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心》 1、第 1 章 小雨过后,正是采蘑菇的好时候,村里人背着竹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朝着不远处的山林走去。 人们聚在一起谈笑,阵阵欢愉声音传来,让走在人群最后的阿烟咬紧了下唇。 过了一会,听见身后有人喊阿烟的时候,她才松开被咬的发白的唇,满脸笑意的转身定住,挥动手臂打招呼。 “阿烟,你走的好快啊!” 说话的是个妙龄少女,她们一行五人,也都和阿烟似的背着竹篓。 春桃抬眼望过去,就见阿烟站在晨曦之中,少女身形窈窕,像是沐浴在神光里的仙女似的,楚楚动人,风娇水媚。 她抬起手臂时,露出光洁白腻若玉的皓腕,上头带着的银饰叮当作响,发出悦耳的声音。但这都不及她娇莺似的嗓音,眉眼弯弯笑着道: “你们来啦!” 昨晚约定在村口见,阿烟向来守时且她提前来了,见朋友们没来她还打算站村口等,没想到不用走到村口,她们就来了。 “抱歉来晚了,”春桃略带歉意的说道。 “哪里来晚,这不是正好吗?” 另外一个长脸姑娘眉眼向上,看着就不太好相处,而且她看阿烟的眼神里带着不屑,说话也不客气。 “倒是阿烟,明知道我们约定的时辰,还来的这么早,是不是故意让我们难堪啊?” 春桃蹙眉,打断横眉叉腰还要再说话的女子:“雀儿,村里人都上山了,我们也赶紧上吧。” 叫雀儿的长脸姑娘哼了哼,见春桃凑过去和阿烟说话,她翻了个白眼。 装什么姐妹情深!和阿烟一起玩哪有单纯的人,都是有目的! 春桃和阿烟并肩在前面走,雀儿眯着眼睛打量阿烟。 她今日穿着湖蓝色的上衣,流苏垂下,扫过少女曼妙的腰线。再往下就是同色长裤,显得双腿笔直修长,明明衣裳朴素没什么花纹甚至洗的发白,但却被阿烟穿出了别样的韵味,袅袅婷婷,吸引人的目光。 “狐狸精。” 雀儿低声咒骂了一句,被旁边的同伴听个正着。 为何雀儿这般不喜阿烟,原因很简单。 村里适龄少年们都喜欢如花似玉的阿烟,整日在阿烟门前晃悠,就连雀儿喜欢的人也是如此。 她哪能不生气? 在雀儿看来,就是因着阿烟不检点,像是会勾人似的,将那些男人勾住。 雀儿骂的声音小,前面的阿烟没听见,正在和春桃说话。 “家里事情多,早上起来收拾收拾就来的晚了,下回再约定出来,你就掐着时辰来,别那么早到。” 阿烟笑盈盈的点头,十七岁的姑娘粉面桃腮,圆润饱满的耳垂上戴着银坠子,随着她偏头看过来,闪动着动人的光泽。 “我知道,左右睡不着,收拾一下就出来了。”阿烟莞尔一笑,接着道: “家里就我一个,活计也少收拾的快。” 阿烟面色如常的说出这句话,春桃却是心里一紧,替阿烟难受起来。 说起来也是造孽,阿烟前几年刚没了祖母,两年前又没了祖父,只剩下她一个孤苦伶仃。 这些也便罢了,最可恨的是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消息,说阿烟祖父手里有一本古籍,价值连城,老爷子死了没多久,村里人就时不时的在阿烟家门前晃悠,心思可想而知。 幸好阿烟祖父留下的蛊多,旁人不得其解,这才没人敢直接闯入。 但…… 春桃回头望了一眼在村子最偏僻之地立着的那间小院子,那是阿烟的家。 “阿烟,”春桃收回目光,谨慎的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他们这里,才低声的提醒道: “你出门采蘑菇时间久,家里行吗?” 村里不轨之人会不会趁机潜进家门做什么?春桃忽地想到早起时爹娘背着她的窃窃私语,不由得紧张起来。 爹娘难道也参与其中? 在泼天富贵面前,所有人都会动摇。 春桃身子僵了一瞬,犹豫片刻后闭口不言了。倒是阿烟神色未变,依旧弯着一双笑眼。 “没事,有大将军守门。” “大将军?”春桃诧异,“是谁?你家来人了?” 阿烟笑的神神秘秘:“当然不是人。” 春桃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阿烟私会男子,应该是阿烟养的小虫子吧。 但转念一想,若是阿烟能有个夫君就好了,起码可以保护她。 “阿烟,我们都十七岁了可以成亲生子,你怎么想的?看上村里哪个了?别害羞,等下个月我都要成亲了,你也赶紧将亲事定下,有个人帮你撑门面。” 在春桃看来,家里没男人不行,容易被欺负而且干活也来的慢。 “我看顺子哥不错,人老实身材又健壮,好像对你还有那方面的意思。” 顺子哥? 阿烟回想了一下对方黢黑的皮肤和白闪闪的牙齿,不由得摇头,顺手摘了路边一朵开的最盛的花儿别在发鬓上。 “我不喜欢。” 春桃蹙眉,想起来阿烟打小就喜欢美好的事物,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连人也喜欢俊俏的。 总而言之,就是看脸。 可是这村子就这么大,最俊俏的几个都成亲了,哪还有长的好看的?春桃觉得踏实肯干才是硬道理,绣花枕头好看不中用要他做什么? “阿烟,我和你说啊……” . 与此同时,在一处阴森密林前,一队训练有素之人停下脚步。 “三哥,前面林子里都是瘴气,人进不去!” 肉眼可见的白雾,不知道的还只当是晨间的雾气罢了。可问题是,现在日头高挂,雾气依旧还在。 正常瘴气只会在夜间出现,这处林子因着在山背处,常年瘴气缭绕,里面连动物都没有,更别提人了。 但就是这样的地方,伴着毒气而生的植物堪称奇珍异草,可以解百毒。 “三哥,你在这等,我去!” 胡岩生的高瘦,他双手握拳眼睛里带着决断神色,像是要赴死似的,将怀里的围巾取出来盖在脸上,猛的朝身前之人跪下。 “三哥,我若是……麻烦三哥帮忙照顾好我妹妹,还有,我……” 话未说完,一只宽大的手掌拍在胡岩的肩头,手的主人也是一身玄色劲装,不过他身材颀长,面容冷峻,浑身都透着凌厉之感。 长眉入鬓,鼻若悬胆,一双眸子璀璨如星。 “起来,此事我自己去就好。”他薄唇轻启,淡声道。 胡岩失声:“三哥!瘴气会让你身上的毒提前发作!” 一想到齐誉每月毒发的痛苦模样,胡岩红着眼睛狠下心,猛的起身如同一只矫健的豹子直冲山林! 只是他前脚刚迈出去,后脚就听见破风声,未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拉了回来,还因为齐誉力量大将他拽个踉跄。 “众将士听令!命尔等在此等候,若明日天亮前本王还未归来,那就按之前的吩咐各行其事!” 玄色衣衫的齐誉负手而立,视线扫过在场的众人,天生的上位者气息压迫着所有人,就连有生死过命交情的胡岩都站稳身子,挺起胸膛,高喊一声: “是,王爷!”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白雾之中,胡岩还久久望着回不过神。 “三哥……” 找了许多医术高超之人看诊,都断定齐誉心肺损伤活不过而立之年。认识他这些年,胡岩自然知道齐誉的想法。 他只是看破生死,不想拉着他们下水罢了。 . “喝口水吧,阿烟,给你。” 春桃见阿烟没带水囊,主动将自己的给她,阿烟接过,笑着道谢。 她们已经采摘了不少蘑菇,准备坐下歇息片刻。繁茂的枝叶将日光遮住,微风拂过带来几分凉爽,阿烟额上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将碎发打湿贴在脸颊上,瞧着比平日里更加娇美。 “阿烟,你好美啊。”春桃直直的看着她,赞美之言脱口而出。 噗嗤—— 是坐在不远处的雀儿没忍住捂嘴笑了出来。 貌美有什么用,还不是没人要她? 雀儿看阿烟的眼神里带着嫉妒和嘲讽,状似不经意的提醒道: “哎呀,春桃你没听说吗?有人半夜三更私会男子,还被人碰见了呢!” 南疆虽男女大防不重,但半夜私会这几个字眼凑在一起,总是让人浮想联翩,尤其是雀儿阴阳怪气的,更加意有所指。 在场的几个姑娘齐刷刷的朝着阿烟望过去。 因为这件事的主人公就是阿烟。 春桃其实也听说这件事了,说有人看见男人从阿烟房里出来,还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没干好事。而且阿烟貌美又独居,住的地方还偏僻…… “瞎说什么!姑娘的清白不重要?道听途说还拿出来说不怕闪了舌头。” 雀儿不服,梗着脖子道:“说谁谁心里清楚!到了年纪还没人上门提亲,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几个姑娘家都到了成亲的年纪,除了雀儿和阿烟,都已经有婚约了,雀儿这番话指向更加明显,春桃皱眉,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女子的一声尖叫。 “啊!这是什么啊!” 雀儿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裙,打扮的花枝招展颜色粉嫩,也正是如此,她胳膊上那只黑如玄铁的小蝎子格外的显眼。只见蝎子尾巴高高抬起,似乎要对着雀儿扎下去! 虽然他们南疆人人都会些蛊术,但驯服蝎子这等剧毒之物却不是几个小姑娘可以做到的,因此少女们的尖叫声冲破云霄,成功将附近正采蘑菇的同村人吸引过来。 “去去去!” 一个高壮的男子出现,边往这边飞速奔来边从腰间的囊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手指一弹,准确无误的将蝎子打在地上。 “雀儿,你没事吧?” “呜呜,平安哥,我、我……” 刚才还伶牙俐齿的人此刻说不出完整话,小鸟依人的要往平安身上靠,但还未等靠近平安就调转脚步朝着阿烟走去。 “阿烟,”平安眼里带了关切,“你没事吧?” 阿烟摇头说没事,这时候其他人也赶了过来,有人惊叫一声道: “这里怎么会有一点红?” 一点红是蝎子的品种,毒素不大但攻击性很强,若是被扎中不至于死,但卧床三五天也是要的。 但,这里不适合一点红生存,也从未见过它出现。 方才那只一点红被平安的蜈蚣打落,两只毒物滚在草丛里打架,不一会一点红就被毒死了。 “行了,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你们几个怎么样?出门怎么不带香囊?” 他们这里毒物多,林子里毒蛇毒虫不少,佩戴香囊便可避免许多麻烦。 “戴了。”雀儿扶着自己的手臂,只觉得浑身发毛,“也不知道怎么就爬我身上了,什么时候爬的也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雀儿下意识的朝着阿烟看过去。 阿烟正侧头和春桃说着什么,少女眼神清明一脸的人畜无害。 雀儿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不可能是她。 就凭阿烟那半吊子水平还能养好蝎子?平日里养几条小虫子玩就不错了。 2、第 2 章 因为出了差错,村里人叫所有年轻人都下山,只剩下几个年长之人留在山上探查,看看是否出现什么异常情况。 阿烟后背竹篓子蘑菇不多,临分别时春桃叫住她,说要分给她一些。 “没关系,只有我自己吃的也少。” 阿烟笑着挥手,朝着自家去了。 祖父生前是个怪老头,所以院子建在偏僻之地,靠近小溪旁只有他们一户人家。 不用走近,阿烟眼睛扫了一圈大门就知道,有人来过了。 “大将军?” 推门进院,阿烟将背篓放在地上,开始弯腰喊。 “大将军你在哪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叫人,可片刻后从墙角处的柴火堆里爬出来一只小蛇,一掌的长度食指粗细,碧绿的颜色黝黑的眸子,正嘶嘶吐信子似在回应她。 “今天来人了对吗?”阿烟蹲下用后伸出手,小蛇乖巧的缠上她的手腕,像是一只碧玉镯子,小脑袋撞了阿烟一下。 这是阿烟和它的暗号,一下表示是,两下表示否。 这座小院只有三间房,两间是卧室,中间宽敞的堂屋连着,最西边有一间杂物间。祖父祖母活着时,两个屋里都有人,现在长辈都不在了,东边那个房间就被阿烟锁上了。 迈步进入堂屋,阿烟掏出腰上的香囊,但里面根本不是避毒虫的药,反而是一把干巴巴的肉粒。 将肉粒捻成粉末洒在地上,不一会就跑出来两只可爱的虫子。 “哎,大宝二宝,你们俩别光顾着吃,来了几个人?” 两只虫子像是夏日草地里的甲虫,背上有厚实的壳子,但比寻常虫子大一些,差不多一个指节大小,且生的圆润有光泽,有种虎头虎脑之感。 明明长的一模一样,但阿烟煞有其事的一会看这只叫大宝,一会看那只叫二宝。 虫子当然不会说话,但阿烟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摸了摸下巴,带着大将军往祖父房间去。 房门上的锁还在,如果不细看的话还以为什么都没发生。 但阿烟的视线放在地上,有两点已经干涸的血迹。 蹲下后阿烟将大将军放下,只见小蛇靠近后嗅了嗅,然后晃悠脑袋撞了阿烟手腕两下。 这是没毒的意思。 阿烟转头看吃肉渣的两只虫:“你们两个咬的?” 大将军有剧毒,咬过之后流下的血也带毒,屋里还有其他几个宝贝也都有毒,只有两只甲虫无毒。 吃肉渣的大宝迈着小短腿圆润的爬了过来,阿烟这才注意到它后背的壳子瘪了一些。 阿烟蹙眉:“他们想进去,你咬了对方想阻拦,被一掌拍飞?” 而此时的春桃家里。 “疼死了!该死的虫子!” 春桃爹右手小指高高肿起,像是发面馒头似的,在中间关节处处有两个小血点。 “行了,又没毒,就是咬的太重了才肿痛,抹完药明天就好。” 春桃娘把药膏收好,叹了口气,问丈夫:“你什么都没发现?” 春桃爹不耐烦:“发现什么?!刚到那就被虫子咬了,本想开锁进屋的,听见外头又来了几个人,我赶紧跳窗户跑了。” 虽然大家的目的都是一个,但不碰面是最好的选择。 春桃娘:“真的有这本书吗?那老爷子怎么不拿着换钱,还留给阿烟了?” “我哪知道,”春桃爹灌了一口凉茶,觉得火气散了一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弃婴,还值得留财宝给她?” “我就不明白了,书里到底是什么内容,能价值连城?如果留下一箱子金子我还信,但书……” 话没说完,院子里有动静,是春桃回来了。 夫妻俩默契的都闭上嘴巴,笑着问春桃今天的收获。春桃将筐里的蘑菇放在桌子上,一家三口摘蘑菇聊天,两个弟弟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过了一会,春桃爹状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阿烟摘多少?如果摘的少的话你给她送一捧过去,自己过日子不容易。” 春桃动作滞了一瞬,哦了一声说晚点再给她送。 “对了,阿烟现在还没法自己炼蛊吗?” 他们这个村子的人,多多少少都会一些,有的人不太会用蛊但精于毒,唯有阿烟,好似什么都不太会。 就连蛊虫都炼不出。 一提这个,春桃觉得既奇怪又可惜。因为阿烟的祖父在村子里很有名望,不止用毒神乎其技,炼蛊虫也是一把好手。 可惜的是,阿烟一样都没学会,平日里只能和无毒的虫子玩,还给他们取名字。 “没有,炼不出她也不想炼了。” 春桃爹娘对视一眼,彻底放心了。毕竟阿烟什么都不会,就算他们往后再闯入也不会中蛊。 蛊毒这东西千万变化,每个人调出来的都不太一样,想要解蛊需要费点心思。 阿烟不会炼蛊最好。 但春桃却不是这样想,她正琢磨着阿烟晚上是怎么防身的,之前说枕边放一把菜刀,那如果来人用蛊怎么办? 之前春桃倒是将自己炼好的蛊虫送了阿烟一只,只是到底不是自己炼制的,驱使肯定不便利。 琢磨了许多,春桃觉得还是下午走一遭,自己再提点阿烟几句。 被春桃念叨的阿烟此刻站在院子里,脸上三分无措七分无奈。 “顺子哥,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我祖父临死前的遗志就是希望我能学会炼蛊,此愿不圆满我是不会成亲的。” 隔着木栅栏门,顺子满眼疼惜的看着阿烟,只觉得阿烟如天上的仙女一般冰清玉洁,是难得一见的好姑娘。 殊不知,这位仙女宽大的袖子下,大将军用脑袋锤了她手腕两下。 阿烟咳了咳,大将军才不动了。 “再有,我想找个心意相通之人,只是这人还未出现。可能缘分天注定,说不定哪日就碰见了,我也能炼蛊成功。” 本来顺子还想说等她几年,但一听这话,顺子彻底明白阿烟压根就没看上他。 伤心的顺子走了,但来这里的少年却是没断过。 一模一样拒绝的话,阿烟说的嗓子都要冒烟了,喝了一口水润润唇,小院迎来最后一位客人。 正是白日里救人的平安。 这些人以往也来这晃悠,但今天算是表明心意。 至于为何如此,应当是和今日山上蝎子事情有关,觉得阿烟害怕了会想找个依靠,说好听了是怜香惜玉,说不好听就是趁虚而入。 “阿烟,今天没被吓到吧?” 阿烟不会炼蛊,也不会驱使毒物,平安觉得这样的姑娘见到蝎子怕是会吓哭。而且阿烟家里没人,他怕她回来自己偷偷抹眼泪。 “没有,多谢平安哥关心。” 平安点头,随后凑近木栅栏,将一路提过来的葫芦举在手上。 “这是我炼的蛊虫,性子温和毒性小,你用来防身正好。” “不用了,”阿烟连忙拒绝,但平安手握着葫芦不动,说什么也要让阿烟接下。无奈之下阿烟走近,推了推葫芦。 “多谢平安哥好意,不过我这有春桃送的,已经够用了。” 俩人离的近,葫芦距离阿烟只有一拳的距离,本来平静的葫芦忽地猛烈摇晃起来,似乎里面的蛊虫在剧烈挣扎。 “奇怪,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 蛊虫只有遇见比它强的才会害怕会退缩,看葫芦摇晃的程度,这得碰见祖宗级别的毒物才会如此! “阿烟,老爷子给你留的蛊虫在院里?” 阿烟祖父炼蛊高手,自然会有宝贝留下,但阿烟什么都不会无法驱使不说,还容易反噬。所以阿烟祖父没了后,大家看着阿烟将最厉害的东西封在竹筒里,还嘱咐她千万别打开。只留下没那么毒的,放在院子里防身。 “啊,”阿烟一双杏眸清澈的像是溪水,点头道:“我方才将坛子拿出来放在院里墙角处了,屋里生了火太热。”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怕的这般厉害。” 阿烟腕子上的大将军晃了晃脑袋,阿烟默不作声的将手放在背后,然后再退了半步。离的远了,葫芦逐渐安静下来,俩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平安才失落的带着葫芦离开。 打发走这些人用了不少时辰,都在一个村子住着,阿烟也不好将话说的难听。再有,阿烟在村民心里的形象一直是个乖巧的少女,无依无靠楚楚可怜。 “大将军,你这么厉害吗?” 举起手,和碧绿小蛇对视,小蛇摇晃身体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那是你厉害,还是祖父留下的更厉害?” 大将军明显僵硬了一瞬,然后像是打了败仗似的,灰溜溜的躺了回去首尾相连假装自己是镯子。 见它这样,阿烟笑的开怀。 老爷子留下的蛊自然厉害,村里人无人能驱使,否则早就被偷走了。阿烟试过一次,她能力不足也无法掌控,但因着血脉的原因,不会受到反噬。 慢慢来吧,总有一天她可以完全继承祖父的衣钵。 眼看着日头西斜,阿烟生火做饭,灶膛旁太热,就把大将军放开让它自己玩去。将饭煮好,阿烟把蘑菇摘了,就着之前晒好的笋干一起炒,还放了一勺猪油。 春桃来的时候便闻到香气,惹的她肚子咕噜噜叫。 “阿烟,阿烟。” 没一会阿烟就出来了,直接去开门将春桃迎了进来。 “怕你摘的蘑菇不够,喏,这些你收下。” 春桃两手端着簸箕,里面是收拾干净的蘑菇。 阿烟正想推拒的时候,又来人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竟然是雀儿他们几个。 “阿烟,这是我爹娘让我送来的。” “阿烟,家里炖了鸡肉,给你送一碗尝尝。” “阿烟……” 眼看着姑娘们围着阿烟献殷勤,后头的雀儿心里百般滋味。 明明今日受到惊吓的是她!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关心阿烟?!还有自己爹娘也是,竟然让她来给小狐狸精送蘑菇! 雀儿当然不愿意来,但她爹说了,让她和阿烟好好相处,这样才能探听更多的消息。 “这个给你。”雀儿挤到了前面,硬邦邦的说了一句。 院里站了八九个姑娘,各个面带笑意,看起来无比的真诚,像是都关心阿烟独自生活,怕她吃不好似的。 墙角处大将军探出个脑袋,不屑的嘶嘶两声。 姑娘们叽叽喳喳,比清晨的鸟儿还要吵闹。阿烟表面笑盈盈其实心里记挂着那盘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行了,我们先走了,阿烟你赶紧吃饭去吧。” 春桃一开口,其他人也善解人意的提出离开,等人往外走的时候,春桃凑过来低声和阿烟说了一句。 “阿烟,有合适的就定亲吧,保护你不说,家里的活计也有人做。” 诸如此类的话阿烟听过许多次,比如出门时树下聊天的婶子就笑呵呵的说一句,然后再提自家的好儿子。 “嗯。” 这回阿烟给了回应,春桃眉开眼笑的走了。 . 吃完饭,阿烟照旧坐在院里洗衣裳,只是等洗完才想起来,自己没留水洗澡。 天色晚了,挑水回来路不好走,阿烟想了想决定今日就先去溪边清洗,明日再挑水回来。 天黑如墨,溪边早就没人了。但阿烟还是谨慎的挑了上游一处有石头遮挡的地方,后面就是林子,如果有人来她直接跑林子里就成。 夏日里的燥热被清凉的溪水冲走,少女皮肤白腻若玉,水珠缓缓流下,将唇润的似饱满多汁的樱桃。 “唉……” 忽地想到春桃的话,白日里那个言笑晏晏的少女轻叹一声。 村里适龄姑娘确实都定亲了,甚至祖父临死前告诉她,让她早日成亲。 但她确实没有心仪之人,她喜欢长相俊俏的男子,而那些人显然入不了阿烟的眼。 要不,哪天出村看看?长这么大她还没出去几回,听说往东走有个大城镇,那里人多想必长的好看的人也多。 要是能招个上门女婿就更好了。 水声哗哗,大将军在溪边尽职尽责守着阿烟,若是有人敢不轨,它一口咬上去,让那人当场毙命! 就在阿烟起身准备要穿衣裳的时候,忽听得树林里有响动,没等她吩咐大将军嗖的一声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 再然后,听见男子的一声闷哼。 3、第 3 章 男人胸口处正叮咬他的碧绿小蛇格外的显眼,随着他壮实的身躯翻身滚落,眼看着就要压上小蛇,将其碾成一滩肉泥。 “大将军!过来!” 阿烟大喊,从水里出来忘了穿衣服。 大将军不傻,自然知道躲开,嗖嗖的往阿烟身边跑,躲在石头缝下只露出一截碧玉似的尾巴。 “行了,过来。” 阿烟快速将衣衫穿好,拉过大将军放在手腕上,然后气势汹汹的过去找那人算账。 真当她好欺负?还敢偷看她洗澡! 大将军方才咬了那人,想必用不了一刻钟,对方就会毒发身亡。 活该! “喂,别装死。” 大将军的毒不会让人昏迷,阿烟见那人一动不动趴在那,觉得对方在假装。 叫了对方好几声也没回应,阿烟踢了踢他的小腿,随即柳叶似的眉毛蹙了一下。 这人小腿怎么硬邦邦的像是石头?她脚趾都踢疼了。 天色暗黑,对方穿的衣裳颜色深看不出什么,且趴在地上瞧不见脸,也不知是村里那个人如此大胆。 阿烟想了想将他翻了过来。 月亮从云朵后钻了出来,银白的月光洒向大地,周遭的事物变得清晰起来,男人的脸也显在阿烟的面前。 蓬乱的头发,破损的衣裳,明明一切看起来都很是糟糕,可男人长了一张俊俏的脸。 即便双目紧闭也挡不住的风姿俊逸,阿烟的目光扫过他修长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他带有血迹的薄唇上。 陌生人,还是一个长的好看的陌生人。 只是这位陌生人忽地吐出一口血,吓了阿烟一跳。 “糟了!” 阿烟恍然大悟似的,赶紧取过地上的小葫芦,从里面倒出来两颗药丸,作势就要喂他吃下。 如果是村里人被大将军咬一口还能多挺一会,但这人瞧着就快咽气了,阿烟当然不会看着他死。 只是手指刚碰上他的下巴,忽地一股大力将阿烟的胳膊抓住,天旋地转,阿烟后背着地身上一沉,脖颈处不知何时攀上了一只手。 明明方才他还晕着,这么一会竟然将阿烟禁锢住,整个人都压在阿烟的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血腥气。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阿烟甚至能感受到他衣衫上的黏腻。 “你是谁,要做什么?” 两人面对面不过一拳的距离,男人低哑声音响在阿烟的耳边,大掌捏着少女纤细的脖颈,仿佛他微微用力,就会像折断花茎似的拧断她的脖子。 粗粝的掌心将娇嫩的皮肤磨的发红,窒息感让少女杏眸里盛满水光。 “我……” 阿烟说不出完整的话,她费力想要掰开他的手,对方如山般岿然不动。眼泪顺着脸颊落在他的手背上,男人一愣,深如墨的眸子里终恢复一丝清明。 方才他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热泪烫的他微微回过神,这才发现身下是个娇弱的姑娘,且被他掐的要晕死过去。 “咳咳……” 对方松开手,阿烟捂着脖子咳了几声,道: “我是要救你,你中毒了,快将这两颗药吃了,否则你……哎哎,你别晕啊!” . 一刻钟后,阿烟站在床榻前紧张不已。她猜到对方身上有血迹,可没想到他身上的衣服像是在血水中泡过似的。 屋里烛火发出微弱的光,墙上映着少女单薄的影子,还有一道横躺着的宽阔影子。 床榻上的男人很是奇怪,面色一会潮红一会惨白,豆大的汗珠扑簌簌的往下掉,将枕头洇湿了一片。他身量高大,阿烟这张小床放不下他,所以他修长的腿弯曲侧躺着。 明明他昏迷中,可剑眉蹙在一起,似极为痛苦,放在身侧的大掌用力抓紧他的衣衫,让本就破烂的衣服直接碎了一地。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给他吃解药了啊。” 大将军的毒很厉害,但解药吞服下去就会没事,怎么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呢? 想了片刻不得其解,阿烟见他上身裸着,便取来薄被盖在他身上。只是刚弯下腰,阿烟就瞧见对方身上各种被血色覆盖住的疤痕。 有新有旧,交错在一起瞧着甚是狰狞。 尤其是紧实的腹部,那里一道伤疤形状奇怪不说颜色很深,说明当时受伤很重。 阿烟捏着被子的手抖了抖。 他不会是马匪吧? 她没见过马匪,只听说那些人穷凶极恶,一脸横肉。但这人皮相生的好,会有长成这样的马匪吗? 而且之前他很快放手了,并没有伤害她。也正是如此,阿烟才大发善心的将人带回来。 手腕上的大将军用脑袋撞了阿烟两下,阿烟嘟囔了一句: “才不是因为他长的好看。” 祖父的房间自然不能让外人进,所以阿烟将人安置在自己房里,她在堂屋弄了个小榻将就了一晚。 到底不如自己的床舒服,阿烟起来后就觉得颈子疼。 外面天色还早,阿烟打水洗漱一番后才去看那人。 奇怪的是,他的状态瞧着比昨晚还要糟糕。 “喂,你醒醒。” 阿烟凑过去叫人,可那人半点反应都没有,素白的脸土色的唇,让阿烟心里咯噔一下。 “你、你不会死了吧?” 紧张的结巴,阿烟颤抖的手放在他的鼻子下,随后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 他没气了。 . “胡统领,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们一行二十人,胡岩只留下四个,剩下的全部返回封地漠城。 胡岩视线转过众人,大声道:“王爷体恤属下不让我等涉险,但在其位谋其职,作为秦王部下,为了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众人齐声:“是!” 胡岩接着道:“回到封地后,就按照王爷早前做好的安排行事,万万不可出差错毁了王爷的英明。你们几个,跟我走。” 两拨人背道而驰,胡岩一行五人面色坚毅的朝着瘴林而去。今日兴许是天气晴朗的缘故,雾气散了一些,但瘴气依旧有毒,这一行生死未知。 胡岩为首的几人像是不怕死似的,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 如果被胡岩知道,他们的王爷正半裸着身子躺在女儿家的床上,大概要惊掉下巴。尤其是旁边的少女靠的极近,像是在吻他似的。 虽然这人是阿烟见过长的最好看的男人,但阿烟不会趁人之危做出那样的事情,她只是在查看他的情况。 这人气息微弱,方才阿烟还以为他咽气了,直到将手放在他的心口,才感觉到轻微的心跳声。 身上的血迹还在,阿烟将人救回来已经不错了,自然不会给他擦身上,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大将军,都是你惹的祸!” 手腕上碧绿的镯子动了动,大将军脑袋撞了阿烟两下。 “你还狡辩,你看你把人家咬的。”阿烟指着对方胸口处的两个窟窿道: “咬的太狠,这人都要死了。” 当然,阿烟不可能让他死,否则大将军就成为杀人凶手了。随手拿过旁边的杯盏,阿烟喂了他一口水,可惜全部流在了枕头上。 眼看着他面如金纸,阿烟坐直身子,加快手中的动作,将碗里的草药捣的更碎,直接抓起一把糊在他的伤口上。 去旁边净手后,阿烟又取过藏在床底下的药瓶,掰着他下巴喂了两粒。显然,他已经丧失吞咽东西的能力,阿烟怕他噎着,用漏斗给他灌了一杯水,在他耳边小声的道: “喝下去。” 也不知是本能还是她的声音起了作用,男人凸起的喉结微微滑动,药丸被水送了下去。 日头升起,阳光透过窗棂让屋里亮堂不少,男人俊俏的眉眼也愈发的清晰起来。阿烟抬眼的时候扫过他的脸,嘟囔了一句什么。 大将军脑袋撞了她两下,阿烟立刻辩解道:“都说了不是因为他长的好看,你想啊,他都看过我身子了,是不是得负责?暂时不知道他是否有婚配,所以我们按兵不动,若是……” 接下来的话被阿烟咽了回去,少女脸颊微红更显娇美。犹豫片刻后她走到水盆旁,阿烟将棉巾打湿,到底给他擦拭了身上。 随着血迹和污渍被清理干净,露出线条流畅的躯体,紧绷的肌肉和无数伤疤。顺着胸膛往下,阿烟的脸也越发的热。 到了窄腰处,阿烟没乱动,只将他腰间别着的武器取过来放到一旁,然后满脸通红的快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大宝和二宝正趴在叶子上晒太阳,懒洋洋的翻了个身。阿烟凑过去蹲在地上,手指推了推二宝,圆润的小甲虫当即从枝叶上掉了下来,被阿烟接住又放了回去。 如此反复几次,总算是将方才的画面忘了。 昨晚炒的菜还剩下一些,阿烟煮了面条就着吃。饱餐之后本该把昨天的蘑菇处理,趁着天气好晒干,但阿烟放心不下那人,转来转去,又回房了。 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 那人唇边沾着新鲜的血迹,将薄唇染的如涂了口脂,更显面容昳丽宛若妖孽。但阿烟没看他的脸,她快步进来看着他身下的枕头。 全是血。 “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早上喂的药是祖父特意留给阿烟保命的东西,统共就只有十颗,她从来舍不得吃。祖父说了,那药丸解百毒,按理说应该有所缓解才是,怎么感觉越来越严重了? 赶紧将他唇边擦干净,阿烟抚上他的脖子探得他还有心跳,但阿烟面色越发凝重。 因为比早上的时候更为薄弱,快和死人差不多了。 相对于他来讲,阿烟心跳快的似打鼓,震的她耳膜狂响。 “大将军,他要不行了,怎么办?” 到底是人命,不能束手不管。思虑片刻,阿烟快步跑去院里,将墙角处装腌菜的小缸挪开,露出底下一个洞。 洞里有个小坛子,颜色古朴,还沾着灰尘。 “还差五日才是百天,但顾不上那么多了。” 取出东西,将酱缸归位,阿烟抱着坛子转身回房,将窗子全部关好,最后半跪在地上看着小坛子。 少女贝齿轻咬,眼里闪过犹豫,但抬眼看了看要咽气的人,她还是动了。 纤细的手指从药囊里取过粉末,在坛子周围洒了一圈,登时就有浓郁的草药气味弥散开。 手腕上的大将军探出脑袋看了看,似害怕般缩了回去。 阿烟深呼吸一口气,将盖子打开坛口倾斜。片刻后,坛子里就有轻微的响动传来,细细听着,活物不止一个。 果然,从里面出来两只蝎子和打在一起的虫,出来后它们像是得了自由似的四散而逃,但被围成一圈的粉末逼退,又重新掐在一起。 “只能活一个。” 阿烟必须想办法让一只吃掉其它的,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也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救那人一命。 不再犹豫,阿烟取过一旁那人的匕首,用锋利的刀刃划破指尖,将血滴在一只蛊虫身上。片刻之后,吸了血的蛊虫犹如神助,厮打过后成为最后的王。 这是一只和大将军颜色相近的蛊虫,通体翠绿犹如玉石。阿烟又给它喂了一滴血,从荷包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粉末撒在蛊虫身上。 这是阿烟第一次炼百日蛊虫,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如果祖父还活着,兴许很轻松能将这人治好,但祖父不在了,大将军的毒复杂且只有自己能解,所以哪怕让她再放一次血,她也得咬牙救人。 “去。” 小小的蛊虫消失在男人的胸前,阿烟目不转睛的盯着男人的脸。没过一会,就见他浓密的睫毛颤动,像是要醒了。 有用! 如打了气似的振作起来,阿烟拉过凳子坐在床榻旁等待蛊虫出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该出来了…… 难道是蛊虫没完全炼好不听话? 男人的脸色好了不少,呼吸也平稳下来,不用靠近他就能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阿烟喂他喝了一口水,干裂的嘴唇也得到了滋润,只是阿烟转身放杯盏,没注意到他轻轻蹙了下眉。 又过了一会,阿烟算了算时辰,害怕生出什么变故,忙将手指割破滴落血液在他胸口上,诱那蛊虫出来。 对于蛊虫来说,阿烟的血有致命的吸引力,所以很快就跑出来被阿烟擒住塞进竹筒里。 “这蛊算白炼了。” 吸了他身体里的毒,要恢复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再次使用。 “为了救你,我损失的太多了。” 阿烟在床榻旁小声的和他说话,抬起他的脑袋换了个干净的枕头。 被褥其实也沾了血,但阿烟没有多余的被子了,只能让他先将就一下待醒来后再说。 左手被划伤了,细小的伤口愈合的还算快,已经不流血了,所以阿烟才没特意去处理。但十指连心,即便那匕首再快,也是疼的。 阿烟漂亮的眸子里含了一汪泪,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祖父说她太爱哭了,阿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她已经努力尽量不哭,可眼泪根本不听使唤,啪嗒啪嗒往下掉。 齐誉睁眼的时候便瞧见身旁坐了一位少女,穿着奇异的衣裳,腰间的流苏晃过,微露窈窕的腰肢。 虽只有一瞬,但齐誉还是看见冰肌莹彻,粉腻酥融。 齐誉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便瞧见她纤细的手指蜷着,上头的红色血点格外的刺眼。 怦怦—— 犹如战鼓似的心跳声,让齐誉什么都听不见,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的指腹看。 “啊,你醒啦!” 阿烟惊喜的凑过来和他说话:“你感觉怎么样?有胸闷吗?哪里疼吗?” 连着和他说了好几句也不见应答,修长的眉宇下眸子幽深,似正看着某处。 顺着他的视线低头,阿烟发现,他看的是自己的手。 未等反应过来,忽地指腹一热。 “你……” 4、第 4 章 小时候家里只有祖父祖母和阿烟,相对于其他人家的热闹,阿烟家里显得冷清不少。 一日阿烟去和村里孩子玩耍,回来的时候抱了只狗崽,祖父嫌弃狗子脏不让阿烟养,让她赶紧扔掉。 “求您了,我喜欢这只狗。” 灰毛的小狗眼神清澈懵懂无知,像是将阿烟当成依靠似的,阿烟着实喜欢的紧。 屋里的祖母拄着拐杖出来,笑着道:“喜欢就留下,阿烟要好好养它。” “多谢祖母!” 小孩抱着小狗,喜笑颜开一溜烟的跑了,身后的祖父无奈摇头。 阿烟给这只狗取名为小西,因为是从西边将它抱回来的。小西毛发蓬松长的可爱,阿烟最喜欢揉小西的脑袋了,而小西总是调皮的舔她的手指。 就如此刻般,指腹被温热包裹。 但人的舌是不同的。 柔软的像是一朵云。 酥麻的感觉让阿烟脑子发空,待反应过来时她猛的推了那人一把。 “你、你……” 阿烟脸色涨红,紧张感和奇怪的感觉让她说不出完整的话。 她方才很是用力,那人直接被她推的闷哼一声,身上的伤口崩裂开。 但,他像是不知道疼似的,一只手撑在床榻上,侧着身子依旧盯着她的手看。薄唇上染了血色,如涂了口脂似的。明明艳丽却因着他清隽的面容而不违和,反倒是越发的昳丽。 好看的犹如精怪的男人。 就在阿烟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人叫她。阿烟跺跺脚朝着男人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赶紧走出去将房门关好,站在堂屋冷静片刻。 微风拂过,凉爽的感觉让阿烟觉得脸没那么热了,她这才换上笑脸走了出去。 “阿烟,这是你之前定的鸡仔。” 来人是村里的王婆子,家里养了不少家禽,阿烟之前付过铜板,等王婆子家里的鸡仔孵出来她要二十只。 “谢谢王婶子,”阿烟将大门打开,让王婆子进来,眼睛看向她挎着的竹篮,那里是一团团的毛球似的鸡仔,“婶子,将它们放地下就成。” 小鸡仔不安分,叽叽喳喳跑来跑去,王婶子把鸡仔挪出来嘱咐阿烟道: “你最好弄出一块空地,用栅栏围起来,一是防止鸡仔跑出去,二是免得有野猫来叼走。” “谢谢婶子,我一会就弄好。” 快晌午了正是要热的时候,王婶子口干舌燥朝阿烟要了一碗水喝。阿烟让她坐在院子里等,她去厨房舀水。 坐下后王婶子打量这个小院。 只见如以前一样,干净整洁有条有理。就连墙角处的木柴都是整齐堆放。王婶子视线转了一圈,最后看向阿烟的房间。 现在是夏日,天气燥热的很,家家户户将窗子打开通风,林间的山风吹过带来惬意和凉爽。 但此刻,阿烟房间窗户是关着的。 这就奇怪了,方才她看见阿烟从房里出来,关窗户做什么? 村里人最喜欢嚼舌根,就算没事也能传出事儿来。关于阿烟的谣言王婆子听说过,只是王婆子觉得不可信,毕竟阿烟这孩子老实本分,哪能做出偷人的事情? 正想着,阿烟回来了,王婆子喝完水后笑着问她: “天气热,窗户打开才好,免得热晕。” 经她这么一提,阿烟紧张起来,但面上依旧镇定,道: “哦,方才我在房里换衣裳来着,听见有人来着急走出来,忘了开窗户。” 王婆子起身,笑眯眯的道:“是,小姑娘注意安全,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 “多谢婶子了,婶子慢走。” 阿烟送人到大门口,王婆子转过头,视线快速扫过阿烟衣摆处的血迹,又很快收回目光。 院子里小鸡仔像是一团团黄色毛球似的滚来滚去,阿烟顾不上小家伙们,快步回屋推门就要入内。 嗖—— 刚推开房门耳边就传来破风声,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擦着她脸颊飞过,待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身后的门上插了一把匕首。 “啊!” 阿烟吓的尖叫出声。 “你是何人?” 方才还痴迷吮`吸她手指的男人,此刻神色清明目光凌厉,他盘腿坐在床榻上,不顾屋里闷热用被子将身体裹的严严实实。 乌发散着,上面还有血液凝成的暗色,看起来乱糟糟的。但着实称不上蓬头垢面,只因为他长了一张俊俏的脸。 男人高大的身躯坐着那,显得阿烟这间房窄小不少,压迫感让阿烟胸口发闷,她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捡回来一个男人。 一个充满危险感的男人。 “你、你……” 一紧张阿烟就容易结巴,但这些年在村子里如鱼得水,阿烟能从容应对各种各样的情况,从未像此刻紧张的嘴巴发干。 幸好阿烟脑子反应过来,他刚恢复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就算对她不利他也没那个力气。这样想着,阿烟镇定下来,杏眸滴溜溜的转了两圈,来了一句。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昏迷前最后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个少女,齐誉甚至还清楚的记得,他当时差点拧断她的脖子。 大概因为他力气大,当时她杏眸里蓄满了泪水。 齐誉蹙眉,忽略心里划过的异样。 “救命恩人?” 男人面容冷峻,唇角浮现的笑意带着讥讽。 “那条小绿蛇是你的吧?” 糟糕!他竟然都记得。 手腕上的大将军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阿烟松了口气,幸好它不在,否则瞧着这人的架势,说不定要拿大将军开刀。 本来阿烟看他相貌俊朗,还想着问他愿不愿意留下,但这人气势逼人,阿烟着实有点害怕。 “没有啊,什么小绿蛇?”少女眼神清澈,完全看不出撒谎的痕迹。她扯了扯唇角,转移话题道: “那个,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如果你恢复好了的话,那就离开……” 离开我家还未说出来,就听见脚下轻微的响动声。阿烟低头,和绿豆眼的大将军对上视线。 阿烟:…… “事情是这样的,”阿烟赶紧挡住大将军,抬头看向男人,想要解释几句,结果男人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大将军身上,而是看向虚空的某处。 看似在看着自己,但阿烟觉得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莫名想到村里的瞎叔,阿烟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晃了几下。 男人神情冷漠,眼睛一眨不眨,声音带着凉意:“事情是什么样?继续。” 他没看见?阿烟不太确定。 阿烟朝着大将军勾勾手,大将军傻乎乎的爬上阿烟的手掌,完全不知道主子将它往前送是什么意思。 大将军都在他面前了,他依旧没说话,甚至将身上的薄被拢了拢,似乎在确保外人看不见他裸着的上半身。 “你从林子里滚出来晕倒了,我就将你带回家医治,要不是我救你,说不定现在你已经死了。” 阿烟边说边仔细观察他的神色。 正常人听见死这个字眼,都是会怕的。阿烟怕疼,更别提死了。 但眼前这个男人很是奇怪,他面上没有半点波澜,似乎——不怕死。 窗户紧闭,屋里沉闷的药香浓郁的似化成实质,让人的舌头也跟着发苦。 这人似乎真的看不见了,难道是大将军的毒亦或者是自己的蛊造成的?那他为何半点不见慌张? 就在阿烟琢磨的时候,男人嗯了一声,随即道:“既然如此,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阿烟眼见着他似乎要起身,但因为身体虚弱摇晃了几下才费力的下榻。阿烟生怕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再出什么变故,赶紧过去想要扶他一把。 “不必。” 那人声音冷漠,在阿烟触碰到他的时候,避开了她的手但也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眼看着就要栽回床上! 阿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与此同时他身上的薄被掉落,露出精壮的身子。 本以为这人又要说不必然后推开他,却不想他直直的往榻上倒,连带着阿烟也歪倒了。阿烟重重的压在他身上,甚至手放在他的伤口处,但没听见他发出半点声音。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赶紧收回手,阿烟抬起头,却见这人不知何时又昏了过去。 . 自从阿烟祖父去了后,村里人对待阿烟越发的热情起来。 原因当然是那个什么价值连城的古籍,但阿烟从未见过,甚至都没听祖父提过。 雀儿等人来了后,还旁敲侧击的想探书籍的事情,阿烟实话实说: “没见过。” “哎呀,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罢了,何必如此小气。” 要不是家里非让她和阿烟打好关系,她会来这?还端了一碗肉菜,真是白瞎! 雀儿皮笑肉不笑的端着菜要往堂屋进:“正好快晌午了,你吃这个就不必再生火了。” 后面几个姑娘也都是来给阿烟送吃食的,见雀儿迈步往堂屋进,她们面面相觑了一会。 照理说该往厨房去,雀儿反而进了堂屋。 揣了什么心思自然不言而喻。 几个姑娘家不甘示弱,紧随其后就要跟着雀儿去,阿烟赶紧跑到前头,笑盈盈的接过碗。 “我来就好,现在不饿放到厨房一会再吃。” 每次来阿烟家,她都会阻拦不让进屋,雀儿心里嗤了一声。 还说什么不知道古籍的事情,那现在防贼似的防着她们是为何?难道怕她们进屋里偷锅碗瓢盆不成? 本来因着平安哥钟意阿烟的事情,雀儿老早就对阿烟不满了,上次采蘑菇在山上时,平安在那么多人面前不顾她只关心阿烟,导致雀儿更是怨念深重。 今个儿她还必须进了! “正热乎着,你趁热吃才好,别客气我帮你端进去。” 雀儿端碗的手不动神色的动了动,有一个米粒大小的蛊虫顺着她袖口爬出来,雀儿假装拍阿烟,等再抬手时,那只蛊虫就不见了。 阿烟觉得肩膀处怪怪的,她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 而雀儿等人也趁着这个空隙进了堂屋,正好看见阿烟房间门虚掩着。 “阿烟,认识你这么久了,还没进你房里看过,你不介意让我们几个小姐妹进去参观一下吧?” 雀儿嘴上客气,实际上早就抬脚往房门口走了,还笑嘻嘻的道: “天气热门窗关这么严实做什么,莫不是屋里藏了人?” 本来雀儿是无意识的提了一句,但片刻后她脚步顿了顿。 怎么屋里好像真有个人影?! 5、第 5 章 之前雀儿就当众暗示过阿烟半夜私会男子的事情,但没人放在心上,阿烟虽然没有亲人在世了,但小姑娘相貌好性子柔,不愁找婆家。 为此雀儿还独自生过闷气,觉得为何大家都不信她反而信阿烟? 想到这,雀儿眼睛放光的盯着阿烟的房门。 这回当众捉奸,看她要如何辩解! 什么好姑娘?还不是在屋里藏男人! “雀儿,你干什么?” 肩膀的不适感消失,阿烟回过神来快步走来想要挡住她,可惜她来晚一步,雀儿已经站在房门前,伸手推门。 阿烟瞪大了眼睛,心脏扑通扑通跳。 那个男人还在屋里,而且他……裸着上半身。 南疆男女大防是没那么重,可是闺房里出现没穿衣服的男人,怎么解释怕是都行不通! 阿烟的紧张被其他几个人看在眼里,她们几个心头一跳。 不会真的有男人吧? 屋里窗子半掩着,有些昏暗看不清。透过房门缝隙,雀儿确定屋里坐着一个人! “哈哈,我一猜就是有人,你们快来看!” 雀儿实在等不及看是谁了,她猛的推开房门,将屋里的情形展示出来。 雀儿面向众人,脸上的喜色掩盖不住,得意洋洋的道:“看啊!她藏人!” 这可是大事,此事一出阿烟的名声就臭了,到时候平安哥肯定死心。 只是雀儿脸上笑的开心,却发现其他人神色怪异的看着她。 看她做什么?不该看屋里人或者阿烟吗? “雀儿,你看看屋里是谁。”有个女子好心提醒了一句。 “能是谁,定然是藏的野男人啊。”雀儿边说边回头看屋里,而后身形顿住失声道: “怎么是你?” 床榻上的人缓缓起身,轻巧的迈步走出来,随手将房门关好,问她: “怎么就不能是我?” 谁能想到屋里竟然是春桃? “不对,一定不对。” 如果屋里人是春桃,为何阿烟不让她们进去?一定有猫腻。雀儿作势就要闯入房里,被阿烟一把拉住。 “我叫春桃来帮我炼蛊,屋里都是机密的东西,不方便让外人看。” 村子里家家户户多少都会炼蛊虫,虽然大体功效一样,但各自有其独门秘方。尤其是阿烟的祖父,出了名的用蛊高手,当然会给阿烟留下不一样的宝贝,不给外人看正常。 其他人也都信了阿烟的话,纷纷提出告辞。只有雀儿,视线在阿烟和春桃身上扫过,似在思考什么。 “怎么?要留下来一起用饭吗?不巧,我家里碗筷不够。”阿烟脸上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微冷。 可惜一点红数量不够了,否则定然要再给雀儿放一只吓吓她。 雀儿无法,只能不甘心的走了。 “阿烟!你怎么回事啊?” 眼见着人全部走了,春桃还是压低了声音,皱着眉头问她: “那人是谁?” 手心里是方才吓出来的汗,潮乎乎的难受。阿烟拿出帕子边擦手边道: “就是一个过路的人。” 春桃急了:“若不是我从外面窗户跳进来,到时候被人看见屋里有男人怎么办?阿烟,你和我说实话,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屋里有很多血迹?” 祖父祖母去了之后,对阿烟最好的人就是春桃了,有什么事情她都会想着阿烟,对阿烟像是亲姐妹似的。 因此阿烟不想瞒着她,实话实说。 “蛇?你什么时候养的蛇?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让陌生男人住在你这,若是被人知道了就糟了。” 本来村里就有谣言,如果让人知道这个男人的存在,只怕是雪上加霜越抹越黑。 阿烟点头:“我知道,等他醒了就会走了。” 春桃:“行,最好是今天就能走,你没看雀儿的架势吗?她呀非得找到你的把柄才肯罢休。” 阿烟笑了:“她不敢当面说什么,若是敢胡诌,有她好受的。” “你和我说实话,采蘑菇时雀儿身上的那只蝎子是不是你放的?” 他们去的那座山不适合一点红生存,按理说不可能出现。再有,当时是雀儿暗指阿烟不检点,话刚说完蝎子就出现了。 太过巧合了。 所以回去后春桃一直在琢磨这件事,越想越觉得是阿烟做的。 旁人不知道阿烟,她最是了解,阿烟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只是不表现出来罢了。 也不怪阿烟如此,她身边没有亲人护着,只能靠自己。 “是,”阿烟承认了,春桃没说什么,只是语重心长的道: “阿烟,若是有合适的就定下婚事吧,家里有男人护着日子也好过。” 这话阿烟听的太多了,尤其是春桃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过阿烟不见不耐,反而是郑重的点头: “是,我也打算早点成亲。” 又和春桃商量了一下,春桃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阿烟进房里,将被子掀开,露出里面正昏迷的男人。 方才春桃坐在床边,将大家的目光都吸了过去,这才没人注意床榻上鼓起来的人形。 夏季炎热,他被捂的出了薄汗,额上的发被打湿,紧紧贴着脸颊。 醒着的时候眉眼锋利,气势逼人,就算此刻闭上眼睛,也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兴许是被他甩匕首时吓到了,阿烟不太敢接近他,只帮忙将被子拉开确保他不会中暑气。 . 夕阳西下,南疆边境的小山村鸡鸣狗吠,烟火升起,一片祥和的景象。 但在村子最偏僻的宅院里,一位身材纤细的少女正叉着腰,横眉竖目,看起来很是不悦。 “说,到底是不是你!” 地上的大将军将自己缩成一团,试图假装自己是石头而蒙混过关。 “肯定是你,”阿烟脚下几只小黄鸡仔跑来跑去,还有一只胆子肥过天竟然跑到大将军身边,叽叽喳喳的啄了大将军几下。 阿烟弯腰一把将小鸡仔握住扔到一旁,语重心长的道: “你真傻啊,没发现兄弟姐妹少了不少吗?还敢往它身边凑。”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阿烟没注意大将军去哪里了,等她打算给小鸡仔安家的时候,这才发现小鸡少了不少,而大将军肚子鼓鼓。 “这是铁证,你还想狡辩。”阿烟戳了戳小蛇圆滚滚的肚子,“大将军,惩罚你两天不许吃肉干。” 大将军猛的抬起头,似乎很是不高兴却又不敢有任何的表示。 屋里,刚刚醒来的齐誉双目无神的看着棚顶,听见外面少女如莺歌般悦耳的声音。 大将军? 齐誉剑眉蹙了蹙,想起来见到少女时她身上带有流苏的衣裳,和身上叮当作响的银饰。 南疆。 历国边境处的国家就是南疆,这里的人擅用蛊毒,喜爱银制品。而南疆的大将军名为康信易,齐誉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康信易在这? 他缓缓起身,伸手在床榻上摸索,很快就找到了匕首,顺手将其藏入后腰。没过一会,就听见轻微的脚步声。 齐誉侧目倾听,只听见一个人走过来。果然,房门被人推开,然后就是少女清脆的嗓音: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随着她走进房里,屋里沉闷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起来,有种少女身上独特的馨香。齐誉屏住呼吸转过头,长臂伸展,准确无误的将窗户打开一半。 男人行动如常,若不是他双目无神,甚至会以为他能看见。 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太多的不解,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煮了汤面,一会你吃一些补充体力。” “多谢姑娘,可否劳烦姑娘一件事?” 他声音略沙哑带着疏离感,道:“可否烦请姑娘给我一件蔽体的衣裳?” 只听阵阵银铃响动,少女带着笑意回答道:“好,不过都是我祖父在世时留下的,可以吗?” 南疆人不忌讳穿死人的衣服,但阿烟觉得还是问问好,万一这人有这方面的讲究。齐誉颔首,神色自若的道: “可以,多谢。” 等他换好衣服,阿烟才端着面进房里:“里面加了我新采回来的菇子,很鲜美。” 家里倒是有一块腊肉,不过阿烟舍不得吃,所以煮了素面。 碗筷放在小桌子上,阿烟抬眼看人。祖父身材高大,阿烟还以为这人穿着会不适合,却不想袖子竟然短了一截,精壮的小臂露了出来。 这人躺她的床住不下,站起来的时候更显身材颀长,阿烟得仰头看他才行。 少女眸子水润清澈,鸦羽似的睫毛颤动,楚楚动人。 不过,这些齐誉都看不见。 凭借着过人的听力,齐誉坐在阿烟准备好的凳子上,再次道谢。他吃饭的时候,阿烟悄悄打量他,只见他吃相斯文,一点都不粗鲁。 看来,他并不是马匪一类。何况他进退有度,彬彬有礼,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吃着还行吗?要是味道淡的话可以放辣酱。” 南疆人饮食多辛辣,就算生病的时候也会来点辛辣味提提神,所以阿烟煮饭的时候和往常一样。 舌尖刺痛,额头都开始冒薄汗,但他淡定的道:“还好。” 阿烟点点头,俩人谁也不说话了。 等用完饭,他主动提出离开,阿烟应声道:“离开可以,不过现在青天白日的,你一出去就会被村里人看见,要不这样,晚上你再走,我送你一段。” 其实白天路更好走,但是他眼睛看不见,所以白天黑夜都一样走。 “嗯。” 男人喉结微动,应了一声后屋里安静下来。 自从祖父去了之后,阿烟就没出过村子,所以对于外面很是好奇,斟酌片刻她还是问道: “你是从哪里来的?” 男人正襟危坐,寒酸的衣裳并没有减少他身上矜贵的气质,尤其是吃完东西后,他面色更好了一些,可谓风姿俊逸。 “很远的地方。”他回答道。 很远的地方? 在阿烟看来,南疆国都就是最远的地方了,听说那里繁华的很,街道上卖什么的都有。 “是从都城来的吗?我一直想去那里看看,但是太远了,祖父不让我离开这里。” 年岁小且貌美的姑娘,走出这片区域无论到哪都不太安全。 “不是,”他眼睛看向虚空,薄唇抿着,似乎不想答话了。 “哦,”阿烟也没缠着他问,让他躺下休息。齐誉摇头,说不必。 晕倒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醒着,又怎么好躺姑娘家的床榻。 “姑娘自去忙,我独自坐在这就好,等天黑后立即离开。” . 随着天色暗下来,鸡棚里的小鸡仔们乖乖的凑在一起,不再叽叽喳喳的乱叫。 草丛里的虫子也安静下来,似乎只能听见夏日的风声。 男人等到阿烟说可以了才从屋里出来,然后跟在阿烟的身后,靠着阿烟脚踝上的银铃声辨位置。 幸好阿烟住的地方偏僻,往林子里也好走。只是进去之后黑黢黢的,看不大清脚下的路。 她走的很慢,还回头告诉他:“这里野草长的高,你慢些。” “嗯。” 阿烟发现他似乎不太喜欢讲话,整个人都透着冷漠,但每次她问话他都会回答。 真是奇怪的人。 待走了一会,身后男人道:“阿烟姑娘,我自己走便好,天色晚了,趁着走的不远你早些回去歇息。” 说着,他从腰间拿出一物,道: “这个给你,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用看阿烟就知道,那是他的匕首。 因为他身上只剩下这一样东西了。 虽然是大将军将人咬了,但阿烟觉得她费尽心思将人救回来,还为此费了一个百日蛊,俩人也算是扯平了。 “你留着防身吧,此去路途遥远,这是给你的食物和水。”阿烟将小包裹放在他手前,看着他拿过去才松开手。 少女笑盈盈的,抬起手臂挥了挥,“那我走了,齐公子,我们有缘再见。” 直到耳边少女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齐誉才攥紧包裹,转身朝着林子深处去了。 月光如水,将人的影子拉长。 纤细的身影朝东,颀长的身影朝西,似乎往后都不会再见了。 回去的路上,阿烟揉了揉鼻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些年家里只有自己,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着她过夜。 好像是比大将军强上不少。 阿烟再一次考虑成亲的事情,这回说什么也要找个上门女婿才行。 不知不觉,就快走到家门口,阿烟忽地发觉不对。 怎么院门口有那么多火把? “我就说有人吧!你们还不信我!” 阿烟房间里,雀儿指着褥子上的血迹道:“看,这就是证据。” 从阿烟这回去,雀儿越想越不对劲。她总觉得屋里那人不是春桃,再仔细回想一下,好像当时床榻上的被子是铺开的。 光天化日,就算炼蛊也不需要铺床啊。 所以雀儿添油加醋的将事情和爹娘说了,雀儿爹娘俩人嘀咕了好一会,最后也不知怎么叫来这么多人,直奔阿烟家里。 雀儿也跟着来了,她想知道自己下的蛊虫现在是什么情况,到了之后没看见人,倒是屋里的血迹和药味吸引了村民的注意。 “看来雀儿说的没错,”雀儿爹外号老六,他大声道:“阿烟这孩子没了亲人,无依无靠,我们更要为她做主!所以这个野男人是谁,赶紧站出来,一切都好商量。” 这话说的难听,春桃当即反驳道:“六叔,这话说的不地道,什么叫野男人?我都说了,这是我和阿烟炼蛊弄的,当时不少人都看见我从房里出来,怎么六叔只听雀儿的一面之词。难道,六叔是有什么想法?” 拿捏住阿烟,从而拿捏住她家那本书籍。 春桃爹娘也在,赶紧拉住春桃不让她说了,甚至春桃娘直接捂住春桃的嘴。 老六皱眉:“我身为长辈自然希望阿烟这孩子好,她年纪小,身边又没有照看和引导,走了错路也是难免的。所以我的意思是,那人赶紧站出来,俩人挑个良辰吉日将事情办了,我们也算见证。” 在场的有人附和,然后嘴上说着找证据,实际上光明正大的开始翻阿烟的家。 春桃呜呜想要出声,被他娘直接一个手刀劈晕,让弟弟将她带回家。 等阿烟到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房间里都是人,她脸色沉了下来,快步朝着堂屋去。 祖父房间的锁已经开了,地上除了散落的锁头,还有阿烟准备好的蛊虫,但已经被人弄死了,除此之外还有—— 大宝和二宝的尸体。 两个小甲虫无毒,但陪伴阿烟许久,每日都在叶子上听阿烟说话,对于她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你们欺人太甚!” 少女情绪激动,胸膛剧烈起伏,杏眸里像是充了血似的红的吓人。 雀儿见此忍不住捂嘴偷笑。 看来她的蛊虫开始起效了。 她越是激动,那蛊虫便活动的越快,到时候人人称赞的阿烟就会变成一个疯婆子,看谁还喜欢她! 6、第 6 章 老爷子活着的时候,村里人人都敬重他,连带着阿烟也水涨船高受到大家的喜爱。等到老爷子去了,阿烟的处境一下就变得尴尬。 大家对她还算不错,至于是真是假,那就不得而知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村里也不知是谁传的消息,说老爷子留下一本古籍,值钱的很。至于里面是什么内容,那重要吗? 重要的是,要将这东西掐在手中。 可是老爷子生前厉害,是炼蛊高手,中了他的蛊毒,寻常人无解。 威慑力让村里人不敢乱动,只派了各家的孩子和阿烟交好,想着套话。 一转念,两年过去了,而曾经对老爷子的畏惧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再加上众人早有准备,所以阿烟留下来的蛊不堪一击。 往日里安宁的小院人头攒动,乱七八糟的声音听的人心烦。阿烟眼前一片红色,浑身都沾了戾气。 “你们欺人太甚!” 少女的嘶声划破天际,惊起不远处林子里静息的鸟儿,随着阵阵鸟叫声远去,院子里忽地变得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在看着阿烟,平日里那个言笑晏晏的姑娘,此时表情狰狞可怕。 “我说阿烟啊,怎么能是欺负人呢?我们来是为了你好!为你做主免得有人欺负你!” 老六打量阿烟,心想到底是年岁小沉不住气,这么容易就被激怒。 “是啊,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阿烟啊,你将那男人的名字告诉我们,我们肯定帮你,早点成亲办事,免得肚子大了传出去难听。” 说话的是雀儿的娘,她知道雀儿喜欢平安,也知道平安不喜欢雀儿反而是钟意阿烟,因此这话是特意给旁人听的。 平安也在,他当然不是翻东西,就是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一听雀儿娘说的难听,他皱了皱眉。 “六婶,先听听阿烟怎么说。” 平安吃苦耐劳长的壮实,在村里很是吃香,不少妇人都想将家里姑娘嫁给他,但平安不为所动,只在阿烟面前晃悠。 哪怕阿烟明确拒绝了他,他还是不死心。 见阿烟表情不对眼睛充血,平安向前走了一步,疑惑的道: “阿烟,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这模样……倒像是中了蛊。 不能被人发现!给阿烟下蛊的事情谁都不知道,甚至爹娘都没告诉! 雀儿当即走到阿烟身边,笑着搂住阿烟的胳膊,姐妹情深的摇晃了几下。 “阿烟,你是不是生我们的气,觉得我们乱翻东西?其实不是,你不在,大家又都着急怕你被欺负,所以想找出线索赶紧找到那人,让他对你负责。行了,别生气了。” 平日里春桃雀儿她们就总来找阿烟,所以大家都觉得阿烟和雀儿关系好。但阿烟伸手拂了雀儿一下,雀儿只觉得手背有什么东西划过,可低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阿烟手心的茧子吧,雀儿没放在心里。 “找什么证据?未经主人允许你们私自进宅,若是我将此事报到官府,看你们怎么说!” 堂屋不大,满满登登挤满了人,而门口处身材纤细的姑娘独自面对众人,半点不见怯意。 有人心里打鼓,有人良心发现,众人表情各异。 唯独雀儿的爹娘,俩人对视了一眼。 不行,今天还不能离开,好不容易将老爷子房门打开,东西还没搜到怎么能走? “阿烟啊,真是为了你好啊,”老六拿出长辈身份,大手一挥,要将此事化了。 “这样,你也别生气,我们把房间收拾好就走,你看行吗?” 老六的心思谁不明白,当即不少人同意。但也有一些实在良心不安,就提出先走了。 “站住。” 少女眸色恢复如常,仿若方才红着眼睛的不是她。菱角似的唇翘起,她微微一笑: “不请自来,就这样走了?” 这话说的让人不悦,老六见那几个人皱眉,忙添了一把火道: “怎么说话呢?一个村住着,都是为了你好,你这么说多让人寒心。” 阿烟不会炼蛊,所有人都知道。 大家在感叹老爷子衣钵无人继承的同时,对阿烟又嫉妒又轻视。 所以,阿烟说让他们站住的时候,众人当作耳旁风。 一个连蛊虫都无法驱使的小丫头片子,即便老爷子留给她那么多珍贵的蛊她也用不了,能拿他们怎样? 所以脚步没停,朝着大门处去了。 只是还未等走到门口,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女子的叫声。再然后就感觉阴风刮过,有女子瘆人的笑声传入耳朵里。 “别走啊,谁都别走。” 不等转过头,女子如鬼魅似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再然后一个村民被人掐住了脖子。 “呃啊……松、松手……” 窒息感让人说不出完整的话,眼前这张脸也吓的人一激灵。 “雀儿!雀儿你在干什么?赶紧松开你三叔!” 掐住人的,正是雀儿。 她像是被鬼上身似的,笑容疯癫面容诡异,拦住所有要走的人。老六夫妇赶紧过来,想让雀儿松开人,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丫头力气大的俩人都敌不过她。 “当家的,你快看看啊,看看雀儿怎么了,莫不是中邪了?” 本来雀儿娘想说是不是中蛊,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蛊虫,而且下蛊需要和人接触,方才雀儿只与阿烟接触了,不可能被蛊住,所以她才说中邪。 老六也慌神了,他赶紧掏出一粒药丸,掰着雀儿的嘴给她喂了下去。 片刻后,雀儿手松开,那人憋的脸如猪肝,当即破口大骂。 老六只能受着,还得给人家赔礼道歉。 雀儿娘抱住雀儿,生怕她再做出什么。只是雀儿依旧表情狰狞,看所有人都像是看仇人似的。 “当家的,你快救救孩子啊!” 雀儿娘年岁大了,得双手环住雀儿死命拽住,才不至于让雀儿再冲出去。 老六觉得奇怪,转身问若无其事的阿烟道: “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方才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此刻大家缓过神来,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平安皱眉,抢先答道:“六叔,阿烟不会炼蛊。”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平安说出来无可厚非。 他没注意到,少女指尖颤了颤。 “对啊,阿烟不会炼蛊,你快点把雀儿带走吧,回家烧一碗符水试试,说不定是中邪了。” 来这就是为了找东西,东西还没找到老六不会走,同时他也明白,他们盼着他走,这样一来找到东西就可以不带他那份了。 “没事,给她吃了解毒丸,不管是什么蛊或者毒都能解。” 雀儿娘不赞同的看着他,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抱住雀儿不让她乱动,但她愤恨的看向阿烟。 “肯定和你有关系!” 阿烟懒得理她,扫了一圈众人,缓缓的道:“我祖父祖母的坟就在后院,你们擅闯我家,该过去给他们二老磕头认错。” 一提到老爷子,心虚感翻涌上来,甚至觉得这院子都阴森了不少。 对啊,雀儿现在这样,一定是因为老爷子的关系!她冒犯了老爷子! 想通了的村民手忙脚乱的去坟前磕头,方才还热闹的院子只剩下老六一家,和旁边一直站着担忧看着阿烟的平安。 “你们一家三口也要去。” 阿烟瞧着面色平静,可手掌里都是血迹,她还在用力抠紧自己,不断有红色的血液流出,滴落在地上。 天黑如墨,没了火把的院子只能借助月光,看不清地上的血,也看不见爬过来的蛊虫。 这是老爷子留下守宅的,阿烟的功夫不到家,只能用自己的血喂养并驱使它们。 院子里的人毫无所觉,老六甚至十分生气,不管不顾的上前就要教训阿烟。 “你这孩子没了大人果然不行,我是你长辈,你得听话。” 说着,老六趁人不备忽地指尖一弹。 旁边的平安早就有所防备,迅速的跑过来,想要挡在阿烟面前,只是他刚跑了两步,就见眼前晃过一个影子,快的他以为是错觉。 等到他抬起眼帘看的时候,便见阿烟面前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所有人愣住,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一只黄豆大小的蛊虫被斩成两截。 “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本事?” 来人声音像是许久不喝水似的低哑,相貌看不大清,但浑身的气势逼人,吓的老六腿抖了抖。 “齐公子,你怎么回来了啊?” 阿烟也吓了一跳,更为惊讶的是,他眼睛看不见还能抽出她的匕首杀了蛊虫,那他若是能看见,得多厉害啊! 想起自己在他面前悄悄晃手和扮鬼脸,阿烟头皮发麻。 阿烟声音小,加之院子里的人都愣住,所以只有齐誉听见了。他微微侧头,冷峻的面上难得的出现复杂的情绪,阿烟看不懂。 “你是谁?”老六终于反应过来了,色厉内苒的道:“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奸夫是不是!好啊,你还敢回来?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我家雀儿就是被你害成这样的!” 雀儿已经不再挣扎了,但口吐白沫眼睛上翻,一看就是情况不好了,可她爹鬼迷心窍,就是不赶紧救人。 “奸夫?” 齐誉重复了这两个字,修长的眉眼带了几分疑惑,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对,就是他!” 这时候,齐誉身后的阿烟站出来,大声的道:“他就是我未婚夫,是祖父生前给我们定下的婚事,怎么?不行?” “阿烟!”平安懵了,“你什么时候有未婚夫了?” 这时候祭拜磕头的人也回来了,正好听见阿烟这一句话。顿时犹如水入油锅,炸开了。 “天哪,未婚夫!” “我怎么没听说过,不会是骗人吧?” 持着怀疑态度的人居多,在那议论纷纷,声音半点不差全部入了齐誉的耳朵里。 原本薄唇微张,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缓缓闭上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未婚夫来还偷偷摸摸不让人知道?我看不一定是怎么回事呢。” “是啊,我天天在村子口,没看见有外人来啊!” 这些人觉得肯定是阿烟瞎编,说不定是什么歪瓜裂枣的男人! 只是随着火把过来,将男人的面庞照的清楚,不少人低低的吸了口气。 这是哪里来的俊俏男人哟! 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恨不得一双眼珠子黏在他身上。 过于集中的视线让齐誉微微蹙眉,虽然看不见,但他依旧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就这么一眼,众人齐刷刷的退了半步。 不知怎么回事,巨大的压迫感袭来。 老六不服,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王婆子匆匆赶来了。 “你这孩子,我都告诉你早点带人出来见见,你非不听,还说让他适应适应。” 进院里之后,王婆子先将阿烟骂了一顿,“还说他来的路上被抢了,身上有伤先养养。” 王婆子似恨铁不成钢般拍了拍齐誉的胸膛:“瞧瞧,多壮实的小伙子啊,养什么养,现在多好啊,非得闹出点笑话。” 在王婆子的话里,众人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王婆子年岁大,在村子里有声望,所以大家都信了。 在她说的过程中,阿烟一颗心提了起来,生怕齐誉说出什么。但没想到的是,他一个字都没说,仿若默认他就是她未婚夫。 等所有人举着火把离开,就像是潮水褪去,院子里越发显得安静,甚至阿烟觉得,她能听见自己心虚的心跳声。 “那个……” 阿烟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能小声的问他: “齐公子,你怎么回来了?是没找到回家的路吗?” 阿烟给他指明了方向,就是回南疆都城的路,只要顺着一直走,翻过这座山就能有大路,然后再走一段距离就是官道了。 不应该找不到啊,这是阿烟在脑子里走过许多遍的路。如果可以的话,她凭借着双腿走也能走到都城。 齐誉没说话,只微微侧头然后大步朝她走来。 “啊!你受伤了!是不是遇见了猛兽?” 原本嗅到淡淡的血腥气,阿烟以为是她手受伤的缘由,但随着男人走近,萦绕在鼻尖的血腥气越发的重起来。 不止如此,原本已经被阿烟安抚好的蛊虫忽地活跃起来,大有往这边爬的趋势。 “你、你先别动。” 他面容冷的很,像是一座冰山,更是有种生人勿近的气质迫使阿烟后退了一步,差点将蛊虫踩死。 “我收拾一下地面,有东西怕踩。” 说完,阿烟就弯腰蹲下,将蛊虫放入竹筒里盖好盖子。 齐誉还真就没动,他的眉头一直皱着,此刻才舒缓了一些,就像是忍受什么痛苦时忽然吃了解药似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齐誉原本快步疾行,哪怕看不见他照旧可以赶路。但不知怎么回事,他心跳越发的快,就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 本来他没当回事,以为是毒发刚恢复的关系,但疼痛感让他顿住脚步,大颗大颗的汗珠子顺着脸颊滴落。 齐誉忍着疼痛继续走,可他每迈出一步,心口都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这还不够,还要用刀刃在心上不断的搅动,直到血肉模糊。 噗通半跪在地,齐誉白着一张脸,想到那个叫阿烟的南疆少女。 南疆人擅蛊毒,而她就是南疆人。 这边阿烟将东西放好起身,银白的月光洒向小院,将身材高挑的男人镀上一层清冷的光晕,更显他如高山之巅的雪莲。 “要不,你进屋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见他一直不言语,又冷着一张脸,阿烟着实拿不准他什么意思。 幸好,他点了点头。 进屋之后,乱的无法下脚,阿烟便让他坐在堂屋等着,她回房里找药。 屋里翻找的声音明显,而齐誉眉眼染了几分困惑。 下蛊无非就是想要控制这人,亦或者是让人死。 可为何她还要给他涂药? 心脏越发的疼,比他之前中毒毒发时还要难受,就像是有一只大手捏着他的心,要将其碾碎。 男人的闷哼声吓了阿烟一跳,手中的瓷瓶没拿稳,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原本她手心就被抠破,现在更是牵动伤口,疼的她想掉眼泪。 只是未等泪珠子掉下,就有粗粝的指腹拂过她的面颊,再然后,炙热的像是火炉似的手掌轻轻托起她的右手。 “齐、齐公子……” 一抬眼,就看见男人眸色深深犹如那日一般,带着痴迷的神色看她。 方才还冷峻的男人现在却是温柔如水,差距感让阿烟发懵。 “怎么弄伤了?” 他的手很大,指腹上都是薄茧,磨的阿烟手背带着痒意,说话时声音哑哑的,灼热的气息将阿烟的面颊染红。 “我就是,那个不小心而已,没事的,没事。” 从未这样亲近过男子,阿烟心跳加快,脸红的如熟透的果子。 粉面桃腮的姑娘低垂着眼帘,而身材高大的男子捧着她的手。任谁看,都是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 可一下瞬,他忽地弯腰俯身,用舌尖舔过阿烟的掌心。 轰—— 7、第 7 章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外面忽地刮起了狂风,没过一会就开始哗啦啦的下雨。 雷声轰鸣,将周遭一切声音都掩盖住,与此同时,阿烟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似乎被雷雨声还要大。 手心划过热热的感觉,捧着的姿势改为攥紧她的腕子。 少女身形纤细,手腕自然也是两指可环。带有薄茧的手掌紧紧抓住她,将她往他身前带。 在阿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抱入怀里。 他低下头贴近她的颈子,似深深嗅了一下她的气息,然后就不动了。 因着震惊所以脑子空了一片,此时才反应过来的阿烟挣扎起来。 “你松手。” 轻而易举的就从禁锢中逃离,阿烟面颊通红,秀气的鼻尖也红彤彤的,眼泪似珍珠般一颗颗往下掉。 “你欺负人!” 这人方才还冷淡将人拒于千里之外,一副不愿有瓜葛的样子。但现在,竟然…… 阿烟又羞又恼,踮起脚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打的阿烟手心都疼了。 随手抹了一把眼泪,阿烟将他往外推:“你走!你走!” 是,他是及时的救了她,但这不是他占便宜的理由! 齐誉眼睛眨了眨,顺着她的力道往外去,很快就站到了外面,被大雨浇透。 砰的一声,面前的房门关闭,齐誉如一块石头,身姿挺拔的站在那,一声不吭。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夜这场雨很大,风刮起来发出呼啸的声音,听的人心颤。雀儿家的屋子里,雀儿娘低声抹泪,床上是口吐白沫的雀儿。 “当家的,孩子什么时候能醒啊?” 如果不是老六非不走耽误了雀儿的治疗,说不定雀儿现在已经没事了。但这些雀儿娘不敢说,只能给孩子擦擦唇角。 “哭什么哭!家里这点气运都叫你哭没了!” 好不容易进去老爷子的房间,还没等找到东西就回来了,可谓一无所获。老六正是气头上,说道: “都是你养的好孩子!若不是雀儿突然发病,能引出这么多事?!” 无能的表现就是从不反思自己,将所有的罪责归在旁人的头上。 可惜雀儿娘不懂这个道理,只能受着。 忽地电闪雷鸣,吓的老六赶紧远离窗户,大概也是怕之前冒犯翻东西被老爷子怪罪,老六再说话时声音都小了不少。 “喂了药一会就能醒,我看啊,雀儿更像是中蛊。” “中蛊?”雀儿娘抬头,不解的道:“怎么会中蛊?当时雀儿没和人接触啊。” 下蛊也是需要条件的,自然不可能凭空做到,至少要接触到对方,哪怕碰到衣角也成。 老六跺脚:“你忘了,当时雀儿去拽阿烟!” 雀儿娘下意识的摇头:“不可能是阿烟,阿烟什么都不会,之前听雀儿说,阿烟的几个蛊虫都是春桃送她的。” 驱使旁人的蛊虫费力费神,所以大家更喜欢用自己的蛊虫。 再说,如果阿烟真的会炼蛊,为什么隐瞒? 老六也有点不确定了,但他接着说道:“雀儿现在的样子,你不觉得像‘傀儡蛊’吗?” 傀儡蛊,顾名思义,就是施术者通过下蛊来操控旁人。 老六提醒道:“你想想,当时阿烟不让那几个人走,紧接着雀儿就疯了似的拦住他们,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雀儿娘还是犹豫:“可是,傀儡蛊一般人驾驭不了,甚至想要炼出来都是难题。全村这么多人,满打满算也就两人可以,还得算上过世的老爷子。” 另外一个就是王婆子了。 他们二人年岁大炼蛊用蛊时间久,懂的自然也比旁人多。可阿烟不过是个小姑娘,今年才十七! “当家的,如果真的是傀儡蛊……” 那阿烟将来会是比老爷子还厉害的人! 外面墨色的天空被一道闪电划过,顿时亮如白昼,也照亮夫妻俩面如死灰的脸。 如果真的是阿烟,那他们岂不是得罪了一尊大佛? . 雀儿的事情,村里人都在讨论。 春桃家里也在小声的议论着,这时醒来的春桃气冲冲的走进来,问道: “爹,娘,阿烟怎么样了?你们是不是逼她了?” 外面下雨她也没法去看阿烟,只能过来先问问。 春桃爹拍了一下桌子,竖起眉毛道:“反了你了!怎么和爹娘说话呢!” 春桃心里憋了口气,一方面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阿烟,一方面是贪婪的爹娘。相比之下,肯定是孤苦无依的阿烟更让她心疼。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较劲的时候,于是放软了声音先道歉,待爹娘态度松动之后春桃又问: “阿烟怎么样了?” 春桃娘先回话,道:“你整日和阿烟一起玩,可听她说过未婚夫的事情?” “未婚夫?什么未婚夫?” 见春桃一无所知的模样,春桃娘疑惑起来。幸而春桃反应快,立即想到阿烟房里的那个男人。 “啊,未婚夫啊,好像听阿烟提过这么一嘴,但我没放在心上,怎么了?她未婚夫来了?” 春桃爹又拍了一下桌子,道:“岂止来了,直接住家里了!往后不许你和阿烟一起,免得你的名声也不好听。眼看着就要出嫁,在家好好绣嫁衣吧!” 现在她爹娘正是气头上,春桃也不顶着来,只乖巧应下,心里想的是明日一早她就去看阿烟。 “春桃我问你,阿烟可是学会炼蛊了?” 正当春桃想的入神时,她爹问了这么一句。春桃立即回答道: “不会啊,如果她会的话我还能不知道吗,爹,怎么突然问这个?” 春桃爹摆摆手:“行了,夜深了赶紧回去睡觉。” 等女儿离开,春桃娘压低了声音道:“你怀疑雀儿是中蛊?” “哪有什么中邪,我看就是中蛊,”春桃爹喝了一口水,“而且瞧着还是厉害的蛊。” “可是这解释不通啊……” “想不通就别想了,睡觉。” . 夜半三更,家家户户在雨声中入眠,阿烟觉得身心疲惫,于是将手心的伤口简单包扎之后就躺下了,连屋里的狼藉都不想收拾。 雨水打在茅草屋上,很快就有滴滴答答的声音吵的阿烟无法入睡。 每次下雨屋子都会漏雨,这两年尤为严重,看来得将屋顶重新铺一遍才行。 身下的床榻被阿烟换过,但依旧有淡淡的血腥气。 阿烟皱了皱鼻子,想到那人流血流的太多了,都快将她的床榻腌入味了。正当阿烟想这事的时候,她猛然坐了起来。 地上睡觉的大将军吓了一跳,阿烟看着它,似在和它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道: “那人走了吧?” 外面雨声大,也听不见脚步声,阿烟想着他又不是傻子,肯定离开找地方避雨去了。所以阿烟缓缓躺了回去,只是一双杏眸澄亮,彻底睡不着了。 那他人生地不熟,去哪躲雨? 过了一会,阿烟点起一盏豆灯,借着光亮打开门栓。凉意吹进来,雨水落在皮肤上冷的人打个激灵,阿烟搓了搓胳膊,见门口空空便打算回去了。 下雨时候可真冷啊。 就在阿烟转身的时候,面前忽地罩下来一片阴影,浑身湿漉漉的人站在她面前,俊俏的眉眼被雨水洗过似更加清隽了。 阿烟看着他的脸说不出话,倒是他先开口,盯着她的掌心问: “还疼么?” . 大雨过后便是晴天,院子里小鸡仔叽叽喳喳的乱叫,阿烟随手喂了食还将挡雨的棚子重新弄了一番,铺完干燥的稻草,小鸡仔明显欢快起来,互相啄毛闹着玩。 把房间收拾完后,阿烟也不想歇着,只想不停的干活干活。 这样就不会分出心思去琢磨那人。 将祖父房间重新锁好,这回阿烟学聪明了,直接放蛊虫在门口和窗户处,还加了一排细针,上面都带毒。 既然他们不仁,也别怪她不义! 大宝和二宝的尸体被阿烟安葬在树下,连带着那些死掉的蛊虫一起,会在院里以另外一种方式陪着她。 阿烟用双手亲自将最后一捧土放上去,还挑了一支好看的花枝插在小土包上。 “多谢陪伴。” 花枝被风吹动,像是和阿烟打招呼似的,顿时让她鼻子发酸。 祖父祖母去了之后,阿烟就再也没有亲近之人了,每当她想说话的时候,都是这些虫们陪着她。阿烟给每一只都起了名字,甚至能准确的分辨出来。 对于阿烟来说,不仅仅是虫子这么简单。 低头擦了一下眼泪,阿烟心里空落落的,还带着迷茫。 祖父不让她离开这里,说这是他们的家让她好好守着。可是村里人如此行径,这里真的还能继续生活吗? “要是能去都城就好……” 阿烟蹲在那小小一团,低垂着脑袋悄声掉眼泪。 齐誉出来的时候便见到这样一幅景象,但男人深邃的眸子里无半点温柔,反倒是握紧手中的匕首。 曾听说过,只要杀了下蛊之人,这蛊就算解了。 其实昨晚齐誉完全可以直接杀了阿烟,但他没有。不过早晨醒来脑海里闪过昨晚奇怪的回忆后,齐誉没有半点犹豫,手中锋芒毕现。 就在这时,阿烟察觉到他出来,转头朝他看了一眼。 “厨房有面。”她说完又很快收回视线。 对于齐誉,阿烟感觉很怪。 一会是深情款款,一会又严肃冷漠。 真是个怪人。 让他吃口饭也是因为昨夜他淋了雨,看起来气色不好罢了。想到他也算是帮了自己,阿烟不会吝啬那么点吃食。 手腕上的大将军用脑袋顶阿烟的手腕,阿烟哼了哼。 “都说了不是因为他长的好看。” 小姑娘嘀嘀咕咕的,想着声音小他听不见且看不见,所以她说的很是随意。 殊不知,齐誉扫过她菱角似的唇,手指转动,将匕首归位。 杀一个人很简单,但杀这样手无寸铁的姑娘…… . 一碗热汤面吃完,桌子上放了两个空碗。 俩人面对面坐着,阿烟瞪大了眼睛看他。 片刻后,阿烟赶紧垂下眸子,心想怎么越看越觉得他俊俏?就算他失明,那双眸子也如星辰般璀璨。 “吃完饭你就赶紧走吧,白天不会出现猛兽。” “哦?”对面挺直如松的男人淡声道:“不是说我是你未婚夫吗?” “权宜之计而已,”阿烟有些恼,桌子下腿不自在的动了动,脚踝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当时情况紧急,若是不拉着你他们肯定还要再闹下去。我昨晚已经道过歉了,好像你也没什么损失,还占了……” 便宜二字被阿烟吞了下去。 小山村里的清晨空气清新景色怡人,少女脸颊绯红的模样像极了院子里盛开的花朵。 齐誉静静的凝视她,有那么一瞬,他觉得不是她做的。 但也仅仅是一瞬罢了。 “蛊是你下的。”他肯定的语气问她。 昨晚雀儿确实被阿烟下了蛊。 阿烟不满的撇嘴:“那是因为我身体不舒服,从手心里排出来一条蛊虫。肯定是雀儿抢着进房里找人时我拦她被拍了肩膀,她趁机对我下了蛊。” “以牙还牙,不行吗?” 阿烟还以为他在说雀儿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会因为不认识的雀儿指责她,登时觉得委屈: “他们都来欺负我,为什么我不可以反击?” 没了亲人后家里一直是她自己,阿烟不过十七而已,还是个刚张开的姑娘,就经历昨晚那等骇人的事情,任谁都会害怕。但当时齐誉做出奇怪的举动,阿烟就将其他的情绪搁置在一旁了。 现在,积攒的恐惧和委屈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顺着少女的脸颊往下滴落。 啪嗒啪嗒—— 齐誉看见桌面湿了一块,不由得皱起眉头。 “哭什么?” 胡岩一直和他说女人是水做的,齐誉从未当回事。但现在看来,胡岩说的对。 阿烟哭的更凶了。 “连你也欺负我!” 如果面前是二十个杀手,齐誉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但他剑眉蹙起,竟然有些无措。 “别哭了。” 他硬邦邦的说。 好像起了作用,对面的少女用袖子擦了下眼睛,迅速起身端着自己的碗放到一旁,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日头一点点升起,齐誉看了一眼天色,漂亮的眸子里带着光亮,扫过阿烟的背影。 他坐在那手指弯曲轻叩膝盖,面容冷峻着实瞧着不好相处。 房间里的阿烟心里难过极了,可是她连个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 原本那人对她不一样,她还以为…… 越想阿烟心里越觉得不舒服,在听见叩门声后更是不理会。 只是叩门声不停,大有不开门就一直敲下去的意思。 阿烟猛的起身,大步走到房门前拉开门,喊道:“你还想怎样?” 少女眼眸泛红,楚楚可怜。 阿烟知道他看不见,所以才敢在他面前抬起头,不怕被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少女脚踝上的铃铛轻轻响动,像是敲打在人心上似的,带着阵阵痒意。 齐誉忽略心底划过的异样,冷声道:“将蛊解了。” “我不!” 阿烟倔强的咬着唇,眼里泛起涟漪。 微风吹过,似乎带来男人的一声轻叹。 “我是说,将我身上的蛊解了。” 8、第 8 章 干净的桌面上放着一个小竹筒,细细听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阿烟打开盖子,将其放置在齐誉面前。 “你现在也能看见了,可以自己看。” 他说自己下蛊,怎么可能?明明浪费了一个百日蛊给他解毒,却不识好人心! 越想越不高兴,阿烟抿着唇垂下眸子,也不问齐誉为何忽然失明又复明。 竹筒只有一小节,里面一条褐色的小虫在动。 齐誉修长的手指接过只扫了一眼就放了回去。 “现在信了?”阿烟快速拿过竹筒,将其盖好后抬头道:“为了救你,小绿都变成褐色了,你还这样误会它。” “小绿?” 阿烟哼了哼:“就是它的名字,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好。” 转身将蛊虫放回屋里,身后齐誉冷淡的声音道:“既然你会炼蛊,那一定会解蛊了,不知可否请阿烟姑娘帮忙解了我身上的蛊?” 他身上穿着阿烟祖父的衣裳,明明衣服质朴还短了一截,但被他穿出风姿俊逸的感觉。 眉眼修长,深邃似泉水,就那么看着阿烟。 阿烟被他看的心里怪怪的,于是问他:“你怎么知道自己中蛊了?是遇见我之前中的还是之后?” 桌子上是他送的匕首,昨晚他就是用这个解决了老六偷袭的蛊虫。阿烟生气将人和匕首全部扔了出去,此刻他正用右手把玩它。 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阿烟脑海里忽地想起他捧着她双手亲的时候。 少女不自在的错开目光,耳朵红了一片。 少女粉面桃腮,美好的模样将窗外的景色都压了下去,齐誉眼前又晃过昨晚的画面,他低垂眼眸,只盯着匕首看。 “遇见你之后。” 齐誉十分肯定的道:“之前还没有这样的症状,在遇见你之后才会出现失控的情况。” 将匕首放下,他屈指叩响桌面,到底没将心脏会疼的事告诉阿烟。 毒发时是全身筋骨疼,这种疼痛跟随齐誉多年,所以齐誉确定不是因为体内毒素的关系。而且齐誉发现,只要他在她身边,心口再也没疼过。为了验证猜测,在天刚亮的时候他还特意跑出村子。 事实证明,他想的是对的。 也进一步说明,他奇怪的行为与她有关。 “失控?”阿烟注意到这个字眼,“你是说昨晚你舔我手心的事?” 随后发现桌子后的男人面色又冷了几分,阿烟赶紧转了侧重点,道: “那当时你无法自控吗?” 过了好一会,对方才淡声回道:“是。” 像是极为不情愿的承认。 “这就怪了,”阿烟也想不出他这是什么情况,看着也不像中蛊,但为了以防万一,阿烟还是将大将军带过来。 “大将军可以辨别蛊毒,只要让他嗅一下你的血就行。” 一条食指粗细碧绿的小蛇,瞧着憨头憨脑,绿豆大的眼睛盯着齐誉看。齐誉想起来,这就是那日咬他胸口的小蛇,当时他毒发才行动缓慢躲闪不及,否则一刀斩了它。 身姿挺拔如竹,齐誉依旧稳稳当当的坐在那没动,阿烟蹙了下眉问他: “怎么了?难道你不信?” 纤细的手晃了晃,大将军的也跟着晃了一下,瞧着更憨了。 “它很厉害的!真的!” 见齐誉目光晦涩的扫了自己一眼,阿烟明白了。 “你不会觉得我会趁机做什么吧?放心好了,我要是想将你怎么样,早在你昏迷的时候就动手了,根本不用等到这时候。” 阿烟撇嘴,心道这人疑心病还挺重。 “算了,你不信拉倒。” 阿烟来了脾气,弯腰将大将军放走。 本来齐誉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听见外面有人叫阿烟的名字,薄唇紧闭不吭声了。 “来啦!” 大门外正是偷偷过来的春桃。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阿烟还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齐誉。 . 另一边,雀儿瞧着好了许多,但依旧没醒来。 老六去请王婆子过来,让她帮忙看看是否中了蛊。 王婆子年岁大了,进屋之后歇了片刻才坐在雀儿床边,干枯的手指抚过雀儿的腕子,顺着一路往上摸。 这是在确定蛊虫的位置,一般来讲蛊虫最喜欢呆在心脏处,或者顺着血液到处逃窜。 王婆子闭眼睛摸了一圈,在摸到雀儿另一只小臂时动作微顿,但很快恢复如常没叫老六夫妻看出来。 睁开眼睛,王婆子道:“不像是中蛊了。” 老六急了:“您再看看,我总觉得像是……像是中了‘傀儡蛊’,那日您来的晚,没瞧见阿烟那孩子说不让村里人走,雀儿就像是疯了似的上前掐住人家脖子!” 一想到那个画面,老六心有余悸,连带着面色都不好看了。 王婆子挥手制止了他的话,道:“你要是不信我,那我也没办法,另请高明吧!” 眼见着王婆子要走,老六赶紧示意雀儿娘拉住人,赔礼道歉道:“您是村里用蛊高手,自然是信您的,那您看,雀儿现在这情况怎么办?” 因着大家或多或少都会用蛊毒,而医毒不分家,所以也都会点治病的法子。王婆子沉吟片刻,吩咐准备了几样东西。 等老六夫妇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王婆子,她赶紧从腰间取出一支银针,在雀儿的小臂上找到那个小鼓包,银针扎上去的时候,小鼓包扭动了几下,而雀儿虽然昏迷但面带痛色。 王婆子手脚麻利,在扎破之后迅速撒上药粉,那小鼓包登时不动了,任由王婆子挑出来,用脚踩死。 明明动作轻松的很,但王婆子像是打了一场仗似的,身子忽地一软豆大汗珠往下掉,她用袖子擦了擦,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雀儿娘进屋,还以为屋里太热赶紧给王婆子端了花茶水。 . “雀儿的事你知道吗?” 出门的时候春桃还听见爹娘小声议论,到底是中蛊还是中邪。 春桃觉得应当不是蛊,毕竟阿烟不会啊! 阿烟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什么事啊?” 见她这幅模样,春桃更加确定和阿烟没关系了,阿烟顶多用蝎子吓吓雀儿。 “没什么,对了,你怎么说他是你未婚夫啊?还有,他难道没辩解吗?” 不是说随手救下的陌生人吗?怎么发展到这一步了? 这时候阿烟也反应过来了。 对呀,他当时怎么没辩解? 哦,她知道了,肯定是以为自己给他下蛊,想着让自己解蛊,所以才没道出实情。 “阿烟,阿烟?”春桃推了她一把,“怎么还神游天外了,我问你话呢。” 俩人就站在鸡棚前,小鸡仔毛茸茸的跑来跑去,不远处树下阴凉的大将军眼馋的看着,偶尔被阿烟眼刀吓回去。 阿烟随手撒了一把稻谷壳,答非所问的道:“没什么,对了,你嫁衣绣好了吗?” 春桃和阿烟年岁相当,但春桃眼看着就要嫁人了,阿烟却连婚事都没着落。至于未婚夫的说法,春桃自然不信,不过她凑近阿烟,小声的道: “哎,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看上你了?” 南疆风气开放,若是看上异性大可直接上门,所以春桃觉得可能是那人看中阿烟了。 毕竟阿烟长的貌美性子也可爱,喜欢她很正常。 阿烟臊的脸红,娇嗔道:“瞎说什么!” 春桃不以为然:“要我说,这人长的不错,如果合适当个上门女婿可行。唯一的一点就是瞧着没有平安壮实,也不知能不能干活。” “行了,越扯越远。”阿烟赶紧打住话头。春桃是偷着跑出来的,不好多呆,于是又说了几句之后就走了。 留下阿烟一个人,脑子里琢磨春桃说的话。 过了会,阿烟不自在的拢了下鬓边的碎发,转身朝着屋里去了。方才她出去时男人就在这坐着,此刻依旧如之前一样,甚至连脊背还是那般挺拔如松。 阿烟偷偷打量齐誉,可以肯定的说,他是她见过长的最好看的男人。 上门女婿啊…… 齐誉自然察觉到小姑娘的视线,但他不动声色,任由她看。过了会,小姑娘拎过来胖肚茶壶,倒出一盏茶水放在他面前。 “我自己做的花茶,很好喝。” 方才还气呼呼的,这么一会就添茶倒水。 齐誉食指轻叩桌面,不动声色的等着阿烟说话。 果然,下一瞬阿烟坐在他对面,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呀?住在都城吗?” 男人修长的眉眼眯了一下,淡声道:“家里没人。” 没人? 阿烟一喜,这么说和她一样了? 眼见着小姑娘双眼放光,齐誉依旧神色淡淡的,仿若天塌下来都和他无关。 阿烟见他没喝茶,想到之前吃面时他也是见她先吃一口才会动筷,于是阿烟直接仰头灌了一口茶水。 齐誉也浅啜一口,干巴巴的唇润了不少。 阿烟心里哼了哼,心道这人疑心病还挺重的。不过换句话讲,这是知道保护好自己。 勉强算是优点吧。 少女表情丰富的很,和喜怒不形于色的齐誉形成强烈的对比。 阿烟刚喝过茶水的唇莹润饱满的像是熟透的樱桃,一张一合道: “那你成亲了吗?有婚约在身吗?” 这句话出来,齐誉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 “阿烟姑娘芳龄几许?”他反问。 阿烟如实答道:“十七,你呢?” “长你八岁。”他淡声道。 “二十五?”阿烟有些吃惊,因为他看起来才弱冠而已,没想到都这么大啦!阿烟常年在小山村里,自然不知齐誉这个年纪是最抢手的时候,褪去了青涩展现男人成熟的魅力。 但这些阿烟不知道,她只知道春桃的未婚夫十九岁,还有村里小花的夫君今年才十八岁!与他们相比…… 阿烟忽地想起来村里的一个她叫王叔的人,就和这人同岁,于是她苦恼的皱眉。 “我是不是,该叫你叔叔?” 9、第 9 章 王婆子从雀儿家出来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幸好走到一半时候自家女儿前来接应,这才没让她在村里人面前失态。 “娘,您是怎么了,一手心的冷汗。” 岂止是手心,王婆子身上也都是薄汗,只不过被夏季的热风吹干了而已。王婆子脸色也有点差,女儿彩霞担忧的道: “莫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王婆子摇头,“回家说。” 在路上碰见几个热情打招呼的村民,王婆子还笑着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但到家之后她立刻跌坐在地上,再也没力气动了。 “娘!”彩霞害怕了,赶紧过来要扶她,王婆子挥挥手,“去给我泡壶茶水喝。” 很快彩霞就回来了,王婆子问他:“大志去山上打猎了?” 彩霞道:“是,他说打两只山鸡回来给我们补补身子。” 彩霞小肚隆起,已经怀了四个月了。王婆子喝了口水,目光慈爱的看着女儿的肚子,道: “你有身子笨重腿脚不便,在家呆着就成。” 彩霞不愿意:“要不是我去接您,说不定您就倒在路上了。” 她接着问母亲:“您怎么了,看起来状态很不好,难道是雀儿的病严重?” “连你也觉得是生病了,”王婆子放下杯盏,语重心长的道:“大家都觉得雀儿是冲撞了脏东西导致生病,从未往旁的地方想。” “难道……”彩霞不敢置信,“是中蛊?会是谁给她下蛊,总不可能是阿烟吧?” 说完,见母亲面色沉沉没说话,彩霞直觉不好。 果然,母亲点点头。 “就是她。”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彩霞抚上自己的肚子,半响才说了一句: “阿烟是个可怜孩子,老爷子走之前还特意叫我们家帮忙照顾她,娘,要不然您尽快帮她挑个亲事吧,等成亲就好了。看我,成亲之后很幸福,也有人照应着。” “是,我也是这样打算,但阿烟那有个男子,阿烟还说是他未婚夫。” 这是不可能的,如果老爷子给阿烟订婚不可能不告诉她。 “我一会过去探探底细,如果合适尽快让他们拜堂。” 不是未婚夫也可以变成未婚夫。 . 被王家惦记的阿烟坐在凳子上胡思乱想。 村里人成亲都很早,像齐誉这个年岁孩子都会跑了。 少女一张小脸纠结成一团,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齐誉手指无意识的叩在膝盖上,眉眼平和的凝视她,片刻后,他薄唇轻启,淡声道: “随你。” 阿烟见他确实无所谓的样子,不由得呲牙。 叫就叫! “叔叔!” 少女声音清脆宛若莺啼,又似大珠小珠落玉盘,无端的让人心情愉悦。 齐誉唇角甚至微翘,但被他及时压了下去,随后眉毛蹙了一下。 “阿烟姑娘,”齐誉转了个话题,“什么时候可以帮忙解蛊?我确定中蛊了。” 他三番两次这样说,阿烟收起玩闹的心思,到底去院里树下,将避凉的大将军抓在手里,让它来干活。 一滴血落在碗里,齐誉端坐在那气质冷峻,他是长的俊俏,可也着实冷。 阿烟还好,大将军可是有点怵他,扭扭捏捏的不肯上前。 “去!” 阿烟弹了大将军的脑壳,碧绿的小蛇不情不愿的过去。齐誉收回手指的动作还吓了大将军一跳,登时将自己盘成一团。 “大将军,你怎么回事?快点干活。” 阿烟嫌弃的拎起它,将它脑袋往碗里按。 过了会,大将军抬起脑袋,阿烟面色凝重的道:“果然中蛊了。” 放走瑟瑟发抖的大将军,阿烟从腰间的囊袋里取出布包,里面是一排大大小小的银针。 趁着将针烤火的功夫,阿烟问他:“你能描述一下具体症状吗?这样我也好知道中的什么蛊,方便配药。” 说完,那人也没回答,阿烟抬起眼帘看他,杏眸纯净的像是清澈的溪水。 “怎么了?” 因着看他,阿烟没注意到火苗蹿上来,烫的她啊了一声! 齐誉身子前倾似乎想动作,但被他生生止住。 手掌烫红一小块,火烧火燎的痛感让阿烟鼻子发酸。但现在他能看见了,总不好在他面前掉眼泪。 于是她低头快速抹了一把脸,咬着唇继续干活。 齐誉还是没说话。 因为他发现,就在刚才他有种想上前抱住她的冲动。 男人眼睛眯了眯,片刻后又恢复如常,说道:“会做一些我本不该做的事情,具体情形你见过,总之,都和你有关。” “啊?”阿烟的银针烤好了,她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是哪只蛊虫跑进去了?那也不对啊。 “为今之计就是让我检查一番,看看是否有蛊虫在,如果有弄出来就好了。” 说完,阿烟眨巴圆圆的眼睛,娇憨可爱的看着他。 “脱衣服。” 阿烟不会诊脉,所以只能摸一遍,找到蛊虫,用银针固定住,在洒上对应症状的药,最后挑出死掉的蛊虫。 清隽的男人垂眼,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且泛着冷意:“这就是你解蛊的方法?” “不然呢?”阿烟坦荡的回答,还给他讲解怎么取出蛊虫。 “当然,如果能知道具体是什么蛊,找到下蛊之人讨要解药,服下后蛊虫死去,这样也可以解。不过你不知道谁下的蛊,所以只能用这个办法。” 齐誉眼神晦涩的看她,阿烟还以为他担心银针过长。 “放心,针细不疼,脱吧,只需要脱掉上衣即可。” 一般蛊虫最喜欢在心口处呆着,阿烟打算先看那。 “我自己查看就好,劳烦阿烟姑娘告诉我怎么能发现蛊虫。” “咦?你不知道吗?都城那边应该也和我们这一样吧。” 难道因着距离遥远,所以方式不一样?阿烟没多想,认真的道:“还是我给你看吧,自己到底不方便。” 过了片刻,齐誉才颔首,他站起身,修长的手指缓慢解开衣衫。 男人皮肤不及阿烟白净,而是呈现一种小麦色,让他瞧着极为精壮。往那一站肩宽腿长,配上那张英挺的脸,堪称一句老天爷的杰作。 当时他昏迷扯碎了衣衫,阿烟见过他的躯体。不过那时候他闭着眼睛,她也没觉得怎么样。但现在青天白日之下,看的也更为清楚,阿烟脸颊微红。 从紧绷的胸膛往下,便是沟沟壑壑的腹部,少女眼神似化成了实质般,让齐誉身子一颤。 说不出的感觉蔓延,齐誉却皱起眉头,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压抑着自己。 情况似乎越发的严重了。 这些阿烟都不知道,她赶紧收回视线,咳了一声后才上前仔细观察他的身上。 男人伤疤遍及全身,阿烟曾见过且触碰过,她伸出手指,不掺杂任何杂念用指腹拂过他的身子。 这是必须的步骤,也是解蛊最简单的一步。 但齐誉顿时像是遭受了剧痛似的,额头汗珠滚落,顺着脖颈一路向下,最后洇湿了裤带。 身体热的像是火炉,烤的阿烟手指发烫,甚至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热了不少,像是粘稠的蜜似的将俩人裹住。 阿烟猛的缩回手,惊讶的看着他。 “疼?” 不能啊,她什么都没做,针还在左手捏着压根没动。 齐誉身材颀长,而阿烟个子娇小,堪堪到他肩头的位置。他粗喘了一下,微垂眼帘看她。 “不疼,继续。” “哦。” 这人真的好怪的。 不过阿烟转念一想,兴许是很疼但因为他是男人所以才不肯说。 阿烟手下的动作放慢了些,想让他舒服一些。 可阿烟不知道,每一次触碰对于齐誉来说都是折磨。 不是疼,但比疼痛更难受。 就像是抓心挠肝似的,想从她那里得到些什么,来慰藉自己。 当人浑身紧绷的时候,肌肉纹理也绷起来。阿烟发现手下的肌肤越发硬,这样是无法找到蛊虫的。 “你放松,”她仰起脑袋看他,“要不然找不到的。” 少女说话时美好甜蜜的气息洒在他胸口上,像是小刷子似的让齐誉越发的紧绷起来,且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 “阿烟姑娘,可有发现?” 齐誉鸦羽似的睫毛垂下,声音又低又哑,薄唇紧紧的抿着,像是在忍受着什么。 “我还没摸到,”阿烟如实回答,“你身上太硬了,都像是石头似的,我摸不着。” 身上的汗液滴落,将他的肌理染上了一层光亮,阿烟见状觉得这人肯定疼的厉害,于是朝着他靠近,问道: “哪里疼你告诉我,我试试帮你止疼。” 阿烟最怕疼,祖父告诉她几个穴位可以在疼的时候按压,虽然不能彻底止住,但可以缓解,聊胜于无。 随着少女靠近,她身上香甜的气味越发浓郁,齐誉鼻尖萦绕着的都是她的气息。 躲不开,逃不掉…… 越发的难以忍受,齐誉指甲深陷肉里,很快就见了血。 阿烟眼尖的发现地上滴滴答答的血迹,她大惊失色,赶紧抓住他的手。 “你流血了?难道是蛊虫作祟?” 也不知这人是怎么回事,手背热的惊人。阿烟想要掰开他的拳头看看手心,莫不是像她一样从手心里跑出来? 她低头看的入神,没注意到男人的目光越发幽深,一双长眸紧紧盯着她脖颈看,甚至缓慢靠近,深深嗅她身上的气息。 如雨后逢甘露,叫嚣的身体得到缓解,但想要的却更多。 直到被高大的身影罩住,阿烟才若有所觉的抬眼,却身体转了一圈背部靠在墙上。 泛着油亮光泽的双臂撑在她两侧,阿烟像是被他圈起来似的。 无处可逃。 10、第 10 章 干净整洁的院子里,一只只如毛球似的小黄鸡跑来跑去,叽叽喳喳叫的热闹,给小院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王婆子被彩霞搀扶着,站在门口喊人。 “阿烟。” 往日里古灵精怪的小姑娘都会欢快的跑出来开门,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彩霞喊了好几声都没见人。 彩霞道:“阿烟可能不在家吧。” 话音刚落,就有个娇小身影从房里跑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少女脚踝上清脆的银铃声。 彩霞一直都很喜欢阿烟,不止是因为阿烟冰雪可爱,更多的是因着俩人相似的遭遇。 “阿烟,慢点跑,怎么像有人追你似的。” 彩霞笑着打趣,而阿烟赶紧回头看了一眼。 幸好那人没跟出来,否则他没穿衣裳定然会被旁人误解。阿烟缓缓吐出一口气,调整好呼吸后将大门打开,笑着让王家娘俩进来。 少女面颊绯红,额头上的碎发被汗打湿,显得脸只有巴掌大,杏眸水润动人。 “婶子,彩霞姐。” 彩霞点头道:“来和你说点事儿。” 说着就要扶王婶子往堂屋去。 阿烟大惊! 不行啊,齐誉还在那!而且他没穿衣服,会让旁人误会的。 “外面凉快,我们站在树下说吧。”阿烟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率先一步往树下走。 树下有椅子,村里人都会在日头下山后坐在院子里乘凉,所以彩霞没多想,就要扶着王婶子往那走。 但王婶子脚步未动,扫了一眼堂屋,忽地说了一句:“阿烟啊,婶子觉得外面更热,进屋说话吧。” “婶子,那个……”不等阿烟说什么,王婶子带着彩霞直奔屋里。 阿烟只能跺跺脚跟了上去。 眼见着王婶子就要跨过门槛,后头的阿烟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婶子!” 王婶子回过头,阿烟借机快走几步赶了上去,同时也看清堂屋里空无一人。 “没事,就想说您和彩霞姐进屋坐,我去泡茶。” 王婶子挥挥手:“不用,进屋说正事,再把那个人叫出来。” 那个人自然指的齐誉,阿烟没法,直接转身去叫人。 趁着阿烟离开的功夫,彩霞侧身和母亲说话,道:“娘,那个人和平安比怎么样?” 来的路上倒是问了几句,不过母亲没多说,所以彩霞只以为对方是个破落户。王婶子低声说一会就知道了,不肯多言。 说不定长相也不行。 要不然阿烟怎么藏着掖着不让旁人知道? 彩霞真心觉得平安不错,性子好长的壮实,干活是一把好手。阿烟如果嫁给他,肯定不会吃亏。 这些年阿烟家里的地都是村里人帮忙,而且平安干的最多。 彩霞想,虽然阿烟给了他们工钱,但平安好像一直没收,摆明了是想和阿烟好,只是阿烟一直不松口罢了。 母亲说这人行,彩霞便也没多说,但她心里还是更属意平安。 正当她想的入神时,听见房门响动。 彩霞抬起头,随后一愣。 阿烟貌美她一直都知道,整个村子找不出比阿烟更水灵可爱的女孩。而娇憨的少女身后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虽然穿着普通的细布衣裳但难掩其风姿。 午时的光透过窗棂,温柔的洒在男人的身上,让他沐浴在光亮里看起来犹如谪仙下凡。 彩霞倒吸一口气,愣愣的盯着这人走近。 虽然没去过都城,但附近的大城镇彩霞都去过,也见过不少人。可没哪个人能长成这样,让人想一直盯着他看。 幸好王婆子偷偷拉了一下彩霞的衣角,她很快回过神来,笑着看走过来的俩人。 少女杏眼明仁,琼姿花貌,而男人器宇轩昂,仪表不凡。 光是站在一起就登对的很! 原本倾斜平安的彩霞立刻改了心思,若是这人品质尚佳,会是更好的人选。 “坐吧。”王婶子率先开口。 阿烟赶紧介绍道:“这是王婶子,这位是彩霞姐。婶子,彩霞姐,他叫齐誉。” 齐誉穿戴整齐面色如常,朝着二人点点头。昨晚看的不真切,今日一看,王婆子也满意了几分。 “别站着了,快坐。” 阿烟和齐誉坐在了对面,王婆子上下打量齐誉,用长辈看未来女婿的眼神,着实让齐誉有些不自在。 方才二人在屋里解蛊,才进行到第一步就出了状况,这回王婶子来,阿烟想到可以让王婶子帮忙看一看。 “婶子,正好您来,有一事相求。” 原本阿烟想自己给他解,但她害怕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将事情一五一十说完后,王婶子皱眉。 “这么说确实像中蛊了,齐公子,麻烦你坐过来。” 南疆人人都会点蛊术,而且年岁越大懂的越多。按理说王婶子鬓边发白,于情于理都比阿烟更厉害才是,但齐誉下意识的看向阿烟。 见少女眼睛眨了眨,樱桃似的红唇微张:“你放心,婶子很厉害,一定可以帮你。” 齐誉未说话,只挪动了一下位置,方便王婶子诊脉。 他穿着老爷子的衣服本就短了一截,现在正好方便王婶子手指搭上。屋里人都保持安静,阿烟更是紧张的看着王婶子。 按齐誉的说法,他是到这之后才中蛊的。可是他并未接触其他人,也就是说能下蛊的只有自己。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王婶子眉头皱起,让齐誉换另一只手。 待两只手诊完之后,王婶子起身,带着齐誉进房里检查,彩霞和阿烟留在外面。 “阿烟,”彩霞笑吟吟的道:“和姐姐说说,这人是怎么回事。” 彩霞没怀孕的时候也总来找阿烟,但她怀孕后差点摔倒小产,所以王婶子和丈夫大志就不让她走太远,所以来的次数少了。 但阿烟还是和她很亲,她很喜欢彩霞姐。 “哎呀,”见彩霞姐打趣的眼神,阿烟不由得涨红了脸,“没什么,就是……就是……” 就是半天也说不上来。 祖父去世前王家婶子是在场的,阿烟觉得王婶子肯定能猜到齐誉并不是什么未婚夫。 只是如此一来,她倒不好意思说话了。 “好啦,不逗你,来这就是和你说正事。”彩霞成亲有了身孕,自然就是过来人,于是她低声道: “阿烟,姐姐劝你若是合适就成亲吧,早点成亲对你有好处。” 春桃也总催促阿烟早点订婚,俩人虽然理由不一样,但总归是为了自己好。想起祖父临死前的嘱托,阿烟觉得她确实得定下亲事了。 “嗯,”阿烟点头,“放心吧彩霞姐,如果有合适的就成亲。” 彩霞朝着卧室房门努嘴:“你觉得齐誉怎么样?” “他?!” 彩霞揶揄:“旁人不知你的喜好,我却是知道的,你呀打小就喜欢漂亮的东西,就连吃饭也要用好看的碗筷,当年你祖父让你用普通的碗筷你还偷偷掉眼泪,最后是你祖母出面,发话让你祖父做了一套刻画的竹碗。” 那个小小的碗早就开裂不能用了,但被阿烟好好的放在箱子里保存。 阿烟羞涩一笑:“彩霞姐,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彩霞笑的更欢:“我看你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这话意有所指,阿烟一下就想到,如果齐誉长的不好看大概早就被她赶出去了。 这么一想,长的好看还真能当饭吃。 两个小姐妹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彩霞见阿烟的表现就知道,她对那个齐誉还挺有好感的,但同时还有一种别扭在。 彩霞暂时没想通阿烟在别扭什么。 这时候房门开了,王婆子神色奇怪的看向阿烟,最后无奈的笑了一下。 “孩子,过来。” 彩霞起身,王婆子没让她进来,很快房门又关上。 屋里的窗子打开,微风裹挟着花香吹进来,让人心情愉悦。不过阿烟在听完王婆子的话后面带诧异,齐誉则是一脸凝重。 “您是说,阿烟姑娘救我时阴差阳错,那几滴血促成了‘同心蛊’?” “是,且被下了同心蛊之人会渴望下蛊之人的亲近,”说着王婆子板着脸,问阿烟道:“可有被他欺负?” 阿烟怎么敢说实话,忙红着脸摆手,说没有。 “没有?”王婆子不信,“虽然蛊未下完全,但威力不容小觑,阿烟你说实话,婶子给你做主!” 本可以偷着问阿烟,但王婶子故意在齐誉面前提。闹的小姑娘脸越来越红,像是熟透的果子。 “抱歉,”这时齐誉忽地开口,冷峻的面上难得浮现旁的情绪,不过那点窘迫感很快消失,男人低声道: “因为中蛊的关系,曾冒犯过阿烟姑娘,喝了她的血。” “什么?!”王婶子惊了,“你竟然敢伤害阿烟?” 说着袖口一动,作势就要动手,被阿烟连忙连住。 “婶子,婶子您听我说,当时我手受伤了,不是他弄的!” 连着解释了好几句,王婶子才重新坐下,声音冷了几分。 “这就是同心蛊的威力,你离开阿烟会受到万虫噬心的痛苦,误打误撞喝了阿烟的血,可以将痛苦压住,但只是镇压而已,若是再次离开,那痛苦会加倍!” 阿烟想起来他昨晚回来时脸色很差,看来是痛苦极了。 但他为何没说自己心疼的事儿?一想到万虫噬心,阿烟打了个寒颤。 她手指破了都会疼的想哭,那得多疼啊…… 齐誉皱眉:“前辈,还要劳烦您帮忙解蛊。” 世上总会出现各种意外,如果不是阿烟救齐誉,那兴许他也不会中什么同心蛊。但说不定,此时的齐誉已经凉了。 值得高兴的是,有王婶子在可以帮忙解开。 阿烟愧疚感少了一些,忙接话道:“是啊,婶子,您帮忙解开吧。” 解开后就桥归桥路归路,阿烟偷觑了一眼齐誉,俩人正好对上视线,但又很快各自错开目光。 没想到王婶子叹息一声:“解不了。” 11、第 11 章 南疆这个国度在大历人眼里极其神秘。 不管男女老少,或多或少都会下蛊。 恐惧来源于未知,不少大历人都觉得南疆人可怖,甚至谈之色变。但这些都是误解罢了,南疆人和普通人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不过蛊虫的区别可就大了,甚至天壤之别。 阿烟怎么也想不到,小绿会成为下同心蛊的元凶! 旁边的齐誉眼神有些冷,阿烟垂下眸子,心想要不将小绿交给他泄愤? 齐誉追问:“难道没有办法吗?还请前辈帮忙。” 王婆子叹气:“不是我不想帮忙,同心蛊和旁的蛊不一样,我解不了。” 话音一转,她又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阿烟可以解。” “我?”阿烟诧异,“我不会。” 王婆子笑了:“傻孩子,现在这蛊不全,自然解不开,一会我教你,将同心蛊下全了,等三个月后自然可以解开。” “那只小虫好好养着,到时候还要用它来解蛊。”说的就是小绿,虽然它已经变成褐色了,但阿烟坚持叫这个名字。 俩人一问一答,只有齐誉浓密的睫毛垂下,遮盖了他眼底的神色,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叩着膝盖,薄唇抿着,似乎在思考。 这头阿烟还在纠结,但办法好像只有这一个,可是齐誉会同意吗? “好。”他直接答应下来。 阿烟:…… 王婆子先是解释了一番。 “你之所以会觉得心疼,就是因为离开阿烟太远了。这个蛊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被下蛊者要时刻呆在下蛊者的身边,且不得对旁的女子动心,否则会遭到反噬。” 见齐誉皱眉,王婆子继续道:“当然,老老实实的,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 同心蛊还是第一次听说,阿烟听的极为认真,还连连点头。 小姑娘如此乖巧可爱,王婶子笑了,伸手将少女鬓边的碎发拢了拢,语重心长的道: “如今你也大了,该找个婆家了。” 刚说完同心蛊,现在就说阿烟的婚事,里面含着的意思阿烟都听明白了。她臊的脸红,偷觑一眼齐誉。 他没什么表情,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应当是不高兴的吧,任谁被莫名其妙下了这样的蛊都不会开心。 “前辈,为何只能三个月之后才可以解蛊?” 齐誉忽地发问,阿烟也反应过来,对啊,为什么? 王婶子笑着捏阿烟的手,道:“还不是这孩子有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这才闹出这样的事儿。” 说的是阿烟会炼蛊的事情。 祖父咽气的时候告诉她保护好自己,不要在人前突出自己,就算会炼蛊也不要告诉旁人。 所以阿烟藏的严实,谁都不知道。 王婆子又叹息似的补了一句:“我看着你长大,不算外人,你呀,傻孩子呀。” 阿烟不好意思的笑笑,王婆子这才转头看齐誉,解释道: “阿烟救你用的是百日蛊,若是成熟的也就算了,偏偏是未成熟的蛊虫。而这只蛊虫便成了同心蛊的引子。也就是说,解蛊也要用它。但现在显然用不了,只能等蛊虫恢复好方可解开。” 阿烟接话:“婶子,那用其他的百日蛊可以吗?” 王婶子点头:“自然可以,但必须是你炼制的,即便你从今天开始炼,也要三个月后才可以用。” 两个办法,时间上来看都差不多。 阿烟苦着脸,齐誉则是若有所思。 “行了,现在来教你同心蛊最后的步骤。” . 一个时辰后,王婶子和阿烟走出房间,彩霞迎了上去,焦急的问道: “怎么样了?” 王婶子还好,阿烟脸色有点白,手指上还在滴落血珠。 “阿烟,你的手……” “没事,”阿烟笑了笑,用帕子包住手指,坐下后王婶子嘱咐道: “这几天他会昏迷,等醒来就好了。只要他不离开你,不背叛你,不会有任何事。” 阿烟犹豫道:“可是……” 王婶子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所以啊,阿烟,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们的婚事办了吧,要不然他无名无分的呆在这,总不是办法。” 方才侧面问了许多,王婶子知道齐誉没有婚约在身,虽然年纪长了一些,但人瞧着不错。 最重要的是,王婶子觉得阿烟这丫头似乎看上人家了。 至于齐誉同不同意……那有什么关系?等他醒来,阿烟说什么是什么。 阿烟没应声,王婶子起身,临走之前叫阿烟好好想想。 折腾了一天,阿烟觉得疲惫,所以她来到院子里,瘫坐在藤椅上。 夕阳西下,最后的一点光亮照在少女的裙摆上,天蓝色的裙子似会发光般,晃人的眼睛。 少女动了动,纤细的脚踝上银铃叮叮当当发出清脆的响动。 这是阿烟常常自己玩的小游戏。 她住的地方太偏僻,平日里也没人会经过,如果春桃她们不来的话,阿烟只能和大将军说话。 但夏天了,不管是大将军还是蛊虫们都怕热,阿烟便只能自娱自乐。 随着脚踝转动,裙摆荡出水波似的弧度,少女眉眼含笑,笑声和银铃声相得益彰。 美好的景象呈现在眼前,不远处的平安捏紧拳头,心里五味陈杂。 阿烟竟然有未婚夫了吗?怪不得她拒绝了他。 但平安不想放弃,他总要争取一番才是。 于是平安快步往阿烟家走,站在大门处,平安张了张嘴,半响才喊道: “阿烟。” 平安长的高高壮壮,一身结实的肌肉透过单薄的夏衣也能看出来,光是站在那就给人安全感。 但阿烟不喜欢这样的,春桃和彩霞说的对,她就是喜欢长的好看的。 “来了,”阿烟起身,照例不开门只站在门口,隔着院门和平安说话,“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平安视线越过阿烟的发顶,朝着屋里看去。 只是,什么都瞧不见,自然也没看见那个人。 “平安哥?”阿烟又喊了他一声,平安才回过神来,黑黢黢的皮肤难得的透出红晕,拘谨的搓了搓手心,道: “家里的水还够吗?不够我帮你挑几桶。” 一直都是阿烟自己用水,所以每次挑两桶回来就够了。有一回阿烟崴脚,正好被平安碰见,平安帮忙将水缸都灌满了。 也是那次之后,平安胆子大起来,时不时来找阿烟说话。 “不用,”阿烟摇头,“够用呢。” 平安更紧张了:“那、那柴火够吗?我帮你劈柴吧。” 阿烟还是摇头:“之前春桃来帮我劈了不少,现在还没用完,平安哥,谢谢你,真的没有什么活计,麻烦你了。” 刚开始阿烟小不懂平安的意思,但时间久了加上春桃的点拨,阿烟明白平安是喜欢她。 阿烟从不会吊着旁人,所以平安在表明心意后,阿烟直接婉拒。而且现在,屋里还有个“未婚夫”。 “你未婚夫,”平安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极不自然,“他是哪里人?对你好吗?我听说大地方来的人心思重,阿烟你单纯,多注意保护自己。” 其实平安想说的是,孤男寡女共处一院,总归是不好的,万一被那人占了便宜就遭了。 “挺好的,”阿烟笑了笑,“他就是看起来冷而已,实际上人还不错。” 几句话将平安想要说“要不你和他分了,和我在一起吧”,这句话咽了回去。 平安越发的局促,只能说让阿烟有事找他,然后便准备离开。 “哟,平安哥啊!” 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平安一看,竟然是雀儿。但雀儿好像哪里和以前不大一样,脸颊微微凹陷,让她颧骨更加突出,看起来比之前刻薄不少。 而且她穿着和阿烟同色的裙子,明明也该娇憨玲珑的姑娘,但因着她长相不及阿烟,气质更不必提,所以有种东施效颦之感。 平安点头,问她:“你好些了吗?” 雀儿脸上略不自在,挥挥手笑道:“没事,已经好了。对了,平安哥也是来看阿烟未婚夫的吧?我也是,我说阿烟啊,大家都是一个村里住着,你怎么藏的这么深呢?将男人接家里住也不告诉一声,还让我们吓了一跳,以为你被欺负了。” 听起来像是为了阿烟好,但话里话外都是在说阿烟不检点,和男人住一起。 平安皱眉,阿烟则是立刻回道:“他是我未婚夫,马上就成亲了,怎么不能在我这住?多谢你费心了,等我成亲时记得来喝喜酒!” 平安目瞪口呆,什么,成亲? 雀儿也是一脸的懵,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梗着脖子嘴硬道: “阿烟啊,我说这话是为了你好,如果成亲你得好好过日子,男人的长相不重要,歪瓜裂枣更香,只要日子过的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昨晚雀儿翻白眼晕了过去,当然不知道阿烟的未婚夫长什么样子,但她猜肯定长的丑,要不然也不能藏起来不让人知道。 不是喜欢漂亮东西吗?连采蘑菇都采长的好看的!呸!遭报应了吧,只能嫁给丑男! 雀儿心里畅快,脸上也露出喜色,但见平安和阿烟都面色奇怪的看她。 “后天就办婚事,记得来喝酒。” 阿烟即将成亲的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但看着昏迷的齐誉,她挠了挠头。 12、第 12 章 在庭院里乘凉的功夫,阿烟就想明白了。 确实不能让齐誉不明不白的呆在这里,成亲是对他们双方都好的选择。 对于齐誉来说,他可以不用遭受痛苦。而对于阿烟,好处不止一点。 祖父临死前再三嘱咐她,不可以离开这里还让她早日成亲。阿烟想,她和齐誉成亲,那就是完成祖父的愿望。 既然完成了,那她是不是可以离开这了? 再有,齐誉长的好看,她也不吃亏。 至于齐誉愿不愿意……阿烟琢磨着,待蛊解了俩人就桥归桥路归路,总之对他而言似乎不是坏事。 就这样,阿烟替俩人做主,准备成亲了。 这个消息一出来,不少人都蒙了,甚至春桃不顾家里的反对,立刻来找阿烟,在听完阿烟保证自己不会吃亏后,春桃才放下心。 “那就好,”春桃无奈的笑了,“没想到你比我早成亲,既然这样,这个先给你用。” 说着春桃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不知道是什么。 见阿烟好奇,春桃赶紧道:“不许看,等到成亲当晚和齐誉一起看。” “啊,我知道了,是惊喜对吗?” 春桃叹息,心想家里没大人交代真不成。 幸好,下午时候彩霞来了,彩霞拉着阿烟的手说话,她丈夫大志默不作声的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放好。 彩霞拿出那套红色嫁衣道:“时间太紧,估计你也来不及做衣裳,这是我成婚时穿的,若不介意就先用这个吧。” 阿烟惊喜的接过:“怎么会嫌弃?我高兴还来不及!” 是决定要成亲,可日子却是阿烟激动之下随口说的,眼看着明日就是成婚的日子,哪里还来得及扯布做衣裳? 阿烟还展开比划了一下,除了腰身处有些宽松外,其他地方都合适。 彩霞取过旁边的针线,笑道:“来,我帮你将腰身处紧一紧就好了,大志,你去给新郎换衣裳。” 齐誉昏迷还没醒,只能让大志帮忙去穿上。大志人高马大不爱说话,闻言只是点头,捧着衣裳就过去了。 彩霞边缝衣裳边和阿烟说话,道:“明日新郎拜堂就得让你姐夫帮忙扶着了,一切流程从简,直接洞房。” 说完没听见阿烟搭话,彩霞抬头就见小姑娘双颊绯红,两只手搅着袖摆,娇羞可爱的像是一朵花儿。 “我们的阿烟长大了,”彩霞咬断线头,“你去房里试试,哪里不合适我再给你改改。” 阿烟脸更红,捧着衣服低头跑了。 过了会,阿烟出来,说都合适,而大志也出来了,说道:“换好了,衣裳合身。” 大志不是他们村的,具体哪里人阿烟还真不知道,只知道成婚后这位姐夫很是呵护彩霞姐,俩人恩爱有加,眼看着就要添丁进口了。 大志身量没有齐誉高,但长的壮实衣裳宽松,齐誉穿上后只需要将腰带系紧就成。 “喜袍解决了,我还给你准备了其他的东西,”彩霞一一指给阿烟看,“这是喜烛,这是我娘连夜剪好的喜字,这是家里的酒水……” 满满登登摆了一桌子,看的阿烟眼睛发胀。 “谢谢婶子,谢谢彩霞姐,谢谢姐夫。” 小姑娘声音低低的,彩霞笑着拥抱她一下:“傻孩子,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我娘说了,明日一早她亲自过来给你梳妆,对了,村长说过来帮忙,一会就能到。” 原本阿烟一个孤女,村长怎么也得多照顾些,更别提王婶子亲自出面去找他了。 老爷子活着的时候没少帮村里人,于情于理,村长都得帮阿烟张罗婚礼。 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热闹的声音,还有人喊阿烟的名字。等出去一看,就见好多村民都来了,手里还都拿着东西。 第一次成婚,阿烟什么都不懂,甚至都不知道酒席该怎么办。眼见村民们端着米面菜肉,还有锅碗瓢盆,阿烟只觉得眼睛酸胀。 “谢谢大家,”阿烟快走几步将大门打开让村里人进来,村长笑呵呵的道: “放心,都安排好了,等明日一早大家就过来帮忙。阿烟啊,你还缺什么尽管告诉大伯,大伯帮你张罗。” 村长年岁大家里也有这么大孩子,他怜惜阿烟孤苦伶仃,甚至将自家老母鸡抓来两只,说明日酒席用。 “谢谢村长伯伯,”阿烟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连着道谢。 等村里人将东西放好离开后,往日干净整洁的小院变得有些杂乱。可阿烟视线扫过,唇角翘起,止不住的笑意。 彩霞没走,等着教导阿烟婚礼的规矩,说的口干舌燥,旁边丈夫大志默默递过来一杯水,彩霞朝他笑了一下。 小夫妻感情好,相处的也融洽,阿烟看着他们俩,忽地想到她和齐誉。 他们成婚后也会这样吗? 等等!阿烟晃了晃脑袋,赶紧将奇怪的思绪晃了出去。 彩霞这边将大志支走,让他去院里劈柴。等屋里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时,彩霞招招手,让阿烟凑近一些。 阿烟不明所以,彩霞则是拉着她的小手,赶紧塞给她一本小册子。 “彩霞姐,这是什么?” 小册子封皮泛黄而且没有字,不知道是什么书籍。 彩霞哎呀一声,神情不自然的推阿烟,让她将小册子放进卧房里,还嘱咐道: “到时候你和齐誉一起看。” 又要和齐誉一起看? 阿烟迷惑又好奇,不过她很是听话,赶紧将小册子放起来,和春桃给的东西放在一起。 . 这头欢欢喜喜的要办婚事,另一边雀儿却是既高兴又烦躁。 高兴的是阿烟成亲,就没人和她抢平安哥了,但她又烦躁阿烟比自己先成亲。 气愤的将手里的菜扔在盆里,雀儿哼了哼。 “有什么好高兴的,丑八怪而已!” 雀儿一心认定新郎长的丑,还打定主意等明日婚礼好生闹一闹。村里人不都夸阿烟好看吗?好看有什么用! 翌日天没亮,阿烟就起来开门,将王婶子和彩霞他们迎进来。 同来的还有几个村里妇人,直接进厨房准备酒席要用的东西。王婶子招呼阿烟进屋,让她坐在梳妆台前。 王婶子给阿烟梳发,彩霞则是给阿烟上妆,等打扮好后,春桃和村里的姑娘们来了,都直直的盯着阿烟。 “太好看了!” 春桃忍不住夸阿烟,上前围着阿烟转了一圈。 “阿烟,你今天好美啊!” 本就貌美的姑娘略施粉黛,更显丰姿昳丽,楚楚动人。 乌黑的发鬓挽起,戴上当地人传统凤冠,上头的银珠子晃晃悠悠,扫过少女如新月的弯眉,花遮柳掩,绛唇映日。 最后头赶来的雀儿也愣住,随后泛起酸涩的嫉妒。 雀儿不肯上前说祝福的话,但其他人却都上来围着阿烟夸。 尤其是春桃,将肚子里夸人的话都说了一遍,还嫌自己嘴笨描述不出阿烟千分之一的美。 阿烟被他们夸的脸红,捂嘴轻笑。 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说话,王婶子退后几步,吩咐外头的人去照顾新郎官。 这个任务交给大志,他身强体壮能扶动齐誉,否则身量高大的齐誉一般人还真扶不住。 很快,就到了吉时,外头炮竹声噼里啪啦响起,阿烟跪在院里,旁边齐誉被扶住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之后,俩人被送入洞房。 本来素净的房间贴满了红喜字,小孩手臂粗的龙凤喜烛摆放在床边。而阿烟那张小床榻,被铺上火红的喜被,上头还撒了不少干果。 齐誉没醒,自然直接被放在床榻上,阿烟则是坐在床边,在王婶子的提示下,自己动手掀盖头。 盖头落下,发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阿烟羞的垂下眼眸,惹的屋里春桃她们哄笑着逗她。 闹完洞房,已然是下午了,屋里人都出去吃酒席,阿烟则是坐在屋里和彩霞说话。 待酒席结束,村民们自己动手帮忙收拾,院里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天边只剩下一丝光亮。 阿烟吃饱喝足后将小院关好,回到房里准备休息。 坐在床边,阿烟自言自语道:“你都看过我洗澡了,按理来说也合该娶我。” 说完这话,地上的大将军探出脑袋,豆大的眼睛盯着阿烟,像是不相信她所说似的。 阿烟恼羞的瞪了它一眼,叉着腰道:“本来就是嘛,我也是勉强嫁他的好不好!” 大将军不理会,缩成一团。 阿烟哼了哼,伸手解自己的喜袍。 现在正是炎热的时候,哪怕日头落山后也热的很。将外袍脱下,只穿着单薄的里衣,阿烟抬眼看齐誉。 这人……热的都冒汗了。 思虑片刻,阿烟凑过去想着帮忙将厚实的喜袍脱掉,再说,他们现在是夫妻,脱衣服也没什么吧。 而且今晚是洞房啊! 洞房到底怎么回事,阿烟完全不知道,她费力的去解齐誉的腰带,没听见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倒是大将军察觉到什么,竖起身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等阿烟听见大将军预警时,只听砰的一声!再然后,一把冷刃横在阿烟的脖子上。 床榻上的齐誉被扒的衣衫不整,堂堂王爷竟然沦落至此!! 胡岩红着眼睛,又恨又气的道: “你在做什么?!” 突然出现的几人吓了阿烟一跳,她吓的结巴: “洞、洞房。” 13、第 13 章 胡岩带着人连日寻找秦王,就算夜里也不曾休息。可始终没有任何消息,胡岩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幸好,他们发现秦王留下的记号,顺着找到这个小村庄。 可万万没想到,找到人时竟然会是这样的景象! 当看到一个女子扒秦王衣裳的时候,胡岩怄的吐血,想也不想直接横剑于那女子脖子前,恨不得立刻将她抹脖子! “洞房?” “对,”脖颈上冷刃带来微微的刺痛感,已经出现血丝了。阿烟惧怕,连手都是抖的,赶紧道:“你们、你们是山匪吗?别杀我们,我、我将钱都给你。” 因着在林子里找人,胡岩几人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加之胡子拉碴,看起来确实像土匪。阿烟背对着所以没看见对方的脸,只能斜眼看见他破烂的衣裳,以及满是脏污的鞋子。 以为对方不信她有钱,阿烟哆哆嗦嗦的指着不远处她刚摘下的凤冠道: “那个、那个值不少钱。” 胡岩顺着女子手指看过去,看见那顶做工精致的凤冠,同时也看见那对点着的龙凤双喜烛。 着急找人,所以没多注意,此刻胡岩才意识到这里喜气洋洋,到处都是红色。 而且自家那位王爷也穿着喜袍,即便闭着眼睛躺在那,也能看出他是新郎官。 等等,喜袍?洞房? 胡岩像是才反应过来这几个词的意思,脸上写满了震惊。 其他几个人也没好到哪去,各个都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目瞪口呆。 胡岩到底经历过大场面,很快反应过来给手下一个眼色,让李四用剑指着阿烟,他则是上前检查齐誉。 脉搏强有力,呼吸稳健,看来没事。胡岩小声凑在齐誉耳边叫了两声王爷,可惜并没有得到回应。 “他怎么了?”胡岩转身看阿烟,“他怎么叫不醒……” 对上阿烟时,胡岩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刚才直接冲进屋里,没看见女子的长相。而现在,胡岩甚至悔恨刚才的粗鲁。 少女淡扫娥眉,粉白黛绿。 尤其是那双含着泪珠的杏眸,让人一眼沉沦。 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大红里衣,可更显其身姿玲珑楚楚动人。 原来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是错的…… 有些人即便穿着最普通没有绣花的衣裳,也能美的像是仙子。 胡岩看阿烟,阿烟也在看他。 “你……”对方眼神凌厉让阿烟怕极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拿了东西就放了我和我夫君吧,什么都可以拿走。” 胡岩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屋里点着喜烛,按照规矩一夜都不可以熄。几人的身影映在窗户上,被外头的人看的分明。 大树后雀儿探出脑袋,愣愣的看着晃动的人影。 “不对啊,怎么多了几个人?” 本来以为阿烟嫁的夫君是个丑八怪,雀儿高兴的都睡不着,就等着阿烟成亲时羞辱她。却不想,和阿烟拜堂的人竟然是个俊俏公子! 怎么可能? 那人英姿挺拔,器宇不凡,怎么会看上阿烟? 越想越不高兴,雀儿冷着脸看来人拜完堂,连席面都没吃几口就灰溜溜的回家了。 可到家之后看什么都不顺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盯着帐顶,雀儿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要不然为何那个俊俏公子是昏迷的?说不定是阿烟强行将人掳来当夫君的!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雀儿悄悄起身来到阿烟家,想要探探事实真相,找机会将那个公子救走。 可刚来了没一会,就瞧见窗户上出现好几个影子! 如果是正常人,看见这样的情况大概会担心阿烟,但雀儿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 她忽地眼里露出精光,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去了。 又悄声看了两眼,雀儿弯腰离开。 看吧!她就说阿烟半夜私会男子,这是真的! 雀儿先是回家和爹娘说了这件事,雀儿娘犹豫:“不能吧,阿烟今个成亲,谁会夜里去打扰他们小两口?雀儿,你是不是看错了。” 雀儿爹老六则是不赞同的抢话道:“你别说话,让雀儿说。” 雀儿点头,斩钉截铁的道:“爹,我肯定没看错,一定是男人!” 身量高体格宽,雀儿相信自己不会看错。雀儿接着说道:“之前不是有人说曾半夜见阿烟私会男人吗?我觉得这事儿是真的!爹,我们去堵人!” 雀儿娘欲言又止,老六却是跃跃欲试。 雀儿的出发点很简单,她就是见不得阿烟好,嫉妒生恨。而老六则是想借着机会再闹腾一次,说不定这次就能找到那个什么书籍。 说干就干。 老六迅速找了左邻右舍,比上次更多的人一起出发,浩浩荡荡的往阿烟家去。 这回春桃一家都来了,不止如此,村长以及王婶子,甚至怀孕的彩霞也在。 抛开像老六这样心怀不轨之人,剩下的都是好奇这件事,以及像王婶子一家这样关心阿烟之人。 很快,就到了阿烟家门口。透过院子只能看见屋里点着灯,并未看见什么人影。 村长刚要开口,老六过来搓搓手轻声道:“村长,让人在后面堵着吧,要是跑了可不一定能抓住。” 这话没明说什么,但让王婶子皱了皱眉,彩霞更是气愤的看老六。 眼见村长犹豫,雀儿凑过来,小声的道:“村长伯伯,我亲眼看见的,再说了,如果没事的话最好,我们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村长到底是同意了,派几个村民悄声绕到后面,他则是敲了几下木门,大声道: “阿烟,睡了吗?” 喊了两声,很快就从屋里出来个娇小的人影。阿烟披着深色外袍,看见外头站了这么多人,她还惊讶了一下。 “伯伯,婶子,”阿烟快步走来,不解的问:“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 彩霞悄声打量阿烟,见小姑娘脸上妆还没洗,不过凤冠摘了乌发披散着,像是绸缎似的垂在她的肩头。 村长往屋里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后问道:“阿烟,家里就你和齐誉吗?” 这话问的直接,让阿烟觉得莫名其妙。 “伯伯,就我和齐誉,怎么了?” 王婶子适时开口道:“有人说你夜里私会男人,还叫我们都来看。” 说完,扫过雀儿一家。 雀儿一家三口登时红了脸,嘴唇嚅动着却不敢说什么。 阿烟怔了一瞬,很快就哭笑不得道:“当然没有,还有,雀儿为何空口污蔑我?” 大家的视线就都聚集在雀儿的身上,阿烟的话弄的雀儿有些下不来台,但她还是嘴硬道:“你自己做了脏事儿,还不许旁人说?要是你当真问心无愧,那就让我们进去一探究竟!” 阿烟神色有点怪异,这更让雀儿确定阿烟就是在虚张声势,于是她转头看向村长道: “村长,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您说是不是?” 后头的彩霞实在受不了了,丈夫大志扶着她走上前,她大声道:“雀儿,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这样岂不是人人都可以瞎说,再有,今天是阿烟的洞房花烛夜,你大晚上不睡觉跑这听墙角?这是未出阁姑娘该做的事?六叔,你该管管你家女儿了。” 王婶子虽然受大家尊重,但很多话她不好说,还得彩霞来说出来,而且说到了点子上。 “是啊,”有人才反应过来,“雀儿,你不睡觉看人家夫妻干什么。” “小小年纪就这样,老六,赶紧拉回去好好教育一番。”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雀儿,气的雀儿红了眼睛。老六当然不会走了,他说什么也得再进去一趟。 “大家听我说一句,”老六站在众人面前,道:“事已至此,我们合该进去看看,要是屋里没旁人,那就是雀儿看走眼了,到时候让她给阿烟道歉。” 阿烟笑的不走心:“就道歉?” 老六着急进去,所以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咬咬牙道:“额外给你一两银子,当赔偿!这样总行了吧。” “五两,”身形纤细的少女伸出五个手指头。 村里闭塞,大家都只靠一亩三分地来养活自己,没有太穷的人家同理也没有太富裕的人。五两银子,相当一户人家一年的嚼头了。 “你欺负人!”雀儿气极,要知道村里人成亲的彩礼才六两六啊! 阿烟寸步不让:“是你们一家在欺负人。” 阿烟房里有人的事是雀儿亲眼看见的,老六相信女儿不会看错,于是信心百倍的应下: “行!村长,你听见了,是阿烟让我们进去的。来人啊,都别闲着了,赶紧。” 阿烟侧身让开,老六带头箭步冲了进去,只有几个人去找,其余的人站在院子里等消息。 天色暗了,院里没有光亮,只能借着月光勉强看清大家的脸。 彩霞走到阿烟身侧,本想和她说句话的,可是靠近之后发现,少女纤长的脖颈上,竟然有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痕。 “阿烟,”彩霞拉阿烟的衣角,想悄声问怎么回事,可就在这时,听见一声惨叫。 14、第 14 章 当惨叫过后,屋里很快出来几个人,抬着抽搐不止的老六。 “爹,爹你怎么了?”雀儿上前,懵的不知如何是好,“我爹怎么了?” “不知道啊,我们刚进屋没一会,你爹突然叫唤,然后就满地打滚。” 因着老六出事,屋里的人全部出来。村长走过来,眼尖的发现老六右手不对劲。 老六什么都听不见,满头大汗闭眼嚎叫,像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村长蹲下,让旁边的人按住老六,他拽过老六的手查看。果然,右手指腹有黑点,且从手指开始出现一条黑线,一直延伸到手腕处,且像是活了似的还在缓慢的往上去。 “中毒了。”王婶子也凑过来,看完之后肯定的道。 村长掏出银针往老六穴位上扎,疼的老六嚎的像是杀猪。 “中毒?”雀儿重复这句话后,立刻看向阿烟,恨恨的道:“是你,一定是你!” 雀儿娘紧跟着说道:“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进去就中毒了啊。” 现场乱做一团,只有阿烟神色坦然。村长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药丸子喂给老六,然后让人回家去取断肠草过来。 “这毒应当是断肠草熬制的,解药也需要断肠草,配乌海花研磨就成。不过这个时节乌海花不好找,谁家里有先拿过来两朵。” 当即有人说家里有,赶紧回去取了。 见父亲有救,雀儿总算没那么怕了,不过她站起来猛的朝阿烟扑过去。声音凄厉的道:“毒妇!” 阿烟站在彩霞旁边,不等彩霞吩咐,大志上前挡住雀儿,被雀儿指甲划破脸颊。 “彩霞,你疯了不成!”见丈夫脸划伤,彩霞当即不满,“你爹中毒和阿烟有什么关系?事情未清楚之前就动手,谁教你的?” 本以为这次来能让阿烟下不来台,谁成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雀儿眼珠子都红了,看向阿烟的眼神就像是看仇人。 村长适时开口:“阿烟,你屋里有断肠毒?” 阿烟没否认:“是,村长伯伯,但毒药只有祖父门前才有,那是为了防止宵小之人进长辈房里偷东西。” 说着视线转向方才进去的几个村民:“都是一样进去的,为何旁人没事?” 就差直接说“老六进去偷东西”这句话了。 村长抬眼,让一个村民进去看看,很快那人回来,道:“只有老爷子房间门锁上有毒针,其余地方都没有。” 这回,在场的所有人看向老六一家的眼神都变了。 “说好是进去看看有没有旁人在的,怎么转眼就奔老爷子房间去?”王婶子边说边摇头,“难不成是有别的想法?哎,老六糊涂啊!” 老爷子留下一本书的事情全村人都知道,有像老六贪婪之人,也有像王婶子这样清醒的存在,因此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开,还有人站出来数落雀儿。 “有什么事儿都赖旁人,怎么不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雀儿啊,你多像阿烟和你彩霞姐学,要善解人意才好嫁人。” 一番话说的雀儿面红耳赤,正好取药的人回来,村长弄好后给老六服下,还让人抬走他。 “方才大家都在,村长伯伯也在,所以请你们帮我做个见证。” 阿烟深呼吸一口气,不疾不徐的道:“他们污蔑我藏人,说的都是难听之语,我为了自证清白让他们进去找人。之前的约定大家也听见了,雀儿家欠我五两银子和一声道歉,现在就是兑现承诺的时候。” 雀儿娘正低头哭,闻言忘记掉眼泪,赶紧道:“阿烟哟,我们哪有五两银子啊。” 阿烟摇头道:“那是你们的事,我回屋写个单据,你们按个手印就成。” 院子里这么多人,也不怕雀儿他们跑,阿烟迅速回房里,还不等找出笔墨,就见桌子前已经放好一张纸,而原本昏睡的男人淡定的坐在椅子上。 阿烟呼吸一滞,不知道该和齐誉说什么,于是拿起那张纸扫过之后朝他道谢,小跑着走了。 雀儿娘不想按手印,村长本想说句话就算了,但王婶子发话:“姑娘家的清白,五两银子都算少了,要我说,就直接抬官府去,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证人。” 一听这样说,雀儿娘立刻按了手印,阿烟还让雀儿也按了,听完雀儿的道歉后,阿烟心满意足的将欠条放好,送众位相亲们离开。 “阿烟,快回去睡觉吧。” 等人都走远了,阿烟将院门关上,笑容立刻消失愁容满面。 她该怎么和齐誉解释成亲的事儿?阿烟觉得这事有些棘手。 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房里去,推开半掩的房门,就见男人依旧坐在那。 龙凤双喜烛燃烧着,将屋里映出昏黄,看起来温馨的很。而原本气质锋利的男人穿着单薄的里衣,瞧着没有那么冷峻了。 不过,阿烟还是有点害怕,尤其是在脖子被那人划伤之后。 “你什么时候醒的?” 齐誉薄薄的眼皮一掀,朝着阿烟看过来,只是漂亮的眸子失了些光彩。 “在你说五两银子的时候。” 怪不得他提前写了欠条。 阿烟又问:“身体觉得怎么样?婶子说你过两日才会醒,没想到醒的这么快。” 齐誉淡淡的嗯了一声,又将眸子垂下。 被阿烟扒衣服的时候,领子弄的松散,此刻露出的锁骨被光照过,瞧着还怪好看的。 阿烟红了脸,赶紧收回目光:“那个,你的朋友来了,方才还在的,但村里人过来我就让他们出去躲一躲,估计一会就回来了吧。” 齐誉:“几个人?” 阿烟认真的回想:“好像是五个。” 说完,阿烟才意识到,不对啊,齐誉怎么没问屋里喜字和龙凤烛的事儿?还有,俩人的喜袍堆放在床边,他没看见吗? 又看不见了? 烛火噼里一声轻响,阿烟舔了舔唇,小声问道:“你的眼睛……” 齐誉神色淡淡的,瞧不出他在想什么,只回答了一句:“暂时看不见。” 他没说为何会如此,阿烟也没问。 “对了,还有一件事,”挣扎一番后,阿烟到底还是说了,“今天……今天是、是个大好的日子。” 齐誉抿着唇未说话,浓密的睫毛垂下,安静的像是个漂亮的木头。阿烟拿不住他的心思,吞吞吐吐之后,捏着拳头给自己打气,一鼓作气道: “今天是我们成婚的日子,三拜九叩,如今你是我夫君,我是你娘子。但你不必担心,这只是权宜之计罢了,也能让你名正言顺留在我家。待三个月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 说完阿烟一颗心提了起来,生怕他怒发冲冠。 但没有,甚至他淡然的表情都未曾变过。 阿烟光顾着看他的脸,没注意到男人袖子下的手一直紧紧的攥着,胸膛剧烈起伏后又被他狠狠压住。 “嗯,我知道了。” 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反应,阿烟尴尬的挠头,最后和他道了句晚安就准备去休息了。 本想让齐誉住杂物间的,可是阿烟没敢说,自己抱着被子灰溜溜的去了小房间,躺在床榻上睡不着。 这里长久不住人,有股发霉的味道,即便阿烟提前收拾好住着也没有自己房里舒坦。 翻了个身床板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阿烟不敢乱动了,闭着眼睛赶紧睡觉。 阿烟很快就睡着了,所以没听见旁边房里传来细微的声音。 胡岩几人从窗子翻进来后齐齐行礼,齐誉抬手比划了一个嘘。 后半夜屋里凉爽,正是最适合的温度。可齐誉额头冒汗,顺着他挺拔的鼻梁往下滑落。 胡岩惊讶,再看齐誉的手心,已然因着手指用力抠出血珠子。 “三哥,难道又毒发了?” 每个月都要发作一次,毒发时全身骨骼绞痛,脏器甚至都像是要被人捏爆,而且眼睛也会短暂失明。 这些胡岩都知道,再看齐誉的眼睛,胡岩断定毒发的日子提前了。 齐誉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淡声道:“临走之前给你们安排好,为何不听话?” 他语气淡淡的,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可是几个人浑身一颤。还是胡岩顶着压力,解释道:“三哥,我让其余人都回漠城了,只有我们五个来寻你,且没被瘴气困住。你看,大家都好好的。” 说完胡岩使了个颜色,李四几人都走近一些,让齐誉辨别气息。呼吸稳健肯定是没事,齐誉刚要点头,便听见一个人低低的哼了一声,再然后似乎喷出一口血。 隔壁房间内,阿烟听见什么动静,腾的一下起床,摸出枕头下的菜刀。 这全是本能反应,甚至不用思考身体自己就跑了出来,直接来到齐誉房里。 房间灯火通明,身形纤细的少女拎着一把菜刀,杏眸还带着迷茫,愣愣的看着众人。 胡岩吓了一跳,低声凑在齐誉耳边报告情况,末了还说了一句:“小姑娘还挺厉害。” 话音刚落,阿烟缓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啊,还以为是有坏人半夜来我家了,你们继续,继续。” 说完快速走了,所以她没看见,齐誉修长的眉眼染了几分戾气,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膝盖,吩咐道: “去查查,看都有谁半夜来过。” 有那么一瞬,胡岩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什、什么?” 这怎么查? 15、第 15 章 方才吐血那人抹了唇,白着脸强撑着自己:“王爷,属下没事。” “本王是看不见,但不是傻,”齐誉眼神发冷,看向那人的方向道:“怎么弄的?” 见瞒不下去,胡岩只能如实禀告:“入林子后没被瘴气毒到,但没注意让蛇咬了一口,已经将蛇毒吸走了,还吃了解毒丸。” “王爷,属下无碍。”即便齐誉看不见,那人也规矩的行礼,“属下再修养几日便能痊愈。” 说完屋里安静下来,上首处的齐誉没说话。郝仁觉得屋里变得冷飕飕的,于是壮着胆子抬头偷觑齐誉。只见男人衣着随意,端坐在椅子上,浑身散发出摄人的气息。 他们这队人是齐誉的心腹,十分得他看重,甚至为了他们的性命,不愿意让他们入瘴林。对齐誉,他们是既敬仰又钦佩,唯命是从。 “三哥,”也就胡岩敢这时候敢搭话,“听说南疆人擅解毒,不若让方才那位姑娘帮郝仁看看。” 郝仁虽然吃了解毒丸,但并不对症,只能解除部分毒性不让其攻心罢了,如果能看看大夫,再吃点药,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家王爷会和南疆少女成亲,但胡岩相信只是权宜之计。 毕竟跟在齐誉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亲近任何女子,哪怕暖床的丫鬟都没有。说不定只是收了那姑娘当随行大夫罢了。 只是说完这话,齐誉立刻回答道:“夜深了,明早再说。” 胡岩:! 怎么回事?为何感觉三哥护着那个女子? 不对,一定是错觉,说不定是三哥另有打算。 本来胡岩有重要的事想和齐誉说,但想了想还是让他早点歇息。至于他们几个,随便找个地方窝着就成。 . 一夜好眠。 第二日阿烟起床,打着哈欠穿好衣裳。 昨天办喜酒用了不少水,估计水缸早空了,今天得挑水。还有木柴,也得再劈一些才行。 合计着要干活,阿烟换了一身长衣长裤,简单收拾好推门走出去。 只是刚走出堂屋,她就站住不动了。 原本空落落的墙角处已经堆满了木柴,每一根都整齐的很,归整的摆放在一起。走过去再看旁边的水缸,满满的水都要溢出来了! 阿烟懵了,甚至觉得自己出现错觉,揉眼睛再看,这不是错觉啊。 “是你叫人挑的水吗?”阿烟回到房里,敲门之后站在门口看室内。 窗户开着,清晨的微风带着花香拂来,吹的人浑身舒坦,惬意的很。不过阿烟没注意那些,少女杏眸睁大,愣愣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也不知他从哪里弄的玄色劲装,合身的衣服更显他肩宽腿长,面若冠玉。 他眉骨隆起,眼神深邃,听见声音后侧目看过来,和门口少女对上视线。 “嗯,”齐誉声音淡淡的,虽然看向阿烟的方向,但视线却是落在虚空。长的如此好看的男人,看不见着实可惜。 “谢谢。”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一直看他吧,眼见他蹙了眉阿烟略显局促,不自在的用脚踢了一下门槛,脚踝上的银铃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这都没有少女的声音好听,清喉娇啭。 从昨晚开始那颗躁动的心忽地得到安抚,有种舒畅的感觉从心口处蔓延开。 齐誉眉眼舒展,但很快似又想到了什么,皱的更紧。 “早上想吃什么?” 每天对着这样一张脸心情也好,阿烟不在乎那点吃食。只是未等他回答,忽地从窗户那探出一个脑袋,吓了阿烟一跳。 “姑娘,可否看在帮忙挑水的份上带口吃的?” 昨晚看不清,但阿烟记得这人好像就是拿剑划伤自己的那个。她下意识的摸向脖子处,如头发丝般的伤口早就愈合了。 胡岩见此,赶紧道歉:“抱歉,昨夜迫不得已伤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本来阿烟是不高兴的,但是这人干活来抵罪,好像可以原谅。于是阿烟朝着他道:“没事,小伤而已。” “伤哪了?”坐在那的男人忽地说了一句,低沉声音震的胡岩颤了一下,脸色也变得奇怪。 屋里气氛别扭起来,阿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她没明白怎么回事,只以为齐誉随口问,于是回答道:“就是脖子上,已经好了。” 胡岩立刻接话:“回三哥,是昨晚我们到此地,以为这位……” 阿烟:“我叫阿烟。” “对,阿烟姑娘,以为她要对三哥不利,所以不小心伤了她。”胡岩说完转头看向阿烟:“抱歉。” 齐誉朝着胡岩的方向瞥了一眼:“活干完了?” 胡岩:“没,这就去了。” 说完识趣的赶紧离开,和郝仁接着编草席去了。只不过胡岩心不在焉,郝仁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实在是忍不住了,问道: “胡统领,可是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不对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因为自小中毒的关系,齐誉向来清心寡欲,眼看着快到而立之年,他不抱太多希望能活下去,所以才独自入瘴林寻药,甚至胡岩觉得齐誉不想活着出来。 但现在,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那个冷峻的秦王,那个不知怜香惜玉的秦王,竟然对一个乡野丫头如此上心! 胡岩越琢磨越不对,然后想到了什么,放下东西作势要回去,连郝仁喊他都不听。 屋里,自打胡岩离开后,阿烟就没说话,倒是齐誉朝着阿烟的方向勾手,示意她过去。阿烟以为叫她有事,于是走过去站定在他面前。 明明他坐着她站着,可瞧着俩人竟然差不多。阿烟伸手比划了一下,随后骄傲的将踮起的脚跟放下。 也不是差不多嘛,是她高了一头。 “伤在哪我看一下,”他声音平静的说道。 “没什么大事,已经痊愈了,不信你摸摸。” 伤口就在脖子上,阿烟抓起他的大掌往伤口上放,还问他:“是吧,就那么一点点而已。” 男人的手掌都是薄茧,划过少女细嫩的皮肤,甚至觉得比上好的锦缎还要光滑。 阿烟没注意到齐誉唇角绷紧,她垂下眼看他,问道:“摸到了吧。” 独属于少女的香气萦绕在身前,齐誉既渴望又抗拒,矛盾的心思被他掩盖在心底。 就在这时窗户处传来砰的一声。 阿烟转头,就见方才那人去而复返,手摸着脑袋,想叫又不敢叫的模样。 “磕到脑袋了?” 阿烟起身,松开男人的大掌,俩人恢复到一坐一站。胡岩看过去,少女神色坦然,但是自家王爷却攥紧手掌……似乎是不悦。 胡岩恍然大悟! 根本不是王爷看重这姑娘,而是这姑娘缠着王爷,王爷不好意思说罢了。 自觉懂了的胡岩立刻道:“阿烟姑娘,我们有个人被蛇咬了,能否请你帮忙看一眼。” 离王爷远点。 他一说阿烟也想起来了:“那人是不是吐血?” 胡岩惊讶:“阿烟姑娘昨晚看见了?” 阿烟摇头:“不是,他是中了我的蛊,对了,你们几个都来一下,我把解药给你们。” 睡了一觉竟然将这事儿忘了,说完阿烟去解腰间的囊袋,但是胡岩却僵在原地,觉得不可思议:“不可能!我们没接触过旁人,怎么会中蛊?” 进村路上一个人都没碰见,他们直接到这里,根本没惹旁人注意,胡岩坚定自己没被下蛊。 “谁说是旁人下的?从你们进屋里开始就中蛊了,当然,也别担心,”阿烟说着掏出一个瓷瓶递给胡岩,“喏,吃了这个就没事了。” 阿烟还和胡岩解释道:“昨个是洞房花烛,我当然得做好准备保证我们俩人的安全。旁的不说,他一直昏迷不顶用,只能我挡着。” 她这句“不顶用”吓的胡岩没接住瓷瓶,直接掉在地上。 阿烟弯腰捡起来,吹吹上面的灰尘:“幸好没摔碎,拿走吧。” 胡岩则是看向齐誉,像是等待齐誉吩咐似的。阿烟道:“听你叫他三哥,你是他弟弟吗?外面那几个人也是你兄弟,你们家几个孩子啊?” 阿烟从窗户往外探头,见外面几个人默不作声的干活。阿烟笑了笑,小院许久没这么热闹了她觉得还挺高兴,因此话多了不少。 “啊,我……” 胡岩不知如何作答,齐誉目光扫过来,他甚至觉得手里的药瓶都烫手了。 “是我部下,”身后清冽的声音传来。 阿烟不太懂什么叫部下,想了想觉得应该类似于地主和长工吧。 “你叫什么啊,往后不用叫阿烟姑娘,叫阿烟就行。” 胡岩长的喜庆,比冷面的齐誉瞧着好接触。 她看见那几个人里有个长的俊逸的人,阿烟盯着那人看。 胡岩没注意阿烟在看什么,他正琢磨这姑娘难道不是王爷挑的大夫?那她和王爷什么关系啊? 怎么……如此大胆。 “我叫胡岩,”胡岩脑子乱,不过没忘了正事,还是想让阿烟帮忙看看郝仁的伤势。阿烟点头说好,叫胡岩将人叫过来。 待过来后,胡岩觉得这姑娘的眼神亮的惊人,杏眸干净的像是晨间的露珠。 只是,脸怎么这么红? “阿烟姑娘,你脸好红。” 阿烟捂脸,而原本垂眸的齐誉抬起眼帘,朝着这边看过来。 16、第 16 章 郝仁不知道怎么回事,背脊发凉。 大概是因着这姑娘说自己中蛊的关系吧,他没多想。 倒是胡岩,偷觑齐誉后又看了看阿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方才给你吃的是解蛊的药,现在我来给你看蛇毒,伤口在哪里?” 郝仁立刻回答:“咬在小腿上。” “行,你坐下把裤子脱了,我去准备一些草药。”说完见这人不动,面颊飞上红晕。 一个大男人露小腿怎么了?夏天最热的时候村里姑娘都会穿短衣短裤,露出一截手腕和脚踝。 可能是她在吧,阿烟转身走了。 等唯一的姑娘离开后,屋里安静的诡异。胡岩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不敢看齐誉的脸色,郝仁则是羞涩的挠头。 “胡统领,这里不愧是南疆,作风果然大胆。” 胡岩看了一眼齐誉,赶紧呸了一声:“瞎说,她是大夫,大夫眼里无男女懂吗?别墨迹,快点把裤腿挽起来。” 腿上绑着束带,一圈圈解下来之后郝仁将其挽起,露出被蛇咬的部分。正好阿烟回来了,让他坐下好上药。 两个大男人齐刷刷的朝齐誉看过去,阿烟也看他。 怎么地主管的这么厉害,长工连坐下都不可以吗?本来想说两句的,但还未等开口,那头的齐誉淡声道:“坐吧。” 然而齐誉起身,走了。 郝仁有点茫然,胡岩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自己追出去了。 幸好阿烟住所偏僻,他们不会被旁人看见。胡岩追着齐誉走到院子里,心里感叹一声,即便看不见也能步伐稳健,不愧是王爷。 “三哥,我说的那事,你怎么想。” 齐誉站定负手而立,天生的上位者威压弥散开来,他微微侧目,淡声道:“有几分把握?” 胡岩拱手道:“三哥,我召集人手去,只要寻到蛊童消息,定然会将其擒住。有了蛊童,三哥身上的毒一定可以解开。” 齐誉没说话,胡岩又道:“三哥,南疆的大夫可能解部分毒?” “不能,”齐誉声音淡淡的,明明说自己的生死大事,可他竟然神色坦然的像是讨论旁人的生死。 “他们甚至看不出来。” 胡岩眉头皱紧:“三哥,不若去都城吧?那里有出名的大巫医,一定可以想出办法的。” “大历的毒,南疆人不一定解的了,再有,南疆的康信易认识我。” 康信易就是南疆的大将军,曾经巡过两朝边界差点和大历的士兵起冲突,是齐誉出面解决此事,因此俩人照过面。 如果南疆王室知道他在都城,对两国和平而言不是好事。齐誉到底出身皇室,身为皇子不想破坏和平。 “可是,我们要没时间了!” 而立之年对于普通男人是更加成熟的标志,可对于齐誉来说却是诅咒。 他会死在那年! “瘴林里的草药还没取,那个可以压制住,你带人去寻蛊童,分头行动。” 胡岩不放心,道:“我留下,让李四回去召集人手。听说蛊童百毒不侵,血肉可以解所有毒。” 可以说是人形解药了。 齐誉抿着唇,胡岩心里琢磨齐誉的想法。 按照方才的情形,能看出来他对那个阿烟姑娘是不同的,但具体哪里不一样,胡岩又说不好。 这时候,屋里的阿烟出来了,走到院里净手:“好了,让他别乱动,养五天就好了,再配合汤药,好的更快。” 树枝上有鸟儿在鸣叫,可都不如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心里的烦躁像是被声音治愈,一扫而空。 回到屋里,郝仁正在绑裤腿,胡岩赶紧阻止:“别绑了,不利于恢复。” 郝仁眼睛眨巴了几下:“可是行动不便。” 胡岩无语,他就是想让郝仁赶紧出去,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呢!一想这些年,好像他都是如此,胡岩只能直接道: “赶紧出去,别扰了主子歇息。” 郝仁这回听话的站起身,手里还掐着束带,但没立刻离开而是直愣愣的问道: “主子,方才那位姑娘是……” 郝仁倒是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谢谢她,但不知她身份如何,所以这谢礼还不太好送。却不想齐誉扫了他一眼,胡岩则是竖眉道: “胆子大了!没见昨晚主子和阿烟姑娘都穿着喜袍吗?!” 其实胡岩也摸不准齐誉的想法,但他觉得齐誉让一个姑娘近身,已然特殊对待了。郝仁疑惑的啊了一声,还傻乎乎的问: “那、那我们要称呼她为王妃吗?” 此时的胡岩无比后悔带郝仁出来,刚想开口训斥他,就听齐誉淡声道: “称呼阿烟姑娘。” 齐誉那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像是说路边一个人的名字似的。 这更让胡岩摸不着头脑,心想难道自己猜错了?三哥对阿烟姑娘没有什么不同? “赶紧走,”胡岩挥挥手道。 没过一会,煮了一大锅面的阿烟喊众人吃饭,郝仁惦记着恩情,所以主动去厨房帮忙端碗。他皮肤没有齐誉白净,但长的也不错,放在阿烟村里抢手的程度。 阿烟看看他的脸,朝着他甜甜一笑。 “你还伤着,多吃一些。” “好咧,阿烟姑娘手艺真不错,闻着香!” 因着找王爷许久不曾吃过热乎饭,哪怕给郝仁煮一块热乎的树皮他也会觉得好吃。他并未夸大其词,甚至肚子配合的咕噜咕噜叫唤。 郝仁不好意思的低头,阿烟则是笑的眉眼弯弯。 屋里的窗户和门都开着,俩人对话和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全部传入到屋子里。齐誉安静的垂眸坐着,看不出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胡岩接过碗筷放在桌边,轻声道:“三哥,村里贫瘠没什么好东西,等会我让人去打两只山鸡回来吃,你先吃点面垫垫肚子。” 后院传来众人说话的声音,阿烟端着腌菜罐子给众人加咸菜,大家都朝她道谢,阿烟笑吟吟的说多吃点。 随着少女的走动,脚踝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原本觉得清脆的声音不知怎么回事,觉得扰人的很,齐誉忽地道: “关窗。” “啊?” 虽然日头刚升起,但已经开始热了,大夏天的关窗户? 胡岩琢磨可能是三哥毒发的关系,这回没见他露出痛苦神色,想必变了折磨的方式,让他怕冷。 关好窗户,屋子登时变得热起来,但还可以忍受。胡岩将桌子上的碗往齐誉手边推了推。“三哥,吃吧。” “不必,”齐誉转过头,淡淡的道:“不饿。” . 胡岩从房里出来,阿烟招呼他过去吃饭,还热心的给他夹了不少腌菜。 腌菜的手艺是祖母教的,萝卜清爽脆,吃着很是开胃。 “他吃面了吗?”阿烟咽下嘴里的面条,问胡岩。胡岩正用筷子搅动臊子和面条,闻言摇头道:“三哥说他不饿。” “不饿啊,”阿烟道了句可惜,低头接着吃饭去了。 吃完饭阿烟去房里将一口未动的面端走,用筷子扒拉几下,露出底下白净的鸡蛋。 家里鸡蛋只剩下五个了,阿烟舍不得吃,只给齐誉煮了,旁人都没有。 收拾厨房的时候,郝仁赶紧过来帮忙,说帮着刷碗筷。他眼睛尖,一下就看见灶台上的鸡蛋了,但也只是看一眼而已没什么想法。 阿烟没让,还让他好好歇着。 作为秦王的心腹,每日都是忙碌的,还未曾如此清闲过,一时不知做什么是好。所以郝仁拿起扫帚,刷刷扫院子去了。 白天一直没人来,毕竟小两口新婚第一天不好来打扰,黄昏时分,出发去山里的人回来了,还带回两只兔子,三只山鸡。 天色渐晚,胡岩赶紧叫人在院里生活,把野味烤了。 王爷可一天没吃东西了!胡岩生怕他饿出个好歹。 其他人生火做烤架,而郝仁和李四负责处理野味。两只兔子都是灰毛,因着季节的关系毛皮略稀疏,不过手感还是不错的。 见李四正要大开大合的宰杀,郝仁赶紧阻止: “哎,我来吧,这兔子皮不错,剥完整可以给阿烟姑娘做围脖。” 李四嘿嘿笑,逗趣似的看郝仁:“怎么,春心萌动?” 他们跟着齐誉多年,主子是光棍,他们也是。不过都到了成亲的年纪,谁不想要媳妇啊! 郝仁瞪了他一眼,手下动作快速利落。 “瞎说什么,感谢阿烟姑娘帮我解毒,还给我们一口饭吃。” 回想臊子面的滋味,李四舔了舔嘴唇:“阿烟姑娘手艺不错,面条真好吃。” 就是里头掺了粗面,口感差。 阿烟拿了一个小木凳双手支撑着脸蛋,看着他们忙活。 好像有他们在,小院热闹不少。 胡岩道:“阿烟姑娘,一个时辰后才会好,稍等。” 阿烟起身:“正好,我也去忙了。” 回到房里阿烟准备炼百日蛊,只是杂物间太小,施展不开。想了想,阿烟捧着坛子敲开齐誉的房门。 “我可以进来呆一会吗?” “本就是你的房间,随意。” 他声音淡淡的,说完继续闭目养神,靠在椅背上。 阿烟哦了一声将东西放下,直接坐在地上,用粉末圈出一个空地。弄完后刚想放出虫子们,忽地想到屋里还有个活人在。 “齐誉。” 小姑娘声音清脆宛若莺啼,齐誉察觉到裤腿好似被人拽住。 “何事?” “你怎么不吃鸡蛋呀,多吃鸡蛋身体好。” 阿烟没舍得扔还在厨房放着,想着叫他过去吃掉,正好屋里空出来方便她做事。见他似乎不为所动,阿烟道: “你不喜欢吃白煮蛋吗?那喜欢吃什么样的?用油煎吗?还是蛋羹?” 还挺难侍候的,不怪是地主。 “油煎可以,但是蛋羹不行,只剩下五个鸡蛋,早上给你煮了一个后就剩四个了,不够你吃。” 阿烟还在那说着什么,齐誉却抿着唇,修长的手指敲了几下膝盖,俯视着她的方向。 “只煮了一个?”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回事,阿烟觉得他声音没那么冷了。 17、第 17 章 烤兔表皮金黄酥脆,泛起的油脂往下滴落,发出呲啦一声轻响,伴随而来的还有浓郁的香气。 胡岩将兔子旋转,洒上一把盐和阿烟给的干料,顿时味道更加让人食欲大增。不过他的关注点没在烤兔上,而是坐在旁边的齐誉。 也不知怎么回事,齐誉从房里出来后吩咐李四去做事。胡岩没听清说了什么,过了会李四回来后,才见他端着一个小碗,小碗里放着一个白嫩的熟鸡蛋。 原本胡岩以为是李四想吃,但见他朝齐誉走去。 齐誉是什么人,是历朝的皇子,是当今的秦王!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会吃这个普普通通的鸡蛋? 胡岩当即呵道:“李四,你做什么?” 李四懵了:“是王……主子让我取的。” 胡岩:“?” 这时齐誉根据声音伸手,李四立刻奉上。已经凉了的鸡蛋吃起来有股味道,胡岩都不稀罕吃,但他震惊的看着齐誉几口将鸡蛋吃完,还优雅的用帕子擦了擦唇。 怎么几日不见,他爱吃鸡蛋了? 胡岩甚至想,难不成是因为他从未吃过凉鸡蛋的关系,想要尝试? 这一分神,手里的烤兔子忘记翻面,微微有些焦糊味。齐誉侧目看向胡岩的方向,淡声提醒:“兔子。” “啊啊,”胡岩回过神,立刻翻了个面,又烤了一会,总算是好了。胡岩拿着小匕首分肉,将好的部分留给齐誉,放在盘子里摆好,还让人取了筷子。 他们这些人关系亲近,甚至知道彼此的喜好,胡岩将那块焦褐色的兔肉切下来,叫郝仁道:“郝仁,这个给你吃,我记得你爱吃这样干干巴巴的。” 正在处理兔毛的郝仁赶紧过来,接过后咬一口,油滋滋香喷喷:“统领,你烤的真好吃。” 大家都在分吃兔肉,只有齐誉没动,胡岩猜他在等阿烟姑娘出来,胡岩也陪着没吃。 “你手里什么东西,兔皮?” 郝仁手里两条灰兔皮已经处理干净了,他晃了晃笑的开心:“虽然毛有点少,但是等冬天时当围脖也暖和,或者弄手套。” 胡岩隐隐觉得不对,他们这群大老粗戴什么围脖啊。旁边李四插话:“给阿烟姑娘的。” 郝仁如实回答:“是啊,明日晾晒一下就成。” 李四嘿嘿一笑:“好看。” 俩人一问一答,完全没注意到这里最大的爷已经面色不对了。 房门吱呀一声,是阿烟从屋里出来,胡岩注意到她脚步虚浮,像是累极了。 “阿烟姑娘,你还好吗?”胡岩先开口,小姑娘脚踝上银铃声叮叮当当,好听的紧。齐誉先是转头似乎想要看阿烟的方向,但不知怎么回事又很快转回来,垂眸不语。 阿烟走过来,郝仁迎了上去,将兔毛展示给她看。 “谢谢,真好看。” 郝仁不好意思的笑了:“阿烟姑娘喜欢就好,等哪天再进山我给你打个白毛兔,当围脖更好看。” 他说话时看着阿烟,完全没注意到胡岩给的眼色。 胡岩都要急死了! 一个个的都是粗鲁武夫!怎么一点眼色都看不懂? 幸好阿烟点点头,朝着齐誉走过来,直接坐在他身侧的小凳子上。炼蛊不止耗费体力还得用她的血,身体的虚弱让她额头沁出汗珠,碎发也被染的湿哒哒。 她呼吸不稳,粗喘着气。 齐誉眼睛看不见,耳朵变得格外灵敏,一些细微的声音听的更加清楚。 他不着痕迹的伸手扶了椅子:“吃兔肉。” 阿烟累的没力气说话了,方才应付郝仁用了她全部的力气。因此她只能点点头,但她随后意识到齐誉看不见,于是嗯了一声。 齐誉便不说话了,只将手边的盘子放在她面前,视线收回看向远处。就像是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也像是无心之举。 阿烟没吃过烤兔肉,拿过筷子后夹了小块,放进嘴里口满口生香,让她瞪大了杏眸。 “好吃!” 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吃完一块觉得意犹未尽。 她连着吃了两块,总算是觉得有力气了,不过盐洒的多有些咸,阿烟起身去厨房泡茶。 待阿雅回来时给众人发碗:“茶盏不够,用碗喝吧。” 胡岩瞧见她手边有两个粗粝的茶盏,但和大碗一比就显得精致了。胡岩笑道:“阿烟姑娘,这两茶盏……” 天黑如墨,少女抬起一张美人面,眉若新月,目若朗星,脆生生的道: “这是给我和齐誉用的。” 就两个好看的杯子,当然要他们两个用了。 只是她说完这话,察觉到气氛不对。 篝火跳跃着,昏黄的光映在每个人的身上,将大家的影子拉的老长。而方才接过茶盏时笑着道谢的所有人,都像是被定住似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甚至有个叫李四的正在喝水,他仰头张嘴,但茶水哗啦啦全部倒在了他的身上。 阿烟左看右看,在针落可闻的环境下,小声的问齐誉:“齐誉,他们怎么了?” 少女似有点慌,下意识的朝齐誉方向侧身,像是能被他保护一般。而男人稳坐如山,修长的眉眼垂下,抬手将一块兔肉送进嘴里。 “是你的茶水好喝。” “对,对!”胡岩最先反应过来,其他几个人压住面上的震惊赶紧低下脑袋。只有郝仁,像是傻了一般盯着阿烟看。 胡岩皱眉走过去给了他一个肘击,低声极快的道:“走远点儿。” 郝仁立刻明白,赶紧端着茶碗撤到角落里,连李四和他说话都不敢应声了。 阿烟高兴了:“大家喜欢花茶啊,那往后天天给你们泡。” 胡岩仰头看天,压制自己想抱阿烟大腿叫她祖宗的想法。 客气的道:“麻烦阿烟姑娘了,我们都是大老粗,喝凉水就成。” 阿烟先是给齐誉倒了杯茶,还放在他手上:“那好吧,我和齐誉喝。” 说完,又是一阵寂静,大家又僵住不动了。 只有齐誉,突起的喉结滑动,薄唇被染的水润。 “好喝,”他说。 . 阿烟只觉得这群人怪,翌日天色发沉,等阿烟起来后才发现只剩下一个人了。 “胡岩,他们呢?” 胡岩刚打扫完院子,擦了一下头上的汗道:“都去忙了,留我在三哥身边。” “阿烟姑娘,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雨了,我看你家的房顶似乎又几处漏了,不若今日重新铺上稻草?” 堂堂的王爷住这样的房子,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不说琉璃瓦这等贵重的,但起码也得是瓦啊! 阿烟懊恼了一下:“上次下雨就漏了,这几天忙,我竟然将这事忘了。” 说罢她看向齐誉房间,见窗户旁男人正在摆弄手里的匕首。 “那一会我叫人来帮忙弄一下吧,”话音刚落,咔嚓一个大闪,紧随而后的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哎呀,来不及了。” 先是缓缓滴落豆大的雨点子,没过几息,便哗啦啦的倾盆而下。 胡岩赶紧扔了扫帚往屋檐下跑,阿烟也站在堂屋门前,朝天上看一眼。 “云又黑又厚,大概要下许久,”阿烟转头看胡岩,“进屋呆着吧,下雨的时候冷。” 进屋?进哪个屋? 堂屋左右两侧是卧室,但一个被锁住,一个住着大佛。胡岩赶紧晃悠脑袋,瞎编道: “我就爱看下雨。” 阿烟更觉得这群人奇怪了,不过尊重个人喜好。 “行,那我进屋了。” 站在门口,即便是房门开着,阿烟也敲了两下。待男人清冽的声音说进的时候,她才抬腿迈进去。 “早上想吃什么?” 阿烟想那碗面没吃,他应当不喜欢吃面条吧。腕子上的大将军探出脑袋,被阿烟一把塞了回去。 “就剩四个鸡蛋了,不能给你吃。”她有点凶巴巴的,“你都吃了三只小鸡仔,还不够!” 大将军原本翘起的尾巴萎了下去,蔫蔫的盘在少女纤细的手腕上,假装自己的镯子。齐誉只能听见她训斥那条碧绿小蛇,但不知怎么,脑海里想象出她娇嗔的脸。 齐誉皱眉,微微晃头将画面清走,声音也像吹进来带着雨水的风似的,让人觉得冷。 “都可,一会让胡岩给阿烟姑娘报酬,多谢你。” 包括救了他,包括让他住在这。 可他没看见,他说出的这番话让小姑娘咬紧嘴唇,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分明就是划清界限,那拜过的堂算什么? 即便是她未经他同意拜的,可他到底占了便宜,不止看过她洗澡,还成了她名义上的夫君。越想心里越不舒服,鼻尖红红,圆润可爱的眸子也红彤彤的。 阿烟也学着他冷淡的声音,颤声道:“随你。” 屋里安静下来,齐誉没听见银铃和脚步声,知道阿烟没离开,但她竟然一直不言语。过了会,屋里出现滴滴答答的声音,齐誉高挺的鼻梁上落了几滴雨水。 齐誉侧耳倾听,注意到阿烟站着的方向似乎雨水声更大一些,但他只是手指微动,未作任何表示。 半响之后,齐誉想站起来躲开这处漏雨的地方,却不想刚起身,俩人直接撞在一起。 男人的胸膛硬的像是石头,阿烟的鼻子发酸,眼泪也如珠子似的往下掉。 齐誉看不见,可不同于雨水,带有温度的水滴砸在他手背上,让他心头一跳。 墨色的天空划过银龙,雷声忽地炸响在耳边,阿烟花容失色大叫一声,猛的抱住眼前人。 18、第 18 章 阿烟此生最怕的东西有二:苦味,雷声。 方才天边划过的闪电犹如人手臂粗细,雷声响彻天际,甚至给胡岩都吓了一跳。 胡岩想着进屋看看有没有漏雨的地方,却不想一探头便瞧见三哥和小姑娘抱在一起! 又是让小姑娘叫他大名,又是和人家拜堂,现在甚至抱人家…… 胡岩不傻,断定肯定是三哥喜欢人家。他缩了回去没让俩人瞧见,躲在角落里嘿嘿笑。正笑的开怀时,漏下的雨水滴答在他脑门上,凉的他嘶一声。 胡岩一个大男人都觉得凉,阿烟自然更觉得冷。 漏下的雨水顺着她光滑的脖颈往下落,直接让衣服湿了一片,凉的她哆嗦。 埋在宽阔胸膛的小姑娘脑袋乱动,抱在精瘦窄腰上的手也不安分,唯有齐誉,站定如石头。 还是块僵硬的石头。 少女柔软的像是一朵云,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就连盘起的乌发都带着花香,全部化为钩子萦绕在齐誉的鼻尖,直直往里钻。 随着外面雷声越发的大,屋里掉落的雨点也越发的频繁。齐誉衣襟湿了一片,有种和阿烟贴的更紧的感觉。 男人的胸膛忽地上下起伏,但在被发现前恢复如常。 “阿烟姑娘。” 如果此刻的阿烟留意,兴许会发现他声音和往日不同,带着低沉感。 但现在阿烟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当雷声炸起后越发的往他怀里钻。 屋里的窗户只关了一扇,还有一扇被风吹的吱呀响,寒意也被吹起来,冷的人难受。 过了会,雷声似乎小了许多,难道是雨停了? 等她从温暖的怀里抬起脑袋,才发觉他的大掌正扣在她的耳朵上。 小姑娘长的娇小,齐誉的手掌甚至可以覆盖她整张脸,将耳朵完完全全包裹住,隔绝外面的声音。 阿烟一抬头便见他正好低头,幽深宛若湖水的眸子看着她,阿烟的脸也映在他眸子里。 不知怎么回事,即便他看不见,可阿烟还是觉得他的眼神具有穿透力,阿烟心跳加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贝齿轻咬,缓解脸上的烘热。 男人就像是一块热源,她被他身上的温度烤的燥,脸更热了。 明明该凉腻的天气,她却觉得比中午时分还要难捱。 阿烟没动,齐誉也没动,待外面雷声不见了之后他才放下手臂坐下,什么都没说。 . “这雨下的真大啊。” 彩霞坐在王婶子屋里,和母亲一起用银丝往簪子上缠。缠枝价格高,到时候能卖个好价钱。 “彩霞,我自己来就成,你去歇着。” “娘,我只是肚子大,手又没事,正好我爱干这个,等做好后给阿烟送一支。” 王婶子点头,彩霞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看了一眼门外,见大志在风风火火的做饭,不会听见她们谈话。彩霞压低了声音问道: “娘,阿烟算是安全了吧?” 王婶子动作未停,脸上露出笑意,让褶皱都多了不少。 “等雨停了我们去看看,那个齐誉应当醒了。只要醒了就好,俩人男才女貌合适。” 这话的意思彩霞明白,王婶子满意这桩婚事。不过彩霞有点不确定,小声道: “娘,要是俩人一直不圆房怎么办?” 不圆房这亲就白成了。 虽然知道阿烟性子可爱人又美,没人会不喜欢她,但凡事就怕个万一,万一出了什么岔子…… 彩霞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一个没注意,被银丝割破了手指,血顿时流了出来。 “彩霞!”王婶子呵斥一声。 彩霞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将手指放在嘴里,过了会确保不会流血后才拿出来。 王婶子看着唯一的女儿,再看看越发见涨的肚子,不由得心疼:“娘当初和你说别要孩子,可你就是不听啊。” 嘴上是说她,可王婶子下地找来一块干净的布,给彩霞涂抹药粉再用布条包住。 彩霞笑了,脸上带着温柔的神色摸肚子,轻声道:“可这是我和大志的孩子,娘,大志为我付出太多了,我想为他延续血脉。” 大志是上门女婿,平日里没少被人在背后说闲话。他本人又是个沉闷的性子,什么事都往心里憋。 大志对彩霞很好,彩霞也想对他好。 王婶子也满意这个女婿,家里的事情都是大志在忙活。可是……王婶子叹气一声,彩霞安慰似的笑道:“娘,你放心,将来我们一家四口会好好的。” 王婶子继续缠簪子,像是应和也像是笃定:“会的。” . 这场雨让村里许多人家房顶都漏了,天气放晴后,家家户户都忙着补屋顶。但茅草被雨水浇湿,只能先晾晒。 阿烟家就不一样了,编好的茅草早就被胡岩抱进屋里,只湿了一些,完全可以直接铺在屋顶上。 只是他一个人干活不便,阿烟打算去叫村里人来帮忙:“齐誉看不见,胡岩你自己没法弄,我去叫人过来。” 说人不说短,这句话显然对阿烟不适用。 胡岩偷觑齐誉,见他神色淡淡的,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似乎并没有不高兴。 “阿烟姑娘,”胡岩叫住人,“我自己就成。” 开玩笑,他可是统领,这点小活不在话下。 只是说完这句话,就见阿烟怀疑的看他。胡岩哭笑不得,只能让她去喊人。 等阿烟走了后,胡岩刚要开口,齐誉先发声道:“一会就和人说你是我弟弟。” 胡岩:? 他之所以叫齐誉三哥,是因为俩人有过命的交情。那时候齐誉没挑明身份,所以他才喊他三哥。 这一叫,就是这么多年。 胡岩脑子转的快,明白三哥是怕阿烟姑娘脸上不好看,他得有个名分才行,而这个身份便是阿烟姑娘的小叔子。 “行,”胡岩应下。 没一会阿烟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大志以及王婶子。彩霞也想来,但家里俩人都不让,说道路泥泞怕她摔倒。 阿烟介绍胡岩,王婶子扫过所谓的两兄弟,面上的怀疑很是明显。 一个如玉树兰芝,一个像乡野村汉,这真的是兄弟? 胡岩像是明白她的眼神,赶紧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表兄弟。” “表兄弟啊,”王婶子信了,嘀咕了一句,“怪不得长的不像。” 胡岩:…… 齐誉出身皇家,自然是人中龙凤,怎么可能随便来个人像他一样俊美? 很快大志去干活,齐誉回房歇息,王婶子拉着阿烟坐在树下,小声的问她: “这个表弟什么时候来的?” 阿烟不傻,没说实话,只道:“刚来没多久。” 总不好说洞房花烛夜就来了。 王婶子点头,上下打量阿烟,重点放在她如新月的弯眉上。只见少女眉毛浓密不松散,漂亮的形状甚至不用描眉。 但,王婶子却是蹙了眉头,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阿烟,你和婶子说实话,圆房了吗?” “啊?” 少女疑惑的张大嘴巴,屋里齐誉正在叩桌面的手也顿住。 “婶子,”阿烟一张小脸涨的如猪肝,嘴唇嚅动着半响也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如此模样倒让王婶子怀疑自己看错了。 说圆还是没圆? 想了想,阿烟羞涩的低头,如蚊讷似的嗯了一声。 “那就行,”可能刚圆房,看眉还看不出。 王婶子松了口气,不过她更凑近了一些,嘱咐道:“刚成亲正是新鲜的时候,告诉他别太贪,你也是,约束着他。” 什么别太贪? 阿烟不明白,只能含糊的应下。 阿烟家在弄房顶的事情很快就传到雀儿的耳朵里,因着上次五两银子的事情,雀儿和她娘被老六训斥,好几日不曾出门了。 弟弟告诉雀儿后,雀儿问他:“你确定说的是表弟?” “是,路过的人是这样说的。” 雀儿眼睛里闪过不屑,唇角带着讥讽。 刚成亲就弄什么所谓的表弟,真实情况说不定是怎么样。 雀儿甚至猜测,其实那个男人压根就不喜欢阿烟。 眼珠子咕噜噜转,雀儿很快就有了个好主意。 屋□□好,王婶子和大志没留下吃饭,阿烟炒了蘑菇和腊肉,额外给齐誉煮了一个水煮蛋。 胡岩看着寒酸的饭菜,问她:“阿烟姑娘,我们打回来的野鸡怎么不吃啊?” 那日只烤了兔子,还有羽毛漂亮的山鸡未动。他们技术好,直接抓住活的,甚至拎回来的时候山鸡还在活蹦乱跳。 “喏,在那。”阿烟随手一指,就见院里山鸡被栓着腿,叽叽喳喳。 胡岩:…… . 日头大,没过几天茅草晾晒好了,家家户户都在忙活,阿烟去王婶子家帮忙,还把胡岩带上了,只剩下齐誉。 雀儿打听好之后和爹娘扯了个借口,赶紧过来。 多日来积攒的怨恨让雀儿失了智,只想着报复阿烟。 当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雀儿低头整理身上的衣裳,还伸手将脚踝上的铃铛扶正。指尖上有一颗药丸,雀儿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吞了下去。 齐誉本在房里闭目养神,当听见熟悉的银铃声时,他从椅子上坐直。 很快,少女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笑盈盈的道: “我回来了。” 19、第 19 章 王婶子在村子里地位高,所以她家有事有不少人来帮忙。村里男人们热火朝天的铺屋顶,还将墙体重新用泥砌。 女人们则是坐在一起摘菜聊天,准备做午饭。 如果说之前还有不少村里姑娘来巴结阿烟,想通过她获得点那本古籍的消息。但这几天发生了好些事,小姑娘们有点演不下去了。 所以阿烟身边只有彩霞和春桃。 春桃娘恨恨的瞪春桃一眼,示意她离阿烟远点。 她可不想自家也背上五两的外债! 但春桃不为所动,还笑着将手里的野果子擦干净递给阿烟吃。 酸甜味在嘴里散开,阿烟笑的眉眼弯弯,两个小姑娘对着傻笑。 “你们俩呀,”彩霞一手摸一个,揉两个妹子的头,“坐下吧,咱们把这些菜摘好就成。” 都是常干活的姑娘,手下动作快,边干活边闲聊。 春桃道:“阿烟,成婚好几天了,感觉怎么样?” 听人说新婚燕尔正是黏糊的时候,她没好意思过去,正好借着机会问问,她也多学学,眼看着自己也要成亲了。 彩霞也抬头看她,等她答话。 阿烟莫名的脸热,垂眸含糊不清的道:“就、就还挺好的。” 春桃笑了:“他对你好吗?” 阿烟点头,一副不肯多说的娇羞姿态。 很快就将菜处理好,王婶子去忙活炒菜,彩霞让阿烟叫齐誉过来吃饭,省的回家她再做。不过阿烟摇头,说自己一会回去带点就成。 在阿烟看来,齐誉那人不爱言语,想必这么多人他会不自在。 用完饭之后彩霞偷偷将阿烟叫到一旁。 “阿烟,我给你的东西看了吗?” 阿烟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会才恍然大悟似的记起来。 “没看,彩霞姐,那是什么呀?” 彩霞面色浮了红晕,哎呀一声。 “你回去记得看,对了,要和他一起看。我告诉你啊,再烈的马,只要你愿意都可以驯服。” 用烈马比喻男人,那齐誉……阿烟脑海里登时就出现一匹黑色骏马,马儿油皮毛亮,跑动的时候鬃毛随风飘逸。 “阿烟?想什么呢?” “没什么,彩霞姐,你接着说。” 彩霞压低了声音:“我告诉你,男人很好摆弄的,只要你……” 彩霞每说一句话,阿烟眼睛瞪的越发大,等到最后目瞪口呆。 “傻样,”彩霞亲昵的刮阿烟的鼻子,“行了,快回去吧。” 阿烟挎着竹篮子往家走,旁边的胡岩要接过,她说没事不沉。 胡岩侧目看她,就见她低垂眼眸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到家之后,阿烟将饭菜摆放在桌子上,道:“都是炒好后直接装盘,特意给你留的。” 相处这些天,阿烟看出来他是个爱洁的人,想来不会吃剩菜。 胡岩去外面林子里捡柴,没跟着回来,屋里便只有他们二人。 齐誉抬起眼帘看向银铃响动的方向,修长的手指敲在膝盖上,一下又一下。 如果胡岩在肯定能认出来这是他在思考时无意识动作。 过了一会,齐誉道:“麻烦阿烟姑娘倒杯水可以吗?” 这还是齐誉第一次让阿烟做事,她只当他渴了,于是还特意去将泡好的花茶拿过来。 “温热,喝着解渴还解暑。”她边倒茶边说道:“听说都城那边的人家夏季都会用冰,是真的吗?” 齐誉淡淡的嗯了一声,阿烟好奇的又问:“可是冰从哪里来呢?夏天也会有冰吗?” 历朝强盛,很多地方的富户都会有冰库,在冬天就储好冰夏日来用。而齐誉被封王后派到漠城这样贫瘠的土地,冰块便成了珍贵的东西。 胡岩回来的时候便听见俩人的谈话,他想起老管家曾诉说京城的繁华,他不由得想: 在京城那等人间乐土生活多年,突然被扔到鸟不拉屎的边城,三哥竟然能坦然自处。 光这份气度和胸怀,一般人比不上。 胡思乱想的功夫,齐誉答话了:“冬天储存,夏天便可用。” 阿烟没注意到齐誉后背直接靠在椅背上,比方才放松了不少。 小姑娘好似很向往大地方的生活,又问了好几个问题,齐誉一一作答。 只不过,她问的是南疆都城,而齐誉答的是大历国都。 在阿烟这里完全听不出区别。 从房里出来,阿烟去给小鸡仔喂食,大将军又不知道爬哪里躲凉去了。喂好后阿烟净手回房歇息,很快就进入梦乡。 卧房里,胡岩将碗筷收拾好后回来,小声的道:“三哥,阿烟姑娘好像很想去南疆都城。” 刚才眼里的渴望怎么也藏不住,不过被齐誉婉拒。 齐誉没回答这个,而是道:“之前让你查的事情,办好了吗?” 说的便是查有谁半夜来过阿烟这里,有谁伤害过阿烟。甚至让胡岩将阿烟的人际关系也调查清楚,不管是什么关系。 如此上心,让胡岩心里猜测又重了几分。 “查了,村里人言辞不一,不过我旁敲侧击问过阿烟姑娘,她说半夜确实有人来晃悠过,被她吓跑了。” 就像那日,小姑娘提着一把菜刀冲出来。 胡岩继续道:“阿烟姑娘精灵可爱,村里人都很喜欢她,不过不排除因着那本书籍的关系。” “人际关系简单,真正交好的只有王婶子一家以及春桃姑娘。” 十七岁姑娘的事,三言两语就交代完了,胡岩觉得她有些可怜。 不过他正色继续道:“据说老爷子留下的是孤本,价值连城,所以才有了村里人的蠢蠢欲动。三哥,你来的时间久,可有看见那本书?” 孤本珍贵胡岩是知道的,可到底什么孤本可以价值连城? “未曾,”他声音淡淡的,“下午出发去瘴林将药材采回来,我与你一同去。” 那处瘴林胡岩去过,他们几个人还中了毒,幸好有个懂药理的采了草药,他们几个才能幸免于难找到齐誉。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壮,就算中毒也能抵挡一阵,但齐誉刚毒发且眼睛看不见,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胡岩当时就急了:“三哥,我自己去就成!” 齐誉微微勾唇,明明像是笑,可他说出的话却带着自嘲的意思。 “我又不是废人,再有,上次你们一行也曾留意草药吧?” 胡岩一时没答话。 确实留意了,可是只看到旁的草药,并没有他们所需要的龙晶草。 “三哥!” “此事就这样定下,你去歇息,一刻钟后出发。” 他端坐在椅子上,即便眼睛看不见,可依旧如圭如璋,气度非凡。 胡岩只能应下:“阿烟姑娘那里,该怎么说?” 胡岩看见齐誉那张冷峻的脸上似乎带了无奈,半响之后他薄唇轻启,道: “你去叫她,若是愿意便一起,若是不愿就算了。” 胡岩有点懵,他以为是编个理由告诉阿烟姑娘,掩盖他们去瘴林的事情。怎么变成要带着她一起了? 带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不方便不说还会拖后腿。 似乎知道胡岩的疑惑,齐誉叩膝盖的手指停下。 “你可听说过同心蛊?” . “哎,雀儿,你这是怎么了?眼睛肿的像是被蜂子哲了!” 雀儿一声不吭的往屋里跑,砰的关上了房门。 老六吐了一口吐沫:“扫把星!” 家里这些日子没少遭难,老六认为全是因着雀儿的缘故。屋里的雀儿并不知道爹已经对她不满,她回忆起发生的事情趴在床上痛哭。 那个男人样貌英俊,让她一时忘记说话,呆呆的看着他。 等她反应过来刚要上前时,他忽地站起用椅子隔开俩人。 男人神色漠然:“就凭你,也配和她比?” 声音一样,脚踝上的银铃声也一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雀儿越想越恼,趴在床上呜呜痛哭。 . 这个小插曲阿烟不知道,她睡的迷迷糊糊被人吵醒。 “阿烟姑娘,阿烟姑娘!” 阿烟醒来开门,便见胡岩站在门口:“我们去采蘑菇,你去吗?” “不去,”阿烟摇头,而后忽然眼神清明。 不对啊! “去!齐誉不能离开我太远,你等会我收拾收拾。” 如果是之前,胡岩大概会在心里琢磨这件事,但方才听完同心蛊的事情后,胡岩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阿烟觉得他好像态度冷淡不少,可能是错觉吧。 刚下过一场大雨,确实是采蘑菇的好时节,就算齐誉不去她也要走一趟的。换上一身长裤长衣,阿烟还准备了三个竹篓子。 只是想到那人清绝出尘的模样,阿烟又默默放回去一个。 最后,只有阿烟和胡岩背着,齐誉一身轻。 阿烟要给齐誉找个顺手的木棍,他淡然说不必,走起路来竟然和寻常人无异。只是阿烟忍不住总去看他,然后开口提醒。 “齐誉,小心脚下有块石头。” “齐誉,前面是个水坑,你来这边走。” “齐誉……” 一路上,阿烟不知道叫了多少声齐誉,听的胡岩从刚开始的胆颤,到后来的麻木。 直呼大历朝王爷名字,也就这个姑娘敢。 等走到一片密林时,阿烟勾了勾唇角,漂亮清澈的眸子里闪过狡黠。 彩霞姐说:“驯服一匹烈马,首先从喂饱开始。” “胡岩,前面好像不太好走,你去探探路可以吗?那条是近道,不好走的话我们再绕远。” 胡岩没多想,应了一声便快步离去。 郁郁葱葱,鸟语花香。 身材颀长的男人负手而立,让人觉得他似乎如林间的树一般挺拔,身上的清冷越发明显。 林间的风吹过,让人心旷神怡,齐誉闭上眼睛缓缓放松。 就在这时,有布料摩擦声响起。 就像是…… 有人在脱衣裳。 随后,清脆的铃铛声靠近,同时带来少女身上的香。 20、第 20 章 驯服烈马,从喂饱开始。 阿烟在执行驯服计划的第一步。 她太想去都城看看了,可是齐誉不想去。阿烟没办法,只能驯服他带他去。 日光透过繁密的树叶,如星斑似的洒在少女莹润如脂的肌肤上。 光亮给她红润的嘴唇镀上一层饱满的颜色,就像是树上熟透的了的果子,汁水充沛。 十七岁的少女身形窈窕,她脸颊绯红鼻尖上沁了层细汗,缓缓解开腰上的带子。 本以为她动作已经够轻了,可脚踝上的银铃还是微微响动,惹的那人回头望了过来。 明知他看不见,可当那双修长的眼眸望过来时,还是会觉得被他看透了。 她犹豫片刻,最后贝齿轻咬红唇,缓步上前。 问银铃声一样,说话的俏皮语气一样,为何齐誉还是能分辨出谁是阿烟? 他站在原地未动,当微风将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气吹来时,他忽地屏住呼吸转过头看另外的方向。 跳动剧烈的心也慢慢恢复平静。 齐誉认定是因为同心蛊的关系,他才会如此异常。 几息过后,原本平静的面容露出古怪的神色,硬挺的下颌绷紧,眉毛轻蹙。 但是阿烟没看见他的表情,她小步上前,学着彩霞教她的那样柔声道: “夫、夫君……” 此乃驯服烈马第二步,温柔小意。 少女原本的声音是清脆如莺啼,但此刻她尾声拉长,带着撒娇的意味。即便只听声音,也该知道这是个娇媚柔美的姑娘。 见齐誉还是不动,阿烟产生了疑惑。 她是按照彩霞姐所说来做的呀? 鼓起勇气,阿烟又凑的近了一些,少女炙的气息落在他修长的脖颈上,凸起的喉结微微滑动,他身子向后倾斜,不着痕迹的离她远一些。 “你叫我什么?” 阿烟觉得这人的口气冷了不少,不由得怀疑起彩霞姐的招式。 这样真的可以吗? 但回想大志姐夫对彩霞姐的言听计从,阿烟觉得应该好用,只是方法不对。 她思忱的时候,齐誉猛的侧身退开一步,神色愈发奇怪起来,而且耳根子红了一片。 . “娘,阿烟说圆房了。” 探消息也是王婶子让的,听彩霞这样说,王婶子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去了。 王婶子眼角的皱纹深深,点头后意味深长的道:“圆房了好,对俩人都有好处。” 彩霞一听这话另有玄机,于是匆忙问道:“娘,什么意思啊?阿烟能得到好处我知道,但是那个小齐,他捞着什么了?” 给那人下完同心蛊之后,彩霞回家里越琢磨越不对。既然那个蛊没下全,那以娘的能力和手法是可以解开的。 但为何她要说必须下全,三个月之后再解? 不过转念一想,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她娘哪能做那样的事儿啊。 第二天早上彩霞就将自己的荒唐想法告诉王婶子了,谁成想王婶子竟然承认了! “是,我是故意下全的。” 彩霞回过神来,好似明白了一些。 “娘,这个同心蛊以前没听说过,只听您念叨几句需要俩人不可以分离太远,否则那个人就会心绞至死。这么说,如果阿烟和他圆房,就能走的远一些了?” “对了一半,”王婶子浑浊的目光眺望远处,“眼看着阿烟一日比一日年长,必须得成亲了,也算圆了老爷子的遗愿。” “至于那个齐誉。”王婶子看见门前平安扛着锄头走过,村里汉子都长的黑黢黢,就算没那么黑,瞧着面皮也不够俊俏。 “阿烟那孩子从小就喜欢漂亮东西,不管是花啊草啊,还是虫啊人啊,她都只挑好看的要。” 王婶子抬抬下巴,示意彩霞看外面。 彩霞接话道:“是,平安人壮实可靠,但还是小齐长的更为俊朗,身高腿长,瞧着既斯文又靠谱。” 王婶子道:“缘分天注定,阿烟和他就是天生一对。幸好俩人成了真夫妻,否则他可受苦咯。” 同心蛊,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吸寄宿主更多心血,也会让他愈发的依赖阿烟。 唯有亲密接触,方可安抚。要不然即使不死,也会疯。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俩人圆房,所以王婶子才放心了。 可是这些阿烟并不知道,齐誉更是一无所知。 他察觉自己越发失控,推断是同心蛊作祟。 但她就在自己身边,为何还会这样? 不同于心绞痛,心痒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齐誉薄唇抿的紧紧,甚至用手掌去抓自己的大腿,力道之大犹如对待仇人。 “你怎么了?” 男人呼吸急促,红晕顺着耳根子往下,甚至脖颈都染上了绯红。 “你是不是热?” 阿烟赶紧过去,手里捧着的东西就不好给他了。“我还煮了鸡蛋,特意让它热乎着给你吃。” 驯马第一步,第二步,失败。 阿烟将装鸡蛋的带子又系回腰间,赶紧双手并拢做扇子状,给他不停的扇风。 可是好似没什么作用,只见齐誉整张脸都涨的通红,眼尾处也出现昳丽的红,低低的哼了两声。 “齐誉,你、你是不是生病了呀?” 阿烟记得有一次她就是全身发热发红,后来才知是染了风寒。虽然不知为何大夏天的会染风寒,但阿烟觉得病症都一样。 纤纤玉手探出,直接放在男人的额头,俩人同时出声。 阿烟是烫的。 齐誉则是舒服的轻喟。 小姑娘的手带着如清泉般的凉爽,让他忍不住靠的更近。 阿烟察觉到他的靠近,再然后另一只手也被他抓着放在脸上。 齐誉乃武夫,力气大的惊人,当即让她的手腕上留下红印。 阿烟眼眸颤颤,疼的出声。 “你弄疼我了!” 就在这时,胡岩也回来了,恰好这一句入了胡岩的耳朵。 都是汉子聚堆,时常会讲几句荤话,胡岩一下就想歪了,犹豫了片刻往树后一躲。 只是他站的地方不凑巧,脚下有被大雨打下的树枝,一踩便发出动静。 这就像是一记响钟,让齐誉猛的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她鼻尖红彤彤的,眼尾处的红晕更添娇美。 齐誉猛的抽手,阿烟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朝后倒退一步,直接跌坐在地上。 本来手腕就疼,这下更是直接崴脚,痛的她眼泪直流。 可是齐誉红晕褪去,面容冷峻的站在那,和方才判若两人。 “胡岩,出来。” 胡岩从树后走出来,嘿嘿一笑,随即发现了什么。 “三哥,你恢复了?” 狭长的眸子灿若星辰,胡岩还瞧见他方才快速的瞥了阿烟一眼。 “嗯。”齐誉依旧冷着一张脸,甚至比来的路上还要冷。 胡岩琢磨过味来了,大概是因着他被下了同心蛊,会不自觉的喜欢阿烟姑娘,但现在他清醒了,感情也褪了。 也是,论谁被突然这样对待,都会不满。 不过那姑娘还在地上,用手捂着脚踝处。 “阿烟姑娘,崴脚了?”胡岩走过去扶起人,阿烟借力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 “阿烟姑娘坐这歇歇。” 不远处的齐誉淡然扫过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 “阿烟姑娘,要不我送你……”本想说送她回去,但一想好像不行,胡岩赶紧转了口风,“要不你和三哥在这歇着,我去找蘑菇。” 脚踝还是疼的很,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阿烟用袖子抹了一把,见那人半声都没吭声,不由得又生气又委屈。 “我能走。” 说着她倔强的起身,将装鸡蛋的带子取下把鸡蛋猛的朝齐誉的方向扔。 圆圆的鸡蛋咕噜噜滚在了齐誉的脚边,但男人不为所动。 带子被阿烟当绳子似的绑在脚踝上,登时疼痛感小了很多。 做完这一切后,阿烟随手捡起地上的粗树枝当手杖,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后头胡岩凑到齐誉身侧:“三哥,这……” “不必管她。” 说完,朝前大踏步走了。 后头的胡岩想了想,好像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齐誉体内的毒和蛊在互相压,刚开始毒占上风,所以他毒发导致眼睛看不见,就如这十几年来每个月必发生的一样。 但现在大概同心蛊气焰高,两股势力相抵抗,所以眼睛恢复,同心蛊威力减弱。 而他本人对阿烟的态度会越发的厌恶。 因为齐誉恢复成那个冷面冷心的秦王了。 胡岩在前头引导,三人直接走到瘴林前。 阿烟的脚踝痛的很,她无法再前行了。所以胡岩给她采了草药敷上,他和齐誉进入林子里。 哭过的杏眸水润润的,她咬唇盯着那道颀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薄雾中。 瘴气淡了很多,大概是因为下大雨的关系。不过再怎么样,还是会影响二人。胡岩捂着口鼻,盘算着自己能坚持多久。 过了会,他转头刚想说话,便惊讶的发现齐誉好似没受到任何影响,闲庭信步像是在逛花园。 “三哥,”胡岩的声音闷闷的,“赶紧捂住口鼻才好。” 说完却没见他应声,甚至直接站下不动了。 本来离她越来越远,心痛感越发的明显。 但从方才开始,渐渐的没那么疼了,甚至就在他思忱的功夫,痛感彻底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若有如无的喊叫声,似乎在喊他的名字。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胡岩认真听了听:“三哥,没有啊。” 齐誉干脆利落的转身,朝着来时路走去。 “三哥,你去哪啊?龙晶草是能救你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