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场文攻二稳拿带球跑剧本》 1. 穿书 帝都七月的天带着潮气的闷热,人声鼎沸的宴会厅里觥筹交错。 二楼天台上斜长的影子映照在锃亮的地板上,模糊的人影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去,微风一吹摇摇欲坠。 楚闻朝一睁眼就和从眼前掠过的麻雀“对视上”,他茫然地低头,只见漆黑一片,周围被浓重的夜色包围着,呆愣的脑袋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此时此刻的处境,楚闻朝原本虚虚握着栏杆的手下意识攥紧。 咚的一下,楚闻朝稳稳踩在地板上。他唔了一声,那种落地的踏实感让他这个梦瞬间真实起来了。 果然还是管公司压力太大了,梦里都要忍不住跳楼了。 “闻朝,你在干什么,你慢慢回来,不要因为我想不开好不好,闻朝,我求你了,回来好不好。” 突然出现的人影让楚闻朝手指蜷了一下,心脏高高吊起,他慢慢回头,看见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那人脸上挂着泪痕,手足无措,略尖锐的声音却吸引来无数人的视线。 “我,认识你吗?” 楚闻朝偏头疑惑的模样让宋笛正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表情僵了一下,只一瞬间就调整过来,又带着哭腔道:“闻朝,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可是,我暂时不能接受你的心意,我,我配不上你,可是,你也犯不着因为我干傻事啊。” “哦。” 冷冰冰的一声轻嗤让宋笛有些难堪,那个眼神里的不屑好像不是演的。 楚闻朝当然不是演的,他从来没见过演技这么烂的演员,哭的都要笑出来了,眼神里明晃晃的都是算计,生怕人家看不出来他不是什么善茬。 在他自己的梦里居然要被一堆人像猴子一样围观,这让楚闻朝有些烦躁,他掐着的手心被手指死死捻过,眉目间的冷漠毫不掩饰,擦着宋笛的肩膀就要离开。 眼看着主人公要离开,宋笛急了,他不假思索要去抓楚闻朝的手腕,却被反应迅速行楚闻朝躲过。 宋笛也不恼,只是眼眶含泪,一字一顿道:“闻朝,是不是霍声箫跟你说什么了,我们没什么的,真的。” 楚闻朝的脚被定在原地,他豁然回头,死死盯着宋笛的眼睛道:“谁?霍声箫?” 宋笛被楚闻朝凌厉的眼神吓到,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恐,连眼泪都忘记流了。他嘴巴动了动,不知怎的思绪又拐到楚闻朝吃醋了这个层面,他脸颊红了一瞬,轻轻嗯了一声。 “我跟霍声箫就是普通朋友,没有什么的。” 宋笛后面说了什么,楚闻朝其实听的不是很清楚,他只是耳朵捕捉到一个名字,霍声箫。这个名字他可太熟了,这几天睡觉之前都是带着骂他的怨气。 楚闻朝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陌生又极其真实的场景,指甲陷进肉里钝钝的疼痛,都让楚闻朝喉咙有些干涩。 他,他该不会是穿书了吧…… 所以,他眼前这个哭唧唧的男的,是宋笛…… 楚闻朝无语到就差当场翻白眼了,他堂堂一个娱乐公司董事长,穿书就穿书吧,怎么穿的还是渣攻贱受追妻火葬场文,还他喵的是舔狗攻二。 他一个日理万机的董事长,某天被下属硬塞了一个剧本,说是无论如何都要看看,是当下最热的一本,买下版权拍出来一定大卖。 楚闻朝翻开第一页就蒙圈了,里头那个舔狗攻二怎么和他同名同姓同职业啊,会不会是底下人恶作剧故意搞他啊。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越往后看,楚闻朝就越是生气,书里那个楚闻朝是个深情攻二,他出现在主角受宋笛伤心失意,被主角攻霍声箫的爱慕者打脸羞辱,被霍声箫强取豪夺又随意丢弃等等各种场合,像天神一样救他于水火。 可惜霍声箫虐他千百遍,他待人家如初恋。书里那个楚闻朝存在的意义就是垫脚石,攻受感情催化剂。 现在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是穿书了,他嗤之以鼻的攻二成了他自己,啧。 楚闻朝一想到剧情后期为了宋笛又噶腰子又捐骨髓,出生入死半条命都搭上了就收获了句:你是好人,我们是真爱。楚闻朝原本就阴沉的脸更黑了,跑,这不跑等什么,他绝对得离这俩人远远的,粘上一点关系都觉得晦气。 下一刻,楚闻朝面前唯一的通道被阴沉恐怖的男人堵住。楚闻朝轻飘飘地看了眼喧闹的人群,几乎是瞬间现场就安静下来。用脚趾头想想楚闻朝都知道面前堵住去路的这个人是谁,大概就是霍家的太子爷,本书的主角攻霍声箫吧。 “怎么,楚闻朝,你跟宋笛偷偷摸摸够了,现在知道避嫌了对吧。” 好家伙好家伙,一开口那个渣攻的味就冒出来了。 精彩,真是精彩。宋笛真是有手段,哭哭啼啼两下就在全帝都最豪华的商业宴会上宣誓了主权,明晃晃让圈里都知道,他宋笛,可是被霍声箫在乎,被楚闻朝爱慕的人。 “不好意思,宋笛是谁,不认识,麻烦让让,你挡我道了。” 楚闻朝已经很克制没有直接说好狗不挡道了,众目睽睽之下,稍微保持一点点形象吧。 刺目的灯光下,存在感极强的探究目光让楚闻朝立马察觉,许是以前被狗仔偷拍的次数太多了,他现在对于这种窥探,感知的一清二楚。 楚闻朝眉峰略微一挑,眼皮掀了掀,透过三楼承重墙隔绝掉的大半视线,他只看见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纤长的手指捏着一杯红酒,骨节曲起,酒液顺着主人手指移动的方向晃动,有几滴挂在泛着银光的杯壁上。 楚闻朝视线向上,男人的脸隐藏在黑暗里,依稀能看见他凌厉的下颚,只是大长腿的存在感极强,自上而下看去,长度几乎要超过栏杆。 慵懒到极致的姿态,好像是个人物啊。 楚闻朝兴致缺缺收回视线,斜了霍声箫一眼,直接绕开两人走了。完全忽视了霍声箫铁青的脸色,以及愈发攥紧的拳头。 等楚闻朝一下去,看热闹的人群自动散开,三三两两叽叽喳喳又寒暄起来。 楚闻朝看似随手从蛋糕台上拿了一大块缀满了草莓的蛋糕,却稳稳当当端在胸前,颇有些遮遮掩掩的意思。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表情被楼上那人看了个彻底,那人饶有兴致地勾了下唇角,手臂撑在镀金的栏杆上,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楚闻朝的动作。 他吃草莓的时候有股说不出的优雅,叉子从草莓中间穿过,两口吃完。 草莓的汁水染红了楚闻朝的薄唇,他躲在柱子后面“偷吃”蛋糕,殊不知他殷红的唇让楼上偷看他的人都呆了一瞬。 那人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喉结滚动一下,捏着酒杯的手都紧了紧。 他仰头灌了一口红酒,心想,自己真是疯了。 楚闻朝解决完蛋糕,又变成了处变不惊的模样,淡定地把托盘扔进垃圾桶里。 “来杯红酒。” “先生,这是宋先生要的,您稍等一下,我马上给您拿。” “这不是有四杯嘛,我拿一个,难不成宋笛要一个人喝四杯。” “这……” 服务员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可是收了宋笛的钱,他怕只拿一杯容易让领导发现,就把这几杯红酒都加了料,现在别人要拿,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早知道只拿一杯了。 “宋笛要是知道是我拿了,应该也不会生气吧。” 楚闻朝当即就端了一杯,偌大的宴会厅,他连一杯红酒都喝不上,看这个酒店的布局,楼上应该就是休息室,他现在脑子乱的很,急需喝一杯缓解一下。 服务员眼睁睁看着楚闻朝把加料红酒一饮而尽,他哭丧着脸定了定神还是跑了。心想,反正是你自己要喝的,不关我的事。 酒液顺着喉管滑进胃里,灼热感让楚闻朝的眉头瞬间紧皱,他是不是喝了假酒,一下子就上了头,脸热的厉害。 楚闻朝干涩的喉咙咳了一下,手指难.耐地扯开胸前的领带,浑身还是热的厉害,双腿软绵绵的,几乎要站立不住。 某些不可以说的冲动窜上来,楚闻朝掐着手心,突然想到了什么。 细密的汗珠从头上冒出来,楚闻朝难得有些慌张,艹,绝对是中招了。书里写过宋笛和霍声箫在一次宴会上圈圈叉叉了,没想到就是这次,他嘴馋喝什么红酒啊。 “你好,楼上的房间都能住吗?” “三楼最中间的那个不可以,别的都可以的。” 楚闻朝睫毛垂下来,遮住眼神里透出来的迷离,视线模糊,双腿发软,上楼梯的动作异常艰难。 他脑子已经不太清楚,好不容易爬到三楼,双眼一软,预想中的狠狠摔在地上的画面没有出现,他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冷香在鼻尖炸开,有些像是薄荷的味道。 楚闻朝勉强站直身子,迷离的眼神落在男人的下巴上,紧紧抿着的薄唇,紧绷的下颚线,这人好像在紧张。 气血汇聚的感觉越发明显,明晃晃昭示着存在感。 有那么一瞬间,楚闻朝确实是色.迷心窍了,他松松垮垮抱着男人的手臂骤然收紧,踮起脚尖,嘴唇凑到男人耳根上,呼出的灼气尽数打在那人脖颈,迅速染上一抹薄红。 “帮帮我。” 猫叫一样的呢喃,男人掐着楚闻朝腰的手指骤然一抖,几乎是瞬间就把楚闻朝抱起来,一脚踢开身后的门,砰的一下关门落锁。 楚闻朝还晕晕乎乎的被抵在门上,修长的手指揪着那人的领带,他眼睛湿漉漉地,看过去时像撒娇一样。 那人的手又凉又热,捏着他的小拇指,久违的温暖窜上来,让楚闻朝有种想把脸颊贴上去的冲动。 那是从灵魂深处升腾起来的渴.望,楚闻朝咬着牙,脸颊越发绯红,努力克制着,才没有猴急的扑上去,好温暖,好温暖啊。 “你,想好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奇异的冷,贴着楚闻朝的耳尖,酥酥麻麻的。楚闻朝偏头躲了一下,他察觉到腰上的力道松了一下,心头一颤。 楚闻朝眼眶里盛着的泪猝不及防落下,莫名的委屈涌上来,他一把扯开男人的衣领,拉着他的脖子就亲上去。 想好了,疯一次明天起来谁也不认识谁,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带着酒香的吻持续了好久,一直吻到楚闻朝呼吸不畅,男人才松开。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拦腰抱起,狠狠摔在床上。 手臂被拉着举过头顶,男人温柔地吻着他的唇,从凸起的喉结,一直到凹陷的锁骨。 太温柔了,楚闻朝的腿缩了一下,思绪还没飘远,他锁骨一疼,上面就绽放开一朵绚丽的花。 嘶,他收回温柔的话,唔,嗯,他太猛了。 一个晚上,楚闻朝觉得自己是死了,好像又没有,凉飕飕又炙热的复杂感觉交织,像是做了个没完没了绮丽异样的梦。 他连什么自己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2. 你是不是嫌弃我 沉重的眼皮酸痛异常,眼珠转了几圈还是没能把眼睛睁开。 楚闻朝想抬一下手臂都异常艰难,他被身后的男人死死箍着,每一寸皮肤都贴合在一起,后颈还时不时传来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楚闻朝努力睁开眼睛,盯着虚空一点发呆沉默,他脑子里诚实地播放着昨晚的画面,原本白皙的皮肤都染上淡粉色,脸颊羞的发烫,咬着唇缓了好久才摆出淡定的模样。 手指捻过手心,似乎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温暖的触感。楚闻朝闭着眼睛,心底升腾起来的满足感把他一点点淹没,被拥在怀里灼热的感觉,让发着颤的指尖一点点平息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抱着他的那个人才小心翼翼移开。楚闻朝清晰地听到被褥和衣物摩擦的声响,那人似乎是在发呆,好半晌才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把衣服穿上。 身边的热源消失了,楚闻朝眉头皱了一下,唇角不自觉抿起,酸痛的手臂撑在床上翻了个身,猝不及防跟直勾勾盯着他的男人对视上。 也是这会楚闻朝才真的看清楚男人的模样,颀长的身姿,紧实的八块腹肌,再往上是微颔的下颚,剑眉星目,帅气逼人。 哪怕楚闻朝见识过各式各样的帅哥,可以从来没有哪一个帅的像他一样有压迫感,极具上位者的气息。 楚闻朝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收回视线不好意思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封修景。” “哦。” 楚闻朝嘴巴似是被502粘住了,剩下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稍稍动了一下就呆住了,他瞳孔放大,又仔细感受了一下,他妈的,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东西在流。 “你没给我清理吗?” “啊?” 封修景明显不是很懂清理是什么意思,他耳廓瞬间红透了,手足无措道:“我,我不知道。” 他早上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抱着一个人,浑身僵硬的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偏偏他又没有昨晚上的记忆,肯定是那个家伙不想让他知道。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这种情况一下子让他慌了神,至于什么是清理,是洗澡吗,他们身上好像都黏糊糊的,应该是没有洗。 “那个,要我抱你去洗吗?” 封修景弯着腰,想靠近又不太好意思,手指缩在已经成了破布条的衬衣里,踌躇不前。 楚闻朝轻啧了一声,男人果然都是两幅面孔,他昨天晚上霸道的那个劲儿哪去了,把他按在床上,别说身上,就是手臂上都是显眼的红痕。 尤其是那双修长的手,带着薄茧,箍着他的腰,他到现在都觉得腰上还有点不舒服呢。楚闻朝瞥了一眼封修景身上破破烂烂的衬衣,又飞快移开视线,他绝对不承认那是他猴急,呸,情急之下撕的。 “你好,你觉得可以我抱你吗?” 楚闻朝凉飕飕的视线扫过封修景,心想,这个时候知道绅士了。 “嗯。” 楚闻朝毫不在意地掀开被子,手臂一张就等着封修景来抱。 封修景脚步挪到床边,眼神飘忽,绯红从脸颊蔓延到锁骨以下,他小心地扯了一下手臂上的破布条,轻声道:“冒犯了。” 楚闻朝唔了一声,软绵绵地倒在封修景怀里,只是他靠着的肌肉比石头还要硬,走路的频率也有点不对劲儿,走了几步楚闻朝才反应过来,封修景好像……顺拐了。 不至于吧。 楚闻朝抬眼扫过封修景的下巴,紧绷的模样像是死死咬着牙。楚闻朝撇了撇嘴,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怕什么。 封修景,这个名字可太陌生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吧,小炮灰,路人甲。哎,楚闻朝被温热的水一激,才骤然反应过来,他好像在书里是个攻? 算了,书里是啥无所谓。 “封修景,你去哪啊?” “我,我出去,你洗吧。” 楚闻朝不满地盯着封修景,哪里来的呆子啊,他自己要是能洗,要他进来干嘛。 有些事楚闻朝又不想说的太明白了,只是眼睫毛垂下来,含含糊糊道:“我够不到那里。” 哪怕楚闻朝已经强壮淡定了,但在浴缸里动来动去的脚趾暴露了他内心的尴尬。 楚闻朝木着脸没有再开口,过了那么两三秒才为了掩饰尴尬胡乱往身上撩水。 封修景呆呆地反应了一会儿,才揪着裤缝在浴缸前蹲下,他撸起破烂的袖子,红着脸给楚闻朝清洗。 洗完站起来封修景脸上都出了一层薄汗,乖巧地站在浴缸旁边给楚闻朝擦身体,像个小媳妇儿一样。 楚闻朝穿好衣服虚虚靠在沙发上,享受着封修景跑前跑后的服务,又是热水,又是热粥。 “那个,你坐下一起吃吧,这么多我又吃不完。” “谢谢。” 封修景的脸又红了,楚闻朝好笑地戳了一下他的脸颊,有些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封修景的样子,应该没有这么害羞吧。 “我叫楚闻朝,你多大了?” 目测应该二十几了吧,颇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十九。” “噗。咳咳咳,咳咳。” 楚闻朝被一口白粥呛到,咳的上气不接下气,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给他拍背的封修景,提高声音道:“多大?” “十九。” 艹,居然才十九,他都二十五了。 啧,就是不太像啊。楚闻朝借着吃饭的功夫看了封修景好几眼,真不像十九啊。 “十九,十九好啊,你大二还是大三?” “我工作了,是个演员,不过不太出名。” 封修景不好意思地弯了弯唇角,眼睛里的单纯几乎要溢出来,用最近很火的一个词叫:清澈的愚蠢。 这样的人在娱乐圈里,怕是吃不太开啊。 楚闻朝偷偷摸摸地揉着酸疼的腰,又看了眼安安静静吃饭的封修景。 算了,还是等他吃完饭吧。 “你,你去哪啊。” 封修景眼疾手快拉住楚闻朝的衣袖,紧张地站起来凑到他身边,哪怕封修景只高了大半个头,跟他站在一起还是压迫感十足。 “你就当昨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反正被上的是我,你也不吃亏。弄坏了你的衣服挺不好意思的,一会儿我让助理送两套过来,出了这个门你就当不认识我,知道不?” 刷的一下,封修景眼眶里聚满了泪珠,他期期艾艾地拉着楚闻朝的衣袖,很轻很轻的嗯了一声。 楚闻朝傻眼了,他,他应该没有说什么吧,这人怎么要哭了。 楚闻朝回忆起来书里恶毒男配要钱的那个戏码,又看着一米九的男人委屈落泪,觉得好像不太靠谱吧,要个钱也正常,不至于哭吧。 “不是,你哭什么?” 他被翻来覆去一个晚上遭不住了才哭了那么一下,现在他又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话,封修景哭什么啊。 封修景摇摇头就是什么话都不说,他委屈啊,那些事明明不是他干的,还要替他背锅。呜呜呜,他不干净了。楚闻朝好像,好像也嫌弃他。 “你到底怎么了?” “你,你是不是嫌弃我?” 泪眼朦胧的视线落在楚闻朝脸上,封修景心里难受的要命,他就知道,就知道。 楚闻朝无奈扶额,话题是怎么跑到这个层面的,“不是,你是不是对嫌弃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咱俩顶多算一夜.情,再进一步勉强算炮.友,嫌弃犯不着。虽然,你活是挺烂的,不过也不用自卑,你还小,看得出来还是第一次,没关系的。感觉也还行吧,没有嫌弃你。” 都是第一次,谁也别嫌弃谁。 封修景更难受了,好大的黑锅啊,背不动,真背不动。 见封修景还是攥着他的衣袖不放,楚闻朝品出来一丝不对劲儿,不确定道:“该不会,你是想我对你负责吧。” “不,不是。” 封修景脑袋都要摇成拨浪鼓了,他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想照顾你一下,我看你有些腿软,身体虚弱,需要照顾。” “谢谢,我不虚,我可以。” 笑话,他堂堂楚大总裁,虚,怎么可能。 楚闻朝扭过头龇牙咧嘴地碰了一下腰侧,狗东西,力气怎么那么大啊,腰上都青了吧。 “真的可以吗?” “真的真的,一会儿我助理来送衣服,你穿好再走。” 封修景摆摆手,他指了指衣帽间,唇角又弯了一下,“里头有衣服的,可以穿。” 是那个人的衣帽间,哼,让自己背这么大的黑锅,穿他两件衣服也没什么的。 他的衣服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黑色西装,封修景翻了好一会儿,才翻到私人订制的款式,没有什么牌子,也就不会给他带了不必要的麻烦。 楚闻朝抱着胳膊倚在衣帽间门口,心想这个还挺贴心的嘛,每一个房间都有衣服。 “闻朝,我走了,再见。” 楚闻朝敷衍地点点头,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唔,封修景还真的挺像个小媳妇儿的。跟在床上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特别的反差萌。 艹,他脑子是傻了吧,三番两次是床床床,好像还回味上了。 楚闻朝抚摸着手背被封修景手指擦过的地方,指腹打着圈,似是要把残留的一点点温暖揉进去。 很奇怪,封修景这个人,他居然意外的不讨厌,好像,还挺……舒服的。 手机里的各种信息都有,楚闻朝不至于一头雾水,而且他跟家里人关系一般,几乎不怎么相处,也省得他去和家里人装和睦。 咚咚咚。 “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男子,手里没有提东西,楚闻朝直觉这不是他的助理李四。 男子后退了一步看了眼门牌号,又瞥了一眼楚闻朝脖子上的红痕,尴尬道:“不好意思,走错了走错了。” 房门砰的关上,男子又仔细看了眼房间,他牙酸了一瞬,屋里那个场景就是瞎子都能知道发生了点什么,床边丢着的那东西,如果没看错的话,是老板的手表。哎呀,激烈啊。 等等,老板的对象自己在屋里,老板去哪了。 楚闻朝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房号,却发现这个房间和别的不太一样,没有房号,只写了一个萧字。 萧,不是箫就行。 楚闻朝是一点也不想跟霍声箫有什么牵扯,最好能老死不相往来。 远远的,楚闻朝看见宋笛从楼梯下去,脚步虚浮,眼睛红肿,一副被摧残的可怜模样。身后也没有看见霍声箫的影子,果然是渣攻啊,把人欺负了,还没有一点表示。 楚闻朝靠在栏杆上,眼睛扫过面前的柱子,突然有点心虚,他好像也有点像渣攻,封修景都哭了,他也没有什么表示。 他捏着手机,盯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才想起来,他居然没有要一个封修景的联系方式。 不对啊,以后都当不认识了,要什么联系方式啊。 “老板。” 李四拿着衣服匆匆赶来,见楚闻朝在发呆,等了一下才道:“我刚刚看见宋先生出去了,要送送他吗?” 楚闻朝抬了抬眼皮,把衣服接过,冷冰冰道:“送他干什么。” 李四还想说什么,看楚闻朝明显不高兴的模样又闭嘴了。 以往老板都是上赶着要凑上去的,今天是怎么了。 3. 心疼 楚闻朝进门把李四带来的那一套衣服挂在了衣帽间里,他刚刚就发现这里的衣服都是一个尺码。他现在有点怀疑,这间屋子到底是不是客房。 总统套房里也没有听说过正好挂满了一整间屋子的衣服,还都是一个码。 楚闻朝把衣服换好,又简单把一片狼藉的地面稍稍收拾了一下,在床边捡到了一只手表,表盘上镶了一颗钻,昨晚封修景手臂碰上他后腰的时候被钻石硌了一下,这才被他粗暴地丢在了地上。 能用的起四千万一只的手表,演员里应该屈指可数吧,封修景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李四,你一会儿去查查封修景的底细,是个演员。” “好,对了,老板,您父亲说是跟您打不通电话,让我转告您,今天务必回家一趟。” 楚闻朝嗯了一声,捏了一下紧巴巴的眉头,朝李四抬了抬下巴,就出门了。 他坐在迈巴赫的后座闭目养神,脑子里开始思索起对楚闻朝父母的描述,作为书里的攻二,楚闻朝的戏份几乎占了四分之一。他当时还专门跑到那本书的评论区看了,有一多半的人支持换攻。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来自于作者对楚家的描述,富可敌国,比起风头正盛的霍家,多出来的是百年传承的底蕴。 楚闻朝自己开了一家娱乐公司不说,楚家名下的产业资料整理整理就得好几天。楚钦作为现在楚氏的当家人,往他身上凑的不在少数,沾花惹草的事云雀这个老婆都不在乎,外人自然都是讳莫如深。 楚闻朝的手指敲在车窗上,试图回忆起一些一家人相处的画面,好半晌,一无所获。 “老板,到了。” “嗯,你回去吧。” 楚家住的地方在闹市,占地就几百亩,楚闻朝下车站在门口,扯了一下发紧的领带,这才推开房门。 屋里的气氛有些凝滞,楚钦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份报纸,看见楚闻朝进来,眼皮抬了一下就垂下去,完全没有要跟儿子打招呼的意思。 云雀坐在沙发另一头,天然地跟楚钦形成了一道楚河汉界,她手上的钻石大到晃眼,酒红色的指甲泛着光泽,手里转着一圈佛珠,跟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打扮格格不入。 楚闻朝从玄关到客厅沙发处整整走了八十七步,一直到楚闻朝坐下剥了一颗葡萄,沉默的气氛才被楚钦打断。 “我听说你昨天晚上又跟霍声箫闹得不愉快了,因为一个不上台面的小明星,把楚家的脸都丢尽了。还要殉情,楚闻朝,你好样的,能耐啊。” 脸面,楚闻朝在他们心里就仅仅是脸面么。 “你从哪听说我要因为宋笛殉情了。” “各大娱乐报纸版面的头版头条,九个大字,楚公子疑似情伤殉情。通篇都是写你为了那个小明星黯然神伤,不吃不喝,在萧氏那么重要的宴会上示爱不成反跳楼。” 咚的一声,楚闻朝把葡萄皮丢进脚边的垃圾桶,直勾勾盯着楚钦道:“我没有,我最后说一次,我不喜欢宋笛,更不可能为了他殉情。你要是更相信娱乐记者,不信我,随便。” 楚钦被楚闻朝的态度气到,拿着手里的报纸就朝着楚闻朝扔过去。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你脖子上的草莓印,还是手腕上的红痕。楚闻朝,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不可理喻。你说,昨晚上和那个小明星干什么了。” 他记忆里温润如玉的儿子哪去了,什么时候像小刺猬一样防备着他们了。 楚闻朝抽了一张纸巾擦干净手指,又把领口松开的一颗扣子系上,冷淡地看向楚钦道:“你不是都看见了,不过不是跟宋笛,我说了,不喜欢宋笛。还有事吗,没什么事我先去休息了。” 楚钦偷偷看了眼安安静静闭着眼数佛珠的云雀,清了清嗓子,色厉内荏道:“我给你公司安排了一个副总,明天他去找你报道。” “不行,公司是我自己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要。” “闻朝,他正好是学金融的,对管理公司应该有些见解,你一个小娱乐公司,多一个人帮衬不好吗?” 楚闻朝突然笑了一下,眼神落在云雀转佛珠的手上,嘲讽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是不是刚刚好也姓楚,又恰巧和咱们楚家有些关系。” 咔哒。 两颗佛珠碰撞发出声响,在寂静的氛围里格外清脆。 云雀这才有了一丝反应,她扭头看向楚钦,表情比雪山上的积雪还要冷。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太深的痕迹,她背后的阳光打过来,整个人还是在闪闪发光。 又是这种死人脸,楚钦别过眼不看她,这样不屑一顾高高在上的表情他看了几十年,现在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相看两厌,又不得不维持表面上的恩爱。 “楚钦,你就是把人安排到楚氏当总经理我都没意见,闻朝的公司不行。” “怎么不行,他一个小破娱乐公司,安排一个人进去怎么了。” 楚闻朝淡淡道:“没怎么,控股人是我,我不同意,你要是敢安排,我就敢发点花边新闻。反正我公司就是一个破娱乐公司,闹点笑话也没什么。” 楚钦手掌砰的一下砸在茶几上,最边上的茶杯晃晃悠悠,茶水倾倒了一地,沾湿了楚钦的袖口。 “楚闻朝,你敢。” “你觉得我敢不敢。” 圈里的私生子多了去了,他们楚家再多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闻朝掸了一下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直接上楼了。 他的房间在三楼最外侧,全部都是压抑的灰色,窗帘半拉着,仅有的阳光从缝隙里透进来,一直蔓延到门口。 楚闻朝快步走过去把窗帘拉开,窗户打开,细细的微风卷走了屋里几乎感知不到的腐朽。 那个书里永远温柔沉着的楚闻朝,到底还是隐忍的程度要多一些。 楚闻朝摩擦着右手手腕上的红痣,这个痣是他的,不是书里那个楚闻朝的。 吹了好久的风,楚闻朝才坐在书桌前开始整理星皇娱乐的资料。 星皇娱乐是楚闻朝二十岁时开的公司,到现在不过五年的时间,已经跻身娱乐公司前三,除了背靠楚氏这个庞然大物,更多的还是楚闻朝眼光不错,签的艺人里影帝影后,视帝视后都有。从大火的顶流到极具潜力的新人,眼光独到。公司出品的电视剧电影都是精品,这才一点点在圈里站稳脚跟。 楚闻朝越是翻看星皇娱乐的资料,越发觉得他和自己灵魂的契合。灵光乍现的想法不谋而合,布局战略基本一致,要是他真的和这个楚闻朝换了时空,那他也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公司了。 拟签约艺人:宋笛。S+合同。 楚闻朝把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心情瞬间阴沉下来。 恋爱脑要不得啊,S+的合同都是签给有奖项的艺人的,宋笛一个靠小网剧火起来的流量明星,直接就给S+的合同,也怪不得宋笛会几次三番在他面前展示存在感。 楚闻朝直接在不同意的地方签了字,绝对不能跟这些人有什么牵扯。 “喂,怎么了?” “老板,我把封修景的资料给你发邮箱了,没什么问题,应该以前是个纯素人,资料很少。” “知道了。” 封修景连自己的千度千科都没有,学习经历、毕业院校、年龄身高一片空白。 楚闻朝翻看邮件的手顿了一下,这样的人要么有大背景,有能力把存在的东西一一抹去。要么就是存在感极差,没人记得。 楚闻朝条件反射摸了一下后腰,就那样一张妖孽的脸,应该不至于会没人记得吧。 “李四,邮件下面那一串时间是什么。” “老板,那是封修景的演艺经历,都是群演替身这样的,唯一算得上代表作的是他在《小暗卫又被欺负了》里饰演一个出现了两三分钟的暗卫。别的资料实在是没有,太干净了。” “嗯,他有某博,有粉丝吗?” “某博名字就是封修景,有一百三十二的粉丝,都是颜粉,看活跃度应该是活粉。不过他好像就发了一条博。” “嗯,知道了。” 楚闻朝按照李四发来的剧名,定位到那一集的那一个位置,在一众群演里封修景出彩的过分,镜头扫过,随便一截就是可以当壁纸的程度。 奇了怪了,长成这样居然没有人邀请他演戏。 抱着好奇的态度,楚闻朝打开了《小暗卫又被欺负了》。主演赫然是宋笛,楚闻朝漠然地啧了一声,这就是一夜爆红的现象级网剧,故事情节逻辑在线又搞笑有趣,人设出彩,换谁演都得火。 封修景的镜头出现在第17集的23分45秒,开场就是他斜躺在横梁上,闭着眼睛,耳朵听到什么动静,咻的一下睁开,翻身而下,手起刀落砍了四个刺客。 最后一幕给了封修景眼睛一个特写,他的眼神冷漠到没有一丝情绪,如果不是眼角沾到了血,任谁都不敢相信他杀掉的是活生生的人。 隔着冷冰冰的屏幕,楚闻朝盯着封修景的眼睛,心脏极快的抽疼了一下。他自己都没发现其实这一段已经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麻木,是从心底蔓延上来的麻木。其实血渐到脸上时,封修景握刀的手抖了一下,谁也没看见,摄像没有,导演没有,观众更没有。封修景只是一个全剧出场三分钟的喽啰,没人在乎他演的怎么样,只是需要一个剧情,仅此而已。 楚闻朝的心里有点闷闷的,他蓦地想起来封修景湿漉漉的眼睛,说起自己是个演员时的小骄傲。 楚闻朝啪的一下把电脑合上,趴在桌子上,拇指和食指不住地摩擦,痒,从心尖上蔓延的痒。 4. 以后还当不认识吗 “楚闻朝,你去哪?” 楚钦带着薄怒的声音消失在了屋外阵阵的热浪里,楚闻朝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烦,烦聒噪的蝉鸣,烦闷热到无风的街,烦心底窜上来的野望。 楚闻朝揉了一把眉心,开着车就出门了,在街上漫无目的转了三四圈,最终在最繁华的商业街停下。 他好像有房子在这附近,反正别墅是不想回去了,那个屋子没有一丝人气,充斥着数不清的算计和防备,楚闻朝连张嘴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老板,来一杯冰奶茶,全糖。” “好嘞。” 楚闻朝西装革履的模样跟周围的人有些格格不入,身姿挺拔,模样俊朗,引得周围很多人都偷偷看他,说是鹤立鸡群也不为过。 吵闹的声响在楚闻朝耳朵里炸开,他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避免和周围的人群接触上,手掌半缩在衣袖里,接奶茶都只是轻轻托着杯底。 好不容易从热闹的人群里挤出来,楚闻朝想找个阴凉的树底下先喝一口,哪成想他刚把吸管插进去,突然窜出来一个穿着玩偶服的人把他的奶茶抢走了。 楚闻朝愣了一下才追出去,跑了大概四五米又猛地停下。 嗯……大庭广众之下追着一个穿玩偶服的人跑,好像有些太呆了。 算了,抢就抢了吧。 楚闻朝站在树荫底下,盯着那头熊笨拙地挤进奶茶店的人群,期间还有几个小姑娘踮脚拍他的脑袋,莫名的有喜感。他唇角勾了一下,又极快消失,心情似乎好了一丢丢。 伴随着咚咚咚的声响,那个玩偶熊又跑回来了,塞给他一杯热奶茶就要跑。 “等等,你认识我吗?跑什么?” 楚闻朝眼疾手快抱住玩偶熊的胳膊,预想中大熊使劲儿挣脱把他带倒在地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他只是乖巧地低头看向楚闻朝,随即沉默地摇头。 “不认识你抢我奶茶做什么,还又买了一杯一样的。” 玩偶熊再次摇了摇头,楚闻朝握着热腾腾奶茶,改口道:“行吧,不一样,这杯是热的。你是不是认识我,摘下来头套我看看。” 楚闻朝想去摘玩偶熊的头套,却被他灵活躲开,浑身写满了抗拒。 “你知道刚刚的行为是什么吗?是抢夺,趁我不注意抢夺奶茶,你这样可是犯罪的。” 楚闻朝故意把罪名说的很重,两人僵持了好久,玩偶熊才小心地把头套摘下来。 “闻朝。” 是封修景。 汗水黏糊糊地把头发都浸湿了,封修景脸颊红的厉害,不着痕迹后退了半步,他现在身上肯定都臭烘烘的,别熏到楚闻朝了。 楚闻朝没觉得熏,薄荷的清香打在脸上,还怪舒服的。 “你怎么穿成这样啊,还抢我奶茶。” “我在剧组拍戏,现在下戏了,远远的我看着像你。我早上回家之后查资料了,你现在不能喝凉的,很容易肚子疼。你那天说以后都不要见面了,见面了也要当做不认识,我怕你看见我会不高兴,才这样的,闻朝,你别生我气,我现在就走,咱们还当不认识。” 楚闻朝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突然就被戳了一下,他猛地抓住封修景毛茸茸的手臂,哑声道:“这么热的天,你一直穿着这身衣服不热吗?换下来吧,我车停在地下车库,去换一下。” “不,不用了,没关系的。我以前发传单的时候经常穿一天,没事的。” 封修景似乎是觉得有些尴尬,干巴巴的嘴唇抿了一下,耳垂又开始红的滴血。 “发传单需要穿这身衣服吗?” “也不是,只是钱多一点,一小时能有15块。” 楚闻朝捏着奶茶的手紧了紧,他有些不情愿喝的热奶茶,需要封修景大夏天穿着玩偶服发一个半小时的传单。 抠着奶茶杯壁的手指蜷起来,楚闻朝把吸管插进去,满满吸了一大口,“其实,喝热的更好一些,谢谢你想的这么周到。你怎么不喝啊,一会儿冰块化了,快喝吧。” 封修景点了点头,小口小口喝着,眼神时不时就要落在楚闻朝身上。哪怕在阴凉的树底下,他额头上的汗珠还的滴滴答答的掉着。 楚闻朝喝了好几口,才道:“封修景,你说刚下戏,这么热的天气,道具师没有给你准备冰袋嘛,戏服怎么没有放剧组啊。” “你说这身衣服吗?”封修景腋下夹着熊脑袋,拿奶茶的手拍了一下身子,动作说不出的滑稽。 “这个是我以前买的,不是戏服,我那会能接到这个群演的戏还是因为我有这个玩偶服。” 楚闻朝更心酸了,封修景这样的大帅哥居然只配呆在玩偶服里装路人么。 “你现在是准备去哪,要不然去我家吧。换身衣服,太热了,别一会儿中暑。” 封修景连忙摆手,解释道:“不用不用,我这个衣服太大了,打车也坐不下,我家在附近,我步行走回去就行。” 在帝都最豪华的商友圈附近有个家,封修景可能也不怎么缺钱吧。 “你这房子是?” 封修景啊了一声,他有点不太明白楚闻朝的意思,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不是我买的房子,我只是不花钱住那。” 他没什么钱,吃穿用度基本都是那个谁负责。 “哦,我家也在附近,你住哪啊?” “枫景苑独栋302。” 楚闻朝啊了一声,不可思议道:“我住独栋209,你家阳台能看见的,对面那个别墅。走走走,坐我的车,你把衣服脱下来,能坐下,太热了,别一会儿真中暑。” “麻烦了。” 楚闻朝一路上一直拉着封修景的手臂,热气腾腾的让他的手心都微微出汗,灼热感仿佛穿透了毛茸茸的一层衣肤,毫无阻碍地传递在他的手心里。 刺骨的痒意明明消散了不少,却还是觉得不够,远远不够。想要更多,更多。 “封修景,你把这身衣服脱了吧,我打开空调。” 封修景捏着毛茸茸的裤缝没有动,脸颊红扑扑的,不确定是热的,还是羞的。 “闻朝,就在车里脱吗?” 又来了,小媳妇儿的既视感。 楚闻朝倚在车门上笑个不停,他突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流.氓似的吹了个口哨。 “你浑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啊,怕什么,又不是里面没有穿衣服。” “闻朝……” 封修景只是喊了个名字就停了,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手臂背在身后艰难地去够脖颈处的拉链,拉链隐藏在厚厚的毛毛里,封修景够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 “别动。我看看拉链在哪。” 楚闻朝站在封修景身后,手指克制着没有贴在他僵直的手背上,骨节分明的大手听话地一动不动,指尖上似乎带着些潮意,稍稍凑近一点,有独属于封修景的薄荷香。 刷啦。 “好了。” 封修景里头穿了一件纯白的体恤和黑色的西装裤,现在体恤紧紧贴在身上,把紧实的肌肉暴露彻底。 楚闻朝眼睛眨了一下,假装没看见封修景后颈皮肤上的一截红痕,看长度,罪魁祸首应该就是他自己。 “你把衣服放后座,坐副驾驶吧,要是觉得空调温度太低了,就自己调一下。” “好。” 一路无话,从地下车库出来回到别墅只用了七分钟。楚闻朝盘算着封修景步行的速度要的走一走大概得一个小时。 哎,这人,一点都不会变通,要不是遇到他,走一走真要累的晕倒了。 封修景抱着衣服从车上下来,乖乖地等楚闻朝停好车又凑过去道:“闻朝,下次要是再遇到你,还是要当成不认识吗?” 太亮了,封修景的眼睛太亮了。那些伤人的,拒绝的话楚闻朝怎么都说不出来,他攥了一下拳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道:“不用,要是我没有看见你,你可以直接喊我打招呼。” “好。” 封修景扭扭捏捏没有进屋,他干咳了一声,紧张道:“我可以加你一个聊天方式吗?不可以也没关系的,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咱们既然认识了,就是好朋友,我想要一个联系方式,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直接联系我。不方便就……” “好啊,你扫我吧。”楚闻朝打断封修景喋喋不休的话,他的脑袋都要低到下巴了,说不出来是紧张还是别的,就是不敢看楚闻朝的眼睛。 叮咚。 好友通过了,封修景的头像是一朵黄色的小花,屹立在风暴里,四周都是深不见底的黑色,只有那朵花给整个画面增添了一丝亮色。 莫名的,楚闻朝觉得封修景就是那朵花,坚韧不拔,蓬勃向上。 他指尖略顿了一下,又把备注里封修景三个字删掉了,改成了小花。 “那块表我现在没有带在身上,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还你吧。” 封修景想起来是带钻石的那块,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款。那个谁也没有说不要,还是拿回来吧。 “嗯,好,你可以晚上送过来,白天不在。” 楚闻朝自动理解为封修景白天要去剧组,只有晚上有时间。他嗯了一声,朝着封修景打了招呼就走了。 在对视的三十秒里,楚闻朝犹豫着要不要邀请封修景签到他的公司,又觉得能住得起上亿别墅的人,是不是真的需要一份娱乐圈的工作。 权衡利弊之下还是算了,他跟封修景也还没有太熟悉,太冒昧了。 空无一人的别墅让楚闻朝有些失落,偌大的屋子没有一丝人气,他斜躺在沙发上,揉着咕咕叫的肚子,挣扎着爬起来拿手机点了一份外卖。 楚闻朝的眼睛盯着虚空一点,满脑子都是封修景毛茸茸的模样。他蜷缩起来,脑袋拱在沙发里,左腿的膝盖在右腿上磨了一下。 饮鸩止渴,画饼充饥大抵就是他现在的模样。 内心挣扎了一分钟,楚闻朝还是木着脸在同城闪送下单了一个一米九的小熊玩偶。 嗯,他只是喜欢小熊,没别的意思。 一直到楚闻朝吃饱了饭,又喝了两瓶AD钙奶,他的玩偶才送过来。 “楚先生,请问你准备放在哪里呢。” 一米九的熊属于店里的滞销款,一年多了也没人买,店主巴不得赶紧送走,一看有人下单,直接派了两个店员抬着送来,生怕晚一秒楚闻朝就要后悔。 “放我卧室吧,谢谢。” 楚闻朝从窗户看着店员走远,才揉了一把发红的耳垂,艰难地把小熊搬到两米的床上,自己则缩成一团窝在小熊的怀里。 裸露的皮肤尽数和小熊贴合着,温暖的触感让楚闻朝内心荡起来的波澜一圈一圈收紧,好像和被封修景抱着没什么区别。 楚闻朝默默闭上眼睛,脸颊在小熊的脑袋上蹭了蹭,这才缓缓睡过去。 5. 第二人格 楚闻朝再睁眼屋外已经彻底暗下来,他睡眼惺忪从小熊玩偶里爬起来,在脖子上碰到了一手的汗。 愣怔了好一会儿,楚闻朝才揉着脑袋去洗了洗澡,他把头发擦到半干,换了件体恤随意套了条短裤,拿起桌子上的腕表就出了门。 封修景家里的灯还亮着,楚闻朝小声地清了下嗓子,刚想抬手,房门就从里头打开了。 “嗨,你要出门吗?” 封修景穿着利索的西装,原本软趴趴的头发尽数捋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锐利的眼睛没有发丝的遮盖,带着些许野性的张扬。 楚闻朝眼睛眨巴了一下,这怎么封修景一换西装就好像解除了小媳妇儿封印,气势凌人,苏的他腿有些软。 呸呸呸,想错了,是他站久了腿酸。 封修景冷淡的视线扫过楚闻朝笔直的腿,在夜色里白的发光。他左腿内侧有一颗红色的小痣,轻轻一碰就要缩成一团,眼尾不住地掉眼泪。 在寂静的暗夜里,封修景喉结滚动的声音似乎有一丢丢明显,被直勾勾盯着封修景的楚闻朝看了彻底。 楚闻朝不自觉后退了半步,背在身后的手立马伸出来,发着光的表盘衬得他的手指更加白皙,莹莹的光泽似是被月光吻过。 “白天说好了的,我晚上来还你。” “嗯,进来吧。” 封修景的声音有些低沉,他把门大开,手指灵活地把西装的衣扣解开,脱下来挂在玄关上。 “要喝什么?茶还是酒。” “白开水就行。” 封修景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沉默地从饮水机里给楚闻朝接了一杯白开水。 楚闻朝几次疑惑地看向封修景,发现他确实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好奇怪,他怎么冷淡了不少,从小媳妇儿转变成闷葫芦了,一言不发的。 他家的布置也挺奇怪的,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割裂。 屋子天然地被劈成两半,井水不犯河水。一半是极致冷淡的黑白灰,另一半又是温暖治愈的暖色。就连茶几上的布置都是,靠左的地方摆着一堆可爱的小杯子,上面花花绿绿的全是小动物的脑袋。靠右的一半是单调的黑色,几乎一模一样的几个杯子,看起来功能似乎不太一样,泡茶,喝白开水,可能还有一些是珍藏的意思。 楚闻朝今天爱不释手的小熊玩偶服手臂张开挂在阳台的晾衣架上,脑袋还被小夹子夹住,摇摇晃晃的,有些可爱。 他有些想不出来封修景把它洗干净,又一本正经小心翼翼挂上去的样子。 “你家里……两个人?” 楚闻朝纠结了好久还是问了出来,混杂的风格不太像一个人搞出来的,可是鞋柜里都是一个人的尺码,他脚上的拖鞋也是。 “不是,一个。” “哦。” 楚闻朝端着杯子沉默了,他还是第一次见一个人装修成这样的,太奇怪了。 咕噜,咕噜。 楚闻朝不着痕迹地捂住肚子,又装模作样喝了口水,假装没有听到肚子刚刚响亮的两声叫唤。 中午不是刚吃过么,怎么又饿了,不争气啊不争气。 “你没吃饭吗?” “吃了吃了。” 咕噜,咕噜。 楚闻朝抿了抿唇,尬笑了两声道:“中午吃的。” 封修景嗯了一声,就在楚闻朝尴尬地准备用脚趾抠出来一个城堡时,封修景像神一样站了起来。 “有剩饭,你吃吗?” 额。 楚闻朝傻眼了,果然是勤俭节约啊,连家里来了客人吃的都是剩饭。楚闻朝一想到封修景穿着玩偶服辛辛苦苦发传单的样子,让他吃剩饭怎么了,他自己估计都吃的一般。 “吃。” 封修景嗯了一声,他把晚上剩的米饭从冰箱里端出来,又拿了一根火腿肠,一根青椒。 厨房的玻璃门骤然关上,楚闻朝纠结了两秒跟上去一看,封修景一手提刀,一手把青椒按在砧板上,像是第一次做饭一样,无从下手。 楚闻朝盯着发光的刀刃,都想冲进去夺下来自己来。 封修景虽然不会,但是他有肌肉记忆,他还是要脸的,没有直接让会做饭的出来。 过了大概一分钟,封修景试探地从青椒中间切下去,勇敢迈出了第一步,后续速度就快了不少。 单单是把火腿和青椒切好这一个步骤封修景就用了十分钟,起锅烧油,下打散的鸡蛋,封修景离锅有八丈远,要不是手臂不够长,楚闻朝怀疑封修景都能窜到门外往锅里下米饭。 把材料都炒进去,香气就冒出来了。 楚闻朝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回到沙发上坐下。莫名的,他觉得封修景不希望自己看见他略显狼狈的模样。 “你尝尝。” 餐盘里加了一片薄荷叶,每一颗青椒粒和火腿丁的大小都基本一致,这像是艺术品,不是家常的蛋炒饭。 “你怎么不吃?” 封修景很疑惑,应该还行,他完全是按照脑子里形成的肌肉记忆的步骤来的,分毫不差。 “那个,我先拍个照。” 客厅的灯给蛋炒饭加上了柔光滤镜,随意一拍就像是精修过的。 确认了,封修景就是有强迫症,每一颗米饭都精准的裹上了鸡蛋,粒粒分明。 楚闻朝捏着勺子不知道从何下手,他叹了口气,直起腰看了封修景一眼,轻声道:“那个,我开吃了哈。” “嗯。” 许是太饿了,简简单单的蛋炒饭吃的楚闻朝热泪盈眶的,这辈子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炒饭,盘子里最后一粒米都被他吃干净了。 封修景适时给楚闻朝递了一杯白开水,贴心道:“饱了吗?” “可以可以。” 楚闻朝咕嘟咕嘟喝了一杯水,捏着杯子忸怩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来蹭饭的,把表还你是正事。你恰好有剩饭,我正好没吃饭,这不就巧了吗。” “嗯。” 怎么又是嗯啊。 楚闻朝不满地突然凑近封修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撒娇似的抱怨道:“你是不是热的中暑了,态度冷冷淡淡的,话也少了,问什么答什么,一点都没有趣。” 封修景梗着脖子不语,他几乎要陷在楚闻朝的眸子里,比星星还要亮的眼睛里倒影着他的影子,如此认真的凝视,映衬出的是被在乎的错觉。 他向来无趣,封修景和封修景是不一样的。 大狗狗尾巴都耷拉了,浑身弥漫着难过的气息。 楚闻朝自觉失言,手指蜷缩起来,磕磕巴巴道:“我胡乱说的,开个玩笑。对了,你还要出门是吧,我先回家了。再见。” “嗯。” 腕表上似乎还带着的楚闻朝体温,他轻轻扣在手腕上,放在唇边碰了一下。 钻石硌住的不仅仅是他的唇,还有只裂了一道缝又猝然合上的心。 楚闻朝懊恼极了,他后背磕在卧室门上,漫无目的地想,封修景该不会偷偷躲在被窝里哭吧。 思绪胡乱扯了好一阵,等楚闻朝下定决心走到三楼的隔间,透过窗户看过去,封修景别墅门口的灯都熄灭了。 楚闻朝看了下时间,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封修景该不会是睡了吧。 他犹豫着点开和封修景的对话框,上面只有孤零零的一句:你们已经是好友了,可以开始聊天了~ 楚闻朝大拇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纠结了好半天才发了一句:我到家了。 等啊等,楚闻朝睡醒一觉起来,还是没有收到封修景的回复。 可恶啊,小骗子,怎么消息都不回,没有一点点礼貌。 楚闻朝咚的一下把手机丢远,一头扎进小熊怀里睡觉了。 [小花:早啊闻朝,平安到家了就好!我刚刚起床准备出门了,今天还有我的戏,导演昨天说我辛苦了,今天应该要给我加一点点戏份,应该能露脸了。开心.jpg] 楚闻朝看见封修景回复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他盯着那个一直转圈圈的猫猫,嘟囔了一句幼稚,多大的人了,还喜欢这样可爱的表情包。 [闻朝:嗯。] 切,好像谁不会嗯一样。 *** 星皇娱乐23楼,董事长办公室。 “李四,宋笛的合同怎么还在这?” “老板,不是你今天开会要公布的事项吗?关于讨论宋先生合同等级事宜,再过半个小时会议就要开始了。” 楚闻朝啪的一下把合同合上,直接起身就塞进了碎纸机里。 “会议取消,以后都不要提和他签合同的事情了。” 李四嘴巴动了动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他抱着文件在门口站了好久,还是开口道:“那今天探宋先生班的事情……” 探班,楚闻朝这才想起来宋笛签了一个他们公司出品的戏,一番男主。楚闻朝怕手底下那些人会欺负宋笛,定了今天要探班宋笛。 啧,麻烦啊。 “东西不买了,我去一趟。” 趁着剧还没有播,看看宋笛演的怎么样,实在不行就得给他换了。 “好的老板,我安排一下。” *** “宋哥,我刚刚听导演说楚总要来探班了。” 瘫在椅子上享受着小助理扇风的宋笛突然坐起来,他拿起桌上的小镜子补了一下妆。紧张道:“我这个样子还好看吗?” “好看好看,宋哥最出圈的就是美貌,怎么会不好看呢。” “什么美貌,是演技。”宋笛啪的一下把剧本丢在小助理身上,小助理低着头一个劲儿给宋笛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宋哥,我嘴笨,您是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我刚刚说错了。” “行了行了,闭嘴吧。你去,让剧组的人知道知道,一会儿楚总要来探我的班。” 小助理放下扇子乖巧出门,一出门他脸上的愤恨就遮不住了。呸,什么东西啊,颐指气使的,那些粉丝要是看见他这个样子,早就脱粉了。 6. 他是不是摩挲我的手腕了(脸红) 吐槽归吐槽,该偷偷摸摸完成的工作还是要完成,要不然又是一顿冷嘲热讽,严重一点有可能还会挨打。 小助理默默看了眼昨天刚发的工资,税后八千,要不是为了这八千块,他早就跳槽了。 “小吴,你不在化妆间陪宋哥这是要去哪啊。” “也不去哪,就是楚总一会儿要来探宋哥的班,我出门看看楚总到了没有,好迎接一下。” 小孙哦了一声,他是本剧男主角严衡的助理,听到小吴这么说半信半疑的,刚刚导演还是休息半个小时继续拍戏,没听说有探班这个项目啊。 不过,圈里人谁不知道楚总对宋笛不一般,殉情的新闻都搞出来了,探个班而已。 经过小吴不经意的透露,几乎全剧组的人都知道了一会儿楚总要来探班宋笛的消息。 原本对宋笛有些意见的导演当即觉得是宋笛给楚闻朝告了状,这才借着探班的名头过来,估计是敲打他来了。有钱就是爷,导演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得忍着。 “场记,你去通知一下,咱们抓紧在楚总来之前把今天淋冰块的戏份拍了。” 一个组两个主角都是空降关系户,严衡背后的大佬压根不是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能惹的,一场大夏天淋冰块的戏都坚持要用替身,要不然就辞演。 惹不起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就是后期要辛苦一点,多扣扣图了。 “导演,宋哥说什么都不想拍了,说是想等下午接着拍。一会儿楚总来了可能会邀请他出去吃饭,你看……” 啪的一下,导演手里的剧本丢在桌子上,伴随着霹雳哐啷的声音,保温杯摔在地上,里面的水直接浸湿了场记的网鞋。 “今天这场戏拍不完谁也不能休息,通知一下,五分钟后开拍。” 休息室都是帐篷临时搭建的,距离很近,导演发脾气的声音又没有克制,两位主演自然是挺的清清楚楚。 宋笛暗骂了一句老狐狸,不情不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导演的帐篷里,疑惑道:“怎么了导演,发这么大的火。我听说闻朝要来探班,非要现在拍吗?” 导演脸色铁青,攥着拳头才把怒火压下去,尽量心平气和道:“现在不拍怎么办,等一会儿楚总来了,看见有人一个双男主恋爱戏用替身?还是等冰块化了,再花钱去买?” 场记见势不好赶紧拉着导演出去了,一个楚闻朝就不是他们惹得起的,据说宋笛身后还有一个霍声箫,惹不起,惹不起。 “宋哥,准备一下开拍了。” 监视器前,导演喝了好几口冰水才把怒火压下去,他喊了句开始,两位主演才敷衍着随意应付起来。 “小秋,我是真的爱你啊,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一场分手的戏,被这两天演的像什么搞笑剧,严衡哭不出来就算了,满目狰狞,挤眉弄眼,尬的导演只能闭着眼睛看。 在严衡的衬托下,宋笛声泪俱下夸张至极的表演犹如神仙,如果忽略过分红润的面色,已经随意在脸上加的小巧思。 他妈的,哪个王八羔子给宋笛改妆了,都他妈要分手了,还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腮红,贴眼睫毛。 导演心脏已经要气爆炸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都是金.主爸爸,都是钱,忍一忍,忍一忍。 “好啊,想让我重新跟你在一起也可以,我要你把我受过的伤害也来一次。看见拿桶冰水了吗?从头到脚浇下去,浇下去我就原谅你。” “好,我现在就浇。” “卡,替身上。” 封修景从群演堆里走出来,比严衡高大半个头,两人同框就是瞎子也看出来点不一样。 这么好看的人当替身,不是暴殄天物嘛。 封修景模仿着严衡的动作,犹豫了好几下才把冰块从头上浇下去。 大热的天,被混杂着冰块的水一激,封修景不可避免地打了一个寒颤,牙关咬紧,又啪的一下把桶丢掉,深情道:“现在可以了吗?” 大概过了十几秒,导演才喊了句卡。这会严衡已经浇了一头的温水出来了,他不满地看向封修景,讥讽道:“你就是一个替身,加什么戏呀?还有,要倒冰块就赶紧倒,磨蹭什么啊。” 导演都快翻白眼了,严衡一个主演,对剧本的把控还不如一个替身。连自己什么人设都不知道,要是能毫不犹豫就把冰块倒下去,还会跟主角分手吗。 “好了,严衡,你拍吧。” “不行,导演,我得看看刚刚这个替身演的。” 导演拗不过严衡,只能给他回放了一次。 严衡瞥了几眼,表情愈发难看。哪怕是兜头浇下来一桶的冰水,封修景也还是帅的让人移不开眼,似乎衣服上的水珠泛着的光芒都成了他的映衬。 不行,太好看了,这一条绝对不能要。 “导演,这露脸的部分也太多了,不能要了,再来一条吧。” “喂,你再来一条。” 封修景直勾勾地看向导演,见导演没有拒绝,他当即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这次拍的时候没有使用任何技巧,怎么丑怎么来。 “卡。” “嗯,这条还可以。” 严衡满意了,他刚想回到自己拍戏的位置,却看见剧组的人神情都有些不自在。他慢半拍扭回头,看见了单手插兜,面色阴沉的楚闻朝。 刚浇完冰水的封修景也看见了楚闻朝,他下意识跟楚闻朝笑了一下,刚想伸手打招呼就局促地放下。 楚闻朝是来探班宋笛的,他一个小替身,还是不要打招呼了。 楚闻朝看见封修景现在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这就是可以露脸的工作,一大早过来给人家当替身,成桶的冰水往头上倒。 还笑,看见他来剧组了,连打招呼都不会吗? 楚闻朝气的不行,直接把眼别开了。 封修景察觉到这一幕,越发觉得自己不配。楚闻朝是天上朗朗的白月,他是踩在泥里的尘埃,本来就不该认识的。 封修景手指攥着淌水的裤子,垂下眼睛,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嘀嗒一下滑落。他的脑袋越来越低,脚掌像是被钉子订在了原地,浑身的力气都卸了,一动不动。 “楚总,你坐你坐。”导演知道楚闻朝有洁癖,拿纸巾把凳子擦了十来遍才敢跟楚闻朝说这个话。 楚闻朝没动,他看向僵在原地的严衡,一言不发。 “楚总好。” 灼热的太阳光打在楚闻朝脸上,他的眼睛眯了一下,严衡立马狗腿道:“楚总,你进来棚子里头凉快凉快吧。” “全剧组这么多人,就你们知道哪里凉快,是吧?”楚闻朝说了来到剧组的第一句话。 宋笛一听这个,感觉是在对自己抱不平,立马屁颠屁颠跑过来,直接就要伸手去拉楚闻朝。 “闻朝,你来探班怎么没有提前跟我说一声啊,我好迎接你。” 楚闻朝后退一步避开宋笛的手掌,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冷声道:“叫我楚总。” 平地惊雷,在场的人都有些懵了。宋笛不是说了,楚闻朝要来探他的班,这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宋笛刷的一下脸就红了,他目光看向楚闻朝身后,别说探班带的零食了,就一辆车,什么都没有。他还安排了一些娱记在暗处,这会应该也来了,楚闻朝不会什么都没有拿吧。 “闻朝……” “我说,叫我楚总。” “楚总。”宋笛咬着唇都快哭了,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楚闻朝没理他,直接看向导演道:“我居然不知道一个青春恋爱剧还需要替身,是觉得投资太多了吗?替身这一场戏多少钱?有没有几百块。” 导演第一次看见楚闻朝发这么大的脾气,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想解释什么又无从开口。 都是金.主,他哪个也得罪不起。 “说啊,替身这场戏几百块。” “八十一天。”导演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含在喉咙里,闷闷的。 呵,八十,八十块。 宋笛和严衡拍一集有三十多万,封修景当一天的替身才八十块。 “好,好得很。这个戏先不拍了,全组休息。” 楚闻朝转身就往车里走,一直默默注意着楚闻朝的封修景见他走了,神情越发失落,他有些懊恼,应该打一个招呼的,闻朝看起来不太高兴。 下巴低落的水珠被同样湿答答的袖子拂过,水珠汇聚到脖颈,有几颗存在凹陷的锁骨里,有些别样的美感。 “封修景,过来。” 封修景刷的抬起脑袋,只见楚闻朝拿着一块崭新的毛巾,朝他挥手。 那一瞬间,剧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封修景脸上,生了根的脚步几次都迈不出去,尤其是宋笛那双要吃人的眼睛,看得封修景心里毛毛的。 楚闻朝察觉到封修景的局促,眉头皱了一下,直接朝他走过去。 那个传言鞋上沾不得一点泥的楚闻朝,踩着满是水渍的地面,兜头把毛巾给封修景披在了身上。 “封修景,说话。” “闻朝。” 嘴角扬起,眼睛亮的出奇,封修景小心地擦着头发,时不时还要看楚闻朝几眼。 “走。” “去哪啊?”封修景耳垂红了一下下,是不是太张扬了。 “走不走?”楚闻朝抬眼看着他,声音不自觉大了一丢丢。 被楚闻朝温热的手掌攥着,封修景半个胳膊都麻了。 手腕的骨头感知着若有似无的压迫,皮肤相贴,再轻轻一拽,封修景浑身僵硬的力道都卸了,软绵绵的。 封修景偷偷瞥了一眼楚闻朝精致的侧脸,脸颊悄悄红了。就,闻朝刚刚是不是摩挲他手腕内侧了,麻麻的,什么意思啊。 而且楚闻朝的手指太软了,封修景不敢有任何大动作,生怕力气大一些会伤着他。 叽叽喳喳的动静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严衡直接翻了个白眼,无语,都他妈的有金.主了,还来剧组当替身,有毛病。 全剧组心照不宣的眼神楚闻朝压根没理,就是路过宋笛时,也一丝余光都没有分给他。 宋笛简直要气炸了,这个封修景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不会是他这两天太冷淡了,楚闻朝故意隔应他吧。 楚闻朝明白导演的难处,也知道是原来楚闻朝给了他一些压力,可那么多投资,不至于剧组连替身群演一天两百块的工资都没有。 “你上车,开空调吹一下。” “不用了闻朝,我身上都是水,要是把车子弄脏了怎么办。” 楚闻朝不满地啧了一声,气呼呼道:“让你上车就上车,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7. 皮肤饥渴症 “李四,你去看看把封修景的衣服拿车上。” “好的老板。” 李四还处在懵逼的过程中,他一个贴身助理,居然不知道老板什么时候认识的封修景这号人物,失职,大失职啊。 “导演,咱俩谈谈。” “哎,好好好,好。” 导演等楚闻朝转身才悄悄擦了一把汗,他可算是知道不怒自威是什么样的姿态了,绝对不是严衡演出来的,鼻孔朝天看人。 唉,他才执导拍摄了两部作品,这部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完成,看来要从此成为传说了。 封修景也是,有这么大的后台,天天藏在群演堆里,也就他身高体型稍微和严衡匹配一点,这才让他上了。点背,真点背啊。 楚闻朝一直走到远离人群,确保他俩说话外人听不见才停下来。 浓密的树冠围成合适的树荫,楚闻朝靠在粗砾的树干上,定定地看着导演。 楚闻朝一直不说话,导演的心越发沉重,是要兴师问罪还是借机敲打,好歹给一个准信,死也死个明白,稀里糊涂的,他的心理防线要崩完了。 “导演,宋笛和严衡演技怎么样?你实话实说,我不爱听阿谀奉承的话。” “这,这个……” “是烂到没办法说吧。先前我错误判断,一个B级的剧本,准备给S+的投资。宋笛演技一般,是我的失误。严衡背后有人我也知道,但是给了你最大的权利,最好的投资,不至于要去克扣群演那点工资吧,我给别的组投资,群演片酬向来都是二百三百,怎么到了你这一天八十。宋笛严衡一集拍下来片酬三十多万,群演一天八十,你看合适吗?” 星皇娱乐出品的剧还没有差到这个地步的,这要是放任这个剧拍下去,那砸的可是他的招牌。 “群演的问题确实是我的失误,抱歉楚总,戏确实拍的很艰难,不好往下进行,主演不配合,严衡又经常请假,戏份赶不过来,就找了替身。我没想到,替身是您……” “我什么?” 导演干笑了两声没有再说了,眼神里传达出来的意思很明显,封修景是被包.养的。就他们两个人在,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封修景不是我公司的艺人,我俩是邻居。” “什么?邻居。” 导演两眼一黑,这比楚闻朝小.情.人对身份还让他无所适从。楚闻朝住的那是什么地方,跟他是邻居,身份肯定也不一般。所以,楚闻朝生气的点可能在于封修景做的替身工作,严重不符合他平常的身份。 尼玛的啊,有钱人脑子是不是都有点问题。他那次看见封修景的西装很像是私人订制,他是怎么说的,不值钱的地摊货。心梗,真的要心梗了。 “这个戏停了吧,以后都不拍了。” “楚总,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那么多演员都付出了,说不拍就不拍了,还有宋笛严衡那么怎么交代啊。我就是一个小导演,真做不了主。” “这么烂的戏上了,不光砸了星皇的招牌,你还觉得自己在圈里好混吗?宋笛严衡不用交代,剩下人的我还愿意用同样的班底再拍别的戏,如果不愿意,可以找李四拿违约金。就是有一条,不要关系户,把钱都用在制作上。” “好好好,楚总,你真是英明神武啊!” 导演脸上都要笑出花了,不拍了敢情好啊,他的一世英名保住了。 “楚总,我直接通知下去吗?宋笛和严衡的粉丝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意见肯定是铺天盖地的,尤其是宋笛的粉丝,楚闻朝都能想象到要是公司发了声明,他某博地下得被骂成什么样。 “就这两天,尽快吧,我公司的公关团队会跟进一下。骂我又不骂你,你怕什么。” “没有没有,楚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没事我先回公司了,有事联系李四,你跟组里开个会,宋笛和严衡应该也看不上后面的项目了,一个小网剧。” 楚闻朝的意思导演很清楚,无非就是拍一个上星不了的小网剧,以宋笛和严衡的咖位,要是强硬的进这个组,对以后又没有任何加成。剩下那些人,都是些不出名的小演员,要是网剧戏份多一些,也能接受。 导演跟着楚闻朝回了剧组,远远地看见人群,导演的脸色就变了。嗐,反正楚闻朝都把黑锅背上了,严衡匹配背后的大佬他又惹不起,只能装装样子了。 “楚总,不坐一下了吗?” 严衡的视线就没有离开楚闻朝的车,眼看着他上了车,导演脸色又这样,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宋笛更是神情恍惚,他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心神不定的,在身上摸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想立马给楚闻朝打个电话都做不到。 是不是他若即若离的暧昧让楚闻朝厌烦了,故意做给他看呢。 剧组里的那些风波楚闻朝一概不知道,他只是无奈地看了封修景好几眼,才道:“怎么没把衣服换下来?车里不就你一个人嘛,挺隐蔽的,外面又看不见。” 封修景把身上披着的毛巾又拢了拢,不好意思道:“没关系的闻朝,一会儿回家了再换吧。我明天再来剧组还得把身上的戏服还回来。” 楚闻朝慢半拍嗯了一声,身体放松后仰,手指灵活地敲在真皮的座椅上,像是在演奏完美的钢琴曲。 “明天……你不用去剧组了。这个戏以后都不拍了。” “啊,不拍了呀。” 封修景默默的想,他好像是失业了。 “怎么,你就那么想去给人家当替身啊,你不是告诉我要露脸么,替身怎么露脸。” 楚闻朝瞥见封修景委委屈屈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还没见过那么实诚的人,那么大那么多的冰块对着脑袋就下去了,也不知道避着点。 “我昨天不知道是替身,以为是路人甲,都答应导演了,也不能出尔反尔。” “哼。” 楚闻朝哼的这一声有些阴阳怪气,他俩中间的距离都能塞下一个马里亚纳海沟了。 封修景是尽量让自己躲的楚闻朝远一些,生怕会把水渍沾到他衣服上,他现在想不着痕迹地哄一下楚闻朝都没机会。 车里多出来的那个人让封修景有些不自在,憋在心里一句话想问楚闻朝好久了也不敢开口。 “李四,你把车开车库去吧。” “好的老板。” 李四从后视镜里看见封修景抱着衣服跟楚闻朝说话,怪殷勤的。 “闻朝,你来吧,都要晌午了,你一个人回家怪冷清的。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切,我才不信呢。也不知道是谁,做个蛋炒饭都费劲儿,还是我点两份外卖吧。” 封修景也笑了,反正不会做饭的肯定不是他。 “来吧来吧,闻朝,我真的会做饭。你先陪我进屋吧,我身上还都是水,正好换个衣服。今天要不是你,我肯定还得再拍一会儿,就当是我做饭给你赔罪。” “行吧,别让我吃的中毒住院就行。” 楚闻朝嘴上说着狠话,脚步已经跟着封修景进去了。 他往沙发上一坐,封修景就已经拿猫猫头的被子给他到了一杯凉茶。 “闻朝,你先喝,冰箱里有吃的,我洗个澡,换个衣服就下来。” “去吧去吧。” 家里的小熊玩偶服已经干了,不过封修景没有收起来,而是整整齐齐让它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手边还放了一个小熊脑袋的茶杯。 楚闻朝觉得有趣,立马拍了一张照片。他摸了一下小熊的脑袋,心想,其实在封修景心里,这件衣服不仅仅是衣服吧,更像是朋友、家人,或者是有灵魂的伙伴。 “闻朝,闻朝,你还在吗?” “干嘛,我在呢。” “没事,我以为你走了。凉茶怎么没有喝啊,我自己煮的,天气热,你喝一点吧。” “哦。” 封修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好像怕楚闻朝不乐意喝一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监督的意味很明显。 楚闻朝见躲不过去,只能皱着眉,捏着鼻子,屏住呼吸一口闷了。 略扭曲的面容让封修景一愣,他打开抽屉递给楚闻朝一颗奶糖,轻笑着哦了一声,调侃道:“’原来,闻朝怕苦啊。” “才没有,太凉了而已。” “好,太凉了。” 封修景宠溺的表情让楚闻朝顿时生出来一丝自己无理取闹的想法,哼,十九岁的小屁孩管的还挺多的。他用舌尖把糖踢到一旁,脸颊鼓鼓的,像一只小仓鼠。 再抬头时,楚闻朝眉头一皱,起身往封修景的位置挪了一下,他侧着身子靠近,圆溜溜的眼睛瞪大,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庞瞬间倒映在封修景的眼睛里。 太近了,楚闻朝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争先恐后钻进他的鼻尖里。 封修景手指蜷缩起来,耳尖红的滴血,用发颤的声音道:“闻朝,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别动,我看看。” 楚闻朝跪坐在沙发上,用手指撩起封修景额前的碎发,中指的指腹在额头一侧肿起来的小红包上轻轻揉了两下。 过电一样的触感让封修景瞬间僵硬起来,他睫毛不停的颤抖,眼皮转来转去,哑声道:“我没事的闻朝。” “哦,我看有一块肿起来。” 楚闻朝此时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他假装没看见封修景脖颈上泛起的绯红,收回手指紧紧攥在手心里,发烫的皮肤缓解了一丝渴望,他唇角抿起,有些懊恼。 怎么一看见封修景就有些忍不了啊,他还以为换一个世界,皮肤饥渴症就能好一些,这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以前只是疯狂的买玩偶,他现在!夜里抱着小熊也睡不踏实,脑子里反反复复是封修景带着薄茧的手,以及摩擦在他腰身上,带起的战.栗。 疯了,真疯了。 8. 挑逗 周遭的气氛太过压抑,楚闻朝胸口闷的厉害,伸手扯了一下领口,哪成想力气稍大了一些,扣子直接崩掉了。 伴随着清脆响亮落地的声音,封修景弯腰把那枚纯白的扣子捡了起来,带着楚闻朝体温的扣子攥在手心里,他慢半拍去看楚闻朝的表情。 唇角紧紧抿着,摆烂似的直接把领带整个扯下来丢在了沙发上,小动作颇有些气急败坏。 “闻朝,要不我把扣子给你缝上去吧。” “不用了。” 他就穿了这一件衬衣,怎么缝啊,脱下来肯定不合适,要是封修景揪着他的衣领给缝又不自在,算了,一件衣服而已。 “嗯,好,闻朝,你饿了吗?” 饿的能吃下一头牛的楚闻朝默默看了封修景一眼,木着脸道:“不饿。” “好,那我现在去炖排骨,很快的。闻朝,给你遥控器,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欸,等等,不用那么麻烦炖排骨了,随便弄点什么就行了。” 就封修景那个厨艺,真要是炖排骨他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啊,早上就喝了一杯牛奶,再饿下去眼前都要冒星星了。 “不麻烦,很快的。” 封修景翻了一下冰箱,还有一个他自己做的小蛋糕。 “闻朝,你尝尝这个。” 楚闻朝一看缀满了草莓的蛋糕就开始疑神疑鬼,封修景应该不知道他爱吃吧,应该吧,肯定不知道!他都是偷偷摸摸的,又没人看见。 “我都多大了,又不是哄小孩儿。” “没有,是我做来吃的,我先放这,你要是不喜欢我一会儿吃。” “随你吧。” 楚闻朝的眼睛都从蛋糕挪不开了,他随意按着遥控器,试图看电视短视频传播的画面里把蛋糕的香气压下去。越是看,香味就越是浓。 客厅里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他手掌大小的蛋糕,又没人看见,他就是吃一口应该也没事吧。 楚闻朝吞了一下口水,罪恶的爪子立马一旁的叉子。 嗯,我就只吃一口。 等楚闻朝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唇瓣,盯着面前空荡荡的盘子瞬间懵了,他不就是吃了亿口么,这怎么空了。 厨房里油烟机的声音突然响起,楚闻朝吓的抖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时,叉子和塑料托盘已经出现在了垃圾桶里。 这个蛋糕一吃就是昨天晚上的,已经放了十几个小时了,他替封修景解决了也没毛病。 楚闻朝干咳一声,又挪着步子凑到厨房的透明玻璃前,封修景系着粉白条纹的围裙,动作熟练地备菜。随着封修景移动的动作,他才看见围裙上还写着四个大字“谨防诈骗”。 咚咚咚切菜的声音让楚闻朝大开眼界,这是什么样的绝世天才,刀工在一天内突飞猛进,速度快到楚闻朝看的眼花缭乱。爽口的素拼被制作成花朵的模样,高压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封修景像是有三头六臂,有条不紊的完成各项工作。 enmmm,封修景会不会是被什么厨师夺舍了,进步神速。 封修景一扭头就看见楚闻朝狐疑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说,嘴角还有一小块奶油,猫猫祟祟的小表情有些……可爱。 “闻朝,一会儿就好了,你去休息吧,厨房油烟大。” 那怎么行,他得亲自看着是封修景把菜做出来的。 没一会儿,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被端上了茶桌,楚闻朝亦步亦趋跟着封修景,终于在封修景要第三次转身之际戳了一下他的腰。 “你怎么又会做饭,又不会啊。” “啊,我,我挺会的吧,闻朝,吃饭吧,你尝尝是不是你的口味。” 楚闻朝拿筷子夹了一块软烂的排骨,入口即化,毫不夸张的说,香的舌头都要掉了。 “闻朝,怎么样,合你的口味吗?” “好吃。” 封修景抿着唇笑了一下,他抽了一块纸巾,见楚闻朝吃的正香,想了想还是直接靠近他,攥着手里的纸巾给他擦了一下唇角。 带着洗手液香气的手背擦过楚闻朝的脸颊,楚闻朝条件反射蹭了一下。 画面突然凝固,楚闻朝猫一样的脑袋顿时僵住,筷子上夹着的排骨应声而落。楚闻朝瞳孔放大,刚刚他都干了些什么啊,在人家封修景手背上蹭。 楚闻朝,你以为自己是猫么,还,还卖萌。 可恶的条件反射,这让我怎么吃饭。 脑袋极速运转,在楚闻朝额头冒汗的一瞬间,他抬眼看向封修景,撒娇似的道:“痒。” 唔,封修景手指都跟着痒了一下,还是克制着才没直接把手掌覆盖在楚闻朝的发丝上。 “不好意思,你唇角沾了奶油。” 楚闻朝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而后默默补充道:“我不知道蛋糕不经吃,我才吃了几口就没了。” “没事的闻朝,就是给你吃的,你要是喜欢我做好了给你送。” “一般吧。” 封修景无声地笑了一下,心想,真是口是心非,明明就是很喜欢嘛。 “吃饭吃饭。” 封修景盯着碗里多出来的那块排骨呆了一下,美滋滋地放嘴里吃了。 好像,别人夹的是比自己夹的香一点。 一直到吃饱饭楚闻朝准备离开,封修景才不好意思道:“闻朝,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呀,好像有点冒昧,就是想知道。” “什么啊?问呗,我又不吃人。” “我问了你别不高兴就行。” 楚闻朝切了一声,轻声嘟囔道:“我又不是小气的人。” “就是,从剧组上车的路上,你一直抓着我的手腕还挑逗我是什么意思啊。” 嗯? 什么玩意儿? 挑、逗? 他什么时候挑逗封修景了,真是好大的黑锅啊。 “封修景,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感觉错了。” 封修景啊了一声,脸颊又慢慢窜上红意。 “不是不是,我以为是那个意思呢。我误会了,不好意思呀闻朝。” 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你是想说我给你解围的事情吧,我感觉你演技挺好的,不至于一直当群演替身,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签约我的公司。” 封修景哇了一声,赞叹道:“闻朝,你真厉害,我就演一个背景板你都能看出来演技。我演技好像一般,随便签约你的公司也不太好。” “怎么会,挺好的啊。” 楚闻朝立马把自己盘了好多遍的视频拿出来,“就这几分钟的戏份演的就非常好,眼神戏也很厉害,让人看了就知道有可以深挖的故事。” “是吗?”封修景笑的有些勉强,同时难以言喻的羞愧冒出来,几乎压的封修景喘不过气来。 演出这样有层次有故事的那个人,其实不是他。 “闻朝,你想让我签约进你的公司说因为这个片段吗?” “对啊,就像你说的,别的背景板哪里看得出演技啊。” 封修景很轻很轻的嗯了一声,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楚闻朝,其实他欣赏的那个人压根不是他。 复杂又无法排解的情绪涌上来,封修景难受都眼眶都有些微微湿润,他几次吞咽口水,还是坚定道:“我大概不能签约,我还有别的工作。” 他其实不太适合一直露脸的,露脸的频次多了,对那个谁的影响太大了,很多工作没办法展开。 “行吧,你好好考虑一下,要是考虑好了给我发消息就行。” “好的闻朝,再见。” 封修景一直目送着楚闻朝离开,才异常珍惜地攥着那枚被楚闻朝遗弃的扣子,小心翼翼锁进保险柜里。 脑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封修景趴在阳台上,试图透过玻璃看见楚闻朝的影子。 也许,他就不应该去做什么群演。 ** “老板,你上热搜了。” “知道了,你通知一下公关团队,看看怎么处理一下。” 对于上热搜这件事楚闻朝毫不意外,无非就是宋笛和严衡又闹什么幺蛾子。 楚闻朝点进去一看,#楚闻朝绯闻男友疑似是宋笛#大大的爆字让他眉头一皱,什么玩意儿啊。 热搜细数了很多同款,盘点了几次宋笛拍戏楚闻朝探班被拍的画面,一点点深扒下去,再加上之前为爱殉情的传闻,让网友觉得好像是真的。 楚闻朝把今天新鲜出炉的照片放大,发现宋笛的眼神明显不太对劲儿,像是刻意在看镜头。 呵,所谓的路透和狗仔都是自己人吧。 “老板,公关部打电话让问问怎么回应,您之前说了宋先生可以蹭您的热度,现在他们有点拿不定主意。” “直接把剧停拍的消息放出去,我自己回应。” “好的老板。” 还没等楚闻朝回应,点进去这条热搜已经没了,相关词条直接搜索不到了。只剩下他们官博发的一条声明,因公司结构调整原因,正在拍摄的所有剧尽数停拍,永不重拍。 粉丝被平地惊雷炸懵了,刚刚还沉浸在哥哥可能要曝光恋情的痛苦里,一下子来了一个更痛苦的,哥哥的剧不拍了。 楚闻朝划拉着一片空白的手机,脑子里蹦出来一个名字,霍声箫。 9. 他是我的猫 楚闻朝把手机扔在桌上,靠着软乎乎的椅背闭目养神。 舆论怎么发酵,发酵到何种程度原本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哪成想突然蹦出来一个霍声箫,他这么一闹,全网捂嘴,矛头瞬间都要朝着他刺过来。 奇了怪了,霍声箫一个纯种渣攻,最喜欢的就是看见宋笛挣扎在泥潭里,狠狠践踏他的尊严,最后施舍一样给宋笛一颗糖。 这次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会全网捂嘴。 楚闻朝揉着发鼓的肚子,默默叹了口气,可能是吃的太多了,想不明白,一点都想不明白。 墙上的指针移动到数字2时,楚闻朝准时出门,两点十五坐进办公室,两点十七分李四就告诉他宋笛来了。 “让他在楼下等着,咱们开一个短会。” 鉴于这次粉丝闹的太厉害,官博已经被宋笛控评的粉丝占领,楚闻朝觉得有必要亲自回应一下。 “老板,一般这种情况您还是不要亲自出面为好。” 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楚闻朝是个十成十的恋爱脑,要是现在回应,过两天又闹出什么绯闻,朝令夕改,对楚闻朝自身,对公司都不是什么好现象。 “我觉得有必要,粉丝闹无非是觉得宋笛的戏拍不成了,另一个还是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前期的投资拍摄的成本我自己贴上,这个剧以后都不拍了,凡事跟宋笛严衡有合作的戏,星皇一律不接。” “那黄总那边问起来怎么交代?” 黄总就是严衡背后的大佬,黄总和星皇有商务合作,自觉降低了一个百分点的利润,把严衡塞进了剧组。 “我亲自给他解释。星皇现在需要的是扭转口碑,至于为什么不拍了,耍大牌找替身,演技烂的通稿陆续发出去。营销的时间长了,有些人都忘记自己的本来面目了。” “好的楚总。” 星皇娱乐有最专业的公关团队,楚闻朝对这些事不怎么在意,要是连这么点小事都搞不明白,他一年发的六位数工资白花了。 词条是全网删了,楚闻朝也不怎么在意,直接登录自己快要长草的账号,发了五个字,不熟,别造谣。 楚闻朝翻看着以往的内容,倒是没有什么太出格的,好在原本跟宋笛认识的时间还不长,没有搞那些什么暗搓搓表白的事。 快要退出去时,楚闻朝心血来潮搜了一下封修景的某博。 他中午刚更新了一条,是空荡荡的盘子,残留着一些汤汁,看得出来之前是满满当当的菜。 封修景:他很喜欢我的菜。疯狂转圈圈.jpg 图片.jpg 切,哪有很喜欢,也就一般嘛,他吃的多完全是因为饿了,才不是什么喜欢。 [小汤圆:哇,小哥哥你是谈恋爱了吗?恭喜恭喜。] [封修景:@小汤圆没有,是我的猫。] 楚闻朝:??? 好你个封修景,你才是猫,你全家都是猫。 楚闻朝点了封修景头像好几下,才把那点说不出来,被他解读为生气的情绪压下去。 他堂堂楚大总裁,在别人的回复里居然是一只猫,哼,成何体统,简直是荒谬。 李四站在办公室门口装聋作哑,他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纹路,心想,宋笛的粉丝真是厉害啊,楚总那么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被气的脸红耳朵也红的,那得骂的多脏啊。 “李四,你在当门神吗?让宋笛上来吧。” “好的楚总。” 宋笛坐上董事长专用电梯,垂着眼把恨意一点点压下去。 楚闻朝疯了,这是宋笛思索了好久才悟出来的。不可能前两天还为了他要死要活的,今天就直接在网上跟他划清界限了。 咚咚咚。 “进。” “闻朝。” 楚闻朝把文件合上,给了宋笛一个凉飕飕的眼神,几秒后,宋笛又勉强喊了一声楚总。 “楚总,为什么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都没有回复啊。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我以为咱们的关系……不至于的。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开心了,我可以改的。” “关系?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我认为没什么误会,公司声明已经说清楚了,是结构调整,我是董事长,又不是□□者,有什么意见我自然是要接受的。” 宋笛咬着唇瓣,泪珠子瞬间就要滑下来,他委屈道:“楚总,我以为你知道这个戏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为了这个角色,推掉了两个很好的剧本,节食减肥,坚持锻炼,我真的不能没有这个角色。” “哦,你是演员,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剧不拍了,是我违约,我会按照合同约定的价格给你赔偿的,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合同约定的赔偿价格就只有一集四十万,这个剧一共才三十集,一千二百万跟星皇娱乐的剧比起来,孰轻孰重宋笛还是分得清的。 “楚总,我不是来要违约金的,你之前说要把我签到你的公司,还算数吗?” 楚闻朝撑着下巴无奈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有合同吗?随口的一句客套话,你不会当真了吧。” 这下子宋笛是真的哭了,他捂着心口,无声落泪,手指却特别不小心把领口扯开了一点点。 “闻朝,我之前说可以先当朋友,你没有必要为了逼迫我就用这样的手段。你在我心里永远是高傲纯洁的莲花,不是什么不择手段的人。” “你误会了,以前是我眼神不好,如果有什么让你误解的内容,我很抱歉。你去找财务对接一下,违约金的支票已经开好了。不送。” 宋笛摇摇欲坠,似乎是被楚闻朝伤透了,他拢了拢衣服,自以为的色.诱根本用不上,因为楚闻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闻朝,我跟霍声箫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们什么样,与我无关。”楚闻朝立马打断他的话茬,你俩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不关我的事。 “宋笛,狗仔拍到的照片我可以容忍你一次,第二次就不是顺顺利利赔偿你违约金对事情了。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背后搞小动作的人。” 宋笛勉强笑了一下,他确实又找了狗仔在星皇娱乐的大楼下蹲守,只要拍到他从星皇出来的消息,稍微添油加醋说一下,风向还能变化回来。 哪成想,楚闻朝已经都知道了。现在看来,他是靠不住了。 “楚总,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打扰了。” 宋笛这个人可怕的点就在于,无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他总能波澜不惊,脸皮厚到刀枪剑戟都伤不到。 “老板,楼下的狗仔都解决了。” “嗯,知道了。严衡有来过消息吗?” “没有。” 没有消息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严衡据他的调查,张扬跋扈,可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人啊。 “知道了,有消息立马通知我。” [小花:闻朝,你晚上在公司食堂吃饭还是回来家里,我在菜市场,你爱吃什么我买上给你做。] 楚闻朝盯着手机冷笑了一下,他既然都是猫了,肯定是吃鱼啊。 [闻朝:吃人!] [小花:!] [小花:闻朝,你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不要生气哦,天气热多喝一点水,你回来家我给你做果茶。] [闻朝:哼,行吧,晚上我要吃红烧鱼。] 楚闻朝回完消息又给封修景转了五千块钱,小傻子工作都被他搞没了,还想着给他做饭呢。楚闻朝又怕一下子给的太多了,封修景不收,五千应该不多吧,他出去吃顿饭都几个菜就这个价格了。 [闻朝:钱不许退给我,你就负责给我做饭吧,我的伙食费。] [小花:好!闻朝,你注意多喝水哦。] 麻烦。 封修景絮絮叨叨的,跟唐僧差不多。 *** “老板,霍总来了,在会议室。” 霍声箫哎,哪怕没有预约,前台也不敢拦着,等人进了会议室,李四才匆匆赶来告诉楚闻朝。 楚闻朝出门前看了眼时间,都五点四十五了,还有十五分钟就要下班了,霍声箫来干嘛。 “霍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一声霍总把霍声箫叫懵了,他侧着身子斜了一眼楚闻朝,奇怪了,不是一口一个霍声箫了。 “楚闻朝,晚上飙车,去不去。” “什么意思?” “呵,宋笛也去。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么,用不着拐弯抹角,正好看看在宋笛心里,是不是我的份量更重一点。” 楚闻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什么玩意儿,幼稚。 “不去。” “怂了是吧,你喜欢那个贱.人喜欢到不想让他看见你狼狈的样子对不对,楚闻朝,你孬种。” 妈的,叔能忍,婶不能忍。 “去就去,我不喜欢宋笛,谢谢。” [闻朝:我晚上有事,不回去了,你要是没做饭就别做了。] 正在开开心心给鱼做全身护理的封修景愣住了,积极的劲儿突然就没了,随意把鱼腌起来就塞进了冰箱里。 屋里诡异的安静,好半晌,封修景才勉强提起精神,胡乱吃了几口面包。 他现在不仅头疼的厉害,心里还空落落的。 又是他一个人了呢。 10. 封修景,我在哄你 霍声箫说的赛车场是在一家酒店的山上,这家酒店的营收不好,全靠着这些二世祖来飙车增加收益。 车库里的车一共也没几辆,楚闻朝随意看了几眼,压根都没得选。 “楚闻朝,选一辆吧。咱俩定个规矩,要是我赢了,宋笛今天晚上跟我。你赢了,他跟你怎么样?” 一张嘴就是老渣攻了,把人当成货物,恶心。 楚闻朝余光瞥着宋笛的表情,他明明笑得有些勉强,还顺着霍声箫的话点头应和,似乎对这样的安排没什么大意见。 “不怎么样。我赢了你把西城房地产的项目让给我,我要是输了就把临城那套别墅输给你。” 霍声箫倚在车上没说话,他的视线落在宋笛身上,讥讽道:“呦,还挺怜香惜玉啊,行啊,楚闻朝,你输定了。” 楚闻朝冷笑一声,他反驳的这些话已经说倦了,奈何有的人就是不放在心上,他无语道:“呵,拭目以待吧。” ** 啊秋。 封修景揉了一下鼻尖,用棺材脸盯着街边的路灯,他头疼的厉害,浑身发冷。小傻子用一桶一桶的冰水往身上浇,发烧了也不知道喝药,知不知道晚上他得受多大的罪啊。 “老板,需要我到前面药店停下车吗?” “不用。” 封修景喝了两口热水,声音闷的厉害,嗓子也有点哑,粗栗感明显极了。 “从明天开始,我不想再从网上听到关于严衡的一点消息。把那些黑料发出去,德不配位就不要在圈里混了。” 助理嗯了一声,从后视镜里揣摩着封修景的表情,犹豫道:“我调查的资料显示他背后的大佬跟星皇娱乐的楚总,好像有些合作,直接封杀会不会……” “怎么,我封杀一个黑料缠身的小明星还需要请示吗?” 他又不是那个小傻子,巴巴地凑上去挨冰块。 助理哦了一声,在心里开始从十到一倒数,六、五。 “暂时先等等,保不齐他还有别的料。” “好的老板。” 唉,他一个特助,发现了老板的恋情不算什么,老板疑似恋爱脑妻管严可是大事件啊。 他稍微一调查就知道,那天在老板房间的人是楚闻朝,那个刺激的场面哦,老板还装模作样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每次只要一提楚闻朝,他那个耳朵就要竖起来。 “老板,到了。” “嗯。” 封修景一下车,就被刺啦刺啦的声音吸引了视线,两道如同闪电一样的车子从跑道上飙下来,银色的车子像发着细碎的光,以极快的速度冲过终点线,把后面那辆黑色的车远远甩在身后。 车门打开,那人摘下头盔,扒拉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圆溜溜的眼睛里像是盛着银河,亮的惊人,是楚闻朝。 他朝着面色阴沉的霍声箫扬了扬下巴,手臂夹着头盔,意气风发,“霍声箫,我赢了。西城的项目你就不用掺和了。” 霍声箫盯着楚闻朝精致的脸呆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过来,啧,一个大男人,长这么好看干什么,有毛病。 “呵,随便。宋笛,走了。” 霍声箫把手搭在宋笛的肩膀上,手掌拍了一下他的脸,楚闻朝随意一瞥,宋笛红的滴血的耳垂映入眼帘。 唔,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 “萧总,您来了怎么也不上去啊。您也喜欢赛车啊,要不要玩一把?” 杨英杰殷勤地跟封修景说着话,要是他玩赛车一个高兴,投资的事是不是直接就定下了。 “不了,无聊又幼稚的游戏。” 封修景轻哼了一声,果然楚闻朝还是跟‘心上人’在一起玩的高兴,他都没有见过楚闻朝那次笑成这样的。 “封修景。” 刚转身要上楼的封修景脚步一顿,微微弯了一点的背又挺直起来,他轻声道:“杨总,生意有时间再谈。” “好的萧总,您忙您忙。” 杨英杰默念着封修景这个名字,没怎么听说圈里有这号人物啊,这怎么萧廷深这么在意。 “封修景,你怎么在这啊。” “路过。” 大晚上的,月黑风高,路过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酒店,切,谁信啊。 还有,封修景身边跟着的那位,好像有些眼熟啊。 楚闻朝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不就是他跟封修景圈圈叉叉完那天早上进他们屋找人的那位嘛。 “封修景,这位是?” “一个朋友。” “封修景,飙车不,来一把?” 楚闻朝额前的细汗还没下去,在灯光下泛着别样的光泽,他的脸,好像在发光。 封修景收回视线,手指蜷了一下,轻轻哼了一下。 “走走走,我今天高兴,刚刚从霍声箫那赢了西城的一个项目,现在看来就我一家竞价了,白赚两个亿。” “嗯。” 助理眼睁睁看着楚闻朝把封修景拉走了,他默念道:“昏君,昏君啊。” 伴随着汽车引擎发出的轰鸣声,两辆车子疾驰而去,速度不分上下,车窗摇下来,楚闻朝朝着封修景吹了个口哨,一脚油门下去直接飙出去。 从未有过的刺激冲刷着楚闻朝的神经,肾上腺素飙升,瞳孔因为过分分泌的汗液微微放大,他心脏跳动的频率极快,压抑不住的雀跃。 车子很快就冲到山顶,望着后视镜里紧跟其后的身影,楚闻朝脑子里紧绷的弦突然就断了,他按了两声喇叭,车子骤然开始减速,而后在平地上突然停下。 身后那辆黑色的车紧跟其后,没有嗡鸣的急刹,没有慌张,只是稳稳当当停下。 楚闻朝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他脑袋搁在方向盘上,深吸了一口气才慢吞吞下车。 “封修景,刺激吗?” 要是封修景没有明白楚闻朝按喇叭的意思,没有减速,也许现在躺着的就是血肉模糊的两具尸体。很奇怪,楚闻朝就是笃定,封修景一定会减速,一定会停车。 隔着车窗,封修景寒潭一样的视线直接撞进楚闻朝的眼睛里。 疯子,这人跟他一样,是个疯子。 “刺激。” 封修景从车上下来,跟楚闻朝一起手撑着栏杆,看山下的万家灯火。 楚闻朝双臂张开,微风拂过他的发梢,他笑得眉眼弯弯,说:“封修景,你看,这是自由的味道。” 只要心是自由的,风就是自由的。 封修景盯着楚闻朝的侧脸,唇角不自觉勾起,只一秒又恢复成冰山模样。 “封修景,我想吃红烧鱼了。” “一会儿带你去吃。” 楚闻朝哦了一声,明显兴致不太高。 他慢吞吞揪住封修景一片衣角,仰着脑袋从下往上看他,嘟囔道:“封修景,你知不知道我在哄你?” 11. 同眠 哄他? 封修景迟钝的脑袋接收到这个字眼,又陷入到了更深的迷茫中。 他实在想不出来有哪个点让楚闻朝觉得自己生气,生气到需要拐弯抹角哄的程度。 山顶吹拂的微风带走了空气里残留的燥热,激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平复。脑子更加混沌的封修景顿感不妙,背了一下身,尽量放轻动作吸了吸鼻子。 浑身又热又冷,双腿绵软,封修景抓着栏杆的手稍稍用力,这才保持住一贯的冷静淡定。 “为什么,要哄我?” 喉咙似是里塞着粗砾的石块,磨的生疼,喑哑的声线在暗夜里莫名性感。 楚闻朝手指撤开一点,让食指的关节刚好碰到封修景的手腕,若有似无的热源传过来,极大安抚了楚闻朝极致焦躁的情绪。 “你不是生气了为什么对我板着个脸,戳一戳才要回应一句,我不就是临时决定出来飙车嘛,又不是没有跟你说。现在还早,等回去再吃红烧鱼也还来得及。封修景,我还是第一次哄人呢,你好歹给点反应啊。” 封修景拧着眉不知道应该给楚闻朝什么样的反应,他在这个世界上感知到的纯粹的善意太少太少,只除了眼巴巴茫然又无措地盯着楚闻朝。 楚闻朝的侧脸堪称完美,巴掌大的脸颊上没有一丝笑意,他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但是封修景清楚的知道,楚闻朝生气了。 平生第一次,封修景生了让那人出来哄哄楚闻朝的心思。 山顶上的风吹的楚闻朝头疼,他堂堂楚大总裁,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谁爱生气就生气吧,不伺候了。楚闻朝低着头一脚把脚边的石头踢开,闷声就往车上走。 “闻朝。” 封修景学着那人的样子笑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似是打气一般猛地把楚闻朝揉进怀里。 楚闻朝的腰很软,能折成各种姿.势,他见过,在莫名幽暗的灯光下。 按理说他不应该再跟楚闻朝有什么牵扯,可是,现在他不高兴了。 楚闻朝的脸贴在封修景发烫的脖颈,皮肤接触的那一刻,楚闻朝强忍着才没有发出奇怪的叹息。浑身战栗叫嚣着想要更多更多,又被他强大到疯狂的自制力压抑下来。 “抱我干嘛。”颤抖的声线在紧张的气氛里并不明显,楚闻朝闭着眼,背在身后的手指死死攥着。 “哄你,我没有生气,只是感冒了没什么力气,明天给你做红烧鱼。” 封修景腌好了搁在冰箱里,备忘录上写着楚闻朝不吃洋葱,他比自己要细心很多,只是做了一顿饭就看出来楚闻朝零星的喜好。 “感冒了?是不是浇冰块浇的。” 楚闻朝皱着眉依依不舍(划掉)飞快从封修景怀里退出来,仔细观察他略带潮.红的脸颊,冰凉的手背往他额头贴了一下,灼热的厉害。 “低头。” 封修景僵硬的脖子疑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垂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贴上来的楚闻朝。 两个额头想贴,影子纠缠,亲密无间。 封修景呼吸有些不畅,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脖子,喉咙里堵的厉害,现在不仅仅是脸上,浑身都发烫起来。 “是挺烫的,应该是发烧了,你还能开车吗?” “可以。” 几百万的跑车开出五六十迈的龟速,盘山路绕的慌,楚闻朝跟在封修景车后,不远不近,随时注意他的情况。 下了山,那位朋友还等在大厅里,一看见两人下来,立马迎上去。 “封修景发烧了,我先带他回家,你俩有事明天再说吧。” “好的楚总。” 楚闻朝脚步一顿,抬眼看向助理,意味不明道:“认识我?” “知道您。” “哦,封修景我先带走了。” “麻烦您了。” 他那个老板还是板着棺材脸,只不过亦步亦趋跟着楚闻朝,自觉就上了副驾驶,全然没有刚刚在车上那个只喝热水不吃药的决绝劲儿。 “封修景,家里有药吗?” “没有,买一点吧。” 楚闻朝把车上停在路边,留下句你别下来了,转身就往药店走。 封修景隔着车窗望着楚闻朝的背影发呆,好多年前,也有这样一道清瘦的影子从眼前离开,她说去买一瓶维生素,后来呢,好像是满地的血,霎时间染红了她的纯白裙子。 砰的一声。 封修景浑身抖了一下,他茫然地盯着远处小孩手里的炮仗,惊慌失措的灵魂才缓缓归位。 “不是让你在车里嘛,下来做什么。” 封修景不说话只是紧紧跟着他,大概是因为去药店要过一条马路,他也有些……害怕。 “你进去好久了。” “没多久,五六分钟,我不得排排队,描述一下你的病情啊。走了,回家先吃个药。” “嗯。” *** “这个喝三颗,再配一袋冲剂,明天早上再喝。” “好。” 封修景是个不怕苦的,三颗药没用水冲服就咽了下去,看得楚闻朝大拇指都竖起来了。 “好了,你晚上注意体温,要是发烧更严重了,就给我打电话。” 封修景嗯了一声,氤氲着热气的水杯模糊了他的视线,发晕的脑袋突然就蹦出来一个不得了的想法来。 他的手指摩擦着灼烧的杯壁,细小的波纹在水杯里晃荡,封修景突然道:“要不,你住这吧。” “啊?” 楚闻朝明显还没有从震惊的情绪里缓过来,他抠着沙发,轻笑道:“你还真想让我照顾生病的你啊,万一我说的晚上不舒服打我电话是客套话怎么办?” 封修景也觉得有些僭越,上一次生病已经是好多年以前,没来由的,反反复复回忆起那些被他藏起来的记忆,莫名脆弱。 “我说笑的。” 被楚闻朝灿若星辰的眸子盯着,封修景心理建设做了好久,也只是说出这么一句来。 “我当真了,谁让我这个人就是有该死的圣母心,你的床分我一半,不舒服喊我。” 一直到楚闻朝洗完澡躺在纯灰色的被褥里,占据了两米大床一半的位置,封修景才生出些真实感来。 另一个人的呼吸存在感极强,楚闻朝把被子拉过头顶,侧着身子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唉,他怎么就同意了呢,不就是封修景眼睛湿漉漉的像小狗一样么,那又怎么了,他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啊。 艹,封修景的被子上这么还有薄荷香啊,恍惚是被他抱着。 楚闻朝心烦意乱的,他一只手摩挲着手背,闭着眼数羊,努力忽略掉另一侧的封修景。要不然再这么下去,他就要病情发作化身变态,狠狠把脸颊贴在封修景的脖颈上了。 12. 钻封修景怀里 数羊数的肚子咕咕叫的楚闻朝有了些许朦胧的睡意,又数了两个数,睡意彻底没了。身上真丝的睡衣本就偏大一个尺码,现下又被他烦躁地扯开领口。 可能是换了地方,他本能防备,怎么都睡不安稳。 一旁的封修景半天也没个动静,楚闻朝脚掌把团在一起的被子踢开,小心翼翼翻了个身,一抬眼却正好跟封修景漆黑的眸子对上。 “你,还没睡啊?” 大片莹白的肌.肤被封修景尽收眼底,视线下移,平坦的腹部都暴露无遗。 封修景莫名埋怨起过分明亮的月色,以及一点也不遮光的深灰色窗帘,显得他挺流氓的。 “嗯。” “唉,我就不该答应你,睡不着,我真的睡不着。啊啊啊啊,眼皮好像重到抬不起来了,可就是睡不着。” 浑身冒着薄荷香的封修景就躺在身边,楚闻朝还真就像贪嘴的猫,闭上眼惦记的都是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跟封修景贴贴,缓解一下从心底蔓延的痒意。 封修景认真听着楚闻朝的埋怨,余光瞥见他把脑袋压进绵软的枕头里,头发乱糟糟的,似乎是饱受睡眠折磨。 藏在被子底下的手微微攥紧,封修景心里有道声音一直在重复,如果是他,其实也没什么的对不对,你都情愿让一个不太熟悉的人进来你的安全区了,没关系的对不对。他不是什么无耻的人,有分寸,有距离,可以信任的。 封修景掐了一把手心,眼前恍惚出现的黑点一点点散去,他哑声道:“床头柜里有安眠药。” 楚闻朝心尖一颤,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拉开嘎吱作响的抽屉,半柜子镇定类药物码的整整齐齐。每一个盒子上都细心地贴了标签,日期和症状。 楚闻朝只是庆幸他没有开灯,微弱的月光让他看不清楚那些笔锋凌厉的小字。他挑着没有标签的拿起一瓶,是空的。 反复三次,楚闻朝终于确定没有标签的是已经吃完的,大概有二十个小空瓶。 黑暗里,楚闻朝瞳孔一点点放大,他晃了一下装药的瓶子,打开盖子却没有倒出一粒。 “不喝水吗?” 楚闻朝哼了一声,把药瓶一一放好,低声道:“就许你干咽药片呀,你喝水吗?” “不喝。” “行,那我可睡觉了啊。” 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钟,楚闻朝突然道:“你让我吃安眠药不会是关心我,想让我睡个好觉吧,我可是承担了照顾你的重大责任,要是你喊我,我听不到怎么办。” “我还好,睡吧。” 楚闻朝闭着眼睛眼珠子轱辘轱辘转着,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药,是每天都要喝么,会不会是长期在剧组受欺负,压抑沮丧啊,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唉,真烦啊。 楚闻朝脑子里闪过许多封修景受欺负的画面,可能是太累了,想着想着他慢慢就睡着了。 半夜。 急促的呼吸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明显,封修景呼出一口浊气,他睁大眼睛,半抬的手臂碰到温热细腻的皮肤,灼烧感随即从指尖冒上来。 他喝的退烧药有助眠作用,压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楚闻朝已经从另一个被窝转移了阵地。 毛茸茸的脑袋压在脖颈一侧的大动脉上,鼻息喷洒在锁骨,楚闻朝整张脸都贴在他的肩膀周围。 身上的睡衣是怎么被扯开的,胳膊又是怎么自然而然把人拦进怀里的,楚闻朝的手臂是怎样从衣角下摆贴在他腹肌上的,封修景一概不知。 时间线又好像回到了荒唐的那一晚。 封修景眉头紧紧皱起,手掌稍稍用力掐着楚闻朝的腰,手腕向后一撇,想把人提起来都做不到。 楚闻朝死死缠着他,动作跟八爪鱼差不多,偏偏这时候还要哼哼两声。纵然封修景有再大的力气也泄了气,只能任由楚闻朝往他怀里钻。 翌日清晨。 楚闻朝睁眼时床上已经没了封修景的身影,他哼哼唧唧揉着发酸的脖颈,嘟囔道:“枕头有那么硬么,脖子就和落枕似的。” 细长的手臂张开做了几组扩胸运动,上半身嘎嘣嘎嘣响了几下才舒服起来。 哎呀,封修景的床真是有魔力,这两天萦绕在他身上的焦躁感都散了,充盈又满足。 楚闻朝抱着封修景的被子滚了一圈,满脸的享受,好想把这个被子抱回家啊,比抱着小熊舒服多了。 “额,闻朝,你在干嘛,准备起来洗漱吃早饭吧。” 楚闻朝耳尖迅速染上一些绯红,他四肢僵硬,捏着被角慢吞吞坐起来,故作冷淡道:“你的床太硬了,我落枕了,舒展舒展。” 封修景心虚地移开视线,他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不敢告诉楚闻朝是自己睡相不好,强迫他睡在自己怀里了。 “抬头。” “啊?” 楚闻朝捧着封修景的脸,把额头贴上去又试了一下,嗯,正常了。 “闻朝……” 放大版的楚闻朝出现在漆黑的眼眸,让封修景无所适从,红意几乎是一秒就出现在他的脖颈,怯生生的低下脑袋看楚闻朝。 “好了,今天还得继续喝药,倒是不烧了,再喝两回应该就好了。” “好。” 封修景也没想到不过是浇了几次冰水就感冒了,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生病了。这些天狼狈的样子都被楚闻朝看见了,怪不好意思的。 “闻朝,你昨天怎么没有问我要不要去你公司啊。” 封修景想着这是三个人的事,还有一个人不是从楚闻朝嘴里知道的。 “嗯?你想通了?我以为你不愿意,就没有再问,想来随时欢迎。” “不是不是。我就问问。” 封修景可以肆无忌惮出现在电视屏幕上,萧廷深不能。 “怎么样,你想摆诸葛亮的谱,让我三顾茅庐啊。行吧,那我就再郑重次邀请你一次,封修景,要不要签我的公司。” “对不起啊闻朝,我还是不要了,很抱歉,咱们先吃饭吧。” 封修景比谁都期待出现在楚闻朝的公司,出现在楚闻朝制作出品的电视剧里,可是,他不能自私的。 “闻朝,你昨天就念叨的红烧鱼,我不知道你爱喝牛奶还是白粥,都准备了,你尝尝。” “你还生病呢,大早上就起来做鱼。” “已经没事了,鱼我昨天就腌好了,不麻烦的,你快尝尝。” 封修景给楚闻朝夹了一大块鱼肉,期待地盯着他。 “唔,好吃。” “那就好,你爱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随便什么都行。” 只要不是天天吃外卖,家常便饭都是山珍海味。 临出门前,楚闻朝突然扭头看向正在浇花的封修景道:“你要不要去我公司看看?” 13. 闻朝想潜.规则他! 楚闻朝转身站在炽热的阳光里,侧脸被门框打上阴影,长长的睫毛忽闪,像是在发光。 封修景弯着的腰身一点点挺直,他的手指碾过掌心处的薄茧,突然生出些自惭形愧的心思来。 “不要了,闻朝,你好好工作,中午我给你做饭。” 封修景割裂的影子和垂下来的花枝纠缠在一起,张牙舞爪又一团乱麻,让楚闻朝心头一颤。他不由分说走到阳台上,拉着封修景向前走了两步,影子一点点脱离花枝的纠缠,似乎是拽着他的灵魂从泥潭里挣扎出来。 “还有五分钟才到八点半,你去换个衣服,我在门口等你。” 楚闻朝的眼睛一直落在嘀嗒嘀嗒转动的手表上,见封修景没动,他也不催,只是轻声道:“还有四分三十秒。” 封修景被楚闻朝这样的动作缠的没办法,只能飞快上楼换了一身衣服,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没系,没有打领带,又慵懒又自然,像是赴约老朋友的宴会一样轻松。 “我好了,闻朝。” “嗯,走吧。”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并排坐在后座,肩膀几乎贴在一起,楚闻朝的脸扭在一旁,从深色的玻璃膜上观察封修景的一举一动。 他似乎很紧张,后背死死靠着座椅背,下颚绷成一条线,手指攥起来僵硬地搭在腿上。 车子驶过悬空的吊桥,封修景高高提起来的心也跟着下落,他拿不准楚闻朝是什么意思,又觉得不识好歹,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最后封修景缓缓开口,汇聚成几个字。 “闻朝,怎么突然想让我去你公司啊。” “我早上说了啊,三顾茅庐,现在就是请你去我的公司看看,感受一下我们公司的文化。” “闻朝,其实我没有那么喜欢演戏的,你要是缺什么司机,助理我可以帮你做一下,演戏就不用了。” 正在开车的李四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还是第一次见老板三番五次请他,他还要跟自己抢饭碗的。 等等,好像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宋笛,现在老板可能是腻歪了。唉,这个封修景难不成是新型手段,欲擒故纵之类。 楚闻朝默默看了一眼封修景,干脆把眼睛闭上了,大有你说什么我都听不到的意思。 “老板,到了。” “嗯。” 楚闻朝睁开湿漉漉的眸子,缓了几十秒才下车,他眼尾略微湿润了一点,昨天晚上实在是睡得不好。 “老板早,早上有人给您送了一束花。” 前台把带着露水的玫瑰递给楚闻朝,脸上露出标准的微笑,真浪漫啊,还是九十九朵。 “谁送的?” “这个不太清楚,是跑腿小哥送来的,说是您一看上面的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楚闻朝把藏在花里的贺卡拿出来,刚一打开,玫瑰香就扑鼻而来,浓烈的味道惹得楚闻朝狠狠皱眉。 [城府街的玉兰花开了。] 跟在楚闻朝身后的封修景一眼就看见了玉兰花三个字,玉兰花象征着纯洁的爱,是有人在向楚闻朝隐晦地告白。 楚闻朝把卡片合起来又塞回去,随手就递给李四。 “你看看放哪处理了吧。” “好的老板。” 莫名其妙,他都要把卡片看出花来了,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难不成得举起来放在太阳底下,或者是用什么特殊材料浸泡一下。 遮遮掩掩的,麻烦。 封修景看楚闻朝这个样子,以为他是知道花是谁送的,这么不高兴,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封修景,你看公司的环境是不是还可以,主要是有我这样一个老板,你来了以后就偷着乐吧。” 办公室的门一开,楚闻朝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 “闻朝……啊。” 宋笛见不是楚闻朝一个人进来,立马慌慌张张把散开的衣领拢好,只是他越是慌张,扣子越是扣不上。 宋笛脸红的厉害,眼波流转的爱意落在楚闻朝身上,又不是飞快垂下来脑袋黯然神伤。 一切就像是被封修景这个不速之客打扰了一样。 尤其是宋笛头上还带着一个狐狸耳朵,身后飘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李四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默默把玫瑰花举高了一点,这是什么大型修罗场,旧爱新欢齐聚一堂,这画面刺激啊。 “闻朝,我等你好久了。” 楚闻朝现在的怒气值已经压不住了,他砰的一声把门拍在墙上,冷声道:“谁让你进来的,这里办公的地方,不要恬不知耻。李四,怎么回事?闲杂人等居然能畅通无阻上来我的办公室,文件丢了怎么办,项目泄露怎么办,你们一个个是干什么吃的。” “闻朝,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上来的。” “闭嘴,李四,解释。” 李四被楚闻朝这个模样吓了一跳,他条件反射浑身一抖,颤颤巍巍道:“抱歉老板,我现在马上去查监控。” “去吧。” “宋笛,收拾好自己就给我滚出去。” 楚闻朝多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先不说他知道昨晚上宋笛跟霍声箫干什么去了,单是他露出来的地方,吻痕就多到没眼看。怨种攻二实惨,宋笛该不会以为自己还要给他一点点把衣服穿上,再和霍声箫争风吃醋吧。 妈的,他现在属于气爆炸的状态,想骂人。 “还不滚,宋笛星皇娱乐不欢迎你,你想干什么找霍声箫去,别出现在我面前。” “闻朝,看来你都忘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等城府街玉兰花开时,会亲手给我打造一个全世界独一为二的剧本,我以为,我以为……” 宋笛哭的泣不成声,委屈愤懑,就好像楚闻朝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项目停了就停了,为什么连剧组的群演都有下一部的机会,我没有,楚闻朝,为什么我没有,就因为我没有答应跟你在一起吗?” 声嘶力竭的控诉在楚闻朝眼里就像是小孩子希望通过哭闹要糖吃。 楚闻朝平静异常,淡淡道:“给你写了剧本是你不珍惜,楚闻朝已经死了,活着的这个人最恶心的就是你。” 宋笛这个人向来是精致利己主义,他不是对楚闻朝有感情,只是觉得没有戏拍了,配不上他“顶流”的身份,觉得除了他自己,这个世界上谁也不配染指对他献殷勤的人。 “出去。” 宋笛离开之前狠狠瞪了封修景一眼,轻声道:“你以后跟我的下场一样。” 楚闻朝是没有心的人,三两天就腻歪了,到时候封修景也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封修景睫毛颤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闻朝,别生气了,喝口水吧。” 楚闻朝捂着发疼的心口,眉头一直皱着,他就没见过这样的人,找到办公室来败坏他的名声。 纸杯里的水微微发甜,楚闻朝晃了一下,杯底没有化完的糖飘起来又落下。 楚闻朝盯着杯里一圈圈的波纹,沉默半晌,别扭道:“我跟宋笛什么都没有。” 没来由的解释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尴尬了一些,封修景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我知道,我认识的闻朝是很好很好的人,别人说什么跟我没关系,我只相信我看见的。” 封修景见过宋笛和霍声箫在一起好多次,楚闻朝只有那天宴会的一次,还都是不太愉快的时候,捕风捉影的新闻他见识过很多,陌生的两个人都能被剪辑成真爱,楚闻朝和宋笛那些事真真假假他都不在乎。 楚闻朝欣慰地哼了一声,把微微上翘的唇角压下去,嘟囔道:“按照宋笛的逻辑,难不成我处心积虑把人签进我的公司,就为了潜.规则啊,他又不是你。” 咚的一声,封修景手里攥着的钥匙扣掉了。 闻朝,想潜.规则他! 14. 我配不上你 封修景耳朵里的嗡鸣声让周遭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他恍惚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界面,模糊不清。 楚闻朝的言外之意他听的清清楚楚,宋笛不是他,楚闻朝不想潜.规则宋笛,但是想潜.规则他。 浑身的血液热了又凉,屋里的冷气很足,可封修景还是出了一层薄汗,他抿着唇,思绪都混乱起来。哪怕是遇到再焦灼的事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唉,怪不得三番两次要让他来公司呢,这样真的是太不好了。 “不好意思啊闻朝,我之前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想法。从根本上来说,咱们好像不太适合那样,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人,有些配不上你,我……” “等等,封修景,你说什么呢?”楚闻朝揉着发晕的脑袋打断封修景的话,他们是处在一个时空么,怎么他说的这些话莫名其妙的。 “闻朝,我都知道了,现在就咱们两个人,我就当不知道。” 封修景明白,以楚闻朝的骄傲,肯定是暗示他,他总不好把事情说的太明白。 “你知道什么啊就知道,我怎么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封修景,你把话说清楚一些。” 还就当不知道,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封修景脸颊又一寸一寸红起来,他默默看着楚闻朝的眼睛,压低声音不好意思道:“就,想潜.规则我的事情。” 楚闻朝:? 他想潜.规则封修景? 他怎么不知道啊! “不是,封修景,你是从哪得出的这个结论?我自始至终也没有这个意思吧。” 封修景也有些委屈,怎么还不承认了,当然,他没有期待楚闻朝一下子就承认的意思。他磕磕巴巴道:“就刚刚啊,你说宋笛以为你要潜.规则他,可他又不是我,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咚的一下,楚闻朝曲起来的手指敲在封修景的脑袋上,楚闻朝简直要气笑了,哪里来的逻辑,狗屁不通。 “你明白个大头鬼,我还潜.规则你,我要是真有这个意思,那会还跟你说什么以后都不要见面了干嘛,我又不是有毛病。这不是话赶话说这了么,不要过分解读。” 封修景揉着脑袋哦了一声,又勾唇笑起来,“那就好,我还有点害怕呢。” 害怕失去楚闻朝这唯一一个朋友。 “害怕什么,害怕我欺负你?” 楚闻朝手背在身后抵着办公桌,整个人靠桌子支撑,长腿半曲,慵懒地享受着空调的风,半眯起来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封修景,似乎要把他内里都看穿了。 欺负这个词用的就很有意味,惹得封修景频频摇头,又慢吞吞解释道:“怕伤了咱们之间的情分。闻朝,你是个很好的人,我非常非常感激你,我总觉得情感要是掺杂了别的,会离心的,我不想,也不愿这样。” “放心吧,我不会的,我就是单纯的觉得你喜欢演戏,我又有影视公司,你要是来了还能时不时给我做顿饭,一举两得。” 封修景悬着的心整个放下来,他高兴道:“没事的闻朝,如果有什么不太露脸的角色,我可以来帮忙的,如果你需要的话。” “行吧,反正我随时欢迎你加入我的公司。” “好。” 咚咚咚。 “进来。” “老板,我看了监控视频,宋先生是从普通楼梯上来的,前台看见是宋先生就没有拦。” “知道了,以后拦一下就行。李四,还有什么事,怎么奇奇怪怪的。” 李四隐晦地看了眼封修景,不知道该不该说。 楚闻朝顺着李四的视线,看着一脸正气的封修景,轻声道:“没事,说吧。” “您父亲直接空降了一个商务部的小组长,今天来上班了,同事们好像有些意见。” 商务部的人员构成复杂,员工能力又强,别说是小组长,就是公司有人想努力调动到商务部都困难。 李四没好意思说,空降来的那个小组长跟楚钦有七分像,比楚闻朝还要更像楚钦一点。他好像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豪门秘辛,唉,老板真是可怜。 “去,把人叫来。” 剧情里这个楚天阔作为攻三戏份也不少,是当下比较流行的批皮美强惨人设,作为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楚天阔从小受尽了白眼,励志一定要成为人上人。他努力奋进,靠着楚钦提供的资源在楚氏混的风生水起,大有把楚闻朝压下去,成为楚家继承人的意思。 他跟宋笛的交集还要从他来了星皇娱乐开始,剧情线里楚天阔空降的是副总裁,权利极大,因为对宋笛一见钟情,再加上楚闻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里暗里给了宋笛不少资源。剧情后期更是被楚钦当众认了回去,成了楚家的大少爷,楚钦大有把公司交给他的意思。 想到这些楚闻朝就隔应的不行,楚钦跟云雀结婚没几个月就开始频繁出轨,小三的孩子比他都要大三岁,哪怕楚氏他不想要,也不能便宜了楚天阔。 楚天阔一进屋,楚闻朝明显感觉封修景的瞳孔放大了一瞬。他跟楚天阔的侧脸有一点相似,只不过楚天阔的脸钝感明显,不够帅气。 “楚天阔是吧,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公司,在我这从来没有一上来就当小组长的道理,商务部的小组长各个都有十几个大项目,你凭什么?” 最高层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四处透露出奢靡的味道。楚天阔嫉妒地注视着楚闻朝高高在上的姿态,心底那颗想取而代之的种子落地生根。 都是楚钦的儿子,凭什么楚闻朝就有这么好的条件待遇,一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是人中龙凤,他就是被戳着脊梁骨辱骂的私生子,凭什么。 “我之前在楚氏……” “别跟我提楚氏,星皇娱乐姓楚,楚闻朝的楚,跟楚钦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要是干不下去立马回你的楚氏,来了我这没有一步登天的规矩。李四,你看看保洁保安,哪缺人给他安排上。” “你,我是帝都大学金融学毕业的,是高材生。” “呵,高材生,你就没有打听打听商务部哪个不是高材生,哪个不是博士硕士,我说了,不愿意趁早滚蛋。商务部不养闲人,也不养空降的关系户。” 楚天阔现在知道憋屈了,不是之前那些年缠着楚钦要资源,要工作的时候了。 楚天阔的拳头攥的嘎吱作响,他眼睛里的恨意几乎要冒出来,楚钦也是,他不过就是跟一个客户谈崩了,赔了一千多万而已,他那么大的公司,至于给他调任么,还是楚闻朝的公司,明摆着让他受气来了。 “老板,只有保洁缺人。” “我干保洁。”咬牙切齿的四个字从楚天阔嘴里蹦出来,楚闻朝,你等着,以后我把楚氏弄到手,有你好看的。 “楚天阔,以后叫我楚总,在公司我是你的老板,也不用想着给楚钦告状,他应该也知道,星皇娱乐姓什么。” “是,楚总。” 楚闻朝才不管楚天阔怎么编排他,他花花肠子那么多,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 楚闻朝的脸色如常,看起来丝毫没有被楚天阔影响,可是封修景知道,他心里憋着一股气,不想提,又忽视不了的气。 “闻朝,吃吗?” 封修景手心里躺着一颗大白兔奶糖,可能是攥在手里时间长了,有些发软。 楚闻朝拿糖时,手指刻意蹭到封修景的手心,他咬着牙,克制着浑身不自觉的战栗,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心痒难.耐。 他从满是薄荷香的被窝里钻出来到现在,不过也才几个小时,他又想念那个感觉了。 糖纸剥开,内里的糖果有些抽丝,楚闻朝含在嘴里,莫名想到一个词,藕断丝连。 楚闻朝把糖纸揉皱了丢进垃圾桶里,盘算着怎么样才能把封修景的被子偷(划掉)借出来。 15. 楚闻朝犯病了 “封修景,你怎么随身都带着糖啊。”还是黏牙到得等它一点点都化了的糖。 “随手拿的。” 楚闻朝哦了一声,也没有再问别的,他盯着地上封修景斜长的影子,却莫名想起空掉的药瓶,无数次辗转反侧的夜里,封修景就是靠着那些药过来的吧。 “闻朝,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封修景躬身打响指的动作透出来一些少年气,楚闻朝这才惊觉,封修景不过也才十九岁。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等过两天公司要拍一个古偶剧,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你的角色。” “闻朝……” 封修景喊了楚闻朝的名字,又不说话,惹得楚闻朝疑惑地嗯了好几声。 “想说什么就说呗。” “你真好。” 封修景的声音很轻很轻,落到楚闻朝耳朵里却好像有千斤那么重。许是因为封修景眼神里流露的情绪太过赤城,又或许是他从未听过如此真挚的夸奖。 毫不夸张的说,楚闻朝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作为楚家唯一的继承人,他所承受的压力是外界以为的很多很多倍。他以前最讨厌的就是家宴,一群人借着夸奖他,从他爸爸哪里获得好感,一次又一次得到晋升的筹码。 没有人关心他是不是真的喜欢金融,是不是愿意接下楚家的担子,他从不敢表露出喜欢什么,喜欢的东西隔天就会出现在家里最显眼的垃圾桶里。 楚氏的继承人没有资格喜欢任何东西,任何。 楚闻朝捻着手指,确诊皮肤饥渴症那会是十七岁,因为病态地喜欢玩偶玩具,在他堆满了毛绒玩具的秘密基地被爸爸发现,他第一次挨了爸爸一巴掌,理由是玩物丧志。 爸爸当着他的面烧掉了大半个屋子的玩偶,一同烧掉的还有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当晚他就发烧了,缩成一团躲在被窝里,拒绝所有人的触碰,别人一碰他就开始发抖恶心。手指在本就泛红的脖颈抓出一道道血痕,发着颤拼了命把脸贴在带着毛茸茸触感的枕巾上。 等他再次醒来,手背上扎着针,床头还放着一只可爱的小熊。 楚闻朝呼吸瞬间不顺畅起来,用喑哑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喊着拿走,拿走。 “闻朝,你听爸爸说,爸爸错了,爸爸不知道你是皮肤饥渴症,对不起,你想买多少玩偶都没关系,都没关系。” 爸爸明显是被楚闻朝吓傻了,昨天晚上要不是医生来的及时,他可能就要失去楚闻朝了。 听到医生的诊断爸爸很是费解,楚闻朝才十七岁,怎么会有这样严重的心理疾病。 “楚总,一个三岁的孩子最渴望的就是父母的怀抱,两三岁就直接把他一个人丢在大房间里,没有看护,夜里又没有声音,在如此压抑的缓解下成长到十几岁,您应该庆幸小少爷没有别的心理问题。” 爸爸沉默了好久,才冷硬道:“我以为三岁就可以独立了。” “楚总,小少爷应该是小时候经常抱着毛绒玩具睡觉,这才把安全感投射在了满屋子的玩偶身上,他拒绝别人的接触,这是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自我保护,可以继续让他喜欢玩偶,这种心理疾病,目前确实没有治愈的方法。” “嗯。” 爸爸思索良久,还是遵从医嘱,又给楚闻朝买回来一些玩偶。 只是,楚闻朝眼睛里已经没有什么神采了,他一个劲儿的道歉,一直在忏悔,那些玩偶他从来没有碰过。一连输液五天,楚闻朝撑着软绵绵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他说:“爸爸,我以后不喜欢玩偶了。” 没人知道楚闻朝又找了一个秘密基地,在二十一岁迎来了迟到的叛逆期,他没有回公司接班,而是自己开了一家娱乐公司,逃离了那个牢笼一样的家。 恍惚要陷进回忆里的神情被炽热的阳光拉回来,楚闻朝忽然有些冷。 楚闻朝望着窗外的飞鸟,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他的手指扣在黄花梨的办公桌上,腰身渐渐软下去,细汗一点一点冒出来,从脚底蔓延的痉挛和不适几乎要把他吞噬。 呼吸越来越粗重,耳鸣目眩,就在楚闻朝半个身子没了直觉,要一步步被黑暗掩埋之时,一个温暖的怀抱突然用力把他揪了回来。 “闻朝,你怎么了?没事吧,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喝点水。” 楚闻朝闭着眼睛,牙齿紧紧咬着,但还是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冷,好冷啊,他又回到了十七岁那天的夜里,他从头到脚都是凉的,凉的他牙龈轻颤,心头的恐惧一点点把人侵末。 封修景抱着楚闻朝的力道大了一些,几乎是要揉进怀里,楚闻朝的手凉透了,他一手箍着他的腰,一手摩擦着他冰凉的手背。 “闻朝,要不要去医生,我带你去医院吧,是不是低烧。” 楚闻朝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本能地往封修景怀里钻了钻,脸颊无助地贴在封修景的温热的脖颈,呼吸越发急促。 无助、害怕、渴望等等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楚闻朝喉咙里溢出很轻的低吟,像是在……哭。 封修景手臂微微卸了力道,他低头只能看见楚闻朝的后脑勺,他慢半拍把手掌贴在毛茸茸的脑袋上,小心翼翼揉了两下。 莫名地,封修景从楚闻朝的姿.势里品出来一丝害怕的意味,他柔声道:“闻朝不怕,我陪着你呢,不怕。” 楚闻朝的心脏渐渐回暖,脸颊上的热意把他从万丈深渊里努力拉回来,他像是走钢丝的折翼鸟,游走在万劫不复的边缘,没有人能救他,没有! 抽痛感袭来,楚闻朝蓦地从封修景怀里退出来,他的眼角湿润润的,半垂着的眼睑透出来一些倔强。没人会永远包容他,他不能只贪恋眼前的美好,这不是他可能拥有的东西。 嘶。 带着粗砾感的指腹扫过楚闻朝的眼尾,封修景用极其温柔的力道把那滴渗出来的泪擦了干净,又揉了下他的脑袋。 “闻朝,需要帮忙吗?” 楚闻朝抿着唇不语,口腔里的血腥气浓重极了,他的下唇被咬破了一道口子,渗着血丝,苍白的唇染上了血红色,倒让他的精气神好了一些。 难以言喻的渴望已经压了下去,楚闻朝转身拿了几张抽纸沉默地擦拭汗珠,刷刷的声响暴露在空气里,显得力道极强。 封修景从背后攥住楚闻朝的手腕,从背面看,倒像是紧紧把他拥在怀里。 楚闻朝手心里的纸巾被封修景接过,他轻声道:“闻朝,我帮你擦吧。” 四四方方的帕子从脖颈压过,封修景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他假装没看见楚闻朝粗暴划出来的红痕,擦完又把他衬衣的扣子系好,额头上的细汗连同紧攥着的手心一一擦过,温柔的不像话。 “闻朝,我陪着你呢。” 封修景什么都没有问,他慢慢从楚闻朝身边退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楚闻朝眨巴着发酸的眼睛,清了清嗓子,闷声闷气道:“我想吃兔子棉花糖,你做。” 十七岁他躺在玩偶堆里想吃一个兔子棉花糖,如今二十五岁了,还是没有吃上。 “好,我做。” 16. 我,我不是变态 楚闻朝的情绪实在是不高,好几次恍惚到李四汇报工作都听不到。 “老板,您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楚闻朝啊了一声,他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距离下班还差半个多小时,他简单把工作安排了一下,就直接下班了。 “老板,用不用我送你?” “不用了,我开车带闻朝回去。” 楚闻朝现在的状态有些像游魂一样,魂不守舍的,封修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手臂微微抬起,随时注意楚闻朝的状态,好及时反应。 等两人上了车,封修景余光瞥见楚闻朝低眉侧目的动作,又把自己身上的安全带解开,俯身给楚闻朝扣上。 伴随着咔哒的声响,楚闻朝才抬眼看向封修景,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楚闻朝只要一侧头鼻尖就能和封修景的脸颊蹭上,他睫毛颤了一下,把视线从封修景凸起的喉结上移开。 “没系好吗?” “好,好了。” 封修景略微慌张地坐直身子,懊恼自己的行为,只是这个模样的楚闻朝太乖了。浑身上下所有的棱角尽数收敛,湿漉漉却又无神的眼睛,让无辜感在他抬眼的那一刻到达巅峰,乖的像是收起锋利爪子的奶猫,歪着脑袋求一个抱抱。 封修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一下,其实,他应该再抱一下楚闻朝的,心碎无助的眼神让他心里都闷闷的。 “嗯?怎么停了?” 停车的地方是一个大商场,楚闻朝的刚从放空的情绪里挣脱出来,面对人群嘈杂的商场,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我买一些做棉花糖的工具,你别下来了,在这等我可以吗?” “嗯,好。” 没一会儿封修景就拿着成套的工具回来了,一一放进后备箱里,还时不时注意一下楚闻朝的情绪。 一会到家,封修景就是把工具安装好,稍微试了一下,随意就卷出来一个小气球。 “闻朝,你先尝尝是不是这个味道。” 粉红色的棉花糖拿在手里好大一只,楚闻朝小心地撕下来一块放在嘴里,他唔了一声,轻声道:“可以。” 其实,他从来没有吃过棉花糖,不知道应该是什么味道。 封修景笑着应了一声,认认真真给楚闻朝卷小兔子棉花糖去了。 红色的眼睛带着些雾气,耳朵一只竖着一只耷拉着,小兔子蹲在那,目视前方,是最自在的状态。 “噔噔噔噔,闻朝,你看看怎么样?” 四只同样红彤彤的眼睛摆在一起,楚闻朝难得笑了一下,“可以啊,挺好的。” “你快尝尝,我买了好多好多,想吃多少有多少。” 楚闻朝嗯了一声,转身就去茶几上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甜滋滋的味道一直从喉咙蔓延到心尖上,他珍惜地一次只扯下来一小块放进嘴里,像是第一次得到礼物的孩子,怎么都不舍得吃完。 “闻朝,你还吃吗?我再给你做。” “不了。” 其实一次就够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不能一直缠着封修景的。 “好,我去做饭了,你想吃什么,家里还有鸡肉,要不要吃黄焖鸡?” “都可以。” 封修景去了厨房,偌大的客厅又只剩下他一个。楚闻朝半倚在沙发上,沉重的眼皮一点点阖上,从来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样累,他仿佛还陷在泥沼里,无论怎么用力都挣脱不了。 楚闻朝没注意到自己的呼吸又开始粗重,他睡的很不安慰,手指死死攥着沙发上的靠枕,带着薄荷香的靠枕。 天色渐黑,封修景坐在距离楚闻朝半米的沙发上办公,他身上的西装此时出现在楚闻朝的怀里,他微红的脸颊一整个埋进去,呼吸渐渐平稳。 良久。 沙发上的楚闻朝幽幽转醒,他茫然地盯着头顶的黑暗,手臂一抻,纯黑的西装应声而落,紧接着压迫感极强的气息传来,楚闻朝眨巴着眼睛跟捞西装的封修景对视上。 “唔,我怎么睡着了。” “起来吃饭吧。” 楚闻朝嗯了一声,慢吞吞坐起来,手指按压着酸痛的脖颈,哼哼唧唧道:“你应该早点叫醒我的。” 黑眼圈都重成什么样,还叫你。 黄焖鸡炖的烂熟,楚闻朝筷子一夹鸡肉就开始脱骨,软嫩的肉质让饥肠辘辘的楚闻朝食指大动,一口气吃了一大碗米饭,连最后的汤汁都没有放过。 “唉,封修景,你要是去开个饭店肯定火爆。” 封修景捏着筷子不语,他把碗里最后一粒米饭吃干净,心想,都有心思来玩笑了,楚闻朝应该问题不太大了。 “我去洗一下碗。” “嗯,好。” 楚闻朝睡了一觉把任督二脉都打通了,人不能一直沉溺在漆黑一片的虚妄里,要向前看,他总不能一辈子依靠封修景,也不可能一辈子依靠他。 对于他来说,治疗皮肤饥渴症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戒断。贴贴蹭蹭封修景是会上瘾的,他已经上瘾了,从最开始的情绪平稳,到后来一天不贴贴就会烦躁,今天更是直接崩盘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楚闻朝盯着脚趾,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偷摸观察了厨房好几次,这才飞快起身跑到了封修景的卫生间里。 洗脸池的柜子里几乎没有摆放什么东西,沐浴露是最常见的花香,洗发水是没有什么味道的无硅油无添加的款式,就连肥皂都是基础款,洗衣粉洗衣液都是清香型。 奇了怪了,他居然没发现一瓶香水,那他上瘾又沉迷的薄荷香哪里来的。 封修景的卫生间打扫的很干净,不大的地方没有什么死角,一旁的衣架上挂着件纯白的衬衣,令人着迷的味道从衣服上冒出来,楚闻朝不自觉就吸了吸鼻子。 许是他把脸颊蹭在封修景衣服上的行为太过变态,莫名的羞耻涌上来,楚闻朝耳尖都红艳艳的。 楚闻朝叹了口气,依依不舍把自己从封修景衣服上撕下来,一扭头,封修景靠着门抱着胳膊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楚闻朝的手指迅速从封修景的衬衣上放下,他眼神瞟来瞟去,磕磕巴巴道:“你看错了,我什么都没有干,我也不是变态。我,我……胡子长出来了,借一下你的剃须刀。” 整个卫生间能用的东西就一个剃须刀,楚闻朝慌慌张张把剃须刀拿在手里,结果因为太紧张了,试了几次都没能把电源打开。 封修景眼睛眯了一下,他嗯了一声,一步步靠近楚闻朝,伸手捏着他的手腕把剃须刀取下来,用两根手指挑起楚闻朝的下巴,深邃的眼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吸进去,他用极其磁性的声音道:“别动。” 嗡嗡嗡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炸开,楚闻朝喉结滚动,眼睁睁看着封修景用剃须刀放在自己光滑的下巴上。 楚闻朝下巴上没有胡茬,只有一些细小的绒毛,很奇怪,他向来是不怎么长汗毛的人,胡子就更少了,光溜溜的,剃什么啊。 一秒两秒三秒,不适感还是没有传来。 楚闻朝扭了一下头,挣脱开封修景钳制着他下巴的手指,用略带控诉的眼神瞥向封修景,轻声道:“我要回家了。” 手指上温热的触感消失,封修景垂下来的手指捻了一下,喉结小幅度动了一下。 “嗯,拿去用吧。” 楚闻朝没接烫手的剃须刀,慌不择路跑了。 这怎么一到夜里,封修景身上的气场就强起来了,怪,怪有压迫感的,显得他是个小流.氓。 吃饱饭,偷偷潜入人家卫生间,偷吸人家衬衣的流.氓。 17. 我好想你 一路小跑回家,楚闻朝靠在冰凉的门上大喘气,他捂着跳动速度过快的心口,弓着身子呼出几口浊气。 楚闻朝缓了一下,刚一抬脚却发现自己把人家的拖鞋也给穿回来了,他那双私人订制款,价值十七万八的皮鞋还孤零零躺在鞋架上。作为一个落荒而逃的心虚者,他绝对干不出再把鞋还回去的事。 在玄关思索了大概一分钟,楚闻朝换了双拖鞋,洗了个澡直接爬进了小熊的怀里,今天好歹跟封修景贴贴了,楚闻朝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神清气爽。 [小花:闻朝,我上午有点事情,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现在做好放保温桶送到你公司去。] 这条消息来自一个小时前的封修景,楚闻朝撇了撇嘴,心想封修景这素质是真好啊,昨天晚上气氛尴尬到他脚趾抠出三室一厅了,封修景还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楚闻朝看了眼就起床洗漱了,手机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不要想也知道是谁的消息。 [小花:你还没有睡醒么,我可能要现在出去了,我做了番茄牛腩,炖了清热下火的汤,要是你方便我可以送到你办公室去。] [小花:不方便也没关系的,我就是有些事情要忙,怕你不好好吃饭。] 楚闻朝把手机屏幕按灭又解锁,几次点进和封修景的聊天框又退出来。 说好了要戒断的,戒断的第一天,从不接触开始。 楚闻朝一直再给自己找事情干,去了公司就开始忙工作,忙的水都顾不上喝,消息最后还是没有回复。 另一边的封修景频繁看手机,走神的情况有些一反常态,面对面跟他坐在一起的老人似有所感,开玩笑道:“小景,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忙?有事你就先去忙,功课下午再做。” 封修景不好意思地把手机收起来,认认真真又谈了一遍自己写的古筝曲谱,才慢吞吞道:“师父,我中午就不陪你吃饭了,等下午我再过来。” “怎么,谈恋爱了?” “没有没有,师父,我要是谈恋爱了肯定告诉你,是我答应了别人要帮他做饭,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回我消息。我早上就做好了,我现在给他送公司去,一会儿就回来。” 顾一鸣半信半疑嗯了一声,他这个徒弟还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一个人,不就是没有回消息了,肯定在吗忙啊,看他急的跟个猴子一样,抓耳挠心,魂不守舍的。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老吴,你送一下小景。” “麻烦吴叔了。” “小少爷,看你说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一路驱车来到星皇娱乐的大楼,老吴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好,“小少爷,需要我和你一起进去吗?”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出来了。” 封修景提着保温桶刚进去就被前台拦下来,前台一看见这么个大帅哥眼睛都亮了,仔细看了眼觉得很面熟啊,好像是那天跟老板一起来过。 “你好,我找楚闻朝。没有预约,我给他送饭的。” 呜呜呜,好真诚的帅哥,还给老板送饭。 “不好意思,没有预约我确实不能让您进去,要不你跟老板说一声吧。” “好。” [小花:闻朝,我在你公司楼下,我把饭菜拿来了,是我给你送上去还是放在前台,你让助理来拿。要不你跟前台说一声,我上去吧。] 好半晌,楚闻朝还是没有回复。 封修景攥着手机有些难过,已经好久了,闻朝一直没有回复,他翻看着以往的聊天记录,每次他都会在十几分钟内回复的。 “那个,老板可能在忙,要不您先坐在休息室等一下,我给特助打电话问一下。” “嗯。” “你好,楚先生的外卖,他让我放前台。” 封修景的眼神刷一下放在外卖小哥身上,他提着外卖小票看了一眼,番茄牛腩,备注是多加汤。 封修景提着保温桶很是难受,他勉强跟前台笑了一下,而后一脸失落的离开了,就连他身后的影子都暗淡起来。 闻朝不回复他的消息,可是他点了番茄牛腩,说明他看见了,就是不想回复。 “哎,小少爷,你怎么没有把保温桶送上去啊。” “没事吴叔,咱们回去吧,他不在。” “哦哦哦。” 吴叔看封修景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从后视镜里,吴叔看见封修景抱着保温桶,手指反复几次摩擦着上面的猫猫头,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老板,您的外卖。” “他呢?” 前台想起封修景伤心难过的模样,不自觉多说了两句,“拿着保温桶走了,挺失落的,走的时候都差点撞上玻璃门。” “哦。” 楚闻朝视线向外瞥了好几眼,拿过外卖,临走时突然道:“他要是再来直接让他上去吧。” “好的。” 前台搞不懂这俩人是什么意思,明明手机聊天就能解决的事情,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一个个都是哭丧着脸,活像是见不到了。 番茄牛腩的味道很香,可是楚闻朝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忘记备注不要放洋葱了,第二口就吃到了洋葱块。 要是封修景做,肯定一小块都没有。 艹。 楚闻朝越吃越气,几乎是一言不发就把米饭往嘴里塞,浓郁的汤汁泡着米饭,他却吃不出任何味道。 其实,他没有那么期待这顿外卖。 “喂,老板,嗯,好,知道了。” 等李四回来时,手里拿了一个大盒子,楚闻朝嗯了一声,说钱转给他了,就让他出去了。 十几瓶香水依次排开,楚闻朝一瓶一瓶的试,没有哪一个的香气能跟封修景身上的味道重合的。不是香味太刺激,就是薄荷味太浓,有些甚至还呛的慌。 焦躁感又开始翻涌,楚闻朝木着脸把这一堆香水一一装起来,随时扔进了空着的办公桌柜子里。他叹了口气,又把通风打开,手指熟稔地在屏幕上打字,等反应过来时又一个一个字删掉。 删掉的那行字是,封修景,你的薄荷味香水很好闻,在哪买的。 楚闻朝扒拉着屏幕,脑袋放空,叮咚的声音把他从虚妄里拉回来,定睛一看,他和封修景的聊天界面上多了一行字。 你揉了揉封修景的小脑袋说:我好想你! 楚闻朝:???!!! 撤回撤回,艹,怎么撤不回啊。 18. 不熟 车子稳稳当当挺在车库里,封修景抱着保温桶进屋,跟顾一鸣面对面坐下就开始吃饭,裹满了汤汁的米饭一口接着一口塞进嘴里,封修景尝不出味道,只是脸上的表情愈发落寞。 “小景,你吃的什么好香啊,让我也尝尝吧。” 封修景抬头的一瞬间眼眶就红了,他把那碗已经凉透了的汤递给顾一鸣,轻声道:“师父,别的我吃过了,你喝这个吧。” “怎么,还没有跟你的朋友联系上啊。” 封修景好像嗯了一声,又好像没有,他擦了一下眼角又沉默地往嘴里塞牛腩,咀嚼的频率越来越快,喉咙吞咽的频率却低下来。 “师父,我可能要没有朋友了。” 他这么多年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好像也要失去了。 “不会吧,你们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你跟他解释解释吧。” 封修景吸了吸鼻子一个劲儿地摇头,顾一鸣不明白是不用解释,还是用不着解释了。看见徒弟成了蔫哒哒的模样,顾一鸣心里也不好受,他轻声道:“要不,我给你放个假,你去玩一圈吧,随便找个地方玩。” “不用了师父,我没事。” 可能是因为晚上那谁让楚闻朝感觉被冒犯了,呜呜呜呜,他什么都没有干啊。 “师父,我想休息一会儿。” “好好好,你去吧。” 唉,他这个傻徒弟啊,越看越像是失恋了,要死要活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 封修景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忍了大概一分钟还是把手机点开了。 楚闻朝揉了揉你的的小脑袋说:你真可爱! 封修景:! 封修景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好几次眼睛,反复退出去再点进来,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 他就知道,闻朝绝对不是那种一句话不说就跟他断绝关系的人,肯定也是非常纠结,有好多话想跟他说,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他懂,他都懂。 楚闻朝要是能听见封修景的心声,肯定要直接反驳,胡说八道,他那是手滑,绝对是手滑。 [小花:闻朝,你吃饭了吗?番茄牛腩好吃吗?] 楚闻朝一看这个消息心态就有些炸了,哼,诡计多端的封修景,肯定是点他呢,内涵他,可恶,亏他还觉得对不起他,一直在懊恼忏悔伤心难过。 啊啊啊,他可恶了。 “老板,晚上和林总的聚会还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 封修景一点都不可爱! “你把林盛的资料整理好给我,我研究研究。” 西城的项目现在百分百是他要拿下的,哪成想现在突然蹦出来一个林盛,据说是上头有点那种背景,不好惹,也想分一杯羹,跟他一起合作。 林盛,盛世集团副总裁,二十七岁,单身,喜欢喝酒,没有其他爱好,无不良嗜好。 楚闻朝揉着脑袋头疼起来,没有爱好的人最可怕了,没有爱好意味着没有弱点,他也就找不到突破口。 “老板,要不要带一瓶你藏在酒窖的好酒?” “不带,他既然喜欢喝酒,什么样的好酒没喝过,我酒窖那些他怕是看不上,还拉低了咱们的档次。他既然敢提出来要一起投资,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楚闻朝公司现存的资金流拿下西城的项目绰绰有余,会不会是他把宋笛那部电视剧停了,赔钱的事情漏出去了。 某博上的消息干干净净,好像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 楚闻朝又换了一个关键词,直接搜索林盛,发现他最近跟严衡交往甚密。 严衡,这两天忙起来都把这个人给忘了,黄总没有一点消息就够奇怪了,严衡也没有来找他,要是严衡早就跟黄总掰了,又勾搭上了林盛,这就能解释清楚了。 “你把和严衡签的那个合同带上,可能有用。” “好的老板。” 楚闻朝把项目的资料整理完毕,脑袋靠在椅子上发呆,手指捏着脖子,酸痛感一点点减少。 等纷飞的思绪再次拉回来,楚闻朝一看手机页面停留的地方是封修景的某博。 emmmm,他就是看看封修景会不会吐槽他,没有别的意思。 封修景:他不理我了。猫猫头哭泣.jpg 楚闻朝翻了翻评论,暂时还是0,封修景现在连糊咖都算不上,又没有公司经纪人,别说评论了,有人流量都算不错了。 哼,让你三番两次拒绝我。 封修景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闻朝,你怎么一直不理我啊。 唉,忙着戒断,勿cue。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晚上,楚闻朝把领带系好,又从抽屉里换了一个更上档次的腕表,下意识拿起一瓶薄荷香水又嫌弃地丢进去,算了算了,朴实一点吧。 星辰酒店离楚闻朝的公司不算远,他们约好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楚闻朝七点出去,到包厢的时间正好。 另一边,封修景也在去星辰酒店的路上。 “老板,你怎么换书看了,之前不都是怎么做菜吗?” 封修景啪的一下把名为《致富论》的书合上,他当然不能告诉助理,《致富论》书皮里包着的,其实是《哄人的一百种套路》。 他把楚闻朝逗的太狠了,人家生气不理人。小傻子因为这个伤心了一天,也骂了他一天,嘟嘟囔囔的,一分钟个几百字,以至于到现在他的心口还有点不舒服,不哄怎么办,白天抑郁,晚上熬夜,他可不想猝死。 “我之前没有看学做菜的书,你看错了。” “好的老板。” 发工资就是爷,一个优秀的员工,绝对不会拆穿老板,更不能告诉老板,那本教做菜的书,就摆在他眼皮子底下最显眼的地方,想忽视都难。 ** 顶级包厢。 楚闻朝盯着一起走进来的几个人脸都绿了。 什么时候霍声箫宋笛跟严衡林盛混一起去了,分一杯羹是谁的主意好像还有待商榷啊。 “楚总,久仰大名啊。” 林盛没有伸手去和楚闻朝握手,只是微微颔首打了招呼。都知道楚闻朝洁癖严重,不从和人握手的。 “林总。” “喂,楚闻朝,看见我很难以置信吗?” 霍声箫也不客气,直接拉开座椅就坐在了主位上,宋笛跟在他身后落座,全程没有给楚闻朝一个眼神。 楚闻朝懂了,这个局背后的推手就是霍声箫。 “不是难以置信,是压根不想看见你。林总,有什么目的开门见山的说吧,绕这么大的弯子,真是辛苦了。” 楚闻朝实在是不想跟主角有什么牵扯,哪成想这两人跟牛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林盛哈哈笑了两声,也不在意楚闻朝的冷嘲热讽,只是把严衡拉过来,解释道:“他不懂事,惹了不该惹的人,网上那些黑料高抬贵手删了吧,违约金我们一分不要。” “对不起楚总,我以后一定好好拍戏,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林盛不是没删过,那些东西就好像被植入了什么程序,删除一次,成倍的出现,他找了最顶尖的黑客还是破解不了,这才不得已通过霍声箫的关系找到了楚闻朝。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向来实事求是,从不抹黑谁,不是你干的,你可以自己澄清。西城的项目我势在必得,林总要是有想法,自己争取就是。我还真不觉得,以林总的能力,一些黑料处理不了。” 林盛:“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楚闻朝对这样的提问觉得莫名其妙的,什么是他应该知道的。 林盛笑了笑说没什么,不是楚闻朝干的,那会是谁,总不能是那个没有一点背景的小替身吧。 “不说这些了,楚总,喝两杯?” “随便。” 几人沉默地喝了两轮,还是没有一个人开口提生意的事,气氛着实奇怪。楚闻朝把杯里最后一滴酒喝完,丢下一句我去个厕所就从包厢出来了。 几杯酒下肚,楚闻朝已经是微醺的姿态。 他倚着墙,慢吞吞地闭了闭眼睛。 走廊的另一头,杨英杰顺着封修景的视线看过去,轻声道:“萧总,这是楚总吧,是不是喝多了,要不要去看看。” 封修景沉默着没说话,只是脚步微微移动,就在他要往楚闻朝那边走去时,他眼睁睁看着宋笛从包厢出来,担忧地凑过去和楚闻朝说话。 呵,顾不上回消息,倒是有时间和宋笛出来喝酒吃饭。 封修景转头就走,杨英杰一边追,一边道:“萧总,你慢点,我都跟不上了。” “不熟。” 莫名其妙的两个字,杨英杰还是听懂了,意思是他和楚闻朝不熟,不对啊,那天亲亲热热飙车的时候不是挺熟的嘛。 19. 别动,让我抱抱 走廊的窗户被风吹的嘎吱作响,楚闻朝微微闭着的眼睛抬了一瞬,他直起腰身,下一刻身后就多了一个陌生的呼吸声。 楚闻朝当即站直身子,锐利的眼神直勾勾朝那人看去,是宋笛,是手里拿着一张湿纸巾愣怔在原地的宋笛。 宋笛被过分凌厉的眼神盯住,动作顺势放轻,他勉强笑了笑,把湿纸巾往楚闻朝面前递了一下,轻声道:“楚总,擦擦手吧。” “不用了。” 流通的空气让楚闻朝烦闷的心情已经缓解不少,他直接错开宋笛堵住的路,哪成想他又不依不饶地追上来。 “闻朝,其实,我跟霍声箫真的没什么的。你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我看你刚刚喝酒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只管……” “停,你跟霍声箫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与我何干。” 楚闻朝目光朝着宋笛身后的那块玻璃看去,树上闪光的是什么东西,宋笛应该比自己更清楚。 “宋笛,你希望明天大半夜的热搜是你和我在酒店走廊卿卿我我,还是你和霍声箫深夜密会,亦或者是和你的男主角严衡好友聚餐,不都是树上那个人动动手指的事情嘛。蹭热度不是这样蹭的,起的越高就跌的越惨,咱们就是陌生人,不要一直蹭我热度,要不然我还是会像上一次一样,直接在我的某博下面回怼的。” “不是不是,闻朝,你说什么胡话呢,是不是喝多了。” 楚闻朝冷冷地勾了一下唇角,他‘屈尊降贵’伸手往宋笛身后指了一下,闪光灯恰巧闪过。深邃的眼神透过玻璃,像寒冰一样打在狗仔的身上,吓的他差点从树上摔下去。 宋笛顺着楚闻朝的手指看过去,无风,树干晃动的频率却极高,过了三十来秒才稳定下来。 “闻朝,你误会了,我粉丝不少,私生饭更是密集,保不齐是私生。” “我最后再说一次,见了我规规矩矩喊楚总,不愿意叫也没关系,给我老老实实绕道走。你有什么破事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我不爱听。” “不是这样的,闻朝,不是……啊。” 楚闻朝使了大力气把人甩出去,他手背被宋笛蹭到的地方开始泛红,胃里的灼热感一阵一阵袭来,楚闻朝的脸色阴沉无比,他攥着拳头,恶心感几乎要把他吞末了。 两人闹出来的动静有些大,包厢里的几人都跟着出来,看见宋笛委委屈屈趴在地上都有些震惊。 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楚闻朝欺负人吧。 “霍声箫,你他妈的管好你的人,别随意跑出来恶心我。” 楚闻朝说完就往卫生巾走,卫生间的门砰一声关上,楚闻朝趴在洗脸池前干呕,撕心裂肺的感觉内脏都要呕出来,结果除了一口清水,什么都没有。 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冷汗布满全身,楚闻朝呼吸渐渐粗重,在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卫生间里,他把水龙头开到最大,一遍又一遍清洗手背泛红的地方,白皙的皮肤被冰水刺激到发红发紫,楚闻朝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脑袋太晕了,其实他不太会喝酒的,时间越长,酒劲越大,他反应也就越大。从一开始保持清醒,到后面眼睛看不清楚,整个过程要一直持续好久。 哗哗的水声一直没停。 隔着一块木板,封修景都能感受到楚闻朝愈发暴躁的动作,洗手洗手,细腻光滑的那一块皮都要撮掉了。他跟杨英杰说了没几句就把合同敲定了,他转着酒杯仰头喝了一口红酒,黑着脸从包厢出来,躲在暗处的柱子后偷看。 他们隔的距离稍远,楚闻朝的声音他听不真切,只看见宋笛要牵楚闻朝的手,被他狠狠甩开,后面吼的那一句封修景倒是听清楚了。 嗯,骂人的时候挺有劲儿的。 眼看着楚闻朝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哪成想他刚躲进厕所,楚闻朝就冲了进来。 听着楚闻朝难受的动静,封修景猜测他是不是又生病了。没忍住直接就从厕所的隔间里走出来,随手就把哗哗流的水龙头给关上了。 楚闻朝茫然抬头,跟突然出现的封修景对视了一下。他扭头去看上了锁的门,又看了眼封修景,他狠狠在心底唾弃自己,犯病就犯病,还出现幻觉把封修景又回忆起来了。 太可怕了,他的病情又加重了。 封修景受不了楚闻朝直愣愣盯着他不放的眼神,视线回避,从兜里掏出干净的丝巾,一点点把楚闻朝手上的水擦干净。擦到手背的某一处,他动作立马放轻,生怕自己力气稍大一些,就把楚闻朝的手背擦破。 封修景抿着唇,把楚闻朝的手放开,用略磁性的声音道:“楚闻朝,不能浪费国家的水资源知不知道。” 楚闻朝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封修景,压根看不出来他是喝醉了,晕乎乎的状态。 他往前走了一步,离封修景只有半步就要贴在一起。手指把自己紧绷着的领带松开,又伸手去接封修景的领带。 “楚、闻、朝。” 被一字一顿喊到名字的楚闻朝充耳不闻,一心一意进行着自己的伟大事业。封修景领口的扣子解开三颗,楚闻朝喟叹一声,直接把‘虚拟’的封修景死死抱住。 病都犯了,总不能一直拖,等到发疯吧。 唉,哪怕是楚闻朝想象中的封修景,抱住都觉得自己要活过来了。 楚闻朝毛茸茸的脑袋扫过封修景的下巴,他的下颚瞬间绷紧,他感受着楚闻朝在自己脖颈上蹭来蹭去的动作,眼睛眯了一下,垂在腿侧的手攥起来又缓缓分开。 “楚闻朝,你是不是原谅我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没关系,我暂时接受你的原谅了。” 沉浸在自己梦境里的楚闻朝自动忽略了封修景的话,察觉到封修景稍稍的抗拒,他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嘟囔道:“别动,让我抱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封修景僵硬的手臂都麻了,楚闻朝还是没有什么动作。他干咳一声,嘴唇几乎贴着楚闻朝的耳朵,声音忽大忽小,像是从天边传来,又像是在耳边呢喃。 “抱了我可不能不认账,明天记得回消息。” 他可是道歉了,小傻子不能一直揪着一点小事不放,更不能自己有空闲时间就骂他,还写了小纸条骂,他又不是不知道。 “啊,舒服。” 楚闻朝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他把紧紧扣在一起的手臂分开,眯着眼笑了笑,又伸手掐了一把封修景的脸颊。 “不错不错,你还挺好用的嘛。” 幻觉居然都比那什么名牌薄荷香水强,白花钱了。 封修景木着脸呵了一声,还想说什么,谁知道楚闻朝像那个渣男,那什么完抻着懒腰就走了。 封修景跟着楚闻朝追了几步就又硬生生停下,他那个5.2的眼睛一下子就看见楚闻朝那个助理着急忙慌上楼来了。 “老板,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把衬衣扣子系上。” 封修景用棺材脸对着这个没眼力劲儿的助理,不早说,他脸都丢尽了。 助理那个冤枉啊,老板说出去走走,谁知道他跟人家楚闻朝楚总走一个卫生间了,还衣衫不整的出来,锁骨都发红了,不是楚总亲的,难不成是老板自己抠的啊。 他这样尽职尽责的助理,还要被封修景质疑,他冤死了! 20. 他是无关紧要的人 封修景盯着表盘上的指针,等分针滴答滴答移动了一个小格才从酒店出去。楚闻朝的车极其好认,车牌尾号是四个九。 楚闻朝倚在车尾,盯着天空发呆,仰头的四十五度角刚刚好,清晰的下颚线展露无疑,就是眼角缺了一滴泪,要不然就能高喊:鱼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谁知道! 就这个姿态架势,妥妥的文艺复兴啊。 “老板,要打个招呼吗?” “你愿意你去。” “不敢不敢。” 封修景先一步上了车,后座的车窗不合时宜缓缓升起,漆黑的薄膜把外界的视线挡了彻底。 助理非常狗腿子地朝着封修景邀功,语气颇为自得,“老板,这样楚总就不知道你在偷偷看他了。” 封修景用凉凉的视线盯着助理,半晌,又不慌不忙把《致富论》打开,反驳的话憋了几十秒,冷声道:“我没有,开你的车吧。” “好的老板。” 一个成熟的贴身助理,永远要比老板更能洞察人心,他一个连A本都轻轻松松拿下的老司机,光是起步这一个动作就来了好几分钟,有意无意调整车子的位置,刚刚好能完全看见楚闻朝。 楚闻朝还真不是在搞文艺复兴那一套,他只是醉的厉害,一闻到汽油味就想吐,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做一些不太雅观的动作,只能试图屏住呼吸,昂首挺胸把对他来说很刺激的味道忽略掉。 “老板,要不要就在这个酒店休息一晚上?” 李四很是担心老板的身体状态,这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走路摇摇晃晃不说,还多了一个晕车的毛病。 “没事,上车吧。” 衣袖上依稀还有淡淡的薄荷香,跟封修景身上的味道很像好像。 楚闻朝仰头靠着后座,把手臂架在脑袋上,偷偷摸摸嗅着这个若有似无的薄荷香。他沉默的想,这顿酒喝的值啊,不仅接触了虚拟封修景,还把他的味道模拟出来了,不错不错。 一向心大的楚闻朝根本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回家把鞋一脱,喝了一杯蜂蜜水就扑进了小熊的怀抱里。 睡着的楚闻朝唇角都是勾起来的,似乎是做了什么美梦,难以言喻的开心涌上心头,从未有过的舒心让他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小花:闻朝,早上好!] 那谁都说了,他已经哄好闻朝了,肯定就不会跟他闹别扭了。 封修景早上睡醒就在纠结给楚闻朝发个什么好,对话框里的字打出来又一个一个删除,不是语气太生硬,就是干巴巴,就一条消息持续纠结了半个小时。封修景最后还是绝对谨慎一点,他眼巴巴盯着手机好几个小时,还是没有回复。 骗子,小疯子是大骗子! 说话的哄好了,怎么还是不回复消息啊,气死人了。 [小花:闻朝,你在忙嘛,我下午还有时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楚闻朝翻看着封修景发来的消息,三句两句离不开吃的,他又不是猪,黏上他就为了吃吃吃的。 再者说,他现在戒断非常有效,坚决不能见面,要是反扑回来怎么办。 “老板,您起来了吗?” “怎么了?” “《反派大人独宠我》的编剧和总策划有些事情想请示一下,他们提议想开个短会。” “哦,我马上去公司。” 楚闻朝公司有一套完善的程序,从写剧本到选演员,监制出品审核,一向是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这次这个网剧主要是想弥补一下暂停了的那部戏带来的损失,男女主是上一次的男二女二,片酬已经付了,这部接着拍,主演方面倒是没有什么问题,那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楚闻朝大脑飞快运转,飞快洗了一个冷水澡,穿好衣服就匆匆往公司去了。 趴在阳台偷看的封修景刚好看见楚闻朝着急忙慌的背影,他接着手机偷偷的想,闻朝肯定很忙,顾不上回复他也是正常的,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楚总,这是我们对此次拍摄的新想法,原剧本的设定虽说是个穿越的小网剧,但是我们认为哪怕是一个上不了星的网剧,我们也要用更专业的布景和服道化,尤其是古代背景,最好是请一个专业人员指导,您看?” 编剧也有些拿不准楚闻朝的意思,毕竟这只是一个二十集的网剧,轻松搞怪的成分更多,她也不确定楚闻朝会不会进行大投资,实景拍摄的成本还是太高了。 “可以,你们是不是想好人选了?” “是的楚总,是顾一鸣顾老。” 楚闻朝垂着的眼皮立马抬起来,顾老,国宝级的国学大家,主业是帝都大学的教授,副业是给各个古装剧作艺术指导,一般都是正剧,历史剧才请的到他。 “你们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顾老上一次的作品可是史诗级正剧,你让人家给咱们一个网剧指导。” 说出去楚闻朝都害臊,他不觉得自己公司这些人写出来的剧本极妙绝伦到能请出这样的人物。 剧情后期宋笛火遍大江南北,成了炙手可热,人人追捧的超一线,霍声箫快把人家门槛踏破了,砸钱砸古画古书法,人家也是不屑一顾,他们星皇娱乐凭什么。说的不好听,就一个网剧。 “不好意思楚总,是我们思虑不周了。” 楚闻朝把剧本大致翻了翻,剧情里涉及到的专业知识确实很多,他们自己搭建的影视基地怕是达不到剧本要求。 “我下午去顾老家里一趟,打听打听,不要抱希望。” “好的,楚总。” 编剧眼眶都要红了,这是她第一次独立撰写古代剧本,倾注了非常多的心血,顾老那个级别的大拿她压根接触不到,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求一下楚闻朝,没想到他真的愿意为了这样一个网剧去走自己的人脉。 顾一鸣住的地方远离闹市,门前曲径通幽,绕过一道回廊才到他家大门口。 楚闻朝从网上搜出来顾一鸣喜欢品茶,他把家里最好的茶都翻了出来,觍着脸上门拜访来了。 楚闻朝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门扉。 伴随着嘎吱的声响,穿着唐装的大叔把门打开。 “你好,我来拜访顾一鸣老先生。” 吴叔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没说什么直接让楚闻朝进来了。 进门是一处幽静的花园,丛花开遍,拥簇着中心的小亭,摇椅轻晃发出声响,远远的,楚闻朝望间一个闭目养神的老人,他手边摆着一杯热茶,时不时放嘴里放着什么东西。 “先生,家里来客了。” 在花枝下练书法的封修景应声抬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毛笔上的一滴墨汁跌落在上好的宣纸上,晕开漆黑的墨色,他写了一上午的《祭侄文稿》废了。 楚闻朝盯着封修景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隐隐还有些心虚,消息还没有回复呢。他,他怎么在顾一鸣老先生家里啊。 “闻朝。” 封修景唇角翘起极大的弧度,身后无形的尾巴晃来晃去。 “嗯。” 顾一鸣慢吞吞从摇椅上坐起来,看见封修景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练了一上午了心还是不静,不就是来了个熟人么。 他扭头去看缀在花团里的楚闻朝,身姿挺拔,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微微颔首的姿态像清风朗月,是个顶顶好看的美人胚子。 “顾老,冒昧拜访,失礼了。” “没事,来坐吧,大太阳太晒了。” 楚闻朝下意识去看坐在大太阳底下暴晒的封修景,被发现之后又毫无心理负担地扭回脑袋。 “你别管他,他心不静,我罚他呢。小景,再抄两遍,错一个字罚十遍。” “哦。” 封修景蔫了,又规规矩矩坐下,换了一张宣纸开始抄写。 也是这时,楚闻朝才看清楚顾一鸣吃的是炸鸡块。目测还是那什么全家桶,跟他以为的仙风道骨完全不一样。 “闻、朝,对吧,要不要来一块。” “谢谢,不用了。” “年轻人,不要拘谨,自然点就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又不吃人。” 封修景没忍住嘟囔了一句:“师父,你每次假笑的时候都像是要吃人。” 顾一鸣长的太过正气凛然,一双眼睛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一个人时,似乎要把人看穿了。 万一楚闻朝被他吓到怎么办。 “小景,你闭嘴吧,好好练你的字,大人说话……” 剩下的话顾一鸣硬生生憋了回去,楚闻朝又不是什么大人,教训小孩习惯了,总要来这么一句。 “咳,闻朝,你跟小景很熟吗?” 顾一鸣八卦的心简直要窜上天了,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封修景有在意的人,那天送饭的不出意外估计也是这位吧。 封修景也悄悄把耳朵竖了起来,等着楚闻朝的回答。 燥热的风吹在楚闻朝脸上,从锁骨到耳尖,红了一片。莫名其妙的脸热,楚闻朝归咎于顾一鸣那双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神,他斟酌了一下,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类似于赌气的意味,闷声闷气道:“不怎么熟。” 其实,他们认识的时间很短,确实也谈不上了解。就像,封修景几次三番拒绝他的邀请。就像,他从来不知道封修景是顾一鸣的徒弟。 21. 偏爱 原本还热烈的气氛,霎时间冷下来,只剩下邪风揉碎一地的花瓣,几朵飘零,几朵摇曳。 楚闻朝规规矩矩搁在腿上的手有些发紧,如此窒息压抑的氛围让他的呼吸都轻下来,他假装看不见顾一鸣惊诧的眼神,假装没听见封修景毛笔接触砚台发出的声响,假装忽略他愈发落寞的神情。 “顾先生,我还是先回去了。” 哪怕是曲意逢迎,刚刚也应该说一句他跟封修景很熟,攀上顾一鸣的关系。别扭的心情这那一刻像是含了一颗极酸的糖,他不想让封修景为难,也不想再欠他一个人情。还是两不相欠的好。 “走什么啊,你拿了这么好的茶过来,我还没喝上呢。老吴,去重新泡一壶过来。去小景屋里把他那包零食拿来给闻朝吃,干巴巴的跟我坐这,多无聊啊。” “好,我马上去。” 楚闻朝不得已又坐了下来,他斟酌着开口,半开玩笑道::“我还没有说什么事情麻烦您,您把茶泡上了,万一我赖上你怎么办。” “哈哈哈,这个我不怕,我可以不认账,找我能有什么事啊,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还能逼迫我啊。” 楚闻朝这个孩子,他是越看越喜欢,心思单纯,气质高雅,不是那些染上了一身臭毛病的富二代。他好歹也是圈里人,楚闻朝的公司出品的电视剧他有所耳闻,很认真做事的一个公司,他的老板肯定不会太差。 什么不太熟,骗骗封修景那个小傻子也就罢了,不太熟别扭什么,不太熟又脸红什么,不太熟看见小景失落他又在意什么。 “闻朝,你尝尝这个,小景自己炸的薯片,中午刚炸的,我说给我留下半包还不乐意,说是要送人的,不管他送谁吧,你先吃。” 下意识的,楚闻朝想掏出手机看一眼,看看薯片是不是封修景准备好了送给自己的,手指摸到一旁的石桌又停下来,拐了个弯去透明的袋子里拿了两片。 甜香的口感在味蕾里炸开,楚闻朝默默咀嚼着,每一处都合自己是口味。那个瞬间,心尖突然就软了一下,戒断而已,其实也不是非得连话都不能说了,而且还是在手机里。 “好吃吗闻朝?” “挺好吃的,谢谢顾先生。” 顾一鸣乐呵呵地往嘴里塞了两片,又享受地在摇椅上晃悠,“好吃就行,不枉小景费心费力做了好几个小时,你还不知道吧,小景做饭很好吃的,这都快五点了,你晚上也别走了,一会儿让小景做饭。” “不用了,不用了,时间还早,我回家也不远的。” 正事都不好意思开口,哪里还好意思留下来吃饭啊。 “客气什么,小景你现在就去准备吧,明天再练。我跟闻朝说说话。” 封修景把最后一个字写完,等墨干了拿镇纸把宣纸压起来,起身后又明晃晃暗示顾一鸣,不要问什么多余的话。 顾一鸣摆摆手就把封修景打发走了,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花园里,顾一鸣才扭头看向楚闻朝,“闻朝,有什么事你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公司准备拍一个网剧,编剧说想请您去当艺术指导,我就厚着脸皮来了跟您碰碰运气。” “哦,这个恐怕不太行,我已经好久不去干这个工作了,年级大了,天天跟组身体受不了。” “没关系的顾先生,来之前我就知道了,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努力一次就不甘心。” 顾一鸣嗐了一声,轻声道:“我懂,小景是不是没有跟你提过我?” 楚闻朝很诧异顾一鸣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点头。 “闻朝,你跟小景是不是闹别扭了。”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热意又涌上来,楚闻朝避开顾一鸣探究的视线,轻声道:“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那就好,闻朝,据我所知,你是小景唯一的朋友,虽然有些冒昧,我还是希望有什么矛盾你们能说开了。小景……” 顾一鸣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他跟别的人有些不太一样,很多时候可能不是你理解的那样。小景很珍惜你,那天去给你送饭回来,他就坐在你现在的位置,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饭,我想吃一块牛肉他都不让。如果是他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高兴了,最好开诚布公谈一谈,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要因为一些小事伤了情分。” 封修景两个人格的事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顾一鸣旁敲侧击问了一天,才知道是那个人格欺负了楚闻朝,他委委屈屈地背了锅,可怜兮兮的嘟囔了一整天。人总是偏心的,顾一鸣也不例外。 楚闻朝愣怔了好一会儿,才从唯一的那个情绪里走出来,严格意义上,封修景也是他唯一愿意相处的人。只是他没想到封修景会哭,还是在长辈面前。 “顾先生,我们没什么矛盾。” “嗐,别老顾先生顾先生的叫,太生疏了。你喊我顾爷爷,顾老头,要不就跟小景一样喊我师父。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一个老头子也不懂,就不掺和了。” 楚闻朝斟酌了一下,才道:“谢谢顾爷爷。” “欸,这就对了嘛,小景应该饭做的差不多了,吃饭吃饭,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不开心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顾家的餐厅还在花园后面,楚闻朝落后一步跟在顾一鸣身后,望着他略微佝偻的腰,才真的意识到,他已经是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家了。今天的拜访,还是太失礼了。 一进厨房,餐桌上摆着的番茄牛腩就吸引了楚闻朝的注意,他漫无目的地想,这次封修景已经不会哭了吧。 “封修景,好你个没良心的,我昨天想吃辣子鸡你不给做,今天就别我的百年人参薅了须须炖鸡汤。” “师父,医生说了不能吃辣,遵医嘱。您眼神真好,我就薅了两根小须须都看见了。” “有了朋友忘了师父。”顾一鸣吐槽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楚闻朝捕捉到了,这个师父,确实是可爱的小老头啊。 “闻朝,你尝尝这个鸡汤,今天时间有些赶,要不然要炖四个小时的。” “好。” 楚闻朝低头喝着鲜美的鸡汤,听封修景和顾一鸣你来我往的拌嘴,昏黄的灯光下,他眼眶突然有些发酸,一个陌生人的家里,居然让他久违的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浮木飘零没有归路,最起码在吃那顿饭的时候,楚闻朝四处流浪的心有了居所,童话似的忍不住沉溺。 顾爷爷想吃洋葱炒肉,因为他不爱吃所以只有一盘子肉,顾爷爷不能吃辣,眼睁睁看着封修景给他剥了一盘子的麻辣小龙虾。 唯一的朋友嘛,似乎是有一丢丢的偏爱。 一直到晚上九点,两人才从顾一鸣家里出来,封修景没有开车,正好蹭他的车回去。 在如绸缎般的月光里,树影斑驳的围墙下,封修景几乎把楚闻朝拢在怀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哑声道:“为什么不回消息。” 楚闻朝唔了一声,思绪又飘远了,原来吃完饭到现在封修景不怎么说话都是在想这个事情嘛。 22. 戒断失败 楚闻朝错开封修景过分炙热,又带着些许控诉的眼神,后退了半步,大半个身子就贴在了围墙上。 退无可退。 楚闻朝舌尖抵着脸颊,下颚绷紧又松开,弱小无助又可怜的他被封修景堵在墙角质问,还有没有天理了。 “忙,没顾上。” “行,手机拿出来。” “干嘛?” 楚闻朝死死攥着手机,惊恐的想,封修景该不会是要把他手机砸了吧,然后恶狠狠地凶他,满目狰狞地冲他大吼:我让你忙。 咦,楚闻朝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不会的不会的,封修景还是有那么点……温柔的吧。 “现在不忙,回复。” 被封修景绑架的楚闻朝没办法,老老实实拿出手机回复了一条:嗯。 “这个不行,得引用这些话,一条一条回复。” “嗯嗯嗯,我引用行了吧。” 楚闻朝一边打字一边念出来要给封修景的回复,回复完又把手机往他面前送了一下。 “你看,可以不?” “嗯,不忙的时间抽空回复一下,哪怕就嗯一声。” 小傻子是真傻子,一直不回复他要傻乎乎等一天,两天,默默念叨好久的。 盯着封修景落寞的神情,楚闻朝那颗搅动的四分五裂的心又酸了一下,他嘟囔道:“反正都怪你。” 某些说不出口的渴望本来还可以压住的,遇到封修景之后就彻底崩盘了,他设置好的底线一退再退,他明明已经把高墙垒起来了,封修景还要一拳又一拳砸倒,质问他,强迫他,真是,真是太恶劣了。 “楚闻朝。” 低沉的嗓音在暗夜里莫名有磁性,朝字出口时带着缱绻的意味,是上调的尾音。 楚闻朝揉了一下酥麻的耳尖,抬头去看封修景的眼睛,闪着光的眸子里像是盛着星河,星河里映照着他的影子。 莫名的,楚闻朝的心紧张起来,心脏加快了一分,发痒的嗓子清了又清,才像是被蛊惑道似的别看眼。 “有事就说,你一下子这样还怪不适应的。” “抱歉。” 封修景摸了一下鼻尖,在铺满人间的月光里,他的耳朵红的惊人。抱歉两个字像是什么难以启齿的枷锁,几乎要把封修景的心理防线都击溃了,上次隐晦的道歉楚闻朝不懂,这次总该懂了吧。 “抱歉什么?” 觉得强迫他一条一条回复不好意思了,这会可晚了,他都把封修景的恶劣行为记在小本本上了。 “那晚在浴室里不应该拿剃须刀逗你,你都生气不理人了。” 哈? 楚闻朝干咳一声,就这破事还记着呢,看封修景如此在意的样子,该不会半夜睡醒都给自己一巴掌,然后默默的想:我真该死。 楚闻朝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他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封修景的脑袋,指尖扫过他丝滑的发丝,背着手老神在在道:“好吧,原谅你了。” 手指蜷回来楚闻朝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还说不接触呢,自己都主动摸人家脑袋了,戒断的第二天,戒断失败。 楚闻朝很轻地叹了口气,摆烂似的从封修景手里把没吃完的大半包薯片抢过来抱在怀里,朝着封修景扬了扬下巴,“你开车。” 娇纵的意味从楚闻朝那个得意的笑容里展露无疑,封修景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小傻子总是要跟他强调楚闻朝“娇气”,不能欺负他。原来欺负完了,哄好之后是挺……娇的。 封修景唇角的笑意扬起来又落下,认命地给副驾驶的楚闻朝当起了司机。 翌日。 封修景盯着满屏的回复很是开心,他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腾腾腾的心跳怎么都压不下去,他趴在床上,一脸认真的打字。 [小花:闻朝,早上好。师父说让我帮你的剧做艺术指导,你觉得怎么样?] [闻朝:你先试试。] 顾一鸣的关门弟子,培养了九年,怎么着也算学到点门道了吧。 等等,封修景现在才十九,也就是说他从十岁就跟着顾一鸣了,怪不得那么亲密,说是从小带大的也不为过。 [闻朝:你一会儿坐我的车一起去公司吧。] [小花:好。] 楚闻朝放下手机没几分钟,门铃就响了,封修景穿着宽松的卫衣牛仔裤,头发软趴趴地贴在额头上,乖乖伸手跟他打招呼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姿色。 “闻朝,你吃饭了吗?” “我是猪嘛,天天除了睡就是吃。” “没吃。”楚闻朝别扭地又补了一句,他可不想看见封修景哭鼻子。 “给,我做的手抓饼,你尝尝。” “好。” 封修景手指局促地绞在一起,楚闻朝吃东西的间隙频繁偷看,还是明目张胆那种。 “闻朝,我和师父的事情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师父收过的徒弟一共就三个,前两个老是借着他的名头追名逐利,已经被逐出师门了。我又是一直是个小演员,就没有觉得是顾一鸣的徒弟就怎么样,要是知道你有事找他,我直接帮你问他。” “没关系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楚闻朝昨天晚上就想明白了,在封修景心里,顾一鸣从来都不仅仅只是师父,更是他的家人,亲人。顾一鸣的名号太大了,他更多的怕给家人惹麻烦。 “那就好,我担心了好久,我害怕你会因为这个就不理我了。” 封修景可怜巴巴的样子跟昨晚那个强势让他回复消息的模样怎么都对不上号,楚闻朝从来没见过这样反差极大的性格,时而压抑时而张扬,但是放在封修景身上,似乎又相得益彰。 是奇怪的和谐。 “我又不是喜欢无理取闹的人,走了,去公司开个短会,你正好也看看剧本。” 前台发现今天老板和那天的帅哥是一起从车上下来的,有说有笑的,老板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哎呀,肯定是之前闹别扭,现在和好了。 “楚总,您的意思是顾老说让他徒弟担任艺术指导,会不会……” 编剧属实是迟疑,封修景看起来年龄就不大,要是搞错什么拍出来被骂还是他们。 “先让他试试。” 李四更是不敢吱声,他搜集资料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一茬,早说是顾老的徒弟,还用得着苦哈哈去剧情当群演,当替身嘛。 一开始定好的短会足足开了两个小时,封修景看完剧本就把自己想法和见解提了一遍,又指出来剧本里一些bug。字字珠玑,剧本合上的时候编剧眼睛都亮了。 厉害,太厉害了,短短一个多小时,一个古代都市就在封修景的言语里建构起来,跃然纸上,编剧兴奋地都要跳起来了。 “楚总,这么好的想法只拍一个网剧是不是太可惜了,如此清晰明了的剧情线,就是拍成可以上星的古偶都可以啊。” “不行,现在二十集的节奏刚刚好,拉长到四十集五十集,势必要加剧情线,到时候就乱了,还可能出现节奏拖沓的问题,还按照原计划拍吧。” 编剧频频点头,还是楚闻朝想的长远,要是刻意拉长,她就得再加一些人物,搞不好还会喧宾夺主。 “那,楚总,我先去把剧本再改一改,确定的话,明天就可以把拍摄提上日程了。” “知道了,去吧。” “闻朝,要是想扩大世界观也可以,只不过我需要准备的东西多一些,可能还需要对演员的仪态培训一下,就是不确定那些演员会不会配合。” 楚闻朝拿杯子给封修景倒了一杯热水,按着他的肩膀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你也不嫌累的慌,这个剧本来就是为了安置上一部那些人,片酬预算都不多,很多都不是我公司的艺人,拍摄周期就签了三个月,已经过去十几天了,再加内容没日没夜的赶工,那些人哪个受得了。” 封修景捧着杯子用星星眼看着楚闻朝,一眨不眨的,他轻声道:“能帮你的忙我就很开心了,我累一点没关系的。” 楚闻朝胡乱嗯了一声就错开跟封修景对视的眼睛,毫不夸张的说,封修景的眼神把他烫到了,那种类似于小狗狗求摸头的情绪,奇怪,太奇怪了。 23. 嘿嘿,闻朝夸我好看 办公室里安静到楚闻朝都能清晰的听到封修景的心跳,两人中间隔着可以容纳三个人的位置,可楚闻朝还是觉得封修景的呼吸有些惹人烦躁。 楚闻朝不着痕迹移动着位置,慢吞吞从沙发的中间移动到了边缘,躬身把桌上的剧本攥在手里,缓解两人呼吸过分纠缠的尴尬。 “闻朝,你很热吗?脸都红了。” 说话的间隙,两人中间的缝隙也跟着没了,封修景贴心地把他的丝帕递给楚闻朝,又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两度。 “谢谢关心,我没事。你穿卫衣还带丝帕啊。” 封修景不明所以地跟着楚闻朝笑了一下,疑惑道:“为什么穿卫衣不能带,有什么讲究吗?” “到也不是,只是西装更配一些。” 封修景哦了一声,揉了揉发红的耳朵,不好意思道:“闻朝,你是不是觉得我穿西装更好看些啊。” 楚闻朝深吸一口气,又来了又来了,这个小狗狗的眼神,他怀疑封修景是想给他什么暗示,几次三番的,想被夸夸也不直说。 “你穿哪个也挺好看的,毕竟模样在这摆着。” 封修景高兴地都快蹦起来了,他矜持地点了点头,又捧着楚闻朝塞给他的杯子喝水。 嘿嘿,闻朝夸他好看哎。 咚咚咚。 “进进进。” 天知道楚闻朝等敲门声等了多久,封修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觉得他俩和好了,眼睛四处放电。就算他是封修景“唯一的朋友”也有些遭不住那个眼神,眼睛时时刻刻盯着你,黏黏糊糊的喊着闻朝闻朝的,怪不习惯的。 “怎么了李四?” “严衡上热搜了,跟咱们公司有些关系,您看怎么处理一下。” 楚闻朝不明所以地把某博点开,关于严衡被迫退出拍摄的娱乐新闻热度一路攀升,刷新一下的功夫就上升两三位。 爆料的是一家小娱乐公司矛头直指星皇娱乐,说是公司老总为了捧某某,不停加戏干扰拍摄进度,几次密会某某,让严衡带病拍戏,好几次住院,后来更是因为老总和某某闹矛盾,所以才停拍了那个戏。 最近圈里挺拍的戏就一个,几乎是所有人都把某某跟宋笛对上了号,严衡和宋笛的粉丝又开撕了,更有甚者说是老总英雄救美,在拍戏现场大发雷霆。 封修景偷偷看了楚闻朝一眼,手指蜷了一下,好想告诉全世界那天被救的分明是他,才不是宋笛。 唉,不开心。 “老板,要不要声明一下?” “不用,严衡自己会解释的。” 楚闻朝话音刚落,林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楚总,热搜的事我们也很奇怪,不知道是哪个营销号断章取义。我们马上会发一个声明,能不能请楚总配合一下。咱们那天聚餐的事,您看方不方便发出来。” “林总,您还真是足智多谋啊,不愧跟霍声箫是一丘之貉,从聚餐那天开始就打算好了吧。剧停拍了是我们公司的问题没错,你也不看看严衡那些黑料怎么处理,怎么着,这是逼我处理来了吗?”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楚闻朝想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林盛是奔着给严衡洗白,给他那些粉丝一个交代来的。 “楚总,这件事是我们理亏,西城的项目我不争了,我退出,麻烦您配合一下,严衡很热爱演戏的,他是很好很好……” “哪个热爱演戏的恋爱甜剧淋一桶冰块还用替身,哪个热爱演戏的天天不在剧组跟黄总出去,你跟严衡爱的要死要活我不管,实事求是最重要。你可以逼我,我也可以告诉大家,我停拍就是看不惯恋爱小甜剧,没有一丝危险性的剧用替身。” 林盛哑然,再多的解释都是徒劳,他不该自以为是耍小聪明的。 “李四,声明就那么写,看不惯主演用替身。” “楚总楚总,消消气消消气,是我的不对,大家都还要在圈里混,不要撕破脸皮,我们马上解释。” 挂了电话楚闻朝还是气的不行,直接吩咐李四,但凡是严衡要去的节目一律不投资,和严衡彻底割裂开。 没一会儿关于严衡的热搜又多了一个,他认真解释了为什么没有再拍那个剧,承认是因为他拍戏不认真,一场普通的淋冰块戏用替身,这才让剧的本质发生了变化,间接导致剧停拍了,并认真道歉,希望取得观众谅解。 楚闻朝无语极了,一个剧反反复复给严衡送了不少热度,连带着黑粉都觉得他真性情了。过往的黑料都被夸成可爱,粉丝太多了,硬是洗白了。 严衡上辈子是救了林盛的命么,为了他砸那么多钱营销,恋爱脑的男人都是有毛病。 “楚总,我是严衡。” “呵,发都发了还有事吗?” “楚总真的很抱歉,以前是我不对,为了红不择手段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我以后应该就不演戏了,您别生林盛的气,都是为了我。我不会发退圈声明这类东西,只是想跟您道歉,蹭了您很多热度,以后不会了。” 楚闻朝无所谓的嗯了一声,而后很奇怪道:“严衡怎么就想通了。” 封修景冷着脸没说话,他把手机屏幕暗灭,发出去的那句话里依稀能看见几个字,从明天开始不想再看见严衡出现。 其实不是严衡想通了,是那谁想通要把人封杀了,严衡要还想在圈里混,那林盛就别混了,二选一。 封修景眨了眨眼,其实白天那谁不出来的,估计是见不得楚闻朝这么憋屈吧。 “闻朝,这不是好事么,别想那么多了。” “哦。” 不是宋笛搞出来的就行,天天搞事烦都烦死了。 楚闻朝清了清嗓子,还是没好意思开口让封修景把他发的某博删了,好像显的跟他在偷看封修景的日常一样。 封修景明显是跟评论里学的,说什么猫猫都是很傲娇的动物,哄他的时候一定要满心满眼都是他,猫猫喜欢什么就给他什么,猫猫才是主人,要摆清自己的位置,诸如此类。 他又不是猫,不是! “闻朝,你下午还有别的工作吗?” 楚闻朝立马警惕起来,竖起耳朵紧张地看着封修景,“干嘛?” “也没什么,就是我能不能在公司陪你工作啊。” 很好,又对上一条,时时刻刻陪着猫猫。 “随你。” 封修景还真就陪伴,楚闻朝去哪他去哪,端茶倒水殷勤的很。 楚闻朝第四次从卫生间出来刚好碰到封修景给他的茶杯添水。 好啊,我说杯里的水怎么一直喝不完了,原来是有田螺王子偷偷摸摸添水。 “封修景,我真喝不下了,你歇歇吧。” “闻朝,我也想帮帮你的忙。” “哝,那有纸有笔,你忙吧。”楚闻朝指着的地方是玻璃窗下的小桌台,他累了休息眼睛看风景的地方。 “好。”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笔尖刷刷刷的声响,楚闻朝全身心投入工作,效率骤然提升了好几倍。 嘶。 楚闻朝只听咔嚓一声,颈椎发出抗议,脖颈酸疼的抬不起来。 下一刻,密密麻麻写满字的文件上多了一副画,是他。 封修景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揉捏着,薄荷香窜到鼻尖里,楚闻朝浑身都僵硬起来,眼前模糊着看不清楚A4纸上的脸,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了肩膀上。 痒意控制不住冒出来,楚闻朝喉结滚动一下,只要他的脑袋偏一下,脸颊就能蹭到封修景的手背。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耳畔是封修景悦耳的声线,“闻朝,你放松,我给你捏一下就好。” “嗯。” 楚闻朝的声音很哑,他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发颤的手指把画捏在手里,画上的人咬着唇,眉头微皱,脸颊似乎还鼓着,是生气的模样。 “封修景,画画的时候可以想象,但是画我的时候不能,我哪有这样。” “闻朝,你现在就这样啊。” “我……” 楚闻朝的牙咬在唇上才停住了话茬,他耳朵一寸一寸红起来,气势弱下来还是忍不住反驳:“我才没有。” 糟糕,被发现了。 “嗯,没有。” 宠溺的意味太过明显,楚闻朝想生气都气不起来,他烦闷地啊了一声把画夹在了他的文件里,脸一扭,他的耳垂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封修景两指之间。 24. 闻朝,你能不能抱抱我 冰凉的手指贴着滚烫的耳垂,楚闻朝趴在桌上咬着牙才没让身子发颤。 楚闻朝的耳垂细腻的像是剥了壳的荔枝,封修景捏上去力度稍大都要担心会伤到他。 极度的敏感惹得楚闻朝眼眶都红了一瞬,压在身下的文件皱了一块,他偏头躲开封修景的触碰,控诉道:“封修景,你干嘛。” “我,我只是想帮你捏捏肩膀,没有,没有想干什么。” 楚闻朝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尤其是一向清冷的声调变得软糯,更加让封修景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闻朝,我不是故意要捏你耳垂的,真的是不小心。要不,要不你也捏捏我的。” 封修景弯腰无限靠近楚闻朝,主动把脑袋伸过去。他漆黑的眼睛不安地盯着还在生闷气的楚闻朝,脑袋磕在桌子上的动作重的像是在等待宣判死刑的囚犯。 “闻朝,你理理我嘛。” 封修景的姿.势别扭挤了,从椅子背后把半截身子探过来,手臂贴着楚闻朝的后背,滚烫的热意透过薄薄的一层衬衣,毫无保留传递过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太近了,呼吸都纠缠在一起,此刻的氛围暧昧到了极致。 楚闻朝恍惚回到了青葱岁月,十六七岁上高中的日子,同桌两人趴在桌上说悄悄话,上课偷偷分享一颗甜到极致的糖,再抬起头时,彼此之间传递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他猛地从办公桌上起来,胡乱揉了一下发痒的耳朵,慢吞吞把文件从封修景脑袋底下抽出来。 “下不为例。” 冷不丁的四个字,封修景惊喜地一跃而起,他捂着略酸痛的脖颈,高兴地看着楚闻朝,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到最后却只是嗯了一声。 “闻朝,我想邀请你出去逛一逛,可以吗?” “逛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有个礼物想送给你,刚刚很抱歉。” “行吧。” 穿书以来楚闻朝都没心思好好逛逛,他对商业街的熟悉程度也仅限于知道哪里有个停车场,哪里可以买衣服。 很明显,封修景带他去的地方明显不属于他认知里的任意一个。 “这里是?” 可爱卡通的装修风格,门口迎接的也是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进门前每人领了一支用毛线勾出来的玫瑰花。 “一个手工工坊,自己制作玩偶和各类艺术品的地方。闻朝,你跟我来。” “欸,封先生,今天是两个人啊。” 封修景是这里的常客,老板娘都认识他了,只是他带朋友过来还是第一次。他朋友可真好看,天仙似的。 “老板娘,还是老样子。” “行呢,难得看见你和朋友一起,一会儿结账给你们打九折。” “谢谢老板娘了。” 单独的小包厢里开着昏黄的灯,楚闻朝迷迷瞪瞪地被封修景推着肩膀坐在了一旁的休息椅上。封修景则熟练地把缝纫机打开,几块碎布很快就拼接起来,把散落的丝棉一点一点塞进去,很快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猫玩偶就出现在了封修景的掌心里。 “闻朝,送你一只猫猫。” 圆溜溜的猫眼和楚闻朝的眼睛重合,他跟猫猫大眼瞪小眼看了得有一分钟,楚闻朝才慢吞吞接过去。 “我不是特别喜欢玩偶的。” 楚闻朝的手掌克制地没有用力,几秒之后大拇指还是按在了猫猫软乎乎的肚皮上,身体力行把心口不一表演了一遍。 “嗯,我非要送的,闻朝,你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封修景唇角挂着浅淡的笑,专心致志用毛线勾起玫瑰花来,闻朝明明眼睛都要粘上去了,还说不喜欢。 他视线撇到楚闻朝口袋里的丝帕,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下来,似是陷入了什么回忆,瞳孔的焦距一点点涣散,好半晌才开口。 “我以前手特别笨,连最简单的针线都用不利索,没少浪费店里的东西。家里有人很喜欢刺绣,只要是能跟布扯上关系的,上面全绣满了花鸟鱼虫梅兰竹菊,就连窗帘上都题了字写了诗。那些丝帕的样式都是她以前留下的,我保存下来的不多,废了好久的功夫一针一线绣的,最开始那些丑的厉害,我都烧给她了,随身带着它们,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听到最后一句,楚闻朝的心骤然揪起来,封修景分明是笑着的,楚闻朝却觉得他比哭还难受。 他口袋里的这个丝帕上绣着几株竹子,偏偏在最后勾线的地方多了一颗翠绿色的心。楚闻朝的指尖摸上那个小小的心,一时失语,他很抱歉,因为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丝帕的模样。 就在楚闻朝刚想出声安慰一下封修景时,他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十一朵高低颜色不同的玫瑰扎在一起,绚烂异常。 封修景摸着花瓣,珍而重之地送给楚闻朝,“闻朝,希望你能有一个好心情。” 明明自己都是支离破碎勉强才撑起来,还要哄他开心。 楚闻朝的手臂僵硬的厉害,喉咙处堵了棉花,眉宇间的忧愁展露无疑。封修景还没有没有这样过,像是丢了魂,又一片一片组装起来。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也不会别的娱乐活动,很无聊对不对,我这个人确实挺无聊的,我……” “我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楚闻朝几乎是把那束毛线勾出来的玫瑰抢过来,很紧很紧地搂在怀里,他笑着看向封修景,又重复道:“这是我收到的最好最好的礼物,没有之一。” 那些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小心思被封修景一一满足,他当着封修景的面低头在猫猫玩偶上蹭了一下,绯红的耳垂在灯光下明显异常,他忍着燥意轻声道:“好吧,其实,我很喜欢毛绒玩具。” 一直到从店里出来,楚闻朝的脸颊还是红扑扑的,大概是因为封修景抵唇浅笑的模样太勾人,又可能是封修景俯身把他眼角掉落的那根睫毛吹掉时呼吸太灼热,又或者是他主动把秘密分享给了封修景。 楚闻朝抱着惹人眼的玫瑰,到底还是没有想明白缘由。 街角那家面很好吃,只是一向吃饭比他快的封修景吃的很慢很慢,甚至把碗里最后一口汤都喝了干净。 从小巷子里出来,封修景站在路灯下看了眼腕表,十八点五十七分。 “闻朝。” “嗯?” “你能不能抱抱我。” 抱抱封修景,他也想要楚闻朝一个抱抱,在十九点之前,在他还是封修景的时候。 楚闻朝抬眸去看他,却撞进一双红彤彤,湿漉漉的眼睛里。楚闻朝喉结滚动一下,在封修景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的视线里,猛扑过去,把脑袋架在封修景的肩膀上,抬手死死箍住他的腰,这是很温暖的拥抱。 腕表上的指针停留在十八点五十九分。 封修景低头在楚闻朝耳畔蹭了一下,手臂不断收紧,眼眶里的泪随之滑落。 他说:“今天是我妈的生日。也是她的……忌日。” 25. 封修景,你是不是两个人 滚烫的泪水顺着封修景的脸颊滑落到楚闻朝的脖颈上,他条件反射身体跟着颤抖了一下子。 此时此刻的任何言语说出来都显得太过苍白,楚闻朝张了张嘴,又颓然闭上。 是说节哀顺变,事情都过去了,还是说活着的人都要向前看。楚闻朝闭了闭眼,又把封修景搂紧了一些,也许一个抱抱会让他的心情舒服一些。 无声的眼泪只持续了一分钟,封修景松开搂着楚闻朝腰肢的手,手掌飞快把脸上的泪珠擦干净,瞬间恢复成冷峻的模样。 封修景抿了抿唇,避开楚闻朝担忧的视线,清了清嗓子,哑声道:“回家吧。” 楚闻朝慢半拍跟在封修景身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封修景抬眼的瞬间,眼神就变了,他觉得熟悉,很熟悉。楚闻朝的步子不偏不倚踩在封修景的影子上,他认真想了好久,才明白哪里不一样,封修景像是一下子变了一个人。 更准确来说是难以接近了,就像那晚封修景拿着剃须刀逗他时的眼神,眼底染着一团烈火,又极端克制。 咚。 楚闻朝的脑袋从封修景胸前移开,他委屈地揉着额头嘟囔:“你好好的扭头干什么,我都撞到了。” 封修景静静地看了眼楚闻朝没说话,僵持了几秒之后又默默转身,只是步调放慢,肩膀和楚闻朝紧紧挨着,像是被绳子捆住分不开了一样。 小傻子早上给妈妈上了香,平静地说了好多话,他从拜访牌位的那个房间离开时脸上分明挂着笑的,他只是不明白怎么就突然崩溃了。仅仅是因为那块被楚闻朝叠的四四方方,装在口袋里的丝帕么。 路灯把封修景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第一次觉得,其实他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了解小傻子,哪怕他才是主人格。 他已经把最快乐的性格都分出去了,为什么小傻子还是不快乐,还是心事重重,还是心烦意乱呢。 滴滴滴滴—— “封修景,看路,你要吓死我了,你走里面,我走外面。” 楚闻朝攥着封修景的手腕一直没有松开,这人,在大马路上神情恍惚,路过的电动车都要把他撞到了。 手腕上的热源不容忽视,封修景慢半拍从伤心到极致的情绪里抽出来,眼睛重新聚焦,僵硬的半个身子慢慢运转。他余光瞥着楚闻朝精致到可以看清楚绒毛的侧脸,喉结动了动,最后只是攥紧了手掌。 在封修景的别墅门前,楚闻朝一直把人送进屋里,才离开。 今夜注定无眠。 楚闻朝睡醒起来按照惯例点开和封修景的对话框,没有熟悉的早安。他茫然地呆坐了一会儿,起床洗漱做三明治,机械重复前一天的顺序,甜丝丝的牛奶进肚,楚闻朝伸手碰了一下毛线玫瑰的叶片。 难不成……自闭了。 [闻朝:早上好。猫猫打哈欠.jpg] 几秒钟之后,封修景的消息发过来。 [小花:闻朝,早!] [小花:谢谢你的抱抱,我快乐的要飞起来了。] 哼,都快乐的起飞了,没良心的也不知道主动联系他,知不知道他半夜睡醒都在担心啊。 今天一天的工作都安排的很满,楚闻朝几乎都没有歇气的时候,十一点多助理送来一个保温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笑脸煎蛋,烤肉拌饭上用番茄酱写着两个字谢谢。 楚闻朝喝了一口解暑的酸梅汤,想起在他肩头无声哭泣的封修景,他突然很想记录一下,咔嚓。 楚闻朝:八月的第一份烤肉拌饭,某人手艺不错。 快要长草的某博突然发了一条动态,仔细看了看还是董事长本人,很多人都不明所以。 宋笛的粉丝上蹿下跳地来回评论,硬是把烤肉拌饭又安到了自己哥哥头上,当然,专心干饭的楚闻朝压根没看评论。 *** “老板,酒店包厢都安排好了,晚上只有西城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和对方公司项目部的几个经理。” “知道了,合同多带几份。” 西城的废弃烂尾楼楚闻朝势在必得,上面已经批下来要拆,苦于烂尾楼的项目无人善后,原本的企业资金周转不开,这才想着出手。那一片五六百亩的地方刚好临湖,楚闻朝准备拿下来打造成公司的第二影视基地,正式拓展公司的业务链条。 两个公司你来我往拉扯了一番,合同又在原本的基础上增加了附加条款,一经出售,概不干涉。 “楚总果然是帝都少有的青年才俊,今日一见倒是让我彻底佩服了。” 楚闻朝唇角扬了扬,连忙摆手说着不敢,喝了半瓶酒又让对方少了九位数的资金,倒是也值当。 “来来来,楚总,真是一见如故啊,咱们再来一杯。” “好。” 楚闻朝醉酒向来不显,此刻看起来和刚刚没什么两样。他强撑着又喝了一杯,不甚清明的眼睛霎时间迷离起来。一个包厢的都喝多了,连李四都没能幸免,楚闻朝无奈瘪嘴,他怎么没调查清楚对面公司那些都是酒鬼啊。 “吴总,咱们有时间再聚,公司还有事,我得回去忙了。” “好好好,楚老弟,说好了啊,不能、不能反悔。合同,合同咱们签好了,不怕!有哥在,这个项目绝对没问题。” 包厢的门没有关,房间隔音效果又一般,这边的动静刚好被旁边包厢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楚闻朝等哪些人都出了门,才慢吞吞地把西装搭在手臂上,勉强稳住身形。 出了酒店的大门,一群人叽叽喳喳不知在议论什么,楚闻朝定睛一看,规定了不能停车的酒店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 迈巴赫的车头上倚着一个人,通身黑色西装和夜色融为一体。那人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灵活地把玩着一把精巧的小刀。像是电影里才有的场景,他一条腿曲着,只是站在那,就气势凌人。 那人微微低头,察觉到楚闻朝的视线才站直身子,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而后直勾勾盯着楚闻朝不动了。 楚闻朝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隔着还远的距离,他撞进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眸子里,气场强大到一个眼神就让在场所有人噤若寒蝉的的,是封修景。 糊涂的脑子闪过一丝清明,意识到什么,楚闻朝眼睛骤然亮起来,心脏也跟着加速。他的眼神直勾勾落在封修景身上,注意着的一举一动。 下一刻,闪着刀锋的光芒消失不见,封修景缓步上前,绕过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人群,准确无误揽过楚闻朝的腰,在他耳畔轻声道:“楚闻朝,我来接你回家。” 李四眼睁睁看着迈巴赫消失在夜色里,他掐着大腿试图让自己清醒,刚刚那是封修景么,真的不是偶像剧么。 他妈的,封修景帅炸了好不好。 车子稳稳当当停在别墅门口,楚闻朝偏头靠在车上没动,他混沌的脑袋容不得他思考太深奥的问题,只是探究的目光从封修景脸上扫过,他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圆溜溜的眼睛瞪大,他揉着脑袋胡言乱语道:“封修景,有时候我都恍惚你其实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