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权臣联姻的陛下只想当花瓶[古穿今]》 1. 章一 暮春时分,夜色已经沾染了几分属于夏的热切和躁动,而徐家笼罩在灯火里的中式庭院却显得静谧许多,丝毫没有主人新婚夜该有的热闹。 独自待在卧室的祁宁不以为意,眼里透着些无所谓的淡漠。 本来就是联姻,他一个被家里推出来换取利益的弃子,不值得谁多上心。 原主是众人眼中的废柴花瓶、豪门弃子,溺水而亡后他穿越了过来,到现在已经一个半月了,所谓的家人并不关心他的生死,只在乎他活着就不用悔婚得罪徐家大佬。 ——原主被家里逼着跟大佬联姻,婚期已定,覆水难收。 溺水那件事后他就被拘在了家里,只等到了定好的日子徐家过来接人。 亏得这一个多月的缓冲,让他一个古代人学了很多现代的新东西,不至于轻易露出马脚。 这个过程中他没接触几个人,话少些,行为上不对劲也没引起怀疑,原主在这个家里妥妥是个没存在感的边缘人,他乐得自在。 总的来说,他是适应了但还没完全适应。 从齐嘉宁到祁宁,前呼后拥受尽尊崇的一朝天子变成了万人嫌的花瓶废柴小糊咖,就一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身份落差不可谓不大,简直是天差地别。 然而能在死后卸下皇帝的重担重新活一次,对他而言已经是天大的馈赠。 应该珍惜。 既然联姻已经是定局,联就联,他跟祁家的几位合不来,借机离开那个不顺心的泥潭也行,只是对联姻这件事本身他有些疑惑。 徐家大佬低调得很,他在网上都没搜到一张照片,只有零星的一些报道,还都没点出全名,非常隐晦。 传闻中这位大佬阴狠暴戾、喜怒无常、不近人情,“暴君”得明明白白,因为曾经给原主解过几次围,被祁家理解为大佬对原主感兴趣,就上赶着巴结求联姻,没想到大佬竟然答应了。 是真的对废柴花瓶感兴趣? 徐大佬尽管名声不怎么样,但很难想象那样的人物会喜欢明显不是一条道上的原主,以对方的地位没人能逼迫,联姻也没法带来任何商业人脉上的助益,总不能是图原主懦弱平庸吧? 或者像圈子里说的那样,是把人当成了装点门面的玩物。 当一个漂亮的摆设。 根据这一个多月来的见闻推测,他觉得八成是这样,但凡有丁点儿的感情都不会这么长时间了一次不联系,生疏冷淡到了极点。 不过这都跟他没关系。 前世身为皇帝,他做了所有该做的、能做的,半生戎马疆场,半生权谋朝堂,推行严苛的新政时不是没人骂他,后世一样毁誉参半,但他无愧于心,无愧于人民,无愧于江山社稷,这就够了。 在太平盛世重活一次,他不再是皇帝,也就终于可以做自己了。 徐应钦答应联姻一定有缘由,玩物就算了,花瓶摆设他没问题,结婚后能躺平了安闲养老挺好的。 而在好好活着享受生活之外,他还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他是无愧于天地,但唯独对不起一个人,那是他前世唯一的遗憾…… 没等他再想下去,几声匀速的敲门声后房门被推开,看清楚来人面容的瞬间他一下怔住——太像了! 为什么会跟他心心念念惦记的人这么像?! 徐应钦反手带上门,视线从进门那刻起就落在了安静坐在床边的人身上,一双幽邃冰冷的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确实太像了。 被祁家放弃的废柴小少爷也就这一张脸了,除此别无长处,可就是这副容貌让他无论如何放不下。 缓步走近,他俯视着祁宁,眼前人的五官精致昳丽,细软的黑咖色发丝,一双流光溢彩仿佛浸着阳光的暖棕色桃花眼,右眼角下缀着的小巧泪痣更添雅致美感,鼻梁挺秀,一双薄唇是浅嫩的粉白,微微愣怔的样子看上去十分乖巧。 倒是没有之前的瑟缩和胆怯了。 这是恐惧过了头? 他略缓了下,并不在意祁宁是不是害怕,冷声道:“我们只是联姻,我会让人关照你,不让你受欺负,但在这之外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你只记住一句话,从今晚起你敢越雷池一步,就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这话说得一点不客气,让祁宁从愣怔中回过神来。 这一个月他在祁家听了很多冷言冷语,毕竟身份变了,他没把那些放在心上,但看着面容熟悉的人说出这样警告意味十足的话,他心里升起的那点亲近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窜起来的火气。 他抿了抿唇,唇边挑起一丝冷凝的弧度,“你在威胁朕?” 徐应钦的眼神在祁宁开口前已经沉了些——对方的神情和气质明显不同以往,听到这句话,他眼里沉寂平静的湖面悄无声息地荡起了波澜。 沉默半晌,他轻声反问,“朕?” 听到这个字,祁宁才发觉自己的情绪有些微失控,徐应钦稍变的神情也让他自知失言。 即便他这段时间已经在尽可能地学习现代语言,但一些多年形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改,比如这个自称。 在情绪起伏的时候,根本是下意识的。 他瞥开眼,快速扯开了话题,“表面婚姻我懂,我会做好我该做的,守好规矩不惹事,不找麻烦。” 当好这个花瓶摆设。 做皇帝时他白天晚上都在考虑权谋与政事,现在当个不用动脑子的花瓶真挺好的,躺平享受生活不香嘛。 徐应钦注视着不再看他的祁宁,对方眉眼微垂,眼睫在说话时轻轻颤动,那点细微的弧度似乎直接扫在了他心上,让他有些难耐地蜷起了垂在身侧的手。 兴奋而颤栗的。 这人即便是放松地坐着,脊背依旧挺直,从内而外的气质他不会错认,这不是那个懦弱胆怯的废柴了。 随着徐应钦的沉默,偌大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这让祁宁莫名有些焦躁。 他下意识用手扣紧了床沿,心底里依旧有震荡。 他一百个没想到,传闻中的联姻对象竟然会跟前世的至交好友长了张八九分像的脸,而他自己……现在这张脸跟前世也很像,说前世今生是孪生兄弟他都信。 或许冥冥中注定了前世不圆满的他们今生能够重聚? 就是这个重聚的方式出人意料,和前世针锋相对的大权臣联姻……咳,他现在可是无权无势还没钱的小白丁,身份调转了个彻底。 想起徐应钦见他后说的第一句话,他明白自己的猜想没错,这位大佬确实不喜欢原主。 纯纯的摆设。 挺合他心意的。 他略收了收心神先应对眼下的状况,抬起眼主动打破了沉寂的氛围,再次回应道:“我们是联姻我知道,我不会觊觎不属于我的东西,徐总大可放心。” 祁宁的言辞和态度都淡漠而疏离,可徐应钦的表情却柔和了许多,情绪已然与进门时截然不同。 是得偿所愿的庆幸与欣喜。 他的嘴角轻微地颤动了下,又勾起一丝上翘的弧度,随后弯腰凑近了些,“如果本来就是你的,就谈不上什么觊觎了。” 祁宁皱起眉,上半身往后退了些,徐应钦的情绪变化缓和又隐晦,可他不是一点儿感觉不出来,所以……更奇怪了好么。 明明前几秒还威胁他、警告他,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和颜悦色了? 外界传闻大佬喜怒无常、深不可测,今日一见确实是这样。 不过他不想深究什么,既然联姻了,以后相敬如宾、相安无事就行,能时不时看看这张脸,总归是个慰藉。 看见祁宁退避的动作,徐应钦缓了口气,道:“即便是联姻,但我们毕竟是领过结婚证的合法伴侣,你和我一样是这里的主人,这是你的家。 “我不会伤害你,不会逼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也不会干涉你想做的事,在这里你有绝对的自由。” 祁宁的手向后撑在床上,注视着徐应钦近在咫尺的面容,不无疑惑,“你这么说就不担心我越过雷池了?” “今天之前的你或许会,现在往后的你不会。” 嗯? 祁宁自认普通话学习得还行,可他怎么有点听不明白这简简单单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徐应钦想做很多,但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祁宁带着疑惑的神情已经是提醒。 他轻笑了声,将那些翻搅的、躁动的,甚至是叫嚣着疯狂占有的情绪全数压了回去,直起身问道:“晚饭是不是没吃好?再吃些宵夜?” 祁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没从徐应钦身上感觉到什么威胁,这也太友好了吧? 他不是对方之前认识的原主,也没想着伪装得十成十,一直装太累了,因此做好了先花点心思把大佬糊弄过去再躺平的打算,结果—— 就这? 对他一点都没起疑心? 他不理解!这通关也过于顺利了。 徐应钦后退了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些,“稍等管家会把宵夜送过来,多少吃些,早点洗漱休息,我的房间就在楼上,有事可以找我,晚安。” 看着说完就转身离开的徐应钦,祁宁心弦稍松。 他能分辨出来对方是真没怀疑他,也没有要对他不利的意思,那就……算了,他懒得自找麻烦,可能大佬总是有些别人无法理解的癖好和异于常人的神奇脑回路。 反正是没感情的联姻,两人碰面的机会应该不会很多,明面上过得去就行。 不过他确实是有点饿了。 吃过宵夜,管家已经贴心而周到地帮他放好了洗澡水,他客气地道了谢,这位中年人他还挺满意,不至于过分热情也不会让人觉得生疏,其他佣人一样懂规矩、会察言观色,比在祁家的时候自在多了。 他放松地仰躺进浴缸,望着绘有细致云纹的中式吊顶,有些出神。 他沉沉地睡了一觉,睁眼就到了一千多年之后,一切天翻地覆好像两个世界,这一个多月他接触了非常多的新事物,现代生活的便利他们那时候根本想象不到,了解的同时总是在想……如果他的知己之交也能穿越过来就好了。 一想到自己在这里是孤身一人,那些好奇与兴奋就有点泄气。 想到好友,他的神情不由黯淡了些,回想起这些天在网络上查到的资料,心底里难受得很,比自己被骂还难受。 他当皇帝时,他的好友就是权倾朝野的大权臣,新帝即位更是自封了摄政王,五年后被扳倒、逐出京城,正史的记录就到这里,后续都是野史的臆测,有说被暗中刺杀的,也有说行商后富甲一方的,还有说归隐山林的,总之是众说纷纭。 唯一相同的是认定了那是祸乱朝堂与社稷的权臣,留下了千古骂名。 他抬起手臂遮住双眼,好像这样就能驱散眼眶的酸涩。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死前他都安排好了,等新帝登基稳定下来,他的政令能顺利延续下去,就将他们反目是演戏,是为了控制朋党好推行新政这件事公之于众、还人清白。 为什么没有? 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他唯一可以交付全部信任的挚友与兄长,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身后只有骂名? 他想问问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太子、新帝,为什么辜负了他的嘱托,可光阴流转千余年,他切身经历过的那些年岁,落在史书上不过寥寥几笔、薄薄几页。 但既然有机会重活一回,他就要帮自己的挚友、帮他的兄长洗去污名。 黑变不成白,白的也不该被染黑,哪怕已经成为历史,哪怕他在意的人不可能再知道。 他缓了缓情绪,放下手臂,神情间浮现出一丝略带苦涩的笑意,事已既此,他能做的是在当下好好活下去。 原主虽然身体素质一般,但比他前世一身伤又操劳过度熬坏了的身体好太多了,现在才二十五岁,未来还很远。 只是想到联姻对象徐应钦,他微微叹了口气,这位大佬跟他的好友在身高长相姿态声音上都很像,但性格却天差地别。 他的好友即便一样冷厉、不苟言笑,在朝堂上、在众人面前跟他针锋相对,可私下难得独处的时候,对他却是温和体贴的,沉稳持重又绝对可靠,有锋芒但不外露,是内敛的。 他为政事烦心的时候会调侃两句让他放松心情,他不爱惜身体的时候也会严厉又疼惜地提醒他…… 他们不只是君臣,更是至交好友和亲人。 而现在面对的徐应钦却阴冷暴戾、捉摸不透,他既想经常看看对方那张脸,又觉得这样的性格不好招架,两难。 想到这儿他的眼里不由多了些愧疚和思念,徐应钦不是他所念所想的那个人,再像都不是,他很清楚。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不如珍惜眼下,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大佬就厌倦他这个花瓶摆设直接离婚了。 而在那之前只希望能够相安无事。 来到徐家的第一晚,他睡得不算太安稳,梦到了很多前世的事情,十年的帝王生涯他拿得起就放得下,并不留恋待在权力巅峰的感觉。 当皇帝不是什么好差事,要不是时局让身为皇子的他避无可避,他根本不想坐那个位子。 看似至高无上,却让他弄丢了自己,将他最重要的人一步步推远,成了皇帝就必然先是一个国家的掌权者,其次才是自己,怪不得要自称“孤”“寡人”,可不是孤家寡人么,他就不喜欢这两个自称。 好在尽管表面上针锋相对,但他知道是有人和自己心意相通的。 早起后他收拾好心情,下楼转进餐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餐桌边正拿着平板浏览消息的徐应钦。 这是在等他吃早餐? 他确实没想到,当皇帝的时候他说了算,但穿越过来他就是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小废柴,在祁家时那些所谓的家人都没把他放在眼里,基本没一块儿吃过饭。 瞧见祁宁,徐应钦漆黑沉静的眼里闪过一丝轻微却灼灼的光彩,又很好地隐藏了起来,他递给管家一个眼神,对方离开后,他起身走近站在餐桌另一端的人。 祁宁是想跟这位大佬和谐相处的,没必要驳了对方先一步给出的面子,主动开口打招呼道:“早。” “早。”徐应钦应了声,见祁宁坦然淡定的模样,心情不由跟着更好了些。 他抬起双手给对方理了下衬衣领上的些微褶皱,“早起是好习惯,不过偶尔睡个懒觉也无伤大雅……”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因为祁宁的动作顿住了,随着对方后退的一步,衬衣角从他的指尖划过,周遭也忽得安静了下来。 祁宁是下意识退开的。 前世被服侍惯了,但不代表他自己照顾不了自己。 穿越过来之后,面对各式各样的现代服饰他适应良好,还挺喜欢的,比古代装束方便许多许多,但徐应钦冷不丁来这一下,他都要怀疑这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大佬下一秒是不是就要掐住他直接开始质问了。 他昨晚上还想着相安无事就很好,没成想徐家大佬这一大早上的就不按常理出牌,分明不喜欢他,干嘛这么熟稔又自然地给他整理衣服? 所以……传闻是假? 还是说眼下这是在逗他? 别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除了脑回路的说法,他最近新学的还有一个词,叫恶趣味。 只是视线落下去看见对方还悬在空中的手,尴尬与莫名的落寞快速弥漫开,不只是他,连带着端早餐过来的其他人都顿住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他放轻了呼吸,略疑惑地眨了眨眼,大佬这是在跟他示好吧? 如果真的是,那不留情面直接拒绝的他……还有命吃这顿早餐么? 管家几人没敢擅动,徐应钦对谁都没有过这样的亲近,更没有被拒绝过,社交中连跟人握个手都嫌弃,能主动去给祁宁整理衣领已经够出人预料了,然而对方却没领情。 怎么可能不被触怒。 但是想到昨晚上徐应钦跟他交代的话,他又没那么紧张了。 如果祁宁真的是,那就没关系。 面对这样的场面,祁宁无暇去探寻管家他们在想什么,想也知道徐应钦平时肯定是不近人情对人超级超级冷厉的那种,会担心被迁怒也是自然。 他保持着淡定的表情,自己捋了下领子,找补道:“这点小事我能做好,不劳烦徐总帮忙了,多谢。” 这样的举动对他们的关系来说实在是过于亲近了。 徐应钦定定地注视着祁宁,他印象里的祁家小少爷怯懦而平庸,一无所长,如果遇到现在的情况……避开肯定是不敢的,连躲的胆子都没有,大概只会被吓得瑟瑟发抖。 而眼前人即便知道他名声怎么样却依旧镇定自若,一双眼清透得宛如琥珀,泛着明朗的光泽,隐隐带着些傲气,客气而疏离。 表现出来的淡定归根到底来源于自信。 在半晌的沉默后他勾起了嘴角,显然心情不错。 他先一步退开,走到餐桌边为祁宁拉开了椅子,“不是不相信你能做好,只是关心。” 祁宁偏了下头,并没有放下戒心,“对没有感情的联姻对象,这些关心太过了,我受不起。” 最好一开始就把关系理清楚了,省得以后麻烦。 他不想招惹徐应钦,他当他的花瓶摆设,对方继续当人家的大佬,互不干涉。 至于联姻的原因嘛,他权当是大佬看上了他这张脸,想摆在家里闲着没事儿了看看,赏心悦目吧。 他也不打算去理解大佬的恶趣味了。 被再次拒绝,徐应钦只是勾起了唇角,不见恼怒,“确实是联姻,在此之前我们确实没有感情,但有些场合总还是需要一起出席,过分生疏明面上并不好看,提前适应下培养培养恰当的默契,还是有必要的,是不是?” 祁宁认真想了想,承认徐应钦说的在理,保持表面和谐也是他的打算,稍微培养下必要的默契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儿他不再迟疑,慢步走过去坐下,七八秒后没感觉身后的人离开,就仰起头看过去,问道:“怎么了吗?” 徐应钦的手还按在椅背上,微垂着眼正好跟仰起头的祁宁撞上视线,四目相对,对方眼里一片澄净,倒映出他那些压抑的、还不好宣之于口的隐秘心绪。 祁宁就在眼前,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略微靠近了些,对方没有往后躲,他停下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了十余厘米。 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到。 周遭的空气都变得胶着起来,安静到针落可闻,又紧张到好像蹦出一个火星子就能点燃这方空气。 2. 章二 祁宁没被大佬突然沉下来的气场吓到,淡定地回望着,等着对方给他回答。 半晌,徐应钦的嘴角小幅度抖动了下,随后弯起一丝若无其事的弧度,直起身走回对面自己的座位。 落座之后,他交握起因为压抑而略微颤抖的双手,相扣着放在腿上,神情镇定,语气缓和,“没什么,吃饭吧。” 祁宁可不信这句“没什么”,反倒觉得徐应钦的反应相当奇怪,是对他有一点改观?还是给他一点震慑? 他对此有好奇,但不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尽管话不好听,但原主确实没什么利用价值,应该不存在徐应钦想利用这一说,这样段位的大佬想要什么不能直接去拿?没必要绕弯子。 只要不把他卷进要命的麻烦,其他的都没关系,前世权谋算计已经太多太多了,现在么,难得糊涂。 看着摆到眼前的早餐,他悄摸摸地笑起来,是中餐。 在祁家那一个多月他基本上没吃到很合胃口的饭菜,中西混杂的,中餐做的还很一般,而眼前这些菜式的色香形都很合他的心意。 粥、面食、小菜、糕点、水果,一应俱全,量都不大但绝对够吃,上辈子就是当皇帝他也不喜欢铺张浪费,这样就很好。 尝过之后更是满意,滋味很地道,是他喜欢的,要不是知道不可能,他都怀疑这是把他的御膳房给搬到了现代。 果然大佬就是大佬,讲究。 跟着大佬有口福了~这波联姻不亏! 徐应钦看着弯起眼的祁宁,这副安安静静吃东西的乖巧模样真的是……久违了,让他想抬手去揉一揉对方的头发,可刚才站在对方身后的时候不能,现在一样不能。 祁宁早餐吃得舒服了,心情也松快了些,看向对面神情平静的徐应钦,询问道:“有件事跟你商量,你也知道我的……职业,如果你介意,我可以结束那份工作。” 原主被三四线的明星朋友拉去了娱乐圈,用现在的说法是十八线小糊咖,废柴不说还低情商,一张嘴上没把门的,得罪了不少人。 他自己是不在乎这份工作,也不想去维系跟损友的友谊,娱乐圈对他的吸引力还没有图书馆强。 徐应钦没有犹豫,道:“工作本身没有高下之分,只看怎么做,你想尝试当然可以,想休息也可以先休息一段时间,我说过会尊重你的选择,不会多干涉。” 祁宁赞成徐应钦的前半段话,还是现代这些思想好,而且他也很满意对方的后半段话,应道:“好,那先休息两天。” 接下来几天他都待在家,不是在卧室,就是在藏书室——足足占了有二楼一整层,就像个小型图书馆,文史社科各类书籍应有尽有,简直完美戳中了他的兴趣点。 他很渴望通过这样便捷的方式尽快去了解这个世界,藏书室加上手机电脑和网络,足够用了,了解清楚才不会露出马脚。 在收到朋友胡彦阳发来的提醒消息时,他才知道第二天要去参加一档直播综艺。 综艺?他对这个称呼很陌生,本来想拒绝的,但查完这档综艺的资料后陷入了沉思。 他很快改了主意,直奔楼上的书房找到徐应钦,开门见山道:“我刚知道明天安排的有一场直播综艺,我想参加。” 徐应钦靠在单人沙发里,一手拿着书,一手在腿上轻轻点了几下,勾起嘴角微微笑道:“直播,想好了?” 祁宁知道直播是什么意思,他点点头,双眼熠熠颇有些跃跃欲试,“想好了。” “好,”徐应钦合上书,“想做就去做,我只叮嘱一句,照顾好自己,没必要忌惮谁,我的爱人在哪里都没有受委屈的道理。” 爱人……祁宁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这个陌生的称呼有点烫耳朵,他抿了抿唇,道:“就算没跟你联姻,我也不打算受委屈。” 前世在朝堂上他忍够了,现在没有那些重担,何必受气。 又简单聊了几句,看着祁宁离开,徐应钦的双眼如同夜色中漆黑沉静的海面,忽得卷起了层层波涛。 他近乎贪婪地描摹着对方的背影,带着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渴求和想念。 祁宁回到房间后再次看向笔记本屏幕里的照片,神情间流露出几分怀念与怅然,那是一柄镶嵌宝石的青铜古剑,是帝王剑。 是前世君臣博弈中他下令、他的挚友找人锻造了送给他的。 这是他决定参加这档历史文化综艺的原因,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变成了国家文物,观感十分微妙。 这一晚他没怎么睡好,走进电视台时,面对管家赵建川递来的关切眼神,露出一个让对方放心的笑容。 原主混得确实惨,也是真的糊到地心去了——这也是他新学的词。 竟然连个助理都没有,想到昨晚上给发消息提醒的所谓朋友,他的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冷厉的光。 什么朋友,不就是想通过原主巴结祁家吗,结果却发现这小少爷一点不得宠还受尽嫌弃,转而把人拉进娱乐圈,用平庸废柴又低情商的富家小少爷来衬托自己,还不忘拗什么走红之后不忘好友的重感情人设。 这点小心思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他看得清楚,因此在胡彦阳看似友好实则高高在上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冷笑了声,十分不客气道:“面上笑容可亲,心里指不定怎么埋汰人,天天表里不一不累吗?” 胡彦阳被祁宁的眼神看得一激灵,后背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这样仿佛把他看透的眼神冰冷又高傲,真的属于祁宁这个除了一张脸之外干什么都拉胯的废柴花瓶吗? 绝对是他看走眼了吧? 他干笑了声,“乱说什么,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自然面儿上和心里都向着你,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我都推荐你一起来了,你不说谢谢我,还说这些话。” 祁宁懒得跟胡彦阳废话,从对方身边走过时略压低了嗓音,道:“上次我落水你冷眼旁观,想给我一个教训再装好人去救,是吧。 “这件事我记着,我们早晚算账。” 既然接管了这个身份,有些事情也该由他为原主做个了结。 听到这话,胡彦阳脸上的笑容再挂不住了,等祁宁走远,他才愣愣地摸了下额头,冷汗津津。 他转身望过去,满眼惊诧,才短短一个多月没见怎么就完全变了,跟之前任人揉圆搓扁的怯懦判若两人! 而跟在祁宁身边的赵建川却眼露满意和欣慰,他们徐总才智过人,让对方心甘情愿等待的必然不会是庸俗之辈。 死水翻起波澜,他已经开始期待以后了。 祁宁的心思放在那把青铜剑上,直播的前半段默默杵在一边当尽职尽责的花瓶背景板,听着主持人对这件文物的介绍,越听心里越难受。 这把宝剑铸成之后被他放在寝殿里,日夜都能看到,当时的人觉得那是为了提醒着时刻防范权臣和党争,而史书和后代的人一样是这么认为的。 可他知道根本不是那样。 主持人话音落下的间隙,他适时开口道:“或许他不是想提醒自己防范权臣,而是一个惦念呢?” 这话说出来别人还没说什么,站在祁宁身边的胡彦阳先笑了,“史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别开这种傻瓜玩笑。” 祁宁扫了胡彦阳一眼,淡定地继续道:“那说法也是当时朝臣的臆测,不代表皇帝本人就是这么想的。” “那你就知道了?” 他当然知道。祁宁看向主持人,“尽信书不如无书,史书上记载的不一定是假的,但有可能不是全部事实。” 主持人顿了下,对祁宁能说出这样的话很意外,思索几秒后笑道:“祁同学说的也是一个探索方向,确实是尽信书不如无书,还是要由文物来佐证历史,从这把青铜剑的铸造来看,这位大权臣确实是尽了心的。 “大齐王朝中兴之主齐嘉宁经历过多年沙场岁月,剑术骑射都非常了得,送这样一把宝剑倒是相得益彰。 “今天节目组也邀请了一位剑术老师、一位舞蹈老师,来各自给大家做一段剑器演示,好好看哦,待会儿可是要自己体验的。” 主持人打了圆场并且顺势进入下一个环节,祁宁没再多说,视线又回到了那柄铜剑上,也就忽略了胡彦阳看向他的眼神。 在嘉宾们挨个练习的时候他也只是兴致缺缺地握着轻飘飘的道具剑摆弄了两下,依着他在这期节目中的花瓶摆设定位,待会儿轮不到他。 然而有人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被刚完成几个基本动作的胡彦阳用剑尖点出来的时候,他不算意外,不就是想看他在直播中出丑么。 主持人不想冷场,走过来说和了两句,让他大致试试看就行了。 他提起剑拨开了直指自己的剑尖,微微抬起下巴,神情淡然,薄唇抿起,显出几分冷傲,“试试当然可以,但用剑指人还是小心些。” 简短一句话,说得胡彦阳悻悻地收起剑退开了一步。 他嘴上笑着打哈哈,心里已经开始等着看好戏了,就祁宁这样跑步都能平地摔的废柴,耍剑?被剑耍还差不多,他倒要看看这小美人儿要捡几次剑。 娱乐效果有了,自己再上前说几句安慰话,一举多得。 还敢嘲讽他,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该长教训的时候就得长点儿教训,真以为跟徐家联姻了能怎么着,那样的大佬能看得上这个说话总噎人的低情商花瓶就怪了。 其他人纷纷退开,有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也有惋惜的。 而祁宁提着剑往前走了两步,并不关心那些。 开始前他扫了胡彦阳一眼,不是要看他笑话么,很好。 剑对他来讲再熟悉不过了,尽管剑术从古至今有很多变迁,但那些基本动作大差不差,他看过一遍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别人磕磕绊绊好一会儿才做完的基础动作,他二十秒就流畅地完成了,收剑时还附带了一连串剑花。 他清楚什么动作更好看。 就算是当个花瓶,也要是好看的花瓶。 而这一串展示不止让现场的主持、嘉宾和工作人员都意外又惊喜,观众们也根本没想到,还是两位老师带头的鼓掌打破了一片寂静。 祁宁再次看向胡彦阳,对方提前摆出来的安慰表情还没完全褪去,就不得不换上惊喜一块儿鼓掌,他看着只觉得好笑,就这段位放到古代的皇宫或者大宅里,大概就能……活一个小时吧。 使坏都不知道隐蔽点儿。 低级到他都没眼看。 胡彦阳有点讪讪,祁宁本来就长得好,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做下来非常好看,带着些不知道哪儿来的冷傲,自带贵气、凌厉逼人。 漂亮而有锋芒。 直播结束后,祁宁被两位老师拦住又聊了会儿才回到后台,趁着这次机会他还想再近距离看看那柄剑。 只是很快就被追过来的胡彦阳堵住了。 面对冷嘲热讽他是不是藏拙的人,他并不在乎发生争吵被人看见,闹翻就闹翻了,这样的损友没有要的必要,“你一直以来打的什么主意我清楚,以前是我在乎你这个朋友才配合你,但现在我明白了,一味迁就并不能让我收获一段好的友情,那就没必要维系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你迁就我,明明是我一直在照顾你!” “哦,那还真是承蒙关照,我现在是糊得不能更糊了。” 两人已经引起了其他工作人员的围观,胡彦阳的脸是青一阵白一阵,咬着牙压着火气,“你别在这儿阴阳怪气,要不是我关照,你连混都混不下去,今天这节目不也是我带着你才能来的?” 祁宁刚要开口,就见胡彦阳的表情忽然变了,带上了不少委屈,这什么情况? 胡彦阳皱起眉,道:“是不是谁给你说什么挑拨我们的关系了?我们关系这么好,我怎么会嫌弃你拖我后腿呢,你别谁说什么都信,我要真在无意中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儿,我跟你道歉行不行?” 当然不行,那是道个歉就能尽释前嫌的吗? 过不去,除非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没等祁宁反驳,轻微的脚步声靠近了停在他身边,他转头一看,瞧见来人时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徐应钦接过赵建川递来的外套,自然又亲昵地披在祁宁肩上,神情和语气间满是熟稔,“来接你回家。” 徐应钦的这个态度让围观的人都相当意外。 圈里人都知道祁宁是祁家的弃子,是巴结大佬换取利益的工具人,就那低情商花瓶早晚惹恼了大佬被狠狠收拾,可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赵管家亲自跟着已经够给祁家面子了,刚结婚还新鲜嘛,也算能理解,但传闻中低调却阴狠暴戾的大佬居然一反常态亲自来接人?还对小废柴态度这么好? 这面子给得太过了吧? 3. 章三 面对眼前这一幕,众人不约而同想起了刚才在节目中看到的,再结合祁宁对胡彦阳说的话,难不成……这小花瓶还真不是金玉其外? 祁宁跟徐应钦对视一眼,秒懂。 在外假装表面和谐,今天来接他也是这个意思吧,新婚的面子给得足一些,表达一下看重能免去后续很多麻烦。 他扯了下外套,瞥开眼没说什么,看着这位联姻对象他总会想起来前世。 而胡彦阳将祁宁的沉默当成了往常的胆怯,见徐应钦难得好脾气,赶忙道:“我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参加这个节目的机会,没听经纪人的安排选其他人一块儿,就带着祁宁来了,祁小少爷今天的表现倒是出人意料,果然近朱者赤,还得是徐总优秀,才相处几天,潜移默化的就能影响人。” 闻言,祁宁抱起手臂,姿态闲适地往徐应钦那边倾斜了下,“想说我草包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像恭维徐总一样直接些多好。” 这样的嘲讽让围观的人都没忍住笑,见风使舵两面三刀的,就欠被这么怼,胆怯小兔子这是终于支棱起来了嘛。 胡彦阳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直接去看徐应钦,“徐总,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跟祁宁好些年朋友了,怎么可能……” 徐应钦打断了胡彦阳着急忙慌的解释,然后抬手揽着祁宁的肩把人稍微往怀里带了些,语速平缓却带着冷意,“你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祁宁没想到徐应钦会有动作,略僵了下,所以这也是扮演乖巧花瓶摆设的一部分? 他转移开注意力看向胡彦阳,顺着徐应钦的话道:“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真不知道,以前是看重你这个朋友,忍就忍了,但现在—— “我要跟你绝交。” 要绝交就当众绝交,放在明面上大家都知道,省得以后麻烦,他不想招惹徐应钦,也不想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打着大佬的名头做什么。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其他人都是一惊,有些话大家明白,但听到祁宁一字一句说出来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胡彦阳仿佛被大庭广众之下狠狠打了一巴掌。 他嘴唇都直发抖,“祁宁你别太过分了,我没有嫌弃你拖累我,你反而要污蔑我……你别仗着、仗着现在有徐总给你撑腰就翻脸不认人!” 祁宁笑了笑,没开口,偏过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人,既然要假装,就再彻底一点儿嘛。 徐应钦瞧着祁宁,只一眼就读懂了对方的潜台词。 这眼角带笑的模样颇有些像端坐高处看热闹的猫咪,看得人心里痒痒,只想把喵喵抱下来揉上一通。 他不由得勾起嘴角,心情相当不错,看向胡彦阳,道:“他自己就有能力处理这些事情,但并不妨碍我想成为他的依仗。” 听到这话的不只是心里拔凉的胡彦阳,还有吃瓜群众。 祁宁一样意外,但忍着没说,直到坐进车里才开口问道:“即便要维持表面婚姻,你也没必要把话说到那种程度吧?” 肉麻兮兮的。 尤其还顶着他至交好友这张脸,冲击力更大了,听到的一瞬间他有种隔着千百年时间被惦念的人触动到的感觉。 前世他们确实互相依靠,也只有彼此能够依靠。 徐应钦看向姿态懒散的祁宁,对方即便歪着靠在作为里,气质气场依旧是截然不同的。 他一手撑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凑近了,嗓音微低带着几不可闻的笑意,“结婚之前我并不喜欢你,但从新婚当天晚上见面开始,我觉得……能喜欢你很好。 “和你结婚是我久等的荣幸。” 祁宁皱起眉,眨了眨眼,不太理解这话背后的意思,就是对原主不感兴趣呗,既然不感兴趣那为什么要选择接受祁家的巴结? 闲着没事儿干纯纯济贫呢? 那也用不着通过结婚这样的方式把自己搭进去啊,多的是别的方法。 不过徐应钦现在看他的眼神太过亲近了,让他有点不自在还没法理解,所以果然是大佬的恶趣味吧。 一片两相沉默的静谧中,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一点急促,还莫名有些紧张。 他抬手按在徐应钦胸膛上用了点力气把人推开,指尖的触感让他有几秒钟的走神,隔着薄薄一层衬衣,能摸到紧实流畅的肌理,手感很好。 说起来徐大佬跟他的好友在身形上也很像,不像他现在哪儿哪儿都软软的,连腹肌都没有。 还是得练练。 他清了下嗓子,望向窗外的同时扯开了话题,“今天在节目现场看到的那把剑……我觉得所谓权臣不一定真的是,说不定只是表象,是一个障眼法。 “如果是……我觉得是,那对当臣子的不公平,根本不该背负这样的千古骂名。” 徐应钦顺着祁宁的力道退回去坐好,眼神依旧停留在对方身上,听见这话沉默了七八秒,回道:“或许他并不在乎,有些人有些事远比虚无缥缈的名声更重要。” 祁宁怔了下,偏头看向徐应钦,类似的话他前世就听过。 在他们决定那么做的时候,他的好友这么安慰过他。 在这一瞬间,他从徐应钦身上看到了好友的影子,真的不只是长相,说话的语调和神情都有些像,可再一眨眼又觉得是自己想得魔怔了,出现了幻觉。 他甚至有种徐应钦如果是他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人就好了的奢望,然而随即涌上来的是愧疚。 他想念前世的好友,可也不该抹除掉眼前这位存在的事实,那一样是不尊重,甚至是冒犯。 缓过神后他含糊地应了声,又道:“把明星当职业似乎也不错,我对演戏不感兴趣,但今天这样的活动偶尔参加挺有意思。” 徐应钦略一思索,道:“好,不用给自己太多压力,想做什么做什么就好,你现在是和胡彦阳在同一家经纪公司,解约另签别家?会更自由些。” 祁宁没意见,现在的公司对他一直很忽视,就是作为胡彦阳的附庸,而既然绝交了他也不想跟这位损友再有接触,因此他点了点头,应道:“徐总看着安排就行。” “称呼我的名字吧,即便只是朋友也不用这么生疏。” 祁宁想了想,没拒绝,朋友?似乎不是不行。 当朋友可以,但他很清楚眼前人不是心上人,就算有点熟悉那也不是,最多就是看看对方的容貌缅怀一下,而他也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当一个合格甚至是优秀的花瓶。 晚餐后他就回了房间,抱着手机窝在落地窗边地毯上的一堆靠枕里,刷着网络上的消息。 信息传递方面,前世的时候车马书信都慢,他在边疆,他的好友在京都,日常通信不加急的话,要小一个月才能送到,哪儿像现在都能实时反馈互动了,就像面对面说话一样,如果…… 他调整了下情绪,哪儿有那么多如果,只能是越想越遗憾。 因为今天的直播他倒是圈了些粉丝,但有很多人还是嘲讽,认为直播中他说的话都是提前背好的台词,拿剑那段甚至可能是替身或者AI换脸,坐等看笑话。 他看这些主要还是好奇,实际上并不关心别人怎么看他,这辈子他是为自己活的。 刷完消息,他又开始例行查询与前世相关的内容,看到一条考古消息时顿住了,他前世选中的太子、继任者的陵墓因为遭遇地质灾害,正在进行抢救性发掘。 半晌,他放下手机望向窗外,心中几分疑惑、几分怅然。 他前世的陵墓因机关设计精巧、选址又好,没有被盗或者遇到自然灾害,现在是建立了遗址保护区,成了景点,而他好友的墓几百年前就被盗了,那是个衣冠冢,因此他更加疑惑前世他走后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一切没有按照他安排好的发展? 他的好友在卸任丞相后到底去了哪儿? 这次发掘或许能解答他的困惑。 这一晚他做了许多梦,从好友成为他的伴读开始,到两人被迫分别,再到后来重聚……一切恍如走马灯剧场,倏忽而过,留给他的只有梦醒后的失落。 他在床上磨蹭了会儿才爬起来,趁着洗漱的工夫调整了下心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叹了口气又勉强笑了声,打起精神来啊。 他们曾经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谋求一个太平盛世,朝代的更迭是必然,如今国泰民安,他该高兴,也该用他这双眼替他们一起看看这个日新月异的新世界。 这是属于他们的新生。 他还有很多事情能做,需要他去做,比如今天,昨天敲定接下来的打算之后,徐应钦就安排先把解约的事儿办了,上午直接去新的经纪公司签约就行。 而临出门他才发现不对。 坐上车,他本来都跟徐应钦道别了,然而司机没上车,反而打开了另一侧后座的车门。 看着徐大佬绕过去上车、坐到自己身边,他疑惑道:“我查过了,签约的地方和徐氏公司不顺路。” 徐应钦示意司机开车,随后回道:“确实不顺路,我先陪你去签约。” “……不用,这点事我能搞定。” “是我想陪你,宁宁这么好,我不盯着点万一被谁撬了墙角怎么办?” 嗯? 嗯嗯嗯嗯嗯? 祁宁一下没反应过来,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徐应钦被祁宁有点被惊到的愣怔可爱表情逗笑,他可真的太想去捏捏对方的脸颊了……咳。 他在眼前人疑惑的眼神中收住笑,正色道:“这几天相处我能感觉出来你和之前不一样,现在的你我确实很欣赏,你的好、你的改变,不只我能看到,我不希望有谁在我们的关系中横插一脚,所以我陪你去。” 祁宁松了口气,这么说刚才那是在开玩笑了。 他镇定下来,分辨了下徐应钦的意思,问道:“你是不打算只把我当摆设,而是想交个朋友?” 徐应钦微眯起眼,嗓音里微带笑意和调侃,没有直言,“如果我的意思表达得还不够清楚,我可以再多说两句。” “不用!打住!!” 祁宁往车门的方向挪了下,赶紧别,那称呼听得他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好嘛!也太亲密了!他好友都没这么喊过他,好友比他大三岁,两人除了是朋友,对方还是他唯一认定的兄长,是亲人。 徐应钦并不意外祁宁的反应,瞧着对方薄薄的耳廓都泛了红,不由轻笑了声。 那一点红,就像是刚刚熟了的桃子尖上的那抹色彩,粉嫩娇软,他知道对方不是没经过风雨的温室娇花,但一点不妨碍那些想去疼惜的心情。 招人疼的。 而紧盯着徐应钦的祁宁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笑容触动到了,换个说法就是……被撩到了,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很微妙,他都没见过自己的好友这样笑过。 到公司楼底下时,他才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把那点让人心焦的热度给揉散了。 站在楼下,他抬头看了眼超高的大楼,这有五六十层吧?这个认知让他一瞬间有点晕眩,脚步也迈不开了。 察觉到祁宁的状态不对,徐应钦示意等在楼下的助理稍等,看向脸色有些发白的人,温声询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祁宁慢半拍地摇摇头,下意识攥起了手指,有点艰涩地开口道:“要不我们走楼梯上去吧?或者你先上去,我爬个楼梯,平时挺缺乏运动的,难得出来,也锻炼锻炼。” 祁宁眼巴巴盯着他,徐应钦沉默了会儿,提醒道:“经纪公司在四十九层,你确定要走楼梯上去?” 祁宁的呼吸一滞,要完,十几二十层爬一爬没什么,坚持坚持就爬完了,但这五十层的高度……他八成要交代在楼梯间。 徐应钦看着整个人都有点紧绷的祁宁,心知不对,却一时没想到是怎么回事,索性配合道:“如果你真想走楼梯,我可以陪你,没关系。” 祁宁噎住了。 等在一边的总裁助理傅芸一样怔了下,好家伙,这祁小少爷胡说八道就算了,怎么徐大总裁也迁就着胡闹! 这还是她跟随了四五年的雷霆手段说一不二的暴君大魔王吗?! 果然恋爱让人失智,智者就不该坠入爱河! 在僵持了足有半分钟之后,祁宁摆摆手,定了定神迈开步子,开玩笑,要真爬楼梯上去,就他现在的体格估计是两层一休息,等上去都中午了。 然而,然而。 他没想到的还有一点,这座高端甲级写字楼配套的居然是观光电梯。 他想骂人……不是,他想骂电梯了。 封闭的轿厢看不见还好,这能看见更加剧了他的焦躁,万万没想到居然在电梯这里卡了壳。 硬着头皮走进去,他靠在里侧栏杆边,尽量不往外看,但又不好闭眼,那不直接露怯了么,只是随着电梯门关上,轿厢平稳上升,他手心里开始出汗,双腿也有点发软,在徐应钦靠过来的时候都没太反应过来。 他撩起眼帘看向对方,声音有些抖,“你做什么?” 徐应钦站在祁宁身前,挡住了对方的视线,也隔开了另一边的助理傅芸,他靠在祁宁耳边,压低了嗓音耳语道:“恐高?” 祁宁的眼睫抖了下,眼神里的光跟着颤了颤,原本急促的呼吸一下轻了。 4. 章四 没穿越过来之前,祁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恐高。 前世他没登过山,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过,穿过来后是在查资料时看到了一些高空的图,看着就有点晕,顺着查下去才知道自己这样的情况叫“恐高”。 他本来以为是坐封闭的电梯,一分多钟忍忍就过去了,没成想是三面玻璃的观光电梯,简直要命。 他靠在电梯按键旁边,手扶着侧边的栏杆,这会儿都开始头晕眼发花了。 徐应钦靠过来,对方比他高七八厘米,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只剩下眼角余光还能瞥见外面,但比起刚才开阔的视野现在已经好多了。 只是听到凑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两个字,他一时之间都没想清楚自己是该先避开这样的亲密距离,还是先否认徐应钦的猜测,恐高这样隐私的事情他没打算跟谁说,总觉得很难开口。 他缓了口气,尽量保持着相对平稳的呼吸,“没有,你误会了。” 徐应钦瞧着脸色发白还在嘴硬不肯承认的祁宁,微叹了口气,逞强的习惯还是没变……或者说的不愿意示弱的习惯。 看着眼前人眨了眨眼,一双浅咖色的桃花眼里越发潋滟,有几分窘迫,他到底退了一步,转过身挡在对方身前,声线温和沉稳,“以前你处在那个位置,是不得不,但现在不一样,有些事情不用顾虑太多,你不是一个人,你的事情我不会袖手旁观。” 祁宁知道这是说的原主在祁家的糟糕境遇,但他下意识就想起来了前世。 上位者不能有弱点,任何弱点都可能是致命的,即便真的有也不可能宣之于口,唯一能倾诉两句的他又不愿意对方担心。 两人的压力谁都没比谁更少。 他向后靠在栏杆上,看着徐应钦的背影,突然就觉得眼眶有些酸涩,都说徐家这位掌舵人性情暴戾,但他相处这些天真没觉得。 或许做朋友挺好的,他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自己感受到的才最重要。 传闻不可尽信,连史书都可能是错的,更何况只是一点儿传闻。 这两人沉默,独自戴在另一边的傅芸正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反正这样的徐总她是没见过,想起之前叮嘱她的话,心里也掂量清楚了。 祁宁跟别人不一样,而且是唯一不同的那个。 脑海里乱七八糟想了许多,还是电梯停下祁宁才回过神,松了口气的同时他抬脚往外走,想尽快离开这个观光电梯,然而恐高引起的那个难受劲儿还没过去,头晕还腿发软,一脚迈出去就不由自主要往地上栽。 他的瞳孔微微缩了下,呼吸一滞,深觉这次要完! 这绝对要面朝下砸实在了!! 只是下一秒他就被人从后面揽住了腰,往后一带撞进了一个陌生中带点儿说不上来熟悉感觉的怀抱,一瞬的愣怔后他才感觉自己的呼吸回来了。 徐应钦扣着祁宁的腰,对方的背贴在自己胸膛上,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他自然察觉到了对方的僵硬,惊魂未定的。 他略无奈地轻笑了声,“小心些,不着急。” 徐应钦的声音就在耳边,这个极近的距离让祁宁都能感觉到对方说话间带出的微弱气息了,他有点窘,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忙去拉人家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从前世到今生,好友是他唯一最亲密的人,但那时候礼仪法度严苛,对方也守礼节,从来没有越界的举动,开始是一个皇子一个丞相嫡长子,后来是一个皇帝一个臣子,他们之间不可能有这样的肢体接触,最多、最多也只有寥寥几个拥抱。 但跟眼下这个不是一码事。 从徐应钦怀里退开,他快速平复了下呼吸,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些,“谢谢,我就是……就是一下没站稳。” 徐应钦没反驳,抬手给祁宁捋平了因为刚才那个拥抱而有些褶皱的衬衣,顺着对方的话道:“明白,我没有多想,你说什么我信什么,别担心。” 祁宁还没完全回神,也就没顾上这样亲近的接触,胡乱点了点头,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有点点丢脸。 好在徐应钦没追问,不过这话说的……跟哄小孩儿似的,也就比自己大三岁而已,难不成他说自己是穿越的对方也相信? 不过人家拉了自己一把,没让他更丢脸地平地摔,这个人情他是领的。 直到坐在办公室的茶台边,一杯带有桂香、枣香的熟普喝下去,他才真的安定下来。 说起来也是巧,他扫了眼身边的徐应钦,这位大佬也爱喝茶,家里茶室都有好几间,各种茶叶都有,刚才这家经纪公司的总裁询问喝什么茶,对方居然选中了他喜欢的。 这家公司是徐氏间接控股的,签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很快就弄好了,只是他们还没离开,傅芸先带来了一个消息—— 他们刚才在楼下被拍到了,说他不知廉耻抱大腿,直接给他骂上了热搜,解约的事情被扒出来后不难猜到今天来这里是签约新公司。 祁宁没觉得有什么,被骂就被骂了,前世骂得比这惨烈得多,现在这些在他看来就是小儿科,他并不当一回儿,不过……这也牵扯到了某位大佬。 办公室里的几人把视线齐刷刷投向了徐总裁。 徐应钦递给祁宁一个让人放心的眼神,一边解锁手机一边交代傅芸,“让法务那边转发我的回应,该说的话说到。” 傅芸应了声,默默将对祁宁的关注级别提到了顶格,“我的回应”?他们总裁是有私人社交账号,但都长草了好嘛,结果这回竟然是为了帮联姻的伴侣说话才发动态,这里面的轻重她明白得不能更明白了。 祁宁慢了半拍,才意识到徐应钦要做什么,“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你不用……” “我在乎,我不希望他们诋毁你。” 这简短一句直接把祁宁余下的话给堵了回去,他迟疑了下,没当着别人的面再说,而是低下头去扒拉手机,看徐应钦都说了什么,这一看就愣住了。 满心的复杂。 “我很喜欢祁宁,和他结婚是心甘情愿,他也远非大家之前认识到的那样,如果再有无端揣测的……@徐氏集团法务部” 注视着徐应钦的侧脸,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祁宁知道自己不该把眼前人认成心上人,也明知不是一个人,可是有些感觉来得奇怪,说不清道不明。 总觉得有异样,却有抓不到头绪。 离开办公室后,祁宁慢吞吞挪着步子,扫了眼跟在不远处的傅芸,小声问身边的徐应钦,“联姻的原因我不问,你有你的道理,但是有一件事我确实很疑惑,你说了对我没感情,为什么愿意为了维护我做自己之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不管是当做没看见,还是直接交给法务去处理都可以,为什么要自己出面?这不符合常理。” 徐应钦轻笑了声,道:“以前不做是你不在我身边,今时不同往日,毕竟我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自然要多注意,污蔑你就是对我的挑衅,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祁宁没有被这个话说服,“但是……” “进电梯了,留神。” 祁宁心里咯噔一下,顾不上再问了,借着看看网上的消息低头扒拉手机,再加上徐应钦给挡一挡,算是勉勉强强安然无事地走出了观光电梯,脚踏实地的瞬间他无声地长长舒了口气。 还是接些地气好。 想起刚才在手机上看到的信息,他看了眼徐应钦,没忍住笑了声,因为直播圈的那些粉丝还担心暴戾大佬欺负他,事实上嘛,大佬很贴心的。 恐高这事儿他是没承认,对方可能也有所猜测。 成吧,徐应钦说的也算是在理。 他刚想开口跟对方道个谢,一个人影脚步匆匆闯进视线,表情带着明显怒气,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相比于徐应钦的低调,徐家二少爷、徐大佬同父异母的继弟徐岩,这位就高调多了,他查徐家的时候就看过照片。 看这气势汹汹的,八成要找茬。 徐岩简直要气炸,看到热搜的时候他就在附近就直接过来了,瞧见站在一起的两人他瞬间更气了。 对祁宁他是没什么好脸色,直接道:“你最好拎清楚了,你就配不上我哥,别成天惹事儿拖累他!” 天地良心,祁宁就没考虑过配不配得上的问题,那是喜欢了才要考虑的,他对徐应钦又没感情,谈不着配不配得上。 他稍微压了压嗓音淡定解释道:“我和你大哥只是表面联姻,不会肖想不属于我的,二少爷尽可放心。” 徐岩放不了心! 祁家摆明了是在巴结,他都想不明白自己一向理智的兄长怎么会做这种没一点儿好处的事儿,又不是喜欢祁宁,他甚至要怀疑徐应钦是被祁家找人下了迷魂药! 简直鬼迷心窍。 他哼了一声,“你有这个自知之明最好,乖乖听话当好你的花瓶别惹麻烦,不然……” “我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你插手了?” 徐岩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他诧异地看向徐应钦,有点儿愣,这是在维护祁宁? 祁宁对徐应钦还是觉得奇怪,他是不想追究,但对方一点一点表现出来的不能不让他起疑心,因此也就保持了沉默。 徐应钦看了眼祁宁,对方神色温淡似乎在发呆走神,但他很清楚这一定是在观察和思量。 他转向徐岩,原本温和的表情沉了些,正色道:“我不管你之前认为祁宁如何,从现在起重新去认识他,我把话说在前面,徐岩,我很认可他,我不想再听到你说任何诋毁他的话。 “你如果还把我当兄长,就该对他多些尊重,我说清楚了吗?” 徐岩有点怔,说清楚了,但他没听十分明白。 徐应钦这话其实是对他的警告吧?这不就是要他把祁宁这废柴花瓶当正儿八经大嫂的意思?! 徐岩意外,祁宁一样意外,只是没当着其他人的面问。 捉摸不透的大佬他不想去琢磨,生活总还是要向前看,要有些惊喜,反正时间还长,慢慢了解,合得来就多聊两句,合不来就少接触,就目前的感觉来说,他不算十分排斥徐应钦的亲近。 跟他好友的相像很加分。 瞧着因为被兄长训斥而吃瘪的徐岩,他倒是觉得这小孩儿跟他前世选出来的继承人在性格上有一点像,好好教教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他有一点很意外,同父异母,按理来说这兄弟俩的关系应该不怎么样,但现在看徐岩很崇拜这个异母哥哥。 想到这儿他递了个赞许的眼神给徐应钦,能把这样性格的异母弟弟教好,大佬有一手哦。 接收到祁宁的眼神,徐应钦微勾起嘴角,心情颇好。 他没再搭理还在愣神的徐岩,道:“今天出来了就在外面吃饭吧,附近有家西餐厅不错,偶尔也换换口味。” 祁宁没意见,应了声就跟着往外走,徐家的厨师很棒,徐应钦看得上的餐厅肯定一样审美在线,西餐嘛可以再尝尝。 徐岩看着两人的背影,还是觉得别扭,索性跟了上去,正好中午了蹭个饭,他倒要看看祁宁是怎么勾引他哥的! 然而,这顿饭吃到一半他就吃不下去了,狗粮管饱。 艹,这哪儿是小废柴在利用色相勾引大佬,分明是大佬在主动又体贴地照顾人!亲手放餐巾、手把手教刀叉的使用不说,居然还主动喂蛋糕?徐大佬妥妥崩人设了好不好?! 他就没见他哥对谁这么耐心过! 这上心上得不能更明显了。 徐应钦没顾及快要把刀叉掰断的弟弟,轻轻晃了下喂到祁宁嘴边的蛋糕,笑问,“真的不尝尝?” 樱桃慕斯端上来后祁宁都看了好几眼,似乎是想试试又有点踌躇,这是第一次尝试蛋糕吧。 祁宁这是第一次亲眼瞧见蛋糕,网络上看到过照片和视频,但跟实际摆到面前还不一样,蛋糕是嫩嫩的樱桃粉,香气浓淡刚好。 他抿了抿唇,这个西式点心好像挺好吃的样子。 喂到嘴边的这口……大佬拿着叉子的手修长匀称、赏心悦目,叉子上那块儿蛋糕也香香软软滑滑的,这些加在一块儿再去看—— 尤其诱人。 5. 章五 祁宁有点想拒绝徐应钦的投喂自己来,但蛋糕看着实在让人很有胃口,都喂到嘴边了哪儿有拒绝的意思。 大佬是故意做给徐岩弟弟看的吧。 那就没关系,吃它!先吃到嘴里再说。 他一口吃掉那块儿蛋糕,口感细腻丝滑,香气清甜带着恰到好处的奶香,这样一口慕斯蛋糕,在已经有些热意的暮春时节堪称享受。 他承认自己被这口蛋糕取悦到了。 中式糕点他很喜欢,这样西式的蛋糕一样是好滋味,他都喜欢,现在有机会嘛,他才不做选择,面对美食当然是都要啊。 上辈子他身体不好,脾胃也弱,平时饮食滋味很淡,就算是滋补养胃这一类的糕点他都不能常吃,不过那时候也不追求口腹之欲。 现在么,自然是要补回来啦~ 看着祁宁微微眯起眼的满足模样,徐应钦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既觉得这人可爱,又疼惜得很。 他把自己面前那份甜点也推了过去,又喂了第二口,“尝尝这个,甜橙的。” 祁宁偏了下头,“你不吃?” “我对甜食不感兴趣。” 祁宁点点头,这倒是跟他好友一样,那也是不爱自己吃,总喜欢照顾他吃。 他把思绪拉回来,一口吃掉那口甜橙慕斯,顺势接过叉子,笑道:“这个也好吃,谢谢!” “别客气。” 徐应钦将一杯甜酒放到祁宁手边,甜点分量很小,吃两份并不算多。 看着祁宁一口一口认真吃蛋糕,眼角眉梢流露带有笑意的满足,仅仅只是看着他就觉得很甜,不是蛋糕甜,是人甜。 他的眼神略沉下来…… 如果能够品尝到,一定会更甜。 注视着跟前的两人,徐岩的手抖抖抖抖抖忍耐了半天,终于撂下了刀叉,这饭实在、实在、实在是他喵的吃不下去了,他噎得慌还撑得慌,刚才吃的是牛排吗?他怕不是直接啃的柠檬! 牙都要酸掉了! 在徐应钦接到电话离开餐桌时,他再也忍不住了,小声对祁宁嘀咕道:“不就是吃两块儿蛋糕吗,至于这么高兴?” 祁宁晃了晃甜酒,抿了口,再次给徐应钦点了个赞,这个酒搭慕斯蛋糕简直绝配。 他吃得开心,心情好,就有心思搭理徐岩弟弟了,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崇拜你哥是吧,他要是把自己那份蛋糕让给你,你吃不吃?” “我也不喜欢蛋糕。” “就问你吃不吃。” “……吃。” “如果他亲自喂你呢?” “虽然这个‘如果’根本不可能发生,但是……那更要吃!一点儿都不剩地全部吃掉!” “你吃了高兴吗?” “……当然、当然高兴。” 祁宁吃掉最后一口蛋糕,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笑笑,问道:“所以弟弟现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徐岩一下噎住,“没、没有了。” 说好的干啥啥不行的废柴花瓶呢?这不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吗?哪里低情商了?!这祁家二少爷以前该不会是在藏拙吧? 要真是这样,那他哥能喜欢上祁宁就说得通了,总不至于他大哥真的瞎了眼看上一个实心儿的废柴花瓶,他就知道有隐情! 能看穿迷惑了所有人的表象看到真实的祁宁是怎么样的,他哥果然是他哥! 徐应钦转回身时正好看见祁宁的笑容,是发自心底的放松和愉悦。 他的身后就是暮春初夏时分明朗、带有热意的阳光,可他依旧觉得这个人的笑容更有温度,让人想珍惜、想去守护。 他慢步靠近,在祁宁微收起笑容跟他夸奖蛋糕和甜酒的时候,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细软柔韧,是意料之中的好手感。 这一揉,就给祁宁揉得愣住了。 徐应钦的身影笼在一片阳光里,他的角度逆着光,看不太真切,这一瞬间似乎真的看到了他的好友、兄长正向他走过来,尤其是这个自然又亲密的揉揉。 熟练得好像不是第一次做。 前世他是皇子,母妃早亡,外祖父是封疆大吏,好友即便不受父亲喜好,但说到底是丞相的嫡长子,给他做伴读是看重他,把他当筹码的同时让他的外祖放心。 好友大他三岁,同样不被父亲喜爱的两人从生疏到亲近,相互依靠,相互取暖。 仔细说起来,那段读书的年月是他前世最轻松快乐的时光。 父皇厌恶他的母妃,也从不亲近他,就只有他的好友、他的兄长会揉揉他的脑袋,告诉他可以像个小孩子那样撒娇,甚至耍个小赖皮都没关系,还会悄悄给他塞各种糖果和点心。 即便没有长辈的关怀,但他有兄长的宠爱也已经足够。 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他成了独坐龙椅的皇帝,他的好友对他虽然偶有调侃和关心,可也守着礼仪法度没再越界,至于后来当众闹翻……就更难得有这样的亲近了。 如今卸下重担,他才能坦然承认自己是想跟他看重的人多亲近亲近的,想要被关心,想要被宠爱,想要自由自在、没有拘束的快乐。 他看着徐应钦,心里难过,他有无数的话想说,可那个倾听的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见祁宁慢慢红了眼眶,徐应钦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慰,对方眼里的水润就凝成了泪珠,无声地滑落下来。 不声不响,落在他心上却宛若惊雷。 他顿了下,抚着祁宁的脸颊让人抬起头,给对方轻轻擦了擦眼泪,低声道:“难过的时候哭出来没关系的,不用忍着。” 不用连哭出声都不敢。 祁宁眨了眨眼,眼泪掉得更多,根本控制不住。 他后知后觉掉了许多许多泪珠子,觉得丢脸,推开徐应钦的手转过身自己抹了抹眼睛,“没事儿,就是有些……被阳光刺了眼。” 或许是现在没什么担子,心绪放松,触景生情就掉了不争气的泪花花。 徐应钦递了纸巾过去,没有追问。 他略带调侃道:“没事就好,不然我都要以为他刚才说了什么过分话惹你难过了,那我可饶不了他。” 徐岩刚刚还在奇怪祁宁好端端的掉哪门子眼泪,明明吃蛋糕的时候心情挺好的,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徐应钦居然会那么好态度地哄人,他哥是个狠人他知道啊,最不相信眼泪那一套,怎么到祁宁这儿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还cue他? 今天之后他哪儿有胆子再招惹祁宁! 这双标待遇他要还看不明白就白瞎跟他哥这么多年了,总不能再像五年前怼他的那样,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他也是有长进的能读懂眼色的好嘛! 他忙举起双手投降,“我错了,我为今天刚见面时候说的话道歉,对不起,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犯浑。” 徐应钦做一件事肯定有原因,他之前觉得祁宁这样的废柴配不上他大哥,但今天一见显然不是那么回事儿,他还是再观察观察。 不过这不妨碍他先怂怂地认个错,主要是徐应钦这个态度太明显了。 祁宁缓缓吸了口气,调整了下情绪,应下了徐岩的道歉,原主确实名声差,他没必要跟小孩儿计较。 出来包间,他本来是想着待在一楼大厅等家里来接就行,但徐应钦坚持要先送他回去,他没答应,这个犯不着,最后还是司机送他回家,对方则跟徐岩一块儿去了公司。 回到家他进卧室睡了个午觉,睡起来感觉好多了。 果然遇事不决,睡一觉再说。 下午,他带着茶和一碟坚果、一碟水果去了藏书室带的超大书房,他本来想吃蛋糕的,但管厨房那边的郑娴——管家赵建川的妻子,跟他说徐应钦交代过了今天不能再吃蛋糕。 成吧。 坚果和水果也很好,不少都是他没吃过的。 进了书房,他扫视一圈,对环境很满意,徐应钦说这儿他能用,这儿的东西也随便用,他很喜欢那张宽大的金丝楠木书桌,稳重又不显得沉重,画画非常方便,跟他前世用的那张差不多。 书房里画具一应俱全,他挺长时间没画画了,正好。 画画他偏向山水静物,他好友更喜欢人像,还曾经给他画过不少,他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盯着旁边的茶、坚果和水果,不止画了这些,还有中午吃的小蛋糕也一并画了进去。 很长时间没画有点手生,他画了半天,从站着到坐着,折腾到五六点才勉强满意。 放下毛笔后他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盯着这幅新鲜出炉的画作出神,现在有时间了,可以把一些喜欢的事儿重新捡起来,他最喜欢的是刻章,只是上辈子当皇帝后很少有空有心力去做了。 说起来他作为皇帝时没什么书画作品留下来,再加上千余年过去,他批阅过的奏折都湮灭在了历史的罅隙中,现在被人看到他写的字画的画也不用担心过于雷同而被怀疑。 而这样的姿势非常适合睡觉,他聚精会神几个小时的确实有些困倦,趴着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依旧是前世。 他这次是梦到了好友送他自己画像的场景,察觉到身边有人醒过来时,睁开眼看到眼前人的瞬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轻声呢喃道:“你说只会为我画像,你说会帮我做我想做的事情,你说的话全都做到了,我却没能……没能为你做些什么……” 还让他最看重的人背负了千古骂名,以至于到了今天洗清污名并不容易。 徐应钦一手撑在桌边,低头凝视着还没完全清醒的祁宁,对方眼里覆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神情有几分怅然和愧疚,似乎眼一眨,就会有眼泪落下来。 泪窝浅了不少。 可眼泪并不见得是坏事,能哭出来总归是好的。 他轻轻揉了揉祁宁的头发,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其他的顺其自然就行。” 祁宁摇摇头,他没法顺其自然,即便已经过去了千余年,即便他想做的事情现在头绪并不多,但依然要去做。 这是他该做的事情。 看着眼前的人,他抬手抚着对方的脸颊,轻声道:“你信我,我会……我会让大家知道的,让他们都知道你是很好很好的人,不再那么误会你……” 徐应钦顿了下,握住了祁宁的手,应道:“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祁宁应了声,随着意识逐渐清醒,注意到眼前人是短发的瞬间,理智一下回笼,紧接着就察觉到两人现在的姿势…… 他一下抽出手,同时坐直了身体,有点无措,说话都略微打磕巴,“那个……我说胡话了,你别当真。” 他怎么就抬手去摸人家大佬的脸了! 他都没跟他好友那么亲密过,不合规矩,而且眼前这位显然是冷心冷情的禁欲系,他这动作无异于冒犯。 要不认真道个歉?让他组织下语言,大佬应该还算是讲理,只要他态度诚恳些……先等等,凑这么近做什么? 徐应钦另一手按在椅子扶手上,又凑近了些,盯着眼睫微微颤抖、有点点紧张的祁宁,对方这个做错了事之后乖巧又带点局促的样子好久不见了,或许是新环境之下那些不得不背负的责任卸了下来,整个人都放松许多。 他勾起了唇角轻声笑问,“你刚才是不是把我认成了别的人?” 祁宁僵住,他的腰抵着椅子另一侧的扶手,是退无可退,徐应钦虽然面带温和的笑容,但他莫名就觉得有点压力,真要说就是不太让人难受的那种压力。 可也让他没法直接避开。 6. 章六 祁宁不错眼地看着凑近的徐应钦,不由得再次感慨对方跟自己好友的相像,但眼前人对待他可没有好友那么恪守礼法,动不动就凑这么近……就算剥离开他的好友滤镜,这个人依旧优秀,这副样貌依旧出色。 是不是把徐应钦认成了别的人? 是,但这话说出来确实不太好听。 他慢慢地缓了口气,道:“我看岔了,你只是你,别人只是别人,我不会混淆,刚才我是睡迷糊了,抱歉。” 徐应钦盯着祁宁又看了会儿才开口,“不用道歉,我对感兴趣的人总归是很包容的,怎么,难不成你也跟那些人一样觉得我不近人情、阴冷暴戾?” 祁宁这会儿已经完全从睡梦中的迷糊劲儿里缓过来了,听到这话停顿了几秒,这表达的意思有点多。 他跳过了徐应钦说对自己感兴趣的前半句,直接回了对方的后半句,“我没那么觉得,正史都有可能不全对,更别说捕风捉影的谣传了,比起别人对你的评价,我更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亲身感受到的。” 徐应钦饶有兴味地顺着祁宁的话问道:“那在你看来我怎么样?” 嚯,这是送分题还是送命题? 祁宁倒没隐瞒,他没多考虑,直接道:“才华斐然,深不可测是真的,但也没他们说的那么夸张,传言八成是以讹传讹,而且……” “什么?” 祁宁微微扬起眉,放松地笑了下,甚至带点反向调侃的意味,“我不知道你对别人怎么样,但面对我似乎总有些不太一样的趣味?” 比如电梯里逗他,却又仔细关照他,今天当着徐家弟弟的面维护他还喂他吃蛋糕。 如果他感觉得不错,大佬应该是乐在其中的,两人算是各取所需的联姻夫夫。 徐应钦眼里的笑意微微收敛,问,“你反感吗?” “没有,就像你说的,培养些默契总没错,如果我觉得不舒服会主动拒绝,并且明确跟你说。” 祁宁没打算再受什么气,他渴望与人亲近,但又不是来者不拒,他对徐应钦是比较认可的,既然双方都甘心情愿,那就没什么,他并不反感那些小小的亲近。 能交个默契的朋友也很好。 当然,谁都不能取代前世好友在他心里的地位,那才是唯一最重要的。 徐应钦心下了然,他能亲近祁宁,其实也是对方允许他的亲近,而且……毕竟是身居高位养尊处优多年的,祁宁在一些与人相处的限度上似乎并不是分辨得很清楚。 比如友情和爱情。 他微勾了勾唇角,这点模糊对他来说是好事,但他绝不会让别人也拥有跟他一样的待遇。 他应和道:“我之前就说过,不必让自己受委屈,跟我的相处是,在徐家是,在外也是。” 祁宁点点头,他没打算演戏,既然决定继续当明星,参加些自己感兴趣的活动就行了,他没想着迁就谁、讨好谁,如果不能随心所欲活一次,倒是对老天美意的辜负。 话到这儿点到为止,徐应钦将视线转向桌上的那幅画作,问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还会国画。” 祁宁心里咯噔一下,警铃顿时响了起来。 他瞥向那幅彩色水墨画,快速思考着,十几秒后抬起头认真道:“我是小时候学的,只是我在祁家没什么存在感,知道的人不多。” 看着一本正经编瞎话的祁宁,徐应钦没忍笑,他直起身靠在桌边,点了点那幅画,“就像你看到的我跟传闻不尽相同,你也是一样,都说是花瓶,但实际上并非徒有其表。”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又道:“你上次在节目中的剑术动作很到位,看得出是有功底的。” 听到徐应钦的话,祁宁放松下来,道了声谢,这就是过关了,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么有种对方在帮他一起找补的错觉? 或许他可以拿着这些话去堵大众的嘴,他以后出现在人前的机会多,万一有点什么怀疑也能用这套说辞糊弄过去。 大概这是原主糊糊的唯一好处了,存在感低,他现在变了不少也不至于引起太大怀疑。 徐应钦看向可可爱爱色彩柔软的小画,道:“你的笔触我很喜欢,这幅画能送给我吗?我想装裱起来挂在茶室。” 被夸奖自然让人开心,祁宁站起来,将画的边缘捋平,笑道:“送你当然可以,但是这幅太随便了,我可以专门再画一幅。” “没关系,随性之作才更难得,很有灵气。” 这就让祁宁有点不好意思了,没等他开口,徐应钦就又凑了过来,他眼一眨,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如果你另外再专门为我画一幅,那是我的荣幸。” 徐应钦带着笑意的低声言语让祁宁没来由地颤了下,他轻轻咬了咬牙关,所以……这位大佬对他妥妥是有什么不太对劲的恶趣味吧? 他直戳戳看过去,“那我可要好好准备了,不然怎么对得起徐总的看重?” 看着祁宁眼里灿灿的光,徐应钦笑了声,略有羞窘却依旧是明朗的,带有锋芒的,依旧有着让人心折的光彩。 他略收敛起心神,道:“不着急,过两天有个户外的节目需要录制,运动量不小,你先好好休息,另外给你配的助理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会过来一趟,你们先认识下,如果不合适可以再换。” 祁宁应了声,趁着一块儿收拾画具的工夫心绪也平复了些。 决定了,下次徐应钦再对他说什么亲密话,他要反着说回去! 对方说的助理他第二天见了见,挺满意,一个叫杨辰的年轻小孩儿,很开朗,两人沟通十分顺畅,当即就定了下来,新助理对网络很懂,这方面可以多交流,比他一个人摸索方便很多。 去参加户外节目录制那天就是杨辰陪着一块儿了,但他没想到在现场还瞧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徐岩弟弟,对方正混在工作人员的队伍里,偷摸摸地打量着他。 他并不在意,随人家观察去,今天来是为了开心,是为了多了解现代生活嘛。 原主的废柴花瓶形象大概太过深入人心了,而节目组和其他嘉宾显然也不认为徐应钦有多喜欢他,八成就一消遣的玩物,没准儿什么时候就惹恼大佬被祭天了,所以对他多半爱搭不理。 分组后同组的人表现得也挺嫌弃他,连跟着他的摄影小哥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他没把这些放在心上,还是人堆儿里的徐岩找着机会跟他解释了,他的镜头后期制作八成被剪,拍了跟没拍差别不大。 这他就懂了。 趋炎附势,古往今来无不同。 话说到底他乐得自在,同组的一个演员小姐姐叶茜邀请他一块儿做任务,他没拒绝,正式开始了这一天的观光。 他很有摸鱼划水的自觉,不搞事也不出头,只默默跟着,偶尔给叶茜搭把手,说实话他对节目设置的一些关卡内容看不太明白,比如涉及到人文地理常识类的,这方面他确实了解不多,也就抱着学习和长见识的心态多了解了。 他这一天主要就是逛吃的,手上就没空过,走到哪儿吃到哪儿连午餐都省了,杨辰机灵又会来事儿,总能趁着各种间隙把吃的喝的塞给他。 对了,还有徐岩弟弟,给他东西的时候还要附带一句安慰,让他别难过,游戏玩儿不转也没什么,真的,不丢人。 他简直是一脑门问号,这都误会到哪儿去了。 怎么他看上去很……可怜巴巴吗?叶茜也是处处照顾、安慰,让他别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说辞,还跟他说上次直播时候的剑花超好看。 他抱着奶茶吸了一大口,浓郁的红豆和奶香气让他满足地微微眯起眼,他明明超开心好嘛! 穿越过来就是在祁家,都没出过门,联姻后到徐家了出门的次数也寥寥,他更多是从网络上去了解这个世界的,现在能真的走在街道上,品尝各样的美食小吃,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车如流水,他就很高兴。 这是太平盛世才有的繁华。 能看到是他的庆幸。 他本来以为自己要摸鱼摸到录制结束了,叶茜这一组进展还算顺利,赢不成问题。 然而却在最后一关的射箭馆卡住了,关键线索近在眼前就是拿不到,眼见另一组也到了,越是着急就越是命不中,之前还起码能在靶子上,现在都脱靶了。 他偏过头看向靶子,微勾了勾嘴角,这算是感谢叶茜今天一天的照顾了。 叶茜着急得要命,她对输赢其实没有太大的执念,但领先很多却在这一关被快速追上,又被挑衅,再加上今天组里其他人都在埋怨她为什么要选祁宁这个草包,选别的好歹是个助力,这就是白搭! 种种情绪累积起来,她急躁得难免起了火气。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她下意识转身看过去之后就直接愣住了。 乖巧跟在她身边一天的吉祥物花瓶祁宁居然握着一把弓,神情淡然,长身玉立,拉开弓箭的姿势非常标准,显得柔韧而有力,原本就长相精致,这样专注的模样显出几分凌厉的美感,让人移不开眼。 而这显然不是花架子,另一端的靶子上两箭正中靶心,这第三箭射出后——“啪”一声,箭头跟前两箭紧挨在一起,三箭连中靶心。 现场在一瞬的静默后惊呼起来。 这还是那个啥啥都不行的废柴花瓶吗?! 祁宁没觉得有什么,骑射对他来说不过是最基础的东西,他放下弓箭的同时轻轻舒了口气,还是太缺乏锻炼了,就拉这几下弓,手臂就开始隐约酸涩了。 他接过节目组员工递过来的通关线索,将信封递给满脸惊喜的叶茜,轻笑道:“喏,今天我也没帮上忙。” 叶茜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盯着祁宁的眼亮晶晶的满是惊喜,天啦撸,她来因为上次的直播已经对这个漂亮的小花瓶很意外了,结果今天这一下子—— 堪称惊艳! 她兴奋地道了谢,只是还没来得及接过来,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快速抽走了信封,并且随即退开了。 她一眼瞪过去,忍了忍还是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拿到的,给你三秒钟,还给我。” 那人嬉皮笑脸的,洋洋得意道:“游戏规则又没说不能抢,那就是可以,这就是隐性规则啊小姐姐,我先拆开看看啊,放心,也会告诉你的!” 叶茜心里愤愤不平,但又不好跟这位进娱乐圈就是玩票性质的富二代起冲突,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劝慰自己这是为了节目效果。 但是—— 头一回被人从手里夺走东西的祁宁可不惯着,他上前一步,脸色微冷,冲着正要拆信封的人伸出手,“还给我。” 那富二代愣了下,没想到祁宁敢开这个口,他也不拆了,扬起信封挑衅道:“我说了这现在是我的了,想要?自己来拿。” 祁宁皱起眉,这要放在前世不就是个纨绔吗,他递给示意他别冲动的叶茜一个让人安心的眼神,随即看向面前嚣张的人,自己去拿? 他的东西被夺走了,当然要自己去拿回来。 节目组的劝不住这富二代,围观的人本来都在看热闹,本来以为嚣张惯了的富二代肯定要把祁宁给欺负了,结果接下来一分钟内发生的事情大大出乎了众人的预料。 他们根本就没看清楚祁宁是怎么动作的,人高马大的富二代怎么就躺地上起不来了? 祁宁从倒地不起的人手里拿回信封,看着对方的眼神冷淡中透着高傲,“我给你的,你可以不要,我没给的,你不能抢。” 说完他转身就走,将信封重新还给有点呆愣的叶茜。 而身后的富二代愣是没回过神,别人没看清楚,他可太清楚了,那巧劲儿很精妙,一推一拉一别他就站不住了,而祁宁刚才看他的眼神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属于上位者的气场。 矜贵的,冷傲的,强势的,不容冒犯的。 即便对方已经移开视线、已经转过身,但他心底里竟然还留有被压制的那种恐惧感,再就是阵阵的后怕。 这样的人是花瓶? 怕不是金刚石花瓶吧?! 以前这么以为的他们怕不都是瞎了眼! 围观的众人基本也是这想法,简直是……简直是假话害人!祁宁不光是厉害,那射箭的动作,那跟富二代针锋相对硬碰硬的气场,颜值、姿态、气质一样都不缺! 祁宁没多关注众人的反应,提醒叶茜赶紧拆开看看好完成最后的任务。 叶茜心里还是惊涛骇浪,直到节目录制结束才回神,她看着祁宁又是惊喜又是兴奋道:“我保证这期节目播出后大家一定会对你改观!从今天开始我要当你粉丝了,先给我签个名吧好不好?” 签名? 祁宁头一次碰到跟自己要签名的,他了解过这个,倒是没拒绝,笑道:“这样,我们交换签名怎么样?就用今天拍的照片。” “好!” 祁宁今天逛街的时候看中了一个复古风设计的拍立得相机,非常神奇,等交换完签名又添加了好友,跟组里其他面对他略显尴尬的人打了声招呼就先一步离开了。 说到底他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拜高踩低的很没意思。 他懒得奉陪。 出来最后环节所在的室内场馆,他才发现外面下雨了,尽管不大,但他的神色冷淡了不少,眼里也上了些微烦躁。 他不喜欢雨天,不管什么雨。 他定了定神,打算快些回去了,本来是杨辰送他,没想到还没走进雨幕里就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不远处,从车上下来的不正是徐应钦嘛。 他偏了下头,有点疑惑,上次直播去接他算是在大家面前露个脸,这次怎么也过来了? 徐应钦走到祁宁面前,把人上下一打量,这才真的松了口气,他一手撑伞一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颊,轻笑道:“玩儿得怎么样?累不累?” 又趁着在外人面前占他便宜! 祁宁晃晃脑袋摆脱那只让人羞恼的手,一手捏了回去,一手举起相机对着徐应钦快速拍了一张,然后拿着新鲜出炉的照片展示给对方看,“这个归我了,我要留着做纪念!” 徐应钦失笑,虽然很想再揉揉祁宁的头发,但还是适可而止了。 他扫了眼远处大厅里的那些人,视线在所谓的富二代身上多停留了两秒,很好,他记住了。 他揽着祁宁的肩把人带到雨伞下,一起往车边走,“晚餐已经准备好了,鉴于你今天已经吃了不少东西,晚上简单吃些。” 祁宁微微皱起眉,听着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还是有点烦,不过偏头看见徐应钦熟悉的侧脸又安定不少。 他试图给自己争取,“我活动量也大啊,一天下来玩儿得很尽兴,但也很累的好嘛!” 徐应钦给祁宁打开车门,“吃多了容易难受,不过晚餐后我给你按两下怎么样?雨不会下很长时间,晚饭后可以再泡泡温泉放松放松,配上红酒。” 一听到“温泉”这俩字祁宁顿时来了精神,他喜欢这个! 徐应钦上车后他凑近了些,也顾不上去关注窗外惹人烦的小雨了,问道:“是要去哪儿泡吗?泡温泉的话晚餐就不重要了,我们可以在外面简单吃些然后直接过去!” 徐应钦看着祁宁在昏暗夜色中依旧熠熠生辉的双眼,一样是好心情。 他轻笑道:“就在家。” 这就给祁宁说得疑惑了,家里有温泉?他还真不知道,但对方显然不是蒙人的,咳,穿过来头一次哎,他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而离开的两人全然没在乎他们上车前的简短互动给众人留下了怎样的心灵震颤。 徐应钦是什么人? 本人低调,但名声却让人不敢有丝毫轻慢,他们连围观都是战战兢兢的,结果瞧见了什么?徐应钦对祁宁那么亲近就算了,还能说是对新鲜玩物的宽纵,但祁宁那都捏回去了? 敢捏大佬的脸,还这么当众的,不是找死就是在找死的路上。 他怎么敢?! 然而大佬的反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直接给大家都看傻住了,要真只是一个玩物,至于纵容到这种程度吗? 而徐岩无奈地笑了笑,虽然还是酸,但他躺平了,还观察什么啊观察,没必要了。 祁宁刚拿起弓箭的时候他就有微妙的预感,结果出来后一样是惊叹,那个气势气场颇有点上位者的感觉。 不是池中物。 花瓶?大概只是藏拙的保护色。 他走到杨辰身边,啧啧两声,道:“我现在肯定了,祁宁以前就是在藏拙,就是在扮猪吃老虎,什么废柴花瓶,开玩笑!” 杨辰也有同感,今天相处一天下来足够他看清楚了,“十有八九是在祁家不好过,父母大哥都针对他,锋芒太露不见得是好事儿。” 徐岩点点头,“就是,现在应该是跟我哥联姻之后有底气了,才敢表现出来。” 杨辰想了想,觉得徐岩说的就是真相了。 他笑道:“我觉得祁宁人挺好相处的,看着在摸鱼划水,实际上很多事儿他看得很通透,大概就是懒得计较。” 徐岩再次点头,今天之后他认了,徐应钦确实是慧眼识人,只是又有一点很疑惑,他大哥看上去对祁宁是真有感情,至于感情到了哪一步他看不出来,也根本猜不出来,那祁宁呢? 他觉得祁宁对他哥最多就是欣赏,好像没喜欢那意思。 望着开远的车子,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哥眼下是在追祁宁吧?是吧? 作为一个好弟弟,他是不是也该给哥嫂助攻下? 徐家这边,祁宁暂时没顾得上去看各路消息,在节目组时还忍着,但随着时间的延长,手臂的酸软更明显了,这是他没想到的后遗症,这副身体确实确实缺乏锻炼,估计是射箭和跟富二代动手的时候一下给累到了。 晚餐时连拿筷子都有点颤颤巍巍的。 徐应钦自然注意到了祁宁的异样,略一猜就大致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暂时没动声色,道:“家里有健身房,等休息一两天,空了可以适当锻炼下,跟赵叔说就好,会给你安排专门的教练。” 这么贴心? 祁宁吃掉最后一朵西蓝花,放下筷子,道:“好,先谢谢了。” 锻炼方式上古今差异肯定很大,有个人指导总归好些,省的锻炼不成再受伤,而徐应钦摆明是看出来了他胳膊酸,他还以为对方会调侃说喂他吃饭来着,没想到今晚倒是很规矩嘛。 徐应钦微勾起唇,今晚?今晚才刚刚开始。 见祁宁吃好了,他站起身道:“走吧,我带你看看上面两层,稍微转转再去泡温泉。” 祁宁点点头,虽然徐应钦一早就跟他说了家里哪儿都能去,但上面两层他还真没看过,那是对方卧室所在的楼层吧,他自认两人没那么熟,不过对方带着看着也行。 关键是温泉!! 前世他政务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儿有闲情逸致总泡温泉,后来身体越来越差就更顾不上了,他非常非常期待今晚能好好泡一泡,而且还有红酒哎! 两人一块儿上楼,徐应钦看着身边人闪烁着晶亮亮星子的双眼,唇边勾着微不可察的笑意,他也很期待。 温泉、红酒,和美人最相称了。 7. 章七 祁宁虽然恐高,但走这样的室内楼梯没关系,别墅总共也就几层,他的卧室在三层,再往上就是主卧所在的四层。 跟着徐应钦走进主卧,入目是意料之中的装饰装修风格,沉稳大气,但也不是冰冷坚硬的冷色调,简洁得很舒服,除了自带书房茶室和健身房之外,还有一个超大的露台。 两个从露台直接上了五层,上面是露天休闲区,他心心念念好半天的温泉就在这儿。 赵建川带着人已经把衣服、红酒等等都放好了,其他人离开后他扫视一圈,心里满意。 这是个半露天的温泉,温泉池是阴阳鱼的设计,一左一右分隔成了两个池子。 在温泉活水哗啦啦的声音中,在一片氤氲的热气里,他偏过头看向徐应钦,笑道:“看来徐总挺会享受的嘛。” 徐应钦没有当即回答,慢步走过去拿起浴袍递给祁宁,回道:“今天之前,这个温泉对我来说只是摆设。” 祁宁愣了下才接过衣服,对方是说之前从来没在家泡过温泉?明明这么好的环境,这么方便! 徐应钦也不多说,又提醒了祁宁赶紧去换衣服,早换好早点能泡。 祁宁看了眼冒着热气的温泉,最后还是选择先泡上再说,或许是他想多了,大佬哪儿不能休闲娱乐?不局限在家里。 他去里间快速换了衣服,出来后三两步走近一侧的温泉池,脱了浴袍下水,在隔断微凹的地方靠好,暖热温泉水漫过身体,暖洋洋的,身心都舒服了。 他微舒了口气,端起放在沿儿上的红酒杯晃了晃,抿了一小口,惬意闲适地眯起了眼。 别的不用多说,就两个字,享受。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转头看过去,正好跟徐应钦对上视线,在对方走近时他仰起脸笑道:“这么舒服的地方不经常用用可惜了。” 徐应钦走进阴阳鱼另一侧的池里,靠坐在两池中间的隔断的上,偏头看向祁宁,“你喜欢可以经常上来,手,给你揉一揉手臂,酸痛消得快。” 祁宁应了声,现在跟徐应钦相处他还挺放松的,也没推辞。 他一手拿着酒杯断断续续慢悠悠抿着红酒,将另一手递给对方,“能让徐总给我按摩,这个待遇可太高了。” 徐应钦握着祁宁的手,垂下眼,力道适中地给对方揉捏着小臂,“能享受的只有你,就像这个温泉池一样,都是独属于你的。” 祁宁将杯子里的红酒喝完,正在给自己重新倒,听到徐应钦的话,他的手顿了下,直接就倒多了,把酒瓶放回去时下意识发出一声轻轻的鼻音,带着疑惑不解。 独一份的待遇? 徐应钦的视线顺着祁宁瓷白的手臂往上,掠过对方的薄肩与修长的脖颈,最后落在那张让人牵挂不已的面颊上。 祁宁正仰头看着他,一双眼里蓄着微微的、蒸腾的水气,恍惚就像是落了一场春日的如酥小雨。 被那枚小巧泪痣一衬托,越发柔和,越发显得撩拨。 眼前人白净的肤色被温泉水暖润着,泛出浅嫩的粉红,微张的唇瓣平日里是浅色的粉白,现在则沾染了一丝清透却也微醺的水红,看上去就很软,很好亲的样子。 他的手不由得用了些力气,在祁宁皱起眉时又克制地慢慢松开,嗓音里是些许不易察觉的沙哑,“我对现在的你很感兴趣,你值得这样的特殊对待,别多想,去享受就好。” 祁宁没吱声,而是抿了口红酒,默默地打量着徐应钦。 或许是温泉的水气过于朦胧,也或许是酒香让他放下了戒备,轻松舒适的氛围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感消弭于无形,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有种两人已经认识很多年的错觉,真的,徐应钦真的太像他前世的好友了。 让他有许多熟悉感,下意识就想要去亲近,也对这位的亲近没那么排斥。 长相其实是次要的像,关键是言谈举止和气质,真的很像,可他的好友绝对不会像眼前这位一样越界地调侃他。 所以还是他过于想念他的好友了吧。 徐应钦拿起浴巾披在祁宁的肩上,隔着一层柔软料子给对方捏着肩,问道:“在想什么?” 祁宁的肩颈被捏得酸酸涩涩酥酥麻麻的,让他蜷起了脚趾,这舒服是很舒服,但也有些难耐。 他攥着红酒杯,没有马上回答,往前倾了倾身试图躲开扰人的那双手。 徐应钦扣着祁宁的肩把人拉回来,在对方肩头拍了下,“我轻些,别紧张,放松。” 祁宁闷闷地应了声,感觉有一点点丢脸,只是……只是一点酥麻酸疼而已,他什么时候这么娇气连这个都忍不了了。 战场上那些伤才是真的疼,在分别的那些年里他连诉说的对象都没有,只有兀自忍耐。 大概是现在过于放松了。 在徐应钦按完肩膀,换了位置坐在另一边给他按另外的手臂时,他轻声开口回答了对方刚才的问题,“我在想人会不会有前世今生。” 徐应钦的手顿了下,又很快恢复节奏,“想这个做什么?” 祁宁反问道:“就是有感而发,你信不信人真的有前世?” 徐应钦沉默下来,他的手指贴合着祁宁的手臂肌肤,已经是极为亲密的接触,可他尤嫌不够。 8. 章八 徐应钦注视着祁宁的面容,那双桃花眼半睁着,里面波光潋滟,显然已经有些醉意了,他没多犹豫,应道:“相信,人有来路,有归途,自然就有前世今生。” 祁宁笑了声,似乎是在讲述给徐应钦听,也似乎是喃喃自语,“既然你相信,那我就给你讲讲我的前世,你就当我是泡温泉泡晕了头胡说八道就行了。 “那时候的我,有国无家,连自己都没有,一生虽然不长,但我对得起天地、对得起江山社稷、对得起黎民百姓,唯一辜负了的…… “是为我付出最多的人。” 徐应钦握着祁宁的手,扣住对方的手指,劝慰道:“你没有辜负任何人,包括他。” 祁宁摇摇头,就算他的好友真不在意,但为了他的政令付出一切的人不该被后世定在耻辱柱上,那不是祸乱朝堂的大权臣、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而是他最默契、最好的搭档。 后世说他是王朝中兴之主,也应该知道对方是缔造中兴不可或缺的肱骨贤臣。 他端起红酒杯,把里面刚倒的酒一口喝完,缓了口气才再次开口,“能有现在的一切,我真的很幸运、很庆幸,我想…… “我想好好活着,真真正正为自己活一次,才不算辜负上天给的这份馈赠,而且…… “我要给他正名,一定要。 “我想做的事情除了他之外基本上没人理解,永远站在我身边的只有他,不管我怎么决定,他都会给我最坚定的支持,因为他……漫漫长路我才走的没有那么艰难,他是我唯一的慰藉…… “所以就算他永远不会知道,该我做的事情我还是一定要做。” 前世他的外祖父对他很好,是发自真心的,可也曾在外敌来犯时要他趁机自立为王,甚至联合外族进军中原逼老皇帝退位,他自然是拒绝,就算要皇位,勾结外族这种事他也做不来,外祖父即便依旧疼爱他,却对此不无失望。 这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只有他的好友。 只有。 因为对方的存在,他才不至于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多年好友在他登基后因为利益一朝闹翻,继而君臣针锋相对,这都不过是控制党争、稳定各方势力的一出戏,却没能按照他的安排澄清,成了他心里的一道坎,不解决就过不去,别人不在乎,他的好友本人可能真的也不在乎,但他在乎。 那么好的人不该一直背负着污名。 徐应钦看着祁宁眼里颤动的光,不无疼惜,那一生不长,可真的太苦、太难、太过艰辛了。 他握紧了祁宁的手,弯腰凑近了些,放缓了语速确保微醉的人能够听清楚、听明白,“你不是孤身一人,前世不是,现在也不是,这一世你是来尝各种甜的,我保证,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现在不用有各种顾虑,你只需要考虑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事,跟随自己的本心就好。” 祁宁怔了怔,半晌后忽得笑起来,“能跟你做朋友挺好的。” 徐应钦回了个温和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朋友? 他想做的可不只是一个朋友。 看出徐应钦神情间的宽纵意味,祁宁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伸长手臂将空酒杯放到温泉池边,笑容里带上了些探寻的意味。 一直关注着祁宁的徐应钦自然看到了对方眼里闪着的光,带点搞事情的小俏皮,灵动粲然,与他记忆里的别无二致。 只是好久不见了。 温泉泡着,又被揉按了半天,舒舒服服的,祁宁手臂的酸疼缓解了很多,说起来徐应钦的手法跟他好友有点像,又不完全一样。 对方给他按的时候不只是手法更灵活丰富……好像还更亲近些? 他有点说不上来,总之是会让他产生微妙的联想。 他敛了敛神收回过于发散的思绪,抬起胳膊顺势搂住了徐应钦的腰,无声地勾起嘴角,用力带了下,直接将坐在中间隔断上的人拉到了自己这边的池子里。 然而,扑通一声之后,砸进温泉水里的不止有徐应钦,他在用力的同时脚下却打了滑,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 好么,这是直接撞进了人家怀里! 徐应钦总是一副凡事尽在掌握的从容模样,祁宁刚才是一时起意,想看看对方会有什么反应,结果事实证明,小算盘是真的不好打。 不止他整个人都扑进了温泉水里,没忍住笑的时候还不小心给呛到了。 等他咳了半天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徐应钦,他又笑了声,解释道:“温泉水都放好了,不下水岂不是可惜?不过还是要跟你说句抱歉,我刚才……” “不用道歉,”徐应钦打断了祁宁后面的话,道,“我没有生气,关系亲近的人之间开个小玩笑,为什么要生气? “你不和我生疏,我高兴都来不及。” 祁宁顿了下,信了徐应钦的话。 他被呛到,大佬还一下一下自己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好脾气得不行,也是让人意外。 徐应钦的眼神却在祁宁没有留意到的地方沉了些。 他是背朝下砸在水里的,而祁宁正好面朝他,刚才那通咳的时候无意识地攥着他的浴袍,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而在对方抬起脸后,他就看到了那双熏红的桃花眼,一方潋滟,宛如三四月里落满了桃花瓣的两汪暖池。 连眼角那枚泪痣都仿佛沾染了清透却诱人的红。 喘息带动着纤长脖颈、锁骨和胸膛微微起伏,沿着胸膛再往下便是水波荡漾,将这些旖旎都无声地摇进了水里。 温泉水的朦胧反倒成了最好的遮掩,越是半掩半露,越是撩动心弦。 他的手臂揽着祁宁的肩背,对方还没察觉到两人亲密的姿势,他自然不会戳破,能亲近一时是一时。 他把祁宁湿透的头发往后捋了下,视线跟随对方发端滴落的水珠落在瓷白的薄肩上,盯着那滴水珠慢慢滑落后,他闭了闭眼,用几秒钟缓了下情绪,抬起眼时已经平静了下来。 祁宁的脑子这会儿却有点发晕。 红酒虽然度数不高但他确实喝了不少,温泉热气一蒸腾,酒劲儿就上来了,他自己摸索着退回去靠好的时候差点又摔回池子里,还是徐应钦手快地扶了一把。 靠坐好之后,他扯了扯对方重新披在自己肩上的浴巾,反复把徐应钦说的那两句话想了想。 亲近的人? 他睁着朦朦胧胧的醉眼,盯着面前神情温和的人,轻轻笑了声,说得是,亲近的人,他现在跟徐应钦相处确实没有一开始那样的生疏了,挺舒服的。 他很欣赏对方。 在徐应钦靠到他身边的位置时,他轻轻打了个呵欠,嗓音有几分模糊,“你是我在这儿关系最好的人……” 而且没有之一。 他承认那张跟自己好友八九分像的面容占了光,但抛开这个不讲,两人也很能聊得来,只是三五不时总让他想起好友——神情气质习惯方面的。 模糊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或许是天注定? 听到祁宁这么说,徐应钦轻笑了声,联姻的时间点大概正正好。 他靠在祁宁身边,两人手臂相贴,在热气氤氲里,这已经是足够亲密的接触,他的唇边弯起一丝上翘的弧度,应声道:“你是我唯一值得特殊对待的人。” 祁宁已经有点迷糊糊快睡着了,只听到了徐应钦有说话,却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具身体对酒精似乎没什么耐受力,葡萄酒度数并不高,就这都有点醉了。 前世在边疆那些年,有些时刻他是靠着烈酒撑过来的,他不喜欢那些浸透着血色的酒,但酒量应该还可以,没想到现在就能喝这么点儿…… 徐应钦很享受跟祁宁待在一起的时间,即便都不说话也没关系,已经难能可贵,只是现在他还想要更多,比之前多更多。 在祁宁醉意上来迷迷糊糊睡着,慢慢靠在他肩上时,他唇边的弧度越发明显了些。 千余年前烈酒的度数放在当下可称不上高,更何况这副身体大概也就能小酌几杯的酒量。 他偏过头看向睡着的人,祁宁对他戒心不算重,大概是方方面面原因造就的,挺好,这让他能看到对方更多不同的样子。 比如现在,睡着的人神情放松,眼周带着瞧上去就很柔软的红晕,眼睫疏密有致,缀在眼角的泪痣更添情韵,暖润的浅粉色从面颊延伸到耳际,那双柔软的唇瓣微微张开,诱惑着想让人去尝一尝这方好滋味。 毕竟只是看着已经这么甜了,亲口品尝会更甜吧。 9. 章九 无声的静谧蔓延开,徐应钦略侧过身,勾着祁宁的下巴,将一个轻而珍重的吻落在对方的额头上,他已经等待了这么久,并不差这些时间。 他唯一最重要的人,自然值得最悉心的对待。 等祁宁睡熟,他把人抱去淋浴间收拾妥当,连吹头发都没醒,只是在他怀里拱了拱,觉得吹风机烦又躲不开的模样让他轻笑了声,他都有点想把对方这可爱模样录下来了。 想到对方在温泉那边时讲到的前世,他轻轻抚着怀里人的头发,眼神沉静中带着疼惜。 有国无家,连自己也没有,确实是。 处在那样的位置,又是极有担当的人,不可能躺平了得过且过,可以说是一天的闲散富贵都没享受过,反倒夙兴夜寐,案牍劳形。 而现在……也该做回自己,去享受生活的一切乐趣。 这也是他想守着的、护着的,对方能真的开心快乐,这比什么都重要。 将人抱回位于三楼的次卧,他在床边坐了好半天才离开,出来门后看见等在外面的赵建川,一边上楼一边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赵建川落后半步跟在徐应钦身侧,应道:“您放心,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徐应钦的唇角微微下敛,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沉厉,敢从祁宁手里抢东西?胆子不小。 尽管对方已经当场给了没眼色的那位一些教训,但还是太轻了,魏家少爷既然敢做,就该为此付出足够的代价。 不真的疼到骨子里怎么能长记性。 杀鸡儆猴,他要是的圈子里那些拜高踩低的再不敢轻视他看重的人。 看着徐应钦回到主卧,赵建川带上门后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算是终于等到了。 刚才看着对方抱祁宁下楼,神情温和,举止亲昵又仔细,那就是在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再不肯给别人觊觎的机会。 对祁宁的照顾都不让他们插手,这个占有欲哦,他看着其实挺欣慰的。 几年前徐应钦车祸后就像变了个人,那事儿瞒着别人却没有瞒他,身边关系近的很难瞒过去,对方在疏远他和坦白之间选择了后者,这份信任他感怀于心。 徐应钦给了他之前没感受过的尊重和礼遇,他自然愿意交付忠诚。 联姻这件事从头到尾是他操办的,他隐约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等人,等一个可能到来也可能永远不会来的人。 所幸,等待没有被辜负。 而他这段时间跟祁宁相处的时间不算少,这位表面上慵懒闲适,但由内而外的贵气和从容气场是无形中流露出来的,与徐应钦站在一处,他只有一个词去形容—— 相称。 只是他不无忧虑,徐应钦既不想隐瞒,又不主动坦诚,等祁宁确认了某些事之后,真能不介怀吗?他担心这两人闹矛盾,可徐应钦的心思他猜不透。 只希望一切能顺利吧。 祁宁这晚睡了个沉沉的好觉,早上睡到自然醒,爬起来后伸伸懒腰,身心舒畅,想到昨晚的事儿,更觉得温泉泡得划算了。 下来楼见到正等他吃早餐的徐应钦,言语姿态都很放松,“昨晚谢了。” 昨晚泡温泉显然是特意安排的,这份心意他领情。 徐应钦笑了声,道:“我可还等着你专门给我画画,比起口头上的感谢,拿出点实物来显然更有诚意。” 祁宁轻松地笑笑,“成啊,昨天节目里录完了,正好最近没其他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山水还是什么,除了人像之外都可以。” 徐应钦略一顿,道:“静物吧,画什么都可以,比起画本身,我更看重画画的人。” 祁宁的手肘撑在桌上,手托着侧脸,盯着对面的徐应钦看了半天,调侃了回去,“我也没有画画送别人的兴致,这是属于你的独一份待遇,可要好好珍惜哦,不然下次不给你画了。” 说完他又在心里补充了一个前缀,在这个穿越后的世界。 前世自己的画作他只送给过好友。 祁宁这话说得有几分可爱,徐应钦不由笑道:“你送的我自然珍惜。” 祁宁应了声,对徐应钦的反应很满意,说的话就很中听。 接下来一周他都待在家,跟着找来的健身教练稍微锻炼锻炼,看看书,提笔画一画,晚上还能跟徐应钦一块儿在后院儿园林溜达溜达。 另外还有个人加他好友,叫程熙和,是程家的公子。 两人挺聊得来,他跟徐应钦说了这事儿,对方只说这位可交,让他随心就好,他也不着急,再聊聊,想见面了就安排时间见一面。 总的来说他的日子过得美滋滋,可网络上就没这么平静了,说是腥风血雨都不为过。 那档真人秀是边拍边播的,他参加的那一期播出后一时激起千层浪。 从上次流畅的一手剑花,到这次出色精准的射击,大众一直以来对他的花瓶印象被扭转不少,但是抹黑的言论依旧有。 节目后祁宁和徐应钦一起在书房的露台上闲聊,他一边嗑瓜子一边跟对方共同看网上的消息,有些词的意思他不太懂还是人家没嫌弃,挨个儿给耐心解释的—— “这颜值!这气质!这个凌厉的气场我好爱!低情商花瓶终于开窍了呜呜呜呜活久见,值了” “前面摸鱼划水的样子也好乖哇~” “一路逛吃逛吃哈哈哈哈哈,感觉只有宁宁宝贝是真心来玩儿的” “前面确实乖,虽然也摸鱼,但跟之前木不楞登的不一样了,那眼神那小表情都很灵啊,就看他摸鱼我都能看一天!还有后面那射击,又美又飒,所以宁宁宝贝是深藏不漏嘛” “就是,前面让我想叫乖崽,后面让我直想喊老公!我宣布我单方面被撩到了www,那个不动声色但让人腿软的气势!!” “一整个爱住了好嘛,以前的我不管,以后宁宁就是长在我心巴上的小宝贝了~” “我jio得集美们说得对,以前绝对是迫不得已的藏拙,你们看他现在的表情,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以前妥妥的榆木疙瘩,现在一个眼神都很生动有光彩,虽然很俗但我还是要说,麻麻他眼里有星星!!” “算算时间,是离开祁家之后吧,我好像知道了什么,所以那位大佬会不会欺负宝贝呜呜呜呜” “很难不让人猜测什么,不过楼上应该是想多了,我有朋友是节目组的,据说大佬还亲自去接人来着,表现很亲密” “没有照片没有证据这没法让人相信啊” “还担心会不会受欺负?我怀疑射箭都是后期剪辑!就是看在大佬面子上硬捧,别资本喂啥吃啥好不好,能不能有点自己的判断!” “又来了,上次挽剑花就有说是后期AI换脸,这回又说是剪辑,后期不背这个锅,想质疑好歹拿出来点证据,要不然就闭嘴” …… 网络上吵得热热闹闹,祁·瓜子真香·宁看着觉得很有意思,很新奇。 理解完那些话之后,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被质疑没什么,我没做过的事情我问心无愧,不过话说回来,那些女孩子很可爱啊,就是、就是现在流行直接叫……老公?” 这个称呼他知道,老公老婆不是叫自己伴侣的吗? 看着认真求解答的祁宁,徐应钦给对方的茶杯里续了茶水,同样认真地解释道:“有引申出另外的用法,包括但不限于婚姻中的伴侣,喜欢就可以叫老公。” 祁宁有点愣,这正儿八经的样子应该不是唬他的吧? 徐应钦看着愣怔的祁宁,放下了手里的小工具,微勾起嘴角,“关系好、喜欢对方就可以这么称呼,比如我们,宁宁宝贝,验证我们之间感情的时候到了。” 祁宁有点不信,关系好的、喜欢的人? 对现在的他来说也就眼前这一个。 瞧着徐应钦的神情,他抿了抿唇,还是觉得对方在忽悠自己,他微抬了抬下巴,道:“那你先叫一声我听听,关系好不是相互的吗?” 徐应钦这回笑出了声,他将自己跟前的碟子推到了祁宁面前,慢悠悠道:“你先来,这些就归你了。” 祁宁低头一瞅,碟子里漂漂亮亮摞着三小堆,剥好了的葵花籽、松子和开心果,都剥好了哎,这谁能不心动?! 他抬眼看向徐应钦,又扫到了桌上的剥壳小工具,敢情刚才半天就在剥这个。 他缓缓深呼吸了一个来回,觉得自己的立场开始动摇了,他不想对方先得逞,但是……松子和开心果还好说,那个葵花籽堆堆真的好诱人! 10. 章十 祁宁犹豫了半天,心里的天平最后偏向了剥好的葵花籽堆堆,叫老公就叫老公,嘴上叫叫而已,吃到嘴里的才是最实在的。 他看向徐应钦,拿起公道杯给对方添茶,道:“老公剥瓜子辛苦了,谢谢~” 徐应钦注视着祁宁,露台上暖色的灯在对方眼里留下了影影绰绰的光,这样放松的、没有负担的笑容让他舍不得移开视线。 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应道:“我很乐意为你做这些,别客气。” 祁宁笑了声,尝了尝剥好的瓜子仁,唔~ 葵花籽香香! 他一边优哉游哉地吃着坚果喝着茶,一边翘起腿,悬空的脚尖点了点,“要是让别人知道你私下里居然愿意给我这个花瓶小废柴剥瓜子壳,肯定要惊掉大牙了。” 这可跟徐大佬一贯表现出来的形象十分不相符。 徐应钦倒是坦然,“他们都不是你,我认可你、欣赏你,自然愿意做这些,而且慢慢的他们也能看到你的好,花瓶废柴已经是过去时了。” 祁宁回想了下网友们说的话,问道:“他们说我之前是藏拙,你也这么认为?” “……对于解释你的变化而言,这是个不错的猜想。” 祁宁笑笑,听上去确实还算靠谱,这届网友挺厉害,学到了,以后要是有人当面质疑他这段时间的变化,就这么说。 他暂且放下这茬,葵花籽仁吃得差不多后,翘起的脚尖往徐应钦那边偏了下,他用手指戳着圆咕噜噜的开心果,心情非常不错,催促道:“该你了。” 徐应钦拿出了手机,点了几下后展示给祁宁看,“娱乐圈里粉丝会这样称呼自己喜欢的明星,当然,我欣赏你,自然可以说是你的粉丝,这么称呼你没什么……宁宁宝贝,打个商量好不好? “明天带你出去吃晚餐怎么样?那家餐厅的自酿果酒味道很好。” 一听这话祁宁秒反应了过来,一点一点的脚尖跟着顿住了,对喜欢的人可以叫老公明显有限定的使用场合! 而徐应钦这意思就是忽悠他这么叫完之后要耍赖。 他微微眯起眼,神情冷了些,“你在忽悠我,跟我开玩笑?” 看祁宁变了的神情,徐应钦不是很想承认那是玩笑,但现在显然不是彻底摊牌的好时候,对方这是有点生气了。 他刚想再解释,小圆桌另一侧的人已经站起来转身往里走了。 他微敛起眉,正想着怎么应对,意料之外的,对方走了三五米又折返回来。 祁宁板着脸,端起桌上的小碟——里面的松子和开心果还没吃完,他淡定地看着徐应钦,道:“我没这么开不起玩笑,那天晚上我把你拽温泉池子里你都没跟我生气,一个称呼而已,就是朋友间的小情趣,我没觉得有什么,叫就叫了。 “但是我有点介意你想用一顿晚餐来弥补这个玩笑。 “我说想跟你做朋友是真心的,你跟我开玩笑没问题,干嘛我一冷脸就觉得我生气了?你忽悠我就不许我板板脸忽悠回去?你耍个赖哄我两句就好了嘛。 “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朋友?” 说完他转身就走,撒气一般抓起几枚开心果丢进嘴里,也就是刚刚他才意识到一点,徐应钦对待他很仔细,是真挺看重他的吧? 会调侃他,会开玩笑,但也很迁就。 他渴望被理解、被关心、被爱护,可也不愿意两人之间有这样的迁就,上辈子当皇帝,为难的时候是真为难,可再难,身边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他,足够敬重,也就足够疏远。 连他的好友在他即位后都跟他保持了恰当的距离。 去他喵的君君臣臣礼仪规训。 这辈子不做皇帝了,他还是想有两个能随心相交的朋友,互相开开玩笑挺好的,想到前世的好友,再想到对他确实挺好的徐应钦,他没忍住叹了口气。 徐大佬那是被人巴结奉承惯了的,愿意关心他,愿意迁就他,真的很难得,可他是不是最近太过放松了? 竟然还去挑剔人家,还提意见。 回房间后他把剩下的坚果都吃了就直接去洗漱睡觉,不管怎么着,睡饱饱了起来再说。 第二天早上他下楼的时候还在想要不餐桌上就把事儿说清楚,然而根本没见到徐应钦的人呢,赵建川说公司有事已经提前走了。 他抿了抿嘴,顾自坐下吃早餐,行,那就晚上说,正好他还有一点儿收尾的工作没弄完。 然而,然而,晚餐也没一块儿吃。 晚上八点半,书房里,他看着摊在桌上的东西,满意地放下笔,既然事儿没忙完回来晚,那他就等一等,多晚都等。 事情解决了,他才能安心睡觉。 趁着等待的时间,他也把书架边博古收纳架上的东西又整理了一遍,他说想刻章,徐应钦就很快帮他把东西准备好了,赵建川积极而周到,背后一定有徐大佬的叮嘱。 今天画完了,明天就可以试试刻章,对他来说骑马射箭都不算爱好,书画勉强算是,但刻章才是他真正喜欢的。 徐应钦带着赵建川进来的时候他没直接过去,看着两人把东西放在窗边的圆桌上,免不了有些好奇。 管家离开后他才慢悠悠踱步靠近,打眼一扫一目了然,一瓶果酒,一份蛋糕,还有两个摞起来的精美礼盒。 他偏头去看正转身拿酒杯的人,没主动说什么。 徐应钦转回桌边,先倒了酒,见祁宁还站着,开口道:“坐吧,那家餐厅的果酒是一绝,配蛋糕正好。” 祁宁扫了眼桌上的果酒和蛋糕,坐是坐下了,但抱着手臂靠在椅子里,“话先说清楚。” 就算很喜欢蛋糕,他也不能直接白给,为一块小蛋糕折腰……他不要面子的嘛。 该掰扯清楚的事儿要掰扯清楚,他是想要这个朋友的。 徐应钦顿了下,抬手搭在那两个礼盒上,道:“是应该先说清楚,我之前跟你说过,在这里不用让自己受委屈,哪怕是我,不开心了、感觉不舒服了直说就好,环境不同,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总需要磨合。 “你昨晚的话我记住了,我真心待你,自然不希望你生气,但我向你保证,那并不是迁就。” 他不会迁就谁,他会的只是宠爱某一个特定的人。 只是在两人目前的关系中,祁宁可能会产生一些误解,平等与尊重,这是对方很介意的东西。 不是迁就就好,祁宁接受了徐应钦的解释,相处确实需要磨合,说到底不是大问题,只是心里隐约有疑影。 徐应钦对他很好,为什么? 仅仅只是出于对他的欣赏?那这欣赏至少是超级偶像级的,不然做不到这个程度。 他开始对大佬当初决定联姻的原因好奇了。 他拿起小叉子,扬了下,道:“这就对了,我希望跟你待在一起是我们俩都舒服,而不是你单方面来迁就我,让我觉得舒服,顺其自然就好。” 两人都做自己之后还能轻松自在,想要深交,那就是真的适合当朋友。 才是最好的。 徐应钦不置可否,不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将倒了果酒的琉璃杯放到祁宁手边,“樱桃酒和芝士乳酪蛋糕很搭,尝尝。” 祁宁点点头,尝了尝蛋糕和果酒,确实相得益彰,他愉悦地弯了弯眼睛,前世他也是锦衣玉食,但现代社会真的有很多新鲜东西值得尝试。 他吃着蛋糕,还时不时往旁边的两个礼盒那儿瞄,摆得这么显眼,他想不在意都难。 留意到祁宁的视线,徐应钦看蛋糕也吃差不多了,就帮着拿开了蛋糕碟子,将那两个礼盒放到对方面前,道:“因为看重你,所以才想把一些东西分享给你,不用太过介怀,打开看看吧。” 对这个话祁宁挺认可的。 前世他有喜欢的东西也喜欢悄摸摸给好友送过去,他并不在意那些东西价值多少,只是想分享,只是心里惦念着那个人,恨不能把所有好的、对方可能会喜欢的,都一股脑堆过去。 他盯着徐应钦看了会儿,没开口道谢,有些事儿他心里知道并记住就好,对方显然不想听他说谢谢。 他垂下眼将礼盒打开,一眼看过去就很惊喜。 他抬头看向徐应钦,有点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我都没说过!” 里面是一套羽毛笔,一套可可爱爱加了各种羽毛装饰的水笔,孔雀翎、水鸭羽、鹅羽等等,颜色款式各异。 有点花哨,但他很喜欢。 看着祁宁一双亮晶晶还仿佛在往外蹦小星星的粲然桃花眼,徐应钦转了下小酒杯,又转了下,这才回道:“有些事不用依靠言语去说,用心了总能观察到。” 祁宁不由得笑了笑,这样的羽毛笔他在上次节目中用过,写字的时候他从一堆笔中选了支羽毛的,别人没看到,没发现,但这样的小事儿却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还放在了心上,很快付诸了行动。 平心而论,他没法对这样的悉心和体贴无动于衷。 他稍微压了压情绪,看了徐应钦一眼后把装着羽毛笔的礼盒放在一边,又打开了下面的那个,入目的是一支精致别致的蘸水金属羽毛笔。 靛蓝色的细密羽毛上绘着一幅仙鹤祥云图,典雅中式风与西式蘸水笔结合得非常精巧,配的还有同系列的火漆套装,这让他瞬间想起了前世给好友写信时常用的蜡封。 一套俏皮灵动的羽毛笔,一套雅致的蘸水笔和火漆套装,相似又截然不同,他都非常喜欢。 惊喜不难制造,难得是这惊喜正好送到了收礼物之人的心坎坎上。 砰一声,心巴一击即中。 想到新朋友程熙和今天跟他说的事儿,他摸了摸蘸水笔的羽毛,越看越喜欢,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紧盯着徐应钦,问道:“魏家那事儿是你做的?” 在节目上抢他东西的是魏家少爷,他把人撂翻那段自然是没播出,但在场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他没吃亏也给了对方教训,差不多了,他懒得计较这种芝麻绿豆大点儿的破事儿。 但程熙和跟他说了条消息,说徐应钦很护短,那事之后直接取消了徐氏集团旗下一家公司跟魏家的合作。 对徐家来说没什么,但对魏家来说就大不一样了,肉疼不止一年。 徐应钦反问道:“你不会主动去关注,这件事谁告诉你的?程家那位?” 这就是默认了。祁宁轻轻耸了下肩,道:“不用牵连他,他还跟我夸你护短来着。” “你认为不应该?” 祁宁沉默了会儿,摇摇头道:“没觉得不应该,一下把人打疼了才知道长记性,而且这事儿你做的……挺高调,不太符合你之前的低调作风,是存着以一儆百的意思吧。” 这方法简单但好用,前世他经常用,狠一次,最大限度上能避免以后再有类似的麻烦。 徐应钦沉默了几秒,又问道:“所以?” 祁宁缓缓深吸了口气,抛出了自己的问题,“你是为了给我出气,我知道,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仅仅只是欣赏就能让你做到这样的程度? “我不信。 “有件事我没问过,今天我想问一问,你答应和祁家联姻完全是扶贫式的,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为什么要答应?” 随着这两个问题,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 11. 章十一 祁宁定定地看着徐应钦,他一开始是不在乎对方为什么要答应联姻,只要对他没有恶意、没有算计就行了,难得糊涂。 但现在,在决定真的要跟对方交朋友之后,在感受到这样多的贴心照顾之后,他没办法继续忽略下去。 徐应钦一样在打量祁宁,对方面容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几分淡漠,不过他清楚这些淡漠是一层保护色,面对这些特殊待遇,对方哪怕一开始没意识到,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也一定不会再忽视。 他缓声开口道:“我确实对之前的你没感情,但联姻之后、在你来到徐家之后,我对你不止是欣赏,更多的是喜欢。 “你的言行举止、气质气场,都和原来不一样,我对现在的你很有好感,想跟你关系更近一点,想对你更好一些。” 徐应钦说得很坦然,祁宁听着挑不出来毛病,没觉得这是在撒谎。 他其实是一样的。 一开始只觉得大佬不好招惹、深不可测,能相安无事就行,还认为对方能看得上原主指不定是审美清奇,但现在,他挺喜欢跟对方待在一起的。 欣赏,进而生出喜欢。 他微微扬了下眉眼,追问道:“但你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好像不太符合你的处事风格。” 徐应钦笑了声,“你在认识我之前想过自己会这样跟另一个人相处吗?” “……那倒是没有。” “同样的道理,在遇到你之前,我没觉得谁值得我花心思这么对待,遇到你之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 说到这儿,徐应钦顿了下才继续道:“你很好,值得所有悉心的对待。” 祁宁抿了抿唇,这说的好有道理,似乎确实是这样?之前没有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人,或者是身处的环境截然不同。 行吧,这解释他接受了。 沉默了两三分钟后,他再次问道:“那联姻的原因呢?” 徐应钦勾起唇角,满意于这样的追问,愿意在乎了是好事。 他语调平缓却带着些笃定,道:“决定联姻不是因为我喜欢原来的你,而且我不想编造谎言,真正的原因并不复杂,但现在不是坦言的时候,我保证,不会一直瞒着你。” 祁宁有点意外徐应钦的回答,这是坦白了却没完全坦白。 他把两个礼盒盖上,重新摞起来放好,然后站起身走到书桌边将东西整理好拿过来,在小圆桌边站定,这才露出了一个笑容,“没说谎骗我,这个要表扬,我宁可你不回答,也不希望听到的是谎话。” 他将手里的卷起来的洒金宣纸递过去,“说好要送你的,我都打算好了,你要是说谎骗我,这画就不送了,现在嘛,给你奖励。” 祁宁的笑容里带着些不常见的俏皮,灵动得很,看得徐应钦不免有点心痒痒,对方大抵……不,一定没有意识到这个模样有多招人喜欢。 他接过那几幅画,一一展开看了,一共四幅,是一组花草静物,春藤萝、夏茉莉、秋银杏、冬茶花,四幅各有映照,构图精巧,雅致而不落俗套。 他重又看向祁宁,夸赞道:“这是我近些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裱好后我想挂在卧室的书房里。” 祁宁重新坐下,见徐应钦喜欢才松了口气,“这样的小玩意儿不值一提,你见惯了好东西,我还担心你看不上。” 紫藤萝、茉莉盆栽、银杏树、山茶花,这些在别墅和后院里都能找到,当然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很多,四季都不缺应季的花草,所以他也没多想。 说起来八成是巧合。 徐应钦仔细将几幅画作摊在桌上,道:“不用妄自菲薄,你的书画称得上惊才绝艳,即便抛开一切只看画作本身都足够优秀,与一些传世名画相比毫不逊色。” 祁宁端起酒杯又抿了口果酒,心情愉快地调侃道:“那要是不抛开一切呢?” “是我心目中最好的作品,所以才想挂在楼上书房里,私藏。” 祁宁这回忍不住笑了,肉麻兮兮的哟~咳。 这间大书房有时候徐应钦的助理也会来,但跟主卧相连的那间相对小些的书房显然更隐私,这其中的看重意味不言自明。 看着神情专注温和的徐应钦,他又双叒叕感觉看到了前世的好友,私底下见面的时候,对方偶尔也会这样看他,但是很隐蔽,往往他看过去了,对方又很快恢复成一贯的沉稳疏淡,不会再用灼灼的、关注的眼神看他。 祁宁显然是在走神,徐应钦轻轻叩了下桌面,问道:“在想什么?” 祁宁顿了下,坦言道:“在想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能讲给我听听吗?” 祁宁自然不会说自己是穿越的,真的有前世,那天喝了酒还能找借口是他说胡话,现在可才喝了两口果酒,真不至于说是醉了。 他斟酌了下,放下酒杯后也不看徐应钦,慢吞吞道:“就是我……之前关系很好的人,有件事儿我辜负了他,现在有机会还是想找方法去弥补,尽管他不会知道。” 他选定的继承人的皇陵还在挖掘,信息不多,他一直在关注,只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信息。 而且……他转回视线看了看徐应钦就又垂下了眼,在心里悄悄给对方道了个歉,刚才有一瞬间他都希望眼前人真的是心上人。 这对人家不公平。 徐应钦握住祁宁放在桌上的手,微微用力地握了握,在对方抬眼看过来时,宽慰道:“尽你所能就好,知道你有这份心意,他也一定会高兴。” 祁宁的眼神微微暗淡了些,勉强笑了笑。 他知道好友不会怪他,甚至不介意这千古骂名,但他真的没法就这么放下。 不过他也没有过分自怨自艾,当年的事实能弄清楚就弄清楚,实在不行能把那些污名澄清了也是好的。 两人又聊了会儿,他基本上调整好情绪,还是要往前看,他的好友也不会希望他颓丧,好好活着,连带着对方的份儿一起。 跟徐应钦说开之后,他的心情放松不少,算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是周末,徐应钦在家休息,两人上午一块儿锻炼了俩小时,他现在这弱不禁风软绵绵的身板实在是缺乏锻炼,在后院里还没跑够一圈,小腿就十分没出息地抽筋了。 今日份锻炼到此结束。 坐在院子里的八角亭中,他咬着牙关,疼得眼泪汪汪的,他都没想到抽个筋能这么疼! 徐应钦坐在祁宁旁边,一手握着对方的脚踝,一手握着前脚掌,略用力地抻了抻,看着眼前人眼眶都红了,又是心疼又有些无奈。 掰了几下之后,他给人一下一下揉按着小腿肌肉,缓声询问道:“有没有好一些?” 祁宁含泪点点头,用手背抹了下眼,嗓子都是哑的,“我是真的没想到……” 徐应钦一样没想到,他继续给揉着,抬眼看过去,祁宁揉了揉眼,反倒把眼睫揉湿了,眼眶也更红了些,像是受了欺负。 让人想去亲一亲那双润泽的眼,好好安慰安慰。 他轻笑了声,又叹了口气,“下次准备活动要再仔细些,我也会给教练交待到,慢慢来,循序渐进、量力而行就行。” 祁宁多少有点窘,“你可别安慰我了,这还真是……挺废柴的。” “别这么说自己,你只是技能点没点在这些上面。” 祁宁吸了吸鼻子,盯着徐应钦看了会儿,终于没忍住笑起来,“嘴这么甜的嘛,你要天天这么哄我,我肯定要飘了。” “分人的,再者你如果真的飘起来了也没关系,我总会牵着你的。” 祁宁缓缓舒了口气,心绪和小腿的抽疼一并缓和了些,只是笑,也没再继续说这些,心里有微妙的既视感。 徐应钦真的太会照顾人了……不,是照顾他,他可没听说也没见过眼前这位对除了之外的谁还这么照顾过。 他是唯一一个。 想到这儿他心里就有很奇妙的感觉,他形容不上来,就觉得……挺开心的。 在徐应钦扶着他站起来,要带他回去做热敷的时候,他扶着对方的手臂,学着网上看来的小动作,递了个wink过去,笑道:“那你可要说到做到,我当真了。” 接收到这个轻巧的wink,徐应钦难得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接道:“自然,我说到做到。” 祁宁留意到那微微一愣,没忍住笑,看来这个小表情确实挺好用,可算让他扳回一局,总不能一直是大佬逗他,他也要撩回去! 祁宁点点头,虽然抽了筋,但心情还挺好的,尤其是一边给小腿热敷一边还吃了个安慰他的小蛋糕之后。 筋抽那疼没白受~ 等做完热敷基本上就中午了,徐岩过来蹭饭,顺带餐桌上跟徐应钦聊了些工作,对方是徐氏公司的副总,工作能力可以的。 祁宁有点意外徐应钦不避讳他,还时不时问问他的想法,他对现代公司制度和金融经济并不很了解,但一些内在的行事逻辑、用人上的讲究他倒能说两句,这些是古今相通的。 徐弟弟看他的眼神blingbling带着惊喜和赞叹,转向徐应钦时又带上了崇拜,给他看得有点懵。 而且对方临走之前还给了他一个……他也说不上是惊喜还是惊吓。 竟然喊他大嫂,都不等他答应或者反驳就直接开溜了。 他看看徐岩的背影,疑惑地看向徐应钦,“他搞什么?还有餐桌上他看我们俩的眼神……” 徐应钦瞧着祁宁,忍住了上手揉一揉的想法,揽着对方的肩带了下,一边上楼一边道:“相处时间长了总会对你改观,有什么疑问你可以下次直接问他。 “至于这个称呼,他那么一叫,你随耳一听,如果不喜欢我跟他说,你比他大两个月,叫一声哥也无可厚非。” 祁宁的小腿还有点隐隐抽疼,上楼梯时徐应钦仔细又自然地护着,他感怀于这样的贴心,轻笑道:“随他高兴吧,一个称呼而已,直接叫名字也行。” 徐岩就一兄控,这再明显不过了,八成不愿意喊别人哥,称呼他还真不在意,但隐约又觉得被这么喊……有点说不上来的归属感。 让他感觉自己不只是徐应钦的联姻对象,要更亲近些。 大概是被划分到朋友圈内的那种自己人? 徐应钦一路把他送回房间,睡了个午觉起来后,他慢吞吞摸到大书房,瞧见桌上的茶点眼一下就亮了。 他蹭过去拈起一块儿椰蓉小方,小小一块儿可以一口吃掉,齿颊留香。 他接过徐应钦递来的茶抿了口,舒舒服服地在桌边坐下,支着下巴看向身边正在看书的人,笑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无所事事了?” 作为明星,他一不接代言和活动,二不演戏、唱跳,就只参加一些综艺,其他时间大多待在家,怎么想都有点不务正业,没什么专业素养可言。 徐应钦合上书放在一边,道:“不是忙得顾不上吃饭休息才叫充实,你现在的状态很好,这才是生活,我跟你说过话还记不记得?” 祁宁偏了下头,笑起来,“享受生活的乐趣就好,开心最重要。” 这点他跟大佬还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懒洋洋地舒了口气,一手拿了块儿绿豆糕,一手端着茶起身往刻章的工作台那边走,又道:“有些话知道你不想听,我换种说法,联姻的对象是你……我挺庆幸的。” 看着祁宁吃完糕点擦了手之后去架子上挑选刻章的料子,徐应钦的眼神微暗,联姻的对象只能是他,不可能会有别人。 在祁宁选好料子转回身时,他已经调整好了表情,两人相视一笑,开始做各自的事情,三五不时闲聊两句,轻松而闲适。 祁宁很长时间没刻章了,前世当皇帝之前还有点时间,之后就没这个闲情逸致了,偶尔偶尔才有丁点的闲余,算是难得的放松,而在病逝前两年……他连笔都拿不稳,更别谈刻章了。 眼下他选了块儿黄杨木,玉石比木头难刻,还是从简单些的开始为好。 他专注于手上的小小木头,不觉时间缓缓流淌。 等他松了口气再抬眼时才发现徐应钦正站在书桌前,手里提着一支毛笔,似乎在画什么的样子。 12. 章十二 祁宁握着自己刻好的小东西放轻脚步走过去,弯腰仔细打量着对方的画,惊叹道:“很像哎,想不到大佬金融商业上卓绝,画画也很好嘛。” 纯白细密的宣纸上赫然是他的半身像。 是一幅笔触细腻的工笔画,水平一眼就看得很明显,没个多年的工夫练不出来,即便是现代的装束,他也能看出笔触中的熟悉感,这让他想起了好友。 前世好友给他画过像,半身和全身都有,尽管表现上不太一样,但笔触真的非常像,这也是……巧合吗? 这一瞬间那些相处中被他放过去的点滴一下清晰了起来。 徐应钦看着祁宁在一声惊叹后又陷入沉思,换了笔重新蘸墨,问道:“这幅画现在还缺了一样东西,有没有看出来?” 这一问打断了祁宁的思绪,盯着自己的画像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徐应钦提起的笔落了下去,在画中人左眼角下方点了一枚泪痣,玲珑小巧。 祁宁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原来是泪痣,他前世倒是没有这个,但他又有些疑惑,“可颜色不对啊。” 他这颗是浅褐色,跟眼睛头发的颜色属于一个色系,挺协调的,但画纸上的那枚是昳丽却不显一点艳俗的朱红。 莫名的,看着那点红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上不上来的疼。 徐应钦放下毛笔,注视着画上的人,缓声道:“是不太对,但这个颜色颜色也很合适。” 祁宁微微皱起眉,看着确实不突兀,整体画像用的黑色,这一点红反倒有点睛之笔的意味。 祁宁沉默着,徐应钦再次开口岔开了话题,“你刻了什么?” 祁宁缓了缓神,暂时将那些疑虑压下去,直起身后摊开手掌将那枚小东西展示给身边人看,“很长时间没做过了,有点手生,说实话我不是很满意。” 徐应钦拿起那枚色泽暖黄和润的小刻章,翻转了下去看上面的刻字,看到的瞬间眼里的光闪烁了下。 是篆体的“弘”字。 他用手抚摸着那个略显粗糙的字体,没有抬眼,“怎么刻这个字?有什么说法吗?” 祁宁若有所思道:“我之前跟你提过,是我最重要的一位故人,这是他的名字,说起来跟你是本家。” 徐士弘。 这个永远刻在他生命里的人,他不可能忘记,也忘不了。 徐应钦缓了口气,抬眼看向祁宁,轻笑道:“尽管确实存在瑕疵,但已经相当出色,而且这是你新近刻的第一枚印章,很有纪念意义,这比完美无缺更重要。” 祁宁想了想,确实也是,这是他到了这里之后刻的第一枚章。 他拿回那枚刻章,在手里把玩着,突然想到了一点儿,询问道:“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给你刻一枚私章,想刻什么字?” 四目相对,徐应钦没有当即回答,在小半分钟的停顿后才在祁宁的注视中缓缓开口,“长安宁,这三个字就好。” 闻言,祁宁的眼神一颤,把玩刻章的手也顿住了。 他只是随口一试探,却意外得到了这个让他不知道作何想法的答案。 长安宁,长安宁,前世他的名字是“齐嘉宁”,给他好友刻章时他询问刻什么,对方就说了这三个字,还说…… 还说希望他一生安宁。 他稳住声音问道:“为什么选这个?” 徐应钦转身往圆桌那边走,并不多说,“只是一个美好祝愿。过来坐吧,现在点心还可以再吃些,晚会儿的话就要影响晚餐了。” 祁宁低头看着那幅画,心里滋味莫名。 他知道自己不该存有奢望,穿越、重生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会恰好同时发生在他们两个身上,那些巧合或许只是单纯的巧合?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些巧合而已…… 不行,他没法说服自己,还是怀疑。 心里拉扯摇摆了会儿,他缓缓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还是自己因为思念太过想多了吧,如果真的是,对方没理由不承认。 想到这儿,他不再郁结有的没的,走过去坐下先享受下午茶,转开注意力一般跟对方聊起了几天后要去录制的一档文化类节目。 徐应钦提醒道:“胡彦阳正好跟你参加同一期录制,如果你不想见他,其他的我来安排。” 祁宁轻轻扬了下小茶杯,笑道:“我又不怕他,一块儿录就一块儿录,没必要因为这种小角色专门做什么安排,好像多在乎他一样,上回已经当众闹翻了,他只要不是脑子短路就不会招惹我。” 徐应钦那杀鸡儆猴够高调,招惹他是只招惹的一个他吗? 徐应钦略顿了下,道:“不管怎么说,别让自己受委屈,没有人值当你委屈自己。” 祁宁好心情地笑了笑,“知道啦,这话你都说过好些回了,唠唠叨叨的好像我是记不住事儿的小朋友。” “怕你不往心里去,我多说几遍,你能听进去就好。” 祁宁点点头,“我没想着惹事儿,但也不怕事儿,再说了,我们毕竟还有一层联姻关系,我要是软弱可欺,不也牵连你的名声?” “你觉得我在乎这个?” 祁宁抿了抿唇,思索了会儿,“看出来你不在乎了,一个两个都这样,也就是没遇到能让自己在乎的人。” 徐应钦知道祁宁话里所指的人是谁,没再继续说,眼前人一定察觉到了,没有言明是还不够确定,抑或是有其他的顾虑,不过没关系,这几年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等待。 所思所想之人在目之所及、伸手可触的地方,已经好太多了。 他不吝惜再等待一段时间。 祁宁前两次参加综艺整体上还挺开心的,他很想多了解些现代生活,综艺其实是一个挺好的方式,他对这次的博物馆之行很期待。 博物馆往往是一个城市甚至是一个民族很多文化的积淀,逛完一座博物馆,就好像读完了一个城市几千年的历史,就像时光长廊一样,感觉很奇妙,对他这个穿越到现代的古人来说体验更是新奇。 宛如和现代的“史官”完成了一场无声的交流。 一大早上的,节目刚开始就被要求手抄地方志序言,面对个别人的哀嚎,他对这个小任务接受良好,就当练字了。 节目组提供的有毛笔、钢笔和水笔,可以自己选择,他没去选自己最熟悉的毛笔,而是拿出了刚收到的心仪礼物,徐应钦送的羽毛水笔。 他今天出门带了其中一支藤萝紫的,笔的设计感很强,插在奶白色休闲款衬衣的口袋里还能充当一下饰品,相当别致,不落俗套。 前世毛笔字他写得太多太多了,登基后只批阅的奏折就不计其数,后世说他简直就一“批折子精”…… 成吧,也算是侧面肯定了他的勤政。 想到这些他没忍住笑,晃了晃羽毛笔,心情挺好。 坐在长桌对面的胡彦阳哼了一声,笑道:“没想到你参加个节目还带这么……软萌幼稚的笔,童心未泯嘛。” 祁宁撩起眼帘扫了胡彦阳一样,对方正拿捏着姿势用毛笔抄写,非常有临时抱佛脚的嫌疑。 他没让这位影响自己的心情,垂眼继续抄写,“多谢夸奖,我确实很喜欢这样的羽毛笔,而且这还是我、家、先、生送的,我更喜欢啊,这叫睹物思人,我出来参加活动,这样就好像他陪着我。 “不过像胡先生这样的单身人士大概不太理解吧,没关系,我很乐意跟你分享。” 胡彦阳本来是想取笑祁宁幼稚的,结果被这么噎回来,还“我家先生”,秀什么秀啊,他都听到其他人在笑他了。 不就是仗着有人撑腰才敢跟他绝交吗,以前没巴结上徐家大佬的时候不敢忤逆他、得罪他,现在好么,有底气了就见风使舵、拜高踩低。 抄写完展示的时候,祁宁和胡彦阳的字挨在一起,不用仔细看就高下立判。 毛笔就比水笔高大上? 毛笔字写不好就是表面上附庸风雅,实际上就是鬼画符。 都不用别人说,胡彦阳自己都想找个地方钻进去算了,一个个因为摄像机还在录制都没说什么,但心里指不定怎么看他的笑话! 这档博物馆文化节目的常驻MC林清泉把祁宁那幅字打量了半天,抬起的眼里满是惊喜,“祁宁,你粉丝说你最近总是给人带来惊喜,看来这又是了!尽管是水笔但看得出其中的风骨,我猜你会写毛笔字?” 祁宁刚把羽毛笔插回口袋,听到指名道姓的问话,他倒是没隐瞒,“会倒是会,不过也一般,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林清泉可是某位书画大师的关门弟子,他看过对方的书法作品,确实是有水平的。 只是对方似乎没把他的拒绝听进去,已经兴奋地准备好了笔墨,直接让开了位置……到这一步他不写倒是不好看了,无所谓的事情,写就写了。 盯着面前的宣纸半天,他提笔写下一句古诗——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林清泉看着祁宁放下笔,仔细端详着这简短的两行字,神情间惊喜更甚,字不多,但足能看出来水平了。 这一手铁钩银画矜贵而大气,锋芒外露,气势逼人,可又内含韧性,藏着无法诉诸于口的婉约情愫,总而言之是赏心悦目。 他稍微让开了位置给摄像机,不由赞叹道:“这个字非常绝妙,有帝王之气。” 祁宁微一顿,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 其他人的附和与交口称赞他是左耳进右耳出,前世他自然听过夸奖,但对那时的他来说这算不上是夸奖,毕竟夸一个皇帝的字好看有什么用。 在其位谋其职,他希望被认可的是政绩。 不过现在嘛,他已经不是皇帝了,这夸奖适当听一听也行,要说字,他好友的书画才好,绝对比他这字要好看。 那是真的行云流水,极富美感。 只可惜没有作品流传下来。 前世临走之前,他好友说会把那些年全部的书画放入皇陵陪他,如果有朝一日他的帝王陵墓挖掘,才有可能重见天日,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发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现在看来他走后他的好友似乎着墨不多,不然也而不至于一幅作品都没有流传下来。 或许只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吧,就像他的那些奏折一样。 他调整了下情绪,顺势将这幅画送给了提议让他写字的林清泉,收获了一连串的感谢,还当场就加了微信好友。 而在这之后,一开始对他疏远或者依旧不太相信他真有改变的人,找着机会就上来搭话,无外乎巴结和奉承,总还要捎带提一提徐应钦。 他理解,人家说他就听着,夸夸大佬哎,这个他是喜欢听的。 或许是因为那手书法惊艳了众人,在接下来的文化馆中,几位嘉宾接连在围棋上落败给人工智能后,众人把眼神齐刷刷投了过来。 他眨了眨眼,嗯?嗯嗯嗯嗯? 这是干什么? 林清泉期待地问,“你的剑术、射箭、书法都很好,围棋上怎么样?” 他总觉得祁宁这人不简单,看似摸鱼划水的,实际上人家那是游刃有余,真心玩儿来着,不像其他人参加节目多少都带着目的,包括他自己。 那样矜贵从容又不容冒犯的气场,就注定了不会是凡俗人物,所谓字如其人,能写出那样的书法,本人一定也出类拔萃。 这要放在古代说是皇帝他都信! 顶着一众灼灼的视线,祁宁没说大话也没露怯,慢慢走到机子前,隐约有点期待,“我是第一次跟人工智能下棋,可以试试,感觉挺有意思。” 这就是会下围棋了! 一边节目组请来讲解的围棋国手、棋圣老前辈李长河笑眯眯地提醒道:“专业棋手也不一定能讨到好,量力而为即可。” 祁宁谢过老前辈,“输赢不重要,开心就好,关键是享受下棋的乐趣嘛。” 李长河有些意外祁宁的话,但相当欣赏这个年轻人的才华和通透,这俩有一个不难,难的是同时拥有。 他开始期待祁宁会跟人工智能下到什么程度了。 围观的嘉宾和节目组员工一样好奇,他们看不明白,但从下棋的时长上就知道祁宁绝对有两下子,跟他们只会下五子棋的小白不一样。 李长河越发兴奋和专注的神情显然印证了他们猜测。 祁宁下着下着有点入迷,前世他跟好友总是借着棋局分析战场与朝堂,真正闲下来去下棋的机会反倒不多,这一入神就忘了时间,等下到终局,他才缓缓舒了口气。 和棋。 李长河看向祁宁,意外又兴奋道:“我有个请求,可能有些冒昧了,祁先生有没有兴趣向围棋方向发展?你如果同意,我想收你当关门弟子,我有信心,要不了两年,你一定能在国际上有所建树!” 祁宁还在思索刚才的棋局,冷不丁听到这个,怔了怔。 周围的人就算看不懂棋也不妨碍他们理解祁宁在围棋上的厉害,这可是国内棋坛数一数二的老前辈好不好?求指点、求拜师的都排长队,但已经好些年没收徒弟了。 节目组能把人请来是因为人家是这座博物馆的荣誉馆长,宣传博物馆的事儿老人家尽心尽力。 结果好嘛,现在居然要当场收关门弟子? 他们一个个看得是不明觉厉,但能让矜持稳重的老前辈急切地开这个口,祁宁的围棋下得绝对非常、非常好! 而有些人是真心称赞,有的人却眼红得要滴血了还不得不强装笑脸。 胡彦阳恨得牙根痒痒,尤其是在祁宁拒绝了老前辈的邀请之后,心里更不平衡了,明面上他不敢招惹,私底下还不行吗? 给他等着。 这边,祁宁认认真真地表达了感谢,“非常您的认可,这是我的荣幸,但我目前确实没有往这方面发展的打算,如果以后有,请您一定收下我这个后生。” 李长河话出口就知道自己莽撞了,被拒绝也没多意外,不由感慨道:“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青出于蓝胜于蓝,你不入棋坛,是围棋界的损失。 “你这话我可记住了啊,要真回心转意了可不能找别人!” 祁宁没忍住笑,挺可爱率性的老人家,他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就算不当职业棋手,能切磋交流也很好。 他可不想当专业棋手,那天天下棋钻研的多费脑子啊,偶尔下下还行。 今天来这一趟交了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值了。 比起户外的真人秀,这样的文化节目他更游刃有余些,跟着了解了很多历史知识,挺有意思的,还没录制结束,他就已经有点迫不及待想跟徐应钦分享今天的见闻了。 然而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身后的置物架砸下来时他其实感觉到了,本来以为能闪开,但不太行的身体素质拖了后腿,就慢一拍的工夫,砰一声巨响,随即是架子上东西掉在地上的一阵噼里啪啦声,再然后是周围人的惊呼。 他则是被砸得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眼前一阵发黑,有些晕头转向。 13. 章十三 看到祁宁被砸,一边的杨辰吓得呼吸都停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赶紧招呼着其他人过去把架子扶了起来。 然后两步上前蹲在祁宁身边,小心地扶着对方的手臂,没敢直接把人拉起来,急切地问道:“我看是砸背上了,有没有磕到头?都有哪儿难受?” 祁宁缓缓深呼吸了两个来回,缓过神来后听着周围的嘈杂声,不由微叹了口气,一双清冽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冷沉的暗光。 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就是一下没反应过来,别担心。” 听祁宁这么说,杨辰堪堪松了口气,一边把人扶起来一边道:“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大家都放心,别再……” 然而他话说到一半就被祁宁按住手臂打断了,听着对方的小声叮嘱,他怔了怔,万分意外,心里转了好些个圈儿,打定主意先按对方说的去做。 杨辰离开后,祁宁扫视了一圈围拢过来的众人,面色淡定中透着些冷意。 他的视线掠过林清泉、李长河,还有面露关切的胡彦阳,最后落在了导演身上,开口道:“我没事,好在架子上没摆什么尖锐的东西,继续录制吧。” 导演心有戚戚,哪儿还敢继续,劝道:“节目可以缓缓再录,还是先检查下吧,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众人纷纷附和,有真心、有假意,也有无可奈何的。 祁宁垂下眼,唇边划开一丝略复杂的弧度,这话他理解,只是今天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当场解决,而他不想为这个小事儿影响录制,节目组也不容易。 录完再说,都不耽搁。 再抬起眼时他的这些情绪已经消失不见,“架子倒了这件事或许只是意外,马上就录完了,继续录吧,没必要耽搁,万一我真有什么事,不管是我还是我先生,都不会迁怒无辜的人。 “徐总会尊重我的决定,这话我说得出就负得起责。” 导演看着祁宁,对方即便因为刚才突然的变故衣服头发都有些乱了,但脊背却挺直,由内而外散发的气场让他心里不由得一激灵,这哪儿还有一点点废柴花瓶的样子,除了才华斐然之外更有强势冷硬的气场。 一眼看过去,先注意到的不再是那张精致面容,而是气质气场。 他反对的话再说不出口了。 林清泉说祁宁的字有帝王之气,他觉得这个气场也非常有!就是……就是让人膝盖直发软的那种。 所以什么废柴花瓶,网上说的藏拙妥妥是真的吧? 祁宁没去关注导演的一堆内心戏,递给林清泉和李长河一个眼神示意自己真的没事,在大多数人把注意力转开去准备接下来的录制后,他才轻轻缓了口气,慢慢攥起了手指。 要搁在前世这一下根本不算什么,但现在还真有点疼,背上疼,直接砸在地上的膝盖也疼,八成会有於伤。 没什么大问题。 等到半小时后结束录制,看到已经站在场边等着的杨辰,他牵起嘴角,瞥了眼好像没事儿人一样的胡彦阳,敢算计他,就别遮遮掩掩的。 害人的小算盘也出来走两步,见见天日。 他走到杨辰身边,简短沟通了两句,对方示意已经说好的摄制组人员放一段视频,直接显示在大幅电子屏上,一下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几分钟的视频播放完,胡彦阳的脸已经变得惨白一片。 而被众人眼神问候的一位道具组员工则是冷汗涔涔,脱力地靠在了墙上,视频里正是趁着大家在其他地方录制,偷溜去给架子做手脚的他。 祁宁抬手制止了想要开口解释的导演,直接冲着那个员工道:“你切断了监控但忘了博物馆还有独立的应急监控系统,而且你固定在架子上的小工具并不高明,不用专业人士调查就看得出痕迹,遥控开关你还没有丢掉吧。 “主谋和从犯,你自己选。” 面对明明很平静却极具冷厉压迫感的祁宁,被注视着的人打了个哆嗦,没多思索就直接把雇主给卖了。 他手一指胡彦阳,扬起声音道:“是他指使我干的!是他找我让我在道具的架子上做手脚,等你经过的时候利用开关弄倒架子,他给了我五万,说事儿成之后再给五万!” 胡彦阳本来就够惊诧于祁宁的表现了,被这么一指一下就成了众矢之的,忙辩解道:“没有证据你别胡乱诬陷人!” “我怎么没证据!你的转账证明算不算?你收买我的录音算不算?!” 那员工拎清楚后自然不愿意再背锅,一边忙不迭地道歉一边把收的钱给还了,“我就是掉进了钱眼儿里才干这种违背职业道德和做人底线的事儿,钱我转回去了,录音发给你们,后面有需要我作证的我一定配合!” 杨辰对这位的上道很满意,他利落和对方加了微信,把录音、转账证明都拿到手,随后看向祁宁,用眼神询问接下来怎么处理。 人证物证都在,作为指使者的胡彦阳跑不了。 祁宁沉默,林清泉先压不住火气了,怼道:“跟你这样背后算计人的一起录制节目,是我的耻辱!他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却背地里算计,是他不再当你的绿叶让你心里不平衡了?嫉妒他现在展现出的才华?对他恨得牙痒痒? “就凭你这份心性就比不上他,他就是哪儿哪儿都比你强!” 胡彦阳没被这么当众直白地怼过,惨白的脸登时就涨红了,“你别以为你家世好就敢胡说,他那证据说不定是假的,就是看准了我跟祁宁有过节故意栽赃!” 林清泉最不想看见这种事儿,当即就要反驳,眼角余光瞥见祁宁走近,忍了忍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眼见祁宁走过来,胡彦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恍然之间有种预感,自己似乎真的走了招昏棋。 祁宁本来心情很好,被这一搅就有点烦,想快速搞定然后回家了。 他没打算给昔日的所谓好友面子,开口道:“如果有些事情你还不清楚,我今天再说最后一遍,跟你绝交的根本原因在于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利用我来打造你的顾旧情人设,用我来衬托你。 “胡彦阳,我之前配合你那是我傻,可人不会一直傻。 “绝交之后一别两宽你不愿意,你不甘、你嫉妒,但你无能为力,算计我当然可以,可这样拙劣到比过家家更幼稚浅显的算计也好意思拿出来用?你差远了。 “你记住,我不再是任你欺负还不敢还嘴、不敢还手的懦弱性子了,今天这件事我不会起诉,但你以后再敢招惹我,这些证据就能判你故意伤害!” 祁宁这话说得从容而冷厉,周围人都被镇住了,这一刻之前他们无论如何想象不到,这个废柴花瓶身上会有这样矜贵又带着傲气的姿态、气场。 百闻不如一见。 其他人都能感觉到不容轻视的冷然,被特别关照的胡彦阳更是心里拔凉拔凉的,仿佛从入了夏的天到了隆冬腊月。 什么叫他的计划连过家家都不如?可祁宁的话说出来就有种他的设计根本没被看在眼里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个自取其辱的跳梁小丑。 他想张嘴辩驳,但接触到祁宁的眼神又不由得瑟缩了。 不可能,对方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眼神?原来多胆怯软弱,现在就有多冷厉强硬,让他再不敢轻蔑…… 或许现在被轻蔑,被众人瞧不起的已经成了自己。 祁宁尽管不认可原主,但他占了这个身份,也该为对方做些什么,比如把胡彦阳这个表面好友的虚伪面具给扯下来。 今天之后对方在圈子里就是声名扫地,想混下去都难,最好能自己退圈,至于之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原主的死他可还没忘。 该说的话说完,他也不想再待下去,打算先离开了。 一转身的工夫他已经调整好了表情,恢复成了一片温淡,只是进入眼帘的人让他顿住了,眼前的不是徐大总裁是谁。 他扫了眼身边的杨辰,瞬间明白了,不过也不在意,能理解,谁都不想因为工作失职被迁怒,就是不知道徐应钦在这儿站了多长时间了。 徐应钦走到祁宁身前,瞧着对方越发白了的面色,压低了声音缓声问道:“感觉怎么样?说实话。” 两人挨得很近,这话也就祁宁能听到。 离得最近的杨辰尽管听不到,但这旁若无人亲密咬耳朵的样子……咳,他这段时间是看出来了,徐大佬这眼里就祁宁一个。 旁的人都没法入眼,更别说放在心上,而他瞧着俩人都像是走了心,绝不是什么表面联姻。 在十几秒的沉默后,祁宁眨了眨眼,无形中似乎放下了什么负重。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微抬起头靠近了些,同样小声回道:“说实话……有点疼,但不严重,我有分寸。” 徐应钦缓了口气,又问,“要不要抱?在我面前不用假装自己一点事没有,疼了、难受了都可以说。” 祁宁微微皱起眉,他并不习惯说这些,那就是明晃晃的示弱嘛,只是转念一想他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眼前人又相当的知情识趣,很合他的心意,把那些感受说出口似乎……没有那么难? 他没去管在场的其他人,抬手挽住了徐应钦的手臂,自自然然地半靠在对方身上,嗓音软和了许多,“不要抱,靠一下就好。” 哪儿就那么娇气了。 徐应钦的眼神略暗了下,请轻拍了拍祁宁的手,暂时没再说别的。 他抬眼看向在场的众人,扫视一圈,只在胡彦阳身上有两三秒的停顿,随后和祁宁一起离开博物馆。 坐上车,他直接让司机先去医院,看着脊背挺直不像往常那样舒舒服服靠着的祁宁,他略压抑了下心里的烦躁,升起隔板后问道:“背上怎么样?我看看。” 祁宁按住了徐应钦伸过来的手,笑着摇摇头,“真没多大事儿,估计就是淤伤,回去冷敷一下就行了,不去医院,回家吧,我中午就没吃好,现在这个点儿早饿了。” 看祁宁一副无所谓根本没把自己受伤当一回事的模样,徐应钦并没有因为对方难得的软乎话跟着心软。 他的语气反倒更沉厉了些,“先去医院检查,这个没得商量,你听话配合,晚上回去可以额外奖励你一个小蛋糕。” 听到这话,祁宁的笑容慢慢收起来,他还没见过对方这样情绪低沉的样子,乍一看挺唬人的,但他还真不怕。 他松开手,抱起手臂靠在远离徐应钦的另一侧,微微眯起眼打量着昏暗光线中的大佬。 好歹是当过皇帝的人,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被一块儿小蛋糕收买……好吧,蛋糕先放放不迟,眼下有个事儿他很介意,那就是徐应钦对他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像是被触到了逆鳞。 他的手指在手臂上的点了几下,心里莫名的有点不是滋味。 14. 章十四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开,一直到停车两人都没说话。 车门打开后祁宁坐着没动,等徐应钦下车后绕到他这边,向他伸出手了他才慵慵懒懒地撩起眼帘,“你关心我,我领情,但没必要这个态度吧?好像我不因为这点儿小伤专门跑医院来折腾一趟就是不懂事的小朋友。” 说完这一长句他顿了下,尽管坐着是仰视徐应钦的角度,但气势上一点不弱。 他勾起嘴角,眼神里却没什么笑意,“你是因为我惹事不高兴,还是因为担心我才着急了?” 听到这样的呛声徐应钦并不意外,这太像是对方的脾性了,吃软不吃硬。 他的心绪已经平复了下来,微叹了口气又无奈地笑了声,弯腰把手递得更近了些,嗓音温和,“你没有惹事,面对意外你的处理非常好,对胡彦阳那样重视名声的流量明星而言,当众揭穿无异于打他的脸,没声音,他可疼得很。 “你没忍着,没想着息事宁人,这更好,说明你真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没有谁值得你委屈自己。 “最后……祁宁,在你身上没有小事,我确实是有些着急了,关心不代表可以不讲究方法,我向你道歉,以后一定注意,原谅我好不好?” 看着神情坦然言辞真挚的徐应钦,祁宁心里还有什么气儿不顺的,这一句两句听着都挺窝心。 大佬说话确实合他的心意,相当摸得清他的脾气。 半分钟后,他握住对方的手下车,道:“我也没怪你,不用说对不起,你不乐意听我说这个,我一样不乐意听你说,而且……” “什么?” 祁宁看了徐应钦一眼,轻轻哼了声,率先迈开脚步往里走,“不告诉你,自己猜!” 他才不想直说这个,徐应钦着急了不正是因为关心他、担心他吗?他有点介意对方的强势和强硬,但这些东西背后的真心他更看重。 在他看来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对方却真的放在了心上,所以才会着急吧。 前世他的好友也一样,因为他不爱惜身体难得训过他两回,那可是在他登基之后,对方很少有逾越的时候,估计是真被逼急了。 想起这个他就理亏,那时他确实一点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连着熬几天几夜都是常事。 真要说起来,前世把他沉稳持重的兄长逼到发火,现在把冷淡禁欲不近人情的徐大佬逼到起脾气,他是不是点歪了什么技能? 徐应钦收紧了两人相握的手,看对方这样就知道是走神了,看上去乖得不行,哪儿还有正面戳穿胡彦阳时的气场,现在就像一只脑门上顶着王字纹的猫咪。 可爱值超标了。 他无声地勾起嘴角,祁宁自己或许没有注意到,但他感受得很明显,对方在他跟前越来越自在了。 好事。 这两位是拌嘴拌得乐在其中,看得杨辰一阵唏嘘,跟司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知道现在还有很多人并不相信徐应钦是真的喜欢祁宁,但他们离得近的再清楚不过了,还想着看小废柴的热闹呢? 小心被打脸哦~ 祁宁头一回来医院,大概是因为晚上,又是私立,人不多,也没什么消毒水味儿或者血腥气,面对各种检查设备他还挺新奇,多少有些感慨。 在古代哪儿有这个医疗条件,不说战场上多的是不治而亡的将士,即便是平民百姓也没好到哪儿,一个是看不起病,一个是当时的医疗水平根本诊断不出来、治不好。 他感慨归感慨,也清楚历史必然存在局限性,并不过多怨艾。 只是检查完他就瞧见徐应钦的神情沉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撩起裤腿后露出来的俩膝盖,青紫一片,地板砖上磕的那一下不轻,不碰不疼,就是看着挺招眼的。 有点脆皮。 他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背上八成差不多,没破皮,大多是於伤,还有几处软组织挫伤。 喷过药后,他利落地把裤腿放下去,仰头看了眼戳在自己跟前的徐应钦,抬手勾着对方的袖口轻轻晃了两下,笑道:“就是看着很能唬人,实际上不疼,别沉着个脸好像我受了什么一不小心就会要命的重伤,你……” 徐应钦手腕一转反扣住祁宁的手,皱起眉鲜少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别胡说。” 祁宁的笑容顿了下,认真点了点头,“嗯,不说,没事啦,别担心。” 瞧着认认真真十分乖觉的祁宁,徐应钦到底舍不得再说什么重话,受伤也不是对方的本意。 正好这时杨辰敲门进来,他接过对方递来的东西,转而塞到祁宁手里,“不是说饿了?先少吃些垫垫。” 手里软乎乎暖和和的小餐包让祁宁眼都亮了一个度,他谢过杨辰,又转向徐应钦,笑盈盈道:“徐总有心哦~” 徐应钦晃了下手里的牛奶,“不如称呼我的名字?” 祁宁这会儿是真没忍住乐了,明知道他开玩笑才叫徐总,还顺势调侃他。 他没着急回答,先尝了口小餐包,是坚果鸡肉的,口感丰富很有层次,味道也好,他满足地微微弯起眼,凑近了些,眼神示意了下那杯牛奶,他已经闻到浓郁却并不甜腻的红豆奶香了。 这摆明了是要让喂的意思。 杨辰自认为不算没见过世面,他可是跟徐大佬面谈后才过关的,清楚这位不是什么善茬,传闻并不虚,然而只要跟祁宁在一起,大佬就是实打实的双标,他已经见识过不少了。 可眼下这个……过了吧? 准备餐前小点心已经很贴心了,再让喂……大佬再宠着也是有限度的,他不由得为祁宁捏了把汗,然而打脸来得过快以至于他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咋,真喂啊?! 他还没从大佬的亲昵动作中回过神,祁宁一开口就让他又僵住了,“谢谢钦钦”?亲亲?!!所以这两人都这么旁若无人地秀恩爱了,妥妥是正八儿经夫夫俩吧? 祁宁吃了点东西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大概是心理作用?不管怎么说,他被胡彦阳搅扰的好心情全都回来了。 回家的路上他完全放松下来,靠着背上疼,索性就侧身坐着,正好跟徐应钦聊聊天。等到家时他已经吃掉一个小餐包、喝完一杯热牛奶,不怎么饿,晚餐只吃了点儿菜。 吃完饭他冲了澡打算早些睡,没成想徐应钦敲门进来,还拿着好几个冰袋。 对哦,他都忘了,医生让他回来冰敷来着。 看着徐应钦走近,他拢了拢睡衣,商量道:“要不算了吧,放着不管几天也能好。” 徐应钦走到床边坐下,将东西放好后在床上拍了下,“遵医嘱好得快,今天冷敷,背上你自己不方便,我来就好,等明天晚上就可以泡泡温泉了。” 祁宁看着那些冰袋就觉得凉,有点不太想冷敷,走到床边了还磨蹭着不肯躺下,“真没那么疼了。” “……那你躺平一个我看看?” 那不行,压着还是疼。祁宁抿了抿嘴,僵持了会儿才默不吭声地爬上床,扯开睡袍的衣带后趴趴好,把脸埋在枕头里,“少敷一会儿就行。” 徐应钦应了声,冷敷时间长了寒气重,而祁宁摆烂躺平让他快点儿搞完好睡觉的模样很是可爱,像只摊饼饼的倦懒猫咪,让他不由得弯起了嘴角。 再这样下去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到什么时候了。 尽管检查时就见过祁宁背上的於伤了,但再看依旧触目惊心,对方本来也白,后肩胛骨周围遍布着的青紫淤痕就被衬得愈发明显。 他将冰袋放好,视线顺着祁宁纤白的脖颈往下,对方整体骨架略显纤瘦,但并不羸弱,最近的锻炼还是稍有些作用的,微微能看到肌肉线条,柔韧而流畅,每一处骨骼带来的起伏与阴影里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美感。 让他想触碰,想抚摸,想长久地流连于此。 不是这副身体本身就对他有吸引力,而是这个灵魂赋予了眼前人别样的魅力,尽管之前也是这样的相似容貌,可他只觉得呆滞。 祁宁一开始还觉得会凉,真的敷上了倒还好,应该是裹了细绒毛巾,触感很舒服,不至于冰冷。 他稍稍仰起脸,下巴戳在软和的枕头上,问道:“怎么了?半天不说话。” 徐应钦回过神,揉了揉祁宁的头发,“没什么,接下来休息一段时间吧?” “嗯,”祁宁半闭上眼,被揉得挺舒服,“我平时基本上跟休息差不多了,不用担心,我很爱惜自己的。” 不是谁都能有重活一次的机会,说是万中无一都不为过,他拥有这个机会,自然要珍惜。 徐应钦一边抬起祁宁的小腿把裹着毛巾的冰袋放到对方膝盖下,一边回应道:“这想法很好,保持住。” 祁宁轻轻哼了声当做应答,又问,“明天周末,你休息吗?” “休息,在家,也没有别的安排。” “嗯,会不会下围棋?” “……会一点。” “没关系啊会下就行,”祁宁手肘撑着床,扭头看向徐应钦,笑问,“明天下个棋?输了的就动手做奶茶,至于具体喝哪种……谁赢了谁点,输了的无条件答应,怎么样?” 15. 章十五 徐应钦扶住往下滑的冰袋,略无奈的笑了声,“你今天在博物馆可是跟人工智能下成了平手,还得到了老前辈的认可,所以……我是输定了?” 祁宁抬起手指晃了晃,眼里是轻松雀跃的光,“那可不一定,我会让着你的。” “具体让多少?” “三个子?不行五个也可以。” “好,说话算数,谁反悔就等于直接认输。” “行啊。” 祁宁答应完,重新趴好,跟徐应钦下棋这事儿下午他就在想,虽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会多少,但只要愿意,能下会儿棋很好。 前世他跟好友下棋的次数并不少,但并不是单纯的下棋,借着棋局说政事、说权谋布局,很少专注于围棋本身,现在有机会他倒是想单纯地下下棋,享受这个乐趣。 冷敷完他翻过身侧躺着,在徐应钦顺手又十足熟练地给他盖好薄被后,他把脸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想到好友他多少有点感怀。 徐应钦看出祁宁情绪微微低落,略一斟酌,道:“等我一会儿。” 祁宁应了声,声音闷闷的,看着徐应钦收拾好东西离开,对方的背影落在他眼里跟好友别无二致——不是发型和衣着打扮的事儿,而是举手投足之间的姿态和气质。 真的很像。 他闭上眼缓了缓神,把本来就压在心底的希冀又往下压了压,警告自己别胡思乱想,再像也不是,如果他真的把对方当替身,那是对他好友和徐应钦两人的不公平与冒犯。 再说了,这两位的性格差别真挺大的。 不可能是。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就看见对方正拿着一本书,不由有些疑惑,这是要干嘛? 徐应钦关了顶灯,坐到床边又调整了下床头灯光,随后翻开手里的书,解释道:“睡吧,给你念睡前故事。” 祁宁被噎住了,这是要哄睡觉的节奏? 他认真强调道:“我真的不是三岁。” “我知道。” “那你这是干嘛?” 徐应钦选了本童话书,看目录挑了一篇翻到对应的页数后抬起眼,道:“你小时候是不是没有听过童话故事?没关系,我补给你。” 童话? 祁宁一下愣住了,这个名词他知道什么意思,但徐应钦、童话故事、哄人睡觉,这些本来不可能有交集,他确实没想到……尽管原主小时候肯定没听过。 这是大佬为他第多少次破例了? 很多。 回想起上次他问为什么对他这么好时对方的回答,他突然觉得那个因为遇见的是他,所以一切顺其自然的说法很站不住脚。 或许对他好的原因跟徐应钦没坦白的联姻原因是一致的,他抑制不住不去好奇。 会是什么? 他倒是想问,只是现在么,他还真的很想听徐应钦给他念个睡前故事,童不童话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这个声音。 前世他母妃走得早,没人会哄他睡觉,爱睡不睡,困了累了自然就睡了,也就后来好友难得陪过他几次,只是那时对方讲的是神话故事。 徐应钦念的是《拇指姑娘》这篇,他一开始听得很专注,对方的语调很舒服,就是越听越困,他没听到故事结局就睡着了,连带着梦里都是心心念念,就怕小小的拇指姑娘嫁给并不喜欢的鼹鼠先生。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他一把掀开被子下床,没顾得上洗漱,找了一圈没发现那本童话书,猜着是徐应钦带走了。 他转身往门口走,刚一开门就跟举着手正要敲门的徐应钦对上了视线,他急切地问道:“后来呢后来呢?拇指姑娘后来怎么样了?离开地道了吗?” 徐应钦放下手,打眼一扫就看到了祁宁是赤脚踩在地上。 他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问了回去,“把整间卧室铺上地毯怎么样?或者整座别墅都铺一下?” 这个不着边际的问题让祁宁一下没反应过来,关地毯什么事儿?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徐应钦在说什么。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脚丫子,解释道:“都入夏了,没事,我没那么……” 然而他话没说完就被直接抱了起来,还是他在网络上常看到的那种! 他懵了一瞬,下意识挣扎,却被人家搂着腰背牢牢抱住,直到安安稳稳把他放在了床上,他自知理亏,但也真觉得徐应钦太小题大做了。 他手按在床沿,仰起头本来想问两句,却被对方温和却坚定的神情给少有地镇住了。 徐应钦不再是昨天那样的强硬态度,续着刚才的话道:“自己的身体多注意,有些确实是小事,但很多大问题就是这样一件一件的小事积累成的,商场上失误了尚且能从头开始,但放在身体上就是积重难返。” 徐应钦说得坦荡,祁宁没觉得对方是在说教,心里反倒熨帖,少有人这么关心他,而且他也承认对方的话没错。 别的事都好说,错了、失败了,大不了另起炉灶重新再来,但身体真的只有一副,身体垮了,再好的药都救不回来。 他前世就是自己身上有伤,登基后事儿赶事儿的又顾不上,积重难返……这话说得恳切。 他点点头,应道:“老祖宗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身体是一切的基础,我知道的。” 确认祁宁是真的把话听进去了,不是在敷衍糊弄,徐应钦的神情更缓和了些,“那我们相互监督,谁又不长记性就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个小要求,怎么样?” 嚯,这是挪用了他的话! 祁宁笑了笑,应下来,相互监督可以啊,就算他没注意到真的再犯了,徐应钦肯定也不会把他怎么着,最多是给对方多画一幅画的事儿嘛! 他本来打算自己去拿衣服,徐应钦快一步转进衣帽间给他搭配了一套,看着眼前嫩生生的薄荷绿衬衣,他接受良好。 这颜色看着就很清新,但又不显得冷清,真要形容就是奶绿那种感觉,搭配白色九分裤,很干净,也符合他的审美。 繁复的、大气的那些他喜欢,这样的小清新简约风他也喜欢。 换衣服时他没避讳徐应钦,也没觉得需要避讳,一边换一边追问道:“拇指姑娘的故事后来怎么样了?” 徐应钦的眼神落在祁宁身上,不动声色,却在对方没有察觉的地方流露出了一丝压抑的烧灼。 他的嗓音平稳,回道:“之前被她救过一命的燕子背着她飞到了很远的地方,她在那里遇到了跟她一般大小的王子,两人相爱并且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祁宁低头扣着衬衣扣子,在徐应钦伸手过来帮他扣上余下两枚时没有抗拒,微微抬起头思索了会儿,“挺好,她勇敢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并且收获了幸福。” 四目相对,徐应钦帮祁宁整理了一下衣领,道:“你也可以像她一样找到最适合的爱人。” 祁宁轻叹了口气,按照自己的意愿好好活着是肯定的,但爱情?算了,从前世到现在他就没考虑过这种东西。 不觉得自己能搞定,也不觉得自己需要。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快速洗漱完就催着徐应钦下楼了,他很期待跟对方一起下棋……咳,好吧,他还相当相当期待奶茶~! 书房里有个新中式的罗汉榻,把棋盘摆在中间的小桌上是正正好。 窗外是初夏已经有些热度却并不烧灼的阳光,手边备的有茶水点心和水果,对面又是足够赏心悦目的人,氛围简直不能更好了。 祁宁说到做到,真让了五个子,徐应钦说只会一点,他一开始就没多走心,二三十手也看出来对方的水平了,确实没虚说,但其实谦虚了,实际上很不错。 他心里有底儿之后就有闲心吃点心了,只是越下越不对。 他这怎么眼看着要输?! 看着一手拿着咬了一半的糕点、一手执着棋子半天没动的祁宁,徐应钦眼中带着些笑意,屈起手指在桌上叩了两声,“还没想好?再不下……宁宁要不直接认输?我今天心情不错,奶茶还我做。” 祁宁抿了抿唇,他纯粹是放轻松了玩儿的,都没费一点脑子,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棋局并不简单,徐应钦那手棋倒像是扮猪吃老虎。 直接认输?必须不行。 输人不输阵,不争馒头争口气! 他思索了会儿,落了子,然而棋子一离手他就知道要遭,这步臭棋! 他犹豫了一瞬,撩起眼帘快速扫了徐应钦一眼,然后抬手去捡刚落下的棋子,“不算不算这步不算,你就当没看见,我还没想好,要不是你激我,我才不会冒冒然下这一步,重下。” 徐应钦握住祁宁的手腕,在对方再次看过来的时候,问道:“要悔棋?” 祁宁一下就磕巴了,“我……那个……” 五秒钟对视后,徐应钦轻笑了声,“也就今天坐在我对面的是你,所以悔棋当然可以,但我有个小条件。” 祁宁松了口气,试探着问道:“什么条件?我先说好,强人所难、能力范围不可及的不行啊。” “是你就可以轻松做到,”徐应钦收起笑意,道,“两分钟时间,能逗笑我就可以悔一步棋。” 嗯? 祁宁愣了下,差点儿没拿稳他手里的半块儿糕点,这算什么条件嘛?! 16. 章十六 愣怔了半天,祁宁还是觉得提出这个条件的徐大佬不对劲,这算什么条件,不崩人设了吗? 谁能想到传闻中阴晴不定、不近人情的徐家掌舵人会提这种开玩笑一样的条件,不过既然提了他总要面对,好像没说是哪种笑,也没限制方法吧? 他镇定下来,确认道:“说话算数?逗笑就算?” 徐应钦应了声,“说话算数,随你用什么方法都可以。” 祁宁沉默了会儿,想到徐应钦刚才说的话,猜着是大佬不知道什么的恶趣味又犯了,来就来嘛谁怕谁。 他一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慢吞吞把手里的半块儿糕点递过去,微微拖长语调,道:“老公~好吃的东西要一起分享对不对?啊——吃了我喂的点心就要让让我哦~” 徐应钦注视着眼前人,祁宁的语气虽然有些故意的委屈兮兮,但眼里盛满了笑意,闲适中带着慵懒,是全然的放松。 用这样软乎乎的语气说话,别说喂过来的是糕点,即便是毒药他也不会犹豫。 他轻轻握住祁宁的手腕,吃掉了那半块儿点心,在对方眼巴巴的眼神中笑了声,道:“味道确实很好。” 祁宁跟着笑起来,收回手又给徐应钦的茶杯里续了茶水,递过去放下,然后双手托着脸颊,有点意外道:“我刚才其实开玩笑的成分多,没想到我吃开的东西你真不介意啊?” 他刚才是纯顺手,手伸过去才意识到不太合适,都想好了对方要不吃他就重新换一块儿。 没想到。 徐应钦淡定反问,“介意什么?” 成吧,祁宁不再多追究,大概还是大佬这张脸给闹的,他也就能对着自己好友这样,可即便前世这样的举动也只在登基前有。 他笑盈盈地把那枚棋子拿起来,“说话算数,我重新下了哈,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会一点该不会是亿——点点吧?” 估计跟他差不多。 徐应钦不置可否,只道:“我平时基本上是一个人下棋,确实是会一点,但具体到哪种程度还真的不是很清楚,应该还算可以?” “很可以!” 祁宁收了收心思,接下来认真不少,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奶茶! 棋局又用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数完之后他松了口气,“下回再赌什么我可不用围棋了。” 费劲吧啦的。 徐应钦失笑,“行,这你说了算,今天我愿赌服输,午餐后你睡个午觉,起来再喝奶茶,想喝什么?” 听到这个祁宁又来了精神,点道:“上次在外面录节目,杨辰买过一杯草莓的,里面还有奶冻,应该是用的绿茶,冰冰的很好喝。” “可以,不过换成白茶怎么样?没有绿茶那么凉。” “行,这个你看着弄就好啦~” 祁宁对徐应钦相当有信心,可以说是非常非常期待了,而且徐大总裁亲自进厨房哎,他要围观,必须围观。 督促祁宁回房午睡后,徐应钦没按照说好的等对方起来了再做,直接转进了厨房,为避免翻车,他还是……先练习一下为好。 谢嘉明到的时候听赵建川说徐应钦在厨房,准备凑热闹的表情裂了一瞬就马上来了兴致,好么!拒绝出去就搁厨房鼓捣呢? 他还真不知道自个儿好友有这个喜好。 根本联想不到一块儿去。 中西餐厨房是分开的,转过隔断他就看到了开放式厨房里的徐应钦,挺像那么回事儿,走近后他调侃道:“这可不像你,我真挺想看看祁宁现在到底有多大变化,能让你……宠他宠到这种程度。” 徐应钦把奶液放进冰箱冷藏,在郑娴有眼色地离开后才扫了眼自顾自坐在吧台边的谢狐狸,回道:“没有主人家邀请就来访,擅闯民宅?” 谢嘉明耸了下肩,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晃了晃,微眯起眼,“你这金屋藏娇藏得严实,我就是来看一眼,看完就走,不多打扰。” 徐应钦微微笑道:“金屋藏娇不至于,他没那么娇气,只不过是我想对他好,想要照顾他。 “他想待在家,我就陪他待着,他想出去,去哪里我都支持,有些话你自己掂量,不该说的就别乱说。” 谢嘉明若有所思,这是认真的。 徐应钦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他很清楚,对方也有这个能力去搞定一切,但一碰上跟祁宁相关的事就好像变了个人。 最看重,也愿意尊重;想占有,却依旧在克制。 和之前想要什么就设计谋取不同,什么杀伐决断在祁宁这儿都变成了绕指柔,对徐应钦来说,那才是唯一特殊的存在。 有些事情他不清楚,比如祁宁发生这么大转变的原因,他能肯定的是徐应钦对以前的祁家小废柴绝对没感情,里面隐情不少,他没兴趣探寻,就是好奇祁宁现在到底什么样。 只看那些综艺节目了解并不全面。 徐应钦不是不清楚谢嘉明在想什么,本来是考虑着缓缓再介绍两人认识,不过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来了,见一面也行。 祁宁这边,他舒舒服服睡了个午觉,爬起来的时候有点迷瞪,浑身骨头都睡软了,慢悠悠晃下楼就闻到了微微的奶香和草莓的清甜。 他偏了下头,有点兴奋,也有点疑惑徐应钦怎么没等自己起来再做,转过去看到陌生人后愣了下。 他绕到吧台里侧,站在徐应钦身边,弯起手肘轻轻撞了撞对方的手臂,懒洋洋地笑问,“介绍一下?” 徐应钦没开口,用小叉子插起一块儿草莓喂给祁宁,只递给朋友一个眼神。 谢嘉明看着动作熟练的徐应钦,还有好像习惯了被投喂的祁宁,心里了然。 他也没握手,只把酒杯倾了下算是打过招呼,“他朋友不多,我算一个,之前三五不时还能出去聚聚,现在么就为了家里的宝贝疙瘩准点下班,偶尔还翘班,周末也叫不动。 “我这不是好奇么,来看看到底是哪位大美人把我们冷心冷情的徐总都撩到手了,还抓得紧紧的。” 这一串话的信息有点多,祁宁还没完全醒过来的脑子反应了下,才听明白话里的打趣意味。 他看了眼徐应钦,冷心冷情大总裁只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容。 这他也就知道了,转向谢嘉明道:“幸会,他认可的人自然不是平庸之辈,另外朋友相聚的时候地方不重要,人最重要,谢总有空可以过来一块儿喝茶,郑姨的点心做得很好。” 谢嘉明盯着祁宁看了几秒钟,尽管对方是一副刚睡起来的懒散样子,却有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历经世事之后才有的坦然与通透。 才华斐然、气质出众,再不见胆怯和小家子气,跟之前相比判若两人。 而这两人站在一起也十分相称,气质气场都很相融,相得益彰。 百闻不如一见,即便只一面、只几句话,就看得很清楚,他现在能理解徐应钦的偏宠了,以前的事儿他不问,以后他只用知道祁宁的存在和特殊地位就行了。 他笑着应道:“好啊,有空常聚。” 他喝掉杯里的红酒,站起身道:“我还有其他安排,不然我是真想尝尝应钦亲手做的奶茶,只可惜我没有这个好口福,对了,可别忘了拍照留念哦,最好录个视频,徐大总裁进厨房是难得一见。” 祁宁点点头,这确实是好主意。 谢嘉明离开后,他侧身靠在台子边,看向徐应钦的眼神里浸着笑意,“录视频很好啊,你要不反对我真录了?” “都可以。” 祁宁笑了声,拿出手机晃了下,“那我真录了,不过不是说好我醒了一块儿弄?” 徐应钦取出已经凝固好的奶冻,中间隔这会儿时间正好,一边脱模一边道:“我没有午睡的习惯,就先来准备了,尝尝?” 祁宁也没追着问,看着盘子里Q弹Q弹的奶冻,弯了弯眼睛,“看不出来你很有童心嘛。” 奶冻并不是直接弄成一大块儿,等凝固了再切成小方块,而是用模具做成了星星、心形、花朵、猫爪爪等等超可爱的图案。 他叉起一块儿云朵状的尝了尝,浓郁奶香搭配爽滑口感,冰冰凉凉的瞬间取悦了他的味蕾~ 他顺手给徐应钦也喂了一块儿,“第一次做吧?很成功,比外面卖的好吃,赶紧煮奶茶,放奶茶里肯定味道更好!” 徐应钦看着祁宁,顿了下,抬手轻轻捏了捏对方的脸颊,随即转身去煮奶茶,“喝温的行吗?” “行~!” 关系很好的人捏捏脸颊祁宁也没太在意,反而还挺怀念前世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那是他跟好友最亲近的几年。 谢嘉明的意见非常非常实用,他拍了不少小视频和照片,徐应钦还很配合他,他注册的有社交平台账号,最后在一堆素材里只挑了一张成品的展示,为了他进厨房的大佬他才不给别人看,最多是说一句是谁做的嘛。 很多网友都挺可爱的,他偶尔也会跟大家聊聊,很有意思。 话说回来,他本来就出门不多,这几天更是宅,天天的泡着温泉简直不能更舒服,就是徐应钦会限制他吃甜食,如果前一天吃了不少,第二天最多有点水果。 他膝盖上的於伤没好全,不想锻炼,对方就拉着他院子里散散步,他乐得多相处,被关心和照顾的感觉也挺好。 这样的亲近并不让人抵触。 周六晚上,他参与录制的那期节目准时播出,两人靠在沙发里一起看了,自然没错过网友们的弹幕和评论,挺乐呵的。 在林清泉说他的字有帝王之气后,有个网友顺势管他叫陛下,然后带起了一片刷屏的,给他看得有点意外,徐应钦还跟他解释说只是一个昵称。 也行,他只是会想起来前世,但这个称呼并不让他的排斥。 走那条孤独的道路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是失去了很多、付出了很多,却没有后悔,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么选,他不可能放得下黎民与社稷。 也就不存在第二种选择。 叫陛下就叫吧,或许冥冥之中是对他前世的照应,那是他的来路。 “陛下在想什么?” “嗯?” 祁宁溜远的思绪被这一声拉了回来,听着徐应钦唤的这声“陛下”,一瞬间有点时空错乱的感觉,这个语调和神情就像是好友在他面前。 见祁宁不说话,徐应钦又放轻了声音,笑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祁宁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这声“陛下”他听过无数次,朝堂上跟他针锋相对的时候,私下里跟他分析朝局的时候,提醒他爱惜身体的时候……各种情境里的。 他真的太熟了。 17. 章十七 好一会儿,祁宁才真的回过神,瞥开眼,缓了下情绪后开口道:“没什么,就是有点感慨,之前被嫌弃得厉害,现在却又这么花式夸夸。” 徐应钦的眼中带上了几分思量,没多说什么,顺着祁宁的话道:“之前的你被嫌弃不算意外,如果身边都是纯善的人倒还好,但这样的假设显然不可能存在,而现在的你……或许是开窍了,值得喜欢,每一处都值得喜欢。” “所以你答应联姻的原因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快了。” 祁宁一头雾水,但心里乱糟糟的也没追问,对方不愿意那就再等等,没必要逼问之下得到一句敷衍的谎话,那不如不说。 他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我跟程熙和约了明天下午见个面,跟你说一声。” 徐应钦配合着转移开话题,道:“你自己决定就好,赵叔送你过去吧?” “好。” 祁宁这晚上睡得并不好,断断续续做了整晚的梦,早餐后又被徐应钦哄回去睡了个回笼觉,睡起来才觉得好多了。 他跟程熙和约在一家茶餐厅见面,之前就看过对方的视频和照片,很轻易就找着了人,两人微信上聊得多,见了面也熟络,很聊得来,并没有第一次见面的生疏和拘谨。 程熙和表面上挺随和,但他看得出来这位不是随波逐流的滥好人,反倒有些冷情的意味,正好,跟拎得清的人相处才会更舒服。 有一点他差不多,一个人的感情和精力总是有限的,何必分给那么多人。 前世他没得选,他也心甘情愿,不过现在没必要再给自己那么多负重和压力了。 程熙和坦然接受了祁宁的打量,他一样在打量对方,“把你约出来一次还真不容易,是徐总管得严?” 祁宁先是尝了口红豆双皮奶,才慢悠悠闲适地开口道:“这个他还真管不住,要我乐意才行。” 程熙和笑了笑,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感觉很明显,祁宁跟以前相比就不像一个人,他坦言道:“以前的你我不感兴趣,也不信徐应钦那样的人物会喜欢,不过现在的你嘛,值得。” 祁宁并不否认,“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开窍了?之前是在藏拙?” 程熙和说到这儿停顿了几秒,抿了口咖啡,继续道:“我姑且这么认为了,其他的我没必要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很欣赏现在的你,想交你这个朋友,这就行了。” 祁宁笑了声,心情挺好,对方真要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才烦人。 两人聊了半天,很是投缘,颇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要不是程熙和提醒他时间不早该回了,他还真没感觉时间过得这么快。 回家路上他一直在想对方跟他说的一件事儿。 晚餐吃得差不多了他直接问道:“胡彦阳跟经纪公司解约,而且宣布退圈了,你做的?” 徐应钦满意于祁宁的坦诚,回道:“对,是我做的,他虽然在不少人跟前丢了面子,但只要有机会他还是会苟延残喘,不如直接退圈。” 祁宁微微皱起眉,语气坚决,“你帮我出气,我挺感谢你的,之前是我没说,这回就算了,但以后胡彦阳的事情我想自己处理,你别插手。 “别的都好说,这件事我不想假手于人。” 确实是原主自己不小心落了水,但胡彦阳冷眼旁观拖延时间,想着作弄作弄原主,差不多了再作秀去救,结果玩儿脱了导致原主溺水,这个责任姓胡的跑不了。 这是他要给原主的交代。 这段时间他找侦探查过,但胡彦阳倒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儿,原主溺水时又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位放任了溺水事故的发生。 他本来是打算给胡彦阳一些教训,然后等着对方犯错,只要敢,绝对要把人送进去。 所以博物馆这回他才没直接起诉,真要起诉也不会重判决,太轻了。 徐应钦思索了会儿,道:“退圈起码是个实质性的惩罚,一个人的心性决定了他会做出什么选择,如果他会算计、会作恶,离开娱乐圈就不会了?” 祁宁沉默下来,最终接受了徐应钦的说辞。 回到房间,他泡了个澡想早点睡觉,但躺床上了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烦躁地直接坐了起来,眉头紧皱。 徐应钦是关心他,是真的看重他才会帮他教训胡彦阳,他晚餐时的态度是不是太强硬了?有话完全可以好好沟通。 不行,他得找对方再说说。 正好李长河前辈给他发来了一档节目的邀请,找他去救个场,也跟徐应钦知会一声。 他脚步匆匆走到门口,又反应过来自己没穿鞋,回去好好穿上后直奔书房,敲门进去没看到徐应钦,他刚想开口喊人,看对方具体在哪儿,只是视线先一步被放在书桌上的东西吸引了。 他心里一咯噔,快步走近,看清楚后眼神猛得一颤。 那是一对他再熟悉不过的玉佩。 由他好友设计并挑选的玉料,他亲手雕刻而成的,一人一枚,他死前把自己那枚送给了对方……眼前这对尽管用料和雕工都非常好,但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仿制的赝品。 他拿起玉佩仔细摩挲,眼眶一阵酸涩,这对玉佩也是巧合吗? 可世上哪儿有这么多巧合?! 从联姻当晚到现在有几个月了,他和徐应钦之间发生的事情快速在脑海里回放,如果……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也就好友会对自己这么好,无微不至的。 纷杂的思绪忽得清明起来。 豁然开朗。 哪怕理智告诉他前世的好友跟徐应钦的性格有不小差别,对待他的态度也有很大不同,但那些熟悉的感觉无不在叫嚣着那个渴望。 他能穿越,为什么他的好友不能?即便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代表不会发生。 他清楚徐应钦可能是,有可能真就是无巧不成书,这些都是巧合,对方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不管怎么说都值得一试。 听见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他一转身就看到了刚从书架间走出来的徐应钦。 几秒钟沉默后,他攥紧玉佩三步并两步迈到对方跟前,嗓音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我之前问你相不相信人有前世,你说信,我跟你说过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现在我想问问你,你是‘他’吗?” 看着眼里微光闪动、神情间满是希冀的祁宁,徐应钦不由握紧了手里那本书的书脊。 18. 章十八 沉默蔓延开,祁宁的眼一眨不眨紧盯着徐应钦,再次问道:“你是‘他’吗?” 徐应钦长久地沉默着,好半天才缓声开口道:“怎么这么问?这个玩笑可并不好笑。” 祁宁攥着玉佩的手直发抖,“怪我,一直都没敢往这方面想,很多事儿也跟前世不一样,但是你为什么不承认?” “……我承认什么?” 祁宁瞪着徐应钦,几乎要把那个名字说出口了,但他清楚自己认定的证据大多是感觉,都很虚,他那么问……不过是想诈一诈,万一呢。 如果真的是,那一切好说,如果不是……那就是对徐家这位大佬的一种折辱。 谁愿意被错认成别人。 现在看来对方根本没有承认的意思,是他猜错了?不,尽管没诈出来,他仍然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眼前人十有八九就是他惦念的人,可为什么不承认? 现在又没有什么威胁! 不会是被迫的。 难不成是穿越过来之后失忆了?那也不太对劲,自己的那些小习惯、小爱好,除了他的好友本人之外谁能知道? 所以这到底在搞什么?! 他有很多话想说,很多话想问,但眼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怕一开口就会吵吵,最后只是狠狠把手里的两枚玉佩按在了徐应钦胸膛上,转身就走,啪一声甩上了房门。 徐应钦接过那两枚沾了祁宁温度的玉佩,长久地站在原地,对方的背影里都是火气,但眼下不是时候,还差一点。 刚才那只是在试探他,并不是真的十分确认,而且…… 祁宁冷着一张脸,回到房间后坐立不安,来回踱了半天步,好不容易躺下也是一晚上的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第二天起来依旧恼火,但不无激动和兴奋,他已经敲定了主意。 丫的不承认是吧? 他不管这位想干什么,是不是真的失忆了,就算是失忆,他也把属于两人的回忆都给找回来。 他要把证据糊到姓徐的脸上,就不信对方还不承认! 到时候他要徐应钦原原本本把一切事情都交代清楚! 餐桌上,他一下一下捣着蛋羹,陶瓷勺子每一下都触到小碗底部,发出一声一声清脆的响动,盯着对面的人就没移开视线。 徐应钦提醒道:“一会儿要凉了。” 祁宁没接话,将捣成小块儿的蛋羹全部吃掉,碗一推,站起身道:“李前辈邀请我去参加一档电视访谈节目,我答应了,现在就走。” 这个徐应钦确实不知道,但也没多问,只道:“我送你过去。” “不用,徐大总裁亲自送我也太折煞人了。” 祁宁说完就走,徐应钦并没有追上去,只是通知了杨辰,让对方跟着一块儿先去。 祁宁走过转角后,赵建川看向淡定的徐应钦,笑问道:“祁少爷这是闹别扭了?您不哄哄呀?” 哄自然是要哄的。 徐应钦扫了赵建川一眼,直接叮嘱道:“晚上准备些点心,马蹄糕、凤梨酥、荷花酥、豌豆黄,再搭配一份银耳羹,对了,还有……” 前面那些赵建川并不意外,早几年前徐应钦就交代过,这些传统中式糕点要找最地道的师傅,现在看来就是为偏好这些的祁宁准备的,只是最后这个…… 他不只是意外,而是根本没想到。 交代完家里,徐应钦去公司路上就开始跟助理沟通今天的工作,祁宁不让他去就不去了? 上次没去就进了医院,他不放心。 祁宁在去电视台的路上不由得有些烦躁,录制邀请是老前辈直接发给他的,没走经纪那边,时间上也比较仓促,昨晚上才发给他——定好的嘉宾放了鸽子,李长河向节目组推荐了他。 这事儿本来要跟徐应钦说的,但昨晚上那样他根本就没顾得上说这个,现在也不乐意再去解释。 缓一下再说。 那两个玉佩就好像是一把钥匙,对他来说无异于醍醐灌顶,想明白之后一切就都能串起来了,他不认为自己认错了,他会认错别人,但自己的好友绝不会。 之前真的太不走心也太傻了。 等下车时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情,不管怎么说既然答应了来救场,就先顾眼下,其他的回去再说。 这档节目是聊古典文化的,他算是驾轻就熟,只当是放松心情来了。 只是意外的是他没跟杨辰说,对方就已经等着了,不用想就知道是徐应钦通知的,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提醒道:“我的事情虽然没什么不能跟他说的,但你要清楚,你是我的助理,我能留下你就能选择不留。” 杨辰笑了笑,道:“我当然清楚,一个是金钱关系,一个是感情关系。” “感情关系?” “我是你的助理,但心里也把你当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当然我知道这个想法有点……” 祁宁打断了杨辰的话,看了对方一眼,眼里带着笑意,“又没有法律规定助理不能是朋友,这想法怎么了?有问题?只要我们自己愿意,不用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 平等,这是亘古不变值得追求的,只是现在看似众人平等,职场、圈子里却依旧充斥着各种层面的上下级关系。 旁的他管不着,但对身边人他想尽自己所能去做。 杨辰他挺认可的,听得懂话人又机灵会来事儿,交个朋友挺好,他没觉得不合适。 杨辰有些惊讶,但感觉又在情理之中,像是现在的祁宁能说得出来的话,他点头应声,心里有底了。 进了演播厅,祁宁跟李长河打了招呼,自然也注意到了对方身边的人,看着挺温文尔雅的,有点不苟言笑。 李长河顺势介绍道:“这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方煜桐,正好今天都在,介绍你们认识下,棋艺方面有时间了可以切磋切磋。” 方煜桐伸出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能和祁先生成为同门倒是遗憾了。” 祁宁跟对方浅浅握了手,“该有的总会有,说不定现在就是最好的安排,或许能当个棋友?” 方煜桐微勾起嘴角,心情很不错,“说得是,那就请多指教了。” 李长河拍了拍自个儿徒弟,笑开了,“我让你来还不愿意,没来亏吧?这就叫命中自有安排。” 几人相视而笑,祁宁不置可否,节目马上开始录制就先加了微信。 文化类节目对他来说没什么压力,他不出风头不抢话,点到他就说两句,文史典籍这个他熟,倒背如流,被质疑是背台词他一点不意外,甚至还说上次写字那都是后期剪辑造假。 这他就不乐意了,说他写的不好可以,但说他造假不能忍。 李长河对祁宁的才华早有认识,见此情形就直接提议道:“虽然是清者自清,但有些谣传未免太过火了些,现场来一段儿怎么样?” 方煜桐补充了师父的提议,“同时在栏目组官方账号开直播,如何?” 祁宁没意见,想澄清采用直播确实是个好方法,方便快捷,一眼就知道虚实,假的装不成真的。 栏目组一商量,同意了,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儿,能炒一炒节目热度不亏,祁宁最近可是正在风口浪尖上,直播又不是他们提的,那位真要怪罪的话他们也不负主要责任。 节目组官方账号流量一般,杨辰自告奋勇联系人去发通知,祁宁佛系到过于让人省心,他的用武之地是真的不多,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可不得好好发发力。 粉丝要来,最好黑子也全都来看看。 看完了就闭上脏嘴。 直播开始后,祁宁本来还没决定好写什么,这时候台下一片骚动,他抬眼一看,是徐应钦。 对视了十几秒后他偏过头轻笑了声,让工作人员给他拿了工笔画用的彩色墨水。 只写字未免太单调。 悠悠古琴声中,在场众人围观了一副工笔牡丹的诞生,画画的人成竹在胸,构图精巧、笔触流畅,而祁宁专注又认真,比起上次在博物馆时的冷厉与锋芒,现在要柔和些。 那是帝王在朝堂上的杀伐果决,这是暖融融午后的片刻倦懒与柔软。 就好像一下有了底气。 题字之前,祁宁再次看向徐应钦,眼里闪烁的光温和而坚定,落笔提下一句“一片冰心在玉壶”。 最后他又用自己带来的那枚“长安宁”的私章盖了个戳。 一片惊叹声半天才平复,主持人问到为什么画这个豆绿牡丹、为什么提这一句诗时,他缓了下情绪,镇定回道:“我第一次上综艺时说过,那位权臣未必是大家所以为的。” “徐士弘?” “对,我坚持自己的看法,‘一片冰心在玉壶’,我相信他和齐嘉宁没有真的反目成仇,没有闹翻,相信他们一起守住了初心,所谓针锋相对不过是一出障眼法。” 这话他是在对在场其他人说的,对网友们说的,但他实际上更是说给某个人听的。 清凌凌的豆绿牡丹和玉壶冰心确实很搭。 珍贵难寻的豆绿牡丹是好友送给他的,尽管是作为君臣博弈中权臣难得的主动和解与示弱,但其中的心思与心意他一清二楚不会误解。 在场的人对他的书画很是赞赏,但对他的说法却并不认可,他也不强求,毕竟口说无凭,他现在寄希望于皇陵的发掘,文物比史书来得有说服力。 话说到了他并不纠缠,向网友们展示过成品画作之后就结束了直播,栏目组招呼着众人中午吃饭、稍作休息,李长河先一步离开,他没直接往徐应钦那边去,反倒跟方煜桐相聊甚欢。 他的眼角余光能看到,制片和导演都过去攀话了,他凑什么热闹。 方煜桐把视线从那副画作上收回来,饶是不苟言笑也不由惊喜地赞叹道:“这么短的时间能画出这样的作品,祁先生不止棋艺出众,书画也是一绝,在娱乐圈到底是可惜了。” 祁宁没这么觉得,“在哪儿不重要,开心最重要嘛。” “不想靠这些崭露头角?” “我最近还不够处在浪尖上?”祁宁反问了句,看方煜桐一愣,笑着解释道,“我明白你说的是往专业领域,不过我不感兴趣,这些对我来说都是乐趣,不值一提。” 要不是事儿往脸上怼,他都不想上个节目还要写字画画,这多腻味,还不如多看看新鲜东西。 方煜桐轻叹了口气,“这份心性绝大多数人就比不上,说的不错,开心就好,这反而是最难得的。” 祁宁没再否认,“也是看人吧。” 他自己挺躺平,也不想争什么,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就行了,但躺平不见得适合每一个人。 瞥见徐应钦过来,他小声跟方煜桐说了一句,随后声音稍微大了些,“相识就是缘分,你帮我出了直播的好主意,作为感谢,这副豆绿牡丹就送给你吧。” 方煜桐尽管不无疑惑,但还是配合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了,我很喜欢祁先生这幅画,一定珍藏。” “别客气,交个朋友嘛,常来常往的,一幅画算什么……” “怎么不算什么?先不说其他,这幅不行。” 徐应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祁宁的话,他瞥了走到身边的大佬一眼,“我画的,想送谁就送谁,你要想管可以啊,你以什么身份管我?” 徐应钦自然听得出来祁宁话里的揶揄,放缓声音商量道:“你画的画当然可以自己决定,但这幅确实不行……” 祁宁打断了回去,问,“为什么不行?” “……我喜欢。” “又不是专门给你画的,这么霸道?凭什么你喜欢我就不能送人了?”祁宁故意惊讶地笑了声,旋即又道,“不过看在我们关系不错的份上,听你的也行,我很讲理的,只要你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徐应钦略有沉默,祁宁也不着急,沉心静气又淡定地等着。 他倒要看看这位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19. 章十九 祁宁和徐应钦这样的相处模式落在对面的方煜桐眼中十分微妙。 传闻中这对是纯粹联姻,徐家大佬只是把祁家的小花瓶当摆设、当玩物,现在一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祁宁自然不是空有一张脸的废柴,堪称惊才绝艳,气质非常好,就算丢在人群中,隔远远的看不清脸都能一眼注意到对方。 徐应钦对待祁宁更不是把人当玩物,反倒……像是有感情,不然不会这么在意,只是祁宁的态度又有些奇怪。 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两分钟后,徐应钦扫了方煜桐一眼,带着警告,接着揽住祁宁的肩膀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凑在对方耳边轻声道:“第一,我给你带了豌豆凉粉和杨枝甘露,吃完还有时间小睡一会儿; “第二,晚上给你另外准备了惊喜,录制一天也累了,犒劳犒劳; “第三,如果你把这幅画送给别人,我会很难过,毕竟落了我的私章,本该是给我的。” 徐应钦的声音很轻,微微的暖润呼吸拂在耳际,祁宁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烧起来了,莫名其妙,就、就很奇怪的感觉。 他往另一边偏了偏想要躲远些,还抬手揉了揉自己跟着耳朵一块儿发烫的脸颊,回道:“你审题都审错了。” 徐应钦轻笑了声,问,“那我答对了吗?” 祁宁含糊地应了一声,甚至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他把那枚小印章直接塞到徐应钦手里,“给你,都给你,但是午睡你要陪我。” 徐应钦低头看了眼已经擦干净的小巧印章,莹润的和田白玉,印章纽饰是一只麒麟,配了沉稳大气的墨绿穗子,而最让他喜欢的莫过于“长安宁”这三个篆字。 怎么看怎么好看。 他揉了下祁宁的头发,笑道:“好,我陪你。” 说完他转向围观了好半天的方煜桐,眼神一下就冷了,“方先生看够了吗?怎么,是想跟我们一起用午餐?” 方煜桐清楚徐应钦对自己的敌意,道:“我没有打扰二位的意思,失陪了。” 祁宁递了个眼神过去,还摸出手机晃了下,对方转身离开后他就赶紧又发了条消息过去,一抬眼看见紧盯着他的徐应钦,解释道:“我给他另外再画一幅,人家挺好的,我跟他很聊得来。” 徐应钦用口袋巾裹起那枚私章放进西装外套里侧的口袋,揽着祁宁往休息室走,“你分得清亲疏远近,自然知道送他什么合适。” 祁宁轻哼了声,这绝对是吃味了吧? 刚才那表情跟他好友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他弯起手肘在徐应钦胸膛上轻戳了下,正好抵住玉质的印章,“你不嫌硌得慌。” “我乐意。” 祁宁没忍住笑了声,虽然徐应钦刚才给出的答案离题万里,根本就是避开了他预期的答案,但他不得不承认,有被哄到。 他已经开始期待晚上会有什么惊喜了。 证据?根本一点都不难找,甚至于……徐某人并不遮掩,亲自把证据给他递手里来了。 冷静下来之后他想了很多,把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有谱了,徐应钦大概就根本没想瞒着他,只是表层性格差异过大,对待他的态度差别过大,让他一时没转过弯儿来。 不过这也能当做是两人之间的情趣了。 他很期待戳穿这层窗户纸后徐应钦会是什么反应,到时候不把一切原原本本地交代清楚,这事儿过不去,他可不会再像今天这么容易被哄好。 咳,先吃午饭。 盛夏里来一碗凉粉,配上香煎蔬菜小饼,再搭一杯温温甜甜的汤汁甘露,可以说非常享受了。 祁宁心里惦记着事儿,精神头很足,撑在沙发扶手上盯着徐应钦,开口道:“节目上我话没说完,我确实认为齐嘉宁和徐士弘反目都是假的,是演给其他人看的。 “那俩人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说清楚了就是狼狈为奸。 “徐士弘是祸乱朝堂的权臣,齐嘉宁就是独断专行的暴君,没一个好东西,要骂一块儿骂啊,单骂一个算什么。 “‘厚此薄彼’,不公平。” 徐应钦微皱起眉,“齐嘉宁确实是位政绩卓著的明君,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他没有做错。 “整顿吏治,革新制度,百姓安居乐业,这是没办法抹除的功绩,称他是明君实至名归。” 祁宁又问,“你只夸皇帝,怎么不说说那个权臣?” “没什么好说的,后世说他是权臣没说错,这确实是事实,挨骂不亏……” “你闭嘴!” 徐应钦看出了祁宁的愠怒,设身处地能够理解,不过千百年过去,事已既此,很难再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尽可能宽慰道:“只要他心有所属之人明白他的心意就好,在我看来他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包括千秋史册。 “历史风烟散尽,名声不过是虚妄。” 祁宁眼里的光颤了颤,慢慢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为国为民做了那么多,不该被污蔑成权臣,不该被戳着脊梁骨骂。” 徐应钦到底心疼。 他微微叹了口气,把祁宁揽进怀里,“我以前说过,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跟随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 “我只希望你明白一点,只要你有这份心意,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慰藉。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都不会责怪你。” 祁宁的手按在的那枚玉石私章的位置,“你说是你说,除非他自己跟我说,不然我没办法放下。” 嘴上这么说着,但他心里很清楚,不管他好友本人怎么说,不达成目的他永远都不可能释怀,现在么,权宜之计。 徐应钦沉默了会儿,只道:“会的。” 听着这样模糊的回答,祁宁并不意外,对方打定了主意不承认,一定有原因,也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改变主意。 成啊,等着。 再一周,一周足够了,到时候要还避而不答……那就等着被证据怼脸吧。 话说到这儿就暂时告一段落了,他本来想靠沙发里眯一会儿,却被徐应钦拉着手臂带了过去靠在了人家怀里。 他僵硬了一瞬,有些不习惯这样依靠的姿势。 要不是确定这人是谁,对方现在就不会好好在这儿坐着了,他体格是不行,但技巧还在。 徐应钦捏了捏祁宁的肩,“放松些,睡吧,我陪着你。” 祁宁缓缓吸了口气,慢慢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眼睫还在微微颤抖,即便是好友,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依靠过了。 感觉很不赖。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睡起来就在人家腿上躺着,身上还搭着毯子,总而言之睡得挺舒服。 睁眼直接看到眼前人也让他心情很不错,下午录制更是无奈又好笑,堂堂那么大一家公司的老板闲人一样杵在现场,大多时候视线都在他这儿,偶尔会往方煜桐那里瞄一眼,对待人家的态度就跟当年对待奏折一个样。 跟两人相熟的内侍曾经大胆调侃过,说那是在跟奏折争宠。 说到这个他其实挺不好意思的,前世他确实一心扑在政事上,疏忽了很多,他没别的在意的人,唯一只对好友有亏欠、有愧疚。 这跟对方怎么觉得关系不大,他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录制完回去的路上,想起徐应钦下午的样子,他不由笑道:“栏目组的人可是战战兢兢一下午,下回都不敢找我了。” 徐应钦倒是淡定,“他们只要做好了本职工作,怕什么?” 祁宁不置可否,正色了些,道:“以前我是把大局放在第一位,总归是有些对不住的,现在不用再管那些了,放心啦,我最重要的人只有一个,那是我放在第一位的。” 听到这话,徐应钦却没多高兴,“过去已矣,从今往后,我更希望你放在第一位的永远只是你自己。” 祁宁怔了怔,心思一转就明白这是在说什么了,“我答应过你的,不会委屈自己。” 说完这句他换个姿势,靠在徐应钦这边的扶手上,撑着脸颊笑问道:“晚上都准备了什么惊喜?先提前给我透露一点点?我都想一下午了!” 徐应钦语气温和,带着微不可闻的笑意,“我只能说是你喜欢的,其他的……惊喜自然是留有期待才是惊喜。” 祁宁的手指轻轻地一下一下点着脸颊,若有所思,这个点儿了大概是晚餐?给他准备了新菜式? 说起来确实是他没往那方面想,徐应钦一开始就没多加遮掩,谁还能跟好友一样懂他的口味偏好呢,他之前就夸过,这简直是把他的御膳房搬到了现代,一点不夸张。 然而他没想到两人根本就没回家,而是在外面吃了西餐。 嗯? 不过他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到家后徐应钦直接带着他去了主卧那层的大露台,他一眼就看见了摆在小桌上的点心,嚯!都是他超喜欢的! 他拿了块儿凤梨酥咬了口,还是熟悉的好味道,再一摸银耳羹的小瓷碗,是温热的,显然掐好了时间点,他扭头看向徐应钦,还瞥见了转身离开没几步的郑娴。 他没去关注别人,心情松快,语气都有几分雀跃,“之前我就喜欢,但都不能多吃,现在总算是不用忌嘴了。” 徐应钦靠近一步,强调道:“一样不能多吃,如果吃多了……明天起来晨跑?” 看着祁宁的表情僵住,他又补上后半句,“不过偶尔可以有例外,比如今天。” 祁宁秒反应过来,把手里的半块儿凤梨酥喂过去,“会不会说话啊,大喘气儿,不会说就赶紧占住嘴少说两句。” 徐应钦尝过祁宁亲手喂的凤梨酥,确实说的少了,“很甜。” “没多甜吧,正好,”祁宁一边说着一边偏了头往徐应钦身后瞅,笑道,“虽然没看见你藏了什么,但郑姨刚走,她刚才给你的吧?快别吊人胃口了,给我看看?” 徐应钦一点不怀疑祁宁的敏锐,只要对方想,自然能够观察入微。 他唇边勾起一丝上翘的弧度,将藏在背后的东西递到祁宁面前,“给你,那些点心多是甜口,再来个酸甜的正好。” 看清眼前的东西后,祁宁的眼蓦地更亮了,但随即一阵酸涩涌上来,他快速眨了眨眼才将将忍住。 接过那串红莹莹冰糖葫芦的手都在颤抖。 明明挺轻巧的东西,拿在手里却有沉甸甸的重量,他缓了好大一会儿,道:“怎么想起来准备这个了?” “没什么,调整下口味而已。” 祁宁轻轻吸了下鼻子,小声道:“骗人。” 徐应钦笑问,“我怎么骗人了?” 祁宁用狠狠咬碎一颗山楂做了回答,咔啪咔啪的,他没搭理徐应钦,回到桌边坐下,等到对方也落座了,才抬头望向渺远的夜空。 夏夜星月朗朗,辽远而开阔,灿烂也静谧。 他转了转手里的冰糖葫芦,轻声道:“之前……小时候,我功课很忙,听人家说起来在外面吃过的美食,别的我没记住,就记住了这个糖葫芦,可我出不去,有钱都没地方买。 “我只是跟朋友提了一句,他第二天就在书箱里藏了一串儿糖葫芦带给我,说实话……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那是唯一走进他内心的人。 是他最重要的人。 徐应钦看着祁宁的侧脸,对方眼角处的玲珑泪痣将眼前人衬出几分柔美的意韵,但这幅身体里的灵魂有多坚韧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静静注视着,等待着对方往下说。 祁宁叹了口气,偏头看向徐应钦,“只是后来我们……分开了,我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很担心他的境遇,也不明白为什么别人会说他不好,那不是我的意思,我不知道……” 迎着祁宁清透澄亮却不无怅然的眼神,徐应钦伸手过去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温声安慰道:“如果你们之间有约定,我相信他一定会遵守。” 祁宁盯着徐应钦好半天,笑了声,心里稍松。 他顺势开口问道:“我说了这么多,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刚才那句话就是我想说的。” 祁宁眯起眼,僵持两分钟后暂时偃旗息鼓了。 这是他给的最后一次机会,不说就算了。 好友答应他会好好活下去,这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可以等窗户纸捅破后仔细问,没几天了。 他跟徐应钦乱七八糟聊了很多,漫无边际的,对方提醒他才有点舍不得地放下刚拿起来的点心,果然是心情好胃口就跟着挺好。 他挪着椅子凑过去,一回生二回熟,轻巧又自然地靠在了徐应钦肩上,毕竟录制了一天的节目,有点累,这会儿吃饱喝足开始犯困了。 他用手指勾住了徐应钦的衣袖,又蜷起了手指,心里安定。 徐应钦在祁宁安然睡熟后,抽走了对方还拿在手里的空签子,将人抱回卧室,来日方长,不过他清楚祁宁一定有自己的思量。 不会太久了。 犯懒犯迷糊的猫咪一旦醒过来,敏锐又凌厉。 如果说之前大概有诈他的成分,现在么,不言自明,他留下的痕迹足够多。 想明白之后祁宁是晚上睡得香,白天精神好,上次直播之后网络上的舆论风向调转得很快,眼见为实,直播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明和反驳。 而他的人气也随之往上攀升了很多,那个“陛下”的称呼不是到什么时候已经蔓延到了粉丝全体,还有不少人求他去接古装剧的,只是他没这个兴趣。 杨辰也会跟他分享一些粉丝们的有趣话题,他看着挺开心,兴致上来了会跟网友们互动互动,解锁了不少新知识。 面对担心他被大佬欺负的言论,他直接将那晚拍的点心照片发了出去,配文“一起吃宵夜看星星呀~”,至于糖葫芦他没舍得发。 慢慢来,大家总能知道他跟徐应钦感情好,他从来徐家就没受过一点委屈,大佬别说欺负他了,宠着纵着都来不及。 他要给大佬正正名,可不能那个污名没洗干净,这个再污名化了。 除了上网之外,他用十天左右的时间把证据仔仔细细搜集了一长串儿,就等周五晚上看完了上次录制的综艺就跟徐应钦摊牌。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夏天的雨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深夜里被电闪雷鸣惊醒的时候祁宁整个人懵了一瞬,雷电冷白的光穿透了窗帘照进室内,轰隆隆的夹杂着瓢泼的雨声,不绝于耳。 是雷阵雨。 他坐起身,面色苍白,记忆不可抑制地又回到了那一晚。 塞外边疆,雷雨冲刷着、荡涤着战场上的煞气与血污,在损失惨重的一战里,他的外公永远地离开了…… 从那以后他就十分不喜欢下雨,尤其厌恶夜里的雷雨。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回想,双手颤抖着攥紧了薄被,颜色本来就淡的唇瓣完全失去了血色。 听到开门声和随之响起的脚步声,他有些机械地偏头看过去,正撞上徐应钦关切的眼神。 他的嘴唇轻轻颤抖了下,嗓音透着沙哑,下意识唤道:“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