《散修飞升指南》 第1章 第1章 九月初,接天城热闹起来,周边各个城市国家的人都朝着接天城涌来。 接天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就是那些大小赌场,其中最热门的赌局就是今年的两位扫楼人谁能冲出重围拔得头筹。 有些赌场生怕有人不知道扫楼人,没有参与感,还专门雇了说书先生在门口开专场讲。 “……历届扫楼人,都是大家族亲选城内子弟,经过多方培养,再通过严苛的选拔,每十年才选出两人……” “……还要跟随守楼人修习,经过守楼人考验,才能真正成为扫楼人……” “……今年的两位守楼人依旧在迎仙居和通天阁供职,外来的朋友有所不知啊,这迎仙居已经力压通天阁许多年了,不知今年格局是否会有所改变……” 随着围观众人的一声声惊叹,说书先生有些得意地讲起了赌局里的这两位扫楼人。 * “他们真这么夸我哒?” 问这个问题的正是话题中心人物之一,迎仙居扫楼人——归音。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老板兼朋友的柳时卿哼了一声,“另外你能不能不要再用这种可爱的语气说话了,我害怕。” “你害怕什么?” “你每次这么说话,我都能想起你拎着把刀,把人从巷子口砍到第二条巷子尾。” “可我不记得了。”归音换回平时的语气,说的理直气壮。 “忘了,你脑子不好。” “这事很复杂,但我没法解释。”归音摊了摊手,一副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归音不知道要怎么和柳时卿解释。她是一个来自华夏历2093年,还算幸运的穿越者。被傻逼同事误杀后毁尸灭迹,把还剩一口气的她扔进了科研院新研发的垃圾回收站。 然后她就出现在了接天城外的山里,不仅身形缩水,而且因为受伤缺氧变成了痴呆。 直到最近自我修补完毕,才彻底清醒,恢复记忆。 算了,太麻烦了,还是让他以为自己是小傻子恢复正常吧。 “你是小傻子我们也不嫌弃你。”说着就要伸手去摸归音的脑袋。 “说话归说话,少和我动手动脚,不然我就去和归舟告状。”正骑在雕像肩膀上归音朝下面的人呲了呲牙,“你今天来不只是为了和我说扫楼人被吹的有多牛逼吧?” “小姑娘家家的不许说脏话。”柳时卿一叉腰,教育起她来了,“我对你好吧,给你找了个这么厉害的工作。” 归音把手里的抹布照着柳时卿的脸上扔了过去,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柳时卿,你再说一遍这是个好工作。” “当然是好工作,多的是人挤破脑袋都想来,我可是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把你塞进来。” “你托个屁的关系,这间客舍,还有前面另外的两间酒楼两间客舍,整个缘柳客栈都是你开的,你还用托关系?” “当然用。”柳时卿一副你这就不懂了的表情,“你知道让一个小傻子当扫楼人费了我多大劲吗?你现在聪明了可不能翻脸不认人。” 归音坐在雕像上气的直磨牙,但又无法反驳柳时卿说的话,她确实当了半年傻子,最近才清醒过来。“你摸着良心,说这是个好工作。” 时卿当初把扫楼人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地位非凡,十年就俩,机会千载难寻就把她忽悠来了。 她到这一看,哦,清洁工啊。她真想扒开那些人的眼睛让他们看看扫楼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迎仙居九层七十七个房间,只有她一个人负责打扫,她已经在这擦了快五个月的灰了。 穿越异世,归来竟是清洁工,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我是个商人。”柳时卿轻咳两声,“所以我没有良心。” ……她竟无法反驳。 “所以你今天过来到底什么事?” “音音,你不会对我见死不救的吧。”每次柳时卿这种语气就肯定没有好事。 “我瞎,我看不见。” “迎仙居的客人今年提前到了,柳时攀拦着不肯让柳家派人给我,除了你我也找不到第二个熟悉的迎仙居的人了。”柳时卿这话说得哀哀怨怨,搞得好像她不答应就成了负心汉。 归音翻了个白眼,心里寻思着可不是找不到么,她在这扫了五个月的地了,就连门口那两个看门的都不愿意往迎仙居里迈一步。 “所以你还要我负责接待?” 清洁工晋升为荣升大堂经理? “对,就是这个意思。”柳时卿连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还有就是,客人不一定什么时间到,所以……” 归音挑了挑眉,把他没说完的话补全,“所以我要在迎仙居里十二个时辰待命。” “对”柳时卿为两人的默契竖起了大拇指。 归音直接从雕像上跳下去给他一脚,“对个屁,你还坑我!” 柳时卿往后退两步委委屈屈地说:“我也是没办法嘛。要不你找到个人帮忙和你换着来也行,不过... ...” 听到他这个不过,归音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过什么,你说清楚。” “不过归舟和许飞渊都在前面帮忙,你得找别人了。”说完像是被狼撵着一样跑出了迎仙居的大门,只剩归音在里面气的磨牙。 归舟就是捡她回来的人,是个医馆学徒,那天他上山采药,顺手就把她带了回来,不仅悉心照顾还给她取了名字。要不是年龄不对,归音都怀疑自己是归舟的私生女,许飞渊是她爱操心的大爷,至于柳时卿……是大爷家里养的二哈。 “对了,归音。”柳时卿的头从门边探出,“一楼左手边第一间房是扫楼人的。” 说完又头也不回地跑了。 归音选择出门招聘,傻子才在这熬鹰。 没等她出客栈侧门,就听到了呜呜嘤嘤的哭声。归音小心翼翼地往外探头,看到有个女孩蹲在墙角,正在自抱自泣。 哭得这么凄婉,差点让归音以为大白天的见鬼了。没等她收回视线,就见一个中年男人停在了女孩旁边。两人一边说着千里奔波露宿街头,一边往归音这边瞟。 ……她看起来就这么好骗吗? 归音对这种拙劣的骗技不感兴趣正准备离开,一个青年先她一步堵在了侧门出口,和这两人搭着话。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抽抽噎噎地边哭边说。 归音抬头望天,心想戏不怎么样,戏搭子还不少,这种骗术傻子才信。 归音刚下完结论,就听到那个青年邀请两人去他的房间住。 嚯,不是戏搭子,是真傻子。 看这三个人一时半会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就从后面绕到另外两间客舍,给柜台伙计详细讲述了仙人跳注意事项才放心出门。 结果刚上街就被挤得晕头转向,别说招聘了,说了话都费劲,一无所获的归音蔫哒哒的准备回客栈。 归音不想再挤来挤去,就选择走偏僻些的街巷绕回去。没想到偏僻的巷子今天也挤满了人,还有人围了一圈,吵吵嚷嚷的,不知道中间有什么热闹。 归音还在凑热闹和不凑热闹之间犹豫,就听到有人在说,“我是缘柳客栈的老板,你不用怕,我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嗯?这怎么还有人顶着柳时卿的名头骗人啊,不行,这个瓜她得好好吃吃。 还没等归音的瓜端起来,下一个瓜就砸到了她身上。 “客栈现在没有空房了,不过我可以让你住在扫楼人的那间房。” 周围的议论声音一下子就大起来了。 “那间房可在迎仙居啊。” “你竟敢对扫楼人如此轻视。” “你这种人不配做缘柳客栈的老板。”说着还往里面扔着鸡蛋。 人群外,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我看看是谁在这放屁。” 是没挤进去的归音。 她的声音一出来,周围人自动给她让出来了一条路,想看热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归音拍了拍衣服上挤出的褶皱,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这才看清里面的情况。圈中心有两伙人,虽说是两伙,但只有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背着大刀身姿曼妙的黑衣女子,她对面是一个略有些矮的年轻男人,他身后是一个侧坐在地上的女人,正捂着脸哭。 今天演的是哪出戏?泪淹接天城接力赛? “你是谁?为什么多管闲事?”那男人狐疑地看着她。 “让我腾房间,不知道我是谁。”归音上上下下扫了几眼刚刚大放厥词的男人,“你刚才说你是谁来着?” “我是缘柳客栈的老……”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归音一脚踹飞了出去,刚好砸在了他身后正在哭得女人身上。 围观群众见她瘦瘦小小的,没想到能一脚踹飞一个成年男人,一时间议论纷纷。 归音真的很想告诉他们,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当年作为科研院的零号试验品被注射了十六支基因改造剂,其中八支是强化身体的,她在全盛时期甚至能徒手撕碎飞行器。 不过后遗症也是有的。 “我再问你一次,你说你是谁。”归音踱步到那人身边,“想好再说。不然我拔了你舌头。” “我…我…” 还没等这男人回答出什么,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久闻扫楼人大名,今日一看,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归音抱着手臂,看着从人群外走进来的人,有些挑了挑眉。 柳家大公子,柳时攀。 “不如柳大公子。”归音笑眯眯地说着,一巴掌抽在了地上那人的脸上,“不过我可以让你再见识见识。” 清脆的一声,更像是打在了来人脸上。 看着对面铁青的脸,她笑得更甜:柳二,我可是要给你出气啦。 “柳二公子在客栈忙得脚不沾地,没想到大公子倒有闲情逸致在街上…多管闲事。要不是我太忙真想多留大公子说一会话呢。” 归音真的觉得自己真的被感化了,竟然在动手前还能先阴阳怪气。 “向这位公子道歉,不然我就去城主府告你当街打人,目无法条。” 归音的视线转到被砸得女人身上,见她被砸之后既不哭了也学会说话了,看来挨打还能治矫情。 “用我告诉你城主府的大门朝哪边开吗?”归音维持着笑脸阴恻恻地继续说,“我也可以再打你一顿,让你多点证据。” 听到她的威胁,女人再次捂脸哭了起来。 归音将自己的微微颤动的右手背到身后,抬脚往那边走去,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人黑衣女子拉住了手臂。 看着黑衣女子朝她摇头,归音朝着周围的人喊了一句,“帮我叫东城巡卫队。” “何事聚集,速速散开。” 东城巡卫队人未到,声先至。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求求!!呜呜!! 第2章 第2章 “他们碰瓷。”归音缩在黑子女子身边,一副天下第一乖巧的模样。 “你倒打一耙!你把这位公子打成这样,还欺辱小女子。”说着拿起帕子揩着眼泪,武哭改文哭了。 “他冒充客栈老板,要迎仙居提前开门,还要让我腾地方,他住进去,大家可都听到了。” 围观群众一片附和的证明声响起,巡卫队队长的眉头皱的更紧。 “我就轻轻地碰了他一下,他就自己飞出去了,这不是碰瓷是什么。”归音边说边往那边走。 “我动手打他是因为柳大公子想看,当时就是这样。”出其不意地抽了柳时攀一巴掌。“我这么大点的人能有什么力气呢,柳大少爷都一声没吭,他怎么就躺在地上打滚不肯起呢。” 柳时攀倒是想说话,但他现在嘴都张不开,好像是颌骨断了。 东城巡卫队一看归音如此积极“演示”,自然是明白了她的意图,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也很愿意卖扫楼人一个面子,当即带着地上的一男一女回了城主府。 等人群散开后,归音还和柳时攀摆了摆手,“柳大公子,怎么都不和我说再见,也太没礼貌了吧。” 看见柳时攀调色盘一样的脸,归音笑得更甜了,她最喜欢看别人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了。 * “就这?” “你在说‘就这’的时候能不能别把嘴咧到太阳穴?”归音朝柳时卿翻了个白眼重新抓起一把瓜子。 “你每次动手都是见血起步,上不封顶,这次就打了一个巴掌我还真不习惯。” “真的么?我不信。”归音学着柳时卿往摇椅上一瘫。 “我忘了,你脑子不好。”柳时卿提醒到,“许飞渊给你收尾回来三天没吃东西。” 自从原本记忆恢复,她这半年的记忆反而开始逐渐模糊,柳时卿只以为她是捡回了西瓜扔掉了芝麻。 “可许飞渊说你直接吓晕了,还是我把你扛回来的。”归音‘热心’提醒。 “他放屁,我那是晕血。”柳时卿突然坐直,为自己辩解。 “你们简直人均法外狂徒。” 这回换成柳时卿朝她翻白眼,“这么长时间你还没适应这里的规则么?” “没适应这么明目张胆。” “在这里太高的道德底线可不是什么好事,快点适应吧。” 归音沉默地垂下了眼,从很多角度来说,接天城确实算个世外桃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高度治理。但这里还同时保留着最原始的规则,弱肉强食。 * 等到晚上往家走的时候归音才想起来她是正事一点没干。走边盘算着在路上随便拉一个人靠谱的几率能有多少,就发现一家客栈门前吵吵嚷嚷的,她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出门必有热闹看的体质。 翘着脚要往里看,奈何身高不够什么都看不到,于是伸手拍了一下旁边的许飞渊,许飞渊熟练地把她举了起来。 许飞渊是铁匠铺的学徒,别说举归音了,就算现在让他把她和归舟一起举起来都不费力。 位置够高自然也就看到了里面的人…和刀。 嗯?是白天的那个黑衣女子。 又拍了下许飞渊,示意可以把她放下来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做。” “现在城里鱼龙混杂的,你白天又动了手,要是他们来找你寻仇怎么办。”归舟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不赞同。 归音掀开裙摆,露出绑在腿上的匕首,呲着一口小白牙,“那估计他们就得交代在这了。” 匕首是许飞渊师父打的,她在还没恢复记忆时许飞渊师父那定做了两把武器,一把铭文匕首,一把长柄断刀,长的那把现在正摆在家里落灰呢。 归舟还想说什么,就被许飞渊一把揽过肩膀,“让她去,她和老天爷对上你该担心的都是老天爷。” 归舟想想觉得许飞渊说得也对,交代了两句注意安全,就和许飞渊先行回家了。 归音过去时黑衣女子正有些迷茫站在大街上望着四周。 “你还没找到住处吗?” 黑衣女子苦笑一声,充当回答。 “我可以给你提供住宿的地方。”归音也不绕弯子。 “为什么?”黑衣女子有些警惕。 看黑衣女子一副防备的姿态,归音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归音,是迎仙居这一届的扫楼人,你白天也应该听到了。” 黑衣女子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虽然她并不怎么相信这个才到她肩膀的小女孩就是扫楼人,“我需要为你做什么?” “帮我分担一些工作而已。”归音笑眯眯地回答,“而且我们一天遇到了三次,这就是缘分。” 黑衣女子归音对视着突然心下一慌,那一瞬间仿佛自己被面前这个小女孩看透了一般。 “我叫酆戾。”黑衣女子后退了两步,呼出了一口气感觉重新活了过来,“很荣幸能分担你的工作。” 归音笑着转过身,“跟我来吧。” 等到了迎仙居属于扫楼人的那间房间里,酆戾才算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没被骗。 “这是你休息的屋子,今天太晚了等明天我带你熟悉一下整栋楼的情况” “好。”酆戾点了点头,应下来了。 归音看着她放在一边的大刀有些好奇地问:“你是行走江湖的侠士刀客么?” “不是,我是修士。”酆戾顺口回答,顿了顿又说“武修。” 对于归音来说,这时候两个未知的名词。 “修士是什么意思?”归音预感酆戾给她的答案会颠覆她的世界观。 “就是修仙的人啊。”酆戾理所当然地回答,甚至有些奇怪归音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听到修仙两个字,归音有一瞬间的怔愣,花了好一会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里是修仙的世界?” “对啊。”虽然觉得归音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酆戾还是耐心回答了。 哦豁,生存难度翻倍。 “我有些事想请教你一下。”归音调整了一下呼吸。 “不用说请教。”酆戾坐在椅子上正对着归音。 归音也拉了把椅子坐下,“是所有人都能够修仙吗?” “不是,修仙者难有,万中无一。修士分为两种,一种是有门有派有师门传承,另一种无门无派修行路上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叫做散修。”说到这酆戾叹了口气,“散修修炼太难了,所以我来了这里,打算寻个师门。” “为什么要来这里寻师门。”归音问。 “下个月接天城要举办十年一度仙踪会,到时候各大门派都会到这挑选有灵根的弟子。”酆戾有些奇怪地看着归音,“你不知道么?” 她不知道啊!她只以为接天城承办了什么大型庆典才会来这么多人。 原来这就是弱肉强食的基底么? 归音飞快地理清着脑海中的思绪,继续问道,“仙门挑选弟子除了灵根还有什么要求吗?” “当然,稍微有些名气的仙门都不会收杂灵根的弟子。” “什么是杂灵根?” “大部分拥有灵根的人都是五行灵根,只有一种灵根的叫单灵根,也叫天灵根,修炼最快。依次往下就是双灵根,三灵根,三灵根再往下就是杂灵根了。也会有人拥有变异灵根,不过少之又少,可遇不可求。” “就是说,即使有灵根也不一定会被选上。” “是的。你身为扫楼人,没人告诉你这些么。”酆戾听说扫楼人都是经过了严苛的选拔,但面前的人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上任了。 “教我这些的人出了点意外。”归音回答得含含糊糊。 她是柳时卿选送的,柳家又有人给柳时卿下绊子,她是真的两眼一抹黑就上岗了。 “守楼人也不在吗?” 归音保持着尴尬的微笑,“嗯,他也出现了一点小意外。” 她之前把对面通天阁的外墙抠出一个窟窿,守楼人替她背锅和对面守楼人打了一架,现在还躺着养伤呢。 归音有点心虚地撇开视线,刚好看到酆戾的刀,于是夸道,“你的刀挺特别的哈。” “嗯,我是刀修” “你不是武修吗?”归音虽然脑子不好,但也记忆力也没差到这个地步。 “我是武修没错,但我修刀。”看着归音还是没听懂的样子,酆戾解释道,“根据修炼的方式不同,修士大致分成器修,法修,剑修,符修,体修。” “你慢点说。”归音从随身腰包里掏出本子和炭笔,开始记录。 “武修是指入道后专修外武的修士。修炼各种兵器的都叫武修,其中剑修最多。” “器修是入道后选择法器辅助修行的,比如说常见的音修,拥有本命法器后实力会翻倍的增加,但本命法器相当于他们的半身,器毁人亡。” “法修是最常见的,掐诀施法,不过因为太常见了,想要出头就要修习厉害的法诀。” “符修就好理解了,画符的。” “体修专注炼体,增加身体强度。”酆戾说着皱皱眉,“体修有自己的修炼方法和等级,我并不清楚。” “还有其他分类,但是太过零散了,也不常见。”酆戾说完给自己倒了杯水,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说“还有一类修士,人数也不算多,但极为特别。” “是什么。”归音追问。 “释宗。” “这个世界上也有释教?”归音皱眉问。 “什么释教,释宗都同出一门,就叫释宗,他们做事一讲因果二讲缘,你和他们倒是挺像的。” 听到酆戾的否认,归音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书中从没见过神仙体系,她突然就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是不是大家都不信神仙?”归音小心翼翼地问。 听到这问题酆戾却是直接笑出声来。等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才对归音说:“为什么要信神仙,我为什么不能是下一个飞升成仙的。” 她说这话时,眉宇间是挡不住的意气风发。 因为人人都可能飞升成仙,所以人人都不信仙么。归音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震得她耳膜发疼。 归音到家时归舟和许飞渊正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院子里一共四把摇椅,都是柳时卿挑的。 归音躺到自己那把摇椅上晃了起来,“十月初接天城要举办仙踪会。” “嗯,怎么了?”归舟闭着眼睛声音也很慵懒。 “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 “没有瞒着你啊,不是让柳时卿和你...柳时卿没和你说?”许飞渊说到一半急速刹车。 看归音满脸茫然,许飞渊解释道:“仙踪会十年一届,选拔七至十六岁少年去修行。柳时卿十年前九岁,刚好在上届进行选拔。他觉得自己聪颖异常,一定有万中无一的灵根和天赋,但他又不想离开家,就躲了起来,选拔的最后一天被柳家人抓去测试,结果他没有灵根。” “他觉得这事说出去丢人,一直不肯提。”归舟接茬。 “所以他是觉得我会笑话他?” “他感觉得不准吗?” “……挺准的。” 第3章 第3章 归音正带着酆戾熟悉在迎仙居房间分布,走到第九层时归音推开了其中一间房门,“你看看这间房和你现在住的有什么不同?” 酆戾没进屋站在门口看了一圈,“这间屋子里摆放的物品灵气都很足。” “这里灵气最足的是哪个?” 归音说完,酆戾又往里扫了一圈,“桌子上那个摆件。” 听到酆戾的回答,归音心中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那摆件就是这个屋子里光晕最浓的。 “你是怎么判断哪件物品灵气最浓的?” “感受。” “不能直接被看到?” “能直接看到灵气的可不是一般人。” 归音看着屋内一团团的白色光晕,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的‘作弊器’真牛逼,在修仙界都能用。 * 九月二十三。 归音坐在大厅里和酆戾一起核对房间和牌子,门外传来了响动,归音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是归舟。 刚想问他怎么来了,就见归舟眼神却往后一瞟。归音瞬间心领神会,迎仙居的客人到了。 归舟走到她身边,手在她面前的本子上点了点,又比了一、二、四。 玄衍宗,七人。玄衍宗在册子的第二页,是三宗之一。 这本门派册子是月初在城主府领回来的,上面详细说明了这次来接天城的各个宗门,而迎仙居恰好就是专门接待仙门来人的。 得知此事的归音毫无波澜的哇哦了一声,她变成五星级酒店的大堂经理了。 归音展开一个书册样子的箱子,里面是赶制的各个房间的入住牌。归音拿出一块九层牌子,两块五层牌子,四块三层牌子。 刚拿出牌子,人已经走进迎仙居大门。归音最先注意到的不是人而是他们穿的衣服,几个穿着宽袍广袖统一制式的修士,虽是统一制式但精致程度却也有不同。 这些人周身都散发着光晕,为首之人最甚。亮到她甚至看不清这人的衣服样式,在她眼里这就是个几百万瓦的大灯泡。 这刺眼程度,少说也得是个元婴。 没等她开口,灯泡先开口了:“不知小友为何盯着慕某,是慕某有何不妥吗?” 我看你没超过两秒,你不要乱说。 “被您的周身气势所惊,还请您见谅。” “小友倒是会说话。”那人也没生气,“玄衍宗,七人。” 随着他走近,归音勉强能从那几百万瓦的大灯泡的光芒里看清来人的样子,她也不敢仔细看只扫过一眼,很年轻,但修士向来不能以样貌评定年纪。 “小友想看慕某倒也不必这么隐晦。” 归音:…… “几位请随我来。”归音也不接话,只是带着几人走向传送阵。 说得好听点是传送阵,要是说实话这就是个电梯,也不知道当时痴呆的她是怎么接受这个“电梯”的。 “你是这届的扫楼人?”这回说话的不是那个姓慕的领队了,是他身后的一个中年人。 归音脚步没停,“我是这届迎仙居的扫楼人。” 她没回头也就没看到那中年人看她那奇怪的眼神。 住在三层那几个修士被归舟领着出来传送阵,五层的被酆戾领了出去,最后传送阵里只剩归音和那个自称慕某的领队。 “小友可还习惯扫楼人的生活?”‘灯泡’开口问道。 “习惯”归音目不斜视,只盼望着快点到九层。 “最近身体是否有不适?” “没有。”她壮的能打死一头牛。 看着浑身冒光的大灯泡从她手里接过牌子,归音松了一口气,站在传送阵里远远地说:“希望您在迎仙居住的愉快。” 说完就下了楼,也就没听到大灯泡打开房门时说的那句‘惊人的天赋’。 回到大堂后归音只想知道她这眼睛能不能安个开关,就这一会的功夫她已经快要被那大灯泡给亮瞎了。 坐在大堂的椅子上闭着眼睛等了一会,酆戾和归舟才前后出了传送阵。 归舟和她点点头回了前面客舍。 酆戾坐在她旁边抚着胸口:“这几个人的威压太强了,我差点跪地上。” 归音一脸迷茫,“啥威压啊?” “刚才来的那几个人,一个元婴,两个金丹,四个筑基。刚才在大厅我抬头都困难。”酆戾和她解释道,“不过这种没有恶意的威压也还好,再挺过几回我就能到炼气九阶了。” 归音点头应和,实际上什么都没感觉到,她也只当是‘作弊器’在发挥功效,毕竟她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型的作弊器。 没等她再问,就被匆匆忙忙赶来的柳时卿拉走了。 “你昨天到底对柳时攀做什么了?”柳时卿把归音拉到角落,压低了声音问。 “我就打了他一巴掌啊,只是没太控制好力度。”她昨天改造剂后遗症发作,手上一时失了准头。 “柳时攀的脸碎了,我说你这次怎么就打了一个巴掌,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啊?”归音脑海里突然上演恐怖片。 “别瞎想。”柳时卿看归音一副恶心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偏了,“骨头碎了,肉一点事没有。” “那不是挺正常的吗,常规操作。”归音不在意地摆摆手。 “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甜?” “我长的不甜你还不让我笑的甜一点啊!”和柳时卿待时间长了眼保健操都不用做了,光靠翻白眼都能完成每日KPI,“再说这叫立人设,你懂个屁?” “不懂,讲讲?”柳时卿却是突然来了兴趣。 “你觉得是一个柔柔弱弱的人打你疼,还是一个杀气腾腾的人打你疼。” 看柳时卿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归音以为他懂了,没想到他来一句,“你打我疼。” 归音白眼翻得差点眼睑痉挛。见柳时卿还准备追问,归音从腰包里掏出一小颗银子塞到柳时卿手里,“你去前面问问归舟,为什么他每天都笑得跟个菩萨的似的。你再问问许飞渊,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没脑子只会动手。” “菩萨是什么?” 归音抬头望天就当听不见柳时卿的问题,发现头顶正上方有个光源,是九楼的大灯泡正在推开窗户看她。 归音刚抖一下的腿僵住,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柳时卿看归音僵硬地保持着抬头的姿势,他边抬头边问,“上面有什么啊,你怎么是这副表情?” 归音跳起来把柳时卿的头按了下去,“走,我和你一起去前面问问他们。” 边走边自我安慰着:只要不再见面,那就是一次性人设,一次性人设怎么能算崩呢。 * 时至九月末,归音接待了包括玄衍宗在内的二宗,四派、三门,和另外四个势力。其中玄衍宗、问天宗都是七人,一元婴,两金丹,四筑基的配置。其他门派是五人,其中大部分是一元婴,一金丹,三筑基的配置。其余的是两金丹,三筑基的配置。 这么多天下来归音也算是摸清楚了仙踪会来的门派人数规矩了,数了数还剩七间房,就给前面递了个信,只能再接待一个门派。 宁空勿挤,毕竟她谁也惹不起。 传话的人刚走,迎仙居便进来一人。 “来间房。” 桌前只一人,身材魁梧,须发花白,衣着有些破旧,倒也不邋遢。 “您一人?” “对”对面的人回答得很痛快。 看到对方周身灵气浓郁程度像是金丹期修士,但还是多问一句,“五层还有一间空房,同层皆为金丹修士,您看可以吗?” 若是不同等级住在同一层,修士威压外泄,是绝对不好受的。 “可以。”这人也没犹豫直接就点头应下了。 归音把牌子递给酆戾,让她带人上楼。两人还没走远,门口就又来了人。 归音看一眼眉头便深深地皱起,这个宗门有些太不讲规矩了吧,大宗门都只来了七个人,他们倒来了八个。 “一金丹,三筑基,四炼气。”旁边的酆戾也皱起了眉头,在她耳边小声地说。 看着这群人走过来归音只得站起身,“不好意思,迎仙居没有这么多空房了,各位仙长可以去别处看看。” “你这本子上不是还有八间空房么,怎么能说没房了?”说话的不是领头的金丹修士,而是他身后的一个筑基修士。 “不好意思,这位修士刚刚入住,我的本子上还没划下去,另一间没标的是扫楼人的房间。”归音带着礼貌的微笑轻声细语地回答。 “这还不简单,你把这人赶出去,再把扫楼人的房间让出来,这不就够了吗?” ……请问你是把屁股和脑子装反了吗? “迎仙居没有权利驱赶已经入住的客人。”归音耐住性子,“您可以到东城其他家客栈入住。” “我们也是客人,你凭什么让我们走。” “若您实在想入住,可以商量一下哪几位住在同一个房间……” 归音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后面一个修士:“我可不想和别人挤,快点把房间让出来。” 归音偏头看去,炼气期。 还没等她再说什么,筑基修士往前一步语气间满是威胁:“别给脸不要,我们今天就要住在这。” 说罢,灵气在他掌间聚集。在他抬起手的同时,酆戾‘刷’的一下抽出了背后大刀,挡在归音身前。 “区区炼气八阶,也敢拦我?” 归音见后面与他们同行的金丹期修士没有开口制止的意思,声音冷了起来,“这里是迎仙居,还请您放尊重些。” 她的话让筑基修士放肆地笑了起来,笑她螳臂当车不知天高地厚。 见对方在笑,归音也甜甜地笑着朝着对着他们身后的空气一招手。 下一秒,灵气扭曲,刚才还大放厥词的筑基修士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向后飞去,直到撞上了角落的雕像在堪堪停下,话都没说一句就晕了过去。 “这里是迎仙居,还请诸位,不、要、撒、野 。”归音嘴角依旧保持着上扬的弧度,眼中的颜色却比以往更深。 这一招手是她这几天无意中发现的。自从知道这个世界可以修仙,她就对着迎仙居里所有散发灵气的物件祈祷仙踪会期间别出事,要是出事了希望大家能罩着她,也不枉大家相识一场云云... ... 在那之后她能够借用这些灵器的灵气了,不过仅限在迎仙居内,没想到今天还真用上了。 况且,她借来的可不只有物件的灵气,看着对面那金丹修士面色铁青,归音抱起手臂等着看好戏。 刚才一直站着看戏的房客动了。他动作极快,但归音还是看清了。这人手上捏了个诀就把这些人都扔出了大门,“让老子让位置不先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等这群人架着昏迷的人走了,面前这大汉才又开口:“动手之前先三思。” 归音收敛杀意,维持着礼貌的笑,“多谢您了。” 真可惜,好戏没看成。 第4章 第4章 十月初,本届仙踪会的测试选拔正式开始。 因为来参加测试选拔的人数众多,选拔分成了两个阶段,前五天在门口摸骨辨龄发入场券,后五天凭着入场券测试灵根。 看着许飞渊被人领进另一个帐篷,归音没忍住和归舟窃窃私语,“你说许飞渊是不是因为打铁肌肉练得太大块才摸不出来骨龄的?” “也有可能是发育太好。” “那摸骨龄是不是应该要摸发育不好的地方。”归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都是育幼院出来的,你怎么就小他一圈,是不是他抢你饭吃了。” “他出来,你自己问他。” 顺着归舟的视线,看到许飞渊从帐篷后面出来,面色如常,什么都看出来。 等着他走进,归音清了清嗓子问道,“进去摸骨摸的哪?” “脑袋。”许飞渊顺口回答,“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没什么,咱们回去吧,柳时卿自己一个人留客栈挺危险的。” 许飞渊偏头问归舟,“怎么回事?我总感觉她笑得贱兮兮的。” “她说你脑子不好。” “我没有,归舟他断章取义,你还不了解他吗,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没一个是好的。”归音见事情发展跑偏,连忙摆脱关系。 “她还说你抢我饭。”归舟还继续补充。 “你是不是想让我替你打孩子?”归舟平时把归音护地跟眼珠子似的,突然这么告状许飞渊还有点不信。 归舟看着许飞渊一副‘你莫骗老子’的表情叹了口气,“爱信不信。” “你果然没一个心眼子是好的。”说完,两人就往客栈回。 归音走在最后看着归舟的背影,没想到以退为进还能这么玩,学到了! * 归音一进迎仙居就发现有人在大厅桌前站着,正在和酆戾在说着话,这护眼的绿色宗门弟子服,他不用转过来归音都知道他是药王谷的人,见他们还在说话归音准备先回避一下。 没想到酆戾见到她像是见到救命恩人一样,“归音,你回来了。” 桌前的药王谷弟子也跟着转头看向归音,“你就是那天引我们来的那位少年的妹妹?” 那天带他们过来的是…归舟?归音状若懵懂地点点头等他继续说。 “他身上有强烈的医者气质,很适合做炼药师,若他不愿意参加灵根测试,可以直接入药王谷。” 医者气质?归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归舟要是有医者气质,那她就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他愿意参加灵根测试。”提前来抢生源也不找个好点借口,这种烂大街的骗术柳时卿听了都得翻白眼。 药王谷弟子连忙说,“他有没有灵根都可以入谷做炼药师。” “啊。”归音拉长声应了一声,接着又说“可他不愿意做炼药师。” “你都不去问问他么?”药王谷修士有些不高兴归音自作主张。 “你要是对我的回答不满意就自己去问他。” 药王谷子弟沉默了一会,自行离开了。 酆戾和她说了一声也出门了,归音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回想着刚才那人的一举一动,半晌只得出一个结论,肯定有阴谋。 “小友怎么一副很困扰的样子,不知慕某能否为小友解惑。”在她发呆时,大灯泡已经到了她身旁。 归音尴尬地硬着头皮打招呼,“慕仙君,我没什么困扰的。” 大灯泡自来熟的拉开椅子坐在了归音身旁,“我倒是有些疑惑还想请小友为我解答。” “不敢当,您请讲。” “何为人设,你觉得我应该是怎样的人设?” “啊?”归音愣了一下后飞快地打量起了面前的人,一个清尘脱俗的仙君没想到背地里玩得这么花。但还是清清嗓子给他讲了起来,“人设就是一种伪装,是你想让别人以为你是什么样子,通常和自身真实情况有所出入。” “所以你的人设就是柔弱无害,但是上能一巴掌打碎别人的脸。” ……他果然听到了,归音只能尴尬地笑两声作为回应。 “那你看我适合什么人设?” “仙君,您问我这合适吗?” 大灯泡手支在桌子上撑着头看着她,“挺合适的,你既不怕刚才药王谷的筑基期修士,也不怕我这个元婴期修士。” “我为什么要怕?”她不太明白大灯泡这个问题的意义,她可以敬畏强者,但绝不会惧怕。 “所以你能把我当作一个人来进行交流。” 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归音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那你说吧,想要什么人设。” “清冷出尘的高岭之花。” “你少说话就行了。” “你胆子倒是真大,敢让元婴修士闭嘴。”大灯泡脸上又挂上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种黑心狐狸人设不适合你,还是高岭之花比较简单。” “那黑心狐狸应该是什么样的。” “你见过我哥吗?” 归舟进门就看到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不知聊着什么,其中一个是他妹妹,另一个是大宗门的元婴修士,他心脏差点骤停。 “我觉得他就挺像的。”大灯泡边说边指向门口的人。 归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又心虚地转了回来,低声说,“他就是我哥。” “归音,跟我出来一下。”归舟在门口喊她。 大灯泡还在旁边帮腔,“你先去吧,咱们回来再聊。” 归音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往归舟哪边走,心里祈祷归舟今天心情好,没有坑她的意思。 “哥,啥事啊?” “现在知道叫哥了?”归舟眉毛一挑,开始阴阳怪气。 不过这也不怪归舟阴阳怪气,归音只有每次闯祸才会叫他哥,平时一律喊名字。 “你这是说的哪的话啊,我不是一直这么叫的吗。”归音小心地陪着笑。 “酆戾让给你带个话,她找到宗门了,今晚就不回来了。”归舟又往里看了一眼坐在桌后的人,“自己小心点。” 回应他的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知道的,哥小心台阶。” 再坐回座位上,归音才松了一口气。 “你哥也能一巴掌把别人脸打碎?” “不能。” “那你为什么怕他?” “因为我永远都不知道他设计了多少陷阱等我去踩。” 大灯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话锋一转,“你那天说的菩萨是什么意思?” “有没有人说过身为元婴你好…活泼。”归音原本想用的词是跳脱。 “我当然和那些老头子不一样,我还很年轻。”大灯泡有些得意,“修仙界都是老古板,找个懂我的太难了,你要是有灵根,我一定收你做徒弟。” 收她做徒弟,然后师徒俩一起祸害修仙界吗? “你现在看不出我有没有灵根么?” “人出生时灵根会被先天之气包裹住,只有经过映灵石洗炼灵根才能显露出来。” 听了这话归音神色有些莫名,“行啊,我要是有灵根一定拜你为师。” 可惜呀她没有灵根。 * 十月九日,是他们灵根测试的日子,柳时卿不测也跟来了,就是为了第一时间笑话他们。 测试场中央放着一块高大的莹白色的石头,仙门在上首主位,看台上挤满了围观群众,十年一届的仙踪会,不看就亏了。 归音他们位置比较靠后,也就跟着看起的前面人的灵根测试,绝大部分人都无法让映灵石亮起,即使能亮起,颜色也是十分驳杂,半天看下来竟然一个合格的灵根都没有。 在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许飞渊终于走上了台子,许飞渊是他们之中第一个站到映灵石面前的,他随意地将手按到映灵石上。 在他还在想下一把匕首手柄是刻兽首好还是蛟首的时候,映灵石上金红二色相交,光芒极为强烈。 金火双灵根。 许飞渊‘唰’的一下回头看向柳时卿,那表情像是在说:这就是你说的只是来走个过场? 场外的柳时卿也傻了,他也是没想到今年的‘太子’会是他兄弟。 在众人还没在双灵根的冲击下清醒过来,归舟已经站到映灵石面前,手放在映灵石上停留不过三息时间,映灵石上冰蓝色光芒冲天而起。 隔这么远归音都能听到仙门那边倒吸凉气的声音。 “变异…” “冰系…” “…天灵根” 哦豁,这下完蛋了,柳时卿只能笑话她一个人。带着累了毁灭吧的想法归音走到映灵石前将手搭了上去,映灵石依旧莹白毫无反应。 那天听到慕浮生说先天之气包裹灵根时她就已经料到了今天的结局,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没有什么先天之气,若她真的有灵根元婴修士怎么会看不到,她的心态已经放得很平了,收回手就往场外走。 回到人群中,柳时卿搭上她的肩,“以后只有你和我相依为命了。” 归音把他的手拍了下去,她现在还在长身体,压得长不高怎么办。 “你一个人行么?”归舟第一次收起来笑眯眯的表情。 “我当然行啊,我有多行你又不是没见过。” “回家吃顿好的就当是给你们送行了。” “不应该叫饯行么?” “别在意这些没用的。” 几个人勾肩搭背地回了西城,刚坐下,许飞渊就哎呀一声,把柳时卿吓了一大跳。 “你要死啊!” “我要是去修仙了,我师父怎么办?” “你给他留封信,等他回来我交给他不就行了。” 仙踪会期间各种非旅游业的铺子都暂停营业了,所以铁匠铺的老板带着铁匠找矿石去了。这个被带走的铁匠恰好就是许飞渊的师父。 “不行,我现在就得翻墙进去看看。”说完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我也去和医馆的大夫说一下。”归舟也离开了。 “我也……”归音也想趁机开溜。 柳时卿用胳膊箍住想要溜走的归音,一咬牙切齿地说:“你也要去和师父告别?” 她哪来的师父……卧槽,好像还真有。 “你说的对,我得出去一趟。”归音从柳时卿的手底下钻出来,也往外跑去。 柳时卿在后面大声问她:“饭怎么办?” “晚上吃!” 声音远远传来,人影却是早就不见了。 第5章 第5章 前脚刚走进迎仙居,还没等后脚迈进去就被酆戾拉到了旁边,“玄衍宗元婴修士让你去找他。” 到了九层刚想敲门,门自己就开了,等她走进去后,门又自己关上了。 修仙真好,都不用自己动手关门。 “既然无师徒缘分,这些东西你收好,也能保你一生平安。”说着,把桌子上的东西推向她。 虽然觉得这话说得像是渣男给分手费,但她还是干脆利落把东西划拉进自己怀里,不要白不要。 看归音在桌边摞着盒子,慕浮生干咳一声,“你兄长想好拜哪个宗门了吗?” 归音看了眼怀里的盒子,又看了眼慕浮生,“这是我哥卖身钱?” “那倒不是。”慕浮生解释道:“宗门规矩结丹之后就要收徒,但我一直懒得收,这次下山前掌门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这届仙踪会一定要收个徒弟回去。” “为什么选他?” “他是这些人中资质最好的,而且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是啊,挺有意思的,你收了他就知道什么叫为师尊严不保了。 “我可以回去和他们商量商量,成不成不一定。” 选慕浮生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他是来的这些元婴中光晕最亮,修为最高的一个。 连背再抱带着一堆东西回来院子,一推开大门就看到柳时卿站在院子里等她回来吃饭。 “你抱了堆什么好东西,让我看看。” 归音也没客气,东西放到柳时卿怀里,自己两手空空地进了前厅。 柳时卿跟在她后面进来,放下东西就开始坐在椅子上大喘气,“你拿回来的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这么沉?” “你虚,这才几步路你就喘成这样。”归音把这堆东西一样一样摆开,“驻颜丹…生骨散…续命丸?他给我这些做什么?” “谁给你的?”许飞渊有些好奇地问。 “玄衍宗的那个元婴修士。”归音也没打算隐瞒,“他之前想收我为徒,但我没有灵根,他就把这些东西给我了说能保我一生平安。” “这是一生平安吗,这分明是不死就行。”柳时卿吐槽到。 归音打开最后一个匣子,是一支木簪,木簪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许飞渊眼疾手快地抽出纸条扫了一眼念出来:“簪子里有我一道剑意可解你死局,以后少惹事。” 归舟听到许飞渊念出来的话,眉头深深皱起,这纸条写得未免太亲昵了些。 柳时卿却是直接笑出了声:“刚认识的人都知道你爱惹事了。” “是啊是啊,我以后惹了事就报你们的名字。”归音一边摆弄着瓶瓶罐罐一边回怼柳时卿。 她当初借的灵气中有一部分就属于慕浮生,当时还等着看好戏,没想到被那金丹修士插手最后不了了之。 许飞渊也说:“音音是真受长辈喜欢,一个个地都要给她塞东西。” ?哪有一个个的? 看到归音的视线转向自己,许飞渊把自己桌前的一个箱子推给她,“我师父留给你的。” “你师父……留给我?”归音疑惑,她又不会离开接天城,留给她东西做什么。再说她和许飞渊师父的交集也不多,只是在哪定过两把武器而已。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是缝制刀套的工具箱,除了针线还有各种动物皮毛。 嘶,她好像还去铁匠铺学过缝制皮革的手艺。 箱子角落还有个巴掌大小的盒子,里面灵气浓郁到刺眼归音猝不及防地闭上了眼睛,隔着光晕勉强能看出是个重量不轻铁环。 “这怎么坑坑洼洼的?”许飞渊伸手想要去拿,用了用力,没拿起来。 归音拍开了他的手,用两只手指把那铁环捏了起来。嗯?根本没有重量啊,许飞渊演得挺真啊。 “你是怎么拿起来的?”许飞渊看到归音轻而易举地把那坑坑洼洼的铁环拿在手里把玩有些不可置信,“你把它放回去,我再试试。” 许飞渊又试一次,还是没拿起来,“归舟你试试。” 归舟有些疑惑地伸手,用力,行吧,他也没拿起来。 归音拿起铁环后还抛了抛,根本一点重量没有,这两个人不会是在演她吧。 拿着铁环在身上比划,套手上大,套脖子上小,想了想,归音把鞋脱了。 “你要把这玩意套脚上?”许飞渊大呼小叫,“你也不怕套上之后走不动路。” 归音翻了个白眼,“走不动就摘下来。” 比划了半天,最后把铁环套在了右脚踝上。可这铁环没有给她摘下来的机会。铁环遇到皮肤就融了进去,只剩没磨平的一些凸起还露在外面。 好家伙,她跟变异了似的,上手摸了摸皮肤外面的凸起,是金属的感觉。 “去踢一下平时用的砂袋。”归舟突然开口。 归音穿上鞋袜就走了出去,正房前面有一片空地,被改成了演武场,上面摆满了锻炼的器具。 归舟指着平时用的砂袋让她踢。砂袋是特制的,里面装的是许飞渊平时打铁打废的边角料炼成的铁砂。 她想也没想抬脚就踹上去了,沙袋顺着力道飞了出去,砸在了许飞渊房间的墙上砸出了个窟窿。 许飞渊看了看她的脚又看了看自己的墙,一时间不知应该说点什么。 “这一脚换成普通人估计已经死了。”归舟点点头,像是放心下了什么。 这人怎么临走前还在担心她能不能一脚把人踢死啊。 好怪。 “你考虑她能不能把别人踢死之前不如先考虑一下我今晚住哪?”许飞渊指着自己没了墙的屋子看向罪魁祸首。 “和柳时卿睡。” “没事,今晚我收留你。” 柳时卿和归音的声音一同响起,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击了个掌。 “你师父不是出去找矿了吗,为什么会给我留东西?” “我师父他...”许飞渊皱皱眉,像是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像是早就知道他这次回来见不到我了。他给我留下来一本他的...打铁手札?” “那你可要好好打铁,不要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 “这是一定的啊。”许飞渊是真的热爱打铁。 “对了,我也有东西送你们。” 归音进房间抱了两个盒子出来,这是她穿越过来时身上所剩不多的科技物品。 “打开看看。”把盒子推给两人,让他们打开看看。 归舟打开盒子,里装的是一副护目镜。研究院统一配备,功能好像挺多的,但她一直把它当成普通的护目镜用,毕竟她自己的眼睛就已经足够外挂了,不需要借助辅助物品。 许飞渊的盒子里装的是一套锤子刻刀,是当时朋友硬塞给她说是让她体验一下的研究院新品。奈何她动手能力奇差无比,这套工具一直放在身边却没怎么用过,没想到现在反倒成了保存最完整的东西了。现在送给许飞渊也算是物尽其用,至于能做出什么东西就全看他自己了。 “这东西你是哪弄来的?”许飞渊捧着锤子刻刀,眼睛发光。 “别问,问就是上天的馈赠。” 大家真心换真心,她第一次知道被当做人什么感觉,她不亏。 “那我呢?”柳时卿两手空空地问归音。 归音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有我啊,不是说以后咱俩相依为命么。” 柳时卿一想也对,拉着众人进屋准备吃饭。 许飞渊在饭桌上都抱着工具箱不肯放手,甚至连视线都不愿意挪开。 “你们准备拜入什么宗门?”归音吃着饭突然想起来自己还要当中间人这件事。 “听我的去大门派。”柳时卿从许飞渊筷子下抢菜还不忘接话。 “你想说什么?”归舟抬头看了她一眼,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 “玄衍宗那个元婴修士准备在这届收个亲传徒弟。”归音假装没看到归舟的眼神,虽然那不是归舟的卖身钱,但她总有点心虚。 “玄衍宗?他们能收我?”许飞渊不太相信,那种大宗门,根骨普通的单灵根都不一定要,怎么会收他这种双灵根。 “去试试呗,万一成了呢。”归音说:“不过就算你们俩都进了玄衍宗也不会是一个师父。” “能在一个门派就谢天谢地吧,还一个师父,你们下次做梦记得带我一个,让我也爽一下。”柳时卿阴阳怪气她。 “可是一届仙踪会才选出一百来个合格的人,这概率不是很大的吗。”许飞渊有些不理解。 “因为不只有一个接天城,也不止一场仙踪会。”归舟不紧不慢地答了他。 众人吃吃喝喝,柳时卿拿来的酒很快就见底了。 归音看着喝得烂醉的几个人一阵头大,她已经听柳时卿从他们相遇讲到一起坑人了,怎么捂都捂不住他的嘴。 不过她还真没想到,柳时卿竟然是当年逃避灵根测试躲到了育幼院认识的另外两人。 喝多了的三个人第二天整整睡了一天,归音自己一个人把许飞渊那间屋子的墙给补上了。 归舟和许飞渊离开的那天,柳时卿和她一起站在看台上,看着下面的灵根合格者拜仙门。 酆戾站在仙门的队伍里朝她挥手,归音也朝她挥了挥手,酆戾早早地就拿到了一个武修宗门的入门资格,自然是不用再和这些新人一起拜仙门了。 场上的人在一个个的减少,仙门的队伍在不断地壮大,才终于轮到归舟。 归舟的灵根与天赋百年难得一遇,争抢他的仙门自然是极多的。归舟没等那群人吵完就径直地走向了玄衍宗。 “你可愿做我亲传弟子?”归舟还没开口,站在他面前的慕浮生先开口了。 慕浮生这一句话却在仙门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慕仙君,您是剑修怎可收他做徒弟啊。” “抢好苗子也不是这么抢的。” “你一个双灵根,怎么能教好他一个变异灵根。” “这冰灵根算是废了。” 归舟也不管周围人如何说,只是跪下去叩首,“弟子愿意。” 等归舟站起来看向慕浮生时,却发现他在看归音。归舟心中警铃大作,归音年纪还这么小,这人不会是变态吧。 很快,许飞渊也来到了玄衍宗的队伍里。 归音见玄衍宗真的收下了两人,悄悄朝着慕浮生比了个大拇指。 慕浮生看到归音的手势后,高冷地点点头,不再往那边看去。 等所有入选者择完仙门,各仙门准备自行离开。柳时卿带着归音到了玄衍宗的队伍后面和两人告别。 归音说得却不是什么离别的话而是,“小心药王谷。” 药王谷现在还没有动作,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听到归音的话,归舟也不多问只是目光沉沉点了点头,跟着队伍离开了。 直到望不到他们的身影两人才收回视线,柳时卿拍拍归音的肩:“走吧,该去城主府了。” 第6章 第6章 扫楼人在仙踪会结束后会得到城主的奖赏,这是历来的规矩。 不过通天阁的扫楼人测试出了灵根,今早就跟着仙门离开了,来领奖赏的只有归音一人。 当初那些在赌场门口听说书先生吹嘘压她的人,赔得裤衩都没剩下。 可这关归音什么事呢,她拿着两份洗髓丹走出了城主府的大门,还顺手扔给柳时卿一份,朋友就是要有福同享。 扫楼人的生活告一段落,她也要找些新的事情做。开始她想跟着许飞渊师父学打铁,毕竟的她身体素质摆在这。但是出去寻找矿石的老板一直没有回来,铁匠铺也迟迟没有开门,归音连投名状都没递出去。 反倒是归舟原来在的那家医馆找上了她。归舟走后没人再进山采药,医馆见她总和归舟一进山就来问她能不能顶替归舟原来的工作。医馆的人来问她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归音现在是个十二三岁的样子,他们问出这话都觉得自己像是在欺负人。 归音倒是直接了当的应下了,做什么不是做。本以为只是接替了归舟进山采药的工作,但第二天医馆大夫找上门问她为什么不去医馆时她才知道,她还接下了归舟医馆学徒的工作。 归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开始了令自己头大的学医生涯。 忙起来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不知不觉间就在医馆做了一个多月的学徒,两点一线的生活也逐步走入正轨。 “陆大夫,我这次上山可能要几天才能出来。”归音的背篓里还放着几个大布袋,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这是她年前最后一次上山。 陆大夫应了声好,归音做事稳妥不需要他操心,只说:“这次回来要开始学下针了。” * 进了山直奔河谷,河谷盛产草药,每个采药人进山的终点都会是这里。 刚走进河谷,归音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里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这是穿越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眼睛和判断双失灵的情况。 自我保护的潜意让她背起竹篓就走,可腿却像是生了根一样动不了。 归音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起了四周。上次来的时候那片山壁上有裂缝吗?归音皱着眉看着那道不知新旧裂缝。 危险!脑内突如其来的预警信号让她猝不及防,想偏开视线,却发现自己已经连眼珠都转不动,她被无形的囚笼禁锢在了原地。 就在归音努力挣脱这无形的束缚时,一道苍老且虚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既然已经发现了老夫,不如进来一叙。” 这句话结束,归音就发现自己能动了,但她并没有生出离开的念头。无他,这个人太强了,不能轻举妄动,不然会被直接杀死。 归音挪动着有些僵硬的腿,走向那道裂缝。 裂缝中有些昏暗,凭着出色的视力她还是看清了里面的情况,一个浑身是血的老者盘坐在裂缝深处。看这人周身的光晕,修为要比慕浮生还要高上许多。 只不过他快要死了。 归音硬着头皮开口,语气中满是讨好“不知叫晚辈进来是何事?” 老者上下打量了她几个来回,“既然你自称晚辈,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会给你相应的报酬,助你修行路上畅通无阻。” 这是在她这走眼的第三个人了,归音不由得打断老者的话,“前辈,我…晚辈没有灵根无法修行。” “谁说你没有灵根的?” “前些日子经映灵石洗炼后,我并未显露出灵根。”归音又想起慕浮生,“元婴修士也没发现我的灵根。” “把手伸过来。” 归音乖乖地走过去伸出手。老者把手搭在她的手腕上,随后便从她的身体里抽出一丝黑气。 “好重的怨气。”看着那缕黑气,老者有些了然,“你当过扫楼人?” “是。”归音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扫楼人,意为扫除楼内怨气之人。扫楼除怨,就是要用活人的生气吸附容纳器物的怨气。”说到这老者看了归音一眼,“没人告诉过你么?” 归音沉默一瞬,很快就想通了之前的困惑,怪不得接天城中扫楼人地位那么高,怪不得仙踪会结束后会发洗髓丹,合着是把扫楼人当活祭品呢。 看归音不说话,老者继续说,“一般人灵根上附着的是先天之气,但你的不是。这缕黑气就是你灵根上附着的东西吸收了怨气形成的。” 归音点点头,想起来初见玄衍宗众人时有人问她是不是扫楼人,应该是没见到她体内怨气才有此一问。 那她这段时间失控频率越来越高,是不是也因为这些怨气? 老者手指一捻想要搓散那缕黑气,却没想到黑气顺着他的指间钻进了他的身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皆是一惊,老者闭上眼睛开始调息,归音后退几步,才忍住没转身跑走。 几息之后,老者睁开眼看向她,眼中带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你是怎么压制住自己的恶念的。” “什么恶念?” “杀人念头和嗜杀的**。” “动手之后就会消失了。”归音垂下眼睛不再与他对视。 “那之后呢?”老者追问到 人死了怎么会还有之后呢?她就是干这个的不可能停下来,那边也不会允许她停下来。这半年的平静生活让她差点忘了她曾经是一个研究院豢养试验品,也是帮他们清扫障碍的工具。 见归音不作答,老者自顾自地往下说,“你帮我送东西这件事不变同时我还要你体内的恶念。相应的我会把我储物戒中的一半资源分给你保你修仙路平稳。你我皆要以道心起誓,不会将恶念的事说出去。” 只是送个东西就帮她重现根骨还送资源,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归音的判断还没出来,直觉已经给出了答案——骗子。 但她没有资格拒绝,“好。” “这枚储物戒,你要送到天浪城顾家顾听白的手上。”老者从指间褪下一枚龙头戒指,放在面前地上,又从怀中拿出一枚竹子样式的玉坠,食指粗细两截指骨长,“这是给你的储物玉佩。老夫一辈子的身家,可都在这了。” 看归音脸上一点波动都没有,老者继续说,“走近些,我来剥离恶念。” 归音不言不语,走到他面前坐好,等待着他剥离所谓的‘恶念’。 听到‘好了’这两个字时归音有些恍惚,这样她就有灵根了?剥离恶念时既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也没感觉到痛苦,归音甚至以为这人在诓骗她。 “这么强的神识,竟然是个三灵根。”老者看到她灵根时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神识?” 归音的接话,让老者那种自己在唱独角戏的感觉消失,从储物戒中拿出几本书,“自己看去。” 像是想起什么又开始从储物戒里掏出东西塞进储物玉佩。 归音也没着急翻开书,而是继续问:“我能直接看到灵气。所以在我眼里您就是一个不停漏着灵气的气球……” 没等她说完老者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归音警惕地往后连退几步。 “天生锁灵瞳,啧。”老者晃了晃头:“也不知道应该说你命好还是不好。三灵根,若没有什么奇遇一辈子都突破不了元婴。可从神识感知到锁灵瞳又都是众修士求都不敢求的。” 说话间又把一本书抛给她,“你眼睛的事以后也不必说给别人听了,没人能帮得了你。若不是老夫是将死之人,怕是也要对这天生的锁灵瞳动心。” 归音低头看清老者抛过来的这本书,封面上四个大字瞳术经录。她心里清楚她的眼睛不是什么锁灵曈,而是改造剂在这个世界依旧生效,不过她并没有出言反驳,旁人怎么想不关她的事,更何况还是一个快要死了的人。 她刚才只是想问问,这双眼睛能不能按个开关。 老者又陆陆续续的抛给她两三本书,见她看都不看直接塞进背篓里,不由得眯着眼睛重新审视一下这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 该给的都给完了,在她手指上虚空一划,指尖的血涌出来滴在了储物玉坠上,那一刻她与玉坠产生了微妙的关联。 看玉坠认主成功老者还额外嘱咐两句:“你现在没有修为打不开它,等你引气入体后便能用了。东西收好,过来立誓。” 老者手上掐了一个奇怪的诀,让归音学他一起。 “我顾随风在此以道心立誓…” “我归音在此以道心立誓…” “…此生绝不泄露半分恶念相关…” “…此生绝不泄露半分恶念相关…” “…若违誓言,道心尽毁,心魔缠身,终身修为不进半步。” “…若违誓言,道心尽毁,心魔缠身,终身修为不进半步。” 两人面前金光一闪随即隐入眉心。 归音知道这誓约是成了,收好东西也不多留,她只希望下次进山时,这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出了缝隙。归音抬头望天,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还一根草都没有采到。她可能真的要在山里睡上两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珍爱生命,远离赌博。 第7章 第7章 正如归音预测的一样,她在山里足足待了三天,才带着满满登登的草药下山。 等回了医馆,陆大夫说柳时卿留给她留了信。信上说,他带着家里的商队去其他城镇查账了,不知道年前还能不能回来,希望她保重身体,回来给她带新鲜玩意。 信写得很长,正经有用的没几句,目的地到达时间随行人员一句没写。 不过柳时卿在拿到洗髓丹后就吃下了,体质提升了一大截,出门查个账倒也不必担心他。 回了家,归音洗去满身的泥土灰尘,看着摆在床上的两个储物空间犯了难。 老者那满身的血迹和破气球一样的身体还有托孤一样交易都表明他在被追杀。能把一个元婴之上的高阶修士逼迫到这种地步,要么是实力碾压要么追杀他的是个势力。 可老者不仅有还击之力甚至还暂时逃脱了追杀,所以应当是后者。 那她现在就万万不能去天浪城。要是现在往那边走,不是摆明和人家说,东西在我这,来杀我吧。 各种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两个来回,最后用匕首在自己左手小臂内侧划开了一道口子,把那块清洗好的竹状玉坠按进了肉里,又用针线把皮□□了起来。 归音看着床上剩下的那枚戒指发愁,这枚戒指属实有点太大了些,又低头看看自己,准备找块肉多的地方缝进去。 刚把戒指拿起来,她就感受到了戒指的抗拒之情。归音撇撇嘴,当她愿意在自己身上动刀子呢? 思来想去,最后把戒指放在了齐铁匠的针线盒里。针线盒和顶针,毫无违和感。 归音将背篓里的那些书全都放了起来,她并不准备立刻开始修炼。 河谷离接天城那么近,追杀老者的那些人如果追查,是一定会来接天城的,她有一点不对的地方都会被发现。 飙演技的时候到了。 归音的手腕在第二天一早就愈合了,甚至没留下疤痕。看自己的恢复能力不逊于从前,没忍住夸了自己一句‘牛逼’。 维持正常生活轨迹的第九天夜里,归音从床上猛然坐起。就在刚才,一道极为强大的气势在那座山里爆发,持续不到半时开始衰退直至消亡。她猜,是那老者陨落了。 接天城怕是马上就要不太平了。 第二天,归音在去医馆的路上看到城里依旧是一片祥和。 但实际上已经是暗流涌动,这短短的一段路,她已经看到了四张从未在接天城中看过的面孔。 盘查的人找上她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他们到时归音正坐在大堂里的矮凳上磨药。陆大夫出诊了,医馆里除了她也没其他人。 “你几天前进过山?” 归音在抬起头的一瞬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们是?” 他身后有人拿着一张纸给她看,“这是城主批准的询查令,不要多问,回答问题。” 归音站了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捧着那张询查令仔细地看了一遍。 “我前几天是进山了。”她适时地表露出了一个无故被询问的路人应有的情绪,迷茫以及...好奇。 “几天前?” “十天前。” “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我每半个月都会进一次山,日子是固定的。” “你为什么在山里待了三天?” “因为这是今年最后一次进山。” “你去过河谷。”对方询问的语气突然变成了肯定的语气。 “我没有去过河谷。” “为什么不去?” “都快入冬了,河谷里也没什么草药了,走那么远太浪费时间了。” “有人说那天在河谷处见过你?” 啧,开始诈她了。 “可我真的没去过河谷啊。”说着还上前两步,像是急着证明自己,“是谁污蔑我,我要和他对峙。” “不必了,我会再去问他。”询问的人看归音还是一副气愤的模样继续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哥”归舟当时把她的名字登在了他户簿上,登记的亲属关系就是兄妹。 “你哥呢?” “走了。” “去哪了?” “修仙去了。” 那人听到她这话皱了皱眉,直到后面有人附在他耳边解释,这人的眉头才缓缓松开。 之后又问了她几个问题,见她回答的没有相悖,这才离开医馆。在那群人离开之后归音就感觉到有人在暗处监视她。 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坐在矮凳上继续磨药。等到陆大夫回来,她像个真正的十二岁孩子一样把这件事讲给陆大夫听。 陆大夫拍拍她的脑袋,“不要害怕,城主会保护我们的。” 自那日起,归音便在监视下日复一日的伪装自己。每天雷打不动地去医馆磨药学针,晚上回家睡觉两点一线。 在这样生活的第二个月的某一天,那监视的视线消失了。她没刻意去打听,但凭着零星的消息也能大概猜测出发生了什么。 自从老者陨落那晚起,不少人进山就再也没出来过,他们的亲朋将他们的失踪报告了府衙,府衙派人进山去调查,竟也没有人活着回来,府衙便将这事上报了城主府。 归音猜是这群人抱着宁杀错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想法把靠近河谷的人全都杀了,城主选择结束了这场合作,即便他们再不愿意,也不能在接天城里继续待下去。 所以她暂时安全了。 月底的一天,归音推开房门发现外面下雪了。她站在门口呆愣愣地看了一会雪,便出发去医馆了,今天要去学开刀了。 从家里出来,听到街上的人都在议论这场雪以及这个比以往更寒冷的冬天。归音却是边走边在想着把修炼排上日程的事。 到了医馆陆大夫没让她直接动刀,而是让她再熟悉一遍人体结构。 之前下学下针时已经学了一遍人体结构,现在要在活人身上再复习一遍。看着身前这个被自己按得面色通红的年轻人,归音内心毫无波澜,她来说这不过是一块肉。 她也时不时地会想起柳时卿,他出去两个多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虽然有些担心但她还是坚信傻人有傻福。 * 晚上,归音终于掏出了那本入门功法,准备尝试引气入体。 引气入体前归音想先看看自己的灵根,她只听老者说过她是三灵根,还不知道是哪三种。 她盘腿坐在床上,准备按照自己的想法先试试。试试嘛,又不吃亏,不行的话再按书上的来。 打定了主意,她便闭上眼,呼吸放缓,感受自身。 嗯?为什么闭上眼之后脑海里出现的是人体结构? 归音又仔细‘看看’那人体结构,发现居然是她自己的。 【这是什么意思,我在我的脑海里把我自己解剖了?】 ‘看’着那具身体,找到了丹田位置,思绪一动,视角便转换到了丹田中。 她的丹田里,金红白三种颜色的灵根盘虬卧龙,如同大树的根系一样深深地扎根在她的丹田。 【三灵根…都这么粗壮么。】 看完自己灵根的状态,归音从内视中退了出来。金红白三色对应的是金火土三种灵根,引气入体就需要吸收天地间金火土三种元素。她这三种灵根,各个都粗壮得很,应该能够平衡发展…吧。 再次闭上眼,归音开始感受天地间游离五行元素。 她‘看’到不同颜色的元素粒子,和她灵根颜色对应的与她亲近,蓝绿两色的元素粒子则是离她远远的。 归音尝试捕捉这些元素粒子。 捕捉的过程比她想象得容易得多。被捕捉到的元素粒子要经过她的经脉穴道,最后进入丹田汇入灵根。不过每次一经过经脉穴道,元素粒子都会被盘剥的小上一圈,等到真正汇入灵根的也没剩多少了。 归音对巨额的过路费表达不满但还没等她缩减路线,就‘听’到经脉穴道在喊。 ‘我吃一口怎么啦,我才是你身体里的!’ 归音被吵得不行,只得认输服软:【吃吃吃,都吃都吃。】 等她再睁眼,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归音叹了口气,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三灵根修炼得慢了。 单灵根捕捉一种元素,捕得快吃得多灵根很快就吃饱了。但她要捕捉三种元素,喂三张嘴,这三张嘴还一张比一张能吃。她进阶的修炼时间就要比单灵根的修士多上三倍。 而且还要交高昂的过路费。真正汇入灵根的元素粒子不足十分之一,那就是说,她的三灵根想要进阶,要比旁人的单灵根多努力三十倍。 怎么说呢,她的初始难度怎么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 归音收起了根本没用上的功法,她这种情况怕是整个修仙界都找不出第二个,怎么修仙,走什么路,都只能靠她自己去摸索。 前人的经验对不能说一点用没有,只能说但凡有一点用,灵根也不至于只吃到十分之一的元素粒子。 归音揉了揉眉心,手指往嘴角两边一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元气甜妹不能苦大仇深,自己立的人设,死也要带到坟里。 收拾收拾就准备直接去医馆继续学开刀,虽然一夜没睡,但她现在精神百倍,感觉能一口气剖十个人。 走出房门,发现雪又下了起来,天气似乎也比昨天更冷了,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归音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没忍住叹了口气,元气甜妹也得天天上班。 第8章 第8章 下着雪,医馆中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来求风寒药的人。 陆大夫送走手边最后一个病人,站在门口,望着天上纷纷落下的雪,叹了口气。“希望这雪早些停。” 归音有些不理解陆大夫叹的这是哪门子的气,“接天城里物资充足,就算雪下得大了些,也不碍事的。” “不是每一处都是接天城。”陆大夫收回目光看向归音,“接天城的居民不会为生存担忧,那城外呢,其他村镇国家呢。” 归音一时语塞,她从未想过这种事。 “怕是会有许多人熬不过这个冬天。”陆大夫转回身,语气沉沉,“况且,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世道艰辛,不给普通人留活路啊。” 归音有些沉默,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陆大夫一样忧民。大部分人熬过这个冬天已是不易,哪有多余的心思去怜惜别人。 一整天,医馆里也没什么活,趁着下午雪停了一段时间,陆大夫让她早早地回了家。 归音打算趁着天还亮看看那本瞳术经录。这本书不是讲如何修习瞳术的,而是一本瞳术介绍。前言上写不论修习哪种瞳术,天赋机遇气运缺一不可,得不到莫强求。 比起前言倒更像是一句警告。 书里说眼睛能看到灵气是一种用以寻踪觅宝瞳术,叫做锁灵瞳,是一种不算稀有却并不容易修习的瞳术。 先天者远远强于后天修炼。书上一共记载了三位先天锁灵瞳拥有者的下场,一位被大能剜了眼睛安在了自己身上,两位被大宗门监/禁,成为‘寻宝兽’一样的存在。 归音看完这段脸色发沉,她过够了那种被当作工具养的生活,这辈子定不要再落得那般下场。 合上书,吹了灯盘腿坐到了床上开始修炼。这次捕捉元素粒子,‘过路费’收得更高了,而且不只是经脉穴道在收,连血肉也在收。昨天到灵根里的还有十分之一,今天就连十五分之一都没有了。 清晨,归音睁开眼叹了口气,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辛辛苦苦大半年,回头一看倒欠钱了。 但她毫无办法,都是自己身上的,能让谁闭嘴不吃。按这种过路费的比例,她不如直接当个体修,修为兴许会提升得快一点。 归音收拾好自己就出门了,昨天夜里雪又下了起来而且下的还不小,地上的雪已经没过脚踝,踩上去咯吱咯吱的。街上还开着门的店铺不多,里面也没什么人。 医馆里也只有陆大夫一人。 “一会等雪小点你就回去吧。”陆大夫看着匆匆赶来的归音说道:“回去把屋顶的雪扫扫,免得压塌房子,若是日后下雪,你也不必赶过来了。” 陆大夫这么说像是预料到短时间这雪不会停一样。 归音趁着雪小一点回到家,发现屋顶都已经被扫得干干净净的了,她没有过冬的常识,但是院子里的人有。 回到房间,倒出了一直没有吃的洗髓丹,她打算趁着这几天把这丹药吃了。 之前柳时卿服下丹药时的凄惨模样还历历在目,柳时卿呼痛的声音像一只挣扎着要被宰的猪,若不是院子里的人在门口拦着解释,巡卫队都要冲进来救人了。 再后来,柳时卿就直接晕过去了。希望她的表现能好一点,至少不要叫得那么凄惨。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告诉院子里的人,不论她发出什么声音,都不要管她。 提前烧好一桶水放到屋子里,桶下还放着炭火盆防止水变凉。 归音脱了外衣,盘坐在地上吃下了洗髓丹,引导着丹药化成的气流在经脉中游走,最后渗进血肉骨骼中。整个过程中她没有感觉到一丝不适反而感觉全身暖洋洋的,她还趁着这舒服的感觉修炼了一会。 她没想到的是,今天‘过路费’再次升级。 【第一天是经脉,第二天是血肉,第三天是骨骼,还有多少张嘴一起出来吧。】 ‘真的么?’ ‘可以吗?’ ‘那我开动了哦。’ ‘没想到你这么大方。’ 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后,归音发现能够成功抵达灵根的元素粒子只有五十分之一。 【……谢邀,转体修了。】 归音在内视中看到,除了经脉、血肉、骨骼外,她的五脏六腑也在大口地吞着,她的眼耳口鼻也不甘落后。 那一刻归音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自助餐上菜的。 【... ...大家吃好喝好啊。】 等她从修炼状态短暂醒来,发现自己身上有一层薄薄的黑痂。体质没有什么变化,这种品质的洗髓丹对她不会有太大用处。 趁着浴桶里的水还温热,归音把自己打理干净,一头扎到床上,修炼虽然很舒服,但她还是想睡觉。 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但雪依旧没停。 * 事情的发展如陆大夫猜想的一般,这场大雪连着下了三天,厚度几乎能盖过房顶。 好在接天城里的房子都足够结实,没有出现房屋倒塌的情况。接天城的防灾措施也足够到位,城里的居民们度过了这个有些无聊但还算平稳的冬天。 归音担心还没回来的柳时卿,商队行进速度缓慢不知道他们被困在了那里。信上没具体说去哪个地方,想去找他都不知道要往哪边走。 直到来年三月冰雪化冻,这个要了无数人性命的冬天才算过去。 接天城早早地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可其他地方却不是如此。天气回暖那些被冻死的尸体无人收敛逐渐腐烂,疫病随之而来。 * “他这是怎么了。”归音走进医馆内间,看着那名巡卫队员身上溃烂的皮肤有些吃惊。 “是疫病。”陆大夫叹了口气,脸上虽然蒙着面巾但也能看出哀愁,“他是西城门守卫,前些日子灾民冲卡正好是他在岗,应该是那时候感染上的。” 归音也带上面巾,协助陆大夫一起清理守卫身上的溃烂。等包扎好,守卫喝了药,两人才回到大堂。 “现在四面城门外都有灾民,每一次出去都会有被传染的风险?”归音皱着眉问,“若是因为这些灾民不出不进,那接天城不就成了一座死城吗?” 陆大夫点了点头,“所以城主在找人出城医治灾民,他希望有大夫自愿出城救人,接天城会包揽一切所需资源。” “真的会有人愿意出城吗?” “我会去。”陆大夫看了一眼归音说道,“明日我就会去西城外去救人。” “您近些日子身体愈发不好,怎么能去……” “归音,我是一名医者,我没办法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死去。”陆大夫打断了归音的话,“我这一生都在救人性命,若这次活着回来,是我命不该绝,若是死在外面,且算我得偿所愿。” 归音抿了抿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明天我和您一同出城。” “您也别劝我留在城里,我是您的学徒给您帮忙是理所应当的。”归音打断了想要开口的陆大夫,“我拳脚功夫还不错也能护着您点。” 一个月前,她到了炼气一阶。 归音知道自己不会成为一个好大夫,因为她和归舟一样,缺少同理心,毫无仁爱之心,也不喜欢救死扶伤。但她喜欢接天城安稳地生活,她不想接天城的平静被任何人任何事破坏。 归音翻找出自从拿回来就一直在落灰的短刀,把皮质腰封系在自己身上,调整好短刀的位置。 希望城外的人不要做什么疯狂的事,不然她一刀下去才是真的救不活了。 她不像是去救人的,反而像是去杀人的。 把所有东西全都塞进了储物玉坠,那枚无法塞进玉坠的储物戒也被她穿上绳子挂在了脖子上。 原本隐藏在皮肤下的储物玉坠没办法直接拿放东西的。所以她重新划开那个位置,调整玉坠位置让储物玉坠露出点边缘,也不缝合。 一晚过去皮肉愈合,那一点边缘反而像是她手臂上的痣。 第二天一早,归音先陆大夫一步到西城门口等他。望着外面的场景她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些灾民,别说是暴起伤人了,就连喘上一口气都要废上好大的力。 跟着陆大夫一起来的还有城主派人送来的物资,帐篷,食物,药材,水,炭火和干净的衣物。他们在西城外的不远处建了一个临时营地。 和陆大夫一样来西门的大夫还有两位。见到她的时皆是一惊,他们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也会和他们一起出城。 归音也没回应他们的吃惊和两位大夫点点头,带好面巾率先走出了城门。 因为归音的下手利落,被分到了剔除腐肉的任务。 救治的过程不算太顺利,很多人在清除身上溃烂时就晕死过去了,如果不是城主给的药材足够吊着他们一口气,可能有不少人会死在这第一步。 经过初步包扎的人会被巡卫队的人抬到新的帐篷里,等他们清醒过来登记造册。 地上躺着的最后一个患者很奇怪,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一丝溃烂只是整张脸被黑泥涂满。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有一丝起伏,归音甚至会怀疑这个人已经死了。 扒开他的衣服,发现这人病没有感染疫病,但却比那些灾民更加虚弱。 直到扒开这人的眼睛归音才认出,这个只剩半口气的人是柳时卿。 第9章 第9章 “醒了?” “我还活着?” “你死了,我是阎王爷,来判你下辈子当条狗的。”说着将手里的茶杯递给柳时卿。 “归音还在说这些听不懂的话,那我应该是活着的吧。”柳时卿自言自语着掐了大腿一把,疼的差点跳起来。 “用不用我再掐你一下?”归音抱着手臂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柳时卿的蠢样她的手也痒痒的。 柳时卿坐起来眼巴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哭,说说怎么回事。”归音把旁边盘子里的馒头递给了他,“你不是跟着商队去查账了吗,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柳时攀…他想害死我。”柳时卿大口地咬着手里的馒头,还不忘拍拍归音手臂让她给自己再倒杯水。 吃饱喝足的柳时卿坐起来说了自己这一路上的遭遇。 原本出门查账年前就能回来。但是刚到达目的地,那边就发生了动乱。商队二把手是柳时攀的人,趁乱把他扔在了动乱中心对其他人说他死了。要求商队即可回城,回去报丧。 “他们回来了?”要是报丧的人回来了柳时卿可就不太好收场了。 “怎么可能。”柳时卿脸上挂起了嘲讽的笑,“那座城发生动乱时就被下令关死城门,他们和我一样困在城里,后来我找了个机会把他捅死了。与他同行的人差不多也都在逃跑时被乱箭射死了。后来大雪封路,我回不来又找不到食物差点死外面。” 归音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抿了一口,“你现在回来了也进不去城。” “怎么了?城里出什么事了吗?”柳时卿有些好奇。 “你没发现和你一起在城门前的人都身染疫病么。”归音斜了他一眼,等着看柳时卿的反应。 一串国骂从柳时卿的嘴里飙出来。 听柳时卿骂了一会没有停下的意思,归音忙打断他的激情输出,“停停停,你没染上,你现在除了身体虚点以外什么事都没有。” “其实我往接天城这边走的时候头脑就已经不太清醒了。”柳时卿低下头沉默了会,“我当时只想着,我要是就这么死外面了你可怎么办啊。” 归音把头伸到他脸下。 嗯,又哭了。 “这才不到半年,归舟给你养出来的那点肉全没了,现在来一阵风都能把你吹走了。” 归音面上是无语的表情,心里却是暖和和的,有人记挂的感觉真好。 虽然她现在看起来削瘦易碎,但实际上强壮的更胜以往。她自修炼起一顿能吃四五个人的饭,重量噌噌地往上涨,只不过没长在肉上,全长在骨头上了。加之到了抽条的年龄,个子一顶,就显得更加弱不禁风。 “抬头看我。”归音伸手拍拍柳时卿的脸,让他抬头。 柳时卿泪眼婆娑地看她在左手腕上一抹,右手上就多出来一个瓷瓶。 “你……”柳时卿被归音露的这一手惊到了,“你去学变戏法了?” 归音朝他翻了个白眼,“我也开始修仙了。” 看着柳时卿呆愣的表情,归音把瓷瓶放到他手里。 “给我做什么?”柳时卿看着手里的瓷瓶有点反应不过来。 “驻颜丹,我既然开始修仙了,就用不到了,你吃了吧。” “那要等我好看点再吃。”柳时卿美滋滋地把瓷瓶揣进了自己怀里 行,大灾大难也不能让柳时卿有一点改变。 “那我能活过来也是……?” 归音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就是你说让我不死就行的续命丸。” 柳时卿眨巴眨巴眼睛,“我说得还挺准。” 他还高兴上了。归音捂住自己的眼睛,这傻样子,真是没眼看。 等到第二天,柳时卿就已经恢复到了出发前的状态,正跟在归音后面手忙脚乱地帮着忙。 * 半个月过去,情况在逐渐变好,痊愈的人越来越多,但接天城里的药材不够了。灾民数量众多药材消耗量大,坐吃山空是迟早的事,只是谁都没想到会这么早。 接天城已经不限制普通人出入了,但是没有人愿意入山里采药。去年刚入冬时进山的人无一生还的事城主至今也没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在普通人的眼中出来给灾民治病还只是可能会死,进山是必定会死。 距离顾随风陨落已经有小半年了,归音也想进山,看看他到底死没死透,于是向城主自请进山。 听到归音要进山,柳时卿死活也要跟着她去,怎么劝都劝不听,最后两个人在众人不怕死的目光里进山了。 归音给柳时卿找了个山沟沟待着,自己则是直接奔着河谷的那到裂缝去了。 河谷处确是经历了一场大战的样子,河流被截断,山壁损毁,地上是一个个大坑。河谷周围还有很多接天城凡人的尸体。 等走进那道裂缝,顾随风的尸体还盘坐在那里,像是刚见面那般,只不过身上光晕不再。归音都怀疑下一秒面前的人会睁开眼和她打招呼。 “小丫头,好久不见啊” 真真切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归音手臂上的汗毛站了起来,抽出腰后短刀转身就要劈下去。 “别冲动,回头好好看看我。” 归音握着刀直挺挺地转过身,看到顾随风半透明的虚影时,脸上瞬间挂起了惊喜的笑,“前辈,您还活着!” “我已经死了,不过幸好你来的还算早,要是再晚两天,我这道残魂怕是也要消散了。” 怪我,我应该等你死透了再来了。 “前辈,我还没去接天城呢。” “猜到了。你要是去了,现在就不可能还活着。” 归音咬牙切齿地保持着笑容,心里已经把顾随风祖坟都挖出来骂了一遍,甚至已经在想鞭尸的事了,但嘴上不得不恭恭敬敬的,“您留一道残魂是还有什么要吩咐我吗?” “确实我还有一件事拜托你。”顾随风无视了归音的咬牙切齿,“我想请你把我的根骨剖出来,如果你以后遇到失意的修士,不妨赠给他也算我的一种传承。” 归音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能让她光明正大地剖了这个死不干净的人。但鉴于她现在还不一定打得过这道残魂,归音还是稍微收敛了一些。 收起短刀,用铭文匕首将尸体脊骨处全部划穿,才看到一点根骨的边缘。 见归音这么快找到了根骨的位置,顾随风还有些高兴,絮絮叨叨地说着他死前的那场大战。 “我死了,他们也没落得好。为了阻止我自爆,他们中的一个大乘期居然化了全部的修为,太蠢了。那东西真是好用,要是让御虚阙发现他们所有大乘期以下的修士都变成了没法控制自己的疯子,可真是太有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自言自语间,归音从他脊骨里抽出来一段两指宽,半臂长流光溢彩的半透明软骨。 “找个匣子收起来就行了。”老者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归音看了顾随风的虚影一眼,将把着根骨的匣子收到了玉坠中。 “你把玉坠放到哪了?”虚影盯着归音埋玉坠的那只手臂,半天没有挪开眼睛。 归音把袖子撩上去一截,露出那颗碧绿的‘痣’。 “啧啧啧,对自己可真够狠的,你这种人不成仙怕是没人会成仙喽。” 看着这些修士张口闭口都是成仙,归音便问出了心中所想,“成仙后会怎么样?” “我又没成仙,我怎么会知道。”顾随风回答的含含糊糊,“大概就是掌握法则之力,撕裂时空之类的吧。” “那您现在是什么修为?”归音不经意间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大…当往事过去就过去,我都死了,还计较生前的修为有什么用呢。”顾随风此时真的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我要撑不住了,你把我的尸体一把火烧了吧,骨灰爱撒哪撒哪。” 这话说完,空气中那道虚影便散了。 如此僵硬的转移话题,想猜不到都难。归音垂下眸子掩住眼中的异色,嘴里反复咀嚼着那两个字——大乘。 一个距离飞升一步之遥的修士会甘心就这么死掉吗? 当然不会。 这是在威胁她。 归音冷着脸就近捡了些干树枝,试着用火折子把尸体烧了,但尸体在那纹丝不动,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熏黑。 没想到难事在这等着她呢。 归音尝试着调动灵根里的火,但以她炼气一阶的水平只能让食指间冒出一小撮火苗,别说烧人了,烤块肉都不够。 最后没办法,只能把尸体套上袋子,先放到储物玉坠里,等有时间再慢慢烧。 放心,她肯定让顾随风死都死不消停。 处理完裂缝里的痕迹,归音沉默回到河谷中,在一个个大坑的边缘寻找着残存的草药。 直到月上中天,两人才回到西城外的营地。他们并没有带回多少草药,归音也知道城主让她进山根本就没期望能带草药回来。他早早地就派人去附近城池收购了。 他要的只是两人活着回来这件事城内本就有人靠着那座山生存,有了前人的以命探路,他们也能安心地继续在接天城生活下去,再加上城主锦上添花的激励奖赏,大批的人准备再次进山。 归音将河谷外大量尸体的事上报给了巡卫队,他们会去处理,以免疫病再次爆发。现下只等着疫病完全结束,天再暖和些,她要出发前往天浪城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还要帮柳时卿以绝后患。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收藏QAQ 第10章 第10章 在春天彻底到来前这场疫病结束了。 被救助的大部分灾民选择留在接天城,这里上有修士联盟庇护,自身又有实力强劲的巡卫队,在接天城只要肯努力就一定能活下去,是不少人眼中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归音在疫病结束后还去帮忙处理了河谷中的尸体。接天城常年没有命案,所以连个正经仵作都没有,都是他们这些医馆学徒客串仵作。 回到家中,泡在暖和的水里,归音才对疫病结束这件事有了些真实感。 * “你准备拿柳时攀怎么办?”归音披散着湿发,坐在柳时卿的房里,问他之后的打算。 “他没本事要了我的命,下一步当然是我去要他的命。”柳时卿擦着自己的头发,还不忘扔给归音一块毛巾。 “我是说,你是想他死得直接了当还是身败名裂。”归音接过毛巾也擦了起来。 “还能有这种选择?”听到归音的话柳时卿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翻进你家给他一刀是直截了当,把他的破事都抖搂出来再给他一刀是身败名裂。” “第二种第二种。” “在动手之前,有一个问题我必须问清楚。”归音把头往后仰了仰停下了擦拭的动作。 “你说。” “想杀你的是柳时攀一个人还是他那一脉。”据归音所知柳时卿和柳时攀并不是同一个父亲。 柳时卿擦头发的动作缓了缓,“他一个。二叔是个很胆小的人,平时甚至不愿意多插手家族事务,只愿拿着分红过自己的小日子。” 没等归音张嘴,柳时卿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输出,“我知道自己看人不准,但这是我姐观察很久才确认的。” “你有姐姐?”柳时卿有姐姐这件事是归音没想到的,她一直以为是柳家整个家族排辈分,他才叫柳二呢。 “有啊,我大姐柳时雅也是柳家下一任家主。” 听到这归音坐直了些,格外不理解地问:“你大姐是下任家主,柳时攀为什么要一直对你下手啊。” “他那人脑子有病,认为只有男人才能当家主,总觉得大姐是我的挡箭牌。”他也不理解柳时攀的想法。 “那他三番几次害你的事你没和你姐姐说?” 柳时卿沉默了一会才回答:“我姐姐这个人,说得好听些是老派刚正,说得不好听就是个老古板,她总认为个人的得失要为家族利益让步。我之前也试着提过,都被她一句话盖过去了。” “那要是柳时攀先损害了家族利益呢?” “他?他那个人大聪明没有,小聪明倒是一堆,关键是心够狠手够黑,根本抓不到他把柄。” “你还记得的仙踪会期间,段家的客栈出了命案那件事吗?”归音突然换了个话题。 “记得。”柳时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邪光派和合欢宗的人对上了,互相把对方吸了个半死。” “你坐下再仔细说说。”归音伸手拍着身旁的椅子,催促柳时卿坐下。 这件事是仙踪会结束之后客房伙计准备清理房间的时候发现的,她当时正被医理药理折磨的死去活来就根本没关注,还是事后听旁人说了几句才浅浅有个印象。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爱打听这种事。”柳时卿小声嘀嘀咕咕,但还是给她讲了一遍。 “邪光派和合欢宗这两个门派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前者靠吸人精气,后者靠采阴补阳。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两个门派的弟子在仙踪会期间遇到了一起,可能是到了床上才发现对方也是同道中人吧,最后一死一伤,合欢宗的死了,邪光派的伤了。” “男的跑了?” “女的跑了。男的是合欢宗的,死床上了,女的是邪光派的,重伤跑了。” “死了的男的大概长什么样子。” “我哪知道啊,听说都被吸成干尸了。”柳时卿说着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听那边的伙计说,当时邪光派的那个女修进来的时候眼睛红着好像刚哭过,后面还跟了一个中年男人。因为合欢宗那人订的房是客栈里最大的房,伙计印象还挺深的。” 果然。 是当初蹲在缘柳客栈侧门哭的那个。 让她想想,那天都发生了什么。 她想出门转转顺便找个帮手,就在门口遇到了无助的父女二人。没想到合欢宗的修士横插一脚反倒是帮她解了个圈套。 然后在街上遇到了有人打着柳时卿的名义‘英雄救美’实则抹黑,当时围观群众里还有托。 再然后……她就说当时柳时攀怎么来得那么快,原来一直在暗处盯着。 看着归音摸着下巴不说话,柳时卿就知道,她指不定又在冒什么坏水了。 “你今晚回柳家,去和家主说我听了你讲的故事,准备明天去城主府告发柳时攀。” “你要告发就直接去,为什么还要我去通风报信啊?”柳时卿不太理解归音的做法。 “现任家主既然选择你古板的姐姐做下任家主,必然是很欣赏她这种特点,并且他身上存在着同样的想法‘个人的得失要为家族利益让步’。”归音手支在桌子上撑着头,像是在讲什么助人安眠的睡前故事,“遇到这么损毁家族颜面的事,肯定是要遮掩几分的。不论是来阻拦我,还是藏起他。对吗?” 柳时卿看着这种状态的归音不禁有些头皮发麻,只能说不愧是归舟的妹妹,渗人都这么如出一辙。 柳时卿搓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别笑了,你笑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把我噶了。” “白瞎了我刚烘托出来的气氛。”归音朝他翻了个白眼,就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像是想到什么停了下来,“回去之后只说怕家族丢人,少说自己的苦。事情结束后,你那缘柳客栈里的钉子也该往外拔一拔了” 柳时卿目送归音走后,开始排练台词。等到夜深人静才悄悄地往南城走。 根本没发现归音正跟在他后面。 等归音翻进了柳家园子里才算是真正的如鱼进水。柳家的园子很大,怪石假山,曲水流觞,虽是初春时节,但园子里已是百花开放争奇斗艳。 这种地方,玉坠里翻出来木石潜踪法就格外的好用。 不得不说柳时卿闹事确实有一手,深更半夜把柳家搅得灯火通明。哪怕是个普通人,站在离正厅至少有二十米的地方,都能听到里面拍桌子声和上了年纪的怒吼。 等了一会,就等到柳时攀被两个健壮的家仆架了出来,可能是起来的匆忙,衣服本就没怎么穿好,加上挣扎推搡,后背露出大片皮肤。 归音指间微动,灵力包裹着一注液体直直地射向柳时攀的脊椎。灵气包裹着的是她无意中发现的混合毒药,打的位置是气海俞穴。 柳时攀要么会被毒死,要么会被震碎内脏死去。一点翻身的机会都不给他留,死人才是最好的对手。 悄悄地来自然也是悄悄地走,回到家里继续修炼大业,每天进步一点点,掌控命运多一点。 【我就是喜欢变强。】 在归音正视自己内心的一瞬间,天地间的元素粒子向她身边涌得更欢。 三株灵根吐出三道颜色不同的气流,这三道气流又很快地拧在一起,去追逐上一道气流了。 她进阶了。 归音不知道现在算是修仙还是在炼体,既然有效果就先这么练着吧。 * 去城主府这一路上都没有人拦她,想来柳家是不打算对她做些什么。 城主府她来的是轻车熟路,见到城主副官也是言简意赅地说了自己那日所见,没有加任何猜测,她不过是把几件事串联到了一起。 柳时攀要害柳时卿出丑那是柳家家事,但他让接天城在仙踪会上出了丑可就不是家事两个字能盖的过去的了。 副官将这事上报之后,城主果然大怒派人去柳家把人带回来。 归音坐在城主府里,想着昨晚柳家正厅的争吵。 柳时攀犯的事太多,一时间竟想不起她要来城主府告的是哪件事,便只挑了小的说了,以为柳家为了面子怎样都会拦住她。 柳家家主认为那么点小事,就算归音去城主那告了又能拿柳家怎么样,干脆拦都没拦。 昨天归音听到柳家家主说这话的时候差点没笑出声。 果然年纪大了退位才是最好的选择,头脑不清楚指不定做了什么错的决定。 城主府去柳家拿人,柳家推诿,最后只带回了一具死于中毒尸体,这像是在城主的怒火上浇了一桶油。 火烧起来容易,消下去可是难得很。 柳时攀虽然死了,但是帮他做事的人可是还活着。 这就不得不称赞接天城的效率是真够高的。短短几天,从因到果一条条一项项列的明明白白。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柳家只能捏着鼻子承认柳时攀是畏罪自杀。不然承认是他们下的毒吗?柳家家主虽然脑子不太清醒,但是还没蠢到拿整个家族给柳时攀陪葬的地步。 城主也趁机敲打了柳家一番。之前仙踪会期间客栈死人的事在段家引起动荡不小,甚至还发生了家族内斗。一时间柳家一家独大,现在的敲打,更像是抓住了机会平衡了城内各方的势力。 等柳时卿看到结果拔完客栈的钉子,在院子里把归音一顿夸,“好妹妹呀,以后咱俩就能过上消停日子了。” 说着还不忘往嘴里扔瓜子。 “我没和你说么?” “什么?” “我准备离开接天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想要收藏的一天 第11章 第11章 等到商队启程,归音才终于松了口气。 自她说要离开接天城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每次想要偷偷离开,但只要开门就能看到柳时卿眼泪汪汪地蹲在她门口。 柳时卿倒也不是真的不愿意让她离开,他只是太担心了,希望找个靠谱的商队能带她一程。 归音没说目的地是天浪城,只说要去距离天浪城七天的路程的碧云府,一个不起眼的小距离,能给柳时卿免去不少麻烦。 这么多天,柳时卿都在找顺路的商队。他的要求还不是一般的多,既要商行投保的镖局名气大、护镖人数多,又要人家这一路上对她多照顾些。 归音听到他这要求直接无语,“我是蹭车的,这么多要求怎么会有人带。” 柳时卿脑回路也是不太正常,他听到归音这么说,就准备单独找镖行保她这一趟。 在归音去镖行找人时,两人遇到了符合柳时卿要求的商行。 东陆大国魏国,永安商行的商队,路过接天城进城补给,刚好被柳时卿撞上。 永安商行的商队请了三个镖行来保此次行程,光货物就有近百车,而且商行大老板的两个女儿也在这次的商队中。 镖头原本拒绝了柳时卿的,他们接镖向来没有走一趟接两个镖的规矩,但是商行的大小姐在问清随行的只有归音一人时应下了这件事。 回去之后归音和柳时卿说:“那商队大小姐说话挺含蓄的。” “这不就是普通的客套话么。”柳时卿是一点弦外之音没听出来。 “你重复一遍那商行大小姐说的。” “‘父亲说过出门在外,要与人为善。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还请柳公子不必多礼。’我爹也这么说啊,这有什么的?” “我给你翻译一下,‘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柳家又是接天城的头中头。’她怕不答应你,走不出这接天城。” “我长得这么好看,她竟然把我想成这种人。”柳时卿蹲在一边气呼呼的。 ‘是啊,真是白瞎了这精明的长相。’归音深深地觉得柳时卿应该靠这张脸躲过不少暗算。 * 坐在马车里,归音想起刚才头脑一热答应的事,心底一阵发虚。 她就不应该看柳时卿哭成那个惨样就答应十年后回来看他。万一她有事耽误了回不来,柳时卿会不会以为她死外面了,那他会不会哭得更惨啊。 算了,都答应了,总不能现在把头伸出去和柳时卿说,刚才都是骗他的,那柳时卿的眼泪怕是要淹了接天城。 她上马车时,柳时卿的眼神活像个送女儿上火车的老父亲,还死活要给‘列车长’塞钱。 ‘列车长’是走镖的三个镖局里选出来的镖头,说话很有威信。 归音支棱着耳朵听了一会镖师们闲聊。镖头姓袁叫袁以山,好像还是个修士,只不过资质不怎么好,就干脆放弃修炼了,仗着身手好,来镖行混口饭吃。 对于镖头是不是修士这一点,归音持保留意见。 她见过修为最低的修士是当初迎仙楼闹事的那几个炼气期,应当是炼气四五阶的样子,周身灵气光晕虽几近于无,但也是流转的活灵气。 可这位镖头周身,一点灵气光晕都没有,难道停止修炼之后修为还会倒退? 商队出了城,镖师们渐渐停止闲聊开始警惕四周。归音感受着马车的颠簸,盘腿坐好开始今天的修炼。 前些日子她进阶到炼气二阶,丹田中的气流从一道变成了两道,本以为这两道气流会在丹田里好好待着,没想到它们四处乱窜,甚至有几次把疼的直接从修炼状态清醒过来。 归音感受疼痛的阈值已经很高了,但在修炼期间依旧会感受到疼痛,这问题很大。这么多天了,她一直不敢再次进入深度修炼状态,生怕这两道气流把她吸收的元素粒子搅乱。 她才炼气二阶,经脉逆行怕是会整个人直接报废。 得给这两道乱窜的气流找点事做。 归音翻着储物玉坠,打算找个基础功法先练着,也算给这两道气流找个班上。 可她确实是高估了自己,以顾随风这个修为等级,玉坠根本没有入门功法。 归音左挑右选,找出一卷看起来最朴素的功法打算硬着头皮试试,不行就换。 试试嘛又不吃亏。 按功法引导气流,刚运转到一半归音就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这两道气流了。它们像吃了兴奋剂的疯狗,在经脉里横冲直撞。 咬着牙加快吸收元素粒子,让它们在身体里转化成可供她驱使的灵力,来拦截这两条疯狗。 将气流逼至左手想用灵力安抚它们,没想到两道气流直接反扑冲散了灵力,震击心脉。 归音吐了摊血便没了知觉。 * 归音不知道自己昏过去了多久,只是醒过来时感觉到马车的颠簸还未停止。 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撸起左边的袖子,看到自己左臂的现状两眼一黑。她的整条左臂全部浮肿了,肉眼观测是之前体积的两倍,上面的血管和青筋全部凸起,像是一条条蚯蚓在她皮肉之下蠕动。 不是爱动吗,不是活泼么,这就让他们去流水线,十二时一班倒全日制上岗。 忍着不适再次进入修炼状态,内视丹田,看见那两道气流乖巧地依偎在灵根旁。两个逆子仿佛也感觉到她受了伤,现在倒是安分下来了。 归音直接冷笑出声,做错事了知道改了,人死了知道乖了,有什么用。 【现在开始,顺着全身筋脉,一刻不停的运转。】 她下完命令,明显感觉到两道气流颤抖了一下。 【我的丹田里不会只有你们两个,不管以后来了什么东西,都带着它给我动起来】 【希望你们自觉一点,不要让我盯着你们。现在还是让你们自定速度,要是被我发现偷懒,就是我定速度了。】 【领着你们走捷径你们不走,现在绕大圈子你们满意了吗。】 【现在就动起来,快点。】 归音,PUA自身修为第一人。 可能这两道气流也没想到,这辈子会遇到这样的主人。颤颤巍巍地开始顺着经脉运转,还自觉的往经脉里招揽客户——元素粒子。 看着一圈下来两道气流累的蔫头耷脑,归音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盯了一会归音便不再关注气流,她要修复一下被波及的心脉和内脏。是暂时死不了程度,但想要恢复如初也需要段时间。 归音转化了一些灵气,让它们附着在受伤的心脉内脏上修补伤处。 看着自身稳定了下来,归音也开始捕捉吸收元素粒子了,有两道气流引路,她吸收元素粒子都快了不少。 果然,不会带团队就只能自己干到死。 前面的车轮声渐渐停止,归音从修炼状态脱离。 没过一会,有人敲她的车厢。 归音掀开帘子发现已经是夕阳西斜,“有什么事么?” 车旁站着一位年龄不大的镖师,“袁老大说今晚要在野外过夜了,那边正在生火做饭,你要去吃点吗?” “好,我收拾一下就来。” 归音缩回车厢里再次掀开自己的衣袖,肿胀下去了很多,只是凸起的‘蚯蚓’更加明显。叹了口气认命地放下袖子,她左手现在连匕首都握不住,暂时是废了。 遮掩好手臂归音出了马车,向着火堆那边走去。 商行的两位小姐已经坐在了火堆旁,年龄稍大的那位见她过来,朝她笑着点了点头,小的看起来还在生闷气,但也没失了礼数。 归音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了,观察着众人,顺便听着周围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商行的两位小姐,大的那个看起来十七八的年纪,雪肤幽容,乌发红唇,气质雅正。小的那个十四五的年纪,模样和她长姐有五六分相似,只不过眼睛更亮些。 “心安,出门在外不可以闹脾气。” “可是姐姐,我不想再住在外面了,再往前走走就到驿站了。” “前面是山路地形崎岖易被伏击,所以才在这里住上一晚等明天天亮再出发。”镖头袁以山走了过来。 “心安第一次出远门没有经验,还请袁镖头见谅。”年长的那位向走近的镖头表达了歉意。 归音还在感叹这位小姐的教养真好,一点娇小姐的坏毛病都没有,那边的话题已经到了她身上。 “不知这位姑娘可还习惯?”袁镖头问。 “还行。”只要活着归音就没什么不能习惯的。 “我叫孟心慈,我妹妹叫孟心安,不知道怎么称呼姑娘。” “归音。” “你腰上这把刀挺特别的,你也是走江湖的吗?”一直盯着她的袁以山突然开口。 “不走江湖,不会刀法,家里长辈拿来给我防身的。”归音语气懒洋洋的,因为受伤,她实在提不起交谈的兴致。 “这把刀叫什么名字?”袁以山又问。 铁匠把这把刀给她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刀的名字。 “断…无名。”她原本想说断刃来着,但感觉太过简单粗暴,说出口的一瞬间她便想改口。 “断无名,好特别的名字。”孟心慈在旁边夸赞。 这个规矩归音懂,什么都夸不出来就只能夸特别了。 行吧,从今天开始它就叫断无名了。 “你的刀能借给我看看么?” 袁以山这话让归音的眉头狠狠一皱,语气硬邦邦的回复,“不能。” “我真的只是好奇想要……” “所以我说,不能。”归音抬头,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没有人能从她手里抢走她的东西。 “不是自己的东西还是不要肖想得好。”孟心安在旁边凉凉的开口,不知道在暗讽些什么。 “抱歉,是我唐突了。”袁以山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归音虽然非常反感刚才的对话,但这给了她一个新的想法。 她为什么不能先学一些不需要运转灵气单纯依靠□□招式的刀法呢。 说干就干,晚点回去就去找功法。 第12章 第12章 归音的帐篷在她的马车旁边,只不过马拴在一旁,原地只剩下了一个车厢。 帮她搭帐篷的是傍晚喊她下车的那个年轻镖师,话很少的样子。 柳时卿没给镖头塞进去钱,便抓住了这个小镖师。小镖师又确实需要钱,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一个拿钱,一个办事。 小镖师不是袁以山那个镖局的,不然他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你叫什么名字?” “石鞅” “我听他们说,你以后会负责我的马车?” “对,我今天自请调过来的。” 归音笑得甜甜的,“石鞅,我有件事要麻烦你。” “请讲。” “我实在讨厌你们袁镖头,以后他来找我,就告诉他我在睡觉。若是推脱不过,就说我不想见他。”归音一副我脾气超好的样子,但说出来的可不是什么软和话。 石鞅直接惊住了,他没想到归音会这么大剌剌的把这件事说出来。归音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一点都没有放低,周围的几个镖师全都听到了。 惊到归惊到,石鞅还是应下,“好,我记下了。” 归音的想法很简单,软柿子会被捏,但刺猬不会,现在越强硬,之后的事就越少。 她确实很欣赏孟心慈的教养和八面玲珑的本事。但是她做不到,这种毫无意义的麻烦事少来烦她。 交代完归音回了自己的帐篷,准备在玉坠里找本不用灵力就能修炼的外功刀法。 刚坐下就听到外面袁以山的声音,“归姑娘在吗?我有些事想聊聊。” 还没等归音出声,石鞅就窜到了袁以山面前拦住了他,“她睡了。” 袁以山看着映在帐篷上那坐着的人影有些不解地看向石鞅。 石鞅回头看到了帐篷上的影子陷入沉默。 归音看着刚点亮的烛火:…… 归音把烛火吹灭想配合石鞅那句睡了,就听到外面石鞅又说。 “她不想见你。” 好像这烛火熄灭就是为了配合他这句话的。行,小伙子是个人才。 看着帐篷里熄灭的烛火,袁以山脸色有些难看地离开了。 听到袁以山走远的脚步声,归音又掏出火折子把烛火点上了。 其他镖师:……你倒是也不必表现得这么明显。 归音把神识沉浸在玉坠里,边翻边骂顾随风,里面乱七八糟,什么奇奇怪怪的都有,最多的就是各种负增益物品,不论是丹药还是法器,最多的都是害人的,她要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估计会被吓傻。 当然了,最怪的还要数归音装进来的那具尸体。等到了下个补给的地方,一定要买副棺材。现在布袋子隐约能透出那张老脸,属实有些有碍观瞻。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一个落灰的角落找到一套刀谱。一共十八卷,十八卷玉简整整齐齐地摆在一个箱子里,上面还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储物玉坠里哪来的尘土?等有时间一定好好整理一下玉坠里的东西。 箱子上的名字是晕开的,只能隐隐约约认出来‘吞、缺、谱’这三个字。 有了上午的教训,她再也不敢看个开头就直接修炼。 把神识探入第一卷玉简查看里面内容,从头到尾仔细地看完一遍,确认了这卷刀谱确实是外功刀谱,不用调动体内灵力。 里面也没有任何警告话语,只说练的人体力要好一点。 归音看着这一箱子玉简心想,是得体力好,不然一套刀法没练完,人就先趴下了。 现在的问题是刀谱中很多式动作都需要左手配合,但她现在左手不仅使不上力连抬起来都费劲。 归音想着想着就把主意打到了她那具被解构得明明白白的身体上。 谁练不是练,都练都练。 吹熄烛火,盘腿打坐,进入内视状态,那两道气流还在解构的身体里勤勤恳恳的运转,解构的身体在旁边看戏。 【你也别闲着,刚才的刀法看到了吧。】 【一卷里面九式,十八卷一共应该是一百六十二式。】 【以后我在外面练不了,我就进来让你练。】 【别怕,我先给你凝一把断无名。】 归音用神识引导着解构的身体练刀谱,几遍下来解构的身体可以自行运转刀法了,她便停下来观察,用神识一遍遍模仿。 疲惫感来得很快,不是解构的身体而是她的神识。 【果然体力要好。】 【你先练着,我修炼一会缓缓。】 归音就开始了这样的循环生活,刀谱练累了修炼一会,神识休息够了继续练刀谱。 等她左手臂恢复正常,心脉和内脏的伤好彻底了才发现,她根本没机会在外面练刀,只能继续折磨着自己的神识和解构身体。 * 商队从接天城离开已经有近四个月的时间。 归音一直保持着少动少说少交流的原则,要不是每次吃饭都能看到她,大家甚至都会忘了商队里还有这样一个人。 她第一天晚上说的话没过多久就传遍了商队,袁以山听到传闻后又来找她一次,不过还是被石鞅拦了下来,脸色难看地离开。 反倒是孟心安听到这事,在一次吃饭的时候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最后只留下‘小心’二字。 孟心安的提醒确实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本以为会是孟心慈来说这句话,可能圆滑的人顾虑更多吧。 这一路上看似风平浪静,但分属三家镖局的勾心斗角可是一直没停,幸亏有孟心慈从中调节,不然估计早就打起来了。 归音倒是没在意过商队里勾心斗角事,她在为别的事烦恼。 先是买棺材这事。这四个月中不是没去过补给城市,但这群人就专挑小城市进,棺材铺也没有现成的棺材,他们还只待一晚就走。 再就是这四个月中,她的修为丝毫未进。 她那次修炼失控造成的伤不到半个月痊愈了,可她始终无法突破炼气三阶。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那本看不清名字的刀谱她已经练完第二卷了,只不过还没实操过。 再用不了几天就能到碧云府了,希望顺顺利利,不要旁生事端。 归音这边的祈祷刚结束,商队的前进戛然而止。 两辆马车在商队的中间位置,归音听到的声音也是隐隐约约,但汇总成两个字就是。 打劫。 归音把头伸出车帘,想看看前面是什么情况。刚把帘子顶开一个缝,石鞅就直接用手把她的头按了回去。 紧接着就是一阵抽刀声。 石鞅在匆忙间也只留下一句,“别出来,别乱跑。” 这是在教她做事? “啊!”是孟家姐妹的尖叫。 劫匪已经到孟家姐妹的马车了?这群镖师是什么废物? 归音直接跳出去了。看到前面的贼匪已经掀开了孟家姐妹马车的车帘,还伸手进去像是要拽出什么。 除了人还能拽出什么。 提气轻身,脚尖一点便跃上了那辆马车的车顶。也不多废话,抽出腰后的断无名,直接照着那人脖子砍去。 掀车帘的匪贼掉落的头咕噜咕噜的滚远了,喷涌出的鲜血却还没停止。不仅马车上外面到处都是,连被拉住的孟心慈也没逃过被喷一身血的命运。 归音敏锐地感觉到在面前劫匪倒下的一瞬间,场上有众人道视线移到了她身上。 “老二!” “二当家!” 归音在车顶站直了身子,看向第一个出声的那名劫匪。 “滚,要么死。”说话间抬起左手,赤红色的火焰从掌心燃起。 “修仙者?!” “她是修仙者?!” “为什么商队里会有修仙者?!” 她清楚地看到那劫匪老大脸上抽搐的肌肉和扭曲的表情。 “我、要、你、死。” “乐意奉陪。” 归音从车顶跃下,冲向那位比自己壮硕得多的对手。 握着断无名挽了个刀花,迎面便砍。 基础的出刀无非是劈、砍、撩、剁、挑、截、推,再难一点的有刺、滑、搅、崩、点、拨。 在场的人大多都是练过的,但归音手中的这些招式却极为不一样,没人能猜到她的下一刀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在旁人看来,归音就像是那逗老鼠的猫。猫把老鼠折磨到筋疲力尽再一口吃掉,归音把对手砍得浑身是伤,但偏偏不要他的命。 其实归音是有苦难言,不是她不想要了对方的命,是她打着打着才意识到以两人的身高差她根本不能把对方一击毙命。 之前也没不怎么用冷兵器,现在的招式都是照着刀谱一板一眼模仿下来的,但就是杀不了人。拖长战斗时间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她招式精妙,但是缺少经验,再打下去只会陷入僵持。 对面的劫匪将手里的大刀举过头顶,作势要劈。 好机会! 左脚蹬地里,右脚猛然踹上对面人的腹部。就看那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追上倒飞的人,挥动断无名。 鲜血很快渗入脚下的土地,归音还保持着斩杀时的动作,垂着头微微喘着气。 等到她再次站直,向周围的人看过去,被她扫视到的人齐齐地后退一步。 “下一个,是谁?” 说着,嘴角逐渐上扬。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嘛QAQ!! 第13章 第13章 归音坐在马车里一边擦着脸上的血一边自言自语,“没想到我还有演变态的潜质,孟心安看到我都快吓哭了,这个逼装得真成功,不愧是我。” 她杀了领头的贼匪之后就没再动手。 但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在马车前杀了贼匪的二当家,是断他们第一鼓。又和贼匪头领拼刀并击杀,是断了他们第二鼓。 贼匪锐气尽失,剩下的就只有单方面地压制了,她不愿意看那乱七八糟的拼杀现场就回了自己的马车。 收拾残兵加上打扫战场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商队再次启程。 归音感受着刚刚突破的炼气三阶,掌心再次燃起灵火,马车内的温度急速上升,又手忙脚乱地把火收了回去。 她是在下砍下第一个人的脑袋时突破的炼气三阶。 这是多动手才生快速升级的意思么?归音摇摇头,算了吧,她宁愿修为晋升慢一点也不想再变成一个杀戮机器。 突破炼气三阶释放出的灵火就变成了掌心火,但存在不超过十息,也就只能拿出来装一装,实用价值为零。 归音玩着自己的手指想着,怎么把其他两种灵根具象化,既然她能释放出灵火,那是不是说明也有灵金灵土? 说干就干,归音尝试着将体内的金灵根释放出的灵气从混合灵气中剥离出来。 好,剥离出来了,下一步,聚集到左手掌心…… 【????我灵气呢?】 归音眼睁睁地看着上一秒还在运转的灵气凭空消失,问了一圈,谁都不承认是自己吃了。 退出修炼状态,归音开始想自己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能吞灵气的东西。 撸起右边的裤腿,看着脚踝上那支支棱棱地铁色凸起上面泛着一层暖光。 行吧,被它吃了。 这铁疙瘩活像是从她身体里长出来的。 她现在都没搞清楚许飞渊师父送她的这个铁环到底是做什么的,不过…… 归音扭动脚踝,刚才那脚力道好像比之前大了些。 * 晚上,商队停靠驿站时,归音从马车上下来,众人看到她身上没换下的血衣,眼神都有所躲闪。 只有石鞅还跟在她身后,不过年轻的脸上满是纠结,根本藏不住事。 直到进驿站坐下,他才忍不住问出来,“你是修仙者,实力不俗,为什么还要跟着商队走?” 归音知道在场很多人都在等着听她的答案,用着惯常懒散的语调,“我义兄放心不下我。” ‘当然是因为柳时卿一哭二闹三上吊啊。’ “今天的劫匪实力很强吗?”归音又想了一遍石鞅刚才的那句话,问道:“你们今天对上之后为什么会溃败得如此之快。” 归音保证,她真的只是好奇,没有半点嘲讽的意思,但周围的镖师都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这让归音有些不明所以。 这些人在羞愧什么?自身业务水平吗? “因为你今天杀的兄弟二人和我一样曾经都是修士。”袁以山的声音从驿站大门那边传过来。 归音偏头看去,袁以山身后还跟着换了干净衣服的孟心慈和孟心安。 “哪怕只是曾经是修士,对付普通人也是以一当十。”袁以山说着话朝她这边走过来。 归音收回视线想着:这人可千万别和她坐一张桌,倒胃口。 可老天没听到她的心声,袁以山也没听到径直坐到了她对面。 “今日还多谢归姑娘的救命之恩。”袁以山抬起缠着纱布的右手,朝她抱了个拳。 听他这么一说归音才想起来,她在截胡那个匪贼老大之前,他的对手是袁以山。 ……早知道慢点接手了。 “举手之劳。”归音眼皮也不抬,学着许飞渊吊儿郎当的样子回答。 “之前我问归小姐借看断无名的事是我唐突了... ...”袁以山话还没说完,便被归音打断。 “袁镖头既然都说了是之前的事,现在就不必重提了。” “不知归小姐为何对我态度如此抗拒。” 归音是真不明白,吃这口莽撞饭的人为什么说起话来咬文嚼字的,“知道我不愿意搭理你,你就不能消停点?” 她这话属实是把袁以山噎住了,半晌才开口,“还请归姑娘给在下一个答案。” 想架住她?这么多年当她白混的? 归音冷笑一声,“袁镖头技不如人直接承认便罢了,何必编出些谎话给自己脸上贴金。” 袁以山脸上青红交加,却还是在嘴硬,“我未曾说谎,即便您是修士也不能如此污蔑于我。” 说话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听得归音都想给他鼓鼓掌。 归音抱臂后仰,像是要离他远一点,这才慢慢悠悠地说道:“今日我杀那二人,皆是未曾踏入修炼一途的凡人,不知袁镖头是怎么判断他们曾经是修士的。” “众人都这么说,我才……” “好,就算你道听途说被人骗了,那你连自己是不是曾经修炼过都记不清了吗?” “我确实修炼过,不曾说谎。”袁以山苦笑着摇头道:“只是资质太差中途放弃了。我知道你作为修士自觉高我们凡人一等,但也不能如此说我。” 归音:这可是你把脸伸过来让我打的。 “那不知袁镖头是什么灵根,拜的什么山门,修到什么境界。” “我和你一样是四灵根,自行修炼不曾拜过山门,机缘巧合之下踏上了修仙之路。难道你做了散修,别人就都不许做散修了吗?” 嗯,语气层层递进,演技炉火纯青。 “谁跟你一样是四灵根?”归音开始拆台,“袁镖头下次扯谎之前,不如先打听打听别人的背景。” “对了,忘记告诉你,我是接天城这一届的扫楼人,再编点什么要想清楚。”看着袁以山僵住的面容继续说,“你的□□孱弱,经脉阻塞,外武不通,这就是你的修炼吗?你想夺我的断无名却又不敢承认,这就是你的坦荡吗?” 归音说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本来我没想拆穿你,但你不知好歹拿我做戏,我可就不客气了。这下撕下了你的脸皮,你还满意吗?” 说完还拍了拍身边的石鞅,“你们怎么选他做镖头啊,瞎了眼吗?咱俩赶紧换张桌,我怕一会上菜了我吃不下。” 石鞅看着面前这张摇摇欲坠的桌子,心想这张桌子应该也不用上菜了。看了面色难看的袁以山一眼,乖乖地跟着归音去坐了另一张有空位的桌子。 好巧不巧,就是孟心慈和孟心安坐的那桌。 孟心安眼睛亮亮的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大英雄,再也没有害怕的样子。 孟心慈皱着眉看了袁以山那边一眼有回过神和她道谢,“多谢您,我们才保住了性命” “孟小姐不用谢我,是你同意我加入你们商队,我才有机会出手,你应该谢的是你自己。”归音也收起了自己咄咄逼人的态度。 听到她的话孟心慈沉默了一会,“是啊,父亲说得真对。” 归音不想管他们商队内部的事,该说的她都说了,真真假假就留给他们自行分辨了。 吃过饭,归音先行回了房间,把那身带血的衣服烧了,洗了个澡,清清爽爽的坐在床边擦着头发。 擦着擦着归音犯了难,她不会束发。她刚到这里时候是短发,这半年越来越长,修炼之后头发更像是吃了激素一样长得飞快。 犹豫了一下,归音敲开了隔壁孟心安的房门,“你会梳头发么?” “会呀,你想梳成什么样子?”孟心安高高兴兴的把归音拉进了房间。 “教教我怎么用一个铁圈一根簪子把全部头发梳起来。” 折腾了半宿,归音拿着孟心安亲情赠送的两个铁圈,哦不对,是发冠,回了房间。头上的发簪是当初慕浮生送她的那支藏有剑意的,现在被她当作普通簪子来用。 第二天再出发,归音商队的镖头换成了一个沉稳刚毅的男人。 据石鞅说,这位是另一家镖局的头头,当初和袁以山竞争这次行商的镖头时,因为袁以山说自己曾经是修士才略输一筹的。至于袁以山,大概是被关在哪里等着被压回去谢罪吧。 剩下的路程不算长,走了七八天的时间就到了碧云府。 碧云府是一座大城池,比接天城还要繁华。并且街面上多了很多冒着灵气的店,是卖修士用的东西。 到达碧云府后,归音便和孟家姐妹辞行。在她们俩的热情邀请下,归音答应若是以后有机会去魏国,一定会去拜访她们。 离开商队后,归音找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安顿下,然后先是去冥店,定了棺材,确定取货日期后,才又去那些冒着灵气的店里看看。 归音挑了一家门面最大的走了进去,大店的东西虽然贵,但也比在小店被宰的强。 这家店铺名叫天微楼,一走进去就有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 “客人您来是想选点什么,灵植丹药,符篆阵法,妖兽材料,法器法宝我们一应俱全。” 归音:……算我没见过世面,这些都是啥?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想要收藏的一天QAQ 感谢在2022-11-11 18:20:50~2022-11-12 23:1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这是你们俩的结婚证 144瓶;苍云坟前蹦迪 3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第14章 “我要储物袋。”归音虽然心里发虚,但还是面不改色地应付着伙计,“两个,一般大小就行。” “您跟我来。” 归音跟在伙计后面进了天微楼。 “这是里分别是一尺的,一丈的十丈的,客人您要那种。” “一尺的和一丈的各来一个。” “承惠,一百一十枚下品灵石。” 归音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了两块中品灵石递给伙计,随口问道:“你们这有什么低阶功法出售么。” “我们不出售功法,您若是有需要可以去天浪城,一个月后有一场拍卖会,届时会有不少好东西。” “那入场资格……” “前三天的拍卖无限制入场。” “好的,多谢。” 归音又在天微楼的一楼转了一圈,买了些画符用的工具,她先前给的两块中品灵石刚刚够用。 走出天微楼后,归音直奔碧云府的凡人集市。 她早就想好这两个储物袋的用途了。小的那个放些散碎的灵石和几套换洗衣物。大的那个用来囤货,她现在还没辟谷,总要多备些东西。 不过重要的东西还是放在储物玉坠里。她不是没想过都放在储物玉坠里,但是她这种低阶散修身上若是没有几个储物袋,那就是明晃晃地在告诉别人,我身上有更高阶的储物器,快来抢我。 归音在集市上除了采购生活必需品,还买了几百个木箱子,准备把玉坠整理一下。 回到下榻的客栈,确认了整座客栈没有其他的修士,这才回到自己房间,开始整理储物玉坠。 玉坠要用灵力打开,但是需要神识探进去拿东西。即便是她经过强化的神识,在玉坠中搜寻物件仍是大海捞针。 粗略估计,这玉坠的面积早已超过百顷,光是灵石就占了快三分之一的面积。归音这几天没干别的,除了睡觉就是整理玉坠装箱贴条。 不过中途还是出去了一趟,带回了订好的棺材,补货了箱子还带回来上百个架子。那老板一看见她就笑呵呵的,不知道把压了多少年的货都给她翻出来了。 花了快二十天时间,终于是把玉坠内的物品分门别类地收纳好了。 玉坠里面光是极品灵石就有装了二十几箱,上品灵石和中品灵石更是不计其数,最后装到下品灵石时,归音已经数的麻木了,直接不数了,用袋子计数。 丹药也有百箱,归音按丹药的不同效果分开放置。她还在里面发现了洗髓丹,看起来比城主给她的那颗品质高得多,她准备找个机会吃了。 灵植大多数都是单独装在匣子里的,她不认识也不敢乱动,只是把他们都摆在了架子上。 各种材料在她这里和灵植的待遇是一样的,不认识但尊重。 法器就更多了,什么效果的都有,但可惜她现在是一件都用不上。 说起法器,归音终于知道为什么玉坠有个角落会有那么大的灰了,她在整理的时候找到一个定时往外喷土的法器。 扔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也是找了个布袋子把它扣上了,眼不见心不烦,大不了按时给它换袋子。 至于功法,归音也不敢再翻开,只能看名字,猜属性,再放到相应的架子上,但像是实在看不出属性的就统一放到另一个架子上。 最后还有几箱,是她从接天城带出来的东西。 一切收拾妥当,归音在驿站买了匹健壮的马准备奔赴天浪城。 * 紧赶慢赶,最终用了五天便抵达了天浪城。归音把马寄养在城外驿站,准备先进城去吃个午饭再去找顾家顾听白。 但等她进到了城里,发现城里的人都在向着一处涌去,连街边小吃摊的老板都不见了踪影。 “请问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大家怎么都往那边去?”归音顺手拽了一个幸运观众。 那人想从她手里拽出自己的袖子,努力了两下没拽出来,这才停下脚步看向归音,“大家都去看顾家丢脸了。” 得到答案,归音松了手,跟在路人身后一起向那边走去。 顾家是天浪城的大家族,看府邸的占地面积就足以看出,大门前有一块面积不小的空地,此时围满了人。 归音仗着身形矮小硬是挤到了前面。 大门台阶下面,跪着一个青年,从背影看也就二十岁左右。 台阶之上站着一群人。被簇拥在中间的那名中年男人抬手压了压像是有话要说。 围观群众也很给他面子,议论的声音小了一点。 中年男人指着台阶下跪着的青年,可能是因为愤怒手指甚至都有些颤抖,“顾听白原本与我家元霜有婚约也算是门当户对。但他张扬行事致使根骨尽碎,之后整个人更是自甘堕落不求上进。元霜本打算带他一同前往宗门寻求重塑根骨之法,他却出言羞辱。” 归音看向中年人身旁站着的女子,面容姣好,气质沉静,是看一眼就会爱上的大姐姐类型。 “我不用你们可怜。”跪在地上的人突然出声。 “好,好!那就请天浪城的大家做个证,今日元霜便与这顾听白解除婚约,尽断前缘。” 围观群众好像对这事并不意外,都没什么议论的声音,好像这早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众人以为顾家的热闹就此结束时,长在台阶上了另一人也开口了。 “那我便也趁着大家都在宣布一件事情吧。” 见众人的目光投向他聚集,他刻意地挺直了腰背,还清了清嗓子,“前些日子我们接到御虚阙的消息,恶徒顾随风已于接天城外伏诛,尸骨无存。”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哄地一下乱了起来。 那人像是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接着又说:“顾随风曾有意授业顾听白,经顾家深思熟虑后决定将顾听白逐出顾家,从此再无干系。” 那人说完话还把一块牌子扔到顾听白身上,转身进了门。 大门把众人的议论声隔绝在外。 顾听白也捡起牌子离开了。 归音看着顾听白离开的背影,也看到了原本根骨处外溢的灵气,想了想,跟了上去。 路越走越偏,归音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也就大大方方的露面,“你有安全的地方吗?我们谈一谈。” 顾听白似乎也惊讶于跟踪自己的是一个小孩子,犹豫了一会,带归音走进了巷子尽头的小院子。 进到房间,顾听白给归音倒了杯茶后,就坐在椅子上等着她开口。 “你和顾随风是什么关系?” “你要想找顾随风报仇怕是找错人了,我不是他徒弟。” 归音没再开口,而是仔细地大量起的房间的环境,顾听白不知道这个跟着他的小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跟着她的视线扫来扫去。 归音在确定没有第三个人之后,再次看向顾听白,“受顾随风所托,给你送两样东西。” 顾听白在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后,彻底地愣住了,“他不是尸骨无存了吗?” 归音没回答他,只是拿出了储物戒指和装着根骨的匣子递给了他。 归音垂下的眸子中恶意翻涌,既然顾随风想找人夺舍,那么就找他托付的人如何。 顾听白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饼砸得不轻,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面前人犹犹豫豫的,归音也不多废话直接把两样东西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东西已送到,再会。” “等等。”眼见归音真的要离开,顾听白出声叫住了她,“你为什么会愿意把这些东西给我,我现在只是个废人。” 不给出去等着和那个老东西纠缠一辈子么? 归音脸上扬起了与往日无二的甜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顾老也是我尊敬的人呢。” “你是谁?” “许非鸢。”归音回答的没有一丝心虚,“是非的非,纸鸢的鸢。” 不等顾听白再问,直接离开小院。东西送到交易结束,不论之后他是拿那两样东西换一份荣华富贵还是重新修炼,都与她无关。 不过,她看得出来,哪怕根骨尽碎,顾听白仍在修炼,不过没有根骨的身体,就像是破了的口袋,根本留不住灵气,只勉强停留在炼气八阶左右。 可真期待他装上顾随风的根骨,发现自己会被祖宗夺舍时的样子。归音在笑出来的前一秒拍了拍自己的脸,告诫自己不能笑得像个反派。 除了顾随风的院子,归音直奔天浪城的官衙,她准备在天浪城里找了个带院子的房子暂住下来,等着几天后的拍卖会。 顺便,还要复盘进阶炼气三阶时的那场战斗,她需要一个大一点的场地练刀。 进阶后的生活也不是一帆风顺的,灵根吐出的第三股气流刚开始并不配合运转,甚至还从中捣乱。 然后就被前两股打了一顿。 现在听话的不得了,招揽客户极其主动,甚至开始内卷两位‘前辈’。 看着三股气流明争暗斗疯狂内卷,归音突然体会到了资本家的快乐。 不过她还是制止了三股气流内卷的进程,她并不需要这种无意义的卷,她只需要气流拓宽经脉,增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修炼不是朝夕之工。 况且。 不论哪道气流,都是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神识强化: 归音穿越前是一家科研院的试验品,接受过基因改造。 穿越后,基因改造的成果发生变异,开始和修仙世界融合。 包括之前看见灵气,被顾随风认定为的锁灵瞳,都是基因改造变异后的成果。 富人靠科技,穷人靠变异,这句话在修仙界依然适用。 另:真的很想要收藏!求求啦!! 第15章 第15章 那次战斗让归音意识到构建中的刀法用来熟悉招式还行,真的想进步还得实打实的练。再有就是,一成不变的刀法砍不死活人,必须要让招式活起来。 不说断无名这种长柄短刀,就是冷兵器她都从未接触过。为了避免乱刀砍不死人这种情况再次发生,归音花了大力气模拟对手,流畅招式之间的衔接,寻找着力量与技巧中的平衡点。 几天下来,她在地上摸爬滚打的磨破了好多件衣服,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但精神状态很好,尤其是那双眼亮得惊人。 ‘死过’无数次后的一击必杀,找到了。没什么快乐能够比得上强过昨天的自己。 归音把自己洗干净,倒在床上蒙着被子睡了个爽,再醒来已经是拍卖会当天。 这三天的拍卖会,可以选择遮掩身份参加,但如果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也可以选择不遮掩。 归音在巷子角落穿戴好斗篷面具,向拍卖场的入口走去。 斗篷有防止窥探的效果,还会调整人的身形,她当时花了整整五百块下品灵石。 入口处果然没人阻拦,她很顺利地就进来的。但也没人引路,她只能顺着长长的通道自行前往。 通道没什么照明设施,四周很黑。走到第三百步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终于走到拍卖会的大厅。 拍卖会的大厅没她想象中那么好,只能算是中等水平,也就比碧云府天微楼的装修稍微好点。 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好像没什么人在意这三天的拍卖会,拍卖时间快到了下面的人还是坐得稀稀拉拉。 归音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扫视着全场。全场穿斗篷也没几个人,像是穿戴着她这种能够隔绝人灵识窥探的更是没有,大家可能是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也可能是觉得不会出现引起争夺的物品。 拍卖开始后,看着在台上一件件推上来又一件件推下去的物品,归音突然明白了这群人为什么敢不穿斗篷就坐在这。 这拍卖的东西她都看不上。如果她没有见过玉坠的东西,如果她的眼睛看不到灵气,如果她的眼界真的只是一个炼气三阶的散修,那她或许真的会为这些东西心动。 但很可惜她不是,在座的其他人也不是。 有些百无聊赖地看完这场拍卖会,归音已经在考虑要怎么弄到后两天拍卖会的邀请函了。 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拍卖场,找个角落把斗篷面具换下来,准备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回去继续修炼。 在她再穿过两条街就到酒楼时,有人把她拦了下来。 是顾听白。 “有事?” “前三天的拍卖会没什么好东西。”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在这拐弯抹角。” 归音有些不耐烦,她不太想和这个看起来就是个麻烦的人有太多交集。 “如果你想今后两天的拍卖会可以和我一起。”顾听白说得十分坦荡,“我可以拍下你想要的作为答谢。” “不必了。” 归音绕过他大步地走向酒楼。 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归音对自己还是很有数的,她可没那么大的魅力让刚见过一面的人为她折腰。 再有就是,她并不信任顾听白。一个和她水平相当又有利益冲突的人,傻子才会觉得他是单纯的好心。 很大可能是来打探顾随风有没有给她留东西。 顾听白的脊椎处已经不再冒灵气,应该是已经把根骨装上,觉得有能力和她抢东西了,才敢这么大胆的来找她。 归音冷笑一声,要不是留着他和顾随风博弈,她早就在第一次见面就杀人越货了。 * 第二天和第三天的拍卖会归音全勤到场,但依旧一件有用上的都没有。 但在第三场拍卖会结束回小院子的时候她又被顾听白拦下了。 顾听白抢在归音开口赶人前说:“你是为了找适合的功法才去的拍卖会,明天拍卖会上有你需要的,我真的只是为了感谢你,没有别的意思,” 归音听着这漏洞百出的话不禁沉思,她看起来就这么好骗吗? 不过她是真的想去后两天的拍卖会。 见招拆招吧。 “明天几点,在哪碰头?” “明日下三时半,这里碰头。” 归音点了点头,也没多说就离开了。虽然顾听白不怀好意,但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就看谁下手更狠了。 第二天下午归音提前十分钟到了约定地点,两个一身黑袍戴着面具的人在巷子里碰头。对方穿得也是她这种隔绝气息的斗篷,两人也没说话确认对方身份,只是前面那个一招手,后面那个就跟上了。 今天的拍卖会场,门口有了接引的人。前面的人把令牌递给接引人,核对之后便有人带着他们走到了新的会场。 这个会场比之前那个布置的要精致得多,座位更少,头顶还有包厢。 当然,他们的位置还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们来得挺早早,但前面已经坐了不少的人,个个都是斗篷面具捂得严严实实,不过像他们这样连气息都不露的还真没有几个。 归音扫了一圈只有零零散散两三个金丹,其余的都是筑基。 看着他们遮得这么严实,归音对今天的拍卖会寄予厚望。 下四时一到,拍卖会准时开始。 一名筑基修士走上台后做了个手势,一道道铁栏杆升起把场馆分成了两个区。 靠墙的两边甚至还翻出了七八张椅子,上面坐着的是拍卖场雇佣的修士。 除了领头的两个是金丹修为,其他人都还是筑基期。台下的众人对此见怪不怪,安静地等着台上拍卖师的开场。 “欢迎大家来到本次拍卖会,本场共三十五件拍品,起价均为一块下品灵石,大家自由竞价。若是灵石不够也可物品抵价,但物品价格需要由本楼鉴定师裁定。规矩大家都懂,我也就不啰唆了,第一件拍品,火晶石。” 看着台上被推上来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红色石头,归音不由得眯了眯眼。这玩意,她那天收拾出来两箱子,不论是颜色品质都比这块要好的多。 “火晶石,炼制火属性法器的必备材料,只要添加小小一块法器属性便能加倍提升。” “二百灵石。” “三百灵石。” “三百五。” “三百九。” 看着众人热火朝天地出价,归音突然觉得自己是稚子抱金于闹事,玉坠的存在但凡让别人知道,自己都会遭殃。 想着就把左手往身后缩了缩。 “你想要?” 身边人低声问她,声音低哑暗沉,是她不熟悉的声音。想来是顾听白连声音都进行了伪装。 归音摇了摇头,没说话。 最后这块火晶石以七百下品灵石的价格被一个坐在前面的人拍下。 接下来的拍品也大多是材料,每一样归音都能在玉坠里找到加强版。抱着不会有所需拍品的心思,归音反而静下心来,听着台上人的讲解,多涨点知识也没错。 拍品过半,终于不再是材料丹药。 “这一件拍品,乃是有着丹宗宗主批注的……” 拍卖师话还没说完,台下便以热议起来。 丹宗宗主可是化神级别的强者,经他手的哪怕是一张最普通的丹方也能提升两个品质。 “五百灵石。”有人率先喊出声来。 “……灵植百解。”拍卖师把没说完的话说完,台下忽然就陷入了寂静。 灵植百解是修仙界最普通的书,普通到不会被刻录在玉简上,每个炼药师炼丹师入门都会发,书店里一灵石一本。 “咳咳,刚才本书拍卖还没开始,喊价不生效。”台上的拍卖师也知道这本书出现在这里有点尴尬,给刚才出价的那个人找了个台阶。 “十灵石。” 归音学着身边的人,粗着嗓子,出了价。 别人知道这本书在书店里一灵石一本但归音不知道,她以为能出现在这怎么说也是之前那种品质的东西。还在想自己喊个十灵石是不是有点过分。 拍卖师看到有人解围,也是迫不及待就喊了成交,好像是生怕她这个冤大头跑了。 不一会就人手里捧了个托盘向她走来,托盘上放着那本书。 下一件拍品已经上台,并没有人注意她。 归音隔着斗篷伸手翻了翻那本书,里面确实很多注解,便把准备好的灵石放到托盘上,收下书。 身旁坐着的人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忍住了疑问把注意力转移回台上。 接下来的拍品是秘籍功法,可惜的是并没有适合她的。 等到最后一件拍品,她才将将打起精神,开始想一会结束后去吃点什么,吉祥酒家的肘子好吃,可是七味斋的八宝鸭也不错。 “……体修功法锻脉炼体决。” 在场的人都在想决定拍品顺序的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拿一本体修功法来压轴。 东陆的体修根本没多少,哪个修士没有传承敢贸然炼体。在修仙界找炼体散修就像是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拍卖师也很尴尬,但没办法,这本体修功法确实是今天的众多功法中品阶最高的,理应作为压轴。 “十灵石。”出价的是归音,她还在想着能不能再捡一次漏。 “一百灵石。”另一道女声从中间座席响起。 “一百五。”没机会捡漏的归音叹了口气,开始正常出价。 “五百灵石” 归音听出那人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但想不明白,刚才有件拍品她都喊到两千了,怎么现在为了这五百灵石生气。 “七百。” “你敢和我抢东西?” 喊价的女人猛然站起来,摘下面具转向归音所在的角落。 那是一张极为艳丽的脸,还没等她多看,身旁的人便伸出胳膊把她护在身后,对上了那人。 “还请顾小姐自重,这里是天微楼的拍卖会。”坐在墙边首位的金丹修士开口,女人狠狠地剜了一眼两人,才扭头坐下。 姓顾? “七百灵石还有没有客人加价了。”台上拍卖师连问三遍,都无人再开口叫价。 “成交。” 看到捧着托盘的人过来,身边的人掏出的自己储物袋。 归音压住了他的手腕,“不必。” 她不需要别人来付钱,玉坠中的灵石足够她挥霍到死。 把功法收好后,归音把三百灵石连着小储物袋一起放到托盘上,想着这种小袋子以后可能要多准备一点了。 修仙界的储物器里若是没有放置东西,是可以放在其他储物器中的,她准备批发一百个存在玉佩里。 等座位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归音才站起来问身旁的人,“明天?” “一样。”身旁的人留下两个字就离开了。 归音觉得穿戴上斗篷的顾听白顺眼多了。 算了,想他做什么,八宝鸭她来喽!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灵石: 一百块下品灵石=一块中品灵石 一百块中品灵石=一块上品灵石 一百块上品灵石=一块极品灵石 另:新的一天,依旧想要收藏! 第16章 第16章 因为宵夜吃的太饱不想动,归音就近找了间客栈住下。 关好门,归音坐在床上兴冲冲地从玉坠里掏出刚到手的锻脉炼体决,神识探入接收着里面的信息。 没一会面色古怪地退了出来。 然后不信邪地又探了进去,等再次睁眼,眼底满是阴郁的怒火。 新拍到的功法和顾随风玉坠里的体修功法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两本书拿到一起对比一下,很容易就能看出哪本是乱写的。 顾随风留下那本书根本就是故意的。 归音揉了揉紧皱的眉头,幸好她没练玉坠里的任何功法。唯一练的刀谱是外功刀谱,不用灵力,不走经脉。 想着自己修炼小一年仍是炼体一段,气得她差点把棺材里的尸体掏出来打一顿。 清空脑中诸多猜测,开始修炼这本新到手的功法。 体修和一般修士进阶的叫法不同,对应下来分别是炼体、易筋、通脉、锻骨、归腑、破厄、合窍、金身、寂灭、飞升。 她现在是炼气期也就是炼体期,根本不需要用元素粒子冲击拓宽经脉,那是金丹期要做的。 收据神光,气运丹田,将元素粒子凝成的灵气化至血肉。 在炼体阶段锤炼的重点在血肉。 归音重新分配了一下元素粒子的流向。 血肉吸收十分之七,灵根吸收十分之一,五感共享十分之一,最后十分之一专门用来提取元素灵气,以备不时之需。至于在经脉里游走的气流和它们吸引来的元素粒子,就看谁下手快了。 功法在体内运转一个大周天,没有出现任何不适,归音松了一口气,再来一次暗伤她是真的扛不住了。 * 第二天一早,归音出发囤小储物袋。顺便还把棺材放进了小储物袋,放玉坠里实在是太碍眼了。 在城里四处乱逛时还有意外收获,一家地摊上摆着一卷玉简,外表看起来灰扑扑的,但散发的灵气光晕却是极为纯正柔和。 “老板,这个怎么卖?” 坐在小椅子的老板抬头看了眼归音,报出了价格,“一百灵石。” 归音听到这价格转身就走。当她冤大头呢?她现在可是了解修仙界的物价的,谁也别想骗她。 “别走别走,你说多少。”地摊老板见她价也不还转身就走,急忙叫住了她。 “三块下品灵石。”归音也不知道这玉简值多少灵石,不过出价当然要往低了报。 “这可不行。”地摊老板把脑袋摇地跟拨浪鼓一样,“我收的时候那个小伙子说这是他家的传家宝,如今家道中落才卖了换钱,我当时足足给了他五块下品灵石呢。” “八块。” 听到归音喊得价高了点,老板也开始犹豫。他只是个凡人,这东西他留着也没有,如果现在不出手,也不知道下一个能看上这东西人什么时候出现,他总不能让这五块灵石砸在手里吧。 看着地摊老板挣扎的表情,归音也不催。 “您看看这价格还能不能再往上提一提。” “九块,不能再多了。” “好,成交。”老板这回十分痛快,拿起玉简就递给了归音。 “老板你不是修士,要灵石做什么。” 老板嘿嘿一笑,“一看您就是从小就在家中修炼不知道其实灵石和银子可以互通的。” “比例是多少。” “一块下品灵石能换一百两银子。” 听到这个兑换比例,归音呼吸一滞,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妈耶,她还修个屁的仙。 在被金钱彻底迷失双眼之前,归音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点。有钱没有本事只能是案板上的肉,唯有修炼是正途。 离开摊子后归音想着打听打听哪里是修炼的好地方,但一无所获,她已经在盘算着等拍卖会结束也去找个门派拜个师父,也不知道慕浮生还肯不肯收她。 不过现在好像连玄衍宗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在街上逛到碰面的时间,归音换上斗篷走进巷子。 她来得比昨天早,但来人明显比她还早,见到她走过来依旧是一招手,两人前后走着。 他不开口,归音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两人沉默着走进了拍卖会场。 还是昨天的大厅,还是昨天的座位。 归音一坐下便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直直地盯着她。寻着视线看过去,是那个为了五百灵石就摘下面具的女人。 归音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了二郎腿,态度十足的挑衅。 看这女人美眸里快喷出火,斗篷下归音的嘴角咧得大了点,果然美人生气都是好看的。 这人像是被她的动作激怒,站起来就要朝她过来。她身旁的人也站了起来,挡在了她面前和对方无声对峙。 女人站起来还没走几步,就被她身旁的人按回了椅子上。 归音看到这一幕知道是打不起来了,手肘支在膝盖上,撑着头一副看戏的模样。这女人已经有筑基初期的修为了,不在这里气她,难道要出去气她么,那不是纯纯的讨打么。 身旁的人看着她挑衅的行为,眼里是深深的不解。 归音也是不知道身旁人的疑问,不然就会告诉他:有些人戴上了面具其实是摘下了面具。 昨天的同一时间,台上灯光亮起,铁栏杆升起,墙壁翻出椅子,一切都和昨天一样。台上拍卖师开场的话术也和昨天没有差别,除了…… “……本场共四十件拍品,起价均为一百块下品灵石……” 东西变多了,底价也变高了。 开场的依旧是材料丹药,品质要比昨天的好得多,价格也是翻了几番不止。 察觉到身边的人身体前倾,归音听着台上拍卖师的解说有些疑惑,顾随风连这点东西都没给他留? “五品镇魔丹,效果大家都懂,定心安魂,镇压心魔。五品的镇魔丹,可遇不可求啊,就算现在用不到,也要为以后多考虑考虑。” 看着自己玉坠里堆成山的丹药,归音寻思那戒指里不能只有两句心灵鸡汤吧? “一千灵石。” “一千五百灵石。” “两千灵石。” “两千五。” 价格很快就破了五千灵石,不少人热血下头,毕竟这才是第十件拍品,如果现在就被掏空了,后面的拍品也不必看了。 拍卖会,考验的不只有自己的财力,还有同场人的财力。 最后,这一颗镇魔丹以五千三百下品灵石的价格被一位声音嘶哑的老者拍下。 看着身旁人有些靠回椅背上,一句话没说,归音却感觉到了他的窘迫。 咋的,储物戒里不仅没丹药还没灵石? 归音也没管他,继续看着台上拍品,希望今天的秘籍功法能有她用得上的 水系、水系、水系、木系、火系、水系。 天浪城是让水给淹了吗,这么多水系功法,唯一一本火系功法还不是她这种刚开始修炼的修士能学的。 雷系? 听到台上拍卖师的介绍,归音把注意力转移到身旁坐着的人身上。她如果没记错的话,顾听白是雷灵根。 因为距离极近她听到身旁的人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顾随风连功法都没留? “五雷正天决,雷系功法,大家都听过它的大名吧。雷风祠的千秋老祖习的就是这门功法。” “两千下品灵石。”是坐在中间的那名顾姓女子。 “三千。” “三千五。” “四千。”这是他在拍卖场里说出第三句话,但喊价并没有因为他开口而停止。 当价格攀升到六千下品灵石时,他有些颓然地坐在那里,好像脊背一瞬间就塌陷下去了。 “六千五百下品灵石。”这个价格是那名顾姓女子出的,喊完价还略带挑衅地往归音这扫了一眼。 归音:大家都看到啦,是她先挑衅的,不怪我。 “六千五百零一块下品灵石。”归音依旧是粗着嗓子,喊出的价能气死人。 “你?!” 还没等那女子说出来什么,台上的拍卖师就先她一步开口了。 “还有客人要出价么。” “六千七” 对,就是这种咬牙切齿的劲,听得她太舒服了。 “六千七百零一” “七千。” “七千零一。” 价格超过七千,对方的喊价速度明显变慢,归音觉得还能再抬一抬。 等把价格抬到七千九的时候,归音不再说话。看着坐在中间的人脸色铁青的交钱拿货,归音笑得不像个好人。 归音想着这场拍卖会她怕是看不完,正想着什么时候溜走,台上的下一卷功法让她暂时打消了这个心思。 “金玉凝神秘典,金系功法,加强金灵根灵气吸收速度。” 炼气期是从天地之间的吸收元素粒子,等到了筑基期就可以直接吸收灵气了。 要不拍了?早晚都有用。 拍这本功法的人也不少,但远没有五雷正天决那么热烈。 “一千二百下品灵石。”归音思索了一下,开口出价。 听到归音出价,女人仿佛找到了报复的机会,开始跟她抬价,归音也顺着她抬。 只是价格抬到六千零一的时候,归音突然就不出声了,坐在那笑眯眯地等着她付款。 看着她尴尬的神情和身旁人僵硬的动作,归音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们灵石不够。 拍卖会嘛,考验的就是同场人的财力。 也不知道他们和拍卖方是怎么协商的,反正最后是这本功卷要重新拍卖。 一搅和,这卷功法的拍卖反而冷了下来。 归音最后只花费了三千下品灵石就拍到了这卷功法。 看着身旁人落寞地坐着,归音除了一点点同情之外还多了几分别的心思。 顾听白成长得越快,对于顾随风来说越绊脚,若是顾听白成长不起来,谁来抗顾随风的第一波伤害,消沉落寞可不行,得让他支棱起来。 归音咬咬牙,掏出一个上午新买的小储物袋,往里面塞了两块极品灵石和一瓶镇魔丹,具体几品她没认出来,但总归是不比之前拍卖的差。还在镇魔丹旁边的散魔丹也塞进一瓶。 散魔丹明显比镇魔丹要珍贵。不是她识货,是镇魔丹一瓶里面有三粒,散魔丹一瓶一粒。 除了灵石丹药,归音还往小储物袋里塞了三本雷系功法,乾罡五神雷决、七杀唤雷诀、九劫雷罡卷。 归音把小储物袋塞到身旁的人手里,也不看旁边人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怕多留一秒自己都会后悔,现在这些可都是她的财产啊。 * 回小院的必经之路上,两名正在斗法的修士拦住了她的去路。 说是斗法,倒不如说是一人正压着另一人打。听到一人坠地的声音,归音运转起木石潜踪悄悄往那边看一眼,小小的脑袋上挂满了大大的问号。 躺在地上的怎么是顾听白? 他在这,那刚才她身边的人是谁? 难道顾听白根本没去拍卖会? 她那个储物袋到底给了谁? 第17章 第17章 没等归音想出个结果,思绪就被前面的声音打断。 “没想到顾随风那个老东西把潜龙戒都留给了你,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你变成了个废物。” 背对着她的蓝衣修士手中捏着一枚戒指。归音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前几天才交给顾听白的储物戒。 “顾随风死在接天城外,潜龙戒是谁给你送来的?告诉我。” 归音唇一抿,心底暗道一声糟糕,这人不解决怕事她连天浪城都出不去。 得先下手为强。 哪怕这人有筑基初期的修为,今天也要把命留在这里。 归音运转着木石潜踪,一步步靠近蓝衣修士,在还有三步距离时暴起,抽出断无名斜砍向他脖颈。 她的动作很快,但蓝衣修士的反应更快,歪头错过刀刃,抬手一道灵气打向归音腹部。 归音闪躲不及被灵气击中倒飞了出去,灵气凝成的盾甲寸寸崩裂。 “区区蝼蚁,不自量力……” 蓝衣修士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被死死地捆住,根本挣不脱。 “捆仙绳?” 回答他的只有再次迎面而来的刀光,和天上落下的激雷。 顾听白也不是傻子,在归音抽刀显露出身形的那一刻就爬起来捏诀落雷。 落雷比断无名到的更快,神秘人匆忙闪躲却还是被劈到了半身,随之而来的麻痹感让他没再躲过断无名。 短刀穿透左肩,血浸湿了身上的蓝衣。 被一个炼气三阶伤到,是蓝衣修士从来没想过的,看着自己被穿透的肩膀,他是真动了怒。 灵气呈漩涡状在他脚边凝聚,涌起的气浪将归音掀飞到墙上。 下一刻,异象突现。 归音身前凝练出一柄长剑,长剑幻化出三十六道剑光,眨眼间将筑基修士穿成了血筛子。 丹田洞开,灵根搅碎,他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剑光彻底杀死。 归音躺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还有心思去想:幸好慕浮生的那张纸条不是骗人的,不然她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想伸手摸摸头上的木簪,却牵动了伤口,疼的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在地上躺了十来分钟,熟悉了疼痛的感觉,才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 木簪里的那道剑意幻化成剑光杀人后并没有消散,而是重新凝成了一柄长剑,护在她身侧。 归音左手捂着腹部,想用右手摸一摸这柄长剑。却没想到,在她手指触碰到剑身时,这柄剑化作一道蓝绿色光芒,顺着她的右手钻了进去,直入丹田。 丹田入异物,归音倒也没慌,慕浮生没有杀她的理由,这件事可以容后再想,这道剑意就先留给气流们招待吧,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挪动着脚步走到蓝衣修士尸体旁边,在顾听白惊疑不定的眼神中,收回了缚索与断无名,还顺手把尸体的储物袋薅了下来。 缚索是她身上最后一件穿越时带来的物品,科研院出品,属于护具一类,主要应对高空坠落缓降。一指宽,可自由控制长短,一直被她缠在袖口当作臂缚。 归音不太理解顾听白木头一样站在那里做什么,看就能把尸体看没吗? “过来摸摸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没有就把他烧了。”她现在聚不出灵火,毁尸灭迹这事就留给顾听白了。 说完也不管他照没照做,颤颤巍巍的朝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顾听白收好潜龙戒,抬手用雷火烧了地上血筛子似的尸体。犹豫一下,还是上了归音的背影。 玄衍宗 藏弋峰 慕浮生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将大门外洒扫小童吓了个仰倒。 站在他对面的归舟收了剑势开口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一年不见,归舟的变化不可谓不大,面部线条褪去稚气,棱角显露,长高了不少,身形颀长,起伏的肌肉线条也更扎实几分。 只不过人也变冷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修炼冰系功法的原因。当真有了几分外界传言不近人情的剑道天才模样。 慕浮生一脸纠结,不知道要怎么和归舟说。 “您留给归音的剑意出了问题。” 慕浮生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瞒不过归舟,“玄元剑意触发了,但未消散,她已脱离险境。”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归音不是个老实的,木簪里也并非只存了一道用过即消的剑意。 归舟‘嗯’了一声,没再往下追问。 “你都不好奇吗?” “我知道她不会有事。”谈到归音,归舟才有了几丝人气。 “可是我好奇。”慕浮生一个人坐在那嘟嘟囔囔,见归舟不再接他的话,也只能静下心继续练剑。 归音不知道远在玄衍宗的两人在想着她,她现在只想来点特效止疼药,可惜现在连这点简单的想法都没法满足。 “你跟着我做什么。”归音走回租的小院子,想要关门的时候才发现顾听白跟在自己身后。 五识敏锐素来机警什么的都是在她清醒的时候,她现在头晕耳鸣下一秒就要以头抢地了。 相对来说,顾听白倒是比她伤得轻的多,毕竟他们两人之间也是有着至少五阶的实力差距。 “我来谢谢你。” “谢完了,滚吧。”说着就要关上大门。 “等等。”顾听白一手按住大门,“我还有事想和你说。” 归音也不想在门口和他说纠缠,松开手走进院子。但她可没有把人请进屋的想法,刚好院子里有一套石桌椅,两人就在院子里坐下了。 “你好像很疼的样子,我这有疗伤的丹药。”说着就在戒指里掏出一瓶丹药。 归音看着递过来的药,没接,“不必了,你有话直说。” 她不是脆弱的法修,她是一个依靠自身强横□□战斗的体修,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吃这种修复丹药的,修复丹药会阻碍日后修炼。 “谢谢你今日出手救我,我日后必定万死不辞……” “我让你直说。”痛感让归音比平时还要暴躁。 “我日后必定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你要是真想报恩,不如现在就在我面前自刎,免得在这碍我的眼。”疼得有些麻木,归音索性放大了说话声音。“你这种蠢货,就应该死在刚才那人手里。你现在不过是他们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蚂蚁,你居然敢大摇大摆的去报复。” 顾听白还在嘴硬:“你怎么知道是我去找的他们,不是他们来找我麻烦。” “一个根骨尽碎的废物,谁会放在眼里的。”归音冷笑一声,“你自以为拿到了潜龙戒,借助其中法宝就能一雪前耻,才这么迫不及待地找上人家。刚才若不是我出现,你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 “被欺辱被践踏我就不能反抗吗?”顾听白脸面色涨红反驳着归音。 “实力的差距是法器弥补不了的。”归音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让顾听白觉得比旁人的羞辱更加难以承受。 “你杀了顾秋熠不也是靠的法宝么,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我杀了他。”归音这句话说完,顾听白意外地闭上了嘴。 归音心想着‘这人要是再不走,她就真的要晕过去’,于是开始火上浇油: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蠢吗?我表现出来是炼气三阶你就真的以为我只有炼气三阶。你不去想我是怎么逃过御虚阙的追捕来到天浪城的。想要诓骗别人却漏洞百出,甚至我表现出一点虚弱的样子你就跟着我回来了。我若是想杀你,你早就死了十次了。” “你不是蠢货是什么?”看着顾听白一点点低下去的头,归音送上最后一击,“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滚吧。” 说完像没事人一样回了房间,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再待下去就真的要露馅了。 盘坐在床上,运转起功法,对于体修来说修炼就是最好的灵药。 随着功法运转的灵气,开始修补她的肺腑。这次伤并不重,只是肺腑移位,肋骨断了几根,后背还有几处细小的骨裂,以她的恢复速度,三天就能好的彻底。 功法自行运转,归音也有时间去看丹田中那把蓝绿色的小剑。它已经被三道气流‘以理服人’了,现在正跟着气流一同在经脉中运转,还能帮着气流冲击她阻塞的经脉。 她尝试着将小剑逼出体外,但小剑却像是在她身体里安了家,怎么都不肯出来。看着小剑也没任何攻击倾向,归音也就任由它跟在气流后面转悠。 被灵气滋养的身体暖洋洋的,沉浸在修炼状态的归音被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中惊醒。 归音皱着眉不耐烦地去开门。外面的天已经亮了,顾听白正站在门口等着她出来。 “你还有什么事?” “谢谢你昨晚救我一命和悉心教导,我已经决定要拜入宗门潜心修炼了。” ?悉心教导,这人怎么睁眼说瞎话? 归音心里无语但面上不显,只‘嗯’了一声,等着他继续说。 “这是我的本命命牌,我并不想交给宗门,希望你能留下它。”顾听白说着,把一块牌子递给了归音。 归音认出这牌子是那天在顾家门口,台阶上的人扔出来的。现在近距离的看,还能看到木牌纹路上有红色若隐若现,像是流动的血液。 “我昨晚坐在院子里一夜,终于想明白了,你说得对。”顾听白苦笑道:“我之前傲慢又自负,根骨尽碎后愤世妒俗,现在把本命命牌交给你,也算是给我头上留一把刀吧,用来警醒我自己。” 说谎。 顾听白一开口归音就听出了其中的心虚和敷衍,他一晚上不会就想出了这种低级话术吧。 难道顾随风已经醒了?之前送给柳家家主的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他,脑子不清醒了就退位吧,别出来丢人现眼。 “本命命牌相当于一个人的半身,若是本命命牌被毁,我也会重伤。”顾听白补充到,“我也是希望你能多信我一点。” “好,我收下了。”归音不等他继续往下说,就伸手拿过本命命牌。 她没有什么听人说谎的爱好,不过有人往她手里送命不收白不收。 “还有,我说要带你去拍卖会不是骗你的。我拿了一件法宝去拍卖,换到的入场资格,可是入场牌子被顾蕊抢走了。” 归音一挑眉毛,“顾蕊是不是长相艳丽,右眼眼角还有一颗痣。” “你认识她?” “挺漂亮的。”归音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希望顾听白能全须全尾的到宗门报道,“走好,不送。” 说完就又关上了房门。刚才顾听白说进入宗门要先交上自己半条命,让归音彻底打消了拜宗门的念头,她不会再让自己的命攥在任何人手里。 不过,去各个门派白嫖灵气也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木石潜踪,原本是凡人隐匿功法,归音修仙后自行改良。 2.归音穿越后完整能用的科技产品一共四件,第四件是一套高防御的防护服,离开接天城时留给了柳时卿。 另外:今天的卑微崽不仅没涨收藏,还掉了。 第18章 第18章 虽然凡间的门锁在修士眼里纸糊的都算不上,但归音还是觉得锁门这个动作能给她带来心安。 锁上门后,归音没有继续修炼,而先拿出了昨天从尸体身上顺下来的储物袋。 这人在顾家的地位不低,储物袋都是需要滴血认主的,不像她囤的那种,谁都能打开。 现在储物袋的主人死了,归音没花什么力气就抹去了储物袋上的神识烙印,把袋子里东西倒在地上,想找找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她现在能用的。 这个人好像是才入筑基期不久,储物袋里装着的大多是炼气期能用的,而且品质不俗。 她在其中找到了七八种增强修为的丹药,其中炼气期能服用的就有四种之多。 她是不认识丹药,但她认字。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丹药功效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写在瓶身上。 除却各种丹药还有大把的符篆法器,都是炼气期可驱使的,她以后只要不越级斗法,单凭这储物袋里的法器数量都能把对面砸死。 看着摆在面前的丹药,归音在犹豫吃还是不吃,嗑药上去的修为并不稳固,根基不稳会导致以后的修炼之路阻塞。 纠结了一会归音想明白了,她又不打算走法修这条路,法修以后的路好不好走和她有什么关系,只要她炼体是一步一步走上去的,修炼就不会出问题。 她现在对体修一无所知,需要一层法修的外衣遮掩身份。 归音就把地上的东西收回了自己的玉坠,丹药要吃,但不是现在,至少要等她恢复完。这间院子还有二十天才到租期,她的时间还算充足。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归音本身的自愈能力不俗,加之修习了适合的体修功法,自愈的速度更甚以往,这次恢复得比之前气流乱窜心脉受损快的多。 看着恢复如初的内脏,归音猜测境界高到一定程度,应该会一边受伤一边愈合。 归音在几种增加修为的丹药中,选择了药香最浅的一瓶。瓶身上写着储气丸,里面有五颗碧青色的药丸。 归音捏起两颗,扔到嘴里。丹药化在口中,化作一股热流,散到经脉之中,随着经脉中的气流运转起来。 因为归音并未修习过正统的修仙功法,在化解药力时只能用最笨的方法,让融化的丹药在全身经脉里逛一圈,最后汇聚到丹田,再注入灵根。 归音内视观察丹药吸收情况,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原本什么都要抢上一口身体,像是不待见丹药化成的灵气一样,别说碰上一碰,就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这些灵力竟毫无损耗的到了丹田,这是归音都没想到的。 【修仙和炼体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吗?】 【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把所有资源分配到炼体身上。】 归音这个想法刚出来,从来都是安安静静不出声灵根突然躁动起来。 感觉灵根像是要连根拔起逃出丹田,归音连忙安抚。 【不重新分,老实点。】 ……行吧,其实她不太会安抚。 消化了两颗丹药,归音见丹田并没有异常,于是把剩下三颗也都吃了进去。 趁着灵根消化丹药时间,也不忘抓紧时间修炼。 “噗。” 嗯?什么声音? 归音看着丹田里新多出来的气流,她突破炼气四阶了?这也有点太突然了。距离上次突破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未免有些太快了。 既然突破了,稳固境界才是最要紧的。 从修炼状态中退出的归音看着面前摆放着的丹药心知过犹不及,但面对如此捷径,谁又能不心动呢? 收起丹药,清理院子中的痕迹,出门买了张大地图,随后离开了天浪城。 不过去驿站找自己的马时,被驿站的马夫说了一顿,还给人家补了这一个月的看护费。 看着手里的地图,对比着山脉走势,归音很快确定了自己要去方向。 天浪城本就是修士和凡人掺半的城市,距离一些小宗门也是极近的,归音没走上几天,就到了目的地。 卓景门,一个三流都算不上的小宗门,连去仙踪会的资格都没有。平日想要找修仙的苗子,都要门内修士一个村一个村地去找。 来的第一天,归音差不多就认全了这个小宗门的人。不是她记忆力有多好,是这个宗门连洒扫弟子都算上,也没超过三十人。 境界最高的掌门也不过是金丹修为,而且还在闭关。 宗门占地面积也极小,只有一个山头,但是他们运气不错,这座山下有着一条浅薄灵脉,虽不太大,但也足够这个小宗门用上几百年的了。 归音用三天摸清了整个宗门的情况,并且靠着开挂的眼睛找到了一处灵气最浓的地方——弟子们上课的大殿外面,一棵高大的花树。 这棵树是什么品种她不知道,但树龄应该不小了,树干粗壮枝叶茂密,树上的花也是常开不败。 第四天起,归音就开始昼伏夜出。卓景门人少,空屋子多,这让归音方便很多,她白天躲在没人的空屋子里修炼,晚上坐在花树上修炼 后来发现哪怕白天她躲在树上也不会有人发现她,她干脆连空屋子也不钻了。 白天也会跟着蹭课,学习一下修仙界的基础知识。 * “师姐,刚才许长老讲得我没有听明白,你能在给我讲讲么。” “师姐我也没听明白。” “还有我还有我。” 树下被围着的少女,归音认识,叫聂盼旋,是卓景门的首席弟子,也是大师姐,炼气六阶,脾气一等一的好。虽然修为不高,但却是这些弟子的主心骨。 聂盼旋也是三灵根,今年十七岁,修炼六年炼气六阶,相比来说还是作为散修的她修炼得更快一点。 就算有嗑药的原因在,那也是一年时间实打实的升了四阶。 她没感觉到酆戾说的进了门派修炼就会简单很多。这两个月虽然感觉到修为在累积,但不论是修仙还是炼体都没有突破。 归音不知道的是,聂盼旋虽然修炼速度不快,但她在系统的学。无论大小宗门,都有一套专门的入门教学,前人的经验总是快于自己一点点地摸索。 不像归音,总是遇到什么才学什么。 就比如修炼一年了,归音还是单纯的以为只有灵根的优劣才会影响修炼的进程。 但实际上,影响修炼速度的先天因素除了灵根还有资质和根骨。后天因素无非是什么气运机缘和努力。 看着走远的人群,归音在储物袋里掏出一张已经快风干的饼,就着水解决了自己的午餐,她真的好想吃一口热乎饭啊。 现在虽然已经入冬,但是还没有冷到让人不能接受,加上这棵树好像有阵法加持,四季常青,连叶子都没掉一片,她藏身其中也是暖暖和和的。 ‘?有人?’在准备修炼的一瞬间归音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猛地睁开眼,向远方看去。 若是卓景门的人靠近,她自然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靠近的两道气息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什么人会偷偷潜入这种小宗门,难道和她一样,是来蹭灵脉的散修? 归音决定按兵不动,看看这两个人想做什么。眼看着这两个人离树越来越近,归音还是没忍住,从玉坠里掏出针线。 针线是铁匠师父送她的那个箱子里的,箱子里什么奇奇怪怪的针线都有,现在她手里拿的就是一卷光滑锋利且坚韧的线,针是里面最粗的,用在穿透兽皮的。 她进阶炼气四阶之后发现自己能够控制四根针线,像这种敌明我暗的情况,这可是个阴人的好宝贝。 这两人在树下停下了脚步,没有要上树的意思,归音的担心暂时消退了些。 两人之中身材矮小的那人开口:“就是这棵树?” “是这,动手吧。”另一人说着掌心便燃起火光,像是要烧了这棵树。 ‘艹!’归音暗骂一声,手指勾动,闪着寒光的针带着肉眼难以分辨的线从她指间滑出,扎向两人的眼球。 小个子那个察觉到飞来的针线,勉强用灵气弹飞。 另一个正找着点火位置,被两根针线从眼球扎入,穿透了脑袋,顿时惨叫出声。 小个子想上前查看他的情况,却没想到刚刚被打偏的针线转了个弯飞了回来,对着他的眼睛跃跃欲试。 声音传出,有人朝着这边赶来,小个子没办法,想要伸手斩断针上连着的线,但不论他怎么尝试,都无法伤害这细细的针线分毫。 周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他只能顺着针扎进去的方向把它□□,不等他再有仔细看看那针线,脚步声在便在近处响起,两人只能匆匆离开。 归音看着手里没有沾染分毫血迹的针线,还是掐了一个除尘诀后才将它收回玉坠。 除尘诀是她在这里新学的,还挺好用。 匆匆赶来的人看到了树下零星的血迹,却没看到人影,不由得奇怪。 “师姐,我明明听到了惨叫,怎么赶来之后却没有人。” 聂盼旋没有回答他,只是抬头望着那茂盛的树冠。 “师姐,不是有人藏在鎏灵树上吧?”另一人不确定的开口问道。 “不会的。”聂盼旋收回目光,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不会有人能上得去鎏灵树。” 归音被她说的一头问号,怎么就上不去?她现在不就在树上坐着呢吗? “去和长老说一下这件事,加强警戒。”聂盼旋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只是让人去把这件事报告给了门派长老。 归音坐在树枝上一头雾水,鎏灵树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什么那两个人要烧掉它?为什么聂盼旋又说没人能上得去? 刚才那两个想要烧树的人也不过是炼气七阶和八阶的修为,看着没多高,但是这小宗门所谓的长老也不过才筑基中期。 归音想不通其中关窍,只能压下心中疑问继续修炼。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场血腥的屠杀预告,将在她眼底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在卓景门蹭课学到的: 1.法修基本技巧,如单手掐诀,双手结印等 2.各种修仙界常识性法诀,如除尘诀 3.不同修为等级的称呼,筑基—仙子,金丹—仙师,元婴—仙君。他们只教到这,说修为更高也遇不到。 4.资质普通的三灵根修士,无机缘终生无法突破化神。 第19章 第19章 卓景门的夜晚总是很安静的,归音也习惯性的沉浸在修炼状态。可偏偏今晚,树下的人是来了一波又一波,直到后半夜来人的频率才降下来。 归音侧躺在树枝上,也不打算修炼了,就想数数看今晚到底能来多少人,要是以后一直这样,她可以考虑换个小宗门蹭灵气了。 归音从来没感觉到夜晚这么难熬过。之前处在修炼状态,时间过去得很快,现在她只能望着天上的月亮和远处的人影度过这样一个晚上。 远处的……人影? 归音翻身坐了起来往上爬了一段距离,屏住呼吸运转木石潜踪。 远处走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下午的那个小个子,另一个是个筑基后期的黑袍修士。 “王铁水就是在这被捅瞎的眼睛?”筑基后期的修士开口问向小个子。 “是,就在这,树上飞下来四根针线,王铁水当时正在找合适的方位放火,一时不察就被直接捅瞎了双眼。” 黑袍修士抬起头,看着鎏灵树茂密的树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归音蹲在树干上,一手抱着主干,另一只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 “他们发现了吗?” “我们撤得快,他们只听到了王铁水的声音,没看到我们的身影。” “看到也没关系。”黑袍修士抬起手抚摸树干,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都杀了就好了。”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归音听得心惊肉跳。 “可是堂主说……”小个子有些游移不定。 “你听命于你们堂主,而我直接听命于阁主。”黑袍修士仿佛对自己能越过堂主感到骄傲不已。 “是。”小个子最终还是低头应了。 “下山集结人手,立刻动手。我倒要看看人都死了,谁来保护这棵破树。” “可这才是第一棵,动静闹得这么大,以后就不好办了。”小个子还在试图劝说黑袍修士。 “听我的。”黑袍修士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小个子修士在树下站了一会,最后下定了决心追了上去。 归音看人走的影都不见了,才放松下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个新的小储物袋。 她刚才不止手里有一颗,她胸前也有一颗,刚才躺的树枝上还有两颗。 是顾秋翊储物袋里翻出来的留影石,灵气催动录像,可重复观看,不可重复录制。 归音拍了拍身底的树干,安慰着这棵不知年岁几何的树。 一阵风刮来,树叶哗哗作响,像是在回应着归音。 归音没在思考插不插手上花费太多时间。这件闲事她是一定要管的,倒不是她正义感爆棚,只是不忍心而已。 不忍心平静安宁被打碎,这是她一直向往的。既然没机会拥有,看别人拥有也是好的。 再说她在卓景门蹭了这么久的灵气,袖手旁观也是有点说不过去。 归音收好留影石,在储物袋里翻找着能充当纸笔的东西,最后只找到了当时在天微楼买了还没用上的符纸笔墨。看着猩红色墨迹落在符纸上,总觉得多少有些渗人。 唉,凑合凑合吧。 写了百八十张内容一样的纸条,归音准备把他们塞到卓景门各个角落。 归音抚摸着鎏灵树的树干,“帮帮我吧。” 手掌下涌出一股翠绿色的光芒,将她包裹,等光芒散去,她身上的气息已经变的和鎏灵树一样了。 为了应景,归音还特意换上了一身绿色的衣服。 塞完小纸条,归音最先去的是聂盼旋的房间,看着正在修炼的聂盼旋,归音手指隔空一点,唤醒了修炼中的人。 “你是谁?”看着房间中凭空出现的人,聂盼旋第一时间捏起了诀。 “你别害怕,我是鎏灵树的灵体。”说这话时归音尴尬的脚趾扣地,说自己是树生小精灵的事她出生起就没干过。 “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告知你宗门有难,望你速速求援。” 说完,将一枚留影石放到聂盼旋床上,便化作点点绿芒消失。说是消失,也不过是一个欺骗视觉的小手段。 同样的话,她还转告了卓景门长老和那位正在闭关的掌门。 在闭关状态的掌门被她强行唤醒时,差点抬手轰了她,幸好鎏灵树的光芒先一步安抚住了掌门,让归音有机会说完她这一套说辞。 归音发出去了三枚留影石,自己留下了一枚。 这种事还是存个档比较好。 做完这一切,归音再次回到了鎏灵树上,她至少要看到这群人有反应,才能安心离开。 归音刚爬回树上没多久,被她通知到的三个人就各抱着一块留影石来到了鎏灵树下,聂盼旋更是鞋都没来得及穿。 看到三个人的紧张程度,归音点点头,能听得进去劝,是他们命不该绝。 树下三人对视一眼,看着彼此手里的留影石,交换了个眼神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天一亮我就向修士联盟求援。” “掌门,为什么会有人要对鎏灵树下手。”聂盼旋看起来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鎏灵鎏灵,如其名,在它旁边修炼到一定时机,吞吐灵气浓度会是之前数倍,虽不易察觉,但也是经久不消。” “另外,鎏灵树克制一些魔修手段。”说到这掌门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修仙界的安稳日子还能过多久。” 旁的,是一句也不肯多说了。 看着天边微亮,卓景门掌门对两人说,“我去给修士联盟传消息,言武你去开护山大阵,盼旋你去把弟子们都叫起来,在修士联盟来人之前,我们要自己挺过一段时间。” 看着树下的人散开,归音也准备走了,她要赶在卓景门护山大阵开启之前离开。 归音拍了拍树干,和这棵相处了两个多月的鎏灵树告别。一道温和的绿色光芒涌入她身体,像是送给她临行前的礼物。 “多谢。” 归音离开卓景门后,运转着木石潜踪往山下走去。她上山之前把那匹马卖了,现在只能靠两条腿下山,这让她更加坚定了下山之后,说什么都要淘个飞行法器代步的想法。 一路上归音也不敢停,走了两天才见到一个小城镇,可惜的是,这是一个凡人城镇,并没有天微楼这样的存在。 归音只得又买了匹马,再次踏上了寻找宗门蹭灵脉的路。 离开了鎏灵树的加持阵法,归音才真正感觉到凛冬已至。 不过她有火灵根,运转灵力就能保持自身温度。归音自己保暖的同时还不忘给身下的马匹度过去部分热量,让一人一马不至于冻晕在半路。 顶着呼啸的寒风走了半个多月,她才到了目标城镇,青竺镇。 青竺镇是青竺派的附属坊市,因为规模不小逐渐演变成一个城镇。 青竺派是一个中等门派,她在仙踪会的那本小册子上看到过,只不过青竺派当时并没有住在迎仙楼,她对这个宗门称不上有多熟悉。 归音这次选择中等门派,是为了不再遇到灭门这种事。中等宗门在这方面总要比小宗门有点保障。 到了城外驿站,归音把这匹马卖给了驿站,她就不信,中等宗门的坊市会没有卖飞行法器的。 话虽这么说,但她进城之后的第一件事还是找了个客栈住下。她想这口热乎饭已经想了快三个月,也很久没又好好睡过一觉。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现在也要吃饭睡觉。 等睡到自然醒,归音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给自己捏了个除尘诀,赖了一会床才起身梳好头发换好衣服打算去镇上的卖法器的店里转一转。 走出客栈没多远,就在街上看到了熟悉的招牌——天微楼。 没想到天微楼的生意做得还挺大,都开出连锁店来了。 归音也没犹豫,迈步走进了店里。伙计看到有人进门,热情地迎了上来。 ‘天微楼的入职培训做的好像也不错。’归音在心里暗自嘀咕。 “客人您想买点什么。” 归音看着楼梯,“二层我可以上去么?” “当然可以,咱们这一层二层是供炼气期修士选购的,三层四层是供筑基期修士的,五层六层是供金丹期的,七层是供元婴的。” “你们这连元婴期能用到的东西都有?”归音有些惊讶,元婴基本是一般修士能达到的顶峰了。 “当然了,离宫阁可是最大的修士商行。”伙计一副具有荣焉的样子。 “离宫阁?不是天微楼吗?” “离宫阁是总称,下设天微、天魁、天机、天孤、天罡五楼,开在不同地方。” “这样啊。”归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这次来想买个飞行法器,这里都有什么品阶的。” 一听归音要买法器,伙计更殷勤了。“咱们这适合炼气期的有法宝和灵宝,您看您需要哪种。” 听到法宝和灵宝两个词,归音知道这触及自己的知识盲区了。 伙计看出归音的迟疑,解释道。“法器从低到高称呼为法宝、灵宝、灵器、古灵宝、古灵器、玄灵宝、玄灵器。不过后四种只有各种高阶秘境才有产出。每种等级又分上中下三种品质。” 看着伙计顺顺当当地给自己解释,归音都想留在天微楼当两个月伙计,顺便恶补一下基础知识了。 “好一点的飞行. 额法宝、灵宝都行。” 伙计带着归音走上二楼,一边走还一边询问,“您对样式和效果有什么要求?” “速度快,长续航,外观不重要。” “您看这两款,一款是上品法宝,灵力续航。一款是下品灵宝,灵石续航。速度均可达到筑基中期剑修御剑的速度。” 灵力续航的是一支飞梭,灵石续航是一块飞毯。 归音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小孩子才做选择,她全都要。 “如果我两个都要,可不可以便宜一点。” “两件一起八百下品灵石。” 归音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价格。可以,合适。 “这两件我都要了。”归音痛快的掏灵石,“你这有没有修仙基础大全啊。” 归音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她的问题让伙计一愣,“修仙…基础…大全是什么?” “就向你介绍这些法器法宝呀,灵植丹药呀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听归音这么一说,伙计恍然大悟,从怀里掏出一本不薄的册子递给她,“给您。” 看到伙计这么热情上道,归音决定帮他冲冲业绩,又买了许多画符的纸和一本符篆入门,还挑了几瓶增加炼气期修为的丹药,虽然她还剩不少,但以备不时之需嘛。 本次消费一共十块中品灵石,伙计送她出门的时候看她的眼神跟看财神爷一样。 归音也是非常满意自己的储备库再次丰满起来,等她补充完食物和水,就去探探那青竺派。 作者有话要说:  归音的背包: 飞行法器+2 增加修为丹药+5(瓶) 待读书籍+2 待办事项+1:自学符篆 耶!昨天涨了一个收藏! 第20章 第20章 从酒楼出来一转头看到了成衣店,归音脚步没停的走了进去。 自从开始修炼锻脉炼体决,她的个子就像是旱地拔葱,凭空长高了好多,导致从接天城带出来的衣服都短了一截,正急需补充几套合身的衣服。 归音进店里扫了一圈,开口道:“老板,我这个尺码的衣服,来十套,要深色能过冬的。” “您是要法衣还是普通衣裙?”柜台后面的老板看她张口就是十件,连忙推销道:“您看看这些法衣,都是新样式,还有防御功能呢。” 归音看着老板指着的衣服,颜色鲜艳,款式漂亮,还有淡淡灵气若隐若现。 确实,只有淡淡的灵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估计那点防御力连她用灵气凝出的盾甲都不如。 “就要普通衣裙。” 婉拒了老板的推销,点了几件看起来还不错深色的衣裙,掏出银钱准备结账。 “客人,我们这不收银钱。” “普通衣裙不收银钱收什么。” “这里修士居多,收银钱我们也花不出去不是。” 听着老板的话,归音收回装银钱的小钱包,“好,多少灵石。” “承惠,一块下品灵石。” 归音将一块下品灵石放到柜台上,还借用店家的里间换上一套玄色衣衫。 出了镇子,从大路上山走到顶,青竺派就在这群山之间。 但是归音选择抄小路上去,她怕在大路上遇到人,半路被抓包,那可就真白来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归音还是选择运转木石潜踪,靠两条腿走上去。 这边倒是比卓景门那边暖和几分,换上厚衣服的归音没走一会儿就热了起来。 她边走边观察四周动静,直至半山腰。动的没看到,倒是看到那边树丛里仰面躺着一具尸体。 那青白色的面容,她在接天城做医馆学徒兼职仵作时见过不少,一眼就能辨认出这是一具才死没多久的尸体。 归音走近那具尸体,做了一个简单的尸检。 死者是个女孩,和她差不多的年纪,面容虽然肿胀不堪,但也能依稀看出原本的清秀模样,衣角上绣着青竺派的字样,衣服的料子不算太好,可能是低阶弟子或者是外门弟子。身上没有储物袋,可能是刚开始修仙或者是被人拿走了。 归音伸手掀开尸体的衣领,一对青紫色的手印嵌在女孩的脖颈上。又翻了翻尸体的眼皮,顺便展开女孩因痉挛蜷缩的双手。 一个被带到荒无人烟的山林里掐死的外门弟子。 归音确实需要一个混进青竺派的办法,但利用一个无辜惨死的女孩的尸体,她做不到。 归舟教的好,让她有了点人性。 “我把你埋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归音对着躺在地上的尸体说了一句。转身掏出工具准备挖坑,却发现自己裙角像是被什么勾住。 低头一看,是她之前展开的手。 归音皱了皱眉,想起了在卓景门树上蹭课时,那位许长老讲过,修士的元神要比普通人强上几分,死后不会立刻消散,哪怕是刚入门的修士也是如此。 难道尸体的元神还在这附近徘徊? 归音看着自己被勾住的衣角,试探着说:“想让我帮你报仇可以,但我用你的外衣。” 她话音刚落,原本勾住她衣角的手便垂落下去。 归音脱下女尸绣着青竺派字样的外袍,从自己储物袋里找出一套新买的外袍给她穿上。然后把顾随风的尸体从棺材里拎出来,把女孩放进去,再放回小储物袋里。 至于顾随风,有块布能盖住这张老脸就行,反正现在她的小储物袋多,随便找个放进去就是了。 打包尸体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再来几回她可以直接去义庄冥店应聘了。 换上用除尘诀清理过的外袍,还照着女尸的发型剪了个刘海。 手间摆弄着从女尸身上褪下来的腰牌。腰牌一面是女尸的名字‘施菱杉’,另一面则是灵植园三个字。 其他再无任何信息。 归音将腰牌挂到自己腰上,开始想施菱杉的修为应该是多高,她猜测不会太高,那她现在炼气四阶的修为就有点太过引人注目,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现学吧。 归音尝试用炼体的修为掩盖修仙的修为,几次实验之后发现行不通。 先后又换了几种办法,都以失败告终。 最后发现症结在那四道气流。归音控制着气流停止运转,再将它们收回灵根之中,此时经脉里只剩一把青绿色的小剑孤零零地转着。 加之鎏灵树的气息还未消散,她整个人都变的极为不显眼。 成了。 伪装妥当后,归音决定从大路上山。 刚走回大路还没走多久,就有一队修士从后面赶上了她。 “你是哪里的弟子?为什么一个人在山下晃悠?”发问得像是带队的管事,有筑基中期的水准。 归音低着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我…我是灵植园的,我下山和管事走散了,我…” “别说了别说了。”管事一脸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她闭嘴,“跟上我们,再掉队就死外面吧。” “谢谢…谢谢您。”归音不停地朝着面前的管事鞠躬,直到这群人走过她面前,她才脚步匆忙地跟在队尾。 这行人脚程不慢,用了不到半时就走到了山顶。 带队的管事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只小船,扔向天空,小船迎风变大,竟是个飞行法器。 赶路的弟子排队上船。这支队伍的人不算多,飞行法器还有很大的空间。归音找了个角落坐下,本想着听听这些弟子们路上都说点什么,好了解一下情况。 没想到这群人就像是锯嘴的葫芦,上船之后竟一个个都不说话,她只得缩在角落装自闭。 飞行法器的速度很快,归音觉得自己刚上来还没坐上几分钟,就到地方了。 看看这高大的山门,看看这气派的门石,看看这筑基期的守门弟子……守门弟子这是在干啥? 见守门弟子正在拿着名单一个个核对进去的人,归音心底一慌,开始寻觅逃生路线,她来之前也不知道还有这道程序啊! “你们怎么多了一个人?” 管事开口,也是没什么客套话,“最后面那个是上一队掉队的。谁带的,人丢了不知道?” 守门弟子看着手里的出入记录,有些迟疑地说:“上一队报缺人的是邹紊。”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浪费筑基丹的废物。”管事的语气极为不屑,“也是,除了他也没谁会把人弄丢。” 守门弟子看着手里的记录继续说,“他当时上报的走丢弟子是灵植园的。” “那不就是个灵植园的吗,腰牌还在身上挂着。”管事用下巴点点归音,“叫什么名字,说出来和他们对一对。” “施菱杉。” “是这个名字,但是……”守门弟子还是不肯放她进去。 “但是什么但是,是邹紊那小子把人搞丢的,现在人可是被我带回来了。”管事拍了拍守门弟子的肩膀,靠近他轻声地说,“一个修为都没有的小丫头能出什么事。让我把人带进去,这事我和大管事好好说说。等兄弟升官了,请你喝酒。” 他们说话声音虽轻,归音却听得一清二楚,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自己运气好,遇到了内斗。 守门弟子犹豫地看了她两眼,像是确定了她真的没有修为,才点头放她进去。 进了青竺派大门,管事让她该回哪回哪,也不再搭理她,带队就走了。 归音看着天地间薄雾状的灵气,深深吸了口气。 青竺派,她来对了。 只是现在天还亮着,人来人往的,她不好直接找灵气浓郁的地方,就准备先去灵植园,等天黑再行动。 顺着尸体留下的气息,归音寻到了灵植园,还顺利找到了施菱杉的屋子。 增强五感还是有大用处的,以后必不会减少五感的灵气摄入量。 在屋子里等到天色渐暗,归音开始‘装点’施菱杉的屋子,然后散开头发遮住脸,坐到床上开始推演各种可能。 听白天那名管事话里的意思他和这个叫邹紊的关系极差,还有着竞争关系,他肯定会把这事大肆宣扬,给对方造成压力。 既然施菱杉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杀她的人必定会来确认真假。 只要对方来得够快,她明天就能安心去修炼。 想到修士死后元神不会立刻消散,归音在玉坠中翻找着,她记得在整理玉坠时看到一卷秘法,是专门处理修士死后元神的,现在趁人还没来临时抱佛脚的学学毁尸灭迹小妙招。 归音等到后半夜,就在她以为今晚不会有人来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来人闪身进入又紧紧地关上了房门,还给这间屋子下了一道隔音结界。 ……现在上门找死的人都这么贴心了吗。 进来的人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先是开口询问,“你到底是谁?” 归音借着月光看清来人,外门管事统一的蓝色袍子,筑基初期修为。最关键的是,他的手上还留着施菱杉的气味。 看着追杀上门还这么多话的人,归音也没和他客气。手指勾动,一口金色的大钟从他头顶罩下,把他整个人严严实实的扣在了里面。 “我是来索命的恶鬼。” 声音轻轻,仿佛来自天边。 下一秒,钟里响起了爆炸声。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有涨收藏,今天会涨嘛?! 第21章 第21章 归音是真的下了血本,天浪城摸来的筑基修士储物袋被她掏空一半,才布下这个圈套。 钟是上品防御法宝,里面还挂着几件攻击法器。这人脚下站着的地板被她撬开往里塞了一块铁板,免得他用遁地符逃跑。铁板和地板中间塞了厚厚一沓攻击符篆,各种属性一应俱全。 四周的窗户上也贴上攻击符篆,总之不论这人是想要跑还是想要打,都注定死在这里。 听着钟里面传出的惨叫,归音再次感叹要不是他做坏事准备意识较强进门就下隔音结界,怕是半座山头都能被他喊醒。 归音在爆炸声的伴奏下掏出一卷空白玉简,用神识在里面写着修仙界生存守则:第一条,上门找茬时先动手,少说话。 钟里的爆炸声渐渐消失,归音没急着收回防御法器。 如果里面的人还活着,他会破开这座钟出来杀她,那这座钟就算是消耗他法力的工具。若是破不开,只等着今晚过去,明天早上给他收尸就行了。 毕竟钟和符篆都不是杀招,涂在门上的毒才是。 毒是玉坠里的。顾随风留在玉坠里的阴毒东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瓶毒就是众多毒药中的一瓶。瓶里是漆黑的液体,触之必死,可能是因为起效慢,这瓶毒被极为不重视的扔在深处。 顾随风看不上它,归音可不敢小瞧,能在被大乘修士留下的东西,总不会是简单的。 所以她在往门上涂毒的时候只涂在了外侧,她怕涂在里侧自己在屋子里待时间长了也会中毒。 归音点亮了烛火,拿出天微楼伙计送给她的那本小册子,慢慢地看了起来。 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归音起身收回了钟,只见里面人身体蜷缩,抱成一团。 归音站在一旁端详了一会,拆下一根桌子腿,戳了两下。 死透了,都硬了。 归音怕他的灵魂也还未散,打算再送他一程。 双手结印,虚空一按,密闭的空间像是卷起一层无形的火浪,隐约间听到一声嘶吼,随后便归于寂静。 焚魂咒,也是由玉坠友情提供的阴损招式。 虽然阴损,但是还挺实用的。 像这种小招式,虽然恶毒,却没有后顾之忧。修炼功法实力不够修炼就会被反噬,但修炼招式实力强弱只会影响施展的效果强弱。 归音决定等有时间一定要把玉坠里这些五花八门的东西全学一遍。 清理掉她在屋内留下的痕迹,把贴在窗户上没用到的符篆收好,最后把门上涂毒那两块挖下来带走,冤有头债有主,误伤别人就不好了。 尸体留在房间,锁好门,趁着天还没亮彻底,直奔灵气最浓郁的地方而去。 站在断崖边望着对面的密林中浓郁的灵气,归音很难不心生向往。至于旁边禁地两个字被她直接忽略了,她都偷偷潜进来了,还在乎禁地不禁地的吗。 危险?谁修仙不是逆天而行,危险就不修了? 只是面前这片天堑没那么好过,天已经快大亮了,没有时间犹豫,归音纵身一跃,直挺挺的跳了下去。 上面是肯定飞不过去了,不如从下面飞过去。 归音在距离地面还有十丈高时,放出了飞毯,迅速的摆好灵石坐了上去。 那个伙计果然没有骗她,飞毯是真的很快,她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下面的景色就已经到了对面的悬壁。 归音将断无名插在断崖上当作借力点,像只壁虎一样飞快的往上爬,有望在太阳彻底升起前上去。 在离顶峰还有不到二百米距离时,归音听到头顶传来了一男一女的谈话声。 一个听起来不太年轻的男声,“听说阮仙师带队今年的试炼小会,真是恭喜了” “屈仙师有话不妨直说,你把我叫来禁地,不会是为了恭喜我带队。”清清冷冷的女声,听她说话有一种碎冰碰瓷碗的感觉。 “阮仙师不必如此防备,我这次找你来确实只是为了试炼小会,不知名单定了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不是玄衍宗新出了一位冰灵根天才,我这是在担心阮仙师您被小辈夺了风头啊。” “我当你是有什么事,原来是怕别人当了你孙儿的路。”女子冷笑一声。 “那可是个剑修,说是一剑劈天都不为过,若是成长起来,可不好对付。” “多一位强大的人类修士不好么?” “好是好,只可惜不是青竺派的。” “你还是少些杞人忧天吧。”女子又说,“玄衍宗的那位天才打算今年冲击筑基,连名字都未曾递到试炼小会的名单上。” “他入玄衍宗还不到两年竟打算冲击筑基?”语气中除了惊讶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希望屈仙师能够好好理解天才这两个字,不要总想着背后下黑手。”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远,像是先他一步离开了。 “两年。” 归音听着头顶上的人从牙缝里挤出的两个字,心情有些复杂。她没想到再次听到归舟的消息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归舟是个当之无愧的天才,只比她早修炼两个月,今年就准备筑基了。再看看她,现在炼体一段,今年能不能到三段还是个未知数。 听着两人前后离去的脚步声,归音往上边爬边念叨:“想害归舟?你怕是会被他骗到骨头都不剩。” 爬上断崖,归音头也不回的往深处走去,那边灵气更浓。 * 青竺派灵气最浓郁的地方是禁地的一汪潭水,归音走了一整个白天才来到这里。 看着微微结冰的潭水,归音在下去还是不下去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下去了,毕竟冬天,是真的不暖和。 盘腿坐在谭边,没有什么多余的准备动作,直接开始修炼。 这里灵气浓郁,人迹罕至既适合修炼又适合练刀。 几天下来,归音没感觉到这禁林有什么危险的地方,只觉得这里的月亮格外的亮,离她格外的近。 真正修炼起来,归音才感觉到鎏灵树最后涌入她体内的那道绿光的作用好,她真的体会到了卓景门掌门所说的‘吞吐灵气浓度会是之前数倍’的感觉。 这里灵气本就浓郁,加上鎏灵树的馈赠,她提前体会到了筑基之后修炼的感觉。 不再是从天地间拣选元素粒子,而是直接吸纳灵气。 看到这样的效果,归音不禁掏出了那本拍卖会上买回来的《金玉凝神秘典》,强上加强再加强的效果,真的很难让人不心动。 浅试一下,并未反噬,归音便放心大胆地练了起来。 她的炼体和修仙是两套循环,一同进行谁也不耽误谁。只不过炼体是她在练,修仙的循环是气流在帮她走,通过秘典吸纳到的灵气被她统统注入脚环中,一分都没留给灵根。 金系秘典筛选出来的灵气,和她从自身提取出单供金系灵气并无二样,脚环吃得饱,她也省了大事。 随着炼体功法运转,鎏灵树那道涌入身体的柔和绿光,渐渐和她血肉融为一体。 现在只要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别人就会觉得她是一棵树。藏木于林,她以后再也不用修习其他隐匿气息的法诀了。 当鎏灵树的光芒彻底和血肉融为一体时,归音的丹田里来了一个新的小家伙——一道活泼的绿色光团。 看着光团东撞一下西撞一下,归音一时间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无奈。 【以后不如直接在我丹田里开个幼儿园。】 光团覆盖什么,她就能隐藏什么,以后隐藏修为倒是省事了。 鎏灵树的如此大礼让归音疑惑的同时还有些害怕,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用付出代价的往往才是最贵的。 这份礼物已经贵重到不像是她通知卓景门众人躲过一劫顺带救了鎏灵树,反倒是像她救了鎏灵树一家老小。 ‘这才是第一棵……第一棵?’归音回想起那个小个子说的话。 如果卓景门的鎏灵树是他们计划中的第一棵,那她把事情闹到整个修仙界皆知,还真的是变相救了鎏灵树的一家老小。 嘶,结合卓景门掌门对鎏灵树的第二种解释,她好像无意中破坏了别人的大计划。 报信的是树生小精灵,和炼气四阶归音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对,就是这样。 但凡她现在是个金丹,她都会把这件事裱起来挂脑门上,可惜实力不够,做好事都要隐姓埋名。 想清楚缘由,了结心中疑问,归音再次进入不眠不休的修炼状态。 好不容易进来灵气这么浓郁地方,她真的是一刻也不想浪费。白天练刀,练到筋疲力尽,夜晚用修炼代替睡觉,如此循环往复。 在潭水边修炼的第四个月的某一天,骨骼暴涨带来的摩擦声昭示着归音即将进入炼体二段。 和修士进阶的清明豁达不同,体修升段伴随着的往往是痛苦。血肉的变化,经脉的变化,骨骼的变化都包含在其中。 压制住进阶的冲动,归音强制从修炼状态退了出来,将手里增加修为的丹药排出了个顺序。 她准备顺便突破一下练气五阶。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无人在意,但还是要说一下,最近改成隔日更啦! 第22章 第22章 归音这次吃的是养灵散,一瓶里也是五粒,每粒只有花生米大小。 按照上次的经验,将丹药一把塞进嘴里,丹药化成热流如期而至,仅靠着气流带着药液在经脉中运转,很快就到了丹田。 药液化成的灵气注入灵根,但预想中的突破并没有随之到来,吞噬着灵气的灵根好像在说‘不够吃,再来点。’ 突破四阶时,只靠五粒丹药就能完成进阶。现在四个月的苦修再加上丹药,竟然还不够冲击五阶,可见晋升的难度是在翻倍的增长。 归音打开了面前的第二瓶丹药,仰头倒进嘴里,再次进入修炼状态。 没过多久,归音睁开眼皱着眉吃下了第三瓶丹药,继续吸收着药液灵气。 半晌过去,仍是没有要突破的迹象。 她能感觉到丹田处的灵根已经在发胀,但就是不肯吐出第五道气流,只得放弃同步进阶计划,收起面的丹药。 进阶时玄之又玄的感觉强求不来,她大概是还缺少一个进阶契机。 归音偏头看看旁边的潭水,又抬头看看天,紧接着往嘴里塞了一颗龙眼大的药丸,一头栽进了谭水里。 这颗是玉坠中的洗髓丹,品质要比当初城主给的好很多。 当初吃那颗洗髓丹,只有暖洋洋的舒适感,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但现在的感觉却是与当初完全相反。这颗洗髓丹像是一个“拆迁队”,不管打哪路过,都要敲上两锤子,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拆了重组。 升段的痛苦和洗髓丹带来的痛苦叠加,她紧咬着牙,嘴里血腥味弥漫。 她清楚的‘看到’自身的杂质被剥离,‘看到’骨骼剥离杂质后又被压实,‘看到’经脉渐渐变为鲜红色,‘看到’一部分血液随着杂质一起涌出皮肤,像一件贴身的铠甲一样附在她身上。 在洗髓丹剥离杂质的同时,她也在悄然进阶。 随着身上的铠甲越来越厚,归音整个人也在往潭底沉。 归音苦中作乐的想着,幸好炼体之后不止用肺呼吸,不然就成了第一个被淹死的修士了。 她希望自己能够痛昏过去,可在洗髓的过程中又必须保持清醒。 脑海里想着前世今生乱七八糟的事情,身体对疼痛的感受逐渐变为麻木,但洗髓丹对她的改造还未完成。 就在此时,远处响起了一群人靠近的脚步声,归音心底一紧,暗道一声麻烦,她现在动都动不了,更别说逃跑。 【完了,上面还没清理。】 归音差点顶着洗髓丹的功效从修炼状态跳起来,她没想过禁地深处会有人来,水潭四周的树木和石块上全是她刀气劈砍出来的痕迹。 没等她想到应对方法,上面人谈话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堂主,这边有痕迹。” 听着上边说话的声音归音紧张的像是马上就要把心吐出来了。她现在只能祈祷这些人不会进到潭水里查探。这汪潭水清澈但是很深,不跳下来是不会看到她的存在的。 “不要靠近潭水!”更远处的声音响起。 “堂主您看,这周围树上全是刀气劈砍出来的痕迹。” 听着上面那群人在水潭远处停下脚步,归音稍微松了一口气,控制着神识附在水面,试着‘看一看’上面的情况。 她‘看’到有十几个人站在距水潭百米远的地方站着。身上挂着一样的的腰牌,上面的刻字是执法堂。 归音知道执法堂,稍微有点规模的宗门都会有执法堂这样一个地方,为了处理宗门弟子大小纷争。 不过执法堂应该是内门机构,可她杀的是一个外门管事啊。难道这群人不是来找她的?但是这几个月来,这里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 领头那人摸着树上留下的刀痕,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人靠近执法堂堂主小声问道:“老大,那外门管事有什么门路,追查他的死因竟能交到了我们手上。” “不是有什么门路,而是他是死于乌蟾的毒。”看着提问的人一副没明白的样子,又解释道:“乌蟾出生便是三品妖兽,但数量极为稀少,只有在部分中阶秘境里才会出现。” “就是说有一个至少金丹后期的修士潜进过咱们宗门?”终于听明白的小跟班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为什么到现在才被要求彻查,人都死了四个多月了。” “当然是因为屈仙师的孙子碰了这位管事的尸体,中了毒现在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旁边又过来一个人,拍了拍前面这人的肩膀说:“现在正到处发疯找人要说法呢。” 其他人也在四周找着什么,只是没一个敢靠近水潭。 但哪怕他们把地都掘开了依旧是一无所获。 执法堂堂主抬头看了眼天色,“月亮快出来了,先回去,明天早些来。” 听着上面人的对话,归音知道她在青竺派蹭灵气的日子也到头了。 ‘看’到这群人彻底离开,归音用灵力震碎了身上血红色的‘铠甲’。 其实早在那群人开始掘地的时候,洗髓丹的药效就已结束,不过她一直不敢动。 归音想伸手去摸一下那厚厚的血痂,却在抬头时看到不远处有一具尸体。 穿戴整齐,但是已经白骨化。 归音狗刨着到了那具白骨边,勾起白骨腰上的储物袋打算退一点看得完整些,但是看到了他衣襟松散的胸前还放着一个储物袋。 秉持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归音伸手把那个储物袋也勾过来了。 看着手里两个鼓鼓的高阶储物袋,归音顺手把潭底的那具白骨收殓了。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她都拿了人家的储物袋,总不好再让人家躺在这冷冰冰的潭底。 狗刨着上了岸,用灵力把身上的衣服蒸干,展开地图查看青竺派周围情况,找着逃跑路线。 来的时候是从大门混进来的,出去可就麻烦了。 思索再三,归音最后决定横穿禁地,从山里离开。 这片禁地在青竺派最边缘的位置,只要从禁地横穿出去翻过一个山头,就不再是青竺派的地界了。 收好地图,说走就走。 当然也不是真的光靠两条腿走出去,进阶后的归音灵活的顺着树枝跳跃前进,自从她正式炼体开始,各种技能都逐渐点偏。比如现在,她绝对敢说自己窜得比猴快。 在天亮之前,归音不仅走出了这片禁地,还翻过了那座山头。 好消息是边界处无人看守。 坏消息是青竺派护山大镇是开着的。 看着倒扣在面前的光幕,归音心凉了半截,顺着光幕走了一段路,始终没找到这光幕有什么缺漏。 也是,人家一个中等门派,怎么会给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留纰漏。 看着周围郁郁葱葱的树,一个不太可想的想法在她脑海里形成,要不……试试装成一棵树。 试试吧,试试也死不了。 归音挽了挽袖子准备就地躺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怎么好像比之前还矮了一截,这袖子怎么约挽越长? 越整理衣服越感觉不对劲,归音掏出玉坠里放着的镜子照了下,一句粗口脱口而出。 “艹,这小乞丐是谁?” 归音用没举镜子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肌肉紧贴着骨骼,是一拳就能送人上天的程度。 但是单看外表…… 就是一个吃不饱饭的可怜孩子。这种凄凄惨惨的视觉冲击多半要归功于她那看起来就营养不良,苍白削瘦的脸。 上山前新买的衣服也大了一圈,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巴巴的,瘦小又无助。 归音收起镜子,庆幸自己不用靠脸吃饭。 洗髓丹剥离身体杂质,压实骨骼肌肉,前段时间修炼功法长的那点高度又被压了回去,甚至比之前还矮。 躺在地上就能装成一截矮木桩子。 封闭气息,停止体内灵力运转,让丹田里的那到绿色光晕尽量扩散到全身。然后,腰上一个用力就从坡上滚下去了,竟然真的顺顺利利地骗过青竺派的护山大阵。 ‘这以后去哪个宗门都不用走正门了啊!’归音仿佛看到了自己日后蹭灵气的事业蓬勃发展,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啪直响。 滚下这长长的一个坡,归音已经不是狼狈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但她现在根本在乎这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放出飞毯,操纵着离开。 飞出去五天后,飞毯降落在一座不高的山上,向远处望还能看到一个小镇。 归音捡了些树枝控制着灵火,分别把两具尸体火化。在玉坠里扒拉出两个大小合适的盒子充当骨灰盒,在山顶选了个好方位把两人埋了。 还用手里不多的材料给两人刻了墓碑。之前在搬动白骨时,他身上掉落了一枚身份腰牌,是一个叫徐行云的空蝉峰弟子。 立好碑,归音给两座坟头鞠了三个躬,她也不会说什么送葬词,只是祝他们下辈子平平安安。 起身的一瞬间,她原地突破了炼气五阶。 看着丹田里多出来的气流,归音多少有些不可置信,这次进阶又是因为什么?因为心境吗? 虽说修仙只是她炼体的附赠品,但强上一分多条活路,谁会不希望自己更强大。 可惜她的进阶一直是稀里糊涂的,始终没摸清其中规律。 想不清楚就不为难自己了,拍拍身上的灰,坐上飞毯向着山下小镇飞去,她在去下个宗门去蹭灵气之前,还要先去镇子里补充食物。上次准备的东西都吃的差不多了,体修饭量是真大,要不是她准备的东西多,说不定都会饿死在半路。 归音在镇外收起飞毯,准备步行进城。 但她万万没想到会在城门处被拦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收藏QAQ! 第23章 第23章 “请出示户籍或路引。” 归音被这突然的要求问的愣住了,她出门一年多第一次遇到要户籍路引的地方。 但她还真有,出发前柳时卿给她办的加急,没想到居然有了用武之地。 右手在左腕上抹,路引便到了手中,姿态随意的递给了城门守卫。 守卫看看的脸又看看她手中凭空出现的路引,没敢伸手去接,“您是修士?” 归音点头,“是啊。” 见归音给了肯定的答案,守卫表现得极为惶恐,仿佛马上就要大祸临头。 归音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她不过是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这人在害怕啥啊?当初仙踪会里那么多金丹元婴,接天城里照样一片喜气洋洋,还敢去看修士的热闹,根本没有半分惶恐的情绪。 “你不必这样,路引还看吗?” “不用看不用看。”守卫连连摆手,小心翼翼的问:“您也是为了如意门的消息而来吗?” 如意门?是哪? 归音就坡下驴开始套话,“是啊,你知道他们人在哪么?” “我劝您还是别去了,他们就是骗人的。”守卫小声说道:“这些天已经不知道多少个人去试了,不仅什么都没拿到,还被骗了钱。” 这听起来怎么还是个传销诈骗组织呢? 归音对那专骗修士的如意门充满了好奇,摆出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无妨,我只是去看看。” 守卫见劝不动归音,便给她指了镇中的一所客栈,“如意门的人就在那间客栈,您进门就能看到他们。” 去看看,看看又不要钱。 不过等她真的站在客栈门口,望着大堂里的情形,开始犹豫要不要把那只已经迈进去的脚收回来,有些劝还是得听。 她正试探着收回脚,突然有人从后面狠狠的推了她肩膀一下,像是要把她直接推进去。但归音是个练刀的体修,下盘稳得很,这一下愣是没撞动她。 回过头发现身后站了一个身量矮小的炼气六阶男修士,见没推动,还恶狠狠地和她说:“进不进,不进别挡路。” 归音很是谦让的给这人让了路,她倚在门口,准备看看这如意门骗术如何。 这人进了大堂就把正睡得鼾声四起得两个人晃醒,“是你们出售参加试炼小会的资格么?” “啊对,是我们。”其中一人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先交报名费,三块下品灵石,交完再进行下一项。” 修士递给说话的人三块下品灵石,另一个人就站起来了,“走吧,去后面打一场。” 是个炼气五阶的修士。 “还要打一场?”这人有些不解的问。 “你要是实力不够,还不如我们宗门自己出人去参加。”说着就往后走,“打不打,别浪费时间。反悔的话,报名费我们可不退。” 这人犹豫了一下,就和他一起走进了后院。 试炼小会这个词归音是第二次听到了,上次是扒在断崖上听上面的人说的,连金丹修士都想塞自己人进去,那必定是个好地方。 看那人又闭上了眼睛,归音走过去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 那人掀起一只眼皮,瞥了一眼归音,“你也要报名?先交钱。” “怎么证明你们有参加试炼小会的资格?” 那人抛给归音一卷玉简,也不多说。 归音将神识探入玉简,里面是这一届参与试炼小会的宗门名单,最后面还盖着修士联盟的大印。 如意门,刚好就是名单上最后一个宗门,有资格推选一人参与试炼小会。 这次试炼共九十七个大小宗们参加,青竺派卓景门的名字都在上面。也只允许筑基以下的修士参加,还要求年龄不能超过三十岁。 归音也从这份玉简上了解到一切其他的东西,比如那大名鼎鼎的修士联盟。 “看完了吗?要不要报名,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名单就要交到修士联盟了。”坐着的人看她握着玉简半晌不说话,催促问道。 “要以你们宗门的名义参加?” “当然。” “你们宗门修士实力不够找人替你们参加试炼,怎么还收上钱了。” 之前看他们这么理直气壮归音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明白了,这不就是请外援吗?但是外援还得掏钱付费比赛。 这人有些傻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归音用下巴点了点通往后院的门,“刚才进去的那个人说的,你们想找实力强的替你们参赛,给你们比出个好成绩。” 坐着的人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道:“也不是为了比出好成绩,这场试炼太危险了,要是实力不够进去就是送死,我们虽然卖资格,但也不愿让人白白丢了性命。而且如果不交报名费,王涑一天天就白打这么多场了。” 看着削瘦苍白的手掌托着三块下品灵石递到自己面前,这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抬头愣愣地看着归音。 “我要报名,许非鸢。”有些事,还是需要许飞渊来承担。 归音坐下和他聊了一会,这个看起来睡不醒人叫汤予狄,是个练气三阶的修士,在他们宗门弟子实力排第二。 听到他这话归音只能沉默以示尊敬。 没一会,后院的两个人就出来了。炼气六阶的修士明显没打过王涑,气冲冲的就往门外走。 “这是下一个报名的。”汤予狄指了指归音。 王涑看着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也没犹豫,点点头就又向后院走去,归音在他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后院比她想象中的宽敞,足够两个炼气期修士比斗。 “先说好,不许用符篆法器丹药。” “刀可以么?”归音亮出腰后的断无名。 “武修?可以。” 归音没反驳对方把自己当成武修这件事,比起体修还是武修更容易让人接受一点。 “好,那就开始了。” 王涑话音刚落,对面的人就不见了,下一秒他就倒飞出去了,等到他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躺到了地上,脖颈间还架着一把刀。 归音笑眯眯地问,“还继续么?” “不继续了,你赢了。”躺在地上人回答得那叫一个快。 断无名归鞘,归音后退两步等着王涑自己站起来和她回大堂。王涑扶墙慢慢站起来,牵动背上被踹到的地方还疼的龇牙咧嘴的。 “就她了,名单填上吧。” 汤予狄听到王涑这么说,直接把归音报给他的名字填在了一卷玉简上面。 “好了,等着明天修士联盟来人就行了,走吧回村。” ?回村? 归音突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你们宗门在哪?” 汤予狄正在收拾东西,头都没抬的回了一句,“七曜村啊。” “……我也和你们一起回去吗?” “当然啊。”汤予狄一副你在问什么奇怪问题的表情,“明天修士联盟不仅来收玉简,还要用你的灵力做专属腰牌。” “那你们能等等我吗,我在镇子里买点吃的。”她想吃口热乎饭。 “不用,村里什么都有。”汤予狄在前面带路,归音走在中间,王涑揉着腰走在最后。这两个人前后堵着她,像是生怕她跑了。 出城门时那名守卫还没换班,看三人一起出来,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汤予狄在城外驿站牵出来一辆马力板车,招呼着两人上车。这辆车一拉出来,一下子把归音从修仙世界打回了种田世界。 跟着王涑坐上板车,望着有些昏暗的天,归音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决定是正确的吗。 算了,来都来了。 等三人到了村子里,天已经彻底黑了。这里的灵气几乎比接天城都要稀薄,在这里修炼就是白费时间。 归音没忍住问,“这儿的灵气这么稀薄,你们是怎么修炼的?” “往后走有座山,那里有个别的宗门,我们平时要修炼就去山脚下。” 行吧,是和她一样蹭别人的。 走到村里一处不小的院子,四周的‘围墙’都是藤条编的。见有人靠近,屋子里出来一个女孩,身量不高柳眉杏眼,周身无灵气波动,是个凡人。 见王涑扶着腰,连忙走过来搀扶他,“涑哥这是怎么了?” “比试拳脚闪到腰了。”王涑倒是没说是归音一脚把他踢成这样的。 “雨柔姐,这是替涑哥去试炼小会的修士,许非鸢。”汤予狄看人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连忙把身后的归音露出来转移注意力。 “涑哥真的不用去试炼小会了?”少女含着泪水的眸子里满是惊喜。 “对,找到去的人了。”王涑拍了拍女孩手安慰道,“你也不必再为我担心了。” 汤予狄在她身边小声解释,“趴在涑哥怀里的哭的是他未婚妻,叫乔雨柔。之前掌门说要是找不到人,就让涑哥去参加。” “试炼小会不是挺好个机会么,你们宗门就没有愿意去的?”归音也小声地和汤予狄聊了起来。 “机会倒是好机会,但是试炼怎么可能没有伤亡,我们实力又如此不济,去了就是送死。” 归音不太理解他们的想法,因外害怕伤亡而不敢抓住机会,难道就这么蹉跎着? 那为什么要修仙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耶耶耶!涨了四个收藏!!!多来点!我喜欢!! 感谢在2022-11-23 15:23:50~2022-11-25 16:1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2093713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第24章 站在大门口还没聊上两句,主屋里就出来了个小童,朝他们喊道:“师父让你们进来。” 乔雨柔忙从王涑怀里钻出来,擦干自己脸上的泪,带着三个人往院子里面走。 房间主位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修士,笑容和蔼,比起一派掌门,更像是幼儿园园长,筑基初期修为。 房间里还坐了许多小孩子,最小的刚会走,大一些的也就她这个年纪,一共十二个。 “你肯定觉得我们不像修士。”嗯,声音也很慈祥。 “确实和我之间见过的修士有些不同。” 掌门笑着摇摇头,“只是追求不同罢了。” 人家不愿意说,归音也不多问。 “灵竹,你带这位修士去北面那间新收拾出来的房间吧。”掌门叫了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小姑娘带她去房间。 “这段时间还要劳烦加一份我的饭。”说着把一颗中品灵石放到汤予狄手里,才跟着那个小姑娘出去。 “我叫乔灵竹,今年十一岁。”女孩歪着头看她,眉眼间和乔雨柔有几分相似。 “许非鸢。” “你见过的修士都是什么样子的呀,为什么师父会那么说?”小女孩的脑袋里像是有问不完的问题。 “我见过的修士……”归音回想着自己见过的众多修士,“都挺没人气儿的。” 除了卓景门。 小姑娘有些不理解,但很快又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继续问:“你明天想吃些什么,我去做。” 看着比自己年岁还小的女孩,归音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做饭?” “对呀。”乔灵竹点头,头上的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热的就行,我不挑食。” “好呀,我明早叫你吃饭,我做饭可好吃了。” “好,谢谢。” 闻着被子上清新的麦秆味道,归音本以为可以睡个好觉。但事实上她做了个梦,梦到前世种种,惊醒时,浑身都是冷汗。 外面天还没亮,归音却是再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盘算着在如意门这段日子要怎么过。 昨天屋子里那十几个孩子,有的还没到映灵石洗炼的年纪,有些到了年纪的也不像是在修炼的样子,这个宗门,有灵根能修炼的人怕是连一半都没有。 这所谓的‘宗门’更像是一个收养弃婴的地方,昨天如意门掌门说‘他和别的修士选择不同’可能原因就在这吧。 掌门知道修炼无望,却也没选择荣华富贵,而是在这小村庄里养起了孩子。 归音大概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兜售参加试炼小会的资格了。修士联盟主办的试炼小会,如果表现得好可能会赢回来一些生存物资。 无关修仙,单单是为了生存。 这里能修炼的人,也没有想离开,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的意思。可能他们只当修仙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吧。 不同的选择吗?也挺好。只要不试图感化她,什么选择都是好选择。 这里灵气稀薄不适合修炼,山上宗门的灵气也说不上多浓,归音不打算白费力。正好趁着这段闲下来的时间,把之间准备做但一直没时间做的事做了。 先是天浪城花九块下品灵石在地摊上买到的玉简和拍卖会上的那本灵植百解,还有在天微楼买的符篆入门,她虽然动手能力差一点,但动动笔还是可以的。 还有玉坠里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都要她一点点从头学。这里不适宜修炼,但她可以练刀啊。这么一盘算,待办事项还挺多。 想清楚之后,归音再也躺不下去了,起身去空旷的山脚下练刀了。 她现在刀法练到了第四卷,明显感觉到越往后越难。最开始她能一个月消化一卷刀谱,现在三个月也未必能练完一卷,怕是到后来,一年也不一定能练好一招。 归音在晨光熹微时回到如意门的院子里,乔灵竹站在饭厅门口看到她从外面走回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不想吃我做的饭跑出去买吃的了去了呢。”乔灵竹小跑过来,拉着她的胳膊把她往饭厅带。 “我出去练了一会儿刀。” “那你一定饿了,快尝尝我做的早饭。”乔灵竹把她按到椅子上,给她盛了一碗粥,还递过来两个成年□□头大的包子,“不够吃锅里还有。” 在女孩期盼的目光下,归音吃了一口包子,味道还不错,又咬了一大口,口齿不清地说:“确实挺好吃的。” 听到归音的夸奖女孩笑得更开心了些,端了一碗粥坐在她身边也吃了起来。 没一会,大家陆陆续续的都来了,汤予狄端着碗坐在了她另一边。 “你昨天给我的那块是中品灵石吗?”这人还有些睡眼惺忪。 “对啊。” “一块中品灵石你就这么随意地给我,你知不知道我差点两腿一软跪地上。” “可是我吃得多啊,多交钱有什么不对。”归音说着,起身去盛了第三碗粥,拿起了这顿第七个包子。 没办法,她消耗大,吃得多。 “你们出门在外不吃辟谷丹吗?” “辟谷丹又不好吃。” “就是就是。”乔灵竹在旁边附和着归音的话。 “你慢慢吃,我去把院子打扫一下。”汤予狄倒是比她吃得快多了,放下碗筷就准备出去。 “你不是修士吗?” “我是啊。”汤予狄有些奇怪归音为什么这么问。 “用除尘诀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动手扫。” 归音知道那些大宗门为了摆谱,都安排了洒扫小童,但是如意门就这么大个地方,也不需要摆什么谱,为什么不用除尘诀。 “除尘诀是啥?” 归音喝完最后一口粥,和汤予狄一起走到了院子里,单手掐诀,只见院子里不扫而净,焕然一新。 汤予狄合上张大的嘴,“教教我教教我。” 在归音一遍遍教着除尘诀的时候,修士联盟的人来了。 领头的一位修士看向院子里的一众人,“如意门将推选名单给我。” 汤予狄连从储物袋里掏出了昨天填好的那份玉简递了过去。 修士联盟的人展开玉简,看到了上面名字,“许非鸢是哪位?” “是我”归音往前走了两步。 这人收起玉简,拿出一块腰牌在上面雕刻了几笔,“将灵气和一滴血注入里面。” 归音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根针,扎向自己的手指……没扎破。 两次洗髓丹的洗礼让归音的皮肤变的坚韧异常。归音嘴角抽了抽,调动灵气附在针上才算扎透了皮肤,将血液和灵气一同送到腰牌中,看着两者在腰牌里融合。 “收好腰牌,这是进入试炼小会的唯一凭证。”修士联盟的人将腰牌递给她,“你是自行前往试炼小会还是需要我们统一接送。” “接送。”少走点路是点。 “九月初一,我们会来接你去试炼小会。” 说完便乘着飞行法器离开了。 归音将腰牌收进玉坠,继续教汤予狄除尘诀,等到他彻底学会,才回了房间。 九月初一的试炼小会,现在才五月,这四个月的时间和她要学的东西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少了。 归音开始了三点一线的生活。早上起来去练刀,然后回来吃早饭。吃过早饭回去看书画符。等到晚上再出去练刀,之后回来睡觉。 每天雷打不动,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疯狂汲取着知识。 那本灵植百解上的批注确实让她受益匪浅,虽然她不打算炼丹制药,但也方便在外行走。 九块下品灵石捡漏的那卷玉简,是一卷进阶符篆。正好衔接在符篆入门后面。 只不过现在还用不上,她连入门符篆都还没学完,这卷进阶的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放到了边。 她对于符篆的天赋可能确实是不多。每次学画新符她都会把自己气到血液直冲头顶。 也就是俗称的脑溢血。 每到这种时候她都在想,是什么给了她勇气,让她觉得自己有画符天赋。 好在她买的画符材料够多,足够把她磨成一个绘符熟手。 人不够聪明,那就题海战术吧。 至于玉坠里的招式,归音学了不少。学过之后,她除了歪门邪道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这些东西,阴损恶毒狠绝,招招式式都是冲着让人生不如死魂飞魄散去的,却又是在修仙界真用得上的。 不过有些需要法器辅助,顾随风可是一件配套的顺手工具都没给她留,想要真的施展出,还要自己手作工具。 归音有想做的心,但是没做出来的本事,只能优先学一些只用掐诀结印,绘画符篆的。 学这些东西的时候,归音觉得自己在如意门露面都是犯错误,生怕自己言行不注意,带坏了这些孩子,每天都在期盼着自己早些离开。 只能说环境对人的影响果然很大。在外面修仙界杀人夺宝理所当然,在这里只是动动念头都觉得是在亵渎生命。 所以这段时间归音几乎和所有人都错开了时间,除了有时会在饭厅里遇到乔灵竹,其他时间都是见首不见尾的状态。 但是等真的到了要离开的那一天,归音却有些不舍。 可能她还是向往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待办事项: 符篆入门(已完成) 灵植百解(已完成) 邪门歪道(1/3) 刀谱(4/18) 耶!!!收藏涨了!!!!!太强了!!!! 第25章 第25章 九月初一,修士联盟的飞行法器如约而至。 乔灵竹趴在归音怀里哭得极为伤心,归音向来是不会安慰人,只能学着归舟的样子,摸着乔灵竹的脑袋,“别哭了,我回来给你带好看的衣裙首饰。” 乔灵竹在她怀里声音闷闷的,“你还会回来么?” “试炼小会结束会回来看你们的。” 得到了归音的答案,乔灵竹才算止住眼泪,目送着归音登上了修士联盟的飞行法器。 等到如意门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归音才算松了一口气。 对,松了一口气。如意门很好,各种意义上的很好。如果她甘愿做一个普通人,或许会留在那里。可惜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修炼和变强。 修士联盟这次派来的法器也是一艘船的模样,比青竺派管事的那艘大得多。船上已经有了许多来自各个小宗门的修士。 上船后,修士联盟的人检查了归音的腰牌,确认无误后又递给了一道房门的令牌。归音顺着令牌,找到了分配房间,路上这段时间她打算再画点符篆以备不时之需。 修士联盟的飞行法器还要去接很多人,差不多要九月末才能到达试炼小会的地方。要是能在大城镇停留一下让她去补充点物资就更好了。 可惜,归音这点简单的期盼并没有被满足。这艘船一路上也没有真的停下,每次都是接上人就走,绝不过多做停留。 九月底,他们终于来到了试炼小会的进门地,华云谷。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准备进门的那一天了,这艘船一共到了六十三个宗门,接了二百余人。 其他门派因为参赛弟子众多,都是宗门自己送过来的。 归音站在人堆里仗着目力出众四处张望着,希望能看到熟悉的面孔。没有归舟,许飞渊也行啊。 别说,还真有一个认识的,卓景门的聂盼旋。 卓景门成功存活,看来那个尚未开始的阴谋真的被彻彻底底地戳破了。 归音看到聂盼旋的时候连忙把头低了下去。其实聂盼旋也在船上,只不过归音自上船起就没出过房门,两人自然也就没见面,现在突然看见还有些说不出的慌张。 其实归音也不必慌张,她现在看起来像个穷困潦倒的小反派,和当初鎏灵树加持下的树灵没半点关系。 她身上是松垮不合身的衣衫,两边手腕上都绑着黑缚臂,只不过左手的是缚索,右手是她按照缚索的样子仿制的。腰后断无名,大腿上绑着铭文匕首,头发还是用一个小破发冠和一根木簪全束了起来。 自从服下那颗洗髓丹身高被压下来之后,就没再长过,她现在就是人群中的洼地。 没人会告诉她,年少时服用效力强劲的洗髓丹副作用就是生长发育缓慢,即便她是体修也不例外。 至于反派这个词的KPI全靠她的脸来完成。洗髓丹让她本就没什么肉的脸上线条更加锋利起来,提早展露出了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危险气质。 没有社交,她更是连笑都懒得笑,绷着脸站在那,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只能说幸好她炼化了鎏灵树的馈赠,不然现在不一定有多扎眼。 归音本以为会有许多少年天才来参加这次的试炼小会。只不过少年天才确实有,但都是二十岁左右炼气大圆满的,没有一个是她这样的。 归音混在人群里,听着修士联盟的人说着这次试炼小会的规则。 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在最前,给这群初出茅庐的炼气期修士讲着试炼小会的规则。 “本次试炼时间为期三个月,最终成绩排名以总分数计算。一块腰牌记十分,丢失自己腰牌扣五十分,腰牌不允许放到储物袋中。其他灵植以及妖兽材料的分数写在玉简中,进门时各领一份。最终成绩可以单人结算,也可团体结算。” 归音在这不长的一句话中获得了不少信息。腰牌计入分数点说明鼓励争斗。灵植材料计入分数说明非战斗系修士也可争夺排名。结算方式不同说明这场试炼允许抱团结盟。非战斗系的炼药师炼丹师也可以用手中材料分成换取战斗系修士庇护。 总的来说就是打团战,对她这种孤身散修极为不友好。 试炼小会就像是一场生存逃杀,在捕获猎物时也要小心自己变成猎物。 “但本次试炼不可故意害人性命。”白胡子老头中气十足,“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在场有近七百人,即使有人不出声,这个回答也是极为响亮的。 归音分辨出这里站着的不仅有宗门弟子,零零散散还站着不少散修,实力甚至比一些宗门弟子还要高上许多。 修士联盟不只给大小宗门分配了推选名单,还留二百个参与试炼小会的资格给散修。 不像宗门的人选来自各峰推选,散修的资格争夺是极为残酷的。 散修的腰牌是并未注入灵气血液封名的,所以在进入试炼小会之前,所有的腰牌都是无主的。哪怕已经拿到腰牌的散修也要分外小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杀夺宝。 这群人对进入试炼小会如此疯狂也不单单只为了修士联盟发下的那些奖励。试炼小会历来的规矩就是在里面得到的所有物品,在结算分数后,都归属于自身。 归音知道散修四处流浪想要获得一点修仙资源有多困难,自然也就理解了他们的疯狂。这些散修可是要比那些光鲜亮丽的宗门弟子危险得多。 几名修士联盟的元婴修士合力打开一道漩涡黑洞似的入口,让众多试炼者领一卷玉简进去。 看着旁边摆着的玉制空门框,归音不由得思索,但排队很快就轮到她了。 归音随着人流抓起了一卷玉简,撞进了那道黑色漩涡。 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从四面八方向她挤压而来,待到双脚站稳在地面上,归音做到第一件事也不是睁开眼。 她运转着木石潜踪,隐藏了起来,等到不适感彻底消失,归音才睁开了一只眼,观察起周围。 归音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密林之中,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迹象。抬头看了看旁边高大的树,也不做多想,直接爬上了树,傻子才站在下面给人当活靶子。 归音坐在树杈上,接收着玉简里的信息。玉简内一共标注了三百多种灵植的分数,从一分到二十分不等。妖兽材料也是品阶不同,位置不同,分数不同。 归音看着玉简里的信息沉吟了片刻,玉简里只标明了分数,没有写具体的采摘灵植和分割妖兽方法。 妖兽材料她不懂,但是灵植采摘储存的方法可以说是非常重要的了,如果方法不对,玉简里标出的大半灵植都会直接枯萎失去药性。 想通了这些,归音很快就规划好了一条专属于自己的三个月搂分攻略。与其碰那些不保准的项目,不如专注挖灵植,采草药她可是专业的。 至于争夺腰牌,就看哪个倒霉蛋会落到她手里喽。 打定主意,归音从树上站起来,张望着四周。能看到灵气的眼睛给她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她只需要寻着光晕,就能找到品质极好的灵植。 感受着这里浓郁的灵气,归音挖灵植的动作逐渐放缓,甚至有一种想先修炼一段时间,再出来搞分数的冲动。 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打消了,因为和她遇到了走同一种路线的人。 归音看着那人身上熟悉的苍绿色法衣,是药王谷的人,不过这人好像落单了。 归音抬手给自己拍了一张遁地符,直接藏到了地里。放出神识挂在树上,先看看这人是来钓鱼的还是真落单。要是真落单,她可就不客气了。 神识荡过,除了这名药王谷弟子再无其他人。 好机会! 归音控制着符篆,来到了这名药王谷弟子身后。从土里悄悄伸出一只手,把一张定身符贴到了这名药王谷修士的小腿上。 正面对上归音也不是打不过,但在这种地方,谁都不能保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多保存点实力总是没错的。 确定这人动不了之后,归音才从地里钻出来。从储物袋里找出一根成年男子手腕那么粗的木棍,朝着这人后脑就是一下,人被她直接砸昏了过去。 这些人虽然是修士,但是全部的精力都堆在了炼药上,身体甚至比不过一些强壮的凡人。 归音摸走了他藏在胸前的腰牌,还顺手解下了他的储物袋。发现是那种烙印神识的储物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还真的把这储物袋上原本的神识抹去了。 既然打开了,归音也没和他客气,直接把储物袋揣进了自己怀里。 归音尝试着把这人的腰牌也一起扔到玉坠里,但是发生了互斥。不论是自己的腰牌还是旁人的腰牌,都收不到储物器物中,只能先把这块腰牌也揣在身上。 扯下用过的定身符,换成一张昏睡符贴在了这人后脑勺上。 临走时还不忘调动土系灵力,把钻出来的洞堵上。 归音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继续扫荡着这片密林中的灵植。 作者有话要说:  归音:谢邀,人在华云谷,刚进秘境,澄清一下,不是脸控。 背包:炼气期储物袋+1 另: QAQ!!想要收藏!!求求啦!!!!! 第26章 第26章 进秘境的前半个月,归音挖灵植挖得盆满钵满。她就像是过境的蝗虫,把计入分数的灵植全部挖走。 同时‘偶然’路过了一遍所有队伍,顺便打了标记。 还用一样的套路打劫了不少试炼者的腰牌。不过除了最开始药王谷的那名修士,她再也没动过别人的储物袋,一是她不那么缺修炼资源,二是实在没地方放。 现在这些腰牌对她来说已经是麻烦事了。腰牌没办法放进储物袋,但是扔了又不甘心,留下还好麻烦。 归音思来想去,找了个僻静地方连夜缝了个小挎包,专门用来装腰牌。 * 这天傍晚,归音一如往常爬上了一棵高大的树藏身其中,准备垫垫肚子就开始通宵修炼,刚抉择完吃馒头还是吃饼,就看到一队人来到她藏身的这棵树附近安营扎寨。 这队人里穿着统一的外袍,是来自一个宗门的,其中有三名炼气九阶的修士,剩下的也都是七八阶的。 行吧,打不过,老老实实的在树上待到他们走吧。 归音看着下面燃起的篝火,一时间不知道要说这群人胆子大还是仗着人多不怕事,这种随时会有妖兽出没的地方居然还敢点篝火,还敢这么大声说笑。看来是真没挨过妖兽的毒打,而且他们居然还真把腰牌挂腰上。 嗯?乾元派? 归音凭着出色的记忆力在脑海中找出有关乾元派相关的信息。 仙踪会时住在迎仙居的四派之一,在那本介绍宗门的册子里排在中间那部分,在众多宗门里实力也算是中上游。当初仙踪会去了一元婴一金丹三筑基,最后选走了一位水土双灵根的弟子。 但是这七个人里,并没有当初被选走的弟子,可能是实力不足,没被选上吧。 归音正坐在树上神游天外,不远处又来了一队人。 她定睛一看,哦豁,这不是‘老熟人’么! 倒不是她真和这些人有多熟,只是新来的这队人的腰牌全在她这。 这群真武阁的弟子是真倒霉,落单不算,还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个地往里送。他们都送得这么诚心了,归音不收就多少有点不礼貌了,所以她就把这几个人的腰牌全带走了。 树上的归音没什么反应,下面两方人马却有些剑拔弩张。 乾元派的一名炼气八阶修士率先开口,“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真武阁么,突然来我们这是有什么指教吗?” 这么阴阳怪气,这两个宗门不会是世仇吧? “这块地写你们乾元派的名字了吗?别人不能来?”真武阁的弟子也明显是窝着一股火,对方这一激,一下子就着了。 “能来,当然能来,谁能拦着你们真武阁的人开场就送腰牌啊。”乾元派这边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嘲讽真武阁的机会。 真武阁开场没多久就送出去了一半腰牌的事在试炼者里已经传开了,只是没人敢像乾元派这些人一样当面说出来。 归音坐在树上嘶了一声,乾元派上来就接人家的短,这不得打起来啊。 事情的发展如她所料,真武阁这边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有两人亮出法器就要朝着乾元派那边攻过去。 真武阁虽然名叫真武阁,但却不是武修宗门,而是正经的法修宗门。 亮出法器这两人被同门拦下。乾元派这看那边有人拦着,话是越说越难听。真武阁那边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看着两方僵硬的气氛,这场冲突怕是在所难免了。 在归音还在感叹原来修仙界也这么骂人的时候,下面已经打开了。 飞沙走石,火光冲天,法器更是漫天乱飞,俨然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而归音…归音正坐在树上吃着自己晚饭,一块干巴巴的饼,幸好有下面的斗法让她这顿晚饭吃的也不算太难以下咽。 在她咽下最后一口饼时,下面的斗法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 修为低一些的已经开始用丹药补充灵力缺口了,受了伤的后撤,服丹药恢复,还时不时地飞出来几张符篆攻向对面。 这场争斗明显是乾元派那边占了上风,压着对面打的时候嘴也没停下。 归音打算再从玉坠中掏出点什么继续边吃边看,此时一阵微风拂过脸颊,让她脑海中警铃大作。 那是一股子腥臭味,让归音差点把晚饭都吐出来,风带过来的味道并不大,甚至只有一点点,但她依旧能分辨其中的信息。 下面的两伙人毫无察觉,还在继续打着,真武阁其中一人甚至还祭出了灵宝。 两边打斗正酣,远处一阵地动山摇,等众人站稳向那边看去,发现一只两米多粗的三眼巨蟒距他们已不足一里。 “二品五阶紫顶三眼巨蟒!”乾元派修士认出了朝着他们飞快靠近妖兽。 若是这十几个人在全盛状态,猎杀一条二品五阶的三眼巨蟒还是可能的,但是现在众人都已经精疲力竭,留给他们的选择就只有…… “快跑!”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众人才回过了神,拿出各自看家本领,纷纷开始逃命。 至于归音,她早在闻到味道时就已经跑走了。 傻子才会留在原地等着妖兽过来,她可不想在一头已经狂暴了的巨蟒面前实验自己的藏匿功法好不好。 至于怎么跑,往哪跑也是有技巧的。 归音选择的就是往大宗门那边跑,但是她打不过,总有人能打得过吧。 玄衍宗不能去,问天宗和九鼎宗总要选一个。 归音全速在树枝间穿梭,甚至能听到身后的惨叫声,可她不能停下,停下了她也会死。 所以是在左边还是右边? 左边! 归音脚下不停,腰身拧动,在空中完成转向。 快点,再快点,要被追上了。 归音不知道是她和巨蟒的行进路线相同,还是这条巨蟒就是冲着她来的,她一直能感觉到巨蟒一直跟在身后,甚至在恍惚间觉得那巨蟒冰冷的蛇信子已经舔到了她的后颈。 又一次的空中急转,让她和狂暴的巨蟒前进方向终于出现了偏差。 但在归音转换方向还未来得及远离,扭动的蛇尾不请自来,将她扫飞出去,连着撞断了三棵大树才停下来。 归音坐在地上吐了一口血,看着胸口又一次被撞得粉碎的盾甲不由得自我安慰,这次好歹肋骨没断,五脏六腑也没移位不是,还是有进步的。 归音也是死守着体修最后的底线,没吃修复类丹药。 将神识挂到树上,往自己身上贴了张遁地符,再次藏到了地底,准备等到巨蟒死亡再出去。 挂在树上的神识,开始朝着巨蟒离去方向追逐,时刻关注巨蟒动向。 没等神识追出去多远,就发现巨蟒折返回来了,方向正是她现在的方向。 而在巨蟒身前是一群问天宗的弟子。 不应当啊,她记得问天宗十二个进门弟子清一色炼气九阶,怎么会打不过这只巨蟒。 归音又仔细地看了看那群问天宗弟子,发现有几个趴正在同门背上的人,看上去伤的不轻。 不对,怎么会只有十一个人,难道他们减员了?他们之前到底招惹了什么。 归音不知道问天宗的弟子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巨蟒到底为什么狂暴,只知道她又得跑了,再不跑巨蟒就到眼前了。 控制着遁地符,开始往九鼎宗那边跑,她有土灵根,这遁地符的持续时间比其他符篆的稍微强了一些。 归音边往九鼎宗那边跑边祈祷,希望九鼎宗弟子没有减员并且具备战斗能力。 归音跑到一半,发现巨蟒的移动停止了。问天宗那个脱队的第十二名弟子拦住了巨蟒。 看着那人从储物袋中抽出一根棍子,迎头就给了巨蟒一棍子。 巨蟒被没被打傻不知道,归音是真傻眼了,怎么会有人这么莽,现在带着队友逃命才是最优选择吧。 那人一棍子下去发现自己打不过,收起棍子就开始跑。 可能是这一棍子真的激怒了巨蟒,巨蟒放弃追逐那十一个人开始追他,并且速度比之前还快。 但是,这人逃跑路线正是归音现在这条。 归音:我X你大爷! 眼看着跑不过巨蟒,归音又给自己加了一道遁地符,让自己往土里钻的更深一点。 可是上面这人就不按套路出牌,跑到她头顶上方停了下来,又抽出棍子和巨蟒过招。 “我知道有人在这,不出来帮忙是想等死吗?” 听到这人在地面上对着空气喊,归音还特意扩大了神识看看周围,也没人啊,这人在和谁说话。 还没等归音再仔细看看,就感觉自己被掘出来了。 半空中是飞散的泥土和懵逼的归音,她怎么就被挖出来了? 归音在自由落体时和这个问天宗的修士大眼瞪小眼。 “炼气五阶?” 归音这时才明白这人刚才的话是对自己说的。 一口气卡在嗓子眼,脸都憋红了,骂人的话在嘴边转了十八个弯,这辈子的素质都用来压制此刻的怒气,最后只喊出来一句: “你是不是有病啊?” 归音在空中调整姿势,轻巧落地。 ……然后转身就跑。 她疯了才留下和巨蟒打。 看她转身就跑,问天宗的修士也连忙追了上来。 “要不要回过头打一波?” 归音不想和傻子说话气到自己,没搭理他。 人是往前跑的,但神识是在笼罩在头顶的。看着巨蟒的尾巴一下一下地砸在地上,归音知道自己遁地这条路是被堵死了。 仗着身形灵巧再次跃到树上,她没记错的话,九鼎宗就在不远处。 可是这次巨蟒快她一步。扫断了她落脚的树,归音一下子失去平衡,向下跌落。 多年的经验让她下意识地甩出腕上缠着的缚索,一端套在了巨蟒的尖牙上,借着巨蟒抬头的力,跳到了巨蟒的背上,她手上攥着缚索像是拽住了缰绳。 巨蟒被她强制抬头弄的极为不舒服,开始原地扭动起来。归音几次都差点被甩飞出去。 她本就窝着一股火,此刻更是被全部激了起来,左手攥住缚索右手抽出断无名,剜起了巨蟒背上的鳞片。 归音试着在巨蟒背上站起来。灵气聚集在右脚上的铁环上,朝着巨蟒失去鳞片保护的皮肤狠狠地跺了下去。 重复了三次,巨蟒背上已经被她跺出来一个可以容纳她半身的肉坑。 归音攥着缚索就跳了进去。 跳进去之后归音的手也没闲着,继续用断无名拔着肉坑附近的鳞片,颇有些传说中哪吒把龙王三太子抽筋剥皮的样子。 问天宗的修士也是没想到一个瘦瘦小小的炼气五阶下手如此凶狠,一时间竟不知自己的棍子要往哪边打。 归音拔着巨蟒的鳞片,还在拔下鳞片的地方蹚出一条血色沟壑。 问天宗修士的棍子再一次落到巨蟒头上,巨蟒大力地甩动起身体,归音差一点又被甩出去。 “你眼睛长它身上了是吗,打准点啊!”归音边朝着问天宗的修士喊,一边把缚索系到自己腰上。 她脚下已经蹭到了这条巨蟒的骨头,归音双手持断无名,开始一刀一刀地砍着这条巨蟒的脊椎缝隙。 巨蟒疼的厉害,对问天宗修士攻击的更加猛烈。 这名问天宗修士也不是什么善茬,巨蟒体型巨大,虽说打不到七寸,但是也棍棍在往眼睛上捅,已经捅瞎了巨蟒的一只眼。 归音把断无名举过头顶,灵气附着在刀刃上,狠狠落下。 她的修为太低,只能在骨头上留下浅白色的劈砍痕迹。 感受着巨蟒愈加狂躁的动作,归音咬咬牙,玉坠里掏出了两沓符篆,踩进了脊椎旁边的肉里。 见符篆位置稳固,归音拽着缚索跃至巨蟒头上,还顺手接下了被甩飞的问天宗修士。 “你松开我,它还剩最后一只眼睛了。” 问天宗修士明显是打上头了,挣开归音的手就准备再跳下去。 归音眼疾手快地把他按住了,嘴里正在低声念着什么,随着她大喝一声,“破。” 震天的爆炸声响起,崩了两人一身的血肉泥浆。 巨蟒巨大的身子轰然倒地,归音被问天宗修士带着往下滑,最后一头扎进了她之前跺出来的那个肉坑。 草! 归音把脸从巨蟒的肉里□□,看着面前傻乐的问天宗弟子,面无表情地抬手,把他的脑袋按了进去。 “呜呜呜呜呜呜。” 归音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可能大概率是在求饶。但她并没离开松手,而是算着法修的极限时间,觉得这人差不多是过去了才松开手。 没想到她的手刚放下,问天宗修士就把自己从巨蟒的肉里刨了出来,顶着满脸的血,朝她露出一口白牙。 武修确实是比法修劲折腾。 “你真厉害。”他一屁股坐到了归音身边。“别生气,认识一下,我叫霍擎宇,是问天宗弟子。” 归舟教她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现在还不能动手,只能硬邦邦的说:“蛇死而不僵,哪怕它已经被炸成了两截,你最好不要高兴得太早。” 这条巨蟒现在仅靠着一层皮连着断掉的两截。 “我知道啊,这不是带你跳进来了。我都告诉你我的姓名了,该你了。”霍擎宇说着还想伸手去晃了晃一旁的归音。 “散修归音。”归音打掉他的手,“我是主要击杀者,巨蟒归我。” “可以啊。”霍擎宇赞同的归音分配,“但总要分我点东西吧。” 归音抬手收回缚索,准备把小挎包里的腰牌给他。一举两得,既清了库存,又付了辛苦费。 一条腿刚踏上巨蟒的背,远处就有一个声音传来。 “谁杀了我的三眼巨蟒?!” 归音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让她看看是谁这么不要脸能说出这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归音今日收获:怒气值+1000000 今天换个姿势求收藏!!! QWQ!!!求求啦!!!!!想要收藏!!!!!! 预收:《当嚣张恶役成为炮灰女配》也想要收藏!!! 下章入v! 感谢在2022-11-29 10:38:21~2022-12-01 19:0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刚出炉刷了蜂蜜牛奶坚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第27章 一坨坨刺眼的绿色掺杂在人群中站在不远处, 又是药王谷的人。 晦气。 从巨蟒背上滑下来,归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远处那些人,抽出断无名对着巨蟒拔鳞剖腹。 “你别动它!” 一个穿着药王谷外袍的男人站在那群人的最前端, 一脸惊惧的让她住手。 随着蛇腹被剖开, 一堆断肢残臂涌了出来。 远处的那群修士看到这场景纷纷皱眉, 像是厌恶极了这股血腥之气。 归音扒开划出的口子爬进了巨蟒的腹腔。 那群人见归音不给反应,正打算上前, 就被刚爬下来的霍擎宇拦住。 “刚才哪个不要脸地说着紫顶三眼巨蟒是他的?” 霍擎宇的脸干干净净, 想来是在上面捏完除尘诀才下来的,不像归音, 血里捞出来的一样。 对面那些人明显是认出了他,归音在蛇腹里面都能隐约听到那些人私语。 “…永夜峰…霍家嫡子…” “…师姐…女枪…第一人。” 她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霍擎宇就算是天王老子和她也没多大关系, 分完赃大家就各奔东西。 她抱着十几块腰牌和储物袋从蛇腹里爬了出来,将手上一半的东西分给了霍擎宇, 另一半揣到自己包里。 “来, 分赃。” 霍擎宇也不嫌这些东西上带着巨蟒的胃液和鲜血,高高兴兴地揣进了怀里。 归音捋了捋袖子, 把头发往后一甩,看样子是准备再进去一趟。 药王谷那边见归音还打算掏蛇腹, 连忙开口:“这条巨蟒是我们先发现的。” “你这话说得真有意思。”霍擎宇抱着胳膊, 倚在巨蟒尸体上,“这试炼地妖兽这么多,你发现就是你的了?” “霍擎宇,你不要仗着有个好师姐就横行跋扈。”那人气红了脸,憋了半天却也是只说出来了这句话。 “怎么,想见我师姐?”他的视线扫过对面人群, “你们配么?” “你…”这人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人拦住了。 “这条紫顶三眼巨蟒确实是我们先狩猎的,我们一直在消耗它的实力,只是一时不察才让它跑了出来。” 这次说话的人并未穿着药王谷的外袍,是与药王谷合作的其他宗门修士。 “消耗实力?没本事就说没本事。我带着一个炼气五阶都能把它杀了,你们是有多废物。” 此话一出,对面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霍擎宇说的是事实,他们将近二十人围杀失败的紫顶三眼巨蟒被他带着一个炼气五阶就杀了,说他们是废物,霍擎宇是真的有资格。 蛇腹里的归音听到这话也是一愣,他这是在抢功还是在打掩护? 不论是什么出发点都省了她不少麻烦。 “你过去看看,这条巨蟒的两只眼睛是不是我捅瞎的。”霍擎宇指着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药王谷弟子,让他去蟒头那里查看。 归音大概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大宗门弟子可不会是好相与的角色。 死而不僵…… 果然,一声惨叫划破天际。 本以为死透了的巨蟒突然睁开了它仅剩的一只眼睛,信子吞吐,把靠近它的人卷进去嚼碎了。 站在对面的那些人对这一幕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忘了去救被蛇吞下的人。 在这群人还未回神时,归音从蛇腹里拽出一个完整的人,从她略微起伏的胸膛判断为还活着。 “还有个活人。”归音低头看着手里拽着的人,对那边的事一点反应都没有。 “扔这扔着?”霍擎宇试探着问。 “你带她走?”归音从腰包里找出一个等级最高的储物袋,塞回了女修怀里。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能不能活就看她自己的命了。 霍擎宇连忙摆手,“那还是扔这扔着吧。” 见两人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对面的人终究没忍住怒火,“你们是故意的!” 归音瞟了一眼说话那人,站在队伍前端,像是个主事的。 不过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霍擎宇让他队友过去的,巨蟒把人嚼碎了,这笔账怎么还分到了她头上呢? 霍擎宇摊摊手,“我可没让他靠得那么近。” “这件事我们可以不追究,紫顶三眼巨蟒的尸体也可以留给你,但是蛇胆要给我们。” 归音实在想不通是什么支撑着他说出的这种话,是他们那一堆废物一样的人吗? 抬起断无名往后一划,晶莹碧绿的蛇胆暴露在了空气中。 “想要蛇胆?”归音问。 “对,把它给我。”对面众人看着近在咫尺的蛇胆不免有些兴奋。 归音满是血的小脸上扯出一个笑,握着断无名的手往后一送,随着‘噗呲’一声,蛇胆被扎漏,碧绿的胆汁流到了地上,很快就和泥土融为一团。 她扬扬下巴,“来拿吧。” 霍擎宇看着身边还没自己胸口高的人一阵头大。他明明已经稳稳的拉住了仇恨,她这一句话,又把仇恨拉回去了。 他只能附和着“东西扬了也不给你。” “霍擎宇你不要……”话还没说完,就被叱声打断。 “你让他不要什么?” 问天宗的人到了。 问天宗的主事人是一个可可爱爱的五头身萝莉,但看对面众人飘忽的眼神就知道,这萝莉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 她带着问天宗众人挡在了两人身前,“说啊,你不要他怎么样。” “霍擎宇我们可以不追究,但是她要交给我们处置。” 看着指向她的手指,归音心里一阵冷笑,这是下定决心要把她当软柿子捏了,那就让他看看谁才是软柿子。 刚往前迈一步就发现衣袖被抓住,归音不解地回头,这人拽她干啥? 扯出自己的袖子,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去。 “想带我走,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归音走到人前,抽出断无名指着对面的人,“你一个,还是你们一起。” 对面主事人有炼气八阶的修为,看她一个炼气五阶如此挑衅,眼底的轻蔑都要糊到归音脸上了。 也学着归音走出了人群,“无双阁,项契。” 出来送个死屁话还这么多。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归音还是尊重了规则,“散修,归音。” 说话间,第三波人赶到了比斗现场。 归音偏头一看,脑瓜仁嗡嗡地疼,不仅玄衍宗的修士来凑热闹。九鼎宗的修士也火速到场。 行吧,东陆三大宗门凑齐了。不止三大宗门,其他听到爆炸声赶来凑热闹的修士活生生围出一个最佳观赏位。 毕竟只要不是自家的热闹,谁都愿意凑上来看两眼。 不过敢来的也都是中型宗门的修士,小宗门的修士遇到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往前凑。 对面无双阁修士看来了这么多人,也是端起了架子,“你乖乖和我们走,还能留你一条命,你若一定要打,可就死活难说了。” “签个生死契吧。”归音也想省去以后的麻烦,“自愿赌斗,不死不休,如何?” “当然好啊。” 生死契是九鼎宗修士拟的,两方确认无误后,各出一滴血注入悬在半空中的约书中,生死契就算签好了。 在九鼎宗修士退出场中心的时候,在场众人发现归音也同时消失了。 一阵疾风掠过,项契连忙掐诀去挡,可攻击不来自四周,而是天上。 一座大钟从天上而降,正正好好把他扣在了里面。那座在青竺派杀筑基期管事的防御法器,此时被归音拿出来废物利用了。 大钟内壁依旧是贴满了爆裂的攻击符篆,在扣下的那一刻,爆炸声就响起了。 场上依旧不见归音的身影。 这座钟被狂轰滥炸两次,加之被扣住的人在抵挡钟上符篆的同时也在用法诀反击,钟的表面已经出现了裂痕。 防御法器在密集的攻击下很快碎裂,被困在钟里的人状态也没好到哪去。 在钟碎裂的同时,一道刀光从他脚下的泥土中翻出,直取首级。 一个身娇体弱的法修被体修近身后会发生什么? 会被打死。 从归音近身起,这名无双阁的法修就再也没放出过一个诀。 周围人听着法修身上传出来的骨头摩擦声,一阵头皮发麻。 在场大半人都是法修,有些七八阶修士把自己代入场上的人,发现就算换成自己场上的局势也不会有分毫改变。 无双阁修士被归音踹过的胸口已经凹陷下去,明显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场边有人喊着让归音住手,甚至要冲上来,但都被九鼎宗弟子拦下来了。他们拟定的生死契,就要确保契约生效直至完成。 也就是其中一方死亡。 归音拎着刀向躺在地上的人走过去。 手起,刀落。 一颗人头滚到场边。 这是向来的习惯,避免对方假死,她会斩断最后生机。 归音照例摸出了这人的储物袋和腰牌。储物袋揣进自己包里,腰牌扔给了九鼎宗弟子当做拟定生死契的酬劳。 场上一片寂静,归音就在这片寂静中把巨蟒的尸体收进了储物袋。 她的动作没人阻止,毕竟谁都看到了,她刚才越三阶杀了一个修士。 归音把身上的众多腰牌递给霍擎宇,是买断这条巨蟒的酬劳,也算圆了他之前的维护。 霍擎宇一点没客气地收下了,这是他应得的。 出于相识一场的道义,归音和他错身时还留了两个字。 “快跑。” 她和无双阁修士比斗时,又有不少修士陆续赶来,将场中围得密不透风。 归音把该拿的东西拿到了,退到场边缘。对着在场众人露出了一个属孩子的天真笑容,虽然这笑容在她满身满脸都是血的情况下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谢谢大家观赏我的表演,我也给大家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你们喜欢。” 话音刚落,爆炸声四起。 在无双阁修士被困在钟里的时候,她借着遁地符和木石潜踪法四处‘埋雷’。 而且…这里可不止有她的‘雷’呢。 想看她的热闹,怎么能不付出点代价呢。 第28章 第28章 爆炸声四起, 归音的身影再次消失。 场上的人影却是越来越多,她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等着捡漏的散修自然也是来了不少, 现在全被她炸了出来。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不仅炸出了暗处的散修,也炸来了附近妖兽。 感受着地面震动, 归音毫不犹豫地往身上拍了一张遁地符, 溜走时还不忘把地上的昏迷的女修一起拖走。 留这儿怕是会被踩死。 在混乱范围外找了个结实的树,把人放了上去, 她没回头, 自然也就没看到树上女修努力睁开的双眼。 归音正向秘境的中心区域跃进, 她馋中心区域的灵气好久了,现在的时机刚刚好, 外面越乱,里面越清静。 这么浓郁的灵气,不用就是白来! 清理了身上了血腥气, 归音和一窝灰背雀当了邻居。 这种妖兽性情温和,很少主动攻击修士, 因为品阶太低, 也少有修士猎杀他们。在试炼地中心区域找到这一窝灰背雀也费了她一番功夫。 归音复盘着刚才的战斗,顺便把玉坠里剩下几瓶增加修为的丹药统统服下,运转炼化, 沉浸在修炼状态岁月静好。 外面可就和岁月静好一点边都搭不上了。 哪些修士出身再高现在也不过是炼气期而已,实战经验都不一定有多少, 面对这种情况难免惊慌失措。 被爆炸声吸引来的妖兽虽然品阶不高, 但是种类多数量大,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试炼地外面的那些人也没想到,这届试炼小会可能是几百年来最混乱的一届。 进去了七百人, 活着出来的有没有一半可就不一定了。 外区的混乱最终是在大宗门修士的指挥下结束了,但也伤亡惨重。 活下来的人无一不在记恨那个惹出事端的散修,等他们仔细一回想,好像除了一个名字,众人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满脸的鲜血成为了她最好的遮掩。 这些人怎么记恨她的,归音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只会说一句:散修归音惹出来的乱子,关我如意门许非鸢什么事。 归音虽然不太了解出去之后的计分流程,但总归是要用到腰牌,在试炼小会内互通名字时就留了个心眼。 说她报的是假名字,可她确实叫归音,连赌斗的生死契都通过了。说那是真名,又和她参加试炼小会的名字不符。 两个身份,总会要有一个好的。 反正散修的腰牌也不显示姓名,就让散修背个锅吧。 她一口气吃下那么多增加修为的丹药也是想快点突破练气六阶。 参加试炼小会的炼气五阶修士不多,但六阶的却是不少,无法改变外形,不如改变一下修为。 只要出秘境时她把断无名收起来,她就是如意门的法修许非鸢,谁也没证据来找她麻烦。 至于看过她样貌的霍擎宇…… 他带着问天宗的伤员能不能在混乱中活下来还不一定,何谈再次见面呢? 至于巨蟒的处理就更简单了。 算分数的带走,不算分数地留下喂妖兽。比如邻居灰背雀,就很享受她的投喂。 消化完丹药,她感觉已经隐约触碰到了炼气六阶的边界,但是她手里增加修为的丹药已经全部消耗完毕。靠她自己,哪怕剩下的这一小步都不一定要修炼多久。 就在她正愁眉苦脸地撸着灰背雀时,忽然想起了那几个摸尸摸来的储物袋。 她和灰背雀借了一小块窝,准备清点一下‘战利品’。 灰背雀愿意借吗? 当然愿意,归音这些天的投喂,灰背雀一家俨然把归音当做了这个家了一份子,而且还是每次都能带回食物的有用成员。 这次进试炼之地归音一共收获了九个储物袋。 蛇腹里一共拿到了十四个储物袋,但是救出来一个活人,便只留下了十三个。一半分给了霍擎宇,她还剩下六个。 刚进试炼地时,从被她打劫的药王宗修士手里抢来一个,和她比斗的无双阁弟子一个,巨蟒嚼碎的尸体残渣里还有一个。 加上之前从青竺派禁地潭底那具白骨上拿到的两个,一共是十一个储物袋。 看着面前的一字排开的储物袋,她突然觉得平时多进进秘境,当个摸尸体的拾荒修士也不错,还省得她找地方修炼了。 把前九个储物袋里的东西倒出来,里面大多是一些炼气期修士常用的小物件,当做消耗品用是足够的。 增加修为的丹药也找到不少,也算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至于特别的,也不是没有。巨蟒嘴里的那个储物袋里有几张丹方。 据她所知,药王谷只培养炼药师,从不教炼丹,这是看炼丹赚得多,准备转行了么? 其中有一张百解丹的丹方,上面标注的所需材料里就有紫顶三眼巨蟒的蛇胆这一项,并且品质越高越好。 难怪那帮人看到了死了同伴都不在乎,只想要蛇胆。 归音没有要学炼丹的想法,她没天赋,强求不来。就打算出去之后把这丹方卖了,蚊子再小也是肉,有钱为什么不赚。 整理好这些零碎,她就把最后那两个储物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好家伙,差点把灰背雀的巢压翻了。 归音连忙停止了倾倒的动作,看着面前的东西忍不住咋舌,一个储物袋的一半都没倒出来,就比之前九个人的加起来还多,看来白骨死前身家颇丰。 储物袋里大多数丹药都是金丹期才能用得到的。 而且白骨好像还是一个炼器师,另一个储物袋里全是各种各样的炼器材料和矿石。 一个金丹期的修士,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宗门禁地,竟然连个收敛尸骨的人都没有。 归音叹了口气,她就算是死,也好回到接天城再死,让柳时卿风风光光地给她办一场。 白骨的两个储物袋里一件她现在能用的东西都没有,只得原封不动地塞回怀里。 爬回她的那根树枝,继续服药炼化。 借用丹药突破和自行突破的感觉很不一样。没有那种水到渠成的感觉,只有灵根被填满的滞涩感。 为了消除滞涩感,归音只能拎着拳头,用揍妖兽的方式来释放灵根中无法吸收炼化的灵气。 其实杀妖兽来增加实战经验是修士正常的修炼方式之一,不过没有人和归音一样只打不杀,而且专门越阶。 其中当然有她分不清妖兽品阶的原因在,她判断妖兽强弱全凭感觉,感觉对了就动手。 偏偏她还不喜欢和比她实力弱的打,哪怕只差一线,都会没有那种生死之间的紧迫感。 所以在中心区域的这些天,归音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就没断过。她又不肯靠灵药疗伤,往往是受伤了就爬回树上自行疗伤,第二天再下去继续打。 天天带伤回来归音觉得没有什么,倒是把旁边的灰背雀心疼得不行。 在她的认知里修士战斗不论是受伤还是死亡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在灰背雀的眼里就是这个‘家庭成员’为了觅食去和别的妖兽战斗把自己搞得一身伤。 随着时间的流逝,妖兽的等级越来越高,受的伤越来越少,战斗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她没控制住力道打死的,就分解掉给灰背雀带回去做食物。 两个月以来,这一窝灰背雀胖了两圈还多。 两个月以来,中心区的妖兽见到她夹着尾巴就跑,生啥跑慢了被她捉住打一顿。 可能因为这里是专门给炼气期弟子试炼的地方,妖兽的等级最高也不过是紫顶三眼巨蟒那样的水平。 也不知道算幸运还是不幸,两个月下来,一只超过二品一阶的妖兽都没见到。 这天,归音正在分解灰背雀的晚餐,丹田里出现了破裂又愈合的声音,第六道气流随着前面记到自行运转起来,她终于突破了炼气六阶。 突破了炼气六阶的归音喂了灰背雀最后一顿晚餐,准备趁夜色离开中心区。 她在中心区域摸爬滚打,乱窜了两个月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可这不合理啊。 难道是上次的混乱吓得他们都不敢深入秘境了? 离传送出去还有半个月时间,她准备再去掺和一下,要是水还浑着也可以趁机摸点鱼。 要是不浑的,她也可以想想办法,再搅浑一次。 离开中心区域前她还是稍微伪装了一下的。 腰封和断无名都被收进了玉坠,换了一身不惹眼绀青色衣袍,还用匕首削了个遮住眼睛的刘海,眼睛被挡住,她身上的侵略感弱了不少。 练了一会畏缩的神态和各种零碎的小动作,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中心区域。 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不会那么倒霉,没想到刚走出中心区域没多久。迎面就撞上了玄衍宗的修士。 虽说这些人看起来疲惫不堪,但是好歹还是满员的,大宗门怎么说都会有点保命的东西。 归音不准备靠近,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末等宗门的修士,没事和人家攀什么关系。 正准备悄悄远离时,一声喝止叫住了她。 “前面那个炼气六阶的,你站住。” 第29章 第29章 短短几步路, 归音心思百转千回。 被发现了?她的伪装这么差吗? 听着身后逐渐靠近的轻巧脚步,稍稍稳住心思。 “有什么事吗?”转身的同时还不忘捂住胸口,一副不要抢我腰牌的害怕模样。 见她瘦小瑟缩, 玄衍宗队伍里的女修放缓语气,“别害怕,我们只是看一下你是哪个宗门的。” 抬头瞟一眼面前的女修,犹犹豫豫地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掏出腰牌,在对方想要接过时将腰牌握的紧紧,怎么都不肯撒手。 对方见她如此作态也没强抢,按着她的手仔细地校对着腰牌。 “你叫许非鸢?”女修表情诧异。 归音问的谨慎,“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们峰上也有个人叫许飞渊。” 猛然间听到许飞渊的消息, 归音一时间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 只是扯了扯嘴角有些干巴巴的说,“啊, 真巧。” 希望许飞渊到许非鸢和归音这两个名字一起出现时,表情管理能好一点别露馅。 “把腰牌收好, 没事了。”女修放开她的手,嘱咐道:“你若是遇到了一个身材矮小的武修,记得离远一点, 就近求助周围中等以上宗门修士。” 归音乖巧地点头,“好, 谢谢提醒。” 在玄衍宗众人的注视下, 归音向更边缘的地区走去。 对于各宗门暂停试炼也要把她抓出来这件事,归音是万万没想到的。 看来那场混乱确实是让他们损失不小,但能到这种联手搜查的地步,其中必定有人推波助澜, 不论是真的还是演的,她都应当避一避。 现在的情况别说摸鱼了,就连搅浑水都是件难事。 要不……逐个击破? 想法在脑中上转上两圈,也被否决。 ‘归音’一旦动手,就会被众多宗门修士追踪,就算她逃跑的本事再大,在这种封闭的秘境中也是插翅难逃。 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归音’消失在这场试炼中。 归音将利弊列得清清楚楚,越清楚,她越不甘心。与妖兽搏斗的两个月让她尝到了甜头,真刀实枪、拳拳到肉的战斗才是体修最好的修炼方式。 况且她已经隐约摸到了炼体三段的边缘,进阶的机会如雨点般向她打来,迫于形势,她又不得不一一躲避。 真的是越想越气。 不甘心归不甘心,归音也是真的不想用命去试那些宗门修士的拳头有多硬。 她莽归莽,但不傻,不怕死和去送死之间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归音一边漫不经心地挖着灵植,一边复盘刚才短暂的交锋。也不能完全算是交锋,说是互飙演技更为贴切一点。 玄衍宗女修在按住她手的第一时间就摸到了她手上的刀茧。但她不仅没声张,还轻敲了两下她的手背,提醒她小心一些。 故意说是武修…… 她无心的提醒,反倒让归音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武修,也不是不行。 体武双修确实是个很好的新思路。 武修的进阶等级和法修是一样的,不过更倾向于依赖手中的武器。 她原本打算用法修的身份掩饰体修,现在看来,掩饰的同时还能真正用上。 主体辅武,不亏。 看来学一些面子上的法诀也要提上修炼议程了。 重新定完修炼路线,归音继续挖着灵植。四舍五入,这些灵植等于白送,拿出去卖还能小赚一笔。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撸起袖子加油干。 撸起袖子的同时还不忘戴上手套。 露出刀茧这种低级错误,犯一次就够了。 既然宗门修士都在忙着找‘归音’,那她许非鸢趁机挖点灵植不过分吧,应该不会有人来打劫她的灵植吧。 正想着,一道声音在她身前不远处响起。 “小丫头,把你的材料和腰牌交出来,我饶你一条命。” 归音抬起头,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炼气八阶的标准散修。 标准散修具体来说就是,浑身上下,五花八门。 归音看着面前的人,突然有些别的小心思,“你是散修?” “是啊,你们这些宗门修士可是害得我好苦啊。” 听到对方承认,归音果断把神识外放,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才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把你的腰牌和材料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你。” 对方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见她笑得开心,归音也扯出了一个自认为甜甜的笑,然后从玉坠中拿出了断无名。 对面散修在看到断无名的那一刻,就像是被掐断脖子的鸭子。 行,不用自我介绍了。 “要用力反抗呀。” 刀锋劈开迎面而来的铁色箭矢,带着极强的刀势砍向不远处的人,锋芒毕现。 宗门修士确实是比散修有更多的修炼资源,但散修也是真的比同等级的宗门修士有更多的战斗经验。 这一场打的是酣畅淋漓,结束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归音是个越打越疯的人,看着对面散修倒在地上吐血不止,她甚至想把对方薅起来继续打。 “东西给你,饶我一命。”散修把装材料的储物袋连着腰牌一起扔到归音脚下,手脚并用的爬着往后撤。 归音用脚扒拉一下这两样东西,笑眯眯地踢了回去。 对面散修看到她的动作,脸色变得灰白,“你一定要杀我?” “当然不是。”归音否认了她的说法,“这是给你的报酬,我要你骗别的散修过来。” 听到归音这话,躺在地上的散修‘哇’的又吐了口血,“你什么意思?” “你现在身负重伤,是多好的饵啊,谁看了不想咬一口呢。”归音学着玄衍宗女修的语气,尽量‘温柔’一点。 “你就不怕被宗门修士发现撕了你?”散修看着面前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人,后悔的想锤死刚才的自己。 “害怕还当什么修士。”归音说完又笑笑,“你猜,他们是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这名散修攥紧了被踢回来的腰牌和储物袋,咬咬牙,“好,我帮你。” “你也别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你每骗过来一个人,我都会给你一份相应的报酬。” 听到归音的话这名散修愣了愣,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两颗丹药塞进嘴里,不等运功消化就爬起来往外走。 归音收起断无名,继续挖着草药。 优秀的猎手往往会以猎物的形式出现,她自己本身也是个不错的饵。 小半个月时间,归音一共和二十二名散修交手,二十一胜一平。 哪怕只有一次平手,也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最后还是靠遁地符和隐蔽的气息的法子才逃过一劫。 她伤得不轻,只能再次跑回中心区域。 灰背雀看她又一身伤的回来,还用翅膀拍拍她的脑袋作为安慰。 现在距离试炼结束被传送出去还有两天,归音准备用一天时间养好伤,然后再找那人打一架。 只要再交手一次,她就可以突破到炼体三段了。 功法运转提速,加快修补着受伤的身体。可能是感受到她的急切,身体各个零件都在非常地配合修补治疗,连一天都没用上,伤势对她的影响就趋近于无。 来不及和灰背雀告别,归音就急匆匆地去找和她打成平手的散修。 那名散修是火系天灵根的炼气大圆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天灵根还能混成散修,但她知道这人非常强。 散修见归音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得额角一阵跳动。 那一场战斗不止归音受伤不轻,他也没好到哪去。现下他疗伤还没进行到一半,对手倒是满血站到了面前。 散修坐在地上,面色平静,“你就这么想杀我?” “我没要杀你。”她只是想升段,不想杀人。 “不想杀我,还穷追不舍?”散修明显不相信归音的话,他已经被归音的伪装骗过一次,必不可能被骗第二次。 所剩时间不多,归音也没多余心思和他拐弯抹角,“你很强,我想和你再打一场,不,切磋。” “你那换命的打法还只是切磋?”距离十几米,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浓浓的无语。 “我没换命,我不是跑了吗。”还有半句话归音没说。 ‘你还不配我换命来杀。’ 像是知道不打上一场归音是不会放过他,这人往嘴里塞了几颗丹药,从地上站起。 “来,打。” 归音也没客套,提刀便战。 他伤还没好,各方面素质都直线下滑,百招之后,归音空中转身,落在了远处。 “你不是要打么,怎么停下了?” 归音将断无名收回玉坠,也不说话径直离开,只留下散修在原地一头雾水。 和那种水平的打半点提升都不会有,还不如回中心区挑只妖兽来得痛快。 归音冷着脸往中心区域赶,她一定要在出去前突破炼体三段。 在树枝间跳跃着前进,一道风刃从背后袭来,归音侧身躲开,皱着眉回头看去。 是和她交过手的几名散修聚到了一起,其中还有帮她做诱饵的那个。 归音停下脚步,望着树下的人群眯了眯眼。 一起来,也不是不行。 第30章 第30章 留驻神识后, 归音抽出断无名跳下树来,对上面前这群人。 先前的比斗中,为了压榨自身潜力,她除了断无名, 什么都没用过。现在生死相搏, 也不必留余地。 分出神识探入玉坠,还未取出法器, 接连的火流星砸进了对面人群。 是刚才受伤的那名散修, 此刻正面目平和的站在树上捏诀, 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的苦大仇深。 归音眉头微蹙,想不出他插手的原因。 “我是来救你的, 专心应战。” 脸挺好看,可惜是个傻子。 归音收回目光, 专心应付眼前的对手,身形灵巧地在火流星间穿梭,出刀速度更甚以往。 对手数量众多,六感要比以往更精准。稍有差池,她就要交代在这了。 这时候远程法修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有人在下面牵制,法修毫无压力,打击目标更精准,威力更大。 拼杀间,已经有三名散修被他终结了性命。 归音也已经是杀红了眼的状态, 半步都不肯退。只要对方稍显颓势, 她就会像附骨之疽一样缠上对方,直到对方身首分离才肯罢休。 一块巨大的落石在的她的视觉盲区落下,砸到背上, 树上掐诀的人都听到了清脆的碎裂声,归音却像无事发生一样继续挥刀。 伏击她的散修还剩五个。 闪身躲过水箭的同时踹到了对方的腰腹处,看着这人内脏碎块混合着血往外吐。在她满是惊惧的表情中,归音补上了最后一脚。 还剩四人。 挂在树上的神识‘看到’有人向这边赶来,归音加快舞动断无名的速度。 见归音猛然加速,树上的人掐诀速度随之加快。 归音哑着嗓子对树上的人喊着,“下来,摸尸体。” 她马上就要突破了,要快点解决这些人,然后离开。 临时队友很听话,听到她指令的同时,就下来打扫战场了。 归音将断无名抛出,稳稳的插进一棵树中,又从玉坠中摸出厚厚一沓符篆往空中一扔,灵力控制散落的符篆形成符阵,将剩下的四名散修困在其中。 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符篆像是活起来一样,钻进这四人体内。 这些钻进身体的符篆会直接找到丹田位置,然后…… “砰砰砰砰”接连四声闷响,让正在摸尸体的都不禁看向这边。 之间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四人此刻丹田洞开,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来不及变换,就倒在地上。 砍下四人的头颅后,归音也翻找起无头尸体们的储物袋和腰牌。 “这边捡完了。”临时队友朝着归音晃了晃手里的一堆储物袋。 “走。” 只余满地的尸体留给来人。 赶过来的是玄衍宗和问天宗两个门派的修士。 看到这满地的尸体和人头,自诩见过大场面的宗门修士都难忍胃里翻涌。 问天宗的五头身萝莉强忍住恶心上前查看。 “是她。” “不只是她。”玄衍宗的主事女修看着地上的大片焦痕,沉声道:“还有一个即将筑基火灵根修士作为帮手帮手。” 霍擎宇地坠在队尾,他不知道此刻应持何种态度去面对一个曾经并肩作战,又抛下了他独自离开的队友。 她是个很好的队友,果决、狠辣、老练,同时也是个难缠的对手,宗门修士聚集搜捕了两个月,直到试炼快结束才发现她的踪影。 “先追再说。”玄衍宗的女修准备继续向深处追去。 “你们拿她没办法的。”一直沉默的霍擎宇终于开口。 玄衍宗的女修眉头紧皱,“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看看地上这些尸体。”霍擎宇指着地上散修的尸体,“哪一个不是八阶以上。” “十个人,连一个活口都没有。”霍擎宇抬头望向玄衍宗女修,“你不如仔细想想,我们从发现战斗踪迹到赶来一共用了多少时间。” 同行修士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不禁脊背发凉。如果他们真的追上了,变成这样的是不是就会是他们。 “那死去的同门怎么办,你就不想为他们报仇吗?!”玄衍宗女修几乎是怒吼着说出的这句话 “你这不是报仇,是带着人去送死。”他语气平静,仿佛那个跳脱的少年一夜之间死了。 “霍擎宇说得对,这次搜捕,我们问天宗放弃。”管三颜叹了口气,对玄衍宗的女修说,“谷雪,我们谈谈” 说罢,两人留下其他人,朝着深处走去。众人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一时间寂静无言。 叶谷雪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差点没忍住,还好你打断我了。” 管三颜看到好友这副样子不禁头顶黑线,“再演就过了。”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的,现在他终于死了,我要强忍着开心给他办丧事,这可太难了。” 问天宗陨落的三名修士中,有一人是她的连心咒的主咒人,也是她未来的道侣。 “忍一忍,还有两场戏要给那些老东西演。” “他们当初逼我结连心咒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死在我前面。”叶谷雪冷笑出声,“我再也不用压制修为迁就那个废物了” 叶谷雪正经历着修仙三大喜,晋升机缘死道侣,高兴的都想请个锣鼓队在玄衍宗门口敲敲打打个三天三夜。 对于修仙之人来说,情爱欢愉不过是修炼路上的调剂品,更何况叶谷雪对她未来道侣没有爱只有恨。 管三颜摸着下巴,面上是与她外表不相符的深沉,“停滞进程,联合其他宗门,主家都说不出什么。” “以后若能再遇到归音,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她。”叶谷雪往眼睛上喷上不知名的药液,一双眼睛瞬间肿起“霍擎宇现在是怎么回事。” “有他师姐在,不用我们操心。他师姐一定会好好‘开导’他。”说到霍擎宇的师姐,两人相视一笑。 回到众人之中的两人,一个哭红了眼,另一个也是唉声叹气。两门修士自此分道扬镳。 归音在远离的途中突然从树上跌落,临时队友眼疾手快,拎住了她的后领,才让她躲过砸进地里的命运。 看到归音满脸冷汗,临时队友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我在突破。”归音牙齿颤抖着吐出了这几个字。 炼体升段带来的痛苦让她几乎失去意识,只凭着本能在向前跃进。 临时队友看着疼的浑身颤抖的归音,只说了一声,“冒犯了。” 抄起她扛在肩上就跑。 这次升段比上次快很多,归音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便和这位临时队友拉开了距离。 对手消失,他们就又成为了新的对手。 “为什么出手帮我?”哪怕这个人刚刚救了她,她依旧放不下戒心。 “你很强。”这位不知敌友的人,定定的看着她,“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归音皱着眉,有什么忙是她一个炼气期能帮得上的。 对方并没有直接了当地说让她帮忙的内容,反而说起来归音刚才的突破,“你刚说自己在突破,现在却并没有到炼气七阶,所以你刚刚是在作为体修突破,对吗?” “法武体三修?不对还有符篆,是四修。”那人越说眼睛越亮。 归音也没多嘴纠正他话中的错误。别人认为她越强,就会对她越忌惮,对她出手的可能性就越小。 对方半天说不到正题,归音忍不住开口提醒,“所以,你要我帮什么忙?” “如你所见,我也即将突破。所以我希望在出去之后你能帮我护法。” 没有永远的对手,只有永远的利益。积累筑基经验,或许还能有架打。 归音思考的很快,回答的更是毫不犹豫,“好,我帮你。” “出去之后……” 归音打断他的话,“试炼结束我有一些私事要做。” 她答应给乔灵竹买礼物回去,不能食言。 “那把你通信玉简留给我,等你那边结束,我们再联系。” “……通信玉简,是什么?” 真不怪归音,她向来独行,朋友都没有,哪里用得上通信玉简。 看归音面上的迷茫不像假的的,散修从自己储物袋里拿出一卷比正常玉简小一些的玉简,递给归音,“这是通信玉简,两方注入神识,即可双向沟通。” 行,一对一聊天框。 归音接过玉简注入自己的神识,看着玉简上两个字浮现而出。 “凌翼?” “对,我叫凌翼。”对面的修士应着,递给归音另一卷玉简,让她注入灵识,“你叫什么?” “归音。” 凌翼眉头一皱,强调道:“我问的是你的真名。” 归音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真叫归音。” 见归音始终不肯向袒露‘真名’,凌翼热切退却,在通讯玉简上神识勾连完毕后,转身准备离开。 “你先别走。”归音喊住他。 凌翼止住脚步,语气稍缓,“什么事?” “你那刚才拿走的那些储物袋不准备平分吗?” 凌翼搜出来的储物袋比她多,不要回来的话,她可就亏大了? 看着对面满脸写着不高兴的人,归音既无语又疑惑。 这人,怕不是真准备私吞赃物吧。 第31章 第31章 储物袋在两人面前一字排开, 归音像是挑选货物一样挨个拆开查看。 “我不需要腰牌和材料,这些都归你。”归音将腰牌和装着计分材料的储物袋推给凌翼。“剩下的是我的,你有意见吗?” “那个给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储物袋躺在众多储物袋中间。 归音捡起他指定的储物袋, 连同之前的材料一起放到他面前, “这回呢?” “可以。” 归音想了一下修士联盟飞行法器的速度,最后定下时间,“出去之后等我消息, 最晚不超过一个半月。” 两人就此作别,归音换掉身上这套沾满血迹的衣服,恢复了无害的模样。 * 三个月时间一到, 试炼地自动将还活着的试炼者排斥出秘境。 短短三个月, 再次回到华云谷, 众人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华云谷中等待众人出来的带队长老和修士联盟的人看到被传送出来的弟子数量也是吃了一惊。 “为什么会少了近一半的人?” “里面发生了什么?” 接连的询问中,一道怒吼横插进来。 “我真武阁弟子呢?” 其他门派或多或少还剩了几个, 唯有真武阁的弟子,一个都没有。 乾元派唯一活下来的女修一头扎进等候她的师姐怀里,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修士联盟的人也是皱着眉看着出来的这些人,“三大宗选出个人来说明此事。” 九鼎宗的主事之人在那场混乱中伤的不轻, 站都站不稳。管三颜和叶谷雪交换了个眼神, 最后还是管三颜站了出来。 随着在管三颜的讲述,众人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 最后停在了不可置信。 修士联盟的人有些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近四百人死在了一名炼气五阶散修造成的混乱里?” “是……”她 话没说完, 就被乾元派的女修打断。 “不是,根本不是因为她。”乾元派女修抽噎着反驳,“是药王谷和无双阁意图围剿二品五阶的紫顶三眼巨蟒失败, 巨蟒逃脱围剿在试炼地中肆虐。” 谷内修士听到二品五阶时纷纷皱起了眉。 二品五阶的妖兽相当于筑基中期的人类修士,若是制服了最多会被夸一句少年可畏,偏偏他们失手了,还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死在巨蟒身下的试炼弟子不下百人,我和众同门也被巨蟒吞入腹中。”乾元宗女修从她师姐怀里出来,往前走了几步,“玄衍宗霍擎宇和那名散修联手击杀紫顶三眼巨蟒,我就是在那时被她从蛇腹中救了出来。” 归音混在人群中,听到女孩的话挑了挑眉,刚才她还没认出这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就是她救出来的人,当时女孩身上满是巨蟒的胃液和血迹,和当时血里捞出来的她也没差多少。 “药王谷和无双阁的修士不依不饶,先是要他们交出巨蟒,等到问天宗人赶到时,又要带走那名散修。”女孩说话时,她师姐不声不响地站到了她身后,和面色不善的药王谷修士对视。 女孩浑然不觉,还在继续说着,“无双阁修士和那散修签了赌斗的生死契被击杀。之后散修引爆了剩余的天雷符,趁乱离开。” “她要是不制造混乱趁机离开,药王谷和无双阁的人会轻易放过她吗?” “是她联合其余散修趁火打劫的吗?” “是她操纵妖兽攻击修士的吗?” 少女带着哭后的浓重鼻音,质问却一句强硬过一句。 归音没想到会有人为她辩解。她当时只是抱着‘我进了水,你们也得下来喝几口。’的想法,根本没想这么多。 况且只是顺手把人拖出来,除了留下储物袋和把她挂到树上什么都没有做,这么点事真的值得她去反驳大宗修士么? 听到第二种说法,修士联盟的人皱着眉看向另一个当事人,“霍擎宇,她说的是真的么?” 霍擎宇咬着牙,回答了一声:“是。” 得到了当事人的肯定回答,众人把视线转向了药王谷和无双阁方向。 药王谷的带队人暗地里把后槽牙都咬碎了,骂着把他架在火上的小兔崽子们,面上却还是笑呵呵地说:“试炼怎么可能没有减员,修仙路上本就危险重重,死在混乱中也不过是他们实力不济。” 归音在心里啧了一声,这人是真不会说话。扫视一圈,但凡有减员的宗门,无一不对他露出嫌恶的目光,她好像无意间给药王谷找了个大麻烦,真好。 修士联盟的人见药王谷如此解释,也没多做纠缠。只是宣布此事由修士联盟商讨后再给大家一个解释。现在先计算本次试炼分数,完结本次试炼。 按着当初玉简上的宗门顺序,各宗门弟子一队队的上交材料腰牌,计算分数。 如意门在玉简上是最后一个门派,归音自然也是宗门弟子里最后一人。 因为中间出了乱子,这届试炼小会弟子们的分数都不算太高。 轮到归音时,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她挖到的东西和别人比起来,未免有些太多了…… 两个储物袋倾倒而出,不像其他人拿出的灵植乱成一团,归音倒出的是一堆堆小盒子,灵植们正乖巧地躺在盒子里。 “你懂灵植采集储存?”见她拿出来的灵植不仅品质上乘,而且药效充足,修士联盟监督计数的人不禁发问。 “平时会采些灵植补贴宗门。”归音说这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排在她后面的凌翼听到她这话,撇了撇嘴,只当做她是又开始骗人了。 归音瞥到凌翼的表情,在心里暗自好笑,希望他一会也能如此淡定。 分数计算完毕,她一跃来到榜单上首,虽不是第一,但也在勉强挂在了前十的尾巴。 这时候风头可是出不得,得避一避。 轮到凌翼上前,归音站到一旁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凌翼的表情。 凌翼将几个储物袋交到修士联盟的人手里,还从怀里掏出来一串腰牌。 紧接着,让人眼睛都看直的事就来了,他交出去的其中一个储物袋里倾倒出了小山似的材料,有妖兽材料也有部分灵植。 里面甚至还有二品五阶紫顶三眼巨蟒分解后的部位,众人纷纷议论那名惹出乱子的散修是不是已经死在了他手里。 看着凌翼满脸懵逼,归音在心里笑开了花。 这个储物袋是她的,当时作为报酬交给了那名做诱饵的散修。他们截杀失败后又回到了她手里,她也就顺水推舟地把这枚储物袋放到给凌翼的那一堆储物袋里。 掩盖风头的最好办法就是有人出了更大的风头。 她不是没想过偷偷带出去,可旁边的空门框又不是摆设。 进试炼地前归音就没想明白门口的玉制的门框是做什么的,在里面晃了几天,七拼八凑终于听明白了,那个空门框就是用来检测私藏的。 修士联盟的意思很清楚,里面带出来的东西可以拿走,但要过明路。 凌翼看到归音的忍笑的表情,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和她对视一眼,看到她眼中的笑意很快地偏开了头。 归音依旧眼带笑意地看着他,没发现远处的也有人正不错眼睛的盯着她。 凌翼的分数计算完,一跃成为了排行榜第一名,刚好把归音挤出前十。 凌翼沉着脸站到归音身旁,低声道:“你是故意的。” 场上众人正看着下一个散修计算分数,根本没有少人注意他们,但归音还是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往后退了几步,离他远远的。 凌翼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归音可是一点也不在乎。 这三个月她既升段又升阶,有人帮她甩了锅,有人帮她挡了风头,正是高兴的时候,谁管他高不高兴啊。 清点完众人上交材料,修士联盟也按当初承诺,给前十送上准备好的奖励。 修士联盟的一位高阶修士看着归音拿出的那些品质极好药效保存完整的灵植有些意动,其中刚好有两种灵植是他近期需要的。 这位高阶修士端详半天,对归音开口道,“不知小友是否有出售这些灵植的想法?” 归音先是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连忙说,“我愿将这些灵植赠与联盟,只求联盟多庇护如意门一些。” 这些灵植她用不上,拿出去卖也不一定卖的上加钱,还容易被人盯上,不如送个修士联盟卖个好。 这高阶修士对他的上道很是满意,接过装灵植的两个储物袋,满口地答应,“联盟定然会对如意门照拂一二。” 归音的表现像是给凌翼提了个醒,示意这位高阶修士自己也要交换。 两人走到偏僻地方下了个隔音结界,说了什么归音一点没听到,但凌翼回来时手上一个储物袋都没有了而且还很高兴,那高阶修士也像是很满意的样子。 前十的奖品发完,这届试炼小会也算是到此结束,至于对药王谷和无双阁有何处置,就不是她能惦记的了,反正有的是宗门盯着,大抵是逃不过责罚。 归音再次坐上了修士联盟接送的飞行法器,凌翼那边却是和那高阶修士一起上了另一个私人的飞行法器。 来的时候接人用了将近一个月,回去的时候倒是快了很多,不到半个月时间,船上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归音不准备直接回如意门,她在一个靠近如意门的大城市下了飞行法器,准备买些礼物带回去。 刚下飞行法器,归音就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眸光一暗,准备把人带到偏僻处解决,却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第32章 第32章 霍擎宇?他怎么没回问天宗? 脑子自动跳过询问缘由这一步, 直接开始思考要不要动手。 体修对上武修可没有对上法修那么轻松,而且玉坠里所剩符篆不多,不够支撑她再来一次烧灵石式的豪放打法。 就算真的侥幸杀了他, 留在宗门的命牌也会第一时间给出警示,问天宗和那个所谓的霍家会轻易放过她吗? 几经权衡, 最后决定只当没发现,爱跟就跟吧,她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事,大不了离开的时候隐蔽点甩开他。 想通之后, 她挑了一家城内最大的首饰铺子, 准备按计划扫货,里面的东西确实精巧, 很符合小女孩的喜好。 铺子里除了她还有一堆叽叽喳喳的小姑娘, 正商量着给姐妹添妆送些什么。 归音朝着一旁的伙计招了招手,“帮我把这一排包起来。” 伙计麻利地打包着首饰, 她支棱着耳朵听着女孩们讨论添妆, 半天都没听明白。 听不懂没关系,她有钱。 “你们这添妆的东西再给我一样包一份。”离开前, 如意门就在准备王涑和乔雨柔的婚事, 也不知道现在回去还赶不赶得上。 买好了衣裙首饰点心糖果,各种零碎, 坐上飞毯,就往如意门那边去。 霍擎宇像是生怕她发现不了有人跟着她,现在是躲都不躲了,操纵着飞行法器明晃晃的跟在她后面。 但是没关系,归音最会装瞎了,就是不理会, 就是看不见。 再次踏进七曜村时,太阳才刚露个边,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已经升起炊烟。对这充满人气儿的地方,说一点留恋没有是不可能的,但她注定不属于这里。 走到如意门院子门口,归音的衣袖被猛然拉住,她下意识地反手便攻,想起身后是谁才稍稍缓了动作,让对方有个反应的机会。 霍擎宇侧身躲过,换了一只手拽住她的衣袖。 “跟我一路了,是有什么事吗?” 不是愿意跟吗?继续跟啊。 “你知道我跟了你一路,为什么不拆穿我?”从试炼地出来之后,霍擎宇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归音用两只手指往外扯了扯自衣袖,没扯动,“你愿意去哪是你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霍擎宇看了一眼旁边,如意门破破烂烂的牌匾被擦得亮亮的挂在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如意门许非鸢?还是归音?” “都可以,随你喜欢。”既然他不往正题上说,归音也有的是时间和他绕弯子。 只不过,现在这个时间…… “非鸢姐!” 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乔灵竹像一个小炮弹一样冲进了她怀里。 乔灵竹环着她的腰在她怀里扭来扭去的,“我好想你啊,天天都在盼你回来。” 归音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拍拍乔灵竹的头,“我给你带礼物了。” 乔灵竹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像是要说什么,却看到了她身后的霍擎宇,视线又在她被拽着的衣袖上转了一圈,突然上手去扯,力气之大,把归音的袖子都扯烂了。 “你这么早回来一定饿了,早饭刚煮好,咱们去吃饭吧。”乔灵竹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把她往饭厅带。 归音张嘴正要说什么,又被一声呼喊打断。 “许非鸢?你回来啦?”汤予狄正睡眼惺忪地从洗漱房里出来准备去吃饭。 “今天晚上王涑和雨柔姐就要成亲了,我们都以为你赶不回来呢。”汤予狄絮絮叨叨往门口走,看到门口除了归音还站着另外一个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位是?” “我叫霍擎宇,来和她一起参加婚礼的。” “哦哦,试炼小会认识的?” 见霍擎宇点头,汤予狄一副我懂的样子,招呼着他就往饭厅走。 也是不必这么自来熟。 “你让他来做什么?”乔灵竹说着便要伸手去掐汤予狄。 汤予狄见势不好,连忙躲开几步。乔灵竹因为不想松开归音的手,才噘着嘴作罢。 “乔灵竹,这可是你非鸢姐的朋友,客气点。”到了饭厅,汤予狄刚坐下就抄起筷子夹了几个包子放到碗里。 归音倒也没着急吃饭,而是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堆个半人高的包裹递给乔灵竹,“都是你的,看看喜欢么。” 乔灵竹高高兴兴地去和选衣服了。 “我呢我呢?”汤予狄放下碗筷,指指自己。 归音从储物袋里摸出个包裹就扔了过去。 汤予狄饭也不吃了,拎着自己的包裹就回房间,饭厅里就剩下霍擎宇和她两人。 “继续说吧,跟来做什么。” “你从这种环境出来,为什么会……”霍擎宇话说一半停住,憋了半天才憋出后半句,“心狠手辣。” 归音喝了一口粥,慢慢悠悠地说:“我说过我是个散修,是你自己不肯相信。” 她说真话反而没人信,真怪。 “你当时为什么要制造混乱。”他盯着归音,任何细微的表情都不肯放过,试图在其中得到答案。 归音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你修仙是为了受气的?” “我们可以让你安全离开,你没必要引发那么大的混乱。” “关你屁事。” 霍擎宇被归音的话噎到,半天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真正想问的不会是为什么我丢下你一个人走了吧?”归音浮夸的捂住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上霍擎宇的目光,极为真诚的说:“你不会以为那些人会听你的话吧?你们大宗门的修士都这么天真么?” 霍擎宇欲言又止,最后低下了头,什么都不肯再说。 归音心里打鼓,她不会给人家造成什么心理阴影吧? “我很强,不需要你救”她稍微补救了下,毕竟不能让一个少年英才真的折在几句话里,“若是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选择。” 糟糕,这人怎么好像越来越自闭。 霍擎宇的脑袋马上就要缩到胸腔里了,归音感觉到自己好像真的说错话了。 归音连忙从锅里夹了几个包子放到他面前碗里,“吃饭,吃饭。” 她和归舟闹脾气的时候,归舟就这么哄她的,一哄一个准。 可惜这招好像对霍擎宇不太有用,还是换衣服回来的乔灵竹打破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诡异的气氛。 “非鸢姐,我好看么?”穿着新衣服的乔灵竹兴致冲冲给归音展示自己的新衣服和新编的辫子。 “好看。”乔灵竹都快比她高了,她什么时候才能再长点啊。 “非鸢姐,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买些漂亮的衣裙首饰呀。” 听到乔灵竹的话,归音低头看看身上的被扯坏袖子的灰色外袍,有些不解,这不是挺好的么,坏了就扔。 “衣服换的快,不会梳头发。”归音用最简短的话回答了乔灵竹的问题,但说出来之后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解释道,“有人教我梳头发来着,但还没学会,我们就分开了……你为什么这种眼神看着我?” 乔灵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归音止住话头用完好的袖子她擦着眼泪。 真是奇怪的泪点。 归音正在手忙脚乱地给乔灵竹擦着眼泪,却被小姑娘一下子扑进了怀里。 “你好惨啊。” 乔灵竹哭到打嗝,归音都没憋出来一句安慰的话。 她从没想过有人会为她哭。 等到乔灵竹哭累了,才从归音怀里钻出来,看到归音胸口被她哭湿一块还有些不好意思,捂着脸跑了出去。 捏了个除尘咒,就继续坐回去吃饭,快吃完才想起来身旁还坐了个人。 “你想问的问完了,该回哪就回哪去吧。” “我不走,我是来参加婚礼的。”霍擎宇也是倔,说什么就是不肯走。 归音也不劝,爱走不走,反正她今晚吃完席就跑路。 霍擎宇还想说什么,却被进来的汤予狄打断“许非鸢,掌门找你。” 归音虽然心里疑惑,但脚下还是朝着主屋那边走了过去。 她在如意门待了小半年,和这个掌门之间的交流不超过十句,能有什么事找她。 归音去见‘幼儿园园长’时,乔灵竹却找上了霍擎宇。 霍擎宇还在饭厅里坐着,低头想着归音的话。乔灵竹‘啪’的一下拍响了面前的桌子,气势很足。惹得饭厅里的人都看向了她。 “你以后一定要对非鸢姐好,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啊?” 听到这话的霍擎宇人都直接傻了,他就是过来问问归音为什么抛弃队友的,怎么好像要把自己赔进去的样子。 这边霍擎宇懵着,那面归音也是没多明白。 “您想让我去哪?”归音怀疑是自己耳朵坏了,又问了一遍。 “大魏都城。我希望你去大魏都城帮我送一封信,不论什么时候送到都可以。” “我之后还要修炼,大魏都城实在是太远了。” 归音记得当初带她离开接天城的商队就是大魏的,就算她一个人比商队行进要快,那也需要大半年的时间才能到大魏。 “在大一些的修仙城市,有传送阵的存在,除了价格高昂没有其他缺点。”说着,如意门掌门拿出来一个小盒子,“这是让你跑一次的报酬。” 归音皱着眉接过小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不禁瞪大了双眼,“这…….” “筑基丹。”如意门掌门语气平静,好像自己送出去的只是强身健体的丹药,而不是放到外面会引起腥风血雨的筑基丹。 “我接了。” 但凡多犹豫一秒,都是对筑基丹的不尊重。 第33章 第33章 筑基丹这种东西要说珍贵, 其实也没有,但它的开路一直被宗门势力垄断,散修想要拿到可是难于登天。 归音原本的计划是快筑基的时候去天微楼重金砸下一颗。现在有人抵到她面前, 省了她不少功夫。 她懒得去想如意门掌门是如何拿到的这颗筑基丹, 反正到了她的手里就是她的。 心满意足的装好书信和筑基丹, 推开房门,乔灵竹正蹲在门口, 眼巴巴地等着她出来。 “你怎么蹲在这?”归音有些不明所以。 “非鸢姐。”乔灵竹语气可怜巴巴的,“跟你一起回来的那个人不是你道侣么?” 和她一起回来的人?霍擎宇? “不是。”归音开口否认。 “那刚才在门口他为什么扯住你袖子啊?”乔灵竹刨根问底也要问个清楚。 “他想进来蹭饭所以在求我带他进来。”归音开始胡说八道。 “你们在我离开之后还在说悄悄话。”乔灵竹的声音越来越小, 眼神也越来越心虚。 “我和他说进来吃饭要交钱。”继续胡说八道。 “许非鸢!” 霍擎宇终究是没忍住, 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你能不能不要乱说。” “那我实话告诉她, 你觉得被我抛下丢了面子, 找我来要说法的。”作势转身就要和乔灵竹重新说明情况。 “不是不是, 你等等, 我不是这个意思。”霍擎宇连忙又拉住归音, “你就不能说我们是朋友吗?” 霍擎宇有些扭捏地说了这么一句,归音不自觉的皱起眉, 一个人修仙多轻松,为什么交有朋友。 “我不……” “下次有秘境开启我还喊你组队。” 归音挑眉, “你不怕我再抛下你?” “你是个好的合作者,可遇不可求,你够果断, 也够狠。而且你并没有在危难之中抛下我。我不想和你成为对手,这也是我过来的原因之一。” “这是我朋友,来参加婚宴的。”归音转过身,介绍的毫不犹豫。 她可能不需要朋友, 但确实需要秘境搭子。而且口头上承认是朋友,就能和大宗门弟子共享信息,但凡没傻到家的都知道怎么选。 “至于过来的第一个原因是我一直没想明白。”霍擎宇瞟了一眼归音脸色,见她没不耐烦才开口问道:“当时明明有更好的办法离开,你却选择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我这个人心眼小,睚眦必报,看了我的热闹,怎么能不付出点代价。”归音回答的随意,和她往日骗起人来的语气一般无一。 “就因为这个?”霍擎宇眉头挑的老高,一副你莫诓我的表情。 “不信算了。”归音顿了下又说,“我吃了这么多的苦,努力变强,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幅鬼样子,不是为了用嘴讲道理的。” “我信。”霍擎宇回答的快速又坚定,他听过这句话的翻版。他师姐常说‘用不用我手中的长/枪和你讲讲道理’,他可是太懂了。 不过…… “你为什么会说自己是‘鬼样子’?” 归音指了指乔灵竹,“你猜猜她多大年纪。” “十三。” 又指了指自己,“你再猜猜我多大年纪。” “额…十三?” 归音撑出一个笑脸,“她十一,我十五。” 霍擎宇连忙松开拉着归音的手,“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没事,习惯了。”归音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霍擎宇咽了咽口水,“你到底是许非鸢,还是归音。” 归音唇瓣开合,无声的回答。 ‘我叫归音。’ * 玄衍宗 洞明峰 “叶师姐怎么了?回来这么多天一直闭门不出。” “叶师姐那个未结契道侣在试炼小会陨落了。” “哦?真的?” “当然啦,这还能骗你。” “太好了,叶师姐终于甩掉累赘了。” “叶师姐明明早就能筑基,为了那个废物才一直压制修为。” 洞明峰的弟子谈起叶谷雪那未结契的道侣时,都是一副嫌弃的模样。 “老天保佑叶师姐别在遇到那些只知道吸她血的废物了。”小弟子双手合十,祈祷完又问,“试炼小会里还有什么好玩的事,你给我讲讲。” “对了,我在里面也遇到一个叫许非鸢的。” “你们叫我?”许飞渊从门外走进来刚好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不是在说你,是我在试炼小会里遇到一个叫许非鸢的修士,是个女孩子。”参加试炼小会的弟子解释道,“柔柔弱弱的,很胆小的样子。” “对了,叶师姐的道侣到底是怎么陨落的。”另一个弟子追问到。 “一个叫归音的散修为了脱身搞出的乱子,不少人都死在那里面了。” 听到归音的名字,许飞渊差点左脚绊右脚趴在地上。 光是听到同名的女孩,许飞渊还没感觉奇怪。现在又出现了归音的名字,要是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可真的是白和归音一起生活那么久。 “许飞渊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许飞渊连忙摆手,“你说那个和我同名的女孩,她长什么样子。” 参加试炼小会的那名弟子想了想,“身量不高,年岁不大的样子,脸色很苍白,眼型狭长,瞳孔很黑。” 就是归音。 许飞渊差点骂出声来,这个小祖宗竟然连试炼小会都能混进去。 “那个归音呢,长什么样子?” “没看清,我们赶到时她满身满脸全是血。” 听到归音满身是血,许飞渊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连忙人仔细讲讲。 许飞渊的心跟着故事的发展忽上忽下,生怕归音有个闪失,最后听到归音和人联手越阶杀了十名修士时,心都差点跳出来。 反倒是最后众人没寻到归音,他才安下心来。‘归音’没有踪影,代表‘许非鸢’安全离开。 故事听完,许飞渊一刻也等不了,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藏弋峰,给他们讲讲故事。” “回来别忘把今天的功课做了” 他们都知道许飞渊和藏弋峰的归舟关系好,见他又去藏弋峰,也没多少意外的神色。 许飞渊火急火燎的到了藏弋峰,却只得到守门小童说归舟在闭关筑基的消息。 “那等他筑基出来,让他什么也别管,第一时间门来找我,我有事和他说。” “好,我会转告的。” 许飞渊望着归舟闭关的洞府,纵使他现在再急,也不能把正在闭关的归舟摇醒过来。 “你来找归舟有什么事?”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看,是慕浮生。 许飞渊心底犹豫要不要把归音的事告诉慕浮生。当初归舟和他说,慕浮生对归音的关注不正常,怕他对归音存了不好的心思。 “有关归音?”许飞渊神情急切的来找归舟,怕是除了归音也不会有其他的事了。 “她最近挺活泼的。” 许飞渊说的含含糊糊,慕浮生却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她又闯祸了?” “归音办的事,怎么能叫闯祸。”许飞渊听他这么说,顿时就不乐意了。 归音脑子不好的时候都不会主动惹事。脑子好了之后归舟就教会她讲理了,要不是有人把她惹急了她才不会下死手。 许飞渊看归音,总是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父爱滤镜。 “咳。”慕浮生看了旁边伸长耳朵的守门小童一眼,干咳一声问许飞渊,“要不进去说?” 他也好想听热闹八卦,高岭之花人设好痛苦。 “行。”许飞渊答应的痛快。 他才不管慕浮生是不是元婴修士,但凡敢说归音一句不好,他都要撸起袖子好好理论理论。 远在七曜村的归音不知道两人百转千回的心思,她正在快乐地吃着酒席。 如意门平时在七曜村没少帮忙做事,人缘极好。如意门又喜事要办,几乎是全村都来帮忙,场面热闹的不行。 归音对婚礼没多少好奇没,但对面前酒席的兴趣可是极大。 霍擎宇坐在她旁边,一直在环视四周,归音没心思管他,因为这个席真的是太好吃了。 归音专心吃席,霍擎宇在桌子底下悄悄地怼了怼她。 “什么事?”归音用好不容易空出来的嘴说了句话。 “你这么吃,不会影响修炼吗?” 霍擎宇的想法很简单,五谷杂粮会产生杂质堆积在身体里,所以修士才会一直吃辟谷丹,直到筑基之后彻底辟谷。 归音朝他翻了个白眼懒得解释。她是个体修,正处于一天不吃饭都会饿死的阶段,还影响修炼,先考虑会不会死吧。 她把筷子塞进霍擎宇的手里,“多吃菜少说话,扫兴。” 霍擎宇犹豫的吃了一口,皱着的眉头逐渐松开……这个席确实挺好吃的。 很快,他也沦陷在了吃席的快乐中。 直到深夜,走完流程,这场婚宴才算彻底结束。 归音准备今夜悄悄地走,谁也不告诉。 她刚给凌翼的通讯玉简发去消息,就被霍擎宇叫住了。 “这是我的通讯玉简。”霍擎宇递过来一卷通讯玉简,“以后遇到麻烦可以找我帮忙。” “抱歉,我没有准备通讯玉简。”归音看着霍擎宇递过来的玉简没有接,“我也没什么人好交流的,所以……” “所以我是你第一个朋友?” “啊?”话题怎么又跳到朋友上了? 霍擎宇拿出两卷一模一样的玉简递给归音,“勾连神识,以后我们就可以交流了。” 对方做到这份上,归音也不好再拒绝,往两卷玉简里注入神识,将其中一卷放进储物袋。 “很高兴成为第一个和你交换玉简的人,也很高兴成为你朋友。” 归音看着眼前傻乐的人,没忍心告诉他,其实他不是第一个交换玉简的人。 不过朋友... ... 她也能有朋友吗? 算了,骗骗他吧。 “很高兴和你成为朋友。” 第34章 第34章 凌翼给出的地点距七曜村极远, 归音操纵着飞毯日夜不停的行进了半个多月才找到玉简上标注群山。 这里的灵气虽比不上青竺派禁地,但对散修来说,也算不错的修炼地。 靠近灵气最浓的那个山头, 果不其然, 凌翼就在那里。 归音如约而至,凌翼松了一口气,开始自顾自地忙前忙后。手中各色小旗变换, 看的归音眼花缭乱。 “你在做什么?” “放置阵法。”凌翼头也不抬地继续摆弄手中的旗子。 “阵法是做什么用的。” 听到归音这么问,凌翼终于是转过来看了她一眼, “你在外面修炼不放置防御阵法?” “…啊,这…”我一般直接在人家门派里修炼。 看归音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 凌翼又问,“你平时疗伤或者休息时也不放置阵法?” “……我会锁门。”归音回答的有点心虚。 “什么?” 凌翼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锁门?是他理解的那个凡间的锁门吗? “就是门上的锁,用钥匙开的。” 凌翼眼神复杂,半晌只说出一句,“你能活到现在,运气也是挺不错的。” 归音:……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我真的没办法和你解释。 解释不明白的归音干脆闭嘴, 看凌翼一个人在那边忙活。 好的, 看不懂, 学阵法这条路也算是堵死了。 归音看凌翼手里的旗子摆完, 正准备说话,就见他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套新的旗子。 “你这个阵法, 打算摆几层?” “三层,再多我就不会了。”说着开始摆第二套防御阵法,“所以我才会找你护法。” “你冲击筑基期间我要做什么?”她第一负责安保工作, 业务稍微有点不熟练。 “看到那个山洞了吗?” 顺着凌翼手指的方向,归音看到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峰上有一个新开凿出来的山洞。 “看到了。” “你在那座山峰修炼,若是有人攻破我三套阵法,你就帮我拦下他们。”顿了顿又说,“别留活口。” “筑基时还会有人捣乱吗?”归音皱着眉问,若真的有,她以后筑基可怎么办。 “会,有人会杀人夺宝,有些寿数将至的修士还会来夺舍。”见归音满脸‘学到了’的表情,凌翼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自己很久问题,“你是怎么走上修仙路的?引你入道的那个人什么都没告诉你么?” “他死了。”归音回答得轻描淡写,“我甚至没见到他活着的第二面。” 死之后倒是见到了第二面,尸体现在在她腰间的储物袋里放着。 “你从开始就是一个人修炼?” “也不是。”归音有些警惕,她修为不如凌翼,还是不要交底的好。 “你为什么要修仙?无人引导,这条路很难走。” “你为什么修仙,我就为什么修仙。”归音上下扫视他两眼,一副打量的模样,“你是火系天灵根,资质极佳,为什么会做散修?” “我喜欢。” 行吧,散修嘴里怎么可能有真话。 但走散修这条路的,谁会没点难言之隐呢,他不愿意说归音也懒得刨根问底。 不过有一件事还是要问清楚的。 “我可不可以在你阵法没破之前就把人做掉。” 提升实力的机会要牢牢抓住。 凌翼再一次露出那种难以言说的复杂神色,“你是真不怕死。” 这话说的归音一头雾水,但还是追问:“可以吗?” 凌翼长叹了一口气,“可以,记得活下来。” “好。” 归音朝他伸手,凌翼一愣,“你要什么。” “辟谷丹。” 她本以为筑基就是几天的事,准备了吃的但没准备辟谷丹。但看凌翼这架势,她也要做长期准备。 要是真打起来,她总不能说,先停一下,等我吃个饭吧。 归音接过递来的辟谷丹,往嘴里扔了一颗,果然难吃。 凌翼还想对归音嘱咐点什么,却见归音已经在另一座山峰上了。他摇着头走进身后的山洞,躲渡劫雷这种事,应该人人都知道……吧。 归音正在她的山洞四处看着,没想到凌翼还挺好心,给她的山洞也摆了两套防御阵法。 在地上放个软垫,盘腿坐了上去。扩大了神识的覆盖范围,完完整整地笼罩住两座山,就算山上新长出一根草,也逃不过她的感知。 这边归音在给冲击筑基的凌翼护法,那边筑基成功的归舟已经出关。 还没等他去找许飞渊问问什么事,就被几个其他峰的弟子找上门来。 他面前的几个人,是上一届仙踪会进到玄衍宗的,资质普通,被归舟这个后来者超过,平时绝对不会往他身旁凑,甚至暗地里还给他使过绊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今日找上门必定没什么好事。 归舟如往日一般维持着不远不近的笑,“何事拦路?” 其中一名筑基初期的修士,不怀好意地开口。“归舟,听说你有个妹妹还留在接天城。” 归舟眯了眯眼,没有做声。 “多亏有你这个好哥哥她才会死得那么惨啊。” 说完,这几个人大笑了起来。 “她在临死前还在喊着要哥哥救她,我用留影石录下来了,你要不要看呀。”说话的人又走近的一步,手里还拿着一块留影石。 “不看也没关系,我录了上百块。很快,整个修仙界都会知道,你归舟的妹妹像条狗一样,对着仇人摇尾乞怜。” 剑光闪过,刚才还在放肆地大笑的人脑袋已经滚落地上。 等到有人发现这偏院的惨状时,最后一个修士已经死在了归舟剑下。 等到慕浮生赶到执法堂,归舟身上被下了七道缚咒,被两个金丹按跪在地上。 慕浮生据理力争,也敌不过宗内法条。 屠戮同门者,渡罪峰思过三年。 慕浮生在渡罪峰门口解开归舟身上最后一道缚咒时,接到消息的许飞渊才赶匆匆赶来。 “归音很好,生龙活虎”一路狂奔而来的许飞渊扶着归舟的肩膀喘着粗气。“她在你离开后的第二年就离开接天城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 他在下藏弋峰的第二天回了一趟接天城,柳时卿还是老样子,见他回来先抱着他哭了好一阵。 柳时卿也只是知道归音去修仙了,一年多前去了碧云府,其他一概不知。 “我知道死的不是归音。” 此话一出,慕浮生一个巴掌就朝着归舟后脑拍去,“渡罪峰好玩是吧,想往这里面钻,一钻钻三年。” 归舟侧身躲过,看里一眼怒气冲天的师父,“她有自己活下去的本事,只是我不允许任何人对她抱有不好的心思。” 反倒是许飞渊一副我早就猜到了的表情,兄妹俩都是变态,如果归音知道谁要是想对归舟下手,怕是也会提前把人家祖坟刨了,就像是接天城里死掉的那个…… 现在想到那具尸体,他还是不自觉地打激灵。 “我现在风头太盛,树大招风,避避也好。” 归舟确实野心盛甚,可这不代表他愿意给别人当靶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已经不只有一伙势力盯上了他。 “死的是她?” 许飞渊点头,“是她,没想到她没死在归音手里,反倒是替归音死了,活该!” 哪怕离开接天城两年多,再提起那人许飞渊还是恨的牙根痒痒。 归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在动手清理完那些杂碎后便把所有的留影石都毁了,没看到替死鬼是谁,不过也很容易猜到。 接天城中和归音年纪相仿又总在客栈周围出现的人并不多。 她做的那些事确实该死,但不该这么死。 “是谁?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慕浮生还一头雾水,就见自己徒弟走的影都没了。 许飞渊在他视线转过来之前拔腿就跑,归舟师父的问题,还是留给归舟自己解答吧。 归音对玄衍宗发生的事一概不知,这是她守着凌翼的第七个月。 也是第二次见证劫云的形成。 在凌翼闭关的第三月时,就形成了一次劫云,只不过那次的劫云最终并没有落下。 但试图扰乱凌翼筑基的修士在那次劫云之后猛然增多。 归音手中的断无名从不沾血,但她每天都像是血里捞出来的。 面前半空中坠落的尸体,是她清醒时的第五十七个对手,是她击杀的第二十三个企图搅乱筑基的人。 要是她能离开这片区域,跑了的那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捣乱方法层出不穷,归音也在接连不断的战斗中成长飞快。 这群人谁也不肯便宜了谁,都想躲在一旁捡漏,便也没了联手这一说。 他们这种想法反倒是便宜了归音,虽然打着消耗体力持续的车轮战,却并未遭遇群起而攻。 来偷袭的人从最开始的炼气期,到现在的筑基期,她甚至借助符篆法器杀了一名筑基中期修士。 当然,能击杀筑基中期修士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对方轻敌,没怎么看得起她这个炼气期的小修士。 每天都在生死边缘游走的强压力带来的成效也是显而易见,在第一次劫云消散后的第二月,归音就升段到了炼体四段。 那次升段,归音依旧有一段时间失去了意识。不过等她醒来后,只看到遍地残肢,人数不可计,但那之后来捣乱的人确实消停了几天。 借着这个机会,她服用了大量增加修为的丹药,灵根吃得发撑,又回到了在试炼地中心区痛殴妖兽消食的状态,只不过这次的妖兽变成了修士。 看着天上第二次聚集的劫云,归音一边可惜一边庆幸,可惜的是再打上一段时间她就能升到炼气七阶,庆幸的是真的再打下去她的身体就要撑不住了。 雷光在劫云中翻滚,归音立在原地,警惕着四周蠢蠢欲动的人们。 第35章 第35章 第一道劫雷朝着凌翼所在地狠狠劈下, 几乎移平了半个山头。 劫雷正中靶心,但周围的残雷却朝着归音来了。 待她想躲时,已来不及了。 残雷把她从半空中击落, 没等落地第二道残雷已至。 接连三道雷光,几乎是把她扔到了劫云中心——凌翼的洞府门口。 本就在硬撑的归音差点被这三道雷劈的背过气去。想爬远一点,但她连一根手指都控制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第二道劫雷酝酿、劈下。 将要落地时还不忘分个叉劈她一下。 这他妈到底是谁在渡劫啊! 分出来的落雷精准地劈在脚腕的铁环上。 晚安了,身上还带着引雷器, 不劈她劈谁。 归音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准备迎接雷击的痛感。 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归音睁开眼睛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但她此时连转动眼珠都要一点时间。 多番尝试无果,干脆放肆挣扎,静静的躺在地上看着翻滚的劫云。 第三道劫雷,声势比前两道加起来还要大。 归音在心中祈祷, 第三道雷能长点眼睛, 认准人再劈, 不要伤及无辜了。 等待劫雷落下时,比真正被雷劈还折磨。 好在最后一道劫雷像是听到了她的请求, 落的极准, 彻底劈开山峰, 稳稳地落在了凌翼的头上。 片刻后,天空中劫云散去,露出一片华光宝晕。 凌翼筑基成功了。 通过神识看到残存的一道防御阵法和散去的修士,归音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伴随着漫天的落石尘土,归音再次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她现在只希望凌翼出来时候不要踩到她。 毕竟她现在是真·半截土里埋着。 凌翼从山洞里出来的时候还真没有踩到她,因为他是从上面出来的。 见归音安详地躺在地里, 凌翼还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躺在这?” 归音也想回答,但是被雷劈的劲还没过去,舌头都是麻的,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翻个白眼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很可惜,眼睛都快抽筋了,白眼也没翻出来。 “你不会在落劫雷的时候没躲吧?” 归音干脆闭上眼睛,这样就不用看凌翼带着明晃晃笑意的脸。 凌翼用两根手指把归音从土里□□,顺手捏了个除尘诀,把她扛在肩上下了山。 秉着眼不见为净的想法,这一路归音都没睁眼,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醒过来时,入眼的是一片木质的天花板。 “你倒是真放心我,居然能睡着。” 归音偏头,凌翼正坐在不远处的榻上盘腿修炼,眼睛都没睁开。 这就是筑基之后的感知力吗? “不讲信用的人下次劫雷粗一倍。”归音边说边坐起身活动着自己的手脚。 挨雷劈也不是没好处。 挨了几道雷,刚好把灵根内没消化的丹药劈散,她现在正式进入炼气七阶。 凌翼倏地睁眼,“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比如?”归音一边敷衍一边检查自己身上的东西。 很好,一件没少。 “恭喜我筑基成功。” “你筑基之后不修炼了?” “你迟早因为这张嘴挨揍。” 留下这句话,凌翼就气冲冲地推门离开了。 生什么气,她又没说错。 刚绑好断无名,凌翼又气冲冲地回来了,板着脸问,“吃不吃饭?” “吃!” 毫不夸张,她现在能追着妖兽生啃。 跟在凌翼身后到了客栈大厅,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 “那?” 凌翼点头,归音一个箭步就冲上过去,端起碗风卷残云。 凌翼慢悠悠地坐到了她对面,也不动筷子,就看着她吃。 归音稍微客气了一下,“吃啊。” “我筑基了。” 上挑的半边眉毛替她塞满饭的嘴问出了问题:‘所以呢?’ 凌翼的身上又蔓延着一种名为无语的情绪。 “筑基以后的修士就辟谷了。” 嗯,是熟悉得咬牙切齿。 见凌翼真的没有动筷子的打算,归音飞快地解决了这一桌子饭菜。 摸着一点都没有凸起的肚子打了个嗝,还行,八分饱。 “之后你打算去哪修炼?” “我要先找一个有传送阵的城市。” 要准备动身去大魏了。 “这座城就有传送阵。” “挺好,省事了。”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凌翼再次重复一遍问题。 “问这么清楚做什么?”归音皱眉,他们的合作关系不是应该在她醒过来的时候就结束了吗。 “你是个不错的同行者,如果机会……” “没机会。”归音打断了凌翼,“筑基和炼气同行不到一块去。” 怎么人人都想找她当打手? 她话音刚落,凌翼又开始坐那不说话。 这肯定得说点什么。 “你如果有事需要帮忙可以通过通讯玉简找我。”归音复制了霍擎宇的话,“,没事也可以给我留消息,毕竟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凌翼听到她这番话面色稍霁,扔给她一个储物袋。 归音打开储物袋用神识往里探了探,“这是什么?” “几套防御阵法。” 归音直接抽紧储物袋准备递回去。 “不用你去摆,拿出来就能用。” 递出去的手拐了个弯揣进了自己怀里。 “多谢。” “里面还有筑基时能用得上的丹药,都留给你了。” 听到这话归音不由得挑挑眉,她就说刚才神识一扫而过的时候好像看到了筑基丹。 按理说她手中有那么多储物袋,应该不缺丹药。但事实是,那些储物袋的原主人不是修为太高就是修为太低,现在除了如意门掌门给她的那颗之外一颗多余都没有。 “试炼小会那些材料?” 凌翼点头,“用材料和那名修士联盟的高阶修士换的,其中有你一半。” 她歪打正着出了一半的材料,现在拿着这个储物袋,也算是拿的心安理得。 “多谢。” 凌翼一个资质极佳的单灵根第一次筑基都没成功,她一个三灵根怕是更不容易,多攒一点筑基丹也算是未雨绸缪。 凌翼朝着她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这间客栈。 归音自己在客栈大堂坐了一会儿就又回到了房间,准备睡个回笼觉再出发。 既然这座城里有传送阵,那这座城必然不会小。归音准备在这多囤点物资,免得再沦落到啃风干大饼的境地。 不过在这之前,要先进行‘拆盲盒’环节。 死在归音刀下的人,储物袋可是一个没落下,都在她腰包里好好地躺着。 粗略看下,大概有几十个。 散修的全部身家都带在身上,这几十个储物袋大大丰富了消耗品仓库。 不过毕竟是散修,保命的东西居多,真正的好东西也没几件,想要的法修功法也没有合适的。 整理完新到手的,又开始整理之前在试炼小会收尾时拿到的储物袋,刚好里面有一卷土系功法。 反正只要个花架子,好不好用不重要。 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到玉坠中,身上只放两个小储物袋,一个放灵石,另一个准备放食物。 退了房,第一站她选择去天微楼。 之前买的符纸都用光了,虽然从这些储物袋中又搜刮出不少符篆,但有些特殊的符篆总归是要亲手画的。 归音不仅买了符纸,还一口气买了上百个通讯玉简,虽然可能用不上,但是有备无患嘛。 按计划买完东西脚步不停,向着城中的一座三层建筑走去,都不用问,光是看灵气波动,她就知道那里是传送阵。 走近一看,传送阵是真的,没什么人也是真的。 归音礼貌谦和的问传送阵边的守卫,“请问传送去大魏都城附近要多少灵石?” “十块中品灵石。”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旁边的小屋子里传了出来,“这边交灵石。” 是一位年轻的筑基后期修士。 虽然筑基之后修士的面容就定格住了,但归音一时间还是改不掉看样貌辨认年龄的习惯。 青年打了个哈欠,提点道:“若是有人同行,你们可以均摊费用。” 归音转头看了一下空荡荡的四周,还同行的人,她连一只同行的蚂蚁都找不到。 “没有同行的人,就我自己。” 说完便打开了自己的小储物袋,还没等灵石掏出来就被人拉住了胳膊。 “小姑娘你一个人也是走,不如带我一个。” 这人是哪钻出来的? 归音抽紧储物袋,皱着眉把自己胳膊上的手移开。 她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名中年修士,筑基初期的修为。 归音向来讨厌陌生人的触碰,但出门在外她多少还是收敛了些脾气,只不过语气没了刚才的谦和,“交五块中品灵石。” “你不是准备掏灵石了吗?我就跟着用一下传送阵。”中年修士腆着脸说。 归音听到这话都快气笑了,居然有人想白嫖传送阵。 把小储物袋扔到青年面前的桌上,“点一下,我一个人。” 青年打开小储物袋,神识探进去一扫,挑了挑眉,“六块中品灵石,四百块下品灵石已收到。欢迎客人使用传送阵。” 青年指了指旁边的门,示意归音从那里进来。 刚走出两步,又被拽住,还是那个中年修士。 中年修士阴沉着脸,“你真不带我一程?” 威胁她? 归音嘴角勾起了久违的笑,“我倒是可以送你一程。” 说完,直接抽出断无名直接砍掉了拽着她的那只手。 说来也奇怪,筑基修士算是脱离了凡身,不会再被凡间的刀刃所伤。 但断无名真的是凡间的刀刃吗? 归音不知道。 断无名上没有武修武器上灵气,但是却能实实在在地伤害到修士。 “还能捏诀吗?用不用我把你的另一只手也砍断。” 死在她刀下的筑基初期,一只手已经数不过来了。 中年修士捂着断手恶狠狠地看着她。 “眼睛若是也不想要了,我也可以帮你挖出来。” 收灵石的年轻修士敲了敲门框,“走了,传送阵开了。” 归音收回断无名,朝着那扇门走去。 强大可真好,她要再努力一点。 “胆子挺大。” 操纵着传送阵的青年没头脑的说着这么一句。 归音权当青年是在夸她,回一个礼貌性的笑,很快便消失在传送阵中。 第36章 第36章 进入试炼地时的那种失重感和挤压感再次袭来, 并且持续的时间格外的长。 双脚真切地踏在地上, 归音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睁眼,而是伸手找墙。 不行了, 脑子都要被卷成浆糊了。 这也可能算是另一种概念的晕车吧。 乱挥的手摸到了冰凉一片, 归音只当那是墙,眼都不睁地靠了过去。 贴在凉凉的‘墙上’缓了一会,直到眩晕感消失, 才慢慢睁开眼睛。 哪有什么墙, 她靠着的分明是一个穿着甲胄的守卫。 归音拍拍衣服上的褶皱,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从容了离开了这一处室外传送阵。 虽然她从未到过大魏, 但东陆上的城镇大差不的差都是一个样子, 标准的很,凭着经验,很快找到了买地图的铺子。 归音看着手里的地图小声的念叨, “重霄城?从这到都城, 飞行法器也就两天。” “永安商行若是天内交不出我要的东西,以后也就不必再开下去了。” 永安商行? 孟氏姐妹? 听到熟悉的名字, 她抬起头, 向声音传出地方看去。 ……太矮了, 看不到。 等到围观的人都散了,归音才看清事件中心的人。 没想到不仅有熟悉的名字,还有熟悉的人。 那个沉着脸站在永安商行门口的青年, 不正是两年前帮她赶车的小镖师, 石鞅。 之前答应了孟氏姐妹,到了大魏一定会去拜访她们,择日不如撞日, 就今天吧。 走进商行,铺子里黑漆漆的,窗户都被封死,货物的柜子空了大半,连盏烛火的都没。 “不好意思客人,我们最近不开门。” 许是没想到现在还会有人进来,伙计匆匆过来道歉。 “我不买东西,我找人。” “客人您找谁?” “孟心慈。” “这……” 没等伙计回答,石鞅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小远,谁在前面?” “掌柜,有人要找当家的。” 石鞅皱着眉从后面走出来,看清来人时直接愣住了。 归音这两年在样貌上没什么大变化,以至于石鞅一眼就认出了她。 “您……” “是我,我这次正好路过,来看看她们。” 商行这般近况,应该是不方便见面,归音本想客套两句就离开,却见石鞅一步跨了过来,跪在了她面前。 “求您救救心安。”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把旁边的小伙计吓得不轻。 归音伸手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你起来说,孟心安怎么了?” 名叫小远的伙计拿来了两张凳子,让两人坐下聊。 永安商行原本的东家,也就是孟心慈和孟心安的父亲前些日子过世,原本稳定商业的格局被打破,大魏各商行都开始骚动起来,谁都多想多分一杯羹。 永安商行就是这碗被分的羹。 孟心慈在回来之后不久就招婿成亲了,如今正挺着个大肚子和她夫君忙里忙外。 石鞅自那次回来便入了永安商行,老东家在世时点头他和孟心安定了亲。 “那几家商行不仅联手压了永安商行的货,还买通侍女给心安下慢性毒,如今心安躺在床上不知还能撑过多久。”石鞅捂着脸,声音哽咽。 归音决定还是问的清楚一点,“所以,他们要的是什么?” “他们要整个永安商行还有……”石鞅咬着牙,“大姐和心安。” 还真是长得丑想得美。 归音率先站起了身,“走吧。” “去哪?”石鞅呆呆愣愣地问。 “去救你未婚妻。”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顺手救救吧。 她在接天城当了那么久医馆学徒,解一些浅显的毒不在话下。就算她能力不够,储物袋里也有现成的百解丹。 巧也不巧,白解丹的丹方还没卖出去,就在其他的储物袋里找到了成品。 看来这丹方也不是个什么稀罕物件。 踏入孟家,阖府上下都透着一股凄凉惨寂,连来往侍婢都不敢多余的声音。 孟心安仰面躺在床上,面色红润嘴唇乌黑。 归音上前翻了翻她的眼皮,眼球暴突,指间乌黑,是没见过的毒。 “怎么样,是不是还有救?”石鞅坐在床边握着孟心安的手,语气充满希冀。 归音斟酌了一下说辞,“他们找了修士吗?” “是。”石鞅点点头。 归音从玉坠中摸出一粒百解丹,喂到孟心安口中。 “你在这守着她。” 留下这句话后去到外间,掏出霍擎宇留下的那卷通讯玉简。 「有时间吗?」 很快,玉简亮了起来,上面出现了霍擎宇的回复。 「有的,出什么事了?」 「帮我和修士联盟举报一下,大魏境内重霄城有修士插手凡人事务。」 「好,我这就去。」 说完这句,通讯玉简就暗了下去。 归音刚把通讯玉简收起来,里间就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 “二小姐吐血了,快去备水。” 走进里间,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奇异的香气。 香气的来源正是孟心安吐出来的血。 当年羡慕慕浮生勾勾手指就能开关门,现在她手一抬也能打开窗户。 “香气有毒,都出去。” 屋内的仆从都很听话,乖乖地退了出去。只剩石鞅还红着眼眶握着孟心慈的手不肯离开。 归音不想看他在那对着昏迷的人磨磨唧唧地说着情话,找准角度就把人踹了出去。 她保证一点力都没用,不然现在孟心安醒来就应该直接殉情了。 归音将手搭在孟心安的脉上,释放出一丝灵力在她身体中游走。 孟心安中毒的日子不短,好在对方始终没敢下大剂量,孟心安这才能活到现在。 灵力在孟心安体内游走了一圈便钻了回来,毒解得很成功,余毒也拔得很干净,只是现在身子虚弱,还醒不过来。 归音照例摸了她的脉搏心跳,翻了眼皮还捏开下巴看了看她的舌头,确定是彻底没问题才把石鞅喊进来。 “把她抱走换一个房间,这间房间不能再住了。” 石鞅从柜子里找了一张新被子,把孟心安包得严严实实。 归音则是留在这间屋子里查看。 其实也不用查看,这屋子里有灵气的东西不多,床边帷幔上挂着的小坠子又是格外的亮眼。 撕下帷幔,裹住坠子扯了下来。 * 归音坐在连廊上,望着池子里的金鱼,觉得今晚还是有必要去会一会那名修士的。 感到有目光注视,归音转过头,看到挺着大肚子的孟心慈正站在不远处,旁边一名书生气十足青年正扶着她。 “大小姐好久不见。” 归音懒洋洋的朝着孟心慈挥了挥手。 都怪傍晚的阳光照在身上太舒服,她都不愿意动弹了。 “没想到又是您救了我们。” 见孟心慈往她这边走来,归音连忙制止了她。 “别靠近我,我身上有东西,距离太近对胎儿不好。” 孟心慈止住脚步,停在远处,眉头微蹙,张口欲说什么。 “别想着怎么招呼我了,去看看你妹妹吧。” 孟心慈露出歉意的笑,朝她屈膝浅做一礼,匆匆朝着孟心安所在的房间去了。 望着孟心慈匆匆离去的背影,归音突然觉得她有点想归舟了。 孟心慈进去之后,石鞅就和那个青年站在门口不知聊着什么。 归音朝他招招手,待石鞅走近,展开了遮住坠子的帷幔。 “这个是哪来的?” 石鞅只看一眼便认出,“这是心安乳母送的。” “一会孟心慈出来了,问问她那有没有这位乳母送的东西,一起烧了吧。” “好。” 归音本想提醒他彻查一下家里下人,又觉得那是人家家事,就又闭上了嘴。 孟心慈能掌握这么大个商行,不会连这点事都想不到。 感应到通讯玉简亮起,展开一看,上面果然有一条新的消息。 「修士联盟已派人出发。」 「多谢。」 「我近日要闭关筑基,接不到通讯玉简的消息了,若是有不要紧的事,可以在玉简留言,我出关就会处理。」 「筑基成功。」 「我会的。」 玉简上再没有新的消息出现,却迟迟没有暗下去。归音见半天没有新的消息,先一步收起了玉简。 “不必再担心修士插手。” 留下这样一句话便离开了孟府。 石鞅深深一揖,送别了归音。 她之前是打算直接离开重霄城,但看到坠子后改主意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就要黑吃黑! 重霄城里最近热议的话题就是这几家商行首位之争,都不用归音去费心打听,蹲墙角一炷香,就能知道哪个东家又在酒楼大摆宴席。 这不巧了吗,找的就是他。 归音到时,席间众人早已喝的烂醉如泥,算得上清醒的只有那名炼气期修士。 神识贴窗户外面听了一会,发现这竟是一场送别宴,那修士明天就要离开重霄城了。 这可不行。 修士着急离开倒不是修士联盟那边走漏了风声,而是这名炼气期修士要去参加一场什么秘会,地点就在大魏都城。 听他们在里面吹得天花乱坠,归音只有一个想法,她也想去。 一路尾随炼气修士回了房间,探清周围无人,这才从暗处跳出来一拳砸在炼气期修士的太阳穴上,把人砸晕了过去。 归音不知这人强弱,这一拳还是收着劲的,但看这人昏迷的程度,晕到修士联盟抵达重霄城不成问题。 这修士看起来倒是挺富裕的,身上绑了个储物袋,个个鼓鼓囊囊的。 打开一看,好家伙,兜比脸还干净。 也是,被凡人驱使的修士,能富裕到什么地步。 归音翻遍这个储物袋,都没有他们口中的秘会邀请函。于是不死心地把地上修士的衣服撕了,终于在内衬里找到一块兽皮做成的邀请函。 收好邀请函,然后将储物袋归位。 穷成这个样子归音都不好意思再提什么黑吃黑了。 给躺在地上的人穿好衣服,放到床上,清理掉痕迹后。 想了想,把带出来的坠子塞进了他喉咙里。 确认没有其他纰漏后,连夜离开了重霄城。 第37章 第37章 穿上压箱底的黑色斗篷, 归音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秘会大厅。 起初她没把这场秘会放在眼里,炼气期都能拿到的邀请函,想必不会是什么大型的场合。但出于谨慎, 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扣上了斗篷。 到场后才发现所谓秘会其实是自由交易大厅, 里面鱼龙混杂, 什么修为的修士都有。 看来重霄城那名修士能那拿到邀请函,也不过是广撒网中的一条鱼。 入场时会有人分发号码牌, 用号码牌在柜台登记, 写下需求和置换物品,随后大厅中央的灵气光幕就会实时滚动需求名单。 场内的人可以根据信息上号码找到留信息的人, 然后再申请一个小房间进行私聊。 就还挺流水线的。 一圈置换信息看下来, 归音只觉得大家都是优秀的谜语人。猜光幕上的东西就像在做理解, 认识字, 但看不明白。 归音在入场时也留下了求购信息,但她已经在场内转三圈了, 一个找过来都没有。 这群人不会连妖兽详解和材料百科都没有吧?那如何分辨丹药真假总该有吧? 见鬼, 这里的人没遇过以次充好这种事吧? 吐槽归吐槽,她眼睛却一直没闲着, 不断筛选着灵力光幕上的各种信息, 山不就她,她来就山。 有用信息没筛选出来,求购信息先一步被撤了下来。 手中号码牌背面浮现出房间位置,地字九号房。 推开门,小屋子里已经坐了一名同样黑袍罩身的修士。见她进来,将几本卷玉简放到桌子上,让她验货。 归音探入神识挨个查看,这么多卷玉简, 居然全是关于丹药的,这人莫非是个炼丹师? 放下玉简,归音看向卖家,“你要换什么?” “丹方,任意丹方。” “一张就行?” “一张就行。” 听到对方的回答,归音有一种胖猫被整袋猫粮砸到的感觉。 纯送啊。 虽是如此,归音还是确认了一遍,“什么丹方都可以?” “是。” 得到肯定回答,归音利落的从储物袋里拿出那张百解丹的丹方,递了出去。 这次的场合与之前的昏暗的拍卖场不同。这里灯火通明,归音也就花了点时间,画出了一双暗黄苍老的手。 “行吗?” 对方接过丹方探入神识,片刻后将丹方收进了储物袋。 成了。 这张丹方的价值及具体是什么,归音不知道,但留在她手里和一张废纸无异。现在能用‘废纸’换来所需,她赚大发了。 收起桌上玉简,去柜台更换了求购信息,等待着下一个置换人找来。 可能是她要的东西真的邪门,半场时间已过,迟迟没等到第一次信息撤下。 不过却找到一条她极为感兴趣的置换信息。 一条置换长距离传送符的信息。 这条置换信息撤下又挂上重复了数次,不知道置换人到底开出了多离谱的价格,能让这么多人铩羽而归。 趁着这次消息挂上,归音申请了与置换人见面。 号码牌背面再次出现房间位置,天字五号房。 归音进房间时,这人正隔着斗篷捏着眉心,疲态尽显,像是很久没有挪动过一样。 也是,看那条消息的上榜速度就应该知道这人档期有多满。 “换什么?”归音想先听听这人开出的条件有多离谱。 “灵器级别的防御法器。” 确实挺离谱的。 灵器级别的法器已经是目前修仙界现有能制作出的最顶阶的法器了,更高品质的法器只有高阶秘境里才有。 现在这人一开口就是灵器级别,是真不给别人留余地啊。 不过她还真有。 “你有几张远距离传送符?” “三张。” “三张远距离传送符加上一本我没看过的符书。”归音把防御法器摆到桌子上,“换这个中品灵器级别的防御法器。” “成交。” 看对方回答的这么痛快,归音就知道要价要少了。不过既然已经定价,也就没有反口的余地。 神识探入那本新拿出来的符书查看内容。 嗯?这本她看过,和她花九块灵石在地摊上买的那本一模一样。 “换一本。”归音一把按住对方想要拿起法器的手,“这本我看过。” 那人像是没想到会有这变故,从归音手底抽回了自己的手,在储物袋里翻找一会,拿出了另一卷玉简。 这次是没见过的了。 但……归音再次按住对方放在法器上的手,“传送符。” 银货两讫懂不懂,这人怎么总想着先往自己怀里揣东西。 看着对方白皙的手再次从自己手底抽走,归音总有一种在调戏人家的感觉。 虽然声音被伪装过了,但手的骨骼却是骗不了人的,对面的是名女修。 这么漂亮的手,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阵空间波动打断归音发散的想法,对面人将三张符篆放到了归音手上。 “长距离传送符,不确定传送地点。” 归音将传送符和玉简放入玉坠的同时,也收回了按在法器上的手。 今晚的第一笔置换圆满完成。 正当她准备走出去的时候,身后的人再次出声,“你还要置换什么,不妨说说?” 归音将那两条至今没人接下的置换消息说出,只见对面的人摇了摇头,表示她也没有。 “杂灵根修炼功法,土系功法,体修功法,我没见过的符篆、符书,上等画符工具。” 归音一口气说出了大量需求。这些都是她有需求但没挂上去的。 一是太过琐碎,一是怕有人凭着信息找到她。 虽然一个炼气期没什么好让人惦记的,但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对面的人像是没想到她会一口气说这么多,在储物袋中翻找一会,最终拿出来了一卷玉简,一沓符篆和一只画符的笔。 最后那支笔一下子就吸引了归音的全部目光,与她在天微楼批发的便宜货消耗品不同,这支笔不论用料还是雕刻都是极品,看上去就能让她画符的成功率提高。 归音强制挪开视线,越是喜欢什么越不能表现出来,这样才好谈价。 拿起那沓符篆,一张张看过去,最后只留下八张。 八张符篆,一卷杂灵根入门功法和那支笔,换到一个上品灵宝级别的防御法器。 两人对这个结果都挺满意的,不过……她怎么感觉这人在递给东西的时候摸了一下她的手啊。 现在这双满是褶子的手有什么好摸的,姐姐的爱好多少有点特别。 灵力光幕上置换传送符的信息被撤下,众人纷纷猜测是谁拿下了那块不好啃的骨头。 归音缩在角落里深藏功与名。 消息还在不停翻滚,却没再一条能让她提起兴趣。 就在秘会即将结束时,她的求购信息被撤下。 黄字一号房。 置换物是一卷讲解各种材料的玉简,对方只要灵石。 但凡灵石能解决的问题,在她这都不是问题。 花敌人的钱,提升自己,还有比这更爽的事吗? 再次大厅,参与秘会的人在陆陆续续地退场,归音也不多留,跟着人群离开了这里。 走出去了几条街,确定周围没人,这才收起斗篷,混在街上游玩人群中,手中还一下一下地抛着两块留影石。 连炼气期都能拿到邀请函的秘会,是靠什么赚钱的呢? 主办方并没有从交易中抽成,这很不合理。 不要小的,那就是想要更大的。 这两枚留影石就是她在前两场交易的房间里带出来的,里面记录着房间内发生交易的全过程。 第三场交易的房间她也找过,但什么都没发现,可能是看不上黄字房间的交易吧。 虽说把留影石拿出来,但也在原处放了新的作为替换,她可不占别人便宜。 只不过新放上去的并没有开始录制,希望看的人不要太失望。 被抛起的留影石稳稳地落在掌心,手上一个用力,将它们碾成了粉末。 忘了,碾碎之前应该仔细看看那个姐姐到底摸没摸她的手。 害,下手快了。 顺手将粉末撒在沿街的河里,拍拍手上粉末,正打算起身离开时,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年画娃娃一样的小女孩,手里还提着一个莲花花灯。 没等归音一步迈出去,就听那个小女孩放声大喊,“快来人呀,有人在河里下毒了!” ……告辞。 不赶紧跑等着被抓吗? 在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归音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中,回到了客栈关上房门,才算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在她有一天居然会因为乱扔垃圾被人抓,属实是有点过于丢人了。 归音躺在床上准备休息,脑子里雀食想着送信的事。 如意门掌门给的地址在一处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她白天订完客栈顺路去看了一眼。 当时已是傍晚,就没有那个时候上门的规矩,加上秘会开场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她只得匆匆离开,准备明天再去。 现在想起来,那户人家好像有些不同寻常。 到底是哪里不寻常? 思维被困意笼罩,一不留神就睡了过去…… * 秘会后厅。 “这两块空白的留影石是怎么回事?” 一个瘦弱的中年人坐在主位,将两块空白的留影石扔到台阶下弯腰站着的人的头上。 “手下粗心,我这就吩咐人送他下去,您别生气。”被砸到的人捂着血流如注的头,谄媚地对这个瘦弱的中年人点头哈腰。 中年人无视了他的谄媚,眯再次发问,“这两块留影石是不是被人换了?” “当然不是,留影石的摆放位置绝对隐蔽,不然在场这么多留影石,怎么就空白两块。” 中年人像是被这说辞说服没再追问,挥挥手让他下去。 等走到了僻静处时,一直跟在他旁边的人才开口,“咱们明明把全部留影石都打开了,怎么会……” “闭嘴。”原本谄媚的人此时的神态却是正常起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给你多少灵石,让你敢对着那帮修士指指点点。” 说完还翻了个白眼。 “那被处理的人?” “找个要死了替他。”这人一边清理着伤口一边小声地骂骂咧咧,“这么喜欢看别人的私密事,早晚被人把眼睛挖出来。” 嗯,今天也是打工人摸鱼下班的一天。 第38章 第38章 归音站在这户人家的大门前, 已经扣一刻钟的门了,始终没人来开门。 太奇怪了。 周围宅邸不说开大门也是留了侧门,就算没留侧门, 门外也有家仆府卫来往通传。 只有这户人家, 大门紧锁,门口光秃秃的除了一对石狮子什么都没有。 身后街巷上的行人虽说是行色匆匆, 但也都是眼神乱瞟。 甚至还有人已经从这‘偶然’经过六次了。 归音不禁后退几步, 准备再看一眼府门全貌。 脚步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抬头, 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细窄的门缝中探出一张警惕的脸,“我们已经找到仙长了,你请回吧?” 归音挂起往日的甜笑, “如意门来给贵府的王仙长送信。” 门中那张脸上的警惕转换成了狂喜, 又突然凝滞住, “总听王仙长提起您,唉,您进来说吧。” 归音心知他是认错了人, 却没澄清。能进门就行, 把她认成谁,她都能演。 “不知您怎么称呼?”仆从的态度极为恭敬,反倒让她有些不适应。 “许非鸢” “许仙长您是先去看看…小少爷, 还是先去见王仙长?” ‘小少爷’这三个字说的极为含糊,但归音还是听清了。 “去见王仙长。” 送信第一。 穿过花厅, 过长长的连廊, 终于到了西北角的一间院子。 王仙长是见到了,但已经没气了。 看到躺在棺材里王仙长,归音额头青筋直跳, “你是准备让我下去见他吗?” 仆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的撕心累肺,“王仙长自从给您去消息之后身体每况愈下,昨天晚上就走了,没等到您来啊。” “可能我们是缘分不到,才没见到他最后一面,你不要哭了。”归音努力维持和善的语气,“带我出府吧?” 仆从忙不迭地站起身,带她原路返回。 没等她走到大门口,一道光罩从天而降,扣住了整座府邸。 ?谁没事闲的在凡人家里放下品低阶的防御法阵啊? 等走到大门口,发现那里站着两个炼气二阶修士。 “我师父正在府内除邪,在此期间所有人不得离开。” 归音听到除邪两个字,又回头看看。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一丝黑气都没有,除得哪门子邪? 再看看身边仆从紧张的脸色和刚才那句含含糊糊的“小少爷”,让归音心里走了猜测。 这群人怕不是打着修士的旗号在行骗。 “让开。” 归音语气可没有之前那么好了。对凡人她可以端起笑脸,轻声细气,但同为修士,让就是惧。 没等对方有所回应,锣鼓鞭炮声从后院骤然响起,紧接着一阵婴儿的哭声传来。 五感敏锐就这点不好,有些动静不想听也得听。 “你怀里这孩子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灾星,今日不除,日后必克六亲,致使家破人亡。” ?本以为是谋财,没想到是害命! 这可不行,得把人按住和修士联盟举报。 她不顾那两个炼气二阶修士阻拦,转身就往后院走去。 没等走到院门口就听到‘砰’‘哐’两声,像是什么砸到了墙上,又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归音脚下一顿,绕到侧院子面,趴在侧墙的镂空处往里看去。 好家伙,穿着不伦不类的修士长袍之人正躺在墙角,抱着胳膊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胸口上还有一个硕大的脚印。 炼气五阶,被个修习外武的凡人揍了。 那就没有和修士联盟举报的必要了,这群凡人都能治住他。 院子里的人站了黑压压的一片,这一家全家老小怕不是都在这了。 一位身形颀长的青年,正站在人群前,垂落的双手紧握成拳,看来刚才那一脚就是他踢的。 在场之人竟无一人阻止他动手。 若不是有人拦着,他身后的小男孩甚至还想冲过去补上两脚。 躺在墙边的修士眼神中恐惧夹杂着怨毒,完好的那只手扭成怪异的姿势像是在捏诀。 归音指间涌出一股灵力,打向他正在捏诀的那只手腕。 两只手都断了,就乖乖接受受害者的制裁吧。 往回走的路上,她还能听到,那修士在喊他是谁谁谁的人。 回到门口,把那两个守门的练气二阶打了一顿。 在仆从的注视下破开防御阵,扬长而去。 她离开时的背影,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嚣张。 出门后回头望了一眼门上挂着的牌匾,补全了进门前的动作。 苏府,武将,新生儿,异象,修士,政敌,陷害。 归音试图将这些关键词串联成一个故事,但可用的信息太少,每一个故事都漏洞百出。 算了,人家已经有了定夺,她又何必在这乱猜。 走过拐角,进到巷子角落,归音抬手就把那封信烧了。 王仙长死了,她把信烧过去,也算是送到。 刚迈开步子准备回客栈,就看到了昨晚那个提着莲花灯的小姑娘,此时手里正握着一个糖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这封信是用灵火烧的,所以现在小姑娘好奇的目光全落在了她的手掌。 ……告辞了。 归音转身就跑,客栈也不回了,一路狂奔出了城门。 大魏都城克她! 早在重霄城时,她就寻了个修炼的好去处,一个沿海的中型宗门——玄雾派。 也当年入住迎仙居的四派之一。 再次确认了一遍身上物资充足后,才操纵飞毯,启程出发。 她是真的不想再啃大饼了。 从大魏都城到玄雾派用了半个月时间。 这一路上她想了无数办法混进玄雾派,等真到了门口,发现不仅什么都不用,而且还有人引路。 也是她来得巧,今天玄雾派在给一对金丹期道侣举办结缘大典,山上山下来来往往地都是前来祝贺的修士。 归音跟着一队修士,大摇大摆的进了玄雾派山门。 走在玄雾派的路上,深吸一口气,来对了。 不愧是中等宗门,这灵气浓郁程度真不错。 因为结缘大典的缘故,玄雾派里到处都是人,有那么两三个本不该出现的人混在其中也不显得突兀。 老规矩,先找灵气最浓的地方。 找着找着归音就来到了一口井边。 玄雾派灵气最浓的地方居然是一口井,而且这口井刚好就在今日举办大典的广场上。 这是要她跳井啊! 虽然位置偏了点,但旁边也有摆桌椅。 人家结缘大典,她扑通跳井,这不明摆着挑事呢嘛。 就算她跳下去了,在场的人也会把她捞上来,问问是不是有什么爱恨情仇。 这可不行,得从长计议。 归音一屁股坐在了井旁的那套桌椅上,一点都不见外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嗯,这灵茶真好喝。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今天结缘大典的两位主角身上,根本无暇在意她一个炼气期独占一张桌。 结缘大典什么开始的她不知道,她一直那研究这个自动蓄水的茶壶,还时不时地往井口瞟两眼,台上讲的什么根本没听。 还是远处那两桌讨论声太大,她才被迫听了一耳朵。 女方是个武修,男方是个炼丹师。 英雄救美,一见钟情,谁见了都要说一声般配。 归音随着大流鼓着掌,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桌子上的茶壶。 直到结缘大典暂停,远处闹哄哄杂音一片。她才抬起头看过去。 本应两个人的结缘大典,此时台上却出现了第三个人。 归音又倒了杯茶,准备边品边看戏。 还没等她看明白是什么纠葛,就见没穿喜袍的第三人,挟持着炼丹师男修朝她这边过来。 大步流星的越过了她,在井边站定。 第三人手上覆着灵气放在男修的丹田之上,朝着跟过来的女修说:“你是选我还是选他。” 好家伙,还是情感纠葛。 追过来的女修一开口场上愣是安静了几秒,她说的是: “你他妈哪来的兔崽子?再不松手我捶死你。” 第三人听到她的话眼中瞬间蓄泪,语气哀哀切切,“你竟如此绝情,是我当初识人不清。” 女修气的头顶冒火,手中凭空出现两柄大锤,‘哐’的一声砸在地上,崩起的地砖把最近的一张桌子都掀飞了。 这张倒霉的桌子就是归音面前那张。 归音眼疾手快把那个自动蓄水的茶壶拢在怀里,又收进玉坠。 脚下缓慢的往后挪去。 但她就在闹剧的最中心,动作再缓慢旁人看的也是一清二楚。 “你今天不把话给老娘说清楚了,老娘把你砸成肉泥。”没有哪个武修是好脾气的,包括眼前这个一身嫁衣的新娘子。 那人没蓄灵力的手一翻,拿出一卷通讯玉简,“这是我们两个的通讯玉简,你要是不心虚就念出来给大家听听。” “念就念。”新娘子大锤都没收就往那边走。 “我不要你过来”那人满脸抗拒,满是爱而不得的深情。 归音一边在心里吐槽着拙劣的演技一边继续往后挪。 那三人都是金丹期修士,她刚才所在的‘最佳观赏位’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让她来拿。” 归音还在往后退着,却惊觉众多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再抬头,那挟持别人的修士指着的正是她。 第39章 第39章 归音都快气笑了, 她是把软柿子三个字写脸上了吗?怎么是个人都想捏一把。 不过刚在心里骂了两句,一个狗血但好用的计划出现在她脑海。 女修看到他指着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眉头高高皱起, “莫牵连无辜之人。” “与你谈情之前, 我也是个无辜之人。” 定调了是吧,那她可就要开始演了。 归音瞬间入戏,神情惊惧, 面色惨白,眼圈泛红, 脚下磨蹭着怎么也不肯往那边走。 虽然很想立刻冲过去, 但戏还是要演足的。 “前…前辈,我……” 归音嘴比脑子快,脑子还没想好说辞,嘴先动了。 不过这结结巴巴的倒还挺符合现在的情况的。 也不知道是谁,等着看戏等着急了, 一股灵力狠狠撞在她的背上, 撞的她往前踉跄几步差点坐在地上。 既然有缺德的人歪打正着,归音也就顺着演了下去,哆哆嗦嗦地往前走着。 她没在与那人一臂之远处停下, 反而离他极近。 接过通讯玉简时,像是再一次受到灵力冲击,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 头朝下翻进了井里。 掉进去时她还带着哭腔喊着, “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为什么还要杀我。” 计划通! “你竟敢往无念井中抛人!” 挟持人质的修士百口莫辩,慌乱间反被男修破开丹田,瞬间便失去反抗能力。 女修收回锤子连忙握住男修的手关切道:“没受伤吧。” “无事。”男修安抚过女修, 疑惑地看着井口,他总觉得那炼气期有些不对,“她是哪家的小辈?” 在场前来庆贺的修士你看我我看你,一个出来认领的都没有。 有人犹豫开口:“可能是过来蹭杯灵茶的散修。” 一听是散修,众人情绪瞬间松弛下来。 没人会去在乎一个散修的死活。在他们看来,死了一个散修,远没有无念井里进了人重要。 “诸位不必担心,无念井内有隔绝结界,绝不会有人活着进入井底。”玄雾宗的掌门的一番话让在场修士紧锁的眉头松开。 “结缘大典继续。” 井内结界活人确实无法通过,但归音可以是一截矮木桩子。 当日能骗过青竺派的护山大阵,今日就能骗过无念井的隔绝结界。 漫长的坠落后,归音终于砸进了水里,因为提前有了准备,也没出现什么呛水的乌龙事,调整了一下姿势狗刨着浮上了水面。 这口井一定是通着暗河的,哪怕浮在水面上都能感受到深处水流的涌动。 将神识覆在井壁,转头观察起了井底环境。 井底比井口宽阔许多,并且多了一圈窄窄的檐,归音试了试,勉强能坐下,让她不至于泡在水里修炼,但大一些的动作就不要想了。 没关系,刀法可以让解构的身体先练着,三管齐下,谁都别想歇着。 她修炼体修功法锻脉炼体诀,经脉中的气流走秘会上换来的杂灵根功法,解构的身体修炼刀法。 自从离开青竺派,她就再没有机会像这样沉下心来修炼了,这一路几乎都是战斗。 战斗对她的提升确实比纯修炼要大得多,但她也确实需要时间来消化战斗中的领悟。 她有预感,只要她能消化战斗中的领悟,哪怕不靠丹药,修为也能再上一层楼。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准确的,不到两个月就顺顺利利地突破炼气八阶,高兴的她把储物袋里最后一个肘子吃了。 井底修炼,既好也不好,好的是没人会发现她。不好的是,这群玄雾宗的弟子总喜欢在井边聊天,她的神识在井壁上挂了多久就听了多久的八卦。 那个结缘大典上捣乱的人,是有人暗恋男修找来演戏的,通讯玉简是改装攻击性法器,准备等女修受伤,她再来个英雄救美。没想到攻击法器被归音带下去了,捣乱的人被男修打碎了丹田。 归音试过一心二用,想要分析这些闲聊中的有用信息,但刚分心出去就差点经脉逆行。 这回是真的不敢再开小差了,不管上面再说什么她都不会再分心…… 嗯?怎么就说到体修了? 听,必须听,不听不是好体修。 神识往上攀了一段,准备多听点。 “刚才进去的那些是什么人?我怎么没见过他们身上的法袍?” “那些人是南陆的修士,你见过才怪了。” “他们来咱们东陆做什么啊?” “过两年有个什么秘境入口开在南陆,他们来东陆取取经。” “听说南陆那边体修多是真的么?” “应该是吧,刚才进去那些人里就有三个体修,听说已经到了相当金丹的级别。” “快走快走,管事过来了。” 聊着闲天的两个人拎着笤帚就跑了,只剩井底的归音两眼望天。 你们倒是把话说完啊! 南陆体修怎么了啊?!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等筑基之后自己去南陆看吧。 没等她盘出一个完整的计划,上面又传来的动静。这回是一两个洒扫小童,而是一群人,且修为不低的。 归音的神识还挂在井壁上没收回,现在更是动都不敢动,就这么听着上面人的说话。 “不知可否取一瓢无念井水。” “无念井已经封井多年,想要取水去无念泉。” 这个声音她听过,就是她坠井之后说井里有结界的那个。 “那还真是可惜。” 嘴上说着可惜但语气里一点可惜的意思都没有,只有浓浓的敷衍。 取井水做什么用? 没等她想明白,另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久闻无念井大名,可否让我下井一观。” 玄雾派的人语气冷下来,“井内有结界,活人不可过。” 他话说得分外狂妄,“我修为已与元婴相当,一口井的结界还拦不住我。” “那就尽请一试,死生与否我玄雾派概不负责。”玄雾派的人也不拦。 这人哈哈一笑,“多学祁掌门成全。” 说罢便纵身一跃,进了井口。 归音在玄雾派掌门说尽请一试时就钻进了水里,紧盯着井口。 若是那名元婴修士真下来了,她就从水底潜走。 跳下来的元婴在下坠过程中与她四目相对,“井底有人……啊!” 没等那名元婴修士的话说完,就被结界分割成一块块的落了下来,连元婴本体也被即刻绞杀。 他的两个储物袋还正好砸在了归音的头上。 归音被砸的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捡了储物袋飞快了爬回岸上,捏了个除尘诀后用灵力蒸干了衣服。 回头一看,井水已经被血染红,上面还漂着残肢。 归音:…… 眼不见心为净,归音干脆的闭上了眼睛。 井口的声音再次响起,“祁掌门,刚才你可否听到了他说井底有人?” “这我可不知道,不如您亲自去一探究竟?” “祁掌门说笑了。” “可不是说笑。”祁掌门冷笑一声,“都有胆量试探无念井,不如您在去无念涯看看,若你不知方位,我可以派人送你去。” 那人嗤笑一声,“无念井什么时候也配和无念涯相提并论,借来的名字就当自己是真的了?” “你!” 那人也不等他说完,带着身后南陆修士离开,连眼神都没给祁掌门留一个。 听这夹枪带棒的对话,想来这场交流并不怎么顺利啊。 等到上面的人离开,归音火速将神识撤回。 原本神识放出去是想了解上面风吹草动的,可谁能想到玄雾派天天都是风吹草动。 这回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打扰她修炼。 修炼状态下对时间流逝的概念感应很浅,归音再次睁开眼,不知已经过了多久,第一感觉就是饿,第二个感觉是,她要突破了。 这次是炼体升段。 理所当然的疼痛袭来,全身的血肉仿佛被一只大手拧紧,企图再榨出些杂质,她想哀嚎出声,但啃了一嘴的泥土也不敢发出声音,最后还是没挺过去,失去了意识。 * 阳光照在归音的脸上,她试图睁开眼睛,但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将神识放出,观察周围。 怪石,竹林,泉眼,无人,无兽。 安全。 确认了处境安全后,她开始缓慢的运转功法,消除身体中的滞涩感。 半个时辰后,终于能睁开眼睛了,强烈的阳光照得她一个恍神。 她有多久没见过阳光了。 抬起手遮在眼前,井底的生活让她本就苍白的手近乎透明,好像在太阳底下晒久一点就会融化。 真想躺会,但是不行。 归音坐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嘴里的泥吐了出去,然后捏了个除尘诀。 晋升很好,太阳也很好,就是这一嘴的泥不太好。 上上下下检查了一圈,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这才将视线转向那口泉水上。 与无念井连接着的无念泉,应该是她疼得满地打滚的时候进了水里,被暗流运到了无念泉边。 既然来了,那就不能白来。 归音掏出在结缘大典上顺手带走自动蓄水茶壶,装起了泉水。 茶壶灵茶早就被她喝了个干净,如今拿来装无念泉的水刚好。 感受无念泉周围浓郁的灵气,归音突然就不是那么着急离开了。 在哪修炼不是修炼,逮到羊毛这不得使劲薅才对得起自己。 第40章 第40章 归音寻了一块光滑的石头, 各类增加修为的丹药在上面一字排开。 ……然后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张饼。 修炼也要先填饱肚子。 等到吃饱喝足,才挑了一瓶顺眼的丹药,拔掉瓶塞倒进了嘴里。 很快, 灵根就出现肿胀感,但她的动作没有因此停下,还在一瓶瓶地往嘴里倒着丹药。 她想试试如果把灵根吃吐会发生什么。 试出来了, 灵根会生气。 生气也要继续吃。 最后灵根像是急了, 朝着丹田就是一口, 疼得她眼前一黑,一头扎在了石头上, 把石头砸裂了。 【下次不敢了, 快松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灵根终于松了口,归音捂着脑袋坐起来。其实丹田也疼, 但她只有两只手,另一只还拿着丹药瓶。 强行涨破升阶这条路是不用想了, 还能怎么办, 练吧。 构建的身体已经将刀法练到了第四卷。 这套刀法从第四卷开始不仅难度翻倍,而且还需要灵力附在刀身配合出招。 只需要附灵力, 不需要体内运转,还行, 还能继续练。 留在无念泉边练了三个月的刀, 不仅突破了炼气九阶,而且基本掌握了第四卷刀法。 不敢说熟练, 因为真的太难了,她都怀疑创造这套刀法的是不是深海大章鱼,人的身体真的能扭到那个角度么, 她都要把自己掰成异形了。 处理掉泉边的痕迹,找准一个方向走了出去。 她是靠两条腿慢悠悠走出去的。 无念井都有结界,无念泉会没有么?她不知道,但也不想冒这个险,她还不想被砍成尸块。 有意思的是,无念泉附近不仅没有结界,甚至连活着生物都很少。 一样的水,井中有结界,但泉边没有。 是不是说明无念井有为人所知,但不能让人靠近的东西。 所以井中才会有那个连元婴都能杀死的结界。 归音回头望了望通往无念泉的路,另一个猜测从心中升起。 或许,无念泉本身就是一个大杀器,它根本不需要结界守护。而无念井中的结界是为了保护玄雾宗弟子的。 但为什么宾客在见到活人下井时会惊慌失措?无念涯又是个什么地方? 问题一层套着一层,让人头大。 归音停下脚步,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 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是井会被下去的活人唤醒? 唤醒个屁,她在里面待了那么久,井水连个泡都没冒。 想着想着归音突然面色怪异,她不会在骗过结界的同时也骗过这一井一泉吧。 有时间得去给鎏灵树磕俩响的。 * 归音进城市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天微楼。 进了店没等伙计开口,“现在是哪年哪月?” 听到伙计的回答后归音才惊觉她已经在井里待了一年多。然后毫不犹豫地买了个计年器 。 伙计给她找货的时候也很懵,这种东西自从进店就开始压箱底,归音还是第一个买家。 趁着伙计去找货的功夫,归音开始天微楼二层转悠。 这里不愧是临海城市,店里摆出的法器大多都是与水系有关的。 最先等到的不是回来的伙计,而是新到的客人,不过那群人只是路过二楼,连眼神都没往里瞟一下。 这群人匆匆而过,归音倒是发现了很有趣的地方。他们不仅周身不仅水汽浓郁而且带着经年累月海洋的味道。 在归音还在猜他们是谁时,伙计已经带着计年器回来了。 计年器有她掌心大小,以月为单位进行更迭替换,伙计还贴心地帮她调到了现在的年月。 归音付灵石之后把计年器收好,突发奇想地让伙计再给她拿一个计时器。伙计面色古怪地看了她几眼,再次离开去给她找货。 归音也明白他眼神的意思,对修士来说百年不过弹指间,根本不会有修士在意现在是哪一分哪一秒。 在伙计取计时器这一来一回的时间里,上楼的那群人已经离开。归音招手让接待他们的伙计过来。 “他们是谁?” “这是客人**,我们不方便透露。” 归音了然地点点头,问起了别的,“最近有什么船去南陆吗?” 伙计听到这个问题一愣,“您知道他们?” 伙计察觉失言,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修士也要坐船去南陆?没有传送阵吗? 归音看他惶恐的样子,假装没听懂,“帮我介绍一下这些法器。” 看归音不在上个问题多做纠缠,伙计也是松了一口气,开始给她介绍起这层的众多水系法器。 等去找计时器的伙计回来,归音已经在这个伙计推销下买了一件变鱼尾的法器,虽然暂时看起来没什么用,但是还挺好玩的。 找计时器的伙计接回了她这个客人,指望着她再买点什么冲冲业绩。 归音也就跟在他后面晃着,晃到角落处,伸手拉住了他,没等他开口,归音先一步截断了他的话。 “不问其他客人**,只是有些事想要请教。” “天微楼有专门买消息的业务,我带您过去。” 伙计带她去了天微楼地下,穿过黑暗的隧道时还在提醒她,“如果您有遮掩样貌气息的法器请您带上,如果没有,我们这边提供租用。” 回答他的一个简短的‘嗯’。 “所有隔间均可自由进入,问题不同价格不同,请您量力而行。” 伙计停留在隧道中,披着斗篷的归音独自进入了大厅。 不同于昏暗的隧道,大厅中灯火通明,而且人数不少。 归音挑了最角落的隔间推门进去。 在她进入后,隔间自动落下三层结界。 “请坐。”声音从隔板后发出,听不出性别年龄,“您每次提问,我们都会为问题价值做出评估,给出相应价格,您可根据价格选择是否要听答案,请您提问。” “各大陆之间为什么没有传送阵?” 隔板后的回答来的很快,“该问题价值一块下品灵石。” 归音将一块下品灵石放到面前托盘上。 托盘在灵石放上后,从中间裂开,将灵石吞了下去。 “千年前,本在西陆的魔修不满西陆灵气匮乏,借用传送阵入侵其他大陆,造成生灵涂炭。自此之后,大陆隔绝,只依靠最原始的方式进行人员流动。” 最原始的方式?不会要她游去南陆吧? 刚才那些上楼到客人会不会就是出海的人? 归音按捺下心中躁动,继续问,“无念涯。” “该问题价值十块下品灵石。” 十块下品灵石很快就出现在了托盘上。 “无念涯出现时间不可考,入口移动,具体位置不可知,相传为大能陨落遗迹。但无论何种修为修士进入皆杳无音讯,世间再无踪迹,故此得名无念涯,敬告修士勿想勿念。” “无念井、无念泉。” 隔板后的声音消失的一段时间,再次响起时,“该问题价值一百下品灵石。” 对方话音刚落,一块中品灵石稳稳落在托盘上。 “无念井无念泉为同源,其泉水有吞噬生机之能,为众多法器炼制时必备材料。常有炼器师雇佣高阶修士取水炼器。若吞噬足够生灵,泉井同时涨位,易引发灾难。名为借用无念涯之名,同音同意。” “多谢。” 在她起身的同时结界自动收起。 归音出了天微楼直奔港口,那些人来天微楼买防具一定是这两天就准备出发,她要抓紧时间。 这座城市的港口比归音想象中还要繁华,而且在港口工作的大多都是炼气期修士。 不过再一想也没什么好惊讶,修士也要靠灵石活着。 到什么地方拜什么庙,归音先去找了港口的舶官。 能从能光明正大地上船最好,要是不能她再考虑偷渡的事。 舶官见归音进门,端起茶杯,上下打量了两圈“搬运工不招小孩。” 归音:……我谢谢你。 “我是来问问最近有没有要去南陆的船,商船货船都行。” 舶官喝了一口茶,“你要送什么东西上船。” “我自己。” 舶官又重新审视她一番,“运活人过去可不便宜。” “还劳烦您帮我 联系联系。”说着将一袋灵石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舶官往储物袋里扫了一眼,“嗯,懂事。” 有钱能使磨推鬼说的真不是假的。 舶官收起灵石掏出通讯玉简。 不一会,外面进来了一个女人,元婴中期修为。 “这就是你说的人?”女人皱着眉打量归音。“你是什么灵根?” “金火土。” “不错。”女人紧皱的眉头松开,给舶官扔了袋灵石,“还是你办事靠谱。” 舶官笑呵呵地把灵石收下,也不说话。 “跟我来。”女人说完,率先往外走去。“我叫卢又夏,是那艘船的老大。” 归音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望去,看到一艘无比巨大的船,又眯着眼仔细扫了两眼,那么大的一艘船,竟然是一件法器。 “明天一早起锚,你如果没什么别的什么事,现在就跟我上船。” “我还要去准备一些东西。” 女人随手扔给她一块令牌,“明早三时之前拿着它登船。” 归音看着卢又夏离开的背影有点好奇,为什么她什么都不问就敢放她上船? 这个问题在归音晚上登船时迎刃而解。 整艘船上修士一共二百人,除她以外修为最低的是个筑基后期。 另外还有五百多孔武有力的凡人水手,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的人员整艘船有千人左右。 但凡她乱动一下就会被打成筛子。 “你就是夏姐说的那个有土灵根的修士?”登船处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拿着玉简核对着船上人员的名单。 归音把上午卢又夏扔给她的令牌递了过去。 那人看了一眼令牌又看了一眼归音,“名字?” “许非鸢。” 这人把许非鸢刻录在了玉简上,收走了卢又夏给她的令牌,从旁边箱子里拿出另一块递给她。 “这就是你在船上房间的令牌。”说着回头喊了个人过来,“带她去三层。” 归音跟在那人后面下了甲板往船舱深处走去。 她的判断没错,这艘船确实出自炼器师之手,驱动能源是高品阶的灵石。 没等她再多看两眼,领路的人停在了一扇小门前。 “到了,就这。” “我在船上需要做些什么?” “活着就行。”这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归音目送他离开后关门锁门一气呵成,这才回过头打量她被分到的这间舱房。 甲板下的舱房自然是没有窗户的,屋内照明靠的也是灵石转换出的能量,屋内只有一桌一椅一床,其他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归音扑到床上扯过被子就躺下了。 她这一下午在城里买了不少东西,但现实在是没心思整理。 她真的快到极限了,是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疲惫。 井底狭小的空间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潮湿、阴仄、昏暗、终年不见阳光,那是她多年来的噩梦。 但是都过去了。 第41章 第41章 睡了半个月, 归音终于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第不知道多少个束发冠宣告罢工,边在储物袋里翻着替代品,边想着在船上要做的事。 好多, 一样一样来吧。 将上船那天买来的东西摊在地上,清点整理,分门别类地装储物袋。 那天下午除了补给食物,还买了不少的书。从民俗传说到海兽大全应有尽有, 不求知己知彼,但求不会两眼一抹黑。 近期东西整理完毕,开始整理之前的。 先是在秘会上换回来的各类丹药详解, 符篆书和材料书,在船上修炼之余可以把这些看了。 等等,她在海上能修炼吗? 放下手中储物袋,盘坐在地,开始运转功法。 半晌后无奈地睁开眼睛。修炼不了, 铺天盖地水元素粒子把其他元素粒子挤得渣都不剩。 炼体是把符合灵根的元素粒子吸收进体内转化成灵气再供给身体的。现在直接把源头‘供货商’给劫了, 她还修炼个屁。 没事,问题不大。归音咬着牙安慰自己,这可是宝贵的汲取知识的时间, 怎么能算浪费呢。 手上不自觉地用上了力,‘嚓’的一声,储物袋被扯出了个口子,上面的空间阵法被破,装进去的书籍砸了她一身。 天微楼怎么还卖次品呢?! 再仔细一看,什么天微楼,这是她不知道从哪个散修身上薅下来的,看样子已经用了有些年头了, 就算她不扯坏,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说到薅来的储物袋,归音突然想起了被无念井切成一块块的元婴修士,他的储物袋好像还没打开过。 归音从腰包里翻出那两个砸的她满头大包的储物袋,抹掉神识烙印,小心地将其中一个倾倒而出。 里面的法器风格并不是她熟悉的东陆风格,看来不同的大陆炼器师的风格也不同。 东陆的更繁复,南陆的更细致。 剩下的就是丹药、材料和一堆她不认识的东西。 里面有几卷玉简,探入神识,发现竟然是体修的秘籍。 “这趟南陆是来对了。”归音摩挲着那几卷玉简自言自语。 玉简放在一边,将其他的东西收好,开始倒第二个储物袋。 里面成堆的玉简,全是炼体心得。 归音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妖兽大全什么往后稍稍,当然是炼体优先。 海上不能修炼? 不能修炼就不能修炼吧,有手札看就行。 在她兴奋地挑拣玉简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谁?” “管事。”门外管事说道:“夏姐说你上船之后就没露过面,让我来看看你还活着么。” 归音把地上的东西一股脑地收进玉坠,才去开门。 门外是那天登船时核对名单的人。 “我没事,让夏姐担心了。” “夏姐说你还没筑基,想要吃饭可以去四层的凡人食堂和他们一起吃。”管事把话说完就离开了。 归音关上房门,松了一口气,不是来找麻烦的就行。 不过这段时间是不可能出门了,希望这次航程足够她把这些东西看完。 舱房内归音捧着玉简茶饭不思,甲板上卢又夏皱着眉问那名敲她门的管事,“活蹦乱跳的?” “嗯,精神状态比上船那天还好。” 卢又夏的眉头松开了些,“找她上船是为了凑最后一个土灵根压船,她要是死在半路上咱们这一路都顺不了。” “是,我明白。” 卢又夏摆摆手,让他忙自己的事去,见他走远才和旁边的人说,“盯着点那个炼气期,我怕她不是个老实的” “是。” 卢又夏派出去的人一盯就是三个月,可这三个月内归音连一次房门都没出过,只有管事每个月来敲门确定她是不是还活着时,她才会露个面。 他们有闲心盯着归音,归音却是忙到飞起。 看完炼体心得看炼体秘籍,看完秘籍还有海兽大全、海洋传说丹药详解和材料详解等着她,时间排得满满的。 脑子装不下东西了就睡一觉接着看,终于在上船的第三个月…没看完,但是她突破了炼体六段。 这次的突破来的莫名其妙,当时她正照着丹药详解给玉坠里的丹药贴标签,一股熟悉的疼痛感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她动作飞快地往嘴里塞了一团帕子,又从玉坠里掏出了一个止咬器套上。 这么做一是为了不叫出声,二是不想像上次一样乱啃。 上次醒来满嘴的泥让她印象格外深刻,再说屋里就一张床,啃碎了她睡哪。 一个时辰后,她满身血水的从地上爬起来,没等喘口气,门口就传来的敲门声。 今天是一月一次检查她还活没活着的时候。 匆忙间只捏了个除尘诀,摘下止咬器就去开门。 没想到一张嘴吐出一张满是血的帕子。 门口的人目光复杂地看了她半天,最后说了一句,“你要是没什么事就上去晒晒太阳吧。” 归音被他说得一头雾水,等关上门掏出镜子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在无念泉边晒了三个月,好不容易晒出点人色,一个升段又给她打回了原形。 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没有血色的唇配上她漆黑的眼珠子,像是死了七天出来诈尸的。 归音也是不太想看自己现在这幅鬼样子,就收起了镜子。 眼不见心不烦嘛。 但上去晒晒就不必了,她还有挺多东西没看完。 刚把地上的斑斑血迹清理干净,敲门声再次响起。 没等她问,门外直接开口,“夏姐要见你。” 到了一层的大厅,归音看着卢又夏满脸慈爱有些莫名其妙,吃错药了? “你没有水灵根,在海上航行是难受了点,但是也不要委屈自己。”说着让旁边人递给她一个大袋子,“这里面装了些土,你在它周围修炼也会好受些。” 她这般做,完全是因为管事带回的话: “还活着,但是看起来活不长了。” 卢又夏为了保住她这脆弱的土灵根修士也算是费尽心思。 “虽说船上不让乱走,但你到甲板上晒太阳也是可以的。” 归音接过那袋子土,“谢谢夏姐。” 出去一趟,领了一袋子的土,书没看完,又多了晒太阳的活。 归音坐在舱房看着那袋半人高的土,卢又夏的意思是有土就能修炼? 早说啊,玉坠里别的不一定有,就土多。 往外吐土的法器,现在可以抬上来了。 把卢又夏的那一袋子土放在一旁,又把法器喷出来的土倒在地上,土里精纯的灵气简直晃瞎了她的眼。 归音觉得自己眼睛再这么下去早晚得被闪瞎,从储物袋中巴拉出一条黑色发带把眼睛蒙上,在房间里铺开神识继续手上的动作。 法器的土被她均匀地铺在地上,然后坐了上去。尝试修炼起手中为数不多的土系秘籍。 如果说功法是树的树干,秘籍就是枝叶。修仙的树干是上次秘会上置换回来的杂灵根修炼功法,枝叶是从散修储物袋里得到了秘籍,之前修炼的金玉凝神秘典只能算是辅助的营养剂。 修仙的枝干叶还算是比较全的,体修只有树干没有枝叶,武修一途只有枝叶没有树干,她现在是把武修的枝叶强行嫁接到体修的树干上,长此以往,不是树毁就是人亡。 寻枝补叶,这就是她急于前往南陆的原因。 归音尝试调动身下的灵土,操纵力一般,刚入门的法修都不如。 既然操纵不了,那就把土中灵气吸收了吧。 找都找出来了,别浪费,都得用上,没用也得有用。 灵土里当然只有土系元素粒子,如今的修炼更像是给土灵根开小灶。 虽然另外两种灵根不乐意,但这是海上,金灵根和火灵根一个比一个蔫,也就没闹起来。 被吸收完灵气的土自然就变成的普通的土,和卢又夏给她的那袋一模一样。 在船上可以继续修炼这件事,让她的时间再次紧迫了起来。 每天吸收一袋土中灵气,然后用失去灵气的土修炼秘籍招式,正午时间去甲板上晒太阳,回房后继续没看完的书。 这般万分枯燥的日子归音却是过得格外起劲,船上的人也渐渐习惯了这个每天按时出现晒太阳的炼气期修士,有时候还会靠在栏杆上和她聊上几句。 归音自然也是维持着许非鸢的人设,一个温和坚韧的小门派修士,带有土系修士独有包容宽厚。 一个月下来,归音身上总算是有了点活人模样,不再是看上去随时都会死掉的模样,一直担心的卢又夏和敲门管事也算是松了口气。 归音也在这一个月来的熟悉中打探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对离宫阁庞大的商业版图有了新的认识。 这艘船就是属于离宫阁的,往返于东陆南陆,单程航期十个月。 先前天微楼的伙计和她说离宫阁是最大的修士商行,她只当是东陆最大,没想到是整个修仙界最大。 修仙界五片大陆都有离宫阁的身影,东陆天微楼,西陆天魁楼,南陆天机楼,北陆天孤楼,中陆天罡楼,在修仙界可谓是独占鳌头。 也只有离宫阁这样的庞然大物能一次派出二百修士押船,也只有离宫阁敢在风暴期出航远航。 是的,马上就要到海上风暴期了。 不过但船上的人却是习以为常的不甚在意。船上凡人知道她是第一次出海航行后,还在劝她不要紧张。 * 在进入风暴期的前一天中午,归音正式进入炼气大圆满境界。 当时倚在栏杆上和她聊天的,正是之前连续四个月确认她是否还活着的那名管事,狄清,金丹初期修为。 狄清见她晒太阳聊天都能自行突破炼气大圆满不由得羡慕又嫉妒,“你资质真的是天赋异禀,竟然这么简单就到了炼气大圆满。” 归音以为他在说自己天资好,开口解释道,“我是三灵根。” “上船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三灵根,但灵根又和资质没有关系。”狄清背靠栏杆望着天叹了口气,“你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少年天才。” 灵根和资质没有关系?归音自动忽略的他后面那句话。 “修炼速度都和什么有关?” “灵根、资质还有根骨,你灵根虽然差一点,但看你小小年纪就能到炼气大圆满,资质和根骨都应该是顶尖的。” 归音面色古怪,“你说我小小年纪?” 狄清斜眼看了看还没到自己胸口人奇怪道,“我说得不对吗?” “你觉得我多大年纪?” “十四五。”狄清随口回答。 “按外表判断修士年龄可是大忌。” “那是说筑基之后的修士,筑基之后身体和面容都会停止变化,直到生命快到尽头才会突然苍老。你修炼的再快也还是炼气期。” “我马上就要十八了。” 归音说出这句话时也有些恍惚,她来到这个世界快七年了。 她拿出计年器,把初始时间调到了上一届仙踪会的那年那月。 还有三年多,她就要回去赴柳时卿的约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归舟和许飞渊。 “你真的快十八岁了?”狄清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拿着计年器做什么?” “看看我和别人约定的时间还剩多久。”归音给了个模糊的答案便收起了计年器。 偏头想嘲笑狄清看人不准,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海面吸引,好像海底有什么特殊的存在,引诱着她前去一探究竟。 归音就像是着了魔一样,直直地盯着平静无波的海面,任由身旁的狄清怎么喊她也没能让她移开视线。 最后还是狄清用袖子遮住她的眼睛,才让她从魔怔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这片海底有东西。 第42章 第42章 狄清蒙着归音的眼睛将她带离甲板, 进入船舱通道后才松开手。 “你被海妖摄住心魂了。” “是传说故事中的那个海妖?” 狄清点头。 归音感觉有些想笑,也就这些走海的人会把鲛人称作海妖。 见她没放在心上,狄清再次重申,“风暴期内海妖活动愈发频繁, 一不小心就会被迷惑, 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风暴期不是指的天气么, 和海妖有什么关系?” “风暴期有两个含义, 一个是天气的风暴,另一个是我们明天将要进入的那片海域。里面的海兽受低阶海妖控制,随时都处于狂暴状态。”狄清回答极为认真, “因为我们每年航行的时间是一定的, 所以就将这两者合并称呼为风暴期。” “海妖们都这么闲吗?” “是低阶海妖。”狄清强调道:“它们喜欢诱惑人类殉葬大海。” 归音点点头,把狄清话中的海妖换成鲛人,就与她从书上看到的相差无几。 低阶鲛人再怎么修炼品阶都不会超过四品,对应到人修的修为就是元婴之下。 但高阶鲛人不同,他们自出生起品阶就在五品之上,有些鲛人甚至还在蛋里就已经有六品。 还未出生就是准化神,这在人修看来想都不敢想的事, 在妖兽眼里却是习以为常。 妖兽的等级和种族划分, 远比想象中更严苛。 不过个体强大的代价就是族群弱小。 高阶鲛人孕育后代的成功率,万不存一。 她被狄清目送着进了房间,几乎是刚关上门, 玉坠里的通讯玉简就亮了。 归音一拍脑袋, 她把霍擎宇忘了。 早些时候霍擎宇筑基成功出关就给她发过消息,但她当时在井底醉心修炼没看到,出来后也陆续发过几条,但每次都刚好赶上她不清醒。 这次怕不是要直接问她是不是还活着了。 归音握着玉简想了一会, 要不就让霍擎宇认为她死了吧。 可玉简的始终没暗下去,到底不好意思装死到底。 展开通讯玉简,最新的两条消息分别是: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你还活着么?」 ……果然。 「活着,我在海上,抱歉之前没回你消息。」 那边的回复来得很快。 「海上?你离开东陆了。」 「是的。」 「过几个月东陆这边有一个秘境开启,我想找你一起去闯闯的。」 「下次一定。」 「好,下次一定。」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他那边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说了声抱歉就离开了。 归音刚把这卷通讯玉简收起来,另一卷就亮了。 凌翼发过来的消息很简短,就一个字「在?」 有了霍擎宇的消息在前,归音也大概能猜到凌翼找她做什么。 「我出海了,近期回不去,秘境你找别人吧。」 「有人找过你了?」 「我朋友。」 玉简亮着,却始终没有新的消息发出,归音等了一会儿就收起了玉简,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呢,没时间在这和他干耗着。 半夜,卢又夏的声音在船舱中响起,“航行进入风暴期,全部人员进入戒备状态。” 这句话重复了三遍,活生生把归音从修炼状态薅了出来。 意识到自己这么轻易就脱离了修炼状态,怕是真的被海底的东西影响了。 卢又夏的声音消失后,归音推开舱门,手脚不受控制地走了出去。 甲板上到处都是忙碌的人,根本无人关注她。 归音趴在船尾的栏杆上,控制不住地往海面看去。 今晚没有月亮,海水间翻涌的是让人喘不过气的暗色,她能看到海里追逐商船的海兽,张着狰狞的大口,等待着自投罗网的食物。 但她的视线没在海兽身上多停留,直接往更深处看去。 归音穿过海兽看向海底,看到海底并不连贯的建筑和一双不似人类的眼睛。 她和那双眼睛对视了。 那双眼睛像是有魔力一样,让她错不开视线。 归音舌头都快咬断了,才从那双眼睛中挣脱出来。 那是一个未分化的鲛人,脸上还有没褪去的鳞片,大大的鱼尾在身后展开,美丽又梦幻。 未分化的鲛人是没有性别的,但无一例外都是极美的。 她见到的这个鲛人更是其中翘楚,懵懂天真的神情配上那张清冷又美艳的脸,纵使见过美人无数,也不得不为之称赞。 小鲛人像是没想到归音能够挣脱自己的视线,开始向海面靠近,想要离近些看她。 没等小鲛人游到一半就被一只成年鲛人拦截住,归音预感要大事不好,连忙闭眼转身,在甲板上打着滚地离开了船尾,直到撞到人才停下来。 睁开一只眼睛,发现撞到的人是狄清。 “你这是什么爱好?”狄清眼看着归音从船尾滚到船中央,再滚两圈就直接到下甲板的那个口了。 归音从甲板上站起来,尴尬地笑道,“睡不着,出来吹吹风。” “是吗?”狄清的语气出现了细微的差别,并未逃过归音的耳朵。 “我先回舱房了,你继续忙。” “别着急走啊。”狄清抓住了想要离开的归音,掐着她的后颈将她按在了栏杆上。 归音脸朝下,正对着大海。 “狄清,放开我,你快醒醒。” 哪怕在晚上船中部来往的人也并不少,见他们两个这副模样,有人连忙去找卢又夏。 周围也有不少修士上来拉狄清,但没一人能把他的手从归音的后颈上挪开。 归音也在挣扎,虽然她无视修士威压,但却无法挣脱一个金丹初期修士的钳制。 狄清低头靠近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这么喜欢勾引未分化的鲛人,不如进大海陪他好不好。” 这柔媚的语气不像是狄清,反倒是更像一个女人。 是刚才的那个成年雌性鲛人。 归音可管不了现在掐着自己后颈的是附体的鲛人还是狄清本人,她只知道对方再不松手,她脑袋就要分家了。 抽出腿上很久没用过的铭文匕首,扎向身后人的腹部,她感觉到鲜血已经流到她握着匕首的手上,但身后人还是不肯放松力道。 归音把匕首拔出,再次刺入,又连续捅了三刀压着她后颈的力道终于减弱,不是鲛人放弃了,是狄清真的要被她捅死了。 就在她感觉终于要结束时,一双灰色瞳孔浮出水面,对上了她睁大的双眼。 一股灼烧的疼痛袭上眼球,让她没忍住惨叫出声。 声音之凄厉让周围的人不由得抖了抖。 卢又夏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狄清躺在地上腹部被捅开了几个大洞生死不明,随队的炼药师正忙着救人。 归音紧闭双眼,脸上流着两行血泪,瘫坐在靠近栏杆的甲板上,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散。 “怎么回事?” “狄清被海妖附身了。” 有经验的老水手看狄清刚才的作为就已经猜到了缘由。 “许非鸢是怎么回事?” “被海底的东西伤到眼睛,好像瞎了” 归音听到别人说自己瞎了也没太大波动,这种接近半盲的状态她经历过很多回,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倒是狄清,被她捅了几刀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 铭文匕首和断无名的材质基本一样,她先前只知道能伤害到修士,没想到竟然连金丹修士也能捅个对穿,她记得铭文匕首造成的伤口是无法愈合。 不对,她几乎从没使用过铭文匕首,这个认知是怎么出现的? 刚到这世界的半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你感觉怎么样?”卢又夏的声音出现在她身旁。 “还好,现在除了睁不开眼之外没什么别的问题。” 归音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不像是刚从生死关头逃出来,也没有捅狄清刀子时那股狠厉劲。 “木系修士会来给你治疗,忍着点。” 归音点点头,但对所谓治疗没抱太大希望。 一双纤细柔嫩的手覆盖上了她的眼睛,微凉的灵力从她掌心传来,包裹住还在发烫的眼球。 半晌过后,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试着睁开眼睛。” 归音顺着她的话尝试睁开眼睛,入眼是白茫茫的一片,环顾四周,只听到众人的抽气声。 面前人开口问道:“你原本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归音抿了抿唇,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黑色。” 身前的木系修士停顿了一会才再次开口,声音里还带了点难以置信,“你的眼睛变成了海妖的颜色。” 归音没听明白,忙问:“什么意思?” 卢又夏解释道:“你的瞳孔变成了灰色,那是低阶海妖眼睛。” 灰色?可她刚才明明看到那只小鲛人的眼睛是月白色的。 小鲛人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眼睛受到攻击应该完全瞎掉,为什么会变成海妖的眼睛?难道是那只雌性鲛人为了攻击她,赔上了眼睛? 归音不确定,书上只提过鲛人的攻击方式是以视听为主的魅惑和精神攻击,根本没提过这种实质伤害。 “我什么都看不到。” “你未到筑基,没有脱离凡人范畴,凡人的身体容纳不下海妖的眼睛。” 她说得很委婉,但中心思想还是在说她瞎了,无法恢复。 可归音的身体真的还是人类的身体吗? 归音自己都不知道。 当初十六针基因改造剂五感就占了四针,视觉又占了其中大头,换上鲛人的眼睛,她亏大了。 归音沉默了一会,扶着栏杆站起来,“能送我回舱房吗?” 为她治疗的木系修士牵起她的手,带她回到了甲板下的舱房。 坐在床上听到关门声,归音将神识铺满房间,发现没什么异样才算松了口气。 起身将门锁上,半点没有刚失明的笨拙模样。 她看不见,还有神识可以替她看。 坐在床上,手指规律地敲击着身下的床。 她在想,杀掉一条低阶鲛人,需要准备多少东西。 第43章 第43章 没等归音想出个切实办法, 海兽的狂暴开始了。 船被撞得一个趔趄,她被直接甩到了墙上。 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来, 把刚反锁上的门打开。 这种情况, 肯定会有人来找她。 果不其然,在她打开门后没一会,刚刚离开的木系修士脚步声在通道中再次响起。 她要是没记错, 这名木系修士叫桑念柔。 桑念柔匆忙推开房门, 扶起躺在地上的归音,“有没有受伤?” “还好。” 桑念柔身上有一种好闻的草木清香,让人心神瞬间镇定了下来。 来人是她, 那就是有事找上门了。 归音在她开口前便问:“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吗?” “开启防御阵法还需要一个土灵根, 你现在能动么?” “我没事,带我去吧。” 桑念柔扶着归音一路往前舱走去。 归音虽然答应的轻松, 但她对自己的土系灵力控制强度没什么概念。 推开房间门的那一刻, 哪怕没放出神识,她都能感觉到里面乌泱泱的一大群人。 “怎么是个炼气期?” “去哪找那么多愿意出海的土系修士。”卢又夏喝止住抱怨, “念柔, 带她到位置上。” 桑念柔带归音在一个方位站定, 将她的手放到面前的圆球上,“往里面注入土系灵力。” 归音运转功法,将自身的土系灵力注入手下的圆球之中。 没等她往里注入多少灵力, 卢又夏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成了。” 就这? 她不像是来帮忙开防护阵的, 她像是一个来凑数的吉祥物。 回房的路上, 归音没忍住问,“狄清现在怎么样?” “还在治疗,止血用了很长时间。”桑念柔偏头看着身旁闭着眼却行动自如的小姑娘, 声音没来由地带了一丝怨气,“你有一刀差点扎进他的丹田。” 差点? 归音心里冷笑,不是差点,是故意。 她对人体构造的了解程度可比对土系灵力操纵要深刻的多。 若不是她还要在这艘船上继续待下去,她才不会移开第四刀。 根骨尽碎还可修补,但是丹田被破灵根碎裂就注定只能做个凡人了。 “我当时太害怕了,我……” 话说到一半,就被颠簸再一次抛到了墙上,忍了又忍才勉强把脏话咽下去。 回头一摸,桑念柔也飞出去了。 归音扶着墙壁缓慢地站起来,“风暴期内颠簸一直这么剧烈吗?” “别站起来!”桑念柔的话还没说完,又一次颠簸来到。 归音本可以站稳,但对面金丹修士都还趴在地上,她个炼气怎么能站着。所以她干脆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被甩出去。 这次被甩的格外远,一抬手甚至摸到了上甲板的那扇门。 “别动!” 桑念柔的提示足够及时,归音的手放在门上,没了下步动作。 还没等两人松口气,这扇门便被人从外面拉开,归音被直接拽了出去。 我草你大爷! 也顾不得伪装不伪装,神识铺开,腰间用力,一拧身稳稳地落在甲板上。 甲板上全是金丹中期以上的修士在与船下的海兽对抗,她一个炼气期混在其中格外突兀。 偏偏那些海兽在她出现之后就像是疯了一样,攻击得更加猛烈,不难猜测他们是被那只鲛人驱使。 但归音清除自己现在还是个炼气期,她还要再经过这回东陆,所以她把报复计划定在了回程时。 现在天塌下来有元婴修士顶着,她就不留在甲板上添乱了。 不过没等她往回走上两步,就有一只海兽跃上了甲板,张着嘴朝她袭来。 归音下意识地去摸腰后的断无名,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为了伪装成法修,她早就把断无名收进了玉坠。 手转回腰前,薅下一个挂在腰前的储物袋扔了出去,漫天黄土从储物袋里喷涌而出。 归音单手掐诀,飘散的土在空中凝成巨大的地刺迎上那巨大的海兽。 海兽在空中无法转向,被迎面而来的地刺扎了个对穿。 原本以海兽皮肤的强韧程度,凝出来的地刺根本扎不透它的皮肤。 奈何是它自己撞上来的,速度还那么快,归音又在地刺的尖端附上了金火两种灵气,这才扎穿的这么彻底。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禁让甲板上的修士侧目,连海里的妖兽的攻击都停滞了几秒。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甲板上的土系修士,看到这么多土简直是欣喜若狂,“可否借土一用?” 是刚才嫌弃她是个炼气期的那个。 “用吧用吧。”归音满不在意地挥挥手,没办法,有土。 桑念柔也趁着此刻平静上来找她,牵住她的手带她回船舱。 “等会儿。”归音反手拉了桑念柔一下。 “怎么了?” 归音指着那浑身都是血窟窿的海兽问,“你说这只海兽,它能吃吗?” 她这问题被周围几个修士听到,直接笑出了声。 有热心修士回答道:“这种都是深海海兽年岁太长了,又硬又难吃。” 归音讪讪地收回了手,跟着桑念柔往回走 不过桑念柔的手刚摸到下甲板的门,海底就响起一道刺耳的鲛人叫声。 归音猛地捂住耳朵,脑袋被这叫声刺的一跳一跳地疼。 前者的人猛然抽手,令桑念柔不由得转头询问,待看到归音两侧脸颊上的鲜红,不由得大吃一惊。 “你耳朵怎么流血了?” 周围众人皆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归音就知道她被那鲛人针对了。 去他妈的回程,她现在就要那鲛人死。 当时鲛人给她安的罪名是什么来着?勾引未分化鲛人? 一会儿她就去把小鲛人绑回来锁床上,天天让他哭。 归音抬手粗略地擦掉脸上的血迹,语气却还是柔柔弱弱的,“你先回去吧,我留下帮帮忙。” 说完也不管桑念柔是何反应,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一张五尺长弓。 归音走到船舷处,神识覆盖海面拉弓搭箭射向海兽。 这张弓是从青竺派禁地潭底那具白骨的储物袋里翻找出来的,是刚炼制好还未来得及使用的崭新法器。 如果归音真的是个普通法修,她射出的箭甚至不能穿透海兽的皮肤,但她是个体修。 射出的箭是灵气凝成,箭尖覆盖着金火两种灵气。 不过当然也不止这两种灵气在。 灵气箭能穿透海兽皮肤一部分原因是她的力气够大,更多的是她灵力凝成的箭头上涂了玉坠中的毒药。 这种液体说起是毒药,不如说是带着剧毒的腐蚀性液体。 归音在拿出弓的时候就顺便将一罐毒药放在了腰间的储物袋中,现在储物袋正微微敞开,每一只灵箭的箭头都沾满了毒。 被她射中的海兽无一不在翻滚挣扎,有的甚至还在撕咬着同伴。 船舷上的其他修士不由得多看归音几眼。 削瘦的炼气期修士正闭着眼,姿态随意地往下射着箭,可她每一箭都能在海里引起不小的骚乱。 第十九支箭射出后,再次拉弓,手中却没再凝出箭矢,她的灵力用光了。 归音也没准备多留,收回长弓就往回走。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海面掀起一阵浪花,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 上钩了。 手中再次出现那张长弓,不同的是,这次同时出现在她手中的还有一支流光溢彩的箭。 “下品灵器?!”有修士惊呼出声。 先前的弓只是中品灵宝,还需灵气凝箭,谁都没放在心上。如今发现与之配套的箭矢竟是上品灵器,这时才知这套法器的价值。 归音拉开弓箭对准空中的身影,语气温柔的像是对情人的呢喃,说的却是: “去死吧。” 松开弓弦,箭矢直直的穿透鲛人的左肩后,在空中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归音手中。 再次拉开弓弦,瞄准了正在坠落的鲛人的腹部。 箭矢再次命中目标后回到手里。 她走到船边第三次拉开弓箭,这次要射中的是鲛人胸膛正中心的心脏。 海兽大全里说鲛人的心脏长在胸口的正中央,她今天就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箭矢射出,追逐着往海底潜游的鲛人而去。 在即将穿透鲛人胸膛时,鲛人回头往上看了一眼,原本瞄准心脏的一箭偏了位置,只射穿了她右半边胸膛。 箭矢在水中回转时蹭伤了赶来的小鲛人。 箭矢第三次回到手中,归音毫不犹豫地拉开弓箭,留人一命从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拉弦的手被卢又夏按住,“不要杀海妖。” “为什么?”归音的声音又轻又柔。 “刚才那是守护海妖,每一只未分化的海妖都会被分配到一只成年海妖守护,直至分化成功。”卢又夏的声音低沉,“如果守护海妖死亡,会引来大批海妖来观测小海妖,到时候就麻烦了。” “那就希望刚才那只海妖能活得久一点。”归音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眼,黯淡的灰色眼眸看向身旁的人。 随手将手中那只已经融化了一半的箭矢扔进海里,向甲板入口走去。 她在这支上品灵器级别的箭矢上也涂了毒,那名鲛人能活多久就要看她命有多硬了。 至于那条小鲛人…… 过两天就去绑了他。 第44章 第44章 回到舱房, 归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东西把眼睛捂住。 刚才为了给卢又夏压迫感睁开一下,眼睛就像被涂上了薄荷油,呼啦啦地漏风。 几个储物袋翻了个底掉, 才想起来先前把那条遮灵气的黑色发带放进了装土的储物袋, 估计早已葬身鱼腹。 眼睛处漏风漏得像是被人在脑子上开了两个洞, 实在不是咬咬牙就能挺过去的。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归音找出铁匠送的箱子, 在里面挑了块厚实的兽皮,缝了一个皮质的眼罩。 带上之后是不漏风了,但怎么看都像是个全瞎的山匪。 耳朵被震出来的血当时被她用袖子随便蹭了两下,现在残存的血迹已经在她脸上风干。 守护鲛人把她当成普通法修, 错误估算了她的身体强度,那一声才没把她彻底震聋。 此时外面天快蒙蒙亮了, 但归音还是捏个除尘诀, 拽过被子躺下。 她需要休息一下, 顺便完善一下计划。 * 归音极少做梦,即使做了也是噩梦居多, 但今晚她梦到了那只未分化的小鲛人, 捂着手臂, 一句话也不说,委委屈屈地看她一晚。 睡醒时归音一阵迷茫, 她这是被美色迷惑还是被鲛人魅惑? 是它主动入梦,还是自己心生歹意? 甩了甩头, 甩掉诸多疑问。都已经下定决心要杀它的守护鲛人了, 还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它要是运气好就自己跑远点, 运气不好就等着被她绑回来天天哭吧。 小鲛人的事先往后稍稍,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推开房门,刚往外迈了一步, 就有人迎了上来,“你要去哪?” “去看看狄清。” 既然昨晚已经暴露了本性,她也就不用继续伪装。为保航程顺利,卢又夏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动她。 她要去看看狄清是不是还活着,顺便证实几个她的猜想。 那人拿出通讯玉简发消息,很快桑念柔就到了。 “我带你去。”桑念柔也不多说,拉起归音的手往另一边走去。 推门进屋,迎面而来是一股子血腥气。 桑念柔捏着眉心,脸上满是疲惫,“他的伤口一直无法愈合,不论用什么药都没有用。” 看来金丹期的修士被这两把武器伤到也是束手无策。 这让归音更加好奇,许飞渊的师父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给她留下这些东西。 “我来试试。” 归音坐到床边,‘看’到狄清衣襟敞开地躺在床上,刀口集中在腹部,几乎是围着丹田捅了一圈。 伸手摸了摸狄清身上的刀口,确实没有流血,但是也没有一点要愈合痕迹。 “有针线么?” 桑念柔从储物袋里拿出专用的针线递给归音。 穿针引线,将狄清腹部的伤口挨个缝上,她手很稳,稳的不像是一个拿刀的人。 归音缝伤口的技术也算是千锤百炼。当初在接天城里因为凶杀案少,城内并未设立专门仵作,都是他们这些医馆学徒客串。 当年死在山谷中的那些人,一大半是她缝上的。 “不要用伤口愈合的药。”归音捻断最后一根线,抬头说道:“用鹅颈草混上灵珠泪给他外用。” 屋里一位有些年纪的炼药师对她这个外行指手画脚很是不满,“你懂用药?” “不懂。”看着对方将要张开的嘴,归音直接打断,“但我懂救人。” 桑念柔倒是当机立断,“按她说的做。” 周围炼药师再不情愿也只能遵从桑念柔的命令。 这两种灵植外敷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狄清脸上的潮红褪去,温度降了下来,原本外翻的伤口也开始收缩。 猜测得到印证,归音也不多留,由桑念柔领着回了舱房。 坐在床上,开始理顺思路。 狄清的伤口无法愈合,说明铭文匕首和断无名都不是凡铁,但也不是法器,只能确定是修仙界的产物。 不论是断无名还是铭文匕首都比她昨天用的那张弓品质高得多。 那就是说许飞渊的师父不是普通铁匠而是炼器师,并且修为远在金丹之上。 那他留给许飞渊的也不会是什么打铁手札,而是炼器手札。 许飞渊,炼器师,倒也合适。 让狄清伤口愈合的方法,是天浪城拍下的那本灵植百解上写的。丹宗宗主对这两种灵植混合效果的批注是驱逐刀气。 刀气…… 她捅狄清的时候没用灵力,却像是切豆腐一样就捅进了金丹修士的身体。只能是匕首本身就带有刀气,并且还附带破甲效果。 四个伤口,其中两个上的刀气是通过触碰回到了她的体内,在她经脉里转了一圈,最后注入脚环之中,剩下那两个,才是用灵植驱逐的。 小小一个接天城,卧虎藏龙。 能让御虚阙退步的城主,修为远高于金丹期却伪装成普通人的铁匠,还有明明是个凡人,暗处护卫均为修士的陆大夫。 归音撑着脸,她真的是越来越想知道穿越之初的那半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思路理顺清,归音是再也坐不住了,她要是再这么懈怠下去,哪有脸回接天城啊! 炼气大圆满就是筑基的预备期。再努努力,万一在海上筑基成功,就省的找人护法了。 想到这,归音干劲十足地上了甲板。 她这次准备试试纯捏法诀战斗,不是什么生死时刻,还是少借助外力的好。 因为昨天晚上惊人的表现,甲板上的修士对她留下也没什么意见。 归音此刻却是眉头紧锁。 她对于自身灵力的操纵已经可以称得上精巧,但从灵根中提取出的灵力却极为难缠,滑不留手,像是借出来着急还一样,她砸出去的土刺石块能有一半砸到海兽身上都算是她运气好。 和昨天比起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是她没有做法修的天赋吗? 昨晚一战后,攻击商船的海兽少了大半,压力减轻,甲板上的人也就有心思谈天说地。 “你怎么惹到的那只海妖,她怎么见到你就发疯?” “谁知道,可能是她守护的小海妖看上我,要和我私奔吧。”归音又开始胡说八道。 她昨晚不过是看了小鲛人一眼,守护鲛人就开始发疯,小鲛人要和她私奔也算是合理猜测。 周围修士听到她这么说都笑了起来。 不为别的,出没出过海的人都知道,海妖喜欢美丽的事物,包括漂亮的脸。 归音身上那种锋利的进攻性会让人下意识地忽略掉她的样貌。加之鎏灵树模糊了她在别人脑海中的存在感,众人提起她时,只会说那个眼睛很黑的炼气期。 不过现在她连眼睛很黑这个特点也没了。 “你昨天用的那套法器是哪名炼器师的佳作啊,不知可否引荐一下。”这次说话的是一个金系修士,看起来很是眼馋她那张弓。 “我不知道,是我兄长拿给我防身的。” 那人颇感可惜,但也没继续追问。 转眼又是三个月,甲板上的修士对归音的看法从一个炼气期,变成了炼气期也能这样? 除了定期去往防御阵法注入灵力,其他时间差不多是寸步不离甲板。 特别是风暴来临时,她将自己绑在船舷上继续捏诀施法,让一些修士甚至上前问她是不是修炼修傻了。 对于归音来说,能有这种修炼机会,待在船舱里才是傻。 装灵土的储物袋微微敞开,一边吸收其中精纯灵气,一边运转灵力攻击,时不时还有修士愿意过来指点几句,让她灵力操纵技巧步步攀升。这种好事是她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这天归音正在虚心地听着身边修士讲着天气对各种灵根的影响,突然脑中明光一闪, 连忙抓住身旁修士,“我要筑基了,怎么办?” 身旁的土系修士给她指了一个好地方,“去船尾,那里人少。” 归音点点头,解开身上的绳索,迎着风向船尾走去。 她也不需要放什么阵法找什么护法,船上这二百修士算是给她白打工了。 在船尾坐定,她也不知道筑基流程,就直接往嘴里塞了一颗筑基丹,等着天上落雷劈她。 也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雷一直等着她呢,几乎是刚把筑基丹咽下去,云中的劫雷就到她面前了。 她的劫雷就像是赶时间一样,非常敷衍地劈完就走,准备工作还没做好,劫云就已经消散了。 归音:????凌翼渡劫的时候我被劈得都比现在狠。 真的是一点被劈的感觉都没有,她甚至怀疑筑基成功了吗? 内视丹田,九道气流消失,化作一道涓涓细流在她经脉中流动着。 就这? 归音现在想知道凌翼筑基筑了七个月是不是在絮窝。 三道劫雷的一部分被脚环吸收,剩下了劫雷余量还没有她炼体升段带来的冲击大。 归音还在船尾怀疑人生,天气却因为她渡劫成功暂时晴朗起来。 船尾没什么修士,她趴在栏杆上静下心回忆修炼路上的种种细节。 她还是觉得不对,从头到尾都不对,但要细说,一句都说不出来。 还没等她找出其中矛盾的地方,就在海里再次发现了那只小鲛人。 它的脸上没有面对杀死族人的仇人时应有的恨,依旧是满脸天真与好奇地望着归音。 不过被箭矢擦伤的右臂已经开始溃烂,伤口处泛着不祥的黑色。 妖修的生命力就是强,这样都还没死。这么说它的那只守护鲛人也没死,不然海面也不会这么平静。 但估计也离死不远了,不然它不会让小鲛人浮上水面。 她的神识离小鲛人极近,看的清清楚楚,小鲛人的眼睛却是月白色的,和那只守护鲛人眼睛的颜色截然不同。 想起那天被安上的罪名,归音心神一动,用神识环住小鲛人的细腰,像个变态一样摩挲着。 小鲛人也不知道什么是害羞,反而游的离她更近了些。 归音刚想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连忙用神识把小鲛人按回水里,装作无事发生地拍着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恭喜筑基成功。”是桑念柔和狄清。 狄清在缝完伤口的第十天就已经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多谢。” “筑基之后感觉有什么不同?”桑念柔温和的声音中还带了些暖融融的笑意。 归音嘴角微扬,“没什么不同。” 但我的修仙路好像从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第45章 第45章 房间里, 归音将这几年的经历复盘了一遍又一遍。要说明知是局,还往里跳的,也就只有替顾随风送根骨和储物戒这件事了。 归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捂住丹田。 “顾、随、风!”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 带着浓浓的杀意。 就在她手即将触碰到装有顾随风尸体的储物袋时, 鎏灵树的光晕瞬间挤进她的头部,将她笼了个严严实实。 鎏灵树光晕的出现, 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燃得正旺的炭火上, ‘呲’的一声冒出阵阵蒸汽。 随着蒸汽的出现,归音的理智也渐渐回笼,有些不可置信地收回伸向储物袋的手。 她刚才居然想毁了顾随风的尸体?! 一个刚筑基没到半天的修士, 想毁了一个大乘期的尸体?! 脑子在筑基的时候和劫云一起飞了吗? 归音叹了口气,往后一仰躺在床上。 每次见到小鲛人之后, 她的理智和判断总会出现问题。 下一秒,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归音面无表情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把自己心志不坚怪在别人身上,才是最大的问题。 顾随风的尸体确实要尽快处理掉,但若是只靠她一人,怕是等到顾随风夺舍成功,她都没到元婴修为。 借助外力…… 也不知道顾随风的仇家多不多。 怎么把顾随风的尸体送去毁掉, 却又不让人联想到她的身上。 这事还得好好想想。 就算顾随风在她的灵根上做了手脚, 可她是个体修,灵根对体修的影响微乎其微。 哪怕她的灵根是顾随风凭空捏造的, 也不过是一切从头来过罢了。 纵使一切都是假的, 但她手中的刀是真的,这就够了。 等她回东陆之后去找归舟时, 顺便问问慕浮生能不能看出她灵根有什么问题。 至于现在,继续修炼吧。 起身坐好,刚闭上眼睛, 就感觉神识被轻轻挠了一下。 什么东西? 归音又放出一道神识去寻前一道,越寻越远,最后发现前一道竟在海底。 这才想起还有一道神识环在小鲛人腰上没收回来。 当即准备收回这两道神识,却发现不仅第一道收不回来,连第二道也失联了。 归音抿着唇试图抢回神识,但除了一阵拉扯感之外什么用也没有。 难道是要她下去一趟? 想想海里那群张着大嘴的海兽,归音干脆地切断了那两道神识,就当作送给小鲛人的玩具。 再次闭上眼进入内视状态,还没来得及仔细察看灵根,神识就又被挠了一下。 被她切断的神识不知道怎么就连上了。 看来这趟海是非下不可的。 归音冷着脸走出船舱,向船尾靠近,路上有不少人恭喜她筑基成功,她不得不再次挂上笑。 路上还遇到了卢又夏,见她这么快就调整好状态,卢又夏拍了拍她的肩膀。 “马上就要离开风暴期了,你也不必再担心海妖的事。” “海妖不会离开风暴期的海域?” “嗯。” 归音还想问些别的,卢又夏就被其他修士叫走。 刚才短暂出现的晴空再次被乌云遮盖,雨要下不下的样子,天低的很。 在船尾留了道神识就跳下了海。海兽的眼神都不太好使,加上她气息隐藏的实在完美,就这么穿梭在一群海兽之中竟也没被发现。 越往下潜,她狗刨着的两条腿推进速度越来越慢,在被路过的海兽差点咬到后,归音掏出了那个变鱼尾的法器。 双腿变成了鲛人滑溜溜的鱼尾,理应速度更快,但她不知道鱼尾应该怎么发力,在海里翻滚的活像是一只溺水的鱼。 她就不该为了省那点灵力游下来,用灵力推着下沉不好吗? 在海里挣扎半天,终于找到鱼尾正确的摆动姿势,果然比她狗刨快得多。 游了一会,不禁在心里吐槽,那些鲛人的腰肯定都不错,能禁得住这么摆。 顺着神识消失的路线,很快便寻到了小鲛人,此时它正坐在海底石头上抱着她的两团神识玩的正欢,见归音靠近,开心地朝她招手。 归音停在原地没有上前,只是伸手想要回神识。 小鲛人往后缩了缩,把怀里的两团神识抱得更紧了些。 头大。要怎么从一只三品鲛人手中抢东西? 头大归头大,归音却是把断无名绑回了腰上,试探着往前蛄蛹两下。 守护鲛人来得极快,挡在小鲛人身前,狐疑地打量着对面这只从未见过的‘鲛人’。 它大半的身子都已经溃烂,不过是凭着一口气在强撑。 ‘鲛人群不会离开风暴期的海域。’ 几乎是瞬间,斩草除根的想法占据她整个脑海。 归音抬手解开脸上的眼罩,露出一双和鲛人相似的灰色眼眸,嘴角勾起的笑像是在问: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守护鲛人认出了她,面容狰狞起来,凶狠中带着几分惊惧。 怕吗? 你应该怕的。 断无名还未完全出鞘,小鲛人就直接挡在了她身前。 不是拦住她,而是挡住了对面的鲛人。 ??这鲛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两只鲛人对峙,归音趁机伸手想要收回神识。 一阵天旋地转,神识没收回来,她进去了,正和神识挤在一起。 归音这才发现,眼前这个没分化的小鲛人都比她大了不止一圈。 也行吧,反正碰到就能收回,目标完成一半。 没等她开始进行另一半,就发现守护鲛人脸色大变。 起初还以为它气到了,乐呵呵地等着对面咽气,等着等着就发现身后小鲛人的温度越来越高,连她都能感觉到发烫。 她想回头看看,但被环得很紧,只能侧着抬头。 小鲛人的脸上布满红晕,清冷消退美艳异常。 操!它怎么这个时候分化,能不能讲点道理啊! 归音试着挣脱小鲛人的束缚,但守护鲛人看来她就是在乱动,妨碍小鲛人分化,于是朝她吼了一声。 归音动作停滞一瞬,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它是什么意思。 让她老实点? 偏不。 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几次都差点挣脱。 但,都是差点。 小鲛人抱得越来越紧,箍得她身上发疼。 很快,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身后正在分化的小鲛人开始用耳鳍蹭她的脸,下半身的大鱼尾也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假鱼尾。 归音想说话,嘴一张,只吐出来一串泡泡。 ……忘了,这是在水里。 归音已经分不出心神去看对面的鲛人,她现在只感觉马上就要被烤熟。 挣脱不开也说不出话,干脆咬住小鲛人的耳鳍,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归音咬的更狠了些,只希望小鲛人感觉到疼之后快点松手。 小鲛人被咬耳鳍之后不仅没生气,反而欢快地叫了一声,礼尚往来的在她脖子上咬一口。 归音被咬得眼神涣散了一瞬,意识回笼后连忙松嘴。 还是动手吧,动嘴稍微有点危险。 僵持不下时,变鱼尾的法器时间到了,双腿恢复。 归音没犹豫,抬腿照着小鲛人的脑袋踢过去。 没想到小鲛人宁愿挨踢也不松口,反倒是对面鲛人朝着归音冲过来。 没等她抬腿再踹,它就已经被小鲛人的鱼尾扇飞了。 归音心里抓狂:我是异族,她是你同族,你该扇飞的是我。 不过她也趁此机会离开了小鲛人的怀里,蹬着狗刨就往上游。只不过刚刨了两下就又被小鲛人抱玩具一样紧箍在怀里,然后快速地游起来。 归音感觉她现在好像在超高速滚筒里,不晕,但是也绝对不好受。 这是个屁的私奔,这就是小孩子捡到玩具不肯撒手。 归音想反手掐住小鲛人的脖子让它窒息缺氧松手,但是手落在小鲛人脖颈上时才想起来他们好像本来就不用呼吸,于是讪讪地收回了手。 没和海里物种近身打过,业务不算太熟悉。 但在守护鲛人的眼里,归音主动环上小鲛人的脖子,引诱着尚未分化完成的鲛人。 只见她张大嘴像是在嚎叫一般,但这次归音却什么都没听到。 她突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想: 这只守护鲛人不会是在召唤鲛人族群吧? 小鲛人一直没有停下游动,归音感觉到它身上的温度在游动间恢复正常,甚至变得有些冰冰凉凉。 这是分化结束了? 归音也没经验,只能凭借背后还是硬邦邦的这点暂时断定他分化成雄的。 在她考虑要不要捅小鲛人一刀让他松手时,突然被转了一圈,变成了趴在小鲛人怀里。 或许已经不能再称呼它为小鲛人,分化完成后,它体型再次被拉长,变得比守护鲛人还要大。 鲛人在她脖子上换个位置又咬了一口,归音面无表情地扯着他的头发让他松口,鲛人带着欢喜的笑意和她对视…… 然后在她脸上又咬了一口。 要不还是直接捅一刀吧。 屈膝上顶,趁着它吃痛的瞬间挣脱禁锢,一脚踹上鲛人腹部,借力拉开距离,抽出了腰后的断无名。 没什么能给她安全感,除了手中的刀。 在她抽出断无名的瞬间,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远处那些逐渐靠近的发光瞳孔,宣布着鲛人群的到来。 第46章 第46章 哪怕在海里, 归音都能感觉到她握刀的手出了冷汗。 没等她进入战斗状态,就被身旁的鲛人钳住腰身往上游去。 这是在帮她逃跑? 行吧,反正比她自己游得快。 断无名插回腰后, 莹绿色的光芒在她掌心微弱的亮起,附上鲛人溃烂的右臂。 她没有木灵根, 绿光是鎏灵树的绿色光团, 此时正在吸附鲛人伤口处的残毒。 黑色的残毒混合着鲛人的血液被灵气包裹, 停留在她指间。 他们身后, 是成片的鲛人群, 那个半死不活的守护鲛人也在其中。 归音手掌一翻再次拿出那张弓,准备送她一程。 但腿部悬空, 几次开弓都因力道不够没能射出。 距离水面越来越近,再不杀掉它就要永远失去这个机会。 归音钻进鲛人怀里, 将腿缠在鲛人的腰上, 双手绕过脖颈,乍一看是拥抱, 实际上她手中的弓已经拉满。 在一句无声的死亡送葬中, 灵气凝成的箭矢从归音手中飞出,射进了那名守护鲛人的心脏。 这次的箭尖上不仅有刚吸附出的残毒,还贴了一张特殊的符篆。 是试炼小会中那自动钻进丹田爆炸的符篆。 下一刻,守护鲛人心脏处爆炸,拦截了鲛人群追逐的速度。 归音挂在鲛人身上,笑得肆意又挑衅。 不能当场报的仇,她都会加倍的回收利息。 水中波纹震荡,鲛人群的第一次攻击到了。 归音在左腕间一抹,玉坠里的防御法器不要钱一样层层叠叠的护在鲛人身后,碎一件她补一件。 在不知第多少件防御法器碎裂后, 一柄泛着蓝绿色光芒的长剑从碎裂的法器中迸射进鲛人群,引起一阵骚动。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这柄蓝绿色的剑是当年慕浮生送的簪子里剑意凝成的,养在她身体里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拿出来用用了。 在鲛人跃出水面的那一刻,归音还朝着身后的鲛人群挥手以示告别,蓝绿色长剑在她指间消融,回归丹田。 鲛人在跃出水面时,在她完好的那边脸上又咬一口,归音趁他还没松手,在他脸上也狠狠地咬上一口。 鲛人愣了一下,随后欢喜地将她抛到船上。 归音像个水鬼一样躺在甲板上,虽然她只是个乘客,但生死时速还挺刺激。 就是现在,安静的有点不对劲。 坐起来环视一周,甲板上一个人都没有…… 归音一拍脑袋,上错船了! 追寻留在船尾的神识,粗略判断一下距离。 还行,不算太远。 只不过这两条船是错行的,一艘去南陆,一艘回东陆。 衣服蒸干,戴上眼罩,断无名收回玉坠,掏出飞毯,隐藏气息,立刻起飞。 在她起飞的同时,鲛人控制着的海兽到达。 为适应海底的黑暗,鲛人们的瞳孔颜色都很浅,离开风暴期的大海太阳高悬,浮在水面的他们就像是睁眼瞎,既寻不到她的气息,也看不到她的踪影。 骤然失去目标的海兽像无头苍蝇一样。 归音隔着眼罩摸着眼睛,其实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之所以还戴着眼罩,一是为了骗船上的其他修士,二是瞳孔的颜色始终没变回来,她现在和那些低阶鲛人有同一个缺陷。 畏光。 马上就要上岸了,总这么蒙着也不是事,得想个办法藏一藏。 海面传来的入水声打断她的思绪,神识下探。 居然还有两只鲛人哪怕盯着灼眼的阳光,追出领地范围也不肯放弃。 眼见着一条鲛人跳出水面,朝着飞毯扑来,她下意识地聚集灵力,将它隔空拍回水中。 坐在飞毯上的归音五指开开合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旋即笑起来。 两只鲛人交替着跃出水面来抓飞毯。 归音手上的灵力就没散过,一下又一下把鲛人往水里拍着。 欺负的就是它们不会飞。 离宫阁的商船就在面前,最后一次将鲛人拍入水中,归音挥着神识和这两只鲛人说再见。 恍然间见到了海中藏匿着的第三条鲛人。 她怕其他鲛人也有拘神识的本事,就没敢将神识往水下延伸,只附在飞毯之上。 本以为有两只鲛人离开领地已经是极限,没想到飞毯之下还有一只。 第三只鲛人跃起,朝着正在挥动的神识扑去。 神识被它撕下一团,嚼碎咽进肚子里。 一时间归音只感觉头痛欲裂,像是脑子被人扯了出来。 蜷缩着跪趴在飞毯上干呕,模样极为狼狈。 但指尖一捻,长剑骤出,穿透了还在下落的鲛人胸口,在空中转了个弯,砍下它的头颅。 剑上蓝绿色的光芒渐退,最后消散在天地间。 头上陪伴她许多年的木簪也从中间折断,墨发随风飘起,像是控制着傀儡的丝线。 她连人带毯失去控制,直直地往下坠去。 身下是柔顺温和的水系灵力,并没有预想之中砸在甲板上的疼痛。 可能船上的水系修士用灵力接住了她。 耳边传来狄清的大呼小叫,归音终于是昏了过去。 * 玄衍宗 渡罪峰 慕浮生是来渡罪峰解禁归舟的,虽还有三个月才满三年,但因近期开启的秘境,他去求掌门把归舟提前放了出来。 看着从渡罪峰中走出来的归舟,慕浮生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面色大变。 “您怎么了?”归舟还是平时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好像在渡罪峰的小三年和别处的小三年没有区别。 慕浮生眉头深锁,带着归舟站上他的剑,“先回藏弋峰。” 归舟跟在慕浮生后面进了房间,许飞渊正在里面。 “我给归音那支带着剑意的簪子断了。”慕浮生深吸一口气,“断的彻彻底底。” 许飞渊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她遇到危险,所以簪子里的剑意用了?” “剑意在仙踪会结束第二年就已经用了。”慕浮生给状况外的许飞渊解释道:“剑意用过一次后不会消散,会化成我的本命剑残影供她驱使,就在刚才,本命剑残影消散。” 慕浮生话音刚落,归舟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做什么去?”慕浮生叫住归舟 “救她。” 归舟面上沉的能滴出水来,再没之前的轻松闲适。 “等你去,她早跑没影了。” 慕浮生手一扬,屋子里出现了归音使用他本命剑残影时的情形。 第一段是归音挂在一只鲛人身上笑的格外嚣张。 还不等归舟的心落地,第二段影像出现,归音捂着脑袋跪趴在飞毯上干呕,不仅戴着厚厚的眼罩,衣服还皱巴巴地贴在身上,看起来可怜极了。 第二段影像到发簪折断戛然而止。 慕浮生看到归音身后的船时松了一口气,“有离宫阁的船在,她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在哪?” “那艘船上的标志是离宫阁去南陆的,按照往年习惯,怕是已经要到南陆了。”慕浮生看着已经冷静下来的归舟再次开口,“这次提前放你出来也刚好与南陆有关。不日东陆将有秘境开启,限五十岁以下修士参加,排出前百人,去参加一年后的大陆顺位比赛。” 许飞渊抢在归舟之前问,“这和南陆有什么关系?” “这届比赛轮到南陆举办。” “定不负宗门所托。”归舟反应极快,抱剑拱手应承下此事。 “我还没说你要做的事。” “不论何事,弟子必尽全力完成。” 慕浮生收归舟为徒已有六年多的光景,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乖巧。 “参加这次秘境排位的不乏金丹修士,百位名额全凭本事。” “我会拿到其中一席。” “见到她帮我问问,若她愿意,我也可以破例再收个徒弟。”想想又说,“算了,到时候还是我自己去说吧。” 许飞渊满头问号的看向慕浮生,“不是只要五十岁以下的吗?” 慕浮生回答的极为理直气壮,“我可以带队啊。” 许飞渊在慕浮生脸上的表情中仿佛看到了往日耍赖的归音。 怪不得想收归音做徒弟,这相差无几的性子。 归舟却是听出了慕浮生的弦外之音。 他的意思是,就算归舟去不了南陆,他也一定会去,到时候就不知道是谁拜托谁传话了。 “我会勤加修炼的。”说完,拽着许飞渊离开。 * 睁眼,是不知什么材料的舱房天花板。 归音也不知道她昏了多久,只是现在脑袋还在一抽一抽地疼。 舱房内一片昏暗,眼罩不知什么时候被摘了下去。 “你醒啦?我去叫桑药师!” 归音偏过头,说话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她房间的门大敞四开。 狄清来的比桑念柔快,进门第一句话就让归音恨不得跳起来抽他。 他说的是: “小海妖真看上你,要和你私奔?” 但她现在跳不起来,只能选择转头闭眼。 “别这样,咱们唠唠。”狄清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你是不是去诱拐小海妖,结果被守护海妖发现,这才被追杀的。” 归音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不接他的话。 房门被推开,是桑念柔。 木系灵力在经脉中运转一圈,半点问题都没发现,归音虚弱的很是异常。 桑念柔吞吞吐吐有话要说的模样,像极了陆大夫告知重病结果的样子。 归音以为是她身体有很大问题,还在安慰桑念柔,“你放心说,我承受得住。” 桑念柔咽下口水,下定决心:“所以你是真的被小海妖带走私奔了吗?” 归音:……听觉好像出问题了,让桑念柔再检查检查吧。 第47章 第47章 对于寻常修士来说, 神识受伤相当于修仙路折了一半。 神识受伤没有快速恢复的办法,而且想只靠休养就恢复如初更是天方夜谭。 归音虽然恢复能力异于其他修士,这段时间也着实体会到什么叫举步维艰。 一旦外放神识, 她的脑子就像是反复被敲碎,干呕伴随着眩晕准时出现。 但她又不能在人前摘掉眼罩, 于是从装瞎,变成‘真’瞎。 当初守护鲛人将它眼睛一半的能力放到她眼睛里, 就是在等她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若是她死了, 船上的人自然不会留下她的尸体。 守护鲛人只需要跟在船后, 等着她的尸体被扔进大海, 拿回那半能力即可。 但现在, 守护鲛人死的比她早,并且几乎算是死在她面前。 她完整地继承到守护鲛人这双灰色瞳孔的所有能力, 低阶且恶俗的魅惑天赋。 这让归音更急切地想把眼睛藏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 她连一点神识都放不出来。 原本船尾留作定位的神识,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用这道仅剩的神识在玉坠里搜寻着藏匿眼睛异状的办法, 最后还是在凌翼送的那一堆东西里发现些许希望。 凌翼送的几套阵法里有一套名叫拘灵阵,能够锁住一定范围内的灵气,阻止内外界灵气混杂, 同事也有遮掩隐匿的效果。 但问题是,这套阵法可以覆盖住整个山头,范围太大,没办法用在眼睛上。 没有成品可以用, 那就去问问开发者吧。 展开凌翼的那卷通讯玉简,用神识慢慢地输入信息。 「在闭关吗?」 回复没有立刻就到,而是在一天后, 玉简才再次亮起。 「说。」 「拘灵阵怎么设?」 「直接扔出去就能用。」 「要小型的,我现学。」 「你受伤了?」 归音不知道凌翼是怎么猜到的,但也没打算隐瞒,就算告诉他,他也不能冲上船来补刀。 「是。」 没过一会,凌翼发过来了一大段如何设置拘灵阵的说明。 归音试着比划一下,发现这个拘灵阵还是太大。 「有没有再小一点的。」 「你要设在哪?」 「我身上。」 长久的沉默之后,通讯玉简上再次显现出改良之后的拘灵阵设置方法。 「多谢。」 「需要新的根骨吗?」 凌翼这是以为她根骨碎了,要拘灵阵暂时封印根骨处的漏气? 「根骨没碎,活得很好,只是受伤。」 想了想又补一句,「这次真没骗你。」 「你最好是。」 凌翼发完这句,通讯玉简暗了下去。 归音看着玉简上的拘灵阵设置方法发愁。 无他,设置阵法也需要神识。 无法外放神识,她只能待在漆黑的小屋子里继续看那些没看完的书,等着神识自我修复。 桑念柔每隔几天就来帮她检查一下恢复情况,检查时狄清就趴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她们,期待听到一些第一手的八卦信息。 看完手中的最后一本书,归音终于是坐不住了。 不让她修炼比杀了她还难受。 得想个办法快点修补神识。 归音忍着眩晕,神识外放,查看断裂处。 十天时间,断口处逐渐圆滑,却没有一丝要向外生长的意思,看来神识损伤是不可逆的。 那些讲解丹药的玉简上倒是有关于增强神识的丹药。 但玉坠里并没有成品丹药,只有炼丹所需的部分灵植材料。 归音看着残缺的神识又看看床上摆着的十几个匣子,要不直接生吃吧。 一般来说直接吃灵植的都是妖兽,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灵植未加炼化的原始药性。 生吃效果肯定是没有练成丹药的好,副作用也很大。但归音都不在乎,只要能让她摆脱这不上不下的状态,就比什么都强。 再休养下去,她怕是要直接去养老了。 维持着神识外放的状态,吃着一株株灵植,观察神识变化。 带着痛苦面具吃下九株,归音便停下往嘴里送的动作。 一方面是灵植药效开始散发,另一方面是灵植太难吃!实在吃不下去! 此时她正接受着神识和味觉双重暴击,跟这两项比起来升段时身体上的痛苦都不算什么。 归音用尽毕生的忍耐力才没吐出来,各种灵植混合起来的味道在她嘴里爆炸式地盘旋,能让她牢记一生。 至于神识则是有一种诡异的揉捏感,像是一只手在给奶牛挤奶一样。 看着神识断口处像产卵一样被挤出一个个泡泡,被挤出的泡泡又与神识本体融合继续被挤,归音表情扭曲地闭上了眼睛。 她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再让神识受伤,这种怪异又扭曲的场景她不想经历第二次。 神识‘产卵’补位这件事持续了七天,揉捏感消失的那一瞬间,归音都想出去放一挂鞭。 这几天的折磨下来,让她的神识强度更甚以往,没等她高兴一会,嘴里那股奇怪的味道又翻涌上来。 “呕……” 桑念柔推门进来的时候归音正趴在床边干呕,她和狄清两人的脸色变得一个比一个奇怪。 归音收回神识,“进来吧,站在门口做什么?” 桑念柔挪着脚步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子,坐在床边握住归音的手,“没想到你和海妖连孩子都有了。” 归音被这摸不着头脑的开场白说得一愣,“孩子,什么孩子?” “你不用装傻,我们都知道的。”桑念柔的脸上莫名的带着点慈爱,“也不知道到时候是胎生还是卵生。” “别提产卵,呕……” “别激动别激动。”桑念柔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没怀。”归音干呕完再次坐了起来,“我只是吃错东西。” “好好好,没怀。” 极度敷衍的语气,让归音一度以为修仙界的认知是不是哪出了错。 “你把脉,你来摸摸。”归音撸起袖子把胳膊递到桑念柔面前,却被她按下去。 “我也是第一次见人类怀上海妖的孩子,具体有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会好好记录的。”桑念柔说着说着还掏出一卷玉简,不知道往上记着什么。 你们这没有生殖隔离这一说吗? 归音抬手揉了揉眉心,还没想好措辞就听桑念柔那边开始发问。 “那只海妖鱼尾多长?” “接近两米?不是,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归音觉得哪怕她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 桑念柔放下玉简,看着她问:“那你回来时满身海妖的痕迹是怎么回事?” “一共不就几个牙印。” “除了牙印,你身前身后都有鳞片的印子。” “我……” “我知道你一时间还不能接受这件事,但已经成为事实,你再逃避也没什么用。” 归音开始自暴自弃,“那我现在就把这个不知道是胎是卵…呕…的东西弄掉。” “你……” “我还年轻,我爱修炼。”归音急于摆脱桑念柔那过于慈爱的眼神,都没发现门口的狄清已经不见踪影。 桑念柔叹气扶额,照常给她例行检查。 发现她这几天恢复的比之前两个月加起来都好。 “丹药能加速恢复,但也不能多吃。” 归音格外乖巧,“嗯嗯。” 她没吃丹药,都是直接吃的原料。 “再休养一段时间,巩固一下吧。” “还要休养到什么时候?” 桑念柔收着玉简,“到上岸就可以。” “上岸?”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好好休息。”说完就关门离开。 归音打开计年器,从东陆到南陆这趟航程一共需要十个月,就是说她在南陆只有两年时间寻找功法,才能赶得上下一届接天城的仙踪会。 时间紧迫。 归音开始照着玉简上的方法在眼睛上设拘灵阵,她动手能力是真的差到极点。 阵法没设成,还差点把自己捅瞎。 可能是她这边的玉简一直呈展开状态,在她第三次差点捅瞎自己的时候凌翼发来慰问。 「阵法还没设好?」 「快了。」 「飞升劫雷劈你,都还能剩下一张嘴。」 这条消息发来,玉简恢复昏暗。 归音朝玉简翻个白眼,继续尝试设拘灵阵。 在靠岸的前三天,阵法终于设置成功,看着镜子里那双恢复成黑色的瞳孔,她有一种终于结束了的想法。 上岸前的准备工作就绪,闲下来时不由得再次想起那只鲛人,脸很漂亮,她很喜欢。 可惜上船后忙于修补神识,忘了去抓它。 也不知道一个刚刚分化就背叛族群的鲛人能不能活下来。 算了,关她屁事,万一以后能遇到更漂亮,更合心意的呢。 遮掩住眼睛颜色的归音心情极好,戴上眼罩继续装瞎子去甲板上晒太阳。 三个多月不见阳光,她的肤色恢复成那种诈尸的苍白。 刚一上甲板就发现众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靠近一个相熟的土系修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人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张椅子拉她坐下。 ???你是元婴,我是筑基,没错吧? “狄清把你的事都和大家说了,你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些,打击很大。我们都知道你心里难受,不用强装开心。”说着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的事? 难受? 装开心? 狄清到底胡言乱语了些什么?! 归音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微笑,“狄清在哪,我有事想找他谈谈?” 第48章 第48章 迈进凡人食堂大门时, 狄清正坐在一群人中间,“她刚回船上那两天,又哭又闹, 我都怕她想不开。” 谁又哭又闹? 谁想不开? 说的应该不是她,再听会。 归音倚在门框上,不知道是谁最先发现了她,喊了一嗓子 “许非鸢你来啦, 狄清正说你呢。” 听到被喊名字归音一下子就冷静了, 许非鸢丢人和她归音有什么关系。 “是啊, 我特意来听听。” 狄清自知理亏,干笑两声跟在归音后面走了出去。 拐角处, 归音抱着手臂,“为什么胡说八道?” “这怎么叫胡说八道呢?这是基于事实的合理猜测。”狄清把心虚两个字写在脸上, 声音越来越低。“走海时不能修炼, 我也是太无聊了。” 瞟到归音腿上绑着的匕首, 狄清感觉腹部的刀口又在隐隐作痛, 连忙找借口溜走, 转眼就不见踪影。 归音脑袋放空靠在栏杆上吹着风。 离宫阁有买卖消息这项业务, 怕是过不了多久,整个修仙界就会传遍, 有人因为引诱未分化的鲛人而被追杀。 但这个人, 她叫许非鸢。 想到这, 归音心情莫名好上不少。 “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卢又夏从狄清消失的拐角走过来。 “还好。” 即将登岸, 卢又夏紧绷的状态也放松许多, 倚在旁边的栏杆上和归音聊了几句。 “上船的时候忘记问了,你去南陆要做什么。” “找几本好用的功法秘籍。” 卢又夏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又很快展开, “也是,你是三灵根,找点火系功法也是正常的。” “什么…火系功法?”归音觉她耳朵可能出了问题,南陆不是多体修吗,为什么去南陆就是找火系功法? “南陆的火系功法在修仙界独领风骚,你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吗?”卢又夏像是想起什么,“你不会是来南陆找土系功法的吧?” 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 卢又夏以为自己猜对,还安慰归音,“没事,到南陆找几本火系功法也能用得上。” 归音整个人都快裂开了,她在海上漂了十个月,整整十个月,就为了几本火系功法?! 她缺火系功法吗?玉坠里各处的火系功法都快摞成山了她看都没看一眼! 归音深吸一口气,她就不该为了省几块灵石,在天微楼问都没问就跑到南陆来。 算了,机缘巧合也算机缘。 万一南陆有晋升机缘等着她呢。 “夏姐,您和我仔细说说各大陆吧。” 能免费打听的,不听白不听。 “东陆木系水系和武修,南陆火系和器修,中陆土系金系和符修,北陆多是妖修,很少有人类修士,西陆是体修和释宗的天下。” 西陆? “西陆不是魔修的地方吗?” “那已经是千年前的光景了。”卢又夏轻笑出声,“你是从哪听到的?” 归音硬着头皮,哼哼唧唧,“说书人。” “千年前魔修不满西陆资源灵气匮乏,入侵其他大陆,但被打的节节败退,最后签订万年休战约定,自辟一界,去哪边生活。” “体修和释宗为什么愿意去西陆?” “体修修炼对灵气需求不高,释宗则是自愿去渡化西陆受难凡人的。” “怎么度化?” “不清楚。”卢又夏语气不喜,却只说,“少有法修愿意去西陆,我并不清楚。” “离宫阁也不去吗?” “离宫阁派去西陆的大多也是体修。” 简言之,离宫阁,有钱,谁都能雇。 归音低下头盘算着去西陆都要准备些什么。 卢又夏以为她因为上错船难过,“交货后天机楼有一场大型拍卖会,你要不要一起。” 嗯?天上掉馅饼了? “我也可以去吗?”归音语气惊喜,心生警惕,“可我没有灵石,也没有邀请函。” “有内部名额,什么都不用。” “谢谢夏姐。” 归音手指在袖筒里蜷缩,她不信这种好事会没有一点代价,但只要好处大于代价,那就一切都值得。 * 直到卸货,归音都不知道船上的是什么。货物被分装到了储物袋中,在旁人眼中就是一箱箱的储物袋被抬上岸,装进飞行法器。 归音没忍住问卢又夏,“为什么不直接坐飞行法器来南陆。” “储物袋和飞行法器同属空间阵法,量大时间长容易产生互斥,再说走海的话,船上大家都能得到不少外快。” 前面那个原因第一次听,但后面这个原因却是心知肚明。 那些袭击商船的海兽,大多都被拆解成材料,进了修士们的储物袋。 船上的凡人原地休整,修士们跟着上了飞行法器。停靠的港口和最终的交货地点还有段距离,修士们要保证这最后一段路上货物的安全。 归音坐在角落列着自己的所需清单,狄清突然走到了她旁边,压低声音说,“听说你是坐错了船才来的南陆,你现在心情如何?” 看着狄清那满脸的好奇,归音又生出了想要暴揍他一顿的想法。 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狄清连忙解释,“我那天想回去找你道歉,不小心听到的,这次我可没和别人说。” “嗯,坐错了。” “那等下次回航,你再坐我们船回去呗。” 归音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你是不是又想看我热闹?” “我真的只是好奇你和海妖的爱情故事。” 归音攥紧拳头,狄清看情况不妙转身想跑,但被后面的桑念柔堵住去路。 “我这有麻袋。” 桑念柔友情提供麻袋,两人把狄清套麻袋揍了一顿。 她替许非鸢打的。 套完别人麻袋的归音神清气爽,这才想起问,“你为什么打他呀?” 桑念柔坐在旁边淡定地擦着手,“他总好奇我的感情史。” “那该打。”归音狠狠赞同。 “都已经结为道侣了还问那么多干什么。” “就是就是……”归音附和着发现不对劲,“你们俩是道侣?” “是啊,十多年了。” 归音仔细回想当初扎狄清那几刀的位置,应该是没让他丧失某种功能。 “走海这么久,还会被海妖迷惑,活该被捅死。” 归音理智闭嘴,往旁边蹭蹭,透过眼罩空隙观察起外面。 这件飞行法器的速度比她那条小破飞毯快很多,没用几天就抵达离宫阁设在西陆的天机楼源店。 归音作为编外成员,也有幸跟了进去。 他们交接时,归音才知道,船上有一部分的货物是这次的拍品,并且船上的二百修士还要负责这次拍卖会的安保工作。 看着船上的修士没一个反对的,归音不由得猜测离宫阁承诺了多少修炼资源,以后灵石花光能不能也来打个工。 卢又夏带着归音先一步到了拍卖会场,还给她安排了个第一排的位置。 “我坐这合适吗?” “中间是世家宗门,后排是散修,你只能坐这。”卢又夏扫了一眼空荡荡会场,塞给她一件斗篷。 没等归音再提出疑问,就见拍卖师来核对流程,她顺势闭嘴,站在旁边光明正大地偷听。 嗯,拍卖会只有一天,八十一件拍品。 拍卖师说着说着突然就指着她问,“这是今晚的托?” ???你们这么大个地方也要安排托?! “嗯,绝对的生面孔。” “行吧,反正也就一晚的时间。”拍卖师挑剔的上下打量着归音,往她手里放了一块喊价的牌子,“红色这面救场抬价,绿色这面自己竞拍。” 归音保持着微笑目送拍卖师离开才开口,“夏姐……”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卢又夏一巴掌拍到后背上,“好好干,我先去那边了。” 归音被这一巴掌拍得差点背过气去,她不过是个炼体六段,为什么要承受元婴修士这一巴掌。 看着卢又夏匆忙离开的背影,归音沉默着套上斗篷,不是刚才卢又夏给的那件,是她自己买的那件。 斗篷下,归音摘掉眼罩,嘴角上扬。 当个托就能白进这么大一场拍卖会,和天上掉馅饼也没差多少。 她换完斗篷等了有段时间,第一位客人才进场。 听到声音,回头望一眼,那人坐在后面角落,一点往前的意思都没有。 是个散修。 会场的座位陆陆续续地被填满,归音也进入角色状态。 拍卖师都是差不多的开场,等到开场词说完,归音才惊觉这次的分隔栏杆竟然没有升起。 但一偏头就看到了旁边坐着的两排元婴期修士。 行吧,是她多虑了。 其实这场拍卖会根本不需要托,每一件拍品出来不说是疯抢也没差多少。 虽然叫价斯文了很多,但是依旧能从短暂的叫价中感受到火药味。 拍卖物品的顺序还是那样,先是材料丹药,再是法器符篆,最后是功法秘籍。 归音听的极为认真,这种规模的拍卖会,她不一定能进来几次,耳朵听着,眼睛看着,手上记着,努力填满知识盲区。 “第二十三件拍品,六品养神丹,蕴养灵识,底价一万下品灵石。” 听到蕴养神识归音来了精神,不过还没等她举牌,后面喊的价格就已经飞上天。 喊道四十万时,归音把牌子换了只手,安安静静地等这瓶丹药拍完。 她现在还不配拿四十万灵石的东西。 最后这颗六品养神丹以五十万下品灵石的价格成交。 拍卖继续,但经此一项,场面更加火热。 就在她以为会一直这么顺利进行下去时,来活了。 “第五十六件拍品,中品古灵器,北仪两极鼎,炼丹炉,底价五十万下品灵石。” 冷场来得极为突然,三秒后,归音举起了手中的牌子,红色那面朝台上。 “这位客人出价五十万,还有没有客人要加价。” 一道略带青涩的女声在中间区域响起,“五十一万。” 拍卖师看了归音一眼,意思是让她开始抬价。归音就和后出价的那个女孩开始了漫长的加一之旅。 喊到七十时,女孩语气中明显出现犹豫,归音准备就此收手。 但是台上的拍卖师就像是白长耳朵一样,还在暗示她抬价。 仗着斗篷在,她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再次举起牌子。 场上八百多颗留影石,这七十多万的灵石总不需要她出。 果然这次抬价后,女孩没再出价。 台上拍卖师神情尴尬地宣布成交,归音靠在椅子上等着拍卖会结束之后的好戏。 第八十一件拍品成交,归音拍拍屁股就想离开,但台上拍卖师的嘴却一直没停。 “接下来是本场的第八十二件拍品,也是最后一件……” 八十二? 不是只有八十一件吗? 第49章 第49章 推上来的箱子被红布盖着, 一丈见长,五尺见宽。 因为离得近,归音甚至能从场上嘈杂声中分辨出其中的水声。 “最后一件拍品是…” 红布扯下,透色琉璃制成的水箱展露在众人面前。 “……一只刚刚分化完成的雄性鲛人。” 台上的灯光强到晃眼, 透色琉璃的水箱被照得通体透亮。 别的不说, 归音已经开始替里面的鲛人眼睛疼了。 拍卖师话音落下, 场下议论声四起, 有惊讶于拍卖场能捕捉到鲛人的, 有赞叹水箱中鲛人美貌的, 有猜测底价的。 他们表现的如此习以为常,差点让归音以为拍卖会上总有珍稀妖兽出现。 几千年前确实如此,只不过那个时候是有主奴协议在的,人类为主, 妖兽为奴, 人类修士可以驱使操纵妖兽进行战斗。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主奴协议突然的消失在修仙界的传承中。 御兽师绝迹,御兽门派消亡。 妖兽撕扯掉扼住它们咽喉的锁链。 如今的修士再想控制妖兽,只能单纯依靠修为压制。 不过即使能够压制, 也很少有地方会进行妖□□易。 因为太弱的没有用,太强的压制不住。 只有低阶鲛人是个例外。 它们有一张漂亮的脸,赏心悦目, 就算当成装饰都有人愿意为它们花大价钱。 离开大海, 哪怕它们是三品妖兽,也翻不起风浪。 再说, 在场众人,除了她哪个没有金丹修为。 台上的拍卖师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归音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投向水箱。 让她看看, 到底有多漂亮。 啧,这大鱼尾,这腰,这脸……这脸上怎么还有个牙印? 归音挑了挑眉,她这是什么牙,咬过的印记历经两个月都不曾消退。 台上的鲛人正是她忘在海里的那只。 像是察觉到她投去的目光,水箱中的鲛人倏地睁开眼和她对视。 它那双漂亮眸子赢得了场上更多的赞美。 开场前的八十一件变成现在的八十二件,看来是她前脚进场,它后脚就被送了过来。 鲛人突然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撞击水箱,一副想要过来的样子。 归音被它的动作吓一跳。 她气息遮掩得严严实实,从头到脚只露个下巴在外面,这不会都能认出来吧。 看来下次穿斗篷也得戴面具。 送水箱上来的修士见它异动,掀开盖子喂它吃下一颗丹药,鲛人顿时萎靡下去。 动作幅度减小,但依旧不死心地撞击着水箱。 眼睛里含泪看向她,好不可怜。 归音放在腿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敲动。 买还是不买。 她确实非常喜欢这只鲛人的脸,但它除了脸半点用处都没有。 真的值得她花钱吗? “……起拍价一百万下品灵石。” 它底价已经超过了前面一些商品的成交价,但喊价的人依旧很多。 一只貌美的鲛人娈宠,在他们眼中确实值这个价。 “二百万。” 牌子绿色那面朝向台上,归音不自觉地摩挲手指。 喜欢,那就弄到手。 这个念头在脑海乍现,然后就再也赶不走了。 “二百一。” “二百三。” “二百八。” “五百万” 归音将价格抬到一个旁人难以接受的高度。 “申请查验她的竞拍资格。” 说这话的人是除她以外全场出价最高的那个。 会场第一排坐的是托。这是在场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抬价幅度小大家也就认了,现在一下子把价格抬到大家都不能接受的程度,这可就是砸场子了。 是不是离宫阁自毁招牌,一验便知。 一旁的鉴定师手捧着托盘走了过来,“这位客人,还请您出示您的资格。” 所谓竞拍资格就是看出价者是否有相应灵石,查验出价者是否喊空价。 离宫阁所属的拍卖会场都有这么个规矩,怕的就是有人恶意抬价,毁他们名声。 一旦真的被查验出资格不符,不仅会被当场请离,日后也不要想在离宫阁买到一件东西。 也就离宫阁家大业大,禁得住这么玩,愿意花钱买个信誉。 归音没说话,只在托盘上扔下五颗灵石,转头看向后面那人,“还继续出价么?” “五颗极品灵石,竞拍资格有效,竞拍继续。” 鉴定师查验完,便将托盘上的灵石递回归音手上。 听到极品灵石四个字,后面的抽气声反倒比议论声更大。 她余光瞥到旁边坐镇的元婴都不自然地动了下,极品灵石的价值可想而知。 极品灵石,有市无价。五颗极品灵石的价格可远超五百万下品灵石。 天机楼不可能让一个托手握极品灵石,所以他们是从哪找来这么财大气粗的托? “五百一十万。”出价的人不肯落了面子,还在硬撑着喊价。 “六百万。” “六百一十万。” “申请查验他的竞拍资格。”归音声音低哑又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斗篷下的归音是笑着的,只是笑得让人胆寒。 天机楼的鉴定师倒是一视同仁地捧着托盘过去,可那人只从身上掏出三百万灵石,其中还有法器的折算价。 很快他就被以扰乱竞拍为由请离,台上的拍卖师宣布鲛人拍卖重新开始。 “竞拍重启。” “五百万。”归音开口就还是那个抬到顶的价格。 她怕再多折腾一会,台上的小鲛人真的会瞎,那么漂亮的眼睛,瞎了多可惜。 再说她刚才拿出的五颗极品灵石,就没打算再带走。 “这位客人还真是出手阔绰啊,哈哈哈。”台上拍卖师干笑两声,擦着额间门的冷汗。 归音无所谓地耸耸肩,没说话。 拍卖师只能尴尬地笑着宣布成交。 归音跟在水箱后面一同离开,走进后面的房间门。 这是一间门贵气十足的接待室,精致典雅,可惜她格格不入。 房间门里不仅有装着鲛人的水箱,还有那个流拍的炼丹炉。 这是准备让她冤大头做到底? 没等她问,一旁的接待解释道:“这是送给您的,此外您还可以在天机楼中任选物品,定会让您的极品灵石物有所值。” 归音不得不再次感叹,离宫阁实在是太会做生意了。 “养神识的丹药,体修秘籍,武修功法,妖兽详解,阵法禁令,高阶符篆和符篆书。” 归音也没客气,将在飞行法器上列出的清单说了个遍。 “您稍等。” 接待离开时还贴心地带上了门,整个房间门里就只剩下她和鲛人。 归音敲着水箱冷笑一声,四十万的丹药她没舍得买,结果花五百万买回来一只鲛人,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成那个样子。 鲛人的头蹭着归音敲过的那块玻璃,像是在蹭她的手。 它的身上添了很多伤痕,刚才在强光下勉强能遮掩住,现在倒是在她面前展露的明明白白。 这些伤看起来已经有段时间门,但她不敢确定,毕竟一个牙印能留两个月,这些伤存在多久还不好说。 它背叛族群,肯定是回不去那片海里。 可她自己也是个居无定所四处漂泊靠着白嫖资源修仙的散修,怎么可能在身边养上一只鲛人。 归音越想越疑惑,她刚才为什么会拍下它。 于是蹲下去掀开一点斗篷兜帽,敲敲水箱,让鲛人看过来。 它的眼睛依旧是清澈的月白色,似乎刚才的强光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就在归音皱着眉与鲛人对视时,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呆滞,眼中更是茫然一片,直到鲛人朝她笑笑,她才从那种状态下脱离。 归音的脸色变的很难看,她被魅惑了。 但令她脸色难看的更主要原因是,她的自我保护机制并没有发出警告。 不是失效,而是连自我保护机制也跟着一起沉沦。 这不应该发生的,她连虚妄都能看破,为什么躲不过一个低阶鲛人的魅惑。 走廊上的脚步声响起,归音连忙拉低兜帽站起来,更多的实验,等着到安全的地方再做吧。 刚才本想给它换片海放回去,现在她改了主意。 有用的东西,可不能轻易放手。 门被敲响,随着归音的一句‘进’,一群人捧着托盘进入,托盘上摆着的都是她刚才点名要的东西。 但归音却没在第一时间门去看那些东西,而是站在原地,“你们刚才给他喂的什么药?” “是普通的妖兽迷幻剂,只会让妖兽失去反抗能力,并不会伤害妖兽本身。” “现在是药效消退了?” “按剂量来说,还没有消退。” 归音点点头,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有鲛人的饲养说明吗?” “这就去给您取。” 接待再次推门离开,归音也开始翻看托盘上的一样样东西。 源店不愧是源店,东西齐全,品质还高。 最后留下了一卷武修功法,两卷体修秘籍。 和其他的全部。 真的有功法秘籍送来,这在归音意料之外。 她当初在东陆问过很多家天微楼,都是不出售功法的。 如今差别,不知是因为人不一样,还是因为地点不一样。 归音指挥捧着托盘的伙计,留下的站在一侧,不留下的站在一侧。 两方人刚刚站定,接待回来了。 他手上的托盘中不仅有一卷玉简,还有一只手镯。 妖兽饲养镯,可以把鲛人装在里面带走。 如今这种妖兽饲养镯已经没人再做,能拿出来的也都是老古董。 天机楼能给她找出来一只也是不容易。 对方如此贴心,归音痛快地掏了灵石。 确定饲养镯内空空如也后,连鲛带水一起装了进去,最后连缸都装进储物袋。 都是花钱来的,可不能扔在这。 托盘上的物品也清算完毕,归音掏出个储物袋,也不管都是什么,一股脑地全塞进去。 东西收完,接待又递给她一块牌子,“这是分阁主给您的,以后您在离宫阁一切交易都有打折优惠。” 归音接过令牌的手一顿。 分阁主? 看来这源店还真是与众不同。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离开。 趁着夜色躲躲藏藏的出了城。刚才叫价的时候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狼狈。 她身上贴着七八张符,在地下穿行。 归音对鎏灵树的气息隐匿还是蛮有信心的,哪怕元婴修士都察觉不到她的气息。 那次若不是神识失控落到甲板上,整艘船上都不会有人发现她离开过。 不过,气息隐匿登峰造极的同时也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隐魂不隐形。 躲得过神识,骗得过禁令结界,懵得过潜意识,偏偏无法逃避直视。 直接点说就是,长眼睛的都能看见。 所以她身上贴的七八张符,有遁地的,有加速的,有隐形的。 接连换了几十遍身上的符篆,才来到一片连绵的山脉。 归音从地里爬出来,捏个除尘诀,看着面前薄雾一样的灵气,颇为满意。 她可不是随便选个方向逃跑,这片山脉早在去源店的飞行法器上就被她记在心里,准备把这里当做在南陆的一个落脚点。 当时也没料到这个落脚点会这么快派上用场。 当时眼罩的空隙很小,但依旧能看到这绵延千里的灵气薄雾。 这片山脉下肯定有一条很大的灵脉。 山脉外围唯一的一栋建筑还是挺显眼的,但归音没有着急进去。 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身上的斗篷换成卢又夏给的那件,又往脸上扣了张恶鬼面具。 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还时不时地走两步。 若是被人看到,怕是会说这里有个疯子。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她终于将言行举止都改换成南陆修士的模式。 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迈步朝那建筑走去。 就这大半个时辰,除了切换言行举止,她还顺便理清了许非鸢的生平。 来处不可考,替如意门参加试炼小会,后去大魏送信。 消失一年多后出现在离宫阁前往南陆的商船上,前往南陆寻求机缘。 路上与鲛人纠缠不清,被鲛人族群追杀。 后在拍卖会上豪掷千金拍下鲛人,自此失踪。 许非鸢的故事到此结束。 而且霍擎宇和凌翼明面上也都只与归音有关。 很好,摘的很清楚。 迈进建筑的第一时间门,就有人迎上来,还是一名筑基期修士。 “您是要在桐虹州租住吗?” 归音点点头,原来这里叫桐虹州。 “您想要什么样的修炼地?” “灵气浓郁,空旷,有活水,灵石不是问题。” 她身材矮小,佝偻着背,声音喑哑,看上去是个年岁不小的。 筑基修士却不在乎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听到她的要求,脸上就笑开了花,连忙拿出台案后的玉简查起来。 “您看昇阳山如何。”随着他递过玉简,一座小型山脉凭空出现在两人眼前,“昇阳山在灵脉主峰,是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占地面积大,而且由于一些原因,周围没有修士租住。” “就它吧,租五年。”归音也不管其中有什么猫腻,先住下再说 筑基修士脸上的笑却有些维持不住,“我们这边最低二十年起租。” “那就租二十年。” “给您打个折,一共三千二百块下品灵石” 三千多灵石归音掏的是眼都没眨,刚为了条鱼撒出五百万下品灵石,她现在对灵石已经没了概念。 拿到出入禁令牌就跟着筑基修士一同坐进飞行法器。 飞行法器很快,但还是用些点时间门,才抵达中心山脉。 “这周围为什么一直没人租?” 归音看着面前这片连绵的山脉,始终没看出来哪里能让人望而却步。 “前不久有一位大能在此陨落,留下威压极重,故此一直租住。”他腿抖得像筛糠一样也不忘拍马屁,“只有前辈您这样的修为才能视这威压如无物。” 听他乱拍马屁,归音也不否认,只是让他提前离开。 等人彻底不见踪影,她才观察起面前山脉禁令。 一层禁令怎么够,再多加几层吧。 天机楼给她的结界禁令好像不是那种扔出去就能用的。 那还是先研究研究刚到手的阵法怎么用吧。 第50章 第50章 想法是美好的, 但迈进禁令后却是傻眼的。 哪来这么大的糊味? 后背贴在禁令入口处,神识外放, 稍有不对, 她拔腿就能跑。 神识越过山峦,一切疑问迎刃而解。 后面的山上焦土一片,连个会喘气的东西都没有。 很难不怀疑人是昨天陨落的, 山脉是今天租给她的。 来都来了,糊就糊点吧。 再说这里灵气确实是最浓的山脉, 而且看那个筑基修士的样子, 怕是根本没进来过。 归音往地上扔了软垫,就开始往外掏阵法材料。 ‘租房’第一件事,换门锁。 阵法材料刚掏出来, 手上的镯子就传来响动。 归音也没多想, 从储物袋里掏出水箱, 准备把鲛人装进去。 但好像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她低头从玉坠里翻出一套衣服没回头的递了过去。 这套衣服是柳时卿的,她陪着去选的料子,后来和她的衣服混在一起送过来, 她打包行李的时候顺手带出来了。 真没想到,这都能有用上的一天。 鲛人站在她面前,她的思绪却已经飞回接天城。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变成人形吗?”鲛人的声音也很好听,不愧天生就点了魅惑技能。 挺好的, 还会说话,省了不少事。 但是,他为什么能化形啊?!! 归音反应过来后瞳孔地震。 “妖兽六品五阶后即可成为化形妖修,而我自出生起就是六品妖兽。” 归音咽了咽口水,僵硬地抬头。 妖兽品阶达到六品五阶之后会进行一次选择,成为化形妖修, 或者是继续以兽型修炼。 这他妈是只高阶鲛人! 什么美貌,什么可怜,此刻都灰飞烟灭。 她现在身上发冷,牙齿打颤,下意识地往后缩缩。 鲛人穿好衣服蹲到她身边,“化形妖修相当于洞虚期的人类修士。” 额角的汗已经流到了眼睛里,归音却不敢去擦。 她现在大脑中只有两个字,快跑。 但身体却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鲛人伸手掰过她的脸,一人一鲛对视着。 在沉溺进那双眸子的上一秒,归音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力道之大,嘴角都在往外淌血。 鲛人想伸手去擦,却见归音手脚并用地倒着爬了一段距离,在不远处老实跪好。 她本想买回来一个漂亮玩物,谁知道花钱请回来一个祖宗。 她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如果说有错,那就是她太弱小。 但凡她的修为是顾随风那个境界,让整个修仙界成为玩物也不是难事。 可她现在,炼体六段,灵根有异,是对面妖修不用抬手就能按死的程度。 形式比人强,归音准备恭恭敬敬地磕上几个头,把这位祖宗送走。 手刚贴上额头,腰还没弯下去,就见这只化形妖修跪在了她面前。 两人贴得极近,猛然接受颜值暴击,归音脑袋一片混乱,舌头开始打结。 鲛人分化后褪去原本的青涩,整只鲛都充满着诱惑的气息。 就算他是洞虚期,归音一时间都没拦住脑子乱想,连耳边的声音都开始模糊。 她抬手准备再抽自己一巴掌,手刚抬起,就被妖修握住。 “我们不是要拜天地么?你为什么要打自己。” 听到拜天地三个字归音浑身上下打了个哆嗦,又小心翼翼地看妖修一眼,突然就明白了。 他才分化两个月,脸成熟了,但脑子没有啊。 “你刚说你是洞虚期。” “嗯,我很强,有资格做你的伴侣。” 哦豁,居然不是在威胁她。 一个没脑子的笨蛋美人,这不骗死他! 于是归音腿一叉,坐下了。 清清嗓子准备开始骗人…骗妖修。 “我见你被抓可怜,这才重金将你拍下,准备择日送你回海里……” “我是故意被抓到的,我也不要回海里。” 归音脑子当时就嗡的一下子彻底死机。 是她傻了,一个化形妖修要是不愿意,怎么可能被人类修士抓到,还送去拍卖。 “我化形回来发现把你送错船,还害你受伤。”他眉眼低低,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那天之后我一直跟在船尾,可你一次都没再去过,我也不敢找你,怕耽误你疗伤。商船登陆之后我就追不上你了,我听到有人和你要去同一个地方,我就跟过去被他们抓到,真的见到了你。” 归音:“……” 五百万下品灵石,她连个响都没听到。 那个妖兽致幻剂是不是伤脑子。 对面妖修还在一脸期待地等着她的反应,归音只能扯开嘴角僵硬的笑一下,“你为什么找我?” 她笑的僵硬,对面妖修却是笑的开心。“我来找你完成结契呀。” 什么完成?完成什么? “我什么时候……”归音吓得声音都变调了,又像想到什么,“咬耳鳍就算是结契?” 妖修乖巧地点头,还补充道:“我也咬了你,第一部分的仪式已经完成,但我猜你应该更喜欢人形,送你上船后我就去化形了。” 归音脑子乱糟糟,理不出个头绪。 她坐在地上放空,妖修就坐在地上和她一起,还贴心地给她擦着额角的冷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从那一堆乱糟糟的东西里抓到一丝头绪。 想从妖修手中抽回手,试了两三次,没抽出来。 不仅这只没抽出来,另一只也被握住了。 他是懂得寸进尺的。 但是长距离传送符是真的没拿出来。 于是抿了抿嘴,修改一下措辞,“我杀了你的守护鲛人……” 说到一半,归音自动闭上嘴。 一只高阶鲛人的守护鲛人,怎么会是一只连她都能杀死的低阶鲛人。 “我没有守护鲛人。”提到守护鲛人,妖修神情有些落寞,“那也不是我的族群。” “仔细讲讲。” “我们完成结契,你就能看到我的全部记忆。”妖修说完仔细观察着归音的表情。 归音能有什么表情,她都快裂开了,“那你粗略讲讲。” “她想等我分化成为我的伴侣。鲛人一生只能选择一位伴侣,会和伴侣共享一切。”妖修歪了歪头补充,“包括修为天赋和种族。” “所以,只要她成为了你的伴侣,她就会变为高阶鲛人?” “是他们族群。” 归音终于明白那只雌性鲛人为什么会因为她只看一眼就那么疯狂。 也明白了那群低阶鲛人为什么宁愿追出领地也要杀了她。 她不是带走一个幼崽,她是折断了整个鲛人族群通天的晋升路。 “他们不仅骗我,还想利用我,可都被我看穿了。” 巧了么这不是,我也正准备骗你。 归音摆出你好厉害的表情,“你是怎么看穿的?” “高阶鲛人有记忆传承。” ……这他妈可怎么骗。 归音还在那想着要怎么把这位祖宗送走,就发现他的脸再次贴近,上面的牙印是那么显眼。 见归音终于注意到了,妖修的表情中带着点小得意,眼里写着你快问。 “额,你脸上的牙印怎么还没消下去?” “我怕你认不出我,特意把它留了下来。” 你长这样一张脸,谁会认不出啊。 “那你身上的伤呢?” “我强行化形留下的。”妖修急忙解释,“很快就会恢复,我还会漂漂亮亮的。” 归音胡乱地点头,漂亮漂亮。 半晌后,终于是鼓起勇气,“我们结契没完成,不如就算了吧,你是化形妖修,就算不回海里,在哪都算是一方大能。” 再喜欢漂亮脸蛋,也抵不过他是个洞虚期。 归音还挺希望他只是个美丽废物的。 “你要是没有灵石我可以给你,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 归音话说一半,大颗大颗的鲛珠就砸在了她的手上。 他在小声啜泣,哭得可怜又哀怨。 可他一个洞虚期,那轮得到一个炼体期的小修士可怜。 归音硬下心肠,“解契吧。” 妖修松开了她的手。归音刚想活动一下肩膀,就见面前妖修扑了过来。 她被扑了个仰倒,甚至能听到掰过去的腿骨‘咔嚓’一声。 后悔,非常后悔,她当时要是盘腿坐着怎么会有这种事。 妖修埋在她颈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被哭出来的鲛珠硌的生疼。 归音躺在地上望着天,等着趴在她身上的妖修哭完。 她确实很馋结契后平分修为那句话。 但她怕成为附庸。 她不想,也不愿。 从天亮等到天黑,等的她都快被鲛珠淹没,身上的妖修也没哭完。 归音伸手拍拍妖修的背,“起来,好好说话。” 回答她的只有脖颈处一阵痛感,她又被咬了一口。 紧接着就是意识涣散。 不知过了多久才理智回笼。 “我们好好谈谈。” 妖修在她身上哼哼唧唧的就是不肯起。 “如果谈得顺利,可以继续结契。”骗人又不犯法,先骗着吧。 身上的妖修唰的一下就坐了起来,还不忘把她也扶起来,归音终于能盘腿坐下。 归音开口之前斟酌再三,确保自己说的话不会太难听。 “你选我结契是因为我邀请了你?” 妖修坐在她对面,乖巧的不像话,“是。” “那要是我没邀请你呢?” “我会去邀请你。” 哦,那问题就不是出现在海底,再往前推。 “为什么拘我神识?” “你先用神识摸我腰的。”他红着脸说,“我很喜欢。” ……是她手欠。 还得再往前推。 归音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说出一条连她自己都不信的推测,“你喜欢我?” 对面妖修直接来个小狗点头,生怕频率慢了她不满意。 “为什么啊?” “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我,所以我喜欢你。”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那是见色起意。 没等归音解释,他又说,“我喜欢你看我的眼神,也喜欢你。你是自由的,我想和你结契。” 他不知道什么是羞涩,大胆又直白地表达着喜欢。 归音却是突然想到那个梦,“你能入梦?” 妖修老实地摇头,“我不会入梦,但我能放大别人心底的**。” 他像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你梦到我了,你也喜欢我!” “……” 归音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脸,为什么这次骗人罪恶感会这么重啊。 深吸一口气,把头从手掌中抬起,她决定还是解释清楚,骗感情这事她做不来。 “我确实非常喜欢你的脸,但我不会和你结契,至少现在我们的关系是不对等的。” 妖修神色略有失望,归音以为能讲的通,没想到他来一句: “只喜欢脸吗?身体不喜欢吗?你那时候还摸了我的腰!” “……喜欢也不会结契。” 妖修笑得喜气洋洋,“喜欢就行” 他是不是真的吃那个妖兽致幻剂把脑子吃坏了。 归音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你喜欢看我吃致幻剂的样子?” 他掏出一个瓷瓶摆在两人中间。 ????他刚才不是光着的吗,这东西哪冒出来的? 没等归音阻止,就见他倒出一粒吃下去。 他清澈的眸子混沌两秒,又立刻恢复正常。 一颗致幻剂对他只有两秒的效果。 他想了想,把一瓶都拿了起来。 归音连忙按住,“我没想看,你不用吃。” 妖修笑得灿烂,将致幻剂推到她手里,“放在你那,你想看的时候我吃给你看。” 洞虚期妖修,但是恋爱脑。 归音承认,她有一点被勾引到,但只有一点点。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和‘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两种念头在她脑海里不断交织。 最后咬咬牙。 第51章 第51章 “回水箱上坐着去!” 当妖修第七次蹭到她身边时, 归音终于忍无可忍地说了句硬气话。 妖修瘪瘪嘴,退回水箱边,“你都还没问我的名字。” 归音手上动作一顿, 好像确实。 “你叫什么名字?” 妖修眼睛一亮, “我是你拍到的, 应该是你来起。” ??海里也有卖话本子的? “这样啊。”归音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你觉得闲愚怎么样?” 妖修小声反驳, “我不是咸鱼。” “那海仙呢?” “也不是海鲜。” “那叫刺参总可以了吧。” “我不好吃。” 归音抱着手臂一副难办的样子,“那你想叫什么?” “皎灵就挺好的。”他边说还悄悄瞟着归音的表情。 “可是我还是觉得海鲜和刺身不错,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皎灵犹豫了一下,见归音一直等他回答,眼一闭用视死如归的语气说, “你一定要的话…也可以。” 还真听话。 “那就叫皎灵吧,” 妖修略带惊喜的睁眼,却见归音已经将头低了下去。 “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是在海底捡到的一本人类的书上说的。”皎灵一条条地如数家珍, “第一次见面要表现出自己的能力,朝对方喜欢的样子改变自己, 制造肢体触碰拉近关系, 还有好多看起来都好有用, 我都记住了。” ……你不如猜猜这本书它为什么出现在海里。 归音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最后愣是忍住没说。 傻点挺好的, 至少好骗。 她最终还是没同意结契,但五百万下品灵石不能白花。 有个洞虚期的妖修做观赏花的感觉也还不错。 强大,漂亮,够傻,还听话。 要不是她过分在意后果, 估计早就扑上去了。 想着刚才的决定,再次拿起了面前的阵法材料摆弄起来。 皎灵也在此时第八次凑到她身边。 归音突然觉得她的定力也没想象中那么好。 “皎灵啊,你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做,就去看看这山脉里有什么东西。” “你刚才不是用神识探查过了吗?” 他蹲在旁边不肯离开半步,一副生怕她跑了的模样。 “总有东西能逃过神识。”归音捡起地上的阵法材料,“顺便给我找个地方做洞府。” 听到被委以重任,皎灵美滋滋地就进了山。 见他背影消失,归音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手本来就笨,皎灵要是在这看她摆阵法,怕是两个月都摆不完。 * 刚把最后一套阵法摆完,山脉中心就爆发了一股极强的威压。 虽然归音感受不到威压,但是袭来的罡风让她狠狠地砸在身后的禁令上。 最内层的防御阵法直接碎掉。 归音从地上爬起来吐了一口血沫子。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也不知道皎灵和哪位‘神仙’打起来了。 内视一圈,没有受伤,也没有等到第二阵罡风。 当即坐上飞毯朝着山脉中心而去。 落地时只见到背对着她的皎灵和他面前的一堆粉末。 “怎么了,你没事吧?” 皎灵见她过来,立马收敛了原本的表情,换上一副委屈的样子,“刚才有个丑东西想要夺我的舍。” “然后你就把他挫骨扬灰了?” 皎灵一副要她摸头求安慰的样子,归音尝试着伸手,但只能碰到他的耳朵。 也不强求,就顺手揉揉他的耳朵。 “我就碰他一下,他就变成了这堆粉末。” 估计这堆粉末就是接待口中那个陨落的大能。 晋升失败但是元婴未散,留在尸体中,想要夺舍这片山脉接下来的租客。 留下浓重的威压也不过是在筛选猎物罢了。 只可惜他遇到了化形妖修,还是以神识出名的高阶鲛人,这下直接把自己送走了。 归音操纵灵力,脚下泥土翻涌,很快就把这堆粉末翻进了土里,还很贴心地吐出来一块储物玉佩。 皎灵用灵力托着玉佩送到归音面前,还顺便把上面的烙印抹掉。 归音将神识探入。 哦豁,小赚一笔。 不客气地将玉佩揣到腰包里,“一会给你分赃。” “都给你,我也给你。” 归音听得汗毛竖起,想劝他别这么说话,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思虑半天只说,“以后少说,我会害羞。” 归音这个表情说这种话换谁都不会信,但皎灵偏偏信了,还特别高兴。 “走吧,去找找这个丑东西的洞府,看看里面还有什么之前的东西。” 归音往洞府那边走着,手却按在了腰包上。 装着顾随风尸体的储物袋就在其中。 会不会,他也在等待机会夺舍。 那修士的洞府归音只看了一眼,便决定重新凿一个,地点就定在唯一没烧焦的那座山上。 土灵根开辟洞府不过是抬抬手的事,还应皎灵的要求在洞府前挖了个深潭。 不过在注水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我没处去弄海水。” “有水就行。” 真好养活 一切安排妥当,开始修炼。 归音刚往洞府里走了两步,突然停下看向站在洞口的皎灵,“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 “我知道,许非鸢。” 归音略带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叫归音,那个名字是骗他们的。” “你这是不会骗我的意思么?”皎灵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归音一阵心虚。 “嗯,对。” 面对这样的眼神,实在很难说出否定的话。 大不了……大不了以后少骗一点。 为了躲避皎灵的眼神,也为了掩饰心虚,归音快步进了洞府。 照例往地上扔了个软垫,将要用到的东西一字摊开。 一番取舍后将体修秘籍收了起来。 还是准备先将武修的枝干立起来,有了枝干才能更好地舒枝展叶。 从天机楼带回来的武修功法名为隐龙杀。 当初留下这卷功法也是因为玉简外的那层凌厉的杀气与她的刀法十分相配,没多犹豫便选定了它。 这段时间她准备完全停滞修仙,专心练刀炼体。 筑基之后的灵气循环更加顺畅,炼体时速度也有所增加。 归音本就是个修炼起来不知年月的人,如今在这地方既没有危险,灵气还充足,也不用担心有人驱逐,更是修炼得昏天黑地,片刻都不肯从修炼状态中退出来。 筑基之前还会担心会不会饿死,如今筑基辟谷,倒也省去了让她分心的事。 * 皎灵听到洞府内有响动连忙从潭底钻出,匆忙地系上腰带就往里走。 归音此时正处于进阶状态,尚存的一丝理智让她看清来人。 “出去。” 她戴着止咬器,嘴里又塞着手帕,声音含糊不清。 额头暴起的青筋,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无一不表明她正处于极度痛苦之中。 皎灵不仅没离开,还走到她面前,将她抱在怀里,手触上止咬器的搭扣。 归音想把他推走,做出的动作却是扑了过去,理智彻底消散。 她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完蛋,这肯定打不过啊。 等到意识再次恢复,归音只觉得自己身下的床暖和又柔软,可以让她再睡很久,但是美中不足的是血腥味有点重。 床?血腥味? 归音猛然睁开眼。 洞府空的只有一个软垫,哪里有什么床? 目光下移,是正在沉睡的皎灵。 撑着手从皎灵身上爬起来,只见他从脖颈到腰腹处密密麻麻全是牙印,看分布的趋势,怕是后背上的牙印也不少。 多亏他是个妖修,恢复能力不错,大部分伤口都已经结痂。 她这是什么牙口,连化形妖修都咬得动。 正准备把皎灵拍醒,手伸到皎灵的脸旁时犹豫了一下。 这就把人弄醒是不是缺了点人性。 轻手轻脚地弄了个简易床铺将人抱上去,才转身离开。 她没回头,自然也就没看到皎灵偷看她时亮晶晶的眸子和遮掩不住的笑。 书上说的苦肉计好用耶,下次还用。 归音在外面换了套衣服,将身上那套沾满血迹的衣服烧掉。 又练了会刀,体验一下晋升的效果。 还行,强度不错。 等回到洞府里时,皎灵正窝在她铺的乱糟糟的床铺里撑着头等她回来。 皎灵漂亮的和这光秃秃的洞府格格不入。 归音一时想不到形容词来描述此刻的心情。 怕是皎灵在海里和那群低阶鲛人虚与委蛇的日子都比现在过得好。 不能结契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她不配。 见归音站在洞府门口半天没动一步,皎灵掀开被子坐起来,“你为什么不过来?” 他身上的咬痕已经愈合,只剩下深深浅浅的印子。 让人很想再往上添些东西。 归音偏开头,将这个想法驱逐出脑海。 “为什么不出去?”归音坐在旁边的软垫上,不敢直视皎灵的眼睛。 “你咬得不疼,我喜欢。”他边说边朝归音伸出手。 归音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不好。 果然,皎灵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再次蓄满了泪。 皎灵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哭,但她却是第一次这么手足无措。 “我哭了你都不抱抱我吗?” “啊?” 怀里的人并不柔弱,但归音的动作却极为小心翼翼。 无声的叹了口气,她何德何能。 洞府深处,她的止咬器正躺在地上,已经四分五裂。 “我进阶的时候会失去理智,攻击性很强,下次离我远点。” “好。” 皎灵答应得极快,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是下次还敢。 归音无奈地叹口气,大不了下次她躲远点,止咬器也要买个结实点的。 “痒。” 她在想事情,手指又不由自主地敲了起来。 “抱歉,我……” “我不想听抱歉。”皎灵从她怀里挣出来,与她对视,“你今天有多喜欢我一点吗?” 归音垂下眸子躲避他的视线,沉默着。 就在皎灵以为他听不到答案时,归音的声音响起。 “有。” 第52章 第52章 归音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碰不到, 真的碰不到。 她当时是脑子烧了吗,让皎灵当陪练,鞋底都快磨穿了, 连人家衣角都没碰到过。 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 “再来。” “好呀。” 皎灵从没拒绝过她,不管她说什么, 他的回答永远是‘好呀’。 不过归音刚站起来, 玉坠内的通讯玉简便亮了起来。 是霍擎宇的通讯玉简。 「在东陆吗?」 「不在。」 「太可惜了,我们这边要去南陆一个秘境, 正好多出一个名额,可惜你不在东陆。」 「什么秘境?」 「大陆顺位比赛,五十岁以下修士参加。检验各大陆是否青黄不接,决定未来五十年资源分配。」 「怎么拿到资格?」 「东陆是靠秘境排位,就是我之前找你组队的那场, 取前百名为正式成员,另外选二十人为替补。」 「喊我去当替补?」 「倒也不是, 我们宗门有个人比赛那年超过五十岁, 让我找个人替他。」 「那年?比赛在什么时候?」 「一年后。」 「五十岁的金丹期不多, 但也不至于找我一个刚筑基的吧?」 「修为又不完全代表实力, 今年参赛的人中就有一个以筑基修为力压金丹冲进前十的, 我准备去他那队好好学学。」 「还分队了?」 「东陆的规矩,由前十分任队长,编成小队,统一集训。」 「我在南陆, 秘境里见。」 「???你什么时候去的南陆?」 「你上次邀请我的时候。」 「太好了,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给南陆捣大乱。」 「只给南陆捣乱?」 「……只有南陆比较好欺负。」 「仔细讲讲。」 「南陆修士管理混乱, 参赛名额的令牌都是宗门世家直接瓜分的,甚至还有直接买卖的。」 「其他大陆呢?」 「其他大陆不管现实关系如何,至少能暂时同心协力。」 「说清楚点。」 「等进秘境的时候你就懂我是什么意思了,东陆守规矩,有些大陆直接改规矩,烦死了。」 「那就送他们一场大礼。」 「你有没有上次那个试炼小会第一的通讯玉简,我想试试能不能喊他过来。」 「凌翼?他没去参加排位吗?」 「没看到。」 「我帮你问问。」 这条消息发完,玉简就暗了下去,归音在玉坠里找着凌翼的通讯玉简。 “怎么了?”皎灵探头过来。 “准备去个秘境。” 秘境里的对手,可都是一块块上好的磨刀石。 「去南陆的队里有你吗?」 「没。」 「受伤了?」 「嗯。」 「去问天宗,找霍擎宇。」 「多谢。」 归音将通讯玉简收回玉坠,抬头就看见皎灵咬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了?” 皎灵指着她的玉坠,“我也想要。” 归音懵了一下,以为他想要储物玉坠,就从腰包里掏出那块储物玉佩递给他。 皎灵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是你和朋友发消息的那个。” 虽然心里奇怪,但还是给了他一卷。 皎灵美滋滋地接过玉简,“别人都有,我也要。” 书上说撒娇就可以要东西,是真的耶。 归音教他将神识勾连玉简,“试一下。” 皎灵退开两步不知道在玉简上写着什么,很快归音手里的玉简亮了起来。 展开一看,写的是: 「我好喜欢你。」 归音轻咳两声掩饰不住有些发红的耳根。 知道归音不好意思回应,皎灵也没追问,贴心地换了个话题,“我们是什么时候出发去秘境?” 想起刚才霍擎宇说的限制,就顺口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少岁了?” “我二百岁,刚刚成年。” “……” 见归音不说话,皎灵贴近一些,“你多少岁了?” “……我十八,也刚成年。” “我们好配。”皎灵一副全天下我们最般配的模样。 果然这张脸做什么表情都好看。 归音被迷的七荤八素,嘴上附和着,“嗯,好配。” 皎灵嘴角弧度继续上扬,书上说的洗脑有用,下次还用。 “那个秘境只允许五十岁以下的修士参加……” 归音话还没说完,皎灵的嘴角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扯着归音的袖口,用归音不能拒绝的眼神看着她。 “……所以你要用本体进妖兽镯了。” “好,没问题。” 只要带他一起,他怎么都可以。 “现在出去搞个令牌。”归音一边放出飞毯一边自言自语,“又是发动‘钞’能力的时候了。” 飞毯还未降落,就见禁令外站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带他们来的筑基修士,另两人分别是一名元婴修士和一名金丹修士。 其中的元婴修士正在用法器攻击禁令。 禁令内有她下的幻境阵法,里面能看得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 “交了二十年的钱,现在才住上十个月左右,就有人来找事。”归音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外面三人,“皎灵,你猜他们进来之后要什么?” “找到你?” “是杀了我。”归音偏头看向他,“一个元婴,一个金丹,我打不过,交给你了。” 傻子才在这个时候逞强。虽然皎灵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但也只是看起来。 “好呀。”皎灵不仅应下了,还挺高兴。 禁令外跟来的筑基修士想拦又不敢拦。 归音抬手把禁令内除幻境以外的防御阵法全部撤掉,让他们进来的能快一点。 “一会出手的时候,那个筑基的别打。” 冤有头债有主,不为难打工人。 元婴修士破禁令的速度实在太慢,归音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两人坐着边闲聊边看那名元婴修士在外面吭哧吭哧的努力。 “这禁令防护效果不错,等一会走的时候问问能不能带走一套。”归音握着茶杯,没骨头似的窝在宽大的椅子里。 “他们的动作好丑。”皎灵看着外面那名面容苍老的元婴修士撇撇嘴,“人也丑。”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进来,我等的都困了。”归音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皎灵积极推销自己,“要不要趴在我怀里睡会,暖和的。” “不用。”归音从储物袋里掏出两块兽皮毯子,分给皎灵一块,自己盖上一块,“希望我睡醒之前他们能进来。” “好哦,睡得沉一点。” 随着他的这句话,归音猛地被拉入深眠之中,呼吸逐渐平稳。 皎灵就这么视线不错地盯着她,还不忘抬手给她单独下个隔音结界。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的禁令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皎灵终是挪开视线,面色沉沉地往那边看去。 * 归音是被热醒的,睁眼就看到皎灵正撑着头看她。 一扒拉身上的毯子,两层。 “他们还没打破禁令?” 看向禁令入口,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人呢?怎么禁令没了人也没了? “打破了,灰还在外面。” “什么灰?” 她错过了什么? “我怕他们打扰你睡觉,动作特别快。”说着就指向的地上的那堆东西,“他们的储物袋,防护禁令和退的十九年零两个月的灵石。” 哦,骨灰啊。 她刚才为什么会睡的那么沉,连禁令碎裂的声音都没听到。 偏头看向皎灵,他将心虚写在脸上,又强撑出一副‘我不心虚’的模样。 算了,还挺可爱的。 沉默了半晌,归音收起这堆东西,放出买来还从没用过飞舟,“上来,我们下山。” 归音擅长控制飞毯,但刚才试了一下,两个人坐飞毯挤得不行。 等皎灵跳上来,她给出了温馨提示,“我第一次控制这件飞行法器,可能控制得不是很好,你要是害怕就抱住我的……” 归音话还没说完,脖子上就多出了一双手臂,腰也被皎灵的腿缠住。 “我害怕。” ……你要是稍微犹豫一下,说不定我就信了。 归音也不戳破,操纵着飞舟就往附近城市去。 灵气控制飞行法器没有灵石控制得那么稳,‘油门’踩得一脚深一脚浅,归音也就一直在被间接锁喉。 在她被勒死之前,终于到了一座修士城池。两人在城外下了飞舟,归音在穿不穿斗篷之间犹豫。 “穿上不会很奇怪吗?”看着归音抱着两件斗篷游移不定,皎灵主动开口,“我有隐藏修为的办法,你不用担心。” 归音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我担心的是你的修为吗,我担心的是你的脸。” 皎灵笑的颇为勾人,“你是在夸我漂亮吗?” 明知故问。 在玉坠中挑挑拣拣,最后掏出来一顶斗笠样式的法器让皎灵带上,两人才走进城池。 “那家铺子的衣服很漂亮,你要不要去看看。”皎灵走在归音身侧,声音压得很低。 “没必要,那些法衣还没我凝出的盾甲好用。” 皎灵点点头,没再说话。 隔着斗笠归音也没看到他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归音带着皎灵直奔天机楼,进门后扔给伙计那块源店的令牌,伙计直接把他们领到第六层。 “不知客人要些什么?”伙计将令牌恭敬地递给归音,但这句话却是对着皎灵说的。 归音低头看看自己穿的,又看看皎灵穿的,明明都是粗布凡衣,而且皎灵那套还短了一截,怎么就把她认成了跟班。 归音清清嗓子,伙计这才把视线转向归音。 “要进顺位赛秘境的资格。” 伙计犹豫了几秒,又瞟了一眼归音手中的令牌,最后下定决心,“您稍等。” 归音打量着皎灵不合身的衣服,觉得一会还是有必要去一下他刚才说的那间铺子。 “我有哪里不对吗?”见归音一直上下打量他,皎灵以为自己有什么问题。 归音不好意思地撇开了眼神,“一会去那家成衣店看看吧。” “你不用害羞,我喜欢你看着我。” 归音努力的板住脸,“在外面呢,收敛点。” 只收到皎灵带着笑意的一声好。 伙计去而复返,将捧着的盒子递给了归音。归音打开看了眼里面的牌子,比试炼小会的牌子要精致繁复的多,扣上盒子就放进了玉坠。 “多少灵石?” “上面的吩咐,您的这块牌子免费。” 归音也不推辞,能省灵石为什么要拒绝,“秘境入口在哪?” “无双谷。” “秘境正式开放之前要做什么吗?” “秘境正式开始之前还有一场简易排位赛,决定进场顺序和传送落点。” “那我?” “散修不强制参加。” “多谢告知。” 归音点点头,给了皎灵一个眼神。 皎灵先她一步下楼。 两人下楼时还和一老一少擦身而过。 归音大致扫了一眼,没放在心上。 出了天机楼,直奔皎灵先前指的那家成衣店。 第53章 第53章 “好看吗?” “好看。” 若是问别的, 归音兴许还会有几分犹豫,问这个,但凡她的嘴慢上一秒, 都算她是哑巴。 旁边的伙计也是止不住地夸赞,哪怕皎灵连斗笠都没摘。 “你们店里所有他能穿的都包起来吧。” 她也不算什么都没有, 至少灵石管够。 归音付完灵石就准备离开, 被皎灵扯住袖子, “你不买吗?” “没必要, 我还有。” 她需要平凡作为伪装,注定与一切惹眼的东西无缘。 皎灵没再拦着, 跟着她走出了店门。 迈出店门的一瞬间归音便感觉到有两道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 不是随意扫过, 而是冲着她来的。 对方藏匿功法练得还不到家。 归音垂下眸子思索, 脚步便慢了几分。 “遇到麻烦问题了吗?” “没。”归音抬头笑了笑,“只是在想都要买些什么。” 皎灵跟在她身后, 看着她熟练的货比三家, 砍价,装穷,卖可怜。 “你好厉害哦。” 归音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还好吧。” 她买了许多的书, 有南陆这边特有的, 也有流传的修士小札, 像是要从其中寻找到什么答案。 买了各种尺寸的地图,还买了几箱子符篆纸, 甚至还搬空了几家木匠铺。 虽然已经辟谷,但归音还是带着皎灵进了一家修士酒楼,菜品带着灵气,少食有益。 “要回昇阳山么?” 归音坐下之后一直看着地图, 皎灵知道她在找下一个落脚的地方。 “不回了,重新找一个。” 走的时候跟打劫似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回去。 “客官您的菜齐了。”酒楼伙计端上最后一盘菜便不再多留。 “我们去……”归音话说一半停了下来 酒楼伙计领着两个人坐到了隔壁桌。 归音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隔壁桌的两人正是天机楼里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一老一少,老的那个元婴后期修为,少的那个筑基中期修为。 这两人自他们从成衣店出来就一直暗中跟着。 半面之缘,想来也是为了那块进秘境的令牌。 杀是一定要杀的,只是什么时候动手呢? 她一边在脑海中列着计划,一边往嘴里塞着饭。时不时地从饭碗里露出一只眼睛,看看皎灵。 饭后又买了不少东西,直到天色将黑才出了城。 重新启程,飞行法器也换成了上品灵宝级别的,归音已经忘了是从哪个储物袋里搜刮到的。 速度不一定快,但防御绝对是拉满的,而且比刚才那件宽敞得多。 皎灵见她换了飞行法器也没多问,依旧是在上去后自觉地挂到她身上。 归音嘴角抽了抽,但也没说些让他下去的话。 “一会打起来,老的归你,小的归我。” 皎灵点头时蹭到了归音的耳侧,痒得她躲了一下差点‘坠机’。 “别闹。” “好吧。” 果然,在他们经过一片偏僻荒林时,一道法诀打在了飞行法器的防护罩上。 归音看着外侧那道口子,还没等判断出是否完全损坏,身后的法诀接二连三打了上来。 在皎灵离开飞行法器后,归音抬手将它砸向后面来人。 那一老一少也没预料到这一动作,反应极快将其挥开。 但还是慢了一步。 两相接触,爆炸声可谓惊天动地。 归音放下捏诀的手,重新绑好了腰上的断无名。 希望这两箱爆炸符能令他们满意。 对面确实慌乱了一瞬,但她的符最终还是没打破元婴修士的灵力防护罩。 皎灵朝归音点点头,表示可以了。他好像什么都没做,但那名元婴修士却像是被定身一样控在原地。 归音也没多犹豫,抽刀将那筑基中期的修士挑了出来,远离那边的战场。 对手修为高出一截,难得的刺激到了她的战意。 新学会的秘籍招式在这位筑基中期的身上一一实验。 打到后来归音干脆收起了断无名,只靠着一双手在和对面修士过招。 哪怕是筑基中期的法修,只要被她近身,也一样会变成砧板上的鱼。 天机楼拿回的体修秘籍其中一卷名为折花截脉指,效果在名字里体现得很清楚。 用指法封住对方灵力运行,对方要么强冲截脉导致经脉逆行,要么被她活活打死。 她对新招式领悟得很到位,这名‘沙包’也可以结束他这辈子了。 在他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归音的手插进他的丹田捏碎灵根。 又在对方尸体落地之后踩碎脑袋,还附赠了一道焚魂咒。 要杀就杀得透透的,别搞那些留人一命的虚伪事。 回头望了一眼皎灵那边的战况,也不能说是战况,他面前只剩下一堆灰。 此时正在用灵力翻找着元婴修士的储物袋。 皎灵把储物袋处理干净,一回头就见到归音满身是血地翻着筑基修士的尸体,手上的水流不受控制地朝着归音脸上喷去。 被动洗了个脸的归音懵了一会,用眼神问皎灵要干什么。 皎灵急忙按住自己喷水的手,“你要不要洗个脸?” 归音朝他翻了个白眼,拿着翻出来的储物袋掐了一个除尘诀。 “刚才的白眼翻的好可爱,能再翻一个么?” 归音无语地又翻了个白眼,放出来时的那艘小舟,跳了上去。 皎灵注意到她衣服被烧焦的一截,“你衣服坏了。” 归音低头看了一眼没怎么在意,“到了落脚地方后就扔。” 这次选定的落脚点也是个出租山脉洞府供修士修炼的,叫陀罗山。规模比不上桐虹州,但优点是距秘境入口所在的无双谷不远。 离秘境开启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她想试试能不能突破到炼体八段。 陀罗山的灵脉没有昇阳山的品质高,价格便宜不少,而且还允许短租。 归音花了八百块下品灵石租了最中心的一座山峰。 进了这座峰的禁令,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色,且空气清新。 归音深吸一口气,上次那战场遗迹似的山脉她可是待够了。 进来之后还是老规矩,检查活人,摆阵法,开洞府,挖深潭。 她没见过其他修士的洞府是什么样子的,就将洞府装点得像是凡人间的普通家庭。 木匠铺子中的东西,此时也派上了用场。 皎灵对于她摆出的那张床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每天都邀请她上去睡一会儿。 修为到那个阶段,明明已经不需要睡眠了,可他却每天作息规律地睡觉和起床。 归音修缮完洞府没有直接开始修炼,而是看起了买来的那些书,抽空还画画符。 她准备模仿置换来的传送符。 也不知哪来的自信,反正是壮志满怀地下了笔。 事实证明,光有自信是没有用的。 符文走到第二笔,她的手便再无法移动分毫,体内灵力源源不断顺着笔尖输入符文,想终止已经来不及了。 这两笔符文开始吞噬着她的灵力,体内灵力逐渐枯竭,血液甚至开始逆流。 咬着牙从脚环里放出一缕储存的劫雷,这道雷顺着灵力运行到笔尖。 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声响传出,归音被爆炸的气流撞到墙上,顺势还在地上滚了两圈。 感觉到四肢还健在,趴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黑烟,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检查自己身体情况。 发现除了灵力枯竭,经脉有点疼以外一点事没有,这么大的爆炸她连点皮都没破。 不过这人肉引爆机可是真不好当。 归音想捏个除尘诀,抬手才发现放不出灵力,于是开始认命地拍打着自己身上黑灰。 多亏她另开了一个山洞画符,这里除了一套桌椅之外什么都没有,不然才真是毁了。 皎灵赶来时,只见归音满身黑灰,原本就被烧焦的衣服更加破烂,各种表情在他脸上换了一遍,最后小声建议,“要不你去潭里洗洗吧。” “现在不行。” 话说出口,归音自己都愣住了,这个公鸭嗓是谁? 皎灵倒是没在意那么多,只是追问,“为什么不行。” “我现在灵力枯竭,掉下去就会被淹死。”归音皱着眉下意识地想去玉坠里拿套衣服。 结果怎么都掏不出来,才想起来打开玉坠需要灵力这件事,无奈地放下了手。 “我可以在水里扶着你。” “也是不必了。” “那我放水给你冲一下?” “……我还是去潭里洗吧。” 归音利落地下水,却见说扶着她的那个人距她半里地远。 她头上的问号刚冒出来,身下就多出了一股灵力托着她。 也行吧。 归音动作飞快,但洗完才发现没衣服穿。 “皎灵,借我一套衣服。” 坐在潭边裹上了皎灵外袍,准备等到灵力恢复再动弹。 她是这么想的,皎灵不是。 皎灵目不斜视地把她抱到洞府床上,然后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归音坐在床上笑出了声。 魅惑天赋,但是格外纯情。 往外走的皎灵听到她的笑声手脚僵硬得更加厉害,现实演绎上岸的鲛人和他刚获得的四肢。 一路走到洞府外,皎灵才敢出声,“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我学艺不精。” 还胆大包天,试图以筑基修为勾画高阶符篆。 听他半天不说话,归音自觉保证,“别担心,不会再试了。” 至少近期不会。 “你有没有受什么暗伤?” “没有,皮都没破。” 皎灵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有针线么?我要缝点东西。” 归音也没多想,直接就把齐铁匠送到那一整箱针线放到床头,“针线我放在床头了,我灵力恢复些就去那边看书,有事来找我。” 皎灵‘嗯’了一声乖巧应下。 归音在灵力能打开玉坠时就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回到刚才爆炸的洞府,已经不能叫洞府了,现在就是一个光秃秃的洞穴。 不过皎灵刚才过来把这里打扫干净了。 重新摆出桌椅,又把要看的书摆了出来,准备一口气看完。 她是这么想的,但事实却有些偏差。 自从上次仿符爆炸,皎灵一天来看她八遍。 如果她在看书,皎灵趴在洞口看一会儿就走 ,如果她在画符…… 她画多久,皎灵就在洞口待多久。 最后她干脆在旁边摆出一张椅子。 她画符,皎灵看她,一晃就又是三个月。 皎灵对她笔下的一切都很好奇,但从不主动问,每次都等她画完,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她。 “这张符是用灵植汁液绘制的,所以它是绿色。” “我没有重复画,这是一套符篆,有七十二张。” “茶壶里装的不是茶,很危险,不能喝。” “两张大一些的是符篆封印。” “不画了,这支笔受不住了。” “这本书?这本书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写它的人和妖修结过契,我来学些经验。” “要一起看吗?。” 第54章 第54章 这本书的用词非常大胆露骨, 皎灵看了两页就说什么都不肯再看。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归音失笑着将目光重新投回书上。 皎灵选择离开大海跟她一起,她也要替他想好退路不是。 所以她买了很多的书, 希望从中找到答案。 修仙界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深的种族隔阂,人修与妖修关系融洽,结契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过愿意与人修结契的妖修大多都是混血半妖或是次代妖修, 少有化形妖修。 化形妖修就像皎灵这样。或修炼, 或依靠种族天赋, 使自身品阶达到六品五阶, 从而成为妖修。 次代妖修为化形妖修们的后代, 从出生起便可化形,但和人修一样, 需要从头修炼, 且天赋有优劣之分。 混血半妖便是人修与妖修繁衍的后代, 有妖修特征, 但无兽型,每一个都是顶尖的天赋。 不过人修繁衍困难,妖修更困难, 混血半妖更是几近于无。但人修追求大道, 不求繁衍, 一切随缘, 人修与妖修结合,跨越万般艰难, 只求两心相许,共追大道。 真正在乎繁衍和后代的只有妖修。 归音合上书,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结契对皎灵半点影响都不会有,只是她会有点痛苦。 吃点苦就能和皎灵在一起, 赚大发了好吗。 但她的思维却是不受控制朝着另一方向飘去。 未化形的妖兽也有思维神志,会有人修和妖兽结契吗? 嘶,她在想什么,快忘掉,忘掉。 但如果那只妖兽是皎灵…… 也不是不行。 归音走出洞府时,皎灵正在在深潭里。漂亮的鱼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水面,只露个脑袋在外面,见到她出来,兴奋地游了过来。 他趴在潭边,羞涩又期待地看着归音。 归音坐在潭边,清了清嗓子,俯身捧住了皎灵的脸,“我们结契吧。” “好呀。”他回答的极快,伸手环住归音的腰,将她拖下了深潭,“开始吧。” “你等会儿…咕噜噜…咕噜……”归音反应不及呛了两口水,“我还要做些准备。” “结契需要什么准备?” “我修为低,和你结契必然会晋升。”归音边说边往岸上游,“但是我进阶就失控,上次你被咬成那个样子,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归音手刚扒上岸边就又被皎灵拖着腿拽回了水里。 “没事,这回有床了。” 这是有没有床的事吗? 归音反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皎灵的脸就在她眼中放大。 被那样的一双眼注视着,很难不失神,她很快就迷失其中。 眼上的拘灵阵被牵引着失去作用,瞳孔露出原本的颜色。 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扭曲,只有脖颈上微微的刺痛提醒她不是在做梦。 “咬我。” 咬他?归音眼神空洞地跟随着皎灵的指令动作,张口咬上了他的颈侧。 鲛人的血流入嘴里,她开始无意识地吞咽。 皎灵口中念着她听不懂的语言,一道光幕从空中倾泻而下,终点是两人面前。 “用神识去确认。”皎灵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破此刻静谧。 归音放出神识去触碰那块光幕,在半途就被皎灵的神识追上,两道神识纠缠在一起,撞向了那块光幕。 她只觉得精神一荡,脑海中像是有什么碎了一样,闷哼一声将头抵在皎灵的胸前。 皎灵把她抱得紧紧的,“是神识的边界在破碎,不要害怕。” 归音却是被那种碎裂的痛感唤醒了几分神志,断断续续地说着,书上骗人之类的话。 她感觉到脖颈和侧脸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长出来了,连耳朵也变得奇奇怪怪。 书上只写了修为会受影响,根本没提神识和身体都会向两者中强的那一方靠拢。 行吧,她以后大概是不用担心被淹死了,鳞片和耳鳍都有了,距离变成鲛人还会远吗? 归音上一秒还在苦中作乐地想着以后能陪皎灵回海底探亲,下一秒记忆大门洞开。 记忆交换开始了。 痛苦的过往从脑海深处被翻出,展露在阳光之下。 归音牙齿打着颤,看着被她努力封存的记忆,那是她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 满是机械的实验室,漆黑无光的禁闭间,亮到刺眼的手术灯,浑身插满管子被观测,泡在溶液里一次又一次的基因改造,被当作趁手工具铲除异己,被养蛊斗兽,甚至连生死都不能自己决定。 唯一一个尝试教她人性的实验员,很早就死在了一场意外中。 一场人为的‘意外’。 他们说工具不需要思维,也不需要人性,只要听话就够了。 被误杀时她的情绪甚至不是恐慌,而是解脱。 皎灵仰躺在水面,归音就那么趴在他的身上,被阳光照耀着,她才终于有了些活着的真实感。 归舟曾说过,捡到她时,她只有小小一团,摸出的骨龄却是十二岁。 如果不是成为了体修,怕是到死,她的骨龄都不会有所改变。 当初为了不让重量拖累速度,她的半身骨骼被混入了鸟类的基因,自此永远停滞在十二岁。 脑袋被砍掉一半的她,像个垃圾一样被扔到了新启用的回收站。 她那时想就此死去,可身体的自救本能不允许,求生的本能压榨干净了她体内储存的所有能量。 但是不够。 身体违背她的意志开始重塑,耗尽最后一丝能量,将她的体型维持在了最适合修复的大小。 但在她爬出去前一刻,回收站启动了。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失重、缺氧、窒息,混沌。 再后来,在接天城外的山林里,作为一个活着的人,她拥有了自由。 但缺氧导致的脑损伤需要漫长的时间修复。 接着,她和皎灵一起观看着一段属于她,却又全新的记忆。 是她失去的那半年记忆。 归舟捡到了她,即便她的行为毫无逻辑,甚至攻击性十足,他们也尽可能地把她当作普通小孩对待。 教她说话,送她去学堂,让她真正成为一个人。 那时的归舟活的也并不容易,前有狼后有虎,他辗转其中,小心地谋寻生路。 所以她送给归舟的第一份礼物就是把逼迫他的人砍成了肉泥。 柳时卿说的没错,她确实拎着刀把人从巷子口砍到了第二条巷子尾,不过是从西城的巷子口,砍到了东城的巷子尾。 那人的惨叫声传遍了半个接天城。 柳时卿为了保住她,扛住所有压力,让她成为迎仙居的扫楼人。 仙踪会在即,扫楼人的身份成了她的保命牌。 但针对归舟的恶意并未停止,他们似是图谋着归舟身上的什么东西,哪怕几次血本无归,都不肯收手。 她仿制出通天阁外墙上的符篆,还将那上边的防御阵法凿出了个窟窿。 但却是迎仙居的守楼人替她背锅,哪怕她无数次承认是她做的,也无人相信。 最后通天阁的守楼人和迎仙居的守楼人大打出手,一死一伤。 她想杀了既得利益者,对方却在临门一脚被人救走。 最后还是归舟从中搅局,使得那一脉在家族斗争中失势,这件事才告一段落。 她不想轻轻放过,大脑却在动手的前一天修复完成,这半年的记忆被自动覆盖。 归音趴在皎灵身上气得直磨牙,怎么就在那时候修复完成,哪怕再晚上一天,那些人都得被她杀了。 眼前是皎灵白到晃眼的皮肤,归音上去就是一口,但没舍得用力。 皎灵把她搂得紧紧的,语气郑重,“我以后会好好爱你。” 随后又有点委屈,“能不能不要在结契的时候想着怎么杀人?” “不好意思习惯了。”归音没松嘴,声音有些含糊,“我这就专心一点。” 专心接收皎灵的记忆, 虽然皎灵说他有二百岁,但记忆要比她简单得多。 他这二百年,有一百多年都是在蛋里的。 其实也不能算是蛋,那是一层灵力保护罩,他出不去,外界也伤害不到他。 他从出生起就没见过族人,打破那层灵力保护罩后也没想过寻找,只是日复一日地在海底游荡、修炼。 后来遇到了低阶鲛人族群,旁观他们的谎言。 再后来,就是遇到她。 归音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看到别人眼中的自己。 在皎灵眼中,她的一举一动确实都在引诱着这个涉世未深的鲛人。 皎灵的记忆结束,紧接着涌进脑海的就是复杂冗长的鲛人传承记忆。 一人一鲛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水面上,从日落到日升。 传承记忆之长,差点让归音以为她亲身体验了一次海底进化史,睁眼时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一只鲛人。 归音揉了揉太阳穴,从皎灵身上爬起来。 记忆一起涌进来太多,看是看完了,但完全没理解。 不由得开口问向身下的皎灵,“结契完成了吗?” “没接收到这部分记忆吗?” “太多了,没找到。” “还差最后一步就彻底完成了!” 提起最后一步皎灵还挺高兴。 “最后一步是什么?” “要去床上才能说。” “???!!!” 第55章 第55章 “床上?”归音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她没想到皎灵把去床上这件事说得这么坦荡,“不能在这说吗?” “可以呀。”皎灵用耳鳍蹭着她的脸,“去床上把妖丹分你一半, 结契才算完成。” 妖丹是妖兽内丹,类似于人类修士的金丹,三品以上妖兽才会凝聚妖丹。 哦,是她想歪了, 但结契的最后一步是在床上很难让人不想歪好么。 “为什么一定要去床上?” “结契彻底完成之后你就会晋升,在床上咬人比较舒服。” ……还真是有够贴心的。 共享妖丹的感觉很奇妙,但没等她多体验一下这种奇妙, 修为晋级的失控如约而至。 归音在意识尚未完全消散的时候朝着床头的柱子扑了过去, 希望牙能嵌在柱子里拔不出来。 没想到刚扑腾出去,就被皎灵拽着腿拖了回去, 边拖还边问, “我在这,你去那边咬什么?” 那时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妈的, 这鲛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爱好瞒着她。 * 意识朦胧时又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嘴里的血腥味也很浓。 想张嘴说话, 却发现嘴里塞着东西。 她不会把皎灵生啃了吧。 想到这归音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皎灵的胸膛, 上面是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牙印。 而她嘴里真的还咬着点东西。 嘶, 这可不行咬啊。 闭嘴的同时还不忘把他胸前的口水擦擦。 收回手时才发现, 不仅身上的外衣没了, 里面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 她失控时还添了撕衣服的毛病? “外衣蹭在身上太疼了, 我帮你脱的。” 皎灵比她清醒得早,但一直没叫醒她。 归音抹了把脸冷静一下,“没事, 脱就脱吧。” 好耶,书上说的装柔弱有用,下次还用。 归音下意识地往自己左手腕上摸,却发现玉坠的上面多了一个蚌壳样子的凸起印记。 她将手举至皎灵眼前,“这是什么?” “储物空间。” “你的?” “我们的,快打开看看。” 归音将神识探入,惊得半天没说出话,她终于知道皎灵为什么光着都能拿出东西来了。 “你把海底搬进来了?” 里面东西多的让她觉得自己格外没见过世面。 皎灵自信挺胸,“这些都是我们的。” 看他一边已经明显肿起来的胸口,上手拍了一巴掌,“别挺,一会伤口裂了。” 她咬的比上次还深,但被咬的人却还在傻乐。 “储物空间也是高品阶种族的天赋?” “不是呀,修为到洞虚就可以自行开辟,到了大乘期,开辟出的空间甚至会是一方天地。” 归音一边‘哇’的毫无感情,一边拿出设置拘灵阵的材料,在眼周点点画画。 “这是在做什么?” “把这双眼睛遮起来。” “那这样不就行了。” 说话间,他浅色的瞳孔瞬间附上一层黑膜,变成与人类修士无二的样子。 看着皎灵瞬间变黑的瞳孔,不羡慕是不可能的,有这功能谁还画拘灵阵。 “我这是低阶鲛人的眼睛,没那个功能。”归音边说边继续画阵 “你现在有了。”皎灵掰过归音的脸,“你是半个高阶鲛人了,你会这个的。” “我的眼睛……” “和我的是一样的颜色。”皎灵的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高阶鲛人的眼睛,那用处可就多了。 照着皎灵教的,归音尝试着将瞳孔覆上黑膜。很顺利,对她原本的眼睛没有任何影响。 那她现在算不算变异了? “耳鳍和鳞片怎么收回去?” “离开水就自动收回去了,在水里不想露出来的话就用这个。” 归音刚想问哪个,就发现一串奇形怪状的文字出现在她的脑海,而且她还能看懂。 “这是什么?” “收耳鳍的口诀。” “不是,我是说,你的话为什么能直接出现在我脑子里。” “因为我们神识高度融合啊。” 皎灵笑得一脸幸福,归音看得一脸懵逼。 经验白攒了,一点都没参考上。 算了,反正结契顺利,再想这些也是没用。 归音蹭到床边,捞起扔到床下的腰包翻找着储物袋。 装衣服储物袋呢?她记得明明就摆在那边一直没动过。 皎灵见她皱着眉,凑了过来,“在找什么?” “我衣服不见了。” “我扔了。” ?????你这就多少有点猖狂了吧??? 看着归音满脑袋问号,皎灵带着她的神识再次探入蚌壳印记的储物空间中,“新衣服,我做的,这些全是。” 归音看着那几柜子衣服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大概齐铁匠也没想到真的会有人用那一盒针线缝衣服吧。 “你倒是挺……多才多艺的。” “你不喜欢么?” “没,我很喜欢。” 归音觉得她现在就是个吃软饭的,给她这口饭的不仅是个白富美,而且温柔贤惠十项全能,但凡她说一个不字都是不识好歹。 皎灵的手紧张的扣着被子,“你要是不喜欢这些样式我还可以改的。” 归音直接从里面随手拿了一件就准备往身上套,就算皎灵缝出块破布她都能夸出花。 “等等。”皎灵喊住了她。 归音疑惑地看过去,就见皎灵扭扭捏捏地说,“里衣在另一个柜子里。” 懂了,穿全套的。 “我是不是长高了?” “不光长高了,还变漂亮了。” 归音笑了一下,只当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没当真。 拿着铭文匕首将玉坠的位置划开,把埋进肉里八年多的储物玉坠□□扔进腰包。 刀气顺着伤口进入脚环,皮肉几乎是瞬间愈合。 “这是做什么?” 归音晃了晃左腕上的印记,“既然有了这个,那其他的储物器就用不上了。” 她一直想找机会把玉坠换掉,但苦于没有合适的替代品,如今的机会正好。 腰包里还有许多没拆封过的储物袋,今天刚好可以一起整理。 在皎灵亮晶晶的眼神中,归音开始了漫长的储物器搬家之旅。 令她惊喜的是,修士开辟的储物空间,竟然和储物器上的空间阵法不冲突,这些装了东西的储物袋,居然也能放进储物空间。 收拾到最后,腰包里只剩装着顾随风尸体的储物袋和她刚刚从肉里□□的玉坠。 她也想过让皎灵直接把顾随风那具尸体毁了,但顾随风死前的修为是大乘期,皎灵现在还差了两个大等级,她不想冒这个险。 况且凭借顾随风那八百个心眼子,一次按不死他,死的就该是她了。 皎灵拿起被她放在一旁的小储物袋,“这里面装的什么?” 说实话,她也忘了。 “打开看看吧。” 哦,是柳时卿给她打包了行李,就连当初许飞渊给她买的妆案都在里面。 也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想的,这玩意带出来能有什么用。 妆案落地,归音指着上面的镜子,“你看看,上次的印子好不容易消下去,这又添上了新的。我下次晋升,最好绑起来。” 她本想让皎灵正视一下身上的牙印,没想到他反而美滋滋地欣赏起来。 归音无奈地扶额,却无意间瞥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您好,您哪位??您有事吗? 怎么会有人一夜长大,而且…… 这张脸虽然能看出是她,但过于昳丽,与她没有半点相适。 归音偏头问向身边的皎灵,“我的脸是怎么回事?” “你是半个高阶鲛人啊,越高阶的鲛人越漂亮。”皎灵回答得理所当然。 归音抿了抿唇,接受了伪装难度增加这个事实,“喜欢照镜子我就把妆案放在那边。” “喜欢。”皎灵见镜子挪走,才不舍地收回视线,“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妆案?” “柳时卿塞过来,我就带了,就是记忆里那个人。”归音解释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他们已经共享了记忆。 他为什么还会问这种问题? “你还有家人啊。”皎灵的声音带着几分失落。 这下就算归音再迟钝也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等秘境结束我带你回东陆见见他们。” “那个和你一起参加婚宴也要见,还有帮他护法的那个,你塞给他东西的那个也要见。” 归音想了半天才想起第三个人是谁,“不出意外的话,前两个人这次秘境就能见到,第三个我当初认错了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她说得坦坦荡荡,皎灵听得也是高高兴兴。 归音虽然不太懂这种小心思,但是皎灵已经是她的道侣,凡事顺着他就行了。 看着皎灵笑的傻乎乎的,归音低头继续整理新到手的储物袋。 归音手里的这几个储物袋,等级一个比一个高,但她居然能轻易地抹掉上面的神识烙印。 她抹了两个,但皎灵一直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她,她便将剩下的都交给了皎灵。 皎灵也极为愿意帮这种类似于拧瓶盖的忙。 这些储物袋里除了灵石和法器这些通用的,其他都是归音不需要。 等再遇到置换会的时候换些有用的回来。 整理完新的储物空间,归音才抽出时间看自己的修为。 皎灵曾说和鲛人结契会共享种族她是体会到了,但是共享修为…… 这个真没有。 她确实进阶了,炼体修为直接跨了两个小境界,到了炼体大圆满,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达到易经修为。 但是当她看着筑基后期的修为,眉头却深深地皱了起来。 她察觉到灵根有异后,就没再分给过灵根半点资源,就算结契带来的进阶,但也不可能一步跨到筑基后期。 这不对劲! 第56章 第56章 皎灵抚开她紧皱的眉头, “怎么了吗?” “我……” 归音‘我’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不要急,慢慢说。” 她重新组织了下语言,但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此时的感受,最后只是摇摇头说了句, “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不要皱眉啦, 笑一个嘛。” 归音扯起嘴角, 露出一个往日的笑,只不过笑得有几分僵硬。 但不管她笑得多僵硬,落在皎灵眼中的好看的。 “真好看, 不想让别人看到你怎么办。”说着就蹭过来从身后抱住了她。 “那你就把我揣在怀里。” “好主意, 我去做一件大点口袋的外衫。” 看着皎灵兴致冲冲地掏出针线,归音一时失笑, “我出去练刀了。” 皎灵忙着和针线作斗争,亲亲她的脸侧,松开了另一只环住她的手。 归音站在空旷处,尚未出刀便感觉心绪不宁,还在为那越阶的修为困扰。 她那筑基后期的修为, 像是秧苗久旱逢甘露之后的猛然生长。 明晃晃的在说:你的修仙的潜力很大, 多一些资源倾斜, 然后改换修行之道吧。 但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 迎来的只会是当头一棒。 不给灵根输灵气的这些日子, 对她炼体没有半分影响, 倒是丹田里那三根原本粗壮的灵根,渐渐的萎靡。 归音甚至开始怀疑,这真的是她的灵根么?她在丹田里到底养了个什么玩意? 或者说,顾随风在她的丹田里养了什么东西? 再联想到她筑基时那匆匆忙忙的雷劫。 若是没见过凌翼那漫长的雷劫,她或许会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 但大道无情, 凭什么偏爱她一个三灵根。 万般种种,只能让她的怀疑更深。 无心练刀,归音干脆坐在地上检查起丹田内府。 没问题。 不管检查多少次都是没问题。 这让她有些抓狂,明明是好的结果,却只能加剧她的不安不安。 想躺在地上摆烂一会,但是心疼皎灵做的衣服,半点灰都不愿意沾,干脆就到另一个洞府里开始画符。 画符使她心静。 归音重复着画符练刀稳境界逗皎灵这四件事,渐渐就把灵根的问题抛在脑后。 一切都等回东陆之后解决。 不过她依旧没给灵根供灵气,甚至将鎏灵树赠予的那团绿光迁出了丹田。 皎灵的那半颗妖丹也被她安置在心脏附近。 丹田里除了那日渐萎靡的三灵根再无他物,归音甚至考虑过在丹田内下个拘灵阵。 但由于技术不够不了了之,她也没那个胆子去问凌翼怎么在丹田设拘灵阵,怕他以为她疯了。 炼体大圆满后,刀谱的第七卷也有了一个稳当的开局,仿佛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走。 印记里皎灵做的衣服是多了一箱又一箱,归音翻遍之后终于是扭扭捏捏的提了个要求。 “你能不能做几件不这么好看的衣服,练刀整天在地上滚,我舍不得。” 皎灵虽然很为难,但还是应下了。 让一个鲛人做丑衣服,真是太侮辱鲛了。 五天后,归音正坐在桌边盯着皎灵做衣服。 “什么花纹都不缝吗?”皎灵问的犹犹豫豫。 “不缝。”归音回答得斩钉截铁。 就在刚才,皎灵拿出新做好的衣服给她看,确实比之前的要朴素许多,但是腰间那么大颗珍珠快要亮瞎她的眼了,为什么要把褪下来的鳞片缝到衣摆上还做了渐变?为什么它们在阳光下这么闪啊? 看着手里的几件新鲜出炉的衣服,这件不舍得,那件也不舍得。 最后无奈地在印记里翻出一块纯黑的布,动手缝了起来。 想着虽然她手艺差,但差距总不会大到被发现吧。 ……然后她就被抓了个现行。 看着皎灵漂亮的眼里蓄满泪水,归音觉得自己格外混蛋,吃软饭还敢把道侣弄哭。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给你做的衣服?” “我喜欢,特别喜欢,因为太喜欢所以舍不得穿。”归音连忙上前给他擦眼泪,然后就看到一颗颗珍珠滚落。 “别哭呀,我错了。”她是真没哄过人,急得手忙脚乱,看着皎灵眼泪止都止不住,最后心一横眼一闭,亲了上去。 很好,没有珍珠砸脸上,暂时不哭了。 归音睁开眼想退开两步认真道歉,却被皎灵按住了后脑。 这下不仅亲到了,还能哄老婆开心,她赚麻了。 所以才有现在一人一鲛,一个肿着嘴一个红着脸坐在桌边一起缝衣服。 衣服已经到收尾阶段,归音才松了一口气,从印记里拿出闪烁的通讯玉简。 是霍擎宇。 看着皎灵一直往她这边瞟的小眼神,归音直接坐到他身边展开了通讯玉简。 「我们已经抵达南陆,凌翼成功加入队伍。」 「要去参加排位选落点?」 「你怎么知道的?」 「拿入场资格时有问。」 「说拿就拿,不愧是你。」 「多谢夸奖,选定落点之后告诉我位置,我进去之后找你们。」 「你不来选落点吗?」 「南陆散修不参加,随机落点。」 「秘境里方位混乱,通讯玉简又不能用,很难找人的。」 「要在里面待五个月呢,总能遇到。其他大陆来参赛的修士怎么样?」 「一如既往。中陆傲,北陆狂,西陆丧。」 「北陆来的全是次代妖修?」 「对,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年怎么那么能生,全是次代妖修。往届北陆队伍里还有几个人修,这届一个没有。」 「妖修人修的不重要,好捣乱吗?」 「看起来不太容易。」 「那我要去做点准备了,祝你们拿到一个好的落点。」 「等见面给你介绍队友,他们一个比一个厉害。」 「好,见面再说。」 归音这边刚收起玉简,就发现皎灵趁她不注意,在心口位置缝了个暗色的小鲛人。 她看过去,皎灵正一脸等待表扬的样子。 “谢谢,我很喜欢。”归音接过衣服,在皎灵耳侧亲了一下。 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她也喜欢和皎灵贴贴。 秘境结束得去找几卷双修功法,她馋皎灵身子。 * 排位赛场外 “你在和谁发通讯玉简,怎么笑得这么阴险?”许飞渊搭上霍擎宇的肩,笑得没比霍擎宇好到哪去。 霍擎宇压低声音回答,“我的一个朋友,她拿到进场资格了,有她在,不愁比赛不乱。” “你说归音?”凌翼一听就猜到了他说的是谁。 “对。”霍擎宇肯定了凌翼的猜想。 许飞渊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就是那个试炼小会搞出乱子的?” “就是她。”霍擎宇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她的化名居然和你同名。” 许飞渊打了两声哈哈,把手从霍擎宇肩上放了下来。 凌翼敏锐地感觉到许飞渊的情绪变化,“你认识她?” 许飞渊看了在前面排队抽签的归舟一眼,“你没发现她和你们队长一个姓氏么?” “她是……队长的妹妹?”霍擎宇倒吸一口凉气,“只能说不愧是兄妹,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恐怖。” 凌翼似乎也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脸色发黑,不愿说话。 霍擎宇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那她的假名字为什么是你的名字?” “当初她说出门惹事就报我和另一个朋友的名字,有事找我们别找她。” “是她能干出来的事。”霍擎宇想了想,这确实是归音能干出来的事。 凌翼也在一旁点头,深以为然。 “你们在聊什么?”去抽签的归舟已经回到的队伍里,看到这三个人聚在一起,就知道指定没什么好事。 “在说归音也拿到了这次秘境的资格,你能提前见到她了。”许飞渊一耸肩,一个字都没落,全说出来了。 归舟带着几分狐疑,“你怎么知道的?” 许飞渊指着霍擎宇,“这小子有归音通讯玉简,刚说完。” “我也有。”凌翼也突然开口,“我来自荐就是她和我说的。” “你和归音也很熟?”凌翼也和归音相熟是许飞渊没想到的,他还以为凌翼是霍擎宇的朋友。 “之前她还问过我怎么设置拘灵阵。” 听到拘灵阵归舟心神一动,“是不是两年前?” 虽然不知道归舟是怎么猜到的,但凌翼还是如实回答,“是。” “她受伤了,所以要把拘灵阵下在自己身上。” 凌翼掩饰不住吃惊,“是。” “是那次?”许飞渊皱着眉问归舟。 归舟点点头,再次问向凌翼,“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凌翼掏出通讯玉简往上翻了翻,“她说活得很好,只是受伤。” 许飞渊哦豁一声,归舟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怎么了?”霍擎宇有些不明所以。 许飞渊解释道:“她这两句话的意思就是,伤得很重,勉强没死。” “但她现在活蹦乱跳的,队长你别担心。”霍擎宇可是太害怕归舟变脸了,和怕他师姐不相上下。 “先完成这次排位赛,等在秘境里见面,我会说她。”归舟恢复了往常的语气,但许飞渊听出来有人马上就要倒霉了。 远在昇阳山的归音在大太阳底下狠狠地打了个激灵。 第57章 第57章 归音努力地在人群中搜寻着霍擎宇的身影, 但秘境入口的人实在太多了,气息驳杂,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能进秘境的参赛者只有五百人, 但是护送参赛者的至少有五千人。 尤其是妖修那边的护卫, 比其余四个大陆加起来还要多, 这么怕还来个屁的秘境? 归音戴着顶斗笠缩在南陆大部队后面,观察着其他几片大陆的参赛修士。 东陆的明显就是学院派,五至十人一组, 在那站的规规矩矩,哪怕是散修也得被编进小队。 南陆这边就比较松散, 乱哄哄地聚成一团。 从她这么简单就能拿到进场资格来看,南陆参赛修士中的水分不少,但毕竟是主办方,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西陆那边各自为营, 一个个跟社恐似的距离的老远, 队伍中几乎没有女修, 个顶个的彪形大汉。 中陆的队伍中明显有几个中心成员,其余修士都围绕着这几个人站。 至于北陆, 北陆的小队是以妖修种族划分,大类下面还有小类, 阶级分明,但同阶之间又互相看不起,一整个散装北陆。 主办方的南陆修士在前面讲得慷慨激昂,下面除了归音也没几个人在听。 秘境里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谁修为高谁说话管用。 其中倒是有一条挺有意思的:不许将化为本体的妖修当作普通妖兽捕杀。 他们倒是把妖修和妖兽分的清清楚楚,就像是区分人类修士和普通凡人一样。 不过人类修士一部分还是出身凡人,这些来参赛的妖修可没有出身妖兽的。次代妖修可是把他们从妖兽中摘得干干净净。 主办方叨叨完, 就到按排位赛顺序进场了,最先进去的是中陆,然后是北陆,第三是东陆,第四是南陆,最后是西陆。 归音正在那抱着手臂看各大陆进场,就感觉一阵风朝右肩袭来。 侧身躲过后偏头一看,是个羽族妖修,具体是什么种族她没看出来。 羽族妖修见自己肩膀撞空有些下不来台,朝着归音冷哼一声,“一身的鱼味。” 他声音不小,不少人听到声音,已经将视线转向这边。 归音顺势伸手掩住口鼻,“你离我远点,一身的畜生味,熏死人了。” 羽族修士准备挥拳的时候,归音已经一脚踹上了他的胸口。 急忙赶来维持秩序的南陆修士没来得及拦住归音,只能转头去接已经飞出去的羽族修士。 他们怕事情闹大,连拉带拽地把一众妖修送进了秘境。 视线要是能杀人,归音早就被场外那些妖修护卫扎穿了。 但现在,归音理理衣摆就准备进场,连眼神都不愿给那些妖修一个。 看她这么嚣张生气吗? 生气就对了,等秘境结束看到零落的次代妖修你们会更生气的。 敢说皎灵一句不好,等进去就把那群小崽子的皮全扒了,拿去给我老婆缝毯子。 归音走进秘境入口,经历一百次都不会习惯的失重感和挤压感附着在身上,双脚着地的第一件事就是往身上贴了一张遁地符,钻入地下。 没等这股劲缓过去,就感觉一道厉光朝她袭来,前后无处躲闪,只得破土而出,匆忙将断无名绑到腰后。 看清对面的人时,归音眉毛一挑,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和击杀目标同一个落点,得来全不费工夫。 对面笑得放肆,斗笠之下的归音也笑得极为开心,她已经太久没有酣畅淋漓地打过一场了。 握着断无名,她兴奋得全身都在发抖,送上门的磨刀石,她可是太喜欢了。 妖修修的是本体,一修本体强横,二修天赋技能,专且精。 就在这支四人的妖修小队还想开口羞辱时,归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们面前。 越阶晋升后的近一年时间里,她没有再闭关,反而是专心打磨起武修一途。 当时她从天机楼拿到的另一卷体修秘籍名为无想步,配合她那十八卷叫不出名字的刀法,杀伤力翻倍。 领头的妖修刚偏过头,一股大力砸在他脸上,迫使他的脑袋又转了回来。 与此同时,身上崩开了数十道伤口,鲜血往外狂飙不止。 同队的另外三名妖修反应倒是迅速,直接化成原形上天。 但这个领头的被归音一拳打的眼神涣散,直接失去了反抗能力,被一刀毙命。 一打多的要点就是,先打辅助。 没有辅助就逮到一个直接按死。 这个先被按死的倒霉蛋,就是她手下这位自大的妖修了。 筑基中期的妖修,仗着人多就来挑事是吧,这就让你们死得明明白白。 看着天上化成原型的三只羽族,归音终于认出来了他们是什么东西。 银翅疾风鹞,攻击力中等偏上。 归音甩出手中缚索,缠住其中一只的爪子,借力就上了天。 缚索位置几次变换,归音踏在这只银翅疾风鹞背上,手掌按在他的后颈处,将他从空中按到了地里。 这三名妖修本以为仗着妖兽坚韧的身体,怎么都能磨到归音力竭,没想到化作本体之后死得更快。 只见归音在下面拔毛放血,他们的第二个同伴很快也噶了。 看着两只妖修飞扑下来啄击,归音挥刀砍掉了其中一只的喙,但头顶的斗笠也被另一只掀飞。 结契后的容貌在腾腾杀气的映衬下显得愈发邪气。 缚索扭动,缠住了被砍掉喙的这名妖修,断无名直直插入他的胸腔,化为原形的妖修被一劈两半。 仅剩的一名妖修连忙重新化为人形,背后双翼包裹住身体,准备硬接下归音横劈来的这一刀。 想象中羽翼碎裂的疼痛感迟迟未到,人形妖修小心地将双翼分开些,偷看外面情况。 一名释宗修士持手杖挡在了他的身前,白净的脸上带着点悲天悯人的意味,劝诫着杀上头的归音。 “不过是场比赛,还望这位仙子少造杀孽。” “你清高,你了不起,让开。” “若想比试,不如我来做你的对手。” “好啊。”归音笑眯眯地应了下来,“不过是在他死之后。” 话音将落,妖修脚下的泥土卷着断无名将他直接活剐了。 温热的血液成片溅到他的背上,释宗修士的脸色变的极为难看。 归音笑得格外灿烂,“你若是不拦,他还能死得痛快点,你这一拦,他才会死的这么痛苦。度化世人的释宗修士,你作孽啦。” 没等释宗修士回答,归音扣回斗笠,“你这么喜欢管闲事,不如在这给他们念经超度,他们的亡魂一定会感谢你的。” 说完,拾起妖修们的储物袋,一张遁地符扣在身上,钻进地里不见了踪影。 〔你好像不太喜欢那个释宗修士。〕皎灵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 “听听他说的什么屁话。”归音回答着皎灵,“既然没能力营造天下大同,就不要劝别人自断爪牙。” 〔如果是接天城城主劝你呢?〕 “那我或许会听,毕竟城主真的很厉害。我走过这么多的地方,接天城的凡人是最不惧怕修士的,城主的平衡之术功不可没。” 〔那我们以后就定居接天城好不好。〕 “还远得很呢,我要成长得足够强大,才会考虑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事。” 〔可我不是你老婆吗?〕皎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 ?!归音刨土的手一愣,差点直接栽进土里,“你怎么知道的?” 〔你在心里叫的,我听到了。〕 归音老脸一红,想的却是:嘿嘿嘿,老婆,嘿嘿嘿。 〔你又叫了。〕 归音清清嗓子,正色道:“我现在的修为还很低,自己一身烂事解决不了,所以我要变得更强,强到可以保护所有我想保护的。” 简单来说就是她不想吃一辈子的软饭。 皎灵听到她的解释也很是高兴,〔好呀,我等你保护我。〕 他们俩这边甜甜蜜蜜,留在原地的那名释宗修士可就不那么高兴了。 他刚掏出木鱼坐下准备超度,就被赶来的妖修们围住。 一眼望去,全是羽族。 站在最先首的羽族妖修语气微冷,“银翅疾风鹞族妖修是你杀的?” “不是。” “杀他们的人往哪边去了?” 释宗修士抿了抿嘴,“不知道。” 领头的羽族修士绕着他转了一圈,看到了他背后成片的血迹,“那些人长什么样子?” “戴黑色斗笠的…武修。” “武修?”检查完四只银翅疾风鹞尸体的妖修冷哼一声。“刀痕伤口没有附着半点灵气,被掐碎喉咙打碎脑袋的死法,你说是武修做的?” 释宗修士一下子被问得哽住,他到时只看见归音挥刀,并没有看到其他三名妖修是怎么死的。 “戴斗笠?是不是在入口处把他一脚踢飞的那个女人。”有妖修想起了不久前那场冲突。 当时在冲突中心的妖修出声解释,“那女修是南陆的法修,她踢人时将金系灵力灌注在四肢,才看起来有那么大力气。” 释宗修士想张口解释,却发现自己说多错多,只说,“你们遇到她便知在下所言非虚。” 领头的羽族修士斜眼看着坐在地上的释宗修士,吩咐着自己手下的妖修,“通知其他种族,注意西陆体修。” 释宗修士叹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给西陆修士添了多大一个麻烦。 那人一句‘度化世人的释宗修士,你作孽啦。’怕是也会成为他半生心魔。 第58章 第58章 归音坐在树上有些沉默地把玩着手里的留影石。 生死秘境放留影石, 这是准备事后追究? 突然间就想起霍擎宇的那句‘有人改规则’。 玩场外那一套是吧。 有人手脚不干净,那就别怪她玩脏的。 霍擎宇当初只说搅乱南陆,但她现在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 既然不知是谁在破坏规则, 那就一起下水凉快凉快吧。 既然已经拿北陆开刀了, 不如就顺着打下去。 她在脑中列了个详细计划。五个月时间,五片大陆的修士, 怎么搅才能最乱。 抬手压压头上的斗笠,她的脸上又浮起了做坏事专用的笑容。 〔小心些。〕见归音这副样子皎灵忍不住出声提醒。 “怎么了。” 〔这次进秘境的次代妖修, 怕是妖族全部的新生代了。〕 “所以?” 〔所以在斗笠里再加一层面具吧,免得像刚才一样被掀掉。〕 “你说的对。”归音从印记里摸出一张恶鬼面具, 扣在了脸上。 〔这张面具有点丑。〕 “这是唯一一张,凑合看。” 〔不能凑合,我这就给你雕一个。〕 看着皎灵在妖兽饲养镯里面雕起面具, 归音就想起印记里那一箱箱的首饰。 皎灵,真不愧是鲛人。 〔谢谢夸奖。〕 归音掐了一把大腿, 提醒自己清醒一点,现在可不是沉浸在温柔乡的时候。 〔温柔乡随时等你回来哦。〕 老婆时时刻刻在撩我怎么办?!在线等, 急! 归音身后的树枝间,一条手腕粗的黑蛇正在逐渐靠近。 没等黑蛇露出獠牙,归音手上的缚索就已经抻着它的头尾, 用它打了个蝴蝶结。 “妖兽还是妖修?” 看黑蛇不作答, 也不反抗, 归音挑挑眉,心里有了数: 怕丢人的妖修一枚啊~ 当即抽出断无名,准备把这条装妖兽的妖修开膛破肚。 “别别别,别杀我。”说话间,蝴蝶结妖修已经变成了一个眉眼妖娆的小姑娘, 只是声音有些雌雄莫辨,“我看到你杀了那四个银翅疾风鹞族的妖修,我我我我没有在威胁你,我就是来和你交个朋友的。” “交朋友,你猜我信吗?” 小姑娘一脸‘你说的对,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的表情,期期艾艾的开口,“可我真的只是来和你做朋友的。” 归音将断无名收回刀鞘,缚索也重新缠回左手,看着小姑娘逐渐亮起的眸子,她稍微有一点心虚,收刀可不代表不打你。 “说吧,为什么跟着我,别说是交朋友,我不信。” “我真的就是为了和你交朋友,还有就是…”小姑娘低下头,“还有就是我想来谢谢你。” “谢我?为什么?” “我是蛇族妖修。”小姑娘开口解释,说完又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羽族是我们的天敌,他们仗着自己克制爬行类妖修,经常乱杀我们,我有好多朋友都死在了他们手里。” 归音对妖修之间的爱恨情仇不太感兴趣,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们妖修分得那么清楚?” “当然啦,我们可是很在意种族的。” 懂了,妖修界物种歧视。 归音朝着小姑娘扬扬下巴,“你现在谢也谢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小姑娘扭着衣角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还有什么事?” “你还去杀其他羽族吗?我可以给你指路。” 归音眉毛一挑,好家伙,没想到这么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还是个卧底。 “想借我刀杀人?但我的目标可不止有羽族。” “其他妖修我也可以给你带路。”小姑娘话接得极快,说完还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生怕归音拒绝她。 “你的族人知道后不会惩治你吗?” 小姑娘神情暗了暗,“我族人不会知道的,来参加这场比赛的爬行类妖修只有我,原本的名额都被其他种族的妖修占了。” 归音坐回树枝上,“仔细讲讲这场里都有什么妖修。” 见归音没有抛下她的意思,小姑娘脸上立刻堆起了讨好的笑,“这场秘境里一共有两个大族妖修,兽族和羽族。” “没有其他种族的妖修?” 小姑娘摇摇头,掰着手指数了起来,“两生族的妖修向来就少,更不爱凑热闹,海族的不愿意上岸,我们没有新生,来参加的就只有兽族和羽族了。” 小姑娘边说边瞟着归音,“姐姐,和你结契的是海族的哪一族啊?” “你知道和我结契的是妖修?”归音倒是真的很好奇这些妖修是怎么分辨出的。 小姑娘重重地点头,“气息是海族。人修发现不了,但我们妖修能闻出来。” 归音了然,看来在门口,那个羽族也是闻出了她身上气息,才上来挑衅。 管的可真宽。 在小姑娘期待的目光中,归音撩起斗笠一边,把没被面具遮住的耳朵露了出来,在小姑娘惊讶的眼神中化成了耳鳍。 “鲛人族?!” “怎么这么吃惊?”归音觉得她惊讶程度有些不对劲。 小姑娘四周看看,又凑近些压低声音,“能化形的鲛人不都是六品五阶以上的高阶鲛人吗?” “对啊。”归音承认的坦荡,就见对面小姑娘倒抽一口凉气,朝着北面梆梆梆磕了几个头,嘴里还念叨着祖宗保佑。 “姐姐,你和那位妖修大人还缺孩子么?我也有鳞片,不如我叫你娘亲吧。” 〔不要!我们会自己生!〕 “妖修大人说不要,他会自己生。” “嘤。”小姑娘刚沮丧一声就立刻反应过来,“妖修大人他在这?” 说着就看到了归音手上戴着的妖兽饲养镯,结结巴巴地说:“姐姐你…你不会把妖修…妖修大人养在这里吧?” 归音一副不是什么大事模样点了点头。 小姑娘掐着自己的人中又朝北面磕了几个响头,“姐姐,以后我就给你卖命了,你说杀谁我就去咬谁。” 归音上上下下打量着小姑娘,“会装人修吗?” “啊?会!” 归音手掌泛起绿光拍在了小姑娘的肩膀上,遮掩住她那一身的妖兽气息。又从印记里掏出一个斗笠递给她,“我叫归音,你叫什么?” “柳南霜,我叫柳南霜。”柳南霜接过斗笠,又抬头看了一眼归音头上的,“姐姐,我们的斗笠怎么不一样啊?” 因为我头上的是我老婆给我做的,你的是不知道哪个储物袋里翻出来的。 “你的是买的。” 柳南霜听懂了归音话里的未尽之意,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遍,“姐姐,你的衣服不会都是鲛绡做的吧?” 〔当然啦!〕 “嗯,他做的。” 柳南霜又想朝着北面磕头,被归音拽着衣领薅了起来。 归音把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下来递给了她,“戴好。” 柳南霜刚想问你戴什么,就见归音手中凭空出现一个精致的半覆面具,比她手里的恶鬼面具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柳南霜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有大妖修做道侣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闻闻哪里有落单的妖修?”归音边说边把一直绑在腿上的铭文匕首递给了柳南霜,“想要出手也别用妖修的招式。” “嗯!”柳南霜捧着匕首郑重地点头。 两人找到的第一位落单妖修是兽族的,归音叫柳南霜藏好,她提刀便冲了上去。 不巧的是,这名落单的兽族妖修之前便受了伤,交手几招后归音就收了刀。 打不了就废物利用一下吧。 兽族妖修捂着流血的胸口,喘着粗气问:“你不杀我?” “太弱了,我只和强者交手。” 柳南霜跟上了走远的归音,“姐姐你为什么不杀他?” “我为什么要杀他?”归音反问,“我和他无冤无仇。” 杀了他谁去通风报信。 柳南霜不太理解归音的想法,但也没多做质疑,带着归音去找下一个落单的妖修。 找落单妖修的途中还不忘清理沿路的留影石。 不过是看完再清理。 留影石确实录到了写有用的东西,她这第一手独家拿的可真容易。 别人铺路她先走,别人栽树她乘凉,真爽。 不过唯有一处存在疑点,不论是留影石中,还是归音所视之处,都发现了妖兽的存在过的痕迹,但偏偏一只活的妖兽都没遇到过。 太奇怪了。 * 进秘境两个月,她将秘境中筑基期的妖修和体修祸害了个遍。 揍妖修时,她们二人藏好气息,归音主攻,用着体修功法拳拳到肉,或者是只用符篆炸的妖修头晕眼花皮开肉绽,断无名连出鞘的机会都没有。柳南霜负责骚扰,不着痕迹地往对方身上增加着伤痕。 妖修提起她就牙根痒痒,偏偏又拿她毫无办法。 她的逃跑速度之快,令妖瞠目结舌,每次都能在妖修支援到达之前溜之大吉。 打体修时则是柳南霜和她换着上,人修只能认出柳南霜是妖修,却分不清她是什么种族的,这笔账自然就记到的所有妖修头上。 归音则是用的武修的功法打着偷袭,遇到实力相当的对手,也会用些体修的招式过过瘾。 先前的排位落点赛,各大陆来参赛修士有什么本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她这一番操作,让妖修彻底恨上的西陆体修和中陆符修。 而体修也与妖修和东陆武修结下仇。 短短两个月,大型火拼不下十次,秘境外围乌烟瘴气,南陆修士夹缝中求生。 不过已经有人开始怀疑是南陆的修士在搞事,毕竟这场乱子只有南陆修士没有参与其中。 所以其他大陆的修士遇到南陆修士时下手格外的狠。 归音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多学一门手艺多甩一份锅。若不是不能动用灵根,她甚至想伪装成火系修士去碰碰中陆那帮眼高于顶的修士。 归音站在树上倚着树干,支着手摩挲着下颌处的蚌壳面具,看着下面聚在篝火前的中陆修士。 问柳南霜,“喜欢那个么?” 柳南霜顺着归音的眼神看到了一个俊美的男修,扁了扁嘴,有些无奈。 “姐姐,我也是个雄的。” 第59章 第59章 归音看着柳南霜身上花哨的衣服, 半天只蹦出来两个字: “雄的?” 柳南霜点头,还挺挺胸,“要不要摸摸。” 视线移到他平坦的胸上。 啧, 算了吧,还是皎灵的手感好一些, 摸得时候还能往下摸摸。 〔咳咳咳咳咳咳。〕 皎灵爆发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成功阻止了她的想法滑入危险地带。 归音也不自然的咳嗽两声掩饰尴尬,忘了皎灵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重新打量起面前的柳南霜, 长相妖娆娇俏,声音雌雄莫辨, 穿的花里胡哨,还比她矮半个头,但是个雄的。 “你这身打扮是个人喜好?” “人类的书上说,颜色越鲜艳的蛇越危险。” “……” 妖修能不能从书上学点好的。 正无语着, 突然就想起了另一件事,“你现在多少岁?” “我还很小, 才三十六岁。” 行,整挺好,她才二十, 就有个三十六的想喊她娘了。 “到底喜不喜欢那个?”归音看着坐在众人中心的那个修士, 又问了一遍。 柳南霜脸涨得通红,“我喜欢雌性!” “谁问你人了,我说的是他腰上挂着的那个东西。” 虽然没认出那是什么,但看灵气聚集的程度, 绝对是个好东西。 “啊?啊…那个啊。”柳南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紧接着就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你不会是想抢过来吧?” “抢了扔到南陆那边。”她承认的十分自然, 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柳南霜咽了咽口水,“可这一队里两个金丹中期,四个金丹初期,剩下还都是半步金丹和筑基后期。” 柳南霜数完下面中陆修士的修为,归音沉默了两秒。 想去搞事是真的,但现在过去纯送也是真的。 〔我可以帮你。〕 归音直挺挺地靠在树上,没有半分要动的意思。 “不去了?”柳南霜一沓增益符握在手里,只等归音一声令下他就开冲,结果一回头发现,归音一动没动。 “我打不过。”归音抬手压了压斗笠,“迂回一下。” 〔可是还有我在呀。〕 〔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有挑战性和送死是两个概念。〕归音扫了一下衣摆的褶皱:〔再说几个金丹修士就要你帮忙,那我也太没用了。〕 皎灵眨巴眨巴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遇到修为更高的我才能帮忙。〕 〔对。〕 “走吧。”归音招呼了柳南霜一声,率先向远处跃去。 被归音惦记上的那名中陆修士似有所感地朝她离开的方向望去。 “纪殃沉,你在看什么?” 被叫做纪殃沉的修士收回视线,“有人监视我们。” 他话音刚落,队伍中就有人朝着他看的方向踏剑而去。 不久,这人回来,朝着众人摇摇头,“没追上。” “那棵树上去了吗?”纪殃沉指着归音两人停留过的树。 “去了,只发现了一点微弱的气息,分辨不出是人修还是妖修。” “人修。”纪殃沉十分肯定地给出了答案,“那种算计的目光不会是没有脑子的妖修。” “是最近挑起纷争那人?”队伍中有人试探着问。 “不只一个人。”纪殃沉眸色深深,看着归音他们停留过的树,“里面有一人身法不好,离开时暴露了。” “他们知难而退了?”这话里有些意外,还有些理所当然。 “肯定是看清我们修为吓跑了。”队里有人笑了起来,很快便传染了整个队伍。 只有纪殃沉还盯着那棵树,惹出这么大乱子的人,会因为他们的修为就轻易收手? 当然不会。 归音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转头去找起了妖修的麻烦。 此时她和柳南霜一人身上贴了一张遁地符,鎏灵树的绿光将两人笼的严严实实,正缩在地下偷窥着一组妖修小队。 归音指着地上的妖修问:“这就是最强的妖修小队?” “他们是这次秘境里妖修最强的。”柳南霜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怕上面的妖修听到。 “兽族?” “兽族和羽族混编,平均实力在金丹之上。” “从现在开始,你就当做没认识过我,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柳南霜愣了一下,然后不要命的往远钻去,归音将铭文匕首插回腿上刀带,看着柳南霜离去的背影点点头,她就喜欢听话的。 〔跑得赢金丹么?〕皎灵对于她的冒险有点担心。 “我当然是早有准备,顺序我都排好了。”归音很是自信地掏出一串符篆法器,“中陆修士那边也留了破绽,他们一定会追上来的。” 没等皎灵问,她先一步作答,“来参加这场秘境试炼的都是年轻修士中的佼佼者,这种抓住制造混乱的人这种扬名立万的机会,他们是不会错过的。” 〔要是他们不插手呢?〕 “只要遇到了,就没有脱身的机会。”归音和皎灵确认起另一件事,“我现在能控制金丹期修士么?” “你修为不够,能控制的时间很短,只有几息时间,而且施展时需要距离的极近。” “够用了。” 时间一到,归音收起手中的计时器。 半隐半露的气息,面具斗笠完好,断无名收回印记,又在外面套一件寻常法衣,这件法衣是当初给皎灵买的,男装样式,皎灵还没穿过,正好借她用用。 确认全身上下伪装到位,归音砰的一下从土里蹦了出来。 每名妖修都至少挨了她两巴掌,一时间骨头错位声此起彼伏。 临走前还不忘顺手拽下了为首妖修腰上的东西,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 东西扔进腰包时她还在感叹,现在这种级别的宝贝都开始批发了么,刚到手这个竟然和中陆修士腰上那个相差无几。 她身上贴了六张加速符,在树枝间跳跃,幸好这队妖修中没有猿类,不然她还真不一定跑得掉。 归音是没回头,但皎灵一直在观察后方的情况,一惊一乍的声音在归音脑中起伏不断,再好听的声音也有些承受不住。 “冷静点,他们只是金丹,但你已经是洞虚了。” 〔我替你渲染一下紧张的气氛。〕皎灵在妖兽饲养镯里扣扣手指,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行吧,逃命还有气氛组。 〔后面的妖修速度下降了。〕 归音扯掉两张加速符,装作力竭,和妖修保持着合适距离,能远远看到她的影子,却始终追不上。 又跑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皎灵的声音再次响起,〔中陆修士在右前方不远处。〕 他们果然追着她的方向来了。 归音从树枝间回到地面,迎着中陆修士来的方向跑去。 在距离中陆修士还有两里地的时候遮掩好气息,往身上拍了一张遁地符,消失在了两方人的视野中。 在地下匆忙的卸掉全部伪装,力争让她看起来像个普通修士。 很快,妖修小队和中陆修士不出意外地碰面了,两方人警惕地望着对方,谁都不肯先迈出一步。 妖修小队的视线很快集中在了中陆修士队伍中的一人身上。 这人身上穿着的衣服颜色和归音脱下的那件相同,好巧不巧,他又是那时去树上追查归音踪迹的人,身上还沾染着一点她刻意留下的气息。 这对归音来说倒是意外之喜。 她之前预想的就是将身份嫁接到至少两人身上,没想到那个倒霉的修士一个人背了两个锅。 “诸位有什么事?” “东西还我。” 两方的中心人物同时开口。 纪殃沉听到妖修的话一愣,妖修听到纪殃沉的话脸色彻底沉下来。 妖修首领眼睛不错地盯着纪殃沉问道:“你们是否有看到一个从这边跑走的人?” 纪殃沉还在沉吟间,他身边的探查修士就已经接话,“我们刚从那边过来,什么人都没有。” 纪殃沉脸色一变,这个蠢货。 归音混在中陆修士的队尾差点笑出了声。 两方对上后她并没有趁机离开,而是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中陆修士队尾。 场上局势僵硬,中陆修士竟无人发现队尾多出一人。 只要他们不回头,那队尾多出来的就是一棵树。 “那就烦请把人和东西一起交出来吧。” “什么?”纪殃沉皱着眉。 妖修指着那名探查修士,“自然是他和北陆的元灵皿。” 听到元灵皿纪殃沉心底一沉,知道这件事怕是没那么容易收场,“我们队伍之中无人拿过你们的东西。” 妖修首领冷笑一声,摆出战斗的姿态。 纪殃沉还想再辩解,就见一串符篆从队伍中穿梭而过,直奔妖修而去。 他猛然回头,发现队尾站着一个结印手势挡住脸的女修,只能从指缝间看到她那上扬的嘴角。 这人太过嚣张,算计完他们竟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 归音当然敢,不出现怎么能火上浇油呢。 就在纪殃沉一转头的时间里,错过了拦截符篆的最佳时间,连号的符篆在两方队伍中炸裂开来,场上弥漫起大片的尘烟。 归音仗着眼睛优势,在中陆修士间穿梭,很快便来到纪殃沉身边。 元灵皿是吧,她收下了。 握着铭文匕首,抬手割断纪殃沉的腰带。 没办法,谁让他的元灵皿在腰带上系着,这种时候总不能指望她细细解开吧。 元灵皿到手的一瞬间,归音握着铭文匕首的手腕被纪殃沉拽住。 归音朝他露出一个笑,瞳孔上了黑色褪尽,露出原本月白色的眼眸。 鲛人天赋,开。 纪殃沉恍惚间松手时,归音已经在身上贴了新的遁地符。 临走前还在他身上点了几下。 折花截脉手,祝他走的一路顺风。 从符篆炸裂到成功逃离不过几息时间,场上除了纪殃沉,再没人发现她出现又离开。 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对面妖修可是不会让他们轻易脱身的。 第60章 第60章 看着腰包里整整齐齐摆着的两个元灵皿, 归音隐约觉得她可能搞了个大的,但也没多所谓,怕事还修什么仙呢? 任务顺利完成, 她暂时金盆洗手,只要接下来的争斗置身事外, 那些人一辈子都不知道捣乱的是她。 现在要做的就是找霍擎宇他们,顺便逛逛秘境,回收一下留影石,再研究研究秘境中为什么没有妖兽。 换上新的伪装,归音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现在她就是一个和队伍走散, 柔弱无害的三灵根法修。 可能是好运都在前两个月用光了, 还没等她迈开步, 就遇到一队修士,一共四人,都是筑基初期和中期的修为。 四个都是器修, 不在她偷袭目标范围内,之前没见过。 归音想都没想就迎了上去,她现在可是个大好人, 躲什么躲,就要光明正大! “站住, 别靠近。”对面的修士喝止住了归音前进的脚步, “你是哪里的?” “南陆散修。” “你也是南陆修士?” 见对面修士一脸不信的表情,归音从怀中掏出那块资格令牌。 看清归音手里的令牌,对面的人反倒是提了一口气,“天机楼选送的?” 归音眼眸一垂, 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令牌是在天机楼拿到的。” “你的队伍呢?” “走散了。”归音重新整理了一遍说辞,适时表露出些许害怕。 “要不要加入我们?”说话的是队里的一名女修。 归音装模作样地思考一会,谢绝了她的好意。 她疯了才和四个辅助组队。 她虽是明确拒绝,但那四名器修却像是认准了她一样,一直跟在身后。 真烦啊。 就在归音想着要不要把这几个人解决掉时,皎灵的声音响起: 〔妖修和中陆修士打完了。〕 〔谁赢了?〕 〔中陆修士靠着法器和丹药略胜一筹。〕 归音哦豁一声,心想完了。 中陆修士活下来这件事根本不在她的预料之中,没想到那群平均实力金丹之上的妖修没干过只有六个金丹的中陆修士。 可惜她还没搞清楚元灵皿是什么,后面这四个器修修为太低,元灵皿扔他们手里和还给中陆修士没什么区别。 这可不行。 更难办的是,中陆那名领头的修士已经看到她的脸,面具带不带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归音回头瞟身后几人一眼,虽然菜,但也能勉强拦一拦。 见她回头,那四人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就是不和她对视。 等他们再抬头,不远处的人连影都没了。 〔你把我放出来。〕 归音还没跑出去多远,就听皎灵说了这么一句。 “你那修为,刚出来就得被排斥出去。” 这秘境自动排斥元婴修为以上的人,毕竟这几片大陆上还没有五十岁就到达元婴修为的天才。 〔秘境机制被改了,我刚才用灵力在外面转了一圈,什么排斥反应都没有。〕 归音愣了一下,“秘境机制也被改了?” 〔被改了很多。〕 这已经不属于作弊的概念了,这是把考场掀了重新出卷。 归音抿着唇把皎灵从妖兽饲养镯里放出来。 等她和老婆贴贴完,就和老婆一起把他们骨灰都扬了。 揉揉抱抱结束,恋恋不舍地把头从皎灵怀里抬起来,这才注意到他现在的修为——筑基初期。 “我修为比你低,这样你就可以保护我啦。” “谢谢妖修大人给我这次保护你的机会。” “他们追过来了。” 归音的笑僵在脸上,“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方位?” 皎灵指着她腰包里的元灵皿,“它有定位。” 失算了。 “所以,我们开始逃命吧。”皎灵显然是没怎么经历过被追杀这种事,整只鲛兴奋得很,拉着归音闪身上树,快到归音都没反应过来。 “倒也不用跑这么快。” “那要回身打吗?” “还是跑吧。” 跑着跑着归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们是不是还受着伤?” “对。” 得到肯定的答案,归音拽着皎灵停了下来。 看着归音在那鼓鼓叨叨,皎灵不明所以,“你这是?” “趁他病,要他命。” 她手里别的东西不一定有,要人命的东西可是多得很。 埋伏下好后,才再次动身在秘境中穿行。 不过半日,几处陷阱接连被触发,爆炸、毒雾、冰锥箭雨、晴空落雷被中陆修士体验了个遍。 可惜时间门不够,不然她肯定设置出个九九八十一难来。 归音坐在树上,懒洋洋地问皎灵,“你猜他们还能活下来几个人。” “除了金丹期应该都死了。” “那就是还剩六个。”归音掸了掸衣角不存在的灰尘,“不想跑了,在这等他们过来吧。” “你头发乱了,我给你重新束一下吧。” 归音知道皎灵是想把她头上发簪也换成他做的,于是乖顺地任他摆弄。 追兵比预想中来的要快。 但没想到,阵容和她猜测的相差甚远,是一名金丹中期,两名金丹初期还有两名筑基后期这种队伍组合。 几人身上都带着深深浅浅的伤痕,看她的眼神很是不善。 原来是分了队追她,怪不得筑基期还能活下来。 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见面就是几张符篆直直朝归音面门而来。 归音抬手结印,争夺起这几张符篆的控制权。不过她这半吊子始终是没有人家单修的厉害。 争不过她也不急,手上掐诀,在符篆外面包了一层金属,连续几脚踢了回去。 中陆修士比专精度,归音就和他们比力气。 一力降十会。 金丹修士放出符篆的杀伤力,可比她的符篆强太多,炸碎的金属片四处飞溅,扎进了这群修士的皮肉之中,甚至还有个倒霉的被直接划开了喉管,鲜血喷涌。 也不知道附在金属上的毒什么时候发作。 顾随风留在玉坠里的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毒总要试出个功效。 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归音准备往前走,却发现脚下一滞。 低头看去,小腿被藤蔓缠住,正是致使她寸步难行的元凶。 没等她抽手斩断,破空声陡然响起。 再抬头,就见一柄飞剑法器袭来,目标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皎灵。 归音想都没想转身将皎灵护在身下,她皮糙肉厚的挨多少下都不是事,皎灵破块皮都不行。 想象中扎入皮肉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反而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你还要在他身上趴多久?”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归音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僵硬地抬起头,看到归舟正沉着脸站在她面前。 看到归舟的一瞬间门她的脑子是空白的,就那么呆愣愣地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归舟见她没有起来的意思,挥剑将缠在她腿上的藤蔓斩断,伸手把她从地上薅了起来。 “你等会儿,我衣服。”归音拍打着归舟的手。 “你衣服怎么了?”归舟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大变样的归音。 “我道侣给我做的,你别给我拽坏了。”归音起身后小心翼翼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一副谨慎的样子。 归舟:“……” “你们俩觉得现在是聊天的好时候吗?”许飞渊打断了兄妹两人的拌嘴。 他此时正手持一面巨大的盾牌状法器,挡在归音身后,金属碰撞声也是飞剑法器撞上盾牌发出来的。 归音这才发现除了归舟,还有不少人。她一边拉起皎灵一边和许飞渊打招呼,“你也来啦?” 许飞渊朝归音翻了个白眼,“多新鲜呐,我没来现在站你面前的是魂啊。” 归音嘿嘿笑着,向归舟身后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归舟身后的人她认识大半,管三颜,霍擎宇,凌翼三人正抱着手臂看着她,除了这三人外还有一男一女。 “大家好久不见啊。”归音朝着众人露出一个笑,然后拉过皎灵,“这是我道侣,皎灵。” 许飞渊回头瞟了一眼脸色越来越黑的归舟,开始哎呀哎呀地叫唤起来,“我要顶不住了,快来帮忙。” 除了归音不认识的一男一女,其余人都加入了战局。 归音站在持盾的许飞渊身边,朝着那边喊,“哥,就是他们欺负我,狠狠地揍!” 归舟手持三尺长剑,竟真能以筑基期修为压制金丹中期的修士。 她正在后面替归舟喝彩,刚刚收声,就听身后没动的一男一女在那嚼舌根。 归音眼睛一眯,妈的,找死是吧。 没等她把许飞渊劝进战局,就听那边传出一声暴喝,“我乃中陆纪家主脉弟子。” 这种话对世家子弟兴许还有点威慑力,但偏偏他的对手是归舟。 归舟手上长剑没有半分停滞,原本站在盾后一动不动的一双男女冲出过去,挡住了归舟下落的剑。 “这俩傻逼也是你们队的?” “东陆的,见过两面,半路上遇到硬要跟着。” 归音拍了拍许飞渊肩膀,“收盾,去看戏。” 许飞渊收盾之后狐疑地看了她两眼,“你没力竭?” 这回换成归音朝他翻白眼了,“我还没和他们交手呢,刚被绊了一下你们就到了。” 许飞渊:“……” 归音气势汹汹地往那处走去,不过没等她走到,就听归舟冷冷开口。 “让开,不然连你们一起杀。” 第61章 第61章 旁人或许会把归舟这句话当作警告, 但归音知道这已经是最后的通牒。 “为了一个拖油瓶得罪中陆纪家,你是不是疯了,更何况是她先找别人麻烦的。”女修声音有些尖利, 手中短笛正和身边男修一起扛着归舟下压的剑。 归音走过来,语气轻蔑又傲慢,“怕惹事你修什么仙啊,不如找根绳子吊死自己得了。” “拿别人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是没见过杀人夺宝吗?” “你……” 归音刚从印记中掏出符篆,就被皎灵按住了手, “我来。” 她保证, 她没想过要偷看,但是印记里那本书正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翻到的那页正是‘见家长注意事项一二三’。 “好,你来。”归音把符篆塞回印记,顺便往旁边撤一步,给皎灵让出位置。 没等站定,接二连三开西瓜的闷响传入耳中。 她没往那边看, 但相连的神识确实参与了这一场碾压式的击杀。 皎灵拘着那几人的神识, 压爆了他们自己的脑袋。 “归音, 你道侣崩我一身血!” 先出声的是霍擎宇。 他一个武修, 战斗时和对手贴的极近,对方脑袋炸裂溅了他一身红红白白。同样倒霉的还有归舟,并且他面前的脑袋是最多的。 归音觉得他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咳咳, 要不给你们冲冲?” “算了吧。”霍擎宇一边摆手一边捏了个除尘诀。 “分赃?”凌翼自然地摸起了尸体,十分有穷困散修的样子。 “分分分!”霍擎宇格外热衷分赃这件事。 那边说着, 归音也加入了摸尸小队,“他储物袋里关于符篆的东西给我留着。” 摸完尸体,凌翼把这七具尸体烧干净, 然后找了处隐蔽地方摆上防御和隔音的阵法,几人坐在里面一边分赃一边聊天。 “你到底拿了他们什么东西,让他们半死不活也要追杀你?” “元灵皿”归音在地上挑挑拣拣,就听见一阵抽冷气的声音,这才抬头看向众人,干巴巴的补了一句,“两个。” 许飞渊被口水呛到,还是霍擎宇好心帮他拍了拍后背。 “除了中陆的元灵皿,你还拿了谁的?”归舟看着贴着他妹妹坐的皎灵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大白天的你们俩不能分开点吗?” “妖修的。”归音特意往皎灵身上靠靠,“为什么要分开,我们俩结了契的。” 归舟审视的意味都快从眼里漫出来了。在他眼里,归音现在就是被美色迷惑双眼,皎灵就是迷惑他妹妹的小白脸。 “哥,不要一副抓我早恋的样子。”归音理不直气也壮。 许飞渊在旁边打着圆场,“就是,她会拱白菜了你应该替她高兴。” 然后他就收到了归舟的一剂眼刀。 眼看话题要跑偏,归音紧忙拉了回来,“所以元灵皿到底是做什么的?” 许飞渊声音都变了调,“你连它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就抢过来了?” “看起来就是个好东西,为什么不要。”归音耸耸肩,“我又不是没本事拿。” 许飞渊抚着胸口,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最后还是管三颜给她解释了一遍元灵皿是做什么的。 各大陆中,只有实力最顶尖的一支小队才有资格拿元灵皿。 它是用来记录各大陆本次排位赛的积分情况的。这已经不是一件普通的法器了,而是一个大陆的脸面。 而她,不仅撕下了上届排行前二的两片大陆的脸面,还扔地上踩了两脚。 真不愧是她。 在众人努力消化着这个消息的时候,归舟语气沉沉地开口,“你跟我过来。” 归音抬屁股刚想起来,就被皎灵按了回去,在她的目送中,皎灵跟着归舟走到了远处。 虽然知道两个人不可能动手,但还是说了句:“一会我哥要是打人记得帮我拦着点。” 许飞渊:“拦不住。” 管三颜:“你自己拦。” 凌翼:“疯了吧我拦他。” 他们的拒绝的速度之快,把归音砸懵了,归舟到底对他们做过什么? 只有霍擎宇蹭到她身边,用胳膊肘怼怼她,“你和你道侣怎么在一起的?” 这个问题问出来,剩下几个人也齐刷刷地看向了她,看来不光是霍擎宇好奇。 果然,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归音组织了一下语言,让说辞尽量委婉点,“他之前没见过什么人,见了我几面之后,就跟我走了。” 许飞渊:“???” 管三颜:“???” 凌翼:“???” 霍擎宇:“牛啊。” 许飞渊满脸欲言又止,最后说了一句,“一会归舟要是真动手,我尽量帮你拦着点,你道侣也不容易。” 归音盯了许飞渊一会,把他盯的直发毛。 许飞渊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干嘛?” 归音从印记里拿出一个储物袋,扔了过去。 许飞渊接过储物袋一看,整个人都傻眼了,“你这是哪来的?” “帮人收尸拿到的。” 扔给许飞渊的储物袋是在青竺派禁地潭底那具白骨身上拿到的,满满的一袋都是炼器材料,她一直没动,正好给许飞渊拿去用。 “你现在还干这活?”许飞渊眉毛一挑,满是不信。 “生活不易,多才多艺。”归音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几人有一句每一句的拌着嘴,去一旁不知谈了什么的归舟两人终于回来了。 归舟的脸依旧很黑但少了几分敌视,皎灵倒是高兴得很,迈开长腿直接就扑到了归音身上。 “你哥同意我们啦!”皎灵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宣布什么天大的好事。 “我是说给你一个考察期。” 皎灵看向归音,像是不明白归舟的意思。 归音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他的意思是同意了。” “好耶!”皎说着就要去亲归音的耳朵。 周围几个人见状连忙把归舟拉走,隔了老远都能听到许飞渊在那劝,“她找个好看又上进的总比真的养小白脸强吧。” “就是就是。”管三颜在旁边附和。 “我宁愿她找几个小白脸,也比现在年纪轻轻的就被人结契绑死的强。” 许飞渊顿了一下,“你对小白脸的定义是什么?” “好看,听话,以她为主。” 许飞渊指着那边抱成一团的两个人问:“他哪里不符合?” “归音喜欢他这点不符合。” 许飞渊:“……” “你想开点,皎灵好歹还是个人,她要是找个妖修,你不得气死。”凌翼也跟着劝,对比了一个更差的,希望归舟看开点。 一句‘他就是妖修’卡在归舟的喉咙里不上不下。 “你们都不行,我来说。”归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们身后,皎灵坐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次换成归舟跟在归音后面走远了,几人对视过后纷纷坐了回去。 “想问我为什么这么轻易地结契?”归音靠在树上,一副懒散的样子。 “嗯。” “因为我喜欢被坚定的选择。”归音和他对视着,“不论是亲人朋友还是道侣,我认定了就不会放手。” 看着归舟脸上浮现出纠结的情绪,归音拍了拍他的肩膀,“信我。” “你要是想换人,记得通知我,我来处理他的后事。” “盼我点好。”归音朝他翻个白眼,“我现在可是个吃软饭的。” “我还是有些担心。” 归音弯了弯眼睛,“那你可得修炼的再快点,我要是受了欺负,你好替我报仇。” “好。” 两人边说边往回走,就见皎灵还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姿势,做着望妻石,归音坐回他身边,还顺手揉了揉他的耳朵。 “你们这是意见统一了?”许飞渊看着好友恢复往日的状态,不由得松了口气。 “当然。”归音没骨头似的往皎灵身上一靠,“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我们在猜这两个月来的哪些乱子里有你的手笔。”霍擎宇指着地上的画的乱七八糟的图解释,“管三颜猜中陆和北陆,我和凌翼猜中南北。” “许飞渊呢?” “他猜全部。” 归音举起一只手,“我宣布,许飞渊获胜。” 获胜的许飞渊一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管三颜学着许飞渊的样子捂住胸口,“你这两个月业务挺忙啊。” “霍擎宇说越乱越好。” 看众人目光转向自己,霍擎宇连忙摆手,“我以为试炼小会那种程度就够,没想到你上来就搞这么大。” “开局的时候确实出了点小意外,后来想着既然做了,不如做大一点。”归音掏出腰包里的两个元灵皿,“放谁那?” 几人相顾无言,最后还是凌翼接了过去,“我是散修,我来。” 归音见他们情绪还挺稳定,就准备扔个王炸,“要不……把剩下那两个大陆的也搞到手?” 场上一片寂静,半天没人接话,最后还是许飞渊打破了这份沉默,“你这小脑袋瓜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 “要是只拿两个,别人肯定会以为我们在挑衅,要是四个全拿了……” “别人会以为东陆要制霸五片大陆。”许飞渊接上了归音的话。 “这两个要还回去吗?”霍擎宇依依不舍地看着凌翼怀里的元灵皿,“东陆都被中北压了好几百年了,多好的翻身机会啊。” 几人的视线都转向归舟,等着他做最后的决定。 归舟抿了抿唇,“打不过跑快点。” “太好了,队长你真棒!”霍擎宇抱住归舟的手臂使劲地摇着,像个讨到糖吃的小孩子。 归音也大方地分发着遁地符和加速符。 许飞渊捏着厚厚一沓符忍不住感叹,“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需要动手的我都不会。” 一听归音这么说,许飞渊没忍住乐了,“这不巧了么,我炼器,归舟炼丹,以后缺什么跟哥哥们说。” 归音看了看许飞渊,又看了看归舟,然后掏出了一个炼丹炉。 “中品古灵器,北仪两极鼎,你看能不能用得上。” 归舟眉头一皱,盯着归音。 归音眼神有些飘忽,“收下吧,正规来路,不是杀人越货。” 皎灵从她背后探出头来,看清了她手里东西,“这不是天机楼强买强卖的那个炼丹炉吗?” “强买强卖?怎么回事?” 听归舟话间门的意思,只要归音说天机楼一句不好,他就准备秋后算账。 “我之前去给天机楼当托,这件拍溢价了,因为我又买了别的东西,这件就送我了。” 霍擎宇摸着北仪两极鼎上的纹路,忍不住发问:“你买了多少灵石的东西,才能送你一个中品古灵器啊?” 归音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也不多,就五百万下品灵石。” 第62章 第62章 归音捂着额头, 脆弱地靠在皎灵怀里。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归舟竟然又弹她脑瓜崩! 虽然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但她还是眼疾手快地按住了皎灵跃跃欲试的手。 这要是再挨一下,她脑袋就得开花。 霍擎宇一边往储物袋里装东西一边和凌翼笑话她,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秘境中被放了许多的留影石, 也没有妖兽出没, 甚至连机制都被更改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提这个霍擎宇就生气,“北陆那群妖修怕别人把那些娇贵的妖二代和妖兽弄混, 在开场前把所有妖兽都赶到一起关了起来,留影石是他们放的, 秘境机制也是他们改的, 不改他们进不来。” “这秘境不是自生的吗?他们怎么能改动其中规则?” 修仙界的秘境分为两种,自生秘境和修士秘境。 自生秘境乃是天道下自然规则运转的产物, 开启关闭时间有恒定规律,修士只可参与, 不可掌控。 修士秘境则是由修士创造出的秘境, 不论是给低阶修士试炼机会的秘境或是大能修士陨落后构成的秘境都算是修士秘境。只不过前者由人掌控开启时间,后者进入过后便会消亡。 她打听过的,他们之前选择落点的排位赛是修士秘境,但这场秘境是自生秘境。 “修为越高越接近规则。”归舟看向她, “北陆为了改动规则,出动了两名大能修士。” “既然都没有妖兽了那进秘境前的规则里为什么还有那句不要把妖修本体和妖兽弄混那句?” 管三颜知道点内情, “稿子是上届东陆的, 他们改都没改直接就用了。” “……” 南陆的席,东陆的菜,但是北陆全权负责,还赶别人下桌。 不光是霍擎宇, 几乎所有人脸上写着两个字——憋气。 吃啥吃,掀了吧。 “来分下工。”归舟拍了拍地让大家回神,“毁留影石,夺元灵皿,放妖兽,三件事,选一下。” “那咱们任务不做了吗?” 管三颜怜爱地摸着霍擎宇脑袋,“傻孩子,元灵皿都抢了,做不做任务有什么区别。” “我和皎灵去放妖兽。”妖兽她熟啊,不仅眼熟,手上也熟。 “我和管三颜去毁留影石。”许飞渊往管三颜身后一站,“我可是个柔弱的法修,打打杀杀的事就交给你们武修了。” 归音看着许飞渊快赶上她大腿粗的胳膊,脑袋上冒出问号,他可是柔弱在哪啊? “我和霍擎宇去拿剩下的两个元灵皿,凌翼带着这两个元灵皿躲起来,等找到合适的地方或人再送出去。” 既然要分开,归音又递给没人一张符篆,足有两个巴掌那么大,“追踪符,有应对不了的事就注入灵气,向同伴发出警报,上面会显示你所在位置的方位。” “没法交流吗?”许飞渊捏着追踪符反反复复地看。 归音翻了个白眼,“你当我符修啊,我能画出来就很不错了,研究多人实时沟通法器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许飞渊一巴掌拍到归音背上,信心十足,“交给我吧。” 他到底柔弱在哪? 这一巴掌的力道没比归舟弹她的脑瓜崩的力道轻到哪去。 归音正在挨个试验追踪符是否有效,一队修士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他们视线。 看他们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南陆的。 “我来我来,谁也别和我抢。”归音撸起袖子走出了结界。 时隔多年,他们终于再次见到归音和人斗法,一样的凶狠凌厉,招招致命,十尺之内根本没人敢靠近。 在他们想着要不要上去帮忙的时候,归音已经掼着南陆修士的后颈,把人按到地上了。 “你们南陆的元灵皿在谁手里?” 凌翼看着筑基初期的法修在她手里就像是个破布娃娃一样,没忍住问向皎灵,“她平时也这么对你?” 皎灵看了眼归音现在的姿势,一脸幸福的点了点头,“她会掐住我的脖子让我别乱动。” 这回连归舟看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同情。 归音问出南陆元灵皿保管者的基本信息后就把人打晕了,一抬头发现朋友们正一脸谴责地看着她。 “怎么了?”归音被看得不明所以。 几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还是管三颜把她拉到一边,塞给她一本书,“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看看书,多交流,少动手。” 归音不明所以看向被塞进手中的书,封面赫然写着:道侣常见矛盾纠纷及化解。 “……行吧,谢谢。” 归音现场画了几张符,让他们放进怀里,别收进储物袋。 符篆冒着绿光,塞进怀里绿光也能透过衣衫。 霍擎宇一边往胸前塞一边问,“这又是做什么的?” “隐藏气息用的,别到时候妖兽放出来你们先挨一顿打。”归音重新带回斗笠和面具,“记得伪装一下,虽说干的是扬名立万的事,但多少有点招人恨。” 凌翼没有要露面的活,站在一旁姿态最为轻松,“扬的是恶名还是美名就不一定了。” 霍擎宇还在那美滋滋地想着回东陆之后的事,“我师姐要是知道我搞了这么大一件事,不知道多羡慕我。” “你师姐?谁啊?”凌翼这一路上听他吹了无数次师姐,到现在才终于问了出来。 霍擎宇清了清嗓子,“我师姐,江虞,新一代元婴第一人,修仙界第一女枪,暴力美学天花板。” 凌翼提出不同意见,“你见过归音的暴力美学么?” 许飞渊听着不由打断,“你管她那叫美学?是胳膊腿乱飞算美,还是一定要砍下脑袋算美?” 凌翼轻咳一声解释道:“侧重点在暴力。” “喂喂喂,我还站在这呢!”戴个面具的功夫,话题怎么又跑到了她这。 许飞渊的目光一下就被她脸上的半覆面具吸引,“归音,你这面具挺精巧啊,哪个炼器师做的。” “好看么?皎灵做的。”说着还扯扯身上的衣服,“这也是。” 许飞渊噎了一下,视线转到她头上,“你头上……” “皎灵做的。”归音边说边扣上斗笠,“这么说吧,除了我自己,剩下都是皎灵做的。” “你……” “羡慕么?这是你应该羡慕的。” 许飞渊无奈扶额,“我就想问,斗笠还有么?” 皎灵嘴角含笑给众人发着斗笠,“天机楼买的,凑合用。” 霍擎宇边绑着斗笠边咂嘴,“归音,你一定能和我师姐成为好朋友。” “因为暴力美学?” “不,因为她也爱炫耀道侣。” ……其实他说的也没什么错。 伪装完毕,计划清晰,就在四散之前,许飞渊突然问了一句: “你知道妖兽被关在哪么?” 皎灵点点头,“知道的。” 许飞渊在后面拽了拽归舟,小声道:“他怎么会知道?” “就像你想的那样。”归舟说完带着霍擎宇大步离开。 只剩许飞渊一个人在后面倒吸凉气,“归音选道侣的标准挺宽啊。” 归音随着皎灵往秘境深处走去,越到深处,妖兽活动的踪迹越多,但依旧是不见一只妖兽。 想不通的地方越来越多,“秘境中的妖兽就这么乖乖被关起来?” “妖修欺骗了它们。” 修士哄骗凡人打的旗号无外乎是财富,长寿,权利。那么妖修欺骗妖兽打的旗号也逃不开修为二字。 归音啧了一声,她这种谎话连篇的都看不上那种光说不做的。 两人走到一片空旷无边的沼泽前停下,皎灵指向沼泽,“就在这。” 归音走到沼泽边伸手敲了敲光幕,还行,都能看见。 她试着一拳砸在了光幕上,整片光幕微微抖了几下,沼泽内的妖兽这才愿意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归音笑着朝里面的妖兽挥了挥手,招呼算是打过了。 开口应答她的并不是那些高大威猛的妖兽,而是一只长得像兔子一样的妖兽,此时正蹲在另一只身形巨大的妖兽身上。 她要仰着头才能看到那只‘兔子’。 但问题来了,她听不懂这些妖兽在说什么,求助似的回头望向皎灵。 皎灵两手一摊,“兽族和鲛人之间语言并不相通。” 归音抹了一把脸,“这层光幕是什么修为的妖修下的。” “化神。” 她点点头,“直接放出来吧。” 妖兽也是开了灵智的,谁是仇人,它们比归音要清楚。 “我来。”归音拦着想要帮忙打碎光幕的皎灵,在众多妖兽的注视下,从储物袋里掏出来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布袋。 咧开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笑,“退开点,要来了。” 说着,抡起装着顾随风尸体的布袋砸向光幕。 大乘修士尸体,可比所有的法器都好用。 还能顺便满足一下她鞭尸的愿望。 顾随风啊顾随风,大能修士改造过的秘境,你敢出来朝我我下手吗? 连砸二十几下,光幕的碎裂声一声压过一声,归音铆足了力气,甩出了最后一下。 整片光幕应声而碎。 皎灵揽住归音的腰,径直升空,看着脚下万兽奔腾。 如果归音手上没拎着一个装尸体的布袋子,这画面还是挺有观赏性的。 “我现在不光要掀了他的席面,还要宰了他的客人。”归音冷笑着将顾随风尸体收回小储物袋。 “归音。” “怎么了?”这是归音第一次听皎灵这么郑重叫她全名,多少还有点不习惯。 “我好喜欢你啊!”皎灵说着把脸埋在她的颈间。 归音伸手环住皎灵的腰,手感真好。这么想着,手上就没忍住摩挲了两下。 “痒。”皎灵嘴里喊着痒,但没钻出她的怀里。 周围没人又美色当前。 这不昏庸一把都对不起天时地利人和! 没等归音有下一步动作,怀里的追踪符猛然发烫。 有人在求救。 第63章 她的活又被妖兽抢了 归音是几人中距离求救地点最远的, 也是到的最晚的,连收尾都没赶上。 赶到时, 就见管三颜正对着一个躺在地上的金丹期女修上下其手。 再仔细看, 女修身上还被下了七八道缚咒。 归音怼了怼一旁的许飞渊,“咋回事?” “南陆元灵皿,送上门了。” “谁运气这么好啊?” “凌翼。” 归音朝凌翼看去, 哪怕隔着斗笠,都能猜到凌翼黑如锅底的脸色。 “仔细讲讲。” “他和我们走的是一个方向, 然后在半路分开, 我们还没走出去多远求救信号就亮了。” “凌翼的任务是找地方躲好,但是他遇到了南陆元灵皿。”归音又往地上女修那看了一眼, “他俩躲到一个地方了?” “正解。” “你们倒是早说要元灵皿我就直接给你们了, 我还以为……”地上女修说着话嘶了一声, 像是扯到了嘴角伤口。 “她脸上的拳头印是谁的?” “我的。”霍擎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我看你用拳头打人手痒,我也试试。” “……” 行,不愧是你。 管三颜从女修怀里找出那枚元灵皿,没等交给凌翼就被归音拦下。 “给我给我, 我想好处理办法了。” 归音接过之前拍了拍凌翼的肩,“你有新的任务了。” “什么?” “看住她。” “不用看, 我不会走的。” 归音俯下身, 与她贴近了些, “我不信。” “真的,本来我就没打算来, 我爷爷说这里面妖兽独特,让我来见见世面。”女修说着说着有些泄气,“结果进来之后一只妖兽也没看到, 所以我干脆就摆烂了。” 凌翼:“……” 他费尽心思求来的机会白给人家还嫌弃。 “不过他留下陪我说说话也不错,距离出去还有差不多两个月呢,没人说话我得憋死。” 归音看向凌翼,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地上的女修见他们不说话,反倒是推销起来,“这位置是真的不错,一起下来吧。” 这地方不错是真的,但留不留下还得凌翼自己决定。 “我留下看着她。” 归音闻言又掏出一沓符篆塞给凌翼,“有人陪你聊天你也不孤单。” 皎灵在归音耳旁悄悄地和她说,“我觉得凌翼不太喜欢聊天的样子。” “没事,他会习惯的,距离秘境结束还有那么长时间呢。” “习惯?” “这位女修会让他习惯的。” 南陆女修见有人给她作伴还挺高兴,“我叫白灵煌,好兄弟,快过来。” 她话音刚落,就见凌翼从刚接过的一沓符篆中抽出一张昏睡符,贴在了她的脑门上。 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元灵皿给我。” 凌翼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还是将元灵皿放进了她的手中,然后往头上拍了一张遁地符,用灵力裹着白灵煌进了地底。 许飞渊抱着手臂,一副看穿了的模样,“说吧,又有什么馊主意。” “西陆的元灵皿在释宗修士手中,他们太难缠,估计拿不到手,不如送进去个新的。” 许飞渊挑眉问道,“交过手?” “打过。”归音点头承认,“只守不攻,很难脱身。” “他们只守不攻为什么会难脱身?” “等遇到就明白了。”归音还好心地补了一句,“不要试图和他们讲道理,能跑就跑。” 意外到手的南陆元灵皿大大推进了他们的计划进程,只是没想到还有更意外的。 秘境中留影石被放出来的妖兽毁了个干净。 归音蹲在树上,捻起碎成粉末的留影石,语气中不无幸灾乐祸,“我开始为那群娇贵的次代妖修担心了。” “你说担心的时候笑的不那么开心,说服力会更强一点。” “不好意思,没忍住。”归音将中陆的元灵皿抛了下去,“找个死了的妖修,塞进去。” 许飞渊晃晃接到的元灵皿,和管三颜转身离开。 归舟和霍擎宇早在拿到南陆元灵皿的时候就出发去找西陆的释宗修士了。 归音和皎灵倒是接到归舟新的指令。 去骚扰东陆拿着元灵皿的修士。 做戏当然要做全套。 皎灵坐在归音身旁的树枝上,看着她手中的另一个元灵皿问道:“这个怎么办?” “吃了。” 在皎灵疑惑的目光中她把元灵皿贴在了脚环上。 很快,原本灵气浓郁的元灵皿灰败下去,再然后,化成了与碎掉的留影石无二的粉末。 “搞定。”归音拍掉手上的粉末,偏头看向皎灵。 皎灵用手帕把她的手指细细的擦了一遍,“真厉害。” 归音没忍住,捧着他的脸大声地亲了一口,“走,去找碴。” 出发之前谁也没想到,找碴的难度,在于找。 半个月后,归音站在树上,看着下面那队人手忙脚乱地应对着妖兽,她的活又被妖兽抢了。 “看来北陆的次代妖修已经没的差不多了。” 要是还有次代妖修,这些妖兽也不会把火发在人修身上。 “那我们没事做了?” “也不一定。”归音指尖夹着一张追踪符,“去抢我哥的活。” 顺着追踪符的指引,归音很快便找到了归舟,不过树上的不只归舟和霍擎宇,就连许飞渊他们两个也在。 归音往下一看,头都大了起来,树下不远处的是他们的原定目标。 但,是几十个释宗修士,还有大批其他大陆的修士,加在一起二百余人。 “他们怎么聚一起了?” “释宗的防守功法修仙界闻名,这些都是受妖兽袭击来寻求庇护的。” “要不来硬的?”归音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 许飞渊朝着归音的后脑勺来了一下,“你清醒点,那边二百个,我们六个。看见坐在最中间的释宗修士没?金丹后期。” “所以西陆的元灵皿一定在他身上。” “你能不能抓对重点。” 归音站起身,戴好斗笠,“重点就是,我要去找他麻烦。” 许飞渊拽住归音回头朝归舟说,“归舟你妹妹疯了。” 倒是归舟一脸淡定地拍拍许飞渊的肩膀让他放手,“让她去,她和老天爷对上你该担心的都是老天爷。” 许飞渊刚想反驳,就觉得这话有点耳熟,“这不是我说过的吗?” “是你说过的。”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发现归舟是真不打算插手后,许飞渊又将视线转向了皎灵,然后就看到皎灵正在乐呵呵地整理归音的衣领。 许飞渊:“……” 一大家子就我靠谱,心好累。 许飞渊伸手推推霍擎宇,“打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霍擎宇也没客气,伸手就拍在了许飞渊的后背上,打得他一个趔趄,若不是管三颜及时伸手拽住他,许飞渊此时已经跌下了树。 “你们真的都不管啊?!” “就试试,没问题的。”归音语带笑意拍了拍许飞渊的肩膀,便从树上跃下,抽出腰后的断无名,直奔人群中心的释宗修士而去。 “铛铛铛铛铛。”接连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听得周围人一阵牙酸。 不少尚在修炼中的修士被同伴推醒,远离了中间那片战场。 金丹后期的释宗修士依旧坐在那稳如泰山,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仙子,回头是岸。” 归音在心里呸了一声,修仙界的敬称也太多了,这释宗修士喊她仙子,她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我即是岸。”嘴上撩闲,但手上的动作一点没慢,连串的火花扬起又消落,她还是打不破释宗修士的防护罩。 真麻烦。 听到她嚣张又狂妄的回答,面前的金丹后期不由得睁开了眼,周围释宗修士也纷纷朝她看来,归音有一瞬间毛骨悚然,但这也不能妨碍她出刀的速度。 “仙子不想杀我,却又杀意盎然。” 释宗修士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脆响,他的防护罩,出了裂痕。 “刚才不想杀你,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释宗修士最开始并未将归音放在眼里,任她劈砍,可渐渐他发现了不对。 刚刚落下的那一刀砍破了他最后一层防御,他的右肩被砍出了一道血痕。 “再不出手,你可是要死了哦。” 明眼人都知道归音是在睁眼说瞎话,凭她筑基后期的修为能在金丹后期的释宗修士身上砍出一道血痕已经是尽了全力,更何谈杀人。 偏偏释宗修士信了,在归音收势的一瞬间他出了掌。 归音嘴角勾起一抹阴谋得逞的笑,高阶鲛人的天赋,是那么容易抵抗的吗? 刀立在背后,从储物袋里掏出顾随风的尸体,替她扛下了这一掌。 这一拿一收不过是瞬间的工夫,甚至没有人看清她用什么抗住了释宗修士的一掌。 “金丹后期?”语气中混杂着嘲讽。 归音就是在故意激怒他,没办法,他的元灵皿放在怀里。 她总不好上手去扒人家衣服把另一个塞进去,不过只要他肯站起来和她打斗,她就有信心将南陆的元灵皿放进去。 不过归音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高阶鲛人天赋有些过于的好了,她这两句话勾出了面前释宗修士的心魔,从那一掌之后,掌掌皆是杀招。 两人位置瞬间对调,只守不攻地换成了归音。 周围其余的释宗修士都在瞪着眼干着急,只有归音还在不紧不慢地闪躲,并且找机会近身,实在躲不过了就拽出顾随风的尸体当一下。 有比大乘修士的尸体还好用的防御法器吗?当然没有。 交手的释宗修士像是被归音轻慢的态度激怒,出掌速度猛然加快,几次都是擦着归音的脑袋过去的。 头上的斗笠都被掌风击落,不过归音的心是真大,还有闲心去接将要落地的斗笠。 右脚点在袭来的掌上,左脚踹在他胸口,手上还不忘去捞斗笠,归音整个人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借着脚上的力,弹到了远处的树上。 树枝被她压的弹动两下,归音背在身后的手朝着后面那棵树上的同伴比了个手势。 任务顺利完成。 虽然看起来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整条右腿都失去了知觉。 地面上释宗修士的面色也不好看,他的手掌焦黑一片,半条手臂都被不知道哪来的雷击到麻痹。 归音右脚在点上他的手掌时,给足了火力,将脚环里储的雷一口气放了出去,顺便还用金系灵力防护了一下腿。 虽然现在看起来这层防护并没有什么用。 释宗修士眸色深沉地看着树上的归音,双手合十朝她行了一礼,“释宗修士,心梵,金丹后期。” 修仙界的规矩,死斗之前互通姓名,意为手下不死无名魂。 归音将斗笠收回印记,脸上只戴着半遮面具,露在外面的眉眼弯弯,“散修,归音,筑基后期。” 蹲在树上的许飞渊提了口气,这次怎么不让他背锅了,这姑奶奶是要玩多大啊。 没等在场修士反应过来,秘境竟然开始往外排斥着场内修士。 明明秘境还有段时间才结束! 与此同时归音身后突然裂开了一条血色缝隙,将毫无防备的她吞了进去,皎灵反应极快,揽住了她的腰,跟她一起进了那道血色缝隙。 归舟的脸色难看极了,皎灵的话仿佛还回荡在他耳边。 ‘朝我来的,我去解决。’ 他就不应该同意这门亲事! 缝隙吞完两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秘境中修士也被一个一个地排斥了出去。 没等他们脚下站稳,耳边就传来的炸雷一般地怒吼。 “是谁伤我妖族修士至此?!” 第64章 整颗妖丹 被秘境传送出来的修士皆是一脸茫然, 无人回应妖修的怒火。 待到看清眼前情况,皆是拼了命地往自家带队修士身后钻。 来之前和他们说竞争强但没多大危险,这就是传说中的没多大危险? 中陆带队修士皱着眉, “纪殃沉的尸体呢?” 中陆参赛修士中一片寂静, 半天只有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少主尸首不全,只找到这些。” 一个储物袋颤颤巍巍的递到中陆带队修士面前。 等他看清储物袋内的残肢, 一股强大的威压从中陆带队修士身上蔓延开来, 其他大陆的带队修士快速构建起防护结界,护住这群失魂落魄的天之骄子。 只听北陆带队妖修冷哼一声, “我们妖族修士死了九成,中陆修士死伤近半, 释宗首席心魔复起,真是好一场秘境试炼。” 南陆负责人哆嗦着手擦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白灵煌, 你快说说里面发生了什么?” “里面没有妖兽, 遇到中陆和北陆两队修士打起来了,之后我躲起来, 直到被传出来。”白灵煌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撕着身上已经失效的符篆, 看的南陆负责人后槽牙都咬紧了。 “里面明明妖兽肆虐。”一名中陆参赛修士开口反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打了个冷战, “那些妖兽疯了一样, 无差别地攻击着修士。” “不是无差别。”心梵在西陆带队修士的帮助下挣脱心魔, “最开始进入秘境时确实没有见到任何一只妖兽, 但赛程过半,这些妖兽凭空出现,开始猎杀妖修, 妖修被清理的差不多他们才将矛头对准了其他修士。” “原来是因果循环到了子孙后代身上。”中陆带队修士里传出了一声明晃晃的嘲讽。 循声望去,一个浑身都裹在黑布里的男人正抱着手臂,闲适地站在一旁。 北陆的动作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谁都没想到会被这么突然的点破。 不等妖修那边出言反驳,这人又问向白灵煌,“你见到斗法的那两队修士是什么样子的?” 白灵煌掏出来一块留影石递了出去。 她掏出留影石的瞬间东陆小分队的心都提了起来。 黑布修士也不打算藏私,直接在众人面前激活留影石。 留影石中影像的开端是一场烟尘,正是归音拿走中陆元灵皿之时制造出的混乱。 但好在她的身影被遮了个严严实实,烟尘散去后,她也没了踪影。 中陆修士想摆脱妖修去追元灵皿,妖修边打边让他们交出元灵皿,场面混乱不堪,但还是能听到录制者的小声嘀咕。 “太危险了,我还是躲起来吧。” 这句话说完,留影石的画面戛然而止。 “拿了中陆的元灵皿?”裹在黑布里的修士说话依旧句句往人心口上扎,“难怪差点死绝。” “咎追命,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妖族带队修士怒目圆睁,想来是积怨已久。 慕浮生站在东陆队伍前列,满肚子的话想问,趁着场面混乱,他下了个隔音结界,开始和归舟说小话。 “归音呢,怎么没见她?” “出了点意外,先走了。” 确实出了点意外,也确实先退场了,只是和慕浮生想象中的有那么点差距。 “你有没有和她说做我徒弟的事?” “她要和道侣一起,不来。” “我可以连她道侣一起收下啊,让她来嘛!” 归舟看着自家师尊委委屈屈的表情一阵头大,“她道侣修为比你高。” “比我高又怎么了!比我高……”慕浮生话说一半卡住了,结结巴巴地把刚才那句补完,“比我高就祝福他们幸福吧。” 能屈能伸是慕浮生众多优良品质之一。 “试炼为什么提前结束了?”归舟也有很多的问题,明明距秘境结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妖修那边接到消息,说参赛的次代妖修命牌一个接一个地全碎了,他们就闹着要提前结束。” “其他大陆同意了?” “当然没同意,纪家死了小家主都不敢说提前结束。但秘境被北陆改过了,他们拼着透支性命强行结束了试炼。你没看所有妖修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吗?” 归舟伸手怼了怼慕浮生的后腰,提醒他大庭广众的,要端着点。 慕浮生很快就恢复了往日高岭之花的模样,仿佛刚才说小话的不是他。 外面中陆带队修士和北陆带队修士已经快吵起来了,南陆修士想打圆场却怎么也插不上话,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东陆这边。 这次东陆的带队修士是一个出了名的老好人,接收到求助信息后很快开始从中调和,这要是换成慕浮生,眼神都懒得甩给他一个。 不过他的一句话确实让两方都安静下来。 因为他说的是:“不如大家先把元灵皿拿出来把分算了。” 南陆负责人绝望的一拍额头,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意外的是,中陆修士竟然也同意了这一说法,“好啊,算分。” 然后就见东陆一名金丹期的修士从怀里边掏边往前走,走到一半发现竟然只有他一个人动了。 “你们怎么不过去?”打圆场的东陆修士还笑呵呵地问了一句。 “南陆元灵皿被抢了。”站在队伍里的白灵煌在南陆带队修士的提醒下才想起来还有她事。 南陆带队修士没想到劝了一溜十三遭最后自己家被偷了,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你不是躲起来了吗?” “有人把我从地里撅出来了。” 南陆带队修士是真没想到白灵煌摆烂的这么坦然。 心梵摸着原本放元灵皿的地方,面色大变。 在众人注视下他从衣襟中掏出了两盏元灵皿。 慕浮生:“哦豁。” 即使声音很小,也逃不过耳聪目明的修士,不过现在根本无人理会他这一声。 南陆负责人接过心梵手中的元灵皿时还在想这是哪一家这么倒霉,再仔细一看。 他家的。 至于中北两陆…… 人都死了还提什么元灵皿。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一代代交接下来的东西,谁都没想到会有失踪的一天。 “还算吗?”负责人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惹得在场大佬不高兴。 “当然算。”咎追命往秘境入口方向走去,“还要多谢北陆修士,给我重进虚元秘境的机会。” 北陆那边也不甘示弱,从队伍中走出两名妖修,进了秘境。 不一会,咎追命拿着中陆的元灵皿出了秘境,“巧不巧,妖修身上找到的。” “你不要胡乱……” 妖修话没说完,一具妖修尸体就扔到了他面前。 “尸体我刚好带了回来,他身上都被元灵皿的灵气腌入味了,不如你再仔细看看?” 妖修被噎的说不出来话,悻悻地闭了嘴。 又等了一会,北陆的两名妖修也出了秘境,只不过他们两手空空,连身上也多了几道打斗的痕迹。 南陆负责人一看两人这番模样出来,冷汗更是冒个不停。 这回北陆的脸算是丢大了,只希望这笔账不会记在南陆头上。 也不知道那两人和领头的妖修说了什么,领头妖修虽然暴怒,但也没再说什么。 “快点开始算分排位吧。”黑布修士往树上一靠,“我们中陆可是守规矩的。” “可北陆的元灵皿?” “元灵皿都找不到,排在最后也不冤。” 令人意外的是,北陆的妖修居然真没对这个说法提出什么异议,好像结果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他们只想尽快返回北陆。 本届的大陆排位赛就在这种混乱又诡异的氛围下结束了。 归音放出妖兽歪打正着掩盖住她之前四处挑事。 与妖兽暴动比起来,有人偷袭已经不算什么事了,再说她除了最开始动手杀的四名妖修以外也并未杀人。 不仅没杀人,也没劫财,反而散出去不少的伤药。 真正吃了她的亏的,现在已经没机会再开口了。 除了归舟他们几个,各大陆的其他参赛修士似乎已经忘了归音这个人。 被众人遗忘的归音此时正在一处地下岩浆口悠悠转醒。 在被血色缝隙吞进去时她还能保持清醒,但当皎灵把她搂进怀里后,她只感觉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清醒且能感受到外界,偏偏睁不开眼也放不出神识。 她记得皎灵抱着她哭了好久,大颗大颗的鲛珠砸的她很疼。 皎灵说了很多的话,但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他要消失了。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嘴角温热的触感和皎灵的那一句别忘了他。 他离开的决绝,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如果可以,归音真想扯着他的领子让他把话说清楚。 但实际上,那个吻结束,她便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昏迷。 归音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将左手举到眼前。 左腕上的印记还在,姻缘契也没断,但皎灵消失了。 人呢? 脑子里乱成一团,半点思绪都找不出来。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勉强从混乱的想法中抽离出来。 不行,越冷静越生气,一口气噎在胸腔不上不下。 顺手在身旁抓起一把鲛珠扔进不远处的岩浆,边扔边骂。 骂了一个时辰,没再摸到鲛珠,才堪堪闭嘴 活动了一下身体,强忍下心中浮躁开始运转功法。 男人没了,修炼还得继续。 她的体内发生了些许变化,但太过熟悉,一时间竟有些分辨不出。 到底是哪里不对? 在她打起精神探查时,丹田处冒出一股灵力,开始在体内横冲直撞。 一时间控制不及冲撞心脉,一口血涌上喉间,被她硬咽了回去。 但这股灵力并没有就此放弃的想法,还在跃跃欲试地想要发起第二次进攻。 归音连忙摒弃杂念开始和这股灵力斗争。 这股灵力似乎是有人在操纵,极为机警难缠,几次都险些得逞,最后还是借助皎灵留下的妖丹才将这股灵力镇压。 但喉间的那口血最终还是喷了出来,有几滴甚至落到了下面的岩浆中,她甚至能闻到血液被灼烧后的腥臭味。 归音一边擦着嘴角的黑血一边在心底嘲笑自己,修炼时分心乃是大忌,没想到她也会有这么一天。 刚骂完他就要用他留下的妖丹镇压异状,早知道刚才少骂两句了。 算了,人都不在了,夸夸妖丹得了。 等她看到妖丹时一愣,连手上动作都停了下来。 为什么她体内的妖丹会变成一整颗? 第65章 差点被这老东西骗过去 姻缘契结契双方, 一方赴死,另一方也绝不会好过。 现在妖丹合一,替她抵挡了那部分伤害。 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唯独没给她一个明确的解释。 皎灵消失, 她确实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想不明白。 皎灵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会消失, 早知道? 不可能, 他心里半点事都藏不下,要是知道会消失,早半年就得开始哭。 那就只能是在卷入缝隙之后。 归音坐了一会,感觉要被面前的岩浆烤熟了, 被迫中断思考, 开始探查四周。 这里很暗,一丝光亮都没有, 有的只是岩浆的红。 不算光滑且呈收口型的石壁, 连一点天空的影子都看不见,极窄的过道悬在岩浆之上, 一眼就能望尽。 归音趴在过道上往下看了一眼,岩浆泡贴在她眼前破裂。 扔下去的鲛珠被融的干干净净。 赤红色的岩浆映得她眸色明明灭灭,最后她下定决心收起来传送符。 她有一个新的想法。 顺着窄窄小路走了不到百步,归音的脚步猛然一顿, 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 在她身前不足十步的地方有一只异兽, 正懒懒地趴在岩壁的洞穴里。 通体漆黑气息不显,若不是走近,怕是一辈子也发现不了。 这只异兽是什么品种她没认出来,要是认出来了也不至于称呼为异兽。 唯一能确定的只有它不是妖兽。 至于它弱小还是强大,已经不用归音去判断了, 她颤抖的灵魂已经给出了答案。 那是大乘期的顾随风都没让她体验过的震颤。 她用仅有的理智权衡了下,最后咬咬牙,装模作样五分钟,幸福生活一辈子。 冲! 虽然大腿已经在打哆嗦,但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不过刚迈出两步,异兽那和她头一样大的眼睛突然就睁开了……一只。 归音抬起的那只脚落也不是收也不是,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一人一兽对视了足有三分钟,就在归音想撕开手中传送符的时候,异兽睁开的那只眼合上了。 这是放她一马的意思? 归音头脑一热,做了有史以来最大胆的一件事,她上手把异兽合上的那只眼又扒开了。 异兽也是没想到归音会上来掀它眼皮,被扒开眼皮时正翻着白眼。 随着眼珠的转动,里面的情绪也从懵逼变成了无奈,对归音的动作甚至还有几分纵容。 归音也看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向来会得寸进尺,大着胆子撸了一把异兽的毛。 爬上异兽的脑袋,贴近它的耳朵小声地问,“在吗?醒着吗?能帮忙吗?” 如果异兽的态度高高在上,她会换个求法。但是现在,她不仅站着求,还求的硬气。 异兽被她弄得很痒,抬爪子把她扒拉了下来,还不忘用另一只爪子的肉垫接住,免得她受伤。 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肉垫,归音笑了。 长得这么凶,没想到这么好说话。 她从肉垫上挪下去时还不忘偷摸了几下。 它这个品种有没有小号的,能不能让她也养一个。 走到岩浆边,从腰包里掏出了装着顾随风尸体的储物袋和那枚储物玉坠,将尸体从储物袋中掏出来,用灵力托着二者到岩浆中心,她则是一步一步的向着异兽那边退。 可能是嫌她动作太慢,异兽直接伸出爪子将她搂回了怀里。 归音在异兽爪子和胸膛间艰难地露出了一个头,像是一个被异兽抱在怀里的小型玩具。 好不容易抽出的双手停止输送灵力,看着那两样东西直直坠落下去。 听着不远处岩浆泡破裂的声音,归音大大松了口气,她像是挣脱了枷锁,逃离断头台,虽然顾随风没给她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但她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没等归音放松上两秒,岩浆中便传出一个声音,“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有胆子毁坏老夫遗体。” 那声音并不阴沉甚至还带着几分笑,归音却在听到的瞬间竖起了鸡皮疙瘩,仿佛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往外吐着寒气。 不自觉地咬紧了后槽牙,一边暗骂老东西阴魂不散,一边手脚并用往外爬。 可惜异兽并没有给她爬出去的机会。 不仅把她拽回了原位,还贴心地帮她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第一次被拽回去归音只当是偶然,但连续三次,着实让她有些懵。 出不去,那就老老实实的趴在异兽的爪子上,等着顾随风送上门。 岩浆上很快飘出了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和归音在裂缝里见到的那次不同,这道半透明的身影明显比之前年轻许多。 之前阅历浅,顾随风说那是残魂,她虽是半信半疑,但也没认出来那是什么。 但现在的她可没那么好骗了。 这明明就是一道分神。 当初御虚阙的人不仅无功而返,还被他摆了一道。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她也就不必摆出那副谦卑的姿态,“老东西,当防御法器的滋味好受吗?” 从秘境中出来的匆忙,她还真没来得及检查尸体有没有凹进去的地方。要知道,心梵被心魔控制下的一掌掌,打的是真不轻。 “找到了姘头,就忘了老夫的提携之恩了吗?” “定然是不会忘的,这不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了吗?”归音将笑的越甜,骂人越狠这句话贯彻到底。 “哈哈哈哈哈。”顾随风笑了起来,“你我之间,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放心吧,一定会是你先死。” “筑基后期,修炼的可真快。”顾随风突然夸起她,“神识强大,天资极佳,先天锁灵瞳,近乎完美的根骨,真是修仙奇才。” 归音挑了挑眉,没想到大乘修士也在意这些。 “我可不像你,苦修一生,困在大乘难进半步,还要等死后挑身体夺舍,顾听白那具身体养的还好么?” 顾随风的脸上笑意加深,“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没选你作为我的容器吗?” 归音心底一沉,但面上依旧轻松,趴在异兽毛茸茸的爪子上,用手支着下巴,“因为你当时虚弱的连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都不如。” “当然不是。”顾随风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名胡闹的后辈,“因为你根本没有灵根,你是个无法踏上修仙之路的凡人,我有必要夺一个废物的舍吗?” 感受到异兽的躁动,归音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正被她压着的爪子,让它先冷静下。 她还没开始发疯,让她先来 “算盘打的真好。”归音配合地叹了口气,“但是有什么用呢,你能活过来么?” “你的灵根是我捏造的,只要晋升元婴,就会灵根炸裂,击毁丹田,你死只是早晚的事。” 归音不接他的话,手中把玩着一块令牌,用最无辜的语气问,“顾听白现在是什么修为了?金丹初期还是半步金丹?总不会连我都不如吧?但是一个傻子还能继续修炼吗?” 说着,手上用力,捏碎了令牌,里面封印的鲜血顺着归音白皙的手掌滴落异兽的皮毛上,洇了进去。 “去迎接你那完美备用身体吧,只不过你要从筑基开始重新修炼了。”归音擦着手上的血,“后悔当初为了取信于我,撺掇顾听白让他将命牌送到我手里了吗?” 顾随风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你知道是我?” “也就只有走投无路的顾听白会信你。”归音砸了两下嘴,“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送你去死了。” “当然没有。” 归音哦了一声,“那你继续说。” 她把擦干净的手垫在脑袋底下,一副‘你说,我在听’的模样。 对峙拼的就是心态,谁先崩谁就输。 顾随风没想到她是这种态度,要说的话卡了一下,半天才想起原本要说什么。 “修炼这么多年,你都没发现你吞吐的灵气和晋升的修为不相等吗?” 归音真的懵了一下,因为确实不相等。 她对待灵根就像是恶毒后妈,没饿死就算活得好,但她修仙的修为却在马不停蹄地狂奔。 顾随风看着归音怔愣,脸上再次露出个笑,“灵力很不错,把我的分魂滋养的很好。” 归音看他的眼神带上了点可怜,这老东西是没吃过好东西吧,丹药堆上去的灵力都能这么夸。 还是说…… 他被收进储物袋之后并不知道她的情况。 这人在胡说八道的诓她! 用他尸体砸禁令结界的时候怕被发现没敢出来,只能在挨心梵巴掌的时候大致判断一下她的情况。 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差点被这老东西骗过去。 “你找死!”归音嘶吼着,像是极为不甘,“我要杀了你!” 手上隐蔽地拍着异兽的爪子,暗示它快点动手。 顾随风看她这般模样极为满意的再次大笑出声,分神也朝她飘了过来。 刚才距离太远,他只当归音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曲在黑暗中,没想到在她身后还有一只巨大的异兽。 顾随风的目光变得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灭世凶神。 “不!!!” 随着顾随风不甘的吼声,他这道分神彻底湮灭在天地间。 归音全身的衣衫被冷汗彻底浸湿,浑身发软,若不是被异兽紧紧夹在胸前,她怕是会一屁股坐在地上。 赌对了,运气还不错。 再也不赌了,太他妈吓人了。 比起把命拴在别人手上,还是一巴掌拍散仇人比较痛快。 不过顾听白的潜龙戒中还有顾随风另一道分神,也不知道那个老东西会不会真的信顾听白命牌被毁身受重伤,直接准备夺舍。 两道分神被打散一道应该也不好受吧,要不要直接追出去杀了那一人一魂永绝后患? 但短时间之内她找不到顾听白在哪,就怕她找到时,顾随风已经夺舍成功了。 还是先放一放吧。 修仙的事也要放一放,一会儿就在丹田里下个拘灵阵,哪怕把灵根捅碎了也要下拘灵阵。 从今以后,她的修仙修为就定在筑基中期,日后专心炼体,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多亏当初留了个心眼,没被忽悠去修仙,不然这将近十年的心血怕是要付诸东流。 归音还在盘算今后的计划,全然不知她境界松动,大片劫雷已经悄然聚集。 第66章 死亡加速体验券 雷声响起时, 归音愣了几秒,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她炼体升易筋的劫雷到了。 手忙脚乱地从印记里掏出被皎灵摘下的面具,死死扣在脸上。 她要是不知好歹的把异兽咬了, 那可真是寿星上吊, 嫌命长。 异兽像是知道不能妨碍她进阶被雷劈,乖乖地松开爪子,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给她留下了足够大的空间。 和这次雷云聚集的程度相比, 上次伪筑基的劫雷简直就是个孙子。 归音深吸一口气, 原地坐好,准备迎接属于她的劫雷。 一般修士进阶都会在身边放上一大堆防御法器来抵御劫雷, 但归音连意思都没意思一下,她皮厚扛得住,再说一个体修渡雷劫还要用到防御法器,她不要面子的吗? 再说脚上还有一个可以吃劫雷的脚环, 应该没事的……吧。 劫云附近银蛇乱舞,几道细微的雷已经劈在了周围的地面上。 归音没放出神识,所以不知道异兽不仅没退出劫云范围,甚至还在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在第一道劫雷落下时,归音甚至有种异样的安心, 像是悬在头上的石头终于砸了下来,虽然可能会把她砸个稀巴烂, 但是总比一直悬在上面要强。 劫雷朝着她头顶直挺挺地落下, 让她明白劫雷要是真的想劈她,都不用拐弯。 如此声势浩大,归音着实为自己头发担忧了一秒。 在第一道劫雷真的落在身上,归音瞬间收起散漫的态度, 她还是低估了炼体晋升易筋的劫雷。 现在她只感觉头顶被凿了个大洞,灌进来了许多刀子。这些刀子开始在她身体里游走,东刮一下,西刮一下。 炼体小十年,每次进阶都有新的痛感体验。 归音顺着劫雷的力道躺在地上,说什么都不能让脑袋再挨第二下,再劈一下脑子都要被搅碎了。 第二道劫雷在第一道没入归音体内时就在蓄力,归音躺在地上,用灵力护住心脉,用鎏灵树的绿色光团藏起妖丹,不那么安详地躺在地上。 劫雷在她体内游走了个遍,最后汇入脚环之中。归音刚才还担心脚环吃的多,现在看来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这脚环现在只捡剩的吃。 第二道劫雷降下,正巧劈在心脉附近,也就是刚才妖丹的位置。 多亏她在落雷的那一刻将妖丹换了地方,不然妖丹怕事保不住了。 这第二道劫雷的威力是第一道的翻倍,只感觉的心口开了个大洞,呼呼地往里灌风。 在第三道劫雷还在酝酿时,归音试着蜷缩起来,屁股朝天。 但很可惜,她已经全身麻痹,别说蜷缩,动动手指都难。 一旁的异兽仿佛洞察到她的想法,走过来把她翻了个面。 归音此时睁眼都费劲,她现在的样子说是被单方面群殴都有人信。 第二道劫雷在身体里游走一遍后并没进入脚环,反而开始了第二圈游走。 归音在心里算着各个晋升等级需要挨多少道劫雷时,第三道劫雷猛然而至,落在脊椎上。 归音真的想大骂一句不讲武德,但实际上她只能默默承受。 这次换成脊骨被剜,归音都怀疑劫雷是不是让她体验不同的死法。 等她境界到归腑之后一定要写一本体修的一百种死法,不写都对不起这身临其境的体验。 第二道劫雷在走完第二圈之后还没消失,反而是跟着第三道再次转了起来。 归音只感觉眼前一黑,炼体升易筋是三道劫雷,易筋升通脉是九道,通脉升锻骨是二十一道,锻骨升归腑是八十一道。 如果她以后还能继续武修进程,就代表着所有雷劫都要挨两遍。 造孽呦。 也不是说晋升雷有多疼,主要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一遍遍体验花样死亡属实有些掉san,还不如让她直接晕过去的好。 可惜她的意志格外坚强,想晕都晕不过去。 在第二道劫雷陪着第三道劫雷游走完第三遍的时候,余雷终于是进了脚环。 刚松了一口气,熟悉的失智感再次袭来,幸好她现在浑身麻痹动不了,下一秒就被异兽捧回了怀里。 归音不知道它是怎么用两只爪子完成捧这个动作的,只知道在她面具被掀掉的那一刻,老寿星真的上吊了。 这次彻底两眼一黑,疯狗现世。 * 归音清醒后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环视四周,感觉还不如不清醒。 此刻,她正坐在异兽的头顶。不远处,也就是异兽脑门的正中央有一个不显眼的牙印,下面摊开的两只爪子的肉垫处,密密麻麻全是她的齿痕。 抬手摸了摸脸,嘴边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 不是她的。 没等她滑跪道歉,天上雷云再次聚集,好像是劈她没劈够,限时返场来了。 连滚带爬地跑回了之前的位置,再不下去,劫雷就要连人带兽一起劈了。 刚坐下运转功法,就发现了修为不对的地方。 她现在是易筋中期,升段之后竟然直接跳过小等阶。 修仙的等级直接跳到了半步金丹,现在头顶聚集的劫云,竟然是伪金丹的雷劫。 知道不是炼体的雷劫,归音稍微放心了些,就凭顾随风捏造的灵根,这雷劫也不会是什么厉害的。 原本不必放在眼里的伪雷劫,此时却成了她的死亡加速体验券。 她的评价是,不如不升。 事实和她所料相差无几,伪筑基升伪金丹的九道劫雷加在一起没有一道真劫雷威力强,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了丹。 归音看着丹田中这颗坑洼干瘪的金丹还挺高兴的,毕竟留下害她的东西,威力越小越好。 不过麻烦也是有的…… 她结丹之后再次越阶,修为到了金丹中期。 不应当啊,她上次越阶晋升是因为结契,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归音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异兽。 不会吧。 血这么补,难怪待在与世隔绝的地方。 归音捏捏眉心,为自己的性命小小担忧一下。按照伪灵根修为疯涨的程度,不出二十年,她必定会达到元婴修为。 五十岁以下结婴,修仙界有史以来第一人,但是进阶即死。 要不她把灵根拔了专心炼体吧。 归音试探着将手插进丹田,停留不到两秒就撤了出来,自己动手拔灵根有些难度,还是先试试拘灵阵。 归音吸取了眼睛上下拘灵阵的经验,这次在灵根处下拘灵阵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个屁。 灵根被她敲掉了两个角,疼得死去活来,昭示着她第三十六次设置拘灵阵失败。 归音苦中作乐地想,要是能这么一点点把灵根敲碎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可顾随风留下的东西,怎么会让她如愿。 拘灵阵在第三十七次设置成功。 归音长舒一口气的同时有些失望,怎么就没碎呢。 设完拘灵阵,想掏出通讯玉简问问归舟听没听过拔灵根的事,才发现她根本就没和归舟交换通讯玉简。又不死心地拿出霍擎宇那卷,想让他帮忙联系一下归舟,却发现这里半条消息都传不出去。 无奈地抹了把脸,准备回身和异兽道歉,但她跳上异兽的肉垫后,发现上面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 归音开始认真审视周围,企图判断是否进了幻境。 太真了,判断不出,只能借助点别的。 趁异兽不注意,一个转身向岩浆跑去,纵身越步跳了下去。 身后掌风袭来,她被异兽捞回怀里,还被异兽的鼻子顶了顶。 归音用右手顺了顺它的毛,将左手的传送符塞回衣袖。 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异兽对她这么友善,但是她受的心安理得。 她又不是有病,有人对她好还要往外推。 就算是只兽,那也不推。 这里灵气充足,又有异兽庇护,虽然地方不大,但留下稳个境界还是可以的。 要稳的自然不是伪金丹,而是易筋中期。 修为一下子涨的太多不是好事,虚浮的境界就像是纸扎的猛兽,被戳一下就露了馅。 再强大的庇护也不如自己的拳头够硬。 哪怕在岩浆边修炼,归音依旧能忽略周边的一切。 要被烤熟了? 不存在,心静自然凉。 就算现在天道站在她面前,也不能阻止她修炼。 她不知道稳定境界用了多久。 只知道一睁眼,迎面而来的是一条漆黑的鞭子。 被鞭子扫起,归音大脑瞬间宕机,上手捏了捏才发现,这他妈的是异兽尾巴。 她确实准备走,但临别发言还没准备好,异兽怎么就这么着急? 等到异兽的尾巴悬到的岩浆之上,归音才明白这不是要送她走,这是要送她死。 行吧,人家地盘,人家说了算。 归音顺着异兽的尾巴往下滑,滑到末端时还不忘伸手薅了一把毛塞进怀里。 出去之后做个物件带在身上,就这等级威压,妖修遇到了怕是都得跪下。 然后果断松开手,往岩浆中坠去。 她竟然在异兽那黑漆漆的脸上看到了惊恐,真不容易。 归音好心的朝它扬起了一个笑脸,挥手告别。 然后就看到这只异兽朝她扑了过来。 她一个手抖,撕掉了一直放在袖口的传送符。 67 第67章 因果相循 传送通道带来的不适并不会因为境界的提升而消失, 这次除了失重感和挤压感外还多了一种窒息感。 一个易筋期修士会有窒息感,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但归音也没办法,上辈子被割喉扔进垃圾站时窒息缺氧的感觉她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这张长距离传送符的效果未免有些过于好, 归音也不知道她在传送通道中待了多久,或许是一秒钟, 或许是一个月,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门概念,此时她有一种迷失在传送通道中的错觉, 就好像她已经在传送通道里过完一辈子。 归音觉得等她再次见到阳光的时候会喜极而泣。 但好像并没有这个机会。她出传送通道的时候是晚上, 月光倾泻,大片大片的白占据了她的视线。 没等她反应过来, 整个人就砸进了海里。 哪怕成为半条鲛人, 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狗刨的习惯。 从海里冒个脑袋, 抹把脸上的水,动作利落地爬上刚放出来的飞毯。 凭借出色的目力,她望到的远处的海岸,当即操纵着飞毯向岸边飞去。没注意到她坠落的那片海域有几只海兽往大海深处游去。 坐在飞毯上掏出计年器一看, 把她自己吓一跳, 现在距离她被吸进裂缝已经过去一年零四个月。 不是只挨了两次劈, 怎么就过去了这么久? 怪不得异兽要赶她走, 好好的生活被一个陌生人横插一脚, 还一插就是一年多, 现在才赶她走已经算异兽好脾气了。 但她还是觉得异兽最后扑下来的时的神情不对,除了惊恐还带点目眦欲裂。 啧, 可能是忘收房租,有点后悔了吧。 还好跑得快,省下一笔房租。 可惜忘了问它们这个品种的幼崽去哪捉, 她还真挺想养一只的。 归音幻想了一下那番场景随即又泄了气,那可是异兽,是她想养就能养的么。 自修炼起她一共见过异兽这个词两次。 第一次是在天机楼中拿到的那本妖兽大全上,在玉简最末,凌乱的有着一句,异兽是凌驾于人类与妖兽之上的第三种生灵。 第二是在鲛人族的传承记忆中,不过是残缺的。残缺到像是被人刻意抹去后的残留。她也曾试着问皎灵有关异兽的事,但皎灵当时的表情格外茫然,像是从没听过这个词,她便没再问过。 初见时的灵魂震颤并不是来自修为等级的压迫,而是种族血脉的碾压,几乎是一瞬,她便肯定那团黑漆漆连脸都看不清的东西是传说中的异兽。 那异兽虽然脾气挺好,但估计也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话都不愿意说一句。 妖兽修炼到一定品阶都能口吐人言,她不信异兽不能。 拍了拍脸,把这些纷乱的想法赶出脑海,走都走了还想这些有什么用。 再抬头时,即将抵达岸边,虽然看着近,但还是实打实地飞了半个晚上。 天还没怎么亮,就有不少渔民准备出海捕鱼,归音挑了个面善的拦住。 “大爷,这是哪呀?”归音习惯性地挂起笑,却见面前老者噔噔噔往后连退几步。 假笑僵在脸上。真离谱啊,她明明比之前好看,这人跑什么啊? 她的样貌确实令人惊叹,只是这副艳丽的皮囊撑起小孩子天真的笑时,显得诡异非常,特别是这天还没亮的时候,被拦住的渔民以为遇到海里的怪物爬上岸来吃人了。 归音收起笑脸,恢复面无表情,“我是个修士,在海上迷路……” 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见面前须发花白的老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口中求饶,“修士大人饶命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您别杀我。” 这回换成归音被吓得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后连忙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用柳时卿的话说就是,折寿。 她有些无奈,“我只想问问这是哪,没想伤害你。” 老人偷偷瞄了归音几眼,见她真的没有额外的动作,才颤颤巍巍地回答,“这里是东陆西岸。” “离着最大的城镇往哪边走。” 老人指向东方。 归音松开老人,从印记里摸出许久没用到过的银钱,递给面前的老人一锭,“你应得的。” 见老人不接,直接塞进他手里,再次放出飞毯,准备离开。 没想到身后又传来扑通一声,回头发现老人又跪在了地上,眼中满是希冀的泪花看着她,“还请修士大人救救我孙女。” 归音本不想管闲事,下届仙踪会的时间门马上就要到了,她要抓紧时间门赶回接天城。 但她鬼使神差地应下了此事,倒不是被几滴眼泪打动了,而是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去的话会错过很重要东西。 见归音应下,老人是海也不出了,鱼也不打了,带着她就往村子里走,边走边说事情的始末。 “我们世代在海边,靠海生存,千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可从四年前开始,就变的不对起来。”老人脚步很急,边走边回头看归音有没有跟上,“四年前的这个时候,远海的海底翻滚起一片浓黑,持续惊涛骇浪还经常传来咆哮声,持续了三个月。那之后,海兽便不定期地发疯,时不时便会掀翻渔船。” 听老者的描述,归音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四年前,正是皎灵追着她离开大海的那段时间门,难道是那群低阶鲛人在寻找她的踪迹? 那也不对啊,低阶鲛人群在东陆南陆之间门的那片海域,这里可是东陆的西岸,不说隔着十万八千里也没差多少。 “有人说是我们常年捕捞引起了海里的妖兽不满,是在惩罚我们。” 归音不着痕迹地翻个白眼,妖兽和普通海兽的划分比人类和妖兽的差距都大,它们怎么会去管普通海兽的死活。 “这话是谁和你们说的?” “城里的一位修士大人。” “他想让你孙女去喂妖兽?” “原本是放些牲畜下去,但牲畜放下去也不见效果,他便说要用人去祭祀。”老人叹了一口气,“和我孙女一样被选上的还有其他十七个小姑娘,家里人泪都要流干,也无可奈何。” “既然那人的第一个方法不管用,你们为什么还信他第二次?” “那可是修士大人啊,一定会有办法的。”老人念念叨叨的,说起修士还带着几分敬畏。 归音算是看明白了,凡人对修士的态度是敬畏又迷信,修士不信神佛,导致修士有一种天道第一老子第二的想法,说到底就是欠揍。 “你请我回去可以,但我可不会按你的想法解决问题。” “我……”老人挣扎一番,最后咬咬牙,“只要您愿意救人,怎么都行。” 归音还没踏进村子,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按声音大小判断,应该是半个村子都聚在一起哭。 “都哭什么哭,你们是为了所有人,为了子孙后代的幸福生活,你们应该感到荣幸。” “既然是荣幸,不如拿你去填海,如何?” 归音进村第一眼就看到了大榕树下坐着的十八名身穿鲜红嫁衣的女子,旁边是她们的家人,有几个甚至哭的不成人样。 站在她们面前指手画脚的是一名身着锦衣的修士,筑基中期修为。 锦衣修士上下扫了归音几眼,“不知这位道友有何指教?” “谁是你道友?”归音越过他,上前扯下一个女孩的盖头,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女孩红肿的双眼和脸上的符文,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你做什么?”锦衣修士指着归音向周围人喊道,“你们还想不想以后有消停日子,赶紧把这个捣乱的人赶走啊!” 周围人虽有哄乱,但脚步却没有移动半分。 无他,插手的归音也是个修士,他们惧怕锦衣修士的同时也同样惧怕归音。 “转寿符?”归音松开女孩下巴,一步步逼近锦衣修士,右手抬起拘成爪状,“用活人增寿?” 锦衣修士只觉得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随着归音的手越抬越高,锦衣修士双脚逐渐离开地面。 没等他开口辩解,就听清脆的‘咔嚓’一声,他的头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曲着。 归音让半空中的尸体自由落体,手上结印,随着一声分不清方向的惨叫,锦衣修士元神离体不到一息,便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只有带归音来的那位老人和他孙女抱头痛哭,其他人看着坐在榕树下的女孩都畏缩的不敢上前,有几位中年妇人想过去抱住自己的孩子,被身边的人一把拽了回去。 “修士大人,您杀了李修士,我们这要怎么收场啊?” 归音吹了吹手上不存在的灰,“关我屁事,我是来寻仇的。” 这群人中虽然有想要救人的,但更多还是希望用这十八位少女的性命换个安稳。 安稳?他们配吗? 归音瞥了眼说话的人,那人被她看得低下头,很快便隐没在人群中。 嘴角挂起讽刺的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村子。 既然那群鲛人在满世界地找她,那她刚才落到海里应该会有妖兽去通风报信。 归音现在庆幸那群只是低阶鲛人,连化成妖修的资格都不够,不然她这一路上说不定要平添多少麻烦。 没等她走远,便听到后面传来一声,“修士大人等等我。” 村口追出来个穿着红嫁衣的姑娘,带归音回来的老人还在她后面跟着,让她慢点跑。 看这一老一少追得挺不容易的,归音缓了脚步,“什么事?” “大人,您能带我和爷爷一起走吗?”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带着一身的冲劲,敢想敢说。 “不能。”归音不知道自己哪里像个好人,竟让小姑娘起了这样的念头。 “我能给您做饭洗衣,我爷爷还会抓鱼,带上我们吧。”说着还大着胆子上来摇了摇归音的袖子。 ……好巧啊,我既不用吃饭,也不用洗衣服。 可能是归音看女孩的时间门太长,老人连忙上前拽回女孩的手,“修士大人您见谅,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归音抬头看到村口那些鬼鬼祟祟的身影,便知她走后,这一老一少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即从印记里掏出一把椅子坐下,又拿出计时器看了一眼,“半个时辰收拾东西,我在这等你们。” “谢谢修士大人。”女孩拽着还没明白的老人往村子里跑去。 归音垂眸把玩着手中的计时器,她竟然也入了这因果之中。 68 第68章 输人不输阵 归音倒是想的开, 入了便入了,有什么果她都接着便是。 她出现在东陆的消息传回那些妖兽耳里后,它们也不至于再在海里抽风, 操纵海兽袭击渔船。 不过她并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村子里的人,就让他们在恐慌中活着吧。 计时器没走上半个时辰,一老一少就背着包袱站到她面前。 行李很少,少的不像是要永远离开。 女孩把大红的嫁衣换成平日穿的粗布短打, 脸上画的符也洗掉了,圆圆的脸蛋上是甜甜的笑。 归音收起椅子,在印记里找合适的飞行法器,就见一道红影在她视线的边缘进进出出。 她抬头看去, 红影原本迈出来的脚嗖的一下就缩了回去, 也不敢再抬头看她。 是那个被她扯掉盖头的女孩。 圆脸女孩顺着归音的视线看过去,也发现了那个还穿着嫁衣的女孩,她又回头看看归音的表情, 跑过去把那个女孩也拉了过来。 女孩抬头看了看她的脸色, 嗫嚅道, “修士大人。” 归音看着她被揉得皱皱巴巴的衣角,也不想为难她, “你家里人同意吗?” “她娘海难没了, 舅母想拿她换钱。”圆脸女孩说起这事有些愤愤不平。 “修士大人,您带我走吧,我可听话了。”女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对上归音的视线,又很快把头低了下去。 归音抿了抿唇,“你不用听话,我带你去新的地方, 你能靠自己活着。” 女孩听到归音愿意带她走,刷地一下抬起头,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归音扬手,一件纺锤形的飞行法器落在地上,外面看上去有一间房子大小,“上去吧。” 等三人上了飞行法器,归音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村子,转寿的另一人并不在村子里,可能还会有下一次,但这种事还是交给修士联盟吧。 纺锤形法器外面看着大,实际里面更大,三人各自挑了间房,归音便没再管过。 这件法器是灵石蓄力,她调整好前进方向就坐到一旁用通讯玉简给霍擎宇发消息。 「在?」 霍擎宇好像通讯玉简不离手,她消息刚发出去,就有了回信。 「!!!你果然没死!」 「盼我点好。」 「你在秘境里失踪后一直没消息,队长快急疯了。」 「我忘记和他交换通讯玉简,你帮我和他说一声,我还活着,回东陆了。」 「现在通知不了,他进秘境了,我先把消息给他发过去,他出来就能看到。」 「他怎么这么快又进秘境?」 「不知道,反正他回来之后就疯了一样的修炼,玄衍宗上至早他几届金丹修士,下至刚入门的炼气弟子都害怕他。」 「你先把消息发过去吧,我这次找你是别的事。」 「你说。」 归音想告诉他有修士帮人转寿,却突然想起还不知道那个村子叫什么。 「等我下,我去问问这个村子叫什么。」 归音放下玉简,没等起身就见穿着嫁衣的女孩从房里走出来,飞行法器上什么都没有,女孩连脸都没法洗。 归音朝她招招手,“你们村子叫什么?” “潼鳞村。” 得到准确地名,归音便给霍擎宇发了过去。 「东陆西岸潼鳞村,有修士用活人转寿,人被我杀了,源头没找到。」 「我去转达。」 看着通讯玉简暗下去,归音也将通讯玉简收了起来,一抬头,发现女孩还在她面前站着,归音没让她离开,她也不敢离开。 “坐。”归音将身旁的椅子拉开,“你叫什么名字?” “韶新瑶。” 刚才还没觉得,现在四周安静下来,再听女孩的声音总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 “你抬头。” 女孩低着头,说什么都不肯抬起来。 归音没办法,只能再次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果然韶新瑶黑色的瞳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浅色。 “你……” 没等归音把话说完,圆脸女孩就推门出来了。 看着韶新瑶乞求的眼神,归音终究是没把原本要说的说完,“你去把脸洗了,再把这身衣服换下来。” “没有衣服,也没有水。”归音松手后,韶新瑶很快就又把头低下去。 归音本想从印记里找一件让她先换上,翻了半天才想起来,她的衣服全是皎灵做的,上面有神识烙印,其他人根本穿不了。 她揉着太阳穴,面色有些不好看,不知是因为没找到衣服还是又想起皎灵。 一时间她失去探寻韶新瑶身世的兴致,朝她捏了一个除尘诀,不再追问。 “我也没有能让你替换的衣服,等落地的时候再去买吧。” 说完,将一大堆食物和一缸干净的水放在桌子附近,找了间没人的房间进去了,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盘一下最近这些事。 她知道逃避解不是决问题的好办法,但她真的不太想面对皎灵消失这件事,更何况就算她面对了也没什么用。 他一个洞虚期都解决不了的事,难道要靠她一个易筋期来解决么? 归音拍了拍自己的脸,关心则乱,她根本无法冷静地思考。 真要她放弃不去想,还多少有点不甘心。 叹了口气,从印记里摸出零碎的布料,准备缝个护腕,把异兽身上薅下来的毛缝进去。 现在也就缝点东西能让她暂时冷静下来想点别的。 先是海兽发疯袭击渔船这件事。 一个低阶鲛人族群真能在东陆海域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么? 还是说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惹到了什么庞然大物。 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暂时不会上岸,不然也不会还在海里摆龙门阵。 沿海的人类和海里的妖兽千百年来一直互不干扰,也不能说完全不干扰,韶新瑶就是人类和妖修的混血,听她声音,十有**也是个鲛人妖修。 不是说人修和妖修的后代很少见么,怎么这么少见的都能被她遇到,还是说她命犯鲛人。 护腕的最后一针缝完,鲛人的事也被她放到了一边。 比起这些有的没的,她还有要紧的事和难办的事。 一是给她开着死亡倒计时的灵根,二是顾听白潜龙戒里顾随风的另一抹分神。 灵根的问题好处理但要紧。等到仙踪会结束跟归舟一起去玄衍宗问问慕浮生有什么办法。能用天材地宝代替灵根是最好。就算没有,要做的也无非就是拔掉灵根,专心炼体。 难办的是顾随风的分神,也不知道顾听白能不能斗得过。 她敢肯定,那老东西绝对还有别的事没说,但是问题不大,她也瞒下了许多。 比如她是个体修,再比如顾听白一点伤都没受。 她那时捏碎的不是顾听白的命牌,而是她参加试炼小会的腰牌。 稳赢的局面,根本没必要动嘴以外的东西。 希望顾随风真的被怒气冲昏头脑,去夺顾听白的舍。一个虚弱的大乘期修士的分神之一,一个拥有大乘期修士根骨的后起之秀。 啧,想想都刺激。 要是夺舍成功,那么顾随风便是和她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再见面不死不休。要是没成功,顾听白对他戒备心猛涨,他以后要想再搞些小动作可是难了。 归音想着便笑了一下,将护腕绑在右腕上,但怎么看都觉得太过扎眼,护腕和她整体画风完全不搭。 犹豫再三,还是将新鲜出炉的护腕收在了印记中。 接天城总不会有什么妖兽侵袭的事吧。 纺锤形飞行法器没什么防御功能,就是飞得快。从东陆西岸到位于东部的接天城只用了半个月时间。 圆脸女孩那爷孙俩留在另一处沿海渔村。老人年纪大了,靠海生活一辈子,剩下的年岁也不想离开大海,归音便给了他们一些银钱,就算无法再出海,也足够他们衣食无忧。 她本就是想把他们带离潼鳞村,既然他们有想去的地方倒也省事。 站在接天城西门外,归音突然生出一种游子归乡的感觉。 深吸两口气,带着韶新瑶朝西门走去。 十年时间,城门守卫不知道已经换过多少批,新的守卫早就不认识她是谁了。 更何况她身后的韶新瑶还穿着大红的嫁衣。 两人没什么意外地被拦下。 没等守卫开口,归音便将路引递了过去。 守卫看了眼她的路引,又眼神奇怪地打量了她两眼,最后还是将两人放行。 只不过在错身的时候守卫低声和她说了句: “速去柳家。” 归音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带着人进了接天城。 给韶新瑶找了间客栈住下后,没多做停留,直奔柳家。 柳家是接天城的庞然大物,让城门守卫注意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为什么让她速去柳家,是柳时卿嘱咐的?还是柳家出了什么变故? 柳家大门紧闭,连个看门小厮都没留,四周也是静悄悄的。 行人纷纷避开,但望着柳家的大门眼中却有遮不住的好奇。 归音本想翻墙进去,但想想感觉不太好。 既然是来撑场面的,那就要正大光明地进去,而且声势越大越好,输人不能输阵。 于是她抬脚把柳家大门踹掉了。 69 第69章 这个逼装得怎么样 也不知道柳家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门被卸掉都没人出来看一眼。 归音又看了门一眼,才往里面走去。 希望柳家现任家主不要太生气,如果一定要生,这笔账也得算到柳时卿头上。 当初柳时卿没少带她来柳家乱窜踩点, 她都不用过脑子, 抬腿就能走到花厅。 不过今天柳家的客人未免也太多了点…… 看来她踹掉大门的动静并没有传到这, 花厅内的人不知道正对着谁在义正词严的指指点点。 “迎仙居的守楼人已经失踪多日, 你们柳家既然找不到修士接替守楼人一职,不如尽快从各家推荐来的修士中选一位,我看段家推举的这位金丹修士就不错。” 上一届仙踪会时守楼人因为替她背锅和通天阁守楼人打了一架,重伤闭关,通天阁守楼人更是直接陨落, 导致通天阁的主家段家还乱了一阵。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守楼人失踪这事居然轮到了迎仙居。 不过当初通天阁重选守楼人柳家可没横插一脚。 她的想法和屋内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只听一个冷肃女声,“段文轩, 当初你那一脉出事, 我柳家可没落井下石。” “柳家主这话说的不对,柳家是没落井下石, 但你那好弟弟柳二可是没少出力。” “我也没少出力, 不如来问问我。”归音人还未进花厅,声音便先传了进去,“看来当初给段大少的教训还不够深刻,才短短几年, 就又敢来闹迎仙居的事。” 屋内数十人看着不请自来的归音,眼神中带着些许疑惑,不是说柳家请不来修士坐镇么。 “你是?” “你妹妹活到现在了吗?”看着对面人黑下去的脸色, 归音笑的挑衅,声音也是轻飘飘的,“看来已经死了啊。” 归音和段文轩那一脉的关系已经不能说是相看两厌,只能说是不死不休。 他们当年谋夺归舟根骨,算计归舟的修仙路,企图把他碾进尘里,一桩桩一件件数不胜数,归音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把他们吊在城门口鞭尸。 这事闹得很大,最后还是以她当选扫楼人,段文轩那一脉在家族斗争中落败作为收尾才告一段落。 没想到他们那一支还有翻身的机会。 “段文嫣可是没那么好的命活到现在,哪怕药王谷的人给她续命也没活下去。” 熟悉的声音从归音身后响起,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柳时卿。 一条胳膊搭上她的肩膀,两人熟稔得不像十年未见。 柳时卿用另一只手拔出了归音腿上的匕首,“人不认识,刀总认识吧,你可是差点死在这把刀下。” 归音当年确实只差一点就把段文轩割喉,最后惜败与身高。 “归、音!” 听着段文轩咬牙切齿地喊着她的名字,归音嘴角的笑勾得更大,“活够了吧,我来送你上路了。” 接过柳时卿手中的匕首,闪身出现在段文轩身后,匕首随手一滑,一颗圆滚滚的脑袋落在的地上。 她下手之快,让在场的其他修士都没反应过来。 揩去嘴角的鲜血,转向在场唯一那名金丹修士,“带上这两段垃圾,回去告诉段家,当初的账,我归音会一条一条和他们算清楚。” 说话时还踢了踢脚下段文轩的尸体。 “别朝着别人的东西伸手,小心没命。”视线扫向在场的其他人,“诸位听懂了吗?” 纵使在座之人不乏修士,也没人敢问半个字。 柳家的仆从训练有素地清理着花厅里的血迹。 看着柳时卿倚在门框上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归音扬扬眉,像是在问‘这个逼装得怎么样’。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柳时卿才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扔到她脸上。 “好好擦擦,我晕血。” “太慢了。”随手掐了个除尘诀,想起什么似的和柳时雅说,“我刚才把你家大门踹掉了,你看着修一下。” 柳时雅朝归音摇摇头,“无事,你和时卿去叙叙旧吧。” 看着花厅里最后一个人离开,归音转向柳时卿,“回家?” “回家。” 接天城那个不大的小院子,是他们四个人的家。 慕浮生给的那颗驻颜丹效果不错,柳时卿现在模样和她离开接天城时没有半分差别,只不过眼中偶尔的成熟,与他的模样不符。 但也只是偶尔,大部分时候,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小院里的一切都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只不过院子里洒扫的人已经换了一批。 “也是育幼院里的孩子,年纪还小,我就暂时招揽到这了。” 归音往摇椅上一躺,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舒服的不能再舒服,“还是家里的感觉好啊。” 柳时卿躺在她旁边的摇椅上,歪头看她,“你脑子好了?” “我什么时候脑子不好过,我那叫记忆恢复。” “行,记忆恢复。”柳时卿扭过头,正面朝天开始闭目养神,“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这不是回来就开始我的复仇大计了么。” “也用不上什么复仇大计了,段文轩那一支就剩他一个健全人,你今天这么一威胁,怕是坟里的都得被挖出来扔喽。” 归音本以为段文轩那一支触底翻身,没想到还没翻过来,“仔细讲讲。” “让我想想从哪开说。”柳时卿晃着摇椅,吱嘎吱嘎响着。 “一会去挑四张新的摇椅,十年了,你柳二少也不换张新的,就这么吱嘎吱嘎地用。” “别打岔,我正想着呢。”柳时卿那边的吱嘎声没断,归音这边的吱嘎声也响了起来。 “你走之后第三年春天,有一群不知道哪来的修士找上了门,把当时正待在段家客栈里的段文嫣杀了。”柳时卿像是不太愿意说这段,声音低低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已经不成样子了,她爹娘见到后就疯了,段文轩想报仇,结果把自己搞得妻离子散,他们那一支也就此凋零。” “寻仇?” “不是,是误杀。”柳时卿睁开眼和归音的视线对上,“她被当成了你。” “那群修士想要杀我?”归音眉头皱起。 那个时间正是她给凌翼护法的时候,难道是试炼小会的人? 不可能,那些人怎么可能只凭借一个名字就找到接天城,再说她当时身形矮小,是还未发育的孩子模样,他们只要不瞎就不会把段文嫣认成她。 “我也是后来听许飞渊说才知道的。” “他回来过?” “回来过两趟。”柳时卿又把眼睛闭了起来,“第一次回来问你是不是跑出去修仙了,没过多久就回来告诉我这事。” “和归舟有关?”能把这几件事连在一起的也只有归舟了。 “当时归舟正在闭关筑基,他们宗门有人嫉妒归舟修炼之快,便想扰乱他心境。” 她不用想都知道归舟的处理方式,“他动手把人全杀了。” “归舟动手之后被关了三年禁闭,也不知道仙踪会时能不能回来。” “他出来了,不过又进秘境了,能不能赶上仙踪会回来一趟还不一定。” “你们见过了?” “秘境里见到了,但我当时出了点意外,提前分开了。”归音抿了一口茶,“跑题了,往回拽拽,迎仙居守楼人怎么失踪了?” “不是失踪,是死了。”柳时卿叹了口气,“发现的时候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只留下了这块石头。” 柳时卿从怀里摸出一块石头抛给她。 归音一接,乐了。 留影石,这不巧了么。 “睁眼,请你看戏法。” 灵力注入留影石,一道影像浮在了两人面前,里面是两个人在说话。 “左面那个就是迎仙居守楼人,你没见过他,不认识很正常。”柳时卿指着影像里的人给归音介绍。 归音看着影像里另一个人挑了挑眉,“我确实不认识守楼人,但我认识另一个。” 真是无巧不成书,影像中和守楼人交谈的那个,正是当年仙踪会入住迎仙居的那位独行的金丹修士,还帮她解决过一个小麻烦。 留影石中,守楼人在这位独行修士离开后,捏碎了自己的金丹,搅碎丹田,震断心脉而死。 “所以今天才会有这么多人上门让柳家挑个新的守楼人?” 柳时卿闭着眼点点头,“城主还没发话,这群人倒是像闻到肉味的豺狼,一窝蜂地扑了上来。” “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这不是回来了么。” 归音支起身子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柳时卿又在打着坑她的主意,“你又坑我。” “好音音,再帮我一次。”柳时卿语气懒散,一点求人的诚意都没有。 “就这一届,下个十年我可不一定在哪。”归音躺回摇椅上,“你刚才说药王谷帮段文嫣续命?” “嗯,你走之后他们来了一次,大摇大摆的,生怕别人不知道。” 归音的眉头一点点地皱起来。 药王谷和段家早有联系,那段家知道归舟根骨好的这件事会不会也是药王谷透露给他们的。那当初药王谷招揽归舟怀的是不是也打着夺取根骨的主意? 他们为什么会盯上归舟?归舟当时只是一个刚从育幼院出来的少年,有什么特别之处? 望着接天城湛蓝的天空,最近想不明白的事好像特别多。 70 第70章 你在教我做事? 伴随摇椅的嘎吱声, 归音享受着久违的平静,但在柳时卿将要睡着的时候, 猛地坐了起来。 柳时卿被归音的动作惊醒, 翻了个身,“干嘛一惊一乍的。” “我把带回来的人忘在了客栈里。” “来接天城讨生活的?” “嗯。”归音站起来就准备往外走。 “你知道要怎么去城主府入籍吗?”柳时卿撑着脑袋,一脸闲适地看着她。 归音脚步顿住, 她还真不知道。 “一起吧, 处理完刚好去缘柳馆吃个晚饭。” 缘柳馆是缘柳客栈下设的两间门酒楼之一。 “你现在还负责客栈经营?” “原本除了客栈还有些别的,但为了迎接仙踪会,都分出去了。” “走吧。” “这么急?”柳时卿赖在摇椅上不想起来。 归音单脚踩上摇椅,晃着哼哼唧唧就是不肯起床的柳时卿, “现在已经快四月了,我这个守楼人才到位,扫楼人怕不是影都没有, 你还不急?” “要不你……” “想都别想。”归音无情地拒绝了他异想天开的想法。 柳时卿不情愿地爬起来,跟着归音往外走,“那就先带人入籍, 然后去买摇椅, 再然后去吃饭,明天开始找冤大头。” “你倒是也不必说得这么清楚。” 两人到韶新瑶入住的客栈楼下时, 她正趴在窗口望着街面, 看到归音后兴奋地朝她招手。 归音点点头, 和柳时卿一起进了客栈。 自从两人进了房间门,韶新瑶的眼睛就不错地盯着柳时卿。 柳时卿人模狗样地笑了笑,往后一步,退到了归音身后,还怼了怼她的后腰。 归音面上没有露出分毫, “走吧,带你去城主府入籍,接天城的规则城主府的人会教你。” 接天城所有事项均在城主府办理,只不过开门朝向不同,事项不同。办理百姓琐事的门朝西开着,击鼓鸣冤的门朝北开着,与商有关的门朝南开着,东门只有大型庆典时才开,比如仙踪会。 把人送进城主府西府衙,柳时卿跟进去嘱咐几句,出来就看到归音懒懒散散地倚在门口的石狮子上。 “刚才被小姑娘看的害羞啦?” 柳时卿摇着扇子,“我害羞个屁,我都能当她爹了。” 他这么一说,归音才想起来柳时卿也已经二十九岁。 这十年她有在摸爬滚打也有在闭关,感觉时间门飞快,但柳时卿却是实打实一秒不差的过了十年。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当爹?” 柳时卿也懒散地靠在石狮子上,“我连媳妇都没有,当的哪门子的爹。” “柳家没让你成亲?” “你们给我撑腰,他们哪敢和我提条件。”柳时卿轻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柳家,还是在笑他自己。 “你不会有喜欢的人不好意思说吧。” 柳时卿一哽,半晌才接话,“喜欢有什么用,这辈子不可能在一起。” “想开点。”归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我道侣,连个人都不是,现在还下落不明,我不比你惨。” “你哥知道了不得把他揪出来打一顿?”柳时卿都能想到归舟气疯的表情,嘿嘿嘿地笑出了声。 “我哥还不知道。”归音摆摆手,承认了归舟确实动过想打皎灵一顿的心思。 “他不在了你怎么办?” 归音朝柳时卿翻了个白眼,感觉他是在问废话,“活着呗,我还能因为他不见了就去死啊。” “你都不难受的吗?”柳时卿望着归音的眼睛,想在她的回答中找到自己的答案。 “难受啊。”归音点点头,“但我不能为了他就把自己困在那方寸之间门。我求大道,只能做过客的也不必强留。” “行吧,你洒脱。” “和我学学,” “和你学。”柳时卿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带着些许的如释重负,“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 笑过后很快隐藏起情绪,“你还会不会再找新的道侣?” “不知道,但是暂时不会。”归音看着手腕上的印记,啧了一声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那重逢之后你发现他不仅失忆了,还准备娶别的人怎么办?” “我识字的第二周就不看这种无聊的话本子了。” “闲着也是闲着,先想想最差的发展。” “这就算最差了?” “他不记得你,还不爱你了,这还不是最差的?” 归音差点笑出声,“我什么时候要靠爱活着了?” “那你说最差的发展是什么?” “他站在我的对立面,想阻止我要做的事,而我想要继续只能杀了他,这才是最差的吧。” “懂了,死你手里是最差的。” 归音耸耸肩,没否认他的说法,她的认知中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两人街溜子一样倚在城主府门口的石狮子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往来行人中有的认出柳时卿,不由得都看两眼。 感受着身上一道道火辣辣的目光,归音扯扯嘴角,接天城居民八卦的心思是一点没变。 “你太显眼了。” 听归音这么说,柳时卿怪叫起来,“你摸着良心,咱俩现在谁更显眼。” “你。”归音死不改口。 “他们看我都看了三十年,早没新鲜劲了。明显是你更显眼。” “我在街上乱窜了那么久,怎么会是没出现过。” “光看脸就能认出你是谁的有几个。” “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哼,你就算烧成灰我都能认出哪一堆是你。” “怎么认?” 柳时卿用折扇遮着嘴,“你那一堆一定比别人大。” 归音回了他一个白眼。 没等两人继续聊下去,韶新瑶已经拿着暂留户籍出来了。 “城主府会给你提供住处和工作,接天城里也不会有人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好好活下去吧。” 归音交代完便想和柳时卿直接离开,没想到一直不肯同她多说一句话的韶新瑶反倒叫住了她。 “大人,他是你的新伴侣么?” 归音看着韶新瑶眼中的探究与些许的敌视,没忍住开口,“和你有关系?” “鲛人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 “你在教我做事?” “我不是,只是…只是……”韶新瑶只是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归音抱着胳膊,看着面前小姑娘涨红的脸,终究是没说别的。 倒是柳时卿,恶趣味上头,过来挽住她的胳膊。 “音音,走啦,我们还要去买新家具呢。” 归音也没拆穿,跟着柳时卿就走了。 等走远了,柳时卿才松开手问,“她是谁啊?” “半路捡的可怜人。” “你这么好心?” “她是个半妖,留下观察观察。” “混的什么?” “人和妖修。” “这也看不出来啊。” “她有一半鲛人血脉,仔细看能看到她眼睛里有蓝色,会让人不知不觉就听从她的话。” “那她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是很危险。” “不会。” “你确定?” “半妖天资极佳,仙踪会之后就会被宗门带走。仙踪会之前有我在,你害怕个屁。” 归音和柳时卿聚在一起只剩两个字——吵闹。 两人在木匠那挑了四张新的摇椅,让他们送到了小院。 安置好之后归音准备去看看陆大夫,被柳时卿拦了下来。 “陆大夫前些年离开接天城做了游医,一直没回来过。” “许飞渊师父回来过吗?” 柳时卿摇头,“齐铁匠没回来过,周老板也没再出现过,铺子租期到了之后就易手了。” “齐铁匠都没回来,周老板怎么可能回来。” “你也遇到过他们?” “那倒没有。”看着柳时卿一脸疑问,归音解释道,“他俩是一对啊,你别告诉我这么多年你没看出来?!” “我倒真没往那方面想过。”柳时卿摸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吃饭去吧,明天开始招工了。”这回换成归音拽着柳时卿走。 出门在外十年,归音不得不承认,缘柳馆的饭真的是最好吃的。 看着归音捧着饭碗一脸幸福地看着桌子上的菜,柳时卿忍不住吐槽,“你几年没吃过饭了,你看这桌菜的眼神比看我还亲切。” 归音还真的数了数,“大概三年多吧。” 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抬头就看到柳时卿惊恐的眼神,归音知道他是想偏了,不紧不慢地把菜咽下去,解释道:“修士筑基之后辟谷不再进食,我现在吃东西单纯是因为我想吃。” 柳时卿长舒一口气,拿起碗筷,“吓死我了,你要是真的三年没吃东西,这一趟回来不得把我吃垮。” 归音没理他,继续往碗里夹着菜。 “对了,我跟你分享个好消息。” “它最好是个好消息。” “对面通天阁的扫楼人也没选出来” ‘啪’的一声归音手里的筷子折断,柳时卿连忙从筷筒又抽出一双筷子递给她。 “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这不就是员工没招到,还得和人家抢人吗?” “还好吧。”柳时卿眼神飘忽,“总比上一届要好。” “请问好在哪呢?” “首先,守楼人没重伤,其次,扫楼人不一定是个傻子。” “……有扫楼人候选人么,明天带来我看看。” “没候选人,没章程,唯一的优势是你能打得过对面的守楼人。” 归音:“……” 柳时卿,你又坑我! 71 第71章 我和死人没那么多话要说 归音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嗑着瓜子, 觉得再没什么日子能舒服过现在。 大门被猛地推开,‘梆’的一声撞到墙上又弹了回去。 “归!音!”柳时卿真的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两个字,“迎仙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你还有心思在这嗑瓜子。” 归音把瓜子从左手换到右手, 回答的不紧不慢, “真的吗?我不信耶。” 柳时卿一屁股坐在了归音旁边的摇椅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灌下去, “说吧,后手是什么?” “韶新瑶。” 柳时卿一听归音真的有准备, 当时就躺下了, “你早说你有后手,我也不至于累个半死从东城跑回西城。” “你就是缺少锻炼, 等仙踪会结束,我看着你吃一颗效果特别好的洗髓丹。” “有多好?” “差点让我疼死。” 柳时卿婉拒了归音的提议,并再次把话题拉回迎仙楼, “你怎么知道韶新瑶会收拾那堆烂摊子。” “小姑娘都直接把野心两个字写到眼睛里了, 就你瞎看不见。”归音把手里的瓜子分给柳时卿一半,“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就会不停地往上爬,迎仙居现在这么大个烂摊子, 不正是她证明自己的好时机, 她是不会放过的。” “所以你选那个一根筋当扫楼人,就为了给她证明自己的机会?” “那叫赤诚之心, 本性不错, 就是脑子笨了点。” “不对不对不对。”柳时卿握着瓜子疯狂摇头,“你不是说韶新瑶会跟着宗门去修仙吗?她在这证明自己有什么用?” “她要去修仙,耽误我现在骗她打白工吗?” “……归音,当个人吧。” 归音抬头, 颔颈之间的鳞片浮现,“有点难,准确来说我现在不算人。” “你怎么还变异了呢?” “和妖修结契后的正常情况,莫慌。”归音拍下柳时卿跃跃欲试想要拔鳞片的手,“我自己长的,拔了会疼。” “你真不去迎仙居看看?” “不急,等仙踪会真的开始了再去。” 门虽然大开着,来人还是很有礼貌地敲完门在外面等候。 “修士归音,城主有信给你。” 西城巡卫队送完信便离开了,归音倚在门边顺手拆开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回头朝柳时卿说,“帮我去城主府交一下罚金。” “你干什么了?”柳时卿凑过来看她手里那封信。 “我去山里河谷练刀,把山劈了一半。” 练刀的同时顺便去看看当年有什么遗漏的。那时她眼界不够,太多东西都看不出,如今再看当时她真是错得离谱。 别的不说,就说当年河谷里的那些大坑,那种程度现在的她抬抬手都能搞出来,怎么会是大乘期的手笔,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御虚阙的修士。 他们之间的争斗必定是在别处发生的,不然半个东陆都得被毁。 是皎灵说过的大乘期的空间吗?一方天地? 再说顾随风明明可以凭他自己把潜龙戒送到顾听白手里,为什么要赔上一半资源经她一遍手。 那道分神没说实话,她身上肯定有顾随风觊觎的,所以他才要将一道分神留下。 他明知道凭她的本事修炼千年都毁不掉那具尸体,才那么放心大胆地让她收尸。 就算她把尸体一并交给顾听白,那道分神也可以附在玉坠之中。 真是好算盘。 可他到底想要什么? 归音有种预感,顾随风还会找上她。 思绪即将越坠越深,柳时卿的咋舌声把她拔了出来,“你真是要掏空我钱袋子啊。” 说着从归音手里接过那封信揣进怀里,转头往他那间屋子里走。 走了几步发现归音没跟上,还不忘喊她一声,“愣着干嘛,进来搬银钱啊。” 归音一步三晃地跟着柳时卿进屋取银钱。 倒也不用真的搬几个箱子过去,一个小储物袋就能解决。 柳时卿带着她去城主府交罚金,顺便问了下今年仙踪会流程有没有变,再有三天,仙踪会正式开始。 大部分宗门都已经到齐。可惜玄衍宗和问天宗里并没有她熟悉的面孔,霍擎宇那边也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交完罚金的两人开始在街上闲逛。 大街上张灯结彩得很是热闹,归音太久没感受过人气,哪人多往哪钻,还得靠柳时卿拽着,才不至于走散。 所以在柳时卿松开她衣袖的第一时间,归音便感觉到了,反手抓住即将被人流带走的柳时卿。 “怎么了?” “有人撞了我一下,手一麻就松开了。”柳时卿指着自己的手肘,满脸无奈。 归音看着柳时卿指着的地方皱了皱眉,怎么会刚好撞在哪? 她可不信什么巧合,当即决定打道回府。 两人刚从人堆里挤出来,就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站在街角,倒不是对这人有多熟悉,而是她背后的那把大刀,属实太有记忆点了些。 归音和柳时卿对视一眼,虽然没说话,但交流已经完成。 ‘巧合?’ ‘做梦呢?’ ‘演一段?’ ‘演!’ 两人瞎了一样,大摇大摆地从那人身旁路过,连余光都没给一个。 最后还是那人没沉住气,叫住了他们俩。 “归音,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遇到了。” 柳时卿转过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你是?” 归音垂着眸子,眼底翻涌着暗色。 为什么一定要来接天城搞事,真的是……烦死了。 女人脸上出现一丝尴尬,但很快遮掩下去,“我是酆戾,刚才去客栈找你们,结果你们不在。” 柳时卿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们确实不在客栈,而且我们现在要回家了,下次有时间再聊。” 说完拉起归音的袖子转身就要走。 “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下次再说。” 柳时卿拉着归音跑了飞快,只剩酆戾一人在原地傻眼。 等回家关上大门,柳时卿才松了一口气,这可是什么天降横祸啊。 柳时卿倚在门板上,边喘边问,“找你寻仇来了?” 归音抬起头语气出奇的平静,“这十年没见过。” “那她是怎么一眼就认出你的?” “是啊,她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我的。”归音的语气轻轻柔柔,像是在问柳时卿,也像是在问自己。 柳时卿咽了口口水,总觉得事情在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但她下一句话就恢复了正常语气,“放心,我不在仙踪会期间动手。” “什么时候动手都行,但是你打得过她吗?我记得当初她走的时候修为就挺高的。” 归音把袖子从柳时卿手里撤出抚平,“别担心这些没用的,我现在能打三个她。” 为了不让柳时卿以为她在夸大其词,归音还特意往少了说些。 酆戾现在是筑基中期武修,她是易筋中期体修,但加上她手里的法器符篆,十个酆戾绑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为什么要来找你啊?” “有人找死,送她上路便是。”归音说完迈步走回了房间。 柳时卿叹了口气,又摇摇头,惹谁不好,惹这个小祖宗。 嗯……他还是去问问归音准备在哪动手,用不用他来处理尸体。 酆戾有些魂不守舍地回了客栈,不过她所在的宗门到接天城的时候迎仙居已经没有空房了,她们宗门现在住在通天阁。 关上门后还不忘下一道隔音结界,才开始对着屏风自言自语,“那人真的是归音?她当年明明没有灵根,怎么可能结成金丹?!不对,这才十年,她怎么会到金丹修为。” 屏风后传出一道男声,“我早就和你说过,她和鲛人结了姻缘契才会修为暴涨。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也会让你同她一样。” “可她已经是金丹了,我根本打不过她。” “不需要你杀她,你只要把她引去无念崖即可。” 见酆戾还在犹豫,屏风后的声音开始火上浇油,“你想一辈子被人压一头吗?你不想和她一样一飞冲天吗?” “不用说了,我答应你。”酆戾扬起的脸上早没了犹豫的神色,“我给你做事可以,你也要让我看到你的本事。” “这是自然。”屏风后的东西笑了一声,“我现在就将你我神识相连,你会立刻感受到金丹期的神识。” 酆戾将绕到屏风后,房间的浴桶里竟躺着一只浑身疤痕的低阶鲛人。 “外放神识,不要抗拒我。” 哪怕这只鲛人的脸全毁了,归音也能一眼认出,这只鲛人就是当年在海上追逐她的其中一只。 归音记仇,绝不会忘。 “你是什么时候把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柳时卿坐在归音房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半空中一道淡金色光幕空悬着。 归音手撑在桌子上,眼中没什么感情地看着面前的光幕,“在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我把一道神识留在了她身上。” “你和那只丑八怪有仇?” “有。”但具体多大的仇还不知道。 归音捏了捏眉心,这只鲛人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又为什么要来找她寻仇?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一道灵光夹杂其中一闪而过。 皎灵的话在归音耳边再次响起,‘我没有守护鲛人。’‘那也不是我的族群。’还有卢又夏曾经说过小海妖分化的动静很大。 归音惊讶的张了张嘴,半晌只吐出来一句,“不会吧。” 柳时卿见归音陷入沉思,也不出声打扰,只是替她继续看个光幕。 半晌,归音排除了诸多不合理的猜测,只留下了一条不那么靠谱,但也没有漏洞的推测。 低阶鲛人族群想在皎灵分化后第一时间与其结为伴侣,不只是为了升品阶,还想打个时间差。到时候就算皎灵原本的高阶鲛人群找来,也为时已晚,生米煮成熟饭,他们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但这一切,都被归音的出现打破。 她不仅阻止了分化后的□□,还拐走了皎灵,导致皎灵族群的怒火都撒在这群低阶鲛人的身上。他们怕是把皎灵在海底流浪的那一笔也记在了低阶鲛人的头上。 上位者被下位者欺骗,珍贵的幼崽失踪二百余年,好不容易寻到等到幼崽分化寻着气息找来,但又是一场空,结局会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看酆戾身旁那只鲛人的状况,怕是整个低阶鲛人族群只有他还在苟延残喘。 能让最看不惯人类的鲛人和人类修士合作,看来他也没剩什么本事。 归音摸着下巴,看着光幕中的一人一鲛。 死亡订单已下达,要记得签收。 72 第72章 想清楚答案了吗? 韶新瑶比想象中还能抗事, 旁人看来乱做一锅粥的迎仙居到她手里很快变得井井有条。连归音这个曾经的扫楼人见了也不得不称赞一声厉害。 “做的不错。” 得了归音的肯定,韶新瑶的眼睛亮的很,“我不会比你差的。” 不得不说, 接天城还是很养人的。半年时间, 韶新瑶褪去了原本的胆怯懦弱,整个人像是一颗拂去灰尘的明珠, 变得夺目起来。 原本的小白花终究变成明艳美人。 归音挑挑眉,饶有兴致地问:“就这么喜欢我?” 韶新瑶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被归音的孟浪言辞吓得结结巴巴, “才不是…才不是喜欢你, 你是我追赶的目标。” “好好干, 等你追上。”归音揉了揉韶新瑶的脑袋,一如之前归舟对她。 目送韶新瑶出门, 柳时卿还在感慨, “她之前见我时那副斗鸡的模样,我都怕她半夜翻进我屋子给我一刀。” “正经点, 你现在可是替扫楼人看摊子呢。” 一根筋在韶新瑶全面接手迎仙居后自惭形秽, 请辞了,迎仙居就又只剩下一个人。 刚好今天是韶新瑶去摇号的日子,没人和她换班, 就只能柳时卿这个老板顶上。 柳时卿觉得他应付不了这些修士, 就又拉上了归音,两人正一起坐在迎仙居大堂充壮丁。 为了让自己不太显眼,归音还特意隐藏修为, 现在坐没坐相的和柳时卿凑在一起,活像两个纨绔子弟。 归音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翻开灵植百解,她已经习惯了没事做就翻翻这本书。 两人就这么各干各的, 大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有人敲了他们面前的桌子。 柳时卿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坐直身体。 “什么事?” “前两天坐这儿的小姑娘呢?” 看清面前来人,柳时卿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着,“她摇号测灵根去了。” “麻烦帮我转达,她的气质性格适合做炼药师,若她不愿意参加灵根测试,可以直接入药王谷。” 归音听到熟悉的话术,终于从书里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绿色。 柳时卿还没彻底清醒,顺口就答应了下来,“啊?好……” 归音‘啪’的一下合上手中的书,打断了柳时卿的话,“她不会去做炼药师。” 药王谷修士眉头皱起,脸色也变得不那么好看,“我只需要你们帮我转告。” “但我在替她回绝。”归音神色平静,对上药王谷修士不善的目光没有半分游移,“你再问一百次,我是这个回答,她的也是。” 见归音回答得如此不客气,药王谷修士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归音轻蔑一笑,将书扔进柳时卿怀里,吊儿郎当地翘起了一郎腿,“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你……” 药王谷修士刚说出一个字,一股强大的威压袭来,他的双腿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没挺过三个呼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就这么在桌前跪了一盏茶的时间,归音才慢慢悠悠地开口,“想清楚你在和谁说话了吗?” 桌前跪着的人已是满头汗水,面上肌肉都在不自觉地抽动,好久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还请前辈高抬贵手。” “我问的是,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了吗?” “道友,何必为难一筑基弟子。” 中年人的声音从传送阵处响起,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很好。 “好啊。”归音轻巧地应了,也收回了笼在药王谷筑基修士身上的威压,转而更大的一股威压铺天盖地的朝着说话那人压去。 “既然你这么关心弟子,不如就由你替他回答这个问题。” 归音依旧是笑意盈盈的,连面上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就像释放如此恐怖的威压,半点都不吃力一样。 替弟子出头的那名修士和归音同为金丹期,不过归音占了神识强大的便宜,轻松压了他一头。 桌前的筑基期修士像一条半死不活的狗,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远处的金丹期修士被威压禁锢在原地,脚下无法移动半分。 归音开口依旧是春风和煦,但再无人敢看轻她半分,“想清楚答案了吗?” “是我药王谷教育弟子偏颇,言行无状,还请前辈原谅。” “知错要改,下次注意。” 归音猛地收回威压,就看到药王谷金丹修士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踉跄了几下,差点扑倒在地上。 不能再笑,再笑就不礼貌了。 归音火速抽回柳时卿手里的书,找到之前那页继续看了起来,仿佛刚才咄咄逼人的不是她。 桌前的人晃晃悠悠地爬起来,跟在药王谷金丹修士身后上了楼。 柳时卿看着地上那一摊汗水口水混合物,嫌弃地往后缩了缩,归音没抬眼捏了个除尘诀,他才算稍微缓了口气。 一直在状况外的柳时卿现在才彻底清醒,“嘶,不愧是你。” “谢谢夸奖。”归音一边敷衍柳时卿不走心的夸奖,一边抬手下了一道隔音结界。 以她对柳时卿的了解,他马上就要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果然,柳时卿开口就是“你打算怎么下手?” 归音目光都没从书上移开过,“我为什么要下手?” “不斩草除根你还不留余地。” “为什么就不能是引蛇出洞呢?” 柳时卿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账册,摊在桌面上,低头假装看起来,“你发现他们什么问题了?” 归音对着书页皱了皱眉,“我怀疑他们有特殊的办法能透过先天之气提前知晓别人灵根。” “就凭他刚才的那句话?” “这段话,十年前我也听到过,当时他让我转告的对象是归舟。” 柳时卿对着账本瞪大了眼睛,“他们在打别人灵根的主意?” “段家想对归舟下手是为了什么?” 柳时卿倒吸一口凉气,“除了灵根还有根骨?” “归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凭的无外乎就是变异冰灵根和资质极佳的根骨,阿瑶是人类和鲛人生下的混血半妖,不出意外是单水灵根,而且是最顶尖的那种。”归音手里的书翻过一页,“前些年我有个朋友以为我伤到了根骨,问我需不需要新的根骨,本来我并没有将他们联系到一起,直到那段话再次出现。” 归音抿了抿唇,像是在抗拒自己得出结论,柳时卿却帮她直接说出了剩下的话,“所以他们一直借着收弟子的名义,做着夺人仙路的勾当。” 归音点点头算是赞同了柳时卿的说法,“你了解段家和药王谷之间的关系么?” “不知道。” “趁着两方都在,我去挖挖内幕。” “不是,你怎么不直接把药王谷一锅端了?” 归音偏过头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柳时卿,“首先,谢谢你对我实力的肯定。其次,我再能打也是一个人,对面是一个宗门。” 说到这归音顿了顿,很快又接上一句,“或许还不止一个宗门。” “别看我。”柳时卿翻了页账本“这样静待发展不像是你的性格啊。” 归音重新将目光放回书上,“主要是我对他们拔灵根这个手艺比较感兴趣。” “你要拔谁?” “我自己。” 过了半刻钟,归音收起书问,“震惊完了吗?” “震惊完了。”柳时卿回答得干干巴巴,还想问什么就见归音抬手撤了隔音结界。 “阿瑶回来记得叫她离那群绿苍蝇远一点。”归音朝门口走了两步,突然回过身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戴着呢?” 柳时卿拍了拍脑袋没抬头,让她该干嘛干嘛去。 韶新瑶回来时只见柳时卿一人坐在大厅中还有些奇怪,“她呢?” “她去解决麻烦了。”柳时卿把脸上盖着的账本拿了下来,睡眼惺忪地朝着韶新瑶招手,“她有事让我交代你。” 听到归音有事交代,韶新瑶想都没想就过去了,万万没想到柳时卿只给她留了一句‘远离绿苍蝇’就收拾账本跑了,只留一头雾水的韶新瑶在原地。 是夜,归音带着一身血腥气回了小院,柳时卿本想迎上去问问怎么样,结果差点被她身上的血腥气熏了个仰倒。 “呕,你回来之前能不能把自己弄干净。” 归音嘴角抽了抽,她不是故意的,是真忘了。抬手捏了个除尘诀,在柳时卿嫌弃的眼神中又回房间换了身衣服。 柳时卿躺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问出来了?” “段文嫣的娘是药王谷一位长老私生女的女儿。当初段文嫣体弱,他们求到了药王谷。那边来人的时候发现了归舟,两拨人就惦记上了归舟的灵根和根骨。原计划是段家拿走根骨换给段文嫣,药王谷以补全根骨为由哄骗归舟入药王谷。” 柳时卿听完啧啧两声,“长得丑,想的还挺美。” “就算没我搅局,段家也玩不过你们。”归音伸了个懒腰,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你怎么问的这么清楚的?”柳时卿挺奇怪段家人怎么这么容易就交代了。 “当然是用了一点小手段。” 归音摆摆手,一副小事不足挂齿的模样,让柳时卿好奇心更重。 “什么小手段?” “搜魂术。” 73 第73章 可怜他不如现在就来代替他…… 换完衣服的归音趁着夜色再次出门, 只留下柳时卿一个人在院子里无语望天。 没等他悲伤秋月,就见归音又跳墙回来。 柳时卿满脸震惊,“你现在动手这么快?” 归音朝他翻了个白眼, “仙踪会期间动个屁的手, 我就去迎仙居挂了两道神识。” “你不是已经去段家搜魂了吗?”柳时卿满头问号。 “……你不会以为我把段家所有人都搜了一遍吧?” 柳时卿:“……” 他还真这么以为的。 “段家原来的家主,也就是段文嫣的父母,疯了之后被软禁在隔壁城池外的一座山里,我去那搜的魂,“归音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和段家其他人又没有仇, 没必要赶尽杀绝。” “城主知道你给他省事, 半夜都得笑醒。” “他半夜笑不笑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睡,明天测灵根的热闹你是凑不到了。” “那必不可能。”虽是这么说, 但他还是急匆匆往屋子里走, 还不忘嘱咐归音,“你也早点睡。” 归音应了一声, 不过没准备照做。 她回到房间连上在迎仙居留下的神识, 监视起了药王谷几名修士的一举一动。 论迎仙居,没人能比她更熟, 在药王谷那层留下不被发现的神识更是简单。 剩下五天, 只要药王谷的人出现在迎仙居,就逃不过她的神识。 期间她还不忘抽空给凌翼发了几条消息, 询问他先前所说根骨之事。 不过凌翼也只是听说过,但还是答应帮她调查一番。 归音秉持着用人不疑的原则没再插手过问,只一心一意盯着药王谷那几人。 这五天她没怎么在人前露面,但有关药王谷的八卦确实传了起来, 倒不是什么夺人仙途的恶事,而是几桩风流艳事、桃色新闻。 归音这种没出门的都有所耳闻,更何况天天往测试广场跑的药王谷修士。他们倒想辩解,但找不到机会开口,一时间也找不出源头,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柳时卿正和归音说着效果如何好,小院的门就被推开。 韶新瑶跑到两人面前停下,脸上是压不下去的笑意,“我有灵根,我可以去修炼了!” “真棒。” 归音夸她的同时抬起了手,韶新瑶非常自觉地把脑袋伸到归音手下,等着归音摸头。她的动作恍惚间让归音想起了皎灵。 皎灵也是在她抬手时会把耳朵凑过来,等她摸摸。 韶新瑶见归音的手半天没往下落,于是脑袋往上顶了顶,用自己的头顶去蹭归音的手心。 归音被蹭得回过神来,脸上无意识地露出了温和的笑,摸了摸韶新瑶的头发。 “我要去哪个宗门?” “玄衍宗。”柳时卿飞快接话,“归舟和许飞渊都在那,能照顾你些。” 韶新瑶没赞同也没反对,等着归音的建议。 归音沉吟片刻,“问天宗也行,那边也有相熟的人。” “那我就去九鼎宗了。这样你以后就可以说九鼎宗也有你相熟的人了。”韶新瑶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归音,“你明天回来送我吗?” “会。”归音回答的极快,明天拜仙门结束后她就要去截杀返程的药王谷修士。 得到肯定的答案,韶新瑶高兴地回了接天楼。 归音目送她出门,一转头就看到柳时卿那堪称怪异的目光。 “你眼睛抽筋了?” “没有。”柳时卿摸着下巴摇摇头,“我只是在想,这姑娘是不是你女儿。” ……她和无痛当妈干上了? “开动你那聪明的脑袋想想,她今年十四,我出门才十年。” 柳时卿据理力争,“万一混血半妖就是生长迅速呢!” “这样,实践出真知,你去找个妖修生孩子,看看能不能生长迅速。” 柳时卿一叉手,一副无赖样,“下辈子一定。” 归音沉默两秒,“明天我也要离开了。” “嗯嗯嗯,走吧走吧,我死之前你能回来再看我一次就行了。” “摇椅坏了记得换。” 柳时卿用手里的扇子敲了一下归音的头,“这点事我要你教。” “要哭现在赶快哭,明天你就不能边哭边骂我了。” “滚蛋,我是个成熟男人,根本不会哭。” “好,成熟男人。” 即使知道柳时卿明天肯定顶着红肿的眼睛出现,归音也不去戳破他现在的嘴硬。 “丹药的用途写在瓶子上了,记得多活几年。” “不吃那疼死人的洗髓丹我就能多活几年。” * 拜疯传的桃色新闻所赐,药王谷在接天城这届仙踪会颗粒无收,来的时候五个人,回去的时候也是五个人。 坐在返程的飞行法器上,这群人还在想今年是撞了什么邪,做什么都没成。 众人之间萦绕着一种低迷的氛围,有人想开口缓解一下气氛,嘴刚张开话还没说出来,身下的飞行法器就炸了。 字面意义,炸了。 有两名筑基修士反应不及直接丧命其中,第三名筑基修士也在逃出来的一瞬间被归音一刀砍掉了脑袋。 五天的观察,归音别的结论没得出来,倒是看出来这几个人确实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人,那就都别走了。 其中金丹修士是反应最快的,掏出法器就想逃命,但单薄的炼药师终究是没跑过归音这个体修,被拎着后领扔到了地上,身上还被贴上七八张符篆。 至于最后一个筑基期,被归音一脚踹晕过去,能不能再次醒来是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归音也不管这位药王谷金丹修士怎么求饶,手按在这位曾经试图说教她的中年人头上,食指微微用力,在他头顶按出了个坑,然后就开始了不太人道的搜魂术。 搜魂术并不是想知道什么直接就能找到,而是他从出生起所经历的事会快速在搜魂人的脑海中过一遍。 归音这边刚看到他被药王谷安排去拔灵根,身后突然冒起三分寒意,侧身一躲,一柄大刀在她刚才的位置迎头劈下。刚才被她按在手下的金丹修士被刀气波及,劈成了两半。 酆戾修为不够,她这一刀下去,金丹修士并未死透,反而在地上痛苦的嚎叫起来。 “打断别人的好事,可是要被千刀万剐的,”关键时刻被打断,归音自然不可能有好心情。 “你若想杀他,就给他个痛快,何必如此折磨。” “你改投释宗门下了?” 归音蹲下身将手覆上那颗还算完整的头。 妈的,什么都读不到了。 这让她本就冷下了脸此时更是横添一抹厉色,为什么会有人这么着急来送死? 除尘诀清理掉手上的血污,胸前结印,焚魂咒成。 紧接着抽出断无名和酆戾手中的那把大刀碰到了一起。 原本筑基中期的武修和易筋中期的体修应该是打的有来有回,酆戾边打边退,像是想要和归音缠斗,自然是被压着打。 归音现在也不考虑什么暴力美学,她只想把对面人的脑袋揪下来撒气。 又一次碰刀,归音的单手刀压制住酆戾的双手刀,腾出的那只手握着匕首,划断了酆戾背着的巨大刀榼的背带。 随着刀榼重重落地,开关摔断,一只满身疤痕的鲛人从中滚了出来,长发沾在身上,像一只溺死的水鬼。 这种未化形的低阶鲛人无法离水太久,此时他正费力地喘着气。 趁着酆戾没反应过来,归音一脚跺在鲛人的胸膛上。 鲛人的整片胸膛都凹陷下去,她的靴子都溅到了几滴血。 酆戾扬刀推开断无名,想伸手去扶地上的鲛人,可惜断无名再次落下,朝向正和她刚才劈到药王谷金丹修士身上那刀的朝向一样。 她要是躲了,这刀就会劈在鲛人身上,鲛人的下场和刚才死的药王谷修士别无二样。 酆戾抱住鲛人就地滚了一圈,避开了断无名刀气的伤害范围。 断刀就这点不好,一定范围内才能发挥出应有的水准。 归音看着酆戾怀中苟延残喘的鲛人突然笑了起来,“听说你被灭族了?真是恭喜啊,今天就送你们一族团圆。” 鲛人恶狠狠地盯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仅话说不出来,怕是气也快喘不上来了。 归音不想再和这两个人磨蹭下去。现成的教案没了,一会她还得摸进药王谷找新教案,哪有时间和他们浪费。 浓重的威压笼在酆戾身上,她用刀撑着地面才没让自己跪下去。 不得不说,武修确实比法修和炼药师禁折腾一点。 归音手指虚空一点,酆戾便直接趴在了地上。 禁折腾又能怎样,该死还是要死的。 刚才若不是她的符篆封住了药王谷金丹修士的所有退路,酆戾也不会那么容易的杀掉他。 走近两个连体婴一样趴在地上的人,归音先是一脚踢走了鲛人,才蹲在酆戾面前,“你可怜他,不如现在就来代替他。” 说着将手覆在了酆戾头顶。 其实归音本无意对酆戾用搜魂术,将手覆上也不过是为了直接打碎她的脑袋。 但酆戾脸上的表情极为有趣,那是一种秘密即将被发现前的恐慌,这大大的勾起了归音的好奇心。 手指用力,在酆戾的头顶按出裂痕,开始施展搜魂术。 再次睁开眼睛的归音嘴角勾起一抹充满兴味的笑。 原来如此,真是个可以利用的好身份。 看着酆戾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归音痛快的送了她最后一程。 74 第74章 哥!这有龙! 焚毁酆戾元神后, 她没着急处理鲛人,而是先搜了一波地上的储物袋。 蚊子再小也是肉,不要白不要。 之后就把这些尸体堆在一起烧了。 虽然放不出灵火, 但可以调动脚环中的雷火,劲儿更大。 做完这一切,她才迈步走向了远处的鲛人。 归音看着在地上挣扎着远离她的鲛人, 没忍住又上前踢了一脚, “我的神识好吃么?哦, 我忘了, 你当初连我神识的边都没碰到, 游多了连起跃都不会啦?” 读过海洋进化史的归音可是太懂怎么戳这些海洋妖兽的痛处了。 “我的缚臂刚好缺一边,不如用你的筋顶上吧。” 这话可不是在吓唬鲛, 她是真的想要鲛人的那根筋。 皎灵的传承记忆力可是把这根筋描述的好用至极, 让不缺法器的她都极为心动。 归音抽出腿上的匕首, 用眼睛分解着鲛人的身体结构,比划着从哪下刀合适。 她刚蹲下去, 心底突然泛起一股没来由的寒意, 想都没想火速掏出准备多年但一直没用上的逃命宝贝, 直接离去。 她离开后不过几息时间, 曾经站着的地方凭空出现了几名鲛人族妖修。 “跑了。”一名女性鲛人族妖修望着归音离去的方向, 面色沉重, “她提前感应到了。” 另一名妖修踢了踢面前将死未死的鲛人, “这不就是那个低阶族群中的漏网之鱼嘛,还真有意外之喜。” 他蹲在低阶鲛人身旁, 给他续了一口气,“告诉我,她刚才想对你做什么。” 低阶鲛人眼神空洞, 乖顺地回答着他的问题,“她要抽我的筋,做另一边的缚臂……” 他话还没说完,就直接化成了灰烬。 蹲着的人呸呸两下,吐干净嘴里的灰,有些无奈地对身后人说:“二哥,你能不能让他把话说完。” “没必要,去追跑掉的那个。” 归音刚才逃命逃的匆忙,连方向都没辨别,现在飞到了哪她自己都不知道。 心底发寒的感觉始终没有消失,她不能停下。 边操纵着飞行法器边将手伸进印记,想去找之前缝的护腕。 她的想法很简单,要是来追杀她的是妖修,嗅到异兽的气息都得往后站站。 想法很美好,现实总是残酷的,神识刚勾到护腕的边缘,就被突然出现在前面的人掀翻飞行法器,扬了下去。 比她掀别人飞行法器动作利落的多。 她猜测配合而来的应该还有高阶修士的威压,但她实在感受不到。 在空中调整好身形,灵力托底,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落地后归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低下头。 刚才动作间,她辨认出这几个都是鲛人族妖修。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目前能做的只有不对视,不外放神识。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耳朵捂住 鲛人族妖修落地,在她手腕上扫视两圈并没有看到鲛人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呢?” 领头的鲛人妖修一开口,归音只觉得一阵眩晕,差点没顶住。 缓了半天才想清楚他的问题。 “谁?” “皎灵。” 归音寻思,巧了,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她说的是实话,但面前这四名妖修明显不相信。 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她颔颈之间的鳞片浮现,甚至连耳鳍都冒了出来。 “你们结契了?!” 他话语中的惊诧让归音觉得他想问的可能是‘皎灵他瞎了吗?’ 归音懒得回答这种长眼睛就能知道答案的问题,垂着头思考从地下跑掉的可能性是多少。 是零。 她根本跑不过这些化形妖修。 不过的是这些妖修想从她这里知道皎灵的下落,暂时还不能杀她。 “我不知道他在哪。” 听到归音的回答,领头的人往前走了一步。 归音听到对面人迈步的声音,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 没想到退这一步,却是一脚踏空,直直地向后倒去。 ?????谁这么缺德啊,在悬崖边上设幻境??? 看着面前伸过来的手,归音扑腾了两下想要抓住,但悬崖之下就像有东西在吸她一样,坠落的速度极为不正常,以洞虚期妖修的速度也没抓住坠崖的她。 归音只在倒下去的那一刻慌了一下神,很快就冷静下来,她是个修士,怕什么坠崖啊。 收回鳞片和耳鳍的同时将神识探入印记寻找飞行法器,还没碰到飞行法器边缘,凭空出现一股力,将神识拽了出来。 归音满脑袋问号,将神识探进去第二次。 又被拽了出来。 这次倒不是什么都没带出来,之前一直想找的护腕被神识勾了出来。 与护腕一同出现的还有神识被撕裂的痛楚。 不来了,她放弃。 再来一次会不会直接把神识撕碎可就不一定了,她不想再经历一次神识受伤。 修补神识的过程,能不体验就不体验了。 方法那么多,她就不在一根树上吊死了。 脚下凝聚灵力,准备用灵力将她托上去。 归音宁愿去面对那三个化形妖修也不愿面对能拽神识的未知生物。 但灵力越凝越少,后来更是一丝都凝不出来了。 绝了,这地方还封灵力! 这种情况下,失去灵力的修士和普通人的下场一样。 这么长的坠落时间,估计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落地的只有一摊烂泥。 归音现在还有心思去想这是哪,为什么会有人给这下幻境,边想还边把护腕套在手上。 她生死看淡,上面妖修的脸色却是一个比一个难看。 “真不能救一救吗?” “这可是无念涯。”回答之人的声音依旧冷淡,但从他紧握的拳上能看出他的心境并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这可怎么办,她可是找到皎灵最后的一条线索。” “继续找,就算大海捞针也要找到皎灵。” 年轻些的妖修在一旁小声嘀咕,“要真是大海捞针还好了呢,一会儿就能找到。” 旁边的女修用手肘怼怼他,让他闭嘴别说了。 崖底的归音啧了一声,庆幸劫后余生。 太过习以为常的修炼反倒让她忘记本身的优势。 在三分钟前她成功着陆,不仅没摔成烂泥,甚至连点损伤都没有。 也不能说一点没有,缠在她手腕上的缚索已经断成了几截躺在了她脚边。 这时她才记起缚索原本的用途就是拯救高空坠降的。 同在她脚边的还有一堆堆的骨头渣子。 看新旧程度,已经有些年月没添过新渣子了。 将断裂的缚索拾起揣进怀里,虽然已经没有修复的可能了,但也不能乱扔垃圾。 悬崖之下依旧是封灵力的,归音只能抽出腰后的断无名,顺着唯一的一条路向前走去。 不幸中的万幸,她是个体修,不至于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保持着一步一探的频率,归音逐渐摸清了这片崖底空间。 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荒芜。 满目灰败,没有一丝生机。抬头望不见天空也望不见悬崖之上,低头是满地碎石和森白的骨头渣子。 两边的山壁像是被人刻意劈断,是光滑的直上直下。 山壁之间挤出了她脚下的这条小路,仿佛下一刻两侧山璧合拢就回把她夹成一片。 有些极窄的地方,甚至要侧着身才能通过。 顺着这条路走了两个多时辰,在她开始接受这里了断生机的时候,两边的景色渐渐开始不同。 从灰败荒芜到生机盎然转变的极为突兀。 小路的尽头极尽开扩,阳光明媚,山花繁盛,水草丰盈,不论是远处的瀑布还是近处的小溪,都透着一股和谐的美感。 哪怕道路尽头正卧着一条龙,也没破坏这里的和谐景色。 哥!这有龙! 归音揉了揉眼睛,在真的有条龙和幻象挺真之间划掉了第二个选项。 刚才失足掉下来是因为匆忙落地根本没观察周围环境,现在她还是选择相信眼睛。 她见到了龙!! 她还没决定好前进还是后退,就见那只原本盘卧的龙已经朝她飞来。 翠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泽,完美的犹如一件工艺品。 归音下意识地想摸出遁地符,但手在空中拔楞了两下,什么都没拿出来。 只能选择最原始的避险办法。 蹲下之后双手抱头,企图留个全尸。 然后她就感觉到手腕被碰了两下。 归音从胳膊缝隙中露出一只眼睛,看向贴近自己的龙头,打了个哆嗦,开场白卡在嗓子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你身上有它的味道。” 青龙口吐人言,是个清亮的女声。没有想象中的庄严肃穆,却足以让她心神清明,刚才被化形鲛人妖修影响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归音脑海中快速回想接触过的大能修士,谁能有幸被青龙认识。 范围很小,归音很快便排除了几个错误答案,只剩一个人。 不,是一只兽,那只她认不出种族的异兽。 于是她解下手上的护腕递了过去。 青龙也不看那护腕一眼,只问,“你在哪见到的它?” 归音觉得她可能是一台人形指路机,不管是谁都从她这打听别人的下落。 “在一处地下岩浆。” “怎么进去的?” “不知道。” 青龙睨了她一眼,转身飞回刚才卧着的地方。 没有杀意,她还能继续苟着。 归音壮着胆子跟了过去。 不跟过去不行,这里其他地方她都找过了,没有出去的路,只有青龙身旁那一片还没找过。 “不用找了,出不去。”青龙的声音没有变化,但不知为何,她总能从中听出一丝摆烂。 归音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又问一次,“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么?” “要是能出去我早就出去了。” 哦,青龙也被拘禁在这儿的啊。 归音望着来路,想着实在不行,就爬上去吧。 她腿还没迈出去,美好的想法就又被青龙戳破。 “这里不是崖底,爬不上去。” 归音靠近青龙盘卧的位置,无赖一样往地上一坐,“前辈,想想办法啊,您可是条龙啊!” “我是条龙也没用,谁都出不去。” 你们是犯了什么天条么,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被关起来了。 75 第75章 这日子不能这么过 归音厚着脸皮往青龙那边蹭了蹭, 准备套套近乎。 还没蹭过去多少就被她喝止住。 “你别过来,你身上它的味道太浓,熏的我喘不上来气 。” 归音抓起衣襟嗅了嗅。 什么都没闻到。 她身上除了有皎灵的气息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味道? 要是她能熏到一条龙, 刚才那几个妖修怎么还敢靠近她。 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低头往下找了找。 最后发现手里还捏着护腕。 火速把抓着护腕的手藏到身后,没等抬头,青龙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是护腕里那几根毛,是你血液里的味道。你不是我们, 闻不出来很正常。” “你们指的是?” 归音问的小心翼翼, 但心里已经有了朦胧的猜测。 “它没有告诉你么?”青龙懒洋洋的掀开眼皮,“我们同为异兽, 你沾染它的味道来我这里,按理说我应该直接杀了你。” “前辈,我离您远点, 您先别杀我。”归音手脚并用往后爬了一段距离,“有没有什么暂时恢复灵力的办法, 我这就走。” 只要让她掏出长距离传送符,她就能跑。 “没有。” “您被拘在这不憋气么。要不您把这撕了,咱俩一起出去。” 青龙眼皮半阖,语气带着些嘲讽,“天道之命不可违。” 这一眼包含的情绪太多,归音读不懂。 “可你是龙啊!”她这句话多少带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龙, 在华夏传说中的地位不需要赘述,只一句那可是龙, 就足够了。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青龙懒懒散散的趴在那看着归音。 “推翻天道,你自己来。” 青龙语气悠悠,“若我们真的斗起来, 黎民众生怎么办。” 归音卡壳了。 黎民众生向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可自己活的都不畅快,哪有那么多心思去考虑别人。” 青龙的回答是一声叹息,半阖的眼彻底闭上。 归音也是沉默许久。 但坐以待毙终究不是她的性格,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土,抽出断无名转身向那条小路走去。 听到渐远的脚步声,青龙再次掀开一半的眼皮,“你要做什么?” 归音头也不回,“我去给天捅个窟窿。” 两天之后。 青龙看着累躺在瀑布边的人,再看看一片狼藉的小世界,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两天里,她就看着这个人类修士拿着那把断刀东戳西戳,连地皮都被掀了一遍,没找到一条能让她出去的缝隙。 然后这个人类就开始了第二遍翻找。 青龙看着归音越挫越勇的背影,不禁想起当年。 他们那时要是有这股傻劲,是不是结局也会有所不同。 归音在瀑布边躺了一会,感受着扑面水汽的同时短暂恢复□□力。 这个封闭的小世界已经被她掘地三尺掘了两遍,并且即将开始第三遍掘地工程。 归音撑刀坐起来,被她翻找搅浑的潭水沉淀后恢复清澈,映出她身上脸上一道道的黑泥。 修炼第十年,转业到了土木打灰,整挺好。 归音用潭水洗了把脸,开始了她第三遍的挖掘。 但结局与前两遍并无差别,没有发现,没有缝隙,不能离开。 最重要的是,这里不能修炼。 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归音当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 她可以接受孤独、忍耐寂寞,但她不能接受自己寸步不进,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这里不能修炼,没有丹田炸裂的风险,但易筋期体修寿数不过二百有余,在这浪费年月和等死没有区别。 她不想死。 归音心底烦躁,于是干脆跳下潭水冷静一下。 潭水不深,只到她的腰,不用担心溺死。归音在谭水里把外衫脱了扔到岸边,整个人浮在水面上。 她就这样被瀑布落下的水流越冲越远。 在即将冲入河道时,归音犹豫一下,便由它去了,要是能把自己带出去更好。 下一秒,她再次出现在潭水中央。 这是个死循环。 这么循环了五六七八遍,她连第几秒水流打在身上什么位置都记清了。 这日子不能这么过。 看着头顶那巨大的瀑布,归音心一横。 反正都是炼体,怎么修炼不是修炼。 狗刨到瀑布下,找了块还算平滑的石头站上去,任由瀑布强大的冲力冲刷着她的身体。 这里没有日月交替,归音也拿不出印记里的记年器。 在这里的每一秒钟都很充实,但也很混沌。 在不知道多少次瀑布被冲下,又重新爬回石头上时,她对上的青龙那双看好戏的眼睛。 望着青龙盘卧的身躯,归音不自觉地皱下眉。 龙身底下那块地是不是还没翻过。 就在愣神的这几秒钟,她再次被瀑布冲了下去。 这次出现在潭中心,归音直接上了岸,拾起岸边的断无名朝着青龙走了过去。 “前辈让一下,你盘的这块我忘记翻了。” 青龙什么话都没说就让开了。 主要她也是真的无聊,不然也不会一天天盯着归音掉水潭。 归音站上这块地,就感觉自己身上凝滞的灵力再次转动起来。 她想都没想直接从印记里抽出长距离传送符,撕开就想走。 这种时候了,哪怕没穿衣服也得走。 青龙还在震惊她居然能恢复灵力,就见归音拿出传送符想走,连忙用尾巴把她卷起来,自己盘了回去,还顺便把那张传送符压在了身底下。 归音在被卷起来的那一刻狂喜变成了崩溃,哭丧着脸朝着青龙念叨,“前辈,你就放我走吧,我真的太想出去修炼了。” 青龙干咳了两声,“这里灵气也充足啊,这块地可以让给你,你在这修炼好不好。” “可是我要出去拔灵根,我现在继续修炼会死。” “不就是拔灵根么,我来。”青龙陡然变得热情起来,“我不仅帮你拔灵根,我还帮你重塑灵根,我再另外教你快速提升修为的办法,只要你留在这五十年,不,四十年。” 归音狐疑地看着青龙。 说实话,这么大一块饼砸下来她不太信。 “你别这种眼神看我啊,我这么大一条龙,还会骗你不成。” “要不你先把我放下来说话?” 龙鳞快把衣服刮破了,再好的鲛绡也扛不住龙鳞这么刮啊。 归音想往前走两步去捡传送符,结果一条龙尾横在她面前,虚虚挡住她。 这回倒是不嫌弃她身上有其他异兽的味道了。 “你就在那说,别走太近。” 哦,还是嫌的。 归音靠在龙尾巴上,“您为什么偏要我留在这?” “不是让你留在这,是让你在这替我镇守四十年。你看你只想修炼,这既有灵气,还僻静无人,多适合你啊。” 归音快速分析了一下这句话,反驳道:“首先,我不会镇守。其次,你出不去,再次,天道应该不至于人和龙都分不清。” “我也可以变成人啊。”青龙说着,还给归音展示了一下。 靠着的龙尾巴突然消失,归音踉跄一下,再抬头巨大的青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姿仪雍容的女子。 看清她面容的时候,归音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什么九天神女,刚才那个和她讨价还价的青龙去哪了。 但对面的人一开口打破了归音所有的幻想。 “你看,我就说我能变吧。” 即使对方是条龙,归音也不太能接受这种幻想破灭的感觉。 归音冷静了一会,才再次开口,“天道是个脸盲?” “应该是吧,反正他成为天道之前是个妖修,应该分不太清人类长什么样子。” 归音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妖修?天道是妖修。” “天道不是妖修,但天道的代理执行人是。”青龙有求于她,耐心解释道:“代理执行人就是辅助天道执行规则的,但是天道太久都没更新规则,所以我们就习惯性称它为天道。” 听到这个解释,归音脑海里只闪出了四个字‘鸠占鹊巢’。 等等。 霍擎宇说妖修近些年暴涨的新生率,被妖修插手更改的自生秘境,以及妖修们目空一切的嚣张。 这一切是不是都和那名天道代理人有关系? 归音想的头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半晌才再次开口,“他和你们有仇?” “或许吧。”青龙没有讲恩怨,反倒讲起了异兽,“我们呢,是聚大陆灵气所生,成长后守护大陆生灵。不需要修炼,活够一定时间自动就能化成人形,再活够一定时间,就能直接飞升。旧的异兽飞升,新的异兽孕育,我们不在他掌控的规则范围内。” “那为什么还会被他关起来?” “他在规则内找到了漏洞,上位之后先把我们的飞升通道关了,又把我们分开拘禁,就是你现在见到的这样。” “那你们就打算这么被关一辈子?” “熬到下一个天道代理人就好了,比命长我们还没怕过谁。” “万一下一个代理人也是妖兽呢?” “天道倒也没傻到这个份上。” “你怎么出去?” 青龙晃了晃手里的传送符,“有这个啊。” “我到时候怎么出去?” 归音虽然还有一张传送符,但这种有的商量的时候还是能省则省。 “在我回来的时候你可以趁我撕开这一界缝隙时出去。” “撕开缝隙不会被发现吗?” “发现就发现吧。”青龙无所谓地耸耸肩,“那时候一切已经归位,发现了也没用。” “那我掉下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趁机出去。” “无人镇守,这片小世界很快就会坍塌,不仅我会被他发现,无人镇守在此也会致使一方生灵罹难。” “你说的一方,是多大范围。” “也就这片大陆。” “……” 归音都想掐着青龙的脖子让她清醒一点,要不就别出去了吧。 “我就出去浪一圈,浪完就回来换你。” 归音深吸一口气,“你费尽心思出去就是为了浪一圈?” “也不止,还有一些个龙问题要解决一下。”青龙朝她扬了扬眉,一脸你应该懂吧的表情。 归音把原本疑问咽了回去,行吧,算她懂。 “最后一个问题。”归音咽了咽口水,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你说的那个快速提升修为的办法是什么?” 76 第76章 小寡妇更适合修无情道了…… “无情道?” “不行, 我不修。” 归音的拒绝在青龙的意料之外。 “为什么呀?这么多天我看你只为修炼发过愁,多适合修无情道啊。” “我有道侣,我不能修无情道。”说完又想起皎灵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挠了挠头不知应该继续说些什么。 青龙绕着归音转了两圈, “你现在浑身上下, 左边写着修炼, 右边写着变强,你真的有道侣么?” 归音的回答快速而坚定, “有,是个妖修, 我们很相爱。” “真的吗, 我不信。”青龙环着手臂, 一副‘我看透你了’的样子, “那你掉下来这么久他怎么不来寻你。” 归音抿抿唇,“他失踪了。” 青龙凤眸微眯,“多久了?” “两年多。” 青龙听到后嗤笑一声, “要是想找你, 两年多,他就算在天涯海角爬也能爬到你面前。” “不是……” “停停停。”归音解释的话没说完便被青龙打断,“我不想听痴男怨女的故事。” 归音沉默了下来,她不知道要怎么跟青龙解释皎灵消失时的复杂情况。 青龙见她沉默, 以为她听进去了,趁热打铁道:“你心性坚定, 天赋又好,何必守着一个不知道回头找你的人。” “他的妖丹全在我这。”归音还是下意识的为皎灵辩驳。 “整颗?” “整颗。” 青龙摸着下巴打量她:“小寡妇更适合修无情道了。” 归音:“……” “无情道又不是让你断情绝爱,你为什么这么抗拒。” “我听说修无情道的修士都会因为各种奇怪的原因破道,然后飞升无望。” “那是他们道心不坚。”青龙还是没打消劝她修无情道的主意, “无情道修的是大道无情,众生平等,是最接近飞升的道,容不得心性有半点瑕疵。” “做不到,不修。”归音那叫一个油盐不进,“你帮我换灵根,我帮你镇守四十年,这就足够了。” 青龙并没有因为归音的拒绝而放弃,反而换了种方式继续劝说,“反正你换灵根也要从头修炼,不如你先试试无情道,要是觉得不合适不喜欢,在结丹之前转换道心就可以了。” 请问你是有什么无情道推广KPI吗? 青龙没有推广无情道到KPI,她只是不想放过一个挣脱拘禁的希望。 从某个方面来说,归音非常适合和那位代理人打擂台。 只不过她现在弱小的还不配出现在众人眼中。 她准备把赌注压在了归音身上,自然是不希望她耽于情爱。 归音修炼的越快,她便能越早的脱离拘禁。 不知道另一位是不是抱着和她一样的想法纵容着归音。 不过这恩人的名号,她就先占了。 归音并不知青龙所想,她现在是真的对这体验项目浅浅的心动了下。 借助无情道在这修到结丹,出去之后弃道重修,做回正常人。 用过就扔,白嫖快乐! 归音清清嗓子问道:“只要在结丹之前转换道心就对之后的修炼没有影响吗?” “对!”青龙见‘劝学’有望,连忙和她解释,“结丹之后修炼之路基本定了,所以修士一般是在结丹时选择修什么道。但你情况不一样,虽然你拔了灵根重新修炼,但还有体修的修为撑着。” “可我体修修为还没到通脉。” “你之前确确实实达到了金丹修为。”青龙看着归音丹田里那萎靡的灵根和金丹,“虽然是假灵根和伪金丹。” “要怎么转换道心?” “在渡金丹雷劫时会有心境劫,在心境劫中就可选择修什么道。” “那我是不是要在通脉之前就弃了无情道。” “通脉虽然和金丹等级相同,但是修的道不同。体修只有一条道,根本不用选。所以修仙渡劫考验的是心境,炼体渡劫考验的身体。” 听青龙这么说,归音又想起渡劫易筋时的花样死法。 见归音不说话,青龙以为她接受了这种说法,于是招呼的她过来,还‘贴心’地问了一句,“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我可就要开始拔了,有点疼你忍着点。” 归音心想一百种死法她都体验过了,拔个灵根而已,能疼到哪去。 但是当青龙的手伸到丹田里的时候,她真的没忍住在心里骂了起来。 她是没想到青龙所谓的拔灵根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拔灵根,用手生往外拽。她开始后悔为什么没在接天城里就把药王谷的修士搜魂,多麻烦一点城主,自己少受点罪。 归音搅碎别人丹田那么多次,终于自己也体会了一次被搅乱灵根的感觉。 青龙一只手往外拽着她的灵根,另一只手拍着她的后背哄着,“不疼不疼,很快啊很快。” 归音疼的青筋暴起,又开始想咬东西了。 “我能…咬你一口么?” “咬呗。”青龙以为归音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一口咬上了她的肩膀。 青龙嘶了一声,没忍住夸道,“你牙口不错啊。” 归音牙口确实不错,已经把青龙的肩膀咬的开始飙血。 等到青龙把她的伪灵根掏出来时,归音才终于松口。 只不过还没等她把头抬起来,就被一只手按上后脑勺,又给她按了回去。 ????? “这可是龙血,大补的,你多喝点。” 归音:我谢谢你,如果你没差点把我鼻子撞掉,我会更感谢你。 归音第一次喝血喝到撑,青龙像是劝孩子喝奶一样劝她多喝点。 有慈爱,但不多。 “不行了,我喝不下了。” 先是丹田被搅,紧接着又喝了一肚子的血,也就是归音身体好,换个稍微弱一点的,当场晕倒。 “你就喝这么点,难怪小胳膊小腿的。” 归音无法反驳,和青龙比起来,谁都是小胳膊小腿。 “你这个假灵根做的挺次啊。”青龙手里把玩着被她揉成一团的假灵根和伪金丹,还特意递到归音面前让她看看。 “能等会儿再鉴赏吗?我丹田漏个窟窿,凉飕飕的。” 蚌养珠也才五年,假灵根已经在她丹田里长了十年了,这么突然一消失还让她有点空荡荡的。 “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到全身发热,理智模糊。” “没有。”归音现在清醒的能把灵植百解倒着背一遍。 “不应该啊。”青龙在一旁小声嘀咕,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你是不是喝了它的血?” “谁?” “被你薅掉毛的那个。” “我记不清了。” 归音也不知道自己喝没喝,脑海中却是想起了那幻觉一样转身就消失的牙印。 青龙叹了口气,“没事,我还有第一个办法。” 归音眼睁睁看着青龙将假灵根扔进水里,然后那只手再次插回她的丹田。 ……她就不该期待青龙有什么温柔的办法。 归音的丹田被不知名的气体注满,气体凝成液体,最后变成固体在她丹田的窟窿上开始修补。 虽然拔出来的三灵根已经是萎缩后的模样,但留下大窟窿真的不小。 归音看着灵根从无到有地一点点生长,她想问问这灵根是什么属性的,但看青龙皱着眉一脸认真地在帮她修补灵根,她又把问题吞回去了。 青龙在给她修补灵根。 那可是青龙! 哪怕补出来的是个五行杂灵根,她都甘之如饴。 一个碧青色的灵根在她的丹田中逐渐成型,归音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在担心一个蠢问题。 东陆的青龙除了木灵根还能是其他属性的吗? 刻板印象居然是真的。 这么看来,东陆多木系修士也可以理解了。 在归音的注视下,青龙把她的灵根捏的无比敦实,比许飞渊给她盛饭时压五次还敦实。 单灵根,但是比之前三灵根鼎盛时期还要粗壮。 “灵根粗壮一点,修炼速度更快,不用谢。” 归音看着丹田里那通天柱一样,占据了丹田大半位置的灵根,沉默了下来,青龙原来也是个实用主义者。 “你怎么高兴的都不会说话了。” “我就是太高兴了。”归音感受一下灵根,是真的高兴,这吸纳灵气的速度,比之前用金玉凝神秘典修炼还快。 那她以后是不是就无法给脚环供给金系灵气了,只能靠劫雷喂它了么? 归音正想着,就感觉脚环所在的位置一阵痛痒。 “你低头看什么呢?”青龙见归音低下了头,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归音之前从水潭里爬出来,既没穿外衫,也没穿鞋,拎着断无名就过来了。 现在断无名正安稳地躺在不远处。 归音拎起来右边的裤腿,看到原本和她皮肉生长在一起,坑坑洼洼的金属脚环,变成了不知名的藤蔓,重新在她血肉里扎根。 ……行,还会变幻形态,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齐铁匠到底是什么人?! “嚯,迷毂长在人身上我还是第一次见。” “那个会发光的地图?” 青龙被归音的缩句搞无语了,“会发光是一件事,不会迷路是另一件事。算了,你都知道我就不解释了。” “我现在告诉你怎么入无情道。” “你修过?” “没有。”青龙回答的理直气壮,“但是我知道。” 入无情道其实很简单,一是忘,一是舍。 至于是先忘再舍还是先舍再忘,就完全看入道人自己的选择了。 归音几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 她放不下。 她向往人间,向往热烈纯粹的感情。 她想要的太多。 “算了,我就不适合无情道。” 她放弃了,但青龙不肯放弃。 青龙拉着归音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这样,我先把你记忆暂时封住,等你入道之后我再给你解开。” 归音还在犹豫时,青龙的手已经抵在了她的额头,“闭眼。” 通天的无情道,对她来说不知是不是歧途。 77 第77章 请问您是山海经哪页里跑出来…… “嘶。” 青龙一边倒吸凉气一边掐着归音的下巴第三次把她的头扭过去。 停了两秒又扭了回来。 又是一声吸气声。 她伸出手在归音失去焦点的双眼前晃了晃。 归音有些无奈, “没瞎。” 青龙不信邪的把手贴上归音额头,自言自语道:“我只封印了你二十年的记忆, 你怎么会入无情道如此彻底。” 按照青龙的设想, 留存最近三天的记忆,封住之前二十年记忆,让归音身处稚童时期的认知, 保留一些纯粹的情感作为日后脱离无情道的诱因。 但青龙没料想到的是,归音拥有喜怒哀乐不过是这十年间的事。 封印住关于归舟他们记忆,归音一无所有。 她穿越前的状态恰好是最契合无情道的。 归音抬眼去看她,被青龙再次捏着脸转到一边。 “别看我,不然你我之间必定死一个。” 她现在的这双眼, 平静到令人恐慌。 归音自己也能猜到个大概。 不外乎是空洞冷漠,没有焦点, 失去光亮, 也不能表达情绪。 同样的她接受到的所有情绪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 感受的格外不真切。 “别着急, 我这就把记忆解开。” 归音没急, 但青龙急了。 记忆开放后, 忙不迭的问归音, “这辈子最生气的事是什么?” “我这辈子顺风顺水, 没有什么生气的事。” 青龙看了一眼被她扔进水里的那团东西, “你对于不顺风顺水的理解是什么?” “死在路上。” “大家都挺顺风顺水的哈。”青龙干笑一声接着问,“你要是遇到仇人怎么办?” “我没仇人。” “修仙怎么可能没仇人……” “我的仇人都被我杀了。” 青龙:“……” 归音叹了口气, 想要把脸转过来, “我入的是无情道,不是绝情道” 脸转到一半,又被青龙推了回去, “你现在的眼神实在不像个人。” 就,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也不是人。 “你见到的其他无情道修士不是这样的吗?” “我没见过其他无情道修士。” 归音:……试验品又是我自己? 像是感受到了归音的无语,青龙轻咳一声岔开话题,“你有没有什么想学的我教你。” 归音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分神术。” 顾随风两次出现的半透明身影,就是用过分神术后的元神。 上一份死后保险,也是有必要的。 听到分神术三个字青龙撇了撇嘴,转而道:“我教你个更高级的吧。” “什么?” “分魂术。” 分神术分的是元神,修士独有。修士修为越高,元神越强大,肉身死后留存时间越久。 元神留存本就是伺机夺舍,有分神术在,等于多了一次选择的机会。 而分魂术,分的是灵魂。 无论草木、妖兽、人类或是修士皆有魂。 此界万物身死魂消,不入轮回。 分神术最多将修士元神一分为二,但分魂术却可以将灵魂多次分割。 被切出去的那一部分只保留分离前的记忆,行为逻辑遵循本人分离时的逻辑,拥有此时全部能力。 说得再简单一点就是分裂出一个有独立意识的自己。 这份能力确实让归音很心动,但…… “你不觉得这稍微有点恐怖吗?” “还好吧。”青龙的语气中满是不以为意,“你想死后重新活过来,分魂术是最合适的,本体死亡,分体就会容纳本体成为新的身体,还省得你去夺舍了。” 归音还是感觉不对,但她现在已经无法感知这种微小的情绪,皱了半天的眉,也没想到是哪里不对。 青龙没注意到归音的情绪,“从金丹开始,每个等级能分离出一个分体。所以修炼分魂术的同时也要则修炼你的灵魂强度,不然境界晋升之后也是无物可分。如果修为跌落,那个境界的分体也会随之消失。” 学吗? 当然学! 有分魂术在,基本就和不死画了等号。 更高的容错率,她没有理由拒绝。 “为什么学分魂术的第一步是分辨灵魂,难道还有一体双魂活着双体一魂的吗?” 其实青龙也解释不明白,不过她辩的有理有据,“传承记忆中就是这么写的。” 传承记忆,妖兽每一族中只有几种顶端妖兽会有传承记忆。 其余的,就算是这些顶端妖兽化成妖修孕育的次代妖修都不会有传承记忆。 为了让传承记忆不消失,妖修们便发明了其他两种传承记忆的共享方式。 一种是对伴侣,一种是对血脉后代。 青龙在那里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鼓捣着什么。 为了能转回头,归音迈进灵气圈里,从印记里翻出眼罩再次戴上,静静的等着青龙。 青龙并没有用多长时间便做完了准备工作。 “好,现在我们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什么正式开始?” “你既要学分魂术,又要学如何伪装成一条龙,我解释不明白,所以决定将记忆传承给你,你自己慢慢学。”青龙说的理直气壮。 归音:“……” 虽然修仙界对结契双方的性别没有限制,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身上和皎灵的姻缘契并没有解除。 似乎是感觉出归音微妙的态度,青龙解释道:“你刚才喝了我的血,从广义上来说也是我的血脉后代。” 青龙都不在乎,她自然没什么意见。 或者说,这事是她在占便宜。 青龙共享给她的记忆,不像和皎灵结契时的大片大片,不看不行。 而是安静地缩在角落,等她有时间自己探索。 归音以为到这怎么都得结束了,但青龙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还没有。 “这个送给你。”青龙说着,一只手拽住归音的胳膊,另一只手在归音后脑勺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差点把她拍进地里。 归音真的是脑浆都差点被拍出来。 “三片龙鳞,算是送你的礼物吧。”青龙解释她刚才的动作,“让我看看,这三片随机龙鳞都长哪了。” “看可以,但不要扒我衣服。”归音拢了拢肩头被拽掉的里衣,平静地给青龙展示着龙鳞位置。 左手食指上一片,喉间一片,最后一片…… 没等归音介绍完,青龙就点评了起来,“喉间这片是逆鳞,没有用,手上这片勉强有用,最后一片在哪?” 归音拉下半边宽大的眼罩,最后一片龙鳞,赫然在她的左侧眉梢。 “这应该不算毁容吧?” “毁不毁容的无所谓,主要是长这用不上。” 归音也是个实用主义者。 “那就行。”青龙松开归音,捏着那张传送符,“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没有就往后退两步。” “你确定四十年就能回来?这里灵气够浓,我可以多待一段时间的。” 青龙挑挑眉,“不着急出去了?” 归音回答的坦然,“能修炼,我不急。” “你倒是洒脱,但我真的最多离开四十年。”青龙撕开传送符,“四十年后见。” 空间一阵扭曲,青龙消失在她面前。 归音摘下眼罩,从印记中掏出镜子,对上了镜中的那双眼。 和她料想的一样,冷漠空洞无光,大道无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挺好的。 抬手去摸眉梢那片龙鳞,入耳的却是玉石相撞的脆响。 忘记了,手上也有龙鳞。 归音收回镜子,转身下了水潭。 她准备先研究研究那团假灵根。 包裹着金丹的假灵根被青龙捏得很紧实,她费了很大力才把这两样东西复原。 将分离开开的假灵根和伪金丹放在岸边。 走回青龙盘身之地,从印记里找出一套炼器用具,又回到岸边。 抡起锤子砸向那颗干瘪的金丹。 一锤下去从虎口麻到了手肘手,石头裂开,那颗看起来一碰就碎的干瘪金丹却是一点事没有。 归音再次抡起锤子,砸向假灵根。 看起来结实的假灵根反倒是一碰就碎。 抓起一把碎末仔细地捻了捻。 没问题,就是靠天材地宝堆出来的。 顾随风倒是真舍得给她用这么好的东西。 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让她体会到点效果,她怎么会跳进他留的圈套。 可惜,就算体会到了修仙修为晋升之快,她还是去当了体修。 万般计划一场空。 归音将视线挪回干瘪的金丹上。 看来,要她命的东西,还是在这颗伪金丹里。 归音伸手想把那颗金丹捏起来,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抬头望了望天。 这里没有黑夜,没有风霜雨雪,那就让这颗假金丹在这晒着吧。 反正她的时间多的很,等它忍不住了就会自己出来。 拾起一旁的外衫,不再给嵌在石头缝里的假金丹一个眼神。 归音回到灵气圈,穿好衣服,给自己定个小目标。 四十年时间,冲击通脉顺便结个金丹。 一边盘算一边从印记里掏出张软垫,盘腿坐好,准备修炼。 可意外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青龙在换灵根之前问她有没有全身发热,理智模糊。 当时确实没有,但现在有了。 归音感觉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烧得她视线逐渐模糊,需要用一只手撑在地上才勉强不倒下去。 另一只手揪住胸口的衣衫,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是怎么回事? 归音跳下潭水让自己凉快一点,但腿软的根本站不起来。 她的胃和什么奇怪的器官连通了吗? 为什么喝下去的龙血会掺杂进她本身的血液,还烧了起来? 她要是身上的血液都被换了还能算是真正的人类吗? 归音烧得混乱,一个又一个无法解答的问题冒出。 但是不太灵光的脑子还是给她提了个醒。 从最开始她就不是什么纯粹的人类。 更强大的生灵血脉在按照它们的心意改造着归音的身体。 眼球发胀,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眼球的突然疼痛,让她把刚刚的灵光一闪抛在脑后。 月白色瞳孔和澄黄色的竖瞳在争夺眼睛的主导权,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很不幸,归音此刻的角色就是凡人本人。 属于鲛人的鳞片和耳鳍纷纷冒出,开始抢夺她身体的改造权。 就连皎灵留在她体内的妖丹,都回到了丹田和那通天柱一样的灵根示威。 只有鎏灵树的绿光还在护着她的心脉,让她免于灼烧致死。 这时候她还不忘想,等出去了一定要找棵鎏灵树给它磕几个响头。 趁着鎏灵树的隔绝效果还在,她撑起身体踉踉跄跄地走向水潭。 只是还没等她走到,身体里的第三股势力异军突起,不仅压制住了前两者,还直接捅穿了鎏灵树的封层。 归音再次双腿一软,脸朝下倒下去,好巧不巧脑袋的落地点就是嵌着伪金丹的那块石头。 好消息:她脑壳梆硬,一点事没有。 坏消息:石头被她一头砸碎,伪金丹不知道滚哪去了。 归音依仗着还算强大的意志力没昏过去,继续朝着潭水爬去。 她就想修个炼,怎么这么多屁事。 等到她爬到水边,体内奔涌的血液也安静下来,浑身的痛感在一瞬间消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白爬了。 归音撑着地面直接起来,却被水里的倒影吸引了注意力。 哇哦,好一个恶鬼出世。 她现在满脸满身,包括头发上都是凝固的血痂。 这可是什么加强效果的洗髓丹啊。 站也不站了,直接一个翻身滚进了水里。 她这一身的血痂已经不是除尘咒能解决的。 她没洁癖,但也需要在水里泡上一会,寻求一下心理安慰。 顺便找一下那颗滚丢的伪金丹。 归音在潭水中摸了一会,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伪金丹找没找到先放一边。 她怎么看东西越来越费劲了? 归音用力闭了闭眼又睁开。 还是看不清。 不是老眼昏花的那种看不清,而是眼睛接收到的信息格外杂乱。 归音爬上岸,回到灵气圈,从印记里再次掏出镜子。 镜子里映出的东西对她的冲击不亚于上次经历神识‘产卵’。 您好,请问您是山海经哪页里跑出来的? 78 第78章 这小东西没脸没鼻子没嘴的…… 耳鳍, 鳞片,重瞳,还有半边龙角。 上辈子实验室里都没有长得这么精彩的物种。 看到的第一眼她甚至以为是在做梦。 于是归音决定用最朴素的方法让自己清醒一下。 一巴掌下去, 脸不疼。 手疼。 她打的是有鳞片的那边。 再次看向镜子。 嗯, 毫无变化。 鲛人的鳞片, 青龙的鳞片还有龙角,扎堆的长在她的左半边脸上。 右半边脸干干净净,除了眼睛一切正常。 鲛人的鳞片都只分布在下半身, 怎么到她这就开始往脸上长了? 想到这,归音小心翼翼地扯开衣襟, 神识下探。 然后大大地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区区变异, 又不耽误修炼,问题不…… 有点大! 她现在脑子和眼睛不匹配,处理不掉眼睛搜集到的讯息, 睁眼就发晕。 神识无法离开灵气圈,这可怎么去找那颗伪金丹啊! 算了, 靠摸的吧。 收起镜子,一撩衣摆, 认命下水。 在水边摸了三天归音, 终于摸到滚走的伪金丹。 如果不是她皮够厚, 手掌估计已经磨的露出白骨了。 找回的伪金丹用印记里顺手摸到的蚌壳盛着, 放到一块远离潭水的地方暴晒。 归音则是回到灵气圈内,翻阅接收到的传承记忆。 不仅要看青龙的那份, 还要把鲛人的那份也重新看一遍。 这几天她也尝试过用皎灵教的方法把鳞片和耳鳍收回去。 意料之内的失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方血脉暗自较劲,反正就是不肯后退一步。 上次接收传承记忆时,她正濒临进阶, 再加上当时皎灵在她身边,归音就没怎么认真看。 现在后债来了,不仅要看,还要一次性看两个种族的。 希望能从中找到遏制血脉对抗的方法。 要是没有,她就努力当个端水大师,至少把外表的异象消除。 传承记忆两相对比,一眼便能看出了其中差别。 鲛人族的传承记忆中但凡有关异兽之事皆被抹掉。 异兽与修仙界关联极其紧密,那般粗暴地抹去它们的存在,致使许多大型事件的发生和转折极为突兀。 五位异兽,对应五片大陆。 东陆青龙排行数二。 地下岩浆处的异兽也在其中,是西陆帝泽,排行数三。 其余三位分别是中陆烛阴、北陆重明、南陆驺乘,分别位列一、四、五。 不对劲。 归音猛地睁开眼睛,只感觉一片眩晕,又匆忙闭上。 青龙的血脉甫一入体便能与占据她身体一半的鲛人血脉打的难舍难分,不应该压不过排名在她之后的帝泽。 除非…… 帝泽留给她的远超青龙。 但帝泽连一句话都不愿和她说,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助力。 归音想不明白,便先将这个问题放在一旁,继续接收记忆。 在这里的第二年,记忆没接收完,但她筑基了。 没有劫雷,没有异象,但筑基了。 归音忍着眩晕抬头望天。 望了两天,确认是真的没有雷劫。 归音的手按上丹田。 是她的问题? 还是青龙的问题? 或者说,是这方界的问题。 此方界是天道代理人为了拘禁青龙创造出来,自然是要完全避开天道。 但为什么她在帝泽那一界被劈得那么狠。 是天道代理人对青龙的拘禁更加严密,还是帝泽用了什么办法沟通了天道。 归音想不通其中缘由。 就干脆不想了。 有进阶不用挨劈这种好事,不卯足了劲修炼还等什么! 无痛进阶的机会,绝对不能浪费。 火速接受完传承记忆,一刻不停地转入修炼状态。 留在这里的好处远比归音想象的要多。 灵气充足浓郁,无人打扰就不必提了。 最令她惊喜的是,这里的灵气似乎是专门为青龙准备的,与她体内的灵根极为相适,呼吸之间自然流转,不必刻意运转功法。 这两年她并没有修炼,却直接突破筑基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到功法,归音对之前选择武体双修这条路更加满意。 若是单修仙,如今根本没有合适的功法修炼。 归音现在有一种穷人乍富的心态。 具体体现就是抓紧时间,不想浪费一分一毫。 她的身体和新灵根配合默契,吸收起灵气来犹如龙吸水。 管它是元素粒子还是成股的灵气,一股脑的都是吞掉、转化。 单灵根修炼的快乐归音是真实地体会到了。 体修功法锻脉炼体决她来炼。 武修功法隐龙杀就交给灵根自驱。 在这种修炼状态下,她重新分配了灵力走向,炼体五分之三,修仙五分之二。 一口饭都没给五感留。 就她现在这个妖魔样子,再增强五感,明天混进北陆都能去和妖王称兄道弟。 给各部分‘分完饭’,归音又想起来了那些会和她嘤嘤嘤的身体零件。 似乎是许久没再听到过了。 灵根现在就是一台没得感情的大功率转换器。 五感中两股血脉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就连平时最爱‘抢饭吃’的血肉经脉也在进阶易筋后变得沉默寡言。 想到那些声音可能是顾随风为了迷惑她特意留下的,归音脸色就变的有些不太好。 一个没注意,经脉就吞掉了一份属于修仙的灵气。 然后她解构的身体就骂开了。 灵气乱飞好不热闹。 哦,都在。 哑巴是装的。 就连被鲛人血脉覆盖掉的眼睛,也来和她委委屈屈地诉苦。 这时她才知道,原来她的体内已经有了三套不同种族的眼睛。 之前还能和鲛人血脉和平共处,但自从青龙血脉强势插入后,它便只能夹缝中生存。 一如两种血脉争斗下的归音。 她原本的眼睛和另外两双相比过于弱小,哪怕已经自我修复完成,也根本没资格上场争个高低。 归音听着稚嫩的声音叽叽喳喳,突然发现不是它们太久没出现,而是自己太久没有放松过精神。 时刻犹如一根紧绷的弦,它们不敢打扰,她也不会侧耳倾听。 归音听了一会,便彻底沉浸在修炼之中。 这片刻的热闹足以让她对抗未来几十年的孤寂。 在此方界的第十五年,归音炼化了体内三成的龙血,成功隐藏外表的兽性特征。 迈出了控制两种血脉的第一步。 不过眉梢的那一片龙鳞却是怎么也藏不下去。 归音也不再管,任它在那。 修炼还要继续。 在此方界的第二十年,归音在未经雷劫的情况下进阶通脉。 不仅没有雷劫,连失控都没有。 不过在她通脉圆融的那一刻,暴晒了二十年的伪金丹当场裂开,钻出一道黑气,直直朝她眉心袭来。 归音猛地伸出左手两指,夹住这道黑气。 黑气像是一条灵活的小蛇,在她指间不停地挣扎着。 这东西她熟,毕竟原本就是她身体里的。 当年被顾随风取出对付御虚阙的修士去了。 没想到在她体内还留了一道。 想来她的失控和这道黑气脱不了干系。 也不知道当年钻进顾随风身体里那道有没有牢牢的扒在他的元神上。 归音将钳制着黑气的那只手伸到圈外,看着黑气累得像条狗一样趴在指尖,她突然就有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另一只手食指弹出一滴血,落在了黑气身上。 没有想象之中的认主情节,只有黑气吱哇乱叫地躲着朝它而来的那滴血。 怕她的血? 那就有的聊了。 捻着那一滴血,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感觉到指间被蹭了几下。 黑气正委屈巴巴地蹭着她的手指,仿佛她是什么翻脸不认账的渣男。 ?这是什么神奇的比喻。 能感受到这道黑气对她的亲近之意,但不明白它要表达什么,也不敢轻易放它再进丹田。 那种进阶失控狂躁状态,还是远离的好。 黑气见归音认出了它却依旧不肯放它进去,不禁伏在她的指腹上难过地哭了起来。 归音感受着指尖的湿意不由得微微愣住。 这小东西没脸没鼻子没嘴的,眼泪是哪来的? “你连一滴血都害怕,还想进丹田?” 归音一开口自己都愣住了。 她的声音像是经年不化的雪山,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太久没开过口的原因吗? 归音下定决心以后就算是自言自语也得多说,不能染上无情道的臭毛病。 黑气听她这么说,哭得更加伤心。 指间的眼泪已经成股成股的往下滴了。 “吞下这滴血,我可以留下你,但不许进丹田。” 黑气连一秒犹豫都没有,‘头’上列开一道缝隙,等着归音喂它刚才还避之不及的那滴血。 吞下那滴血后它表现的极为痛苦,黑气凝成的身体中闪过丝丝红光,躺在她掌心奄奄一息。 归音将它放回蚌壳,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拾起断无名开始练刀。 一边练刀一边等着黑气恢复。 上次学新招式还是在进南陆秘境之前,现在再次握住记载刀谱的玉简,归音突然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今她神识够强,状态稳定,干脆一口气把剩下的几卷一口气都看了。 看完之后归音只有一个念头: 顾随风可真是给她留了一堆‘宝贝’。 这份刀谱全名吞天圆缺谱,前六卷不需要灵力加持,但从第七卷开始需要的灵力呈倍数增长。 越到后来刀法越暴戾,而且影响心智。 虽然威力巨大,但走的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 就算她侥幸躲过丹田碎裂,也早晚会死在自己手里。 归音望着手中刀谱,思考出神。 练,还是不练。 79 第 79 章 修仙之人,莫恋凡尘…… 继续练下去无疑是在自寻死路。 但就此放弃, 她又不甘心。 而且她手中没有比吞天圆缺谱更强的武修秘籍。 举棋摇摆之时,黑气带着它更加凝实的身体生龙活虎地冲了过来。 亲亲密密的把自己缠在归音的右手腕上。 小东西还挺会找地方。 归音抬起右腕看着黑气欢快地打着转,抿着唇把左腕上还戴着的妖兽饲养镯收回印记。 妖兽都没了, 徒留饲养镯又有什么用。 黑气在她腕上扭了一会, 朝着她手中握着的刀谱游去。 它的‘头’上再次裂开一道口子,从刀谱中扯出一道血色薄雾, 吞了下去。 看到它这番动作,归音福至心灵,“你想让我继续练?” 黑气点头。 可是归音不想受制于人,哪怕是她身体里剥离出去的也不行。 似是感受到归音的想法,黑气慌张的想要展示着它的忠心。 反倒是归音, 坐到了潭水边,不疾不徐地拍了拍它的头。 “我从头问,你认真答。”归音本想再加上一句威胁, 但想想又算了。 最初的问答环节都撒谎的话, 不入直接打散算了。 “你是在我修炼后才有意识的吗?” 黑气摇头。 “我来到这里时,你就产生了自我意识?” 黑气点头。 “当初钻进顾随风身体里的那缕黑气是你。” 点头。 “他肉身死亡后, 你被驱逐了。” 点头。 “顾随风确实在我灵根里放了东西,但是被你吞掉了。” 黑气继续点头。 “你被它们发现了,所以才被裹在伪金丹中。” 黑气这次给的答案是摇头。 归音换了个方向提问, “当初我选择功法失误被那两道气流冲击昏厥, 是你教训的它们。” 黑气不仅点头, 还骄傲地挺起它的小胸脯, 等着归音的夸奖。 “很好。” 黑气极为开心地在她掌间游走,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归音甚至能感受到它身上传来的欣喜的情绪。 这道黑气是她的恶念。 一道护主的恶念。 她生,它生。 她死,它死。 归音现在心情极为复杂, 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情,只能捏起恶念放回手腕。 “盘好,我要继续练刀了。” 既无威胁,又能吞噬她的负面情绪,便留下吧。 她也不必放弃吞天圆缺谱了。 归音嘴角略微勾起,感谢顾随风次次歪打正着为她的修仙事业添砖加瓦。 滴水之恩,她必涌泉相报。 只希望,他有命接得住她的泉。 没有后顾之忧的归音用了五年稳定境界,顺便将刀谱练到了第九卷结束。 需要的灵力是真多,但是效果也是真的令人赞叹。 此方界在这五年里已经被她拆了一半,颇有种灾难过后绝境求生的感觉。 没人找她要赔偿金,真好。 归音跃跃欲试的准备将剩下那半也拆了。 不过要在她结丹之后。 距离四十年的约定期限只剩十五年,容她短暂闭个关,结个丹,换个道。 虽然之前有过两真两假的四次进阶经验,但是心境劫对她来说还是全然未知的。 毕竟渡过心境劫不只代表结丹成功,还代表着她要舍弃无情道,回归正常修炼速度。 带着对心境劫的担忧和祈祷,满心欢喜的继续闭关修炼。 修炼是无岁月流逝的概念的,归音再次睁开眼时,恶念正在努力扑腾掉她眼睫上落的灰尘。 见她突然睁眼,吓得整道黑气都炸了毛。 归音唇边还挂着浅浅的笑意,捏了个除尘诀伸手去接它。 笑意还没持续多久,就彻底僵在了脸上,然后裂开。 谁能和她讲讲,她丹田里那个拳头大小,正滴溜乱转的东西是什么吗? 不会是她的金丹吧,不会吧不会吧。 归音在看到金丹已成的那一瞬间无疑是崩溃的。 她真傻,她单知道小世界能逃避雷劫,没想到竟然连心境劫都能逃过去。 归音坐在软垫上抱头独自痛苦。 果然修炼就没有一帆风顺这一说法,所有的顺遂都是在为了后面的大坑做准备。 无情道再怎么削弱情感接收能力,都能感觉到愤懑充斥整个胸膛。 于是她抄起一旁的断无名,对剩下的一半小世界动手了。 等到心境平稳,归音看着入目的狼藉,默默地收了刀。 灾后重建她专业不对口,只希望青龙能喜欢她的新住处。 不就是无情道么,修就修了吧,不是什么大事。 又不是没张嘴,她可以解释的。 距离青龙回来还剩不到五年,抓紧时间修炼才是最要紧的。 上一个小目标虽然完成了,但是有瑕疵。 下一个小目标就浅定个一百五十岁之前结成元婴,晋升锻骨。 百岁元婴不敢想,那就一百五吧,说出去也挺牛逼的。 归音在青龙拘禁之地努力修炼卷生卷死,完全不知道她的名字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传遍整个东陆。 在与世隔绝的地方修炼就是好,这么短的时间接连突破,成功进阶通脉中期。 不过刚睁眼,一口浊气都还没来得及吐,就被匆匆赶回的青龙一脚踢进她制造出来的裂缝。 ????用过就丢? 归音就这么一头雾水穿过空间裂缝,落在了一片山林之中。 青龙还算有良心,踢她进裂缝的时候还往她怀里塞了个储物袋,说具体情况都写在储物袋里的玉简上了,让她出去之后慢慢看。 归音看着周围的环境,越看越眼熟。 这不是当初归舟捡她的那片山林吗? 当初树上的拳印随着树的生长,现在已经足足有她脑袋大了。 翻开计年器。 嗯,还有不到一年就满四十年了,青龙还真守时。 既然都到这了,不回去看看就有点说不过去。 她轻车熟路地回了接天城,仿佛昨天才刚刚离开。 小院的大门是半敞的,柳时卿正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吃着果子。 年轻的样貌配上龙钟老态,格外的违和。 柳时卿身边打扇的小童见她站在门口,动作轻轻地推了推柳时卿,“太爷爷,门口有人来了。” 太爷爷?柳时卿娶到了那个不可能之人? 柳时卿缓慢地坐起身,见到是她站在门口,手中的果子都掉了下去。 “归…音?” “也才四十年没见,不至于这么惊讶。” 归音很想扯出个大大的笑脸,但她做不到,只能迈步向院里走去。 柳时卿见真是归音,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抓起一颗果子向她砸了过去,“你还知道回来!” 归音接住果子,就听到一串震天的咳嗽声。 打扇小童连忙给柳时卿倒了杯水,让他别生气。 “我闭了小关。” 归音并不打算说自己差点被困死在某处,那只会让柳时卿白担心。 “挺好,死之前还能见到你一面。”柳时卿在小童的搀扶下又躺回了摇椅,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破败的老风箱,喘气都有些费力。 “我这有些丹药……” “归音,我活够了。”柳时卿的话语很平静,归音的心情也很平静。 但她总觉得她现在应该是难过的。 “娶到心仪的人了?” 柳时卿不愿对上她的双眼,“我收了那个一根筋做义子,这是他的孙子。” 归音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柳时卿口中的一根筋是当年那个请辞的扫楼人。 她坐在旁边的摇椅上,边听柳时卿说话边翻通讯玉简。 在这四十年里她也曾试着和外界联络,可秘境中都不生效的通讯玉简,在天道代理人创造出的界中更是不可能灵光。 先是霍擎宇的。上面足有上百条留言,她最开始掉下去几年发的比较多,大概意思就是归舟找不到她都快急疯了之类的。 后来消息频率慢慢少了起来,在五年前彻底不再发了。 归音简单地回了‘活着’两个字,等了一会,没有回信,就又掏出了凌翼的那卷。 最开始一段段的是他对买卖根骨的调查结果,证据被他寄存在了东陆的一处天微楼中,存期百年,她若想用可自行去取。 除此之外只有四十余条,都是同样的一句: 还活着么? 最近的一条是一个半月前发出的。 归音同样是回了活着两个字,也同样没收到回信。 刚收起通讯玉简,就听柳时卿说,“归舟以为你死了,正满世界找复活你的办法,他们几个月前来看过我,说就快成功了。今天你站在那,我还以为是他们成功了。” 归音拿着储物袋的手颤抖一下,偏头看向柳时卿,发现他脸上已是眼泪纵横。 打扇小童在一旁插话,“太爷爷,那不叫复活,叫聚拢元神。” “对,聚拢元神,人老了,脑袋也不好使了。” 归音抿了抿唇,刚想说些什么便被柳时卿打断。 “听说你在外面惹麻烦时就报许飞渊的名字?” “对。” “以后也会报我的名字吗?” “会。” 柳时卿嘴角带着笑,用小童手里的扇子遮住上半张脸,“去找他们吧。告诉他们,你还活着。” 归音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小童送出了小院的门。 小童在她出门后拉拉她的袖子让她蹲下。 “太爷爷很想你的,那两个哥哥走之后太爷爷偷偷哭了好久。” 怔愣间,小童已经跑回了院子。 归音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小院的大门。 她可能再也不会有家了。 为了摆脱胸口发闷的感觉,她选择头也不回地离开。 修仙之人,莫恋凡尘。 她终是懂了。 80 第80章 他只想要归音活 坐在飞行法器上, 归音沉默许久。 捂着脸哭不出也笑不出。 她明明应该伤心难过,但她一点也不。 所剩的只有平静。 一种不正常的平静。 或许等见过归舟之后,她应该再回一次接天城。 抹了一把脸, 将这事放在一边,查看起青龙留给她的储物袋。 青龙留给她的东西不少, 除了一卷玉简, 还有不少零七八碎的东西。 大部分都是珍惜的妖兽材料, 其中便包括最为显眼的那两根蛟龙筋。 在胳膊上比量一番。 太粗了,没有办法做缚臂,只能先收起来。 剩余的便是一些不知从哪淘换回来的法器。 能被青龙留下, 品阶自然不低,青龙这四十年过得还挺充实的。 身下这件飞行法器速度不慢,她才堪堪将储物袋里的东西整理完毕,就已到达玄衍宗。 没想到却在玄衍宗门口吃了个闭门羹。 “归舟师叔不在宗内。” “我等并不知归舟师叔去了哪。” 不论归音怎么问,守门弟子的回答都是这两句。 “许飞渊呢?” “许师叔同归舟师叔一同离开的。” “慕浮生呢?” “慕峰主在闭关。” 她在玄衍宗就认识这三个人, 但历练的历练, 闭关的闭关, 她就算闯进去也没有用。 与其在这浪费时间, 不如去问天宗碰碰运气。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没等她挪动,就被叫出了名字。 “归音?” 归音回头,她身后站着的正是来玄衍宗找人的管三颜。 “好久不见。”归音朝着管三颜点了点头,“我来找归舟。” 管三颜在她回头时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收住,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但最终说出口的只有,“半个月前,归舟带人进了一处修士陨落后生成的秘境。” 来不及过多寒暄, 问清入口地点后,归音操纵着飞行法器匆匆离去。 管三颜站在玄衍宗门口,望着归音远去的飞行法器,叹了口气。 转过身便看到玄衍宗守门弟子在挤眉弄眼。 一副有话憋着不能说的模样。 管三颜也没解释的意思,只是将手上的令牌递了过去。 “我来找叶谷雪。” 东陆三大宗门之间交流不少,弟子间往来更是频繁。 像管三颜这样手握宗门令牌,来往宗门之间的弟子不在少数。 守门弟子接过管三颜的令牌放到身后的石碑之上。 光晕闪烁,最后定格在问天宗三字之上。 守门弟子恭敬地递还回令牌,将她放行。 管三颜迈进玄衍宗大门走出一段,身后两名守门弟子低声的讨论才模糊的传入她耳中。 “归音不是死了吗?” “归舟师叔……” 她走远了,两名守山弟子的话也散在了风里。 东陆之上,化神以下的修士少有不知道归音的。 只不过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 归舟也是。 苦寻无果后,他走上了一条没有终点的路。 谋求死人复生。 这是大能修士都不敢光明正大说出来的。 但他敢。 自那次选拔,归舟以筑基修为力压金丹杀进前十,名声就已经在东陆传扬。 只不过那时,他身上的标签大多是修炼天才,剑修未来,君子风范一类的。 但传出归音死亡的消息后,他身上的标签只有一个。 疯魔。 夺宝聚魂,成了他要做的唯一一件事。 甚至有传言,他连元神重聚后夺舍的身体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段时间,但凡被他多看两眼都要提前交代遗言。 修仙界中也因此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不要去抢归舟看上的东西。 小心有命拿,没命用。 开始的时候,许多与他同阶的修士对此嗤之以鼻。 但随着归舟剑下亡魂的数量逐渐增多,被他越阶击杀的也不在少数。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也不是没人闹上过玄衍宗,只不过玄衍宗态度明确: 有本事就去抢,少来告状。 抢?怎么抢? 归舟自身修为就足以压制不少人,更何况身后还站着个以元婴修为一剑斩化神的慕浮生。 自从慕浮生收徒,他浑身上下只写了两个字——护短。 有人反对,自然就有人拥护。 一是因为归舟强大的个人魅力,二是因为归舟给的实在太多了。 秘境夺宝,归舟只要有聚魂效果的。 其余各种天材地宝,皆是与他同行之人的。 谁能不动心? 也因此致使归舟声名极其两极分化。 但他不在乎,他只想要归音活。 他不厌其烦的寻秘境,入秘境,搜集聚拢元神的物件。 跟在他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庞大的关系网就此连成。 目的地终点的秘境入口处还有不少修士在外面徘徊,不过他们并没有进去的意思。 飞行法器全力赶路五天,归音终于赶在秘境入口关闭前冲了进去。 一名筑基初期修士捅了捅身旁的同伴,“刚才是不是有一道白虹进去了” 同伴撇了撇嘴,“那个速度少说也是金丹,进去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羡慕,我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进去啊。” “谁拦你了,想进就进啊。” 这次开启的修士秘境没有资格筛选,想进都能进,人数达到上限,自动关闭入口。 筑基初期修士一巴掌拍到同伴背上,“你能不能别说风凉话,虽然不要入场资格,但你又不是没看到进去的都是什么人。” 同伴‘啧’了一声,没好气地说,“看到了啊,那群妖修来的时候你因为害怕往后退,还踩了我一脚呢。” “到底有没有人能来管管妖修,最近这些年他们愈发横行霸道,连其他大陆的资源都要抢上一抢。” “谁管?你说谁能管吧。”同伴的声音越来越大,“是和他们签订协议的中陆能管,还是独善其身的西陆能管,还是说你指望南陆那群软蛋去管。” 就在两人争辩时,周围一个胡子拉碴的散修接过话茬,“要是归音还活着就好了。” “归音是谁?”争论的两人齐齐转过头,看向出声的散修。 散修一听他们问归音是谁,顿时就乐了,“修仙没几年吧,连归音都不知道。” 筑基初期的修士点点头,“您讲讲。” 散修也没推辞,“行,我就给你讲讲。” 周围不少修士都支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这么多年来,归音的名字没少听,但要真问具体的,都是一问三不知。 “最先进去的那一大批修士看到了吧。”见对方点头,他才继续往下说,“归音就是那为首之人的妹妹,是个有胆有识的疯子。” 周围有人质疑,“你见识过?” “见过。”胡子拉碴的散修笑呵呵地点头,“当年有幸作为替补参与大陆排位赛,有过一面之缘,她见我是东陆修士,放了我一马。” “放你一马?当年秘境中的乱子不是妖兽暴动么?” “在妖兽暴动之前,她便出手了。”散修回想着那时的情景,“借刀杀人,兵不血刃,将几片大陆顶尖的青年修士玩弄于股掌之中,若不是妖兽暴动,她的谋划估计还会继续。” “若真的是她做的,怎么会没有风声传出来?” “有啊,只不过被修士联盟压了下去。”散修叹了口气,“后来她再也没出现过,归舟开始搜集聚拢元神的宝贝,大家才知道她已经死了。” “慎言。”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她会活的。” 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一名戴着半身幕篱的修士越过了众人,穿过秘境入口。 人数已至上限,秘境入口彻底关闭。 归音连人带飞行器卷进秘境后,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分心出事故。 她本来确实打算在秘境入口处收回飞行法器的。 但当时看着青龙留给她的玉简一时没注意,想刹车的时候已经晚了。 如果问是什么感受。 那大概就是被填装进定能超星粒子炮发射的感觉。 这颗‘炮弹’最后以一头插进地里的方式为此次行程画上了完美的逗号。 归音操纵着这件半报废的飞行法器,歪歪扭扭地再次飞起,搜寻着秘境的每一个角落。 秘境中有什么宝物,有什么危险统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只是来找人的。 不过秘境对于每一个进入者都是平等的。 飞行法器没飞出去多远,归音已经被拉进第三个幻境了。 在她第四次准备起飞的时候,这件速度极快的飞行法器彻底罢工。 将这堆破烂收到储物袋后,归音在印记里翻找起其他可用的飞行法器。 “秘境之中飞行法器是失效的。” 一道清疏如雪的声音传来,敲击着归音的耳膜。 抬头望去,斜侧方正站着一名身着灰衣头戴半身幕篱的修士。 若不是归音看出了他修为已在元婴之上,怕是会把他当做凡间病弱之人,风吹一下就要咳上天的那种。 归音迟疑地朝着对方点了点头,“多谢。” “不知可否同行?” “不行。”归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来寻人。” “不瞒你说,我同你一样,也是为寻人而来。” 归音眉头微蹙,她不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见归音一直不说话,灰衣修士自报姓名,“散修,仇长生。” 求长生?可真是个好名字。 “散修,归音。” “归音?” 那人听到她的名字错愕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 上前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你若真是归音,同行怕是避无可避。” 归音本想迈步离开,听到他的话又生生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 “因为,我也是来寻归舟的。” 一阵疾风掠过,断无名劈碎了对面之人头上带着的幕篱,架到了他的的脖颈之上。 “你到底是谁?” 81 第81章 去救他 幕篱之下是一张白瓷般的脸, 男生女相,精致易碎,很容易勾起人的施虐欲。 归音非常确定, 她没见过这张脸。 仇长生垂眸瞥了一眼压在肩上的断无名,借故后退一步,朝着归音微微欠身, 做了一个揖, “应归舟之邀前来助他夺宝, 也多谢道友年少时‘赠礼之恩’。” 赠礼之恩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不像是恩, 倒像是仇。 归音的眉头越皱越深,她这么抠门,根本不可能给别人送东西。 “你认错人了。” “天浪城拍卖会一别, 许久未见, 道友忘了我也正常。” 天浪城?拍卖会?她给错的那个储物袋?! “道友可真是让我好找啊。”仇长生这句话怨气极重。 也不怪他, 任谁临门一脚就能进阶,却被一道心魔劫卡了十年,都得怨气横生。 当年在天浪城与归音相遇时他即将晋升元婴,原本虽然贫苦,修炼之路却是一帆风顺的。但归音留下的储物袋, 解他燃眉之急的同时也将他害惨了。 他所选的道中有一条不受嗟来之食规矩。 其实道的判定范围很宽松,只要他不心虚,心魔劫便不会生成。 但是他心虚。 无功受禄, 天上掉馅饼,还偏偏是他需要的,他没忍住诱惑将储物袋留了下来,他甚至准备好为之付出代价。 无论归音要什么, 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帮她弄到手。实在不行,白打几十年的工,一切都好商量。 但一转头的功夫,归音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在天浪城里寻了好久,但他不知道归音的名字也不知她的样貌,活脱脱的大海捞针。 在他灰心丧气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天浪城外马夫聊天,才抓住一个名字——许非鸢。 当时突破在即,只是记下了这个名字便去闭关结婴。 储物袋里的东西对他助力确实很大,这也让他的心魔更上一层楼。 之后的日子里他一边修炼一边打听许非鸢其人。 最后打听到了许飞渊身上。 虽然性别有差,但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和许飞渊见了一面。 初见之时许飞渊只说了三句话,他便一头扎进归舟聚拢元神的大业之中。 “那是归音。” “她死了。” “归舟在寻求聚拢她元神的办法。” 要说这世上谁最希望归音活过来,除了归舟他们,怕就是仇长生了。 归音不活,他渡不过心魔劫,这辈子都会被困在元婴初期。 十年前,他已然找到进阶元婴中期的机遇,但其中横亘着一道心魔劫。 寸步之遥,难于登天。 “你的意思是,一报还一报直到你渡过心魔劫?” 仇长生点头,他这一路看过无数修士倒在心魔劫这一关,他不敢有半分大意。 骗过别人不难,骗过自己才难。 归音沉默了片刻,当时给灵石送秘籍并不是她好心,她甚至不知道那几本秘籍是不是同她翻开的那些一样,会致人暗伤。 她把仇长生当成了顾听白,想让他抗住那老东西。 若是秘籍没问题,他便能和顾随风打擂台,若是有问题,毁了一具顾随风选好的夺舍身体,也是她赚到。 阴差阳错而已。 仇长生要一报还一报她也不拦着,有个元婴期的免费打手,不要白不要,反正她不心虚。 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暂时可信,至于其他…… 她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我哥现在怎么样?” “归舟为了聚拢你的元神,几乎是把东陆折腾了个遍,也算是凶名远扬。” “可他现在应该只是个金丹……” “他如今金丹大圆满,半只脚已经迈进元婴。” 哦豁,她哥比她还卷。 上次秘境相见时归舟还只是筑基初期,四十年时间,一边研究重聚元神的方法,闯秘境夺宝,一边修炼,竟能到金丹大圆满。 他才是当之无愧的修炼怪物。 “你受他所邀?” “不只是我,这秘境中大半修士,都是为助他而来。”仇长生深深看她一眼,“也为了聚拢你的元神而来。” “位置。” “秘境中的一座地下宫殿,没有固定入口,需要去找。” 归音垂着眸子嗯了一声,收回断无名。 旁人需要一点点找,她不需要,早在进入秘境那一刻,迷毂就已经把地图送到了她脑海里。 刚才漫无目的才需要一点点去找,现在目的明确,直接去便是。 见归音闷头往前冲,仇长生的语气里带了些惊奇,“你是怎么知道入口的?” “想跟就跟,少废话。” 仇长生看着归音大步离开的背影,只感觉比心魔劫更难的来了。 认路归认路,但一路上归音还是被数次拉进幻境之中,若是只有她一人,几乎是进去的那一刻就能出来。 但偏偏要和同行之人共同经历幻境,归音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看到仇长生悲惨幼年期的开端。 每次他都要消沉一段时间,再奋起反抗。 归音实在不想等,所以从第三次开始,她先一拳打碎自己面前的幻境,再一拳打碎仇长生的。 一路下来,归音发现仇长生的心境缺陷确实很大。 就算没她插手,他的心魔劫也难渡。 换作是她,就算不能一眼看破幻境,也会在第一时间拿起刀,将仇人杀个干净。 几次幻境过后,仇长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 他很漂亮,但他的这份漂亮也是他童年不幸的来源。 “下次快点抹对面脖子。” 仇长生一哽,他原本还想卖个可怜,没想到归音比铁石心肠还铁石心肠。 得换条路走。 再一次被拉进幻境,归音打碎面前幻境后回头,终于看到幼年期的仇长生手持利刃,将仇人一一抹了脖子。 精致的脸上沾满了鲜血,昂着头,似乎在等她说什么。 对于能听懂话,能合作的队友,归音向来是宽容的。 “不错,继续。” 幻境出来的两人还维持着一样的姿势,不过俯视变成了平视。 归音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转身抽刀。 一队妖修正向她们走来,领头的是名少女妖修。她身侧后方着一名与她位置极近,相貌平平的男性妖修,其余妖修皆站在二人身后。 归音全神戒备,甚至已经找好了开刀人选。 很快她便发现了怪异之处,乍一看少女是这队妖修中的头,可实际上她在开口之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男修。 这种下意识的动作,怕是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操纵者与傀儡? 不像。 没等归音想出合适的形容词,少女已经开口问道:“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落单的妖修?” 说着还掏出一块留影石激活,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归音眼前。 蜜色皮肤,一个‘野’字足以概括通身的气势,发现被留影石录的眼底的慵懒还未散去。 归音匆匆扫过一眼,“没有。” “真的?” “真的。” 少女再次回头看向身后男修,见男修微微点头,她便什么都没再问,直接带队走了。 真是奇怪的关系。 归音刚准备把刀收起来,就听身后的仇长生说,“谢谢你挡在我前面。” ???归音满头问号,自我感动也不是这么感动的,这也能叫挡在你前面? 可惜归音现在什么表情也摆不出来,只能木着一张脸看他,呵了一声。 刀也不用收了,她准备踏刀飞行,至于仇长生,就让他靠着两条腿慢慢走过去吧。 不过她忘了,修为达到元婴后,便可踏空而行。 现在情况就变成了,归音脚尖点着刀身在前,仇长生脚下踏空紧随其后。 但即使这样也没逃过被拉入幻境的命运,这一路磕磕绊绊飞了三天,终于接近地下迷宫的入口。 但两人被迫降落。 这片区域是一群飞行妖兽的领地。 再飞,要面对的就不止幻境了。 要说打,也不是打不过,但归音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她心里有些许的不安,想快点见到归舟和许飞渊。 平稳降落后,归音扭头看向仇长生,“穿过这片密林,就是地下宫殿入口了……” “那我们快走吧。” 仇长生说着,竟是越过归音,走到了她前面。 ?这人怎么好像比她还急着见归舟? 她一步刚迈出去,密林之外传来震天响声,地面震颤。 连天上飞着的妖兽都被震下来几只。 好巧不巧,妖兽下落的地点和仇长生现在所站的位置相同。 归音飞起一脚把他踹到一棵树旁,让他免于被妖兽砸到。 只是她这一脚和被妖兽砸到也没什么差别。 她没去管仇长生的死活,继续往前走着,试图离开密林。 可惜地面震颤一震大过一震,几乎已是寸步难行。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震颤消退,归音也挪到了密林边缘地带。 浓郁的血腥味萦满鼻腔。 密林之外,地下宫殿入口外面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修士,皆为人修。 视线匆匆扫过,没有发现归舟身影。 “许飞渊,许飞渊你别死,求求你别死。” 听到熟悉的名字,归音几乎是瞬间出现了那人身前。 哭喊的是一个瘦小的女修,手上脸上全是血,怀里还躺着个人。 正是许飞渊。 他在不停地往外吐血,血里还夹杂着内脏碎块,手里不知紧握着什么,死活不肯松手。 归音将一把丹药倒进他嘴里,无视了女修的质问,梳理着许飞渊体内暴动的灵力,治疗着他体内的伤势。 青龙造出的木灵根,所生灵力,生生不息。 但凡还剩一口气,都能活过来。 许飞渊费力地掀开眼皮,归音这才发现他的眼里也是血红一片。 他将手里紧握着的东西放到归音手里,声音若有似无: “去救他…去救归舟。” 82 第82章 都去死吧 许飞渊放到她手里的是一根染血的链条。 是当初她送给归舟的临别礼物, 那副护目镜上的链条。 归舟对那副护目镜极为爱护,不是必要以连拿都不会拿出来。 现在,它碎了。 归音不自觉地攥紧掌心的链条。 归舟出事了。 她往许飞渊怀里又塞了一瓶丹药, “我去救他,你放心。” 不等许飞渊再回答,她已经抽出断无名向坍塌的入口走去。 仇长生赶到时,归音早就连影子都不见了。 入口外清醒的人没有多少,刚才抱着许飞渊的瘦小女修是为数不多没受伤且清醒的人。 他们与归舟合作过很多次, 自然是认识的。 “郦棋,他们人呢?” “归舟在下面,那个女修去寻他了。” 名叫郦棋的女修早在许飞渊能自主运转灵力时就放开了他。 她是队伍中的医修, 还有很多人等着她救治。 仇长生朝地下宫殿的入口看去。 原本坍塌的入口被狂躁的刀气硬生生劈开一条通路,甚至还有修士从新劈开的路中逃生。 “别看了, 你下不去的,里面一步一幻境, 快来帮忙救人。” 仇长生迈出去的腿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转了个弯。 一步一幻境,他就不去添乱了。 行走在地下宫殿中的归音重复着清障的动作。 甬道里很黑, 但对她的影响并不大。 地宫里的幻境更甚于外面, 更真实, 更密集。 如果不是她能够一眼看穿, 怕是连她也要被困在这里。 越是深入,归音的眉头皱得越紧。 这里的气息混杂到一种可怕的地步,不止有这次秘境开启进来的修士的气息, 还有千百年前的气息。 凡是来过, 都留驻在了这里。 看来这修士秘境上次开启的时候,进来的人全部陨落,不然秘境不会又第二次开启的机会。 她只能判断归舟来没来过, 至于什么时候来的,停留了多久,都是分辨不出来的。 而且,这里似乎还有一种浅淡其他味道。 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妖族,偏要形容的话就是浓郁的血液里掺着黑暗的味道。 这个形容很怪,但这确实是归音的第一感觉。 归音已经不知道打碎多少幻境了,也不知道往下走了多久。 这一路上,她遇到了不少彻底迷失在幻境中的修士。 所谓彻底迷失就是无法拯救,无可回还。 一层层向下,终点是一座高大古朴的门。 抬头只能看到门的上方隐没在黑暗中。 在她推开大门的一刻,身后的甬道全部亮了起来。 但门内是浓郁到化不开的黑色。 魔修。 只听过一次的次猛然撞进归音的脑海。 在她踏进去的第一秒,周身萦起淡绿色的光芒。 是鎏灵树。 凡绿光所到之处,黑雾尽数退散。 不过几息时间,整片空间重现光明。 在黑雾彻底消散的那一刻,一道鬼魅的身影出现在归音身后。 不过招待他的是恶念的抱脸杀。 恶念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扒到了他的脸上。 像一只抱脸虫,张开漆黑的嘴,一口咬在了他的脸上。 “少吃脏东西。” 恶念听到之后便吐出刚咬下的肉块。 此时归音已经挥刀向角落的另一名魔修。 角落的魔修侧身躲过断无名,露出了蜷缩在墙角的人。 不是归舟又是谁。 此时的归舟像是沉浸在幻境中,看起来那么无助,甚至眼睫都在微微颤抖。 闪身躲开的魔修还不死心,想再次欺身上前,被密集的刀光阻拦,不甘地遁走。 归音并不恋战,回身抱起归舟就准备往外走。 这一搬动,她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归舟眼眶干瘪,脸上还流着两道血泪。 他的眼睛被剜了。 这个认知让归音一股无名的怒火燃上心头。 去他妈的无情道。 她做不到无心无情,无喜无怒,她现在只想把人抓出来碎尸万段。 不,还不够。 “我可没同意你把他带走。” 漏气的声音响起,刚才被抱脸杀的魔修脸上破了个大窟窿,此时正用两根手指捏着恶念。 归音的视线定格在魔修捏着恶念的那两根手指上。 那上面有归舟血液的味道。 就是他。 杀了他。 归音对他的回应是压缩过扭曲灵力。 压缩的灵力被他举重若轻地挥开,他刚想再次开口嘲讽,却发现手中捏着的恶念趁着他应对攻击时挣脱了他的指尖。 下一刻,他的脖颈就被恶念缠紧,并且已经开始大口地啃噬着他的身上的黑雾。 恶念的食物是恶,但也不只有恶。 它两口下去,魔修身上的黑雾都淡了几分。 等他终于把恶念扯下来,归音冒着绿光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脸上。 刚才还一副嚣张模样的魔修此时像是被下了不能挣脱束缚,被归音按着脸掼到了地上。 地上那不知道什么石头铺成的地板都被他后脑勺砸裂了。 炭火与皮肉接触的滋滋声从归音掌下响起,魔修痛苦地张大嘴,无声地哀嚎。 恶念趁机钻进了他的嘴里,咬掉他半条舌头。 归音的另一只手两指并拢,生生把他的眼睛碾碎在眼眶里。 “我也没同意你能活着。” 碾碎眼球的那只手覆上了魔修的头顶,竟是要将的元神抽出来。 被抽出大半的元神面上满是惊恐。 一道黑雾凝成的气刃飞向归音,试图阻止她的动作。 可惜这柄气刃还没靠近归音就被恶念吞了个干净,恶念还挑衅一样张开它黑洞洞的嘴,展示给对方看。 “他的眼睛在我这,放开你手下的人,我和你交换。” 在这句话说完时,归音也将手下魔修的元神彻底抽了出来。 “交换?可他得死,你也得死。” 恶念张嘴接住归音抛过来的魔修元神,顺便将他将要消散的灵魂一同通吞了进去,餍足地打了个饱嗝后,随着归音一起冲向新出现的魔修。 新出现的魔修明显比刚才那个要强上许多,被归音如此近身,竟也能躲过密集的攻势。 两人斗法间,一道惨叫从角落传来。 是刚才遁走的魔修去而复返,被归音留下的绿光灼伤。 听见那边传来的声音,归音招式更加凌厉,速度也猛然提升,逼得对手魔修步伐微乱。 像是知道归音心系陷入幻境的归舟,为了扰乱归音心神,那边的魔修拼得自己受伤也要去碰归舟。 要加速。 出刀速度再次提升,对手魔修开始露出颓势,整个人变得狼狈起来。 可归音越是追求速战速决,对方越是和她拖延时间。 归音突然对上了对方的眼睛,瞳孔中黑色褪去,露出了月白色的鲛人瞳孔。 鲛人天赋,开。 在对手晃神的一瞬间,归音瞳孔像是燃烧起来,两道肉眼无法分辨的光柱狠狠地扎进了对方的眼里。 敢动归舟的眼睛,都给她变成瞎子吧。 恶念故技重施,抱在了魔修的脸上,只不过这次,它身上还带着一抹绿光。 滋滋声再次响起。 任由魔修挣扎,恶念就是不肯放开手。 归音却是闪身回到了归舟身旁,把朝着归舟伸手的那名魔修大卸八块。 都去死吧。 都去死。 捏着刚拽出来的元神,归音回归了刚才的战斗。 此时恶念正努力地把屁股塞进魔修嘴里。 鎏灵树的绿光注入断无名,再次挥刀,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味。 感受到对手探出来的神识,归音毫不犹豫地将探出来那部分撕扯下来,还不忘在断口处注入鎏灵树的绿光。 痛苦? 那就对了。 死对他们来说是解脱,归音怎么会让他这么快解脱。 但在魔修拿出的传送符,让她不得不改了主意。 横刀立刃,以血为祭,断无名上青红二色交织。 挥刀。 面前的魔修连着元神一起被她劈成了两半。 恶念连吃名魔修的元神和灵魂,正懒洋洋地从魔修身上掏储物袋,献宝一样放进了归音腕间印记。 归音用帕子轻柔地擦掉归舟脸上的血泪,“哥,我来带你出去。” 可归舟给不了她任何回应。 归音用蛟龙筋充当缚索,将归舟绑到背上。 用雷火烧掉了魔修尸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 盘旋上升的路仿佛没有尽头,这座宫殿在用尽全力阻止两人离开。 “救救我。” “救我。” “求你救我。” 向她求救的修士数不胜数,清醒中带着几分疯癫。 救还是不救? 归音的侧脸被归舟的头发拂过,让她想起仇长生的话,‘为助他而来,也为聚拢你的元神’。 这些求救的人是受归舟邀请,为聚拢她元神奔走的人。 归音咬咬牙,救! 管他意识清不清醒,先带出去再说。 第二根蛟龙筋探出,绑在了这些或昏迷或清醒或疯癫的修士的腰上,她就带着这么一串人慢慢地向上走着。 恶念担心这些修士本来没死,被拖一路反而撞出个好歹,自觉地把自己充气,垫在了这些修士身下。 在看到出口的亮光时,归音本想加快速度,脚腕却像是被什么拽住,让她寸步难行。 那东西倒是聪明,被脚环放出的雷火伤过两次,就不再拽右腿,转而全力抓紧她的左腿。 “归音。” 归舟的声音响起时,归音有一瞬间以为是幻听。 “是我。” 哪怕是幻听她也会回应。 “你没死。” “你也活着,我来带你出去。” “又可以见面了,真好。” 归音甚至能想象出归舟说这句话时唇边小小的梨涡。 两人简短的对话结束,束缚着归音左脚的力量消失。 同时地下宫殿开始二次崩塌,甬道将被彻底封死。 归音握紧手中的蛟龙筋,将身后拖着的修士先一步甩出狭窄的甬道。 她则是用断无名劈开新的出路。 只要她还握着刀,她就永远不会无路可走。 恶念在归音甩出修士的那一刻就再次环上归音的手腕。 迈出地宫,看向外面的第一眼,她本就上头的火气又一次被顶到最高。 地宫之外,一名元婴妖修正将手伸向闭眼打坐的许飞渊。 83 第83章 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滚开!” 伴随着归音的呵斥声, 未出鞘的断无名斜飞出去,打偏妖修伸出的手。 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再次回到她的手中。 趁着妖修愣住的一瞬,归音强势地挡在许飞渊身前。 她尚未抬头却被面前妖修熟悉的灵魂气息惊的心头一跳。 “皎灵?” 明明应该是道侣久别未见的欢欣, 却被归音喊出一种质问的意味。 待看清面前的妖修面容, 归音稍有雀跃的心瞬间沉寂了下来。 是之前那名少女找的落单妖修。 这人与皎灵除了灵魂气息相似, 其他再无任何相似之处。 再怎么分魂, 一只鲛人也不会变成羽族。 归音知自己失言,闭上嘴不再说话。 反倒是被认错的开口问了起来, “皎灵是谁?” “皎灵就是那个前代海族族长流落在外的独苗啊,鲛人族来寻求妖王的帮忙时你明明也在。” 清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出,但被他遮了个严严实实。 归音看向周围, 只觉得在场妖修数量未免有些太多了。 她的手按上断无名的刀柄,如果两方真要打起来, 她会以最快的速度杀掉面前的妖修。 “那个刚分化就被人类修士引诱的鲛人?”他说完低头上下打量了归音几眼。 在归音出刀的前一秒, 仇长生把归音拽到一边, 换成他站在那名妖修面前。 这种时候就该他上,这可是多好的还债时机啊。 有仇长生顶着, 归音自然是去做别的了。 她把背后绑着的归舟放了下来,之前抱着许飞渊的那名瘦小女修很快便跑了过来。 妖修斜了仇长生一眼, 又将视线转回到归音身上,嘴角一挑面带嘲讽,“水性杨花。” 说着便绕过仇长生朝归音走去。 等归音直起身的时候,妖修的胸口几乎已经贴在了她的后脑上。 按理说归音是应该或左或右避开的,但她身前是归舟。 她不能后退, 也不能示弱。 归音捏了捏拳头,飞快回身,照着妖修的脸抬手就是一拳。 妖修闪避极快, 甚至想去抓归音挥拳的那只手。 但他的动作很快僵住。 被归音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此时的归音半张脸被鳞片覆盖,连眼睛都变成了竖瞳的模样。 属于青龙的气息以她为中心向妖修压去。 在场所有妖修的脸色色都变得难看起来,就连面前的元婴妖修都要连退几步,才能正常呼吸。 “雍青!” 略耳熟的声音再次响起,归音偏头看去,是之前遇到的那名少女妖修。 看来所有妖修都汇集于此。 归音视线转回面前名为雍青的妖修,与其对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两人都没有先手的意思,场面便这么僵持了下来。 最后还是许飞渊的咳嗽声打破了这场对峙。 归音连忙收回脸上的鳞片,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转了回去。 “你怎么样?” “丹药很有用。”许飞渊还是那副虚弱的模样,不过已经有力气和她犯贱了,“你脸上怎么绿了一块?毁容了?” 归音抬手摸了摸眉梢的翠色龙鳞,却也是放松了几分,“喜欢么,回头给你贴一块。” “还是不必了。” 许飞渊脸色惨白,但依旧是笑着的,直到偏头看到归舟凹陷的双眼。 “归舟他?” “眼睛被剜了。”归音在印记里找出当年自己缝制的眼罩,扣在归舟脸上,问向旁边治疗的女修,“能把眼睛安回去吗?” 女修面色灰败地摇头,“我学艺不精。” 归音点点头,没再多问。 开始给归舟塞丹药,梳理他体内紊乱的灵力。 在她灵力将竭的时候,仇长生的手搭到了她的肩上。 与他精致易碎的外表不同,他的灵力暴躁猛烈,很有雷灵根修士的特点。 归舟再次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我瞎了。” “没事,别担心,有我在。” 兄妹情深被一声冷哼打断,那名叫雍青的妖修正在远处抱着手臂冷了地看着他们。 “皎灵呢?” 这是归舟的第二句,看起来对皎灵没和归音一起出现很是不满。 “失踪了。” 哪怕隔着眼罩,都能感受到归舟皱起的眉头。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他的名字。” “我认错人了。” 仇长生在旁边一脸懵逼地听了半天 ,终于是没忍住,“皎灵是谁?” 这么会功夫,这个名字就已经出现四五遍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我道侣。” 上一代海族族族长的独苗追着一个人修跑了的事,在鲛人族声势浩大的寻觅下算是在妖修之间传遍了,但人修对此知之甚少。 结合之前妖修所说,仇长生哦豁一声,不知道想歪到哪去了。 倒是那名叫雍青的妖修又冷哼一声,不禁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不过他已经被归音他们自动屏蔽了。 谁都不会去管那不相干之人有何情绪。 伸手理了理归舟脸上的眼罩,“进度到多少了?” 听到归音这么问,许飞渊的眉毛挑了挑,没想这次的传承进行的这么快。 “十分之三。” “休整一晚,明天继续?” “好。” “这捆绳要怎么解?” 入口处有声音传来,队伍中能动的修士去解救被归音甩到昏迷的修士了。 归音抬手,蛟龙筋回到她手上。 “这是什么?”许飞渊看着她手里的蛟龙筋眼睛都在发光,脸上写满了‘给我看看’。 自从归音说她有办法,许飞渊是彻底不担心了。 她从不会说没把握的话 并上先前的那条,两条一起放到了许飞渊手里,“蛟龙筋。” “给我了?” “我的缚索断了,帮我再做一个,另一根归你。” 许飞渊听她这么说,笑得见牙不见眼,“行,等好吧。” “还要一张带禁锢效果的床,四角带镣铐,强度要最高的。” “你现在玩这么大吗?”许飞渊啧了一声又很快发现不对,“皎灵都失踪了你和谁搞这些?” 归音:“……” 对上归音空洞的眼神,许飞渊率先投降,“好好好,我不问了。” 归音要那张床其实是想锁自己的,虽然现在她进阶不会失去意识,但依旧攻击性十足。 锁住自己,是为保别人平安。 人类修士这边热热闹闹互帮互助,气氛一片和谐,妖修那边就显得冷清了很多。 不过也有妖修在断断续续的说话,是那名少女妖修和那名叫雍青的妖修。 少女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你怎么一直盯着她,喜欢?” 雍青也不回答,只是依旧盯着归音的背影,眉头紧锁。 他本体是鬼车,天赋便是能够倾听别人灵魂之声,并且是由他主导。 但自从归音出现,他的天赋就像是失控一般。 归音的灵魂之声罔顾了他的意志,直截了当的入侵进他的脑海。 若真能听到些什么他也不会如此,但钻进他脑海的全是盲音。 就好像…… 她的灵魂本就是一片荒芜。 本应该是厌烦的,可只要对上归音那双空洞的眸子,他心底就像是空了一块,随即怒火上涌,恶言脱口而出。 那本不是他所愿。 少女见他还在盯着归音也不回话,回头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名妖修。 许是顾忌有人在场,那名妖修这次给出的指令极其细微。 见到他点头,少女提着裙摆跑了过去,蹲到归音面前。 “我叫武乐萱。”少女许是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话语间满是未曾涉世的天真与娇憨,“雍青喜欢你,不如你们在一起吧。” 归音头都懒得抬,“我有道侣。” “可鲛人族都判定他已经死了。” 年少不更事的天真,化成刀子直直捅向别人心口。 归音的心境却没有任何波动,仿佛被族群判定死亡的不是她挚爱的道侣,而是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余光瞥到许飞渊略带紧张的表情,她才反应过来。 她是应该生气的。 “是吗?”归音终于将视线从归舟身上移到面前少女身上,“你就帮我去找找他吧。” 话落,苍白的手扣住了她的脖颈。 武乐萱不停地拍打着归音的手,像只任人宰割的孔雀,此刻不得不低下头颅。 不是没有人想要冲上来制止归音,可惜被仇长生拦住,不得近身半步。 羽族骨头的重量哪怕比人类都要轻上很多,自然也就更加脆弱。 如果归音想,不用多大力就能让手下漂亮修长的脖颈扭曲成任意一个她想要的角度。 可她为什么要杀她呢? 只是因为少女说了会惹怒她的话吗? 但是她并不生气啊。 “音音。”归舟示意她停手。 归舟的台阶递得很及时,归音半敛眼眸,将手放开。 武乐萱捂着脖颈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一时间竟是连离开都忘了。 还是那名叫郦棋的医修将她带离了人修队伍,不过也没越界,只送到了仇长生拦人的位置。 归音动手前片刻的怔愣,连许飞渊都看出了不对,现在正探究地看着她,等着她自己坦白。 她知道自己瞒不了多久,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穿,“我修了无情道。” 听到无情道三个字许飞渊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无情道。” 他刚才就看出归音眼睛不对劲,还以为他们兄妹俩一起瞎了,吓死他了。 想修就修,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待到夜深,归音坐在归舟身边,拉着他的手,一遍遍地帮他理顺着体内的灵力。 妖修那边,雍青顶着脸上的青紫,目光都快粘在两人相交的手上。 越看越生气,最后还是没忍住向归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不过走到一半就被仇长生拦住了,“别去打扰他们。” 雍青眯着眼,看着这个把易碎写在脸上的男人,再次挂上嘲讽,“胆小鬼。” 仇长生却是笑的真心实意,“我们可不一样,她修无情道对我没有半分影响。” 他现在像个狗腿子一样鞍前马后,是为早日挣脱心魔劫,他可没一见面就看人家不顺眼,又想想方设法的靠近。 许飞渊看了眼旁边静心入定的归音,又看看远处脸色难看的雍青,在心里啧了一声。 归音的喜好一直挺一致的,貌美,听话,那妖修本就没有半点符合的地方,更不用说中间还横着个皎灵。 估计等苦头吃够了就知道退了。 雍青脸色难看,但仍在嘴硬,“她修不修无情道与我何干?” “是啊,与你何干。” 仇长生笑着回到人修队伍中,不用卖身还心魔劫的债,真好。 雍青站在原地望着归音方向时,归音突然睁眼和他对上了视线。 他的心脏有半刻漏跳,脸上的表情甚至来不及调整。 但很快,他就发现,归音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84 第84章 软饭硬吃,见识了 刚才雍青情绪起伏的一瞬间, 归音确实出现了错觉。 她误以为皎灵在那里看着她,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委屈地红了眼。 睁眼的一瞬间也是失望的一瞬间。 不是皎灵, 不会是皎灵。 算了。 归音再次闭上眼, 继续理顺归舟体内的乱流, 完全不再理会站在远处的雍青。 雍青的神色很是复杂。 就在刚才,他终于从杂乱的盲音中捕捉到一个清晰的词。 ‘皎灵’。 之后便又是铺天盖地的盲音,就好像那细微的情绪波动从未出现过, 他也从未入过归音的眼里。 他确实想与归音谈谈, 不为别的, 只因为在盲音的影响下, 他甚至无法听到别人的灵魂之声。 并且影响的似乎不只是天赋技能, 他心境的波动也极为不对。 是无意识的影响还是故意的控制, 他不确定。 但现在确实不是一个好的谈话时机。 雍青最后看了归音一眼, 没得到任何回应, 自顾回到妖修队伍之中。 在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大地时,归音三人已经踏入了地宫。 归舟队伍中没人要跟着一起下地宫。 这么多年合作下来他们非常了解接下来的流程。 还清醒着的当即分成两拨人,一拨守着仍陷于幻境无法脱身的同伴, 另一拨去散在秘境中去寻找天材地宝。 待到出了秘境, 或按劳按需或私下交易,一直没出过乱子。 倒是有一半妖修, 跟在他们三人身后一同下了地宫。 秘境传承,还是要争上一争的。 东陆修士本就和妖修不是一路的, 他们自然也是没什么立场阻拦, 只当他们不存在。 一夜的休整,归舟和许飞渊已经恢复了大半,而且地宫中除了幻境并没有什么其他危险的东西。 三人心态放的很平, 若不是归音开路烟尘四散,说他们是出来郊游的都有人信。 许飞渊夹在两人中间还有些不服气,但没办法,他不仅是个柔弱的法修,还是伤得最重的。 就连归舟这个被挖去眼睛元气大伤的都比他要好上不少。 许飞渊抱着手臂跟在归音后面,“见到剜归舟眼睛的人了吗?” “见到了,是魔修。” 不等许飞渊说话,一直跟在武乐萱身后那名相貌气质皆平平的修士突然开口反驳,“不可能,妖魔涧不可能放任何一名魔修出来。” 归音并不知道妖魔涧在哪,但她知道这个人的反应绝对不正常。 不只是反应不正常,妖修队伍中的关系也极为别扭。 摆在明处的中心只有两人,雍青和武乐萱,一人是羽族少族长,一人是羽族大分支首领的女儿。 但跟在武乐萱身后的男性妖修,隐隐成为妖修队伍中的第三个中心。 雍青在时他还会藏着些,若只有武乐萱在,他便是完全的掌控者。 看出来归看出来,归音可半点想要提醒的意思都没有。 她巴不得妖修内斗,狗咬狗,一嘴毛。 许飞渊知道归音不理俗事,给她解释道,“魔修界和修仙界的接壤处在北陆,由妖修主要镇守,各片大陆也会抽调人手过去帮忙。” 归音点点头,说起在地宫中遇到的魔修,“一共三名魔修,两金丹,一元婴。” “跑了?” “杀了。” “嗤。”一声不屑地嗤笑在空旷的甬道里格外炸耳。 武乐萱察觉到身边人情绪不对,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但是没有用。 自归音提到魔修,他的状态便紧绷起来。 也不知为何,他要这般费尽心力的阻止归音继续说下去。 还是武乐萱替他道了歉,“相痕的养父母镇守妖魔涧时死于魔修之手,提到魔修可能会有些敏感,请你不要放心上。” 话题已被带走,归音没兴趣往回翻,只是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众妖修,“死在我手上的妖修更多。” “你……” “你什么你啊,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吃剩的,有本事自己开一条路出来。”归音懒得和人吵架,许飞渊却不惯着他们。 “这就一条路,怎么开新的。” “那你们开。”许飞渊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归音也是跟着往外撤了一步。 那男修脸色阴沉,随后求助的看向武乐萱。 他没资格指挥身后的众多妖修,在这个队伍中,只有两个人能发号施令。 雍青一路沉默,不知在观察什么。 武乐萱没有拒绝男修的求助,抬了抬手,便有妖修上前开路。 许飞渊看着妖修们的动作,站在一旁和归音超大声地咬耳朵,“软饭硬吃,见识了。” “啧。”归音只啧了一声,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妖修一路往前清理着甬道,归音三人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就在妖修注意力都在前面开辟甬道上的时候,归舟一手揪着一人的衣领,往后一仰,墙壁翻转将三人拍了进去。 这一步一幻境的甬道,就留给这群妖修慢慢开拓吧。 虽是已有准备,三人依旧是一路从暗道里滚了下去。 归音怕两人伤上加伤,连忙用灵气推着自己先于两人落地。 在归舟和许飞渊出来的瞬间,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拦腰抱住,免了额外碰撞。 许飞渊拍了拍归音结实的胳膊,“你当初就应该跟着我师父学打铁。” 归音松开两人的腰,沉默不语。 她确实试过。 断无名最后两锤就是她自己凿的。 只不过当时她一共凿了三锤。 第一锤锤歪了,把锻造台凿出了一个坑。 紧接着齐铁匠就说她走不了铁匠这条路。 等她想再去试试的时候周老板已经带着齐铁匠离开接天城了。 但就算再试也是一样的结果,她手笨的超乎想象。 “不学,怕你自卑。”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只能嘴硬扛过去。 两人斗嘴时,归舟已经找好位置坐了下去。 这个秘境主人的传承,归舟还剩十分之七就能完全拿到。 只要归舟完成传承,秘境关闭,他们就能出去了。 续接归舟的眼睛,就能更早一步。 许飞渊用手肘怼了怼一直在擦刀的归音,“一会那些妖修过来怎么办?” 归音手中握着断无名,没有半分犹豫,“敢插手就全杀了。” “行,你顾前,我回援。” 许飞渊往地上扔了两个软垫,拉着归音坐下。 归音坐下后便开始翻找魔修的储物袋。 多亏了恶念,在她杀红眼的时候还记得搜刮储物袋。 她在最后那名死亡的魔修的储物袋里找到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正是归舟的眼睛。 不过这双被剜出来的眼睛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在魔气侵蚀下边缘已经有些萎缩了。 要是不能尽快出去,怕是续接无望。 “和我仔细讲讲魔修。”归音拍了拍坐在身边的许飞渊。 归音对魔修的了解并不多,都是在打探其他消息时附带的边角料。 但对宗门弟子来说,修仙界的历史是必定要学的。 “千年前魔修入侵失败,被其他四片大陆的修士联手击退,自此修仙界再无他们立锥之地,魔修只得自辟一界,就是现在的魔修界。” “所以魔修是人?” “魔修是人,也不算完全的人。与一般修士功法不同,魔修功法逆人性,逆生机,逆本心,常年修习魔修功法对魔修的身体有所改变,但具体改变了什么别人也不得而知。” “是不是也有次代魔修?” “当然有。不过魔修的降生率比妖修还低,之前在西陆的时候他们便找凡人女子孕育后代,那时候有一大批的人魔混血,只不过还没等他们成长起来,就和魔修一起被赶到了魔修界,自那之后,整个修仙界,半个魔修都没有了。” “一个不剩?是所有魔修都参与了入侵吗?” “不是。有一部分魔修认为他们只是与普通修士修习的功法不同,本质上还是一样的,拒绝入侵,但最后还是一起去了魔修界。” “他们没想过自废功法吗?” “就算后悔了,魔修功法对身体的改造也已经完成,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不管修的是什么功法,修仙路上都是回不了头的。” “这倒是。” 修仙之路,不进则死。 两人一时无话,归音看着掌心的莹莹绿光,想起了其他的事。 鎏灵树必定不是天生便能克制魔修。 它们出现的时候,别说魔修了,有没有人活着都不一定。 或许青龙说得不对,天道并不是太久没更新规则,祂只是换了一种温和的手段潜移默化。 祂不赞同魔修的逆人性,逆生机,逆本心行为,却没有直接让魔修消失。 魔修功法逆万物生机,那生机便是魔修的克星。 魔修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些,所以才要毁掉东陆之上的鎏灵树。 只不过因为她的出现,魔修的被算盘砸了个粉碎。 那其他大陆呢? 魔修意图毁掉鎏灵树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其他大陆上的鎏灵树怎么样了。 不对,万物生机。 克制魔修的不可能只有鎏灵树,必定还有其他草木。 各片大陆的克制效果也必定有所不同。 归音收起手上的绿光,捏了捏眉心。 她的知识盲区还是很大,这些问题只能去修士世界里找答案。 传承记忆固然好,但是它太过古老。青龙被关了已经不止一千年,这些对于她来说‘近些年’的事,自然是半分印象都没有。 高阶鲛人的传承记忆倒是实时更新,但它更新的是海里的,没有哪个魔修想不开去海里跟高阶鲛人族抢地盘。 没等她捏上一会,手就被许飞渊打掉了,“小孩子家家的,皱什么眉。” 归音歪了歪头,小孩子家家的是在说她吗? 看着许飞渊没有半分动摇的眼神,归音确认了。 是在说她。 85 第85章 越线者,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 归舟周身光晕明明灭灭不知多少个轮回,两人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 归音啪嗒一声扣上手中计时器的盖子,“今天是第七天了。” 许飞渊点点头, “快结束了。” 他说的极为笃定。 “你怎么知道?” “这片秘境主人陨落前是个洞虚期炼丹师, 按以往的经验来推算,七天时间足够了。” “以往?” 许飞渊不在意的点点头, 接着便想起来她并不知道归舟这些年具体做了什么。 “这是归舟这些年来拿到的第八份陨落修士的传承。” 许飞渊从归音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了震惊, 于是拍了拍她的肩,“归舟原本打算用五十年完成元神重聚。到现在为止,除了眼睛被挖这件事,其余均在他的计划之中。” 归舟的成长速度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了。 归音又想了想自己,这些年她似乎毫无长进, 能用拳头解决的事半点脑子都不会用。 见归音不说话, 许飞渊将头凑了过来,“想什么呢?” “调整了一下修炼计划。” 脑子这东西一时半会长不出来, 不如让拳头硬点,莽起来才有资本。 一百五十岁锻骨结婴的目标被她压到了一百二十岁。 再往下压, 就是她异想天开了。 被封死的大门外传来响动,两人心知肚明。 来活了。 归音提刀走了过去,大门被缓慢推开, 最先冲进来的武乐萱差点被她一刀抹了脖子。 她身后的男修眼疾手快将她拉回门外, 替她挨了这一刀。 归音这一刀就是冲着要人命去的, 挡刀的男修几乎半边身子都被劈开, 内脏器官与鲜红的血肉一同在众人眼前迸现。 无视了门外的慌乱,断无名下划,她的身前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越线者,死。” 武乐萱对上她的眸子突然瑟缩一下, 嘴唇颤抖半天,最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门外众妖修手忙脚乱地往受伤的妖修嘴里塞着丹药,但他的气息还是一点点弱了下去。 武乐萱美眸含泪,终于是鼓起勇气看向归音,“你能救救他吗?” “他是替你死的。” 此话一出,武乐萱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时情急甚至想来抓住归音的手。 一道灵力凝成的绳索卷住了她的腰,将她拽了回去。 脱离妖修队伍的雍青在此时出现。 也多亏了他这一拽,断无名只砍下了一截袖子。 不然现在落地的就是武乐萱的一双手。 突然出现的雍青面色不是一般的难看,看向持刀而立的归音,“真的是魔修。” 归音不在乎什么魔修不魔修的,只是重复着,“越线者,死。” 雍青收回视线,从储物器中拿出疗伤丹药喂给地上几乎被劈成两半的妖修。 这次秘境之行本就是经相痕提出的,雍青跟着过来,也不过是武乐萱求到了他这,加上他师父点头,他才走上的这一遭。 结果现在传承没拿到,人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一定。 看着旁边哭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武乐萱,雍青不得不再次直面师妹的恋爱脑。 都不用猜,要是今天经相痕救不回来,武乐萱明天就能跟着一起死。 到时候就不只是师门不得安宁,武乐萱那一族也绝对不会消停。 他实在想不明白,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天赋一般,相貌平平的护卫。 经相痕只要表现出三分的爱意,武乐萱便会捧出全部真心,到底是中了媚术还是被下了迷药。 虽然在心里吐槽,手中的丹药却是一直没停下过,可无论喂进去多少丹药,都石沉大海,没有半点作用。 狂暴的刀气附着在伤口上,再多的丹药也只会成为它的养料。 就算是妖修那般强横的□□,也摆脱不了刀气的肆虐。 他试着驱散伤口处的刀气,意料之中的失败了。 “持刀之人,可自主控制刀气。”雍青看向归音,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归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也不作答。 “我的半颗妖丹,换你救他。” 归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想勾嘴角却没勾起来,“我有鲛人族的传承记忆。” 她还是给这名妖修头头留了点面子,没说直接挑明。 妖修的妖丹和人类修士的金丹相似却不同。 平分妖丹,是妖修之间表达忠诚的一种方式,就像皎灵和她结契后,皎灵的半颗妖丹就出现在了她的丹田中。 若是同一人身体中出现了两颗妖丹,且两颗妖丹的主人并非结契关系,妖丹之间便会互相吞噬。 妖丹之间的吞噬不是看哪一方修为高,而是看哪一方的供给多。 如今皎灵失踪,雍青抱的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雍青脸上一点被戳穿的尴尬都没有,“那你想要什么?” 归音视线在众妖修身上滑过,缓缓开口,“听说羽族翼骨功效甚繁,不如给我一副翼骨吧。” “好。”雍青应得极为痛快。 周围妖修皆是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雍青,就连归音也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翼骨之于羽族,就像眼睛之于鲛人族,承载着妖修大半的能力。 妖丹还有吞噬成功回归本体的可能,翼骨离体后再无复原可能。 他应下此事相当于亲手折断双翼,送到归音手中。 “经相痕是因为我才受伤的,要剖就剖我的。”武乐萱猛然站起,一边说还一边解着自己的腰带。 归音垂眸看着地上躺着的妖修。 不知这人是什么身份,竟能让两个地位不低的羽族用翼骨来换他活命。 等再抬起眼,入眼是一片赤/裸的胸膛。 雍青的上衣脱得干干净净,就这么站在归音面前。 武乐萱则是被灵气凝成的绳索捆得结结实实,在后面的护卫怀里挣扎。 “转过去。”归音拔出腿上的匕首,指尖顺着雍青背上的骨骼肌肉,寻找着翼骨的位置。 妖修和人修的构造多少有些不同,但拜这么多年的经验所赐,没用多少时间就摸到了翼骨的位置。 按着紧实的背部肌肉,归音心底突然涌起一阵没来由的烦躁。 烦躁归烦躁,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半分停滞,刀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无限放大。 归音手中的刀极稳,刀尖全程未碰到翼骨。 只是被剖翼骨的人有多疼,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黑色的翼骨没有沾到半滴鲜血,落到归音掌心时沉甸甸的。 归音将翼骨装进匣子里顺手递给了身后的许飞渊。 “做件法器,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抱着匣子的许飞渊比了个手势,当即就研究起了法器的样式和作用。 归音抹掉雍青背后的刀气时,隐约看到了里面一闪而逝的灿色。 有两副翼骨的妖修虽然少见,但不是没有,只是两副翼骨颜色不同还真的第一次听说。 没听过不代表不可能,她眼里不就有三套不同的眼睛么。 用帕子擦了擦铭文匕首的血迹,蹲下身用匕首的刀背,沿着倒地妖修被破开的后背游走一圈,刀气顺着匕首回到了她的体内,最后注入脚环。 刀气离体的那一刻,裂成两半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妖修可真个个都是炼体的好苗子,可惜他们瞧不上体修,连了解都不愿去了解。 归音站起身时,雍青已经重新穿好衣服,但并未往后退。 不仅没往后退,还好像离她更近些。 归音懒得抬头,便用匕首的刀柄抵住了他的腰腹处,将他往后推。 “退远些。” 他欲言又止,刚张开口,“你……” “归音!” 顺着声音回头看去。 归舟身上的光晕已经尽数融进了他的身体。 传承接收完毕。 归音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毫不留恋地向那边走去。 身后那两扇厚重的大门也在她的控制下重重关上。 “感觉怎么样?” “现在出去么?” 兄妹俩的声音同时响起,停顿一瞬又同时回答: “出去。” “很好。” “行了行了,你俩赶紧闭嘴吧,这么半天我一句都没听清。”许飞渊打断了他们俩双簧一样的对话。 “传承完整,丹方完整,无附加条件。” 许飞渊一边听着一边用蛟龙筋将三人的腰绑到一起。 传承接收完毕,就到了秘境消散的时刻。 他经历过太多次,准备的十分充足。 “准备好了吗?” 虽然不明白归舟为什么这么问,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紧接着就见归舟一扬手,整片秘境就开始坍塌扭曲。 归舟所接受的并不只是秘境主人的传承,他还拥有了这片秘境的绝对控制权。 虽然唯一能控制的只有秘境结束的时机。 现在,他作为秘境的主人,开始驱逐这些外来者。 秘境中的人一个个被吐出,四散在入口的方圆百里之内。 有些来碰运气的散修想强行留下,更是被秘境规则毫不留情打晕扔了出去。 这是归音第一次踏出传送通道不晕,不由得多看周围几眼。 然后就看到了周围与他们同时传送出来的妖修。 归音和许飞渊对视一眼。 一个往外掏飞行法器,一个拽着归舟就跳了上去。 拜拜了您内。 86 第86章 忍一忍 自从上了飞行法器, 许飞渊就像是蟾蜍附体,‘哇’声不断。 “中品古灵宝级别的飞行法器,牛哇。”许飞渊眼冒精光, 在飞行法器里东摸摸西碰碰。 “还有一件更快的。”归音假装没看见许飞渊激动的目光,“但是被秘境秩序打散了。” “给我看看还能不能修。” 归音翻出装着废弃飞行法器的储物袋扔给他, “修不上就算了, 我这还有很多。” “你是去当散修还是去当土匪啊?” “有区别吗?” “没有。” 归音从玄衍宗赶去秘境用了五天, 回来却用了七天。 急也没用, 飞行法器的速度在那摆着呢。 进了玄衍宗大门,兵分两路 归音拽着归舟直接去藏弋峰,许飞渊则是去找宗门医修。 医修, 近些年才明确分类的修士,之前一直夹杂在炼丹师和炼药师之间。 具体什么情况归音不太了解, 但隐约听说是某个世家的高阶修士提出了建议。 之后便是水到渠成。 归舟被归音拽着,一路上风风火火, 引得不少弟子侧目。 他倒是不在意别人的视线, 只是好奇, “你怎么弄到的玄衍宗地图?” 归音用空闲的那只手敲了敲脑袋,“回头分你一份。” 她指的自然不是脑子, 而是迷毂。 慕浮生闭关, 整座藏弋峰静悄悄的,像是连个喘气的都没有。 “他有说什么时候出关吗?” 归舟摇摇头, “他这次闭关是为了稳境界, 不稳不出。” “境界受损?” “往好处想想。”归舟坐在大厅椅子上, 伸手敲了敲归音的脑袋,“他境界松动,即将进阶元婴后期。” 交谈间, 许飞渊带着宗门医修匆匆而至。 巧的是这位玄衍宗的医修,归音认识。 正是当年和顾听白退婚的那位水系修士。 “这是医修解元霜,宗门内最好的医修。”许飞渊当做两人不认识,还介绍一番,“这是归舟的妹妹,归音。” 归音站起来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 解元霜打开盒子,眉头皱得很紧,半晌才抬起头,“救不了。” 归音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被外面的叫嚷声打断。 “归舟哥哥怎么了?明明我才是最好的医修,许飞渊你为什么要找解元霜。” 这下不仅是解元霜,就连许飞渊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一道俏丽的粉色身影闯进气氛沉重的厅堂。 来人眼眸三分明亮,面容娇艳,嘴角的笑甜到发腻。 “听说归舟哥哥受伤,我没怎么梳洗就赶来了。” 虽这么说,但不论是发饰妆容还是衣着,无一不透露着精心。 不过现在也是展示给瞎子看。 归音笼统的扫过一眼,便把视线转回解元霜身上,“真的没办法了吗?” 解元霜沉重地摇头,表示她真的无能为力,“眼睛被魔气侵染太久,就无可救。” “我早就说过她是废物,你们就是不信。”粉衣女修朝着许飞渊翻了个白眼,伸手拨开解元霜,却没了下一步动作。 归音看过去,正巧与她四目相对。 那双眼里明晃晃的情绪,是敌视。 可她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你为什么还不让开,耽误了归舟哥哥的治疗,你负得起责吗?”粉衣女修颐指气使地让归音让开。 看着面前人周身的绿色光晕,归音半垂下眼,“药王谷的人?” “我乃药王谷谷主之女,华千凝。”少女高扬着下巴,“知道我是谁还不快点让开。” 回应她的是迎面而来的刀光。 若不是许飞渊多管闲事,华千凝的脑袋会被直接劈成两半,而不是只在脸上留下一道刀痕。 “你竟敢划伤我的脸。”娇憨的声音变得尖利,华千凝一手捂脸,一手指着归音。 归音再次扬刀,准备把她伸出的那只手砍下。 “归音,现在还不是时候。” 归舟话说的简短,却足够让她领会。 领会归领会,归音这次可没有听话的意思。 断无名换手,瞄着华千凝,准备在她身上添上几刀。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歇斯底里的尖叫比一些音修的攻击还要强劲。 “随时奉陪。” 药王谷的杂碎,来一个她杀一个。 纵使药王谷中有无辜的修士,此人也绝不在那之中。 四十年前搜魂失败的边角料里就见到过她的身影,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她身上的零件又换了多少。 归音偏头看向许飞渊,“先把解医修送回去吧,我来想办法。” “你来想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你怕是连归舟为什么被人挖了眼睛都不知道吧?”华千凝脸上的伤口止不住地在流血,配上她现在的表情狰狞极了。 见没人理她,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当然是因为你送给归舟的法器,让他们以为新的先天瞳现世,都是因为你,都怪你!” 解元霜有些担心地看向归音。 华千凝扰乱人心的本事确实强大,被她勾出心魔的修士数不胜数,她怕归音就成为下一个。 “所以,是你告诉他们的。”归音情绪没有半分波动,仿佛受到指责的并不是她。“药王谷和魔修有勾结。” 华千凝的尖利笑声戛然而止,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瞬间警惕起来,“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断无名归鞘的同时两道灵力袭出,打在了华千凝的双膝上,两声碎裂顿时响起,她整个人跪在地上。 归舟却没有再出声阻拦,只是朝许飞渊那边偏了偏头。 许飞渊在第一时间回身把门关上,还下了两道隔音结界。 熟练的让人心疼。 当年干收尾,现在还干收尾。 他只希望归音这次不会把人砍成肉泥,砖缝实在是太难扣了。 归音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看着华千凝,对上了她那双怨毒的眼。 勾勾手指操纵着灵气把她胳膊卸了,这才将手悬在她满是钗环的头顶,闭上眼开始搜魂。 等归音再次睁开眼睛,手掌攥成了拳,强忍着没把华千凝的头直接捏爆。 华千凝此时已是双眼无神,经历这般暴力搜魂,不傻也呆。 归音掰开她的下巴喂进去两粒丹药,等了段时间。 确保她髌骨愈合,身上没有其他外伤,这才一刀捅进了她的丹田。 恶念从她手腕游到刀尖,吞掉华千凝残缺的元神和即将消散的灵魂。 解元霜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但对上归音眸子的那一刻,腿还是不自觉地发软。 他们三人看似站位随意,却已经封住了她所有的逃跑路线。 是真正意义上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归音努力地勾了勾嘴角,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温和些,“解医修,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加入我们,二是……” “我选一。” 在强大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解元霜的脑子格外的清醒,就算她能在三人手下逃过一劫,也逃不过药王谷的追审。 其实解元霜想错了,归音想说的第二条路其实是抹去她的记忆,就当做她没来过。 不过她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归音自然不会再提醒她,一个心理强大且优秀的医修送上门,她才不会往外推。 坐在后方的归舟开口,“立誓吧。” 解元霜向他看去,眼底是未散尽的迷惘。 “不透露,不背叛。”许飞渊提醒到。 三人心照不宣的诓骗着这位坚韧善良的医修。 “我解元霜在此以道心立誓,绝不透露今天半分相关,绝不背叛,有违此誓,道心崩碎,永为凡人。” 一道金光没入解元霜眉心,在场几人皆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欢迎加入。”许飞渊乐呵呵地看着解元霜,干收尾工作的终于不止他一个了。 解元霜擦掉额头的冷汗,飞快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指着地上的尸体问,“她要怎么办?” 许飞渊看向归音,归音看向归舟。 归舟往椅子上一靠,一副不要打扰伤员,自己想办法的模样。 归音沉吟一瞬,“许飞渊去喊人,解元霜伪装受伤,会吧?” 解元霜对自己下手也是真够狠。 二话没说朝着心脉就拍下一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殷红的血液从嘴角流下。 归音回身扯乱了归舟的衣襟,还撕碎了他的外袍。 看着归舟抿起的唇,归音还安慰了两句,“你不愿意动脑子,就只能出卖色相了,忍一忍。” 恶念从腕上飘起,朝着地上的尸体就是一口黑雾。 许飞渊朝自己脸上拍了两巴掌,慌慌张张地跑去找内门执法堂。 内门执法堂到达不久,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也出现了。 闭关的慕浮生被藏弋峰上预防外来者入侵的唤醒阵法强行结束了闭关。 虽是提前出关,他却没有半点被打扰的不悦。 如今他境界稳固,只差一个机缘便能晋升。 藏弋峰上人来人往,在归舟的院子里进进出出。 他这个峰主还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状况外。 慕浮生迈进门和归音相视无言。 三秒之后,他端起了高岭之花的架子,开始询问执法堂事情的缘由。 等到执法堂带着华千凝那具被魔气浸染的尸体离开后,才将视线再次落到归音身上,“归音?” 归音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慕浮生又看了一眼缩在椅子上脸色惨白的解元霜。 许飞渊在旁边解释,“自己人。” 他这才彻底放下架子,嘟嘟囔囔地说归音,“选什么道不好选无情道,你看你现在笑都不会笑了。” 慕浮生当然知道无情道,不仅知道,他当年还差点选了无情道。 只不过他实在讨厌那无喜无悲的状态,临门一脚时改选了别的。 归音想翻白眼却怎么也翻不出来,只能说,“你管我。” “归舟躲在你身后面做什么,这么多年没见,就不想为师吗?” “我让开可以,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慕浮生往归音身后探头,想看看是什么情况,却被归音挡得严严实实。 “我准备好了,你让开吧。” 归音往侧边挪了两步,将眼罩遮住大半张脸的归舟露了出来。 “眼睛受伤了?”慕浮生一边说一边翻起自己的储物袋,准备往外拿丹药。 “他的眼睛,在那。” 慕浮生顺着归音手指的方向,看见了解元霜手里捧着的盒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解元霜将手中的盒子再次打开,两颗萎缩的眼珠出现在慕浮生眼前。 两颗眼珠,就像是发育不良的树苗上长出的青涩果子,因为无人养护,在树上就已经失去所有水分。 “魔修干的……” 归音话还没说完,就见慕浮生双目赤红,比当初的归音没好到哪去。 他的独苗徒弟,被魔修剜了眼睛。 慕浮生咬着牙,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魔、修!” 一道剑意凭空而起,穿透房顶,往不知名的地方飞去。 87 第87章 要的就是这个措手不及 “我想不明白, 什么样的房顶还要我这个峰主亲自来补。”慕浮生说这话时正蹲在归舟屋顶补着被他剑意捅出的窟窿,边说边往下瞟,“还让你来盯着我。” 许飞渊在房前空地上打坐, 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免疫了慕浮生的碎碎念,连眼都没睁, “归舟让的,要记仇记他。” 记归舟的仇,还是算了吧。 多年相处, 慕浮生切身体会到归音当初说的黑心狐狸是什么意思了。 归舟刚入宗那段时间门, 他还是威风过的, 那时候他说一不一。 不过自从他有一次半年忘记去领宗门下发的资源,差点把归舟饿死, 归舟就知道了他多不靠谱。 从那以后归舟接手了藏弋峰上的全部事务。 虽然藏弋峰算上门口十年一换的小童也才三个人, 但一团乱麻和井井有条的区别, 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慕浮生对于补屋顶这件事的了解几近于无,所以他在窟窿上附了一层灵力,又盖上和屋顶同色的法器, 勉强算是补完。 补完屋顶, 慕浮生顺势坐下,“归音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怎么神神秘秘的?” “能让别人知道她想什么,她就不叫归音了。”监工完成, 许飞渊站起来准备回洞明峰,见慕浮生没动顺口问了一句,“你不回房吗?” “我回的去吗?”慕浮生,藏弋峰峰主,但无家可归。 他把归舟的屋顶捅了个窟窿, 但归舟需要一个封闭且无人打扰的地方治疗。 所以他不仅让出了屋子,还回都回不去。 可问题就在整座藏弋峰上只有两间门屋子。 藏弋峰上没有多余屋子这事主要还得怪慕浮生。 当年他信誓旦旦,说这辈子不会收第一个徒弟,把杂事堂来画图纸的人拒之门外。 许飞渊也想起这茬,颇感遗憾地耸耸肩,表示他也没办法。 洞明峰跟藏弋峰比起来就是一间门‘大通铺’,所有不愿意拜师也不愿意当记名弟子的人都在那。 他的洞府已经被他改成了炼器室,实在收留不了慕浮生。 “去掌门峰上凑合几天?” 慕浮生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宁愿在屋顶坐着。” “要不现在去杂事堂申请两间门。”许飞渊抬头看了看天,明月高悬,“按他们的速度天亮之前应该能结束。” “也对,归音也没地方住。”慕浮生当即从房顶上迈下来,拉着许飞渊就往杂事堂走。 “你去就去,拉我做什么?” “一起研究研究。” 热热闹闹去研究房子的两人绝对想不到归舟有一天也会戴上痛苦面具。 归舟偏头躲过开递过的瓷碗,“能不能不喝。” “不能。” 归音脸色有些发白,手腕处的伤口被绿光覆盖,瞬间门愈合。 手中的瓷碗把归舟的唇怼得变了形状,归舟无奈张开嘴,喝下了这碗血。 这是他喝下的第三碗血。 第三碗归音的血。 “炼化了就再喝一碗。” 归音边说边把一个鼎状法器摆在桌子上,掀开盖子时还有冷气飘出。 里面盛的是她的血。 其实准确的说应该是她体内尚未炼化的青龙的血。 “仔细讲讲。” 归音本来也没打算把计划瞒着,拉了把椅子就坐到了归舟对面。 “神识灵敏吧。” “尚可。” 归音点点头,三双眼睛在她眼眶里换了个遍。 “分你一双。”归音在归舟开口前解释,“给你的那双,包括这些血,对我来说都是累赘。” 这倒不是为了让归舟接受说的谎,青龙的血脉对她来说确实是个累赘。 在替青龙镇守的四十年中她有无数次机会炼化剩下的血液,但她都放弃了。 炼化三成,勉强还能保持体内血脉均衡。 若是全部炼化,青龙血脉全面压制,就代表她放弃了另外两套眼睛带来的能力,其中还包括她的本眼。 归舟努力地判别她话中说谎的部分。 全部为真。 他抿了抿唇,“对你有什么伤害?” “对我有益。” 不仅没有伤害,还能化解她血脉暴动的大雷。 “这些血不喝不行么?” “不喝你的身体扛不住。” 这双眼睛带来的压迫有多大,归音是亲身体验过的。 没有能一夜之间门让人体质达到巅峰的丹药,对于现在的归舟来说,青龙的血是最好的补药。 炼化这七成血液接受眼睛的时候才不会太痛苦。 归舟沉默着不再说话,归音知道他是妥协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明显的弧度。 没有先天瞳? 不好意思,这就有了。 为了说服归舟,她特意重新翻了翻瞳术经录,找到一条贴合的。 兽化先天瞳。 唯一的作用便是血脉压迫。 不过这种先天瞳只会出现在跨种混血的次代妖修身上,是一种返祖的血脉追溯。 化形妖修间门没有生殖隔离。越是新生,血脉便会越稀薄。 其中一种血脉稀薄到一定程度便有可能触发返祖。 拥有返祖血脉的次代妖修承袭先祖天赋,格外强大。 兽化先天瞳出现在返祖血脉的次代妖修身上的概率也不过万分之一。 概率问题归音不管,她只要一个例子,能把归舟糊弄过去就行了。 只是她没想到归舟这次这么好说话,准备的话术完全没用上。 但这套话术还得交给归舟,让他去糊弄别人。 毕竟这双眼睛的本质是异兽瞳,而不是先天瞳。 不过问题不大。 先天瞳现世本就少,就算出现也是藏着掖着的,修仙界的修士只闻其名,未见其形。 当年大乘期的顾随风都能把她的本眼认成锁灵瞳,其他人就更别提分辨了。 这么看来顾随风留下的那一堆堆乱七八糟的手札还挺有用,有时间门得翻翻。 之前一直怕其中有诈,翻都不敢翻。现下在玄衍宗的地界内,就算真有什么问题也能快速解决。 不过看手札之前她还要出去办件事…… “你把全部分量的血都留下,是准备去哪?” 归音眼睛一转,假话还没等说出口就被归舟堵了回去。 “音音,你知道说假话的后果。” 她叹了口气,把假话换成了真话。 她是真害怕归舟。 虽然归舟从来都只是吓唬她,但她就是害怕。 “我准备去一趟药王谷。” “太仓促了” “我们没准备,他们也没准备,要的就是这个措手不及。” “他们必然会倒打一耙。” “所以我才去一趟。” 归舟皱眉,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不许冲动。” “我现在不过是个通脉期,怎么可能和一个大宗门对上。”见归舟还保持着看她的姿势,不得不说完后半句,“若我修为到达破厄就可以了。” “你真是……”归舟一时间门找不到形容词,“胆大妄为。” “天我都敢翻过来,更何况一个药王谷。” “找个人和你一起去。”归舟始终放心不下。 归音认识的人一共也没几个,更何况是跟她去做这种惊世骇俗的事。 想了一圈,最后把主意打到解元霜身上。 解元霜那天表现出来的心理承受能力是真的强,反应也够快,动手果断又狠得下心。最关键的是,不用担心她反水,完全可以算是神一样的队友。 “我联系一下解元霜。” 归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点点头,“她之前是个不错的法修,你们注意安全。” 在归舟的注视下,她掏出和解元霜交换的通讯玉简。 能被归舟夸不错,那是真的很厉害,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放弃法修,去当个纯辅助的医修。 归舟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体内沸腾的血液打断,露在外面的皮肤肉眼可见烧红,额头青筋暴起。 看着他伸手扼住脖颈,归音知道改造开始了。 当初两种血脉在身体里交战时归音有多痛苦,现在归舟就有多痛苦。 她还有鎏灵树的光团和帝泽插手,但归舟没有。 归音抱着鼎状法器放到离归舟远一点的地方,防止打翻。 然后火速关门离开。 下一步疼到打滚她就不必观看了。 此时外面已是晨光熹微,归音从印记里翻出几套禁令结界,将整间门房子护得严严实实,这才彻底离开。 慕浮生正和许飞渊坐在露天的石桌旁喝着灵茶。 归音预判了他们的问题,“能治好,一时半会出不来,不能去见。” 但她预判错了。 “以后你就能自由出入了。”慕浮生递给她一块牌子,又指着远处的一间门房子,“以后你就住那。” 归音看看远处的房子,又看看手里的令牌,珍重地收进印记,不知为什么,她想起了柳时卿。 “我要出去一趟,暂时住不上。” “做什么?” “一起去。” 归音抿了抿唇,连慕浮生都能一眼看穿她要出去找事的心思了。 自从修了无情道,她这张会骗人的嘴就再也没成功过。 修不得修不得。 “去取凌翼给我留下的东西,不一起了。” 反正归舟现在出不来,也不怕他们对口供。 再说她说的是真话。 不能撒谎,就只说一半,能达到和谎话一样的效果。 见许飞渊要开口反驳,归音戳着他的胸口,“伤员。” 慕浮生立马挺身而出,“那我……” “守峰。” “一定得有个人看着你,不然我不放心。”许飞渊把腰一叉,“这事没商量。” “已经联系解元霜了。”归音晃了晃手里的通讯玉简,“我哥盯着联系的。” 但许飞渊不信。 “等她过来,你们一起从藏弋峰出发。” “……也行。” 这大概就是骗许飞渊太多次的下场。 “对了,还有件事。” 归音将东西放到慕浮生掌心: “计划能不能成功就看你了。” 88 第88章 直接一锅端了,还能清静点…… “啊?” 飞行法器上, 解元霜正在接受巨大的精神冲击。 原本以为做贼一样溜出宗门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 怪她,她当时问都没问就跟着归音出来, 直到现在才知道是要溜进药王谷。 归音四平八稳地坐在对面画符,头都没抬,“别害怕,一回生二回熟。” “还有二回?” 解元霜终于知道了之前归舟在通讯玉简里嘱咐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这已经不在胆大妄为的范畴了啊。 “应该。”归音捏着一沓新鲜出炉的符篆递给解元霜,“留着备用。” 收拾完桌面上的东西, 才把许飞渊临行前给她的小箱子放到桌子上。 小箱子的中间摆着一块掌心大小的平滑玉石, 周围原本应该规整地摆着的十五颗米粒大小的玉石, 现在还剩十三颗。 看起来虽然像是做首饰用的零件, 实际却是一套法器。 当年她随口一提的东西, 没想到许飞渊真的做出来了。 在南陆大陆排位赛的秘境里,她曾经说过的多人实时沟通法器, 如今就摆在她面前。 就在解元霜不明所以的时候,归音弹出的两滴血已经分别落到了中间玉石和十三颗小玉石的其中之一。 见解元霜没动作,归音还有点奇怪地看向她, “选一个。” “这是什么?” “百里同声。”归音边说边捻起那颗被她血滴浸染过的小玉石放到了耳后, “沟通法器,放到耳后,会自动进入皮肤之下。” 许飞渊最开始拿出百里同声的时候归音还只是惊讶于他才刚进入金丹期, 就能炼制滴血认主的法器。 要知道能滴血认主的法器至少是灵器级别 等听许飞渊解释完, 归音依旧惊讶。 却是因为许飞渊的炼器概念。 她并不精通炼器, 却也知道既不需要灵力控制,也不需要神识勾连的法器,在修仙界是多么异类的存在。 看起来像凡人间的东西,却能对修士造成伤害。 就像她手中的断无名。 齐铁匠的炼器理念从始至终影响着许飞渊。 看着解元霜的百里同声放置完毕, 归音伸手敲两下耳后,并没有张嘴,一道声音已经传入解元霜耳中,“它在方圆百里的范围之内无视所有禁令结界,方便分头行动。” 解元霜学着她的动作也敲了敲耳后,却不知道要怎么发出声音。 “敲一下是开启和关闭,敲两下只听不说。” 解元霜犹豫一下才开口,“我不会用……” 话说一半,陡然发现她的声音只存在法器之中。 归音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正常说话,其余的法器会处理。” 百里同声除了收录持有者说话声音,还会在持有者说话时制造幻境。 这个幻境只设在面部肌肉点上,很细微,甚至连灵力波动都没有,连归音不仔细看都会被骗过去。 这倒也提醒了归音,不动声色往往比声势浩大更为危险。 百里同声测试完毕,两人纷纷将其关闭。 解元霜指着盒子问,“另外两个在谁那?” 盒子里的坑位一共十五个,但现在已经有四个坑位上没有东西了。 归音像是想起什么,有些无奈,“在慕浮生和许飞渊那。” 许飞渊拿出来测试的时候只有慕浮生在,选无可选。 虽然这东西对慕浮生来说没什么用,但他也没介意,放着也就放着了。 飞行法器飞出去半天,解元霜发现飞行法器进路线不对。 “这好像不是去药王谷的路。” 她说的还是比较委婉,归音走的这条路和药王谷完全是背道而驰。 “先去天微楼取点东西。” 凌翼可能是怕药王谷附近的天微楼和他们有关联,特意把搜集到的东西放到了药王谷的大陆对角线上。 但凡药王谷的人脑子没病,都不会往这边来。 飞行法器飞到第三天,她们落地的同时,许飞渊留下的那份通讯玉简亮了: 「鱼上钩,已离潭。」 归音看过之后便把通讯玉简收了起来,把已读不回贯彻到底。 解元霜抬头看着招牌都有些破烂的建筑略带几分迟疑。 归音正了正脸上带着的恶鬼面具,往上翻看着凌翼的那卷通讯玉简。 地址一致。 “是这,走吧。” 解元霜面上也戴着遮掩面容的东西,不过没有归音那么狂放。 她戴的是一片面纱,虽然样式简单,却也是品阶不低的法器。 这家天微楼似乎是许久没有来过客人了,店里伙计见到她们的第一时间不是迎上来,而是掐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在做梦。 掐这一下虽然疼得他龇牙咧嘴,但神色瞬间转为喜意。 “不知客人来是想买点什么?” “取货。”归音不打算绕弯子,她赶时间,“天字丙申号。” “我给您查查” 伙计进去后,一楼就只剩一个趴在柜台后的凡人小姑娘,瘦弱,胆怯,见她看过来匆匆低下了头。 归音扫过一眼便把视线转向了别处。 这里摆出的东西都只有淡淡的一层灵气,刚入门的散修都不会买。 “客人。”伙计进去没几分钟就匆匆走了出来,“手令。” 归音从印记中掏出了两面红黄二色的阵旗,交到伙计手中。 阵旗当做手令是两人商议之后的结果,当时他们无法碰面,归音身上只有这阵旗是凌翼的。 伙计拿到阵旗并没有离开反而是犹犹豫豫的开口,“您的物件寄存百年,寄存费……” 凌翼不会选择一间即将关门大吉的天微楼存东西,想来这里落败的时间不会太长,当年的寄存费应该价格不低。 “照付。” 归音并不知道他们当年商定的价格是多少,只是把七块中品灵石放到了伙计手里。 伙计看着手里的灵石眼睛都直了,“这…这……” 看来给多了。 “多出来的给那个孩子买点东西。” 归音说的孩子自然是趴在柜台后的那个小女孩。 “谢谢您。” “可以买消息的天微楼有哪些?” 伙计噔噔噔跑了回去又噔噔噔跑了回来。 手里除了一个储物袋还有一个小册子,是天微楼的宣传手册。 归音接过两样东西,抹掉储物袋上的神识烙印往里一探,通讯玉简上提到的东西全部都在。 “银货两讫,交易完成。” 归音偏头看向解元霜,从刚才开始她的视线就一直落在柜台内的一样东西上。 “那个怎么卖?” 顺着她指的方向,归音看到一棵灵气快要散尽的灵植。 非常常见,甚至就在灵植百解的第一页。 伙计反应极快的开口,“这株送您了。” 解元霜没同意,按照灵植的市场价付了灵石。 归音也没多问。她看不出特别就代表不是她的机缘,少打听别人的机缘,是最起码的尊重。 等再次坐上飞行法器,站在面具面纱皆是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归音笑的比之前要自然的多。 解元霜没去研究那株灵植,而是和归音一起看着储物袋里的东西。 里面有七八块留影石,还有两三卷玉简。 留影石激活到第三块的时候,解元霜原本还轻松的神情瞬间紧绷。 两人面色皆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药王谷……” “都得死。” 归音忍不住去想,归舟这些年但凡走错一步,会不会也和留影石中的那些修士有一样的遭遇。 哪怕有无情道情绪阻隔的效果在,她还是想屠了药王谷。 解元霜的手放到她的后背上轻轻拍着。 归音花了些时间压制住屠谷的念头。 她不能。 虽然她很想直截了当地解决这件事,但现实是,她是个金丹期。 能做的只有借刀杀人。 不出意外还是把钝刀。 “你还好么?”解元霜的声音温温柔柔,不难听出语气里的担忧。 “我没事,按原计划进行。”归音抬起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你之前说,华千凝出现在玄衍宗是因为那位医修创立者来玄衍宗开坛授课。” “对,课在几天前就已经结束,只是华千凝一直没有离开。” 医修的发展势头越猛对炼药师的冲击越大,药王谷又是炼药师中的寡头,他们真的会这么轻易接受医修的发展吗? 华千凝是为医修而来,恰巧错误判断了归舟的眼睛。还是她本就是为了归舟而来。 归音可没忘记当初段家人想要归舟根骨这件事里有药王谷的手笔。 想了半天,始终没能推出一条完整的线,于是干脆放弃。 为什么要去揣测死人的想法,直接一锅端了,还能清静点。 飞行法器重新起飞的第四天,慕浮生和许飞渊不得不承认归音的推演确实厉害。 自归音和解元霜偷偷离开,两人在藏弋峰上再也没出去过。 慕浮生给藏弋峰下了十来道禁令结界,确保不进不出。 前几天华千凝生死的消息被压了两天,终究还是传回了药王谷。 慕浮生压的,就为打出个时间差。 药王谷谷主带着人上玄衍宗来讨说法,归音潜进药王谷的风险就更小一些。 托关系网的福,许飞渊第一时间就收到了目标离谷消息,随后给归音发去「离潭」进度。 这是计划中的第一步。 离了潭,可就没那么好回去了。 守山小童急匆匆地跑进来,没看清脚下扑通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许飞渊拎着他后衣领把人拽了起来,“本来就没几颗好牙,别再磕掉了。” “我在换牙,会长出来的。” “这么着急跑过来别就是为了炫耀你长牙。” 许飞渊替他捏了个除尘诀才松开手。 “药王谷的人到了,妖修也来了,掌门传话让你们都去未央大殿。” 药王谷来人果然一刻不停的来到玄衍宗,连到达时间归音都估算的未差分毫。 慕浮生啧了一声,像是羡慕,“就这她还说自己没脑子?” 许飞渊给归音发去进度消息后,看向慕浮生。 “走?” 89 第89章 趁火打劫 两人离未央大殿还有些距离, 里面的争吵声就已经传到了耳边。 什么修仙之人清高孤傲不染俗尘,真要是吵起来,菜市场的小贩都不如。 许飞渊伸着脖子望了眼里面,转头问, “听会儿?” 慕浮生又端起了那副高岭之花的模样, “听会儿。” “我女怎么可能是魔修, 你们简直一派胡言!” “尸体正摆在这里,她身上的魔气是凭空出现的吗?借着医修的名头来我玄衍宗上蹿下跳以为我们都瞎吗?” 慕浮生啧了两声, “没想到杜堂主也有扯着嗓子咆哮大殿的一天。” 杜柏, 玄衍宗内门执法堂堂主, 向来以严肃刻板著称。 “荒唐!魔修早就滚去了魔修界, 要是真有魔修跑出来,妖魔涧怎么会没有预警?” 这在两人争吵不休时,第三道声音响起, “妖魔涧中确有魔修踪迹, 秘境中剜去玄衍宗修士眼睛的也为魔修。” “证据呢?” “我亲自探查出……” “我敬你是羽族少族长才让你这个小辈上前说话。”只听药王谷谷主轻嗤一声,“我药王谷可容不得你空口白牙的诬陷。” 慕浮生怼怼身旁的许飞渊, “他就是想拿你怀里药瓶,结果被归音打了一拳又剖了翼骨的那个?” 许飞渊点头,眉头却已经皱起,这人不会是追来找归音麻烦的吧。 大殿内杜堂主和药王谷谷主的争吵愈演愈烈,一时间竟没人能插得上话。 “你们还要在外面等多久。” 两人争吵间隙, 终于有人开口, 不过是对着门外看热闹的两个人说的。 许飞渊跟在慕浮生身后,低眉顺眼地走进了大殿。 “掌门师兄。” “掌门。” 两人尚未站定,便有一股威压袭来。 没等慕浮生动手,这股威压顺着原路被推拒了回去。 “华谷主, 这里是玄衍宗。” 玄衍宗掌门只说了前半句,慕浮生没客气地接上了后半句,“容不得你撒野。” “慕仙君不愧是以元婴修为挤进化神期排名的修士,气势真是足得很。”华远山言语间满是阴阳怪气。 “虚名不敢当,但杀一个你这样不入流的化神修士还是绰绰有余。” 慕浮生周身剑气环绕,和明说‘我想宰了你’没差多少。 “浮生。” 玄衍宗掌门虽是喝止了慕浮生的话,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慕浮生是他师父的关门弟子,却是由他一手带大,不护短是不可能的。 “我女死在藏弋峰,慕仙君不应该给个交代吗?” “当然给。” 慕浮生从储物器中拿出留影石,灵力催动,影像跃然于大殿之上。 画面尚可,声音却是断断续续的,不过华千凝那两句自爆发言却极为清晰。 正是华千凝从进门到双膝被碎之前的场景,那之后留影石彻底被黑雾笼罩,所有画面陡然消失。 哪怕只出现了一瞬,也足以让在场众人认出这是什么。 魔修的魔气 “你怎么会有当时的留影石,是不是你们设的圈套。”华远山极为警惕,半分都不肯让药王谷沾上。 “被剜去眼睛的是我徒弟,你说我为什么会有当时的留影石,你说勾结魔修的应不应该死。” 留影石是归舟录的,上面的手脚是归音做的。 慕浮生看着华远山的眼神原来越冷,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坐在上首的玄衍宗掌门一看自家小师弟的状态,就知道他心里已经盘算好华远山的死法了,刚想开口打断,却被华远山抢了先机。 “此事事关重大……”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掌门师兄广邀宗门,请修士联盟共同决断。” 慕浮生朝着上首深深一揖,卑谦的样子做了个十足。 计划第二步,持刀人有了,刀也该登场了。 一把钝刀刮肉不一定会死,但几十把一起呢? 归音临行前交代的话还是有用的,现在慕浮生几乎是瞬间就完成了高岭之花到苦情小白花的转变。 尤其看到这一幕的是极为护短的玄衍宗掌门,哪怕知道自家小师弟是个什么脾性,也被骗过一瞬。 紧接着他就看到慕浮生快瞪出眼眶的眼珠子,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玄衍宗宗主轻叹一声,缓缓开口,“事关魔修,不可你我轻易决断,待宗门聚齐,定会还华谷主一个公道。这段时间还劳请华谷主在玄衍宗小住一段时日。” “你……” 雍青直接站起来朝着玄衍宗掌门一拱手,截断了他的话,“我等也想看个结果。” 妖修来人虽是雍青为首,来的却不止羽族,还有几名兽族妖修。 “妖修诸位也一同留下吧,毕竟妖魔涧一直是妖修在镇守,如今魔修现世,也应当听个缘由。” 华远山还想再说,就被玄衍宗掌门摆手制止,“杜堂主,带华谷主一种去阎罗峰上吧。” 阎罗峰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实际上也真不是什么好地方,阎罗峰紧挨着渡罪峰,有着玄衍宗内最严密的监视。 “至于妖修诸位,就由师弟带去霓霞峰,可好?”玄衍宗掌门安排完还不忘解释一番,“华谷主刚才和羽族少族长稍有争执,自然不能再让二位同峰相处。” 话说得冠冕堂皇,态度却已经摆明了。 就算药王谷把自己摘的再干净,想走出玄衍宗,也得褪层皮。 为人引路这种事自然不能让一峰之主的慕浮生去做。 他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可苦了许飞渊。 “你现在是在玄衍宗,打听到归音在哪也没用。”许飞渊真的很想朝着身边的妖修翻白眼,但忍住了。 “她在哪?”雍青依旧是这么一句,变都不变。 “不知道,” “我有事要问她。” “别问。” “她在哪?我想见她。” 许飞渊牙都快咬碎了。 这人怎么这么难缠,归音若是真的在玄衍宗还好说,但估计她现在还没到药王谷。 他停下脚步,装作打量雍青周围的人,“死心吧,她不喜欢水性杨花的。” 当初他对归音说的话,如今被许飞渊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雍青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站在他身旁的一名金丹大圆满的女性妖修倒是伸手拦住了许飞渊,“向我道歉。” “那怕是要让你的同伴先向我妹妹道歉。”许飞渊咧嘴笑了一下敷衍得很,“霓霞峰到了,告辞。” 雍青想跟过去,被身旁女修甩出的灵力杖拦住去路,“你这个少族长不想做趁早直说,少在外面丢羽族的脸。” “想要便来抢。”雍青抬手打散了灵力杖,却也没再去追许飞渊,直接迈步进了霓霞峰。 队伍中大半的羽族妖修保持着沉默跟在雍青身后进了霓霞峰。 兽族修士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地路过。 不论是人修还是妖修,有权力聚集的地方就少不了争斗。 此次前来玄衍宗的羽族修士分为两股势力,一股雍青为首,另一股女修为首。 上位的和等待上位的。 “少主,您……” 她身后的妖修想劝慰两句,却在她的目光中讪讪地闭上了嘴。 “太上长老究竟教出了两个什么东西,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还有没有别的。” 女修和雍青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当年没拿到少族长的位子是她技不如人。 她认。 但在其位谋其政,雍青身为羽族少族长,明明是为商讨魔修事宜来的,却满脑子的私事,简直愧对他现在站的位置。 她身后有一道小小的声音响起,“可他什么也没耽误啊。” 那妖修没想到说出来的声音这么大,急忙往同伴身后缩了缩,没敢再出声。 “你吓唬他做什么,他又没说错。”一名跟在雍青身后的妖修去而复返。 “宁青冘,少管我的事。”女修眉眼一沉,面色比刚才还紧绷。 宁青冘半点没被她的冷脸劝退,自来熟的揽过她的肩膀往霓霞峰里走,看样子平时没少做这样的动作。 “别这么古板,又不是当了族长就要奉献一生。” “族长就应该那么做。” 宁青冘闻言不仅没松手,反而揽得更紧了一点,“风千,你还没走出来。” 名为风千的女修身体瞬间僵硬,宁青冘低头看去,发现她的脸色一片惨白,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 他叹了口气,带着风千去了霓霞峰上最边缘的房间。 在药王谷附近平稳落地的归音正看着手里的通讯玉简微微皱眉。 前后两条相隔没多久的消息正并排躺在玉简上: 「开场。」 「被你剖去翼骨的那名妖修来了玄衍宗,在找你,回来时别撞上。」 “有麻烦么?”解元霜套完黑色外衫才发觉归音没动。 “出现了些意料之外的小事。”归音将通讯玉简收回印记,“不耽误。” “我先去那边,你准备着。” 没等归音出言阻止,解元霜的身影就已经融进了黑夜中。 她不由得沉默一瞬,体修和医修,结果是医修去探路。 很快,解元霜的声音通过法器传了回来。 [他们的宗门大阵开了。] [等我过来。] 归音找到解元霜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她的手,将鎏灵树的绿光盖到她的身上,又往她身上贴了一张隐形符。 然后在她后背上推了一把。 虽是贴了隐形符,归音却依旧能看到她回头瞪大了眸子。 下一秒,解元霜就出现在了药王谷的宗门大阵之内。 面上的表情也从惊慌变成了不可置信。 [厉害呀。] 虽然有百里同声在,她还是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这几日相处下来,解元霜的画风已经开始跑偏。 [先去谷主的房间,再去药王谷的藏书阁,我去翻,你望风。] 解元霜终于在动手前问出了困扰她一路的问题,[咱们到底是来药王谷做什么的?] [我没告诉你么?]归音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趁火打劫啊。] 90 第90章 他们又是谁? 飞行法器中, 解元霜看着坐在对面的归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 “你想笑就笑吧, 憋着挺累的。” “我不想笑。” 虽是这么说,归音的嘴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 不想笑是真的,因为无情道让她的情绪感知变淡。 嘴角上扬是因为脑子告诉她, 她现在真的很快乐,没无情道拦着她脸都能笑烂。 搬空药王谷谷主的家底, 她做到了。 药王谷谷主尚在化神期,没有开辟出储物印记的本事,一些不方便带在身上东西就被他放进了房内的密室。 他在房间门里搞了个凡间门的机关密室, 归音原本没那么容易看出来, 可这人偏偏在密室开关和入口处放置了幻境。 这和白送有什么区别。 归音把里面除了证据以外能用上的东西全部带走,药王谷谷主没有储物印记, 但是她有呀。 临走前还顺手放进去几件魔修的东西。 来的路上,她重新翻过那三个魔修的储物袋, 还真有意外之喜。 她在最后死亡的那名魔修的储物袋里找到了五张定向传送符。 算上从魔修手中夺下来的那张一共有六张。 看到传送符的一瞬间门,归音甚至已经想好到魔修界之后怎么偷他们的家了。 不把他们眼睛全都挖出来,她就白被归舟养一回。 药王谷内的藏书阁是供门内修士使用的,里面都是些常规玉简, 她翻了两圈, 没找到什么出格的东西。 但是秉承着雁过拔毛的理念, 挑了几卷感兴趣的玉简带走。 还和解元霜换了下位置,让她进去找找需要的。 解元霜明显没干过这种事, 开始还有些束手束脚。 直到发现归音准备把整个药王谷的藏书阁给她搬回去,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然后她也体会到了趁火打劫的快乐。 其实现在不光归音忍不住想笑,她也一样。 归音挑挑拣拣把东西重新归类, 有些东西就该出现在应该在的地方。 几件速度极快的飞行法器与她们擦肩而过,飞行法器一阵颠簸,两人极力平衡才让飞行法器没有失控。 这几件飞行法器去的方向,正是她们刚刚离开的药王谷。 归音视线追逐着远去的飞行法器,借着微亮的天光,她看清了上面的标志。 和试炼小会时修士联盟的人坐的飞行法器外形标志统一。 修士联盟的人信了。 看来慕浮生的戏演得不错,这不得好好夸夸! 归音抽出通讯玉简,编了半天的彩虹屁,还没等发出去,许飞渊新的消息就来了。 「回来的时候别走正门,那妖修不知道怎么摸到的藏弋峰门口。」 「我计划这么隐蔽还能被猜到?」 「他好像只是单纯地想找你。」 「翼骨绝对不会还的。」 「我打不过,你回来自己说。」 许飞渊发完这句,通讯玉简就暗了下去。 归音却是想起来另一件事。 她叹了口气,假装深沉地拍了拍解元霜的肩膀。 解元霜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才听她语气幽幽的开口: “元霜,咱们怎么进玄衍宗大门?” 有人堵藏弋峰的问题先放一放,先把玄衍宗大门进去再说。 她们出来的时候是趁着守门弟子换班偷偷摸摸溜出去的。 没有出宗记录,就没办法回去。 “要不,嗯。”解元霜边说边瞟她的手。 怎么进药王谷怎么进玄衍宗。 “这样好吗?” 归音是没什么问题,她各个宗门乱窜习惯了,但解元霜还要继续在玄衍宗待着。 “不被发现就没事…吧。” 抱着不被发现就没问题的想法,归音挑了玄衍宗最偏僻的一个角落收起飞行法器。 一手牵起解元霜,另一只手刚触碰到玄衍宗的护山大阵,阵内一棵树后就闪出个人。 归音下意识抽出了断无名将解元霜拉到身后。 “等会等会。”仇长生见她拔刀连忙窜过来,把一卷通讯玉简按到了护山大阵上,“归舟让我来这蹲你的。” 归音眯着眼睛看清玉简上的内容,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 藏弋峰禁令结界全开,里不出外不进,归舟的意思是只有说服她,仇长生才能进去。 说完还顺手给仇长生提供了几处位置,没想到还真让他蹲到了。 但是想搭顺风车。 门都没有。 归音将断无名插回刀鞘,朝仇长生摆了摆手以作告别。 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反手两张遁地符贴在自己和解元霜的身上。 仇长生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玄衍宗,一定有他的门路,不管他也不会被叉出去。 先找个僻静地方把解元霜送出去,又重新钻回地底往藏弋峰走去。 归音刚在藏弋峰冒头,一道剑意在她面前突然闪过,随后又消失不见。 等她彻底从土里爬出来,慕浮生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怎么发现我的?” “我可是峰主。” “我哥出来了吗?” “出来了。” 归音捏了个除尘诀,跟着慕浮生走到正对着藏弋峰大门的院子里。 归舟脸上戴着眼罩,坐在花藤下喝着灵茶,悠闲的像个没事人。 归音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揪起他的衣领,在他颈侧闻了闻。 “这么快就全部炼化了?” 说不吃惊是假的,她离开还没到半个月,归舟就把那七成龙血全都炼化了。 她当时用了差不多八年才炼化三成。 归舟慢悠悠地放下茶盏,“还挺简单的。” “看,有变态。”归音说着还往许飞渊那撤了两步。 “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就不必说了。”许飞渊边说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她坐下。 归音屁股刚挨到椅子,峰门外突然晴天霹雳,声音不小。 许飞渊和她对视一眼,又把目光一齐投向慕浮生。 慕浮生:“……” 接收到两人视线,慕浮生自觉走出去查看情况, 没办法,谁让他是峰主呢。 慕浮生出去没到两分钟就回来了,脸上写满难过,“归舟!他们把门口那棵我养了三百年的树劈了。” “找归音的,让她解决。” 归音刚喝了一口茶,正鼓着腮帮子,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对上慕浮生幽怨的目光。 “呵,别说什么赶走就行了。”慕浮生冷笑一声,抬起了下巴,“门口那个妖修我一天赶八次,他走了吗?!” 说话间门,又一道晴空霹雳落到峰前。 “归音,救救我的树!” 帅不过三秒,直接破功。 归音把茶咽下去,面无表情地走出藏弋峰。 慕浮生听了一会没听到打起来的声音,这才放心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自言自语道,“当初我要是真的收了她做徒弟,掌门师兄胡子都得被她拔光。” 归舟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一些。 不出片刻,外面安静的仿佛没人出现过。 归音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解决了?”许飞渊探头,“小霍你脸怎么了?” “解决了,归音给他们俩一人一脚,都踹下山了。”霍擎宇捂着嘴角的淤青笑得有些幸灾乐祸,扯到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我从他俩身边路过,不小心挨了一拳。” “谁打起来了?”许飞渊的眼里写着‘有瓜’。 “仇长生和那个妖修。”归音坐回座位才想起来,“他们俩认识?怎么会打起来?” “十有**是仇长生那张嘴的事。”许飞渊都不用猜,就仇长生那张嘴,他有时候都想掐死他,“按小霍现在的修为,打回去怕是有点难。” 霍擎宇倒是不怎么在意,“归音那两脚就当帮我报仇了。” 他极为熟练地从旁边抽出椅子坐下,从储物袋里掏出茶盏往许飞渊那边推了推,一看就是藏弋峰常客。 “问天宗也到了,估计明天就要‘三堂会审’。”许飞渊给他倒了杯茶,看向归音,“万事俱备?” “不欠东风。” “对了,这个给你。”霍擎宇边说边把东西递给归舟,“陆尧说这几天联系不上你,让我顺便带过来。” 归舟看都没看,直接收进储物袋。 归音歪歪脑袋,什么东西?陆尧又是谁? “我托陆尧寻来聚拢元神的东西。”归舟伸手把她脑袋掰回去才继续问霍擎宇,“他们去哪了?” 归音刚被掰正的脑袋又歪了回去,他们又是谁? “他们前些日子作为东陆第一批先遣小队已经到达妖魔涧。” “动作好快。”归音算了算时间门,估计是玄衍宗传出门下修士遇到魔修,东陆就已经有了行动。 “不快不行,据说妖魔涧的封印已经被魔修捅成了筛子。”霍擎宇看向归舟,“队长知道吗?” 归舟摇头,他近些日子专心炼化龙血,基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说妖魔涧缺口一时半会堵不上,要各大陆支援,东陆暂定的是抽调化神以下的修士,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再细化一下。” “药王谷和妖魔涧两件事合到一块了?” 见霍擎宇点头,归音只感觉迎面又飞来一张馅饼,药王谷根本不用她拱火,自己就能烧成灰。 但是她不,她就要浇油,她就爱看‘体面人’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她还在那盘算着改慕浮生的剧本,许飞渊在旁边已经想着大杀四方。 理想还没抒发完就被霍擎宇无情打碎,“你去不了,修为要求最低是金丹中期。” 许飞渊如今的修为是金丹初期。 “那你不是也去不了?”许飞渊反问。 霍擎宇也是金丹初期。 “所以我报名了后勤队,送送物资什么的,要顺便帮你报名吗?” “报吧报吧。”许飞渊挥挥手,一副认命了的样子。“能给散修报名么,顺便把归音名字填上去。” 归音捋了捋袖子,“我通脉中期。” “行吧,就我和小霍是难兄难弟。” 在场唯一元婴,慕浮生抱着手看着这群金丹,“要去也是元婴先去,比如我。” “确实是元婴优先,不过你应该去不了。”霍擎宇再次出手,打破了慕浮生的美好幻想。 慕浮生腾地一下站起来,“谁说的,我去找他算账。” “你们掌门。” 慕浮生当场来了个大变脸,分外乖巧地坐回了石凳上。 他近期是不敢惹师兄生气了。 归舟帮他转移话题,“小霍,讲讲去妖魔涧定下来的那部分。” 霍擎宇翻着手中玉简,“七至十人一小队,自由组队,但组队结束要向修士联盟提供完整名单。” “先遣小队到时候会拆到其他小队里么?” “我帮你问问。”霍擎宇换了卷通讯玉简,不知给谁发起了消息。 归音这时候终于有机会问出她的问题了,“陆尧是谁?他们又是谁?” 91 第91章 嗯?有故事?! “陆尧是江虞的道侣, 江虞是小霍的师姐。” “这你都能认识上?”归音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惊讶。 归舟没回答,只是笑着拍拍她的头。 霍擎宇从通讯玉简中抬起头,“我师姐说会拆, 但她那只有两个人, 让你再凑凑。” “她没有合适的人选吗?”隔着眼罩都能看出归舟皱起的眉,能跟得上江虞那狂放节奏的人可不好找。 霍擎宇摇头, 他师姐朋友没几个, 死敌倒是遍布修真界, “要不你们带个医修凑凑数?” 归音看向归舟,正巧他也看过来。 “我问问。”归音掏出通讯玉简, 给解元霜发了条消息。 「妖魔涧,去不去?」 几乎是瞬间,解元霜的回复就到了。 「去。」 “解元霜说去。” 归舟想了一会才开口,“明悯在先遣小队里么?” “他没去,我刚才还看到他。” “问问他。” “好。”霍擎宇来得快, 走得也快,说完就去找人了。 归音刚把药王谷带回来的东西分完, 门外小童匆匆地走了进来。 “九鼎宗明悯仙君拜访。” “这么快?” 除了她,其他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这让她不由得把脸凑近归舟仔细看看。 这可是什么修仙界妲己呀! 归舟再一次把她的脑袋拧回去,顺便让小童把人请过来。 小童很快去而复返, 带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冷冰冰的青年, 虽样貌俊美, 但被一身煞气死死压住。 他身后还跟着一名矮他一头的女修。 没等众人看清,明悯身后的女修已经一头扎进了归音怀里,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都说你死了。” 归音拍着怀里女修的背,“偷偷哭了几场?” “我…我才没哭呢…嗝。” 韶新瑶在她怀里哭到打嗝,等她终于止住了眼泪从归音怀里抬起头来, 归舟原本上扬的嘴角立刻拉平。 大概是鲛人血统的缘故,韶新瑶的长相和皎灵是一个路子的,清纯又明艳。 再加上跟在归音身后半年,将她未入无情道时的做派学了个八成。 归舟自然是想歪了。 “明悯的小师妹是四十年前从仙踪会上选来的,当时就已经十多岁了。” 听到慕浮生的解释,归舟的身体终于不那么僵硬了。 明悯朝慕浮生作揖礼,“慕仙君。” 慕浮生点了下头,算是回礼,让他随便坐。 明悯坐下后开口的第一句便是,“眼睛还能恢复吗?” “我妹妹说可以。” 明悯这才将视线转向归音。 感受到明悯的目光,归音抬头迎上去,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可以。” 他之前不止一次听小师妹说起归音,但小师妹口中的和面前这个仿佛是两个人。 明悯没在这事上纠结,问起了别的,“队伍什么阵容?” “江虞、陆尧、你、我、归音,还有本门一个医修” 明悯眉头一跳,“江虞?” “她在先遣小队,已经到达妖魔涧了。”归舟话里带着几分笑意,“你不会是还记着被她从台上打到台下的事吧。” 明悯的脸色黑了下来,整个人显得戾气更甚,不肯接话。 嗯?有故事?! 归音知道这些事和修炼没有半点关系,无情道也在阻止她在其他事情上浪费时间,但她就是想听。 那边交谈中的两个人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很快便跳到了下一话题。 慕浮生看出她的小心思,蹭到她身边小声地给她解释。 “江家是东陆数得上名号的世家,主脉小辈中只有江虞一人承袭江家武修枪法,板上钉钉的未来家主。刚出头那几年针对她流言不断,江虞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设了擂台,向同境界修士广发战帖,来者不拒。当时还立了一条规矩,你猜猜是什么?” 归音面无表情地看着慕浮生,往归舟那边一扭就要蹭过去。 “我说我说,你别走。”慕浮生伸手拽住她,“她立的规矩是来挑战的人要是输给了她,只要背后嚼过舌根,都要当场磕三个头才能走。她要是输了,自废枪法,另寻旁路修仙。” 修仙路走了一半,还敢立这种规矩,已经不能用艺高人胆大来形容了。 “那他?”归音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指着明悯。 慕浮生看了明悯一眼,打开了百里同声,“明悯喜欢到处找人切磋就接了战帖,输的很彻底。” 归音这才发现百里同声还能这么用。 “擂台设了半年,江虞不仅打遍同阶难寻对手,甚至还越阶挑了不少人,自那之后她修仙界第一女枪的名号远扬。” “为什么不是修仙界第一枪?” 慕浮生白了她一眼,“因为第一枪是她老祖宗。” “然后呢?” “收擂那天,江虞当着众人宣布不会接受世家俗务,只求修仙大道,把江家那些老顽固气得差点当场过去。”慕浮生抿了口茶,“不过最后还是松了口。” “他们想通了?” “他们脑子通都比想通来得快。” “真通了?” “差一点。当时江家家主的枪已经压在了他们脖子上。”没等归音问,慕浮生就把剩下半句也说了,“江家现任家主是她娘。” 归音等的半天,没等到慕浮生的下一句。 “没了?” 慕浮生确定地点头,“没了。” “陆尧呢?” “不知道。” “你不会是他情敌吧。” 此话一出,慕浮生连忙抬手捂住她的嘴,“话可不能瞎说,要是传出去我少说也要遭两场埋伏。” 归音指了指耳后的百里同声,慕浮生这才松了一口气。 被松开嘴的归音手肘支在桌子上,撑着脑袋看着他,“你是不是心虚。” “心虚倒是不心虚,但陆尧比你哥心眼子还坏。”慕浮生深受其害,“他们俩认识之后,我感觉天都灰了。” 归音点点头,明白了,“挑能说的说说。” “江虞和陆尧是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幼定下道侣关系,结丹后就顺理成章了。自擂台后,两人常年见首不见尾。” 这边两人凑得极近但没见张嘴,那边归舟和明悯谈着妖魔涧之行,只留下韶新瑶和许飞渊面面相觑。 “要不……我带你四处转转?”许飞渊为了打破尴尬,努力地找着话题。 韶新瑶摇摇头,缩在归音旁边不肯离开半步。她现在鼻头红红,哪有金丹修士的样子,活像是一个出门走亲戚的小女孩。 明悯带着她离开藏弋峰时,她还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归音,期待着归音能开口将她留下。 那眼神可怜的慕浮生都不忍心,“归音,要不你去送送他们吧。” 归音没拗过慕浮生,把两人送到了山门口。 一开大门,就见仇长生和雍青一左一右站在山门外,像俩门神一样看向她。 韶新瑶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眼珠子滴流乱转,最后扑进归音怀里。 “娘亲,有时间咱们一起去看爹爹吧。” 归音甚至能听到院内慕浮生和许飞渊拉住归舟劝他消消气的声音。 明悯也是被韶新瑶平地一声惊雷劈得不轻。 好家伙,我兄弟的妹妹竟是我师妹的娘。 半天,他只憋出一句,“各论各的?” 多亏归音现在有点面瘫,不然说不定做出多扭曲的表情。 她充满母爱的光辉吗? 没有吧! 归音拎着韶新瑶的衣领把她放回明悯身边,关门开禁令一气呵成。 眼不见心为净。 半夜,归音悄悄地出了门。 白天就觉得被劈到的那棵树有些眼熟,半夜才想起,那好像是鎏灵树的幼苗。 鎏灵树幼年期和成年期的差别很大,要不是体内的绿光整个下午一直萎靡,她也想不起来这件事。 扶起鎏灵树幼苗的手掌泛起绿光,幼苗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吞噬生长。 这绿光对魔修来说是致命的,对草木来说却是天然补药。 三百年,还只是一棵幼苗,真不知道卓景门那棵鎏灵树长了多少年。 归音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现在有时间和我谈谈吗?” 声音从身后响起,归音神色一凛,那道和皎灵极为相近的灵魂影响了她的判断。 “稍等。” 归音在鎏灵树幼苗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才重新站起来。 “你想谈什么?” “要在这谈么?” 归音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往山下走去。 她带着雍青一路走到回玄衍宗时的那个僻静角落,站定后还不忘下了个隔音结界。 “抱歉。” 突然的道歉把归音弄得一愣,妖修的规矩是被打的那一方要道歉吗? 见归音没说话,雍青抿了抿唇继续说,“我为秘境中的口不择言道歉。” 归音这下终于确定,雍青应该是有求于她。 正常修士掀错头盖骨都不会说句软话,这人居然会因为说错一句话特意道歉,可见求她的事不小。 “你有话直说。” “你的灵魂之音能穿透我的屏障,致使我的天赋失效。” 归音不知道他所说的穿透屏障的灵魂之音是什么,她猜可能是类似于磁场干扰的东西。 她被改造过太多次,用得上的用不上的她身上全有。 这些东西到了修仙界应该是没用,谁能想到还真有人往枪口上撞啊。 “保持距离不就可以了吗?” 再强的磁场干扰,也有距离限制。只要距离足够他不会被磁场干扰,她也不会再被影响判断。 雍青之前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回了北陆之后觉得一切就此结束便也没再多想。 直到归音冷漠地看着他的样子一次又一次出现在脑海,他才察觉到不对劲。 开始他并不觉得是归音的问题,他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找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他便去问了师父。 只得到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 雍青这才意识到,问题出现在归音身上。 这才有了他堵在藏弋峰门口等人的事情。 “不行,依旧有影响。” 归音倒是没想到半废弃状态的磁场干扰居然能无视距离。 她又重新上下打量了雍青一遍。虽然无视距离,但好像也并没什么实际作用,这人还是活得好好的。 “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需要你的配合,并且时间不会太短。” 听到要长期配合,归音下意识的拒绝。 不过没等她的拒绝说出口,雍青又补上了一句,“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 “不方便,算了吧。” 以退为进在她这走不通。 看着雍青远去的背影,归音才意识到这人好像不是在以退为进,他是在说真的。 要是放在以前,她能骗这种小傻子八个来回。 但是现在她没心情。 归音跳上旁边的树,找了一根还算粗壮的树枝躺下看月亮。 修无情道后,她再也无法再感受到浓烈的情感,别人的喜怒哀乐,对她而言只是一团无用的废棉絮。 自身的情绪也被一压再压,始终找不到发泄的点,她快疯了。 本以为见到归舟他们会让她放松一点。 可她见到的是什么? 寿数将尽的柳时卿,命悬一线的许飞渊,还有被挖掉眼睛的归舟。 要不是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她真的会崩溃。 无情道太容易走极端,她不想修了。 她想哭想笑,想由情绪告知她应该是什么心情,而不是脑子。 她一直都只想自由的活着,现在却好像已经被无情道裹挟着慢不下脚步。 这不是她想要的。 好累,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脚步声去而复返,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她的耳朵很灵光,听过就能分辨得出。 “刚才有什么忘了说吗?” 树下,雍青手里拎着两坛酒,“你心情不太好,要不要试一试借酒浇愁?” 归音转过头看他,眸色晦暗不明。 和谁争不是争,她今天就想和无情道争上一争。 “就两坛,你看不起谁呢?” 92 第92章 这不是长嘴了么 归音从树上坐起, 接过身旁雍青递过来的酒,面无表情地开封,仰头灌了下去。 一坛喝完, 咂了咂嘴,除了灵气充足什么都没尝出来。 雍青识相地把另一坛也递过来。 两坛灵酒下肚, 屁事没有, 精神百倍。 “还有么?” 雍青确实还有,不过在拿出来之前先递给归音一个小盅。 归音撇了撇嘴,这是真看不起她呀。 酒这种东西,随着功法在体内转两圈就没了,还值得这么小心翼翼。 酒壶倾斜,酒水落在杯子里的声音极为好听。 好听归好听,但是真就只有一小口的量。 她想都没想就准备直接倒进嘴里,却被一旁的雍青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胳膊。 “这酒是在上一任羽族太上长老洞府前挖出来的,你慢点喝。” 归音偏过头盯着他的眼睛, 小口小口的将这一盅酒咽了下去。 “骗人。”归音把酒盅往前一递让他再倒, “这酒我喝过。” 雍青明显是不信的, 不过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在哪喝过?” “在哪?” 她想不起来了,好像是…好像是…… 第二盅酒喝完,归音脑子开始不清醒, 她下意识地运转灵力想将醉意散去, 又被她仅存的理智逼停。 她坐这喝酒不就是为了找一时糊涂么? 无情道屁事真多, 还管她醉不醉。 握着酒盅的手再次递出,她偏要醉。 雍青盯着她迷蒙的眼半天没有动作。 两道声音在他脑海里吵着: 一道说,你应该劝阻她,这酒多喝无益。 另一道说, 你想看她喝醉。 思考的时间并不长,归音手里酒盅已经伸到了他的眼前。 他抿着唇给归音倒上了第三杯。 是的,他想看。 没等他为自己卑劣的行径找出理由,归音就已经扯着他的衣襟把他抵在了树干上。 没喝完的半杯酒洒在他胸前的衣襟上。 酒盅滚落到树下草丛,除了一阵窸窣外再无别的声音。 归音的脸与他贴得极近,几乎是鼻尖碰鼻尖,带着淡淡酒气的温热呼吸与他呼吸交缠,他好像也醉了。 “皎灵。” 这两个字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他的头上,让他从亲历者变成看客。 “你是没长嘴吗?”归音稍稍直起身体,跪坐在他身前,手掌不轻不重地拍着他的脸。 “我……” 趁着他说话的间隙,归音将手伸进了他的嘴里捏着他的舌头,“这不是长嘴了么,舌头也在,怎么就说不清自己要去哪。” 雍青的后脑被归音空出的那只手扣住,逃脱不得,伸进他嘴里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他的舌尖。 “留着也没用,不如我把它拔了吧。” 归音的语气愈发温柔,扣着他后脑的力度却没减弱半分。 雍青看着她空洞眸光中覆盖着一层意味不明的水雾,喉结动了动。 指尖被舌头缠上的那一刻,归音突然笑了,整个人霎时间变得鲜活。 扣住后脑的力道消失,归音用两只手重新捧起了他的脸。 “真乖。” 余下的话消失在唇齿间。 两人回到藏弋峰时已经天光大亮,归音窝在雍青怀里睡得很沉。 相对来说雍青的脸色就没那么好了。 任谁被扒了一半衣服,作恶对象却直接趴在身上睡着都不会有好脸色。 归音一觉睡到天明,仍是半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他只得将人抱回藏弋峰。 玄衍宗正是人多的时候,借着早上的气修炼的人不少,他这一路避开了所有人,却偏偏在问天宗入住的峰上绕了一圈。 昨天被归音带进藏弋峰的那名问天宗修士看见他抱着归音像是看见了鬼一样,棍子脱手敲在自己的脑袋上。 他好像是归音的朋友,估计归音其他的朋友很快也能知道了。 雍青对此非常满意。 藏弋峰门口,慕浮生正抱着那棵死而复生树苗热泪盈眶,见到他们这般模样回来,差点把刚救回来的鎏灵树幼苗再次折断。 归音和往常没什么差别,可雍青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不论是下颌和喉间的牙印还是被咬破的嘴唇,他就差把发生的事写在玉简上到处分发。 “师父,我将东西拿来了。”归舟的声音从山门内传出,慕浮生面上的慌张压都压不下去。 “你别出来!” 这句话一共四个字,被慕浮生喊出了八个调。 不过就算是八个调也没拦住归舟出来的脚步。 归舟听到的他的声音甚至还加快了速度。 归舟出来的第一时间确实是看向慕浮生的,但顺着他的视线很快就发现了站在一旁的雍青。 和雍青怀里的归音。 归舟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慕浮生后,从雍青手里接过归音,甚至还说了句多谢。 之后便直接进了藏弋峰。 雍青朝着慕浮生行了个半礼也转身离开。 慕浮生反应过来时藏弋峰前已经半个人影都不见,他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迈进峰门,归舟已经安稳地坐在花藤下翻看着手中的书,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凭他对归舟这么多年的了解,他惊奇地发现归舟竟然没有生气。 “你的反应是不是不太对。” “有什么不对?” “上次归音找了个妖修做道侣,你可不是这个反应。” 慕浮生到现在还清楚记得归舟那时的表情,毕竟归舟气得咬牙切齿的时候可不多。 “归音现在修无情道,找个人解解闷也不错。”归舟手中的书翻过几页,又说了一句,“多找几个也不是什么问题,她开心就好。” 就算她闹翻天,只要不受伤害,归舟都不会阻止,不仅不会阻止,甚至会替她收拾烂摊子。 俗称,溺爱。 归音从床上爬起来时懵了两秒,想起这是哪后又躺了回去。 她没有喝醉断片的毛病,昨晚发生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令人绝望的是,脸丢尽了,无情道纹丝未动。 要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自夸一句道心坚定。 躺够了起来换身衣服,捏个除尘诀散尽身上的酒气,这才推开房门走出去。 正巧碰上慕浮生的传讯符飞过来。 归音也没听,带着那道符直接去了前面那间院子。 不出所料,慕浮生在那,不仅慕浮生在,归舟和许飞渊也在。 她坐到许飞渊身旁给自己倒了杯灵茶,“怎么了?” “明天上午,各宗齐聚,问罪药王谷。” 归舟用的词是问罪而不是责问,归音便知修士联盟拿到药王谷罪证后已经将其定性。 “那就火上浇油吧。” 归音从印记中掏出一堆东西摆在桌子上。 宗门齐聚的场面她没资格站在其中,哪怕她是半个当事人也不行。 只能靠慕浮生和归舟。 “先说魔修的事,五十年前药王谷以研制新药的名义各处搜寻鎏灵树的踪迹,这是当年魔修欲意毁坏鎏灵树的留影石。” “你翻进修士联盟了?”许飞渊满脸的不可思议。 当年有人蓄意毁坏鎏灵树一事闹得很大,卓景门向修士联盟求援及时,并未出现修士伤亡的情况,但那群人被发现后均当场自裁,神魂俱灭,之后更是无从查起。 卓景门被问起时统一口径,说是鎏灵树的树灵给的预警。 归音没正面回答问题,“什么都问只会害了你。” 许飞渊几乎是转念间就想到了,“他们说的树灵是你。” “其实你可以不说的。” “好好好,我不说。”许飞渊掐着自己的大腿才忍着没笑出声。 “加上修士联盟拿到的那些东西,勾结魔修的事是定死了的,主要是第二件。”归音将剩下的东西往前一推,“药王谷在做偷人仙路的生意,根骨,先天瞳,特殊血液等等,他们应当还有帮手,但藏得太深,凌翼没查出来。” “凌翼?”归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凌翼的事。 “四十年前我在接天城的仙踪会上再次见到了药王谷修士,我起了疑心,拜托凌翼去查的。” “他们不会认的。” 夺人仙路的罪名,哪怕是死,药王谷也会否认。 “证据俱全,若他们还不认,就带上解元霜,当场把华千凝的尸体剖了,她的眼睛,根骨乃至灵根全不是她自己的。” 看完储物袋里的东西,慕浮生像是想起什么却没说话。 再抬头就见归音正在看他,那眼神一看就是没什么好事,“还有事?” 归音点头,“我想要药王谷谷主的储物袋。” 慕浮生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他现在被关在阎罗峰。” 八百双眼睛盯着呢! “我没说现在去,我就是想问明天我能扮作侍童跟你们一起去大殿吗?” 要不然她一个金丹期的散修,怕是靠近都难。 归舟却是直接应下,“我帮你拿,你在峰上老实待着。” “好的,谢谢哥哥。” 归音捧起桌上的灵茶喝了一口,从药王谷带回来的那些东西虽然只是粗略地看了一遍,但其中并没有根骨和先天瞳的记录,那必定是被他带在身边。 这卷手札她是一定要拿到的,里面兴许会有他们屡次对归舟下手的原因。 把剩下的细节讲完,归音又回到了房间,她该准备给归舟换眼的事了。 藏弋峰上一如往常的,藏弋峰外却和平静半点边都沾不上。 修士联盟的人在宗门入住的各峰之间穿行,有些和药王谷有关系的宗门,已经吓破了胆。 直到第二日药王谷问罪结束,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归音坐在花藤下把玩着手中神识烙印完整的储物袋,听着慕浮生连喝三杯灵茶才讲完事,不由得再次发自内心地感叹修士联盟的动作之快。 药王谷竟在一上午时间就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由修士联盟扶立的医修谷。 所有下达的处理都远超她的预想,但只有一项尚未解决。 药王谷的帮手并没有被找出来,连修士联盟都没能将他们揪出来。 但是药王谷倒台,也够他们消停一阵子的了。 “许飞渊呢?” “他直接从未央大殿回洞明峰了,回去拿点东西。” 归音点点头没多问。 本应该在洞明峰的许飞渊看着对面两个神情严肃的妖修非常后悔。 他为什么要多那一句嘴,安静路过不行么?! 93 第93章 她是色令智昏的人吗? 藏弋峰上的人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归音在房子周围设置禁令, 据她所说这道禁令是在南陆花了大力气才弄到手的, 效果一级棒。 禁令设置完毕,归音刚关门进去,藏弋峰的大门就被扣响。 震得许飞渊屁股一滑,差点从石凳上摔下来。 院子里的人对视一眼, 不知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个时候来找藏弋峰的不痛快。 现在在场的除了慕浮生、许飞渊, 还有霍擎宇、明悯、韶新瑶、解元霜,甚至连仇长生也在。 他们就像是等在手术室外的家属, 现在有人来敲门,不亚于医闹。 “我去看看。”许飞渊火烧屁股一样从座位上窜起来去开门, 透着一股心虚,再次后悔昨天多说的那一句话。 昨天他回洞明峰的路上刚好听到雍青在问另一个妖修他和皎灵像不像。 另一个妖修像是被他折磨惨了, 语气绝望地说他又没见过皎灵。 那天早上发生的事,他也听说了,所以顺口说了一句不像。 然后…… 只能说雍青给的实在太多了。 想来归音也一定愿意为她好哥哥的炼器事业稍微出卖一点良心。 雍青进门后,霍擎宇的眼神开始飘忽。 他那天看到之后连最信任的队长都没敢告诉,这人现在这么正大光明地出现,真的不心虚么? 心不心虚不知道, 心神不宁倒是看出来了。 霍擎宇拉过许飞渊悄悄地说, “我娘生我妹妹的时候,我爹都没紧张成这个样子。” 许飞渊斜了他一眼,“我, 归舟, 归音三人加一起,凑不出一个爹。” “这就是一个比喻,你懂就行。” 慕浮生在这时候把头凑过来,“你们实在想要的话我可以顶上。” “等归舟出来我会一字不落地转达。” 慕浮生立刻缩了回去, “不必了。” 他还是盯着先前在他峰门口打起来那两个人吧,他这院子里也有挺多树的。 * “就干等着吗?”霍擎宇坐在地上,无聊到连院子里有多少片叶子都数清了。 各宗门早已经离开玄衍宗,就他们各找各的借口留了下来。 “你去那边,那边灵气足。”韶新瑶给他指了个好方位。 看了一眼韶新瑶手指的方向,霍擎宇直接眼睛一闭躺到了地上。 “求求你们别卷了,我现在坐在你们中间门我都觉得惭愧。” 在房门不开的第二天,众人就在藏弋峰上各自找地方修炼。 藏弋峰是玄衍宗内距灵脉最近的,也是灵气最充裕的地方之一,在这修炼也不算浪费时间门。 “惭愧就快点修炼。”许飞渊路过他的时候还不忘踢他一脚,“你再这么下去,就是倒数第一了。” 霍擎宇怎么也想不明白,放外面他好歹也算个天才,怎么在这群人中间门就成了倒数第一。 “现在倒数第一是谁啊?” 韶新瑶冷静举手,“是我。” 霍擎宇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许飞渊堵了回去,“她比你晚修炼十多年。” “倒数第二呢?” “不太巧,是我。”许飞渊捧着炼器材料又走了回来,“但我毕生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好的炼器师。” “别骂了别骂了。”霍擎宇难过地用手擦掉根本不存在的泪水,“雍青也没修炼,你们也说说他啊。” 雍青坐在树上低头看他一眼,“我是妖修。” “妖修就能不修炼了吗?” “妖修活着就算一种修炼。” “呜呜呜,我太难了。” “你努努力,万一有什么机遇能让你成为百岁元婴呢。” 许飞渊这一句安慰还不如不安慰,霍擎宇捂脸假哭得更厉害,“你不如先看看我身边那仨百岁元婴都是什么样的,再说这句话。” 百·慕浮生·岁·明悯·元·江虞·婴 许飞渊又踢他屁股一脚,让他认清现实,“放心吧,你看看归舟,马上就是第四个。” 霍擎宇更难过地翻了个身,“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这么插科打诨倒是让众人心情轻松不少。 毕竟距离关上房门已经过了半个月时间门,不仅没消息传出来,就连声音都没有。 修仙之人本应对这么点时间门没什么概念,但架不住担心,十五天过出了十五年的感觉。 霍擎宇还想再贫两句,两人所在的屋子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响。 树上的、地上的,修炼的、耍赖的,都统一动作朝爆炸声来源赶去。 正赶上归舟横抱着归音从烟尘里走出。 归舟脸上依旧戴着之前的眼罩,周身气势却有了不小的变化。 “师父,这间门房可能要重新修葺了。” “归音她……” 慕浮生话没说完,就见雍青想伸手接过归音,被归音一巴掌拍到脸上。 轻飘飘的一巴掌给人带来的冲击远大于她被横着抱出来。 这巴掌居然打得这么轻,不会是真出什么问题了吧。 “归音出什么事了,你只管说,我们承受得住。” 归舟无奈笑笑,“她只是脱力了。” 说着顺手将要将归音放到雍青怀里。 放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不好意思,把你当成皎灵了。”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尴尬到寂静的场面还是明悯好心打破僵局,“眼睛是没恢复吗?” “比以前更好。” “那怎么还戴着眼罩?” “我知道。”霍擎宇抢答,“恢复期,对吧?” “恢复期过了,戴这个是为了强制闭眼。” “真的吗,我不信,摘下来看看。”许飞渊一边说,一边从他手里接过归音。 归舟笑了一下,摘掉眼罩。 场面停滞了两秒,然后出现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许飞渊低头问归音,“那头蛟龙的眼睛也被你挖出来了?” “你不妨想得再大胆一点。” 归音是真的脱力了,连声音都是软绵绵的。 换眼的过程比想象中要麻烦许多。 倒不是流程麻烦,是眼睛麻烦。 请神容易送神难,当初她吨吨吨喝血喝的痛快,等到想挖眼才叫一个费劲,十八般武艺用尽,才把这一双眼睛请出来。 她和体内的鲛人血脉那叫一个夹道欢送。 然后这位大爷就不高兴了,冲回去和鲛人血脉又打一架。 归舟还没感觉到被血脉压迫的痛苦,她先在地上疼的滚了三天。 等把两颗眼珠放进归舟眼眶里,已经是第五天。 然后就应该进行到归舟疼得打滚这一项。 也不知怎么的,在她这作威作福的青龙血脉,在归舟身体里就听话到不行。 这玩意都能看人下菜碟吗? 太过分了吧! 本来这一切在第十天就应该结束。 但在青龙血脉的加持下,归舟另一只脚也迈进元婴。 他要突破了。 归音心态崩了。金丹进阶元婴的劫雷有足足二十一道,她要是跟着一起挨劈,那就是挫骨扬灰现场版。 让她心态更崩的是,由于慌张手上一个用力,控制禁令的令牌直接碎在她手里。 她可是见识过元婴带着金丹砸禁令的景象,她等到睡着那两个人都没进来。 兄妹两人遥遥对望。 归音当时声音都在抖,“你说劫雷是先劈禁令还是先劈我。” 归舟:“……” 所幸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归舟压制住了蠢蠢欲破的境界,归音这才捡回一条小命。 还没来得及高兴,她迟来的心劫境被归舟突破契机引动,找上门来。 归音除了想骂人,别的什么想法都没有,但凡早知道两天,她都不至于为了破道干出那种事。 但是能够摆脱无情道她还是很快乐的。 这鬼东西谁爱修谁修,她是绝对不会再碰。 因为是体修,她连重新选道这一环节都没有,直接就被踢出了心劫境。 她一睁眼,归舟便看出她弃了无情道,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还是让归音打了个冷战。 归舟眼一眯,必定有人被算计。 如果她没猜错,这个人就是她。 果不其然,归舟坐回椅子上便恢复了闭眼模式,“砸吧。” 看着面前的禁令,归音垂头丧气地往外掏着法器。 她对自己还是有比较清醒的认识,单凭她一双手一把刀,砸到天荒地老也出不去这禁令。 所以她选择扬长避短,用法器砸。 归舟对她这不亚于捏碎灵石听个响的行为接受良好,甚至还有心思指导法器攻击角度和位置。 “哥,你真不来帮帮我啊?!” 归舟理直气壮,“我是伤员。” 本以为她修无情道玩别人感情就玩了,谁能想到她转过头就弃了无情道。 是的,归舟又在担心她会不会被人骗感情。 哪怕都是修士,老父亲该操得心归舟也一样没落。 不知在第多少件法器的作用下,整片禁令轰然破碎,爆炸声自然而然也就传了出去。 躺在许飞渊怀里,不,现在是搭在许飞渊肩上。 刚才许飞渊为了腾出手去拍归舟,顺手把她挂在肩膀上。 归音想拍拍他的后背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但她现在的力气去拍许飞渊,和一阵风刮过没什么区别。 最后还是一直被无视的雍青解救了她。 雍青像是抱猫一样将归音从许飞渊肩膀上抱下来。 她一个谢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归舟拍了脑袋。 “第一次可以眼光差,第二次可要擦亮眼睛。” 笑死,她是色令智昏的人吗? 归音拂开雍青的手,站直身体一脸正经的回头对归舟说,“我去睡会,出发喊我。” 不过刚迈出一步,两腿软直接面朝下到了下去。 身后雍青伸手把她捞进了怀里。 看着归舟越来越不善的眼神她干笑两声,“那啥,来个人把我送回去呗。” 场上唯二有动作的解元霜和霍擎宇,一个被仇长生挡住铺去路,一个被许飞渊拌了一脚。 正无语时,就感觉整个人腾了空,她不仅被雍青打横抱起还被抱着颠了一下。 雍青的声音带着几分哑,“指路。” 归音朝她房间门的方向努努嘴,“那边。” 虽然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但还是努力歪着头往雍青身后看了眼。 好家伙,大家脸色五花八门。 但也能简单地分为看戏组,懵逼组,审视组外加一个心虚的许飞渊。 以后她想看话本都不用出去买,换个男的站身边就全有了。 “不换。”雍青突然出声打断她的思路。 “什么?” 雍青低下头和她对视,“不会有别人了。” 归音虽然没听懂,但是并不妨碍她差点溺毙在雍青深邃的眼眸中。 当然也只是差点。 雍青的眼睛,估计看条狗都深情,再说她也不是没见过更好看的。 虽是如此,归音依旧火速闭上眼睛。 因为她也心虚。 现在一见到雍青,她就能想到那晚看到、听到、摸到的。 那晚她睡着的时候一手扯着雍青腰带,另一只手差一点就伸进去了。 这人裤子都被要被扒了也不知道拦一下。 啧,不能再想了。 但越是这样想,脑内自动播放的画面越是清晰。 她死死的闭着眼,自然也就错过了雍青面上奇怪的表情。 94 第94章 不敢当 藏弋峰上阳光正好, 许飞渊坐在归音院子里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手里的材料,听到身后开门声也没抬头,“醒啦?” “嗯。”归音打着哈欠坐到他旁边, “他们呢?” “慕仙君带着归舟找地方渡劫, 剩下的各回各宗做准备去了。仇长生倒是还在峰上, 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修炼呢。” “你们玄衍宗都不赶人的吗?” “为了方便行动,他几年前加入了修士联盟。” 哦, 合着就她一个是纯粹散修。 “我们怎么去妖魔涧?” “飞行法器。” 归音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北陆还是不同意设置传送阵?” “小小年纪, 别皱眉。”许飞渊伸手把归音皱着的眉抚平,“妖修的地界,怎么可能让人修随意出入。” “是不是只要我们没发现魔修踪迹, 那边就准备一直瞒着?” “那倒不是。”许飞渊还是说了句公道话的, “最早出现缺口的地方是爬行妖修负责的,但那一族妖修数量锐减,根本顾不上妖魔涧,这才被钻了空子。现在妖魔涧封印四处开花, 他们捂不住了。”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明天?我哥怎么办?” “归舟结婴之后自行前往。”许飞渊用看小可怜的眼神看她,“因为东陆这边名单已经确定,所以归舟不在期间空出来的位置由北陆那边出人补上。” 归音揉了揉眉心, 只要不是雍青,是谁都行。 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雍青,现阶段能躲就躲吧。 许飞渊拍拍她肩膀, “别担心, 感觉他应该挺好骗的。” 可不是挺好骗么,扒他裤子都不知道拦着。 “这个你是想结契还是玩过就扔,你仔细说说, 等归舟结完婴我们俩给你拿出个方案。” 她下意识地否认,“我不……” “别害怕,不就是个羽族少族长么,你就算是看上了妖王,我们都能给你绑回来。” 谢谢你,但是没必要。 归音努力绷紧抽搐的嘴角,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这边怎么就要出方案了。 “要不你换个话题吧。” “雍青给了我不少炼器材料,刚好可以用来炼制那副翼骨,你看看想要什么样子的。” 归音:??? “你出卖我出卖的这么光明正大?” “新法器还想不想要了。” “…想。” * 东陆第一批前往北陆的修士有三千余人,乘坐两艘巨型飞行法器同时前往。 迈进飞行法器前归音还在想,他们队里四个人在飞行法器上,再怎么说也能分到两个房间。 直到坐在房间里和另外四个陌生人面面相觑。 归音只在椅子上坐了两分钟就坐不住了,“你们聊,我们出去转转。” 说完挎着解元霜的胳膊走了出去。 仇长生在屋子里又待了三分钟,实在没忍住也跟了出来。 归音说是出去透气,实际上是想去问问能不能换一间房,死道友不死贫道,哪怕把仇长生留下呢。 但得到的答案统一都是,不行。 现在她正和解元霜两人窝在大厅的联排椅子上,准备在这度过未来的一段日子。 此时仇长生也来了。 三人要说不认识还稍微认识点,要说特别熟其实也没有。 归音还好,主要是解元霜和仇长生。 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她这出现了交集。 在藏弋峰那半个月,两人但凡说过一句话,现在都不会这么尴尬。 两人一个低头看地,一个抬头望天,把归音憋得够呛。 不对呀,不应该只有她感受这种尴尬气氛。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明悯并不在飞行法器上。 “明悯呢?” “失踪了。”仇长生望天的脑袋终于放了下来。 “什么意思?”归音从印记里掏出一盘在藏弋峰顺出来的灵果放桌子上,一脸你细说的表情。 “自他回了九鼎宗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那阿瑶呢?” 明悯到处乱蹿没问题,但韶新瑶刚刚进阶到金丹初期,太容易出意外了。 “明悯是把他师妹送回宗门才失踪的。”仇长生并不担心明悯,“他和归舟一样是法武双修,修的也是剑,在修仙界也算有点名声。” 归音沉思一会,“应该不是什么好名声吧。” 仇长生挑了挑眉,“归舟和你说了。” “没有,我猜的。” 看刚才屋子里那四名修士看他们的眼神,估计他们整个队大概都是‘臭名昭著’的。 “明悯身上最好的一个绰号是剑痴。”仇长生啃了一口灵果,“但最出名的绰号是武疯子。东陆之上的武修,鲜少没和他交过手的。” “越阶也打?” “武修嘛,正常。” “真想和他打一场。”归音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 “得了吧,就算你是武修,也不过才金丹初期,你哥遇到明悯的时候都已经是金丹后期了。” 归音摇着手指,“重新认识一下,我,归音,体武双修,通脉中期。” “体武双修?”仇长生的眼里写满了无助和绝望,“ 或许我不该出现在这。 “怎么感觉你日子突然没盼头了?” “整个队伍里就我一个法修”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他们这群‘莽夫’中间夹了一个身娇体弱的法修。 “没事,真要打起来你就在旁边躲着吧,应该也用不上你。” 仇长生当即表示这是看不起他,要和归音打上一场。 有人送上门挨揍,归音自然不会拒绝。 只不过两人还没过上几招,就被紧急叫停。 一位白胡子的化神期修士叉着腰,指着低头认错的三人,“你们以为这是哪?这是飞行法器!地板都被你踹裂了!” 归音还没来得及说话,炮火就转移到了她的头上,“还有你,你一个金丹初期是怎么混上来的?” 解元霜替她辩解,“张神师,她是通脉中阶的体修,在名单上的。” 时至今日,归音才知道元婴以上的敬称,化神期称神师,洞虚期称神君,再往上便是圣师圣君。 至于渡劫期…… 渡劫期修士没有敬称,因为一共就那几个,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连人家的敬称都不配叫。 “啊,体修。”被称作张神师的修士眼睛一瞪,“那地板踹裂也有你一份功劳了。” “不敢当。”归音谦虚一句。 “你当我是夸你呢?!你们小队的人呢,都给我出来补地板!”说完看向周围看热闹的修士,“看什么看,再看你们也来一起补!” “我们队就我们仨。” 张神师拿出名单玉简一看还真是,留下一句‘那就补吧’,又不见踪影。 地板上一共两块裂痕,一块直径两米,是归音蹬出来的,一块直径一米多,是仇长生踩出来的。 归音看看甲板,又看看剩下两人,“一起补过甲板的交情,应该算熟了吧。” 解元霜点头,“熟了。” “熟是一定的,但你们会补甲板么?” “可以试试。”归音理不直气也壮,补也行,只是飞行法器被她补完能不能挺到妖魔涧就不一定了。 解元霜犹豫两秒,还没来得及说让她试试,仇长生已经掏出了通讯玉简。 “我问问许飞渊。” 片刻后,一个柔弱易碎的瓷美人抡起了比他还高的大锤。 归音在一旁边看边鼓掌,还拉着解元霜一起。 抡到第三锤的时候,白胡子的张神师去而复返,又把三人臭骂一顿。 “谁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想的?”张神师看着透风的地板心痛不已。 仇长生清清嗓子,格外自信,“炼器师说要先把不规则的边缘敲掉再补上。” “你告没告诉炼器师,这艘要补上的飞行法器正在行进啊?!” “……没有。” 张神师捂着心口,仿佛下一秒就要厥过去,“你们都是哪个宗门的,回头我朝你们宗门要飞行法器的修补费用。” “要不把账全记在玄衍宗藏弋峰慕仙君头上吧。” 张神师看了一眼说话的归音,“你和慕浮生有仇?” “……” “罢了罢了,你们别报宗门了,也别补了。在这立个牌子告诉别人小心点就行。” “多谢张神君。”解元霜俨然成为三个不懂社交的人里最会社交的。 等到张神君走后,刚才两个哑巴又活了起来。 “是不是得写块牌子?” “用不用钉进地板里?” “用不用围一圈栅栏?” “那用不用在栅栏上加一层电网。” 最后解元霜忍无可忍,把这两个七嘴八舌净出馊主意的人赶到了一边,自己动手将漏风地板上附上一层灵力,还用灵力凝成一片光幕悬在两块龟裂地板的正上方。 归音无意识地摩挲着断无名的刀柄,看一眼忙碌的解元霜,又看一眼旁边站着的仇长生。 可能是她的眼神太过诡异,让仇长生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襟,“我虽然是来补心魔劫的,但是我不卖身。” “水灵根修士能扩大雷系修士的攻击范围。” “你想让医修参与战斗?” “不行么?毕竟她先是修士,才是医修。” “问问?”仇长生语气略带犹豫。 “问问。”归音拍板之后,把仇长生往前一推,“去问吧。” 仇长生:“……” 在归音不算殷切的注视下,仇长生挺直脊背朝解元霜走了过去。 看着两人交谈的身影,归音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解元霜。 那时她虽然年纪尚小,却沉静又自信。 上善若水,利万物,不争,但能以柔克刚,解元霜身上的坚韧远超柔弱。 只是玄衍宗再见,她身上所有的棱角似乎都被恶意打磨,那份坚韧似乎也变成了温吞。 解元霜伪装得很好,将真实的她藏得很深。 不过归音不信。 握过刀的人,不会心甘情愿地成为没有反抗能力的猎物。 仇长生和解元霜商量的声音很小,归音神游天外也没仔细听,但她看到解元霜眼中一闪即逝的锋芒。 她猜对了。 修仙之人,谁会没有登顶的野心。 95 第95章 什么都没说,但好像又什么都…… 归音还挺好奇解元霜为什么会去当医修, 毕竟她看起来并不是自愿的。 但这终究是人家自己的事,她也不好多问,没想到解元霜倒是主动提起这件事。 “等会儿!”归音突然捂住解元霜的嘴, 打开了耳后的百里同声, “有些话还得悄悄说。” 仇长生看着摸了摸耳后就不再说话的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归音。 解元霜被归音和仇长生夹在中间, 嘴角的笑始终浅浅淡淡, 等仇长生调试好百里同声才再次开口。 “族中主脉继承人在秘境中重伤,灵魂残缺、元神逸散,族长便让所有水木两系灵根的修士全部转为医修。” 归音激情开麦, “他们有病吧。” 解元霜声音里却添了几分苦涩,“很不理解吧,可我没得选。” 归音揽过她的肩,语气极为认真, “人要为自己而活,仙也是给自己修的。” 仇长生却没她那么乐观, “你不懂世家的运作方式, 他们不会在意个人的意愿, 只要出生在世家, 一辈子都要受其掌控。” 归音想出言反驳, 但见一旁的解元霜在点头, 就把原本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问了别的。 “你也是?” 仇长生指指自己, “弃子。” 归音眉头一阵跳动,“凭你这天赋都是弃子?” “谁说弃子不能天赋异禀。”仇长生耸肩,语气里尽是不在乎。 归音咋了两下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解元霜却是突然开口, “东陆没有哪个世家姓仇。” “中陆的。” 解元霜同情地看他一眼,“中陆世家…教条规矩多的像是上古秘境里挖出来的。” 仇长生点头赞同了她的说法。 坐在他俩身边,归音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开局也没那么差。 毕竟活到现在,什么没有她想她乐意来的重要。 “要不,仔细讲讲?” 仇长生也不知道怎么才算细说,“这么说吧,你在东陆见过的所有歧视和陋习,都能在中陆找到加强版。” 歧视?陋习? 归音受过最大的‘歧视’是在大魏的港口,那的舶官说不招小孩扛包。 “大家都是修士,不是谁拳头硬谁说了算么?” 就算接天城保留着些许丛林法则,追究到底也是武力问题,再说城主也给了弱者有尊严活着的保障。 解元霜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和他们比起来,归音这个野蛮生长的倒像是被保护最好的那个。 “别人歧视我又不是我的错,不高兴弄死不就行了么?” 仇长生嘴角抽抽,这可真是套逻辑完备的好理论,“要是弄不死呢?” “那就先记下来啊。现在弄不死,以后总能弄死。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会比昨天更强,总有一天能弄死他。”她没骨头一样半倚在解元霜的身上,眼睛半睁不睁的。 香香软软的大姐姐,谁会不喜欢呢。 “不好。” 解元霜突然出声让她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出什么事了?” “有人掉进水幕了。” 解元霜说的水幕是盖漏风地板上的水幕,他们刚才处理完地板漏洞就在大厅里找了个角落重新坐下。 而这个角落的联排椅子面朝墙,非常隐蔽,但是看不见那两个漏洞。 “没事,反正也掉不下去。”归音说完重新瘫在椅子里,没把这事放心上。 直到张神师把他们三个叫过去。 刚把百里同声关掉就听到张神师中气十足的一声,“你们没感应到有人掉下来?” 有不少人都因为这一嗓子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北陆还没到,先在东陆把脸丢光了。 归音看着站在张神师身边瑟瑟发抖的小可怜有些不敢相信。 就这么个水幕,居然还真有修士爬不上来,不会吧? “他自己爬不上来?”归音问得直接,那小可怜的脸色又白了一些。 “我才金丹中期。” 听听,这是什么话。 一道水幕都爬不出来,他是准备去妖魔涧当肥料吗? 归音也不想解释,当着众人的面跳了下去。 三秒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破碎地板的边缘。 归音出来之后看了那小可怜一眼,再次跳了下去。 这次是被灵气托着出来的。 在她准备第三次跳下去的时候被张神师拦住,让她别费力气。 他知道一名修士爬不出一道水幕有些离谱,他也不想管的。 但这人抓着他,开口宗门闭口世家,非要放置水幕的人道歉。 “我只是一名医修。” 小可怜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归音没动,换成解元霜跳下去了。 她用的时间比归音长一些,但也没超过半分钟。 归音抱臂看着那位‘不堪羞辱’的医修什么都没说,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这位小可怜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好像归音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他是被坏蛋欺负的小白花。 他的队友也在此刻出来打抱不平。 不过他们很快就被归音略带怜悯的眼神看得说不出话来,带着小可怜匆匆忙忙地回了房间。 张神师叹了口气,却是什么都没说。 仇长生动作很大的碰了碰归音,“张神师为什么叹气呀?” 归音也没放低声音,“可能是觉得东陆的未来要交到我们这群人手中没什么盼头了吧。” 不知是哪个偷看的人最先笑出声,这道笑声像是一个开关,探出头来的人都笑了起来。 归音说的是‘我们这群人’,但实际指着是谁大家心里门清。 张神师自然也听到了,但他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加快脚步消失在众人面前。 归音朝着四周拱了拱手,“诸位有想来试试的吗?一次只要一块下品灵石。” “我来。” “我也试试。” “我也来。” 仇长生收钱,归音数人,解元霜用灵力维持水幕。 由于活动过于火爆,她干脆往地上扔了三个软垫坐了上去,重新打开百里同声,边聊边收钱。 这项看起来脑子不太好的小活动让他们收获两千多下品灵石,还有不少队伍压着队中的医修来试。 其中有些医修虽然上来的慢了一点,但绝对没有爬不上来那么离谱的。 来爬水幕的人在第三天才彻底没有,但归音没有换个地方坐的打算。 仇长生看着手中装灵石的储物袋语气欢快,“咱们就在这一直坐到北陆?” “在哪不是待着。”归音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还是那句话,她对灵石没有概念,“还有多长时间到北陆?”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去。” 归音啧了一声,刚想往解元霜怀里一靠,就见仇长生用奇怪的眼神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欲言又止。 她挑起半边眉,“有事?” “你离她远点。”仇长生支支吾吾,只给了她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灵感在脑海里划过,归音飞速地抓住。 “是不是我哥说了什么?” “归舟让我看着你点,他说你要是突然转变性向,他也不太好强迫人家就范,让你务必保持之前的审美。” 归音表情略微有些扭曲,现在她终于知道归舟当时那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合着在这等着她呢。 “他还说什么了?” “他让我小心着点。你就喜欢我这种漂亮到一碰就碎的。” 归音是真没绷住,有史以来第一次骂了归舟,“他放屁。” 仇长生继续补刀道:“归舟还说就算你修什么道都不耽误你玩弄别人感情。” 归音舌头都气打结,“他这是诽谤!” “可你确实在让许飞渊给你炼制新的绳索法器和带铁链镣铐的床。” 仇长生此话一出,解元霜脸色也变得有些奇怪。 归音开始还没听明白,“我是要了这些,有什么问题吗?” 等看到仇长生挪着软垫远离,她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归音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拿出这辈子再也没有过的温和语气,“来,队友间不应当存在误会,我给你解释解释。” “解释可以,你旁边就不必了。” “你一个元婴在怕什么?” “可能因为我是一个柔弱易碎的法修吧。” “……” 归音沉默两秒,从印记中掏出通讯玉简开始疯狂输出。 半个时辰后,归音收起通讯玉简长舒一口气。 “你给归舟发了篇秘籍过去?” “那倒没有。”归音心平气和地回答,“我和慕浮生说我哥最近可能有点心理变态,让他多注意一点。” “慕浮生管得住归舟?”这话仇长生都不信。 其实归音也不信,“管不住,但能互相折磨。” 归舟虽然一肚子坏水,但尊师重道这四个字他是认得明明白白。 她将头偏向解元霜那边,“我哥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奇怪的话?” 解元霜先是茫然地摇头,然后突然想起,“他说你敏感脆弱心思细腻,这个算吗?” 还行,解元霜已经分辨出这是句奇怪的话了。 “太算了。” 归音挪着软垫准备往解元霜那边凑,还没等挪过去,解元霜就被仇长生拽着垫子带走了。 “你和我们说话保持在这个距离就行了。” 不让归音凑过去,他倒是把软垫放到解元霜身边坐下来。 归音笑着捏紧了拳头,但飞行法器再被踹出两个坑就真飞不到妖魔涧了,于是她换了种方法。 刚赚来的灵石在仇长生的储物袋里转了一圈就被归音赢到了手里。 看着仇长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愤然戒赌的模样归音快乐了一路。 当然,这份快乐持续到飞行法器在北陆妖魔涧降落。 往下一探头,正对上雍青那双深邃的眼。 哈哈,她好像要完蛋了。 96 第96章 不确定,再看一眼 飞行法器降落之前被告知, 每个队伍里都会被强行塞进一名妖修。 他们最惨,除了补位归舟的妖修,还有另外一个。 “这是担心来支援的人搞小动作, 北陆的人也太小心眼了吧。” 仇长生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个不成调的音, 具体说的什么全靠发挥想象力去猜。 在刚才为了听训话,他们把百里同声关了,现在只能靠嗓子里里挤字。 “霍擎宇不是说他师姐来接咱们么,怎么最先上来的是雍青?” 仇长生没听清她说什么, 正打算再问一遍。 走过来的雍青却是回答了她的话,“还真是让归仙师失望了,今日是我接来同队诸位, 剩下的人在营帐等候。” 归音上下瞟了他两眼, 掩住眼底的若有所思,微微点头。 他这句话就连仇长生都听出不对,面色奇怪地问, “你是我们这一队的妖修?” “抽签决定, 非我所愿。” 仇长生收回视线, 转过身给解元霜整理了一下鬓边微散的发,顺手打开了她耳后的百里同声。 解元霜立刻明白过来,借着帮他整理衣领的名义打开了他耳后的百里同声。 归音站在一旁打趣,“你们还没小别呢, 怎么就胜新婚了。” 解元霜装作生气去揪她的耳朵,把她耳后的百里同声也打开了。 但站在他们面前的雍青没有丝毫反应。 这下三人都确定, 面前的雍青有问题。 下了东陆的飞行法器,上了雍青的小型飞行法器。 本以为会跟着大部队一起走,没想到这艘飞行法器在开始就和众人是反方向。 没等他们问,雍青就直接给出了答案, “经过实力评定,我们这一队是最适合执行这个特殊位置的任务。” 只是三人没一个出声回应的,这片密闭的空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但百里同声之下的三人正讨论得火热。 仇长生正襟危坐,哪怕有百里同声遮掩,他也在尽量让表情不变,“你是怎么一眼就看出雍青不对的?” 归音啧了一声,“这假货脸倒是模仿得挺像,但是胸围缩水一半,肩宽也差很多。” 仇长生没忍住挑挑眉,“你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那是,毕竟亲手量过。 “这不是长眼睛就能看出来的吗?” “呦,看出来的。”仇长生阴阳怪气,“元霜你看出来了吗?” “看出来了,雍青和这人走路时的发力位置不一样。” “我说的其实是胸围。” 解元霜睨了一眼他的胸口,成功让他把剩下的话憋回去。 “他这是要带我们去哪?” 妖魔涧内的景色,千百里都是一个样,嶙峋的怪石,暗色的土地,很容易勾出心底的不安。 归音往后靠了个结实,才开口回答解元霜的问题,“去魔修界。” “直接跟着进去?” “要么跟着进去砸一场,要么把他按死在界门之外。” 要是归音自己去的话肯定是会选进去砸一场。但是三个人的话,偷袭太多,大闹太少。 下了飞行法器,三人全当自己眼瞎,没看到周围冲天的魔气,闷头跟着假雍青往前走。 算着距离差不多,归音刚想喊动手,却发现了另一道气息的存在。 “不用动手了。” 说完抬手关掉百里同声,同时也停下脚步。 假雍青皱着眉回头看她,“为什么不走了?” 归音迎上他的目光,“去哪?魔修界吗?” 原本面无表情的‘雍青’脸上的笑容越拉越大,语气轻缓带着戏谑,“被发现了呀。” 归音也笑了起来,“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 ‘雍青’面上笑意一滞,“你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不是归音,而是穿透他胸膛的一杆长枪。 “意思就是,你该死了。” 随着落下的话音,还有紧贴地面弹射而出的恶念。 长枪收回,恶念攀附在魔修胸前的窟窿,大口大口地吞下他的元神和灵魂。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声音再次响起,三人循声望去,倒下的魔修身后正站着一名手持长枪的女修。 红色的法衣外是半副玄色甲胄,这般打扮也没遮住她眉宇间的英气,她的背挺得极直,持枪鹄立,整个人说不出的飒爽。 她的气质和她手中的长枪般配极了,不用别人介绍就能知道,她是江虞。 “好漂亮……的枪。” 归音的称赞是发自内心的,江虞手里的枪确实漂亮,赤色枪杆,枪尖为银,内里为黑,连接处不仅镶嵌着叫不出名字的赤色宝石,枪尖与枪身的连接处还盘旋着三条金龙。 龙尾延伸到赤色枪杆中部,最后隐没在赤色中。 “我也觉得很漂亮,她叫断魂。”江虞收起长枪,招呼着众人上了另一架飞行法器。 “稍等一下。”归音和仇长生同时出声拦住江虞前进的步伐。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走向魔修的尸体,将魔修从里到外扒了个干净。一个走向魔修的飞行法器。 将上飞行法器时,江虞才想起他们好像少了个人,“明悯呢?” “联系不上了。” 这个答案是江虞没想到的,凭她对明悯的了解,只要没死,爬都得爬到妖魔涧来和魔修打架。 这个时候失踪,怕不是什么好事。 仇长生坐在飞行法器里扒拉着魔修的储物袋,将东西平分四份。 江虞开开心心地把分给她的那份收进储物袋,还不忘解释迟来的原因,“队里的妖修在队伍名单下来的第一天就到营帐,本来是说好一起来的,但出发前营帐附近有魔修突然出现,解决完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陆尧便让我直接来魔修界入口堵你们。” “魔修是故意的。”归音一下下地敲着椅子的扶手,“栽赃陷害借刀杀人,可惜太过拙劣。” 江虞看向归音,“要是刚才我没到,你是不是不会停下?” 归音也不掩饰,点点头,“区区一个元婴魔修。” 江虞突然觉得脑袋有点疼,“那里面是魔修界面。” 归音突然正色,“区区一个……” 仇长生赶忙接上,“魔修界面……” 解元霜顺着说了下去,“不过如此……哼” 虽然脸都涨红了,但也哼了出来。 看来是早就商量好了。 江虞突然好奇,“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仇长生幽幽地看了一眼归音,“在那个魔修走向的归音时候。” 江虞眼睛一下就亮了,“有故事?” “故事不一定有,事故倒是发生了不少。” “比如?” 归音不动声色地接过话,“他被我一脚踹下了藏弋峰。” “嘶。”江虞很好地表达了此时的内心想法。 他们的营帐离魔修界面的入口本就没多远,几句话的工夫就到了。 飞行法器降落,地面上站立的两个黑点逐渐放大,一个是雍青,另一个…… 归音偏头看到傻笑的江虞。 懂了,是陆尧。 江虞下了飞行法器后,两步迈到陆尧身边,半边身子贴了上去,兴冲冲地给他展示着分到的东西。 两人自幼青梅竹马,结契已过百年,老夫老妻中透着蜜里调油。 归音看了一眼,突然察觉有哪里不对劲,于是又看了一眼。 半抬着头想着那些东西她好像在哪见过。 没多一会她就从记忆中翻出了那些东西,不太相信地又往那边看了一眼,不由得瞳孔地震。 陆尧左边大腿上套着腿环,右大臂上也有一个臂环,本以为那是什么法器,直到看到江虞非常自然的弹了一下陆尧的腿环。 那是个屁的法器! 那就是道侣间增加情趣的! 她当初跑了好多家正经修士商行都没买到止咬器,最后还是在一家不可言说的店买到的。 当时老板一同推荐的就是陆尧身上这一套,她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有个项圈。 这有些触及她的知识盲区,但没完全触及。 不确定,再看一眼。 归音偏头,视线却被遮掩得严严实实。 她抬头看看雍青的脸,在雍青低头看她的同时,又把视线放平。 这个胸围才对嘛。 感受到头顶热切的视线,归音是打定主意不抬头。 能逃避一会是一会。 不过雍青却没给她逃避的机会,俯下身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要不,再聊聊?” 热气喷在耳边,归音下意识地想躲。 上次说聊聊,结果聊成那样,再聊她怕直接聊床上去。 “也不是不行。”雍青突然出声,像是回应了她心中的话。 “不聊。” “可是你那天……” 他话没说完就被归音捂住了嘴。他不做人,归音还是要做人的。 “那天聊崩了,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了。”归音板着脸说完,突然觉得掌心一热,猛地缩回了手。 救命,这有变态。 “咳咳,进去说。”江虞干咳两声,落在归音耳中就像是拯救她的天籁之声。 归音在雍青衣襟上嫌弃的擦了两下手,跟在江虞后面往营帐内走。 她现在看到雍青是心虚中带着理直气壮。 心虚的是她那天确实强迫的雍青。 理直气壮是因为雍青没阻止,勉强也能算是你情我愿,那她现在不愿意了有什么问题吗? 雍青跟在她身后,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到她的背上。 更心虚了。 众人进了营帐,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这哪是什么营帐,这分明是一间客栈,有大堂有客房。 六间房排的整整齐齐。 “不是每队七到十个人吗?就给六间房是什么意思啊。” “发的时候说归舟暂离,雍青一替一,正好六个人,就分来一个最小的营帐。”江虞在软榻上坐下,“估计他们早知道明悯失联。” 归音环住解元霜的手松了松,终于想起忘了一路的话: “修士联盟里是不是有魔修内应?” 97 第97章 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不一定是修士联盟。”陆尧坐到江虞身边, 极其自然地握着江虞的手放到他的腿上,“修士联盟收到的队伍名单最后交到了天道盟那边。” 什么地方敢用天道做名字? “天道盟是为了应对这次魔修入侵,五片大陆联合成立的。”仇长生是修士联盟的人, 知道得比别人多一些,“虽然面上说共同商议, 其实是中陆主导。” “所以说,内鬼地位还不低。”归音倚在软榻上, 手托着腮, “那就要把话说开了。” 江虞也是来了兴趣, “细说。” “你们为服从指令而来, 还是镇压魔修界而来。”归音不喜欢弯弯绕绕,与其打太极,不如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你呢?”江虞把问题抛回归音手中。 “我两者都不是,我来是为了看看谁那么有胆子,敢把手伸到我哥身上。”归音嘴角挑起, “顺便宰了他们。” 她加入小队只是为了一个借口,一个光明正大出现在妖魔涧的借口。 江虞和陆尧相视一笑, 像是放松下来,“归舟说的果然没错。” 归音嘴角的笑一僵, 这都能被归舟猜到,开玩笑的吧? “我这里有两份卷轴, 一份天道盟的,一份修士联盟的。虽然我信任归舟, 但在你说这番话之前, 我一直在考虑要给大家哪一份,不过现在不用考虑了。”江虞边说边用灵力托着两份玉简送到归音手中。 玉简到手神识探入,原本僵在嘴角的笑突然绽开。 修士联盟的那卷玉简上只有几个硕大的字:最高权限, 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另一卷也不必看了,她很喜欢修士联盟的这份任务。 “合作愉快。” 玉简在众人手中传过一遍,唯一有些异样的是雍青。 “他们也这么信任我?” 修士联盟这份没来由的信任让雍青很是不解。 “离妖魔涧最近的部族是羽族,我相信我们的目标一致。”陆尧看向雍青,“不是吗?” “当然是。” 队内没有立场分歧,这是最好的开端。 归音也在此时拿出百里同声,“来吧,促进沟通小工具。” 百里同声调试完毕,中间玉盘上已有八滴血液。 新的问题随之而来,没有明确任务,缺少方向。 江虞率先提议,“要不先抓几个魔修练练手。” 大家总要磨炼出个默契度。 “堵人家大门口?”仇长生有点犹豫,“初来乍到的不太好吧。” “现在谁走大门啊。”江虞胳膊往后一搭,倚在陆尧身上,“现在裂缝那么多,随便哪个都能钻出来魔修。咱们对面那条缝就时不时地窜出来几个。” “就几个的话…够打吗?” 归音的疑问不是没原因。 在座的几个人,单拎出去就能搅出一片腥风血雨,更何况现在聚在一起。 “要不偷偷进去?” 江虞看着解元霜摇着头,一脸的可惜,“裂缝只能出不能进。” “…你试过了?”解元霜小小的脑袋上大大的问号。 江虞捂住嘴,看向身旁的陆尧。 陆尧点点头,算是肯定解元霜的说法,“我们去探查过。” 仇长生毫无感情地捧了个场,“哇哦。” 归音在此时伸出手,“我有个问题。” “问。” “魔修入侵大陆代表着他们已经撕毁约定了是吧?”归音组织着措辞,试图让自己的话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入侵他们界面?” 归音的话说完,房间内足足安静了三分多钟。 “也不是…不行。”江虞的声音有些艰难,“所以不是堵魔修界门,是打进去?” 见归音点头,江虞只感觉眼前一黑,救命,有人比她还野。 但又不禁考虑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别说,还真行。 江虞试探一问,“要不,试试?” “现在就试?” “走啊走啊。” 这群人也是真闲不住,说试就试,屁股还没坐热就往外走。 归音把刚才从魔修那收来的那件飞行法器放了出来,“用他们的,坏了不心疼。” 江虞眼睛一亮,像是打开了什么新世界大门,大宗门的修士大多都没体验过摸尸的快乐。 飞行法器刚到入口上空,就见几个魔修从门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江虞的眼睛比刚才还亮,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终于闻到了肉味,也不管飞行法器落没落地,猛虎扑食一样就跳了下去。 归音:????? 在她还想没出应对措施的时候,陆尧路过了她的身边,“你慢慢降落。” 说完就一起跳下去追江虞去了。 归音:…… 仅剩的三人,不,是两人,因为雍青也正在往她这边走。 “你也跳?” 雍青却是笑出了声,“我是羽族妖修。” 在他走出飞行法器的瞬间,背后展开丈长双翼,俯冲了下去。 看起来这第二副翼骨远强于第一副。 归音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能收回视线,直到肩膀被撞了一下。 “嘿,看上啦?” 偏头对上仇长生那张精致的脸,归音思索良久终于说出了口,“他的衣服,居然没被翅膀撑坏。”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衣服就是他的羽毛。”仇长生也陷入了思考。 “你是说他没穿衣服。”归音的声音提高了两度。 怎么可能,那她扒的是什么? “不知道,我猜的。”仇长生连忙否认,然后不怀好意地开口,“要不你去问问?” “婉拒了哈,我去问那叫性骚扰。” 解元霜看着七零八散的队友,再次怀疑起了人生。 飞行法器落地时,魔修已经被处理完毕,江虞正拉着陆尧兴致勃勃地摸尸。 归音发誓,她的眼神已经非常克制了,但依旧对上了雍青略带疑惑的目光。 “你在看什么?” 雍青这一问,让大家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归音身上。 归音维持着面无表情,“没看。” 她怎么承认,说在看他是因为怀疑他没穿衣服么? 雍青却是突然笑了,笑得她心底有些发毛,“回去可以慢慢看。” 归音想往后退退,却发现仇长生和解元霜站得极远。又把视线投向江虞,恰好她在此时结束了摸尸体验。 “咱们进去吧。” “好呀好呀。”归音说着就想窜到江虞身边。 但陆尧先她一步,归音就只能看着两人十指交扣地走向魔修界界门。 淦,他秀恩爱是不是有些过于不管别人死活了。 感受着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归音快步越过前面两人,一头撞进了魔修界界门。 墨汁一般的光幕带着略微的窒息感,但很快消失。 等她睁开眼时,雍青已经和一个魔修交上手了。 其实也算不上的交手,只能说是单方面的压制。 雍青在她身后进入界门,却比她先清醒。她这跨界门恢复慢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克服啊。 抬头时恰好和前方一个魔修眼神对上,彼此都愣了一下。 没等魔修呼喊出声,归音抬手打晕了他。 从站着,到倒下,不过几息时间。 最后进入的仇长生甚至都没看到这一幕,还在说,“他们门口摆俩死人是什么意思啊。” “大概是在指路,你看他手指的方向,让我们往那边走呢。”归音开始胡说八道。 “那就不能往那边走,肯定是阴谋。” “咱们不是来闹事的么,躲什么啊?”江虞一句话点醒众人。 仇长生想了想,点点头,率先往魔修尸体手指的方向走去,“走,搞波大的。” “多大算大?” 江虞摸着下巴,回想着上次进来时的场景,“那边有座挺高的建筑,应该挺重要的,要不去把它炸了吧。” “让我先搜个魂,看看这座城里有多少意图入侵的人。”说着抬脚踢了踢旁边魔修的‘尸体’,“别装死,我没下杀手。” 地上的‘尸体’一动不动。 “死了啊,那还是把脑袋砍下来吧。” 地上的尸体扑棱一下坐了起来,动作之突然,让归音都啧了一声。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魔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像是没想到自己被看穿。 归音扫了一眼雍青脚边的魔修,“你们谁是入侵势力那边的?” “她。” 归音点了点头,手直接按到了他的头顶,笑眯眯地轻声说,“说谎,可是会死的。” 看着对方惊恐的眼神,开始了搜魂。 刚才在归音睁眼的那一刻,雍青便知道了她的意图,也没下死手。 要不要杀,全等归音搜完魂再决定。 归音叹了口气的同时捏碎了手下魔修的脑袋,恶念缠绕在她指间,开始加餐。 “这两个全是。” 话音刚落另一名魔修也瞬间变成一具尸体。 恶念贴地弹射而出,吃的心满意足。 归音转过身想和队友分享一下情报,却见众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 “怎么了…吗?” “你刚才用的,是搜魂术吗?”江虞一句话断成了两句,其间还吞了次口水。 大意了! 归音瞬间瞳孔地震。 她对搜魂术习以为常不代表别人也是一样。 顾随风的那些歪门邪道放到修仙界是不被容存的。 归音的手都已经摸到了传送符,就听到了江虞的下一句话。 “牛哇,教教我!” 归音:“……” 哈? 你一个大宗门的弟子找我要搜魂术合适吗? 合适。 “那,一会教你。” “们。”仇长生也是真不客气。 “行,一会教你们。” 看着队友兴奋的眼神,归音不得不将话题拉回来。 “这座城里,全是入侵势力。” “所以?” “一会记得放走几个,咱们就在这等他们补人。” 仇长生朝她竖起大拇指,“好损,不愧是你。” “也是不必这么夸我。” 98 第98章 血肉养灵 魔修界的天如同妖魔涧的地一样昏暗。 许是造界之人水平不够, 许是魔修功法与生灵相冲,整个魔修界连一丝鲜活的气息都没有。 天地交映,压抑的喘不上气。 几人持枪的持枪, 捏诀的捏诀,展翼的展翼,也没怎么躲, 借着昏暗的天色,一路顺畅地来到那栋建筑下。 蹲在墙根底下你看我,我看你。 “谁先动手?” 江虞把枪往身后一藏, “我可以捅人,但她不能砸墙。” 陆尧虽然没说话, 但他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仇长生叹了口气, “那还是我来吧。” 说着就要从储物袋里再掏出那柄大锤。 归音连忙制止他, “还是我来吧。” 看仇长生**锤, 总觉得他下一秒会撅过去。 仇长生美滋滋地收起大锤,还不忘学着许飞渊的语气恶心她,“哇,谢谢音音。” 听的归音一阵恶寒, 忍住嘴角的抽搐从印记里掏出一把符篆,分给队友, “三步贴一张,贴完不用管。” 一把符篆发完, 江虞都没忍住多看几眼,“富婆还缺挂件么,我挂哪都……呜呜呜。” 江虞话没说完,就被陆尧捂嘴拖走。 两人走出去老远,还能听陆尧低声问, “你想挂哪,我回去让你挂。” 归音收回视线,却发现剩下的人还站在原地,“动起来啊,看着我干嘛?” 等队友一个个散了出去,归音才掏出符笔,蹲在地上画了起来。 法阵是小型的,但极为复杂非常费笔,这才画第二次,笔尖都已经炸毛了。 也不知道秘会上那个符修如今在哪,还要不要防御法器了,能不能再和她换一只符笔。 最后一笔勾勒完成,归音抱着笔,蹲在地上欣赏着自己的成果。 此时一双鞋履闯入了她的视线,并且还要继续往前走。 抬手抓住来人小腿,“后退,别踩到了。” “刚刚为什么看我?” 是雍青。 归音松开手,顺势站起来,插着手和他对视。 “我什么时候看你了?” “界门之外。” “你觉得现在是聊这个的好时机吗?” “过一会你就会装傻。” 归音被噎了一下,“回去说。” “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去。” 归音低下头,假装端详法阵,心里想的却是这人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你准备怎么糊弄我?” 归音不回答,雍青也不再追问,就这么保持着他看她,她看地,沉默在两人之间飘荡。 最后还是贴完符篆赶回来的江虞和陆尧打破了这份沉默。 “任务完成。”江虞比了个手势,笑得眉眼弯弯,飒爽又元气。 她看江虞的时间有点久,雍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的身后。 “你再这么盯着人家的道侣,人家就要拿你当情敌了。” 雍青垂头在她耳边说话,归音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却被雍青拽着腰带拽了回来。 面对归音眼中的疑问,雍青表现得极为无辜,“你差点踩到法阵。” “多谢。”归音说着多谢,往边上侧移两步。 她的眼睛应该没出问题,但这个雍青怎么这么像假的。 “觉得我是假的?” 她退,雍青便进。 “还是觉得我被人夺舍了?” 归音的背抵在墙上,退无可退。 用断无名刀柄抵住还想往前的雍青。 “远点。” “好。”雍青竟真的后退两步,和她保持了一个合适的距离。 归音现在是真的抠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到一个月时间,这人就从被动变成主动。 算了,管他为什么,装傻解决一切。 归音想不明白,江虞现在也是没明白到哪去,于是转头问陆尧,“他们俩什么情况?” “大概是天降想打败白月光吧。” 两人都知道这个所谓的白月光指的是谁,毕竟霍擎宇当初从南路回来就给他们讲过归音和皎灵的事,还拿着留影石挨个介绍队友。 江虞对天降的前景不太看好,“白月光或许扛不住天降,但死去的白月光一定可以。” “那可不一定。” 江虞看到他嘴角勾起的笑立刻明白过来,“你教的。” “虽然我是白月光位,但好歹也打败了几个天降,也算知己知彼。” “停,不要提。” 江虞抬手喊停,一步跨出陆尧怀里。 每次提到这话题,她总有几天消停不了。 正在争取自身权益的时候,陆尧怎么可能乖乖闭嘴。 只不过他未说出来的话被回来的仇长生和解元霜打断,江虞躲过一劫。 套符贴完,归音让众人避远些,她从印记中掏出一张两掌宽的符篆,按在的法阵中心,手上结印。 没有接连的爆炸声,四周安静的诡异。 只有从符篆中爬出的藤蔓昭示着这场符阵的成功。 菟丝子一样的藤蔓生长速度极快,几息之间就爬满的整栋建筑。 在这栋庞然大物的映衬下,这些藤蔓显得那么弱小可欺。 但爬满的藤蔓就像是扼住了建筑的咽喉,吞噬着它的生命力。 归音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缠金藤种子做引加上改造过的弑灵符,效果远超她的预期,不枉她这些年放掉的血。 画这套符的时候她还只是筑基期,使用效果效果一般,她便想让符篆进阶。 办法还是在顾随风留下的手札里找到的,血肉养灵。 其实算不上什么好办法,顾随风养出的东西噬了主,并且那东西在生灵化形之后便打伤他逃走,让他元气大伤了好一阵子。 归音照着手札上的方法进行改良,这套符篆就是她第一个试验品。 建筑很快变得破败不堪,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摇摇欲坠。 吞噬完建筑生命,藤蔓餍足的蠕动回了符篆。 原本一张张贴出的符篆此刻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自己飞回归音手中。 归音拾起地上那张大号符篆,将二者叠到一起,放回印记,顺便抬脚蹭掉了地上的法阵,跑到队友藏身所在地。 “仇长生,落雷。” 仇长生缩在树后,就露出一只手,朝天空一指,一道丈宽激雷落下,将那栋建筑瞬间劈成了飞灰。 “厉害啊,仇长生。” 听着大片匆忙赶来的脚步声,几人的选择出奇的一致。 上树。 一棵本就不算茂盛的树,此刻承载了六个人的重量,已经是颤颤巍巍的了。 也就是魔修一心扑在那栋建筑上,才没人注意这里。 仇长生蹲在树梢,小声地问,“不出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么?” 江虞摆摆手,“人来的不够,再等等。” 几人安静蹲在树上等着,蹲的仇长生腿都木了也没等来更多的人。 “最高修为是金丹。” “魔修就这水平还想入侵修仙界,做梦呢吧。” “走,收网了。” 话音刚落,四个近战全都窜了出去,瞬间影都不见。 树上只留仇长生和解元霜面面相觑。 “真的用得上我们吗?” “你落雷不会劈到他们吧?” 听到解元霜这么说,仇长生差点当场气疯。 “你这是看不起我,我好歹是个元婴啊!” 仇长生坐了下来,手上掐诀,一道道碗口粗的细雷凭空落下,每一道都正好劈到魔修头上。 解元霜看得手痒也想试试,但多年不曾实战,此刻更是不敢贸然出手,怕给混战中的队友添麻烦。 “出手啊,别害怕,他们要是躲不过去也就不用当武修了。” 仇长生虽没说什么鼓励的话,但确实打消了解元霜的疑虑。 解元霜站在树上一脸正色,再一次运转早已烂熟于心的法诀。 见解元霜过于紧张,仇长生还拍了拍身边的树杈,“别紧张,坐下捏诀,有那群莽夫在,咱们也就打个辅助。” 解元霜婉拒了他的好意,这是她重拾法修的第一次作战,她想认真些。 没用上半盏茶的时间,地上已经没几个活人了。 仇长生眼睛冒光地跑了过来,虽然地上躺的最高修为只有金丹,但作为一块灵石掰成两半花的穷苦散修,这些可都是闪着光的灵石。 一行人盆满钵满地回了营帐,储物袋几乎摆满了整个大厅。 其实这些储物袋里只有很少部分的东西他们能用,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更何况还这么多,加在一起也算有不小的收获。 “过两天还去?”仇长生笑得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了,坐在他旁边的解元霜满眼的没脸看。 “至少要再过半个月。”陆尧打破他的美好幻想,“而且还不一定会有人。” “为什么?” “魔修通过裂缝随时都可以出来,他们根本不在乎魔修界入口的掌控权在谁手里。” 听陆尧这么说,归音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她终于明白刚才在魔修界的那种微妙感是怎么回事了。 魔修上次入侵其他大陆是因为天道倾斜,西陆几乎没有什么修炼资源,这次的原因也**不离十。 魔修界出问题了,所以他们才这么急切地想要重新在修仙界占有一席之地。 他们没有后路,出来了就没准备回去,这次入侵是孤注一掷的。 讨论过后,江虞最后拍板,“这半个月先抓从裂缝偷渡了落单魔修吧。” “六个人一起抓落单魔修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他们了?” 按照今天的突袭来看,六个人一起确实有点浪费。 归音顺口一提,“那就分组,卡着百里同声最远范围。” “好啊。” 最先出声应下的是仇长生,归音偏头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把解元霜挡在身后。 归音:“……” 江虞不会和陆尧分开,所以她的选择只剩…… 雍青从对面坐到她身边,“好巧啊,搭档。” 她就不该多那一句嘴! 99 第99章 盘我的道,你配吗? 除了处理缝隙跑出来的落单魔修, 他们又先后去了两趟魔修界,每次都相隔半个月, 不过结果都是一样的。 魔修界入口处无人增援。 不过这两次进入也不是毫无收获, 他们已经开始了魔修界的测绘。 加上魔修储物袋里翻出的地图,已经能大致推算出魔修界残存的年限。 不过掌握的信息太少,想要推算得更精确, 还要继续深入。 “往里面进多少?” “至少要找到下个魔修聚集中心。” 自动分成三组的几人边说边往营帐外走,走在最前面的江虞正回头和解元霜说着什么,突然被陆尧拉住了手臂。 原本还在选方向的几人都看到的堵在他们营帐门口的人。 江虞原本的好心情在见到来人的一刻瞬间消散, “明瑞?你来做什么?” 明? “我来补明悯的位置,这是调令。”他说着便将一卷玉简递过来。 江虞扫过一眼冷笑出声, “天道盟的调令?” “不接吗?” 回答他的是长枪碰地的声音。 明瑞看到江虞亮出武器, 脸色也是不怎么好看的样子, 却也没敢和江虞硬碰,而是将视线转到了陆尧身上,“你不管管她?” 平时没什么多余表情的陆尧此时脸上却是挂上了乖顺的笑, “我只不过是个吃软饭的, 怎么能管她呢。” 明瑞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这句话是他之前用来讽刺陆尧的, 没想到在今天被他说过的话堵住了嘴。 他还想说什么却听到两人身后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仇长生早在江虞长枪落地的时候就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瓜子,还十分有义气地分了出去。 现在这四人,除了解元霜站得还算端庄,仇长生和归音就像是两个地痞流氓倚在街角一样, 嗑着瓜子看着热闹。 至于雍青, 他临时充当了归音倚着的那面墙。 明瑞看到他们的眼神很是嫌恶,又把看回江虞,“你们最好少和这些人来往,免得沾染上穷酸气。” 江虞听他这么说, 拉着陆尧往后退了退。 这一个多月下来,别的配合不一定有,但怼人的默契那是一顶一的。 仇长生甚至倚在营帐的门框上抖起了腿,笑嘻嘻地说,“把你的灵石分给我们这群穷鬼,大家不就都有钱了么。” 明瑞的视线却没在他身上停留,直接落到了归音身上。 归音嗑着瓜子,想听听他这张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 万万没想到,真有人张嘴就能精准踩雷。 归音的底线很宽松,但有个前提。 不涉及归舟他们三个。 面前这个还在嚣张的人,在归音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见她不说话,明瑞得寸进尺地走进营帐,并在营帐内下了隔绝结界。 江虞柳眉倒竖,“明瑞,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有些问题想问一下这位归舟的妹妹。” 归音重新坐回营帐内的软榻上,施舍一般地开了口,“问。” 被一个轻视的人施舍,明瑞不敢对江虞发的火统统落到归音身上。 “映灵石并未洗炼出你的灵根,但你却成了散修,谁是你的引路人?” “无可奉告。” “你道侣到底是失踪还是死亡?” “少管闲事。” “你失踪的四十年到底去哪了?” 归音的眼神更冷,“你这是在盘问我的道吗?” 修仙的规矩就是哪怕再亲近的人都不会去询问机缘,连归舟和许飞渊都不曾问过,他明瑞多什么? “为什么所有问题你都避而不答?” “盘问我的道,你配吗?” 明瑞像一只斗胜的公鸡,高昂着下巴,“你什么都不回答,我有理由怀疑你和魔修界有勾结。” “我也怀疑你是魔修。” “你等着,我这就上报天道盟。” 归音直接嗤笑出声,“明瑞是吧,断奶了吗?” 明瑞也没再和她打嘴仗,直接站在原地直接掏出通讯玉简。 凭他这份笃定,归音猜不出半个时辰,一份踢出小队的命令就会交到她手上。 仇长生在此时无辜又挑衅地开口,“那你不如帮个忙,把我一起踢出去,谁让我也是散修呢。” 明瑞刚想说话,下一秒仇长生吐出的瓜子皮就落到了他的脸上。 很好,很羞辱人。 归音装作不经意的撩撩头发,打开了百里同声。 这个动作已经是明示了,队伍中的其他人也纷纷打开百里同声,还不忘找个地方坐下。 归音点着软榻的扶手,连眼皮都没抬,[我觉得他活够了。] [你不如直接说他的死法。]仇长生坐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瓜子已经被他收了起来。 [都要去探魔修界了,还需要死法吗?] 陆尧出言提醒,[会有人追查,需要仔细点。] [进了魔修界让他朝南走。]归音边说边握住了身旁雍青的手,看似是在玩他的手指,实则把两张符放进他的手里,[想办法让他把里面那张符留在身上,他死了之后记得收起来。] 雍青收起符后反握住她的手,[有没有别的要给我。] 归音挑挑眉,还真有。 一个不大的瓷瓶被推进雍青手中,[一天喂它三滴。] 如今再喂血已经不是为了养灵,而是安抚。 几人又仔细核对一番说辞,天道盟的人才姗姗来迟。 手里捏着的不只有归音被踢出小队的调令,还有仇长生的。 [开始演了,注意情绪。] 归音关掉百里同声后接过调令,起身向营帐外走去,“队友缘分就此而尽,各位后会无期。”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仇长生坐在归音的小型飞行法器里重新嗑起了瓜子,“你说明瑞是哪边的人?” “南陆。” 闻言仇长生动作一顿,“这么确定?” “一个简单的排除法。”调整飞行法器行进方向的归音头都没回地耸了耸肩,“北陆自顾不暇,中陆向来没将东陆放在眼里过,西陆自闭又与世无争,这次支援都没来多少人,那就只剩和东陆有竞争关系的南陆了。” “啧,都这种时候了还在勾心斗角。” “他们觉得魔修被打退不过是时间问题,现在已经打起了瓜分魔修那份资源的主意,现在咱们表现得过于突出,不就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明知他演这一处是为了逼你走,你为什么还顺着他们的剧本走?”仇长生却是想不通,按照归音的性子,应该在营帐里就直接把他砍了。 “我一个飘如浮萍的散修可不值得他们费这么大心力,明家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你的意思是…归舟?” “我哥风头太盛,本就扎了许多人的眼,他如今又和陆尧交好,相当于站队了世家。而我,就是他们挑出来的软肋。” “那他们还真是挑了块铁板出来。”仇长生直接把嘲笑写在了脸上,“我猜明瑞背后还有魔修的手笔。” “有没有还要看他死得痛不痛快。” 仇长生放下瓜子掏出发亮通讯玉简,看完笑的真心实意,“估计是死得挺痛快的。” 归音在这时才有机会回头,看清仇长生手中通讯玉简上的字时不由得挑了挑眉,“有人想死真的是拦都拦不住,我那张符估计是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消息是解元霜发过来的,她被明瑞留在了营帐。 “你那套符哪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 “弑灵符改的。脱离封印后,即使不催动,也会慢慢把人吸干。”归音靠在椅背上笑了笑,“我暂时叫它贪生。” 贪恋生机,过之即死。 仇长生身上涌起一阵恶寒,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嘴里说的却是,“我怎么遇不到这么好的机缘?” 散修眼中,活着就是第一位。 不论什么手段,有用、能活,就足够了。 “真轮到你可别往外推。” “那还是算了吧。两瓶丹药就让我难越心劫,再多来点,我是真顶不住。”仇长生一边摆手一边往外看去,入眼是一片碧蓝,“你这是要去哪?” “回东陆,你不想一起我就把你放下来,等事情结束再汇合。” “别,一起走,我和归舟可是谈好价了。” 归音放下手中玉简看向他,“什么价?” “你哥让我看着你别又失踪,报酬是两颗清灵丹。”仇长生本来也没准备瞒着,回答得很是坦然。 清灵丹,保灵台清明,升阶时抗心魔用的,但…… “那不是释宗的丹药吗?” “但是你哥会炼。”仇长生一副捡到便宜的模样。 其实也没错,和去西陆寻丹相比,保证她不失踪确实太简单了。 小型飞行器就是比来时的大型飞行法器快,两人用了不到五天,就在东陆大魏境内降落。 看着归音戴面具又套斗篷,仇长生实在好奇,“你准备去哪做贼?” “哦,你还在。”归音把穿了一半的斗篷脱下,“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什么事?” “去天微楼买两张秘会邀请函,我出灵石。” “去秘会做什么?” “碰碰运气。” “…哈?” 归音在远处的一家茶楼里等着,没多一会仇长生带着刚到手的两张秘会邀请函回来。 “运气确实不错,今晚就有场。” 归音晃着手里的通讯玉简,“你确定只是运气不错?” 仇长生盯了一会她手中的玉简,才有些谨慎的开口,“归舟把褚衡虑的通讯玉简给你了。” 褚衡虑也是奇人,她的事迹真要说的话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但总结下来就是散修出身的情报贩子。 而且规模不小。 她有今天的成就,没有依靠任何一方势力,全凭她那张嘴。 归音把玩着手里的通讯玉简,“比起虚无缥缈的运气,我更相信人定胜天。” “别被她骗了。”仇长生和褚衡虑见过,自然知道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孔下是满身的心眼子和算计。 “她要是还想和我哥继续合作,就不会在我面前自砸招牌。” 仇长生却是在此时突然打开了耳后的百里同声,“去天微楼给钱就能拿到的东西为什么不自己去?” 归音在耳后敲了敲,“因为秘会之后我会去天微楼买点一次性的东西,不好露两次面。” “比如别人的命?” “比如被压得死死的消息。” 100 第 100 章 她到底在和什么人做对…… “归音, 你到底要做什么?” “私事。” “我们现在是一根线上的蚂蚱,我需要知道你靠近魔修界的目的,他们也需要。” 归音握着茶杯半晌没有说话。 如果只是合作的队友, 她给出的那部分信息已经是仁至义尽。如果是性命相托的朋友, 她这么利用他们确实缺德。 没等她想清楚, 江虞留下来的那份通讯玉简亮了起来。 「音音音音,任务完成!帮你报仇啦!」 透过文字她甚至能想象出江虞欢快的语气。 真是, 败给他们了。 通讯玉简放到桌子上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盖住归音叹息的声音。 她重新看向仇长生,“你想知道多少?” “你的目标和计划。” “其一,药王谷的事没完,他背后还有势力, 我要去天微楼买相关消息。其一, 我要惦记过归舟眼睛的所有魔修去死。” 仇长生的语气冷上几分,“所以你根本不在意魔修入侵大陆。” “是。”归音靠在椅背上,“不过我们最终目的是相同的。” “不一样的, 天道盟决定将魔修赶回魔修界。” 归音嗤笑一声,“他们已经孤注一掷。如果修士联盟也那么天真,东陆免不了一场浩劫。” “理由。” “魔修也想活在阳光之下。” 仇长生沉默许久,最后站起身, “稍等。” 归音没再接话,只是撑着头看向窗外。 大魏都城很是繁华, 街上已经有零星的店家支起灯笼,不论是来往行人还是街边小贩,脸上都带着笑,平凡又美好。 人可真是一种脆弱又坚韧的生灵,脆弱到一场大些风雪就会毙命, 坚韧到什么都动摇不了他们想活下去的心。 她看了很久,久到金乌坠地行人散去,久到…… 她想回接天城了。 茶楼将要关门时,仇长生才匆匆赶回,见归音依旧保持着他走之前的姿势,不由得有些诧异。 “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魔修会不会对凡人出手。” 仇长生刚刚放松下的表情再次凝固,“你认真的?” “随口一说,乱猜的。”归音站起身,“他们要是真的做了,天道会亲自动手的。” 仇长生被她刚才那句话吓得不轻,缓过神来时已经站在秘会大厅。 “你也可以去碰碰运气,万一有你想要的呢。” “算了吧。”仇长生环视了一周,“我粗略一扫,这里修为最高的就是金丹。” “那你敢说我这个金丹,储物袋里没你想要的?” “又不是人人都是你这种变态。” 虽然嘴上不情不愿,身体却是很诚实的去柜台登了个记。 也巧也不巧,抱着就试一试的人盆满钵满的出来,来蹲点的人空手而归。 说的就是仇长生和归音。 “归音,你果然是运气好的,跟你一起出来,我运气都变好了。” 空着两只手出来的归音:“……” 杀人诛心啊杀人诛心! “接下来要去哪?”仇长生突然对接下来的行程充满期待。 归音思量再三把来时乘坐那件飞行法器交给了仇长生,“你在城外架好飞行法器,等我出来直接就跑。” 仇长生边往外走边嘀咕,“药王谷是什么不可说的吗?” 药王谷当然可以说,但是不把他支出去,她得被扎多少次心。 她现在坐在天微楼地下的隔间里,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她的预料。 “无法回答的意思,是不能回答,不敢回答,还是不知道。”归音坐在隔间的椅子上,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权限问题,不能回答。”隔板后面传来的声音经过伪装,却仍能从中听出一丝颤抖。 “好,那我换个问题。”归音敲击桌子的手指一顿,“离宫阁是不是在南陆。” “各片大陆,皆有离宫阁。” 许是太紧张了,对方甚至连价都忘了叫。 “我问的是,离宫阁。” “是…是。” 归音将一块令牌扔到收灵石的托盘上,“你看这个够不够权限。” 隔板后拿到令牌出现一阵骚乱,对面很快换了人,比刚才回答她的人沉稳许多。 “药王谷清查完毕,所有参与者皆已惩处完毕” “没了?” “没了。” “是那枚令牌权限不够吗?让你特意留一半。” 归音本意只是想诈一下对方,没想到对面居然真的继续说下去。 “衍星阁认为仲祈自小在仲家长大,其父作为不应牵连于他,拒不交人,修士联盟多次交涉无果。” 这一句话里的信息量可是太大了,归音放在桌子上的手再次敲了起来。 能与修士联盟对抗的宗门,她不应该没听过。 再说她对东陆大小宗门烂熟于心,其中也并没有衍星阁这个名字。 北陆没有宗门,西陆除了释宗就剩体修,那这个衍星阁就只能处在中南两陆。 南陆与东陆不合早已摆在了明面上,但南陆势弱,又有哪个宗门敢这么和修士联盟说话。 所以她猜…… 手上停止敲击的同时,她的猜测也问出了口,“中陆宗门就这么嚣张?” “衍星阁地位特殊。” “不止。” “仲家少子。” 仲家少不少子关药王谷什么事……心里骂到一半,一道灵光闪过。 “仲祈随母姓?” “是。” 难办了,衍星阁的背后恐怕也是仲家。 在中东南这三陆中,南陆世家宗门水平相当,相敬如宾。东陆因为修士联盟的存在,宗门向来是压过世家的。但中陆,所有宗门背后的掌权人都是世家。 归音舔了舔后槽牙,斩草除根怎么就这么麻烦。 她坐在隔间沉默着不说话,隔板后的人也不敢催她,就在那静静地等着。 不知沉默了多久,归音才再次开口。 “说说顾随风。” 对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反问了一句,“谁?” “天浪城顾家,恶徒顾随风。” 她前两天翻看顾随风的手札时发现了些魔修功法的改良,抱着知己知彼的心思,才顺便问了这么一句。 没想到原以为的添头,如今却成了重要的那个。 隔板后声音再次响起,明显又换了个人。 声音经过伪装听不出什么,但语气缓急却能听出很多问题。 比如现在隔板后的就是个上了年纪的修士。 修为如何归音猜不到,但能接触到顾随风的信息,总不会是个低阶修士。 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如同一道惊雷,在归音耳边炸响。 “你是想听他死前,还是死后?” “生平还分死前死后吗?”归音话锋一转,“若是能说,不妨都说说。” “顾随风是修仙界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仅修炼千余岁就已至大乘。” 这一句话就足以让归音心头狂跳。 千岁大乘,这已经不是天才两字就能概括得了,说是天道亲选,界运系于一身也不为过。 她到底在和什么人做对手。 攥了攥有些僵硬的手,强迫自己继续听下去。 “顾随风原本也是宗门弟子,但他行事嚣张肆意,一言不合便屠戮宗门上下,连他自己的师门也没放过。之后更是恶行不断,惹得修仙界怨声载道。” “他本应是最有可能飞升之人,但他偏偏不走正路,为逃避心魔劫学魔修行事,流窜五片大陆之间,死在他手下的修士数不胜数,与魔修入侵也没差几分。” “他死前最后一次露面是在顾家一名小辈的百日宴上,那时他已经被大陆联合通缉,却仍出现在顾家。留下一句‘此子颇有我之风范’后扬长而去。” 直觉告诉归音那个小辈是顾听白,但她隐约觉得中间有一些重要信息被遗漏,隔板后的人应当也不知情。 顾随风若是只想见顾听白一眼,有太多办法不在人前现身,但他却偏偏闹得人尽皆知。 为什么? 隔板后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她杂乱的思绪停止。 “再有顾随风的消息传出,便是御虚阙向修仙界宣布顾随风已经伏诛一事。”顾随风的生平本应在此结束,但他却还在继续说,“御虚阙放出消息后,有不少人曾前往接天城外调查,但一无所获。御虚阙却说,当日只见顾随风元神陨灭,并未销毁其尸体,但尸体不翼而飞。” “御虚阙也在那次追捕后销声匿迹,似是遭遇重创。” 隔板后话音落下,随之而来是长久的沉默。 归音从未想过除了御虚阙还有其他修士到过接天城。 那就意味着顾随风藏起尸体,直到她再次出现在那片山谷。 她早就被盯上了,顾随风确实想过要夺她的舍,所以给她留下的储物玉坠里才会全是手札。 当时她身上除了恶念,还有其他东西入了顾随风的眼。 顾听白诱她去拍卖会是饵,但顾家人拿走了饵,仇长生带走了作为鱼的她,慕浮生留下的剑意斩断了他们的计划。 下次见到慕浮生也得给他磕俩响的。 归音推不出太明显的脉络,站起身便想离去,没想到隔板后的人再次出声。 “不知您是否能提供顾随风的消息,离宫阁会花大价钱买下。” 是离宫阁,不是天微楼。 财帛动人心,可惜她什么也不缺。 “若是您暂无所需,可以换离宫阁一个承诺。” 离宫阁的承诺…… 面具下的归音弯了弯嘴角,“您开出的条件令我很心动,但我若知道他是谁,又怎会来这花钱买答案呢。” 谎言很拙劣,她也没指望能骗过隔板后的人。 趁着对方沉默,归音直接离开隔间,连门口递过来的令牌都没有再接。 这块令牌已经废了,没必要继续拿着。 归音躲都没躲,在各方注视下大摇大摆出了大魏都城,跳上飞行法器。 “快走。” “去哪?” “绕一圈甩开后面的人再去接天城。” “那也有秘会?” “没有,但我回家。” 101 第101章 她第一次知道害怕是什么滋…… 仇长生端详她半天, “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不能回家?” “许飞渊说你们仨凑不出来一个爹。” “真不巧,我们还有第四个人。” “他一直留在接天城?” “对。” 仇长生很快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我在城外等你, 不打扰你们相聚。” “多谢。” 她上次回接天城的模样, 自己看了都要说一声混蛋,更何况是那种状态下的柳时卿。 归音抱着哪怕跪着进门都得把人哄好的想法推开小院院门,没想到院内的场景反手给了她一个暴击。 她出现幻觉了吗? 院内站着的除了上次见过的打扇小童还有雍青。 走错门是不太可能, 因为躺在摇椅的柳时卿见她进来,脑袋往旁边一撇, 哼了一声。 归音也顾不得院里还有别人,进门第一句,中气十足的道了个歉。 “对不起, 我错了。” “你没错, 你只是去修仙了,你哪有什么错。” “我错了嘛, 我不该你让我走就走,原谅我好不好, 求求你啦。”归音坐在摇椅边的马扎上,晃着柳时卿的胳膊,嘴里哼哼唧唧的,“我保证没有下次。” “不用以后,这两天留在接天城陪我。” “我现在屁事没有, 待多久都行。” 柳时卿摸着她的脑袋, “两天已经足够了。” 归音心里有些难受,没等说些别的,柳时卿就已经把视线转向雍青。 “这就是你那个闹失踪的道侣么?” 不是两个字卡在归音的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她不想柳时卿在这种时候还为她操心, 但也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应下,这对雍青不公平。只能拙劣地转移话题。 “你喜欢的那个人呢,如今怎么样了?” “啧,是个乌龙,再提丢人。”柳时卿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笑了半天才停下。 “说出来让我也笑笑?” “想都不要想。”柳时卿问起别的,“修仙的人成亲时也会办婚宴吗?” “会有结缘大典。” “你有吗?” 归音想了想她和皎灵结契时的场景,非常诚实地摇摇头。 柳时卿拍着摇椅扶手坐起来,若不是归音眼疾手快地把他按回去,他已经跳起来指着雍青鼻子开骂了。 啧,早知道就该让仇长生进来,挨骂这事他熟。 也真难为雍青替皎灵背这个锅。 她是这么想的,但雍青不是。 雍青一撩衣摆坐在归音旁边的马扎上,“抱歉,是我思虑不周。” 归音瞪大眼睛看向身边的人:你在这凑什么热闹? 雍青并不理会,只是自顾自跟柳时卿保证着。 她最近确实没怎么逃避雍青,但也没打算一步迈到这。 柳时卿想看她成亲,一场幻境就能解决的事,用他插手?! 雍青斜了她一眼,继续和柳时卿说,“她准备用幻境骗你。” 看着柳时卿扫过来的视线,归音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紧接着头顶就挨了记爆栗。 “哼,就你还想骗我。”柳时卿虽然虚弱,但语气还是得意洋洋的,“我都准备好了,去你房间里看看。” 归音站起身刚走两步就被柳时卿叫住。 “带上他啊。” “知道啦。” 推开房门,里面干干净净的,屋内桌子的正中间摆了个不小的箱子,归音却没第一时间打开,而是回身关门抬手下了道隔音结界。 然后揪起雍青的领子,“你怎么在这?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留在妖魔涧陆尧的计划没办法推进,我便来寻你了。”雍青眼中痛苦和欢欣交叠,“我想趁虚而入。利用我也好,做替身也罢,我都心甘情愿。” 归音上上下下看了他一圈,“你脑子坏了?” 雍青反过来握住她的手,“自从你放弃无情道,你的灵魂之音在我耳中就不再是忙音。” “你能听到我的心音,然后认为我把你当做了替身。”归音捋顺缘由差点气笑,“我哪句心音说过你是替身。” “那天在玄衍宗……”雍青抿了抿唇,“我不介意,真的。” “可是我介意。” 雍青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把一个独立的灵魂当做替身,这是对你的不尊重,也是对皎灵的不尊重,那晚认错人我很抱歉。”勇于认错是归音为数不多的优良品质,“但我从来没有将你当成过皎灵的替身,” “那你可以接受我吗?” “不能。你能听到我的心音,还需要我解释吗?” “要。”雍青的声音干涩,说不出的可怜。 “我是个散修。” “如果我和你走呢?” 归音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少族长,你有你的责任,我们不合适。” “我们合适。”雍青重新抓住她的手,“你是自由的,不应该被我锁住,所以等魔修入侵的事情解决,我就向长老会请辞,和你一起做散修。” 归音开始思考妖修是不是多少都有点恋爱脑,还是说他们的兽型的本性哪怕成为妖修后也在继续影响他们。 “上一个要和我一起做散修的已经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我不害怕,我也不在乎。”雍青靠近她,唇上的温热一触即分,“我要是食言,你就亲手杀了我。” 不难他说,归音脑海里已经冒出杀死元婴妖修的一百种方法。 “谁教你的?” 雍青毫不犹豫地就把盟友卖个干净,“陆尧。” 陆尧是吧。 行,她记住了。 “他还教了什么?” “他还告诉我,要把链子交给你。” 归音一句‘什么链子’还没问,就见雍青从储物器中拿出一个带着牵引链的项圈,生疏地把项圈系在脖子上,将链子交到她手里。 从纯情到变态,中间只隔了一个陆尧。 再记他一笔。 雍青握住她的手扯了两下链子,“收下,好吗?” 归音没回答,只是转身去看桌子上放着的木箱。 雍青的嘴角却是一点点地勾起。 她没有松开链子。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整套的凤冠霞帔,看做工的精细程度,没个几年做不出来。 归音抱着箱子重新出现在院子里时,除了雍青脖颈上勒出一道红痕外,两人半点异常都没有。 柳时卿眼皮都没抬,“谈妥了?” 归音笑得有些无奈,柳时卿什么都知道。 罢了,她也不讨厌。 箱子落地,是沉重的闷响。 “这是什么时候做的?” “你离开接天城的第一年我就找人去做了,只是前两次没有拿出来的机会。” 她第一次回接天城告诉柳时卿她的道侣不见了。第二次回来,是个冷心冷肺的混蛋。 “很漂亮,我很喜欢。” “婚宴定在明天怎么样。”柳时卿好像很累,完全抬不起眼皮。 “好啊,都听你的。”归音虽然在笑,却觉得呼吸困难,“有喜帖么,我去给城主送一份,罚了咱们这么多银子,总该让他多掏点份子钱。” “箱子最底下,填上名字就行。” 归音将手探到箱子最深处,果然摸到了两沓厚厚的请柬,随手抽出一张展开,她的名字写在上面,旁边是空着的,哪怕多年过去,墨迹依然清晰。 将雍青的名字填上,拍了拍旁边小童的脑袋,“好好照看他,我去去就回。” 小童乖巧地点头,目送两人离开小院。 归音当然不是单纯去送喜帖,她只是需要一个见城主的理由。 她和城主并没有交谈太久,便拿着一卷通讯玉简匆匆离去。 城主信她,足够了。 来回不过半个时辰,柳时卿的状况愈发不好。 “归音,我好像等不到明天了。”七十岁的柳时卿顶着二十岁的面容注视着归音,他也不想哭的,但是一开口就忍不住鼻子发酸,“我不想葬在接天城,你带我走吧。” “用不用我去找许飞渊把你尸体炼成傀儡或者把你骨灰炼进法器。” 柳时卿居然真的认真思考这个提议,“行,但是要把我炼得好看点。” 归音重新坐回马扎上,伸手捋了捋他耳侧的头发,“你敢想许飞渊还不敢做呢?” “胆小鬼。”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像一个真正的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一样。 归音本以为她早就看开了,可以无视生死。 不就是一条命么,非生即死。 但柳时卿真的会死这件事,她却完全接受不了。 这个认知比齐铁匠的锻造锤还要重,敲碎了她所有的无所谓。 “你该不会是要哭了吧?”柳时卿把头探到她的头下,一如当年她嘲笑他。 归音对哭没哭避而不谈,只是硬扯出一个笑,“我一定帮你办得风风光光。” 柳时卿伸手把她嘴角一拉,重新躺回去,“别笑了,真难看。” “你棺材想要什么样式的?” “我仔细想了一下,要不还是一把火烧了吧,棺材不方便带。” “先说好你的骨灰要跟我们仨谁?” 柳时卿想了一会,“不能平分三份吗?” “这和分尸有什么区别。” “谁最安稳放谁那,可别让我的骨灰跟着你们受苦。” “那就只能是许飞渊了。” “你跟他商量商量,真不能把我骨灰炼进法器里么?” “炼进去我们可就不舍得用了。” 柳时卿撇撇嘴,“看你那胆小的样子,出去别说是我柳时卿的妹妹。” “我可以说我是柳识清。” “这还差不多。” “要看我穿喜服的样子么?” “要。” 趁着归音进去换衣服,柳时卿让小童跑了趟缘柳客栈。 从换好衣服迈出房门开始,归音一直是笑着的。 她知道,柳时卿想看她笑。 “真好看。”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缘柳客栈的人很快便送来一桌饭菜,全是她喜欢的。柳时卿很开心,拉着归音从她痴呆到她离开讲了个遍。 归音也很配合地回忆着,她不知道他们离开了以后,柳时卿将这些事回忆了多少遍,才能到这时还一件不落的讲出来。 他看开了,但归音看不开。 她翻遍所有传承记忆,上面无一不写着,凡人身死魂消。 连个聚拢元神的机会都不曾给她留下。 柳时卿已经回屋子休息去了,归音却还坐在院中的摇椅上,呆呆地抬着头看月亮。 身旁摇椅轻响,有人坐下。 “想哭就哭吧。” 是雍青。 “我不想哭。”归音没有看他,依旧抬头望着天,“我只是在想,如果我飞升了能不能让他活过来。” “凡人身死魂消……” “我知道,不必再提醒我。” 哪怕她立刻飞升也无法让柳时卿活过来啊。 缠在归音手腕上的恶念不知何时游走而下,钻进柳时卿的房间。 归音反应过来时,柳时卿那微弱的气息已经消逝。 她像是被定在原地,那扇薄薄的木门似有千斤重,她的手颤抖着放在上面,却没有推开的勇气。 她第一次知道害怕是什么滋味。 102 第 102 章 挺有想法的 “吐出来!” 为了避免被归音撕成两半, 恶念讨好的箍上她两只手腕,张开黑洞洞的嘴,展示着它嘴里的东西。 柳时卿的灵魂维持着幼年的模样缩成一团, 被恶念含在口中沉睡。 一瞬间,归音似是被抽掉全身的力气, 跪坐在地上。 身死魂消? 去他妈的身死魂消! 归音捧着恶念狂笑不止, 雍青把她拥进怀里, 一下下地拍着她的背。 她明明是在笑,他却能感觉到她其实是在哭。 哭柳暗花明,哭幸有余生。 归音笑够了,一把擦掉笑出来的眼泪,起身向院外走去。 “你去做什么?” “通知他本家办葬礼。” 许是柳时卿早就交代过后事,她到柳家还没等开口,就有人把柳时卿选好花色的骨灰罐子放到她手里。 同时还有一个小巧的木盒。 归音想不出来柳时卿会给她留下什么,于是在接过时就将木盒打开。 里面摆着支簪子, 一看就是出自许飞渊之手。 木簪下还压着一张纸。 归音深吸一口气将纸展开,里面只有简短的两句话。 一句物归原主,一句别太想我。 手在簪子上拂过,簪子冒出的荧蓝色光芒眨眼间将她笼了个严实。 是那件微缩防护罩。 她在离开接天城时把穿越带来的最后一件东西拿给柳时卿防身。 许飞渊把它换了个样子,没想到最后又回到了她手里。 “二叔说他不必停灵,一把火烧了让您直接带走。” 柳家现任家主是名女子, 三四十的模样, 归音能从她脸上看出柳时雅的影子, 却没有柳时雅的那份刻板。 没等归音张嘴, 就有人在门外出声。 “家主,城主府来人了。” 现在已是凌晨,柳家也没遣人去城主府报丧, 城主府的人却在归音进到柳家没多久后就到了。 柳家家主面上满是不解,但还是把来人请过来。 没多一会,那人就到了门外。 城主府来人并未进门,只是站在门外,“城主让我来问,明日成亲照常吗?” “二叔交代过一切照常。”柳家家主看向她,“剩下的就交给柳家吧。” 归音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她的说法。 她回到小院,再次看到躺在床上的僵硬的尸体,归音还是闭上了眼。 “雍青,我不敢。” 雍青伸手遮住她的眼睛,“没事。” 怀中坛子重量一沉,归音还是不可避免的鼻子一酸。 那么大个人,最后只装进这么小个坛子。 “需要立牌位吗?”雍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归音下意识地摇头。 “他没死,不用立牌位。”归音吸了吸鼻子,强制自己转移注意力,“妖魔涧那边怎么样?” “明瑞死了。” 归音扒下他捂着眼睛的手掌,“什么时候的事?” “刚入夜的时候。” “然后?” “明家在妖魔涧大闹了一场,江虞他们正在接受天道盟的调查。” “天道盟的人会来找你吗?” “不会,我在进魔修界之前就被陆尧支走了。” “那张符?” “在江虞手里。” 交谈间,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地来到小院,挂红布的挂红布,挂白布的挂白布。 两人站在院子里,看着这诡异中又带着几分喜庆的小院都沉默下来。 “柳时卿他……”雍青半天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挺有想法的。” 归音仅剩的那点悲伤情绪被彻底冲散,摸着怀里的骨灰坛子,无奈的笑了。 小院布置完成时,更密集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 领头的是一个体态丰腴的妇人,看到院子里的场景也是一愣。 但柳家实在是给的实在太多,她没愣上三秒就咬着牙走了进来。 “成亲前新人怎么能见面,快点分开。” 归音听见这声音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再抬头就对上了雍青茫然又委屈的表情。 没等她伸手安抚,妇人们就围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 “新娘子长得真漂亮。” “两个人真般配。” “再忍忍,晚上就能见面了。” 甚至还有妇人上手摸了摸她的脸。 接天城的人可不害怕什么修士不修士的,到了这大家都一样。 规则建立在弱肉强食的基础上,却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像她当年和段家闹成那个样子,也只是罚钱。 只要还没人去城主府申请介入或调停,那便会被认定为私人恩怨,城主府绝不掺和。 唯一一次城主亲卫插手,还是因为她劈裂了半座城的地砖,拖出去的血迹吓到了沿街商贩,影响极其恶劣。 虽然这件事最后以扫楼人的由头扛了过去,但柳时卿还是出钱换了整座城的地砖,许飞渊拎着袋子和夹子沿街捡了三天的碎肉,归舟带着她挨家道歉。 那段时间,巡卫队见到她就跟见到财神奶奶似的。 等回过神来,她已经被妇人们按在妆案前。 这张妆案是她上上次回来新打的,原来的那张太矮,她坐下时铜镜已经照不到她的脸。 没等她问清这些人要做什么,就被一声声夸赞淹没,不知不觉间冠冕上头,她这套嫁衣才算穿完整。 临近黄昏,一阵敲门声响起,雍青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城主来了。” 昨日见过的接天城城主正站在院中。 不过归音的视线却越过城主落在他身后一名黑衣护卫身上。 她见过这名黑衣护卫,而且不止一次。 只不过那时他还跟在陆大夫身边。 她和城主没有私交,便秉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打了个招呼。 城主倒是笑眯眯的,一副看后辈的模样,“我弟弟弟妹有事在身,无法前来观礼,我便替他们来看一看。” 他这话说的两人都很懵,但归音身边结了契的道侣并不多,几乎不用排除就锁定在江虞和陆尧的身上。 她确实早就知道城主姓陆,但从来没想过城主不只和陆大夫有关系,还是陆尧他哥。 “那便多谢城主了。” “你好像半点都不好奇的样子。” “不好奇。”她真想知道可以等着去问江虞,城主的心眼子明显比陆尧还多,她才不问。 城主又把目光移到雍青身上,“你也不好奇?” 只要面对的不是归音,雍青不仅气势回笼,连脑子回来了。 他微微点头,“陆尧与我说过。” 他从许飞渊那问来归音可能回接天城后顺口告诉了陆尧。 陆尧当时的脸色非常精彩,他说‘陆家虽然没有什么正常人,但陆景墨绝对是最不正常的那个’。 陆景墨,就是面前这位接天城城主的名字。 也是,有哪个洞虚期修士在一座凡人城镇做城主,一做就是几百年。 陆景墨也知道陆尧虽不会说他坏话,但也绝对没用什么好词形容他,便也没问。 寒暄结束,吉时已至。 归音和雍青按着司仪说的流程一步步地进行着。 进行到最后一项时,小院的大门被猛然推开。 “归音快走,出事…了。”推门的仇长生被院内众多眼睛看着干巴巴的找补了一句,“哈哈哈,我是来观礼的。” 说完还不忘回身把门关上。 仇长生人都麻了,归音才离开他视线一天,这怎么就成上亲了,他到手的清灵丹不会要飞了吧。 等礼成两个字喊完,归音收起骨灰坛,送走其他人才有时间问仇长生出了什么事。 “明悯打破禁锢逃出来了,在被追杀,咱们要去接一下。” “在哪?” “华云谷。” 华云谷这地方,正是当年试炼小会的入口。 也不知道关明悯的人脑子有什么问题,把人关在试炼小会的秘境里。 三人找到他时,他正满身是血和一只灰背雀大眼瞪小眼。 不过这满身的血,没一滴是他的。 “这是怎么了?” “他们想抓我回去给主脉当狗。” “啊?” 这一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归音及时收口没敢继续往下问,倒是那只灰背雀围着她跳了两圈。 明悯看着那只跳得正欢的灰背雀,解释道:“它是从秘境中跟着我出来的。” 仇长生从归音身后探头啧啧称奇,“我还从没见过二品的灰背雀。” 直到灰背雀把头蹭在归音脸上,她才想起来,这是当年她喂过那一窝里的。 “要带着一起走吗?”归音问向明悯。 “别问我,它和我没关系。”明悯看着亲密互动的一人一雀,没忍住吐槽,“怎么看都是你和它关系比较近。” 归音伸手捋了捋灰背雀的毛,“去吧,你自由了。” 灰背雀啼叫两声,在众人头顶盘旋好久才恋恋不舍地飞走。 “咱们也走吧,去玄衍宗等江虞那边的消息。” 飞行法器刚升空,侧边就飞来一团火焰,将飞行法器打出一道裂缝。 归音眉头一跳,为了来接明悯,她用的是手里速度最快的一件飞行法器。 提升速度的代价是放弃防御,所以这件飞行法器是十足的脆皮,根本扛不住第二次攻击。 给他们一人扔了个留影石,嘱咐道:“记得留证据。” 袭击他们的自然就是将明悯关进秘境的人。 明家主脉。 若是换了别人,兴许还能给他们三分薄面,可惜来接明悯的是两个散修加上一个妖修。 世家?什么世家? 对面不是来偷袭的么? 仇长生揽着明悯的肩膀,“怎么样,队友给你的见面礼还满意吗?” “下手再狠点就更满意了。” “那可不行。”归音收回留影石,标记打包,“弱势地位的受害者,才能让人同情。要是强到能一抬手扬了他们,不用博取同情也行。” “你和你哥还真是……一样的黑心。” 归音礼貌微笑,“谢谢夸奖。” 103 第 103 章 坏消息是什么? 许飞渊接到归音的消息后从炼器室匆匆赶到玄衍宗山门, 身上铁与火交织的味道尚未消散。 他看到归音这般打扮一愣,“你干什么去了?” 归音低头看着尚未换下的嫁衣,“没干什么, 就是抽空成了个亲。” 许飞渊眯着眼睛扫视着她身后的嫌疑目标。 也不用猜了,雍青身上的衣服也没换呢。 得,一个没看住, 又被骗走了。 许飞渊咬牙切齿的点着她的脑袋,“你糊涂啊。” 糊不糊涂的另说,他们要是再在山门处站一会,明天整个玄衍宗都得来随份子。 归音伸手挎住许飞渊的胳膊,拖着他往里走, “咱们进去再说。” “松手, 我来带路。”许飞渊努力地想把胳膊抽出去。 “不用,我认路。”归音死活不松手, “我怕你惊吓过度,扶着你点。” 许飞渊用力用得脸都涨红了, 也没撼动归音箍着他胳膊的两只手。 哪怕成天抡铸造锤,他依旧没脱离‘柔弱法修’的范围。 两人一路走进许飞渊在洞明峰的炼器室, 大门关闭,将其余三人关在外面,归音才将手松开。 “什么事这么神秘?”许飞渊抱着手臂,靠在工作台上。 开始的时候确实没明白归音是什么意思, 但后来他意识到归音的反常,干脆就放弃挣扎了。 归音的表情是从没有过的严肃, “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保管。” 许飞渊挑了挑眉,“是高阶秘境产出的古灵宝,还是被你玩坏了的法器?” “是柳时卿的骨灰。” 许飞渊轻松的表情凝滞在脸上, 有一种不协调的扭曲感。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炼器室内一片死寂。 半晌,许飞渊干涩的喉咙才勉强拼凑出奇怪的语调,“他…死了?” 他此刻像一只年久失修的傀儡,呆滞又迟缓。 “死了,骨灰我带来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到地上,他哭得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归音也不劝,任由他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直到他哭得快喘不上来气,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哭完了吗,我还有两件事要和你说。” 许飞渊被绝望笼罩,根本听不进去半点声音,更顾不上回答她。 绝望什么呢,他们都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谁都不能接受这一天。 归音也没指望许飞渊现在有心情回答她,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 “说是两件事,其实是两个消息,你是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先听坏消息。”归音顺手拽过椅子坐下,“看你哭得这么惨,我就先和你说个好消息吧。” 归音将头伸到许飞渊耳旁,“柳时卿的灵魂被我保住了。” 正巧许飞渊哭的打了个嗝,四目相对。 下一秒,归音的耳朵就被揪住。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归音连忙告饶,可惜许飞渊没有松手的意思。 “臭丫头,就想看我哭是吧。” “我一个人哭太丢人,这不是找你陪陪我吗?” “你怎么不去看归舟哭呢!” “他在闭关结婴,我找不到他啊。” 许飞渊松开归音耳朵,脑袋凑了过来,“要不等他出关,咱们骗骗他?” “先不说能不能骗到他,就算骗到了,我还怕他把我锤扁呢。” “那你就可我祸害是吧。”许·咬牙切齿·飞·但无用·渊。 “你要不要看看柳时卿。”归音转移话题的方式依旧拙劣。 但许飞渊就吃这一套,“看!” 恶念张嘴,露出了柳时卿团成一团睡得正香的灵魂。 灵魂是他的幼年体等比例缩小的模样,具体几岁归音猜不到,但看他脸上肉嘟嘟的奶膘,就知道年龄不大。 许飞渊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九岁的时候。” 归音狐疑地看着他,“你这么确定?” “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是这个样子,连身上的衣服都一模一样。” “你记得倒是清楚。” “这根本不可能忘的吧。” 归音将恶念一收,叉腰问道,“归舟捡我那天我穿的什么?” “你那一身衣服都被血浸了个透,看不出个形状,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许飞渊叉腰与她对视,“要不是归舟说你是个人,我都以为他进山捡回来个狼崽子。” 归音瘪瘪嘴,自认理亏。 谁让她和许飞渊第一次见面就让他挂彩。 “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是你要开始尝试炼制能够容纳人魂的傀儡了。” “这算坏消息?” “因为你现在还不会,而且人魂傀儡是禁术。” “你别和我说你现在恪守规则半步不越。”许飞渊一副‘我才不信你转性了’的表情。 “我这不是怕你接受不了么。”归音说着将三卷玉简放到桌子上。 许飞渊将神识探入玉简,“只要他能活,没有什么规矩能拦得住我。” 等他完完整整地看过三卷玉简,再看向归音时不由得眉头高高皱起。 “太难了,学不会?”归音问的小心翼翼。 “我就算把自己做成傀儡,都得把它学会。”许飞渊收下玉简,“这种东西太危险了,下次让我去找。” “有个冤大头送到我手上的,不要白不要。” 避开许飞渊探究的目光,归音抬头望着炼器室的天花板,顾随风怎么不算冤大头呢。 其实制作人魂傀儡的玉简她也看过,但她没那个本事,做不出来,只能让许飞渊去研究。 炼器室大门重新打开,许飞渊走到外面见她没跟过来,又折回来寻她。 “看上我这炼器室了?” “我在想都需要什么材料,我这有没有。” 许飞渊闻言摆摆手,“等我再仔细看一遍,给你列张单子出来,你留意些就行。” “好。” 许飞渊从炼器室门边的架子上拿出一个长匣,让她打开。 “你的缚臂做好了,看看有哪里需要改的。” 见许飞渊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归音狐疑着打开匣子。 很好,四条缚臂就像是和缚索一个妈生出来的。 “一破四?” 许飞渊点头,将匣子塞进归音手里,“蛟龙筋太粗了,这样刚好。” “确实,换洗正好。”归音抽出其中两条,剩下两条塞进印记,“盒子就不用了。” 归音跟在许飞渊后面继续往外走,顺手把蛟龙筋做成的缚臂绑在腕上。 “你要的那张床也做好了,我去给你拿。”看着和缚臂做着斗争的归音,许飞渊笑道,“多大人了,连个缚臂都系不好。” 说着就要伸手去帮她绑缚臂,但有人先他一步,挤掉了他的位置。 许飞渊满脸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开始痛心疾首。 还没开始絮叨就想起来归舟这回差不多能打得过,等他回来可以考虑一场双打,于是瞬间收敛了情绪。 老父亲的表演还没开始就提前结束。 秉持着眼不见心为净的想法,他把视线转向明悯,“你回九鼎宗吗?” “不回。”明悯进了玄衍宗就像是回了自己家,“明家那边还在找我,回九鼎宗又要和他们扯皮,麻烦。” 许飞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玄衍宗你在哪待着啊?” “你这地儿就挺不错的啊,挤挤也能住下,就是灵气稍微稀薄一点。” 许飞渊:…… “我们玄衍宗有专门招待客人的地方,要不你去那吧。”许飞渊诚挚建议。 “不去,去那还要上报。”明悯最擅长的事就是拒绝建议。 “你们四个都住这?” 归音率先开口,“我去藏弋峰住,我有峰主副令。” 雍青悠悠开口,“那我也……” “你在这住!”许飞渊并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哪都别想去。” 他一个金丹初期,此刻的气势压过了对面的元婴,站到巅峰。 归音刚在心里偷笑两声,就对上雍青幽怨的目光,没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这直击灵魂的反差感,绝了。 许飞渊真的很想装作没看到,但在雍青的手伸到归音的腰上时,他还是没忍住上前将两人分开,还顺口说了一句,“这么闲不如来帮我打铁。” “那我换完衣服过来。” 想起归音之前的‘丰功伟绩’,许飞渊深刻认识到什么叫祸从口出。 “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当然……”归音拉着长声,话还没说完反手掏出一卷正在发光的通讯玉简。 等看完玉简上的消息,她的面色可以用‘五光十色’来形容。 仇长生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了?” 归音深吸了口气,“恭喜我们成为五片大陆中第一支被天道盟遣返的小队。” 明悯皱着眉有些不理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还没碰到魔修的衣角,就被禁止进入妖魔涧了。” “江虞他们也回来了?” 归音叹着气点了点头,“刚被压着上了飞行法器。” “那雍青怎么办?” 仇长生的问题让大家把视线都聚集到了雍青身上。 雍青带着几分无奈,晃了晃手中的通讯玉简,“长老会转达天道盟的指令,通知我近期别回北陆。” “啧,少族长不好当啊。” 归音只是感叹一声,没想到有人借坡下驴。 “所以我们私奔吧。” 104 第 104 章 夕岚城,救! 私奔是不可能私奔的, 许飞渊宁愿让归音把他的炼器室炸了,也不想听这两人继续说那些虎狼之词。 不过还算归音还是懂得见好就收,只说了两句便笑嘻嘻地回了藏弋峰。 许飞渊则是把洞府让出来, 自己跑去炼器室列材料单子去了。 人魂傀儡之所以被列为禁术,抽取修士灵魂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炼制它的材料几乎都是尸山血海里拼凑出来的。 但许飞渊并不准备完全按玉简上给出的方法炼制。 别人身上扒下来的东西,他就算做出来也不会给柳时卿用。 这就代表着玉简中近八成的材料都需要被替换,并且要一样样的试出完美的替代品。 而且玉简中原本给出的材料名称有一部分过于古老, 他还要按相关书籍一一对照。 等他第一份材料列完,江虞他们的飞行法器已经到东陆了。 [归音, 来取一下材料清单。] 炼器室中的许飞渊满脸疲惫,从藏弋峰上下来的归音眉头也是紧锁的。 “没找到?” “找到了。我在华远山的手札里找到了许多人名, 其中包括归舟。”归音说着从储物印记中掏出她说的手札,“但是只有归舟的名字被朱砂圈了起来, 而且后面一片空白。” 许飞渊接过归音手中的书匆匆翻了一遍,发现与她所说半字不差。 “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她之所以这副模样,是因为她在另一卷年代更久远的手札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同样被朱砂圈起。 那个名字是顾随风,批注是失败,叛逃,不知所踪。 朱砂红圈一共出现了三次。 第三次的朱砂红圈明显比顾随风还要早上很多, 名字是谢尘缘, 后面的标注只有陨星界三个大字。 三本手札上字迹不同,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华远山储物袋里的那些手札, 她一共辨认出六种字迹,看来他们的手札也是一代一代的往下传。 许飞渊叹了口气将手札连带着第一份材料清单递给归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归音展开材料清单前做足了心理准备, 但真正展开还是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份清单一眼望不到头的长。 扫了两眼,又把它递了回去,“你念我找。” 许飞渊愣了两秒,这虽然只是第一份材料清单,但上面许多材料都不是凭他们现在的修为能拿得到的,但他也知道归音绝不会在这件事上开玩笑。 随着他嘴唇开合,归音印记中翻找出的材料摆满了整间炼器室的地面。 渐渐就演变成许飞渊一边念一边挣着储物袋往里放材料。 到最后这份长长的清单上只有两种材料归音没能拿出来。 “虹忻泉和玉髓骨是吧,我记住了。” 许飞渊看着手边整整齐齐摆着的近百个储物袋咋舌,“你遇到的冤大头不少啊。” “我现在无比希望他们多来点。”她的话停顿一瞬,下一刻从储物袋里抽出两卷发光的通讯玉简。 “谁?” “霍擎宇和凌翼。” “他们俩一起来消息,还真是稀奇啊。” “缘,妙不可言。”归音边笑边展开凌翼的那卷通讯玉简。 消息的内容很简洁: 「夕岚城,救!」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幅巨大的地图凭空出现在归音脑海。 凌翼怎么在南陆? 霍擎宇发来的消息则是: 「你接到凌翼的求救了吗?」 「夕岚城,救?」 「对,你知道夕岚城在哪么?我再问他就不回了。」 归音眉头微微蹙起,脑海中的地图上显示的夕岚城并不小,霍擎宇怎么会不知道? 她给凌翼发消息,结果却是石沉大海。 从玉简中抬起头问许飞渊,“凌翼给你发消息了吗?” 许飞渊找出凌翼给他留下的通讯玉简,光泽暗淡,并没有新的消息。 归音抿着唇继续给霍擎宇发消息: 「你听过南陆的浮玉山么?」 「知道,浮玉山盛产麟沉矿,不少武修武器的原料都是麟沉矿。」 「浮玉山旁边那座城叫什么名字?」 「你在说什么胡话,浮玉山旁边哪有什么城啊?!」 「夕岚城就在浮玉山旁边,我去看看。」 「你来问天宗找我,我想办法搞到去浮玉山的传送阵」 「就来。」 「好。」 “你们三两句话就把事定了?” “你了解凌翼,但凡他能靠自己就绝对不会求援。”归音起身去开炼器室大门,“他很危险,估计已经半死不活了。” 许飞渊在她身后沉声道,“你没想过这是个圈套?” 这种时候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针对归音的圈套。 “霍擎宇也收到了求救消息,他们再蠢也不会动到霍擎宇头上。而且……” 炼器室大门打开,雍青三人正站在门外。 “而且,他所有人都求到了唯独漏下了我,因为他知道我去就是送死。”许飞渊叹了口气,“你至少带上三个保镖吧。” 雍青眯着眼看她,眼里满是谴责。 归音有点心虚,她刚才确实准备直奔问天宗,带上霍擎宇就走。 夕岚城前路未知,三个元婴同行能多一份保障,只是他们愿意吗? “一起?” “当然一起,我剩下的那颗清灵丹还想要呢。” “你们救人,我去打架,不耽误。” 行吧,雍青就不用问了。 出发,目标问天宗。 他们四人到达问天宗山门前时,没见到霍擎宇,反倒是见到江虞三人,像是已经等了很久。 江虞在下面朝着飞行法器上的归音摊了摊手,归音当时还没明白,直到飞行法器降落,霍擎宇才从山门里蹦出来。 “这小子找我来要去浮玉山的传送符,结果说谎被我发现。”江虞抱着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没要到居然直接就走了。” 归音没忍住啧了一声,她还以为霍擎宇有什么特别的办法搞到去浮玉山的传送阵,没想到是朝江虞要。 江虞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张被封印得严严实实的符纸,递到了归音手上,“这东西太恐怖。” “你没受影响吧。” “封印得还挺严实的。” “具体情况路上说?” “还是现在说吧。”江虞从陆尧的储物袋里抽出一张传送符,“正好还要画个临时传送阵。” “设传送阵不是要提前好久和修士联盟申请吗?”她记得申请传送阵的流程很繁琐来着。 “一次性的不用。”江虞摆摆手让她别多想,“这个不仅是一次性的,还是单方面的,只要对面有接收的传送阵就能用。” 霍擎宇在江虞背后探头,“我们这种全家都是武修的,在浮玉山订单很大,单向接收的传送阵是他们送的赠品,为了省去一半在路上的时间,让我们常去。” 江虞点头肯定了霍擎宇的说法,“南陆设置传送点的条件非常宽松,浮玉山的传送点已经存在多年,我手里这几张传送符还是当年帮家里做事剩下的。” 归音重新掏出百里同声,“谁还没有?” 明悯和霍擎宇将百里同声嵌入耳后,江虞顺手敲了下自己的百里同声,“小霍是头小猪。” “师姐!” 问天宗守门修士见到七个元婴金丹修士,在宗门口鬼鬼祟祟,交头接耳,还有一个在山门前画着阵法,差点直接向宗门发预警。 几次想要去摸预警钟锤,在最后又放弃了。 没办法,这鬼鬼祟祟的人其中有三个是自家的。 陆尧将传送阵画完,大家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进去,江虞手中定向传送符亮起。 下一瞬,众人一同消失在了法阵中。 不管多少次,归音都习惯不了传送通道里的感觉。 陆尧的阵法画的不大,他们八个人挤人挨得极近。 身旁的人像是发现了她的不适,主动把她圈进怀里。 这柔软的怀抱,盲猜一个解元霜。 一切都是这么的和谐,直到他们平稳落地,身边传来陆尧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们还要抱多久?” 哦豁,猜错,抱住她的是江虞。 归音把江虞抱得更紧些,清了清嗓子,“姐姐你看他,你只是抱抱我,他就生气了。” 啊哈,报仇的时间到了。 在江虞抬头时,陆尧表情瞬间切换到委屈,“她是个体修,我怕她手上没分寸。” 仇长生拉着解元霜在一边吃瓜,“这就是传说中的争宠吗?” “或许是报复也说不定。” 解元霜用眼神示意他去看旁边迷之微笑的雍青。 “师姐你先等会儿劝架,你来看一眼这里真的是浮玉山么?” 归音松开抱着江虞的手一起朝山下望去。 魔气肆虐,一眼望不到头。 一座城池就在魔气的笼罩下若隐若现。 仇长生有些不确定地问,“这里真不是魔修界吗?” 众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明悯的眉头紧皱成川,“南陆被入侵得如此之深,竟然半点风声都没漏出去。” 江虞冷哼一声,“按照南陆这筛子的模样,说不定上层都已经有了魔修的人。” 归音探头,“现在问题难道不是,为什么会凭空出现一座城吗?” 不论是归音曾经买过的南陆地图,还是其他人对南陆的了解,都没听过夕岚城这个名字。 这座城池像是一夜之间拔地而起,没有前缘。 “进去再说。”明悯已经按捺不住想要打架的心。 “咱们就这么进去?” 在场八个人,不说多正气凛然,但也绝对和山下的魔气格格不入。 听了仇长生的话,众人纷纷翻起储物袋,他们从魔修那搜罗来不少东西,现在正好能用上。 山下夕岚城城门紧闭,整座城池不仅有魔气掩盖,甚至还有不止一层的隔绝禁令。 但归音依旧能明显感觉到这座城内的人类至少占到一半。 不过都是半点灵力都没有的凡人。 105 第 105 章 搜城,救人 望着山下, 半晌没人说话,归音趁着这个机会开始挨个人发“塞传单”。 江虞展开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这是…夕岚城的地图?” 听到地图两个字,众人纷纷看向归音塞过来的东西。 这份地图极近详细, 甚至连哪条街上的第几家窗户破了个洞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你来过?”陆尧眼中透着疑惑。 归音耸了耸肩, “没来过, 但没点特殊的本事怎么在修仙界混。” 仇长生摩挲着下巴,“你不会还有悄无声息穿透这些隔绝禁令的本事吧。” “不好意思,还真有。” 仇长生噎了一下, 他只是顺口一提,没想到还真撞枪口上了。 赶在几人无语的时候,归音开始给他们塞新的东西。 “拿着拿着别客气,都是我自己画的。” 明悯看着自己手里被塞进来的厚厚一沓符篆啧了一声, “你这本事挺丰厚啊。” “散修嘛, 多点手段才能活下来。” 既然已经认定是可以托付身后的朋友, 归音也就没再藏着掖着。只有足够了解并肩作战的人,才能将通身的本事发挥到极致。 现在隔绝禁令前, 归音原本还想给他们表演一下怎么靠着鎏灵树穿过隔绝禁令, 不过在她的手刚触碰到外层禁令,就被一股力直接拽了进去。 有别的东西在帮她。 从地上爬起来时不可抑制的朝城池中心方向看去。 在那边。 片刻后,收回目光,回身把禁令之外干着急的人拽了进来。 但似乎放她进来的东西并不欢迎其他人, 归音花了不少力气才把七个人全部带进来。 贴着隐形符, 鎏灵树掩饰气息,众人寻了一处没人的空屋子,小心地推门进入。 他们从城墙边到这间门屋子不过几百步,遇到了不下十波巡逻的魔修, 修为全在金丹之上。 一座装满魔修的凡人城池。 这个认知对众人无疑是迎头痛击。 在房间门里蹲了三分钟,并没魔修找来,几人才算微微松了一口气。 陆尧在此时发出的闷哼让稍有缓和的气氛再次紧绷。 江虞扶住身体略微晃动的陆尧,“怎么了?” “这座城里有不止一位化神期魔修,我探出去的神识差点被发现。”陆尧往嘴里连塞几颗丹药,脸色才不那么苍白。 “化神期?”明悯声音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你先别高兴。”归音眼神失去焦点,像是透过屋墙看向远处,“城池中心有一棵树,树的周围有三个传送阵,里面不断有魔修出来,保守估计,这座城里至少三千魔修,最低修为在金丹中期。” 中心区那棵树的样子极为特别,它的主干盘曲生长,顶部向内弯曲,本应枝叶四散,飘逸灵动。 但如今它的枝叶被统统锯掉,切口处还残留着浓重的魔气。 “三千?!”这下其他人脸色也白了起来。 五元婴三金丹来救个人还算是个不错的配置,但谁能想他们几乎是一头扎进了魔修老巢。 “如果只是救凌翼,救完就跑不算太难。”归音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那这座城……”江虞的嗓音带着几分哑。 “我们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四个字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江虞深吸两口气,“分组,搜城,救人。” 归音是木灵根,紧急培训了一下,暂时也能当半个医修用,她和解元霜分在两队。作为队伍中唯二认识凌翼的,归音和霍擎宇自然也要分开。 那么霍擎宇队中就有两个金丹。 几人一合计,把仇长生也扔了过去。 最后分成了一组三人,一组五人。 以城池中心那棵树为分界,归音、雍青、明悯搜左半边,江虞、陆尧、霍擎宇、仇长生、解元霜搜右半边。 “它能掩盖气息,维持七天不消散,希望我们能在时限之内找到人。”归音操纵着鎏灵树的绿色光晕缠在每个人手上,“隐形符每三个时辰要换一次,注意联系,安全第一。” 出门后归音下意识的朝着城池中心那棵树看过去,越过房子尖角,隐约能看到已经开始枯萎的顶尖。 归音不由自主地朝那边迈一步,被雍青眼疾手快地拉住。 “怎么了?” “有什么在哭。”归音无法准确地描述,“一名上位者,因为无法守护子民而哭。” 她话音将落,身体不受控制地再次朝那边迈出一步。 “你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吗?”雍青的眉头紧皱。 他能听到,体会更加深刻。 归音咬着牙向原定的方向迈出一步,“我可以,但救下凌翼之后要去见那位一面。” 这句话说出,禁锢着她身体的力量骤然消失。 归音不由得再往那边看上一眼,刚才的禁锢更像是上位者笨拙的求援。 如果没有魔修,搜城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神识扫过,谁家墙缝里藏了几只蚂蚁都知道,但现在只能一间门一间门地去感应。 不过好在有恶念在,它寻人的速度可比他们一间门一间门感应要快得多。 三人跟着恶念,路越走越偏,连一个劲闷头往前冲的明悯脚步都慢了下来。 感觉已经绕了十八个弯,归音终于止住脚步。 “到了。” 明悯看了看归音,又看了看城墙墙壁,最后伸手怼了雍青一下,“你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清醒。” 归音疑惑的偏头,“你们看不到吗?” 明悯看她,她看明悯,仿佛傻子看傻子。 她不知道要如何跟明悯解释,这是一扇大门,而不是一面墙。 “这样,跟着我。” 说完直接伸手推开大门,无视掉冲天的魔气,抬脚就往里面走。 门内的魔修只见大门‘哐’的一下被推开,但是连个人影都没见到,漫无目的地朝着四周放了几个法诀,半点东西都没碰到。 守门魔修心下虽有疑惑,但也不得不先去把门关上,还不忘问旁边没动的同伴,“那老东西是不是又在搞鬼?” “它马上就要被连根拔起了,哪还有精力管到这。”同伴摆摆手,让他不要多想。 雍青在归音不管不顾直接推门的动作吓个半死,哪怕带着百里同声也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魔气伤到你了吗?” “没事,好得很。”归音一边回答一边带着两人往里走。 这里是一座牢房,关押的竟然全是修士。 由于人太多,牢房甚至不够用,修为低的甚至挤一间门,修为高的单独关押。 归音眯着眼仔细地看了一圈,发现这些修士的手脚颈皆被遏制灵力的铁链锁着。 难怪她感受到城里只有凡人。 但这些修士似乎并不是这座城里的居民,看他们的衣着,更像是来自各片大陆。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牢房里的魔修不少,他们穿梭其中也难免胆战心惊。 终于,在一处偏僻的牢房,寻觅到了凌翼的身影。 说来也奇怪,其他金丹期修士的牢房恨不得塞满,偏偏凌翼不仅单独一个房间门,就连他牢房的周围也是一个人没有。 “是他?” “是也不是。”归音皱着眉看向被绑在架子上的人,“江虞江虞,人应该在我这边,你们找地方躲好,远离中心区。” “好,你注意安全。” 和另一边交流完,归音带着两人在墙角蹲下,“等着吧。” “等什么?”明悯没看明白她的救人思路,那人都快挂在架子上晾成人干了,她还在这等。 “等他带我们去找真正的凌翼。” 被绑在牢房架子上的假凌翼低着头,和归音印象中的凌翼别无二样。 要不是她修了分魂术,能看穿灵魂,她也会被骗。 拿出计时器,看着上面沙漏中的沙粒一点点下落,又翻回,隐形符换了一张又一张。 他们已经在墙角蹲了两天,不过这两天也不是毫无收获。 “这里一共一百六十七名魔修,十八名元婴期,其余均为金丹期,不是轮岗制,十八名元婴魔修的弱点分别是……” 明悯无事可做,开始分析起每一个魔修的弱点。归音完全相信,他要是现在暴起,能秒杀五个同修为魔修。 在明悯的分析声中,他们终于等来了假凌翼的第一次换班。 挂在架子上的‘凌翼’身上的锁链被解开,换上另一个和凌翼面容相同的魔修被锁住。 被换下的那个揉着被铁链勒出印记的手腕,嘴里骂骂咧咧,“那个金丹期的求救不是发出了么,怎么到现在都没人来。” 刚被绑到架子上的顺口回了一句。“许是他求救的对象连城都没进来。” “也对,一个金丹期能认识什么厉害人物。” 架子上下来的和前来解锁链的两个人勾肩搭背地走了。 归音招招手,示意跟上。 两名魔修停在一面墙前,可这是一面真的墙,并不存在幻境,甚至半点灵气都没有。 随着魔修伸手,整面墙向两边裂开,是凡人的机关。 归音有过这种猜测,只不过她对凡人的机关一窍不通,摆在她面前她也看不出来。 墙后是一处更加宽敞的牢房,其中关押的全部是凡人。 看衣着,他们才是这座城里的原住民。 虽还活着,但精神状态极差。 见魔修进来,破口大骂的不在少数。 这间门牢房里看守的魔修数量没有外面多,但是有一名半只脚迈进化神的魔修。 再往深处走几步,归音看到了真的凌翼。 同样是被锁住手脚,不一样的是他身上各处插着四五根通体漆黑,魔气凝成的钢钎一样的东西,其中一根甚至插在头上。 他身上的肉已经没剩多少,甚至能透过胸腔的白骨,看到里面跳动的心脏。 106 第 106 章 我也不想死在这 和凌翼顶着一样面容的魔修特意走到他的牢房前, 笑嘻嘻地说,“根本没人来救你, 看你身上还剩几片肉, 干脆都给你剐下来吧。” 他身旁的魔修拍了拍他胳膊,“可别,咱们堂主只爱听剐肉的声音, 可不爱听刮骨头的声音。” 坐在宽大椅子上的女修听见有人提到她,睁开眼没说什么,却把视线移到了另一名魔修身上。 那名魔修腿上正坐着一名容貌娇美的粉衣女修,不停地给他喂着酒。 “老,别死在女人身上。” 被叫做老的魔修怪笑两声,粗糙的手指在女修的脸上摸着,“合欢宗的女修可杀不死人。” 明悯看到粉衣女修时有一瞬间的怔愣, 没逃过归音的眼睛。 “认识?” 明悯点头。 “一起杀了?” 明悯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她瞬间就懂了, 卧底到这来可不容易啊。 归音挑了一名站在角落处的元婴魔修, 站到他身后。 那名魔修似有所查的皱眉回头,对上的却是一片空气。 等他将头转回去, 归音一手捂住他的嘴, 另一只泛着绿光手从背后插入他的丹田,捏碎元婴。 元婴期魔修,在鎏灵树的绿光之下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很好,非常有用。 尸体倒地的声音引得不少魔修侧目, 可惜已经晚了。 一道泛着莹莹绿光的禁令从天而降, 扣在了机关内的牢房之上, 隔绝了外面的增援。 归音脸色有些苍白,“速战速决,我撑不了太久。” 随着话音落下, 两道更加浓郁的光芒笼罩在两人身上。 动手最快的是明悯,他和归舟一样是法武双修,但他是金灵根的剑修。 若说归舟出剑让人不寒而栗,那么明悯出剑便是展露所有锋芒。 坐在魔修腿上的粉衣女修也反应极快。 纤长的手指点在魔修喉结之上,指尖泛起金属光泽,狠狠插入其中。 魔修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起来,在她喉咙被捏碎之前一道带着寒芒的剑光划过。 女修和那截胳膊一起跌落在地。 明悯削去了魔修的两只胳膊,归音继续着掏元婴的动作。 不是她不想拔刀,但她挥上十刀也比不上伸伸手。 团战嘛,当然是怎么方便乱杀怎么来。 明悯开道,雍青辅助,归音补刀,个人像推土机一样,所过之处皆是魔修倒下的尸体。 恶念混在其中吃了个痛快。 有鎏灵树的光晕在,那原本缠人的魔气根本无法近身,哪怕人数劣势,局面也几乎是一边倒。 明悯还在和那名被称作堂主的魔修缠斗,归音一脚踹开凌翼所在那间小牢房的门,想伸手去解锁链,又无从下手。 伸手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掌心燃起绿色火焰,鎏灵树的光团压缩到了极致。 两者相遇的一瞬间,魔气凝成的钢钎化作飞灰。 凌翼身上的钢钎一根根被拔除,他也能稍微抬起些头。 她揭下身上的隐形符,试图让凌翼抬头看看她。 在她身形显露的那一刻,隔壁牢房里传来一道略带惊喜的声音,“是你!” 声音之响亮,连收尾摸尸的雍青都没忍住朝那边看去。 不认识。 他不认识,但归音认识。 大陆排位赛上那个拿着南陆元灵皿的修士,白灵煌。 凌翼也在此时抬起头,“救…城…” 他只含混不清地留下这两个字,便头一歪,彻底失去意识。 归音先是给他喂了几颗疗伤丹药,才开始治疗。 她这个半吊子医修根本不敢解开锁链,只能将手悬在距离凌翼身体两指远的地方,将带着勃勃生机的木系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体内。 即使她的木系灵力再活跃,也无法让一个人的血肉瞬间生长。 摸上耳后的百里同声,还没等说话,外面就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江虞有些紧绷的声音传入耳中: [小霍手腕的绿色光带被魔修挑断了,正在被抓捕,我们炸掉一个传送阵转移注意力,正在炸第二个。] “让他往我这边跑,我在这边下了幻境禁令,魔修进不来。”归音踹开另一间牢房门把白灵煌拽了出来,“让元霜跟他一起过来,凌翼我救不了。” [好。] 归音扯着白灵煌的衣襟把她抵在牢房栏杆上,“听着,我给你身上套一层克制魔修的绿光,你和我一起去接人,要是人回不来,这里关着的所有人都会死,听明白了吗?” 白灵煌没想到归音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面容上有着些许呆滞,“他们为什么会死?” “因为我会杀了他们。”归音面部肌肉有些不受控制地抽动,“你放心,我的朋友活,你们就能活,他活不了,我死之前也会拖着你们城里所有人一起死,包括那棵该死的树。” “灵煌,答应她。” 说话的是与白灵煌被关押在同一间牢房的老者。 白灵煌回头看老者一眼,又转过头朝着归音重重点头,“我听明白了。” 归音松开她的衣领,挥手斩碎了她身上镣铐的同时鎏灵树的光晕附身而上。 明悯那边最后一剑挑出魔修灵根,结束了战斗。归音将禁令牌扔给他,还不忘给那名粉衣女修套上一层鎏灵树的光晕。 那团绿色的光晕已经被她压榨得不成样子,颜色淡的几乎看不见。 “明悯,这交给你们了。” 她说的你们,是指明悯和那名粉衣服的合欢宗女修。 粉衣女修脖颈上的手印青紫,面容上满是紧绷过后的疲惫,但仍不忘朝她拱手,“合欢宗,妃安筠。” “散修归音。”归音点点头看向雍青,“走了。” 人重新贴上隐形符,有归音在,不必打开禁令就能出去。 在他们踏出监牢时,第二声爆炸响起。 [第二套传送阵炸毁,小霍他们出了包围圈,我们躲在中心区边上的一间房子里。] 两拨人在半途相遇,除了霍擎宇和解元霜,还有仇长生。 “我送他们过去。” 归音点了点头,压榨出鎏灵树最后一丝光晕套在霍擎宇身上。 霍擎宇见到归音身后的白灵煌愣住一瞬,却被归音朝她来时的方向推上一把。 “跟她走。” 两拨人错身而过,归音和雍青朝着中心区疾驰而去。 看到江虞和雍青两人完完整整的坐在屋子里,她这才松了口气,找了个地方坐下,吞下一把丹药,脸上才有了几分血色。 明悯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 [人到了,安全。] 这边的几人才彻底将心放下来。 “那个朋友怎么样?”江虞问起凌翼的情况。 “死不了,但是短时间想恢复原本修为是不太可能。”归音扯了扯嘴角,“等元霜把他身上的锁链解开,你们就离开。” “我们?”江虞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对,“你什么意思?” 归音垂下眼睛不去与她对视,“明悯,让白灵煌说说这些魔修是哪来的。” 明悯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白灵煌有些模糊的声音通过百里同声传入众人耳中。 [一个月前,大批魔修和外面牢房关着的修士一同出现在了夕岚城外,封住了无圻木,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妃安筠的声音也出现在百里同声中,不过要比白灵煌的声音清晰些:[我当时在一处秘境之中陷入昏迷,再次醒来便出现在这座城的门口。] 小心翼翼和魔修周旋一个多月,换做旁人怕是早就崩了,也就是妃安筠心理强大,才挺到了现在。 [魔修除了借刀杀人,也想不出什么新的手段。] 明悯说得没错,又是借刀杀人。 老套,却格外好用。 归音又问,“凌翼的消息是怎么发出去的。” [在无圻木的庇护下发出去的。] 听到无圻木,归音眉头跳了跳,又有些不甘心地闭上眼。 “禁令下的那间牢房关的是这座城里所有的居民?” [其他人被无圻木护着,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白灵煌的啜泣声透过百里同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归音听得心烦,干脆关掉了百里同声。 这下不光坐在她旁边的江虞看出不对,就连远处的陆尧都投来探究的目光。 那道苍老的呼唤声不断地在她脑海中响起,距离中心区越近,声音便越清晰。 “我去炸掉最后一个传送阵,你们去和明悯他们会合。” 江虞猛地站起来,“炸个屁,一起走。” 归音垂着头不说话。 见她不回应,又将视线转向雍青,雍青依旧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自从他们进屋,雍青就一句话都没说过,这根本不对。 陆尧走到雍青身前,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有半分回应。 “不用试了,他被我下了傀儡符,一时半会解不开的。”归音尽量让声音保持平静,“记得远离中心区。” 若不是现画的傀儡符要花些时间,她甚至会把雍青就在监牢那边。 江虞的回应是砸在她脸上的一拳,“当个屁的英雄,一起走,听懂没有。” 归音终于将头抬起,她的嘴角淌着血,木纹却是已经爬满半张脸。 “江虞,我没得选了。” 她也不是完全没得选,她可以选择让他们一起活,或者拉着他们一起死。 但刚交到的朋友,她怎么会舍得他们死。 江虞有些崩溃,抓着她的肩膀不肯放手,“都是一起来的,凭什么你要留在这?” “我也不想死在这,所以我要去争取活的机会,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记得带我回东陆。”归音朝她笑笑,“拜托了。” 又将一瓶丹药放到桌子上,“告诉仇长生别惦记我哥的清灵丹了,我给他。” 掰开江虞的手指,她最后一遍重复,“离开中心区。” 踏出屋门的第一步,一道喟叹之声响彻天地,却又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 “你终于来了。” 107 第 107 章 准备个麻袋 “没有什么话要留给他吗?”陆尧这句话是替雍青问的。 “我是去寻活路的, 别搞得跟留遗言似的。”归音敲敲脑袋,试图把那道声音敲出去,“要是我真死了, 啧……” “就算他倒霉吧。” 脑海里的声音敲不出去, 反而越发急促, 归音不再多留,一边从印记中选着毁掉传送阵的符篆,一边在魔修中间穿梭。 鎏灵树光晕所剩无几, 她是真的没时间了。 但她在下符阵的时候,脑子里的声音依旧没停。 “你身上有鎏灵树的气息。” “是。” “救鎏灵树的人是你。” “是。” “如今你也救救我吧。” 这棵与日月同寿的老树如今看来垂垂将死。 最后一张符篆入阵, 归音双手掐诀,没有任何声音, 但魔修设立的第个传送阵已经失去作用。 她此时才抬头正视这棵树,“我只是一名金丹修士,护不了城, 也救不了你。” “我会给你我的全部, 远高于鎏灵树的全部。”无圻木话间一顿,“而你,会代替我守护这片大陆。” “我不要。” “由不得我们了。” 无圻木树间射出一道苍翠的光芒,笼罩在她身上,撕开她的伪装, 让她彻底暴露在众多魔修眼前。 “我死期已至,南陆就交给你了。” “少在那自说自话,这南陆谁爱护谁护,关我屁事,今天我顶了你的位置替你活下去,明天我就拉着整片南陆一起死, 我说到做到。” “你不会的,被选择的人,是无法拒绝的。” “那我便要看看到底能不能拒绝。” 脸上鳞片显现,血脉激发,归音压榨干净全部的潜能,但是对那苍翠色光芒没有半分影响。 她的反抗对于无圻木来说,与蜉蝣撼树无异。 归音被苍翠的光芒摄到空中,脚下是众多魔修,可惜他们的攻击还未碰到那道苍翠的光芒就已经消散。 雍青也是在此时彻底挣脱傀儡符的控制,朝着归音冲了过去,却被江虞和陆尧死死按住。 “雍青你冷静点,她在找活的机会。” 雍青双目赤红,“那东西根本不会放过她,它想让她永远留在这。” 他是妖修,有传承记忆,知道的比江虞他们更多。 “你不去插手,她还有一搏之力,你过去只能让她分心。” 雍青的挣扎逐渐减弱,低着头,不再言语。 江虞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这时候的雍青,已经没什么理智可言。 归音被动接收着翠绿光芒带信息,力量,以及守护世人的仁爱之心。 她身上的苍翠光芒强上一分,无圻木的气息就弱上一分。 渐渐地,她的指间长出枝叶,身上散发的气息也越来越接近无圻木。 浑厚,中正,不容侵犯。 归音甚至能看见无圻木枯败的主干里存在着另一处空间。 那处空间护着夕岚城中尚未被抓住的居民。 他们紧紧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他们眼中饱含情绪,盈满泪水。 归音却开始读不懂那些情绪。 她开始像一棵真正历经岁月的树,矗立在那里,看着日升日落,看着人们的喜怒哀乐。 这种情感抽离比修无情道的时候还要严重。 他们为什么要哭? 因为见到了生的希望吗? 一个被抱在怀里的孩子朝她伸出手,脸上露出的是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笑容。 她甚至能看到这个孩子咧开的嘴里只长了两颗乳牙。 这就是她要守护的世人么? 那就这样吧。 归音缓缓地闭上眼,不再抗拒无圻木的传承,或许守护一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道银白色弧光自天上落下,稳稳地劈在她的头上,阻止她继续闭眼。 仇长生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对面,他撕掉身上的隐形符,浮在空中挥动着手臂。 “归音,你他妈清醒点,你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看着远处上蹿下跳的人,归音的眸光深远又平静,似乎不太理解他的行为。 “你要是变成一棵树,下场和你面前的那棵没有任何区别。”仇长生狼狈地躲避着魔修的攻击,“你会被砍断枝干,你会任人宰割,一动不动任人宰割你懂吗!” 半身已经化为树木的归音枝叶抖动,一道同样的苍翠色光芒从本应是她指间的位置倾射而出,笼罩住仇长生。 他也是世人,是不是理应护他。 之后便再次闭上眼睛,继续草木化。 仇长生想再次落雷,却直接被苍翠色的光芒弹开。 背后传来厮杀声,但压过厮杀声的是痛苦的嘶吼。 她想转过身看一看,但草木化已经到了她的胸口。 她不能回头了。 渐渐地,她连厮杀声也听不到,耳边是无尽的空寂。 可能等她真的变成一棵树就能再次听到声音了吧。 无圻木在苍翠色光芒传输结束的那一刻化作飞灰,同时庇护城中百姓的空间轰然倒塌。 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归音身上苍翠色光芒夺目,光芒所到之处,魔气就像是进入冰水的星火,顷刻间消失不见。 鎏灵树是克制,无圻木是净化。 魔修们的经年苦修,只要沾染到无圻木的光晕,就会归为虚无,重为凡人。 苍翠色的光芒逐渐扩散,沾染大街小巷。 魔修们无处躲藏,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连挣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在净化完整座城池后,归音所化的无圻木,代替了前一棵,扎根在这座城池中间。 雍青失神地跪倒在树前,红着眼望着这棵树。 他半点声音都未发出,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笼罩着的绝望。 这棵树扎根时便拥有了之前那棵的所有累积,但她又是新生。 如果不出意外,她会一直生长,直到修仙界崩塌。 恶念绕着无圻木转了两圈,找不到任何可以停留的地方。 它是恶,它存在的本身就被无圻木排斥。 哪怕是它主人化身的无圻木。 “归音,你说清楚,凭什么就算我倒霉,凭什么呢?” “明明……” 明明是她强势的出现,为什么如今又能没有半分留恋的离开。 雍青的声音低低的,他也不是真的想要答案,他只想归音回答他,哪怕只有一个字。 但什么都没有,四周仍旧是一片寂静。 江虞不忍心地偏过头,她不知道刚才拦住雍青是对还是不对。 陆尧将她揽进怀中,安抚似的拍着她的背。 关在牢里的人跑出来,往城中心涌来的人渐渐增多。 质问声,辱骂声,哭泣声不绝于耳,乱成一团。 明悯几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凌翼被包成了粽子模样绑在霍擎宇背上。 霍擎宇一路小跑,挤到江虞身旁。 “师姐,你们怎么解决的这么快!”说着环视一圈,“怎么不见…唔唔。” 他话没问完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仇长生捂住嘴。 “别提。” 霍擎宇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聚集到城中的人很快分成了两拨互相指责起来,一拨是夕岚城居民,另一拨是外来的修士。 反倒是他们这几个原本就站在城中的无人在意。 霍擎宇护着背后的伤员往后退了退,不小心踩到一旁的雍青,他连忙道歉,雍青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依旧望着面前的这棵树。 他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再好奇也没张嘴。 城中两方的争吵随着一名魔修醒来戛然而止。 两方矛头一致对准魔修。 城内人出工具,城外修士出力气,将城内所有魔修统统捆了起来。 但很快又在处理方式上出现了分歧。 城外人说杀了,城内人说行,但是你们出去杀,不要脏了我们城。 但现在隔绝禁令未破,他们谁都出不去。 城外人想让城内人帮忙一起打破结界,城内人拒绝,他们是凡人。 跟着魔修被一起传送过来的修士修为大多在元婴之下,他们想打破结界,不说是天方夜谭也没差多少。 趁着吵嚷声做掩护,小队成员缩在角落聚成一圈,开着百里同声盘算着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事。 “挖树工具?”仇长生一脸‘你在开玩笑吧’的表情看着江虞。 江虞表情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仇长生只得承认,“有是有,但归音这么大一棵,咱们得挖到哪年去?” “夕岚城里都是凡人,怕什么。等他们散了就动手,挖出来咱们就回东陆。” “之后种哪?” “把藏弋峰那棵老树拔了种她。” “你不先问问人家峰主么?” “他没个十几年回不去藏弋峰,足够归音生根。” 霍擎宇在旁边弱弱开口,“归音变成树这是要是被归舟知道了,他能直接冲进魔修界,将那一界屠了。” “那就只能祈祷他晚点出关。” “归音说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要带她回去,别说她变成一棵树,就算她变成一座城,我也给她搬回去。” 归音说的时候,确实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变成一棵树,还那么大。 明悯看了眼还跪在树前的雍青,抬手戳了戳陆尧,“归音说的话他没听见?” 陆尧抽了抽嘴角,“都这种时候了,你觉得他听得进去么?” “什么时候?”明悯依旧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陆尧不太想和傻子说话,往旁边撤了一步,恰好露出站在一边的妃安筠。 明悯和她视线对上,没有移开的意思,最后还是妃安筠先偏头避开他的眼神。 雍青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的,表情比刚才的江虞还严肃,“我想把她挖出来,带回北陆。”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比较想回东陆。”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不用挖树,准备个麻袋就能把我带走。” 一段口齿不清的话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几人皆是一愣。 随后齐齐地看向旁边这棵遮天蔽日的无圻木。 108 第 108 章 不渡仙缘,但渡众生…… 他们的动作过于整齐, 吸引了不少目光。 “咳,太明显了。” 注意到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看他们,几人连忙收回视线。 “你没变成树?”江虞低垂的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变是变了, 但仇长生那道雷把我劈醒了, 所以花了点时间重新掌控身体。” “什么时候完成的掌控?”雍青问得咬牙切齿。 “大概是…你问我的时候。” 雍青现在的模样看上去恨不得冲上去把这棵树嚼碎咽下去。 不光是同伴准备随时按住他,就连一些夕岚城的居民都目光警惕地盯着他。 见雍青这副模样, 归音连忙解释, “我也想回答你,但现在才能说话。” 没处在震惊中的也就只有陆尧,“你说不用挖树,是能自己出来的意思么?” “出来是能出来, 但是真的需要麻袋才能离开。” 说起麻袋众人再次看向仇长生。 “你们都看我干嘛, 我虽然是个散修, 但是……”仇长生努力辩解, 也没抵不过同伴犀利的眼神, “行吧, 我有。” “等人散了, 你们就把麻袋撑开,我钻进去之后咱们跑快点。” “你是不能动了吗?” “差不多, 我现在需要快点出去,不然真的容易和这棵无圻木长在一起。” 雍青一听这话,脸色正常了,也没什么要问的,拽着仇长生走向争吵的人群中。 “翻。” 被拽出去的仇长生一脸懵逼, “翻什么啊?” “禁令牌肯定就在他们身上,你比较熟练,咱们一起翻。”雍青说着就要往前走, 被仇长生一把拽住。 “翻个禁令牌哪用得到亲自动手。”仇长生扬扬下巴,“看我的。” 说完就挤进了那两方人群中。 明悯低头看着地面,却问着,“所以你们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就和树长到了一起?” “原因挺长的,我现在舌头不太好使,我凑合说,你们凑合听。” “魔修修炼的功法不被接受,不是不被修仙界接受,是不被修仙界万物接受,这才导致魔修原本生活的西陆灵气衰退,资源骤减。” 归音一字一句咬得极重,但说出的话仍极为含混。 “各片大陆都有独特的方式克制魔修,东陆是鎏灵树,南陆是无圻木。所以魔修准备入侵的第一步就是拔除这些克制他们的生灵。” “他们在东陆的计划失败了,但在南陆的成功了。我现在是整个南陆,乃至整个修仙界最后一棵无圻木。” “夕岚城的人没有修为,他们的力量来自对无圻木的信仰,信仰越深,力量越强。魔修当时骗开城门的第一时间便是切断了无圻木与夕岚城人的联系。” “没有了这道联系,夕岚城人失去力量来源,变成普通人,无圻木也失去了它的守护者,虽然仍旧能净化,但被当作弃子用来消耗它的魔修太多,只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被砍成我们见到的那个样子。” 雍青眉头皱得极深,“这和你会变成树有什么关系?夕岚城这么多人,它为什么不能选别人?” “它原本确实准备选别人,白灵煌就是上一个备选者,但她迟迟不到,我又在那时出现。我的身体被鎏灵树光晕改造了很多年,正好适合作为它的代替……呸。” 雍青眉毛一跳,忙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嘴里被舌头磨出血。” “那你先别说了。” “我这副样子一时半会恢复不了,闲着也是闲着,再唠会,呸呸。” 归音吐了一会,终于是把嘴里的血吐干净。 “被选中的人无法反抗,但我在最后一刻夺回意识,骗过了无圻木。” 具体用的什么办法归音没说,但看她现在的情况,恐怕代价不小。 归音这边还在说着,那边的城外修士已经从脸色煞白的魔修身上找到了出入禁令牌,压着魔修们就出去了。 在禁令打开的一瞬间,无圻木散发出异样光辉,最后点点荧光,飞散出去。 现在只等城内居民各回各家就行。 不过暂时看来,他们好像并没有各回各家的打算。 等到最后一个外人离开,空中猛然出现了新了禁令,将整座城池扣得严严实实。 江虞几人皆是脸色一变,不过白灵煌很快来到他们身边解释。 “我们城池的禁令是常年开着的,不是针对你们。你们救了整个南陆,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像是为了印证白灵煌说的是真的,城中居民包括白灵煌在内,纷纷朝着城中心的无圻木跪了下去,行了一套极特殊的礼。 整齐程度,令人头皮发麻。 江虞几人又往后缩了缩。 一礼行完,除一名上了年纪极具威严的老人,谁都没站起来。 去过监牢的人都见过他,当时他和白灵煌关在同一间牢房。 老人来到他们面前,“我姓白,是夕岚城的城主。” 几人朝着这位城主浅做一礼,却被他侧身避让。 “是你们救了夕岚城,应当是由我向你们行礼才是。” 江虞被身后几人推到最前面,硬着头皮开口,“白城主不妨有话直说。” “灵煌已经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我如今过来是想问问,这位名叫归音的修士,是否有号。” “问他要做什么。”归音含混的声音响起。 “不知您所谓何事?” “夕岚城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无圻木,如今她以人身化树,救了我们,也救了整个南陆,日后定要让南陆其他人知晓。”白城主叹了口气,“夕岚城中的这棵无圻木是始祖,刚才无圻木的种子已重新播撒,会给南陆带来新的希望。” “你们……” 江虞被他说得有点懵,想开口仔细询问,却被身后陆尧碰了下腰,她立刻吞下了疑问。 归音声音再次响起,其中包含了太多无奈,“不只他们信仰无圻木,大半南陆人都信仰无圻木。” 能让凡人拥有比肩修士的能力,确实值得他们虔诚的信仰。 “和他说,号为不渡仙。” “不渡仙。” “不渡仙缘……” “不渡仙缘。” “……但渡众生。” “但渡众生。” 归音含混的话语,被江虞清晰地复述出来。 但渡众生四个字,对夕岚城的人来说重极了,代表着他们的信仰没有将他们抛弃,不少人更是没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江虞他们几个倒是没有想哭的意思,因为归音正在他们脑海中吐槽。 “这是无圻木说的,可不是我啊,这话说的太救世主了,我不好意思。还是江虞表情管理好,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 江虞漂亮的脸蛋微微有些扭曲,她说这话的时候都快把陆尧的手骨捏碎才忍住羞耻。 归音可没有但渡众生的志向,她只想活着。 可以遵守规则,但要活的自由且肆意。 本以为事情到这一步已经结束,万万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流水一样的贡品摆在无圻木下,他们像做过千百遍一样,衔接得无比自然。 一场盛大的祭祀缓缓开展。 江虞看着面前正在布置的祭祀,很认真的提议,“真的不能直接掳走归音吗?东陆南陆本就不合,再添这一桩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北陆掳走的也行,我能扛下来。”雍青也非常赞同江虞的提议。 归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问题不是扛不扛下来,要是我以身祭树后被人看到还活着,不止你们,所有接触过我的人,都活不下来。” 确实,非夺舍的不死转生,无论对什么修为的人来说都是天大的诱惑。 他们这些人在同修为中确实是顶尖的存在,甚至能越阶杀人,面对那些老妖怪时也只有一个下场。 原本稍有雀跃的众人沉寂下来,反而轮到归音劝他们看开点。 “很快就能结束回东陆了,别担心。” 归音尽可能地让自己语气轻松些,但好像并没有安慰到人。 祭祀持续了九天,他们坐在旁边看了九天,归音在树里听了九天。 最开始还能聊上几句,但越到后来,归音越是沉默。 到第七天只能零星地冒出几个音节。 一直到第九天晚上,夕岚城这场祭祀以无圻木降下祝福作为结束。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夕岚城的居民身上的势凭空而起。 近半人身上的势已经压过了他们。 这回就算是想来硬的也不可能了。 但依旧有人守在无圻木周围,他们始终没机会带出归音。 最后还是雍青去找白城主说了什么,他们才获得了和无圻木独处的机会。 江虞几人先一步去了城外上启动飞行法器。 留下雍青和明悯两个跑得快的留在城中搬人。 麻袋挣开,雍青压低声音,“归音,进来。” 他没有得到回应,但是树间黑影一闪,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东西窜进麻袋,还用一只手收紧麻袋口。 雍青将麻袋抱在怀里,毫不停留地向城外奔去。 但这个麻袋的重量实在是太轻了,轻得像没有东西一样。 他心下怀疑,脚步不由得变慢。 麻袋中的东西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犹豫,用那只收紧麻袋的手拍了拍他的胸口。 出了大门,两人跳上城门外的飞行法器。 江虞一声令下,飞行法器火烧腚一样地起飞。 解元霜看着下面夕岚城在视野中越变越小,安抚着快跳出的心脏。 她紧张,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 也就还是伤员的凌翼躺在唯一一张桌子上,其他人东倒西歪,全都瘫在了地上,哪里还有半点来时的意气风发。 那场诡异又盛大的祭祀对他们是双重的精神折磨,每个人都已经筋疲力竭。 “师姐,怎么不用传送符回去啊?”霍擎宇躺在地上,问旁边的江虞。 江虞有气无力地朝他翻个白眼,“你说得轻巧,那我也得有啊。” “那为什么不选一件大一点的飞行法器?” “这件最快。” 但是也最小,只有一间房大小,他们几个都挤在其中。 “归音怎么样?” 雍青摇了摇头,麻袋内原本还能动的手臂此刻也变得僵硬。 明悯眉头皱起,“摇头是什么意思?” 雍青紧紧抱住怀中的麻袋,“她的灵魂之音消失了。” 109 第 109 章 一场名为监/ 禁的保…… 不过在飞行法器起飞两个时辰后, 归音那条枯枝一样的手臂重新恢复生机。 陆尧坐在远处看着脸色苍白的雍青和他怀中麻袋里伸出的那节手臂叹了口气。 不要企图在一个疯魔的人身上找到理智这种东西。 比如现在的雍青。 归音具体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们不得而知,因为雍青不让看。 他就那么沉默地坐在角落, 盯着怀里的麻袋, 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若不是那截手臂活泼得很,他们甚至会生出雍青抱着的其实是一坛骨灰的错觉。 那节手臂活泼得有些异常,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不是在捏雍青的脸, 就是在玩他的头发。 她这样一刻不停的动着。无非是想告诉雍青, 她还活着, 而且生命力饱满。 直到飞行法器飞至东陆上空,众人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这些日子他们努力将夕岚城那场宏大又诡异的祭祀抛出脑后, 但效果微乎其微。 夕岚城居民祭祀时的奇特语调深深扎在他们脑海,怎么拔也拔不出去。 霍擎宇在地上打了个滚,“救命啊, 我现在一闭眼就是他们的吟诵。” 他的伤是好了, 就是脑子还不太好。 不只是他, 在场除失去意识的凌翼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被影响。 归音那截手臂听到他的话顿了下, 然后拍了拍雍青的脸。 雍青侧耳听着什么, 随后抱着装有归音的麻袋站起了身。 见他站起,江虞立刻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 她生怕雍青要拉着归音殉情。 “她说, 让她试试。”雍青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哪怕这么多天过去,他苍白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 归音的手在落霍擎宇的头上,苍翠色光芒倾泻, 片刻后又消失不见。 “她让你再闭眼试试。” 霍擎宇听话地闭上眼,随后一个骨碌坐起来,“吟诵声真的从我脑海里消失了,归音牛啊。” 归音露在外面那截手臂摆了摆。 “她说,也不看看她是谁,快点一个个排好队,让她发挥一下作用。” 虽然是雍青在转达,但他们也能想到归音说这话时扬起脸臭屁的模样。 翠绿色的光芒在小小的飞行法器里明明灭灭,语调奇特的吟诵被彻底赶出他们脑海,甚至感觉格外的轻松, “她说,无圻木在成为信仰之前的能力就是让人忘却忧愁,重拾快乐,不是什么副作用,不用担心……” 雍青话没说完,就被归音的手按在了脸上,苍翠色的光芒亮起。 他抱着归音走了一圈,唯独忘了自己。 雍青眉眼低垂,感受着归音掌心的温度,“她说,她想让我高兴点,愁眉苦脸的难看…唔。” 话没说完,就被归音捂住了嘴。 这回不用雍青转达,他们都能猜出归音说的是什么。 ‘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估计还得是气急败坏的语气。 雍青脸上有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个表情,如释重负。 他许多次的怀疑归音是不是真的活过来了,她的动作和声音会不会都是他的臆想,但现在,其他人被归音掌心苍翠色的光芒安抚。 才让他确认,归音是真的活了过来,那么摆脱现在这种状态也不过是时间门问题。 仇长生操纵着飞行法器回头问众人,“直接去玄衍宗吗?” 到了东陆地界,自然要重新调整行进方向。 仇长生身上没伤,恢复得最快,操纵飞行法器这个苦力的活自然是他来做。 明悯看着眉开眼笑的仇长生不由得问,“你好像还挺高兴?” 他对于回东陆这件事没有多热切,东陆现在他来说就是一堆破事,剪不断,理还乱。 “当然高兴,我把归音劈醒,还上了那一报,心魔劫消散,我马上就要晋升了。” 仇长生身后若是有尾巴,此时必定高高翘起。 解元霜眉头紧锁,视线停留在被包成粽子的凌翼身上,“可以先去一趟医修谷吗?” 凌翼脸上的死气去了很多,但毕竟是被活剐,元气大伤还在昏迷。 霍擎宇‘蹭’的一下窜到桌子旁,“凌翼不好了么?” “他身上有魔修留下的烙印,另外就算没有烙印,他是个散修,也要送去医修谷休养。”解元霜沉声解释,一抬头就看见归音的手再次掐上雍青的脸,“归音这是什么意思?” 雍青没回答,只是抱着麻袋走到桌边,将归音的手放到凌翼的额头上。 那只手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再次放回凌翼额头,苍翠色光芒再现。 光芒所到之处,一切负面如冰雪消融。 几息之后,光芒消失,这只胳膊又比划一通。 这回众人的视线都落到雍青身上,等待着他的翻译。 “她说,送医修谷吧,魔修烙印已被驱散。” 雍青话音将落,伸出来的那胳膊‘点了点头’,又放回他的胸口。 “你是怎么知道她想表达的是什么?”明悯问这话时脸上没有八卦,只有好奇。 “大抵是我们心灵相通吧。” 明悯没忍住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仇长生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去调整飞行法器行进方向。 陆尧倒是低下头想悄悄和江虞说些什么,但霍擎宇在这个时候把头探了过去,被江虞一巴掌拍到旁边。 哪怕被拍走,霍擎宇仍坚定不移地往两人身边凑,“你们在说什么,我也想听。” 霍擎宇的缘故,陆尧这句话直到飞行法器在医修谷降落都没说出来。 临下飞行法器时,他和江虞交换个眼神,决定过段时间门找个借口打…指导霍擎宇一番。 医修谷门口,小队的人再次被分成了两拨。 霍擎宇背着凌翼跟着唯一认路的解元霜进医修谷送人。 剩下的人则是在门口等着。 雍青怀里抱的终于不是麻袋,他在麻袋外面套了个斗篷。 因为他抱个麻袋四处晃悠,麻袋里还时不时伸出一只手,实在是太像分尸。 虽然不至于害怕,但这种精神冲击是时时刻刻存在的。 此时,雍青正托着斗篷里的归音,给她讲着医修谷周围的景色。 归音上次来的时候是晚上,而且光顾着搬空华远山的家底,根本没仔细看周围,现在听着雍青的描述,胳膊时不时地出来拍两下,画面诡异中又带着一丝温馨。 不过这温馨的场景并没持续多久,就被一件从天而降的飞行法器打破。 一名化神修士站到江虞面前,“妖魔涧特遣小队江虞?” 称呼他们是特遣小队的只有修士联盟,众人身上的戒备稍微放下一些。 “是。” 仇长生从江虞身后探出头,看清来人,眉头皱起又很快松开。 这个人他认识,这人虽然只有化神修为,却是修士联盟现任盟主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大家都说他是个软和人,接手做的却全是不能摆在台面上的事。 “队伍原始人数八人,现存人数五人?” “六人,医修解元霜去医修谷送伤员了。” “归舟在出发时便上报闭关,那最后一个人呢。” 江虞沉默两秒,背后比了个手势。 雍青接话道,“最后一人归音,阵亡。” 此话一出,化神修士愣住,将目光再次转向江虞,只见她沉重地点头,承认了雍青的话。 “这件事一会等到地方详细说。” 江虞眉头皱起,“到什么地方?” 化神修士避而不答,眼神飘忽。 江虞往后瞟一眼,仇长生立刻顶上,开始套话。 没套上两句,化神修士嫌他问的慢,就直接说了。 原本明瑞死亡一事已结,但偏偏这个时候,他们小队全员失踪。 明家抓住这个由头,把他们说成畏罪潜逃,已经在修士联盟闹了很久。 不过由于他们身份的特殊性,修士联盟对这件事并未声张,只是今天恰好有人在医修谷门口看见他们,顺便通知了修士联盟。 修士联盟最后做出的决定是——监/禁。 明悯的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明家这么死抓着不放原因恐怕出在他身上。 但在场的人,没一个是容易被摆布的。 陆尧最先开口,“我们被遣返时,无人告知我们不能离开东陆。” 仇长生也接上了话,“明瑞死亡时,我与同伴已离开北陆。” 明悯也添了一把火,“我自始至终没去过北陆凭什么要接受□□,若是照你这么说,是不是也要把正在闭关结婴的归舟找出来问问,要不你们让明家直接准备一下复活事宜,等问清楚归音再让她死。” 就差被明悯指着鼻子骂的化神修士并未生气,依旧是温和地笑着,“诸位最近都是麻烦缠身,所以修士联盟给你们找了个好地方避避麻烦。” 麻烦缠身? 在场的除了明悯要应付明家,其他人能有什么麻烦? 化神修士递出一卷玉简,众人传看完毕后均是陷入沉默。 修士联盟真的是在替他们避麻烦,这是一场名为监/禁的保护。 他们对魔修界蝗虫过境般的清扫终究是迎来反弹。 如果他们一直这么清扫下去或许还不会有这么大影响,他们像是个关键的闸口,堵住了魔修的入侵节奏。 但是因为明家闹事他们被遣返回东陆,闸口消失,接下来便是井喷。 魔修开始疯狂报复支援妖魔涧的修士。 天道盟本想温水煮青蛙,打个持久战,没想到他们直接把油锅架上,还炸了几份出来。 炸出来的效果还特别好,换了无数拨人都没他们这个手艺。 现在正恼羞成怒地准备抓他们回去问罪。 在他们眼中,做得太好,风头过盛也是一种罪。 而且除了明悯,解家也正在找解元霜。 她去妖魔涧的事被明家这么一闹直接捅了出去,解家自然是不肯放任她这个已经闯出些名头的医修走回法修这条路。 如果再加上南陆夕岚城无圻木的事情再传出来,他们确实需要避一段时间门的风头。 江虞咬了咬牙,“等解元霜出来,我们…商量一下。” 110 第 110 章 把身份捂死 解元霜迈出医修谷大门, 见到围成一圈的同伴,有些不明所以。 “开一下。” 江虞没明说开什么,但大家都自觉地摸上百里同声。 听完解释, 解元霜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修士联盟要接我们去避难?” “这么说没错, 但估计得有一番讨价还价的拉锯。” 仇长生犹豫片刻,还是打断了江虞的设想, “她敢说得这么直接, 监/禁必然只是一个幌子。” 陆尧想到什么似的,“我们会经过伪装重返妖魔涧?” “或许不会是妖魔涧, 但凭修士联盟雁过拔毛的本事,大家别想闲下来就是了。” 明悯嘴角一下子就咧开了,“瞒天过海, 听着还挺有意思的。” 几人商量完,皆是面上带笑地看向修士联盟的化神修士, 把她看得笑容都有一瞬僵硬。 不过到底是专业的, 很快就调整好表情重新开口, “想来诸位已经是有答案了。” 江虞点了点头,化神修士侧开身位, 让出飞行法器的入口。 众人陆续登上飞行法器,只是轮到雍青时被拦了下来。 “您是妖修,不在修士联盟的管辖范围之内。” 化神修士赶人的意思很明显,雍青是羽族少族长,修士联盟再想替自家调皮捣蛋的孩子遮掩,也遮不到他身上去。 雍青刚后退一步,就被江虞和仇长生一人一边拽上了飞行法器。 “他入赘东陆了。” “咱这是不是实行连坐,他得替他道侣挨关。” “对对对, 他自愿的。” 化神修士没看明白他们演的哪一出,既然已经上来了,也不好再赶人,打开肩上的留影石后,直接控制着飞行法器起飞。 见她没说什么,江虞和仇长生皆是松了一口气。 江虞:好险,归音差点被带走。 仇长生:好险,归舟差点打死我。 江虞这口气没松到底,就发现飞行法器上好像少了谁,四周张望起来。 看了两圈,也没想起到底少了谁。 明悯在一旁看着江虞数萝卜一样点着人数,提醒道:“你师弟没在。” 听到是霍擎宇没上飞行法器,江虞直接就坐回了座位,“啊,我还以为是谁呢,那没事了。” 她这一句‘没事了’,把解元霜的解释堵在嗓子里。 “这个小傻子肯定是留在医修谷照顾朋友去了,不用担心。” 解元霜在旁边点头,江虞猜得全对。 原本把人送进医修谷他们就应当出来,但霍擎宇看着谷内医修忙碌的身影,说什么都要留下照顾凌翼,劝都劝不走。 飞行法器行进方向调试完毕,化神修士坐回众人对面,扫了好几眼雍青抱着的斗篷。 雍青身子一侧,将怀里的斗篷抱得更紧些,也挡住了她探究的视线。 化神修士张了张口,没等说出什么,飞行法器就迎来强烈的撞击,随后经过灵力扩大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天道盟所属,前来带人。” 陆尧稳住身形,往外面那件飞行法器上望了一眼,眉头很快皱起,“明悯,你看。” 天道盟的飞行法器上站着的人中,有一位他们都很熟悉的面孔。 明家主脉长子,明瑞的兄长。 化神修士也是满脸意料之外,像是不明白这群人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她刚起身,就被江虞按回到座位上,“您现在应该是被我们挟持的。” 说完还装模作样地用灵力将化神修士的手脚捆住。 “你们什么意……”化神修士几乎在问题问出来的一瞬间门就想明白这群人想做什么,还刻意补上一句,“修士联盟对你们的行为表达强烈谴责,你们的□□期限必定会延长。” 因为外面这群人,他们的□□期限都被延长了,这不得好好出口恶气。 飞行法器入口开启,率先出现一道凛冽的剑光。 两名武修紧随剑光而至。 解元霜和仇长生倒是没跳出去,两人站在修士联盟的法器上,一个浇水,一个劈人,配合的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雍青按归音指的位置,直接钻到他们飞行法器下面,把飞行法器的核心零件拆了下来。 听着雍青描述中坠落的飞行法器,归音在雍青脑海里笑的跟村口大鹅似的。 天道盟派来的人也不算轻敌,面对这支元婴加金丹配置的小队还派了个化神修士来,只是谁也没想到这群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动手。 天道盟派来的化神修士是一名中陆符修,但基本功一般,归音听着雍青描述的战局只觉得辣耳朵。 雍青单手抱着归音悬停空中,帮伙伴分担了几个对手。 鬼车的天赋与灵魂相关,归音一直都是知道的。 但是并肩作战这么久,这还是雍青第一次使用自己的天赋。 他没做什么大动作,一道道灵魂虚影就被从天道盟修士体内抽出揉实,飘进雍青的丹田。 鬼车鸟,食人魂。 吞下揉实的灵魂,雍青一直苍白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 原本缠在他手腕上打盹的恶念闻到灵魂气息醒来,刚睁眼就看到‘大餐’被人吃光,它只能去‘舔盘子’。 气得它照着雍青的手‘吭哧’就是一口,才飞过去‘舔盘子’。 灵魂没了,元神还在,有的吃总不算饿肚子。 天道盟一行十余人,一炷香的时间门就覆灭于他们手中。 恶念尾巴勾着化神期符修的储物袋环回雍青的手腕,雍青也自然的把储物袋揣到怀里。 众人回到修士联盟的飞行法器上时,被他们‘挟持’的化神期修士才放下手中的通讯玉简,一脸正气的开口,“我把你们的恶行上报给了盟主,盟主非常生气,说要狠狠地罚你们。” 仇长生站在后面翻了个白眼,他们被抓壮丁的命运是逃不掉了。 “但是由于妖魔涧战事吃紧,现在腾不出时间门处理你们,你们的禁闭暂定关到魔修入侵结束,你们有意见么?” 众人齐齐摇头。 刚捅了天道盟那个马蜂窝,傻子才在现在有意见。 “你们认错态度良好,知错就改,孺子可教啊。”化神修士说着悄悄往江虞手里塞了一块禁令牌。 江虞也跟着演,呜呜呜地假哭起来,“是我们的错,我们定当真心悔改。” 假哭持续到飞行法器落地,化神期修士把肩头的留影石关闭。 修士联盟给他们选的地方确实不错,山脉绵延,占地广阔,灵气充足。 更主要的是偏僻,而且禁令一层比一层结实。 化神修士离开前只留了一句,“出来进去记得把身份捂死。” 也不理会禁令内的人是什么表情,操纵着她那破破烂烂,看起来随时都会散架的飞行法器重新起飞。 等到飞行法器彻底消失在他们视线中,陆尧才开口,“检查一下这里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不必。”雍青打断了他的话,“归音说交给她,你们可以放心大胆地选峰。” 连结草木,对现在的归音来说比呼吸简单,没必要让他们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门。 雍青说完便带着归音去最边缘的一座山,那里灵气一般,但山势最高,阳光很好。 几人凭着喜好选择不同的峰开辟洞府,但依旧在百里同声的效果范围之内。 江虞和陆尧选的就是一座地势低矮,平坦空旷的山峰,适合他们武修过招。 此时,江虞正坐在新开辟的洞府门口,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是说雍青把他的灵魂撕出去一半分给了归音?” 陆尧揉着她的发顶,“在离开夕岚城的那个晚上。” “那归音……” “她有一瞬间门完全变成一棵树。” 江虞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想去看看她。” “再等等吧。” 江虞想想,点了点头,归音应该也不想让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归音不想么? 她当然不想。 雍青一脸无奈地哄着立在旁边的麻袋。 “我总要把你种进去的。” “我不害怕。” 雍青劝了半天,归音才将那只手从麻袋里伸出来,算是同意了雍青的做法。 麻袋收起,纵然心里有了准备,看到归音现在的模样时,还是没忍住心头一跳。 一棵长着半边人手,半枯萎的树直挺挺地立在他眼前。 “想种在哪?” 胳膊指了指山峰正中间门。 雍青抱着她走到那,开始挖坑准备把她种进去。 刚用灵力刨出个坑,就被归音拍了拍后背。 “好,我这就给许飞渊发消息。” 那边的许飞渊还没收到归音死亡的消息就先接到雍青辟谣,即使满头雾水也不耽误他抓漏洞。 「假死?那她为什么不自己给我发消息?」 「她的通讯玉简丢了。」 「我不信,地址给我,我去看她。」 「这地方我们出不去,你也进不来。」 许飞渊半信半疑: 「让她说个秘密。」 雍青把这句话念出来后看向归音,随后轻笑着,学着归音的语气,把这句话发出去。 许飞渊眯眼看着雍青发来的那句话,半晌才有回信。 「我姑且算是信了,你们是闯了什么祸吗?」 「才没闯祸,不要瞎说,第二批材料名单记得发过来。」 「你们不是出不去么?」 「有钱能使鬼推磨懂不懂。」 「行吧行吧,第二批材料名单整理完就发。」 雍青收起通讯玉简,重新抱着归音放进坑里。 树的根系已经破破烂烂,是被她强行扯断的。 让一棵树自断根系很难,但归音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棵树,她是一个人,活的人。 有心跳有体温,能感受到喜怒哀乐的人。 “想让我去休息?可我只想陪着你怎么办?”雍青笑的温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感知不到的脆弱。 他自认为掩饰得很好,却连什么看不到的归音都能感觉到他的异样。 之前的雍青无时无刻不在表达喜欢,现在说句陪伴都要小心翼翼。 他怕她消失。 非常怕。 111 第 111 章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被种下的第个月, 归音终于能够短暂的恢复人身。 这个短暂,不只是时间短, 还有距离短, 她无法离开这做座峰,甚至不能离那个树坑太远。 她现在介于无圻木与活人之间,即使恢复了人身, 也无法修炼,甚至连灵力都放不出, 也就比修炼前好上一线。 而且自从她以身化树的消息传出去,南陆那些人把对于无圻木的信仰加诸到她身上。 无圻木借助信仰, 开始和她争夺这第二具身体。 是的,第二具。 被仇长生劈醒时,无圻木对她的同化已经完成了大半。 顶着半树半人的状态,她用了分魂术。 分魂出去的新生完全放弃抵抗, 先本体一步完成化树,为她争取到了时间。 不过因为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加上夕岚城的祭祀,被压制住的无圻木开始侵占她的本体。 只差一点, 她就变成树中树。 夕岚城的祭祀对无圻木是锦上添花, 对她是火上浇油。 她在炼化无圻木的能量时, 还要炼化南陆人对无圻木的信仰。 信仰增加能量,炼化消减能量,就好像一边注水一边放水的水池, 她要时刻保持着放水量超过注水量。 不过只要一次性将水池排空,她便能占有水池,之后即使再有信仰流入,也是属于她归音的, 和无圻木再无半毛钱关系。 解决方法已经找到,归音以为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日复一日的枯燥炼化。 可她错估了雍青怕她消失的程度。 归音第一次化人身时,雍青因为北陆来人去了禁令入口,超出了百里同声的范围。她既走不出这座峰,又没有灵力打开印记拿出通讯玉简,于是干脆到旁边找棵树坐下。 或许是她的关系,这座峰上的草木长得格外茂盛,稍微弯弯腰,就能把她遮得严严实实。 闲来无事,她便回忆起之前归舟带她进山时编的花环,颇为自信地动起手来。 半盏茶时间没到,一道极强的势从这座峰的中心处向四周扩散。 归音根本没走多远,直起身就能看到雍青此时正站在树坑前, “雍青!” 见他将头转过来,归音晃着手里歪七扭八的花环。 雍青朝她走来,面上不带半分笑意,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复原而高兴。 归音有一瞬间怔愣,觉得她好像不太认识面前这个人。 两人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开口。 最终还是归音没忍住,能化人身的时间并不多,她不想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她笑着把花环戴到雍青的脑袋上,一句‘惊不惊喜’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死死地扣住了手腕。 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攥碎。 她现在没有灵力护体,就算本身体质再好也扛不住雍青这个元婴妖修的一握。 “疼疼疼疼,松手。” 听到她喊疼,雍青眼中的血色退了退,却依旧没松手。 归音望进他的眼里,里面是化不开的偏执。 她开始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归舟没教过,她之前也没遇到过,但她直觉雍青现在很不对劲。 直到雍青把她按进怀中,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失了往日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归音,是不是我们的灵魂交融在一起,你才不会离开我。” 归音被抱得有些喘不上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离开个屁,我树坑还在那呢!你给我松开。” 雍青不仅没松,反而抱了更紧些,“我不松,你喜欢什么样子我都可以演出来,你别离开。” “你再不松开我踏马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你要把我勒死了。” 雍青有些茫然地松手,看着她捂着胸口大口地呼吸,才像是理智回笼般慌张起来。 归音却没给他道歉的机会,抓住他的衣襟把他带到树坑旁,他头上的花环也落在草丛中。 她自己一屁股坐进坑里,还拍了拍身边的地,“咱俩都长嘴了,坐下慢慢说。” 雍青沉默地坐到她身边,一言不发,只是重新拉住她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他不肯开口,归音也没强迫,自顾自地说起来,“我现在没有灵力,身体甚至不如筑基期修士,也维持不了多久的人身,短时间更离不开这座峰,但是你不用担心我会死,我完全能够活到天道崩塌。” 由于那棵无圻木是始祖树,承袭了它的能力,归音如今拥有无尽的生命。 当然啦,这个无尽的生命,单指寿数,若是技不如人被打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目前的问题说完了,该你了,如果你不知道怎么说,就由我来问。” 她注视着雍青,他却错开视线,不肯再与她四目相对,也不应答。 归音抽回手,在雍青有动作之前捧住他的脸,“告诉我,你被心魔控制多久了。” 雍青避无可避,眼中清明与偏执交替。 除了选择特定那几种道的修士,其他修士并不会摒弃情感,可当某种情感一旦超过了临界值,就会生出心魔。 她猜雍青如今的心魔,生于惧。 心魔将他内心的恐惧一次又一次放大,她在雍青眼中一次又一次的离开。 “我爱你的自由……” “……我不会给你自由。” 归音闭了闭眼,她在一日,雍青的心魔便一日不会消退,她若不在…… “你睁眼啊,你看看我,你为什么不看我!我听到了,你别想离开,永远别想。” “雍青,我不会离开的。”归音重新睁开眼,与他对视。 “你骗我。”雍青伸手掐住她的腰,“你不能骗我。” 归音只觉得腰快要被掐断,好不容易凑出来那么点温柔怜惜当场烟消云散。 她掐着雍青的脖子把人按到地上,整个人跨坐在他胸口,“我说话你听不懂是不是,我说了不会离开,你还掐,是不是想把我掐成半身瘫痪?” 被他掐住脖子的雍青却在笑,笑的她杂念丛生。 归音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拍着雍青的脸,“我知道现在是心魔主导,但你是心魔,也得给我学着听懂人话,你…你往哪摸呢?!” 她捂着屁股从雍青身上跳起来,还不忘往他身上补两脚。 雍青重新坐起身,看着浑身上下透着别扭两个字的归音,嘴角笑容勾的更大。 归音背后汗毛竖起,“你笑什么?” “你既知道我是心魔,那不妨猜猜,他因为你,生出多少个心魔,我又花了多少时间才吞掉多少心魔。”雍青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她,“给你个提示,自从玄衍宗那晚,他对你欲念疯涨,爱/欲交织之下,生成了第一道心魔。” 被归音看破之后心魔竟是演也不演了。 归音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江虞,别看戏了,救命啊。” 刚才恢复人身时想要通过百里同声找雍青,结果雍青没找到,倒是和江虞连上了。 江虞听说她恢复了人身,说什么都要来看看,凭她的速度,不一定躲起来看了多久的戏。 她喊完江虞确实出现了,还附赠一个陆尧。 归音‘蹭蹭’两步窜到江虞身后,“那瓶清灵丹给没给仇长生,没给他的话先借我用用。” 江虞把那瓶清灵丹放回她手里,“仇长生说和归舟已经讲好价了,贿赂他也没用,没收。” 清灵丹的瓶口上附着一层灵力,归音试了两下,又递回江虞身前,朝她眨眨眼,意思不言而喻。 归音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打不开瓶盖。 不过没等江虞接过瓷瓶,心魔先一步将归音手上的清灵丹拿走,打开后直接倒进嘴里。 他嚼清灵丹时,一直看着归音,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别用她,我自己吃’。 直到雍青倒在她怀里,归音还有些傻傻地,“心魔是不是都脑子不太好。” 江虞犹豫两秒,“应该只有这个心魔脑子不好吧。” 归音叹了口气,“那我先把他扶进去。” 江虞看她怀里抱着的那么大个人,便把原本的话都咽了回去。“那我们先走了,有事记得喊救命。” 归音比划了个手势,带着雍青进了洞府。 妖修哪怕化成人形,也是本体的重量。鬼车鸟本体的重量,对现在的归音来说还是有点勉强。 雍青开辟出的洞府里面光秃秃一片。 也是,他这么长时间,从没迈进过这洞府一步。 没等归音想好把背上的人放哪,就发觉脸颊被蹭着。 偏头去看,雍青正睁着眼睛看着她,蹭着她脸颊的东西,是他的唇。 她刚扬起眉毛,就发觉不对劲。 雍青的手环过她的脖子,当着她的面,往掌心里吐了颗被灵气包裹着的清灵丹。 “为什么要赶我走呢,他爱你,我也爱你啊。” “要不先去学学怎么才能听懂人话吧,我时间到了,先回坑了。” 说完冲出洞府往树坑里一站,竟真的重新便成树形。 心魔阴沉着脸从洞府里走出来,先去草丛里捡回那个丑了吧唧的花环,才坐回树坑旁边。 他从储物器中拿出双向束缚的锁链,一边系在他的腕上,另一边系在归音的主干上。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如果可以,归音一定会朝他翻个大大的白眼,但是她现在不行。 于是一块木头砸到他的头上。 他握着木料抬头看去。 能动的那截手臂的肩膀,无圻木剥落,恢复人类肉身的模样。 112 第 112 章 你能尊重一下我心魔的…… “你们心魔就没有什么正事要做吗?” 心魔放下手中的刻刀抬头看她, “心魔除了阻碍修行,还能有什么事做。” “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去修炼, 别在我面前雕小人了。” 自从那日无圻木砸在心魔头顶, 心魔每天除了看她之外又多了一件可做的事。 就是坐她上边雕小人。 开始是用山上普通的木头雕,等熟练之后就换成了她身上剥落的无圻木。 “我变强的方式是他的执念加深或者吞噬其他心魔, 不耽误我雕小人。” 归音被噎了一下, 随后立刻反应过来,“他还在生心魔?” “你不会以为你对他的影响一年多就能消散吧。” “把他放出来, 我要见他。” 心魔手肘支着膝盖抬头看她,“你确定要我放他出来,他见到你这副模样, 只会给我加餐。” 归音低头看看自己, 除了脑袋和半边手臂是人形, 其他依旧是树形。 “他怕我?” “怕啊,他怕的要死。”心魔的语气突然变得恶劣, “归音,你能问出这种话, 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心。” 这一年多的时间,归音也算把心魔的脾性摸透了八分。 心魔大部分时间都是正常的,只要看的到她, 就不会发疯。 当然也有意外,比如谈起她和雍青。 归音沉默了一会才再次问道,“人为什么会生心魔。” “求不得放不下的执念。” “求不得,我?” 这个回答倒是在归音的意料之外,她没记错的话,当初和她拜堂的是雍青本人。 “你当初和他成亲, 有几分是喜欢他,几分是完成你朋友的遗愿,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心魔说着说着便开始生气,“更别说刚求到,你就差点死在他怀里,短短半月时间,他把能生的心魔都生了一遍。” “你在替他打抱不平?” 心魔一哽,像是被她气到,“你可真是油盐不进。” “你继续说,我不插嘴了。” 心魔终于后知后觉归音在套他的话,“你还想知道什么?” “知己知彼嘛,我看看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消失。” 归音也不隐瞒。她虽然没生过心魔,但大家都说心魔是晋升路上的阻碍。 既然是阻碍,那就肯定要除掉。 “消失?”心魔冷笑一声,“我是他的执念所化,哪怕他现在弃道重修绝情道,我都不会消失。” 绝情道,绝情不绝念。 “若是消了执念呢?” 心魔一脸看小傻子的表情看着她,思来想去,用她自己举例,“如果你有执念,会是什么?” “活着。”这个问题她不用思考就能回答,她想活,非常想活。 “你知道怎么活下去,不算求不得,自然不会生出心魔。”心魔话锋一转。“但若是有人想要打消你活着的念头……” 见归音不说话,他便继续拿起刻刀雕小人。 树坑前,已经摆了三百多个小人,统统是归音的模样。 这些还只是普通木材雕出来的,无圻木雕的,他统统收了起来。 “哦,对了。”心魔想起什么似的再次抬起头,“不要因为他分给你一般的灵魂而对他感到亏欠,他若是什么都不做,现在连被我压制的机会都没有。” 归音化为人形,抢走了心魔手中的刻刀,强迫他抬头,“我不太懂,你能仔细讲讲吗?” 心魔对上她的眼睛,只从里面看到了求知。 “你能尊重一下我心魔的身份吗?你应该惧我,厌我,恶我,而不是现在捧着我的脸,让我仔细给你讲讲他的心路历程。” “不要教我做事。”归音坐在他对面,“那你讲讲你的心路历程也行。” 听谁的不是听。 心魔:“……” 他从诞生起就没这么无语过。 说实话,他不想讲。 他存在的本身就是负面倾向,他可以坏事做尽,但他不想让归音知道。 “你亲我一下,我考虑考虑……” 他话音未落,归音就已经坐回了原位。 “亲完了,快讲。” 心魔的脸上透着几分不可置信,“你看清楚些,我不是他。” “这具身体我又不是没亲过。”归音总觉得心魔的心思多少有些别扭,“你说我和他成亲时只有几分喜欢。柳时卿若不是看出了我这几分喜欢,怎么可能撮合这门亲事。我若没有那几分喜欢,我又怎么会答应,我看起来像是为满足别人就委屈自己的人吗?” “可我是心魔,我不是他。” “我又不瞎,看得出来,你不用一遍遍重复。” “可你亲了我。” “不是你让亲的吗?” “他会知道的。” “那你放他出来,我再亲他一次。” 心魔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最后竟真把雍青放出来了。 雍青的意识出来后,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最后还是归音先开的口,“我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吧。所以你还在怕什么?” 雍青看着她,语气有几分苦涩,“我会控制不住对你生出不好的想法。” 归音晃了晃脚上和他手腕相连的铁链,“你说的不好想法是这种吗?” “是,我怕你会离开我,我想永远把你锁在我身边,让你只看着我,每时每刻我心中的嫉妒都在疯长。” 听他这么说,归音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太会哄骗真心,还是雍青心境过于薄弱。 “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给心魔提供养料,你若是压制不住他,你所有的设想,都会由他在我身上实现。”链子随着她的动作哗啦啦的响着,“还有,元婴修士寿数有限,心魔若是不肯修炼,或者不肯让你修炼,你死后,还会有别人等着做我道侣。” “现在有时间嫉妒别人,不如想想能不能有以后。我不介意你锁住我,但能锁住多长时间,就要看你和心魔的本事了。” 雍青还没消化完这些话,就被她揽住脖子亲了一口,“人长嘴是为了表达自己想法的,不是让你亲都不敢亲的,而且你怎么敢肯定,你想的那些,我没想过。” 说完也不管雍青还在呆滞中,直接站回树坑。 雍青沉默地解开腕上的锁链,离开这座峰,往无人的地方走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归音在心里啧了一声,这不打起来很难收场。 具体打没打起来归音不知道,因为离得太远,反正两天后回来时是心魔主导。 心魔怒气冲冲地站到她面前,对上她视线后又很快泄气。 “没谈妥。” “嗯,然后呢?” 说话间,归音脖颈处无圻木剥落,被心魔捡起,揣进怀里。 这一年以来她一共剥落下六十多块无圻木,都被心魔好好地收起来。 “然后。”心魔垂下眸子,“我就要消失了,你能不能把我当成独立的我,亲我一下,我也想强求一次。” 归音面上有些为难,“可是我变来变去地很耗费精力啊。” “明明我陪着你的时间比他久。”心魔此时像是一个得不到糖吃的小孩。 没有得到回应,心魔彻底闭上双眼,遮掩其中的痛苦。 他是执念所化,最初却是为惧,但吞噬其他心魔后,他开始有别的情感。 这两天雍青却是尝试将他镇压、打散、或者剥离,但统统失败。 散魔丹和清灵丹吃下几瓶,他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凝实。 他早就不单纯只是心魔了。 思绪纷乱间发觉自己肩膀被拍了一下。 睁开眼,发现归音正笑意盈盈地站在他面前。 “低一点,我够不到。” 心魔猛地抱住她,贴近她的耳畔,“骗你的,我不会消失。” 能消失的,又怎么能被称为执念。 “我知道,先起来,你太沉了。” “怎么猜到的?” “你真的想消失,就不会来和我告别。” 心魔张口在她颈侧咬了个牙印,“以后我每天只能出来四个时辰,你会想我吗?” “不会。” “你就会气我。”心魔恨恨地又咬了一口,“可我还是好喜欢你。” 归音没回答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 雍青与心魔之间一直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归音却没再插过手。 她能把雍青从逃避中拉出来,但不能干涉更多,以后谁输谁赢,全凭他们之间的博弈。 * 归音坐在江虞身边抱着她的腰,“十年了,我终于又是个人了。” 陆尧眯着眼看她,“所以你特意过来抱我道侣,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件事?” “那倒不是。”现在他旁边的心魔递出一张请柬,“我们准备明天结契,结契前还有个婚宴。” “为什么不用百里同声直接说?” “这样显得正式一点。” 陆尧:“……” 是他不懂心魔。 江虞捏了个隔音结界,拉着归音转过去,“你和心魔结契,雍青不得疯?” “他们是两个意识没错,但是共用一道灵魂。”归音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和雍青在接天城成过一次亲,心魔说我欠他一次,得补上。” 江虞:……你们玩的是真花。 “你跑过来肯定不是为了只说这,还有什么别的事?” “这个契不一定能结成。” “为什么?” “你知道我上一任道侣是个叫皎灵的鲛人族妖修吧。” “知道,小霍说过。” “雍青和他的灵魂非常相似,相似到像是来自同源灵魂。” “我有点懵,你慢点说,雍青和心魔共用一道灵魂,但雍青和皎灵的灵魂相似?所以雍青和皎灵可能有关系?” 归音有些崩溃的薅了薅头发,“可他们俩明明一个是化形妖修一个是次代妖修,一个海里游的一个天上飞的,我想破头也想不出他们能有什么关系。” “万一是巧合呢?” 归音抬头眨巴着眼睛看向江虞。 “你不会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吧?” 她还真就没往那方面想过,因为她不信,但好像除了巧合,真的没有别的解释。 “而且就算是同源灵魂,皎灵已死,上一个姻缘契应该已经自动解除。” “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你别告诉我皎灵没死?!” “肯定没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上的姻缘契还在。” 江虞倒吸一口凉气,这种情况她也没见过,“我就只能祝你好运了,” 归音刚想说话,印记里的通讯玉简亮了起来。 拿出来以前以为是许飞渊他们到了禁令入口,让他们开禁令去接。 一拿出来,发现都不是。 是慕浮生。 展开之后,她勉强在纷乱的字符中拼凑出一句话。 「归舟的眼睛到底是什么东西的?」 「青龙。」 但消息发出去后仿佛石沉大海。 113 第 113 章 我好像要完蛋了 接到许飞渊抵达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 去禁令入口接人时, 没等走近就看见凌翼和霍擎宇一左一右站在许飞渊旁边,还有个藏在许飞渊身后的韶新瑶。 把人接进来后重新关闭禁令,归音看了一圈许久未见的朋友们, 最后把视线落在凌翼身上。 他的修为已跌落至半步金丹, 看来那次受的伤对他影响不小。 归音伸手拍了拍凌翼的胸口,“长出来了?” 凌翼捏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放下去,“我现在的身体可禁不住你这么拍。” “我也没用多大力啊。”归音说着,一巴掌拍在许飞渊身上。 许飞渊捂着胸口后退两步,“归音, 我虽然是个抡大锤的炼器师, 但也是个柔弱的法修。” 看他们俩都是这副模样, 归音疑惑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真的还是演的。 “你是不是忘记, 你现在是金丹后期。”霍擎宇的声音从旁边幽幽传来。 经他这么一说,归音才想起来她已经进阶这件事。 炼化整棵无圻木, 外加那么多信仰, 让她炼体修为跳过通脉后期, 直接到达通脉大圆满。 当时她还想趁机冲一冲锻骨来着,但看似一线之隔, 终究相差千里。 她死命往上够也没碰不到锻骨的边。 修仙修为捡了炼体剩下的那口汤,晋升到金丹后期。 趁着众人上飞行法器,归音将手背在身后不自然地开合。 过了十年没灵力的日子, 猛的一恢复,她还有点控制不好。 飞行法器还没落地,霍擎宇就已经蹿到江虞身边, “师姐,我来啦。” 江虞抱着手臂看霍擎宇仍停留在金丹初期的修为,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十年了,你竟然还没进阶。” 她这些年除了接到修士联盟派发的任务,其余时间基本没怎么出去过。 为了防止被认出来,修士联盟派发的任务地点都是他们不熟悉,也就导致江虞这十年间只能通过通讯玉简和人联络。 霍擎宇每次发来消息,都让江虞觉得他就是下一个百岁元婴。 今日一见,气死她了。 江虞原本并没有动手的想法,直到陆尧从旁边递过来一根棍子。 这根棍子是平时江虞和霍擎宇对练时候用的,现在勉强充当收拾孩子的烧火棍。 在吃饭之前,众人先看一场现场版问天宗武修指导。 看得韶新瑶一个劲地往后缩脖子,见明悯朝她走过来,下意识地往归音身后躲。 没办法,她这十年也没进阶,同样停在金丹初期。 在路上时她的心情还有点微妙,就好像她是个父亲早死,母亲另嫁的小孩。 但现在她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她不想挨揍。 在霍擎宇吱哇乱叫的背景音中,站在她们面前的明悯终于开口: “不错,全胳膊全腿的。” 众人在这一刻认识到了问天宗和九鼎宗之间教育方式的差别。 心魔也是在此时凑过来的,看了看归音,又看了看韶新瑶,浅纠结一会。 在归音鼓励的眼神下,他对着韶新瑶说了句,“叫爹。” 归音:…… 韶新瑶:…… 连满场乱跑的霍擎宇喊疼的声音都暂停一瞬。 心魔拍了拍明悯的肩膀,“咱们各论各的。” 明悯:…… 这话怎么好像是他说过的。 归音叹了口气,“她不是……” 话没说完,发觉袖子被死死拽住,韶新瑶正满眼祈求地看着她。 韶新瑶很快便将头低了下去。她没叫过归音别的称呼,但在她心里归音已经占据了原本空出来的位置,就这么不清不楚下去,也比被归音亲口否认的好。 归音在心里叹口气,这母爱的光辉怕是要一直照耀下去了。 她将视线换到明悯身上,没等开口就被翻了个白眼,“行行行,各论各的。” 手搭在韶新瑶的脑袋上轻拍着,“我觉得叫我归音就挺好的,你觉得呢。” “嗯。” 心魔突然牵住她的手,把归音弄得一愣,“你刚才好温柔啊。” 归音用空闲的那只手翻了翻他的眼皮,“也没瞎啊。” 心魔捏着她的手,有些气鼓鼓,“你可真会破坏气氛。” 恰好霍擎宇‘逃命’路过他们身边,特意朝韶新瑶探了探头,“你还叫不叫啊,不叫我就跑远点了。” 他是该跑远点,因为明悯已经开始拔剑。 最后还是几人合力把明悯按下来,江虞动手至少手下还有个轻重,明悯是真下死手啊。 霍擎宇要是被他打一顿,今天这顿饭也不用吃,得直接抬下去埋了。 趁着江虞打孩子,许飞渊给众人升级了下百里同声,新增了许多功能。 但归音没注意听,她还在看霍擎宇挨打。 等江虞打完,众人才气氛欢乐的进洞府。 许飞渊在里面转了一圈,回身问归音这个洞府怎么建的。 具体怎么建的归音也不知道,因为这是她在南陆逛街时买的微缩洞府。 他们这边已经把酒摆上桌,霍擎宇还缩在大厅角落呜呜呜的假哭。 他的假哭深得江虞亲传,假到不用看就知道是假的。 解元霜正给他治疗这一身皮外伤。 韶新瑶抿着嘴站在一边看着。不抿嘴不行,不抿就该笑出声了。 霍擎宇抬眼看看她,“你想笑就笑吧,我都替你憋得慌。” “不,我没想笑…噗嗤,哈哈哈哈。”韶新瑶忍半天,最终还是破功。 江虞坐在桌边喊,“元霜,随便治两下就行,他皮糙肉厚的,不碍事。” “不行。”仇长生坚决反对,“我不想接下来几天都对着一个猪头。” 之前商量好的,霍擎宇和凌翼都住在他那。 韶新瑶去解元霜那,许飞渊去明悯那。 等治疗结束,霍擎宇记吃不记打的又蹭到江虞身边坐下,龇着牙傻乐。 此时大家才知道,江虞为什么叫他小傻子。因为他看起来确实不太聪明,简直白瞎了那张脸。 他们几人坐在一起也没什么好寒暄的,该吃吃该喝喝。 归音一碗酒下肚,打了个激灵,转头问许飞渊,“这酒哪来的?” “找灵植峰峰主买的,怎么了?” 归音没说话,只是给他倒了一碗。 许飞渊不明就里地端起碗喝了一口,僵硬地咽了下去,“……这酒还挺特别的。” 跟喝冰碴似的能不特别么。 归音默默地把这坛酒分给江虞和凌翼,这种冰碴,还是让火灵根修士来吧。 许飞渊换坛酒,喝在兴头上,完全没注意到储物袋内通讯玉简亮了又亮。 喝到半夜,多数人还清醒着,少数的已经开始口齿不清。 这边江虞挂在陆尧身上上下其手,那边霍擎宇换了位置拉着凌翼和解元霜哼哼唧唧。 真的会让人怀疑这他们俩是亲姐弟的程度。 喝多的不止他们俩,还有归音身边的许飞渊。 他属于比较安静的,但是边喝边哭,边哭边问归音,他那第三具人魂傀儡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许飞渊不仅改了材料,还在不停地往里面加新东西,到现在已经做到了第三具。 最先告辞的是陆尧,他起身时,江虞还挂在他身前,腿缠在他的腰上,手上一下一下弹着他的臂环。 霍擎宇见江虞被抱走,在后面哇啦哇啦叫得像猴。 听了半天,才听清他说的是:好耶,师姐终于没时间打我了。 他没高兴多久被凌翼和仇长生架了回去。 等人全部离开后,归音朝着大厅捏了个除尘诀,就开始和心魔大眼瞪小眼。 心魔思虑再三,郑重其事地把她拉进房间,往她手里塞了两本书,“你要不要先看看。” 归音疑惑地翻了两页,好家伙,双/修秘籍。 “你连门都没出过,这东西是哪来的。” “陆尧给的,他说他买多了,还有这些。” 说着就把储物袋里的东西倒在床上。 看着床上散落的东西,归音啧了一声,他们的生活这么丰富多彩吗?! “有没有可能在这些之前,我们的得先结契。” “当然。” 心魔只是一道独立的意识,没有神识,结契这事还得让雍青来。 感觉到神识被撩动,归音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开始结契流程。 当结契完成的金光没入眉心,她才意识到事情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现。 她以为至少会顶掉,再不济也是覆盖,但万万没想到,两道姻缘契并存了! 直到共享记忆结束被按到床上,归音都还没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她应该是没什么精力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那两本双修功法等于白看,一点没用上。 也不能说一点没用上,至少它作为借口还挺合适的。 “我们试试这一页吧。” 这句话归音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但书从始至终没翻到第二页过。 “雍青,这是神识双/修的秘籍!” “我不是雍青,你等到他了再和他说。” 开始这句话只有心魔在说,后来雍青也学会了这不要脸的说法。 不管她开口叫谁,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 “叫错了。” 等到归音认清现实,终于闭嘴,他们反倒会恶趣味地让她猜猜是谁。 但答案嘛。 肯定都是错的。 * 归音醒来时,先是思考了一下,眼前这是谁的胸口,脑袋底下又是谁的胳膊。 终于想清楚之后,刚抬起个头就被按了回去。 雍青蹭着她的发顶,“天还没亮呢。” “可我感觉已经过了好久。” “你是想表达现在的日子让你度日如年吗?” “我没有,你别乱说。” “嗯嗯,不乱说,我们再试试那一页吧。” “试个屁,松手!” “我不!” 归音开始是拒绝的,但很快就被拉入新一轮的迷乱与沉醉。 她也没想到,最后拯救她的会是一道渡劫雷。 虽然不是劈她的,但劫雷的声音却让她彻底清醒。 心魔躺在床上啧了一声,“忘记下隔音结界了。” 归音听他这么说心里预感不对,慌乱的掏出计时器。 计时器上最大的漏斗此时重新翻转,代表着算上共享记忆的时间,他们已经在洞府里待了一个多月。 她说怎么感觉几天格外漫长,天总也不亮。 归音把计时器举到雍青面前,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都不会虚的吗?” “不虚,还可以继续。” 继续?继续个屁! 百里同声的提示音响起,这是升级后的新功能,显示江虞正在试图联系她。 接通后,百里同声中传来江虞超小的声音,“归音!你哥来了!” 归音瞬间从头顶麻到尾椎骨,整个人僵坐在床上。 心魔看她这副样子笑出声。 归音抬脚就把他踹下了床。 笑?一会儿你就知道归舟有多恐怖了。 归音穿好衣服后才想起慕浮生的那卷通讯玉简。 上面果然有一条新的消息,是在十天之前,上面只有四个大字。 「龙性本淫。」 其风格简洁到不像是慕浮生的手笔,倒更像是…… 她哥的。 归音突然觉得脚下有点虚。 “我好像要完蛋了。” 她好像凭一己之力把他哥的师父变成了她嫂子。 114 第 114 章 道歉这事她可是太熟了…… 没等她找地方躲起来, 峰外就传来慕浮生用灵力刻意放大的声音。 “归!音!” 声音之大,估计隔壁山头的解元霜都能听到。 归音站在洞府门口,从心魔身后探出半个头, 看着怒气冲冲的慕浮生,和跟在慕浮生身后闭着眼睛一脸平静的归舟。 “哈哈, 好久不见呀。” 慕浮生叉着腰站在离她不远处, “出来,咱们俩好好聊聊。” 归音磨磨蹭蹭地往那边走, 刚越过心魔, 就被他抱着腰揽进怀里。 只见他朝归舟的方向,叫了一声,“哥。” 归音惶恐地去看归舟的表情, 却见他面色依旧温和,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在心里哦豁一声,看来倒霉的不止她一个, 他们俩今天都得横着出去。 拍掉腰上的手, 跑过去挎着慕浮生就往没人的峰上走。 “我们去聊聊, 你们好好相处哈。” 第一顿打, 还是交给雍青吧。 多打会,等轮到她的时候还能被打得轻点。 归音带着慕浮生来到最僻静的一座山,非常诚恳地认错道歉。 “对不起, 我也没想到我哥会做出这种事。” 不提还好, 一提慕浮生就来气, 指着归音,“你……你你……” ‘你’了半天没说出完整一句话。 归音将声音压低,靠近慕浮生,“你身体还好么?” 慕浮生被问得一懵, 气势上也弱下来,“我身体…挺好的。” “我哥除了眼睛,其他地方有没有发生异变啊?” 她记得龙都是有俩的。 “他有其他位置异变了吗?”慕浮生满头雾水,回答的语气比她还不确定。 归音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就迂回了一下,“你给我发消息那天都发生了什么?” 经她提醒,慕浮生终于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归舟进阶失控了。”慕浮生回忆着那天的事,“他不仅劈开设下的所有禁令结界,还和我打了一架。” “打一架…就打一架啊?”归音脑中此时只飘着四个大字‘活过来了’,紧接着开始甩锅,“那也不一定是眼睛的原因,要不你再想想。” “他提剑砍我的时候,那双竖瞳都在发光,差点让我以为他要弑师。”慕浮生说着说着就挺起了胸,“多亏我技高一筹,不然就要血溅当场了。” 归音歪了歪她的小脑袋,“那你还生什么气啊?” “最后打输了。”慕浮生支支吾吾半天,补了一句,“丢人,丢大人!” “没啦?” “没了。”慕浮生狐疑地看着归音,“按流程还有什么吗?” 归音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如果只是这样,归舟用慕浮生通讯玉简给她发的那四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没等慕浮生继续问,他们这座山的山头就被削下去一半。 归音吓得一缩脖子。 她不怕剑光,主要是怕归舟。 慕浮生看她被吓成这样,反而安慰她一番。 他也不是真生气,只是没打过徒弟一时面子上过不去,现在这么多天过去,他也想明白了。 他回去就闭关冲阶,出来再好好收拾归舟一顿。 “外面怎么都传你死了。” “要不咱们换个山头说?” 她怕站在这被归舟劈成两边。 换了个山头站定,归音刚松一口气,就被慕浮生催促道,“说啊。” “我没事啊,这不是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么,外面那些都是他们乱说的。” “你有本事一会跟归舟也这么解释。” 归音眼睛瞬间瞪大,“他才闭关出来,怎么知道的?” 身后‘轰’一声,另一座相近的山头也被平移出去。 “归舟朋友多,仇人也不少,他清醒后便看到玉简上密密麻麻的消息。” 归音眉头一跳,预感大事不妙,“什么消息?” “有说他留下聚元神的那些东西终于有用了的,也有说他事情做绝,注定孤家寡人的,还有一些骂你的。” 归音现在心里给那些人点一根蜡。 归舟这人平时和他手中的剑一样,是个君子,但事情如果有关身边亲近之人…… 只能说疯狗不如他。 再顺便给自己也点根蜡。 归舟肯定也会生她的气。 刚才白高兴了,这顿打还是逃不过。 “好好的,你抖什么?” 归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慕浮生的胳膊,“一会我哥打我的时候你拦一下行吗?” “不行。” “拜托拜托,救救我。” 慕浮生毫不留情地把她的手揪下来,语重心长地说,“你这顿打是躲不过的。与其求我,不如看看你这次的妖修道侣能有多抗揍。” “估计抗不了多久。” 归舟炼化了青龙的血脉和眼睛,对异兽之下的生灵存在绝对压制。 归音闭上眼默默祈祷,希望再次见到雍青本体的时候他没被拔秃。 慕浮生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那你下次记得找抗得住的。” 谢谢,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我觉得我这个道侣应该挺能活的,估计没有下一个了。” “是吗?” 慕浮生还没来得及回答,归舟的声音已经从她身后传来。 “你们兄妹俩好好聊,我回去等你们。”慕浮生毫不犹豫地收回放在归音肩上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哥。”她嗫嚅着叫了一声。 骨气是什么,能让她不挨揍么? 归舟应了一声,眼睛微睁,然后抽出手中的剑。 “拔刀。” 归音哆嗦着从印记中拿出断无名。 再然后,她就挨了一顿打。 以往归舟从没对她黑过脸,闯再大的祸,都是以吓唬为主。 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真打。 当了十年的树,猛地与人一交手,她只有抱着断无名四处逃窜的份。 前些日子她笑话霍擎宇有多大声,今天就被打得有多狠。 逃着逃着,她突然拔刀,想回身打归舟个措手不及。 想法是挺好,就是刀有点短。 之前的压制局她还没注意,现在猛的动起手来突然发现断无名的刀长已经不适合现在的她。 既没有称手武器,恢复灵力后也没有认真复健。 下场就是她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唤,虽然有演的成分,但也是真疼。 她终于知道慕浮生为什么会打输。 青龙的眼睛在她身上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但是在归舟身上那就叫如虎添翼。 即使归舟的眼睛没有完全睁开,也能感受得到他的威胁,就好像她是被猛兽盯上的猎物。 那种他一旦睁开眼,自己必死无疑的感觉一直盘旋在她头顶。 只感受到这些是因为她也炼化过青龙血脉,但慕浮生没有,他当时面对的还是失控的归舟, 既不能下死手,又要保全自己。 有多棘手,不言而喻。 归舟坐在她身旁的台阶上,重新闭上双眼,抱着剑一言不发。 “哥,你消气了吗?” “没有。” “没有也别打了,我真的好疼。” “我知道冒险非你所愿,但我还是生气。” “下次争取不这么危险。” “下次?争取?” 听着归舟越来越紧绷的声音,归音立马道歉,“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道歉这事她可是太熟了。 归舟沉默一会,问她,“害怕吗?” “害怕。” 归音瘪瘪嘴,她没想哭的,但是已经不受控制地抽搭起来。 原本已经不难受了,可归舟这一问她就有点绷不住。 她突然觉得有点委屈,于是往后爬两步,把眼泪全蹭归舟后背上。 “我明明不想死的,但有一瞬间我竟然真的放弃了,我好害怕我放弃自己。” 归音就这么揪着他的后背的衣服哭了半天,哭到觉得累才慢慢停下来。 归舟在这期间一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她哭,等她彻底停下,不再揪着他的衣服擦眼泪的时候才再次开口。 “哭完了?” 归音的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嗯,哭完了。” 然后她就被从地上拎起来,又打了一遍。 打第一遍是因为她以身涉险,打第二遍是她居然真的想过放弃活着。 这回归音真的是连躲的力气都没有了,开始满地乱滚。 滚着滚着她哭成浆糊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抱住归舟的腿开始干嚎。 让隔着两个山头的霍擎宇后背汗毛都竖起来。 又美滋滋地想,多亏我师姐没打我这么狠。 归舟拔了两次腿没拔出来,叹了口气,替她捏一道除尘诀,准备把她背回洞府。 归音犹犹豫豫地开口,“要不,你也给自己捏个除尘诀吧。” 归舟:“……” 趴在归舟背上,归音觉得今天是捡回来了一条命,开始趴在归舟耳边絮絮叨叨: “整个魔修入侵都和咱们没关系了,咱们再也靠近不了妖魔涧。” “柳时卿死了,但我保住了他的灵魂,许飞渊在研究人魂傀儡,已经到第三代了。” “我炼化无圻木和那些人的信仰用了十年,前不久才彻底结束。” 说到最后才问起那天通讯玉简发过来的消息。 “那四个字是不是你发的?” “是。” “可你们只是打了一架啊。” “野兽求偶前都会向配偶展示武力。” 归音想破头也没想到哪类野兽会在求偶时殴打求偶对象。 但这话她不能说,她只能问,“那你和慕浮生……” “人性怎么会压制不住兽性呢。” “你在哪一步清醒的。” “打的时候就清醒了,我想试试进阶后的手感,就没停手。” 所以慕浮生抗住了失控时候的归舟,但没打过清醒后的归舟。 难怪他生闷气。 “你回去之后记得重新给他一份你的通讯玉简。” “原来那份呢?” “我说我灵力暴动,给你发完消息就捏碎了。” “他信了?” “信了。” 归音:“……” 她突然觉得慕浮生当师父这些年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见她沉默,归舟抛出个新话题,“说说你的新道侣。” 她知道这个问题躲不过,早就想好了说辞。 “不许说谎。” 归音迅速蔫了下去。“还挺喜欢的,所以没拒绝。” “结过契了?” 归音把袖子撸起来伸到归舟面前,淡粉色的蚌壳上方有一双玄色羽翼,“你早来几天说不定还能喝上那顿酒。” “几天?” 想起归舟十天前发来的消息都没看到,归音又是一阵心虚。 “无论什么时候,记得把你自己放在第一位。” “好的,哥哥,没问题,哥哥。” 单是听她这么回答,归舟就知道她肯定没听进去。 归音伸着头观察她哥的表情,真是奇怪,这次居然没有那么生气。 “哥,你这次怎么好像不生气啊。” “不生气。”归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次我打得过。” 归音缩回去,在心里替雍青也点了根蜡。 115 第 115 章 她是变数 回到峰上时, 远远看到还能直立行走的雍青,归音才发觉被打的站都站不起来的只有她自己。 这不得好好拱个火,“哥, 你这十年是去释宗进修了么?。” 面对她的阴阳怪气,归舟连头都懒得回, “哦?” 直到雍青转过身来时,归音才明白归舟刚才那个‘哦’是什么意思。 瞬间笑出了声,完全忘记自己刚才哭得多惨。 归舟虽然打她两顿,但还是给她留了面子的。 反观雍青, 嘴角青紫, 挨得为数不多的两拳全落在脸上,连发冠都被劈碎, 此时正披散着头发朝他们走来。 她这一笑牵动身上的伤, 一边疼得哎呦哎呦直叫唤,一边笑的停不下来。 雍青把她从归舟背上接下来, 坏心眼地在她腰间掐上两把。 明明没用什么力气, 却疼得她直抽气。 “帮我开一下百里同声,我需要元霜救救我。” 虽然她喊的是解元霜, 但来看热闹的人却不少。 她躺在侧厅的软榻上, 像是具被参观的遗体。 陆尧见她这么安详地躺着,带着归舟走到一旁, 不知嘀咕什么。 归音努力伸头去听,发现是在交流打孩子不留伤痕的技巧。 听完他们的对话,再看向站在江虞身旁一脸乖巧的霍擎宇,归音顿时觉得身上没那么疼了。 因为总会有人比她倒霉。 对吧,霍擎宇。 视线在扫过,突然发现好像少了个人。 凌翼去哪了? 紧接着她就想起了那道拯救她于床榻的劫雷。 “凌翼现在不会是在结丹吧?” 江虞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挑挑眉, “这都能猜到?那你再猜猜为什么。” 望着江虞短短一月就突飞猛进的修为,问题的答案好像也不那么难猜。 “那坛冰碴子。” 许飞渊趁着她不能动,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什么冰碴子,那可是灵植峰峰主的宝贝。” “宝贝也能被当成添头送你?” 许飞渊惊了,“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拿来的其他酒,坛子恨不得都半人高,只有那坛是巴掌大小,长得跟其他酒的孙子似的。” 要不是看它精致可爱,归音也不会最先打开它。 “拿酒的小童让我选添头,我让他随便拿,他顺手就把门口的这坛放进储物袋。” “灵植峰峰主怎么说?” “知道已经喝光之后什么都没说。” “你们玄衍宗的人还都挺淳朴的啊。” 许飞渊又想弹她脑瓜崩,却被归音直接躲开。 “没想到吧,我能动了。” 轻松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江虞看清手里通讯玉简的内容,爆了一句粗口。 之后场上的人也接二连三地掏出了通讯玉简。 归音往印记中一扫,她的通讯玉简一卷都没亮。 也不止是她,霍擎宇、韶新瑶、许飞渊,包括一旁的慕浮生此时都是两手空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倒是趁这个时候重新给了慕浮生一卷通讯玉简。 顺势偏头去看雍青的通讯玉简,“咋了咋了,我也想知道。” 江虞深呼一口气,“我们解禁了。” “解禁?魔修死绝了?” “没有,但是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天道盟要求修士联盟将我们解禁,重返妖魔涧,协助收尾。” “这么快?” 魔修谋划了五十多年,居然短短十年就被打退。 他们这一退,可就真的再无葬身之地了。 江虞摇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修士联盟给他们派发的任务都与魔修无关,她为大半朋友都在这里,剩下的零星几个知道她被监/禁,也不愿意和她提起妖魔涧的事。 “本来是没这么快的,但是你出现了。” 归舟的话让归音疑惑更深。 这十年间她连禁令结界都未曾迈出一步,魔修兵败关她什么事。 “南陆的无圻木重新焕发生机后威能大增,并且极为慷慨,愿意将净化能力短暂借与人类修士。” 许飞渊伸手点点她的脑袋,“你怕是不知道你的名字在修士中的流传度有多广。” 别说,归音可能还真知道。 最近几年信仰炼化得越来越慢,她本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没想到是有人替她开源。 那她的死讯在修仙界流传的还挺广。 归音朝许飞渊眨眨眼,“你觉得蛇族妖修柳识清这个新身份怎么样?” 许飞渊抱臂看着她,“妖修是吧,先变个原型看看。” 归音嘴角一咧,“别害怕啊。” 人鱼鳞片在她脖颈处浮现又很快隐没。 “哪条蛇有你这个色的?” 归音身上显露的鳞片和皎灵鱼尾的颜色是一种,那是一种泛着炫光的青蓝色,陆地上确实没什么蛇是这个颜色。 “我是海蛇不行么?”归音据理力争,“骗骗不了解的人修绰绰有余,我之前见过蛇族妖修,刚好姓柳。要是遇上妖修,我就说我是人修许非鸢。” 归音已经做好捡起许非鸢这个身份两头骗的准备了。 许飞渊:“……” 众人:“……” “归音,你确定要去?” 她抬头看向归舟,“我确定。” 不亲手毁了魔修界,怎么能叫报仇。 “来抽任务吧。” “不止一个任务?” 明悯发出一声冷嗤,“天道盟不知安的什么心,明面上只有七个人,却一口气发下来四个任务。” 连明悯这个武疯子都能一眼看穿的简陋圈套,他们却不得不往里钻。 归音往后一仰,靠在雍青身上,“我还挺好奇他们消息来源的,我哥才出关几天,他们就连任务都安排好了。” 成也扬名,败也扬名。 谁都没想到东陆一个散修会在这场魔修入侵中起到主导作用。 这就注定魔修事情终结之后,东陆分到的利益资源不会少,甚至会是绝大多数。 眼看着战事即将结束,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找机会来挑东陆的错处。 “可惜他们算错了,我这第八个人还活着呢,能搅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归音的话让紧绷的空气再次流动起来。 是的,她是那群人意料之外的变数。 归舟将四个任务写在四卷玉简上,让人来抽。 归音是最先抽的,看到玉简内容还是一愣。 潜入魔修界偷栾柤树种算什么任务? 栾柤树她倒是知道,但它不是生在西陆么,怎么还要去魔修界偷树种? 等众人都看完任务玉简,归音才问出自己的问题。 这件事涉及第一次魔修入侵,只有陆尧知晓一二。 “当年魔修退至魔修界前,将西陆所有的栾柤树全部毁掉,只剩下部分树种带走。” “带走?为什么不一起毁掉?”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不论是栾柤树还是无圻木,天道不会允许他们灭亡。” “你的意思是我是无圻木那其一的活路?” “环环相扣。” 归音垂眸将玉简收进印记,陆尧说得很好,但是她不信。 她出现在这世上只是一场意外,天道从未将她编入这世间的某一环。 带她入世的不是天道,而是归舟。 化树的人原定也不是她,而是白灵煌。 只不过她是更好的载体,好到让无圻木摒弃天道设定好的路。 这么看来,她好像违背了天道的意志。 但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与其相信天道会给万物留一线生机,不如信自己能夺到那一线生机。 她想要活,不是靠谁的施舍,而是靠自己去争。 归舟上前拍了拍她的脑袋,往她怀里塞进一个储物袋。 他知道归音在想什么,他和归音在这方面的想法一致。 不,应该说归音就是他教出来的,他甚至知道归音要去魔修界做什么。 但他不会阻拦,她想要,那便去做。 大家在抽任务之前就已经分好组。 江虞和陆尧自然是不可能分开,除了归舟也没人能跟得上明悯,最后一组自然就是仇长生和解元霜。 只不过这次仇长生没再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看着解元霜的眼神里好像多些什么,却又被强行压下去。 归舟在调试完百里同声后和明悯直接离开,江虞手中的禁令牌也交到慕浮生手上。 四组人中,只有归音和雍青没有第一时间出发,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复健。 陪练自然是留下等凌翼出关的几人。 说是复健,不如说是找生死相搏时的杀心。 归音在这方面恢复得尤其快。 在第五天,除了慕浮生,已经没人再能和她过招,她也像是憋着一股火气,打得格外不留情面。 她面上什么都没表露,雍青依旧能感受到她的烦躁。 “在生什么闷气?” “我在想,如果我真的变成无圻木,会不会下场和栾柤树的下场一样。” 一想到自己曾经真的差点变成一棵树,那种无力感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她的脖颈,让她几乎不能喘息。 “你要是变成一棵树,肯定方圆千里,寸草不生。” 能说出这种话的不会是雍青,只能是心魔。 归音伸手捏着心魔的脸,捏够了又揽过来亲了一口。 心魔被她圈在怀里,还不忘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晃,“不能光亲不负责的。” “我们都结契了。” “还不够,我想昭告天下。” “但是归音已经化树。” “可是她的道侣愿意与她共享灵魂。” “好啊,到时候你负责解释就行。” “那就等解决了魔修,办一场结契大典,好好和他们解释解释。” 看心魔这幅笑眯眯的模样,归音总觉得自己进了套。 “你们准备了多久?” “那你得问雍青。” “让他出来。” “他害羞,不肯出来。” 归音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 害羞? 他们字典里有这两个字吗? 等到复健结束,已经又过去了半个月。 凌翼还未出关,归音和雍青却要启程前往魔修界。 归音把从印记中拿出的斗篷递出去,却见心魔盯着那个印记不放,半晌后冷哼一声,“等我修到洞虚,你就不要用那道印记了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一件当头罩下的斗篷。 “穿好,准备出发。” “你的状态能不能不要切得那么快啊。” 雍青一番话说得委屈巴巴,但对上归音视线后又立刻闭嘴。 现在两道姻缘契并行,不仅她身上出现了两道印记,她的丹田里还有一颗半妖丹相安无事。 预想中妖丹互相吞噬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皎灵的整颗妖丹和雍青的半颗妖丹不仅相安无事,甚至还很‘哥俩好’。 “为什么要这么早穿上斗篷啊?” “当然是因为我有直通魔修界的传送符。”归音将其中一张递出,“这位妖修大人,愿意和我开启一段前途未知的冒险吗?” “当然愿意。” 定向传送符撕碎,两人身影被魔气吞噬,消失在这一方空间。 116 第 116 章 两个一起蹚 两人几乎是重叠出现在魔修界上空, 落地之前,归音将隐形符拍在两人身上,还让恶念现吞一口魔气吐在他们身上遮掩气息。 此时此刻, 她无比想念鎏灵树的光团。 几乎是落地的同时,墙角走出一队巡逻魔修。 两人对视一眼,不远不近的跟在这队巡逻魔修身后在城里转了一圈。 期间和三队巡逻魔修擦肩而过。 有意思的是, 这四队魔修中,竟没有一名修士超过金丹修为。 归音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词就是又松又严。 她试着将神识探出,发现竟一路畅通无阻,这座城里修为最高的魔修也只有半步金丹。 根据迷毂显示,这里已经是魔修界最核心的区域。 要么是迷毂出了问题,要么…… 归音的心往下沉了沉,希望只是自己多想,当年留在接天城的猜测最好永远不要成真。 一圈转完没发现任何威胁,两人直奔任务, 开始寻觅树种。 也许是灵树之间的感应,归音没花什么力气就找到藏匿树种的地下入口。 “你在外面放风, 我下去。”归音把几张隐形符放进雍青手里,“有事百里同声联系,有情况我会呼救。” 树种确实藏得很深。 不仅在地下迷宫之中, 里面还散养着不少被灌注魔气的五六品妖兽,甚至还有十几层禁令结界。 若是换个人来, 光是打碎这些禁令结界都要花上不少时间。 但有无圻木在, 一切就没那么麻烦。 无圻木对抗魔修的方式是净化,与鎏灵树的克制相比看起来温和许多,但对进入禁令结界的方式,两者却直接调换了身份。 鎏灵树是将她融进禁令结界, 无圻木是直接把禁令结界融了。 是有点子强硬在身上的。 [过一会儿可能有些被灌注魔气的中阶妖兽跑出去,不用拦,躲远点。] 越是深入地下,脑海中的呼救声就越大。 让她有一种错觉,就好像她不是为了任务来偷树种的,而是来解救隔壁被绑架的孩子的。 树种被封印在盒子里,归音撕开封印,将树种倒在手心一数,七粒。 捻出其中三粒收进脚环,剩余四粒重新装进盒子,放进印记。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更何况现在朝她伸篮子的是天道盟。 她重返地上时,外面血腥味很浓,但已经没什么动静了,那些被灌注魔气的妖兽不知道跑到哪里。 雍青站在角落,手中握着两份玉简,眉头皱得很紧。 归音上一秒还在想不会又来新任务了吧,下一秒就见雍青朝她摇了摇手中的玉简,脸上满是无奈。 还真是。 雍青将手中的两份玉简摊给她看。 第一份来自北陆,让雍青拿到树种后立刻到某地集合。 第二份来自天道盟,上面写着让他放弃当前任务,立刻到魔修界某个地点集合,有新的任务发放。 “你觉得哪个问题更大?” 归音瞥了一眼,“两个问题都不小。” “我觉得北陆这条问题更大。”此时面前的人已经变成心魔,他耸耸肩,“雍青不愿意说妖修坏话那就我来说,我总觉得羽族那帮老东西不安好心,越早离开越好,他偏要等魔修事件平息之后再说。” 归音不好评价,只能说,“你这是主观臆测,雍青赞同才怪了。” “所以其中问题,还要你来解释给他听。” 心魔毫不客气地将这烫手的山芋丢给归音。 归音思索片刻,开口道:“两个问题,第一,他们怎么知道雍青的任务一定是寻树种,第二,消息发来时,我刚把装有树种盒子上的封印打开。” 心魔还想让她多说点,却见北陆那卷玉简已经开始不断地催促他。 “他怎么知道我没动,他们能检测到我的位置?”心魔下意识地就想毁了这两卷玉简。 归音抬手将他按住,“不是玉简。” 心魔的眉头皱的更深,“不是玉简还能是什么?” 他想不出来,归音便伸手扒起他的衣服,最后硬是在他发冠上找到些许踪迹。 他先前的发冠被归舟劈碎,之后便一直用簪子松垮地挽着发,直到出发前他才从储物器中找出这顶发冠束发。 “雍青,解释。” 心魔说完便将雍青踹了出来。 雍青面色极为不对,归音不用去翻他的记忆,也能知道这发冠来头怕是不简单。 “这是师妹送我的二百岁贺礼。” “武乐萱?” 提起武乐萱,归音倒是想起另一个人…… 那个一直跟在武乐萱身后,那个样貌气质皆平平的护卫长,经相痕。 说实话,归音很少在修仙界见到平凡到那个模样的人,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特点。 若不是伪装太过,归音也不会注意到他。 没记错的话,他似乎很能操纵武乐萱的行为。 那么借她的手,送给雍青一个发冠再简单不过。 归音接过发冠将它碾个粉碎。 “注意些经相痕。” “经相痕?” “你没在他和武乐萱的相处模式中看出什么来吗?” 雍青摇头,“我并不经常见他。” 他之前的生活繁忙且枯燥,除了修炼便只剩处理族中事物。 上任族长身死,族长之位至今空悬,所有事物都压到他和长老们的身上。 即使知道武乐萱因为一个护卫昏了头,他也不会去分心留意。 更何况经相痕总是刻意躲着他。 他有所察觉,却未曾放在过心上。 也不知道经相痕投靠的是魔修,还是羽族的夺权者。 归音拍拍手掌上的粉末,掏出自己的通讯玉简。 「哥,我这有两个陷阱,是一个一个毁,还是两个一起蹚。」 「……」 刚下飞行法器上的归舟捏着眉头,看来之后还得找机会打她一顿。 「哥,很急,快替我拿拿主意。」 「同时。」 「好嘞,哥,你注意安全,就算我没消息,也肯定没死,信我。」 「……」 归音收起玉简,发现重新束好发的雍青在旁边探头。 “分头行动,你带着树种去赴北陆的约,我去接所谓的新任务。”归音抽走他手中天道盟那卷玉简,顺便把装树种的盒子放到了他手里。 雍青想了想,将盒子中的四粒种子分成两份。 “西陆的树,还是应该由西陆人接手,我想释宗应该很乐意做这件事。” 归音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雍青在她面前表现得太过温柔包容,让她差点以为雍青真的是那般软脾气好性子的人。 “说给我哥听的话我也再说给你一遍,我要是音信全无,你也别着急,我活下来的办法多,多等等,我自己就跑回来了。” 雍青:……好像突然理解归舟为什么要打她了。 天道盟给出的位置在魔修界深处,,归音花了点时间才赶到地方。 等在那的已经有不少修士,皆为人修,但少有和她一样斗篷加身的。 而且,她似乎是其中修为最低的一个。 归音沉默着走到人群边缘停下,有不少人已经注意到她,但并没正眼瞧她。 他们不问,归音也不准备主动站出来。 与众人一起等了两天,这群人才终于开始不耐烦。 似乎有几人互相认识的,最先开口的就是这几人中的一个。 “妖修那边不说要来个羽族元婴吗?怎么这么就都没到。” 这时归音才慢吞吞地开口,“羽族少族长说他有事,让我替他过来,” 不开口还好,她一开口,直接点燃此人的怒火。 “你早来了为什么不说?” “也没人问我。” “你……” 这人的脾气看起来不是一般的暴躁,与他同行的人眼疾手快地拉住,不然少不了朝着归音一顿输出。 两天时间,归音差不多摸清这群修士的老底。 说句乌合之众都是抬举他们。 一个个修为看着不错,皆是元婴修士,实际虚得很,一戳就破。 拿那个元婴后期的修士来说,他周身的灵气甚至不如刚迈入元婴的归舟。 单拎出一个,归音都敢试试。 但面前这十几个,就算都是纸老虎,叠在一起也能把她烧死。 嚣张的时间久了,猛地一装孙子还有点不适应。 归音也怕自己张嘴和对面骂起来,于是把沉默是金四个字发挥到极致。 哪怕有人对她破口大骂,她也能当做听不见。 这个阵容凑在一起,不是去送死也没差多少,她不急在这一时。 直到有人问她有什么方式证明她说的是真的。 归音才将那卷玉简拿出来。 他们都没有自报家门,归音自然也不会报。 再说羽族妖修找个蛇族妖修替他过来本就说不通,他们看轻她反而是好事。 “既然你浪费了我们这么多时间,就由你去当饵。” 这人一锤定音,睥睨着归音,仿佛她只要说半个不字,就是生了二心。 归音太久没这么演过,半天才找回来点感觉,遵循着先前的人设,沉默着。 直到对方重复到第三遍,她才稍微给了点反应。 “去哪?” 对面看她这慢吞吞的性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听着对面拐了十八个弯也没告诉她要去哪、做什么,归音真的很想把他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了点什么。 以后真的要好好修炼,至少再遇到这种情况,她能把对面舌头拔了。 最后还是旁边的修士告诉了地点,她又磨蹭了好一会才出发。 也不知道这群人是真蠢,还是就想让她送命,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这已经不属于饵咸钩直的范围了。 别说心魔,就算是换做雍青本人,怕都要动手宰了这群蠢货。 归音闷头往前走,还没遇到什么事,倒是身后那些个修士先跟不上了,嚷嚷着让她慢点。 慢点? 好嘞。 归音脚下加速,终于在下一个山头甩掉这群人。 甩掉他们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长距离随机传送符塞进袖口。 都已经是元婴期的修士,怎么可能才翻过几座山就喊累。 这么反常的事他们居然没发现。 而且越往深处走魔气反而越淡,倒有几分外面凡人间的样子。 在她考虑着要不要绕一圈回去的时候,一颗番薯咕噜咕噜地滚到她的脚边。 117 第 117 章 她亏大发了 顺着番薯滚落来的方向望去, 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他旁边还有个摔倒的女人。 归音脚边的番薯就是从女人背后的背篓里滚出来的。 那孩子见她站在那里,犹豫片刻,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归音趁他跑过来空档切换本眼, 低头再看。 脚边哪有什么番薯, 根本就是人的头骨, 只不过装在特殊方式封存,缩成普通番薯大小。 不光她脚边的是,滚落的所有番薯无一例外都是这种头骨。 一眼望过去,白花花一片。 小孩跑到她面前, 抬头看她,被她脸上的恶鬼面具吓得往后退两步。 回头看看那摔倒的女人,像是又鼓起勇气, 转回来对她说道:“我娘亲摔倒了, 你能帮帮我们吗?” 归音没说能, 也没说不能, 只是往前方看去。 摔倒的女人已经爬了起来,不过背篓里的‘番薯’随着她的动作全部滚了出来。 她爬起来第一件事不是拍掉身上的尘土, 也不是去看孩子, 而是朝着归音歉意一笑。 明明是妖冶的长相, 眼里也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却偏要挂着柔顺的笑, 看起来违和至极。 能看穿一切就是这点不好, 根本不知道对方想让她看到什么。 见归音半天没动,女人朝她微微颔首,说了句,“麻烦你了。” 似乎根本没考虑过对方会拒绝的这种可能性。 归音此时依旧在想, 是现在跑,还是探探再跑。 打是肯定不能打的,因为她看不出那女人的修为。 不只是远处的女人,她连面前的小孩的深浅都看不出。 倒不是修为太高看不出,而是他们身上带着遮掩修为的东西。 同样,他们也看不出斗篷之下归音的深浅。 一会儿肯定少不了一番试探。 远处的女人没给归音过多考虑的时间,直接走过来将背篓塞进她手里。 她刚想将背篓递回去,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一团柔软挤压。 面具之下归音面色扭曲,她不会遇到传说中的美人计了吧。 可她也是个女的啊。 等等,不对。 她是替雍青来的。 雍青和刚才那些修士为数不多的共同点中有男的和元婴期这两点。 所以身侧的女人怕是早就知道来他们要来,才会先入为主地认为她是个男人。 天道盟有人通敌! 不论哪个任务,最终都是想要雍青的命。 雍青和天道盟,或者说和魔修有过什么恩怨吗? 没有,至少在雍青的记忆里没有。 归音牙都要咬碎了,她刚出来就接这么大一个活。 斗篷下的手腕转动,尽量放松,脱离僵硬状态,然后放到女人的腰上,揉了两把。 “去捡吧。” 反正她是不会去碰那些头骨的。 女人面皮抽动,就连嘴角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你说什么?” “去捡吧,我来拎。” 听到归音有送她回去的意向,女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看着满山捡头骨的一大一小,归音开始推演。 她刚才提出了一个置换事件。 不捡头骨换和她一起回去。 从女人后续的反应来看,把人骗回去的优先性是高于捡头骨的。 那么现在的这番唱念做打,只能是她的能力不足以杀死一名元婴修士,把人带到特定的地方对她来说有实力加成,或者说那地方有她的帮手。 捡头骨会对他们这些外来人产生削弱,真正的一击必杀还在后面。 如果说再有什么别的原因,归音能想到的就只有恶趣味了,艳遇变送死,享受别人的情绪冲击。 毕竟连喜欢听切肉声活刮别人的魔修都有,这种变态喜好放在他们身上也不算太离谱。 最后一颗头骨放进背篓,归音依旧半点背上背篓的意思都没有。 女人的指尖开始在她手背滑动打圈,甚至暧昧地探进她的指缝。 归音瞥她一眼,将原本双手拎着的背篓换成单手。 看不起谁呢,她可是个体修。 女人动作僵硬一瞬,又很快开口,“你肯定饿了吧,不如来我家吃些粗茶淡饭。” 简单一句话,漏洞百出。 说的好像魔修界的地能长出粮食一样,再说出现在魔修界的人怎么可能没辟谷。 不会有人听到这种话还反应不过来吧。 但来都来了,总得把事情弄清楚,就算弄不清,也得捞点什么回去。 归音按她话里的意思,摸了摸肚子,仿佛真的凭空生出一股饥饿感。 “麻烦了。” 她现在的声音低哑沉闷,雌雄难辨,加之身形高挑,高了面前女人一头,倒真的像个被迷惑的男修。 女人又等一会,见归音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只得带人往她口中的‘村子’里走。 一路上说的虽是家长里短,但眼神加上动作,无一不在暗示着回去之后她们会发生点什么。 归音半句都没有接,只是在想女人刚才在等什么。 是在等她说肯定词吗? 遇到女人后她一共说了三句话,‘去捡吧’‘去捡吧,我来拎’‘麻烦了’,其中唯一有指向性的只有第二句中的‘我来拎’。 归音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拎着的满满一背篓的头骨,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女人刚才摸她的手是为了让她把背篓背上。 那就违背了‘我来拎’这句话。 看来有些东西只有说出来才能触发,而且还是话在先,动作在后。 女人一路上介绍了不少人家,仿佛整个村子非常热闹。 归音打眼一扫,空屋、空屋、还是空屋。 她继续低垂着眉眼,维持的沉默寡言的人设。 女人往耳后挽了挽碎发,指着前面一户独门小院,语气间不乏喜意,“到了,前面就是我家。” 温婉的动作,和她妖娆的姿态放到一起,半点不沾边。 归音跟着她走到门口,稍稍止步。 院内站了个身量不高,样貌忠厚的男人,见院门口有个陌生人,先是一愣,等看到归音手里装满‘番薯’的背篓后,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女人一边往院内走一边和男人说,“我跌了一跤,多亏好心人路过帮我,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只能做顿饭来表示感谢。”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走了一段距离才发现归音没跟进来。 男人的脸上明显有几丝慌张。 倒是女人,还是那副温婉的语气,“您不进来,是嫌弃我们家吗?” 边说边用帕子揩揩眼角。 如果在揩眼角的时候不朝她抛媚眼,这句话会更可信一点。 归音微微抬头,看着倒扣的禁令结界,不由得在心里吐槽。 ……哇偶,好大一个封灵禁令,这是把谁当瞎子呢。 女人又催促她两遍,见她仍旧没动,直接上来拉她的手。 归音下意识地看向院内的男人。 男人连忙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用这了是吧。 归音没再挣扎,顺着女人的牵引迈进了封灵禁令。 不过即使她迈进来,这三人依旧没有朝她动手的意思。 看来动手的必要条件还是不够。 女人把她带进房间后,便笑意盈盈地坐到她的身边,给她倒茶。 “你不去做饭吗?” 归音一句话让女人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又不好发作,只得起身将屋外的男人换进来。 比起一路上往她腰腹间摸八次的女人,和这个心理素质不太好的男人相处明显更安全一些。 她和男人坐在屋子里,她沉默寡言,男人也憋不出什么话,只有屋外传来的食材入锅声,证明她不是聋子。 这家的小孩是个小男孩,正坐在他父亲脚边,玩着一个木头雕成的玩具。 归音这才惊觉,这间屋子里的木雕未免有些太多了。 她戴着面具,倒也不怕抬头,索性就将屋内的木雕看了个仔细。 男人看到她脸上的恶鬼面具,终于是憋出来一句话,“您为什么戴着面具?” 归音自然是没回答。 男人闹了个没脸,也就没再说话。 他本以为归音会一直沉默下去,没想到归音倒是主动开口了。 归音指着靠放在墙角的背篓问,“能烤几个新挖出来的番薯吗?” 她这一问,就连厨房翻动锅铲的声音都有片刻停滞。 坐在对面的男人半天没回应,归音又问了一次,“能烤几个新挖出来的番薯吗?” 男人用脚尖踢了踢正在玩木雕的男孩,面上却朝她笑笑。 男孩从地上起来后,先是踩了男人一脚,又恶狠狠地瞪了归音一眼,半点看不出刚才求人帮忙的乖巧模样。 不过就算他再不愿意,依旧抱着几个‘番薯’送去厨房。 男孩回来后没多久,屋内摆着的木雕就炸了三个。 面具下的归音嘴角勾起一抹笑。 看来,她猜对了。 刚才他们一共往背篓里放了三十七颗头骨,这屋内的木雕好巧不巧也刚好是三十七个。 不过此刻,她就当没看见从木雕中溢出的修士元神,准备继续演下去。 本以为这场戏还会再演一段时间,没想到在女人端菜上桌的一瞬间,正戏开场。 她正看着修士溢出来的那三道修士原神绕着桌上烤得的漆黑的头骨打转,桌子对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哭闹声。 原本安静的孩子突然就在地上打起了滚,闹着要吃肉。 夫妻俩也是被孩子的突然哭闹弄得下不来台,但毕竟是自家的孩子,到底是舍不得打骂,只能哄着。 “家里没肉了,娘下午就去砍,晚上就吃肉好不好。” 女人安慰良久,孩子才停止哭闹。 她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归音,“修士大人,您看我们家晚上吃肉行吗?” 等了半天,终于来了。 在对面一家三口的注视下,她微哑的声音响起,“当然……” 她话音未落,不止对面女人有了动作,就连对面男人眼里都亮起精光。 “……不可以。” 趁对面反应过来之前,归音撕掉手中的长距离传送符,临了留下一句: “仨傻逼。” 还不忘顺便比个中指。 来这一趟,啥都没捞着,还搭上最后一张长距离随机传送符。 她亏大发了。 这三个玩言灵、拘元神的魔修,就留给赶来的那些元婴吧,她这个未到元婴的小修士,就提前逃命去了。 对面女人恼羞成怒,手掌成爪,朝她袭来。 可惜只搅散了一片残影。 被归音甩掉的修士们此刻站在院门外,姗姗来迟。 118 第 118 章 物归原主,欢迎回来…… 传送到一半被踢出来的归音趴在地上很是懵逼。 揪着手里未燃尽的半张传送符, 半天没看出端倪。 算了,一半就一半吧, 能跑出来就行。 归音起身想拍掉身上站着的草叶, 突然发现这里静极。 万物生机勃发,却偏偏一点声音没有。 林间明明有微风拂过,树梢也在随之晃动, 但没有树叶间摩挲的声音。 归音手悬在半空,思考良久,终究还是屈服了。 刚出狼窝, 又如虎穴。怎么的, 阎王要我今天死? 重新摸出去魔修界的定位传送符, 递到唇边吹上一口气。 没办法,家底厚,就是能活。 即将撕开符篆的一瞬间, 狂风乍起,连斗篷带符篆, 外加面具一起卷走了。 归音:????? 问题不大,她还剩三张。 不过没等她第二张传送符拿出来,耳边就响起一声叹息。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归音挑了挑眉, 照着话里的意思往前走去,不过还未走到,便看到了说话的东西。 一棵捅破天际的树。 属于青龙的传承记忆在脑海中翻动,归音的脸色猛然间变得苍白, 脑子像被车轮重重碾过。 再看向那棵树时,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百仞无枝,名曰建木。 ‘既然你已认出我了,那便再走近些吧。’ 归音迈着僵硬的步子, 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朝着建木神树靠近。 越靠近,她越能闻到一股深埋在土里的腐烂气息。 不会吧? ‘别害怕。’ 祂的语气温和,像是看着自家后辈。 可祂的语气越温和,归音心里越是忍不住打颤。 ‘进来说话。’ 她控制着不听话的腿,一步步地迈上面前本不应出现的台阶。 归音循着台阶来到一片空旷处停下。 ‘本想过些时日再见面,没想到今天你恰巧身处传送通道,我便把你拦了下来。’ 说实话,归音也没想到在飞升前就能亲眼见到建木。 而且还是根系开始腐烂的建木。 ‘新的希望还在成长,我想亲眼看见。’ 新的希望成不成长和抓她过来有什么关系?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能说的再简单点吗?” ‘我要你的寿命。’ 归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都不藏着掖着的了是吧。 ‘我会尽我所能满足你四个要求,相应的,你要付出寿命作为代价,这是一场平等交换。’ “为什么是我?” ‘只有你,不在他的掌控之下。’ 不在……谁的掌控之下? 问题虽然没有问出口,但归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天道。 “我需要付出多少寿命作为代价?” ‘十年、百年、千年、万年。若你能够飞升,或许我们还能谈谈第五个要求。’ “我可以拒绝吗?” ‘当然可以,但我猜你不会拒绝。’ 是啊,这么好的交换条件,她怎么会拒绝呢。 “您猜得没错,我答应了。” 她话音将落,就见一道红光朝她而来,落在了她的下颌之处,烫得她皮肉绽开,随后向斜下方蔓延,到胸口才堪堪止住, 红光在她身上变换着形状,似草木,似鸟兽,但最终定格为四朵毫不起眼的花苞。 那是在路边随处可见的花朵,毫不起眼,又无处不在。 ‘契约已成,你可以自行离开。’ 归音却是摇了摇头,“我想好了第一件事。” 没等祂的反应,归音直接将手上恶念取下,拍了拍让它张嘴,露出里面柳时卿的灵魂。 “给他一具原料为您身体,让他重新活过来。” ‘你确定第一件事要用在一个凡人身上?’ 归音听出话语中的几分不可置信。 但是…… “我确定,我要让他活过来。” ‘创造身体需要时间,躯体和灵魂融合也需要时间。’ “多久。” ‘一百年。’ 归音旋开计时器的盖子,看了一会。 “我在这等。” 一声长长的叹息声过后,祂只说了一句,“好。” 柳时卿的灵魂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托起,飘向空旷的深处。 直到再也看不见,归音才收回目光,找了个角落坐下,一言不发地开始修炼。 这里与外界时间流速不同,计时器上最小的沙漏原本应该一刻不停的翻转,但刚才她看了那么久,沙漏就像是被定在原地,并未移动分毫。 自从知道建木不准备让她用命补窟窿,归音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时间压缩,不用来修炼多可惜。 谁说她这一趟什么都没捞到,机缘这不就来了嘛! 她那不上不下的修为,就用时间来填补吧。 在这进阶,说不定还能再躲过一场劫雷。 不论是十年寿命换柳时卿活过来,还是凭空多出一百年的修炼时间,都划算死了。 等她回去之后一定要握着那三名魔修的手,好好谢谢他们,之后再把他们宰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到她回去的那一天。 百年时间,听起来很久,但在追求大道的路上不过沧海一粟。 这百年时间,归音只在两次晋升时睁过眼,很快又沉浸在修炼状态。 在建木中进阶修炼,是容易到不能再容易的事。 她不仅躲过了雷劫,甚至连心魔劫也没找上门。 归音都想打听打听建木界的大门朝哪边开,以后升阶渡劫还来。 她尚未睁眼,一道人影却是来到了她面前。 见她没反应,直接转身坐在了她的身边,学着她的样子闭目打坐。 随着一口浊气吐出,归音炼体修为稳固在锻骨中期,连修仙的修为也到了元婴初期。 一百二十岁之前达到锻骨修为,目标完成。 下一个目标,就定在六百五十岁之前达到归腑吧。 目标达成倒计时,四百七十八年。 偏头看着身边装模作样的人,归音心下一片轻松。 “别装了,你没法修炼。” “但我这回可不会死了。” 归音和柳时卿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柳时卿虽然无法修炼,却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长生。 只要建木一日不死,他便能活一日。 若是有朝一日建木消亡,那么整个修仙界也不会再有生灵。 归音将柳家送到她手的木簪插回柳时卿头上,“物归原主,欢迎回来。” 柳时卿有些苦恼地看着她,“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要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可我现在只有这一件衣服,你别给我弄脏了。” 哭是不可能哭的,归音给他的只有一个白眼。 祂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 ‘第一件事已经完成,报酬便收走了。’ 归音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离开了身体她的身体,同时下颌处的第一朵无名花苞绽开。 摸着下颌处那朵盛开的花,归音觉得要是再来点这种机缘,她身上的位置兴许不够它们涂涂画画。 建木拿走她的十年寿命后,空气中的**味真消减了些,交换是真的,不是让建木找出来的借口。 得到这个结论,归音长舒一口气。 她喜欢这样清清楚楚的交易,可别像顾随风那样,交易完成,还想着要她的命。 “多谢,我们就此告辞。” 归音递给柳时卿一件斗篷,没等再掏出点什么,就见当初她被卷走的斗篷面具和符篆。怎么被卷走,又怎么被送回来。 顺手就把这张符篆塞到柳时卿手里,她则是重新拿出一张。 “撕开,落地之后害怕就躲我身后。” “切,我必不可能害怕。” 柳时卿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身体却诚实的朝归音靠近些,怂的真实。 两张通往魔修界的定向传送符被撕开,两人原地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建木内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此界草木才像是被按下开关,七嘴八舌起来。 “真的要选她吗?她心中根本没有天下苍生。” “可天下苍生中有她在乎的人。她今日可以为一凡人复活舍去自身寿命,明日便能为扶天道将倾奔走。” “就算她不行,不是还有‘希望’在嘛。” “也不知道无圻木为什么临时改了主意,她身上的势已压过太多人,早晚会被上面发现的。” “现在只能希望她快些成长,在被发现时已有自保之力。” “不是还有帝泽护她着么?” “帝泽都快把自己切成傻子了,信它还不如惦念青龙,至少青龙和她还相熟些。” “青龙也是个没出息的,靠青龙还不如靠她自己。” “她若是个想依附的,就不走到现在,更不会有这场交换,路可不能越走越窄。” “唉,多亏她没真的成为无圻木,不然就又断送一条出路。” 归音并不知道建木界内的草木对她的评价,此时她正薅着柳时卿在地下躲着。 半晌,柳时卿才开口,“你在等什么?” 他没有修为,刚落地就被拽进地里,满目皆黑,他甚至有点喘不过气。 归音在等动静。 但是,没有。 这里彻底成了一座空城。 神识探出千里,竟连一个活物都没看到。 她带着柳时卿回到地面,拿出通讯玉简给归舟发消息,却迟迟没有回信。 又掏出身上所有的通讯玉简,一卷一卷地发着消息。 最终只有江虞回了她。 「天道盟中出了叛徒,形势互换。」 没等归音回复,江虞那边又来了新的消息。 「你在哪?还安全吗?」 「我在魔修界,暂时安全。你们在哪?」 「我们回东陆了。你怎么进去的?」 「我分走了雍青的任务,一直没出去过。东陆出什么事了吗?」 「魔修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潜入各片大陆,见入侵无望,已经开始屠杀凡人,我们被紧急调回。」 「无圻木的净化失效了吗?」 「没失效,但新生的无圻木无法净化那么多的魔修。夕岚城为防止魔修再次进入破坏,直接隐了整座城,说是为保住最后一丝希望。」 「有病吧,人都死绝了留一棵树有什么用。」 江虞没有再回,通讯玉简直接暗下去,不知道她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柳时卿抱着一堆通讯玉简,探头探脑地看着归音的表情。 “来活了,柳时卿。” “你来活了关我什么事?” “咱俩来活了。” 柳时卿将通讯玉简放回归音怀里,空出的手往上撸了撸袖子,“说吧,啥活。” “釜底抽薪。” “说人话。” “拆了魔修界。” 119 第 119 章 骗它们的 柳时卿看着手里的符篆一脸懵, “给我这些做什么?” “随便摆一摆。” 虽然不明白归音的意图,但柳时卿依旧照她的意思,将手中的那一打符篆贴到地上。 再抬头时, 归音正双手结印, 将他摆下去的符篆重新调整位置。 “你让我去摆符篆, 不会就是想看我跑来跑去吧?” “当然不是。”归音义正言辞,“我这是为了增加你的参与感, 顺便让你活动活动新身体。” 柳时卿:……我谢谢你。 归音从印记里掏出很久都没用过的飞毯,拎着柳时卿的衣领把人扔了上去。 飞毯坐不下两个人,她站着,柳时卿坐着, 还算是宽松。 飞毯上的柳时卿把头埋进膝盖, 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不光恐高, 还晕血,即使现在没睁开眼,浓郁的血腥味依旧侵蚀着他的感官。 归音这次没用符笔画引阵,而是直接划破手腕, 指尖蘸血在空中画了起来。 她这次准备把这七十二张符篆种在魔修界,所以引阵格外复杂。 随着最后一笔勾画完成, 一滴精血落在引阵阵眼, 像是画龙点睛的一笔, 整套符阵瞬间‘活’起来。 附在地面上的七十二张符篆同时被唤醒,细嫩的缠金藤开始向外蔓延,灰蒙蒙的魔修界猛然间绽出一抹绿意。 只不过这份色彩是致命的。 许是她以鲜血做引的效果太过好,缠金藤生长的速度远超预料。 不过几息之间,这座城池的建筑开始灰败,倾斜。 连原本就无甚色彩的地面也开始坍塌。 魔修界的生命, 被这几十株缠金藤吞噬,成为其壮大的养料。 弑灵符改成的贪生,不知需要多少时间能将魔修界的生命力吞干净。 归音站在飞毯上观赏一会,并热情地邀请柳时卿。 “你睁开眼睛看看嘛,很有意思的。” “你别害我,小心我吐毯子上。” “那你坐稳点,我们要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了。” 柳时卿这才从指缝间露出一只眼睛,“去哪?” “去见见你的‘恩人们’。”归音脸上露出久违的假笑,“要不是他们,我也到不了建木界。” “你这笑可不像是去见恩人的。” “答对啦。” 话音刚落,飞毯如同离弦的箭一样,飞驰而出。 柳时卿抱着归音的腿,吓得叫都叫不出来。 山还是那座山,依旧魔气淡淡,空屋还是那些空屋,半个人影不见。 活人没有,死人可不少。 那间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修士的尸体。 粗略扫过,那天同她一起进山的修士和那三名魔修的尸体都在其中。 封灵禁令内安安静静,半点响动都没有。 归音有些可惜的啧的一声,但是问题不大。 有些事,死了更好办。 飞毯来到封灵禁令上方,手中属于无圻木苍翠色的光芒显现。 这次毯子飞得低,柳时卿勉强能睁开眼,趴在毯子边看着光芒在空中被阻隔,悬置片刻,再次下落。 他看不见,但归音看的见。 封灵禁令被无圻木的光融出个窟窿。 不同于使用鎏灵树光团能量时的小心翼翼,归音对于无圻木的用量堪称豪放。 只要世人对无圻木的信仰还在,她的力量就永远不会枯竭殆尽。 归音抬手排了排恶念的脑袋,“去吧,找到他们。” 没等恶念进入封灵禁令,就有一道元神从融出的窟窿中钻出来,直直冲向归音。 不过没等靠近就被恶念缠住,动弹不得。 恶念涨大身体,把嘴卡在窟窿处,等着其余元神自投罗网。 冲出来的这道元神是三名魔修之中那名女人的,此时已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看归音的眼神依旧不善,挣扎个不停。 归音也懒得问来问去,一个搜魂能解决的事,何必浪费口舌。 但事实证明,也有搜魂解决不了的事。 搜魂搜魂,顾名思义,至少需要被搜魂者有灵魂存在。 面前仅剩一道元神,什么都搜不出来。 而且这女人明显是块难啃的骨头,若是她提出什么置换条件,还要额外费心。 划不来。 朝恶念比了个手势,恶念回头就是一口 女人连谈判筹码都准备好了,没想到归音却直截了当的想让她死,她怎么可能甘心。 “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也不夺你的舍,只要你放我出去。” “夺我的舍?你配吗?” 女人听到归音的声音时,面上是掩饰不住惊恐,她万万没想到最先逃掉又杀了个回马枪的是个女修。 这和天道盟传来的消息不符,难道有人背弃约定?! 但形势比人强,如今是她沦为阶下囚,心中再多猜测也只能藏起,乖乖认错。 归音却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思,她相信人的求生欲,但不相信魔修。 在三个多月之前,这个女人还准备把她开膛破肚,炖了吃肉的。 再就是她敢说,归音也不敢信。 先不说分辨她口中真假混杂的消息有多费时间,就算真的花时间去分辨,万一分辨错了,赔了时间不说,还容易把自己折进去。 太不划算。 “你想说,可是我现在不想听。” 女人还以为这是归音欲擒故纵的手段,直接说起她认为有用的信息。 归音听了一会,朝恶念抬了抬手。 谁要听魔修有什么计划啊,她看起来那么心怀大义吗? 恶念得到指令,两口就把女人剩下的元神吞干净,随后进入封灵禁令翻找起那些具尸体的储物袋。 柳时卿啧啧两声,“你们还真是配合默契。” “毕竟是我养的,随我。” 看着恶念带回来的储物袋归音满意的点点头:嗯,又是盆满钵满的一天。 恶念第二次钻进去便是把那些木雕中的元神吞了个干净。 虽然放的时间久了一点,但勉强也能吃。 归音压榨干净交换中最后那点雷火,将这间院子连带着院子里的尸体烧个干净。 一边操纵飞毯往魔修界入口处飞,一边整理着新到手的储物袋,还顺便清点印记中现在能用的。 这一清点,倒是让她发现一件放在角落落灰的东西。 玄雾宗带出来的茶壶,里面还装着无念泉水。 无念泉水和贪生的作用类似。 贪生无差别吞噬生命力,不论是死物还是活物,都逃不过它的吞噬。 但无念泉水吞噬生命只针对有血肉的生灵。 两者的共同的缺点就是无法处理元神,但有恶念在,这也算不上什么缺点。 之前贪生在手,归音便一直没想起它来。 如今…… 她正想着,余光便瞥到一抹翠嫩的绿色。 有魔修界的生命力作为养料,缠金藤的生长速度堪称恐怖。 就凭这生长速度,后半场是没她什么事了。 归音嘱咐柳时卿一句,便跳下飞毯,站在大片的缠金藤中,画面温馨又和谐。 不过她说出的话可没想象中那么温馨。 “这里都是你们的。” 两条粗壮的缠金藤缠上她的小腿,轻轻晃动,像是在朝她撒娇。 “不可以哦,你们要把这里吃干净。”归音做出一副苦恼的模样,“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做,等你们吃完这里,我就回来接你们。” 轻巧地踢开腿上藤蔓,轻笑着与它们告别。 重新跳上飞毯,在缠金藤窸窸窣窣的生长声中远去。 如果她离开的速度再慢一点,她或许能注意到身后的无声悲鸣。 归音没回头,自然看不见那两条缠上她小腿的藤蔓,渐渐拧成一股,形成人的骨骼,众多细碎的藤蔓蜂拥而至,填满它的血肉。 那藤蔓化成的人形只有上半身,下半身依旧是伏在地上的诸多藤蔓。 它望着归音远去的背影,直到望不见。 “不要骗我们,不可以骗我们。” 作为工具的符篆,在血肉的喂养下,已经生出灵智。 飞毯上,柳时卿看着眉眼低垂的归音不禁发问,“你真的会回去接他们?” 归音掀起眼皮看向他,“当然不会,我骗它们的。” 若是真的把它们当作恶念那般温顺的东西,她怕是会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顾随风那么大个被血肉养灵噬主的例子摆在这里,归音自然是不愿意重蹈覆辙。 不过当初顾随风血肉养灵的是一件顶尖的法器,法器本就极易生出灵智,更何况是高阶的。 相对来说符篆还安全一点,毕竟归音从没听过有谁手中的符篆生了灵智。 她怕的主要是,她的实力提升速度赶不上贪生的提升速度。 “为什么啊?” “因为它再成长下去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了。”归音挤在柳时卿身旁坐下,“再不放手,我就会像那些建筑一样被吸干。” 只要贪生吞噬生命力,那它就会变强,她早晚会控制不住。 如果它不再吞噬生命力,那归音将它留在身边也没有用。 在这个时间放弃贪生从来不是一个选择,而是她只能这么做。 “它们不是你画出来的吗?” “噬主的东西又不在少数,我为什么要冒那个险,没了再画就是。” 她不愿意冒半点风险,这么做不过是未雨绸缪。 柳时卿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归音的说法,“我们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后半场解决了,自然要清理前半场。” 归音掏出通讯玉简,发现不少人都给她回了消息。 打开归舟那卷,上面只有几个字。 「修仙界大乱。」 大不大乱的暂时不在归音思考范围之内,她至少要把现在正在做的事做完。 「还有人修在魔修界吗?」 「没有。」 「那我可就要下黑手啦。」 「注意安全。」 看来归舟那边真的是分身乏术,多说一句的时间都没有。 归音仔细翻看有回复的通讯玉简,最该给她发消息的雍青半条消息都没发。 她放心不下,又问了一圈。 最后还是陆尧腾出手时回了她两个字:「还活着。」 归音长舒口气,活着就行。 120 第 120 章 她想不明白 行进到半途时, 归音将飞毯换成另一件中品古灵宝级别的飞行法器,重新把柳时卿拎了上去。 “为什么要换?” “怕你坐那个被法诀打下去。” 归音一边回答,一边往飞行法器上贴着符篆。 这件飞行法器是大镲的形状, 本就不大, 被归音这么一操作,外壳基本被符篆贴满, 丑的柳时卿都没眼看。 手中最后一张符篆贴完, 归音跃上飞行法器,一路朝着魔修界入口飞去。 寻了处魔修还算密集的地方,用灵气顶着飞行法器使其像蚌壳一样开合, 将半边身子探了出去,勾着茶壶的手倾斜,无念泉水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起初底下的魔修并没将其当回事, 只以为是普通的水系法术。直到那从天而落的水侵蚀他们的血肉时, 才发觉不对。 归音控制着飞行法器缓慢移动, 让无念泉水覆盖的范围尽可能扩大。 看着那些魔修在无念泉水中挣扎,溺毙, 血肉飞溅, 最后连骨头都没剩下,归音突然很想笑。 她本可以用无圻木的力量将他们净化。 可是她不想。 把手伸到归舟身上的人就该这么痛苦的死。 下面的哀嚎声不断,哪怕飞行法器飞的再高也能听到。 归音嘴角的笑越勾越大,凭空生出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愉悦。 她甚至在隐隐期待, 期待着更加让她愉悦的画面出现。 柳时卿突然伸手拽了拽她,“能不能让他们把嘴闭上,叫得我害怕。” 这一句‘我害怕’把归音刚酝酿出的情绪搅散,她有些无奈地回头,“你多少有点太看得起我了, 我堵不上他们的嘴,但可以帮你把耳朵堵上。” 看着归音眼中飞速消逝的红光,柳时卿只以为自己眼花了,没多放在心上。 “快点给我堵上。”柳时卿在归音伸手过来的时候追问一句,“你和他们有仇?” “有啊,他们挖了归舟的眼睛。” 柳时卿花了点时间消化这个消息,然后拍拍归音,她撤掉自己耳朵上的东西,“那个水还有没有了,让我也倒一会。” 归音撤回灵力,晃了晃被她放在一边的茶壶,递给柳时卿,“还剩个底。” 柳时卿不敢往下看,只敢往外伸一只手,听归音喊‘倒’和‘停’。 最后一滴无念泉落下时,柳时卿拽着归音的衣袖,壮着胆子瞟了一眼下面。 地面泉水一浪高过一浪,吞掉了这么多活物,它在飞速壮大,此时甚至可以用汹涌来形容,其间还夹杂着大片大片的红色。 柳时卿的身体瞬间僵硬,还是归音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拽了回去,不过茶壶也直挺挺地掉了下去。 恶念在泉水中灵巧穿梭,见缝插针地吞着魔修的灵魂和元神,茶壶正巧砸在它的头上碎成两半。 “壶掉下去了。”柳时卿明显还没从那一眼中缓过来。 “它不掉下去也用不上了。” 现在这些无念泉水可不是一盏茶壶能装得下的。 无念泉水吞干净下面的魔修后,朝着其他方向涌去,它会自动寻找活物,倒是省了归音不少事。 在它即将越界到后半场时,归音眼疾手快地将它重新收起。 装满七八个玉佩样式的储物器,才堪堪将这些无念泉水收完。 归音拎着手里一串储物玉佩叹了口气,“回去得让许飞渊给我做个大的。” “你现在都能指望上他了?” “你差点也指望他。” 归音说完才想起,她好像从没和柳时卿说过许飞渊在替他做人魂傀儡的事。 果然,柳时卿一脸疑惑地发问,“我指望他什么?” “指望他给你造一具身体。”归音边说边掏出许飞渊的通讯玉简。 「人魂傀儡不用做了,柳时卿已经活了。」 看着玉简上飞出的一片片回复,归音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急于收回通讯玉简的手暴露几分。 “许飞渊说什么?” “他说回去要好好谢谢我。” 柳时卿用肩膀撞了下她的肩,“我不信,让我看看。” 归音将通讯玉简收回印记,用哄小孩的语气说,“你没有修为,看不到。” “那你告诉我。” “想都不要想。” 说话间飞行法器已穿过界门。 归音本以为妖魔涧中会打得很热闹,没想到除了一些驻守的修士外再无旁人。 飞行法器没多做停留径直掠过。 “你不下去和他们汇合吗?” “不了。”归音摇摇头,“我先把你送到许飞渊那去” 妖魔涧没有战斗,归音只当战场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但总归还应该在北陆。 她猜的确实没错,只不过也有一部分在东陆。 归音不知道她从飞行法器上跃下,踩碎魔修脑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总之不会好看就是了。 不远处凡人三三两两缩成一团,望着她大气都不敢喘。 她将人救下后本想直接回飞行法器,没想到被一个小孩拦住去路。 小孩跪在她面前,想去抓她的衣摆,伸出时却又发现自己手太脏,猛然缩回。 “修士大人,您能去救救我娘亲么?”女孩眼里含着泪,眼神却极为坚定。 归音却是沉默下来。 她只有一个人,救不了所有人。 但面对魔修,让凡人自救未免在说胡话。 不能快速提高凡人水平,那就尽力拉低对方水平吧。 归音回头看向缩在地上的凡人,有些胆子大的已经站了起来,但见她视线扫来难免抖了抖。 倒是有个青年,看她时比旁人少了几分惊惧,多了几分渴望。 那是对于力量的向往。 归音多看他两眼,招招手让他走近些。 “敢杀人么?” 青年怔愣一下,随即狠狠地点头。 归音从印记里抽出一把砍刀插进面前的地里。 又从印记中摸出一尊木雕,往里面注入神识灵力后递了过去。 木雕上雕的是她,是雍青用她身上掉下来的无圻木雕的她。 既然新生的无圻木无法净化那么多魔修,那就用本源树试试。 “激发里面的灵力便可让魔修变为凡人,口令是……”归音顿了顿,终究还是将那三个字说了出来: “不渡仙。” “您肯信任我?” “只要能救人,没有人在乎你原本的身份是什么。”归音瞥了他一眼,“乱世枭雄盛世匪,想要的命,得自己去挣。” 青年拔出插进地里的砍刀,“定不负修士大人所托。” 他极为讨巧地只回答了归音前半句话。 归音也没再理会他,对还跪在她面前的女孩说,“带他去救你娘吧。” 女孩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拽着青年的袖子,往一处走去。 两人逐渐走远,归音没有多看,回到飞行法器。 飞行法器上的柳时卿正眼巴巴地等着她回来。 归音在他身旁坐下,眼里却是少见的迷茫。 “我不懂,魔修若是想争资源为什么要朝凡人下手。” 柳时卿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掩住口鼻,往旁边蹭蹭,“你先把身上的血腥味处理掉再来和我说话。” 归音低头看着衣摆上的红红白白的痕迹,觉得柳时卿没晕过去真是给她面子了。 连捏几遍除尘诀,柳时卿才肯凑过来。 坐过来的同时一巴掌拍在归音的后脑勺上,“想这么多做什么,遇到杀掉就是了。”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怎么那么像她之前说过的? 她狐疑地转头,柳时卿非常坦然地承认,“不用怀疑,就是你说过的。” “……” 柳时卿又凑得近些,“遇到就出手,无愧于心便可。” 归音微微垂眸,没做答复。 无愧于心可比想象中要难得多。 修士修身、修性、修心。 多少大能修士皆败于心魔劫,原因无非是问心有愧四字。 心魔劫有多折磨人,看看仇长生就知道。 哪怕只收偶然间接受馈赠,他觉得心中有愧,便生了心魔,多年来卡着修为未尽半步只能帮助归舟搜寻聚拢元神的材料,还她一程,破了那心魔劫。 她侥幸躲过两次心魔劫,却不知能不能安稳度过第三次,她不敢拿日后仙路做赌注。 而且…… 她突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修仙? 为了活得潇洒肆意,不受拘束? 那她现在已经做到了,她完全可以不理会这些凡人一走了之。 可她现在却在怕自己问心有愧。 她想不明白。 飞行法器行进的速度极慢,凭归音的眼睛,不难看到地面上的场景。 说是尸山血海,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高束的头发被拽了拽,归音回头,就见柳时卿挥着手绢,“去吧,我在这等你。” 归音扯了扯嘴角,“好。” 她想不明白,可以等以后问归舟,但这些人等不了。 之后的日子,飞行法器重复着停停走走。 归音倒也没遇到什么真正难缠的对手,不过印记中的木雕却是一日日的在减少。 不停的分神识注灵力,她现在对着一套流程几乎有些麻木。 还是托皎灵的福,让她的神识强大到被这么分也只能算是皮外伤。 后来她直接把镲的上半部分收起来,改成露天的飞行法器,低空飞行。 她已经分不出心思去看通讯玉简,便将印记中的通讯玉简统统摆在飞行法器中,让柳时卿帮忙看着。 这日,归音清理完身上的血迹,回到飞行法器上,没等坐下喘口气,就见柳时卿递过来两卷玉简。 神识扫过,发现是江虞和许飞渊。 江虞问她所在位置。 许飞渊问她怎么还没到。 归音先是回复了江虞的消息,才抓起许飞渊那卷解释起来。 许飞渊问清她的位置后,只留下一句‘我去接他’。 归音控制着飞行法器,继续做着原本做的事。 许飞渊在那条消息后每隔一会儿就更新一下位置信息。 归音开始还会看一眼,后来就直接让恶念把身体扭成上面的字,再让柳时卿念。 “他说马上就到,难道我们这对有情人终要分道扬镳了吗?”柳时卿边说边薅着她的袖子擦着那不存在的眼泪。 归音嫌弃地扯回袖子,“你咋不趴我怀里骂我是负心汉呢。” 话音刚落,柳时卿嗷的一声撞进她怀里,假哭的起劲。 她想揪着柳时卿后衣领把他拎出去,结果手刚碰到他的衣领,就感觉到身后有两道目光直直的射过来。 回头望去,江虞正站在飞行法器上望着这边,表情难以言喻,就连她身后向来没什么表情的陆尧也微皱起眉。 在人前归音没好意思揪柳时卿领子,而是拍了拍他的背,“有人来了,松手。” 柳时卿以为她说的是许飞渊,不仅没起,反而假哭的更大声,“你这个负心汉。” 他嗷这一嗓子,让原本靠近的飞行法器猛然停下。 看着两人的表情,归音嘴角忍不住抽搐。 柳时卿!我谢谢你! 121 第 121 章 把我种地里,我来保佑…… 见到许飞渊, 归音仿佛见到救星一般,二话不说就把柳时卿从身上撕下来,用灵力托着送到他那边。 等她跳到江虞的飞行法器上时, 听着停了一会才重新响起的声音判断。 这回应该是真哭。 江虞一会看那边一会看归音, 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是……” “我们朋友,就是有点爱哭。” 还晕血恐高爱撒娇。 不过归音还是给柳时卿留了条底裤,毕竟以后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归音伸手在江虞眼前晃了晃,强行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什么事一定要汇合才能说?” “驰援北陆。” 像是为证实江虞的话, 陆尧在此时调转飞行法器方向,往北陆飞去。 “啥?”归音直接把脏话写在脸上,“东陆都被祸害成这幅鬼样子, 还去援什么援。” 江虞叹了口气,“东陆已经是除中陆外受损最小的大陆了,北陆那边才是最惨的。” “有多惨?” “羽兽两族高阶修士以下近半阵亡,百岁以下次代妖修无一生还。” 原本归音态度还有些轻慢, 此时却已正襟危坐,“魔修到底想做什么?” “北陆地广人稀, 他们本想逼妖修分出一半的领地。”江虞也是不太明白魔修的脑回路, “但妖修本就繁衍困难,也就近百年才有些起色,魔修此举和灭族无异,彻底激怒妖王, 宁愿让出日后北陆资源, 也要请其他大陆修士协助,歼灭魔修,魔修出现在其他大陆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准备一个不留?” “算是吧, 不过有一部分没参与入侵计划的魔修已经被安置回西陆。” 归音满脑子问号,魔修当年把西陆祸害成那个模样,还敢回去? “这个傻逼决定是谁做的。” “天道盟。”江虞给了她一个‘你懂’的眼神,“而且这个决定也经过西陆宗门商议,分给他们的地方还是从释宗手里划出去的。” “啧。” 现在已经没什么话能表达归音的心情,不过她很快发现盲点,“天道盟怎么能确定那些魔修没参与入侵?他们挨个搜的魂?” “天道盟不确定,但是夕岚城里那棵无圻木帮他们确定了。”江虞拍了拍她的肩膀,“那部分魔修被无圻木净化后不仅没失去修为,还修复了魔修功法对身体带来的改变,现在已经变回普通修士。” “……” “据说这是天道借无圻木给予的恩赐。” 归音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天道还真是个端水大师,“所以我们现在去北陆支援是修士联盟统一部署?” “是私事。” 归音重新抬头,对上江虞的眼睛,“雍青出事了?” 江虞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他送树种的时候被伏击,受了伤,但是不致命。” “说完。” “羽族领地在北陆最北端,是最先被魔修袭击的。他去最靠前的城池指挥战斗,之后便同我们失去联系。直到接到北陆求援我们才知道,他去的那座城被魔修下了隔绝禁令,切断了他们与外界的联系。” “现在那座城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但是总要去试着救一救,其余人已经先我们一步去了。” 归音抿着唇,突然抱住江虞,“多谢。” 江虞笑着拍拍她的头,“不用说谢,我们是朋友。” 分神识分到麻木的心突然被朋友两个字浸润,归音抱得更紧些。 不用再去问归舟为什么,她已经想明白了。 旁人修仙,会摒弃多余的情感,不停地断舍。 但她本就一无所有,反而是在修仙路上才逐渐拥有的这些。 赤诚的朋友,真挚的情感,她什么都想要,也什么都放不下。 她越来越像一个有所牵挂的人,拥有正常的情感,所以才会对能救却不救生出愧疚。 拥有的情感越复杂,日后心魔劫的考验越多,不过她不在乎了。 归音确实想变强乃至飞升,这是每一个修士的终极愿望,但前提是她得作为一个人活着。 做人可真好啊,能有喜怒哀乐,还能够有情绪。 归音靠在江虞怀里,握着她的手仔细看着。其实她也不是真想看手,主要是江虞的怀里温暖又柔软,而陆尧的眼神又过于想杀人。 本想找个赖在江虞怀里的借口,但看着看着她就发现不对劲。 她好像在发光?! 还是由内而外透着金光。 单看还看不出什么,但如今她正握着江虞的手,两相对比,非常明显。 前些日子疲惫又忙碌,还没发现,如今静下来,能看见一道道金光从下面飞来,穿过飞行法器的防护禁令,汇入她的体内。 闭眼内视,身体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初步判定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她又试着调动金光。 ……很好,动不了。 是她的,但她没法用,这是什么道理。 等等,没法用还是没有用。 归音猛地坐起,握住江虞的手,“来,打我一拳。” 江虞从没听过这种要求,于是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她的腹部,疼得她面色扭曲一瞬。 不愧是武修,手劲确实挺大的。 但也让归音确定,这金光屁用没有。 捂着腹部,再次躺回江虞怀里,“我还以为我有了新的保命底牌,结果白高兴一场。” “三个多月的时间,你从金丹后期跃至元婴还不够高兴一阵的?” 归音在她面前晃着手指,“可不是三个多月。” 她没明说,但以江虞的见闻,很快便猜到缘由,“机缘不错。” “还不知是福是祸。” 飞行法器速度不慢,但也花了点时间才到达雍青所在的那座城外。 这座城确实被围得水泄不通,而且看周围环境,不知已经小打过多少场。 三人远远地便从飞行法器上下来,每人身上贴了七八张符,鬼鬼祟祟地往城那边靠着。 到了碰头地点,发现只有仇长生和解元霜两人,归舟明悯不见踪影。 没等归音问,仇长生先是一巴掌拍在她背上,“牛逼!” “我也觉得。”归音知道他说的是修为,回答的毫不心虚,“归舟他们俩呢?” 仇长生脸色变得一言难尽,“他俩跑魔修大军里当卧底去了。” 归音被这消息砸得一懵,好半天才缓过来,“真身还是伪装?” “伪装。” “他们从哪弄的魔气?” 这问题一出,不光仇长生脸色难看,就连解元霜都一副忍不住要吐的模样。 “归舟抓了几个魔修,研究了一下……” “打住,不用回忆了。” 归舟的研究一下,场面必然不会太温馨。 归音开始用百里同声‘滴’归舟,“哥,有收获吗?” 过了一会归舟的声音才出现,“魔修明日压城。” “有破局的思路吗?” “魔修大军中有合体期修士。” 那就是没有思路,难办。 两人都陷入沉默时,第三道声音插了进来。 “城内有内奸。” 是雍青,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疲惫。 隔绝禁令隔得住通讯玉简隔不住百里同声,齐铁匠法器脱离灵力的想法真的很绝。 “经相痕?”归音想起那个发冠。 “他已经明目张胆的叛逃,就在城外魔修之中,且地位不低。” “内奸有大概范围吗?” “两人,都与经相痕有关。” “你听不出来?” “听起来两个都是,但又确实只有一人通敌。” “宁可错杀?” “其中一个是武乐萱,她父亲是这座城的城主,前几天刚刚阵亡,另一个是她的义姐,城主养女。” 更难办了。 归音双手抱臂,手指不自觉地敲起来。 一个主意跃然至脑海。 “直接说。” 归音挑了挑眉,没想到隔这么远他都能感觉到。 “我事先声明,这个想法很闹剧。” “你快说,急死我了。”仇长生的样子看起来比雍青还急。 “明天魔修压城,你把这两个人带到城墙上,让经相痕选。他选谁不重要,主要是趁他选择时去听。”归音想起武乐萱疑似被操纵,“提前检查有没有傀儡咒一样的东西。” “听得出最好,直接当场弄死,还能乱一波经相痕的心境。趁着众人注意力在这件事上时,卧底往魔修堆里扔两截无圻木强制催熟,同时城里反压。反正都这样了,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归音话说完,三方都陷入沉默。 半晌还是明悯最先出声,“真损。” “咳咳。”归音轻咳两声,让呆滞中的众人回神,“用吗?” “我去商议一下。”雍青留下这句话后,便没了声音。 江虞摸着归音的脑袋,“这小脑瓜怎么长的?” 归音被摸的不好意思,“我再接再厉,争取再创新高。” 过了一会,雍青的声音突然插入,“计划通过,明日实施。” 这么离谱又儿戏的办法都能通过,看来城里的修士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归音从印记中掏着东西,分门别类地装进小储物袋,“我一会去给卧底们送点物资。” “城内高阶修士有多少?”陆尧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板子,写起作战计划。 “合体期一人,受伤。” “中阶呢?” “洞虚七人,化神二十四人,元婴近百。” 归舟陆尧雍青三人商量着城池四面分配的修士人数。 除了已经进入城中的,还有许多修士和他们一样在城外伺机而动。 归舟混进魔修大军前做过统计,如今还需要陆尧再次清点,顺便去当说客。 归音听着三人把她玩笑一样的主意填充血肉,条理清晰到像是一份真正的作战计划,她只能感慨有脑子真好。 “如果真的有动手的机会,城后别留人,交给我。” 无念泉水吞人可是无差别的。 最后归音是和江虞陆尧一起出的门。 不一样的是她要溜进魔修大军,而另外两人则是去统筹增援修士。 认真的说,他们俩要做的事比归音要做的难得多。 毕竟不是所有修士都愿意接受安排,也不是所有接受安排的修士都能听得懂话。 归音无比庆幸是混入的是魔修大军,没了鎏灵树藏匿气息,还能用魔气遮一遮,要是换成别的,她兴许还真进不来。 找到归舟和明悯时,归音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俩人能在魔修大军眼皮子底下卧底不是没有原因的。 若不是归舟一直在百里同声中给她指路,归音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认错了人。 归音将两个储物袋分别塞进两人手里,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 往回走的路上,百里同声中传来明悯甚是不解的声音,“你送过来个你的木雕是什么意思?” “把我种地里,我来保佑你。” 122 第 122 章 二选一,请吧 归舟看着木雕衣摆上刻下的潦草符篆, 将归音的想法猜了八成,“口令是什么?放置方位有要求吗?” “口令是不渡仙,放置方位没有要求。” “所以把它放在合体期魔修身上也一样生效?” 归音往回走的脚下一个踉跄, “哥,你别吓我。” “我在认真说。” “我也在认真说!”她深吸一口气, “我没遇到过合体期魔修,不知道无圻木的净化能力对他有多少作用……。” “嗯, 好。” 归音听出了其中的敷衍, 归舟是真的要把木雕放到合体期魔修身上。 她加紧脚步,回去之后紧忙在其他的木雕上刻符篆。 当初拦截他们‘关禁闭’的天道盟修士中有一名中陆化神期符修, 雍青吃掉他的灵魂后,去舔盘子的恶念顺手把他的储物袋拿了回来。 她没有灵力,也无法探出神识,看不了储物袋里的玉简,还是让雍青重新给她誊抄在纸上的。 那名符修虽然本事不怎么样,但他储物袋里的东西确实让归音对符篆的理解更上一层楼。 就比如, 她的符篆已经不止出现在符纸上。 炼化无圻木的十年间她不能修炼,就每天都在脑海里构建符阵。 她画了厚厚一本符阵,但只有前两个经过测试。 她试第三套符阵时,被其余几人联手种回树坑, 还让雍青写了份检讨。 因为试第二套符阵时出了点小意外。 她没办法离开树坑太远,试验符阵只能口头指挥雍青和心魔去做。 两个都是符篆都不怎么用的生手, 再加上那次的位置选的实在太过碰巧,不小心把地下灵脉炸出个缺口,致使灵气浓度飙升,差点把人溺死。 不过这也让她对构建出的符阵有了十足的信心。 只是她没想到,归舟似乎比她自己还要信任她构建出的符阵。 在她放下手中第三尊刻好符篆的木雕时, 江虞和陆尧回来了。 “只说服二十几人,均为南陆和西陆的修士。体修和法修,刚好分在城池两侧。” 他们原定的方位就是归舟明悯在前,江虞陆尧、解元霜仇长生一左一右,归音去后面。 归音拿起第四尊木雕时,终于想起了一直被自己遗忘的问题,“武乐萱和经相痕有关系我理解,她义姐和经相痕又是什么关系?” 雍青语气幽幽,“武乐萱是经相痕的未婚妻,但经相痕一直和城主养女不清不楚。” “啧。” “啧。” 两道‘啧’声同时响起,归音和江虞对视一眼。 “这告诉我们…”江虞起了个头。 归音火速接上,“拘泥情爱成不了大事。” 江虞沉默两秒,“其实我想说的是乱搞男女关系没有好下场。” “这句也对。”归音又问起别的,“这两个人谁先谁后?” “先和武乐萱定了亲。” “后来他喜欢上了别人?” “对。” 连仇长生都开始咂嘴,“他没长嘴么,去退亲啊。” “他在妖修中的地位全凭着武乐萱喜欢,若是他先提退亲,便是一无所有。” “又想吃软饭又想要真爱?”解元霜都没忍住骂上一句。 归音把刻好符篆的木雕塞进她手里,“别生气,明天他就死了。” 翌日一早,几人躲在百里之内的一座山上,为了看清实况各显神通。 神识强大的甩神识,神识不够的用法器,就归音最方便,睁个眼睛就能看。 至于声音就只能靠雍青转播。 戏台搭好,演员就位,静待好戏开场。 也没等上多久,魔修中便出来一人,褪去往日的伪装……也没多起眼。 可能是护卫当久了的原因,哪怕身份转变,他的气场依旧立不起来。 “那就是经相痕。”归音作为唯一见过他的人,自动承担起介绍的职责。 “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他屁股底下那头被灌注魔气的妖兽看起来都比他有气势。”仇长生举着法器点评道。 神识比法器看到的更清晰,陆尧一眼就看出端倪,“他修习了魔修功法。” “不只是修习,他已经彻底成为魔修了。”归音也看到了他身上冲天的魔气。 这么浓的魔气,可不是修炼个十年八年就能达到的。 但当初秘境相遇时,经相痕身上确实没有半点魔气,他究竟用了什么办法骗过的众人。 “他这种半路投诚的还敢孤注一掷自断后路,看来脑子应该不太好。” 江虞的话像是打开了归音灵感的开关。 “有没有可能,他不是半路投诚。”见众人皆是一脸不明所以,归音解释的语速加快,“我当初在秘境里打伤过他,血肉鲜红,没有半分魔气,和其他妖修没有区别,但如果他是妖魔混血呢?” “那他一直知道自己身份,并且心甘情愿地在北陆做卧底?”江虞的声音有些飘,带着一股不可置信。 魔修混血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千年之前,在场几人几乎都是初次听说。 雍青那边已经封住武乐萱两人灵力,让其站在城墙之上。 归音当机立断,开启百里同声,“雍青,诈他妖魔混血身份。” 刚准备开口的雍青愣是把原本的话憋回去,飞速思考起新的说辞。 经相痕的声音通过雍青的百里同声传入众人耳中,“雍青,你这是要做什么?” “二选一,请吧。” “乐萱可是你的师妹,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你当初隐瞒妖魔混血的身份欺骗她,怎么没想过她要怎么办。” “你有什么冲我来,别动她!” 远处山上。 “他竟然藏都不藏了。”归音眉头一挑,“另外,他这话题转移的也太生硬,恨不得让雍青忘记武乐萱身边还有个人。” 江虞吐出一口浊气,“他是怎么做到自信又自卑的?” 说他自信,他对于雍青说他是妖魔混血连辩驳都没有。说他自卑,是因为他还在和雍青在言语间周旋,而不是直接攻城救人。 “我怎么感觉雍青更像个反派。” 解元霜和仇长生共用着一个法器,说这话时想偏头去看归音,没想到对上的却是仇长生的侧脸。 热气扑在耳边,向来不要脸的仇长生也没忍住红了耳根。 “我也觉得。”归音视线没偏,手指再次敲动百里同声。“武乐萱暂时没看出什么,另一个人绝对有问题,她丹田处散发着魔气,应该已经和经相痕结契。” 雍青右手背在身后,看向经相痕的神情带着几分倨傲,“你若是还不选,我便替你选了。” “我选。”经相痕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我选乐萱。” “如你所愿。” 雍青的手插入另一人丹田,捏碎了里面属于经相痕的那半颗妖丹的同时,还拘了这人的元神。 “原来已经与人结契。” 雍青面上的惊讶过于刻意,很是欠揍。 归音他们却是没什么心思讨论,马上就要打起来了,他们正在奔赴各自点位。 城墙上的武乐萱满面震惊,连她都猜到了结契之人是谁。 经相痕咽下喉间翻涌的鲜血,刚想说话,却感觉身上像是被利刃劈开,眼前一黑摔下魔化妖兽。 归舟站在魔修大军中把玩着铭文匕首,勾起一抹浅笑:潜伏期,可真是个好词。 当年秘境之中,归音收回刀气让经相痕伤口成功愈合,但并没有全部收回。 那时她正处于六亲不认的状态,刀气留驻是为了防止妖修再次异动。 若他们真动了,她直接催动刀气便可杀掉经相痕,省事。 在魔修界雍青说经相痕行为有异时,她便想到了留驻的刀气,可惜刀气催动有距离限制,不然在发现不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 昨天她给归舟的那个储物袋中,与明悯那个唯一的不同便是这柄铭文匕首。 铭文匕首和断无名同源,同样能够催动断无名的刀气。 不过归舟的笑意没有持续多久,上方便传来一声暴喝,“孙儿。” 魔修自千年前造成生灵涂炭后,纯血魔修新生的概率一降再降,经相痕这个妖魔混血已经算是为数不多新生中的佼佼者。 只是没想到经相痕竟是那名合体期魔修的后代。 有点麻烦。 几乎是瞬间,归舟手中的东西便从铭文匕首换成木雕。 没等他有所动作,城池两侧的魔修便传来异动, 江虞他们动手了。 归音绕到城池后面,雍青果然按她说的,除了城墙上的两名守城修士外一个人都没留。 她如今修为到了元婴,可以不借助外力滞空,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不太适合站着。 于是就又掏出来了那张飞毯。倒不是她念旧,只是这张飞毯格外经得住祸害,糟蹋起来不心疼。 无念泉水自天上倾泻而下,他们甚至来不及挣扎便被卷入其中。 原本无念泉水对元婴以上的修士没有多大的效果,奈何此时除了无念泉水,落下的还有无圻木雕像。 “放。” 百里同声中传出归音冷静的声音,城池两侧四人手中的木雕同时甩出。 “涨。” 归音盘坐在飞毯之上,手中飞速结印。 原本只有七寸长的木雕迎风见长,在归音结印结束时,已于夕岚城中那棵无圻木差不多高度。 “散。” 没等魔修认清这尊雕像雕的是谁,无圻木独有的净化能力已经开始驱散他们身上的修为。 另外两侧战况如何,归音暂且不知,这边无念泉水已经开始大展神威。 归音对无念泉的威力很满意,甚至生出一种想要将它炼化的念头。 其实修仙界中稍微上的点台面的法器都需要滴血认主,勾连神识,只不过她向来不喜欢关联太多。 而且归音的想法一直都是,只要没认主,这件东西就不算是她的,坏了就扔也不心疼。 不过现在,她看上了无念泉水的威力。 想要,就搞到手。 归音用灵力裹着一条手指粗细的水流悬在面前,尝试炼化。 其实她对炼化无念泉水没什么信心,无念泉水虽不像被她舍弃的贪生那般生出了灵智,但也是自由自在惯了的,怎么可能甘心任人操纵。 但总要试一试,没本的买卖,万一能炼化那可就赚大了。 她已经做好了压制无念泉水反噬的准备。 结果白准备了。 无念泉水空悬在她指尖,亲昵的很,一如当初的恶念。 装无念泉水的法器也用不上,炼化之后可以直接装进丹田。 得到无念泉水示好的信号,归音也不再一股一股的炼化浪费时间,而是将无念泉水平分成四份,抽出一份炼化完成再放下去。 底下的魔修还没死完,全部的无念泉水就已经被她炼化完毕。 123 第 123 章 罢了,随他去 城池两侧打得热火朝天, 归音坐在飞毯上撑着头无所事事。 被无圻木净化后的魔修失去反抗能力,逐渐成为无念泉水的养料。 由于无念泉水壮大的太过迅速,甚至已经蔓延到解元霜和仇长生那边。 很快, 解元霜的声音从百里同声中传出,“音音,漫过来的水能用么?” “别沾到就行。”归音说完偏头朝他们那边看去。 几息之后, 丈余宽的道道落雷将那边的天闪的莹白一片。 威力之大,就算归音坐在飞毯之上都能感受到大地震颤。 雷电很快便顺着无念泉传到了她这边的地面。 归音趴在飞毯边缘往下看了看,只剩两名化神修士还在苦苦挣扎,修为低的连点渣都没剩下, 修为高的还剩半副身躯。 恶念在下面吃的乐不思蜀。 她这边接近尾声, 开始逐步回收无念泉, “我这边结束了,去哪边?” “别来前面。” “来我这。” 归舟和江虞的声音同时响起, 归音收起飞毯踏空而去。 刚过转角就有一条金龙虚影擦着鼻尖飞过。 空中站定之后才看清金龙的来源是江虞手中的长枪。 断魂在江虞手动舞动,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枪杆上盘旋着的三条金龙随着枪尖抖动奔腾而出, 所到之处,大批的魔修像是割麦子一样倒下,但很快又有新的魔修朝他们袭来。 江虞和陆尧自幼时起便是搭档,一人习枪一人擎盾,一攻一守, 默契无间。无论何时江虞都不必担心身后。 虽然让她过来,但也没多狼狈,只是因为体修较多,推进速度没有另一边快。 归音坐在其中一尊木雕的肩上, 加大无圻木净化的同时,还大把大把地往下撒着符篆。 在她以为两侧战斗会就这样持续到结束时,身下木雕光华再次猛增。 符阵连结成功的同时,一道差点把她脑子震出来的声音响起,“竖子小儿!” 是那名合体期魔修。 归音的心往下沉了沉,几乎是瞬间来到城池正面。 归舟确实将木雕放在合体期魔修身上没错,但他也没说是这种放啊!! 此时,七寸长的木雕正结结实实地插入合体期魔修的丹田。 除此之外,另一尊木雕也立在魔修之中。 这么大的动作,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归音到时他们已被魔修层层围在中间。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是无用,归音手上结印,木雕开始生长扎根,不论是地上的,还是丹田中的。 合体期魔修忍住丹田的不适感,抬手便想杀死归舟二人。 不过下一刻,他手中的魔气便被打散。 城中的合体期修士出手了。 合体期魔修的注意力瞬间便转移到城内出现的修士身上,“秋意烛,你还没死?!” 城内出来的修士是一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修,一身素衣,就连脸色也苍白得很。 雍青的声音适时出现,“秋前辈的本体是海东青。” 归音抬手又在身上加了两道隐形符。 她往身上加多少隐形符,在那两位合体期修士面前都没用,但隐形符也不是不为在他们面前遮掩,而是为躲过的城内增援修士的眼。 毕竟在他们眼中归音已经死了。 上方两位高阶修士还在对峙,归音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她要等,等到打起来,乱起来,她才有机会把人带走。 但合体期魔修却像是有说不完的废话。 归音无心去听,但也能大致了解这两位是早就有仇的,看来这位秋前辈不是第一次坏魔修好事。 声音消失的突然,她反应过来时,远处的魔修已经跪倒一片。 这两人竟然就这样拼起威压。 归音有些担心的抬头去看城墙之上,可惜因为站位,她什么也看不到。 魔修堆里的归舟倒是还好,他身负青龙血脉,倒也不会因为两名合体期修士的威压折腰。 明悯的处境就难上许多,他剑尖抵地,靠着归舟才勉强站立。 就现在。 结印变化,魔修丹田中的木雕再次猛涨,使得他面色大变。 与此同时,两条缚索分别缠上归舟和明悯的腰。 漆黑的缚索收缩,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将两人带离魔修包围。 合体期魔修也是看到了黑蛇般飞出的缚索,威压朝缚索源头碾去。 归音不避不让,迎着他的目光还笑了下,嘴唇张张合合,像是在挑衅一般。 魔修丹田处顿时爆发出一片苍翠色的光芒。 归音说的也不是什么偏门的咒言,而是‘不渡仙’三个字。 先前木雕上的光华流转皆是因为她的符阵和操纵,如今展现的,才是无圻木信仰的力量。 也不知道合体期魔修的那一身修为,什么时候才能洗掉。 秋意烛显然也是注意到了魔修的异状,出手的干脆利落。 归音左手搭着明悯的肩,右手揽着归舟的腰,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跑。 傻子才留下看合体打架,没看城中的人已经在加防御禁令了么。 不过据归音估计,就算加了也没什么用,两个合体期斗法,估计这座城都会被夷为平地,撤离才是正路。 不过撤离也难,威压在那,出了禁令只怕直接连命都没了。 她趁此时看向城墙之上,除个别修士外,其余人皆是捂住胸口,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 雍青显然在个别之列。 有姻缘契在,雍青能感觉到她所在的方位,虽然他看不见,但两人的视线依旧交错。 归音看着雍青朝她缓缓摇头。 他要守城,不能随她离开。 归音收回视线,不再去看。 罢了,随他去。 每个人都有一定要做的事,他要是真死在这,她就替他收尸。 掏出收齐的飞毯,将明悯放了上去。 这个小破飞毯,坐她和柳时卿都挤的不行,更何况是归舟和明悯这两个法武双修。 再说现在明悯坐着都费劲,整个人瘫在飞毯上,把整张飞毯占得严严实实。 归舟和归音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了飞毯边缘,防止把明悯甩下去。 这张小破飞毯可没什么防护罩,说掉下去就真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江虞和陆尧已经不见踪影,估计是在威压降临的那一刻就察觉出不对,通知一同作战的体修撤离。 下面没剩几个活着的魔修,归音也没再管。 “哥,你带明悯去找江虞他们会合,我去看看那边。” 归音边从后面绕向另一边去找仇长生和解元霜,边掏出长得像镲的飞行法器。 她赶到时,仇长生和解元霜尚未离开。威压降临时,他们被魔修绊住手脚,没有成功撤离。 他们没有明悯那么直接地受到威压,但现在状态也绝对不好。 两道缚索再次飞出,将两人拉上飞行法器。 除他们俩之外,下面只剩零星几个没来得及逃开的修士,此时已经失去意识,皆被归音捡了回来。 这件飞行法器不光是防御效果好,就连合体期的威压也能隔绝几分。 归音一边追一边试,直到飞出近千里,百里同声总才有了回音。 离开威压范围后归音将几名昏迷的修士放下去,在他们身边设立防御禁令后又开启几件防御法器,才按着归舟说的方位追去。 飞行法器落地但是没收起来,外面设立层层防御阵法的同时在飞行法器外贴上防御符篆,勉强充当一个落脚点。 两位合体修士打起来能波及多远,谁都不敢用命去试。 江虞是除归舟外,唯一一个清醒的,她当时在魔修堆里杀红了眼,根本没察觉到威压降临,还是陆尧反应快,扛起她就跑。 几人之中受影响最重的不是明悯,而是仇长生。 他是个法修,抗压能力本就比他们这群武修要弱,而且当时他不只自己要抗住,还要护住身旁金丹期的解元霜。 魔修的威压也只属于威压范畴,归音驱散不了,只能靠他自己挣脱恢复。 几人都没有生命危险这事让归音稍稍松一口气,然后她板着脸转向归舟。 “你知道自己差点死在里面吗?” 江虞抱着陆尧往远处挪了挪,妹妹训哥哥这种家事还是不掺和的好。 “我有办法,不会死的。”说话间归舟微微掀起眼皮。 归音接下来的话被他那半露的黄澄澄眼眸卡住,气势瞬间弱下去。 “那也太危险了。” “所以让你不要来前面。” 归音:“……” 她想说教归舟,再等个几百年吧。 “你这身修为没用什么禁忌法子吧。” 归舟口中的禁忌法子,就是魔修的做法,逆人性,逆生机,逆本心。 “当然没有。”归音回答得理直气壮,“我可不想折在心魔劫上。” “你消失的三个月去做了什么?” “我晋升的时候顺手去把柳时卿复活了。”归音昂着头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你说实话。” “我等着柳时卿复活的时候蹭着灵气升了个阶。”归音的头迅速低下。 归舟:“……” “这是什么?”归舟指着自己的下颌位置问归音。 刚才归音得意忘形,一抬头把那朵绽开的无名小花暴露了个彻底。 “一场宾主尽欢的交易。” 归舟没再往下问,只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归音看着归舟半睁的眼睛,“当然,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归舟重新闭上眼睛,开始打坐调息。 陆尧是第二个清醒过来的,清醒后吞了两颗丹药开始检查江虞受没受伤。 明悯和解元霜相继清醒,迷茫散尽后便也开始各干各的。 明悯擦剑,解元霜治疗仇长生。 这两人之间气氛暧昧到明悯这个睁眼瞎都看得出来,但就有层窗户纸,一直没捅破。 归音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脸,看着解元霜的动作,若不是时候不对,她真的很想说他俩的结缘大典她要坐主桌。 不光她在看着这两人,江虞也在看,而且不出意外,两人想的是一样的。 “唉……” 江虞刚蹦出一个音节,就感觉到一股地震山摇,飞行法器被直接掀飞,外面罩着的层层禁令符篆瞬间破碎。 “什么情况?” “修士自爆。” 124 第 124 章 寻人 归音上一次听到自爆这个词还是在顾随风口中。 御虚阙的大乘期修士化了自身全部修为, 只为阻止他自爆, 但即便如此,顾随风也只是身死而已,元神还活蹦乱跳的一分为二准备夺舍。 在合体期的威压之下, 大部分修士都是动不了的。能自爆的也就那两名合体期修士, 但合体期修士自爆的威力又不可能这么小。 最有可能的情况便是被净化一半魔修自爆, 妖修阻止。 为了以防万一, 众人还是用灵力撑起防护罩,等待着下一股气浪的到来。 等了很久,别说气浪, 连阵风都没来。 归音偏头看向归舟, “去看看?” 能顶着未散的威压过去的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见归舟点头, 她从印记中掏出速度最快的一件飞行法器,径直朝城池所在飞去。 不过, 现在已经没有城池了。 远远望去, 只有几层禁令尚且存在,整座城池均被夷为平地。 废墟上横横竖竖地躺着不少人,皆在残存威压下动弹不得。 他们有禁令保护尚且如此,直面自爆的魔修大军已经没有活人了。 飞行法器远远停下,不再向前, 她在犹豫。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过去,至少现在不应该过去。 先不说她要以何种身份出现在人前, 就说正常情况下有几人能视修士自爆后的威压于无物。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但归舟不行。 但雍青在城内,他本就受着伤…… 她想见他。 思虑再三,归音还是开口, “哥,你在这等我。” “不要被情爱冲昏头脑。” “我没有,不会的。” 她回答的飞快,一看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归舟捏捏眉心,只感觉头疼。情爱的苦,也不知道她吃多少次才会长记性。 虽然不赞同她的做法,但还是扔给她一瓶丹药,“没死透,就能活。” “谢谢哥。” 归音往身上套了件斗篷,又翻出压箱底的高阶隐形符,现在只期望那几位洞虚期修士受威压影响,识不破这符篆。 等她靠近城池废墟时,禁令内已经零星地站起了名修士,他们能动的第一时间不是去看同伴,而是出了禁令检查有没有尚且活着的魔修。 归音先是把城池周围扎根的木雕收起,才趁着禁令打开溜进去。 威压短时间不会消散,这一城的妖修,恐怕只有迁走这一个选择。 她靠近时,雍青似有所感的看向她的方位。 “别看了,好不容易弄到的高阶符篆怎么会轻易被你看穿。” 哪怕两人是面对面,依旧只能靠百里同声交流。 “你不该来的。” “少教我做事。” 归音无法驱散威压的影响,只能坐在雍青身边,等他恢复。 “受的伤在哪?” “腰侧。” “让我看看。”说着,手便落在他的腰上。 “别看。” 归音无视了他的拒绝,伸手去扯他的腰带。 “求你,别看。” 归音绷紧嘴角,把归舟给她的那瓶丹药统统喂进雍青嘴里,才坐回原位,“不准备和我说说吗?” “别担心,我还能活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 “不到三年。” 归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谁做的?” “不清楚。” 可他的表情明明在说他清楚。 归音冷笑一声,无念泉水浮现在掌心,“雍青,我可以让活下来的这一城人再去死。” “归音……” “少劝我,我他妈连是谁杀了我道侣都不知道,我拿什么冷静。”归音胸膛剧烈起伏,“还是你想看更多的羽族妖修因为那些人去死。” “你别生气。” “我盼了十年的自由安稳日子,三个月不到化成飞灰,我凭什么不能生气。你不肯说,就让心魔出来说。” “心魔…消失了。” “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我的元神在被逐步融解,心魔为了让我活着见到你,顶替的那部分元神,暂缓了我的死亡。” “是毒还是咒?” “是针对羽族的术法,九名元婴期修士施术后死亡。” “长老会?”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归音沉默下来,不再言语,她已经开始盘算她要到什么修为,才能宰了那些人。 “别这副表情,高兴点,三年时间,我们还能做很多事,在威压降临的那一刻我就将余下的时间规划好了,你要听吗?” “高兴不起来。”归音冷着脸,“也不太想听。” 雍青笑了一声,不紧不慢说着他规划好的三年。 从结缘大典,到去西陆陪她找功法,送树种,再到和她一起四处修炼。 他说了很多,归音却是半句也没听进去。 她摸着脖颈间的不知名花苞,“你要是活不下来,我就抽了你的灵魂去填傀儡。” “好啊。”雍青听了这个提议倒是很高兴,“这样我就能永远陪着你的了。” 说话间,出城扫尾的修士来到雍青身边,问下一步行动。 归音往旁边挪了两个身位,托着腮看着雍青极有条理地吩咐着善后事宜。 她突然发现只要不涉及她,雍青就永远都是理智的。 受到魔修包围的羽族城池不只这一座,但只有这一座是魔修出动人数最多的。 虽然陨落了一名合体期修士,城池也变成一片废墟,但是他们也让绝大多数的魔修葬身于此。 魔修界毁,没了增援,哪怕剩下魔修中还有高阶修士也已经不足为惧。 没等归音再说什么就发现周围躺尸的修士纷纷动了起来。 在她转头时,被雍青一把拉进怀里。 归音的下巴垫在雍青的肩上,看到禁令外的上空出现一名修士。 凭空出现。 掌控空间法则,至少是大乘期。 归音迅速低垂眼眸,避免与其对视,“外面有高阶修士。” “我知道,那是羽族太上长老,也是我师父。” 归音本来还想问这时候才来是不是马后炮,听到雍青的话后连忙咽了下去,还未想好说什么,眼前已经多了双青色的靴子。 “秋意烛身死了因果,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么?” 羽族太上长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没有。”雍青身都没回,“别看了,我道侣在害羞。” 但这位太上长老却并未将落在归音身上的视线移开。 归音悄悄的缩了缩右脚。 羽族太上长老的视线落到她身上那一刻,脚环像是被唤醒一样,灼热异常,似是要将她脚腕烫熟。 等到他离开归音才松口气,问向雍青,“你师父的本体是什么?” “鲲鹏。” “名字是什么?” 雍青虽然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仍旧是回答了,“游墨翎” 归音干巴巴的哦了一声,开始回想鲲鹏和脚环能有什么关系。或者说,齐铁匠和游墨翎能有什么关系。 想了半天,一无所获,她并未在齐铁匠那听过这个名字。 “我师父怎么了吗?” “没什么。”归音下意识地摇头,“我给江虞他们发消息。” 威压被驱散,众人恢复行动能力后,雍青身边的人越来越多。 归音虽然贴着隐形符,但不代表她不存在,如此密集的站位,她身上的符篆很快被蹭掉。 突然显露身形,把周围刚刚爬起来的修士吓得不轻,其中就包括离得极近的武乐萱。 哪怕她身上还罩着斗篷,武乐萱依旧一眼便认出了她。 “你……” 她声音不大,直接被其他妖修的声音压过,“你是谁?!” 归音还没从第一层情绪中拔出来,第三件事就直接到了她面前。 说自己是妖修肯定不行,在纯血妖修面前这么说可真是太不明智了。 没等她想好说辞,就被雍青揽着腰按进怀里,“我道侣。” 一时间,起哄声此起彼伏。 大难之后他们确实需要一些喜事振奋人心。 “少族长给我们讲讲吧。” “行啊。” 雍青要是有尾巴,估计已经翘上天了。 他凑近归音耳边,“我可以稍微有一点加工吗?” “说吧说吧。”归音叹了口气,“我去接接江虞他们。” 雍青松开她腰间的手,望着她背影渐远。 “少族长,人已经没影了,别看了,快讲吧。” 归音和归舟会合后又迎了一段距离,才见到江虞他们。 仇长生已经恢复意识,正坐在解元霜身边傻笑。 “城毁了,除了那名合体修士陨落外没什么伤亡。”归音简单叙述了下那边的情况,“羽族来了个太上长老,至少是大乘期。” 江虞无意识地弹着陆尧的腿环,“他为什么不早点到?” “我也想知道,但是没敢问。” “那位太上长老是一路杀过来的。”归舟晃着手中的玉简,“增援其他城池的东陆修士来了消息,北陆困局已解,一部分修士已经回东陆解决流窜的魔修了。” 归音摸了摸鼻子,没敢说东陆魔修应该被解决得差不多了。 但愿不渡仙小范围传播。 原本魔修散尽,她和雍青也可以选择江虞陆尧那种修炼状态。 但是,三年。 闭个关都嫌短,也就凡人把三年时间当时间。 要不等从西陆回来,他们去接天城里生活一段时间吧。 几人到达城池废墟时,雍青周围聚集了一圈修士,有妖修也有人修。 归音脚步放慢,走在队尾。 城中修士劫后余生,皆是兴高采烈,虽然坐在废墟上,但活着就代表一切都会再拥有。 要问有人不高兴嘛,也有。 武乐萱正抱着经相痕被威压捻成肉末的尸体一动不动。 归音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她不理解。 别骗了那么久,还搭上了家人,武乐萱居然还能给经相痕收尸。 似是察觉到归音的目光,武乐萱朝这边看来,却被走在前面的明悯挡了个严严实实。 她看不到归音,归音自然也看不到武乐萱眼中一闪而逝的红光。 归音倒是想起另外的事。 经相痕身上的妖修血脉到底来自什么种族?他又用何种手段控制的武乐萱? 几人站在人群外听雍青说了一会,仇长生终于是没忍住回头问,“秘境之前你俩见过。” 归音摇头,“没见过。” “那你们俩见面互换啥信物了?”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 雍青口中的艺术加工好像和她理解的艺术加工不是一个概念。 即使雍青已经感觉到她就在人群外,依旧没有半分住嘴的想法。 最后还是那位太上长老去而复返,这场小型故事会才算结束。 不过没等他说话,又是三道流光划过,来到废墟之前。 归音看着那几道熟悉的身影,眉毛越挑越高。 “鲛人族修士,不知来我羽族地界所为何事?” 三人先是朝着羽族太上长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后,为首那人才开口。 “寻人。” “谁?” “归音。” 125 第 125 章 你说能活三年? 鲛人族妖修话音刚落, 因听故事而聚集起的人群之中就爆发出一阵议论。 众人皆知,归音早在十年之前便死在南陆。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刚才羽族传信,说她在此处。”为首的鲛人族妖修拿出一卷通讯玉简, 像是在证明自己的话。 雍青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因为他的句话变得更难看。 当年鲛人族来寻求妖王帮助时, 羽族和鲛人族沟通的通讯玉简交给了武乐萱。 被信任之人接连背叛, 雍青心境大起大落, 一时间门竟有些压制不住那术法。 但他仍旧否认,“没有。” 他确实准备好了归音复活的说辞,但还没和其他人对过, 若是说错半点,归音日后的修仙路都不会平静。 “她在这里。” 雍青否认的同时一道女声从众人身后响起。 武乐萱指着队尾穿着斗篷的人大声说道:“她就是归音。” 归舟上前一步挡住穿着斗篷的人, “还望你谨言慎行。” “你不用威胁我,归音她根本没死。”武乐萱漂亮的脸蛋有些扭曲,眼底红光荧荧,“你们若是不信, 掀开斗篷就知道是不是了。” “如果不是, 你可愿为此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 你把她斗篷掀开。” “那可不行,你得先立誓。”江虞站在她面前迫使她后退, “就立个剔除翼骨,神志消散, 永为妖兽吧。” 对于妖修来说,没什么比永为妖兽还恶毒的实验。 武乐萱极为自信, 想都没想就立了誓。 金光注入她眉心的时候,她突然看到明悯脸上那显而易见的嘲笑,突然有些慌神。 “快把她斗篷掀开!”她声音尖利,说着便上手去掀斗篷。 归舟倒真没再拦, 不仅没拦,还退后几步给她让出了条路。 斗篷被扯下,武乐萱对上一具骨架空洞的眼眶。 她面前站着的,赫然是一具穿着衣服的白骨。 “这不可能,她人呢?” 武乐萱退后两步,满眼的不可置信,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看向雍青,“他刚才说的道侣就是归音,不信你问他啊。” 雍青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两手一摊,“我道侣是归音没错,但她已经死了。我们用聚神秘法也只夺下她一缕元神,之后还要想办法填补她的血肉,你面前的那副骨架就是为她准备的。” 来的鲛人族妖修强压住被戏耍的怒火,“你道侣是谁与我们无关,我只想从归音口中知道皎灵的下落。” “我说这里没有你又不信,既然如此,你便自行探查吧。” 鲛人族妖修的神识在废墟中扫了两圈一无所获,怎么来的,就怎么走的。 倒是武乐萱,被明悯拎着直接出了废墟,等到众人找了一处真正无人的地方才将她放下。 江虞双手抱臂,抬着下巴看她,“是你自己剔除翼骨,还是我动手。” 武乐萱的眼底恢复清明,面上略带几分惊恐,“你们在说什么?” 仇长生笑嘻嘻地看着她,“装听不懂没关系,有人听得懂就行。” 他话音刚落,原本就不怎么晴朗的天上劈下一道雷,朝着武乐萱的头顶劈去。 誓言已成,又哪有不兑现的理由。 不过一把青色的伞出现在武乐萱头上,替她挡住了这一道誓罚雷。 “诸位小友,乐萱她……” 江虞伸手止住游墨翎尚未说出口的话,“若是您想说她丧父丧兄又被道侣抛弃这些,那便不必开口了。魔修肆虐下失去亲人的孤女数不胜数,我没心思去怜惜她,我们现在只想看她立誓成真。” 江虞说话间门,雍青也走了过来,武乐萱瞬间门红了眼眶。 “师兄……” “在誓言应验之前我还想问问原因。”雍青非常自觉地站在同伴那边,“我和归音,似乎都没有得罪过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武乐萱哭着摇头,她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眼底红光再次出现,哭声戛然而止,抬起头时是明晃晃的嫉恨,“为什么我道侣死了,她却能那么幸福。” “首先,你们并未结姻缘契,其次,天狐蛊惑人心的本事真不小,哪怕死了,凭借一摊血肉都能控制别人。”归音的声音她身后响起,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插进她丹田的手,“誓言应验是一码事,但冤有头债有主。” 抽出的手中攥着一缕红线。 归音抬手将红线扬至天空,仇长生打了个响指,一道细雷凭空出现劈在红线之上,经相痕的最后一丝希望被彻底碾碎。 武乐萱不可置信地看向归音,口中不知在喃喃些什么。 归音捏了个除尘咒,看向一旁的游墨翎,“师父?” 简简单单两个字,嘲讽意味十足。 自诩疼爱徒弟,却连徒弟被天狐控制心神数年都不曾察觉。 难道不可笑吗? 归音没再多说,走回同伴之中。 武乐萱片刻的怔愣后跌坐在地,捂着肚子嚎啕大哭,“我的孩子,我和他的孩子没有了。” 游墨翎却并未觉得被讽刺,只是问,“你怎么知道经相痕身上的妖族血脉属于天狐的?” 羽兽不相通,当初武乐萱的父亲方法用尽都只是确定经相痕的血脉属于妖修,具体是什么种族并没有查验出来。 “原本不知道,但是摸到那缕红线的时候就知道了。”归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怎么形容才合适,只能说,“天狐族的一种秘法,在血肉中饲养,死后只要元神未消便可寄生在其他生物体中,逐渐将寄生体改造成适宜孕育的状态,再占为己有,过程确实和孕育孩子差不多,只不过‘孩子’出生之时,也是母体灭亡之时。” 看着坐在地上哭闹不止的武乐萱,众人不由得打个激灵。 “天狐的天赋有点过分的强了。”仇长生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用在别人身上不会有这个效果。”归音看着武乐萱的眼神带着几分可惜,“她被经相痕控制心神太久,已经完全迷失了心智,才会如此轻易地成为母体。” “可有解决之法。” 归音竟真的点了点头,“让她接受誓罚。” 接受誓罚,永为妖兽,不开灵智,自然不会再被迷惑心神。 再说…… 要不还是等会儿再说吧。 看着游墨翎眼中复杂的情绪,归音古怪地瞟了雍青一眼,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师妹或许有可能变成你师娘。 雍青明显感受到了归音在想些什么,敲了敲她的脑袋让她不要乱想。 “直说吧。” “那我可就直说了。”归音将视线转向游墨翎,“她接受誓罚对于她妖兽本体的天赋来说是好事,你不必这副表情。” 她对武乐萱没什么恶感,被保护得太过天真不是她的错,再说从小就被天狐在身边洗脑,换谁谁都顶不住。 所以归舟才会引诱她立誓,又把人带到偏僻地方。 “鸑鷟的…天赋?”游墨翎的视线落到武乐萱那深紫近黑的发色上,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毁灭后重塑新生。” 归音点了点头,鸑鷟这一种族,细算起来比鲲鹏还要古老。 武乐萱是羽族混血的次代妖修,虽然本体是鸑鷟,但并不完全具备妖兽鸑鷟的天赋,但誓罚却能让她重新成为纯血的鸑鷟妖兽,并拥有的全部天赋。 妖兽鸑鷟的品阶不低,只要稍加修炼,就能成为化形妖修。 若是平时,游墨翎自己也能想起这件事,只不过关心则乱。 不过就算他能想起重塑新生这件事,也不会忍心看着武乐萱死在他面前。 归音自作主张地推了一把。 与其这么半死不活的像个失去提线者的傀儡,不如舍弃一切迎接新生。 毕竟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重塑新生后她的一切都会重新开始,誓罚也不会再找上她。”归音偏开视线看向武乐萱,“你如果不接受这条路,带她躲过誓罚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多谢。”游墨翎只留下这句话,便带着武乐萱消失在众人眼前。 游墨翎离开后,众人皆是泄了气。 江虞拍着胸口大喘气,“吓死我了,我居然真的敢让大乘期修士闭嘴” “我现在腿还在抖。”仇长生半倚在解元霜身上,一副娇弱的模样,“归音你不害怕吗?” “不怕啊。”归音抖了抖差点被烧熟的脚腕,嘴硬道。 归舟上前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他此时的心境复杂又纠结,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半点也不希望善良温柔这样的词出现在归音身上,哪怕现在依旧如此。在修仙界,这两个词和软弱可欺是画上等号的。 但当归音身上真的出现这种特质,他又有些欣慰。 “我们要回宗门复命了,照顾好自己。” 归音笑着点了点头,“记得来我们的结缘大典。” 归舟原本有些上扬的嘴角瞬间门垮了下去,没好气的往雍青手里扔了几瓶丹药,让他多活两天。 仇长生倒不是宗门弟子,但他和解元霜正在最腻歪的时候,自然是选择和她一起回玄衍宗。 看着飞行法器在视野中消失不见,归音才重新回头看向雍青。 “我要看你的伤口。” 能在活着的时候找办法,总比死了之后补救得好。 但是看伤口这件事还是拖到了城池重建之后。 归音坐在雍青的洞府里,看着他一层一层脱下衣服。 拳头大小的术法烙印印在雍青右边腰侧,密密麻麻的符文从烙印中释出,最远的一处已经快爬到他的心口处。 哪怕在注视下,那串符文依旧在缓慢地向上延伸。 归音的指尖又在不自觉地敲着椅子的扶手,“这种蔓延速度,你说你还能活三年?” 雍青拿出归舟临别时留给他的丹药,吃下一颗,原本即将盘踞在心口的符文像是被无形的屏障弹开,转去别的方向。 归音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经从印记中掏出纸笔。 术法符文是吧,她就不信三年时间门她还弄不明白。 126 第 126 章 总要加倍奉还才是 归音已经尽力压住出去杀人的心, 只想专心研究术法符文,偏偏有人不想让她如意。 洞府外的禁令被人凿开时,归音正用笔墨在雍青身上拓着符文。 她眼都没抬, 直接甩手用灵力把人撞了出去。 羽族的洞府大多在树上或者峭壁之上, 雍青也不例外。 灵力冲撞可不是跌出去洞府那么简单, 而是直接把人扬到半空,再坠下去。 有灵力裹覆,展翼和化形都无法施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坠落。 妖修皮糙肉厚自然是摔不坏,不过那张脸,也算是丢尽了。 这时候来凿禁令的,除了上门找茬, 归音想不出别的原因,没直接拔刀把来人砍了,已经算是她给雍青面子。 与身体坠地的声音同时传来的是一道惊呼,“风千,你怎么样?” 一阵窸窣过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归音的手按在腰后断无名之上。 不过断无名刚拔出来一点, 就被雍青按着肩膀止住动作。 归音拂开肩上的手,缓慢抬眸,眼底带着不可查的血色,“我给过他们一次机会,是他们自己不惜命。” 说完便消失在雍青眼前。 她本就不是忍气吞声性子,若不是雍青再三阻拦,现在的羽族领地已经是第一个魔修界。她已经收敛了许多,可就是有人不长眼, 愿意往枪口上撞。 归音闪身出现时,面前的一男一女皆是一怔。 其中的女修嘴角还有着没擦干净的血迹,见到归音后刚想张嘴说什么,就被一个飞踢再次踹了下去。 旁边的男修自然也是相同的命运。 即使归音已经很久没动过刀,面对一个金丹后期,一个金丹大圆满时,仍旧游刃有余。 “音音。” 雍青的声音让归音在落最后一刀时恢复了些理智,原本要将女修脑袋一分为一的断无名插进了她头侧的地里。 女修的瞳孔缩得极小,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旁边的男修早已失去意识,估计还剩一口气。 归音拔出断无名,从女修身上站起,瞥了她一眼,“滚。” 回到洞府时,雍青还坐在那个位置动都没动,归音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拓着他身上的术法符文。 “他们应该是来问我为什么放弃少族长之位的。”雍青捏着她的脸,企图让她笑一笑。 她此时跪坐在他面前,正是他伸手就能掐住脸的高度。 归音没有给他半分反应,只是拍拍他的腿,“裤子脱了。” 雍青动作一僵,“真的要脱?” “术法符文没蔓延到下半身?” “到了。” “脱。” 雍青突然发现,没了心魔那个不要脸的,他被归音压制得死死的。 术法符文拓印完,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归音抱着地上编好序号的两沓厚厚的拓印纸毫不犹豫地起身。 “你怎么用过就丢啊。”雍青的声音里莫名带着点委屈。 归音顺手把东西放到旁边桌子上,捡起雍青的裤子走了回去。 于是游墨翎走进来时见到的就是,归音把雍青按在椅子上,低头在和雍青的腰带斗争。雍青的手则是扶着归音的腰,注视着她的动作。 他直接伸手挡住怀里小鸑鷟的眼睛。 小鸑鷟倒是颇为好奇地扭过脖子还想再看。 看到门口站了个人时才想起,归音进来之后好像忘记重新下禁令了。 雍青的外袍被她系得松松垮垮,但半点没有要重新整理的意思,反倒是就这么站了起来。 “师父。” 他身上的术法符文并没有完全遮住,游墨翎看到了也什么都没有说。 归音挺不理解的,这人一共就两个徒弟,大徒弟被人害得命不久矣,小徒弟被天狐从小控制心神到大,他这个师父半点反应没有,到底是做什么吃的。 不说别人,就说归舟要是被玄衍宗的人害成雍青这般模样,慕浮生能把闹得玄衍宗翻过来,哪怕是路过的妖兽都得挨他两巴掌才能走。 “天狐一族传信告知了经相痕的身世。” 归音拿起之前放下的拓印符文,径直往外走去,路过游墨翎时被伸手拦住。 “你也听一听吧。” “我对死人悲惨的身世没有半点兴趣。”归音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她实在对游墨翎提不起半分敬畏之心,哪怕他是个大乘期。 说句难听的,他远不如顾随风有胆识。 虽然她和顾随风站在对立面,但也不得不承认顾随风的心计筹谋。他是个标准的修仙者,一切为了活命,一切为了飞升。 脚环灼热到像是要把她的脚腕融掉,归音脚下保持着正常的迈步频率。 直到走进另一间屋子。 将两沓拓来的纸张放到桌案之上,顺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踢掉鞋子撸起裤腿去看脚环。 迷毂枝叶编成的脚环依旧扎根在她的皮肉里,归音却是已经耐心耗尽,拔出腿上的匕首,朝它劈砍下去。 不受她控制的东西,她不会留在身边。 看上去明明是普通的枝叶,却让砍上去的匕首卷了刃。 它还带着几分洋洋自得,在归音脚腕上转起圈。 归音眉眼一沉,下一秒,匕首就扎进脚腕的皮肉之中。 哪怕是挖肉断骨,今天也要把这东西从她体内剥离。 她归音永远不会受人胁迫制约,永远不。 细碎的枝叶随着剜下的血肉一同落地。 脚环在此刻才真的感觉到危险,开始顺着她的小腿往上攀爬,却被炼化的青龙血脉困在原地。 归音像是不知道疼一样一刀接着一刀, 脚环越是挣扎反抗,暴露得越多。 “找到了。” 同归音嘴角一样挑起的还有手中的刀,不过在落下的那一刻被人徒手抓住。 归音瞬着滴血的手掌向上看去,是雍青。 他面容上带着几分惶恐,更多的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你是不是生了心魔?” “我没生心魔。”归音与他对视,“松手。” 有恶念在,她永远都不会生出心魔,注定无法沉沦。 雍青在她的眼中看到清醒与癫狂并存,手下渐渐失了力道。 铭文匕首的刀尖插进她的骨头,也扎碎了脚环的核心。 强大而又陌生的气息从中迸发。 与此同时一股令她无法抗拒的力量,涌向四肢百骸。 不带任何恶意。 这个认知让归音的状态有了些许松弛,紧接着便是巨量的信息涌入脑海。 破碎的脚环在此刻臣服。 铭文匕首跌落地上的声音清脆,但她已经无暇顾及,她被这股力量冲击得身形后仰,直接从椅子上仰了过去。 雍青被她压在身下,充当着肉垫。 幸好她的神识够强,此刻还清醒着,收回雍青掌心伤口处的刀气才翻身爬起。 “我可能要入定一段时间,别担心。”她朝雍青笑着,却不知自己此刻脸色苍白的像鬼。 雍青将手插入她的手中,与她十指交扣,“我陪着你。” 归音点点头,闭上眼开始接受涌入脑海的信息。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与北陆妖修有关,其中最多的就是羽族秘辛。 她都怀疑齐铁匠是不是在近万年的时间里,都蹲在羽族议事大殿外面偷听,这里面的东西未免有些太全了,比雍青共享过来的记忆还要全。 甚至连雍青身上所中术法都有。 有施术法,却没有解术法,因为融神这道禁术在创造之初就没想过要解术。 创造者没想过的事,今天就由她来想想吧。 她在脑海中不停的推演,可每一条都是死路。 不是说天衍四九吗? 唯一的活路到底在哪啊?! ‘别想了,这不是我们的结局。’ 脑海中凭空出现的声音并不熟悉,却有奇怪的安抚效果。 三年就三年吧,她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了。 归音睁眼时只觉得面前白光一片,半晌才恢复视觉。 看清周围的第一反应就是晕,这种眩晕感非常熟悉,还不至于让她惊慌。 一直坐在她身旁的雍青探头过来也是一愣。 “你的眼睛?” “重瞳是吧。” 见雍青点头,归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四五下过后视线才恢复正常。 “我入定了多久?” “半个月。” “让你担心了。” 见归音的语气不复之前冷硬,雍青终于放下心来,“你没事就好。” 归音抬手没有见到半分血迹,才将视线转回自己身上。 雍青趁她入定已经把一切收拾妥帖,就连被她挖的只剩骨头的脚踝都被包扎的严严实实。 掉块肉而已,对体修来说不是什么大事,顺手就将包扎拆掉。 脚环确实被剥离的一干一净,取而代之的是烙印在皮肤上的五色雉鸟。 这只雉鸟首尾相连,重新将她的脚踝圈起。 归音长舒一口气,摸着像是从皮肤中长出来的烙印,问雍青,“认识吗?” 雍青左左右右地看了两圈,始终没认出来这是什么妖兽,于是对着她摇了摇头。 他的否认加深的归音的想法。 这不是妖兽。 而是被从妖修的记忆之中抹掉的,守护北陆的异兽,重明。 她真的是越来越好奇周老板和齐铁匠是什么人了。 “结缘大典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话虽然问得没头没脑,雍青的回答却是半点不含糊。 听到再过十几天就能举行,归音多少还是有点意外的。 “结缘大典不是应该准备很久的吗?” “确实准备了很久。”雍青点了点头,“我从玄衍宗回来之后就在准备,十年间一直没断过。” 玄衍宗回来? “那时我们不是才见过第一面?” “对,其实秘境之后就应该准备,但是那时不通情爱,硬生生拖到见第一面。” 归音歪头看着有些得意的雍青,也不知这人哪生出来她一定会答应的自信。 但,真的存在一见钟情吗? 没等她问出个答案,禁令就被叩响。 如今的归音少了几分暴躁,能心平气和地让雍青去开禁令。 雍青走后,她看着桌子上沾血的拓印符文,指尖轻点。 十几天的时间,要将术法符文改成符篆。 有点难,但总要试试。 她的仇,一般当场就报了。 当场报不了的,总要加倍奉还才是。 127 第 127 章 不仅记仇,还喜欢斩草…… 归音也是从来没想过, 有一天会和差点被自己打死的人坐在同一张桌上,心平气和地交流。 当然了,这个心平气和仅限于她自己。 “宁青冘, 风千。”雍青指着坐在对面的一男一女介绍道, “我道侣,归音。” 两人看她的眼神可以用不善来形容, 就好像她是那个致使君王不早朝的罪魁祸首, 风千的视线扫过,最后停驻在雍青身上, “雍青,你就要为了这么一个人族女修放弃整个羽族?” 话中对归音半分尊重也无。 “她是我的道侣, 她叫归音。” 归音嘴角的冷笑刚勾起来,就见风千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勾起的嘴角瞬间落下。 别的她可能不会,但要气人,那可是再拿手不过。 于是身子一偏直接倒进雍青怀里, 揪着他胸口的衣襟开始假装啜泣。 宁青冘的嘴角抽了抽,若不是那天挨打的是他本人,估计就要真的信了。 不过还真有人被骗的。 是,雍青, 还是心甘情愿被骗的那一种。 宁青冘比风千要冷静的多,“羽族百废待兴, 你在此时离开会被千夫所指。” 雍青拍着归音的背,缓缓开口,“我从未对不起羽族。” “所以……” “但我也不会再为羽族而死。” ‘砰’的一声,四人面前的桌子碎裂在风千掌下。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青冘连忙将风千拦腰抱住,“雍青, 你为什么要刺激她?” 雍青的目光称得上平静,抬头看着情绪波动的两人,“我不是你爹,他选择抛弃妻女为羽族而死但我不会。” 风千却是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竟在洞府之中展翼。 归音的脑袋还埋在雍青胸前,手却已经抬了起来。 紧随碰撞声而来的是一声闷哼,还有骨骼碎裂的声音。 “你们是不是真当我是死的?”归音的手肘支在雍青的腿上,撑着脸蛋,笑意盈盈地看着不远处狼狈至极的两人。 但这份笑意只停留在唇角。 见对方不答,归音站起身走了过去。 展翼后的风千被灵力锁在地上动弹不得,如果可以,她一定会立刻杀了归音。 巧的是,归音也想让他们死,只不过不是现在。 如今时机未到,符篆也还没改完,不能打草惊蛇。 所以,她现在准备先威胁威胁这两个死脑筋。 踩上风千一边的羽翼,骨头碎裂声从脚下传来。 她很早之前就说过,羽族的骨头又轻又脆,只要她想,她可以让它们折成任何她想要的形状。 归音踩在风千的羽翼上蹲下来,摩挲着她的脸蛋,“想体验一下融神术吗?” “那是…羽族…禁…术。” 风千的咽喉也被灵力锁在地上,可能是锁得有些紧,她的吐字极为不顺畅, “是呀,羽族禁术。”归音食指尖亮起一串符文,“雍青中了融神术,你要不要也试试,在清醒时,感受自己的元神一寸一寸被融掉,一点一点靠近死亡却无力回天。” 指尖的符文在风千的脸上轻点着,风千却是一个字都听不清。 她只觉得面前的嘴张张合合,红艶的唇色下掩映的利齿会将她撕碎。 心中的恐惧如滔天的洪水,誓要将她淹没。 归音说了一会才发觉不对劲,面前之人是瑟缩的没错,但双眼已经完全失去神采。 就像是…… 扯了扯嘴角,抬手敲两下脑袋。 啧,刚才换错眼睛,白演了。 兴致缺缺地站起来看向雍青,“你来和他们解释?” “我来说。” 雍青送走两人来找她时,她正在改符,也没抬头。 “他们的脑回路能理解吗?” “反正解释过了,不理解也没办法。”雍青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才再次开口,“你如果不喜欢北陆,我们可以回玄衍宗办结缘大典。” 归音停下手中符笔,回头去看他,“不,北陆挺好的。” 雍青揉了揉额角,又气又笑,“归音,我听得到。” “你会拦我吗?” “我们现在还在北陆。”雍青掐着她的脸,他要是真想拦,早就带她离开这里了。 他确实不想羽族遭难,但也从来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魔修带来的危难已过,有些账也到了该清算的时候。 归音拍了拍他的胸口,“去准备结缘大典吧,到时候请你看场好戏。” “要不要告诉他们。”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归舟他们。 “不用。”归音下意识的拒绝,这种事,牵连的人越少越好。 她不想将朋友们拖入这个泥潭。 虽是这么想的,但比起归舟,她永远棋差一招。 比如现在,她就和雍青尬笑着迎接东陆赶回来的伙伴。 他们结缘大典定的时间很急,按理说根本不够从东陆到北陆一来一回。 再说他们也没往北陆之外的地方送请柬,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踩着这最后一天到的。 而且到的时候天还没黑。 归音假笑的后槽牙都快咬碎,这么多人,到时候可怎么跑啊。 她抬眼求助雍青,发现雍青也是一脸无奈,也没想好应对的说辞。 倒是许飞渊看不下去他们挤眉弄眼半天什么都没憋出来,直接挑破,“别想了,我们就来当打手撑场子的。” “当打手我理解,撑场子我也理解。”归音伸手把柳时卿从人群中揪出来,“他是能撑场子还是能当打手。” 柳时卿朝她摇了摇手指,招招手让许飞渊放出一件两米多高的机械傀儡。 随着他十指律动,机械傀儡在众人面前转了个圈。 “我,能打,懂?” “但是你晕血。” 柳时卿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副半遮面具,扣在上半张脸上。 归音面无表情地看向许飞渊,你就宠他吧。 许飞渊倒是开心地拍了拍身边的傀儡,一脸‘这东西居然是我做出来的,我好牛’的表情。 归音:…… “进来吧进来吧。”她终于是认了输,把人放了进来。 这群人中修为最高的是慕浮生,不算柳时卿,修为最低的是凌翼,一行十几个人,直接就把来闹事写在脸上。 明天的动静注定小不了。 喜服嫁衣摆在屋内架子上,柳时卿撺掇她换上,毕竟明天穿上也没时间看。 雍青贴在她耳边说:他也想看。 归音翻了个白眼,抱着衣服走进屋内。 婚服是雍青一手准备的,繁复精致,又极具她的个人特色,甚至给断无名都准备好了位置,真的是杀人都不觉得碍事。 她走出房间时雍青不在,顺口问了一句,“雍青呢?” “刚才有人喊他去场地那边。”柳时卿指着门口说,“走了有一会了。” 归音的眉头拧起,他们又不是真的要办结缘大典,去场地这件事完全说不通。 “来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听完柳时卿的描述,归音眉头皱的更深,为了不杀错人,这半个月内她除了画符就是认人捋关系,雍青提供的关系网中完全没有这个人。 “怕是等不到明天了。” 怕是也没有三年了。 结缘大典场地被一层层的结界禁令罩着,听不到声音,却依旧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雍青的羽翼颜色黯淡,插进地里支撑着他的身体,整个人浑身是血,俨然没了生机。 在他身前,风千和宁青冘挡住其他羽族妖修的攻击,只为护住他尸身完整。 归音的手覆在结界禁令上,消融着结界。 越是愤怒,越是冷静。 最后一层结界消失,断无名出鞘的同时身后还有一阵刀枪嗡鸣之声。 许多妖修来不及回头,就已经被劈成两半,妖修的血将她的衣衫颜色沁得更深。 “抱歉……” 风千想说什么却被归音打断,“让开。” 不论立场如何,他们护住雍青尸体,归音便给他们一条生路,如果不选,那就一起死在这。 风千还想替羽族辩解,口鼻却被沾着药粉的手帕捂住,身子一软,倒在宁青冘的怀里。 药粉还是她交给宁青冘的,是平时她控制不住自情绪时的强制措施,没想到今天用到了这儿。 宁青冘抱着她路过归音时嘴唇轻动。 归音眸光微闪,却没有回应。 她回身朝江虞打了个手势,见江虞点头后,带着归舟一同离开。 印记中的那几沓融神符,也要去它们该去的地方了。 归舟一行人来得匆忙,长老会这边还没接到消息,见两人闯进,面上皆有意外之色。 归舟站在门口没动,只是开眼散发着青龙的威压,几名平时看起来老成持重的羽族长老们如今像死狗一样瘫在椅子上,半点反抗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一张张融神符几乎是触到他们额头的瞬间就渗入皮肤。 拳头大的术法符文显在融神符渗入的位置。 这群人可没有心魔自甘奉献,也没有归舟的丹药,不多时元神就被融掉一半。 “融神的滋味好受吗?”归音弹了一下手中剩下的那沓融神符,“我猜不好受吧。” “我这个人不仅记仇,还喜欢斩草除根。”她的手悬空放在其中一名长老的头上,也不管他们表情如何,自顾自地说下去,“羽族其余的妖修我一个都不会动,但与你们有关的,一个都别想活。” 他们做的绝,归音就能做的更绝。 掌下的灵魂被扯出,搜魂开始。 一圈搜完,融神也差不多结束。 恶念略带嫌弃地吃完这些残破的灵魂,跟着归音的脚步离开。 归舟就这么跟在她的身边,也不问她杀的是谁,是不是杀错了,只是重复着镇压妖修的动作。 两人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天色已经有些亮了。 那一沓融神符一张不多,一张不少,全部用尽。 雍青的尸体还保持着她离开前的样子,她有些不敢靠近。 归舟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把她往雍青那边推了一把,什么都没说。 她走到雍青的尸体前,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很凉。 归音转头看向归舟,“哥,我……” 她话没说完,就发现归舟睁开了眼睛。 在他的瞳孔中,归音看见一道熟悉的血色裂缝逐渐放大。 毫无意外,那道血色裂缝如上次一般将她吞进去。 归舟动作很快,但仍未捞到两人半片衣角,并且被被血色缝隙排斥,弹飞出去。 等他稳住身形再抬头,血色缝隙已经消失不见。 就像从来没出现过那般。 128 第 128 章 哦,养成啊 熟悉的血色裂缝让见过的几人皆是一愣。 回过神来后, 许飞渊上前拍了拍归舟肩膀,“一回生二回熟,归音熟门熟路, 别担心。” 归舟看着血色缝隙消失的空地,重新闭上眼睛, “我不担心她, 我只是在想,雍青和皎灵会有什么关系。” 他沉思时, 其他人已经在着手毁尸灭迹。 队内有水灵根和火灵根, 收拾残局都容易许多。 许飞渊也是没想到, 几十年前干扫尾, 几十年后还干这活。 半刻钟后,除了空气中还飘荡着淡淡的血腥气外,一切如常。 韶新瑶最后一遍用水冲刷场地时,归舟突然动了。 “想到他们是什么关系了?”许飞渊只是随口一问, 也没指望他真的说出什么。 归舟深吸一口气,“他们…可能是一个人。” 许飞渊噎了一下,绕着归舟转上一圈, 这也不像是被刺激得精神失常啊。 “一个是羽族,另一个是鲛人, 从长相到种族,他们没一处相同的地方。”说着还拽过霍擎宇,“你两个都见过的, 雍青和皎灵有哪里一样吗?” 霍擎宇倒是真的认真想了一会,“恋爱脑。” 许飞渊:…… 他又看向凌翼。 凌翼皱着眉状若思考,然后给出了和霍擎宇一样的答案。 他就没见过这么恋爱脑的人。 “既然你不信,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归舟言语间透着轻松, 像是十分有把握。 “赌什么?” “赌她再出现时,会不会被新的妖修缠上。” 也不知为何,自从炼化青龙血脉后,他看雍青总会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源头在哪。 时至今日,再次看到血色裂缝,才猛然惊觉,那种熟悉感的源头来自皎灵。 他们身上都有一种相同的抽离感,仿佛并不属于他身在的位置。 而且他还感受到一种同类的气息。 “妖修有毛病啊,可着归音一个**害。”许飞渊抓了两把头发,“要是再有妖修凑上来,我就把他剁了拿去炼器。” 陆尧看着就差原地磨刀的两个人有些无奈,“要不咱们先上飞行法器再聊这个。” 江虞抱着手臂倚在飞行法器门口和刚刚坐好的柳时卿搭话,“看他们俩的模样,就知道归音没事。” “他们俩就是太把归音当小孩子了,我就不一样。”柳时卿从飞行法器中探出脑袋,“让我来开盘。” “两个人打赌还用开盘?” 柳时卿朝着江虞眯眼一笑,“你不来下一注吗?” 韶新瑶坐在明悯身边悄悄翻了个白眼:又是这幅奸商模样。 他们离去后,隐在暗处的游墨翎显露身形,挥散空气中最后一点血腥气,低头看向怀里的小鸑鷟,“我赌会,你说呢,乐萱。” 年幼的鸑鷟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在他的胸前蹭了蹭脑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睡过去。 远处有人跌跌撞撞地靠近,是去而复返的风千。 若是长老会的人不死,还会有无数个步雍青后尘的人,其中一定会包括风千。 长老会容不下任何一个有天赋又有能力的领导者,就如同风千的父亲,也如现在雍青。 在一群无能且无用之人的带领下,羽族走向消亡是迟早的事。 “太上长老。”风千朝游墨翎恭恭敬敬地行一礼。 她是反锁住宁青冘后跑出来的,身上的伤半点没治,此时半边身子还是血淋淋的。 她本以为会看见遍地残肢,但这里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干净。 “风千。” “在。” “准备一下接任族长事宜。” 风千不可置信地抬头,但仍旧说,“族长人选还要经过长老会商议,我是为别的事而来。” “从今以后,羽族没有长老会了。” “什么?!”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比我要更懂这个道理。” 风千的脸本就没什么血色,听完这句话更是身形微晃,站立不稳。 她咬着牙,跪了下去,“还请太上长老解惑。” “雍青不想为羽族而死,但死之前仍在为羽族筹谋。”游墨翎看着跪在身前的人,“他从未对不起羽族。” “他之前说过,他还能活年的。” 半晌没得到回应,风千抬起头,发现面前早已空无一人,游墨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雍青原本确实还能活年,甚至更久,但从他放风千和宁青冘二人进洞府时就不是如此了。 半月前雍青洞府中有一股陌生的强大气息传出,感受到的羽族无不为之战栗。 他知道那是重明的气息,但旁人不知道。 长老会更是没能沉得住气,他们怕雍青翻盘,几乎是一刻都等不了的想要雍青死在他们面前。 恰好那日风千和宁青冘上门拜访。 于是,他们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将激发术法的东西带到雍青面前。 年变成了天。 他不知道雍青用了什么办法撑过这么多天,但是昨晚,已经是他的最后时限。 所以,他让自己变成饵,归音则是那把刀。 虽然她并不在意,但她在报仇的同时替羽族清理掉了障碍。 不过他并不准备把真相告诉风千,因为羽族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族长,没有人比风千更合适。 那群鲜活的人族修士确实令他有所触动,但他身在局中,无法选择,身不由己。 因为要支撑羽族,他只能是高高在上的太上长老,不能是游墨翎。 所以哪怕徒弟被害,他都不能出手。 那会打破制衡。 想起那人撂挑子时的洒脱,除了羡慕他已经说不出别的话了。 真希望羽族下一个大乘期早些到来,他也好撂挑子,然后…… 干翻那群傻逼。 * 这次穿过血色裂缝,归音没有失去意识,她清醒地看着怀中的尸体寸寸纷飞化成光影。 那些光影碎片穿过她伸出的手,重新拼凑,最后飞速坠下。 顺着碎片消失的方向看去,看到那只熟悉的异兽正眼巴巴地望着她。 以及,熟悉的灵魂气息。 帝泽! 求生欲和怒火一同上涌,让她不知道应该先下去抽它两巴掌,还是先拿出传送符逃生。 现在她手中的传送符可就只剩定点传魔修界的了。 在她做出抉择之前,帝泽先一步用前爪把她从空中扒拉下来,塞进怀里。 当年炼体期,她在帝泽怀里挣扎不脱,如今她锻骨期,在帝泽面前仍像个没有反抗能力的玩偶娃娃。 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她不仅胆子大了,脾气也大了。 归音努力抽出一只胳膊,仰着头找准位置,用力揪住帝泽的胡须。 不过在她开口之前,雍青那未被光影化的储物器稳稳当当地砸在她脑门上, “嘶。” 与此同时,一道还有些稚嫩的少年音在归音脑海中响起: 〔呜呜,音音,你疼不疼啊。〕 ?什么动静? 〔我给你舔舔吧。〕 话音刚落,归音就被帝泽舔了一脸口水。 归音用抽出来的那只手抹了把脸,和青龙比起来,帝泽怎么好像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帝泽?” 〔嗯。〕 “皎灵?” 〔是我。〕 “雍青?” 〔也是我。〕 长久以来的百种猜测突然被当事人亲口承认,归音反而沉默下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么?〕帝泽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委屈,〔我会变好看的,提前喜欢我一下好不好。〕 “来,你先松开我,咱们把话说清楚。” 〔抱着也能说,我松开你就跑了。〕 归音磨了磨后槽牙,合着为数不多的那点聪明都用她这了。 “行,这么说。”归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上次过来你怎么不说话?” 〔上次灵魂缺得太多,还不会说话。〕帝泽的声音里透着点不好意思。 灵魂缺太多? “分魂术?” 〔不是的,只是把大半的灵魂切了出去,与分魂术无关。〕帝泽还贴心补充,〔分魂术的分魂独立于本体,我切出去的皆是我的一部分。〕 “所以现在灵魂是完整的?” 〔没,现在已经有一半了。〕 “切出去的一半?” 〔算上原来的,一共占一半。〕 哦,还有一半的灵魂在外面飘着。 “每一块灵魂碎片都是一样大小的?” 〔不是。〕 “外面一共还剩多少块?” 帝泽想了一会,如实回答,〔我记不清了。〕 归音决定去掉刚才话里的好像,帝泽确实不太聪明。 〔我是不是太笨了。〕 “没,是我问得太散,你能按顺序从头到尾说一遍吗?” 青龙当年共享给她的只有传承记忆,半点私人的东西不掺,以至于她现在听帝泽说的这些,根本找不到因果关系,直接两眼一抹黑。 〔每种异兽世间只能存在一只,上一只飞升,才会开始孕育新生。上一只帝泽飞升的时间在如今的天道代理执行者飞升前不久,所以我在刚睁眼时就被关了进来。〕 〔我不知道其他异兽的选择,但我不甘心。那时我太过弱小,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而且在他建的新界中我无法成长变强,只能抽出大半的灵魂切成无数碎片,让他们替我修炼,他们在外面越强大,回归本体后壮大灵魂的同时也能使我变强。〕 〔当时太过紧急,我没有细数分出多少道灵魂碎片,也无法保证每一片灵魂碎片大小相同。大一点的碎片天赋强一些,小一点的碎片天赋弱一些。〕 “你在那时就将灵魂碎片抛入了修仙界?” 可皎灵也才不过二百岁,雍青则是更加年轻。 〔灵魂碎片会自动选择合适的时机身份,以合理的新生状态出现,因为怕被代理执行者发现,碎片既不能保留记忆,也不能互通记忆。〕 “合适的身份是指妖修?” 〔代理执行者对同类总是宽容的。〕 这么看来,全灵魂状态的帝泽还是挺聪明的。 “灵魂碎片回归本体的条件是什么?” 〔完整死亡。〕 “可皎灵当时活得好好的。” 〔那个自生秘境在代理执行者的授意下被妖修改过,碎片通过秘境传送通道就会被发现,所以我只能提前把他回收。〕 “所以雍青要等我到他身边,碎片完整才能回归。” 〔对。〕 当初雍青为了保住她的一线生机,分出一半的灵魂来滋养她,如今也到了收回的时候。 她晃晃手腕,叫醒恶念,让它起床干活。 “雍青一半的灵魂在我身上,你忘记收走了。” 〔我故意的,让它留在你身边嘛。〕 帝泽边说边扭,归音被塞了一嘴的毛。 “灵魂碎片对你很重要。” 〔留在你身边更重要。〕 归音抬头,却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帝泽的表情,她无法判断它说这句话的意思。 不论是皎灵还是雍青,都只是帝泽众多灵魂碎片中微不足道的一片,她不相信那一点点碎片带去的情感能影响到整只帝泽。 那么多片,怎么可能只有她这一个道侣。 而且她最先喜欢上的也是碎片。 不知道她的道侣只是灵魂碎片还好,知道了之后…啧,要不还是封心锁爱吧。 “你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么?” 归音都能感受到自己语气中的急转直下,更何况一直关注着她的帝泽。 〔你是不高兴了嘛。〕帝泽问得小心翼翼,仿佛它才是两人中的那个弱者。 说和不说两个选项在归音脑中摇摆,说了怕自讨没趣,不说她能呕一辈子。 喜不喜欢先放一边,占有欲已经拉满。 但是她为什么会怕? 凭什么是她害怕? 说就说。 要是听到不想听的,她出去之后就花顾随风的钱养上十个八个小白脸。 或者…… 把帝泽剩下的碎片全都抓起来关小黑屋。 〔你说说话嘛,别不理我。〕 帝泽撒着娇,完全不知道归音此刻在做怎样的心理斗争。 归音藏起所有情绪,“到现在一共回收了多少碎片?” 直接问是不可能直接问的,她也要面子的。 〔八十七片。〕 “几片结过契?” 〔两片。〕 归音眯了眯眼,再次伸手抓住它的胡须,刚想问另一个是谁,突然想起,另一个好像也是她,于是讪讪地收回手。 “喜欢过几个人?” 〔一个。〕 帝泽的语气欢快又雀跃,让怀疑它的归音都生出了些愧疚。 但,它要是真的在骗她呢? 归音皱了皱眉,她讨厌这种患得患失反复横跳的感觉,绕来绕去的太麻烦,还是直接问吧,大不了…大不了以后再也不见。 “你喜欢我?” 〔对呀,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笨拙又真挚,将归音之前的设想与弯弯绕绕全部击碎。 “为什么会喜欢呢?”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问帝泽,也像是在问自己。 〔在皎灵那片灵魂碎片回归本体后,我第一次感受到那么汹涌的欢喜,比所有碎片获得的情感加起来还浓烈。〕 归舟说的没错,不论是皎灵还是雍青,身上都带着一种抽离感。 如果他们没遇到归音,他们就会像事先设定好的一样活着,修炼,以及完成那个身份应该做的事。 就像雍青的身份是羽族的少族长,那他注定为羽族生,为羽族死。 是归音的出现让他的行为偏离既定轨道。 那份偏离也只为归音。 〔你当时躺在对面,我总是忍不住偷看。后来你醒了,一步一步往我身边走,特别可爱。〕说起自己的心路历程,帝泽小嘴叭叭的,〔和人对峙也可爱,骂人也可爱,咬我也可爱,我喜欢死了。〕 归音保持着微笑听着自己的黑历史。 〔我喜欢你,所以哪怕碎片没有记忆,依然会喜欢上你,你自由洒脱又勇敢,呜呜我好喜欢。〕 “你说的自由是什么意思?” 自由这个词归音听过了许多遍,不论是皎灵还是雍青,都说过她是自由的。 〔你的心和灵魂都是自由的,不受天道管辖,不会被任何框架束缚,不接受任何枷锁。〕帝泽说着说着又开始往她嘴里塞毛,〔我喜欢你,因为你是你。〕 行吧,勉强有被说服。 没办法,谁会不喜欢偏爱呢。 归音清清嗓子,“变个人形我看看。” 没想到异兽摇了摇头,〔我还在幼年期,没有人形。〕 幼年期? “你还有多久到成年期?” 〔五千年。〕 ……哦,养成啊。 “这样吧,你等我飞升的时候回来带你一起走。” 大目标定下了,五千年飞升。 〔可你飞升不了呀。〕 “为什么?” 〔代理执行者把修士飞升的通道也关闭了。〕 “青龙说只关了你们的。” 〔他把我们关进来之后就关闭了修士的飞升通道,没人飞升,他就能一直做天道的执行者。〕 “所以你要等成年之后,灵魂碎片全部回归才有一搏之力。” 〔不是一搏之力,是我一定会赢。〕 异兽,天道宠儿,连代理执行者都要避让分。 其他异兽被关或许是因为不忍苍生罹难,只有帝泽是因为当时太过弱小没有反抗能力。 归音想了一下,若是帝泽真的和代理执行者相斗,苍生百姓要怎么办。 想了一会,后知后觉发现她想得有点早。 至少是五千年后啊。 〔音音。〕 归音吐着嘴里的毛,发现帝泽又开始扭。 “怎么了?” 〔我们结契好不好。〕 有人管管恋爱脑吗?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结契要经过天道承认,被发现怎么办?” 〔通过天道又不是通过天道执行者,这种俗成的规则不归他管。〕 归音只犹豫一秒钟就答应了下来,她完全没理由拒绝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呃,异兽。 管他呢,她可以不当人。 虽然预料到和异兽结契不会太过顺利,但也没想到神识都会被撑裂。 这可是皎灵加固后的神识。 除了传承记忆,还有共享记忆。 帝泽第遍津津有味地看着归音的记忆,归音捂着脑袋接收着那八十七片灵魂碎片带回来的记忆。 还真是,谢谢他们了。 不过也终于知道她两次结契后修为不涨的原因。 因为异兽根本没有修为! 皎灵和雍青作为灵魂碎片潜在认知也是如此。 归音抱着脑袋,带着被撑裂的神识,仰躺在帝泽的肉垫上开始炼化记忆。 要是再顺便闭个关,没个百八十年怕是出不去了。 希望归舟他们这次能淡定点,都是有过经验的人。 可以想她,但也别太想。 归舟当然淡定,淡定到慕浮生以为他转性了。 此时,慕浮生、归舟、许飞渊、柳时卿四人正坐在藏弋峰上,说着宗门新拨过来的峰。 归舟修为已达元婴,可以独立开峰,他们回玄衍宗后不久就落实完毕,新的峰就在藏弋峰旁边。 不过这座峰是替许飞渊要的。 许飞渊炼的东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见不得人,不能继续留在洞明峰上了。 “名字而已,到时候抽签吧。”许飞渊不甚在意,抓着桌子上摆着的灵果递给坐在身旁的柳时卿,“看归舟,还有心思研究新的丹药配比呢。” “和其他峰撞名就不好了。” “不会这么倒霉的。” 慕浮生忍了许久,终于是没忍住,“那道血色裂缝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你们怎么如此轻松?” “之前出现过一次。”归舟收起丹方,语气悠然,“短则十年,多则百年,归音肯定会带着新道侣再次出现。” “她…她干得出来。希望她的新道侣能力破传言。” “什么传言?”柳时卿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有八卦,还是归音的,这不得多听听,等她回来嘲笑死她。 “羽族新族长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外界宣布雍青死讯,一同宣布的还有他和归音的道侣关系。” “外界不是传归音已经死了吗?”柳时卿咬了一口灵果,“怎么解释的?死而复生?” “那倒没有。”慕浮生摆摆手,“羽族描绘的两人是伉俪情深,排除万难找到活的希望。但外面都在传归音善于蛊惑,骗的雍青平分灵魂、共享生命,加上雍青在抵抗魔修入侵时所说的话,被拿来侧面证实谣言。” “真离谱啊。”这句感叹不是柳时卿发出的,是许飞渊。 “还有更离谱的。”慕浮生说道兴头上身体都往前倾了几分,“近些年鲛人族妖修活动频繁,有妖修挖出她的上一任道侣。” “外面不会传她杀夫证道吧。” “那道没有,不过外面传她天降正义,专门盯着妖修祸害。现在北陆稍微有点名气的妖修人人自危,怕下一个被盯上的就是他。” “……归音也不是什么都不挑。” “他们说高阶鲛人和鬼车都栽在她手里,要是真的被盯上,估计本体品阶低一些的,她勾勾手就能骗到。” “还有两条你忘了说。”归舟靠在椅背上补充,“因为两任道侣的尸首都不见了,他们还怀疑归音用那两具尸体去炼傀儡,说是结过契的傀儡更顺手。” 柳时卿手里的灵果也不吃了,趴在座椅扶手上将身子探了过去,“还有一条是什么?” “还有一条是,合欢宗想请归音去传道授业。” 柳时卿咂了两下嘴,“这事估计归音都想不到。” 归舟没再接话,而是抱着剑往外走去。 “你去干什么?” “修炼,得打得过她下个道侣。” 一听归舟要去修炼,慕浮生急了,他绝不允许自己打不过徒弟,他这就去闭关,出来后把归舟吊起来打 屋内只留下许飞渊和柳时卿大眼瞪小眼。 “你不去修炼?” “我就是个打铁的。”虽是这么说着,许飞渊也站了起来。 “你做什么去?” “打铁。” 129 第 129 章 大概也只能算是孽缘吧…… 归音想过她可能会在这待上百八十年, 但怎么都没想到,第一百八十年的时候她还没出去。 “我不理解,为什么丢只鸡都要找我来说。”她瘫在帝泽的爪子上, 半天都爬不起来,“要不还是你来吧。” 帝泽小心地用爪子尖尖拨开她额头的碎发,〔好, 我来。〕 现在他们面对的复杂情况还要从她在东陆送出的那些无圻木雕像说起。 凡间政权更替本是平常事, 但这次的政权更替的大部分原因却是因为魔修入侵。 因为能够抵御魔修, 无圻木雕像成为聚拢人心的利器, 拿到木雕的众多人中, 有的选择庇护一方,有的选择争权夺势。 他们争来斗去的结果就是, 不渡仙的庙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将无圻木雕放进庙中的雕像。 也不知道是谁,拐弯抹角地找到一个修士, 问人家知不知道不渡仙姓甚名谁。 那时魔修入侵刚刚结束,不少修士都曾借用过无圻木的力量,想不知道都难。 于是,归音的名字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说书先生的案上,东陆的话本里以及东陆百姓的嘴里。 以上, 全部都是帝泽告诉她的。 关于帝泽是怎么知道的,那还要多亏了姻缘契。 共享记忆后归音便开始闭关,帝泽闲得无聊, 开始摆弄她留在木雕里的神识, 听故事的同时顺便帮她显了几次灵。 以至于越来越多的人将无圻木雕放进庙中雕像。 归音就是被这左一句祷告右一句许愿从入定状态喊醒。 修仙界原本没有信仰,但架不住帝泽时不时地显灵,但凡是不渡仙的庙中, 香火就没有中断的时候。 同时凡人在这方面又极为有毅力,一遍不成就说十遍,十遍不成就说百遍,直到归音或者帝泽肯办事为止。 归音不止一次地想把神识收回来。 但两界不相同,既没办法收回,又没办法切断。 经过帝泽多年努力,已经在每间庙里都占有一席之地,只不过凡人似乎把它的定位理解错了。 不过它半点也不在乎,每天都在乐滋滋地操纵神识处理着那些小事,归音便也不再想着收回神识。 摸着身下柔软的肉垫,归音有些懒洋洋地,“我准备出去寻寻晋升的机缘。” 锻骨之后晋升太过困难,这小一百年的时间也只让她触碰到锻骨后期的边界,真想突破,还差点东西。 通过战斗才能积累领悟的东西。 〔也是,你进阶元婴中期已有近百年。〕 “你清醒一点。”归音轻笑出声,“我虽是体武双修,但主要还是体修。” 虽然技能树越点越偏。 〔那你出去之后别忘记去西陆。〕 “去种树?” 〔嗯。〕 是得去,这是原本就和雍青约定好的,再说仅剩的栾柤树种都在她手里,她要是将其抛在脑后,那就真要物种消亡了。 帝泽低下头蹭了蹭她,〔我很期待下次见面。〕 “我可不希望你的灵魂碎片再次死在我面前。”归音捋着它的毛,“再见啦。” 踏入传送通道时她还在想魔修界到底塌没塌。 要是魔修界坍塌她可就真的要彻底迷失在传送通道中了。 即使已做足心理准备,魔修界的场景仍旧出乎她意料。 地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半根缠金藤的须都没见到。 不光是这片地上,连魔修界都是一片死寂。 虽不知道缠金藤去了哪,但归音也没要找的意思。 她可没有放生后定期回访的习惯。 连飞行法器也没掏,直接踏空离去。 这个破地方真的是多一秒都待不下去。 从传送符的落地点到魔修界界门这一路,半点绿意都没看到。 归音眉头微微皱起,贪生不会已经跑出去了吧。 不能啊,没有灵力的东西是通不过界门的。 归音在界门处停留一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魔修界,正准备迈步离开,发现脚边竟生着两朵小花。 柔嫩的花瓣无风自动,像是在和她打招呼。 勃勃的生机让她无端地生出一股喜欢。 蹲下身摸了摸这两朵小白花,总觉得如此有生命力的东西不应该生长在这魔修界。 于是连根带土的挖了出来,准备在北陆给它找个好地方。 在她穿越界门后不久,魔修界的土地寸寸崩裂,钻出一条条极为粗壮的藤蔓,它的身躯遍布整个魔修界。 大片的藤蔓扭曲纠缠在一起,拧成一个人的形状。 “她来接我们了。” “去找她!去找她!” 绿光闪过,拧成人形的缠金藤竟真的化作了人类模样。 这般化人的场景不论谁看到都不会相信。 修仙界的草木虽然会修出灵智,但无法像妖修一样化形,其中有草木特性的原因,也有他们天性平和,无争的原因。 虽有器物化灵的先例,但也绝无符篆化灵的事情发生。 但如今的缠金藤既不能算是草木,也不能算作符篆,它被归音碾成汁液画进符中,又被她用鲜血滋养,生了灵智化成人形。 哪怕归音在这,她也说不出这到底算个什么。 如果真要说,那大概也只能算是孽缘吧。 不过归音还不知道被她抛弃的符篆正准备重回她的怀抱,此时她正坐在小破飞毯上,往下张望着,想给掌心的两朵小白花挑个好的位置。 北陆多冰雪,没什么太好的地方,这两朵小花又太过柔弱。 柔弱? 才不柔弱,它们才是生命力最强盛的,在魔修界中都能够生长,还怕北陆长不了么? 想到这,她当即降落飞毯,挑了处向阳的地方将小花种下去。 拍掉手里的土,仔细端详拼命扎根的小花,满意地点了点头。 地方挑的真棒,不愧是我。 正准备换件飞行法器赶路,就听到一阵微弱的呜咽声。 那呜咽声只响过一次,便再也没有响起过。 寻着声音来源扒开雪堆,厚厚的积雪之下躺着的是一身皮毛被血浸透的小狼,还没有她一臂长。 这种身量放在妖兽中也就是刚出生的大小,而且没有半点修为。 它身上的血已经和皮毛连在一块冻住,身上伤处不少,要说最严重的要数腹部的那条大口子。 若不是归音发现及时,它怕是活不过太阳落山。 归音的第一反应不是救治,而是不可思议,这是什么运气。 随便找个地方种花都能遇到灵魂碎片。 不过就这只小狼身上散发出的灵魂气息浓度来讲,估计是切哪片时掉下来的渣。 再小也是灵魂碎片,能修炼就有得赚。 乱点的技能树也不是一点用没有,曾经和解元霜学过的医修技能如今就派上用场。 抱起身体已经有些僵硬的小狼崽子,属于木系的疗伤灵力注入,一些小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有腹部那条竖着剖开的伤口,狼崽子的内脏都清晰可见。 还是她学艺不精。 归音左右看看,视线所及不仅没有人烟,甚至连人影的都没有。 她就近寻了一个山洞,捏了个除尘诀打扫干净,又下了层层禁令结界,这才朝着山洞深处走去。 印记内生活类的法器数不胜数,将山洞稍微装点一下,让它看起来没那么空荡。 狼崽子被她放在软垫上,穿针引线,那条最大的伤口很快被缝合好。 缝合完还顺便掰开它的腿看一眼。 果然又是个公的。 不漏内脏,她便用除尘诀清理了狼崽子身上的血迹,没想到还是只小白狼。 就是太小了还看不出品种。 又喂了几颗疗伤丹药,见它呼吸规律悠长,便知已无大碍。 她本想一人一个软垫,等狼崽子醒了她便离开。 没想到狼崽子在睡梦中也极为不安稳,一会痉挛一会呜咽,挣扎着往她身边靠。 归音没办法,只能把它抱在怀里继续打坐。 说来也奇怪,自从狼崽子进了她的怀里,什么症状都没有了,舒服的甚至有鼾声响起。 看它那么舒服,归音顺手摸了两把它的毛。 狼崽子的毛手感并不好,干枯又毛躁,而且一摸全是骨头,硬邦邦的。 归音啧了两声,就这小身板,能活着见到她还真是个奇迹。 手覆在狼崽子腹部被缝合的伤口处,绿色光芒一直没有断过。 按照这种疗伤速度,明天一早她就能离开。 夜深时,外面突然刮起了风雪。 风雪不小,看这架势足以将人活埋。 不知道那两朵小花怎么样了,她将那两朵小花带出魔修界真的是正确的吗? 胸前一暖打断归音所有的思绪,怀里的狼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口咬在她胸前。 归音面无表情地给了狼崽子两巴掌。 当然是收着力,不然此刻她就应该又站在帝泽面前。 狼崽子挨了两巴掌终于松口,但脑袋一个劲地往归音胸前钻,连衣襟都被它钻开。 归音掐着它后颈的皮毛将它提起来,对上那双写满惊惧的绿色眼睛突然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算了,只是个妖兽,说不定连神志都没开,和它一般计较做什么。 归音放开了提着它的手,想就此作罢,没想到放手的瞬间,狼崽子又冲回她的怀里,一阵乱拱。 看在它是帝泽灵魂碎片的份上,归音耐着性子再次把它从怀里拎出来,“你已经痊愈,若是想走现在就可以离开,若是想留,待外面风雪停了,我撤开结界禁令,你想去哪就去哪。” 她连妖修怎么修炼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帮助一只妖兽修炼。 狼崽子不听,只是固执地往她怀里钻,一次又一次。 就在归音准备顶着风雪离开的时候,扒着她衣襟不放的狼崽子突然出声,“别…不要…我。” 一共四个字被它说得磕磕绊绊,极不顺畅。 归音拎着它的后颈与它对视,能口吐人言,必定不会是神志未开的妖兽。 可它又这么弱,那就只能是次代妖修。 还是次代妖修中天赋极差,终身无法化形的那一类。 “别…不要…我。” 它这眼泪汪汪的样子与刚分别不久的帝泽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归音看得一阵头大。 “我…不想死。” 归音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被她拎在手里的狼崽子就先呜呜呜地哭起来。 外面的风雪更大了,伴随着狼崽子啜泣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狼崽子的哀求翻来覆去也只有那几句,看来会说的话并不多。 归音捏捏眉心,又是一个不太聪明的。 “你在这等我回来,咱们回来再说。” 她将狼崽子放下后揉了一把它的脑袋,才起身往外走。 不过没等迈开步子,裤腿就被扯住。 这次狼崽子倒是说了句没听过的。 “求求你。” 她就出去搬个花,不至于这么生离死别吧。 手指一弹,一道灵力将狼崽子禁锢在原地。 它哭到打嗝归音也没回头,狼崽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风雪和黑夜中。 狼崽子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它好像…又被抛弃了。 130 第 130 章 风雪有异 洞内哭声消失的戛然而止, 归音怕小狼崽子哭厥过去,没走出去几步就折返了。 狼崽子被灵力束缚着动都没动,不过身下却是湿了一团。 还在哭, 但是没出声。 狼崽子见她回来,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看着她。 啧,真可怜。 归音没忍住上去揉了一把狼头。 “你…要我吗?”狼崽子极力的抑制哭腔,语气中的期待满的快溢出来。 ……我可没说。 归音挑挑眉, 什么都没说,她害怕狼崽子继续哭。 抬手解了它身上的灵力禁锢,狼崽子直接撞进她怀里,没有半分犹豫。 那股倔劲上来就算归音扔它出去一百次,他都会跑回来。 不过这回它没敢乱拱,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归音的表情。 归音能有什么表情, 打不得也骂不得,就差打块板把它供起来让它好好活着了。 “我真的只是出去一趟, 你在这等我, 别哭。” 被摸舒服的狼崽子已经眯上了眼睛, 一听这话立刻警惕起来,爪子勾住归音的衣襟, “一起。” “也行吧。” 归音也怕这个刚刚活过来的小狼崽子又死过去,便把它裹进外袍中, 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 “坐好。”说着还拍了拍它的小脑袋。 外面的风雪没有半点减弱的势头,依旧是一副把人刮到散架的架势。 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风雪猛的她一个锻骨期的体修都有点扛不住。 功法运转,屁用没有,木灵根在这风雪之下萎靡到不行。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一段距离,想探出神识, 却发现连神识都要被冻住。 这里风雪有异。 幸好山洞距离种花的地方不远,不然还真不一定走得到。 她下午种下去的花已经被雪遮了个严严实实,估摸着位置差不多,直接上手开刨。 狼崽子也从她怀里伸出两只前爪,跟着一起刨。 在魔修界那片贫瘠的土地上都能野蛮生长的花此刻已经垂着头贴在地上。 她种的不算太深,想着让花自己扎根去长,没想到现在倒是方便她挖出来。 捧着奄奄一息的花,飞速回到山洞。 归音靠着洞壁喘着粗气的时候还不忘撸两把狼崽子的头。 从印记中拿出个敞口玉瓶将花种进去。 瓶里的土自然还是来自印记中那个喷土的法器。 至于水,她没有。 但是她从外面抱回来一捧雪,准备等化了给这两朵可怜的小白花浇浇水。 手上捧着敞口玉瓶,怀里露出个狼脑袋,狼狈的不能再狼狈,但她还挺高兴的。 花还活着,她喜欢这股顽强的生命力。 把花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坐回软垫,掏出狼崽子后在印记里翻找着。 最终拿出来一截已经干枯许久的树枝。 这是一截迷毂枝。 自从脚环被剜出,她便失去了迷毂的能力。 不过之前那些年她一直待在帝泽身边,也没挪过窝,便一直没在意这件事。 如今重返修仙界,才知道有迷毂多方便。 印记中这截迷毂枝还是当年她折给归舟时剩下的边角料。 虽说是边角料,但该有的效果还是有的。 一边看着迷毂提供的地图,一边从印记里掏东西,准备把这些边角料做成能够随身带着的。 一个终年风雪不化的地方叫长青林,可真有意思。 外面的风雪似乎不止能致使灵根萎靡,还对神识有影响。 但具体什么效果,还要再去试试。 身旁躺在软垫上的狼崽子已经有些抵挡不住困意,眼皮完全合上。 归音盯着狼崽子,微微欠起身体,准备出去亲身体验。 狼崽子头顶软乎乎的耳朵动了动,猛地睁眼看向她。 许是突然被惊醒,它眼底的情绪一览无遗。 戒备,恐惧,还有…杀意。 待它看清面前的人后,迅速将情绪掩埋,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归音在心里啧了一声,原来傻的是她。 “出去…一起。” 虽然它做出一副可怜又脆弱的模样,但把归音看的死紧。 归音想了想,连着垫子把它端了起来,往洞口走去。 “你在里面,我在外面。” 归音没等它回答就将它放在洞口,自己跨步迈出山洞。 虽然只有几层禁令结界相隔,却完全是两个世界。 冷。 除了冷,归音想不到别的词。 风雪之下她的思维都变得迟缓。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归音已经被雪埋了一半。 她的灵力运转越来越慢,甚至逐渐被冻住。 与其说是冻住,不如说是封印。 长青林中的风雪会封住修士的灵力。 归音那已经不太转的脑子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得留在这一段时间。 这里太适合练体了。 去西陆种树的事先放一放,让她先在北陆接受一番磨砺。 哪怕脸被冻的僵硬仍没忍住扬起一抹笑,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被她遇到。 大概整个修仙界,也只有她认为留在长青林中是个好事。 半个时辰后归音被冻得手脚麻木,连滚带爬地进了山洞。 在远离狼崽子的角落站上一会,待到寒意散尽,才把它连垫子一起端回去。 坐在另一张软垫上,归音把狼崽子抱回怀里,将手放到它的肚子上,那是它身上唯一有肉的地方。 虽然手感不好,但还挺暖和的。 喂胖点吧,手感更好。 许是被摸得舒服了,狼崽子眯着眼发出咕噜声。 归音用仅存的灵力打开印记找出灵植百解。 闲着也是闲着,温故而知新。 长青林的风雪是逐步封印灵力的,恢复的过程自然也是极为漫长,更何况她的灵力只差一点就被全部封住,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恢复。 她算盘打得很好,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在疯狂作死。 风雪封灵力没错,只是一旦灵力被全部封住,那便成了不可逆的。 一朝踏错,万劫不复。 手中的书一页页地翻过,狼崽子渐渐睡沉,只不过爪子还勾在她的衣襟上不肯松手。 外面的天在不知不觉间亮起来,禁令也在太阳升起,风雪消失的那一刻解除。 归音察觉到了,但怀里的狼崽子还在睡,她便没有起身再去布置。 一夜过去,她的灵力被完全解冻,就算来了妖兽也不是打不过。 灵植百解的最后一页看完,洞口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人,完全没有隐藏的意思。 “小杂种,被我抓到了吧。” 随着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凭空飞来的石块。 归音眼都没抬,随手一挥,石块哪来的回哪去了。 刚走出转角的次代妖修被飞回的石块正中面门,门牙都被砸掉两颗。 狼崽子听到这个声音毛都立了起来,使劲地往归音怀里钻,身体抖的不行。 也不知道它之前过的什么日子。 归音拍拍狼崽子的屁股开始给他顺毛。 然后勾起手指将这几个次代妖修用灵力穿成一串,挂了起来。 再弱也是帝泽的灵魂碎片,有她在,还能看它挨欺负不成。 动动手指,那串次代妖修上面最靠前的一个被摘下来放到他面前。 归音抬起手按在他的脑袋上,开始搜魂。 搜魂结束,归音低头去看怀里的狼崽子,“你想自己杀了他们,还是想我帮你杀了他们。” 狼崽子把头埋在她怀里没动,它在犹豫。 脆弱才能让她心生怜悯,但它也是真的想杀这几个次代妖修。 “你知道我们是唔唔唔唔。” 归音抬头看着她用灵力串成一串挂在空中的次代妖修,怎么都想不明白。 这几个筑基期是怎么敢和她一个锻骨期的修士这么说话的,于是又打了道灵力过去,让他们闭嘴。 “我问你,你是想自己杀了他们,还是要我帮忙。” 狼崽子用尾巴勾着她的手臂轻晃。 归音拍拍狼崽子的脑袋,“去吧,想让他怎么死全凭你的意愿。” 被挂起次代妖修死命地挣扎,可惜与蜉蝣撼树无异。 “有话要说?” 见对面疯狂点头,归音撤了堵住他嘴的那道灵力便转身去收山洞里的东西。 血腥味太浓不适合长住,再说她也准备再往长青林深处走走,昨天晚上摆出来的东西自然不能留在这里。 “我父亲乃是唔唔唔唔。” 没等他把话说完,归音便又把他的嘴封住。 你爹?不好意思刚才搜魂的时候就看到了, 而且就算今天你祖宗来了,都得死这。 等到归音把山洞里的东西收拾完,抱着那盆花转过身时,被放下来的次代妖修已经被狼崽子咬穿喉管。 瞥了地上尸体一眼,没发现哪少块肉,暗暗松了口气。 挺好,还知道不能乱吃东西。 狼崽子坐在尸体旁望着她,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不错。”归音抬手捏了个除尘诀,把狼崽子的毛发清理干净。 空中被灵力穿着的次代妖修还剩四个。 “那四个你还想咬死吗?” 狼崽子摇摇脑袋,它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留在这个人身边比较重要。 那就得继续装下去。 归音点点头,串着次代妖修的灵力陡然收紧。 原本看不上筑基期灵魂的恶念嗖地一下窜了出去,生怕去晚了吃不着。 归音看得一阵失笑,好像确实饿了恶念许久。 灵力收回,四具尸体一起落地。 “走了,跟上。”,她抱着花盆率先向外走去。 狼崽子非常自觉地跟在她脚边,一人一狼就这么往长青林深处走去。 外面晴空万里,就连地上也没太厚的冰雪,仿佛昨夜的风雪是一场幻象。 走了一会发现没有异常,归音才放出飞行法器,抱着狼崽子坐上去。 昨天的迷毂边角料被她拧成发簪,正插在头上。 有迷毂在,不怎么费力就来到长青林的中心。 这一整个白天她都在忙着开凿洞府,顺便把里面装点成顺心的样子。 看到印记中那张四角带着铁链的床时她才想起,好像忘记给归舟他们报平安了。 于是给归舟和许飞渊的通讯玉简都发了一条: 「活着,在历练,勿念。」 归舟的回复是:「注意安全。」 许飞渊的回复是:「找到新道侣了吗?」 ???!!! 他是怎么知道的?! 131 第 131 章 小碎片啊,你怎么能自……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万一他们心血来潮想见见,她可没办法把帝泽弄出来。 「也是没有这么快。」 「这样啊。」 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带着点失望。 「柳时卿还习惯吗?」 「习惯这个词不适合他,还是用如鱼得水、放虎归山比较合适。」 归音缓缓扣下一个问号。 「他在修仙界重操旧业,再创新高。」 重操旧业?再创新高? 「他开修士商行了?」 「也不算修士商行, 凡人间和修仙界两头跑。」 归音脑海中闪现出四个大字:不愧是他。 「没被离宫阁打压?」 「他的业务和离宫阁不冲突。」 「具体是什么?」 「不好说, 要不等你回来自己看吧。」 「那你大概说说?」 「大概说说也是难以启齿。」 「那我换件事, 你之前做的人魂傀儡用着呢吗?」 「没用, 放在角落落灰呢。」 「把他们收拾收拾,给我留着。」 「细说。」 归音一边和许飞渊细化着人魂傀儡的改造需求,一边在印记中找法器充当篝火。 篝火不是给她自己点的,而是给狼崽子点的。 好好一只狼崽子,走了那么一丁点的路就冻成了个狗样。 直到天黑,归音才收起通讯玉简,狼崽子趴在她的脚边一动不动。 归音把它抱进怀里摸着它的小脑袋, 想着早上搜魂时看到的过往。 狼崽子之所以被欺负仅仅因为它是一只白狼。 一只银狼族群中的白狼。 它甚至和那些欺辱它的次代妖修是同一个父亲。 ……应该。 那些次代妖修也没比狼崽子大上几岁,年幼时的事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归音也只看了个模糊。 当年魔修入侵北陆,造成羽兽两族百岁以下次代妖修无一生还,连不少中阶妖修都命丧其中,所以他们在简单的休养生息后进行了种族吞并。 北陆虽不像其他大陆那样宗门林立,但是妖修是按照本体种族划分的。 就像狼崽子的品种是狼种没错,但具体是什么族还有更详细的划分。 它母亲原本是另一族群的妖修, 在种族被吞并后来到如今的族群,成为该族群首领不知第多少个伴侣。 进入族群后她很快便被发现孕育了新生,快到分不清这个新生是不是从上一个族群带过来的,但她是原本族群中唯一的幸存者。 本想等狼崽子出生,一切就能明了, 没想到不仅她死在生产这一步,狼崽子也不知为何,连种族天赋都没继承,根本看不出种族看不出品种 有缺陷,天资差,没有人形,白色的毛发,没有母亲,这一切都成为他被欺凌的原因。 在搜魂看到的记忆中,她甚至没听过狼崽子的名字,因为他们叫的一直都是‘小杂种’。 “你叫什么?” “叫什么?” 狼崽子眼中的迷茫也不知道有几分真。 “名字是什么?” “没…名字。”狼崽子眸光亮亮地盯着她,暗示着什么不言而喻。 归音嘴角抽抽,以她的起名才能也就想到小白这种名字,而且…… “我好像没说过要留下你?” 不论作为妖修还是妖兽,留在归音身边修炼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乖、听话。”狼崽的脑袋在她胸口轻蹭,“做宠物。” 归音眉头狠狠一跳,狼崽子只是天资不佳,不是未开灵智,不会连宠物二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更何况就算是想要驯服灵智未开的妖兽也需要武力镇压,而不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小碎片啊,你怎么能自甘堕落。 就算修炼前途一片灰暗,你也也不能去给人当宠物啊。 归音拨开它的脑袋,“可是我的身边不留废物。” 这句话说完,归音已经做好狼崽子不堪羞辱夺门而逃的场景,没想到它反倒又凑过来。 “我…学,什么都做。” 恶念一听有人要和它抢活,气得从归音手腕上飞下来,用尾巴甩了狼崽子一个**斗。 狼崽子也不躲,就那么硬挨一下,固执地看着归音。 “我可以…求求了。” 想想皎灵,再想想雍青,虽然同为碎片,但和他们比起来,狼崽子更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流浪小狗,一份怜悯就是它祈求的全部。 狼崽子能感觉到归音对它态度的摇摆,所以它在赌。 赌归音会心软。 归音呼噜了一把它的脑袋,真是没办法。 “我会给你提供修炼资源,百年为限,证明你有资格留下。”归音揉着它的头,“我的身边,不留废物。” 这也算换种方式督促狼崽子修炼。 “主人。” 它进入角色倒快。 不过现在倒是有个难题摆在归音面前。 她不会取名。 名字总带着点期盼的意味,当初归舟给她取名叫归音就是希望她能听会说,不是哑巴。 但她对狼崽子有什么期盼呢? “你想叫什么名字?”归音苦思无果,把问题又抛回给了狼崽子。 “有主人。”狼崽子眸光闪闪,仿佛能和她沾上关系就已经是最大的期盼了。 归音的手在它的肚子上乱摸着,一边摸一边想,这怎么全是骨头,一点肉都没有,毛的手感也不好。 她对狼崽子最大的期盼就是长胖点,手感好点,软乎乎的好摸一点。 一路摸到尾巴,灵光闪过,“叫云岿怎么样?” 希望它手感变得和云一样好。 “好,喜欢。”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风雪又起,归音端着垫子走到门口,把狼崽子放到禁令内,她则是走出禁令,重复着昨天的动作。 只不过这次回到山洞后出了一点意外。 她原本依旧是打算站在角落散散寒气,没想到狼崽子直接朝她扑了过来。 虽然已经被冻得麻木,但她仍下意识伸手去接,没想到手掌被狼崽子咬住,犬齿扎进掌心。 归音不知道它突然发什么疯,想用另一只手把它拎开,却没想到面前突然出现一张契书。 她眯着眼睛,半晌才认出这是什么。 主奴协议,又名主奴契,和修仙界万千契约同等地位。 但是主奴契的结契方法不应该被代理执行人完全抹掉了吗? 她还是在帝泽的记忆中看到的,狼崽子为什么会知道? 归音还没想清楚缘由,掌心传来的湿热触感就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低头看去,狼崽子咬着她的手掌还没松口,绿色的眸子里满是催促。 就算当宠物,它也要持证上岗。 归音叹了口气,将手按上去。 狼崽子得好好养,短期内她绝对不能回去见帝泽。 一会还得问问归舟,没有安全感怎么治。 主奴契是极为不平等的,就像狼崽子的主奴印记出现在胸口,而归音的主奴印记只出现在掌心。 狼崽子终于松了口,将爪子搭在归音的手中,刚好盖在那印记之上,高兴的无法言表。 它咬的是右手,印记自然出现在右手掌心,归音看着掌心爪印一般的红痕默默在心里叹气,修仙界怎么什么都要打印记,再打下去,她就要成为花臂大佬了。 主奴契结成后,几乎是瞬间,狼崽就从没有修为不能修炼直接跃升至筑基后期。 归音面无表情地戳戳狼脑袋,合着以后要拼命修炼的是她。 狼崽子这种无法化形的次代妖修晋升自然也是要经历雷劫的。 外面天还没亮,劫雷已经在酝酿。 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归音只感觉一阵恍惚,再清醒过来时已经天色大亮,冰雪也早已消融。 把大了一圈的狼崽子抱出山洞,让它好好接受劫雷的洗礼,但还是留下恶念在旁边陪它。 还不忘嘱咐恶念,“要死了护一下,没死就让它自己挨劈,挨完劈拖进来。” 说完这才回到山洞,趁着这段时间,她准备找一些狼崽子能用丹药。 她身上别的不多,就丹药和法器多。 归舟和许飞渊两人选的好,丹药法器不要钱地往她这塞。 从印记里掏出一个架子,准备把狼崽子能用上的丹药往上摆摆。 归舟给她的时候她顺手就塞进了印记,今天才有时间仔细看。 这是有多不相信她啊,满满一储物袋,一半疗伤药,剩下一半是续命的。 好不容易找到几瓶能用的,还是她好久之前摸尸留下的。 外面已经响起阵阵雷声,不过还没劈下。 归音掏出通讯玉简给归舟发去消息: 「哥,现在有时间吗?」 那边归舟刚和慕浮生切磋完往藏弋峰上走,掏出通讯玉简看时脚下慢了一步,被走在前面的慕浮生发现破绽,回身就是一踢。 归舟侧身想躲,但没完全躲掉。 他的下半身被水流缠住动弹不得,只能向后折腰,避过这一击。 “师父。”归舟这一声师父有些许的无奈。 慕浮生哼哼两声收回水流。 二百年间,他已进阶化神,但与归舟之间胜负仍旧是七三之分。 虽然他是七,但刚刚打完的那一场,他惜败一招。 “谁的消息?” “归音的。” 一听是归音的消息,慕浮生探头过来,“找到新道侣了。” “她说还没有。” “那她说什么?” “让我帮忙炼点丹药。” “受伤了?” “没有。” “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别我问一句你说一句。” 归舟叹口气,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让慕浮生继续往峰上走,他跟在后面边走边说。 “归音让我炼点给妖兽用的丹药,要长得胖点,手感好点,毛发顺滑的。” 慕浮生脚下一个踉跄,“她不会是找了只妖兽做道侣吧?” “她说捡了只被族群遗弃的狼崽子,准备留下做宠物。” 慕浮生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归舟的脚步又是一顿,玉简又来了新的消息。 “又说什么了?” “她说再加几份快速长毛的。” 132 第 132 章 崽啊 看着被恶念拖进来的东西, 归音愣了好大一会。 这个黑不溜秋又光秃秃的东西是她送出去渡劫雷的狼崽子? 她不信。 事实告诉她不信也没用。 无奈的捏个除尘诀,指挥着恶念把狼崽子拖上软垫, 又从印记里翻出一张毯子给它盖上。 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抓起放到一旁的玉简又给归舟发过去一句: 「哥, 快速长毛的也要。」 东西尚未收拾完,外面的风雪便刮了起来。 归音把要用的东西堆在地上没再整理,收起断无名走了出去。 昨天想得不够周全, 今天她把身上所有额外的东西统统收起来,穿着普通衣袍走出山洞。 这身衣服还是她未长开之前买的, 现在再穿, 短了不止一点。 长青林中心的风雪比边缘的更猛烈。 迈出洞口不到十步, 归音便觉得寒意已经侵袭到了骨头里, 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击碎。 又往前走几步,选了处位置站定。 不能再往前走,再走就真回不去了。 危险是危险, 但她就要卡着死线狂舞。 耳边的风在呼啸,空中飘下的不像是片片雪花,而像是刀子, 不把她活剐殆尽誓不罢休。 长青林极静, 天地间孤寂的仿佛只剩她一人。 这种悲秋伤月的念头没生出一秒, 就被一个激灵打退。 扛不住了,火速撤退。 归音吸着鼻子回到山洞,抓起架子上的计时器一看, 才过一刻钟。 从脚边拾起一把刻刀,在洞壁上记起来。 然后远离火堆, 开始打坐运功。 片刻后,她皱着眉睁开了眼。 越运功体内灵力运转得越慢,刚才若不是及时收手, 她的全身灵力都要被抽去。 难道只能靠自然缓冻? 这也未免太浪费时间了。 叹了口气,回去继续整理架子。 半夜时分,一身的灵力终于解冻完毕,归音拢了拢衣襟再次走出山洞。 这次她只走了七步,并且开始运转功法。 这次灵力凝住的速度是上半夜的好几倍。 每站上一回便火烧腚一样跑回山洞,抓起计时器一看,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待满。 啧了一声,把自己砸在床上。 她很少有这种无所事事不用修炼的时候,要干点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算了,睡觉吧。 着呢想着就扯过旁边被子蒙头睡了过去。 一连两个月都是这么过来的,被长青林的风雪痛殴,爬回被窝发抖,最后在第二天早上被狼崽子拱醒。 归音睁眼的一瞬间被狼崽子丑了个实实在在。 哪怕两个月过去了,归音依旧没能习惯狼崽子现在的模样。 看着它身上长得零零散散的毛,归音没忍住掏出玉简又给归舟发了一条消息。 「哥,长毛那份丹药优先做。」 归音揉了揉头发,准备闭上眼睛继续睡就发现手中玉简亮了。 归舟的回复很简单,就两个字: 「位置。」 归音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这么快就炼好了?」 「没有,我带材料去你那。」 慌忙扫过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这才安心地躺回去。 「北陆北境长青林,晚上别来,封灵力。」 归舟给她扣了个问号。 「炼体。」 「到时候给你发消息,来接我。」 「好。」 通讯玉简暗下去,归音翻来覆去的有点躺不住。 归舟可是马上就要到了。 要不临时抱佛脚,抓紧修炼? 可她平时也没闲着啊! 上午练刀,下午画符,晚上出去挨虐,一日都没停过。 但是一听归舟要来,她还是生出一种要被抽查课业的感觉。 叹了口气,揉了揉床边狼崽子的脑子。 看着床下那团带着些许肉的骨架子摇着尾巴抬头看她,归音无故生出几分心虚。 崽啊,不是我不想撸你,你现在的样子,我是真下不去手。 我好菜啊,养条狼不仅不长肉,还不长毛。 “今天想穿哪件?” 归音怕狼崽没毛扛不住长青林的寒冷,特意给他做了几套衣服。 许久没动过针线,为了练手,她先给狼崽子缝了个窝,没想到居然还能看,这才放心大胆的做起了衣服。 不得不再次感谢周老板,在她话都没学全的时候就开始教她穿针引线。 衣服越做越精细,以至于她和狼崽子站一起,她才像是仆人。 毕竟狼崽子穿的是鲛绡做的成套衣衫,而她穿的是短了一截的粗布麻衣。 帮狼崽子带好帽子后顺手拍了拍它的头,随后便抓起断无名出去练刀。 下午画符的时候归音想再尝试画一套贪生,可总觉得差点什么,落笔总是偏颇。 试过几次,最终放弃,改画别的。 狼崽子趴在归舟脚边看着她沉静的面容不是特别开心,因为它发现归音最近都不怎么碰它。 它明明也学了除尘诀,每天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还香香的。 忍了几天,最终还是想问, 这天它终于鼓起勇气,却发现归音在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 “离开吗?” 这么多天锻炼下来,它说话的断音明显正常许多,只是依旧说不了太长的话。 “没有,有人要来。” 归舟发来的消息,说到长青林附近了。 她得去接归舟。 “重要?” “很重要,要和我一起去接吗?” 狼崽子想了一会,“主人去吧,我收拾。” 归音看着它不分瓣的爪子挑了挑眉,但最终只是说,“好,等我回来。” 踩着最快的飞行法器,如一道白练划过玄冰林的上空。 她一心着急去接归舟,根本没注意到有一名青衣男子正朝着她开辟出的山洞靠近。 和归舟在通讯玉简上对过方位,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归舟的位置。 归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旁还站着慕浮生。 慕浮生上飞行法器后第一句话就是,“你到底养了只多丑的妖兽,需要这么多丹药。” “一会见到别说丑,我怕它自卑。” “开灵智了?”慕浮生语气中有些不赞同,“小心被骗。” 归音也没法解释帝泽碎片这件事,只能说,“它自愿的。” “它表现出自愿才好骗你,最后吃掉你。” 一直持续到飞行法器落地,两人还在讨论噬主这件事。 “你这山洞不设禁令?” “我设了啊……我草!” 归音收完飞行法器一回头发现自己设的九层禁令全部被破。 也管不了身后的两人,几乎瞬息间就到了山洞内。 刚迈进山洞,血腥气就已经扑面而来。 狼崽子躺在血泊中生死不明,一名穿着青色衣衫的男人正从架子上抱下那瓶白色小花。 “您接到我了。” 归音此时完全没有心思理他,直奔血泊中的狼崽子而去,却被藤蔓编织的墙挡住去路。 “您不开心吗?” 归音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哥,弄死他。” 她话音刚落,大片剑光闪过,藤蔓一簇簇地向下落去,又蠕动着回了青衣男子身体中。 青衣男子还想阻止归音,却被归舟直接砍去半边身子。 只不过被砍开的身体中没有血肉,只有交织的藤蔓。 抱起狼崽子时,他的气息已经很弱了,归音一边往它嘴里塞着疗伤丹药,一边用治疗灵力抚慰伤口。 狼崽子费力地掀起眼皮,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半个字。 “没事,没事,别怕。”归音一手输着灵力,另一手摸着它那光秃秃的脑袋安抚着它。 狼崽子气息逐渐稳定,慢慢活了过来,归舟那边却遇到了点小麻烦。 他杀不了这个人。 不论面前之人被砍成多少段,藤蔓都会蠕动着回去补全他的身体。 他又不敢有大动作,毁了山洞倒是其次,主要是这人的样貌…… 太像了。 归音抖抖手腕,恶念立刻会意,上去吭哧一口咬掉青衣男子半个脑袋。 嚼了嚼又吐出来。 归音能在它那漆黑的小脸上读出骂人的话——‘太他妈难吃了!’ 恶念是个懂事的,上嘴不行,就换种方式。 当即拉长身体裹住青衣男子,归舟也顺势从竖劈变成了横砍。 但是没用。 藤蔓膨胀生长,快要将恶念涨裂。 归音抬手,四道漆黑的蛟龙筋张牙舞爪地把它从上到下捆了个结实,连一丝缝隙都没漏。 她一手将生命体征平稳的狼崽子放回软垫上,单手拎着那团东西走出洞府。 慕浮生此时正在外面设置禁令结界。 看她出来得如此快还有些惊讶,“解决了?” “没有。” 归音将这一大坨扔到雪地上,从蛟龙筋中扒出个缝。 没想到这青衣男子的脸竟是能移动的,那双眼睛在归音扒出缝的下一秒就和她对上,很快又换成了嘴。 “您不高兴我回来么?” 高兴? 高兴个屁?! 你谁啊,进我的山洞打我养的崽! 归音面色沉沉,抽出两张符篆,按在缝隙处,大片雷火不期而至。 慕浮生甚至能闻到一股焦煳味从归音手下散发出来。 手掌移开,蛟龙筋裹着的东西只剩下半条命,但仍旧用之前那种目光看归音。 仿佛不论归音对他做什么,他都能无条件接受。 两张符篆用完,归音重新按下符篆,雷火再次出现。 “归音,进来。” 归舟的声音从洞中传来,归音犹豫片刻还是起身往山洞里走去。 那道缝隙中的眼睛看着归音离去的背影,嘴角勾着的笑一点点拉平。 她又走了。 凭什么那只不会化形的废物都能留下,他却不行。 明明他才是最有用的。 他那么听话的,为什么还会被抛弃? 被骗了吗? 这个念头生出的一瞬间他的神情开始恍惚,片刻后又恢复正常。 不会的,不会的。 他们不会骗他的。 一定是他做的还不够好。 他会改的。 133 第 133 章 他在我山洞里甩籽来着…… 进了山洞, 归音一眼便看到躺在软垫上的狼崽子肚子支出一个鼓包,里面像是有什么在蠕动。 上前用指尖按了两下,抬头看向归舟。 归舟点了点头, 肯定了她的猜测。 确定之后, 归音也没犹豫, 用断无名直接划开她亲手缝上的皮肉。 狼崽子疼得四肢抽搐,却依旧没能醒过来。 归音的视线并没有从刀尖上离开, 只是用灵力束缚住它的四肢。 肚子划开, 一道手臂粗的藤蔓直袭她的面门, 在触碰到前转向了她的手腕。 雷火符缠住藤蔓,归音捏诀捏到一半,顾虑狼崽子便收了手。 转而用无念泉水将其包裹。 无念泉水虽无法吞噬藤蔓, 但也能将其包裹带出。 等藤蔓离开狼崽子体内, 再用雷火符不迟。 归音抚摸着狼崽子的脑袋, 也不管它能不能听到, “很快就好。” 无念泉水顺着归音的指尖钻进狼崽子的体内, 开始剥离那些覆在它骨头上的藤蔓种子。 狼崽子虽然已经失去意识,但生理反应还在, 大滴大滴的热泪落在她手上。 等到无念泉水把所有种子带出,狼崽子的状态甚至连初见时都不如。 手中柔和的绿光浮现, 狼崽子腹部被划开的刀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次治疗过后,归音把狼崽子放到了床上。 手中控制着的无念泉水交到归舟手上,“哥,你来搜一遍。” 在归舟接过后,她再次向洞外走去。 这次出来时候她叫上了慕浮生。 归音指着被缚臂缠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帮我个浇水。” 慕浮生手指抬起时,两人的百里同声中传出归舟的声音, “师父,别。” 归舟和归音之间,他自然是选择听归舟的。 归音回望山洞,不知道他为什么出声制止。 “进来说。” 最后一丝光隐没在天边,风雪骤起。 归音低头看了看脚边的东西,又把他拖回山洞。 不过只是将他立在洞口,还在他身上贴了几张定身控势的符篆。 这两天归音把充当篝火的法器改成了被炉一样的桌子,此时归舟就坐在桌旁等他们进来。 归音接过无念泉水,“清理出来多少?” “一千八百七十九。” 听到这个数归音差点跳起来,“他在我山洞里甩籽来着?!” 归舟伸手掰正她的脑袋,“骂他的事放一放,先告诉我他是谁?” “他是谁?我不知道啊。”归音一脸懵,“你怎么这种眼神看我。” 归舟的眼神确实有些奇怪,“你没发觉他长得像一个人吗?” “我没注意他的脸。”归音摇头反问,“他像谁啊?” 归舟倒是不意外她的回答,只是清了清嗓子,“他的眉眼之间,与你极为相似。” “他长得像…我?” “五成像你,另外五成,像皎灵。”归舟期望在她脸上看到表情变化,却发现她一直是茫然的,“你以前还养没养过什么宠物,或者抛弃过别的什么?” 他用的词是抛弃。 “我用过所有法器都是坏了就扔。”她显然没理解归舟的暗示,有些烦躁挠了挠头,“长的像皎灵……” 归音突然抬头像是想到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随后又摇头否认刚生出的想法。 “什么?” “符篆…应该不会生灵吧。”归音说得有些犹豫,“参加南陆的大陆排位赛之前,皎灵陪着我画过一套弑灵符改造的套符,叫贪生。因为是筑基期是画的,我怕效果太弱,就用血肉养灵了一段时间。” 完蛋,越说越像。 “扔在了哪?” “魔修界。用过之后发现它的威力远超我的预料,我怕被反噬,就把它扔到魔修界了,希望魔修界坍塌的时候把它带走。” “魔修界坍塌早着呢。”慕浮生无情地打破她的设想,“当初去探测的修士说,魔修界还能再挺个五七百年,就算二百年过去,最少还能再挺百年。” 归音僵硬地笑笑,“贪生的作用就是吞噬生命力。” “你造出来的东西你没认出来?” “我扔掉他的时候他还是绿色的。” 而且只是一套符。 现在它不仅有了人形,还灰了吧唧的比章鱼触手还章鱼触手,怎么认啊?! 慕浮生刚想反驳,却被储物器中亮起的通讯玉简打断。 “等会再和你说。” 不过他看完通讯玉简后脸色大变。 “怎么了。”归舟偏头问。 慕浮生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归音,“魔修界…塌了。” “……” “他用不到二百年时间吞掉了魔修界剩下的七百年生命?!” 那可是一个界面的生命力,她到底创造出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不对。”归音突然否认,“不是二百年。” “怎么不是?” “我当初把贪生扔在魔修界的时候,让它在那里等我去接它。” “所以或许它早就吞完了魔修界的生命力,只是因为你没去,所以它才留在那里继续维持魔修界运转?”慕浮生转头看向她,“你近期去了魔修界?” 归音闭了闭眼,传送符落点的定位就在魔修界,慕浮生的猜测有八成是真的。 她的情绪瞬间变得复杂。 若它真的在魔修界等了她二百年,那她关于贪生噬主的所有猜测都将被推翻。 她太过信任顾随风的手札,却从没想过自己不是他。 换位思考的话,她被抛弃之后又被骗二百年…… 对方能在世上留下一点渣,都算她改投释宗门下。 可贪生也不是她,她并不知贪生所想。 现在有两条路摆在她面前,一是认错接纳,二是斩草除根。 “你做什么去?”慕浮生看着归音匆匆离开的背影喊道。 “我去找它谈谈,实在不行……” 就放把火。 不过后面几个字字她没说出来。 因为本该被蛟龙筋缠的严严实实的人正没事人一样站在洞口处,四条蛟龙筋被他拿在手里,从魔修界带出来的小白花在他头顶继续生长。 “抱歉,我被绑的有些不舒服,自作主张解开的束缚。” 归音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先前的判断真的是错的,而且错的离谱。 “能扛得住风雪吗?” “可以的,您别担心。” “我们出去说吧。” 在她踏出山洞结界的那一刻,暴射而出的藤蔓撑起一方天地,隔绝风雪。 “风雪有异,您小心。” 别的不说,这贪生还挺有礼貌,也不知道谁教的。 反正不是她教的。 归音眯了眯眼睛,不是她教的,那就只剩下皎灵了。 这个想法虽然离谱,但代入皎灵身上还有那么一丝合理。 看着这张没见过但熟悉的脸,归音真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我生灵太慢,辜负了您的期待。” 他这么一说归音更难受了。 “抱歉。” “我本就是您手中的工具,您不必对我说抱歉。” 贪生身上的衣服被被雷火符炸的破破烂烂,但它仍旧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向归音。 贪生确实和皎灵很像,不是脸像,性格也很像。 “皎灵和你说过什么?” 贪生的神情开始恍惚,“我会是您手中最有用的工具。” 看到他这副模样,归音还能有什么不清楚的。 她也是没想到,皎灵会趁她离开的间隙给符篆下指令。 可那是贪生还没生出灵智,他的指令是下给谁的? 贪生在回答完又恢复正常。 归音仔细地回忆画符的细节,试图在其中找到突破口。 但并未从其中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想不到,你自己说吧。” 归音要是去断案,估计得全靠犯人自首才有破案率。 贪生沉默一瞬才缓缓开口,“心头血。” 归音在画符的时候确实掺进几滴心头血,但这是正常操作,不少符修都会用心头血调制符墨。 “我身上有你们的心头血。” 我们? 他这么一说,归音倒是想起画符时的一件事。 核心那张符画到一半她突然心烦意乱,放下笔出去透气,回来时已经用了一半的符墨满了,她问皎灵,皎灵说他往里加水了。 只不过他说的水,是用茶壶装着的无念泉。 贪生强调自己是工具,但它却更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被她亲手抛弃的。 归音深吸了一口气,她想知道,如果她把指令解开,贪生会不会想杀了她。 答案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她失败了。 皎灵的指令不是对符篆下的,而是下给心头血的,即使符篆是她画出来的,她也无法解除那个指令。 “皎灵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永远爱您。” 只有那一句是指令? 归音无端生出几分猜测,“你知道他给你下指令。” “是的,我知道。” “所以他给你下的指令不是忠诚,也不是工具,而是最有用?” “是。” 皎灵啊,你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归音抿了抿唇,“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将永远忠诚。” 忠诚从不是他接收到的指令。 “所以,您能允许我能回到您身边吗?” “对不起。” 贪生体内并没有血液循环,但归音仍能感觉到它的脸色瞬间苍白。 “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让你知道我在反省之前的胡乱揣测。”归音扯起嘴角朝他笑笑,“然后,欢迎回来。” 这对贪生来说无异于一瞬间从地狱到天堂。 他拉起归音的右手上抬,却看见她掌心的红色爪印,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归音看着主奴契的印记,不由得多问一句,“你为什么要往云岿的身体里放种子?” “我想给您一个惊喜,它袭击了我……我没想到它那么不堪一击。” 贪生低垂眉眼:能留在您身边,至少应该是有用的。 归音还想开口,她的右手已经被拉着抵在贪生的额头。 只不过是手背。 贪生直视着归音的眼睛: “我的一生由您掌控。” 134 第 134 章 不仅无痛当妈,而且儿…… 归音看着手背上新鲜出炉的符篆烙印, 不禁感慨,这下子真成花臂大佬了。 不仅整个手背被符篆占满,符篆中爬出的藤蔓也顺着她的手臂蜿蜒向上, 一路爬到肩颈才堪堪停住。 再往上一点就能碰到喉间那枚逆鳞。 别的不说, 确实挺有美感的,如果藤蔓不是灰黑色的就更好了。 “走吧, 进去说。” 贪生有些犹豫, “我可以进去吗?” “为什么不能进去?” “我打伤了您的……”它想了想,并没有想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狼崽子。 “宠物。”归音解释道, “狼崽子是我养的宠物,它叫云岿。” 贪生原本还有些悬着的心突然落地, 这样啊,原来只是宠物,怪不得那么没用。 “你伤了它, 要道歉。” “这是我应该做的, 需要我照顾它到痊愈吗?” “这就不必了。” 她怕狼崽子应激。 归音在山洞内的转角处停下脚步, 回头看向贪生,郑重其事的嘱咐,“进去之后不许甩籽。” 贪生不太能理解甩籽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这么说有点抽象,解释道,“就是不许乱撒种子。” “嗯, 不会了。” 两人出现在山洞时, 慕浮生和归舟脸上都没什么意外的神色。 归音往床那边看了看,狼崽子还没醒。 于是从印记里掏出第四张软垫,让贪生坐下。 贪生在软垫上坐的规规矩矩,但从小动作上不难看出,它不喜欢火。 归音清了清嗓子, 准备介绍双方认识,没想到归舟抢在她之前开口。 “我叫归舟,是她的兄长。”说完又指向慕浮生,“这是我师父。” 贪生朝两人打招呼后重新看向归舟,“您直接问便可。” 归舟也是少有的和颜悦色,“你为什么会是这幅样貌?” 归音刚想开口,就被归舟一个眼刀定在原地。 “我身体里有他们的血脉。” 这么说确实没错,但听着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归音这么想着,就和慕浮生对上了视线。 他在归舟看不到的角度朝归音疯狂挤眼,若不是他身体零部件连接得都挺紧密的,归音都怕他眼珠子飞出来。 归音刚想笑他五官乱飞,归舟就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 “他的名字。” 贪生两字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一套符可以叫贪生,但一个人绝对不可以。 它已经生出灵智,哪怕它本体依旧是符篆,归音也不能再以看符篆的眼光看它。 “你想换个名字重新开始吗?” 这事还得征求一下本人意见。 “全听您的。” 归音对自己起名水平还是有点数的,云岿这个名字已经用尽她为数不多的灵光,再加上想名字真的很难,她想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思来想去,还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归舟。 谁知道归舟头一转,就当没看见。 她又看向慕浮生,慕浮生头转得比归舟还快。 场外求助这条路已经彻底没了,归音只得将视线再次放回贪生的身上。 青衣,藤蔓。 说起藤蔓归音不由自主地想起那灰扑扑的颜色。 “要不…叫月墨?” 听到这个名字,归舟有些无奈。 两人都在陆大夫手下当过学徒,他一下子便知归音在想什么。 百草霜,别名月下灰、釜月中墨,俗称锅底灰,是一味药材,有止血、消积、解毒、散火的功效。 最主要的是,它和贪生藤蔓的颜色一模一样。 归音有些不确定,“可以吗?” “谢谢您,我很喜欢。” 这就是吃了读书少的亏啊。 看着月墨脸上的笑以及亮晶晶的眼睛,归音只能祈祷月墨不知道她在起名字的时候联想到了什么。 “月墨,以后不用对我说您。” 主要是他一说您,归音就想端着。 但端着好累啊。 “好,听你的。”月墨从善如流,“我要怎么称呼你?” “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虽然无痛当妈很快乐,但并不代表她真的想被人喊娘。 没想到归舟居然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韶新瑶也是这么称呼的。” 哦,对了,她不仅无痛当妈,而且还儿女双全。 想到这归音瞟了一眼月墨胸口,应该是男的没错吧。 但是符篆怎么会有性别? 她那明晃晃的眼神,连月墨都看出她是什么意思,“我没有性别,他说你会喜欢这样的身体。” 听这话的意思是,还能变?! “你能变成女孩子的模样?”归音试探地问。 “可以的,您要看吗?” 归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倒是归舟拿起一旁的毯子让它披在已经破烂的衣服外面。 藤蔓收缩,毯子下月墨的身形陡然缩小。 再抬头,连归音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若说男体的月墨有五成像她都是多说,可女体的月墨,说七成和她相似都说少了。 归音咂了咂嘴,她和皎灵真生也生不出这么像的。 “你喜欢我维持哪种状态?” 怎么办都喜欢,归音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我全都要’。 最后还是归舟替她做出决断,“变回去。” 看着月墨恢复成男体的模样,归音还有点可惜,她还没摸过呢。 “以后尽量只用这个样子。” 月墨看向归音,似是在等她的指令。 “听他的。” “好。” 归音看看月墨,又看看归舟,最后朝着归舟讨好地笑起来,“哥,帮我个忙呗。” 归舟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没被拒绝,归音自然是得寸进尺,“反正你也要在这待上一段时间,帮我教教月墨吧。” 教他作为一个人活着,而不是工具。 就像当年教她一样。 慕浮生一脸状况外,“归舟也要收徒了吗?” 他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归舟。 正好他在被催着收徒,收下月墨也不用额外费心。 “我对徒弟很严格。” “你一定是最好的师父。” 归音这句话说完,就见慕浮生正眯着眼睛看她。 “你第二。” 慕浮生活这么多年就没当过第二,自然是不服气的,但又看了归舟一眼,不服气也忍住了。 “我的徒弟一定是最好的徒弟。” 几百岁的人了,幼稚! “那月墨就是第二好的徒弟。” 月墨唇角挂着笑,虽然不知两人在斗什么嘴,但他很喜欢现在这一刻。 归舟那边已经开始列教学进程,月墨却还在傻乐,全然不知接下来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慕浮生和归音的吵闹,最终还是把狼崽子吵醒。 它在寻找归音时看到了坐在她身侧的人影,身体便不住地颤抖起来。 月墨惦记着道歉的流程,一直有分心关注那边,如今他反倒是最先注意到狼崽子清醒过来的。 于是他拍了拍归音的肩,提醒道,“它醒了,我去道歉。” 说完便起身朝着床走去,“对不起,我在认真反省打伤你这件事。” 道歉态度很标准,和归音刚才一模一样,但是狼崽子却没有他那么强的心脏,此时正把脑袋埋在爪子下呜咽着。 归音让月墨先回去坐着,她则是抱起狼崽子,轻拍着它的背安抚。 归音抱着它坐回软垫,给它介绍慕浮生。 慕浮生探头看了一眼她怀里的狼崽子,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归音捂住了嘴。 “来之前说好了的。” 她以为慕浮生要说狼崽子现在不好看,但慕浮生扒下她的手后说的却是: “这一个不一起送去给归舟养养?” 归音摇了摇头,“这个不送。” 狼崽子敏感又自卑,哪怕有主奴契在,依旧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她会抛下它。 而且她对月墨和狼崽子的期待并不相同。 如果没有好的机缘,狼崽子一辈子都无法突破金丹,那它寿命不过二百余岁,她还强求什么呢。 又哄了好久,狼崽子才终于肯让月墨进来。 不过进来之后,归音也没说什么。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想选。 几人又聊了一会,狼崽子情绪彻底稳定,归音便将它放到慕浮生怀里,准备起身出去。 在她放手的同时,狼崽子呜咽着醒了,虽睡眼迷蒙,但精准定位到她身上。 归音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别怕,我很快就回来。” 狼崽子虽然不想离开她,但还是乖乖窝在慕浮生怀里没动。 它没资格阻拦,它留下唯一的筹码就是听话。 归音重复着挂计时器,走出去,冻成狗,冲回来,在洞壁记录着一套流程。 她打着哆嗦坐在火堆旁,还不忘问归舟和慕浮生要不要去试试,对抗封灵力的效果很显著。 慕浮生跃跃欲试,被归舟一句话定在原地。 “封灵力一旦完成效果不可逆。” 这一句不止定住了慕浮生,也成功让归音的笑僵在脸上。 归舟偏头看她,“你不知道?” “我心里有数。”归音故作镇定,但还是被归舟一眼看穿。 片刻后,归音捂着红肿的脑门,抱着狼崽子委屈巴巴地缩在墙角。 狼崽子为了安慰她,用湿乎乎吗鼻子不停地拱着她的脸。 归音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狼崽子的毛快点长出来,让她体会一下吸崽的快乐。 “哥,你什么时候开始炼丹啊?” 归音边问边往归舟那头凑,伤疤没好就忘了疼。 “明天。”归舟指着地上画出来的图解释,“明天在隔壁再挖一处山洞出来,下面掏空,地上炼丹。” “地下呢?” “你是不是把我忘了。”慕浮生探头。 哈哈,真忘了。 但是她必然不会承认,“怎么会呢,这不是山洞太小配不上您么。” 她的话正中慕浮生下怀,“那就把你的地下也挖出来吧。” 辩驳无果,最后只能含泪答应明天把她这边的地下也挖穿。 不过下面宽敞的地方留给归舟炼丹了。 哪怕面对面,归音也不忘提醒,“先炼长毛的。” 135 第 135 章 诶嘿,骗到了 第二天一早, 正式开工扩建洞府。 月墨操纵藤蔓挖洞,归舟修缮细节,归音往里面摆家具, 慕浮生扩展结界禁令。 本来归音的工作是归舟的,但归舟的储物袋里, 除了丹药法器材料外什么都没有。 这么说吧, 但凡有点人气的东西, 他那都没有。 不光归舟没有, 慕浮生也没有,师徒俩一脉相承。 摆完家具,归音从印记中搬出两把椅子,坐在外面看两人忙活,月墨安静地坐在她旁边。 他身上的衣服依旧是那件破破烂烂的, 归音上手捻了一下,发现就是普通的法衣,很像当年魔修身上穿的那些。 看他也不像是有储物袋的模样, 归音便找出一块储物玉佩,想了想又放回去, 转手拿出一只储物手镯开始往里面装东西。 还是手镯比较适合藤蔓。 装着装着顺手拿出一套衣服放到月墨怀里。 “去换上吧。” 这些衣服还是当年在南陆买给皎灵的, 月墨如今的身形和他极为相似, 穿上倒也合身。 别看皎灵出现的时间短,留下的还不少。 回头让韶新瑶见见月墨,也算另一种概念上的姐弟团聚。 扩建后的山洞亮堂不少,房间分隔也清晰很多,就连她做的简易被炉也被归舟换成了许飞渊炼制的法器。 坐在新的被炉法器旁,一旁的归舟在倒茶,归音趴在桌子上傻笑, “许飞渊怎么什么都研究?” “要不是为了等他的东西,我们早就到了。”慕浮生从怀里摸出一个包裹递给归音,“他让带给你的。” “这么快就改造好了?”归音边说边打开。 她以为里面是装着两具人魂傀儡的储物袋,结果打开之后里面的东西差点晃花了她的眼。 “他是以为我三头六臂?”归音脸上写满了求知,将三只样式各异的手镯并着两块玉佩放在桌面上。 这难道就是手镯守恒定律吗? 刚给月墨一只,转身的功夫就收到三只。 且不说右腕上缠着恶念,单说这三只手镯要怎么戴。 慕浮生热心建议,“你可以试着叠戴。” 归音捏起面前足有两指宽,五彩斑斓的镯子递到慕浮生面前,“教教我它能和什么叠。” 慕浮生把手往外一伸,“这么叠。” 他手腕上是一条细细的链子,链子上挂着十几个颜色各异的吊坠,花哨程度比她手里的镯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又把视线转向归舟。 归舟沉默着伸出手,手腕上系着一条红绳,红绳上是和慕浮生手链上一般无二的吊坠。 “许飞渊改行做首饰批发了?他这审美真的能赚到灵石吗?” “这是通讯镜。”慕浮生解释道,“能够像百里同声那样实时交流,而且还能看到对方影像。” 刚才是她口无遮拦不懂事,她决定收回之前那句话,改成许飞渊真是个赚钱小天才。 “不过他不打算把这东西放到修仙界,只有我们几个有。” 哦,内测版。 想起许飞渊炼器的规矩,归音多问一句,“这个也不用灵力或者神识?” “不用,只有许飞渊那边的中转法器需要灵石维持开启。” “又是镯子又是手链的,为什么叫通讯镜?” “按照柳时卿的要求,最开始做出来的是一面镜子。”慕浮生指着手镯上的色块,“宗门名字都写在上面了,想联系谁直接按下去就行,合拢的环是连接,错开的环是结束。” “柳时卿和谁联系啊?”归音实在是想不出。 “哦,他定期和韶新瑶吵架。”慕浮生已经见怪不怪。 “韶新瑶还真和他吵得起来?” “原本是吵不起来的,但是仇长生总在旁边煽风点火。” “这通讯器能同时联系到第三个人?” 慕浮生点头,归音犹豫都没犹豫就把写着柳时卿名字的那块按了下去。 镯子上方投出一片光幕,柳时卿的脸很快出现在光幕之上。 比他的脸更先出现的是他的声音。 “归音,你个没良心的,怎么才找我!” 许飞渊这通讯镜做得太好,让归音觉得可能下一秒柳时卿就要穿过光幕来揪她耳朵。 “你别瞎说,我拿到通讯镜的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 “真的?”柳时卿面上是满满的不信。 “当然真的。”归音指天画地信誓旦旦。 可惜两人还没说上两句,柳时卿就被人叫走,光幕关闭。 “他不是去开修士商行了吗,怎么还在玄衍宗?” 哪怕只闪过半片衣角,归音也认出来找柳时卿的人身上穿着玄衍宗的内门弟子服。 “做出名声之前他确实需要跑前跑后,不过现在已经恢复了躺着收钱的日子。” “找到冤大头了?” “那是他的合伙人。”归舟敲敲她的脑袋,“你应当认识。” “我认识?” 这倒是有些出乎归音的意料,她在修仙界认识的人不多,更何况是能和柳时卿搭伙做生意的。 “褚衡虑。” 那位单打独斗的情报贩子? “她不是从来不与人合作吗?” “魔修肆虐过后,独木难支。” 归舟没明说,但稍微想想,就能明白褚衡虑选择的用意。 她需要合作伙伴,恰巧柳时卿的商行横空出世。 身后没有世家,不受任何一方操纵,最关键的是两人没有利益冲突,柳时卿只想做生意赚钱,根本不会插手她的事,再加上柳时卿本身能力过硬。 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和褚衡虑合作,也能让柳时卿剩下不少事,这般双赢的事,没人会拒绝。 再说褚衡虑与归舟早就认识,还合作过不少次,也算有信誉。 “他那商行做什么生意的,我上次问许飞渊他支支吾吾地不肯告诉我。” 归舟和慕浮生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端起茶盏喝茶,竟是谁都不肯回答她。 不告诉就不告诉,过两天去问本人。 “那玄衍宗的小弟子为什么找他?” “他闲不住,现在管理两座峰上大小事务。” “两座?” “我的藏弋峰和许飞渊的赤虹峰。” “专业还挺对口。”归音小声嘀咕,顺手把镯子套在手腕上,指向另一个手镯问,“这个呢?” “许飞渊听说你养了只妖兽做宠物,连夜给你打的妖兽饲养镯。” 归音果断把之前那只饲养镯抛在脑后,有新的谁还用旧的。 别说,这只妖兽饲养镯的审美就很在线。 归音对接下来的镯子充满期待,“下一个” “储物镯。” 她等了半天没等到慕浮生下一句,“没啦?” “里面是大家给你搜集的符篆书,符笔和符纸。” 神识往储物镯里一探。 “哇!” 归音眼睛亮亮的,她从来没明说过她修符,但他们还会费心费力地给她搜集这些。 “这两个玉佩里装的是傀儡。”慕浮生指着剩下的储物袋一口气介绍完,“都是些零七八碎的小东西,听说我们要过来,连夜送到玄衍宗的。” 归音瘪了瘪嘴,她怎么突然有点想哭。 归舟装作没看见,放下茶盏径直起身,“我去炼丹。” 即使想哭,归音也不忘再次叮嘱,“先炼长毛的。” “知道了。” 慕浮生跟着归舟一起去了那边。 归音情绪还没酝酿完,腕上的通讯镜光亮闪烁。 有人找她。 这下情绪彻底散了。 按下接通,光幕弹出,整块光幕被平均切成四块。 恰好月墨走到她身后,便一起看向光幕。 光幕上的四个人分别是韶新瑶、霍擎宇、江虞和柳时卿。 没等韶新瑶开口,霍擎宇却是直接从椅子上跌坐到地上,整个人都跌出了画面。 不过他的声音却是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边,“皎灵?!” 站在归音身后的月墨在光幕中只露出下半张脸,刚好是最像皎灵的部分。 拜霍擎宇这一嗓子的功劳,韶新瑶那边的明悯,江虞旁边的陆尧同时出现在光幕中。 江虞和陆尧对视一眼,交流了什么信息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你这是,找了个替身?” “……倒也不是。”归音让月墨矮下身子,用手遮住他下半张脸,“这下看出来了吗?” “你居然偷偷生了个孩子。”柳时卿摸着下巴,一脸看穿的表情。 霍擎宇干笑两声,“还挺突然的哈。” “不突然。”归音快速调整心态,开始胡说八道,“江虞还抱过他呢。” 江虞的眼睛突然瞪大,面色惊恐,“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诶嘿,骗到了。 归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韶新瑶略带期待的开口,“你和皎灵的孩子?” 她眼中带着一股别样的光彩。 “雍青应该是也没这个机会。” 归音是半点都不避讳两位‘亡夫’。 “你好,我叫韶新瑶。” 韶新瑶笑得眉眼弯弯,她终于找到同类了。 “月墨。”月墨低垂下眉眼,像是不太适应她的热情。 不过本来他也没什么说话的机会,光幕这几个人话密的别人根本插不进去。 等到光幕收起,归音已经喝完整壶灵茶。 但凡下次光幕上出现超过两个人,她都得多准备几壶。 最后一杯灵茶下肚,归音咂了咂嘴,没喝够。 没等她起身,月墨就已经预判她的想法,“我去再要一壶。” 眼看着月墨消失在转角,归音刚想趴回桌子上,就发现趴在窝里的狼崽子把脑袋埋在爪子下面,身体一抽一抽。 好像是在哭? 归音卡着它的腋下把他抱起,正对上它那泪汪汪的眼睛。 “怎么哭了?” “别不要我。” 归音哭笑不得,不知道它胡思乱想了多少。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狼崽子只是哭也不回答。 它听到了昨天归音说的话,今天看到了归音把月墨介绍给她的朋友。 可它什么都没有。 而且他不修炼,就没办法一直留下。 归音将狼爪子和狼脑袋一并搭到肩上,拍着它的后背哄着,还往它的小衣服上系了个储物玉佩。 “他有的你都会有,乖乖别哭啦。” 系在狼崽子衣服上的储物玉佩是雍青的储物器,她顺手上面的神识烙印抹掉,没探入神识去看。 反正都是帝泽自己,拿去用就是了。 狼崽子的抽噎才告一段落,又在她肩膀上搭了一会,才软软的开口。 “主人……” “怎么啦?” “我的鼻涕好像要出来了。” 归音:…… 从印记里翻出一块碎布料当做帕子,给狼崽子擦了鼻涕,然后抱着狼崽子连缝十条手帕。 在她把这十条手帕依次别在狼崽子挂起的衣服上时,突如其来一阵地动山摇。 归音皱了皱眉,刚要起身,就看到飘过来的烟。 难道是? 归舟炸炉了。 136 第 136 章 但要说脑子不转,那是…… 没等归音抱着狼崽子过去看, 当事人就已经来到她面前。 归舟身上满是丹灰,连除尘诀都没来得及捏,表情和之前抓她闯祸时一样。 看来刚才真的炸炉了, 而且月墨功不可没。 归音抬头望着洞顶,眼白占领了百分之九十的眼眶, 该装瞎就装瞎,她什么都没看到。 “帮他清理一下。” 归舟并没有责怪月墨的意思,说完便转身回去继续炼丹。 归音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好咧哥哥。” 紧接着就看到一直躲在归舟身后的月墨。 和归舟一样是满身丹灰,连精致漂亮的脸上也未逃过一劫, 不过他好像是用手背擦了一下, 脸上黑黑白白糊成一片。 归音当即便决定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 于是她揪着狼崽子的耳朵让它抬头,超大声地说, “崽,快嘲笑他。” 没等她笑上三秒,情况便一整个大逆转。 这回轮到狼崽子拍着她的脑袋安慰她了。 刚才她话音没落, 归舟就折回来弹了她一个脑瓜崩,那声脆响让归音怀疑她是不是颅骨开裂。 归舟站回月墨身边,朝着归音抬了抬下巴, “笑她。” 月墨被这一系列动作弄得发懵, 但他还是牵起了嘴角,现在这副样子确实很有趣。 归音从狼崽子怀里悄悄露出一只眼睛, 很好,月墨已经开始逐渐融入这个奇怪的大家庭了。 归舟替月墨捏完除尘诀才朝归音伸出手。 “干什么?” “云岿我带走,去试试新练出的丹药。” “慕浮生呢?” 归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找他做什么?” 归音把断无名往桌子上一拍,“手痒, 讨打。” “那我劝你最好换把刀。” 被拍在桌子上的断无名刀身还没小臂长,确实和现在的归音不相配。 “等回东陆之后让许飞渊改改。” 归舟从储物器中翻了翻,将一把细长似剑的刀放到她面前。 “我之前寻的替刀,一直没用上,你可以试着用用。” 归舟拿出的这把刀微带内弧,更加精致也更加锋利。 拔刀出鞘,刀身闪着细碎的寒光。 看起来就能一刀毙命的样子。 只能说很适合冰灵根法武双修的归舟,却不适合她。 她的刀法更像是把人乱刀砍死。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归舟又说,“先用着试试。” “它要是断了可别怪我。” 这种刀,在她手里待不了太久。 归舟倒是没有什么所谓,“断了就再换。” “好,那我试试。”他都这么说了,归音自然是痛快地应下来。 握着新刀站在慕浮生对面,归音多少还是有些别扭。 用过断无名再用别的刀,总有一种除却巫山非云也的感觉。 但有的打总比没的打强,她说手痒不是说假的。 近些日子练刀让她沉寂两百多年的血再次烧了起来。 闭关悟道什么都是虚的,只有握在手里的刀才是真实的。 她手痒,慕浮生也是。 归音这么多年没有出刀机会,慕浮生则是因为除了归舟没人愿意和他打。 但归舟的一招一式都是他教出来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和自己对打。 归舟刚抬起剑,慕浮生就知道他手要往哪伸。 至于七三分的胜率也是有原因的。 他胜在修为经验技巧以及剑道领悟,而归舟胜在身体强度。 时间拖的长了,总有灵力续航供不上剑招的时候,那便是归舟反败为胜的时机。 归音给月墨安排了一个小马扎,让他坐在山洞口,禁令结界内看两人比斗。 慕浮生还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了两枚摆阵法用的小旗子塞到月墨手中,让他在场外加油助威。 走出山洞一段距离,慕浮生选了个位置下了禁令结界,连地面都没落下,切磋毁了山洞总是不好的。 “要我压修为吗?”慕浮生如今修为已至化神初期。 “不用,就这么打。”归音摸着腰后的刀柄,战意十足。 “你这个年纪,这个修为多少有点离谱。” 在别人看来归音修炼二百余岁已至元婴中期足以担得起一句天才,但只有他们这些熟识的人才知晓,她体修修为也不差半分。 这已经是不是天赋二字能一语带过的,这是天赋、努力、机遇堆到一起都不一定能换得来的。 归音笑了笑没反驳,在建木界的那一百年也是真真实实的,但这件事只能她自己知道。 二百六十岁的元婴中期确实能在修仙界有些名头,但三百六十岁的元婴中期…… 但凡天赋,努力,机遇,三占其二,不少人都能达到。 “你说我离谱,怎么不说归舟呢。” 归舟的修为在元婴后期,他的时间可没掺杂半分水分。 “你们兄妹俩半斤八两。” 慕浮生设完结界走回场中站定,两人遥遥对立。 相视间一个轻微点头,刀剑嗡鸣着出鞘。 慕浮生是水木双灵根,也是这些百岁元婴中唯一一个双灵根。 他进阶如此神速主要在于他那副独一无二的剑道根骨。 他若不成为剑修,未必会有今天的成就。 水木灵根性柔,归音本以为他的剑法是以柔克刚那种类型的,像是一张温柔的网,将对手绞死其中。 但实际上,慕浮生的剑法凌厉得很,不仅凌厉,还带着连绵不断的杀意。 他天生就应该是握着剑的。 杀意袭来,刺激着归音感官,让她变得更加兴奋。 能握着刀的感觉真好。 慕浮生的剑到得很快,归音踏着剑尖翻了上去。 在她踏过的地上聚出水流,朝她的小腿缠绕过去。 归音并没理会那两道水流,而是直接落刀,劈向慕浮生。 刀剑相撞的声音听起来令人牙酸。 但这种声音并不会只出现一次。 声音连续传来时,月墨毫无感情地摇起手中的小旗子。 两人从正午时分打到夕阳西下,归音输的很彻底。 她躺在雪地里胸膛剧烈起伏,仿佛马上就要喘不上来气。 倒是慕浮生模样还算规整,除了最外面衣衫被划开几刀之外基本没有损伤。 “明天再来!” 归音的刀法并没有退步,但也仅仅维持着没退步而已。 能和慕浮生打到现在,一是靠她足以让化神期武修折腰的灵力续航和身体强度,二是靠慕浮生放水。 要是不放水,不出百招,她已被斩于剑下。 说是切磋,更像是慕浮生在给她喂招。 慕浮生应下个好,便坐到她旁边,细细的给她讲她出刀的时的问题。 有人教比自己看手札秘籍摸索学到的要多得多。 归音费力的翻了个身,从印记掏出一卷空白玉简,慕浮生边说她边记。 看来以后晚上在外面挨冻也有事做了。 慕浮生说的不多,但句句直击要害,令她茅塞顿开。 在慕浮生又一次问她听没听懂,有哪里不明白的时候,归音终于知道归舟修炼神速的原因。 他那一身的修为里,慕浮生的教导至少占上一半。 归音刚想夸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原本安安稳稳坐在马扎上摇着旗子的月墨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整个人趴在地上,半边身体都跌出了禁令。 这股推力劲可不小啊。 看着洞口飘出的熟悉灰烟,归音偏头问道,“我哥总炸炉吗?” 慕浮生沉默一瞬,“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生平炼丹第二次炸炉。” 第一次就是上午那次。 归音哦了一声,准备换个舒服的姿势躺一会。 但是她又非常想进去看热闹。 能看到归舟丢脸的机会可不多。 没纠结上一会,归音最终还是选择抖着手脚从雪地上爬起来。 没办法,看热闹的念头牢牢占据上风。 “你不进去?” 归音往山洞那边走了两步,发现慕浮生站在原地没动。 “不进去,我怕憋不住笑归舟会伤心。” “没事,我进去先笑,你跟我后面。” 归音提了提腰带,准备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回山洞,没想到迈出去第一步就差点脸朝下栽进雪里。 最后还是月墨过来架着她进的山洞。 饶是如此,归音仍没忘记自己的最终目的,“走,咱们去笑话你师父。” 月墨直到进了山洞都没出声,倒是从山洞走出的归舟先开口,“你要笑话谁?” 归音嘿嘿地笑着,脸上看不到半分心虚,“这次为什么炸炉?” “问问你的狼崽子。” 这回换成狼崽子一身黑灰的被归舟拎在手里。 归音还没开口,身后便传来轻笑声。 是月墨。 啧,胆子还挺大。 再一细想,他好像在嘲笑狼崽子, “来,自己说说吧。”归音抱着双手,没有半分要接的意思。 “炉火将熄,加炭。”狼崽子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头都不敢抬起来。 归音将视线转向归舟,“他加的什么?” “元墨晶。” 归音抿着唇,看一眼狼崽子,再看一眼归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凡狼崽子扔块别的下去,都没这节目效果。 元墨晶,炼制丹药时少量加入可使丹药快速成型,使用的禁忌点就是不能遇火。 一点点元墨晶粉末遇到火苗都会烧起一场大火,更何况一整块元墨晶。 归舟把狼崽子放到地上,等着归音笑完,伸手拎住她的衣领。 “笑得这么开心,那就你来打下手吧。” “我打下手你怕是会迎来炼丹史上第三次炸炉。” 归音小声嘟囔,归舟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此时他还是充满自信的,虽然归音动手能力差了点,但是胜在听话,让干嘛干嘛。 总不会发生因为惧火而掀翻丹炉,或者往火里塞元墨晶这种事。 但事实证明,归音身上的意外性并不会因为旁边是归舟而有所收敛。 在慕浮生刚给月墨和狼崽子各斟完一杯灵茶,第三次炸炉的冲击虽迟但到。 “归!音!” 过一会,归音干干净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上来,坐到慕浮生对面,自觉地给自己斟了杯茶。 之后才慢悠悠地说,“轮到你了。” 轮到他倒是好说,毕竟在场喘气的都去试过了,只是他实在好奇,归舟这次又是怎么炸的炉。 归音看出了慕浮生面上的询问之意,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他让我给药鼎续火,我一个木灵根哪来的火。” “所以?” “我续的符,但是不小心掏成了雷火符。” 慕浮生:…… “就是,你有没有想过,归舟是变异冰灵根为什么能燃灵火炼丹。” “这事确实挺稀奇的,但发生在我哥身上再正常不过了。” 慕浮生叹了口气,敲了敲她的脑袋,起身去了炼丹室。 归音脑子转得快的时候他们几个绑一起都跟不上。 但要说脑子不转,那是真不转。 137 第 137 章 愿意得很 预想中第四道炸炉的声音始终没有出现, 归舟新的一炉丹药总算是保住了。 慕浮生在证明自己不会炸炉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到归音面前显摆,几人在长青林的鸡飞狗跳的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 当然了,他们没养鸡也没养狗, 只有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的归音。 或者说,根本不睡。 归音原本的作息就很规律,自从归舟他们到来之后就变得更加规律, 且忙碌。 每天从天亮切磋到天黑, 中场休息抽空撸狼逗月墨,天黑之后接受封灵力干扰顺便复盘白天的切磋。 只有缓冻期间没有灵力, 脑子也不怎么转,能做的事不多, 灵植百解又被归舟借走誊抄,她一整个无事可做。 便趁着这段时间找柳时卿聊天。 日子过得充足又快乐。 她是非常快乐的, 但柳时卿不这么想。 柳时卿虽然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不再需要睡眠, 习惯却一直没改过来。 但归音每天晚上的空闲时间巨多,所以每天晚上他都被要归音从被窝里抠出来聊天。 其实归音也试过骚扰别人。 但江虞这个时间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床上, 解元霜同理。 每次按亮这两人的光幕, 都能看到另外两名‘怨夫’。 除了破坏了人家的夜生活, 她们两个也不像她这么闲。 江虞倒还好一点,除了修炼也就是督促霍擎宇修炼,但解元霜不同,她第一天还要去给医修授课。 五十年前, 解元霜成功让解家主脉继承人脱离活死人状态重新修炼,她也借此离开解家。 并向医修谷递了投名状,成为谷中授课长老。 当时医修出现的时间不过百余年, 大部分人还在观望。 有些世家宗门会培养医修,但不会让门下天赋好的弟子去做医修,所以当时除了医修谷谷主,最高也不过金丹修为。 解元霜那时已经即将进入元婴期,她不仅经验丰富而且天赋极佳。 在众多半路医修和专职医修中一路绝尘。 有次她和解元霜聊起,解元霜还说要谢谢她送去的机缘。 归音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她送过什么机缘,就被仇长生打断。 说谢谢她将解元霜带到他面前,若不是归舟拦着,他都要打一副牌位把她供起来。 解元霜做医修的同时也没放弃法修修炼,她是如今修仙界中医法双修第一人,无数人等着看她的结局。 是双得还是双失。 就目前来看,她的现状足以让说酸话的人半夜气醒。 这两人不行,归音就开始找别人。 韶新瑶倒是没这个顾虑,但她卷上了头,除了定期和柳时卿吵架,其他时间永远都在修炼。 霍擎宇就更别提了,因为修为吊车尾,每天被江虞拎着猛练,到了晚上清不清醒还是两说。 明悯和凌翼就更不在她可聊天的范围之内。 通讯器刚到手的时候她联系过明悯一次,明悯和她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她率先败下阵来,熄灭光幕。 至于凌翼,归音上次联系他,他确实接了,只不过他那时在被妖兽追杀,气定神闲地和她聊了一会才关上。 自此,归音再也不敢乱给凌翼弹光幕,她怕上演死亡直播。 所以倒霉蛋,只能是柳时卿。 既没有夜生活,也不会上演死亡直播,打扰了也不会有负罪感。 所以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归音再次给按下手镯上属于柳时卿的那一块。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柳时卿接的格外的快,仿佛一直等着她一样。 归音想先打个招呼,话还没说出口,就直接噎在嗓子里,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惊呼: “柳时卿!你腰上怎么有条男人的胳膊!” 柳时卿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不慌不急地眯着眼睛朝她笑。 光幕下移,对上了许飞渊那张透着无奈的脸。 “我也有人陪着睡觉,你不要再打扰我们的夜生活了。” 或许,你换个异性,我还勉强能信。 但她是不会提醒的。 “谁教的?” “……仇长生。” 许飞渊的声音也同时传来,“露馅了?那我回去打铁了,那边炉火还没熄呢。” 他刚欠起身子就被柳时卿按了回去。 也不知道柳时卿怎么警告的,总之许飞渊是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 归音沉默片刻,“你是没抓到别人吗?” “两座峰上除了我们四个,就只剩守门小童。” 守门小童她是知道的,每一个年纪都不会大于十五岁。 柳时卿笑嘻嘻的对着光幕说,“要不光幕就这么亮着,你在那边看着我们俩睡觉。” 归音:…… 是她输了,但凡她再不要脸一点都能说出‘你俩睡,我看’这种话。 但是不行,她还是要脸的。 不仅要脸,她还看到了许飞渊疯狂求救的眼神,所以她只能在柳时卿得意的表情中按灭光幕。 转身抱起睡得正香的狼崽子一顿猛吸,寻求心理安慰。 经过归舟两个多月不停的丹药投喂,狼崽子不仅毛长得油光水滑,身体也结实了不少,禁得住归音的揉搓。 睡眼惺忪的狼崽子被归音强制开机,脸上写满‘习惯了’三个大字,无辜中还带着点惬意。 归音把脸埋进狼崽子软乎乎的肚子里,还时不时发出两声怪笑。 归舟和慕浮生站在山洞岔口看着,动作一致的后退两步。 慕浮生看了一会,摇了摇头,“云岿的丹药,果然没有一颗是白吃的。” 他们两人都是听到那声惊呼才赶过来,看归音这副模样,归舟也是沉默下来,从储物袋里找出通讯玉简往外发着消息。 等放下玉简时长舒了一口气,对上慕浮生询问的眼神,解释道:“我问问最近有没有哪的秘境要开启,好让她有点事做。” “你说她是闲的?” 慕浮生不太信,归音每天和他打完手都在抖,两个月劈断了归舟储物袋里七把替刀,再多的精力也该消耗完了。 归舟郑重地点了点头,对慕浮生的说法表示肯定,“归音的精力,不是每天一场切磋比斗就能消耗掉的。” 至少也要被连续追杀上几个月才能消耗殆尽。 月墨站在两人身后一言不发,但他也觉得归舟说的对。 他原本不想看狼崽子和归音单独待在一起,于是晚上也在归音的山洞待着。 那时狼崽子的毛还没长出来,归音每次灵力缓冻时闲着没事做就一边和柳时卿聊天一边摆弄他。 抱着他叫好大儿这已经不算什么了,后来归音不知道从哪个储物袋里找到了女子描妆的物品,天天把他打扮成女子模样。 她那些用不上的那些琳琅珠钗插,每到夜晚都会出现在他的头上。 归音还不会梳其他样式的头发,便喊来归舟,边教边学。 他曾经以为归音对他多少会有几分戒心。 现在看来,归音根本不必对他有戒心,是他应该害怕归音才是。 其实只是这种程度他也能接受,但是当事情发展到归音拿出一条女子穿的裙子时,他才察觉到不对,火速跑到归舟那里避难。 自从月墨不让摆弄,归音的解压方式就变成了给狼崽子梳毛做养护,并且乐此不疲。 最后还是归舟给她规定了养护周期,才让狼崽子刚长出的毛不至于被梳光。 一圈下来,只有狼崽子在遭受她的□□。 出于同情,最开始他试图拯救狼崽子。 结果发现,狼崽子愿意得很,甚至会在看到他的时候刻意躺进归音怀里。 看着归音那种揉搓方式,慕浮生不禁问,“有什么秘境即将开启?” “三个月后,北陆有个修士秘境开启。” “有没有再近一点的?” “没了。” 归舟说完走到归音身边,把她从云岿的肚子上拔出来。 归音正吸狼上头,被拔出时脸上还带着红晕。 “三月后北陆有修士秘境开启,地点会发到你的通讯玉简上,记得去。” 听到秘境,吸狼上头的归音瞬间清醒。 “你们不去吗?” “最后一批丹药炼完我们要回玄衍宗。”归舟边说边把那本灵植百解放到面前的桌子上,“这本书里对灵植的见解确实独到,你可知注释者是谁?” “拍卖的时候说是丹宗宗主,是不是真的我不确定。” 归舟点点头,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归音见他不再继续发问,又将脑袋重新埋回狼崽子的肚子上。 真软和。 呜呜。 归舟所说的最后一批丹药不是狼崽子的。 狼崽子的丹药早在他到的前半个月全部炼制完成,从内服到外用一应俱全。 剩下全是给她的,不再只是疗伤和保命的丹药。 而这最后一批是连归舟自己都不知道作用的丹药。 他列出的那一沓丹方还是热乎的。 看完灵植百解后,对于丹药创新炼制的灵感层出不穷,先前已经炼制出了四批,现在还剩最后一批。 这些丹药他只能确定大概的方向,具体效果还不清楚。 归音也没客气,一股脑地收下。 以后看到那种重伤濒死的,先喂一颗。 看看后续效果反应,活下来算那人命不该绝,没活下来就算帮他了结痛苦。 今晚归音没出去第一次,而是抱着狼崽子在床上睡了过去。 沉迷毛茸茸的世界无法自拔,偷懒半天。 第一天归音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将狼崽子推远些。 今天她必定努力修炼,不会被狼崽子引诱。 然后就见狼崽子翻了个身,舔着爪子,朝她露出柔软的肚皮。 ……她就吸一口。 就一口。 归音闭着眼抱着狼崽子躺在床上满脸餍足。 狼崽子满身雪色没有一丝杂毛,而且怎么揉搓也不会掉毛,乖顺又听话,真真的梦中情宠。 路过的月墨远远看着床上一人一狼,叹了口气。 归音的宠物可是太难做了,稍微正常的一点都接受不了。 也就狼崽子,和她是双向奔赴。 不过他也就看一眼便挪开视线,归舟布置了许多课业,争取在离开之前完成第一阶段的教学。 他正往外走着,突然感觉到结界震颤。 他留在洞口的藤蔓替他看了一眼。 “外面有人。” 138 第 138 章 到这吧,再活就不礼貌…… 听到外面有人, 归音懒懒地翻了个身准备出去看看。 “我去吧。”月墨及时出声止住归音下床的动作。 想到他并没有什么和人交流的经验,归音略微沉吟后嘱咐,“如果外面的人有礼貌就问问他们来做什么,如果没礼貌就直接赶走。” 她说的是赶走, 而不是杀了。 归音向来不喜欢安稳的居所被血腥气打扰, 接天城如此, 这山洞亦如此。 月墨出去的时间有点长, 即使知道不会出事, 但归音还是不放心地想出去看看。 不过还她还没走到拐角,月墨已经步履从容地回来了。 看样子是半点亏没吃。 “外面一共来了六名妖修, 一名元婴初期, 三名金丹后期,一名金丹初期和一名半步金丹。”月墨走到桌边给归音倒了杯茶,“我尝试将他们劝离,但并未成功,所以我亲手将他们送离,花了些时间。” 归音刚抿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现在月墨说弄死人已经这么委婉了吗? “你把他们送哪去了?” “对面那座最高的山上。不必担心他们回来, 我已经把他们用藤蔓缠紧,挂在了树上。” “……” 漂亮, 归舟又养出个小变态。 六个送上门的妖修, 就这么浪费了多不好。 归音从印记里掏出了六个瓷瓶,每个瓷瓶里倒出一粒丹药,用油纸包好写上序号后放进一个空瓷瓶里交给月墨。 “修为从高到低喂一至六,丹药的效果和生效时间……”她话说一半,见月墨满脸迷茫,便知归舟还没教到这, 又伸手把瓷瓶拿了回来,“我自己来吧。” 起身走了两步,发现月墨还坐在椅子上没动,于是出声提醒,“走啊,做记录去。” “它去吗?”月墨指着床上的狼崽子问道。 “它不去,云岿留下打扫山洞,打扫完记得抓紧时间修炼。” 狼崽子自然是应的。 归音走到岔路时和慕浮生招呼了一声,“今天先不打,我去记录一下丹药效果。” 慕浮生正在入定,并没有回应归音,不过他周身的灵气倒是动了动,表示他已知晓。 走出山洞,归音再次掏出那张小破飞毯。 月墨也非常自觉地坐了上来。 “回头得求许飞渊做个加强版。”归音边说边拍身下的飞毯。 飞毯被她直接拍漏一块,像是在说‘到这吧,再活就不礼貌了’。 不用月墨指路,归音一眼便望到对面山上挂着的那些人。 长青林的树本就没什么叶,月墨又把那六名修士全都挂到了一棵树上。 真是想看不到都难。 归音指着其中元婴境界的妖修,“把他四肢抻开。” 月墨点头的同时,缠在元婴期妖修身上的藤蔓飞速移动,将他呈大字形挂在树上。 还不点自通地把剩下几个也摆成同样的姿势。 封嘴的藤蔓移开,元婴期妖修终于有了说话机会,自然是少不了自报家门。 归音略微总结一下,算是废话中夹杂着几句威胁。 不过比她更先开口的是那名被绑着的的半步金丹。 “你给我闭嘴!” 她像只狂怒的小狮子,只不过发火对象是那名元婴期妖修。 归音看着有意思,便让月墨将两人挨着放。 这名半步金丹面对归音时,脸上挂满讨喜的笑。 “前辈,我们只是来寻人的,无心打扰,您就放了我们吧。” 她的嗓音甜的简直能掐出蜜。 归音对漂亮又嘴甜的人向来是宽容的。 但前提是,他们的目标不是她。 归音也笑了起来,是她脸上最常见的那种笑。 她说,“可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呀。” 元婴初期妖修身上的气息明显是和之前那几名次代妖修是同一种族的,倒是剩下这些妖修,种族五花八门。 挂着讨喜笑意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嘴唇的血色一同消失。 她嘴唇嗫嚅,却也再说不出什么求饶的话。 因为她知道求饶没用。 从留在洞穴里的那几具尸体就能看出,动手之人心性坚定,手段毒辣,不是她两句讨饶便能放过的。 “来赌一场吧。”归音摇了摇手中的瓷瓶,“我需要人试药,一人一颗,若能活下来则只需立誓,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要不要搏一搏?” 峰回路转。 有一线生机总比等死强。 “你……” “你别说话。”半步金丹再次把元婴妖修的话吼了回去,之后迅速调整表情,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归音,“前辈您不要理会他,他脑子不好。” 归音很欣赏她的能屈能伸。 无论什么时候,命才是最重要的。 “我喜欢嘴甜的,所以让你先选。”归音将瓷瓶递到她面前,“一到六,选吧,” 她的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看了看归音又看了看瓷瓶,最后咬着牙说了个‘一’。 序号为一的丹药被归音用灵力托着,送入她的口中。 归音给了月墨一个眼神,让他准备记录。 月墨握着玉简神情严肃,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娇哼声。 他和归音面面相觑,一同转向声音来源。 正是刚才被喂下药的半步金丹。 在其他妖修反应过来之前,归音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她的胸前。 “你给她喂的什么,我要杀了你!”元婴妖修开始挣扎,比被月墨锁住时挣扎的都剧烈。 “月墨。” 她没说别的,月墨却已然领会。一条粗壮的藤蔓再次将元婴的嘴堵住,同时归音和那小妖修的周围竖起大片藤蔓,遮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归音手下的胸膛起伏,小妖修脸上飞起两抹红晕,水汪汪的眼睛开始变得朦胧。 木系灵力在驱散药性,只是效果并没有那么立竿见影。 “记,一号丹药,诱使发情,起效快,难驱散。” 归舟到底是怎么练出的这玩意! 半盏茶时间过后,小妖修脸上的潮红全部褪去,含羞带怯地看着归音,欲语还休。 “药效没散?” “散…散了。” 药效驱散的及时,她并没有发出什么的声音,藤蔓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同伴也没看到太多。 她只是不明白归音到底想要做什么,给她喂那种药,和羞辱她无异。 但若真的想羞辱,为什么还要替她驱散药性,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归音看懂了她眼中的疑问,却没有说。 都说了是试药,她要知道丹药都是什么作用还用找人试药? 藤蔓缩回,归音晃荡着瓷瓶走到旁边的妖修面前,“选几?” 转了一圈,站回元婴初期妖修的面前,发现竟然一个人都没死。 不过归音现在是真的很想揪着归舟的衣领问问他炼丹时的心理状态。 这些丹药有诱人发情的,有还原兽型的,有融化骨骼的,还有长出三个舌头的。 灵力托着序号为四的丹药来到元婴妖修面前,月墨极有眼色地撤掉他嘴里的藤蔓。 藤蔓上没有刺,但这人口齿间全是血,是他自己咬出来的。 丹药下肚,一阵噼啪声从他体内传来。 归音连退三步,按照之前经验,这应该是打嗝放屁的丹药。 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人从元婴初期一举跃升元婴中期。 归音:…… 元婴妖修也是一脸错愕地看着她,像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卡在瓶颈期已久,没想到要命的丹药居然阴差阳错的让他成功晋升。 归音也想不明白,这一堆闹着玩似的丹药里怎么掺进去一个正经的破阶丹药。 在其他妖修渴求的目光中,归音深吸了一口气,“起完誓自己走。” “我们再赌一场。”元婴妖修起誓完毕再次开口,他坚定地看着归音,“我们来打一场,你要是输了,你也吃一颗喂她的丹药。” 他手指着的正是那名半步金丹。 归音笑了一声,“你凭什么以为你能和我谈条件。” 一剑斩化神的陪练还在山洞里等她,她为什么要在这浪费时间。 哦,不对,现在慕浮生已经能和洞虚期的修士比划比划了。 归音挥挥手,让月墨收回他们身上的藤蔓,两人就这么站在山顶,目送着他们离去。 等到他们远去的飞行法器连黑点都看不到,归音才看向月墨。 “种子下好了?” “元婴和半步金丹比其余妖修多几个。” “要是他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月墨点点头,表示明白。 她确实答应了留他们一命。 只是这命留到什么时候全看他们自己了。 回山洞时归音换了件飞行法器,崭新、高阶但用着就是没有飞毯顺手。 一会儿就给许飞渊弹光幕,让他开始做飞毯。 不过弹光幕之前要先去和归舟聊聊。 心里有病得治,她不行还有慕浮生,慕浮生不行还有解元霜,憋着可不行。 回到山洞时,狼崽子正在床上屁股朝外不知道在做什么,归音也没细看,直接往地下走去。 “哥,丹药效果收到了吗?”归音倚在炼丹房的门框上,没往里进。 “收到了。”归舟手里自顾自地忙着,头都没抬,“诱使发情的是月墨头顶的花粉飘进了丹药里,还原兽型的是云岿炸炉的那炉,破境丹是你塞雷火那炉。” ……她竟无言以对。 但那三炉炸炉的丹药归舟居然没扔?! 这也太勤俭持家了吧。 不过这句话她是夸不出口的,于是换了个话题。 “哥,你这炉丹药还得炼多长时间?” “刚开始,才提取药液,怎么了?” “借炼丹室,还有慕浮生。” “什么事?” “趁你们离开之前,给我护个法。” 归舟的视线终于从丹炉上离开,“你要做什么?” 归音晃着手里的储物玉佩,笑嘻嘻地说,“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给人魂傀儡注个魂。” 139 第 139 章 她身上发生的意外也能…… 往人魂傀儡中封注灵魂并没有什么太大波折, 即使无人护法,也能顺顺利利的完成。 毕竟那一半灵魂极为乐意进入人魂傀儡,甚至可以说得上主动。 到这一步还没出岔子,但下一步就出了, 而且是一个岔就打在了归舟身上。 虽然灵魂愿意进入人魂傀儡, 但是别的可就不一定了。 比如结契时进入归音丹田的那半颗妖丹。 因为灵魂不全,无法完全支撑起魂傀儡, 所以归音才想到要往里面放妖丹的。 没想到这半颗妖丹也是不安分的。 几乎是在被放出的同时开始满屋子乱窜。 虽然没打翻炼丹炉, 但却实打实地毁了这炉正在炼制的丹药。 它在逃窜的过程中划伤了归舟的手,让他的血液滴入了炼丹炉。 炉中丹药本已在凝型阶段, 这几滴血让其功亏一篑。 虽然会有炼丹师往丹药中掺杂血液, 但归舟从来不会这么做。 所以, 这炉丹药算是废了, 救无可救的那种废了。 不只是这炉, 归舟擅长分心做事,所以他同时起的三炉。 三炉全废。 他倒是没生气,毕竟归音出现在丹炉旁,不出点什么事才是奇怪的。 所以在归音一气之下将那半颗妖丹扔进丹炉时他也没太过吃惊。 毕竟她身上发生的意外根本不能叫意外。 只不过他没给归音反悔的机会, 扔进去的妖丹几乎在下一刻就被炼化,和三炉废弃的丹药揉在了一起。 人魂傀儡最终还是注魂融合成功。 那半颗妖丹不愿, 自然是有愿的, 再说归音身上又不只有这半颗妖丹。 她最后选择将皎灵留下的那整颗妖丹放了进去。 所以现在的人魂傀儡是雍青的那半灵魂和皎灵的妖丹。 虽然归根结底都是帝泽的。 人魂傀儡身上泛起柔和的白光, 它的外表正在根据体内灵魂进行调整,归音也终于松上一口气。 坐在离丹炉最远的角落和归舟犯贱。 “诶?哥,炉中丹药呢?” 归舟抬眼看她,右手两指并拢,向上一抬, 一颗拳头大小的血红色丹药朝她飞过去。 归音笑嘻嘻地用油纸将丹药包好,语气夸张,“我倒是要看看最后谁会这么好运,被这颗丹药噎死。” 归舟收起丹炉,缓缓开口,“明悯带着韶新瑶也来参加三月后的那次秘境,已经出发,不日将到。” 归音挑挑眉,这对‘姐弟’终于要相见了么? 但不知道归舟是不是对不日将至四个字有什么误解。 他和慕浮生离开长青林一个月后,归音都没见到韶新瑶和明悯的踪影。 她也就渐渐恢复了之前的作息。 上午练刀,有时还能和月墨打上一会,下午绘制符篆,晚上自我折磨。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特训,归音在风雪中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恢复的时间越来越短,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结束本次特训之旅。 又是一天傍晚,归音正在给狼崽子梳毛,突然就动了坏心思。 “我剪你一撮毛好不好。” 狼崽子对她向来是予取予求,自然是同意的。 然后它就眼睁睁地看着归音撸了两下它的尾巴,将尾巴尖上的毛剪了下来。 归音很克制地没把他剪秃,甚至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月墨,给我来段结实的藤。” 月墨无奈地叹了口气,抽出一根结实的细藤放到归音手中。 短短几个月,他和归音的关系好像互换了。 又或者说,他在归舟离开后接替了归舟的职责。 也不算接替所有,但纵容归音这方面完全是学了个十成十。 归音正准备将刚拿到手的一撮毛绑到藤上,做成一支新的符笔,光幕就弹了出来。 接通后韶新瑶的脸出现在光幕之中,她身后还站着明悯。 “我们到长青林外啦,这就去找你。” 原本歪歪斜斜坐着的归音立马坐直。 从光幕中不难看出天已经快黑了,这时候进长青林只有死路一条。 “等在外面先别进来,我和月墨去接你们。” 归音给月墨递了个眼神,起身准备和他一同去接人。 月墨却是突然开口,“我去接他们就行。” 听到这话,归音刚离开软垫的身体又坐了回去,将腕上的通讯镜褪下,连同头上迷毂枝拧成的簪子一并递给月墨。 月墨带着这两样东西离开山洞,归音又专心给狼崽子梳起毛。 “崽啊,马上就要见人了,别害怕。” 狼崽子在她的怀里蹭了两下,把她好不容易梳顺的毛再次弄乱,然后抬头用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看着归音。 归舟到来的这两个月,把狼崽子喂大不止一圈,躺在归音腿上好大一只。 但就它现在的大小来说,放在妖兽里不过是只刚出生的幼崽。 幼崽嘛,爱撒娇有什么错。 她一厢情愿地把狼崽子的行为归咎成幼崽行为,完全没注意到它的变化。 归音再一次将它的毛梳顺。 其实狼崽子的毛根本不用梳,它是短毛,一会儿就能恢复原样。 但归音爱梳毛时的手感,狼崽子也喜欢被归音梳,一人一狼就这么乐此不疲地继续着梳毛游戏。 梳完毛归音抱着狼崽子又是一阵猛吸,刚刚梳好的毛被再次弄乱。 韶新瑶进来时见到的就是归音按住狼崽子的两只前爪,将脸埋在它肚子上猛吸的画面。 看狼崽子的表情,韶新瑶猜就算归音不按住它的前爪,它也不会反抗。 走在她身后的月墨对这幅场景见怪不怪,还给她解释,“她觉得带点反抗的吸起来更快乐,但云岿不愿意反抗,归音就帮它反抗。” 韶新瑶和月墨对视了一眼,两人从对方眼里读出了相同的两个字——变态。 那边的变态已经从狼崽子的肚皮上抬起了脸,松开按住前爪的两只手,换了个姿势将狼崽子抱进怀里。 “快来坐。”归音边说边拍着身边的软垫,招呼着她过去坐。 刚吸完狼崽子的归音声音里都带着丝丝欢快。 韶新瑶从善如流地坐到了归音身边,低头看看狼崽子,又抬头看看归音。 纠结了一会,要是归音也不是不行。 不行不行,她在想什么。 韶新瑶把这种想法晃出脑海,急忙换了个话题,“最近怎么样?” 自从那次通过光幕聊天之后,两人再没见过。 韶新瑶时间很紧,在许飞渊这个炼器师退出比赛后,她和霍擎宇便开始‘争夺’倒数第一,一来二去两人就卷了起来。 最近一次对比,她卷过了霍擎宇,浅压他一头,才有了这次的秘境之行。 “比较闲适。”和之前修炼比起来,归音现在的生活确实称得上闲适。“但是归舟说我太闲了,想给我找点事做。” 说到这她才发现,本应和韶新瑶一起的明悯没有过来,顺口问了一句,“你师兄呢?” “他在上飞行法器之前见到一个粉衣女修,追人家去了。” 归音也是大为惊奇,明悯这根眼里只有剑的木头什么时候开的窍呀。 等等,粉衣女修? 她怎么记得合欢宗的宗门服饰就是以粉色为主。 不会是上次在夕岚城里遇到那名合欢宗女修吧。 这都两百年了,这俩人怎么还在拉扯? 但是,她爱看,多来点。 看着归音变幻莫测的表情,韶新瑶猜到归音肯定知道些什么。 挪着软垫往她那边凑了凑,“和我讲讲呗。” 归音却是笑着摇头,“这种事,你还是等着回去问当事人吧。” 说到当事人,韶新瑶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那能和我讲讲你们吗?” 她说的你们,是归音和皎灵。 她没见过父母,但她想从归音的故事中,模糊地拼凑出父母的模样。 “好啊。” 归音笑着应了,又不是真死,聊聊就聊聊,拍拍狼崽子的屁股,让它从腿上下去。 狼崽子下去后贴在她身边歪头看着她。 归音伸手将韶新瑶的软垫拉的再近一些,才缓缓开口,“看到月墨了吗,很漂亮是吧。把他脸上像我的部分遮住,就和皎灵一模一样。” 韶新瑶看了看月墨又看了看归音,点点头。 “所以我最开始只是喜欢皎灵的脸,是见色起意。” 韶新瑶眨了眨眼,像是被这‘爱情故事’的开头砸晕,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把自己弄进了拍卖场,而我的人生信条就是,喜欢就要弄到手,于是我花了五百万下品灵石把他拍到了手。” “我起初只是把他当做一个赏心悦目的物件买回来的。”归音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月墨推过来的灵茶,“但是我们相爱了。” 听到事情并没有像野马脱缰一样发展,韶新瑶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被坚定的选择,他的态度软化了我,所以我们结契了。” “既然一开始就喜欢,为什么不直接在一起?” 韶新瑶不懂,既然喜欢为什么不直接在一起还要推拒。 “因为我们的身份不对等。”想起那时的种种,归音‘啧’了一声,“那时我当他是低阶鲛人,觉得我有资格操纵他的一生,但是后来才发现,他是个化形妖修。而我当时,尚未达到易筋。身份对调,我一时接受不了。” 归音不会当被掌控者,永远不会。 “后来呢?” “后来他将掌控权放到我的手中,我拒绝了。”在韶新瑶发问之前继续解释,“道侣之间本就应该是平等的,不存在谁掌控谁。在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想通之后我们便结契了。” 韶新瑶脸上的笑还没舒展开,归音的声音再次响起。 “再后来,他死了,死在我们结契的第二年。” 归音捧着灵茶又喝了一口,像是自言自语,“好像他们都会死在我最爱他们的时候。” 韶新瑶这才想起,雍青死在了他们结契大典的前夜。 血染红的嫁衣,映衬着银白色的刀光,是归音消失的那晚。 “对不起,我……” “不必道歉,我不觉得难过。”归音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在合适的时机,我们彼此相爱,这就足够了。” 况且他们不仅没死,还是一个人。 这句话归音是不会说的,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就算信了,估计也是在想她在搞什么融合实验。 韶新瑶眼睛亮亮的,她相信她的父母也是相爱的,就像归音一样。 真好。 月墨坐在两人对面,撑着脸看着这一幕。 归音身边但凡喘气的好像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不只情爱。 更多的是朋友之间的欢喜,还有韶新瑶这种的孺慕,还有归舟那种纵容溺爱。 但她值得被爱。 140 第 140 章 这打还得继续挨 月墨本以为还会演上几天的母慈子孝, 没想到归音一秒钟都闲不下来,聊完天就去风雪里练刀。 韶新瑶也是差不多, 聊完就开始修炼, 连个缓冲期都没有。 只剩他和狼崽子大眼瞪小眼,但也没瞪上一会儿。 狼崽子似乎也有事做,只见它脑袋一扭, 不知从衣服上挂着的储物器中翻出什么,反正最后是屁股朝他。 月墨顿感人生寂寞如雪,他不需要修炼,吞噬生命力就是他最好的修炼方式。 可他现在很撑。 魔修界被他吞干净了没错, 但没有完全消化掉。 没被消化的能量存储在藤蔓中, 所以藤蔓才会变成这种灰扑扑的颜色。 也不是他不想消化, 主要是魔修界的生命力真的太难吃了。 他不想再炼化了。回头还是让归音想想办法吧。 至于现在, 他要好好学习归舟留他的那些手札。 继续学习如何做一个人。 现在距秘境开启还有将近两个月,根据归舟发来的秘境入口位置, 他们过去只需要五天。 归音原本打算之前怎么过现在就怎么过, 但是和韶新瑶打过一场后她改了主意。 韶新瑶在是元婴初期的瓶颈上, 这次就是为了寻求突破机缘来的。 按理说以她如今的修为怎么也能在归音手里撑上一段时间, 但事与愿违。 她的优点是法术操纵与攻击切入点找得极好,但缺点也是控制得极好。 控制得好就代表她的每一次出招都能被精准预测。 而且缺少生死的历练, 下手总是留一线。 抬手出招, 一眼便能看出心慈手软, 这要是放出去肯定挨骗。 归音现在做的就是帮她洗去身上一板一眼的东西。 “砰。” 韶新瑶被月墨的藤蔓缠住脚踝,高高甩起又重重砸下。 归音抱着狼崽子坐在禁令结界外的椅子上观战。 狼崽子看到韶新瑶落点处的那个大坑,往后缩了缩脖子。 这坑看起来不浅。 月墨收回藤蔓,蹲在坑边等着韶新瑶爬上来。 那边韶新瑶刚露了个脑袋,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 就对上月墨的笑脸。 然后她又被扔回了坑里。 韶新瑶:…… 下一刻,坑中出现一只水箭,朝着月墨的下颌射去。 归音挑挑眉,换了个姿势。 挨了十多天的打,韶新瑶的招式间终于带了点杀气。 好现象,这打还得继续挨。 打了个哈切,接通了刚刚弹出的光幕。 明悯带着血迹的脸出现在光幕正中,归音一下子坐直身体。 “归音,来接我们。” 抬头望了望天,又是傍晚。 叫停了不远处两人的比斗,将通讯镜再度放入月墨手中,让他去接人。 自从上次接韶新瑶在路上费了点时间,月墨便在这长青林中种满眼线。 他不再在山洞里甩籽,换成除了山洞到处甩籽。 不过也多亏这些‘籽’,这次找人接人,不用费什么力。 月墨拿着通讯镜操纵着飞行法器再次离开,归音带着韶新瑶进山洞上药。 药是归舟留下的,效果没的说。 不过这边归音刚把能用的药从架子上拿下来,洞口的禁令结界便被触动。 两人对视一眼,韶新瑶率先起身,“我去看看。” 归音点点头,任她去了。 韶新瑶不是没分寸的人,要是真有人上门找茬,也有让她练手的了。 把伤药摆好,洞口便传来韶新瑶的声音,“柳时卿,有人找你。” 归音瞳色一暗,低头看向脚边狼崽子,“去炼丹室躲好,敢瞎跑我就把你的毛剃光。” 狼崽子听话地点点头,一溜烟钻进了地下的炼丹室。 归音收起腰后的断无名,走了出去。 禁令结界外,韶新瑶正背对着她。 到她门口打孩子,真是活腻了。 归音一只脚探出禁令的同时,右手掐诀。 碗口粗的灰黑色藤蔓拔地而起,犹如招摇的蛇一般将外面的人缠了个结实,并开始吞着他们的生命力。 五元婴五金丹,还真是大手笔。 “把那五个金丹杀了。” 韶新瑶应了一声,水箭直射而出,穿透那五名金丹妖修的丹田,打碎金丹。 她还想继续,没想到藤蔓快她一步,将这五名金丹妖修裹成一个个茧。 里面传出的咀嚼骨头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还真是护食。” 归音虽是这么说,却没有阻止的意思,反倒是抱臂观赏起来。 血肉吃完,便轮到恶念登场。 钻进茧之中把他们将散的灵魂以及伺机逃跑的元神统统吞进肚子。 恶念和灰藤配合得极为默契,连个渣都没剩。 藤蔓散开 ,朝着剩下几名元婴修士跃跃欲试。 归音在几人中选了个看起来最像领头的,让藤蔓降低高度,她把手按到了他的脑袋上。 对上妖修不可置信的表情,归音扯开一个笑。 手下用力,按碎头骨,搜魂开始。 半晌之后,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半死不活的妖修,退开半步。 藤蔓和恶念先后到达,开始了他们的分食进餐。 她上次放回去的妖修很聪明,嘴也很严,只有一个倒霉的,跑得太慢被抓到搜了魂。 “阿瑶,准备记。” 韶新瑶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拿出一卷玉简,准备记录。 归音从印记中摸出一瓶丹药,藤蔓懂事地掰开其中一名妖修的嘴。 “入口三息,双目凸出。” “十息,血液逆流。” “半盏茶,经脉暴涨。” “一盏茶,爆体而亡。” 在妖修爆体的那一刻,藤蔓迅速将其包裹起来,炸裂的闷响从‘茧’中传出。 恶念也怕挨崩,等到响声过后才钻进去。 不出片刻,藤蔓再次散开,干净的仿佛无事发生。 剩下三名元婴妖修中有一人看逃离无望,竟升起了自爆的心思。 可惜在他灵力聚集成功之前,丹田就被藤蔓开了个大口子。 蠕动的藤蔓吮吸着他的生命。 剩下两名元婴妖修也被她喂下丹药。 与上次不同,这次喂下去的丹药,皆是被她的直觉判定为危险。 事实也证明她的判断没错。 一个没活,死相凄惨。 这种尸体,连藤蔓都不愿意碰。 归音只得指挥着藤蔓处理地上的血迹与烂肉。 恶念尾巴上穿着一串储物袋在韶新瑶面前晃。 韶新瑶的脸色有些发白,但归音让她记的一个字都没落下。 “害怕吗?” “害怕我就不会修仙了。” “进来继续上药吧。” “它这是在做什么?” 恶念还在她眼前晃。 “他让你用水把它冲干净。” 上完药,归音去炼丹室找狼崽子,月墨他们也是此时到的山洞。 接回来的不止明悯一人,他怀里还抱着一名粉衣女修。 归音抱着狼崽子上来时,明悯正把女修放在隔壁房间的床上。 看清女修的样貌,归音心下了然。 果然是上次那名合欢宗女修。 此时她身上的粉衣被鲜血染红了大片,正双目紧闭,羽睫微颤,呼吸微弱。 归音将手放到她的胸口,灵力修补她体内的破损,一边让月墨去架子上拿药。 “你们遇到了什么?” 明悯紧张地盯着床上的人,“不知道。” “你们没一起?” “她不想我跟着她,我便去了附近城池。” 明悯极为懊悔,若是他当时脸皮再厚一点,妃安筠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必须实话和你说。”归音脸色也很凝重,“她不仅四肢被打断,体内经脉也被寸寸震断,心脉受到波及,就连元婴都被搅散,我只能留住她一条命,再多的,我也保证不了。” 而且动手的人曾经试图取下她的根骨,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失败了。 “先把她救回来再说别的。” 月墨捧着瓷瓶回来,归音单手接过,弹开瓶塞,将整瓶液体灌进妃安筠口中。 这是归舟炼的最后一炉丹药。 为了用光带来的灵植,这一炉的药效都极为浓缩。 但是原本定量的元墨晶被狼崽子扔进了火里,所以这炉丹药均未成型,都是液体形态。 现在倒是方便妃安筠吞咽。 药液入喉,她的脸色恢复了些血色。 但归音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她的伤太过恰巧,就算无人救治短时间不会死,她会活着感受自己生命一点点流逝。 “阿瑶,用通讯镜联系元霜。” 光幕连通,解元霜和仇长生一同出现在光幕之上。 韶新瑶调转光幕,让他们能看到归音。 “元霜,你来看看。”归音侧过身子,将妃安筠鹿了出来,同时详细地说了症状。 解元霜还在思考时,仇长生却先一步说出了答案。 “是中陆那边后宅中的手段。” “中陆?” “后宅?” 明悯和韶新瑶的声音同时响起,却无人解释。 归音曾在幻境中见过仇长生的童年,稍加思考,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怎么救?” “把她一段段的经脉缝起来,风险极大。”仇长生话音中断,“之后便是重新修炼。” 重新修炼这四个字像一座大山。 修仙之路不易,重新来过说得简单,实际走上去才知道有多难。 更何况重新修炼的前提是将断掉的经脉续接成功。 “明白了。”归音做了个手势,韶新瑶将光幕收起。 “明悯,你能替她做决定吗?” “我不能。”明悯摇头,“可她向来坚韧,只要有一丝机会,她便不会放弃。” 归音点点头,“我来续接经脉,月墨留下,帮我固定住她。” 续接经脉之前,归音先将她被打断的骨头接上,之后才掏出装有针线的箱子,从中挑了一根肉眼不可查的针,选出的线更是比针还要细。 她也不知这是什么线,但她试过,这种线会作为填补伤口的一部分,融在血肉之中, 针线从手腕处进入体内,灵力操纵,一针一针在她残破的体内修补着。 归音这些年习惯了大开大合,许久没做过这么精细的事,缝前几段筋脉时针脚还有些凌乱,后面开始便平顺起来。 她速度不慢,但奈何妃安筠的经脉实在太过散碎,这一缝便是七天。 再细的针线对于身体来说都是异物,更何况异物还在身体中游走穿梭。 哪怕还在昏迷,妃安筠都几次疼的挣扎,又屈服于月墨锁住她的藤蔓。 “好了。” 归音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直站在门口的明悯大步走到了床边。 明明才过去七天,明悯却像是站在面等了七年,整个人狼狈又颓废。 归音拍拍月墨让他再去拿药。 有些话除了当事人都不太方便听。 141 第 141 章 一个不问,一个不说…… 虽然屋内没有第四个人, 但大家都是修士,耳聪目明,一堵墙什么都拦不住, 于是归音又抬手在屋子里下了个隔音结界。 其实这些事不应该她来说, 偏偏妃安筠现在这般状况很大一部分原因出自这里。 归音深吸口气,“你们第一次双修时她是不是才结丹。” 这本应是个问句, 归音却说得极为肯定。 “是。” 上次在夕岚城见到妃安筠时她已经是金丹后期。 归音算着时间,用看傻逼的表情看明悯,“所以你们纠缠了三百来年, 从来没问过对方的情况。” “她不让我插手她的修炼。” 归音只感觉脑袋更大,这两个人一个是不让问就真不问,另一个是不问就真不说。 再给他们三百年, 他们也拉扯不明白。 “你俩没长嘴, 我来说。你要是觉得脑子不够用可以先记在玉简上, 回去慢慢研究。”归音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进的合欢宗,但她的根骨加上合欢宗的功法,对她来说是致命的。” “她的根骨有什么问题?” “你听说过媚骨吗?” 明悯满脸茫然,但听名字应该和合欢宗的媚术脱不了干系。 归音在药王谷谷主的手札上看到过一次,没有太多批注,只在旁边潦草地添了几个字, ‘无法剥离’。 之后她整合手中关于根骨信息时才又看到些别的。 “就是你想的那样。”归音确认了明悯的想法, “她不入合欢宗,媚骨永远不会被唤醒, 她会是一个普通的修士。但她入了合欢宗,修习的功法会激活她的根骨,产生相应效果的毒, 自金丹以后需定期与人双修交合,来压制毒性。” 对上明悯有些错愕的双眼,归音继续说下去,“压制毒性这事没规定一定要是同一个人,但她应该是定期找你解毒吧。” 明悯沉默地点头,声音有些艰涩,“我以为她只是……” 他说到一半怎么都说不下去,归音翻了个白眼把他的话补全,“你以为她只是馋你身子借你修炼。” “我拜托你清醒一点,人家是合欢宗女修,有脸有身材有修为,想睡什么样的没有,在你这根木头上吊了三百年,你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归音想喊月墨给她倒杯茶,刚抬起手便想起这边下了隔音结界,只得收回手继续骂明悯,“你那个脑子要是实在想不明白,就去找陆尧学学行吗?他包教包会。” “你是说,她喜欢我?” 明悯神情中透着迷茫,不像装的。 归音眼睛都快翻出眼眶,“确实不该喜欢你,她就算喜欢只妖兽,三百年也该开灵智了。” 明悯呆愣愣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半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杀伐果决一身戾气的百岁元婴,就算即将迈入化神期也是纯情木头死不开窍。 要是再不开窍归音都准备给他开开颅了。 还是那句话,有不会的就去问问陆尧,再不济仇长生追妻全过程总该看到了吧。 活该你单身。 归音拍拍床边,唤回明悯思绪,“感情问题聊完了再说点别的。” 明悯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什么?” “算了。”情爱使人头脑发昏,她还是找些不发昏的去说吧,“我把隔音结界撤了,你守着她,我先出去了。” 明悯胡乱地点点头,视线一直没从妃安筠的身上挪开。 归音回到她那边山洞,看到两人一狼老老实实的并排坐着。 还行,总有能治愈她心灵的。 “那位修士怎么样了?” 韶新瑶往那边张望,有些好奇,却被月墨拉回软垫。 “经脉缝合完毕,但是要重新修炼了。” “有命在就好。”韶新瑶松了一口气。 归音坐回位置给归舟弹了个光幕过去。 光幕连通,归音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药王谷的幕后之人在中陆。” 那边的归舟放下正在做的事,正色起来,“遇到了什么?” “一名出身中陆世家的修士试图挖去一名合欢宗女修的根骨,失败了。”归音一边说一边翻到手札那页和她整合的资料,举到光幕前,“媚骨天成,无法剥离,那人为了泄愤毁了合欢宗女修的修仙路。” “看来动手的那名修士并不精通此道。”归舟开始了推源。 归音点头,她都能查到的信息,不是什么绝密,“但却有看透人根骨的本事。” “我去查。” “先别,我这倒有个线索。”归音喊住她,“华远山有个儿子,自小便养在中陆,仲祈,衍星阁。” “推演命数。”归舟自然也是听过衍星阁的名字。 归音冷笑一声,“都修仙了,还信命。” 韶新瑶在一旁犹豫着要不要插嘴,没等想好就被月墨捅破。 “阿瑶有话要说。” 韶新瑶瞪了月墨一眼,见归音看过来又立刻泄气。 “衍星阁的人确实来了东陆,还到九鼎宗来过,当时我正好去向掌门求问,衍星阁的人顺手帮我推演了一番,说我晋升机缘在北方,然后便有人告诉我北陆秘境不日将启。” 归音对命数推演没什么兴趣,她只是担心归舟。 她至今都不知道归舟的根骨不凡在哪,若是归舟与衍星阁的人遇上,很难不吃亏。 中陆的世家宗门,向来不讲理,现在的他们还碰不起。 归舟也看出了她的担忧,沉吟片刻,“我立刻闭关。” “什么时候出关等我消息。” 归舟点头应下,还让她别太紧张。 光幕消失,韶新瑶一脸纠结地坐在那。 “怎么了?” “这趟秘境我还进吗?” “为什么不进?” 归音有些奇怪,这都到门口了,有什么理由不去。 “我若在秘境中得到机缘,不就证明他们推演的是对的了吗?” 听到韶新瑶的解释,归音差点笑出声。 “你的修为,你的机缘,你的晋升,都是你自己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若是能被人三两下就忽悠了过去,你又把自己的道当做什么。” 韶新瑶被说得面色微红,“对不起。” “阿瑶,你不需要道歉。”归音放缓语气,“你做的每一件事,对得起你自己的心就够了。你要先为自己考虑,之后才是别人。” 月墨也跟着搭腔,“太过在意别人的喜怒,修仙路是走不远的。” 韶新瑶看看对面坐没坐相的归音,又看看身旁正襟危坐的月墨,脑海中有一瞬灵光闪过。 她抓住了那道灵光。 “看,这就是天才,坐着说话都能突破。”归音拍拍衣襟上的褶皱起身,她这只笨鸟准备再去飞一会。 回头看了眼已经入定的韶新瑶,嘱咐月墨,“替她护法,等她醒来记得告诉她,要先爱自己。” 整套刀法重复了三遍,太阳即将升起,她却没能挺住。 又是只差一点。 刚进山洞,就被明悯叫了过去。 妃安筠醒了。 归音站在门口,进不是,不进也不是。 明悯正和躺在床上的妃安筠两相对望。 诶,就是不说话。 归音不停地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点,这是人家的事,别插手别插手别插手。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明悯给陆尧弹了个光幕过去。 月墨平得很整齐的洞壁被归音掰下来一块,捻成了碎末。 光幕那边的陆尧也是被现在的情况砸晕了,半天只发出一个音节: “啊?” 这回换成明悯和陆尧大眼瞪小眼。 主要是陆尧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没情敌,互相喜欢三百年,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现在问他要怎么从头开始。 他怀疑明悯脑袋上有包。 归音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上前把明悯挤开。 给妃安筠检查过一遍身体后发现她状态尚可,便从印记里掏出一块留影石。 留影石激活之后,归舟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当时的归舟发现归音在用留影石录他,看向她的方向时,脸上还带着无奈的笑。 归音指着明悯,“你要是喜欢这样的,不如看看我哥,也不能说比明悯强多少吧,至少他长嘴了。你要是不满意,我这还有,或者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现找。” 归音话还没说完,一个屁股蹲坐到了地上。 在她讲到慷慨激昂的时候,明悯把她的凳子给抽了出去。 明悯气得咬牙切齿,“你别挑拨离间。” 归音坐在地上也没起来,梗着脖子,“你鼻子下面的是个装饰么?喜欢不会直接说?玩什么虐恋情深啊” 明悯挤开归音,就坐回床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握住妃安筠还不能动的手,“你愿意做我道侣么?” 其实这句话明悯几百年前就问过,但妃安筠当时的回答是…… “明悯,我出身合欢宗,可是要游戏人间的。” 那时是,如今也是。 只不过明悯的回答从沉默变成了: “游戏个屁。” 妃安筠却是笑起来,“若我无法修炼,我的寿数可没剩多少了。” “我不在乎。” 归音坐在地上看着两人又不说话,从印记里掏出几卷双修秘籍拍到床边。 “要不,走走老路?” 142 第 142 章 准备让她先一步死在秘…… 归音抱着几本双修秘籍目光呆滞地回到自己那边山洞。 她脑袋上的包估计比明悯还大, 才会送合欢宗修士双修秘籍。 不仅没送出去,还被反送了。 但她要双修秘籍有什么用啊?! 和谁用啊?! 小情侣心结解开之后能不能在意一下她这道侣还没人形的感受啊! 韶新瑶尚在入定,归音抱着狼崽子去了炼丹房。 虽说是炼丹房, 但这里的东西已经都被归舟清理走了, 偌大的地下空间显得格外空旷。 她准备化悲愤为动力,先宰一批挖根骨的人。 既然来了中陆,那就别想活着回去。 修士在秘境中死亡,可是再正常不过了。 她倒不是为了替妃安筠报仇,她是担心那些人活着出来会贼心不死地朝归舟下手。 机缘她可以不要,但想害归舟的必须死。 摆出桌椅,静下心开始画符。 朋友们给她找的符书中有很多她没接触过的概念,庞大且混杂。 对风格已经定型的正统符修来说可能没什么大用, 但对于归音这个缺少固有观念束缚的人却是极为有用的。 这些概念能为她提供提供更多创造符篆的灵感。 归音研究起符篆来是不分日夜的,还是月墨来找她说该出发了, 她才从炼丹室出来。 进阶完成的韶新瑶精气神很足,已经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妃安筠在明悯的搀扶下也能下床走上几步。 但是现阶段就不用提修炼了。 明悯原本是打算和韶新瑶一起进秘境的, 但现在只能拜托归音帮忙照看一下。 这话不用他说,归音也自然会做。 只是妃安筠又额外递给归音一些东西。 “有关那些人的, 希望有用。” 归音把东西揣进怀里,拖家带口地上了飞行法器。 等飞出去一段距离,归音才想起可能会有狼族妖修去闹事, 连忙拍了拍韶新瑶。 “给你师兄弹光幕。” 光幕接通, 明悯那张在爱情滋润下显得有些蠢的脸出现在光幕之上。 “可能会有妖修去山洞闹事, 不想应付就去附近城池躲躲。” 明悯在光幕那边比了个手势, 表示知道了。 归音有迷毂,本来应该是她控制飞行法器,但她实在懒得动, 便把簪子插在了月墨头上。 月墨原本一直没束发,为了这根簪子特意把头发束了起来。 此时他正头顶两朵小白花,站在飞行法器最前端掌控着方向。 现在的月墨,知道的是大杀器,不知道还以为是全职管家。 归音身下垫着软垫,怀里抱着狼崽子,躺在韶新瑶腿上,张嘴等着她喂灵果。 一副比纨绔子弟还不学无术的模样。 和她预测的一样,他们此行只用了五天便到达秘境入口。 因为到的时间偏早,秘境还未开启。 从飞行法器上下来的归音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像是来郊游的。 没办法,睡得太舒服。 她的闲适让不少等着秘境开始的修士为之侧目。 归音敢光明正大地站到人前,自然是做过伪装的。 不过仗着北陆认识她的人不多,她只在脸上戴了一张半覆面具。 是皎灵给她做的那张。 不过在场人修和妖修的比例让她有些吃惊。 北陆地界,秘境入口竟然没有几个妖修。 带着韶新瑶和月墨站到外圈角落,拿出通讯玉简想问问怎么回事。 至于狼崽子,早在下飞行法器之前便被收回妖兽饲养镯了。 不过他们刚刚站定,还没等掏出玉简,就见一行人朝他们走来。 领头的女修直直的将手伸向韶新瑶的脸。 “啪。” 清脆的皮肉接触声响起,那女修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被打落的手。 动手的不是归音,是月墨。 他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挡在了韶新瑶身前。 归音站在一旁也是眯起了眼睛。 韶新瑶说衍星阁的人到过九鼎宗,但她看到女修是的反应的明显是第一次见面。 他们不止一波人。 “别给脸不要脸,过来。” 女修修为不高,脾气是真不小。 她不过金丹中期修为,敢和已经晋升到元婴中期的韶新瑶这么说话,靠的无非是身后站着的两名化神修士和一名元婴修士。 看来是对这次秘境势在必得。 “脸?” 归音边说边往前走,伸手要去摸女修的脸。 女修以同样的动作想要拍开归音的手。 “啪。” 又是一声脆响,不过不是归音的手被拍开。 而是归音的巴掌落到女修的脸上。 她这一巴掌半点力都没收,女修直接飞了出去。 “小心我把你的脸皮撕下来。” 女修嚣张,归音比她更嚣张, 但女修却没有再叫骂。 因为她现在只要一张嘴,靠着皮肉勉强连接的骨骼就会彻底碎掉。 归音弯着眉眼往她那边又走一步,跟在女修身后的元婴修士突然发难。 脚下调转方向,归音抬手给那元婴修士也来了一巴掌。 这次可不只是巴掌的脆响,还有脑袋爆开的声音。 元婴修士,在同修为修士的巴掌下,脑袋爆开了。 其余看到这一幕的修士皆是一阵迷茫,那真的是元婴期么,他们不会看错了吧。 他们当然没看错,只不过归音也不是仅凭一个巴掌就让人脑袋爆掉的。 但体修的巴掌也不是那么好挨的。 那一巴掌却是破开了对面的灵力防御,但重点还在她掌心的那道符上, 事发突然,根本没人看到这道符,也没人注意到这道符是用元墨晶画的 归舟带来的元墨晶用光了,但她在那些上门找茬的妖修储物袋中找到了存货。 原本作用只是延迟爆破,但手臂挥出的那一刻她改了主意。 延迟爆破加元墨晶再加雷火符。 效果如何一试便知。 实验证明,不仅实际效果不错,连威慑的效果也不错。 还要多谢他的轻敌。 归音通过面具的镂空,吹了吹发黑的掌心。 没办法,体修,身体倍棒。 她没想扮猪吃虎,所以从一开始便极为张扬。 只是他们都不肯信。 原本还想着看热闹的其他修士纷纷远离这个角落,倒在地上的女修也没敢动。 归音伸手扯下脑袋爆掉的修士储物袋,继续往前走着。 剩下的两名化神期修士满脸戒备,手上捏诀。 归音抬了抬手,见两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眼中笑意更深,“秘境开启了,别挡路。” 刚才看轻她,现在又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 你们不死谁死。 众人这才惊觉在闹剧发生之时,秘境已悄然开启。 归音走在前面,月墨和韶新瑶在后面跟着。 下飞行法器前,归音便嘱咐两人带好面具,特别是韶新瑶。 但她没做过这种事,储物袋里没有面具,归音手中也没有适合她的,最后还是月墨现编了两个。 等着秘境开启的修士中比归音修为高的不少。 不过此时所有人的选择都是避让。 不论她是隐藏修为的老妖怪,还是背靠世家的大小姐,或者只是没脑子的莽撞人,现在与她对上都不是明智之举。 秘境还没进去,就消耗一波灵力法器,可太不划算了。 等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秘境入口,被按下静音键的众人才有了声音。 “那是谁?” “不认识。” “好狂。” “好强。” 虽然议论声四起,但是这群人的脚步可是一点没停。 就算那人再怎强,一个人也吃不下这么大一个秘境。 最开始的那名嚣张女修反倒是最后进入秘境的。 她长这么大就没这么狼狈过,这件事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 她已经给家里去了消息,等她拿到秘境传承,就是那三人死的时候。 她的想法刚好和归音撞了,并且归音准备让她先一步死在秘境里。 外面动手她还有跑的机会,进了秘境,那可就是瓮中捉鳖了。 “就是她!” 哪怕韶新瑶带着面具,归音都能看出她那气鼓鼓的小脸。 “别生气,杀了就是了。”月墨把这话说的像是去菜园砍颗白菜那么简单。 归音在飞行法器上看了一遍妃安筠给她的东西。 其中有一枚留影石,虽然很模糊,但依旧能辨认出对她动手的中陆修士就是外面那名女修。 归音也知道月墨借着她那一巴掌在女修身上留了种子,但她并没有那么乐观。 果然,月墨话音落下去没多久,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我留下的种子被烧了。” 种子被烧这件事归音早有预料,剩下的那两名化神期的修士其中有一人是火灵根。 但这也提醒归音,还要给月墨找避火的办法或者机缘。 归音指着隐约只见一个尖端的建筑,“先去朝着那边走吧,目的一样,总会遇到的。” 这场秘境似乎太过简单了些,把所有答案直接摆在众人面前。 秘境中的灵植材料也有,但没人在意,大家都是为了秘境传承而来。 刚才被那么一打岔,归音甚至忘记问归舟这儿的秘境传承是什么。 但归舟让她过来,总该是有点用的。 三人没找什么其他方式,只是靠两条腿往那边走着。 月墨一边走还不忘一边撒种子。 虽然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建筑顶端,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走出多远便来到了这座‘塔’的入口。 说它不是塔,但这建筑确实是塔的外形,说它是塔,但谁家的塔占地面积这么大啊。 一座塔,盖在了整个山脉上。 塔外聚集的人数一点都不比刚才外面入口的人数少。 刚才在外面还有人能躲起来,但现在,完全无所遁形。 而且这座塔只有一个入口,此时大门紧锁,并未开启。 归音自然是又看见了中陆那三名修士,毕竟化神修士对金丹期毕恭毕敬实属少见。 归音看到了他们,他们自然也看到了归音。 女修看向她时满是恶意。 好巧,归音眼睛里也是未曾掩饰的杀意。 断无名出鞘,直奔那名火系化神期而去。 月墨则是缠上了另一名化神期修士。 韶新瑶跟在归音身后负责浇灭火系化神期越阶的法术。 按理说隔了一个大境界是灭不掉化神期法诀之火的。 别人不行,但韶新瑶可以,她是有着一半高阶鲛人血脉的混血修士。 一边一打一,一边二打一。 至于那名嚣张跋扈的元婴期女修。 则是被晾在一边无人理会。 143 第 143 章 失算了 能来做护卫的化神期确实难缠, 特别是对方不再轻敌,境界差距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有慕浮生前段时间门加练的原因,也有对方是个法修的原因, 归音虽然在被压着打,但还不算太狼狈。 更何况还有韶新瑶远程灭火。 若她是同修为, 可以像砍瓜切菜一样把对面杀穿,魂都不剩。 但她现在只是个元婴中期, 硬的不行,那就只能上套路了。 即使对方不轻敌,有两件事他们是怎么都预料不到的。 一是归音与月墨不受威压影响,二是韶新瑶的水灵根无视修为差距。 若不是确定这些,归音也不敢贸然动手, 那毕竟是化神期。 至于那金丹期的女修…… 不算也罢。 女修见人将她晾在一边, 又气又怒, 她何时有被人这般无视过, 手上捏起法诀就要朝韶新瑶攻去。 倒不是她挑软柿子, 只是另外两场战斗她根本插不上手, 外加韶新瑶与她的距离格外的近。 不过她刚捏了个起势,整个人就被拔地而起的藤蔓缠了个结实。 女修连一个字都没留下就被堵上了嘴。 此时韶新瑶的站位正巧在那位火系修士到藤蔓的攻击路线上。 任何一粒火星都无法越过她碰到女修藤蔓。 藤蔓在闭合的那一刻便开始吸食生命。 里面的女修虽说不出话, 但呜咽声未曾断过。 两名化神期修士这才惊觉, 他们入了套。 身为护卫, 却让被保护者死在眼皮子底下,何等耻辱。 连调虎离山都算不上的计谋,却把它们套了个彻底。 “我乃中陆元……”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他尚未说完的话。 “我让你张嘴了吗?”归音此时表现完全是一副老子修仙界第一的嚣张模样。 而且她像是不解气, 又连抽了个巴掌。 接连地脆响让在场不少的修士都麻了。 这可是哪家的大小姐,娇蛮成这个样子。 火灵根的化神期修士被归音几巴掌打出了火气,手下招式更加凌厉。 对方招招凶狠, 归音反倒是松了口气。 绝对不能让他们自报家门。 一但说出来,他们面对的可就不是两化神这么简单了。 谁会不想卖世家一个好呢? 接连的猛攻之下,归音多少还是有点吃不消,扛着硬挨一下靠近了对方。 又抽了对方一个嘴巴后飞速远离。 缠在她手腕上的恶念先她一步靠近藤蔓绕成的茧,归音也在随后落地。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将手伸进了藤蔓中。 让她趁着空闲来搜个魂。 没有空闲,那就制造空闲。 火系修士再一次捏诀施法,冲天的爆破声起。 缩在层层防御法器后,看着天上炸开的血肉烟花,归音咽下嘴里的血。 艹,失算了。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爆炸上,没人注意到归音脸色有一瞬间门的苍白。 也不知道‘茧’内女修用了什么秘法,不仅让她搜魂失败,神识还被反咬一口。 归音收回伸进去的手,默默加大藤蔓吞噬生命的功率。 恶念趁机钻入,将女修的灵魂连带着元神全部吞入腹中。 不过也不是完全失算,至少那个化神修士就被她算死了不是。 不枉费让她硬挨一下也要设完的符阵。 她的巴掌是那么好挨的吗? 符阵是她这两个月间门新研究出来的,优势明显,缺陷也很明显。 威力够大且存在感弱,但续存时间门短,每次用都要当场现画。 她劈砍过去的刀气是符阵,巴掌是阵眼,发动之前,无半分痕迹。 如果那化神期没有被她激怒,再谨慎些,她的符阵或许会设不成。 但没有如果,她胜了,他死了,这便是结局。 这场爆炸的范围并不大,除了那名化神期修士外无人死亡,但也不是完全没人受影响。 他的土系的化神期同伴被月墨送进了爆炸中心。 没炸死,但多少造成了些许伤害。 残局对残局,但是一打。 在爆炸散去的那一刻,恶念撒欢一样冲过去,先是吞掉即将消散的灵魂,又开始四处找寻他逃逸的元神。 若不是有恶念在,恐怕他的元神已经开始当场夺舍。 但是现在,他只有被乖乖吃掉的份。 恶念带着火系化神期修士的储物玉佩缠回归音手上,包裹着女修的茧也在同一时间门打开,里面除了储物戒指就只剩一捧灰了。 归音让韶新瑶摸尸,她嚼了几颗修补神识的丹药去和月墨处理另一名化神期修士。 归音这种诡异又豪放的打法,让原本还抱着些别的小心思的修士纷纷打消念头。 难缠,不划算。 恰在此时,紧闭的塔门开启。 不少修士选择直接进入,但还是有留下的。 留下的人也分成两拨。 一拨想着套近乎,这么强,理应抱大腿。另一拨想着捡漏,万一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他们也能渔翁得利。 想着套近乎的人里最先有动作的是一支大半都是女修的队伍。 亲亲热热地朝着韶新瑶走过来。 “前辈如此年轻,就能达到如此修为,真是厉害,不知是哪片大陆的修士?” 韶新瑶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明明是出力最少的那个。 虽然不好意思,但她也没被漂亮美人冲昏头脑,保持着礼貌距离,“妖修。” 他们早在来时上就商量好假身份和名字,若秘境里面妖修多,就说自己是散修。人修多,就说自己是妖修。 反正人修又分辨不出妖修的种族。 来搭话的女修掩住嘴角,笑得娇媚,“前辈别害羞,我是来自东陆合欢宗的修士,您可有意愿同行?” 韶新瑶的胳膊被女修虚虚环住,柔软的触感让她浑身僵硬,活像是进了盘丝洞的唐僧。 她在心里不停地祈祷归音快些回来,她一个人是真的应付不来。 但归音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在上面打的正是痛快,头都没低一下。 合欢宗女修身上的香气透过藤编的面具往韶新瑶的鼻子里钻,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脸上的温度已经烧起来。 她现在连偏头都不敢偏,环着她手臂的女修穿着襦裙,外罩纱衣,胸口本就低,又比她矮上半个头,不用偏头,就有大片雪白占据她的余光,若是偏头,她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我…我……” 另一队等着抱大腿解围的同时不忘贬低他们,“萧怜梦,你就别为难人家了,哪个正经人愿意与你们合欢宗同路。” 萧怜梦也知合欢宗在外名声不好,他说的是事实,但她今日偏偏想刺上他两句。 不过没等她开口,腰上便多出了一只手。 萧怜梦抬头,面上带着几分惊异,却在第一时间门发现韶新瑶那通红的耳根。 韶新瑶学着归音的做派,僵硬搂着明艳娇软的美人。 同不同行不是她说了算,但是那队语气里的轻慢让她很不喜欢。 韶新瑶动作一出,萧怜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扑进她怀里,食指在她胸口画着圈,话却是说给别人听的,“我就算卖脸也有前辈肯要,不像有的人,跪着都舔不着一口汤。” “你!” 被刺的那人刚往前迈上一步,原本老老实实伏在地面的灰色藤蔓瞬间门狂舞起来,将他逼退。 一颗自空中掉落的人头也在他收回那一步的时候正正好好落到他的面前砸开了花。 众人这才惊觉空中的另一场战斗已经结束。 两名元婴中期和一名看不出修为的修士,联手干掉了两化神一金丹。 不对,在秘境外还有一名同修为元婴死在他们手里。 这一认知让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等着捡漏的忙不迭地进了塔中,另等着抱大腿的却是还想搏一搏。 归音刚落地,就见韶新瑶怀里扑着个身姿妖娆的女子,不禁挑了挑眉。 现在她的想法已经无限趋近于许飞渊:孩子喜欢就好。 月墨跟在归音身后,看着韶新瑶明显带着几分惊奇,因为归舟还没教到这。 韶新瑶怀里的女修见队伍中主事之人回来,也没有换个人的想法,只是重新搂回韶新瑶的手臂,抬眼看着她。 “阿姐。”韶新瑶求救似的看向归音 “一起的?”归音也看出韶新瑶的僵硬,没过多打趣,问得直截了当。 “您若是愿意,那是再好不过的。” 萧怜梦和归音说话时语气里便少了那股子娇媚劲。 在修仙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看一眼便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要说什么话。 归音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走吧。” 萧怜梦见她没明确拒绝,也不撒娇扮痴,给身后同门一个眼神,让他们跟上。 只不过她依旧没有松开韶新瑶的胳膊。 “你…” “我叫萧怜梦,叫我怜梦就好。”萧怜梦朝韶新瑶眨眨眼,同她一起迈进塔门,“怎么称呼您呢?” 韶新瑶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萧怜梦身上香气更浓,“阿瑶,柳阿瑶。” 柳清清,柳阿瑶,柳藤,这本就是他们在飞行法器上商量好的名字。 归音本还想用柳识清来着,但柳时卿现在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再用就不合适了。 “阿瑶,阿瑶前辈。” 被许多人叫过的名字如今从萧怜梦的嘴里叫出来只觉得让她从天灵盖酥到尾椎骨。 韶新瑶的脸腾的一下变得更红。 然后她就看到了月墨回头时脸上的探究。 她原本有些乱撞的心瞬间门安静下去,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好像被利用了。 若只是她自己,那是她活该,但是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归音和月墨。 她想将萧怜梦放到她胳膊上的手拿下去。 只不过她的手刚碰到萧怜梦滑腻的手时,就被她的手指钻进来。 十指紧扣。 走在前面的月墨表情变得更加奇怪。 144 第 144 章 先去敲个门 月墨无视掉韶新瑶的疯狂求救, 一副‘我瞎了’的模样跟着归音进塔。 依旧是边走边撒种子,只不过动作隐蔽了许多。 进入塔中,眼前地势还算平坦, 远处山脉则是重峦叠嶂,奇峰险峰应有尽有。 从外面看,这座‘塔’不止一层, 而且有封顶,但进来之后抬头便能看到天。 月墨撒着撒着种子,突然停了下来。 一株纤细的藤蔓在他的授意下爬上归音的耳廓。 “脚下的地面不是图, 种子无法扎根。” 听他这么说,归音倒是来些许兴致。 月墨在魔修界那种贫瘠的地方都能绵延千里,在这里却连根都扎不进去。 归音突然停下脚步, 连带着身后合欢宗的众人也一同停下。 他们虽好奇, 但也知道抱大腿的代价就是失去话语权。 归音转过身,朝着合欢宗众人弯了弯眼睛,“见笑了。” 说完便蹲了下去, 脸朝向地面,眼中瞳孔变换。 她的本眼在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固然危险, 知道了,才真正是麻烦的开始。 归音面不改色地起身,看向萧怜梦。 “此次秘境之行你们想要什么?” 萧怜梦的表情管理很好,没有被归音唬住, 笑着答,“进秘境自然是为秘境传承而来, 就算拿不到传承,带走些天材地宝,找些晋升机缘也好。” 归音张了张嘴, 话还没说出来,就有一道攻击朝着萧怜梦面门袭去。 萧怜梦能走到现在自然不是只靠一张脸,她躲得及时,暗处飞来的法诀并没伤到她分毫。 但反击就没有了,他们并不擅长这种形式的战斗。 在第二道法诀到来之前,一道人影被藤蔓捆着摔在众人面前。 月墨还在人影落地之后贴心地把人翻到正面。 归音瞟了一眼,不认识。 抬头看向萧怜梦,“解决一下。” 萧怜梦点点头,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地上的人就已经骂了起来。 归音听了一会,实在是没想明白,都修仙了,怎么还有人管得这么宽。 人家愿意修习什么功法就修什么呗,怎么这还能指指点点。 再说他用所谓的‘正经法子’修炼也没看修为高到哪去,甚至还没有萧怜梦这个金丹中期的修为高。 萧怜梦像是对这种程度的谩骂早已习惯,连脸色都没变。 韶新瑶却听不下去。 不论是在接天城,还是在九鼎宗,哪怕是在东陆沿海的小渔村里,这种专往下三路说的,她没见过。 自然也接受不了。 一道水流打进地上修士的嘴里,差点把他舌头冲掉。 地上的人这才发现在场不止合欢宗修士。 看到有不属于合欢宗的男修时,他言语间门的恶意达到了最高。 归音却是不想再听下去,刚一偏头,都不用指令,月墨就已经动手。 一条鲜红的舌头混合着带着血的牙齿从他嘴里掉出。 归音之前在查媚骨的时候顺手查了一下合欢宗。 虽然功法大多和双修媚术有关,但也是光明正大,双方你情我愿的事。 合欢宗修士正面作战能力一般,他们比那些人还不想惹麻烦,所以有道侣、有未结契道侣的第一时间门就会被剔除目标。 她杀人时都不做的背调,他们睡人时会做,虽然不是常规的修炼方式,但别人也无可指责。 而且听这人的意思,好像是他自荐枕席,合欢宗修士没看上。 啧,真酸。 地上的修士还在恶狠狠地看着萧怜梦,一道巨大的藤蔓毫无预料地穿透了他的丹田,将其中金丹灵根撞了个粉碎,一时间门还没完全死透。 就在刚才归音已经决定放弃争夺这个秘境中的传承,所以她现在还有闲心给地上半死不活的人解释,“你骂我,所以我拔掉你的舌头,打落你的牙齿。因为我不想你活着,所以我送你去死,你可以继续骂了。” 不少人才走进塔中,看到尸体上招摇的巨大藤蔓纷纷避开。 所谓杀鸡儆猴,不过如此。 这具尸体的血肉连藤蔓都不愿意吸食,直接甩到了一边。 归音这才将视线再次转向合欢宫众人,“还要同路?” 萧怜梦毫不犹豫地点头,“要。” 归音招手让韶新瑶过来,交代两人几句,自行离开。 月墨看了韶新瑶一眼,韶新瑶认命地走回合欢宗修士中间门,“跟我们走吧。” 她这话一出,不仅萧怜梦再次牵起她的手,就连不敢说话的合欢宗修士都会叽叽喳喳起来。 韶新瑶生平除了修炼,最大的娱乐项目就是和柳时卿弹光幕斗嘴,哪见过这场面。 月墨那边倒是清净,合欢宗的个个都是人精,看出他不如韶新瑶好说话,而且也没什么交流的**,直接干脆不去打扰。 归音飞速向塔的边缘靠近。 在踏入秘境的第一时间门,迷毂的地图就已经构建完毕,其中并不包括这座塔。 直到进入这座塔。 迷毂才第二次在她脑海中展开地图。 这代表着,塔是独立于秘境的。 而且这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塔,这是一件炼器产物。 对于秘境来说,这座塔和他们这些修士一样,都是入侵者。 地面上只有表层是浅薄的泥土,再往深处是被打磨平整的地面。 地面的材料是不太常见的炼器材料,但她在见过。 许飞渊给她做的那张床里面的主要材料就是这个。 虽然许飞渊从没说过那张床价值多少,但也绝对不便宜。 如今这望不见的地面,材料均是这材料,已经不是能用灵石来衡量的了。 进塔之后看到绵延的山脉,大部分人也只会当这是塔的一层。 实则不然。 这里其实是塔顶。 天材地宝晋升机缘这里都没有,毕竟这座塔本身就是一件法器,有的只有要人性命的东西。 如果合欢宗的人愿意跟着月墨出去,兴许还能寻到些有用的,但留在塔中绝对是一无所获,还有可能赔上性命。 归音看出这是件法器的时候也想出去来着,但她的眼睛穿透层层地面,看到了塔底。 不是塔的底层,而是塔的底下。 她对上了一双熟悉眼睛。 没等她看到再仔细些,眼睛就已经到了极限。 最后记住的便只有一片纯粹的蓝。 她原生的眼睛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是太弱些,出去后要把灵力流向重新分配一下。 五感列为重点培养对象。 归音脱离队伍的身影被不少人看到,所以跟着她的修士也不在少数。 只是跟着跟着,就没有多少能跟上的了。 再然后,那些跟上了的也在进入一片密林之后将人跟丢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 “不如抓她队里的人问问。” “那两人带着合欢宗的修士出塔了。” “什么?” “难道是调虎离山?” “我们被骗了?!” 归音可没那个闲心骗他们,她没躲也没藏,就在他们面前那棵高大粗壮的树里。 可真有意思,连这片密林都是炼器产物。 偏偏下去的入口就是这些树中的一棵。 待密林中人群散开,归音脚下站着的地方突然塌陷,她整个人顺着通道滑下去。 这通道不短,归音从印记里掏出那张被她拍了个窟窿的毯子垫在身下,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她现在还有心情掏出计时器来看看,半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 毕竟那双眼睛的主人绝对不会害她。 虽然半点光亮没有,但一路畅通无阻,似乎还是个直达通道。 计时器上沙漏翻转两圈,归音终于能从远处的黑暗中看到一点蓝。 通道的最后一段有些颠簸,她被直接从毯子上掀下去,滚着进了那片蓝。 疼倒是不怎么疼,就是这种姿势进来多少有点丢人。 归音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看着周围。 她终于知道最后看到的那片纯粹的蓝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是冰。 面前立着一扇大门,也并不像她之前看到的那样宽敞。 她当时看到的是门内的场景,但现在她在门外。 这扇门好像也是她的熟人做的,上面有些花纹她看过不止一次。 既然是熟人,她倒也有胆一试。 不过刚往前迈上一步,周围的冰壁中便浮现出人类的五官。 仿佛她再靠近那扇门,这些冰人便要破冰而出,将她绞杀。 既然不让靠近,那她便出去吧。 归音倒是想得开。 反正门是齐铁匠做的,里面关的是周老板,人家两口子的事,她掺和个什么劲。 这么想着便要回头往她滚出来的地方走。 刚转过身就看到通道最后一丝缝隙向上一动,她的面前变成了一片石壁。 实打实,不掺半分假的石壁。 通道上移地太过丝滑,不仅没有声音,而且没有灵力波动。 她大意了,许飞渊师承齐铁匠,他做出的法器都能完美隐去灵气,更何况齐铁匠。 齐铁匠是个修为不低的炼器师,说不定这座塔都是他炼制的。 归音重新拿出毯子铺在地上,手握着计时器,面对着墙壁坐下。 等到通道下移,她就原路返回。 这一等就是七天,她连个通道的缝隙都没看见。 守株待兔是没有出路的,还是给许飞渊弹个光幕过去问问齐铁匠留下的手札里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按下通讯器,光幕并未出现。 归音不死心地换了人弹,依旧没有反应。 最后将所有人都按了一遍,一个光幕都没弹出去。 被屏蔽了。 看来徒弟还是没玩过师父。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突破冰人的限制打开大门,但她并不知道冰壁中有多少冰人,门又不是她想开就开的。 二是她现画一张随机传送符,但没有参照物,画出的符篆只要错了一笔,她就会被永远留在传送通道中。 或者……先去敲个门? 145 第 145 章 她好多余 每往前迈一步, 两边冰壁中冰人的脸就真切一分。 归音迈一步收一步,看着冰壁中的人脸出出进进。 若是冰人有思维会说话,估计早就已经破口大骂。 原地踏步了一会, 换成倒着原地踏步。 很好,没用。 但这并不能阻挡归音想要敲门的决心。 各种方法试了一遍,发现只要双脚还在原地,冰人就不会有反应。 当然了,她也试过脚不沾地,差点被不知埋在哪的法器打碎。 所以归音趴到地上,准备爬过去。 其实在爬之前她也尝试过变成鲛人蛄蛹过去, 但是蛄蛹了半天,往后退了半米,最后无奈放弃。 还是用爬的快一点。 在归音的手勉强能够到大门时, 第一批冰人大半个身子都离开了冰壁。 这个角度看去, 它们也就还剩半个屁股在冰壁中没脱离出来。 归音的手拍着沉重的大门, 没有半点声音发出。 就在她以为敲门没用时,门上翻出一面冰镜, 对准了她的眼睛。 ??齐铁匠的炼器技术已经发展到虹膜确认身份了吗? 可她刚才变鲛人时连眼睛都变了啊! 所以判定失败四个字回荡在这片不大的空间时,归音竟没什么意外的感觉。 在这瞬间,冰蓝色的大门在成了猩红色,就连两边和脚底的冰也变成了同样的颜色。 与此同时, 冰人破壁而出,一层接着一层。 归音拍了拍脑袋, 换成本眼,再次看向门上的水镜。 猩红色褪去,此片空间恢复寂静的蓝。 判定成功。 但已经脱离冰壁的冰人却没有重新回到冰壁中,而是朝她袭来。 归音利落地爬起应对, 但留给她的空间太小,即使断无名从印记中拿出也没机会拔出。 只能一边闪躲一边用拳头打碎冰人,在她抬脚蹬开两个冰人后突然感觉脚下一凉。 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身后的大门陡然消失,她直接仰进门内。 凛冽的风夹杂着冰碴打在脸上,归音看着重新出现的大门,脏话在嘴里转了十八回,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骂了它们听不懂也听不到。 齐铁匠,我强烈建议你换个看门的。 谁家看门的会扒别人的鞋! 而且好好一条裤子被撕成七分裤,就连衣袖都被扯掉一半。 若不是她反应快,估计现在连腰带都没了。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过她现在没心情再关心这些,因为她看到了周老板。 门内和门外的景色没有差别,都是空寂的蓝,只不过这片空间更大。 中心位置,一道冰柱连接天地。 在这地下玄冰构成的空间中,偏偏有一道光,落在了冰柱上。 也落在冰柱内人的脸上。 果然是周老板,她没看错。 眼眸半睁的周老板被封在了玄冰之中。 他的表情中并无痛苦,眼眸半睁,反而像是刚睡醒一样。 如果周老板被封进去的时候真的是刚睡醒的话…… 归音默默给齐铁匠点根蜡,然后在周围搜寻起来。 齐铁匠既然放她进来,肯定会留下些信息。 果然,在深处的一片冰壁上,有着寥寥几行字。 ‘若冰柱尚存,碎冰放人。’ ‘我外出寻觅延寿之法,未归便是已死,勿寻。’ ‘望你收敛尸骨。’ ‘只求生时同眠,不求死后同葬。’ ‘齐夙川留。’ 时至今日,归音才知道齐铁匠的全名是齐夙川。 齐夙川? 这个名字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归音想了一会,但越是想要记起越是想不起来。 她向来不是会为难自己的人,想不起来就干脆不想了,拿出留影石将冰壁上留下的话录了下来。 又仔细地搜寻了一遍这片空间。 确认除了这几行字外半点信息都没留下。 看如今这般情况,齐铁匠似乎并没有找到延寿的机缘,而且不知所踪,生死未明。 又是寿数将近。 归音叹了口气,她讨厌死别。 非常讨厌。 正站起来准备破冰的归音突然想起一件事, 不对啊,这里是修士秘境,那齐铁匠算不算把人家坟头改了? 算了,把周老板放出来之后再给人家嗑两个吧。 但一个新的问题出现在她面前。 她破不开这冰柱。 向来攻无不克的断无名竟未在冰柱上留下丝毫痕迹。 又瞟了一眼墙壁上的字。 ‘冰柱尚存,碎冰放人。’ 断无名归鞘,有些无语地走过去,将两只手按在碎冰两个字上。 没有反应。 归音捏起拳头,将冰壁上的‘碎’字打碎。 齐铁匠竟然在这还玩文字游戏。 碎字裂开的同时,冰柱处也发出的响动,面前冰壁上的字也出现了变化。 归音一时间不知道要先看哪边。 没等她决定好,周老板那带着怒气的声音就已经回荡在这片空间。 “齐!夙!川!” 冰壁上的字似乎都被这一声吓到,竟开始消融。 归音来不及看,只得用留影石先录下,这才匆匆回到冰柱面前。 已经没有冰柱了。 周老板正站在碎裂的冰块前看着从角落走出,衣着破烂的女子发懵。 这里怎么会还有别人? 归音倒是一点不见外,“周老板,是我把你放出来的。” 周老板盯着她看了一会,恍然大悟,“小归音?” “是我是我…” “你为什么不穿鞋?” 认亲的话卡在嗓子里,在周老板的注视下从印记里掏出新的鞋袜换上。 她是真忘了。 再说这里的温度还没有长青林的低,她都习惯了。 周老板找了块平整的碎冰坐了上去,看着归音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奇,但问道依旧是,“齐夙川呢?” 归音摇了摇头,“我来的时候就没见到齐铁匠。” “他也没留下什么话?” “留了。” 归音掏出留影石递了上去。 冰柱碎裂后冰壁上字变换,肯定是不想让周老板看见。 但是周老板教过她,两个人之间的事,别人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 周老板看到齐铁匠留下的那几句简短的话后整个人都气笑了。 随后又沉默下来。 “知道我还有多少寿数吗?” 归音自然是不知道的,只得摇摇头。 周老板举起三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三年?” “三天。”周老板像是已经看开,“我还能活三天。” 归音闻言当即从手背上符篆烙印里抽出一根翠色藤条编织起来。 “想听听我们的故事吗?”没等归音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应该是不愿意听的。” “我想听。”归音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就像是小时候一样。 周老板教她说话识字,给她讲话本喂她吃糕点,为她揍人欢呼喝彩。 初为人的那半年里,周老板陪着她的时间并不少。 周老板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知从哪掏出一碟点心放到两人中间。 归音看了看点心,又看了看周老板,“这至少一百年了吧。” 周老板眨巴眨巴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了。” 归音也从印记中掏出盘吃的,不过是盘肘子,上面还挂着浓郁油亮的汤汁。 “吃我这盘,我哥前两个月给我带来的。” 周老板笑得更大声,心头的郁气似乎都散了几分,擦掉眼角笑出的泪,猛的砸下一颗大雷: “你那妖修道侣与归舟相处还好么?” 按理说人修能分辨出妖修,但分辨不出和妖修结契的人。 她身上现在只有一道姻缘契,是帝泽的,她与帝泽姻缘契成时便吞掉了之前两道。 周老板却还能感知到,而且这个‘也’字用得很妙。 “不用瞎想了,我是妖修,妖兽化形的妖修,本体是青鸾。” 归音现在惊讶的点不在于周老板是妖修,而是她完全看不出来,也感受不出来。 周老板没有解释,只是说起他们的故事,“我们初遇时,他还是个金丹期的小修士,孤身来北陆寻矿,差点被冻死在风雪里。他当年又蠢又傻,我便想逗逗他……” “周鸾,你说谁傻?” 低沉的声音响起,两人皆是不可置信地抬头。 大门没开,反倒是原本立着冰柱的顶部破了个洞,风尘仆仆的齐铁匠正从中跳下来。 周老板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齐铁匠,“你不是要死外面吗?”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死在一起比较好。”齐铁匠站在原地,却也是笑着的。 归音下意识地往旁边挪挪,如果她猜的没错,下一步就是齐铁匠过来抱住周老板了。 猜错了。 周老板乳燕入怀一样扎进齐铁匠怀里,然后抱起齐铁匠转了两圈。 看着两人耳鬓私语,归音有点找回当年被两人夹在胸前当电灯泡的感觉了。 许是她在,两人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一起坐在了她对面。 齐铁匠看她的第一眼不是看她的脸,而是看她腰后的刀。 “归音?”见她点头才再次开口,“你那刀用着不短吗?” 短啊,怎么不短。 当年用着顺手,现在可是一点也不顺手了,想找许飞渊改改,但一直没找到好时机。 “没找到更顺手的。” “可惜时间不够,不然我定将它改造一番。” “时间够啊,怎么不够。” 归音说着便起了身,将手上编完的藤蔓挂在了周老板的脖子上。 那藤蔓被她编成巴掌大的牌子,红色的线配绿色的藤,格外扎眼。 “这是?” 归音并没有解释,只是静静等着藤牌效果。 齐铁匠的视线也顺着她的目光转移到周老板身上。 两人对视,归音顿时觉得自己好多余。 146 第 146 章 这么有礼貌的流程谁又…… 归音向来是个有眼力见的, 所以在周老板和齐铁匠目光交汇的那一秒, 她就懂事地从齐铁匠跳下来的那个洞口钻进去。 也不知道齐铁匠是怎么从这里出去的,归音这小身板都只能平躺,他那大块头到底是怎么移动的。 归音躺在这漆黑的小空间,双眼放空, 想着等长青林的磨炼结束, 她就去西陆种树。 哦,不对, 在此之前要拜托归舟帮她注意着些有没有避火的机缘。 月墨总这么怕火也不行。 还有狼崽子。 它的修炼速度太慢了。 按现在的速度,百年时间也未必能结丹。 无法作为妖修修炼, 而且身为次代妖修无法化形,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不是还得去它逃出来的族群找答案。 怎么问, 调查还是搜魂, 若是他们也不知道又要怎么办? 没想上一会, 就听到周老板在下面在喊她。 一个机灵想坐起来,结果‘砰’的一下磕在周围石壁上。 这下子彻底清醒了。 跳回冰室, 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多余,归音从妖兽饲养镯中放出狼崽子抱在怀里,坐到了两人对面。 “你真能进去那里面?”齐铁匠看她的眼神带着点不可思议。 归音还有点奇怪,“您都能进, 我为什么不能。” “我在冰柱上方留了个传送阵, 根本没往里进过。” “……” “先别说没用的。”周老板打断了两人大眼瞪小眼, 摸着胸前的藤牌问, “这是什么。” “转寿符。” 改造符篆已经不能满足她的需求,所以她连制作符篆的材料都进行了一次大革新。 比如塔外杀死的那名火灵根化神期修士的符阵,再比如她给周老板带上的藤牌, 框架为纸,藤编为墨。 “转谁的寿?”周老板握上藤牌,仿佛归音的回答不妥,他便会第一时间将藤牌摘下来。 “让我想想怎么说。” 这确实不好解释。 藤牌的原材料是月墨所剩不多的嫩芽,转的自然是存下的魔修界的寿。 月墨曾不止一次和她说魔修界的生命太难炼化,还不好吃,让她想想办法。 现在存下的这部分寿命被转到了周老板身上,也算光盘行动了。 一界的五百年和一人的五百年,自然不是同一个概念。 归音总结了一下,自信满满地回答,“转的魔修界的寿。” 周老板疑惑地歪歪头,他被封在冰柱里不知道外界的情况,疑惑于归音竟然能转魔修界的寿。 齐铁匠却像是想起什么,“魔修界不是坍塌了吗?” “我搞塌的。”归音承认得理直气壮。 周老板揉了揉她的脑袋,夸她干的漂亮。 归音笑得美滋滋,她就知道,周老板一定会夸她。 又过了一会,周老板将藤牌摘下来放回归音手里。 “怎么摘来了?” “增寿千年,足够用了。” 归音后知后觉地问了句,“您现在什么修为?” “不多不少,渡劫巅峰。” 瞳孔地震已经不足以形容归音的震惊。 渡劫期,百万年寿命。 等等等等,接天城可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归音只已经话都不会说了,将视线转向齐铁匠。 齐铁匠轻咳一声,“我尚在洞虚期。” 归音只得又把视线转回去。 “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老。”周老板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我七次尝试渡飞升劫,皆以失败告终,不仅每次都要修补元神受损,而且每失败一次,余下的寿数便打个对折。现在多了千年,足以让我再试一次。” 归音将藤牌挂回周老板脖子上,“我知道点内幕,咱还是先别试了。” 说完捂着嘴指了指上方。 周老板眯了眯眼,然后骂了一句脏话,等调整好情绪,坐回原来的位置,“谁告诉你的?” 归音伸出左手食指,敲敲眉梢的龙鳞。 玉石相撞的脆响,让人心神一荡。 “一点办法没有?” “至少五千年。” 五千年后帝泽成年。 或者等她修炼到渡劫飞升,或许也可以试试,毕竟她不受天道约束。 周老板没再多问,静静接受着藤牌给他带来的生命力。 反倒是齐铁匠和她打听起了许飞渊的近况。 “元婴初期,现在是名炼器师。”归音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和柳时卿一起,宅在玄衍宗不怎么出门。” “柳时卿还活着?” 听齐铁匠话里的语气像是对柳时卿有点意见。 周老板笑着睨了他一眼。 “说说说说。”归音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身子,她想听八卦。 “我们刚到接天城那年遇上一个庆典,当时柳时卿抱着我的腿说要娶我,我说我已成亲。” 归音倒吸了一口凉气,柳时卿傻成这个样子么? “当年他五岁,我那时穿的女装。” 哦,那还挺正常的。 “他一直不知道那人是你?” 周老板点点头。 不对啊,那齐铁匠在这吃的什么飞醋啊。 “自那以后,柳时卿逢人便说他有个爱而不得,一直说到他十六岁。” 那更不对了,柳时卿二十九岁的时候还在说他的爱而不得。 “因为柳家人按照他说的模样开始往他床上塞人,自才闭口不谈。” 柳时卿的一生,还真是传奇且精彩呀。 “他也是因为这个活下来的?”周老板指着藤牌。 归音摇摇头,“他是逆天改命。” 周老板突然放心,“藤牌里存的寿命被我吸光了。” 月墨终于可以现抓现吃了。 归音接回藤牌放进印记,等下次月墨吃不了还能用。 “出去后要去见见许飞渊么,他一直挺想见你们的。” “去见。”齐铁匠应的痛快,他这些年忙于寻找增寿的办法,都没管过这个徒弟,也不知道许飞渊还认不认他这个师父。 “许飞渊虽进了玄衍宗,但是一直没有拜师,连记名弟子都没做。” 许飞渊认齐铁匠这一个师父后,便死活不肯再拜师,就这么一直在玄衍宗没名没分的苟着,直到单开一峰,他才有了真正属于他的洞府。 归音将自己的通讯玉简给了周老板和齐铁匠一人一份,还顺便和他们说了许飞渊新做的通讯器的事。 齐铁匠只是点头,没有多说,但看得出他对许飞渊很是满意的样子。 “你腰后的短刀给我,出去后先给你改了。” 归音高高兴兴地将断无名递了过去,抬手砍不到人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顺便还把卷了刃的匕首一起送进齐铁匠的手里。 齐铁匠看着破破烂烂的铭文匕首不由得‘啧’了一声,“太虚陨都能让你用成这副模样。” 铭文匕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那只脚环必然是首功。 “对了,您留给我的那只脚环到底是什么?” 因为是铁环,所以归音下意识便认为是齐铁匠留下的,没想到回答她的却是周老板。。 周老板在她手上写了两个字: ‘重明’。 她猜的没错。 被其他异兽找上是早晚的事,只是她没想到会那么早。 早在她踏入修仙一途之前。 “它特意给我的?” “那倒不是。”周老板一句话打破了她的幻想,“它只是让我找个能承受这个环的人。” “那为什么给我了?” “这个环特殊在裸重。它放进盒子里就是普通的环,正常重量。但要想徒手拿出来,那重量就不可计。当时我想反正也丢不了就顺手放在外面,结果被你拿去敲核桃。我看挺合适就送你了。” 归音:“……” 拿异兽留下的信物敲核桃,确实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归音指着破碎裤腿下露出的首尾相衔的雉鸟烙印,“那它为什么又变成这副模样。” “它认可了你,就像你眉梢的鳞片一样。” 归音回想了下那时她做的事,虽然她是为了报仇,但好像确实误打误撞地推了羽族一把。 这么说青龙和重名都将宝押在了她身上? 别吧,这种事还是它们自己做比较好吧。 归音想远了,手下无意识地撸着狼崽子的头。 周老板瞥了眼狼崽子顺口问道,“你道侣是什么种族的?” 归音还在走神,嘴一下子就秃噜了,“您问哪个?” 周老板:“……” “羽族那个。” “鬼车。” 周老板摸着下巴,他要是没记错的话,羽族现在好像也没剩几个妖修本体是鬼车了。 还得没有道侣,能被归音看上。 “雍青?” 听到熟悉的名字归音才回神,“您认识他?” “他当选少族长的时候我去看过一眼。” “那您是不是也认识游墨翎。” 归音只是试探一问,没想到周老板还真的点点头。 “我是他之前的那任太上长老,只不过……”周老板说着看了齐铁匠一眼,“为爱私奔,留下羽族那个烂摊子给他。” 怪不得当初雍青给她喝的酒那么熟悉,早在接天城铁匠铺她就喝过! “他们如今怎么样?” “游长老活得好好的,雍青死了。” 周老板一听雍青死了,火速换了话题,“说说另一个。” “另一个是鲛人族的,也死了。” 周老板:“……”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齐铁匠轻咳一声,从他的储物印记中掏出一把新的刀递给归音,“你先用这个代替一下,这两把改完放到许飞渊那。” “好。”归音接过新的刀可开心了,半点没把死道侣的沉重话题放在心上,也就忘了说帝泽的事。 “咱们现在出去么?” “你先接收传承,我再把浮屠塔收起来。” 浮屠塔这名字倒像是释宗的。 对上归音询问的眼神齐铁匠也没隐瞒,“在西陆做出来的。” “这片秘境的主人陨落前是做什么?” “是个符修,想法千奇百怪的,来北陆寻找突破,但是陨落在这了。” 一听符修,归音两眼冒光。 归舟让她来,果然是她能用得上的。 “这位符修很有名吗?” 不然齐铁匠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打铁的人怎么会认识。 “不算出名,是我朋友。” 行吧,改朋友坟头,看来磕俩这事也能省了。 “传承在哪接呀?”这还是她第一次接传承,略微有点小紧张。 “这啊。” 归音顺着齐铁匠指的方向低头看向自己屁股底下坐着的冰床。 然后猛地跳了起来。 这是什么冰床,这分明是一副内嵌的冰棺。 哈哈,想要传承,结果在人家棺材上坐半天,人家肯给就怪了。 “你先把棺材盖掀开,然后问她愿不愿意。”周老板见归音不动,便在一旁支招。 归音咽了咽口水,照着周老板说的做了。 虽然听起来不靠谱,但是万一呢。 这么有礼貌的流程谁又能拒绝呢。 147 第 147 章 救救孩子 棺材盖掀开的一瞬间, 还没来得急问就被直接拖进棺材中。 归音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被摆成一个极其安详的姿势,动弹不得。 还能听见狼崽子在外面疯狂挠冰棺的声音。 倒是周老板和齐铁匠的声音不太真切,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字。 “…危险…” “…散。” 不过很快我从不真切变成彻底听不到, 连狼崽子挠冰棺的声音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归音睁着眼睛望着严丝合缝的棺盖, 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这辈子只见过一次传承, 还是归舟被挖眼睛那次。 对于怎么接传承,她一窍不通。 好像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着。 半个时辰过去, 归音想起什么, 试探着开口, “不好意思, 我免疫幻境。” 与帝泽结契后,她的本眼就从看穿幻境变成免疫幻境。 修士陨落灵魂已散,就算勉强能留下半分元神, 也无法现身, 只能依靠死前造的幻境与传承者沟通。 可偏偏她能免疫幻境。 秘境主人好像白唱半个时辰的独角戏, 她什么都没看到。 归音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白来了。 不光这次白来了, 以后的传承秘境她也要靠边站。 秘境主人都见不到,还来凑什么热闹。 想到这归音清了清嗓子,“我接受不了幻境中的考验,您大可放我出去, 继续等着有缘之人。” 既然秘境主人是齐铁匠的朋友, 那这个瓜她就不打算强扭了。 归音这句话说完, 就觉得有东西想钻进她的脑子,却被神识屏障弹出去。 又等了一会,依旧是毫无动静,既没有放她走, 传承也没有到来。 反正出不去,秘境主人残存的元神也伤害不到她,她还躺着。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不睡一觉都对不起这天时地利人和。 归音打定主意,闭上了眼。 不过秘境主人并没有给她睡觉的机会。 一声浅淡的叹息声在空荡的冰棺里响起,秘境传承与她神识接驳。 这算不算连试卷都没看到,到考场直接录取。 直到这时,归音才看到一道浅淡的身影。 是一名女修,娇小可爱,此时正叉着腰气鼓鼓看着她。 ‘气死我啦,我出去看了一圈,也就你还能入眼。’ 哦,不是直接给录取,是同台竞争的人都太次。 ‘罢了罢了,既然我选择了你,多的我也不说,只希望你将符修一道发扬光大,不堕威名。’ 归音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其实我是个体修。” 女修气鼓鼓的表情呆滞在脸上,半天都没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体…体修?’ 归音见她一副要哭的表情,尴尬地回答,“准确地说是体武双修。” ‘可你刚才用藤编符手法娴熟,还有在塔外的那场战斗,虽然打的乱七八糟,但符篆为主,还都是自创符篆,你怎么可能不是符修!’ “您见过哪个符修上去抽人大嘴巴子的吗?” 女修摇摇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我是个散修,学的比较杂,什么能让我活下来我学什么。” ‘只当符修行不行。’ “要不您再出去转一圈,看看有没有符修的好苗子。” 女修满是怨气地瞥了她一眼,‘传承都到了一半了,你还想跑?’ “这不是怕您对我不满意嘛。” 女修看她的眼神复杂,‘体武双修在符修一道都能走得这么远,若你只修符……唉,有缘无分,有缘无分啊。’ 归音没好意思说,她一门心思学画符是因为别的路走不通。 炼丹、炼器、炼药、阵法还有别的种种,能试的她都曾试过,最终败于天赋。 只有画符对她来说还算简单,也能包容她千奇百怪的想法。 ‘我这一生都在研究符篆,我想做的只剩一件事没有实现,你愿意听听吗?’ 女修看着她,眼含期待。 “您先说。” 让她听听是不是太离谱。 ‘我想画出有灵智的符篆。’女修没有看到归音略显怪异的表情,自顾自地说着,“器能生灵,为什么符不能,你说呢?” 归音干笑两声,“能,肯定能。” 女修看着归音尬笑突然眯了眯眼,‘你不会已经画出来了吧。’ “啊这。”归音计量让自己的措辞委婉些,“是有一个。” 女修想上来握住归音的手,但残破的元神碰不到实体。 ‘我能见见它吗?’ “只有本体在。” 女修眼神明亮地盯着她,下一刻,归音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她这次进秘境穿着的外袍是广袖,两手垂放时刚好只露出手指,不过由于袖子被冰人扯掉,现在她胳膊上只剩一层用蛟龙筋做成的缚臂绑着的收口窄袖。 从棺材里坐起来,将右腕上的缚臂解开,袖子往上挽了一段。 一张符篆烙进她手背上皮肉,符篆中生出的翠色藤蔓交缠着往她胳膊上爬去。 翠色? 不是灰色的吗? 不过稍微一想就能明白,在魔修界存下的生命被周老板炼化,藤蔓自然也恢复原本的模样。 藤蔓消失的地方并不在她挽起袖子的这段手臂,而是一路向上,隐没在袖间。 ‘它长到了哪?’ “右肩。” 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花臂大佬。 ‘居然是血肉养灵。’女修的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随后又笑起来,“能见到符篆生灵我死而无憾,冰棺之下是我这些年存下的,你离开时记得带走。” 残破的元神在话音落下时消失,剩下那半传承也涌入归音脑中。 是她从未接触过的。 符修秘法。 又一扇全新的大门朝她敞开怀抱,欢迎着她的到来。 沉浸在未知中的感觉太过美好,美好到能让她忘记一切。 归音接受完传承后把冰棺下面的一堆储物袋装好,还顺便把身上这套破破烂烂的衣服换掉,才推开棺材盖露出个脑袋。 一眼便瞧见的狼崽子正穿着新衣服趴在周老板身边。 周老板不仅审美在线,连手艺也比她强出不知道多少。 归音两手搭在棺材沿上,朝着外面的两人一狼打着招呼。 “嗨。” “主人!”狼崽子飞速朝她跑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用鼻子顶了顶她的脸。 它原本是想舔的,但是有外人在,主人是不会同意的。 它不可以,但是归音可以。 归音抱着它的脑袋狠狠地亲了好几口。 然后就对上了周老板看变态的眼神。 归音骤然发现,她现在的行为在妖修的眼里真的和变态没什么两样。 不是,我可以解释的。 归音伸出手试图解释,就见狼崽子非常自觉地钻进她手底下,脑袋顶着她的下巴,原地打了个滚。 周老板的眼神更怪了。 “咳咳。”归音干咳两声从棺材里翻出来,抱着狼崽子坐好。 见周老板半天没移开目光,归音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也没有哪不妥的啊。 正要开口,却见周老板长舒一口气,“看你之前穿的那套衣服,还以为你的日子要过不下去了。” 那套被扯的破破烂烂的衣服? 归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事出有因。” 她的那些普通衣裙早就在一次次摸爬滚打间全部报废,之后每晚出去挨冻的衣服都是从月墨那拿的,也就是和皎灵一起在南陆买的那些。 这次进秘境本着要杀人的心思也就没换。其实改得还不错,蒙上层灵气也能假装法衣骗骗别人的眼,只是骗不过周老板。 “对了,周老板,您帮我看看它。”归音举起狼崽子,“它为什么不能修炼?” “你不问我也要和你说这件事。”周老板身子正了正,“你知道它是什么种族吗?” “不知道。” “我若没分辨错应当是驰狼,但它不仅血脉存在缺陷而且发生了变异,按理说它此生都无法修炼,即使开了灵智,也不能算作妖兽。”周老板看向点头的归音,“那它是怎么踏上修炼这条路的?” 归音将掌心摊开,露出红色的爪印。 没有妖兽是喜欢主奴契的,哪怕已经修炼成妖修也是如此。 所以周老板皱着鼻子往后缩了缩也算正常反应。 “这东西不是早就被抹掉了吗?”周老板又瞥了一眼,面上表情更加嫌弃,“红色,还是被奴役的一方主动。” 还有四个字他没说,‘丢人现眼’。 归音将手扣回腿上,“我也不清楚。” “它因为和你结了…才有机会修炼。” 主奴契三个字,周老板提都不想提。 “对,但我不知道妖修怎么修炼。” 周老板摆了摆手,“知道也没什么用,它不是妖兽,自然无法作为妖修修炼,现在用什么修炼方式就还用什么修炼方式吧。” “他现在和我用的都是体修的修炼方式,但修炼速度并不如意。” 体修是万千大道中唯一一种不需要灵根也能踏入仙途的路,但太苦了,也太慢了。 但凡有灵根,哪怕再差都不会走上体修这条路。 “可以寻一些体修机缘或者是洗去血脉缺陷的机缘,但……” 不划算。 “好,我记住了。”归音握住狼崽子的爪子朝周老板挥挥,“来,说谢谢周老板。” “谢谢周老板。” 周老板只是笑笑,没有再劝。 “传承结束,走吧,该出去了。” 说到出去,归音旋开怀里的计时器,看了一眼有点怀疑人生地翻出计年器,最后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天。 “怎么了?” 周老板话音还没落,归音就带着狼崽子一左一右抱住他的大腿。 “我惹了一点小麻烦。”归音的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让这个麻烦看起来尽量小一点。 归音会惹麻烦这件事周老板倒是不意外,话都说不全的时候就敢拎着刀满街砍,更何况现在。 “多小?” “我在秘境外杀了一个元婴修士。” “确实不大。”齐铁匠听着点了点头,刚要应下就被周老板打断。 “你让她说完。” “秘境里又杀了俩化神。” “还有。” “把他们保护的世家弟子也杀了。” “哪家的?” “中陆的,具体哪家不知道。” 归音在秘境外抢杀一名元婴护卫就预料到自己出秘境会被有麻烦。 她原以为这个秘境三五天就能出来,还能打个时间差,到时候把韶新瑶送走,她换个地方继续修炼,世家纷扰再与她无关, 只是万万没想到接受传承用了三个月,估计现在外面已经是天罗地网在等着。 “他们没自报家门?” “想报来着,被我一巴掌扇回去了。”归音抱着周老板的腿晃了两下,“救救孩子。” 渡劫巅峰粗壮的大腿,她不抱都对不起自己。 狼崽子学着她的动作也晃了两下。 周老板抱着手臂低头看她,“你不说我就不救了?” 归音嘿嘿嘿地笑,“这不是让您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嘛。” 148 第 148 章 造谣的遇到正主了…… 一阵地动山摇后, 矗立在秘境中心,占地面积巨大的塔凭空消失。 不论是被从塔中扔出来的人还是塔外之人皆是一愣,随即做出防御姿态。 归音也在出塔的第一时间到了韶新瑶和月墨身边。 他们似乎与合欢宗的修士相处得还不错, 至少合欢宗修士一个没缺。 还没等韶新瑶说这段时间的收获, 就见归音眉眼冷凝,是面具也遮不住的严肃神情。 “怎么了?” “外面有点麻烦, 别乱跑,但是也不要离我太近。”归音边说边交给两人几个储物袋,里面是她这些年存下来的防御法器。 真真是掏空家底。 “他们怎么办?”韶新瑶回头望了望合欢宗众修士。 她知道危难临头能自保已是不易, 可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归音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想护就护, 顺心而行。” 就算没有这些法器他们也不会死, 但也仅仅是不会死。 趁乱出现很简单, 但再移动就有些麻烦,最后还是周老板替她收敛气息,再加捏着隐形符才挪出众人视线。 “一个是混血,另一个也不是人,你这交际圈挺复杂呀。”周老板还在打趣她,半点也没将外面那些人放在心上。 “另一个是我画的符。” “化形符还是符灵?” 归音摇摇头,“他就是符。” “那这传承拿的还挺有用。”齐铁匠拍了拍她的脑袋, “动手吧,别害怕。” “好。”归音深吸一口气,借着齐铁匠的遮挡,抬手搅碎秘境。 由她完全掌控的秘境,通过秘境通道自然是不会感到晕眩。 按理说秘境消散,秘境内的修士应该分散在秘籍入口的百里之内。 也不知道外面这群人用了什么办法, 把分散的修士全部聚到了一起。 不少修士脚还未站稳就直接瘫倒在地。 看着倒地修士皆是呼吸不畅的模样,归音知道又是威压。 不想直接杀,又要羞辱的时候,威压是最有用的。 但是不巧,她免疫威压。 多年的苟命经验让她下意识地跟着其余修士一起倒地。 不过刚晃了下身子,就被周老板斜了一眼。 一个激灵立马站直身体,她不能给周老板丢脸,而且她还有不少的戏份呢。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说是埋伏了,那些人就光明正大地站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的修士。 “一看就是巴掌挨得少。”归音用一点也不小的声音和周老板说着‘悄悄话’。 就算她不说,那些人中大部分目光也已经落到他们身上。 毕竟场上就他们三个还站着。 他们看着归音,归音也在看着他们。 这配置,从元婴到合体应有尽有。 只能说,中陆世家的家底真厚,为了一个她竟然出动了二十多名修士。 可惜呀,他们差一点就能得手了。 归音想着想着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她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 这可是周老板,这可是渡劫巅峰。 一想到这二十多名修士今天都得死这,归音笑得肚子都痛了。 做夺人根骨的勾当,药王谷的当日,就是他们的今天。 周老板等她笑完,才慢悠悠地开口,“我也觉得。” 周围静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在回答归音刚才的那句话。 “黄口小儿!” 归音时常为这些中陆修士的脑子感到担忧。 在这么多修士的包围下还能站的这么稳,猜不出对面是什么身份,也能猜出修为吧。 周老板朝着归音一抬下巴,“扇他。” “好咧。”归音一整个跃跃欲试,但第一次扇合体期,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 踏空而去的路上,归音抽出了背后齐铁匠新给的替刀。 不得不说,这把刀特别适合抽人。 说是刀,其实更像是一把单刃重剑。 这把单刃重剑和她差不多高,比她还宽,挥动时的破空声都足够让人心惊。 与断无名截然不同的外形,满足了她伪装的要求。 周老板不能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这口锅还得甩出去。 她不仅把右手刀换成了双手刀,连刀谱都临时换了一套。 而且防止手背上的符篆烙印被看到,两双手上缠满了给狼崽子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碎布。 面具也换成了全遮面具,唯一漏出来的双眼还带着点红。 空中的其他修士见她朝合体期修士冲过去,皆是一副等着看她死的模样。 神色高傲的像在看蝼蚁。 但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被她选中的合体期修士就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别说出手反击,连动都没能动一下。 巨大的单刃重剑呼啸着朝他脸上砸去。 她这一‘巴掌’自然是对合体期修士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伤害,但是精神伤害是足足的。 合体期修士脸上印着单刃重剑的纹路,被打偏的脑袋半天没转过来。 他当然转不过来,周老板还在下面控制着呢。 归音特意往旁边挪两步,探头去看那双喷火的眼睛,笑嘻嘻地说,“不对称不好看,让我再来一下。” 说着竟真的再次抡起重剑,把他的脑袋打向另一边。 周围修士挣扎无果,归音笑得眉眼弯弯,她就喜欢看他们气得要死还弄不死她的模样。 笑声清脆,却让人在这青天白日生出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 用刀尖把合体期修士的头转正,归音才继续她的甩锅表演。 “来抓人之前不先打听打听姑奶奶姓什么?” 这群世家不是最爱报名号吗,那就报呗。 堵住合体期嘴的灵力刚撤,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你是哪家的?” “你主家来都得给我提鞋,你跟谁你来你去的?”说着又抡过去一剑。 仗势欺人,嚣张骄纵,喜怒无常,下一步就应该发疯了。 甩锅的步骤可是比杀人多的多。 归引瞄上这群人中的一名元婴修士。 “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把你眼睛挖出来信不信?!” 说罢便提刀朝着他冲过去。 周老板适时松开禁锢,让那名元婴修士可以和归音有来有回地打上一会。 但这名元婴中期的法修心态崩了,匆忙间交手不到五十招,便被归音劈成两半。 归音手指轻点,仔细挑选下一个倒霉蛋。 这群人业务能力太次,居然还没认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挑的,这群修士中她能打的也就只有一个元婴后期的了。 这名元婴后期倒是很快调整回了状态,和归音打得有来有回。 不过在动手前,归音往自己身上贴了一张反弹符,对方的每一次攻击落在她身上都会被尽数反弹回去。 虽是反弹招式有次数的限制,但不妨碍归音现在的疯批打法,百招过后,元婴后期的修士几乎在被归音压着打。 此时终于有人认出了她用的刀法。 “你是酆家人?!” 可算是认出来了。 “你那张狗嘴也配喊姑奶奶的姓,看我不把你的舌头拔掉。” 这些人都会死在这里,这场戏自然不是给他们演的,而是给这些倒地修士演的。 威压之下并不会封闭五感,谁家的骄纵大小姐闯了祸,自然还要靠他们的嘴传出去。 为了保证这些人不死,周老板和齐铁匠一个控上面,一个护下面,帮她演完了这场戏。 虽然嘴上喊着要去拔舌头,实际人已经回到周老板身后。 欢快地朝他们挥挥手,送他们最后一程。 周老板不喜欢血肉横飞的场面,所以他攥了攥手,半空中飞灰簌簌落下。 恶念飞蹿出去享受着大餐。 月墨因为什么都没吃到,悄悄爬过来一株藤蔓,勾了勾她的脚踝。 归音回头比了个手势,答应回去之后给他找吃的,藤蔓这才缩回去。 恶念带着众多储物器飞了回来,归音看都没看直接塞进了印记。 跳进飞行法器朝着周老板和齐铁匠招手。 飞行法器驶离,归音才真正松了口气,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瘫坐在地上。 周老板坐在椅子上笑着看她,“刚才不是胆子挺大的吗,合体期的巴掌说扇就扇。” “这不是有您撑腰嘛。”归音在地上打了个滚坐了起来,“我给许飞渊说一声。” 在齐铁匠略带期盼的目光下,归音按下了那只花里胡哨的镯子。 光幕几乎是瞬间被接通,没有出现人影却有声音传出: “归音!我有夜生活了!” 归音低头一看,她刚才顺手按到柳时卿那去了。 “首先,现在是白天,另外,我找许飞渊。” “他在我旁边。” 光幕一阵晃动,许飞渊出现在光幕之中,身后是他的炼器台。 他们两个怎么都在炼器室。 “柳时卿开始学炼器了?” 许飞渊叹了一口气,“他有了新灵感,正在这督工。” “柳时卿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柳时卿从光幕边缘探头,“说正事,忙着呢。” 归音调整光幕位置,“看我找到了谁!” 周老板和齐铁匠的身影出现在光幕之上。 “师父?!”许飞渊震惊的除了师父两个字什么都说不出来。 倒是柳时卿默默地缩回了脑袋。 哦豁,造谣遇到正主了。 “我们打算过段时间去看看你。”齐铁匠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从小养大的小徒弟了。 许飞渊现在除了激动还是激动,“我一直都在玄衍宗。” “等处理完手头的事就过去。” “好。” 归音看向周老板,想问他有没有要说的,周老板只是摇摇头,看来是打算见面的时候再说。 不能现在嘲笑柳时卿,归音心里就像有小猫爪子在挠一样。 那就攒着,下次一起。 149 第 149 章 她是该会还是该不会呢…… “什么事耽搁了?” 等的她都快睡着了。 周老板和齐铁匠没多留, 光幕挂断后就已经离开。她倒是先一步回了长青林,但是没敢回山洞。 抱着狼崽子坐在隔壁山头的枯树上等着月墨和韶新瑶回来再一起进去。 “说来话长。”月墨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韶新瑶。 此时韶新瑶脸上还戴着面具,“做好心里准备了吗?” 怎么摘个面具还要心理准备? 归音自认为不管看到什么她都不会吃惊, 但是看清韶新瑶脸上鲜红的唇印时,还是不由得挑了挑眉。 倒不是惊讶合欢宗修士的热情,而是惊讶于韶新瑶居然没半路把这些唇印擦掉。 月墨还在一旁给归音介绍, “左半张脸是女修亲的……” 归音默默撸起袖子。 “右半张脸也是女修亲的。” 一拳落在月墨的脑袋上。 “下次说话不要大喘气。” 再抬头时, 韶新瑶脸上的唇印已经被除尘诀处理干净, 想来是特意留给她看得。 小孩子交到朋友回来炫耀,非常合理。 “怎么不直接进去?” “我自己先回去明悯肯定要问东问西,我还不能不解释,想想都麻烦。” 再有就是不想一个人去面对那些粉红泡泡, 她可是很有眼力见的。 等回到山洞,人还没见到,倒是先看到了半墙的花。 这地方连个活物都难找,也不知道明悯从哪搞来的花,但是木头开窍总归是好事。 归音刚想打趣两句,明悯就扔过来一个储物袋。 “这是什么?”虽然在问, 但神识已经先一步探了进去。 “给你的谢礼。” 归音的视线从手中储物袋挪到对面两人的脸上,“谢礼我能理解, 但合欢宗令牌是什么意思?” 还是个客卿长老的令牌。 妃安筠朝她眨眨眼睛,“有时间去合欢宗做客,我们阖宗上下都很欢迎你的。” 不是韶新瑶和合欢宗修士交的朋友么, 为什么会欢迎她? 好怪。 虽是一头雾水, 但还是将储物袋收进印记。 “一起回东陆吗?” “不了,我还要在这待上一段时间。”归音反手把月墨抓过来,“有事和月墨说, 走了也不用叫我。” 刚才装成疯批,还真让她抓住一丝灵光,得趁着这丝灵光没散好好领悟一番。 虽然已经猜到明悯会走得很急,但完全没想到她前脚入定,明悯后脚就离开了。 如果她那时还清醒,她会仔细分析明悯的心路历程然后和江虞分享。 但是她入定了。 入定后的归音处于一种矛盾状态,疲惫的精神和亢奋的身体相冲。 热血沸腾的同时脑子半点不动。 不过幸好,这份沸腾的热血在她一次次的复盘中被挥洒殆尽。 令她意外的是,百年来未曾动过的炼体瓶颈因为这个小小的领悟有了松动的迹象。 察觉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兴奋,兴奋过后是铺天盖地的疲惫。 得睡一大觉才能缓过来。 这么想着,便利落地爬回床上,搂着狼崽子睡了个昏天黑地。 闭关五个月又睡了半个月,小半年没与外界联系,完全不知道经过她的甩锅,中陆世家把原本的暗中较劲摆到了台面上。 刚睡醒的归音迷迷糊糊地抱着狼崽子一顿猛吸。 看得旁边月墨不自觉地往外撤两步。 “月墨,他们临走前说什么了?”归音的脑袋还埋在狼崽子的肚子上,声音闷闷的。 “我觉得你现在不太清醒,还是一会再说吧。” “也行。”说完这句话没过多久,趴在狼崽子身上的归音又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狼崽子偏头和月墨对视一眼,无奈之下是藏不住的得意。 月墨却只想翻白眼,这狼崽子怎么还没搞清楚,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赛道上。 他不需要虚无缥缈的宠爱,他只需要信任,之外的便是变得更有用。 第二次睡醒的归音才是真的睡醒了,坐在床边束着发听着月墨复述她没有接到的消息。 总结下来都是一些阖家欢乐的小事。 “前些日子阿瑶来消息说衍星阁离开东陆,我已经给师父去了消息。” 归音点点头,危机解除,修炼继续。 低头看了看怀里乖巧的狼崽子,突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要走体修的方式修炼,有样东西一定避不过。 归音揉了两把狼崽子的头,“崽呀,别怪我。” 狼崽子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刚想问,就被归音塞进嘴里一颗丹药。 “月墨,绑住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藤蔓就将狼崽子绑了个结结实实。 狼崽子对她是全然信任的,即使被绑成了麻花,也没什么多余动作。 “洗髓丹会很痛,忍住。” 她原本想的是喂完就去画符,但是看到狼崽子那湿漉漉的眼睛,终究是没忍下心留它自己。 从藤蔓中扒拉出一只前爪握住,虽然什么实质作用没有,但狼崽子却对这简陋的安抚极为受用。 月墨偏头看着她,“所以,它只是宠物吗?” “你也要来一颗么?”归音摊开手掌,那里还躺着一颗洗髓丹。 “不必了,我用不上。” 月墨已经从归音的话里得到了答案。 她把云岿当宠物没错,但又不想它困在宠物的身份里。 她可真是个矛盾又复杂的人。 “人都是复杂的吗?” “举个例子。”归音没抬眼,翻开一本新的符篆手札。 “你。”月墨想了一会,“温柔又绝情。” 归音终于舍得抬起头看他,眼中却是明晃晃的疑问: 温柔?你是瞎了吗? 月墨十分正色,“温柔刀才刀刀要人命。” “比起温柔刀,我更喜欢快刀斩乱麻。”归音不太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想起了新拿到手的单刃重剑,“要不要试试我新到手的武器?” “等洗髓丹效果结束。” “好。”归音说完又把视线投回了书上,没再理会月墨的视线。 月墨盯着归音的侧脸,久久不曾移开视线,他还是想不明白。 “人可真复杂。” 比起一句话这更像是一句叹慰,归音沉浸在符书之中并没有听清,“什么?” “我可以学符吗?” 月墨恢复往日的神情,看不出半分异样。 “嗯?想学?可以呀。” 归音抽回握住狼崽子前爪的手,拿出入门的符书符纸符笔放到月墨面前,讲了一大堆,最后说,“先看这本,有不会的问我。” 说完,她便忘了将手放回去,一手捧着符书另一只手拿起符笔在纸上勾画起来。 月墨只看了一眼露在藤蔓之外的那只爪子便收回视线。 看吧,温柔又绝情。 洗髓持续了天,但只有第一天是能感觉到疼的。 之后不是不疼了,而是疼麻了。 这颗洗髓丹的效果也不错,虽然狼崽子现在状态虚弱,但体质确实猛增一大截。 不过好不容易养的光滑毛发被体内排出的杂质粘连在一起,更是沾到了绑着它的藤蔓上。 月墨嫌弃地在狼崽子脑门上贴的一张清洁符,归音还在勾画符篆毫无察觉。 她进入专注状态后很难抽离。 直到脸被一条红色的舌头舔过,她才有些茫然地抬头。 “主人。” 这道声音响起时,归音下意识地去找月墨,想让他看看啥玩意在叫唤。 但月墨出去撒种子了,并不在山洞内。 “主人。” 声音再次响起,归音才看向发声来源。 是狼崽子,它醒了,声音也变了。 狼崽子不仅声音从稚嫩的童声变成了少年音,身体也被拉长了一截,而且还借助洗髓丹进阶了。 易筋中期,还不错。 抬手松开了它身上的藤蔓,狼崽子像个炮弹一样冲进她怀里。 “感觉怎么样?” “修炼速度加快,身体强度拉高了许多,也进阶了,谢谢主人。” 归音顺着它背上的毛呼噜了几个回来会,摸到隐藏在皮毛之下硬邦邦的肌肉,满意地点点头,亲了两口后准备礼物画符。 不过她这个符注定画不消停。 刚拿起符笔,光幕弹出,是柳时卿 她真想出门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柳时卿居然主动找她了。 符笔一放,往狼崽子身上一靠,闲适地接通光幕。 柳时卿的脸几乎怼在光幕之上。 “归音,你会不会画那种符?” “哪种?” “用在床底之间的。” 归音沉默一瞬,柳时卿的商行不会是搞这种东西的吧,那她是该会还是该不会呢? 还是不会吧。 “不会。” “我不信。” 归音:…… 柳时卿像是发现什么一样睁大了眼睛,“你摸的那是什么东西?” 归音揉捏着狼崽子的耳朵回答,“我养的乖崽。” “光幕别关,等我回来。”柳时卿话没说完,人已经消失在了光幕之中。 归音还真就没动,她也挺好奇柳时卿打的是什么算盘。 没一会,柳时卿拉着许飞渊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不紧不慢的江虞和陆尧。 柳时卿指着光幕问许飞渊,“能做吗?” 许飞渊声音抬高了八个调,“你准备在那些东西里面夹个归音?” “哎呀,不是。”柳时卿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她手里的耳朵!兽耳!” 归音伸手握住狼崽子的尾巴,搭在身上,“要是一套的话应该还有尾巴。” 许飞渊在那边都傻眼了,还是被柳时卿一巴掌拍在胳膊上才反应过来,声音都还有点飘,“应该可以。” “我这还有鲛人的耳鳍可以参考,你要不要顺便看看。” 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不让她画那种符,出卖点妖兽特征又算得了什么呢。 “耳鳍配鱼尾,又是一套,大赚!” 柳时卿转过头找江虞寻求共鸣,却见江虞一脸严肃地握住他的手,“要是做出来请务必让我第一个体验。” 江虞话刚说完,被陆尧扛在肩上带走。 不过就算趴在陆尧肩上,她还不忘朝柳时卿挥手,“千万别忘了。” 150 第 150 章 能不能别死我山洞门口…… 哪怕咫尺之遥, 也非奋力可及。 这是归音如今唯一的想法。 自瓶颈松动后,她又在长青林留了三年多。 突破瓶颈之后,她摸到了破阶的可能, 离锻骨后期只差一点。 但就是这一点,折磨了她三年。 她现在可以在长青林的风雪中安然无恙地度过整晚,也能保证灵力顺畅运转,甚至还能持刀与月墨从天黑打到天亮。 但没有一次成功见过长青林的太阳升起。 发现这件事是一次偶然。 那天她和月墨打到天亮, 她兴致冲冲地去看日出,直接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她和月墨全都倒在雪地上。 之后一次次尝试中发现, 只要有想看太阳升起的想法, 就会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睡去。 若是没有, 哪怕正对着都不会发现任何异常。 天色将暗, 归音坐在山洞外, 看着下落的太阳不知道想着什么。 月墨撒种回来, 路过归音时停下了脚步,“今晚还打吗?” “今天换种方法。” 听她这么说,月墨也没打扰她, 直接回了山洞。 角落里,狼崽子正在修炼。 归音这个热衷于卷自己的人, 养出来的狼崽子也是如此。 归音白天画符钻研手札,晚上练刀, 狼崽子白天蹭归舟的课,晚上修炼。 当然了, 他们也会抽空吸与被吸。 月墨将今天的收获整理完,走出山洞,拎着一张椅子坐到归音身边。 这些年不只是归音没见过日出, 他也没见过。 “今天是什么方法?” 归音从印记里搬出一张桌子放到两人中间,又摸出一沓符篆摆在桌子上,“我们来斗符吧。” 月墨的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保持清醒,顺便检验一下学符成果。” 太阳彻底消失在天边,风雪复起。 伴随着‘一对传声符’‘我劫’的声音中,开启了这个不眠之夜。 其实凭他们两个的眼睛,根本不需要什么光亮。 但是为了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归音还是从印记中挑挑拣拣找出一件能发光的法器,充当烛火。 这支烛火便是这片黑夜中唯一的光亮。 斗符斗到第八轮,巨大的破空声从头顶传来。 归音粗略地估算下应该是砸不到她,干脆躲都没躲。 一件小型飞行法器坠落在他们不远处的雪地里。 两人连半个眼神都没分出去,任由里面的人自生自灭。 在秘境中搜魂反噬的事情被江虞知道后,就给她上了一课。 中陆那些世家子弟自出生起就会用特殊的秘法,将他们的性命连接在家族脉络之中,若在外历练时身亡,则会留存一段死前影像。 同样的为保住家族秘密,哪怕自毁灵魂也不会让旁人搜魂成功。 她杀掉的那名女修便是如此。 归音仔细地回想了一下,那名女修死前一段时间被藤裹住,传回去的影像应当是一片漆黑,那次尚且不必担心,下次就要万分小心。 所以归音选择少管闲事。 斗符第八轮结束,飞行法器那边传来些许动静,归音这才往那边看了一眼。 就是很普通的飞行法器,看不出来源。 那就更不能管了。 两人默契地开始了第九轮斗符。 许是他们太过吵闹,把飞行法器里的人吵出了求生欲,竟一脚踹开的飞行法器的顶,爬了出来。 归音和月墨对视一眼,藤蔓瞬间爬上两人的脸。 风雪中,一名白衣女修踉踉跄跄地往光亮这边走,最后跌倒在斗符的桌子旁。 归音看了眼她搭在桌子上的手,抱起桌子起身,月墨拎着两把椅子,举着发光法器跟在她身后。 白衣女修似是没想到他们俩会是这种反应,一时间愣在原地。 走出去八百米,归音重新放下桌子,继续斗着符等天亮。 可能麻烦都是约好了来的。 没过多久,一件更加精致的飞行法器在山洞前降落,从里面只走出一男一女。 和他们比起来,缩在山洞口处的白衣女修是如此狼狈。 哪怕隔了八百米远,那边声音依旧往耳朵里钻。 什么天资、道侣、身孕、她只是我师妹、懂点事。 是柳时卿都不会看的画本子里的内容。 男修在说,站着的女修在一旁煽风点火,缩在山洞入口的女修坐在雪地上缩成一团。 归音啧了一声,真想把那聒噪的两人杀了。 但也只停留在想想,手上依旧继续和月墨斗符。 吵闹声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后来的两人终于察觉出风雪不对劲。 归音是真不想理会他们,但那两人非要往她山洞里钻。 她撑着下巴,勾了勾手指,用大片藤蔓封住洞口。 从飞行法器上下来的那两个人才注意到远处还坐着人。 不过他们并没有过来交谈的意思,一心向往山洞里闯。 归音啧了一声,操纵着藤蔓将站着的那两个人扔了出去。 北陆的雪是硬的,两人落地时的声音不小。 缩在洞口的白衣女修看到这一幕直接笑出了声,边笑边咳,仿佛下一秒就要咳过去的样子。 归音出符的手犹豫一下。 “要救她吗?” “不,我在想,能不能别死我山洞门口。” 归音收回目光,继续斗符。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要做一对痴男怨女互相折磨,她看不懂。 现在筑基期和金丹期都不用修炼吗?闲成这样。 被甩进雪里的两人终究没再往山洞里走,而是回到了飞行法器上。 只可惜,他们的飞行法器也隔绝不住长青林的风雪的侵袭。 长青林的夜晚很短,在第十轮结束时,风雪渐停,天边泛起些许鱼肚白,归音收起被揉捏了一整夜的符篆,除了椅子什么都没留。 她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漫不经心地敲着座椅扶手,“你说今天能看到吗?” “能。” 月墨的回答每次都是能,但她一次也没见过。 在第一缕阳光落在地上的时候,狼崽子从洞里跑出来,跃到她身上。 经过这三年多的时间,狼崽子长得更壮,归音的腿已经完全不够它趴的。 现在它只能把脑袋放在归音腿上,剩下的部分趴到地上。 归音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狼崽子的脑袋,视线一直紧盯着那缕光。 雪原早晨的阳光并不温暖,而且格外刺眼。 往日,她都会在这时失神,再次回过神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 今天却有种奇异的感觉。 她感觉自己的瞳孔快要被那刺眼的阳光融掉,身上却暖洋洋的,催促着她睡去。 睡吗? 她不想睡。 与意识搏斗间,嘴里已经满是血腥味。 今天也看不到日升吗? 感觉还能挺会儿。 就在她即将控制不住想要闭上眼睛时,洞口处却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你滚开。” 即使被骂滚开的对象不是她,这一声也犹如当头棒喝,让她瞬间清醒,太阳在她的注视下升起。 三年四个月零八天,她终于见到了长青林的日出。 那一刻,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又迅速愈合。 她破阶了。 一股强大的势从她身上涌出,即使被刻意压制也席卷了整个长青林方。 归音的眼睛此时格外的亮。 这是她的本眼,在进阶的同时也跟着大幅提升。 不只是本眼,上次秘境出来后她重新给五感划分了灵力,现在都随着她的破阶有了显著效果。 月墨和狼崽子依旧沉醉在日升之中没有挣脱出来。 归音也没叫醒他们,肩上扛着月墨,怀里抱着狼崽子,收起凳子,就这么走回了山洞。 山洞入口处除了那名白衣女修,另外两人也在。 不过此时三人皆被她的势震晕在地。 锻骨后期的势,即使收敛了,也没那么好承受。 把一狼一藤放到该放的位置,这才重新出门。 她不必像仇长生的道那样一报还一报,但是白衣女修助她破阶,于情于理都应有所回报。 归音站在山洞口,弹弹手指,倒地三人纷纷苏醒,见到她面上的藤编面具皆是吓得不轻。 “她让你滚开,没听到吗?” 月墨没在面具上开窟窿,她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白衣女修见归音替她说话,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怪人会有这般转变但还是缩到了归音身后。 “我们是道侣。” 男修,哦不对,他的灵力早已剥落,灵根也被冻废,现在已经是个凡人了。 归音没理他,转向白衣女修,“你有什么愿望?” 白衣女修怔愣一瞬,随即面上涌现喜色,“我想修炼,我想好好活下去。” 之前几十年没想清楚的事,现在她半天就想清了,但也在明白过来的那一刻失去了修炼的资格。 “如你所愿。” 归音打开禁令,带着白衣女修进了空出来那半山洞。 山洞外的男人还在叫嚷着姻缘契一类的东西。 白衣女修也像是突然想起还有姻缘契,抬头看向归音,“姻缘契能解开吗?” “你们两个成为凡人的那一瞬间,姻缘契自动失效。” 现在的天道还没心思管到凡人身上。 女修原本还在担心,听归音这么说瞬间放下心来。 “名字。” “程芷荷,中陆……” “不必讲,我不需要知道。” 程芷荷坐到椅子上,归音将手搭在她肩上。 属于木灵根的蓬勃生命力驱散着她体内风雪带来的影响。 半晌,归音终于将手拿了下来,“你怀孕了。” “是。”程芷荷的脸色有几分黯淡。 “留下么。” 程芷荷低头思考一会,郑重地回答,“留下。” 归音点点头,虽然不理解,但是她尊重。 倒出三粒丹药让程芷荷吃下去,便开始了修补灵根的工作。 说是修补,不如说是重塑。 冻废的灵根就是冻废了,没有半点拯救的可能。 她用的,是当初顾随风给她捏造灵根的方法。 没埋雷的那一种。 但这种方式却是出自药王谷之手,她在华远山的手札上见到过的。 起初只是为骗过被夺走灵根的修士,持续的效果并不长。 她当初的伪灵根明显是这种临时灵根的变种。 顾随风能研究出变种,她也能。 归音手艺不错,灵根修补得极为漂亮,更甚程芷荷的原生灵根。 不过灵力剥离,境界跌落,需要重新修炼。 灵根修补完毕,程芷荷没有多留,直接离去,也没管山洞门口往日被她视作平生之敌的两个人。 她不会管,归音自然就更不会管。 长青林炼体计划结束,她也该离开了。 没惊动还在睡的月墨和狼崽子,她悄悄地收拾着东西。 刚收拾出来一个角落,通讯器的光幕弹出。 归舟没事不会给她弹光幕,弹了便是急事。 果然,接通光幕后的第一句话便是: “归音,魔修界开了。” 151 第 151 章 是杀?还是逃? “开了?不是塌了吗?” “魔修界塌了, 但是它作为自生秘境即将开启。” 这天道也太会废物利用了吧。 归音挠了挠头,“我只在这待了三年,不是三十年吧。” “入口确实已有开放迹象。” “这时间太赶了。”归音不自觉地皱起眉。 先不说坍塌废弃的界转换成秘境要花多少时间,单说这秘境开启流程就不对。 没有预示, 没有异象, 居然直接就要开启。 要知道现在大陆之间并不互通传送阵, 这么赶的时间怕是离得稍远些修为—半的修士都赶不及。 天道不会做这么不公平的事,除非…… 是了, 修仙界的自生秘境被代理执行人掌控。 当年他能帮助妖修修改自生秘境, 今天就能移花接木将其他大秘境的里子装进魔修界中。 这个时间差就是他给妖修开的后门。 自生秘境和修士秘境不同,前者有固定进入时间,后者只限制进入人数。 原本她对秘境开不开的没什么兴趣, 她又接受不了传承考验,去了也是陪跑。 但既然是代理执行人准备的, 那就一定要去抢一抢。 “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近百年的妖魔涧巡卫是羽族修士,他们如今与东陆交流还算可以。” 归音挑起半边眉毛眉,指向自己。 归舟点头。 归音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和亲’失败,但是建交成功。 “哥,近十年有没有什么异象指向新秘境开放。” “等一下。”光幕没关,归舟就这么翻找起通讯玉简,“原本有—处异象指向东陆,但半年前消失了。” “有具体指向吗?” “没有。” “按那处秘境准备。” “你是说?” 归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知我知便可。” “怕是不太可。” “还有谁去?” “江虞陆尧,我和师父。” “慕浮生还没过去化神初期那道瓶颈?” “去寻寻晋升机缘。” —般修士晋升都是求稳,只要资质不是太差, 闭个几百年的关怎么都能晋升,慕浮生天资更高,或许只要—百多年。 “江虞什么情况?” 旁边蹲了半天的慕浮生终于露头,“江虞—只脚迈进了化神,剩下那只被元婴期卡得死死的。” 新的大型秘境开启必定会有高阶修士到来,他们一化神,四元婴未必能有很大的竞争力。 归音看向还在沉睡的月墨,如果真的是魔修界,他们的胜算还有可能大—些。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那我也准备—下。” 虽说是准备—下,但归音并不着急。 长青林距魔修界入口不过一天路程,而且狼崽子在她破阶之后也跟着进阶。 一方是它这三年确实勤加修炼,半刻不曾懈怠,另一方面是主奴契的存在。 先前她还笑狼崽子进阶慢,如今再一看,小丑竟是她自己。 不过只是进阶,并不是破镜,只用了三天狼崽子就醒了。 睁眼看到‘家徒四壁’它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整个山洞里除了它身下的窝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醒了?” 归音从地下刚冒出个头,就见狼崽朝她过来用前爪抱住她的脑袋,归音整张脸都埋在狼崽子软乎乎的肚皮上。 狼崽子长大后就不太愿意被她吸肚子,这么突然投怀送抱,归音还有点不太习惯。 虽然不习惯,但她可没错过这次投怀送抱,反客为主将狼崽子按在地上吸了个痛快。 月墨进来催她时就见她正一脸陶醉地趴在狼崽子的身上,仔细看狼崽子胸前有几撮毛已经湿了。 他倚在门边无奈地叹了口气,“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归音恋恋不舍地把头抬了起来,“这就来。” 直到上了飞行法器,狼崽子还不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脸茫然被归音抱着打滚。 归音最后在它左右脸上分别亲了两口才松开手。 “我们要进秘境抢机缘。” “那我岂不是很久都不能出来。”云岿的声音有些低落,他也想像月墨一样一直跟在归音身边。 “你说的对。”归音突然摩拳擦掌,“让我再吸两口。” 云岿进入妖兽饲养镯时,归音脸上还飘着红晕,嘴角还沾着两根雪白的狼毛。 若不是马上就要到入口了,她才不会就这么轻易松手。 入口前光秃秃的,哪怕魔修界已经倾覆,这么多年也没半片叶子长出来。 而且当年慕浮生刺破归舟房顶的那道剑意还留在入口对面的山上。 为了不那么惹人注目,归音在距离入口处有一段距离的山上降落。 收起飞行法器后往下—看,好家伙,上至大乘下至金丹应有尽有,都想来这个首次开放的大小秘境中分—杯羹。 也不知道这锅饭够不够大,能不能让她也擓上—勺。 虽说她现在是在远处山上,但周围的人也并不少,不过都是修为较低的小团体或者散修,互相警惕着对方。 归音和月墨站在其中反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的状态太松弛了,完全不像是要进秘境厮杀的模样,仿佛只是去自家后花园逛逛的游刃有余。 这种异类感让他们纷纷把矛头对准归音。 即使没人说话,归音也能感受到落到她身上那一道道审视的目光。 要是归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大概也只会干巴巴地笑两声。 魔修界是她的后花园? 差不多吧,毕竟将自家花园推翻重建不是很平常—件事么。 不过归音并不知道,她只是站在一边,打开了耳后的百里同声。 她本想让月墨也带上,可月墨本体是符,连血都没有,又怎么滴血认主。 而且她也不必担心月墨和她走散,毕竟月墨的本体,在她手上。 还在想着归舟怎么还不到,—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的头上。 不只是她的头上,附近几个山头都被笼罩。 是巨型飞行法器。 “嗯,让我来选—个。”稚嫩的童声在上空响起,归音心底泛起不好的预感。 拉起月墨闪身出现在山下。 在混入人群的瞬间,原本站立的那座山头被法诀袭击,连人带山,夷为平地。 “这些废物也配出现在这?”稚嫩的童声再次出现,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仿佛刚才只是拂去—粒小小的尘埃。 声音是小孩子的,人可未必是。 归音没什么表情的移开视线,这种人—般也活不过太长时间。 那句结束后,童声消失了—段时间才再次响起,这次的语气中还多了几分兴味,猫逗弄老鼠的那种兴味。 “有人逃开了?” 连有人躲开了攻击都需要别人告诉,估计修为也不会太高。 “让我看看是谁?” 一道浅显的神识就这么嚣张地扫过秘境入口的众人,惹得在场不少高阶修士不满。 更有脾气暴的已经捏出法诀打了过去。 只不过还未触碰到巨型飞行法器就被打散。 —道年轻又不年轻的声音在众人头顶响起,“家中小辈活泼,还望诸位见谅。” 虽是说着见谅,—起中可没有半分道歉的意思。 归音周围修士的脸色—个个变得煞白,匆匆低下头去。 可能是那句话中带了威压,她感受不到,只能有样学样,脸色变白低下头。 场上—时间寂静无声,归音连提取信息都做不到。 “大家都是来秘境之中寻求机缘的,不必如此拘谨。” 这话说得的,好像这秘境是他的,赏脸开恩他们才有机会进去。 还是站在距离入口最近的一名大乘期修士开口打破了这片死一般的寂静,“多谢楚老提醒。” 归音凭借着一句话提取到至少三个信息,楚姓,世家、渡劫期。 有了最先开口的人,破冰自然也就容易了许多。 原本站在距离秘境入口最近的那些修士纷纷后退,自觉地让出位置。 不是没有心高气傲的,但形势比人强。 只要本事没有人家强,就得乖乖让地方。 归音本就在边缘位置,被前面的人这么一挤,她和月墨直接挂在了一处矮山的半山腰。 场上无声又规整,可能宗门开早会都没这么安静。 陆续又有不少飞行法器降落,看到秘境入口的场景皆是不明所以,但也默默找了位置站好。 归舟一行人就是在这时候来的。 归音的位置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差,还不足以让他们一眼找到。 [往后走,从左数第三座山,我在半山腰,别说话。] 她用百里同声说这话时特意躲在月墨身后,即使这样,也能明显感觉到有几束视线落到她身上。 归音没做动作,那几道目光也接连移开,只剩一道还停滞在她身上。 哪怕归舟几人走到她身边他依旧在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 她可不想搞什么偷看一眼结果突然对视,在场大半修士都是她惹不起的,少动为好。 六人聚齐,虽不能说话,眼神交流总是可以的。 多年未曾面对面见过,江虞眉眼飞扬,若不是场上气氛太紧绷,估计会抱起她转上几圈。 但现在只能伸手抱抱。 归音抬手搂住江虞后背时,只感觉原本落在身上的那道视线更加灼热。 准确的说,是落在她左腕上。 这让归音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知道自己身上花花绿绿的印记不少,临出发前就已经遮得严严实实,从脖颈到指尖都用黑色的鲛绡缠住,就连眉梢的翠色龙鳞都被她用护额遮住,另外还带着面具,浑身上下除了一双眼什么都没漏。 身上还有什么能被人发觉不对的? “是她吗?” 稚嫩童声再次响起时,归音正在往身上绑着腰封。 自从武器换成单刃巨剑,腰封再也没派上过用场,但是没想到,归舟居然把齐铁匠改完的断无名和铭文匕首带了过来。 当然了,还有一堆许飞渊做出来的小玩意。 归音绑腰封的动作一顿没再继续,重新将断无名和腰封收进印记。 在场不少修士因着这一声将视线转到说话之人身上。 若不是她站在半山腰,估计都看不到那人。 一个尚在筑基期,还没有她腿高的小孩,正揪着一名站在中间位置的元婴期女修的衣角,满脸兴奋地往前走。 “楚长老,我猜对了吗?” 那小孩喊出楚长老三个字的时候原本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骤然转开。 归音心下微沉,嘴里发苦。 被渡劫期盯上,要不趁着他们进秘境,她直接开跑吧。 估计是那位姓楚的渡劫修士否定了他寻出的答案,这次响起的童声中带着失望和不满,“没意思,不玩了。” “你为什么要偷看我,害得我选错,我的奖励没了,你去死吧。” 他一个筑基期杀不了元婴修士,但他带出来的那些护卫可以。 那名被他拽着衣角的元婴女修连声音都没发出就已经化为飞灰。 归音的手指在宽大的袖口里攥紧。 是杀?还是逃? 152 第 152 章 帝泽,你好样的! 几乎没怎么思考, 归音就把‘逃’踢出待选选项。 有威胁才有成长这句话说的不错,她喜欢生死时刻也没错, 但不代表她喜欢被人时时惦记着命。 所以她要在对方动手之前, 先下手为强。 现在的场上甚至比之前还要安静,归音在这片安静中已经推翻了九种方法。 有渡劫期修士在,就算在场其他人加起来,都未必能成功杀掉那名小孩。 用在夺人根骨那女修身上的方法必不可能再成功施展, 实力差距太大, 人数相差过多。 但秘境会将人分开。 自生秘境会将进入修士分开投放, 她要先一步找到那孩子, 杀了他。 得下个标记。 至于那个渡劫期,若是能能引诱秘境中高阶妖兽与之相斗, 两败俱伤是最好的, 若是不能…… 归音的手不自觉地抚上缠着鲛绡的脖颈。 百年寿命换一名渡劫修士身死, 值。 归舟察觉到她的异常, 眼神探究地看向她。 归音下意识的转移话题, [要一起走吗?] 若是什么都不做, 必然会分散, 可他们五人修炼方向并不相同, 同行反而会耽误所有人。 [不了。] 归舟的手落在她的肩上,想嘱咐她万事小心,手背却像是被什么蜇了, 下意识地就想开眼看过去。 归音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眼睛, [别睁眼。] 那种危险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 并在归舟转头的一刻达到顶峰。 虽是提醒归舟别睁眼,她自己却是对上了那双眼。 那双视她为蝼蚁的眼。 既然已经决定要下手,总要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 那人一头白发, 脸却是极为年轻的。 既然同为渡劫期,归音难免将他与周老板放在一起比较。 比完之后又觉得好笑。 她怎么可以侮辱周老板。 就算同为渡劫期,渡劫初期和渡劫巅峰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白发渡劫修士连周老板一根羽毛都比不上。 虽是这么想,归音还是匆匆垂下了眼,此时并非挑衅的好时机。 她莽,但是不傻。 放下捂住归舟眼睛的手,开始从印记里拣选东西。 里面情况还未可知,若是落点处封灵力,有些东西还是放在外面比较好。 没等她选好,秘境入口轰然洞开。 慌乱下她看都没看直接把抓到的两瓶丹药塞进怀里,匆匆系上断无名的腰封和铭文匕首。 她不是没进过自生秘境,但进秘境的方式都是修士主动,从来没有经历过秘境入口往里吞人。 站在最靠近秘境入口的修士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直接吞了进去。 不过归音已经没有心思观察别人,因为她也正被那股力吸着往前走,他们这些离得远的与那些离得近的,进秘境只有先后之差。 月墨化作一道流光重新注入她手背上的烙印中,符篆化灵连饲养镯都不用,走哪带哪。 等她靠近才发现那名白发的渡劫期修士竟还立在秘境入口处,身边是被他用灵力护住的小孩。 归音眯了眯眼,这要是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这么好的时机。 努力了半天挪到白发修士正背后,在两人距离不到一米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这人后背就一脚。 给她进去吧。 同时还想将几粒缠金藤的种子放进小孩子的衣领,但是被她身上的灵力罩弹了出来。 可惜了,但是问题不大,还有机会。 她踢人时想得简单,进入秘境的修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她再怎么倒霉也不至于和渡劫期修士一个落点。 但能被预料到的就不是意外了。 这次的秘境通道依旧把她搅得头昏脑胀,等她再次睁开眼,绝望两字瞬间填满她的双眼。 身前那个白发的背影怎么这么眼熟,连背后的脚印都那么熟悉。 她到底为什么会和渡劫期的分到一起啊!救命! 归音抬腿就想跑,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样定在原地,她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眼珠子。 眼珠子左右乱晃的去看其他修士。 突然发现这一落点除了她,修为最低的都在合体期。 她这是何德何能的啊! 归音咬牙切齿地想再毁一次魔修界。 不过除了她,其余人皆是双眼紧闭,正沉浸在幻境之中。 此处空间白茫茫一片,只有天空飘着大片的火烧云,神识一样的东西不停地从他们身上扫过。 这里根本不是秘境落点,到像是直接被投放到机缘争夺的最后一关。 虽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但她周围的修士却在一个个地消失。 他们被剔除了拿到这个机缘的资格。 所以机缘是什么?资格又是什么? 她好急,能不能把她也踢出去。 到最后,整片空间除了她和那名渡劫修士,就只剩一名大乘初期修士,一名大乘中期修士。 归音在心里骂了秘境机制八百遍,在第八百零一遍时,脚下禁锢突然消失。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不过没等她有动作,直接被一道灵力直接定在原地。 她能动了,被她踹了一脚的人也能动了。 白发修士转过身来,目光平静到没有半分波动。 归音这才看清,他手上一直抱着那个孩子。 说是抱着,不如说是用灵力托着,他连手臂都没弯。 那孩子依旧双目紧闭,看样子还未从幻境中挣脱。 见白发修士朝她伸出的手,归音嘴里已经开始互换建木。 建木的声音随即在她脑海中响起,‘这次你想换什么?’ 万幸,即使是秘境也属于修仙界,由建木支撑。 在归音的注视下,白发修士抓住了她的左手手腕。 直到腕上缚索被解了下来,归音才知道这人一直看的是什么。 “蛟龙筋?” ‘没事,我就是想你了,叫叫你。’ 即使建木没再说话,归音都能感受到祂的无语。 归音舔了舔嘴唇,没说话,这次确实用不到建木帮忙,她自己就可以。 刚才离得远,她只当面前的白发修士是一个毫不相干的渡劫修士。 现在距离这么近,她能闻到这人灵魂中的气味,但是很淡,淡到这种距离她才能闻得到。 又一块碎片。 这并不符合帝泽所说碎片越大天赋越高,反之则低的规律。 面前这片灵魂闻起来甚至没有狼崽子的大,他是怎么修炼到渡劫的。 还有这个孩子。 原本还算冷静地归音突然一股无名火起。 她在那费心费力地养小碎片,其他碎片居然直接抱来个孩子。 帝泽,你好样的! 白发修士不在意归音的情绪起伏,还在问,“哪来的?” 哪来的? 她现在恨不得冲回帝泽身边,用蛟龙筋做止血带亲手把它阉了。 问问问,就知道问。 她还没问孩子哪来的呢! 还敢用这种眼神看她,眼珠子得给他扣了。 “当然是我那早死的道侣给我留的。” 早死和道侣两个词被她咬得极重,像是要从面前人的身上撕下一块肉。 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青龙,但是青龙一定能理解她的。 “蛟龙内丹给我。” 还敢这么朝她要东西,帝泽,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归音怒极,反而放轻的声音,“你不放开我,我要怎么给你拿。” 白发修士听到她的话竟真的将禁锢她的灵力撤掉,完全不担心偷袭。 也是,一个锻骨后期又怎么敢在渡劫期面前撒野呢。 不好意思,她还真敢。 铺天盖地的藤蔓冲破鲛绡从她右手喷薄而出,将他用灵力托住的孩子裹起,左手则是直接插向他的眼睛。 可惜,她还是太慢了。 她左手的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扣住,让她背后汗毛竖起,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黑色的鲛绡只缠到袖口缚臂处,失了缚臂的袖子因为动作滑上去,她的手腕与那只白玉般的手掌静静贴在一起。 不过对面之人似乎比她还要僵硬。 看他的样子似是想将她的手腕甩开,却不知为何攥得更紧,甚至…… “你摸什么呢?!” 她这一嗓子,不仅将面前的白发修士喊醒,还成功让另外两位大乘期修士的视线也投了过来。 归音隔着面具和白发修士四目相对,眼中怒意燃起的火苗似是能将对面之人烧死。 可下一秒,两人被同时拉进一场漩涡。 五感封闭,意识浮沉,不知终将通往何方。 好吵。 这是归音恢复五感后最先感觉到的。 她好像又被接天城西市那条街上的铺子老板围起来说个不停 归音猛地睁开眼,见到的场景远超她的预料。 一群涂脂抹粉的中年男人正在她身边围城一圈,像是在苦口婆心地劝着什么。 她茫然地转过头,就见到白发修士和她境遇相同。 不,应该说是比她还惨。 她这边只是在劝说,他那边却是在被骂。 虽是在被骂,骂他的人却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渡劫期修士被骂,还真是新鲜。 归音不打算继续观赏,那人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估计下一秒就准备大开杀戒。 她想挤出去,却被围得死死的,寸步难行。 下意识地抬手想用灵气拂开,却发现手中空空。 也不算完全空,之前那个被藤蔓裹起的孩子此刻正被她抱在怀中,还是一副沉睡的模样。 归音嫌弃地把抱的动作改成拎。 但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重点是,她的灵气呢?她的修为呢? 归音反复看着自己的手,半天都没听清周围人在说什么。 直到被推了一把才从痛失修为中缓过神,分出心思听听周围人都在说什么。 她这边的在劝妻夫床头吵架床尾和。 另一边在骂白发修士留不住妻子的心。 ???这可都是哪跟哪啊?! 153 第 153 章 直接找个坑趴下去当王…… 归音扫视一圈, 发现她如今的位置正面向村口,估计是准备出去。 哈? 她这是被欺负到要远走他乡的地步了? 能不能更离谱点。 脚尖点地,尝试着跃出人群, 没想到还真成了。 不过也发现失去的不只有修为灵力, 就连炼体这么多年锤炼出来身体的也直接恢复出厂设置。 还有一个不算坏消息的消息。 这个出厂设置是她作为零号实验体时的全盛时期。 没等她细想,一道上了年纪的女声在人群外响起,“归猎户,你和小楚是真的过不下去了吗?” “过不……” “归猎户,你要想好再说。” 这还有什么想好不想好的, 他们就没一起过,哪来的继续。 难道这么离谱的情况是机缘考验? 在她沉默时,被叫做小楚的碎片也开了口,“我们……” 不过他话没说完,先前还对归音和颜悦色的中年女人将手中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敲,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她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看起来身体很不好的样子。 扶着她的一名上了年纪的男性一边给她顺着气一边喂给她一粒药丸。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说着村长您别生气这样的话。 归音时刻紧盯碎片, 没有错过他在被呵斥闭嘴后几息间的停顿。 机缘试炼在和他陈述规则。 按理说他们同时进入,机缘试炼不应该厚此薄彼。 但归音免疫幻境。视听嗅味触,但凡在五感之内,她统统感觉不到。 福祸相依,有得有失,是她自身的原因, 导致天平倾斜, 她怨不得任何人。 等村长终于把这口气顺过来, 才再次开口,“归猎户,你来说。” “村长, 您看我们还有一起过下去的必要吗?” 归音将问题重新抛回去,初来乍到,话不能说死。 村长也是重重叹了口气没说话,倒是给她喂药的那名上了年纪的男人开口说道,“归猎户,我也听说过你们家的事,但是妻夫哪有隔夜仇。” “对啊,哪怕看在孩子的分上,你原谅他一次。” 他们不提归音还忘了,自己手里拎着的是个张口就要人去死的恶童,还有可能是帝泽碎片搞出来的孩子。 原谅是不可能的,她准备把这俩人都埋了。 虽然是这么打算,但她不知道机缘试炼的规则,埋之前至少得先把话套出来。 再厉害的渡劫期,没有修为灵力也得任她宰割。 于是她酝酿一下情绪,重新开口,“您看这孩子与我有半分相似吗?” 这句话说的愤怒隐忍又克制,归音都想好好夸夸自己。 场上安静了很久才有人小声地开口,“你一直不摘面具,我们也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啊。” 归音在心里啧了一声,这句话可真是透露了不少东西。 她进秘境后没摘过面具,所以村子里的人不知道她的样貌,她在那片空间中袭击碎片时手上缠着的鲛绡脱落,所以她现在的手背上依旧有着符篆烙印。 看来她在这个村子里的身份是按照她进秘境后暴露的信息情况填选补充的。 包括他们现在的处境,也是因为她在空间中的情绪起伏造成的。 是那道神识一样扫过他们身上的东西在提取信息。 可当时空间内还有另外两名大乘期修士,他们会在这群村民之中么? 归音在脑内风暴时,视线也一直没离开碎片的身上,他突然看过来,两人猝不及防的四面相对。 还是之前那种眼神,看得归音现在就想抽他。 碎片盯着她带着面具脸,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几分奇怪的神色。 归音在心里劝自己,现在还不能动手,至少问出机制后再杀。 “归猎户,小楚他父母双亡是我们看大的,就他现在这副身子,离了你可怎么活啊!” “是啊,我们给他打包票,肯定没有下次了,你们俩就好好过日子吧。” 村民说得越多,归音能抓住的信息点就越多。 比如这位渡劫修士早年父母双亡,再比如,他身体有缺陷。 那么他想要蛟龙的内丹,也是为了修补缺陷。 帝泽说碎片会选择妖兽血脉降生,其中自然也是包括混血。 这次的碎片,是混血。 虽然分析得七七八八,但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归音重重地叹了口气,假装被劝动,“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我便再原谅他一次。” 她边说边往碎片那边走,围观的村民脸上皆是欣慰的笑,就好像劝和他们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 归音将手里拎着的孩子递到碎片面前,“回家吧,小楚。” 她注意到碎片一直不肯与人有肢体接触,那她就偏要恶心他。 见碎片没动,周围村民不满的声音再次传出。 “人家归猎户都给你台阶下了,别不知好歹。” “她现在还年轻,想娶什么样的娶不到,你就别拿乔了。” 归音想知道如果他拒绝,会不会被秘境判定失败,剥夺资格。 若是拒绝就被剥夺资格那可是太好了,她可就要白捡一份机缘了。 村民的一声声指责传入耳中,碎片垂下了眼睫,归音这才发现他竟连眼睫都是白色的。 “我们…回家。” 这回问题又抛给了归音,他们家在哪? 据归音所知,猎户的家一般都在山上,但她刚才是打算从村子里往外走,就说明她在村子里也有一处家产。 迷毂没反应,她此时也是两眼一抹黑。 难办。 这一步她迈也不是,不迈也不是。 但天无绝人之路,她举起的孩子醒了。 他睁开眼时正对着戴着面具的归音,按照往日的习惯,抬手便朝着归音脸上打去。 自从醒来,归音全身的肌肉便在紧绷状态,这软趴趴的一巴掌不至于真的打到她,却也把她的面具扫了下去。 “小崽子,你敢对你娘动手?!” “看看小楚养出了个什么东西。” “归猎户还是脾气太好了呦。” 周围议论声越来越多,就连碎片也不禁看向归音。 这一巴掌把主动权送回归音手中 村长的拐杖敲着地面闷闷作响,让村民们静一静。 “楚戡,你为什么打你娘?” “我娘?”刚醒过来的小孩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谁,直到大家的视线都在看归音,他才大叫起来,“她算什么东西,她才不是我娘。” 归音保持着被打掉面具偏着头的动作,死死地咬着唇才没笑出声。 这小子真会送啊,再多说两句,这两人是不是就会被机缘试炼直接踢出去。 归音把他放到地上,俯身去捡被打落的面具揣进了怀里。 归音直起身子后,周围村民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站在边上的几个年轻男子悄悄瞟她,脸色泛红掩着唇不知和同伴说些什么。 说是年轻男子都是她夸张,那些人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却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归猎户长得真好。” “只可惜眉梢有道胎记,看起来怪凶的。” 不知哪里传出的声音,归音只觉得落在她身上灼热的视线更多了。 听到胎记时归音还没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什么,下意识地摸摸眉梢。 哦,龙鳞啊,那没事了。 但是她的护额怎么消失了,不会连脖颈上缠着的鲛绡也不见了吧。 若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好好检查一番身上还少了什么。 归音放下手后朝着村长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情况您也看见了,孩子都不认我,还什么家不家的。” 村长看到刚才那一幕也不好再说什么,摆摆手放她走。 这一摆手,像是认同了归音的身份,迷毂几乎是在瞬间接驳成功。 看着脑海里的地图,归音确认了自己想法,她这位‘归猎户’真的有两处房子。 一处在村子边缘,另一处在山里。 归音回头看碎片一眼,眸中看好戏的意味明显。 她很想知道,这位冷淡疏离,目下无尘的渡劫期修士,要怎么应对村子里的琐事。 不过她刚抬脚,衣袖突然被人抓住。 “回家。” 这种是通知不是商量的语气让归音勉强压住的火气再次涌上心头。 偏偏他还火上浇油。 “我们三个,一起回家。” 他口中的三个,自然包括一直站在腿边的小孩。 这已经不仅是给归音扣上一顶帽子,这是扣完之后还帮她正了正,让她别戴歪了。 这要是再能忍下去,她也别修什么炼了,直接找个坑趴下去当王八吧。 “回家是吧,行,回家。” 归音反手抓住碎片的手腕,拽着他就往村子里的住处走。 比她高上大半个头的渡劫期修士,如今在她手里像个没有重量的风筝,由她扯着走。 被留在原地的小孩看了周围乌泱泱的村民一眼,迈开小短腿也跟着跑过去。 归音照着迷毂给出的地图一路回到‘归猎户’的家。 踹开大门把人扔了进去,然后随手搭上门闩。 归音不想听解释,估计这块碎片也不会给她解释。 所以碎片靠她近时,归音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了门上。 碎片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归音心里一阵阵的泛着恶心,手上的力道在不断加重。 她没有把被人用过的东西继续留在身边的喜好。 不论是帝泽,还是面前的碎片。 “你听不到它的话。” “听到了也不耽误我杀你。” 碎片不明白归音为什么想杀他,也不明白归音为什么会生气,还不明白在刚才那片空间她一个锻骨修士为什么敢和他动手。 而且他们并不认识,秘境外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可机缘试炼在阐述机制时说,他们是道侣…… 154 第 154 章 她想申请场外援助 “我们是道侣。”碎片的眼中依旧没有半分波动, 像是在阐述一件既定的事实。 “我可没有随时随地带个孩子的道侣。”归音冷笑一声,扼着他脖颈的力道加大,还用空闲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脸, “就算说出个花来今天你也得死。” 碎片试图拿开归音卡住他脖子的手,但是失败了。 “你为什么想杀我?” “杀人还需要理由吗?” 碎片终于皱起了眉头, 没等他说出反驳的话, 归音就次开口。 “妖魔涧那个山头的修士,不也是死的无因无由。”她没有为那些修士抱不平的意思,身为修士弱小就是原罪,这个道理是亘古不变的。在修仙界,杀人的理由永远都只有一个, “我杀你, 仅仅是因为我有能力杀你。” 再说,想杀他更多的是帝泽对她说了谎,她从来都容不得欺骗二字。 碎片已经有些许喘不过来气, 掰着归音的手的力气变大。 “机制不允许自相残杀。” 归音嘴角的笑挑的更高,“一个机缘而已, 又不是我急切地想要修补血脉缺陷。” 碎片挣扎的动作顿了一下, 归音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当一个人不再需要靠伪装存活, 那他言行举止间透露的信息就都是真的。 能弥补血脉缺陷的机缘又如何, 她连帝泽都不打算要了, 难道还指望她继续给狼崽子找机缘吗? “我死了,你会被一辈子留在这。” 他若是说什么机缘因果,归音会毫不犹豫继续掐死他, 但他说的是一辈子留在这…… 即使他有可能在说谎,归音也不愿意去赌。 碎片的一条命,换她永远困在这, 不值得。 归音松开手,并且在衣服上抹了两把,像是要蹭掉什么脏东西。 “说说机缘试炼的机制。” “你说出去后你会杀了我。” 归音抬眼看他,发现他脖颈上被掐出来的红痕极为明显,而且有顺着那一圈红痕上下蔓延的趋势。 但是,关她屁事。 “一个渡劫期修士还怕我这锻骨后期的威胁吗?” “它说我们是道侣,所以要做夫妻。” 归音上下打量了他两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就算要从机缘试炼中脱身,她也不想恶心自己。 没了这条路,还有那条路,大不了把这场试炼捅破,谁都别拿到机缘。 想清楚后,归音便越过碎片,伸手去拨门闩。 没想到反倒被碎片隔着衣服抓住了手腕。 “你不愿意?” “我没兴趣用别人的道侣。”归音拂开他的手,“再仔细点说就是,嫌你脏。” 碎片怔愣片刻,随即重新抓住归音的手腕,阻止她去开门,“我没有道侣。” “孩子爹也不要。” 恰在此时有人拍门,一同出现的还有那孩子的声音,“楚长老,我们这是在哪?” 这下连解释也省了,归音将目光从门板移回碎片身上。 碎片皱了皱眉,“楚戡乃中陆楚家主脉幼子。” “是呀,楚、长、老。”她每说一个字,便用手指戳一下碎片的肩膀,碎片再次被怼回门板上。 “我是楚家供奉长老。”碎片盯着归音的眼睛,“名岑楚。” “关我屁…屁事。”归音原本还算嚣张的气焰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突然弱了下去,但依旧嘴硬,“嘴长你身上,你当然想怎么说都行,我还能给你验身不成。” 可能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岑楚也不知如何辩驳,只能重复着,“我不是别人的道侣。” 他边说边隔着衣袖摩挲着归音腕上姻缘契烙印的痕迹,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他不是,但她是。 帝泽吞了之前两道姻缘契,她腕上的两道印记自然也变成了帝泽的。 说真的,归音已经很少有这么激烈的情绪起伏,就算狼崽子一屁股坐花她画了三个月的高级符,她都只是抱着它吸了半个时辰,半点生气的想法都没有。 但岑楚的态度越是平静,对她来说越是火上浇油。 归音皮笑肉不笑地拍开岑楚的手,“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你就好好照顾你家小少爷吧。” 说罢卸下门闩拉开大门,也不看摔了个大马趴的小孩,径直向山里走去。 按着迷毂给出的地图,归音出了村子一路上山,找到了归猎户在山上的小屋。 是座小木屋,看起来还挺结实的模样,绕着木屋检查了一圈,没什么发现什么问题便进去躺下了。 简陋已经不足以形容这间屋子里的摆设,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圆凳,没了。 归音脱掉沾满草叶灰尘的外衫躺到了床上,回来这一路足够她冷静下来,既然脑子清醒,就要按照刚才发生的一切,推推她目前的处境。 暂且称这为里世界,她在这里是一个有夫有子的猎户,并且家庭矛盾极深。 碎片…岑楚说机制判定他们是道侣,所以要做夫妻,那就应当是融情类的试炼。 但这场试炼的目的是什么,最终结局会走向哪,时限又是多少,这些暂时还没有定论。 不过融情类试炼总归是逃不过两个词,‘真实’和‘熬’。 融情类试炼会无限贴近真实世界,加上漫长的时间作为辅助,让进入其中的修士产生一种真正属于这里的错觉,彻底迷失。 温水煮青蛙的陷阱,不是每个人都能逃出去。 没进过融情试炼的修士会对迷失自我嗤之以鼻,因为守住自我是修士基本的要求。 但凡人的六十年和修士的六十年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六十年是修士睁眼闭眼的一瞬,却是凡人的一生。 她修炼小三百年,加上建木界的那一百年已经接近四百年,但在接天城那半年对她还清晰如昨,她是最容易迷失在凡人间的那一类修士。 万幸的是,这里不是接天城,也没有能够让她留恋的人。 想清楚这些,归音抱着断无名翻了个身。 既然故事在这里开始,必然也会围绕这里发展,换句话说就是,试炼不会让她离开这片村庄山林。 猜得对与不对,稍后便可验证。 其次便是这里的人,似乎是极端的男女身份互换状态。 她对这方面了解不多,只能看得出来一些基本的问题。 接天城中也有女子做猎户,但城中的人绝不会说她的夫君离了她就活不下去这种话。 加上这里的男性身量普遍不高,最高的也不过与她持平,所以刚才岑楚站在村民之中她才能一眼看到。 而且刚才劝和的人中少有女子。 这不是归音认知中的男女身份地位对调,倒像是仇长生说过的中陆那边的男女发生身份地位对调后的情形。 归音伸出手下意识地想去印记中摸出件新衣服,却抓了个空。 这才想起她现在是个凡人了。 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断无名,谢天谢地,断无名还在。 除此之外还有铭文匕首,头上迷毂枝做成的簪子,匆忙间塞进怀中的两瓶丹药,再多的就没有了。 身上的烙印倒是半个没少,归音尝试着叫了两声建木,并没有听到应答,里世界并不归属建木支撑。 躺了一会,无事可做,便又想起山下的岑楚,但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丢人。 她刚才气血上头,做事不过脑子一整个无理取闹、莫名其妙。 换到岑楚视角,就是有个陌生人在他面前发疯,动手动脚破口大骂最后扬长而去。 归音抱住脑袋在床上滚来滚去,她怎么就失了智做出这种事啊,这回出了机缘试炼不是她要弄死岑楚,是岑楚要弄死她了。 就此揭过还是去道歉? 要是道歉有用还要这一身修为做什么?! 救命啊,能不能给她一卷通讯玉简让她问问江虞啊,她想申请场外援助。 要是日后帝泽知道了,她可要怎么面对啊。 在床上滚了一会,归音突然停下动作:要不趁着还不算认识,将错就错,干脆别认识了,大不了出了试炼跑快点。 花了点时间成功说服自己直接开摆后,归音重新穿上外袍,准备出去转转。 她说的开摆可不包括这场机缘试炼。 既然做好‘熬’的心理准备,总要准备些能让她活下去的东西。 小木屋的旁边还有一间简易的工具房,里面放了一些常用的捕猎器物,已经锈迹斑斑。 归音顺手翻了翻,是当初在接天城时就没人用的货色。 叹了口气,任命地拎起一把相对还算锋利的砍刀和一些麻绳走进山林。 修仙第二百多年,再次转行做了猎户。 虽然她的生活技能算不上样样精通,但好在什么都会一点。 在这种地方也不至于饿死。 齐铁匠说她做出来的东西一板一眼地没灵魂,当不了一个好铁匠。 但是当不了好的还当不了坏的么,她至少能把老掉牙的捕猎陷阱改成新的。 初步计划,再起一间屋子,改成打铁的地方。 月上中天时,归音拖着几棵粗壮的树回到木屋旁。 她不累,自然就没什么休息的打算,直接开始修起木料。 山上就她一个,也不担心扰民,叮叮咣咣地就动起了工。 等到太阳再次升起,一间屋子的雏形已经出现,勉勉强强不透风的程度。 归音坐在小木屋的门口,努力地回想铁匠铺的炉子都是什么样子的。 好像得先烧炉,之后还有选铁选炭。 她用小树枝在地上划愣了几下,定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先造炉,烧炉的时候顺便在旁边闷炭,多亏只是改造工具,不用她去找矿。 又坐了一会,才站起来去找适合造炉的土。 等拌完泥,直起身子的一瞬间,肚子叫了。 她饿了。 155 第 155 章 虽然上次是真想掐死你…… 归音捂着肚子半晌没有动作, 她很久没有过饥饿的感觉了。 很奇怪,也很奇妙。 没等再仔细感受一下,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好像, 不会做饭。 自从被归舟捡回去,她就没为吃饭的事发过愁,就算离开接天城,吃食也是全靠买。 长这么大, 她就进过两次缘柳馆的厨房。 环视四周茂密的山林,归音咽了咽口水, 她应该饿不死吧。 事实证明,却是饿不死, 但每天吃饭已然成为最让她苦恼的事。 当人在温饱线上挣扎的时候, 就再也没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所以村里来人找她的时候,她才想起山下还有事情没解决。 村里来的人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是那天劝和的人群中为数不多的女性。 她从村里一路到这半山腰没怎么喘大气,看来也是经常往山里跑。 归音进屋拿出个矮凳, 让来人不至于站着说话, 她则是坐在工具房的台阶上继续削着木箭。 中年女人酝酿半天才终于开口,“归猎户,你已经半个月没下过山了, 村长来让我看看你怎么样。” “就那样。” “你真不下山看看小楚?” 归音手上的动作顿都没顿,“不下去。” 中年女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归猎户啊, 我和你说实话吧, 你走之后,小楚父子俩的日子可不好过。” 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他们自动退出这场机缘试炼。 中年女人没注意到她的表情, 继续劝说道,“小楚那孩子算是百家饭长大的,在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姨是真不忍心,你就回去看看他吧。” 回想自己那天的发疯行径,归音觉得有些面还是不见为好。 不过这话不能直接说,归音换了种话术,“姨,那天您也在,都闹成那个样子了,回不回去还有什么区别。” “小楚现在像半个寡夫一样,谁都能欺负上一遭,不少人半夜敲你家院门,还有人想翻墙进去,都被小楚弄出去了。” 嚯,你们村里的生活真精彩,不像她,每天睁眼就是干活。 “还有那些个喜欢你的小伙子,每次见到小楚都要啐上他两口,现在小楚连门都不敢出了。” 归音胡乱的点着头一副根本就没听进去的样子。 中年女人见她这副样子,狠狠心,当即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这么多年,我也算是小楚半个娘,我求求你,你就回去看看她吧。” 归音急忙把中年女人从地上扶了起来,符合归猎户的身份是一回事,她不想一把年纪的人跪她又是一回事。 嗯,虽然她快三百岁了。 “您别这样,我也是怕他不想见我。” “不会的,只要你回去看小楚,你们就肯定能和好。” 也不知为何,她说得极为笃定。 归音受不住这软磨硬泡,只得点头应下。 “我收拾一下就下山。” 看着中年女人高高兴兴离去的背影,归音继续削着手上的木箭。 她不信这世上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更何况这是里世界,那位柔弱可欺的人是一名渡劫期修士。 但是既然答应了,就肯定要回去一趟。 听刚才那人意思,她这个猎户还是外来的,没有家田产业,和‘小楚’这个幼年丧父丧母的孤儿正般配。 她若是再不识好歹下去,怕是会被直接赶出村子。 那日村长一挥手迷毂地图才成功出现,村民的身份必定是很重要的。 削完木箭,归音现在山里抓了几只山鸡野兔便下了山。 待到她拎着猎物回到村里,已经是夕阳西斜。 归音先分出一半的东西去了村长家,又拎着另一半去了找她的那名中年女人的家。 中年女人见敲门的是她脸上明显是有几分心虚的,但见她是来送礼的,又反复叮嘱她一定要回家。 夫妻俩甚至还不放心地跟她一路。 归音有某个瞬间以为自己被看穿了,因为她原本的打算真的是送完东西就走。 路过一处没人的房子时,里面传出拳脚挨在皮肉上的闷响。 她对声音很敏感,不用分辨就知道是那个叫楚戡的小孩的声音。 脚下动作不仅没有丝毫变慢,甚至还想加速。 倒是中年女人的丈夫停下的脚步,扯住中年女人的袖子,面上满是恳求。 归音便是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了。 屋内传出来的除了呜咽声还有谩骂声。 “野种,你那个爹又在家里偷人呢。” “你没娘。” “归猎户不要你了。” 声音主人的年纪都不算太大,有男有女。 中年女人的面上为难,看向归音,“这……” 归音面无表情地上前踹掉了房门,一屋子连她胸口都没到的孩子惊恐地看向她。 也不知是被吓呆了还是怎么的,半天没人发出动静。 那个在秘境外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小孩,此刻正被几个没比他大多少的孩子踩在脚下。 归音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他胸口的那只脚上。 那只脚的主人也感受到了归音的目光,慌忙地将脚收了回去。 归音没出声,只是看着躺在地上的楚戡。 楚戡在那只脚移开后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 原本白净圆润的小脸蛋如今鼻青脸肿,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身上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 他抬着脸和归音对视。 归音依旧没什么表情,转身继续往猎户在村子里的房子走去。 中年女人看到楚戡也是满脸厌恶,许是把归音当初那句话当了真。 不过归音如今都没开口,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甚至连跟着都不好再跟。 归音和楚戡就这么一前一后沉默着回了家。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归音特意瞧了瞧,还真有不少人想翻墙进去。 不过这间屋子在村子里位处边缘,四周的围墙是特意加高过的,一般人搬梯子都上不去。 此时墙上还挂着几道血痕,也不知道是谁留下的。 归音推开院门,岑楚正坐在屋前摆着的一张软榻上,旁边还摆着针线篓。 听见推门声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垂下眼去。 见他没有交谈的意愿,归音反而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干脆别交流了,大家都当哑巴是最好的。 打定主意,她将手里的东西并上怀里的银子放到院中的石桌上转身就走。 送这一次东西换来她消停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那位中年女人又一次上山来找她,依旧是开口就叹气。 归音满口应下,只不过仍是留东西留钱走人这套流程。 第三次,这位中年妇人终于不好意思再来找她,但是换成她女儿来了。 不巧的是两人在半路遇到了,归音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我正要下山,一起么?” 年轻女人被她一句话堵了回去,只得跟在归音身后回了村。 经过前两次,归音已经摸索出了规律。 每隔十天半个月,就得下山露个脸,送钱送物。 再送四十年就解脱了。 她想得挺好,但是这次要离开时出了点意外。 岑楚在她进门后把门关上了。 这一个半月以来,岑楚已经有些被拉进俗世中的迹象,至少归音能从他眼中看到情绪,不再是那空茫茫一片。 就像现在,面上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眼中却多了一分探究,“你那日认为楚戡是我的孩子,所以才会生气。” 他这一句让归音半天没反应过来,这么明显的事,他花了一个半月才想明白? 这已经不是用迟钝就能形容的了吧。 虽然他猜对了,但归音并不准备承认。 没等她说话,岑楚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确信,“所以我真的是你道侣。” 嗯?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 再说你自己结没结过契自己不清楚吗? 归音撸起左手袖子,在岑楚面前晃了晃手腕,都不用费口舌解释。 岑楚依旧没有放她离去的意思。 归音挑了挑眉,不知道他这是演的哪一出,明明上次来他还是连眼都不肯抬。 他不问,归音自然是不会主动说的,两人便这样僵持下来。 最后还是归音没忍住,再耗下去她晚上就没饭吃了,“有什么不妨直接说。” “我是你道侣。” 归音:…… 要不还是编个瞎话骗骗他吧。 “你长得和我死去的道侣非常像,我认错了,以为他假死和别人在一起了。” 其实半点不像,但是长的都很好看就是了。 说出来之前还没觉得,说出来后才猛然发现,认错人已经是她惯用的说辞了。 还真是个烂借口。 但是岑楚信了。 归音被推出大门时还有点懵,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她着急回山上吃饭,也没往心里去。 直到半个月后再下山送东西,她连门都没进去,这才后知后觉岑楚可能在闹脾气。 可他闹什么脾气啊,她从头到尾除了差点把他掐死也没干别的啊。 嗯……差点把他掐死…… 要不还是…道个歉? 归音非常有礼貌的叩响自家大门,“岑楚,我来道歉了。” ‘吱呀’一声,门被开了一条小缝,岑楚从其中露出冷冷淡淡的半张脸。 归音脸上撑起诚挚的假笑,“实在对不起,虽然上次是真想掐死你……” ‘啪’的一声面前的门再次被换上,要不是归音躲得快,门板已经拍到脸上了。 “岑楚,岑楚!”这回是彻底叫不开门,“东西你总得拿着吧。” “不要,拿走。” 还行,至少搭理她了。 归音是真怕他把自己饿死,这要是饿死的算她头上,她可真是冤死了。 又试着敲门,这次岑楚连应都不应。 绕着院子转了两圈,左右看看没人,一个箭步翻上围墙。 她坐在墙头,笑着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岑楚招了招手: “嗨。” 156 第 156 章 怎么没见他去钓别人…… 岑楚斜了坐在墙头的她一眼, 很快便收回视线。 归音只能把拎着的一大堆东西先送进厨房,结果发现这间门厨房半点开火的迹象都没有。 岑楚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喝露水吗? 从厨房出来时顺便在井边打了桶水把手洗干净。 虽然半点提示都没有, 但她猜这口井十有**是‘归猎户’打的, ‘小楚’因身体有异不愿意出门, 她就避免一切让‘小楚’出门的因素。 在机缘试炼的设定中, 他们居然还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离谱不离谱啊!拉郎配也没有这么拉的吧! 甩干手上的水,重新站到岑楚面前,想着要怎么开口。 既然他不想听道歉,那她就说点别的。 “这场机缘试炼……” 她话没说完, 就见岑楚身子一扭, 留了个后脑勺给她。 归音:……行吧,是她不会说话。 “那你先说,我听着。” 岑楚终于是把脸转了过来, 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我是你道侣。” 这句话归音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否认多少遍, 但是今天是她哄人, 忍一忍。 “行, 然后呢。” 岑楚仰头看着她,不说话。 归音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这副模样, 她也想总结经验找出问题症结, 但她没经验啊。 她是个能动手解决就绝不多嘴废话的人。 “怎么不继续说了?” “所以我们是夫妻。” 这两件事之间门真的没什么因果关系。 “所以呢?” “所以我们要一起生活。” “嗯,然后……”她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这是机缘试炼的内容?” 见岑楚点头,归音一屁股坐到他旁边,“你怎么不早说。” 岑楚偏着头看她, 眼中似有控诉,看得归音一阵心虚。 他说了,而且不止一次,但每次刚开个头,就被她堵回去。 对不起,是她过于自恋了,估计岑楚刚才关门也不是因为闹脾气,而是不想面对她这个傻逼。 “还有什么别的限制条件吗?” 岑楚摇摇头,“一起生活,三个人。” 归音正在那摸着下巴点头,突然把脸转向他,“不对劲!” 她如此大的动作岑楚也只是皱皱眉,像是在问哪里不对劲。 归音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你为什么没躲开?” 岑楚抗拒别人靠近的毛病可不是一点半点,但现在他们坐得这么近,他居然没躲开,会不会是真的岑楚拒绝合作被机缘试炼替换掉了。 那机缘试炼不应该直接结束吗,为什么会继续运行? 难道楚戡也是她的竞争对手? 她又凑近些想要继续试探,就对上岑楚的眼睛,从刚才开始,岑楚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身上。 归音可不管他在不在看,直接抓起他的手摸了两把。 没有挣扎,但是被她摸过的地方晕开一抹红。 她狐疑地抬头,这个反应是没错的,没换人,但他为什么不躲? 中年女人说的话像一道雷一样劈进她的脑海,‘小楚那样的身子……’‘离了你他可怎么活……’ 一个大胆的想法由此诞生。 “你不会对人过敏吧?” “过敏?” “被人碰到就难受。” 岑楚没说话,低头去看被归音拉住的手,半晌才有了回答,“还行。” “你那日为什么不肯接过楚戡?” “难受。” 岑楚依旧低着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了两人交叠的手,她好像是在耍流氓。 “不好意思,忘记松开了。” 归音讪笑着松开手,没想到反被岑楚握住。 “不难受。”岑楚重新抬眼看她,“所以我们一起进了这场机缘试炼。” 飘着红晕的白皙手掌覆在她手上…… 归音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之前是她说话太大声,现在她只想拥有一个娇娇夫君。 什么渡劫期不渡劫期,全被抛在脑后,此时她的脑海已经被黄色废料填满。 看到归音脸上的笑,岑楚感觉到不对,但是归音一直在引导他继续往下说,他便把奇怪的感觉压下去,仔仔细细地重新复述一遍机缘试炼的机制。 归音一手撑着下巴,被岑楚压在下面的那只手也没消停,一直在轻轻地挠着他的掌心。 挠第一下的时候岑楚就想要将手缩回,但一直强忍着,看着一颤一颤的手掌,归音的嘴角挑的更高。 她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好学。 所以妃安筠给她的那几本双修功法她看过了,连附赠的那本手札也没落下。 直到岑楚用力掐了掐她的手腕,她才回过神来。 “什么?” “名字。”岑楚重复着问题。 归音将他的手翻过来,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写着,“归音,我叫归音。” 她写完,岑楚的手便攥起。 归音笑得更加荡漾,岑楚是怎么想的不重要,她怎么脑补是她的事。 不正经的想完,总该说点正事。 “这场机缘试炼筛选修士的条件是什么?” 她眼看着那片空间门的高阶修士被接连传出,却并未从其中找到什么规律。 “有缺陷,未动情。” 归音歪了歪脑袋,她和这两条规则半点边都沾不上。 “有过道侣不代表动过情。” 归音吓得连忙捂住他的嘴,“你可别瞎说!” 这话要是别人说,她左耳进右耳出,说不定还能敷衍地应和两声,但岑楚说这话她要是应了,回去之后她不得被帝泽眼泪淹了。 有些话是真不能说,为你好也为我好。 岑楚挪开她的手,结果他嘴边一圈也飘起红晕,可爱死了。 归音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我血脉没缺陷,我也很爱我的道侣。” “不一定是血脉缺陷,身体缺陷也算在其中。” 基因改造过的身体对机缘试炼来说却是难以理解,认定她有缺陷也不为过。 “而且你说过你的道侣早就死了。” ……你往别的地方拐拐吧,再说下去咱俩都得完蛋。 但是她为什么会被机缘试炼留下? 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我修过无情道,可能它判定错了。” “无情道?” “不重要,都过去了。”这个话题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所以这场试炼给的就是洗炼缺陷的机缘?” 岑楚点头承认了她的说法。 “那我们,平分?” 归音显然忘了还有楚戡,问题是岑楚也没想起来。 “你占七成,我要你手中的那颗蛟龙内丹。” 归音一拍大腿,“成交。” 见岑楚低头,归音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拍错了腿,她刚才那一下手劲可不小 “呃,我给你揉揉。” 岑楚没说话,只是将腿挪过来。 归音让他的腿压到自己腿上,没怎么多想就直接上手。 揉了一会才发现这位置似乎不太对,但抬头一看,岑楚还是那副表情,没什么变化。 这让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岑楚身下瞟,“有隐疾也没关系,等出去让我哥给你炼一炉丹药,保证药到病除。” 呜呜,在这里要靠她努力了。 岑楚似是不能理解她说的话,“什么隐疾?” “没事,别担心。” 岑楚想了一会,拎着归音的衣领又把她扔出了门。 这次归音半点都没生气,反而放平心态告诉自己要包容,下次可以说得再委婉一点。 要不先给他配副汤药喝喝? 但她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再下山,岑楚对她的态度恢复了从前。 简单来说,她连手都摸不到了。 没关系,勇敢音音,不怕困难。 她把下山的频率从半个月一次调整到五天一次,虽然中途她就发觉自己好像被钓了,但她依旧保持着这样的下山规律,甚至越挫越勇。 拜托,那可是她的亲亲道侣,钓她怎么了,怎么没见他去钓别人。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小半年,归音每次下山和岑楚交流感情时都会给一直照顾岑楚那户人家送东西,拜托他们继续照顾岑楚。 归猎户能把小楚养得那么好,她也可以。 所以她干起了来钱快的老本行。 当初陆大夫怕她把自己饿死,恨不得把通身的本领都交给她,没想到今天还真用到了。 早在她第一次捕猎成功时,迷毂的地图扩展到附近的镇子里。 如今有了小目标,她自然就更忙了。 忙着采药晾药制药,后来干脆在山里打理起药田。 忙到错过去见岑楚的时间门…… 归音猜岑楚不会给她开门,于是非常自觉地翻墙进院子。 没想到岑楚依旧在屋前的软榻上坐着,看着她翻墙,“这都要下雨了怎么还在外面坐着?” 她只是顺口问问,本没指望岑楚会回答。 “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归音将东西放进厨房,出来时抬头看看天。 因为要下雨,天气阴沉沉的,看不出时间门,却也知道已经是傍晚。 她往日下山都是上午,再晚也晚不过中午,然后一直赖到晚上才回去。 “去医馆的时候顺便出了个诊,耽误了些时间门。” 她并不喜欢和这里的人交流,往日也只是出完药就走,但今天来去医馆看病的那个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你不会坐在这里等我到现在吧。” 岑楚别过脸不回答,归音却是已经蹭到了他身边。 “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按时回来,” 这半年,她认错认的愈发熟练。 “不必。” “我真的错啦……”但没等说完就被打断。 “搬回来。” “嗯?!!!”归音瞬间门瞪大眼睛。 岑楚的面上带着三分笑,“没听清?” 归音坐在一旁小狗摇头,顺便试探性地拉住岑楚的手。 好耶,让摸手手了。 直到岑楚两只手都被她揉弄得通红,她才重新抬起头,“那我这几天回山上收拾东西。” 她在山上还有庞大的产业链要处理,反正钱也赚够了,她要整天贴贴! “走吧。”岑楚直接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这回换成归音一头雾水,“做什么去?” “收拾东西。” “我自己就行。” 归音把他按回软榻,双手搭在他肩上还没来得及收回,大门便被推开。 “小楚啊,今天要下雨,我便早些来给你送饭。” 归音回头,发现是之前看着她回家的那对夫妻中的中年男人。他站在门口看归音两人的姿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笑开了。 “真是的,怎么不把门关好,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和你李姨。” 语气中有嗔怪,但不多。 他把手里装着的饭菜的篮子放到石桌上,没有多留,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带上。 归音这才发现大门并没有关严,原来有给她留门呀! 她专回头朝岑楚挑了挑眉,岑楚偏过头不去看她。 归音实在没忍住,朝他耳朵吹了一口气。 没想到吹气也会变红。 可爱,想…… 157 第 157 章 肯定什么都不做 酝酿了许久的大雨倾盆落下, 不仅打断了的想法,也打乱了回山上的计划。 归音倚在门框上看着外面的大雨,不由得庆幸昨天下山前把晾晒的草药都收了起来, 不然又是几个月白干。 这场雨的雨势很猛, 片刻未到便已将大地沁润,浓重的潮湿泥土味道顺理成章地侵占她的嗅觉。 上一次这么悠闲地看雨还是坐在陆大夫医馆的门槛上。 怕屋子浸染潮气, 只看上两眼便打算把门关上,不过在关门时,突然问向端坐在房中的岑楚,“你家小少爷呢?” 岑楚到完两杯茶, 抬头答道,“去私塾了。” 归音有些诧异地挑挑眉,没想到这个小村子里居然还有私塾。 “他早上走的时候带伞了吗?” 岑楚犹豫两秒,“不清楚。” “我找把伞去接他。” 归音说着便朝厨房后面的杂物房走去,许久才拿着一把还算新的油纸伞走回来, “你之前并不喜欢他。” “我确实不喜欢他。”归音撑开油纸伞,“但现在他的角色是我的孩子。” 归音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就算是演, 这几十年都得演下来。 岑楚沉默许久, 在她即将迈出门口时才再次出声,“你知道私塾在哪?” 归音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她确实不知道私塾在哪,但这个村子宽敞些的房子就那么多, 绕一遍就是了。 不过没等她找到私塾, 就先找到了人。 依旧是上次的那间空房子,里面传来小声的呜咽,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之前被她踹掉的房门搭在门框上, 勉强能够遮风挡雨。 她抬脚把本就是虚掩着的门板踹飞,不偏不倚地砸在动手之人的身上。 四五个半大的孩子被吓得直接哭出声。 楚戡跪趴在地上抱着头,门板从他头顶飞过也只是战栗着,连头都不肯抬。 归音一步步走进去,看着蜷在地上瑟缩的人两秒,把他抱进怀里。 她有考虑过拎走,但现在不太合适。 这半年间她虽然时常下山,但和楚戡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不过此刻,楚戡仍把她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地环着她的脖颈不肯松手。 再也不是之前打飞她面具时的那副模样。 楚戡趴在她怀里止不住地发抖,她垂眼去看,只能看到他背上的大片青紫。 跟着岑楚还能活下来,也算他命硬。 她不知道怎么才算安慰,只能轻轻地拍拍他的后背,“走吧,回去了。” 没等走到门口,就被身后冲过来的小少年拦住去路。 小少年看起来十四五岁,模样娇俏,脸上绯红中夹杂着心虚和忐忑。 “我…我只是想替你出口气。” 归音懒懒地抬起眼,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她是活不起了吗,出口气还要别人替。 “难道还要我谢谢你?” 少年听到她的话立刻红了眼圈,“你怎么能这么说?” 一副真心喂了狗的模样。 但是有些真心,狗都不愿意吃。 归音懒得废话,直接越过挡在门口的人,撑着伞走进雨幕。 即使撑着伞,伴随着狂风的大雨还是将两人浇了个透。 大门推开,一大一小两只落汤鸡站在屋檐下没往里进。 岑楚还坐在她离开前坐的位置,连姿势都没有半分变化。 归音把楚戡放到地上,一边收伞一边说,“我走之前在厨房烧了水,你提两桶到浴房,给他洗个澡。” 岑楚虽然没有生活常识,但胜在听话。 趁着岑楚给人洗澡,归音又在厨房找了两块已经要完全风干的姜,往里放些茶叶勉强煮了碗姜茶。 没等姜茶出锅,岑楚有些无措的声音便从浴房中传出。 “归音,你来一下。” 浴房内,楚戡扒在浴桶边上死活不肯下去。 归音将手探进浴桶再拿出来,她的手被烫得通红。 行,烧开的水直接倒进来,褪猪毛都没这么狠。 归音提了桶凉水兑进来,楚戡才终于松开握着浴桶的小手,被岑楚抱着放下去。 “接下来会了吗?” 岑楚站在浴桶边摇头。 “那你去给他找一套换洗的衣服放进房间吧。” 归音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做不做得好再说。 等视线转回浴桶里的楚戡身上,他已经不好意思地缩成一团。 即使这样,归音也能看清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有新有旧,有些地方还在往外渗血,不能在水里泡太长时间。 归音动作很快,没花多少时间就把人裹得严严实实地抱回房间。 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足主屋,但房间里空无一人,不得不扬声喊道,“岑楚?” 岑楚却在另一个房间探出了头,“他的房间在这里。” “他可能会发烧,今晚一起睡。” 岑楚抱着衣服回了主屋,被安排着坐到床边。 他不愿意碰人,那就做点能做的。 “你给他擦头发,我来上药。”说着递给岑楚一张干净柔软的厚手帕,回身去厨房倒姜茶。 看着楚戡喝完,擦干手从怀里摸出几个瓶瓶罐罐。 这些瓶瓶罐罐长得一模一样,她也要挨个打开,才能辨认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些是什么?” “治外伤消青瘀的药粉药油。” 今天去出诊,药自然是没卖出去。 归音正蹲在床边给楚戡上完药的伤口包扎,就听头顶传来岑楚放轻的声音。 “你好像什么都会?” “我修仙前过的日子过的还算精彩。” 归音说的时候没意识到她的声音有多轻快。 但岑楚注意到了。 他见过归音的许多面,张扬、算计、虚伪、讨好、欢心,甚至是欲念,但唯独没见过今天这种。 一个不应该出现在修士身上的词,恬静。 “你修仙前的生活很好?” “很快乐。” 归音抬手拨弄了下楚戡额前的碎发,明明没有看他,他却久久没有其他动作。 “要揉药油了,有点疼。” 语气算不上温柔,却足够让人安心。 楚戡看着归音落在他额头的手,竟是眼圈一红,直接哭出来。 这一哭让归音直接傻在那,她还没动手呢,这怎么就哭起来了。 抬头想求助岑楚,却发现岑楚竟然在发呆。 算了,还是她自己来吧。 用没沾药油的那只手揩去楚戡脸上的眼泪,轻声细语地哄了两句,没想到楚戡想伸手抱她,吓得她连忙往后撤两步。 她身上还是湿透的,真被抱到,楚戡这个澡就白洗了。 看着楚戡僵在半空的手,归音不得不出声解释,“我身上是湿的,不能抱你。” 这句话说完,楚戡僵硬的身体明显软下来,但依旧是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归音看着他眼眶里要掉不掉的眼泪,寻思着哭都哭了,不如一次性哭完,沾着药油的手便半分力气没留。 让她意外的是,楚戡虽是泪眼汪汪的,但一声都没吭。 等把全部淤青揉开,楚戡像是整个人刚从药油罐子里拎出来,脸色发红,眼前发晕。 “头发擦干就把他塞进里面的被窝。”归音站起往外走,刚走两步又止住脚步回身看向岑楚,“被窝会叠吧。” 岑楚迟疑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 “不会。” 归音接过他手中擦头发的帕子演示一遍,又看着他把被窝叠好,才出去提水洗澡。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归音一边解腰带一边去厨房提水,等提着最后两桶水走到浴房门口,就见岑楚捧着一套新的衣服站在门边等她。 “你的衣服。” 岑楚将衣服递给她时将头偏了过去,不去看她。 “多谢。” 归音接过衣服时还在疑惑他偏什么头,等进了浴房放下干净衣服才想起,她外面的衣服在前两次提水的时候已经脱在浴房,现在她身上只有一件被雨水打透的中衣。 归音啧了一声,马上就睡一张床了居然连这都不敢看。 洗完澡披散着湿发走出浴房,却发现岑楚在门口等她。 没等她问,岑楚不知从哪拿出来一方帕子,走到她身后给她擦起头发。 举一反三,可以呀。 但她仍旧是按住了岑楚的手,“回去再擦。” 她坐在床边,任由身后岑楚摆弄着她的头发。 虽然她有色心也有色胆,但今天是第一天同床共枕,而且里面还睡了个小孩子,她还是打算收敛一些,来日方长嘛。 她沉默下来,岑楚倒是一反常态,话多密的像是要把她来去过往问个一清二楚。 起初她还保持说一藏三,到后来…… 只能说美人计真好用。 岑楚现在已经知道她在接天城时一顿能吃五碗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岑楚的擦拭头发的手越来越往上,直到微凉的指尖触在她的后颈上。 归音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和岑楚对视着,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去给你热热。” 不能放任岑楚给她增加难度! 没想到岑楚拉着她的衣领让她重新坐下,这回轮到她变得僵硬。 “我不想吃,我直接睡觉吧。” 岑楚刻意压低声音,贴在她耳边说的这句话。 归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这人今天怎么纯情中又带着钩子啊。 “你……” 刚吐出一个字,就被岑楚绕过来的手捂住嘴,“楚戡已经睡着了。” 捂嘴就捂嘴,另一只胳膊也缠上来是什么意思。 归音拿开他的手,发现他掌心又红了一片,不由得再次问道,“这么碰你真的不难受?” 岑楚没有回答,只是收紧手臂,让归音的背完全的贴到他的身前。 归音看着他胳膊上泛起的红晕瞬间清醒,转过身拉着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 “你放心,我肯定什么都不做。” 在她的注视下,岑楚好不容易勾起一点点的嘴角瞬间回到原位。 158 第 158 章 错觉吧 主屋的床很大, 再躺下个人都不成问题,但归音仍旧僵直地躺在那,动都不敢动。 她敢说那些棺材里的躺的都没她直。 她这么紧张主要是因为睡着之后不太受控, 这一点狼崽子可以现身说法。 还有就是她觉得岑楚今天有点怪怪的,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但是结合他往日表现出的态度,归音又觉得是自己想的多。 各种事情在脑海里来回盘旋, 本以为会今夜无眠, 但她低估了自己没心没肺的程度, 睡得那叫一个快。 外面的雨声没有减弱的趋势,月亮被遮得严严实实, 屋子里所有的烛火都熄了,黑暗中只剩呼吸声证明有人存在。 岑楚依旧睁着眼睛,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白,如果他想, 甚至可以永远不眨眼。 倒不是什么瞳术秘法, 只不过是残缺的血脉遗留罢了。 妖修血脉确实带给他极高的修炼天赋, 但也因残缺带来无数阻碍。 他就这么一直静静地看着归音, 直到风雨渐歇,直到她的呼吸变得悠长。 确认归音睡着后,才试探着伸出手。 但在他有动作之前,归音翻身滚进了他的怀里,扯开他里衣的衣带, 将脸埋进去蹭了两下。 动作之熟练, 让岑楚眯起眼睛。 也不知他经过怎样一番思绪挣扎,最终还是装作无事,将手放在归音腰上。 但是直到半夜, 他也没睡着。 怀里的温度很陌生,像是要把他点燃一般,可他并不抗拒,甚至希望更多一点。 归音好似听到了他的心声,整个人都压到他身上。 只不过是为了越过他去摸楚戡的额头。 “还行,没烧。” 含含糊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无数倍。 温热的呼吸打在胸口,他有一瞬间害怕自己的心跳声把归音吵醒。 放在腰上的手不自觉收紧,归音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了一会,突然捧住岑楚的脸,在他的下颌处特别响亲了好几口,“嘿嘿,老婆,嘿嘿。” 她说着梦话,手也没闲着,顺着解开的衣襟伸了进去。 岑楚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按住她四处乱摸的手。 手被按住,腿又缠里上去,恨不得在岑楚身上绑个蝴蝶结出来。 归音没折腾上一会儿就再次睡着,但岑楚是彻底不用睡了。 他才是彻夜无眠的那一个。 天还没亮,鸡已经起了。 即使住在村子边缘,仍能听到别人家公鸡打鸣的声音。 归音不耐烦地动了动,发现有什么东西搭在她的腰上,而且大腿根好像还有什么东西顶着。 她只当是睡之前又忘卸下铭文匕首,于是动动腿想把它拱出去。 拱了半天,不仅没出去,反而和她贴得更紧。 归音皱着眉想把腿上的绑着的刀带拆下。 手还没伸下去,腿刚往上顶了一下,就听到身下的呼吸猛然变沉。 呼吸? 她半睁着眼抬头,就见岑楚正脸色绯红地低头看她。 不只是脸色红,这种面积的接触,估计整个正面都红了。 归音撑着床猛然起身,完全忘记腰上还搭着东西,直到整个人再次砸回岑楚身上,她才意识到腰上的是岑楚的手。 昨天晚上还说什么都不做,结果一醒来发现在人家身上乱爬,但凡是立了誓的,她今早不用睁开眼就得被劈成飞灰。 本来还想找补两句,结果一道稚嫩的童声在身旁响起,“你们不起床么?” 归音彻底闭上眼睛,回手薅起被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这机缘秘境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她已经没有脸可以再丢了。 “你去洗漱吧。” 岑楚的声音适时出现,替她解了围。 楚戡听话地从床尾爬下床去洗漱。 过了一会,归音才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与岑楚四目相对,腿上顶着的东西半点半点消退的痕迹。 归舟应该是不用炼药了,岑楚还是挺有本钱的。 她讪笑着小心翼翼挪开自己的腿,“你自己解决一下?” 岑楚看着她没说话。 归音现在无比想念灵力转两圈就什么都消下去的世界。 “要忍忍就过去了。” 岑楚歪了歪头。 “至少不能是在白天。” “好。” 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而且非常主动地松开了环住她腰身的手。 但她怎么感觉岑楚临松开时在她腰上揉了一把。 错觉吧。 被子留给岑楚,她自己一点点地往床边挪,然后飞快地翻身下床穿衣服,可以说这辈子她都没这么快起过床。 出门就看到楚戡正在舀缸里的凉水洗漱。 她快步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瓢,“我去烧点水,你回房间等一会。” 当初觉得可恨,现在看着又觉得可怜,半年时间骄纵被磨得凹陷下去,整个人都畏缩起来。 烧水的时候归音顺手把昨天晚上李叔送来的菜热上一遍,等着楚戡吃完,送他去私塾。 短短一段距离,遇到不少同路的小少年,看到归音皆是遮掩不住的好奇。 楚戡欲言又止,但被归音牵着,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能往她那边贴得更紧,哪怕到了私塾门口也不肯放开她的手。 归音蹲下身与他平视,“想说什么?” “你晚上能来接我吗?”楚戡说这话时带着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期望和讨好。 “不行。”归音算了一下时间,“这两天我要收拾东西,过两天应该可以。” 她从不答应没把握的事。 楚戡的眼睛黯淡又亮起,不死心地又问一遍,“今晚真的不行么?” “如果我今晚来接你的话,之后一段时间就不可以了。” 楚戡飞快地扬起笑脸,“就今晚。” “好,我答应你了。”归音起身揉了揉他的发顶,目送他走进私塾。 等楚戡走到位置坐好,她才转身离开。 回到家时,岑楚已经坐到了往日的软榻上。 下过雨的清晨还有些凉,归音进屋拿了张薄毯搭到他身上。 “你知道楚戡在被村子里的其他孩子欺负吗?” “知道。” “知道?”归音的一边眉毛挑得高高的,“那你还不插手。” “这不是必须经历的吗?”岑楚眼里的疑惑不像是假的。 “谁告诉你…”归音说到一半止住话语,半晌只‘啧’了一声。 “你怎么进的楚家?” “被楚家的长老捡回去的,又因为修炼速度快才有资格留下。” 一个人妖混血的外来者,在世家中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这些个碎片的童年真是一个比一个惨。 不过岑楚似乎不怎么在乎,如今提起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进秘境前楚戡在你身边待了多久?” “半个月。” 半个月,那不就是中陆到北陆的时间吗? 合着他俩也不怎么熟啊。 归音有些泄气,“要是我哥在就好了,他最会养孩子了。” “你兄长也是修士吗?” “对,他也是修士。” “是在秘境入口被你捂住眼睛的那个?” 提到归舟,她有一瞬间的警惕,但又觉得岑楚不会无聊到去寻一个元婴修士的麻烦。 “是啊,他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岑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没再问什么。 归音叹了口气,“就按我哥养我的方法来吧,先从今晚接他下学开始。” “今晚?” “对,我答应他了,反正现在山路也不好走,收拾东西的事放到明天吧,我今天先去一趟镇里给李叔李婶买点东西。”归音说着站起了身,“你有什么想要的?” 岑楚摇了摇头,他连凡人间有什么都不知道,更何谈想要。 归音也看出了几分,于是向他发出了邀请: “要不要一起去镇上转转。” 看着岑楚呆愣愣的表情,归音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去把头发束上,咱们好出发。” “我不会。” “那你求求我,我来帮你束发。”归音笑弯了眉眼,初升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蛊惑意味,“别不好意思,我们可是夫妻。” 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一句‘我们可是夫妻’会为她以后带来多大的麻烦。 岑楚微微垂下眼眸,没什么血色的薄唇开合,“求你了,娘子。” 他们上午离开村子的时间早,没多少人看见,但下午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村里人聚在村口那棵大槐树下面闲聊。 村口这块地,过去只狗都得被指指点点两句,更何况原本就没脱离过话题中心的他们。 几乎是前脚刚走出这群人的视线,后脚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买回来的东西分成两份,村长家一份,李姨家一份。 先去的是村长家,自然还是那些感谢的话翻来覆去的说。 当然,说的只有归音,岑楚戴着帷帽,跟在她身后真就像个小媳妇一样一言不发。 另一家自然也是一样的流程。 一个时辰后,带着李姨家刚出锅的吃食回了家。 归音灌进去整壶茶,脸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缓着劲,她的脸已经僵了。 “你做起来好像很游刃有余。” “还行吧,谁还没点头哈腰过。” 她在接天城主打就是个闯祸,归舟带着她挨家道歉的次数不少。 想到这,归音问了句,“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有给你道歉吗?” “没有。”岑楚端起茶盏,“但是后来他们都死了。” 归音伸手堵住他接下来的话,“别说了,我懂。” 岑楚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你不是吗?” “嗯?根本没人欺负过我啊。” 就凭她拎着刀满街乱砍,也不会有不长眼的凑上来找她晦气。 她没将手抽出去,岑楚也没主动放开,“若是有人欺你辱你呢?” “他们话说完之前已经人头落地了。” 她什么时候受过气。 “害怕过吗?” “怕什么。” “怕血,怕残肢,怕他们死前的面容。” “人头落地在我这可不是个形容词。” 159 第 159 章 半推半就呢?欲拒还迎…… 归音稍微坐直身子和他对视, “我动了念头就一定会得手。” 岑楚的面色没有半分改变,“一定是他们先惹到你。” 归音没想到岑楚会为她找理由。其实修仙界中不长眼的是少数,大多数的冲突还是来自利益争夺, 东西就一份, 自然是有能者拥之。 但她杀人,大多与利益无关。 “对啊,他们惹到我了。”归音笑的实在不像一个好人, “我很记仇的。” 所以被记下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能讲讲吗?” 归音抬头看了看天, “下次有机会的, 时间不早了, 先去接楚戡吧。” “那下次一定要给我讲。” “拉钩,拉钩总行了吧。” 修仙这么多年,锁门和拉钩在归音的概念中一直没变过。 在岑楚好奇的注视下,归音勾起他的小指晃了晃, “我说到做到。” “你要是太累我去接他就好。” “我不累!”归音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我我可是体修, 怎么可能会累!” 天塌了,有归音的嘴顶着。 两人到时, 正赶上私塾下学,楚戡见到他们俩站在私塾门口也是一愣。 归音上前牵住楚戡的手,还朝岑楚使了个眼色。 岑楚有样学样, 上前牵住了……归音的另一只手。 归音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又转过头去看楚戡, 回想着归舟他们接她下学时都说些什么,努力从中找到相似话题。 “今天在私塾学了些什么?” 楚戡抿了抿唇,“男训,男德。” “……” 是她高看了里世界的私塾。 “你喜欢去吗?” 楚戡摇头, 抬头看看岑楚后又点头。 “明天开始你不用去了,想学什么……”归音抬头看了岑楚一眼,“让你爹教你。” 归音说着就想松开牵着两人的手,“你们先回去,我去和你们夫子说一声。” 但是没松开,岑楚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一些,“一起去吧。” 新鲜出炉的一家三口去而复返。 “不来了?”私塾的男夫子明显没想道他们是为这件事来的,“他连这点东西都不学,以后谁会娶他啊?” “我家准备招赘。”归音开始胡说八道,“我夫君身体不行,以后也不会有别的孩子了,就这一个,必然不能让他吃苦。” 男夫子看了看岑楚欲言又止,终究是没说出什么。 解决了一件事,归音和楚戡晃着胳膊往家走,只不过这一路上岑楚的表情都很奇怪,有些欲言又止。 吃完晚饭,楚戡回了自己房间,归音斜倚在主屋的软榻上,见岑楚进来顺口问了一句,“楚戡今年几岁了?” “五岁。” “那可以开蒙了,过两天再去镇里买些笔墨纸砚回来。” “买笔墨纸砚做什么?” “读书识字总是要有笔墨纸砚的,你不知道么?” “我是用玉简识的字。” “……” 算了,岑楚识字对她来说已经是个好消息了。 归音扒拉着软榻上当摆设的针线篓有些走神,在这里她好像总会不自觉的想到接天城。 岑楚坐在床边看她走神,直到她换了动作才发出邀请,“天色不早了,洗漱睡觉吧。” 天色不早?那透过窗户打在她脸上的是什么? 月光吗? 也不知道是他们俩谁的认知出现了问题。 虽然腹诽,但归音依旧回你话的是洗漱完躺到床上,毕竟有些事白天不可以做,但黑天可以。 只是没想到岑楚在她躺好后说,“讲吧。” 她衣服都脱了居然让她讲睡前故事。 也行,循序渐进,正常流程。 “想听什么?” “你讲什么我听什么。” 归音想了一会,“那给你讲讲我当傻子那段时间吧。” 她把接天城那段日子隐去头尾,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 “我到现在仍旧认为,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 啧,越说越想许飞渊和柳时卿,出秘境之后她一定要去玄衍宗小住。 “那你早死的道侣呢?” 求求你别提这茬。 归音心里慌得一批,但仍强作镇定朝他摇了摇手指,“不可以哦,该讲你的故事了。” 岑楚半垂下眼去看她,有一瞬间归音甚至以为自己转移话题失败。 不应该啊,她骗别人不一定成,但骗帝泽碎片一骗一个准。 再说褪去修士身份后,岑楚整个人大写的清澈愚蠢,不可能骗不到呀。 在她准备认错的前一秒,岑楚终于开口,“我从记事起便在修炼,除此以外便是闭关和争夺机缘。” 谢天谢地,话题转移成功。 “争夺机缘时有什么故事发生吗?” 岑楚依旧是摇头,“争夺机缘便是搏命,怎么会有趣事。” “之前有经历过这种机缘考验么?” “有过。” “怎么通过的?” “那些都是幻境,考验的无非是道心坚定,杀了同处幻境之人便通过了。” 好的,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归音扯开被子钻进被窝,没想到岑楚把她连人带被拽了过去。 “反正明天醒来也会是这个姿势,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这话说完半天没得到回应,低头一看,归音正伸出手指想要戳他的胸口。 戳了两下,见岑楚没反应,归音悄咪咪地抬头,没想到刚好对上岑楚的视线。 她没有半分不好意思,手结结实实地按在岑楚的胸前。 虽然看起来清瘦,但摸起来手感真好,嘿嘿。 她都明示到这种地步,岑楚总不会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吧。 “你明天不是还要上山。” “是呀。” “嗯,那睡觉吧。”岑楚说完,抱着她闭上了眼睛,真就打算直接睡觉。 归音头顶的问号都快具象化了,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啊。 半推半就呢?欲拒还迎呢?她的笨蛋老婆呢? “别扭,睡觉。”岑楚没睁眼,但是用被子把她紧紧地裹在怀里防止她继续扭。 归音这个向来躺下就睡的人第一次失眠,到了后半夜终于用她那不太灵光的小脑袋瓜想明白原因。 因为她没讲‘死去的道侣’。 离谱!这人怎么还吃自己的醋啊! 第二天一早,归音破天荒地保持着昨天入睡前的姿势,主要还是岑楚裹得太紧了,她没有动弹的余地。 躺在岑楚怀里,归音愈发觉得她之前的想法是正确的。 安定处,修士冢。 平静安稳是人所向往的,也是他们这些修仙者最不能沾。 在修仙界中失去斗志,和拔掉野兽的獠牙没什么区别。 “所以你说这么多,只是不想起床。”岑楚无情的戳破她的借口。 “这么明显吗?” 岑楚面将她被子抖开,“起床了。” “你怎么不抖自己的被子?” “你真的想看。” 归音瞟了一眼外面的天,亮了。 她好恨。 但也只能乖乖下床洗漱准备上山。 后悔,非常后悔,早知道岑楚问什么她就应该说什么。 “今晚回来么?”岑楚半倚在床头,胸前衣襟大开,可惜归音连头都没回。 她那天夸下海口说两天就能把山上那些东西收尾,实际真正处理完得半个月。 “不出意外是不会回来,如果有事就托人上山找我。” “那些瓶瓶罐罐也不带走?” 归音看了一眼摆在一边柜架上的一堆瓶瓶罐罐顺口回了一句,“放在这吧,都是些我做的伤药。” 岑楚走到柜架旁拿起其中一瓶打开,朝归音晃了晃,“这瓶也是?” 归音正忙着系腰带,“都是。” “可以随便吃?” “没受伤吃药做什么。” “没事,我就问问。” 在归音抬头前,岑楚已经将手里的瓷瓶盖上放回原位。 归音出门时正好遇到来送饭的李叔,打了个招呼继续往山上走去。 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她做的全是外伤药,怎么吃? 岑楚应该还没傻到这种地步……吧。 原本在半山腰的小木屋周围被她又盖了两间,一间是打铁的台案,后来把中间装上格挡,另一半用来制药。 另一间是盖来专门存放药材的,有些药材需要阴干,或者遇到下雨,晾晒在外面的草药也会挪进来。 远处栅栏里还有些没来得及处理的猎物。 这次回来先要把材料齐全的药做成成品,剩下的草药和那些圈养的一起拿去镇子里卖,之后关窗锁门时不时上来一次就行了。 为了早些下山,归音保持着不眠不休的作息,将原本的半个月压成十天。但在第七天下午,李姨家的女儿匆匆找上山来。 李敬刚到小屋门口,就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 虽然她平时也干农活,但终究不是吃山里这口饭的,这么快上山是真的累得半死。 “李井,你怎么这个时候上来了?” 李敬喘气的空当终于说出来一句话,“我现在叫李敬。”她可不想一听到别人喊她名字就想到她家院子里的那口井。 “行,李敬,你上山来找我做什么。” “小楚哥说他吃错了东西,让你回去看看。”李敬翻身从地上坐起来,“楚戡都让我爹带到我家了,说不去接就先住哪。” 不知为什么归音第一时间就想到那天早上岑楚拿的那瓶药,当时晃动瓶子的时候好像有叮当碰壁的声音。 归音想起什么似的猛然站起身往制药的房间走去。 没有,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她从带外面进来的丹药只剩一瓶了。 往日都是放在架子的最上层,怎么偏偏在那天被她揣进怀里,还留在了山下。 上山那天她但凡多看一眼,都不至于发生这种事。 “李敬,我先下山了。”从屋子里出来的归音半步没停,越过李敬直接往山下走去。 “你门都没锁。” “帮我锁上。” 归音的声音传回时,人已经不见踪影。 160 第 160 章 天亮了,不可以!…… 她抄的近路, 从山上下来直接翻墙回了家。 院子里静悄悄的,下午阳光正好,院子里却没有岑楚晒太阳的身影, 真的出事了。 归音迈步走进屋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散落的帷幔, 影影绰绰地看不清里面的人, 只有略微漏出的抽气和喘息声。 她先去检查放在架子上找的瓶瓶罐罐, 很快便找到那瓶错拿的丹药,拔开塞子的那一瞬间心都凉了半截。 归舟炼出的丹药种类繁多,之前为了试药, 她在一瓶中装了六七种不同丹药, 只不过为避免串药性,每颗都用特制的纸衣包着,也便于她编号。 岑楚吃下去的那颗丹药的纸衣还在桌子上摆着。 上面是她亲手写上去的编号,零五。 第瓶,第五颗,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颗浓粉色的丹药。 归音的手放在帷幔上, 希望是不致死的丹药, 万一能救呢。 做了半天思想准备, 最后咬了咬牙, 认命掀开。 过帷幔后的情形和她预想中的大为不同。 在她的想象中, 岑楚应该是脸色惨白,缩成一团, 痛不欲生。 但现实是, 岑楚的手被两条缚臂分别绑在床头,衣襟被蹭开大半,身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眼神迷蒙地看着站在床边的她。 归音原本纠结的表情瞬间古怪起来。 不会吧。 她哥当时不会炼出两炉催情的丹药吧。 粉色丹药,那时喂那名妖修的丹药确实是淡粉色的,只不过比岑楚今天吃的这颗颜色浅很多。 所以,岑楚认出那粒丹药是做什么的,并且吃了下去。 归音站在床边都快气笑了,伸手去拍岑楚的脸,“还清醒吗?解开你自己解决?” 她的指尖还残存着草药苦涩的气味,却被岑楚张口咬住。 他这副模样,归音反倒是不急了,坐到床边,抽出手摸他的脸,“手是你自己绑的?” “嗯。” “为什么?” 岑楚眼神飘忽,说不出答案。 归音伸手去解床头的缚索,没想到意外从岑楚枕头下抽出一本书。 看清封面上的字,归音的眉头高高挑起,“避火图?” 要说这不是早有预谋她都不信。 没等手中的避火图翻上几页,就被拉到床铺之上。 岑楚罩在她身上,白发披散落在唇边,让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没看懂,教我。” 真的吗?她不信。 但她依旧抬起手点着岑楚的喉结,“真要我教?” 轻飘飘的动作,对现在的岑楚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她的手骨节分明,这半年时间又生出新的刀茧,放在岑楚泛着红的身体上格外色气。 “要。” 指尖顺着喉结往下滑动,看着岑楚的身体在她手下一阵阵战栗,归音面上笑意更浓。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摸到了什么,上次说他有本钱,但也没想到能二合一。 归音翻身就想从岑楚的胳膊下面钻出去,却被压了个结实。 “继续。” 岑楚的唇压在她耳边,很痒,却无处可躲。 “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她现在不是修士,接受的也是正经的基因改造,根本不包括这方面。 “继续。”岑楚重复着这两个字,张嘴咬住她的耳朵。 归音此时还有心情去想,多亏他没咬带着百里同声那一只。 空出来的那只手揉捏着他的后颈,耳边的喘息声一声大过一声,最后岑楚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不再出声。 等到岑楚的呼吸归于平缓,归音才用揉捏后颈的那只手拍拍他的后背,“结束了,起来。” 语气中颇有一股用过就扔的意味,但她只是想去洗个手。 岑楚半天没有动作,归音便推开他自顾自地下了床。 刚坐起来,就被扯住了腰封。 她不仅腰封没摘,就连衣着都是完整的,理理褶皱就能出去的那种。 归音扯不过,便顺手解下腰封,“怎么了?” 岑楚声音中欲气未消,“没结束。” 归音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岑楚,将骂人的话写在脸上。 岑楚垂着眼睑,眼尾那抹绯红却极为抢眼,手上用力将她扯了回去,握着她的手向症结处移去。 “我那只手是干净的,你按错了。” 于是他把归音的另一只手也按了下去,“这回两只都脏了。” 归音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最先的那只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岑楚抬起脸盯着她看。 归音歪着头笑,“不喜欢吗?” “我会了。” “你会什么…唔……” 归音胸口起伏剧烈,手抵在他胸前想将人推远些,但是没用。 借着空隙,归音掐住他的下巴,“等会等会,我……” 没等她说完,岑楚的吻再次落下,铺天盖地、猛烈又急促。 归音被亲的脑子发蒙。 思绪飘散间突然想到,一个渡劫期的修士即使回到了修炼之前的状态,也不该是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而且那么多幻境验心,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肯定见过许多次猪跑。 艹,她被骗了。 猛然想通的归音推开岑楚的脸,“你装的?” 岑楚眼睫轻颤,敛去那副迷茫懵懂的神情,“说好两天,结果走那么久。” 他俯下身子舔上归音喉间的逆鳞,似有若无的水声和温热的触感,无一不在侵蚀着归音的大脑。 归音在恍惚间完全丧失了主动权。 逆鳞被啃咬,她感觉下一秒就会被咬穿喉咙,却又有一股痒意蔓延到心里。 危险又让人沉醉。 “这就是你乱吃丹药的理由?” 岑楚终于舍得抬起头,与她对视时眼中满是笑意,“不喜欢么?” 细碎的吻落下,像是要将她拉入深渊。 她错得最离谱的地方就是把恶人堆里长大的岑楚当做皎灵对待。 只是现在反省,未免有些太晚了。 * 归音干巴巴地睁着眼望着床边的纱帘,半晌没有动静。 她已经记不清昨晚是怎么睡过去的,但现在,天亮了。 身后的人呼吸均匀,也不知道是装睡还是真睡,反正她整个人被死死地锁在岑楚怀里 胳膊支起想往后怼,结果带动腰上的皮肉,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肉不会被掐碎了吧。 归音掀开身上的被子往下看了一眼,又放下被子。 还行,只是青紫了一圈,内脏还老老实实地待在里面。 当然啦,如果腰上那两只手不存在就更好了。 归音刚准备把人叫醒,腰上的手就又收紧了几分。 “岑楚,松开。” 伴随着这句话结束,她的身后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也不可避免地有了某些接触。 归音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为什么老房子着火倒霉的是她? “不可以吗?” “天亮了,不可以。” “为什么天亮了就不行?” “因为不能白日宣淫!” “为什么不能?” “因为…因为接天城的夫子就是这么教的,松手。” 岑楚没答应也没反驳,只是撩开她的头发在她后颈处又咬上一口。 归音忍无可忍挣扎着坐了起来,发现身后的人根本没睁眼。 他肤色冷白,此时却遍布红痕,昭示着归音昨晚的‘丰功伟绩’,不过她也没好到哪去,换来半身青紫。 岑楚闭着眼,伸手去揽她的腰,“再躺一会。” “不躺了,再躺下去我的腰会断。” 就凭刚才抵在她身上的精神百倍,归音也不敢继续躺下去。 “你现在生龙活虎的,看来还是我不行。” 归音系腰带的手一顿,这人在说什么,谁不行? 她腰带都往上挪了寸,这人怎么开口就说瞎话呀! 再说她身体好和他行不行有什么关系啊! 岑楚倚在床边,手指勾着她的腰带,把她拽回床上。 “你那天在私塾和夫子说我身体不行,我好怕被抛弃啊,自然是要努力些。” 这都哪学的?! “你给我松…松……” 岑楚但凡能让她把话说完整,都对不起他这些日子的苦学,也对不起他的天赋异禀。 等归音再次从床上爬起来已经下午了,感觉浑身都是散装的。 今天就算是爬,她也要爬回山上,现在不走,晚上肯定也消停不了。 因为腰封系不上,只能在手臂间搭着,断无名便被她拿在了手里,就连腰带也系得松松垮垮,因为刚洗过澡的缘故身上还散发着微微潮意。 岑楚半倚在后门上看着她扶着腰翻墙,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 归音从没感觉自己身体这么重过,一个两米多的围墙还要手脚并用才能上去。 她跃上墙头没直接跳下去,而是回过身问岑楚,“我过两天去镇里,有什么要带的吗?” 岑楚朝她摇头,“你回来就行。” 这个不太可能,一时半会她不准备回来。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岑楚的声音幽幽传来,“你不回来就一直顺延。” 归音瞪了他一眼,“知道了。” 说完便跳下墙头,消失在山林间。 山上那些东西本就要分两批运到镇里,归音清点之后临时改了主意,决定今天先送到镇里一批,在镇里待个两天再回山里收尾。 东西收拾完已经是傍晚,归音把养在山脚的马套上板车,趁天还没黑去了镇子上。 不论是捕来的动物还是药材药粉,都有固定的买家,现在也不用她再费力推销。 因为她出手的东西品质好,要价又合理,不少人想搭上她的路子,可惜她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她选择买家的份。 她到镇里时已经不早了,除了往日收活物的酒楼还开着门,其他地方都已经打烊。 不过出手了活物,也就好找客栈入住。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干,就想安安稳稳睡一觉。 161 第 161 章 是惦记她啊 第二日一早, 归音先把手里的皮毛送到成衣坊,才去往日收药的医馆。 不过不凑巧,她到的时候大夫不在, 只有一个小药童皱着脸在那背经穴位图。 她几乎每个月都要来一回,小药童自然也认识她。见来的是她,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又把头低了下去。 归音坐到小童对面看她手里的穴位图没忍住伸手敲敲她的脑袋, “我上次来你背的就是这一张,怎么今天还是这一张。” “好难啊, 我根本背不下来。”小药童苦着脸,晃着她的胳膊,“你教教我怎么背吧。” “书是死的, 人是活的, 想要记得牢,多找几个人…反正只是认认穴位。” 不过她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就被人打断。 “东西还没学会就想用人练手,你莫要误人子弟。” 娇叱声从门口传来,归音还没来得及回头, 就见小药童噔噔噔地跑过去。 “唐少爷,我师父出门看诊了,马上回来,您进来等。” “好。” 这声应答与刚才斥责归音明显不是一个人,刚才那个人发声有力,这个人声音听起来就透着一股虚。 她不想猜来猜去, 干脆回头去看来人。 “你个登徒子, 乱看什么, 信不信我们主母把你眼睛挖了。” 归音懒得和他一般见识,便没有出声。 没想到他还真就顺着说了下去,比她在山上养的鸭子还聒噪。 这少年穿着打扮尚可, 可和他身边的一比就有些上不得台面。 被小药童称作唐少爷的人几次制止他都未成功。 这一主一仆,主家势弱,奴仆势强,早晚反了天。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只是她不想让耳朵继续遭罪,于是起身拍拍小药童的脑袋,“等你家张大夫回来告诉她,你们医馆和这个月的药无缘,我换一家。” 小药童连忙抱住她的腿,“你再等等,我是师父很快就回来了。” 归音摇了摇头,“等不了,太吵了。” 说完拨开小药童朝对面走去。 她耳朵太好,修仙时还能用灵力调节接收到的声音,现在只能躲远点。 再在这间医馆等下去她怕脑袋炸了。 没一会儿,对面医馆的老板笑着送归音出来,还大声的说着说下次还来她这的话,一直目送着归音的背影直到消失。 这可不是买药的,这可是她的财神奶奶,垄断的东西,到了她手里怎么要价不还是她说了算。 一转头看到对门医馆的老对头匆匆赶回,进了医馆听了小童的话气得脸都白了,又拍桌子又跺脚。那又有什么用呢,这个月的药落到她手里了。 医馆老板哼着跑掉的小曲转身进了自家医馆。 归音摸着袖子里沉甸甸的银子,开始在街上闲逛。 别的不说,黑心钱赚起来是快。 她是真不想回去,偏偏她买的东西很快,上午还没过,需要东西就已经选好。 原本准备直接上山,但买了东西还是要送到岑楚手里。 饶是如此,她依旧是磨蹭到了天黑才回去,等回到村里,有些人家烛火都熄了。 一边在心里吐槽回自己家像是做贼一样,一边把动作放得更轻。 但是仍没逃过被拦腰抱起的命运。 “你回来为什么一定要翻墙?” “这不是晚了吗,我怕敲门打扰到你们睡觉。” “你说得对,我们去睡觉。”岑楚扛着她就要往屋子里走。 归音连忙跳下来,“等会等会,我东西还没搬进来呢。” 岑楚被归音抓了苦力,和她一起往院子里搬着东西。 “看,笔墨纸砚,经史子集,还有给你们买的布料。” 岑楚看都没看就把这些东西堆到一边,“现在我们可以去睡觉了。” 归音:“……” “要不我们来谈一下频率问题吧。” “不谈。” 归音被扔到床上的时候,甚至已经开始考虑把浴房改成恒温温泉。 要不给岑楚找点事干吧,省得一天到晚折腾她。 还是说这张床克她,要不明天再重新打张床吧,木匠活她也可以学。 她神游天外时被肩膀传来的刺痛拉回了现实。 岑楚舔着她肩膀上的伤口让她专心一点。 归音忍无可忍,翻身把岑楚按在下面。 但是为什么他好像更兴奋了? 被颠了半个晚上,归音仅剩的想法便是:谢天谢地,只有一本避火图。 不过这点仅存的侥幸,在第二天整理东西时被打破。 到底是谁在她买的经史子集里掺了两本名花录! 看着岑楚嘴角的笑,归音觉得她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 但她却没直接上山,昨天被折腾了一宿,今天总该消停了吧,再说她总要为下次溜走留个借口。 这个上午还算风平浪静,楚戡写着大字,她一边看着,虽然生疏,但多少还透着几分温馨。 没想到午饭过后,情况急转直下。 她搬出昨天买来的布匹,给一大一小量尺寸准备缝几套衣服。 “你还会做衣服?” 听岑楚那惊讶的语气,归音感觉自己不像是会做衣服,而是会吐丝。 归音整理着放到软榻上的用具也没抬头,“做个衣服而已。” 楚戡量完直接回了自己房间继续写大字,屋子里还剩下归音和岑楚。 “你穿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吗?” 归音回答时也没过脑子,“我道侣给我做的,好看吧。” 半天没等到回答归音也没放在心上,继续给岑楚量着尺寸,直到她量着匝数的手,被握着放到了某个不应该此时精神的地方。 归音瞬间瞳孔地震,“你别随时随地…唔…大白天的…” 量尺寸量到了床上去,衣服自然是没做成,等她从床上爬起来,天已经黑了。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推开埋在她颈窝处的脑袋,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下了床。 “做什么去?” 归音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去洗澡。” 本以为下午胡闹过,晚上总可以睡个安稳觉。 但是并没有。 再这么下去岑楚虚不虚不一定,她是一定会虚的。 借口不用留了,明天她就走,一定! 归音的手抵在岑楚的胸前,“不来了,我明天还有事要做。” 岑楚哼哼唧唧地蹭着她,“最后一次。” 他好像很清楚归音喜欢什么样子,归音理所当然地又一次被美色迷住了双眼。 归音昏昏沉沉睡过去之前还在想,明天一定要和岑楚再谈一下频率问题。 一定。 她的想法很美好,但看到岑楚那张脸上带着委屈的表情,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好像只要她说了,她就是个睡过就丢的人渣。 短短几天,岑楚把她拿捏得非常到位,她只能灰溜溜地上山处理剩下那半东西。 还得在这待四十年,这日子肯定不能这么过。 她宁愿自己努力,也不愿意被努力。 要不配一副让人不行的药,骗岑楚喝下去? 她才不是为了特意配药,她只是去采些药材补贴家用时顺便遇到的刚好合适的草药。 只是顺便。 她想着想着就把自己说服了,背起背篓和小锄头就更深处走去。 为了晚点回去,她开始磨洋工,摆烂式的玩一会做一会,原本两三天就能完成的工作拖到第五天都没完成。 不过这种好日子没过上两天,又出事了。 第五天下午,归音在晾房里把最后一批草药配好打包,准备回小木屋结束这一天清闲的工作,但还没推开门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这破木屋里还有值得人惦记的东西? 实在好奇,没忍住蹲门口听了一会。 哦,不是惦记东西,是惦记她啊。 救大命,有人要挑拨岑楚和她的关系。 听清里面的人要做什么之后,吓得她想都没想直接带着昨天抓到的猎物,窜回了山下的家。 这种时候装傻可比撞破有用。 她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兔迈进院子的时候,岑楚正倚在软榻上,盯着旁边楚戡在一旁扎马步。 岑楚懒懒地掀开眼皮,看到是她,精神百倍地坐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你出去五天了。” “是吗,我没算。”归音把东西送到厨房洗了把手才坐到他旁边,“这五天有什么事吗?” 岑楚抓着她的手就要往下探,被归音生生转了个角度。 “孩子,孩子还在!这种事能不能晚上再说!” 岑楚突然笑开了,如三月冰雪消融,一时晃花了归音的眼。 “你说的,晚上。” 归音真是恨不得撕了自己这张多余的嘴。 所以多嘴的下场就是她第二天扶着腰从床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翻那几本名花录。 岑楚侧卧在床上看着她的动作,语气慵懒,“我都记住了。” 归音扶着桌子气得咬牙。 等她平复好心情坐到餐桌上吃饭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安安静静地吃过早饭,归音总算是开始了平静到一天。 岑楚现在比归音还闲,每天教楚戡识字外,就是坐在软榻上看书。 今天也不例外。 只不过今天他的腿上躺了个归音。 “你手边为什么摆着绣绷?” “为了装给别人看。” “那你…唔?” 话还没问完,嘴里就被塞进了一颗水灵灵的小果子。 归音闭着眼把果肉吮出来,把果皮吐在了岑楚手上。 岑楚只是斜了她一眼,捏了捏她的脸。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打在归音脸上,她觉得此刻悠闲堪比在接天城的时光。 “岑楚。” 归音还是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怎么了?” “我们好像真正的凡间夫妻。” 岑楚半晌没有说话,归音也懒得睁开眼探究。 过了一会,唇上触碰到温热的东西。 那是一个不含任何□□的吻。 162 第 162 章 乐子出在自己身上 归音睁开眼时, 岑楚已经恢复成那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只不过眼里笑意还未退却。 她盯着岑楚的下颌发了会呆,再次深刻地认识到平淡的日子才最容易让人沦陷。 哪怕这只是一场机缘试炼营造出的假象。 假象早晚有一天会被打破,小楚和归猎户都会消失。 她依旧是居无定所的散修归音, 他是修仙界少有的渡劫期修士岑楚, 他们的不会再有交集。 他们都清楚, 但谁都不会先提。 归音伸手环住岑楚的腰, 将脸埋了进去,她确实在贪恋此刻平静。 这份平静助长了她的睡意,不过在她即将入睡的前一刻, 大门被‘梆梆梆’的敲响。 归音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好巧不巧额头磕在岑楚的下巴上。 她脑壳梆硬倒是不会有什么事,有事的只能是岑楚。 岑楚捂着下巴不让她看。 “给我看看。” 归音掰着他的手,奈何岑楚的力气也不小。 “是要给我吹吹吗?” 痛了吹吹这件事是他最近在村子里见到的, 那些小孩子磕了碰了,他们的爹都会说吹吹就不痛了。 “吹什么,要是撞紫了我要去调去淤的药。” 岑楚哦了一声松开了手,下巴处光洁一片,连红都没红。 “你……”归音话没说完, 就被一只大手扣住了后脑。 唇齿交缠, 一时间门分不出注意力给门外的人。 分开时归音不自觉地舔了舔有些发热的唇,在岑楚再次凑过来时捏住了他的嘴。 “先解决外面。” 岑楚抱住她狠狠亲了一口才松开手, 声音中还带着点哑,“晚上听我的。” 归音朝他翻了个白眼, 才从软榻上起身,就算没这句话她晚上也没消停过。 岑楚去看楚戡,归音则是去开门。 她站在门口听了一会, 外面声音嘈杂,似是有不少人。 门刚打开一个缝,就有一个红着眼的小少年想往她怀里撞。 她一个侧步躲过去,少年直接趴到了地上。 归音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外面的哭声已经一声高过一声。 “我儿子命苦啊,被破了身还被扔到那种地方。” “归猎户,你得对我儿子负责呀。” “村长你可得为我儿子做主啊。” 归音倚在门边掏了掏耳朵,“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门外号丧一样的人听到她这话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野鸡,被融掉的黑色眼圈张惨白的脸。再配上他那错愕的表情显得极为好笑。 等他反应过来直接提着裙摆冲了过来,手指都快点上归音的鼻子了,“你是不是想不认账。” “我认什么账?”归音看向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村长,“我和小楚这刚和好,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哪有心思看别人。” 村长的拐杖敲了两下地,周围的议论声才小上一些,“徐二郎,你为何一口咬定那人就是归猎户?” 摔了个大马趴的少年跪坐在地上眼圈红红,看归音的眼神还有点含羞带怯,“我醒来时就在归猎户的小木屋,还有那人健壮的身子……” 他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像是有些害羞。 “归猎户,你想说什么?” 归音低头看向跪坐的少年,“你说是我和你欢好,那具体是在什么时候。” “那时天刚暗,你急得灯都没点就摸上了床,还说会娶我,谁知道一觉睡醒你便没了踪影。” 他这两句话说完,来看热闹的村民议论声又起。 不少人都看到了归音昨天下午火急火燎地拎着东西往家里走。 李叔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朝这对父子狠狠地啐了一口,“人家归猎户昨天下午就下了山,晚上还来给我家送鸡汤,你连和你偷情的人是谁都没弄清楚,就来急吼吼地敲人家的门,真是不知羞。” 外面看热闹的村民话说得也不怎么好听,少年脸上的春色褪去,煞白着小脸抬头看着归音。 “山腰处的小木屋向来是不锁的。” 她来的时候小木屋就没有锁,因为里面除了一张床和一套桌椅什么都没有,上锁的地方只有剩下三间门屋子。 脸抹得像鬼的中年男人终于找到理由,“你要是锁门,我家二郎会被带到那失了清白吗?你要么赔钱,要么把我家二郎纳了。” 归音心里嚯了一声,图穷匕见,合着在这等她呢。 不过没等她说话,岑楚就已经从屋子里出来。 地上跪坐着的少年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个飞扑上前就想去抱岑楚的腿。 若是岑楚真的被他碰到衣角,出门也不用说自己是个渡劫期了。 “李叔,来帮个忙。” 李家向来是偏向‘小楚’的,此时也不见外,拎起这人的领子把他拽到外面。 “小楚哥哥,求求你了,你就让我留下吧,我一定听你的话。” 归音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虽然她爱看乐子,但乐子出在自己身上可就没那么好笑了。 她倚在门框上,语气中颇有一些吊儿郎当,“这个家我说了算,你求他有什么用?” 少年看着她,眼中带了点希望。 “但是我不纳,你本就和我半点关系没有,凭什么赖到我身上,钱我自然也不会给。”说完直接就把大门一关,任凭他们去闹。 重新躺回岑楚的腿上,却再也没有了刚才平静的感觉,气得她来回翻身。 岑楚又捏了颗果子塞进她嘴里。 归音嚼着果子看向岑楚,“要不咱们搬去镇子里吧。” 岑楚对于去哪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 “离开这我们会不会饿死。” “怎么这么问?” “凡人间门生活得要银子。”岑楚抿了抿唇,“我们好像没有谋生的手段。” 归音歪了歪头,觉得岑楚终于有了点烟火气,他居然知道在凡间门活着要用银子。 “谁说我们没有谋生手段。”归音掰着手指细致地数着,“我会看病,会采药,会打铁,会做衣服,还会能账房,而且我现在根本不缺钱啊。” 就算缺,她也可以赚啊。 “你怎么什么都会?” “我哥怕我饿死,什么都教我了。”归音握住他的手,“明天我们去镇上看房子吧,带上楚戡一起。” 门口听到她这话的楚戡脚步一顿,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点酸。 压下泪意,敲响了房门,“爹,我来送上午写的大字。” 楚戡看到她还有些怯生生,归音也很想像归舟那样教导他,可惜她不会。 她只能伸手揉揉他的发顶,“明天一起去看房子好不好。” 楚戡先是抬头看了看岑楚,才对她点头。 别说,只要孩子不熊,怎么看都是可爱的。 但每个熊孩子的养成,都少不了熊大人的背后助力。 很明显,岑楚就曾经的熊大人之一。 她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都知道不能伤及无辜,更何况楚戡这么机敏。 见她发呆,岑楚低头问她,“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哥怎么就把我教得这么好。” 归音,一个朴实无华的哥吹。 岑楚没忍住又伸手掐住她的脸。 归音不甘示弱,伸手掐了下楚戡的脸。 楚戡看看她,又抬头看看岑楚,朝着岑楚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哈哈哈哈哈。” 屋内的笑声终是压过了外面的拍门声。 等归音笑够了,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我一刻也不想等,咱们现在就去吧。” “门外还有人堵着呢。” 归音拉着长声,重新倒回岑楚怀里,顺便拍了拍软塌,让楚戡也脱鞋上来躺躺。 面对归音的邀请,楚戡是犹豫的,但归音并没有给他太长的犹豫时间门,直接伸手把他抱了上来,按在怀里揉揉捏捏。 把他弄得面色通红才算松手。 “我想云岿了。” 原本笑着看两人互动的岑楚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词,“云岿是谁?” “我养的一只狼崽子,它的毛软软和和的,抱着睡觉特别舒服。” 听到是养的宠物,岑楚微微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幸好他遇见归音的早,若是别人先他一步…… 岑楚眼底覆上暗色,不知想到了哪去。 堵着门口吵嚷的人一直没散,归音半点不受影响,直接开始收拾行李。 “明天先去镇子上选房子,等新房子收拾妥当再把东西搬过去。”归音清点完打包的行李偏头看向岑楚,却发现他满脸的若有所思,“怎么了?” “我们真的离得开这里么?” 归音轻笑一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就算是凡人,赚了钱也会选择繁华处生活。正常的人员流动,为什么离不开。” 镇子的地图出现在迷毂中,他们自然是能去的。 而且日后她还要试试迷毂不接驳地图的情况下她能不能离开镇子。 这个想法一经产生,她便说给了岑楚听。 两人研究后一致决定可行,并准备将此提起议程。 外面的人兴许是闹累了,声音渐渐歇了,归音趴在墙头没看到人,当即从后山走,绕出了村子。 到达镇子时天已经黑了,归音照常进了往日住的那间门客栈,伙计见她先是一愣,随后很快迎了上来。 “您三位几间门房啊?” “一间门。” “还是老房间门?” “行。” 这个时候正是晚饭的时间门,客栈大堂里吃饭的人不少。岑楚虽戴着帷帽,但他头发太长,食客多事还是能看出他那一头白发,但碍于归音腰后的刀,愣是没人敢说什么。 进了房间门,归音关完门转身就见岑楚坐在榻上看着她似笑非笑。 “怎么了?” “刚才带路那人好像认识你。” “认识啊。”归音理所当然地点头,“我每次来不及回去都住在这里。” 岑楚听到这个回答有些性质缺缺的哦了一声。 他明天的借口没了。 163 第 163 章 一步一甲子 岑楚看着归音手里那张薄薄的纸还有些不可置信, “这么简单就能离开村子?” 归音笑眯眯地将房契叠好放进怀里,不得不说,会对寻常事情吃惊的岑楚真的很可爱。 他们运气好, 去看的第一处房子就非常合适, 边直接交钱走流程。 太阳刚出来没多久, 事就办妥了。 “知道然后要做什么吗?” 一大一小齐齐摇头, 那场面看起来好玩极了。 “不知道的话就跟我走吧。” 楚戡被归音牵着, 闷着头倒腾着短腿努力跟上她的步子。 直到归音脚步停下, 他才从那七拐八拐中灵魂归位。 “到了。” “牙行?” 归音刚想夸他字认得不错, 一低头,就见楚戡正龇着牙,不禁有些失笑, 揉了把他的发顶, 迈步走上台阶。 她准备雇几个人去打扫打扫刚到手的房子。 “您只雇不买?” 牙行的人这一句话反倒把归音问的愣住,接天城没有人市,也不存在奴仆买卖,想找人干活只有雇佣一条路子可走。 想到这不由得回头看岑楚一眼,想问问他知不知道, 但岑楚明显比她还懵。 “想雇几个把家打扫干净,稳定之后再看看要不要买。” 听她这么说,牙行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是不差钱的主顾, 脸上都快笑开花了。 归音买的院子不小, 是一处三进的院子, 后面还有一处花园,牙行选出了十来个人,谈好价钱,交完定后由他们带着过去。 在牙行耽误了一会, 但时间还早,看来可以一天搬完家。 归音粗略估计一下,才抬头问身旁的岑楚,“你们两个留在宅子里行吗?” 岑楚都没犹豫,“不行。” “那我们先去租车,然后一起回去搬东西?” “好。” 只要不分开的想法就都是好想法。 租牛车的时候,老板给他们推荐了两名掮肩,归音也没拒绝,一起雇了下来。留下具体地址后,带着一大一小先一步骑马回了村子。 到村口时,归音把两人放了下来,“你们去李姨家等车马行的人,顺便和他们说一下我们准备离开的事。我先去山上把东西搬下来。” 当时在车马行留的地址就是李姨家。 她怕门口号丧的还在,岑楚应付不来就车马行的人先到李家,他再和李姨一家一起回去。 岑楚平时虽然不怎么出门,但到李姨家这条路还是熟悉的,也就没再拒绝。 山上的东西归音本就打包好锁在了晾晒房,上次被突然下山才没带走,不然早就应该搬下去了。 归音上山比走路还快,更何况现在赶时间,她这一个来回结束翻墙进了自己家里,雇来的牛车还没到,她开始最后一遍检查东西, 昨天来闹的那对父子没在门口,可能是嗓子喊倒了,也可能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是能安安稳稳地让她把家搬走。 不过事实证明,她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随着牛车进村,他们就像是闻到血肉味的鬣狗,拦在车前不让继续前行。 归音坐在墙头看着那一对父子唱念做打,又抬头看了看天,再耽误一会天就该黑了。 不少村里人也看到了坐在墙头的她,纷纷来劝。 不劝那两个闹事的,反而劝她这个倒霉蛋接下这口锅。 想得美。 “几位。”归音扬了扬声,成功让场面安静下来。 那位中年男人怼了怼身旁的少年,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 “踏过去,死了算我的。” 这句话让原本安静下来的场子转为死寂,随后又爆发起了声讨。 归音掏了掏耳朵,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她留下的形象太好说话,都以为她是个软柿子。 不过赶车的掮客也是真憨,归音说死了算她的,她就真的敢继续赶车。 “归猎户,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 “该说的我昨天就说完了,有人听不懂,自然要来硬的。” “可你踏死了他,错的就成你了。” “没事,就算他们家里人去报官,也不过一条命二十两,这点钱我还是给得起的。” 众人这才认清,沉默寡言的归猎户竟是个混不吝。 归音支腿坐在墙头,问了最后一遍“让,还是不让。” 中年男人眼睛乱转,“不让,有本事就让牛车把我踏死。” 归音勾着嘴角朝赶车的掮客扬了扬下巴,“继续往前走。” 雇主都发话说算她的,她们自然是听的。 一鞭子抽到牛身上,牛车竟然真的缓缓往前。 在场不少人,包括那一对父子都在看着归音,想看她何时喊停。 归音也是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半点张嘴的意思都没有。 半年的安稳日子让她身上的肃杀之气少了许多,但这又不代表她真是个好说话的人。 这回哪怕村长在一旁调停,归音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还是那句话,她可以遵守规则,但谁要是让她活得不痛快,她不介意换个规则,无论在哪里。 牛蹄朝着中年男人脑袋落下去的那一刻,他被旁边窜出来的女人揪了出去。 女人也不管在场围观的村民,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大嘴巴。 中年男人本就是个泼辣性子,在家里说一不二,此时被他那老实巴交的妻子打了,捂着脸满面的不可置信,“你敢打我?!” “你要死自己去死,别拉着我儿子去死。” 之后两人便吵了起来。 说吵也不准确,一直都是那个中年男人在说,女人闷声听着。 归音对这种家长里短的事不感兴趣,更何况她向来讨厌尖利的嗓音。 李姨一家人跟着岑楚一起进了院子,没走两步就被归音拉到一旁。 “李姨,这么多年我们一家承蒙您照顾了。” 李姨倒是没多大所谓,颇为豪气地摆了摆手,“我和小楚他娘都是姐妹,小楚就跟我儿子一样,当娘的照顾儿子,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归音也不反驳,只是继续说,“是呀,您把小楚当儿子,小楚也得孝敬您不是。我听说李敬已经开始相看了,到时候您家还得起新房,多麻烦。” 李姨隐约猜到了归音要说什么,不过没等她打断,归音就把房契和钥匙递到了她手上,“我赚了些钱,和小楚在镇上买了间院子,这儿的房子就当作我和小楚送李敬的,家里的东西都是新打没几年的,当新房也行,他要是不喜欢翻新也行。” 李姨连忙把归音的手推回去,“这几间房子都是你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姨不能收。” 这个小院子,放在十里八村都能拔上尖,不少家里有适龄小子的人家看她一个猎户有钱盖起这么大一个房子,都气得捶胸顿足。 归猎户有本事挣钱,人又踏实,每每看到他们后悔到肠子都青了,她就忍不住夸自己有眼光,把小楚许了出去。 虽然两人中间也闹过,但哪有小夫妻不红脸的呢,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看现在,不就接小楚去城里享福了,多好。 “正因为是我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所以才不忍心闲置,房子不住人没两年就不行了,您接了房子,我才要谢谢您呢。” “那你们以后回来住哪?” “有您在我还担心回村没地方住么。” 归音又哄了几句,才让李姨接下这套房子。 她第一次体验到,送东西也能这么累。 打包好的行李装上牛车盖上毡布,又用绳子捆得严严实实,这才再次启程。 归音跨在马上握着缰绳,身后是抱着她的岑楚,被夹在他们两人中间的楚戡苦着小脸。 岑楚贴在她耳边问,“我们还会回来么?” 归音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村口,“你想咱们就回。” “我不想。” “那就不会再回来了。” * 那日说不会再回去,他们就真的再没一次回到村子里,不过他们的生活也没有想象中的平静,仿佛生活的本质就是一个麻烦接着一个麻烦。 搬到镇里的第二个月,被求医问药的人将她堵在医馆门口。 上次出诊救人的事终究还是传开。并且在一次次的添油加醋中,她已经有了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如今这群人聚集到一起,质问她有那一身的本事为什么不能救救他们,再不济,开堂授课也好。 可早在接天城的时候归音就认清自己没那份医者的仁爱之心,她是个拿刀的,却偏让她救人,而且她也没那群人口中说的本事。 至于传道授业,更是没那个耐心。 被问得烦了干脆连药都不做,靠着吃那半年的攒下老本依旧活的轻松自在。 归音并没有说谎,只要她想,不论在哪她都能活得很好,只不过她不想和里世界的人有过多的牵扯。 所以尽可能地与外界隔绝,时刻牢记她是修士归音而不是归猎户,这只是一场机缘试炼。 与之相对的,迷毂的地图不再扩展,但他们对这场机缘试炼的探索还在继续。 机缘试炼可没有给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她曾经试着出城往更远的地方走,不过只要踏上迷毂地图之外的土地,机缘试炼便会开始向前清洗着她的记忆。 一步一甲子。 164 第 164 章 下次还找你 清洗记忆的起始点是她迈出城门的那一刻, 并且在清洗真实记忆的同时,不停地填充灌输机缘试炼内的记忆。 归音一共走了四步,记忆已经被清洗到第二次离开接天城截杀药王谷修士的时候。 又一次抬起脚, 一种莫名的危险预感涌入脑海, 阻止了她脚步落下的动作。 她保持着僵硬的状态, 一步一步退回城中。 岑楚带着楚戡在门口等她,归音走回他面前半晌没有说话。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接不上,但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斟酌半晌才谨慎开口,“我叫归音, 是个修士,这是一场机缘试炼。” 岑楚替她擦去额上的冷汗, “对,这是一场机缘试炼, 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归音看向他的眸中满是审视。 锻骨后期归音有资本也有底气与虎谋皮, 但易筋期的归音没有。 岑楚看出她的不安与恐慌,擦完汗便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静静等待归音思考的结果。 那也是对他的审判。 “我现在是什么修为?” “锻骨后期,元婴中期。” 归音眉宇间门有一瞬间门的释然, 她成功拔除了伪灵根那颗定时炸弹。 她活下来了。 “我和你讲过多少我的事?”思来想去, 她决定还是先听听岑楚口中的她。 或者说,她告诉了岑楚一个怎样的她。 “那我们回家说吧。”岑楚说完, 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回走。 归音想闪躲,但身体并不排斥这过分熟稔的动作。 楚戡抬着自己的小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走了几步,他的‘娘亲’会有这般大的转变。 岑楚所说与她目前的记忆完全吻合,这代表她被清洗记忆前非常相信岑楚, 并且是以相爱为前提的信任。 但失忆后的归音做不到,这个年岁的归音不相信真心换真心。 喜欢归喜欢,信任归信任,她只相信自己。 至于他问起城外的景象,归音只是说让他自己去看。 她为了探路被清洗记忆,岑楚想知道自然要付出相应代价。 岑楚没有拒绝她的提议,只是将回头的绳索放进她手里。 在归音熟悉里世界的规则后,他们再次站到城门口,只不过这一次角色互换。 归音牵着楚戡站在城内,岑楚垂眸将绳索系在归音手腕,低声说道,“我大约能走一百八十步。” 归音有些后知后觉,“那你岁数挺大的。” 岑楚的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最后只是说,“等我回来。” 归音握着绳索静静地站在城门内看着岑楚往远处走去。 她没去数岑楚走到多少步,但是楚戡在数,而且声音不小。 “娘!一百步了。” “娘!一百五十步了。” “娘!一百七十步了!!” 楚戡边说边晃着归音牵着他的手,归音还在犹豫。 犹豫着要不要让这个竞争者永远留在这场机缘试炼。 岑楚说他们是一见钟情,但她一见钟情竟然还能拉扯半年之久,要么是她这些年学会了深思熟虑,要么就是岑楚身上有她忌惮的地方。 不管她再怎么成长,喜欢的一定要搞到手这方面是一定不会变的。 如果她现在的记忆就是全部的记忆,那她会毫不犹豫地松手,甚至会想办法把楚戡一起弄死。 因为她不相信竞争对手口中的任何一个字,永远留在这里的威胁也好,死亡为代价的结果也罢,她都不在乎,没有任何的人或物都不能影响她的选择,她会永远自由。 可她如今缺失了大段记忆,而且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她: 不能松手,会后悔的。 “娘!一百七十八步了!!” 楚戡的声音把归音从沉思中唤醒,她下意识地抻住溜走的绳索。 系在两人手腕的绳索绷得笔直,岑楚终于停下脚步回了头。 归音这才发现她手中所剩的绳索并不多,还能放任岑楚再往前走五步。 但对于清洗记忆来说,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归音牵着楚戡,看着岑楚脚步缓慢地从城外走来,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声似乎有些大。 很奇怪,脑子越清醒,越能感觉到心脏不受控制的异常跳动。 白发青年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拥进怀里。 归音有点懵,才一百七十八步,怎么感觉记忆已经洗干净了。 但很快她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岑楚的身体有些僵硬,似乎是在紧张? “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我可以做你道侣吗?” 要是再自然点,说不定归音就信了。 她飞速转头,抓到了一只正在打配合的楚戡。 拍开岑楚,朝身后的楚戡伸出手,“拿来。” 楚戡瘪着嘴把手里写得满满登登的纸条交给归音。 她大致的扫过一遍,却见面前的岑楚有些紧张地把袖子里的东西又往深处塞了塞。 归音眯了眯眼,“你的也拿来。” 用两个字概括岑楚写的东西——肉麻。 她说岑楚怎么往回走的这么慢,原来在提前预习! “还有吗?” 肉麻归肉麻,但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写这种东西,感觉比话本里写的有意思。 一大一小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那就一定是有了。 不说是吧,她回去自己找。 “我……” 岑楚刚想开头,就被归音打断。她低头看了眼预设的流程,“自我介绍是吧,回去再说。” 两人这般相处模式,让楚戡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真的很害怕,害怕他‘爹’性情大变,也怕他‘娘’会松开绳索。 但!什么都没发生!他们还是幸福快乐的一家! 虽然他们现在的样子不像是能当好爹娘的样子,但他会原谅他们的。 * 敲门声响起,归音翻了个身将自己塞进岑楚怀里,“今天是楚戡的弱冠礼吧。” 岑楚的手放在她的背上,“是。” “这已经是我们来这儿的第十五年了?” 岑楚低下头望着她,“有什么想说的吗?” 归音眼都没睁,重复着每天早上一定说的话,“今天的我依旧爱你。” “我也是。” 敲门声还在继续,归音不得不嘟嘟囔囔地起身穿衣服,“臭小子,明天一定要打他一顿。” 房门打开,已经是成年模样的楚戡正站在门外,“爹,娘,我买了早饭,快去洗漱吃饭啦。” 楚戡进入里世界时才五岁,他在这里度过的时间门是外面的三倍,孰真孰假他早已分辨不清,或许他会把五岁之前的记忆当做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除了楚戡在今天行弱冠礼外,今天只是他们凡人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之前在各家店铺定的东西一件件送来,三人装点着院子忙得不亦乐乎。 到了正午时分,在酒楼定了饭菜也已经送到,还难得地开了一坛酒,三人有说有笑的。 岑楚在桌下牵起归音的手,归音笑着看向他时,周围的一切陡然破裂下坠。 归音和化为碎片的场景一起持续着坠落,她努力伸手想要碰到什么,却只是徒劳。 坠落感消失的一瞬,归音睁开眼与岑楚对上。 此时两人正面对面地坐着,身处的依旧是那片白茫茫的空间门,外放的神识,正在空中交缠。 他们怎么会在……神识双修? 此时收回神识显然是不可能的事,两人只能看着它们在空中继续交缠。 记忆回归,归音却突然间门不知道要对面前共同生活了十五年的人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勾起嘴角,朝他笑笑。 岑楚却没什么顾忌,开口问道,“早上说的还算数吗?” 归音嘴角的笑容扩大,“是的,今天我依旧爱你。” 但是也只剩今天了。 若说之前的神识交缠是无意识的行为,现在的神识就是在两人的控制下彼此深入。 “这样不对,合欢宗的双修功法上不是这么说的。” “你还有心思管什么功法?!” 归音也不知道神识双修结束后两人的时间门还剩多久,只知道这片空间门绯红的云霞真好看,还想再看一会。 随后又很快清醒,翻开计时器查看时间门。 什么十五年,不过十五天而已。 岑楚注视着她的动作,将她揽进怀里,“最后的时间门,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归音咂了咂嘴,“修仙真好,神识都能双修,下次还找你。” 岑楚被她的回答气笑了,伸手掐住她的脸,“谢谢你下次还能想起我。” 嘴上说着下次,却什么烙印都没互相留下,甚至连通讯玉简都没交换过。 根本不会有什么下次,他们未来的计划中不会有彼此。 ……至少归音是这么想的。 “你说这场机缘试炼到底在考验什么,它根本不像一场试炼。” 从凡人视角跳出,两人不得不正视此刻处境。 岑楚抱着她不肯撒手,“它不是一场试炼,你看到了的。” 归音斜眼看他,“明明你看到的更多。” 以暂时洗去记忆为代价,窥探天道本源的秘密。 “或许我们是天道宠儿吧。” 岑楚开玩笑似的一句话却让归音想到更多。 帝泽带着守护的职责降生,确为天道宠儿,但它想挣脱代理执行者的禁锢,注定会伤害西陆和西陆之上的百姓。 或许岑楚现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但他早晚会以碎片的身份补全帝泽的灵魂。 所以这十五年本不是他们要经历的试炼,而是天道为帝泽准备的一场幻梦。 帝泽自降生起便没以异兽的身份见过外界,也没像其他异兽般接受信仰朝拜。 他得到的为数不多的信仰,还是从东陆百姓那里。 身为一个守护者,即使有传承记忆,但和守护的大陆没有半分关联,伤害起来自然没有半分心理负担。 所以这场试炼是为了让帝泽感受身为凡人的一生,体会人类的情感,慎重自己的决定,只是不知为何结束的这般仓促。 天道知道了帝泽的计划,却以一贯柔和包容的方式劝阻。 那她又算什么? 天道规劝帝泽的配菜吗? 165 第 165 章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想到了什么?” 岑楚探头过来, 归音斜他一眼,“没什么,只是在想出去之后的事。” 拿她当配菜, 那这件事就让帝泽自己去悟吧, 她绝不插手。 “出去之后要做什么。” “我……” 她犹豫着开口被稚嫩的童声打断,“爹,娘,我缩小了。” 归音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和岑楚说, 她目前关于未来的计划里没有他。 她低下头小声地问,“你想好怎么骗孩子了吗?” “他都二十岁了,怎么都骗不过了吧。” “那就装死吧。” “好。” 楚戡喊了两声,见躺在一旁的两人都不应答, 慌慌张张地跑到他们身边查看情况。 “早上醒得太早, 我现在要补个觉。”归音把脸往岑楚怀里埋得更深些。 “你娘要补觉, 别来打扰她。” “可是这里是哪呀,我为什么会变成小孩子。” 岑楚半天没有应答, 归音叹了口气, 重新坐了起来。他那张嘴,哄骗她时什么都会说,到了骗楚戡的时候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归音摸着楚戡白嫩光滑的脸蛋,由于手感太好,她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娘,你说话啊。” “咳。”归音掩饰性地咳嗽一声,顺便收回了手,“楚戡呀,娘可能要去很远的地方了。” “那走吧。”楚戡瘪着嘴去拉两人, 岑楚随着他的动作坐起,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楚戡猜到了,下意识开始逃避。 “这一次就不一起走了,或许以后也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归音抬手擦掉了楚戡脸上的眼泪,“不趁着现在抱抱娘亲么?” 楚戡把头扭过去,像是不想理她,又没忍住扑进她怀里。 “你是不要我了吗?” “怎么会呢。” 等楚戡哭够了,把头从她怀里抬起,想要问什么却被归音捂住了嘴。 “自己知道就好,不要问说出来。” 楚戡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回头向岑楚求助,没想到岑楚也是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看到手中计时器上沙漏翻转,归音叹了口气,将楚戡放回岑楚怀里,“抱着。” 随后在印记中翻找起来。 岑楚落寞一瞬,很快又重整旗鼓,不知道打起了什么歪主意。 归音掏了半天,终于从印记里摸出两颗蛟龙内丹。 青龙当时给了她两条蛟龙筋,现在她手里自然也是有两颗蛟龙内丹的。 “两颗?”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回总够用了吧。” 岑楚看着手中的蛟龙内胆,半晌才有声音,“你知道了?” “莹白的眼睛很少见,一般也不回有人是二合一。” 她夜夜见这两样东西见了十五年,再想不到就真的脑子有问题 岑楚身上残缺的妖修血脉来自蛇族,所以才需要蛟龙内丹修补。 “这个也留给你。”归音边说边解右手上的缚臂,“正好和之前那条凑成一对。” 待归音将缠在他小臂上的缚臂打了个漂亮的结,岑楚才再次开口,“我也有一样东西想要给你。” “什么?” 在她的注视下,岑楚从袖口中摸出一粒被纸衣包裹的丹药。 纸衣上写着的三零五格外显眼。 归音火速将他的手按下,“你可别乱吃了。” 岑楚眼中带着笑意,在她面前将那颗丹药剥开。 不是粉色的。 “这是?” “大概是给没拿到机缘的人的补偿吧。” 视线扫过那颗丹药,不由得挑了挑眉,“你拿不到机缘?” “拿到了,你就是我此生的最大机缘。” 都不用他们动手,楚戡就自觉地用小胖手捂住了眼睛。 归音按着岑楚的肩膀,亲了亲他的唇。 在她起身的过程中被岑楚扯着衣襟拽了下去,在她的逆鳞之下狠狠地咬了一口。 归音能明显感觉到岑楚在舔着她伤口处的血,也能感觉到伤口在飞速愈合。 拜托,她可是身体素质一级棒的体修诶,就算他那一口牙崩碎了也留不下一个一个牙印。 不行,再放任下去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于是她伸手捏住了岑楚下巴,尝试转移话题,“你出去之后要回楚家吗?” “有些事情总要解决。” “比如?” “补全血脉后,也要清理清理不该出现在身体里的东西。” 归音问的毫无顾忌,“楚家用来控制你的东西?” 岑楚示意她看看怀里的楚戡。 “他现在可不是个五岁孩子。”归音曲指照着楚戡后脑勺弹了个脑瓜崩,“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娘~” “多大人了,别撒娇!” “您别担心,我一定会做个善良正直的人。” 归音和岑楚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写着同样的两个字,完蛋。 善良正直在修仙界可活不长。 归音清清嗓子刚想劝劝,就被岑楚眼神制止,他用口型说,“别怕,有我在。” 那就让楚戡过一阵舒服日子再告诉他这个世界的残酷吧。 “来,让我看看你身体里的东西。”说着将手按在岑楚的丹田。 “有点难办……” 岑楚伸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头,生效上万年的东西,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剔除。 “但不是不能办。”归音伸手环住岑楚的脖子,“你现在情绪平稳吗?” “平稳。” “不会生气也不吃飞醋。” “这个看情况。” 归音:“……” 手背符篆烙印微微发烫,月墨凭空出现在这片空间。 “介绍一下,这是月墨,我的……” “孩子?” 很好,岑楚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 月墨这张脸摆在这,都用不到解释,长眼睛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以这么说。” 岑楚的眸子有些危险地眯起,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拍了拍楚戡的后背,“去和你哥哥认识认识。” 月墨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平静开口,“这是您的新道侣吗?” “是。” “现在还不是。” 归音感觉到落在她腰上的手微微用力,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现在承认,出了秘境就得结契。 一旦共享记忆,帝泽的秘密就彻底捂不住了。 “但未来一定会是的。”归音边说边揉捏他的后颈以作安抚。 岑楚这才不那么紧绷。 果然情爱爱才是最可怕的东西,能让一个渡劫期修士因为一句话患得患失。 “月墨,来看看他身体里的东西能不能取出去。” 归音起身后从印记中掏出两把椅子,她和楚戡一人一把,坐好准备看治疗过程。 ……但是根本没什么治疗过程,月墨的手法一如往日的简单粗暴。 藤蔓扎进岑楚的丹田,包裹住那颗赤红色球状物,开始吸收它的生命力。 月墨虽然‘挑食’,但他储存能量的空间够大,遇见不想炼化的可以先存着,等到用的时候直接转化。 进食的时间漫长,归音闲的左掏掏进秘境前归舟塞给她的储物袋,右摆弄那颗包裹着纸衣的丹药。 但什么都没琢磨出来。 等到月墨的吞噬接近尾声,归音才出声询问,“这枚丹药是什么效果?” 岑楚的眼睛弯了弯,意思很明显:不告诉你。 行吧,反正她也看不出来,还是回去让归舟看看吧。 “你要是觉得无事可做,就去把机缘拿了。” “里面还有你的三成呢,我独吞不好吧。” “你给我的已经足够了,那些都是你的。”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不过就算这份机缘归她,她也是拿给狼崽子,这份机缘相当于从帝泽的左手交到了帝泽的右手,“等月墨吃完我就去拿。” 天道不会对他们做什么,但代理执行者会不会玩阴的可就不一定了。 毕竟他想给别人开后门,结果被他们用更大的后门截和,会恼羞成怒也说不定。 计时器沙漏再次翻转,伸进岑楚丹田的那段藤蔓终于拔了出来。 在藤蔓拔出的那一刻,归音将手覆了上去,用灵力修补岑楚漏风的丹田。 月墨将那一节藤蔓斩断,递到岑楚手里, 岑楚朝他颔首,“多谢。” 却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面对继子的奇怪感觉。 “好啦。”归音抬头看向他,眼中盈着笑意,“有缘再见。” 岑楚站到一旁,看着归音和月墨一步步走向机缘光晕,闭了闭眼。他在告诫自己,不能急于一时,还有的是机会。 归音直接将妖兽饲养镯里正在修炼的云岿抱了出来,掰开他的嘴,把机缘光晕放进去,在它反应过来之前又塞回妖兽饲养镯。 月墨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的动作,随后将视线投向远处没有动作的一大一小,“他们怎么办?” “他是渡劫期修士。” 月墨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把真正想问的那句话说出口。 云岿吞下机缘后这片空间开始寸寸崩裂。 归音不得暗骂一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搞这些小动作倒是很熟练。 这么短的时间,怕是连机缘的皮都来不及炼化,若真的是她接受这份机缘,怕是眼还没睁开就得被外面捡漏的修士弄死。 机缘试炼结束,但秘境仍在继续。 一个机缘到手,归音也不再强求别的,直接按着归舟给出的丹方,寻起了灵植。 这么大秘境第一次开启,可以说一步一宝也不为过,归音却只找丹方上列出的灵植,其他的天材地宝再好,她都不看一眼。 月墨见她如此用心,不由得问,“这份丹方是做什么的?” “给你提升体质用的。”归音将手里的材料单子展示给他看,“我哥暂定了三个方向的丹药,避水的,避火的,增加韧性的,让我先找着。” 三个方向,四十几张丹方,列出来整整十页材料单子。 “给我的?”月墨的声音中透着几分不可置信。 归音疑惑地回头看他,“我之前没说过吗?” 月墨沉默了很久,最后说了一句,“多谢。” 166 第 166 章 这个瓜只能是我的……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归音把灵植单子卷起塞进衣袖里, “我进机缘试炼十五年,现在脑子有点不好,开始这段时间还得靠你。” 毕竟与秘境中一步一宝相对应的, 便是不计其数的陷阱,天材地宝周围,必有撕掉一层皮的东西在等着他们,或许是伴生妖兽或许是无尽幻境或许是更多的未知。 倒不是说丹方中没有普通灵植,只是那些常见的灵植不需要特意来秘境中寻找。 她的作战本能或许没有丝毫减弱, 但处理战斗的方式不一定跟得上。 简单来说, 脑子跟不上手,所以她现在需要恢复一下修仙界的生存思路。 夺宝夺缘的秘境中, 杀个人比踩死只蚂蚁还简单,她要是现在这种心态走到人前,骨头都得被嚼碎了。 所以还是要小心谨慎, 以苟为主,不是避无可避尽量不要动手。 再说归舟给出的这些清单上的灵植品阶都不低,真的动起手来也是缠斗为主。 为了几株灵植弄出大动静, 不论是暴露底牌还是被其他修士注意到, 太不划算。 既然不打算硬来, 先试试软的。 归音就近找了一株丹方上的灵植,卡着那只伴生妖兽妖兽最远的感知距离, 让月墨悄悄伸出藤蔓。 伸出的当然不是那些已经长成的巨大的藤蔓, 而是嫩芽似的缠金藤。 缠金藤这种生物在秘境中随处可见,认谁见了也不会多想。 不用成藤主要是长成的藤蔓在地上爬行的声音太大,再有就是月墨吞噬完岑楚丹田中的红球后,一部分藤蔓末梢变成了红色,过于显眼。 因着操纵者不是人, 竟然真骗过了那只妖兽。 株灵植到手,归音快速将其封存后和月墨对视一眼。 好用,继续。 清单上列出的灵植是由获取难度从低到高排列的,但实际操作起来还要按区域重新规划路线。 清单前三张上面的灵植是分散的,除了难找一点没有任何危险。 从清单的第四张到第八张上的灵植是聚群出现,也就是那一片同种灵植只有一只伴生兽,只要不一次性全把光致使灵植气息消散,伴生兽是不会冲出来找人麻烦的。 最后两页清单上的灵植就很棘手,伴生兽与灵植一对一,想碰就要做好丧命的准备。 想要灵植就得从伴生兽的尸体上踏过去,修士与伴生兽,总有一个会死。 当然,逃也可以,毕竟伴生兽不会离守护的灵植太远。 归音挑的的这第一株灵植就在第五张清单上,属于聚群,缠金藤可以偷偷摸摸的多带回来几株。 有月墨在,她甚至连手都不用伸,真正要做的只有规划路线和封存灵植。 除了部分灵植挖出和储存方法稍复杂外,一切还算简单。 半天时间,他们搜寻了整片秘境的三十分之一,凡出手,必得手。 若不是游荡的妖兽密度太高,他们的速度还能更快些。 不过十页的材料单子,他们挖到的零零总总加在一起,连一页的一半都没划下去。 主要还是归音有点贪。 不在材料单子上的灵植她看都不看一眼,但出现在材料单子上的,只要到了年份,一个都别想被落下。 “好不容易来一趟,遇到了就是有缘,再说我哥要是炸炉了,也得有个备用啊。”归音把最新到手的一株灵植封存好,理直气壮地解释。 月墨叹了口气,“他应该不会炸炉二十七次。” “万一呢,凡事多做一手准备,之后就少费些时间。” 月墨知道他怎么都辩不过归音,干脆放弃挣扎,“下一处在哪?” 归音朝四周看了看,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远处便传来大地震颤。 她眯着眼睛往震源方向看去,“是药引。” “哪份药引?” 归音将袖口里放着的灵植清单递给他,“最后一页最后一位,寒隐灵仙。” 寒隐灵仙是真的很难得,也就在这种新生的大秘境中才有机会碰碰运气,归舟甚至把它写在了最后,笔迹有些潦草,看起来像是个添头,想来也没抱什么希望。 它不止难在有超强的妖兽作为伴生守护,更多的是他们完全没有资格去采摘寒隐灵仙。 据说寒隐灵仙是聚秘境气运之所在,至臻至纯,哪怕干嚼都能坐地破境,说是万修同求也不为过。 以他们的修为来说,连伸手的机会都没有。 但归音最擅长的就是完成不可能,所以她要去试试。 “我们现在过去?” “让他们先打着,咱们先把周围的灵植收收,不然一会什么都剩不下。” 远方打得火热,除了一些对自己修为极其自信等着捡漏的,其余人都是逃得慌不择路。 只有归音和月墨,转着圈地往那边靠。 周围等着捡漏的修士,修为最低的都在洞虚,她一个锻骨期混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靠近前两人换上丑陋的面具,归音将腰后的断无名收起,但她并没有拿出单刃巨剑,只是捏着符篆卡着极限距离。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收起了匿息符,藤蔓就是藤蔓,还是不要画蛇添足的好。 她会生出用匿息符的想法,主要还是因为寒隐灵仙娇气得很,就算有本事打败守护它的伴生兽,若是不得它的眼缘,那也是说死就死。 为能得到它的青眼,虽舍了匿息符,但仍在伸出的缠金藤上加了不少木系亲和力上去。 不过缠金藤两次试探触碰,皆是被躲了过去。 月墨朝她摇了摇头,靠近这株灵植时,伸出的缠金藤作竟生出一种亵渎的感觉,不自觉就矮了几分,再说摘取,自然是不现实的。 归音垂眸思考片刻对他说,“来硬的。” “那我们现在过去?”月墨说着便从树上站了起来。 归音伸手把他拽蹲下,没忍住朝他脑后拍了一下。 “感受得到那边是什么修为在斗法吧,现在是过去的时候吗?” “不是说来硬的吗?” “我是说让你对寒隐灵仙来硬的,不是我们上去来硬的。”看着月墨还在状况外,归音竟生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用爬过去的缠金藤把它缠得严严实实半点风不透,然后卷起来就跑。” “坏了怎么办?” “能用就行,若是它实在不愿意,那就让它自毁,毁谁手里都是毁,不如毁咱们手里,还能让我死心。” “那我试试。” 月墨说试试,便是按着归音的话一字不落的试。 缠金藤蔓延出去的藤蔓将寒隐灵仙上上下下包了个严实,另一部分藤蔓深入地下,松了松根系周围的土。 然后拔起就跑。 一路跑到另一处尚未搜寻过的区域才停下脚步,将灵植封存。 寒隐灵仙虽然百般不愿,但不知为何终究没有自毁。 归音将装有灵植的盒子放进印记后,拍了拍月墨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别总想着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想要,甜不甜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瓜只能是我的。” 月墨郑重地点点头,既然已经被他拔出来了,就不再纠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亵渎的感觉,反正都做了。 此次得手大大助长了月墨的信心,他像是被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扭瓜’速度提升了一大截,两人按照既定路线扫荡秘境。 秘境中虽然四处可见斗法夺宝,但两人苟的本事还算到家,几天下来竟也没被卷入任何一场斗争。 直到第五天的傍晚,原本就不安定的秘境掀起更大的波澜。 为了寒隐灵仙争斗的众多修士联手打败伴生妖兽后,发现山洞内竟空空如也。 寒隐灵仙早已被人捷足先登。 而那只妖兽死前发出的警戒吼声,陆续让不少护宝妖兽发现自己看守的灵植宝物不翼而飞,都发起疯来,离开原本位置攻击起周围修士。 这无疑给秘境内寻宝的修士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月墨看着归音又叠起一张材料清单放进印记问道,“还剩几页?” “四页半。”归音将还未划掉的四页半卷起来放进袖子里。 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如今这般情况也不算太慌。 她在取走那些‘一对一’的灵植时还不忘现场画符将灵植气息封存,伪造灵植还在的幻像,只要不仔细查看就不会发现灵植消失,这才瞒过了这么多天。 不过接下来的路,可就没那么好走了。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来硬的。” 看着月墨歪头,归音就知道他理解错了,于是重新系好腰封,“我这次说的是,我来硬的。” 按照之前灵植伴生兽的等级规律,她已经规划好了新的顺序名单。 不过不是一路推过去,那样效率太低。 新的计划主打的就是一个配合。 她负责正面‘硬刚’伴生兽,月墨负责暗度陈仓,渡完陈仓她就跑,打的就是个时间差。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他们到达第一个名单目标时,已经有人在帮他们‘修栈道’了。 归音也没和他们客气,卷起灵植就走,那叫一个潇洒。 按照新的计划进行了两天,效果却没有之前的好,新获得的灵植数锐减。 倒不是归音打不过,而是大部分规划好的目标都被人先一步拿走。 并且不是先多久,也就前后脚的时间。 归音在第三株灵植被抢先一步时就察觉出不对,却没有声张,而是照着计划走了两天。 秘境中的灵植本就是无主植物,谁先到谁先得这没有问题。 但有人偷她的计划一步不落地走,故意给她添堵恶心她,这就得好好算算账。 至于为什么会知道对方是故意,主要还得归功于这两天的试探。 这两天内,她改了三次路线,临时加了四颗灵植,都毫不意外地只差一步。 对方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戏耍他们,修为必定比她高出不少,那就还要借力打力的才好。 时不时出现的轻微嗡鸣声也让归音隐约猜测到对方是什么修士。 戏演了两天,也该收场了。 月墨虽然人还站在她身边,实际上撒下的种子长成的藤蔓早已带着符篆到她选定的位置布置符阵。 可能本体是符篆的原因,月墨学符的天赋极高,加上她的点拨引导,学习符篆的速度比她当年照着一本本符书死扒学的快得多。 既然有这么得力的助手,她得到的符修传承自然也没私藏,对于不会背叛的人,她不介意给予最大程度的信任。 往选定的收尾那处走时,意外发现了江虞和陆尧的气息。 气息未散,想来他们也是刚路过不久,归音想了想,开启耳后的百里同声。 [江虞江虞,听得到吗?] [听得到,怎么啦?] [我被欺负了,正在去报仇的路上。] [哦?仔细说说。] [有人偷我计划还要恶心我,所以我准备斩草除根。] [要我做什么?] [戴好面具,帮我打个配合。] 167 第 167 章 嘶,就是屁股有点疼…… 归音赶到时, 伴生兽不知正在咀嚼着什么。 虽然她来得晚,但暗处的江虞却是实打实地看了全程。 [小心些,伴生兽吞下去的是傀儡。] [好。] 归音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卡着距离,不紧不慢地和月墨讨论着怎么应对这只六品七阶的伴生兽。 六品七阶, 足够化形妖修, 哪怕不化形,修为也在洞虚中期之上。 两人装模作样地商量过后, 归音直接抬脚走了过去。 没办法, 她原本也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这些修士同台竞技, 但现在她不装了。 伴生兽见归音过来, 正欲低吼, 嗅到她身上的气息立刻乖顺地趴了下来, 乖顺地像是家养的一样。 它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不敢。 归音在靠近它的过程中,释放了青龙的威压, 专点专线, 只有它能感受到。 魔修界转化成的秘境里子是东陆的,那就没什么比青龙威压更好用 顺了两把它腮边的毛,才迈步走到灵植身边。 封存打包装进储物袋一气呵成,期间伴生兽一直趴在原地看着她, 动都没动一下。 面具下归音嘴角勾着笑, 倒数着: “三, 一,一。” 三根针状法器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下一秒,她停在原地的虚影被打散,法器直直地插进伴生兽的身体里。 伴生兽嚎叫一声,朝一个方向飞扑过去, 撕咬出一名隐在暗处的洞虚中期修士。 那女修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起,就被伴生兽撕咬下一边臂膀。 她掐诀反击,等再抬头,发现归音正在那株灵植旁边封存打包,而伴生兽依旧乖顺地趴在那里没有动,而她的攻击,正是朝着伴生兽面门去的。 很快,她另外一边臂膀也被撕下。 再抬头,归音依旧在灵植旁站着。 这次,她感觉脖颈间一痛,她看到自己越滚越远,而身体还在原地。 但终究是洞虚期修士,意识到是幻境后竟直接从中挣脱出来。 低头看着自己双手俱全,再也不敢往那边看,却听见一道女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真的不抬头看我一眼吗?” 藏在手中的法器向后一挥,血肉飞溅的声音响起,她带着几分兴奋向后看去,却发现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伴生兽身前。 而她的法器正扎在伴生兽的眉心,不过并没有破掉伴生兽的防御,反而激怒了它。 不论她多少次抬头,归音永远在那里封存灵植。 直到归音真的将灵植清点完毕全部收进印记。 这个全部,自然指的是这位洞虚期修士储物袋里的那些。 让人死得不明不白才叫夺宝,正面上那叫硬抢。 归音偏头看了看同样陷入幻境的伴生兽,眯着眼笑得更为开心。 应该没人规定不能给妖兽设幻境吧。 缠金藤蔓延过来的藤蔓一共下了七个大型幻境符阵,共同连成一个巨大符阵,其□□有四十九个小型幻境符阵,首尾相连,环环相扣,又形成了新的符阵,最后共衍生出八十几万个幻境。 但范围,只在伴生兽周围。 开始的一切都是真的,包括那三枚针状法器扎进伴生兽的身体。 江虞在暗处推波助澜,暴露的那名修士的位置,伴生兽这才撕咬出那名洞虚中期修士。 她才被拖进幻境符阵,开始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轮回。 瞒天过海,借刀杀人,真好用。 这法阵也好用,不过却只在归音手里才好用。 因为这套阵法,要活人站在中心阵眼上激活。 如果激活者不能免疫幻境,就只是个一次性用品,最终的结果与入阵者一样,那就是迷失在幻境中。 不光激活者是一次性的,连阵法也是,不能回收一次利用,下在哪就是哪,人死阵也不会破。 主打的就是一个人财两失,费死劲,什么都拿不到,一般符修也不会把这套阵法拿出来用,所以那女修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女修的已经被伴生兽撕咬得不成样子,但归音不确定她是不是装的。就算不是,渡劫中期的修士濒死状态拖她一起死也不是难事。 所以她并不准备靠近,而是远离争斗处,静静看着那修士继续与伴生兽争斗。 闲来无事,又走回灵植生长的地方,恰巧发现刚被她挖走的那株灵植旁竟然长出嫩芽。 她在啧了一声,嫩芽,真可惜。 虽然嘴上嫌弃,但仍催动木系灵力抚慰这株嫩芽。 当嫩芽枝叶伸展的时候,设下的七个幻境符阵全部被破。 她抬起头与那洞虚中期女修对视。 女修嘴角溢血,满脸的不可置信,“竟然,还未破。” 说完她的状态瞬间萎靡,连反抗都没有就被伴生兽咬成两截吞进腹中。 正不明所以时,恶念已经乐颠颠地飘过去开饭了。 她站在原地想了一会才想明白,这修士怕是看到了和幻境中一样的场景,觉得幻境还未破,而她再也看不破,心态崩了,哪怕被妖兽再一次杀死也会进入下一个幻境,干脆不动了。 趁着伴生兽还在嚼骨头,归音火速撤出了它的攻击范围。 等伴生兽反应过来那个冒犯了它许多次的修士终于消失时,才想起回头看看自己所守护的灵植。 灵植虽然小了一圈,但嫩绿色的叶子正在随风摇摆。 居然还在,难道最初那人也是假的。 这个认知让伴生兽的情绪瞬间稳定,趴回灵植身边。 嘶,就是屁股有点疼。 归音坐在江虞旁边长舒了口气,“吓死,差点被反杀。” 由于幻境的缘故,江虞两人并没有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拿到了?” “拿到了。”归音点点头,将那女修的储物器放到江虞手里,“见者有份,里面的灵植和傀儡手札我拿走了,其他的都没动。” 江虞看都没看就把东西倒进自己储物器中,“下次有这好事还叫我。” “你们有遇到机缘吗?” 江虞叹了口气,“遇到了,但是没拿到,你呢?” “替云岿拿到一个。” “那头狼。” “对,它拿到之后没等炼化,那片空间就碎裂把我们传了出来,你们要是拿到机缘千万别当场炼化。” 江虞面色严肃几分,点了点头,“见到你哥和慕浮生了吗?” 这次换成归音摇头,“我进秘境前半个月被扔进了机缘试炼,后半个月准备挖点灵植,就遇到了她。” “找到监视你的东西了吗?” “一只会飞的小傀儡。” 那名洞虚中期的修士是一名善用傀儡的器修,最开始被伴生兽吞下的就是她的第一傀儡。 至于本命傀儡,则是消亡在了层层幻境之中。 嘱咐了江虞避开那片混战区域后,四人再次分道扬镳。 月墨在归音从树上跳下来时,才回到她的身边。 “按着计划继续?” “先等等。” 归音掏出袖子里卷起材料清单,开始往下划。 那名渡劫修士的储物器中除了先她一步拿到的灵植,还有不少她自己先前搜寻的,虽然有不少清单之外的,但这次也足足划下去两页。 看着仅剩两页半的材料清单,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这片秘境是第一次开启,没人知道它开启多长时间。 自生秘境不会因为机缘被拿到就结束秘境,它们的开启和关闭往往是有固定的时间的。 等级越高,开启时间越长。 但问题是归音加在一起也没进过几次自生秘境,根本不会评定秘境等级。 至于月墨,只能说归舟还没教到那。 “抓紧时间搞完,然后找地方躲起来。” “选好躲的地方了?” “当然。” 她不会玩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要找就找找最安全的地方。 无人捣乱,他们寻觅灵植的速度恢复了正常。 归音没再用过青龙的威压,虽然好用,但用得太多会被发现,她不想因为几株灵植把自己折在这。 一十天时间过去,又有一页半材料清单被收起。 月墨也终于见识到了归音惊人的推演能力以及执行能力。 这些天,归音走的每一步都没有偏离过她的计划,在伴生兽如此戒备之下的情况下,仍旧保持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当然,这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中少不了放弃的部分在。 归音捏着最后一页材料清单问向身旁的月墨,“种子撒好了。” “好了。” “那就先躲起来吧。” 月墨在每株被放弃的灵植周围都洒下了种子作为眼线,期待着能捡漏几个。 可归音一旦闲下来,推演就未必会准。 她找的那处绝对安全的地方是寒隐灵仙生长的山洞。 经过那场恶战之后,这处山洞被搜得干干净净,就连伴生兽也被扒皮抽筋,凡能用的,一点没留。 寒隐灵仙的伴生兽是一只八品狰晶。狰晶能够掌控空间之力,本也算一方霸主,但此时它的尸体挡在洞口,尽着最后的职责。 高阶妖兽的尸体没这么容易腐烂,巨大的血腥味还是熏得人眼前一黑。 归音站在它面前端详一会,还是从归舟练的那一堆效果不明丹药中挑出一些,喂进了狰晶嘴里。 月墨皱着眉看她的动作,“它已经死很久了。” 她无所谓地笑笑,“万一归舟的丹药能起死回生呢?” “要把它挪远点吗?” “不用,别去碰它。” 它宁愿死在这也不肯逃走,他们哪有资格去动它。 月墨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会去质疑归音的话。 两人贴上隐形符,归音又追加了一张匿息符,才找了个离尸体最远的角落坐下。 月墨透过藤蔓观察着被暂时放弃的灵植,归音闭着眼,用神识清点印记内的符篆,盘算着还能摆出多少符阵。 之前那个幻境套符阵一次就用了她四千多张符,虽然物有所值,但真的心都在滴血。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谁也没看到挡住洞口那只死不瞑目的狰晶眼球转动了一下。 下一刻,异变突起。 168 第 168 章 旁人是减法,她是捡破…… 坐在药田前的归音和月墨面面相觑。 “咱俩是怎么下来的?” 月墨茫然地摇摇头, 表示他也不知道。 他们俩上一秒还在寒隐灵仙生长的洞穴里各忙各的,下一秒空间扭曲两人就出现在了这里。 月墨将视线转向药田,“你也看得到吧。” 归音重重地点头, “不是幻境。” 他指着面前看不清边界的药田, “拿还是不拿?” “别动。”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这个秘境连让人炼化机缘的时间都不给,又怎么会凭空把这片药田送到他们面前。 钩直饵咸。 伸手拍了拍月墨的肩,两人在药田外找了个角落, 继续缩着。 按照惯例, 这时候应该有一道声音出现引导他们。 而这道声音大概率可能属于幻境。 但很不幸,被送进这片空间的两位,一个免疫幻境, 一个是套符, 甚至连五感都没有。 不管设局者准备让他们看到什么, 注定都是白费。 归音继续清点着手里的符篆, 月墨倒是无事可做, 但他小心谨慎, 别说撒种子,就连眼都不肯睁。 不知过了多久,归音终于重新规划完手中符阵, 伸了个懒腰, 顺便扫视四周。 之后也闭上了眼睛,绝对安全的地方,这不就有了。 以他们在这个秘境中拿到的东西来说,绝对算赚,剩下的那几种材料大不了等出去之后高价收购,反正她不缺灵石。 他们如今要做的就是在这安静地等。 等到秘境结束把他们放出去。 归音闭了回答儿眼睛, 一股困意突然袭来,犹豫再三还是从印记中掏出一套被褥。 铺好后问坐在旁边的月墨,“你要睡一会儿吗?我也给你铺一套。” 月墨睁眼看她,又看了看她脚边的被褥,毫不客气地拒绝。 他并不需要睡眠。 “给我个软垫就行。” 归音从印记中掏出他最喜欢的那个软垫扔给他,自己一骨碌滚进了被窝。 “我睡一会儿,有事叫我。” “好。” 归音迷迷糊糊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她在机缘试炼中作息太规律了,这才出来多久,居然开始犯困。 她堕落了。 直到在梦境中被小人踢膝盖,归音才明白这股突如其来的困意是怎么回事。 幻境不行,设局者曲线救国,选择入梦。 月墨是张符,他平时说的睡觉也不过是闭闭眼,能选的人只有她。 归音低头看向踢她膝盖的小人。 不过巴掌大,若不是她在梦中是盘腿坐着,这小人怕是想踢到她脚踝都难。 归音往后挪了一段距离才开口,“有事?” 小人捂着耳朵很生气的样子,“你这么大声干嘛?” 小人的声音和它的体型很是相配,若不是归音的耳朵足够灵敏,还真听不清它说什么。 归音掐着嗓子,细声细气地重复了一遍,“你有什么事么?” 小人依旧捂着耳朵,这次还朝她翻了个白眼,“真是粗鲁。” 归音回它一个白眼,然后把眼睛闭上不再看它。 她不伺候了,有求于人还这么嚣张,那就看看谁能耗得过谁吧。 小人见她闭上眼睛又开始叫她,喊到嗓子都冒烟都没见归音眼睛睁开一条缝。 见这招行不通,小人又开始假哭,一边假哭一边偷看归音。 哭了半天,归音依旧坐在那不动如山,假哭慢慢地变成了真哭。 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小人哭够了,过去爬上归音的膝头。 听到归音绵长的呼吸声,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居然睡着了! 居然有人在梦里睡着了! 真的太不可理喻了! 它愤恨地咬上归音垂落膝头的手。 归音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它把自己的牙崩掉了。 于是又哭了起来,这次比之前还要真情实感。 等到归音从梦里睡醒,小人的哭声还没停止。 她开始确实不想理,但她总怀疑这小人会在她膝头嘎过去。 要是被碰瓷可是有嘴说不清啊。 她捏着小人把它放到远处,“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入我的梦,到底为了什么事。” 小人抽噎了两声,才怯生生地说,“你能不能把它还给我?” 归音眉头一皱,“谁?” “我家仙仙。” 归音满头的问号都快化成实质了,“我什么时候抓了你家仙仙?” “我闻到了,你身上有它的味道。” 见归音不承认,它瘪瘪嘴又要哭。 味道? “仙仙是灵植?” 小人忙不迭地点头,“对对,你把它还给我,药田里的灵植随你挑,都拿走也行。” 归音却是突然笑了,“这些日子经我手的灵植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株。” “寒隐灵仙。” 归音哦了一声,一副了然的模样。 小人面上一喜,以为她要答应。 没想到归音说的却是,“不给,我要用它做药引。” 小人急的又开始掉金豆豆,“我什么都给你,你把它还给我好不好。” “不好。” 小人抹了一把眼泪又开始和她谈判,“我可以给你灵植的亲和力,还有听到它们的心声……” 归音伸手打断它,“你说的这些我都不需要,但如果你能给我代替寒隐灵仙的灵植,我会把它留下。” 她一个体修,学侍弄灵植做什么。 “仙仙没有代替品。”小人想到什么似的忽然眼睛一亮,“我可以给你寒隐灵仙的种子。” “太慢了。”归音摇了摇头,“再说寒隐灵仙不是聚集秘境运势才生出的灵植吗?” 她连挖灵植都只挖够年限的,让她从一颗种子开始等,不现实。 “再怎么借助运势也要有种子才能生长啊,这世上没有凭空来的东西。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我可以给你让寒隐灵仙快速生长的灵液,加上我刚才说的,很快就能种出寒隐灵仙。” “你有这些东西,为什么不重新培育一株?” “可他们都不是仙仙呀。” 小人的话让归音想起帝泽曾经说过:它见过许多人,但只有她是归音。 真的是…… “成交。” 没等小人欢呼雀跃,归音再次开口,“你说的那些亲和力什么的,我不用,给我旁边的人,第二,我确实需要药田里的集中灵植,第三,我现在放出寒隐灵仙,它会不会引起第二次争夺,如今可没有第二只八品伴生兽来保护她。” 小人想了一会,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归音:“……” “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晶晶的能力是撕裂空间,它把你们送过来的。” “晶晶?”归音的眼睛猛然瞪大,“那只八品狰晶还没死透?”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可以,还请你救救它,它会好好报答你的。” 狰晶确实白送她一个机缘,但它的尸体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归音还不想为了一个感谢赔上自己。 “放我醒来吧,你把我身旁的人教会,我把你的仙仙还你,自此你们的死活再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会保护好它的。” 眼前迷雾散去,归音从简陋的床铺中坐了起来。 “你没睡多久。”月墨坐在旁边眼都没睁。 归音拾起枕边的盒子,打开查看,确实是寒隐灵仙的种子,而且是三颗,还有一瓶灵液。 将盒子收好放进印记,她才看向月墨,“刚才替你讨了份机缘,记得接收。” 说完拎起铲子走进了药田。 月墨刚睁开眼睛,就被头顶落下的大片蓝紫色光芒遮住视线。 等他再次看清眼前,归音已经坐回了他身边。 “明白了吗?” “我需要的灵植,要我自己种。” “那你学会了吗?” “学会了。” 归音点头,“学会就行。” 说完她从印记中拿出玉匣走进药田,将里面蔫哒哒的寒隐灵仙重新种了进去。 “去吧,你的朋友把你赎回去了。” 归音刚把手里东西收好,一阵空间扭曲,两人又回到当初那个山洞。 狰晶的尸体依旧半堵在山洞入口。 归音先是检查了一遍两人身上的符篆,发现已经完全失效。 月墨说她没睡多久,月墨接收小人给的机缘时也没用多久,怎么会过去了三个时辰。 更换完身上符篆归音掏出计时器,看轻上面沙漏翻转后眉头紧蹙,匆匆找出计年器又看一眼。 月墨察觉出她动作间的异常,凑过来问,“怎么了?” “我们在里面待了将近两个月。” “秘境是不是快结束了?” “还不清楚,但我们得换个地方躲着。” 路过狰晶时,归音对它进行了见到的察探,它已经完全没有生的迹象,救无可救。 归音没再尝试其他方法,她对狰晶确实心存敬佩,但不足以让她为之费心费力。 在寻找下一处落脚点时,归音还在不断地复盘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眉头逐渐皱起,真是越想越不对。 她怎么会因为相似的一句话就把寒隐灵仙还回去? 那可是能做九品丹药的药引! 按她一贯的作风,别说寒隐灵仙不会还回去,就连那个朝她讨要的小人都会被她抓起来研究明白,有用则生,无用则死,还会顺便把那片药田统统收入囊中。 她为什么会做出与预设中完全不同的决定?或者说她为什么会转变? 直到两人躲进一棵高大的树的中段,归音终于没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她想错了。 机缘试炼那场体验人生,想要劝诫的不只是帝泽,还有她。 她哪里是什么添头,在天道眼中,她和帝泽都是一样的不稳定因素。 帝泽会为了自由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倾覆本应由它守护的西陆。 她亦是如此,不过她比帝泽仅多了一份人性。 这份人性是她的制约,让她懂善恶,让她不忍生灵涂炭,让她不会向凡人挥刀。 所以,她是帝泽的制约。 偏偏这种人性的情感对修士来说是无用的。 修炼者就是要在修行中逐渐摒弃情感,无情无欲,以达大道。 但她不是,她原本什么都没有,所以无论什么情感她都想悄悄藏下一点。 冗杂的情感并不利于修仙,可她的修仙路却极为顺遂。 归音捂住心口,松开的眉头再次皱起:她的道,真的是体修的道吗? 真的得去西陆看看了。 169 第 169 章 四位 修罗 正在大杀…… 最先寻到的树中中空只待了三天就被斗法的修士波及, 他们被迫转移。 之后又陆陆续续在秘境中躲躲藏藏了大半个月,与众多寻寻觅觅忙忙碌碌的修士相比, 他们显得格格不入,几次差点被盯上。 在第三处藏身地捣毁后,归音终于忍无可忍地骂出了声。 刚找到的落脚点被毁,转头又和一名洞虚期修士上演生死时速。 她和这位洞虚期修士没有恩怨,甚至是第一次见面。 那人看了她两眼,便要杀了她,还说他这辈子最恨薄情寡性的负心之人。 归音边跑边想问:她和那两个词有什么关系啊?! 只是身后的武修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她逃跑的速度只要稍微有所减慢,那人手中的斧头就要劈在她身上。 这人还用灵力扩大声音, 边追边骂。 归音人都傻了, 先不说她不认识这洞虚期修士, 就算认识, 她换八百个道侣关他什么事。 她要是修为够, 一定踩着他的脸,掀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有什么。 但是现在…… 还是先逃命吧, 绝对修为压制之下,根本没有机会设局。 虽然示敌以弱, 但不代表她真的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她只是不想被人坐收渔翁之利。 漏了底牌反而会被更多人盯上。 逃跑反而是最划算的办法。 弱小不一定会死,手中有他们觊觎的才一定会死。 不过她依旧在考虑要不要再借一把刀来杀人, 这么逃命是真的累,不如干一波大的,她来当渔翁。 尚在犹豫时,手中的求救玉盘先一步亮起。 求救玉盘是百里同声的衍生法器,放在归舟进秘境前交给她的那只储物袋里, 她前些时间捋顺符篆时顺便把它拿了出来。 求救玉盘只显示位置,不显示是谁。 因为不管是谁,他们都会去救。 发出求救的位置与他们现在前进的方向相反,她想都没想,带着月墨直接折返。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洞虚期修士以为他们是想回来送死,举起斧子狞笑着。 归音却没再理会他,从印记中摸出一块玉佩甩了出去。 谁也别想拦着她去救人。 洞虚期修士手中的斧头劈到玉佩上,想象之中的玉佩碎裂并没有发生。 在触碰到斧刃的那一刻,一阵机械碰撞声后,玉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与活人无二修士。 有傀儡能操纵的不只那名被伴生兽杀死的女修,还有她。 她如今甩出去的就是装着雍青半边残魂和皎灵妖丹的人魂傀儡。 此时,傀儡身上竟散发出与对面洞虚期修士一般无二的威压。 两相争斗,竟不分上下。 归音将恶念留下陪着傀儡,她与月墨先走一步。 月墨看着被留下的傀儡,飞出去很远才开口问道,“那里面是谁?” 她当初往人魂傀儡中注魂时月墨并不知道。 “算是我的上任道侣。” 也是现任。 虽然都是帝泽,不用分得那么清楚。但傀儡的脸是按照体内灵魂自动生成的,那半灵魂不曾回归本体,所以傀儡现在顶着的是雍青的脸。 她看着真是别扭极了。 压箱底的原因不只是没有正经用途,更多的是她怕熟悉的人看到之后说她变态。 至于第二具傀儡,现在还是空着的。 归音和月墨往求救地点飞了一半距离还不到,就被傀儡赶上。 恶念将那名渡劫期修士的储物器放进印记,才乖乖缠回她的手腕。 归音暂时不准备将傀儡收回,于是甩给他一张面具让他戴上。 二百年时间,她不敢赌秘境内的羽族妖修是否还记得这张脸。 月墨看着身边沉默的傀儡,不知怎么地竟生出一股危机感。 就用途来说,他们都是归音手中的工具,既然是工具,那就要比谁更好用。 他的优势和劣势一样明显,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一句,“他有名字吗?” “没有,暂时叫他一号吧。” “还有二号?” 月墨到归音身边的时间和傀儡没差多少,他甚至以为傀儡是先于他出现的。 .“有的,但现在还不完整,没找到合适的东西放进去。” 听这么说,月墨的危机感更重了。 他们赶到求救地点时,在场已经有三十几名修士成围攻之势,把归舟和慕浮生困在其中。 准确地说只有归舟还清醒的停滞在家空中,此时的慕浮生已经失去了意识,全靠腰间的那只手才勉强站立。 归舟此时的模样也没好到哪去,身上挂彩的地方不少,甚至双眼完全睁开,冷冷地扫视周围修士。 归音粗略扫过围攻修士一圈,还行,其中修为最高的也只有化神中期。 修为相近的修士会被投送到同一场机缘试炼中,看来都是刚才与归舟他们同台竞技的人。 只不过里面的机缘似是被慕浮生收入囊中。 “交出机缘,饶你不死。” 这些修士像是商量好的,不断重复这句话,再没其他有用信息。 归音听了却只想冷笑。 凭本事拿到的机缘为什么要交,若慕浮生或者归舟的修为再高出一个境界,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说话。 归音朝身旁的月墨轻轻颔首,月墨一言不发地离开。 在场修士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归舟和慕浮生身上,根本没人注意一名不起眼的修士悄悄离去。 归音从印记中抽出那柄单刃巨剑扔给身旁傀儡后,傀儡也离开她的身边。 她清了清嗓子,闷头往里冲去,边冲边喊,“机缘是我的。” 她这一嗓子宛如平地一声炸雷,让周围修士不禁把目光往她身上投去。 待到看清她的修为,又不禁嗤之以鼻,这是哪家的愣头青,这么不懂规矩? 没等自持身份的人开口,边缘的修士中就又爆发起一阵惊呼,竟是已经有人开始动手。 归音趁乱又喊了一句,“就一个机缘,可怎么分啊。” 搅浑水,她最在行了。 靠着一号傀儡的配合,围堵归舟两人的同盟迅速土崩瓦解。 狼多肉少,谁都希望最肥的那口是他的。 在他们之前,归音已经来到了归舟身边,不过她并没有带人逃走或是直接对人动手。 而是站在中间撒起符篆。 光靠月墨一人布阵还是太慢。 她布符阵不用动,归舟便把慕浮生交到她手中,他则是提剑出击,争取时间。 江虞和陆尧也在此时赶到,加入这场混战。 有不少修士看到几人动作便明白过来,但已经阻止不了场上乱象。 也有修士注意到了归音撒符的动作,明白她想要布符阵,于是生了破坏符篆的心思。 但是符篆离开归音手中便直接消失不见,竟连毁都无处销毁。 印记中最后一张符篆从归音手中滑落到不知名的地方,但这个符阵还没设完。 周围窥伺的目光越来越多,除了这乱斗的三十多名修士,还有更多双藏在暗处的眼睛。 归音划破手指,一笔一划地在空中勾画着。 随着一张张血色符篆在天地间消融,她面如金纸,勾画符篆的手腕都在不住地颤抖。 不过,快了。 随着最后一张血红的符篆勾勒完毕融进傀儡体内,归音挑起一抹稍显诡异的笑。 “欢迎大家进入修罗幻杀阵。”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在场争斗者多为武修,对阵法,甚至还是符篆成阵并不了解。 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人,归音稍稍抬手,浓雾乍起。 江虞和归舟一个接住坠落的归音,一个接住随她坠落而落的慕浮生。 跨级设立阵法成功本应是高兴的事,归音却有点笑不出来。 她印记中的所有符篆存货几乎被全部掏空,若阵法没能发挥出预想中的效果,他们估计就得交代在这。 修罗幻杀阵在她接收到的符修传承中名列前茅,虽不是最厉害的,却是覆盖范围的最大的。 她的目标本就不只围攻归舟的三十几名武修,而是看到她布阵的所有人。 既然她已经把底牌翻出来,他们怎么能不留下点什么。 比如,他们的命。 修罗幻杀阵的作用非常贴近它的名字,除了制造幻境,旁所有人入局外,局内还会有设阵者选定的‘修罗’。 设阵人在局外设立规则,‘修罗’则是在局内执行规则。 简而言之便是,将人拉入由她设立规则的世界,一旦入局,便只能由她掌控。 凭她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独立设立修罗幻杀阵,其中阵法主要脉络用的还是那位传承符修留下来的符篆。 她和月墨手中的符篆也不够多,阵法中有三分之一的符篆都是现画的。 上万张的符篆排列,只要错了一张,整套符篆就回完全失效,归音算得脑子都快烧了。 但幸好没出什么差错。 江虞把她放到地上,刚想起身就被归音握住手腕。 “千万记得斩草除根。” 江虞朝她笑笑,长枪立地,“我办事,你放心。” 看着江虞进入迷雾的背影,归音从印记中拿出七八瓶丹药吃了进去。 她现在灵力血气双枯竭,现在时间紧迫,丹药可比她自己恢复要快得多。 几乎是瞬间灵力回笼,归音重新盘腿坐起,开始巡视自己的领地,并为之增添规则。 修罗幻杀阵的设局者是她和月墨,但以她为主,月墨做辅。 她负责增添规则,月墨负责维护规则。 局内四位‘修罗’,正在大杀四方。 170 第 170 章 负心?痴心? 随着幻杀阵内的最后一名修士死亡, 归音彻底支撑不住身体,整个人瘫在地上,连坐都坐不起来。 五天时间, 将近四十名修士死于阵中, 其中修为最低的都在元婴后期, 她是真的累瘫了。 倒是恶念,吃饱喝足快快乐乐地归位。 江虞落地时,见到的就是不那么安详地并排躺着的两个人。 在她冲到归音身边之前, 一道玄色身影已经将归音抱进怀里。 若不是那人身上还符篆光晕未散,她差点以为阵内有人逃过了他们的追杀。 不过…… 这人身形怎么越看越熟悉。 江虞眼中满是疑惑地看向身后的陆尧, 发现陆尧面上也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他们两人因为震惊停下脚步,归舟倒是没什么意外的表现。 傀儡是他带过去的,归音给傀儡注魂也是当着他的面。 又喂了几瓶丹药, 归音身上终于多出几分鲜活气息。 一万多张符篆落点,三千多条限定规则,直接把她掏空得不能再空。 若是现在真的有人能冲破符阵,就只能拿寿命和建木交易。 江虞摘下她的面具, 替她擦去额上的冷汗, “还好么?” “好累, 我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 用脑过度的疲惫感是丹药无法恢复的,她现在只想大睡一觉。 “怎么维持幻杀阵?” 归音偏过头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幻杀阵不是我在维持,这事你得问月墨。” 说曹操,曹操到,月墨手上维持着结印的姿势缓步走来。 他的脸色就比归音正常得多,“幻杀阵我来维持就可以。” 工具没用了,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他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你自己可以吗?” 倒不是江虞不相信他,只是归音都已经这副模样,再躺下一个他们逃命怕是挺困难的。 “我可以。” 他本质上是一个大型转换器,自己没灵力了不要紧,可以吸取秘境的生命力来供给幻杀阵。 “你现在进来是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附近百里植被枯萎,许多修士认为这是一处新的机缘试炼,正跃跃欲试想要进来。”月墨说完,见归音似是没理解,又补充了一句,“植被枯萎是被我抽干了生命力。” 江虞:“……” 陆尧:“……” 归舟:“……” 三人的表情都是一言难尽,只有归音没什么反应,还算淡定。 淡定到江虞伸手去扒拉她,才发现她像是已经睡着。 月墨没打算打扰她,所以他看向归舟。 他不想打扰,不代表归舟也是这么想的。只见他一个脑瓜崩落在归音额头,归音条件反射一般弹坐起来。 由于起得太猛,直接撞掉了傀儡脸上的面具。 江虞一只手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另一只手往后伸手去拽陆尧的衣摆,归音居然真的把雍青炼成了傀儡。 归音努力瞪大迷蒙的双眼,双手拍着脸颊,“哥,我没睡,我真没睡。” “嗯,知道你没睡,所以现在问问你接下来的准备。” 准备? 人都死光了还要什么接下来的准备? 归音用手撑着眼皮又听月墨复述一遍,也是有些无语。 怪她把场面搞得太大。 “挺着吧,不用管他们,留下的三千多条规则还在运转,真的进来说不能还能有几个倒霉的撞在枪口上。”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恢复状态养精蓄锐。 幻杀阵若是能撑到秘境结束是最好的,若是撑不到等到幻杀阵被打散,他们也能跑得快点。 “月墨,撑不住就别强求。” “好。”月墨虽是应了,但手上结印的姿势没有变化半分。 “储物器捡了吗?咱们不能亏本!”她连睁眼都费劲,还在想着储物器。 “都捡回来了,等整理一下平分。” “好。”归音刚想躺回傀儡怀里,半掀眼皮刚好看到江虞在她和身后傀儡之间乱飘的眼神。 以归音现在的脑子,本应是转不过来的,但奈何江虞的眼神太过热切,想不明白都不行。 “想远了,往回拽一拽。”归音伸手拾起被她撞掉的面具扣回傀儡脸上,“这是许飞渊做的人魂傀儡,妖丹是皎灵的,魂是……” “魂是雍青分给我那半灵魂。”她按下暴露帝泽的想法,“有思维,但是灵魂残缺不会说话,不用下指令,自己就能动。” 见几人都不再又问题,归音再次直挺挺地躺下,她得回回脑子。 没睁眼仍能感觉到归舟在往她嘴里塞丹药。 丹药入口即化,都不用嚼,真好。 * 睡是不可能睡的,外面闻讯赶来的修士不少,她要是睡得着,那才是真的不要命。 她保持着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很久,直到一道略带寒意的灵力在她经脉中游走两个大周天,她才彻底清醒。 没等她动手,就有人替她捏了个除尘诀。 慕浮生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终于醒了?” 好家伙,慕浮生都醒了。 “符阵挺了多久?” “十天,归舟不得不用这种办法让你清醒点。”顺着江虞手指的方向,归音看到了仅剩薄薄一层的雾气,幻杀阵马上就要破了,她下意识地转头寻找月墨。 月墨就在她旁边,见她看过来,将一条手臂伸到归音面前让她检查。 归音却是直接把左手按在了右手背上。 还好,一切正常。 “要趁现在离开么?” “怕是离不开了。”江虞虽说着离不开,但面上也没多少担忧。 “什么办法?” 江虞当着她的面,扯了臂上的符篆。几乎是瞬间,她就被拉进幻杀阵。 “幻杀阵里的人是分批来的。” 陆尧没将话说得太清,归音却已经明白过来。 知道幻杀阵是她设的那批修士已经死了,后来的这些并没在幻杀阵中见过‘修罗’。 所以,他们也可以误入幻杀阵的修士。 见她听懂了,陆尧也没怎么直接扯掉了臂上的符篆。 归音环视四周并未发现归舟的身形,她张口想问,慕浮生就已经给出答案。 “他在阵中,先去一步试验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归音朝着他肩上的符篆抬抬下巴,慕浮生也直接入了入阵。 看着一左一右的月墨和傀儡,归音有些犯难。 按理说,他们俩都应该被归音收回去,但月墨作为幻杀阵的构建者之一,不能消失,而傀儡作为‘修罗’也不能离开幻杀阵。 如果她强行撕掉傀儡身上的符篆,傀儡也会被拉入幻杀阵,不好回收。 那层薄雾并没有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在慕浮生进入后就开始崩碎。 归音拎着两人离开阵眼,找了个偏僻处站着。 凡是被月墨洒下种子的地方,如今都已经变的寸草不生。 即使这般,也才维持了幻杀阵十五天。 最后一丝薄雾消散,归音扯下傀儡身上的符篆再抬头,看到漫天的修士有些懵。 她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修士心甘情愿地迈进幻杀阵浪费时间。 而且周围围观的修士也不在少数。 其实能把这么多修士骗进来,主要还是靠月墨这个‘转换器’。 他抽秘境的生命力供给幻杀阵,时间越长,幻杀阵看起来越像是秘境产物。 大家都感应到了秘境即将结束,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个来者不拒的机缘,大家总要试试。 归音想着等人散一散再去找归舟他们汇合,没想到有人一句话,直接把场上大半人的目光聚集到她这个角落。 在如此轰乱的场上,那名少女的声音显得如此清亮,她说: “那人好像师父藏起的留影石中的人。” 直到几道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归音才知道少女说的人在她这个方位。 归音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准备转身就走,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但对上面前那张脸,多少还是有些错愕。 她与面前之人有过几面之缘,他在雍青死后,护住了他的尸身。 羽族妖修,宁青冘。 那道声音她也很熟悉,为了确定一下,她还是回头去看先前说话那人。 在她意料之中,是武乐萱,她的身旁还站着风千。 二百年时间,她已从妖兽重新化为妖修。 托返祖的福,她这次是化形妖修,起点便在洞虚期,俨然是那队羽族妖修中修为最高的存在。 她口中留影石中的人指的怕是雍青,而相像的,只能是此时站在她身旁的傀儡。 归音回过神不再和宁青冘对视,月墨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挡住了宁青冘的视线。 “让让。” “让他把面具摘下来。” 他和雍青那般熟悉,怎么会认不出雍青的体态。 “诶?她是不是就是之前被一名洞虚期武修追杀的负心人。” “衣着和面具都一样,应该是她。” 面具? 归音下意识地摸了摸,发现原本摘下的面具正好好的扣在她脸上。 她略松一口气,戴着面具就还好办。 场中对她的议论并没有停止,而且用词肆无忌惮,称不上善意。 “那名武修呢?” “被她身旁持剑的男人杀了。” 宁青冘想要越过月墨伸手去掀傀儡的面具却被月墨拦下,“你挡路了,让让。” 与宁青冘同行的几名妖修察觉到不对,也凑了过来,其余修士则是选了一个好位置纷纷开始看戏。 如今羽族族长的道侣在秘境中拦住一名女修去路,这可是不小的谈资。 在事情闹得更大之前,归音终于开口,“我不想杀你,让开。” 宁青冘双目赤红,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怎么敢的,归音,你怎么敢将他炼成傀儡的。” 场上的议论声消失的很是突然。 归音这个名字在场绝大多数人是听过的,在两百年前甚至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以身化树逆转魔修入侵的战局,又让当时的羽族少族长为她死心塌地,甘愿分出一半的灵魂,保她一线生机。 当年这件事在修仙界流传颇广,之后又有不少说书人将其编成故事,至今犹在修仙界流传。 听刚才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她将曾经的道侣炼成傀儡留在身边。 负心?痴心? 听到宁青冘叫破她的身份,归音的眼神冷上几分。 她讨厌麻烦,也讨厌将过往来历在人前摊开。 小心谨慎这么久,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 还真是有够让人生气的。 171 第 171 章 ?搞什么三花聚鼎啊?…… 生气归生气, 但她什么都不能说。 哪怕站在风口浪尖也不能为自己辩解半句。 修仙界不缺炼制傀儡的器修,只不过一般炼制出的都是肉身傀儡或者机械傀儡。 不是他们不想炼制人魂傀儡,他们做梦都想。 但他们既没办法拘住灵魂, 也没机会学习人魂傀儡的炼制方法。 人魂傀儡是失传的禁术,若她解释, 许飞渊很快便会被挖出来。 倒不如让人一直误会下去, 骂名而已,她又不是背不起。 “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置喙。” 像是被她的态度激怒, 宁青冘掌中聚集的灵力朝着归音拍来, 却被傀儡挥剑斩断。 归音微垂眼眸, 她不喜欢被动的被追问, 不如她来掌控主动权: “与其问我为什么会把他炼成傀儡,你不如先问问自己,他为什么会死。”归音拨开身前的傀儡,重新与他对视,“要我把你们羽族那些龌龊事重新讲一遍吗?” 这倒不是在威胁他,如果他们真的忘了雍青为什么会死,她不介意帮他回忆回忆。 捅刀子, 捅进心里才是最痛的。 还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一旁起哄:“讲讲呗,我们也想听。” 修罗幻杀阵消散后,有不少修士已经离开,但仍有为看羽族热闹留下的。 其中不少人已经掏出留影石, 可能是准备出去之后转手卖给说书人。 “归音,我当年护住他的尸体,不是为了留给你做傀儡的。” “你要真的那么有本事,当初怎么护不住他的命。”归音栖身上前一步步逼退他, “你如今,什么立场,什么资格来质问我,还是说你想试试,傀儡中有没有剩下的他的一缕灵魂。” 站在她身后的风千忍不住开口,“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猜他会听我的话,还是对你们手下留情?” 归音对羽族没多爱也没多恨,但若是刻意来找她麻烦,她不介意全杀了。 她抱着手臂转身,想做表情,又想起自己脸上还戴着面具,干脆朝着武乐萱勾勾手指。 羽族修士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站在他们身后的武乐萱直直的飞了出去。 在地上砸出了不小的坑,半天都不见人影爬上来。 站在归音身后的傀儡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继续做着收剑的动作。 “你们还要再试试吗?”归音歪了歪头,指尖夹着几张有些泛黄的符纸。 众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却知道她在笑。 笑的嘲讽。 她的符篆确实被掏空了,但是印记中还剩一些练手时的废符,她拿着的这张,是最开始画废的那些融神符。 风千瞬间沉默下来。 当初是她替那些羽族长老收的尸,一张张融神符配着他们死不瞑目的脸,她如今怎么会认不出。 二百年时间,她以为自己早已摆正位置,可是如今才发现,她还是将归音看得太轻。 一个能以元婴修为屠尽羽族长老会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修士。归音的心性残忍又坚韧,她早就见识过的,却仍放任局势发展到一触即发,是她的错。 但她是羽族的族长,她不能认错。 今天若是退了,那才是真的被人把羽族的脸面踩在脚底下碾,就算出去了,他们羽族在修仙界也再抬不起头来。 所以,哪怕他们此行会殒身秘境之中,也不能退一步。 不过在她宣战之前,一道暴喝从远处传来。 “归音!你还想往哪里躲!” 面具之下,归音唇角的笑猛然僵住,顿时感觉头大如斗。 她是散雾的时候没看黄历吗? 怎么还有找她麻烦的。 还是个大麻烦。 不同于周围羽族妖修元婴化神期的修为,后到的这三名修士,修为都在洞虚期。 也有更多人拿出留影石。 毕竟,鲛人族的妖修可不常见。 归音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这是干什么? 准备集体办追悼会吗? 果不其然,领头鲛人族妖修落地第一句就是,“皎灵是不是也被你炼成傀儡了?” 归音:“……” 怕是秘境结束,她拿道侣炼傀儡的事就得闹得人尽皆知。 “没有。” 这个回答还是不心虚的,毕竟皎灵除了印记之外真的没留下什么东西。 鲛人族妖修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又落到月墨身上,最后落到傀儡身上。 他上下打量着傀儡,随即怒不可遏地开口,“你竟拿皎灵的妖丹去填补那名羽族妖修的肉身傀儡。” 归音:“……” 哦豁,忘了妖丹这回事了。 她没办法反驳,因为这个是真的。 估计和‘她把道侣炼傀儡’一起传出去还得有‘她把道侣拼在一起炼傀儡’。 对面的鲛人族妖修还在斥责,归音已然神游天外,她是多倒霉,才能赶上这样的场面。 鲛人族妖修的斥责始终围绕着一个中心点,她作为鲛人族妖修的道侣,怎么能因为道侣死了就找下一个。 确实,鲛人族一生只有一个道侣,可她又不是鲛人族。 退一步说,她却是只有一个道侣啊! 归音还是被月墨扯了两下袖子才回过神来。 不知何时,鲛人族妖修说完,正静静地看着她,似是等着她的回答。 “说完了?说完我走了。” 对面的鲛人族妖修被她气得不轻。 归音眼中带着迷茫看向月墨:难道还有什么流程? 月墨轻咳一声,“他们想让你去海里给皎灵殉葬。” ?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归音,你和皎灵结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已经额外苟活二百余年。” 归音翻了个白眼,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殉葬这种话都好意思说出口,难道她的一身修为是为道侣修的?道侣死了她活着就没意义了? 开什么玩笑,她活着是为了她自己。 “我道侣死了所以我要陪他一起死?” “没错。”领头的鲛人族妖修理所当然地点头。 但是他身后跟着的年轻鲛人族妖修翻了个白眼,还对着归音摆手,表示她可没那个意思。 那手摆的速度,都能看到残影,真的是把急于撇清关系写满全身,根本不在乎前面鲛人族妖修的想法。 “那好办,我这就换个活着的道侣。就凭我这修为,能纳一千,我就绝不找八百。”归音再次抱起手臂,“等你死了,我给你道侣也多找几个。” 他们先来恶心人,就别怪她恶心回去。 “你也不必脏了大海,就死在这吧。” 他句话一出,最先没忍住的不是归音,而是归舟。 归舟有的时候真的是比她还莽撞,面对着三个洞虚期,竟然也敢直接上。 归音叹了口气,都不用她给指令,身侧的傀儡已然握着巨剑加入战局,月墨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她从印记中拿出断无名时还给江虞递了个眼神,让她不要插手。 归舟有青龙的眼睛,傀儡和月墨不是人,再加上她,都是能够抵御魅惑的。 鲛人最大的攻击手段就是魅惑。 那个摆手的鲛人族女修对上的是月墨,在她眼睛都快眨抽筋的时候,月墨撤掉下半张脸上的藤蔓覆面。 这下她的眼睛彻底抽筋了。 月墨动作没停,径直掠过她。 傀儡有洞虚中期的修为,能和另一名鲛人族妖修打得有来有回。 所以月墨的目标和归舟是一致的。 再加上归音,三打一。 但是打不过。 鲛人族妖修太过滑不溜手,他没有机会种下种子抽取生命力。 而归音和归舟占的优势是血脉无视威压,但中间横跨一个大等级的修为差距始终都在。 他们不可能速战速决,只能无限延长拖字一诀。 但对面的鲛人族妖修也看出了他们的意图,招招朝着命门,只求让他们死在这。 余光扫过拔剑的慕浮生,归音闭上眼,嘴唇开合,“我想要……” 感受到逆鳞边的无名花朵发烫,她想继续说下去,却被一声兽吼截住。 不过睁眼刹那,归舟对面的鲛人族修士已经被飞扑过来的妖兽撕扯掉脑袋。 已经站在围观群众中的鲛人族女修见状,从储物印记中掏出两片贝壳盖到眼睛上。 之前都说她是鲛人族的‘异类’,现在她这个‘异类’可见不得这场面。 看着鲛人族妖修逸散出的元神,归舟一剑将其搅碎。 在场已经有不少人认出这只妖兽。 “八品狰晶?” “不是已经死了吗?” “它怎么会臣服于一名元婴修士?” 归舟看着身旁温顺的狰晶,明显也是蒙的。 虽不知它为何而来,但这并不耽误他指挥着狰晶处理掉另一名洞虚期鲛人族妖修。 哪怕战斗结束,狰晶也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站在归舟身旁,似是等待着什么。 归舟疑惑的上下扫了狰晶两圈。 它身上被剥掉的皮、挖走的部位并没有长出来,但它带着满身凝固的血痂坚定地站在归舟身旁。 归音拽了拽归舟的衣袖,塞给他一枚镯子,是她淘汰下来的妖兽饲养镯。 见她这般动作归舟便知这事和她脱不了关系。 不过现在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他接过饲养镯,将狰晶收了进去。 羽族妖修早在他们与鲛人族妖修打起来的那一刻离开。 毕竟脸和命都能留下的机会可不多。 先前那道让她讲讲的声音再度出现,只不过这次喊的是: “还有没有别的热闹可以看,没有我可就要走了。” 归音也没想到修仙界会有人这么爱看热闹,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说这话的人言语中不存在恶意,倒也没让她太讨厌,于是仰头寻到说话的女修,“没有了,我就两任道侣。” “你下次再有什么第一手消息记得找我,我肯定给你开个好价钱。” 消息?价钱? 归音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归舟。 归舟微微点头。 那人竟是褚衡虑。 热闹结束,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归音转动着脖颈松了口气,想着今天总不会有更倒霉的事了吧。 还真有。 岑楚凭空出现在空中时,她的感觉就像是第一次被雷劈。 ?搞什么三花聚鼎啊?! 172 第 172 章 婉拒恋爱脑 哦, 她除了两任结契的道侣外,还有一段露水情缘。 但他们都是一个人。 这说出去谁能信啊! 归音扯了扯嘴角,选择沉默。 岑楚的突然到来, 让尚未离去的修士一口气提到胸口。 一方有秘境中的八品狰晶,另一方是渡劫期,两方相斗,多看他们一眼他们都得死的不明不白。 不过岑楚的视线只在傀儡和月墨身上来回切换,最后看向归音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不过这份意味深长只有归音接收到。 意味深长中还带着一份阴阳怪气。 这人在阴阳怪气什么啊?她不是说过她有早死的道侣吗? 嗯…… 当时好像没说是两个,而且也没说他们被做成傀儡。 可这种事谁会主动说啊, 而且不是说好出来就装作不认识么, 他怎么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 岑楚没说话,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 只留给她一个眼神就径直离开。 归音对其中意思再明白不过, 岑楚在示意她跟上, 每次勾她上床都是这个眼神。 等着岑楚的身影彻失不见,归音有点心虚地看向归舟, “哥, 我离开一下。” 归舟没同意也没反对, 只是原本拿在手里的剑被掷出, 插在归音身前的地上, 剑柄还在抖动。 归音的脑子从来没转得这么快过, 立刻保证到, “不准备再续前缘, 我这就去踹了他。” “……手里还有传送符吗?” “他应该不会对我做什么……”看着归舟脸色逐渐变黑, 归音果断收声,“有的有的。” 她可以现画,勉强算是有。 归音离开后, 归舟面上表情转为无奈:她不准备再续前缘,那个渡劫期可不一定是这么想的。 更关键的是,这个他打不过。 其实刚走出去没多久归音就后悔了。 原本都说好那是最后一面,出来之后便是两不相干,但是多年养下来的习惯让她下意识地跟着岑楚就过来了。 归音脚下步子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下,在原地停留几秒后果断转身。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她这次见了,就会有下一次。 碎片最后都会回归到帝泽的身上,何必拘泥这一时。 不过她刚掉头走两步,一道缝隙悄然出现,其中伸出一只手把她拽了进去。 这次穿越界门的眩晕感急促又短暂,眨眼的工夫便已踏入独立空间,没等她看清周围环境,眼前就被岑楚的脸占满。 面具被摘下,唇瓣相贴。 归音干脆放弃了挣扎,直接闭上了眼。 一吻结束,岑楚并没有松开她,他没说话,归音也没开口破坏气氛。 毕竟就算她开口了也没什么用,不管她怎么说怎么想,最后只会是让步。 她有着极为灵活的底线,当然,只针对帝泽。 “先后两任道侣,恩爱异常,哪怕死了也要把他们做成傀儡留在身边,有一个还留下了骨血?” “噗哈哈哈哈哈。” 岑楚的话成功让归音笑了出来,这种拈酸吃醋的话他往日也没少说,只不过恢复修为后再说确实有点好笑。 “笑什么?” 听出岑楚话中的未尽之意,归音连忙收敛笑声,踮起脚亲亲他的下颌。 “你想听我从哪开始解释,傀儡?” 若不是不能透露帝泽的存在,归音真的很想告诉岑楚实情,让他少吃点自己的飞醋。 “都不想听,我想结契。” 归音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着,“这个不可以哦,我可不想过被人追杀的日子。” “我们结契后不告诉别人。” “你忍得住?” “……忍不住。”岑楚改口得很快,“那我们继续保持之前的关系吧。” “你要回楚家,而我要回东陆。” 岑楚将她抱得更紧,“可是我也想时刻看着你,我好嫉妒他们。” 嫉妒两个字就像是打开了归音的某个开关,让她瞬间警惕。 “不许生心魔!” 雍青的例子还没过去多久,她想忘记都难。 “可我也想和你一起,就像他们一样。” “那具是人魂傀儡,不是雍青身体炼成的。”想要解释清楚还得从头解释,“雍青当年为了救我,把一半的灵魂分给了我。他死后,我把那半灵魂抽出来放进人魂傀儡。” 岑楚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她哼哼唧唧,但归音知道,这是在让她继续往下说。 “你也看出来了月墨不是人,他是我画的符篆生出灵智。”归音的手拍着他的后背,“只不过画他的时候皎灵正好在我旁边,他便选了那张脸,其实他长得还有点像我呢。” “最后那句可以不说。” “好的。” “你爱他们吗?” “爱。” “我呢?” “会多一点。” 岑楚似是对她的答案很满意,又开始哼唧。 毕竟谁会不想要偏爱呢。 “但我还是想时时刻刻地看着你,怎么办?” 归音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能在日夜相对十五年后还这么黏糊。 即使知道只要不涉及她,帝泽和它的灵魂碎片都是理智且正常的,但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不许恋爱脑,好好修炼,早日飞升。” “那你最后会和我结契吗?” “会。”归音抬头看着他,“相信我,一定会。” 岑楚低下头,鼻尖蹭着鼻尖,“即使你在骗我,我也愿意相信。” 归音抬手敲上他的脑袋,“这次说的是真话,我们最后一定会在一起的。” “你还有其他的人魂傀儡吗?” 岑楚问得突然,她下意识地承认,“有啊,你要做什么?” “我也要把我一半的灵魂装进去。”岑楚拨弄着她腕上环着的恶念,说的一派轻松。 归音愣了两秒,随后掐住岑楚的耳朵,“来,跟我念十遍,不要恋爱脑。” “我不是恋爱脑。”岑楚的表情颇有几分无辜,“我只是喜欢你,想陪着你,这也有错吗?” 让步的前提是不伤害他自己。 望着岑楚的眼睛,归音提的那一口气又很快放下。 行吧,她输了。 “我教你个别的。” 归音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强迫他低下头,两人额头相贴。 接收到记忆的岑楚面上还带着几分茫然,“这是什么?” “分魂术,至少能不伤害到你的灵魂。” 分魂术,在金丹之后每进一次阶就能进行一次分魂。 但岑楚此时已是渡劫期,进无可进,所以只有一次分魂机会,而且分出的灵魂不会回归帝泽本体。 她将选择权放在他手中,切出来的分魂如何处置,全由他自己决定。 “这种秘法你都敢告诉我。”岑楚掐着她的脸,“来,说十遍不要恋爱脑。” 归音学着他的语气,“我只是喜欢你嘛。” “这个秘法会生出实体,就没办法塞进傀儡了。” “可以趁他未生出实体前把他塞进傀儡,不过那样脑子就会混沌些。” 就像她那化树的分魂。 “我很自私,我不想他有实体,我希望你心里我永远是独一无二的。”岑楚在她的脸侧亲了亲,“把他当成工具,不要喜欢他,只喜欢我好吗?” 归音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谁会喜欢硬邦邦的傀儡啊。” “那我们拉钩。” “幼稚。” 她嘴上说着幼稚,却伸出手勾住了岑楚的小指晃了晃。 归音将第二具人魂傀儡放出,也是原本的第三具,满足他们所有想法的一具。 只不过许飞渊根据她的要求又做了些小改动。 岑楚确实天赋超强,片刻时间就已分魂成功,面无表情地抓起分魂塞进傀儡。 两人并排坐着,看着面前的傀儡体态拉长,生出五官,越来越像岑楚本人。 “你把那一具也放出来看看。” 归音不明所以的放出第一具傀儡,放在第二具旁边。 岑楚站起身走过去,先是摘下了他脸上的面具,端详一会回头问,“他长这个样子?” 归音有些莫名地点头,雍青不长这个样子还能长什么样子。 岑楚有些高兴,他和雍青没半点不像。再参考月墨的长相,他和皎灵的容貌也无半分相似。所以归音喜欢他并不是移情作用。 想起归音当时的主动,他现在可以断定,归音是对他一见钟情。 想到这他嘴角挑得更高,伸手去扯傀儡的腰带。 归音点头的动作猛然僵住,连滚带爬地过去制止他的动作。 “你干嘛?” “看看我们谁大。”岑楚一脸的理所应当,正气凛然,让归音着实怀疑了下自己。 “他再是傀儡,里面也有一半灵魂,你也不能去扒人家裤子啊。” “好,我不扒他裤子。”岑楚这么轻易放弃,倒是有些超出归音预料,“那你告诉我。” 他还是他,一点没变。 归音的求生欲雷达立刻上线,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回答,“皎灵。” 反正也没皎灵的傀儡,算她祸水东引,就当救救雍青的腰带了。 岑楚眯着眼睛看她,她干笑两声,“但是现在不是只有你了嘛。” 讨乖卖好,归音是熟练工。 果然她这话说完,岑楚什么妒火和酸气都散得干干净净。 二号傀儡也在此时融合完毕。 他和岑楚面面相觑,随后将视线转向归音。 说了一句,“主人。” 完整的灵魂确实比半片灵魂情绪饱满得多,他混沌的那部分脑子似乎是恋爱脑。 但就算是喜欢她的那部分混沌了,也不至于叫她主人吧。 要知道,人魂傀儡最初是为了容纳柳时卿的灵魂制作的,其中根本没设计什么滴血认主的功能。 岑楚却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似乎正中那句‘把他当做工具’。 不过,在岑楚朝着她得意时,归音看见那傀儡朝她眨了眨眼,像是在证明恋爱脑的□□。 173 第 173 章 出发,问天宗!…… 归音寻着求救玉盘上的光点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不过赶到时就只剩下江虞和陆尧两人。 她伸长脖子找了两圈,始终没看到另外三个人, “我哥他们呢?” 江虞坐在树杈上擦拭着手中长枪,“他猜你想吃烤翅。” “我没……”归音话说一半突然闭嘴。 她确实有想去找羽族拿到的想法,不过是在秘境结束之后。 羽族领地离妖魔涧不远,做什么都很方便?只是没想到她还没开始计划,就被归舟截胡。 归舟从来都不是冲动的人,在秘境里动手只能说明他真的生气了。 而且气的不轻。 * 飞行法器上,归音和月墨并排坐着, 陆尧在操纵飞行法器,其余三人坐在对面, 一副升堂会审的架势。 归音还有点懵, 她怎么就上了飞行法器了。 归舟他们回来后还未来得及说话,秘境就已经开始往外踢人。 匆忙间月墨只得用藤蔓将几人绑到一起, 防止传送出去后被分散。 归音穿越界门后犯晕的老毛病半点没变,不过没等清醒就被归舟扔上了飞行法器。 归音茫然地看看月墨, 又看看面前三人,“这是要做什么?” 江虞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桌子,“你自己说,还是我们一点一点问?” “说什么?” “你的新道侣。” 江虞坐在她对面疯狂挤眉弄眼, 但在归舟转过头来的一瞬间又将表情复原。 。 “新道侣?我没……” “不许说谎。” 归音理直气壮把袖子往上一撸,“我没结契,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归舟看她腕上光洁一片, 略微松了一口气。 那个渡劫期的修士看起来就是个大麻烦。 比前两个还麻烦。 “以后别再陷进去。”归舟叹了口气,却依旧纵容。 只是他的修炼计划要再压压了。 “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气氛缓和,归音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坐姿, “那两半翼骨可以收起来了吗?” 她不说心里有数还好,一说心里有数归舟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将面前桌子上的两半翼骨收起来。 这两片翼骨都只有左边那半,来自两米不同的羽族修士。 她见过武乐萱本体,自然能认出其中的一半翼骨属于她。 而且看断口伤痕,是被直接撕扯下来的。 居然真的能做到洞虚期身上生掏翼骨,只能说不愧是归舟。 被撕掉半边翼骨,对羽族妖修来说是致命的。类比一下就像是切掉人类一半的心脏。 羽族妖修的翼骨被撕掉不会像凡人被掏心脏那样死,但是接下来的日子只剩下半条命苟延残喘 “回去让许飞渊研究研究,看有没有用。”归音边说边把手伸进妖兽饲养镯,结果整个人瞬间僵硬。 想要抽回的手被毛茸茸的尾巴卷住的同时还在被舌头舔舐。 但她刚才触碰到的,分明是滑溜溜的皮肤。 不会吧……她试探着将神识伸入妖兽饲养镯。 待看清里面情况后,呼吸一滞 什么三花聚鼎,她这还有第四个。 而且这第四个已经悄无声息地化形了。 本就被三人注视的归音此时更加心虚,眼神有些闪躲,往月墨那边挪了半个身为,换来月墨一个疑惑的眼神。 “给我一套你的衣服。” 月墨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还是老老实实地拿出一套没穿过的衣服放到她面前。 “有里衣吗?” 月墨摇了摇头,那些衣服里本就没几套里衣。 归音又将目光放到归舟身上。 没等她开口,一道崭新的里衣就放到了她面前。 归音抱着两套衣服走进了隔间。 没过一会里面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伴随着归音的诱哄声。 几人面面相觑。 江虞想过去,却被归舟拦住,“让月墨去看。” 月墨刚走出两步,隔间的门就被撞开。 归音躺在地上,身上是一个光裸着上身的男人。 他的头埋在归音颈间,尾巴摇得欢快。 这人不仅有尾巴,还有头上一对毛茸茸的兽耳。 江虞见到尾巴的一瞬间转头去看操纵着飞行法器的陆尧。 大大的眼睛里是更大的渴望,眼中写满‘也想要’三个字。 陆尧无奈地点头,见江虞笑得开心,不自觉也露出几分笑意。 等江虞转过去他才清醒,要穿戴那些东西的是他。 被扑倒在地的归音脸上透露的生无可恋,但是手上还不忘把云岿蹭掉的裤腰往上提。 往好处想想,云岿见到大家的第一面至少穿裤子了。 “这是,云岿?” 不愧是与云岿朝夕相对三年多的人,月墨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他化形了,但是还不适应。”归音也没想到云岿只用不到半年时间就将那份机缘炼化。 月墨上前掐着云岿的后颈想把人拎起来。 他的手刚靠近两人,就见云岿转过头来朝他龇牙。 哪怕化成人形,云岿的犬牙依旧尖利,不过却给人带不来什么威胁感。 因为他的脸长得太好了。 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即使龇牙也会被误认为撒娇。 “你养的狼崽子长得还挺好的,眼睛还是绿色的呢。”江虞只当云岿是普通妖兽得了机缘化形。 “但我还是比较喜欢毛茸茸。” 云岿听到她的话立刻失落起来,不过很快,他那毛茸茸的尾巴就缠住了归音的手臂,一下一下地轻挠着。 没关系,他最会讨好主人了。 归音一手拽着云岿的裤腰,一手撑地坐了起来。 云岿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化形,学着往日的样子将前爪搭在归音的肩上,一个劲地蹭她的脸。 还企图让归音继续埋他肚子。 “云岿,乖一点。” 云岿的头抬起,稍稍有些委屈,他们都好久没见了。 “先穿好衣服再和我玩。” 原本耷拉下去的嘴角在这一刻飞速扬起,尾巴摇得飞快。 确实非常可爱,想让人摸摸他的头。 归音这么想的,自然也就这么做了。 归舟坐回原来的位置,一副没眼看的表情,是他对归音的了解有误,怪他。 云岿穿好衣服后再出来,虽然还是之前那副模样,感觉却是大为不同。 慕浮生随口问了一句,“他怎么没束发?” “不习惯,没强求。” 归音坐回两人对面,云岿也极为自然的伏在她的膝头,像之前一样,归音也是顺手捋着他的头发,和捋毛的姿势别无二样。 江虞坐在她身旁,看着云岿那晃动的耳朵,趴在归音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归音挑了挑眉,像是对她说得极有兴趣,下了个隔音结界,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嘀咕起来。 原本的云岿温顺且没有存在感,但化为人形后,存在感一下子就起来了。 特别是在归音和江虞并排躺下后,他挤在归音身边时。 旁边那么大的地方他都不待,偏要往归音胳膊上躺,手脚也要压在归音身上。 慕浮生已经做好准备,如果归舟没忍住把狼崽子扔下去,他能第一时间接住。 但归舟并没什么太大反应,一派轻松自然地和月墨说起增强本体和炼丹灵植的事。 既然说到灵植,自然避不过归舟妖兽饲养镯里的那只狰晶。 “你是说,归音曾经喂给狰晶一把丹药?” “是的,都是拉命的丹药,但据我观察,当时狰晶已经彻底死了。” 那天的协同作战让归舟非常确定狰晶是活着的。 如果不是活的,也进不了妖兽饲养镯。 可惜飞行法器空间实在太小,不然归舟现在就想将狰晶放出来好好研究研究。 归舟将他炼制的丹药摆在面前的桌子上,“是哪几种?” 虽然月墨因为惧火无法靠近炼丹炉,但辨识丹药的学习从来没停过。 月墨一连挑出十几种丹药,又皱着眉重新翻找一遍才抬头看向归舟,“差一颗。” 归舟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炼出的这些不知效果的丹药一半在他这,一边在归音那,不可能存在没有的情况。 “那颗丹药长什么样子?” “拳头大小,血红色。” 归舟紧皱的眉头松了松,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归音在给人魂傀儡封魂时妖丹逃逸,撞翻丹炉,毁了三炉丹药,其中有一炉是傀儡丹,能短暂将别人的身体当作傀儡供自己驱使。 他一时分心划破了手将血融了进去,整整一炉傀儡丹挑不出一颗干净的。 既然救不回,他干脆换了个思路,不仅放了更多的血进去,还把三炉融成一炉,那颗妖丹也被炼制其中。 可傀儡丹的底子,再怎么更改也变不成起死回生的丹药。 “不如一起去问天宗实验一下。”陆尧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已经达到东陆上空,陆尧也不必再时刻盯着往外借的风吹草动。 “狰晶的动静可不小。” “总比玄衍宗松些。” 三大宗门中规矩最多的是九鼎宗,最宽泛的是问天宗。 问天宗不仅规矩宽泛,就连教养弟子讲究得也是个放养。 明悯和江虞是这两宗门中的异类。 明悯带韶新瑶,全靠韶新瑶自驱力强。江虞带霍擎宇,恨不得自己能修炼两人份。 归舟没思考太多时间便同意下陆尧的提议。 陆尧也不是完全为了归舟排忧解难,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玄衍宗较近,他们几人要是在这下去,江虞百分百会跟着一起,还会顺便让他回去和师父交差。 他不想离开江虞的视线。 等归音和江虞终于聊完坐起来,发现距离原本规划回玄衍宗的路线偏的不是一星半点。 没等他问,慕浮生就已经回答了。 “去问天宗待一段时间。” 174 第 174 章 这个态度就很问天宗 江虞回头去看归音, 结果发现归音秒睡着,晃都晃不醒的那种。 不过手却是死死的抱住她的腰,云岿扒拉了半天也没扒拉下来。 “她一直睡得这么快的吗?” 归舟摆弄着手里的丹药, 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嗯,不用管她。” 他刚才把那两道支撑归音清醒的灵力收回,致使困倦上涌,才会直接睡过去。 既然要去问天宗, 总是要做些准备的。不只是归音, 他们也需要休整一下。 * 抵达问天宗时, 众人状态还算不错,望着问天宗颇为恢宏的山门,归音一时竟觉得有些恍惚。 没等她从这份恍惚中抽离,就被江虞捂住眼睛。 “山门有师叔祖加设的阵法, 少看。” “好。” 江虞的手还没来得及挪开, 守卫弟子便已过来。 “江仙君,这是玄衍宗给您送来的包裹。”说着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包裹递到江虞手上。 一听是玄衍宗, 江虞瞬接过后飞速的装进储物袋, 虽然动作光明正大,但归音总觉得她的动作鬼鬼祟祟。 于是压低了声音,趴在她耳边问, “是什么呀?” 江虞没明说, 但是伸手捏了她的耳朵。 归音还没想出来江虞的动作什么意思, 就感觉陆尧落到她背后的视线快要把她灼穿。 见归音一脸茫然,江虞又给出了一条提示,“柳时卿。” 都提示到这了归音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研发出来新的法器, 送给江虞体验。 慕浮生和归舟到了问天宗自然是要去拜会掌门,月墨算是归舟的弟子,自然也跟着去了。归音就没这个必要,于是江虞带她在问天宗里逛了起来。 虽然迈进问天宗的第一步,迷毂就已经将全部地图传输给过来,但平面和现实总是有差别的。 能这么想下来观赏风景的时间不多,更何况问天宗的景色确实不错。 山水自然,各有其趣。 不过…… 江虞见归音一直回头望刚才路过的湖,她也跟着回头看了几眼,什么都没看出来。 不由得发问,“你总回头看什么?” 归音感受着那道熟悉的灵魂气息,强压下嘴角的笑,“我感觉刚才湖边那只多看了我几眼的那只王八是我道侣。” 江虞简直满脑子问号,这也能感觉的吗? “我的道侣碎成了很多片,我感觉那就是其中之一。”归音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了真相。 “……这就是你道侣每次都不一样的原因?”江虞自然是不信的,只觉得归音这个借口不如不找。 归音眯着眼睛笑了笑,不信才是正常的。 于是她把话题带得更偏,“你的道侣一直一样吗?” 她保证这句话半点挑拨离间的意思都没有,但江虞看了陆尧一眼后陷入沉思。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走出一段距离后,江虞才开口,“怎么感觉的?” 她话刚说完,就被陆尧扛在了肩上。 陆尧带走江虞之前还不忘安排好归音,“一会小霍过来带你继续逛,另外,池子里的不是王八,是一只幼年玄武。” 归音蹲在湖边逗了一会像王八的小玄武,来接班的霍擎宇就到了。 归音本以为相隔这么久没见面,就算不是热泪盈眶,也该是心情激荡。 没想到霍擎宇见到她的第一时间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要不要去打一场?” 看着霍擎宇元婴初期的修为,归音的表情有些奇怪。 “你确定?” 霍擎宇一点不见外地揽住她的肩膀,“有压迫才有成长,今天我想换一种压迫试试。” 归音挑了挑眉,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感叹霍擎宇定位准确还是说他真不怕死。 “走吧,带路。” 新到手的断无名还没正经地出过桥,正好借着今天的机会,让她试试刀。 两人刚走到演武场门口,就听到里面乱哄哄一片。 霍擎宇随手抓了一个外圈弟子,“怎么了?” 被问到的弟子原本满脸焦急地往里张望,看清问他的人是霍擎宇时,焦急立刻变为了欣喜。 “霍师叔,有人来演武场闹事。” 听着小弟子的称呼,归音突然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莽撞又孩子心气的霍擎宇,竟然也已经被称作师叔。 “闹事?谁?” “中陆来的修士。” 听到是中陆来的修士,没听原因霍擎宇的眉头就已经皱起,“他们来东陆做什么?” “过几个月就是大陆排位赛了,他们提前过来参加预排位。” 听到大陆排位赛几个字,两人皆是想起了他们参加的那届无疾而终的大陆排位赛。 恰在此时,演武场内传来了不那么礼貌的声音。 “问天宗还有没有人能打?别就这几个废物敢上台。” “二百多年了,你们还沉浸在东陆第一的美梦里呢?” “他们得了第一那年也不过是走了狗屎运。” “看看你们近些年的排名,做的梦也该醒一醒了。” 归音和霍擎宇对视一眼后,漏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霍擎宇朝她扬扬下巴,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归音只当没收到暗示,她也是来做客的,动手不太好。 但是没想到里面人的话题很快便转移到了她身上。 准确的说是东陆出头的修士都被嘴了一遍,只不过说她的时候格外难听。 也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恶意从何而来。 归音保持着假笑,拔出腿上的铭文匕首掷了出去。 一声惨叫过后,便是□□砸在墙上的声音。 “什么人?” 归音拍了拍掌心不存在的灰尘,听到声音,围观的问天宗弟子纷纷让路,演武场内大放厥词的然就这么出现在归音面前。 只有十几人,但一派中陆修士惯有的高傲态度。 见到归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中陆参赛修士直接出招,法诀朝着归音面门袭来。 可惜法诀还未行至一半,出手的人就被地下涌出的藤蔓绞杀。 直到同伴真的死在他们面前,演武场中的那几人才生出几分胆怯,但仍旧是色厉内荏,“你敢对我们动手?!” 归音面上带笑,和霍擎宇并肩走进去,“刚才听说我死了,诈尸出来看看?” “你你你是…归音?” 这几名中陆修士双目圆睁,面上的惊慌失措如此真实。 直至刚才他们都认定归音已死,但此时,这人却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 面前这些人不过筑基修为,在参赛的中陆修士中也属于末等,归音原本只想杀鸡儆猴,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不长眼也不长脑还敢继续叫嚣。 并且攻击范围从她扩散到了她的家人朋友。 归音却是平心静气的听着,毕竟死人总要交代遗言。 所以中陆领队随着问天宗执法堂来到演武场时见到的就是这番场景。 演武场中间仅剩的一名中陆修士一副瑟缩模样,他们脚边是几摊新鲜的血肉,远处墙上,还有一名被匕首穿透肩胛骨钉在墙上的修士,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 他脸上的笑瞬间僵硬扭曲,“这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哪个问天宗弟子胆子这么大,人家问他也是真敢答,“想来砸场子结果被收拾了呗,这都看不出来。” 中陆领队身旁站着的执法堂堂主差点没笑出声,轻咳两声假意训斥道,“不懂规矩,还不速速离开。” 这一看就是自家没吃亏,本来生出的些许火气一下子就散了,用中陆领队敷衍她的话敷衍了回去,“小弟子们年轻气盛,难免有些摩擦,我们这些年长的还是不要掺和得好,打一打,大家才能熟悉起来。” 当初说这话的时候觉得没什么,如今再一听,只觉得讽刺意味拉满。 但毕竟是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再大的火气也要往肚子里吞。 不好对着执法堂堂主撒气,只能对着惹事失败被吊打的参赛修士发火,反正来挑事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没有他得罪不起的。 “你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放下来。” 原本听话的狗腿子,如今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皆是站在原地瑟瑟发抖,竟是连步子也不敢挪。 中陆领队气得脸色铁青,但也不好耽搁,只得自行上前,将被钉在墙上的弟子救下来。 归音和霍擎宇两人此时正站在围观的问天宗弟子中,兴致勃勃地看着中陆领队表演。 “他花多长时间能拔下来?” “元婴中期修为,这辈子都拔不下来。” 归音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中陆修士握着铭文匕首,用力用得脸色由青转红都没往外拔出半寸。 在他又一次加大力道时,归音勾了勾手指,中陆领队连人带匕首直接飞到了演武场门口,摔到来人脚下。 归音看到那双靴子,心底一跳。 不会这么倒霉吧。 顺着那双靴子往上看去,不是归舟又是谁。 她八百年不捉弄一次人,就这一次还被归舟撞了个正着。 归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除了慕浮生和月墨,旁边还站了四五个不认识的人。 修为最高的已至合体,最低的不过才金丹。 归舟捡起中陆领队手中的匕首,朝她的方向看来,归音想往霍擎宇身后缩缩。 刚挪一步,就见霍擎宇已经整个人缩在她的身后。 归音嘴角抽了抽,她忘了,霍擎宇比她还怕归舟。 “是他们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说话的是走在主位之一的一名中年男子,修为在洞虚巅峰,虽然说着致歉的话,神色中满是倨傲,是中陆修士无疑。 “嗯,带走吧。” 另一位主位是一名合体期女修,她明显懒得应付这些客套话,挥挥手就想让他们直接离开。 霍擎宇小小的声音在归音身后响起,“这是我们宗主。” 归音跟着合体期女修摆手的动作点着头。 确实,这个态度就很问天宗。 175 第 175 章 年幼是指我吗? “父亲, 我想和这位匕首的主人比试一番。” 站在人群后的归音挑了挑眉,这是想找回场子? 可他一个金丹,怎么敢的啊。 一般来说除了剑修, 很少有人愿意越阶挑战。 归舟将匕首收起,替归音回绝, “吾妹年幼,玩心过重,下手没什么分寸,比试就不必了。” 归音有些犹豫地回头问霍擎宇, “我哥说的年幼是指我吗?” “队长除了你还有别的妹妹么?” “没有。”这个问题不用思考归音就能回答。 但她都二百六十多岁了,她哥居然还能说出年幼二字。 没等她再吐槽两句, 就听那名金丹修士缓缓开口,“是那位不渡仙?” 听他提起不渡仙, 归音以为是她化身树时说的那些话传了出去。 没想到他下一句话便将她的猜想打了个粉碎。 “东陆之上似乎有许多座她的庙宇。” 东陆之上有人为她建庙不假, 但那些庙宇传说都只在凡人间流传,就连东陆的一些修士都不知道, 这名中陆的金丹修士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修入世道而已。” 听到入世道这几个字,连万事不放在心上的问天宗掌门都不由得多看归舟几眼。 一般来说, 脑子没大病的都不会选择入世道。 无情道的修仙路有多顺畅,入世道的修仙路就有多坎坷。 这么说吧, 就连标榜自己心怀天下,普度众生的释宗修士,都没有几个敢修入世道的。 归舟这个借口找的极妙,因为除了入世道,再无一种缘由能解释她出手救助凡人。 也不知归舟的名声到底有多好,竟然无一人怀疑他说的是假的。 霍擎宇拽了拽她袖子,归音回头便见到他五官乱飞, 但还真看出他想问什么。 ‘你不会真修入世道了吧?’ 归音朝他摇摇头,当然是假的。 但要问她当初为什么会救东陆之上的凡人,她也回答不出。 抬抬手就能救下万人性命,为什么不救。 凡人并未享受到修仙资源,凭什么要替他们这些修士受难。 再没什么比命还重要,她的命是,别人的命也是。 她尊重每一个求生的人,包括她的对手。 金丹修士听到入世道三个字后也不再说交手的事,只是说,“我能见见她吗?” 归音眉毛一挑,当然…不行,她对中陆修士半点好印象都没有。 于是曲肘怼了下身后的霍擎宇。 霍擎宇也是个机灵的,几乎是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昂首挺胸地站在了归音身前,替她打掩护。 归音也没准备用什么复杂的法子离开,问天宗的演武场是半开放的,她靠着两条腿往后挪几步就能挪出去。 费心费力的客套话爱谁去说谁去说,她是不说。 她和霍擎宇的站位本就在人群中后,加之众人注意力都在门口,她这一路撤退倒也不算太显眼。 半盏茶后,她坐在问天宗一处断崖上的亭子里给霍擎宇发通讯玉简,告知她所在的位置。 刚才说逛逛,也没说逛完她住哪。 归音倚坐在亭子里,眺望着远处的云海。 想了想,收回外放的神识又敲敲脑袋换了双眼睛。 这种时候,看不透才能看出景色的美。 她好像有点明白那些顺其自然的修士只游历不修炼是为什么。 所追求的不同,看到的自然不同。 没坐上一会,身后由远及近响起脚步声。 这脚步声没听过,不是她认识的人,可能是问天宗的弟子,便没回头。 来人也不出声,就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不远处。 又过了许久,印记中的通讯玉简才亮起来。 霍擎宇知道她构建地图的本事,于是只给她发了个地点,让她自己过去,他正在挨骂。 归音叹了口气,问天宗现在也不清净,她还不如趁早离开。 可是她又有哪能去呢? 玄衍宗?或者是接天城? 收起通讯玉简后归音没直接离去,而是踩上亭子的扶手,在身后之人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挺挺的跌下山崖。 原本她只是想寻个刺激,但从她踩上扶手到跌下去的时间并不短,若只是寻常问天宗弟子就算来不及救援也至少会惊呼出声。 归音想到一半就不愿再想,想也是麻烦,不如不想。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享受坠落的宁静更重要。 即将落地时,右手烙印的符篆中涌出大片的藤蔓将归音接住。 她顺势躺在藤蔓上‘滴’了归舟一声,却直接被挂断,又掏出通讯玉简给他留了条讯息,准备直接离开问天宗。 只是没想到,收起藤蔓,刚看了一眼地图,就有一人从天而降落在她眼前。 这般几次三番,归音终于是抬眼正视面前之人。 是演武场中那名提出想见见她的金丹修士,年纪不大,又是一个百岁元婴的好苗子。 和她见过的那些中陆修士比起来,面前之人表现出的态度算得上谦和。 只可惜演得太差,仿其神无其魂,长了一张心眼子多的脸。 归音不准备僵着浪费时间门,于是率先开口,“有事?” “归音。” 明明修为年纪都不如她,念她的名字时却想压她一头。 可惜归音也不是被吓大的,当初没确定岑楚是帝泽碎片时,她都敢一脚踹上去,更何况面对的是她抬抬手就能捏死的金丹期。 归音没应,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看着他。 对面的金丹期朝她笑了笑,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我叫秦殊,来自中陆秦家,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巧了么这不是,她什么都不缺。 不过没等她拒绝的话说出来,就被秦殊挡了回去。 “我可以告诉你,中陆之人为什么想要你哥哥的根骨,你最在意他了,一定很想知道。” 归音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她在意归舟没错,但她从不接受威胁。 谈交易就好好谈,实在不行也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如今秦殊想以归舟根骨作为突破点,归音连仁义都不想给他留。 事她不会做,消息她也要知道。 秦殊显然是个不会看脸色的,竟把归音的点头当做了同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只是报酬中的一项,你帮我勘破情爱,我会给你更多。” ?有病吧,勘破情爱找她做什么,去找释宗啊。 “你的本事我有所耳闻,选择你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那被选上还真是她倒了大霉呢。 归音勾唇笑笑,“你长得太丑,看不上。” 秦殊想到她会拒绝,但没想到她会以这种理由拒绝,半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还有别的事么,没有我就上去了。” 秦殊明显还没在归音那句‘你长得太丑’中回过神,竟连个反应都没给她。 归音见他没反应,直接飞上悬崖去。 元婴就是这点好,不用借助法器想飞哪就飞哪。 边往问天宗大门处走边在心里啧啧,一个修仙者竟然还会因为旁人的一句不好看愣住,就这心理素质,别说勘破情爱,就连普通心魔劫都过不去。 她刚走到湖边,百里同声就被‘滴’了。 是归舟回她了。 [怎么突然要离开?] [问天宗也不清净,我回玄衍宗躲躲。] [玄衍宗内的住是北陆妖修。] 归音:……不用问,九鼎宗怕也是这个情况。 [那我去医修谷。] [部分医修也要进排位赛,解元霜忙不过来。] [那我出去躲躲。] [现在但凡有修士的地方就有其他大陆的修士。] [我去凡间总行了吧。] [你那张脸放在凡间门,比放在修仙界还显眼。] [知道了,我会在脸上加幻术的。] 像是感受到了归音出去躲清净的决心,归舟也没再劝,只是让她注意安全。 她在湖边站了这么一会儿,湖中心的王八…哦,不对,是玄武,已经偷看了她好多眼。 她看过去时,幼年玄武还傲娇地把脑袋撇过去。 归音看着有意思,于是饶有兴趣地和它打了个招呼,湖中心的幼年玄武直接朝她游了过来。 啧,果然天真又好骗。 摸了两把龟壳又逗弄了一会缠着的那条蛇,乖顺到让她生出再来一个也不是养不起的想法。 想法还没发散出去,掌心的主奴烙印就开始发烫。 不太行,第一个不同意。 于是归音忍痛站起身一脚把玄武踢回湖里。 “长点记性,别谁朝你招手都傻乎乎的过来。” 跌回湖里的玄武把脑袋露出水面,显得有些委屈巴巴,但仍旧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真乖。” 归音只给湖中的幼年玄武留下这两个字和一个背影,便继续往问天宗山门走去。 这一路上还不忘给江虞和霍擎宇发去消息。 霍擎宇应该很快就能看到,至于江虞什么时候能看到,完全取决于陆尧什么时候放她下床。 不过问天宗的大门好进不好出。 秦殊不知道什么时候越过了她,在大门处等候。 归音不想和他纠缠,更怕他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她可是江虞带进来的人,不能给江虞丢脸,也不能给问天宗找麻烦。 等排位赛结束,中陆修士离开问天宗,该杀杀,该埋埋。 远远看到秦殊,归音转身便往回走,还不忘留下一颗种子做眼线。 好消息,秦殊并不打算四处找她。 坏消息,他堵在大门口没动过。 在问天宗转了两圈,没找到不破坏护宗大阵离开但办法,只得去霍擎宇给出的那个位置落脚。 没想到的是,江虞比霍擎宇先一步找到她。 看着江虞没事人一样进来,归音摸着下巴问了一句,“这才半天,陆尧是不是不行了。” 176 第 176 章 晚上找我来玩?好的呀…… 江虞伸手捏住归音的嘴, “别瞎说,没开始。” 真的吗?她不信? 看着归音脸上写满了搞事,江虞有些哭笑不得, “迈进山门的第一时间我师父就知道了,我们俩的通讯玉简就没消停过。去师父那汇报秘境见闻机缘汇报到现在。” “嗯?你们拿到什么机缘了?” “他拿到精进武器的材料。”江虞咂了咂嘴,“我什么都没拿到,不过师父给了我一套新的双修功法, 我大概看了一眼,应该挺好用的,你要拓一份吗?” 归音颇为怨念地看了她一眼,“我和谁用,池子里那只王八吗?” “那是幼年玄武。”江虞再次纠正她的说辞, 他们问天宗的湖里可不养王八,“万一哪天再遇上了呢, 到时候没有可怎么办。” 没有? 看不起谁? 归音把妃安筠送她的那一摞双修功法拍在桌子上,“让你长长见识。” 江虞随手翻了两本, 啧啧出声,“这都是哪来的?” “妃安筠送我的。”提起妃安筠,归音又问了一句, “明悯他们俩结契没?” “结契了, 但是没办结缘大典。妃安筠说要等修为恢复的。” “记得通知我, 我要做主桌。” “你主桌的位置肯定跑不了。”江虞想起什么似的又说,“你刚失踪那几年, 合欢宗还到处找你呢。” “合欢宗?找我做什么?” 归音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听完江虞的解释,还是没忍住说了句离谱。 怎么什么离谱的传闻都能往她身上按啊? 怪不得妃安筠会给她客座长老的令牌,怪不得那个傻逼说是深思熟虑选的她。 “惑人心智、杀夫证道这种事他们都能想得出来, 不去编话本子都可惜了。” “在编了。”江虞翻出一卷通讯玉简递到她眼前,“看看。” 归音半信半疑地将神识探进去,半边眉毛越挑越高。 杀夫证道后又把尸体做成傀儡物尽其用,这可是什么变态? “这玩意的流传范围……” “整个修仙界。” “可真能编” 不知怎么的,归音说完这句话多少还有点心虚,从某方面来说,他们编的还挺接近真相的。 江虞抿了一口灵茶,“还有更过分的,正好赶上东陆的大陆排位赛,各路说书先生手里已经有了新稿。” “啧,麻烦。”归音将通讯玉简抛回江虞怀里,往后一靠,整个人瘫在座位上,“传的太真,我都差点以为我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 “你想让他们闭嘴吗?”江虞是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的,这种杀道侣炼傀儡的传言甚嚣尘上,对归音终究是不好的,“虽然麻烦了些,但不是做不到。” 归音带着几分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我不在乎。” 她是真的不在乎,她一个散修,又不准备组建势力,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 见归音是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江虞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带着几分心疼。 但凡修炼出些名头的,出身来历,生活过往哪个不是被扒的干干净净,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若是真有那个修士被讲过,那也是不敢讲,不能讲。 能左右那些人恶言的只有修为势力。 被江虞抱进怀里时归音还有些懵,但是香香软软的大姐姐谁又会拒绝呢。 “咳咳。” 门外的月墨干咳了两声,归音从江虞怀里抬起头来。 哦,忘记关门了。 她不会拒绝,但陆尧会带走江虞。 门外站着的可不止月墨三人,还有陆尧。 他们都看见归音眼珠子在那滴流乱转,显然是没憋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只见她扯了扯江虞的衣袖,恋恋不舍地从江虞怀里起来。 “你去哄哄他吧,别为了我生气。” 陆尧眯着眼看她,这么多年来,都只有他茶别人的份,没想到如今被归音杀了个回马枪。 这口气当然不能这么咽下。 不过没等他有动作,就见江虞拍拍归音的背,“没事的,他怎么会生气呢。” 归音可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还想张嘴说些什么,归舟的拳头就落到她的头顶。 再抬头,慕浮生已经设好禁令结界众人都在桌边坐下。 这副有正事要说的架势也让归音收起了嬉皮笑脸,主动从江虞的怀里钻了出来。 她真的没想到,进秘境这事居然还能有复盘,而且看几人这熟练的模样,肯定不是第一次。 听完江虞和陆尧的复盘,她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就这?! 等听完归舟和慕浮生的复盘,归音是彻底不知道要说什么。 和他们一比,她在秘境中度过的半年未免太精彩了些。 在她还在纠结措辞的时候,他们已经跳到了下一项。 “你们不打算听听我的复盘吗?” “不听。” 归舟拒绝的果断,归音一时哽住,“为什么啊?” 只见归舟抬手指了指月墨,她的气势瞬间弱上几分。 归舟从储物器中翻出两卷符书递给她,让她上一边看去。 “好嘞。”归音乖乖下桌。 两卷符书看完,他们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当然了,也没有带上她的意思。 翻了翻印记,发现材料充足,开始符篆补货之旅。 先前的修罗幻杀阵是彻底将她的家底掏空,现在印记里的符篆比她的脸还干净。 略微思考了一下需求符篆的品类和数量,归音就开始动笔了。 刚开始的时候归音得分出三分心神去听听他们说什么,画到后来起了兴致,全情投入,哪怕在她耳边讨论,也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归音画的高兴,直到手伸到旁边放空白符纸的地方摸了个空,她才把头抬起来。 重新翻了一遍印记,却是一张空白符纸都没找到,这才啧了两声收起符笔,晃了两下脖子。 脖子晃到一半,才发现那边的说话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而且五个人都在看她。 “有什么事么?”归音乖巧坐好,开始回想自己在秘境里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能被发现的事,但是被发现了。 在她还在头脑风暴时,终于有人开口了,“你是怎么在三天的时间里,画出这么多张符篆的?” 江虞看着归音身边堆着的符篆只觉得眼前发晕,她的灵力是无底洞吗,居然能一口气画这么多。 归音有些奇怪她的问题,画符这件事不就是提笔就能画么,比喝水还简单。 “用符笔画的。”她回答的干巴巴的,显然是没明白江虞在问什么。 归舟敲了敲桌子,“把符篆收起来,轮到你了。” 归音求助看向坐在桌旁的月墨,她画符通畅不假,但有月墨在,她从来都没整理过符篆。 月墨也是习以为常地走到她旁边,替她整理起来。 两人位置互换。 屁股挨到凳子上,问题自然就来了,“狰晶的事弄明白了?” “你喂它的丹药中,有一颗是血傀丹,用我的血做的,当时融进去半颗妖丹,狰晶变成了如今的活死状态。” “它认主了?”归音的声音提高八个度。 见归舟点头,她不禁在心里感叹这是什么运气,天选之子吗? “清单上的灵植有几种没拿到?” 说起这个,归音可就不羡慕了,她的运气明明也不错! “全都拿到了。”说着从印记中拿出一块储物玉佩递给归舟。 这回轮到归舟愣住。 “包括寒隐逸仙?” “那倒没有。”看着慕浮生提的那口气刚刚放下,归音就把后半句补上,“但是我拿到了它的种子,月墨会种。” 归舟回头向月墨求证,月墨见他看过来,点了点头。 寒隐逸仙代表什么对每个炼丹师来说都不言而喻。 “能种出几株?”归舟都没发现自己声音带些微不可查的兴奋。 归音想了想盒子中的种子数量,自信开口,“三四株吧。” “你这叫没拿到机缘?” “这是月墨的机缘。”归音指正了他的用词。 “所以这趟秘境,云岿拿到机缘得以化形,月墨拿到机缘强劲自身,就你什么都没拿到?” 归音心虚地笑笑,“也不算什么都没拿到。” “如果是找到个露水情缘就不必说了。”归舟预判开口。 不得不说预判得真准。 归音嘿嘿地笑了两声,没把二号傀儡放出来吓人。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归舟问题的跳跃性太大,让她一时间没想起来什么出发。 “那个啊,暂时走不了,被人堵门了。” “怎么回事?” “有人听闻了我的离谱传言,要我帮他勘破情爱,正在问天宗大门那堵我呢。” “谁?” “演武场了那个说要见我的金丹期修士。” “秦殊?”归舟和陆尧同时出声,归舟眉头皱成川字。 “了解?说说。” “难缠。” 连归舟都评价为难缠,那是真不好对付。 “有多难缠?” “中陆世家盘根错节。” 又是中陆世家。 “我已经在躲着他走了。”归音耸耸肩,“我怕我失手打死他,这届大陆排位赛又得出乱子。” “这么一直躲着也不是事。” “没事啦,就当调整状态。不过你们出去的话记得帮我带点东西回来。” “什么?” 归音从印记中掏出两袋灵石,分别放进归舟和江虞的手里,“高品阶的符纸,越多越好。” 她的补货计划连四分之一都没进行到,就因为缺少原料被强制中断。 “没问题。”江虞连储物袋都没打开看,直接揣进怀里。 她还想再说什么的,却被陆尧带走。 哪怕在陆尧怀里,她还在不停地朝着归音眨眼睛。 归音笑得眼睛弯弯。 晚上找我来玩,好的呀。 177 第 177 章 阴魂不散 “你说的找我玩就是喝酒?”看着江虞抱着酒坛子做贼一样溜进来, 归音瞬间警惕,“这酒哪来的?” “我拜入师门那天师父酿下的。”江虞拍着酒坛子,眼睛亮晶晶的, “怕不够, 我还买了一些灵植酿的酒。” 看着地上摆着的大大小小的酒坛子, 归音沉默起来。 她犹记被关禁闭时的那次,江虞喝到一半就开始弹陆尧腿环。 陆尧的腿肿没肿在她这至今还是个未解之谜。 归音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除了手臂上的缚索, 浑身上下就没有什么能弹得起来的。 还行,安全。 再说她应该比陆尧抗揍。 “你师父酿的先不必打开, 咱们喝灵植酿的就行。” “你不相信我师父?” 我是不相信你! 在归音控诉的眼神中, 江虞收起那坛还沾着泥土的酒, 拿出了别的。 “要不出去喝?” 归音看向屋内分出十八只藤蔓分符纸的月墨犹豫了两秒。 不过很快这份犹豫就被江虞的话打消。 她说, “藤要是喝酒会不会被浇死。” “你怎么没喝就多了呢,他不是藤, 他是符。”归音说着撸起袖子露出自己的大花臂。 江虞两眼放光,还上手搓了两下, “符纸不是也不能沾水。” 好像, 确实。 归音又往月墨那边看了一眼, 他还在埋头苦分, 甚至让归音生出一种现在叫他是打扰他的感觉。 收回视线后和江虞对视一眼, 两人喜笑颜开勾肩搭背地走出房间。 江虞在院子里扫视一圈, 最后选择了屋顶。 从小桌子到软垫再到吃食,一应俱全。 江虞抱着坛子吨进去半坛, 随后幸福地‘啊’了一声。 “陆尧轻易不让我喝酒,他说我酒品不好。” 归音低头看看手里刚扒开的花生,又看看酒意已经开始上脸的江虞,觉得陆尧不让她喝酒也没有那么过分。 “你怎么不说话呀。” 江虞此时的声音又甜又软, 尾音拉长,透着一股娇憨。 没什么,就是觉得陆尧说的挺对的。 “我酒品也不好。” 听她这么说,江虞直接把刚摆好没几分钟的桌子放到一旁,整个人贴了过来。 “你和我说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说着还举起了三根手指。 归音将她的手按下,回想一下,“我上次喝醉把雍青衣服扒了。” “啊?”江虞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失望,仿佛在说,就这? “那时候我们还不算认识。” 归音说完怀中一沉,低头一看是江虞塞进来一坛酒。 “快喝,我想看。” “这不好吧。”这都已经不算是婉拒,这是明拒。 直觉告诉她陆尧疯起来是一件绝对危险的事。 “嗯?”江虞嘟着嘴,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她在拒绝什么,“可你有傀儡,还有小狼崽。” 归音端起坛子喝了一口酒,差点把自己呛到。 这话可不敢乱说,要是被哪个碎片听到,帝泽又要用眼泪淹死她。 四处扫扫,没发现什么奇怪的生物,这才放下心来。 “得了吧,我可不喜欢毛都没长齐的。” “嘿嘿嘿嘿嘿。”江虞脑内的车速已经不知道飚到哪去了。 “多吃点花生米。”归音边说边往她手里塞了把扒好皮的花生米。 江虞攥着花生米,抱起酒坛,把剩下半坛也吨了进去。 然后就开始挂在归音身上四处摸摸,重灾区就是大腿和手臂。 归音试着把她拎起来,但是完全没用,几乎是拎起来的下一秒,江虞就能自动归位。 她叹了口气,开始‘滴’陆尧。 [什么事?] 也不知是怎么的,她能从这三个字中感受到一种独守空房的怨气。 [江虞在我这,喝多了,你来接她一下。] 陆尧没说话,直接切断了百里同声。 归音却是半点不担心他不来,毕竟这么大一个‘陆尧诱捕器’在这里。 果然,半盏茶的时间没到,陆尧就已经出现在了院门口。 看着先他一步出现在视线中的影子,归音眯了眯眼睛。 如果不是非常确定云岿在妖兽饲养镯中待着,她是真的会怀疑云岿偷溜出去才回来。 没想到许飞渊居然真的把这东西做出来了。 江虞看到陆尧的瞬间眼睛一亮,直接推开一直抱着的归音,从房顶直接跳进陆尧怀里。 姿势和之前完全相同,只不过这次她揉着陆尧头顶的立耳,嘴里含含糊糊地喊着‘狗狗’。 归音坐在屋顶上没动,对着陆尧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离开后,归音望着天上的月亮算了下时间。 从江虞进来到离开,前前后后加起来没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基本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下次说什么都和和江虞一起喝了。 但是酒这种东西,自己喝就感觉像是在消愁一样。 房间里月墨还没分完符篆,两具傀儡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云岿…… 小孩子喝什么酒。 思来想去,归音掏出通讯玉简想问问霍擎宇挨骂有没有结束。 不过通讯玉简刚掏出来,一道气息出现在她身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 归音只想说一句阴魂不散。 没等她开口赶人,身后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长没长齐。” 归音啧了一声,她那句‘毛都没长齐’说的是云岿。 至于他,从来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即使没有帝泽,归音也不会多看这种人一眼。 若不是不能给问天宗惹麻烦,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过给点教训还是可以的。 她刚将手抬起来,还没来得及动作,秦殊就已经被拴着从她头顶飞过,狠狠砸在院子里的地板上,将几块地板砸出了裂缝。 可这不过是月墨的顺手为之,毕竟他还在努力地分着符篆。 归音慢悠悠地喝完手里这坛酒,从房顶跳下,设了几层禁令结界罩住院子。 随后走到秦殊身边,用鞋尖踢了踢他的脸。 秦殊抬眼看着归音,面色漆黑,倒不是不想反抗,只是反抗不了。 他的手脚都被藤蔓束缚,整个人呈大字形躺在地上。 不过他认定归音不敢对他做什么,也没太过挣扎。 归音上上下下扫了他两圈,“勘破情爱?” “是啊,你要帮帮我吗?” 归音笑了笑,从印记中抽出一张椅子坐下。 “你想在外面……” 秦殊说到一半便没了声音,即使不是自愿,也不得不闭嘴,因为归音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月白色。 为了更好施展鲛人的天赋,归音甚至放出了耳鳍。 “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想要归舟的根骨。” “他的根骨是天道骨。” “天道骨能做什么?” “我不知道。” 这个答案归音倒不是特别意外,因为她自始至终就没信过秦殊那个所谓的承诺。 早在拿到药王谷谷主的手札时,她就知道归舟的根骨绝对不简单。 毕竟在那本手札上,归舟的名字可是和顾随风并列的。 所以关于归舟根骨的秘密,根本不是一个金丹期能接触得到的。 “你是怎么知道归舟是天道骨的?” “父亲与家族长老们的商议中听到的。” 他父亲?那名洞虚巅峰? 归音点着下巴啧了一声。 “在想什么?” 月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 “我在想。”归音低头看向躺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秦殊,“他们父子俩怕是没有机会回家了。” “什么时候动手?” “他们进家门之前。” “拖这么久?” “总不能把东陆的排位赛弄砸。”归音回头看他,“所以要上门砸场子。” “全砸?” “当然不是。”她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只有他俩。” 凭她现在的本事,还不够格去和中陆的世家碰一碰。 不过敢打归舟主意的,上一个已经连界面都没剩下。 归音有耐心又有毅力,到现在为止,她想做的,不论过程如何,没有失败的。 她可以忍,能够低服做小,虚与委蛇,她也可以让,避其锋芒,退避三舍。但前提是,这些忍和让,能为她的目的铺路。 “他要怎么办?”月墨问的是秦殊要怎么处理。 “我再问点别的。”归音歪头想了想,“你去搜搜他放没放别的东西。附近也搜搜,动静小点。” “好。” 月墨应下后藤蔓自动搜寻起来,藤蔓不光在秦殊身上搜寻,也在整间院子里。 转瞬之间,整间院落爬满藤蔓。 月墨的背影逐渐远去,归音的视线重新落到秦殊身上。 不能搜魂,就先让他自己说说吧。 随着秦殊的嘴开开合合,藏在心底隐蔽的念头袒露,归音本还噙着笑的嘴角逐渐拉平。 炉鼎? 数万炉鼎? 她脚尖点着的地砖崩碎,划花了秦殊的脸。 月墨捧着三块留影石回来就见到藤蔓吊着秦殊,正随着归音的手指晃动。 秦殊的脸色红中透紫,怎么都扒不开颈上缠绕的藤蔓。 修士自然不会因为窒息而死,但不知归音用了什么办法,让秦殊达到这种状态。 “不会打草惊蛇吗?” “自然是不会的。”归音的手指停止晃动,往下一勾,藤蔓将人抛在地上。 她颇为嫌弃地弹了道绿光过去,秦殊身上的伤痕瞬间不见踪影。 “秦殊,你今晚一直在房间修炼。” “我今晚一直在房间修炼。” 归音点点头,鲛人天赋,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想起正式的大陆排位赛还要小一个月才开始,为了防止天天被窥伺,归音又加了一句。 “秦殊,你是个听话的炉鼎。” “我是个听话的炉鼎。” “很好,回去吧,记得避开人。” 这次秦殊没有回答,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朝问天宗的客峰走去。 178 第 178 章 装睡也是睡 虽然相信鲛人指令不会出错, 月墨仍旧是跟着走了一趟。 归音坐回房顶上重新开了一坛酒。 她有些犹豫,关于天道骨是一定要和归舟说的,只是没想好是现在说还是等完全理清之后再说。 如果现在告诉他, 归舟一定会自己去找出因果缘由, 那就是往别人的枪口上撞, 但是不告诉的话又怕他会误打误撞入局。 直到月墨回来, 归音抱着酒坛子的动作一顿。 好像,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月墨看归音的眼睛亮了亮,就知道她肯定又想到了什么馊主意。 而且他大概率是受害人。 “月墨,快来。”归音拍着身侧的位置,招呼着他上来。 虽然有几分无奈,月墨仍旧听话地坐了过去, “有什么事要我去做?” “在我离开东陆之后,你留在我哥身边。” 月墨沉默三秒,缓缓开口,“我不去西陆?” 见归音点头, 月墨的心往下沉了沉,他对归音来说已经没用了吗, 所以才会被留下? 即便如此他仍是打算开口应下, 他会无条件地服从归音的每一句话。 “月墨,我哥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希望你能替我保护他。” 这句话让月墨的情绪有所回升。 让他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他就还是有用的。 月墨自动理解为:他还有用,不会被抛弃。 “保护之外呢?” “让他远离中陆, 也远离中陆修士。” “不告诉他实情吗?” “没有定论的事不能够乱说,如果我给出的前置信息是错误的,反倒会让他陷入危险境地。” “你也要注意安全。” “这句话倒也不用说得这么早, 大陆排位赛还有半年多才结束。”归音喝了一口酒,“再说你也确实需要时间种植灵植,服用丹药,提升抗性。” “你什么时候回来?” “种完树就回来,应该不会很久。” “之后呢?” “努力修炼,除掉路障,早日飞升。” 月墨注视她良久,“我会努力变强的。” 归音轻笑一声,将一坛未开封的酒放进他怀里,“一言为定。” 月墨是贪生,是她笔下诞生的符,被她以血肉喂养只祈求他变得更强大。 但自从他生出灵智的那一刻起,归音就无法把他当做贪生去对待。 月墨和她碰了碰酒坛,也喝了一口。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绯红,眼神也开始呆滞,身下的藤蔓开始不受控制地猛长。 归音抓着酒坛的手悬在半空,啧了一声。 这怎么比江虞还不能喝。 不一会,归音身边就盘起一架吊篮秋千。 地上的东西就更丰富了,扔个孩子进来能玩三天。 归音试了试秋千,发现还挺结实,抱着酒坛翻身滚了上去。 秋千下的藤蔓极为自觉的开始推她,归音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却感觉身上一沉。 眼睛掀开一条缝,看到一对极有弹性的狼耳正在朝她‘招手’。 归音顿时感觉手痒痒的。 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朝云岿伸出魔爪。 开始还有一只手按在酒坛子上,后来发现云岿这种化形不完全的状态下狼耳的触感出奇的好,于是另一只手也摸了上去。 “主人。” “嘘,别出声。” 虽然让云岿别出声,但吊篮上的酒坛无人固定,滚落下去,砸在藤蔓上。 归音微微起身朝月墨看去,发现他的脸变得更红,而且下半身完全变成的藤蔓。 没等多看几眼,云岿就把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尾巴也很好摸,要不要摸摸尾巴。” 云岿问的同时就已经拉着归音的手,放到他的身后。 蓬松,柔软。 归音下意识的掐上一把。 “唔。” 看着云岿自己捂着嘴,眼神湿漉漉地望着她,归音知道不能再继续了。 在心里默念三遍‘他还是个孩子’后两边同时松手。 云岿带着热气的声音喷洒在她耳边,“主人…主人,摸摸我。” 归音觉得他可能不是狼,而是一只狐狸,又纯又欲的那种。 多亏她见多识广,不然还真抵挡不住。 可云岿究竟是什么时候生出的这种心思,是他隐藏得太好,还是她太过迟钝完全没察觉。 不论是哪种,现在都不是坦白局的好时机。 “下次一定。”说完归音便推开他想坐起来。 刚起到一半,与月墨视线相撞,发现他突然变得严肃。 然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月墨操纵藤蔓将秋千封死。 ?您有事? 此时的月墨已经完全不能分析目前的情况,只是单纯地以为归音要从秋千上掉下去,下意识想要保护她。 黑暗中,没什么能比云岿那双绿色的眼睛更惹人注意。 归音开始反省自己酒量为什么这么好,要是她喝多了直接睡过去该有多好,也不用面对如今的尴尬处境。 “主人。” 云岿的声音再次响起,归音两眼一闭,直接躺回去。 装睡也是睡。 云岿叫了两声,见归音没反应,竟然自己爬了起来。 归音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看到云岿正在跨坐在她身上,不知在储物器在里翻找什么。 那个储物器是雍青的,她也没打开看,遇到云岿之后就直接扔给了他。 反正都是一个人,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但现在,归音突然后悔没检查一遍。 黑暗中云岿的眼神比她现在的眼神好得多,她不敢有太大动作,连换双眼睛都做不到。 没等她研究明白云岿在找什么,云岿便已抬头,她迅速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她现在只祈祷两件事,一是月墨喝的酩酊大醉,把藤蔓弄散架让她出去,二是云岿赶紧晋升,来道劫雷把他劈出去。 不过显然,她的两条愿望都没实现,耳边响起瓷器碰撞的声音,在她辨别出那是什么之前,唇角就被咬了一下。 归音只在睁眼和不睁眼之间犹豫了一秒,就已经失去选择的权利。 云岿嘴里含的那一大口酒,一滴不落地进了归音的肚子。 这个熟悉的味道…… 不会吧! 归音猛地睁眼手忙脚乱地去推云岿,却被他拉着手,再次放到尾巴上。 云岿将勾引两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许是修为有所提升,这一口酒倒是不像之前那样让她失去理智,但也确实麻痹了她的大脑。 她在回应云岿的同时还在揉捏他的尾巴。 那双绿色眼眸半眯起,眼中写满了愉悦。 “他写的是真的。” 谁写的?什么真的? 借着喘息的空档,归音偏过头,云岿吻空落在颈间。 “月墨……” “他喝醉了,不会记得的。” 云岿的声音带着诱哄,归音拒绝的话消失在唇齿间。 神识被撩拨,带着异样的悸动。 归音已经来不及去想云岿从哪学到的这些,神识在挤压碰撞后逐渐交融,带着她坠入快感的深渊。 看着面前晃动的耳朵,归音大脑一片空白,想都没想直接咬了上去。 察觉耳朵被咬住,不仅没反抗,反而把耳朵往归音的嘴里又塞了一截。 那口酒逐渐发挥作用,归音双眼茫然地含着云岿的耳朵,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于是开始小口小口地舔了起来。 绿色的眼睛开始逐渐泛红,他真想往归音嘴里塞点别的东西,比如尾巴,或者…… 但是他不能,于是愤愤地咬上归音的喉咙。 感受皮肤下的血管在犬齿间跳动,他变得更加兴奋。 主人,他的。 他的主人。 托落下去的那坛酒的福,直到归音酒醒,密封的藤蔓都没有打开的迹象。 云岿在她身边,显得虚弱又可怜。 如果两人的神识没有交缠在一起的话,他的表现可能更有说服力一点。 哦,还有伸进她衣襟的手。 归音捏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拎出去,拢好衣襟,开始扒藤蔓缝隙。 云岿则是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 一只不听话的宠物下场是什么不用多想,他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没想到归音甚至没让他滚回妖兽饲养镯。 她没生气,她是喜欢的。 归音当然不意外,帝泽是什么德行她可是太有数了,发展到这种关系是早晚的事。 只是她之前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云岿的这种想法。 察觉到归音没有生气,云岿得寸进尺地从背后抱住她。 “主人。” 声音甜腻的像是刚吃了二斤蜜糖。 归音刚想让它松手就听他说,“我的耳朵受伤了,您帮我看看。” 活该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云岿捧着头转了个方向,正对着他。 看到毛被舔得乱糟糟的耳朵,藤蔓内诡异地陷入沉默。 她就算喝多了也会把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在云岿再次开口之前,归音从印记里掏出平时给他梳毛用的小梳子,把他耳朵上东倒西歪的毛梳顺,然后捏了个除尘诀。 “上面还有牙印,要主人呼呼。” 归音笑的咬牙切齿,这种事居然记得这么牢。 云岿半点也不在意,低着头把耳朵送到归音嘴边。 归音保持着假笑,用百里同声‘滴’这归舟。 被接通后第一句就是:[哥,我想吃凉拌妖兽耳朵,要脆的。] 归舟不知道她在弄什么幺蛾子,但还是说一会给她送过来。 云岿可不管她要吃什么,只要她不呼呼,他就不会放开。 反正他最后是心满意足地回了妖兽饲养镯。 只不过直到归舟过来,归音都没从密闭的秋千里出来。 归舟走到秋千旁边,从缝里看到了她,“月墨呢?” “你脚下那些藤蔓就是。” “他这是?” “喝多了。” 归舟沉默半晌,“你昨晚不是和江虞一起吗?” “是啊,我喝倒了两个。” 归舟再次沉默。 “所以,哥你能不能在不弄坏月墨的情况下,把我弄出来。” 归舟继续一言不发,但动作利落地拿出了一根妖兽羽毛。 开始在满院的藤蔓中找着节点。 179 第 179 章 武修嘛,饭量大点正常…… 归音坐在房顶, 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拿着筷子,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归舟带来的凉拌妖兽耳朵。 她确实从密闭的藤蔓中出来了 , 只不过是抛出来的,也不知道归舟是怎么在满院的藤蔓中找到月墨‘痒痒肉’的。 算了,不想了, 真好吃。 就是有点咸。 “哥, 你带饭了吗?” 归舟把江虞昨天留下的那张桌子从藤蔓下扒拉出来,放到归音面前,然后从小储物袋里掏出一盘盘菜。 在归音的注视下, 最后掏出一桶饭。 真的是一桶, 凡人间用来装水的大水桶。 归音看着满满一桶饭, 将视线转回归舟脸上, “要不,一起吃点?” 其实也不用她说, 归舟已经从储物袋里掏出两个头那么大的饭碗。 没办法,大家都是武修, 饭量大一点很正常。 归音吃着吃着就开始好奇, 他是怎么这么快搞来这么多菜的。 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归舟放下手里的饭碗,“有钱能使鬼推磨。” “所以哪找的‘鬼’?” “问天宗膳堂的厨子。” “妖兽肉是自备的?” “问天宗饲养的灵兽。” 每次闭关出来, 都像是原始人进城,总能有一堆没听过的东西,“饲养?灵兽?” “捕捉到品种适合的低阶妖兽进行驯化繁衍, 一代代改造成适宜食用的状态,因为蕴含灵气所以称为灵兽,就像凡人间驯化家畜的过程一样。” “最近才开始?” “百来年。” “为什么之前没人想起来驯化饲养妖兽。” “因为辟谷后本就不需要吃饭。”归舟抬头看了她一眼, “倒是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吃拌妖兽耳朵的?” “昨晚做梦梦到了。”归音猛塞一口饭,把问题引回去,“辟谷后不需要吃饭为什么还要费力去驯化改造妖兽。” “中陆一个中等宗门的女修发现食用驯化后灵兽肉后对修炼有益,便着手实验。” 归音身体微微紧绷,“修仙界不得疯了。” 靠吃就能晋升谁还去修炼。 “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她修为不够,经其他修士反复验证后发现灵兽肉只对金丹中期以下有用。” “那咱们俩这属于……?” “解馋。” “没人去试着驯化中高阶妖兽?” “训妖为灵有一套完整的规则,再说生了灵智的妖兽根本不会给人类修士捕捉的机会。” 归音本还想问妖修怎么没反对,随后想起妖修并不是那么在意妖兽的死活。 尤其被驯化的还是族群外的低阶妖兽。 归音低头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饭里有灵气,也是她搞出来的?” “灵米是东陆一个木系修士前些年研究出来的,食用灵米不会在体内累积杂质,对尚未筑基的修士助益很大。” “可真厉害。” 归舟认同地点了点头,夹走了盘中最后一块肉,然后掏出一盘新的。 归音嘴角抽了抽,“不会还有第二桶饭吧。” 眼看第一桶饭见底,归舟从储物袋里掏出了第二桶。 他们武修嘛,饭量大点正常。 所以慕浮生来时,就见兄妹二人坐在房顶上埋头苦吃。 他跃上房顶时,归舟非常自然地又掏出一个碗递给他。 “不会还有第三桶饭吧。” “有的。” ……还有什么是归舟猜不到的吗? 一顿饭,几人从早上吃到中午,归音很久没吃过饭了,现在半倚在身后的藤蔓上动都不想动。 慕浮生扔她怀里一个储物袋,“你的高阶符纸。” 归音接过储物袋直接塞进印记,“近期画不了。” “怎么了?” 归音拍了拍身下的藤蔓,“没人整理。” 不对劲,这话说的她像是不能自理一样。 “月墨怎么了?” “喝多了。”归音用手比划了一下,“最开始只有这么多。” “一口?” “后来我的酒坛子掉下去,里面剩下的半坛酒洒他身上了。” “半坛?” “再后来藤蔓生长,把剩下的那几坛酒全都压碎了。”说完一抬头,发现归舟正在那奋笔疾书,不知道写着什么。 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归舟头也没抬,“看看月墨还要再加什么抗性。” 归音先是为月墨默哀三秒,随后又有点高兴,这样月墨就有正当理由跟在归舟身边了。 “应该挺多,这么突然一说还想不起来有什么,要不你一点点去试。” 归舟微微抬头瞟她一眼:又在想鬼主意。 在归音看过来之前收回视线。 “咱们是不是要等大陆排位赛开始才能回玄衍宗?” “是。” 得到肯定答案后,归音翻出计年器。 看过一眼后彻底倒在藤蔓上,“还有一个月,我还是去画符吧。” “但是你现在连房门都进不去。”慕浮生挑了挑眉,指向下面被藤蔓盖得严严实实的房门。 而且,这间方的房门,还是朝外开的, “没事,问题不大。”归音看向归舟,“是吧,哥。” 归舟收起玉简,面无表情地瞟她一眼,再次拿出那根羽毛。 片刻后,还坐在房顶上的两人被藤蔓高高抛起。 若不是有禁令结界在,俩人已经不知道飞哪去了。 有过经验的归音借着力,蹬着禁令结界,像一颗发射的炮弹,钻进屋子。 趁藤蔓合拢之前,还笑着朝外面招招手。 然后拿出通讯器,拨通许飞渊的通讯镜。 “什么事?嗯?你那边怎么什么都看不见,通讯镜坏了?” 听他的语气,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光幕里钻出来维修通讯镜。 归音从印记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件发光体。 “通讯器没坏,是我这边没有亮。”将东西举到脸边,让许飞渊看清,“玄衍宗里的妖修好相处吗?” “不知道,我都不怎么出峰。” 得,白问。 “那没事了。” “你在那黑漆漆的屋子里做什么?” “画符啊,有利于集中注意力。”归音开始胡说八道。 “说到画符我想起来了……” 在他说出之前,归音立刻伸手制止,“不会画助兴的符,别问。” 许飞渊嘴角抽搐,他原本要说的也不是这个。 “我是想说,你现在手中的符笔好用吗,要不要再给你做一个。” “现在用的符笔都是你们给我找来的,用坏了就扔。” “回来之后来我这取。” “好咧。” 回去就有礼物收耶。 那她是不是也得准备一下回礼。 将发光的法器放到桌子上,从上次归舟带给她的储物袋里翻出那支最好的符笔。 是时候画点计划外的了。 归音画符的天赋确实高,但这几张符画下来,也着实让她在床上好好躺了一段时间。 神识疲惫,灵力被抽干,双重叠加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直到月墨酒醒,她都没缓过来。 遮住门窗的藤蔓突然消失,阳光洒进,归音皱着眉偏了偏头。 几乎是在她有动作的瞬间,眼前的光亮就被遮住。 熟悉的声音响起,“没关系,继续睡吧。” 月墨推门进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床上几乎是重叠的两人,沉默一瞬还是走了进来。 看着云岿那有些挑衅的表情,月墨有些莫名其妙。 他还没发现他们定位完全不同吗? 他是工具,就算归音再把他当成人,他依旧是工具,有用才是第一位。 所以他的竞品是那两具傀儡,而不是宠物兼职暖床的云岿。 月墨没有给出想象中的反应,云岿的唇角反倒是往上勾了勾。 很好,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他刚将心放下来,却发现月墨又朝他看过来。 两人视线对上的同时,月墨学着归音眯着眼睛歪头笑笑。 顶着和归音有五分像的脸,嘲讽意味拉满。 竞不竞争的不重要,主要就是想气人。 云岿本笑的嘴角绷紧。 月墨这个笑仿佛在和他说:他们一个是归音的宠物,一个是她的杀人工具,谁都不比谁高贵。 不过他绷紧的唇线很快松弛下来,他朝月墨扬了扬眉,像是在说:看谁能笑到最后。 月墨全然不在乎的转过身,作为归音身边最有用的东西,他现在应该开始画符了。 那两个放在桌子上的储物袋都没留神识烙印,月墨翻看了一下归音之前画的符,继续画了起来。 归音睡醒时只觉得身上沉沉的,懒的睁眼,直接伸手去摸。 在摸到之前,毛茸茸的尾巴就递到了她手里。 归音下意识地顺了两把毛,抬手准备捏除尘诀,有人先她一步。 等她睁眼时,就见到了笑意盈盈的云岿正跪坐在她身边。 她抬起手,云岿自觉地把脑袋放到归音的手底下。 “我睡了多久?” “七天。” 还行,不算太久。 恰在此时,江虞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诶?归音喝了多少还没醒?” 嗯?这人怎么颠倒黑白。 归音当即穿上鞋开门出去,“我才不是喝多的!” “那你怎么才醒。” “画了几张符,灵力抽干了。” 归音说着,月墨就将一沓符篆放到归音手中。 握着明显厚了许多的符篆,归音偏头看了他一眼。 “厉害呀,月墨。” “是我应该做的。” “抽的谁的生命力?” “中陆来的那些修士都贡献了点。” 归音颇感欣慰地拍了拍月墨的肩膀,不可一个薅羊毛,是持久发展没错了,孺子可教啊。 刷刷刷抽出几张塞进江虞怀里。 “拿着别客气,就算是咱们久别重逢的礼物了。” “这是什么?” “长距离不定向传送符。” 180 第 180 章 吹牛都不敢这么吹…… 半个月后, 江虞迈进院子就见到房门大开,归音在和一支飞了毛的符笔作斗争。 幸好月墨刚把画完的符篆整理收起,不然江虞不一定进得来屋子。 “这支符笔有什么特别吗?都这样了怎么不换一支?” 归音指了指脚下,“你说的是它们吗?” 江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堆笔尖张牙舞爪的废弃符笔躺在那里。 自上次见面后, 归音便开始不眠不休的画符, 她和月墨像是两台无情的符篆生产机器, 不知年月, 不知疲惫。 “最后一支啦?” 见归音点头,江虞下意识地想把袖子里的储物袋拿出来。 她出去这么多天,就是下山去找符纸符笔。 结果储物袋刚拿到一半,就听归音说,“这支笔画完我就歇一歇。” 拿出一半的储物袋又被塞回衣袖。 江虞坐在旁边没等上多久, 就见证了一沓符篆的诞生, 以及一支符笔的陨落。 “走, 我带你出去转转。” “行啊。” 反正也画不了符篆了, 转转就转转。 归音被江虞挎着出了院门, 月墨也收拾妥当在两人身后跟着。 虽然是出了门, 但归音一时半会还无法从画符状态中脱离出来, 脑子里还在不停地勾画符篆 。 直到听到江虞说,“到了。” 归音恍然抬头,看到眼前的建筑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描述自己的心情。 只能说江虞和霍擎宇不愧是亲师姐弟。 之前霍擎宇说带她转转,转来了演武场, 如今江虞带她转转, 也转到了演武场。 “小霍说他近日颇有进益,和我约在了演武场。” 归音把这句话简单翻译一下,大概就是:师姐, 皮痒,揍揍。 想起上次过来说要切磋,结果被中陆修士岔过去,这时想起难免有点手痒。 “你打完借我打打。” 江虞只犹豫了两秒,“别打碎了就行。” 归音的想法还是挺好的,江虞也做好了急救的准备。但她们的想法永远跟不上不霍擎宇的做法。 比如现在,挨完打的霍擎宇正抱着江虞的大腿抹着眼泪。 说实话,元婴期还抱着师姐大腿抹眼泪的,霍擎宇应该是唯一一个。 霍擎宇敢这么放心大胆不要面子还是有原因的。 他们切磋的地方不是开放演武场,而是独立的高阶演武场。 场中除了归音和月墨没有别的观众。 据霍擎宇说,他申请了好久才申请到高阶演武场的的使用资格。 因为对近期的进步极为自信,他甚至一连申请了三天。 可惜在江虞的枪下半天都没挺过去。 江虞和归音对视一眼,“我陪你打一场。” “好耶!” “好耶!” 两声好耶分别来自归音和霍擎宇。 前者是因为切磋时不用留手而开心,后者是因为不用再挨一顿打而雀跃。 两人一边往演武台上走,一边闲聊。 “之前复盘的时候我没听,给我总结总结。” 江虞叹了口气,“陆尧拿到升级盾的材料,慕浮生拿到一处砺剑机缘,未完全炼化就已晋升到化神中期,归舟得到了狰晶。” 归音等了半晌,没等到江虞说她自己,不由得问,“你呢?” “我呀。”江虞苦笑一声,“差了些运气,什么都只差一步。” 江虞上次说她什么都没拿到,归音还以为是得到小机缘的自谦,没想到竟差在运气二字。 归音拍拍她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运气这种事看起来在修炼中的比重并不大,可只要差了毫厘的运气,梦寐以求的就永远不会得到。 江虞和慕浮生在金丹期时只差了一阶,可她偏偏差了点运气,如今慕浮生已经迈进化神中期,江虞仍停留在元婴巅峰。 两人站定,江虞握住断魂,完全从刚才的失落情绪中挣脱出来,朝归音扬了扬眉。 归音抽出断无名,露出一个笑。 下一刻,刀枪相碰。 江虞的基本功扎实,枪法凌厉,大开大合,走的是正统的路子。归音原本还不觉得自己刀法哪里不对,如今正儿八经的切磋才猛然间发现,她的刀,既偏又诡。 两人实力且算是旗鼓相当,谁都没留手,打的确实酣畅淋漓。 她是如此感受,江虞自然也是。 最后一次刀枪相碰,两人皆是收了武器。 江虞抹了把额头的汗,刚想说什么,突然面色一变。 在归音反应过来之前扔给她一个储物袋便闪身不见。 归音满脸茫然地看向演武台下的霍擎宇,结果发现霍擎宇比她还茫然,一旁的月墨也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直到空中传来隐隐雷声,三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虞她要破境晋升了。 一场切磋,领悟到的东西能够晋升,吹牛都不敢这么吹。 归音打开怀中的储物袋,发现里面是她需要的符纸符笔后笑的极为开心。 江虞说她差点运气,可这不就好人有好报了嘛。 “月墨,走啦,回去继续画符。” 结果刚把高阶演武场的门打开,就被外面呜呜泱泱的人吓的缩了回去。 缩回去之后就后悔了。 刚才那纯粹是看到人的下意识行为,于是她再次推开小演武场的门。 外面的人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最前面的一名女修上前和她交谈,“江仙君刚才是和您切磋比斗吗?” 归音眼皮一垂,摇了摇头,指向身后的霍擎宇,“是他。” 本以为把霍擎宇供出来他们就会转移目标,没想到他们完全不为所动。 女修倒是没直接戳穿她,而是用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江仙君可能不会在和小霍的切磋中有所领悟。” 不怪归音甩锅技术差,实在是霍擎宇在问天宗太过出名。 归音往她身后瞟了瞟,发现门口这些人竟全是元婴期的修士,甚至还有两名化神夹杂其中。 “各位是有什么事吗?”归音硬着头皮发问。 “这是我的战帖。”先前说话的女修见她终于问到点子上,忙不迭地递上一张战帖,“希望与您的切磋中能有收获。” 归音对这些问天宗修士并不熟悉,只能回头求助霍擎宇。 霍擎宇倒也仗义,伸手把她拉回小演武场,留给外面一句,“我们商量一下。” “外面那些都是谁啊?” “都是进阶瓶颈卡了许久的修士,肯定是见我师姐切磋破镜才找上门来的。”霍擎宇确实认识外面那些人,“你若不想接战帖,拒了就是,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那我要是想打呢?”看着霍擎宇投过来的眼神归音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没打过瘾。” 霍擎宇:…… “高阶演武场预约的时间还剩两天半,不可能让这些人都打上一场。” “要不让月墨出去选几个?” “我认识他们,应该是我出去选啊。” 归音扯出个假笑,“你以后是不准备在问天宗继续待下去了是吧。” 霍擎宇挠挠脑袋,明显是才想到还有这一层,“那听你的。” 高阶演武场的门再次被打开,门外众人目光殷切,归音突然觉得压力有点大。 “我们只约了三天演武场,如今还剩两天半。” 这句话透着明晃晃的拒绝意味,没人听不出来。 “所以我只能接几个修为与我相近的战帖,这样我也会有进益,我习刀。” 问天宗多武修,她这句话并没有劝退多少人。 归音左右看了一圈,接下了先前那名女修的战帖。 女修是元婴后期。 没想到峰回路转,他们居然还有机会。 尤其是女修,眼睛一亮朝后面招呼起来,“这里,速来。” 唰唰刷几声,从后面窜出来几个金丹期的修士。 女修看向归音时笑的有些羞涩,眼含期盼,欲语还休。 看的归音满头雾水。 “不许带留影石。”月墨有些冷淡的声音从归音身后响起。 众人这才发现小演武场内竟还有一人。 这几名金丹修士也是拼,为了证明自己没带留影石直接把储物袋扔在小演武场门口,半点不怕丢。 若不是霍擎宇拦着,他们甚至想脱光了进去。 旁的修士见状,开始用通讯玉简摇人,有些联系不上的脾气急直接出去绑人过来。 这番操作下来,门口人数不减反增。 但不是每一个元婴后期都是江虞。 对于他们来说归音的路子实在是太野,演武台上的人只顾着应付挨揍,倒是身为局外人的台下看客能从中领悟不少东西。 台上的对手一波波换的同时,台下的观众也在一波波换。 这般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问天宗内的中陆修士,他们倒是想进来,但被挤得远远的,连开放的演武场大门都碰不到。 三天结束,归音刚走出去,就被战帖塞了个满怀。 “我们约到了这间演武场接下来的时间。” 归音倒是无所谓,那就继续打,她从这一场场的切磋中领悟不少,她可能比这些递战帖的修士还乐意打下去。 “最多还能打五天。” 听到真的能续,他们自然是满口答应。 甚至怕归音连轴打状态不好,还给她排好了出工时间。 日出开打,日落收工。 打到后来,递来的所有战帖,包括那两名化神修士,全和归音交了遍手。 虽然她是体武双修,但切磋时一次体修的功法招式都没用过,专心磨炼武修技艺,顺便研究刀法的变招。 可惜修为不够,不然她还想把这邪门的刀法改改。 八天打下来,切磋的这些修士一个破阶破镜的都没有,反倒是归音摸到了元婴后期的门槛。 要是不是大陆排位赛开始,这种利人利己的事,归音还真想一直做下去。 181 第 181 章 细说,我爱听 对于这种良性切磋互有增补的事, 问天宗的那些峰主长老乐见其成,甚至知道归音要离开时还觉得有些可惜,每次遇见都要劝她多留一段时间。 即使被拒绝, 也是笑呵呵地让她有时间一定要再来做客。 问天宗的人太过热情, 归音每天笑的脸都快僵了。 本以为他们是客套一下, 没料到离开时问天宗还真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看着霍擎宇捧着的小玄武, 归音一时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这是?” “看你每天来回路上都逗弄它,和宗门商量了一下给你带走。”霍擎宇嘿嘿地笑着, 还不忘补上一句, “我问过陆尧了, 他说我的想法挺好的。” 陆尧!你恩将仇报! 归音保持着僵硬的微笑接过小玄武, 她已经不敢去想饲养镯里云岿的表情。 “替我谢谢陆尧,明白我意思吗?”一句话被她说的咬牙切齿。 霍擎宇还站在对面傻乐, “明白,我会转达给他的。” 不,你应该是没明白。 但是碍于山门前人数众多, 归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就这么抱着小玄武,上了回玄衍宗的飞行法器。 慕浮生逗弄着归音怀里的玄武, “你准备把它养哪?” “藏弋峰上有地方可以让我挖个塘吗?” “有啊,藏弋峰大片空地,你想在哪挖都行。” “就在房间旁边吧, 会很麻烦吗?” “不麻烦,把图纸递给杂事堂就行。” 上了飞行法器后没过多一会,归音就将小玄武放了下来。 小玄武倒也不认生,安安静静的待在她脚边。 慕浮生看着小玄武,一脸的若有所思, “出现在你身边的妖兽妖修好像都还挺温顺的。” 确实,小玄武就差把乖巧两个字写在脸上。 “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温顺的都已经死了。” “不是这个意思。”慕浮生仔细想想,又不知道怎么形容。 归音当然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故意在打岔。 有些东西,真没办法追根究底。 慕浮生捋顺不出来,便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之后有什么计划?” “回玄衍宗继续画符。” “再之后。” “排位赛结束之后去趟西陆。” “为什么要等排位赛之后?” 慕浮生思维跳脱,抓的重点永远和别人不一样,一般人都会问她为什么去西陆,只有慕浮生问她为什么那个时候去。 这个脑回路真的是天克她。 但她早已找好借口,“符篆要小半年才能画完,刚好和来参赛的西陆修士一起回去。” “西陆灵气匮乏,并不是修炼的好去处。” “可我是个体修啊。”归音话里带着几分无奈。 慕浮生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是个体修。” 这事也不能怪慕浮生,她虽然是个体修,但都没怎么正经用过体修招式。 修为低的时候用武修功法,修为上来之后又开始修符,一天正经体修都没当过。 “所以我才要去西陆待上一段时间,寻些功法,好好炼体。”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归舟却在此时突然开口,“都谁和你同去?” “云岿。” “月墨呢?” “他得留下种寒隐灵仙。” “半年时间……” “不好意思,这半年时间我要压榨他画符。” 归音龇牙一笑,直接把想法写在脸上。 跟归舟藏事,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慕浮生总觉得在刚才这么两眼的时间里,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约定。 ……他猜不出来。 不过他能问。 慕浮生把腰一叉,“有什么是我这个师父不能知道的?” 归舟率先撇清关系,“她想在藏弋峰上开一片药田。” “就这?”语气里是明晃晃的不信。 有这种好机会,归音自然是就坡下驴,“当然啦,不然还能是什么。” 慕浮生将信将疑,暂且按下疑问,又和归音讨论起池塘和药田想要什么样式的。 见他拿出图纸画笔,归音才知道,他这技能树点的也够偏的。 总之回玄衍宗的路程还未过半,慕浮生已经让柳时卿将图纸送到了杂事堂。 “他不是开商行去了吗,怎么能这么闲,还管起两座峰上的事?” “你见过哪个老板自己出去跑活的?” “可他在凡间界的时候……” “今时不同往日。” “玄衍宗怎么同意的他来管理两座峰的?” 归舟笑了一声,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他可是柳时卿。” “细说,我爱听。” “商行刚起步那段时间他替玄衍宗创收不少。”慕浮生收拾着面前画图的纸笔,“我们这群穷鬼能这么富裕还要多谢他。” 归音实在想不出柳时卿和玄衍宗富裕之间能扯上什么关系,不过仍旧下意识反驳,“你说自己是穷鬼?” 她是穷鬼慕浮生都不可能是穷鬼。 “玄衍宗不善经营,在众多宗门中却是算不上富裕。”归舟替他解释道,“柳时卿试水的时候把宗门内挤压许久的法器丹药都卖了出去。” 话里透着不加掩饰的骄傲和欣慰。 归音还是挺懂他现在的心情的,毕竟她也挺欣慰的。 人在玄衍宗山门前下了飞行法器,却见侧门处排出两行长长的队,她只扫了一眼没太注意,却听到队伍中有人在讨论许飞渊。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归舟。 “崭露锋芒的炼器师,总是抢手的。” 归音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住,她是真的高兴。 他们不仅都活着,而且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还凭本事闯出了名头。 真好。 到藏弋峰时,柳时卿和许飞渊已经早早地等在那里。 有通讯镜在,也不算许久不见,但依旧在说那些久别重逢的话。 二百年时间很长,但有些事情是改变不了的。 比如柳时卿的作息,再比如他喜欢挂在别人身上哭的习惯。 二十岁的柳时卿会挂在许飞渊身上哭,七十岁的时候也会。 到了二百多岁,他依旧架在许飞渊和归音身上哭。 归音拍着他的后背,嘴上安慰,心里却在感叹,到底还是成长了啊。 但是…… “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问。”柳时卿哭到打嗝都没放弃接话。 “小二百年,你们四个还寡着呢?” 她话刚问完,脑袋上就挨了归舟一记拳头。 归音把柳时卿的手臂搭在肩膀上,双手去捂脑袋,“柳时卿让问的,你打他啊,打我做什么。” “小二百年,归舟陆续闭关一百七十八年,慕峰主闭关一百九十二年。”许飞渊说着就指向自己,“总共闭关一百十年,吃了一箩筐丹药,堪堪突破元婴。” 听完解释,归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懂了,各有各的寡法。” 不出意料,她的头上又挨了一下。 柳时卿看她这副样子,哭着哭着突然就笑出来,“别贫嘴了,去看看你要的池塘和药田。” 绕过房间,豁然开阔。 归音看了看池塘,又回头看了看柳时卿和慕浮生,“咱们在飞行法器上研究的是这样的吗?” 慕浮生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就是这样的啊,你看不出来吗?” 她是真没看出来占了四分之一的山头的活水池塘和图纸上那巴掌大的小池塘有什么关系。 “放进去吧。” 月墨按她说的,把抱着的小玄武放进‘池塘’。 小玄武在岸边回头看着众人,见归音要迈步过来,飞快地游向池塘中心。 看它这番模样,归音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 为了锻炼小玄武的警惕心,每次逗弄完都会把它一脚踢下水,让它不要相信陌生人。 小玄武其实记得很牢,奈何它就吃归音这一套,所以每次都会上当,自然每次都会挨踢。 可能是被踢出了条件反射,现在在岸边看见归音屁股就疼。 不过这次倒是学聪明,自己先下去了。 几人又跟着柳时卿走向药田。 嗯,真的是药田。 ……个屁啊。 谁家剑修的山头把二分之一的地盘都归拢成药田,这不是和灵植峰抢活么! “这面积是不是有点夸张?” “这不是挺正常的嘛。”慕浮生看着面前完全还原图纸的实物满意地点点头,“月墨的院子在你院子的隔壁,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去闭关了。” “你还闭?” 闭关也会上瘾? “机缘没完全炼化。”慕浮生一脸得意,“全部炼化估计又能提升一截。” 嗯? 得了机缘还能晋升的吗? 这种好事她怎么没遇到过?! 太过分了! 归舟在她的死亡凝视下也缓缓开口,“我也要闭关一段时间。” “你拿到什么机缘了?” “要炼化一下狰晶。” 哦,忘了狰晶。 “行吧。”归音伸了一个懒腰,“那我回去画符了。” “等会儿。”许飞渊提溜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拎回来,“你是不是忘问我了。” 归音一拍脑袋,“嗨,还真忘了。” 说完手掌一翻,掌心朝上,“我已经准备好收礼物了。” “另一只也伸出来。” 哦豁,还是两份。 “眼睛闭上。”柳时卿加上一句。 “多大人了。” 虽是这么说,归音仍旧乖乖地闭上眼睛,甚至连神识也一并收回。 “月墨也把眼睛闭上吧。” 归音的耳朵动了动,只感觉柳时卿的声音里都带着几分‘慈眉善目’。 两边的掌心同时一沉,柳时卿的声音再次响起,“睁眼吧。” 低头看去,她右手掌心躺着一杆符笔,左手掌心则是一枚令牌。 月墨的左手是同样的令牌,右手则是托着一个中等大小的花盆。 对他们来说平常的东西,月墨却身体紧绷稍显局促,他并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也从不知道被放在心上是这般感觉。 温馨到让他感觉心在发芽。 归音笑嘻嘻地把东西收起来,从印记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秘境中拿到的傀儡炼制手札,以及不用灵力就能触发的长距离传送符。 “传送符是月墨画的,可厉害了呢。” 182 第 182 章 一直放纵一直爽 柳时卿把传送符叠吧叠吧塞进怀里再次抬头, 归音见到他望过来的眼神就猜到他想问什么。 果不其然,柳时卿下一句问的就是,“你觉得那对犬耳做得像吗?” “这事你应该问江虞。” 她只在那天夜里匆匆看过一眼, 哪知道像不像。 柳时卿闻言朝许飞渊一伸手, 许飞渊立刻将一对新的兽耳放到归音手里。 归音捏起来搓搓,撇了撇嘴,“一般,而且就这一种吗?” “嗯?”柳时卿一听来了兴致,“你仔细说说。” “光天化日的不好吧, 你至少找间屋子啊。” 两人对视一眼,秉着就近原则,挤进归舟的屋子。 慕浮生是不想听的, 但总归是要有难同但,归舟和许飞渊一左一右把他也架进了屋子。 “快说,怎么就一般了。” “你没摸过狼的耳朵, 总摸过狗耳朵吧。”归音捞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狐狸, 兔子, 老虎都可以做,再不济也狸奴也行呀。” 柳时卿想了半天, 看向许飞渊, “我听懂了, 你听懂了吗?” 归音顺着柳时卿的视线瞄了一眼许飞渊, 他的表情已经平静到带着几分麻木。 又看了一眼脸上写着‘局外人’的归舟, 决定把他拖下水。 “不,你没懂。”归音一句话成功把柳时卿的注意力转移过来,“这种东西应该是双向的, 这种只有一个人看到的多没意思。” “你直说。” “既然佩戴的人看不见,为什么不增加触感呢。” 拜托,被揉耳朵的时候身体随着动作一抖一抖才是最涩的! 不过这句话她没敢明说,怕被归舟踢出去。 这回许飞渊长舒一口气,“法器做不到这个程度。” 归音扬起笑脸,“符篆最多迷惑双眼。” 最后大家一起把视线投向归舟。 归舟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聊完了?聊完了就出去吧。” 好一招装聋作哑。 归音朝柳时卿眨眨眼,柳时卿给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归舟是肯定跑不掉的。 各回各院后,月墨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跟着归音一起进了书房。 归音列了长长一串清单待画符篆清单递给月墨。 “这些三个月就能画完。”月墨也是个喜欢挑战极限的。 “你不必将时间安排的特别满,趁我还在,你先熟悉一下玄衍宗,要是有找你麻烦的,我好把人做了。”说完将储物袋里的符纸拿走一般,剩下的连同储物袋一同放进月墨怀里,“每半个月找柳时卿陪你下山采购一次符纸。” “好。” 月墨接过储物袋回了自己房间。 归音又给柳时卿弹了个光幕过去,把事情全都安排妥当,才摊开符纸,准备画符。 云岿也是在此时出来的。 他也不说话,就坐在归音身旁,抖动耳朵。 归音闭了闭眼,想起刚才说的。 可抖动耳朵真的很戳她啊。 这谁能忍得住啊! “云岿,变成原型。” 云岿也不变,反倒是趴在她腿上可怜兮兮地抬头她。 归音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罪恶的手,咬牙切齿地将他的耳朵一顿狠揉。 揉完之后立刻提笔画符,也不去管一脸怨念的云岿,反正她的快乐过了。 云岿看着她勾着笑的侧脸,眼神深深。 他不想做随时会被抛弃的宠物,他想要的更多 ,哪怕都是跪在她脚边,他也想换个名头。 所以一次次的试探,不过是想要知道她的底线在哪。 却发现归音对他异常纵容。 哪怕到现在,他依旧坚信归音那天是酒意上头,被他哄骗强迫,而不是她心甘情愿。 即使这般,他却没受到任何惩罚。 主人,这样可不行啊。 他舔了舔唇趴回归音腿上。 早晚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身边,而不是作为一只宠物。 早晚有一天…… 归音并不知道云岿的心思已经扭成了麻花。云岿是帝泽的灵魂碎片,她自然是将他当做道侣对待,唯一意料之外的就是进展的如此之快。 道侣之间做什么都正常,更何况他们只是进行了一次神识双修。 她自然也不知道一次神识双修对云岿这个化形不全的小妖修带来的冲击有多大。 归音对自己的画符速度非常有数,半个月时间,刚好手中空白符纸全部画完,画好的符篆在两人身旁堆了一地,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云岿见她放下符笔,立刻缠了上去,不过还没等他说话,门外就传来了月墨敲门的声音。 新的符纸到了。 云岿漂亮的绿色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 归音轻笑一声,伸手捏捏他的耳朵,云岿立刻乖顺下来。 “进来吧。” 月墨进门就见到垒成山的符篆,将储物袋交给归音后,他默默地收拾起来。 云岿晃着她的手臂,把想法写在脸上,“我们去卧房歇一歇好不好。” “不行哦。”归音晃着手指,“如果我这次画的快,而你又努力修炼的话说不定会有机会。” 云岿闻言,眼睛都亮了几分,立刻出去寻了个好方位开始打坐修炼。 月墨目睹全程,在整理完符篆后在归音的桌子上放下一个小储物袋,就回去画继续符了。 归音看清小储物袋里的东西时眯了眯眼。 也不知道他跟谁是一伙的。 柳时卿也是,怎么什么东西都给月墨。 这样的半个月一次的轮回持续到第四次,云岿终于如愿以偿地走进卧房。 刚开过荤的小狼崽子憋得眼睛都红了,却依旧只敢放出神识去试探。 看着他想横冲直撞地上来,却又不得不忍耐的模样,勾起了归音的坏心眼。 不过在她试试之前云岿的神识就已经缠了上来。 算了,下次吧。 * 一时放纵一时爽,一直放纵一直爽。 旷工半个月,注定接下来四个月都无法离开书房半步。 不过就算她能离开,云岿也是分身乏术。 因为他要结丹了。 那日藏弋峰上劫云出现时无一人告诉他应如何应对。 慕浮生和归舟闭关出不来,归音在房间外放了隔绝结界,她一旦认真做什么事半点心神都不会分出去。 最后还是许飞渊赶过来把云岿带到玄衍宗修士渡劫的地方,免了藏弋峰被劈的命运。 归音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大家也都是知道的,所以许飞渊也没有额外通知她。 直到月墨画完了清单上的所有符篆来问下一步计划时顺口说了一句,她才知道云岿的金丹劫雷出现。 “云岿他结丹了?” “已经在闭关稳定境界。” 归音点了点头,抓起符笔转回身去,却又猛然抬头。 “他如今还不到三十岁,修炼也不过才四五载……” 怎么就结丹了? 月墨扶了扶额提醒道,“秘境中修补血脉缺陷的机缘,再加上双修,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要是这么算……这速度依旧很可怕。 看来血脉精纯对妖修来说真的很重要。 归音不想在血脉这个问题上纠结,干脆换了个话题,“你在玄衍宗适应的还习惯吗?” “还好,我除了下山采买,活动范围也只有这两座峰。”月墨停顿一下,“师父给我传信,等他闭关出来就要准备开始尝试培育灵植。” 归音怔了一下,才想起月墨口中的师父是归舟。 “试药很辛苦,如果吃不下去就去买些糖。” “好,我记住了。” 本只是顺口提一句,没想到她的房门下午就被柳时卿推开,只见他抱着一个罐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正好赶上归音在列新的符阵清单倒也有时间和他闲聊。 “这是什么?” 柳时卿把坛子往她书案上一放,“猜猜?” 归音动了动鼻子,一股甜甜的气味直往她鼻子里钻。 “麦芽糖?” 说不惊讶是假的,她自从十二岁离开接天城,就没再碰过这玩意。 “都是你的,高不高兴。” 归音把手中的清单扔到一边,把坛子上的纸封解开,更加浓烈的甜味占据她的脑海。 “给。”柳时卿从袖子里抽一包油纸包裹着的东西。 里面包着搅麦芽糖的小木棍。 归音上手做了两个,递给柳时卿一个,塞自己嘴里一个。 柳时卿吊儿郎当地靠在书案上,嘴里吊着麦芽糖的棍,让她别担心。 “月墨那份糖我也给他买好了,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他一口。” 归音笑着没说话。 真甜。 “什么时候走?” 归音拿出怀里的计年器看了一眼,“两个月之后吧” “这也太快了。”柳时卿嘟嘟囔囔的,似是不太满意。 “那最后一个月不画符了,咱们出去玩吧。” 归音说这话也是头脑一热。 “好啊,你可别说话不算。”柳时卿戳着她的脑袋笑道,“说话不算数的是小狗。” “我肯定说话算数。” 归音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周围灵气陡然一滞,随后朝着一处疯狂涌去。 “玄衍宗养饕餮了?” 问天宗都能养玄武,玄衍宗养饕餮也不是没有可能。 “没听说。” “这你都不出去打听打听。”归音边说边把符笔收起。 最近这几天怕是没办法画符,干脆靠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和柳时卿聊起来。 天塌了有玄衍宗长老顶着,她就不去凑热闹了。 柳时卿未曾修炼没有修为,也感受不到灵气,灵气消失这件事自然对他毫无影响。 “你那新想法研究的怎么样?” “大部分是实现了。” “没实现的差在哪?” “差在搞不到鲛人血,也没见过鲛人。” 鲛人血? 不过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炼制拟型丹药需要妖兽血液做支撑。 “那要怎么办?” “放弃了呗,还能怎么办,鲛人族可不像其他妖兽那样愿意用血液做交换,而且他们还记仇。” 归音伸了个懒腰坐直身体,“走啊,我带你去见见鲛人长长见识。” 183 第 183 章 这只狼崽子真的很危险…… “玄衍宗离海边那么远, 我不去。”柳时卿身子一拧,抗拒的姿态做了个十成十。 “不去海边,就去藏弋峰上的池塘。”归音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 “走呀。” 柳时卿半信半疑地问道,“池塘里面你不就放了一只王八进去吗?” “强调一下, 那是玄武。”归音挎起柳时卿的胳膊就往外走,“走啦,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即使他比高了归音一头, 此时他仍旧像个被归音拎在手里的布娃娃。 “我希望你对自己的手劲有点数。” “那我轻点。” 归音收了力道, 继续带着柳时卿往外走。 “太远了,不想走路。” 虽说池塘挖在归音院子后面,但真没近到哪去。 “那我带你御刀过去。” “停, 还是我来吧。”柳时卿拍拍他停在院外的‘座驾’, “上来。” 归音绕着这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转了两圈,“这是代步法器?” “我的代步法器。”柳时卿昂了昂脑袋, “许飞渊做的。” “后面这句不用加我也知道。” 除了许飞渊,谁又能做出不靠灵力操纵又能悬浮飞行的代步法器。 别说, 柳时卿操纵代步法器还真有一手。 走到一半归音才想起来问, “藏弋峰上平时没人来吧。” “不平时也没人来。”柳时卿说的是实话, 藏弋峰上的这师徒俩不仅不爱出门,而且凶名在外。 都不用搬出慕浮生的名字, 只需要提一声归舟,想来闹事的自己就退了。 前些年归舟和明悯一样,疯名在外。 明悯这两年结了契, 收敛许多,便只留归舟一人担着这疯名。 “没人来就行。” 两人来到水边站定,归音稍微活动一下筋骨, 便开始解腰带。 “你干嘛?!”柳时卿连忙按住她的手,“你要是压力太大就去秘境里揍几个人,别在这裸奔。” 归音翻了个白眼,把腰带塞进柳时卿怀里,“我只脱外袍。” “那也不行,多大的人了,要有男女之别。”柳时卿边说边帮她把腰带系回去。 “行吧,行吧。” 归音开始怀疑他这个商行是怎么开起来的。 又想想鲛人身上的遮挡物是鳞片,怕刺激到柳时卿,归音开始在印记里翻找能用的衣服。 柳时卿帮她系完腰带,又压了压她的衣角,一副很满意的样子点了点头。 半晌才问,“鲛人呢?” 归音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在他的注视下纵身跃入水中。 柳时卿慌乱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归音是个修士,不会被淹死。 于是他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准备看归音表演。 不过表演还没看到,倒是被归音扬了一身的水。 归音在水面上露出头来,笑嘻嘻地看着他。 柳时卿抹掉脸上的水,“你说的鲛人就是你?” “对呀,是我。” 归音再次一个猛子扎下去,只不过这次翻出水面的是大大的鱼尾。 炫色的鳞片在水中隐现,着实让第一次见到鲛人的柳时卿愣上许久。 等他回过神来,归音已经坐在水中心的渚上,怀里抱着那只小玄武,大大的鱼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水面。 鱼尾的颜色介于碧蓝与青碧之间,阳光之下泛着贝母的光泽,时不时还能看出些雪青色。 这还是归音第一次尝试完全鲛人化,以往最多露个耳鳍或者浮现鳞片。 归音朝着柳时卿挥手,“看清了吗?” 柳时卿点了点头,又把手聚成喇叭状放到嘴边,“你能过来吗,这么说话太费劲了。” 行,气氛破坏大事是吧。 虽然在心里吐槽,但归音仍旧是一个猛子扎回水里,往岸边游去。 靠近岸边后,归音从印记里掏出一扇大贝壳,爬到上面坐下,给柳时卿捏了和除尘诀。 “好看吧!” 鱼尾一下下拍着水面却再没有一滴水溅到他身上。 柳时卿没回答,只是皱着眉看她,“他们鲛人都不穿衣服的吗?” “他们的鳞片会挡住。”归音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小衣服,“我怕你不敢看,特意穿上的。” “笑话,我会不敢看。”柳时卿哼了两声,像是不服气。 “别哼了,快夸我。”归音说着还凹了个造型。 “好看。”柳时卿搓着下巴,“就是感觉你长得好像有哪不一样了。” “可能看起来更能骗人了吧。” “鲛人的眼睛也是黑的?” “不是,眼睛上有层黑膜,不然在阳光下睁不开眼睛。”归音拍了拍身边贝壳上的空位,“上来带你走一圈。” “这个池子挖得挺深的,我害怕。”柳时卿有些犹豫,害怕是真的害怕,想玩也是真的想玩。 “又不会翻,怕什么。”归音怎么看出了他的跃跃欲试,“有我在,怕什么,再说还有小玄武呢,是吧。” 小玄武浮在水面上配合地点着头。 “那,试试?” “快来。”归音操纵着贝壳往岸边靠近,一边伸出手去扶柳时卿。 柳时卿这边刚坐稳,还没等发表感言,就感觉一道视线死死地落在他身上,仿佛要把他灼穿。 藏弋峰上不会有人会用这种眼神看他,不光是藏弋峰上不会有,整个玄衍宗都不会有。 于是他皱着眉看过去,在不远处见到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正阴沉着脸往这边看。 一种危险的感觉袭上他的脊背,让他下意识往归音那边缩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那人头上的兽耳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下意识地用手肘怼了怼归音。 “你看那边。” “嗯?”归音低头把玄武捞进怀里才顺着柳时卿的视线望去。 在归音转头的一瞬间,柳时卿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的表情从阴沉变成了不谙世事的天真与欣喜。 但归音没看到,她只看见云岿不远不近的站在那里。 “你认识吗?” “认识啊,我养的那只狼崽子啊。”归音说完才箱子柳时卿和化为人形的云岿并没见过。 “他有人形了?” “刚有。” 归音朝着云岿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在云岿慢慢走过来的时候,柳时卿全身都绷紧了,没有袖子可拽,他便牢牢攥住归音的手腕。 这只狼崽子是真的很危险。 归音拍了拍他的手,让他不用紧张。 “主人。” “晋升还顺利吗?” “很顺利,所以想讨个奖励。”云岿说着仿佛才注意到她身边还坐了个人,“这位是?” 柳时卿这张脸在光幕上出现过那么多次,云岿是在明知故问。 归音没有戳穿他,他可以要一个正式的介绍,但他不能对柳时卿造成威胁。 “柳时卿。”顺便还介绍了一下他,“云岿,本体是狼。”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很快消失,柳时卿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却又听云岿说,“是您提过的那位关系很好的兄长。” 他将兄长两个字咬的很重,像是在强调什么。 柳时卿眯了眯眼,他确实一路寡到现在,但不代表他不通情爱,再说这种雄性生物之间的示威是无师自通的。 而且归音可从没叫过他‘哥哥’,他们几个一直都是朋友模式的家人,并不局限于兄妹。 他在心里啧了一声,这个不如上一个,上一个至少还知道把他当‘岳父’讨好。 归音不知道云岿为什么会是这般态度,但她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于是准备把话挑明了说。 没想到柳时卿先她一步开口,“我回去收拾行囊,过两天就走?” “你们要去哪?”云岿极力控制住神情变化。 “去凡间界玩上一个月。”柳时卿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柳时卿既然已经说了,归音也就只有点头的份,反正都要去玩一个月,换下时间也没什么关系。 云岿只迟疑一瞬,便笑起来,“主人要我去帮你准备些什么吗?” “月……” 归音原本想说有月墨呢,不过刚说了个开头就想起月墨已经开始培育灵植了。 “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不必这么麻烦。” 柳时卿说要回去,贝壳环游计划自然是没完成,归音抱着小玄武坐在贝壳上,嘱咐柳时卿,“别急,慢些。” 等到柳时卿的身影彻底消失,归音眼前一花,云岿已经坐到了她身边。 “灵气消失你做的?” 云岿周身灵气充盈,但死气沉沉并未炼化,也不知道他在急什么。 灵气被抽空的时间和他出现的太过巧合,不多想都不行。 “吃多了,没消化。”云岿拉着她的手放在丹田处。 归音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主人愿意帮我消化灵气吗?” 归音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可就算她面无表情,看起来也像是在发动魅惑。 心智不坚定的几乎是被她看上一眼就会沦陷,更何况是已经沦陷的。 在两人坠入水中的瞬间,原本被归音抱在怀里的小玄武被云岿抛了出去,扔到空中又砸进水里。 气的小玄武回到水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朝着云岿的屁股咬一口。 却又见到归音那双褪去黑膜的鲛人瞳孔看过来,它生生的止住了动作。 对于现在鲛人形态的归音来说,在水中神识双修的感觉要比在陆上好上许多。 当云岿到底只是个金丹期的妖修,血脉缺陷还没被补全,最后还是归音把他拎出的水面。 “宁愿死水里也不上来?嗯?” 云岿看她的眼神痴痴地,一副已经中了鲛人魅惑的模样,所有伪装全线崩溃。 归音刚想把血脉激发停掉,就听云岿在低低地说着什么。 神识交融的快感使她屏蔽了大部分感官,只有将耳鳍凑近,才能听到云岿在说什么。 确实听清了。 云岿一共说了两句话。 ‘好想在水里。’ ‘好想变原型。’ 184 第 184 章 野心从来不是贬义词…… 想归想, 成真是不可能成真的。 其一是归音不想自找麻烦,她的符还没画完,其二则是云岿血脉缺陷并未被完全弥补,现阶段无法化为兽型。 归音按着云岿的丹田, 里面充盈的灵气让她有些头大。 要是真的想要靠这种方式将其全部炼化, 他俩得在水里泡上半个月。 伸手在云岿面前打了个响指,想让他从被魅惑的状态中醒来。 但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错, 云岿迟迟没有醒来。 或者说, 他不愿意醒来。 难办。 思考了两秒, 归音决定给他织一场美梦, 让他在梦里把丹田内的灵气炼化。 于是带着人潜入湖底,瞳孔中的黑膜再次褪去。 月白色眼眸, 望进云岿眼里。 鲛人的魅惑依靠天赋本就简单, 再加上云岿自愿, 只一个眼神魅惑就已经成功。 左右看看确保万无一失,这才停止激发血脉,爬出池塘把人扛回了小院, 继续回书房画符。 为了最后一个月的快乐, 要努力赶进度了。 但计划好一切后发生的才叫意外。 比如现在,归音握着符笔, 看着站在自己桌案前的师徒三代良久无言。 “大陆排位赛提前结束?”归音从怀中掏出记年器看了一眼, “而且提前了整整一个月?” 慕浮生点头。 “来通知我提前离开?” 慕浮生继续点头。 归音往椅背上一靠,“通知我需要三个人过来?” 慕浮生怼了怼归舟,让他说话。 “大陆排位赛的自生秘境消亡了。”归舟顿了顿,“我们做的。” 听到这句话归音下意识地看向月墨。 “是我。” 归音对这个答案没有半点意外,上个月云岿结丹完毕把整个玄衍宗的灵气都抽空,月墨开始培育灵植却没有灵气, 只能去别的地方抽生命力转换成灵气再灌注给灵植。 “这个自生秘境离玄衍宗特别近?” “不仅是近的原因。”慕浮生幽幽地看了归音一看,“你那年的大陆排位赛,中陆北陆修士差点死绝之后,大陆排位赛的规则就所有改变。” “什么变了?”归音稍微坐直了些身体,对新增加的规则稍微提起了些兴趣。 “为了不再出现那么大的伤亡,每名进入秘境的修士都会拿到一枚传送令牌。” “直接传送出来?” “传送到秘境出口处,东陆不允许随意设立传送点,即使是大陆排位赛也不行。” “所以秘境入口一直没有关闭,月墨的藤蔓误打误撞地进去了。”归音说着说着‘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月墨快帮我收拾符篆,我得赶时间门。” “却是挺赶的。”慕浮生搓着下巴,“西陆修士决定休整一天就走。” 归音却是和月墨对视一眼。 见月墨点头,便知道中陆修士离开的时间门也没差多少。 “你那只小王八带走么?” “我强调一下,那只玄武。”归音往印记里拢着东西,“不带走,月墨替我养着吧。” “卧房那只狼崽子呢?” 归音收拾东西的手迟疑一下,“ 看他今晚能不能醒过来。” 醒不过来就让他醒来之后直接去西陆,或者…… 或者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其他地方修炼。 云岿是帝泽的灵魂碎片,而不是她的附庸。 她不会要求云岿一直留在她身边。 “他要是没醒怎么办?” “给他留个位置,让他自己过去。” 去不去就看云岿自己的选择了。 柳时卿的直觉很准,云岿确实是个危险的人物,比她遇到的所有碎片都危险。 她也是在柳时卿提醒之后才发现了,不然按照云岿那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她怕是要到事成那一天才能想明白。 云岿有其他碎片身上没有的野心,特别是在他拿到机缘修补部分血脉缺陷后,原本藏得严严实实的野心飞速生长,偏偏他的演技算不上高明。 他回北陆不过是时间门的问题。 野心从来不是个贬义词,至少在她这不是。 归音并不怀疑云岿的爱,或者又不是除了恋爱就没有别的事做。 爱很重要,但总有比爱更重要的东西。 就像雍青爱她,爱到可以平分灵魂,却不会放弃羽族。 那云岿放不下的又会是什么? 她想不出来。 但无论是什么,只要他想要立于人前,主奴契就是他抹不掉的耻辱和污点,一定会有声音不停的说,他曾经是一个人族女修的奴仆。 归音是个散修,不靠名声活着,所以她可以不在乎修仙界中任何流言蜚语。 符篆整理的很快,从他们进来到归音整装待发不过两个时辰。 就在她准备去和柳时卿告别时,卧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云岿从里面走了出来。 待在归音身边这么多年,他很少见到归音这般行色匆匆。 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想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在想: 归音是不是要抛弃他。 见他出来,并归音没有松上一口气,只是扔给他一块留影石。 “看完,半个时辰后给我答案。” 到赤虹峰时,柳时卿还在悠哉悠哉地收拾着行囊。 见归音过来,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你都准备了什么?” “去不了了。” “发生什么事了?” 柳时卿眉头皱起,归音很少会有说话不兑现的时候,她如今临时更改时间门,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大陆排位赛提前结束,我今晚就得离开。” 柳时卿的脸上难掩落寞,但仍旧是说,“那你去忙。” “下次,等我从西陆回来,我一定在玄衍宗多待些时日。” 柳时卿揉了揉她的发顶,“嗯,下次回来咱们再一起去凡间门界玩。” “好,下次再去。” “许飞渊呢?我找他有些事。” “他也在收拾东西。”柳时卿说出去玩,自然不会只有他们两个出去。 “我进去找他。”归音说着便走进了炼器室。 一个多时辰后,她才从炼器室里出来,脸色有些苍白,脚步虚浮,连回应柳时卿的问题时反应也有些许迟缓。 “你们鼓捣什么去了?” 归音没回答他,倒是跟在归音身后的许飞渊说话了。 “把她送去藏弋峰吧。” 没问出为什么,但柳时卿仍是照做,将归音扶上代步法器,朝藏弋峰驶去。 未到藏弋峰,柳时卿远远便看到在藏弋峰门口踱步的云岿。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归音,却见归音闭着眼在打坐调息。 云岿见到归音回来,一个箭步冲到代步法器前。 “我当然要跟你走,我不会离开你的。” 距离约定的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很久,若不是能闻到归音就在隔壁峰上,云岿真的会怀疑她抛下自己独自离开。 归音只是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握着云岿伸过来的手下了飞行法器。 她刚被抽去了半条命,就算想有大反应也不行。 月墨也在藏弋峰门口,只不过看到云岿过去接人便没有动。 反倒是归音朝他招了招手。 在他靠近后将一块令牌放进他手里,上面隐约有些血色流转, “转交给归舟。” “好。” 月墨从不会问为什么,就像最初他所说的,他会无条件地站在归音那一边。 哪怕明知道归音走的是一条绝路,他也会从容不迫地赴死。 归音拍了拍云岿的肩膀,在云岿转过去后爬上了他的背。 “走吧,我们出发了。” 说着还将自己头上迷毂做成的发簪插到他的头上。 云岿很高兴她说的是‘我们’,但又不清楚归音为什么是现在这副模样。 直到出了玄衍宗,坐上飞行法器,云岿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要去九鼎宗吗?” “不,去问天宗。” “我们不是去西陆吗?” 归音刚才抛给他的留影石上说得清清楚楚,如果想找她就去西陆。 难道留影石里的内容是在骗他? 归音往嘴里塞了一把丹药,费力地咽下去,“去西陆之前先去中陆杀个人。” 云岿有一箩筐的问题想问,但见归音这副模样,他现在只想知道她去赤虹峰的那一个时辰发生了什么。 “你还好么?” “还好,只是留下一个命牌。” 她曾经最讨厌的束缚,如今却心甘情愿地套上。 “云岿,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云岿虽然心里打鼓,“嗯,我在听。” 有了不问青红皂白将月墨丢在魔修界的例子在,归音不能够允许自己再仅凭猜测鲁莽地去做决断。 但有些话,还是说开得好。 “我知道你不想继续做被豢养的宠物,我们可以现在解开主奴契。” 云岿的神情从震惊愤怒变成哀求,不过没等他开口,归音就继续说了下去。 “即使解开了我们也可以做同伴。” “我会努力站到你的身边,但我不要解开主奴契。”云岿设定好飞行法器行进方向后坐回归音的身边,对上归音那双平静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说: “我不要解开主奴契。” 同伴? 他才不要做同伴。 他只做那个独一无二的。 现在是作为宠物的独一无二,以后是其他身份的独一无二。 他一时接受不了也在归音的预料之内,她便不再提,反而拍了拍他的腿,让他坐好,“让我躺一会。” 云岿看着归音躺到他的腿上,苍白的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恬静又无害。 他从未见过归音如此虚弱的时候。 哪怕在长青林,天天被慕浮生打到爬着进山洞,她仍是每天活泼嬉笑,仿佛有用不尽的精力。 但现在的归音只能让他联想到一个不好的词——濒死。 他想知道赤虹峰上的那两个时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愈发渴望变强。 强到不会再让归音出现这种状态。 185 第 185 章 准备截杀 归音撑着头倚在软榻上, 看着在飞行法器中忙得脚不沾地的云岿有些不明白他受了什么刺激。 她只是有些虚弱,不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啧,还是想不通。 一边在心里吐着槽一边伸手去拿桌面上的茶壶。 云岿瞥见她的动作后几乎是瞬间就到了桌边替她倒茶。 归音无奈地就着他的动作抿了口茶, “云岿, 我只是封了枚命牌, 没什么大事。” 不提命牌还好,一提命牌,云岿就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 瞬间进入应激状态。 “旁人封命牌至少要准备五到十年, 可你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 归音瞥了他一眼,没敢告诉他这枚命牌的制作方式和一样的不同。 以往命牌制作方法, 短时间内凑齐做命牌的东西确实会对修仙本源有所损伤, 尤其是那半注心头精血, 一次性拿出,没个几十年根本养不回来。 但对她来说,最难得还不是那半注心头精血,而是封命牌时要立下的誓言契约会经过天道。 而且立下的誓言契约越多,天道对她的束缚越强。 虽然已经被天道知晓她的存在, 已无瞒天过海的可能性,但这份束缚能不套就不套。 更不巧的是,这部分的誓言契约被划进天道执行人的权利范围。 她不能立誓, 但这次离开是一定要留下命牌的, 又急于启程,根本没有时间休养。 商议之下, 另辟蹊径,选择了一种新的命牌封注方法。 灵魂封注。 说是商议,不如说是她单方面提条件, 许飞渊单方面答应,然后构想命牌炼制方法。 不过许飞渊不愧是如今修仙界中鼎鼎有名的鬼才炼器师,连传承万千年的命牌都能一次改造成功。 所以交到月墨手上的那块命牌中存了她一半的灵魂。 灵魂被撕扯成两半的感觉绝不好受,但她在准备留下命牌的那一刻她便已经想好退路。 鬼车的天赋——吞魂。 结契平分天赋,她能拿到鲛人的魅惑,自然也能拿到鬼车的吞魂,只是有恶念在,吞魂向来派不上用场。 计划万无一失,甚至连杀人夺魂后怎么遁逃都想好了,没想到她根本没有吞魂的机会,甚至还没来得及修补身体,所有的暗伤隐患都好得彻彻底底。 她没努力,自然有东西在替她努力。 一直被她当作无用的金光在她灵魂撕裂的一瞬间就开始不停的修补着她受损的灵魂。 如果没有封命牌这一遭,归音还不知道金光的作用对象是灵魂。 既然金光可以为她所用,那以后是不是能识能开拓金光的更多用法? 见归音走神,云岿有些生气,却又不想让归音看出来,于是飞速起身。 毛茸茸的大尾巴瞬间占据归音的全部视线。 许是在生气的缘故,云岿尾巴上的毛蓬松到像是炸起一般。 漂亮极了。 她没忍住上手摸了一把。 “你干吗?”云岿抱着尾巴转过身来是又气又恼,“你都这个样子了怎么还在想这种事。” 归音一脸懵逼,她想什么事? 不就摸了一把尾巴吗? 平日里恨不得把尾巴塞她怀里不拿出来,今日怎么这般反应。 难道是欲擒故纵? 越想越理直气壮,于是朝云岿伸出了手,也不说话,就维持着伸手盯尾巴这件事。 她这招对别人或许不好使,但对帝泽碎片…… 一打一个准。 揉弄着手里没有一丝杂毛的蓬松狼尾,归音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虽然目前来说人形的云岿也很好,但她还是比较喜欢被养的手感极好的兽型狼崽子。 好想埋肚皮啊。 没有肚皮,只能用尾巴凑合一下。 感受着打在尾巴上的温热呼吸,云岿眸色深了深。 起不起反应道不重要的,反正灵力转上两圈什么都能消下去。 他只是非常喜欢这种状态的归音。 这种眼里只有他的状态。 “主人……” 即使声音很轻,在这空旷的飞行法器中仍能听得一清二楚。 但归音却像没听到一样。 云岿知道她这是陷进去了。 他伸出的手最终落在归音的发顶。 归音只从尾巴中露出小半张脸,上挑着眼看他,见云岿神情略有不安,再次将脸埋了下去。 这种近似无声的纵容仿佛他们无论是什么关系都是合理的。 云岿不由得想的更多,他遇见归音时重伤濒死,瘦小干枯,和漂亮半点也搭不上边,她当初为什么要收留他。 难道只是因为他够不要脸吗? 如果有另一个可怜人跪在她脚边求她收留,她会心软吗? 这个答案都不用归音来说,他自己便能回答。 不会。 归音从不是个心地良善的人。 她可能会因为好奇略施援手,但绝不会把人留在身边。 所以,他对归音来说是特别的。 这个认知令他欣喜若狂,又强行按捺住激动的心,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关于他是不是特别的这种问题他从前根本不敢想,因为他不配。 现在修补了部分血脉缺陷,终有资格入场竞技,自然会将从前不敢想的全都想一遍 等到能够站在归音身旁的那一日,他将这诸多想法说个明明白白。 尾巴又被玩上了好一会,云岿才借口要控制飞行法器离开软塌。 其实哪用离开控制,分过去一道神识就足够控制的稳稳当当。 所以云岿离开后没过几分钟就转了回来,只不过这时,归音已经开始画符。 她似乎每次都能抽离得很快,就好像只有他在不停地怀念。 “主人能教我画符吗?” 归音抬头看他,眼中的疑惑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妖修中几乎没有符修,一是他们不屑于这种战斗方式,二是因为他们学不会。 “为什么突然想学符篆?” “月墨不在您身边,我也可以帮您。” 月墨因为本体就是符篆,所以才会学得那么快,短短几年就能够达到如此程度。 云岿若是想速成到月墨那般,怕是难。 再说月墨虽然不在身边,但贪生的本体符篆还烙印在她手上,根本不愁整理符篆这种事。 “妖修不善符篆,你可以学些别的。” 这段日子确实她用符的频率比较高,但到了西陆之后灵气匮乏,符篆难用,还是要走体武双修的老本行。 在西陆,体修战斗力可是比符修强上不是一星半点。 “主人怎知妖修不善符篆。” 归音不自觉地扣扣笔杆,“自是有过经验。” 雍青和心魔帮她试符阵试到炸灵脉这件事她到现在都忘不了。 云岿也像是想起什么,虽然归音没有看过来,仍垂下眸子。 “我会和您配合默契吗?” “当然可以。” “也有过经验?” “自然。” 接下来的日子云岿沉默很多,每次归音抬头,都能看到身旁的云岿捧着一本没有封面的书反复地看。 那本书很厚,比她的巴掌立起来还厚,云岿看得很仔细,像是不愿意漏看其中每一个字。 但每当她探头过去,云岿就会闪躲,不让她看到书中内容。 归音也不强求,谁还没点秘密了。 只是自从相遇云岿都没怎么离开过她的视线,这本书是从哪来的? 云岿越不让她看,她就越是好奇。 在一次次的偷袭失败中,他们和前面那艘巨大的飞行法器一前一后飞进中陆地界。 中陆世家林立,而且都不怎么讲理,归音的动作必须谨慎再谨慎,不然她和云岿怕是没机会活着离开中陆。 不过好在目标任务格外的善解人意,在进入中陆地界后不久便换乘小型飞行法器,与大部队分道扬镳。 小型飞行法器速度极快,归音又不敢靠得太近,以免打草惊蛇,所以慢悠悠跟了半日,便跟丢了目标。 他们确实想甩掉跟着的人,不过不是归音,他们甚至不知道归音的存在。 但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家主,盯着他们的人可不少。 目标不见踪影归音也不急,继续控制着飞行法器朝一个方向不紧不慢地行进。 云岿注意到归音右手手背上烙印的符篆已经变成罗盘模样,指针替她指着方向。 “这是?” “贪生。” 贪生这两个字云岿隐约好像在那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他一直知道,归音手背上的符篆是月墨的本体。 可月墨明明留在了玄衍宗。 归音猜到他想问什么,也没拐弯抹角。 “月墨是月墨,贪生是贪生。” 这半年时间,归音除了画符,便是研究如何重启贪生。 只存在原始属性,不会生灵的贪生。 月墨和她一起将烙印的贪生符篆重新改过,现在的月墨更像是贪生的统领者。 云岿还想追问,却被归音拦住脖子,额头贴额头,“给你传输这两人的相关记忆,一会我把他们打下来,你的对手是那个金丹期。” “好。” 云岿应得这么快,归音反倒是有些不放心,“别轻敌。” 记忆传输完成,额头分开,云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半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归音没再多说,体修需要的是血肉相搏的实战,纸上谈兵并不会增加战斗经验。 还提醒的她都提醒过了,若是云岿还因为轻敌而落了下风,她不介意在这两个解决完之后给他一个难忘的特训。 在目标飞行法器降速的同时,归音便知道它已经甩掉其他说走追踪者。 手中的符篆连串飞出,集中打向虚空一点。 再高阶的小型飞行法器也抵挡不住如此猛烈的被攻击一点,周身符篆很快失效,暴露在归音眼前。 对面飞行法器中的人也是没料到会有人看穿他们的伪装,不过很快便开始反击。 归音往云岿脸上按了一张面具后便收起了飞行法器闪身跃了过去。 186 第 186 章 现在我改主意了 飞行法器的一瞬间秦家家主有些许迷茫, 不过看清来人不过元婴和金丹修士后便只剩冷哼。 对方这个修为不论轻不轻敌,都不是归音能够应付的。 所以她干净利落的一扬手,一道颀长的身影便挡在她身前。 秦家家主眉头皱起, 不知为何, 他总觉得这名突然出现的白发修士似乎在哪见过。 但他已经没机会再去思考。 甚至脸上的表情尚未来得及变化,他的元神便已经被二号傀儡打散。 恶念托住下坠的身体,避免摔成一摊烂泥, 毕竟尚未消散的灵魂还被困在这具身体里, 这人还没完全死透。 归音满意地拍了拍恶念的头,“做得好。” 犯过一次的错,她可不会再犯。 上次在符修传承秘境中,她直接去搜那名女修的魂,结果被反噬可是让她长了大记性。 魂是一定要搜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这次的准备定会万无一失。 没有理会二号傀儡的小动作, 直接将它收回,颇有些过河拆桥的意味。 她这边结束得过□□速,那边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完全没有发觉。 归音让他不要轻敌自然不是随口一说。单论修为,秦殊确能称为人中龙凤。 年纪轻轻就已达到金丹中期, 而且比云岿有更多的实战经验。 目前看来,归音预料的半分不差,两人的争斗确实是云岿处于下风。 一时半会死不了,她就没打算插手。 注定需要很多磨刀石, 才能将云岿打磨锋利。 两人打的已至白热化, 秦殊身上的血窟窿逐渐增多。 云岿也没好到哪去,全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 可能是妖修的习性,见血之后反而打得更猛, 和归音早年疯狗一样的打法有得一拼。 就是那种只要自己还剩口气就算赢的打法。 可归音动手前会想好退路,云岿却是打的不管不顾。 之前的教法不行,得换。 归音撑起禁令结界,任由两人去打。 从天亮打到天黑再到天亮。 秦殊作为世家主脉的独子手中强劲的法器数不胜数,可云岿手里的是雍青的储物袋。 虽然雍青不怎么用法器,但不代表他没有。 看这个云岿胡乱拿出法器去用,归音先是皱起了眉,随后又很快松开。 算了,知道用法器总比硬抗强。 云岿这一场打下来,归音针对他的薄弱和缺点足足写了七卷玉简。 第八卷写到一半的时候,两人的战局已经接近尾声。 云岿将秦殊拖进持久战的深渊后,又靠着妖兽的体魄和灵力循环补给把对方熬到灵力枯竭。 归音在这时才踱步走了过去,边走还边打了个响指。 她把对秦殊下的魅惑解开了。 又弹了道灵力过去将人困起。 即使秦殊现在一副要死的模样,眼中仍能喷出火来。 归音的手搭在云岿的肩上,柔和的木系灵力滋润着他干涸的丹田经脉。 “不是要我帮你勘破情爱吗?怎么不说话了?”她从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当场不能解决的,总要加倍讨回来才算够本。 搭在云岿肩上的手收回时,他已经不再是那副快要倒下去的模样,归音这才慢慢地从印记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长匣。 里面是一套精巧的刀具,是当初在接天城时,许飞渊给她打的。 彼时归舟正在和陆大夫学开刀,她天天在旁边盯着,许飞渊以为她也想要,便给她打了一套。 这套刀具如今在归音的手里有些小了,但并不妨碍被她拿在手中把玩。 匣子被云岿捧着,她又从印记中拿出一副近乎透明的手套。 陆大夫查看病人溃烂的伤口时总是带着。 如今修仙界有了医修,这些凡人间医者常用的东西反倒传播开来,而且还进行了不少改进。 看她这番作态,秦殊心里猛地生起一股不安,并且这股不安在归音穿戴完手套,从长匣中拿出一套精巧的刀具时达到巅峰。 “你要做什么?!” 归音面上笑意未变,“你不是要勘破情爱?我在帮你啊。” 说得再直接点,死之前还要羞辱你。 “你要…你要……”秦殊想要爬起来,却没等挪动半分。 他本就已经脱力,如今又被归音的灵力束缚,想有动作,比登天还难。 “你不是要把我做成供灵炉鼎后送人享用吗,怎么现在抖成这个样子?”归音捏着刀具走近,“我把你阉了,保证你清心寡欲,这辈子都生不出情爱。” 而且这人居然敢用她威胁归舟…… 月墨告诉她这件事时,她差点重进排位赛秘境将人掐死。 他敢做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 也不知道她从哪个角落翻出一坛陈酒,引酒清洗刀具。 酒不够烈,只是做做样子,毕竟漏了步骤,她可就太对不起陆大夫的教导。 在她准备对秦殊的腰带动手时,云岿终是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想要接过她手里的刀具。 “我来吧,别脏了你的手。” 归音歪头看他,云岿的神情中没有半点不自然。 这句话换成月墨说她会信,但云岿说…… 分明就是想报私仇。 看破不说破,归音不仅把刀具交到的云岿手里,连带好的手套也脱下来给他。 还好心地翻找出一瓶药粉。 “别让他死了,还有用呢。” 在归音转身的同时藤蔓塞满秦殊的口腔,保准他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云岿面无表情地划开他的腰带,快准狠的一刀落下。 将那瓶药粉倒上之后,还不忘帮忙把裤子穿好。 他跟在归音身边这么久,别的不一定学到多少,但缺德是一定学会了的。 脸上挂起虚伪的笑,朝着秦殊点了点头,“不用谢。” 秦殊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在他的脸上盯出个窟窿。 归音清理完那边的战斗痕迹再回来时,云岿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那,半点收尾的意识都没有。 “你是在等我替你收尾吗?” 云岿不理解收尾这项举动,在妖修的观念中,杀死敌人是荣誉的象征。 况且归音在长青林杀死的那几个妖修也没有清理过痕迹。 但他没有反驳,只是将装有刀具的匣子还给归音后开始清理斗法时留下的痕迹。 不明白之后可以问,他可以什么都不懂,但唯独不能是个蠢货。 没有人需要蠢货。 云岿并不了解扫尾的流程,归音便一句一句地教。 她可以提供指导,也可以提供工具,甚至可以给云岿供给灵力,唯独不会替他动手。 这些事他早晚都要学,晚学不如早学。 还剩一口气的秦殊被归音一掌按在丹田上。 力竭和外伤对于修士根本不算什么,为了秦殊半路恢复这一掌震碎他的丹田经脉,免得阴沟里翻船。 归音现在确实需要他活着,但这活过这一段就够了。 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直到秦殊被藤蔓挪动看到他身底地面上那不正常的出血量。 转身问云岿,“你是怎么切的。” “全切。” 归音噎了一下,她给的那瓶劣质药粉只够摘铃铛止血,全切的伤口根本止不住。 动作得快点了。 原本还打算带走再说,看现在的情况还是在这吧。 云岿第一次做这种事,举手投足间透着些许笨拙,倒是意外地让她时间充足。 于是从储物器里搬出两张椅子,慢悠悠地坐了下来,往后一靠还跷起了二郎腿。 灵力拉扯着秦殊坐起来,两人相距不远对视着。 秦殊还清醒着,极为痛苦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他心里更痛苦一点还是身体更痛苦一点。 “人总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对吧,秦大少爷。” “少废话,要杀直接杀便是了。” 归音却是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像是在笑秦殊的天真。 “士可杀不可辱?”她摇了摇手指,“你配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 归音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态度,“你和你父亲感情不错吧?” 秦殊冷嗤一声,“难道你还能抓来我父亲不成。” 但看着归音嘴角扩大的笑容,他的瞳孔骤缩。 “你说,为什么你们打了一天一夜,你的父亲却没来救你。” 秦殊自然是不肯信的,不过归音也不是为了要他相信。 “不说他,说说你吧。”归音从印记里捧出一盏茶盏,“放心吧,你不会死的。” “难道你要留我一命?”秦殊自然是不信归音会让他活着。 “当然要留你一命。”归音将一口没喝的灵茶用灵气托着放到一边,“你要活着成为你眼中最看不起的人。” 归音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储物袋,将里面的瓷瓶用灵力托着一个个飘到秦殊面前。 “毒嗓子的,坏根骨的,毁经脉的,成为伪炉鼎的。” 这些药都是符修传承秘境中杀死的那名金丹期女修的储物袋里找出来。 “以及让男人怀孕的。”归音握着最后一个小瓷瓶,笑得极为开心,“秦殊,你知道自己要被送去哪吗?” 这些东西摆出来,就算秦殊原本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你要把我送去做炉鼎?”秦殊现在被归音的灵力控制着想死都难。 “怎么会呢。”归音重新捧起茶盏,“我只是决定把你改头换面送回秦家。” 她嘴角的那抹笑似乎在嘲笑秦殊的天真。 “你是独子,但表兄弟不少,叔伯长辈更多。” 秦殊的脸色难看到不能更难看,气的身体都在打颤, “人总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嘛,我做的事,不正是你要对我做的吗?”抿了一口灵茶,很苦,她不喜欢,“不过你不必担心,那是原本的想法。” “现在我改主意了。” 187 第 187 章 无所谓,她会出手 秦殊呼吸一滞, 归音绝不会饶他一命,想法只会一个比一个恶毒。 归音收起茶盏,手掌翻转, 几张符篆被她夹在指间。 在秦殊的注视下符篆没入他身侧的地里。 她没有动作,符篆却已经生效。 一个方方正正但狭窄空间将秦殊困起,归的声音再次响起时, 仿佛来着这片空间的四面八方: “我的新主意就是将你送去凡间的军营, 做军妓。” 紧接着秦殊就感觉自己被人拎起,扔上了飞行法器,朝着中陆深处飞去。 不论是幻境还是谎话,都至少要有七分真才算最真。 归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秦殊真的送回秦家,倒不是她心软,只是秦殊并不值得她花费这般大的心力,冒这么大的险。 按照原本的计划,秦殊还能魂上一段时间, 那时候她已经搜完秦父的魂, 秦家那些人长什么样子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也好造幻境。 但现在, 那名洞虚期修士的灵魂还被恶念禁锢在那句身体内,做成活死人,她上哪里知道这些人长什么样子。 所以只能改变计划。 归音也没见过中陆王朝国家中的军队长什么样,但她见过东陆的。 在庙里, 通过神识见过。 那是一场战争开启前,他们到她面前祈祷战胜。 不过那件事她没插手, 出征前来祭拜她也不过是为了求个心安。 虽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却记住了他们铠甲的样式,如今改改样子勉强也能拿来用。 也不知道是被扔去军营做工具的冲击比较大,还是他再不停怀孕生子的冲击比较大, 总之在归音检查云岿收尾清扫时,符阵内的秦殊怒火攻心,转瞬间没了气息。 死的这么干脆倒也省了她再费力去篡改记忆,秦殊传回秦家的死前记忆会是他在环境里遭遇的一切。 她还挺想知道秦家人看到时的反应。 希望秦家人气死。 恶念吞掉秦殊逸散的元神和灵魂,云岿把尸体装进储物袋,等着归音接下来的动作。 归音把云岿没处理干净的地方记下来让他重新处理,待一切收拾妥当才放出飞行法器收回禁令结界,一艘不起眼的飞行法器往外飞去。 他们本就没有深入东陆,秦家父子行进但方向也是一路往北,已经非常接近中陆边缘,所以他们没用上半天就飞出回到海上。 归音选了一座不近的岛作为暂时落脚点。 踏上这座岛的那一刻她便察觉到有哪里不对。选这座岛的原因是安静,但奇怪地方也在于太过安静。 这座岛上植被旺盛却意外地没什么生物活动的踪迹。 若不是困在活死人身体中的灵魂撑不了那么久,她肯定会寻觅下一处安全地点。 到现在,只能凑合凑合了。 云岿先去翻墙随便找个山洞,归音则是开到海边。 她可可不想在他死后还把岑楚那张脸暴露在众人面前,所以到这里才能让秦父真正死透。 恶念带着那具身体直接砸进海里。 这座岛没在风暴期内,并没有什么特别疯狂的海兽。 但是没关系,归音会出手。 低阶鲛人可以操纵海兽供给商船,她也可以。 看着落入海里的尸体被中阶海兽扯碎,血液扩散染红了一片海域。 等最后一块残肢被海兽吞进肚子,恶念将即将消散的灵魂含入口中。 真可惜,它吃不到这次的灵魂了。 层层禁令落下,将山洞与外界隔绝。 归音坐到软榻上朝恶念伸手,掌心一沉,灵魂光球落到手中。 脱体的灵魂变得呆滞,自然也没了攻击性,不用额外做什么准备工作,直接按碎光球开始搜魂。 这还是她第一次搜洞虚期修士的魂,用的时间难免长了一点。 等到最后一缕灵魂在她手中消散,归音脸色惨白地睁开眼。 “快走。” 她看到这对父子脱离返程队伍的原因。 他们的目的地和正是归音现在脚下的这座小岛。 可这根本不是一是座岛。 这是踏马是一座城,一座从内到外都是炼器产物的城,也是养了数万炉鼎,供那群中陆世家子弟消遣的欢愉城。 这座城有炉鼎,却又不止有炉鼎。 秦父是发现秦殊情绪状态的不对,不过他并没有去想解决办法,而是准备带他到这来发泄。 而今夜,是‘斗兽场’开门的日子。 大门开启,会将所有人带入那处罪恶乐园。 这本不应该是什么问题,但问题是,进去了,没有世家接人根本出不去。 误入者皆为猎物,守城人的修为不低,即使她能够凭借傀儡硬闯,也会打草惊蛇引起中陆世家的注意,让尚未开始的谋划彻底失败。 现在距离‘斗兽场’开门还有半盏茶的时间,空中降落盘旋将落的飞行法器越来越多,来护送这群世家子弟的护卫修为也不低。 归音将云岿收回妖兽饲养镯,清理掉洞内痕迹,思索再三还是抛出九张符篆。 希望贪生不会让她失望。 空中那么多修士,乘坐飞行法器自然是不行。 归音借着符篆遮掩一路狂奔到海边,纵身跃入,化身一尾鲛人火速逃离。 她还要再快一点。 ‘斗兽场’入口关闭后,那些飞行法器上的护卫就会开展一场海猎。 选定方向后,归音闷头往前游,直至天空泛白,才重新放出飞行法器。 中陆那些人可不会和她讲道理。 按照如今的动线,她怕是要从中陆和南陆之间海上绕过中陆前往西陆,用的时间更久,但能比横穿中陆稍微安全点。 上了飞行法器,归音才把云岿放了出来。 云岿还没来得及问,就见归音摆了摆手,“没事了,我捋捋和你说。” 趁着她回忆的这段时间,云岿摆好桌椅软塌,而且还掏出一个小炉子,正蹲在角落煮茶。 待到他端着茶过来,归音也终于捋清。 但归音懒得说话,直接捧着他的脸让两人额头相贴,将记忆传输了过去。 云岿接受完记忆先是给归音倒了杯茶。 这些事原本都是月墨做的,现在月墨不在,他自然开始抢活。 归音捧着茶盏,眼神放空开始想其他的事。 云岿自然是了解她这种状态的,没再打扰,走到一边修炼去了。 归音从漫长的记忆中拼凑出了天道骨始末。 天道骨,沾上天道这两个字就足以让它受人追捧。 不过这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自从代理执行人将飞行通道关闭,天道骨在修士眼中就变成了他们重新打通飞行通道的唯一方法。 自飞升通道关闭后,一共出现了三位身怀天道骨的修士。 谢尘缘,顾随风和归舟。 这三人确实皆为天选之子,修炼速度一骑绝尘。 想从天选之子身上取得天道骨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三份天道骨,他们均未得手。 谢尘缘与这位秦家家主并不是同一时代的人,而顾随风叛逃修时这位秦家家主还没出生。 很难说顾随风的恶名没有这群人从中煽风点火的一份‘功劳’。 不过他们多少还是顾忌些的,没将天道骨的秘密公之于众。 要不归舟面对的可就不是那种小打小闹式的阴谋诡计了。 自然也是他们为背后支撑药王谷做拔人根骨勾当, 正面参与的不止一家,足有三家之多。 第一环是衍星阁仲家,仲家擅推演,不论是天生瞳现世还是极品根骨出现,他们多多少少都能推算出一二。 第二环元圣宫郁家,郁家修瞳术,能透过先天之气看穿人的灵根根骨,她在符修传承秘境中杀死的那名女修便是郁家主脉弟子。 第三环弄霁斋秦家,手握修仙界最大的消息来源。离宫阁虽是南陆商行,其中消息买卖这一部分却是握在秦家手中的。 怪不得她当初在天微楼问顾随风的事,第三位回答之人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追寻顾随风的天道骨。 第四环才是药王谷这些动手之人。 更令归音惊心的是,在前三环的世家之上还有更大的世家在为其保驾护航。 她想护住归舟,只有将其连根拔除这一条路,但这无异于要将中陆排名中上的世家全部挑落。 若想以雷霆之势解决,她之前得是渡劫期,并且有两到三名同为渡劫期的帮手。 不然想动他们,那就是痴人说梦。 另一种办法就是混入他们,从内部下手。 但没个几千年也看不出成效。 就算是几千年也比她凑齐四个渡劫期要快…吧。 归音啧了一声开始掰着手指数去哪凑渡劫期,而且这几名渡劫期还要把归舟的命看得比飞升更重要。 要不她现在就开始分魂吧,元婴到渡劫,她还能再分出六道,算上本体,那就一共七个,就算送两道去当卧底,剩下的去修炼,也足够了。 别说,还真有点动心。 归音坐在椅子上一会愁眉苦脸一会苦大仇深一会又开始笑,让时刻分出心神关注她的云岿不得不暂停修炼,重新坐回她面前。 “可以和我说说吗?” 其实云岿问出来的时候已经做好被归音拒绝的准备,毕竟他现在还是个逃命都要归音带着的废物。 没想到归音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快点变强吧,我好需要你。” 她是对着云岿说的,却是说给自己听的。 在云岿的记忆中,归音很少会说她需要什么,她只会说她想要,然后就把那样东西搞到手。 他一直以为他喜欢的就是那样救他于水火的强势的归音,但最近他才发现,她的柔软更能将他一举击溃。 “要变得多强?” “至少也要渡劫中期。” 至少要渡劫中期,她才有一搏之力。 188 第 188 章 有些事打死都不能承认…… “我一定会做到的。” 云岿的回答郑重的像是在起誓。 他如此认真, 归音也不好解释刚才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即使云岿是帝泽碎片,她还是更相信自己,自己的事当然还是要自己去做才最稳妥。 再说帝泽灵魂碎片插手,很难不被天道执行者发现。 那帝泽千万年来隐忍谋划, 就要毁在她手中了。 这可不行。 不打算把帝泽拖下水, 但是当事人是一定要参与进来的。 想着便拍拍云岿的肩, “去修炼吧, 我给我哥弹个光幕。” 光幕被接通, 只见归舟和月墨正有些狼狈地站在药田中间, 也不知道是那株灵植能将他们搞成这副模样。 狼狈这个词出现在这两人身上的机会可不多,归音一时间甚至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说话。” 最后还是归舟的说话声让她回过神来。 “哦哦。”归音捧着通讯镜坐到榻上, “你们附近没别人吧吗?” “没有。” 归音清了清嗓子,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些, “我在去西陆的路上,意外得知了你根骨的秘密。” “意外?”归舟肯信她的话那才是脑子出了问题。 “真是意外得知。”归音咬死不承认。 笑死,有些事打死都不能承认。 她要是承认了, 下次再见面又得被归舟打一顿。 归舟收起手里的小锄头带着月墨回了房间。 “说吧。” 归音用余光瞟了一眼还在修炼的云岿, 浅浅犹豫了下要不要在他面前说, 但现在让他回避也太奇怪了。 最后还是选择不遮掩。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言去填补,她不想那样。 “哥,你的根骨是天道骨。” “天道骨是什么?”归舟眼中透出两分茫然。 归音叹了口气提笔引墨, 将事情始末写在纸上举起给归舟看。 她不能说飞升通道被关闭这件事, 就像不能说异兽的存在一样。 即使说的这般模棱两可, 以归舟的脑袋也能很快想明白。 归舟看完, 手指敲击桌子,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终于抬头重新看向她,“音音, 你想要这幅根骨吗?” 归音愣了一下随即问,“要你根骨做什么,我又不是没有。” 归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你想出了什么办法?” “我这个狗脑子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归音撑着脸嘿嘿一笑,“一个是带着几个渡劫期把他们从上到下的清扫,二是溜进去做卧底,让他们从内到外瓦解。” “三呢?” “没想到三。” “那就由我来想吧。” “好家伙,这就把前两种办法都否了。” 归舟笑而不语,归音相处的办法太过极端,真正成功的概率不大,而且受散修思维限制,宁做孤狼也不愿意与人合作。 “到了西陆一切注意安全。” “你也是,别靠近中陆。” 归音将要留意的门派世家一条条列说给归舟听,有些时候自己思考会陷入怪圈,一旦有人加入讨论,这种怪圈就不会轻易出现。 归舟的思维确实与她有所不同,思路瞬间被打开。 两人又讨论上一段时间,光幕才被关闭。 五千年飞升的目标之前还要再加上一个了。 飞升之前,把中陆的牌桌扬了。想拿归舟做踏脚石,祖坟都给他刨了。 确认过飞行法器的前进方向后,归音倚在窗边往下看着。 看着看着她就想起一件被抛之脑后的事 归舟那边刚把锄头拿出来,归音的光幕再次弹出来。 “哥哥哥哥哥哥,你记不记得四年前明悯道侣在北陆受伤还差点被挖根骨的事。” “记得,别急,慢慢说。” “他们认错人了。”归音坐回椅子上,捧起云岿之前的煮的茶,喝了一口。 嗯?甜的? “那不是意外吗?” “不是意外,他们把妃安筠认成了韶新瑶。” “理由。” “动手挖妃安筠灵根的是元圣宫郁家人,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那,是因为衍星阁人的人给他们去了消息。”归音说完结果才开始说原因,“韶新瑶之所以会去那次秘境是因为当时衍星阁的人在九鼎宗给她卜了一卦,说她晋升机缘在北陆。” “为什么一定要去北陆?” “因为那名郁家女修想要秘境传承,不可能因为一个根骨就放弃秘境,所以他们才会把韶新瑶支来北陆。” “你说过他们修瞳术。”归舟提醒到。 “但是世家联姻,符修,纪家。” “那她人呢?” ‘死了’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又被强咽了下去,然后就见归舟的眼睛微微睁开。 归音立刻乖乖坐直,“我在秘境里把她杀了。” “联姻的事是搜魂知道的?” “是的。”归音没敢说自己搜魂失败神识受伤,不过这件事确实是在搜秦父的魂时知道的。 而且这不是她一次打断这两家的联姻。 她参加的大陆排位赛时,被反杀的纪姓符修才是两家最初的选定的联姻对象。 不过算算时间,应该不是他们两个联姻,毕竟纪家修士死的时候,郁家女修还没出生。 修士子嗣不丰是常态,郁家的女修死在秘境,他们的联姻怕是又要推迟。 “关于中陆的世家你还知道多少,一起说了。” 其实归音得到的信息很零碎,除了搜到了池家家主的魂之外,其他都是她一点点拼凑出来的。 “连猜测也要说吗?” “说。” “酆戾记得吧,就是当年在接天城被我找来替班的女修。” “与她有关?” 归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酆戾被我杀了,你们走后的第二次仙踪会后,我搜了她的魂。她是中陆酆家的私生女,我杀郁家女修时借用的就是酆家人的身份。” 所以她才能甩得那么干净。 “酆家与郁家实力相等,那三家里除了仲家之外其他两家都是二流世家水准。中陆的顶级世家一共五个,但是具体的我不太清楚。” “还有么?” 归音看了看归舟脸色,“五家中其中有一家和你同姓。” 归舟连眉毛都没挑,“嗯,然后呢。” “没然后。”归音的声音干巴巴的。 她能怎么说,难道说她怀疑归舟是中陆顶级世家的弃子吗? “归音,我被扔在接天城育幼院的时候才出生三天,” “我这不是怕他们把你绑回去嘛,给你提个醒。”归音耸了耸肩,“他们把你绑回去我们还得杀进去把你救出来。” 归舟对她奔放的脑洞有些无奈,“我自己又不是不会跑。” “那你记得把我画的那些传送符放在身上,那些都是不用灵力的,撕开就能传送走。” “知道了,别担心。” “那我再想起什么再给你弹光幕。” “好。”归舟反倒提醒她一句,“路上多画一些储灵符,西陆…灵气稀薄。” “我这就画。” 再次收起光幕,归音心中似有一块大石落地。 接着就听话地画起储灵符。 飞行法器发出警报时,归音刚从成堆的符篆中抬起头,就见云岿已经操纵着飞行法器调转方向,避免了一次碰撞。 归音现在还有些在状况外,“怎么了?” “我们追上西陆回程的飞行法器了,要继续跟这么?” “不用,超过他们吧。” 云岿调整好飞行法器方向后想帮归音整理符篆,却被她叫停。 “不用做这些。”归音从符篆底下扒拉出张椅子,让云岿坐下,“看来那场斗法给你带来的领悟不少。” 云岿点点头,“我还有些事不明白。” “问吧。”归音收起符笔,反正也画得差不多了,就一边听着云岿说话一边整理符篆。 “为什么一定要扫尾?” “我们现在还没强大到肆意妄为,所以在做每一件之前都要深思熟虑,在做之后要清理干净痕迹,少给自己添乱。” 归音所说和云岿在族群里偷偷学到的完全不同。 “身为散修,最重要的就是命,不能在进行下一件事时,还因为上一件事扫尾没处理干净陷入两难境地。” “你做的是所有事都是深思熟虑过后的吗?” “是的,尤其是威胁到我性命时我会更加谨慎。” 见云岿低头似在沉思,归音专心整理其符篆,与其说是她在整理符篆不如说是贪生在整理。 只见她手背上烙印的符篆中涌出许多藤蔓,把飞行法器中四散的符篆分类整理。 这段时间符篆虽然画了不少,但是实际上就那么几种。 其中储灵符是最多的。 在她把整理好的最后一沓符篆放进印记时,云岿终于抬起了头。 “我必定不会让您失望。” “我没当过徒弟,也没当过师父,不知道怎么教你,所以咱们试着来。”归音本想摸他的脑袋,手伸到一半转而落到他的肩上。 修士的头不能乱摸。 云岿确实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头上,“我希望我们的关系比之前更亲密。” 归音揉了揉他不怎么柔软的发丝,“亲密不一定,但我一定会很严厉,失之毫厘,最后丢掉的就是自己的名。” 云岿话音刚落,就见七八卷玉简落到面前的桌子上。 “这些都是你在斗法时我记下的你的不足之处,我不知道你领悟了其中的多少,现在将我发现的缺漏给你,好好复盘,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在西陆找到落脚处后我会按照这上面的进行测验。” “嗯。”归音又想了想,“表现得好会有奖励。” 听到奖励两个字,云岿的尾巴立刻摇了起来。 “如果表现得不好……” 归音将声音拉长,并没真的说出些具体的。 云岿飞速在她嘴角亲了一下,然后抱着玉简跑开,“我一定会拿到奖励的。” 他的这份自信持续到飞踏上西陆的那一刻。 十天后,飞行法器在西陆边缘降落。 走出飞行法器的那一刻归音才知道,归舟那一句西陆灵气稀薄是什么意思。 或许灵气稀薄也不足以形容。 189 第 189 章 她这树是非种不可吗?…… 这么说吧, 西陆灵气稀薄到迷毂传输地图都费劲。 望着看不到边际的黄沙,归音生出几分迷茫。 她这树是非种不可吗? 而且一踏上西陆,她的木灵根就极为萎靡。 似乎她那渺小的生命力被漫天黄沙吞得渣都不剩。 不过她还不是最难受的, 更难受的正站在她身边站着。 云岿身上披着斗篷在她身边, 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里的灵气供不上的他的灵力运转,哪怕他站着不动, 都供应不上, 更别说操纵飞行法器了。 他虽然修习的是体修功法, 但是归音改进后的功法, 其中掺杂灵气吞吐循环,事半功倍。 当初改进功法时归音还想过这个问题:明明稍微加点灵力进去便能让功法威力扩大几倍, 西陆的体修们为什么不肯改进? 现在看来, 她的疑问更像是何不食肉糜。 他们不借助灵气修炼,难道是不想吗? 当然是因为接触不到灵气。 归音叹了口气, 动作没有半分迟缓地从印记中拿出柳时卿同款代步法器, 云岿的视线也终于从他的手上转移到了归音的脸上。 归音坐上上代步法器,靠在软乎乎的椅背上不紧不慢地说, “改造功法之前, 我修纯体。” 而且她在长青林的三年,每个夜晚都在和凝滞灵力的风雪相搏,这种程度对她来说还不算太难受。 “现在要去哪?” “就近找座城池打探一下消息,顺便买两身浅色袍子。” 不能凝聚灵力固护体, 便只能穿法衣遮挡风沙, 他们却是考虑到了,也带了。只不过带来的是黑色的斗篷。 黑色斗篷在沙漠里走太长时间估计会被烤成干。 靠在椅背上等了许久,迷毂才将地图传输完毕,但是极为模糊。 归音不准备在这种地方省, 于是将迷毂簪子裹上一张储灵符重新插回头上。 这回脑海中倒是清晰许多,简单分辨一下方向,朝着最近的一处城池驶去。 用了半天时间终于遥遥见到一座城市的虚影。 在靠近城池前,归音收起腰后的断无名,披上斗篷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像个西陆人。 傍晚时分两人身上的黑色斗篷倒也没有那么显眼。 云岿跟在归音身边学着她的举动。 归音没让他放妖兽饲养镯就是为了他学,为了以后可以独当一面。 “西陆的人睡得好早啊。” 归音这句感叹不是没来由的,天色刚刚见黑,甚至远处的太阳还没完全落下,街面上已经有不少店铺已经关门歇业,连路上的行人都零零散散没剩几个。 西陆的建筑,之前这座城里大多是低矮厚重的石制建筑,可能是为了抵御风沙。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找间客栈先住下,等明天。”视线在街面上扫过一圈,拉起云岿朝那边走去。 两个大活人这么走进来,店内的伙计竟然头都不抬。 归音敲了敲柜台,“一间房。” 柜台后的人反应得有些慢,半晌才明白归音是要住店的意思。 有人光顾这生意冷清的店他不仅没高兴,还有些为难。 “真的只要一间房吗?” 这话问得有意思。 于是归音反问道,“不可以吗?” “可以。”店家回答得很是犹豫,但还是给了归音一间客房的牌子。 归音接过牌子后却没有,而是将一小锭银子放到了柜台上。 “老板,聊聊?” 没想到老板看到银子的表情比听到他们只开一间房还呆滞。 “客人,我们这不用这种东西。” 归音从善如流地换成一颗下品灵石。 虽然想起那离谱的比例,但要是能问出些有用的,也不算浪费。 客栈老板的表情变得惊恐起来,“客人,这这这这我不能收。” “那你们收什么做房费?” “金石。” 归音没听过这个词,估计是西陆的货币。 “那为什么不能收灵石,灵石可是修仙界通用的?” “这些都是修士大人们才能用的,我们不能用。” 客栈老板看灵石的眼神没有渴望,只有恐惧。 “灵石不能换金石?”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修士大人可以换,我们不可以。” “那你可以明天帮我跑一趟吗?房费剩下的作为跑腿费。” 客栈老板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像是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操作。 归音终于明白客栈老板给她的这种异样的来自哪里。 呆滞、迟缓,像是被圈养后放出来的。 像是要完成限定规则的程序,而不是一个做生意的。 “那就这么定了吧。”归音一锤定音,没给店家拒绝的机会,“外面的店怎么都关这么早的门?” “因为天黑了。” “为什么天黑了就要关门?” 归音以为会有什么骇人传说,没想到客栈老板说: “天黑之后太冷了,而且要睡觉。” 行吧,是她想太多。 归音又问了许多这座城里的生活细节,这位客栈老板都是兴致缺缺的模样,唯独归音提起释宗时他才稍微提起些兴趣。 “他们每个月都会过来给我们发钱发粮,是大好人。” “他们的钱和粮都是哪来的?”归音有些疑惑。 “是别人捐给他们的,他们再发给我们这些吃不上饭的。” 行吧,也是一种资源再分配。 “我想去释宗瞻仰一番……” 归音本想问他们西陆人都怎么去释宗,没想到对面的老板一下子激动起来。 “您是要去听讲经吗?” 她原本单知道释宗是个入世宗门,但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和凡人交流如此之深。 “是啊。” 说讲经,客栈老板一反常态地话多起来。 知道的不知道的什么都敢说, 归音安静地听着也没插话,直到有人来敲门告知闭店,客栈老板才意犹未尽地结束对释宗的介绍。 两人回到客房,归音抬手下了个隔音结界,又在云岿想要说话的时候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藤蔓从右手符篆烙印上涌出,转瞬间爬满整间屋子。 还行,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归音这才摘下头上的兜帽看向云岿,“想说什么?” “我们刚才是在打探消息吗?” “闲聊而已。”归音一边脱斗篷一边说,“你认为那些话中有多少有用的?” “他并没有说假话。” “他说的确实都是他认知中的真话,但这些未必是真的。” 灵气稀薄可太影响正常生活了,往常一个除尘诀就能解决的事,如今还要一点点抖沙子。 在西陆就算打坐一夜也未必能攒够一个除尘诀的灵力。 “那为什么还要问他呢?” “为了提取有效信息。” 在云岿思考的时候,归音终于没忍住,捏了两个除尘诀。 然后在心里默念十遍她是个体修不需要灵力。 不得不说,云岿还是有天赋在的,从那些零碎的话中推出一串信息,虽然正确与否尚未有定论,但也算是成功迈出第一步了。 “明天去验证一下你的推论是否正确。” “怎么验证?” “自己想办法。”捏完除尘诀的归音一身清爽,把印记里的床搬出来直接脱鞋躺了上去。 这还是归音第一次感觉修炼不如睡觉。云岿在床边站了一会,也滚了上去,他要抱着归音想。 云岿最后想出了什么办法归音不知道,反正第二天她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敲门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她便飞速起身穿戴整齐,收起床的同时还不忘给云岿套上斗篷。 云岿坐到椅子上时还在懵逼状态。 归音有起床困难症他是知道的,而且知道得比谁都清楚, 可今天归音动作迅速得像是根本没有睡一样。 归音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是客栈老板,还有三名修士。 没有意外,是体修。 旁的修士不了解体修境界,可同为体修的西陆修士不可能不理解。 他们看到归音的时候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恭恭敬敬地做上一礼: “前辈。” 门外这三名体修都在易经期,叫她前辈还是他们占了便宜。 “这一大早什么事?” 其中一名修士摊开手掌,露出手里握着的灵石,“他说这是您让他去换的。” “不然你以为凭他能从我这偷走吗?” 归音表现得脾气越怪,门外的修士越是诚惶诚恐。 客栈老板看着和昨晚判若两人的归音,更是抖得像筛糠一样。 “罢了,无事,你们也是按规矩办事,我也不为难你们。”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规训办法向来是好用的。 听到归音不准备揪着这事不放,几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我也是许久未曾回来过,有些事情还要问问你们?” “前辈请讲,我等必当知无不言。” 很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来,你来问。” 归音说完便转身进了房间,梯子她已经搭好,能不能借着这把梯子翻过去,就全看云岿的本事了。 云岿也真没让她失望,问出的问题极为符合先前立下的人设,几乎是踩着线,把想知道的全部问清。 帝泽碎片虽然清澈愚蠢,但没一个是真的傻。 归音还没欣慰上一会,就发现了一些细微的不对之处, 云岿套话时的作态怎么那么像雍青。 这个疑问一旦产生,就在归音心底扎根。 越看越像。 连套话时咬字的重点音都一样。 归音眯着眼看着云岿的背影企图从其中发现些许蛛丝马迹。 没等她想出个子丑寅卯,云岿已经关门送客。 所有以为再云岿转身的这一刻迎刃而解。 云岿身上储物器是雍青的,兴许里面有雍青写下的手札被云岿看到,顺便学学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归音应该想不到,雍青储物器里写下的东西可不止有手札。 190 第 190 章 眼熟,但不太熟 归音撑头听着, 觉得云岿的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都称得上一句恐怖,他在整合完信息后改顺手做了一份西陆之行的计划。 很完善,但大部分都不适用。 为了不打消云岿的积极性, 她还是摸摸云岿的头夸赞一番。 对于这种奖励云岿极为受用, 眯着眼睛感受着归音的手穿过他的发丝,连耳朵也不会被冷落。 等云岿开始哼哼唧唧的时候,归音才了手。 不能再摸了,要去办正事了。 但办正事之前归音还是让云岿在耳朵上扣下一枚百里同声。 出了客栈,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黑色斗篷换成灰色的。 西陆的斗篷并不隐藏修为, 但极为抗风沙。 按理说作为体修,这些风沙也是淬炼身体的一种方式。但这种程度的淬体对两人来说完全是浪费时间, 耽误种树进程。 换好斗篷的两人只有两双眼睛露在外面。 之后还换了些西陆银钱, 在这座不太繁华的城内逛了起来。 其实他们并没有什么物资需要补充,他们出发之前, 柳时卿给她准备了八块储物玉佩,里面全是她这一路上能用上。 东西多的不亚于归音第一次出门柳时卿给她带的那些,只不过从凡人版进阶到了修士版。 临行前给她塞东西这件事自然不止柳时卿一个人做了,就连慕浮生都偷偷塞给她一个剑匣, 里面装了许多把寻来的替刀。 归音也不知道他们做这种事为什么要偷偷摸摸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反正四个人互相瞒着,给她送了不少东西。 这座城虽然荒凉了些,但毕竟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 逛起来有一种不同于东陆的美感,倒也还算有趣。 当然了, 这句有趣也是对他们来说。 对于长久生活在风沙中的西陆百姓来说, 这是一种苦难。 归音看过的书里基本没有讲西陆的,就连四处逃亡的顾随风都不愿涉足西陆,可见西陆的生存环境有多恶劣。 对西陆为数不多的了解来自其他修士口中和帝泽碎片的记忆。 帝泽曾有一片碎片在西陆寻觅机缘, 失败后在西陆陨落。 那段记忆中的西陆虽也是有大片沙漠,但不论是城市还是百姓都是围绕着绿洲出现。 归音将脑中迷毂的地图看了又看,始终没看到附近哪有绿洲。 那段记忆太过久远,魔修还未入侵其他大陆,释宗也还没来到西陆。 说不定是西陆的凡人生活习惯改变,或者是……绿洲消失。 可为什么西陆的灵气会枯竭至此? 哪怕当年魔修离开时抽干西陆地下大半灵脉也不该是如今的模样。 而且这一路走过来,这座城中的百姓较其他大陆的百姓少了些许活气。 就像是…… 被抽干了生机一般。 难道如今还有什么在继续蚕食西陆的生命力? 归音的手无意识地手收紧,如果真的有,那她是否能做到袖手旁观。 她做不到。 天道那步棋走得真妙。不仅加深了她和帝泽之间的羁绊,还不断重塑着她的本心。 她再也不能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冷漠评判,也不能对于深陷苦难的人无动于衷。 如今想要顺从心中想法走下去,便要担起责任。 从她在东陆给出第一尊木雕开始就不可能再停下来。 再想孑然一身,自是再无可能。 脑中胡思乱想,脚下步履不停,等到思绪抽离时,已经走到的城镇的角落。 这是一家卖肉干零嘴的店铺,门面不大,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招牌却是擦的亮亮的,不过也像是许久没有开过张的样子。 归音看了看店里的东西,发现品质还算不错,大于是手一挥将整个店包了圆。 这家店的老板明显比客栈老板添了些许活气,在打包的时候还能主动和归音聊天。 “我们家的肉干是整座城里品质最好的,您吃起来一定满意。” 即使在屋子里,归音也没将面罩放下,只露在外面一双侵略感十足的眼睛。 不过在她的刻意控制下,这双眼睛带着满满不经苦难的天真笑意,“老板你没见过我这么大方的客人吧?” 老板笑着摆摆手,“我这铺子已经好久没人来过了。” 像是担心归音担心肉干不新鲜又连忙补充,“这都是新做出来的,到日子卖不出的我都拿回家了。” 老板话音刚落,归音捏起一块尚未被打包的肉干塞进嘴里。 本来只是为了让老板放心,没想到肉干的味道还真不错。 于是又喂了云岿一块。 “这么好吃怎么会没人买呢?” “嗨,还不是因为释宗。”老板随口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惨白地看向归音。 没想到这两位客人就像没听到一样,转到另一边尝其他肉干去了。 老板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不肯再有半句多言。 不等他这口气彻底放下,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冯老板,我又来规劝你了。” 冯老板听到来人声音脸上写满了脏话,但碍于对方身份又活生生咽了下去。 “我全家都靠我做肉干赚来的金石活着,你不让我开店,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啊。” “冯老板,我没有不让你开店,我只是来规劝你的。” 归音背对着门口,和云岿视线对上时翻了个白眼。 冠冕堂皇。 没不让他开店,但是在规劝他别开店。 她这般幼稚模样落在云岿眼里,只觉得可爱。 “老板你别听他的,你做的肉干天下第一好吃,等我找到绿洲就把你全家请过去,你在那做肉干。” 归音早就过了冲动的年纪,不会贸然为别人出头,她的每一句话都为了试探。 虽然在她冲动的年纪也不会为人贸然出头。 她说这话时没回头,也没外放神识,没看到门口站着的释宗修士在她声音出来的一瞬间脸上肌肉不自然地抖动。 她没注意到,但云岿注意到了,浑身肌肉绷紧,下意识做好进攻准备。 “客人您可真会说笑。”冯老板笑的有几分慈祥,“现在哪还有什么绿洲了。” “可别不信,我找到了就回来接您。” “好好好,小老儿就在这先谢过姑娘了。” “不知两位是从哪里来?” 归音也没想到,释宗修士的问题会朝他们来。 不过按释宗修士多管闲事的程度来说,她不应该意外,毕竟连路过条狗,他们都得上去问问人家吃没吃饱。 归音转身看向门口,来人是一名释宗修士,见归音看过去,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说实话,有些眼熟,但不太熟。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这人竟然在见到她转身直接落荒而逃,着实让人满头雾水。 归音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罩,没掉。 那他在害怕什么? 直至那名释宗修士离开视线,云岿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归音或许没注意,但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名释宗修士眼中恍惚惧怕中夹杂着的不可置信。 到底是多大仇,才能仅凭相似的声音便被勾起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但看归音这幅状况外的模样,明显对那人并没有太大印象。 何止没有印象,归音基本和释宗修士就没有过交集。 “那名释宗修士怎么跟后面有狼撵一样?” 云岿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老板打断: “诶呦,姑娘啊,这话在城里可不能乱说啊。” “为什么不能说?这座城难道是释宗在管着?” “何止这座城啊。”冯老板的表情带着几分苦涩,“整个西陆哪座城里没有释宗的踪影。” “您……” 冯老板叹了口气,“这话也就在我这店里说说,出去可千万别说了。” “我们一定守口如瓶。” 归音说完,云岿直接走到门口站岗。 “我这做肉干的手艺都传了十几代了,因为他们一句不可杀生,便被赶出了天安城。”冯老板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半分没停,“走就走吧,谁能想到没用上十年,连这里的人也……不提也罢。” “西陆哪里能种菜?” 归音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沙漠里木灵根都精神不起来,不让杀生去哪弄那么多食物? “他们每三个月都会给百姓发些种子和土,紧紧巴巴的也够他们吃。” “你呢?” “我?我可不行,我命里少不了肉。” 他说的轻松又沉重。 “所以呀冯老板,等我找到绿洲,咱们上那去吃肉。” 冯老板虽然还是不相信,但也笑开了。 归音走出店铺大门,没再停留,和云岿两人直奔城门。 “我们去哪?” “寻几个附近的城市看看,之后去寻绿洲。” “要是冯老板说的是真的,没有绿洲了怎么办?” 归音停下脚步,看着云岿的眼睛,“那我就造一片绿洲出来。” 云岿抿了抿唇,“我可以知道吗?” “当然可以。”归音从印记里摸出一副防风镜戴上,“路上说。” 五感越提升越娇气,若归音是炼体期或者易筋期她自然是用不到防风镜,但锻骨期的她不行。 不放出神识就需要不停的观察周围,鲛人瞳孔上的黑膜扛不住如此猛烈的阳光直射,本眼看得太清楚了,优越的长处在这反倒成了负担。 防风镜是自然是出自许飞渊之手,灵感还是来自她当年送给归舟的那副护目镜。 所以带上这科技感十足的防风镜时,归音总有一种失控交错的感觉。 她戴得顺手,几声机械声过后,防风镜死死地扣在她的脑袋上,旁边的云岿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归音摘下戴好的防风镜给他重新演示了一遍。 两人刚穿戴好,就有一队飞行妖兽从天而降落在不远处。 191 第 191 章 早说不愿意看这个啊…… 两人对视一眼, 本想交流些信息,但护目镜将两人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 便动作一致地打开百里同声: “要坐那些走吗?” 那是西陆有独特的妖兽驿站。倒不是卖妖兽,而是驯化西陆的本土妖兽代替飞行法器。 毕竟租用妖兽可是比飞行法器省钱省力的多。 “行啊, 入乡随俗。”归音从印记中拿出一枚玉佩塞进袖子里,回答得颇有些漫不经心, “走吧。” 刚靠近那处驿站,就被里面爆发出的争吵声震但停住脚步, 两人默契的没出声,站在不远处听墙角。 “今天不出发就不能按时抵达释宗,见不到灵祖转世大人, 我们会饿的。” 这道声音的情绪极为复杂,其中最为突出的是狂热和恐惧, 这两种情绪已经到达顶峰, 就像是两个吹到极限的气球,只要轻轻一碰就瞬间爆炸。 一名看起来像是驿站负责人的修士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 “随行修士负伤, 人不够, 是真的无法出发。” “你们这群卑劣的体修, 一定是不想让我们见灵祖大人。” 归音将半边身体倚在云岿身上, 看着那名被一群凡人围在中间的易筋期的体修大为好奇。 是体修脾气都好还是这群凡人他惹不起,亦或是这群凡人口中的‘灵祖转世’…… 身后脚步声响起归音却并没有转头,按照现在的人设来说她不应该发现来人。 刚才她塞进袖子里的玉佩便是隐藏修为的法器,她也没太过分,只调到了易筋期。 体修进阶困难, 修到通脉期都已是一门精英,更没有锻骨期还在外面闲晃的 “两位是来应聘护卫的?” 脚步声的主人站到他们面前,虽然问的是‘两位’, 但视线却只落在了云岿身上。 毕竟在他眼中云岿与他同为通脉期,是两人中做主导的人。 归音抱着云岿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什么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云岿接收到信号,单手将她护在身后,“不是,我们来租妖兽。” 面前之人对这个答案倒是没什么意外,毕竟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不知二位要去哪?” “去旁边的城市。” 通脉期体修上下打量着两人,“对于二位来说,这点距离……” “不租吗?”云岿适时开口打断他的打量。 “租。”有钱不赚王八蛋,这人说着便带着两人往飞行妖兽那边去,“二位身形尚可,租一只妖兽便足够了。” 他还在介绍不同价位的妖兽,那边争吵的人群却有往这边偏移的迹象。 原本被围起来讨说法的易筋期修士则是趁机跑走,也不知道是找帮手还是怎么的去了。 云岿拉着归音走慢半步,但没用。 两人依旧被人群挤到中间。 先前和那名易经期吵架的凡人如今将炮火对准了给两人带路的通脉期。 归音向来讨厌吵闹,她的耳朵太过灵敏,一旦吵闹起来她的脑袋就像要炸开一样。 眼睛可以戴上防风镜,但没办法在耳边下隔音结界。 而且现在身在西陆,灵力外露身份便暴露无遗。 云岿在她皱眉的第一时间手捂住她的耳朵。 要不是归音拉住他的衣角,这些凡人怕是下一秒就会头身分离。 从这方面来说,两人的观念还是有些许不同。 归音不允许自己向弱者挥刀,但云岿没这个概念。 他唯一的准则就是归音。 看着归音皱眉的那一刻他突然开始反省自己的提议是不是错的。如果他不说,归音也不必忍受这些。 当他把自己放在保护者的位置,却没做到应该做的。 即使在这般嘈杂的情况下归音也注意到了云岿情绪的不对劲,越聪明的人越容易钻牛角尖。 于是稍微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又安抚性地揉了揉。 她这一举动不仅把云岿从怪圈里带出来,就连周围挤挤攘攘的人群都安静下来。 她的动作不算隐蔽,但也没多少出格,不过倒是给围着他们的凡人带来不小的冲击。 “你们,你们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 归音挑了挑眉,碰碰手而已这么大的反应,早说不愿意看这个啊。 要是早说她就直接亲上去了。 哦,也不行。 云岿现在已经一副被迷惑之后的模样,真有钱别的动作估计脑子都得变成一团浆糊。 还得她来。 “少管闲事。”一手叉腰,摆出一副刁蛮的样子,“再说我们是修士,乘飞行妖兽不用护卫,你们爬行妖兽的护卫不在关我们什么事。” 周围但凡超过三个人张嘴,归音毫不犹豫地转身钻进云岿怀里,等他们消停了才再次钻出来。 论嘴皮子,归音从来没输过。 “有时间就继续耗着呗,反正我们不着急,我们有肉吃。” 往人心窝上捅刀这件事,归音要论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归音说着就从云岿腰间挂着的口袋里掏出一块肉干放进嘴里。 许是她吃得太香,周围已经有三四声咽口水的声音。 通脉期修士想从中调和,没想到云岿一副被美色迷了心窍的模样,半句话都听不进去。 云岿捂着他的耳朵,归音在云岿怀里抬头与他对视,两人虽然戴着极为好笑的防风镜,但露出的半张脸上的笑意是真真切切的。 归音将手覆上云岿的手,趁机打开百里同声。 这一刻气氛极好,归音说的却不是什么调情的话: “云岿,我还没那么脆弱。” 云岿的百里同声开的是只听模式,他此时没办法通过百里同声和归音说话,但却用口型明明白白地告诉归音。 ‘我不管,我要保护你。’ 妖兽驿站的负责人愁得一个头两个大,但归音还时不时转身火上浇油,这场争吵被无限延长。 云岿也不想听,于是干脆把耳朵闭起来,专心看归音表演。 真可爱。 他终于知道雍青的日记里为什么会用可爱两个字描述归音。 她是个散修,不依靠任何人,她见过一切丑恶,但她的心被保护得很好。 所以有时会流露出幼稚的一面。 她有家人,有朋友,并且她的家人朋友也很爱她,她也可以为家人朋友付出所有。 身为修士应该舍弃的一切她都视若珍宝。 他之前还嫉妒过归音曾经的道侣,现在他彻底想通了。 那都是归音应得的,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她。 在云岿浑身冒着粉红色泡泡的时候也有一道声音拯救被人群围其的驿站修士与水火。 看着人群换了中心,归音把云岿的手放下去,还顺手整理了下两人的面遮。 等重新听到声音时,人群中心早已转换完毕,归音并不知来人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这声音就是见到她便落荒而逃的释宗修士的声音。 不过即使知道了,归音也不在乎,“带我们继续去选飞行妖兽吧。” 她现在对飞行妖兽充满兴趣。 刚松一口气的通脉修士听到归音的要求一愣,有些为难地看向他们身后。 “既然二位有空闲时间,不如做一次随行者,我们释宗会开出合适的价位。” 又来了,这熟悉的道德绑架。 这道声音归音没听过,但不难分辨其中的傲慢。 凭什么有时间就要做随行者。 归音刚想转过身骂人,就听到刚才试图‘规劝’冯老板的声音再次出现。 “一别经年,不知仙子是否还记得在下。” 那张脸确实眼熟,但也仅限于眼熟。 她茫然地抬头看向云岿,随后又想起云岿应该比她还茫然。 那名释宗修士见她这副模样,直接自报家门,“在下心梵。” 如果说这名释宗修士的脸不足以让她记住,名字还是多少能唤起她的记忆的。 心梵,南陆举办的大陆排位赛中拿着西陆元灵皿的那位。 当年他便是金丹后期,怎么如今还是金丹后期。 要知道,当年尚未踏入修仙路的韶新瑶都已经金丹中期了。 能在五十岁之前达到金丹后期,心梵的天赋绝对不差,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使得二百余年修为未进半步。 金丹期只有五百岁元寿,他如今寿命已过完大半,若再不突破,怕是只有老死金丹期这一个结局。 她还在猜测心梵到底遭遇了什么,直到云岿碰了碰她的后腰,她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 刚才还和她吵得不可开交人如今脸笑得像一朵大花,“看看看看,咱们心梵修士就是俊俏,谁看了都得看呆。” 防风镜下,归音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什么好看的她没见过,心梵的模样也就算个中等偏上。 当然了,在西陆他这白白净净的倒是少见。 心梵身旁的修士开口,“既然都认识,那就一起吧。” 归音真想撸袖子和他们‘理论理论’,但尚未探听清楚的释宗情况,她也不好贸然动手。 只得又端起刚才的刁蛮劲,环上云岿的胳膊“我才不和他们同行,吵死了。” 真要同行,怕是被吵得脑子会炸。 两人如此油盐不进不给面子,心梵身旁的高壮修士当即就要发怒,却被心梵按下。 他看向归音,眸子渐渐染上红色,眼底压抑着恐惧即将喷薄: “我有两个问题,还望仙子解惑。” 192 第 192 章 现在回头再看………… 伸手不打笑脸人, 即使心梵看上去根本笑不出来。 但还维持着谦逊礼貌礼貌,归音便点点头让他问下去。 “我想问仙子…我会死吗?” 归音眉头皱起不明白这算什么问题,讨个吉祥话吗? “不会。” “我还想问……”心梵似是想透过防风镜与她对视, “我会一辈子困在金丹后期吗?” “自然也是不会。” 两个问题回答完,心梵周身气势猛然沉静,竟有突破之势。 归音没忍住抽了抽嘴角:她是机缘童子吗?怎么不是在送人晋升, 就是在送人晋升的路上。 还有他们突破的时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多谢仙子为我解惑。”心梵朝她双手合十作了一揖,“也望仙子得偿所愿。” 之后便主动揽下随行者这一差事, 准备送凡人去释宗听讲经。 他身旁的高壮修士虽是满脸不愿, 但仍随他一起。只有那名矮胖修士,看着归音两人的眼神都快喷出火来。 仿佛在说因为他们两个不识相,这份又脏又累的差事才会落到他身上。 归音懒得理他, 直到这群人坐着地行妖兽离开才开口, “他一个易筋初期凭什么敢瞪我。” “自是因为他是释宗修士。”驿站管事轻咳一声,仿佛刚才这句话不是他说的,“两位随我来。” 在他的强烈推荐下,云岿选了最贵的一只飞行妖兽。 据通脉期修士介绍,这只飞行妖兽的速度半点也不比飞行法器慢。 速度什么的归音不在意, 她若真的追求速递,大可以拿出灵石供能的飞行法器。 云岿学习乘坐飞行妖兽的注意事项后, 两人正式启程。 归音也跟着听了一耳朵, 但总觉得好像缺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培养驯化飞行妖兽极为不易,因此飞行妖兽在西陆绝对算得上的昂贵的硬通货,所以飞行妖兽的身上都有定位法器和留影石也在情理之中。 那位通脉期的修士说得不错, 凭他们两个的身板租一只飞行妖兽绰绰有余。 云岿先把归音这边的各种绑带绑完,才去忙自己的。 本以为这是一次不错的体验,但在飞行妖兽真的飞起来那一刻归音才知道是漏了哪步。 这飞行妖兽背上完全没有遮挡, 这飞行妖兽飞得又真的很快,不能调动灵力护体,刚开始的时候只感觉魂都要被吹出来了。 这种感觉和长青林的疾风暴雪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西陆的风沙没那么大的杀伤力,但足够侮辱人。 比如现在的云岿,就被侮辱到了。 其实他也不是扛不住,只是不习惯,并且很难习惯。 一匹狼,它就算再变异也不能体会长翅膀在天空翱翔的感觉。 而且还是满嘴的沙。 归音看他实在难受,抽出符篆开了一个小型防护罩。 “怎么样,还好吗?” 云岿缓了半天吐了好几口沙子才能正常说话,“我没事。” 归音替他捏了个除尘诀,“要不要吃块糖?” 云岿看挑了挑嘴角想告诉她自己没事,却发现归音正抱着糖罐子没看他,强撑起来的情绪又瞬间沉寂下去。 他太弱了。 归音却没他自怨自艾的机会,把搅好的麦芽糖塞进他嘴里,然后给自己也搅了一块。 “甜吧,柳时卿特意回接天城给我买的。”归音话刚说到一半,见云岿情绪又低落了些,“怎么了?” “我很弱,弱点也多,还不知道接天城在哪……”他话说一半嘴就被粘住。 预想之中的安慰并没有到来,归音只是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指,“弱就修炼变强,弱点多就要努力克服,至于接天城,是我们三个从小长大的地方。” 云岿突然就明白自己奇怪的情绪来自哪里。 他在归音面前向来是自卑的。 这种自卑不止来自地位修为,而是来自方方面面。 并且他在自卑的同时还生出一股妄念。 一股想要将他那完美的主人拉下神坛的妄念。 这股念头一旦生出,他就更加唾弃自己。 如果不曾拿到机缘,他心甘情愿当一只宠物,那时能留在主人身边就足够他高兴一辈子。 而不是现在主人越是给予,他想要的越多。 他的欲与念在无限制地膨胀增长。 “我有些难受,可以安慰我吗?” 云岿决定抛下那些弯弯绕绕,要什么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归音歪了歪头,鼓励教育嘛,她懂。 于是伸手把云岿按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云岿最棒了,做什么都很棒。” 云岿双手环着归音的腰不肯起来,他想: 这么好的主人就应该待在神坛上。 待到奇怪的情绪消失,云岿恢复了理智,开始和归音说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些凡人的状态很不对劲,还有那个所谓的灵祖转世。” “确实,修仙界并没有转世这一说,人死魂消,有的只有夺舍。” “如果真的是夺舍,他又为什么要做这一切呢?” 为了信仰。 在帝泽身边时,归音已经知道自己身上的金光是什么。 是世人对她的信仰。 这世上本没有信仰,但现在有了。 那她不可能是唯一被信仰的。 信仰对于灵魂与元神的增补作用有多强她已经体验过了,那还只是正常范围内的信仰,就她刚才看到的那几个人,已经达到狂热的程度。 但是狂热的绝对不会只有那几人。 “在想什么?” “我在想是不是杀猪盘。” “什么是杀猪盘?” “把人喂肥,再一刀宰了。”归音知道自己描述得有点抽象,又解释道,“将他们身上的某种情绪煽动至顶峰时,杀掉他们。” 杀鸡取卵的操作,但可以猛赚一笔。 “他们为什么会被煽动情绪?” 归音先是摇摇头,随后又说,“西陆的凡人城市间几乎互不沟通,信息闭塞,而且……” 无法耕种,就代表最基本的生活无法保障,活不好也死不了,一眼就能望到头,漫天黄沙的日子。 人们的内心更需要寄托。 云岿并不了解归音说的生活艰难,但他却能准确地理解归音的情绪。 “你还没说我们为什么来西陆?” “我本想释宗看看,如果合适,就将树种留给他们。” 她和雍青当初就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看来,释宗绝不是可托付的对象,这树还得她自己种。 栾柤树可绝对不好种。 算了,帝泽帮她在东陆做事获得信仰之力,她也总要为西陆做些什么才是,再坏也坏不过如今。 “什么树种?” “你可能不会太想听树种的故事。” 碎片之间的醋意她可是深刻‘领教’过的。 云岿抿了抿唇,想了解归音最终战胜了其他想法,“我想知道。” “我和雍青去魔修界的任务,拿到树种,他就是在那时中的埋伏,之后没过多久就死了。” 云岿面上闪过一丝了然:是雍青日记里空白的那一段。 “对了,你现在的储物袋里应该还剩两颗种子。” 闻言,云岿翻起了储物器。 归音手中的那三颗种子当时放在了脚环中,在脚环被挖下去后便进入了她的丹田,至今仍在她丹田里受木灵根滋养。 “是这个吗?”云岿从储物器中拿出一个小盒子。 归音接过打开看了一眼,“是它。” 云岿却没再将盒子拿回,归音也没问,直接将装有树种的小盒子收回印记。 “那名释宗修士是您的旧相识?” 云岿待着归音身边这么多年,没来由的飞醋是不会吃的,而且他一眼便看出来,归音并不是看那人看呆了,她只是惊讶而已。 “旧相识算不上,一面之缘而已,他自报姓名我才想起。” “您见到他时好像很惊讶?” “我当年见他时他便是如今修为。” “修为瓶颈很正常。” “但我当年尚未筑基。” 那个假灵根筑的基不算也罢。 “炼体修为呢?” “也没到易经。” 而且他当年是拿着西陆元灵皿的人,再落魄也不该到这种边陲小镇做‘规劝’的活。 看他与城中凡人的熟稔程度,怕是在这边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 “我当年挑衅他,好像……”望着下面无边无际的黄沙,归音似是终于想起什么,“致使他心魔缠身,他刚才问的两个问题都是我那时说过的话。” 年轻气盛时认为世界非黑即白也不懂折中,立场不同的便要全部杀掉。 现在回头再看……仍旧觉得自己没错。 她没将立场不同的人杀干净纯粹是因为不够强。只要够强就不会再有什么立场问题。 但心梵这件事上确实是她处理问题的方式太过异想天开,牵连到无辜之人。 也不得不承认,哪怕二百年来修为半步未尽,心梵仍旧强于她。 不在修为,而在心境。 被她引出的心魔折磨了二百余年仍旧道心坚定,仇人就在眼前却没动杀心。 而且心梵早在那家店里就已看清她的修为,话说的仍是滴水不漏。言语间消了心魔的同时还将她的身份捂得死死的。 他是真的有一颗普渡众生的心且原则性极强。 一对比就感觉她当年的作为更混蛋。 下次见面,一定要道歉和补偿,尽她所能。 不过这么一想,他到这边陲小镇也不奇怪。 心梵与现在的释宗格格不入,说一声歹竹出好笋也不为过。 归音又一次下意识地敲起了腿,“释宗这些年的似乎做了不少事。” 灵祖转世收集信仰,体修在西陆的地位被释宗这个外来者一压再压。 连普通的释宗信众都敢于通脉期体修那般说话,而体修甚至连反抗都不敢。 “要查清楚吗?” “当然要。” 193 第 193 章 嘶,还挺刺激 要是没危害到西陆也不影响到她种树, 那就不关她的事,她也不是什么闲事都有心思去管。 在飞行妖兽上无法修炼,甚至连入定都不行。 这只飞行妖兽还不飞寻常姿势,飞着飞着就倒过来了。 不过好在速度是真的快, 没用上一天时间就已到达下一个城市。 趁着防御符阵还在, 归音摘下防风镜将下面看了个仔细。别说绿洲了, 城市附近哪怕半点绿意都没有。 这些城市都不算大,两人想法格外统一——不进。 在妖兽驿站降落后直接启程前往下一座城市。 新的目的地是一座在西陆中算得上大的城市, 距离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不近。 归音在飞行妖兽起飞后,在它背上结结实实的扣了两个防御符阵, 然后仔仔细细地看着下面。 边看边勾画地图。 勘测的本事还是当初在妖魔涧执行任务时和陆尧的学的。 不过这厚厚的沙漠明显比魔修界要难勘测的多。 等到了地方她得给江虞去个电话,问问勘测这事有没有什么速成技巧。 * “技巧?”光幕那边的江虞偏头看向陆尧,“有吗?” 江虞破境进阶化神可谓是水到渠成, 这还没到一年就已出关。 陆尧倒也真没藏私,“要分探测什么?” “干涸的灵脉和曾经的绿洲。” “你不是去种树的吗?”江虞满眼不解, 归音说的不像在西陆种树, 反而是想让西陆灵力复苏。 “那也要找个好的树坑啊。”归音两手一摊,“万一还能压榨出来点呢,我不就省了大力气。” 听她这么一说,江虞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不过在她点头时,陆尧伸手把她的耳朵捂住。 再听一会, 他道侣怕是要直接跑去西陆跟归音一起种树去了。 “想找绿洲可以买几张老地图, 西陆的灵脉分布稍后发给你一份。” 陆尧居然有西陆的灵脉分布? 许是归音眼中的疑惑太过明显, 陆尧也没回避,“在魔修迁界将灵脉抽干之后,我家中曾经有人想在西陆建立宗门,当时做了比较详尽的准备。” 归音突然就想起了陆尧说过他们家的人脑子都不正常, 看来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你的秘籍功法寻的怎么样了?” “刚到一个还算大的城市,准备先看看有没有拍卖会什么的。”归音说着说着啧了一声,“估计是没有。这座城在西陆不算小了,但进城时扫了一眼,好像只有离宫阁在这开了一家天魁楼。” 但是离宫阁日常的生意里根本不涉足秘籍功法。 “要不去黑市碰碰运气?”江虞见归音眼睛亮起又连忙提醒,“别问褚衡虑,她的版图还没开拓到西陆,你要问了,你就是她的先锋军。” “那我明天出去打听打听。” “注意安全。” “好。” 归音刚将光幕关掉,门被敲响,云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进来呀。” 云岿推门进来,归音没忍住捏了个除尘诀。 为了假装他们在飞行灵兽背上一路挨着风沙过来,两人在进城之前特意在沙漠里滚了两圈。 即使云岿出去打探了一圈消息,回来时仍在往下掉沙粒。 云岿将斗篷脱到门口的架子上,被压了许久的耳朵终于立了起来。 他坐到身边将头伸过去,归音极为自然地给他揉起耳朵。 “这座城中情况如何?” “释宗仍占据绝对话语权。” “体修呢?” “不少体修也投了释宗门下。两门基本的修炼方式都是锤炼□□,只不过释宗的条条框框更多。” 换言之,本就没蓬勃过的体修直接走向了落寞。 “有没有那种变卖家底的体修宗门,我想接盘。” 归音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云岿真的抬起头极为认真地说,“还真有。” 伸手把归音歪过去的脑袋扶正,“明天开始,城中四象殿有撑不下去的体修宗门举行拍卖,连续三天。” 一说拍卖,归音顿时来了精神,她最不缺的就是灵石。 “明天什么时间?” “正午开始,入夜结束。” “旁人的拍卖会都是入夜开始,他们这竟然敢在白天搞。” “释宗定的规矩,入夜后所有营生都要关门,说是……”云岿想了想也没想起那个词是什么。 归音也不在乎,大手一挥,“管他呢,先来盘盘我有多少家底。” 她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至今为止最大一笔花销还停留在买回皎灵。 至于丹药法器,有人送。 符篆材料,也有人送。 阵法禁令,也有人送。 连灵石都有柳时卿大把大把地往她手里塞。 家底盘到一半,归音摆烂了。 要是有机会,她能把释宗盘下来。 云岿显然不能感受到她这种太富有的苦恼,直到归音带着他的神识探入储物印记。 神识退出来后云岿沉默半晌,“这些灵石够堆出一条新的灵脉。” 是啊,其中一半还要多感谢顾随风慷慨解囊。 说起顾随风,他这些年仿佛真的销声匿迹了,连捕风捉影的消息都没有。 难道真死了? 这个念头刚出现,立刻就被归音否定。 怎么可能,顾随风那只老狐狸,不一定在哪闷声搞大事呢。 啧,想他做什么,晦气。 归音把一块极品灵石拍在桌子上,勾起云岿的下巴,“来,笑一个就归你。” 云岿眨巴的眼睛看她,“可我也是主人的啊。” 在他回答之前,归音却是没想到还能有这种答法,不过…… 这个答案她还蛮喜欢的。 好吧,摊牌了,她就喜欢这种劲劲的。 归音的笑容逐渐跑偏,在她的手滑到云岿后颈时,本来还带着点挑逗意味的手顿时一僵。 西陆,是帝泽的地界。 当初那位代理执行人并未将刚降生的帝泽放在眼里,对它的管控一直不如其他异兽严密,再加上那一界是最后一个建造,颇有些有心无力,留下不少空子。 换成其他任意异兽但成年体,早就出来了。 即便帝泽出不来,也干预不了西陆上的事,但看看还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她现在算是帝泽发现在它眼皮子底下睡它的碎片。 嘶,还挺刺激。 归音的手迟迟没有落下,云岿有些疑惑地看她一眼,发现她的笑有些僵硬。 “怎么了?” 她不动,云岿便主动出击,握住她的手放进怀里。 不隔衣服的那种放。 “睡觉吧,明天还有事要忙。”说着便将手抽了出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见云岿视线扫来,颇有些心虚的移开眼睛,自然也就没看到云岿那双眯起的眼睛中透露出的危险的光。 “好啊,我们睡觉吧。” 他不急,他可以慢慢等。 狼对待猎物是最有耐心的,而且当这个猎物是他的主人时,耐心更会翻倍。 这一夜自然也是在藤床上度过的,第二日早晨无人打扰,叫归音起床时自然又成了一件难事,她哼哼唧唧撒娇讨把云岿惹得火起,翻个身又睡着了。 云岿本就是绿色的眼睛更绿了。 归音睁眼便对上云岿幽怨的眼神,她还以为是昨天临时喊停的原因,于是贴近云岿的耳朵不知悄悄说了什么。 得了承诺,云岿身上那股颓废劲一扫而空,兴致冲冲地收拾起来。 听话小狗本就应该有奖励,她说的,帝泽来了也不行。 两人到四象殿的时间不早也不晚,大殿中已经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个人。 西陆能吃下整个体修宗门的不多,更别说这几家释宗还有意吃下,敢来竞争的人就更少了。 如今西陆释宗一家独大,没人愿意与他们为敌。 场上坐着的这几个人还只是为了为台上的人撑撑场面,不至于喊价的时候太难看。 归音极为没自觉地拉着云岿坐到的第一排的位置。 也就是寻常意义上托会做的位置。 她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看得清楚点。 正午时间一到,拍卖会准时开始,只不过场上还是零零散散这么几个人。 都是上了拍卖台的落魄宗门,自然是请不起拍卖师的,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名身形魁梧的通脉期修士走上了拍卖台。 归音靠在云岿的身上,懒懒散散地听着台上之人说着宗门过往,说到动情之处,直接上演猛男落泪。 这番场面有些滑稽,但她笑不出来,这名体修的今日,说不定就是其他体修的明日。 再过上千百年,体修是不是会彻底消失,成为释宗的一条分支。 她一个摸索入道的野路子体修在此时竟也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感觉。 在四象殿主事人的几次催促下,拍卖才正式开始。 归音虽然同情的遭遇,但也不打算全盘接手,她只盯功法秘籍和炼体秘术,若是有什么旁的东西让她感兴趣,也不会吝啬举牌。 这场本应该冷冷清清的拍卖会,有归音这个搅局的存在,倒也有了几分热闹的模样。 她每次出价都不低,就连四象殿的人看她的掏灵石时的眼神都透着一份火热。 释宗修士的出价几次被她抬上去,见那人面色不善,归音也不在乎,她现在主打的就是一个肆意妄为。 释宗若是想名利两手抓,明面上不可能对她下手。 就算暗地里敢做,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现在的她可不再是那个伪灵根未易经的小修士了。 归音的出手阔绰让这场本应该持续到晚上的拍卖会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她本想在结束后就起身离开,没想到那名魁梧的通脉期修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多谢您。” 归音毫无准备,吓得差点蹿到房顶上去。 194 第 194 章 寻绿洲,丰灵脉,建新…… 这修士说了半天, 归音终于从那颠三倒四的话里捋清他这般反应但原因缘由。 拍卖得来的灵石是他们宗门的遣散费。 如果太少,他们宗门中就会有一半修士加入释宗以置换修炼资源。 今天碰到归音这个出手阔绰的,倒也得以保全体修身份。 归音重重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在修仙界也能遇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种事。 想伸手将人扶起来, 但云岿快她一步。 她收手的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抬头看向这名通脉修士, “你还想做体修?” 她的声音并不柔软,也未带半分蛊惑。 高壮修士抹了一把眼中的泪,“我想。” “我要寻绿洲, 丰灵脉,建新城,你可愿意和我一起走?” 寻绿洲, 丰灵脉,建新城。 每一个词是西陆修士不可提的痛,如今却被一名易筋期修士如此轻松地提出。 归音收起隐藏修为的法器,重新抬头。 有些时候,扮猪吃虎可不是个好主意。 在高壮修士的眼中, 面前之人虽有锻骨中期的修为,但说出的话却像个骗子。 他将心事写在脸上, 归音想看不到都难。不过她并未将对方的疑虑放在心上, 若是他直接答应那才叫不对劲。 “希望城池建好之时, 我再邀你,你不会拒绝。” “您可否给个时限?” 再多的日子,只要有了时限也就有了盼头。 “少则三五年,多则数十载。” 太短了。 十年,对于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之间。 更像骗人了。 高壮修士咬了咬牙, “在下赵珂, 敢问前辈大名。” 归音笑着摘下兜帽,“大名不敢当,一介散修,归音。” 看着面前人一副见鬼的表情,归音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维持面上的笑。 对方半晌不说话,归音也懒得再等下去,带着云岿就想离开,却听到席间有人说,“请问您是那位以身化树的不渡仙,归音?” 归音略微有些诧异,没想到西陆上还有人记得她以身化树这件事。 毕竟魔修再没机会卷土重来,无圻木鸟尽弓藏,她的功劳和九死一生早被一笔勾销,留下的只剩别人口中的谈资。 就像是在那次秘境中,众人提到她时最先想起的也不过是桃色新闻。 修仙界中从来不缺新鲜事,更别提这二百年间又有不少天才现世,她早该是被人翻过去的那一页历史了。 但她错估了一件事。 那就是魔修对西陆修士的影响。 他们有多仇恨魔修,就有多尊重以一己之力扭转战略的不渡仙。 归音明显感觉到场中寥寥几道目光全部聚集到她身上,格外热切。 “不过是往事罢了。”她不愿提,但背上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将她打穿。 “您也不必等十年后,我们现在就愿意跟您一起去寻绿洲。” “你们?” “我们全宗上下。” 进度条怎么一下子就跳到这了。 “你倒也不用急。”归音递给他一卷通讯玉简,“我确实需要人手,寻到位置便通知你。” “不知您缺多少人?” 说这话的不是赵珂,而是坐在席间的一名修士,锻骨中期修为。 归音笑眯眯地看过去,“既然我要建新城,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您若愿意提供修炼资源,我们也愿举宗迁离同您开辟新城。” 归音二话没说甩过去一块储物玉佩。 那锻骨期修士将神识探入一看,先是愣了两秒,随后走过来将一块令牌恭恭敬敬地递过来。 打眼一瞧,好家伙掌门令牌。 “这不太好吧。”归音没接。 “我们宗门就是明天上拍卖台的那个,如今您给的这些,说是续命也好说是雇佣也罢,这令牌理所应当应该给您。” 西陆体修,主打的就是一个阳光开朗。 西陆这种情况勾心斗角也斗不出什么,大家都是直来直去,倒也方便交流。 归音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接了下来,“我不强求,本人若无愿,不如不来。” “能走好体修这条路,谁又愿意另投他门呢。”锻骨期修士言语间也有些许无奈。 现在在宗门教派上纠结已经没有意义了,体修这一脉能不能留存下来还不一定。 一卷通讯玉简递到他面前,“等我消息。” “若是其他宗门……” 他的未尽之意是想问,若还有宗门想加入怎么办。 “建新城,很需要人的。” 锻骨期修士朝她一拱手,“在下穆行天。” 归音点点头,问向四象殿工作人员,“第三天的拍卖可否提前些?” 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穆行天也朝她摇头,“他们已经决定举宗上下加入释宗。” 于是归音又递给他一个储物袋,“那就劳烦你把他们宗门中的功法秘籍,炼体秘术和其他有用的拍下来。” 穆行天握着沉甸甸的储物袋朝她抱拳拱手,“定不负您所托。” 归音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云岿离去。 等到背后的灼热的目光消失,归音提着的那口气才松下来。 “云岿,我后悔了。” “那我去把通讯玉简要回来?” “不是后悔这个。”归音说着说着把百里同声打开,“先行动去买老地图,等释宗修士出来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好。” 两人虽分头行动,但交流却一直没断过。 “我后悔的太多,目前来说最后悔的就是去中陆时没把那个世家搬空,要建新城的开销太大,凭我手里这些东西不一定能撑到几时。” 云岿突然觉得归音这种碎碎念的状态也挺可爱的,“其次呢?” “其次就是不通俗物。我根本不会建城,我只会种树啊!早知道我有这天,当初雍青处理羽族事务的事我就不应该嫌麻烦一眼不看。” 说得好听些归音是专心修炼,凡尘不入眼,说得不好听些就是从未将视线放在自己之外。 当要承担起责任时,她才知道自己会的远远不够,能力配不上野心,注定是极为痛苦的。 “偏偏这又是唯一的出路。” 不只是为了保住体修,更是为了种树。 栾柤树对灵气需求一般,但它需要生机催长。 人的生机、草木鸟兽的生机、大地的生机。 几方相辅相成,循环往复,和谐共生。 若是想种树,必然逃不开帮西陆重育生机这件事。 “还有第三吗?” “有啊。”归音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有气无力,“第三就是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早。” “你说过什么?” “我和江虞说好名声没用。” 谁能想到仅仅半年之后她就要在西陆攒人建城。 “建城一是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我们可以一点点推进。” 现在已经轮到云岿安慰归音了。 归音沉默片刻,轻笑声通过百里同声传进云岿耳中,“是啊,是我太急功近利,今天说建城,恨不得明天见城起。” 白手起家建城可不是修炼那么简单。 “主人……” “我想明白了。”归音的声音突然轻松起来,“咱们去薅羊毛吧。” “嗯?”云岿也没想到她的自我调节能力这么强,“薅谁?” 归音并没有回答,转而说起了别的,“注意些你的通讯玉简。” “我的通讯玉简?” “我给那两个体修留下的是你的通讯玉简。” “主人。” “我不擅长与人交际嘛,拜托你啦。” 短时间的客套她可以,但时间一长,她就装不下去了。 再说对上那些满是期待的话语,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若是你不喜欢,我再找人……” “不,我可以,只要你想,我就可以。” 云岿的思维多多少少有被月墨影响到,想留在归音身边,至少要有用。 “我去天魁楼转一圈,你买完东西在城门外等我。” “好。” 归音关掉百里同声后抬脚迈进天魁楼。 西陆的市场是真的不大,本应六层的建筑在西陆只剩三层,而且里面同样的东西,比其他大陆的价格翻了十倍不止。 本想随意转两圈,没想到目光被角落里一本破旧泛黄的书籍吸引。 归音歪了歪头,不知道那种东西有什么可吸引她的。 但既然感觉到了,她也不差那点灵石。 “那个。” “您要吗?” “要。” 伙计手脚麻利地把东西包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归音拿到东西也没细看直接塞进印记之后慢悠悠的去了二楼。 等再下来时,一楼大厅已经吵开了。 每一处吵闹的地方,都是归音讨厌的。 所以她目不斜视地从吵闹中心路过。 她抱着赶时间的心态不愿意理会这乱糟糟的事,但乱糟糟的事却不是这么想放过她。 感受的身后的破风声,归音脚下步伐加快,一个人影,几乎是擦着她斗篷的边倒下去。 无视了让她站住的声音径直走出城。 学会装聋装瞎,人生就会少一半烦恼。 云岿站在城门外等她,哪怕穿着宽大的袍子也不难看出挺拔的身姿。 “还坐飞行妖兽吗?” “不坐了。”归音从印记中掏出不消耗灵力代步法器,“用这个。” 云岿上来后,将一沓地图拿出,“从魔修尚在西陆时的一直到现在的,百年一张。” 归音看着陆尧发来的灵脉分布和脑中迷毂地图略作对比,“看看东南、西南方向原来有没有面积大一些的绿洲。” “千年前东南方向有一处绿洲干涸。” “就去那。” 既然已经确定,归音用神识操纵着代步法器在黄沙中飙起车来。 当初还劝柳时卿开慢点,等真轮到她,开得比谁都快。 天魁楼中吵架的人追出来连代步法器扬起的沙尘都没看到。 归音操纵了一会便塞往里塞了块灵石不再看他。 她要开始四处薅羊毛,哦,不对,不能这么说。 应该叫人才规划。 195 第 195 章 送个人过去………… 「城主大人近来可好?」 第一个被归音找上的倒霉蛋是接天城城主陆景墨。 「还不错, 城安民足。怎么突然来找我?」 「您猜猜。」 「凭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可是又要通知我什么事?」 「自然不是,只是有些事想请教您。」 「还真是稀奇。」 归音松了一口气, 他这么说,就是让她放心问的意思。 她也没客气: 「想向您学学建城的经验。」 一提到建城, 陆景墨登时来了精神, 发来的一串串文字让人看得眼晕。 归音扫了两眼, 便把通讯玉简交给云岿。 “这是接天城城主, 和他学学怎么建城。” 云岿看看手中的通讯玉简,又抬头看看归音, “这么重要的事也要交给我?” “不可以吗?” “我只是没想到……” 归音直接打断他的话,“你会背叛我吗?” “永远不会。” “那交给你有什么问题吗?” “可我什么都不会。” 归音抬手敲敲他的脑袋,“不会就好好学, 我不也是什么都不会吗。” 没有人生来就什么都会, 归音不会的东西也很多,但她和云岿的不同就是,她不自卑。 某件事她不会,但她不需要,那就放着。 而云岿是某事不会,则是先反思自己,一个不小心就陷入逻辑怪圈。 “我可以会您不会的?” “为什么不可以呢?” 归音不会熬鸡汤, 她说的每一句话的都是认真的。 她并不觉得起点低就走不上的修仙路,再差还能差过她的天崩开局不成。 修仙一途, 天资,努力,机缘,三者得其二便可畅通无阻。 云岿可以通过资源洗炼血脉中的缺陷, 起码有个规划,总比她每一步走来都是意外强。 “我必定不会让主人失望。” 归音笑着揉了揉他的耳朵没再多说。 伸出去的第一个碗已经有人往里面添饭了,第二个碗也可以试着往外伸伸。 她拨弄了下腕间的通讯镜,按下写有柳时卿名字的那块。 光幕接通得很快,柳时卿那张脸很快便出现在光幕上。 “小没良心的,你怎么才联系我。” 归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代步法器的软凳上,“因为才开始准备在西陆的计划啊。” “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有没有兴趣来西陆开拓一下市场。”归音的手摸到云岿腰上的袋子里摸出一块肉干。 “不太合适。”柳时卿皱了皱眉,“西陆凡人受释宗影响太深,不好交流,非常排外。体修走的苦修路子,物欲极低。再有就是西陆灵力稀薄,这代表着西陆没有灵脉,没有灵石,没有购买力。” 归音有些意外,竟然连柳时卿都知道这件事。 “你来过西陆?” “当然,只有亲自做过才有资格做决定,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屈居第二。” 柳时卿的野心从来没隐藏过,只不过总有人真的将他当成依附归舟他们才立起来的菟丝花。 “如果我帮你打开市场呢?” 柳时卿眯了眯眼,“你要在西陆做什么?” “建城啊。” “你什么时候愿意管其闲事了?” “也不算闲事。” 体修不可以消亡,总要给那些没灵根的人留出一条修仙路。 再说,释宗在西陆一家独大,掌握所有话语权,煽动狂热情绪,对西陆来说绝不一件好事。 再怎么说,西陆都是帝泽的立身之本。 “要许飞渊做什么吗?” 看来这第二碗饭端稳的同时第三个饭碗也能伸出去了,不过…… 归音讪讪一笑,“我没经验,也不知道都要什么,你让他看着做吧。” 柳时卿白了她一眼,但还是应下。 光幕消失,归音思考着下一个碗伸到谁那去。 “主人……”云岿看着她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了?” 云岿晃着手里的通讯玉简,“城主说是要送个人过来。” 归音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光幕猛然弹出。 是陆尧。 光幕接通,陆尧的身影出现在光幕中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先观察一番归音的状态还正不正常。 看起来接受能力良好,才慎重开口,“陆景墨说要送个人过去。” “我也刚听说,谁啊?” 陆尧深吸一口气,“他自己。” “啊?” 城主过来做什么? “我之前说我家中有人现在西陆建立宗门。” “是城主?” 陆尧沉重地点了点头,“不过他现在的想法已经变成了建立新秩序的城池。” 归音偏头看向云岿,“让城主换个人送。” “来不及了。”陆尧一副你多保重的表情,“我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就已经出发了。” “你为什么会接到消息?” 陆尧沉默两秒才开口,“他刚才发疯给家中所有人都发了消息通知一遍。” 归音:…… 不愧是你,城主。 “等到,他什么都没带?”归音瞪大眼睛,“光杆司令我要他做什么,你让他多少带点东西过来啊。” 拜托,陆家,这么大一只肥羊,怎么能只出一个人。 “要带什么?” “什么都带。” “那我给他去消息。” 陆尧将光幕关闭后看向光幕后的江虞,“他们两个的城建观念没有冲突吧。” “没有,归音一直在夸接天城。” 闻言陆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冲突就好,西陆那种灵气贫瘠的地方,陆景墨还真不一定能打赢。 要是他一言不合就发疯,才是真难办。 光幕消失后归音咂了咂嘴,这第一碗饭填的稍微有些瓷实啊。 “这卷通讯玉简就留在你这吧。” “好。” 归音的手继续着通讯镜,在月墨和凌翼指间犹豫。 建城也要有个顺序,还是凌翼吧。 光幕等了一会才接通,只是归音也没想到,凌翼会坐在温泉里同意接通。 说是温泉,颜色却是黄黄绿绿,更像药浴。 “你要是不方便我一会再打?” “方便,你说。”凌翼倒是一副这有什么的表情,毕竟他被剔成骨架归音都见过。 “你在泡什么东西?” “身子不好,调理身体增强体质的。” 凌翼倒也没瞒,毕竟自那次刮骨剔肉后他的身体就没好过,按他原本的天赋,至少是和霍擎宇韶新瑶在同一赛道上的,如今却要经历一次入世修行后才堪堪结婴。 “还差很多?” “差很多。” “要不要我帮你想想办法?” 凌翼轻笑一声,“别浪费你时间了。” 这些年来朋友给他找过丹药秘法,他也试着争夺资源,但并没有什么效果。 可能还是心理原因大于身体原因。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好用。” “那你说。”虽让归音说,但他并没抱太大希望。 “来西陆,学些体修本事。” 凌翼听到归音的办法后微愣,像是在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让我法体双修。” 归音耸了耸肩,“你不是身子不好吗,那就抽出时间来专门来锤炼身体,不过西陆体修太苦了,还要看你能不能坚持下来。” “位置发我。” “先把你那边收尾,再准备一些阵法要用的东西。” “多大的阵法?” “越大越好。” “等我消息。” 好,这下就只剩下月墨了。 不知道月墨的灵植种得怎么样了。 “不给月墨拨过去吗?” “不急,等我们到了的。” 归音悠闲地翘着脚,云岿在一边几卷玉简都快换出火星了。 她在‘压榨童工良心受谴责’和‘他不干就得我干’之间毅然决然选择了后者。 不过她也没闲太长时间,在给代步法器第三次更换灵石之后她还是给许飞渊的通讯玉简发了条消息。 「别做太耗灵气的法器,西陆穷。」 许飞渊隔了一会回: 「我知道,当年就是我陪柳时卿一去的西陆。」 归音抱着通讯玉简干笑几声,不知道要说什么。 通讯玉简很快暗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弹出的光幕。 “你要建的城是修士城池还是凡人城池。” “混杂。” “现在进度到哪了?” “在路上。” “路上?” “在去城池选址的路上。” 许飞渊:…… “那就是还什么都没有呗。” “也不是。”归音从那沓地图中挑挑拣拣抽出来一张聚到光幕前,“有城池的底子,但是现在变成什么模样就不知道了。” “归音,你应该知道西陆的风沙有多凶吧。” “所以我让凌翼过来设完防护阵再重启修葺城池。” “他一个法修,能在西陆活下去吗?” “他是来西陆调养身体的。” “你看看西陆和调养身体四个字沾边吗?” “法体双修嘛。” “十成?” “修仙路上哪有十成的好事,有个五成,就应奋力一搏。” 许飞渊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倒是我想差了。” 归音摆摆手没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问,“你都做了些什么出来?” “最基本的衣食住行,我能做出来无非也就是住行,另外两项还要你自己想办法。” “记得我哥说过,东陆上有人培育灵米。” “要灵气的。” “西陆现在灵气匮乏,不代表以后也是如此。” 许飞渊像是想到什么,“你那座城若是原本框架不能用,不如找慕峰主重新画一个。” “他不是闭关呢嘛,别麻烦他了。你们玄衍宗杂事堂的人有愿意出来接私活吗?” “回头我帮你问问。”许飞渊说着说着又回到种植灵米这件事上,“那灵米一事?” “我本想让月墨去试试的,但想了想还是往后延些时日比较好。” 许飞渊点点头,“他若是试药完毕,自会去找你的。” 两人又细化些许法器细节,直到天黑才将光幕关闭。 196 第 196 章 盈则亏,满则溢 已经入夜, 万物俱寂。 沙漠的天很高,星月都显得格外的亮,周围却是无边的空寂和黑暗。 归音半靠在椅子放空地看着外面半晌没说话。 她对于炼器一道并不精通, 跟不上许飞渊的思维,只能一边接受信息,一边反馈突然停下来, 她倒是一时转不过来弯, 不知道要做什么。 思绪即将飘远时,云岿将头探了过来。 看着眼前弹软的立耳,归音没忍住伸出魔爪。 云岿本意只想安慰,却没想到自己腾空而起,来不及反应就已坐到归音身上。 归音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闷声闷气地说,“真的不能变回原形吗?” 云岿顿时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不能。”他边说边扯散衣襟,“这样不好吗?” 归音的鼻子顶在他心口的主奴烙印上半晌没动,他也不说话, 两人就维持着这样一个诡异的姿势。 在他以为归音不会再有动作时, 归音突然亲了一下爪痕烙印。 “我就亲一下。” 她的声音轻轻,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说给别人听。 * 一张张符篆如卡牌般在归音手里飞掠, 时不时有一张从中飞出, 一头扎进旁边的盒子里。 明明说好来西陆当体修, 结果还得用符修打底。 最后一张符篆填满盒子, 云岿扣上盒盖将它摞到一旁。 他身旁这种盒子已经有三列。 归音长舒一口气, 将剩余的符篆放回印记,“多亏这半年画的多,不然还真不一定能凑齐。” “这些能建几个符阵?” “三个。”归音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指, “聚灵、唤灵、醒灵。” “可西陆根本没有灵气可聚。” 他们一路往东南行进了半个月,在五天前,已经进入了灵气真空区域,丹田中储存的灵力用一点少一点。 “西陆没有就向别处去借。”归音这话说得懒懒散散,仿佛说的只是今天天气不错。 云岿的耳朵微动,歪头看向她,“留在那座岛上的贪生?” “一套贪生有七十二张呢。”归音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指,可能只停留在岛上。” 云岿挑挑眉,按照归音对东陆的喜欢程度,是不可能对东陆下手的。 那就是中陆? 可凭借归音的谨慎万万不会在此时给人留下把柄。 他猜了一圈也没猜到,最后还是直接问的,“除了岛上还有哪?” “月墨能够控制贪生。”举起的手指从一变成二,“等他完善避水能力后就可以操纵贪生进入海底。” 拓展思路,为什么一定要和其他苦哈哈的修士争修炼资源,海底有大把的资源闲置,不如让她多薅一些。 云岿看着归音右手背上的符篆,突然觉得分身多一些也更有用。 于是他试探着说,“如果我也能变成七十二个……” 他话没说完,就被归音捂上了嘴。 归音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慌乱和紧张,“两个就得打起来还七十二个?” 这话被她说得咬牙切齿,像是亲眼见过一样。 云岿眯着眼睛重新打量归音,猜测她在外面有其他的狗的可能性。 归音也不知为何会被看得发毛,下意识地瞥开视线。 云岿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挪开,“主人,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 “没有啊。” 归音透过代步法器的窗看向外面,那叫一个目不斜视。 反正碎片之间互相察觉不到,只要她咬死不认,就不会节外生枝。 没想到云岿轻轻地笑起来,“没关系,只要主人喜欢,多少我都可以接受。” 听他这么说,归音还想问一句‘真的?’但偏头看到云岿嘴角僵硬的笑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真的没有。” 她就不认。 “我真的没关系,主人不用太在意我。” 嗯,言辞非常诚恳,如果能不一边亲耳朵一边说就更好了。 但归音确实心虚,便没有制止。 云岿的声音如常,没有半分改变,但眼中却是半分笑也没有。 没阻止,那就是真的有了。 “别咬脖子。” 归音嘶了一声,她完全没预料到云岿突然衔住她的脖子,还咬着那块肉开始磨牙。 “主人……主人……”这两声里委屈又带着娇气。 “咬吧咬吧。”归音无奈投降。 不就是咬一口吗,她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 还真有。 归音一把按住云岿下移的手,眸间清澈,半点也没被□□沾染,“不可以。” “为什么?” “路上说过有考察,不能提前预支。” 云岿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哼哼唧唧半天不肯起来。 但不论他再怎么引诱,归音都没有松口。 原本她可以半推半就,甚至主动也不是不行。 但她在踏上西陆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停尝试将神识顺着漏洞钻进帝泽那一界,准备寻树坑时和帝泽神识接驳,达到神识扩大化。 帝泽再怎么弱小也是西陆的守护异兽,借由它的力量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当然了,帝泽的力量之上还有盖上一层新的伪装。 神识接驳之后,所看所听所感皆会共享…… 帝泽是真的会吃碎片的醋的,她见识过。 而且想起帝泽在里面孤孤单单看她逍遥自在,真的会有一种负罪感。 但云岿这样真的足够撩拨她的心弦。 万幸,在她犹豫之时,代步法器停了,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不过向来听话的云岿今天却格外黏人。 他在试归音对他的忍耐的程度。 往日听话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留下的,并没有紧迫感。 但今日…… 这点程度还不至于让归音生气,她很少生气。 当然,让她生气的人也没有能活下来的。 她就这样任由云岿抱着,过了许久才开口,“可以了吗?” “不可以。” “行吧。”归音说完便从印记中拿出一条毯子盖在两人身上,“赶了半个月路,睡一会儿也不错。” 毯子落下的那一刻,云岿抓着毯子边将两人蒙头盖住。 啧,这可是什么掩耳盗铃啊。 下飞行法器时,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 归音倚在飞行法器旁,任由沙漠中的风吹散脑子里的混沌。 云岿从前面绕到她旁边,眼中满是亮晶晶的消息,像是啃到肉骨头的小狗。 归音却只想骂人。 啥好人能按着她亲一个多时辰,然后和她说,‘既然主人不想,那就算了吧。’ 然后就真算了。 气死她了。 “主人。” 甜腻的声音响起,归音感觉衣角被扯了扯。 “什么事?” “我们不过去吗?” “去去去。”归音没好气收起代步法器,率先向沙丘上走去。 云岿不远不近地跟着,回想着通讯玉简上的内容,嘴角不由得挑得更高。 教的不错,下次还学。 花心也没关系,不管主人有多少颗心,最后都会系在我身上。 至于那些碍眼的,他会努力让他们消失得悄无声息。 归音此时还不知道身后那只狼崽子在想想什么,她先摘了防风镜,整个人趴在沙丘上爬着往前。 连绵的沙丘爬遍,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沙重新站好。 这么看太慢,还得是神识。 几乎是决定的瞬间,神识接驳成功,铺天盖地的神识涌出覆盖上这片荒寂的黄沙。 她的神识仿佛无边无界,就这么持续地外散,直到找到合适的树坑。 如果她愿意,甚至可以让神识覆盖整片大陆。 但还未摸清释宗深浅,万不能打草惊蛇。 神识最终也只在西陆的东南角这片原本绿洲的范围搜寻,没有跨出一步。 半刻钟后,神识回笼,睁开眼睛看向远处的沙丘。 确定了树坑的位置后归音准备先去附近废弃的城池看看。 还能继续用是最好的,若是不能,还要请玄衍宗杂事堂出一份城池规划图。 没再放出代步法器,两人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 走到月上中天,终于看到了地图中被废弃的城池。 断壁残垣,所有建筑完全被风沙侵蚀,没有半点修补的可能性。 风沙彻底消失之前,城镇的防护阵法必不可少。 还真是个大工程。 归音望一眼天上的月亮。 盈则亏,满则溢。 你说呢,释宗。 她并没在沙丘上站太长时间,既然目标清晰,就半刻钟也不想浪费。 “走吧,布阵,种树。” 代步法器重新放出,朝着选好的树坑前进。 坐在飞行法器中归音用纸笔勾勒出一幅简图,在上面改改画画。 云岿勾连后,从旁边摞着的盒子中挑出七盒让他拿好。 脑海中推演无数遍,确认没有半分偏差才松了一口气。 机会只有一次,她手中的符篆数量不允许失败。 哪怕推演过千万次的问真正摆符阵时仍旧是极为谨慎,哪怕之前在魔修界秘境里布置修罗幻杀阵都没有今天谨慎。 归音站在符阵中心,稍微活动一下筋骨,没等动手就对上云岿那双担忧的眼。 “是要用血引符吗?” 他听过归音和月墨讨论符篆,自然也知道想要符篆听话,符修总要在布阵时放血,特别是这种半点不容错的符阵。 “不用。” 唤醒生机怎么能用血。 看了眼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开口道,“站得离我近些。” 云岿没问为什么,安静的退出百里远。 归音的右手抬起,贪生中涌出藤蔓,朝着落符的地方涌去。 保持右手姿势不变,左手开始捏诀。 三道符阵被一层层激活,一层层亮起。 藤蔓扎根,灵气渐浓。 这些灵气是她从别的地方搬来的当做引子的,再过几天,这片沙丘下的灵脉就会开始逐渐复活。 她走的,是生机养灵脉的路子。 灵脉被生机滋养后再反哺生机。 但是,这些借来的灵气,太少了。 197 第 197 章 她不就山 借来的灵气释放殆尽, 一道道金光通过藤蔓注入符篆,再由符篆带给干涸的灵脉。 这些金光属于不渡仙的信仰之力。 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这也让她突然明白西陆狂热信仰的原因。 信仰之力无象无形, 并不依靠自身修炼,却格外强大,万物包容。 能替她修补身体,也能替西陆补充灵气。 信仰的聚集足以将普通修士推到不属于修士的高度,这种高度与修为无关。 说得再浅显一点。 人能造神。 虽不可比肩天道, 但天道之下说是平起平坐也不为过。 所以是释宗在背后推波助澜还是那名所谓的‘灵祖转世’是幕后黑手,现在还不得而知。 不过很快就知道了, 她大张旗鼓地在西陆弄出这般动静, 很快就会有人来探查虚实。 她不就山, 偏要山来见她。 身上的金光用掉一半,归音才停止输送, 收手时还觉得有些可惜。 如果是帝泽的信仰之力在西陆应该更好用,奈何帝泽出生的时候就被代理执行人抹掉了姓名。 它得到的为数不多的信仰之力还是在东陆庙里蹭她的。 也不知异兽何时再能光明正大地再临人间。 从印记里拿出一把锹, 在选好的位置挖起了树坑。 云岿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明明用灵力一下子就能完成。 归音没抬头都知道他想问什么,“这是种树流程, 不能缺。” 树坑挖好,一株两尺长的树苗从归音丹田中飘出。 栾柤树的种子到她丹田后便开始生长, 她也没怎么管过,一直都是那条通天柱一样的灵根直接供养。 树苗入坑, 一手按在周围的沙上, 另一只手放在灵石垒成的‘小山’上。 这步,才是抽干她自身灵力的一步。 灵力输送,如茵绿意从树坑处蔓延。 供能持续到天亮, 方圆百里的沙漠转换完毕,归音才收回双手。 小山一样的灵石已经变为齑粉融入途中。 不论是刚转换后的土地还是新生的草木,都脆弱得一戳就破。 归音从印记里翻找半天掏出一套结界禁令。 云岿想伸手去接,归音却虚空一划,放出一号傀儡。 在秘境中放出傀时他还在炼化机缘,所以这算是他和傀儡的第一次见面。 归音将禁令结界放到傀儡手中,半句话也没吩咐。 傀儡实在太像个活人,云岿下意识去看归音腕上有没有带着其他妖兽饲养镯。 没有。 半晌,云岿才开口: “他是谁?” 归音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靠在云岿身上,“傀儡。” 听说是傀儡,云岿的脸色好上许多,又见归音右手又在腕上一抹。 他并没有看清归音拿出了什么,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随着归音一扬手,一座洞府凭空出现在两人身后。 如今这儿的灵气虽然不浓,但也远比一夜只能回个除尘诀的灵气要好得多。 归音坐在大厅中小心修炼,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这儿的灵气抽干。 傀儡迈进洞府时云岿却没有心思去理会,他手中的几份玉简疯狂闪烁。 一号傀儡走到归音面前,与她额头相贴,半晌才分开。 归音盘腿坐在软榻上想了一会,从印记中拿出一块储物玉佩。 一号傀儡接过后再次一言不发地离开。 两人之间默契无间,让云岿连酸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归音察觉到他的低落情绪,伸手揉揉他的耳朵,“怎么不问?” 虽然问完也是憋气,但总比一直憋着强。 “他是谁?” 问题还是那个问题,含义却截然不同。 归音看傀儡的眼神满是熟稔和信任。那具傀儡生前必定与她有关联。 “他是我之前的道侣。”归音撑着头看他表情,想知道他会不会吓到。 没想到云岿反而松了一口气。 归音些好奇的他是怎么想但并没有问。 笨蛋道侣心里只有她,没有别的弯弯绕绕。 这么想法一出,归音连忙敲敲自己脑袋,她可没有和帝泽一样恋爱脑的资本。 不过没等她把恋爱脑敲出去,大地便开始震颤。 云岿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身后,被想到却被她按了下去。 “没事,他在开凿河道。” 世人总是认为水木两系灵根的修士比其他三种灵根的修士攻击性弱上许多,但他们从来没相差的那部分攻击性会不会在其他方面补回来。 “我们有水?” “有啊,我带了很多。”归音有些奇怪地看向云岿,“进沙漠最重要的不就是水吗?” “你带的不会是海水吧?” 看着云岿面上不易察觉的担忧,归音没忍住笑了出来,“傀儡有皎灵的内丹,他会解决的。” 云岿朝她歪了歪头。 归音拍了拍他的头,“傀儡是我前两任道侣的二合一。” 云岿见她这幅笑眯眯的样子,突然生出一种不能输给傀儡的想法,是更加卖力地处理起联络任务。 归音半倚在软榻上,给许飞渊弹去了光幕。 许飞渊像是一直在等着她,几乎是按下的瞬间,光幕就被接通。 看他这副样子,归音倒是不着急开口,从印记里摸出一壶茶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 结果许飞渊第一句话就让她把茶喷了出来。 他说,“杂事堂堂主带着一队人去西陆找你了。” 归音茶杯还没放下,云岿就已经拿着手绢帮她擦嘴。 许飞渊皱着眉嫌弃地往后缩,一副辣眼睛的表情。 “怎么来那么多人?我不是只要了一张设计图吗?” “我把你要建城的事和归舟说了,然后他去找的杂事堂堂主。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反正第二天一早半个杂事堂都不见了。” “你们玄衍宗的人这么好请的吗?” 许飞渊朝她翻了个白眼,“归舟给出去一颗破壁丹。” “就这?” “化神期通用。” “就是说,可以用在化神破合体?” 见许飞渊点头,归音夸张地掐着自己的人中,“我哥到底是什么神仙啊。” “你第一天知道他是神仙?” “那倒不是。”归音刷一下坐直了身体,“你这么急不会是只想说这个吧?” “你昨天说西陆人少地多是吗?” “对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放弃传统农耕模式。” 归音脑袋上冒出问号,又很快被戳破。 “你别是想告诉我你想用机械傀儡种地?” “没错,如果是成片的土地连在一起,大型傀儡很方便。” 等会儿,这个模式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但是西陆人少,也吃不了。” “卖到其他大陆啊,柳时卿不就是干这个的,不然空出那么大一片地做什么。” 归音揉揉额角,空出来的地原本也是想种树来着,方便生机养灵,但听许飞渊这么一说,感觉也对,她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件事等城主来了你和他说吧。” “城主?” 归音一副头大的样子承认了他的猜测,没想到许飞渊半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 “你怎么一点不意外?” “陆尧昨天说有个我认识的人要去和你一起建城,只不过没想到那个人就是城主。” “他和你说这做什么?” “他准备把霍擎宇送过去。” “霍擎宇一个武修往西陆凑什么?” “磨练意志。” “你说实话。” “江虞说他欠揍。” “……”归音在心里给霍擎宇点了一根蜡,“他跟着杂事堂的人过来的?” “他没赶上。” “那让他等下……” “他去找种灵米的那名修士了。” “人家在东陆待得好好的,怎么可能来西陆。” 归音今天似乎不适合预测,霍擎宇的光幕在此时插入。 面前一分为二的光幕中属于霍擎宇那半有两个人的身影。 霍擎宇正揽着一名穿着青色弟子服的修士的肩。 那修士看上去有些温吞,脸色瓷白,比霍擎宇矮上一个头,小声说着放手。 “归音,你看,我说服他了。” 看这两人的模样,归音觉得说服那两个字应该打个大大问号。 她决定委婉点说,“这位修士若是不愿意来,你也不必强求。” 霍擎宇还没说话,倒是被他扣住肩膀修士先急了,“我愿意的,我愿意去。” 霍擎宇干咳两声,“他不喜欢修炼,就喜欢种菜养花。” 说起这个青衣修士有些落寞,“宗门的人都说我不务正业,可我就是不喜欢修炼。” 对修士来说,除了修炼之外的事确实都是不务正业。 但归音好像没什么资格说别人,她还在这种树呢。 “来的路上注意安全,走南陆那边绕一下。” “好,要我帮你带什么吗?” “清单送到柳时卿那了,你找他拿。”归音刚要伸手关上光幕突然想起,“凌翼也要过来,你可以问问他到哪了。” “行,我找他。” 说完就关掉他那半光幕。 光幕上又只剩许飞渊一人,归音躺回软榻上,“柳时卿应该准备好了吧?” “早准备好了,现在在给褚衡虑画大饼。” “她能信……” 归音话说一半就闭上了嘴。 她今天说的就没准过。 许飞渊笑了一下,“城主到了记得喊我。” 关掉光幕后归音翻了个身将腿搭在云岿的腿上。 “说是我建新城,但我动的只有嘴。” 云岿想了想,确实。 计划开头还没写完,就有人替她直通结局,体验应该很差。 他还想安慰归音两句,没想到她直接翻身坐起来,“太好了,有大家在,终于不用我一个人憋到头大了。” 云岿有些惊奇地发现,归音似乎很少有负面情绪。 她在乎的很多,不在乎的很多,所以很少有什么牵动她的情绪。 “主人是不是不会生心魔?” 198 第 198 章 你们闹矛盾啦?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归音愣了一下。 修炼至今, 她确实从未因心魔有过困扰。 恶念会吞噬掉她的一切负面情绪。有恶念在,心魔根本没有诱发的空间。 云岿掰着她的手指一件件事数着,最后总结道, “因为不在乎, 所以不会生心魔。” “可我在乎的也很多。”归音散开被攥起的手指, “如今没被心魔劫困扰, 不代表心魔没有出现过。” 起初她确实认为自己从未生过心魔,但在帝泽身边二百年时间里,她将自己经历的一切重新复盘,最终还是发现心魔生长的痕迹。 当初在魔修界杀魔修时, 恶念离体去吞噬魔修的灵魂和元神,她望着翻涌的无念泉水中夹杂的血肉,感觉非常快乐。 那是一种想要让人去追逐的快乐。 那种快乐来自杀戮。 “在心魔即将圆满之时,柳时卿把我叫醒,人性压过了杀戮的欲望。” 她为数不多的人性来自身边对她好的人,让她留恋这个世界。 他们用热烈的情感给予她人的特性, 所以她会在魔修屠戮凡人时出手救人。 那是微薄的人性放大后带来的正反馈。 天道察觉到这一点后将她身上‘人’的那面放大,让她拥有作为人的群体意识。 所以今天她才会站在这里,做着其他修士看来无用的事。 “做人真的很好吗?” “做人不一定好, 但人的情感真的很好。” 若是上辈子有人和她说她会被人类情感拯救,她一定会把那个人的脑子挖出来看看有多光滑。 但是现在她会坚定地回答: “被爱的感觉很好,被坚定选择的感觉很好。” 让她从一件工具,变成了一个人。 “嗯,我知道。”云岿沉默半晌, “被坚定选择的就叫偏爱吗?” “算是。” “你的朋友很多,也会有偏爱吗?” “他们不会把赋予我的情感再赋予其他人,我在他们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我觉得这也算一种偏爱。” 云岿伸手抱住她,把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 “怎么突然撒娇?”归音扒拉着他的耳朵。 “只是觉得你真好。” “怎么突然间嘴这么甜,让我来亲亲看。” 归音刚扶着他的肩把他挪开,嘴就被捂住。 这是云岿第一次拒绝了她的亲吻。 云岿神色中透着认真,“可以给我一点偏爱吗?” 归音想了想,点了点头。 至少在云岿回归本体之前,偏爱一直存在。 云岿眼角眉梢都染上喜意时真的很好看。 没人能拒绝乖巧的小狗,反正她不行,所以她探出舌头舔了一下云岿的掌心。 她都把勾引两个字摆了出来,再拒绝可就不礼貌了。 云岿是没拒绝,但傀儡一号在这个时候进来了。 很好,再次被打断。 归音接过他手中的储物袋,却并没有让他再回到印记。 她要不停地转换土地,云岿只是个通脉期,傀儡一号留在外面做威慑再好不过。 安抚地摸了摸云岿的头,把腿从他身上放下来,继续吞吐灵气。 在西陆吞吐灵气,就像是花钱大手大脚的暴发户一夜之间回到赤贫时期。 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这点可怜的灵气抽干。 所以归音在不久后就从入定打坐中醒来,用极品灵石把自己围起来,这才放心地再次闭上眼睛。 云岿不能入定修炼,因为他现在仿佛成了消息中转站。 为了不打扰归音入定,他甚至搬了把椅子坐到树旁。 等他终于从纷杂的通讯玉简中抬起头时,那傀儡已经不知道在树旁站了多久。 他看着傀儡,傀儡看树。 傀儡对他的态度很是平淡。 按理说他是后来者,再怎么说傀儡也该对他的存在有点反应。 但是没有。 傀儡把他当做空气,对待他的出现与入侵并不意外。 就好像他只是一只普通的傀儡,而不是被塞进灵魂的人魂傀儡。 云岿拿着雍青的储物袋,不知多少遍翻过他的手札日记。 遇见归音之前的手札枯燥到只有修炼和管理羽族,他的感情很淡,看不出欢喜或是厌恶。 但遇到归音之后就变了。 手札中文字蕴含的情感由深到浅,最后消亡在顶峰。 云岿突然出声,“你死的时候在想什么?” 是在想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结缘大典还是在想羽族终于能剔除腐肉迎来新生。 但云岿始终没能得到答案,傀儡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重新将视线投回树上。 倒不是他无视云岿,只是因为他灵魂不全,口不能言。 其实只要相处再久一些,云岿就能发现,这具人魂傀儡的自我意识很弱。 比起人魂傀儡,其实他更像归音的半身。 问题被无视,云岿也没兴趣再自讨没趣,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玉简,成为众人沟通的纽带。 日复一日,在归音终于把百里之地扩至千里时,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冤大头。 凌翼倒时,归音正在沙土交接边缘握着禁令愁眉苦脸。 她手中的禁令结界根本没有能覆盖这么大的面积的,这么一块地被她用七个中型禁令结界护住,但每个禁令配备的禁令牌只有一块。 也就是说傀儡巡视土地的时候,他和云岿哪都不能去。 此时归音看到满身风沙的凌翼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把人放了进来。 没等凌翼惊讶于禁令内的灵气,没来得及问始末就被归音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堵了回去。 “你怎么到的这?居然比洞虚期修士来的还快?灵力还好么?” 凌翼无可奈何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找到说话的机会。 “我原本就在南陆,来得自然快一些,至于到这。”凌翼抬手指了指天上还没飞远的灵兽,“坐它来的。” “这有没有驿站。” “可以设定路线,加钱就行。” “哦。” “别哦了,先说在哪设阵。” 归音脸上自动挂起笑,“就这。” “你别这么笑,你这么一笑,我就感觉我像是上当受骗的傻子。” “别这么说嘛,这是互相帮助。” “阵法要什么样子的。” “半包围,防风防沙防人。” “半包围?” “最那边的地我已经开辟到海边了,还算安全。” “这边还会往外扩张吗?” “暂时不会。” “暂时是多久。” “这座城完善之前。” “二十年的大型防护阵。归音,你可真看得起我。” “别着急夸,还有别的阵得设。” 凌翼一伸手,“清单给我。” 归音把他的手推回去,笑得有些心虚,“我对阵法了解不足,能不能我说效果,你来说阵法名字。” 凌翼:…… 还有比他头更大的冤大头吗? 与归音对视半刻,最后还是他先败下阵来。 归音不着调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是做好了准备才来的。 “不只有我一个过来吧。” “霍擎宇没联系你吗?” “我路上就想问你来着,他来能做什么?” “自愿被‘流放’过来的。”归音见凌翼面上似有纠结,多问了一句,“你在生他的气?” “我是有多闲和他那个没脑子的生气。”凌翼脸上是赤裸裸的嫌弃。 “没生气你怎么这个表情?” “我刚结丹那段时间,他说要与我切磋比试,结果我又进医修谷躺了三年。” “嗯,三年,嗯?”归音眼睛突然瞪大,“你从夕岚城里出来那次不是才躺了五年?” 说到那次凌翼的语气间难免带着点咬牙切齿,“那次如果不是他留在医修谷照顾我,那次我两年就能出来。” 一副骨架子才用躺两年,那霍擎宇到底把他打成啥样才让他在医修谷躺三年? 归音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凌翼的小身板可扛不住她的巴掌。 “你们因为这事闹矛盾了?” “没有。” 她就说嘛,要是两人真的闹矛盾霍擎宇怎么可能忍住不说。 “他觉得我输了会难受,硬是塞给我一只小猫崽,说是能抚慰我受伤的心。” “是他能干得出来的。”归音摸着下巴点头,“然后呢?” 凌翼深吸了一口气,“那根本不是猫,那是只刚出生的皞罗。” “嘶。” 听到皞罗,归音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皞罗,其状似虎,白底青纹,修仙界中少有的不愿化形为妖修的妖兽,生来便有五品。 “他抓的时候没发现不对?” “小皞罗刚出生,一副随时会断气的模样,我也没认出来。” “然后你们被小皞罗它爹妈打了?” 没想到凌翼却摇摇头,“它的父母被修士杀了,不然霍擎宇也不会那么轻易抱来小皞罗。” 归音眉头跳动,隐约猜到一二,“修士来赶尽杀绝了。” “是。” “交不交出小皞罗那修士都不会放过我们,所以我们边打边逃。但两个金丹想逃出化神的手掌心简直是在痴人说梦。”凌翼往外掏布阵器具,“在我俩被打死之前小皞罗睁眼叫了一声,不又从哪蹦出一只成年皞罗,把那化神期修士杀了。” “你怎么知道那只皞罗不是小皞罗的父母?” 凌翼一边摆阵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在化神期修士死透之前爬过去搜的魂。” 归音在心里啧两声,真狠。 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之后霍家人收到霍擎宇的求救信号,把我们俩送到的医修谷,我躺了三年,他比我强点,躺了一年半。” 少躺一年半已经不是强点了吧。 “自那之后我修炼速度更次以往,所以转去修了阵法。” “不做法修了?” “想阵法双修来着,但身体扛不住,天资也一般。” 凌翼说这话时是什么心情归音不知道,反正她听着是挺难受的。 从单火灵根、未满二十岁筑基的天才到现在自嘲天资一般。从齐头并进到看着同伴越走越远,自己只能原地踏步,追寻着渺茫的希望。 199 第 199 章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归音不想他再说这些, 生硬的转换话题,“杀了那修士后大皞罗带着小皞罗一起离开,就剩你们俩冤种难兄难弟了是吧。” “那倒没有。”弯腰设阵的凌翼突然站起来。 在归音的注视下, 凌翼抬手在腕间一抹, 没等她看清凌翼手腕上是什么东西,顿感怀里一沉。 “认识一下, 我女儿,初九。” 随着凌翼响起的声音, 归音低头看向怀里小臂长的青白妖兽半晌没反应过来。 缓了好久她才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凌翼, “你把小皞罗带过来了?” 这一抬头也让她看清凌翼手腕上戴着的东西。 妖兽饲养镯, 而且是两个。 “剩下的那枚妖兽饲养镯里不会是大皞罗吧?”归音干笑两声, 试图用玩笑缓解懵逼。 凌翼没正面回答, 他在归音略带凌乱的视线中放出了另一只饲养镯里的妖兽。 青白色…… 归音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成年皞罗咽了咽口水。 一拐拐两个,凌翼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这只成年皞罗已经达到七品,但仍保持着妖兽形态没有化形。 为了能进妖兽饲养镯这只七品成年皞罗还付出了不少努力。 成年皞罗的体型应该和秘境中所见的狰晶差不多, 但此时出现的成年皞罗只有一般白虎大小。 成年皞罗落地后半分视线都没分给归音,瞬间锁定在凌翼身上, “这里灵气稀薄, 不适合初九成长。” 凌翼明显成年皞罗极为相熟, 说话也就没那么客气“那你带初九回东陆。” 成年皞罗像是被凌翼怼习惯了, 四平八稳地趴下, 对着归音自我介绍“我叫初七,是初九的舅舅,现在和凌翼一起抚养初九。” 归音真的很想问,初九她娘是不是叫初八。 凌翼半点面子没给打皞罗留,“他原本是定期来看初九,听说我要来西陆后放心不下初九, 硬是跟来了。” 归音看了看一大一小两只皞罗,“要不,收回去?” 凌翼从阵法中抬头,“他们进饲养镯只是权宜之计,可不是每一只妖兽都心甘情愿待在里面。” 归音咂了下嘴,感觉有被骂到。 不过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凌翼,对凌翼这张嘴无差别怼人的嘴早已有了深刻认知,也算是习惯,“初九出生第一眼看到了你,所以把你当成了她爹?” “嗯,是。”凌翼这次的回答明显有几分迟疑,但归音的视线一直黏在初九身上,也没太在意。 自从云岿不能变回原形,她已经很久没吸过毛茸茸了。 要不是那只大皞罗站在旁边,她能把怀里的小皞罗的嘴亲烂。 “医修谷躺了三年,换来个女儿,不亏啊。”归音移开自己垂涎的视线,“那你和霍擎宇生的什么闷气?” “他想当初九干爹,我不让。” “要不你问问初九自己?” “不用问,我不同意。” 哦,看来是初九愿意。 老父亲的挣扎是吧。 看破不说破,要说也得等凌翼设完阵法之后。 一人两皞罗,就站在一旁看着凌翼自己忙前忙后,半点忙都帮不上。 在第一处阵点设完后,归音通讯镜的光幕弹出。 接通后,霍擎宇略带兴奋的脸出现在光幕之上。 “归音,我们到了。”说完这句话他才看清归音怀里抱着的小皞罗,“噢噢噢,乖女儿。” “看到没,我女儿可爱吧。”霍擎宇箍着身旁青衣修士的脖子,不停地晃着,估计他再晃两下青衣修士都得双眼翻白。 “霍擎宇,那是我女儿。”哪怕隔着光幕,凌翼也要反驳。 “对对,是我干女儿。” “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揍你。” “揍完就能当初九的干爹了吗?” “不能。” 霍擎宇失落片刻,随机又振奋起来,“那你记得别打脸。” 归音无奈扶额,不愧是霍擎宇,永远年轻,永远挨揍。 之前是她想多了,哪怕天崩地裂水倒流,这俩人也结不上仇。 动作间光幕转动,露出了身旁的初七。 “诶?初七也在,初七你还习惯吗?” “尚可。” “我马上到,咱们见面详谈。” 霍擎宇说完就关了光幕。 看着霍擎宇这么高涨的热情,归音瞬间就想好了应该怎么薅他的羊毛。 虽然他说马上到,但还是有人先他一步到达。 陆景墨和玄衍宗杂事堂的人来时归音正和凌翼研究传送阵的设置方法。 “到啦?” “连堂主正在丈量土地。” 杂事堂的堂主姓连,名叫连宛弈,化神后期修为。 据慕浮生所说,她愿意来西陆走这一趟,一是因为归舟给出的丹药,二是因为兴趣。 这位化神后期的修士,最大的爱好是盖房子。 听到有人找她建城,而且还有破境丹作为报酬,当天晚上就启程了。 “也不用这么急吧。”归音现在满脑子都是凌翼的阵法理论教学,确实需要别的事换换脑子。 “陆城主跟着一起去了,说是要研究一下分区规划。” 归音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急了的,没想到有人比她还急,连坐下歇口气都不愿意,直接开始干活。 她坐在众多画废的阵法中间认真思考一会,最后得出结论: 她管不了。 一个化神一个洞虚,她哪个都劝不了,由他们去吧。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总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事实证明,还是她想的太简单。 没过上半天,归音看着大厅中分坐两边谁也不理谁的两人,感觉头有点大。 云岿是一直跟在两人身边目睹全程。 据云岿说,开始两人还是很谦让和谐的,不过他分神回了几条通讯玉简后就变天了。 连堂主说城主不懂城池建造艺术,城主说连堂主不懂凡人。 两人谁都说服不了谁,眼看着气氛越来越紧张,云岿连忙给归音通风报信。 归音劝了半天也没效果,最后还是把两人周围灵气挪走,才‘说服’两人一起坐下好好谈谈。 “不是吵了半天了吗,怎么不继续说了?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两人把她晾那,谁都不肯先说话。 不说是吧! 归音挑了挑眉,转头对云岿说,“问问陆尧,问天宗的杂事堂接不接私活。” 连宛弈轻咳一声,“理念不合,不是什么大事。” “理念不合可不是小事,要不……” 未尽之意很明显,理念不合就换人,两个一起换,谁也不偏袒。 城主也轻咳一声,“可以磨合,你不必在意。” 很好,威胁还是有用的。 “那我可就去忙啦,你们不会再吵起来吧?” “肯定不会!” “去吧去吧。” 原本还像是仇人的两人顿时相亲相爱地把她送了出去。 “他们为什么会怕联系陆尧。” “连堂主不想失去建城的机会,城主不愿意丢人。” 两人还没走出几步,就见到初七头上顶着初九遛弯。 一大一小两只皞罗还没走远,凌翼的光幕便已经弹出。 接通后就一句话。 “回来研究传送阵。” 归音眼中的哀怨都快溢出来了。 符阵虽然也是阵,但和阵法师的阵完完全全是两种东西,她是真的学不明白,知识半点都不往脑子里进。 “要不我去吧。” 归音摇着头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云岿的肩膀。 她知道云岿是想替她分忧,但这件事只能她自己来。 他们要设的阵法是他们当初前往夕岚城的那种单向传送阵,由传送符和传送阵构成。 凌翼设置传送阵,归音负责画传送符。 但画传送符的前提是了解传送阵,所以她才要研究传送阵。 凌翼直说他作为阵法师天资一般纯粹是在放屁! 归音的思维已经足够跳脱,依旧跟不上凌翼的节奏。 这些天她被凌翼那张嘴无差别攻击的多少有点怀疑人生。 要是有机会,她真想把凌翼和仇长生凑到一起,看他们俩谁先气死谁。 再说回阵法,他们这些人,在列阵解阵这方面能跟得上凌翼的怕是只有陆尧。 所以归音想到一个好办法,至少在想出的时候还算是个好办法。 她给江虞弹光幕,让陆尧给她翻译翻译凌翼的话。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给陆尧弹光幕,问就是这个难不能她一个人受,怎么也得拉上江虞一起。 但最终受难的只有她一个。江虞听了不到半个时辰直接睡过去了,但是不和她说人话的变成了两个。 归音拍着云岿的肩拍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你通知一下那两个体修宗门的宗主,让他们过来研究一下新的宗门布局。” “他们是合并还是保持原样?” “看他们自己怎么想,我只负责提供地方。” 她可以拉体修一把,但绝不当包办一切。 归音的手从云岿的肩上移到他的头顶,揉着毛茸茸的耳朵缓解压力,最后抱捧着云岿的脸亲了一口,才向传送阵布阵处走去。 云岿站在原地目送着归音的背影远去,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好像还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不过很快他就忙得没心思再想这些。 连堂主和城主因为建城理念的问题依旧保持着每天一吵,他们怕云岿再去通风报信直接把他留下,让他看着他们吵,还让他评评理。 而且为了能让云岿更好的评评理,他们开始给云岿灌输建城理念和治城理念。 他们不能接受对方的想法,不如找个人中和一下。 云岿就是那个负责中和理念的倒霉蛋。 不过幸好,理念中和这个办法还是有效的,思路通畅后建城速度快了不是一星半点。 理念冲突被解决,新城建设格外顺利,城主和连堂主已经很久没有吵过架了,但云岿依旧跟在两人身后学着他从未涉猎的领域。 他想变得再有用些,替他的主人排忧解难。 200 第 200 章 没有谁一定要成为什么…… 归音怀中抱着符笔一脸安详地躺在地上, 身旁满是垒得高高的废弃图纸,凌翼坐在其中只能露出个脑袋,高处光幕上的陆尧也是满脸疲惫。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归音探出一抹神识去看。 是云岿。 “主人,他们到了。” “来了来了。”归音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什么不爱与人交流, 假的假的,她现在热情好客。 “早些回来,我有一个新的想法。”凌翼手上摆弄着阵旗提醒道, “另外再带些纸张回来,现在这些不够用。” 归音脸上刚露出的笑容迅速消失。 倒不是她不愿意和这两人并肩作战,只是谁家好人半个月换八种传送阵画法还觉得不满意。 他不嘱咐还好,这一嘱咐归音直接脚底抹油拽着云岿一路狂奔。 出了凌翼视线,归音又恢复成那副懒散的样子“来的两个宗门是怎么打算的?” “不是两个。” “不是两个?” 云岿替她捏了个除尘诀后又帮她抚平衣襟褶皱,“来了六名不同宗门的修士。” “啧,还真挺多。”归音没有阻止云岿的小动作, “一会在人前不要叫我主人。” 云岿手上动作微顿,“为什么要突然改称呼?” “当然是有事要拜托你去做。” 听到有事要他做, 云岿心底一阵激荡,他终于有用了。 强压下嘴角的弧度,但掩饰不住语气里那股兴奋劲, “我要怎么称呼您。” “叫我名字。”归音偏头看他,“你有什么想法?要亲密些的。” “好的,音音。” 他某种的珍重似是能将人溺毙。 既然主人给了他与之并肩的机会,他就不会自甘堕落地做一只宠物。 虽然云岿说是来了六名宗门体修, 但她迈进大厅时却见到了八个人。 霍擎宇和那名种植灵米的修士也到了。 见她进来,众人皆是齐刷刷地站起来。 “前辈。” 体修的身板是真的好,嗓门也是真的大, 都能赶上音修的法器了。 归音被震得耳朵一麻,下意识地冷着脸皱起眉头。 见她似有不满,几人连忙住口,有些紧张地盯着她的动作。 “随便坐,别见外。” 归音想伸手去揉额角,伸到一半想起什么似的止住动作,手在虚空拨弄两下,一直在领地巡逻的一号傀儡走了进来。 “先带……”归音指着坐在霍擎宇旁边的青衣修士,“敢问道友姓名。” 青衣修士瞬间门惶恐,“不敢当,我…我叫姜君清。” “带姜道友去找连堂主分地。”归音对傀儡说完又转向姜君清,“记得首选是灵气适宜,不适合种植不要紧,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进行改造。” 这片土地如今拥有的一切皆是来自她,毫不夸张地说她是这里的绝对主宰。 “多谢…”姜君清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要怎么称呼归音,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多谢您。” 霍擎宇指了指自己,归音摇了摇头。 他不用跟着去,他可是还有别的大用处呢。 知晓归音对他另有安排,霍擎宇便安安心心地坐下了。 一号傀儡带着姜君清离开,归音这才重新看向众体修,“诸位如今觉得我这座城,建不建得起来?” 穆行天感受着天地间门的灵气,语气中难言激动,“您说的十年,未免太过自谦。” 归音说的时候也没想到她能找到这么多人来帮忙,光靠她一块砖一块砖的搭十年都说少了。 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她得把自己的身份坐实坐稳,建立威信。 人立起来,以后才好办事。 只见她微微一笑,做足姿态,“一座城,最重要的还是人,有了诸位,这才是座活城。” 其实她并不擅长拿腔拿调,就现在摆上台面这些,还是她学的雍青。 “您既然这么说,我们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穆行天像是这几个宗门推选出来的发言人,“体修人丁凋零,在强调宗门教派已经没有意义,所以我们想合成一个宗门,由您来做宗主。” 他们的决定在归音的预料之中,她欣赏他们的果断也确实需要新宗门的话语权,但做宗主这件事她万万不会接下。 穆行天有些紧张地盯着归音,生怕她会拒绝。 毕竟一份口头承诺绝对比不上把她绑到同一艘船上来的保险。 西陆的灵脉被毁什么样子他们比谁都清楚,归音能凭一己之力将灵气维持在这般浓度,能力可见一斑。 他们将想法写在脸上,想看不懂都难。 这事儿还得以退为进 她适时表露出为难的神色略,“建城之事繁忙,我确实分身乏术……” 边说观察着下面六名修士的表情,“诸位觉得云岿如何?” 云岿也是满目震惊地看向归音,虽然一路上归音都在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拜托他,但他真没想到会是体修这么大一件事。 一时间门不知道是要为归音对他的信任开心,还是为自己能力不足担忧。 “这位是?” “他是……”归音偏头看向云岿,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才重新转向众人,“我的道侣。” 此话一出,穆行天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那日后就要麻烦云宗主了。” 他倒是机灵,改口得快,其他几名体修还在状况之外。 “诸位可以先转转,想想新的宗门选址建设有什么想法要求,晚一些就要开始绘制宗门建筑图纸了。” 此话一出,状况之外的体修们又是大吃一惊,饶是想到归音动作迅速,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宗门越早建成,体修弟子们才能越早安心修炼。”归音微笑着送客。 说是送客,半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宗门之事这么快敲下,来的这几位体修自然是有一堆话要说,纷纷识相告辞。 归音坐在那里,目送几人离开微缩洞府的大厅。 没叫人跟着是想让这些体修对灵气复苏这件事了解得更加深刻。 就算她说出花来,也不及他们自己所听所看。 他们心存敬畏,以后也能少找点事。 待人走干净,归音撑出的气势瞬间门消失,大厅中只剩霍擎宇她也不必再演,往椅背上一靠朝霍擎宇摊开手掌。 不必归音张嘴,霍擎宇就知道到她要的是什么。起身从旁厅搬出两个大箱子,放到归音面前。 “多亏许飞渊改造完的飞行法器和空间门阵法不互斥,不然我还没起飞,飞行法器就得爆炸。” 箱子打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储物袋。 “早日修到洞虚,就没这个烦恼了。” “那可早着呢。”霍擎宇摆摆手让她少做梦,“特意留下我肯定还有别的事吧。” “确实有。”归音稍微坐直了些身体,“等体修宗门的人迁移完成,你来培训一下他们开代步法器。” “然后呢。” “然后他们会去东陆各座城镇聚拢凡人迁移。” “不是,我是问,我呢?” “你加紧学习一下怎么控制傀儡,等凡人回来你来教他们用傀儡种地。” “还有么?” “等我翻翻许飞渊还带来了什么需要学习控制的,你现学现教。” “那还是我来翻吧。” “也行。” “这箱子全是各种法器。”霍擎宇拍了拍手底的箱子,又指向另一个,“那个里装的是各种蔬果树木的种子。” “带灵气的?” “普通的,带灵气的姜君清还没研究出来。” 归音抬手把第二个箱子扣上,转头去看云岿,“把这箱种子给城主送去,他会安排,顺便把连堂主请过来,宗门的设计图还要她来画,若是什么我没想到的不用问我直接去做。” “好。” 云岿离开后,霍擎宇朝她挑了挑眉,眼底是尽是八卦的意味。 “有话直说。”归音顺手扔给他一包肉干。 霍擎宇看都没看,拆开就往嘴里扔了一块,“我只是觉得这一年时间门不到他的变化可真大。” 当初在问天宗待的那段时间门,霍擎宇经常能见到云岿,没有过深入交谈,但也能从对方的言谈举止推出一些东西。 归音斜倚在宽大的椅子上拆开一包新的肉干,声音有些懒散,“能有多大?” “在问天宗时,他明明和我差不多的……”霍擎宇想了半天才找出一个合适的词,“不着调。可是他现在看起来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归音翻了他一个白眼,“这叫成长。” “对,这也是我来的原因。”霍擎宇坐直些身体,“不是修为上的提升,而是心境上的成长。” “很简单啊。”归音又摸了一块肉干放进嘴里,“让自己成为别人的依靠就行了。” “没听明白,仔细说说。” “举几个你想成为的例子。” “陆尧,队长还有你。”霍擎宇挠挠头,“柳时卿也行,就连月墨也比我强上一大截。” 归音上上下下扫视他一圈,没有直接回答,“你把这箱法器统计之后交给城主入库,研究明白这些法器后写下详细的使用方式,之后跟着城主做事,听他安排。” “城主是谁?” “陆尧的兄长。”归音瞟见他脸上的忐忑,“不用担心,城主很好相处,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 “好,我清点完就去找城主。”霍擎宇点点头,“或许学着管理好一座城可以作为成长的开端。” “其实没有谁一定要成为什么模样。”归音没忍住又说一句。 这次霍擎宇朝她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坚定,“我要成为别人的依靠。” 之前的霍擎宇心中有什么事全都写在了脸上,现在已经知道藏起一二,看来陆尧送他过来的目的不仅是他说的那样。 201 第 201 章 一定会让更多人吃上饭…… “别愁眉苦脸的, 快去找城主吧。”归音起身伸个懒腰准备往外走,“我去看看姜君清挑的地方有没有需要改造的,趁早改才能趁早种。” 现在这个时候没谁能闲得下来, 连陆尧这种远程协助的都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个画阵法图纸。 唯一清闲的是初九,每天被初七顶在头顶巡视领地。 归音按着傀儡给出的地点,落地就见到初七顶着初九悠闲散步, 而姜君清正躲在一号傀儡的身后两股战战。 “选的这块地吗?” “归音前辈。”姜君清的声音都在抖。 “不用害怕。”归音给双方做了个介绍,“这是初七和初九, 目前负责巡查转化后的领地。这是姜君清,未来负责城内农桑的修士。” “不敢当不敢当。”姜君清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害怕都忘了,一个劲地摆手。 初七朝他点点头算是认识过, 继续顶着初九继续慢悠悠地遛弯。 待两只皞罗走远, 姜君清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擦去额间门冷汗。 初七这种品阶的妖兽喘口气都能要了筑基期修士的小命,即使初七表现得再和善也不可能不怕。 归音朝一号傀儡挑挑眉,它朝着初七行进的反方向继续巡查。 等姜君清缓好,归音才开口问道, “这块地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有。”说到种地, 姜君清找回了自信,“每种作物所需要的土壤都不同, 这块地太适中了,反而什么都长不出来。” 归音很想抬手扶额, 好难啊, 又是一个不熟悉的领域。 为了不给姜君清压力,只能跟着点头应和,实际上十句里听懂的没有三句。直到姜君清说完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才止住点头的动作。 她向来无法拒绝这般澄澈的眼神,但她真的没听懂啊! 归音干咳两声看向姜君清,“你把需要的整改细节写给我,要是有具体配比就更好了。” “好。” 姜君清江手中玉简递给她时有些欲言又止。 “你说。” “如果您觉得太麻烦我可以多培养几代灵蔬品种来适应土地。” 归音看了一眼玉简内容,“没什么麻烦的。” 语毕,放开玉简,双手结印,将姜君清选的这块试验田用沟渠规整地分成二十块。 刚刚筑基的小修士在旁边看得嘴都合不拢,早听闻元婴期有移山填海之能,没想到居然连孕育生机的大地都能掌控,真的好厉害。 在归音看来这再正常不过,这片土地吃她的用她的,不听她的话才是不正常。 看着面前按照玉简要求逐渐改造的二十块试验田,姜君清眼中逐渐蓄起眼泪。 等到归音收诀时,他已经蹲在地上抱着头哭起来。 他哭的声音很小,也不知道他到底哭了多久。 归音僵硬地站在旁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主要是她不知道这人为何会哭,想劝也无从开口。 等了一会,发现姜君清没有停下的意思,归音顺势坐在一旁的田埂上,从袋子里摸出肉干塞进嘴里。 真好吃,一定要把冯老板接过来。 归音本意是出来躲清闲的,但坐下没一会儿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在脑中绘制传送符。 所以姜君清噌地一下站起来时吓了她一跳。 他脸上的眼泪还没擦干,就朝着归音深深鞠了一躬,“前辈您放心,我必定不会让您失望。” 他哭过后的嗓音有些细,让归音不由得看向他的喉结。 被遮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 人家不愿意说,她自然也不会去问,反正不论是男是女都不耽误种地。 “先前那两位前辈带我看了大片的土地,都是用来种植的吗?” 姜君清口中的两位前辈应该是连堂主和一号傀儡。 “是。” “这座城里会有多少人,真的种的完这么大面积的地吗?” “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但会用有人操纵傀儡辅助种植。” “若是没有那么多的人,种出来的粮食岂不是浪费了?”姜君清有些急,像是非常害怕他口中浪费的事情发生。 “吃不了就拿去卖,你还怕带有灵气的粮食卖不出去吗?”归音把柳时卿画下的大饼递给姜君清。 没想到姜君清还真吭哧咬了一口,“我一定会让更多人吃上饭的。” 归音将一卷自己的通讯玉简递给他,“有问题找我或者找霍擎宇都行,一会城主应该会过来,你朝他也要一卷通讯玉简。” “我我我我,我有点害怕。” 看出来了,这已经不是有点了。 “你不必怕,城主是个好城主。”归音的解释干干巴巴,说服力不大。 “下次夸我记得当面夸。” 人未到,声先至。 “来的这么快?” “听说吃食问题有的解决,我当然要过来看看。” 几乎是眨眼间门,城主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城中建设怎么样?” “所有分区已经敲定完毕,建筑大致有了雏形,再有半个月就能完成。” “再有不到两个月就会有第一批凡人入城,我们要准备多少粮食?” “先按三十万人准备吧。” 归音眉头皱起,三十万也未免太多了。 “吃不了贴上符布上阵,放个一百年都不会坏。”城主瞥了她一眼,“再说,你不拿出点东西出来,凭什么让人家信任你。” 归音瞬间门就明白城主的意思,他准备拿这第一批出来的粮食去拉拢人心。 确实,吃饱穿暖是再基础不过的要求。 这条件放在东陆半点竞争力都没有,但是在西陆竞争力直接拉到顶峰。 “再说这里有山有树,绿水青山,环境……” 归音没忍住打断,“树还得等他们种。” “早晚会有,提前算上了。” 姜君清在一旁探头,“为什么我们不直接种上?” 对于修士来说,种些树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归音耐心解释道,“第一批来到城中的百姓必定在忧心未来,若是什么都不让他们做,他们会更惶恐,甚至会每日活在惴惴不安中,这与我们的初衷背道而驰。” 贫者不食嗟来之食。这也是维护他们自尊心的办法。 生而为人,谁又愿意如猪如狗的活。 “我们可以提供工具,但是不能什么都替他们做。”城主接上她的话,“百姓不是养起来供我们消遣的宠物,生活是他们的,我们只能提供他们好好活下去的环境。” 归音笑着看向城池方向,“我仿佛看到了第二个接天城。” “不是接天城,这是一座全新的城。” “是啊,全新的城。” 能够容纳所有天马行空想法、完全理想的城。 归音刚想开口告辞,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 是从未设想过的方向。 城主见她迈开一条腿半天不落,好心问了句,“怎么了?” 归音收腿转身看向他,语气间门还带着些飘忽,“城主啊,你有没有想过,活的不好的人不止在西陆啊。” 陆景墨挑起半边眉毛,很快理解她的意思,“你是说,接纳其他大陆的凡人。” “他们活不下去,我们给他们一条活路。” 陆景墨略微思考觉得这件事可行,便从印记中掏出通讯玉简,“我让他们去找找。” “不如先在中陆和南陆试试。” 既然说到南陆…… 陆景墨从通讯玉简中抬起头,“介意我用一下你的名号吗?” 归音嘴角扬起,“当然不介意。” 两人一拍即合,提议直接通过。 姜君清捏着衣角,用尽全身勇气才在两人面前开口,“城主,归音前辈,可以去看看我们村子。” 听到姜君清的请求,归音愣了一下,“西陆的灵气并不适合法修生存。” 姜君清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他们不是修士,他们都是凡人。” 归音看向陆景墨意思很明确,城是他的,他说了算。 “你们村子的位置告诉我。” “多谢城主。” 姜君清眼眶一红,像是又要哭出来。 归音不再多留,城中的事留给城主解决,她还是去看看她的树吧。 最开始微缩洞府放置的位置在树边,但是后来洞府中进进出出的人逐渐增多,她就便洞府换了个位置,现在树边只有一座模样简单的小房子。 归音把窗下的椅子拎到树旁坐下,木系灵力覆在手掌上,抚摸着栾柤树不算粗壮的树干。 城池马上就要建成了,你也快点长大吧,灵脉等着你丰盈,大地等着你滋养。 她之所以这么肯定西陆干涸的灵脉能重新丰盈,是因为栾柤树。 生灵养树,树养生灵。 万物生灵的气息是栾柤树生长的养分,它养出是灵脉灵气,肥沃土壤。 哪怕这下面没有干涸的灵脉只是一片荒芜,用不上百年,在栾柤树的影响下也会生出新的灵脉。 当初魔修遭生灵厌弃,栾柤树宁愿自毁也不愿再为他们供灵。 这才是魔修退居魔修界时要带走栾柤树种的原因。 他们想在魔修界重新孕育灵脉。 只不过魔修界寸草不生万物不长,魔修又没本事让栾柤树心甘情愿地扎根,这件事才就此作罢。 今日份的沟通结束,归音收回手有些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端详着这棵自种下就没怎么长的小树苗。 扒拉着印记里的东西看看有没有小树苗能用上的东西。 别说,还真被她扒拉到了。 顾随风留下的那个一直往外喷灵土的法器。 自从了解过印记的空间门大小,她再也没给这件法器套过麻袋。 两百多年时间门,法器不间门断地运转,但也真存下不少灵土。 几乎是灵土刚倒下去的瞬间门,这边被符阵封住的区域灵气浓度突然呈几何倍数爆发增长。 这可不是法器生成的灵土能达到的效果。 202 第 202 章 你把谁家灵脉弄过来了…… 感受着符阵内浓郁的灵气, 归音的眉头逐渐皱起。 突然暴涨的灵气不知是利是弊,树苗担不起任何风险, 再不起眼的变故都要讲起掐死在萌芽中。 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刚刚倾倒下的灵土。 刚刚见光灵土怎么倒出来就怎么被收回。只是灵土收回储物袋后,符阵内灵气浓度并没有下降,依旧在稳步攀升。 难道是法器? 归音看着手中的法器低声自言自语,“顾随风这老东西真不让人省心,以后他的东西还是少用。” 法器在她手里滚了几圈,随后被扔到地上一脚踩碎。 符阵内的灵气浓度依旧在上涨。 不是法器的原因。 可除了这两样东西再没有其他变量。 百思不得其解时,通讯镜突然亮起来, 归音也没看是谁,直接点了接通。 月墨带着几分喜色的脸出现在光幕上, 和皱着眉的她视线交汇。 “避水属性实验成功, 留在岛上的符篆中已有两张抵达深海灵脉。” 直奔主题的话语让归音紧皱的眉头松开:她知道这番异象的原因了。 此处布的符阵中掺杂了几张贪生,如今的灵气暴涨,是抵达海底的贪生抽取深海灵脉转手给西陆供能。 可这才几个月, 月墨试药的进度未免也太快了。 “不要冒进, 莫要损伤根本。” 月墨唇边绽开小小的笑, “我会的, 您也是。” 比起月墨,归音才是那个更加冒进的人。 归音坐回树旁的椅子上聊起彼此近况。 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着。手指在空中勾画,将灵气引去凌翼画传送阵的地方。 两地距离不远, 但以凌翼的性子没画出满意的传送阵是不可能挪窝的, 以为最多会弹个光幕出来,没想到他直接跑了过来。 手中的灵笔都被捏断, 足以证明他的心境波动多么剧烈。 凌翼过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把谁家灵脉弄过来了。” 归音抬手关闭通讯镜光幕,朝他翻了个白眼, “谁家灵脉能让我弄过来,我挪的是海底无主的,就一点。” “点?” “每个来点,积少成多。”归音摆摆手,让他别大惊小怪。 没想到凌翼却是直接笑出了声。 高兴傻了? 归音走过去伸手在他面前晃晃,要是真失了理智就得先把人弄昏,免得伤害到先说好。 凌翼打掉她手,“归音,你但凡告诉我有这种程度的灵气,我和陆尧都不至于在那边想破头。” “因为不确定月墨那边什么时候能得手…下水,所以这件事是放在不确定因素里的。” “别贫了,过来画传送符。”凌翼说完便往回走去,不过走出几步后发现归音并有跟上,不由得回头催促,“走啊,等什么呢?” “不急,等你定稿我再过去。” 听她这么说,凌翼不由得挑起半边眉毛,“你不信我。” “那倒不是。”归音往后缩了缩,将椅子坐的更加严丝合缝,“我就是想再陪我的小树苗一会。” “你最好是。”凌翼也不强求,“画完喊你过来。” “好咧。” 凌翼走远归音大大松了一口气,看他们俩画阵,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倒不是学艺不精的那种折磨人,而是太过精益求精。 虽然知道设传送阵是个精细活,但归音也从来没想到能精细到这种地步。 而且他们出一版传送阵,她就要画一套对应的传送符。 这原本也没什么,实验嘛,正常。 可只要传送阵加上一笔,她就要重新画一次传送符。 这谁能供得上啊,啥神仙受得了这么返工啊。 看凌翼走的时候那么信心十足,归音以为她很快就要去画符了。 结果等了三天,凌翼那边两个动静都没有,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归音也不好意思自己躲懒,所以准备就给大家打打杂。 她的想法是好的,但真的是毫无用武之地。 城池建设的骨架构建完毕,正在填充细节,霍擎宇跟在城主身后忙得不亦乐乎。 云岿在和连堂主商议宗门建筑规划,好不容易见归音一面,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连堂主带着马不停蹄地敲定细节。 实在找不到事做,归音便在每日安抚小树苗后和傀儡一起巡逻,也算是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不过的她的巡逻明显和傀儡理解的巡逻不太一样。 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坐着代步法器巡逻。 “你吃不吃?”归音举起一块肉干递过去,见傀儡没接,只是定定地盯着她。 归音在傀儡的注视下将肉干塞进自己嘴里。 有分享,但是不多。 若不是灵脉完全恢复前不能离开这片区域,她真的想现在就把冯老板接回来。 吃完两块肉干,归音又摸出那罐麦芽糖。 不过没等打开,就被傀儡按住了盖子。 归音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见傀儡动作不变,立刻收起了罐子。 这地方一时半会可没有麦芽糖,她得小心着点。 等她将罐子妥善手感,傀儡这才将手指向结界外的一处方向。 那出在转换土地前就已探查过,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现在看过去也没发现任何生命踪迹。 “确定?” 傀儡不会说话,也没有表情,但归音仍从他点头的动作中看出一丝慎重。这让她不禁好奇,倒是什么能让一个洞虚期的傀儡有这番反应。 下了代步法器,归音朝着结界禁令边缘走去。 无论有没有结界禁令她都离不开这片土地,所以她现在只能趴在禁令结界上望着外面。 再看一遍,依旧什么都没有。 她疑惑地回头看向傀儡,它到底想让她看什么啊。 傀儡在她的目光中又指了指下面。 归音半信半疑地再次朝远处的地下看去。 这次她特意往深处探探,结果这一探差点晃瞎她的眼睛。 归音骂了句脏话,捂着眼睛往后连退三步仍不忘抬起左手,将通讯镜举到傀儡面前,“快给许飞渊拨过去,快。” 光幕接通时归音的眼睛依旧没缓过来,捂着眼睛的手放下来时眼睛仍旧睁不开,吓到许飞渊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 “你眼睛怎么了?” “我眼睛没事,就是被晃了一下,缓一会儿就好,重点不是这个。”归音摆摆手让许飞渊闭嘴听她说,“我在西陆找到一片辉金玺矿。” “你最好没在骗我。” “骗你我是狗。”归音把腕上的通讯镜摘下递给傀儡,又从印记中翻找出很久都没用过的遁地符放到傀儡手中,“你自己去看,注意眼睛。” 神识‘目送’傀儡远去,归音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 在此期间她尝试着睁眼,但即使睁开,眼前也是一片灿光。 她的本眼能看到神识看不到的东西,这让她有些疏于是用神识。 而且本眼能够自愈,所以瞎了三四次仍改变不了用眼睛探查的习惯。 算了,下次还是先用神识探路吧。 过了一会,傀儡带着通讯器回来,光幕中的许飞渊和她刚才的动作如出一辙。 多亏隔了一层光幕,不然许飞渊那双眼睛别想要了。 “我不是提醒你小心眼睛了吗?” “我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大一片。” “是我帮你开采还是你自己过来。” 许飞渊沉吟片刻,“归音,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别想。”她现在听到许飞渊说有‘大胆的想法’都害怕。 一个人异想天开勉强还能实现,可他们是一群人异想天开。 偏偏这些异想天开还带点现实性,让人忍不住去尝试。 “你等我说完你再害怕啊。” “根据之前你和柳时卿给我画的大饼判断,这次的饼肯定也小不了。” “就说听不听吧。” “……听。” “我觉得炼制简单法器太过浪费时间,所以我觉得可以换成傀儡帮我做。” “每个傀儡只能固定做一种法器,那消耗的精力不是更大吗?” “不是,是每种傀儡只做一步,众多傀儡串联,完成一件法器。若是想越其他法器,将傀儡重新排列组合便可,兼顾种类与成本。” 流水线是吧。 归音捏了捏眉心,不知道要说什么。 要说离谱,许飞渊真的能做出来串联傀儡,而且他做出的法器不依靠灵力驱使,成本极低。 要说合理,她没见过哪个炼器师能够容忍自己的法器千篇一律。 “你也说是要炼制普通法器,可越是常见的普通法器市场越是固定……” 哪个修士商行肯让你分走他碗里的饭。 “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也不知道柳时卿是刚进来,还是在旁边蹲半天,他突然出现在光幕中朝归音摇摇扇子,“一个好的商人从不抱怨市场太小。” 柳时卿端起腔来,归音也跟着演下去,“还请您不吝赐教。” “两种办法,开源和节流。这些普通法器不需要灵力操纵,不止修士可以用,凡人也可以用。还可以用质量和价格打压同类法器生存空间。” 好家伙,柳时卿这是想做寡头啊。 “而且可以分区分档,不同价位,满足不同人的需求。” 虽然听懂大半,归音依旧是装作不明白,“这块地我给你们留下,等你们到了自己来看。” 柳时卿抖开扇子遮住半张脸,“那就先谢过音音了。” 归音眉头拧起,“你别给搞我套这一套,正常点。” 柳时卿收起扇子掩嘴轻咳一声,“不好意思习惯了。” 他很少会将谈判桌上习惯带下来。归音总说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一只真正狡猾的狐狸,算计的人倾家荡产。 至于原本见人三分笑的黑心狐狸归舟,已经开始往冷面阎王哪方面发展。 “有什么需要我们带过去的吗?” “东西不怎么缺,缺人。” 203 第 203 章 有人在透过那双眼睛看…… “男女老少?什么灵根?什么修为?”柳时卿边问边拿出本子准备记。 “等会等会!”归音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连忙打断, “我是想让人外西陆新建的城池中生活。你怎么问的这么奇怪?” 柳时卿收起本子重新抬头看向光幕,“听你前两句话我还以为要骗人去西陆做黑工。” 归音抱着手臂站在光幕前,神识在印记中翻来翻去, “拜托, 都有傀儡了, 谁还要凡人做工啊。” “那你给我透露一下,你要那么多活人做什么?” “种树啊。”虽然解释起来很麻烦,但现在无事可做, 归音便坐回代步法器仔细解释了一遍。 在坐回去之前将印记中拿出的禁令结界递给傀儡,示意他把辉金玺矿护起来。 “这么小心?” 这片区域确实很久没人活人踪迹, 但小心一点总归是没错的, 她不喜欢任何计划之外的意外。 “防患于未然,你们知道的, 我不喜欢麻烦。” 那些个体修已经回去清点门下弟子,动静必定小不了,说不定已经有人在暗处盯上了她。 她这边因由已经讲完,去布置结界傀儡还没回来。 “你当初怎么就揽下这么大的一个活呢?” 别说柳时卿不理解,就连归音自己都不太理解。 她当初接的时候也不知道这活这么大啊。 “都答应了,总不能反悔吧。” 柳时卿在那边哼了一声, “你找换个道侣答应一件事,这辈子你都闲不下来。” 归音往后缩缩脖子,这怎么又扯到她换道侣上了? 许飞渊闭着眼站在柳时卿身后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脑勺上,“怎么说话呢。” 柳时卿斜了许飞渊一眼开始还手。 归音火速关掉光幕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凭柳时卿要面子的程度,她要是笑呵呵地看下去,两人下次见面,她又消停不了。 探出神识想去看看傀儡怎么还没回来,结果发现一道黑色的人影站在阵法外。 据那人脚下沙漠下陷程度判断, 应该在那站了有一会儿了。 这让归音不由得啧了一声。 她选定的绿洲在西陆东南角,但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却是在新绿洲的最西边。 能抵达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还黑色斗篷,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想引起别人注意。 不过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归音保持双眼紧闭往后上一靠半躺在代步法器中等着傀儡回来。 嗯?外面那个人怎么好像在跳脚? 算了,关她什么事。 凌翼设置的防护阵法带有隔音效果,穿着黑色斗篷的修士叫喊无果后开始攻击外面罩着的阵法。 归音看了一会还是给城主发了条通讯玉简过去。 没过一会,霍擎宇出现在她面前。 落地第一句就是,“不长眼的在哪呢?” 归音从印记里掏出一张面具抛给霍擎宇,等他戴好面具才朝着那边扬了扬下巴。 霍擎宇手掌一翻,提着棍子就出去了。 这么大的防护阵法,有人进出时自然不能全开全关。 想要进出无阻,单靠阵法是不够的。 按着修罗幻杀阵带来的灵感,归音画出了这套防护大阵的‘修罗符’。 佩戴‘修罗符’的人为防护大阵中的执法者,拥有最高权限。 ‘修罗符’不是长久之计,但也只能等到城池和宗门走上正轨才会有所改变。 阵法外的人也是一名元婴初期修士,不过是个法修,捏了五个半法诀体内灵力循环就跟不上进攻速度。 但是按霍擎宇如今打法,他的灵力消耗的应该比那名法修消耗得更快。 归音没忍住拿出玉简记起来,但是记着记着她就发现不对。 霍擎宇是故意这么打的。 看着手里记得密密麻麻的玉简内容,归音轻笑一声将其捏碎。 霍擎宇虽然天真,但是不蠢。 这倒是一种从未想过的修炼方式,是她没想到。 没到半炷香时间,他就像拎着小鸡崽子一样把那名法修拎到了归音面前。 “直接带给城主?” “先搜个身吧。” “也行。” 说着就要上手。 没想到斗篷下的人开口了,嗓音细细的,“臭流氓放手。” 霍擎宇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动作还没做出来余光瞥见归音歪了歪脑袋。 他动作一顿看向归音。 归音眼睛虽没睁开,嘴角却是挂起了笑。 巨大的藤蔓破土而出,直接将霍擎宇裹了个严实,也将黑袍修士穿了透心凉。 有几滴温热的血穿过藤蔓缝隙溅到霍擎宇脸上的时,他面容中还带着不解。 藤蔓从霍擎宇手中接过半死的人,把他身上的伪装拔了个干净。 归音撑着下巴,眼睛睁开一条缝,满是兴味的对上面前人愤恨的眼神。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才慢悠悠地开口,“不过如此。” 藤蔓吞噬掉被穿透修士的最后一丝生命力,待到恶念进食完毕,才将人裹起扔了出去。 不过扔出去的也只剩一缕飞灰,很快便和无边的大漠融在一起。 这时霍擎宇才被从藤蔓中放出来。 “怎么回事?” “来探路的小虾米。” “中陆的?” “西陆的。” “那你那句?” “可他明明是个法修啊。” “你不也是个武修吗?” “他也是从其他大陆来的?”霍擎宇捏了个除尘诀坐到归音身旁的空位上,“能仔细讲讲你是怎么看出他背后之人是西陆的吗?” “中陆世家修士被你抓住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自报家门了,而他哪怕和我面对面仍在想办法蒙混过关。” “还有吗?” “当然有,出现在防护大阵外的只有他一人,他的斗篷上却是半点灰尘没有,灵力也十分充足,并不是为了寻求帮助。” “就这两点?” “有这两点就足够我动手了。”归音睁开眼睛,眼中金光仍未消退,“这片区域已经近百年无人到来,却有人在体修来过后找上门,目的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那他是?” “释宗派来的。” 霍擎宇挠挠脑袋,“你也没搜魂啊。” “自己有多少仇人,又有多少仇人知道自己,这点事不应该心里门清吗?”归音跷起二郎腿重新拿出肉干,“再说他看我的眼神,啧。” 要替他心中信仰铲除障碍几个字已经明明白白写在眼里,她若是再看不出来,也不用再当散修了。 霍擎宇从肉干袋子里捏起一块放进嘴里,“你既然早就看出来了为什么还给城主发消息。” “告诉他小心喽,咱们现在可是直接从别人锅里抢饭吃。” “可是释宗不应该这样啊。”霍擎早年宇和释宗修士打过交道,他们对世间万物不存杀心,甚至称得上是愚善。 归音对释宗了解不多,但就在西陆的见闻来说,她对释宗的印象并不好。 “你知道西陆今年去参加大陆排位赛的修士比例吗?” “不知道”霍擎宇摇头,“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今年的大陆排位赛,西陆去了修士释宗占了十成。” 西陆修士借住在九鼎宗,她曾问过韶新瑶,当时听到这个比例着实让她大吃一惊。 当年她参加的那届排位赛,西陆修士的比例是六比四,体修占六。 “体修人呢?” “坚持不下去的被释宗吞并,就算有坚持下来的也是青黄不接。” “那你干的还是件大事啊。”他说着便想去拍归音的肩,却被突然出现傀儡攥住手腕。 霍擎宇一懵,“他这是什么意思?” 归音瞟了他的手一眼,“你能不能换只干净的手拍我。” “哦。”霍擎宇换成没抓肉干的那只手拍了拍归音的肩,这次没受到任何阻拦。 然后又从装肉干的包裹里抓了一把火速逃跑。 “我不是给了你一包吗?!” “味道不一样。” 声音传来时,霍擎宇已经踩着棍子不见踪影。 傀儡操纵着代步法器再次前进,归音脸上却没了笑意。 她杀那名修士自然不是只有那两点原因。 在和那名修士视线交汇时,那人眼中情绪很是撕裂。 除了愤恨还有审视,审视结束还带着些许欣赏。 审视和欣赏这两种情绪绝不应该出现在狂热的信徒身上。 有人在透过那双眼睛看她。 那种感觉很熟悉,那种居高临下的胜券在握的态度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顾随风。 他在释宗。 他知道她也来了西陆。 他们要见面了。 归音能清晰地感受到胸膛被心脏一下下的撞击。 说实话,她有些紧张。 仿佛长久蔓延的世界线在此刻收束,他们之间的仇怨终于迎来的终结。 她偏头看向傀儡,动了动喉咙却什么话都没说出。 可傀儡不会回应她,此事又不能与旁人说。 这一刻她突然好想帝泽。 她在努力帮帝泽摆脱束缚,帝泽又何尝没有帮她改变命运。 因为帝泽,她才能在上一次和顾随风的交锋中大获全胜。才能让青龙多看她一眼,改换根骨,摆脱爆体结局。才能压制血脉冲突,避免焚血而亡。 帝泽替她满足东陆拜庙之人的愿望,壮大她的信仰之力。 那是无条件的信任与爱意。 傀儡操纵着代步法器一路将她送回树旁,她却没有下去,一直保持着偏头看他的动作。 她一直没有动作,傀儡也看了过来。 残缺的灵魂无法说话,甚至无法理解感情,但他仍伸出手揉了揉归音的发顶。 归音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 因为这是雍青常做的动作,特别是在他死前的那段日子,包含着无限愧疚。 “主人。” 云岿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归音赶忙眨了眨眼睛,掩去异样。 但她转过头时,云岿的第一句仍是,“眼睛怎么了?” “看矿的时候被晃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 云岿没在意并未离开的傀儡,牵着归音往树那边走去。 归音想要回头去看,却被云岿捧着脸转了回来。 “只看我不好吗?” 204 第 204 章 收获颇丰 归音眯起眼抬头看他:这是太闲所以恋爱脑长出来了? 这可不行, 正事还没办完呢。 于是轻声问道,“一会有事要做吗?” 伪装的平静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慌乱。 “没…没有。” 脸红是吧, 一会可就红不起来了。 云岿顶着青紫的嘴角坐在归音身旁, 看着她拿着玉简记个不停。 就算想破脑袋他也想不到,归音问他有没有事要做是为了动手打他一顿。 其实按归音的用力程度都不算打,甚至连喂招都算不上, 只是抽查一下之前那几卷玉简的问题有没有改正。 之前的问题自然是改正的了, 但也发现了新的问题。 归音现在正盯着留影石, 逐帧查看他招式中的缺漏。 最后递到他手里的又是满满三卷玉简。 归音在将玉简交给云岿时顺手用木系灵力治疗了他脸上的伤口。 “我下次一定不打脸。” “那我是否有顺利通过抽查?”云岿凑近她, 一副记吃不记打的模样。 打都挨了, 怎么也要讨点好处。 归音蹙起眉头做思考状,云岿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通过了。”时不时逗逗小狗还是蛮有意思的。 “奖励!” “奖励是没问题的, 但是……”归音笑意吟吟地看着他,“近几日真的无事?” 云岿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刚想一件件汇报清楚, 就见归音豁然起身。 “怎么…了?” “当然是进屋啊, 不然在外面吗?” 云岿在原地愣了一秒,然后屁颠屁颠跟进了屋子。 * 如果凌翼不弹光幕, 归音消失的时间可就不止三天了。 “什么事?” 光幕中凌翼本就清瘦的面容又添上了两道深深的黑眼圈,头发蓬乱,但精神尚可。 见他这般模样,归音多少还是有一种兄弟为她拼死拼活, 她却沉浸温香软玉的心虚感。 光幕接通的后凌翼只看了一眼便撇开视线,“传送阵雏形初步构建完毕,来画传送符了。” “好,这就来。” “咳, 另外……” 不知为何,凌翼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另外什么,直说。” “咳,耳朵漏出来了。” 归音下意识地抬手摸摸自己耳朵。她耳朵露出来有什么问题吗? 正当她一脸疑问地望向光幕时,凌翼突然就把光幕关了。 “你去忙吧。” “那你倒是把手松开啊。” “我不。” 归音习惯性地伸手去揉云岿的耳朵,刚抬起眼就在云岿的耳朵上发现了一个牙印。 哦豁,玩的花被发现了。 她原本以为云岿不知道,便想消掉那个牙印,没想到被云岿阻止了。 云岿不仅没让她治疗,而且用灵力把那个牙印封固起来。 “你要顶着这个牙印出去见人?” “忙起来的话我们好久都不能见面了,想你的话我可以摸摸牙印。” 归音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你我相距一共没超过二百里。” “可是我不能来打扰你啊。”他知道归音喜欢什么样子,所以将分寸感拿捏得格外好。 归音揉了揉带着耳朵,“越界也没有关系。” 她说这话时笑嘻嘻的,透着一股不正经,但云岿当真了。 他会把归音的每一句话当真。 “主人……” “现在不行,下次再说。” 归音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绝情的话。 她出现在凌翼面前时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只不过唇色比往日红上一些。 凌翼看见了也当没看见,指着不远处已经颇具雏形的传送阵让她过去研究。 归音却是站在他身后没动,这让凌翼不由得回头看她。 “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给。” 结果归音递过来的储物袋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密密麻麻的玉简。 “这是什么?” “你如今身体的情况分析和调养步骤,还有适合你的体修功法方向。”归音边伸懒腰边往传送阵那边走,“等这边忙完,那边的宗门应该也建好了,记得去选一处你喜欢的峰。” 凌翼攥着储物袋的手紧了紧,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可置信,“什么意思?” “做体修嘛,当然要做有的选,最富裕的那个,六家体修宗门的炼体功法,你随便挑。”边说边从印记中搬出矮桌软垫,“过两天许飞渊他们到的时候会带来第一批丹药,那些丹药是元霜和我哥商议后定下来的,要是用完了就和他说,有变动也和他说。” 摆好符纸笔墨,在动笔前一秒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药浴的方子元霜也做了调整,主要是配合洗髓丹的。但你现在身子扛不住洗髓丹的效果,要等恢复五成之后再吃,不可急于求成。” “多……” “别谢来谢去的,都认识几百年了。”归音说话声音不大,边说边回过身去画符,后半句传到凌翼耳边已经没那么真切。 凌翼握着储物袋的手松了松,半晌低笑出声。 归音还是那个样子,给她一分,她还十分。 试炼小会中选择与归音合作是他修仙路上做过为数不多的正确事之一。 他花了点时间才从这份情绪中抽离,继续绘制传送阵。 两人忙起来都是不知年月的。 完全靠霍擎宇不时来看望,旁人才能知道这两人还活着。 当然,除了霍擎宇,还有初九。 凡人入城,初七的巡逻范围锐减,已经很少被初七顶在头上来回晃悠。 她现在已经在归音的怀里安家。 她被那么多人抱过,但不得不说归音怀里是最舒服的,而且顺毛的手法也一级棒。 除了被亲得小脸焦黄之外,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 但是凌翼不太满意。 他的贴心小棉袄,穿在了别人身上。 每次看着归音把初九揉得咯咯笑,他都忍不住哀怨地看着一人一皞罗。 初七自然是比他更哀怨,但也无可奈何。 许飞渊抵达时,刚好传送阵正式落成,也刚好归音画完了第一张定位传送符,便决定自己去送的‘修罗符’。 恢复灵气的这片土地是东西走向,南边临海,从东向西的规划分别是草场,林地,耕田,城镇,宗门。 宗门再往西是传送阵和栾柤树苗。 再往西,便是那一片辉金玺矿。 她到达阵法边缘时,发现凌翼已经先她一步在更改防御阵法范围。 不过就算他改了阵法范围,归音也无法跨过泥土和沙漠的交界。 柳时卿站在不远处的坡上朝她挥手,“愣着做什么,过来呀!” “我过不去!” 柳时卿一边说着真没办法,一边给拨通了她的光幕。 “看得清吗?” “看得清倒是看得清,但是分屏那边是?” “小归音,有没有想我?” 周老板笑眯眯的面容出现在空出的那半光幕之上。 “周老板?!” 柳时卿这心理素质也未免太强了吧,居然都敢和周老板弹光幕了。 “听说你建城啦,不知道还有没有位置让我过去开一个铁匠铺呢?” 归音原本因惊讶张开的嘴渐渐笑得合都合不上,“当然有,您来看看喜欢哪里,我去找城主开后门。” “那我们一言为定哦。” 接下来基本就是周老板说,归音笑,柳时卿在一旁瞪着眼睛插不上嘴。 凌翼的阵法扩展完毕,归音抬手扯掉那套中型禁令结界,然后就见柳时卿操纵着傀儡挖掘下探。 归音原本以为这活是许飞渊的,没想到柳时卿干得还挺顺手。 察觉到归音的惊讶,柳时卿面上一副得意之色,在操纵傀儡这方面,许飞渊这个创造者都不如他。 对于修仙界大部分人来说傀儡对他们只是锦上添花,只有柳时卿是真的需要傀儡。 所以不论许飞渊做出了什么傀儡,他都是第一个实际操作的。 归音站了一会,从印记中掏出桌椅,在边界处坐下看着柳时卿忙活。 柳时卿的面色开始的时候还算轻松,随着傀儡深入的地下,他的面色越来越凝重。 又过了一会,他操纵着傀儡一步步退了出来。 “怎么了?” “沙子支撑力不够,再往下容易塌陷。” 归音听他这么说,连忙把桌子上的茶点撤下去换成符纸。 “我会我会,我来。” 在众人注视下,归音手边很快便攒齐一摞符篆。 最后一笔画完,归音朝着柳时卿扬了扬下巴,“再去试试。” 柳时卿操纵着傀儡再次走入先前开辟出的甬道,它的身后跟着百来张符篆。 开始符篆距离还很稀疏,到后来便逐渐密集起来。 直到触碰到辉金玺矿,傀儡和符篆才双双停下脚步。 “这符篆要多久换一次。” “不用换。”归音放下捏诀的手,“充能型符篆,有灵气就能运转。” “灵气……” “灵气供能也不用担心,有贪…藤蔓专门负责这个。”归音笑嘻嘻地看向柳时卿,“然后要做什么?” “开矿坑,铺轨道,还要选一块地方建傀儡工坊。” 柳时卿摘掉身上的配件,往归音这边走着。 都不用他说,一把椅子已经摆了出来。 “我问问连堂主那边忙完了没。” 听到归音提起连堂主,柳时卿端茶的手一顿,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直接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我们离开时遇到玄衍宗掌门了。” “然后呢。” “他让我问问你,是不是想把玄衍宗搬空。” 听他这么说,归音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是想起了点别的。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你认识玄衍宗执法堂的吗?” “执法堂你都要借?” “想借鉴一下宗门规矩。” “那你得找九鼎宗,他们规矩严。”不知道从哪捧土里的钻出来的许飞渊接话。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我去看看附近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矿。” “怎么样?” “收获颇丰。” 205 第 205 章 得立立规矩了 “什么事这么急?”归音有些吊儿郎当地坐在崭新的城主府会客厅。 刚才她正听柳时卿给许飞渊画饼, 没等画完就接到了城主用通讯玉简发来的消息,让她马上到城主府。 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接到消息后半刻没敢耽误, 拖家带口,连带着凌翼这个没什么战斗力的都被她拽来城主府。 结果到了之后发现城主捧着茶盏四平八稳地坐在那, 哪有半点着急的样子。 柳时卿抖开扇子瞪了她一眼,归音偏过头假装没看到,但不自觉地坐的稍微规整些。 城主放下茶盏, 手覆上桌子的一摞纸,“城池逐渐走上正轨,来找你定个名字。” “又是起名。”归音一听起名字脑袋都大了, 她在接天城的学堂满打满算没上够四个月的课, 起名字这种事也太难为她了。 “我初拟了几个尚可的, 来请你最终做个定论。”城主说着便用灵力托着一沓纸送到归音面前。 “早说啊, 吓我一跳。”归音松了口气, 接过这沓名字认真翻看起来。 还未翻完一半动作便止住了。 归音抽出那张纸, 仔细去看上面的字, 随即笑起来。 城主的野心比她想的还要大。 但忧天下,真的能算得上是野心吗? 归音将抽出的这张纸翻过来朝向城主, “我觉得这么名字不错。” 城主也笑起来, 但仍推辞道,“不再看看别的?” 归音摇了摇头,“我现在只想看看这个名字能不能给我带来好运。” “怎么看?” 归音将这张选中的纸叠起, 贴上刚画出的传送符, “看看我这次画出来的传送符能不能成功。” 贴着符篆的纸被灵力拖到空中,又随着归音手上掐诀消失在半空。 “走吧,一起去看看我这些日子努力的成果。” 一行六人乘着一艘小型代步法器从城中往传送阵那边走去。 城主府依旧建在城市中心, 分区却是比接天城要更加仔细。 城中的人影零零散散,但加在一起数量也不算少。 柳时卿怼了怼归音,“我的商行大概在哪个位置?” 归音伸手怼怼城主,“柳时卿问他的商行在哪?” 她话没说完,就被柳时卿用扇子敲了敲脑袋。 归音朝他摊摊手,她确实告诉城主给柳时卿留个大点的店面,但具体在哪她没插手自然不知道。 城主指着城中最高的一处九层建筑说,“那处。” 归音回手拍拍柳时卿,“城主对你可真好。” “哇,城主对我可真好。”柳时卿附和的毫无感情,“还有其他优惠政策吗?” 城主想了想,“给你减点税。” 他要是不说柳时卿都忘了世上还有交税这件事。 凡间界不敢收修士的税,修仙界在这方面没有统一定数。 也就城主,修士凡人两手抓的还能想起这件事。 “减多少?” “减一半。” 柳时卿有点不可置信地挑起眉,城主转性了吗,这么大方了?! “五十年。” “五百年。”柳时卿张口就翻了十倍,“城主啊,咱们得好好算算。你看,建城的是我们玄衍宗杂事堂,请动连堂主的是归舟,补灵脉造生机的是归音,出物的是我和许飞渊。” 经柳时卿这么一算,城主好像确实白捡了一个城。 但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能和谁玩起聊斋。 如果柳时卿真的有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不会开口只有五百年。 就这五百年,还是预留了两人杀价的空间的。 如果没有城主在,真的盘活这座城还得许多年。 城主稍微想想却也是应下了。 他应下时柳时卿没忍住又怼了怼归音,试图用眼神交流。 柳时卿:‘城主不会是让人夺舍了吧,他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归音:‘这地方他修为最高,谁夺得了他。’ 柳时卿:‘可他不正常。’ 归音:‘你才不正常。’ 两人眼珠子乱飞的交流最终还是终结在城主的一声轻笑中。 “谁让我好说话又心地善良呢。” 归音、柳时卿:‘他不正常。’ 两人吵闹一路,吵得凌翼恨不得把归音挂外面。 但这份轻松在路过树苗时戛然而止。 归音来西陆的主要原因就是种树,对树苗的防护甚至比传送阵还要多。 所以当初的符阵中她掺了贪生。 她给了这套符阵中的贪生绝对自由,但职责从吞噬生命变成守护。 护养生机的东西不能有一丝浊气,就像当初画符阵时没有掺进血液。 所以那几张贪生在符阵完成的那一刻就不能再吞噬血肉。 可不吞噬血肉不代表它不会杀人。 贪生没有灵智,分辨不了善恶,它会杀死任何想要靠近栾柤树苗的人。 就像现在,挺立的藤蔓招摇着,上面串着一串尸体。 这串尸体中有男有女,穿着统一的外袍。 是宗门体修。 这里没有第二个宗门。 云岿不可能没和这些修士说过不能靠近这边。 柳时卿见不得血,所以她看到那些尸体的一瞬间,就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你捂我眼睛干什么啊,怎么了?” “死人了要处理一下,凌翼先带你去传送阵那边。” 一听死人了,柳时卿当即不再去掀归音的手,甚至还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我也直接过去。”城主坐在位置上没动,“权力不能交错。” 归音点点头,和霍擎宇许飞渊一起下了代步法器。 待飞行法器走远她再也压制不住眉宇间的怒意。 “霍擎宇通知云岿,让他带着那六名峰主过来认尸,闭关的也给我抠出来。许飞渊催催明悯,让他把九鼎宗的执法堂细则发过来。” 霍擎宇通知完云岿想从储物器里抽出一把椅子,抬头却见另外两人已经坐在了藤编的椅子上,旁边还给他留了空位。 云岿带人来得极快,离得很远便能感受到归音身上压抑着的怒气。 再看看旁边招摇的尸体,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跟着云岿过来的六名修士中大部分都是见过的熟人,归音却不复上次的客气谦逊。 将人晾在一边,直接看向云岿。 “宗门建设的怎样?” 归音从没问过关于宗门的问题,即使云岿主动将她都懒得听,但今天不一样。 得立立规矩了。 云岿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进度。 即使他从不和归音说他遇到的困难,归音也能猜到一二。 修仙界,不管什么恩或情,终究都是修为最大。 云岿通脉期的修为并不能服众,她又是个甩手掌柜。 等云岿讲完,归音才将视线转移到他身后跟着的六个人身上。 六人中不是没有比她修为高的,但无人敢用对待云岿的态度对待她。 就算是装,他们也得装得恭恭敬敬。 “诸位最近很忙?” “尚可,不忙。” “不知您唤我们前来有何要事?” 归音视线扫过几人,嘴角噙起一抹笑,“真不知?” 被问到的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不知。” 那串尚未完全僵硬的尸体砸到他面前溅起大片烟尘。 “现在知道了吗?” “敢问为何要杀他们。” “你怎么就不问问他们为什么会死在这?” “还请赐教。” 归音嗤笑出声,“赐教之前,不如各位先认认这都是哪座峰上的修士。” 一连五人在翻看尸体后都否认了,最后只剩一名归腑期修士抽动着面皮看着她。 归音的手搭在藤蔓上撑着头,眸中不带一丝情绪。 云岿见她这副模样,自觉地往后退几步。 他还打算这些人离开后留下和归音单独相处一会呢,染上血腥气可不好。 “解释。” 归腑期修士冷笑一声,“小娘皮修为不高口气不小,让个通脉期的小毛头压着我们……呃。” 没等他话说完,一根碗口粗的藤蔓穿透他的心口,大口吞噬着他的生命力,片刻后化为黑灰。 动手的不是符阵中的贪生,而是她手上的贪生。 溢出的元神没等朝归音冲过来就被等待多时的恶念吞了个干净。 归音的手指敲着藤椅的扶手,一下一下。 “老东西,皮可真硬。” 对面站着的五人去感觉那落下的指尖不是敲在扶手上,而是敲在他们脑袋上。 归腑期的体修会被一根藤蔓穿透胸口而死,甚至连半分元神都没留下。 早半个时辰听到这个消息他们都会嗤之以鼻,但现在这一幕就这么出现在他们面前,容不得他们不信。 嘴上说着皮硬,可他们看得分明,那株藤蔓插进归腑期修士心口时分明没有半分停滞。 “你们不愿意并进释宗。想作为体修继续修炼,所以才放弃原本宗门教派的限制来到这,不是我抱着你们的大腿跪着求着你们来的。吃了我饭,还想占了我的锅?天底下可没这等好事。” 有人想解释,归音却抬手止住对方即将说的话。 将几卷玉简用灵气托着送到几人面前。 “照着这个,编一份你们适用的。三天后,连着宗门待选的名字一起交给我。”不远处的藤蔓随着归音的动作摆动,“另外,六座峰上的弟子打乱重新分配,别在我眼皮子底下玩抱团这一招。” “我让云岿去做宗主,是想给你们留条后路,万事好商量,不是给你送个软柿子过去捏。既然不想听云岿这个好脾气的管教,就换成我这个专断□□的吧。” 话音落下,无数藤蔓拔地而起,向在场的人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整片土地之下,没有她的贪生覆盖不到的地方。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管是一回事,有人真当她管不了又是另一回事。 她的计划容不得半点偏差,不信的人就用命去试吧。 穆行天瞥着归音的表情,没看出半分玩笑的意味,心里凉了半截。 这玉简上写的东西真的是人能做得到的吗? 那个老不死的做什么不好,偏往炮仗上点火。他是一死了之了,现在挨炮崩的是他们。 206 第 206 章 可真是个好名字 “是我管束不严, 甘愿受罚。”云岿突然往前迈了一步,“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谁都没想到云岿会主动接下这个锅。 归音看着他没说话,旁人也不好开口劝, 场面就这么僵持下来。 直到归音腕上的通讯器开始震动,她才叹了口气似做妥协,“下不为例。” 云岿仗着身后的人看不见, 朝归音眨了眨眼。 计划通 归音从头到尾就没想沾手过这些麻烦事, 但想要人真的听话还得恩威并施,免得升米恩斗米仇。 今天的这场杀鸡儆猴也是趁机敲打敲打这些体修,免得忘了自己是谁。 归音唱了白脸,自然得有人唱红脸。云岿跟在她身边却是学了很多,比如今天的戏接得又快又自然。 待众人离去,许飞渊起来活动活动身体,转头发现归音没动,“人都走了,你怎么还是这副表情。” “没, 早在想别的。”归音摸着下巴,“与其信别人,不如信自己。” “具体说说。” “你说这有一道天堑怎么样?”归音手指着面前的空地 “只有天堑拦不住修士。” “倒也是。”归音嘴上虽然赞同,却并未打消这个念头。 “问问连堂主?” “我自己来。”归音站起身,身下的藤椅自然也在这一刻散开, 回到地底,“先去传送阵那边吧。” 他们到时,柳时卿正抱着初九说得天花乱坠, 初九则乖顺地窝在他怀里,用头抵着他的下巴。 凌翼没什么表情的坐在一旁看着。 要是之前有人这么抱初九,他肯定不同意, 但最近这段时间下来,他已经被归音搞脱敏了。 抱吧抱吧,初九愿意就行。 “你们到了都不把东西拿出来。”归音边说边把传送阵中心处的那张纸拾起。 “这不是在等你揭晓答案。” “好,我来揭晓答案。” 这处空间阵法书符篆书扔得满地都是,城主目不斜视地盯着归音手里那张薄薄的纸。 上面贴着的传送符已经在传送成功的那一刻消失。 归音将叠起的纸展开,交到城主的手上,“寄凡城,可真是个好名字。” “还要多谢你的突发奇想。” “你们俩就别在这客气了。”柳时卿抱着初九坐在归音画符的位置,“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城主面色没变,话家常一般问道,“是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见他这副反应,归音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他真够敏锐的。 “周老板想在城里再开一间铁匠铺。” “周老板?他还……”城主看了一眼许飞渊,到底是没把话说全。 看他面上的惊讶,不像做假。 他是真的不知道有个渡劫巅峰的修士在他城中十几年。 “周老板和齐铁匠都是修士,而且修为不低。” 至于到底有多高,就等见面之后自己看吧。 城主像是想到什么,突然轻笑出声,“真是的。” 他这一声很轻,倒是让归音有些奇怪。 “怎么了?” 城主的视线在他们三人转了一圈,慢悠悠地开口,“你们这些年身体都挺好的。” 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他们身体好不好上? “我们身体还行,你要找身体不好的得找凌翼。” 凌翼朝她翻了个白眼,怎么好事不提他。 城主没被她带偏,“你们连医修谷的大门都没见过吧。” 柳时卿和许飞渊一起摇头。 归音倒是见过,但那时她刚从南陆回来,还是一截木桩子。 “我们有朋友是医修,都是直接找她的。”她虽然没进过医修谷,但是她在医修谷有熟人。 城主摆摆手,“你知道医修谷的谷主姓什么吗?” 归音有些茫然地摇头。 倒是霍擎宇有些兴奋地举手,“我知道,姓陆。” 他在医修谷照顾凌翼的时候已经摸清楚了。 “姓陆?”归音看向城主,眼神中带着疑惑。 城主坦然地点头,“我这个陆。” 归音还是没反应过来,倒是柳时卿一拍她的脑袋,“难道是陆大夫?” “没错。” 她对陆大夫的身份有过猜测,却没想到正确答案会离她这么近。 她确实听说当初修士联盟把药王谷改成医修谷是一个世家修士牵头,但她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那个人是陆大夫。 见她还愣在原地,柳时卿伸手在她眼前晃晃,“仇长生在医修谷,我让他替你去看一眼?” 归音一把抓住他的手,“别,我有点害怕。” 城主在旁边笑眯眯地劝她别紧张,“没关系,小叔他已经原谅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那我哥?” “归舟应当是早就知道了。” 她哥早知道了,怎么就不告诉她啊。 “你才回来多久,我们俩天天窝在玄衍宗上他也没和我们说。”柳时卿一边说一边撸袖子,“早晚得套他一顿麻袋。” “想套他麻袋怕是得喊上慕浮生。” “慕浮生还在闭关。” “那这个计划先记在本上。” “好。”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商量着怎么套归舟麻袋。 等商量完一抬头,就见霍擎宇满脸纠结地看着她。 “不许告密。”归音‘威胁’完霍擎宇又把视线转向凌翼,“还有你。” 她怎么就忘了,这还站着两个归舟迷弟。 凌翼没答应也没拒绝,“如果他不主动问,我一定不主动说。” 霍擎宇一步跨到凌翼身后,就露个脑袋出来,不停地点着。 ‘密谋’半天,白干。 “散了吧散了吧。”归音没好气地挥着手,“该干嘛干嘛去,下次过来之前提前通知我,不然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你要做什么?”城主最终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问了出来。 “先改个阵,再造一道天堑。” “一道不够吧。”许飞渊指了指后面,“哪里要造傀儡营地的。” “那就四道,改成孤岛,我把自己困里面。” “等会等会,这块除了传送阵还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小心?” 归音啧了一声,“我带你们见识见识去?” “走走走。”柳时卿一刻都等不了,推着她往外走。 传送阵距离树苗的位置本就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 不过树苗外还有层层叠叠的符阵。 潜伏的藤蔓察觉到有人靠近纷纷从地下露出头来,仿佛群蛇乱舞。 归音在手背上一抹,张牙舞爪的藤蔓瞬间安静下去,又从印记中拿出一沓符篆分发。 “每进一次都需要这些流程?” 归音一边往柳时卿身贴符篆一边激活,“除我以外都需要。” 众人进入这面被符阵层层掩映的空间后,才意识到归音为何如此谨慎。 这处的灵气,太过浓郁,别说西陆,修仙界中比这处灵气更浓郁的都少。 柳时卿感受不到灵气,但建木做成的身体让对面前半人高的树苗喜爱非常。 符阵中除了一间有些简陋的房子,就只剩这棵树苗。 “这是什么树?” “栾柤树,西陆灵树。”归音的手虚虚搭在树顶,“当初我和雍青去魔修界偷出来的树种,一直拖到现在才将它送回来。” “这片空间的灵气是因为它?”城主还在惊讶于这里灵气的浓度。 “那倒不是,灵气是因为我。” 柳时卿的关注点从来都和别人不一样,“你要把自己困在这里多久?” “我想出也能出去,但是我离不开这片尚未转化完成的土地罢了。” “所以到底是多久?”柳时卿的关注点永远不会被带偏。 “等它长成。”归音的手虚拍着栾柤树苗。 柳时卿很自然地就想起藏弋峰门口那棵长了五百年还是幼苗模样的鎏灵树。 不过归音下一句解决了他的问题。 “栾柤树生长模式与普通的树不同,不会太长时间。” 从进来后就没说过话的凌翼突然开口,“聊完了吗?” “咋了?” “你要阵法想出来了,该去布阵了。” 霍擎宇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厉害呀凌翼。” 凌翼嫌弃地拍下他的手,“等我身体好了的,肯定胖揍你一顿。” 霍擎宇笑得十分开心,半点没有被威胁到的样子。 自那次之后,他就没再见过凌翼这么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笑着笑着突然就哭了起来,抱着凌翼嚎啕大哭,边哭边说对不起。 凌翼有些无奈地拍着他的后背,终究没再将他丢出去。 归音看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霍擎宇,又看了看一副看好戏模样的城主,开口道,“让他们先哭着,咱们进屋喝杯茶吧。” 虽然霍擎宇的黑历史虽不差这一件,但他哭完之后总是要见人的。 “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啊。” 屋子里面可没有外面那么简陋,虽然精简,但也是要什么有什么。 柳时卿自觉地接过茶壶,在炉火上烹起茶来。 归音从印记里找出精致的点心摆了满满一桌,最后又拿出两袋肉干。 “肉干哪来的?” 别的点心柳时卿认识,因为都是他指使许飞渊装进去的,唯独肉干没经过他的手。 “刚到西陆的时候在一处边陲小镇买的。”说到这归音抬头看向城主,“迁移来的西陆人中有那个小镇的人吗?” 城主看了眼她给出的位置摇摇头,“计划还没推进到哪。” “要是到了一定要把这位做肉干的老板请回来,他姓冯。” “好。” 归音又吃完两块肉干才想起问,“这几个月中有人来找麻烦吗?” “上次那样的?没有。” 有人来才是正常的,可偏偏没人。 难道是顾随风转性了? 这个想法出现不到一秒就被归音毫不留情地踢出脑海。 相信顾随风能转性不如相信天道代理执行人此刻暴毙。 207 第 207 章 成为伴生 屋内喝完了三壶茶, 凌翼才从外面走进来。 “小霍呢?” “说是没脸见人,先回城了。” 不就是哭了一场吗,这才哪到哪啊。他们可是都见过他被江虞打得鼻青脸肿满地乱爬,现在说没脸见人是不是有点晚。 “那我们也回城了。”城主起身告辞, 带着柳时卿和许飞渊两人回城中看店面, 最后只剩归音和凌翼大眼瞪小眼。 凌翼从储物器中拿出纸笔,“说说你的想法。” 归音好奇地探头看了两眼, 惊讶道,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画图纸了?” “散修学的杂。”凌翼边说边摆弄着身上贴的符篆。 行吧, 他两个学的一个比一个杂, 大哥别说二哥。 “那你记好。”既然凌翼有信心,她可就不客气了,“要那种干净澄澈的幻境……” “打住。”凌翼从储物器里掏出另一张纸,“还要幻阵是吧。” “对。” 看着归音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 凌翼只觉得自己脑袋越来越大。 * 三日后,云岿带着五名峰主和改好的宗门细则、待选宗门名字来时, 原本的平地符阵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那里变成了一片真正的孤岛。 也不知归音用了什么办法,硬是让原本平缓的地形地势发生改变。 现在他们面前是深不见底天堑, 崖壁上爬满了青翠的藤蔓,明明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却让人充满不适。 天堑对面也不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 而是有了隆起变成山峦模样。 从缥缈的雾气中不难看到山中的郁郁葱葱的绿色。 修炼到如今, 他们都有移山填海的本事, 但掌握自然生机, 他们做不到。 几人大眼瞪小眼,最后一起看向云岿,“宗主, 咱们怎么把东西送过去?” 云岿眉头皱起,他也没想过会是这般模样。 回想着归音教过的,紧皱的没有又很快松开。 这种时候就要敲门。 “敲门?”穆行天以为他在开玩笑,这附近可哪有门啊。 云岿没有理会他们,走到崖边,无视下面蠢蠢欲动的藤蔓,手在虚空中扣了两下。 归音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什么事?” “是我,带着五位峰主来了。” “进来吧。” 没等他们问怎么进去声音陡然消失,就见崖壁上藤蔓蠕动起来编成一座吊桥。 云岿回头看他们一眼,率先走上吊桥。 几人也不敢落得太远,连忙跟上。 走过吊桥,便是郁郁葱葱的山林。 没有路。 正茫然时,凌翼的声音突然在一侧响起,“这边。” 众人这才发现左侧层层叠叠的树后有一座不小的凉亭。 如果不是凌翼出声,他们永远都不会发现。 赵珂在穆行天背后碰了碰他,穆行天并没有回头,依旧目视前方,不过却点了点头,承认了他的想法。 是幻境。 而他们体修,对幻境一窍不通。 倒不是归音针对体修,她是平等地想弄死每一个试图进入这里的人,即使进来的不是体修,也很难看穿这幻境。 凌翼带着几人穿过密林,走向凉亭。 归音正懒懒散散地坐在其中,半点没有上次咄咄逼人的样子。 “随便坐吧。”归音收起膝上的符书,抬头看向众人。 几人纷纷找位置坐下,只不过这些位置离她都格外的远。 只有云岿坐到了她身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神识探入玉简查探其中内容。 很好,是云岿之前发过来的精简版。 这几天她确实很忙,刚刚才抽空看完云岿给她通讯玉简上发的东西,也就是她手里这份宗规每一条的修订来源。 今天这么大张旗鼓地松开也不过为了过一遍明路。 简单看过后又翻起同玉简一起递过来的那沓纸,上面写着的是他们预选的名字。 一圈翻完,归音再次抬头,“你们觉得哪个名字比较合适。” 底下的五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先出声。 归音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看来上次恐吓过了头。 云岿拿起放在最上面的那张纸,“这个就不错,大道至简。” 归音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好一个大道至简,直接简到叫体宗吗? 但是没想到,另外几人居然都是一脸赞同。 脸上赞同可不管用,至少要做说出来,所以归音问,“各位也对这个名字没有意见?” “没有,这个名字正合适。” 几名峰主七嘴八舌的一致赞同。 “那就叫体宗吧。” 归音也不在意,反正是他们要叫出去的名号,他们喜欢就好。 “要严格执行。”归音晃着手里的宗门细则玉简,看向云岿,“做好资源整合,另外这次凌翼跟你一起下去。” 云岿看了看坐在一旁身上写着事不关己的凌翼,不知为何竟突然笑起来,看得凌翼一脸懵逼。 很快云岿就给出了解释,“我们执法峰上还缺一名峰主。” 凌翼端茶杯的手一僵,这俩人怎么就可他一个人薅。 归音往后一靠,压住云岿的半边身子,“那得你们商量。” 云岿弯了弯眼睛,“好,我们会好好商量的。” 他们离开时,归音并没有起身,只是目送着他们远去。 云岿倒是回头看她一眼。 归音笑眯眯地和他对视。 还行,没傻到家。 是夜,归音坐在树苗旁入定,一道气息悄然接近。 归音倏地睁开眼睛看向远方,不一会,云岿身影显现。 一眨眼的工夫,云岿已经扑进她的怀里,头在她的颈窝处蹭着。 “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所以我给了你令牌,随时都可以上来。” “只有我有吗?” “当然。” “主人…主人……” 云岿一声声叫着,听得归音心里像是有小猫在挠。 她的手指卷着云岿的发丝,一下一下,感觉似有若无。 归音在心里数着数,也不知道这次云岿能不能等她数到一百再起身。 九十四、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九。 身体突然腾空,归音熟练地抱住云岿的脖颈。 今天果然也是没能忍耐到一百的一天呢。 * 重复的日子一日又一日,身处其中的人很难察觉到其中细微的差别。 归音也是在栾柤树长成的这一天才发现,守护阵法中的那几张贪生和栾柤树长到了一起。 准确地说是贪生中缠金藤成为了栾柤树的伴生。 阵法撤掉,贪生收回,但缠金藤却无法剥离。 她前前后后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没用,只得求助月墨。 没想到光幕接通,没等她开口,月墨就先朝她摇了摇头。 “我已经不能控制它们,但是他们在与我单方面联系。” 归音眉头一皱,“会对你有影响吗?” “有影响,是好的方面。” “它在给你供能?” “涓涓细流,但绵延不断。” “那我下次用还是不用啊。”归音边想薅着身旁的草。 还有四棵栾柤树没种下,最开始设的防护阵都少不了贪生参与,若是不用贪生,她便要重新构建符阵。 但栾柤树周围的符阵不能掺杂血气,想要心意相通完美控制还是有些难度的。 “我很享受这种异体壮大的过程。”见归音还在对身下的草下毒手,月墨出声转移她的注意力,“我和师父准备去西陆见您。” 归音薅草的动作一顿,“来见我?” 光幕中的月墨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庆祝您种下的第一棵树长成,也庆祝您成功突破元婴后期。” 归音恍惚了一下,“我们已经快五十年没有见过面了。” “是的,我和师父都很想念您。” “撕掉传送符就可以直接过来了。” “慕峰主恰好也在这两天出关,我们准备一起过去。” “好,过来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 “嗯,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关掉光幕后归音继续撤着栾柤树周围的防护阵。 树已经长成,而且还有作为‘保镖’的伴生藤蔓,它也算是有了自保能力,这些保镖反而成了累赘。 月墨说得不错,她种下的第一棵树终于长成。 在栾柤树长成的那一刻这片土地也转化完毕。 也就是说,她终于能离开这片土地了。 最后一套阵法撤完,原本阵中浓郁的灵气四散,滋养着这片山林。 但是,与她无关啦。 种树进度五分之一,再有二百年,种树的债就彻底还完了。 归音伸了个懒腰,收起身后简陋的小房子,慢慢悠悠地往山下走着。 让她看看,先去找谁比较好呢。 她这五十年都没怎么出过这座‘孤岛’,外面的事完全靠光幕知晓,要送到她手里的东西,也要经过云岿这个中间商才能送进去。 走过藤蔓编成的吊桥,正对着的就是体宗后山。 自从体宗建成,归音还没进去看过,想着是第一次踏入体宗,自然还是走正门比较好。 这么想着,归音便绕去了正门。 她看看身边写着体宗二字的巨大石头,又看看面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台阶上的人密密麻麻,皆是要去体宗的。 此处防护阵法的灵力波动还未消散,明显是刚撤掉不久。 归音视线左右扫视,没看到穿着宗门服饰的弟子,周围全是凡人,而且男女老少覆盖的十分全面。 她想不明白,便问了一名还没开始爬台阶的人,“这是要做什么去?” “体宗收徒啊,这你都不知道?” “那为什么要爬台阶。” 被她问到的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她,随即又指着面前的台阶,“登仙梯,进入体宗的第一道考验。” 归音哦了一声,抬腿就想往上走,却被身旁的人拉住。 “等会等会,你就这么上去?” “不然呢?” 208 第 208 章 还入不了她的眼…… 那人用看傻子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最后没忍住叹了口气。 “登仙梯可不是一天就能爬上去的,你半点东西不带,别半路再把自己饿死。”说着就从身上背着的包裹里掏出两个馒头塞进归音手里, “没毒, 省着点吃。” 归音倒是觉得这人有点意思, “我可以你的竞争对手。” 没想到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竞争对手又怎样, 爬上去才是本事。” “那就祝你取得一个好名次。” 这人呲着一口大白牙,“多谢。” 归音一手拿着一个馒头, 慢悠悠地往上走着,她速度不快, 但渐渐也超过不少人。 她边走边纳闷:爬个台阶算什么考验? 这个问题知道她爬到顶都没想明白。 体宗大门前还是站着不少年轻体修的, 修为皆未超过通脉。 见她上来, 有人迎上来往她手里塞一块令牌, “恭喜啊, 你是第一名。” 归音把两个馒头放到一只手里,拿起令牌仔细看看。 花纹精致, 做工扎实,和后面托盘里那些模样分毫不差, 一看就是出自许飞渊那条傀儡流水线。 她看完便将令牌放回那名修士手里。 “我不是来拜师入宗的, 我找人。” 几名年轻的体修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但还是保持着礼貌, “找谁?” “云岿。” “云……” 面前的体修皱了皱眉,半天没想起宗门中有叫云岿的,倒是他身后的女修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大眼睛。 “您说的是云宗主吧。” “对。” “云宗主不在宗内。” “那凌翼在吗?” “凌长老也不在。” 归音哦了一声,转身就要下山。 接话的女修急急忙忙开口问道,“前辈您不等等吗, 他们这两天就回来了。” “不等了。” “那您有什么话要留给他们吗?” 归音这才止住脚步回头打量起说话女修,从她的表情神态来看,她并未认出她却敢开口留她。 “你不怕我是来找事的?” 这句话说是好奇询问也行,说是威胁也行。 女修朝她笑了笑,态度不卑不亢,“前辈您说笑了,这里是体宗。” 归音也眯眼笑了起来:心境很稳呀。 “没什么话要留下。” 她和云岿半个月前才见过,这次过来不过是因为突发奇想。 说完没再回头,就这么握着两个馒头又慢悠悠地下了山。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阶梯上,与她交谈的那名女修提起的那口气才松下来,冷汗瞬间涌出,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捞出来的。 旁边的男修见她这副模样还有些奇怪,“你至于这样吗?” 女修用手撑着腿才勉强站稳,闻言瞟了他一眼,暗骂一句蠢货。 等到气息平稳,她支起身子捏了个除尘诀。 “换成你,能这般轻松地走完验心梯?” “如今验心梯的威压调得很低,我应该可以……”在女修的注视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女修懒得和他争辩,“你们继续在这守着,我去寻穆长老。” 男修站在原地嘟嘟囔囔,“来个人而已,有必要惊动穆长老吗?” 女修没有理会,径直往宗门内走去,但凡长了脑子稍微想想,都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来人修为不低,张口便是找宗主长老,还没有恶意,刨出诸多猜测后那便只剩一个可能—— 故人来访。 托那位两界商行许姓炼器大师的福,有传影水镜可供他们追溯验心梯上参赛者的来源。 她到传影水镜厅的时候本应坐在其中的穆行天并不在其中,只有一名通脉期体修穆长老的位置旁。 “傅师兄,穆长老呢?” 被叫做傅师兄的修士正翘着二郎腿往捧着一卷玉简不知在记什么,“后山弑藤异动,长老去查看了。” 女修半天没接话,他不由得抬头去看。 对上女修不赞同的眼神,很快败下阵来,“缠金藤,缠金藤行了吧。” “刚才的话若是在后山说,你此时已经成了缠金藤的养料。”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里灵气太浓,天堑两侧崖壁上的缠金藤隐约有启灵的迹象。 虽未完全生出灵智,但已有喜恶,尤其厌恶旁人叫它别的名字。 曾经有两名小弟子在后山迷路靠近那片天堑,看着蠕动的缠金藤失声喊出‘怪物’两字,差点被捅了个对穿。 他们寻去时两名小弟子正被藤蔓缠住双脚,倒吊在悬崖之上,只要它稍稍松动藤蔓,那两名小弟子就会粉身碎骨。 最后还是宗主出面,缠金藤才将人放下来,不过临走之前还抽了那两名小弟子几个嘴巴子。 那天也不知道宗主和长老们商议了什么,反正在那之后不仅云海深处那座隐匿的山峦是不可说的禁地,连天堑都被禁止普通弟子靠近。 有了那次的教训,宗门日常课程还多出一项口舌禁,防止他们在外面乱说话惹出事端。 正想着,穆行天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轻快,想来是没出什么事。 他看到女修站在门口也是一愣,“言喻你怎么在这?” “泠师妹说有事找您。”傅辰繁见自己师父进来连忙把翘起的二郎腿放下。 穆行天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顺便还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 等她坐稳,才开口问道,“什么事?” “刚才山门外来了名女修,我看不出她的修为,但她开口便是要寻云宗主与我们峰主。” 穆行天捧着茶盏没怎么在意,来寻云岿的人每天没有五十也有八百,但是怎么遇上的泠言喻的? “她怎么上的山?” “从验心梯走上来的。” 穆行天刚喝的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赶忙拍着身边的徒弟,“快点往回翻。” 趁着傅辰繁翻找着传影水镜,穆行天继续问,“那名女修长相衣着都什么样子?” “长相……很锐利也很危险,但是看起来有些懒散,”泠言喻皱着眉描述,那名的女修的长相明明刻在她脑海里,她却无法准确形容,只能转而描述衣着,“穿着玄色的宽袍广袖。” 傅辰繁翻找着传影水镜插话道,“你这么形容还不如说她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 “左侧眉梢和喉间有鳞片样式的翠色玉石,下颌处还有一朵绽放的花。” “这个?” 三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传影水镜。 就见归音一手托着一个馒头,不紧不慢地走完验心梯,看了眼令牌又放了回去,开始和泠言喻交谈。 “脸不红气不喘地一口气爬完验心梯,她修为不低呀。”傅辰繁摸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 验心梯是一件法器,虽名为验心,实际上却是考察攀登之人身体底子好不好,适不适合做体修的,如果底子一般,有坚韧的心,他们体宗也不是不能收。 虽然这两天威压调得比以往低上许多,但一个易筋期爬上来还得穿上两回气,能这般悠闲,必定不是凡人。 他话音刚落,就被穆行天一巴掌拍到脑袋上,“放尊重些。” 傅辰繁很少见到他师父这般模样,还在发懵,一旁泠言喻看了他一眼开口替他解围,“穆长老认识这位修士?” 穆行天没回答,只是叹了口气看向她,“言喻,你做得很好。” “师父,她…这位修士到底是谁啊,您怎么这般严肃。” “你们每天做早课时不是都能见到她?” 因为修炼方向一致,所以体宗修士每日早晨都要聚集到广场上统一学习共通课程。 而他们做早课的广场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雕塑,低眉敛目又悲天悯人。 “她是那座雕塑,”见两个小傻子还没反应过来,穆行天又补了一句,“也是天堑中缠金藤的主人。” “那位立宗建城的归音前辈?”向来冷静的泠言喻声音有点抖,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 穆行天点点头,“我们现在脚下站的土地,天地间飘荡的灵气,包括修炼的改良功法,都是出自她手。” 傅辰繁想了许久,“她是云宗主的道侣?” “目光短浅。”这四个字被穆行天说的咬牙切齿,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 体宗的宗门制度和课程是从东陆三大宗门改良优化而来,其中修仙界过往历史更是占了每日早课的大半时间,归音的名字在近几百年出现的次数不在少数。 傅辰繁听到后却只能想起她是宗主道侣这最不值一提的事。 她是云岿的道侣不错,但她的功绩与成就怎么能用宗主道侣四个字概括。 体宗都入不了她的眼,更何况一个宗主道侣的身份。 而且她说谁是宗主,谁才会是宗主。 穆行天似乎还想说些别的,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傅辰繁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被骂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要通知宗主一声吗?” “不必了,她既然没说,我们也不必多嘴。”穆行天摇摇头,“我们做好选拔弟子的工作就是了。” 大号往回掰的同时也要选个小号练起来了。 归音并不知道自己被神化成这副模样,此时她正托着两个馒头晃晃悠悠下山的时候又见到了送她馒头的那个大兄弟。 大兄弟正坐在台阶上两眼望天,归音往回看了一眼,她这一来一回的时间这大兄弟才爬了十分之一还不到。 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馒头,思索再三还是决定不插手。 若是因为她的缘故,让他走上不适合的路,反倒是坑害了他的一生。 虽然体修不必有灵根,但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体修,她不能给了希望又让人绝望。 跨过体宗和寄凡城的交界一路往城里走去。 没想到还没进城就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209 第 209 章 开眼杀意难掩 “心梵?” 他怎么在这? 不对, 应该问释宗修士为什么会出现在寄凡城。 城主早就明令禁止过释宗修士出现在寄凡城附近,一旦发现立刻驱逐。 被喊到的心梵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她,“道友出关了。” 归音点了点头。 怕有心之人从中作梗, 这些她以闭关修炼为借口, 寸步不出‘孤岛天堑’ 城门外虽来往人少,但总不好堵在门口, 归音开口邀请心梵到城中坐一坐。 没想到心梵摇了摇头, “道友应当是进不去的。” 归音头顶冒出个问号,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她偏生不信邪,抬腿便向城门走去, 结果真的被城门守卫拦住,要她出示进出令牌。 这次出来的突然, 自然是没有这东西的。 “她是庙宇中供奉的不渡仙, 你们昨日还去拜过, 怎么今日见到真人就不认识了。”心梵走上前替她解围。 守卫又将归音仔细端详一番,即使认出仍不肯放她进城,“就算是不渡仙本人也要进出令牌。” 倒是归音一头雾水的回头问心梵,“什么庙宇?拜什么?” “既然道友进不去城,不如去庙里一叙。” “也行。” 与其在这打哑迷不如亲眼去看一看。 跟在心梵身后绕过大半城池,最后在城池东侧近郊的一处庙外停下脚步。 归音抬头望着头顶的牌匾,没忍住啧出声,半晌才将视线放回心梵身上。 “西陆怎么也有我的庙了?” 心梵唇角含着笑,“不进去看看吗?” “当然要进。” 她之前只通过神识看过东陆为她建的庙,像这般走进来还是第一次。 说实话, 参观自己的庙心情还有些复杂。 庙中供奉的雕像极为精致,如同她本人等比例放大站在那里。 只不过眼眸半阖,少了几分凌厉。 “为什么雕像是垂着眼的?”她挺好奇为什么她的雕像全是垂着眼的。 若说东陆的雕像是按照当初的木雕雕刻, 闭眼情有可原。那这尊闭眼又是什么原因?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故事? “开眼杀意难掩。”心梵给出一个让她很意外的答案,“许道友试过上百种方法都无法去除雕像眼中杀意。他说你不会在意这些于是干脆让雕像半垂着眼。” 归音随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她确实不在意。 庙中香火鼎盛,前来上香祈愿的城中居民皆是面上带着笑意生机勃勃,比以往的接天城居民更甚几分。 归音站在堂侧听了一会,笑意逐渐上涌。 她先前还嫌弃过有人丢了鸡都要找她说,如今才明白安定和谐生活中的鸡毛蒜皮有多难得。 如今不渡仙带给人们更多的是心里安慰,而不是真的要她做些什么。 她抬手往雕像里注入一道神识,让帝泽也能感受到寄凡城的安宁。 之后跟着心梵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僻静地方。 落座之后她试探性问了一句,“你好像对这庙很熟悉?” “还要多谢城主收留,我现在是这处不渡仙庙中的庙祝。” 心梵这句话中的每个字但拎出来她都认识,但连成一句话她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或许是她眼中的疑惑太过明显,心梵捧着茶讲起了他的过往。 归音听着听着,没忍住从印记里掏出几碟点心。 聊天嘛,还是得配上吃吃喝喝才能让人放下戒心。 心梵讲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归音低头看看手里的点心,又看看坐她对面的心梵,“是冒犯到你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道友似乎并未将我当做仇敌。” “我们有仇吗?”这句话她问的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她给心梵完成的困扰不小,说有仇一点也不为过。 “您不喜释宗,而我出身释宗。” 归音放下点心擦了擦手,“我对释宗了解不多,称不上喜或不喜,只是我太认同如今释宗的行为方式。” “是啊,释宗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心梵低垂眼睫,手指摩挲的杯口,像是在问归音也像是在问自己。 心梵说完这句话也自知失言,随后归音再怎么问,他都不肯再多说半句,讲完自己的故事便一直沉默。 消化完心梵说的事,归音看着坐在对面的人谨慎开口,“你觉得我做的事是原本释宗应该做的,所以才来了寄凡城。” 心梵点点头承认了她的说法 五十年前那一面他心结解开,心魔消散,极其顺利的晋升到了锻骨期,如今更是面目平和心境坦然,看不出半分曾走火入魔的迹象。 “锻骨期来当庙祝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您不必劝我,我已择入世道。” 听到入世道三个字归音不由得挑了挑眉,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真的能见到活的入世道。 和入世道比起来城主的野心也只能算是爱好。 “如果有一日释宗恢复往日坚守,你是否会回去。” “会。” 心梵回答的没有半分犹豫,归音竟也没感觉太意外,毕竟入世道做出什么选择都在情理之中。 “希望早些见到那日。” 也希望释宗早日回归正途。 “借您吉言。” 两人本就没有多熟,心梵对她袒露过往已经是庙祝对庙主的礼貌,再多的,就没了。 归音也料到了会有此番尴尬场景,所以早早就给城主去了消息,只不过现在人还没到。 “能不能在我的雕像旁边添点东西?” “什么?” 对上心梵疑惑的眼神,归音推过去一张纸。 那张纸上是帝泽的全身像。 “这是什么?” “它是守护西陆的……兽,名叫帝泽,它在我闭关时替我做了很多。” 代理执行者抹去你的姓名。 没关系,我会让大家重新认识你,接纳你,尊敬你,信仰你。 心梵收起画纸后多久便有敲门声响起。 城主府的人到了。 来人并不是霍擎宇,他早在十多年前就已回到东陆。 门外站着的人归音不认识,但这人明显是认识她的,除了递给她一块令牌没再有什么多余动作。 和心梵告别后便直接进了城。 接天城的小院,在如今的寄凡城中也有了,不过归音却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在城里逛了一圈,找到了周老板的铁匠铺。 她走进铁匠铺时周老板正坐在门口的柜台后缝着东西,头都没抬,“小归音出关啦。” “是呀,出来溜达溜达准备寻下一处。” 周老板听闻这话视线才从手中的东西上挪开,“又要建新城?” 归音笑着摇了摇头,“我可找不到第一个这么好的城主。” 周老板挑挑眉,“半点想法都没有。” “没有,所以才来和您打听打听。” “打听消息不找小柳找我,哼哼。”周老板用手中的东西敲了敲她的脑袋,“就你鬼主意多。” “您说说嘛。”归音挽着周老板的胳膊往后院走去。 虽然她是第一次来这个铁匠铺,但和接天城那处铁匠铺没差多少,熟门熟路地钻到后院。 “听说被你救下的那些魔修如今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归音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我什么时候救过魔修?” 她不是把魔修杀干净了吗? 周老板端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提醒道,“无圻木净化的那些。” “被净化了就不能叫做魔修了吧。” “你倒是不问过往。” “问了又不能怎么样。”归音抿了一口茶,甜的,她喜欢,“那些修士不是被释宗保下了吗?” 归音说完自己都愣了愣,难道释宗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有些时候,活着不比死了好过。” “释宗做了什么?” “让那些无争的魔修替那些已死的魔修赎罪。” “赎罪?为什么要赎罪?” “释宗传出来的意思是,西陆是因为魔修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这个罪自然要由活着的人来赎。” “哪怕他们什么都没做?” “哪怕他们什么都没做。” 归音撇了撇嘴,“离谱。” 周老板点点她的额头,“离谱这两个字你说得还是有些早。” “还有什么?” “他们说这些魔修拒不认错,已有入魔倾向。” 归音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那些通过无圻木净化的魔修哪个不是心智坚定者,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入魔。 “这倒是真的。”周老板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就算他们原本不会入魔,在释宗说下这句话后也早晚都会。” “由果造因,他们疯了吧。”归音的眉头狠狠皱起。 因果逆行,若是交由天道审判,唯有死路一条。 “除非他能逃脱天道因果轮回。” “他?” “那名所谓的灵祖转世。” “他好像很擅长蛊惑人心。”归音见过他的狂热信众,“逃脱因果轮回的办法又是什么?” 周老板摇了摇头,“我并不知。” “如果直接将源头……”归音没将话说完,但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他会死在盛名中,他的论调和做法还会延续下去。” “那如果杀干净呢?” 周老板看着她半晌没说话,最后只是啧了一声,“明明没有杀心,却能这么杀意盎然。” 归音固执地看着周老板,想要一个答案。 她的认知就是这样的,一个不行就杀两个,两个不行就杀三个,直到杀到无人反驳为止。 简单粗暴,却让人难以反驳。 “小心生心魔。” 归音却极为自信,“我绝不会生心魔的。” 有恶念在,一切的恶都会是它的养料。 “不会生就好,你这般心境,我真怕你会去堕魔。” “堕魔?”归音眉头再次皱起,她怎么还有知识盲区,“和魔修有什么关系?” 210 第 210 章 若偏要管上一管呢?…… “过几天我去寻下一处树坑时会抽空去看看那些被净化的魔修。”归音挂起一贯的笑, 开始转移话题,“毕竟是‘我’净化,没人比我更有资格做这些事。” 哪怕修为高如周老板, 也做不到随心所欲。 且不论出身, 单论渡劫期的一举一动都足够让人揣摩再三,更别说做出倾向性的举动。 归音也渐渐明白世上没有绝对的自由。哪怕规则是她立的, 规则之下的人也会想出无数种方法制约她。 周老板看着她的笑脸沉默两秒,没忍住从储物器里拿出一面镜子放到她面前,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归音不明所以地看向镜子,被镜子里自己的笑吓了一跳。 许飞渊做出的人性机械傀儡都笑的比她像个活人。 她终于知道那些人为什么看她笑那么害怕了,这谁看见能不害怕啊。 有些绝望地看向周老板,“怎么办, 我这么多年一直是这么笑的。” 周老板无奈扶额,“这些年你一共照过几次镜子。” “我天天…两次?” “柳时卿一天都不止照两次镜子。” “他臭美嘛。”归音举着镜子左右看着自己的脸,“小时候他们告诉我这么笑闯了祸不会挨骂,后来就习惯了。” 没等她琢磨出新的笑法周老板就将镜子收了回去,“你想怎么笑就怎么笑,我看看谁敢骂你。” 归音伸手去抓镜子没抓到, 听到周老板的话在那龇着牙傻笑。 周老板捧着茶杯看她那笑, 等她笑够了才开口问,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等我哥来过的。”归音挠挠头,“他们说要来庆祝一下我把树种活,也就这两天吧。” “你准备自己去?” 归音垂眸想了一会, “问问云岿有没有时间吧, 如果他不想离开体宗,我便找凌翼一起去。” “他们不是带着体宗的几名长老一起去了释宗吗?” 听到释宗一字,归音眉头猛地皱起, “无缘无故他们去释宗做什么?” 周老板挑了挑眉,好一个无缘无故。 心里吐槽的同时解释道,“大陆排位赛即将开启,他们去和释宗商议名额分配,顺便定下下届大陆排位赛的地点。” “前面那句我能明白,后面那句我不太明白。” “下一届的大陆排位赛在西陆。” “西陆现在灵气足够支撑秘境开启吗?” 看着归音不解的表情,周老板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大陆排位赛规则天翻地覆,始作俑者却全然不知。 “上次大陆排位赛因秘境提前关闭而终止,五片大陆便提出了新的排位赛规则。” “什么新的规则?” “秘境积分制度改为擂台制度。这也是自千年前西陆灵气枯竭后第一次有机会承办大陆排位赛,他们就是去商量这个擂台建在哪里。”周老板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这也是大陆排位赛第一次改制。” 归音咽了咽口水,她是真没想到,大陆排位赛仅有的两次改制都是因为她。 不过西陆要承办…… “肯定建在释宗啊。”归音放松下来往椅背上一靠,“云岿一定左手拿着委托,右手带着灵石回来。” “这么肯定?” “知己知彼嘛?” “这个彼指的不是云岿吧。” “说的当然是释宗。”归音的指尖在桌子上点着,“他们可借不来玄衍宗的杂事堂。既无助力,也无傀儡,灵气又稀薄,释宗修士也少有灵根,要他们自己建,别说五十年,一百年都建不出来个像样的。” “但他们有万千信众。”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归音胸有成竹地捧起茶盏,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腕间的通讯器便亮了起来。 是云岿。 接通后,归音捧着茶盏朝光幕招了招手,笑得眼睛弯弯,等着云岿先开口。 “出关了。” “是呀,出关了。” “等我回去。” “好,我在小院等你。” 两人一共没说几句话,光幕收起时,发现周老板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归音贱兮兮地凑过去,屁股没等挨上椅子就眼前一花站到了大街上。 周老板只是没眼看,齐铁匠是真扔啊。 * 出了东南角的地界,外面的土地又变成了沙漠,代步法器自然也由贴地变成了悬浮。 归音总感觉自己好像出了幻觉,不信邪的又忘后看了一眼。 一、一……六。 她去找个新树坑为什么会有六个人跟着一起来,他们是打算去春游吗? 可面前无边无际的黄沙告诉她,这顶多算个沙游。 在她又一次回头的时候,柳时卿没忍住把她的脑袋掰了回去。 “出城不到三里地,你回了十八次头了,怕我们下一秒消失啊?” 要是真的消失了兴许她还能当这是一场梦,但他们不仅没消失,还齐刷刷地盯着她。 “我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出来这一趟。” 凌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是你让的吗?” “我也没问你啊。” 慕浮生清了清嗓子,“闭关久了,出来透透气。” 归舟:“陪师父透气。” 月墨:“和师父一起陪他师父透气。” 归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外面的灵气几近于无,估计你们现在连柳时卿都打不过,他还能操纵傀儡呢!” “就是就是。”柳时卿在一旁帮腔。 “说他们没说你是吧,你们又是来做什么的?” “寄凡城附近的矿都被定完点了,我们搭顺风车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矿。” 许飞渊坐在后排点头。 负责操纵飞行法器的云岿慢悠悠开口,“我很闲。” 归音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压力都交到释宗身上,他不闲谁闲。 云岿与释宗谈判的结果归音猜测得半分不差,甚至可以说是更损一些。 他确实拿到翻修释宗的委托,但是包工不包料,也不包图纸。 释宗什么时候提供图纸,他们什么时候开工,现在的释宗不知道脑袋多大呢。 归音脑袋往他肩上一歪,还没靠上去就被后座的归舟扒拉开。 她疑惑地回头,只见归舟正襟危坐,没有半点被人抓包的尴尬。 “注意看路。” 归音朝他露出一个假笑,不得不说,这个借口真的很烂,又不是她操纵飞行法器,她看什么路。 归舟看出她眼中的控诉,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这次选定的地点有什么特别的?” “当然有,寄凡城在西陆东南角,在城中居民在不断向外扩张草木面积的前提下,所以这次的选点会离寄凡城稍微远一点。”说到选点问题归音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用灵力在空中构建出一副地图,“西陆西南部曾经有一处很大灵脉,就算如今已经枯竭,但仍有些许微弱灵气存留。” 另外那里也是被净化过的魔修的聚集地。 凌翼皱着眉看着归音用灵力构建的地图,“那里不是释宗的归属吗?” 归音保持微笑,“现在不是了。” 凌翼将目光移到操纵代步法器的云岿身上。 “与我无关。”云岿认真操纵飞行法器头都没回。 “我干的。”柳时卿吊儿郎当地抬抬手,“那条灵脉附近有几片矿,我买下来了。” “真的?” “矿是随口说的,买下来是真的。”柳时卿扇子伸出一半又收了回来,“只要音音想要,没有什么拿不到的。” 这话说的很狂,但他真的做到了。 “什么时候的事?” “你们去释宗的那几天。” 几条信息在凌翼脑子里转了一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给释宗下套,所以最后那几天释宗才会那么痛快地掏灵石。” 也就是说柳时卿买地的灵石到释宗手里还没攥热乎就被云岿又拿了回来,还顺手掏了一把释宗的老底。 “什么下套,一些商人的小手段罢了。”柳时卿靠在椅背上笑得狡猾。 旁人或许会赚,但他绝对不会亏。 正得意着,代步法器突然急刹,他差点一头扎进坐在对面的慕浮生怀里。 还是月墨眼疾手快,用藤蔓把他和座位捆在了一起。 外面黄沙漫天,距离废弃灵脉还有一段距离,他们一直没往前看,不知云岿为何在此停留。 “前面有人,不是凡人。” 云岿这句不是凡人就很灵性。 西陆除了凡人就只有释修和体修两种修士,但外面的人并不在其中。 归音与他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肯定答案,是净化后的魔修。 想都没想,归音直接打开代步法器的防护阵法跳了下去。 一同下来的还有云岿和凌翼,体修在这种情况有天然优势。情况不明,法修还是不要贸然出现的好。 不远处,一名男修死死护住怀里的生死不知的人,一道道杏黄色的法诀打到他背上也没让他泄掉半分力道。 归音从他护住的人身上察觉到不应再出现的东西。 一股浓郁的魔气。 这世上怎么还会有魔修存在? 未被无圻木净化完成的魔修怎么会被放到西陆来? 一道声音在更远处响起:“卑劣的魔修,竟然想逃避赎罪。” 听说话的声音,那人年岁不大。 很快几名身着释宗服饰的修士落在那两人面前。 归音回头看向代步法器,她想看看归舟发没发现不对。 但是代步法器全面封闭,她看不到里面的人的表情。 她只得偏头问云岿,“他们在买下的那片土地的范围内吗?” “在。” 在就有的说了。 从沙漠中钻出的藤蔓在那几名释宗修士面前构成大片屏障。 在对方开口之前,归音先声夺人,“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还在此处,不知释宗已将此处卖给两界商行了吗?” “管你什么两界商行不两界商行,我们释宗的事,哪里轮得到你们小小商行插手,少管闲事。” 归音的眉头越皱越深,这些人真的是释宗修士吗? 难道她当初在大陆排位赛中见到的悲天悯人的释修才是假的? 可什么算是闲事? 归音牵了牵嘴角,“我若偏要管上一管呢?” 211 第 211 章 怎么最近有心事? “袒护魔修,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能经受住无圻木的净化就代表他们已经通过天道的考验,你又有什么资格动手?” 为首的那名释修不屑地笑了起来,“是无圻木和你说他们经受住了净化, 还是天道告诉你这些杂碎通过了祂的考验。” 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 归音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倒不是说她有多在意那些被净化过的魔修, 只是她救回来的人,凭什么被这些只出一张嘴的人轻贱作弄。 与其这些傻逼浪费口舌,她更想把这些人直接杀了,可想起周老板说过的话,又只能把这股火生生压回去。 只见她嘴角抿着难看的笑僵硬地点了点头,同时从腰后抽出断无名,用刀气抽飞这几名释修。 “再跟我叫?!我说他们被净化过那就是被净化过,你要是不服, 就让释宗宗主来和我说,看他能不能从我手里带走一个人。” 让她受气,下辈子吧。 一刀抽飞并不解气,归音把断无名扔给云岿,又捏起拳头把这群人挨个揍了一遍。 边揍边骂: “我用命选出来的人, 凭什么被你们这么糟践?” “胡言乱语信口雌黄颠倒是非的人也配修道?” “不会说话?阴阳怪气?舌头不想要了直说。” “还敢这么看我,不服气?” “释宗现在是败类当家吗?教出你们这群东西。” “杂碎?你们才是杂碎!” 无关修为,有的只是拳拳到肉的单方面碾压, 血沫四下横飞, 凌翼往后退了两步, 皱着一张脸转过身子。 他现在心态平和, 见不得血腥, 所以眼不见为净。 最后还是云岿怕归音把人直接打死,上来把她拉退了几步。 一边退一边对地上那几个还没死的释修说,“记得让释找些扛揍的人来‘讲道理’。” 归音怒火下头, 终于明白西陆为什么会是这幅鬼样子。 这样的释宗修士也配说拯救西陆? 笑话。 若她现在还是孑然一身,她大可以去掀翻释宗讨替那些被磋磨的人个公道。 就算等着她的是世人诟病,她也受得起。 可她现在身后除了体宗还有寄凡城,冲动不得。 归音闭了闭眼劝自己冷静些,至少要找到合适的理由,师出有名。 再不济,也要想好善后事宜。 哪怕做不了大众口中正义的哪一方,也要做胜利的哪一方。 重新睁开眼,视线停留在跪倒在地的男修身上。 他修为不低,虽然灵力枯竭但实际上没什么大碍,不过他怀中魔气浓郁的那人倒是已经气若游丝。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男修犹豫地点了点头。 “带着你怀里的人,上来。” 归音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倒是凌翼搭了把手用灵力托着两人上了代步法器。 回了代步法器,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柳时卿就已抢先开口,“怎么最近有心事啊?都留活口了。” 做事留把柄向来不是归音风格。 归音坐回椅子上,面色并没有因为柳时卿的打趣缓和半分,“不留下他们性命,谁去通风报信。” 柳时卿有些意外的挑挑眉,“想闹大?” “闹不大。”语气十分笃定。 先不说建擂台这事的主动权在他们手中,单说顾随风。 当初在结界边缘杀的那个探子不是没把消息传回去,但之后并没有人来找她麻烦。这代表顾随风的手还伸不了这么长,只得捏着鼻子认下潜在信众流失。 不论他的自愿还是被迫,让了第一步就得让第二步,他没得选。 归音做事只要有一线机会,便会去搏上一搏,而顾随风则是更惜命些,没有十分的把握,不会贸然出手。 也多亏他的小心谨慎,才让归音在西陆有了立足的机会。 归音没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看向正襟危坐的归舟,开口便是: “哥,你看到了吧。” 归舟没有她那么严肃,但依旧点了点头。 “看到什么?他们俩在那打什么哑谜。”柳时卿身体前倾很想加入这场对话,但他被藤蔓绑着,只前倾到了不到一厘米。 刚制造出的凝重气氛一秒破功。 归音看柳时卿满身的藤蔓,很难让往歪处想。 “月墨。” “好。”月墨应了一声,抬手撤掉多余的藤蔓。 少了藤蔓束缚柳时卿抖开扇子,“所以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释修的功法颜色变了。” 归音说这句话时恰巧男修怀里抱着的人身上魔气再次溢散,惹得归舟眉头一皱。 若说讨厌魔修,归舟绝对能排得上号。 虽然不喜,但他仍从储物器中拿出一张软榻,让男修把怀里的人放下。 这时众人才发现这名魔气外溢的人是一名年岁不大的女修。 至少体型面容看起来年岁不大。 归音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双手,略微思索后伸出左手,两指并拢点在女孩额头,苍翠色光芒骤现。 男修在苍翠色光芒出现的一刻瞪大了眼睛,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魔气净化,归音收回手,眉头却没松开,看向跌坐在一旁的男修,“你们有亲缘关系?” “她是我姐姐。”男修的声音嘶哑到不成语句。 “介意我查看一下你的经脉吗?” “不介意。” 归音再次伸出手点在男修额头,探查后抛给他一瓶丹药,“和你姐姐分着吃了。” 男修捧着瓷瓶明显有些不知所措,“这是?” “救命的。” 听到归音的解释男修没怎么犹豫将一瓶丹药全都喂进软榻上女孩的口中。 丹药起效极快,女孩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红润起来。 归音坐回座位静静地看着男修的动作,其实她在净化魔气的时候粗浅地修补了女孩残破的身体,不然肯定是承受不住这般猛烈的丹药。 至于男修愿意把所有丹药给姐姐吃,那是他的选择,归音自然不会插手。 收回视线后,她朝众人伸出两根手指,“想先听哪一件?” “眼前的。” “那小姑娘是天生魔体。” 说那人是小姑娘也不准确,毕竟看起来瘦小的女孩实际上和她年岁相差不多 。 “天生魔体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身上的魔气无法被完全净化。”归音将右手搭在左手腕上,“魔修功法是将灵气转化为魔气后修炼,她不用转化,灵气进入她体内自动转化为魔气供她修炼。” 她话音落下后没多久女孩悠悠转醒,看到面前众多陌生人后瞬间摆出防御姿势,将男修护在身后。 男修听到归音的话先是有些颓然,随后开始安抚起姐姐。 待女孩攻击倾向消失,他才不死心地追问“真的半点法子都没有吗?” 归音没说话,神识在印记中搜寻半天,终于在角落找到想要的东西。 “找到了。”说着手中多出一尊木雕,“幸好还有剩。” 柳时卿看着归音手里熟悉的木雕没忍住开口,“你都送出去二百多尊了,怎么还有这玩意?” 当初归音在东陆发木雕的时候他在旁边一个个数着的。 “谢谢你帮我数着。雍青雕得多,我剩下的自然还有不少。”归音将木雕注入灵力递到男修手中,“激发口诀是……” 在她说出之前,男修抢先开口,“不渡仙。” 归音有些意外,“你认识我。” “未曾见过您,但有幸见过无圻木本源。”男修接过木雕,目光灼灼“您刚才释放的与本源无圻木的气息完全相同。” “被成功净化的魔修有多少?” “千余人。” “如今活下来的又有多少。” 男修刚亮起的眸光暗淡下去,但很快又被恨意充盈,“还剩不到一千。” 修仙界死亡率高是一定的,但其中绝对不包括被变相□□的魔修。 “释宗做的?” 男修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们没有直接动手,天道便不能把这笔账算到他们头上都。” “剩余人还有释修看管吗?” “有。” “指路。”归音往座位处走了两步,“可有那死去修士的名单,要详细的。” “有。” 即使知道归音如今不会轻易杀人,归舟还是忍不住提醒,“不可滥杀。” 修为越高,天道对其管束更严,因果便体现得更为明显。 归音坐回坐座位翘起二郎腿用手撑着头姿态放松,“因果相循罢了。” “寻因溯果天道要做的事。” 归音垂下眸子没有回答,有人妄想逃脱因果相循,她的刀又为什么不能来做那本应食下的恶果。 见她这般模样,归舟便只是劝不回来也就不再劝。 也罢,在这件事解决之前他便留在西陆吧,亲眼看着,至少能安心些。 “有想好要把净化后的魔修改造成什么样子了吗?” 他这话问得倒是让归音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我要规定他们变成什么样子?我会帮助他们脱离如今的困境,但不代表他们是我的附庸,他们活成什么样子是他们的事。” “那寄凡城……” “我对待寄凡城的态度也是一样,不过凡人的一生太短,需要秩序,可修士的本质是无序。” “倒是我狭隘了。” 归音夸张地将手放到耳边,“我哥刚才说了什么,我怎么感觉我幻听了呢。” 柳时卿伸出扇子想要敲她的头,“少贫。” 归音偏头躲过,“我不贫,倒是你,准备好了吗?” 柳时卿一抬下巴,“那是自然。” 说着手往旁边一伸,许飞渊认命地往外掏东西。 他一边掏,柳时卿一边给归音介绍,“扩音发器,一点讲稿,傀儡操纵总……嗯?你给我糕点做什么?” “让你歇歇嘴。” 212 第 212 章 外来之人速速撤离…… “我不歇, 一会又不是我说。”柳时卿一副大爷样窝在椅子里。 “那谁说?” “许飞渊了。”柳时卿往旁边努努嘴,“多大个事只得我亲自开口。” 许飞渊翻了个白眼,从他手里拿过讲稿, “早说是我去说就不写这么多了。” 说着从储物器中拿出笔墨在纸上涂抹起来。 柳时卿抖开扇子遮住半张脸,朝归音挑挑眉。 “现在我来说说第二件事。”归音只当没看见, 朝着众人伸出两根手指,“刚刚我发现释修法诀的颜色变了, 从原本的浅金色, 变成了如今的杏黄色。” “漫天黄沙之下你也能看清?” 归音耸耸肩,“我哥也看清了。” 柳时卿回头看见归舟那双紧闭的眼突然就没什么想说的了。 他们兄妹俩变态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居然还大惊小怪,真是不应该。 “颜色变了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力量来源失衡, 来路不正。” “详细说说。” “若是无人插手, 释宗用不上三百年必定消亡。”归音收回抬起的手, 握成拳头放到膝盖上。 “但是你要插手。”这是一个肯定句,归舟的神识紧盯着她的表情,“为什么?” 归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们死光了我都不关心, 但能死在西陆。” “所以呢?” “所以若是不插手,他们就要去祸害西陆其他生灵了。”归音叹了口气,“我真的好想一刀把在那搞事傻逼都杀了。” 没错,骂的就是顾随风。 她对顾随风在西陆的一系列作为隐约有了猜测,但还需要确认一下。 等魔修的事解决完毕,她就得暗地里去探探虚实。 “所以西陆生灵自相残杀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归舟的问题步步紧逼,归音这才发现自己给出答案根本解释不通她的动机。 西陆生灵自相残杀,就算她不在一旁拍手叫好,也应该想着趁火打劫, 而不是像现在想着怎么解决,怎么拯救。 归音想了一会实在想不出好的借口,只得诚恳地说道,“我还没想好借口,但是这是我一定要做的。” 听她这么说,归舟知道再怎么问归音也不会吐露缘由,只是说,“人总有欲望,所以冲突不会消失。” “我知道啊,但是与我无关。”归音从印记里摸出一袋肉干,“我只想让西陆恢复生机,生灵齐聚。” 她只负责让西陆恢复生机,至于恢复生机后西陆上的生灵要怎么斗争,那是自然的演变与选择,她不会插手,也不再有资格插手。 “你现在的状态……”慕浮生皱着眉,一时间门没找出合适的形容词。 “事不关己?”归音给他提醒。 “不是,与其说是事不关己不如说是……游离。明明处处参与,众多生灵因你而活,而你却不在乎留不留下痕迹。就像,你是高出他们一个界面的” “等会儿,这个形容我好像在哪听过。”柳时卿抱着脑袋认真思考,“我怎么记得,好像有人和我这么形容过天道。” “可得了吧。”归音吓到嘴里肉干都没咽下去,“天道无情众生平等,我算个屁。” “你好像那个中间门商。” 归音翻了个白眼,这话的跟她是天道执行者似的,“中间门商是要赚差价的,黑心得不得了。” 这话说完归音自己都愣住了。 天道无情,亦不会有私心,所以它平等的对待着世间门每一种生灵,哪怕身为天道宠儿的异兽都只是为了更好善待这一界而创造出来的。 异兽再受天道青睐,也不过是一件称手的工具。 今天的她承担下部分帝泽的职业,不也是…… “别想太多,你只是你。”归舟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把她从那种混沌状态敲醒。 “我没想。”她下意识地否认。 否认的越快越证明她在心虚。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逃脱‘工具’的命运。 难道这么多年的努力,到头来只是换了个使用‘工具’的人? 腕上的恶念开始游走,大口大口吸食着归音体内翻涌的红黑色雾气。 归音掐着掌心,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可越是告诫自,越是忍不住去想,动作机械性地将手伸到口袋里,摸出一块肉干放进嘴里。 归舟一眼便看出她在钻牛角尖,和当初在接天城刚恢复神志时一模一样。 他也知道,再不打断归音就又要陷入自我论证的怪圈。 “马上就要到了,你不提前问问江虞问天宗的杂事堂有没有空?” 让归音从牛角尖里出来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干点别的。 “这次不用麻烦杂事堂了。”归音的眼神恢复些光彩,“那不是还有释修在吗?” 归舟挑挑眉,“想清楚了?” 她啧了一声摆摆手,“只清楚一点。” 是否再次成为刀俎下的鱼肉还未可知,但归舟那句话确实侧面点醒了她: 她只是她,所以能困住她的从来都只有她自己。 寄凡城和体宗从来都不是为了好名声退缩的借口。 她在西陆做的一切都是她想做的,能做的。修补体修宗门是身为体修不想见体修落寞绝迹,建立寄凡城收留凡人是不忍百姓罹难。 她只是一个努力的修士,而不是一个完美到毫无瑕疵的救世主。 再说她来这最初的目的也不过只是种树。 是归音来种树,不是帝泽的道侣来拯救西陆。 但落子无悔,她总不能建成的寄凡城和体宗拆了。 能做的只有摆正心态走好下一步。 归音长舒一口气,抬头时和舱尾的男修视线相撞。 嘶,要不还是下下步再改正吧,魔修这件事她是管定了的。 短短一刻钟内,她面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丰富来形容,而是格外精彩。 精彩到柳时卿都想问问她是不是疯了。 “所以你想让那些释宗修士做什么?” 归音往后一仰,整个人再次松散下来,回答的也有些漫不经心,“成全他们‘以血肉之躯度众生苦厄’的理想,顺便帮他们找找本心。” “他们要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是他们的事,我只负责让他们去找。” 手背上符篆化成的罗盘逐渐靠近目标地点,那对兄妹也逐渐紧张起来,许飞渊也在最后一次调整扩声法器。 这件代步法器算不上大,飘在群山之中甚是不显眼,就算有声音也未必会有多少人当真。 不过办法是人想的。 比如现在,归音往慕浮生手里塞了两块极品灵石,拜托他用威压覆盖归属领地。 “你连先礼后兵都不演一下?” “可以,但没必要。” 作威作福久了的人,会把旁人的礼貌当做胆怯,不如一上来就告诉对方自己有多不好惹。 慕浮生点了点头,威压铺天盖地无差别地向下方涌去,许飞渊的声音也在此时传出: “诸柯山脉方圆千里地界已归属两界商会,外来之人速速撤离。” “一炷香内未撤离的,均归为两届商会私有财产。” 诸柯山脉中的众多释修并未将许飞渊的这两句话放在心上,山治还有人特意放大笑声让他们听到。 这种反应并没有出乎归音的预料,甚至可以说她就在期待他们这种态度。 毕竟这样才有动手的理由。 归音敲了敲脑袋换了双眼睛,扫视一圈。 很好,下面的释修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归腑中期,打得过。 在背后朝柳时卿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柳时卿手掌在身前一划,一块蓝色光幕凭空出现,只见他手指翻飞,代步法器中的众多傀儡蜂蛹而下。 他能量傀儡变作自己延伸出去的手脚,却无法将傀儡的眼睛当做自己的。 神识尚未开发,再好的脑子也没办法同时处理传输回来的众多信息。 所以无灵力的人操纵傀儡做事的原理到底是什么? 这么想着,便往柳时卿身后探了个头,所有的好奇都顷刻间门消失。 因为许飞渊正站在他身后与他神识相连,替他去看。 更准确点说,是作为一个能够让柳时卿窥见全局,详细推算的外挂。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一直以来都在沉默的男修没忍住问出口。 “你不说话差点把你忘了。”归音拍了拍脑袋,“你也一起下去,聚拢信息,看看有多少人需要救助,连着名单一起交给我,机会只有一次,好好把握。” 这个机会,指的自然是报仇的机会。 男修答应得没有片刻犹豫,哪怕以后会成为不渡仙的走狗,也比如今被释修磋磨到死强。 再说他们如今身上哪还有半分可让不渡仙觊觎的东西。 “我姐姐她……” “她留下。”归音的视线依旧在山峦间门搜寻,“在特殊体质彻底解决之前她要一直跟着我。” 男修回头去看榻上的姐姐,只见女孩坚定地朝他点了点头。 再差也差不过如今。 * 半个时辰后,归音看着站满两个山头乌泱泱的人捏了捏眉心,真是有够让人闹心的。 魔修那边倒还算安静,主要是其中大部分人已经虚弱的没力气开口。 被傀儡压着的释修们可就没那么消停了。 大几百张嘴开开合合,从中吐出的话更是不堪入耳。 “月墨,去挑几个声音大的,把他们舌头割下来……”归音声音不大,但在场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几乎是在一瞬间门声音消失,甚至连空气都有几分停滞。 “不吵了?那我继续说了。”归音没有半分生气的模样,反而面带笑意,“再找几人把割下来的舌头喂下去。” 好名声传了太久,竞真的有人把她当做良善之人,忘了她是踩着死人熬出头的散修。 213 第 213 章 惜下来的命不是为了受…… 怀柔和迂回两个词从来没在归音的字典里出现过。 她惜命没错, 但惜下来的命不是为了受气的。 月墨动手割第一名释修的舌头时场上的叫骂声并没有变小甚至猛然猛高。待割到第十个,有些识相的已经闭上了嘴。等割到第一百个的时候,场上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消失了。 归音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仿佛面前堆着的不是血淋淋的舌头,而是一场有趣的表演。 四下安静,她却没有说话,背在身后的手稍微抬了抬。 几人瞬间心领神会,按照之前说好的,各忙各的去了。 虽然并不打算在这里建城,但要做的前期步骤半点不比建城时少。 凌翼和归舟去拔除原本释宗在诸柯山脉设下的阵法。许飞渊和慕浮生去勘测主柯山脉规划分区。 许飞渊离开后,云岿接替了他的职责, 成为柳时卿的外置处理器, 协助他给释宗修士编号。 待四人离去,归音才对着释宗修士重新开口, 只不过依旧不是什么好话: “既然这么喜欢说话, 以后干脆都不要说了。” 语闭,抬手掐诀。 吸收了两块拳头大小的极品灵石,才完整放出这般大的法诀。 一道道黑气从她指尖飞出, 准确地笼罩住释修的嘴, 哪怕被割掉舌头的也不例外。 几秒后,黑气渗入, 将上下两片嘴唇牢牢粘在一起。 这群释修中修为最低的也已超过易筋,不用怕他们饿死。 “绑起来穿一起挂出去晾几天。” 柳时卿那边刚张开嘴准备抗议, 就听归音又说, “不用傀儡看守,藤蔓会看着他们。” 柳时卿咂了咂嘴,操纵着傀儡拎着被捆住手脚的释修出了诸柯山脉地界, 一同离开的除了充当处理器的云岿还有能操纵藤蔓的月墨。 归音在衣摆上擦了擦半点灰尘都没有的手,才将视线重新转回一直不曾言语的魔修身上。 如今再称呼他们为魔修多少有些不礼貌,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代替词。 “没必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会救你们的。”归音一开口便打破了大多数人的幻想。 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真的想打破偏见与禁锢还是得他们自己来。 倒不是她真的什么都不打算做,但她能提供的只是‘渔’,而非立竿见影的‘鱼’。 “接下来的时间我会为诸柯山脉下的灵脉注灵,待灵气充盈,你们恢复修炼,自然可以摆脱如今状态。” “您不赶我们走?”韩岩在她身侧开口。 归音偏头看向这名还没她胸口高的天生魔体,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我为什么要赶你们走?” “您的同伴在飞行法器上说‘外来之人速速离去’。”韩岩抿着唇模样有些倔强。 他们这些人也是那句话中的外来之人。 “嗯。”归音点点头继续说道,“看来我需要正式邀请你们在恢复后定居在诸柯山脉。毕竟这片灵脉的复生少不了你的帮助……怎么这个表情?” 214 第 214 章 要试着守护一方生灵吗…… “需要……我?”韩岩的眸色中带着浓重地不可置信。 她天神魔体, 自魔修覆灭一直活得如同过街老鼠般,就算其他被净化后的魔修可怜她护着她,也从未有人说过需要她。 “这件事略微有些复杂,我们稍后再议。”归音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却完全没有先前那种咄咄逼人的轻蔑, “不知大家对定居提议有什么看法?” 她是真的需要这些人在诸柯山脉定居。他们不留下来,栾柤树去哪吸收生灵气息。 “您需要我们做什么?”其中一名站在最前的人慎重开口。 天下没有白吃的餐食, 更何况是这种近乎白送的机缘。 “不需要你们做什么, 活下去就行。”归音与说话之人对视, “还有就是, 别碍我的事。” 比起救世主, 她还是更喜欢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恶人。 人们会对救世主的瑕疵指指点点,却没人会说恶人哪里做得不好。 又是一阵沉默,归音并不擅长打破沉默, 故此也不打算多留, 只对着韩岩说了句, “跟上来。” “好的, 不渡仙大人。” 归音刚抬起的脚步停在半空,回头纠正道, “我叫归音。” “好的,归音大人。” “叫我名字就好。” “好的大人。” 归音有几分无奈, 但也知道韩岩一时半会是不会改变称呼, 于是也不强求直接离开, 只不过背影略带几分慌张。 直到两人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人群中才有了些许响动。 有人差异惊呼:“她是不渡仙?” 也有人抱头痛哭:“天道果然没有放弃我们。” 更多的人是眼中含泪情绪难辨,说不出半句话。 在韩岩喊出‘不渡仙’三个字时归音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这些存活下来的人是对她情感最复杂的人,说是爱恨交织也不为过。 一方面是因为她当年的战局才急转直下, 可以说他们所经受的苦难她是‘功不可没’,另一方面他们又是因为她化身的无圻木才侥幸活下来。 活了,但是活的不如死了。 这也是她匆忙离开的原因,那些人看向她的眼神中有希望和期待。 对上那种眼神,她好不容易塑造出来恶人形象停留不了片刻就会土崩瓦解。 这可不行,黑着一张脸才好办事。 带着韩岩在连绵的山脉中不快不慢地走着,寻觅第二个树坑的精准位置。 别看韩岩一副体弱易碎的模样,但跟她走了这么长时间,脸不红气不穿,根本看不出不久前还命悬一线的模样。 世间万物各有其姝,归音格外偏爱顽强的生命。 “现在没人了,怎么不问我需要你帮我做什么了?” “什么我都会去做。” “哪怕是一辈子困在这里?”归音嘴角挑起两分,似是调笑又带着几分认真。 “是。” “真可惜。”归音转过头,不知这句可惜指的是什么。 韩岩跟着她走出一段才郑重开口,“您不必觉得困住我可惜,我愿意的。” 归音继续向前走着,“若是不困在这,或许你能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或许在外面创造更大的价值……” “我这般的体质还能去哪呢?再说我更想为我的族人们做些事。” “族人?”归音挑了挑眉,没想到活下来的这些人还有一层关系。 “世上没有那么多好心人愿意去救毫无瓜葛的人。” ‘像您一样。’ 韩岩垂下的眸子很快抬起,给归音解释道,“魔修和修仙界的其他修士一样,发展到一定程度也会出现修士家族。只不过没动过歪心思,通过无圻木净化的只有我们这七八个小家族。” “经历过这诸多事件后你们融成了一家?”归音心底隐约有了猜测。 “是。” 脑中灵光一现,归音飞快抓住,随后笑着摇头,“可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什么?” “韩岩,要试着守护一方生灵吗?” 韩岩低头看着手掌处再次聚拢的黑气有些迷茫,“我也可以吗?” 归音揽过她的肩却没敢用力,生怕把她碰散架,“你当然可以。” 两人在山脉中继续走着,韩岩听着归音口中描述的未来眼睛越来越亮,那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这么走了两天,归音终于在原本的灵脉中心处选好树坑的位置。 动手把坑挖完,坐在坑边给凌翼弹了个光幕。 光幕接通,那边的两人说不上狼狈,但也绝对没有离开时从容。 “阵法设好了吗?” “没好。”凌翼摆弄着手里的阵旗眼都懒得抬,“有两处阵点拆不掉,刚想给你弹光幕让你过来看看。” “行,这就来。” 归音答应的痛快,关掉光幕后拍拍身上沾到的土就站起身。 “我要一起去吗?”见她要离开,韩岩连忙问道。 “你回去让你们族人选选地,问问他们喜欢什么样的洞府,统计完交给许飞渊。”归音顿了顿又说,“许飞渊就那在飞行法器上喊话的那个。” “好。” 两人朝着各自的目的地疾驰而去。 归音到时凌翼和归舟正对着一个阵点束手无策。 “真有这么难?” 凌翼往外撤了两步,“你来。” 归音也没客气,上去伸手就把那处阵旗拔了下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归舟拽着连退几步,一个闪着金光的防护罩当头落下。 预想中的山崩地裂并没有到来。 归音摇着手中赤色阵旗笑得有些挑衅,“就这?” “改造完成了?”归舟眉心微蹙,之前归音能控制大地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东南角那块土地全部改造完成之后的事了。 “没啊,这不是等你们呢嘛。”归音是不可能让那些藤上吊着的释修碰半点灵气的。 “这面阵旗拔出来会……” “大地崩裂,我知道啊。”被凌翼‘荼毒’那么久不可能连这么有名的阵法都看不出来,“可是大地它不愿崩裂啊。” 归音继续摆弄着手中阵旗,神色中看不出半点异样。 “老实交代。” “那可不能说。”归音将阵旗塞回归舟怀里,“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归舟半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妹妹,又低头看看脚下土地。 “往上看。”归音嘴角翘起,却无半分喜意。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怀疑自己是否再一次成为别人手中的‘工具’ 凌翼也不管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径直拽着归音去了下处阵点。 这么好的苦力不用就是傻。 半个月后,归音终于如两人一样风尘仆仆。 “不是说只有两处阵点吗?这都是我拔的第二十处阵旗了。”归音吐着嘴里的沙子,一句话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 “快了快了。”凌翼一如既往地敷衍,推算着下处阵点位置。 “你十天之前就是这么说的!” “这次是真的快了。” “这句话你五天之前就说过了!” “我也没办法,阵点越算越多,不信你问队长。” 归舟闭着眼睛抬头望天,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天气可真好啊。” “这么算得算到哪年,别算了,我来。”归音认命的坐在地上,“摇柳时卿,让他把避难点放出来,放所有人进去。” 半刻钟后,柳时卿发来消息,他那边准备就绪。 凌翼和归舟退开些距离,看着归音半跪着将右手插进沙里。 霎时间,山摇地动。 归音的表情从最开始的轻松逐渐变得凝重,眉头也一点点皱起。 很快,她将左手也插进沙里,脸上的鳞片随着灵气运转浮现。 归舟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若是打断不废也残。 归音嘴角溢出的血一滴一滴落到沙上,仿佛沙漠中开出的一簇簇深色的花朵。 在她呕出一大口鲜血的同时,数千根藤蔓破土而出。 每一根藤蔓都卷着一面阵旗。 还没等凌翼震惊于阵点的数量,就听到归音笑了起来。 呕出血并未因阵点拔除停止,随着她咧开嘴更多的血从中涌出。 衣襟沾染上大片的红,但归音看起来格外精神,嘴里模模糊糊地骂着什么‘老贼’。 归舟上前拎起跪在地上的归音,手掌贴在她的后心处,输送的灵气的同时试图修补破损的心脉。 但是冰系灵根确实没什么做医修的天赋。 归音一边往外吐着血一边劝她哥松手。 这么下去,经脉修复之前丹田就得就被那凛冽的灵气冻坏。 “这血怎么止不住?” “没事,我高兴,多吐两口。”归音抬手用衣袖擦擦嘴角的血,结果吐的血太多,一个不小心就擦得满脸都是。 但她高兴是真的。 她只是吐吐血,顾随风可是实打实的被反噬到心脉碎裂,没个百八十年养不好的那种。 又能消停百八十年,真好。 “凌翼,去把那些阵旗都烧了。”归音想从印记中摸出几块灵石让凌翼当做蓄能的东西,没想到他直接从储物器中掏出一沓储灵符。 “正好把这些用了,给我的储物器腾腾地方。” “也行。” 随她张嘴又是两大口血涌出。 归舟忍无可忍地让她闭嘴,然后拿出一方干净帕子把她的脸擦干净,在她身上贴了一张清洁符。 凌翼会来的时候就看见归音保持着被归舟拎在手里的姿势,用藤蔓在面前写着字。 ‘哥,我就再吐一口,真就一口。’ “就一口?” “嗯!”归音扁着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吐吧。” 紧接着就听到哇的一声,随着那一口鲜血喷出来的还有些许被震碎的内脏。 归舟拿出丹药但归音死活不肯吃。 “哥,你要相信…哇…体修的……。” “我信你个头,闭嘴吃药!” 凌翼脚步一滞,这个样子队长……嘶,要不他还是再出去转一圈吧。 215 第 215 章 该你哭了 藤蔓再次扭动变幻排列成新的字: ‘打个商量, 别和他们说。’ 归舟睨了她一眼,“你瞒不过的。” 站在一旁的凌翼狠狠地点头,格外同意自家队长的这句话。他腕上的通讯器已经‘嗡嗡’地振动半天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来打听情况, 但是再等一会, 弹光幕的人就会直接冲过来。 哦,也用不上一会, 现在云岿就已经带着柳时卿落地。 他看见两人落地,归音自然也看见了。 凌翼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主战场, 一副看戏的模样等着归音出出招应对。 只见归音手脚并用地爬上归舟的后背, 把头埋了下去不去看对面两人, 也不让别人看。 她能躲, 但是地上成片的血躲不了,但凡长眼睛的人都能猜到她现在情况不好。 “完蛋。” 归舟模模糊糊听到这两个字, 随后便感觉后颈一热, 后背的衣服很快被血浸透。 “哥, 快走!” 归舟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手插下灵气凝成的长剑拦住云岿,在对方看仇敌的眼神中离开此处。 西陆遍地荒芜,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避风的山洞,他还想再劝劝归音,没想到根本不用劝。 归音从他背上爬下来后盘坐地上摆出修炼姿势自觉地掏出丹药塞进嘴里。 他发现归音的状态萎靡了许多。 那般大的博弈冲击怎么可能半分影响没有, 刚才的若无其事不过是装出来的, 催着离开是因为装不下去了。 旁人服用丹药论颗。归音服用丹药论瓶。 第三瓶丹药吃完,终于不再吐血,起身捏了两个除尘诀,“咱们回去吧。” “你的伤还没好彻底。” “回去就好了。” 补上了大窟窿, 小缝隙可以让信仰金光修补,回去路上这些时间足够了。 “回去的再快他们也已经知道你受了重伤。” “看不出来就行。” 他们知道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露出半分。 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她不能表现出半点颓势。 不愿让云岿看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会将她身上的小事看的无限大,说句夸张的,她吐两口血估计云岿怎么殉情都想好了。 若是让云岿接手照顾她,不修养个半年都别想下床。 种树推迟,受伤又被旁人知晓,她的威势要一降再降。 回去后归音没事人一样回来跟着凌翼忙前忙后大半个月新的防护大阵终于完成,勉强也算一切顺利。 顺利到让她好像忘了点什么。 直到柳时卿提醒,她才后知后觉云岿许多天没和她说过话了,好像在闹小情绪。 但柳时卿提醒的还是有些晚,栾柤树树苗已经从她丹田中取出,属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天塌下来,都得让她先把树种完。 魔修们选定的洞府遍布诸柯山脉各处,所以她要确保灵气充盈区域内的每一处,这次的树坑周围不能设下任何符阵,连原本准备好的贪生都用在了防护大阵上。 树坑边不只归音一人,还有韩岩,她看起来比归音还要紧张,两只手紧紧地搅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归音的每一个动作。 不过归音种树真的只有挖坑,放树苗,填土这三个步骤,而且动作随意得很,半点没有第一次种树时的小心翼翼。 树坑填完土,归音朝韩岩招了招手让她走近些。 紧张的缘故,韩岩的步子都有些僵硬。 归音左手食指在她额头轻点带出一道神识,缠向尚未扎根的栾柤树苗。 她当初宁愿身死也要挣脱化树命运,今天自然不会推韩岩进这个火坑。 让韩岩勾连栾柤树是解决天生魔体众多办法中她能做到的最优解。 鎏灵树克制魔修,无圻木净化魔修,栾柤树同化魔修。 普通魔修被栾柤树同化后会成为新的栾柤树,去同化更多魔修。 这也是当初魔修连一粒栾柤树种子都不肯留下的原因。 但韩岩不同,她的天生魔体被栾柤树同化后会变成为草木之灵。 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脱胎换骨,但代价是永远无法离开土地。 换言之,她无法通过任何方法离开西陆,无论是飞行法器还是传送通道。 就连西陆这个范围还要等归音种完所有栾柤树才能实现。 在此之前,韩岩无法离开诸柯山脉。 神识融进树苗,韩岩的眼睛一点点睁大,她看待世界的角度逐渐改变。 不过此时的栾柤树只是树苗,她无法感知到更多,不过在归音丹田里生长的这二百多年是一点不落全盘接受。 她现在甚至有一种自己是归音孕育出来的错觉。 归音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回神了。” “大人。” 被喊到的韩岩一个激灵,回神是回神了,但她不敢抬头去看归音。 归音理解她猛然接受树灵视角的别扭也没说别的,只是拍拍她的肩,“合作愉快。” 以后这棵栾柤树就是韩岩的半身,养树就是养她。 “好。”韩岩红着脸胡乱点头,实际上半句话都没听进去。 “那你做好准备我要开始了。” “好。” 韩岩的眼神还在乱飘,一股猛烈的能量瞬间席卷全身,多年来的习惯让她咬着牙抗了下来。 归音也没做什么别的,她只是在嫁接。 姜君清很早前就研究出了嫁接的方法,归音在来之前在田里学了好久,终于学会了同种嫁接的方法。 她准备把东南角那棵栾柤树掰下来的一截树枝嫁接到这棵栾柤树苗上。 有了那么好的底子,学不会好好利用就是她的错了。 归音看着面前的栾柤树飞速生长,颇有些满意地点头。 成功嫁接让她少努力三十年。 哎呀,好事接着来,拦都拦不住。 树种下了,接下来便是唤醒灵脉。 唤醒灵脉的灵气引子还是来自老地方,海底无主灵脉。 唤醒灵脉、改造土地又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其实两个多月并不长…… 前提是没有人要哄的话。 归音忙完手中的事后偷偷给柳时卿弹过光幕问了下云岿的状态,得到的答案是一切如常,做事没有半分错漏。 乍一听觉得合理,仔细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而且不对劲的很严重。 所以归音趁着庆祝的那天偷偷去看了眼。 其实这场庆祝晚会着重邀请了她,只不过她以‘这种小事别来烦她’为由推脱掉了。 谁也没想到她会贴了满身符篆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地过来。 归音没敢走得太近生怕被发现,饶是这么远的距离仍被归舟一眼看穿。 不过他只是看了归音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与身边的人聊天去了。 归音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继续在人群中搜寻。 视线在人群中来来回回扫视好几圈都没发现云岿的身影,最后没办法还是开了神识才在一处偏僻的山涧中找到人。 他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溪边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溪水潺潺让此处不至于太过安静。 归音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撤掉身上所有符篆轻声喊了一句,“云岿。” 云岿转头那一瞬间的表情归音无法用匮乏的语言形容。 没等她说第二句,就见云岿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 归音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擦着眼泪,但是擦着擦着动作就变了味。 明明应该道歉,但她偏偏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哭得可真好看。” 说完就后悔了,抽自己嘴巴子的心都有了。 人家还在伤心难过,她搁那说人家哭得好看,变态都没这样的。 但是哭的是真的好看啊,眼尾和鼻尖红红的,耳朵也耷拉下来,这谁看见能不变态啊。 归音咽了咽口水继续轻声细语地哄着。 云岿攥着她的衣角,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但依旧一言不发。 归音开始翻自己旧账,边翻边认错,还再三保证不会再丢下他,可收效甚微。 要不是时机不对,她真的很想给江虞弹个光幕过去问问怎么办。 她这边还在眉头紧锁冥思苦想,云岿那边哭完已经准备进行下一步了。 “哪来的微缩洞府?” “许飞渊做的。”云岿的声音中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生气啦?”归音被牵着衣角往洞府中走,还有心思撩闲。 “我哭过了,该你哭了。” 归音被噎了一下,没想到妖修发泄小脾气的方法这么原始。 但是,她是说但是,为什么不能是云岿在床上哭呢。 他在床上哭一定会更好看吧。 这么想着,反倒是加快了脚步,换成她拽着云岿往洞府中走。 * “好累。”归音躺在摇椅上打着扇子晒着太阳,眼睛都懒得睁。 旁边操纵傀儡的柳时卿没忍住踩了她摇椅一脚,“你累个屁,树种完消失三个月,现在基本所有洞府都修完了你才出来。” “其实我还能消失的更久,但是体宗的修士要出发去北陆参加大陆排位赛了。” “他们参加大陆排位赛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参加确实和我没什么关系,但体宗第一次参加,云岿去带队了。” 柳时卿秒懂,翻了个白眼又踩了一脚她的摇椅,“少在这白日宣淫。” “我可没有,你别诬赖我。” 摇椅越摇越快,归音顺势翻了个身。 “诶,说点正事。”柳时卿的视线离不开傀儡,嘴也是确实没闲着,“他们都说你改造过的体修功法威力大增,那这次西陆能在排位赛中拿第几?” “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还拿第几?” “为什么这么说?” “五十年的努力和千万年传承没法比。再说就释宗如今那参差不齐的心境,不得罪人才怪了。在人家的地盘上要你死,你难活。” “现在不是擂台赛了吗?” “擂台赛又怎么样,只要咬死是失手就拿人家没辙。” “你没遇上这种模式真可惜,不然你也能早早地扬名天下了。” “没什么可惜的,当初那届若是这种形式,我根本不会参加。”归音半眯着眼,“一个散修也敢抢风头?” 柳时卿操纵傀儡的手顿了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说,“可惜的是他们没机会见识你的厉害。” 归音没再接话,柳时卿回头一看发现她已经睡着,而且睡得极为安稳。 柳时卿胸口像是憋了一口气的难受,他是真的很想看归音在竞争模式下大放异彩,而不是所有人都在追求着年少成名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藏拙。 还是得把商行做大,占据修仙界的绝对话语权,归音以后才不会受委屈。 睡着的归音并不知道柳时卿把她这一路脑补得有多悲惨,反正她作为散修从来没受过气,让她受气的基本都成了她手下亡魂。 216 第 216 章 还真是憋了个大的 改换规则后的大陆排位赛比赛时间缩短了许多, 云岿离开西陆的第四个月后传回了排位赛结束的消息。 与归音猜测的差不多,西陆这次依旧排在最后一名,但是活下来的人却比预想中要多出不少。 她未想明白究竟是释宗修士转了性还是其他大陆的修士过于修身养性就被柳时卿一语惊醒。 “下一届比赛在西陆举行, 他们可能是想提前打好关系吧。” 修仙, 但是半点人情世故不少。 归音百无聊赖地蹲在诸柯山脉入口,企图看蹲到释宗来人。 可惜蹲了这么久, 一只飞虫都没见过。 也不知道半路上遇到的那几名释宗修士究竟是怎么告的状, 都快一年了,连个找茬的人影都没见到。 看来顾随风恢复的并不如意, 连维护脸面都做不到了。 他越是回避, 归音便越是得寸进尺。 她将诸柯山脉里抓到的释宗修士一批批地放回去,投放地点各不相同, 但必定会经过城镇, 确保这件事不会被人遗忘。 顾随风不是想要信仰吗,她就偏要昭告天下, 他这个信仰本仰有多无能,连门下修士都护不住。 钝刀磨人,也要从最疼的地方下手。 如果归音没插手, 顾随风的计划会进行的非常顺利, 西陆一代又一代人都会被洗脑成他的信徒。 但是寄凡城横空出世将一切的计划砸了个粉碎。 既然出现就逃不开比较,既然比较就会有优劣之分。 寄凡城不怕, 但顾随风怕。 直到最后一批修士放回去,释宗那边依旧对这件事三缄其口, 甚至还在替归音掩盖传出的恶名。 他们想将事压下去,归音又岂能让他们如意。 柳时卿开在西陆各地的商行开始逐渐发挥作用。 城主现在天天弹光幕过来,嘴都要咧到耳后也要和她说寄凡城人口增长翻几番。 又等了一段时间,依旧没人来讨要说法, 归音干脆不再等,直接回到树坑边修炼。 有韩岩在,栾柤树但也不必用她额外费什么心思。 十年时间不足以让她修为突破,却足以让魔修们找到新的修炼之路。 “灵修?” 初听这个词时归音并没有理解其中含义,只当是修士众多分支中的一种,可听到韩岩的解释时她才知道之前的猜测错得有多离谱。 修仙界中的修士大体分为两大类,有根骨与无根骨。 有根骨的能够感受天地间自然元素,以此为媒介吞吐灵气洗炼内里,外弱而内强,法修符修音修皆是如此。武修算是其中异类,内外兼修,但仍归属此类。 无根骨的便锤炼体魄,外强内弱,体修到了一定修为也能勾动天地灵气为之所用,归音改进过的体修功法便是让体修们提早接触运用灵气。释修则是在一般体修的基础之上掺杂进世人信仰,虽无灵力仍能运用法诀。 灵修却并不在以上两种范围之内,他们内外皆不修,只修灵。 这个灵,指的是万物生灵的灵。贴近自然万物,吸收生气强大自身又反哺自然,和栾柤树有几分相似。 “就是栾柤树的功劳。” 听韩岩这么说,归音反倒是来了兴致,“你细说。” “我们都是借助栾柤树才踏入此道。”韩岩摸着树干动作极其温柔,“因为曾经是魔修的缘故,栾柤树遇到净化后的魔修仍会产生作用,虽不会化树,但会改变我们的灵力运转方式。” 韩岩虽然说的是‘我们’,但灵修和她并没有多大关系,她是草木之灵这件事不会改变。 “怎么发现的?” “韩依来找我,靠近时直接被我转化成功了。” 提起这个,韩岩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想笑又憋着不肯笑出来的模样。 “韩依?你弟弟?” “嗯,他是第一个被转化的。”韩岩点点头继续说道,“转换之后便是探索,很幸运找到了独属于我们的路。” 归音抬头高大的栾柤树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因着灵修反哺的缘故,栾柤树的生长极为迅速,再有三五年,就能完全长成。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这她种的最轻松的一棵树。 虽说越到后来越简单,但轻松到如此地步是不会再出现了。 对于灵修找到新的修炼路归音确实很替他们高兴,但她不擅长说鼓励的话,只能干巴巴的问她还需要什么,得到‘什么都不缺’这个答案后再次投入修炼。 转眼间又是四年,第一棵栾柤树已经长成,在归音收拾东西准备去寻下一处树坑时,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她的脚步。 “这是什么?”归音皱眉看着凌翼递过来的玉简,没第一时间接过来。 这卷玉简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嫌恶的表情毫无掩饰。 “释宗那边给出的中心擂台的规划图。”凌翼也皱着眉,“我直觉有些不对,但又没具体发现哪里真的不对。” 归音接过玉简将神识探进去,几乎是看清里面图样的瞬间就将玉简甩了出去。 清脆的碎裂声传来,归音甩着被灼穿的掌心面色很是难看。 顾随风可真行,自顾不暇都没放弃给她添堵。 玉简碎裂后里面的东西没等爬出来,就被凌翼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图样玉简还有备份吗?” “有的,但给我不好感觉的只有这一卷。” “其他的给我看看。” 凌翼一股脑将收到的玉简全部拿出,看着归音伸手过来反倒迟疑一下,“你的手……” “没什么事。”归音伸手在一旁的栾柤树树干上蹭了两下,掌心伤口处的昏黄之气消散。 再一看,哪还有半分伤痕。 归音将分卷玉简看完,从印记中搬出一张很大的桌子和众多纸笔,俯身下去不知在画些什么。 手中的笔一直没停,纸也一直在换,直到第四十九张结束重新直起身,脸色比之前还要黑上几分。 她这个对阵法纸上谈兵的人都能看出其中关节,凌翼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除非玉简中附有影响人判断的东西在。 藏在图纸中尚能瞒天过海,但这么明晃晃地摆在眼前,可是什么都瞒不过了 凌翼眯着眼睛看着面前排列的四十九张画纸越看越眼熟。 不光他眼熟,归音也觉得眼熟,她绝对在哪里见过这个阵法。 凌翼轻轻‘噫’了一声,将其中几张纸调换位置,“这么看有转运阵的影子。” 转运阵三个字像一道灵光打进归音的脑子,“等一下!” 她匆忙地在印记中翻找最后拿出一本已经卷边的手札。 “是这个吗?”归音将翻开的手札递到凌翼眼前。 上面画着的正是玉简中拼凑出的那套阵法的雏形。 “是。” 一阵沉默。 两人都看到了手札这页标着的清清楚楚的四个大字: 聚运,夺势。 顾随风要夺谁的运势,来参赛的众多修士还是……西陆的运势。 不论是哪种,都会让刚有些起色的西陆跌进泥里。 还真是憋了个大的。 归音闭上眼压制住情绪外泄,重新睁眼时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去把这个活推了。”凌翼说着便要出去。 “别推。”归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几个字,“给他建。” 图都拿出来了,他们推了顾随风也会找别人建,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把主动权按死在手里。 “改什么?” “改核心。”归音收起手札,“聚运夺势改成阵主献祭。” 凌翼欲言又止,“对面也是个阵法高手,核心改变一眼就能发现。” 归音吐出一口浊气,“那就改边角细节,尽力削弱阵法,剩下的我来做。” 不能暗杀,那就强杀。 在他发动阵法的那一天,让他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你兜底我可就放手去做了。”凌翼收起玉简,“我直接带着傀儡去释宗开工。” “我去种第三棵树。” “这次要做什么。” “做什么?”归音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寄凡城,体宗,灵修,第四个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 第三处选定的位置已经不能用人迹罕至来形容,或许成为死亡区域更加合适一点。 那处是魔修未离开前的领地,真的被榨得一干一净,什么都不剩什么都活不下来。 “这就是你不带我去的原因?!”柳时卿叉着腰站在诸柯山脉入口,气的声音都变大了许多。 “对,反正就是不带你。”这回归音也是死守底线,坚决不退。 当时寄凡城建的差不多了她才敢让柳时卿来西陆,如今又哪肯让他去受这个罪,他这副身体到那边绝对不会好受。 “那里连个活物都没有,你商行开不过去的,等我把树种出来再带你过去玩。” “真的?” “真的!” “那行吧。”柳时卿噘着嘴不情不愿的和许飞渊上了另一件代步法器。 他们走后归音也是朝着死亡区出发,不过她也不是一个人去的,同行的还有云岿。 “真的不管体宗了吗?” “走上正轨就没什么事要处理了,我只想待在你身边。” 云岿操纵着代步法器,抖动的耳朵证明心情很好。 这可是久违的单独相处,他不想被任何事物打扰。 体宗的大小事务早就被分配的明明白白,没个十年八年是不会来找他的,若不是归音不让,他都想把通讯玉简扔了。 “这次种树大概需要多少年?”让他好好规划一下快乐时光。 “第一棵树省下的时间估计都得用在第三棵树上,不过它现在长势不错。” 第三棵栾柤树苗是她最先带走的那批中的最后一棵,也是在她丹田中生长最久的一棵。 217 第 217 章 开启四处讨饭模式…… 大半个月后, 代步法器落地西陆赫赫有名的死亡区域。 出代步法器的那一刻归音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捂住口鼻的同时截断喉咙 ,一种浓烈的窒息感侵袭着神经让她眼前一黑,脚步踉跄两下, 扶着身边的云岿才勉强站稳。 被榨干还是说轻了,这分明是榨干之后还透支了许多。 丹田中的木灵根极力地排斥着这片土地, 哪怕是寸草不生魔修界都没有过这个待遇。 不只木灵根排斥, 就连贪生都不愿落地探路。 它们两个这般抗拒,只说明了一件事: 这片焦土之上真的找不到半点希望, 根本无法补救,它们在提醒她不要白费时间门。 “要换一处寻觅树坑吗?”云岿还是第一次见她表露出‘难办’吗情绪。 “不换。”归音也是有点倔劲在身上的,“在彻底失败之前我不接受任何建议。” 这片土地值不值得被拯救只在于它本身。她认为世上唯一不值得伸出援手的是自甘堕落,而不是跌落多深的谷底。 归音这般态度, 贪生就算再不愿也只得落地探查。 探查的结果印证了贪生和灵根的抗拒, 连着几天归音的眉头都没松开过。 想不到办法, 她便重新翻开收集到的各种手札想要从中找些思路。 康庄大道不让走,不如去试试邪魔外道。 其实这种时候集思广益是最好的,但她不敢去问归舟。 她哥看上去冷静, 实际上比她要激进的多。冷静下的激进可比她想到什么做什么的激进更可怕。 一本本手札翻开又合上,最后被放到一边等着第二个人翻开。 归音看第一遍,云岿看第二遍生怕遗漏其中半句, 但饶是如此,仍未找出什么头绪。 手札逐渐见底,云岿能感受到归音逐渐低沉的情绪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 直到归音放手札的动作慢了半拍,云岿有些呆愣愣地看过去, 两人刚好对上视线。 归音此时看他的眼神像是见到了刺破长夜的第一缕阳光,她抓起身侧最后一本手札。 没有翻开直接放到了他面前。 这本手札他见过,是从那对秦家父子身上拿到的。 “你记不记得……”太长时间门不曾说过话导致归音的语调有些干涩, “我们来西陆时路过的那个岛,看上去是个岛,实际上是炼器产物的那个?” 云岿点点头,他当然记得,“那座岛怎么了?” 归音咽了咽口水强压住兴奋,“那座岛下面有一条人造灵脉。” 听到人造灵脉四个字后云岿脑子懵了一下,随即问道“我们也要弄一条人造灵脉?” “不,我要把那条灵脉搞过来。” 别处的灵脉归音还要犹豫几分,但那处的……她只怕薅的不够干净。 归音行动力极强,说完便直接起身布阵 。 这套符阵极大,覆盖住了整片死亡区,旁的符篆不算,单贪生就足足用掉四十九张。 第一棵栾柤树旁符阵中的贪生成为其伴生无法收回,加上之前之后又散出去不少输送灵气,如今归音手中所剩贪生符篆一共不到六十张,这边用量如此之多,那边的吞噬符阵可就麻烦了。 嘶…或许…也不算太麻烦。 贪生符篆没有剩,但是还有月墨在啊。 诸柯山脉改造完成后不久,慕浮生和归舟就回了玄衍宗,月墨则是留下帮柳时卿处理问题。 用他的话说,多学点总是没错的。 “云岿,看好符阵,若是有人想闯进来,不问缘由直接弄死。” 她不信活不下人的死亡区域会这么巧有人闯进来。 “好。” 云岿办事她并不担心,只是修为在那摆着,就算他下手再果断,也未必能伤到来人。 于是她又把傀儡一号放出陪着云岿。 安排完一人一傀儡,归音操纵着代步法器直冲小岛。 如今的时间门离那座岛每年一次开放的日子相差很远,守备松懈倒是方便了他们动作。 鲛人血脉复现,归音在海里仰躺着看着月墨化成无数藤蔓,将海底那一条人造灵脉裹得密不透风。 当年吞掉整个魔修界都不费力,更何况如今只是当个传输转换器。 不到半月,岛屿下的人造灵脉就被吸干。 目的达成他们走的干脆,自然是不知道炼器岛屿失了灵气支撑差点把一岛的人困死在里面。 两人知晓这件事时岛上的人已经被救了出来,归音骂一句‘活该’,然后后悔没堵死他们所有的求援途径。 不过真的堵死了也不行。 “有人去救也好,那些无辜被掳人用不该给那群傻逼陪葬。” “要去救他们吗?” 归音极为认真的想了想,“如果等我去救,岛上的人估计已经死过两批了。” 救人的基本前提是不把自己折进入,她什么修为能去岛上撒野。 岛屿下的人造灵脉吸完两人却并没有踏上归途,反而开启了四处讨饭模式。 种第一二棵树时向海底灵脉借的灵气都还上了,如今再借一些倒也理直气壮。 只不过有的是借,有的则是抢。 遇到无主的灵脉最多借走十分之一,若是遇到中陆世家名下正在开采的灵石矿脉,则是毫不客气地直接搬走。 那段时间门不仅被搬走灵石矿脉的中陆世家过的紧紧巴巴,就连修仙界其他地方的灵石价格也在悄然上涨,编造流传的诡异传说更是数不胜数。 若不是其余有灵石矿脉的世家机警守备翻了几番,归音能把有仇的中陆世家统统搬空。 吞得盆满钵满的两人在几次偷袭无果后略带可惜地回了西陆死亡区。 他们不急,以后有机会再来。反正被记下的,不论早晚,肯定跑不了就是了。 云岿看着跟在归音身后一起回来的月墨笑脸猛然消失。 期待了这么久的独处时间门又没了! 好气! 死亡区的状况不用云岿说,只用眼睛都能看得出来在逐渐变好。 归音在灵脉中心处挖了第三处树坑,却没将栾柤树苗种下去,而是转身种起普通的草木。 云岿不理解,但他憋着不肯问,跟在归音身后闷头干活。 三人一傀儡像凡人一样,每天都在挖坑、种树、浇水,一种就是二十多年。 与外界的交流统统压在月墨身上,归音主打就是一个失联,不论谁找都是已阅不回。 等到死亡区最后一片焦土被绿意覆盖,云岿终于是问出了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 “我们不是来种树的吗?” “对啊,这不是种了二十多年的树。” 可他们是修士,抬抬手就能做完的事,为什么要花费二十多年的时间门一颗一颗的去种。 “我们已经用了修士的力量。”归音看出云岿的未尽之语,远眺着这片出自他们之手的密林,“不然怎么可能每一棵树都活下来。” 云岿顿了顿,这个回答没错,可他想得到的不是关于这个的解释。 “再有就是,这片土地无法承受直接改造,只能一点一点细水长流,任时间门去改变。” 这片死亡区的焦土最初脆弱到无法承受半点生机,若是像前两处一样直接改造,带来的只会是覆灭。 “最重要的是先前激荡的心沉淀下来了。” 就算现在顾随风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都能毫无情绪波动的把人弄死。 这怎么不算一种沉淀呢。 “我去种最后一棵树,可能要闭个关,时间门有点久。” “恭喜。”月墨终于抢到了说话的机会,“我们会替您好好护法的。” “破境?”云岿现在的表情有点像小傻子 归音笑着点点头,“只是隐约感觉到了边界,不一定能……” 她话没说完就被云岿捂住了嘴。 云岿的表情认真又严肃,“一定会顺利的。” 归音弯了弯眼睛,消失在林间门。 待她身影彻底消失,云岿才不情不愿地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月墨也在笑,和归音搞事时的笑有八成相似,“我的本体在那,身体里又流着她的血脉。” 云岿干脆的闭嘴,不再自己找气受。 来到树坑边的归音没有第一时间门将树苗从丹田内取出,而是在思考另一件事。 要是真的就此破境到归腑,那锻骨期的分魂机会岂不是浪费了。 这可不行! 往日她转的极快地脑袋瓜偏偏在此时空荡荡的,什么想法都没有。 思来想去,她最终决定将锻骨期的分魂融进死亡区这片土地。 她一棵一棵种起来的树,当然是自己保护才最放心。 而且这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陪伴帝泽。 说干就干。 盘腿在树坑边做好,先把树种下去,然后沟通大地,开始分魂。 这次分魂不像上次那般匆忙,虽然树和土地命运相同,但这次她是自愿且主动的。 混沌的分魂逐渐融进大地,在分魂与本体关联彻底断开的前一刻,归音体内拥进一股浑厚的力量,将原本隐约才能感觉到的边界送到了她面前。 归腑期的大门彻底向她敞开。 如此机缘自然没有往外推的理由,只不过之前许多次的平稳破境让她忘了还有劫雷这件事。 炼体升易筋要承受三道劫雷,易筋升通脉九道,通脉升锻骨二十一道,锻骨升归腑八十一道。 可归音除了炼体升易筋时挨了三道劫雷,其余的皆因种种事由全部躲掉。 她又是体武双修,这么算下来,一共避过了六十三道劫雷。如今再听天空中的嗡鸣声,多少有些陌生。 第一道劫雷落下时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万钧的气势直直朝归音劈下。 归音现在只忧心一件事: 她离树坑这么近,劫雷不能把她刚种下的树苗劈毁了吧?! 218 第 218 章 难办 归腑期劫雷带来的异象极为可怖, 不过前几道劫雷落下时归音嘴角带着笑像个看戏的局外人。 若是现在能开口估计她会说一句:就这?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劫雷落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落得比雨点还密,一道接着一道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从骨髓中蔓延开来的痛感几乎让灵魂蜷缩, 七窍流血与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身边蓬起的血雾被劫雷击散后又很快凝聚,看那架势仿佛是要将归音抽干。 虽然被劫雷劈得死去活来的感觉,但实际上却是痛并快乐着的。 劫雷对身体的洗炼效果肉眼可见, 她的体内包括内脏,都借由这个契机蒙上一层浅金色的光。 之前金光只流转于她身体表面,如今终于渗透下去, 与她融为一体。 或许这么大的变化不只是因为劫雷,但劫雷绝对是不可缺少的诱因。 * 入定中的人感受不到时间流逝。 归音再次睁开眼只觉得眼前空茫茫一片, 万物俱寂,天地间唯余她一人。 这种感觉很玄妙, 却没持续太久。 不是她不想继续探索, 而是被不知什么东西活生生砸了出去。 眼前白雾散去, 绿意逐渐占满视线,同样出现在她面前的还有一根斜插在地里的禅杖。 伸手拔出禅杖, 指尖在上面反复的铭文上滑动, 眉头微蹙。 来源不必讨论,除了释宗不会有第二个答案。 但是这根禅杖的做工和风格可不像近几千年的。 “这禅杖哪来的?”归音问完视线才从禅杖上移开, 发现周围只有月墨一人, 又补了一句,“云岿呢?” “禅杖是从地里吐出来的。”月墨指着树坑不远处的一个土坑, “云岿去了释宗。” 归音实在看不出这根禅杖的端倪,便收起来准备过一阵子拿给齐铁匠去看看。 “他去释宗做什么?看大陆排位赛的开场?” “大陆排位赛结束了。” “出什么事了?”刚松开的眉头再次蹙起。 若单纯只是大陆排位赛结束月墨不会刻意提起。 更何况云岿也在那边,事情不严重他直接处理便可,根本不用额外告知她。 “大陆排位赛结束后释宗借此机会开了一场万修会。” “万修会?大陆排位赛结束还会有人给他这个面子?” “各大陆都只有少部分散修留下。” “即便如此释宗也要办?” “释宗说他们的万修会是为西陆信众举办, 其他大陆修士留下只是观摩,并不参与。” 归音‘啧’了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万修会什么时候开始?” “七天后。” “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好。” 虽然是去杀人的,但路上两人还是做了一番遮掩。 先是找了处有灵兽驿站的城池,将前往释宗的工具由代步法器换位飞行灵兽。 这些年在两界商行的商业版图扩张下代步法器逐渐取代了灵兽驿站的地位,不过前往释宗的路线上是没有铺设任何代步法器驿站的。 一方面是柳时卿不喜欢在这种竞争中赶尽杀绝,另一方面是则是防止释宗影响商行中人。 最后剩下的一点点原因才是个人喜恶。 飞行灵兽降落在距离释宗最近的一处灵兽驿站,归音在飞行灵兽降落前往释宗那边看了一眼,花了点力气才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 下了飞行灵兽,归音自来熟的驿站修士闲聊起来,“释宗最近收到不少捐善啊,整个宗门都翻修了一遍。” 当初云岿接下的只有大比处擂台的建设,可不包括翻新释宗 “是啊,多亏了有灵祖转世大人在,释宗才能将老旧的宗门翻修一遍。”驿站修士指着远处的释宗山门,“不过那些建筑啊,都是给来参加万修会的人准备的,释宗绝对没贪一分一毫。” 驿站修士的话让归音的唇抿得紧紧的,不为其他,只因回答她的可是一名正统体修。 虽不是体宗修士,但他修为并不低,按理说应当心志颇坚,怎么会被释宗影响如此之深。 可他眼神清明不像是被惑乱心智。 那就只能是被潜移默化地控制了思维。 这种思维控制又明显与武乐萱被天狐洗脑的情况不同。 武乐萱那时意识边界模糊,只能服从,但面前的体修的所做所言皆是发自内心,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中被改变过意识想法。 想到这归音狠狠地打了个激灵,顾随风对于操纵人心上实在是太可怕了。 即便在心里把顾随风骂了个狗血喷头,面上仍是笑意盈盈,“太可惜了,我竟然才知道这位大人,要是能早些知道,也能早些来见。” “这话你就说错了,就算早知道你也见不到,万修会可是灵祖转世大人第一次出现在人前。” “那我运气还真是不错。” 归音还想继续套话,但又有飞行灵兽降落,驿站修士不得不去安置灵兽归巢。 人多起来,再留下也问不出什么东西,直接和月墨走出驿站径直往释宗山门而去。 路上,归音没忍住给城主弹了个光幕过去。 光幕接通,之间城主没事人一样坐在城主府大厅,手上握着灵笔,不知在批阅什么。 “寄凡城内没人去参加万修会吧?” 光幕中的城主笑了一声,“城中在举办庆典,他们哪里有时间去参加什么万修会。” 不愧是城主,做事果然滴水不漏,想挑错处都难。 “心梵也没去吗?” “他啊,他倒是去了。”说道心梵,城主将笔放下,“他去劝释宗不要开什么万修会,结果被人打的差点死在释宗山门外,还是我把他捡回来的,现在伤还没好,床都下不了。” “现在下不了床对他来说是好事,最好把消息再捂严一点,什么都别让他听到。” 城主挑了挑眉像是猜到她要做什么,却是一句话没说直截了当地关了光幕。 对于没被人偷家这件事归音还是很欣慰的,于是又问向月墨,“除了云岿还有谁在里面?” “体宗修士已经先一步回了宗门。除了云岿,释宗内还有您的两位朋友,云岿说他们能帮到您的计划。” 归音脚步一顿,“具体是谁?” “江虞和陆尧。” “我哥没来吧?” “师父为了避开中陆修士并未到来。” 归音长舒一口气,“那就好,这件事别告诉他。” 归舟不在她可以再疯一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做就做绝。 她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西陆,不论是为了帝泽,还是为了她创造出的安宁生活,有些祸根还是拔干净的好。 为了不太显眼,两人在身上贴了匿息符和隐形符。 释宗修士不擅此道,他们也不用担心有人看穿。 真正踏进释宗大门,归音才发觉自己还是想得简单了些。 也不知道他们修缮宗门花了多少力气,宗门内竟遍布草木,看起来竟和东陆的宗门没多大差辈。 就连见惯了的归音都忍不住惊讶,更别说一辈子只见过黄沙的西陆百姓。 释宗门内不仅绿意正浓,而且极为庄严肃穆。 为了看透更多,在归音将眼睛换成本眼。 换上本眼的一刻归音便开始庆幸。 若不是本眼,她也看不出释宗内部已经和外面的大比擂台能够组成一套完整阵法。 擂台上的阵如此显眼,怕是为了掩饰宗门内的阵。 像是那边不起眼的树和井,不说谁能想到是阵中要点呢。 但要是她把树挖了,井填了呢? 归音只思考了两秒就确定这事能做,但不能现在做,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才是真正有效。 今天做了,他们不仅会补全,还会升起戒备之心,做这种事的最好时间就是万修会那天的早上。 当然,这只是不确定是否有用的办法,得做多手准备,还得继续逛。 归音在释宗内慢慢悠悠地逛了一天,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她将三块位置奇特的石头换了位置,如果明天再去,这三块石头被放回原位,就证明释宗内的一草一木确为阵法的一部分,破坏阵法只需要破坏建筑就行。 可顾随风不会只在一条路上走到死,为了确保夺运万无一失,他至少会做三手准备。 明一套,暗一套,保一套。 归音抬手揉了揉额角。 现在事情不是难在解决,而是难在不仅要解决,还要猜测对方落子和计划。 而且杀顾随风的同时,还要保住来参加万修会的众多修士凡人的命。 归音蹲在释宗外一处避风岩石后思考许久,最终的结论是她保不住。 修士那边倒是好说,一个秘境消息就都能骗走。 在归音的指挥下,月墨联系褚衡虑散布西陆有个小秘境即将开启的消息。 褚衡虑虽然没问缘由但凭她手里掌握的信息也能猜出一二。 不到半个时辰,释宗山门处便有许多小型代步法器升空离开。 信息贩子的恐怖之处不在于手中的信息有多少,而是在于她想让你知道什么消息你便只能收到什么消息。 修士都骗走了就只剩凡人。 凡人她是真的半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不用试都能知道来参加万修会的凡人不是她能劝得动的。 直接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转头研究起破阵之法。 所谓破阵说来也简单,大都逃不过三种办法,毁其阵眼,攻其薄弱,断其续存。 代到如今情况上来,毁其阵眼便是击杀顾随风,攻其薄弱便是朝着释宗内建筑下手,断其续存便是抽干释宗地下灵脉。 可释宗的能量供给不单纯来自灵脉,更多的是来自参加万修会的这些凡人。 他们对释宗的信仰,才是供给阵法运转的最大能力。 又回到最初的问题,怎么让凡人离开? 219 第 219 章 你我殊途同归 “其实还有一种最快的办法。”月墨出声打破此时的寂静。 归音眼带疑问抬头看他。 月墨没说话, 但是不知从哪爬出的藤蔓缠上他的脖颈,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 都杀了是吧,可真敢想啊。 “这个办法是很实用,但是先别用。”归音垂下头继续扒拉着腕上的通讯镜, 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决了月墨的提议。 她杀顾随风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再祸害西陆, 要是真的按月墨说的做岂不是舍本逐末。 月墨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她手下一滑, 不知给谁弹过去了光幕。 光幕上蒙着一层灰影,许久未被接通。 归音蹲在未被接通的光幕前闭眼祈祷, “一定要接一定要接。” “呦, 小归音又破境啦。” 周老板的声音从光幕中传出,归音瞬间睁开眼, 又很快弯起。 “救救孩子!” 言简意赅的说完现状,眸中带着期待看向周老板, 一样能给她提供一条合理的解决办法。 没想到周老板的关注点直接跑偏。 “你认识释宗的灵祖转世?” 归音哽了一下,她和顾随风但恩怨不好明说, 只得模糊但回答,“有旧仇。” “那你这算是私仇还是公怨?” “都有, 我一定要杀了他。” “好, 我帮你。”没等归音笑开,周老板又说, “你想我帮你做些什么?” 意思就是让她自己想办法。 白高兴一场的归音一屁股坐到地上, “如果可以,我希望您帮我直接杀了他, 灰都不剩的那种。” 周老板在光幕那边朝她摇了摇手指, “自己的仇自己报。” “那就…那就……” 卡了半天归音也没说出什么具体办法来。 “你忧心凡人的信仰会给灵祖提供力量又不想伤害凡人,那我帮你解决凡人可好?” “他们会活着吧?”归音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周老板和月墨动了同样的心思。 “想什么呢。” 光幕中周老板笑眯眯的, 但是归音知道,他们现在要是面对面,她脑袋上至少得多俩包。 是她想错了,周老板怎么会去做那种事呢。 “下次不想了。”归音认错认的飞快。 “放手去做吧,别害怕。” 得了周老板的承诺,归音心中最重的那块石头放下,也有心思想些其他的。 “周老板会对那些凡人做什么?”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归音重新摆弄起通讯镜,“你别问,我也别问。” 光幕再次拨通,这次对面接的飞快。 “归音!你终于出关了!”江虞极力压低嗓音,但仍能听出其中激动之意。 “出来了出来了,咱们来商量一下计划。” 江虞满脸懵,“什么计划?” 归音看看月墨又看看江虞,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的问题。 月墨摊手,“得问云岿。” “你们怎么在释宗?” “我本来是想直接去找你的,但是云岿说你要过来,我们就在这等了。” “云岿没说我要做什么?” 江虞茫然地摇摇头,随后又兴奋起来,“是要搞事吗?” “确实,我就直接说了。”归音拒绝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我要破坏明天的万修会。” “哦。”江虞点了点头,“我要做什么?” “你都不问问为什么?”归音有时真的很担心江虞会被人骗。 “你会害我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快说。” “明天我在前面动手,你们在后面把释宗砸了。” 砸释宗不只是单纯为了破阵,顾随风掌控释宗这么多年无人干预阻拦,说明如今的释宗从根上就烂透了。 既然释宗烂到根上,她不介意帮他们松松土。 逼得出大能最好,逼不出,就让这群作威作福的烂人尘归尘土归土。 “从哪边开始砸有说法吗?” “没有,想怎么砸就怎么砸。” “好,包我身上。”江虞伸手想关掉光幕又突然顿住,“释宗处理完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寻人,前因后果一时半会说不完。” “好,等这件事结束再说。” 光幕关闭后,归音抬头望天发呆许久。 今夜无月,沉闷得很。 “不用知会云岿一声吗?” “我和他说过了,明天在擂台处等我。” “我呢?” “围住释宗,别让一个释修离开。” * 两人枯坐一夜,直至天边泛白,远处释宗内撞钟声传出。 本应热热闹闹的万修会如今只有一片沉寂中。 有一人穿戴着斗篷站在高台之上,像是在专门在等她一样。 “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 兜帽摘下,那张脸出现时归音恍惚一下。 顾听白的身体里装着顾随风的灵魂。 终究还是被他夺舍成功。 “你没想到的事多着呢。” 归音什么多余的情绪,仿佛面前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对手。 顾随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你这道侣换的一个不如一个我是确实没想到。” “你还真是留下一句没什么用的遗言。”归音从腰后抽出断无名,屈指弹了一下刀刃,“来做个了结吧。” “不急,这么久没见,总要好好叙叙旧。” 归音摇摇头,“你我没什么旧好叙。” 话音落下,顾随风身后的释宗山门内便传出建筑倒塌的声音。 “这招釜底抽薪对我没用。” “对付你哪里用得到这些。” 归音的身影凭空消失,又突然出现,只不过是出现在顾随风身后。 挥出的断无名被挡下。 云岿想上前帮忙,却不知被从哪里冒出的女子挡住去路。 顾随风躲着劈砍而来的断无名还能分心说话,“你养的狗好像不太听话。” 他声音不低,云岿听见他话时浑身一僵,差点被对手掏了心。 “你养的狗不仅听话,还和你很像呢。”归音将手中刀刃压低,“噬主的东西都能捡回来继续用,你还真是走到穷途末路了。” 那女子一出现归音便看穿她的来路,是那柄顾随风血肉养灵养出的噬主凶器。 “归音,我打不过你,但我们可以来谈一场交易。” “既然打不过,乖乖成为刀下亡魂不好吗?” “能活谁又想死呢。”顾随风嘴角一咧,“你知道了吧,我也是天道骨。” “什么天道骨,我不知道。” 归音否认着,断无名出招更加凌厉。 “你拿到了药王谷历代谷主的传承手札,怎么会不知道天道骨呢?”顾随风笑的胸有成竹,“来吧,我们谈场交易,用你兄长未来的坦途换今日你放我一条生路。” 他的笑并未持续多久便凝固在脸上。 归音侧开一步避开他口中喷涌出的鲜血,敛眸垂刀将碎裂成两截的命牌甩到他脚下,“顾听白的身体好用吗,下一具身体找好了吗?” 修士夺舍只能夺一次没错,但顾随风通晓分神术,会不会通过分神寄生其他身体也未可知, “不谈交易,你我也能合作。”顾随风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抖动,“我们都在建立新的秩序以求对抗……” 他张了口却未出声,归音读懂了他的口型。 他在说: 天道。 他想逃离被人设定好的命运,可他连对手都认错了。 “你被修仙界追杀绝不只是因为天道骨。”归音说的笃定。 顾随风突然大笑起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怀璧其罪已是死路一条,我多做几件又如何。” 归音没有接话,只是站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你如今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你的原罪,你的挚爱,你的亲朋都会因为你而死无葬身之地。”他像是疯了一般不停地说着,“救不过来的,不如让整个修仙界一起毁灭。” 收刀入鞘,恶念从她腕上分离直直冲向顾随风心口。 “归音…你我殊途同归……” 站立的身体倒下,恶念饱餐一顿后托着灵魂光球飘回归音面前,但归音面上却没有半分轻松之意。 他并没有用上凡人的信仰,而是选择用普通修士的力量和她对抗。 为什么? 顾随风绝对不会这般乖乖等死,所以后招是什么? “云岿。”归音扬声道,“回来吧。” 云岿抽离战场的同时,不知何时种下的种子从那女子身上扎根生长,钻出的藤蔓将她绑了个结结实实。 “他的后路是什么?” 女子被藤蔓压制着跪伏在地上,但她仍抬起头看向归音,视线不躲不避,“你看过就知道了。” “这样吗?多谢。”归音弯了弯唇角,虚伪地道谢。 下一秒,藤蔓开始吞噬着女子身上的生气。 直到‘哐当’一声金属落地,藤蔓才渐渐退却。 归音歪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把短匕首,毫不留情地抬脚踩碎。 都是杀器,装什么好人。 她没天真到想要劝服别人血肉养出的灵体归顺,也不会烂好心说什么饶她一命,既然做了就要做得干干净净,少给自己条款。 手覆上恶念托着的灵魂光球,开始搜魂。 顾随风自己的灵魂早在接天城外的峡谷里就已消散,现在她搜的是顾听白的灵魂。 一开始确实是顾听白作为主导的记忆,但后来顾随风夺舍成功,灵魂还是那个灵魂,但主导者已经换了人。 顾随风夺舍后做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连环布局,步步为营甚至还能监视她的行踪。 她替青龙镇守的那些年,顾随风把监视她的力气放到了她身边人身上。 也是在那时,他发现归舟拥有天道骨的。 没等他对归舟下手,她这个‘必死之人’便已卷土重来。 她被顾随风定义为计划中的变数。 他这种人哪里会容存变数。 所以不只是她想杀了顾随风,顾随风也同样想杀了她。 220 第 220 章 来比比看吧 搜魂进度过半, 归音还在其中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除了想要除掉她这个变数,顾随风更多的力气还是花在中陆那些人身上。 他身负天道骨,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中陆世家追杀这么多年对其恨意已然达到巅峰。 魔修入侵有他的手笔, 是他为魔修和药王谷牵的线, 中陆部分权力更迭也有他的身影, 目的自然是想搅乱格局,顺便借修仙界众修士这把刀杀了被扣上‘勾结魔修’这顶帽子的人。 只是他没想到魔修刚潜入其他大陆就被揪了出来, 也没想到他‘勾结魔修’的帽子还没扣上去就差点被察觉真身, 只得来西陆避难, 并且意外发现信仰的用处。 他刚才有一点说得没错, 他和归音有共同的对手并且都在建立新的秩序, 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但归音不信。 不是不信他说的话, 而是不信他这个人。 搜魂过后归音更加确定自己的选择没错。 因为顾随风想拉着所有人死。 包括高高在上的天道。 他要成为凡人信仰造就的神与天道同归于尽。 顾随风的一生痛苦又坚韧没错,但休想她共情, 她活的很好, 她不想死。 到达西陆之后便是他洗脑释修的场景,再无有用信息。 直到记忆的最后, 才从记忆中看到了心梵被他施种分魂后下令打出山门。 随后他回到房间门从储物器中拿出一面铜镜, 面上笑容戏谑: “归音, 来比比看吧。” 来比比看是你救的快还是我杀的快。 灵魂光球至此消散。 归音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啧了一声,最后那点担忧的情绪消散。 若是顾随风选择别人作为分神寄生她还真的得为此头疼一番。 但被他选中的是心梵。 顾随风千算万算也算不到, 心梵修入世道。 希望经历过入世道的磨炼,他还能像以前一样笑得那么开心。 顾随风敢把这件事告诉她,必是非常确定她没办法将他从被寄身的人身上剥离。 可她为什么要费力气想办法剥离呢? 修入世道可是能够以身饲魔的, 就让心梵渡渡顾随风吧。 能把一个计划灭世的疯批劝到改邪归正,估计直接就功德圆满了。 归音环视了一圈空旷的擂台,最后身出右手, 手背上的藤蔓再次蔓延,开始吞噬尸体的血肉。 虽是杀了顾随风,但她并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修仙界对他的记忆停留在几百年前的接天城外才是最好的。 他们去猜疑顾随风是不是还活着,也能分走停留在归舟身上的视线。 毕竟从某方面来说,归舟和他的处境一样危险。 藤蔓将血肉吞噬干净,只不过那块天道骨是怎么都吞不掉的。 回一下伸手一捞,那根半臂长流光溢彩的半透明软骨再次握在她手中。 一样的天道骨,可握着它的人处境完全不一样,她不再是能被一道分身威胁的蝼蚁。 天道骨流露出亲近之意,甚至在暗示她能够与之融合。 归音略微掀了掀嘴角,在天道骨雀跃的情绪下,将其彻底碾碎。 当初看不上的东西如今照样看不上。 至于把天道骨送到中陆那些个世家手中的选择更是从来没在归音的脑海中出现过。 她确实和顾随风有仇,只是那群用别人血肉根骨铺就通天路的人比顾随风要恶心千倍百倍。 死在争斗中是技不如人,但死在觊觎性命的围剿下又算什么? 没有谁生来就要做他们踩在脚下的台阶。 在归音计划着回寄凡城和心梵好好谈谈时,释宗内突然爆发出一阵浑厚地金光,看得人眼晕。 江虞两人在还在里面,归音不敢耽搁,几乎是瞬间门便闪身出现在金光源头。 那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将两人用金光禁锢在原地却并未伤害他们。 落地站稳,无圻木的力量将两道禁锢金光融了个透。 身为灵树,无圻木能融的可不止禁令结界。 归音出现后,他的视线便落在归音身上。 “小友是想将我释宗灭门吗?” “释宗如今和灭门有什么区别。” 面前老者修为不低,她打不过,但也并未说半句软和话。 平时哪怕为了面子情谊归音都会装出七分谦逊,唯独今天她不想。 原本她以为顾随风能在释宗说一不二是因为释宗无人,先他入门的修士皆被蛊惑,后入门的也被带偏,没想到释宗中还有修为如此高深的修士。 那便只能是刻意纵容。 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此行径,她便是将释宗连根掀了也不为过。 老者还想再说,却被归音甩出的留影石打断。 “好好看看你们释宗都做了什么吧。” 既然纵容,归音就没指望对方能认错,早在落地时她便给许飞渊去了消息,让他央周老板过来救急,她这边用留影石拖延些时间门。 不过事情的发展倒是有些出乎她所料。 看完留影石的老者呼吸急促,像是气急,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什么。 沉默间门,周老板齐铁匠一起到来,甚至还捎带上了许飞渊。 许飞渊上前见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又扯过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看见她裙角并不显眼的血滴时神情瞬间门严肃起来。 顾随风吐血是她躲得虽然快,但仍有几滴血落在裙角,她自己都没注意,没想到被许飞渊抓个正着。 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周老板声音中带着几分哑,“老头还没死呢?” 归音还有心思去想,那释修得多多大年纪才能被周老板喊上一声老头。 她从许飞渊身后探出个头往那边看去,之间门原本就被气到的释修面色更是难看。 估计周老板再说几句,都不用动手,那释修直接就能被气死。 “他涉世未深,难免做事糊涂些……” “老头,你当年有如今的一半偏心,释宗也不会被祸害成模样。”周老板嗤笑一声,“若不是我答应过他不对你们动手,早几千年释宗就已经不复存在。” 归音支棱起耳朵,周老板和对面那名释修怎么好像也有旧怨的样子。 即便周老板如此讥讽,对面释修仍旧在劝他放顾随风一条生路。 可释修越是劝,周老板的脸色越冷,归音从未见过周老板生气到如此程度。 这份压制的怒气在释修说到‘他也身怀天道骨’时彻底被引爆。 “小归音,告诉对面的老头,他想护着的那人如今在哪?” “在前面擂台被我杀了,尸骨无存。”归音声音清亮,“就连天道骨也被捻成了灰。” “真惨。”周老板本想虚情假意地安慰一番,但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对面之人越不痛快,他就越高兴。 老者叹了口气,“要是他还活着,定不愿意见到释宗今日模样。” “可是谢尘缘他死了啊,被你这个师父亲手送去中陆剖骨证道了不是吗?” 归音眉头一跳,终于知道他们口中的‘他’说的是谁。 谢尘缘,药王谷谷主手札中的第三个红圈,最早被发现身负天道骨的修士。 没想到他竟出身释宗 但手札上不是说他去了陨星界吗? 现在这种场面,心中疑问再多也得乖乖闭嘴。 “那是打通飞升通道的唯一办法。” “踩着徒弟尸骨的飞升路你真的敢走吗?” 归音算是听明白了,对面这老头找了个替身弥补对送徒弟去死的愧疚,没想到被顾随风歪打正着撞上了。 时也命也。 周老板对他没什么其他话好说,带着几人回了寄凡城。 月墨也跟着一起走的,不过他送给众多释修一份大礼。 到了铁匠铺,归音被单独被留下。 周老板有些疲惫道,“有什么想问的?” “谢尘缘真的死了吗?” “我还以为你会先问他是谁。” “这不是怕您不想说嘛。” “没什么不能说的。”周老板捏捏眉心,“他是当年释宗首席,将释宗从不入流的末等门派带到一方大宗。” “您和他……” “他是我年少时的挚友,可惜也死在年少。” 见他情绪低落,归音便换了个问题,“陨星界在哪?” 周老板捏眉心的动作一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归音老老实实地将那本手札拿出来给他看。 周老板只扫了一眼便将手札递还给她,“陨星界是平行于此界的另一方小世界,是流放无法杀死,无法管束的人的地方,没人能活着回来。” “他们?” “那些聚集的势力。”周老板看她的表情正色几分,“归音,没有完全的自保能力之前,不要和他们对上,他们眼中没有善恶对错,也没有是非黑白,只有代价足不足够让他们动手。” 归音点头应下,能让周老板这个渡劫巅峰退让的只有更多的渡劫巅峰。 试想有人只差一步便可登天,却因不可抗力被拒之门外,而消除不可抗力的办法只是一条人命,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用那一条人命去换登天路。 他们可绝不会管被选中的人愿不愿意。 归音没有继续问,只是又将周老板刚才说的话从脑子里过一边。 飞升通道依旧是关闭的,也就是说那群人并没有拿到天道骨,所以才恼羞成怒的将人流放陨星界。 为什么是流放而不是直接杀了。 是不能杀还是根本杀不掉。 归音猜是后者。 也就是说,不论发生什么归舟都不会死在他们手中。 这倒是个好消息。 如果有一天归舟真的被剖骨,她保证飞升通道怎么修补上的就怎么毁了。 大家一起困死在此界,谁都别想飞升! 周老板情绪依旧低迷,归音起身提了告辞。 她得再去见顾随风一面,有些事只有本人能说明白。 另外,她还想和顾随风学点东西。 221 第 221 章 咱三姨母的叛逆期来得…… 归音站在城主府客房的床前和动弹不得的心梵大眼瞪小眼, 像是比这谁能闭嘴更久一样 最终还是归音败下阵来。 她后面还有一堆事要做,实在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回身拉了把椅子放到床前,坐下去时还不忘翘起二郎腿。 “顾随风, 别装。” 躺在床上的人面色变了几变, 最后停留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来求我不要动寄凡城里的人?” 归音靠在椅子上摆摆手, “那倒不是。” 她面上的轻松之色不似作假反而让顾随风愣住了。 “你不怕我将城中之人屠尽?” 归音抱着手臂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许是耻辱感上涌, 属于心梵的白皙面庞染上红色。 “等这具身体痊愈……” 顾随风话没说完就见归音屈指弹过来一道绿光,原本挪动都困难的四肢瞬间恢复知觉。 “给你个机会,掐死我。”归音说着,身子还往前探了探, 床上的人之愣了一秒, 随后狞笑起来, “这可是你来找死。” 心梵自己都想不到这么扭曲的表情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不过顾随风面上的笑很快僵硬下来, 他的手停在半空,皱着眉侧耳像是在听谁说话。 归音又往前凑了凑,直接把脖子伸进他悬着的手中。 接触到时, 那双手反倒是像沾到火星,猛然收回。 收回的动作并不是顾随风的指令,而是这具身体的下意识反应。 也不知身体里的心梵劝没劝完, 归音打了个响指将床上的人注意拉回。 “你从来没奇怪过他为什么毫无反抗就接受了你的分神吗?” “为什么?” “因为当时你说的是让他救救你。” “我说……” 顾随风话说到一半, 面色骤变。 “看来你是猜到了。”归音自顾自地点着头,“最后一缕分神和入世道绑定的感觉怎么样?” “你算计我?!” “我可没有哦, 你不要乱说。”归音笑着靠回椅背。 让顾随风承认人算不如天算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可她就喜欢看别人难受。 以后难受的日子多了,现在这才哪到哪。 “你先消化一会这个消息,等你消化完我问你点事。” 顾随风的眼神阴恻恻的, 估计牙都咬紧了,“你就这么肯定我们两个中最终赢家会是他?” “这谁能说得准,万一你哪天就被感化了呢?” “感化?被他?”顾随风嗤笑出声,“你可知我这几千年来过的都是什么样的鬼日子。” “我不知道,也不准备知道,反正不是我跟你共体。” “孤女,散修,声名狼藉,你走到今天吃的苦不会少……” “打住。”归音翻了个白眼,“你才是孤女,我那么大一个哥哥放那你看不见啊。” “他和你并没有血脉联系。” “重要吗?”归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把年纪了,怎么活得这么狭隘。” “归音!”顾随风的脸色由红转青,“你休想从我这问出一句话。” “都是朋友,你这样多见外。” “朋友?”顾随风冷哼一声,“半天之前我刚死在你手里。” “这不是没死透吗?”归音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揽过他的肩。 顾随风突然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你的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快?” “别害怕。”归音坐回椅子上,“是你一定要搞事所以我才杀的你,现在你对我造成不了威胁,自然是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好。” 她面上笑着,心里想的却是:要不是分神和心梵彻底绑死,顾随风现在已经死第三遍了。 归音这一番话让他之前的宣战彻底变成了笑话。 又是一阵沉默,不过这次先开口的是顾随风,“我不会放弃的。” 归音满不在意地点头,“随你,但是不归我管了。” 自有心梵约束你。 “你想问什么?” 归音勾着的嘴角扬起几分,“为什么没有动用信仰?” 顾随风盯着她看了一会,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是不是出于嘲笑才问的这个问题。 结果对上归音真诚到有些傻气的脸,只觉得更生气。 他居然败在这样一个人的手里,奇耻大辱。 生气归生气,问题还是要回答的,“信众消失,信仰不完备,从头再来。” 他说的简短,归音却听明白了。 首先是周老板带走参加万修会的凡人致使他储备能量不足,其次他那套逃脱天道的法子并不成熟,在已经有完美后路的情况下他根本没必要冒险,只需要接管心梵身体后重操旧业即可。 可惜算漏了入世道,棋差一招。 “第二个问题。”归音坐得端正了些,“天道骨未经主人同意不可被剥离。” 她说的虽然是肯定句,却是在朝顾随风要答案。 没想到顾随风比她还要意外,“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归音惊讶的眉毛和语调一同提起。 “你说真的?”顾随风突然有些激动。 “我猜的,但我可以说出缘由咱们讨论一下。” 顾随风平复了下情绪重新抬头,“你说。” “谢尘缘知道吧,你这个替身的正主,同样的天道骨拥有者。” “被他师父送到中陆世家手中剖骨证道。”提起那位‘师父’顾随风语气中满是不屑,“只有废物才在别人死后找补。”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已经捉住了谢尘缘,为什么飞升通道没有重新开启。” “他们失败了。” “你知道我看过药王谷历代谷主的手札。”归音跳跃式地换了个话题,“上面标注着谢尘缘的结局。” “是什么?” “流放陨星界。” 顾随风虽然年纪不够但涉猎甚广,自然知道陨星界是什么地方,也很快猜到了来龙去脉。 “谢尘缘不肯松口,他们无法硬来,所以才会将他流放至陨星界。” “所以,你被塑造成了人人喊打的大反派。他们企图把你逼疯,朝疯子要东西可简单多了。”看着顾随风陷入沉思又补了一句,“不是说你原本是个好人的意思。” “归舟也是?” 归音不知道怎么突然牵扯到她哥身上,但她还是认真回想了一下。 还真是。 她搁着叭叭给别人分析,忘了最大的受害者是她哥。 “我哥从小生活在随时丧命的高压之下。”归音不自觉地搓起手上的刀茧,“但他有人愿意和他一起反抗这份高压。” 顾随风‘啧’了一声,“或许你哥和我是一路人。” “可他有人爱啊。”归音打破他的幻想,“他有我,有朋友,还有能护住他的师父和宗门,他不会和你走上一条路的。” 当年为了搜集聚魂法器,归舟掀的秘境得罪的人数不胜数,结果怎样。 半点宗门惩罚没吃到,照样我行我素。 顾随风又开始暗搓搓磨牙,不得不说归音的刀子捅得十分的准。 想问的问完归音便直接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顾随风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我会替你收尸的。” 归音停下脚步,转了个身往旁边一歪靠在门框上,“想替我收尸的人多了,你得排队。” 顾随风拎着被子躺回床上懒得再看她,归音极有礼貌地替他关上门,哼着小曲走出了城主府。 虽然等着屁股后面一堆债等着还,但归音还是打算忙里偷闲,在街上买俩包子吃然后回小院睡一觉。 她这个觉可以睡,只是得等一等。 推开小院的门,窗下摆着的四张摇椅上都躺了人,她要是不加入都对不起这阵势。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摇椅旁边,抱上江虞的腰钻进她怀里。 又香又软的大姐姐谁能不爱呢。 江虞也没见外,回手抱紧她,也不管身后陆尧快把眼睛瞪出来了。 归音闭着眼睛嘴都快咧到耳朵去了,反正陆尧生气受难不是她。 “你之前说寻人,寻谁啊?” “我三姨母。” “嗯,怎么了?” “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 归音将一边眼睛掀开条缝,“咱三姨母的叛逆期来得挺晚啊。” 江虞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细说。” “我虽称呼她为三姨母,但她并没有大我多少岁,也算是一起长大。”江虞的语速不快也不慢,让人听得很舒服,“她自筑基期便除外游历,有一次回家时带回一个女孩,说是从凡间捡回来的孤儿。三姨母将她当成女儿一样仔细教养,取名婉毅,她也唤了我几年阿姐。” “几年?” “她长到十二岁那年失踪。” 归音没出声,等着江虞继续说。 “当时家中长老企图以联姻稳固地位,只不过我家的规矩是女子不外嫁只入赘,所以他们替三姨母选定了一个中等世家的主脉次子做为联姻道侣。”江虞顿了顿补充道,“中陆的。” 中陆和世家这两个词连起来准没好事。 “三姨母本没多在乎,世家联姻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可结缘大典前夕婉毅不见了。三姨母用遍了所有寻踪术法结果统统指向她尚未结契的道侣。但那人不肯承认执意要先完成结缘大典。” “执意?这都算威胁了吧?” “是的,三姨母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在结缘大典上将其杀死,动用秘术拷问神识,逼问出……” 归音能感受到江虞的身体绷紧,安抚似地拍拍她的背。 “他骗走婉毅想将她做成炉鼎。” “畜生。” 别说睡意了,归音现在想跳起来活撕几个人。 “当时碍于结缘大典在即他没有立刻动手,但按着他给出的位置寻去那处空无一人,婉毅失踪了。三姨母杀光他所有前来观礼的亲朋好友自此失联。” “如今是有消息了吗?” “十几年前,三姨母留在家中的命牌发出过短促的求救信号。” 222 第 222 章 还真和她有关系 “可我们顺着求救信号抵达时那里空无一物。” “信号是从哪发出来的?” “中陆以东的一片海域。” 十几年前, 短促的求救信号,中陆以东。 归音总感觉自己应该知道点什么却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又不好让话停在这,于是顺势问道, “咱三姨母长什么样子?” 江虞的手指戳到她的额上,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一个和江虞很像的女子出现在归音脑海,身着红字,手握长枪, 脸颊上还有几滴未擦去的血点。 倒不是说她们真的长得有多像,而是气质和眼中透露出的东西很像。 “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没那么容易,她在躲着我们?” “就因为你们没找到她?” “自然不是。”江虞叹了口气,“留在家中命牌只有在命牌主人濒死的时候才会发出求救,但三姨母那块命牌的求救是被主动掐断的。” “她宁愿死得毫无声息也不愿被发现踪迹?” 江虞赞同的点头, 结果下巴磕到归音头顶, 捂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归音抬头查看不小心造成了二次伤害。 她刚想伸手治疗就被人夹着腰抱了起来。 “我能治, 许飞渊你别拎我。” 许飞渊侧身躺在自己的摇椅上干咳一声, 示意拎她起来的另有其人。 归音终于反应过来,偏头看去。 哦豁,云岿什么时候来的。 云岿满脸无奈,但依旧没松手。 趁着他片刻停顿归音的手抚上江虞的侧脸。 绿光闪过,刚才的乌龙好像没有发生过。 治疗结束, 归音再次看向云岿, 示意他有事说事, 顺便把她放下。 没想到云岿这次不是来找她的,而是来找陆尧,更准确的说是城主找他们俩。 看着两人并肩出门的背影,归音总感觉自己的乖巧小狗即将变成黑心小狗。 啧了一声重新躺回江虞怀里。 变就变吧,就算是变成缺心眼小狗她都得养。 “咱三姨母叫什么啊。” “单字一个绛。” “好, 记住了。” 摇椅继续晃着,归音又问了关于江绛的些许习惯。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很暖,抱着她的人也很舒服,归音头脑开始发沉。 在即将睡着之前,突然想起她还没问过那些被带走的凡人的下落。 “许飞渊,你知道那些凡人去哪了吗?” “知道啊。”许飞渊还真知道,“我以为你问了周老板呢。” “周老板心情不好,没敢问,你和我说说吧。” “自然是放回去了,还能对他们做什么不成。”许飞渊边说边打了个哈欠,“不过放回去之前周老板通过幻境让他们‘亲眼’看了寄凡城的庆典。” 他这个哈欠没打完就被弹出的光幕打断。 光幕接通,城主笑得跟个眯眼狐狸似的出现在光幕中。 “速来城主府。” 许飞渊打完哈欠晃晃悠悠地起身往外走去。 归音脑袋已经爬满问号,“城主这是要干啥?” 江虞刚想摇头,她的通讯镜同样弹出光幕。 同样是一句速来,不一样的是说话的人变了。 从城主变成了凌翼。 江虞走后只剩归音和柳时卿大眼瞪小眼。 瞪了一会,归音闭上了眼睛。 “我先睡一会儿。” 闻言,柳时卿一下子坐了起来,“你回房间去睡,我搬不动你。” “好好好,我回去睡。”归音晃晃悠悠从摇椅上站起来,闭着你眼睛往房间走去。 小院建成这么久她这还是第一次住,让她试试床睡着舒不舒服。 * 归音睡饱醒来那天院子里一个人没有,街上反倒是热闹极了。 再热闹也和她没有关系,她得出发去收拾释宗的烂摊子去了。 换了套不惹眼的衣服,戴好幕篱准备静悄悄地出城。 归音没怎么来过寄凡城,但也能看出街上的人多到有些不正常。 大都是进城的,她这个出城的混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寄凡城中禁法术,她又不敢碰没有修为的凡人,只得撕了张传送符先把自己送到后山的传送阵再绕出去。 刚踏出传送阵就看到不远处做了个人。 也不用想,能让贪生放行的除了云岿就只剩月墨了。 她不在这云岿根本不会过来,现在这个时候在的只能是月墨。 月墨转身朝她笑笑,“现在出发吗?” 归音抓了抓头发,“本来想出城之后再通知你的,没想到直接遇到了。” “有多少人脱离了幻境?” “不足三成。” “啧。” 归音的五官皱成一团,很是嫌弃的模样。 月墨给那群释修送的大礼是一份问心幻境,打破幻境的条件并不苛刻,只要人性没有泯灭基本都能出来。 出不来就在幻境中轮回,直至肉身死亡。 归音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教他们重新做人,只能这么粗糙地筛查一遍。 幻境是月墨的能力与归音无关,所以幻境的具体细节归音并不清楚,全靠月墨转述。 “再等半个月,没出来的全都送去种树。” “送去哪里种树?” “现在释宗那块地儿。” “您准备让释宗迁址?” “我也不想,但那块地被…被祸害得太过,得让它缓缓。” 顾随风三个字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有些事只能烂心里。 代步法器自然不用归音操控,她坐在座位上想着江虞三姨母的事情。 睡饱了的脑子清明许多,她终于想起遗漏的细节。 若说十几年前中陆以东的海域发生过什么,她抽干那几条私有灵脉必定算是其中大事。 三姨母的联姻对象想让江婉毅成为炉鼎,那座炼器岛屿不就是中陆世家挑选炉鼎的后花园吗。 难道不仅江婉毅没逃掉连寻她的三姨母也被关了进去? 不能啊,要是这样怎么可能掐断求救。 而且那么大一座岛屿江虞怎么说那片海域什么都没有。 “月墨,我们抽干那条人造灵脉后,上面的岛屿发生了什么。” 两人虽然在抽干灵脉后就离开了,但有几张贪生一直附在岛屿之下,有月墨在归音不怎么主动探查贪生情况,她不知道的月墨未必不知道。 果然,月墨略微思索后开口,“人造灵脉抽干供能消失,岛上法器与岛屿一起失控,开始反向吸取岛上修士灵力,但求援及时并没有人因此丧命。” 还真和她有关系。 “之后岛屿离开了原本位置?” “是的,岛屿现在处于靠近西陆的海域之中,下面有一条中型天然灵脉。要抽干灵脉逼他们离开吗?” “不用,等我种完树和他们好好玩玩。” 嘴上说着玩玩,手上开始擦刀。 这已经不在看中陆修士不顺眼的范围内了,而是直说那群畜生就是该死。 没有哪个有根骨能修炼的人心甘情愿成为炉鼎,有的只会是威逼、强迫甚至是诱拐。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遇到的所有中陆修士都会给她一种不适感,包括最初的岑楚。 那是一种高人一等的傲慢。 可没有谁天生比人高一等,傲慢的人终将为他的傲慢付出代价。 “那个人是不是在等您?” 归音擦刀的手一顿,往下看去。 只见心梵穿着释宗修士的法袍背着行囊站在寄凡城门口。 “把他薅上来。” 归音将断无名收起的下一秒,心梵被一根藤蔓甩上了飞行法器。 他先是一愣随后双手合十朝归音行了一个释修的见面礼,“归道友。” “你在蹲我?” “不知您何时出城,只能多等等。” 归音挑挑眉,心梵等她不会有别的事。 “准备回释宗了?” “现在的寄凡城不需要我,但是释宗需要我。” “他都和你说了?” “他都说了。” “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归音敲了敲座椅扶手,“我还是比较喜欢以前的释宗。” 固执,笨拙,但是满腔真心。 “宗内释修……” “我给他们设立了一场问心考验,你要试一试吗?” “还请归道友不吝赐教。” 归音手指微抬,一株开着白花的藤蔓伸到心梵面前。 见心梵闭上双眼,归音想拿出计时器记录时间,没想到计时器刚从怀里掏出来,心梵的眼睛已经睁开。 他面上有些许不解,话也有些犹豫,“这……也是问心考验?” “觉得简单?” “是。” “能挣脱的释修不许三成。” 心梵抿着唇不知要说些什么。 “看看你把释修带成什么样子了。” 坐在对面的心梵突然冷嗤一声。 不,现在是顾随风了。 “我不过是放大了他们的欲望,是他们自己意志薄弱沉沦其中。”他抬头与归音对视,“你要承认,有些人只能做棋子。” 他有自己的歪理,归音不愿与他争辩浪费口舌。 “现在轮到你去拯救手中的棋子了,我的期望不高,心梵这样就行。”归音笑的虚伪。 顾随风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 归音毫不在意,毕竟现在的顾随风与她同场竞技的资格都没有,他就算翻出花来也不值得她再费半点心思。 和顾随风聊不了正事,便想着扯点闲话。 “心梵一个释宗首席为什么会沦落到在边陲小镇传教?” “我针对他啊。”顾随风毫不遮掩。 “细说。” “他修为不进心魔不消偏偏又不受引诱,还时常规劝其他释修,我不让他走难道还留着他。” 归音眯了眯眼,“不止吧。” 顾随风支支吾吾了半天,在归音越来越八卦的眼神下最终破罐子破摔。 “他打坏了我的脸。” 归音精神大振,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你意外什么,明明是你用我的身体去挡的攻击。” 归音瞬间泄气。 还以为是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没想到顾随风说的是当年大陆排位赛她激怒心梵后用他的尸体去挡心梵的进攻这件事。 没想到打脸上了呀。 223 第 223 章 下次再把他们一锅端…… 顾随风耐不住归音那看猴的眼神, 很快就换心梵出来。 心梵自然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出来后还带着几分腼腆,像是在不好意思。 归音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不知道还能和顾随风说些什么。 倒不是怕尴尬冷场,而是怕被抓到漏洞。 即使顾随风现在是一缕没什么威胁的分神, 她也怕被再阴一次。 顾随风嘛,做出什么都算正常。 但是心梵不同, 她能和心梵说的就多了。 “你对重建释宗有什么想法?” “道友有何想法?” 心梵说的这么直接, 她也不好拐弯抹角。 “将释宗换个地方如何。” “哪里?” “这种事还要我替你想?” 这句话被她说的理不直气也壮。 原本归音想让释宗迁址到西陆东南角, 正好她的第四棵树准备在那里种下。 但刚才顾随风出来插科打诨的几句让她彻底改了主意。 有他在,这树种不消停。 即便不放心,多放些符篆藤蔓监视就是, 没必要亲力亲为。 “选好新址会与您商议的。”心梵语气自然, 没有半点人在屋檐下的感觉。 “联系月墨。”归音点了点头, 没来得及说些别的顾随风又不安分地出来了。 占据主导的后便在代步法器内部四处张望,若不是心梵未将身体的控制权开放,舱内已经被翻个底朝天了。 哪怕动不了,他那嘴也没闲着。 月墨那么大个活人站在那里,自然是首当其冲被评头论足一番。 但月墨视他为空气, 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顾随风觉得无趣又将话题引回归音身上。 “知道的是你血肉养灵养出来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生出来的,长的这么像。” 也不知道顾随风是不是太久没和别人交流过,嘴碎的让人心烦。 “你生的那个被我团成了个铁球,一会儿又时间自己去找找。”归音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通讯玉简上, 连头都懒得抬,“认清自己的身份,少来指点我。” “你是拿着我的手札学的这些, 我怎么也算你半个师父啊。” “要这么说你应该喊我一声娘。”归音抬头瞥他一眼,“没有任何原因,就是我觉得。” 见嘴上讨不到便宜,顾随风的眼珠子又开始乱转。 “上次跟着你的那只小狗崽子这次怎么没来,玩腻了准备换一个?” 归音抬起头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个遍,“他看不上你。” 顾随风被噎得半天说不出来话。 归音撇了撇嘴,就这点本事还敢在她面前卖弄嘴。 顾随风还想说话,被归音用藤蔓绑起吊到了代步法器外面。 心梵既然约束不了他的口舌,那就只能选择代他受过。 在舱内设了个隔音结界,她才放松了些。 “我们还要去释宗吗?”月墨从不问她为什么,只问接下来。 按理说不接手释宗的烂摊子就完全没必要过去,但半路转向又太过刻意。 归音抬手捏了捏眉心,“去看看困在问心幻境中的释修。” 她实在好奇,能被这么简单的问心幻境困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或者说,能不能被称为人。 代步法器降落,破败的建筑中最为显眼的便是站着老者。 他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姿势直到现在。 归音对比的评价是:可以,但没必要。 也不知道他这个样子做给谁看。 心梵见到那人时也是一愣,但只是行了个礼便去查看挣脱幻境的释修。 归音放出神识探查一圈,脱离幻境的修士并没有明显增多。 这个时候还挣脱不出来怕是出不来了。 归音将手放在月墨的手上,闭眼开始查看他们所处的问心幻境。 天色由亮转暗,重新睁开眼的归音吐出一口浊气。 “全杀了。”她说的语气轻松,仿佛杀人比掸去身上尘土还要简单。 “是。” 心梵听闻语气焦急,“您说过要让他们留下种树的。” “我是说过,但现在改主意了。”她面上的嫌恶不加掩饰,“我嫌他们种出的树脏。” “他们是做错过事,但也要给他们悔改的机会,这么多条命……” “存了悔改心思的人会现在还挣不脱这么简单的问心幻境?”归音冷嗤一声,“你莫不是修入世道把脑子修掉了。” 心梵仍旧坚持。 “你替他们开脱求情,说要给他们悔改的机会,可你凭什么替被他们害死的人原谅。” 见心梵还要开口,归音随手抓过一个未挣脱幻境的释修,手按在他的头顶,撕扯出他的灵魂,开始搜魂。 只不过这次搜魂不止她能见到,站在她对面的心梵也能见到。 “六名被净化过的魔修。” 搜魂结束,手下释修也在此时断气。 归音注视着心梵,抓来了第二个释修。 “十条凡人性命。” 第个、第四个……第十七个。 无一例外,皆沾染无辜之人性命。 甚至有的人在入释宗之前便是人人喊打的角色,加入释宗后,释修这个身份反倒成了他们的保护符。 归音甩开手下尸体,平静地问,“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她怕错杀,挨个查看的问心幻境,无一遗漏。 得出结果是,全员恶人。 心梵面上有羞愧有不解,修士手上染血是不可避免的,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对不起。” 归音不再看他,只朝月墨摆摆手让他看着处理。 月墨朝心梵笑笑,抬手操纵藤蔓绞杀了尚未脱离幻境的所有释修。 一片片鲜艳的血色花朵在残破宗门遗址上绽开。 他本可以用更加委婉的方式让那些人死的悄无声息,可他的主人生气了。 归音在旁边抱臂一言不发。她的关注点已经从这些释修身上转移到远处那人身上。 道昙,谢尘缘的师父。 她在帝泽那些碎片的传承记忆中找到了那次剖骨证道的些许相关信息。 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来看更觉得谢尘缘被剖骨是一场无妄之灾。 帝泽的灵魂碎片转生向来是妖修,对人修之间的恩怨情仇并不怎么清楚,但对于中陆闹出剖骨一事倒也有几分印象。 一是那时的释宗还是南陆的一个中等宗门在修仙界不显,谢尘缘的名字比释宗还要响亮几分。 普通宗门中出现一个超乎众人想象的天才自然受到多方瞩目,他身上的秘密便也不再是秘密。 二是那次剖骨证道的动静闹得实在是太大。 中陆世家广发邀约,邀请其他大陆的顶尖修士见证,只不过邀约的理由并不是剥离天道骨修补飞升通道,而是模棱两可的共襄盛世。 北陆妖修虽然心有疑虑,但观望后还是去了。 帝泽碎片的修为虽不够格去参与见证,但是他亲眼见到从中陆回来妖族大修皆受重创,甚至有一名渡劫期妖修回到北陆闭关不久便传出身陨的消息。 受邀见证的修士不愿提及此间发生了什么,也因死伤过多,那场剖骨证道也成了修仙界的避之不及,流放陨星界的谢尘缘自然被传成了死亡。 再之后,中陆那群人便将摆在明面上的动作隐去,变成暗中行事。 他们从头到尾没提过天道骨一事,没人知晓他们想要天道骨到底是为了修补飞升通道还是一己私欲。 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释宗从这件事中得到了不少好处,不论是前来西陆立宗还是在灵气匮乏的西陆获得的大量修炼资源,背后都有中陆世家的身影。 骂他一句卖徒求荣也不为过。 心梵陷入沉思,一时不差又被顾随风给跑了出来。 “诶呦呦,可有些年没见过这么多血了,真残忍。” 他嘴上说着真残忍,脸上却挂着戏谑的笑,像是在说: 你又比我良善多少? 归音挑了挑眉,他这个时候出来是怕‘疼爱’他的师父发现不了吗? “杀人的时候就要做好随时被杀的准备。”她弯了弯唇,笑意不达眼底。 顾随风面上依旧是笑嘻嘻的,“还真是义正辞严。”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归音最后看了道昙一眼招呼着月墨离开。 有心梵在,他和顾随风注定不可能成功相认。再说就算他想,顾随风也不会承认。 那老东西谨慎惯了,他可不会让自己的名捏在别人手中。 代步法器上,归音瘫在软榻上懒得动,月墨将顾随风坐过的那张椅子上贴了张引火符,然后把灰烬收拾干净。 没人喜欢那种领地被入侵的感觉。 “云岿联系我了。” “嗯?”归音转了转头,掏出云岿的那卷通讯玉简,上面半条消息都没有,“他说什么?” “他说怕你分心,等事情结束给他弹个光幕。” 可真贴心。 归音坐起来半倚在榻边,拨弄腕上的通讯镜给云岿弹过去了个光幕。 秒接。 云岿起初还是一脸的紧张,发现她连根头发丝都没掉之后开始生气。 明明他也很有用,为什么只带月墨不带他。 “云岿呀。”归音拉长声音,朝着光幕里的人眨着眼睛。 “嗯。”云岿虽然语气硬邦邦的,但还是忍不住回应。 “我要摆脱你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 “去东南角找个合适的树坑。” 云岿跟着她种了棵树了,选树坑这点小事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本以为他会痛痛快快应下,没想到他眉头一拧,问道,“你又要去哪里?” “去一趟海上,看看那座岛。”不等他开口,归音补充,“不进去,就在外围看一看,四五天就能回来种树。” 云岿的脸色才缓和一些,就听她又说,“这次先放些眼线进去,下次再把他们一锅端了。” 224 第 224 章 闭得比之前还紧 自那次从释宗废墟离开后, 归音仿佛彻底消失在西陆之上,她的故事仍在流传,但无人知晓她的去向。 直至西陆灵气全面复苏,已经又过去了一百年。 “月墨, 来拽我一把!”归音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深林中传出。 月墨到时归音仍旧没能从土里爬出来。 大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与任何传闻中的模样都不相符, 哪怕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人都未必能认出现在的她。 她的样貌变化不大, 不过周身气势可是天差地别。 之前不论怎么伪装, 总能从眼中窥得几分锐利。 但现在的归音敛尽锋芒, 看上去更是宽厚和善, 若是不说根本不会有人认为她是个修士, 不过也不像个凡人就是了。 最先发现这件事的不是她自己,也不是月墨更不是云岿,而是远在寄凡城的城主。 原因也很简单,城外庙宇中的雕像睁眼了。 不过接到消息的月墨也无法为其解惑, 因为归音又闭关了。 从海上回来后,第四棵栾柤树轻松种下, 她无事可做便拉着两人一起闭关。 和以往不同, 这次闭关她在树坑边给自己挖了个坑躺了进去。 她是木灵根躺在土里自然不会有什么不适,只是有样学样的两人就没她那么舒服, 迈进去没多久就自己爬出来了,换了闭关姿势。 “又和树长在一起了?”月墨语气中带着笑意,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这百年间归音不是没有醒过,上次醒来就是因为神识和树冠纠缠到一起,不得已起来处理。 “一点点。” 月墨上前安抚栾柤树,归音趁机从栾柤树根系的束缚中挣脱。 走出几步距离回头重新打量栾柤树。 很好,长得很完美。 第三、四棵种植完成。 第三棵栾柤树的后续不是她来负责,但是根据缠金藤观察那棵长的也是相当不错。 等到第五棵种完, 她就可以彻底离开西陆,重获自由。 去哪修炼呢? 要不直接去中陆,一边修炼一边捣乱? 没等她开始美好畅享就被月墨那边弹出的光幕打断。 光幕接通,城主有些抓狂的声音从光幕中传出。 “归音做了什么?雕像怎么又开始闭眼了。” 月墨偏头看来,刚好和归音对上视线。 始作俑者颇为无辜地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 月墨意会点头,回复道,“她刚刚出关。” “……” 城主沉默良久,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关掉光幕。 “城主说的什么闭眼?” 待月墨解释完,归音挑起的那半边眉毛也没落下。 宽厚和善这四个字哪个和她沾边,不能因为她吸收的大地的力量就把形容大地的词套在她身上吧。 是的,她把自己埋在地里不是突发奇想,而是为了吸收大地的力量加速修炼。 这个吸收不是贪生那种吞噬一切,更像是共感。 这一百年间她不断尝试与大地共感,不只共感第四棵树周边这片土地,而是整个西陆。 显而易见,她成功了。 共感成功带来的不只修为上的提升,还有在西陆之上掌握的绝对权柄。 如今就算有渡劫期修士上门挑衅归音也不会惧怕分毫。 能走到今天这步,有帝泽的帮助,但更多的是西陆众人对她的信仰。 这份信仰的虔诚远远超过南陆修士对无圻木的信仰,为她带来的力量自然更多。 “云岿呢?”归音边问边低头捏了个除尘诀。 “还在闭关。” “那就先别打扰他,你替他护法,我去种最后一棵树。” 归音语气轻松的仿佛明天就能离开西陆,完全没料到月墨会朝她摇头。 “最近怕是种不下最后一棵树。” “发生了什么?” “三十年前西陆的灵气开始全面复苏。” “所以呢?” “选定的最后一处树坑处有秘境即将开始。” 听到秘境即将开启几个字时归音还有些愣神,半晌才反应过来。 确实,西陆原本是有自生秘境的,只不过因为灵气流失不足以支撑秘境开启。 粗略算算,这次的秘境应该是西陆近一千五百年来的第一次。 “已经有人到了?” “嗯,很多。” “种树的事等秘境结束再说。”总不能因为种树不让秘境开启。 虽然她有这个本事,但完全没有必要。 种树是为了让西陆活起来,如今目的达到,她要是赶人走反倒是舍本逐末。 “还有什么事一起说吧。” 她觉得月墨攒了一堆事要说。 “有不少其他大陆的小型门派和世家想要迁移来西陆。” “这事也归我管?” 月墨脸上只写了三个字:不然呢。 归音挠了挠头多少有些不适应,但还是认真思索一番,“找人去摸底,和中陆那些世家有关系的一律不收,品行不端的也不收。” “那选址?” “和城主商量商量?”归音试着提议。 “城主说他只管凡人,修士的事让您自己解决。” 城主还真是说到做到,当初说不插手就真的一点都不插手。 “诸柯山脉和死亡区设为禁选,其他的先到先得。” “包括这里?” “云岿出关后再算上这里。” 月墨回头看了眼栾柤树,担忧什么不言而喻。 归音轻笑一声,“不必担心它,现在栾柤树可不是之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可怜了。” 世间万物都在不断成长,其中差点被一窝端了的栾柤树更是其中翘楚。 不只第一棵树同化贪生成为伴生有了自保能力,其他几棵也没闲着,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 退一万步说,她养出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好欺负的。 “第一件事是关于释宗的。”月墨从储物器中掏出许多卷玉简递过来,“释宗的新址在体宗的对角线上,这里是心梵送来的释宗建筑图纸以及释修人员名单。” 归音粗略地翻过一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里面信息详细的不像是知会一声,倒像是下级给上级汇报。 “他送这过来是什么意思?” 月墨轻咳一声,“就是您想的那样。” “我想的?”归音掂了掂手里的玉简,“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如今的西陆是我的一言堂吧?” “是的。”月墨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 归音将玉简抛回他怀里,她只想做暗地里的操盘手,如今将一切摆在明面上,再想扮猪吃老虎可就难了。 心梵能不能想到这一步她不确定,但是顾随风一定能。 这老东西,还不肯消停。 “心梵身体里那道分神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说起这个,月墨嘴角弧度上扬明显,“他随心梵一同苦修。” 她懂,这就是过得不好的意思。 知道顾随风过得不好她就放心了。 “送进岛的贪生有找到三姨母吗?” “找到是找到了,不过……”月墨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三姨母不承认?” 除了不肯相认归音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能让月墨脸色这么奇怪。 “不是。”月墨深吸一口气,“当初一共送进去五张贪生,一张刚找到江绛时就被一枪捅穿,一张被她身边女修长剑劈开,第三张倒是成功搭上话,但是她不肯出来,还让贪生哪凉快哪待着去。” “……” 别问,问就是心痛。 呜呜呜,她的贪生在自己人手里废了两张。 “对你的影响大吗?” “不太好受。” 行,找回三姨母后得先套麻袋揍她一顿。 “我朝陆尧拿了修补材料。”月墨顿了顿,“很多。” 归音揪住胸口衣襟的手瞬间松开,月墨不愧是归舟的徒弟,从来不吃亏。 “他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江虞,其中可能有他的考量。” 这点归音是同意的,陆尧做事周密,他选择暂时瞒下自然有瞒下的道理,他们就不多嘴了。 “岛内剩下的三张藏好,我找机会放它们出来。”归音说着说着突然停住,随后又问,“江虞有没有说过三姨母的养女修的什么兵器?” 月墨摇了摇头,随后掏出通讯玉简,把问题给陆尧发了过去。 不一会就收到了回信。 “那名养女虽随姓江,但不被允许学习江家家传枪法,遂习长穗双剑。” “第一张贪生是被长剑劈开的。”归音抱着手臂,指尖一下下点着,“两人都在岛内,意识清醒不愿离开,也不愿求援,这是要干大事啊。” “一锅端?” “她们不联系旁人是不想连累旁人。”归音叹了口气,“是有一股倔劲在身上的。” 说完愣了愣,她好像没资格说别人,毕竟她也要去中陆卧底了。 希望她也能像三姨母那般完美伪装。 要是能把人都骗来西陆杀了是不是能省不少力气。 月墨突然掏出一卷通讯玉简,看完抬头看向归音。 “怎么了?” “城主说雕像的眼睛闭得比之前还紧。” 归音干笑两声,“还挺灵敏。” 月墨也不戳穿她,贴心地换了个话题“您打算去即将开启的那处秘境吗?” “那处是自生秘境?” “大型自生秘境。” 说实话,有点心动,但是云岿还在闭关。 “云岿如今是什么修为了?” “锻骨后期。”回答的声音有些远。 妖修的天赋是她羡慕不来的。 归音刚啧了一声发现不对,说话的人并不是月墨。 云岿出关的时机还挺巧,和她前后没差上半天。 “好久没见,我好想你。” 归音伸手抵住云岿凑过来的头,“不如你先回头看看月墨。” 云岿哼哼唧唧地将头埋在她的颈间,“你都不说想我。” “要去秘境吗?” 说是肯定不会说的,她多少还是有点包袱在的。 225 第 225 章 想的可真美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 大家都准备进秘境?” 柳时卿坐在斜对面举起扇子,“也不是,我不去。” 归音翻了个白眼, 他穿个界门都费劲还想进秘境。 “那个秘境中有什么呀, 怎么连周老板都要去?” 周老板坐在最上首,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齐铁匠,示意他解释。 “他是陪我去的。”齐铁匠说的坦坦荡荡,“西陆原本的炼器技艺在修仙界中是顶尖的存在, 但因灵气枯竭失传已久, 我想着这次开启的秘境中总会存留一二, 便打算去看看。” 虽然齐铁匠说这么委婉, 归音都能猜到周老板的原话, 大概是‘你们师徒俩都是炼器师, 进秘境半点反抗能力没有, 我还是跟着去吧’。 城主不知道归音在想什么, 只是坐在对面认同地点头。 “先别点头, 你也去了寄凡城怎么办?” “寄凡城现在没我也能正常运转,不耽误。” 凌翼坐在角落接话, “体宗也是。” “行吧。”疑问勉强被解答, 归音又在屋子里重新扫视一圈, “你们都在这了,我哥呢?” 这次回答他的是许飞渊,“没联系到归舟, 许是已经进了那处秘境。” “慕浮生也没消息?” “没有,不过我问过悬命殿的人,他们留在宗门内的命牌一切正常。” “那就好。”嘴上虽是这么说,实际上却在追问, “什么时候开始联系不上他们的?” “半月前,归舟炼制丹药时发现一株灵植药力流逝,说要重新去寻。” “炼的什么丹药,寻的什么灵植?”归音很快发现自己问的不妥,遮掩似的补了一句,“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柳时卿起身过来坐到她身边,伸手搭上她的肩,“归舟本事有多大你还不了解吗,不用担心。” “嗯。” 顺着点头的动作将头低了下去,她的不安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不多,只有一点点。 修仙界中危机四伏,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杀招来自何方,自己能活多久。 再抬起头时,归音的情绪已与往常无异,“还有要一起去秘境的吗?” “江虞他们在来的路上,这两天就到。”柳时卿松开她的肩膀抖开扇子。 他这个唯一不需要闭关的人自然成为大家的消息中转站。 “她和陆尧?” “不止。”柳时卿从怀里掏出一本极薄的小册子,“还有…算了,你自己看吧。” 归音接过册子打眼一看,没忍住哦豁出声。 想到的想不到都在上面。 “大家还挺看重这个秘境的哈。” 连仇长生都舍得挪窝了。 “别感慨了,看看你的丹药法器还够不够,趁着还有些时间去给你调货。” “好,我回头看看。” 归音这边说回头看看,城主那边就接上话了。 “我列了一个清单。”说着就把玉简递了过来。 “还挺多。”柳时卿借着许飞渊的神识往里看了一眼,“这样吧,我给你打个九九折。” 归音听他说九九折,都怕城主突然给他一拳。 但没想到的是,城主居然爽快地应下了。 见她表情奇怪,城主慢悠悠地说道,“能让他让利一块灵石,靠的都是这么多年的情分。” “不赚钱做什么商人。” 柳时卿用抖开的扇子遮住下半张脸,露在外面的眉眼弯起,一副精明模样。 还是毒打挨得少了。 归音刚想叹气就被柳时卿推了推,“你也别在这坐着了,快去会翻翻,我好调货。” “好,这就去。” 归音起身和众人道别后回了自己房间,与她一起的还有云岿。 房门关上,沉默一路的云岿终于开口,“他很厉害,你不必太过担心。” “我哥确实很厉害,但是人外有人。”归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闭眼整理起印记中的物品。 向来很有眼色的云岿今日仿佛瞎了一般,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对你比一切都重要?” 听他声音不对,归音重新睁开眼。 果然,云岿红着眼圈站在原地,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大狗。 归音叹了口气,这个答案对云岿来说确实有些残忍。 但她不想骗人。 “很重要,没有他就不会有我。” 没有归舟,世上就不会有归音的存在,更别提之后的种种,她从未想过没有归舟她这新的一生会是怎样。 现在想想,她可能会在林子里袭击凡人被巡卫队杀死,可能成为别人养的一条狗,或者再一次成为杀人工具。 “我死,也不会让他死。” 不是说为了偿还什么,只是世上总有些东西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在她这里那便是归舟的命。 “那我怎么办?” 归音想了两秒,真诚地回答,“替我报仇或者好好活着。” 云岿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凑过来,归音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失笑道,“别这副表情,笑笑嘛。” 她还只是担心她哥会不会遇到危险,云岿怎么一副要殉情的样子? 云岿被哄了一会也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表现有多傻,把脸一扭不肯面对她。 真可爱。 归音托着脸探头去看他别扭的模样,等看够了,把鞋一脱翻身滚上了床。 继续整理印记。 美色惑人,但是她还有正事要办。 到了西陆之后就没整理过印记,想着反正也用不着,拿到手的东西都是随处放,现在整理起来可是真费劲。 直到江虞他们抵达寄凡城,印记依旧没能整理完。 不过,倒是有意外之喜。 归音手里攥着一本破旧泛黄的书籍,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修士修行不应到依靠运气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有些时候运气真的能决定修士一段时间内修炼的顺利程度。 比如现在她手里的那本书,就是关于即将开启的那处秘境。 这本书还是她刚到西陆时顺手买下的,只觉得合眼缘。 只不过一直没时间看,扔在印记角落没动过。 没想到今天整理印记扫了一眼,直接歪打正着。 “江虞他们到了。”云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江虞到了。”归音将已经有些发脆的书放进云岿怀里,直接起身穿鞋往外跑。 “这书?” “拿去看,进秘境之前把它看完。”在声音消失之前,她的身影先一步消失。 上次江虞陆尧离开西陆时她在闭关,她还是后来从月墨口中知晓两人被分别叫走的原因。 周老板带走参加万修会的凡人时用幻境让他们看了一场寄凡城的庆典才将人送了回去。 任谁见过更好的都不会再沉沦过去,所以在凡人清醒过来后便涌向了接天城。 许飞渊被城主叫走是扩建接天城,陆尧纯粹被他的城主好哥哥抓了壮丁。 凌翼找江虞则是为了给体宗修士加练。 过程不好评,只能说与霍擎宇‘同病相怜’的人急速增加。 当然,体宗修士的各项素质飞跃式提升也是不争的事实。 归音看见大门口乌泱泱的那一大群人脚下放缓两分。 这群人修为最低的都在元婴,但是怎么看起来这么……狼狈? “你们遭遇了什么?” “靠近西陆的时候在海中遇到了一只妖兽朝我们吐口水。”霍擎宇一边拧着袖子一边回答,“换法衣也不管用。” 归音看着他的动作沉默半晌,“要不你试试除尘诀。” “试过了,没有用。” “真的吗?我不信。” 说完对着他捏了个除尘诀。 霍擎宇看着自己手中皱皱巴巴的袖子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要不再试试?” 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等着看他们表演。 很出乎意料,他们捏的除尘诀都未生效。 归音保持着微笑一连捏了七八个除尘诀,“海中妖兽朝你们吐口水但是并未袭击你们,好怪啊。” “不怪,最近来西陆的修士太多了,打扰到它休息了。”周老板从房间中走出。 他们虽不认识周老板,但来的路上陆尧给他们简单说过,此时也都是恭恭敬敬地行礼。 “又是熟人…兽?”归音话说一半换了个词。 “不算熟,刚到西陆的时候见过几面。进来说吧。” 他们这群人进屋之后让本来还算宽敞的瞬间拥挤起来。 归音乖巧地给周老板倒了杯茶,“您说。” “之前西陆上没灵气,来往修士也少,附近的海域中有不少妖兽安家,有脾气好的也有脾气不好的。”周老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们遇到的妖兽名为鲈掳,体型较小修炼不易,算是其中脾气好的。” 归音的脑回路向来与让人不同,“这算不算西陆的天然屏障。” 周老板端茶的动作顿了顿,但仔细想想,还真算。 “若是有人遇到脾气差的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不用若是,已经有人遇到了。”柳时卿一手握着通讯玉简,另一只手搭在许飞渊手上,以此来看通讯玉简内容,“有一队中陆修士即将抵达西陆时被海中妖兽袭击,坠海死亡,无一生还。” 归音听到前一句的时候还想多问两句,但听到中陆修士几个字时又把嘴闭上。 她没上去补两脚就已经算够有素质了。 柳时卿还在继续说,“中陆派了人过来,说是要和西陆的两大宗门好好探讨一下处理办法。” 归音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合着中陆是想拿死掉的那一队修士当撬开西陆大门的敲门砖。 想得可真美。 她靠在椅背上没有半点接话的意思,柳时卿也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便没再继续往下念。 倒是霍擎宇问凌翼准备怎么办,凌翼却是直接看向归音。 甩了一圈,最后锅怎么还是扣在了她身上。 226 第 226 章 不可以吗? 凌翼甚至还朝她抬抬下巴, 示意她说点什么。 归音直接把脑袋扭了过去。 她对中陆的偏见很大,保持不理会,不交涉的态度, 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中陆那群修士都好。 至于西陆周边海域生存的妖兽会袭击修士也不是她一个归腑期能控制的。 他们要是真看不下去就自己下场动手清理海中妖兽,休想靠几句话就让她去冲锋陷阵。 对面的动作很快,在柳时卿收到小道消息后没多久, 正式交涉申请就递到了云岿手上。 云岿看都没看直接转给了心梵。 虽无法和以前相比,但千年来积攒的底蕴还是有的,再加上百年的喘息时间,如今释宗发展的势头还算不错。 只是归音没想到心梵把这件事又踢回了她这里,前后没超过一个时辰。 城主看着她一言难尽的表情挑了挑眉,火上浇油道, “习惯就好。” 归音收起通讯玉简往旁边一歪,直接倒进韶新瑶怀里, “是啊,习惯就好。” 他们习惯了海兽袭击就好。 “那边的消息像是催命一样。”凌翼看着手中通讯玉简一脸嫌弃。 中陆的人联系不到云岿已经把主意打到了凌翼身上。 “那不如提前去秘境?” “倒是个好办法。”凌翼起身捋了捋衣袍上的褶皱, “先来分一下队。” 柳时卿不懂就问, “为什么要分组队?” “咱们这么多人往入口一站, 哪怕什么都还没做都得被记恨上。”归音手里玩着韶新瑶的头发, “分三队应该可以吧。” 他们都是并肩作战过的,随便组合都能配合得很好。 “可以。” “那我要和……”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尧直接截断。 “你和周老板一队。”不等她问陆尧便给出理由, “你安全, 我们也安全。” 归音放开韶新瑶的头发坐直身体,“行吧。” 陆尧说的没错,她在西陆做了这么多的事不知道已经被多少人盯上了,再和朋友们一同出现反而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不知不觉间,得到但同时也在失去。 归舟不在, 这次秘境的规划便由陆尧做,归音跟着周老板在秘境开启前一天最后出发。 分在第一队的今天傍晚就要出发,大家匆匆见过一面又要马上分开。 没关系大家还能在秘境中携手作战。 * 归音一行人的飞行法器降落时,秘境入口已经隐隐有开启迹象。 奇怪的是,最靠近的入口的地方并没有修士,空出一大块真空地带。 不过她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在花心思观察这次的秘境中的对手们。 此次秘境开启赶来的修士没有上次魔修界开启时的多,不论是修为还是人数都远远赶不上,但死亡率绝对比不上那场秘境高。 不说别的,单说现在,等待秘境开启的修士中超过四成身上带伤。 伤势五花八门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带着浓浓的水汽。 西陆周边海域的妖兽好像有些过于活跃了。 不知这份活跃会不会威胁到出海的商队和赶海的凡人。 归音想着海中妖兽的事跟在许飞渊后面下了飞行法器。 原本人还有些放空,结果众多聚集而来的视线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虽然庙宇中的雕像重新闭眼,但归音身上那种大地般宽厚的包容力尚未消失。 可惜她本人向来是锐利的,越是被动越是锋芒毕露。 顺着投来的视线挨个看回去,即便并未显露出杀意,但被她看到的人皆是闪躲,无一与其对视。 别看中陆来消息催人像是催命一样,等她真的出现,一个个安静的跟孙子似的。 或许这份压迫感不止来自她,还有走在最前面的周老板。 周老板用灵力遮掩了面容却未遮掩修为,要的便是这一份震慑。 站定的瞬间,面前自动分出一条路,直通秘境入口,这让归音当混子的想法彻底破灭。 修士都是有些傲骨在身上的,他们这种反应倒是让归音有些不适。 关于她的传闻在其他大陆到底传得有多离谱才能让他们是这种态度。 归音一直知道其他大陆关于她的传闻一直没断过,甚至她还是说书先生们的摇钱树,这些柳时卿都有和她说过。 最初还只是换道侣的事被频繁提起,后来在柳时卿的干预下,她的情感故事变成的她在西陆所作所为。 可惜三人成虎,传着传着就变成她收服体修建立体宗、以雷霆手段毁灭释宗再帮其重建,让整个西陆成为掌中之物。 在西陆以外的修士的眼中,她的被定位在了玩弄权力的野心家,而不是一个修士。 归音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也不会因为别人的目光改变。 就像现在,不适归不适,众人让出的路她还是踏了上去。 随着周老板走到内圈,恰逢秘境正式开启,但是没人有动作。 归音不由得挑了挑眉,回去得问问柳时卿她到底还被传了些什么,让他们怕成这个样子。 周老板现在入口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让她先进。 归音苦着一张脸,听话地走了过去。 然后。 被一股柔和的力推开。 被推开后她愣了一下,开始第二次尝试。 依旧被推开。 第三次尝试的结果也没有丝毫改变。 她被这处秘境排斥了。 为什么? 答案几乎是瞬间出现在脑中。 因为她有了改写这处秘境规则的能力,所以她不能作为‘参赛者’出现其中。 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她注定与西陆之上开启的所有秘境无缘。 归音抿着唇退开,在周围人疑惑的眼神中打开了百里同声。 “这秘境不让我进!!” 略带抓狂的声音准确地传入每一个同伴耳中。 周老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迈进秘境入口。 周老板为了替她遮掩可真是操碎了心。 跟在周老板身后的进去的是齐铁匠,再之后便是许飞渊和云岿。 她那句话云岿自然是听到了,云岿的第一想法是他也不去了。 但在归音的眼神威胁下只得乖乖跟进去。 在几人进入秘境后,归音掏出飞行法器折返寄凡城。 多做多错,不如不做。 回到小院时柳时卿和月墨都不在,她猜可能是去商行听报账也没多想。 在摇椅上一躺,晒着太阳晃悠起来。 直到晚上,小院的门才被再次推开。 柳时卿的脚步很沉,好像很是疲惫。 “去做贼了?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院子里黑漆漆一片没有点烛火,突然有人说话吓得柳时卿‘嗷’地一嗓子喊了出来。 归音坐起身用灵力点燃烛火,看向门口,“真去做贼啦?吓成这个样子?” 柳时卿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反而是有些审视地打量着她,“你不是进秘境了吗?” “秘境不让我进,不回来还能去哪。”归音也发现了他的奇怪之处,“发生什么了?” “商船被袭击,没走出去就全军覆灭。”柳时卿坐到旁边的摇椅上,“三百多修士五百多凡人。” 商行的船已经来往各片大陆之间许多年,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归音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她之前还考虑过这件事,没想到妖兽真的动手的这么快。 “船上修为最高的是什么?” “一名化神中期的水灵根修士。” “死了?” “失踪。” 不对劲,化神中期的水灵根修士在海上再怎么也会有逃生的能力。 那些非水灵根的中阶修士都能活下来并且打算继续探索秘境没道理化神中期的水灵根修士会失踪。 “其他修士和凡人的尸体都找到了?” “找到一部分。” “有什么共同点?” “找到的尸体中没有修士是水木灵根,凡人中没有年轻人。” 烛火映照下,柳时卿能看到归音的瞳孔皱缩。 “是想到了什么吗?” “这次商船走的方位是不是变了。” “是,为了躲开探查到的海中妖兽,这次特意换了出发地点,走得偏北。” 偏北,是中陆那座岛的方向。 算算时间,又是一年一次的开岛日。 “这件事我来解决。” 柳时卿叹了口气,“你明明不想去管海中妖兽的。” 对,还有海中妖兽要处理,不如一起处理。 “最近若是有商船想离港出发记得走鲈掳那条线。” 最多就被吐吐口水。 “近期不准备出海了。”柳时卿摇摇头,“要先安排好遇难者的身后事。” 商行中的事归音不懂,也不准备多问,“月墨呢?” “还在商行,他让我回来歇歇。” “嗯,你先去睡,我去商行找他,明天等你过去我们再出发。” “归音,我睡不着。” 他有些无法接受自己做出的最优决定让那么多的人丧命。 归音伸手抱住了他。 她知道柳时卿做的决定是对的,那个方向没有妖兽袭击,有的只是贪心不足的修士。 “不怪你,我会替他们报仇的。” 温热透过衣服落在她肩上,柳时卿哭得一抽一抽的却没有发出声音。 昏睡符贴下,感受着怀里的人失去意识,归音将他抱进屋子安置好,才前往商行。 月墨见到她是没太多意外,他能感受得到归音去而复返,只是没想到她会来的这么快。 “他歇下了?” “贴了张昏睡符。”归音倚在柜台上,看着商行中人行色匆匆,“你也猜到了吧。” “没敢确认。”月墨放下手中的笔,拉着她去了后院,“要现在动手吗?” 归音点点头,“那座岛和海中妖兽都要解决。” “您的意思是,让他们对上?” “不可以吗?” 227 第 227 章 玩脱了 归音做事向来是动则雷霆, 和月墨说完计划便直接离开了寄凡城。 她需要在半个月时间内将西陆周围三分之二海域的高危妖兽聚拢在一起,再带到中陆那座岛附近。 不过像鲈掳这种地攻击性的则是没有迁移的必要。 剩下的三分之一海域由月墨负责,商行的事还没处理完,月墨要晚几天出发。 路上, 归音重新清点了所带丹药符篆法器, 用得上的用不上的现在都能用上了。 掏出到手后就没用过的飞毯样式的飞行法器, 将扩音法器挂上后调到录音功能, 深吸一口喊了一嗓子。 试听的效果还不错, 就这么着了。 又从印记中掏出一艘空的商船设置好幻境符阵,放入海中模拟商行船只行驶, 顺便‘钓鱼’。 最后调整好飞毯的行进速度和防御阵法, 这才拍了两下手让飞毯动起来。 许是商船出事的消息已经传播开,近海处已经没什么人类出没,她闹出的动静再大也不会牵连到无辜之人。 小毯子飞的不高,在空中慢慢悠悠地晃着, 扩音法器也跟着一起摇晃, 却意外地没有声音发出。 妖兽本体能听到的声音和人类有很大差别,其灵敏程度是妖修都赶不上的。 若是真的把扩音法器打开,哪怕没什么攻击性的妖兽都会暴躁起来。 起初的半天没有一只妖兽上钩。 或许是物以群分的关系,刚开始这小半边的妖兽都没什么攻击性, 最过分也就是朝她吐了几口口水驱逐她。 虽然鲈掳精准的吓人,但这它的最开始驱逐性质的口水并不会对修士造成什么, 她便没多管。 一天后, 跟在她身后的高阶妖兽增加到了三只。 其实对她动手的妖兽并不少, 但大部分都没追出各自的领地范围。并且经过评估测试,商船上的防护阵法足以从其口中逃生。 这部分妖兽要等高危高危妖兽处理完再统一做打算。 归音一边控制着空商船和飞毯匀速前进,一边是不是地回头往追逐的妖兽身上打几个技能, 生怕他们追到一半不追了。 这种轻松模式在第三天傍晚彻底结束,她‘钓’上来一条大的。 八品九阶的异种巨鱿,已经从十腕变异到了十八腕。 它极善伪装,归音起初并没有发现异常,直至巨鱿的腕足缠住追逐她的几只海兽。将它们高高抛起砸碎了商船。 之后便没了动作。 巨鱿深潜海底,归音仍能透过千丈的海水看到它散发幽光的眼睛。 归音读懂了它的意思,它在杀掉闯入领地的猎物时顺便给了她一个警告。 妖兽向来是敏锐的,哪怕它并不知道归音是谁,依然能通过感受到探查到一二。 所以它没有直接下杀手,而是杀鸡儆猴似的警告她远离。 若是平时归音也就接下这个警告避而远之,但是今天有兜底的,她必不可能退上半步。 飞毯悬在空中,归音持刀朝着击碎商船的一根腕足袭去。 异种巨鱿的腕足甚是坚韧,其中的‘韧’远超‘坚’,这一刀并未对其造成分毫影响。 但是她落下的远不止一刀。 一边躲避着其他腕足的攻击,一边瞄准刚才落到的位置继续劈砍。 在灵力用尽之前,终于是将其腕足的皮肤破开了个口子,蓝色血液流出。 这就足够了。 归音不再恋战,踢开袭来的腕足跳上飞毯开启扬声法器,火速逃离。 在扬声法器开启的一瞬间,远处海域传来了一阵格外暴躁的声音。 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噪音,震得归音耳朵一阵发疼。 给她兜底的总算到了。 虽然对方可能不是那么愿意。 刚才来的路上有一段飞偏了,遇到三只正在迁徙真甲巨头鲸,都是接近八品的品阶,又恰巧是这种巨鱿的天敌。 说起来归音能和他们扯上关系纯属意外。 她分出注意力去看真甲巨头鲸时恰巧赶上追逐飞毯的妖兽袭击,躲得有些匆忙,撞到了扩音法器的开关,惹得几十里内的妖兽统统暴躁起来。 扩音法器中录的不是别的,正是高阶鲛人攻击时发出的叫声。 高阶鲛人会用眼睛和声音魅惑海中妖兽替他们战斗,无法魅惑时也会直接通过声音攻击。 经过扩音法器二次传播效果自然不能和真正的攻击相提并论,但对于海中妖兽来说也是不小的精神污染的。 有些被高阶鲛人魅惑操纵过的更是极其难受。 当时扩音法器关的快,归音跑的也快,算是没被记恨上。 这还没跑出去多远就再次放起来,真甲巨头鲸不追都对不起它在海中的地位。 不过被引来的三头真甲巨头鲸并没有如她设想般和异种巨鱿纠缠,而是直挺挺地朝她追来。 身后还跟着异种巨鱿。 玩脱了。 飞毯的速度完全不够甩开身后的两种妖兽,对于巨鱿的视力来说更是足够捕捉的目标。 归音咬了咬牙,抓过扩音法器弃了飞毯自己先前飞去。 腕上的通讯镜闪烁个不停,但已经分不出注意力去理会,她只有全神贯注才能躲开身后腕足的袭击。 握着扩音法器的那只手伸向像通讯镜接通钮,没想到被横空飞来的腕足直接打飞。 扩音法器挂着线缠在手腕上,虽然飞了但是还能拽回来,但是被剐蹭到的通讯镜是别的不再亮了。 这个时候掏出通讯玉简交流显然是不可能的,她能做的只有闷头往前冲。 扩音法器没关,身后追逐的妖兽几乎是成倍地在增加。 归音用两个时辰飞完了一天的路,再这么下去,等不到和月墨汇合,她就会就直接冲到岛上去了。 不过事情总有转机,在月上中天时,海中大半的妖兽止住了追逐的步伐,其中就包括那三只真甲巨头鲸。 归音飞行速度稍缓,考虑着要不要现场叫一声给他们补点怒气。 没想她决定好叫不叫,就被突然窜出的庞然大物一尾巴拍进了海里。 速度之快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那一尾巴确实没收劲,坠入海中的归音脑还十分混乱,只觉得眼前许多黑白色块在移动,但第一反应仍是逃离。 不过灵力刚刚聚集就被不知从哪伸出来的尾巴拍散,她还得跟着那股劲在海里滚几圈,扩音法器脱手,下一秒便被击碎。 周围但黑白色块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下接着一下的抽着她,看着她在水中不停翻滚。 若不是她是个体修身体格外坚韧,现在肠子都得缠在那些抽她的尾巴上。 要是到现在她还没认出这是什么,她那鲛人记忆可真是白接受了。 鲛人会魅惑海中妖兽成为它们的打手,但有一种妖兽是它们避而远之的。 那就是现在围绕在她身边的这些,号称死亡种群的逆戟。 因为他们是真记仇。 与鲛人不相上下的护短,比鲛人更甚的记仇。 还有独一份的残忍。 逆戟与鲛人向来是王不见王的,突然听到鲛人叫声不把她拍下来才是真奇怪。 同时,这也代表着她无法化作鲛人形态逃离。 不逃,那便等着被逆戟玩死。 无法化鲛,无法凝聚灵力。 归音咬着牙就着翻滚出去的动作调整姿势,猛的扑到其中一头体型较小的逆戟身下,可戟皮肤光滑根本抓不住。 贴在逆戟皮肤上的右手手掌藤蔓快速生长,小面积吞噬逆戟腹下柔软的血肉后再狠狠扎进它的身体,绕过骨头从全新的位置钻出来,将她和这只逆戟牢牢地捆在一起。 似乎是察觉到异物入侵,被打孔的逆戟猛然挣扎起来。 本就被逆戟视作玩具,此时更是不会放过她,众多尾鳍几乎还是贴着她的面门扫过。 幸亏族群中其他逆戟怕伤到翻滚的逆戟,它们若是再狠心一点,归音就会和这只被打孔的逆戟一起被劈成两半。 它们投鼠忌器,她的可操作性就多了起来。 藤蔓动作不停,很快这只逆戟腹下就多了一排的孔洞,鲜血开始蔓延,止步周围的妖兽有些蠢蠢欲动。 归音扒开那条藤蔓打出的空隙钻了进去,像只寄生生物一般挤在逆戟的血肉之中。 这回总没有人再打散她凝聚起的灵力了。 先是切断逆戟控制其肢鳍的能力,然后用灵力控制着逆戟头尾摆动,只见它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冲进观望的妖兽群撕咬起来。 它并没有死,它还在向它的族群发出求救的声音。 一场海中妖兽的混战由此展开。 神识铺开,归音躲在逆戟体内为混战火上浇油。 最终目的尚未达成,还不能使用传送符离开,她需要把这场混战引到岛屿附近。 那座岛屿距离她现在的位置并不近,以她现在藏在逆戟体内用灵力推进的速度,还需要四天时间才能到达。 确定好方位,神识收拢,进去横冲直撞一通后朝着岛屿方向开溜。 混战就是这样,有第一个位移的就会有追逐的,此时的妖兽可不会管这只逆戟有没有被人类修士操纵。 归音的速度不算快,很快便有妖兽追上她,并咬下她所在的这只逆戟的尾鳍。 很快,这只逆戟在众多妖兽口下分食殆尽。 贸然出去,她一个人修在众多妖兽中定然会被围攻,更何况她还是攒局的那个始作俑者。 这时化作鲛人形态也不太行,鲛人还是太小的些,一个不注意就会成为高阶妖兽口下亡魂。 恰在此时,一只坠落的真甲巨头鲸的尸体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这只妖兽不行了,那就换一具。 钻进新的‘伪装’,摇头摆尾地朝既定方向游去。 不过换‘伪装’的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一件飞行法器朝这个方向过来。 228 第 228 章 好巧啊,她也是 如此多数量的高阶妖兽争斗动静不可谓不大, 想瞒过确实不太可能,可她已经让月墨通知西陆上的修士近期不要出海,怎么会还有飞行法器靠近? 难道是想要进秘境, 但是来迟了的? 为了避免误伤, 她控制着真甲巨头鲸的身体, 一甩尾巴远离飞行法器, 可飞行法器上的人却不想绕过她。 察觉到由上铺下的神识, 归音收起控制真甲巨头鲸的灵力,划开它的胃钻了进去。 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她是这场海中高阶妖兽混战的主导。 她不在西陆之上, 遇到有歪心思的高阶修士必死无疑。 显然铺落神识的人修为比她高上许多。 既然没把握完美隐藏,不如干脆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害者。 在神识扫过的前一刻, 手中的炽火符翻飞, 将真甲巨头鲸被划开的皮肤重新粘连在一起, 然后倒头闭眼装晕。 真甲巨头鲸的胃中是刚才混战中被撕咬下的各种残肢肉块, 归音将身体埋在其中,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 神识从她身上掠过三次,归音万分肯定她已经被那群人发现。 但是不知道那件飞行法器上设了什么阵法, 海中妖兽对突然出现的法器竟毫无察觉。 随着这具真甲巨头鲸尸体下沉,归音重新动了起来。 她没有调动灵力,而是凭着腿上那把许多年没用过的铭文匕首从胃里划开一条路走向真甲巨头鲸的头部。 不得不说, 真甲巨头鲸的头真的很大,但脑子实在没多大, 大片的空间都被脑液占得满满的。 并且脑袋被破开后,这只真甲巨头鲸的脑子竟然开始融化,修炼和那部分脑液混合在一起。 归音顾不上处理这融化的脑子,放出一号傀儡代她处理。 她则是贴上隔绝符篆放置脑油沁入,贴着边缘找到真甲巨头鲸眼睛的位置。 故技重施的划开口子钻进去。 整个人真甲巨头鲸的瞳膜上, 终于清楚地看到的停留在半空中的船装飞行法器。 以及站在船头的几名修士。 隔绝符篆和飞行法器上的阵法让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她看到了。 一名单手背在后面的修士对为首的紫衣女修说,‘不能让这些畜生影响迁岛,要抢先下手杀干净。’ 紫衣女修垂首看着脚下翻涌的海面沉默片刻,最终嘴唇开合说了句: ‘好。’ 什么迁岛? 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就又见飞行法器的船舱里又走出几人一起站到船头。 他们虽未再次铺落神识,但归音身上的汗毛已经炸了起来。 船头那几人,除去紫衣女子,修为皆在大乘之上,后出来的修士中,有一人甚至是渡劫中期。 再仔细看看,其中不少人她都在读的秦家家主的灵魂时见到过。 这件飞行法器上的人是中陆世家的联合。 他们来西陆附近海域到底要做什么?! 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要考虑的,是怎么从这群人手里活命。 就算现在撕开传送符逃跑也来不及了。 周老板进了秘境,她和这群人打起来谁去护西陆上无辜百姓。 贸然使用传送符只会给刚迎来缓和的西陆再一次迎头痛击。 海中妖兽本就是残局,想要他们两败俱伤,就更不能让他们取得先机。 一道尖利的啸声短促地响起,像是一柄巨刃誓要将旁人的脑子劈开。 飞行法器上,修为较低的紫衣女修捂着脑袋身形微晃。 海中,原本打得不可开交的妖兽骤然止住进攻,动作一致地抬头看向空中的飞行法器。 对于海中妖兽能发现飞行法器这件事他们多少还是有些意外,但是强大的实力摆在那,倒也没什么惊慌的表现。 发出警告声的归音深藏功与名,再次缩回真甲巨头鲸的胃里,只留傀儡一人继续勤勤恳恳地收集脑油。 那一声尖啸是海洋妖兽共通的警告,哪怕是她喊出来的,也不怕那群人怀疑。 真甲巨头鲸的尸体彻底沉入海底,归音在血腥味与海腥味混杂的胃里安详地躺下。 不再关心外面战局,反正她现在只是一个被真甲巨头鲸吞下的倒霉修士,外面那群‘神仙’打成什么样子都与她无关。 不过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会有比她这个祸水东引的缺的人还缺德的存在。 安静躺好的归音只觉得周围压力猛然变强,原本还有些缝隙的残肢不由分说地朝她压过来。 下一秒,天旋地转。 到底是谁连海底的尸体都不肯放过! 短暂的天旋地转后,真甲巨头鲸的尸体好像和什么撞在了一起,一截不知什么品种的妖兽的肉块怼进她嘴里。 归音面无表情地吐出肉块,收起匆匆赶回的傀儡继续装昏迷。 撞击过后,便是再一次天旋地转,然后继续撞击。 几次下来,她多少能猜到一些。 不出意料,应该是那只异种巨鱿用腕足捆着其他高阶妖兽攻击飞行法器。 但是异种巨鱿为何会选上这只已死的真甲巨头鲸就不得而知了。 在一次接着一次的撞击中,归音逐渐习惯了残肢冲击,甚至在想若是那只异种巨鱿愿意化为妖修修炼,她一定介绍它去齐铁匠那抡大锤。 思维发散了一会,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传入所有人耳中。 还是真甲巨头鲸的皮硬,居然能把这样品阶的一件飞行法器附带的防护阵法撞碎。 又是一次震击,这次不再有碎裂声,取而代之的是整件飞行法器被撞得四散。 那群修士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件飞行法器,但她却只感受到了坠落,那就代表着他们并没有拿出新的飞行法器,而是开始了各自为战。 真甲巨头鲸的尸体像是垃圾般被用过就丢,再次向海底沉去。 隔着海水和真甲巨头鲸厚厚的皮肉,仍能听见上方法诀释放的声音已经各种妖兽的怒吼。 借助着翻滚的海浪,这具真甲巨头鲸的尸体被送到相对来说还算安全的地方。 归音躺在残肢和胃液中静静等待着结果。 其实结果并不难猜,人类修士那边的修为高出太多,胜利的天平朝着哪边倾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 她需要的是妖修将其尽可能的削弱,回到西陆时才能用最小的损失换掉这些人的命。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场本应是单方面的碾压局会打这么久。 久到残存的胃液消化掉了大部分残肢肉块还没结束。 她已经算好了事情的千百种走向,只等中陆修士清扫战场,她就会将‘大礼’奉上。 在她沉下心准备继续等时,天旋地转又开始了。 归音眼睛一闭也不挣扎,反正真甲巨头鲸皮厚,就算被打几下也扛得住。 算盘打得再好总有砸算盘的人。 皮肤迸裂的声音响起,混杂着腐臭味的血腥气逐渐离她远去。 阳光仿佛能穿透禁闭的眼皮直直射进她眼里。 那些修士竟然直接把真甲巨头鲸的尸体劈开。 又是一阵烈风袭来,把她抽得在空中翻转。 即便这般,归音仍打算装死到底,不给半点反应。 法诀下落声仍在继续,但已经听不到什么妖兽的吼声,刚才那可能是某只妖兽最后的挣扎。 归音保持的自由落体的姿势下坠,突然间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虽是如此,她依旧没有调动灵力,单靠着过硬的身体素质生生在空中转了个向。 她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比她更快的是异种巨鱿。 在她扭转方向的同时异种巨鱿的腕足也在空中转了个向,朝着她的丹田直直扎去。 上有是敌非友的修士,下有虎视眈眈的异种巨鱿,要是还装死,那可就真别想活了。 归音脚尖点着朝她伸来的腕足弹射而起,身形灵巧地躲避抽向她的另一根腕足。 重新睁开眼,海面上的情况让她动作一滞。 各种颜色的血液将这片海域搅染成灰黑色,数不尽的残尸肉块混杂其中。 唯有异种巨鱿还残存一口气,不过它的十八根腕足被削的只剩四根。 再次对上异种巨鱿发光的眼睛,里面的愤恨多的快要溢出来。 除了愤恨,还有不甘。 见归音身影出现,异种巨鱿原本黯淡下去的眼睛猛的爆发出一阵精光。 归音心道不好,它要濒死狂暴了。 不过异种巨鱿狂暴的对象并不是她,而是中陆修士。 攻击她的腕足突然消失,说不意外的是假的,但她仍在第一时间选择远离战场。 八品九阶的异种巨鱿濒死狂暴,怕是只有那个渡劫中期的修士能抗住。 远离的同时她还能分出精力去观察立在空中的中陆修士。 他们也没比海中的妖兽好上太多,零零散散只剩七八个人还活着,其中包括两名力竭的大乘期修士还有那名并未加入战场的紫衣女修。 除了那名元婴后期的紫衣女修,其他人皆是一身狼狈。 看模样,是抵挡过不少波妖兽自爆了。 种族真的很神奇,上一秒还打的不可开交,下一秒就能因为一致对外牺牲自己。 说不定那只异种巨鱿努努力,同归于尽也不是没可能。 场上情况还没分析完,去路便被一道屏障挡住。 那两名力竭的大乘期修士腾出手来对付她了。 她这个软柿子的影响还是塑造的挺到位的。 没有多余的言语,迎面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法诀。 他们不准备留活口。 好巧啊,她也是。 扛着阳光照射的不适,眼中月白色隐现。 启唇。 人类修士听力范围之外,空旷幽灵的吟唱向大海深处传去。 鲛人,是可以魅惑控制海中妖兽为其战斗的。 229 第 229 章 久闻大名,归音 等待上钩的倒霉蛋的同时归音也没坐以待毙, 印记中的防御法器倾巢而出,阻隔着两名大乘期修士的法诀攻击。 奈何修为差距太大,再多的法器也不过是掏出来听个响, 怎么都逃不过化成飞灰的命运。 即使在众多法器护身的情况下, 哪怕对方已经力竭,那一道道打来的法诀依旧不是归音能够抵抗的, 拼尽全力躲避, 仍被打的半身鲜血淋漓。 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滴进海里, 与被妖兽血液染的灰黑的海水融在一起。 无人在意的海底,暗流涌动。 归音的头埋得很低,捂着露出白骨的右臂,上半身蜷成一团。 近乎示弱的动作让对面的修士杀意暴涨。 直到被海底射出的一根根纤细触手穿透身体,面上才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被纤细触手穿透的两名修士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由红变粉,世间美妙的颜色在他们身上一一展现,只不过最后归为灰白色, 他们的生命也在此刻停止。 此时归音才面无表情地重新抬起头,手在露出白骨处拂过,金光转瞬, 皮肉新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又升高了些,免得被触手误伤。 空中乱舞的纤长触手停滞半秒,似乎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归音自然不会给它解释,旗霞踪脾性本就火爆, 更何况它出现在此地是被诓骗来的。 她修为有限,能操纵这只八品三阶旗霞踪的时间不过几息,根本不可能控制着它从远处赶来。 所以是先引诱,模仿旗霞踪求偶时发出的声波, 等它到了才实施的操纵。 现在唯一能让她庆幸的是,旗霞踪本身并不会对海洋范围之外的生物动手。 也就不必担心被两面夹击,等旗霞踪自己反应过来便会离开。 不幸的是,现在海中尚有气息的只剩那只与大乘期鏖战的异种巨鱿,而且旗霞踪没什么脑子。 灰黑色的海水之下,旗霞踪上万条纤长触手缠绕住挥舞着腕足战斗的异种巨鱿。 下一秒,只见巨大的旗霞踪越水而出砸在了那名渡劫期修士的身上将他带入海中,一套动作干脆又安静,仿佛那名渡劫期修士从来没有出现在那里一样。 若不是海面上密密麻麻漂浮着旗霞踪被扯断的触手,归音也会以为是自己眼花。 当然,这般发现卷旗霞踪身上那只粗壮的腕足功不可没。 剩下的几名中陆修士皆是紧张的注视着海面下的情况,对于贸然出现的归音不予理会。 也不是全部,那名紫衣女修自归音出现便没挪开过视线,不过她修为不高,归音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只是继续往后退着。 偶然间对上异种巨鱿发光的眼睛,归音不闪不避。 做了就是做了,羞愧后悔又有什么用。 若是让她重新来过,她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这是她唯一能与那座岛上的中陆修士抗衡的办法。 选择成为做局之人,就不能与手中棋子共情,不然只会使道事两亏。 异种巨鱿发光的眼睛开始变得昏沉,与此同时它所在的位置出现一团聚拢的光晕。 不过刚刚出现就被不知什么东西打散。 短短几秒,围观的众修士切实体会了一番什么叫心惊肉跳。 那团聚拢的光晕不是别的,正是自爆时灵力极限压缩的光晕。 众人刚将心放下,仿佛撕裂天地的爆炸骤现,那一片区域的海水直接蒸发,周围的海水也在翻滚激荡。 那些离得近的修士被爆炸的灵力牵连致死,就连归音这个早跑出去不知多远的也被自爆压缩的灵气打着倒飞出去。 自爆的气浪打在身上很疼,可归音隐约察觉到些许异样。 不对,这自爆的威力不对。 当初北陆城外被压制住的魔修自爆都比这次声势浩大,那的修为可远不及两只八品妖兽。 所以刚才自爆的到底是谁? 不等她稳住身形,爆炸中心飞出一道黑色的影子追着她被击飞的方向追来,比她飞出的速度快得多。 尚未看清那是什么便感觉腹下一空。 归音有些茫然地低头看去,在看到之前,手先一步触碰上去。 空的。 丹田被整个击穿,上下两截身体仅靠腰上一层薄薄的皮肉连接。 海水之下,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颇有些看好戏的意味。 倒飞的势头减弱,她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直直坠入海中。 寒凉的气息从丹田处的空洞蔓延到四肢百骸,也不知是海水太凉还是怎么的。 “我要我的身体状态回溯到七天……” 归音的话尚未说完,便看到一条素色长练朝她伸来。 长练的主人正是那群中陆修士中修为最低的紫衣女修。 她竟然也躲过了自爆。 不过在素色长练卷上她身体之前便有一根细幼的腕足与其缠斗起来。 看着相斗的两方,归音略微思索再次说道,“回溯的同时,外表保持如今的状态。这是第二次交易。” ‘成交。’ 百年寿数抽离算不得太大影响,能用区区百年换一次不死的机会,旁的修士听得都得羡慕地红了眼睛。 喉间一烫,第二朵无名小花绽开。 这股热量也让她的身体重新暖了起来。 但她没做多余的动作,而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继续沉入海底,同时看着上方相斗的一人一鱿。 紫衣女修修为不高,但与她缠斗的鱿只有一根腕足。 即便这般,归音仍是认出它。 异种巨鱿活下来了,自爆的是旗霞踪。 本体在时,异种巨鱿尚能掩饰住身上驳杂的气息,但如今只余一条腕足,她还有什么不看明白的。 之前混战中死去的那些妖兽的妖丹可是一个都没浪费,全进了它的肚子。 哪怕是最后到的旗霞踪,也有一半妖丹被它吃了。 这般大量的吞噬,堆起了它的修为。 从八品九阶直接跃升到九品,第十九跟腕足生长。 但因为它选择了断尾求生,舍弃本体修为大跌,晋升九品的劫雷并没有找上门。 转瞬间回溯完成,感受着丹田充盈的灵力,归音全身紧绷起来,随时准备暴起,给上面的一人一鱿致命一击。 若是不能斩草除根,恐余后患无穷。 在她丹田归位时,异种巨鱿的动作有明显的停顿,到手的鸭子飞了,搁谁都得愣一下。 在它停顿的半秒内,紫衣女修手中的素色长练将它裹了个结实。 就是现在。 刚抹上腕间印记,就察觉到空中又来了一件飞行法器。 手干脆的放了下去,准备继续先打探一下来人修为。 不过那飞行法器上花里胡哨的突然她好像在哪见过。 想起来了! 这件飞行法器上烙印着的巨大的家徽与她击杀的秦氏父子乘坐的飞行法器上的家徽一模一样。 他们是秦家人?! 飞行法器上下来的修士站到紫衣女修身旁与她说话,异种巨鱿趁此机会挣脱素色长练朝她直射而来。 看样子是想直接了结了她。 不过在它距离归音尚远时便被灵力光障困在其中。 归音挥不着痕迹地抹去指尖勾勒出的符篆,继续打量着新入场的修士能不能杀。 那条素色长练绕过灵力屏障,卷起她朝海面飞去。 离得近了些,总算能听见那两人的对话。 “二小姐,修士失了丹田就与废人无异,您不要在一个废人身上浪费时间。” “可她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副模样,我不能放着她不管。” 女修说起话来柔柔弱弱的,归音却是半点不敢再小瞧她。 能在八品妖兽自爆中活下来的总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更何况她与异种巨鱿腕足缠斗时无意识地显露出的那股狠辣劲更是说明她不想表面这般柔弱易碎。 那对父子记忆中的亲眷根本紫衣女修的这个人。 而且秦殊是主脉独子,她排行的二又是哪来的? 最重要的是紫衣女修为何会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又为什么要撒谎救她? 紫衣女修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 站在她身旁的修士轻轻叹了口气没再劝她,只是说,“既是二小姐的救命恩人,我们秦家自然会全力救治。只是海中那只独脚妖兽又要如何处理?” “怪可怜的,一并带过去吧。” “二小姐心善。” 素色长练离开海面的那一刻,归音闭上眼睛,不用装就已经是一副生命垂危的模样。 紫衣女修拒绝了身旁修士的建议,小心翼翼地扶着归音上了飞行法器,安置在其中一间舱房,吊命的丹药流水似的进了她的嘴里。 归音很少吃丹药,更别提效果这么猛的吊命丹药,若是真的命悬一线兴许还有点用,但她屁事没有,吃下的丹药反而是负担。 她没有伤处能让丹药发挥作用,又不能看着药力在经脉中淤塞,只得将发散的丹药重新捏紧,扔进丹田。 万一哪天真的半点翻盘余地没有,这些丹药也能让她勉强活命。 有建木神树替她维持受伤虚弱的表象,体内灵力再活跃也不怕被发现。 她装死装了七天,哪怕飞行法器落地,她被连床搬动都没睁开过眼睛。 直到第七天,她捏丹药捏的人都麻了,真的捏不下去了,才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 虽然有演的成分,但她保证她现在那叫一个苍白脆弱我见犹怜。 见她醒来,床边守着的女修惊呼一声,提着裙摆喊着小姐就出去了。 刚摆好姿势的归音僵在床上。 都是修士了通知人还要亲自跑一趟,是通讯玉简不好用吗? 很快,女修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那天的紫衣女修,只不过今天她换了件芽绿色法衣,更衬的她肤白胜雪,气质脱俗。 她挥手屏退屋内其他人,待门关严又下了一套隔音阵法才缓缓开口。 她说:“久闻大名,归音。” 230 第 230 章 有没有另一种说法 “你不必着急否认, 这些年我搜集了许多关于你的消息,包括魔修界秘境中你与妖修对峙的留影石,我也花大力气弄到手了。” 若不是对方表情太过正常, 归音都要怀疑她暗恋自己。 不过女修有一点想错了,她根本没打算否认。 首先, 承认她是归音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其次, 她就没准备让这些中陆修士活下来。 对方言辞还算礼貌归音也想礼貌点坐起来说话, 但现在断成两截的模样让她注定礼貌不起来。 只能朝那边偏偏脑袋说道, “很多人想瞻仰我吗, 连留影石的价格都抬上去了。” 要知道,在魔修界秘境中,她全程戴着面具脸都没露过,那种距离大概率只能记录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女修的表情有些奇怪,试探着问,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 “那些本应流入市场的留影石被两界商行高价回收,不仅报酬丰厚甚至还愿意承情。” 女修说完视线牢牢地定在归音脸上, 似是期待着她的反应。 没想到归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们高价收, 你的那份又是怎么拿到的?” 她确实意外,只是现在的场面并不适合感慨。 女修面上的笑容有些难看,“我花了十倍的价格和一点代价从族人手中换来的。” 看来她在家族中并没有什么地位,为了一个留影石还要她付出‘代价’。 不是没有在卖惨的可能, 但需要以弱示人, 底气必然不够硬。 归音半点喘息的机会不留,追问道,“你是哪一家的?” 比起无所谓的感慨, 现在更应该掌握言语间的主动权。 女修飞快调整表情,“说了这么久还没自我介绍,我姓秦,名无忧。” 果然是秦家人。 “秦…小姐救我应该不只是为了和我见一面吧。” 秦无忧点点头,归音这般称呼并未惹得她半点不快,“我救你,是想和你合作。” “和我合作?” “我曾打探过,不论在哪片大陆上提起你,都能得到不错反馈,你很会……收拢人心的。” 也不知道她斟酌了多久,才把笼络人心这个词换掉。 归音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秦无忧似是受到肯定继续说道,“其他大陆算是浅尝辄止,但你在西陆建立了势力,让西陆完全处于你的掌控之下。” 在她口中,归音似乎是一个争权夺利的野心家。 “我想让这个故事在中陆重演,到时候我们可以平分中陆上的资源。” 归音只觉得荒谬,甚至不知从哪句话开始反驳。 没等她找到切入点,就听秦无忧继续说,“侵蚀中陆的第一步,不如就从掌控这座岛开始。” “你先等等。”她再不阻止都怕秦无忧会直接拉着她冲出去,“这是什么岛?” “陌衢闾,原本只是养炉鼎的地方,之后又多了斗兽。”秦无忧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以为意。 哦豁,一不小心钻人家老巢里来了。 归音收敛情绪继续问道,“你为何要掌控这座岛?” “中陆世家的修士在进阶元婴前都会来此挑选炉鼎,如果能把陌衢闾握在我的手里,那么中陆所有世家中都会遍布我的耳目。” “你也来挑选过?” “别人的耳目,自然是杀了。” “你说要控制这座岛,那你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秦无忧有些不自然地拢了拢耳边碎发,“结交你是第一步。” 归音长长地‘哦’了一声,“所以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想空手套白狼骗我与你合作。” “早晚会有的。”秦无忧并未露怯,语调平稳,“我救了你,你总要报恩的。” 道德绑架是吧。 可她从来就没有道德。 “我求你救我的?”归音用一种缺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别想说辞的了,我们不可能合作的。” 且不说中陆和西陆的底色差距有多大,单说出发点都差了十万八千里,根本不可能有合作。 被拒绝了的秦无忧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再次心平气和地开口,“你连我这么做都不问问吗?” “我不觉得你的理由能说服我。” “没听过怎么知道的。”秦无忧看她的眼神很是温柔。 温柔的有些过了头。 但是论打心理战,顾随风都只能和归音打个平手,秦无忧这点小动作根本算不得什么。 归音朝她笑笑,“如果你想讲曾经悲惨苦痛的过去还是不必了,我觉得你过得挺好的。” “过得好?不被当人在你眼里也是过得好吗?”秦无忧的声音有些发颤,像是极力的在压制什么,“因为我是个女子,所以我从出生起就被定好了一生,尚在襁褓时被送到联姻世家中教养,连父亲的面都没见过。” 怪不得秦父的记忆中没有秦无忧。 秦无忧见归音面上一派平静,似是有些生气,“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你不是调查过我吗?我是个孤儿,没爹。” “女子的处境和有没有父母又有什么关系。。” “你是个修士。” 归音是真的很平静,她无法与秦无忧共情。 若说普通女子无法抵抗命运她信,但这件事放在修士身上就显得格外荒诞。 修士若是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那修炼又是为了什么。 “可是我生在中陆……” “你可以离开中陆。” 像仇长生那样做的散修,天高海阔,再无人可以掌控他的命运。 秦无忧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随即下意识地反驳,“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离开的是我。” 无法与大环境抗衡时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句话归音不想说,她知道说了也没用。 秦无忧并不仇恨让她陷入痛苦的东西,她只是不甘心腐朽制度的最大获益者不是她。 “你不如直说你放不下家族提供的那些资源,放不下身处高位、仆从环伺。” “我放不下又如何,你难道不喜欢手握权力的感觉?我不信你做那么多事搏那么好的名声什么都不为!” 她还真不喜欢,也真的什么都不为。 归音喜欢的从来都只有自由,而不是被身心均被困在一处。 她做事从来都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她想。 对视间,秦无忧已经知道了答案。 归音的眼神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她沉默了一会,“我没你那么高尚,我喜欢权力也享受权力。” 归音向来不会对别人的人生指指点点,苦口婆心劝别人洗心革面也不是她的路数,再说想要就去争取也没什么不对。 只是她会将整个中陆从上到下重新洗一遍。 这个洗,可能是清洗,也可能是血洗。 “我不喜欢,所以没办法合作。” 秦无忧叹了一口气,“归音,我想不明白,你现在半死不活地躺在我面前为什么会有底气这么说话。” “你不也是在和我这个废人谈合作吗。” 在修仙界,哪怕其中一方只剩吊着的一口气,输赢都是未知的。 秦无忧不知道她的底牌多有少,所以谈崩了也不敢对她下手。 “帮我成为这座岛的掌权者,条件随你开。” “你能给出的还不足够让我动心。” “也对,你身后可是两界商会。”秦无忧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归音挑挑眉,却没有否认。 但就是说有没有另一种说法。 两界商会背后是她归音。 “你丹田受损,想来也是不能下场斗兽。”秦无忧似乎有些不甘心到手的机会溜走,但看着归音裹得严严实实的腹部终究还是放弃了,“等你把伤养好,我送你离岛。” “你应该斩草除根的。” “我是应该杀了你的,但不知为什么,我不想杀你。”秦无忧朝她笑笑,“这是我第一次拥有选择的权力,我想任性一回。” 秦无忧的身上有一种很矛盾的魅力,归音有些说不清,像是一株向下生长的花,她很努力,但是方向错了。 “若是有一天你真的成为中陆的掌权者,你会去改变吗?” 秦无忧的面上闪过迷茫,“改变什么?” 归音闭嘴不再问。 她懂了,秦无忧不是没想过推翻中陆固有的腐朽,而是根本没想到还有推翻这条路可走。 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试图去拉秦无忧入伙,她要毁灭的是秦无忧赖以生存的,她们天然对立。 当然了,她也不会对秦无忧下手,因为她也想看看秦无忧能走到哪一步。 至于现在,还是想想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座岛毁了。 她重新闭上眼睛,秦无忧也没有出生打扰,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秦无忧轻手轻脚地离开。 没多久,先前照顾她的那个小姑娘去而复返,走过来替她掖了掖被角。 归音手上捏着的昏睡符趁机贴到她身上。 将昏睡过去的小姑娘脱了外衫抱上床,又在她脸上布下幻术,这才穿着她的衣服离开房间。 这招顶不了太久,但她猜秦无忧不敢大张旗鼓地在岛上搜寻。 留在岛上的贪生在她迈出房门的一瞬间与她勾连,将近期得到的诸多信息传输给她。 也靠着这几张贪生重新联系上了月墨。 月墨已经启程聚拢海中妖兽,那日用通讯镜联络她也是为了感知岛屿迁移,计划应变。 不过一直没有得到归音的回复,他便按着先前的计划进行。 归音缩回房间和月墨重新制定袭岛计划,待各种推演均无漏洞,才结束这次交流。 再次走出房间,天已经黑了,她准备先去见见三姨,看看能不能多俩帮手。 没想到翻墙出去之前,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竟无事?!” 231 第 231 章 定不负所望 看着被困在浅黄色灵力光牢里的独脚妖兽, 归音抱着手臂强忍着没啧出声。 屋子里的正是同她一起被带回来的异种巨鱿。 虽然它现在已经和巨这个字扯不上什么关系。 估计异种巨鱿从来没想过它有朝一日会虎落平阳,被几个修为一般的人类困在这方寸之间。 就在刚才,归音听见声音后从便窗户翻进了角落的这间小屋子。 屋子里黑漆漆的, 只能门和面前的灵力光牢散发着淡弱微光。 异种巨鱿发光的眼睛几乎和灵力光牢融在一起,“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见她进来却不说话,异种巨鱿将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它的声音既惊讶又有些急切。 不过惊讶也是正常的, 它下手有多黑自己还是清楚的。 不过这份急切从何而来就不得而知了。 归音脸上堆起假笑,“你不是也活下来了吗。” 本以为只是正常推拉, 没想到异种巨鱿话锋一转: “你果然听得懂海族妖兽的语言。” 它这一句话让归音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部作废, 她是真没想到异种巨鱿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居然只为证明她懂得海族妖兽的语言。 归音不接话也不耽误异种巨鱿继续说, “那时的警告声也是你发出来的。” 不是询问, 而是肯定,否认也没有用。 于是归音往墙上一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点头道,“是我, 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给我们预警。” 归音没懂它问这个的目的,但总是要回答的,“你们死了对我又没好处。” “你被妖兽袭击, 而他们和你一样是人修。” “首先我被妖兽袭击是我上门挑衅,我咎由自取, 其次他们是人修不代表他们对我来说是安全的。再说, 无论是凡人人修妖修还是妖兽对我来说都没区别。”归音把之前送给顾随风那句话送给它, “都一把年纪了别活得那么狭隘。” 异种巨鱿看了她半晌, 突然出声, “很奇怪。” 归音瞬间警惕起来,小心地将窗子推开一条缝,向外面看去。 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不由得回头问道,“什么奇怪?” “你很奇怪?” 归音有些无语靠回墙上,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模样,“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绕弯子。” 异种巨鱿那双发光的眼睛里看着她时透着新奇,“你差点死在我手里,但是再次见面,形势逆转,你却并不想杀我。” “我还以为什么呢,就这?” “我期待你的回答。” “我被弄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是因为修为不足,把我伤成那样的是谁并不重要,而且是我挑起的事端,就算真的葬身海底也是我应得的。” 她能杀别人,别人自然也能杀她,即使算无遗漏,也总有意外发生。 没等异种巨鱿开口,就听归音又说,“你都被我算计成这样了,不照样好声好气的和我说话呢吗?” 若是异种巨鱿有脸,估计会瞬间黑掉。 “你认为你害我一次,我杀你一次,咱们之间就扯平了?” “不扯平你现在也出不来啊。” 困住异种巨鱿的灵力光牢是土系的,虽然粗浅,但施术者修为不低,凭它现在的虚弱状态是万万挣脱不开的。 异种巨鱿像是被气到深吸了几口气才忍住喷墨的冲动,“让西陆重获生机的居然是你这种人。” “诶,你先等会夸。”归音摆摆手,“虽然我也很想认下这份功劳,但是让西陆重获生机的是西陆生灵,不是我。” 她最多算个开荒的中间商。 异种巨鱿看她的眼神里突然多些审视,半晌才道“你倒是活的通透。” “不是,先别互夸了,你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一堆事要去忙呢。” “最后一个问题。”异种巨鱿腕足甩动,“你为什么要来挑衅海中妖兽。” “有艘商船翻了,我来找找原因,顺便把潜在的危险妖兽一并带走。”归音朝它摊摊手,“我总要为他们负责啊。” “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类。” 不知它为何又重复一遍这话,不过既然没说出什么有用的,归音便打算转身想要离开。 “西陆东北海域有一条化蛟许久的老东西,因着化龙无望近些年脾气不太好,你若是不想死无全尸最好避开些。” 归音脸上的笑真诚几分,“多谢提醒。” 出了屋子,翻过院墙,归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直到确保出了异种巨鱿的探查范围,归音才止住脚步,朝着来的方向呸了一声。 终究还是妖兽,想要借刀杀人的想法就差明说了。 不过在它的预设中,归音是那把刀,那只坏脾气的蛟才是案板上的肉。 可惜事情的发展注定不会如它所想,归音怎么可能走别人替她选出的路。 “听到了吗?”归音躲在建筑的阴影处,轻声问道。 “听到了。” 月墨的声音从她耳朵上扣着的藤蔓中传出。 “注意安全。” “我会的。” 短暂的交流结束,归音重新开始在街面上穿行。 * 四天后。 归音看着抵在喉咙上的枪尖笑得有些僵硬。 “三姨母,你先别冲动。” 江绛站在她对面,手中的长枪没有半分偏移,“你是谁?” “我是江虞…”感受着枪尖递出,归音赶忙伸手握住枪杆,“……的朋友,都说了让您别冲动。” “少贫嘴。” 归音将印记中江虞留给她的一些小物件拿出来,又说,“之前来找您的那几张符篆是我的。” 江绛给站在旁边的江婉毅递了个眼神,江婉毅从储物器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盒子薄薄的,感觉什么也装不下。 江婉毅将盒子打开,里面被劈成两截的符篆被死死地钉在里面。 归音一手握着枪杆,另一只手朝江婉毅的方向勾了勾,盒子里符篆瞬间挣脱束缚,回到归音手中。 只不过被破开的符篆无法归位,只能绕着她的手掌飞。 “多亏三姨母把它带在身边,不然我想要找到你们还没这么容易。” 迷毂能提供地图,但提供不了岛上人员定位,若是想悄无声息的寻人,只能一个个的找过去。 她能摸到地下八层寻岛江绛二人,还真是全靠这被劈成两截的符篆。 “你找我做什么?” “不是我找你,是江虞,哦,不对,江家在找你。上次你的命牌发出求救他们寻来时那处海域只余一片空荡,江虞不得已才来找我帮忙。” 江绛依旧皱着眉,但还是收起来手中长枪。 “麻烦你转告他们,在这里毁灭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过两天你们见面自己说呗。” “我不会离开的。”江绛感觉对面吊儿郎当的女修不仅油盐不进,好像还听不懂人话。 “可是这座岛还有三天就要没了呀。” 江绛现在还感觉对面的女修疯了。 “等这次‘斗兽’结束,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去。” “三姨母怎么就不信我说的呢。” “这座岛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它有四个核心供能,还有大乘期以上的修士驻守……” 随着一声“哗啦啦”,江绛突然止住了声音。 她的面前突然多了四个一人多高的团球状精密法器。 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零碎部件,其中最多的就是齿轮和轴承。 “这是什么?”江绛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声音有点抖。 她认识这东西,不然声音也不会发抖。 只不过她的抖中暗藏着的是兴奋。 “这座岛的四个核心。”归音回答的理所当然。 她动手能力一般,没什么造东西的天赋,但是拆东西的天赋还是很满的。 有迷毂指路,再加上贪生藤蔓远程操作,拆不下来才怪了呢。 江绛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终于从浑身发抖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可这座岛现在运转。” “我拆之前研究了一下,画了几张符篆顶上,那边巡逻的都是中阶修士,一时半会他们发现不了。” “太冒险了。”江绛最终还是相信了她说的话,“驻守修士可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开。”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的对手不是我。”归音说着说着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我这么着急来寻您主要是有事想要寻求您帮忙。” “你说。” “您在这个岛潜伏许久,应该对岛上的人很熟悉吧。” “是,你若是需要人手,我可以提供一些。” 江绛是怀着让这座岛毁灭的心思上的岛,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势力没攒下。 即使归音今日不来,再过个几百年,这座岛也会被江绛蚕食殆尽。 “那可真是太好了。” 归音说着从印记中掏出两箱子符篆,“麻烦您帮我把这些符篆发给有资格活下去的人。” 她能分辨出中陆修士和其他修士,但是分辨不出伥鬼和卧底。分发符篆这事,还要麻烦江绛。 “这是什么符篆?” “一种简单的分辨符,到时候有符篆的能够离岛上船,没有符篆的会和这座岛一起毁灭。” “能把你的计划详细说一遍吗?” “没办法说得太清楚,其中包含着一点我的秘密。” 虽是这么说,但归音还是将计划大概讲述一遍。 江绛表示了解没再追问,只是收起那两箱子符篆问了句,“三天?” “只短不长。” 有了那四个被拆卸核心做证明,但也让江绛信了她不是信口开河。 “我会全力协助你的计划。” 这代表着她放弃了自己原有的计划,倾注所有筹码压在了归音身上。 果决到令人吃惊。 “定不负所望。” 232 第 232 章 讨点利息 地下五层至八层是‘斗兽’中人牲的活动区域, 层数越是靠下,代表着人牲胜利的‘斗兽’场次越多。 江绛不是八层中修为最高的修士,却是活下来中胜利场次最多的,不少世家修士想将她置换过去, 开出的条件一层套着一层。 但江绛忍辱负重来当人牲‘斗兽’不是为了输赢, 而是为了爬上去做操盘手。 若说归音选的是借刀杀人硬打硬,江绛走的就是内部瓦解的路子。 带着江绛提供的有效信息, 归音继续向下深入。 地下的九、十层关着的是‘斗兽’中的兽。 不同于上面八层的严防死守, 这两层守卫宽松到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毕竟没有谁愿意往暴躁的妖兽堆里跑。 归音一手扣着八层的地面悬在半空, 一手抱着被切割掉的厚重金属底板, 一不小心就和下面一只红着眼睛的妖兽对上了视线。 这次开洞的位置选的不好,就差直接跳人家怀里去了。 她能下到八层找到江绛,走的自然不是正常路子。 进入地下前她蹲旁边观察了一会。 别的不说,就那个入口, 走三步能遇到五个人, 她是活腻了才会走大路。 也多亏这座岛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炼器产物,不然她掀地面还要额外费上一番力气。 靠着迷毂提供的地图有效选择隐蔽的最佳位置,前八层可以说是下的极为顺畅, 只是没想到, 第八层的最佳位置下面是一只处于暴躁边缘的妖兽。 能被‘斗兽’的妖兽就算品阶再低也是开了灵智的, 下面那只紫红相间的妖兽见她这幅鬼鬼祟祟的样子, 竟然意外地收敛了攻击倾向。 见妖兽尚且安静,归音回手把割下来的地板用灵力贴了回去, 才静悄悄地落地, 着手解着面前这只妖兽身上的禁锢。 月墨带来的海中妖兽固然能让高阶修士脱不开身,但如果不能额外搞出点乱子是做不到让所有中陆修士死在这儿的。 她安安静静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妖兽也沉默地注视着她的动作。 一只、一只、三只……十七只。 九层一共十七只妖兽, 皆是半点声音没有发出。 在下第十层之前,归音思索半晌,最终还是在妖兽身上留下了符篆。 一是为了掩盖禁锢已解,一是为了到时候带它们走。 九层地面切割开,没等她跳下去,就见最初见到的那只紫红相间的妖兽朝着这边走来。 归音愣了一下,没想明白它要做什么,就被妖兽一屁股拱了下去。 看着头顶洞口处挤出的紫红色皮毛,又看看手里没来得及的粘上的地板,归音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 不过很快,她的视线便被十层的妖兽吸引。 十层的妖兽不多,只有五只,但每一只的修为最低都有七品。 它们同九层的妖兽一样,没有发出响动,只是安静地等着归音解开它们身上的禁锢。 最后一只妖兽禁锢解开,角落处的一只白色猿类妖兽终于开口:“什么时候?” 归音身上的气息与这里格格不入,甚至不用他们去分辨。 一个偷偷摸摸闯入的外来者解开它们身上的禁锢,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第一场‘斗兽’开始时。”归音旋开计时器的盖子,“也就是一天后的夜里。” 猿类妖兽将她捧起,递回头顶的洞边,紫红色的妖兽似有所感地让开位置。 重新站到九层,归音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拱下去。 九层有人来过。 不论是清点妖兽还是检查禁锢,总之是有人来过。 但是那人却没去十层。 想想也合理。 一般来说九层一切正常十层就更不可能有意外。 归音朝着紫红色妖兽点头致谢后,便按着原路回到地上。 ‘斗兽’这边做好了准备,也该去看看另一边了。 与斗兽那边的深藏地下不同,困住水木两系灵根修士的地方是一处高耸入云的巨大建筑,从外形上看像是个鸟笼。 只不过它入的‘云’是假的。再怎么像也掩盖不住这里,实际是在地下,再透亮的天,也不过是幻境罢了。 只不过布施幻境的人技艺格外精湛,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得防着点。 进入地下之前归音两边就都踩好了点,那边比这边好进许多才先去的那边。 她现在蹲在鸟笼附近的树上,仍没想到混进去的办法。 一筹莫展之际,朝她这面的鸟笼六层有一扇窗打开了。 归音眯眼看去,只觉得推窗那人有些眼熟。 没等她想起,推窗那人察觉到她的视线,震惊两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归音刚想往后面的树上挪挪,就见推窗的人将束得规整的头发拢到前面,然后围在下巴上。 上面的人做完这个动作,眼神期待地看向归音。 归音也没让他失望,眼睛瞪得溜圆,半晌吐不出来一个字。 别说,她还真认识。 推窗那人正是两界商行那艘被击沉的商船上的老大--——沈岸,化神中期的水灵根修士,与她有过两面之缘。 不过记忆中沈岸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一眼看过去比许飞渊还要壮硕几分,怎么会变成这幅弱柳扶风的模样。 说弱柳扶风还是夸张了些,不过他那身肌肉确实没了,还白净不少,就连脸上那道疤都不见了。 她能认出来还全凭沈岸那双眼睛属实是有点憨。 归音朝他小幅度摆摆手示意他让开,环视四周确定无人后,一个飞蹿就进了屋子,进了打开的衣柜。 落地的一瞬间,沈岸迅速地把窗子关上。 归音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透着雕花镂空的衣柜门小声问道小声地问,“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被喂了丹药。”沈岸声音郁闷,“还被赶着去泡了绿的发黑的温泉。” 遇见这事换谁遇到这种事都得郁闷。 见他周身灵气凝滞,归音多嘴问了句,“灵力被封住了?” “起初是被封住的,来着两天之后发现灵力无法凝聚运转,可能是那些丹药的缘故。” 笼中一些被改造成炉鼎的修士修为并不低,但是无力反抗的原因就出现在这。 “解药等回去找我哥看看能不能研究出来。”归音想伸手拍拍他的肩,又怕一巴掌把他拍碎了,“船上有多少人活下来了?” 说起这个沈岩叹了一口气,“只有半数修士和几个凡人。” 归音上下打量他一番,发现他身上的法器被摘得一干一净,就连储物袋都没留下一个。 “一天之后,带人离开,能带多少带多少。” 说着,从印记中拿出一块玉佩样式的储物器放到衣柜角落,只余一声脆响。 “好。” 沈岩应下后并没有多问,他虽不是西陆人,但在西陆这么久,归音的本事总是听说过的。 再说现在除了相信她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旁边房间是谁?” “是个长的很漂亮的男修,但是不怎么搭理人。” “我去看一眼。” 归音说完,依样画葫芦地将墙壁切开。 只不过没等切下来那部分完全挪开就听到了一些该听到的声音。 她沉默两秒,默默把墙壁用灵力贴了上去。 没有人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她不能在他们即将迎来新生之前往人家心口上捅刀子。 “另一边的房间里是什么样的人?” “好像是个女修,没见过模样,但是听到她半夜在笑。” “那我先去那边看看。” 归音往身上贴了章隐形符,挪着去割开了另一边的墙壁。 那边的墙壁没什么遮挡,洞口切的不大,她得爬着才能过去。 只是她刚爬过去一半,就觉得一阵阴影当头罩下。 抬头只见一名红衣女修红唇噙笑低头她。 如果忽略女修手中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的话,一切还是挺正常的。 可根本忽略不了。 女修双手染血,仔细看去发现她十根手指的指甲全部崩裂。 也就是说她手中的那颗心脏是徒手抠出来。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偷香窃玉。”女修边说边捏碎的手中的心脏。 几滴血溅到脸上,被她颇为嫌恶地用袖子擦掉。 既然被发现,归音干脆撕掉隐形符爬了出去,“准备一下,可以出去了。” 女修愣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归音觉得她笑得好难过。 在她身后的床上躺着一个被开膛破肚的男修的尸体,归音来的凑巧,尸体的灵魂还未消散,不过元神却是已经逃脱出去。 不用吩咐,恶念自觉开饭。 归音将手悬空覆在女修手上,木系绿光闪过,那双手恢复如初。 没理会女修的沉默,归音转身在房间里布置起符阵,顺便把掏出来的窟窿堵上。 逃脱的元神很快便会带人回来,她也要做些准备。 待她符阵设完,女修才再次开口,声音有些哑,“有刀吗?给我一把刀。” 归音直接将慕浮生给她的刀匣立到女修面前,“你选选。” 女修从剑匣中抽出一把九环刀,归音张了张嘴还没等把话说出来,就被连人带刀匣推到了帷幔之后。 “我先讨点利息。” 归音看了眼计时器发现时间还够,于是收起刀匣乖乖闭嘴。 其实刚才她想说那把刀动静有点大来着,但是不重要了。 刀匣和其中一半的刀是慕浮生给她寻来的替刀,剩下一半则是许飞渊模仿着断无名做出的,那把九环刀就是其中之一。 即便女修如今无法运转灵力,杀些低阶修士也普通砍瓜切菜。 来的不是低阶修士也没关系,这不是还有她呢。 哐当一声,门被踹开,一下子涌进七八个元婴期修士。 不等他们动作,被踹开的门自动合拢。 233 第 233 章 哪怕这个选择的终点是…… 嵌入刀背的铁环随着女修的动作振动不止, 听得人都恍惚了几分。 成片的鲜血飞溅到归音面前的帷幔上,将其浸透。 女修的是个习刀的武修,基本功扎实, 即便丹田被掏空, 手中的刀依旧握得稳稳的。 闯进来的修士有金丹有元婴,起初闪躲的不得章法, 但很快便找到规律开始反击。 归音也没闲着, 她站那光明正大地用灵力撞人, 把人撞到刀尖上才肯罢休。 地面上渐渐蓄积起大滩的血液,屋内的气息一道道减少,女修挥刀的动作才算停下。 她的手不停地在抖,却不肯放下手中的刀。 刀刃在地面拖行,传出的金属摩擦的声音。 女修走到归音面前, 扯下那被血浸透的帷幔, 沉默着伸出手。 归音对上她的眼睛, “你要什么?” “遗寿丹。” “没有!”归音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遗寿丹可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它算是一个引子,用来点燃性命。通过透支生命换来强大的修为,能被透支的寿数越多, 持续效果越长, 寿命燃尽, 药效终结。 女修深深看了她一眼, 收回手没再说什么, 转身朝门口走去。 归音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 “一切都要结束了,你别冲动。” “结束不了。”女修不算温柔的拂开她的手,“恨意不是死亡能够了结的, 有些仇只有亲自动手才算报仇。” 归音沉默片刻,拉起她的手将一个小瓷瓶放入,“遗寿丹。” 遗寿丹是吃了必死的丹药,无解。 可总有需要饮鸩止渴的时候。 比如死前的最后一丝尊严,比如现在的女修。 “你还有多少遗寿丹?” 归音没问缘由,只是从印记中又摸索出一个不小的木匣递了过去。 女修接下木匣推开房门离去,背影甚是决绝。 归音揪了揪头发,心情甚是复杂。 从理性来说,她应该清理掉计划中的一切变数。 但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就偏离她来这里的本心。 算了,左右不过半天,拖住就是了。 捏了个除尘诀清理掉裙摆上的血迹,推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笼’中的房间门呈环形分布,中间门圆柱形巨大的空场从上贯穿到下。 顶部却是镂空的,能看到幻境造出的虚假天空。 门外的走廊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不知通向何方。 归音倚在栏杆上往下看,下面的诸层如常,六层的杀戮还没蔓延到其他层数。 右手在左腕间门轻点,一串符篆被牵引着潜伏在她面前。 手指翻飞间门符篆一张张出列,又被一张张打进建筑中。 如今的局面想要粉饰太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是不可能的,命牌破碎注定会引人前来查探。 她现在要做的是拦住后来者。 符阵运转的那一刻,这处空间门被以时间门为界限一分为二。 有扎根了的贪生吞噬这座岛屿的之下的灵脉,符阵运转的灵力供给不用她来操心。 而且,她在岛上游荡那么多天做的事多到数不清,比如现在,运转中的符阵就同岛屿防护大阵连在了一起。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就看是矛更利,还是盾更厚。 片刻之后,这暂时的寂静被打破。 远处有人从内飞出房门,撞破栏杆,直挺挺地落到一层厅内的圆台之上。 这道坠落的声音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斗法声越来越多。 归音从印记中随手掏出一张面具扣在脸上,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场厮杀。 没有真正经历过,再怎么说感同身受都是假的,她能做的只有尊重他们的选择。 哪怕这个选择的终点是死亡。 隔壁房间门的门被推开,出来的人见到归音先是一愣,随后语气嚣张,“你是哪个房间门呃……” 看着被翠色藤蔓穿透喉咙吞噬生命力的男修,归音漠然地移开视线。 恶念飞扑上去,将溢散出的元神和灵魂吃了个一干二净。 越是肮脏的灵魂,恶念越是喜欢。 干净的灵魂可填不饱它的肚子。 恶念飞回来时小尾巴上还挂着几个储物器,在它和贪生的配合之下,那名修士被从里到外吃得干干净净。 归音没去接它尾巴上的储物器,恶念也没强求,将储物器甩给贪生伸出的一株藤蔓后向下飞去。 它今天注定会吃但很饱。 时间门一分一秒的过去,符阵已经有多处破裂,岛屿下方的人造灵脉几乎被抽干。 距离破阵,只有一步之遥。 符阵与防护大阵相连的事自然早就被发现,他们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新的防护大阵替换,只等阵破便可进入笼中杀了她这个捣乱之人。 不过他们没这个机会了。 月墨带着众多高危妖兽到了。 它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岛屿上遮蔽的壳子掀了。 月墨到的时间门比预计的早上一点,天还没黑,太阳还没落下。 海上的夕阳很美。 真实的阳光落在面具之上,归音闭了闭眼,语调轻轻:“开始了。” 短暂的阳光之后便是狂风巨浪,海水漫灌。 岛屿的防护大阵与符阵一同破碎,却无人再在意‘笼’中。 潜伏在门口的藤蔓趁机吞噬不少血肉又伏回地面。 几道极强的气势拔地而起,对上了蜂拥的海中妖兽。 新的防护大阵几乎是瞬间门补位,将滔天的海浪隔绝在外。 透过镂空,归音抬头看着立在天空的修士。 三名渡劫期,六名大乘期,还真是大手笔。 归音审视的目光不加隐藏,防护大阵在的一名大乘期修士皱着眉与她对上视线。 面具之下的唇角弯起,像是在嘲笑他们才发现她的存在。 众多高阶修士,被她这个归腑期耍的团团转,火气应该很大吧。 没了鎏灵树的加持,此处又是全机械建成远离土地,伪装对于如今的归音来说是件难事,但早早到来的贪生完美解决了她的困扰。 伸出右手朝空中挥了挥,光洁的手背上没有任何烙印痕迹。 与归音对视的那名大乘期修士想回到岛中,却发现由他们布下的防护大阵失控,他们竟然无法打开防护大阵。 他们自然研究室打不开的,防护大阵的灵力供能不足,已经锁死。 归音手掌朝上平放腰间门缓缓向上。 铺天盖地的藤蔓从炼器的地面涌出,顺着防护大阵向上攀爬,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岛屿上重回黑暗。 首先罢工的便是那四处被替换掉的核心,岛屿一切运转全部停滞。 紧接着,爆炸声四起。 她这几天四处埋雷等的便是这一刻。 归音坐在栏杆上,腿悬在栏杆外,清了清嗓子,从印记中掏出扩音法器拍了拍,一阵刺耳的声音响彻‘笼’内。 “这傻逼地方要没了,我们可以离开了,大家跟随藤蔓指引向上,我在六层等你们,不相干的人,藤蔓会解决。” 红衣女修站在八层的对面远远地看了归音一眼,随后走进房间门没再出来。 她自然不会再出来,因为她已经从房间门内的窗户离开这座囚笼,去杀更多的人。 这句话重复三遍后,归音便将扩音法器交到沈岸手中,她则是掀开镂空的房顶离开。 核心,囚笼,爆炸三处已触发,接下来该去点燃其他引线了。 归音在街上再次见到了红衣女修,她的身体已经被各式法诀打成了筛子,刀尖点地支撑着她的身体,鲜血不停地从她口中溢出,她却是在笑。 她的红唇开开合合,像是谁的名字在她唇齿间门纠缠。 又是一道法诀打来,她终究是倒在地上。 不远处同样情形在不断上演。 被红衣女修揣在怀里的木匣摔出,里面空空如也,半颗遗寿丹的影子也无。 归音唇线紧绷,朝她尸体走去,手掌一翻,一枚崭新的储物玉佩出现在她手中。 踹向红衣修脑袋的那只脚被藤蔓缠住又被狠狠甩出,众多藤蔓不期而至,将那人也捅成了筛子。 归音收敛了红衣女修的尸体,向下一个倒下的身影走去。 她无法干涉他们的生死,但她至少可以让他们死后不埋在这里。 在她四处收敛尸体的时候,地下‘斗兽’被冲破,众多修士与妖兽一起出现。 归音迅速从那群人中找到江绛两人,给她们指了个方向。 被选做‘斗兽’的修士灵力修为并未被禁锢弱化,她不必为他们的去处担忧。 江绛接到她的暗示后回身说了些什么,一些修士朝着她指的方向离开,但更多的是站在原地没动。 眉头还未皱起就见江绛有些无奈地朝她走来。 “他们不愿离开?” 难道真的有修士心甘情愿地做被关上斗兽的人牲? “他们想追随你。” “我孤身一人管了,也养不起这么多修士。” “给他们个容身之处即可。”江绛说到一半顿了顿,“他们与我不同,他们大都天分极佳又亲缘惨淡,离开这里也无处可去,脱离修仙界太久,一时半会也适应不了。” “先说好,我只会给他们提供容身之所,他们不必为我做事,我也不会给他们供给修炼资源,若是同意便随你一起去西陆。” 说完便将另一件飞行法器交给江绛。 恰在此时,被掀了顶的‘笼子’处亮起一道炸开的烟花,在这黑暗里极为显眼。 那边已经做好了离开准备。 不过根据月墨在外面看到的,现在并不适合撤离。 但这件事不能拖,越晚走,越可能遇到中陆来支援的修士。 选了距离外面斗法最远的一处角落,藤蔓扭动着挪开,逐渐露出一个大洞,外层的防御阵法在归音掌下被逐渐融掉。 两件飞行法器在贪生的遮掩下以此入水。 不能走天上不如试试从海底绕道。 234 第 234 章 久违了,无念泉 两件飞行法器入海没多久就差点被迎面而来的巨大尾巴拍成碎。 幸而月墨操纵着海底钻出的藤蔓拉着飞行法器急速下潜才堪堪躲过这一击。 但两件飞行法器也引起的围岛妖兽的注意, 它们的注意力若是转到这边来,离开的众人行踪必定暴露无遗。 归音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来什么艰难的决定。 食指与拇指相贴打了个响指, 一道气息被灵力包裹着朝岛屿另一边的墨蛟飞去。 这只墨蛟自然就是异种巨鱿口中那个‘化龙无望的老东西’。 它的体型极为巨大,落在水中的尾巴将岛屿缠住一半时不时地拍打一下,另一半则是直直挺起, 与空中修士相斗。 没有一只蛟不想化龙, 而面前这只格外急切。 急切到还未有化龙迹象就已从湖泊深潭迁到了海里。 放出的那道微弱的灵力并没有落在墨蛟身上, 而是在它鼻子下面转上一圈便散了。 哪怕只有这短短几息时间,也足以让墨蛟精神大振, 当即架也不打了四处寻找着这道灵力的来源, 直接无视了还在攻击的中陆修士。 它从战斗中抽身,其余妖兽就要承受更猛烈的攻击。 趁着墨蛟还没注意到这边, 归音摆手让散开的藤蔓重新合拢。 能拖一时是一时。 送走了人,还有妖兽要送走。 从印记中扒拉一圈, 找出四五个崭新的妖兽饲养镯。 这些都是许飞渊给她准备替换原本腕上那只的,各种模样各种材质应有尽有, 而且每一只都极为精美。 可惜拿到后就来了西陆,云岿也没进饲养镯, 这些妖兽饲养镯自然也闲置了下来。 任何妖兽见到饲养镯都会有一种天然的厌恶,岛上这些也不例外。 只不过形势所迫, 再怎么不愿意也只有进去这一个选择。 身形巨大的妖兽挤在饲养镯的小空间内模样颇有些可怜,但不用做观赏玩物,这一时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归音将手镯穿在一根藤蔓上,让它慢慢钻出去。 藤蔓会将这些妖兽饲养镯送到月墨手上,由月墨带着返回西陆。 穿着妖兽饲养镯的藤蔓离开后,这座岛上没什么值得活下来的了。 可以动手了。 刚才收拢妖兽用的时间不短, 不少还活着的中陆修士重整旗鼓虎视眈眈,能活到现在的人没有蠢的,自然不会认为归音搞出这么大阵仗只是为了威胁。 但没有人愿意等死,哪怕蜉蝣撼树都要就此一搏,但是又碍于无处不在的藤蔓纠缠,根本没找到半点动手的机会。 他们不知道这是他们唯一可能翻盘的机会。 可惜已经溜走。 腾出手来的归音飞速在藤蔓之内设下新的防护大阵。 与此同时藤蔓蠕动,岛屿下方人造灵脉中的最后一丝灵气被抽干。 若是在平常,别出的灵气会迅速填补这里的空缺,但现在的岛屿之上扣着一个贪生织成的罩子。 不论多少灵力,它都吃得下,岛上灵力的真空程度直逼封灵禁令。 有藤蔓的隔绝效果在,这些围拢过来的中陆修士倒是更像待宰的羔羊。 不是没有敏锐到早早撕掉传送符逃离的,但那毕竟是少数。 更多的是在拿出传送符的同时直接被藤蔓穿透了丹田。 在众人的注视下,归音缓缓抬起右臂,手指在空中轻点两下,凭空出现的浪将聚集过来的人冲了个仰倒。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更大的浪拍了过来。 面具之下的嘴唇微动,说的是: 久违了,无念泉。 许是赶上‘斗兽’开启这个时间点,在服下遗寿丹的修士和挣脱束缚的妖兽杀了不少的情况下,岛屿上仍旧还有不少活着的中陆修士。 这些修士丹田中储存的灵力即使在无灵气的情况下也能抵抗许久,她没必要为了一个注定的结果消耗自身,这种情况没什么比无念泉还要好用的办法。 毕竟清理掉这些人后,还有一场更硬的仗要打。 归音正了正脸上的面具,抬头发现恶念和藤蔓在无念泉中来回穿梭,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趁着众多修士手忙脚乱的应付着无念泉水和藤蔓,她寻觅起秦无忧的身影。 四处都不见。 于是她又回到最初的那间院子,最后还是在拘着异种巨鱿的房间里找到的人。 无念泉水吞噬活气后疯狂蔓延,哪怕不在那边正面战斗,也早晚会被无念泉吞干净。 短短时间无念泉水已经涨到房间的一半,秦无忧坐在角落的柜子上有些茫然。 屋内一人一妖兽都得她突然推门吓了一跳。 “是你做的?!” “……归…音?” 归音无视了异种巨鱿的尖叫,径直走向秦无忧。 她小腿以下有几处已经露出了白骨,想来是已经被无念泉‘啃’了几口。 秦无忧抓住归音的衣袖,像是要问什么,嗫嚅半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低头闪避着归音的视线。 “光有权力是不够的,还要有与之对应的实力才能把想要的牢牢握在手中。” 秦无忧重新抬起头,迷茫又疑惑。 “不要一次性做太多计划,人是最大的变数。”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再狠心果决些。我相信你能拯救自己,也能拯救他人。”归音将一张随机传送符放到她手中,“我期待着下次见面。” 秦无忧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归音摇了摇头。 她便不再犹豫,直接撕开了传送符被拉进传送通道。 归音愿意放秦无忧离开除了想看看她能走多远之外还有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 她身上没有别人的东西。 岛上这些中陆修士或多或少身上都有别人的零件,但是秦无忧没有。 主动拒绝也好,不受秦家重视也罢,没有就是没有。 同样,她活了就是活了。 待到传送通道彻底关闭,她才有时间回头去看异种巨鱿。 “你的‘老朋友’就在外面,不如打个招呼吗?” 异种巨鱿很是警惕,“什么老朋友?” “你口中那只脾气不太好且无法化龙的蛟啊。” 异种巨鱿听到她的话直接傻了。 它确实想让归音和墨蛟对上,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在这里。 “它都到门口了,不去见见吗?”归音语气里带着笑意,眼神却没有半分波动。 异种巨鱿终于反应过来归音看穿了它的小心思,语气颇有些恼羞成怒,“你以为它那把‘刀’那么好借的吗?” “你以为我这把‘刀’是这么好借的吗?”归音手指在空中勾了勾,一注无念泉水飞起钻进了困住异种巨鱿的灵力光牢。 她被击穿丹田是她技不如人,如今异种巨鱿为刀俎上的肉也是同理。 没再看异种巨鱿的挣扎,留下一株藤蔓后便走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她在想那只墨蛟要多久才会发疯,外面那些中陆修士又能抵挡多久。 而她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够让墨蛟甘愿为她手中刀。 她回到那处时,藤蔓像是等了许久,见她过来急急缠住她的手腕,把她往一个方向带。 无念泉分开一条路,终点是几个被贪生和无念泉吃掉一半的修士。 准确点说,这几个都是修为在洞虚期以上的修士。 归音不明所以的跟着藤蔓过去站到几人面前。 其他藤蔓见她过来,邀功似的开始抖动,归音这才看清它们身上挂着的一串串的储物器。 明白了,这是喊她来打家劫舍来了。 洞虚期开始,修士有能力开辟一片空间储物,虽大,但只能装死物。到了大乘,才有机会开辟出一片可由活物进出的天地。 怕是贪生没在这些人身上寻到储物器,这才找她来帮忙了。 归音自然不会让贪生失望,神识急射而出,扎穿了对方摇摇欲破的防御,搅乱对方神识。 被月白色占据的眼眸弯了弯,突然有了动作。 与她对视的修士像是被操控的傀儡,僵硬地随着她的动而动。 贪生控制着灵气保持在能够对方打开空间印记。 随着对面修士的手由上至下,一条漆黑的裂缝由此撕开。 归音将神识探进去搬东西,藤蔓和恶念在外面帮她撑口袋…不是,拿储物器。 空间印记的大小自然不是储物器能比的,一个洞虚期修士掏完,整整整一根藤蔓上都被挂满了储物器。 东西掏完,人也死透了。 这样的场面持续了很久,直到防御大阵外的藤蔓突然缩回,她才止住动作。 原本慢悠悠晃着的几株藤蔓吞掉还吊着一口气的几名修士,连同其他藤蔓一起钻回贪生,回到原本的烙印位置。 外面已经分出胜负。 墨蛟巨大的头颅贴在防护大阵外,审视着岛上。 那双赤红色的竖瞳证明它正处于暴怒中。 没等归音动作,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墨蛟的尾巴紧紧地缠住了这座岛,似是要直接将其绞碎。 归音扬手收了防护大阵,摘下面具使自己彻底暴露在墨蛟注视下。 她那么渺小,甚至没有墨蛟的一块鳞片大。 但在此时,她在墨蛟眼里却如黑夜中的烛火般,想移开视线都难。 不为别的,只因归音额上的半边龙角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龙角。 哪怕相隔甚远,归音都能感受但墨蛟的呼吸更加粗重。 她的手轻轻抚上那半边龙角,上方的墨蛟随着她的动物园身体紧绷,似的比她还要紧张上几分。 感受到墨蛟越来越紧绷,归音手下一个用力,将龙角摆了下来。 鲜血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左眼处血红一片,但她没有去管,只是握着龙角来到墨蛟面前。 235 第 235 章 帮我销个赃 心安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她的身体里已经不存在青龙的血液了。 当初喝下的青龙血只被她炼化三成剩下的全部给了归舟。 这么多年各种放血下来,那三成的青龙血也已经稀薄得几近于无。 并且她没有青龙血脉,新生的血液也不会沾染半分青龙气息。 再加上被帝泽影响, 她的血脉杂乱中偏向帝泽。 墨蛟连着舔了她三次,在第三次时将她额上的鳞片掀了下来。 归音强忍着仍发出一声闷哼。 鳞片就像是长在外面的骨头,这般掀下来与剔骨无异。 墨蛟卷走鳞片后又将她手中的龙角卷走,随后一头扎进海里,与海水融为一体。 这算是放过她了。 至此归音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气,也终于有时间看向海面。 海面上的情况只有两个字能够形容: 惨烈。 归音只瞥了一眼便很快将视线挪到那座已经完全停止运转的岛上。 手中灵力凝聚到一半又突然消散。 太明显了。 她不能给人留下这种把柄。 正在她犹豫之时, 墨蛟的尾巴翻出水面,将岛屿彻底击碎。 归音略带意外地挑了挑眉。 让她意外的有两点, 一是墨蛟居然选择原地化龙,二是它愿意替她揽下这件事。 是的,墨蛟这一尾巴不只是替归音收尾, 更是代表着它会替她承受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这还真是一场双方都满意的交易。 这样的交易归音不介意多来几场,不过她好像拿不出能让墨蛟心动的筹码了。 归音面上带着三分笑意, 抬手搅乱此处灵气, 彻底抹去她存在过的气息, 这才离开这片海域。 在她离开后不久, 十几件巨大的飞行法器姗姗来迟。 面对着血色蔓延的海水许久没有人开口说话。 半晌, 一个面色很是难看的中年男修握着通讯玉简开口道:“族中传来消息,包括几位长老在内的命牌全部碎裂。” “渡劫中期。”说话的人站在最前一件飞行法器的主位,声音低沉,“没有一人活着离开?” “世家中有三个小辈还活着。” 归音若是听到只有三个人活着离开肯定会大吃一惊。 计划中的变动过大, 但是出现了许多错漏,趁着那段时间撕掉传送符离开的人虽少,但也绝对不止三个。 若她知道是这般结果, 绝对不会让秦无忧靠着传送符离开。 太过显眼反而会把她推到风口浪尖。 “哪家的?” “林家旁三系次子因感应破境提前离开,齐家主脉幼女感应危难提前离开。”说话之人顿了顿,“还有秦家新接回去的主脉长女,不过她下落尚未明晰,且命牌也出现了裂痕。” “下落尚未明晰…”为首那人看着模糊成一团的海面,“海中没有活着的修士。” “许是靠着传送符离开的。” “世家中不止秦家能弄到传送符。”那人的手扶在飞行法器的栏杆上轻点,“其他人为什么不用传送符离开。” 他身后的人似是想到什么,面上带了两分小心翼翼,“或许她的传送符不需要灵力……” “慎言!” 飞行法器中部分人将头垂了下去。 不需要灵力的不定向传送符只有一个人能画出来,但那个人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死在了北陆。 她的名字也成了世家中讳莫如深的禁忌。 最后还是为首那人主动打破了这片沉寂,“岑楚,你向来敏锐,你觉得这次的事真的是海中妖兽暴动所为?” 站在他另一侧身后的赫然是许久不曾见过的岑楚。 他的神色淡漠,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皆是过眼不过心。 “是。” 岑楚的回答极为干脆不带半分犹豫,干脆地让楚家家主都回身看来。 “这般肯定?” “真有人能够一次性操纵这么多高阶妖兽,定不会在此时还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若是这人不为虚名呢?”楚家家主意有所指的看向西陆。 “家主已有决断便不必问我。”岑楚也是真没给楚家家主留面子,让身后站着的不少修士替他捏了把汗。 “近些年脾气越发大了。”楚家家主面上一派平和,眼中的寒意却好似能将人冻住,“罢了罢了。” 岑楚只当没感受到平静下的暗流涌动,收回视线后在一旁站着当背景板。 “归家不是也有小辈在道上吗,怎么没见人过来。” 依旧是最先开口那人回答的他,“归家说不过是几个没本事的小辈,死了就死了。” 几个没本事的小辈,说得可真轻松。 修士本就繁衍困难,百年内世家能添多少小辈?岛上又死了多少小辈? 单是想想就知道,世家即将迎来青黄不接的千年,甚至是更久。 “归家那些个老东西是不是许久没有出来过了?” “是,动作隐秘的很,半点风声都没走漏。” “他们既然不在乎,也不必等他们的消息了。”楚家家主当即拍板做了决定,“留些人下海调查,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楚家家主在来的这些修士中修为不是最高的,但地位却是数一数二的,他都这般说了,即使知道一无所获,也无人讨没趣反驳。 这座岛对其他大陆来说是隐秘,但在中陆修士内部可是心知肚明,既然来了,怎么也要表明态度。 再说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陌衢闾要不要再建,在哪建,怎么建,其中的说道可多了。 来人的世家很快决定好留人的数量,不多也不少,刚好凑满一个飞行法器。 岑楚是离开时目光隐晦的看了西陆一眼。 虽然他并没有感受到半分属于归音的气息,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就是归音做的。 可他留不下,更无法与归音见面。 下次吧,下次定能相见。 归音踏上西陆的土地后力量注入,整个人重新焕发生机。 简单处理了伤口血迹,便朝着月墨通过贪生留下的信息寻去。 她本以为月墨会将人带去寄凡城,没想到他直接在第四栾柤树的灵脉上建了座临时的城池以做收容。 推门进了城中一座偏僻的小院,没等她出生就被不知从哪窜出来的柳时卿‘打’了一顿。 “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怎么不吓死我?!” 多亏她恢复能力强,不然就头上那两道口子都得让柳时卿哭好久。 她拍着柳时卿的后背安抚道,“通讯镜坏了没接到你的消息,再说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你还笑!等归舟回来肯定好好教训你。” 归音双手合十祈求道,“千万别告诉我哥,拜托拜托。” 对上归音,柳时卿向来是耳根子软的那个,“那你下次不许这样了。” “好,我保证。”归音答应的极快,但下次怎么样谁知道呢。 柳时卿哼哼两声,即使知道归音在敷衍他的概率占大多数,但仍没再说什么。 “对了,你怎么在这啊?” “月墨说需要一个小型城镇作为收容,我带着东西过来建成,这样一座城只需要一天多一点,快吧。”柳时卿昂了昂头,像是非常满意自己的‘战绩’。 归音的眉头在他说话时悄悄拧起,“你自己过来的。” “想什么呢,当然不是。”柳时卿抬着下巴往城外指指,“初七和初九陪我过来的,他们怕这些人害怕,让我在城外林子里放了个微缩洞府,他们在那待着。” “那还好。”不是柳时卿一个人过来的就好,“月墨呢?” “和江虞她三姨母在捋顺带回来的人,方便登记造册。” “那我等他们忙完再找……” “等会儿。”柳时卿突然打断她的话,伸手指向她的眉梢,“你这儿的东西呢?” 归音开始装傻,“什么东西?” “翠绿色的鳞片,还不小呢,哪去了。” 见装傻没用,归音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个呀,当做报酬给别人了。” 柳时卿表示不信。“不是被抢走的吧。” “放心吧,要是我不愿意,没谁能从我手里抢东西。”归音推着柳时卿来到院里的石凳处坐下,“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你说。” “不用那么严肃,就是帮我销个赃。” “销赃?” 随着柳时卿的话问出口,大量的储物器在噼里啪啦的落在小院里,很快堆出了一座小山。 看着面前众多储物器,柳时卿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妖兽也有储物器了?” 归音突然感觉到不妙,月墨好像什么都没和柳时卿说。 “月墨没和你解释那些人是哪来的吗?” “他说等你回来你会解释。”柳时卿双手一叉,“解释吧。” “解决妖兽的同时还去救了几个人。”归音看着众多储物器咽了咽口水,“顺便劫富济贫。” “谁贫?” “我救回来的人啊。” 这话归音说的倒是理直气壮。 她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这些储物器中的灵石丹药用来支撑这些人的过渡期。 再说不论是研制丹药还是提供生存资源都要灵石,可这些灵石总不能让她来掏吧。 她再有钱也不是这么用的。 “里面能用的丹药留下,灵石用作采购所需灵植,至于法器和其他的东西改头换面后由商行卖出,抽成之外的灵石若是买灵植还有剩就都发给他们。” 主打就是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再说她不缺灵石,也不缺修炼资源,更不用提流水般送到手机的顶级的丹药和法器。 哪怕在最初四处蹭灵气的时候,归音都不贪恋这些,她热衷于摸尸体更倾向于‘费这么大劲杀个人,不拿点什么走多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