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封神的我,又被救活了雍博荣王不二》 第一章 野外荒庙 夜色已深,月色黯淡。 人迹罕至的山野之间,一座荒庙屹立于此。 眼前这座庙宇,所占之地着实不小。从残垣断壁之中,还可见昔日大殿经阁,香火鼎盛的盛况。 可往日的辉煌,终究已经过去了。 如今这座庙宇,却已是荒草丛生,蛛网结织。因为年久失修,殿宇倒塌,香炉倾倒,一片破败凄凉的景象。 不!应该说,眼前这座荒庙,不只是破败凄凉而已! 而是,萦绕着森森鬼气! 稍稍走进一些,甚至还能够听闻那破败的大雄宝殿之中,传来的若隐若现的狞笑之声。 在如今这个,妖魔精怪纵横的世上,这样的庙宇着实让人心觉恐怖,不敢靠近。 而就在这个时候,夜晚空无一人,寂静无比的山道之上,忽然传来马车行驶的动静。 一面有横肉,身材高大,腰佩长刀,周身气血涌动不断,让人只看一眼,便不由暗叹雄伟壮硕的青年汉子,正牵着一辆简朴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荒庙之前。 看到前方突然出现一座的阴森荒庙,青年汉子不仅不害怕,反而面上一喜,扭头对着马车,高兴道: “少爷,总算找到一座荒庙了!” 马车之中,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掀开车帘。 夜晚寒风,灌入车厢之中,顿时便听到里面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声。 壮汉一看,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遮蔽寒风的帘子拉好,急道: “哎呀,少爷您怎么这般不注意!” 马车之中剧烈的咳嗽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停下。 片刻之后,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子苦笑之声: “每日不过缓行十余里,我这身子骨竟然已经撑不住了……罢了,去前面的荒庙看看吧!” 壮汉连忙应了一声,牵着马车,稍稍加快了步子,朝不远处的荒庙而去。 这座荒庙的大门,如今已经坍塌损毁,壮汉干脆搬了几块石头垫在台阶处,直接拉着马车走进庙中。 荒庙之中,那似苦似笑的奇怪声音,变得更加清晰。破败的大雄宝殿之中,甚至亮起火光,还有数道扭曲的身影,投射在残破的门窗之上,更显阴气森森。 如此诡异的景象,壮汉却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般,大大咧咧地拉着马车,径直来到大殿之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道: “少爷,小心些!” 马车之中,走出一身着锦衣狐裘的少年郎。 少年相貌俊朗,天资自然,举止之间颇有风仪。苍白的脸色,带着五六分病气,不仅不显难看,反而给他增添了一份如玉瓷般精致的清冷易碎感! 雍博荣抬头看着面前诡异无比的大雄宝殿,似乎也没有在意,在壮汉仆人的搀扶之下,缓步走入。 推开勉强挂在墙上的破门,迎面便是一堆亮堂的篝火,将破败大殿照的一清二楚! 大殿之中,蛛网遍布,尽是尘土。无头佛像身上金漆脱落,香炉烛台,打翻一地。累累白骨,铺就地面之上,宛若鬼蜮。 火堆旁,五六名长得奇形怪状,只勉强称得上人形,身上还留有各种兽态的妖怪,愣愣地朝门口望去,与主二人对视着。 这几名妖怪,也不知道是不是灵智尚未完全开启,此时表情有些懵懵的,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为何会有两个人类,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主仆二人,此时也没有惊慌无比,反而细细打量着殿中的几名妖怪。 气氛沉默片刻之后,两方突然一齐反应了过来。 “大王您看,是两个人,咱们今天可以加餐了!”小妖看着主仆二人,惊喜无比地道。 “少爷您看,是几个妖怪,您今天可以吃药了!”壮汉看着一众妖怪,眼中难掩高兴。 话音一落,气氛再次变得沉默起来。 雍博荣轻咳一声,对着身边壮汉温声道: “不二,都说了多少次了!不是所有妖怪都是坏的,万万不可先入为主,就随意要打要杀,这是在妄造杀孽!” 壮仆王不二闻言,连忙低头认错道: “是,少爷教训的是,不二记住了……不过我之前也是打听了许久的,知道这里有吃人的妖怪出没,这才打算抓来给您补补的!” 为首的那名妖怪,看到如此有恃无恐的主仆二人,不由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仔细打量着二人,小心翼翼地道: “妖怪?” 雍博荣闻言,微微摇头。 “那,恶鬼?” 雍博荣还是摇了摇头。 为首的妖怪,浑身一颤,惊惧地道: “收妖的和尚?道士?” 王不二闻言,顿时暴怒,喝道: “放屁,我家少爷还没成婚留后呢,怎么能去出家!像你们这等胡言乱语的妖怪,哪里是什么好人!” “那、那,那敢问你家少爷是?” 王不二冷哼一声,微微昂头,朗声道: “我家少爷,乃是扬州府海陵城的雍家家主!” “凡人?” 几名妖怪闻言,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如负释重地长舒了一口气,发出嘲弄的笑声: “哈哈哈,原来还是凡人啊!” “娘的,刚刚还真差点被你们这模样给唬过去了呢!” “不说了,赶紧架火,今天加餐!” “大王您看,那个少爷长得白嫩贵气,一看就好吃!” “啧,一副病恹恹的……要我说,还是旁边那个壮一点的好吃!”んttps:// 王不二看着重新露出凶狠之态,甚至已经开始商量着如何将二人分食的妖怪们,不由冷哼一声,道: “少爷您看,我就说这些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就去弄死他们,取了内丹,给少爷服用!” 雍博荣微微叹息一声,摇头道: “为了我这病躯,又要你造杀孽,我实在不忍……哎,对了!我看为首那妖怪是虎妖,他那玩意,会不会比一般的虎鞭还补?” 王不二闻言,当即心领神会,朗声道: “明白,这就为少爷取来!” 说罢,王不二快步冲上前去。 几名妖怪,看着这无非是有几分蛮力的壮汉冲上前来,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一个个狞笑一声,相互戏言,这是大餐之前要动上一动。 但下一刻,王不二却是猛地抽出了腰间那柄鬼头大刀。 明明只是一柄朴实无华的刀,出鞘之时,却是红光一闪,凛然凶厉之气,席卷而至,血腥之气充斥整个荒庙之中! 【黄级珍宝:制式鬼头大刀】 【介绍:刽子手行刑所用,斩杀千名恶人,刀下无一枉死之人,凶厉刚烈,妖邪畏惧无比!】 霎时之间,大殿之中的几名妖怪,顿时身形一僵,难以动弹。只能圆睁着双眼,惊惧无比地看着冲上来的王不二。 伴随着一阵长刀破空,血肉破开,鲜血溅地之声,几名妖怪的人头,滴溜溜地滚落在地。 旁人无法察觉到的一金一红两道光芒,径直钻入雍博荣的体内。 【替天行道,斩杀恶妖数名,功德+17】 【斩杀恶妖数名,妖族畏惧,恶名+3】 第二章 异宝四相树 可能是以为雍博荣的穿越,没走什么正规流程。所以他这一出生,便是天生经脉封闭,五气不盛,身体犹如漏斗,元气不断散溢,有早夭之像。 能够长到如今的十六岁,还是靠着此世的老父母,不惜一切代价,拼命救治延寿。 但就算如此,雍博荣这十六年里,也起码有十二年的时间,都是在病榻之上度过。 因这病躯的拖累折磨,使得雍博荣不仅难以读书习武,甚至连正常生活都难以维系,多走上几步,便气喘吁吁,几欲昏厥。 雍博荣前世身体健康,知道健康人的生活是怎样的,自然更加难以忍受如今的病躯,甚至有过轻生之念! 之所以能够坚持这十六年,一是因为此世老父母年至七十,积德行善多年,方才有他这根独苗,堪称奇闻,多为乡人所惊叹。 老父母视他如珠如宝,雍博荣着实不愿因自己轻生之念,而让老父母遭受丧子之痛。 二来,也是因为雍博荣穿越带来的金手指,给了他希望! 常人心神深处,多为灵魂所在。 德行高洁之人,心神之中,有清正光辉凝聚,护佑自己不受邪物所侵袭。至于佛道修士,心神深处乃元神所在,或以法宝藏于此处孕养,以求达到如臂指使之境界。 但雍博荣的心神深处,却是迥异旁人! 两枯两荣的四棵参天巨树,正相对而立,气息隐隐呼应对立,神异无比! 北方之树,郁郁葱葱,通体绽放金光。无风自动,树叶沙沙作响,充盈的祥瑞之气,不断散溢而出,凝做一句批语: 【积攒功德,功成行满,死后成神,开立天庭。】 巨树之上,还有一行金色小字凝聚出来。 【功德:七百三十四】 在功德数值的下面,还有一本神籍玉册凝现出来,绽放淡淡金色辉光,上有古朴玄奥的篆字,写着【从八品玉篆】的字样。文学一二 轻点这道玉篆,更有无数小字突然显现在雍博荣的眼前。 【从八品,扬州府观音山山神】 【从八品,袁州府宜春县龟峰山神】 【从八品,杭州府府平水河河伯】 【从八品,苏州府琼龙山山神】 【从八品,泰兴府紫琅湖河伯】 …… 因为此界之中,仙神只存于神话传说之中。是以这天上地下的大小神职之位,全部空缺。 此时,除了五岳、鄱阳湖、洞庭湖等名声大川以外,其余所有符合品阶的山神、河伯之职,尽数列于雍博荣的眼前,让他随意挑选。 这依旧意味着,等到雍博荣死后,他可以持从八品玉篆,在天下之中挑选一山清水秀之地,担任山神、河伯之职! 可别觉得这从八品神职太低下了,雍博荣十六年来积德行善不断,这才积攒了七百多的功德,得以兑换从八品神职。 对于被病痛折磨地快要发疯的雍博荣来说,哪怕只是区区一个山神河伯,也足以让他接受了! 位于心神身处南方的参天巨树,树叶凋敝,树枝干枯,生机断绝,唯有极为淡薄的黑色不祥之气,环绕于四周,几欲散尽,亦是显化出一句批语: 【罪孽加身,死入阴冥,审鬼断案,效力阴府。】 这可代表这罪孽的参天巨树,浑身缠绕着不详罪孽黑气的,与位于心神北方的功德之树相对而立,泾渭分明互不相容。 【罪孽:二十七】 其上显示的数值,则代表着雍博荣所犯下的罪过。 与功德之树的功能类似,只要雍博荣身上的罪孽足够,便可以从此兑换冥府神职。 只是雍博荣本性,便不愿为恶。再加上想到阴间的工作环境着实不佳,更是让他敬而远之。所以这十六年来,他的罪孽值一直都未能达到开启冥府神位的地步。 而位于心神西方的苍天巨树,浓厚无比的血色光芒凝聚其上,不断散溢出凶厉之气,让人心中胆寒。 【恶名流传,引祸招事之异宝,天意入尔手中。】 【恶名:四百零一】 这颗苍天巨树,则代表着雍博荣的“恶名”,让人恐惧、厌恶的名声。 只要数值每到一百,这棵树上,便会缔结出一枚血玉胎。等到瓜熟蒂落之后,雍博荣便可以从其中,获得一件宝物。 只是这类宝物,虽然同样珍贵,但却和一般的宝物不太一样,乃是一些能够招惹是非,凭白带来别人窥觊的东西。 就比如王不二现在手中拿着的,那柄黄级宝物【鬼头大刀】,便是从此获得! 这柄大刀,能够震慑邪祟,无往不利,便是拥有五百年修为的妖邪,也无法抗衡。 但这刀上的凶厉血气,却实在太过浓郁! 持此刀之人,会被此刀所携的暴戾之气影响。潜移默化之下,本性被凶厉煞气所蔽,便生好勇斗狠之心,凭白招惹祸端。 也就是王不二这人,乃是一个天生的杀胚,本就好勇斗狠至极。除了对雍博荣俯首帖耳以外,可以说是无法无天,反倒是不会受此刀的影响。 而且因为某些事情,纵然雍博荣十六年来,并未犯下过什么罪恶。但这棵恶名树上的赤色凶厉之气,却极为浓郁,已经让他获得了三件凶厉异宝。 而且在斩杀那几名妖兽获得3点恶名之后,更是再次让一枚血玉胎凝实,只待孕养数日之后,他便能再次获得一件引祸之宝。 一时之间,让雍博荣心中颇为复杂。 明明行事皆秉持善念,时有济困扶穷之举的他,竟然会有恶名传颂…… 而就在雍博荣沉浸于心神之中时,耳边却是忽然传来了王不二的呼唤之声: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可是不舒服?” 一睁开了双眼,雍博荣便看到,王不二右手抓着几颗血淋淋的妖兽内丹,满脸紧张担忧地看向自己。 雍博荣微微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只是稍稍闭目养神而已!” 听到这话,王不二仍不免担忧,急道: “这是妖兽内丹,少爷现在就要用吗?” 雍博荣看了看那几枚血淋淋的内丹,翻了翻白眼,当即表示自己还好,暂时不需要。 见自家少爷如此坚持,王不二也不好勉强,只好小心翼翼地将内丹收好,然后又从背后掏出了一样东西,献宝似地递到雍博荣面前,道: “少爷,你看!” 第三章 不太一般的小狐狸 雍博荣盯紧一看,却见王不二手中,举着一只不知从何处掏来的,胖乎乎的灰毛狐狸。正睁着圆润湿漉漉,还自带眼线的大眼睛,满是惊恐地看着雍博荣。 狐狸? 王不二嘿嘿地笑道: “少爷,这胖狐狸刚刚被捆在了佛像后面,好像是被那几个妖怪抓来的。我看了看,这狐狸身上没骚味,毛发也软和……” 说到这里,王不二看向手中的胖狐狸,嘴角一咧,露出略显狰狞的笑容,道: “就是毛难看了些,做不成披肩。但也可以给少爷做靴子内衬了,一定暖和!” 被王不二抓在手中的灰毛胖狐狸,身躯先是一紧,呆愣片刻之后,然后四肢身躯,整个扭动、乱蹬起来,挣扎得无比激烈,嘴里还不断发出惊恐悲鸣之声: “嘤嘤嘤,嘤嘤嘤!” 雍博荣看着眼前一幕,不由抿嘴一笑,道: “做什么内衬啊,冬天的时候,将这小东西抱在手中,不是比暖手炉还暖和?闲时还能逗逗闷子。” 王不二闻言,再次咧嘴一笑,道: “也行,听少爷的!” 其实雍博荣知道,本就没有杀这小东西的念头。否则他刚刚,就应该直接拎着刚拔下来的狐狸皮,送到自己面前了。 刚刚之所以故意吓吓它,无非就是想将这小东西,送给自家少爷解解闷,又怕这精怪一类心怀不轨,这才故意吓它一下。 应该是真被吓到了,此时这胖狐狸听到雍博荣的话之后,连忙停下挣扎,圆碌碌的大眼睛泛起一层水雾,两只小爪子不住地对着雍博荣拱手道谢,全身上下都在对雍博荣表露出感激之情。 雍博荣看着这小东西的模样,觉得好玩极了,陡然心中生出一丝戏弄之意,然后又故意摇头,道: “不过仔细想想吧,这到底是个灰毛狐狸,丑,还胖。养在身边,实在丢架子。算了,你还是……” 一听到雍博荣这话,原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胖狐狸,再次惊恐起来。 面对着主仆二人投来的视线,胖狐狸浑身不住地颤抖,两只小爪子又是在身上不断扒拉着,又是连连拱手告饶,急得对着雍博荣不住地嘤嘤,恨不得现在就能开口说话。 荒庙之中,杂草丛生,遍地骸骨,鬼气森森。有妖类伏尸,狐鸣嘤嘤。 面色苍白,如玉般精致,不似凡间孕育的病态俊秀少年,却在开怀大笑。 阴郁恐怖,与干净唯美的交融,反而形成一副更加诡谲的画面! 不过这画面持续了没多久,雍博荣的大笑之声,便戛然而止。 “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之声,打断了笑声。雍博荣白玉般的脸上,此时因气息不畅,而憋得涨红。吓得王不二,连忙上前为雍博荣拍背顺气。 这十六年来,雍博荣拖着病躯,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累不得,动不能。笑不能太过,哭不能太甚。就如同瓷人一般,得精心呵护,稍有不慎便会被打碎。 但所幸,这样的日子,不需要持续太久了! 咳嗽了好一阵,雍博荣这才顺过气来,却也再没了开玩笑的心思,沉声道: “不说笑了,放这小家伙离开吧!” 王不二闻言,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道: “留着它,给少爷解解闷不挺好的吗……要是少爷实在嫌它丑,那还是扒了做内衬吧!” 雍博荣伸出手来,逗了逗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灰毛胖狐狸,开口道: “从它的举止动作,可见已开灵智,便不可以寻常山禽野兽视之。强留它在身边,或是扒取皮毛,和逼人为奴、谋财害命,也没什么区别。” 王不二闻言,看向自家少爷此时逗弄着胖狐狸的模样,久久不语,心中暗自叹息。 自家少爷如此温柔善良之人,怎么摊上了个这样的病体,上天当真不公! 知道自家少爷所言不可违逆的王不二,拎着手中的灰毛胖狐狸,嘴里嘟囔着道: “你这小东西运气好,也就是碰到了我家少爷……” 说罢,他随手将这胖狐狸扔到地上。 这小东西一落地,便展示出不符合胖胖身形的敏捷,“嗖”地一下,便窜了出去,快到王不二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钻入草丛之中消失不见了。 王不二轻哼了一声,转过头来,对着雍博荣道: “少爷您看,到底是畜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畏威而不畏德!” 雍博荣丝毫没有在意,反而对着王不二纠正道: “那叫,畏威而不怀德!不记得了,就别乱用。” “反正都是那个意思……” 话还没说完,王不二却是突然发现,自家少爷忽然抬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王不二转过头去,却见刚刚离去的灰毛胖狐狸,此时竟然折返回来,在门口处,学着人的模样跪在地上,两只小爪子捧在一起,对着雍博荣磕头行礼。 王不二有些讪讪地住了嘴,道: “这小东西,和一般的妖类精怪不一样……” 雍博荣嘴角再次弯起,对王不二笑道: “所以,你要不要和人家道个歉?” 王不二性子之中,带着几分赤子之心,倒也不觉得对一只狐狸道歉有什么不好,当即大大咧咧地对着那胖狐狸拱了拱手,道: “嗯,你是懂礼的,刚刚是我王不二说错了!” 胖狐狸先是对着雍博荣恭敬地行礼道谢,然后昂起小脑袋,自带眼线的大眼睛,稍稍白了王不二一眼,然后再次“嗖”地一下离去,身形消失在夜色之中。 王不二看着胖狐狸离去的身影,啧了一声,笑骂道: “这小东西,还挺傲!”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色光芒突然出现,直接钻入了雍博荣的身躯之内。 【救狐,您的善名广为流传,善缘+200】 他的心神之中,位于东方,与西方恶名之树相持而对,隐隐对立的苍天巨树,此时周身突然白光大盛。 【善缘:五百六十一】 淡淡白光,凝现出一句批语。 【善缘得报,史书有载之群英,其才尽为汝用。】 其上盛开的朵朵白色小花,顿时凋敝,然后凝现出一枚小果实。转瞬的功夫,果实便从指甲般大小,变成了足有婴孩拳头大,通体散发异香的果实。 雍博荣面色怪异,挑眉道: “这狐狸,是不太一般!” 救下一般的小狐狸,可不会让善缘树瞬间开花结果成熟…… 第四章 裴将军剑术 偌大的密林之中,今夜一反常态,格外热闹! 有鸟鸣阵阵,喧闹林间,各类鸟儿不断自空中掠过,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山林之间,熊罴虎豹,狍貂鹿兔,各种走兽也不争斗撕咬,只顾闷着头,朝外部山林搜寻而去。 如此大的动静,便是在这个妖怪横行的世界之上,都显得格外的不寻常!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一处草丛之中,突然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 此前刚被雍博荣放走的灰毛胖狐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朝这边打量了一眼。 而就在这小东西露出头来的时候,天空之上,一只眼光如电,展翅之后足有十数丈大小的山鸮,立时便看到了它的踪迹,猛地唳鸣一声。 鸮鸣之声,立时在山林之间回荡,听起来有些恐怖瘆人。 而这道声音传出之后,山林之中的走兽飞禽,顿时一震,然后猛地朝灰毛胖狐狸所在的地方涌来。 还有数阵妖风,卷起黑气,转瞬之间便已来到了灰毛胖狐狸的面前,显化出几道妖类身影。 眼前这几个浑身气势,一看就知道,至少有千年修为在身,放到偏远山区,都是能够雄踞一方,号称妖王的存在! 但此时,这几名大妖,却是猛地跪倒在灰毛胖狐狸的面前,恭敬无比地道: “见过三少主!” “三少主身份贵重,以后还是莫要随意跑出去,为难我等属下了!” 原本一副谨慎小心,担惊受怕模样的胖狐狸,此时看到跪在面前的几名大妖,顿时换了副嚣张的模样,立起身子,两只小爪子插在腰间,发出愤然的“嘤嘤”之声,应该是在指责这些人,为何现在才来。 虽然胖狐狸修为低下,都不够这些大妖一个指头摁的。可面对着它的斥责,这些大妖却是丝毫不敢反驳,只能低头聆听着。 就在小狐狸张牙舞爪,发泄怒火之时,却听到远处天空之上,突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令人精神一震的风铃之声。 听到这个动静,无论是灰毛胖狐狸,还是被训斥着的一众大妖,皆是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便见天空之上,数只形如鸠鸟,浑身不断散发出充盈灵气的鸟兽,拖曳着一辆由玉石打造,神光烨烨,华丽不似人间之物的玉车,从远处御空而来。 那悦耳至极的风铃之声,便是从这辆玉车之上传来的。 灵鸟落地,羽翼挥舞带来呼啸之风,玉车平稳地落在地面上。 一众大妖,连忙对着玉车齐齐俯身一礼,朗喝道: “见过少君!” 玉车之中,有灵气云雾遮蔽,看不清其中,只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道娇脆软语,道: “起来吧,今日辛苦诸位了!” 众大妖连忙行礼,口中道: “为少君效力,乃是属下等的荣幸!” 灰毛胖狐狸,此时看到这辆玉车的到来,神情更是激动委屈,圆碌碌的大眼睛浮现一片水气,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跳上了玉车之中。 却听到玉车之中的娇脆之声,轻哼一声,道: “哼,让你小子不听话出去乱跑,竟弄得这幅狼狈模样!” 小家伙闻言,激动地手舞足蹈,嘤嘤不停。 “嗯?这苏州府地界之上,竟然还有妖敢想将你掠去吃了?” “嘤嘤嘤!” “原来是几个逃窜而来的无知小妖啊。” “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你是被一个人类所救?” 听到这里,玉车之中的娇脆女声稍稍停顿,然后再次开口吩咐道: “派人去查清楚吧,总要当面谢过人家救命之恩才是。” “是,属下这就去打探!” ------------------------ 心神深处,善缘巨树之下。 只见两道身影,各持一剑,缠斗一起。 剑光纵横交错之间,迅疾胜雷光游走,随风萦且回。其势浑合,若涌云涛,如飞雪山。 刹那时间,两柄长剑交锋无数次,剑锋之快,只留虚影于原地,一剑快过一剑,一势强过一势。 最后只听到一阵“铛”的长剑交鸣之声,两道身影齐齐停下。 一名身穿明光甲胄,身形威武的武将,收归佩剑,朗声笑道: “公子之剑术,已不下于我裴旻。弓箭之道上,更胜于我!我已没有什么,可以教导公子的了。” 雍博荣连忙收剑而立,对着裴旻恭敬行礼,道: “多谢裴将军教导!” 裴旻微微点头,抬手笑抚长须,身形瞬间化作一道流光遁去。 与此同时,善缘树上,那枚刚刚成熟,异香扑鼻的果实,瞬间干瘪下去,最后直接消散。 裴旻,盛唐开元时期的人物,官至“左金吾大将军”。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客,盛唐剑圣,与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并称唐代三绝! 雍博荣之所以能够见到这位盛唐剑圣,得其亲自教导剑术,便是因为眼前的这棵善缘树! 【善缘得报,史书有载之群英,其才尽为汝用。】 每当善缘值足够,善缘树上便会结出一枚果实,为雍博荣从前世史书之中,请来一位名载青史的英才,教导其一身所携之技艺才学,让雍博荣在一夜之间融汇贯通。 只是可惜的是,这些名载史册的华夏英,才全都是善缘树随机请来的,雍博荣根本无法自行选择。 这就导致教导的这些才学技艺,对雍博荣来说,一般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就比如这次学到的裴将军剑术,别看雍博荣已经尽数掌握,甚至能够和裴旻这个盛唐剑圣打成平手。 但真让他用现实里的那副残躯用剑,都不需要和人真的动手,只要舞上三四招,人就能直接躺下去…… 荒庙之中,被厚厚毯子裹住全身的雍博荣,幽幽睁开双眼。 从心神之中,那副拥有不逊于盛唐剑圣武功的身躯,突然回到现实,感受着四肢传来的无力,雍博荣微微叹息一声。 这日子,真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想到这里,雍博荣当即缓缓坐起身来,对着一旁已经在生火烧水的王不二,道: “不二,咱们接下来,加快些脚程,我想尽快到苏州城!” 王不二闻言,当即应是。 反正昨晚新得了几枚妖兽内丹,足以保着自家少爷安然到苏州城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不二突然耳朵一动,猛地起身,握住佩刀,警惕地看向荒庙之外,沉声道: “少爷,有大队人马朝这里来了!” 第五章 莫名的冲突 雍博荣听到这话,神色顿时一凝。 如今这朝廷法度败坏,地方上尽是贪官污吏,民间匪乱横生,不是个太平年景。 纵然这世间上妖魔横行,鬼物恐怖,但自扬州府一路而来,最让主仆二人警惕的,还是那盘踞山野,打家劫舍的盗匪一流。 王不二猛地将大殿的门关上,又扶着雍博荣躲到了破碎佛像之后,然后这才抓起自己手中的鬼头大刀,满眼肃然冷意,身上更是凝聚起一股煞气,警惕朝外面看去。 不多时,便听到外面人喊马嘶,脚步匆匆,将整个荒庙尽数围了起来。 还依稀可以听到,外面传来的一道青年男子的声音,对着人下令道: “食人的妖怪就在里面,速速将此地包围,莫要放跑了这些畜生!” 一众青壮,随之暴声喝道: “是!” 王不二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脸上戾气稍稍缓和,回头道: “少爷,听动静,好像是组织来抓妖的。” 雍博荣闻言,也是点头道: “此地有妖物盘踞,若是山匪,应该不敢来此送死。” 主仆二人交谈之间,外面的那队人马,便已经冲了进来。 最先冲入其中的三人,一位是着锦袍华服,身形英武的富家公子哥。一个是身穿道袍,手持法剑,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道士。还有一人,则是穿着官府缁衣,相貌方正的中年捕头。 跟随着他们身后冲进来的,也是一群由官府差役、青壮家丁组成的杀妖队伍。 那名相貌方正的中年捕头,一看到停在院中的马车,眼睛一瞪,顿时咬牙道: “该死,来迟一步,怕是又有人遭了他们的毒手!” 那名道士,手中法剑猛地一指大殿,道: “妖孽就在里面!” 富家公子哥当即一挥手,威风凛凛地喝道: “给本少爷冲!” “今日奋勇杀妖者,无论是我杨家家丁,还是官府差役,尽皆赏银十两!若有死伤,我杨家尽皆供养其家人。” 如今这个世道,十两银子,对于官绅富豪们来说,吃顿饭都不见得够。但对于一般家丁、差役们来说,却已经是足够让他们拼命的! 被富家公子哥这么一激,一众差役、家丁,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抓着手中已经被道士开过光的兵器,小心翼翼地朝荒庙大殿围了上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殿中的王不二,在雍博荣的吩咐之下,当即对着外面高声吼道: “等等,莫要动手!” 话音刚落,便看到大殿的破门突然打开,几道黑影被猛地丢出。 这突然有黑影飞出,顿时吓了前来参与围杀的众人一跳,下意识地轰散开。 后方持弓的差役,更是手中一哆嗦,下意识地松开了弓弦。零星的箭矢,朝那飞出的几道黑影射去。 黑影飞出,“砰”的一声坠落在地。 众人定睛一看,却发现是几具无头野兽的尸体。 其中身形最大的,是一只足有两丈长的斑斓猛虎,身下更是一片血淋淋的,死像极惨! 趁着杀妖众人愣住的时候,王不二慢慢走出大殿,朗声道: “此处的几只妖物,已被除去!” 众人看着被扔出来的几只妖兽,又看着坦然走入视线之中的王不二,愣住了一会儿,然后齐齐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 “太好了,杀掉了!” “好一位壮士,竟然杀掉了这么多妖兽!” 杀妖众人,神色皆是一松,面露高兴之色。 可唯有那名富家公子哥,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猛地扭头看向身边的那位道士。 道士仔细打量了一下地上那几只,身上妖气尚未散去的尸体,然后对着富家公子哥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 “没错,就是那几只孽畜……” 富家公子哥顿时恨恨地看向走出来的王不二,咬牙切齿地道: “该死,不知死活的东西,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竟然敢抢本少爷的功?” 一旁的那位中年捕头,听到了富家公子哥恨声低语后,原本已经缓和下来的脸色顿时一凝,冷冷地扫视了他一眼。 道士见状,嘴角微微一抽,连忙拉了一把身边的富家公子哥,低声安抚道: “杨公子莫急,贫道之后再想想办法……” 姓杨的富家公子,狠狠地甩开道士的手,咬牙道: “还等以后?本公子现在这口气就咽不下去!” 说罢,他不顾道士的阻拦,猛地抬手指向王不二,高喊道: “妖邪最擅玩弄人心,蛊惑世人。此人,极有可能是妖邪所化,故意做戏好让我们放松警惕,不可不防!” 杨公子此言一出,原本欢呼的众人顿时一愣,然后再次紧张起来,握着手中兵器,警惕地看向王不二。 世间妖魔,手段诡异,防不胜防。世人吃亏太多,心中为之戚戚,所以此时被杨公子故意引导,心中重新生出了戒备之心,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一旁的中年捕头,刚刚可是听到了这位杨公子的怨恨之言。 此时见他故意鼓动众人敌视王不二,中年捕头顿时眉宇倒竖,厉声道: “杨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着中年捕头的斥责喝问,杨公子此时却换上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朗声道: “本公子这不是担心有妖邪心怀诡诈,以法术迷惑我等,这才出言提醒了一句吗?” 说到这里,杨公子眼中闪过一丝冷笑,阴阳怪气地道: “本公子知道钟捕头你为人刚正,不愿折辱了除妖的壮士。可本公子为了乡民安危着想,也不得不做这个恶人啊!” 这番阴阳怪气,夹枪带棍的话语,顿时将这位嘴拙的钟捕头,堵得无话可说。 走出大殿的王不二,看到众人在那富家公子三言两语的鼓动之下,竖起兵器指向自己,心中无名火顿起,怒喝道: “你们这些人,是什么意思!” 王不二性子本就暴戾,此时心中怒起,一身戾气顿时毫不掩盖地散溢而出。 那堪比战场万人斩的暴戾杀气,席卷而出,顿时让在场众人后背一寒,胸中胆气直接去了一半。 那位杨公子,被王不二戾气所冲,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可片刻之后,意识到了自己的退缩,他又有些恼羞成怒地道: “你们看,此人身上这般凶厉之气,怕不是吃过了千百人!快,速速将此妖魔打杀,方可保乡民安全!” 一时之间,参与杀妖的众人为杨公子所鼓动,迷迷糊糊地举起刀枪、弓箭,齐齐对准了王不二…… 第六章 苏州李家,扬州雍家 “杨荣轩,此人身份尚且没有查明,你便要喊打喊杀?你的眼中,可还有王法!”钟捕头满脸怒容,手按腰间佩刀,大声呵斥道。 那名叫杨荣轩的富家公子哥,此时脸色也瞬间冷了下去,恶狠狠地盯着钟捕头,道: “钟庆,本公子抬举你叫你一声捕头,但你也不要太将自己当回事!这事就算闹到府尊面前,也是少爷我占着理!” “若此人真的不是妖类,大可以束手就擒,随我等一同回去辩察。若胆敢反抗,那必然是妖无疑,那造成的伤亡,你钟庆有能力承担吗?” 钟庆冷笑一声,讥讽道: “占着理?呵呵,是啊,只要你杨荣轩堆出银子,什么理都是你的!” 谁知听到这话,杨荣轩不仅不生气,反而一拍手掌,嚣张道: “哎,说对了!我杨家就是有银子!” 说到这里,杨荣轩当即扭头,对着众人喝道: “本少爷现在放话了,只要你们听本少爷的调遣,最后不管此人是人是妖,都不需要你们承担责任。” “但你们若是选择听从咱们钟捕头的话,那若有什么伤亡残疾的,哼,我杨家概不负责,你们自去找咱们钟捕头!” 此时这些差役、青壮们,或是警惕妖物的诡异手段,或是畏惧得罪苏州府势力很大的杨家,又或是担心万一有个什么,家中失去顶梁柱无以为继…… 因为各种原因,众人选择沉默了下来,手中兵器继续对准了王不二。 王不二心中暴戾之气更甚,周身气血翻涌不断,当即握住了腰间的鬼头大刀,凌厉杀气肆意而出,面色狰狞地道: “好好好,看来当真是不知死活!那老子就要看看,你们这些人够不够老子杀的……” 王不二此时说的这狠话,还真不是吹牛! 他是天生的将才杀胚,气血强盛无比,根骨强横,力大无穷。更兼修行武艺十余年,战力惊人,绝不下于军中猛将。 哪怕是他手中并无那鬼头大刀,仅凭着周身汹涌炙热的强盛气血,但凡有些眼力的小妖精怪,也绝不敢招惹于他! 真让他放开了手脚,眼前这由二三十名差役、青壮组成的队伍,还真不够他杀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身后大殿之中,传来雍博荣那温润平和,却略显嘶哑低沉的声音: “咳咳,不二!一场误会,莫要冲动!” 拥着锦袍披风的雍博荣,一边轻咳着,一边缓步走了出来。 王不二看到自家少爷走出来,心中一惊,眼中蕴酿的恐怖杀意顿时消散,忙不迭地挡在了他的面前,紧张道: “少爷,您出来做什么!” 雍博荣见状,无奈地看着他,道: “再不出来,难不成要看你大开杀戒不成?” 雍博荣可不清楚,那杨荣轩为何这般要打要杀。只想着是场误会,应当试着解开。 如今世间妖魔横行,朝廷又是贪腐横行,很少整顿地方,杀妖除害,百姓极为艰难。能够出来杀妖的,不管抱着何等原因,总是值得提倡。能不起冲突,还是不要起冲突的好! 而且,别看雍博荣心神深处,功德与罪孽共同存在。 但实际上,他所拥有的功德值,减去自身罪孽数值之后剩下的,才是他能够用来兑换神位的数值。反之也是如此,兑换冥府神位的罪孽值,亦是要减去功德值 也就是说,如今他身负功德【七百三十四】,罪孽【二十七】,能够用来兑换天庭神位的功德,只有七百零七。 若是放任王不二将这些人尽数屠杀,使得自身罪孽数值猛地上升,那就算不将自己的功德扣成负数,那从八品的神位也一定没了。 最后说不定只能去哪个小山沟、臭水塘当个从九品的小神,那可太难受了…… 眼看着王不二身后又走出了一个人,杨荣轩更是来劲了,高呼道: “看看,大家看看!还有同伙藏在后面,这定然是穷凶极恶的妖……” 话还未说完,杨荣轩便看清了雍博荣那仪态出众,相貌俊秀,病气文弱的模样,顿时话音一滞。 停顿片刻之后,他话锋猛地一转,指着雍博荣,道: “此人面色苍白,却又俊秀无比,不似凡人,必然是妖鬼的画皮之术!” 王不二闻言,心中火气再次腾起,暴声喝道: “放屁,这是我家少爷!你他娘的才是妖呢,我看你全家都是妖!” 面对着杨荣轩的指责栽赃,雍博荣微微皱眉,压下了心中的隐约不快,对着众人拱手行礼道: “在下扬州府海陵雍博荣,此次前来苏州府,是为拜访世交故旧。昨日夜露深沉,我体弱不能赶路,这才借宿于此。原先盘踞于此的妖物,也被我家仆所斩杀。” “若是不信,我手中还有扬州府衙颁下,以证明身份的照身帖,可供核验!” 相较于一身戾气,面色狰狞的王不二,相貌俊秀,气质温和的雍博荣说出话,莫名就让人信了几分。 可见众人神色再次缓和之后,杨荣轩却是当即冷哼道: “谁知道这不是你等妖物,吃了行人过客之后,特意留下以迷惑他人的东西?” 雍博荣神色平静,开口道: “苏州李家,正是我家世交。若是不信,可随我主仆二人,一同前去确认!” 听说这李家,在苏州城之中,横跨官商两界,颇有些影响力。借一下李家这个地头蛇的威名,应当能够解决眼前这麻烦事。 果不其然,在听到李家的名头之后,原本还咄咄逼人的杨荣轩,神色顿时一滞。 他打量了一下打扮并无多少富贵之气,甚至已经落魄到借宿荒庙的主仆二人,然后一脸不信地摇头道: “本少爷与李家往来不少,可从未听说过,李家还有你这么个穷酸的世交故旧!” 语气虽然狐疑,但气势却不是刚刚那般咄咄逼人。 王不二此时,却是微微昂头,不屑地开口道: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家少爷,早年便与李家小姐定下亲事。当年我雍家送来苏州府的定亲之物,铺就十里,风光之盛,整个江南都有所耳闻,你就没听说过?” 听到这里,一旁的钟庆猛地想起了什么,看向雍博荣,震惊地道: “是扬州的雍家?” 雍博荣对仗义执言的钟庆很有好感,微微颔首,温声道: “正是……” 第七章 一唱一和 世人皆知,这扬州因盐而兴,乃是天下一等一富庶之地。 但一般的人却是不知道,扬州此地,并不产盐! 之所以因盐而兴,还是因为这扬州临近两淮产盐之地,又有运河能够直入长江,直接将盐售往全国各地,因此涌现出了大量倒卖盐的商人,这才有了天下皆知,富可敌国的扬州盐商。 而扬州府治下的海陵县,便是淮盐的重要场地之一。 没错,别看雍博荣乘的是简朴马车,身边更是只有王不二一个家仆。 但实际上,雍家却是扬州有名的盐商,名下盐丁上万的大盐场便有三个,一年获利起码数十万两。 当年的雍家,声势不小,与苏州李家定亲时展露的财力,更是让整个江南为之震动。 也就是最近几年,在雍家老家主,也就是雍博荣此生的老父亲离世之后,雍博荣遣散大半家丁,深居简出,越发低调,这才使得雍家名声没有了当初那般响亮。 在知道雍博荣也并非是什么普通人家出身,丝毫不惧杨荣轩之后,钟庆心中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面色有些怪异,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杨荣轩。 而且此时,也不光是钟庆如此。 前来参与杀妖的青壮、差役,乃至杨家家丁,但凡是知道、听说过一些传闻的人,皆是下意识地看向了杨荣轩。 整个苏州城谁不知道,杨家一直想要与李家结亲。可李家二小姐,却是早早有婚约在身,毫不犹豫地便回绝了杨家的提亲。 杨荣轩虽然因李家地位威势而不得发作,可却自觉丢脸,视之为逆鳞,从来不许旁人提及此事。 如今这李家的真正姑爷,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以杨荣轩乖戾霸道的性子,又该如何发作? 感受着众人下意识投来的视线,杨荣轩脸色铁青一片,心中怒火直冲脑门,看向雍博荣的眼中,阴辣狠毒之色一闪而过。 但还没有等到杨荣轩发作,他身边的那名道士,却是连忙凑了上来,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杨公子……那人,不好惹!” 杨荣轩顺着道士的视线望去,便看到刚刚被王不二随手抛出的几只妖兽尸体。 能修成人形的妖兽,必然修行百年以上,身躯巨大,绝非是普通野兽能比的。几只妖兽尸首重量加起来,已经超过数千斤。 被道士提醒了之后,杨荣轩这才反应了过来,惊惧地看向了护在雍博荣身前的王不二。 一个能够随手将数千斤抛出,气息丝毫未乱,神色如常的人,一身气力该有多恐怖! 想到这里,他眼中原本浮现出来的阴毒之色顿时隐去,当即推开挡在身前的家丁,一边朝雍博荣走去,一边笑着拱手行礼,道: “原来是雍世兄!在下杨家杨荣轩,当年我父亲与雍家,也有几分交往情谊。刚刚多有失礼之处,还请世兄见谅啊!” 杨荣轩的确是嚣张跋扈,秉性乖戾。 但从他刚刚,三言两语就可以鼓动众人,便可见他不是什么愚笨庸碌之人,反而是一个极有心机手段的。 对他来说,暂时低头服软,并非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此时杨荣轩这幅温和有礼的样子,几乎与往日的他判若两人。 看到这幅模样,极为清楚杨荣轩秉性的苏州府众人,神色略显怪异。 钟庆更是撇了撇嘴角,面露不屑冷笑。 雍博荣重活一世,自然也不如十几岁的小孩那般容易糊弄,别人露个笑脸就觉得是好人了。 只从杨荣轩刚刚的态度神情,雍博荣便看出了此人心胸狭窄,秉性乖张。而且不知为何,对自己有着莫大的敌意! 雍博荣从未来过苏州府,与杨家也没有什么交际。想来这其中关键,还是在苏州李家那边。 当初年幼之时,李家二小姐望舒曾到过扬州府,与自己结伴玩过几日。 尽管过去了许多年,可他还依稀记得,这李家二小姐虽然是个很好欺负的爱哭鬼,但容貌可爱,依稀可见长成之后的绰约多姿。 如果没有猜错,杨荣轩对自己莫大的敌意,应该就是自此而来! 想到这里,雍博荣暗自叹息一声麻烦,然后也摆出了一副笑容,对着杨荣轩见礼,道: “见过杨世兄!我自幼身子孱弱,少理事务,世兄不认识也是常理之中!刚刚之事,终究不过是误会一场,解释清楚便好了,哪里谈及什么见谅不见谅啊!” 在杨荣轩看来,雍博荣先是抢了李家二小姐,让自己丢了颜面。今日又让仆人,抢了本该是自己的杀妖之功。如此深仇大恨,他只恨不得直接在这儿将雍博荣给杀了。 但王不二强横的武力,实在让他畏惧。雍家、李家的财力、势力,更是让他敬畏,逼着他不得不笑脸相迎。 杨荣轩热情无比,满脸关切地道: “这如今的世道,不算太平。雍世兄轻车简从来我苏州府,怎么也不曾知会一声?” “我不喜排场,又不愿劳师动众,不二便足以护我周全了!”雍博荣指着王不二,笑道。 此时站在一旁的王不二,很是配合地对着杨荣轩笑了笑。 只是王不二此时的这个笑容,狰狞略显吓人,相比笑脸相迎,更像是在对着杨荣轩龇牙,满是威胁之意! 杨荣轩被这等狠人盯着,心中不由一颤,下意识地远离了王不二一步,然后有些僵硬地笑着,道: “雍世兄,还真是、还真是屈己待人,不露锋芒啊,哈哈哈……” 雍博荣淡淡地笑了笑,不轻不重地道: “今日机缘巧合,得遇杨世兄。那便请世兄,顺道送我主仆二人前往李家登门拜访,以验明身份,解除这次的误会,如何?” 杨荣轩嘴角抽搐几下,强笑道: “既然已经知道是一场误会了,便不必如此麻烦!” “误会?”雍博荣挑眉道。 杨荣轩咬牙压下心中恨意,挤出笑容,点头道: “的确是误会一场!” 一旁的钟庆,看着往日飞扬跋扈的杨荣轩吃瘪,心中无比畅快,脸上的笑意更是几乎掩盖不住了,当即接话道: “哎,这是为了苏州乡民之安危,还是要谨慎一下的!否则,不就是置百姓安危于不顾嘛。” “若是杨公子不愿意陪同,那便由我钟庆,与雍公子走一趟吧。想必雍公子,也能够体谅才是!” 嘿,反正都将你得罪了,也不怕将你得罪死。今天这事儿,我还就要让李家知道呢! 雍博荣、钟庆这极为默契地一唱一和,堵得他无话可说,憋屈无比。 这几乎让杨荣轩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连忙低下头,以掩盖眼中充斥的阴冷恨意。 你们几个,给本少爷等着!迟早有一日,本少爷要你们好看…… 第八章 纵妖食人,只为做晋身之资! 苏州城,李宅之中。 便见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青松拂檐,玉栏绕砌。其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尽显修筑之精心。 穿过一处垂门回廊,便走入了占地极广的庭院花园之中。 名为花园,但此处平冈远山、松林草坪、竹坞曲水俱全,池广树茂,景色自然。 朝远处看去,又见台馆分峙,回廊起伏,水波倒影。富贵之中,丝毫不显俗气,将苏州园林之典雅韵味,尽数展露其中。 只从能够安然坐拥眼前这座稍显夸张的宅院,便能窥见李家在苏州城之中的地位威势了! 庭院波光粼粼的水池边,坐落着一座典雅亭子,四周以帷幔遮蔽,看不清其中景象。 已年过六十,却不显老态,颇为精干的李家大管家李如成,此时快步走到亭子前,躬身一礼,道: “小姐,已经查清楚了。” “杨家家主杨元,给苏州卫指挥使于大同送了三万两白银,准备将杨荣轩送入军中任职。城外虞山荒寺中的那几只妖怪,就是杨家专门为了给杨荣轩立功而准备的。” 帷幕之后,传来一道略显清冷的女声,隐含怒意地道: “哼,好一个杨家,故意放任那几只小妖盘踞虞山,吞食过往行人,当真可恶!” 李如成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见她动怒,连忙出声道: “小姐息怒,杨家的布局,是现在第一紧要之事,暂时还不能轻动……反正杨家总也蹦跶不几天了,到时候一块清算就是了!” 也知道杨家那边事关所谋划的大事,不好轻动,李家二小姐强压下了心中的不满愤怒,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继续道: “于大同收了银子?” “他不敢,刚刚已经派人暗中送了过来。” 沉吟片刻之后,只听得李家二小姐再次开口道: “告诉于大同,这钱让他拿回去。杨荣轩进苏州卫也无妨,反正他杨家钱不少,不妨替我李家养养兵!” 朝廷财政并不乐观,这地方上驻军的粮饷本就不能调拨全额。再加上如今腐败横行,层层经手,能将本就稀少的钱粮再度漂没七八成。 在这种情况之下,整个苏州卫的数千兵马之所以还能够足粮足饷,保养甲胄兵器,日日操练不断,全靠李家供养。说是苏州卫兵马,但实际上却已经成为了李家的私兵曲部! 管家李如成连忙躬身应是,然后顿了一会儿,又道: “还有一件事……小姐,雍家少爷来苏州了!” 帷幕之后,肌肤胜雪,容貌绝美,眉宇之间却又带着勃勃英气的李望舒,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明显一愣。 “雍博荣……来了?” 顿时之间,她脑海之中,就清晰地浮现出雍博荣幼时的身形样貌。 当年在扬州,二人结伴玩耍,是李望舒记忆之中,少有的快乐时光。 甚至她当初失足落水,也是雍博荣不顾自己的病弱之躯,拼了命地将她救回,结果还因此困在病床上休养了半年才好…… 想起当年旧事,李望舒竟有些失神。 亭外的李如成未曾察觉到什么异样,继续禀报道: “雍家少爷自扬州而来,正好在虞山荒寺落脚。身边得力奴仆,顺手除去了盘踞在此的妖怪,抢了杨荣轩的晋身之资。” “杨荣轩本就嚣张乖戾,立时便与雍家少爷起了冲突。最后还是雍家少爷表明了身份,这才让杨荣轩收敛了几分。” 明明是刚发生的事情,雍博荣、杨荣轩一行人甚至还没能回到苏州城,李家这边竟然已经收到了发生之事情的具体情况! 管中窥豹,李家对苏州城内外的掌控情况,也着实有些恐怖了! 李望舒听到杨荣轩与雍博荣起了冲突,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无名怒火,秀眉倒竖,冷冽地喝道: “还是给杨家一点教训吧!” 李如成见状,也不敢再劝,只能连忙应道: “是,此事老奴会亲自去办的……” ------------------------- 穿过高大雄伟,巍峨伫立的苏州城城墙,入眼便是江南繁华之景象。 广阔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行人众多,车马不断,可见百业之兴旺。繁华喧嚣至极,恍惚之间犹如盛世太平之景象。 纵然城外山野之中,妖兽精怪横行,但作为江南之地,乃是整个天下之中最为繁华的苏州城,其中奇人异士汇聚,便是身负几千年修为的大妖,也轻易不敢前来放肆。 雍博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车外繁华景象,心中颇为新奇。 而一旁的杨荣轩,却是有些心神不宁,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向雍博荣告罪一声,便匆匆离去。 看着杨荣轩离去的身影,钟庆满脸笑意,就差没有哈哈大笑起来。 雍博荣透过车窗,看着这位行事正派,相貌方正很让人有好感的钟庆,沉吟片刻之后,便示意王不二,给他递过一份名帖。 雍博荣对着钟庆笑了笑,道: “钟捕头,李家虽是故旧世交,但仓促上门,也难免有失礼节。可我这次只带了王不二一人,身边又离不得人。不知钟捕头能否替我,将这份名帖递到李家?” 雍博荣此举,可不是视钟庆为奴仆,随意差遣的意思。 而是因为,今日钟庆为自己主仆二人说话,已经得罪了杨荣轩。看杨荣轩之前那恨恨的模样,也知道必然有了报复之心。 钟庆虽是官府中人,但看杨荣轩那嚣张模样,可能还真不见得畏惧他这个捕头身份。 雍博荣请他为自己送名帖,就是为了让钟庆在李家那边挂上名,也好借李家的威势,让杨荣轩不敢动手报复。 钟庆混到这个年纪,什么没见过?不过稍稍思索一番,便明白了雍博荣的心思。 一时之间,钟庆心中动容,连忙对着雍博荣抱拳一礼,道: “多谢雍公子好意!” 一道旁人难以看到的白色光辉,猛地飞到了雍博荣的身上。 【交好他人,善缘+3】 雍博荣轻笑一声,连忙摇头,笑道: “明明是请钟捕头帮忙,应当是我谢你才是……咳咳。” 雍博荣被风吹了一下,又不由咳嗽了两声,然后不敢再多交谈了,当即道: “我这身子骨弱,便不陪捕头闲聊了。相请之事,还请钟捕头帮忙走上一趟!” 钟庆连忙抱拳,道: “请雍公子放心!” 王不二见状,连忙关上车船,驾驭着马车离去。 目送主仆二人离去的身影,钟庆心中略有感慨。 又想起那举止做派,都让人颇为厌恶的杨荣轩,钟庆突然眉头一皱,不由呸了一声,自言道: “都是豪富人家出身的公子哥,怎么就相差这么远!” 第九章 引祸之异宝,玄级嗜血魔弓 苏州府,杨宅。 作为苏州极有地位的人家,眼前这座宅子虽不比李宅的典雅精心,但入眼也处处富贵堂皇,金碧辉煌,尽显财力! 在外嚣张跋扈的杨荣轩,此时收敛张扬,有些缩手缩脚地走入了大堂之上。 抬头看到端坐在主位之上,淡定喝茶的中年男子之后,杨荣轩下意识地一抖,战战兢兢地站定,结结巴巴地道: “父亲……” 这相貌粗放,体态壮硕的中年男子,正是杨家家主,杨元。 在看到自己的儿子回来之后,杨元随意地瞥了自己儿子一眼,然后什么都没问,便直接沉声道: “跪下吧!” 杨荣轩闻言,面色一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叹气道: “父亲都已经知道了?” 杨元放下茶盏,眼皮都不抬地道: “不知道!” “可若是事成了,以你的性子,回家之后就不会摆出这幅模样了……说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杨荣轩闻言,当即哭丧着脸,道: “父亲,这事儿真怪不得儿子我……” 杨荣轩一五一十地将今日遭遇之事,给说了出来,最后还补充道: “都怪那突然冒出来的雍博荣!” 杨元伸手揉了揉了脑门,看着自己的儿子,头疼地道: “所以说,你不光没有拿到了,你爹我辛苦为你准备的杀妖之功。甚至还亲自将和你抢李家二小姐的那个雍家独子,给带回了苏州城?” 说到这里,杨元沉默了许久,忍不住幽幽长叹一声,捂脸道: “我杨元自负人杰,你娘当年也是聪慧至极,为何、为何会生出你这般无能的儿子!” 杨荣轩张了张嘴,低声反驳道: “这怎么能怪儿子我呢,明明是荣博荣那小子突然出现……” 杨元脸上猛地一皱,无奈地看着杨荣轩,恨铁不成钢地道: “合着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若欲为一方豪雄,遇到奇人异士,就当极尽礼遇。纵然招揽不成,也可结下善缘,以待后用。可你却不岔自己的晋身之资被人先取走,得罪了人家。” “那既然如此,你就更应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以绝后患。可是你却在听到人家的身份家世之后,又心生忌惮,不敢翻脸,只能笑脸相迎。” “好人你做不来,坏人你又不能坏到底,最后成个虚伪小人。言行如此,更让人鄙夷啊!” 被自家老子这么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顿,杨荣轩脖子一缩,闷声道: “儿子错了……请父亲指点补救之道!” 杨元深吸一口气,声音稍稍放缓,道: “你在荒寺之中,先给雍家主仆扣上妖魔假扮的帽子,以裹挟无知众人。这个手段,倒是还不错!” 杨荣轩或许在处事手段上,不如父亲老辣,但绝对不算蠢笨。 此时被自己父亲提点了这么一句,当即若有所思地道: “父亲您的意思是,要想办法坐实雍博荣此人,乃是妖假扮的,然后再去‘斩妖除魔’?” 说到这里,杨荣轩又不由有些担忧地道: “可是今日冲突,瞒不过李家那边。雍博荣再是出事了,矛头必然对准我杨家,到时候又该如何交代?” 杨元冷笑一声,摆了摆手,道: “就是要李家出面要个交代,要不然平日里,还真没机会请出李家二小姐!” 杨荣轩眨了眨眼睛,心思一转,当即大喜道: “父亲是要帮儿子,将李家二小姐弄上手?” 说到这里,杨荣轩当即一拍手掌,笑道: “要说坏,还是父亲您坏得流脓呢,这个主意都想得出来!嘿嘿,只要将李家二小姐请到府里,到时候儿子来个霸王硬……” 话未说完,脸色顿时铁青的杨元,猛地将手中茶盏砸了出去,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怒吼道: “蠢东西,给老子滚出去!” 杨荣轩一惊,仓皇无比,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 【有关你的流言在苏州城中传播开来,恶名+1】 苏州湖边的一处临时备下,不算大,但格外典雅清静的宅院之中,雍博荣靠在床榻之上,被这突然出现的黑气弄得一愣。 有一说一,自己这来苏州城还没有半日,怎么就有恶名流传了? 雍博荣眉头皱起,表面闭目养神,但实际却已沉浸于心神之中。 却见心神深处,四棵参天巨树,各自闪烁着金、黑、白、赤四色光辉,两两相对而立。 其中,位于西方的恶名之树,其上赤色光辉越发浓郁起来。 【恶名流传,引祸招事之异宝,天意入尔手中。】 树上一枚已经成熟了的血色玉胎,在这突然出现的一缕黑气灌输之下,顿时成熟,猛地坠落于地。 外面的那一层血色玉胎,此时落地融化,转瞬之间,其中包裹住的血戾之气,冲天而起! 一柄通体血赤色,雕刻恐怖藤蔓纹路,戾气深沉,魔气森森的长弓,出现在雍博荣的面前。 雍博荣下意识地伸手,这柄由恶名树凝结出来的引祸异宝,缓缓落在了他的手中。 【玄级珍宝,嗜血魔弓】 【介绍:魔物鬼藤生铸而成的恐怖魔弓,中箭之人顷刻之间化作枯朽,吸取力量尽数反哺宿主】 雍博荣看着这柄魔弓,有些意外。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这异宝等级,应当是以“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由高到低来划分的! 此前获得的几件引祸异宝,标注的都是“黄级”。这次或许是恶名数值到了一定的数值,竟然得到了一柄玄级的宝物。 雍博荣拿起这柄魔弓,当即抬手拉动弓弦。 霎时之间,弓身之上所雕刻的恐怖藤蔓,便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森森魔气不断涌动,然后直接在弓弦之上,凝聚出一把由藤蔓组成的箭矢。 下一刻,这奇异箭矢摇曳光辉,于空中一纵即逝,猛地射在地上。衛鯹尛说 地上草木,瞬间枯萎。奇异箭矢,再次化作绿色光芒,裹挟着强行截取的生机,遁入了雍博荣的身躯之内。 雍博荣看着手中魔弓,眉头微微一动,道: “这魔弓,似乎还挺适合我的!” 说起来,雍博荣当初还曾经通过善缘树,跟着飞将军李广学习射箭。便是同样擅长射箭的裴旻,之前教导雍博荣剑术之后,也曾自叹箭术不如呢…… 第十章 反向退婚 占地偌大,景色雅致的李宅花园之中。 大管家李如成将手中的物品清单,递给了李望舒,道: “雍家少爷来的仓促,只带了一个家仆,临时租住了间宅子。老奴便想着,从府上调些得力人手,准备些日常所需之物送过去……” 李望舒点了点头,一边接过物品清单,一边道: “奴婢什么的,就别派了,有安插人手之意,不合适。而且……他自小便不喜人太过照顾。” 亲自查看一边准备的物品清单之后,李望舒又开口叮嘱道: “这天气渐寒,他身子弱,多送些裘衣大氅。” 李如成看着细心叮嘱的自家二小姐,突然一笑,道: “小姐对雍家少爷,可真是用心。” 李如成作为家中老人,看着李望舒长大的,又是心腹死忠,关系绝不只是寻常主仆。这偶尔调笑两句,倒也不算出格。 寻常女儿家,被人拿着订婚之人调笑,总会不由露出羞怯之色。 但李望舒此时,却是神色如常,语气平静地阐述道: “只是欠他的……我本就与一般闺阁女子不同,婚姻之事,不必奢想!” 幼时雍博荣救她一命,她自然不会忘记,对他的态度,自然与旁人有所不同。 但她终究身有血海深仇,肩负成千上万冤屈之人的期望。与雍博荣成婚,或许还是害了他! 李如成看着懂事之后,便一天寻常女儿家的日子都没有过过的李望舒,心头突然沉重起来,暗自叹息一声,道: “小姐却是想错了,不论谋划是否能成,您都必须要有血脉传承!” “将来大业若成,要有子嗣承继!就算谋划失败,也能为老主人留下一支血脉啊……” 说到这里,李如成却是微微停顿一下,语气放低道: “老奴倒也不是诅咒雍家少爷,但他天生寿数难长,将来留下子嗣。撒手人寰之后,对小姐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雍博荣寿数难长,对李望舒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若是换了别人,李望舒那个时候,估计还得好生考虑一下什么“去父留子”之类的事情…… 听到这里,本就对雍博荣感情特殊的李望舒,心中竟然不由意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有贴身侍女,缓步走来,躬身道: “小姐,雍家公子前来拜访!” 这边还在谈论雍博荣,正主竟然就到了。 一旁的李如成闻言,再次笑着道: “雍家老家主三年孝期已过,雍家少爷也十六了。这般着急上门,应当是为了谈论婚事而来。” 此时的李望舒,应当是真被大管家刚刚的话说动了。 心境不同之后,刚刚还神情淡淡的她,此时白皙的脸庞不由闪过一丝不自然,道: “请他先去会客厅,我随后便到!” “是。” ------------------------ 李家下人本就被调教地礼节得体,又得了上面管家的叮嘱,知道眼前这位俊朗柔弱的小公子,乃是自家的准姑爷,更是不敢怠慢。 被请到会客厅之后,一应茶水点心,尽皆奉上。甚至还生怕雍博荣体弱冻着,还贴心地端来了一盆银丝碳放到厅中。 王不二站在雍博荣的身后,左右打量着四周,忍不住开口道: “少爷,您成婚之后,咱们不如就搬到苏州城吧!反正扬州那边的,整天就琢磨着将咱们雍家的家产弄到手,都不是什么好人!” 雍博荣此世老父母三年之前双双逝世,只留下体弱多病,极有可能活不过十八的雍博荣,守着雍家偌大的家产,也着实让人眼馋。 得亏是老父亲,给雍博荣留下了不少如王不二一般忠心可用之人。 而雍博荣自己也非是寻常少年,还算有些手段,闭门不出,将雍家整治地如铁桶一般,这才守住了家业。 他身上那极盛的恶名,就是因为那时雍博荣整治家业的手段狠辣无情,被人故意在外面造谣散播,想着以此来恶心他的。 当然了,也多亏了那些人如此行事! 否则一向与人为善,居家不出的雍博荣,肯定是无法获得这么多的恶名,从而通过恶名树获得珍宝,并依此护身的! 那些窥觊雍家家产之人,一时无处下手,也便如饿狼一般守着,就等着雍博荣病重而死,然后一拥而上侵吞雍家财产。 雍博荣这次来苏州府如此低调,只带着王不二一个人,也是因为要瞒着这些人的眼线。 王不二对扬州那边印象很差,自然便想着雍博荣成婚之后,直接搬来苏州了! 可听到这话,雍博荣却是有些诧异地看了王不二一眼,道: “我之前是不是没有和你说过,我为何要来苏州府?” 王不二摇了摇头,有些奇怪地道: “没有啊,少爷说要来苏州府,我听命就是了,干嘛要多问……只是听您的意思,来苏州府,不是为了商议和李家小姐的婚事?” “也算是商议婚事吧!” 雍博荣顿了顿,沉声道: “我亲自登门李家,是想与李家二小姐退婚!” 对,就是退婚,反向退婚! 雍博荣自己为病躯所拖累,又知道自己死后能够封神超脱,对死亡不仅不畏惧,甚至还隐有期望! 他强撑了十六年,送走了阖然辞世的老父母,又为他们守孝三年,此时已经准备好了赴死超脱。 只是当今之世,礼教束缚之严重,较前世明清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在死前,不将自己幼时定下的婚事解除,便是连累了李家姑娘一生。 雍博荣不论是考虑到功德罪孽,还是本性所愿,都不想如此,这才要前来苏州府李家,当面退婚! 而在知道了自家少爷打算的王不二,此时嘴巴长大,难以理解地道: “少爷,这是为何?” 与此同时,一道清脆婉转的女声,亦是从大厅门口传来。 “我也想问,雍家弟弟为何想要退婚?” 主仆二人闻言,顿时一愣,齐齐扭头看去。 便见李望舒站在大厅门口处,双眉微蹙,静静地看着雍博荣,等候着一个答案…… 第十一章 李望舒:呜呜呜,我真该死! 李望舒面若凝脂,绝美五官之中,还带着一丝不输男儿的英气坚毅。穿着一身苏绣月华锦衫,头带珠翠,更衬得容貌绝世。 看得出来,这是来见雍博荣之前,还细心打扮过的。 谁知一来大厅,便听到雍博荣说什么退婚之事。没有立即动怒,已经是李望舒心胸大度了。 李望舒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与记忆中并未有太大变化的病态柔弱俊美少年,似乎在等待着雍博荣给出一个交代。 雍博荣看着这出现在眼前的李望舒,不仅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反而满脸笑容,毫不生分地招呼道: “好久不见,爱哭鬼!” 这十六年来,雍博荣因为身体虚弱,一直被老父母养在家中,不见外人。 说起来,从小玩到大的除了几个贴身家仆,也就只有这多年未见的李望舒了。如今幼时玩伴重逢,雍博荣自然是心中高兴的,甚至还有心思开起了玩笑。 可此时的李望舒,却是不由一愣,然后胸口肉眼可见地起伏了几下,脸上故作平静的神色差点没能维持住。 你才爱哭鬼呢!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哭过了,心冷得跟块石头一样…… 还有,你这种随意称呼别人小时候外号的人,最是可恶了! 李望舒咬了咬银牙,皮笑肉不笑地道: “雍家弟弟,为何突然上门退婚?是我李家有辱你雍家门楣了,还是我李望舒哪里做得不对?” 其实真说起来,李望舒虽然感激雍博荣当年舍身救命之恩,可两人到底这么久未见,却也着实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但“退婚流”之所以能够流行于小说,在诸多题材之中屡见不鲜,便是因为对被退婚的一方来说,羞辱感实在太强了些。 雍博荣对于李望舒的态度,倒是也没有在意。 反正就算她说出什么“莫欺少女穷”之类的话,到时候也总不能去找,已经死后成神的自己算账吧! 李望舒走入厅中,转身坐于主位之上,语气有些发重,道: “李家、雍家,都是江南颇有名望之人。退亲之事,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只怕有损两家声望!是以还请雍家弟弟,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 雍博荣见李望舒话中隐带怒气,连忙开口解释道: “你我两家世交,当年定亲之时,也未曾有所隐瞒。应知我自幼身躯病弱,寿数不长。全靠家中遍寻天地宝药,延续生命……” “二小姐,我命不久矣!” 此言一出,刚刚还心中隐有怒气的李望舒,顿时神情一滞。 一旁的王不二听到这里,顿时一急,已然不顾礼节,开口道: “少爷,您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雍博荣摆了摆手,笑着继续道: “如今我强撑着病躯,为父母勉强尽了为人子的义务,已是上天垂怜。我心有预感,寿数将至,实在不敢贪心婚姻子嗣之事,最终拖累于你。” 一说到自己即将要死的事,雍博荣脸上发自真心的笑容就止不住。这也就是李望舒、王不二还在身边,否则他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终于能够摆脱病躯,寻一方山明水秀之地,当他的小山神、河伯。 而且因为仙神不存,天地神位尽皆空缺,他虽只能做个从八品的小声,可上头没有人管束啊!这自由自在没有约束,长生不死,享受香火供奉,那日子不是要起飞啊! 可此时,雍博荣这明明是发自真心的笑容,落到李望舒、王不二眼中,却是透着一股子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解脱与释怀,让人莫名心中一酸。 想到自家少爷如此好的人,却为病躯所拖累,寿数难长,王不二眼眶猛地一红,差点就忍不住猛男落泪。 李望舒心头更是一颤,猛地想到当年她在扬州之事。 当初她因避祸,而被暗中送到扬州雍家。 孤女离家,恐惧彷徨,因而日夜哭泣不断。当时便是雍博荣陪她说笑,对她照顾,以缓解她孤身在外的彷徨无措。 甚至当年她失足落水之后,也是雍博荣不顾性命地救起自己。之后还因此重病卧床半年,差点一命呼呼。哪怕是他当时最为难受,性命垂危之时,也从未怪罪过她,反而强撑着不断安抚宽慰于她。 小时候便能如此倾心对待自己的雍家弟弟,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又怎么会主动提出退亲呢?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是一堵,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雍博荣与她处境类似,但却与她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决定。 他是因为自己寿数不长,命不久矣。若是选择成婚,死后必然拖累李望舒,所以他选择独自承担,上门退亲! 而李望舒,则是在谋划一件惊天大事。 若事情败露或者哪里出了什么差错,那和她有所瓜葛之人,都必将尽数被牵连!但她却为了自家血脉沿袭,而选择将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的雍博荣,给牵扯进来。 看着眼前从小病痛缠身却从未怨天尤人,依旧满怀善意,处处为他人着想的雍博荣,李望舒心中顿时泛起羞愧、痛心、怜悯等情绪交杂的复杂心绪。 尤其是只要她想起,自己刚刚是用那般不快的态度,来对待雍家弟弟,心中便满是悔恨! 没关系的,我之前不清楚其中原由,雍家弟弟应该能够原谅我…… 呜呜呜,我真该死! 李望舒看向雍博荣,抿了抿嘴唇,神色坚定地道: “天下名医国手众多,名山大川之中更是遍藏天材地宝!咱们两家一起想想办法,总会有法子的……雍家弟弟,不必如此心灰意冷!” 雍博荣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十六年来,老父亲几乎在他身上花了金山银海。 世间名医,无论身在何处,都被老父亲想尽了办法请来。珍稀宝药,更是灌进去了不知道多少! 可他天生经脉封闭,身如漏洞,体内元气不断散溢。 医术再高超的医者,也无从下手。效果再惊人的宝药,也无济于事。 发展到了今日,寻常人一般无法直接吞服的妖兽内丹,被他吞服之后,也只能成为暂时供给身躯每日所消耗元气的充电宝,提振几日精神而已。 都到了如此地步了,雍博荣也早就不再想治愈之事了。 反正死后就能封神,摆脱了人之生老病死,成为了没人管束的神庭公务猿,端上了真正铁饭碗,那雍博荣又何必继续折腾呢…… 第十二章 谣言遍传苏州城 雍博荣的马车,缓缓驶离李宅。 驾着马车的王不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道: “少爷,您今日都这样说了,李家小姐还是没有答应退婚之事,实在很有情谊。这样好的少奶奶,错过了实在可惜……要不,您再考虑考虑?” 刚刚在李家,雍博荣将自己命不久矣的事情说开,欲要行退婚之事。 本可以直接答应下来的李望舒,却是在沉默许久之后,以事关两家清誉,必须她长兄归来之后才能做主的理由,先拒绝了雍博荣的退婚要求。 这般颇有情义的姿态,着实让王不二对李望舒的观感极好。 马车之中闭目养神的雍博荣,听到王不二的话,微微摇了摇头,道: “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应该退婚才是。这个世道,女子属实不易……” 王不二知道自家少爷心意已定,不是自己能够改变的,不由心情低落,沉默了下来。 雍博荣见状,故意扯开话题,又问道: “永康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贝永康和王不二一样,也是雍博荣从小到大放在身边,精心培养的心腹。二人一文一武,看似奴仆,实为家臣。 这次前来苏州,雍博荣身边虽只有王不二一人跟随。但其实贝永康早就暗中前来苏州城,提前打点好了一切的同时,还听从雍博荣之命,开始暗中打探消息。 “他昨晚深夜刚刚回来,所以未曾打扰少爷休息。一应消息,都已打探清楚了。” “李家在苏州名声很好,每逢灾年饥馑,必开棚施粥,招收民工,以救难民。虽也用些阴暗手段,但都是针对不讲规矩的官员商贾,对良善百姓从未有过欺压之举!” 雍博荣闻言,点了点头,低声自语道: “父亲当初就曾说过,李家家风极正,倒是合适……” 他死后能够封神,所以对俗世家业并不太过在意。 但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家老父亲辛苦打拼下来的。自己离去之后,若是被扬州的那些豺狼虎豹分食,心中怎么也不太痛快。 万一那些人再凭借雍家家业为非作歹,岂不是也要雍博荣凭白担上一份罪孽? 与其如此,还不如将那些家业,低价折给名声很好的世交李家。 一来弥补自己退婚的无礼之举,二来也能弄些银子救济百姓,为自己在死前再捞点功德。 此时,已经在心中盘算起,最后弄到的功德能否让自己神职品阶再升一级的雍博荣,视线之中突然出现了几道黑色气息,猛地钻入了他的身躯之中。 【有关你的流言在苏州城中传播开来,恶名+2】 【有关你的流言在苏州城中传播开来,恶名+1】 【……】 雍博荣见状,眉头顿时一皱。 这几天,他动不动就会有几笔恶名值入账。数值都不大,但全都是因为“流言传播”这同一个理由。 看这架势,明明他来苏州城才两三日,但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流言,却已经在整个苏州城之中流传开来。 此时的雍博荣,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预感,随手推开车窗,朝马车外面瞥了一眼。 便见街道之上的行人百姓们,此时正悄悄打量着自己的马车。还不时有人对着马车指指点点,似乎在说些什么。 雍博荣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不由声音一肃,道: “不二,街上百姓有些不对劲!永康那边,就没有查到有关我的什么流言?” 听到自家少爷突然询问这件事,王不二驾车的动作微微一滞,然后嘟囔着道: “这两日,苏州城中有数名百姓离奇死亡。城中都在传,有妖怪潜入城中,暗害百姓。” “然后咱们那日在虞山荒庙,那个姓杨的起冲突之后,他胡说八道的那几句,又被人传了出去……” 说到这里,王不二又猛地为自己辩解道: “不是我故意瞒着少爷的,是贝永康那小子,他说谣言的源头出处还在调追查,担心少爷您为此烦心,这才瞒着没说!” 雍博荣听到这里,了然地点了点头,道: “所以说,现在苏州城中都在传,我是妖怪,以诡异手段假冒身份,混入城中的?” “嗯……” 王不二点了点头,然后又义愤填膺地道: “一定是那个姓杨的!永康还查到了这小子之前想求娶李家小姐,被回绝之后却还痴心妄想,不肯放弃。这是遇到少爷您,故意散播这种谣言的!” 雍博荣摇了摇头,冷笑道: “你以为永康猜不到这些?没有实据,只凭猜测,便是借李家之势,也动不了杨家的!” 雍博荣虽说与人为善,可也不是任人欺凌,忍气吞声之辈! 面对这样恶心人的招数,雍博荣沉声道: “先回去,容我思索一番如何应对。” “是。” 王不二催动马车,加快速度赶回去。 可当他们的马车。停在临时落脚的宅院门前之时,一股子浓厚的血腥臭气,便扑鼻而来。 雍博荣被呛地咳嗽了一阵,猛地抬手掀开车窗。 便见宅院门前大门之上,不知被什么人,浇上了腥臭的黑狗血,将整个大门前,弄得污糟一片。 一大群百姓聚在这里,又警惕、又畏惧、又好奇地看着门口停下的马车,相互之间不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着。 王不二心中顿时火气腾起,双眼圆瞪,身上煞气不由散溢而出,狰狞地扫视在场百姓,怒道: “都给老子滚,要不然今天就都留在这里别走了!” 一群无知百姓,面对着满身恐怖暴戾之气的王不二,更印证了他们听说的谣言之中的妖怪身份,顿时吓得惊呼一声,仓皇无比地四散逃开。 王不二怒火难消,扭头看向马车,咬牙道: “少爷,不二现在就去杨家算账!” 雍博荣看着污糟一片的大门,眉头微皱,语气却显得更为平淡,沉声道: “不用了,雇人前来清理就是,咱们先走侧门回府……另外,让永康立即前来见我!” 如此平静之下暗含汹涌的神态,王不二只在当初老家主离世之后,自家少爷雷厉风行整顿家中时,才见过一次。 第十三章 调查与反击手段 书房之中,一向温和待人的雍博荣,脸色显得有些冷意。 在他的面前,身形瘦弱,文质彬彬的贝永康,躬身站在雍博荣面前,回禀道: “少爷,这几日来,城中有三起百姓死亡案。其身上的撕咬伤痕,皆是妖类留下。加上谣言适时流传开来,便使得百姓惶恐不已。” “这谣言的源头,永康已经追查到了杨府周边之人。只是未曾拿到实质证据,暂时还不能以此发难。不过只要顺着相应线索查下去,必有收获,请少爷再给我一点时间!” 雍博荣闻言,只是开口淡淡地道: “证据先不用急,先将有关苏州杨家的一应情报拿给我!” 贝永康闻言,连忙取过一本名册递到雍博荣的面前,道: “回少爷,根据永康调查,这杨家本不是苏州人士。约莫五年之前,方才搬迁而来。” “杨家家主杨元,身家颇丰,又兼手段狠辣,不过两三年的时间,便独占了苏州漕运生意,更与苏州知府何俊彦关系亲厚,是以苏州城中家世声望,也仅在李家之下……” “关于杨家成员、亲近心腹等一应具体情报,都已汇总成册,请少爷过目!” 雍家在扬州的根基不浅,影响力巨大。可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苏州府这边,雍博荣手中的力量,还真不见比得过杨家。 贝永康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利用手中人手查到如此详尽,已经很是得力精干了! 其实说起来,贝永康还是雍博荣亲自调教出来的。 而雍博荣更是曾经借助善缘树,得到了华夏明朝时期英才,毛骧的传授教导。 毛骧此人,史书之上记载不多,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听说过。 但是明初时期威名甚大,百官谈之色变的锦衣卫,就是由他亲手创立。明初四大案之一,此后影响明清两代数百年朝堂格局制度的胡惟庸案,更是由其亲手炮制! 《明史》卷一百三十五:“子骧,管军千户,积功擢亲军指挥佥事。从定中原,进指挥使。滕州段士雄反,骧讨平之。捕倭浙东,斩获多,擢都督佥事,见亲任,尝掌锦衣卫事,典诏狱。后坐胡惟庸党死。” 得了毛骧倾囊相授的雍博荣,对刺探情报,安插细作,收买他人,暗中监察这些手段,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没有如此本事,雍博荣也不能在群狼环伺之下,隔绝窥伺,并且悄无声息地离开扬州海陵。 再看到贝永康递过来的情报,雍博荣眼神一眯,细细思索起来。 片刻之后,只听得雍博荣开口问道: “杨家数年前方才搬来苏州府,那此前的来历,可有人知道?” 贝永康摇了摇头,道: “苏州城中无人知晓,便是杨家的那些心腹,也是讳莫如深,未曾透露半点。” 雍博荣闻言,嘴角当即露出一丝冷笑,道: “藏得越深,反倒是越有蹊跷!” “漕运之事,需和官府、绿林打交道。手下还得有会营造船只、管理码头的人才。而杨家短短几年之内,便独占了苏州漕运生意,此前怕是也以漕运为营生。你可从此入手,追查下去!” 贝永康就这么被雍博荣指点两句,立时就从那千丝万缕的繁杂线索,找出了可以着手追查的地方,不由心中叹服。んttps:// 这是冲着深挖杨家底细去的,就是在准备一旦动手,就要彻底灭了杨家,不留后患。 自家少爷才智过人,智慧谋划深远,天下少有人及。若非是身体拖累,想必必然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是,永康这就去查!” 一旁的王不二,此时却是眉头皱起,道: “可那姓杨的,如此嚣张过分,总要给他个教训才是!” 雍博荣闻言,倒是也没有阻止,眼眸一低,淡淡地道: “既然杨家说,城中有妖杀人,那就在杨家的重要亲信之中,挑几个作恶多端的送下去,先行小惩大诫吧!” 雍博荣惦念着死后封神,不愿让自身功德有损,所以不太愿意杀人。 但他,却也从来不会因此而束手束脚! 王不二听到自家少爷所言,顿时眼睛一亮,道: “不二明白了!” ------------------------ 此时,李宅之中。 本就因雍博荣的事情而有些失神,情绪低沉的李望舒,此时也收到了大管家李如成的回禀: “小姐,城中有妖类杀人的传言,矛头直指雍家少爷!城中已有不少无知百姓,为人所挑动,人心惶惶,对雍家少爷有了敌意!” 听到这话,李望舒俏脸顿时一煞,眼神冰冷地道: “杨家?” 大管家李如成低眉垂眼,道: “不清楚,还在调查。背后之人做的很小心仔细,并未留下什么明显的线索。” 听到这里,李望舒顿时冷笑一声,道: “连我李家都不能立马查清楚,在如今的苏州城之中,也就只杨家有这个实力了!” 胸中无名怒火涌起,李望舒深吸几口气,当即用极为冰冷的声音道: “今夜便派人,将他杨家的几处码头都烧了吧!” 这般满是煞气凶厉,杀伐果断的话语,几乎不可能从一个女儿家的口中说出。 李如成闻言,不免有些不愿意,低声道: “小姐,那几处码头,是杨家的命根子。如今这个节骨眼,还是暂且再忍一忍,稍稍惩戒警告一番也就……” 话未说完,李望舒便沉着脸,打断道: “养着杨家,扶持他在短短几年内成就如此威势,是为了大事所谋划。但这并不代表着,杨家就可以让我事事退让!” 此时的李望舒,一身威严的上位气息,就如执掌权柄,号令一方的豪雄人杰,与平日里表现出的李家二小姐的模样气质截然不同! 李如成见往日处事冷静,心有波澜而面不显的自家小姐,如此盛怒姿态,顿时心中一凛,不由暗自道: 这雍家少爷在自家小姐心中地位,绝不简单! 自古便有“红颜祸水”,也不知雍家少爷这位“红颜”,对于小姐日后的大计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心中念头百转,李如成面色却是并未露出异样,当即闭嘴,低头应道: “是老奴多嘴了,现在就去安排人手!” 第十四章 少爷,您是知道我的 杨家,议事大厅之中。 明明只是商贾之流,可杨家这座议事大厅的排场,却是不小! 大厅之前,有石栏杆环绕,顶上覆盖绿琉璃瓦,还有脊兽七样。厅中更设屏风、丹陛、宝座。入眼处处所见的摆设规格,那都是王爵府邸正殿,方才能够拥有的规制! 一众杨家心腹,于厅中分列两队,躬身肃然而立,整齐有序,俨然是一副朝会的模样。 这幅场面若是让旁人看到了,不说谋反,但告发一个逾制之罪,那保准是跑不掉的! 杨家家主杨元,端坐于宝座之上,坦然地受了手下心腹们的朝拜。这习以为常的样子,显然也不是最近才刚弄出这番场面的。 杨元扫视大厅之中的众心腹,然后不由眉头皱起,道: “封图、严同、齐四福、张虎几人,为何没到?” 一众心腹闻言,顿时面面相觑,连连摇头。 “回家主,四人并未提前告假……应只是为什么事情所耽误了吧!”有人出言禀报道。 杨元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神情一松。 这四人,都是他最信任的心腹,手中掌管着杨家的关键事务。若是一时突发急事,难以回来参加议事,倒也不算奇怪。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议事大厅外面,突然想起急促的脚步之声。 一名杨家心腹,仓皇地跑入议事大厅之中,惊呼道: “家主,不好了!封管家、严头领、齐、张两位主事,都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大厅之中顿时一惊。 杨元猛地站起身来,震惊道: “都死了?怎么死的!是李家动的手?” “不、不是。四位尸体之上都有撕咬痕迹,怕是妖兽作祟啊!”前来禀报之人,惊恐地道。 杨元闻言,顿时暴怒,呵斥道: “放屁!苏州城有没有妖怪,我不知道?” 城中传言,都是他派人散播出去的。就连惨死的那些无辜倒霉百姓,也是他为了制造恐慌,派人弄死的。城里有没有妖怪,他比谁都清楚! 可一想到这里,杨元却又是猛地反应过来,咬牙道: “李家……一定是李家!” 他本以为,凭借自家现在在苏州城中的人脉地位,李家也应当稍稍忌惮一些才是。 毕竟如今只是些许谣言,还没有真把雍博荣怎么样,李家再动怒,也不该反应如此激烈才是! 此时的杨元,心头思绪百转,又突然一惊,喃喃道: “莫非,李家发觉了什么?” 他躲在背后算计着李家二小姐的事情,若是被李家发觉,不光自己谋划多年的大计彻底功亏一篑,甚至还将整个杨家,都置入了危险之中! 想到这里,杨元后背顿时冒起了一层冷汗。 而此时,议事大厅之外,又响起纷乱急促的脚步之声。 “家主,家主!” 数名浑身黑灰,狼狈至极的杨家心腹,连滚带爬地跌入大厅之中,哀嚎道: “家主,大事不好了!码头,码头被烧了!” 整个消息,让在场所有杨家心腹,都愣在了原地。 当即便有人厉声喝道: “说清楚,是那个码头被烧了?” “我杨家的所有码头,都被烧了!码头、库房、甚至我杨家停泊码头的船队,昨晚都被一股脑烧光了!” 刚刚那四人身死,这些杨家心腹们不觉如何,甚至心中还暗中窃喜,那几个要紧,油水足的位置这下被空了出来。 可杨家的几处码头,事关他们所有人的利益。听到被全部烧了,所有人都彻底急了。 “该死,你们都该死!码头上养着这么多人,就眼睁睁地看着码头被烧了?” “是谁?到底是谁?” “昨夜被烧,你们为何今晨才来回禀?” 那几名身上脸上都是灰烬的杨家心腹,此时面露苦涩,连忙跪地叩首求饶,道: “家主,是李家!” “李家昨晚动手,直接将咱们的人扣下,不许救火也不许回禀。小的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码头被烧光……” “李家还让小的回来传话,说、说……” 宝座之上,杨元死死攥着扶手,双眼通红,不断喘着粗气,咬牙道: “李家说什么!” “李家说、说……说要是雍家少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被烧的就不光是码头了。” 杨元听到这里,心中猛地一松。 原来只是李家的警告,并非是自己的谋划被发现了。 但随后,一股滔天怒火,难以克制地从他心中腾起,直冲脑门。 杨元死死攥着宝座的鎏金扶手,最后竟然在上面生生留下了几个指印,怒吼道: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一众杨家心腹,此时也难忍愤怒,纷纷开口道: “家主,李家如此,实在不能忍了!” “家主,还是速速召集旧部,和李家拼了吧!” “灭了李家,整个苏州府都是咱们的。到时候尽得李家之财富,再次起兵造反,最起码也能够席卷江南,割据一方!” 快要被怒火淹没理智的杨元,差点就要点头答应了下来。 “家主!”这个时候,当初在荒庙之中站在杨荣轩身边的那名道人,却是突然站了出来。 道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只是默默地走上前去,将一枚玉镜双手奉上。 杨元下意识地接过,便看到玉镜之中并未照出自己的模样,反而显化出一条通体黑色,腹下有四只蛟爪,头顶已露峥嵘的巨大蛟龙,正裹挟风雨,仰天嘶吼。 这看到这玉镜中显化自身所携气运的瞬间,杨元心中的怒火便立时平息下来。 手下人不清楚,但杨元却是清楚,这世间的气运天命之说,并非虚妄。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纵然拥兵百万,最后都转瞬覆没,兵败身死,徒留后世感慨哀叹。就是因为没有天命在身,导致时运不济,处处受挫! 如今他身上的蛟龙气运,代表着他只能祸乱一方,却不足以割据称王。 就算尽得江南之财富,拥兵百万,也会因为不得天助,极难以逆天改命,成就大业。最后很可能如当年他的父祖一般,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 当年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将身边旧部散于江湖之上,携死忠心腹隐藏踪迹,来到这苏州城之中,为的就是谋划一件事,以求逆天改命,转化为真龙气运。 如今谋划未成,如果仓促出手,那自己数年心血必将毁于一旦啊! 想到这里,杨元猛地深吸数口气,强压下心中愤怒,对着众人厉声喝道: “还需忍耐一段时间,切莫因一时激愤,坏我所谋大事!” 手下众人,除了那位送上玉镜的天一道人以外,便是杨元的亲儿子杨荣轩,也不知道自己父亲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但杨元一向御下有道,威严极高。一众心腹死忠,纵然心中再有不满,此时也不敢多嘴,只能咬牙低头,躬身应是。 而此时的杨元,又猛地看向自己的儿子杨荣轩,道: “你带着礼物,替我走一趟,前往李家登门赔罪!” 杨荣轩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不由声音一高,不服气地道: “凭什么?” “李家都烧了咱们家码头了,咬牙咽下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要上门赔礼道歉!” 杨荣轩飞扬跋扈惯了的人,又最是好脸面,又怎么甘心带人前往李家赔罪? 杨元双眼通红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今日之事,虽说损失太大。但却也摸清了李家这位二小姐,对她的那个未婚夫婿颇为在乎,否则反应不会如此之大。” “如此一来,倒是让为父知道了,到底如何才能引李家二小姐出府!” 说到这里,杨元又对着杨荣轩招招手,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原本还面有不岔之色的杨荣轩,此时微微皱眉,更加不明所以,脸上带着丝迷惑不解地看向杨元,迟疑地道: “父亲的布局,为何儿子看不懂?父亲似乎从一开始,就想要引李家二小姐出面!” “就算李家二小姐如今主管着李家的诸多事务,可她还有个大哥在外面,就算拿下了她,也根本无法覆灭这根深蒂固的李家啊!” 杨元此时的神色稍稍缓和,极为郑重地看向杨荣轩,道: “我杨家如今只是以商贾之家做掩饰,将来迟早是要召集旧部,再次起兵造反的。你作为我杨家继承人,目光绝不能仅限于这小小的苏州府……” 说到这里,杨元又微微一滞,然后继续叮嘱道: “个中原由,之后可以慢慢告诉你。但为父谋划之事,是否能够成功,便全看你的表现了!” 杨荣轩皱着眉,默默地点了点头。 --------------------- “哈?杨家的几个码头都被烧了?” 听到贝永康带回来的消息,雍博荣一脸懵逼,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王不二。 王不二也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地道: “不是我!少爷,您是知道我的。如果是我出手的话,那被烧的一定是杨家宅院,他满门上下每一个能活下来的!” 雍博荣眨了眨眼睛,不由点了点头,颇为认同地道: “有道理!” 贝永康在一旁接话道: “少爷,昨夜几处码头之上火光冲天,那么大的动静,整个苏州城却好似没有任何察觉。有这般能力的,恐怕也只有李家了!” 王不二闻言,顿时一喜,嬉皮笑脸地道: “这怕是少奶奶,在为咱们少爷出气呢……嘿嘿,咱少奶奶这脾气性子,少爷,您还是从了吧,省的被人放火烧家啊!” 雍博荣此时的神色,也有些怪异。 这才十年不见,当年那个小小软软的爱哭鬼,这么变成这幅杀伐果断的样子? 嗯,这护短计较的架势,还怪让人喜欢的…… 贝永康白了一眼混不吝的王不二,继续道: “如此一来,想必杨家应该不敢动手了吧!” 雍博荣闻言,却是眼中神色闪动,幽幽道: “杨家主营漕运,码头都被烧了,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呢,保不住狗急跳墙……所以,杨家对昨晚之事,可曾有什么反应?” “据眼线回禀,杨家那边,杨荣轩亲自带人携礼,前往李家登门赔罪,这是彻底服软了。”贝永康道。 王不二闻言,眉头一皱,嘟囔着道: “这杨家,怎么有点窝囊啊……” 贝永康再次白了王不二一眼,反驳道: “李家在苏州势力如此之大,咱们这些日子来已窥见一二。杨家不敢招惹,不也是常理之中嘛。你以为个个都和你一样莽撞,只会用强动蛮吗!” 王不二也瞪了贝永康一眼,不服气地道: “再怎么说,这杨家这么快服软,就是窝囊!” 雍博荣身子微微后靠,眼中露出一丝冷意,沉声道: “杨元短短数年之内,便能够在苏州立足,独占利润丰厚的漕运生意,其手段便多有狠辣。这样的人表现得这般软弱,反倒是有些不对劲……古往今来,这能卧薪尝胆,低服做小之人,最是需要警惕!” 贝永康被这么一提醒,心中也顿时一凛,当即道: “还是少爷思虑周全!我现在便着手准备,以防杨家背后搞鬼!” ------------------------ 而此时,李宅之中。 大管家躬着身子,将一份礼单递上,道: “小姐,这是杨家刚刚送来赔罪的。” 李望舒眉宇之间尽显不快,冷哼道: “既然是赔罪,为何不送去雍家?直接扔出去!” “是。” 李如成应了一句之后,然后却又不由地对着李望舒提醒道: “这杨元到底是枭雄之资,能够忍常人所不能忍。对付此人,还是应当多出一份警惕才是!” 李望舒却是丝毫没有将杨元视作对手,冷哼一声,轻蔑地道: “哼,枭雄?不过一叶障目的无知之辈!若非是杨元身携反王命格气运,能助我成就大业,否则又怎么可能留到现在!” 李如成看着自家小姐丝毫没有将杨元放在眼中的意思,不由眉头微皱。 这个杨元,到底不是好拿捏的。小姐如此轻视,着实不该! 不行,自己总要提前做点准备,以防万一才是…… 第十五章 杨元?韩元?逆王余孽! 书房之中,雍博荣拥着暖炉,正闭目养神着。 王不二快步走入书房之中,对着雍博荣道: “少爷,那个杨荣轩又来了!” 雍博荣眼睛都没睁,只是沉声道: “今天又是来干嘛的?” “抬了几箱礼物送来,又说备下了酒席,要亲自向少爷您赔罪道歉。”王不二道。 雍博荣缩在椅子上,微微睁开了眼睛,道: “我记得算上今天,杨荣轩已经连着三天,登门赔罪了吧!” 王不二点了点头,道: “嗯,礼数周到,与那日的嚣张模样,判若两人!” 雍博荣轻笑一声,道: “越是如此,我便越是相信,杨家父子背后定然在搞些什么东西!” 而就在这个时候,书房之外,贝永康面色凝重无比,快步而来。 一见到雍博荣,他便急声道: “少爷,杨家的来历,查到了!” 雍博荣微微抬头,有些意外地道: “这么快?” 贝永康的能力,是足够的。但奈何现在雍家下面,那些能够信任的精干人手实在不多。雍博荣本来还以为,就算能够查到什么,也需要一段时间的。 “也是机缘巧合……当年老家主曾经在长江之上救下过一落水之人,此后便收在身边听用。而此人,恰好知道有关杨家的事情!” 贝永康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问道: “少爷您可还记得,八年前,裹挟湖广之地数十万人,使天下震荡的那场叛乱?” 雍博荣闻言,眉头微微一动,点头道: “记得!出身草莽的韩兴昌、韩杨两父子,趁着当年湖广水患,纠结鼓动河工、乱民,掀起叛乱,自号湘王,占据湖广之地。朝廷抽调十数万兵马,花费两年时间方才平息。” 贝永康闻言,继续道: “当年老家主救下之人,便曾经是韩家父子麾下亲兵。战败之后与乱兵失散,为老家主所救之后,便一直在我雍家做事。” “调查杨家来历之事,正好由他经手,却是发现这杨家家主杨元,相貌与当年伪湘王世子韩杨的长子韩元,一模一样!” 听到这里,雍博荣猛地坐起了身子,皱眉道: “杨元?韩元?” 贝永康猛地点头,道: “是,反复确认过来,应该错不了!” 雍博荣眼睛微微眯起,凝声道: “有意思!苏州有名的富豪,竟然是当年的叛军之后……” “所以少爷猜测必然没错!像这种草莽豪杰出身的,手下还在培植势力,不知欲要何为的野心之辈,绝不是什么轻易便低头服软之人!” 此时的雍博荣眼神闪动,沉声道: “只是我想不通,杨家既然是当年叛军之后,如今在苏州府,不管是想要改换身份,还是想要积攒力量等待重新起兵时机,都应该低调为先啊!” “若是我是杨元,就绝不会表现得如此明显出挑,这不是增加了自己身份暴露的机会吗!” 当年湖广之乱,闹得可是不小。一众逃窜的重要党羽,至今还挂在城门悬赏处呢。 雍博荣想不通杨元的所作所为,有些疲乏地揉了揉眉心,道: “算了,李家应该足以应付的。永康你亲自走一趟,和李家说清楚其中关系。其他的,咱们就不管了。” 雍博荣来苏州城,是想要处理好雍家的后事,然后安心准备死后封神事宜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还是莫要过多参与了! “是。” -------------------------- 而此时,雍家大门前。 已经是第三天带着礼物上门的杨荣轩,依旧吃了个闭门羹。 雍家的仆人站在大门前,低眉顺眼地道: “杨公子见谅,我家少爷身躯有恙,数日都未曾康复,无法接待。所以,杨公子便请回吧!” 杨荣轩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嘴角抽搐不断,低下头道: “那我明日再来拜见!” 雍家的仆人躬着身子,语气不轻不重地道: “我家少爷吩咐了,杨公子今后还是不用来了吧!” 此话一出,杨荣轩脸上虚情假意顿时维持不住了,脸色顿时铁青一片。 强压着没有发作,他猛地转身,道: “走!” 一众杨家家丁,连忙簇拥着杨荣轩离去。 待稍稍远离一些,一名杨家心腹,便忍不住凑到杨荣轩的身边,恶狠狠地道: “少爷,这雍博荣给脸不要脸,咱们要如何是好?” 杨荣轩铁青着脸,脸上怒容浮现,冷声道: “本想客客气气地请他到我杨家一趟,然后用他将李家小姐骗过来。可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直接派人,将这雍博荣强行掳走!反正李家二小姐这么喜欢他,为了他甚至不惜与我杨家翻脸,到时候不信她不过来!” 身边的杨家心腹闻言,当即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道: “就该如此!” 说到这里,他却又微微一滞,有些担忧地道: “可是雍博荣身边的那个壮汉,身上气血涌动,强悍惊人,一看就是习武多年的高手。家里怕是没有人,能够与之匹及啊!” 杨荣轩眼神怨毒,冷声道: “哼,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而已。古往今来,死去的猛将高手,难道还在少数?” “父亲已准我调遣家中豢养的甲士,到时候再从府库之中调出十几张神臂弩。本少爷就不信了,那个王不二肉体凡胎的,又能翻出什么天来?” 甲胄、神臂弩,都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东西。 私藏三张弓弩,等于私藏一副甲胄。而私藏三副甲胄者,以谋逆论处! 只听杨荣轩此时的口气,就知道杨家私藏的甲胄、弓弩,绝不是一点半点的。 当然了,仔细一想,就看这杨家祖孙几代前赴后继,接力造反的架势,若是不藏点弓弩甲胄的,反而很是觉得奇怪! 杨家心腹闻言,又再次道: “那少爷,打算何时下手?” 杨荣轩略作沉吟,道: “这些时日,我低服做小,姿态做主。想必李家那边,也暂时没有了警惕……事不宜迟,就今夜动手,给李家来一个措手不及!” “是!” 第十六章 甲士夜袭 深夜,夜色昏沉,有不时传来的几声犬吠,却衬托地城中更显静谧! 街道之上,此时便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之声。 只见百余身穿制式铁甲,手持兵刃,满身杀气的将士,快步跑过,直朝不远处的雍家宅邸而去。 所过之处,尽是甲胄铁片的撞击咵咵之声。骇人煞气汇聚,四周顿显肃杀一片,就连周遭人家养着的看家犬,此时也只呜咽着不敢吠叫。 杨荣轩的盘算,倒是没错! 因为前几日杨家放低姿态,李望舒的确没有料到,杨家竟然会直接在今夜便派出豢养甲士,突袭雍家。是以此时,李望舒根本没有提前在附近安置人手看护。 这群秘密豢养的甲士,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来到了雍家附近。 幸好贝永康是个思虑周全,办事妥帖之人。为了以防万一,早早便在宅院附近安插了岗哨。 是以当杨家甲士靠近雍宅的第一时间,便立即有人发出了警示。 尖锐的鸣笛之声,刺破夜空,在苏州河畔上空回荡。 本在床榻之上呼呼大睡的王不二,此时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直接翻身坐起。 宅院内的这些仆人,那都是经过训练的雍家死忠。此时外围警示之声一响起,整个雍宅便顿时动了起来。 “不二哥,外面有一队甲士,朝咱们来了!” 王不二顿时反应过来,怒道: “妈的,杨家那小子可真阴啊!白天还笑脸迎人呢,结果晚上就派人前来动手……” 一边说着,王不二一边快步跑到雍博荣的房间外,急声道: “少爷,杨家那小子不讲武德,您快从密道……” 话尚未说完,却见已经穿戴整齐的雍博荣,缓步从房间之内走出。 他本就睡眠浅,外面一有动静便醒了过来。 看着隐有急色的王不二,雍博荣面色从容,语气沉稳地道: “慌什么!” 许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王不二只要一看到自家少爷,心中就顿时定了下来,没有了刚刚的慌张急切,开口劝道: “少爷,还是先避一避吧!这不是海陵老宅,现在咱手边能用的就那十几个人。而杨家那边派来的,却是上百甲士……” 朝廷对甲胄的管制,还在威力巨大的弓弩之上。只从此看,便能够知晓甲胄的重要性。 同样的青壮,不着甲、着皮甲、着铁甲,区别实在太大了! 此时的王不二,除了劝自家少爷暂且离去,以保证安全外,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雍博荣此时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不是逃命,而是感到很是费解!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杨家用这么大阵仗来搞自己,到底是为了啥?就因为恨自己,和李望舒的婚事? 可哪怕自己死了,就凭今夜这阵仗,李家也不可能同意杨家的提亲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外面突然传来的大门倒塌的轰鸣之声。 一群有备而来的甲士,依靠着这座宅子并不算高的院墙,以及并不算坚固的大门,显然是不足够的。 沉重急促的脚步之声,在前院响起。 便听到有人高呼道: “除雍家少爷,其余之人,尽皆诛杀!” “是!” “挡住他们!” 十几名雍家心腹家仆,此时面对身穿甲胄的恐怖敌人,不进反退,仅凭手中的钢刀、简陋长枪,死死咬牙,拼命抵挡着,只为后院的雍博荣,争取逃离的机会。 雍博荣听到外面响起的厮杀之声,往日灿烂温和的眼眸之中,此时尽是冰冷杀意。 这些家仆为雍家效力了这么多年,都是忠心能干之人。雍博荣甚至早早便为他们做了安排,哪怕是在自己封神之后,他们也能够有份前程。 若是自己现在转身就走,固然能够安然无恙。但这些忠心的奴仆,必然都要为了给自己拖延时间,而尽数战死在这里。 这是雍博荣,难以接受的! 雍博荣猛地看向王不二,冷声道: “不二,你还在这里干嘛!” 王不二闻言,顿时明白了自家少爷的意思,急声道: “少爷,这里危险,您得走啊!” 雍博荣左手微微伸出,掌间有凶厉气息凝聚。 又见赤色光辉一闪而过,一柄雕刻恐怖藤蔓纹路,戾气深沉,魔气森森的长弓,便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玄级珍宝,鬼藤魔弓】 【介绍:魔物鬼藤生铸而成的恐怖魔弓,中箭之人顷刻之间化作枯朽,吸取力量尽数反哺宿主】 王不二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家少爷手中的恐怖魔弓,心中突然一颤,生出畏惧之心的同时,又不由想起了当初自家少爷,把那柄鬼头大刀交给自己的场景。 也是一如今日这般,陡然出现,宛若仙人手段…… 雍家精心调教的心腹,确实精锐! 纵然面对十倍于自己,且身着甲胄的敌人,依旧能够凭借手中简陋的武器结成阵势,相互配合,最大程度地利用院中狭小地势,以滞缓敌人攻入的速度。 可再怎么样,着甲与不着甲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无论劈砍多少次,都难以破开甲胄防御。反倒是杨家甲士每一次挥舞兵器,都有人受伤。 眼看着杨家甲士步步紧逼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之声: “死!” 王不二那巨大的身形,手持鬼头大刀,一身强横血气翻涌不断,携煞气杀意,从后面横冲直撞而来。 大刀挥舞,只见那血色光辉,充斥于视线之中。 只听得“噗嗤”一声,冲在最前方的两名杨家甲士,此时身上穿着的甲胄,竟然直接被王不二一刀斩断,鲜血不住地从砍痕之中流淌出来! 王不二手中的这柄鬼头大刀,虽然最擅镇杀邪祟,可作为一柄【黄级珍宝】,其锋锐程度,也绝不是寻常甲胄能够抵挡的。再加上他一身武力,这着实是有些恐怖的! 看着突然冲出来的王不二,后方的杨家甲士,顿时暴喝道: “散,神臂弩出阵!” 挡在前方的甲士,听到身后喝令之声,顿时如同潮水一般散开,露出了身后那闪露寒芒的弩箭,直直对准了气势骇人的王不二。 弓弦拉动,吱吱作响,一时之间,杀机密布! 第十七章 魔弓显威 被数名心腹簇拥着的杨荣轩,看着冲杀出来的王不二,眼中尽显怨毒,下令喝道: “速速射杀此人!” 话音未落,只听得“铮”的弓弦响动之声。 这道声音,并非是杨家甲士扣动弓弩的声响,而是自雍家那边传来的! 一支箭矢,闪烁妖异的绿色光芒破空而来。 手持神臂弩,挡在杨荣轩面前的一名杨家甲士,此时身形一僵。 甲胄并未曾覆盖到的咽喉之处,好似藤蔓缠绕的奇异箭矢钻入其中。中箭之人,几乎是中箭的瞬间,便生机断绝!衛鯹尛说 而且这古怪的箭矢,却力势不衰,又从甲士身躯之中钻出数寸有余。 杨荣轩看着距离自己鼻尖不过两三寸,其上尤带炙热血迹的古怪箭矢,呆愣一下,然后猛地惊呼着,惊慌失措着倒退数步。 远处的雍博荣,甩了甩生疼乏力的手臂,看着远处依旧站着的杨荣轩,微微皱眉。 若非是自己这幅身躯所拖累,刚刚那一箭,便足以洞穿那名杨家甲士,顺势射中其身后的杨荣轩了! 中箭的那名甲士,猛地朝后方仰倒下去。 然后一件更加诡异的事情,就当着杨荣轩的面发生了。 那名被一箭穿喉的杨家甲士,生机刚刚断绝,血液尚热的躯体,此时突然开始萎靡,不过眨眼的功夫,一名壮汉便化作了一具干枯皱巴巴的干尸。 插在那名甲士喉咙上的箭矢,此时突然消散开来,化作点点诡异的绿色光辉,裹挟着一团气血生机,猛地朝雍博荣遁去。 远处的雍博荣,只觉一股暖流汇入身体之内。 原本体内枯朽的五脏气血,顿时受到滋补,变得充盈起来。原本射出一箭之后,已经酸疼无力的手臂,变得充满了力量! 这是他从小到大,极少体会过的健康感觉! 但很快,他身体之内刚刚充盈起来的气血,在他体内盘旋一阵之后,又似乎找到了什么倾泻口,开始以一种较快的速度,流逝消散。 雍博荣经脉断绝,身如漏洞,体内元气会源源不断地散溢出去。 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他无论吞食多少珍宝、血气,哪怕是把妖兽内丹当糖豆吃,也只能缓解一时而已! 不过就算如此,雍博荣此时眼睛也微微一亮,露出惊喜之色。 他此前缓解体内病症,都靠吞服妖兽内丹。 可雍博荣既不会为了夺取内丹,对秉性良善的妖类出手。那些千年万年修为的大妖,又不好招惹。 修为不高打得过,又吃人为恶的妖怪,是真不太好找。 要不然当初主仆二人,也不会特地绕道虞山寻恶妖,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 而如今,这柄魔弓亦能缓解雍博荣的病症,他自然不胜欢喜。 下意识的,雍博荣右手便继续扣在弓弦之上,用力拉动。 点点绿色光辉,再次凝聚起奇异的藤蔓箭矢。 弓弦震动,箭矢攒射而出,在杨家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再次夺走一人的性命。 同样的,那中箭之人,身躯之中的血气生机,再次被裹挟着遁入雍博荣身躯之内,使他体内力量再次暴涨。 体内的充盈,给雍博荣带来一种极为畅快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频频拉动魔弓。 习自飞将军李广的箭术,着实不凡! 接连数支箭矢,闪耀着诡异绿色光芒,准确无误地射中甲胄未覆盖到的地方,接连数名手持神臂弩的杨家甲士,被直接射杀。 本就只有十数人的神臂弩手,此时被雍博荣展现出来精妙箭术,以及诡异的手段,吓得无比胆寒。 只在仓促之间,射出一轮零星的弩箭,便忙不迭地朝后撤去。生怕晚了一步,便要成为雍博荣的箭下亡魂! 王不二见自家少爷大发神威,周身煞气更甚,气血涌动更加激烈,狰狞大笑道: “哇哈哈哈,少爷神威,不二不能给您丢脸!” “受死吧!” 人形猛兽,冲入散开两旁的杨家甲士之中,如入无人之地。 大刀挥舞之间,血色刀光一闪,便是一名杨家甲士被砍倒在地,不知死活。 雍家那十数名死忠心腹,此时也纷纷上前,配合着勇猛无敌的王不二,全力杀伤杨家甲士。 雍博荣则在后方发挥射手优势,但凡有敢于带头反抗之人,便立即射杀。但凡敢有举起手中神臂弩的,也被他一箭送走。 一时之间,百余全幅甲胄,甚至还携带有神臂弩的杨家死士们,根本无力反抗,竟然反被雍家这边杀得节节败退,出现了溃败之像。 踉跄后退的杨荣轩,看着顷刻之间反转的局势,双眼圆瞪,惊骇莫名地指着雍博荣,高声呼道: “先擒雍博荣!” 杨荣轩此时,脑子倒是也算清楚。 不把射手切了,这团怎么打! 可他指挥再好,也架不住杨家甲士此时已被雍博荣射杀得胆寒,根本不敢冲杀上前,反而不断后退。 杨荣轩本以为今夜前来,调动了上百甲士、十余张神臂弩,已经足够谨慎,可以确保万无一失了。 可万万没想到,这看着病恹恹的雍博荣,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杨荣轩双眼通红,心中满是不甘。 可因为今夜动静如此之大,四周街道似乎都已经被惊动了,只怕李家此时也已收到了消息。 若是再不走,自己被李家带人堵住了,事情可就不太妙了! 想到这里,杨荣轩只能咬着牙,吼道: “撤!” 此时的他,心中还在暗自赌咒,今夜之狼狈,之后必要雍博荣还回来了! 杨荣轩想走,但感受着体内充盈血气之力,心中杀意汹涌,双眼赤红的雍博荣,却是已经不想让杨家众人走脱了! 弓弦拉动,点点诡异光芒凝聚,森森魔气笼罩,直接化作三支奇异箭矢,齐齐射出。 顷刻之间,又是三名后撤的杨家甲士,中箭之后倒覆在地,生机断绝。 魔弓带来的森森魔气,裹挟着刺鼻的血腥之气,萦绕在雍博荣四周。 磅礴的气血之内,源源不断地涌入身躯之中,让雍博荣一直维持着体内气血元气的强盛状态,也让他心中杀意越发难以克制! 这柄魔弓,当真是应了恶名树上的那句“引祸招事之异宝”的批语…… 第十八章 我雍家弟弟,柔弱不能自理! 因为身边雍家十几名死忠,个个带伤,已经精疲力尽,是以未曾继续追击的王不二,扭头便看到满身杀意煞气的自家少爷,状态极为不对劲! 眼见杨家甲士仓皇离去,雍博荣双眼通红,竟然快步追上,手中箭矢连射,似乎是要将杨家众人赶尽杀绝! 自家少爷,秉性温和纯善。纵然心中怒极,也从来不会如此嗜杀。 霎时之间,王不二视线顿时注意到雍博荣手中那柄魔气森森的诡异长弓,心中一惊。 手持鬼头大刀的他,自然曾经察觉到,这柄宝刀的弊病之处。 或许自家少爷手中的魔弓,亦是如此! 想到这里,王不二二话不说,连忙上前,就要从自家少爷手中抢过那柄诡异魔弓。 可万万没想到,原本身躯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雍博荣,此时竟然紧紧抓着这柄魔弓,身负巨力的王不二这一下子,竟然没有抢过来。 王不二心中既担忧雍博荣出事,又不敢全力抢夺伤到他,只能语气急切地喊道: “少爷!” 已被杀意所迷的雍博荣,此时被王不二呼喊,猛地一惊,手中微微一松。文学一二 王不二顺势抢走魔弓,紧张地看向雍博荣,道: “少爷,您没事吧!” 雍博荣此时灵台清明,也顿时反应了过来,自己刚刚似乎已经被这柄魔弓迷了心智。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涌动杀意,摇头道: “没事……” 可感受到身躯之中开始快速流逝的气血、元气,再次慢慢充斥身躯之中的那股孱弱之感,雍博荣却又暗自叹息一声,不由产生一种再来一次的冲动。 这种感觉,就有点像是撸管。 你明明知道这玩意不好,可就是那一哆嗦所带来的快感,让人欲罢不能…… 雍博荣再次叹息一声,右手一挥。 被王不二死死抓在手中的魔弓,便再次被他收入了心神之中。 王不二张了张嘴,忍不住道: “少爷,这柄魔弓有点诡异,您以后还是莫要用了……有不二在,是绝不会让你受伤的。” 雍博荣闻言,勉强一笑,点头道: “好……我尽量!” 杨家甲士的动静,实在闹得太大。 此时只怕半个苏州城的百姓,都被深夜惊醒。 远处的街道,隐约可见数队人马,手持火光,朝雍家涌来。 最先抵达的一队人马,身穿甲胄的苏州卫兵马。 为首之人,此时看到残破的雍家宅院,已经倒了一地的诡异干尸,心头猛地惊慌起来,连滚带爬地跑来,口中不断惊呼道: “姑爷呢,姑爷可在!” 能够这般称呼的,显然赶来的这位将领,也是李家的人。 雍博荣看得眼皮直跳,心中不由再次感叹。 这李家在苏州城中的地位权势,着实有些惊人啊,连地方驻军都起码掌握了一部分…… 王不二经历了杨家派兵刺杀,心中仍有警惕,当即挡在雍博荣的面前,喝问道: “你是何人?” 那名苏州卫将领,显然是知道雍博荣相貌的。 此时他看到王不二身后的雍博荣,当即松了好大一口气,当即顿住脚步,抱拳恭敬地道: “苏州卫千户张肖程,见过姑爷!一时失察,致使有贼人胆敢惊扰姑爷,请姑爷恕罪!” 说到这里,或许是怕雍博荣不满,他又连忙道: “还请姑爷放心,属下已派出兵马围捕,必不让贼人逃脱!” 不过就算这张肖程这般说了,王不二此时心中依旧警惕无比。 在让其余人护送着自家少爷回去之后,他更是亲自把守在大门之前,不肯让别人靠近半步。 张肖程见状,也不敢冒犯。只是领着一队兵将,将整个雍府四周好生把守住,生怕再出什么交代,不好对自家小姐交代。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便见李家马车急匆匆赶来。 带着面纱的李望舒,快步走出马车。 虽然看不清面容表情,可从她的眉宇之间,已经能够感受到那股迫人的凌厉冰冷。 张肖程心中颤颤,忙不迭地上前行礼,道: “请小姐放心,贼人只是惊扰了姑爷,并未受到……” 话尚未说完,李望便顾不得他,急匆匆地朝雍宅内走去。 而王不二看到李望舒亲自到来之后,也是长松了一口气,当即让开大门,恭敬一礼。 “快带我去见你家少爷!” 王不二连忙应了一声,带着李望舒走进后院。 一路之上,看着凌乱残破,满是刀痕箭矢的院子,李望舒眼中杀意不断蕴酿。 而当她看到卧在床榻之上,俊美的面容苍白无比,浑身病态,满是瓷器易碎感的雍博荣,心中猛地一抽疼。 怒火差点就冲散了她仅存的理智,对杨家的杀意,更是几乎凝作了实质! 雍博荣见李望舒到来,就要坐起身来。 李望舒当即上前,深吸一口气,轻轻按住了他,柔声道: “今夜让你受惊了!” 雍博荣闻言,微微摇头,轻笑道: “我还没有那么容易被吓……” 其实他此时这幅苍白面色,其实是原本体内充盈的气血、元气逐渐消散之后,所带来的的空虚感所导致的。 其实真说起来,今夜被吓到的,应该是杨荣轩才是…… 可尽管雍博荣说的是实话,可在李望舒的眼中,那就是强颜欢笑,故作坚强。 这无疑,让她心中怜惜之情更甚,柔声道: “今夜是我疏忽,竟差点让你出了事。” 说到这里,李望舒眼神顿时一冷,对着门外,厉声喝道: “带进来!” 下一刻,几名兵将将狼狈无比的杨荣轩,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而此时的杨荣轩,状若癫狂,口中不断喊道: “雍博荣、雍博荣真的是妖假扮的!他会用妖术!二小姐,你信我啊!他会用妖术啊!” 看,今夜被吓到,真的是杨荣轩…… 李望舒听到这里,心中怒火更甚,当即厉声道: “住嘴,我雍家弟弟柔弱不能自理!” “你今夜带人袭杀,未曾成功,现在还敢倒打一耙,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听到这话,杨荣轩强撑着抬起头。 当他看到窝在床榻之上,一身病态,与刚刚满身杀意煞气截然不同的雍博荣时,双眼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雍博荣。 “二、二小姐,你信我啊!他刚刚、他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 第十九章 他是装的,他私下里杀人如麻的啊! “二小姐,你别看雍博荣现在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那都是他装的!他刚刚射出的箭矢,又准又狠,两层铁甲都挡不住!” “还有还有,雍博荣他一拉弓弦,就能凭空凝聚出箭矢来。射中之后呢,那箭矢又会诡异地消失,然后中箭之人瞬间就会变成干尸,这就是妖术啊!” “对,那些干尸现在院子中呢。二小姐不信,自可以去派人查看!” 此时的杨荣轩,看着李望舒盛怒的模样,心中慌张,连忙为自己辩解,拼命想要证明雍博荣不是人,而是妖物伪装。 可李望舒又怎么会认不出,她惦念了十年的雍博荣? 在她心中,自己纯善干净的雍家弟弟,别说动手杀人了,就是连蚂蚁都不忍伤害。 看着依旧在“诬陷”雍博荣的杨荣轩,她眼中杀意越发浓重,冷声道: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胆敢狡辩诬陷!” “什么中箭之人会变成干尸?荒谬!院中的那些干尸,明明就是被妖物吸尽精气所导致的。” “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夜带来了几只小妖,便是想要以此诬陷我雍家弟弟,坐实他妖怪身份?” “定然是刚刚一片乱战之中,几只小妖趁乱逃脱,顺势杀了你手下不少人,这才没让你的诡计得逞!” 听到她的呵斥之声,便有几名将士手拎着几只死去小妖的尸首,快步进来,似乎想要展示证据。 李望舒却是担心,这死去小妖身上的血腥之气,冲撞了本就“受惊”的雍博荣,又眉头一皱,连忙让他们退了出去。 杨荣轩此时,已经傻眼了。 他今夜的确是带了几只被捉住的小妖过来,打算到时候诬陷雍博荣乃是妖怪伪装,为杨家出兵捉拿掳人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李家不能直接翻脸发作。 可谁曾想,这雍博荣平时一副病恹恹快死的模样,背地里却那般厉害,直接射杀了他杨家那么多甲士。 计划失败,杨荣轩仓皇逃离之时,手下也的确没看住那几只小妖,让它们趁乱跑了。 但这些被带来的小妖,早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哪还有什么本事作乱? 杨荣轩是这怎么也不曾想到,自己这番自作聪明,不仅没能诬陷到雍博荣,反而自己砸了自己的脚,让自己背上了一口黑锅…… 李望舒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 “我也懒得与你废话!” “来人,将他带下去看押,明天让他老子杨元,亲自来领人!” 床榻之上的雍博荣,此时看着根本无法解释清楚,不由露出一丝委屈之色的杨荣轩,眉头微微一动。 然后他的嘴角,突然向上一挑,眼中浮现玩味之色。 旁人未曾注意到,反倒是站在一旁的王不二,此时瞥见了自家少爷突然露出的这幅表情,心中不由一动。 他知道,自家少爷这又是憋了什么坏主意呢! 下一刻,只听雍博荣轻咳一声,缓缓坐起了身子,扬起苍白俊美的脸庞,对着李望舒轻声道: “二小姐,杨家公子也许是误会了什么吧……将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你不要怪他了!” 被押在地上的杨荣轩,此时听到雍博荣这话,下意识地觉得有些怪怪的。 可如今一心脱身的他,却也来不及多想什么,连忙点头应和道: “对,对!雍公子说得对,就是误会,咱们解释清楚就好了!” 李望舒厌恶地瞪了一眼杨荣轩,又在扭头看向雍博荣之时,眉宇一下柔和了下来,细声细气地道: “你就是为人太过良善!他都带人袭杀你了,你怎么还为他说话?” 话语之中,听着有几分责怪之意。但更多的,却还是心疼与爱怜。 雍博荣苍白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道:衛鯹尛说 “那这样就足够了……千万不要为了我,和杨家翻脸!” 按照李望舒此前的谋划,此时的确不应该和杨家翻脸。 这也是为什么,李望舒心中明明想要立即杀了杨荣轩,却还是咬着牙,只让人将他囚禁起来的原因。 可此时看到雍家弟弟,明明都被惊吓成这般模样了,却还要为了自己忍气吞声,李望舒心中只觉一疼。 看向他时,那双美目之中的怜爱柔意,几乎就要溢出来了。 李望舒银牙一咬,然后郑重地道: “先委屈你几日,这件事之后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说罢,她当即冷冷地瞪了杨荣轩一眼,恨声道: “今夜将他扒光了吊到门前,先给你出出气,等明天杨元亲自来领!” 被押着的杨荣轩,顿时一愣。 不是,这雍博荣怎么越劝,李家二小姐就越生气了呢? 片刻之后,终于琢磨出味来的杨荣轩,顿时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雍博荣。 你好阴啊! 你说这些话,哪里是在劝? 明明就是在火上浇油啊! 雍博荣靠在李望舒身后的床榻之上,微微昂头,俯视着杨荣轩。那对好看的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嘲弄之色。 对上杨荣轩满是悲愤不甘的视线,雍博荣微微眨了眨眼睛,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然后再次轻声道: “二小姐,杨公子这般不服气,应该是觉得折辱太过了。况且这夜深露寒,要不、要不还是留件衬衣给他吧!” 一旁的王不二,黑脸一皱,嘴角微微抽搐。 如果拿自家少爷以前的话来形容,那少爷现在的模样,好茶啊! 李望舒看到杨荣轩此时,正恶狠狠地瞪着雍博荣,心中更为大怒,当即喝道: “你还敢瞪他!” “来人,挂上去之前,再给我狠狠抽上五十鞭!” 杨荣轩顿时一颤,连忙惊呼道: “二小姐,息怒啊!你相信我啊,雍博荣他现在是装的,他私下里杀人如麻的啊……” “闭嘴!” 李望舒怒不可遏地喝道: “八十鞭,狠狠抽,沾着盐水抽!” “啊,不要啊!” 雍博荣看着不断哀嚎着,被拖出去的杨荣轩,眉宇舒展,心中顿觉畅快了不少。 你还别说,这绿茶的手段,用起来就莫名地爽呢! 第二十章 夺运改命,化蛟为龙! 深夜,杨宅之中,却是灯火通明。 几名侥幸逃脱追捕的杨家甲士,仓皇地回到杨家,慌张急切地回禀道: “家主,少爷、少爷被李家抓住了!” 一众察觉到城中异动,仓促赶来的杨家心腹们,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一惊。 旋即众人纷纷开口道: “家主,少爷安危要紧啊!” “李家如此过分,家主不该再继续忍让了!” “属下这就去召回旧部,汇聚人手,屠了李家!” 杨元只有杨荣轩这么一个儿子,将来起兵造反,建立基业之后,唯一能够继承的也只有杨荣轩了。 是以杨荣轩的安危,对这一群已经与杨家牢牢捆绑一起的旧部们来说,也是重要无比! 可听到自己唯一儿子被抓了的杨元,此时却是并未动怒。 如今这样的局面,他也早有预料。 毕竟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自然不可能没留后手。 看着个个愤慨的一众心腹,杨元重重地咳嗽一声,道: “不要吵了,此事亦在我谋算之中!” 众人闻言,不由齐齐看向杨元,好奇自家家主准备数年,一直讳莫如深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杨元继续沉声道: “李家烧了我杨家码头,已是极限。只要李家不想苏州城动乱,就绝不会将事情做绝,轻易杀了我儿。” “立即挑选赔礼,明日送去雍宅,以示赔礼道歉。然后再由我亲自前往李家,低服做小!” 众人闻言,顿时皱眉,实在难以理解杨元姿态为何要低到如此程度? 可还不待众人出言反对,便见杨元眼神锐利,缓缓站起身来,朗声道: “诸位当即持我手令,前往长江沿岸各地,召集旧部,汇聚苏州!” “我等数年蛰伏,而今实力已厚,积蓄甲胄八千,兵器无数。” “而今只需低服做小,打消李家忌惮之心。待所谋之事成功之后,时机便至。我当承袭父祖旗号,起兵造反,诛灭暴梁!” 众人闻言,眼神顿时一亮,然后齐齐抱拳喝道: “谨遵家主之命!” “既然如今不需再行蛰伏了,家主应当继承当年老湘王之位,称呼为王上才是!” “对,王上!” 众人纷纷应和,然后抱拳一礼,高呼道; “我等谨遵王上之命!” 杨元听到众人高呼王上,神情略有激动,脸上红光焕发,当即抬手道: “待正式起兵以后,明诏天下,祭天登位,再称呼王上不迟……”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杨元的心腹,却是匆忙地跑入大厅之中,急声道: “家主,李家那边传来了消息。” “少爷被鞭打了八十鞭,扒光了衣服,悬于李家门前……” 此言一出,刚刚还气氛激烈的大厅之中,顿时一片寂静。 杨元脸色沉下,铁青一片。 当年湖广之乱,父祖战败,家眷离散之后,杨荣轩便是他仅存的血脉。纵然平日言语之中多有严厉,但又怎么可能不疼爱? 有心腹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道: “家主,要不还是派人将少主救回来吧……” 杨元闭上双眼,心中一狠,咬牙道: “不,所谋大业,最为重要!荣轩既是我韩家子嗣,便要为我韩家基业付出!” 只是话是这么说,但杨元心中恨意怒火,却还是几乎要压制不住了。 “你们,都出去!” 众人心中凛然,连忙躬身行礼应是,匆忙地离开。 在议事大厅的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便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打砸之声,以及杨元压抑的怒吼…… ---------------------- 第二日清晨,煎熬了一夜的杨元,便匆匆带着人手,亲自前往李家赔礼道歉。 在一番低服做小,忍受羞辱之后,李望舒那边才终于松口,让人将满身鞭伤,被寒风吹了一夜,已经开始发烧说胡话的杨荣轩放了下来,交由杨元带走。 杨元纵然心中恨意滔天,可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在李家面前表现得低声下气。甚至还连连道谢之后,才转身离去。 因为临时落脚的宅院被毁,雍博荣昨夜便被带回了李家安置。 今早知道杨元来了之后,雍博荣还强撑着睡意,特意前来看热闹。 雍博荣躲在一旁,未曾现身,看着杨元离去的身影,目光闪动,若有所思,喃喃道: “呵呵,有点意思!” 一旁的王不二,忍不住问道: “少爷在说什么?” 雍博荣笑而不语,道: “我是说,马上应该会有一场好戏看!” “是吗?”王不二挠了挠头,一副茫然懵懂的模样。 ------------------------- 当杨元带着重伤的杨荣轩,急匆匆回到杨家之后,整个杨家顿时乱做了一团。 苏州城中数位名医被请来诊治,府库之中的珍贵宝药被尽数取出,全力为杨荣轩救治。 “杨公子受了鞭伤,皮肉绽开,但所幸根骨健壮,只是皮肉伤。” “倒是这风邪入体,高烧不退,稍微棘手。而且已经损了身体元气,日后需要好生休养,方可无碍!” 听到大夫诊断的结果,杨元顿时长松了一口气,道: “无大碍就好!” 待送走了大夫之后,强忍了许久的杨元,终于难以压制心中的怒火恨意,脸上顿时浮现出怨毒狠辣之色。 “这笔账,我要你李家尽数奉还!” 此时,原本空无一人的议事大厅之中,天一道人缓步自屏风后走出。 看着暴怒的杨元,天一道人微微躬身,道: “家主,数年的忍耐,都是值得的!” “如今李家那边,想必已经戒心尽消。贫道更是已经将阵法所需一切准备好了。” “此事之后,家主只要以当面赔罪为由,宴请李家。李家不欲与我杨家彻底翻脸,家中又只有李家二小姐当家,必然能够将她骗来。” “贫道便可借由阵法,将李家二小姐一身尊荣气运,尽数夺取过来。助家主改换天命,成就真龙命格!” 怪不得杨元这样一位,身居蛟龙命格,天定反王的人,会带着一众心腹部众前来苏州,改名换姓,以商贾身份行事。 除了蛰伏积蓄力量之外,更主要的,还是因为李望舒身上,所携的强盛气运,引来了杨元的窥觊。 他想要夺取李望舒的强盛气运,借此逆天改命,化蛟为龙,脱胎换骨,成就真龙天子。 而想要实现这一切,就必须要将李家二小姐握在手中。 也正是因为如此,杨元才会一直放低姿态,甚至不惜让自己儿子犯险,想尽了办法打消李家忌惮,借昨夜之事,将李家二小姐请来,实现自己的计划! 第二十一章 赴宴 李宅后院,一处雅致幽静的庭院。 自从半月前,杨荣轩袭杀未遂之后,心有余悸,生怕再出什么意外的李望舒,便直接将雍博荣带回了李家安置,每日亲自过问衣食起居,照顾精心。 此时,这处庭院的亭台之中,雍博荣拥着毛领大氅,捧着手炉,静静地坐在这里,观赏着庭院中的那雅致精巧景观。 王不二领着贝永康,快步走来,对着雍博荣齐齐行礼。 留在外面探听消息的贝永康,恭声回禀道: “少爷!您让我留意杨家那边的,昨日终于有了动作!” “杨家家主杨元,昨日派人送来了请帖,请少爷和二小姐赴宴。说是要让杨荣轩,当面赔礼道歉。” 雍博荣闻言,神情随意慵懒地道: “李家二小姐那边,怎么回复的?” “二小姐那边是一口同意了,但却为少爷您拒绝了。说您是因为那夜受了惊吓,是以旧疾复发,不利于行。” 听到这话,雍博荣微微抬头,道: “宴请的什么时候?” “明日。” 雍博荣点了点头,笑着道: “明天这场好戏,可万万不能错过的!” 贝永康可不是王不二那样的浑人,只听到自家少爷这般说,便不由眉头皱起,问道: “少爷是说,明日的宴席,会发生什么?” 说到这里,贝永康也微微一滞,又觉得自己这是问了一句废话。 本就乱贼出身的杨家,如今对李家忍气吞声,低三下四到这种地步的。 若不是杨家在故意示敌以弱,另有企图,贝永康也不信啊! 雍博荣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继续道: “明日李家二小姐未告知此事,明天应该是不会让我前去赴宴的。可如此好戏,若是不去看,岂不可惜?” 此言一出,王不二、贝永康二人顿时皱眉,齐齐反对道: “宴无好宴!又不知李家这边,是否提前做出了什么安排,涉及危险。少爷您这身子,还是莫要前去了吧!” “是啊,少爷有何打算,吩咐就是。不二替您去办,保证稳妥!” 虽然贝永康早就派人多次提醒过李家,想必李家这边也应该有了准备。 可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无论多稳的局面,也总有人不小心翻车,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自家少爷这脆弱的小身子骨,到时候什么真出意外了,只怕跑都来不及跑呢。 雍博荣闻言,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 “那就更要去了!” “雍、李两家是世交,长辈们相识微末,私交甚笃,已经到了能够托付家眷子嗣的地步,我又岂能坐视李家被人算计?” “而且这次上门退亲,乃是我一厢情愿,无礼之举。李家二小姐却未曾计较,反而多有照顾,更要帮一帮了!” 说到这里,雍博荣眼中又是寒光闪过,声音一冷,道: “当初的荒寺之事,我本并不放在心上。可杨荣轩却视我为仇寇,甚至带人上门袭杀,害我雍家忠仆一死三残,个个带伤。” “此仇若是不报,我心中着实不痛快!” 雍博荣并非是气量狭隘之人,为了获取功德死后成神,平日行事也颇有顾忌。 但雍博荣却也十分清醒,四相树是他的金手指,而非他是四相树的傀儡! 为了确保死后成神,便对李家忘恩负义,让手下心腹寒心,反而对杨家以德报怨。这样的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王不二闻言,竟然下意识地想要点头。 毕竟以他的性子,自然对雍博荣刚刚所说的那些话无比赞同。 但一想到事关自家少爷的安危,又连忙顿住,扭头看向一旁的贝永康。 贝永康看着一向主意极正的少爷,又看了看不知该不该继续劝说的王不二,不由叹息一声,道: “我这就去布置后手……” -------------------------- 第二日,晌午时分。 李家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大门之前等候着。 李望舒缓步走出大门,临上马车之前,突然扭过头,对着身边的大管家李如成,道: “成叔,你今日便不要跟去了!” 李如成微微一愣,皱眉道: “小姐,今日杨府凶险……若再不在您的身边,老奴心中实在放心不下!” 李望舒微微摇头,抬眼看了身后的李宅一下,沉声道: “不需要!今日之局,早已布好,不会有什么差错的。倒是家里,我实在放心不下。成叔你留在家中,帮我照看着!” 李如成闻言,想着今日之局,早在数年前便以落子布下。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万无一失。与其一同前去,还不如坐镇家中。 若是到时候真出了什么篓子,自己坐镇家中,也能调动力量补救一番啊! 想到这里,李如成这才点头同意了下来。 李望舒假装,终于彻底放心了下来,快步走入马车之中。 在一队精悍的李家仆从的护送之下,马车缓缓驶动,前往杨家赴宴。 李如成站在大门前目送着自己小姐离去,心中又细细思索盘算了许久,再三确认今日布局没有漏洞之后,这才稍稍安心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李宅之中,一名家仆匆匆跑来,急声道: “大管家,不好了,雍家少爷已经离府,去杨家赴宴了!” 李如成闻言,顿时一惊。 他知道今日,自家小姐特意将自己留下,为的可不就是照看这位准姑爷嘛! “雍家少爷,怎么知道今日杨家有宴?又是怎么离府的?” “额,昨日有雍家家仆入府,或许就让雍家少爷知道了……” “刚刚雍家少爷说要走动走动,然后径直出了门,也没人敢拦啊!” 雍博荣是李家准姑爷,而且看上去颇得自家小姐的心意。衛鯹尛说 这身份不一样,是日后的主家,李家可不敢安排人,事事监视回禀啊。 李如成闻言,顿时急道: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嘛?快派人,将雍家少爷追回来啊!” 今日杨家,可有不少事要发生呢。 就雍家少爷那病恹恹的身子,哪里遭得住惊吓? 家仆闻言,当即反应过来,连忙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调动人手,要前去将雍博荣追回来…… 第二十二章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此时杨家大门之前,杨元静静地站在这里,竟然是亲自出门恭候迎接李望舒的到来。 门前有往来的百姓行人,看到杨家家主亲自出门相迎,顿时投来那异样的目光。 杨家码头被焚毁,家主独子被打成重伤,还扒光了衣服吊了一夜。 如此奇耻大辱,杨家竟然果断地低头服软,一点表示都没有,还设宴赔礼,甚至恭顺到了要家主亲自出门迎接李家二小姐的到来。 纵然苏州城上下公认,李家是不可招惹的。但怂到杨家这个地步的,也确实少见! 可以预见,今日之后,杨家在苏州城之中必然是颜面丢尽,威信俱失了。 但此时的杨元,对此却都是熟视无睹,站在大门之前,面色毫无变化,就仿佛往来众人指指点点的,并不是他一般。 心怀大志,又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人,必成大器! 能够做到这般地步的,也难怪这杨元是天定的反王命格,身负扰乱大梁江山的使命了。 此时,李家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杨家门前。 杨元暗暗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缓步上前,拱手一礼,恭顺地道: “二小姐宽宏大量,今日能够前来,杨元是感激不尽啊!” 车门打开,脸带面纱的李望舒,仪态万千地缓步走出,对着杨元点了点头,脆声道: “杨家主客气了!既是误会一场,为了这苏州安定,是一定要解释清楚的。” 杨元低着头,又道: “只可惜雍家公子因那夜受了惊,不得前来。否则必要我家那畜生跪在雍家公子面前,叩首赔罪!” 李望舒双眼一眯,深深地看了杨元一眼,意味深长地道: “没关系,日后再磕头赔罪就是了。” 杨元闻言,脸上挂着的笑容,不由抽搐两下。 就假装客套一下,你还真敢应下…… 此时的杨元,一想到自家儿子重伤后的可怜模样,心中便顿时大恨,暗道: 今日之后,谁给谁磕头,可就不一定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是又从不远处,传来马车缓缓驶来的动静。 众人下意识抬头,皆是齐齐一愣。 便见身材雄壮的王不二,正驾着马车,缓缓而来。 “我刚刚可听到了,杨荣轩要给我家少爷磕头赔罪?” 王不二停下马车,瞪着双牛眼,很是放肆地上下打量着杨元。 杨元闻言,脸色顿时一黑,下意识地看向了李望舒。 你们两,这是故意搞我父子二人是吧…… 李望舒此时,看到雍博荣的到来,心头也是一咯噔。 今日杨府必有动乱,雍家弟弟本就体弱,可别再惊吓到了。 马车门打开,脸色略显苍白的雍博荣缓步走下马车。 雍博荣先是与李望舒对视一眼,微微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而看向王不二,语带呵斥,肃声道: “不二,你的规矩呢?这是苏州杨家家主,你岂可无礼冒犯?我雍家,可不是什么不入流的人家!” 王不二闻言,当即躬身行礼,道: “不二知错了……前些时日,不二和一些不讲规矩的下三滥打交道,反倒是让自己将家中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还请少爷恕罪!” 王不二口中的“不讲规矩的下三滥”,说的不就是杨荣轩吗! 主仆二人一番对话,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听得杨元眼皮直跳,心中怒火差点就没压住。 可他脸上却是丝毫不显,笑呵呵地开口道: “近来天寒,雍公子体弱,哪能站在这里说话啊,还是快快入宴吧!” 雍博荣倒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当即打住。 虽然雍博荣的到来,在杨元的意料之外。 但此时杨家之中,已是遍布杀机,任谁来了也无济于事,自然不怕主仆二人的突然到来。 杨元笑盈盈地领着雍博荣、李望舒二人,就要朝府内而去。 趁着杨元前去安排接待人手,李望舒当即皱着眉,伸手轻轻拽住了雍博荣,低声道: “你怎么来了?” 雍博荣看向李望舒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道: “看好戏!” 李望舒闻言,顿时一滞,愣愣地看向雍博荣。 雍家弟弟幼时便极为聪慧,少有人能够在他面前藏住心思。 虽然他来到苏州城只短短半月时间,却已经查到了那么多关于杨家的隐秘。只怕此时,更是已经猜到了自己要对杨家出手吧! 雍博荣轻笑一声,也没有多做解释。 其实事到如今,李望舒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尽管心中实在不愿雍博荣牵扯进来,但李望舒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舍弃数年苦心谋划之功,转身离去的。 斟酌再三之后,李望舒只得暗下决心,过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也要全力护住雍博荣! 杨家内宅之中,美酒佳肴皆已齐备,只待雍博荣、李望舒二人入席。 王不二还想要跟着进去,可刚走到厅门前,便被门口的杨家家丁拦住,道: “此为主桌,自有婢女伺候!” 王不二闻言,眯起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戾气。 可还不待他发作,一旁的雍博荣便对着他摆了摆手。 王不二见状,只能轻哼一声,也不管要引他前往别处就坐的杨家家仆,执拗地守在了厅外大门前。 可刚等二人落座,雍博荣甚至都没看清楚席上到底有什么酒菜的时候,杨元便已经急不可耐地揭下了谦卑的表面伪装,仰头猖狂大笑道: “哈哈哈,李二小姐,你太自大了!当真以为在苏州城,就没人敢动你吗?” 话音刚落,只见宴客厅之中,无数提前隐藏好的繁琐符文,此时突然赤光大盛,悬浮而起,相互聚集呼应,围着李望舒四周,形成一道玄奥无比的法阵。 宴客厅外,更听闻甲胄碰撞,弓弩弦动之声。 杨家蓄养的数百甲士,此时突然涌出,将整个宴客厅包围起来。肃杀凝重之气势,瞬间笼罩下来。 此时,面对着如此沉重骇人的杀机危局,无论是雍博荣还是李望舒,此时竟然都是一脸从容不迫的模样。 杨元仰头大笑,自信满满地装了个逼。 可谁曾想,该配合杨元装逼的二人,却视而不见,没有一个配合的。 这反倒衬得尽显猖狂之态的杨元,此时像个小丑一般…… 第二十三章 高端的猎手,总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大笑数声的杨元,在没有人配合之下,顿觉索然无味,有些郁闷地收起了笑容,然后冷哼一声,道: “早听闻二小姐常年代兄长执掌李家事务,巾帼不让须眉。如今看来,只这养气功夫,便足以证明传言不虚了!” 李望舒闻言,却是轻笑一声,语带轻视地道: “为何你觉得,我此时是故作平静,而不是早有准备,尽在掌握呢?” 听到这话,杨元脸上顿时一沉。 此时雍博荣、李望舒都是一副神态从容,毫无畏惧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提前有了准备呢。 想到李家在苏州城的势力根基,杨元不由心中一紧,不敢再浪费时间,当即喝道: “天一道人!” 话音一落,天一道人快步走出,将一枚古朴玉镜,交到了杨元的手中。 玉镜一出,此时围困住李望舒周身的阵法符文,顿时好像收到了什么牵引一般,直接与玉镜相互之间,产生了极为紧密的联系。 手持玉镜,杨元再次露出笑容,道: “或许二小姐还有后手,但已经不重要了!自从二小姐走入了这间宴客厅,落入了这阵法之中,我的谋划便已经成功了!” 说到这里,杨元猛地挺直了腰背,朗声喝道: “孤乃已故湘王嫡孙韩元,忍辱负重,布局数年,只为以此阵法,夺二小姐一身气运!” 韩元手中的玉镜,突然大放玉色光辉,充斥在宴客厅之中。 只见韩元身后,立时有头顶已露峥嵘,周身缠绕凶厉之气,携滚滚血气的黑色蛟龙显化出来。 天命反王,注定要搅弄天下风云,引起腥风血雨的存在,显化出来的气运异象,自然是极为惊人! 于此同时,端坐座位之上的李望舒,更是凝聚起气运异象出来。 有青色鸾鸟,上下翻飞,身后那华丽的长长尾翼拖曳着,尽显雍容祥和之气。啼鸣之声宛若清铃悦耳,闻之令人精神一震。 周身淡淡五彩光辉垂落,笼罩李望舒,映衬得其身上神光流转。 这青鸾气运之强盛,丝毫不逊于身居反王命格的韩元,甚至还隐隐还压上一头,更显尊荣贵气! 在看到李望舒身上所显化气运的第一眼,韩元眼中激动之色几乎就要溢出来,仰天大笑道: “哈哈哈,当真是天欲助孤,成就大业啊!” “二小姐一身气运贵不可言!今日孤便要你助我,逆天改命,蜕蛟为龙。” 此时的韩元,是一脸势在必得的猖狂。 李望舒被阵法笼罩,神情却依旧从容,轻哼一声,不屑地道: “你韩元迷信气运之说,却从来不知,这历朝历代,每逢乱世,必是群雄尽起,万里蛟龙争。” “后世认为的真龙天子、命定真主,当时亦不过是诸多蛟龙之一。若非历经磨砺,脱颖而出,又如何能承受真龙命格?如何能够建国称制,主宰天下?”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当真以为,靠着这法阵强行夺他人气运,就能够轻易地逆天改命?哼,可笑!” 韩元被李望舒三言两语,怼得脸色涨红,无法反驳。 最后干脆咬着牙,吼道: “夺你气运,便是孤选的路!之后如何走,不需你费心了!” 说罢,韩元将手中玉镜高高举起,顿时引得阵法变动,在二人的浩荡气运之间,强行构筑起一丝联系来。 一旁的雍博荣,眉头一皱,刚准备唤出魔弓,准备动手救人之际。 扭头却看到,李望舒此时不仅没有丝毫惊慌,嘴角反而露出一丝笑意。 雍博荣一看到她这幅模样,便按下了动手的想法,继续观望起来。 正当韩元,沉醉于自己数年谋划,大功告成的喜悦之时,却突然察觉到自身传来一丝异样。 明明是要借天一道人布下的阵法,来侵吞李望舒那身尊荣浩荡的强大气运。 可此时,他自己头顶上凝聚出来的蛟龙命格,却反而被阵法所引动,无数气运被一点一点剥离开下来,朝李望舒那边输送而去。 杨元顿时一惊,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天一道人。 只见天一道人此时却突然对他出手,双手连连探出,在韩元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他周身关节要害便尽数被卸下。 雍博荣有些意外地看向李望舒,面露惊讶。 当年那个爱哭的小丫头,这些年来成长得有些过分啊! 李望舒此时也恰好转过头来,与雍博荣的视线对上,竟然也学着他之前的模样,略显俏皮地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眉宇之间浮现出一丝小小的得意。 我厉害吧! 被卸下了周身关节的韩元,“噗通”一声瘫软在地,四肢酸软无力,难以动弹,只能用既惊又怒的眼神,死死盯着天一道人,喝道: “天一,你、你在干什么!” 天一道人闻言,反而对着李望舒和雍博荣微微稽首。 韩元见状,顿时不敢置信地道: “孤成就大业之后,你携扶立龙庭的滔天大功,世间修士将以你为尊,这是何等的荣耀!李家到底给你许了什么好处,竟然让你选择背弃于孤?” 一旁的雍博荣闻言,忍不住撇了撇嘴。 切,都这个时候了,还讲“以后”,只知道张口画大饼。那估摸着平时是真没给什么好处,现在人家跳槽,能怪谁? 韩元也反应了过来,此时再说这些话,似乎已经有些于事无补了。 他当即朝外面嘶声喊道: “快,进来护驾!” 听到韩元的喊声,宴客厅外,顿时响起了喊叫厮杀之声。 但只不过片刻的功夫,这声音便逐渐消散,最后归于平静。没有一个杨家甲士,能够闯入宴客厅之中。 在声音平歇的瞬间,韩元脸色一下子灰败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败了!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明明自己谋划这么久,却好似每一步都被算计了一样。 “为、为什么?” 李望舒俯视着躺倒在地,面若死灰的韩元,沉声道: “纠正你一下,天一道人不是被收买的,而本就是我李家的人。” “但你的心腹中,有不少人这些年,被富裕安定的生活迷了眼,已经不愿再随你去追求什么遥不可及的天下大业了!收买他们,很容易!” 韩元双眼圆睁,死死咬牙道: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孤的身份?” 李望舒感受着不断涌来的气运之力,嘴角弯起,点头道: “嗯,比你想象的还要早!” “当年你父祖兵败之后,天一道人便主动寻到你,将你一步步引到了苏州,将目标放在了我的身上……”んttps:// 高端的猎手,总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第二十四章 欺瞒天地,必受劫难 韩元瘫软在地,看着头顶气运如潮水一般散去,呆愣片刻之后,然后突然看向李望舒,满脸嘲讽鄙夷之色,冷笑道: “刚刚李二小姐那般义正词严,说什么德不配位之类的话。结果到最后,李二小姐还是和孤一样,为了算计他人的一身气运,苦心布局这么久!” “孤自以为算计深远,却不想竟然一直是你李家手中的棋子,哈哈哈哈……” 此时韩元略显癫狂的笑声之中,尽显穷途末路的不甘与绝望! 李望舒冷哼一声,本不欲解释什么。 可一想到雍博荣就坐在旁边看着,她心中不知如何想的,下意识地沉声道: “我与你不一样!天一道人布下的这个阵法,本就不是为了掠夺气运的……” 李望舒这一身青鸾气运,强盛雄浑,极尽尊荣。 单论世间女子的诸多气运,恐怕只有神京皇宫之内,那高居凤位的皇后,才能压上她一头! 只要她气运不损,此世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能顺风顺水,逢凶化吉,尊荣一世。 若非是为了所负的血海深仇,她又何必花费这么多心思,去算计本来就不会有什么交际的韩元父子? 说罢,李望舒看向一旁的雍博荣,抿了抿嘴,道: “有些事情,等此间事了后,我会向你如实告知的。” 雍博荣闻言,轻笑着摇了摇头,道: “还是算了,这些事情于我而言,并不重要了。” 雍博荣这次前来苏州府,本就是为自己处理后事的。 如今事情差不多了结,有仇的杨家今日也完蛋了,雍博荣就要准备去死,摆脱拖累自己十六年的这幅病躯,正式成为天地公务猿了! 这么一想,雍博荣心中还有些小激动! 我是当山神好呢,还是去当河伯呢?是去江南感受风花雪月呢?还是去中原享受人间繁华呢…… 李望舒听到雍博荣的这话,便知雍博荣还是因为他寿数无多,所以一心想要与自己退婚。 原本心情大好的她,心中凭白生出一股烦闷郁气,皱眉道: “你我如今还没有退婚呢,有些事情你就应该知道!” 雍博荣闻言,微微一愣。 李望舒正欲继续开口之时,心中却突然感到一悸。 韩元头顶之上的蛟龙命格,此时已经通过阵法,尽数为李望舒所吸取。 但李望舒头顶的青鸾命格,却不仅没有发生什么蜕变,反而是在仰头啼鸣,身躯扭曲一起,显得无比痛苦的模样。 李望舒面色猛地一白,精神迅速萎靡下去。 此时的她,半边身子滚烫炙热,如遭炙烤。半边身子寒意透骨,好似坠入寒冰之中。 阴阳之气,以她体内五脏经脉为战场,相互冲突起来,激烈无比! 李望舒只觉此时无比痛苦,扶靠在案桌之上,看向天一道人,强忍着道: “为、为何,我现在这般难受!” 天一道人此时也被这突如起来的变化弄得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地检查起了法阵后,便连连摇头道: “没问题,阵法没有问题!” 又停顿了片刻之后,天一道人又猛地想起了其中关键所在,连忙对着李望舒喊道: “偷龙转凤,逆转阴阳,此乃欺瞒天地之举,哪里那么容易成功……” “还请小姐,万万要撑住啊!只要撑过了,大事便成啊!” 一旁的雍博荣,听得眉头直皱。 什么逆转阴阳,什么欺瞒天地,一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玩意。 这个李望舒,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来,扶起了无比痛苦的李望舒,看向天一道人,道: “可有什么办法,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天一道人闻言,满脸苦涩地道: “正如小姐刚刚所说,若要德能配位,便需经受磨砺……今日,便是小姐要度的劫,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够帮她。” 此时的李望舒,因为体内有阴阳二气不断纠缠,使得她体内元气挥散,气息不断衰弱下去。 雍博荣看着疼得几近昏死,却依旧咬牙死撑的李望舒,眉头紧皱,道: “如此下去,她自己就算能够撑下去,她的身体也要元气散尽,衰竭而亡了!” 天一道人闻言,也精神一振,开口道: “取来能够续命的天材地宝喂下,替小姐维系生机,或许可行……” 说到这里,天一道人又看着李望舒此时元气散溢的程度,脸色再次灰败下去。 “可是一般的天材地宝,哪里赶得上小姐这气息衰败的程度?” 此时李望舒周身元气散溢的程度,可着实惊人! 就拿雍博荣来打个比方,他是身似漏斗,每时每刻都在朝外散溢着元气。所以他从小用各种天材地宝,通过“收入大于支出”的方法,就可以维系圣命。 但李望舒却是一个原本完好无损的缸,此时突然破了个大洞。元气倾泻而出,流失的速度恐怖至极。若是不管不顾,只怕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要枯竭而亡了! 一般的天材地宝,又哪里赶得上这样的消耗? 尽管希望不大,但雍博荣此时却是不愿放弃,猛地出声喊道: “不二!” 厅外等候着王不二,猛地冲了进来,应道: “少爷!” “让人速去通知李家……再找贝永康,将给我准备的续命丹药、宝药,尽数取来!” 王不二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迟疑之色,呐呐道: “可那是留着给少爷您保……” “快去!”雍博荣当即厉声打断道。 王不二闻言,浑身一颤,不敢再说什么,当即匆忙转身前去取药。 气运尽失,瘫软在地的韩元,此时看着眼前乱像,竟然仰头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德不配位,必有余殃,孤信了!毕竟就连算计无双的李二小姐,也难敌天命啊!哈哈哈……” 猖狂无比的笑容,实在刺耳聒噪。 雍博荣心中烦躁憋闷,听着韩元的笑声,皱眉喝道: “杀了他!” 对于雍博荣这个准姑爷,李家众心腹自然不会拒绝。 闻令之后,当即有人手持兵刃上前,恶狠狠地拽起韩元的头,用力一割。 喉咙被割开,鲜血喷洒一地,韩元的笑声戛然而止,圆瞪的双眼顿时失去了神采。 随着韩元身死当场,一道金色光芒,猛地遁入雍博荣的身躯之内。 【消弭兵戈,功德+2000】 雍博荣十六年来,修桥铺路,救济百姓,花费了几十万两银子,也不过积攒了七百多功德,甚至还不如杀一个韩元所获功德的一半。 但仔细一想,杀了韩元这个注定要起兵谋反之人,自然也算是消弭了一场兵戈,让数万、数十万,乃至数百万百姓免遭战火。 一下子得到两千功德,也就可以理解了! 看到眼前冒出的功德数值,雍博荣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从六品神位 雍博荣心神之中,位于北方的那棵散发着金色光辉的苍天功德树,此时顿时金光大盛! 【积攒功德,功成行满,死后成神,开立天庭。】 【功德:两千七百三十四】 功德树下,散发着淡淡金色辉光,满是古朴玄奥篆字的神籍玉册,顿时凝现出来。 其上神职品阶,已经从原本的【从八品神位】,一下子跃升为【从六品神位】 可选择的神职,也发生了变化! 【从六品神位,值年太岁星君(甲子太岁、乙丑太岁、丙寅太岁……)】 【从六品神位,地兵恶煞神将(地魁星神将、地煞星神将、地勇星神将……)】 【从六品神位,五湖水神(洞庭湖水神、彭泽湖水神、丹阳湖水神、太湖水神、都阳湖水神)】 【……】 …… 这品阶提升了之后,能够获得神职无疑高大上许久。 值年太岁,地煞神将,还有执掌天下五湖的水神…… 对于原本就打算当个小山神、河伯的雍博荣来说,这无疑是意外之喜啊! 现实之中,雍博荣微微回过神来,看向了怀中双眼紧闭,尽显痛苦的李望舒,突然洒脱一笑,道: “也好!” 雍博荣将她轻轻放下,自腰间取下一枚温润无比,雕刻奇异庆云图样的玉佩,捏在手中,自语道: “本以为,我永远用不到这东西呢……” 【黄级珍宝:捐身玉佩】 明明同样是得自恶名树的“引祸”之异宝,但相较于魔弓、鬼头大刀这几件宝物,这枚温润的庆云玉佩,看起来并不是什么能够招惹祸患的存在。 但只要知道这件宝物的功效,就会知道,这玩意可比刀弓兵刃之类的宝物,更受他人窥觊! 【介绍:以血化甘露,捐身换命,起死回生。】 雍博荣咬破手指,然后微微一滞,看向李望舒,喃喃道: “你气运比韩元还强盛,我救你一命,最起码也得两千功德……妈耶,四五千的功德,那我不得起飞喽!” 说罢,雍博荣猛地将流血的手指,按在了那枚庆云玉佩之上。 原本玉佩上的奇异庆云图案,此时被雍博荣鲜血沾染,顿时化作血色,尽显诡异。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玉佩之上生出,粗暴地将雍博荣体内的血气吸取出来。 雍博荣脸色更显苍白,身躯之中顿时传来乏力之感。 一旁的天一道人,愣愣地看向雍博荣,道: “雍公子,你这是在干什么……” 话音还未落下,便见雍博荣手中那枚诡异的庆云玉佩之上,突然凝聚出十余滴,闪烁着诡异之色,散溢勃勃生机的血色甘露。 雍博荣伸手,费劲地掰开李望舒的嘴。 血色甘露滴落嘴中,入口即散,瞬间化作磅礴能量,汇入李望舒的周身上下。 只两三滴,便让她持续衰败的身躯,此时气息一振,恢复了几分生机。 别看雍博荣自身寿数不长,但他自幼可是天材地宝堆里埋出来的,从小便被滋补到大。 虽然大半药力都凭白浪费了,但剩余的那些,却也潜移默化地滋补他的身躯,让雍博荣堪称是移动人形宝药。 和吃一口长生不老的唐僧,自然是没得比。但寻常的那些天材地宝,论滋补,却也比不上他的一碗血! 如今,雍博荣那一身堪比绝世宝药的气血,都被捐身玉佩吸取,凝化做这十余滴甘露,尽数被李望舒饮下。 此时的李望舒,周身便被一股强横惊人的生机包裹着,连紧皱的眉宇也舒展了几分。 头顶她的青鸾命格,此时也极为振奋地啼鸣一声,开始全力吞噬融合来自韩元的庞大气运。 雍博荣原本虽然病弱,但依旧能够保持生机的躯体,此时瞬间衰败下去,整个人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已然是生机尽失,仅存最后一口气了。 因为即将摆脱拖累自己十六年的病躯,迎来美好的天地公务猿生活,此时处于弥留的雍博荣,心情反倒是格外的好,语气轻松地道: “嘿,倒也一点不疼……” 天一道人看着此时,头顶气运命格已然开始蜕变的李望舒,再看了看生机尽丧,仅存最后一口气的雍博荣,心中顿时了然。 这是雍家公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拿自己的命,助小姐度过了劫难啊! 想到这里,天一道人不由心中一颤,连忙上前扶起雍博荣,道: “雍公子,你、你……” 雍博荣强打着最后的精神,对着天一道人,语气微弱地道: “转告你家小姐……雍家、家业,尽数托付……请她照顾、照顾……” 话尚未说完,雍博荣便觉眼前一片昏暗,身躯褪去往日沉重,变得轻飘飘地浮起……再然后,他便彻底失去了知觉,昏死了过去。 天一道人见雍博荣头一歪,顿时吓了一跳。 他刚刚一直在这里,自家小姐对着雍家公子的态度,那显然不是一般! 今日雍家公子,又是这般舍命相救,连他自己都看感动了,更何况是自家小姐? 此时的天一道人,心中无比慌张,再难维持他那世外高人的形象,满脸崩溃地道: “雍公子,雍公子!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这次本就因疏忽出了篓子,您要是再没了,小姐还能放过我吗……完了,完了!我的夺天扶龙之功啊!” 天一道人本就因为忽略了欺瞒天地,逆转阴阳所伴随的危险,导致李望舒此前没有丝毫准备,陷入了危险之中。 若是雍博荣再死了,那自己数年功劳苦劳,可就都没了! 而此时,李望舒的命格蜕变已经成功,夺天之功就在眼前,天一道人又岂会愿意就此放弃? 想到这里,天一道人一咬牙一狠心,伸手从脖子上扯下贴身挂着的小巧玉葫芦,嘴里喃喃道: “师傅,我对不住您老人家。为了兴盛咱们天一门,祖师爷传下的保命金丹,今日是留不住了……” 说罢,天一道人肉疼地打开玉葫芦,从里面倒出一枚通体散发淡淡金色光辉的药丸,直接塞到了雍博荣的口中。 此时,雍博荣生机消散,魂魄已深入心神之中,即将遁入四相树,功德圆满,成就神位。 可随着天一道人将金丹送入雍博荣嘴中,原本已经枯竭的躯体,此时竟然重新燃起了一丝生机。 雍博荣的魂魄似有感应,顿时一滞,然后猛地缩回了身躯之中。 没死成…… 第二十六章 欠你的,我该拿什么还? 今日的苏州城,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 先是杨家假意宴请李家之名,实际府中暗藏死士,意欲刺杀。却不想被李家提前察觉,派人给平灭了。 苏州第二豪强被灭了,这个消息,实在是够让人震惊的了。 而正当满城人惊讶错愕之时,第二个消息,更是彻底引爆了整个苏州城。 李家准姑爷病危,李家放出消息,若有人能够救治,黄金十万两立即奉上! 为了证明这消息的真实性,李家甚至让人将这十万两黄金搬到了李家大门前,让过往之人亲眼所见。 十万两黄金,金灿灿明晃晃地摆在大庭广众之下,闪烁着诱人的金色光芒。 这样一笔巨额财富,哪怕是神京之中,高居九五的皇帝老儿,也会忍不住心动的! 整个苏州城,顿时轰动了起来。 但凡自认知晓点医术的人,都忙不迭地来到李家,想要碰一碰运气。 当然,李家这边,也是早早地准备好了应对手段。那些浑水摸鱼之人,甚至连李家大门都没能进去,便被乱棒打走。 李家后院之中,大管家李如成,在送走了不知道是第几个束手无策,摇头晃脑着离开的医者后,心中无比沉重,默默走入屋内。 一身素衣,俏脸犹有苍白之色,却尽显冰冷煞气的李望舒,正厉声呵道: “苏州名医请遍了,那就将整个江南、整个天下的名医,都尽数带来!” “十万两黄金不够,那就三十万两、五十万两、一百万两!” 一众李家心腹家仆,闻言之后,当即齐齐抱拳应和一声,立即转身离去,准备启程前往大梁各地,遍请天下名医。 李如成看着自家小姐如今这般,已尽着魔的样子,张了张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劝说,只能默默叹息一声。 自家小姐,着实太苦了! 从懂事后便背负着众人的期望,寻常闺阁女儿家的日子是再没有过。而今好不容易,这从小便惦念着的雍家公子来了,却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李望舒喝令完手下之后,又强撑着还有些虚弱的身体,起身匆匆前往院内走去。 此时,这处安置雍博荣的院落之中,除了王不二、贝永康等雍家之人外,天一道人也带着不少人在这里。 一名韩家父子的心腹,此时被人在手上割开一刀,然后硬按着他抓着捐身玉佩。 这名韩家心腹,顿时哀嚎一声,周身血气,被玉佩瞬间吞噬,气机散尽,倒地而亡。 捐身玉佩的庆云纹,化作血色,在下方凝出一滴充斥生机的血色甘露。 等候一旁的天一道人,连忙上前接过玉佩,小心翼翼地将血色玉露喂进了雍博荣的口中。 这样一滴充斥盎然生机,能够让普通人起死回生的血色甘露,在汇入雍博荣口中后,就仿佛泥牛入海,顷刻之间消散一空,并未生起任何波澜。 天一道人面露苦涩,后退一步,摇头道: “不够,还是不够!我天一门的保命金丹,足以生死人肉白骨,可却补不了雍家少爷体内的亏空。就算加上这夺人生机,诡异无比的玉佩,竟然也不够……” 匆匆赶来的李望舒,正好听到了这么一句,眼中戾气闪过,冷声道: “不够?那就将韩家的那些死忠,全都填进去!” 以韩家父子视人命如草芥的性子,能够成为他们心腹的,又能有几个好人?既然如此,还不如尽数杀了,为雍博荣续命呢! 天一道人转过身看向李望舒,苦涩地摇了摇头,道: “只雍公子周身元气散溢的情况,便是填进去千人万人,只怕也……” 话未说完,但其中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 李望舒闻言,如遭重击,身形顿时踉跄一下,差点没摔倒在地。 大管家李如成看着心疼,忍不住安慰道: “小姐莫要着急,天下奇人异士何其之多,总有办法的……” 李望舒深吸一口气,站定身形,咬牙道: “你们先出去吧!” 在场的李家众人,连忙躬身告退。 王不二、贝永康二人看着李望舒如今这般模样,对视一眼后,齐齐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望舒却是突然开口道: “天一道人!” 缩着头离去的天一道人,顿时停在原地,颤颤惊惊地道: “小姐!” 李望舒此时,倒不是想要计较他的过错疏漏,而是闷声问道: “他昏迷之前,和你交代了什么?” 天一道人闻言,心中暗松了一口气,然后连忙道: “雍公子说,将家业尽数托付给小姐。还请小姐日后照顾……额,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其实雍博荣想说的,是请李望舒照顾一下王不二、贝永康这些雍家心腹死忠。 但奈何他没交代完,就彻底昏死了过去,天一道人也只能自己脑补成,要李望舒照顾好自己了…… 听到这里,李望舒只觉心中痛得几乎不能呼吸,只能强撑着,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道:んttps:// “你、出去吧!” 天一道人闻言,忙不迭跑出去,还贴心地将房门死死关上。 无人之后,李望舒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情绪,来到雍博荣的床榻边。 刚刚她那副满是戾气的凌厉冰冷之色,此时瞬间消退,痴痴地看着气息微弱的雍博荣,眼中泪水不断滑落,尽显脆弱之态。 恍惚之间,她想起当年幼时在扬州失足落水,被雍博荣舍命救起之后,自己也是这般站在雍博荣病榻之前,满心的难过、悔恨、悲痛。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却是一样痛苦,一样的无能为力…… “你又舍命救了我一次……欠你的,我该拿什么还?”李望舒颤抖着伸手抚摸雍博荣苍白的脸庞,喃喃自语道。 而就在李望舒悲痛欲绝,黯然神伤之时,外面却是传来大管家李如成惊喜的声音: “小姐,小姐!来了位神医,雍家公子,或许有救了!” 李望舒闻言,猛地惊醒过来,连忙抬手胡乱擦拭几下泪水,便立即朝外喊道: “快,快将人请进来!” 第二十七章 救治的法子 “贺爷爷,快些,您快些啊!” 一名白白胖胖,长相极为可爱的小童,正满脸焦急之色,拉着一鹤发童颜,身形纤细修长,衣着白羽袍的老者,在李家仆人的带领之下,朝安置雍博荣的院落走去。 姓贺的老者,此时一抚长白胡须,却是不急不躁地道: “急什么?有我贺翁在,他就是没了气,也能救回来……” 说到这里,贺翁又突然开口问道: “我倒是好奇这位病者,到底是何身份?竟然要劳烦你姐姐,亲自去请我前来。” 小童闻言,连忙道: “雍家公子,对我有大恩。有恩不报,有违我青丘的处事之道!” 贺翁点了点头,轻笑道: “原是如此啊!” 其实若非是因为青丘处事规矩,处处予人恩惠,面子极大,他可不会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为人治病。 不多时,李家仆从便带着一老一小二人,来到了雍博荣的院落之中。 大管家李如成亲自相迎,又是拱手,又是躬身,极为恭敬地道: “雍家公子病重,烦劳医者多多费心。若能救治,我李家绝不吝啬酬劳!” 贺翁双手背负身后,高高昂起的头微点两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可当他走入屋内,看到躺在床榻之上,生机微弱几乎不可查,气息已近断绝的雍博荣的时候,脸上顿时一肃,眉头紧紧皱起,沉声道: “此人,明明已是身死之像!你们用了什么药,竟然能够留住他一丝生机?” 不过是看了雍博荣一眼,便看到了大概,这贺翁的医术果然厉害! 屋内众人,此时眼睛不由一亮。 李望舒连忙开口道: “曾喂他服下了天一门的保命金丹,又灌输了一些精气进去……医者,可有解救他的法子?” “天一门的保命金丹?世上竟然还存有一颗?”贺翁面露惊讶之色地道。 天一门的保命金丹,乃是极厉害的灵丹妙药。常人服下,起死回生之后,甚至还能延寿十年,药力惊人! 只是可惜,自从百余年前,天一门道统衰败之后,这金丹便没了传承。而今世间的修士,只怕知道这金丹的人都不多了。 “可惜,可惜了!若是早来一步,或许还能见识一眼这保命金丹……” 贺翁先是摇头叹息,随后心中反而生出一丝惊奇。 如此一枚珍贵的金丹,此人服下之后,竟然还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当真是让人惊讶! 贺翁此时来了兴趣,都不用身边那名白胖小童催促,便快步上前,来到床榻之前,着手看诊。 仔细诊断一番之后,贺翁脸上一沉,眉头紧缩,道: “你们都应该知道吧,这病人天生便身躯有漏,经脉闭绝!”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 贝永康更是连忙从怀中取出厚厚一沓,雍博荣从小到大所用的药单明细,递到了贺翁面前,道: “这是我家少爷从小到大所用药单!” 贺翁随手接过扫视几眼,略微点了点头,道: “所用药方皆精心考究,我也只能修改添色几分,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贺翁顿了顿,又继续道: “你既然知道这些,又怎么会让他成为如今这番模样?” “原本好生调养,精心照顾,病人最起码还有一两年能活。但而今,他却是体内元气尽丧,偏又身躯有漏,生机枯竭。无论什么灵丹妙药,到了他体内,甚至还没发挥作用呢,便散溢干净了,这让人怎么救?” 屋内众人顿时一滞,纷纷低头不语。 李望舒脸色更是一白,心中一阵绞痛,身形再次一晃。 一旁的贝永康,满脸复杂地看了一眼李望舒,然后叹息一声,道: “医者可有法子,救我家少爷?只要有法子,不论千难万难,我等都愿意一试!” 贺翁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道: “没救了,等死吧,告辞!”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可还不等他迈出一步,便觉得右腿一沉,抬不起来。 低头一看,便见白胖童子,此时抱着他的右腿,气鼓鼓地扬起头来,龇牙威胁道: “贺爷爷要是不救,今日就走不了!” 贺翁眉头一挑,哭笑不得地道: “小子,你何苦与我耍无赖?这救不了,就是救不了!” 白胖童子抱着他的腿,哼声道: “我不管!你之前说了,什么病你都有本事救回来的!哼,说大话……” “你要是不救,我、我就每天跑到你家附近,揍你家的小孙子!” 说到这里,白胖童子还瞪着眼,恶狠狠地道: “你听清楚了,我是每天都会去揍他的!” 贺翁闻言,顿时一滞。 贺翁很清楚,现在抱着自己腿的这位爷,那可是个混世魔王。像这种威胁,他完全是说到做到的…… 一想到自家小孙子被欺负后可怜兮兮的模样,贺翁便一阵心疼。 贺翁苦笑着看着白胖小童,道: “三少主,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又迟疑了片刻之后,贺翁方才有些头疼地道: “这样,我最多能够维系他的生机不会继续枯竭下去。至于能否救活,恐怕还得去寻你那姐姐……” 白胖小童闻言,顿时一愣。 “我姐姐?” “三百年前,亦有一位像他这样身躯有漏,经脉断绝之人。机缘巧合之下,那人与你家结缘,得了你家先祖之助,活到了五十二岁方才离世。” “你家中藏书阁内,应当记载有如何救人的法子……” 听到这里,白胖童子猛地撒手站起来,道: “那你不早说!” 说罢,他转身一溜烟地便朝外面跑去。 明明是身形胖胖的小孩子,可跑起来却是迅疾无比。李家众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拦住询问清楚,他身影便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 贺翁看着风风火火离去的小童,微微摇头,也欲跟着离去。 而这个时候,李望舒却是眉头一皱,微微挥手。 身后的天一道人,迈步而出,手中玉镜灵光闪动,一施道礼,沉声道: “维系雍公子身躯生机之事,便劳烦贺先生了!” 显然,此时李家众人也看出了这一老一少,绝非凡人。为了雍博荣的安危,便需要天一道人亲自出手拦住了。 贺翁看着一身道韵,修为不凡的天一道人,不由苦笑一身。 得,那小子是跑了,可自己得留这儿了…… 第二十八章 【正四品阴职】 距离李家不远处的一处巷子之中,一辆由玉石打造,神光烨烨,华丽不似人间之物的玉车,停在了这里。 形似鸠鸟,拖曳玉车的灵鸟,此时慵懒地站在一旁,打理着那双华丽的羽翼。 如此让人震撼的画面,就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李家附近的繁华街道之上,但却好似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一般。文学一二 一阵急促的呼喊之声,此时突然传来: “姐姐,姐姐!” 一只白色胖狐狸突然窜来,口发人音,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玉车之中。 表面看起来并不算太大的玉车,内里却别有洞天! 云白光洁的大殿,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 大殿之中,一名身穿白色锦衣,容貌绝色娇俏,眼波流转之间尽显媚态的年轻女子,对胖狐狸的到来并不如何意外。 “回来了?” 白胖狐狸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自家姐姐,道: “姐姐,贺爷爷说,我们青丘当年曾经有……” 话音未落,少女抬手便将一本破旧的竹简,递了过来,道: “就是这本!” 胖狐狸一愣,旋即四肢并用地抱起竹简,惊喜道: “姐姐是正巧带在了身边,还是早就知道了?” 少女嘴角一弯,得意地昂起头,道: “姐姐我多聪明啊,之前就派人打听过雍博荣的事情。他的病,在扬州不是什么隐秘之事。” 胖狐狸费力地打开破旧不堪的竹简,有些嫌弃地道: “怎么破成这个样子?家里藏书阁,不是定期打扫整理吗?” 少女闻言,开口解释道: “这东西好似是曾经被焚烧过……不过没关系,我看了一遍。虽然前后不全,但具体的办法,却并没有损毁。用这个,应该能将那雍博荣救下,也算是还了他当日救你的因果!” 胖狐狸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顿时小脸一垮,道: “姐姐,这救人的法子,得八百年修为打底,才能施为……我,没有啊!” 少女闻言,伸出修长白嫩的手指,用力地戳了戳胖狐狸的脑门,笑道: “所以啊,你得求姐姐我!” 白胖狐狸闻言,当即嘤嘤数声,拉长着语调,腻声道: “姐姐,小三求您了!” 少女长嗯了一声,大为满意,满脸笑容,摇头晃脑地道: “既然如此,那姐姐我便勉为其难,出手一次吧!” “耶,姐姐最好了!” ------------------------- “雍公子……雍公子……” 接连几声若有若无的呼喊之声,在雍博荣的耳边响起。 雍博荣猛地睁开双眼,有些迷茫地朝四处看去。 入眼之处,一片雾茫茫看不清的模样。 雍博荣眨了眨眼睛,喃喃自语道: “所以我现在,这已经是在天庭报道,准备上任了?” 下一刻,云雾迭起翻滚,一道窈窕身影,来到雍博荣的面前。 这是一位五官绝美,容颜娇俏之中带着十分妩媚,出尘若仙的少女。 不论男女,任谁看到她,只怕都要为她的容貌所深深吸引。 可雍博荣此时,却是心中猛地一咯噔。 不是说,这个世界没有仙神的嘛? 该死,他可是因为知道顶头没有上司,没有考勤、绩效kpi,这才甘心做个小小的天地公务猿,方便躺平摸鱼的。 要是头上有人,那他肯定不会这么早去死,而是会选择再混两年功德,尽量弄个高职称的…… 绝色少女手捧着一枚玉光流转的珠子,微微躬身一礼,道: “青丘,有苏妙姿,见过雍公子!” 说罢,她便将手中的那枚玉珠,缓缓递到了雍博荣的手中,柔声道: “雍公子吞服此珠,便可起死回生,再续寿命!” “也算是报了雍公子,救我青丘族人的因果!” 听到这里,雍博荣这才明白了过来,下意识地舒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天庭的人啊…… 等等!起死回生,再续寿命? 我才不要了呢!马上就要上岸公务猿了,为啥要回去? 雍博荣打量着她手中的玉珠,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警惕道: “这是什么?” 有苏妙姿微微歪头,沉吟一阵,道: “这东西,应该算是我的内丹吧……” “内丹?” 雍博荣眨了眨眼睛,连连摆手拒绝道: “那不行,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吃了你怎么办?快快收回去!” 听到这话,有苏妙姿的一双美目流转,竟然露出了欣赏之色,点头笑道: “公子仁厚,名不虚传,让人折服。” “这枚假丹能够送与公子,也绝无糟践!” 雍博荣脸上一肃,连连后退,坚决道: “不!我不能要!” 毕竟凭他现在的功德,能够受封的神位都不算小,何苦要复活继续受罪? 有苏妙姿见状,心中更是为雍博荣的品德所叹服,快步上前,将玉珠朝雍博荣手中一塞,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郑重道: “这只是以秘法照印出来的假丹,于我并无弊端……” “还有人在等候着公子的苏醒,莫要让有情人失望伤心啊!” 说罢,有苏妙姿衣襟挥动,再次飘然而去。 雍博荣追之不及,看着有苏妙姿的离去,嘴角微微抽搐。 而就在这个时候,随着有苏妙姿的离去,四周的浓厚云雾,也立时消散,显露出原本的景象。 四棵参天巨树,相对而立,各放光辉,浩瀚无比。 原来,雍博荣此时就在心神深处的四相树旁。 或许是因为有苏妙姿的到来,四相树自行隐蔽,这才弄出了刚刚那云雾缭绕的模样。 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珠,雍博荣翻了个白眼,正欲随手丢弃。 此时,雍博荣无意地抬头,身形却是突然一滞。 位于北方的功德树上,此时金色光辉暗淡无比。原本凝聚出来的【从六品神位】,更是直接消散。 而位于南方,那棵代表罪孽的参天巨树,此时周身却笼罩着不详的黑色罪孽之气,缭绕浓厚,竟然直接将大半个参天巨树笼罩起来,看起来极为骇人。 【罪孽加身,死入阴冥,审鬼断案,效力阴府。】 【罪孽:八千零二十七】 巨树之下,黑色雾气更是凝聚起一枚鬼籍铁册,其上有玄奥深邃的篆文,写有【正四品阴职】的字样。 瞬间,雍博荣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鬼…… 第二十九章 立flag 看着眼前,被浓厚不祥罪孽气息萦绕的罪孽树,雍博荣陷入了沉思之中。 所以,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天条了,一下子被加上了这么多罪孽? 罪孽巨树之上,只凝现出了这么一行批语: 【逆乱阴阳,辅助争龙,致使天下大乱,兵戈四起,罪孽+8000】 批语语焉不详,雍博荣是满脸问号。 自己什么时候逆乱阴阳,去辅助争龙了? 还有,这什么天下大乱,兵戈四起,和自己这么个半死不活的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罪名加在自己身上,它合理吗? 此时的雍博荣只知道,在他昏死之前,并没有感知到这么多罪孽加身。 也就是说,自己昏死过去之后,一定有人做了什么牵扯到了自己,这才导致自己,凭白背负了这么多罪孽! 想到这里,雍博荣欲哭无泪。 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攒下的功德,竟然还无法抵消这凭白背上的黑锅,当真是太无语了…… 想到自己那副拖累了自己十六年的病躯,雍博荣实在不愿复活回去,干脆心中一横,看向罪孽巨树凝聚出来的那本鬼籍铁册,咬牙道: “去阴府任职,也就是工作环境稍微差一点罢了……再怎么说也是正四品的阴职,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咬咬牙受了就是!” 雍博荣心念一动,鬼籍铁册之上的玄奥篆文,闪过森然之气。 诸多正四品的阴府职位,浮现在雍博荣的眼前。 【正四品轮回司主事(泰媪主事)】 【正四品判官司主事(赏善主事、罚恶主事、查察主事、阴律主事)】 【正四品监察司民城隍显佑伯(扬州海陵县城隍、苏州元和县城隍、长安蓝田县城隍……)】 【……】 …… 雍博荣迟疑了一阵,犹豫着选择了城隍之职。 一枚通体漆黑,鬼气缠绕的阴府官印顿时凝聚出来,缓缓落到了雍博荣的面前。 正当雍博荣抬手去接之时,便有凄厉鬼嚎、阴风呼啸之声在雍博荣耳边响起。终年暗无天日,恐怖无比的阴府景象,浮现在雍博荣的眼前。 而当雍博荣的手接触到阴府官印之时,他眼中景象顿时色彩全消,唯剩黑白二色,口鼻耳舌五感顿去。 雍博荣心中猛地一惊,刚刚伸出去的手,又下意识缩了回去,心有余悸地看着面前的黑色阴府官印。 怪不得入阴府为官,是要罪孽加身。 这一入阴府,此后美景入眼,黯然失色。佳肴入口,如嚼干蜡。闻不见尝不到,看不清摸不着,宛若木人一般。 一想到日后要过这种日子,雍博荣便是下意识地一颤,连连后退数步。 刚刚凝聚的阴府官印,随着雍博荣的后退,顿时消失开来。 雍博荣站定原地,沉默了好久,终于幽幽叹息一声,拿起有苏妙姿送给他的假丹玉珠,咬牙恶狠狠地道: “马德,等我出去了,一定要找让我背锅的那人算账!” 说罢,雍博荣猛地将这枚假丹玉珠塞入口中…… --------------------- 李宅后院,安置雍博荣的屋内。 体态妙曼,面带轻纱,只露眉眼,却依旧勾人心魄的有苏妙姿,此时突然感受到体内内丹微微一颤。 她美目猛地抬起,看向床榻上的雍博荣。 只觉冥冥之中,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将二人紧密地联系到一起。 这种感觉,略微有些异样,让有苏妙姿有些不太适应,下意识地动了动腰身。 一旁的李望舒注意到有苏妙姿的异样,顿时满脸紧张地问道: “可是出了问题?” 有苏妙姿闻言,顿时回过神来,压下了心中异样,摇头道: “没有问题……” “雍公子生机已经开始恢复,想要再精心休养数日,便可恢复清醒!” 听到这话,李望舒顿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中泛红,哽咽地道: “那就好,那就好!” 看着激动不能自已的李望舒,有苏妙姿亦是为她对雍博荣的情谊所动容,柔声道: “我族内古籍记载,有我这枚秘法假丹维系,雍公子体内元气流逝速度消退。日后只要一直以天材地宝温养滋补,活到知命之年,也是可能的!” 知命之年,也就是五十岁! 而此前,所有为雍博荣诊断的医者,都断定他不管如何调养,难以活过成年。 李望舒闻言,心中更喜,拉着有苏妙姿连连感谢。 说完了好消息,有苏妙姿却也对李望舒泼了一盆冷水。 “但李二小姐,这是最乐观的估计!” “因为日后雍公子温养身体,所需的天材地宝,数量惊人,又实在难得。” “雍家、李家豪富,家中有金山银海,一开始或许不缺这些。但日后将越来越难获得,到时候哪怕有我族全力帮忙,恐怕也很难有所收获的……” 哪怕是神京之中的那些顶级权贵、称霸一方的妖王鬼王,得到了珍贵的天材地宝,那都是要秘藏不示人的! 可以想到,为雍博荣续命的代价,是有多大。 听到这里,李望舒眼神一凝,郑重地道: “我知道了……” 说罢,她又看向床榻之上脸色逐渐好转的雍博荣,眼神瞬间柔和下来,语气坚定地道: “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他好好活着的!” 看着无论花费多大代价都要救活雍博荣的李望舒,以及甘愿为李望舒从容赴死的雍博荣。 在有苏妙姿看来,这就是妥妥的双向奔赴啊! 这般美好令人向往的感情,再加上此时她心中不由传来的异样感觉,竟然让修行两千年的她,心境一阵波动,陡然生出了来人间渡一场情劫,感受情爱悲欢的冲动…… 感受着心中越发奇怪的异样感觉,有苏妙姿连忙平复心神,缓缓站起身来,对着李望舒微微颔首,开口道: “雍公子救我小弟,于我族有大恩。此时无论如何,我族都绝不会袖手旁观!” “我这就启程回去,将族内珍藏的部分天材地宝送来,助雍公子渡过此劫!” 李望舒心中感激无比,当即对着有苏妙姿,郑重无比地起誓道: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今后,只要有苏姑娘有所吩咐,我李望舒绝不推辞,必全力相助!” 誓言落下,李望舒、有苏妙姿二人,竟然不知为何,齐齐打了一个冷战…… 第三十章 举天下而奉养一人!) 贺翁右手连连探出,顷刻之间,数十枚银针便已密密麻麻地刺在了雍博荣的身上。 又将他指尖一弹,其中一根银针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断的震动,更带动着四周的银针,以同样的幅度颤抖起来,发出“嗡嗡”的颤鸣之声。 与此同时,雍博荣脸上神色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体内气机也逐渐强盛起来,再也不是之前那生机几乎消散的状态了。 片刻之后,贺翁微微舒了一口气,抬手拔除银针,然后对着一旁等候的众人道: “今日施针完毕之后,每日再以汤药灌服,乐观估计,不需三五日,便可醒转!” 听闻此言,众人顿时一喜,看向床榻之上呼吸平缓的雍博荣,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此时的李望舒,倒是也调整了过来,不再似此前那般失态,连忙对着贺翁行礼道谢,并致歉道: “多谢贺翁,此前多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贺翁虽不喜李家这半月来将他强留在此,还安排人日夜监视。 但他到底是医者出身,也知道病患家属情绪激动,难免有失智之举,是以只是轻哼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道: “罢了,只要李小姐将那道人撤走,老朽便感激不尽了!” 妖族出身的他并不擅争斗,这几日被一个修为高深的道士日夜盯着,着实是睡得不太安稳。 李望舒当即应诺,又连连致歉,态度倒是做得很是到位,让心中不满的贺翁,稍稍平复了一些。 贺翁又交代了两句之后,这才负手缓步离去。 这个时候,大管家李如成却是带着天一道人,脚步匆匆而来,对着李望舒躬身一礼后,神情隐晦地道: “小姐!” 李望舒见状,眼神一凝,扭头仔细叮嘱手下人好生照顾之后,这才转身离去。 三人来到书房之中后,大管家李如成,这才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小姐,韩家旧部被召集而来,已于三日前尽皆抵达苏州附近。于大同亲自带兵围剿,已尽数歼灭擒获!” “如今报捷战功,已快马送入神京。朝廷那边,也已经准备派人前来核实了!” 于大同,是苏州卫指挥使,也是李家的人!这次剿灭韩家余孽的大功,也便到了他的手中。 听到这话,李望舒眉头一皱,道: “这么快?” “毕竟是当年掀起湖广大乱,震惊天下的伪湘王后裔。蛰伏数年之后,又在江南之地积蓄了数千甲胄,数万部众,朝廷上下必然是重视无比,动作也就快了些。” 伪湘王当年闹出的动静,可是让天下都为之震动的。直到今日,一众旧部余孽还在朝廷通缉名单之上。 江南之地,更是朝廷赋税大头来源。若是让韩元仿照当年他祖父、父亲一般在湖广掀起大乱,那大梁可是要元气大伤的。 如此一来,便是往日反应再迟钝的地方官府,不敢大意,立马上报。昏聩的神京朝廷,也不敢疏忽,当即派人前来核实。 李望舒想到还没有苏醒的雍博荣,眉头紧皱,道: “都不能等到雍家弟弟醒过来?” 李如成闻言,顿时一滞,有些无奈地道: “小姐,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要耽搁了……” 李望舒闻言,皱着眉,长叹一声,道:文学一二 “我知道了!” 说罢,李望舒缓缓起身,启动了书房内的机关,露出了其中的一间隐蔽密室。 她走入其中之内,约莫过了半刻钟的时间,方才再次走出。 但此时的她,却已经换上了一身华丽的男装。 整个人周身气质,变得凌厉堂皇,尊荣贵气,尽显上位者的威仪。 天一道人连忙将一枚小巧精致的玉镜配饰,递到了李望舒的面前,道: “而今小姐一身气运,已逆转阴阳,转凤为龙。只要佩戴上这枚天一玉镜,遮蔽天机,世间将再无人能窥见小姐真身!” 李望舒闻言,当即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这枚小巧玉镜,然后朝腰间一挂。 霎时之间,小巧玉镜之上流光溢彩,折射光辉,显化气运。 原本李望舒的青鸾气运,此时竟然大变,化作了一只尊贵威严的四爪蟒龙,颌悬龙珠,吞吐云雾。 相较于青鸾的祥和雍容,反王蛟龙气运的嗜血暴戾。 眼前这只四爪蟒龙周身神光流转,煊赫之威直冲天际,引动风云变换。那淡淡的青色光辉散溢而下,笼罩李望舒的周身,更添堂皇尊荣之气! 最后玉镜光辉散去,李望舒那纤细窈窕,依旧能够看得出女子仪态的身形,此时顿时变化。 宽广的胸怀,健壮的身形,高高突起的喉结,凌厉锐气的眼神,如刀锋般上扬的眉宇…… 无论怎么看,此时的“她”,都应该是一位男子! 若是有苏州权贵在场,恐怕就会立时认出来。 眼前这人,不就是李家的大公子,李玉鉴嘛! 任谁能想到,这李家的大公子、二小姐,从来都是一个人? 怪不得之前李望舒不愿退婚,就借口一定要自家兄长回来才能做主。合着只要她不愿意,大公子李玉鉴就永远回不来…… 李望舒此时有了蟒龙气运加持,一身天潢贵胄的尊荣堂皇,比此前更显贵气。 大管家李如成看着她现在的模样,痴愣了好久,眼眶不由泛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 “像,太像了……太子殿下!” 李望舒快步上前,扶起这位忠仆,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动容地道: “当年父亲冤死,东宫旧部尽遭诛杀……幸得成叔救我,李叔护我逃来江南,隐姓埋名,方留性命!” “而今数年谋划已成,我当以父亲遗腹子李玉鉴的身份,携揭举韩家谋逆之功,重返神京,再登宗室玉册,以图谋大位,报仇雪恨!” 李如成、天一道人闻言,顿时神情激动,当即齐齐跪倒在地,俯身行礼,齐声道: “参见上位!我等愿助上位,图谋大计!” 李望舒,不应该是李玉鉴,此时想起隔壁的雍博荣,眼神更是坚定了几分。 待入了神京,夺得大位,天下九州尽在掌握之中,便可举天下而奉养一人! 为了雍家弟弟,纵然前方千难万难,我也绝不能退,一定要赢…… 第三十一章 神京震动 大梁,神京,大宗正院。 这里,便是民间俗称的宗人府。 是专门掌管皇族名册,负责按时编纂玉牒,记录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爵、赏罚、婚嫁、谥号、安葬等事的部门。 大宗正院的某处偏殿之中,一座古朴玄奥的九龙钟,静静地摆在此处。 在远隔千里之外的苏州府,当李望舒戴上天一玉镜,四爪蟒龙显化,气运煊赫之势直冲天际之时,这座九龙钟,便突然发生异动。 九龙钟突然白光大盛,钟声自鸣。 宏重的钟鸣之声,突然在大宗正院内响起。 听到动静的大宗正院官员,猛地一惊,连忙慌张地冲入偏殿之中。 便见九龙钟上,白色光辉显化出一座繁华的城池,上书“苏州”。一条身形袖珍的四爪蟒龙,盘踞于苏州城城池之上。 看到眼前这一幕,大宗正院的官员,难掩震惊之色。 “四爪蟒龙,这是皇室嫡系血脉的象征啊!” “为何会有嫡系的皇子皇孙,失落宫外?” “这是要出大事啊!” 此世妖魔横行,其中难免有窥觊皇室尊贵血脉,或是想要依仗诡异秘法,取而代之的存在。 如此关系到江山传承的事情,自然无比重要! 是以大梁的开国太祖皇帝,夺得天下之后,便下令天下修士,以秘法打造异宝九龙钟,以防有皇子龙孙失落在外,为人所趁。 李望舒如今欺瞒天地,逆转阴阳,化凤为龙。再凭借着自身那货真价实的大梁皇室血脉,自然是被九龙钟所感知到,从而产生了异象提示。 大宗正院的官员们,在震惊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当即暴喝道: “快!快随本王入宫,回禀陛下。有皇室嫡系血脉,失落在外!” “是!” 而此时,就在距离大宗正院并不远的钦天监之中,官员们亦是一片慌张惶恐。 “即刻求见陛下,苏州城孕有王气,恐乱天下之象!请朝廷立即派人,前去详查!” 这里的王气,可并非是韩元身上,那只能祸乱天下的反王命格。而是让韩元苦心谋划数年,想要获得的,那足以建国称制,定鼎一方的强大气运! 一般能够身具王气之人,若是出身皇家宗室,必是当朝超品王爵,尊贵无比,甚至有夺嫡争位,窥觊九五的资格。 若出身民间,那就是事事都能得天之助,运道强盛,将来极有可能改朝换代的未来真龙! 无论是什么,王气诞生于苏州,都是不可轻视忽略的事情。 其余官员,亦是知道情况的严重程度,当即凛然,连忙应是,匆匆派人前往宫中报信。 ------------------------ 神京皇宫,大业殿之中。 年过六十,发须花白,却依旧精神奕奕的老皇帝,坐于龙椅之上,面带兴奋地道: “韩家余孽,已于苏州城伏诛。当速速将逆贼之孙韩元的首级,传示天下,以震慑心怀叛逆之辈!” 众臣闻言,当即齐齐拱手一礼,山呼道: “陛下圣明!” 有大臣此时出列,行礼道: “逆贼余孽伏诛,全赖苏州卫指挥使于大同带兵围剿,苏州富商李家举报。陛下当议定恩赏,犒赏功臣!” 老皇帝闻言,微微点头,道: “于大同围剿逆贼余孽有功,即擢升江南都指挥使。” “至于苏州李家……虽是商贾,但不忘忠心。赐从六品光禄寺丞衔,再许其皇商身份,命李家负责采买宫中所需江南贡品吧!” 此言一出,殿中数名大臣,脸色顿时一变。 “还请陛下三思!” “这苏州李家,臣也有所耳闻,本就是苏州豪强,富家江南。若是再许其皇商身份,只怕不妥!” “陛下,李家区区商贾,许其从六品官身,让其光耀门楣,已是荣宠至极,足以表示恩赏了!” “臣附议,请陛下收回其皇商名额!” 江南都指挥使,大梁二十一个都指挥使之一,执掌着江南地方数万兵马,这可是正二品的高阶武职。 这个于大同,此时一跃而成地方二品大员,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大臣,对此表示异议。 只因为如今,大梁地方上的驻兵兵马,都已经烂成了一片,成为了军中武官吃空饷的地方,有名无实,没人放在心上。 而对李家的恩赏,不过是一从六品光禄寺丞的虚衔,以及负责起部分宫中采买事宜,却引起数名大臣连连反对。 其实是因为,这宫中采买之事,牵涉利益太大。这里面的门道,可是有的说呢。 李家这没由来地突然插上一手,原本从中获利的哪些人,是没一个愿意的。 老皇帝略作沉吟了一下,然后竟然点了点头,道: “地方豪强势大难制,是要提防……那就许其一个正六品的虚衔出身吧!” 反对的几名大臣,闻言顿时满意地齐声道:文学一二 “陛下圣明!” 而就在这个时候,大业殿外,便突然听到有宫人急忙禀报道: “陛下,钦天监监正张正仪、大宗正院院正秦老王爷,有十万火急之事,请求见陛下!” 钦天监掌管察天象,推算节气之事。在这个世界中,还兼职除妖伏魔,护卫皇室、朝廷。 大宗正院负责皇家宗室之事,在皇朝家天下的背景之下,也是极为重要。 这两个衙门,突然这般紧急求见,事情绝对不算小! 老皇帝神情一肃,当即道: “传!” 不多时,钦天监监正张正仪,大宗正院院正、宗室秦老王爷,便齐齐快步走入殿中。 张正仪因为事态紧急,已经顾不得秦老王爷身份的尊贵,连忙抢声道: “启奏陛下,钦天监探查到,苏州城有王气而生,恐天下将乱之兆。请陛下速速派人,前往苏州查探!” 老皇帝闻言,瞳孔一缩,周身气势顿时肃然凌厉起来。 毕竟事关自己屁股下的龙椅,能否坐稳。没有任何一个皇帝,在听到类似消息之后,还会无动于衷的! 而一旁的秦老王爷,此时听到张正仪的禀报,还不待老皇帝开口说些什么,便惊呼道: “也是苏州?” 第三十二章 昭明太子 老皇帝眼神一凝,皱眉看向秦老王爷,道: “也是苏州?这是什么意思?” 秦老王爷闻言,连忙道: “回皇兄,今日九龙钟突生异象,显示有皇家嫡系血脉,遗留在苏州城!是以臣弟听闻张监正提起苏州,不由感到惊讶巧合……” 一旁的钦天监监正张正仪闻言,顿时恍然大悟,道: “若是有皇室血脉遗留在苏州,倒是可以解释这苏州城突然诞生的王气了!” 老皇帝听到这里,再次一惊。 “失落在外的皇室嫡系血脉?怎么可能!” 皇室血脉如此重要,生死状况,都需大宗正院反复核实确认的。 大梁开国至今,可从未有过皇室血脉,遗留在外的事情发生! 老皇帝猛地看向秦老王爷,急声道: “这些年,皇室血脉诞生、死亡,都由你大宗正院记录着,怎么可能有遗失在外的嫡系血脉?” 秦老王爷也是一脸不解地道: “陛下明鉴,事关宗室,臣弟是丝毫不敢大意的……臣弟敢以性命担保,大宗正院绝无疏漏之处!” 说到这里,秦老王爷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身躯猛地颤抖一下,话音也是一滞,强忍着惊骇之色,低下头去。 注意到秦老王爷的异样,老皇帝眼神顿时一眯,冷声道: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秦老王爷的心,此时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整个人额间冷汗,也顿时冒了出来,呐呐着不敢回话。 “嗯?” 老皇帝眉头一挑,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 “说!” 秦老王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 “陛下,若说有可能遗留在外的皇室嫡系血脉,也只有、只有、只有……” 此时的老皇帝,脸色突然变得涨红起来,双眼恶狠狠地看着秦老王爷,语气冰冷透骨地道: “只有什么!” 秦老王爷猛地一咬牙,俯身叩首道: “只有当年的昭明太子,有可能有血脉遗留在外!” 此言一出,整个大业殿之中,气氛顿时一肃。 一众大臣噤若寒蝉,却难掩震惊地看向秦老王爷,尽是一副“你不要命了”的表情。 当年的昭明太子,仁厚亲善,允文允武,受朝野敬重爱戴,是当之无愧的太子殿下。 可这样一位太子,却在皇帝春猎,受命监国之时,突然起兵造反,然后在一夜之间被人平定叛乱。 皇帝暴怒之下,将昭明太子的妻妾子女,尽数诛杀。 东宫亲信旧部,皆被牵连问罪,抄家灭族。 朝中局势,自此大变,不知多少鼎盛的权贵世家,因此而门楣落败。前后两年之内,被牵连而死的朝臣、勋贵、百姓,多达数万! 若是此事就此了结,也就罢了。 顶多是史书之上,会记载着本朝,出了以个意图谋逆的“戾太子”…… 可偏偏数年后,京营主将因牵扯军械贪腐案而下狱,拷打之下,竟然无意之中供出了当年隐秘。 当年昭明太子监国之时,主张整顿京营,彻查军中贪腐案。 京营主将恐自身罪行败露,趁着皇帝春猎之时,谎称有叛军欲要挟持皇帝,意图谋逆。 昭明太子即刻以监国身份,召集兵马,前往猎宫勤王救驾。然后这胆大包天的京营主将,竟然在乱军之中,直接擒杀了昭明太子,制造了本朝最大的一件冤案! 知道个中详情后,老皇帝是又悔又恨,当即连下三道圣旨,替昭明太子平反,将京营主将抄家灭族,下令彻查内情。最后更是气得吐血,大病月余。 自此之后,这昭明太子便成了皇帝的逆鳞,不许任何人提及。 而此时,秦老王爷在这大业殿之中,当着众臣的面,提及这位让人惋惜的昭明太子,几乎是直接将皇帝的伤口粗暴地撕开…… 老皇帝闻言,身躯猛地站起来,颤抖着低吼道: “你……” 话尚未说完,老皇帝只觉眼前一黑,又猛地一个踉跄,跌坐回了龙椅之上。 皇帝到底是老了,这些年来,只要皇帝稍稍气血翻涌,心情激荡之时,便会头晕目眩,难以视事。 秦老王爷此时也是无奈,说是皇帝逼着说的,说完皇帝又这幅暴怒模样,这不难为人嘛…… 老皇帝此时瘫坐在龙椅之上,脸色涨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昔日那让他最为得意骄傲的昭明太子的音容样貌,此时不断浮现在他眼前。 “儿臣参见父皇!” “父皇您看,这是儿臣为您准备的寿礼!” “父皇……” 一时之间,老皇帝心中那藏了十几年的悔恨,尽数涌现出来,让他满心皆被愧疚所吞噬。 大业殿上死寂了许久,老皇帝方才勉强平复下了心情,神态低沉,双眼通红,语气极为复杂地道: “若是昭明太子还有血脉遗留,倒也是一件好事……” 此言一出,秦老王爷以及一众大臣,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父亲对冤死儿子的愧疚,战胜了他心中那份不愿面对的悔恨黑暗。 能说出这样的话,接纳可能存在的昭明太子血脉,其实已经当今皇帝,在最大程度地表示自己当年真的错了…… 此时,当即便有善于揣摩皇帝心意的大臣,站出来禀报道: “陛下在十年之前,便已下旨为昭明太子平反。而今寻到昭明太子血脉,当速速接回京中,重录入宗室籍册!” “皇室血脉,尊贵至极,不能使之遗落民间!” 老皇帝深吸一口气,对着秦老王爷道: “虽说有秘宝九龙钟的提示,但昭明太子之事已过十余年,遗留血脉却至今才被发现,其中必有内因!” “未免有人利用秘法,假借昭明太子血脉,图谋皇室。此事需仔细核查,万不可出了差错!” “秦王你是大宗正,又是宗室贤王,德高望重,合该由你亲自前往苏州府查验!” 说到这里,老皇帝眼神躲闪一下,沉声道: “若当真是昭明太子的孩子,一定要安全地带回神京!” 秦老王爷闻言,当即神情一肃,躬身行礼道: “臣弟谨记,必不负皇兄信任!” 第三十三章 苏醒 李家后宅。 白胖童子此时身后,背着个和他身形相比显得十分巨大的包裹,脚步飞快,未经通传,便一下子窜进了院落之中。 院落之中,王不二、贝永康二人,正围着贺翁,仔细询问着雍博荣如今的病情。 注意到白胖童子突然跑了进来,几人顿时抬头,齐齐看向他。 白胖童子卸下身上的巨大包裹,气喘吁吁了一阵,方才献宝似的将包裹拉扯到贺翁的面前,双眼明亮亮地看向他,期待地问道: “贺爷爷,你看看,这些天材地宝够不够?” 贺翁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道: “呦,三少主今日没去揍我家小孙子?” 白胖童子假装没有听懂,大眼睛眨巴着,一副天真懵懂地看着贺翁,企图萌混过关。 贺翁倒也只是说句玩笑话,倒也不会真和这小子计较。 随手打开包裹一看,贺翁顿时有些意外地道: “到底是青丘的,好东西不少!” “三百年的芝雪草,五百年都难得一见的五色瑞云芝,竟然还有雪玉髓……” 十数种旁人见都没有见过的天材地宝的名称,被贺翁随口报出。 而当他从包裹之中,翻出一缕有红线捆住,不断散溢着磅礴仙灵之气的胡须时,贺翁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怪异,看向身边的白胖童子,道: “这三万年的参须,你怎么拿来的?” 白胖童子闻言,眼睛眨动两下,道: “我怕不够雍家哥哥用,就缠着参爷爷几天,问他要了一缕胡须……” 贺翁闻言,嘴角一抽。 这胡须,可不是哪个几百上千年修为的人参精啊,而是来自妖族赫赫有名的大圣,已有三万年修为的青龙参王! 而且,像这类草木宝药成精的,一般最是忌讳别人窥觊自身的…… 得,还是你青丘面子大! 若是旁人开口索要,指不定是谁吃谁呢…… 贺翁将这些珍贵的天材地宝收好,交到了一旁的贝永康手中,一抚胡须,胸有成竹地道: “如此多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这两天且让我仔细斟酌一番,再制成丹药。只要日后细心调养,只凭这些东西,活到三十,不成问题!” 听到这话,贝永康顿时大喜,连忙对着二人齐齐行礼,道: “小公子大恩,我雍家没齿难忘……此事,还请贺先生多多费心了” 王不二也连忙凑了过来,感激地道: “多谢小公子!多谢贺先生!” 可白胖童子,此时见到王不二靠近,顿时警惕地倒退数步,鼓着胖嘟嘟的可爱脸蛋,眼神有些不善地看着他。 王不二见状,顿时一愣,有些尴尬地站在了原地。 他虽是浑人,心中戾气甚重,好勇斗狠。 但对于这出手救助自己公子的小公子,他心中却多有感激。 此时纵然对上白胖童子那不善的眼神,他也只是茫然地挠了挠头,嘀咕道: “小公子,你这般看我做什么?” 白胖童子眼神不善,嘟嘴道: “你不是好人!” 他可还记得,当初在荒庙之中,就是王不二说要扒了自己的皮,还说披肩做不成,只能做鞋子内衬。 这个仇,他得记一辈子! 王不二他哪里知道,眼前这白胖可爱的小孩儿,就是当初他在荒庙之中抓到的那只灰毛胖狐狸? 此时的王不二,还以为是自己相貌粗放狰狞了些,这才让他以为自己不是好人。是以尴尬地笑了笑,也后退了数步。 而就在这个时候,屋内照顾着雍博荣的几名侍女,却是突然欢喜地喊道: “快来人啊!雍公子醒了!” 听闻此言,院落之中的众人,顿时脸上一喜。 众人起身,朝屋内涌去。 便见雍博荣此时当真已经苏醒过来,甚至都坐起身来。 只是不知为何,此时的他明明是劫后余生,但却丝毫感觉不到什么高兴之色,甚至还微微叹气几声。 此时的众人,心中皆被雍博荣苏醒过来的喜悦充斥心中,倒是没有意识到什么。 白胖童子猛地冲上前,猛地在众人之前,窜到了雍博荣的床榻之前,惊喜道: “雍家哥哥,你终于醒了!” 雍博荣扭头便看到床榻前,白净可爱,两只眼睛灵动的小孩儿,顿时脑子一抽。 这谁啊? 我应该也没昏迷多久吧,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小孩儿来…… 雍博荣有些迷茫地看向贝永康、王不二,却看到他二人也是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小孩儿的身份。 “雍家哥哥不记得我了?” 白胖童子眼睛眨动,然后在床榻之前身形一转,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了一只通体雪白,眼神灵动可爱,周身灵气四溢的胖狐狸。 盯着胖狐狸那自带眼线,长睫毛刷刷抖动的灵动大眼睛,雍博荣顿觉很是眼熟。 倒是一旁的王不二,此时猛地一拍大腿,惊呼道: “是你!那天在虞山荒庙里放走的灰毛胖狐狸!” 白胖狐狸闻言,顿时转头,恶狠狠地瞪了王不二一眼,道: “你才是灰毛呢!我是纯种的青丘白狐狸……明明是那荒庙太脏,把我弄脏了而已!” 王不二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小子,对他这般敌视,原来是荒庙时惹下的…… 白胖狐狸再次身形一转,重现显化人形,整理了一下衣裳,对着雍博荣躬身一礼,道: “青丘有苏仲玉,多谢雍家哥哥当日救命放归之恩!” “此前我家姐姐,本欲带我亲自上门,向雍家哥哥道谢。可姐姐说,当时苏州城中有关于雍家哥哥是妖的流言,实在不宜在那时贸然登门拜访。” 一旁的贝永康,接话道: “少爷,这次您能挺过来,多亏了有苏姑娘和小公子!” 雍博荣闻言,想起了那位进入自己心神深处的有苏妙姿。 当日荒庙的一场善缘,竟然在今日帮了自己一回。 要不然自己这次无法挺过来,恐怕当真要去阴府任职了…… 雍博荣对着有苏仲玉温和一笑,感激地道: “这次我能活下来,多亏小公子与有苏姑娘相助,现在应当我向你姐弟二人当面致谢了。” 谁知有苏仲玉一听到雍博荣提及自己姐姐,可爱胖脸之上,不知为何浮现出一股很是奇怪的表情,开口道: “姐姐现在走不开身……但雍家哥哥日后,会和姐姐再见面的!” 雍博荣闻言,微微一愣。 第三十四章 重载宗室玉册! 幽静的山谷之中,氤氲山雾之气蒸腾而起,为群山遮上了轻纱帷幔,更显朦胧。 隔着雾气,可见远处的丘陵高低有致,起伏连绵,忽远忽近,宛若在雾里漂浮着一般。 山林之中,树木茂繁,时有鸟类啼鸣,山兽奔走其中,各得其乐,一派自然。 满山苍翠之中,掩映着一片雕梁画栋,华美秀丽的巍峨殿宇。其精巧用心的建筑,竟然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没有丝毫突兀异样。 此地,正是狐族居所,天下妖族的乐土,青丘! 在一片宫室建筑的中央,是一座最为显眼,气势最为秀丽的巍峨琉璃宫楼。 琉璃宫楼大殿之中,青丘狐族实权人物,尽数齐聚于此。 而有苏仲玉口中,那暂时无法脱身的有苏妙姿,此时就在大殿之上,正低着头接受训斥。 宝座之上气度不凡的中年帅哥,正是青丘此代狐君。 此时的狐君,正面露怒色,呵斥道: “你个蠢货!都没弄清楚拓印假丹之术的由来,也不清楚它的副作用,竟然就敢拿去救人?” 有苏妙姿缩了缩脑袋,嘟囔着反驳道: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只有这么一个法子能救人……小三被人家救了,总不能见死不救,知恩不报吧!” 狐君一阵气急,道: “谁不让你救人了?你难道就不能派人询问你爹我嘛!我青丘秘藏法门千千万万,难道找不到救一个凡人的法子?”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拿着本残破的典籍去救人!你当真是不知轻重!” 有苏妙姿原本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可此时看到自家父亲如此凝重急切的模样,心中也忍不住咯噔一声,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道: “那拓印假丹之术,难道有什么弊端?” “弊端?稍有不慎,那就是要你命的东西!” “你给凡人那颗维系其自身损耗的假丹,是用你自己的内丹拓印出来的。自此之后,那凡人与你性命相交。维持那东西,耗费的是你自己的修为!” “你死了,他活不成。他死了,你丢半条命!” “而且他是人,不是妖。假丹在他体内待得越久,你维系需耗费的修为便越多。到最后,只会让你被那人拖死的!” “当年创出这道秘法的先祖修为有成,有三千年的修为。可用了此法之后,不过三四十年,便被耗死,与她所救凡人一齐没了……” 听到这里,有苏妙姿整个人脸色惨白,显然是被吓到了,道: “女儿哪里知道这些啊,那本典籍破破烂烂,前后记载都被烧毁了,只留下了完整法门……” 若是按照这么说,就她这刚满两千年的修为,岂不是十几二十年,就要香消玉殒了? 有苏妙姿眼眶一红,泫然欲滴,结结巴巴地道: “父亲,那、那可怎么办?” 狐君眼睛一瞪,怒道: “怎么办?将你的假丹拿回来啊!” “拿回来?那雍博荣怎么办……”有苏妙姿下意识地问道。 雍博荣如今能活,全靠她的假丹维持。 若是取走,岂不是立刻就要没了? 狐君闻言,也是不由顿了顿。 雍博荣救了有苏仲玉,如此大恩,若是不报,有违青丘的规矩。 可若是报答,那就是要青丘少君陪着他死,这个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 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其中一名狐族长老,开口道: “这雍博荣命中此劫,本难逃身死下场。但少君助其度过,也便算是还了大恩。” “而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上天注定这雍博荣,难以活过成年。既然如此,不如将少君的假丹留在雍博荣体内,待两年之后再行取出,也算是全了天命,如何?” 狐君闻言,当即点头拍板,道: “这两年之内,我青丘全力寻找办法,助其摆脱病躯,延长寿命……但不论如何,两年之后,你的假丹都必须取回来!” 有苏妙姿此时,略微有些愣神,不由想起了雍博荣往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世间纯善之人! 这样的人,真的就要在这么年轻的时候便离开人世吗? 再想到李家之中的众人,在知道能救活雍博荣之后,那发自真心的欢喜神色,有苏妙姿心中实在不忍让他们从欢喜到绝望,那太残忍了! 可若是不这样,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她虽佩服雍博荣的为人,也欣赏他与李望舒那生死相依的感情。衛鯹尛说 但若只是如此,也还不至于让她为了雍博荣而舍弃自己的性命啊! 有苏妙姿咬了咬嘴唇,沉默许久,最后幽幽叹息一声…… --------------------- 苏州府衙之中。 但李望舒顶着李家大公子李玉鉴的身份走入堂内时,原本端坐主位之上的秦老王爷,此时猛地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正如李如成之前所言,如今的李玉鉴,无论是仪态风度,还是相貌身形,都与当年朝野赞颂的昭明太子,一模一样! 只一看到李玉鉴的面貌,秦老王爷就几乎可以断定,这便是昭明太子遗留下来的血脉! 秦老王爷一边不敢置信地看着李玉鉴,一边朝他招了招手,道: “过来,孩子快过来!” 李玉鉴缓步走去,秦老王爷便仔细打量了许久,终于长长地叹息一声,心情无比复杂地道: “太像了,几乎一模一样!” 一旁的苏州知府张文韬,隐晦地瞄了一眼李玉鉴,然后当即开口道: “启禀老王爷,根据韩家心腹供词可知。当年韩家祖孙,无意之中发现了李家大公子身怀王气。是以起了贪天之念,竟然网罗奇人异士,遮蔽了天机。” “湖广之乱后,韩家败亡,韩元潜逃至苏州城,隐姓埋名,布局多年,准备将李家大公子身上王气夺取过来。” “李家公子早已察觉到韩家异心,一边虚与委蛇,一边暗中调查,最终于近日将证据搜集齐全,当即上报府衙,挫败了韩家的阴谋!”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十几年来,大宗正院没有察觉到你的存在!” 秦老王爷不由连连点头,目露赞许之色,继续道: “好孩子,好孩子!” 虽然老王爷已经能够十分确定,李玉鉴就是昭明太子的血脉。 但为了以防万一,老王爷还是让下边的人抬出了一本通体金色的宗室玉册,对着李玉鉴温声道: “孩子,将你的血滴上去!” 李玉鉴闻言,沉着脸点了点头,直接接过匕首割开手指,将鲜血滴上。 霎时之间,只见宗室玉册之上,顿时金光大盛,显露出一页虚幻的籍册出来。 显然,这是李玉鉴的血脉,通过了皇室秘宝的测验! 秦老王爷见状,更是大喜,连忙命人取来玉笔,沾染那散溢出来的金色光辉,在那页籍册之中,将李玉鉴的姓名、出身尽数写上。 片刻之后,金光消散,李玉鉴的身份,正式记载于宗室籍册之上,恢复了“他”天潢贵胄,龙子凤孙的身份…… 第三十五章 怀疑 昏迷了快半个月的雍博荣,此时在王不二的搀扶之下,缓步走出院落透透气,稍稍活动一下。 得益于有苏妙姿假丹的妙用,他虽刚刚苏醒不过半日,但身躯竟然已经不觉有恙,不光脸色比昏死之前好看些,甚至身躯也比之前强健了不少。 刚出院落之中,便看到一身穿玄色镶金纹锦袍,头戴玉冠,气质雍容的男子,正负手立于庭院之中,面露迟疑犹豫之色。 这一听到有脚步传来,这男子便猛地抬头,眼中先是闪过欣喜之色,然后又见一丝慌乱。 “他”连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异样,对着雍博荣微微一礼,道: “雍公子刚刚苏醒,本该好好卧床调养才是,小心伤了元气。” 雍博荣看到眼前男子,那与李望舒有六七分相似的面貌,顿时一愣。 一旁的王不二连忙接话道: “少爷,这是李家大公子!” 雍博荣闻言,连忙对着李玉鉴还了一礼,然后借机仔细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奇怪,这种熟悉感…… 雍博荣压下了心中的异样,开口道: “这段时日,多亏了大公子、二小姐费劲心力,救我性命了!” 李玉鉴闻言,连连摇头,温声道: “若非是你,我、我家妹妹焉有命在?” 雍博荣朝李玉鉴身后瞥了一眼,关切地问道: “不知二小姐,现在何处?身体可有大碍?” 雍博荣昏死之前,也就救下了李望舒。 如果说之后发生了,导致罪孽加身,十有八九也是出在了李望舒的身上。 雍博荣苏醒之后,也是第一时间询问了身边之人,这才知道,此前每日亲自来照顾他的李望舒,竟然已经有七八日未曾露面了。 这不由的让他,心中更是疑惑。 李玉鉴听到雍博荣第一时间询问自己的下落,心中顿时一暖,眼神更加柔和,摇头道: “我家妹妹没有大碍,只是最近家中事务太多,我让她回老宅躲上一躲……” 雍博荣闻言,眼睛眨动,装作无意地对上了李玉鉴的视线。 说来也奇怪,这几日来面对宗室老王爷、神京官员,都能从容应对的李玉鉴,此时一对上雍博荣的视线,便心中发虚,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起来。 片刻之后,实在不知该以何种身份与雍博荣相处的李玉鉴,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哀怨,有些慌张地道: “见到雍公子苏醒,我也就放心了……近来事务太多,我便告辞了,还请雍公子好生调养身体!” 说罢,李玉鉴便脚步匆匆地转身离去。 雍博荣看着李玉鉴离去的身影,眼睛一眯,心中怀疑更甚。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少爷,最近围绕李家的风波着实不小,二小姐离府躲避麻烦,也是无奈之举,您也别怪二小姐。”此时的王不二开口道。 李望舒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也是落在了王不二、贝永康的眼中。 二人都是觉得,李家二小姐成为自家少奶奶,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是以此时,一向行事粗犷的王不二,竟然主动帮李望舒解释起来。 雍博荣闻言,眼睛一动,顺势问道: “我昏迷这些日子,出了什么事情?” 王不二连忙道: “刚刚那位李家大公子,听说是皇室遗留在民间的血脉,是被李家收养的。前几日神京来人核验真伪,已经确定其身份不假。” “事关皇室,引动诸多势力关注。如此风口浪尖,二小姐离府避祸,也是无奈之举……” 雍博荣闻言,眼睛一眯,心中却是已经想起了此前罪孽树上显化的那句批语。 【逆乱阴阳,辅助争龙,致使天下大乱,兵戈四起,罪孽+8000】 想到这里,雍博荣又问道: “二小姐,是七八日之前离开的?” “是。”王不二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李家大公子,也是七八日回来的?” 王不二更加迷糊,但还是点了点头。 雍博荣沉默了许久,抬手摸了摸下巴,低声嘀咕道: “不对啊,有喉结,身形也壮硕高大些……而且就李望舒那胸怀,再勒也勒不成这样的啊……” “什么?”王不二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雍博荣摇了摇头,咂嘴道: “罢了,之后再试探一下吧。” 王不二眨了眨眼睛,更显迷糊…… --------------------------- 李玉鉴几乎是逃离一般,离开了雍博荣的小院。衛鯹尛说 在院门口等着李玉鉴的李如成,看到“他”有些狼狈地逃出小院,心中隐有猜测,终究是暗自叹息一声。 直到跑回了自己的书房之中,李玉鉴方才是稍稍平复了心情。 李如成快步跟上,一进书房之中,他便咬了咬牙,道: “上位,如今秦王就在苏州城。府外更是不知道有眼线盯着,此时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李玉鉴抿着嘴,咬牙道: “我知道!” “而今上位身份已定,重入宗室籍册。事不宜迟,当立即准备前往神京,准备夺位!”李如成狠心道。 李望舒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道: “对,是该尽快准备启程了!” “神京权贵聚集之地,天材地宝汇聚无数。尽早前去,早些筹集,雍家弟弟的病,我也就能放心些……” 李如成闻言,顿时嘴角一抽。 他之所以提议立即前往神京,便是觉得此时自家小姐,面对雍家公子,难以摆正自己的位置。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此时稍有疏忽,露了气运真身,便极有可能使十余年谋划功败垂成。 与其如此,倒不如及早启程前往神京,以免出了漏子。 可自家小姐倒好,满脑子想着都是雍家公子…… 李玉鉴瞥见李如成此时的神色,心中了然,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我知道成叔你在担心什么……但我到底不是普通女儿家,尚且知道自身背负的东西,不会被这些儿女情长冲昏头脑的!” 今日的她,不过是猝一见到醒转的雍博荣,心中情绪激动难以自抑,这才有些失态了。 若是放到寻常,她还真不见得会有失态之举。 李如成对她,到底不是仅当真的主公对待,还存着部分对晚辈的怜惜。 想起自家小姐,自懂事之后,便没有过上寻常女儿家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了倾心的男子,却不能以女子身份相处。 李如成也终究没有忍心再说什么,只是最后郑重地叮嘱一句,道: “只望上位,以大业为上!” 李玉鉴闻言,神情一肃,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三十六章 耍流氓般的试探 启程前往神京的日子,比李玉鉴想象中的还要早! “陛下此前叮嘱,要尽快将你带回神京。当立即启程返回神京,正式昭告天下,你皇室嫡系的身份!”秦老王爷耐心叮嘱道。 李玉鉴闻言,略作沉吟,当即点了点头,回道: “一切都听老王爷的。” 老王爷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李玉鉴,以为“他”是紧张了,当即低声安抚道: “别紧张,你皇爷爷对你父亲,到底是有几分愧疚的……况且有本王在,会照顾你的!” 身为大宗正的秦老王爷,某种程度上,就是皇室族长,自觉应当肩负起维护、教育皇室子孙的重任。 对于冤死的昭明太子,老王爷本就心中有愧。是以李玉鉴这个历经磨难的昭明太子遗腹子,更是照顾爱护有加。 李玉鉴微微回过神来,对着老王爷躬身一礼,道: “谢王爷照顾之恩!” 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顿,又道: “李家这边,我这就去稍作安排,明日便随王爷启程!” 老王爷微微拂须,点了点头,又叮嘱道: “李家照顾、维护你多年,心中感恩是应该的……只是如今,你正在风口浪尖,还是需要诸事多加小心。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行回报之举!” 对于老王爷的耐心叮嘱,李玉鉴微微一笑,再次俯身一礼,道: “玉鉴明白了!” 告别了老王爷,李玉鉴匆匆朝李宅赶去。 一入宅门,“他”便对着迎上来的李如成,沉声道: “成叔,预备带上神京的人手、金银物资,可曾准备好了?” 李如成闻言,连忙道: “一共准备了三百死忠,其中两百四十人已经以不同身份,分批前往神京。剩余六十人,将护卫上位,一同前往神京。” “预备的五十万两黄金,已准备就绪。苏州产业,也都交给了合适之人掌管,每年所获金银,将供上位于神京行事。” 昭明太子的忠心旧部们,齐心准备了十余年,给李玉鉴打下了一份厚实的基业,供“他”在神京争夺大位! 李玉鉴闻言,沉吟了片刻,却是摇头道: “神京之中暗流涌动,水深得很。我刚归宗室籍册,带这么多人实在太过高调,不合适。” “只选十个人作为护卫,随我前往神京。其余五十人,等雍家弟弟养好身体,再随同护卫,前往神京吧!” 此时的雍博荣,虽然相较于昏死之前,身躯还要康健不少。 但他毕竟是刚刚苏醒,马上又是腊月寒冬了,李玉鉴哪里忍心带着他舟车劳顿,前往神京? 听到这里,李如成微微皱眉,道: “上位,只带十人,会不会不太妥当?” 李玉鉴摇了摇头,道: “我回归神京,是皇帝下旨。况且还有秦老王爷带来的钦差卫队,不会有事的!太过高调,难免成为众矢之的,不好!” 这话倒是在理。 要知道,按照当朝的礼制,若是不奉皇命出京办差,一个亲王身边的贴身武官护卫,也就二十个名额! 一个已故昭明太子遗腹子的身份,就已经足够吸引人的眼球了。 刚刚归京,就带上六十名精干之士,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这是要干什么? 听到这里,李如成略微沉吟了片刻,还是同意道: “上位心中有数就好!” 李玉鉴交代完,脚步稍稍停顿了下来,站在原地犹豫了许久,终于是迈开步子,朝雍博荣的小院而去。 此时的雍博荣,正在小院之中悠闲地晒着太阳。 当听到李玉鉴已经到了院外,命人进来通传的时候,他不由微微挑眉,一拍手掌,笑道: “总算来了,正好试探一下!” 王不二一愣,迟疑着道: “少爷,试探什么啊?” 雍博荣白了他一眼,道: “多什么嘴?快请李家大公子进来!” 王不二郁闷地闭上了嘴,快步前往院外迎接。 不一会儿,龙姿凤表,姿态雍容的李玉鉴,便快步走入院中。 看到气色好上许多的雍博荣,李玉鉴心中一松,嘴角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丝笑容,点头道: “如今见雍公子气色不错,倒是让我放心了许多!” 雍博荣起身还礼,笑道: “还是多亏了二小姐请来了名医,为我治疗,否则又哪里捡回一条命。” 李玉鉴沉吟了一会儿,又开口道: “神京有旨,命我即刻返京,不得耽误,是以便不能等雍公子康复。” 雍博荣闻言,眼睛一转,笑着道: “如此说来,倒是要恭贺大公子,恢复尊贵身份了!” 李玉鉴没有接话,而是话锋一转,沉声开口道: “雍公子身躯,仍需调养。神京名医遍地,天材地宝俱全,等过了这个冬日,身躯休养完毕,雍公子再启程前往神京吧!” 雍博荣闻言,顿时一愣。 不说别的,只论李家对自己的上心程度,就着实太好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雍博荣屏蔽心中的纷乱想法,缓缓起身,走到李玉鉴的面前,然后在旁人有些错愕的眼神之中,一把将“他”抱住。 霎时之间,李玉鉴整个人顿时身躯一僵,从颈脖到脸颊,开始泛起大片大片的红润。 嗯?身体僵硬,有些可疑! 然后雍博荣又跟个变态似的,低头在“他”脖间细嗅一口。 李玉鉴感受着颈脖处传来的温热气息,浑身一颤,只觉双腿酸软无力,差点没直接倒下去。 嗯!没有脂粉香气……但这反应,却很是可疑啊! 雍博荣松开脸上红霞遍布,几乎就要瘫软在地的李玉鉴,眉头一皱。 越看越可疑! 不行,再试最后一下! “大公子,我祝你往日一帆风顺,得偿所愿!” 说完这句,雍博荣在身后李如成目眦欲裂的眼神之中,故作从容地伸出了手,拍了拍李玉鉴的胸口处,一副我在鼓励你的模样。 咦,结实硬邦邦的…… 李玉鉴面对着雍博荣的冒犯之举,脸颊几乎要滴出血来,“嘤”的一声,朝后连连倒退数步。 “他”是以秘术遮蔽真身,又不是真的转换性别。 对雍博荣来说,摸着是没有什么异样的触感,但“他”的感受,却与寻常无异! “你、你、你……” 李玉鉴看着雍博荣,“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狠话来,最后直接抿了抿嘴,满脸羞恼地转身离去。 李如成双手颤抖着,强忍着心中躁动,对着雍博荣敷衍地行了一礼,也急忙转身离去。 最后院内只留下一脸看不懂之色的王不二,皱着脸,道: “少爷,您刚刚是在轻薄李家大少爷吗?” 雍博荣嘴角一抽,轻咳一声,扭过头去,道: “你懂什么,这只是试探!” “那少爷,试探出什么了?” 雍博荣闻言,有些头疼地捂住了额头,点头道: “虽然‘他’的这些反应,已经能够证明我的推断了。但还需等前去打探消息的永康回来,才能最终确定我的猜测……” 王不二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但他此时眼中那尚未消散的迷茫,显然能够看出,他还是没有弄懂,雍博荣此番举动的含义…… 第三十七章 俺也一样! 李宅后院之中。 王不二脚步匆匆而来,刚进院落,便高声道: “少爷,李家大公子今日一早,便匆忙启程前往神京了!” 王不二的话,打断了正在向雍博荣回禀这几日打探所得情报的贝永康。 贝永康听到王不二的大嗓门,顿时抬头看向他翻了个白眼,不满地道: “憨货,吵什么!” 王不二见状,顿觉失态,连忙闭嘴不言。 雍博荣摆了摆手,对着贝永康道: “继续说!” 贝永康闻言,连忙继续道: “据如今苏州城中传言,可知这李家老爷,当年乃是昭明太子东宫将领。十六年前,昭明太子冤死,李家老爷携昭明太子之子,自神京一路逃来江南。”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李家老爷在扬州,与当时尚处微末的老家主结识交好。然后辗转来到苏州,在短短十年之间,打拼下了这偌大的李家家业。” 听到这里,雍博荣眼睛一眯,道: “李家在苏州城的这般威势,竟然短短十年便成?” 说到这里,雍博荣不由挑了挑眉,沉声道: “看来昭明太子的旧部,在这十年之内,已经悄然聚集到了李家的门下,凝聚成一股不小的力量啊……” 只凭一个东宫将领出身的李家老爷子,雍博荣可不信,他能够在短短十年之内,便将苏州打造成这幅牢固模样! 贝永康继续道: “还有少爷交代了的那件事,永康也查到了!” “十年之前,也就是李家二小姐突然被送到扬州的时候,便是有负责采买的神京内官监大太监,奉旨来到苏州大肆采买。” “应该是李家老爷,当时担心是宫中借采买之名,派人追查太子遗脉,这才将大公子潜藏起来。又因担心祸及家人,是以将二小姐暗中送到了扬州,恳求老家主庇护一二。” “自从数年前,李家老爷出世之后,大公子便常年以外出巡查生意的名义,隐藏在暗中,不怎么显露在世人眼前。李家事务,便多由李家二小姐处置决断。” “这应该也是怕有心人注意到李家大公子的真实身份,这才故意如此,以暗中隐藏的。” “不得不说,李家老爷,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雍博荣闻言,轻叹一声,点头道: “李家老爷子,是称得上一句用心良苦啊!” 大致推断,倒是不错。 只是,从来就没有什么李家大公子…… 【逆乱阴阳,辅助争龙,致使天下大乱,兵戈四起,罪孽+8000】 通过这句批语,结合自己昨日的试探,以及贝永康数日来的打探消息,雍博荣其实很容易就能够猜出。 谋算韩家父子,根本不是为了夺取气运,而是为了借助韩元的反王命格,助李望舒欺瞒天地,逆转阴阳,回归神京争夺大位! 此时的雍博荣,就忍不住心中哀怨: 唉,自己的从六品神位啊…… 八千的罪孽啊,雍博荣看得不由直嘬牙花。 是真看不出来,李望舒这小姑娘,日后能够掀起的动乱,竟然比韩元这个命定反王弄出的战乱,规模还要浩大!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便不可避免地从雍博荣心中生起。 救了李望舒有八千罪孽,那要是杀了她,会不会…… 但这个念头生起不过片刻,便立即被雍博荣扑灭。 还是那句话,自己的所作所为,当是出自本心本性的决断,而非是被四相树所裹挟! 一旁的贝永康、王不二二人,看着雍博荣脸色阴晴不定,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少爷,可是在忧虑什么?”贝永康忍不住问道。 雍博荣沉默了片刻,眼睛突然眨了眨,沉声道: “这致使天下大乱之人,是为罪孽深重之辈……” “但若是逆天改命,使天下清平大治,海晏河清之人,自然也就是功德无量吧?” 苏州一行,无论是杀了韩元所获的两千功德,还是救了李望舒所获的八千罪孽,都无一不再告诉雍博荣。 他这十六年来,救治乡民,积德行善的举动,对功德、罪孽的增益,不过微乎其微。 只有澄清寰宇,安定天下黎民,或是祸乱天下,致兵戈四起,才能够获得海量的功德、罪孽! 一旁的贝永康闻言,微微一愣,旋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自是如此!” “前朝的麒麟阁十二将,中兴三宰相。本朝的紫光阁开国二十四名臣,那都是辅佐君王,扫清寰宇,重匡社稷的贤才。” “时至今日,天下之中都有祭庙供奉,香火未断,为千百代世人所称颂!” 雍博荣听到这里,二话不说,当即猛地一拍手掌,朗声道: “既然如此,那这神京,便不得不走一趟了!” 贝永康、王不二闻言,再次呆愣住,有些跟不上自家少爷的脑回路。 雍博荣见状,朗笑一声,换上了他们二人能够听懂的话,道: “我是说,既然我这身躯如今康健许多,不至于早丧,又岂可荒废一身才学?” “当即刻启程前来神京,建功立业,一扫这污浊天下,青史有载,万代称颂!” 明明一个月前,自家少爷还是深信自己命不久矣,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后事了。 没想到经历苏州之变后,自家少爷因祸得福,反而身躯康复许多,死志全消,甚至生出了前往神京,博取功名的豪壮念头。 贝永康、王不二二人,在错愕一阵之后,顿时露出了大喜之色。 虽然转变有些突然,可二人还是更愿意看到自家少爷如此! 贝永康神情一肃,眼中透着欣喜之色,当即抱拳行礼,朗声道: “少爷既有壮志,欲一展胸中所学,匡扶天下,永康当誓死追随!” 贝永康此前本就惋惜,自家少爷一身所学,只因病躯所累无法施展,建功立业。而今雍博荣说要前往神京,他心中自然无比欣喜! 一旁的王不二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如贝永康这般漂亮话来,眼睛咕噜一转,当即高声喝道: “俺也一样!” 第三十八章 你也配姓雍? 江南冬日,少有寒风凛冽之时。最近十几年来,又多是暖冬,下雪甚至成了一件稀罕事情。 但就算如此,也唯有暖阳当空之时,天气才稍稍显得暖和些。 顾忌于雍博荣的身体,贝永康、王不二,乃至李如成,都是不愿雍博荣此时就动身前往神京的。 可架不住雍博荣想要尽快前往神京,雍、李两家,也便只能着手准备进京事宜。 不过两日的功夫,便已经筹备了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还将裘衣、大氅、暖手炉等各种御寒之物,都准备妥当,生怕雍博荣熬不住路途上的寒意。 也直到这个时候,雍博荣才知道,李望舒临走之前,竟然还给他留下了一支五十人的精干队伍,护送他进京的同时,还将供他差遣指使。 就这样,李家的这五十名精干家丁,加上袭杀之后,贝永康自扬州紧急调来的三十名雍家死忠,组成了一支将近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神京出发。 为了避免路途劳顿,这次便走水路,正好自雍博荣老家扬州改乘舟船,借道淮河、汴河、洛水,一路进入神京洛阳。 可刚当雍博荣车架驶入扬州地界,还没有半日的功夫,便有一群人闻着腥味找上了门来。 一体态痴肥,面泛油光,小眯眯眼中尽显阴桀的中年男子,便领着一群人,径直拦住了雍博荣的车架。 中年胖子挺了挺肚子,便要朝雍博荣的马车走去。 领头的一名护卫,当即眉头一皱,猛地拦住了此人,呵斥道: “干什么的?速速让开!” 中年胖子闻言,顿时眼睛一瞪,朝这名护卫呵斥道: “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雍家的二老爷你也敢拦?” 这名护卫是李家出身,倒是不清楚雍家的情况。被这中年胖子一句话,便给糊弄住了。 可这个时候,旁边的那些雍家人,却是顿时神色一冷,厌恶地看向这中年胖子。 为首的一名雍家人,更是冷哼一声,厉声呵斥道: “拎不清自己身份地位的狗东西!谁给你的脸,让你自称雍家二老爷的?” 中年油腻胖子雍桂福,闻言脸色顿时涨红,短胖的手指,颤颤地指着那人,怒喝道: “大胆!像你这种目无尊卑,不知规矩的蠢奴,就合该乱棍打死,全家发卖……” 话尚未说完,便听到“啪”的一声鞭响声。 “啊!”凄厉的,宛若猪嚎的惨叫之声,顿时响起。 为首那名雍家人,刚刚竟然直接甩出手中长鞭,抽在了雍桂福的身上,在他脸上留下了约莫寸长,皮肉绽开的伤口。 “此人乃老家主出了五服的族人,是个厚颜无耻,窥觊雍家家业的蠢东西。诸位兄弟,不必顾忌什么,他若敢甩脸子摆架子,直接抽死也没关系!” 听到雍家人的话,四周的李家家丁,心中顿时了然。 雍家公子体弱,雍家又是那么大的家业,自然引来了群狼窥觊。 只是都出了五服了,还有脸自称是雍家族人,想要分一杯羹的,这脸皮也着实厚了些…… 而此时,一众被雍桂福领来的人,也似乎反应了过来,齐齐围了上来,呱噪道: “坐视奴仆欺压族人,荣哥儿就是这般管教下人的吗?” “如此行为,当真是让我等族人寒心啊!” “早就说荣哥儿年幼,管不了这么大的家业。还是我们这些族人,得帮忙看顾啊!” “就是,就是!” 短短几句,便又扯到了雍家的家业之上。 故作的神情,难以掩盖这些人面皮下的贪婪,看得人牙直痒痒。 车队之中,听到前方传来的聒噪之声,雍博荣微微睁开了双眼,脸上带着厌恶之色,道: “我就知道回扬州,一定会遇上这些恶心人的货色!” 一旁的王不二闻言,顿时握了握腰间的鬼头大刀,眯着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煞气,冷声道: “少爷若是厌烦了,不二今晚就折返回来,将这些狗屎玩意都弄死!” 雍博荣闻言,却是眼眸垂下,幽幽道: “此前我是懒得和他们计较,倒似乎是让他们觉得,我软弱可欺了!” “永康,之前让你准备的账簿呢?” “带着呢!”贝永康连忙低头应道。 雍博荣点了点头,道: “马车上前,我亲自会一会他们!” “是。” 雍博荣的马车缓缓上前,径直来到那一群所谓的雍家族人前面。 车门推开,露出了里面身穿大氅,相貌俊美出尘,气色更好的雍博荣。 而在见到雍博荣的第一时间,刚刚还在呱噪的人群,顿时安静了起来。 所有人齐齐看向雍博荣,眼中闪烁的贪欲,几乎要将雍博荣埋葬! 刚刚还躺在地上哀嚎不已的雍桂福,此时猛地一跃而起,三步并两步上前,故作激动地道: “容哥儿,你这一个月来,到底去哪儿了?” “你这不声不响的,我们都以为你被府上这些刁奴给害了呢!” 说罢,他不待雍博荣开口回话,便又指着后面的一群人,道: “你看,这都是二叔我替你找来的族人们!自此之后,荣哥儿你就有了我扬州雍氏的照顾,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扬州?雍氏?呵呵!” 雍博荣发出嘲弄的笑声,然后不屑地道: “若是我没记错的,扬州此前只有我雍家,没有什么雍氏!” “还有,既然出了五服,族谱分列,就别攀亲戚了。也不知谁给你们的痴心妄想,还想玩鸠占鹊巢的路子,当真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可以随意哄骗吗?” 雍桂福闻言,顿时神色大变,捂着抽疼的伤口,脸色难看地道: “荣哥儿年纪尚小,不知有族人帮衬的好处,反倒是信了手下刁奴的挑唆……” 话音未落,王不二、贝永康,便已经走下马车。 贝永康翻开手中的账册,沉声道: “天庆十一年九月,雍桂福闯入扬州甲戌字店铺,欲强行接管生意。未得逞后,打砸店铺,造成金银损失合计七百三十二两白银。” “天庆十二年一月,雍桂福伪造雍家印信,前往海陵乙字盐场,哄骗上好精制雪盐一千八百石,合计三千两白银。” “天庆十二年二月,于海陵甲字盐场故技重施,被识破后,勾结匪类打砸盐场,致损失三万两白银……” 原本还有些不知所措的雍桂福,此时猛地反驳道: “什么玩意?你盐场那么多盐丁,我哪里敢去打砸闹事?怎么就造成了三万两的损失了!” 贝永康眼睛一撇,冷声道: “因为你闹事,导致当时盐场里的数千石雪花精盐被毁,损失定三万两,已经是少爷开恩了!” 念到这里,雍博荣也觉得差不多够了,沉声道: “按大梁律,盗窃、劫掠白银十两以上者,流放北地。盗窃、劫掠百两以上者,判绞!” 他又指了指雍桂福身后,那拦在官道上不让雍博荣离开的众人,声音越发冷冽。 “聚集匪类,隔绝官道,劫掠过往者,斩!全家尽没!” 听到这里,雍桂福抬头对上了雍博荣那冰冷无情的眼神,浑身下意识地一颤,有些不敢置信地道: “荣哥儿,别、别开玩笑!我是你族叔,你不能杀我……” 雍博荣微微昂头,俯视雍桂福,语气淡淡,尽显冷漠。 “你也配姓雍?” 声音之中显露的淡漠杀意,让雍桂福心中凉透。 再次抬头,便见手握鬼头大刀的王不二,露着暴戾残酷的笑容,快步朝他走来。 “不,雍少爷,您不能杀我!我、我,身后可是扬州府尊大人……” 话音未落,只见刀光一闪,雍桂福只觉自己头颅一轻,直接飞起。 视线的最后,他只看到自己那无头尸身,无力地倒在地上。 一金、一赤两道光芒,径直遁入雍博荣的身躯之中。 【斩杀大恶之人,功德+1】 【杀戮同姓之人,你的恶名在整个江南流传,恶名+50】 四周沉默了片刻之后,原本还满心贪欲的人们,此时陡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 “杀人了,快跑啊!” 在血淋淋的威慑之下,这些被贪心蒙蔽之人,终于清醒了过来,身形仓皇,四散而逃。 雍博荣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冷声道: “派人,将这些东西,‘好好礼送’出扬州地界!” 听着雍博荣特意加强语气的词句,贝永康当即躬身行礼,应道: “是!” 雍博荣眼神一撇,看向远处的扬州城,继续道: “还有那个扬州知府,小山羊胡子,当真不知道这扬州府是盐商家族的扬州?窥觊我雍家家业,那就是犯了盐商们的规矩,惹了众怒!” “不二你今晚辛苦一趟,亲自去送那个小山羊胡子一遭!” 早就想如此快刀斩乱麻的王不二,此时简直兴奋地不行,当即狞笑道: “哪里需要等晚上?不二现在就去扬州府衙!” 说罢,王不二当即提着还带血的鬼头大刀,朝扬州城快步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又分别有一道金光,一道白光、一道赤光,齐齐遁入雍博荣的身躯之内。 【斩杀贪官污吏,功德+30】 【斩杀贪官污吏,为扬州百姓所称颂,善缘+30】 【刺杀朝廷命官,您的恶名在江南官场中隐隐流传,恶名+10】 第三十九章 又菜又贪,还没数的大梁水师 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这些宵小之辈,雍博荣又安排了人去简单收拾了手尾。 扬州知府虽有四品官身,可这次窥觊雍家家业,暗中使用的这些恶心手段,却是犯了扬州盐商们的忌讳! 毕竟谁都保不准他今日的这些手段,明日会不会用到其他盐商身上? 所以对于扬州府尊,在众目睽睽之下,于官衙之中被刺杀,整个扬州都会帮忙捂盖子,最终也是一个不了了之的结局! 处理完一切的雍博荣,也没有再耽搁,便直接在扬州码头乘船,启程前往神京。 先取道淮河,再汇入汴河,逆流而上,直向神京。 所幸一路之上,天气风向都算不错,约莫一个半月的时间,便即将汇入洛水,神京在望了。 可当船只行至汇入洛水的蒗荡渠时,却看到前方那被过往大小船只,给堵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的河道。 贝永康见状,只能下令船只暂时停驻江面之上,再派得力之人前往打探。 不多时,打探之人便划着小舟快速返回,来到雍博荣的面前,回禀道: “少爷,前方水道,已被朝廷水师所管制!” 雍博荣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道: “管制水道?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眼前这条水道,乃是如今大梁朝廷沟通南北的重要水道。 这突然管制,必然是出了问题啊! 打探消息的手下,连忙开口道: “蒗荡渠是人工开凿的河道,极易堵塞。如今又是新春元日将至,各地方官员、勋贵,各国使臣,皆前往神京朝贺。” “为避免发生意外,堵塞河道,水师被紧急调来管制河道。如今除了四品以上朝廷官员、勋贵之外,其余人需要等待放行!” 若是抛开特权,这个政策其实还是有几分先见之明的。 只是可惜的是,就凭大梁水师那个尿性,雍博荣闭着眼都知道他们能将这事,变成他们捞钱的机会! 雍博荣闻言,眼神微微一挑,沉声道: “咱们手上,不是就有如今内河水师将领的名帖吗?拿这个过去,再奉上千两白银就是了!” 雍家经营盐业,和这负责缉拿水贼、维护内河安稳的水师将领,自然有着人情往来。 至于用钱方面,对于雍家来说,根本无需在意…… 一旁的贝永康,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少爷,没用!” “倒不是名帖不管用,也不是他们改性子不收银子了。而是现在这蒗荡渠,是真走不了!” 雍博荣一听,顿时一愣,追问道: “什么意思?” 贝永康指了指前方江面之上,那积压得满满当当的各色船只,无奈道: “水师腐败,刚开始是收钱了就放船进去。可水师的本事您也清楚,这么多船只,他们哪里管得过来?” “现在前面的蒗荡渠,被水师无节制、无规划地放行船只,已经导致五艘大船相撞,或是沉没,或是横于渠河之上,彻底封死了蒗荡渠。” 雍博荣听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果然是又菜又贪,还对自己没个毕数…… 雍博荣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这水路,估计没有几个月,估计是通不了了!这事可不小,神京必然追查问责。” “这就是捞钱把自己捞进去了,可惜,永康你又得想办法,打点新任水师将领了……” 贝永康也是摇头苦笑一声。 沉吟了片刻之后,雍博荣再次开口道: “算了,不等了。再等下去,后面的船围上来,就进退两难了!” “走陆地,反正此时已至汴州,距离神京,到底也就四五百里的路程,最慢也不过七八日的功夫。” 到了汴州,距离神京便真的没有多远了! 贝永康闻言,连忙应是,转身离去安排布置。 最后,雍博荣一行人,便在附近不远的浚仪县渡口下了船。 此时折腾到了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贝永康这边便开始安排人,准备先去浚仪县,备好住宿之地。 可不一会儿,被派去的人便回来禀报,说整个浚仪县的客栈,都已经住满了人。 毕竟这次被堵了这么多人,和雍博荣想到一起的也有不少。 派去的人,此时继续道: “少爷,城中虽没有房间入住,但店家们都给我指了一个名叫云光寺的地方,说可以去那边投宿。” 这话说完,旁人尚且还没有什么反应呢,一旁的王不二却是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鬼头大刀,精神振奋道: “荒寺?” 在妖魔横行的当世,荒寺几乎就可以直接默认其中有妖魔盘踞。 是以此时听到这里的王不二,dna一动,心想: 若是有妖盘踞,那可就太好了。可以再取几颗内丹,让少爷平时磕着玩…… 可回禀的那人,却是讪笑一声,摇头解释道: “是正经寺庙,在整个汴州都是有名的存在。方丈定空和尚,是有修为在身的大德高僧,时常为信众驱魔除病!” 听到这里,原本精神振奋的王不二,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不服气地嘀咕道: “看起来正经的,不见得就是正经和尚!” 贝永康白了王不二一眼,然后又看向雍博荣,问道: “少爷,您看是再想想办法,还是就去这云光寺?” 雍博荣沉默了一阵,便直接点头道: “便去云光寺吧!” 船上不能待,城中没地方落脚。这么多人,一般人家也不敢轻易借宿。 既然如此,还是直接去那云光寺吧! 众人闻言,当即齐声应是,套好了车马。 早就打听好云光寺所在的雍家心腹,径直领着众人,朝浚仪县外的云光寺而去。 在天色彻底昏暗之前,一行人很是顺利地来到了云光寺。 云光寺坐落于城外山明水秀之间,寺门整洁气派,一派庄严之象。 众人到达之时,正逢僧人做晚课。 暮鼓之声、诵经之声,伴随着袅袅炊烟,回荡在四周,一派世外清修之地,让人心中顿感肃穆宁静。 只看到此前一幕,便是王不二,也说不出这是什么不正经的寺庙。 第四十章 云光寺 雍家心腹敲着寺门,不多时,便有云光寺知客僧打开了寺门。んttps:// 这是一位身形消瘦,脸色发青,眼珠子还滴溜溜不停转着的青年和尚。 当他看到寺门前,有几十号劲装汉子堵着的时候,显然也是一愣,迟疑了一会儿,方才双手合十一礼,口宣佛号,道: “阿弥陀佛,不知诸位施主来我云光寺,所为何事?” 自有雍家心腹,与其交涉道: “我等是过往旅人,只因前方河道堵塞,只能弃船上岸。如今天色已晚,夜深露寒,我家少爷身子骨恐遭受不住,便想借贵寺落脚!” 听到是来借宿的,知客僧明显放心了下来,再次合十一礼,道: “施主一行,人数众多,还需方丈做主。还请在此诸位稍候,小僧去去就回!” 毕竟这么多劲装汉子,若是强人,那可就是一场大祸啊! 一个小和尚不能做主,倒是也能够理解。 知客僧关上寺门,匆匆离去。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寺门再次打开。 一身披大红袈裟,面白如玉,宝相庄严的大和尚,带着三四名徒弟,快步走出。 这位大和尚,正是这汴州名声在外的定空和尚! 定空和尚对着众人微微一礼,低眉道: “不知贵府公子,是哪位?” 众人散开,露出了后面身穿锦袍,头戴玉冠,俊美脱俗,带有三四分病态,白净得不像凡俗之人的雍博荣。 雍博荣颔首一礼,温声道: “雍博荣,见过定空大师!叨扰贵寺,实属无奈,还请大师行个方便!” 定空和尚眼神隐晦地在雍博荣身上打量几眼,沉吟片刻之后,露出一丝笑容,双手合十道: “若是借宿,自是可以。不过我云光寺,有三处地方,可供雍公子落脚,不知雍公子想要选何处?” 王不二眨了眨眼睛,惊奇地道: “还可以自己选禅房?” 定空和尚微微点头,道: “第一处是我云光寺柴房,借宿于此,分文不取,条件艰苦,四处漏风,也无素斋提供!” 此言一出,王不二顿时眉头一皱,面色不渝地道: “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 定空和尚摆了摆手,继续道: “第二处是寻常僧人的禅房,十二人一间,可遮风避雨,虽寺内僧人一同用饭。但住一夜,却需五十两纹银!” 王不二猛地一瞪眼,脸色变得有些狰狞恐怖起来,哼声道: “十二人的禅房,就要五十两纹银?” “少爷,这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的和尚庙啊!” 面对气势凝重凶厉的王不二,定空和尚神色依旧淡定,低眉继续道: “第三处,则是为贵人们备下的静室,打造精巧,摆设典雅,寺内专门烹制素斋。但是一晚上,却需一千两白银!” “不知雍公子,想要借哪处留宿?” 雍博荣闻言,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定空和尚,挑眉道: “大师,你这收费,可是有点黑啊!” 定空和尚闻言,苦笑一声,再次合十一礼,对着雍博荣躬身致歉,道: “请雍公子恕罪,贫僧也是无奈之举!” “蒗荡渠被堵,水师将士强征附近渔民船只,前去疏通河道。附近贫苦渔民,不能打渔维持家中生计,还有人因疏通河道而受伤。” “贫僧欲救助一二,可手中却并无银钱。唯有出此下策,得罪之处,还请公子恕罪!” 说到这里,定空和尚难掩羞愧之色,轻叹一声,双手合于胸前,低头口宣阿弥陀佛。 听到这里,一旁面有不岔的雍、李两家心腹,此时顿时一变,看向定空和尚的眼神之中,带上了几分尊敬之色。 雍博荣眼神动了动,上下审视定空和尚几眼。 这话仔细琢磨起来,其实还是有点不对味的! 贫苦百姓难以为继,我也可以捐钱啊! 啊,凭什么我有钱,就要甘心被你宰了,再让你博个好名声?你这是在cpu我吗? 但雍博荣终究没有发作,只是笑了一声,便随手挥了挥。 一旁的贝永康见状,当即自怀中取出一张价值两千两的银票,随手递给了定空和尚。 “这钱,是我捐给那些贫苦百姓的。至于借宿所需的银钱,大师可否免除一二?”雍博荣眯着眼笑道。 定空和尚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票,又瞥了一眼贝永康,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忙不迭对着雍博荣施了一礼,道: “阿弥陀佛,雍少爷宅心仁厚。贫僧替此地百姓,多谢雍公子出手相助!” “雍公子若要借宿本寺,贫僧绝不要一分钱!”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的印象,王不二对这面相和善庄严,看上去就是好人的定空和尚,却是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不顺眼。 此时的他皱着眉,有些不客气地道: “钱都收了,还不快去给我家少爷安排?” 定空和尚脸上没有丝毫不快,连忙躬身一礼,亲自带着众人,朝寺内而去。 云光寺占地着实不算小,寺中大殿经阁,也是一应俱全! 但许是此时晚课已经结束了,僧人已经准备休息,所以此时寺中显得颇为安静。 对此,众人倒是也没有太过在意,跟着定空和尚来到了寺庙后院的一处小院之中。 到底专门是为贵人准备的,这处小院,也的确算得上修建精巧,布置典雅,处处显出几分禅意,是一处很不错的地方。 定空和尚指使着弟子,更换被褥、熏香,又吩咐人准备素斋,带着部分护卫前往禅房安置后,这才转身告辞离去。 雍博荣站在庭院之中,视线却突然移到不远处墙壁之上。 这片墙壁之上,画着炽盛光九曜图。 炽盛光佛身裹重袍,以朱膘着色,两手合托**,结跏跌坐于须弥座莲台之上,形神肃穆。 人形化的“九曜“环佛而立,似在聆听佛在说教。 上端祥云之上有两排天众,下有地狱三形,结构整齐,布局得当。 整副壁画,形象生动,繁而不乱,尽显高超的绘画技艺! 不过最吸引雍博荣视线的,却还是画像下方的地狱诸多形象之中,一长裙曳地,姿容出众,双眼极为灵动的女像。 雍博荣眉头一挑,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原版的炽盛光九曜图中,似乎没有这个女像吧……” ----------------------- “嘿嘿,看到没有?这才是真正的肥羊!” “好家伙,那家丁怀里的银票那么厚,随便抽出一张都是两千两,这到底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啊!” “这一次要是干成了,那可就发大了!” “要不说,还是师傅厉害呢,竟然想出这么厉害的招数,来试探那公子的家底子呢!” “就是!” “咳咳!” 这个时候,一道轻咳之声,顿时打断了这暗中的议论之声。 “速速去准备吧!” “都知道这一票能捞不少,所以前往不可有任何闪失,都给我注意点!” “是!” 话音落下,众多黑影隐去…… 第四十一章 壁画中人 偌大的云光寺,此时空无一人,安静诡异异常。 雍博荣站在那边,朝四周左右看了看。 不光一众护卫不见了,就连往日轻易不离开自己身边的王不二,此时也未曾看到。 雍博荣眉头一皱,眼睛微微眯起,信步在寺内开始走动起来。 此前来时,天色已暗,倒是未曾好生观赏寺内景色。 这个时候信步游览,方才发现这云光寺内,竟然遍布壁画,都是些如雍博荣白日所见的“炽盛光九曜图”这样的佛家壁画。 画的不是劝人向善的故事,就是宣扬佛的威能法力,再或是描绘地狱恐怖之景象,告诫世人莫要为恶。 壁画精美绝伦,技法高超,艺术水平很是不低,让雍博荣很是感兴趣。 而正当他在观赏着一副“帝释梵天图”时,壁画左上角一姿容娇美,身形妩媚的天女,却是突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雍博荣被这动起来的壁画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数步后,死死地盯着前方壁画。 此女子的相貌,竟与雍博荣白日在那副“炽盛光九曜图”壁画中见过的灵动女子,一模一样! 于此同时,他的念头立即沉入了心神之中,开始沟通四相树。 明明四相树,就藏在雍博荣身躯之中。 可此时四相树对于雍博荣的回应,却是从冥冥之中传来。 雍博荣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壁画之中的天女,看到雍博荣被吓了一跳,顿时面露歉意,点头致歉,然后身形一挣,竟然直接脱离了壁画,出现在了雍博荣的面前。 女子身穿素色长裙,面容柔美,气质温柔,而且和雍博荣类似,身上都带着丝病态。 弯弯好看的眉宇之中,充斥着歉意之色。那微微抿起的嘴唇,更显出了几分弱气,就莫名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感觉。 只见她低头欠身一礼,满是歉意地道: “清河楼氏女,见过公子!” “刚刚无礼冒犯之举,还请公子见谅。” 雍博荣看着突然从壁画之中蹦出来的好看的姑娘,沉吟了片刻,顿时了然地一拍手掌,道: “我懂,接下来姑娘是想请在下,去壁画之中转上一转?” 画壁的香艳剧情,聊斋鬼怪故事之中的经典,不可不尝! 此时的雍博荣,表面没什么露出什么,心中此时却是已经将警戒之心拉满,甚至已经准备直接唤出魔弓。 他又不是色迷心窍之人,怎么会因为一个美女或一群美女,就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那楼氏女倒是没有发觉雍博荣隐藏的警惕,反而被雍博荣的反问弄得一愣。 她白净好看的脸上露出了茫然懵懂之色,下意识地看向了身后的壁画,满是疑惑地轻声呢喃道: “公子也能和我一样,进入壁画中吗?应该不能吧,毕竟我是已经死了,而公子只是做梦而已……” 在说到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楼氏女脸上还忍不住露出一丝难过哀怨之色。 “我是在做梦?”雍博荣眉头突然一挑道。 怪不得王不二、贝永康等人都不在自己身边,四相树的回应也是从冥冥之中传来。 听到雍博荣的疑问,楼氏女连忙道: “是我请公子入梦的……还望公子醒后,立即离去,这云光寺不宜待了!” 雍博荣闻言,眉头一皱,沉声道: “什么意思?” 楼氏女闻言,秀眉顿时紧皱,抿嘴道: “云光寺方丈定空,此人空有高僧之名,但实际上暗地里却不是好人!他会摄魂之法,能将人三魂七魄中的一魂一魄,投入公子白日所见的那副炽盛光九曜图壁画之中。” “丢失一魂一魄之人,并不会直接失去生机,而是表现得恍若痴呆,或是昏死不醒。这个时候,唯有花费重金请定空出手,才能救回来。” “便是通过这般法子,定空这些年来一边聚拢钱财,一边却还搏得了个大德高僧的名头。” 说到这里,楼氏女突然面露一丝哀怨不岔,咬牙道: “我当年随父亲来此为官,便是中了定空的诡异手段。偏我父亲又为官清正,身无长物,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身躯熬干死去,魂魄留在壁画之中,不得离开这云光寺半步……” 雍博荣闻言,眼神眯起。 此时的他倒是也想起来了,此前贝永康将银票交给定空的时候,那和尚看到银票并无异常。反倒是在看向怀揣银票的贝永康时,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欢喜之色…… 不过雍博荣倒也不是全然听信一面之词的人,只是对着楼氏女微微一礼,故意带着一丝试探地问道: “多谢姑娘提醒,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不知可有在下,能够帮到你的地方?” 楼氏女闻言,双眼却是顿时明亮了起来,有些激动,又有些委屈巴巴地道: “公子这就信我了?此前我请不少人入梦提醒,可他们都不信我,反而信那个坏和尚……” 说到这里,楼氏女又有些手忙脚乱地对着雍博荣欠身一礼,面露感激地道: “我不求公子别的,只想公子派人前往清河楼家,替我看了看父亲如今可安好。” 楼氏女红着眼眶,泪眼朦胧,可怜兮兮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生怜悯。 雍博荣此时心中倒还有着几分狐疑,是以并未立即做出什么要将她救出的承诺。 答应了替她看望父亲的请求之后,楼氏女又可怜巴巴地抹了一会儿眼泪,这才离去。 而随着她的离去,构筑的梦境顿时消散。 一点白光,立时遁入雍博荣体内。 【相助楼氏女,善缘+1】 原本沉睡着的雍博荣,眼睛顿时睁开。 此时正是深夜,天色未亮。 闻着室内格外好闻,让人心情放松的檀香,雍博荣缓缓坐起了身来,披上大氅,便拉开房门走到院内。 旁边房间内,熟睡着的王不二听到动静,顿时睁开双眼,猛地冲了出来。 在看到是自己少爷站在院内之后,顿时一愣,开口道: “少爷,为何不睡?” 雍博荣站在院内,随意地对着王不二摆了摆手,转而仔细地打量起,面前这副炽盛光九曜图壁画。 画像下方的楼氏女,长裙拖地,姿容艳丽,更像天界神仙中人。 可在这幅画中,她身边却是诸多地狱恶相,尽显狰狞恐怖! 雍博荣双眼一眯,面露沉吟之色…… 第四十二章 再次凝现的正四品阴职 清晨,云光寺之中,宏重的钟鼓之声,伴随着僧人们早课的朗朗诵经之声,回荡四周。 大雄宝殿之上,正闭目诵经的定空和尚,在听到了手下弟子的禀报之后,猛地睁开了眼睛,皱眉道: “那姓雍的公子,不走了?” “是,今早有雍家家丁来说,他家公子进来旅途辛苦,便还想再在寺中休养几日。” 此言一出,殿中七八名心腹弟子,顿时连连皱眉。 “寺内名声要紧,不能让这富家公子在寺中出事!” “将昨晚在寺外的布置,都撤了吧。这遭遇‘妖魔’的戏码,暂时是唱不了!” “不急,他总要离开的!” 为首的定空和尚,此时却是转动佛珠,眼睛一动,平静地道: “无妨,这位雍家公子不简单,心中怕是还对我存了几分戒备。” “正好今晚,先引他入画中界,受地狱无穷苦,让他心惊胆战之后,第二日再亲自为他开解,然后引他入画中天界,享无尽乐,让他彻底信服我的手段!” 只从这段对话之中,便可知昨晚雍博荣梦中所遇的楼氏女,所言不虚! 这云光寺的和尚,果真玩着自导自演,又得名声又得钱财的无本生意。一个个轻车熟路的,甚至还不止一个套路。 听到定空和尚所言,众弟子顿时大喜,齐齐合十一礼,低头道: “师傅英明!” 定空和尚点了点头,然后又话锋一转,问道: “之前遣散的那些,维护寺内壁画的匠人,现在就去请回来吧!” 有弟子闻言,有些不解地问道: “师傅,那些匠人花销甚大,一天光给他们的工钱就要近上百两。既然此前都遣散了,为何还要请回来?” “就算要维护,只维护画中界所在的那副炽盛光九曜图,不就好了吗……” 寺内壁画精巧,能够动手维护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匠人。而且数量又多,日日维护,花销着实太大了些。 可当听到弟子这不解的话时,定空和尚当即神色严肃,郑重地道: “我云光寺不是普通寺庙,最重要的就是这些壁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们出现损毁!否则,事情将一发不可收拾……” 定空和尚如此严肃的态度,让众弟子很是不解,却又不敢多问,只能低头应是。 ------------------------ 此时,云光寺后院之中。 雍博荣正在用早饭,一旁的贝永康正沉声回禀道: “今早便以采购名义,派出了五人打探消息。” “各方消息汇总,这三年来,这汴州附近,多有权贵富商,遭遇妖邪。遇事之人,或是神志不清,或是昏死不醒。” “全靠定空和尚出手救治,斩杀妖邪,三年时间之内,才仅有寥寥数人身死。” “也正是因为如此,短短三年之内,定空和尚声名鹊起,一举让已经破落的云光寺,重新名震汴州。” 雍博荣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今日说要多借宿两日,和尚们什么反应?” “面有诧异,眼中闪过急色,还隐隐有些不情愿。”贝永康回道。 察言观色,对贝永康来说,那就是必备技能。 “少爷,如此看来,昨夜您所遇之事,未必是假!” 雍博荣放下手中碗筷,擦了擦嘴,道: “且看这几天,和尚们是否有异动就知道了!” 这种是非真伪,谁善谁恶,一面之言从来不足为信。只要看其所作所为,便能一清二楚! 一旁的王不二闻言,顿时嘴角露出狞笑,手按鬼头刀,道: “若是这些和尚不老实,不二便送他们去见所谓的佛祖!” ---------------------- 入夜,王不二便宛若门神一般,立于雍博荣的房门之前。 其周身气血汹涌,凶厉煞气萦绕于身。腰间那收归鞘中的鬼头大刀,那深重戾气引而不发,让人看上一眼便觉心惊肉跳。 此时一般的小妖小鬼,只怕刚靠近院子,便要被王不二身上的煞气、戾气,给压得动弹不得了。 也正是如此,王不二才自信,不会有人能够在他眼皮底子下加害自家少爷。 但显然,他是低估了世间术法的诡异。 此时院落之中的那副炽盛光九曜图壁画,突然就如同水面一般波动数下。 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极为隐晦地散溢出来,并且在人为的操控之下,直接钻入了房间之内的雍博荣身躯之中。 一点灵光,被牵引出来,晃晃悠悠地飞到了壁画之中。 原本并无睡意,还在翻书打发时间的雍博荣,此时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反而觉得睡意涌上,神情有些木然地起身,合衣上床,倒头就睡! 而当他再次意识清醒之时,却见眼前一片血雾弥漫,腥臭气味扑鼻而来,令人欲要作呕。 残肢断骸,内脏器官,遍地皆是。还有无数具死相恐怖狰狞的尸体,堆积尸山,其上鲜血汇做河流,缓缓流淌。 各类身形巨大无比,形象恐怖的地狱魔物,充斥着四周,朝雍博荣不断丝毫咆哮。 雍博荣见状,心中却是波澜不惊。 也许是因为此前,他已经窥见过阴府真正大恐怖,所以此时面对如此血腥恐怖的画面,心中却是毫无波动,只觉得透着一股子虚假。 而且,感受着冥冥之中的四相树传来的感应,雍博荣知道,只要自己一个念头,他随时就可以离开这里! 看着四面不断朝自己涌来的魔物,雍博荣站在原地,心中毫无波动,甚至还想感受一下,被这些东西咬到会是什么感觉。 而就在魔物们朝他狠狠扑来,雍博荣突然觉得袖口一紧,竟然直接被人拽着跑开了。 他定睛一看,竟是那昨夜提醒过他的楼氏女! 此时的楼氏女,一边拽着雍博荣拼命奔逃,一边朝后观望。 暗中窥探的定空和尚,看到突然跑出来拉走雍博荣的楼氏女,顿时双眼一瞪,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她,她竟然还藏在画中界……” 片刻之后,定空又猛地暴怒起来,怒喝道: “好胆,竟敢坏贫僧之事!” 说罢,他双手掐咒,画中界里顿时凝聚出众多魔物,宛若潮水一般,朝二人涌去。 看到身后不断涌来的数量惊人的恐怖魔物,她面露惊恐畏惧之色,眼泪汪汪的,然后用她那因为恐惧,已经变形了的声音,抽泣着抱怨道: “让你不走你不走,还说相信我,现在好了吧……呜呜呜,我在外面躲得好好的,为什么非得跑进来救你……啊,救命啊……” 雍博荣见她惊恐到不能自已的模样,眉眼淡淡,心念一动。 刹那之间,金、黑、白、赤四色光辉突然破空投下,相互交织一起,直接将雍博荣与牵着他的楼氏女,一起带离了这片画中界! “啊……” 刚发出一声尖叫的楼氏女,突然发觉身边环境大变,落入到了一片白茫茫迷雾之中。 尖叫之声,戛然而止,楼氏女震惊地看向雍博荣,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兴奋地道: “怪不得你不走,原来你有本事离开那壁画中啊!” 雍博荣神色平淡,用一种近乎淡漠的语气,道: “若没有点本事,怎敢想着救你出来?” 楼氏女闻言,顿时一滞,眼睛眨巴眨巴两下,愣愣地看向雍博荣…… 而这个时候,雍博荣却是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让他自从进入画中界后,便一直平静淡漠的心,也感到了一丝意外惊讶的情绪。 他现在的视线之中,可没有雾气遮蔽,依旧能够看到四相树的状况。 随着他此时回到心神之中,罪孽巨树所凝聚的铁籍鬼册,再次亮起,浮现出“正四品阴职”的玄奥篆文。 这代表着,雍博荣又能够选择神位了! 雍博荣眉头皱起,看向一旁的楼氏女,道: “我记得你说过,定空摄取的是一魂一魄?也就是说,我此时是一魂一魄的状态?” 楼氏女闻言,点了点头,道: “画中界是镜花水月,并非真实存在,所以无法容纳全部的三魂七魄。” “定空和尚摄来的,便是三魂之中属阴气之变的觉魂,与代表理智的一魄!” 听到这里,雍博荣眼神一动。 代表理智的一魄? 怪不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冷静得有些不对劲。 他看向一旁的萦绕着森森鬼气的铁籍鬼册,眼睛眯起。 现在问题来了,现在自己的身躯明明未死,只有一魂一魄在此的自己,似乎也能够凝聚神位啊…… 要不,试一试? 雍博荣心中一动,罪孽树上萦绕着的浓厚黑色罪孽气息,顿时翻涌起来,涌入到铁籍鬼册之中。 那散溢着玄奥之气的【正四品阴职】篆文,此时黑色光芒大盛,罪孽树上的浓厚气息耗尽一空,凝聚出一枚阴府官印,浮现于雍博荣的面前。 雍博荣眼神一动,径直伸出手,将这枚官印握于手中…… んttps:// 第四十三章 云光寺下的汴州古战场 眼睁睁地看着雍博荣的魂魄消失,此前他依之无往不利的画中界,这次竟然失败了,便让定空和尚的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惊慌无措。 而随着雍博荣的离去,整个画中界也顿时失去了依托一般,整个世界开始变得扭曲虚幻起来,最后干脆直接寸寸崩坏! 静室禅房之中,被画中界反噬的定空和尚,猛地睁开了双眼,脸色惨白,额间满是冷汗,眼中尽是惊慌之色,身形忽的后仰倒下。 一旁几名为其护法的弟子,心中一惊,连忙上前将其搀扶起来,紧张关切地问道: “方丈!” “师傅,这是怎么了?” 定空和尚面色苍白,颤抖着嘴唇,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打眼了……” 谁能想到,那看起来病态弱气的雍博荣,竟然能够有办法,直接脱离画中界的掌控。 而此时,定空和尚又猛地想起了刚刚开始崩溃的画中界,神情顿时一变,焦急无比地挣扎坐起,咬牙道: “快,快去炽盛光九曜图那边,想办法维系住画中界!” 众弟子闻言,却是纷纷摇头,你一言我一语地道: “哎呀师傅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画中界!” “雍博荣身边的那几十个精干汉子,一看就不好惹。咱们这算计他被发现了,就得赶紧跑啊!” “留得和尚在,不怕没经念!” “咱们先跑,等姓雍的走了,咱们再回来,就说他们是一伙强人,将咱们逼走的。反正以师傅您的名声,不怕没人信。” “对,至于画中界,师祖既然留了修理的法子,那等之后回来再修补就是了!” 他们云光寺的和尚,就没有武僧这么个说法,可不敢和雍博荣带来的那几十名壮汉动手。 定空和尚却是脸色急切地涨红起来,咬牙道: “不能走!云光寺下,就是汴州古战场,埋葬着数十万战死将士,煞气凝重,凶厉至极,全靠我云光寺,以世间香火愿力,以及画中界镇压。” 汴州地处中原腹地,土地肥沃,金城险固。古今大小征战,不知凡几。时过千年,附近百姓仍能寻到箭头甲胄这些战场之物。 “现在不管,等画中界破了,整个古战场将重新……” 而就在他说话之时,云光寺内遍布的那些精美壁画,其上所画的诸多佛像,此时突然绽放佛光,更有梵音颂唱之声,尽显神异。 一时之间,整个云光寺之内,佛光普照,梵唱阵阵,宛若佛国降临,圣洁无比。 显然,这就是为何定空和尚不顾弟子们反对,也要一直花费巨大代价,维护寺内壁画的原因了! 但可惜的是,此时仅凭着这些壁画,是无法再将古战场的煞气戾气压制住的。 下一刻,云光寺的地下,一道浓厚肃杀,凶厉无比的赤黑色气息,突然涌了上来,将上方笼罩的耀眼佛光、朗朗梵唱,立时冲得支离破碎。衛鯹尛说 寺内的壁画,承受冲击,此时齐齐裂开巨大的裂纹,神光立时消退,不再有神异之像。 云光寺的后院,更是突然传来一阵“轰”的炸裂巨声。 而后院之内的那副炽盛光九曜图壁画,此时更是轰然炸裂开来,巨大的声响,将在院内守卫的王不二,与一众护卫,都给吓了一跳。 定空和尚远远地听到这动静,便知画中界已破,浑身一颤,顿时瘫软下来,绝望地道: “完了……” 炽盛光九曜图壁画炸开的地方,此时显露出一个漆黑深邃的地洞。 一股凌厉骇人的凶厉煞气,从其中蓬勃而出,直冲天际。 霎时之间,便引得天地变色,乌云遍布,狂风呼啸。煞气充斥四周,似乎将整个天地都浸染上了微微赤色。 “杀!杀!杀!” 若有若无的喊杀之声,伴随着战马长嘶,金戈交鸣之声,从地洞之中传出。浩荡惊人的动静,便好似有千军万马,下一刻就要从里面冲杀出来一般。 这般恐怖的凶煞戾气,直面之人,顿时心胆俱丧,惊惧不能自已。 哪怕是被精心操练过的雍、李两家死忠心腹,此时也是手脚颤颤,连连狼狈后退。 反倒是王不二,此时被这凶煞戾气一冲,反而将他平日藏于心中的那骨子暴戾之气激起。 他双眼通红,周身气血不断翻涌,看着前方不算散溢凶厉煞气的地洞,猛地暴喝一声,竟然快步上前。 腰间鬼头刀出鞘,赤色血光闪烁,猛地被王不二插在了地洞之前。 相较于地洞传来的气息,鬼头刀上的凶厉煞气显然不值一提,根本不能让王不二抵御这些凶厉无比的古战场鬼物。 但此时的他,眼中却充斥着决然狂傲的暴戾血勇之气,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厉声喝道: “你们先带少爷走!” 面色苍白的贝永康,没有丝毫迟疑,当即点头,带着人闯入屋内,将还在昏睡的雍博荣直接扛起,全力逃离。 此时,地洞之中传来的兵戈厮杀之声,越来越清晰。 散溢出来的凶厉煞气,也越发浓重沉厚,凌厉迫人无比,压得王不二周身骨骼吱吱作响,口鼻鲜血流溢,双眼更是充血通红。 越是如此,王不二眼中癫狂之色越发浓厚,咧开大嘴,露出血淋淋的狰狞笑容。 “小小鬼物,竟敢造次!” 周身血气翻腾,勇力更甚。赤色刀光倒卷,携悍然决死之势,朝地洞内劈去。 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刀枪碰撞之声传来。 地洞之中,一柄尽显凶厉,鬼气萦绕的铁制长枪,直接接下了王不二的一刀。 下一刻,刀枪分离,王不二倒退数步,双眼通红地盯着前方。 伴随着战马长嘶之声,一身着古朴甲胄,手持长枪,身骑幽冥战马的高大武将,直接跃出地洞。 而在这名武将的身后,更有无数道黑气纷纷涌出地洞,在地面上显化一队又一队的鬼卒身影。 幽冥森森鬼气萦绕,所过之处,花草枯萎,生命消亡。沙场肃杀凶厉戾气,充斥天地之间,霎时之间便将四周,化为一片鬼蜮之地! 汴州古战场,现世了! 第四十四章 正四品罚恶判官,人间显圣 王不二啐出一口血,双手紧握鬼头刀,身躯如铁塔一般挡住了这里,冷声喝道: “此路,不通!” 自家少爷尚未安全,王不二说什么都不会让开道路。 此时的他,纵然明知不是对面鬼兵鬼将的对手,却也毫不退让,面露决然奋死之意。 对面那名身形高大的鬼将,看着挡在面前的王不二,那腐朽干枯的脸上,竟然还露出了赞许之色。 “豪勇壮烈之士,但给予应有之殊荣!” 干枯嘶哑的声音,从鬼将口中传出。 下一刻,他缓缓抬起手中长枪,朗声下令道: “杀!” 王不二舔了舔嘴唇,猛地抬手,喝道: “等等!” 对面鬼将,微微一愣,定定地看向王不二。 “按照戏本里说的,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下令手下不许上前,然后和我单独打斗嘛!”王不二皱着眉道。 他可是指望着这样,能多为自家少爷拖延一点时间呢! 谁知听到王不二所言,对面那名鬼将,却是沉吟了片刻,然后很是直白地摇头道: “你不是一般人,我打不过你!而且你手中的刀,会要了我的命的!” 鬼,也是会死的! 刚刚两人交手了一招,便已经让这名鬼将知道,自己单论武力,绝非是王不二的对手。 而那柄有镇杀邪祟作用的鬼头刀,虽然难以抗衡整个汴州古战场的煞气戾气,可只对付其中一个鬼将,还是绰绰有余的。 王不二闻言,顿时眼角一抽。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鬼将见王不二无话可说,便再次挥了挥手,下令进攻。 手下鬼卒们,当即暴喝一声,快步上前。 脚步齐踏,枪立如林,覆压而来,煊赫之军威,夹杂着森森鬼气、凶厉煞气,直逼而来。 王不二紧咬牙齿,正要奋死之时,对面围杀而来的鬼卒们,却是突然一滞。 此时,天地之间,再度风云变色。 幽冥之气不断凝聚而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于虚空之中汇聚一起,最后显化出一道巨大古朴,气势恢宏壮丽,尽显玄奥深邃之意的巍峨大门。 那让草木枯朽,生灵消亡的森然鬼蜮之气,也开始朝前方的巍峨大门流去。 目睹着这座突然出现的巍峨大门,在汴州古战场厮杀千年的将士们,突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让给鬼兵鬼将们,不由下意识地呆愣在原地。 再下一刻,大门之中突然走出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高大足有百丈,身穿紫色官袍,面容沉肃,尽显冰冷。周身气势,更是如渊似海,威严尽显,煌煌让人不敢直视。 王不二下意识地朝后观望,当看到这道巨大身影的面容之时,顿时愣住,喃喃道: “这不咱家少爷吗……” 雍博荣这一次选择的神位,变成了: 【地府正四品判官,判官司罚恶主事】 看着眼前森然鬼气、戾气、煞气、煞气所笼罩的云光寺,显化出气势威严阴神之身的雍博荣,用那绝对理智的眼神淡漠无情,随意一扫,浩荡威仪显露。 “既已身死,当归入阴冥,明断善恶,转身投胎,不可再侵扰人间!” 浩大如洪钟大吕之音,瞬间传遍四周。 面对着气势如渊似海的阴府判官神体,鬼类大军依仗着数量总多,又有古战场凶厉煞气相助,丝毫不觉畏惧。 为首的诸多鬼将,此时竟然还敢下令攻击。 “杀!” 汴州古战场厮杀千年,这些鬼物们的戾气,早已非同寻常! 只听大军暴喝一声,便有裹挟着森然鬼气、凶厉煞气的箭矢,呼啸而至,朝身形巨大的罚恶判官神身攻来。 雍博荣的眼中毫无波动,宛若俯视着一群蝼蚁,身上一道紫色火焰,便凭空蒸腾而起。 无数箭矢,被紫色火焰炙烤,顿时被烧成了纯粹的幽冥之气,散溢一空。 紫色火焰,随之倒卷而去,落入了鬼类大军之中。 霎时之间,凄厉的鬼啸尖叫之声响起,大军顿时乱做一团。 数量众多的鬼类大军,此时有的被紫色火焰缠身,尖叫哭嚎,痛苦不堪。但也有极小一部分的鬼军,却能够不受火焰威胁,处身其中,安然无恙。 作为阴府正四品罚恶判官,所有生前为恶之人,都将受其惩戒! 这紫色火焰,正是神位自带的威能。 凡不忠、不孝、不悌、不信;无礼、无义、无廉、无耻之人,皆要受此灼烧,魂灵煎熬,苦不堪言! 紫色神火带来的无边痛苦,让这些在古战场沉沦了千年的鬼兵鬼将们,知道了什么叫做神威凛然,不可侵犯! 它们当即强忍着紫色火焰的灼烧,纷纷拜倒在地,尖声哀求道: “神尊恕罪!” “我等沉沦战场千年,突然出世,煞气蒙心,冒犯神尊,还请恕罪!” “请神尊,收了神通吧!” “……” 面对着鬼兵鬼将们的哀求,雍博荣在沉默片刻之后,威严之声,再次响起: “即刻入阴府待罪,赎清自身罪孽后,可免沉沦人间之苦,转世投胎!” 听到此言之后,一众难以忍受痛苦的鬼兵鬼将,顿时如闻大赦,化作一缕又一缕的黑气,卷起阵阵阴风,朝前方的阴府大门之中飞去。 而当他们遁入阴府之中时,身上所缠绕着的紫色神火,也顿时剥离开来,消散于空气之中。 数十万的古战场将士鬼魂,此时齐齐涌入阴府之中。就连那些不被紫色神火所威胁的少部分鬼将鬼兵,也被裹挟着离去。 不多时,整个汴州古战场的鬼魂,便尽数一空。 雍博荣指尖一点,一点明光顿时飞入汴州古战场。 积压了千年的凶煞戾气,此时猛地被引动出来,直接被阴府大门所尽数吸纳。 天空之上,那诡异天象直接消散。 一道金色光辉,顿时凝聚出来,遁入雍博荣身中。 【平定汴州古战场,功德+1200】 雍博荣淡漠的眼神抬起,看向不远处的云光寺,抬手便是一弹。 一点紫色神火燃起,缓缓落入一众和尚所在的禅房之中。 “天地有公,论罪罚恶!” 庄严威严之声,在一众和尚耳边响起。 刚刚还在为死里逃生而庆幸的和尚们,此时脸色一白,看着缓缓落在自己身上的紫色神火,眼中顿时露出了绝望之色。 下一刻,被神火焚身的和尚们,发出惨叫哀嚎之声…… 第四十五章 赎罪与功德 紫色神火落下,凡不忠、不孝、不悌、不信;无礼、无义、无廉、无耻之人,身躯魂灵,皆受烈火煎熬,如蛆跗骨,摧心剖肝,让人受尽至极之苦。 和尚们惊恐地想要扑灭身上附着的神火,但无论他们如何折腾,紫色神火却不见熄灭,反而将一众和尚尽皆包裹于烈火之中焚烧。 痛苦哀嚎之声,凄厉异常,不绝于耳。 或是哀求怒骂,以求速死;又或是双手合十,哀求祷告佛祖庇佑;再或是不断痛哭,将自己此生所做恶事尽数说出。 种种之态,不一而论,但总之都是丑态百出。 唯一能看得过眼的,也只有那定空和尚。 此时的定空和尚,身受无尽苦楚,却紧咬牙根坚持,不断转动手中佛珠,默念心经。 他少时所受长辈师尊的谆谆教导之言,此时也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 便让他不由泪流满面,双手合十叩首,满脸悔恨地道: “弟子苦心维系这云光寺,镇压汴州古战场鬼军,不惜犯下诸多罪孽,自以为是学佛祖割肉喂鹰,主动身堕地狱的大慈悲之举。” “却不曾意识到自己,早已落入魔障之中,致使一叶障目,不识自身罪孽!” “今日罪有应得,弟子知错了……” 说罢,定空和尚紧紧闭上双眼,任由紫色神火灼烧自身,却强忍着无边痛苦,一声不吭,坦然受之。 楼氏女蹲在禅房门口,抱着膝盖,看着其中被神火所灼烧炙烤,痛苦无比的和尚们,她抿了抿嘴,秀眉微微蹙起。 “你在想什么?” 雍博荣淡漠无情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正常身形大小,穿着紫色判官官袍,双眼理智到已近冰冷无情之态,面容严肃清冷的雍博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楼氏女的身后。 楼氏女蹲在地上,眼神有些愣愣的,喃喃道: “当初魂魄被困壁画中,身躯干枯而死之时,我恨不得化身厉鬼,咬死这群道貌岸然的和尚。” “可现在,正看到他们受到应有罪责,心中只觉索然无味,并无任何畅快之感……” 说到这里,楼氏女微微一滞,眼光闪动泪光,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来,对着雍博荣带着一丝哀求之意,道: “我只想回家亲眼看一看父亲……能不能别立刻送我去阴间,好不好?” 这我见犹怜的模样,实在让人心中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只不过此时的雍博荣,七情六欲不存,仅有着绝对的理智,根本丝毫不为其可怜模样所动。 他神色冷漠平淡,只是继续声音冰冷地道: “这和尚害了人,罪孽不小。” “但他这一脉,一直镇压着这座汴州古战场,不使数十万鬼物侵扰人间,身上同样有不小的功德。” 汴州古战场的几十万鬼兵鬼将,若是出世,极有可能就是生灵涂炭。 定空和尚虽然用秘法骗人谋财,也曾害了几条性命,可却也维系云光寺的存在,镇压了汴州古战场,身上自有功德加持。 “有如此功德傍身,他今日便是入了阴界,我也难以将他打入地狱受刑。” “现在我有两个法子,能够惩处他。” “一是将神火附着其魂魄之上,使他无论转世投胎,都将日夜饱受煎熬,以解你心中怨气,如何?” 见雍博荣并不同意自己回去见父亲最后一面的请求,楼氏女神情低落无比,意兴阑珊地扫了一眼痛苦无比的定空和尚,微微摇头,不忍道: “我心中怨气已消,不需如此!” 听到这里,雍博荣冰冷的眼神之中,却是闪过一丝笑意。 “既然如此,便用第二个法子吧!” “让他入阴府效力,待恕清罪孽,再转身为人!” 话音刚落,雍博荣抬手便是一指。 一道紫色神光流传而出,朝那定空和尚遁去。 下一刻,那被紫色神火所包裹的定空和尚,突然身形一轻,神火顿时消散。 那代表着功德的金色光辉,以及罪孽的黑色不详之气,在定空和尚身上交相辉映。 伴随着紫色神光遁入身躯之内,功德光辉、罪孽之气,顿时为之引动。 黑色不详之气,化作一副堪有千斤之重的枷锁,直接落在了他的脖颈之间,压得他腰背根本抬不起来。 而金色功德光辉,则凝聚出一根长鞭,落在了他的腰间。 而定空和尚此时,也从原本的袈裟,换成了阴府小吏的官服。 “自此之后,夺你五感,拔除七情六欲,封印记忆,为阴府从九品罚罪刑鬼,待恕清罪孽,方能投胎转世,重新为人!” 威严之声,在定空和尚的耳边响起。 阴府为官,名义上是成神,但实际上却是不折不扣的惩罚! 一入阴府,耳鼻口舌眼,五感尽失。七情六欲,尽皆断绝。从此浑浑噩噩,与厉鬼为伴,终日听鬼哭嚎啸,沉沦其中不见天日! 这一切,都是雍博荣亲身感受过的。 若非是此时的他只有一魂一魄,没有七情六欲,也没有五官感知,要不然他是绝对不会接受这阴府神位的! 定空和尚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对着雍博荣以及楼氏女连连叩首,真心诚意地道: “定空甘愿领罪受罚!” 而随着定空和尚的认罪,并且甘愿入阴府效力赎罪后,一道代表着功德金色光辉,突然凝聚,在楼氏女猝不及防之下,直接遁入魂魄之中。 功德照耀之下,楼氏女魂魄凝实无比,其上竟可见金色祥瑞光辉流传不断,夺目异常。 雍博荣面色依旧冰冷,眼中却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沉声道: “你主动谅解了与定空和尚的恩怨,使他入阴府为鬼吏,让阴府自此得以运转,这是你应得的功德。” “有了这份功德傍身,你才能以魂魄之身,回归家乡!” 为楼氏女谋划这份功德,报了她当日援手之恩,才是雍博荣为何要让定空和尚,入阴府效力的原因。 否则,如果只是单纯的选几个下属,他完全可以从这次那些古战场鬼兵鬼将中挑选的。 而听到雍博荣所言之后,原本失落的楼氏女,顿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雍博荣再次伸出手掌,紫色神光立时一闪而过,凝聚成一枚玄奥符篆。 他神色一肃,沉声告诫道: “持此符篆,可护你一路周全,免受妖魔窥觊。了结此世因果后,当凭此符篆开启阴府大门,投胎转世,绝不可在人间逗留!” 楼氏女闻言,激动无比,连忙俯身一礼,感激涕零地道: “多谢神尊,出手相助。此番恩情,永世难忘!” 雍博荣眼皮都不抬,径直扔出符篆,然后大袖一挥,将定空和尚收走。 紫色神光流转,雍博荣的身形,顿时消散离去…… 第四十六章 抵达神京 幽幽阴界,寸草不生。昏暗冥日,悬于天空之上,散发着暗淡昏黄的亮光。 充斥着死气、鬼气的冥河,缓缓流淌,蜿蜒向前,将凡间魂灵,不分善恶,一股脑裹挟着上前流动。 入眼之处,不光是没有那传说中的规模浩荡地府,甚至称得上是空无一物,尽显荒凉。 身穿紫色判官官府的雍博荣,静静地站在冥河旁,看着眼前的荒凉景色,默然不语。 三界不存,天道轮回不显,怪不得世间一片污糟! 雍博荣微微抬手,头顶凝现出正四品的判官官印,其上紫色神光流转而出,烨烨生辉。 在这枚阴府官印的作用之下,整个阴界便顿时有感,权能加持调动,浩荡森然幽冥之气汹涌汇聚而来。 顿时之间,只见地动山摇,冥日变色。 一座巍峨的殿宇,破开尘土,此时拔地而起,眨眼的功夫,便已经伫立于阴间大地之上。 其上牌匾,“罚恶司”三个大字神光耀眼,尽显神异。 冥河所裹挟的凡间魂灵,自此之后都要自这“罚恶司”过上一遭,待明辨是非善恶之后,再分别处置! 雍博荣大袖一挥,身带千斤枷锁,腰配长鞭,穿着阴府官吏服饰的定空和尚,现身出来。 现在的定空和尚,应该称呼他为罚恶刑鬼。 此时的罚恶刑鬼,双眼淡漠冰冷,反应略显迟钝,显然已经是屏蔽了五官感触,拔出了七情六欲,连记忆也被封禁了。 雍博荣声音一沉,以淡漠至极,尽显威仪的声音,朗声道: “赐你识罪神眼,可辨善恶罪行,代本尊坐镇罚恶司。” “自此之后,凡间魂灵,入罚恶司论定善恶。有罪之人,接受惩处。无罪之人,方可转世投胎!” 说罢,一点紫色神光,自雍博荣指尖飞出,遁入罚恶刑鬼的眼眸之中。 它那略显木然的双眼,顿时变得神光闪动,锐利迫人,让人不敢直视。 罚恶刑鬼连忙俯身行礼,恭敬地回道: “小吏,谨遵神尊之命!” 雍博荣如今,还只是一个正四品的罚恶司判官,无法真正建立起一套完善的轮回制度。 如今建立起罚恶司,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了。 剩下的三大判官司、轮回司、阴曹司、六案功曹,乃至十殿阎罗,十八层地狱,都不是他能够完善的了。 也只有当他之后获得更高的阴府神职,才有可能实现! 雍博荣微微摇头,大袖一挥,身形顿时化作紫色流光消散原地。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之时,他已经出现在了心神身处的四相树下。 看着罪孽被清空的罪孽巨树,以及与之相对的,重新绽放功德辉光,凝现【从六品神位】的功德巨树,雍博荣心中略微一动。 自己似乎在无意之中,找到了并不需要死,就能够执掌神位的办法。 而且,若是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还极有可能是同时掌握天庭神位,以及阴府神职的办法! 日后或许可以想办法,再试一试……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回归自己的肉身之中。 想到这里,雍博荣眼神微动,右手伸出一翻,正四品阴府官印,便出现在他手中。 雍博荣随手将官印朝前方的罪孽树抛去,正四品阴府官印,顿时悬于罪孽树之上。 然后他心念一动之下,此时的一魂一魄,只觉一轻,重新汇入到肉身之中。 但雍博荣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便对上了贝永康紧张无比的视线。 眼见自家少爷终于苏醒过来,提心吊胆的贝永康,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惊喜无比地道: “少爷,您终于醒了!” 雍博荣晃了晃着略微有些沉重的脑袋,缓缓坐起了身子。 果然,没有了那枚阴府官印的维系,自己可以很轻易地回归身躯中! 雍博荣抬头环顾四周,发现此时一众护卫带着自己,躲到了云光寺后山这里。 而此时,天色已经亮起。 东边日出景色美好,朝霞绚烂,一点也看不出昨晚那凶险骇人的景象。 “不二呢?”雍博荣开口问道。 “他早就回来了,就受了点内伤,别的没啥!” 贝永康又解释道: “也不知这小子怎么知道的,回来之后见少爷昏死,却信誓旦旦地说少爷您没事,便又带人回了云光寺查探去了。” 王不二是看见了雍博荣的判官神身相貌,结合他往日所表现出来的神异,自然是笃定自家少爷没有大事,这才放心地离去。 雍博荣闻言,微微点头,然后沉声道: “嗯,让人将他喊回来吧!” “昨晚动静不小,天亮之后,周边必有人前来探查。” “云光寺名声不错,如今寺内僧人因自身罪孽,几乎死绝。若是被人撞见,误会是说不清的,还是应该先行离去!” 紫色神火看似不会烧死人,但实际上被焚烧之后,却是神魂重创,根本不可能留得住性命。 此时那些被神火灼烧的和尚们,估摸着动作快的,都已经在罚恶司报道了…… 若是再不走,被周边百姓堵住了,这必然解释不清,也是麻烦事。 说不得,还得背上一个杀戮僧人的罪名呢。 贝永康之前也是因为雍博荣昏死不醒,而有些慌乱,未曾想到这一点。 此时被自家少爷提醒,也猛地反应了过来,连忙急声吩咐道: “快,留两个得力的,收拾首尾,见机行事。其余人手,都喊回来,速速启程离开!” “是!” 为了避免麻烦,一行人当即启程,在数日路程之后,终于来到了大梁京师所在,神京洛阳! --------------------------- 云光寺的事情,在此之后,其实并未引起官府的深究。 毕竟昨夜的动静实在吓人,不是山贼匪类能够搞出来的。 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世道,很自然而然地便归咎于妖魔身上。 腐败而懒政,只愿维持个表面安定的地方官府,是没有意愿,没有胆子,也没有能力追查下去。 传承数百年,香火鼎盛一时的云光寺,就此衰败。 最终于那汴州古战场一样,只在地方县志之上,留下了只言片语…… 第四十七章 被冷遇的李玉鉴 神京洛阳,位居天下之中。 一入城中,便被入眼浩大繁华的气象气度,所震撼到了! 容纳百万的巨大都城,匍匐于河洛大地之上,其气势恢宏磅礴,让人心神动摇。 雄都定鼎地,势据万国尊。普天之下无二置,四海之内无并雄! 神京气象恢宏无比,城中繁荣也是昌盛至极。 城中繁华无比,屋舍华丽。行人商贾,衣裳华丽,车马川流不停,人声鼎沸,喧闹异常,满眼繁华。朝远处望去,高耸入云的皇宫明堂、楼宇,尽显巍峨壮丽。 偏今日,又撞上了除夕佳节,城中处处张灯结彩,喧闹欢庆,更添喜庆之气。 若是一直身处其中,又不知天下百姓疾苦的,只怕还以为当今是什么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天下盛世呢…… 雍博荣掀开车窗,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神京景象。 对于从小体弱的他来说,连扬州都没好好逛一群,更何况这大梁京师之地,天下繁华,莫出其右的神京洛阳? 护卫在马车旁的贝永康,看到自家少爷这饶有兴致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 “少爷,今日除夕佳节,不如先在这神京城中好生逛上一逛?” 雍博荣闻言,沉吟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道: “直接去镇国将军府,安置下来吧。新春元日,接连休沐、庆贺数日,凑热闹也不急在一天两天!” 镇国将军,在本朝也不是什么实权将军封号,而是大梁宗室的爵位,位在郡王衔之下,为正一品。 李玉鉴在回到神京,重载于宗室籍册之后,便封了这么一个镇国将军。 听到雍博荣所言,贝永康当即抱拳应是。 而就在众人准备启程出发之时,便听到前方御街之上,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呵斥之声。 众人见状,连忙护着雍博荣的马车,退到了道路边上。 听着马蹄之声轰然而过,雍博荣再次推开车窗,朝外打量一眼。 便见身百余名穿将官袍,趾高气昂,威风凛凛,尽显精锐的卫士,簇拥着一身穿麒麟袍的富态男子,纵马疾驰而过。 路过雍博荣马车旁时,那富态男子敏锐地感知到了雍博荣的视线,猛地扭过头来,用他那双眯眯眼,与雍博荣对视了一眼。 马蹄带起的灰尘,扬入马车之中,让雍博荣轻咳一声,连忙关上了窗户。 待到急促马蹄之声远去,雍博荣方才开口道: “这是什么人,好大的阵仗啊!” “当朝銮仪卫,拱卫圣驾,为天子心腹,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权势极大。”贝永康接话道。 “刚刚那人,身穿麒麟赐服,应当是当朝銮仪卫指挥使,长孙捷。” 雍博荣眉头一挑,脑中浮现出刚刚那人的面孔,喃喃道: “长孙捷吗?” “看着架势,竟是要赶在除夕佳节,出京办差,估计不是什么小事啊!” 贝永康闻言,当即接话道: “我这就派人,去打听一二!” 雍博荣点了点头,又吩咐道: “既然来了神京,怕是要好生和这些当朝权贵们打交道了……等到了镇国将军府,便将你此前收集的神京情报,都先拿过来吧!” “是!”贝永康连忙应是。 一番交谈完毕,街道之上恢复了秩序,一行人再次缓缓启程,朝李玉鉴的镇国将军府而去…… -------------------------- 皇宫,大业殿外。 一众皇室宗亲,静静地等候于此。 这个时候,几名老太监,脚步匆匆而来,拖长个嗓子,尖锐地道: “陛下口谕,免宗室请安之礼,各自归家团聚,安享除夕佳节之乐!” 一众宗室闻言,顿时愣住了片刻。 不知道多少人,此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站在宗室子弟之中的那道挺拔身影。 被挡在这里免了请安之礼的,都是些普通宗室,甚至连个郡王衔的都没有。 其余像秦老王爷这样的重要宗室,还有当今的一众皇子皇孙们,此时可都在大业殿内陪同,用着家宴呢。 大业殿之内,还能够听到传出的宴饮舞乐,说笑交谈之声。 真要说例外,也就只有这位,昭明太子的遗腹子,刚刚返回京城,重入宗室籍册的李玉鉴了! 明明身份尊贵至极,当今宗室少有人及。 可偏偏入京这么些时日,一次都没有被当今陛下召见过。就连这除夕家宴,都被莫名挡在了大业殿外,不得进入请安。 感受着众宗室投来的玩味视线,李玉鉴气度从容,面色丝毫未变,当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大业殿俯身叩拜行礼,口中朗声道: “孙儿在此,为皇爷爷请安。恭惟皇爷爷,君道浸长,阳德光亨,上伏万岁寿!” 一众宗室,也猛地反应过来,齐齐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口出新春祝词。 李玉鉴缓缓起身,又对着大业殿躬身一礼,这才整理了一番衣裳之后,迈步坦然离去。 前来传旨的几个老太监,看着李玉鉴那挺拔的身影,以及尊荣贵气,龙姿凤表的气度,恍惚之间,竟是好似看到了当年朝野咸服的昭明太子。 老太监们表面无异样,心中却是忍不住暗叹一声。 可惜了,这越是像当年的昭明太子,当今陛下,便越是不会下旨召见他! 明明是当年的太子遗脉,血脉尊贵至极,日后却也只能成为一普通闲散宗室,皇位无望了…… ------------------ 这从容的神态,一直维持到李玉鉴回到自己的马车之上,才猛地阴沉下来。 强忍着心中涌动的暴虐之意,李玉鉴咬牙喝道: “回府!” 车架旁的心腹,见李玉鉴如此神色,此时自然不敢多问什么,当即启动车驾,朝镇国将军府而去。 听着车外传来的万家团聚,恭贺新春,热闹喧哗之声,又想起入京以来所遭受的冷遇,李玉鉴的心中顿时一片冰冷,只觉无比吵闹,引人烦躁。 可笑自己此前,竟然还真的曾经相信,大业殿里的皇帝,对自己父亲心怀着愧疚。 这个天真的念头,不免让李玉鉴对这个皇爷爷,心中多了几分奢望期盼。 而现实,却狠狠地给了李玉鉴几个巴掌! 皇帝这种生物,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是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的。 也许在他看来,没有将自己这个昭明太子遗腹子赶尽杀绝,便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第四十八章 请先生赐教! 李玉鉴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镇国将军府前。 “上位,已经到了!” 听到手下的回禀之声,李玉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收敛表情,免得被有心人看到什么。 而当李玉鉴迈步走出马车之时,却顿时一愣,那从容平静的表情神色,再难以维系,露出一脸不敢置信,震惊地看向府门之前。 便见此时,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绣云纹锦袍的雍博荣,正欣欣然地站在府门之前,一脸笑意地看着李玉鉴,微微一礼,拱手道: “岁序更替,华章日新。故岁已尽,星河长明!” 与此同时,远处天空之上,顿时有焰火炸开,火树银花,点亮天空,绚烂夺目,为除夕佳节增添喜庆之气。 雍博荣微微抬头,看向远处天空上的绚烂焰火。那俊美脱俗,充斥精致易碎感的脸庞,此时为点点火光照耀,更衬得烨烨如仙神中人。んttps:// 映入李玉鉴的眼中,让“他”一时之间痴愣愣的,难以移开半点视线…… 许久之后,李玉鉴红着耳朵,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上前沉声道: “你怎么现在就来了神京?” 说到这里,“他”又猛地皱起眉头,道: “外边这么冷,为何在府门前等候?” 说罢,“他”直接伸手拉着雍博荣,朝府内走去。 雍博荣闻言,却是笑着道: “这好不容易身体有所好转,便应当前来神京建功立业,岂能在苏州蹉跎时间?” 说到这里,雍博荣眨了眨眼睛,毫不避讳地道: “我虽然是今日刚到,但从府中之人的口中,以及现在京中流传的消息,倒是也知道你处境不算好。估摸着今日皇宫夜宴,是没有你的份的,这才在府门前等候着……” “呵呵,果不其然,我这刚站了一会儿,你的马车就到了!” 李玉鉴闻言,神色微微一黯,苦笑着道: “你今日刚来就知道了,看来我如今处境,的确不容乐观啊……” 李玉鉴来神京,可是有争夺皇位的心思的。 可入京之后,却只弄到了个“镇国将军”的封号,甚至连皇帝都没能亲眼见过。 不被皇帝喜欢的名声,此时估计都传遍整个京城了,还怎么去争皇位? 可以预见,自己日后顶多成为一个闲散宗室,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是想都不要想了! 雍博荣没有立即接话,而是等到二人来到厅堂之中,屏退旁人后,方才继续笑着开口道: “所以啊,我来了!” 救你一命,结果背上了那么多罪孽,这亏本生意能做? 不把你扶上皇位,捞点功德回来,自己还就不服气了呢! 听到雍博荣所言,李玉鉴眼中柔意更甚,心中无比动容。 我这柔弱不能自理的雍家弟弟啊,身体刚刚有所好转,就迫不及待地来帮我。 显然,他不是为了“李玉鉴”这个名义上的大舅哥,而是因为对我李望舒用情至深啊…… 想到这里,李望舒那笑容便立时掩盖不住,从嘴角荡漾到眉宇之间,却又温声安抚道: “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不过你这当务之急,还是需要好生休养身体才是!” “我还指望着你,早日和望舒成婚呢……” 说到这里,李望舒耳朵不由再次泛起红润,心中也泛起一丝羞涩与不好意思。 也就是此时,她用着的是“李玉鉴”的身份。否则她就是再喜欢雍博荣,这些话也是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一旁的雍博荣,看着面有羞涩扭捏,却故作镇定的李望舒,嘴角顿时一抽。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真以为披着个马甲,我就认不出你了? 为了避免日后掉了马甲,李望舒不至于太过羞愤难挡,雍博荣当即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 “你是当真想要去争,那个位置吗?” 在李望舒心中,能够舍命救自己的雍博荣,就是最值得信任之人。 听到他的询问,李望舒也不做丝毫隐瞒,对着雍博荣严肃地道: “那个位置,我势在必得!” “一来,这太子之位,本该就是我父亲的,给谁我心中都会不甘。” “二来,当年我父亲昭明太子之死尚有疑点。朝野咸服的一国太子,怎么可能被一个区区京营主将给轻易算计了?” “所以,不管是为了那应得的位置,还是为了查清当年的真相,我也必须要争!” 说到这里,李望舒又忽然一滞,眼神灼灼地看向雍博荣。 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你! 有苏姑娘说,她能助你活到五十之寿,让你延寿三十年。 可睡眠的时间,就要一下子除去十五年! 再减掉吃饭喝水、休息理事的时间,你又能陪我几年呢? 只有坐拥整个天下,才能够遍搜四海,穷集九州之奇人异士,才有可能救治你的病躯…… 雍博荣对上李望舒炙热的视线,心中突然一跳,视线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靠,你别忘了现在是男的模样,倒是稍微收敛一下啊! 要不是知道你是穿着马甲的李望舒,我恐怕都以为这“李玉鉴”是弯的了! “咳咳,那你打算如何争位?”雍博荣闷着头问道。 李望舒微微收回了炙热的视线,沉声道: “讨好卖乖,争取获得皇帝的宠爱。凭借嫡长孙的尊贵血脉,暗中聚集昔日父亲在朝中的旧部,积蓄声望,争夺皇位!” 雍博荣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 “现在你觉得,可能吗?” 李望舒眉头一皱,神情有些低落,摇头苦笑道: “我高估了皇帝,对我父亲的感情与愧疚……” 雍博荣点了点头,眼神幽幽地道: “皇帝这种生物,从来不会错,也便不会有愧疚。” “若是有谁让他心生愧疚了,那一般来说,那个人都活不长!” 李望舒闻言,眉头紧紧皱起。 这个道理,她也是直到今日,方才隐约明白了过来…… “所以,我一开始就争不了那个位置?” 雍博荣闻言,嘴角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道: “一般来说,是不行。所以有一条路,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你可敢一试!” 话音刚落,李望舒便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道: “好!” 自信满满,刚准备开口解答一番,来获得李望舒赞叹佩服的雍博荣,面对着毫不犹豫点头答应的李望舒,顿时一滞。 你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你这个时候应该说,请先生赐教,然后等我解答才对……”雍博荣有些无奈地道。 闻言,李望舒当即眨巴眨巴两下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道: “哦。” “那,请先生赐教!” 雍博荣眉头一挑,看着李望舒…… 第四十九章 议定夺位之策! 雍博荣一抚衣袖,朗声道: “皇帝不看重,有意无视你。那这神京城对你来说,就是一片泥潭、囚笼。任由你有多大的本事,也难以施展!” “与其如此,不若离开京城,择一封地,积蓄力量,邀买名声,只待天变,便一扫寰宇,再匡九州!” 来此世十六年,不论是朝廷的腐败无能,还是地方豪强的横行无忌,便让雍博荣清楚,这大梁朝迟早药丸! 再加上李望舒如今的处境尴尬无比,在神京城待着也没有好处。 既然如此,还不如学重耳在外而安,抽身而出,得以施展的余地! 李望舒闻言,略作迟疑,开口道: “如今皇帝连见都不愿意见我,只愿将我当个闲散宗室养着,又哪里能够出京?” 李望舒被皇帝所表现出来的冷淡,弄得心灰意冷,所以还真不见得愿意继续待在神京。 可封地,那是只有郡王才能够拥有的。 而李望舒如今,不过挂着个镇国将军的虚衔,每年只能领一些俸禄米粮而已,哪里有资格离京就封? 就凭皇帝如今对她这个昭明太子遗脉,这故意忽视的态度,想也知道很难被册封郡王爵位的! 雍博荣闻言,点了点头,笑道: “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雍博荣眼光流转,继续道: “你可曾听闻,汴州蒗荡渠被堵之事?说来也巧,正好被我撞上了,否则倒是能早抵达神京几日。” 李望舒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就因为蒗荡渠被堵,漕运瘫痪,逼着皇帝下旨从京畿之地抽调粮草,以免物资短缺。” “还有安南、高句丽、扶桑等数国朝贡使团,未能如时抵达神京。广平郡王、越国公等数名权贵,也被堵得进退不得。” “这事传到神京,皇帝勃然大怒,当即派出了銮仪卫指挥使长孙捷,前去彻查水师将领姚元恺之罪。” 今日雍博荣在街上撞见的銮仪卫指挥使,就是为了这事儿匆忙出京。 雍博荣此前在汴州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事儿不会小,还让贝永康提前准备接触新任的水师统帅。 可当他来到神京,知道了具体情况,翻阅了朝廷反应之后,才知道了这事儿要比自己一开始设想的,还要严重! 先不说,因为蒗荡渠被堵,所导致的漕运瘫痪。 就说这次牵涉朝中权贵,以及他国朝贡使臣,这就已经是事关国体荣辱之事,怎么可能马虎? 可以说,这次水师统帅姚元恺,是大难临头了。弄不好,还得连累家眷九族! “这件事,便可以拿来大做文章!”雍博荣开口道。 李望舒闻言,忍不住问道: “你想用姚元恺的死,来做文章?” 雍博荣摇头摆手,道: “那可不行,姚元恺若死,那可就没文章可做了!” 说到这里,雍博荣话锋一转,冷笑道: “正所谓,苏湖熟,天下足!” “天下三成米粮,都由苏州供给,通过漕运运往神京、北方边境。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你应该也知道一些!” 自古漕运,便容易多生蛀虫。 就如今大梁朝廷这个鬼样子,雍博荣只能说一句:懂的都懂! 姚元恺的水师,除了缉捕水匪贼寇,也负责一部分漕运运输、护送粮船的职责。 他知道的有关漕运隐秘之事,还真不见得少! 听到这里,李望舒顿时瞳孔一缩,有些震惊地看向雍博荣,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道: “你想在漕运贪腐之事上,做文章?” 李家暗中掌控苏州,哪里不知道漕运里面藏着的那些弯弯绕绕啊! 但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有忌惮退缩之意。 这围绕着漕运上上下下,吃的满脑肥肠的硕鼠们,不知道有多少高居朝堂之上,为朝廷重臣! 得罪了这群人,凭借李家暗中掌握的势力,也不说自此之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但起码这神京,是待不下去了! 怪不得雍博荣要说,这是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子。 雍博荣点了点头,开口道: “去查漕运之事!” “皇帝虽然故意不见你,只想让你当个闲散宗室。可你,到底是昭明太子的血脉!在皇帝心中,是挂着名的。” “有了这个首要条件,那些背后的硕鼠,就轻易不敢对你下手!” 若是一个普通的闲散宗室,无声无息地死了,只要处理得当,上下打点好了,上面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自然也就不会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但李望舒作为昭明太子的遗腹子,不光是皇帝知道,朝野上下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视线,放在了她的身上。 漕运背后那些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对李望舒出手的。 雍博荣看着若有所思的李望舒,继续道: “你主张彻查漕运之事,让这些人恨你,烦你,却又奈何不了你。” “而当他们对你产生敬畏的时候,不需要你出手,他们自然而然地便会想要将你这个碍事之人,赶出京城!” 被地方豪强想尽办法升官调走的海瑞,对此有话要说…… 表面上看,李望舒在神京之中没有半点根基,去招惹漕运背后之人,那就是取死之道。 但被雍博荣这么一分析,立时让李望舒恍然大悟! 那些人轻易奈何不了自己,又畏惧自己彻查漕运之事,自然就要想办法将自己送离神京。 而想要一个宗室离开神京,前去就封,不就是一个顶好的理由? 想到这里,李望舒顿时一拍手掌,看向雍博荣的眼神之中异彩连连,惊喜地道: “好,此计甚妙!” “借助这群人的势力,便可从容离开神京,前往封地大展拳脚,以待天下有变!” 如今大梁社稷摇摇欲坠,从苏州这般紧要之地都能被李家暗中掌控,便可知大梁朝廷,对地方掌控力之薄弱,实在到了一个令人惊骇的地步。 只怕天下大乱的时机,也就在这三四年之内了! 见李望舒点头同意,雍博荣微微一笑,点头道: “既然你同意,那我就要开始布局,获得彻查漕运的机会了!” 听到这里,李望舒却是眼睛一转,突然抬手道: “或许我这个法子,能够让我彻查漕运之事,变得更加合理起来!” 雍博荣闻言,眉头顿时一挑…… 第五十章 先入六部观政 正月初三午后,操持新年贺典,一直忙碌了半个月的秦老王爷,终于带着一身疲惫,匆匆赶回了府中。 对于已经六十多的老王爷来说,这几日操持诸多繁琐礼节下来,已经让他劳累不堪了。 老王妃赶来迎接,看着疲惫好似直接苍老了几岁的老王爷,心疼不已,一边招呼着下人送上参茶,一边不住地抱怨道: “都这么大年纪了,何苦还要操心?这什么大宗正的位置,还是找机会辞去吧!” 老王爷闻言,顿时苦笑一声,道: “哪有那么容易?本王不当,现在宗室里还有谁有资格当?” “现在的那些宗室弟子,便个个不堪用,不上进。若是再无人节制管束,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乱子来!” 老王妃不懂这些,听到老王爷这般说,也只能无奈且心疼地叹息道: “现在的宗室弟子,是不太像话……明明是自小在神京之中荣养的,可偏偏一个个品性、礼节,都还不如那个刚回京的昭明太子遗腹子呢!” 听到老王妃这般说,刚刚端起参茶的老王爷顿时一愣,问道: “怎么突然提起玉鉴那孩子?” 老王妃闻言,面带唏嘘地道: “倒也不是别的,就是这孩子今日早早便携礼上门,礼数周到,一个很是惹人喜爱的晚辈……看着,更是和当年的昭明太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便让我莫名感叹几句。” 说到这里,老王妃轻叹一声,继续道: “听说那孩子如今处境,不算好。归京都快两个月了,陛下一次都没见过?” 老王爷闻言,眉头一皱,沉声道: “你可是听到了什么?” 老王妃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道: “如今外面都在传,当今陛下心性薄凉,是不敢面对昭明太子的血脉,方才故意忽视慢待……” 听到这里,老王爷顿时神色大变,重重地将手中茶盏放下,语气严肃无比地道: “这些大逆不道,非议陛下的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老王妃被这严肃的语气,弄得微微皱眉,不服气地道: “还从哪里听来的?如今这神京之中,都传遍了!我贴身女使出去买个东西,到哪儿都能听别人谈论此事……” 到底是在自己家中,不怕隔墙有耳,老王妃还沉声道: “天下人有眼睛也有嘴,这陛下如何对待那孩子,都看在眼中呢!” 老王爷顿时一阵语塞,有些底气不足地道: “你懂什么,玉鉴那孩子刚回京,骤然恢复了尊荣身份,又什么都不懂,多做多错……陛下这是故意冷遇,免得他得意忘形,做出什么失了皇室体统的事情来。” 其实这话,老王爷自己都不信多少。 他对当今皇帝的薄凉心性,那是再清楚不过! 可老王爷是大宗正,皇族之长,又怎么能够同意这诋毁皇室清誉的话? 老王妃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倒也没有继续辩下去,结束了这个话题。 秦老王爷此时有些心神不宁地抿了一口参茶,然后便坐立不安地待了一会儿,略微有些失神。 然后便见他猛地起身,皱眉道: “不行,本王得进宫一趟!” 老王妃闻言,顿时眉头紧皱,道: “你干什么?好不容易忙完了,不好生在家歇歇,又跑去宫里作甚?” “你不用管!” 扔下这一句话后,秦老王爷便匆匆离府,朝皇宫而去。 大业殿之中,在听到秦老王爷去而复返的皇帝,当即宣旨召见。 许是正是新年,皇帝的心情很是不错,一见秦老王爷,还笑呵呵地开口道: “秦王可是这几天还没忙够?不在家让这把老骨头好生休息休息,又跑来皇宫里做什么?” 秦老王爷神色难掩忧心忡忡,俯身行礼后,沉声道: “臣弟有密事要禀,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听到这话,皇帝先是一愣,旋即神情一肃,当即挥了挥手。 一众宫人当即行礼告退,整个大业殿之内,除了皇帝和秦老王爷之外,也就剩下两三名皇帝的贴身死忠近侍。 “起来说话吧,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你秦王如此慎重地对待?” 秦老王爷闻言,缓缓起身,在心中沉吟了一番后,方才开口道: “臣弟在宫外,倒是听到些许谣言……是有关,镇国将军李玉鉴的。” 听到李玉鉴的名字,皇帝的脸色顿时一沉,语气之中似乎强忍着不快,皱眉道: “他不是刚回京吗,怎么都闹出什么事,要你秦王来告状了?哼,到底是从小未经管教……” 老王爷连忙开口解释道: “陛下误会了,镇国将军倒是没有犯下什么过错。都是京中之人,揣测妄议皇家之言罢了……” 说到这里,老王爷稍稍顿了顿,斟酌再三地道: “嗯,臣弟知道,陛下对镇国将军,是拳拳爱护之心。嗯,是未免镇国将军这恢复身份,骤至高位,志得意满,这才故意冷落,以作敲打……” 皇帝眼神一动,看着语气隐晦,欲言又止,话里有话的秦老王爷,眼神顿时一冷。 “秦王你,到底想说什么?” 话语之中,已有怒意! 昭明太子,是皇帝心中不愿面对的痛苦。连带着李玉鉴,他也不愿看见,不愿想起,只当没有这么一个人。 可秦王却老是在他面前提及李玉鉴,这便让皇帝心中怒火,几乎爆发。 秦老王爷看着已经在暴怒边缘的皇帝,抿了抿嘴,咬牙道: “陛下,臣弟是想说,这世人不知陛下苦心,轻信皇室谣言,加以恶意揣测……” 说到这里,秦老王爷便低头不再言语。 皇帝脸色阴沉,胸口起伏,死死盯着秦王片刻,然后沉声问道: “你听到了谣言?” “是。”老王爷低头应道。 皇帝深吸几口气,点头沉声道: “你下去吧,朕已经知道了……” 老王爷低眉顺眼,俯身一礼,正要转身快步离去。 而这个时候,皇帝却是突然喊住了他,有些烦躁地道: “朕之后会安排他,入六部观政。告诉他,多看多听,少言少行!若有失皇家体统,严惩不怠!” 老王爷看着皇帝厌烦不耐的表情,便知他是为了做给天下人看,心中顿时一冷,暗自叹息一声,躬身应道: “臣弟知道了……” --------------------- 镇国将军府。 “眼线回禀,秦王刚刚匆匆进宫了。” 雍博荣点了点头,又扭头看向一旁的李望舒,沉声道: “这是神京,皇帝根基深厚,你确定散播谣言的人,不会被发现?” 李望舒闻言,自信地摇了摇头,道: “七年前就安插在神京的人手,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在为我效力,查不出来的。” 雍博荣眼睛眨了眨,忽然失笑一声,道: “其实不管最后查不查得到线索,皇帝都必定会怀疑你,从而心生厌弃,绝你后路。” “所幸如今为时尚早,还可挽回,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李望舒看着雍博荣,默默摇了摇头,轻笑道: “无妨,反正皇帝为了面子,为了名声,也不会对我怎么样。若是能惹他厌恶至极,为了赶我出神京,让我立即出京就封,岂不是正好?” 雍博荣闻言,朗笑道: “哈哈哈,这话倒是没错!” 第五十一章 神京笑柄 大业殿内,皇帝处理完手中的奏折,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开口道: “全忠!” 一旁的心腹大太监全忠,连忙上前一礼,躬身应道: “奴婢在。” 皇帝脸色显得有些阴沉,沉声问道: “之前让你查神京流传的那些谣言,如今也有了几日了,你可曾查到什么?” 大太监全忠闻言,当即躬身道: “回陛下,谣言出处,已不可考查。但奴婢派人仔细核查过了,并未查到有人在暗中故意散播……” “若奴婢猜测不错的话,应当只是民间有窥觊皇室秘闻之心,以讹传讹之下,方才使谣言愈演愈烈!” 听到这里,皇帝眼神微微一眯,面带狐疑戒备之色,颇有深意地问道: “当真和镇国将军府,没有关系?” 因为这一次的谣言,皇帝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李玉鉴入朝观政。 这好处是李玉鉴得了,所以哪怕此时没有任何线索指向李玉鉴,但心中多疑的皇帝,也还是极为敏锐地怀疑起了“他”来。 一听到皇帝的这话,全忠眼睛一转,当即开口道: “奴婢这就安排人,从镇国将军府开始着手!” 皇帝沉吟了片刻,摇头沉声道: “不用了……你将这段时间,镇国将军府来了什么访客、李玉鉴又拜见、走动了什么人,都一一呈报上来!” “回陛下,镇国将军归京之后,除了和秦老王爷交往多谢外,便未曾见过哪位朝臣、宗室。如今在户部观政,也很是安生……” 还不等全忠说完,皇帝却是突然咦了一声,皱眉道: “户部观政?朕记得他这一个月,不是应该先在礼部观政的吗,怎么又跑到了户部?” 六部观政,亦有流程时长。 李玉鉴入六部观政之时,皇帝是过问过一句的,所以清楚地记得,“他”现在应当在礼部才是。 怎么半个月不到,就从礼部跑到了户部? 全忠闻言,抿了抿嘴,道: “陛下有所不知,虽才是短短一个月不到,可镇国将军已经轮换了礼部、吏部、工部、兵部。” “每次长则七八日,短则三四日,镇国将军便被各部尚书派往别处观政。” 听到这里,皇帝顿时一愣,有些惊奇地道: “他此前从事商贾之流,理应不通政务才是。怎么短短几日,便能够观政结束?” 难不成这个孩子,在治国、处置政务之道上,承袭了昭明太子的才能? 全忠闻言,有些为难地嘀咕了两句,道: “怎么说呢,镇国将军也的确是天赋异禀,对政务颇为熟络……每每观政数日,便能有独到见解。” “一开始,镇国将军在礼部观政两日后,便向礼部尚书,提出了要对各家承袭世子考核文武,如果不达标准者,即废世子位。” “消息传出后,神京各家勋贵子弟大惊,齐齐到礼部找麻烦。礼部尚书没了办法,只能赶紧将镇国将军送走。” 听到这里,皇帝面色顿时有些奇怪了起来,又气又笑地骂道: “混账东西,完全就是胡闹!” 如今神京之中的宗室勋贵子弟,不说个个纨绔,但成器的的确没有几个。 如果用了李玉鉴的法子,只怕所有勋贵世家,都要闹了个天翻地覆才是。 “然后镇国将军便又到了吏部,安生了没几日后,便又抬着朝廷官员名单,说朝廷冗官,应当削减朝廷机构,以节省开支。” 听到这里,原本还有些笑意的皇帝,脸色顿时一沉,语气冷冽地道: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学那腐儒书生之状,妄言削减朝廷官员,动摇国家根本!” “朕此前交代他,让他多听多看,少言少行!现在看来,他竟然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如今国事本就艰难,各地每年有多少刁民叛贼,造反作乱? 若是不厚养官员,难不成任由他们去和乱贼纠缠一起,祸乱天下? 当真是不识轻重之言! “之后呢?”皇帝又冷声问道。 “之后,镇国将军便到了工部,又说工部去岁的账册对不上,想要彻查工部账簿,第二日就被送到了兵部……” 皇帝闻言,怒意突然一滞,转过头来,眉头紧紧锁住,沉声问道: “工部的账簿对不上?是真是假?” 全忠闻言,垂下的双眼滴溜溜一转,当即轻笑道: “这个奴婢哪里知道啊……” “不过镇国将军也是刚刚归京,此前未曾处理过政务,哪里比得上工部的尚书、侍郎大人们,熟悉工部事务啊!想必啊,是镇国将军弄错了……” 此时的皇帝,却是双眼眯起,冷哼一声,道: “那可不一定!去年工部一年,就亏空了三百七十多万白银,数额之大,实在触目惊心!” “所以有些东西,还是查一查得好……” 话到这里,全忠连忙低下了头,不再接话。 此时的他,心中却是想起了数日前,李玉鉴悄摸送到自己宫外府邸中的五万两白银,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意。 镇国将军啊,就冲着今日咱家这句话,您的银子就没白送…… “兵部呢,李玉鉴又闹出了什么事儿来?”皇帝继续问道。 此时的皇帝,心中已经升起了几分好奇来。 他倒要看看,李玉鉴在兵部又搞出了什么来,让人逼着送走了。 “额,镇国将军提议,彻查兵部武库……” 皇帝嘴角抽搐几下,咬牙道: “所以这兵部武库,也有问题?” 若是没问题,李玉鉴怎么可能像瘟神一般被赶走? “额,这奴婢真不知道啊……但这事儿,不能吧!兵部的大人们,胆子真有这么大?” 皇帝咬着牙,眼神冰冷地道: “前年朕就想要清点兵部武库,结果先是被敷衍了过去,然后没几个月,钦点的巡查御史就牵涉一件渎职案中,此事便不了了之……” 全忠见状,心中便觉火候已经够了,算是对得起李玉鉴送的银子了,当即不再继续下去,话锋一转,开玩笑地道: “如今这镇国将军,可是在神京中出了名呢。听说啊,甚至有人在赌场开了盘口,赌镇国将军能在户部待几日呢……” 皇帝闻言,却是有些笑不出来。 工部、兵部都成这个鬼样子了,执掌天下财政的户部,岂不是都要烂到根子了? 难不成自己堂堂大梁皇帝,就要一直让朝堂之上的百官们,联手欺瞒、敷衍下去? 心中越想,是越不痛快的皇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或许李玉鉴,能够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刀? 想到这里,皇帝眼中冷意一闪而过,当即沉声道: “派人去镇国将军府传旨,训斥其态度轻慢,妄言朝政!” “告诉李玉鉴,之后若再有什么谏言,不可随意说出,贻笑大方。学着拟道折子,送到朕面前批阅!” 这名义上是呵斥,但实际上却是给了李玉鉴上奏御前之权。 皇帝就是想要看看,李玉鉴能不能在户部发现什么把柄,好让他趁机拿捏百官一番…… “是!” 第五十二章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神京,一处酒楼之中。 数名衣着华贵的勋贵公子哥,正聚坐在一起,饮酒说笑着,尽显肆意猖狂之色。文学一二 “哈哈哈,你们说这次李玉鉴在户部,能待多久?” “多久?五天!小爷我押了一百两,就赌他五天就被人赶走!” “五天?我赌他三天都待不了!” “咦,若是再从户部被赶走,那这个李玉鉴岂不是差一个刑部,就凑满六部了?” “哈哈哈,一个月之内观政结束,被人连推带赶地弄出去,之前可没见过这样的!” 之前李玉鉴在礼部,可是一下子得罪了神京近乎所有的勋贵子弟。如今对李玉鉴大肆冷嘲热讽的,自然也就是这群人了。 可听到这群勋贵子弟旁若无人的嘲笑之声,却让一旁那些身穿国子监士子服的青年学子们,脸色很是不好看。 “镇国将军,所谏之言,皆言之凿凿,痛陈国朝弊病。” “一群锦绣皮囊,腹内空空的纨绔虫豸,可笑!” 伴随着李玉鉴在六部观政的经历,沦为神京笑柄的同时,“他”的那些主张谏言,也随之传遍了神京城。 天下之人并非都是瞎子,自有不在朝堂之上,心怀热血的士子们,为李玉鉴表现出来的一腔热血所感染。 兼之其昭明太子遗腹子的身份,更是引得世人同情怜悯。 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之内,竟然也让李玉鉴拥有了一群支持者。 听到士子们的嘲讽之言,一群向来横行霸道的勋贵子弟们,顿时怒而拍案而起,对着青年士子们喝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 “找死啊!” 而这些国子监的青年士子们,有胆子嘲讽,自然也是出身官宦世家,还真不怕这群勋贵子弟,当即针锋相对,喝道: “一群纨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怕你不成?” “同窗们,让这群王八蛋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两边之人顿时带着一腔怒火,猛地厮打在一起,杯盏乱飞,桌椅翻倒,场面闹哄哄地一片。 到底是神京之地,店家、百姓们,是见惯了这权贵官宦子弟斗殴的场面,丝毫不慌,像是经历过无数次一般,很有秩序地分批撤了出去。 店家掌柜的,此时更是不慌不忙,一边通知伙计前去报官,一边找了个角落躲起来,耐心等候着后面来人交涉赔偿之事。 酒楼二楼之上,雍博荣倚在栏杆处,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的斗殴场面。 还别说,真挺热闹! 一旁的王不二看着下面,无趣地砸了咂嘴,扭头看向自家少爷,问道: “少爷,要不我现在下去,趁乱将那群乱说话的勋贵子弟,给揍一顿?” 雍博荣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楼下热闹,一边随意地摆了摆手,道: “哎,你凑什么热闹啊……嘿,撩阴脚!这读书人下手,蔫坏!” 不过也到底是神京,官府差役们处理此事早就习惯了,反应很快。 没有半刻钟,差役们便已经赶来了这里,轻车熟路地介入其中,将一众斗殴的权贵官宦子弟尽数押走,通知家中来领人。 看到没了热闹可看,雍博荣这才有些惋惜地站直了身子,摇头道: “得,没热闹看了,回去吧!” 王不二闻言,连忙应是。 雍博荣起身就要离去,走到一旁的包厢前时,却是稍作停滞,压低了声音,道: “我家将军刚至京城,若有失仪之处,还请銮仪卫的兄弟们,多多关照!” 包厢之中,低头数着银票的銮仪卫副指挥使抬起头来,油光满面的胖脸之上,尽是笑容,连声道: “好说,好说!我家指挥使大人,早就有心结交镇国将军了……” 雍博荣微微一笑,这才带着王不二从容离去。 待主仆二人离开酒楼,回到镇国将军府之后,竟然发现李玉鉴早早便在等候着雍博荣。 一见雍博荣回来,李玉鉴当即屏退众人,惊喜地道: “果然被你言中了!皇帝刚刚已经下旨,予我上奏之权。” 雍博荣闻言,轻笑着点了点头,道: “皇帝登基数十年,自然有些权术手段。见能够利用你做文章,拿捏一下朝廷百官,自然就想着拿你来做他手中的一柄刀……” 李玉鉴稍微沉思片刻,脸上又浮现出一丝迟疑之色,开口道: “只是漕运背后,牵连甚大,皇帝当真敢让我查下去吗?” 皇帝年迈老朽,又用惯了权术手段,只怕早已没魄力血性了。很多事情他未必不知道,可依旧得过且过,故作昏聩。 雍博荣自信一笑,道: “皇帝未必是真想查下去,但他必然会借着你这个机会,来吓一吓百官。”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铺垫了这么久,将礼部爵位承袭、吏部冗官、工部历年账册、兵部武库都牵扯进来,让皇帝知道他的六部已经成了什么鬼样子。 身为一个皇帝,不可能还依旧无动于衷! 如果李玉鉴此时,再正好送上一个拿捏百官的借口,皇帝自然要借此大做文章啊! 反正雍博荣他们原本的打算,也不是彻查这漕运上下。 毕竟这大梁已经烂到根子上了,没救了。唯有一场彻底的大扫除,才能彻底扫清污秽弊病,重整旗鼓! 若只是想借助漕运背后牵涉之人的势力,离开神京,前往外地就封,便已经足够了…… 李玉鉴点了点头,自怀中取过一份奏折,交给雍博荣过目,并开口道: “好,既然如此,我明日便将这份奏折递上去……” “唯一的问题是,要保证水师将领姚元恺,既不会被灭口,也不会直接顶下罪责!” 雍博荣闻言,眼中紫色神光流转,沉声道: “这个不用担心,我已有安排!” 李玉鉴闻言,眉头一挑,问道: “如何安排的?” 雍博荣轻咳一声,正色道: “我派人告诉了姚元恺一句话: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李玉鉴闻言,眼睛眨动,有些疑问地看向雍博荣。 她实在不理解,为何雍家弟弟自信,这么一句话,就能够说服姚元恺? 第五十三章 顶罪对象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满是威仪之声,在姚元恺的耳边响起。 仰头看着那身穿紫色官府,周身威严沉肃,气势如渊似海的神人,姚元恺猛地叩首行礼,口中急呼道: “请神尊明示,请神尊明示啊!” “切记,此事尚有回旋余地……” 威仪之声,再次响起,声音越发虚幻缥缈。 姚元恺猛地抬起头,却见眼前的神人身形逐渐虚幻,心中顿时一急。 下一刻,浑身酒气,不修边幅,脸上尽显颓废的姚元恺,满头大汗地自床榻之上坐起,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不断喘着粗气。 外面的亲兵,听到姚元恺发出的动静,当即冲入营帐之中,紧张地问道: “提督,您怎么了?” 姚元恺抬起浑浊的眼珠,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喃喃道: “没事,你们都出去吧!” 一众亲兵见状,面面相觑,暗自叹息一声后,转身就要退出去。 自从蒗荡渠的事闹大了,皇帝连銮仪卫指挥使长孙捷都派出来之后,自家提督便是一副终日惶恐,已然认命的颓废模样,整日只能靠着酗酒维系。 亲兵们都是姚元恺心腹,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心中自然焦急。 可再急切,自家提督都准备认罪伏法,亲兵们又能为之奈何? 而就在亲兵们心中黯然,缓步离去之时,却听到姚元恺猛地开口道: “等等!” 众亲兵抬头看去,便见此前一直都是颓废模样的自家提督,此时竟然突然喊住了他们。 姚元恺看着眼前的一众心腹,猛地一咬牙,沉声道: “之前你们说,能够联系到巢湖的那只三千年修为的泥鳅精?” 听到这句话,一众亲兵,顿时精神一振。 “提督,我能联系到那泥鳅精!” “泥鳅精最擅钻洞打洞,必然能够用最快的速度,疏通蒗荡渠!” 说到这里,开口的那名亲兵,却是微微一滞,神情既有些愤慨,又有些失落地道: “只是之前提督您拒绝了那孽畜提出的,三百人作为血食的条件,那孽畜自觉丢了颜面,竟然将条件增加到了五百人……” 其实若是姚元恺,能够答应那泥鳅精提出的条件,早早疏通蒗荡渠,也不至于闹到堵塞漕运这般严重的地步。 只是他姚元恺虽然贪腐、勾结商贾、喝兵血,可到底还有着最后的底线! 将三百人送给妖类作为血食,这样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出来的,更何况是更过分的五百人? 而此时的姚元恺,却是冷着脸,咬牙道: “答应它!” 此言一出,众亲兵顿时一愣,旋即面露复杂之色地看向姚元恺。 虽然众人都想保住自家提督姚元恺,保住自己的前途,可对于此前能够守住为人底线的自家提督,自然是有几分钦佩之心的。 可惜的是,在身家性命的威胁之下,自家提督到底是没能守住底线…… 而此时的姚元恺,却是出乎众人意料地道: “先将那孽畜哄骗过来,再上奏朝廷,就说有妖孽兴风作浪,将所有罪责都推到这孽畜的身上,请朝廷调集佛道高人围杀!” 说实话,这事不地道。 但作为人来说,和一个吃人妖兽讲究什么道义,那才是脑子有问题呢! 一众亲兵闻言,再次面面相觑。 “提督,銮仪卫这个时候,只怕早就将事情真相查出来了……这个法子,不见得能行啊!” 当真以为,这世上旁人都是瞎子聋子,用这个法子就能够瞒过别人? 要知道,在除夕之时,銮仪卫便已经快马从神京出发,开始展开调查。 如今元月都过半了,只怕銮仪卫那边,连姚元恺的底线都尽数翻出来了,用这种法子,能瞒得过谁? 姚元恺又哪里想不明白这一点? 可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他这样一位水师提督,手握重权的朝廷正二品武官,怎么可能甘愿赴死? 此前是没有办法,姚元恺认命了。 但现在,有了梦中神人的提示,姚元恺便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想要重新挣扎一番。 他不见得笃信什么梦中神人,但他想活! 姚元恺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对着一众亲兵,咬牙道: “此事还有转机,就按我说的去做!” 一众亲兵闻言,对视一眼后,神色也顿时坚毅起来,当即齐齐抱拳应道: “是!” ----------------------- 神京皇宫,大业殿之中,气氛凝重迫人异常。 户部尚书张衝闻,心中有些忐忑地缓步走入大殿之中,对着龙椅之上的皇帝躬身一礼,喝道: “臣户部尚书张衝闻,拜见陛下!” 下一刻,只听得“啪”的一声。 一本奏折,被已经怒极的皇帝,直接扔到了张衝闻的面前。 “看看吧,朕的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张衝闻,看到奏折上“镇国将军李玉鉴”的署名,心中顿时一沉。 他伸出颤颤的手,捡起奏折,快速翻看起来。 皇帝强忍暴怒,满是戾气的声音,在张衝闻耳边响起: “去岁,朝廷从苏州调集了五百七十万石粮食,押送神京。可光漕运一路上,就损耗了两百五十万石粮草。” “你告诉朕,漕运当真损耗如此严重吗?” 户部尚书张衝闻,心中暗骂李玉鉴一句祸害,然后连忙跪伏在地,解释道: “还请陛下明鉴啊!” “户部年年上奏,漕运河道不清,暗礁丛生,使得漕运船只多有覆没。” “可朝廷不是没钱调拨去清理河道嘛,也便只能年年如此,强忍这般巨大的损耗。” 皇帝闻言,顿时怒极反笑,冷哼道: “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你是把朕当傻子一样哄?” 漕运河道暗礁丛生,难道就不能从路上绕过?就非得傻乎乎地冲上去,等着船只沉没?那些负责押运粮草的差役、民夫,是傻的?是不要命的? 张衝闻跪倒惶恐行礼,口中连道不敢,还高呼着请陛下明鉴。 皇帝见张衝闻依旧在装死装糊涂,心中顿时生起一股暴怒,厉声喝道: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 “即刻下旨,奉命彻查漕运之案!” 张衝闻闻言,想起了那位油盐不进,多管闲事的昭明太子遗腹子,心中深恨无比,却也只能强忍着,俯身应道: “臣必全力配合!” 第五十四章 调查之权终到手 神京,楚王府。 离开了皇宫的户部尚书张衝闻,转身便悄然来到了楚王府之中。 将今日大业殿中事说清楚之后,张衝闻面带急切地道: “王爷,您如今最得陛下信重,这事儿您可得出面揽下来啊!” 四十岁出头,留着小胡子,气质沉稳雍容的楚王,听到张衝闻的话之后,当即眼神一动,沉吟片刻之后,温声安抚道: “张尚书放心,此事本王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漕运后面的“生意”,楚王并未参与其中。 可牵涉其中的官员,却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这是志在储君之位的楚王,心中迫切需要的力量。 是以纵然此事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但楚王还是直接点头应承下来。 “赵先生!”楚王朗声喝道。 一名相貌俊朗方正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出,欣欣然一礼。 “王爷!” “赵先生,你过会儿持本王名帖,去见一见都察院右都御使钱大人,请他出面上奏,要求主持彻查漕运之事。”楚王沉声道。 “是!” 赵先生当即领命,躬身退到一边。 不愧是如今神京诸多皇子中,威势最大,最有可能得到储君的楚王殿下。 此时这随意出个人,那都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堂堂的正四品大员! 张衝闻听到这里,终于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要将查问漕运的人选夺回来,这事儿就算稳妥了大半! 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张衝闻,这个时候忍不住对着楚王面露感激之色,俯身行礼道: “下官,多谢楚王殿下出手!” 楚王闻言,笑呵呵地看向张衝闻,道: “无妨,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本王岂可坐视张尚书陷入麻烦之中?” “哼,这次若非是镇国将军李玉鉴,陛下也不会查问此事!” 说到这里,张衝闻微微抬眼,语气幽幽地道: “李玉鉴身为昭明太子血脉,归京之后又上蹿下跳,在六部之中故作惊人之言,邀买名声,如今竟然也鼓动一群年轻愣头青,为他鼓吹。” “楚王殿下,还是要早做打算,以免在争储之路上,凭添一对手……” 听到这话,楚王眼神下意识地一凝。 对手? 楚王沉吟了一会儿,却是轻笑一声,摇头道: “张尚书这是何出此言?玉鉴是本王的子侄,什么对手不对手的,就算他有心储君之位,那也得是陛下独断圣裁不是!” 张衝闻听到这里,便知自己想对付李玉鉴的小心思被楚王看出来,只能打住,又稍稍应和客套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离去。 看着张衝闻离去的背影,一旁的赵先生却是缓步上前,开口道: “王爷可曾想好,打算要插手这件事?” “宫中传来的消息,这次陛下为了这件事,可是龙颜大怒啊。王爷参与其中,不是明智之选!” 楚王闻言,顿时反应过来,紧皱眉头,道: “嗯,被你这么一提醒,好像还真不应该参与其中……” 说到这里,楚王有些头疼揉了揉脑袋,道: “光想着收拢张衝闻身后的那群人了,却是忘记了这其中的麻烦。” “啧,你刚刚怎么也不说提醒本王一句啊!” 赵先生闻言,却是笑着道: “之所以不曾提醒王爷,是因为此事的人选,最终还是得陛下决定。” “王爷就算不提此事,直接推说是陛下不允,张衝闻难道还能去向陛下求证?” 楚王闻言,眉头一挑,当即点了点头,认同道: “有理!” 赵先生稍微顿了顿,又继续压低了声音,道: “而且王爷这次,不仅不要帮忙,反而应该顺水推舟,让李玉鉴着手调查!” 楚王闻言,眼睛顿时一转,看向赵先生,道: “什么意思?” 赵先生微微一笑,沉声道: “我的意思是,让李玉鉴出手调查漕运之事,然后逼着张衝闻等人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全面投靠王爷,请求王爷的庇护!到时候,王爷便可见这股势力尽收麾下。” “反正这李玉鉴归京不久,没有根基,还得罪了六部大部分官员,以及近乎全部的神京勋贵人家。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是王爷您,登临储君之位的对手。” “等王爷收拢完这群人之后,再随便找个由头,夺了他彻查的权利,换上王爷的人,再随便交出几个人平息皇帝怒火,此事就算了结,皆大欢喜!” 楚王闻言,顿时大喜过望,鼓掌道: “好!就按你说的做!” “本王有赵先生,当真是如鱼得水啊,哈哈哈!” 赵先生闻言,微微躬身一礼,垂下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隐晦的笑意…… ---------------------------- 神京,秦王府。 老王爷看着突然到来的李玉鉴,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 “你当真,想要掺和到这摊浑水之中去?” 李玉鉴对着老王爷微微躬身一礼,道: “请老王爷成全!” 老王爷略作沉吟,终于是开口问道: “你为何非要这般?” 李玉鉴眼眸低垂,沉声道: “皇帝不喜我,那九五之位我也不想。” “但我身负父亲血脉,为皇室宗亲,自当为大梁朝廷尽一份心力。岂可碌碌无为,甘心做一闲散宗室,坐视国朝贪腐横行,弊病丛生?” 听到李玉鉴的话,老王爷眼神一颤,竟然又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几分当年昭明太子的身影! 老王爷忍不住连连点头,动容地道: “好孩子,好孩子!” “你放心,此事既然是你向陛下提出的,那就当由你接手!堂堂皇室嫡孙,只当一个闲散的宗室,像什么回事?” “此事,本王去向陛下说明!” 李玉鉴闻言,当即深吸一口气,神情肃然,郑重地对着老王爷一礼,道: “谢老王爷成全!” ------------------------- 皇宫,大业殿之内。 皇帝看着手中的奏折,眼睛微微眯起,幽幽道: “这漕运牵扯的上上下下,不容小觑,该让谁去呢?” 一旁的大太监全忠,眼睛滴溜一转,小心翼翼地接话道: “陛下是在发愁,调查漕运的人选?” “倒也不算发愁……” 皇帝说到这里,突然扭头看向一旁的全忠,挑眉问道: “你说,让李玉鉴去,如何?” 全忠闻言,心中顿时一跳,下意识地揣测其皇帝这语中的深意。 莫非,陛下知道我收了李玉鉴五万两银子的事了? 想到这里,全忠顿时吓得连连摇头,义正词严地道: “陛下,镇国将军刚刚归京,未有理政经历,手下也没有收拢多少人才,哪里能够担此重任啊!” “况且还是这么重要的漕运之事,稍有不慎就要出篓子的,哪能交给镇国将军?” 可谁曾想,一听到会出篓子,皇帝眼中却是突然闪过一丝莫名之色,当即拍板道: “行,那就让李玉鉴去!” “啊?” 全忠面露错愕,有些不理解皇帝的意思。 皇帝微微眯眼,眼神幽幽。 朕这次给你一个机会,但你自己若是没能力把握住,那朕之后将你冷遇闲置,天下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第五十五章 启程离京 镇国将军府之中,众人齐聚于此,恭迎圣旨。 传旨太监手持明黄色圣旨,拉长着嗓子,朗声道: “朕纂承天序,诏曰: 镇国将军李玉鉴,即日奉命,彻查漕运一案,京中六部、地方三司,尽归调遣。 望尔,秉亮节以戴君,罄纯诚而许国,不负朕望。 钦此!” 为首的李玉鉴,神色隐晦,当即俯身一礼,朗声喝道: “臣孙遵旨,必不负陛下信重嘱托!” 接过圣旨之后,李玉鉴微微一使眼色,便有身边亲信笑盈盈地迎上了传旨太监,送上了大额银票,哄得传旨太监是眉开眼笑,客客气气地告辞离去。 待到传旨太监离去之后,李玉鉴当即带着圣旨,迫不及待地去寻躲在后院的雍博荣。 “圣旨已经到了!” “这次不光是皇帝、神京百官,再还是皇子们的反应,竟然都被你算计到了!竟然无人阻拦,如此顺遂地将调查之权捏到了手中。” 李玉鉴眼中神色振奋,很是高兴地道。 雍博荣接过圣旨,随意打量了一眼,不由砸了咂嘴,道: “不是我说,这皇帝倒还真是厌烦你,巴不得你出捅出篓子呢。” “漕运这么大的事情,他让你去调查,竟然只给一道空头圣旨,其余人手、随行官吏、护卫,一个都没有!” 李玉鉴倒是已经认清了皇帝,没有半点不快难过,只是语气平静地道: “我父亲是皇帝深埋在心中的愧疚悔恨,他巴不得没有我,让他永远想不起当年的事情。” “可偏偏顾忌天下悠悠众口,却又不得不容忍我在神京。” “若是这次彻查漕运犯了错,向天下人证明我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后他将我冷遇闲置,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皇帝的阴暗心思与打算,显然瞒不住他们二人。 雍博荣随手合起圣旨,递到了李玉鉴的手中,沉声道: “接下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不犯错。” “全力彻查漕运之事,接近真相。让涉及其中的人,对你又恨又惧又怕,费尽心思地将你赶走,我们的计划,才算成功!” 他们的目的,从来都是借那群硕鼠的势力,顺理成章地离开神京,前往地方就封。 毕竟查出来又能如何? 如今的大梁朝廷,都已经烂到了根子上了! 查出了这群硕鼠,要不了一年半载,也会有新的一群贪腐之人占据高位,继续趴在漕运上面吸血。 李玉鉴闻言,当即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这虽然是道空头圣旨,但却也让我有了节制神京、地方各官衙的权利。” “旁人只以为,我会从漕运衙门着手彻查。却从未意识到,我们的目标,是如今正牵涉麻烦之中的长江水师提督,姚元恺!” “我即刻持此圣旨出京,前往汴州!” 雍博荣闻言,微微点头,道: “我身子多病,便不随你前去拖累了。你只需全力彻查,这神京之中的诸多事宜,走动疏通,便全部交给我吧!” 李玉鉴听到雍博荣所言,心中动容。 她的眉宇之间,顿时柔和下来,轻轻拉住雍博荣的手,柔声道: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此时的她,身边尽是心腹,没有那么大的戒备之心,算是不自觉地真情流露,露出了几分女子温柔之态。 看着如今浑身上下,无论是打扮,还是身形,皆是男儿模样的她,雍博荣莫名觉得怪异无比。 这般柔声细语,反正不像是正经对下属说话的语气…… 再看到旁边那一众心腹,看向二人眼神之中,带着错愕惊讶的神色,以及几分不敢置信,几分莫名揣测。 雍博荣眼皮更是直跳,二话不说抽出了自己的手,尬笑两声,默默后退数步…… ----------------------- 皇宫,大业殿之中。 皇帝在大殿之中,兴致勃勃地玩着捶丸。 只见皇帝用力一挥捶杆,捶丸滚入球穴之中,顿时引起一旁宫人们的欢呼喝彩。 皇帝脸色发红,额间微微冒汗,面露得意之色。 而这个时候,一旁的大太监全忠,适时送上毛巾手帕,笑眯眯地道: “陛下捶丸技艺,不减当年啊!” 皇帝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语带责怪地道: “又拣好听的说!当年朕尚未登基之时,每每游戏,三棒皆入球穴,得筹最多,诸皇子、勋贵无一是对手!而今老了,哪里比得上当年?” 全忠谄媚地笑着,连连拍着马屁,说着什么皇帝威风不减当年的马屁话。 皇帝笑了片刻,旋即又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对了,去镇国将军府传旨的太监,可曾回来?” 全忠闻言,连忙道: “回来了。” 说到这里,全忠稍微顿了顿,又继续道: “镇国将军接旨之后,是未敢耽误半刻,匆忙收拾一番后,便启程离京。如今怕是,已经出了京城城门了。” 听到这里,皇帝咦了一声,眉头皱起,扭头不快地道: “他就这么出京了?” “哼,不从户部入手,如此匆忙地就去了江南漕运衙门?到底是鲁莽无知啊!” 皇帝表现得颇为不满,但眼中却是没有什么动怒之色。 显然,李玉鉴犯了错,才合了他的心思! 全忠低着头,回话道: “镇国将军启程之前,还给陛下递上了一份奏折……” “镇国将军说,这次要前往汴州,从长江水师提督姚元恺那边,着手调查。” “姚元恺?”皇帝双眼一眯。 这个着手之处,倒还真是有些出人意料呢…… 皇帝沉吟了片刻,方才轻哼一声,道: “你且派人关注着,再派人告知长孙捷一声,朕倒要看看,他这次都能查出些什么来!”んttps:// “是。” ----------------------- 如今的神京皇宫,漏得跟个筛子似的。 皇帝这边得了李玉鉴的禀报,不过一天的时间,便已经秘密地传了出去。 李玉鉴离京前往汴州,打算从姚元恺那边着手调查的消息,很快便送到了有心人的手中。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户部尚书张衝闻,以及他背后一群利益团体,顿时惊骇无比。 因为他们很清楚,姚元恺虽然只是长江水师提督,和漕运衙门隔了一层。 但漕运之中那些阴私事情,姚元恺知道的并不少! 惊慌之下,张衝闻再次前往楚王府拜见。 其余之人,更是各显神通,立即派人前往汴州,想尽了办法,要解决这个问题。 整个神京之中,因为李玉鉴的这一手,顿时暗流涌动,风云变幻…… 第五十六章 得加钱…… 深夜,汴州,长江水师驻地。 只听闻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顿时惊扰了驻地之中的兵丁。 “什么人!” “水师驻地,胆敢冲击者,死!” 大军弓弩上弦之声,顿时响起,对准了来人。 营地之外,百余人马,手持火把,此时面对着守军的威胁,浑然不惧,纵马疾驰而来。 火光照耀之下,身上穿着的华丽威武的銮仪卫织金将官袍,其上光彩流转,格外显眼。 营地之前,百余人的銮仪卫精干卫士,勒马顿住,簇拥着身穿麒麟赐服,身形富态,长着一双眯眯眼的长孙捷。 “銮仪卫指挥使,钦封武康郡侯,长孙大人至!” “奉圣命,彻查漕运蒗荡渠被堵一案。长江水师提督姚元恺,速来拜见!” 暴喝之声,在营门之前响起,顿时震惊了卫戍的水师将校。 虽然此前水师将校,早已听到了一些有关自家提督的风声。 但真当凶名赫赫的銮仪卫指挥使上门,众水师将士还是心中一震,略有惊慌,匆忙地跑去通知水师提督姚元恺。 不多时,水师营门被打开。 姚元恺领着一众水师将领,匆忙前来迎接。 “长江水师提督姚元恺,见过武康侯!” “末将等,见过武康侯!” 若论官职,其实长孙捷的銮仪卫指挥使,也不过从三品,甚至比不过姚元恺长江水师提督的正二品官职。 可长孙捷的武康郡侯,是从一品的爵位,又执掌着权势极大的銮仪卫,姚元恺自然要对他恭敬行礼。 为首的长孙捷没有多话,当即打马进入驻地之中。 待来到营帐之后,长孙捷当然不让地坐到了主位之上,环顾一众水师将领,对着姚元恺沉声道: “让他们都退下吧!有些话,他们不太合适听。” 姚元恺闻言,眼神一凝,沉默了片刻之后,当即挥了挥手。 一众水师将领见状,连忙拱手一礼,快步离去。 不多时,整个帅帐之中,便只剩下了姚元恺与长孙捷二人。 长孙捷那双眯眯眼微微抬起,看向姚元恺,似笑非笑地道: “你的运气不错!” 听到这话,姚元恺心头猛地一跳,抬头看向长孙捷。 “陛下下旨,命镇国将军李玉鉴,彻查漕运贪腐案。” “因你涉及此事之中,所以在镇国将军到汴州之前,你不能有事。蒗荡渠之事,也将暂时搁置!” 听到这里,姚元恺双眼猛地一瞪,露出了惊骇之色,惊呼道: “漕运?皇帝派人,来查漕运之事?” 长孙捷微微点头,笑道: “不错!而且人家镇国将军,怕是很早便盯上了你,想要从你这边下手。” “早在半月之前,镇国将军李玉鉴便已派人,送来了一万两银票,请我銮仪卫,保护你姚元恺的安全。” 说罢,长孙捷自袖中摸出三份带血的密信,随意地递给了姚元恺,道: “这钱,我可没有白收!” “户部侍郎周原,漕运总督鹿千元,荣国公冯志,这两天都派了刺客来杀你……不过现在,人都已被我銮仪卫弟兄诛杀。提督大人,可以暂时安心了!” 姚元恺闻言,顿时心有余悸,面露震惊地坐回了位置之上。 他可是清楚地知道,这漕运之事所涉及的那群人,到底有多大的势力! 若是他们真心想要弄死自己,恐怕自己纵然身处军营之中,也难以避免危险啊…… 不过,在沉思了片刻之后,姚元恺脑中却是突然灵光一闪。 此时的他,想起了梦中紫袍神人所言的那句: 此事尚有回旋余地! 姚元恺此前,其实未必多相信什么梦中神人之言。 无非就是不甘等死,所以在得了心理慰藉之后,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奋力挣扎一番而已。 谁曾想今日一见,神人所言不虚。 此事果然如其所言,迎来了转机! 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逃脱一难! 想到这里,姚元恺强压下心中激动之情,猛地抬头看向长孙捷,沉声道: “我同样愿送侯爷一万两,只请侯爷为我带一句话!” 长孙捷闻言,有些惊奇地看了姚元恺一眼,开口道: “那我得先知道,给谁带话,带什么话。再决定,要不要应下……” 姚元恺眼中精光一闪,当即沉声道: “给户部尚书张衝闻带话!” “告诉他,若能保我身家性命周全,有关漕运粮草损耗的事情,我便一句话都不会说!” 漕运背后的那群人,的确有能够保下姚元恺的实力! 只要他们答应下来,这件事还真就成了。 长孙捷听到姚元恺所言,那双眯眯眼顿时瞪大,又惊又怒地道: “我是天子心腹,銮仪卫指挥使!你竟然想让我和你勾结,欺瞒陛下,你好大的胆……” 话音未落,姚元恺便猛地一咬牙,打断道: “三万两!” 长孙捷话语一滞,咬着牙,恶狠狠地道: “那是对我信任有加的陛下,是我要誓死报效的君王啊……” “你得加钱!” 姚元恺闻言,暗恨长孙捷的贪婪。 可此时的他,也只能狠心下来,肉疼无比地道: “五万两,再多没有了!” 五万两的数额一被报出,长孙捷那双圆瞪着的双眼,重新眯成了一条缝,神色也平复了下来,当即道: “成交!” 看着面露肉疼之色的姚元恺,长孙捷竟然还笑呵呵地安慰道: “正好,你请来的那只三千年修为的泥鳅精,也已经到了汴州。只要张衝闻舍得给钱,我这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罪责推到那孽畜身上的。” “如此一来,提督大人也便能够化解这次的危难了。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正如此前所猜测的一般,姚元恺的手段,自然是没能瞒过銮仪卫的眼睛。 就连他想要将罪责,推到那只巢湖泥鳅精身上的想法,都被銮仪卫查了出来。 不过好在长孙捷,不是那种油盐不进的人。 只要张衝闻那边点头,给了长孙捷足够的好处,他自然也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姚元恺一马了! 姚元恺此时的心中,顿时燃起希望。 从来对神鬼之类敬而远之的他,如今心中竟然默默地向那位梦中紫袍神人,虔诚地祷告起来。 只盼神人庇护,能够保佑他逃脱这次劫难…… 第五十七章 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依旧是汴州,长江水师临时驻地。 李玉鉴身穿着正一品武官的大红色狮子补官袍,器宇轩昂,携一身雍容贵气,在数十名李家心腹死忠的簇拥之下,径直来到营地之前。 身边心腹,高高举起手中的明黄色圣旨,朗声喝道: “镇国将军李玉鉴,奉皇命彻查漕运之案,命各部有司衙门,全力配合,不得贻误!” “长江水师提督姚元恺,速速前来!” 刚刚见过銮仪卫的水师将校们,此时对于神京的再次来人,倒也没有表现得多么惊讶,当即一边派人通知姚元恺,一边乖乖地打开营门,外出恭敬相迎。 不多时,营地之中的姚元恺,以及留在这里的长孙捷,便匆忙赶来。 李玉鉴此时的镇国将军衔,虽只是位比正一品的虚衔爵位,远远比不上两人的实权官职。 可作为宗室之中的第三等爵位,这其中代表着那尊贵至极的皇室血脉,却是让二人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恭敬行礼,朗声道: “下官姚元恺(长孙捷),参拜镇国将军!” 李玉鉴翻身下马,对着二人同样微微一礼,开口道: “两位大人客气了!” 客套一句之后,李玉鉴当即进入了正题,手持圣旨,沉声道: “姚提督,如今本将军奉命彻查漕运贪腐之案,其中有需提督配合调查。还请提督,尽量配合本将军!” 早有心理准备的姚元恺,听到这里,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身后面有警惕异样之色的亲兵们,微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可轻举妄动。 姚元恺躬身一礼,沉声道: “是,下官必全力配合!” 此时的姚元恺,相信以户部尚书张衝闻为首的一群人,会全力保住自己,是以并不愿轻举妄动。 李玉鉴见状,微微点头,扭头看向一旁的长孙捷,问道: “那提督大人,本将军便先带走了!长孙指挥使,可有异议?” 李玉鉴其实并非是一心想要查出,漕运背后的那些腌臜事。 但为了能够出京就封,“他”必须要带走姚元恺,让漕运背后的那群人既惊又畏,惶惶不可终日。 只有这样,这有可能借这些人的力量,促成自己封王就藩的大计! 长孙捷听到李玉鉴的询问,丝毫没有露出异样之色,只是眯眼笑着,道: “镇国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奉陛下之命办差的,我哪里有什么异议啊!” 李玉鉴闻言,再次对着长孙捷点了点头。 旋即,便有心腹上前,带着神色平静从容,毫无反抗之意的姚元恺,离开水师驻地。 长孙捷插着手,笑呵呵地看着李玉鉴一行人的离去。 一旁的銮仪卫将官,此时不由凑到了长孙捷的面前,轻声询问道: “大人,要不要将姚元恺请大人带的话,告诉这镇国将军?” 长孙捷闻言,眉头一皱,呵斥道: “咱们啊,还是得讲究一些!” “收钱办事,就得办好了。两头吃,说出去是既难听,还坏名声。这样下去,还有谁敢请咱们办事?” 显然,长孙捷是位很讲规矩道义的! 长孙捷收李玉鉴的钱,保护姚元恺,这叫收钱办事。 收姚元恺的钱,为他传话,这也叫收钱办事。 但收了姚元恺的钱,转手将他的话告诉李玉鉴,再收一笔,这就叫两头吃,不讲道义! 谁会想要一个贪婪成性,还不讲规矩的人,继续坐在銮仪卫指挥使,这样紧要危险的位置上? 被训斥的将官闻言,微微一缩脖子,然后又道: “那,咱们就派人跟着镇国将军,到时候再给那边透点情报?” 长孙捷眉头皱得更紧了,斜眼看了手下一眼。 这么蠢的手下,谁给安排到我身边的? “再记住一点,收钱了再办事。”长孙捷沉声道。 没收钱却上赶着去办,没好处,还容易惹一身骚。 手下见到长孙捷不喜的神色,心中叫苦,当即悻悻地住嘴,不敢再言…… -------------------------- 离开了水师驻地的李玉鉴,在提前安排的人手接应之下,故布疑阵,兵分数路,最后竟然真的在众多眼线暗中窥探之下,带着姚元恺悄然消失。 但姚元恺莫名其妙地上船后,透过船窗看到外面沿河景色后,不由微微皱眉,扭头看向李玉鉴,道: “这不是去神京的路!” 闭目养神的李玉鉴,微微睁开双眼,道: “对,这不是去神京。本将军,要先将你藏起来,以免你被人找到!” 听到这话,姚元恺神色一凝。 沉默了片刻之后,姚元恺突然开口道: “有些话,我也不瞒镇国将军。今日之后,这些话我也不会认!” “我身家性命,如今全靠张衝闻保了。所以有关漕运之事,我一句话都不会说。也请将军,莫要在我身上费劲了!” 这话,算是直接明说了,姚元恺绝对不会选择和李玉鉴合作。 李玉鉴闻言,神情丝毫没有异样,淡淡地道: “好,本将军知道了!” 大梁朝廷已经烂了,李玉鉴自然也根本不想白费力气,去查什么漕运之事。 姚元恺合不合作,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此时的李玉鉴,只要不让姚元恺与人接触,再做出一副即将查到真相的架势,便足以让张衝闻那些人惶恐不安了。 姚元恺看着神色平淡的李玉鉴,心中突然一跳。 当他沉思片刻之后,一个念头突然从他心中闪过。 姚元恺死死看向李玉鉴,震惊道: “所以,镇国将军你,从未想过从我姚元恺这里着手?” “莫非你……你已经从别处,找到了漕运贪腐的证据!而我,只是你摆在明面上,吸引旁人注意的一个诱饵?” 自动开始脑补的姚元恺,已经面露惊惧之色地看向李玉鉴。 天呐,这位镇国将军的心机手段,竟然如此深沉恐怖…… 看着姚元恺流露出的惊惧惶恐之色,李玉鉴眨了眨眼睛,眉头微微一挑。 咦,莫非,这也在我雍家弟弟的算计之中? 李玉鉴没有开口,但眼神之中,却是异彩连连,嘴角微微上翘。 嗯!我雍家弟弟,实在太厉害了! 第五十八章 让他们再急一会儿 神京,户部尚书张衝闻府邸。 户部侍郎周原,漕运总督鹿千元,荣国公冯志,还有一众京中官员,此时齐聚于此,个个脸色阴沉,尤为难看。 张衝闻抿了一口茶水,重重地放下茶盏,沉声道: “总之,长孙捷那边就一句话。” “三万两黄金,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帮着遮掩一番,保证皇帝不会知道。” 听到这话,一旁的荣国公冯志,却是忍不住震怒道: “三万两黄金?他长孙捷,想钱想疯了吧!” 按照朝廷汇率,一两黄金可以兑换四两白银。 但实际上,因为黄金稀缺,一两黄金实际可以兑换七两白银。 也就是说,长孙捷向张衝闻等人,开出了足足二十一万两白银的惊人条件。 冯志站起身来,咬牙喝道: “这笔钱,我一分钱都不会出!” 看着面露急色的荣国公冯志,张衝闻当即皱眉,沉声道: “荣国公,现在大家是在商量呢!” 冯志闻言,却是微微昂头,冷哼一声,道: “三万两黄金,这还只是给长孙捷的封口费!之后还要走门路,帮着姚元恺脱罪,又是一大笔银子!” “可咱们每年从漕运那边,一共才弄来多少银子?” 说到这里,冯志环顾在座众人一眼,继续道: “花钱买通銮仪卫,杀一个姚元恺,再想办法给皇帝一个交代,顶天了花两三万两银子。” “这笔生意,大家难道算不明白?” 帮着姚元恺脱罪,那就是要花将近三十万两银子。 可买通人杀他,却用不了十分之一! 这样的生意,任谁都不会算不明白的。 而且这姚元恺,又不是皇室嫡孙,血脉尊贵,受天下人关注的李玉鉴。 他只是一个本身就刚刚犯事的水师提督,弄死他,只要处理好了,可没有那么大的后患! 一时之间,原本还面露迟疑之色的众人,顿时神色坚定起来。 “张大人,荣国公所言不错!” “若是让姚元恺得逞了,日后岂不是谁都要挟着咱们办事?此人,必须死!” “……” 随着众人的开口赞同,主位上的张衝闻,微微皱眉,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 “想杀姚元恺,可以!” “但现在李玉鉴已经在汴州,甩开了一众眼线,不知带着姚元恺去了哪里。” “你们想杀他,就必须要先寻到李玉鉴的踪迹!” 荣国公闻言,当即昂头道: “那就找!我就不信了,那个李玉鉴才归京这么点时间,手下能有多少人?” “我立即抽调府中一百精干亲卫,前往汴州寻人!” 一旁的户部侍郎周原,眼中却是阴狠之色一闪而过,沉声道: “还有,将姚元恺留在神京的家眷扣住。若是姚元恺不识时务,不甘心认命赴死,也可以作要挟!” 此言一出,荣国公冯志当即一拍大腿,道: “对,你不说我都忘了!” “我这就派人,去将姚元恺的家眷带来!” 作为将门出身的神京顶级勋贵,荣国公手下的亲兵府卫,足有三百。就连神京之中的那些亲王、郡王府上的护卫府兵,都没有荣国公府的多。 此时这急需人手的时候,自然也是荣国公当然不让,主动出人了。 冯志一声令下之后,当即便有荣国公府府兵,奉命离去。 一路之上,更有官员提前打好了招呼,任由荣国公府兵横冲直撞,没有任何差役兵丁前来阻止。 一众荣国公府府兵,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闯入了,堂堂正二品武官,水师提督的府邸! 只不过,当这群凶神恶煞的府兵,冲入姚府之中时,却惊讶地发现,整个姚府之中,已经空无一人。 府内之中尽显凌乱,从地上遗落的各式物件,便可以看出,府中之人离去之时的仓皇与失措。 为首的府兵统领,顿时神色大变,惊呼道: “速速派人回禀公爷,姚府之人逃了!” “是。” 荣国公府兵凶恶而来,却又匆忙离去。 这些人丝毫没有注意,就在姚府大门外的小巷之中,一名摊贩突然不做生意,起身收拾,匆忙离去,消失在神京街头之中…… ---------------------- 镇国将军府之中。 刚刚收到手下人回禀的贝永康,此时快步来到雍博荣的身边,躬身笑道: “少爷,刚刚送来的消息,果然有人对姚府下手了。” “只是这群人,哪里知道少爷提早便有了准备,早早将姚家人藏起来了,这才白跑了一趟!” 雍博荣闻言,当即轻笑一声,道: “如此一来,这群人既找不到姚元恺的踪迹,手中又没捏着能够威胁姚元恺的人质,只怕此时心中已经开始惴惴不安了。” 贝永康闻言,眼睛一动,不由问道: “那少爷,可要进行下一步计划?” 雍博荣微微摇头,道: “不忙,让他们再急一会儿……” 说到这里,雍博荣突然嘴角一弯,露出玩味笑容,开口道: “立即派人通知汴州,派人分批前往金陵、扬州、杭州余姚县三地。” “记住,要暗中进行,隐藏踪迹。但却也要‘无意’之中,暴露形迹!” 雍博荣说到“无意”之中的时候,语气还特意加重了几分。 这个吩咐,很有意思! 又要人隐藏踪迹,又要人“无意”之中,暴露踪迹。 金陵,是漕运衙门所在之地。 而苏州,漕运粮食便从此处开始赈济调运。 这个节骨眼,李玉鉴如果突然派人暗中前往这两个地方,无疑是会让张衝闻等人的神经,突然紧张起来。 还有杭州余姚,这是姚元恺的老家! 如果姚元恺手中留有有关漕运贪腐的证据,也必然是藏在余姚老家心腹死忠的手里。 纵然现在雍博荣、李玉鉴的手边,什么贪腐证据都没有。 但只要这三拨人被派出去,张衝闻等人再忍不住一脑补,保证晚上都担心得睡不着觉! 而这,也正是雍博荣想要的! 只有他们对李玉鉴的畏惧到了极点,又不能进行刺杀的时候,才能顺理成章地进行下一步计划,借他们的势力,离开神京就藩! 贝永康闻言,顿时明白了自家少爷的坏心思,不由会心一笑,连忙应道: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第五十九章 横行无忌,当街拦人 “已经几日了,京兆府都出动了,还是没有查到姚家人的踪迹。” 张衝闻脸色凝重深沉,率先开口道。 荣国公冯志闻言,脸上顿时铁青,双眼之中满是怒火,咬牙恨声道。 “一定是李玉鉴,将姚家人藏起来了!” “除了他,整个神京之中,根本没有人敢揪着咱们不放!” 如今汴州那边,是一点消息没有。他们一众人,唯一能够捏着手中的,也就是姚元恺在神京之中的家人了。 可谁曾想,竟然还是去晚了一步,导致姚家人都跑了! 户部侍郎周原,此时面色同样难看,沉声道: “已经查过了,姚元恺的家眷,十日前便遣散了家丁仆人,闭门不出。” “姚元恺犯了事,京兆府早就安排了人盯着姚家,却丝毫没有察觉姚家人的离去。这其中,必然有人配合接应!” 漕运总督鹿千元闻言,不由皱起了眉,狐疑地道: “李玉鉴刚回神京,除了个空头宗室爵位外,再无势力支持。他当真有本事,弄出这一出?” 坐在最上首的张衝闻,此时微微睁开双眼,冷声道: “可莫要忘记了,咱们的人去了汴州已经数日了,竟然一点踪迹都没有查出来。” “这样的本事,足见这李玉鉴,也未必是毫无根基人手的!” 冯志一拍案桌,道: “我查清楚了,这李玉鉴流落民间,被苏州地方豪强收养,手下还是有些人的!” “苏州?” 此言一出,其余众人顿时一滞,旋即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一回神京,就盯上了漕运……” 苏州作为漕运之始,近半的粮食、布帛、赋税,都是从这附近征收调集,再运来神京的。 所以李玉鉴此前作为苏州地方豪强,知道些有关漕运的隐秘,也是常理之中。 李玉鉴若是想要争位出头,做出一番事业来,对漕运下手,就是一条路子! 此时的众人,神色不由紧张起来。 对付一个毫无根基的宗室子弟,和对付一个在苏州势力强大,掌握着一些有关漕运隐秘的地方豪强,那完全就是两回事! 而就在这个时候,书房之外,却是突然听到急促的脚步之声。 张衝闻的心腹,此时在外开口道: “老爷,汴州那边送来了消息!” 听到这话,张衝闻二话不说,连忙让人进来。 心腹快步走入其中,递上一封密函之后,便再次快步退了出去。 张衝闻打开一看,脸色一白,额间冷汗顿时冒出。 一旁的众人见此,心中顿觉不妙。 性子最急的荣国公冯志,猛地上前,一把抢过了密函。 同样的,当冯志翻看一遍之后,脚步顿时踉跄了几下,脸上浮现出惊恐慌张之情。 一旁的众人,见状纷纷上前看起了密函。 实在看不到的,忍不住连连急声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衝闻颤抖着抬起双手,勉强擦去了额间汗水,颤声道: “已经查到了李玉鉴的人,竟然分批前往苏州、金陵,以及姚元恺的老家余姚。” 说到这里,张衝闻忍不住闭上了双眼,重重地叹息一声,语气之中隐带一丝绝望地道: “只怕姚元恺的嘴,已经被撬开了。李玉鉴这暗中派人,定然是去这三地,取证据呢!” 听到这话,在座众人脸色同样苍白惊慌起来。 若是这次真拿到了证据,只怕在座的众人,是一个都跑不掉! 冯志在惊恐之后,面色突然变得狰狞狠辣起来。 “我才不愿等死呢!实在不行,就派人弄死李玉鉴。” 张衝闻闻言,顿时打断道: “胡闹!李玉鉴身份特殊,天下人都看着呢!” “你若是派人刺杀他,皇帝首先就要拿咱们的脑袋,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昭明太子遗腹子的身份,使得李玉鉴受到了天下人的关注与同情。 便是皇帝再不喜他,都得忌惮悠悠众口,故作重用培养的样子。 若是冯志当真动手杀人,别管皇帝心中是什么情绪,起码表面上必然是雷霆大怒,下旨彻查。 他们这群人,是一个都跑不掉的! “那、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冯志咬牙道。 这里这么多人,个个位高权重,起居八座,荣华富贵尚未享受够,哪个愿意去死? 漕运总督鹿千元,此时忍不住开口道: “如今尚未到最后时刻!” “李玉鉴的手下,既然已经露了踪迹,便可顺着查下去,未必找不到他的踪迹。” “只要找到姚元恺,其余的事情,都好解决!” 户部侍郎周原,亦是咬牙道: “姚家人必须找到,这样才可有拿捏姚元恺的把柄!” 张衝闻闻言,眼神冷冽道: “立即从镇国将军府那边下手,必须找到姚家人!” “如今李玉鉴离京,镇国将军府里,是谁在指使李玉鉴留下的人手?” 一名身穿銮仪卫将官服饰的官员,此时立即开口道: “李玉鉴流落在民间时,有个名义上的妹妹,此女与扬州盐商雍家独子,雍博荣结亲。” “雍博荣算是李玉鉴名义上的妹夫,亦是跟随来到神京,颇得李玉鉴信任,倚为幕僚。” “如今镇国将军府在神京朝廷中的走动疏通,多是由其出面!” 听到这里,张衝闻二话不说,当即拍板道: “派人,将这个雍博荣带回来。他一定知道,姚家人藏在哪里!” “好,我这就命人去!” --------------------- 马车缓缓前进,晃晃悠悠,让人颇感疲乏。 雍博荣靠坐于马车之中,闭目养神。 或许是那日李玉鉴离京之时,那过于热切的表现,让手下不少人误会了什么,雍博荣这段时间,总觉有些异样。 所以减少误会,身份上暂时只是幕僚的雍博荣,选择了搬离了镇国将军府,让人重新寻了落脚的地方。 如今的雍博荣,处理完镇国将军府中事宜后,还需回到在神京的住处,也算是过上了每日上班下班的社畜生活。 而就在雍博荣被马车晃悠得昏昏欲睡之时,马车却是突然停下。 原本街道之上的喧闹之声,此时也是猛地停歇,变得安静无比。 雍博荣微微睁开双眼,掀开车帘,看向马车外的贝永康,道: “怎么回事?” 贝永康以及一众雍家心腹,此时面露警惕之色地看向死寂的四周。 “少爷,咱们好像被人堵了!” 雍博荣闻言,眉头一皱,朝前后看去。 便见偌大的街道之上,空无一人。 街头巷尾,各有数十名持刀府兵,将雍博荣一行人堵住,眼中隐带杀气,虎视眈眈。 雍博荣眼神一凝,不由冷笑一声,沉声道: “大梁都城,首善之地,却有人能够如此横行无忌!” “哼,朝廷威仪,沦丧至此,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听到自家少爷的冷哼之声,一旁的雍家心腹,默默地抽出腰间兵器,将马车护在了中间。 与此同时,街道旁的屋顶之上,一只通体玄色,眼中透着股灵气的飞燕,突然停下动作,展翅飞去…… 第六十章 裴将军剑术逞威! 一众堵住了街道的府兵,此时缓缓退开,露出了后面一高壮的中年汉子。 只见他径直盯上了马车之上的雍博荣,当即沉声道: “奉荣国公之命,请雍博荣雍公子,前去叙话!” 贝永康眉头紧皱,当即上前,喝道: “这可不像是请人的架势!” 谁知那荣国公府兵统领,在看到出面的贝永康之后,却是不屑地冷哼一声,道: “荣国公相邀,雍公子怕是尚且没有资格拒绝!” 说罢,那府兵统领便随意地挥了挥手。 上百府兵,竟然齐齐迈步上前,有强行带走雍博荣的架势。 贝永康想到王不二此时不在身边,心中暗道不妙,却依旧咬牙喝道: “保护少爷!” 十数名雍家心腹,手持兵刃上前,面露悍然之色,径直挡在了一众府兵前方。 这些雍家心腹,有大半都是当初在苏州,直面韩家甲士的死忠。 经历过一场惨烈搏杀之后,这些本就精心培养的雍家心腹们,此时浑身也有了一股子凛然杀气,竟然让对面那群府兵,感受到了莫名一股寒意来袭。 为首的府兵统领,见状瞳孔一缩,面露凝重之色,默默地拔出腰间佩剑。 其一身汹涌强横的气血,随着那柄长剑出鞘,而翻涌不断。 那几乎凝实的杀伐之气四溢而出,猛地威压而来。 给人的威慑感,虽不如王不二那般恐怖,却也给人一种难以抗衡之感。 荣国公府虽然如今,被这神京富贵繁华所侵染,不复开国之初的铁血。 但再怎么样,荣国公府也是如今大梁顶级权贵! 或许这群府兵,只论一身杀意煞气,比不上那些沙场厮杀惯了的兵将们。但其中被荣国公府笼络的江湖高手众多,一个个的搏杀之术,也绝不可小觑! “胆敢阻拦者,杀!”府兵统领眼中杀机纵横,凛然暴喝一声。 “杀!” 下一刻,喊杀之声,竟然就真的这么响起在这神京街头之上。 无论是官府差役、巡防营兵丁,此时尽皆消失。只有住在附近的那些百姓们,此时惶恐地躲在家中,战战兢兢,生怕被波及到,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雍博荣眼神一冷,当即走出车厢,站在马车之上。 心念一动之下,造型奇异,周身鬼气森森的魔弓,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可还不等雍博荣拉动魔弓,他却又突然意识到,这里是神京! 雍博荣手中的这柄魔弓,是从恶名树所得,为招祸惹事之异宝,格外诡异。 中箭之人生机尽数被夺,顷刻之间化为干尸,便好似被妖魔吞食一身精气。 荣国公府的人,能够打通关节,在神京街头肆无忌惮。 但他如今,却没有这样的能力! 若是动用这柄魔弓,事后必然要被人揪着破绽,扣上妖魔肆虐神京的罪名。 想到这里,雍博荣手中魔弓,顿时化作流光消散。 旋即,又见雍博荣再次钻入马车之中,翻出一只玉瓶,二话不说倒入嘴中。 就在这段时间内,双方已然开始短兵相接! “速战速决,一个不留!杀!” “保护少爷!” 双方喊杀之声,顿时响起。 上百府兵,将雍博荣一行人堵在中间,悍然围杀而来。 十数名雍家心腹,虽然人数不多,却个个死忠,死死护住马车四周,奋力砍杀,抵挡杀来的敌人。 真说起来,这群府兵虽然都是荣国公精心招揽的。 但因为此时身在神京,朝廷管制严格,不能穿着甲胄。 这厮杀起来,反倒是比当初韩家的百余甲士夜袭时,还要轻松一些。 十数名训练有数,也经历过惨烈厮杀的雍家心腹,就依仗着街道狭窄,杂物众多,府兵不得施展的便利,将这些人死死挡住。 那名府兵统领见状,顿时面露凝重迫切之色。 毕竟这里是神京,大梁国都所在。 他们背后之人势力再大,也不是一手遮天,只能暂时清空街道而已。 若是再厮杀纠缠下去,引起别的权贵们注意,则必然闹大,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想到这里,府兵统领二话不说,面露狰狞之色,脚下猛地用力,身形便已高高跃起,手中长剑荡起剑光,直朝雍博荣的马车扑去。 这显然,是打着速战速决,直取雍博荣的架势! 贝永康见头顶有黑影掠过,猛地抬头,便见剑光夺目耀眼,尽显凌厉。 他顿时目眦欲裂,惊呼道: “少爷!” 此时的他是无比悔恨,为何此前要同意将王不二派出去,导致自家少爷身边,一个高手都没有…… 但下一刻,还不等众人做出反应,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此时从马车之中缓缓探出,迎向了那一剑。 旋即,在众人错愕惊骇的目光之中,那凌厉耀眼的剑光,顿时一滞。 府兵统领持剑的右手,被雍博荣死死钳住,不得寸进! 此时的雍博荣,周身病弱之气已然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那汹涌澎湃的磅礴力量,充斥在雍博荣的周身。 这股力量,带着一股难以驯服的暴戾野性,以一种略显狂暴的运转方式,在雍博荣体内运转。 这便使得他举手投足之间,便携沛然之力。 轻而易举之间,便挡住了那作为天下有名高手的府兵统领的一击。 雍博荣手持长剑,眉宇之间洋溢着往日难以看到的飞扬少年神采,嘴角弯起一抹笑容,看向府兵统领,有些含糊地道: “在我面前用剑?” 说罢,雍博荣再次吞下了舌下所含的,那颗数百年修为的妖丹。 在体内那枚假丹玉珠的运转之下,寻常人难以直接吞服消化的妖丹,被瞬间化为磅礴的妖力精华,猛地汇入雍博荣的体内。 雍博荣的身体,那原本如瀑布飞泻而下的元气流逝速度,也在假丹玉珠的维系之下,变得宛若涓涓细流。 强大的力量,得以留存体内,让雍博荣顷刻之间拥有了凡人难以匹及的力量。 雍博荣右手再次一甩,府兵统领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自己被扔出去的同时,手中亦是一空。 他所持的那柄长剑,此时猛地飞至数丈高空,旋即若电光下射,划破空中,发出破空龙吟之声。 剑光折射日光,烜赫耀目,让人不敢直视。 下一刻,这携煊赫下射之势的长剑,便顺从地落入雍博荣的手中! 雍博荣右手持剑,抬头看向四周围杀而来的府兵,眼神锐利,朗喝道: “让你们见识一下,裴将军剑术!” 耀眼夺目的剑光,猛地绽放开来,落入一众府兵之中。 剑舞若游电,随风萦且回。其势浑合,若涌云涛,如飞雪山。 剑气所过之处,无波无澜,死寂一片。 唯有生机断绝的尸体悄然倾倒而下,鲜血缓缓流淌在地…… 第六十一章 无所谓,我会出手! 神京上空,一只通体玄色的飞燕,展翅而飞,宛若一道闪电,快速划过。 只有极少数感知敏锐之人,此时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但当这些人抬头观望之时,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其速度之迅疾,自天空一掠而过,根本不像是寻常燕子所能具有的! 此时,就在神京之外的城门前。 一队车马,缓缓行进而来。 这支队伍,前后骑从百余人,个个身骑高头大马,腰佩兵刃,尽显威武精干。 车队之前,有青衣二人,执节前引。 中间的那辆华贵马车旁,还有红仗、立瓜、拂子各二,红罗绣宝相花伞等仪仗随行。 仪仗如此规格,一看便是谁家的贵人,出行至此! 只见前方,一道迅疾的黑色身影,猛地从天空之上扑下,发出呢喃燕鸣之声,直朝那辆华贵马车而去。 如此突变,马车四周的一众精干骑从,却毫无反应,任由那只异常的飞燕,飞到了华贵马车旁。 这个时候,那华丽的马车车窗被推开,一只纤细玉手缓缓伸出。 那只通体玄墨色,眼中尽显灵气,一看便知不寻常的飞燕,径直落到了那只伸出的纤细玉手之上。 灵燕落下,挥动羽翼做出各种动作,发出“唧唧啾啾”的呢喃之声。 虽非人形,旁人也听不懂它到底在说什么。 但从其灵动的双眼之中,倒也能够看出其中的急切慌忙之色。 这个时候,一双白胖的小手扒拉着车窗,从一旁挤了出来。 有苏仲玉露出脑袋,瞪大了双眼看着那只前来报信的灵燕,急声道: “什么?有人要杀雍家哥哥!” 那只灵燕,继续叽叽喳喳地叫着,用寻常人听不懂的鸟语报着信。 马车之中,有苏妙姿听完,又感受到体内内丹传来的异样温热之感,秀眉微微蹙起。 且不说她对雍博荣人品的敬重,就说她自己的假丹还在雍博荣体内,两人一损俱损,有苏妙姿也绝对不能让他出事! 当即只听得有苏妙姿,声音略微发冷,朗声道: “燕儿你来带路,现在即刻入城救人!” 外面的一众精干骑士闻言,当即齐声应和一声: “谨遵县主之命!” 有苏妙姿微微抬手,手中灵燕顿时展翅而飞,扭头便朝神京城中飞去。 三十余名骑士当即纵马上前,紧随其后,直朝神京城中而去。 城门处的兵丁,眼见有一队骑士不顾入城队伍,正欲上前阻拦之时,却见为首的骑士当即勒马顿住,自怀中掏出一枚雕有“齐”字的玉牌,朗声道: “齐国公世子、长女高青县主,今日归京,还请行个方便!” 话音刚落,一袋分量不轻的银子,便被直接甩到了守城将校的怀中。 听清来人身份之后,城门将校猛地一惊,二话不说,当即下令放行。 齐国公,乃开国勋贵,大梁顶级勋贵! 虽已数代都不在神京朝廷之中任职,可在齐鲁之地,势力却是根深蒂固,不可小觑! 这是顶级权贵,又给足了银子,守城将校便是再不开眼,也不敢阻拦的。 哦,对了! 齐国公的封地,在临淄。 而临淄治下,有高青县,也就是朝廷给予有苏妙姿这个县主的封地。 在上古时,此地名为青丘…… 百余精干骑士,此时簇拥拱卫着华丽马车与县主仪仗,快马入城,在那只飞燕的带领之下,朝雍博荣被围的地方赶去。 而刚一靠近雍博荣被围的街道处,竟然有身穿着神京五城兵马司服饰的兵丁,突然冒了出来,挡在前方,高呼道: “前方禁止通行,速速绕道!” 显然,这就是张衝闻那群人,为了强行掳走雍博荣,而特意布置下的安排。 但此时的有苏妙姿,感受着体内内丹,那越发炙热滚烫的异样感觉,还有不远处隐约传来的厮杀之声,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急切的担忧。 面对着胆敢阻拦自己的五城兵马司兵丁,她俏脸之上满是冰冷,冷喝道: “再敢阻拦者,不需留手!” 一众骑士闻令,看向前方的五城兵马司时,眼中已尽是冷冽之色。 手中马鞭挥舞起来,发出“噼啪”的炸响之声,将率先上前阻拦的一名兵丁直接抽翻在地。 “神京之地,竟敢当街私设路卡,冲撞齐国公世子、高青县主,你等是想要掉脑袋嘛!” 为首骑士的暴喝之声,让一众五城兵马司兵丁,顿时犹如冷水从头顶浇下,愣住一会儿之后,心中顿生悔恨之意! 也不知里面被围着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先是荣国公府,这会儿又来了个齐国公府。都是顶级勋贵,牵扯到这种事情中,这不是要了他们这些人的命嘛! “速速让开,否则你们一个不留,都得掉脑袋!”为首的骑士,面带杀意,缓缓抽出腰间兵刃,再次暴喝一声。 为首的五城兵马司将校,此时脸色顿时大变。 这里到底是神京,许多事情私下里做没事,但就是拿不到明面上! 今日五城兵马司,配合荣国公府,在神京之中私设关卡,本来就是捞点外快,顺便巴结一下神京顶级勋贵荣国公而已。 可若是真被捅到了明面上,被朝廷知道了,在神京私调兵马的罪名,他们可是承受不起的! 迟疑了许久之后,这位五城兵马司将校终于是扛不住压力,猛地一咬牙,道: “让开道路!” 为首的骑士,冷哼一声,当即带着手下,纵马朝前方发出喊杀之声的街道冲去。 ----------------------- 而此时,雍博荣被堵住的那条街道之上。 喊杀之声,已经逐渐消失,变成了满是惊恐的惨叫哀嚎之声。 “快跑啊!”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 上百荣国公府兵,此时已然倒下了近半,街道之上,尸横遍野,鲜血流淌一地。 剩下之人满脸惊恐之色,再无战意,仓皇四处逃窜。 雍博荣持剑而立,一身白色锦袍滴血未沾,周身萦绕的凌厉剑气,让他看起来锋利迫人,让人不敢直视!んttps:// 刚刚那位被雍博荣夺走长剑,随手扔出去的府兵统领,此时也并未身死。 但见识过雍博荣那神乎其神,杀人不见血,不似凡尘的玄妙剑法后,他整个人已经陷入了一种癫狂之色,只知痴愣愣地看着前方,脸上满是笑容,却又泪流不止。 对于盛唐剑圣裴斐的剑法,任何用剑之人,都无法不沉醉其中。 面对着手提长刀,缓缓靠近的雍家心腹,这名府兵统领,依旧毫无反应。 直到头颅坠地,他的双眼还依旧死死盯着雍博荣的方向,眼中流露出如痴如醉的惊艳之色。 这个时候,一名雍家心腹耳朵一动,猛地抬头看向远处,警惕地道: “少爷,有马蹄之声!” 雍博荣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马蹄轰鸣之声,眉头微微一挑,感受着体内已近耗尽的力量,他伸手便摸出了装有妖兽内丹的玉瓶,语气淡淡地道: “无所谓,我会出手!” 第六十二章 大梁齐国公?青丘狐君? 身穿白衣,俊朗脱俗,不似凡间俗物的少年,持剑而立。 其脚下尸首遍地,鲜血流淌,少年身上,却是一尘不染,滴血不沾。 少年眉宇之间,给人的那种精致脆弱之感,与此时他身上的那股英武锐利之气势,交织一起。 这极为矛盾,却又异常协和的画面,便给人以一种莫大的冲击力。 齐国公府的骑士们,此时纵马而来,一看到眼前如此画面,顿时微微一愣,露出错愕惊讶的表情。 咦,县主是让咱们来救人的,还是来帮忙收尸来着的? 口中不断惨叫惊呼着的荣国公府兵们,从骑士们身旁溃逃离开。 为首的骑士这才稍稍回过神来,眉头一皱,手中长鞭狠狠抽下,一下子便将身旁的一名溃逃府兵,抽翻在地。 “全部拿下,一个都不许放跑了!” “是!” 一众齐国公府骑士,顿时暴喝一声,开始动手,将一众溃逃府兵擒下。 看到了齐国公府的骑士们帮忙捉拿荣国公府兵,不太像是敌人,一众雍家心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贝永康朝自家少爷看了一眼,当即收起兵刃,上前微微拱手一礼,朗声道: “多谢壮士,出手相助!敢问尊姓大名,今日大恩,我雍家必有重谢!” 为首的骑士,当即下马回礼,然后又对着雍博荣态度谦卑地俯身一拜,开口道: “齐国公府护卫统领殷羽,见过雍公子!奉我家县主之命,特来相救……” 殷羽说到自己奉命前来相救时,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 就看眼前,这杀得血流成河,尸首遍地的架势,雍家公子,貌似根本不需要自己等人来救…… 雍博荣听到殷羽的话,眉头一动,眼中反而闪过一丝警惕之色,拱手道: “敢问你家县主,是谁?” 这没由来的,从哪里蹦出来一个县主出手相助,知道自己的姓名? 此时,还不等殷羽回话,便听到一道稚嫩欢快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雍哥哥!” 雍博荣抬头,定睛望去。 便见远处华丽马车之上,白净可爱的小胖子,正探出头来,满脸兴奋之色地对着雍博荣挥手。文学一二 这不是当初被雍博荣所救的,又竭力救了雍博荣以作回报的小胖狐狸,有苏仲玉,还能是谁? 此时一看到有苏仲玉出现,雍博荣顿时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殷羽。 殷羽连忙开口道: “这是我家小主人,齐国公世子!昔日雍公子相救之恩,我齐国公府上下,不敢忘怀!” 雍博荣闻言,眉头一动,又问道: “所以你家县主,是有苏姑娘?” “对,正是我家高青县主,与雍公子亦是旧相识!” 听到这里,雍博荣心中刚刚生出的那一丝警惕,顿时消失。 但随之而来的,却又是一阵狐疑。 有苏姐弟的身份,当初虽然没有明说。 但当初又是狐狸,又是青丘的,雍博荣心中显然很清楚。 怎么如今姐弟二人,却又摇身一变,成了大梁顶级勋贵的齐国公世子,与高青县主? “雍哥哥,仲玉没说错吧,我们又见面啦!” 心中虽有疑惑,但看到前方马车上突然跳下,欢快地朝这里跑来的小白胖子,雍博荣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笑容。 此时的雍博荣,终于将手中握着的长剑放下,蹲下身来,伸手捏了捏有苏仲玉的胖脸,笑道: “我确实没想到,竟然这么快便又相见了!” 有苏仲玉亲近地靠着雍博荣,笑容纯真可爱,让人格外喜欢。 马车之中,有苏妙姿感受着体内内丹,与雍博荣体内的假丹玉珠,产生的异样感触,只觉身体酥酥麻麻,格外奇怪。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那异样触感,缓步走出马车,看着与苏州时判若两人,周身充斥着英武锐利之气息的雍博荣,心中微微一动,美目之中不由闪过一丝异彩。 不知为何,有苏妙姿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对着雍博荣颔首一礼,脆声道: “雍公子,今日重逢,却是让人……格外意外啊!” 雍博荣眼睛眨了眨,轻笑道: “一样一样!今日重逢,有苏姑娘亦是让我,大吃一惊啊!” 有苏妙姿闻言,抿嘴一笑,道: “我青丘主张入世修行,当年父亲出山时,正逢大梁开国皇帝,起兵争龙……” 说到这里,有苏妙姿看向雍博荣,道: “这世间,本就人类、妖族混居一起。总有一些族群,会试着用不一样的方式,与人类相处!” 雍博荣点了点头,真心实意地道: “齐国公眼光长远,让人佩服!” 这青丘在妖族之中,处事公道,广施恩惠,情面极大。 在大梁朝廷,又是贵为顶级勋贵,世袭罔替,永封临淄。 如此人妖两族通吃,也难怪青丘混得这么开了…… ----------------------------- 荣国公府。 冯志手中茶盏,猛地跌落在地,又惊又怒地道: “什么?就回来了七八个?” 跪伏在地的手下,颤声道: “那雍博荣根本不是情报中所说的,身躯病弱,手无缚鸡之力。” “此人剑法出神入化,已非俗世所有。府卫之中的高手,无人能接下其一剑!硬是让他一人,给杀得溃散而逃……” 冯志瞳孔一缩,双眼猛地瞪大,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我派出去了一百府卫!就让那雍博荣,一个人杀光了?他就是杀百余头猪,也没这么快的啊!” “也不光是雍博荣杀的,还有……” “还有什么?快说!” 手下猛地一咬牙,道: “本来剩下的人能逃回来的,可突然冒出来一队骑士,帮着雍博荣将人捉起来了。” 冯志怒不可遏,抓狂道: “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坏我的事?” “属下打听了,是、是……是刚刚归京的齐国公府的人手!” “齐国公?” 一听这个名字,冯志脑子一懵。 齐国公势力远在齐鲁之地,在神京,荣国公府可并不怕他分毫。 可如今,是冯志他私自调动五城兵马司,在神京街道上设立关卡,还出动府兵,当街掳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只要事后打点好了,首尾收拾干净点,就凭那在神京之中,毫无根基的镇国将军府,那自然是平安无事。 可若是被同为顶级勋贵的齐国公,给揭到了明面上,让皇帝知道了,那还得了? 冯志脸色灰败,踉跄着跌坐回了位置之上。 沉默片刻之后,他猛地抬头,满脸急色地道: “快!快派人,去告知张尚书,请他尽快想个办法啊!” “是……” 第六十三章 鼓动封王 神京,楚王府之中。 赵睢面色沉着平静,缓步朝王府书房之中走去。 一路之上,所遇王府护卫、侍女,见到这位王爷最为信任,委以重任的幕僚赵先生时,皆是恭敬行礼,不敢阻拦。 就这么一路上畅通无阻,赵睢径直来到楚王府之中最为重要的书房之前。 而此时书房之中,户部尚书张衝闻,神态谦卑恭顺,面露感激之色,躬着身子行礼道: “那一切,便全靠王爷了!” 楚王看着面前,做出臣服恭顺之态的张衝闻,嘴角微微一弯。 要不了多久,这六部之中,掌管天下财权的户部,便被他楚王,彻底掌控了。 这夺嫡之路上,他将再添三分胜算! 张衝闻如今,得到了楚王将会出手解决此事的承诺,也稍稍放心下来,话里话外表了一番忠心后,这才起身告辞离去。 行至书房之外,正好便与楚王幕僚赵睢打了个照面。 赵睢看到张衝闻,当即微微躬身一礼。 面对着楚王心腹幕僚,张衝闻亦是不敢托大,连忙还礼,然后才匆匆离去。 注意到书房外的赵睢,楚王脸上的笑容都遮掩不住了,连忙开口道: “赵先生,快请进来吧!” 赵睢闻言,迈步走入书房之中,对着楚王躬身一礼,道: “王爷!” 楚王一脸喜色,连忙起身,亲近地扶起赵睢,道: “务须多礼!” “一切果真如赵先生所料!今日张衝闻前来,再无往日底气,态度恭顺,明里暗里的,皆表露出臣服投靠本王之意。” “哈哈哈,自此之后,朝堂之上,刑、户、工三部,外加一个御史台,都在本王手中。诸皇子之中,将再无人能与本王相争了!” 其实张衝闻的投靠,除了让楚王得以掌控户部之外。 还意味着,牵涉进漕运一案中的那些原本并未参与夺嫡之争的官员,如今为了自保,也只能被迫归附于楚王麾下。 这群人之中,有顶级勋贵,有朝堂部阁大员,也有地方实权官吏。 所以纵然他们是一群趴在漕运之上,吸食民脂民膏的贪腐硕鼠,却也是一股极为强大的政治力量! 一心争夺储君之位的楚王,此时全然不在乎这些人对国家的危害。只为了压服其余诸皇子,便选择将这些收入麾下! 赵睢闻言,连忙低头以示谦卑,朗声道: “全赖王爷权威深重,我才能依此谋划,逼迫张衝闻投靠,赵睢不敢居功!” 楚王闻言,脸上笑容更甚,又重重地拍了拍赵睢的肩膀以示看重,方才继续开口道: “不过想要彻底收服张衝闻,就必须解决我那油盐不进的侄儿。而且,还尽量不要牵涉到漕运案之中,以免惹得父皇不喜。” “赵先生,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面对着楚王的询问,赵睢斟酌了片刻,方才开口道: “与其让镇国将军李玉鉴查出漕运贪腐,还不如由王爷您出手!牵涉漕运贪腐之案的人中,不也有周王、晋王、蜀王等人嘛……” “王爷安排人,将这些人检举出来顶罪。” “一方面打击了周王、晋王、蜀王,一方面也保住了张衝闻这些人。同时,王爷还可以领下这彻查漕运贪腐的功劳,获得皇帝的欢心。” 这已经不是两全其美了,这是一举三得! 楚王只要稍稍一想这个画面,便觉心中舒畅痛快无比。 赵睢微微抬眼,看着脸上尽是兴奋之色的楚王,再次垂下眼眸,沉声道: “只是有一点……” 楚王见状,连忙急切地道: “只是什么?” “若是镇国将军真的查出什么证据,送到了皇帝面前,谋划不仅不能成功,反倒是惹祸上身!” 楚王闻言,心中狂喜激动顿时被浇灭,眉头紧皱道: “我这侄儿油盐不进,还轻易动不得,当真是个麻烦……” 张衝闻等人不敢对李玉鉴下手,他楚王自然也不敢! 说罢,楚王又看向赵睢,满眼期盼地问道: “赵先生心中,应该也已经有谋算了,快快说来,别吊本王胃口了!” 赵睢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 “王爷先让御史台弹劾其以查案之名,滋扰地方,私囚朝中大员。如此一来,朝中群起弹劾,便可夺李玉鉴调查漕运之权。” 天下民意,楚王不能直接掌控。 但手握御史台的他,却能够轻易掌控朝堂之上的舆论,从而引导百姓民心! “等朝廷要问罪李玉鉴之时,王爷再出面求情,以应厚待昭明太子遗腹子的名义,请皇帝免其罪责,晋升爵位,让他立即前往封地就藩,不得返回神京。” “如此一来,李玉鉴便不能继续给王爷您捣乱,王爷还能收获仁厚之名,为天下人所称颂!” 楚王闻言,眼神一凝,并未立即答应下来,反而有些迟疑地道: “我那侄儿,如今已是镇国将军。再晋升,岂不是郡王之爵?” 要知道,如今的皇室三代子嗣中,可还没有谁能够封王呢! 李玉鉴本就是昭明太子血脉,如今再率先封王,那个中深意,便不由让天下人心中揣测了。 是以此时的楚王,面对着赵睢这听起来对自己极为有利的谏言,却依旧是面露迟疑犹豫之色。 “况且,父皇显然不喜欢这个孙子。让他点头晋升李玉鉴的爵位,又岂是什么容易之事?” 赵睢闻言,连忙道: “皇帝本就不喜李玉鉴,而且这一旦出京就藩了,便是再无缘九五之位,王爷又何必担心呢?” “至于封王之事,也不难。只要王爷您发话,张衝闻、冯志那群人为了保住自己,必然是主动应下此事。” “您不需耗费太大的精力心力,便能够收服张衝闻等人,还能获得仁厚之名,又何乐而不为呢?” 听到这里,原本犹豫迟疑的楚王,终于被说服了,猛地一咬牙,当即拍案道: “好,就听赵先生的!” 赵睢连忙低头行礼,朗声道: “谢王爷信重!” 而此时,低头行礼的赵睢,嘴角微微一弯…… 第六十四章 湖广之地,可为根基! 神京皇宫,大业殿。 皇帝看着面前的奏折,脸上一寒,气得胸口起伏不断,狠狠一拍案桌,厌恶地道: “辽西巡抚刚刚上奏说边境安稳,这辽西军中将领便发急报,说什么草原瓦剌部在边境囤积重兵,有兵发中原之势,请求拨付军饷,整军备战。” “呵呵,先不说如今这边境,到底有没有战事。” “就说朝廷上下每年都紧着过日子,往辽西调拨的上百万两军费,却是从来不短分毫。结果现在他们告诉朕,这要打仗了,还得朝廷先花钱犒赏大军,才能整军备战?” “这辽西大军,到底是朝廷的,还是他们这些辽西将门的私兵?” 说到这里,皇帝难忍心中怒火,怒吼一声,将手中奏折重重地摔在地上。 皇帝的怒喝之声,在空旷的大殿之中不断回响: “一群粗鄙不堪,欲壑难平的兵油子,就该尽数杀了!” 殿中伺候的宫人们,此时被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大太监全忠,也跪倒在地,手脚并用地爬着,去将那份地上的奏折捡起,然后叩首在地,双手将奏折高高举起,闷声道: “陛下息怒!” 站在皇帝的视角,辽西那边,就是一群只知拥兵自重,不断向朝廷索取金银赏赐的兵头,着实让皇帝心中满是愤怒。 可再愤怒,又能如何? 辽西边境,北有草原瓦剌部,东有高句丽,是北境边防最为紧要之地,根本离不开辽西将门的兵马,来抵御外敌。 深吸几口气,稍稍平复心情的皇帝,揉了揉眉心,不耐烦地道: “传旨,辽西将校危言耸听,着令辽西巡抚吴楷,训斥整顿!” “是。”全忠连忙应道。 皇帝靠在龙椅之上,闭目休憩了一会儿,这才坐直了身子,继续处理政务。 他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翻看一看,皇帝刚刚舒展的眉宇便再次紧皱起来。 皇帝沉着脸,随手放到一旁之后,便再次翻开几本奏折。 可此时的他,却赫然发现,这几份奏折所弹劾之事,竟然大同小异! 皇帝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抬头看向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全忠,沉声道: “御史弹劾镇国将军李玉鉴,私囚朝廷正二品大员,且以查案之名,滋扰地方?” “此事,是否属实?” 全忠闻言,连忙低下头,略作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镇国将军的确从銮仪卫手中,带走了长江水师提督姚元恺。” “至于有没有滋扰地方……若非要说的话,镇国将军在半月前,的确派出了几支人马,分别前往金陵、苏州、余姚。这应当是镇国将军,已经查到了什么线索吧。” 全忠说的这话,便很有技巧。 他也不说李玉鉴到底有没有滋扰地方,只说李玉鉴派人前往地方查案。 这语中的留白,再结合这些御史们弹劾的奏折,直接就让皇帝认定了李玉鉴的确滋扰了地方。 很显然,这次暗地里给全忠送了钱的,是张衝闻…… 果不其然,此时的皇帝听到这番话,当即冷哼一声,语气不快地道: “哼,那就是说,御史弹劾之事不假!” “这才出京多久,竟然被人将弹劾奏折送到了朕面前,当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说到这里,皇帝又忽然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铁青了起来,又道: “说起来,他自从到了汴州后,朕便没收到过他回禀的密折……他连朕都瞒着?” “所以,这到底是在查案,还是在做别的什么事?” 全忠闻言,连忙低下了头,不敢接话。 从皇帝的语气之中,他已然听出了皇帝心中的那份猜忌之意。 到了这一步,火候便已经可以了! 而这个时候,一名宫人快步走入大业殿中,朗声回禀道: “启禀陛下,楚王殿下求见!” 皇帝听到楚王的到来,脸色倒是稍稍缓和一些,沉声道: “这不年不节的,他怎么想起入宫了?” 回禀的宫人,早就被暗中塞了银子,此时连忙接话道: “楚王殿下说,有府中门客于地方上为官,机缘巧合下发现上司同僚,涉嫌漕运贪腐一案。因位卑职轻,上书检举无门,只能递于楚王殿下。” “楚王殿下得了检举书,深知此事牵涉过大,不敢独断,这才匆忙入宫,请求面见陛下!” 听到这里,皇帝神情猛地一肃,当即朗声道: “快宣楚王觐见!” “遵旨。” --------------------- 神京,镇国将军府。 雍博荣站在一副天下舆图之前,面露沉思之色。 这个时候,便有府中心腹,快步走至雍博荣的身后,拱手一礼,开口道: “启禀公子,眼线回禀,两个时辰之前,楚王已入宫觐见皇帝。” “宫中此时,已下旨训斥将军奉旨查案,却办事不力,滋扰地方,私囚朝廷大员。即刻剥夺将军征调各衙,便宜行事之职权,并命就地自省罪责,等候惩处。” “另外户部尚书张衝闻那边,也已经在楚王的指点之下,开始接触几位宗室老王爷,想请他们出面游说皇帝。” 雍博荣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如此看来,一切顺利!” 说罢,雍博荣扭头继续看向面前的舆图,沉声道: “大梁立国三百年,宗室数量众多,封国遍布天下。剩余能赐封王爵之地,为数不多。” “将军乃是昭明太子血脉,为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便不可能薄待。云、桂、黔、宁、青等贫瘠苦寒之地,不可册封。” “皇帝心中对将军有猜忌之心,能够掌握大军的边境之地也不可能。” “再除去中原京畿之地、江南赋税重镇,剩余可封之地,便只剩下了此前因兵乱,而导致宗室尽数覆没的湖广之地了!” 湖广地处平原,物产丰富,可屯粮足兵。 又是九省通衢,扼守长江,联系南北,为兵家必争之地。 以此为根基,只要经营得当,自可成就王霸之基! 待天时有变,便可与苏州相互呼应,起兵割据南方,凭借江南富庶之地,以南向北,重振山河! 第六十五章 辽西战事起 汴州,运河河道,一艘看起来极为普通寻常的船只之内。 李玉鉴坐于船舱之内,正翻看着各处手下,传递而来的情报。 如今各方势力,都在全力寻到的李玉鉴,甚至不惜派遣大量人手前往江南,沿途寻觅。 可任谁也没有想到,李玉鉴其实人还在汴州,就没有离开! 只是因为她身处运河船只之上,联络调动手下,全靠飞鸽传书这类的特殊渠道,是以旁人根本未曾能够发现她的半点踪迹。 这个时候,她手下的一名心腹,手持密函,快步走入船舱之内,对着李玉鉴躬身行礼道: “上位,神京刚刚传来的密函!” 李玉鉴闻言,猛地抬头,连忙道: “快拿过来!” 心腹快步上前,将密函递上。 李玉鉴连忙打开,却见密函之中,有书信两封。 一封是雍博荣送来给她的,而另外一封则是给姚元恺的信。 李玉鉴连忙打开雍博荣的信件,翻看一遍之后,眼中顿时闪过喜色。 信中所说,正是告知李玉鉴,谋划已成,封王之事已是板上钉钉! 这数月来,二人费劲手段,奔波不休,总算是将事情大体敲定下来。 如果不出意外,算上密函从神京传到汴州的时间,此时她那获封王爵,严令立即就藩的旨意,极有可能已经颁布下来了! 李玉鉴眉宇之间,露出笑意,开口道: “是时候露面了,免得宫里传旨之人,都不知道将圣旨送到这儿来。” “告诉下面的人,收拾收拾,准备上岸!” 手下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当即朗声应道: “是!” 如今上位的谋划已成,这是好事。 在船上憋了这么久,总算能上岸了,那便是更值得高兴了! 李玉鉴此时,又将雍博荣送给姚元恺的书信递给了手下,并嘱咐道: “这是姚元恺的家书,交给他。” “告诉他,他家人无恙,让他安分一些!” “是。” ------------------------ 神京皇宫,大业殿之中。 皇帝看着眼前已经拟好了的册封旨意,双眼略微有些失神。 这道圣旨,赫然就是册封李玉鉴,为江陵郡王的旨意。 大太监全忠,取来了装有玉玺的宝盒,恭敬地递到皇帝面前,轻声提醒道: “陛下,该用印了!” 皇帝闻言,这才微微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之色,语气低沉地道: “全忠,你说朕将李玉鉴赶出神京,是不是有点对不起怀儿?” 皇帝口中的怀儿,便是李玉鉴的生父,昭明太子。 对于昭明太子这个出息孝顺的孩子,皇帝显然是有着感情的。 要不然,皇帝也不会因为昭明太子的冤屈,而心生愧疚,以至于不愿面对李玉鉴。 全忠作为伺候皇帝十几年的大太监,最是了解皇帝的心思。 独断专行,视权威高于一切的皇帝,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面对自己当年所犯下的错误的。 此时心生不忍犹豫,就是出于对昭明太子的内疚,并非是真的回心转意,想要如何补偿李玉鉴。 所以全忠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打开宝盒,露出了里面象征着大梁权威的传国玉玺,然后低头沉声道: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一切,全由陛下做主!” 皇帝闻言,又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 “李玉鉴这孩子,能力性子皆不如怀儿。留他继续在京,让他起了无端之念,却是害了他!” “江陵富庶,封于此地,让他位列王爵之尊,怀儿必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这番自言自语,皇帝是越说,语气越是坚定。心中的那份深藏的愧疚,也终于被他压了下去。 皇帝将手伸向传国玉玺,就要准备用印。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突然听到大业殿外,传来了慌乱仓促的脚步之声。 “启奏陛下,辽西急报,十万火急!” 宫人的通禀之声,让皇帝伸向玉玺的手顿时一顿,皱着眉抬起头来。 “辽西急报?哼,怕又是那些辽西将门,上奏要军饷呢!” 皇帝虽然对此极为不满,但却也沉着脸,喝道: “拿进来!” 大业殿的宫门被打开,殿外的寒风猛地涌入,将殿内暖气冲散。 仅着单衣的皇帝,不由浑身一颤,顿觉冷意透骨。 一名身穿辽西将官甲胄,满脸疲倦焦急之色,三十来岁的军中汉子,带着与神京洛阳,格格不入的沙场征伐之气,快步走入大业殿之内。 只见这名辽西军中将官,猛地跪倒在地,将手中带血的军报高高举起,语气悲愤地道: “陛下!辽西急报,瓦剌部尽发兵马二十万,进犯营州。并暗中勾结高句丽,越过辽河,奇袭锦州。” “辽西巡抚吴楷见势不妙,弃城而逃,致使锦州沦陷,营州后路被断,八万戍边将士或死或逃,辽西都督桂珏战死。” “而今瓦剌、高句丽数十万大军,两路并进,兵锋直指北平府。” “辽西兵马折损严重,无力守卫,幽燕之地动荡不堪。只恳请陛下,速速发兵救援啊!” 皇帝本来以为,这次又是辽西催促军饷的急报。 可真当他听清楚军报内容之后,皇帝整个人脑子里顿时一懵。 前些时候,还遣使来朝贺的高句丽,竟然勾结瓦剌,背叛偷袭。 上奏边境无战事的辽西巡抚吴楷,竟在这个时候,弃城而逃,致使辽西重镇锦州、营州沦陷。 兵力一共不过十数万的辽西精锐大军,折损八万精锐,兵力仅剩三分之一,如今仅能固守北平府。 瓦剌、高句丽兵马长驱直入,竟然已经威胁到了大梁北方要地! 想到这里,皇帝只觉胸中气血翻涌,脑中一阵昏沉,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一旁的全忠,吓得连忙扑了上来,扶住了皇帝,紧张无比地道: “陛下,您没事吧!” “快,快传御医!” 被全忠扶住的皇帝,却是强撑着坐起,脸色涨红且狰狞,一把推开了全忠,怒吼道: “传什么御医!” “快宣朝中六部重臣、武官勋贵,速速前来大业殿议事!” “是……” 第六十六章 横生变故 大业殿之上,脸色难看的皇帝,面对着匆忙赶来的朝廷重臣,开口问道: “北平府,还有多少兵马可以调集?” 大殿之中,百官沉默以对。 兵部尚书硬着头皮上前,道: “辽西在册兵马,精锐兵将有十三万,地方卫所兵马二十万。” “只是地方卫所兵,久疏战阵,老弱病残充斥其中,又兼名册……名册不实,只怕不堪大用。” 朝廷每年下发的卫所兵军饷,都不足全部的两三成。 再加上喝兵血的地方卫所军官,这地方卫所的二十万兵马,能够凑出五千人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皇帝闻言,浑身一颤,死死抓着龙椅扶手,咬牙道: “所以说,如今真正能够调集的兵马,就只剩下了那残余的五万辽西大军了?” 兵部尚书满脸苦涩地低下头去,道: “是……” “那山西行省的兵马呢?抽调出来,立即前往北平府!” 兵部尚书头都不敢抬,涩声道: “山西兵马也需驻防沿线,以防瓦剌入侵山西。” 相较于北平府,距离神京更近一些的山西,显然更需要防备,以防瓦剌兵马长驱直入,直抵京畿之地。 皇帝有些慌了神,又问道: “那河北、山东行省的卫所兵,可能抽调出来一些?” 兵部尚书已经不敢回话了,死死埋着头。 朝廷武官,已经腐败到连辽西的卫所兵都敢伪造籍册喝兵血了,更何况河北、山东这些未有兵乱的太平之地? 若说辽西地方卫所还能凑出五千兵马,那河北、山东如果加起来能凑出两千可用之兵,那皇帝就得感慨,地方卫所武官之中,尚有忠正之臣…… 大业殿中,再次沉默了起来,此时只听得皇帝那如风箱一般,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有大臣受不了这死寂的气氛,出声打断道: “瓦剌、高句丽大军,足有四十万,两路来袭。仅凭辽西现在残存的五万兵马,只怕难以抵御。” “还请陛下,速作决断啊!” 皇帝闻言,眼睛一瞪,粗喘着反问道: “决断?你们想让朕做什么决断?” 被问到的大臣,此时只能硬着头皮,道: “辽西巡抚吴楷,临战而逃,罪无可恕。陛下应立即下旨,抄家查办!” 皇帝闻言,气极反笑道: “好,朕这就下旨,然后呢?辽西那边的烂摊子,该如何处置?” 大臣闻言,被噎住了一下,迟疑犹豫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 “是战是和,陛下应当拿个主意!” 这就是如今的大梁朝堂重臣,边境局势已经如此糜烂了,他们却除了弹劾,别的什么主意都拿不出来。 此时询问皇帝是战是和,就是一句屁话! 瓦剌、高句丽大军共计四十万,而辽西仅剩五万残兵,这仗怎么打?根本打不了! 可求和,又要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大臣不开口,反问皇帝,就是想着不担责任,将所有责任扔给皇帝。 皇帝看着沉默着不愿开口的百官,心中既是失望,又是愤怒。 最后心中实在气不过的皇帝,扫视毫无担当的百官一眼,干脆心中一狠,厉声道: “草原蛮子、番邦小国,竟敢进犯我大梁。” “即刻下旨,着令兵部抽调天下兵马,发兵辽西!朝中官吏,若有贻误战机者,朕一律严惩不怠!” 不是不想担责任吗? 好,朕成全你们! 这全力一战的旨意,朕下了。 可若是有谁贻误了战事,导致辽西战败,就别怪朕拿你们的人头,平复天下人的怨气了! 不得不说,这大梁君臣也是绝了。 臣子没有担当,皇帝也想着甩锅…… 一众大臣闻言,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这群人混到如今这个位置,哪个是好相与的? 皇帝打着什么主意,他们又岂能看不出来! 辽西战事,是必败无疑。这时候谁摊上了这事儿,之后铁定是要被当做替罪羊的! 人精似的百官们,又哪里愿意如此? 大业殿上,再次沉默了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刚刚那位不敢说话的兵部尚书,此时心中一横,猛地咬牙出声道: “陛下,而今北方战事紧急,辽西巡抚吴楷临战而逃,都督桂珏战死。辽西之地文武主官尽去,官吏将士人心惶惶,如何抵御敌军?” “还请陛下,效仿开国皇帝之制,分封皇子,就藩边关,以节制文武,抵御外敌!” 妈的,皇帝你想让老子背锅?那老子就拉你的儿子下水! 到时候辽西战败了,也是你哪个倒霉儿子承担最大责任! 站在百官前列的一众皇子王爷,听得心中一惊。 没有城府心机的,此时脸上已经忍不住露出惊慌之色,眼神恨恨地朝那位兵部尚书瞪去。 老匹夫,当真是一肚子坏水,竟然想拉本王顶罪! 一众大臣此时也猛地反应了过来,不少人纷纷出列,朗声道: “臣附议!” “兵部尚书,所言甚是!臣请陛下,即刻晋封皇子,镇守辽西!” “太祖时期,边塞安宁,便是因为有九大藩王镇守,打得诸国仓皇,不敢侵犯。” “……” 皇帝闻言,不由一愣。 和百官们暗地里斗了几十年的皇帝,显然也猜到了百官们不愿被皇帝借机拿捏的心思。 但真说起来,皇帝他显然是不愿辽西兵败的! 如果派一个皇子节制文武,说不定还真有一点希望,保住辽西…… 而看到皇帝眼露斟酌之色时,有几名皇子突然心中一动,齐齐看向了站在旁边的楚王。 如今的楚王,势力最大。若是借机将他赶出神京,那岂不是…… 而感受到一众兄弟投来的视线,楚王更是后背冒汗,心中一急,连忙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思索对策。 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他若是离京前往辽西,那本就即将到手的储君之位,可就飞了! 而一众皇子心怀鬼胎,准备出列上奏之时,楚王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二话不说,楚王抢在一众兄弟前突然出列,朗声道: “父皇,昭明太子血脉,镇国将军李玉鉴,血脉尊崇,允文允武,果勇刚毅。可封辽西王,前往边境坐镇!” 第六十七章 获封燕王 神京,镇国将军府。 雍博荣微微抬头,看向一旁的贝永康,沉声道: “还没有消息吗?” 贝永康闻言,微微摇头,道: “无论是大公子还是咱们,到底在神京的根基不深,势力不足。对于宫中的消息,总是反应迟钝了些,难以第一时间获知。只怕还要一会儿,才能够收到消息。” 说到这里,贝永康却又道: “不过这次皇帝突然召集百官议事,是因为辽西边关加急送来的紧急军情,碍不到大公子这边啊。少爷您现在,又何必如此紧张啊!” 雍博荣闻言,微微摇头,沉声道: “这都几日了,册封圣旨竟然还没有下来,着实让人心中担心啊。” 一日没有下达册封甚至,尘埃落定,便存在一日的变数。 这次看朝廷这么大的动静,足可见辽西那边出的事情不小! 这说不得,就将册封之事给耽误了。 别到最后,拖着拖着就没了下文,以后可不见得,有这次这般好的机会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见一名李玉鉴的心腹手下,手持一份书信快步走了进来,对着雍博荣行礼道: “公子,齐国公府派人送信了!” 在这个节骨眼送信前来,应该是有苏姐弟,打探到了什么消息,特意派人给雍博荣递话呢。 有苏狐族,久居青丘,一般不参与朝堂之争,在神京之中,不如其他公府权势煊赫。但作为大梁顶级勋贵,打探消息,总是要更容易一些的。 雍博荣连忙接过信件,打开一看。 信件之上,出自有苏妙姿的娟秀字体,将今日朝堂之上有关辽西战事之争,尽数告知。 甚至还在信中告诉雍博荣,朝廷已经决定让李玉鉴前去辽西就藩,都督节制边关文武,抵御瓦剌、高句丽的入侵。 雍博荣看完书信后,眉头顿时皱起。 原本雍博荣已经断定,李玉鉴必被封于湖广之地。他甚至已经开始着手于湖广之地,布局谋划了。 可这突然发生的辽西战事,却是直接打乱了他的计划! “辽西之地……”雍博荣神情凝重,面露沉思之色。 其实相较于湖广之地,据有幽燕,还能够插手边关精锐的辽西之地,更适合作为基业。 可如今辽西之地,仅剩下五万残兵败将,却要面对敌方两路,合击四十万大军的悍然入侵。 此时接手,别说积蓄实力,静待天时有变了。 这稍有不慎,不是兵败于敌军之手,就是被皇帝、朝臣,拿来做替罪羔羊,平复战败后的天下人怨气。 雍博荣脑中不断思索着回旋补救之法,可终究是一无所获。 毕竟他与李玉鉴,还没有能够真正改变皇帝心意,左右朝堂局势的能力。 要不然就封王之事,也不比如此大动干戈,借他人之力推动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见一名心腹,急匆匆地跑进来,语气急切地道: “公子,皇宫那边有消息了!” “皇帝下旨,册封上位为燕王,立即前往辽西就藩,节制文武,都督边关战事……” 最终,给李玉鉴定下的封号是燕王,而不是辽西郡王! 或许是皇帝有些顾忌天下悠悠众口,不肯薄待于李玉鉴。也或许是将李玉鉴派往辽西背锅,心有愧疚。 皇帝竟然直接将李玉鉴,从第三等的镇国将军衔,一下子晋升到了最为尊荣的亲王之爵! 圣旨一下,此事便算是彻底定下,再无回旋之地了! 雍博荣脸色凝重,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沉声道: “如此一来,便只能前往辽西就藩了……” 雍博荣身旁站着的一众心腹,此时知道已经毫无回旋之地了,皆是神情低落,面露忧心忡忡之色。 这些心腹得力之人,不少都是昔日东宫旧部臣属的族人子嗣。 他们死心塌地地跟随李玉鉴,就是为了洗刷家族父辈所蒙受的冤屈。 可如今却被逼着,前去必然沦丧的辽西战场,替大梁君臣背锅,致使报仇希望渺茫。 不由的,沮丧灰心,失望气馁的情绪,油然而生,充斥众心腹之间。 雍博荣微微抬头,察觉到一众心腹们,此时的情绪低落,灰心丧气,眉头不由微微一挑。 只见雍博荣缓缓起身,环顾一众心腹,轻笑道: “诸位,可是自觉大业无望,生出了气馁退缩之意?” 听到雍博荣突然出声,众心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 雍博荣看向众人,那俊秀的眉宇之间,此时猛地绽放出锐利自信之色,朗声道: “诸位觉得辽西战事,胜率渺茫。我却认为,此乃天意襄助之举,上位大业可期!” 眼见雍博荣露出了这般昂然自信之态,一众心腹似乎被其感染,视线齐齐投注于他身上。 这段时间,雍博荣在神京之中步步算计,搅弄风云,几乎将大梁君臣都算计于手掌之间。 能力之出众,这些心腹亦是看在眼中。 是以他们对这位雍家公子,甚是信服,此时也愿意听他的这番高论。 雍博荣脸上带笑,眼神坚毅自信,朗声道: “幽燕之地,关隘重重。山海关、居庸关、古北口、马兰峪……皆是天下雄关。重镇北平,更是城高池深,几非人力所能攻克。辽西大军虽损兵折将,可剩余将士,皆是久经沙场的精锐。据雄关坚城而固守,敌军必束手无策!” “兼之此战,乃保家卫国,抵御外敌之战,必得辽西民心支持。反观瓦剌、高句丽,勾结一起,只因利而苟合,此前两国亦有嫌隙,又岂能真正摒弃前嫌,齐心协力?” “是以,纵然是五万对四十万,亦是优势在我!” 听到这里,一众心腹眼中微微一亮。 是啊,幽燕之地,自古便是关隘重重,易守难攻,哪里那么轻易便被攻下? 反之不说取胜,哪怕只是将敌军挡住北平府之外,立时便能滔天威望加身! 雍博荣见一众心腹听进去了,当即继续开口道: “此战胜后,燕王殿下必将携护卫国境,驱逐敌寇之功,收拢边关精锐大军,威望加身,为天下人所称颂。” “如此威名加身,兵权在握,则大业可成!诸位,又何必气馁?” 直到此时,一众心腹终于稍稍提振了精神,不再似此前那般沮丧,沉声道: “属下等,谨遵公子教诲!” “传令下去,收拾一番,准备离京,随燕王前往北平就藩!” “是!” 等到一众心腹退下之后,雍博荣脸上自信笑容逐渐消失,眼神之中尽显凝重。 五万对四十万,而且还是不见得能如臂指使的辽西兵马,战而胜之,又哪有他刚刚所说的那般容易? “永康,速去将入京报信的辽西将校请来!” 此时神京之中,真正了解辽西战事的,恐怕也只有这位将校了。 必须将他带来,了解辽西详细情报,雍博荣才能重新谋划。 贝永康闻言,当即神情一肃,抱拳离去。 雍博荣转过身去,看着身后悬挂着的天下舆图,将视线移到了北方幽燕之地…… 第六十八章 兵分两路 汴州府衙。 销声匿迹月余的李玉鉴,此时在地方百官的簇拥相迎之下,恭迎圣旨。 传旨太监,一展手中明黄色圣旨,尖锐的嗓音响起: “朕纂承天序,诏曰: 茅土分颁,作藩屏于帝室;桐圭宠锡,宏带砺于王家。嘉玉叶之敷荣,恩崇涣号;衍天潢之分派,礼洽懿亲。 镇国将军李玉鉴,醇谨夙称,恪勤益懋,躬行不怠,睹仪度之从容。式崇宠秩,授以册宝,晋亲王爵,获封燕王。 即日启程就藩,坐镇北平,节制辽西文武,都督战事。 社稷之任至大,负荷之克艰,望尔不负朕望。 钦此!” 圣旨一出,在场的一众地方官吏,俱是惊讶错愕地看向李玉鉴。 大梁国开国至今,可从没有哪位皇孙,能够从镇国将军衔,一路直升至亲王爵,与一众皇子王爷平起平坐的! 而此时的李玉鉴,心中也是惊讶疑惑,但却是没有半点高兴,反而生出了警惕之心。 她在汴州,消息不够灵通,并不知道此时的辽西战局,已经一片糜烂。自己获封燕王,是拉上去背锅的。 但她却知道,皇帝不喜自己,诸皇子忌惮自己的身份,得罪了的六部高官恨自己多管闲事。 依此时她举步维艰,处处树敌的处境来说,是绝不可能天上凭白掉馅饼的! 传旨太监笑眯眯地合上了圣旨,来到李玉鉴面前,道: “燕王殿下,领旨谢恩吧!” 李玉鉴抿了抿嘴,只能对着神京方向遥拜,并朗声喝道: “臣,叩谢皇爷爷圣恩!” 一众地方官吏,顿时见缝插针,齐声恭贺道: “臣等,恭贺燕王殿下!” 李玉鉴神色清冷,眉头微微皱起,心中略觉不安。 接旨之后,她心不在焉地与地方官吏客套了两句后,寻了个借口离去。 等到回到落脚之地后,她然后连忙唤来手下心腹,叮嘱道: “准备些金银,送给传旨太监,从他口中打探点消息来……” “不用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却是突然打断了李玉鉴。 她猛地抬头看去,便看到雍博荣在王不二的搀扶之下,站在了院中。 此时的雍博荣,因为从神京匆忙赶来,而导致满脸疲惫病态,脸色苍白。 李玉鉴见雍博荣此时的模样,不由想起他当初在苏州时差点不治身亡的模样,心中顿时一紧,有些手忙脚乱地上前扶住,颤声道: “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雍博荣苍白一笑,摇了摇头,道: “无妨,歇息调养两日便好!” 这话倒是实话。 如今体内有有苏妙姿赠送的假丹玉珠,雍博荣身躯早已比当初要强健许多。滋补调养之物,对他也有了些许作用。 不过因为日夜兼程赶路而导致的疲惫,稍稍调养便好! “神京布局,本已尘埃落定。但可惜,辽西战事突发,朝堂上下需要拉着一个宗室背锅,所以说服了皇帝,将你改封至幽燕之地。”雍博荣长话短说道。 李玉鉴闻言,心中顿时一颤。 雍博荣此时不顾自己的病躯,日夜兼程赶来,显然就是为了这件事。 她不由满眼心疼,有心责怪,但语气无论如何都强硬不起来,最后只能柔声道: “派人送来消息便好,怎么还不顾自己身体,亲自前来?” 雍博荣神色凝重,摇着头,沉声道: “封燕王之事,已难以更改。为了大计,唯有全力以赴,死中求活!” “我已经仔细询问过,前来报信的辽西将校了。如今辽西战事,已至危急存亡关头,你我必须立即动身前往北平,一刻不能耽误,否则将难挽大势!” 听到雍博荣所言,李玉鉴神情一愣,也旋即变得严肃起来。 “我身在汴州,不了解情况。辽西那边,到底如何了?” “草原瓦剌部,勾结高句丽,共同出兵,侵略辽西之地。辽西巡抚不战而逃,致使锦州城陷,营州辽西主力大军后路丢失,又因军中粮草军械不备,终是溃败。两国兵马,齐齐向西,兵锋直指北平府。” 听到这话,李玉鉴瞳孔一缩,惊呼道: “为何败得这么快?” 营州那边,可是辽西主力精锐大军。就算后路锦州被断,也不该这么快溃败! 雍博荣闻言,脸色沉重,开口道: “因为朝廷调拨的军饷、粮草、军械,被人贪腐了大半。到辽西兵将手中的,不足五分之一,军中将校颇多怨气。” “锦州一丢,营州大军战意全无,哗变溃逃,遂被瓦剌一举歼灭。” 可笑此前,辽西都督桂珏多次上书,请拨粮草军饷。却都被固执己见的皇帝,当成了拥兵自重,索要赏赐之举…… 李玉鉴眼中厉色闪过,咬牙道: “贪官硕鼠,该杀!” 雍博荣继续道: “幸好辽西走廊的雄关山海关,如今依旧在我方手中,局势不至于糟糕透顶。”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带着饷银粮草、军械,赶去北平,收拢溃军,稳定人心,据雄关而守,还有一线生机!” 李玉鉴闻言,当即看向手下心腹,喝道: “速速传信苏州,命家中筹措金银粮草,自海上运输送往北平!” “苏州太远,来不及了!”雍博荣打断道。 “我已联络临淄的齐国公府,请其为辽西大军筹措物资。山东之地富庶,足以供给物资,而且到北平也还能快些!” 有苏妙姿既敬重雍博荣人品,也对两年之后要取走假丹玉珠而感到愧疚,是以面对雍博荣的请求,毫无迟疑地便答应了。 而且再怎么说,青丘在大梁朝廷内也挂了个齐国公的爵位,如今出手相助也是应该的。文学一二 依照青丘妖族的脚力,只怕此时临淄那边,已经收到消息,开始着手准备了! “齐国公府?” 李玉鉴微微一愣,不知道雍博荣什么时候竟然和齐国公有了交情。 但出于对他无条件的信任,李玉鉴没有多问一句,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那我今日便启程,前往北平……” 说到这里,李玉鉴看着雍博荣那苍白的脸,不由一阵心疼,道: “北地苦寒,你身子又弱,现在便先留在汴州。等辽西那边尘埃落定,天气转暖,再前往北平也不迟!” 雍博荣闻言,摇了摇头道: “我随你上路,也是拖累你的行程。我要亲自去临淄,经手物资筹措之事,尽快将物资送到北平!” 李玉鉴闻言,略作迟疑,这才点头道: “好,我将天一道人留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说罢,李玉鉴又扭头看向王不二,沉声叮嘱道: “照顾好你家少爷,千万不可让他再如此强撑病躯,奔波赶路了!” 王不二闻言,当即连连点头,郑重道: “请大公子放心!” 第六十九章 好怪哦…… 辽西,宁远卫。 此城乃山海关之外的第一卫城,扼守辽西走廊。 其实在大梁开国之初,此地名为兴城,朝廷在此设立县衙,划归北平府治下。 但可惜,近百余年来,大梁国势日衰。 辽东之地,先为蒙古鞑靼部所占,后在历兀良哈部、土尔扈特部之间几度易手,最终被现在的高句丽所占据。 这辽西之地,便成了边境前线之地。 兴城百姓,也因战乱流散,最后这座城池,便成了边军驻守的军城,改名为宁远卫。 此时,宁远卫城的军营之中。 身形矮壮,面色黝黑,身上甲胄穿戴地歪歪扭扭的中年将领,正醉眼朦胧地抱着酒坛子,时不时仰头便抿上一口,浑身那刺鼻的酒气,在屋外都能够闻见。 只见这名将领此时的模样,又哪里有半点敌军兵临城下的紧迫之感? 而此人,正是这宁远卫千户,付广青。 同样身穿甲胄的副将,快步走进屋内。 一看付广清这般醉眼惺忪的模样,不由一急,上前抢过他的酒坛,道: “大哥,都这个时候,你怎么又喝酒了!” 付广清酒坛子被夺走,猛地坐直了身子,朝手下副将瞪着一双牛眼,不快地道: “为什么不让我喝?酒这东西,今天的份儿,怎么能留到明天去喝!” 这名副将,和付广清的关系显然极为亲厚。 不仅口称大哥,还敢伸手去夺付广清怀中的酒坛。 此时一听付广清所言,副将也是急声道: “探马回报,瓦剌和高句丽,已经合兵一处,趁势攻破了塔山,几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已朝我宁远卫而来了。” “这个节骨眼,城内一片人心惶惶。到底是战是撤,大哥你都要定个主意啊!” 付广清闻言,砸了咂嘴,抬手胡乱地擦去了胡子上的酒渍,嘴角嘲弄一笑,道: “呵呵,几十万大军……那咱们宁远卫现在,有多少兵马?” 副将闻言,语气沉重地道: “咱们手下有五千六百弟兄,再加上收拢了些自营州、锦州溃逃而来的袍泽,差不多有八千人了。” 付广清闻言,微微睁开双眼,眼皮眨动了几下,却是嘴角一咧,道: “我告诉你啊,我酒窖里其实藏了几百坛酒,一人一碗应该也够了……” 说到这里,付广清眼中醉酒朦胧之色消散,绽放出锐利锋芒之色。 沙场宿将的杀伐凶厉之气,从他身上倾泻而出,那决然气势,更是让人心中凛然。 “将老子的酒全部搬出来,告诉手下的兄弟。愿意留下的,老子今天请他们喝酒。” “不愿意留下的,想当软蛋的,那不配喝老子的酒,都给老子立刻滚出城去!” 手下副将闻言顿时一滞,看着付广清,犹豫了一下,方才低声问道: “大哥,当真要留下吗?那、那可是几十万的敌军,吴巡抚跑了,连桂督师都败了……” 可听到这话,付广清却气得猛地站起身来,喝骂道: “别给老子提吴楷那个王八蛋!” “之前咱们不知道前线战败的事情,这老王八蛋跑到咱宁远卫,走之前还收了老子五百两黄金,忽悠着说要升我官呢!真不要脸,我呸!” 付广清嘴里骂骂咧咧了不停,显然是极为心疼那五百两黄金。 骂了一会儿,付广清停下了下来,脸色沉着,神情肃然,扭头看向副将,沉声道: “你大哥我出身苦寒,家中没有一亩田。来辽西从军之前,甚至都没吃过一顿饱饭。领着脑袋拼杀了二十年,你大哥我终于在宁远城外置办了五千亩!” “可就朝廷现在这个鬼样子,这次一撤,辽西之地,必然尽数沦丧,不用想着回来了。” “不提什么精忠报国,保境安民,哪怕就为了老子辛苦置下的家业,为了弟兄们苦着攒出来的家业土地,我也不走了!” 副将看着满身酒气,却面露坚毅决然之色的付广清,喉咙一颤,心中那股热血不由上涌。 他猛地一咬牙,激动地道: “那大哥不走,我也不走!” 此时的付广清,坐直了身子,沉声喝道: “传令下去,要当软蛋的现在就滚!两个时辰之后,整军备战。再有临阵脱逃者,斩!” “是!” ----------------------- 此时,汴州城外。 一辆由巨大灵鸟拖曳,通体玉石铸就,尽显华贵精致的玉车,静静地停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跟着我家少爷?” 此时的王不二,站在马车之前,有些不服气地道。 身形娇小,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眼神灵动的丫鬟,此时探出头来,嘟着嘴道: “少君的玉车之内,宽广如皇宫殿宇,是以乾坤术法加持的。” “你这周身气血涌动,凶厉煞气缠绕,比那战场上的万人敌还要夸张。进来冲撞一下,术法便会失效,哪敢放你进来!” 一般凡人孱弱,不比妖魔鬼怪强大。 但像王不二这种,周身气血汹涌滂湃,煞气几乎凝作实质的猛人,由来便是妖族术法、鬼物异术的克星,比那些修士,还让妖精鬼怪畏惧。 是以此时,天一道人能跟着雍博荣进玉车之中,而王不二却不能如此。 一旁的雍博荣见状,开口道: “不二,莫要耽误时间了。你自水路顺流而下,咱们在临淄会和。至于我的安危,自有天一道人、有苏小姐在,你不需担心!” 王不二知道如今事态紧急,纵然万般不愿,也在只能无奈地抱拳一礼,心不甘情不愿地道: “是……” 雍博荣点了点头,迈步走入玉车之内。 便见玉车之中,当真如那丫鬟所言一般。 云白光洁的大殿广阔,堪比那皇宫华丽殿宇,一点也不像是一辆玉车内部。 有苏妙姿欣欣然而立,看到雍博荣走进其中,抿嘴轻笑,颔首一礼,道: “雍公子!” 雍博荣微微一礼,真心诚意地道: “多谢有苏姑娘出手相助,还亲自送我前往青丘。” 雍博荣自己这身体,想要快马赶往临淄,只怕还真要遭不少罪呢! 有苏妙姿看着雍博荣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微微蹙眉,语带责怪地道: “你若是早点告知一声,我便能送你来汴州,也好过你遭长途奔波之罪。你若病倒了,遭罪的可不是你一个人!” 一边说着,有苏妙姿还下意识地看向了雍博荣的丹田处。 此时的她,甚至能够感受他体内的那颗假丹玉珠,所传来的虚弱空虚之感。 雍博荣注意到有苏妙姿的视线,脸色顿时有些怪异,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什么“遭罪的可不是你一个人”,这话说就说吧,你还朝我肚子看一眼是什么鬼? 这样搞得我好像是怀了一样,好怪哦…… 第七十章 上位,有人要撬你墙角了! 数只灵鸟,清啼数声,挥动羽翼,拖曳着玉车腾空而起。 玉车四周悬挂着的玉质铃铛,发出清脆悦耳之声,其上绿色光辉闪过,笼罩在玉车之上。 在这异宝的相助之下,天空之上不断吹拂而来的狂风一靠近玉车,便顿时柔顺下来,继而化作前进助力,使得玉车御空飞翔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透过车窗,看着玉车之外飞速掠过的云层,雍博荣神情一阵恍惚,有一种回到了前世坐飞机的错觉。 一旁的有苏妙姿,脸色清冷,默默地伸出手,向雍博荣递来一瓶丹药,脆声道: “随身带的应急丹药,你先拿去调养身子吧……别事情还没办成,自己的身子先垮了。” 雍博荣闻言,感激地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谢道: “有劳有苏姑娘费心了!” 说罢,雍博荣便要将药瓶收入怀中。 有苏妙姿见雍博荣,要将药瓶收起来,秀眉一蹙,然后故作平静地道: “这丹药不是什么珍惜之物,你且用着,吃完了我这儿还有,不用如此珍惜!” 雍博荣很想说,自己身体如今大有好转,已经不需如此担心。 可有苏妙姿此时,就这么静静地盯着雍博荣,好像是一定要看着他将药服下才会罢休。 雍博荣想到,自己好歹是人家费尽心力救回来的,见不得自己糟践身子也是正常,只能默默地打开玉瓶,取出一枚丹药吞下。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温热气息,飞快地流遍了雍博荣周身,滋养着他的五脏六腑,体内元气。 雍博荣那苍白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天一道人,此时鼻尖不住地轻嗅。 从空气之中残留的丹药香气,天一道人可以很确定地说,刚刚那瓶丹药绝非寻常之物,而是世间一等一的上等丹药。 是多少王公贵族、方外修士,散尽千万金,都难求一颗的存在! 嗯,不对劲! 天一道人眼神一凝,悄悄朝有苏妙姿看去。 此时的有苏妙姿,见雍博荣听话地服下丹药,眉宇之间顿时露出一抹笑意,却又转瞬即逝,故作平静地坐回了主位之上,随手拿起一本古朴书籍翻看起来。 只是说她是在看书,但天一道人却一直看在眼中。 她手中书籍不过才翻了两三页,但却已经故作无意地,朝雍博荣瞥了好几眼。 这看书是假,看人是真啊! 天一道人面露狐疑之色,沉吟片刻之后,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雍博荣,旋即双眼猛地圆睁,心中一惊。 不好,雍家公子这是被这青丘狐狸,给看上了! 此时的天一道人,忍不住心中狂呼道: 上位啊,有人要撬你墙角了…… 玉车疾驰,速度飞快,寻常要长途奔波十数日才能赶到的临淄,此时不过一日的功夫,便已安安稳稳地到达。 灵鸟振翅,缓缓落入群山峻岭之中的巍峨殿宇之中。 雍博荣就如同前世第一次坐飞机时的模样,扒在窗户向下俯瞰。 幽静山谷之中,群山起伏,有蒸腾云雾之气萦绕而生。山林茂盛,走兽精灵游走其中,尽显生机勃勃。 雕梁画栋,精巧雅致的殿宇楼阁,风格自然,与四周山林融为一体,丝毫不显突兀。居中的那座高耸巍峨的琉璃宫楼,其上流光溢彩,更是引人瞩目。 这便是青丘,天下潜心修行的妖类精灵的乐土! 玉车落地,有苏妙姿引着雍博荣等人,缓步走出玉车。 一众青丘之人,当即上前,躬身行礼,朗声道: “恭迎少君!” 有苏妙姿微微颔首,扭头对着雍博荣道: “父君已在琉璃宫楼中等候,随我来。” 雍博荣低头一礼,便跟随着有苏妙姿,朝那座琉璃宫楼走去。 所过之处,雍博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青丘之中,街道闹市繁华。往来妖类,衣冠整齐,见面作揖行礼,一如凡人。乍一看,与凡间城镇别无二致! 聚拢而来的青丘百姓,此时也好奇地打量着雍博荣。 人不稀奇,可被少君亲自带到青丘的人,那就很让妖好奇了! 就在这么相互好奇打量之中,雍博荣被带入了那座琉璃宫楼之中,见到了青丘狐君,大梁齐国公,有苏元浩。 狐君有苏元浩,看上去是个相貌俊朗,颇具威仪,格外吸引人视线的中年大帅哥。 在见到雍博荣的时候,狐君当即迈步上前,对着雍博荣珍重一礼,道谢道: “多谢雍公子,当日出手救助小儿仲玉之恩!” 雍博荣连忙还礼,道: “狐君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狐君也不愿在这无意义的客套礼节上,耽误太多时间,此时当即话锋一转,沉声道: “在收到雍公子书信之后,我青丘、齐国公府,已全力开始筹措物资。” “两日之内,已收集二十万石粮草,可供前线大军一月所需。” 山东产粮之地,齐国公府又是在此根深蒂固,若非是时间急促,必然是能够筹措到更多的粮食! “至于欠下的军饷,我青丘平日不需金银,是以积攒不多,只能暂时拿出八十万两。” 大梁朝廷常年拖欠军饷,虽然没有准确数字,但估摸着应该事差着辽西大军,足足两三百万的饷银。 若非如此,前线的那些大军精锐,也不会那般心怀怨气,士气低落,以至于不堪一战。 不过请求青丘帮忙,也只是为了应急而已。 这八十万两银子,只要到了前线,应该能够稳住士气! 雍博荣当即对着狐君躬身一礼,沉声道: “多谢狐君!一应粮草军饷,皆只是向您借取。只待辽西之地驱逐敌寇,必然全数偿还!” 狐君闻言,深深地看了雍博荣一眼,旋即摆了摆手,道: “偿还之事,不提也罢!” 狐君知道要偿还恩义,对救下自己儿子的雍博荣,是极为感激的。 可阴差阳错之间,为了救他,自己最看好的女儿,青丘少君有苏妙姿,竟然用了那假丹之法,将自己一身的修为性命,与雍博荣紧密相连。 雍博荣这段时间自觉身体大为好转,其实就是因为有苏妙姿的修为在撑着,强行抑制他体内元气散溢。 为了青丘的将来,狐君纵然心中深觉愧疚,也只能宽限两年时间。 若是两年之内没有找到其他法子,便只能强行取出雍博荣体内的内丹…… 狐君对雍博荣,是又感激又愧疚,已然决定要全力满足雍博荣的任何条件。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一向少问世事的青丘,才会以齐国公府的身份出面,全力支持辽西战事! 第七十一章 你说,这不是巧了吗! 说完好消息的狐君,此时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雍公子先别高兴,现在其实还有两个难题!” 雍博荣闻言,连忙道: “还请狐君明言!” “第一件事,是如今粮草军饷可以筹措。但前线所需的军械,一时之间却是难以筹措太多。” “山东之地,武备松弛。长枪、兵刃不缺,但纵然将卫所武库尽数搜刮,也不过能凑出两千甲胄,一千张弓弩,以及箭矢数万。供给前线,只怕数量不够!” 相较于甲胄,弓弩更难保存,是以数量更少。 可这些军械,相较于前线五万大军,数量也着实太少了些! 雍博荣闻言,却是点头道: “狐君费心了!其实此次自山东之地筹措物资,只为应急前线大军。像是军械,倒是还有别的法子!” 就如今大梁这糟糕的武备,想也知道这一时之间,难以凑齐这些军械的。 雍博荣所说的别的法子,其实还得多亏了韩元父子! 他们为了起兵所积攒的近万副甲胄,数万的弓弩兵刃,在韩家覆灭之后,都尽数便宜了李望舒。 此时雍博荣已经派人前往苏州,准备将那些军械装船,直接从海上运往北平府。 除此之外,还有如今因剿灭韩家有功,而升任江南都指挥使的于大同,也将从江南武库之中凑出一些军械来,一同送来。 有了这些,再加上辽西军中所备的,应该也足够了。 狐君见雍博荣胸有成竹的模样,点了点头,继续道: “你既有成算,我便不多问了……可第二件事,却也是为难。” “辽西战事刻不容缓,可就算我两日前便以齐国公的身份,下令调集海船运送,也需等候半月,才能调集到足够运送物资的海船。” “再加上装船运输,又需时间。只怕那个时候,辽西局势将彻底崩坏了!” 这运输物资,从古至今的历朝历代,都比筹措物资要更难! 说到这里,狐君又怕雍博荣不理解,继续解释道: “战场之上,煞气冲天,天然克制妖类精怪。被那雄浑肃杀之气所冲撞,修为轻的便立即显露原形,修为高的也要折损一些修为。” “是以自古战场之上,妖类精怪,乃至一般的方外修士,都难以插手其中。青丘这边,也无能为力!” 一旁的天一道人,也是点了点头,道: “沙场肃杀之气,一般妖类的确遭受不住。” 如今的辽西之地,处处兵戈四起,杀气冲天。各类妖族纷纷避之不及,想要青丘帮忙运送物资这事儿,也是别想了。 雍博荣闻言,不由微微皱起了眉。 若是不走海运,从陆路押往辽西,同样要耗费月余时间,而且一路上的粮草损耗也有些吓人。 天一道人一想到辽西局势糜烂,只怕难以挽回,便不由心情沉重。 自己将宗门复兴之希望,寄托在李望舒身上,尽心效力十数年不说,甚至还将祖传的保命金丹都给用了。 这眼看着,李望舒这次怕是要给辽西局势背锅,夺位之路更添艰辛,天一道人便忍不住重重地叹息一声,道: “唉,若只是数百斤的东西,贫道尚可用五鬼搬运法,昼日可达。可如此海量的物资,贫道却也是无能无力啊!” 天一道人只是叹息之言,雍博荣却是一下子听了进去,扭头看向他,语调一高,问道: “等等,五鬼搬运术?你是说,妖族不能被战场肃杀之气所冲撞,但鬼却能?” 天一道人被雍博荣这突然发问给弄得一懵,迟疑了一会儿,方才点了点头,道: “人鬼到底是分属阴阳,所以单单只是战场杀伐之气的话,难以影响鬼类。鬼魅之气,也难以影响有杀伐之气护持的大军将士……” 简单来说,方外修士没有能力参与人间兵戈战事,因为佛道法术、奇门异术,对有杀伐煞气加持的大军没有任何作用。 妖族,也不能参与人间征伐之事,因为被杀伐煞气冲撞,轻则显露原形,重则修为大损! 而鬼类,则因为相隔阴阳,而互不影响。 此时的雍博荣,也猛地一拍脑门,想起了此前的汴州古战场。 若只是单纯的杀伐煞气,就能够镇杀、重伤鬼类,那杀伐之气浓厚,煞气千百年不散的汴州古战场,便不可能诞生出那些鬼兵鬼将! 雍博荣眼睛一亮,继续朝天一道人问道: “所以,该如何让鬼类能够搬动人间之物?” 天一道人不知道雍博荣为何突然兴奋起来,茫然地道: “可用五鬼搬运术驱使鬼类,或者有些修为在身的鬼类,自己就能够搬动……” “只那二十万石的粮草,便是数千万斤的重要,可能就需要召集数十万的鬼类来搬运。这天下之中,去哪儿找这么多鬼类?” 雍博荣闻言,眼睛微微眨动,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鬼?还要数十万,最好是有修为傍身的鬼? 你说,这不是巧了吗! 此前强行压服的,汴州古战场中的那些鬼兵鬼将,如今还在阴府之中,等候审判罪行,重新投胎呢! 雍博荣眼中紫色神光,一闪而过。 心神深处,那悬挂于罪孽树上的阴府官印,其上突然鬼气萦绕而出。 浓烈深沉的黑气,凝聚出一尊身穿紫色官袍,周身威仪如渊似海的罚恶判官神身。 来吧,大号上线! 第七十二章 燕王轻骑入北平 宁远卫城,背倚辽西丘陵,南临渤海,雄踞辽西走廊中部咽喉之地,也是山海关外的最后一道屏障! 无论是中原王朝北上辽东,还是辽东发兵南下,大都选择从此而过。 是以,大梁若要保住这关外之地,宁远卫城便绝不能有失。 而瓦剌、高句丽想要尽取辽西,劫掠幽燕之地,也必然要攻下此城! 常言道,人到一万,无边无沿。 多达数十万的瓦剌、高句丽联军来袭之时,便见乌压压的敌军,一眼望不到尽头。 高句丽军队,旗帜、甲胄鲜明,后方军阵之中,更携带着一应攻城器械。 瓦剌骑兵,游曳大军军阵四周,铁蹄轰鸣,激起烟尘一片,呼啸而至。 因为是两国联军,军阵并不齐整。 但数量如此众多的大军,再加上数战皆胜,所携的昂然士气与冲天煞气,便宛若汹涌海浪一般,携不可阻挡之势,不断涌来。 堪称坚城的宁远卫城,此时在如此威势的大军面前,便显得格外渺小,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海浪”拍碎一般。 或许是因为大军如此威势,给了敌方主将无比的信心。 也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已经让他们丝毫不将大梁辽西精锐放在眼中。 大军刚至,甚至都没有稍作休整,打探情报,便直接下令攻城。 “进攻!” 暴喝之声,响彻大军之中。 便见前方,旗帜翻涌,大军调动连连。 高句丽的攻城部队,悍然冲杀而来。 “杀!” 相较于不会攻城的草原部族瓦剌骑兵,如今全据辽东半岛的高句丽,与中原制度更为接近,诸多攻城手段更是如出一辙。 推楯车、运钩梯、步骑蜂拥而来。万矢齐射城上,城堞之上箭镞如雨注,悬牌似猬刺。 付广清手持圆盾,亲冒锋矢,在城墙之上指挥战事,口中高声吼道: “放近了再打!” 等到敌军靠近城下,对面箭雨停顿后,宁远卫城的将士方才开始反击。 滚木礌石,自城墙之上落下,狠狠砸在了高句丽的攻城队伍之中,顿时发出一片惨叫哀嚎之声。 如此伤亡,却也不足以让高句丽大军退去。 为了一鼓作气攻下宁远卫城,敌方主将竟然毫无犹豫,当即下令将一众攻城车都推来,加强攻势,想要挫败梁军士气。 付广清看着已经逼近的冲车、运钩梯等一众攻城器械,双眼猛地一瞪,竟然一把推开身边亲卫,亲自捧起城墙边放着的酒坛子,狠狠地朝城下战车扔去。 本已心生怯意的守城将士,眼看着千户付广清如此,顿时士气大振,亦是捧起墙边的坛子狠狠扔下 坛子里的酒早已经被喝光了,装进去了火油、火药。此时砸在地上碎裂开来,将火油火药溅得到处都是,遇火即燃。 霎时之间,汹汹大火燃起,将一众攻城器械尽数引燃。 而就在敌军攻势受挫之际,又见敌军军阵后方,有滚滚烟尘扬起。 数百打着梁军旗号的骑兵,突然从后方冲出,从敌军那极为稀疏的军阵之中,猛地冲杀进去。 高句丽大军,眼见后方有梁军骑兵突然来袭,当即聚阵防守。 可军阵旁的瓦剌骑兵,却面露兴奋之色,扬起弯刀抽打战马,想要直接上前迎敌。 两方想法不同,将士各行其令,一进一退,这一下子竟然相互冲撞起来,引得大军阵脚一乱。 城墙之上的付广清,远远看到敌军后方异动,顿时兴奋起来,朗声道: “哈哈,郑武好样的!” 这郑武,就是付广清的结拜兄弟,也是这宁远卫的副千户。 瓦剌、高句丽联军来袭之前,付广清便已经让郑武带着手中仅有的五百骑兵,驻守宁远卫城外的左屯卫所,以作策应。 郑武战场嗅觉敏锐,此时竟趁着敌军立足不稳,攻城失利,悍然杀出,果然打了个猝手不及! 旋即,付广清也不甘示弱,竟然点齐了亲兵,并率亲自挑选的八百敢死之士,悍然出城冲杀。 此时敌军阵脚大乱,攻城部队搞不清后方情况,心中战意全无,面对着付广清亲自率军出城攻杀,更是猝不及防,最后留下了千余尸体,便仓皇后撤。 突袭后方,搅得敌军阵脚大乱的郑武,此时也见好就收,率领部下骑兵从容退去。 初战失利,顿时让心怀骄纵的地方主将醒悟过来,下令后撤十里驻营,修整探查后再战。 眼看着敌军后撤,宁远卫城之中的将士,顿时士气暴涨,齐声欢呼高喊。 “付千户威武,郑千户威武!” “付千户威武,郑千户威武!” …… 刚刚冲杀一番,浑身带血,周身杀气凝聚的付广清,听到城墙之上的欢呼之声,顿时眉头一紧,扭头冲着城墙上吼道: “娘的,老子才是正千户,郑武那小子是副千户!会不会喊?不会喊别喊!” 城墙之上,欢呼之声微微一滞。 旋即,不知是哪个将士,高声应和道: “知道了,付千户!” 这拉长了声音,加重了语气的“付千户”,顿时引得城墙之上一片哄笑。 付广清瞪着牛眼,在城下叫骂了几句,却只引来了将士们更大的笑声。 将士们的笑声,此时格外放肆,就好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付广清仰头看向身后城墙之上,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但眼中却是没有多少怒意。 因为他知道,将士们并非是在戏耍嘲弄自己,只不过是在借此,纾解心中压抑的畏惧而已…… ----------------------- 北平城外,官道之上,便听急促马蹄之声传来。 数十名骑士,簇拥着面容疲惫,略有狼狈之态的李玉鉴。 纵然胯下战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纵然每个人都已疲惫到了极点,但却依旧咬着牙赶路。 直到远处,北平城高大的城池轮廓出现在视线之中,看到北平城墙之上依旧树立着的大梁旗帜,并未遭遇兵戈战事的模样,众人这才猛地舒了一口气。 从汴州到北平,足足一千二百余里的路程,众人一路之上快马加鞭,终于在七日之内抵达! 李玉鉴面容坚毅果决,环顾身边一众疲惫不堪的心腹,咬牙道: “不休息了,即刻入北平!” 众人勉强提振精神,喝道: “是!” 第七十三章 奉神尊令,召集鬼兵鬼将! 暗淡冥日,悬于天空之上,散发着昏黄的光辉。 鬼气森森,毫无生机的天地之中,无数鬼魂充斥其中。 不知源头何处,亦不知流向何处,只遵循着天地法则的冥河,裹挟着投胎的魂灵,缓缓朝前方流淌。 雍博荣穿着冥府正四品紫色官袍,缓步踏上了阴府地界之上。 此时他的神色冷漠,眼神之中尽显无情。 周身幽冥之气萦绕,威仪如渊似海。举手投足之间散溢出的那一缕威压,更是刚强凛然,不可侵犯。 感受到雍博荣身上散发着的煌煌神威,方圆百余里之内的,那些毫无功德在身,浑身萦绕着黑色罪孽之气的恶鬼,身上顿时便有紫色神火自行燃起。 紫色神火燃起的瞬间,凄厉的鬼哭尖啸之声,瞬间响彻四周,惊得其余鬼魂惶恐无比,纷纷四散而开。 雍博荣冷漠的眼神,淡淡地扫视了一眼,旋即轻迈步伐离去,任由那些被紫色神火点燃全身的恶鬼们,哀嚎惨叫,最后化作灰灰,回归天地之间…… 一座巍峨殿宇,伫立于冥河旁。 牌匾之上“罚恶司”三个大字,散发着无尽威严。不论是生前再穷凶极恶的存在,在这罚恶司之中,都浑身颤颤,不能自已。 此前那些汴州古战场上的,凶厉无比的鬼兵鬼将们,此时竟然已经在维持罚恶司前的秩序。 但凡想要重新投胎的魂灵,此时都要从这罚恶司里走上一遭。 有些许罪孽在身的鬼魂,受了惩处,抵消了罪过,才能继续投入冥河之中,等待消磨了前世记忆,转世投胎。 而那十恶不赦之人,经过罚恶司判罪之后,更是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磨灭魂灵,回归天地之间。 只是可惜的是,如今阴府秩序尚不完整。有罚恶司,却无赏善司。 人间为善之人到了这里,除了能受到罚恶司上下的礼遇之外,投胎转世之时却无丝毫厚待,却着实有些不公平…… 而当雍博荣神体回归罚恶司的时候,受煊赫神威所慑的一众鬼魂,但凡是生前点滴恶行之人,心中皆是陡然生出无边的畏惧惊恐,猛地瘫软在地。 被雍博荣命令主持罚恶司事务的罚恶刑鬼,此时匆忙走出,领着一众鬼兵鬼将,面无表情地躬身行礼,木然道: “见过神尊!” 此时的罚恶刑鬼,颈脖处带着的,那重逾千斤,象征着他俗世罪孽的枷锁,却是轻上了许多。 显然,这是因为他身入阴府,维系三界运行之秩序,这才得以减轻了他部分罪孽。 待到什么时候这罪孽枷锁彻底消散,便是他赎清罪孽,重新投胎做人之日! 已经没有七情六欲,代表着绝对理智的雍博荣,此时淡淡地点了点头,看着罚恶刑鬼,语带赞许地道: “做得不错!” 他本想只让罚恶刑鬼,替自己处理罚恶司事务。 却不曾想,这罚恶刑龟竟然知道任用这些鬼兵鬼将,来维系罚恶司秩序。 听到雍博荣的赞许,罚恶刑鬼微微抬头,愣愣地看向雍博荣,那双紫色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迷茫。 雍博荣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继而看向他身后的那些鬼兵鬼将,大袖一挥。 霎时之间,正四品阴府官印,顿时浮现于雍博荣的头顶之上,散溢阵阵幽冥之气,威严无比。 又见神光流转之间,幽冥之气忽然冲出,将一众鬼兵鬼将尽数笼罩。 “维系罚恶司秩序,特赐阴府神职,望尔等尽心竭力!” 威严庄重之声,响起在一众鬼兵鬼将的耳中。 此时一众鬼兵鬼将,身上的那残破甲胄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威武精良的阴府甲胄,周身上下,更是有了幽冥之气的加持。 鬼兵鬼将们身上那几乎凝作实质的凶厉煞气,以及森然鬼气,此时尽数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则是百战精锐那威震世间的铁血征伐之气势。 自此,他们便已算是脱离了鬼身,勉强算是阴府神人了! 感受着周身发生的变化,一众鬼兵鬼将心中大喜。 本就是奉命前来,帮忙打个下手的。结果,这就混上铁饭碗了? 旋即,一众鬼兵鬼将连忙单膝跪倒在地,齐声喝道: “多谢神尊!” 雍博荣微微抬手,继而沉声道: “而今凡间辽西兵戈已起,本尊欲借阴府之力,运送物资前往。” “尔等替本尊,给其余人带个信。本尊欲请他们出手,愿意出力之人,当即刻前往临淄!” 一众鬼兵鬼将闻言,连忙应道: “谨遵神尊法旨!” 虽然神尊没有说其他的,但自己等人只是来帮了个忙,就入了阴府效力。那替神尊运送物资的鬼物,神尊又岂会没有表示? 雍博荣见一众鬼兵鬼将兴冲冲的模样,便知道之后召集鬼物的事情,不需自己费心了。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衣袍一挥,留下了一道可供鬼兵鬼将前往人间临淄的符篆后,旋即整个人便化作一道紫色流光,朝人间遁去…… 见雍博荣离去,为首的一名鬼将当即开口道: “神尊开口,一定要办得最为稳妥,不可有丝毫马虎大意!当速去蒿里山,告知楼姑娘,请她主持此事!” “是!” ------------------ 在距离雍博荣所在的临淄,仅有一两百里距离的泰安府。 泰安位于泰山山脚之下,依山而建,也因泰山而得名,意为“泰山安则四海皆安”! 而在泰山的山脚之下,还有一座名为蒿里山的小山。 此山不如泰山出名,但其实这里,才是历代帝王举行禅地大典之所! 同时,它更是人间与阴府的交界之处。 天下之人在死后,魂魄都会被冥冥之力所吸引,从蒿里山进入阴府之中。 太阳落下,夜幕降临。 白日尚不觉有任何异样的蒿里山,却陡然变得阴森诡谲起来。 山上鬼气萦绕,无数魂魄聚集于此。 无数浑身缠绕着凶厉煞气的鬼兵鬼将,更是在此维持秩序。 但有恶鬼横行霸道,便当即有鬼兵鬼将出现,将作恶之鬼直接打散吞吃下去。 昔日与雍博荣有过数面之缘的楼氏女,此时正在一众鬼将的簇拥之下,一齐来到这蒿里山前。 周身功德汇聚,金光灿灿的楼氏女,头悬雍博荣赐予的阴府符篆,在一众鬼将面前镇定从容,朗声道: “罚恶司如今人手单薄,纵然咱们派了人手前去帮忙,也只是杯水车薪。但若是继续放任鬼魂无序进入,只会扰乱阴府秩序。” “是以,我欲在此两界交汇之地,建立鬼城,制定秩序,助神尊维系阴间秩序!不知诸位,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中明亮无比。 一众鬼将见状,下意识地对视一眼,然后当即齐齐抱拳,朗声道: “愿听姑娘调遣!” 楼氏女闻言,微微一笑。 而就在这个时候,刚刚成为阴府兵将的那些鬼兵鬼将,甲胄鲜明地突然自阴间出来,让楼氏女与一众鬼将猛地一惊。 也得亏是他们如今身上携带的幽冥之气,乃是阴府独有,这才没有闹到什么误会了。 在仔细辨别了身份,确认真的是此前派去罚恶司帮忙的那队鬼兵鬼将后,一众鬼将听到他们如今已是阴府兵将之后,忍不住露出了艳羡之色。 而得知雍博荣需要他们前去相助之时,众鬼将更是眼中一亮。 若是这次前去帮忙,未必不能如他们这些袍泽一般,入阴府效力啊! 楼氏女闻言,更是毫不迟疑地道: “既奉神尊之令,当速速召集你等部众,前往临淄听调!” “既入人间,就必须严厉节制部下,不可使他们滋扰凡间百姓。” 众鬼将闻言,当即神情一肃,朗声应是。 第七十四章 北平文武归心 北平府,府衙之上。 城中文武官员,身穿官袍,位列两班,俨然上朝之态,齐齐躬身行礼,朗喝道: “下官,参见燕王殿下!” 府衙上首,李玉鉴身穿大红色团龙蟒袍,头戴金丝翼善冠,眉宇锐利沉着,周身王者气度堂皇,尽显天潢贵胄之雍容。 此时她环顾在场的这些,站队稀稀拉拉的北平府文武官员,不由眉头微微一皱。 “北平府一众文武,可曾都到?” 李玉鉴眉头皱起,沉声问道。 听闻此言,在场官员连忙低下头去。 一名身穿五品官袍的中年官吏,此时缓步出列,拱手行礼道: “启禀殿下,北平府知府任上病重,不能理事,已上书请求告老还乡。” “北平府守备,已押送罪人吴楷,前往神京交由朝廷论罪。” “另还有文武大小官吏,一十九人告假,是以不能前来参拜殿下……” 李玉鉴闻言,扫视堂中寥寥十几名官员,脸色顿时冰冷下来。 “告假一十九人?” 辽西、北平府战局如此危急,这哪里是什么告假啊,这摆明就是弃官而逃了! 李玉鉴冷笑一声,继续道: “那你告诉本王,这北平府一共才多少官员?” 这名中年官吏将头埋下,弱弱地道: “北平府七品以上官员,共计三十七人……” 好家伙! 七品以上,能够主事的文武官员一共才三十七人,这一下就跑了十九个。 除此之外,文官之首的北平知府,仓促告老离去。武将之首的守备,也以押送前辽西巡抚的名义逃离。 此时辽西之地,依旧有大梁将士在浴血奋战,抵御敌寇。 可整个北平府上上下下的官府机构,却已经近乎瘫痪! 想起入城之时,所见人心惶惶,惊恐无比的北平府百姓,李玉鉴忍不住恨恨地一拍案桌,咬牙道: “一群贪生怕死之人,辜负朝廷重望,辜负百姓期许!” 到了此时还没有逃跑的官吏,其实大多都是出身辽西、幽燕的官员,不愿抛弃故土。 在此之前,北平府知府、守备已尽数逃离,这些官员没有主心骨,不知该如何行事,无法重启府衙运转。 而如今,燕王的到来,却是让这些官员看到了一丝希望! 位列正五品的北平府同知陈择善,此时抿了抿嘴,当即对着李玉鉴长拜一礼,诚恳地道: “而今局势危急,营州、锦州虽已丢失,但古北口、喜峰口、山海关等关隘,亦是在我军手中。辽西军报之中,宁远卫将士更是以孤城一座、七千士卒,硬抗数十万敌军。” “局势,尚未败坏到难以挽回地步。下官等,还请殿下立即主持大局,护我幽燕疆土!” 堂中其余官员,亦是面色坚毅,齐声道: “还请殿下主持大军,护我幽燕疆土!” 李玉鉴闻言,严肃地点了点头,当即开口问道: “而今北平府上下,还有多少兵将可供调遣?” 现在堂中武官品阶最高的,是正五品千户,单金相。 听到燕王发问,单金相连忙回话道: “启禀殿下,而今北平府之内,有兵将六千。只是将领多有逃亡,是以需行整顿,方可调用。” “除此之外,古北口、喜峰口各有一千户所,分别驻兵三千余众,只是要防备营州方向的瓦剌兵马,是以不可调动。” “山海关守备应光曾大人,未曾弃城而逃。反而收拢溃兵,集结一万三千兵马,固守关隘。” 如今局势,倒是比李玉鉴想象的要乐观一些。 诸多关隘未曾丢失,手头还有三万多兵马能够调遣。 宁远卫官兵,更是拼死将敌寇挡住,让山海关守备应光曾能够从容收拢溃兵,加固防线。 凭借着幽燕之地的雄关险隘,必有一些生机! 而这个时候,北平同知陈择善,却是面露难色,道: “殿下,其实局势之所以败坏如此之快,便是因为朝廷拖欠军饷,导致士气低下。粮饷短缺,将士食不饱腹,无力作战。还有前线军中,更是缺少甲胄兵刃、弓弩箭矢。” “若是不解决这些问题,只怕难以阻挡那几十万敌寇啊!” 李玉鉴闻言,眉头紧缩。 雍博荣此时,已经前往临淄,筹措粮草、饷银、军械了。就连江南都指挥使于大同,此时也应该快要收到抽调军械的密令了。 可不说江南,哪怕是从不远的山东筹措调集,也是需要时间的。 而此时辽西战局,最缺的就是时间! 看着这位燕王,此时并没有露出畏惧退缩之色,反而是在皱眉沉思解决之道,陈择善心中稍稍一定。 沉默了片刻之后,陈择善再次开口道: “其实下官,或有一策……只是不知殿下,是否敢施行。” 李玉鉴闻言,毫无犹豫,当即道: “快说!” 陈择善看向李玉鉴,眼底带着一丝深意,沉声道: “府衙虽没有粮草饷银,可北平城中有!” “战局败坏太快,知府大人、守备大人,还有一众府衙官吏的家业家产,可还没来得及全部收拢带走……” “这些产业里有粮店、钱庄,可调拨前线,临时应急,稳住军心。还有矿产、冶炼匠人,也可划归归入府衙之下,打造军械,供给前线。” 这陈择善的建议,听起来很是不错,粮草、饷银、军械,一下子全都有了。 但此法,却也有弊端! 像北平知府、北平守备这几个,能做到正四品实权地方大员的人,哪个简单?又有哪个后面没有靠山? 别看现在他们弃城而逃,眼看着官职不保。 可只要他们背后靠山微微一使力,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能官复原职。 此时拿了他们的家业,辽西乃至幽燕丢了,这些人必然要借机发作,落井下石。 而就算守住了辽西,事后李玉鉴纵然贵为亲王之尊,也要承受这些人的报复! 可听到陈择善的提议之后,李玉鉴却是毫无迟疑,当即喝道: “身为朝廷命官,却弃城而逃,自当问罪。即刻派人,抄没家产,以供前线大军!” 李玉鉴不知这个陈择善在打什么主意,但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 她得罪了六部官员,不受皇帝喜欢,还为神京诸王所忌惮。 守不住辽西,她没好下场。 若是守住了,本就不打算以正常手段登上九五之位的她,也丝毫不惧朝堂之上那些贪腐庸碌的百官。 此言一出,大堂之中先是沉默了一阵。 陈择善眼中陡然一亮,略显炙热地看了李玉鉴一眼,旋即郑重地躬身行礼,朗喝道: “下官,谨遵燕王之命!” 堂中一众官员,目光灼灼地看向燕王,亦是齐齐行礼,山呼道: “谨遵燕王之命!” 起码在此时,面临着敌寇入侵的危急局面,这些辽西、北平地方出身的官员,为了保卫故土家园,已尽数归心! 第七十五章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山东临淄,码头之上。 二十万石粮草、数十万两饷银,堆积如山。 遍搜山东诸卫所而凑齐的诸多甲胄兵器、弓弩箭矢,也堆放一旁。 一名齐国公府护卫,快步走至有苏妙姿身后,躬身一礼,道: “县主,码头已被清空!” 有苏妙姿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护卫退下。 朝前方江面上远眺望去,却依旧未见船只前来的她,此时忍不住扭头看向身旁坐着的雍博荣,问道: “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你是从何处找来足够运送这么多物资的海船?” 齐国公府少问朝堂之事,但却也将临淄经营成了自己的地盘。 她父亲狐君都没本事办到的事情,雍博荣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雍博荣闻言,却是故作高深地一笑,道: “不是海船!” “不是海船?” 有苏妙姿一愣,美目眨动数下,不由想起了前日雍博荣的言论,有些惊讶地道: “难道是天一道人,提到的五鬼搬运法?” 雍博荣点了点头,道: “对!” “可、可你要从何处,寻来那么多的鬼魂相助?”有苏妙姿不敢置信地道。 雍博荣刚要开口,却突然神色一动,抬手道: “来了!” 有苏妙姿话语一滞,抬头顺着雍博荣的方向看去。 便见码头之上,忽然有紫色神光一闪而过。 幽冥之气弥漫凝聚,最后化作一道横跨阴阳两界的石质大门! 森森鬼气,伴随着凶厉煞气,自大门之内不断散溢而出。 霎时之间,便引得天地变色,乌云笼罩,皓日无光。 那浓厚无比的杀伐之气,让有苏妙姿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将雍博荣护在了身后。 便见到大门之中,传来金戈碰撞,大军行进之声,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配合着那散溢而出,浓厚无比的凶厉煞气,便顿时让在场所有人如临大敌! 一旁护卫的青丘妖将、齐国公府府兵,更是连忙上前,想要保护者有苏妙姿、雍博荣二人离开。 雍博荣连忙开口阻止道: “无妨,这是此前汴州古战场英魂。今日亦是我请他们前来,出手相助的!” 听到这话,有苏妙姿美目圆睁,看向雍博荣,惊呼道: “汴州古战场?去年腊月的汴州异象,和你有关?” 雍博荣点了点头,道: “此前在汴州,是我想办法助他们脱离凶煞之地,结束了千年的厮杀。” 有苏妙姿愣愣地看向雍博荣,眼中惊讶之色更为浓重。 汴州古战场,乃是天下有名的凶煞之地。当年云光寺的得道高僧,也只能镇压,而不能彻底化解。 雍博荣明明只是凡人,又是如何助这些古战场英魂,脱离那凶煞之地的? 就在有苏妙姿愣神之时,一众鬼将已然通过临时开辟的阴阳通道,来到人间。 透过那幽冥之气萦绕的石质大门,朦胧之间可以看到,阴间之中,浩荡鬼军排列军阵,携骇人之威,严阵以待。 此时的雍博荣,在旁人看来并无什么。 但在一众鬼将的视线之中,却是能够看到雍博荣身后,那罪孽之气凝聚显化的,浑身萦绕紫色神火,神威骇然的罚恶判官阴神之身! 鬼将们心中敬畏,二话不说,对着雍博荣齐齐躬身一礼,朗声道: “拜见神……” 神尊之称呼,尚未说出,便见雍博荣微微抬手,沉声道: “既是在人间,便不必这般称呼我!” 一众鬼将顿时一滞,迟疑了片刻之后,方才改口道: “拜见雍公子!” 雍博荣微微点头,继而道: “我身在人间,不免参与朝堂之事。而今辽西战事危急,物资短缺,我便只好请尔等出手相助。” 一众鬼将姿态谦卑,连忙道: “为雍公子效力,我等甘之如饴!” 雍博荣闻言,继续沉声道: “尔等身上煞气太甚,于凡人有害。我还需提前说好,尔等一路皆需节制部下,不可使其滋扰凡人!” “是!”早就被楼氏女叮嘱过的鬼将们,再次齐声应道。 雍博荣对这些鬼将们的态度很满意,便又道: “今日之后,我当选用精干得力之英魂,加以任用!” 这就是说,雍博荣将再次选取鬼兵鬼将,入阴府效力。 一众鬼将闻言,当即面露喜色,振奋道: “请雍公子放心,我等必竭心尽力!” 再次行礼,得了雍博荣应允之后,众鬼将当即后退,下令集结所帅鬼兵。 十余万凶厉鬼兵,踏出阴阳大门,在各自鬼将的指挥之下,裹挟起堆积如山的物资,卷起森然鬼气,朝辽西之地掠去。 如此数量惊人,凶煞之气又如此浓厚的鬼兵鬼将,降临人间,带来了无边鬼气,萦绕四周。 阴风吹拂,雍博荣身子有些发凉,忍不住轻声咳嗽起来。 有苏妙姿看得眉头一皱,长袖欣欣然一挥,体内法力化作莹莹白光,贴心地将雍博荣护了起来。 此时的她,看了看在雍博荣面前谦卑至极的鬼兵鬼将们,又看了看身体孱弱的雍博荣,心中不由生出无边好奇。 是品性纯善,体弱多病,寿数难长的雍家公子? 还是剑法通神,手持长剑,睥睨天下高手的英气少年? 亦或是,眼前这个谋划深远,号令鬼军,让人看不透分毫的雍博荣? 有苏妙姿美目之中异彩连连,下意识地盯着雍博荣。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雍博荣身后,当了半天隐形人的天一道人,注意到有苏妙姿目不转睛地盯着雍博荣,眼睛眨动。 旋即他默默迈开步伐,挪到二人之间。 被天一道人阻隔视线,有苏妙姿下意识地眉头皱起,眼神一凝,朝他望去。 天一道人只当没有发觉,努力地用他那并不算宽大的身形,挡着有苏妙姿看向雍博荣的视线。 上位啊,您将来不给贫道封个一品真人,就对不起贫道今日的忠心…… ---------------------- 而此时,就在那连通阴阳两界的大门之后。 楼氏女悄然出现于此,透过大门,默默地看着身处人间的雍博荣。 一旁护卫的鬼将,眼中眨动,小心翼翼地问道: “姑娘,不去与神尊见上一面?” 楼氏女闻言,下意识地瞥向雍博荣身边站着的,身姿窈窕,容貌绝美的有苏妙姿,然后忍不住眉眼低垂下去,轻声道: “还是不了,此时的我,还没有资格站在神尊身边!” “或许等蒿里鬼城建成,我……” 说到这里,楼氏女微微一顿,悄然转身离去。 第七十六章 让箭飞一会儿 战场之上,数万高句丽大军列起军阵,接连天际,一眼望不到尽头。 军阵之中,长枪林立,刀光似雪,军容肃穆,旗帜飞扬。 凝重迫人,凛然肃杀的骇人军威,充斥战场之上,压得宁远城中的守城官兵,只觉心头一堵。 今日,是守城的第十日。 在敌军探明宁远城大体虚实之后,这十日之内,高句丽大军轮流攻城,日夜不休。 此间无论敌军攻势多猛,敌军将领多么不顾伤亡,却都被宁远卫千户付广清,以孤城一座,七千士卒,给死死挡住! 敌军军阵,此时突然分开。 一名身穿甲胄的高句丽将领,纵马而出,径直来到宁远卫城之下,仰头看向城墙之上,用极为流畅的中原官话,朗声道: “付千户死守孤城十日,抵挡我部大军数十万,我高句丽上下将士,皆心生钦佩……可惜如今的梁国,实在配不上付千户如此忠勇才干之人。” “奉大对卢之命,招降付千户。若付千户愿意投降,可封宁远傉萨,赏金千两!” 高句丽的官职,名字和中原不同。 大对卢是高句丽的最高官职,执掌军政大事。 而傉萨,是高句丽大城的长官。翻译成中原官话,就是都督的意思。 宁远傉萨就是宁远都督,就相当于将宁远城,直接封给了付广清。 不一会儿,宁远城墙之上,付广清探出头来。 数日未曾打理的付广清,此时不修边幅,且面露憔悴。 可听到高句丽使臣劝降之言,却还是难掩怒色,破防地道: “娘的,会不会喊人?” “什么副千户,你才是副的,你全家都是副的!要叫老子,千户大人!” “噗……” “哈哈哈!” 城墙之上的将士们,将自家千户暴跳如雷,也顿时发出了极为放肆的笑声。 高句丽使臣熟悉中原官话,可却不太懂这里面的道道,不由得面露茫然之色,心中狐疑: 咦,难道是情报错了,守城的千户不姓付? “那、那千户大人,可愿投降?只要献城请降,荣华富贵,金银美女是大大滴有……” 付广清牛眼一瞪,怒道: “降你奶奶个腿!” 说罢,气不过的付广清,猛地抢过身边士卒手上的弓箭。抬手,瞄准,松弦,一气呵成。 箭矢攒射而出,呼啸之声让高句丽使臣顿时大惊失色,猛地勒马朝后退去。 一旁的亲兵,顺势朝城下观望一眼,忍不住道: “大人,别他跑了!” 付广清冷哼一声,微微昂头,道: “哼,让箭飞一会儿!” 下一刻,羽箭落地,却离那高句丽使者,有约莫十数丈的距离,偏得很是让人尴尬…… 亲兵咽了咽口水,扭头道: “大人,没射中……” 付广清嘴角一抽,脸上有些没挂住,强撑着道: “老子从不屑做暗箭伤人之举,刚刚那一箭,给他一个提醒罢了!且看本千户此时出手,夺他性命!” 付广清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举起弓箭,并向手下索要箭矢。 亲兵脸上尽是一言难尽之色,咽了咽口水,道: “千户,还是先放他一马吧……不是不信您的箭术,只是如今城内箭矢不多了,还是节省一些吧。” 付广清闻言,有了个台阶下,只能轻咳一声,自行挽尊地道: “好,那就听你的,且留那人一命!” 劝降使臣,以如此狼狈的姿态逃了回去,显然表明了付广清的态度。 下一刻,便见严阵以待的高句丽军中,有令旗翻飞,大军军阵随之变化。 攻城大军出列,携带着众多重新打造的攻城器械,交相掩护,朝宁远城攻来。 喊杀之声,再次响彻云霄。 付广清神情微微一沉,扭头看向城墙之上的将士。 坚守不过十日,城中物资却已即将耗尽。 箭矢、火药火油、疗伤药材,甚至连粮食,都已经快要见底了。 此时的守城将士,脸色疲惫憔悴,不少人手中提着的长刀,甚至已经开始卷刃。 宁远卫城,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付广清神色微微一黯,突然下意识地朝西南方向山海关看去。 片刻之后,付广清神色坚毅地转过头去,抽出长刀斜指城下来袭敌军,怒吼道: “迎敌!” “杀!” 守城将士暴喝之声,再次响彻四周…… ---------------------- 荒无人烟的山林之中,忽有无边阴风,裹挟凶厉煞气,席卷而来。 十余万阴兵借道,所过之处,森然鬼气冲天,引得天色大变,狂风怒号,乌云笼罩。 一众山间野兽、精怪,感受着这凶厉煞气,顿时惶恐不安,仓皇躲避,竟引得百兽奔逃,一片乱像。 纵然这群鬼兵鬼将,听从雍博荣之命,一路之上避开城镇,以免滋扰凡人百姓。 可如此大的动静,却还是引来了无数的关注。 一路之上的妖族大妖们,感受着那恐怖的凶煞之气,眼皮直跳,不敢轻易触其锋芒,纷纷带着退避三舍。 更有秉持正道,心怀苍生的佛道两家修士,纵然心中骇然畏惧,却还是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想要舍命将这群鬼兵鬼将镇压,不使其危害世间。 有身穿道袍,周身仙气飘然的道士,立于山巅之上,脚踏七星,口念雷咒: “太一行刑,役使雷兵。来应符命,扫荡邪精。” 天空之上,顿时有紫色神雷涌动,散发凛然神威。蕴酿片刻之后,便轰然落下,直朝阴兵军阵之中劈去。 眉目慈悲的老和尚,此时露出决然之色,毅然盘坐于阴兵行进道路的前方,朗诵经文: “止诸恶念,生诸功德。金刚护法,降魔除障!” 金色佛光自其身上汹涌而出,化作怒目金刚,持法器上前,欲要镇杀邪祟。 十余万阴兵,掀起呼啸阴风,裹挟着森然鬼气、凶厉煞气,丝毫未有停留,直接迎上。 可下一刻,阴兵队列之上,忽然大放紫色神光。 一道充斥着阴府幽冥之力,紫色神光萦绕的玄奥符篆,忽然出现。 在这道神符面前,无论是神威凛然,涤荡妖邪的道家神雷,亦或是佛光涌动,镇压邪祟的佛道神通,所携的浩荡威势,便若泥牛入海,顷刻之间消散一空。 裹挟着无比凶厉煞气的鬼兵鬼将,大军行进之势丝毫不停,猛地从那老和尚身上踏过。 片刻之后,阴兵大军飞速消失在视线之中,只留下准备好从容赴死的老和尚,有些茫然地睁开双眼。 老和尚螳臂当车,直面那凶厉极煞的十余万鬼兵之前。 可此时的他,不仅没有身亡,甚至连一点被鬼气入体的异样都没有。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道紫色神光,破空而来,分别遁入到这两位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的佛道高人身体之内。 “辽西战事危急,阴兵借道运粮。受阴府严令节制,不扰凡间百姓!” 感受着脑海之中传来的,充斥威严神威的声音,道士和老和尚齐齐愣住。 阴府? 难道如今这天下,又有哪个鬼王,建立了名为“阴府”的势力,甚至已经参与到了人间王朝兴衰之事中了? 在这個仙神仅存在神话故事,人类臆想之中的世界,这两位佛道高人都没有意识到,阴府便是鬼魂轮回的阴曹地府…… 第七十七章 阴兵押运,物资抵达 而此时,北平城之内。 经过整顿挑选过的千余精锐兵将,齐齐出动涌入城中。 在正五品千户单金相的带领之下,拿着名单,开始查封一众弃城而逃的文武官员的产业。 有了燕王李玉鉴颁下抄家充公的旨意,一心想要保住家园的兵将们,更是浑然不惧。 不管旁人叫嚣着这是那位大人的产业,只要稍有反抗阻拦,便立即上前扣押缉拿,强行查封。 不过一日的功夫,整个北平城内外八成的粮店、一半的钱庄,还有近乎六成的矿产、冶炼坊,都被查抄。 只从这些官员的产业,在北平城内外占据这么高的比例,便可以窥见如今大梁上下,无论是神京还是地方,都已经腐败到了根子里。 府衙之内,北平府同知陈择善拿着物资清单,兴冲冲地跑到李玉鉴面前,恭敬一礼,高兴道: “殿下,所涉官员产业,如今已经尽数查抄下来了!” 说罢,陈择善便将手中清单递了过去。 李玉鉴接过扫视一眼,一直紧绷的心终于稍稍松弛下来,轻笑道: “这些官员,家业倒是不小!” 不过从北平城的粮铺、钱庄之中,便抄没了八万石粮草,金银铜钱约三十一万两。 除此之外,还收缴了三处铁矿,一处铜矿,五家冶炼坊,搜罗到了工匠数百人。 有了一些底气的李玉鉴,当即眉宇上扬,朗声道: “传本王旨意,聚集北平府所有工匠,立即着手打造兵械甲胄,以供前方。一应粮草饷银,立即押送前线,以稳定军心。” “再挑精锐五千,由本王亲自带领,前往山海关前线坐镇,以抗敌军!” 陈择善此前便知道,眼前这位燕王殿下志气高昂,绝非那些被神京富贵荣养长大的皇子亲王可比。 可万万没想到,这燕王殿下竟然还敢亲自前往前线,直面数十万大军。 陈择善心中一惊,连忙开口劝道: “正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如今的北平府,还需有殿下坐镇,万万不可亲往前线啊!”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先不说大军士气会受到什么样的损害,就说之后的战事,又能找谁来主持大局? 李玉鉴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山海关,本王必须要去!” 此时辽西战事关键,便在这山海关是否能够守住。 而对于山海关守备应光曾的能力、品性、性格,李玉鉴根本不清楚。 以她的性格,是绝对不能将这决定胜负关键的地方,交给这样一个人手中! “如今前线大军士气低落,纵然粮草、军饷供应上了,也未必能够挡得住数十万敌军。” “本王亲临,整顿兵马抵御敌军,却必然能够激励大军士气!” 以亲王之尊,亲临军中前线,与将士共同抵御敌军。这在大梁,可是已经有两三百年没有见过了。对士气的提振,必然很有效果。 陈择善看了燕王一眼,见李玉鉴神色坚毅果决,丝毫没有动摇之色,他便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了。 沉吟了一会儿之后,陈择善突然眼神一凝,心悦诚服地俯身行礼,道: “有燕王殿下,真乃我幽燕百姓之幸,大梁天下之幸!” 这个时候,便忽然听到府衙大堂之外,传来惊呼之声: “殿下,殿下!” 李玉鉴闻言,顿时心中一紧,猛地站起身来,急声道: “难道,是山海关那边出事了?” 陈择善也是心中一惊,连忙跑了出去。 走出大堂,不见传递军报之人,只看到一众护卫、兵将,呆呆地抬头看去,面有惊慌无措之色。 陈择善下意识地抬头,看到头顶天象,亦是心中猛地一跳。 原本万里无云,皓日当空的好天气,此时却是突然为浓厚阴云笼罩,仿佛整个天地都为什么所笼罩一般,一片昏暗。 远处天空之上,一股几乎要凝聚成实质,让人手足发凉,心中莫名惊骇的凶煞之气,正裹挟着森然鬼气,朝北平城席卷而来。 陈择善瞳孔一缩,面露惊恐,慌忙道: “不好,是妖邪之物!” 此时的陈择善,心中陡然生出一股绝望恼恨。 先是兵乱,再是妖邪之类悍然来袭。 难道当真是上天注定,幽燕百姓要遭受无边苦难?衛鯹尛说 此时察觉到异样的李玉鉴,也快步走出。 一看远处席卷而来的凶煞鬼气,双眼圆瞪,旋即猛地倒竖,厉声喝道: “传本王之令,速速召集城中兵将、北平府修士,抵御妖邪之物!” 凡人虽然孱弱,但大军结成军阵,那威赫杀伐之势,却可威吓、逼退妖邪。 北平府之中的修士,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百姓遭难! 而就在这個时候,数名鬼将裹挟着森然鬼气、凶厉煞气的,猛地落入府衙之中。 霎时之间,被鬼气所激,李玉鉴腰间所佩的天一玉镜,立时折射无数金光。 四周鬼气,一遇这金色光芒,如雪逢阳,立时消融开来。 可刚照射到数名鬼将身上,紫色神光便一闪而过,将他们尽皆护住! 还不等旁人反应过来,落于府衙之中的数名鬼将,便连忙对着李玉鉴躬身行礼,开口道: “见过燕王殿下!” “吾等鬼将,奉雍公子之命,押运物资而来!” 此言一出,顿时让已经手按腰间宝剑的李玉鉴,微微一滞。 “一应物资,共二十万石粮草,八十万两白银,两千甲胄,一千弓弩,箭矢上万,刀枪无算……” 鬼将说话之间,十余万鬼兵鬼将已然携物资落入北平城之中。 海量的物资,同时出现城中。 或许是为了尽量不滋扰凡间百姓,也为了避免误会。 一众鬼兵鬼将放下了物资,便靠着雍博荣赐下的符篆,重新打开了阴界大门,十余万鬼兵鬼将匆忙涌入其中,离开人间。 不过片刻的功夫,鬼兵鬼将便已离去,诡异天象消失,天空重新亮起。 除了留下的海量物资之外,其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李玉鉴想起远在临淄的雍博荣,眼中亮得惊人,心中顿时生出了无比的信心。 我家雍弟如此厉害,所谋大计如何不成? 一旁的陈择善,愣住了好久,方才喃喃自语道: “雍公子?” 神秘、诡异,且强大! 这是此时的雍博荣,给以陈择善为首的幽燕本地官员们,所留下的第一印象…… 第七十八章 不是属下不努力,奈何…… 常人看不到的视线之中,有黑、白、赤三道光辉,转瞬之间便已掠过千里,猛地遁入了,远在临淄的雍博荣体内。 【私自开辟阴阳通道,纵容鬼兵惊扰人间,罪孽+200】 【筹措物资,暂解辽西前线之困,北平府官吏对你尊敬且感激,善缘+100】 【调动鬼兵押送物资,你的强大、诡异与神秘,在天下修士之中隐隐流传,恶名+500】 心神深处,两枯两荣,相对而立的的四颗参天巨树,身上的金、黑、白、赤四色光辉大盛。 【功德:2765】 【罪孽:8027,+200】 【善缘:594,+100】 【恶名:461,+500】 分别位于东、西两个方向的善缘、恶名树,此时周身光辉涌动。 善缘树上,白色光辉乍显,朵朵白色小花绽放,转瞬之间又凋零落下,最后直接缔结出一枚婴孩拳头大小,通体散发异香的果子。 恶名树上,黑色不祥之气涌动,灌输其中,便有一枚血色玉胎凝结出来。虽看不清其中所含之物,但孕育着的凶厉之气,却是让人心生一凛。 雍博荣感受着心神之中传来的异样,脸顿时一垮。 什么玩意! 怎么除了功德,怎么其他数值都咵咵往上涨呢? 还有这罪孽数值的上涨,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动用十余万鬼兵鬼将押送物资,的确是不得已之举。 但以阴神之身干扰凡间之事,打破了阴阳两界互不干涉的原则,罪孽加身并不算冤。 可是,对现在的雍博荣来说,这身上罪孽越多,所能获得的阴府神位便越高。 四相树反馈罪孽值,某种程度上,这不就在鼓励雍博荣,要继续扰乱阴阳两界秩序嘛…… 这里面的缘由,雍博荣并不清楚! 其实,这也是因为他如今的阴府神位,相当于卡bug来的。 四相树原本是以雍博荣生前的功德罪孽,来助他死后成就神位的。 死后,不管是入天庭神籍,还是成就冥府阴神,都自有其升迁考核之流程,就无法再单纯地以自身的功德罪孽,去进行升迁。 可谁能料到,雍博荣竟然在阴差阳错之间,以一魂一魄,执掌阴府官印。 化身罚恶判官之时,这一魂一魄脱离肉身,但身体之内却还有两魂六魄维系。处于一种“死了,但还未完全死”的境地。 这便使得雍博荣,可以在白天为凡人,夜间则遁入阴冥为神。既可以通过阴府考核,进行升迁。也同样可以依照自身功德罪孽,授予神位,可谓是两头的便利是都占了。 正是因为如此,才发生此时这一边犯错,一边“升官”的事情。 除此之外,雍博荣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也是因为如今的阴府未曾全面运转,秩序不全。 主管人间事务的阴曹司不曾创立,酆都天子、五方鬼帝、十殿阎王、六案功曹也都没有诞生,甚至连直接管理罚恶司的判官司也没有。 雍博荣虽然只是正四品的罚恶判官,可头顶上没有人管束啊! 若是阴府健全,主管人间事务的阴曹司上奏弹劾,都不需酆都天子、五方鬼帝亲自过问。只判官司司事,就能让他没好果子吃…… 一旁的有苏妙姿,注意到雍博荣此时略微有些失神,还以为他又有哪里不适,秀眉一蹙,语带不满地道: “你今日,可是又忘记吃药?” 雍博荣闻言,这才回过神来。 “其实我身子已经完全好转……” 看到有苏妙姿一双美目凝重,紧紧地看向自己,一副不吃药便不肯罢休的模样,雍博荣只能默默地闭上了嘴,自怀中摸出了药瓶,当着有苏妙姿的面服下了一颗灵丹。 有苏妙姿这才收回眼神,嘴里轻哼道: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学小三的孩童做派,不愿好好吃药呢。” 雍博荣讪笑一声,连忙转移了话题,道: “辽西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回?” 说起正事来,有苏妙姿当即点了点头,道: “我妖族虽然不能参与人间兵戈之事,但山野之间的精灵、小妖,却能够充当眼线!” “辽西战事,的确不容乐观。草原瓦剌部、高句丽,联军四十万突然进攻。山海关以外,除了宁远卫城之外,已经尽数沦陷了。” 雍博荣听到这话,转身看向桌子上放着的辽西地形舆图,找到了宁远卫城的所在。 宁远卫城,此时就是梁军在关外的唯一支撑点。 若是此地沦陷了,只怕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据山海关而守,保住北平府而已。 这么一看,其实就是拿到了明末的剧本。 高句丽、瓦剌,必然时常叩关入侵,劫掠地方财富。到了那个时候,别说什么积蓄实力,等候天时有变了,自保都难! “宁远卫城,不能有失啊!” 雍博荣双眼一眯,喃喃自语地道。 可看着舆图之上标记的数十万敌军,以及北平府那仅存的数万辽西精锐,雍博荣神色凝重,面露沉吟。 古往今来,这以弱胜强的战役,并不在少数,此时都可为雍博荣所借鉴。 敌军虽有四十万之众,可分属两国,互有嫌隙,未必不能加以利用。 而且,敌军数量如此众多,那所需的粮草…… 想到这里,雍博荣眼睛顿时一亮。 对,就是粮草! 雍博荣猛地扭头,看向有苏妙姿,问道: “有苏姑娘可有办法探查出,这敌军所消耗的粮草,到底囤放在何处?” 有苏妙姿闻言,略作思索,方才点头道: “可以派小妖去查!” “但凡人军中的杀伐煞气,对我妖族颇有压制。是以我等妖族不能靠近军营,也只能在外围慢慢探查,若想找到粮草囤放之地,可能需要不少时间。” 雍博荣闻言,点了点头,抬手一指舆图之上,道: “先查这里!” 有苏妙姿抬顺着雍博荣所指看去,抬头好奇地道: “锦西城?为什么要先从这里开始查?” 雍博荣眉宇扬起,朗声道: “瓦剌暂不不论,就高句丽而言,粮草押送,以漕运、海运最为便利!是以他们堆放粮草之地,最有可能的便是沿海之地。” “而此时,敌军数十万兵马被堵在宁远卫城,粮草存放之地也不可能太远。锦西城的附近,可能性最大!” 有苏妙姿闻言,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阵异彩,钦佩地看向雍博荣。 此时的她,又看着雍博荣在舆图前谋划军略,恣意昂扬的模样,竟然有些挪不开视线。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默默当个透明人跟在雍博荣身后的天一道人,顿时眼神一凝。二话不说,迈步步伐,装作无意地挡住了两人之间。 有苏妙姿被挡住了视线,微微皱眉,朝旁边挪动了一步。 天一道人也默不作声地跟着动了一步,眼神坚毅,心中更是装着满满的使命感,挺直腰背,踮起脚尖,拼命地舒展身形,挡着有苏妙姿的视线。 我天一道人,是燕王殿下最忠实的门客! 为了师门的复兴,为了贫道的真人之位,为了殿下的幸福,贫道都必然要保护好雍公子,不被这青丘狐狸所惑! 有苏妙姿看着时刻挡在自己面前,像防贼一般小心保护着雍博荣的天一道人,眼角微微一抽,俏脸顿时黑了下来。 这个道士,实在太烦人了! “雍公子!”有苏妙姿突然喊道。 雍博荣闻言,扭过头去,入眼却是天一道人那扁平的后脑勺。 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微微扯了扯天一道人,然后从旁边探出头来看向有苏妙姿,问道: “什么?” 有苏妙姿看到雍博荣,美目一抬,先是装作无意地看了天一道人一眼,旋即看向雍博荣,脆声道: “父君说,当年既然受了大梁太祖的封赏,得了齐国公爵位,此时应当是要出手襄助的。” “昨日,父君已经以齐国公的身份,集结了五百府兵精锐,还抽调了临淄、青州、东昌地方卫所,一千三百兵马,支援辽西战事。” “除此之外,父君还从驻守莱州的水师之中,运作出了战船十五艘,水师将士一千人,可由公子调遣。” 雍博荣闻言,嘴角一抽。 好家伙,这大梁朝廷的下限,果然没有最低,只有更低啊! 按理说,狐君有個齐国公的爵位在身,属于地方实权勋贵,大梁朝廷怎么也应该多加防备才是。 可现在狐君,却能够轻易集结到将近两千人的兵马,甚至运作一番,还能直接调动水师官兵。 这几乎是整个山东一省之地的武备力量,都被狐君掌握了。 就神京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都不由让雍博荣怀疑起,大梁到底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具体交接事宜,父君已交托给我。雍公子,不妨和我先核对交接事宜,如何?”有苏妙姿继续道。 反正已经接受了狐君那么多的帮助,雍博荣也是债多不压身,轻轻推开身前的天一道人,躬身一礼道: “多谢狐君、有苏姑娘相助!待辽西战事平息,燕王殿下必有报答!” 有苏妙姿见雍博荣同意,嘴角一抿,脆声道: “那雍公子,请随我来……” 说到这里,有苏妙姿眉宇微微一挑,又故作随意地瞥了天一道人一眼,眼中露出一丝得意与狡黠,道: “嗯,天一道人便请先在这里,休息片刻吧!” “公子,还是让贫道陪你一起去吧!”天一道人二话不说,当即拒绝道。 雍博荣闻言,却是没有多想,直接摆了摆手,道: “有苏姑娘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雍博荣只觉得天一道人之所以此时开口,是对青丘这边仍心有警惕。 可不说狐君如今的倾力相助,就说有苏妙姿当初能够出手救助自己,雍博荣便不会怀疑她什么。 天一道人越是要跟着,雍博荣为了不让青丘多想,反而越是不让他跟着。 最终,在雍博荣强硬的态度之下,天一道人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有苏妙姿引着雍博荣离开,心中顿生一股挫败之感。 殿下啊,不是属下不努力,奈何这青丘狐狸心眼太多了…… ------------------------- 辽西,山海关。 作为辽西走廊最为关键的关隘,此处北依燕山,南连渤海,遂得“山海关”之名。 山海关,关城相连,箭楼林立,有人力开凿护城河。城墙之上建有角楼,瓮城、水门、南北翼城,一应不缺。其关隘险峻,易守难攻,堪称天下第一雄关! 但此时,纵然有这号称天下第一雄关的山海关作为依仗,城中的梁军,却是士气低落,面有惊慌惶恐之色。 这里面有不少官兵,都是自营州、锦州溃逃而归。 若非是山海关守备应光曾,在此强行收拢溃兵,只怕这些官兵能够一股脑逃到北平去。 可此时的山海关,虽然有了足够的兵马守卫。但各种有关朝廷,已经放弃幽燕之地的谣言,却在军中不断传播开来。 本来就因为粮草短缺、欠饷多年,而军心不振。 这番谣言的传播,更是使得整个山海关守军,心中感到惶恐害怕,士气低落到了谷底。 如此兵马,若是直面数十万敌军,就算有雄关在手,恐怕也未必能够守住。 而就在此时,城墙之上垂头丧气的将士,却是突然看到西南方向的官道之上,有滚滚烟尘而来。 远远眺望,便见有梁军兵将,混杂着青壮民夫,押送着绵延辎重队伍,朝山海关而来。 辎重队伍之中,持有“燕”字王旗,此时翻滚涌动,显眼异常。 又见数名骑兵,朝山海关纵马而来,远远便高声喝道: “燕王殿下已携辎重前来,山海关上下,速速恭迎王驾!” 城墙之上的官兵,顿时一愣。 “燕王?” “还带着辎重?” 山海关将士,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什么燕王。 可他们却也知道,燕王这是当朝的亲王殿下,身份尊贵。 此时还带着辎重亲自来到山海关,那就意味着,朝廷根本没有放弃! 霎时之间,官兵原本低落的眼神,微微亮起…… 第七十九章 山海关 山海关关城之内,守备衙门。 报信官兵,脸带兴奋激动之色,脚步匆忙地跑进来。可还不等他进入衙门大堂之中,便被大堂前的亲兵被拦了下来。 “军中诸将,正在议事。大人有命,严守守备大堂,除前线战事急报之外,其余诸人诸事,一律不可通禀!” 如今前线重兵压境,为防有暗探眼线,前来刺探军情,军中议事之时,的确是要戒严四周,不许任何轻入的。 报信官兵碍于军法严苛,不敢乱闯,连忙抱拳一礼,面带激动之色地道: “请速速禀报守备大人,燕王殿下携辎重到来,王驾已入城内!” 大堂前的亲兵闻言,眼神顿时一亮,神色振奋地道: “辎重终于到了,还是燕王亲自押送?” “哈哈,朝廷果然没有放弃咱们!” 报信官兵亦是面带喜色,继续道: “燕王殿下亲临,还请兄弟进去通禀一声,请守备大人前去相迎!” 手下亲兵连忙应下,转身就朝守备衙门大堂之中走去。 可此时的守备衙门大堂之中,众将齐聚于此,气氛沉肃地有些吓人。 坐在主位上的,是个体型清瘦,身穿四品武官的朝服的老者。 若非是他眉宇之间流露出的,那骨子军伍肃杀,刚毅果勇之气,老者看起来就更像是个文臣,而非武将! 此人,正是山海关守备,应光曾! 亲兵走入大堂,还未来得及开口禀报燕王到来的消息,大堂之中,一名甲胄破败,颇显狼狈的将领,便突然语气悲怆地道: “如今宁远卫物资告竭,敌军日夜强攻,局势危如累卵。还请大人看在付千户,及众将士们的一腔忠心热血,速速发兵救援啊!” 这名将领,显然是前线宁远卫城,派出来求援的。 此时这名将领,满身伤势,带着血污,尽显悲壮豪烈之气势,让人心神一震。让前来禀报的亲兵,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插话。 应光曾未曾注意亲兵突然走进来,听到这名求援的宁远卫将领所说,一双虽有老态但依旧清亮的眼睛,顿时扫视在场众将,沉声喝道: “这宁远卫城,乃是我山海关屏障,比如要救!” 这话一说,在场众将却是低头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方才有一中年武将缓步走出,低头道: “大人,此事末将等已经讨论过许多次了!” “宁远卫城大家都想要救,可此时对面那四十万大军,已经将宁远卫团团围死了!” “就凭末将等手下,这因为欠了饷银,物资不足,甚至连军械都短缺的将士,怎么可能与敌军野战?” 应光曾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怒意,一拍案桌,喝道: “数万兵马在手,难道要坐视前线袍泽浴血奋战,我等躲在这山海关内避而不出?” “哪怕只是挑选数千敢战精锐,从旁稍稍牵制一番,都不行吗?” 宁远卫的几百骑兵,尚且能够靠着瓦剌、高句丽联军缺少配合默契,这些时日从旁牵制了不少兵马。 若是山海关这边也能够派出数千精锐,总是能让宁远卫多守一段时间的。 可听到应光曾的话,这名中年将领却是依旧摇头,道: “大人,非是末将等贪生怕死,实在是真的无力支援。与其让数千精锐前去送死,还不如固守山海关,或许还能够守住北平府!” 中年将领一开口,堂中一众将领,亦是沉默地低下了头。 在如今士气低下,物资短缺的情况之下,前去宁远卫牵制敌军,的确就是送死! 可听到这话,应光曾顿时眉须倒竖,怒不可遏地道: “高将军,高继勋!什么叫送死?军人之职责,就是保境安民,马革裹尸!” “宁远卫多守一日,山海关便能多一丝喘息之机,幽燕百姓便能少遭一些兵戈之乱,朝廷便能有更多的时间调兵遣将驰援辽西……” 应光曾愤怒地扫视着众将,视线所至,众将有人面露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对视。 也有人浑然不在意,只是依旧沉默不语。 看着众将依旧如此退缩,应光曾气得胡须发颤,咬牙吼道: “你们都不去,那本官亲自去!” “即刻下令,自各部抽调效死敢战将士百人,由本官亲自率领,驰援宁远卫!” 应光曾的暴怒,让整个大堂之中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压抑起来。 有几名将领见状,当即咬了咬牙,想要迈步走出。 但几人刚有动作,那名叫高继勋的中年将领,便微微扭过头来,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有心出面的几名将领,顿时一滞,犹豫迟疑了一会儿,只能暗自叹息一声,默默地退了回去。 “大人若是执意如此,末将也只能听从……” “只是如今军中上下毫无战意,遍搜敢战之士,恐怕也只能凑足千人!” 高继勋低垂着脸说道,让人看不到他此时脸上的神情。 应光曾被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斩钉截铁地道: “好,就一千人。明日午时之前集结完毕,拨齐甲胄、兵器,由本官亲自统领,驰援宁远卫!” 可万万没想到,高继勋还是摇了摇头,断然拒绝道: “回大人,如今军中军械不足,凑不齐一千副甲胄!” 应光曾闻言,心中怒火再也压制不住,猛地拍案而起,抽出腰间佩剑,怒吼道: “高继勋,你不从军令,推三阻四,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当真以为这军法是儿戏,以为本官不敢动你吗!” 面对着已经是撕破了脸的局势,高继勋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道: “若是大人这么想,那末将也没办法。便请大人将末将,军法处置吧!” 高继勋此时似乎是低头服软,可语气之中却是有恃无恐。 大堂之中,应、高二人针锋相对,局势紧张无比。 大堂之中的众将,亦是顿时下意识地分成了三派。 近乎一半的将领,立时聚拢到高继勋身边,眼露凶光地看向了上首的应光曾。 寥寥几名应光曾心腹,紧张无比地护在了应光曾身前。 剩余众将,两边不靠,略显慌乱地站在了原地,齐齐选择了沉默不语。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大堂之外,突然传来一声朗喝: “哦,山海关中数万大军,竟然凑不出千副甲胄?没关系,本王给应大人凑!” 话音一落,堂中众将顿时一愣,下意识地扭头朝外看去。 便见身穿大红色团龙蟒袍,周身王气雍容从容,气质英武昂扬的李玉鉴,正被人簇拥着,快步走入守备府衙门大堂之中。 第八十章 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 大堂之中,众将不断打量着门口站着的,身穿着亲王蟒袍的李玉鉴,愣愣的没有什么反应。 便有心腹此时上前一步,亮出手中的圣旨,环顾众将,朗声喝道: “皇帝有旨,命燕王殿下就藩北平,都督辽西战事。一应文武,尽归殿下节制!” “还不快快前来,拜见燕王殿下!” 直到此时众将方才知道,眼前站着的这位,竟然是刚刚就藩,都督前线战事的燕王! 说起来,除了当初大梁开国之初的九大藩王,众将还真未曾听说过,此后有哪个就藩边疆,都督战事,节制文武的亲王殿下了…… 应光曾看到圣旨,以及身穿亲王蟒袍的李玉鉴的到来,错愕片刻之后,脸上顿时露出激动之色。 他连忙快步上前,一掀官袍跪倒在地,颤声道: “臣应光曾,谨遵圣谕!” 旋即,应光曾起身,又对着李玉鉴再次拜倒,高声道: “下官,山海关守备应光曾,拜见燕王殿下!” 刚刚与应光曾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高继勋,此时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跪倒,行礼道: “末将,显武将军高继勋,拜见燕王殿下!” 显武将军,这是大梁的从四品武官官职。 其余众将,亦是齐齐拜倒,口中山呼道: “燕王殿下千岁!” 李玉鉴扫视了堂中众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迈步走到上首主位,从容坐下,抬手虚扶,沉声道: “都起来吧!” “谢燕王殿下!” 众将这才站起身来,按照品阶官职,分列两旁。 李玉鉴瞥了为首的应光曾、高继勋二人几眼,眼神微微一动,方才开口道: “本王就藩北平,也已有了半月。期间战报尽皆过目,很清楚前线大军如今之艰难。” “今日与本王一同到达北平的,是十万石粮草、五十万两白银,还有部分军械,应当可解前线一时之困!之后也会有,源源不断的物资运来,供应大军征战。” 大堂之中,无论是应光曾,高继勋,还是其余将领,听闻此言,皆是眼睛顿时一亮。 如今山海关这边的物资短缺情况,已经算是极为严重的了。不说其他,就连将士们所耗费的粮草都减了数成配额。 李玉鉴带来的物资,解了大军燃眉之急。更不用说,同时带来的那五十万两银子了 此时的高继勋,二话不说,当即躬身一礼,开口道: “此前军中上下,皆因欠饷、物资短缺而士气不足,毫无战意。而今燕王殿下携辎重、饷银,必然能够重振士气!” “还请殿下,速速下拨饷银。待重振士气之后,末将请命为大军先锋,驰援宁远卫!” 李玉鉴闻言,呵呵轻笑了一声,道: “高将军所言甚是,即刻下令,将饷银发下去,稳定军中士气!” 听到这里,高继勋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喜色,拱手道: “是,末将这就去办。” 听到这话,李玉鉴微微抬头,深深地看了高继勋一眼。 她不是一个片面冒失之人,是以哪怕刚刚看到了应、高二人的争执,也并没有就此认定谁好谁坏,只当是二人在用兵之策上,有着些许冲突。 可此时的高继勋,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就是想要将分发饷银的差事直接揽在手上。 为上位者,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 如今带来的这五十万两军饷,就是李玉鉴收拢军心,接管辽西兵马的利器。 但凡窥觊之人,李玉鉴便要对他多出一丝警惕了…… 李玉鉴垂下眼眸,神态从容,随意地道: “本王奉命都督辽西战事,可到底就藩没有多久,只怕手下兵将对本王不熟悉。这次分发饷银,倒是一个机会!” 说罢,李玉鉴瞥向一旁的应光曾,沉声道: “应大人,即刻传本王军令,召集各部兵马前往校场,以军中名录籍册为凭,分批领取饷银。顺便让手下的将士们,认认本王!” “是!”应光曾毫不迟疑地应下。 可此时的高继勋,却是眉头微微一皱,连忙出面阻拦道: “燕王殿下,山海关内物资军需,一向由末将负责。此等繁琐事务,如今又何须劳烦殿下您呢?” 怪不得应光曾身为正四品的山海关守备,却被高继勋这从四品的宣武将军拿捏威胁…… 李玉鉴闻言,不论心中如何思索,脸上却一直都神色淡淡,道: “事关军心士气,纵然再繁琐,本王却也得亲力亲为!” 说罢,李玉鉴不再看他,径直站起身来,在众心腹的簇拥之下,朝校场而去。 应光曾见状,二话不说,带着几名亲信紧随李玉鉴身后。 大堂之中,近半秉持中立,从来不参与应、高二人之争的将领们,此时也低着头,快步跟上队伍。 唯有高继勋麾下的那些亲信将领,齐齐看向脸色阴沉下来的他。 有亲信心腹,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 “将军,咱们怎么办?” “要不要鼓动手下兵将,去闹一闹?” 高继勋闻言,脸色阴沉着,咬牙道: “若是有机会闹上一闹,让咱们燕王殿下知道知道轻重,也不是什么坏事……” 手下几名将领闻言,当即心领神会,悄摸转身离去进行安排。 而其余人,则在高继勋的带领之下,亦是迈步跟上李玉鉴的步伐。 作为屯驻重兵的雄关,山海关城内的校场亦是不小,注意容纳上万将士在此操练。 被北平府带来的数千将士,齐齐涌入,列队四周戒严。 李玉鉴大步登上校场高台之上,端坐其上。 一旁的“燕”字王旗,以及亲王仪仗,亦是齐齐立起,尽显威仪,让人一眼便能看到。 民夫们将装有五十万两银子的数百口箱子,一股脑全部抬到这里堆放起来。 几名心腹在李玉鉴的示意之下,快步上前,接连踹翻了十数个箱子。 箱子倾倒在地,里面白花花的银锭顿时滚落出来,落在校场地面之上。 满地白花花的银子,给人莫名震撼,在阳光照射之下,很是晃眼! 刚刚接到命令前来的一营将士,一入校场之中,便见满地银光,顿时一震。 呆滞片刻之后,将士们原本低落的神情情绪,肉眼可见地高涨了起来。 第八十一章 啊呀妈呀,这是要挣大钱儿啊! 校场之中的将士们,看着前方满地白晃晃的银锭,又看向高台之上身穿蟒袍的李玉鉴,面露兴奋期盼之色。 便有心腹立即出列,对下校场之中的一众将士,朗声喝道: “燕王殿下亲赴山海关,后方物资、饷银,将源源不断运来。今日军中上下,先足额发放一年饷银,每人十八两!” 辽西将士一年的工资,就是十八两白银。 毕竟是拿刀子砍人,玩命的工作,在大梁,这份薪资水平还算是比较高的。 此时的山海关之内,原本驻守其中的官兵,加上应光曾收拢的溃兵,已有近两万之众。 这次带来的五十万两白银,每人足额发放一年饷银,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了,其实辽西军中积欠的饷银,绝不止这么多。 但架不住这工资,克扣严重啊!从神京朝廷、漕运、地方、军中将领,层层克扣下来,到底层将士手中的时候,也仅剩下三四成了。 这种长期pua,都已经让辽西将士忘记了自己真实的工资标准了。 直到此时,听到是足额发放饷银,校场之上官兵顿时更加兴奋起来,脸上尽是难以掩盖的狂喜之色,齐齐欢呼道: “谢燕王殿下!” 山呼之声,响彻在整个山海关关城之内。 听到这振奋的欢呼之声,城中其余将士抬头朝校场方向望去。 想起燕王入城时,带来的那么多辎重马车,众官兵心中已隐隐有了一丝猜测,眼中不由多了一份炙热…… 校场之内,李玉鉴的心腹制止了众将士的欢呼之声,继续朗声道: “宁远卫遭瓦剌、高句丽联军围困,城内官兵誓死抗争,七千孤军抵挡敌方四十万大军,使其十余日不得寸进,显我辽西边军之勇,威武壮哉!” “燕王殿下,不愿抛弃忠勇将士。即刻下令,招募敢死善战之士五千,驰援宁远卫。” “凡应征通过者,即刻拨付安家费三十两纹银。若有斩获,五两一个首级,军功记载于册,战后论功行赏!” 三十两白银,这是寻常百姓一辈子都苦不出来的! 军中将士多有血性,锦州、营州接连两场大败,还败得如此惨烈,心中深处,必然藏着怨愤不岔。 李玉鉴上来就分先发积欠的饷银,来提振官兵们的士气。 再用宁远卫官兵死守城池,抵御敌军的壮烈之举,来激励鼓动他们。 最后更是以重赏,来诱惑敢死血勇之人。 这一串套路下来,不少将士顿时眼睛亮得惊人。 三十两纹银,而且一个首级还给五两银子? 这要是杀十几个蛮子,岂不是能直接拿百两纹银! 啊呀妈呀,这是要挣大钱儿啊! 此时一众官兵顿时激动,忍不住在底下议论起来。 不少人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显然已经心动了。 高台之上,李玉鉴将校场之中的将士表现尽收眼底,嘴角顿时微微弯起,沉声道: “先将饷银发下去吧!”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要尽快发下饷银,提振大军士气,收拢人心。 招募敢战将士的事,可以另外派人去做。 李玉鉴发话之后,当即便有军中将校开始整顿秩序,分发饷银。 两个时辰之后,当这一营数千将士怀里揣着银子,兴高采烈地走出校场之后,消息顿时便在整個山海关城之中传开。 一营又一营的将士,甚至都没需要将领下令,便主动地集结在外面,垫着脚尖看着校场之内满地的银锭,兴奋且激动地等候着。 甚至校场之外还能不时地传来,众将士欢呼“燕王万岁”的声音。 李玉鉴眼中闪过喜色,一直紧紧握起的拳头终于松开。んttps:// 今日之后,山海关军心,便已经被她收拢了大半! 而相较于李玉鉴的欢喜,此时的高继勋,看着校场四周站着的数千着甲持弓,严阵以待的北平府将士,脸色不由难看起来。 “将你准备的那些人手,全部撤走!” 听到高继勋的话,手下亦是沉着脸点了点头。 本以为是个年轻不懂人情世故,不过凭着尊贵血脉方能登上亲王尊位的愣头青。 可却没有想到,这位燕王做事滴水不漏! 就凭校场之上的数千全副武装的北平府将士,此时找人来故意借机闹事,就是找死。 除非高继勋能够鼓动城中将士,一齐威逼李玉鉴。 但仔细一想,就算高继勋真的有这个胆子,恐怕也难以成功! 此时,对一心想要领取饷银的将士们来说,也许只要上面坐着的燕王下一道命令,他们就会立即将枪头调转向高继勋和他的一众心腹…… ---------------------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雍博荣眼睛一亮,扭头看向身旁的有苏妙姿。 有苏妙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 “也是因为雍公子厉害,能够猜出敌军粮草,就堆积在锦西附近。” 有苏妙姿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辽西舆图旁,指着舆图上的一处地方,正色道: “此处名为笔架山,位于锦西城东北。笔架山濒临大海,可通海运。向西南,联通辽西走廊,向东北,则勾连重镇锦州,地处要害。” “最近今日,已有十数个小妖回禀,说见过高句丽的船只不断汇聚于此。十有八九,就是高句丽军队囤积粮草的地方!” 笔架山! 雍博荣走到舆图前,打量一番之后,转而问道: “笔架山附近,既然看到了高句丽的运粮船队,那可曾看到瓦剌骑兵在此出没?” 有苏妙姿闻言,微微摇头,道: “应该没有……” “锦西的诸多妖族,如今已被我青丘调动起来。若是有瓦剌骑兵出没,总会留下点踪迹的。但手下小妖,却是从没有回禀相关情报!” 妖族虽然不能靠近大军,可却也遍布山野之间。 你大军行进之后,总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啊! 雍博荣闻言,却也没有过多惊讶,只是点了点头,道: “果然如我此前预料,瓦剌和高句丽相互之间,也没有多少信任……” 连粮草都分开存放,显然是存着戒备之心,这不得好好利用一下啊! 想到这里,雍博荣眼睛一眯,眉宇之间流露出一抹莫名笑容。 若是此时王不二、贝永康在此,一眼便能够看出,自家少爷这是又要使坏了…… “或许我此时,应该要给高句丽的主将,‘送’上一份信了!”雍博荣轻笑着道。 “信?”有苏妙姿美目眨动,面露好奇。 第八十二章 快去临淄,请雍公子! 深夜,山海关,一处普通府邸大堂之中,灯火亮堂。 李玉鉴与手下的一众心腹,此时便聚集在此。 虽是燕王之尊,可如今身处前线,战事紧迫,倒也讲究不起来。随意寻了处大宅院,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入驻其中。 手下心腹,此时对着李玉鉴回禀道: “殿下王命下达之后,半日的功夫,便有大半将士应征。” “如今属下等,已挑选出了千名悍勇将士。若是一切顺利,明日便能挑选出全部人手,稍稍整顿一番,便可前去驰援了!” 辽西精锐的战力,也不是吹出来的! 挑选出一些悍勇敢战之士,倒也是简单,几乎是个人,就能满足应征条件。 李玉鉴闻言点了点头,面色凝重,沉声道: “尽快吧!算起来,今日已经是宁远卫,坚守孤城,抵御敌军的十四天了。” 此时的宁远卫,只怕已经弹尽粮绝,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最迟三日之内,李玉鉴必须要将援军与物资,送到宁远卫! “对了,应光曾、高继勋的情报,可曾打探到?”李玉鉴又突然问道。 手下连忙回禀道: “已经打探到了!” “这应光曾,其实原先是兵部文臣出身。只因性子古板执拗,为同僚所不喜,最后便被排挤出来,两年之前才来山海关,担任守备之职。” “而高继勋,则是彻彻底底的辽西将门出身。父祖便是山海关将领,在山海关之中颇有影响力。” 空降下来的应光曾,和地方实权派高继勋,若是关系能好,那才见了鬼呢! 手下继续道: “其实二人关系,原本虽然不好,但也维持个表面功夫,还算说得过去,没有像现在这般严重。” “可自从锦州、营州兵败之后,高继勋便主张舍弃宁远卫,收拢兵马,全力驻守山海关,抵御敌寇。而应光曾则以没有朝廷旨意的理由,断然拒绝。” “由此,二人矛盾这才激化,甚至已经到了撕破脸的地步。” 只从这里看,这似乎是因为二人对辽西占据的看法不同,这才导致矛盾的发生。 可一想到高继勋今日,串联了近半将领,逼迫上官应光曾仅以千余兵马驰援宁远卫,还有朝大军饷银伸手的意思,李玉鉴便对此人多了几分戒备。 手下继续拿出一本奏折,递到了李玉鉴面前,道: “数日之前,高继勋曾向朝廷递了一份奏折。这是北平府那边抄录下来的副本,请殿下过目!” 李玉鉴翻开这份奏折,扫视一眼之后,眼神顿时一凝。 奏折之中,高继勋先是弹劾应光曾不顾大局,一意求战,致使数千兵马困死宁远卫。还请求皇帝加调饷银,并准许他便宜行事,就地招募士卒,以卫戍山海关。 李玉鉴合起奏折,重重一扔,脸色略显阴沉。 主张防守山海关,索要饷银,还问皇帝要就地募兵之权。 这不就是想用朝廷的钱,养自己的兵嘛! “这个高继勋,野心不小!” “不过看来,他对自己真的颇有信心啊。竟然不怕瓦剌、高句丽联军,攻破山海关,让他诸多谋划落空……” 手下闻言,脸上顿时一肃,道: “那殿下,可要立即除去此人?” 李玉鉴摇了摇头,沉声道: “高继勋手下,笼络了山海关近半将领。如今又是大敌当前,直接除去,恐生动乱……” 今日发放饷银之后,李玉鉴在山海关将士之中,已经有了一些威望。 可这些兵,到底还是要听上面将校们的命令。 若是高继勋死后,有心腹不甘引颈受戮,鼓动兵乱。真乱起来的时候,底下的士卒们,可没本事辨别真假。 “那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他今日不是说,待大军士气重振之后,便要充当先锋,驰援宁远卫的吗!既然如此,便让他随本王,一同领军前去吧!” 李玉鉴此言一出,心腹们顿时一惊,纷纷开口劝说道: “殿下,想要去宁远卫?” “数十万敌军集结于宁远卫城外,乱军之中,刀剑无眼……” “殿下安危,事关重大,还请三思啊!” 李玉鉴自然知道前线的危险,可如今她刚刚就藩,手下可没有什么能够信任,随意差遣的武将。 而且还有高继勋这个不稳定因素,也只有李玉鉴能够凭借亲王之尊压他一头。 将高继勋带离山海关,李玉鉴便可安排亲信心腹,着手整顿山海关各营兵马,最大可能地削弱高继勋的影响力! “此事本王心意已决,不要再议了!”李玉鉴斩钉截铁地道。 众人本欲再劝,可见李玉鉴神情严肃沉着,刚强凌厉,一副不听劝说的样子,众心腹只能无奈地住了嘴。 就这样,当议事结束,众人走出厅堂之时,一个個脸色沉重,满是担忧、无奈之色。 众心腹此时有些按耐不住,甚至顾不得远离,便压低了声音,开始议论道: “我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殿下前去战场之上?” “两军交锋,兵荒马乱的,太过危险了!” “可殿下的性子,诸位都清楚。一定决定的事情,谁能劝?谁又敢劝?” 谈到这里,一名心腹突然眼睛一亮,道: “之前的确没有,可现在有了呀!燕王殿下,如今最是听雍公子的!” 众心腹听到这里,顿时露出惊喜之色,纷纷道: “对,还有雍公子!” “快去临淄,请雍公子!” “可雍公子如今,到底身在临淄,这一来一去的,只怕是来不及的啊……” “那在雍公子劝回殿下之前,只能不惜一切代价,全力保护殿下了。” “告诉手下亲卫,一旦前线战事有变,不管殿下如何反对,都要强行带走殿下!” 如今稳住了山海关,局势已经没有当初设想那般糟糕。 就算失了辽西之地,他们也还有北平府。 只要在家殿下安然无恙,纵然所谋大业,更添几分艰难,但也仍有不小的希望! 众心腹闻言,神色顿时坚定起来,齐齐点头,道: “好,就这样办!” 第八十三章 功盖诸葛第一人 山海关城,高家府邸之内。 高继勋手下几名最为得力的亲信心腹将领,此时亦是悄然聚集于此。 “将军,这个燕王不好对付啊!今日足额分发饷银这一手,便已经让底下大部分的大头兵,开始念叨着他的好了。” “这个燕王,这一手摆明着就是施恩下面将士,要抢兵权啊!” “将军,咱们总要有个打算才是……” 坐在主位之上的高继勋,此时脸色阴沉地道: “他是燕王殿下,奉皇帝之命,都督战事,节制文武。除非造反,否则我又能如何他?” 手下闻言,顿时脸色一狠,混不吝地道: “那就造反,砍了这个燕王!” “反正高句丽那边,也早就给将军您送来了密信。只要您献上山海关投降,高句丽愿意用辽西之地,以作酬谢!” “到时候您裂土封王,雄霸辽西,说不定还能成就一番大业呢!” 听到这话,手下众将顿时面色各异。有人面露赞同,连连点头;有人眉头皱起,似有不满。 高继勋闻言,却是二话不说,猛地站起身来,踹了那名口出狂言的心腹一脚,喝骂道: “蠢货!高句丽乃蛮夷之国,寡廉鲜耻,反复无端,你还真敢信?” “踏马的,他们现在就跟你在床上哄娘们一样,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你信不信,明天我想要他们国主的媳妇儿,他们也能点头同意!” 被踹了一脚的手下,顿时悻悻地闭上了嘴。 高继勋尚不解气,又忍不住再次抬脚踹了他一下,方才气呼呼地坐了回去。 抬头环顾手下心腹,见众人神色各异,高继勋深吸一口气,沉声解释道: “我还没有傻到,放着好好的中原人不当,去和高句丽那群蛮夷搞到一起!” “暗中保持联络,无非就是想要麻痹高句丽,好借机算计他们一把,给咱们添点功勋罢了。” 假意诈降,然后反杀一波,这种套路,古往今来实在不新鲜。 高继勋扫视众人一眼,见部分不满之人神色稍稍缓和,这才继续道 “如今辽西大败,局势糜烂,我山海关重要性便凸显了出来。若是能够守住这里,再稍稍立下一番功劳之后,朝廷必然将我山海关,依为边防屏障。” “到时候咱们一个個平步青云,执掌大军,朝廷得敬着供着,不比当那什么辽西王要好?” 这些话,倒还真是高继勋的真实想法。 他虽然有些野心,但如今也只是想当个土皇帝,还不至于膨胀到要反叛自立的地步。 “可这个燕王,怎么办?”有手下又问道。 高继勋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管他就是了!他封地在北平,总是要回去的,到时候山海关还是咱们说了算……难不成,你们还觉得,他燕王凭借着那几千兵马,便能够一下子扭转局势?” 对面的瓦剌、高句丽联军,可是足有四十万!几千兵马,又能如何? 众将听到这里,对视一眼,终于还是被彻底说服了,对着高继勋齐齐抱拳应是。 -------------------- 善缘树下,有两张书案相对摆放。 一名留有长须,瑰姿俊伟的男子,端坐于雍博荣的对面。 “宰宁国以礼,治乱邦以法。无罪不刑,无才不任,庶绩咸熙,百揆时叙……” “穷残尽暴,肃清轨法者,则百官镇肃,奸猾屏气,天下安定……” “兵法之道,统兵应号令严明,用人选将当手段灵活,领兵进攻时又应如风扫叶……” 伟岸男子,将一生的治国理念、施政手段、军略兵法,是尽数掰开了揉碎了,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雍博荣。 雍博荣尽数吸收融汇后,起身郑重地对着男子一礼,恭敬道: “多谢王公,悉心教诲之恩!” 男子微微点头,朗声一笑,起身便要离去。 雍博荣见状,连忙又道: “学生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请教王公!” 男子闻言,站定身形,朗声道: “说来听听!” 雍博荣恭敬一礼,沉声发问道: “敢问王公,自古离间之策,或用死间,或故布疑阵,属阴私之谋。为何在您的手中,这离间计,却是堂堂阳谋,让人避无可避?” 听闻此言,男子又是朗笑一声,道: “这离间计啊,归根究底,是对人性之考验。只要你能把握其中关键,拿捏引人猜忌之处,步步成环,便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让人避无可避!” 在五胡十六国期间,便有分属离间之策,但却依旧被世人称为千古第一阳谋的“金刀计”! 而金刀计的策划者,便是雍博荣眼前这位文武双全,位列“唐朝武庙六十四将”、“宋朝武庙七十二将”,号称“功盖诸葛第一人”的前秦宰相,王猛!文学一二 能得王猛教导,雍博荣的施政手段、治国谋略、甚至排兵布阵,皆颇有长进! “考验人性,拿捏猜忌之处……”雍博荣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王猛见雍博荣面露沉思,似有感悟,不由微微点了点头,朗笑数声,转身迈步离去。 雍博荣此时,方才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对着王猛恭敬行礼,感激地道: “恭送王公!” 王猛大步离去的身形,渐渐变得虚幻起来,最后化作一道白光,重新遁入到善缘树之中,雍博荣这才站直了身子。 正当他转身想要离开之时,扭头却发现,位于西方的恶名树,也有一枚血色玉胎成熟。 心念一动之下,玉胎顿时坠落,缓缓落到了雍博荣的身前。 外面的血色玉胎融化脱离,一股子强烈的血煞之气,顿时铺面而来。 一副暗底赤纹,修身精致,却有一股威赫煞气的细鳞甲,就这么出现在了雍博荣的眼前。 【玄级珍宝,耀武赤鳞甲】 【介绍:生炼千年赤蛟,凝聚大妖死前怨恨不甘,打造此甲。着甲之人,周身怨煞冲天,可震慑敌军。】 雍博荣眉头微微一挑,看向眼前的恶名树,郑重地道: “我觉得你很有可能搞错了我的职业定位,我现在是一个谋士!又是弓、又是铠甲的,是不是有点不符合我的身份定位?” 恶名树之上那干枯腐朽的枝干,丝毫不动,并没有给雍博荣一点回应…… 第八十四章 高句丽与瓦剌 短促的嘶吼,利刃夺走生命时所发出的闷哼声,夹杂着扶余语的喊杀之声,不断响起。 战火点燃的硝烟,与两军搏杀的惨烈气息,将整个宁远卫城笼罩。 力战而死的官兵尸首,遍布城墙之上。原本七千将士,此时也伤亡大半。 一旁立起,随风飘扬的梁国龙旗,上面满是箭矢所带来的痕迹,已经变得残破不堪,似乎马上就要坠落于地。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一声“轰”的撞击巨响。 宁远卫城的城门,轰然倒塌。 高句丽大军之中,突然传来高昂的欢呼之声。 主将令旗挥舞,苍凉的号角声呜咽,高句丽攻城大军顿时向前压上。 无数攻城士卒,涌入城中。 可迎接他们的,却是宁远卫城内的坚固瓮城! 满身血污,宛若从血中拽出的付广清,手持已然砍卷刃的佩刀,一脚将一名高句丽将士踹下了城墙,扭头看向冲进来的数百高句丽兵马,嘴角顿时露出狞笑,吼道: “就等着你们呢!” 下一刻,只听得有铁链摩擦的哒哒清脆之声。 重逾万斤的铁制闸门,轰然落下,将停留在在城门洞下的几名高句丽将士,直接压成了肉泥。 闸门隔断内外,让这数百高句丽将士陷入死境之中。 只听得弓弦闷响,箭矢齐射。绝望的高句丽将士,发出了凄厉的哀嚎惨叫之声。 听着城中袍泽传来的惨叫哀嚎之声,被挡在外面的高句丽大军,却无能为力,士气顿时从云端跌落谷底。 一看军心已失,高句丽主将只能惋惜一叹,下令鸣金收兵。 这是大军围城的第十六日,宁远卫城又守下来了…… -------------------- 高句丽大军驻地,主帅营帐。 坐在主位上的,是留着美须髯,相貌威武,冠服皆饰以金,周身气势威严,让人不敢直视的男子。 此人,正是如今的高句丽大对卢,架空高句丽国主明荣王,一手执掌文武政事的权臣,泉文祚! 一众高句丽将领,正聚集于此,面带恭顺,躬身听候泉文祚的训斥。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一名草原贵族打扮,腰佩银刀,神采矮壮的男子,在瓦剌士兵的护卫之下,推开阻拦的高句丽士兵,气冲冲地闯入营寨之中。 泉文祚话语一停,如刀锋般扬起的眉宇抬起,只是瞥了一眼阻拦不住的士兵,威严深沉地道: “身负护卫中军帅帐之责,却办事不利,当斩!” 此话一出,便有亲兵快步上前,将那几名将士直接擒下,不顾哀求告饶,直接推到了帐外斩首。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有几颗血淋淋的头颅,被捧到了那名草原贵族的面前。 可谁曾想,看到这几颗头颅血淋淋的骇人模样,这名草原贵族却是面色如常,看向泉文祚时,甚至露出了不屑的冷笑,用半生不熟的中原官话,道: “我马哈木,十岁的时候便敢独自猎狼,这种手段吓不了我!” 能够被瓦剌可汗,派来高句丽帅帐前兴师问罪的,自然不是什么胆怯之人。 泉文祚眼神一动,微微挥了挥手,示意亲兵将人头拿出去,也是用中原官话回道: “我治军从来严苛,并非针对使者!”文学一二 说起来也好玩,一个高句丽人听不懂瓦剌语,一个瓦剌人听不懂扶余语,相互之间只能用中原官话来交流…… 马哈木昂着头,直视着泉文祚,冷声呵斥道: “马哈木前来,是领了瓦剌可汗之命,前来问大对卢一句!” “今日城门明明已经被攻破,梁军也没有了力气,为什么不继续进攻?” “我等联军,已经被这小小的宁远卫挡住了十几天,你还想再耽误多久!” 面对着马哈木这居高临下,语带训斥的态度,帐中的一众高句丽将领,顿时面色愠怒地看向他。 明明高句丽和瓦剌只是联合出兵,相互之间并无统属关系。 甚至此战能够如此顺利,还全都靠着高句丽偷袭锦州,这才让前线梁军精锐大败。 而且如今连日攻打宁远卫城,伤亡数万的,也是高句丽大军! 可瓦剌那边,却似乎依旧将自己当做了首领,居高临下地呵斥问责。 泉文祚看着帐中的马哈木,眼睛一眯,右手下意识地摩挲起腰间佩刀刀柄,沉声道: “梁军如今有决死之意,强攻此城,徒增伤亡。这十几日来,我已命人在城外堆积土山,而今已经快要超过宁远卫城墙。” “到时候居高临下,箭矢倾泻城中,大军再行攻城,宁远卫城一日可破!” 草原部众,实在不擅攻城,对于泉文祚的攻城之法,也插不上话。 马哈木微微昂头,冷哼一声,道: “其他的,我不管!但可汗已有命令,三日之内,必须攻破此城!” 说罢,马哈木不屑地扫视在场高句丽众将一眼,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实在是让高句丽众将恨得牙痒痒,甚至已经有不少人眼露杀意,手按刀柄之上。 可泉文祚纵然心中亦有不快,却是依旧沉得住气,只用眼神一扫,便制止住了众将。 待到马哈木离去,方才有将领忍不住道: “大对卢,为何对瓦剌如此忍让?难道我们大高句丽,就怕了他?” 泉文祚冷冷地扫了那名将领一眼,将领才顿觉失言,心中一颤,低头不敢说话。 “不是害怕,而是梁国到底占据中原富庶之地,底蕴雄厚。若是不拉着瓦剌一同前来,等梁国缓过气来,必然是要报复我高句丽的!” 在其他小国看来,梁国纵然这几十年来,国力日薄西山。可庞大的体量在此,还是不免心存几分畏惧的。 “城外梁军的那些骑兵,这些日子虽然损失得差不多了,但还需加强戒备,以防他们毁坏城外土山。等到土山堆积完毕,便立即破城!” “还要继续和山海关的高继勋联系,若是能够劝说他投降,我等便可从山海关进入梁国腹地,尽掠中原财富,振兴我大高句丽!” 众将闻言,顿时神色振奋,齐齐抱拳,朗声应是! 第八十五章 不行,他会不高兴的…… 山东,临淄。 此时的河运码头前,十五艘水师战船,齐齐停泊在此。 由狐君帮忙凑来的一千八百士卒,并一千水师将士,齐齐聚集于此。 雍博荣领着天一道人,与刚刚赶来临淄的王不二,对着前来相送的有苏妙姿拱手一礼,沉声道: “临淄一行,多谢狐君与姑娘相助!待辽西战事平定,燕王必有酬谢!” 此时的有苏妙姿,看着雍博荣的眼神之中,隐含担忧之色。んttps:// 但她却是脸色故作清冷不在意,回避雍博荣的视线,尽量让语气显得淡淡些,道: “非要你亲自前去吗?北方苦寒,又战事连绵。你这个身子,何必非要上赶着趟去?” 雍博荣耸了耸肩,笑道: “燕王这边刚起步,无人可用,甚至都已经亲自上前线了。我如今也算燕王谋主,总不能不出点力吧。” 如今前线物资已够应急,狐君之后也依旧会出力帮忙筹措,李家大本营苏州那边,也有了回信。 雍博荣再继续留在后方,也没有什么作用,还不如到前线去坐镇。 说起来,雍博荣曾得李广、裴旻、王猛几人的教导,虽未实践过,但在用兵遣将之上,也有点值得说道的地方。 此时的有苏妙姿,看到雍博荣不顾自己的身体,执意要前往前线,为那个什么燕王效力,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股无名火,不快地轻哼一声,道: “你要去就去好了!” 雍博荣看着突然态度大变的有苏妙姿,微微一愣。 一旁的天一道人见状,心里倒是有些明白其中原因。 但他作为燕王殿下最忠诚的门客,此时自然是连忙开口,对雍博荣道: “雍公子,时候不早了,咱们准备启程吧!” 雍博荣闻言,点了点头,对着有苏妙姿再次拱手一礼,转身上船。 有苏妙姿站在原地,看着雍博荣离去的背影,俏脸有些冷意,道: “殷羽!” 一旁的齐国公府护卫统领殷羽,当即抱拳应是: “县主!” “你也跟去……务必保护好他!”有苏妙姿哼声道。 殷羽见状,看了一眼雍博荣的背影,忍不住低声道: “雍公子如今与县主性命相关,与其让他上前线,不如将雍公子强行扣下啊!” 有苏妙姿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淡,低声喃喃道: “不行……他会不高兴的……” “县主说什么?” 有苏妙姿后面的那句,殷羽并没有听清楚。 有苏妙姿轻咳一声,皱眉道: “让你去就去!” 殷羽顿时闭嘴,躬身行礼之后,匆忙朝雍博荣追去…… ------------------ 在距离宁远卫,不足二十里之外的官道之上,一支足有数千人之众,甲胄兵器齐备,士气振奋的梁军,正快速前进。 而这支兵马最为显目的,却是中军那面随风飘荡的“燕”字王旗。 李玉鉴身穿甲胄,亲自随军进发。 而在她身边的,却是同样身穿甲胄,却脸色沉重,似乎心神不宁的高继勋。 李玉鉴扭头看向一旁的高继勋,挑眉道: “高将军,可是不愿随本王出征?” 这就是废话! 高继勋本来就不想来,可架不住李玉鉴直接以燕王的身份下令,让他一同驰援宁远卫。 最关键的是,这道旨意传来的时候,刚好是援军出征之前。 燕王的亲兵一同前来,直接将他带走。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和手下心腹交代,做出什么安排,便被塞到了援军之中。 可就算心中再不愿,此时高继勋身边一个心腹都没有,自然不敢违抗军令。 “殿下误会了……末将只是担心,前线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了殿下,末将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李玉鉴闻言,眉头一皱,微微点头,沉声道: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本王身份贵重,一旦出现在战场之上,的确会引来敌军……” 就凭李玉鉴这亲王身份,一旦出现在前线,就是吸引敌军仇恨的靶子! 死了,能够打击梁军士气。活捉了,也能去拿去和神京朝廷谈条件,是怎么也不亏。 一见李玉鉴此时面露迟疑,好似有些动摇,高继勋心中一动,连忙继续忽悠道: “末将发誓,必定会拼死护卫殿下。在气绝倒下之前,绝不会让敌军杀到殿下面前!” “只是,这敌军人数实在众多,末将还是有些担心,不如……” 话尚未说完,李玉鉴便不由点了点头,感动地道: “高将军,果然是忠勇有加啊!” 高继勋闻言,还以为李玉鉴被自己说服了,准备回转山海关,眼中顿时一喜。 可下一刻,李玉鉴的话,却是让高继勋整个人顿时愣住。 “既然如此,便由高将军替本王,持着这面王旗吧!”李玉鉴赞许地看着高继勋,开口道。 “这样敌军看到了,也只会朝你杀来,本王也就安全了!” 高继勋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李玉鉴,眼中满是震惊。 你这个燕王,怎么能够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王旗给我,你是没事了,那我呢? 李玉鉴却根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微微挥手,手持王旗的将士,便直接跟到了高继勋的身后。 李玉鉴甚至一脸认真地下令,道: “通令全军,王旗只是佯装,为吸引敌军注意。一切军令,以将旗为主!” 高继勋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王旗,只觉后背发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 “殿下,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李玉鉴眉头一挑,故作疑惑地道: “考虑什么?” 高继勋见状,脸色变换几下,旋即猛地肃然而立,振声道: “殿下,末将此前便说过,要领兵作为先锋!” “末将请旨,要领兵冲杀在前,为援军先锋!” 相较于带着这面王旗,高继勋还是觉得当先锋大将,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反而没有那么危险…… 李玉鉴皱了皱眉,面露迟疑地道: “这、不好吧……敌寇势大,担任先锋,实在太过危险了!” 高继勋一脸忠心耿耿的模样,掷地有声地道: “末将不怕危险,只愿为殿下誓死效命!” “誓死效命?” “呵呵,既然高将军执意所求,那本王答应了就是!” 可还不待高继勋心中一松,李玉鉴便抬起手中长鞭,斜指前方,朗声道: “前方十里,有宁远河,阻拦我大军驰援。本王现予你一千五百骑兵,强夺桥梁,为援军赶赴宁远卫铺平道路。” 高继勋闻言,心中顿时一沉,暗道不好,只觉这是眼前这位燕王,想要趁机铲除自己…… 李玉鉴一眼就看出了高继勋的心思,当即眼神凝重,语气沉肃地道: “你听好了,本王手中仅有的一半骑兵,现在都交到你手上。” “如今大敌当前,伱只需奋力而战,不需顾虑其他。若胜,本王不吝功勋赏赐。若败,也非你之罪过。” 说到这里,李玉鉴眼中神色越发锐利,厉声道: “但你若是临阵溃逃,枉顾军令,便军法处置,绝不留情!” 话里的深意,其实就是在说: 就算本王想弄死你,也不会拿这么多骑兵和你一起陪葬,你大可不必担心。 赢了不缺赏赐,输了也不是你的罪过。但若是你不从军令,便别怪本王手下无情了! 感受李玉鉴投来的锐利眼神,高继勋只觉头皮发麻。 只见他舔了舔嘴唇,心中挣扎了一番之后,猛地一咬牙,抱拳应道: “末将,领命!” 第八十六章 恩威并施 数千高句丽兵马,此时散落在宁远河旁,把守住着这座山海关前往宁远卫的必经之地。 但因为接连两场大胜,以及这半个月来,山海关梁军毫无动静,已经让这些卫戍此地的高句丽将士们,彻底松懈了下来。 便是远处传来了马蹄轰鸣之声,他们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还以为又是附近的瓦剌骑兵,弄出的动静。 直到那梁军旗帜,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时,这些高句丽士兵才如梦初醒,仓促之间慌忙聚集军阵,想要据守桥梁,击退来袭的梁军。 此时的高继勋身骑战马之上,领着身后一千五百精锐骑兵,冲锋而来。 看到远处仓皇列阵的高句丽兵马,高继勋眼中肃杀之气几乎要溢出。 便见他长枪斜指前方,厉声喝道: “冲!” “杀!” 他身后紧随而来的辽西铁骑,皆是精锐之中的精锐。为了增强他们的战斗力,李玉鉴几乎是掏空了带来的所有甲胄军械。 而今这些骑兵士气高昂,战意昂然,装备齐备,彻底展示出辽西精锐该有的威势! 不过千余骑兵冲锋而来,便宛若海上黑色浪潮,平地卷席而来。凛然冲锋之势,让人心神动摇,为之骇然。 不过片刻的功夫,高继勋便领兵冲入了对面高句丽那仓促结成的军阵之中。 铁蹄踏地,宛若轰轰雷鸣,踏入高句丽军阵之中,若惊涛骇浪狠狠拍下! 霎时之间,只听得喊叫厮杀、惨叫闷响、骨骼碎裂、血肉践踏之声,将战场最为残酷的一面,彻底展露出来。 高继勋手持长枪,借战马冲锋之势,径直将数名高句丽将士穿成了血葫芦,直接撕开了高句丽那本就不坚固的阵势。 高继勋已然不是在山海关内表现出来的,那副野心勃勃的模样了。 此时的他,眼中散出的、周身散溢的,都是那浓烈无比的杀气,以及恐怖的煞气。 高继勋所过之处,长枪挥舞,从无一合之敌。高句丽将士,尽数被其斩杀。 辽西将门子弟的虎威,被高继勋展现地淋漓尽致! 紧随在高继勋身后的,是那一千五百余辽西精锐骑兵。 顺着高继勋撕开的缺口,这些精锐骑兵,不断涌入高句丽军阵之中,四处冲杀,轻而易举地便将敌军的阵型彻底撕碎、分割! 在如此迅猛强大的攻势之下,这数千高句丽大军,甚至没能抵抗半刻,便彻底崩溃,四散而逃。 敌军军阵溃散之后,辽西铁骑们更是凭借马速,散开出击,肆意收割人头。 高继勋更是杀红了眼,不断驱动着战马,一直向前追击,收割性命。 直到有附近的敌军听到动静,陆陆续续赶来,他才恨恨地勒住了战马,转身收拢部众,重新返回宁远河旁防守。 只是高继勋那满身骇人杀气,狰狞恐怖的模样,也将永远刻在了那些侥幸逃脱的高句丽将士们心中…… 等到李玉鉴率领剩余兵马,紧接着赶来宁远河之时,整个宁远河周边防线,已经尽数被高继勋所占据。 满身血污,脸上狰狞杀意尚未退去的高继勋,快步来到李玉鉴的面前,毕恭毕敬地行礼道: “殿下,末将幸不辱命,已将宁远河防线拿下!” 李玉鉴看着他手下,并未有太大损失的一千余骑兵,不由微微点头。 这个高继勋,虽说野心不小,但能力出众,也还算识时务。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倒是可以先任用此人! 想到这里,李玉鉴当即眉宇一扬,朗声道: “高将军领兵当先,击溃数千敌军,当记奇功,职升一阶!一应将士功劳、首级数,尽数载册,战后论功行赏!” 这个奇功的“奇”,指的不是出奇制胜。而是异常卓著的功勋,分属军中第一等的战功,必须要通过斩将夺旗,力破敌阵,围城首登这类,才能获得。 按照大梁的军制,获得这“奇功”的武官,五品以下直升三阶,三品以下也能晋升一阶。 也就是说,原本位列从四品宣武将军的高继勋,此时直接晋升为正四品的明威将军! 高继勋闻言,眼中顿时绽放出兴奋之色。 如今大梁的朝廷,虽腐朽不堪,但到底没有倒下,依旧是天下正统。 高继勋有野心,但如今也还没有膨胀到想要自立的地步。 一个正四品的官职,对他依旧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而且在此前,这样能够直接晋升一阶的大功,可轮不到他高继勋。 要知道,高家在山海关虽然有些底蕴,可放到整個辽西,却又不算什么了。 就算侥幸被他拿到,也得听从上面的意思,要为了“利益最大化”,分润给其他将领…… 此时的高继勋,面露振奋,心悦诚服地拜倒在李玉鉴身前,朗声道: “谢燕王殿下!” 一众腰间悬挂着高句丽将士首级的骑兵精锐们,此时也朗声应和: “谢燕王殿下!” 李玉鉴麾下将士,看着袍泽腰间挂着的首级,羡慕得眼睛都要红了。 腰间挂着的哪是人头啊,这是银子,一个五两呢! 眼看着手下将士战意高昂,军心可用,李玉鉴微微抬头,看向远处,出现在视线之中的宁远卫。 此时宁远卫那边,战火硝烟笼罩,喊杀之声响彻。 高句丽大军,强攻不断,誓要拿下眼前这座阻挡了他们十几日的宁远卫。 而宁远卫的城墙之上,却只有三三两两的箭矢射下,抵抗显得有些无力。 此时的城墙之上,甚至已然有多处失守,高句丽将士不断涌入城墙之上,局势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李玉鉴眼神一凝,当即喝道: “高将军,再给你调五百精骑,命你即刻领两千骑兵,渡河游走,作势欲要冲击敌军侧翼。但切记,只做威慑之态,不可主动与之交战!” “是!” 此时,对于燕王的命令,高继勋几乎是毫无迟疑地应和下来。 李玉鉴稍稍顿了顿,又开口道: “另外,将本王的王旗立起,让军中大作金鼓之声,骑兵游走扬起烟尘,将提前备好的将旗多多立起,伪装大军来援!” 李玉鉴手中仅有三千骑兵、两千步卒。纵然再是挑选的敢战精锐,也没有以一当百的道理,只能如此威吓。 当然了,李玉鉴也不指望这点手段,便能够吓走敌军。只想以此滞缓敌军攻城之势,好将辎重物资运入宁远城中! 第八十七章 暂且退兵 高句丽,中军大帐之中。 高句丽大军统帅,权臣泉文祚,正端坐于大帐之中,静静等候着捷报的传来。 此时宁远卫城外,土山已经堆积完毕。 高句丽弓箭手居高临下,箭雨倾泻城中,宁远卫以下攻上,难以组织有效的反击。 更兼守城的梁军官兵,伤亡惨重,物资耗尽,已至溃败边缘。 眼前这座,阻拦了瓦剌、高句丽四十万联军,足足十七日的宁远卫城,即将告破! 而就在这个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 一名高句丽将领,此时快步走入帐中,面露急色地道: “大对卢,梁国援军来袭,强袭守卫宁远河的三千兵马。如今梁军先锋,已渡宁远河,朝我攻城大军侧翼来袭!” 此言一出,帐中众将顿时神色一凝,面露紧张之色。 此时大军正在攻城,若是梁军自侧翼突然来袭,截断前后,前线的万余攻城大军,恐怕就难以撤回来了! “大对卢,可要先下令撤军?” “当务之急,应当速速通知瓦剌兵马,前来共同迎敌!” 最初攻城之时,宁远卫千户付广清的副将郑武,便利用了瓦剌、高句丽两军之间,毫无配合的破绽,多次阻止了大军攻城。 瓦剌骑兵对攻城毫无帮助,还屡屡拖后腿,泉文祚干脆请瓦剌骑兵,对三十里外安营扎寨。 瓦剌那边,对高句丽多有盛气凌人之举,或许便是因为这件事,而心中不喜…… 此时,面对手下将领的提问,泉文祚面容凝重肃然,从容不迫地道: “梁国援军有多少?” 手下连忙回道: “先锋部队,有骑兵数千,全幅甲胄在身,装备精良,战力强盛!” “宁远河对岸看不真切,但梁军旗帜林立,烟尘滚滚,起码也有数万大军……” 听到这里,泉文祚却是当即冷笑一声,道: “营州一败,梁国八万辽西精锐或死或俘,逃脱者不过十之一二。梁国北境,也就剩下了几万兵马,怎么可能全部拉来?” “不过是梁军故布疑兵,想要威吓我军罢了!” 说到这里,泉文祚当即喝道: “调一支骑兵万人队,将那支梁国精骑挡住!” “然后传令攻城大军,继续进攻。午时之前,务必拿下,若有延误,军法处置!” 众将闻言,当即抱拳行礼,低头朗声应是。 可那名前来通禀的高句丽将领,却是语气急切地道: “大对卢,宁远河对岸所立的,乃是梁国亲王旗帜!” 此言一出,泉文祚顿时眼神一凝,高声问道: “梁国亲王旗帜?可曾探查清楚了,确保千真万确?” “是,确认过几遍了,的确是梁国‘燕’字王旗。还有一应仪仗之物,也俱在身边。” 顿时之间,帐中众将神色再次紧张起来。 梁国的亲王地位尊贵,仅在梁国皇帝之下。 若是按照高句丽国内制度,就相当于四部大人的身份地位。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四部大人,其实就相当于,高句丽这家公司的四个股东。 当初高句丽建国之时,有五部势力共同建立。 其中的桂娄部,在当时势力最强,所以桂娄部的首领,便成了现在的高句丽国主。 其余四部,分别获得了,东、西、南、北,四部大人的称号。 此时帅位之上坐着的泉文祚,当初先是继承了涓奴部首领的地位,成为了高句丽西部大人。 又历经十数年斗争,他才终于掌握了高句丽朝政大权,登上大对卢之位,彻底架空了高句丽国主…… 身份这样尊贵的人物,若非是统帅大军而来,又怎么可能冒着风险,前来前线? 想到这里,泉文祚脸色不由凝重起来。 沉吟片刻之后,他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出帅帐。 一众将领见状,也顿时跟了上去。 泉文祚与一众将领,快步登临军营之中的高台,朝远处望去。 战场旁,那充作先锋的数千梁国骑兵,更是不断游走攻城大军侧翼,侦察敌情,仿佛下一刻就要发起冲锋一般。 宁远河对岸,看不太真切。 但此时对岸烟尘滚滚,马蹄声如雷,金戈作响,旗帜林立,声势浩荡,一看便是大军来袭。 最为显眼的,还是那威仪亲王仪仗,一字排列在宁远河对岸岸边,簇拥着最中间的那面随风飞扬,猎猎作响的“燕”字王旗。 王旗之下,有一身穿甲胄的男子,端坐马上,被一众将领簇拥着。 那人看不清样貌,但就算相隔如此之远,却还是能够让人感受到那人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的那份尊荣贵气,英武昂扬。 如此大的动静,高句丽军营之中能够看到,那宁远卫城之中,便看得更是真切了! 城墙之上,无数咬牙坚守的官兵,看到宁远河对岸出现的“燕”字王旗,以及旗帜林立,声势骇人的援军,顿时精神一振,热泪盈眶地欢呼道: “是援军!是援军!” 原本已经精疲力竭,士气战意不断低落的守城将士,此时顿时振奋起来,疲惫乏力的四肢之中,又猛地涌现出一股力量。 已经身受重伤的宁远卫千户付广清,此时听到将士们的欢呼,挣扎着坐起,眼中绽放精光,吼道: “兄弟们,援军来了,给老子杀!” “杀!” 在这股心气加持之下,守城将士战力倍增,咬牙冲杀。 原本已经在城墙之上站稳脚跟,自觉即将破城的高句丽将士,竟然被再次反推了下去。 身后的一众将领,此时看着摇摇欲坠,却依旧没有被攻破,甚至士气重新提振的宁远城,面露不甘却无可奈何。 “大对卢,该怎么办?” 泉文祚眼神冷冽,皱眉沉思了许久,方才沉声道: “鸣金收兵!” 众将心中气馁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士气也不由低落下去。 眼前的这座宁远卫,论及驻守将士,不及营州数量众多。论及城池高大坚固,也不比锦州。 可为何,连战连捷的高句丽大军,却怎么也攻不破? 泉文祚扫视了情绪低落的众将,语气平静地道: “我并不相信梁国,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重新凑齐数万大军。” 众将闻言,顿时一愣,不解地道: “大对卢既然不信,这时又为何要退兵?” 泉文祚深吸一口气,郑重地道: “我大高句丽,从昔日贫瘠小国走到今日,殊为不易。” “用兵当求稳,保存实力,之后方能从容消化战果。莫要忘记了,瓦剌与我们,只是暂时联合……” 说罢,泉文祚顿了顿,继续道: “立即派出探马,侦察敌情。” “若当真是大部援军,当从容退回锦州。” “若只是疑兵,在我部二十万大军面前,也不过暂且将城破之日,勉强朝后拖延数日罢了!” 众将闻言,这才稍稍定心,齐声应是。 军令下达,象征着“撤军”之命的金钲之声,在战场之上响起。 高句丽的攻城大军,顿时如潮水一般散去。 付广清看着退却的敌军,强撑着趴在城墙箭垛之上,张狂地笑着。 城墙之上的守城官兵,也有样学样,还有人甚至放肆叫骂着,肆意发泄这久溺得援的欣喜…… 第八十八章 嫌隙渐生 “为什么退兵!为什么退兵!” 马哈木昂着头,态度倨傲,盛气凌人,怒视着帅位之上的泉文祚,语气之中尽是呵斥问责。 “你高句丽大军之中,全是懦夫!今日宁远卫城就要告破,你们竟然就因为区区数千梁军先锋,便畏惧不敢进攻。” “如此无能,还不如退出战场,让我瓦剌部勇士们,告诉你们仗是如何打的!” 面对如此羞辱,帐中高句丽众将,顿时面色涨红,双目死死盯着马哈木,眼中已有杀意萦绕。 泉文祚饶是城府再深,此时也被马哈木这个莽夫所激怒,脸上浮现怒意,语气冰冷地喝道: “既然如此,那明日我部便让出战场,请瓦剌大军攻城好了!” 草原瓦剌部,哪里懂什么攻城? 无非就是马哈木这有武力有胆气,却没有一点脑子的莽夫,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马哈木身旁,还有一位同样身穿草原贵族服饰的老者,此时不由狠狠瞪了马哈木一眼,然后开口接话道: “马哈木鲁莽,请大对卢息怒!” “只是鲁莽?” 泉文祚扫了老者一眼,道: “达尔扎,你们如此阵仗,难道不是兴师问罪的吗?” 说到这里,泉文祚狠狠地一拍案桌,咬牙怒道: “我已一再忍让,但你瓦剌不要太过分!” “我高句丽与你瓦剌,不过是为了入侵中原,这才主动联手而已,绝非是臣服于你瓦剌旗下!” 名为达尔扎的瓦剌老者,连忙道: “大对卢说得对,我瓦剌也是真心将高句丽当做盟友,而非臣属。” 相对于骄姿无脑的马哈木,达尔扎却是很清楚,若是没有高句丽帮助破城,瓦剌骑兵也只能如往年一般,在梁国坚固的城池要塞前,无功而返! “今日前来,只是想告诉大对卢,瓦剌和高句丽的军队,应该要相互信任!” “梁国援军来袭之时,大对卢就应该要派人告知我瓦剌。以我瓦剌骑兵之速,不需半个时辰便能来援。” “合你我两军之力,纵然梁国来再多兵马,又能如何?” 达尔扎的这话,倒是很有水平。 既点出了高句丽不够信任瓦剌,不能通力协作,听起来也并不刺耳。 泉文祚以及一众高句丽将领,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下来。 “只是不明敌情,这才未曾立即通知贵部……”泉文祚语气缓和地道。 马哈木闻言,顿时哼声道: “还不是不够信任我瓦剌!我瓦剌汉子,肚子里从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文学一二 “实话告诉你们,梁国的燕王早就遣使求见可汗,提出了许多条件,想要求和!” “若非是我瓦剌将高句丽视作盟友,不愿背弃,早就撤军回草原了!” 达尔扎阻止不及,听到马哈木这些话,脸色顿时一僵,咬牙看向马哈木。 瓦剌和高句丽,相互之间本就有嫌隙,甚至隐隐戒备。 这话一说,不光没有让高句丽这边解除怀疑,反而更加重了他们心中的怀疑。 要不是这马哈木是瓦剌可汗的侄子,如此蠢笨的货色,怎么可能位居高位! 而听到这些话的泉文祚与高句丽将领,顿时眼中神色一凝,审视着看向二人。 “达尔扎,此事可是真的?”泉文祚沉声问道。 达尔扎闻言,硬着头皮道: “是……马哈木的意思是说,大对卢与我瓦剌可汗当日歃血为盟,约为盟友。草原汉子耿直,发下了誓言,便绝不会背弃!” 马哈木在一旁,直愣愣地点头道: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泉文祚眼睛一眯,阴沉沉地道: “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瓦剌可汗不背弃之恩?” “自然!” 马哈木昂着头,很是愣头青地回答道。 气得一旁的达尔扎,恨不得将他的嘴封起来。 泉文祚冷笑一声,当即抬起手,冰冷地道: “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似乎都说了。既然如此,就送客吧!” 一旁的高句丽将领,顿时冷着脸,对着达尔扎、马哈木抬了抬手。 马哈木眉头一皱,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一旁快要绷不住的达尔扎一把拉住,连拉带拽地带走,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话。 看着二人离去,一众高句丽将领眉头紧皱,不满地道: “大对卢,瓦剌说那些话,难道不是在威胁我们吗?” “就是,若是没有我高句丽,战事这么可能如此顺利?攻打宁远卫城,伤亡的更是我高句丽将士。” “他瓦剌除了打了个营州,其余不是在抢夺战利品,就是在劫掠梁国百姓。除此之外,还干了什么?” 这话,其实并不全对。 营州之战,瓦剌也是打了个硬仗,让梁国八万精锐尽数覆没,辽西兵力为之一空。若非如此,联军攻略辽西之地,也没有这般势如破竹。 但自古以来,从来都是屁股决定脑袋,站在高句丽的角度来说,也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 面对着皆露不满愤慨之色的众将,泉文祚微微抬手,制止了众人,沉声道: “梁人狡猾,计谋多出,说不定就是故意此举,好让我们与瓦剌之间生出嫌隙怀疑……” 现在的泉文祚,并不满足于只占据关外之地,心中还在窥觊着梁国腹地的富庶。 是以此时的他,依旧还在避免与瓦剌彻底翻脸。 “不过,瓦剌与我高句丽也有旧怨。甚至我大高句丽的辽东之地,也被瓦剌视为故土,有心争夺,不可不防!” “将我高句丽在瓦剌内部的暗探眼线,尽数激活,一定查清此事!” 纵然泉文祚知道,这极有可能是梁国的离间计。 可就是因为对瓦剌的不信任,导致他不得不开始让人着手调查此事。 纵览史书,不知有多少君王人主,中了这看似简单的离间计,导致功败垂成,一败涂地。 就是因为,这洞悉人心猜忌,考验人性的离间计,看似简单。 可就算识破了,最后也会因为难以抑制心中的猜忌,而生忌惮,从而做出了令后世之人惋叹感慨之举…… 第八十九章 放大猜疑 在宁远河右岸,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地之中。 李玉鉴的一众心腹死忠、军中众将,尽数聚集于此,商议军务。 上首的李玉鉴,此时沉声问道: “带来的辎重,都送进去了?” 一名将校,此时出列回禀道: “一应辎重物资、米粮军械,都已经送进去了。” 说到这里,这名将校回想起在宁远卫中所见景象,不由心中一颤,声音低沉地道: “只是城中情况,并不太好……当初守城的七千官兵,如今就算加上受伤的,也不足三千人。” “城中物资尽数耗尽,连饱腹的粮食都没有了。付千户说,若是辎重再晚两日送到,他只怕都要下令将士食人肉补充体力了……” 听到这话,李玉鉴微微一叹,语气异常凝重,又带着几分庆幸,道: “这次北平府未遭敌寇入侵,全靠着宁远卫的官兵,于危急之时,挺身而出,为国尽忠,死守孤城。” “幸而本王率军及时赶来,否则若是让这满城忠勇将士遇难,本王心中不知该如何悔恨啊!” 此时帐中的众将,自然为这些幸存将士而感到高兴。 但更让他们为之动容的,却是眼前的这位燕王殿下! 为了驰援宁远卫,以亲王之尊,竟然能不顾危险,仅率轻兵亲赴前线。 明明还不过弱冠之年,亲临战场前线,却能够指挥若定,以疑兵之计,成功吓退高句丽大军,救下了宁远卫守城官兵。 有这样的一位燕王殿下都督辽西战事,实在是让一众将领感到安心。 可此时的高继勋,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却是忍不住开口劝道: “殿下,今日一战,虽说骗得高句丽大军退兵。可这不过是对面未曾察觉,这是疑兵之计而已!” “不需几日,甚至很可能明日,高句丽那边就会察觉出不对劲。到时候大举来攻,我部仅有五千兵马,又如何能挡?” 为了尽量瞒住对面高句丽,梁军在宁远河右岸,扎了连片,足够数万大军入驻的营帐,甚至连造饭之时的炊烟火堆,也是特意弄出了许多。 可这些小手段,也不过能瞒过一时而已。 只要这几日没有大批援军进驻宁远卫,高句丽那边反应便是再迟钝,也能够发现不对劲。 “末将认为,还不如趁着高句丽没有反应过来,连夜将宁远卫官兵接出来,撤回山海关,凭雄关固守,方可抵御大军啊!” 此时高继勋的这番话,倒也并非完全出自私心。 如今他们手下,拢共就五千兵马。面对的,却是对面数十万大军。 这神仙仗,谁能打? 与其让燕王涉身险地,倒不如撤回山海关,凭借雄关还可从容固守呢! 一众将领,亦是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李玉鉴闻言,也是面露迟疑。 可沉吟了片刻之后,她眼神却是再次坚定起来,摇了摇头,道: “不动,或许还能瞒住敌军几日。可若是连夜撤军,高句丽恐怕立时就会反应过来……别忘了,对面可还有瓦剌骑兵呢!” 弓马娴熟,来去如风的瓦剌骑兵,虽不擅攻城,却最擅长追击。 连夜撤走,只怕都走不到山海关,就要被瓦剌骑兵追上,让撤退变成一场大溃败了! 众将闻言,也顿时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不由沉重起来。 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着实让人头疼…… 可此时的李玉鉴,却是突然发话道: “送去瓦剌那边的金银布帛,可曾准备好?” 一旁的心腹,连忙接话道: “已经装车了,明日便启程送去!” 高继勋闻言,不由开口问道: “殿下是想要贿赂瓦剌可汗,让瓦剌退兵?” 说完,还不待李玉鉴回话,高继勋便不由摇了摇头,道:文学一二 “瓦剌可汗虽是短视贪婪之人,可正因为短视贪婪,所以才更会窥觊我中原富庶,轻易不愿撤军的!” 便是再愚蠢的人,也分得清一车金银布帛,和无数车金银布帛,到底哪个更好。 瓦剌可汗越是短视贪婪,此时便越不会答应撤军。 李玉鉴闻言,微微摇头,沉吟着道: “不是收买,只是送给瓦剌可汗的礼物……” 众将闻言,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李玉鉴却是没有继续回话,默默地拿起手边雍博荣送来的密信,深信不疑地道: “本王心中有数……记住,阵仗弄大一点,要让高句丽那边有所察觉。” “是!” ------------------- 湛蓝色的大海之上,海风拂来,荡起粼粼波光。 十余艘战船,悬挂大梁旗帜,此时浩浩荡荡而来。 天上白云之间,一只信鹰掠过天空,与天空之上盘旋一阵后,然后径直俯冲而下,落于其中一艘战船之上。 殷羽抱起信鹰,拿出肉干喂食,并且亲昵地抚摸了几下后,才从信鹰身上取下密信,转而走到雍博荣身前,抱拳恭声道: “雍公子,辽西有回信传来,一切都已经按照公子此前吩咐去办了!” 雍博荣闻言,伸手接过密信,打开扫视一眼之后,沉声道: “如此一来,布局便已完成了!” 如今贝永康不在身边,雍博荣传递消息,又借助了齐国公府的势力,所以诸多安排,殷羽皆是知晓。 此时的殷羽,听到雍博荣这般说,却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公子想离间瓦剌与高句丽,此前说要给高句丽主将送信。可怎么如今,倒是给瓦剌可汗送信、送金银布帛?” 雍博荣闻言,微微一笑,道: “本来我就是想将这份给瓦剌可汗的信,送到高句丽那边……可仔细想想,太过巧合,高句丽那边又并不都是蠢人,必然有所怀疑。” “所以啊,我干脆真送给了瓦剌可汗。” 殷羽闻言,先是恍然大悟,随后也更加不解,问道: “公子的这封信真送给了瓦剌可汗的,那高句丽主将又怎么会知道内容呢?” “无妨,只要知道了燕王给瓦剌送去金银布帛,那封信的内容就不重要了。” 考验人性,引诱两方之间的忌惮猜疑之心,离间计便已经成了大半! 只是雍博荣自己都没料到,嘱咐李玉鉴送去的那车金银布帛,实在是多余了。 因为瓦剌可汗的侄子,马哈木的“帮忙”,高句丽此时都没需要派人打探,便已经得知了那封信的大概内容…… “那这样,就能让瓦剌、高句丽相互猜忌,最后退兵吗?” 雍博荣闻言,直接摇头道: “只凭一份书信,自然不能……” 说到这里,他眼神突然一凝,看向远处若隐若现的海岸,沉声道: “但若是,高句丽在前线囤积粮草之地被人泄露,营地被攻破,粮草被焚毁。高句丽又会将这份怀疑猜忌,放到谁身上?” “那自然是瓦剌!”王不二抢先答道,还微微昂头,眼神带着一丝得意地瞥了殷羽一眼。 雍博荣微微点了点头,道: “对,所以高句丽粮草囤积之地,辽西笔架山,必须拿下!” “传令军中,暂缓船速,游曳海上。今夜子时,奇袭笔架山!” 王不二、殷羽二人闻言,当即抱拳一礼,抢声道: “是!” 第九十章 瓦剌的应对 瓦剌营地,一座黄金为顶,装饰彩饰的纯白营帐,坐落营地最中央。 此处,正是瓦剌可汗的金帐! 达尔扎便快步走入,并没有受到可汗亲兵的阻拦。 作为草原有名的智者,瓦剌可汗也欢最为信任的亲信,他可以不需通传,直接拜见瓦剌可汗也欢。 此时金帐之内,瓦剌可汗也欢,正看着营帐之中摆放着诸多金银布帛,脸上尽是满意欢喜之色。 见达尔扎快步走入,也欢笑容满脸地道: “达尔扎,你来得正好!” 也欢可汗一边说着,一边自手边拿起一匹极为精美罕见的丝绸,随手便塞到了达尔扎的手中,道: “这是梁国最好的丝绸,在草原上价值五百头牛羊,我赏赐给你!” “这里面的东西,你若是喜欢,我也准你挑选!”也欢可汗很是大气地道。 达尔扎看着满帐的珍贵礼物,心情沉重,微微叹息一声,忍不住开口道: “可汗,您为什么要收下梁国燕王送来的这些东西?” 也欢可汗闻言,微微一愣,扭头看了看帐中的珍贵礼物,下意识地反问道: “燕王只是说送给我的,为什么不收?” 也欢可汗想着,虽然自己并没有打算,答应燕王的求和要求。 但这,也不妨碍他收礼物啊!反正不拿白不拿…… 达尔扎闻言,胸口顿时一堵。 他终于知道了,也欢可汗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那个有勇无谋的侄子马哈木了。 合着叔侄二人,全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达尔扎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心情,开口解释道: “可汗,咱们如今是与高句丽联合出兵!两方本就因此前恩怨,而互有戒备。又因为战利品、两军配合之事,而导致颇有怨言。” “如今您收下了燕王的礼物,要让高句丽那边如何想?” 也欢可汗闻言,眉头皱起,不满地道: “高句丽?我身为瓦剌可汗,如今又没有背弃盟约,就收点礼物,高句丽还能说什么吗?” 达尔扎心累地叹息一声,沉声道: “在中原,这样的策略叫做离间计。就是想用手段,让我们与高句丽失和,梁人从而能够利用,挽回辽西的败局!” 也欢可汗闻言,依旧没有放在心上,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 达尔扎见此,又连忙道: “可汗,梁人的狡诈,您应该知道!所以,一定要有所防备啊。” 被这么一提醒,也欢可汗顿时想到了自己这么多年来,被梁人数次坑害的事情,心中顿时一凛。 看着达尔扎凝重的神色,也欢扭头看了一眼满帐的珍贵礼物,面露不舍之色。 可出于对达尔扎的信任,以及对狡诈梁人的怀疑,他还是一狠心,咬牙道: “那你说,该这么办!” “将这些东西,再转送给泉文祚,以示我瓦剌并无背盟之心。还可以在战场之上展示,告知梁军,他们的燕王畏惧求和,以此打击士气!”达尔扎沉声道。 不得不说,达尔扎还是有些手段的! 将也欢可汗的贪心,改成了是想手下礼物,以此打击梁军士气,也算给高句丽一个能够接受的交代。 若是雍博荣那边没有后手,两方是完全可以继续维持合作关系的…… 也欢可汗闻言,心中肉疼不已,却也还是苦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道: “好,就听你达尔扎的!” 达尔扎闻言,心中终于一松,激动地抚胸一礼,道: “可汗英明!” 自家可汗虽然毛病不少,可到底能听得进去劝,还是好的…… ———————— 雍博荣双手抬起,在旁人的帮助之下,换下锦袍,穿上了甲胄。 所穿甲胄,暗底赤纹,细密的鳞片遍布其上。不似山文甲、明光铠那般雄壮臃肿,反而格外精致修长。 正是雍博荣刚刚得到的“引祸”异宝,耀武赤磷甲! 相较于战场之上,那些厚重臃肿的甲胄,这副耀武赤磷甲,此时并未显现神异之处。 看起来虽然精致,却不似钢铁打造,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给人一种华而不实的感觉。 王不二看着自家少爷身上的甲胄,微微皱眉道: “少爷,要不您还是一副甲吧。您现在穿的这玩意,看起来怕是连几根箭矢都防不住!” 说罢,王不二抬起手,敲了敲胸口的铁甲,发出“砰砰”的闷响,道: “您看我,穿这样才防得住!” 雍博荣看了看穿着甲胄,比往常还要粗壮臃肿几分的王不二,不由翻了个白眼,道: “你身上穿着的锁子甲、明光重铠、棉甲,加起来六十多斤。你家少爷我穿上了,能坐起来就算了不得了!”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王不二在十三岁时,就曾经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抬起了数百斤的重物。 如今成年了,这百十斤的玩意穿在他身上,就跟玩似的。要不是担心身形太过臃肿,导致行动不便,王不二估计还能再穿一层甲。 而雍博荣在正常情况之下,没有妖怪内丹供应,没有魔弓吸取的血气加持,是站久了都累…… 王不二闻言,想着自家少爷反正也不需要亲自上阵冲锋,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殷羽快步走入船舱之中,对着雍博荣抱拳一礼,肃声道: “公子,笔架山到了!” 听到这话,雍博荣神情当即一肃,整理好身上的耀武赤磷甲,带着二人径直来到甲板之上。 几人朝远处望去,便见前方海岸之上,有几座山峰坐落。山峰二低一高,形如笔架。 因为是囤积粮草的重地,笔架山营地之中,只有点点火光亮起,依稀能够看到一处规模浩大的高句丽军营地,依山而建。 此地,正是高句丽大军粮草囤积之地,锦西笔架山! 雍博荣听着耳边传来的涨潮之声,却是不由笑道: “幸而此时已经入了春,海水涨潮。否则海边滩涂,泥泞难行,却是难办!” 说罢,雍博荣眉宇扬起,眼神锐利,朗声喝道: “上岸!” 甲板之上的王不二、殷羽,乃至一众兵将,顿时齐声应和: “是!” 第九十一章 笔架山之战 借着海水涨潮之势,十余艘战船,装载着雍博荣所带领的兵将,径直登上海岸。 过程之中顺利无比,根本没有遇到一丝阻拦。 正如此前,守卫宁远河的高句丽兵马一样。 如今前线战事的顺遂,让高句丽军中上下,已生骄纵之心。 根本没有想到,被打得毫无反击之力的梁军,竟然能够找到囤积粮草的笔架山,还组织了一支兵马奇袭而来。 千余将士登岸立足,随后便是牵着战马的五百齐国公府府兵骑士,从容上马列阵。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笔架山营地的高句丽将士,都没有察觉到一点动静。 王不二身骑战马之上,感受着胯下战马,被自己压得嘶鸣挣扎不断,王不二有些不耐烦地翻身下马,对着身边的一众骑士,道: “这马不得力,我跑着去!” 一众骑士,看着身穿三层甲,腰悬两刀,肩插两刃,持丈八长枪,周身杀气萦绕,煞气凝而不发,整个一人形兵器的王不二,眼皮直跳,暗自心惊。 这么一个天生将种,杀胚凶人,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 雍博荣不顾殷羽的劝阻,亲身来到岸上,准备组织进攻。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笔架山营地之中,似乎终于发现了异常。 营地之中,便见有火光闪动,隐隐还能够听到,营地之中有高句丽将士,以扶余语不断高呼: “敌袭!” “戒备!” 雍博荣见状,便知自己一方的行踪,已经被人所发现了。 当即,他眼神一厉,当机立断地下令道: “进攻!” 笔架山营地,囤积着高句丽大军粮草。若能攻下,则高句丽大军必然难以为继! 此事关辽西战局,无论如何,也要将此地攻下! “是!” 作为先锋的五百府兵骑士,此时应和一声,眼神杀气溢出,纵马进攻。 王不二更是嘶吼一声,双脚发力狂奔,宛若凶兽狂奔,速度丝毫不逊于身旁骑士。 “杀!” 数百骑兵,纵马疾驰,马蹄之声轰鸣,在深沉夜色之中突然响起,携排山倒海之势,朝笔架山营地直接攻来。 喊杀之声的突然响起,让原本死寂的笔架山营地,就仿佛顿时炸开了一般。 高句丽将士自梦中惊醒,慌张着甲涌出营帐,然后在军中将校的组织号令之下,仓促之间组织防御。 面对着梁军奇袭,高句丽猝不及防。 不过雍博荣这边,却也有着劣势。 因为笔架山营地是依山而建,是以此时的这五百府兵骑士,不得不以下攻上。 又因为营地精心布置,有鹿角拒马的存在,使得战马减速,骑兵的威慑力大大降低。 五百骑兵突袭而出,一波迅猛攻势之下,也不过才刚刚攻破了营地外围的两道防线。 来到了营地之前,便被营地前立着的拒马拦着,不得不为之降低马速。 王不二虽是弃马狂奔,却丝毫没有落后一众骑士。 此时骑士马速减缓,他却反而冲锋上前,整个人穿着三重甲胄,周身杀气煞气几乎凝作实质,宛若凶兽狂奔而来。 下一刻,王不二手中丈八长枪向前探出,直接卡在了鹿角拒马之上,然后暴喝一声,手上青筋绽开,猛地一挑。 在交战双方将士惊骇的目光之中,营地前的那架拒马,竟然被直接挑翻起来,凌空飞起,然后狠狠地摔倒了一旁。 营地前方的阻拦,为之一空。 身后的五百骑士见状,顿时眼中一亮,一提马速,趁势冲进营地之中,对着刚刚组织起来的高句丽将士,大肆砍杀。 王不二快步冲锋,手中长枪先是猛地刺穿十余人,旋即抽出佩刀,不断劈砍。 但凡敢于阻拦之人,不是被其直接枭首,便是被他拦腰劈开。 佩刀若是卷刃崩坏,他便再抽出一把来,继续砍杀,所过之处,全无阻拦! 杀到兴起之时,他更是仰头猖狂大笑,脸上尽数残忍快意之色,宛若杀神降世。 笔架山营地之中,存放着高句丽大军近乎全部的粮草,对这次战事来说,至关重要! 所以对于营地之中的安排,高句丽极为上心。 这里的守将,是泉文祚的心腹,高句丽有名的将领。安排卫戍的五千将士,也是高句丽精锐之中的精锐。 面对着如此猝不及防,却无比迅猛的攻势,这些高句丽将士,展现出了惊人的毅力与战意。 源源不断的高句丽将士,在将校的率领之下,涌现出来,死死挡在了五百府兵骑士之前。 就算队列被杀散了,也要依靠营地内部的复杂地形,拼命据守,全力杀伤梁军,只为后方集结的袍泽争取时间。 就在这般拼死阻拦之下,渐渐的,这五百府兵骑士冲锋之势,竟然就真被硬生生地阻拦了下来。 海岸边,身穿甲胄的雍博荣。 听着着前方陷入僵局的笔架山战场所传来的沉闷的厮杀之声,嗅着便被风吹来的刺鼻血腥味,感受着远处战场之中的肃杀之气直冲天际,他神色顿时变得凝重无比。 相较于手中剩下的一千不擅陆战的水师兵马,以及山东卫所抽调而来,未经战场,操练甚少的一千三百卫所兵。 陷入战场之中的,那齐国公府五百府卫骑士,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必须要尽快解决战斗! 否则等那数千高句丽精锐彻底集结起来,五百府卫骑士消耗殆尽,自己便再难挽回局势了! 想到这里,雍博荣心中杀意顿时暴起,吼道: “全军压上,强攻笔架山!” 而此时,随着雍博荣心中杀意暴起,他身上穿着的耀武赤磷甲顿显神异! 其上那赤色纹路,宛若鲜血一般开始不断流动。 赤纹所过之处,细密鳞甲微微扬起,整副铠甲就好似活过来一般,显得莫名诡异…… 第九十二章 自带主动技能 冥冥之中,一股暴戾煞气,自耀武赤磷甲之上散溢而出,笼罩在一众卫所兵身上。 原本还面露惶恐,畏缩不敢上前的一千三百卫所兵,此时心头一颤,心中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暴戾之意。 无边杀意充斥脑中,将他们的恐惧,尽数埋没,甚至连理智都丧失了几分。 一听到雍博荣下令进攻,一千三百卫所兵几乎是毫不犹豫,猛地冲杀上前。 “杀!杀!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再次响起。 沿着五百府兵骑士开辟的道路,一千三百卫所兵,面目狰狞,双眼通红,猛地冲入营地之中。 这些卫所兵,平日里甚少操练,连进攻时的阵型,都显得松松垮垮。 放在往日,这些卫所兵根本不会是高句丽精锐的对手。 但此时这些卫所兵,在那股暴戾之气的加持下,双眼通红杀意尽显,心中畏惧害怕尽数消失。 一看到高句丽将士,这些卫所兵便不顾一切,争先恐后地上前砍杀。 本就因为五百府卫骑士悍然冲阵,而阵型散乱的高句丽将士,面对着全力压来的一千余卫所兵,再次被冲散开来。 两方兵马彻底纠缠在了一起,展开了最为惨烈、最为血腥的厮杀。 雍博荣此时,虽然理智依旧清醒,但也被赤磷甲所散发出这股暴戾之气所感染,眼中杀意强盛。 随着他心念一动,那柄藏于心神深处的噬血魔弓,便顿时凝聚在手中。 雍博荣举起魔弓,微微拉动弓弦。 闪烁着诡异绿色光芒的藤蔓箭矢,凝聚出来,随着他轻轻松手,顿时化作一道光芒,直射而去。 一名正在阵前号令指挥将士的高句丽武将,被诡异箭矢所射中,顿时倒地。 甲胄之下的壮硕身躯,顷刻之间化作干尸。 诡异箭矢化作绿色光芒,裹挟着所吞噬的血气,猛地遁回雍博荣的体内,将血气灌输。 顷刻之间,雍博荣只觉身躯之内血气充盈,气力大增。 这孱弱的身体,对血气的渴望,是最本质,最无法抗拒的! 再加上耀武赤磷甲的影响,让雍博荣心中杀意沸腾,再也无法克制,噬血魔弓再次被举起。 散发着诡异绿色的藤蔓箭矢,不断出现在战场之上。 但凡敢于出面组织高句丽士兵反击的将领,都被雍博荣一箭射中,血气尽数吞食,化作干尸倒伏于地。 而随着雍博荣每杀一人,心中杀意便越盛一分。 杀意越盛,身上的耀武赤磷甲,其上萦绕的煞气便越发浓郁。 交战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高句丽军中将校,便有大半倒在了雍博荣的箭下。 失去了将校指挥,一众高句丽兵马便越发紊乱起来,抵抗也逐渐微弱。 而在接连击杀数十名高句丽将校,吞噬了他们周身血气的雍博荣,此时周身气血宛若大江大河,在身躯之中汹涌涌动不停,几乎就要凝作实质,恐怖异常! 雍博荣眼神微冷,环顾视线之内,见已再无高句丽将校敢于露头,顿时眉头一皱,竟然不顾危险,纵马上前。 雍博荣身上那副看起来华而不实的耀武赤磷甲,伴随着雍博荣连杀数十人,此时已经凝聚起无比浓厚的煞气威压。 只见他缓缓纵马而来,所过之处,冲天煞气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便宛若神话之中的凶兽在世。 原本充斥厮杀之声的战场,伴随着雍博荣的到来,顿时为之一静。 梁军为这煞气所影响,双眼通红,眼中杀意更甚。 而高句丽将士们,看着身骑战马之上,身穿甲胄,缓缓而来的那道身影,便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 他们的心中不由生出无边恐惧,只觉四肢发软无力,一点反抗的意志都生不出来。 伴随着雍博荣的到来,高句丽将士仅剩的那点士气、战意,此时顿时崩溃。 “快逃啊!” “这是妖魔,是妖魔!” 先是有少部分将士,因为心生恐惧,惊恐地高呼,然后不顾一切地朝后面溃逃而去。 此时的高句丽大部将士,已经失去了军中将校的节制,无人出面阻止溃逃。 其余将士见袍泽逃跑,心气一泄,或是主动,或是被身边袍泽裹挟,也开始溃逃。 原本尚能僵持的局势,此时彻底崩溃。 明明依旧占据兵力优势的高句丽将士,大部将士四散离去,狼狈而逃。 面对着不能结成军阵抵抗,四散奔逃的高句丽兵马,尽管只有区区五百府兵骑士,却也是毫无抵抗之力! 府卫骑士们驾驭战马,追杀溃逃敌军,开展了一场屠杀。 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惊呼奔逃、哭嚎求饶之声,满脸杀意的雍博荣,此时突然一惊,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 他下意识地松开手中的噬血魔弓,心中涌动的杀意戾气,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感受到雍博荣有收敛杀意之心,身上的这幅耀武赤磷甲,也开始收敛散溢而出的暴戾之气。 雍博荣抬头环顾四周,看着逐渐开始恢复清明理智的梁军将士,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异样。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身上的甲胄,惊讶地自言自语道: “好家伙,竟然还带‘狂化’技能啊……” 不愧是玄级异宝,还带主动技能,高级货! 片刻之后,负隅顽抗的那部分死硬高句丽将士,终于被彻底剿灭。 看着笔架山营地之中,囤积着足够二十万大军数月所需的二十四个大粮仓,雍博荣依旧残存杀意戾气的双眼微微一凝,沉声喝道: “烧!” “是!” 一声令下,梁军开始四处纵火,然后自海路从容离去。 干燥的粮草被点燃,汹汹火势便一发不可收拾。二十万大军粮草,被尽数焚毁一空。 笔架山附近的高句丽兵马,察觉动静赶来支援,可未到达,抬头便见笔架山上火光冲天,将昏暗的夜色照亮,显眼异常。 领军而来的高句丽将领,心中顿时一颤,差点没有瘫软倒下,难掩惊恐地道: “快、快、快去回禀大对卢……” 第九十三章 驰援宁远卫 远处笔架山上,火光冲天,照亮夜空。 雍博荣带着一众梁军将士,在水师将士的接应之下,回到了战船之上,从容离去。 站在甲板之上,雍博荣负手而立,微露沉吟之色。 供应高句丽大军的粮草,已被一把火烧光。 自己的离间计,就算不能成功,最起码高句丽大军也难以继续作战,必然要退兵。 可若是成功了,未必就不能试着夺回锦州! 此时的雍博荣费尽心机,也不过想试着夺回锦州。 至于能否将高句丽的这二十万主力直接留下,他更是想都没有想! 二十万大军,就算没了粮草,也不是说崩就崩的。 就如那官渡之战的袁绍,被突袭了乌巢,主力大军也没有直接崩溃。 而若是想要趁着粮草不济之时,将高句丽主力尽数围歼,起码也要有七八万的精锐大军供自己调遣。 但此时,只怕是抽空了整个大梁北境,也拿不出这样的兵力来! 而就在雍博荣沉思之时,却见天空之上,一金一黑一赤,三道光辉猛地遁来,径直汇入雍博荣身躯之内。 【保家卫国,抵御外寇,功德+60】 【战场杀伐,纷争不断,罪孽+30】 【威震敌军,高句丽军中开始流传您的威名,恶名+150】 杀伤人命,自有罪孽加身。不过因为保家卫国,获得功德也是罪孽的双倍……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功德总算是有进账了,好事! “公子!” 这个时候,殷羽快步走到雍博荣面前,抱拳一礼,问道: “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一旁换下了甲胄,但身上仍有浓厚血腥味的王不二,此时却是一脸兴奋地道: “少爷,我听水师兄弟们说,高句丽国都柳京,距离海岸也不足百里。” “咱们去走一遭,也不说就要攻破柳京,吓吓他们也好啊!” 雍博荣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 “高句丽的水师战船不行,难以海上远航。但在自家王都海边转悠转悠,还是没问题的。” “就咱们拢共这十五艘战船,千余水师将士。你确定去柳京,不是给人送战功?” 高句丽造船技术的缺失,导致水师无法远征。 否则如此大举进攻梁国,高句丽的泉文祚,又怎么可能不调用水师相助? 若有水师护卫,雍博荣也不会像今日这般,自海上来袭,便轻易偷袭了笔架山! 王不二闻言,顿时悻悻一笑,干巴巴地道: “我就是一说,开个玩笑……” 雍博荣也懒得和王不二这个浑人计较,转而对殷羽吩咐道: “去宁远卫!” 高句丽粮草被烧,军中上下必然多有气愤。 就算被迫撤军,临走之前,想必也惦记着要给梁军一個教训。 仅凭着宁远卫那边不足万人的兵马,怕是局势危险了! 听到雍博荣的话,殷羽当即应是。 十五艘战船当即调整方向,载着刚刚得胜而归,士气高昂的数千将士,朝着宁远卫的方向前进…… -------------------- 宁远卫外,高句丽大军军营之中。 一众将领,正在向泉文祚回禀军情。 “回禀大对卢,这两日来,末将与梁军前锋骑兵交手多次。梁军战意高昂,装备精良,战力不俗,虽只有两千余众,却不可小觑!” 一名将领回禀完,便立即有另外一名将领快步出列,道: “大对卢,末将已多加派探马,暗中渡河查探敌情。” “梁军虽营帐连片,军灶数目众多,足以供近十万大军驻扎。但多次探查,却发现大营之中极为空旷,士兵数量稀少,似是疑兵之计!” 此言一出,亦有将领出言赞同道: “大对卢,末将也有些怀疑。梁国若是当真有大股援军来袭,宁远卫这两日,也不至于仅有千余兵马入驻防守。” 泉文祚闻言,微微点头,道: “只怕是了……” 说到这里,泉文祚又不禁感慨地道: “虽然我此前心中便有猜测,但如今真正确定,心中却也不由赞叹一句,这个梁国的燕王实在不是个简单人物!” 仅率数千兵马,用疑兵之计,吓得二十万大军多日不敢进犯。 无论是谁干出这事儿,都是值得为世人所传颂的! 更何况,这位还有着梁国亲王这般贵重的身份。 泉文祚感慨一句,旋即又昂然朗声道: “如此英雄人物,应当给予尊重。” “传令全军,若有擒获梁国燕王者,需以礼相待,不可轻辱加害!” 这话很是有底气,俨然已经将对方视作了阶下囚。 可就在众将轰然应是之时,却见一名将领,面带惊慌急切之色,慌张地跑到了帐中,猛地跌倒在地,颤声道: “大、大对卢,梁军自海上突袭笔架山营地。大军粮草,被尽数焚毁一空!” 帐中众将,只觉如闻惊雷,顿时愣住,不敢置信地看向前来报信的将领。 坐在上首的泉文祚,平静沉着的脸色也绷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露出了震惊暴怒的神色。 “不可能!梁军怎么可能知道,我大军粮草囤积之地?” 辽西之地,如今除了个宁远卫,其余城池已经尽数落于瓦剌、高句丽联军之手。 能够作为囤积粮草的地方城池那么多,梁军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地找到了笔架山? 帐中有将领,此时猛地一咬牙,手握兵刃,怒不可遏地道: “是瓦剌,一定是瓦剌!” “瓦剌被梁国提出的条件所打动,背弃了盟约,出卖了我大高句丽!” 瓦剌与高句丽,相互之间虽然防备,但到底是联盟关系,只要稍稍费些心思,便能够找到高句丽的粮草囤积之地。 虽然就在昨日,瓦剌可汗已经将梁国燕王送去的礼物尽数送了过来,让高句丽以此打击梁军士气军心。 可当初马哈木大放厥词之时,提到的那封梁国燕王的求和信,却依旧是一众高句丽将领,乃至泉文祚心中的一根刺。 或许梁国在信中提到了什么条件,最终打动了瓦剌也欢可汗,暗中告知了高句丽的粮草藏匿之地,也是极有可能的! 第九十四章 终战 有关瓦剌背盟的说辞,立时得到了高句丽众将的认同。 一时之间,众将纷纷义愤填膺,怒声呵斥着瓦剌的背盟之举。 甚至还有人提出,想要直接进攻瓦剌,将瓦剌重新赶回草原,独占整个辽西之地。 泉文祚眼中冷意闪动,脸色阴沉,让整个帐中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义愤填膺的将领们,也在如此深沉威势之下,闭嘴不敢多言。 “军中粮草,还够几日?” “大约只剩十五日所需……”军需官无奈地道。 “十五日……”泉文祚喃喃道。 旋即,泉文祚眼神一动,沉声道: “三日之内,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梁国燕王擒获!” 此时的泉文祚,也不指望在梁军上下一心,瓦剌心怀鬼胎的情况之下,攻陷宁远卫了。 但高句丽大军在宁远城下,前后伤亡近两万将士,也必须找补回来。 而如今整個宁远卫战场之上又有什么,比梁国的燕王殿下,还要尊贵的人物? 擒获了燕王,泉文祚可以此提振军心士气,巩固自身威望,甚至还可以向梁国提出条件。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相较于城池坚固的宁远卫,身边只有数千兵马,只有宁远河作为依仗屏蔽的燕王,更容易攻打下来。 虽然笔架山的粮草尽数被毁,但随军携带的粮草,却还够十五日所需。 大军从宁远卫退回锦州,需要九日的时间。渡过辽河回高句丽境内,也只需要十二日。 三日时间,就是泉文祚给予众将最宽裕的时间! 粮草被烧,导致被迫撤离,无法劫掠富庶的中原之地,让每个高句丽将领心中,皆有愤愤不平之气。 此时听闻泉文祚的命令,众将眼神一厉,当即振奋精神,纷纷请命为先锋,赌咒誓要擒获梁国燕王,于帐前问罪…… ------------------- 瓦剌营地,可汗金帐之中。 也欢可汗眉头紧皱,沉声道: “什么?” 马哈木连忙重复道: “叔叔,高句丽大军已经放弃攻打宁远卫,转而攻打宁远河,与对岸梁国燕王统帅的兵马交战了!” 听到自己侄子的话,也欢可汗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光头,嘀咕道: “泉文祚那边,到底又打什么主意……” 对于瓦剌、高句丽联军来说,扼守辽西走廊,如鲠在喉的宁远卫,才是必须要拿下的地方啊。 可琢磨了半天,也欢可汗也没想明白这其中关键,只能开口道: “不管了,我曾经与泉文祚歃血为盟。此前攻城战,我瓦剌插不上手,但如今城外野战,总要帮帮场子!” “马哈木,你带着你的万户队,去助战!” 说到这里,也欢可汗眼神一凝,郑重交代道: “记住,抢在高句丽之前,找到梁国的燕王……看在此人还知道给我送礼的份上,要以贵客的礼节对待他。” 马哈木闻言,眼神顿时凌厉起来,抚胸行礼道: “是!” 而马哈木准备下去调兵之时,又见沉着脸的达尔扎,快步走入金帐之中,对着也欢可汗抚胸一礼,当即肃声道: “可汗,刚刚送来的情报!” “高句丽囤积粮草的笔架山,被梁军突袭攻破,粮草尽数被焚。” 瓦剌、高句丽相互防备,各有眼线派出。 所以笔架山粮草被烧的军报,瓦剌这边也并不比泉文祚晚知道多久。 听到这话,也欢可汗双眼顿时圆睁,惊讶地道: “都烧了?” 达尔扎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沉声道: “如今高句丽军中的粮草,怕是只够十几日所用。要不了多久,高句丽必然要退兵的……” 瓦剌骑兵,实在不擅攻城。若非今年有高句丽襄助攻城,怎么可能打到这里? 高句丽一旦退兵,瓦剌也只能跟着退兵了。 也欢可汗瞪着双眼,沉思了许久,突然勃然大怒,道: “粮草被烧,为何不派人前来告知?” “他泉文祚突然引兵与梁国燕王交战,莫不是还想着擒获此人之后悄然退兵,让我瓦剌替他抵挡追兵!” 原本打算下去调兵的马哈木,此时也顿住脚步,大怒道: “叔父,我之前就说高句丽背叛梁国,不可信任!” “果不其然,高句丽连歃血为盟,请长生天见证的盟约都敢背弃!” 达尔扎见状,连忙劝道: “可汗,暂且勿要动怒。不妨派人亲自去向高句丽泉文祚,询问详情!” 也欢可汗到底也知道轻重,如今梁军还在对岸,实在不是与高句丽彻底翻脸的时候。 他深吸几口气,抬手阻止了还想要说些什么的马哈木,咬牙道: “现在就派人去问,若是泉文祚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高句丽就是侮辱长生天,背弃盟约之辈,是我瓦剌之敌!” “是。” “那可汗,此时是否还要派兵前去宁远河助战?” “派个屁!” “是……” --------------------- 只听得宁远河战场之上,鼓声号角大作。 高句丽大军出动,将士身着黑甲,如遍野松林。军中旗帜林立,随着大军行进而翻涌不断,猎猎作响。 前锋大军,铁盾立起,长枪如林。军容阵型整齐,如山岳城墙般向前推进,口中暴喝道: “杀!” “杀!” “杀!” 对岸的梁军将士,听不懂扶余语。但那喊杀声之中的滔天杀意,却是明晃晃的毫不掩盖! 看着高句丽大军,浩浩荡荡来袭的凛然军威之势,右岸的梁军将士,面色凝重紧张,额间冷汗直流。 梁军这边拢共只有数千兵马,却要面对十余万的高句丽大军,心中压力可想而知。 可每当看到,不远处那屹立着的“燕”字王旗,以及王旗下的那道昂然身影,一众将士心中便找到了主心骨,心中稍稍一定。 李玉鉴手心微微出汗,深吸一口气,却是拔剑斜指前方,朗喝道: “迎战!”んttps:// 梁军将士闻言,眼神一厉,当即持盾拔刀,列队上前,齐声喝道: “杀!” 虽只是数千将士齐声暴喝,可其中凛然之威,却也丝毫不逊色对岸多少…… 第九十五章 【从五品神位】 宁远河,由辽西数条河流汇聚而来,自西北而向东南,流经宁远卫,汇入渤海。 除非高句丽大军绕道百里,否则他们想要攻打右岸的梁军营地,便需要先渡过眼前这条,河面最宽广处约有十余丈的宁远河! 而宁远河上,其余桥梁早就被梁军所截断,只剩下唯一一座连通宁远卫的桥梁。 如此地势,便在开战之初,让高句丽的兵力优势降到了最低! “杀!” 两边弓弦响动,箭矢呼啸纷纷落入对方阵中,惨叫之声连连。 身着重甲的高句丽将士,盯着密集的箭雨,冲上桥上,向对岸杀去。 梁军干脆将巨大的床弩,直接摆放在桥边。 堪比长枪的巨大弩箭射入军阵之中,顿时将冲上桥梁上的数名高句丽将士穿透,让阵型一乱。 但很快,便又有人补上,继续攻来。 战事持续不过一个时辰,这不过数丈长的桥梁之上,便已经遍布高句丽将士的尸首,进攻的前锋大军甚至已经无处下脚,只能踩着袍泽的尸首继续进攻。 宁远河此时,已被染红一片,血色的河水卷着落入水中的尸首,汇入不远处的渤海之中,又转瞬被海水冲散。 期间,无论高句丽大军攻势如何凶猛,右岸中军的那面“燕”字王旗依旧屹立不倒,随风猎猎作响。 战事,一直从正午持续到了傍晚,可高句丽那边,依旧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 为了擒获燕王,此时的高句丽众将已全然不顾伤亡,连续强攻不停。 数千梁军卡奋力搏杀,战意昂然。宁远卫城之中,亦有官兵出城奋战,牵制高句丽大军。 可就算如此,高句丽大军数量的优势太过明显了! 在前锋伤亡过大的情况之下,高句丽那边毫不犹豫地调换了一营兵马,继续强攻。 反观梁军这边,连续奋战半日,却是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又见对岸的高句丽大军,扛着刚刚打造出来的浮桥,自宁远河别处渡河而来。 军中的高继勋见状,当即一惊,连忙抱拳道: “殿下,战局危险,还请速速后撤!” 高继勋还指望着,李玉鉴之前承诺给他的正四品官位呢。 可若是堂堂大梁燕王,在阵前有了什么不测,别说升官了,朝廷问责下来,自己现在从四品的官职都保不住! 李玉鉴脸色有些凝重,拳头紧紧攥起。 原本觉得宁远河宽广,就算高句丽派兵来攻,也足以抵挡数日。 可万万没想到,现在这高句丽,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如此不顾伤亡地强攻,甚至夜幕降临也不愿收兵。 不过李玉鉴这次,给宁远卫送来的物资以及一千援军。还以疑兵之计拖延了数日,让守城将士能够修整一番。んttps:// 此时就算撤离,朝野内外、军中上下,也没有人会说一句不对。 李玉鉴斟酌许久,猛地一咬牙,道: “传令各部,桥头卫戍的步卒先撤,骑兵游曳后方,交相掩护,徐徐后撤!” “是!” 高继勋闻言,猛地一咬牙,抱拳道: “末将请命,率骑兵游曳殿后,阻击敌军!” 高继勋心中还是那個想法,领着骑兵在外,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总比待在这面王旗之下来得安全。 反正这次奋战至此,他也算对得起朝廷发下的那份俸禄了! 李玉鉴闻言,却是眼神一冷,扫了高继勋一眼,沉声道: “让郑武去,他更清楚宁远卫周边地形!” 郑武,就是付广清的副千户。 在李玉鉴率军来援之后,手下数百骑兵已经损失得差不多的他,也便率残部前来汇合。 相较于高继勋,李玉鉴反而更信任这个多次仅以几百骑兵,悍然冲击敌阵的郑武! 高继勋眼角抽动,万般无奈地低头应是。 郑武也当即出列,领命而去。 下达撤退命令之后,负责守卫桥头的千余步卒徐徐后撤,让开了道路。 高句丽将士心中大喜,连忙冲上右岸,可立足还未稳之时,便见郑武率领殿后的梁军骑兵,悍然冲杀而来,直接将高句丽将士赶了回去。 步卒骑兵,交相掩护,徐徐后撤,尽力阻拦高句丽大军上岸追击。 而从头到尾,李玉鉴的“燕”字王旗一直屹立不动,直到前线各部摆脱敌军纠缠之后,她这才向后撤去。 而这面屹立不动的王旗,象征着燕王殿下在亲自为大军殿后,让这数千大梁将士军心一振,战意不堕。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数千将士,才在有敌军不断进攻,大军后撤时,却依旧士气未弱,军阵俨然有序,丝毫不乱! 宁远河左岸,高句丽主帅泉文祚,亲自来到战场之上。 看到对岸位于大军后方,缓缓后撤的“燕”字王旗,顿时眼神一肃,沉声道: “梁国燕王,豪雄人物,日后必为我高句丽大敌!” “下令全军,即刻强行渡河。擒获梁国燕王者,封傉萨,领十城,赏万金!” 高句丽的傉萨,相当于都督,是地方主官,执掌文武事,相当于诸侯土皇帝。 这番赏赐,就相当于直接给你十个城池,不可谓不重! 命令传达下去,前线的一众将士顿时双眼通红,奋勇当先。 此时浮桥之上,一名高句丽将士,正哼哧哼哧地朝对岸跑着。 他视线余光之中,突然瞥见了几道巨大的黑影,巡游而来。 这名高句丽士卒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便见不远处的海面之上,悬挂着梁军旗帜的战船,从宁远河入海口涌入。 高句丽士卒瞳孔一缩,看着近在咫尺的梁军海船,惊恐地呼喊道: “敌袭!梁国水师来……” 话未说完,便听到“砰”的一声。 战船撞破浮桥,上面的百余高句丽将士顿时惨叫着滚入河中。 随后战船去势不减,继续向前冲去。 高句丽大军尚未反应过来,桥上横着的十余座浮桥,以及宁远桥,便已经尽数被撞毁。 其上不知道有多少为了抢夺功劳,奋勇争先的高句丽将士,此时跌入河中,被河水裹挟着汇入不远处的渤海。 如此突然的惊变,让两军齐齐一愣。 旋即,高句丽众将目眦欲裂,既惊且怒。 刚登上右岸的两万余高句丽将士,扭头便见身后浮桥尽数断裂,后路断绝,顿时面露惊恐,慌张地不知所措。 而后撤的梁军将士,在看清战船之上的大梁龙旗后,骤然狂喜,士气大振。 明明相隔甚远,又兼夜色深沉,看不清楚。 可此时李玉鉴的视线,却便下意识地看向为首战船之上,那道挺立的身影。 冥冥之中的感觉告诉她,那就是自己心中思念的雍家弟弟! 李玉鉴眼中,顿时异彩绽放,猛地调转马头,朗声喝道: “援军已至,杀!” 一众将领此时闻言,顿时面露振奋,昂然应和一声。 得益于有序后撤,梁军阵容未乱。此时突然下令进攻,也不过稍作整顿,便立即转身还击。 李玉鉴手中,剩下的两千余梁军骑兵,此时全部压上。 马蹄轰鸣之声,携骇然骑兵冲锋之势,席卷而来。 高句丽将士此前为抢功劳,个个奋勇争先。上岸之后,甚至都不等各自将领整顿,便匆忙追杀梁军。 可此时,这些右岸的高句丽士兵,后路已断,军势不成,士卒惊慌,士气顷刻散尽。 面对调转马头,冲杀而来的梁军骑兵,不过稍作抵抗,便猝然而崩,四散溃败。 高句丽将士被梁军屠杀,尽情倾泻这段时间来的苦闷憋屈。 惨叫哀嚎之声,响彻四周,传入左岸的高句丽主力耳中。 位于中军的泉文祚,此时脸色铁青,浑身颤抖,抬头怒视宁远河上的梁军战船。 此时的他,一眼便看到了其中一艘战船之上,一名身穿暗赤纹甲胄,却看不清面貌的将领,挺身立于甲板之上,似乎同样投来了视线。 下一刻,便见甲板之上的那名武将,突然举起手中长弓,瞄准了泉文祚,弓上有诡异绿色光辉凝聚闪烁。 泉文祚只觉后背一寒,浑身汗毛立起,一把拽过了身边的一名将领,挡在了自己身前。 与此同时,一道诡异的箭矢,猛地划破天空,直接射中了被泉文祚拽来的将领。 将领周身血气,顿时被吞食一空,化作一具干尸。 看着如此诡异的一幕,泉文祚心中不住得惊颤后怕,下意识地扔下手中将领的干尸,然后猛地躲到了亲兵身后,语气急促地吼道: “撤退,快撤退!” 就在此前,还志在要擒获梁国燕王的高句丽大军,仓皇后撤而去。 两万余陷在右岸的高句丽将士,无力抵御梁军反击,也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直至深夜子时,右岸战事终了。 数千人战死,近万高句丽将士跪地乞降。余者数千人于仓皇之间,欲泅水渡河。却因身上甲胄沉重,淹死者十之有八。 此战之后,高句丽伤亡数万,粮草耗尽,无力再攻,只能狼狈后撤至锦州。 而就在泉文祚下令撤军的同时,天空之上,金、黑、白、赤四道光芒,一齐遁来,汇入雍博荣的体内。。 【击退敌军,卫戍国土,使幽燕百姓免于战乱,功德+1000】 【战场征伐,杀戮近万,罪孽+300】 【力挽狂澜,逆转败局,卫戍幽燕之地,您的善名为中原百姓所称颂,善缘+500】 【挫敌锋芒,一战覆没两万高句丽精锐,您的凶名在高句丽军中大肆流传,恶名+300】 随着四道光芒遁入心神深处,两枯两荣,相对而立的四棵参天巨树,此时突然光芒大作! 东方善缘树上,温和善意的白光,满树的白色小花陡然绽放,转瞬之间又凋零一空,化作一枚隐有神光流转,异香扑鼻的异果。 【善缘:1194】 南方罪孽树上,只有淡淡的不详罪孽黑气萦绕其上,一枚正四品阴府官,印悬于其上,散溢无边幽冥之气。 【罪孽:8857】 西方恶名树上,赤色凶厉之气冲天而起,血色玉胎凝结而出,孕养凶厉异宝于其中。 【恶名:1111】 北方功德树上的金色功德,在罪孽树上萦绕着的罪孽之气,尽数化作阴府官印之后,也重新展露神光。 【功德:3825】 功德树旁,神籍玉册亮起,显化出古朴玄奥的篆字,上书【从五品神位】。 【从五品神位,五水神(东、西、南、北海神君,河渎神君)】 【从五品神位,真武三十六天将(显灵元帅、威灵元帅、神雷元帅、仁圣元帅……)】 【从五品神位,福德正神】 【从五品神位……】 …… 雍博荣眼神一亮,脸上不由露出高兴之色。 果然,自己之前十几年完全走错了路啊! 修桥补路,赈济百姓,一次才救得了多少人?能得多少功德? 唯有护卫百姓,扫清世间魍魉,使天下安居乐业,才是获取功德的正确道路! 此时的雍博荣,看着终于大幅增长的功德,心中欢喜无比,全然没有注意到,一同增长的罪孽值…… 又看着心神深处,那本亮起的神籍玉册,从五品神位,雍博荣眼中不由一动。 当初阴差阳错之间,自己以一魂一魄执掌阴府官印。 或许,自己也完全可以用相同的办法,去获得天庭神位啊…… 第九十六章 《火攻要略》、《制火药法》、《农政全书》 重整兵马,打扫战场,收纳俘虏,散出探马防止敌军反击…… 等李玉鉴将这一系列事情处理完毕之后,东方天色亮起,已到了第二日清晨。 此时的她,才难忍心中思念,带着一身疲惫,登上了停泊在宁远河上的水师战船之上。 听到外面甲板之上传来的动静,一夜都守在船舱内不曾合眼,尽心护卫雍博荣安全的王不二、天一道人,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情,连忙轻手轻脚的打开船舱门。衛鯹尛说 发现是李玉鉴到来的二人,连忙躬身一礼,压低了声音道: “殿下!” “大公子!” 对于王不二来说,李玉鉴如今纵然贵为燕王,也不如他眼中未来少奶奶兄长的身份,来的更加尊贵。是以他对李玉鉴的称呼,依旧是“大公子”。 李玉鉴注意到二人特意压低了声音,便顺势朝船舱内看了一眼。 便见雍博荣合衣靠在床榻之上,双眼闭起,气息沉稳,睡得很是沉。 李玉鉴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不由一紧,连忙对着王不二轻声问道: “你家少爷,身子可曾有什么不适?” 王不二闻言,眼睛微微眨动,想起了自家少爷在战场之上大杀四方,吓得敌军胆寒的天威,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听到这话,李玉鉴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站在船舱前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忍不住蹑手蹑脚地走入船舱,悄悄地坐到了雍博荣的身边,就这么静悄悄地,眼神温柔地看着他。 因为魔弓在战场之上吞噬的血气尽数散溢,此时雍博荣俊朗的脸庞,看起来格外苍白。身上还带着一股,从战场之上沾染的那份沙场肃杀之气。 看到雍博荣此时紧紧皱起的眉头,似乎是梦到了什么极为不好的东西。 这不由得,便让李玉鉴心中一疼。 他本该是身处江南,逍遥自在的富贵闲人。心思更是纯善,平日里连蝼蚁都不愿伤害。 若非是因为自己,又怎么会来到苦寒北境,还要亲自领军杀敌? 他此时眉头紧皱,难以舒缓,是不是因为梦里也看到了战场厮杀的残酷血腥景象? 想到这里,李玉鉴眼中便不由泛起莹莹水光,痴痴地看向雍博荣。 船舱外,王不二此时眉头一皱,莫名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一边盯着船舱内的李玉鉴,一边凑到了天一道人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道士,你有没有觉得,大公子对我家少爷,有点、嗯,有点……” 以王不二的文化水平,这一时之间,竟然还想不到什么合适词,来形容此时心中涌现出来的这股怪异之感。 天一道人闻言,忍不住瞥向自家殿下,不由轻叹一声。 此时李玉鉴看向雍博荣时,眼中的那份温柔几乎浓郁得快要将人化开。 我的殿下啊,您也稍微收敛一点啊! 表现得这么明显,连王不二这浑人,都看出不对劲了…… 天一道人觉得心累,可却还是伸手将王不二拉到一旁,轻声道: “是你想多了……嗯,咱们还是走吧,别将雍公子吵醒了!” 王不二忍不住回头继续看了船舱一眼,面露狐疑,咂嘴道: “真的是我想多了嘛……” 说完,王不二一边被天一道人拉走,还一边忍不住嘀咕道: “我总觉得,现在还是看着少爷比较好……” “你、你这是不信任殿下吗?难道你觉得,殿下会害公子吗?”天一道人连忙反问道。 “那倒不是,就是、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哎呀,都说是你想多了!” “是吗?” “是!” “好吧……” ---------------------- 此时,心神深处,善缘树下,雍博荣眉头紧皱,面露痛苦之色。 李玉鉴猜得没错,此时的雍博荣,的确是遇到了让他极为痛苦的东西! “几何家者,专察物之分限者也,其分者若截以为数,则显物几何众也;若完以为度,则指物几何大也。其数与度或脱于物体而空论之……” 雍博荣怎么也想不到,都大学毕业多少年了,竟然还要学几何,还是这种文言文版的几何学…… 案桌对面,身穿儒袍,长须飘然,气度渊然的老者,看着雍博荣面露苦涩,稍稍停顿,拂须一笑,道: “不想学几何?这可是一门大学问!” “可测量天地之大,可测景以明四时气候,还可造器以仪天下。综诸子百家之道,包容法、儒、医、兵、阴阳、道之学。其中道理深奥无穷,蕴含天地变化,实在是让人着迷啊!” 雍博荣闻言,苦笑着道: “还请玄扈先生见谅,并非学生不学,只是想起前尘往事,心中颇为复杂罢了。” 老者拂须呵呵一笑,道: “学完这个,我便教导你《火攻要略》、《制火药法》,让你学会制造各式火药、火器,助你纵横疆场,创立不世功勋,如何?” 火药,华夏历史上最值得一说的发明。 它的出现,以及各种衍生发明,彻底改变了战争形式。 而如今所处的这个世界之中,因为妖魔横行,修道炼丹之风盛行,自然也在阴差阳错之间,弄出了火药。 嗯,这才让大梁每逢佳节,夜空有烟花点缀…… 不过,也正因为修道真的能够有所成就,自然也就没人,去变着法地琢磨这些外物邪道,火器也便无从诞生了。 若是能得老者教导,雍博荣掌握了这诸多能够直接投放到战场上的成熟火器,可不就是直接领先一個版本嘛! 雍博荣闻言,心中意动,但沉吟了片刻,却是躬身行礼道: “若学生能选,只想请先生,先传授学生《农政全书》!” 《农政全书》,由明代科学家、政治家,官至内阁次辅的徐光启所创造的。 全书有农本,田制,农事,水利,农器,树艺,蚕桑,蚕桑广类,种植,牧养,制造,荒政等六十余卷,囊括中国古代汉族农业生产的各个方面,乃农业技术集大成之作。 眼前这位老者,赫然便是善缘树耗费数百善缘,方才请来的玄扈先生,徐光启! 听到雍博荣所言,徐光启微微一愣,旋即朗笑数声,满意地道: “治国治民,当以农为本。你能知道这一点,很不错!” “哈哈哈,都教,都教!老夫一生所学,悉心教导,绝不藏私!” 雍博荣再次行礼,朗声道: “谢玄扈先生!” 第九十七章 修书为名,网罗人才 这段时间以来,辽西战局危急。 李玉鉴匆忙赶赴前线,督促战事,这几日更是亲临战场,直面数十万敌军,精神紧绷,身心俱疲。 而今高句丽大军连夜后撤,宁远危局已解,又兼日思夜想的雍博荣就在身边,李玉鉴心中稍安,不知何时竟然伏在床榻边上,熟熟睡去。 直到下午那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船舱时,李玉鉴似乎是觉得有些刺眼,眼皮微动几下,自睡梦中醒来。 当醒来的第一时间,李玉鉴却见身边床榻之上空无一人,心中不由一惊,猛地站起身来,身上披着的锦袍顺势滑落在地。 而这个时候,便听到身后,传来了雍博荣温和的声音: “醒了?” 李玉鉴扭头望去,便见气色尚算不错的雍博荣,站在一旁的书桌前,手中毛笔还滴着墨,似乎在写些什么似的。 李玉鉴见雍博荣无恙,心中顿时一松,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方才开口温声道: “这些时日,劳你拖着病躯四处奔波,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雍博荣闻言,笑着指了指外面的天色,道: “已经下午了,实在睡不着。” 李玉鉴看着雍博荣面前的书桌前,堆着写满字迹的,厚厚一叠纸张,忍不住问道: “这是什么?” “有用的东西!”雍博荣笑道。 李玉鉴闻言,当即走上前去,好奇地拿起来看。 便见厚厚一堆纸张上,端正清晰,如行云流水的字体遍布其上: “……所种之子,初收者未实,近霜者不可用,惟中间时月收者为上。需经日晒燥,带绵收贮,临种时再晒……” “……用黄花苕饶草后壅者。田拟种棉,秋则种草,来年割草壅稻,留草根田中,耕转之,若草不盛,加别壅。或种大麦、蚕豆等,并掩覆之……” 这描写的,赫然就是如何栽种,如何伺候田间地头。 李玉鉴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再翻看了几页,然后有些惊讶地发现,就桌上这些写满字迹的纸张之中,将农业生产问题尽数囊括。 如何区田、围田,如何开垦。谷物、蔬菜、果树的栽种,桑树、棉花的种植。养殖牲畜,防治蝗虫。甚至还有农具打造,如何兴修水利…… “这是,农书?” 雍博荣点了点头,道: “对!” “可、可你怎么懂这些的?”李玉鉴又问道。 他雍博荣出身扬州雍家,盐商家族,自小又被家中小心看护着荣养着。按理说,是不该知道这些田地上的事情才是。 雍博荣闻言,顿时面露恭敬地道: “这是我的老师,玄扈先生徐光启,以前人智慧为基础,结合一生所学的农学知识,编纂此书。” “全书合计十二目,共60卷,包括农本、田制、农事、水利等诸多内容,共五十余万字。” 说到这里,雍博荣将手头边的纸张稍稍整理一番,郑重地道: “民以食为天,国以粮为本。有粮,才养得起民。有足够的百姓,才有兵源、赋税!” 而有了源源不断的兵源、赋税,才能够拥有改变世间污浊的强大实力…… “我先从中《农政全书》中,找出了部分适用于幽燕之地的知识,整理了下来。等到手头事务处理完毕,我还想组织人手将此书尽数整理出来,刊印发行天下!” 李玉鉴看着手中的书稿,越看是眼睛越亮,最后忍不住真心感慨道: “玄扈先生,徐光启?” “果然是朝堂之外,有大贤遗留。不知玄扈先生,如今可还在扬州?” 如此人物,如今毫无根基人才,求贤若渴的李玉鉴,忍不住动了念头。 雍博荣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我也很想将先生请来,但可惜的是,先生已经不在了。” 毕竟他穿越而来,带到是四相树,而不是什么能够召唤历史文臣武将效力的金手指,去哪儿请玄扈先生徐光启来…… 听到这里,李玉鉴顿时面露惋叹之色,摇头连道: “可惜,可惜了……如今的大梁朝廷,昏官遍地,贪腐横行,竟使如此大才蒙尘!” “无妨,殿下若能将此书刊行天下,也算是替玄扈先生正名了。”雍博荣道。 李玉鉴闻言,眼中一亮,不由一拍手掌,道: “等回到北平府,我便下旨召集北境文人,助你整理此书,刊行天下……” “也借着这个机会,你替我选一批可用的文人!” 随着高句丽的退兵,可以预见辽西战事暂时告一段落。李玉鉴已经在北平府,站稳了脚跟。 武将方面,辽西兵将到底是大梁最善战精锐的兵马。纵然这次损失惨重,但领兵人才却不少。 山海关守备应光曾,宁远卫千户付广清、副千户郑武,北平府千户单金相。俱是有一腔忠勇热血,颇为得用之人。 还有那個野心不小,却也能力出众的高继勋! 凭借着这次力挽狂澜,亲自领兵救援宁远卫,逼退高句丽大军的战绩,李玉鉴如今在辽西精锐之中威望高涨,麾下将领大都心悦诚服,甘心听命,就连高继勋现在也不敢在她面前炸毛。 接下来,就是要招揽治理地方的人才,来彻底掌控北平府、辽西的地方州县。 以修整《农政全书》为名,恰好也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招揽人才的理由! 而让雍博荣帮忙选可用的文人,其实就是李玉鉴,将选拔麾下人才的重要职责,直接交到了雍博荣的手中! 雍博荣闻言,沉吟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道: “嗯,顺手的事情,倒也不麻烦。” 整理书稿的同时,选几个可用人才,倒是也不麻烦。 “不过先说好,我性子慵懒,身子骨也累不得。其余的政务庶务,可别指望我了!” 他的身子虽大为好转,可若是来个996的工作强度,那指不定一个月后就得猝死。 现在的他找到了获取功德的正确路子,也便不妨多活两年,谋求一下更高更好的神位! 劳心劳力的庶务政务,他可是一点都不想干。 第九十八章 见过雍公子! 李玉鉴闻言,心头不由一紧。 她此举,并非是想要压榨雍博荣。只是心中难以抑制的感情,让她迫切地想要与雍博荣,分享她如今的地位与权势。 当初在苏州,出手救治雍博荣的贺翁就曾经说过,哪怕就算用源源不断的天材地宝荣养着,他的寿数也难以比肩正常人。 这次辽西之战,雍博荣筹措应急物资,离间瓦剌、高句丽联军,偷袭焚毁笔架山粮仓,率部驰援斩获敌军两万……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彻底逆转了战局。 这番表现,便让李玉鉴心中深信,自己的雍家弟弟是世间最值得信任与依靠的存在,没有什么问题能够难住他! 甚至她都下意识地忘记了,如此厉害的雍家弟弟,却一直被自己孱弱之躯所限,寿数难长…… 想到这里,李玉鉴的情绪不由低落了下来,抿了抿嘴,沉声道: “是我疏忽了!权利地位这东西,你未必就喜欢……修书之事,你也不必亲自劳心劳力!我给你调集足够的人手,助你完成此事,你只需主持吩咐下面便好。” 看着情绪瞬间低落下来的李玉鉴,雍博荣有些哭笑不得,开口安慰道: “倒也没到这个地步……” 李玉鉴此时一想到雍博荣的身体,原本因挽回辽西败局而放松下来的情绪,再次变得沉重压抑起来。 片刻之后,她的眼神又猛地坚定起来,精神振奋,心中暗道: 不行,现在就以燕王诏令下旨,搜罗找寻北平、辽西之地的天材地宝、奇人异士,定要为雍家弟弟解决旧疾! 雍博荣眉头一动,看着突然提振精神的李玉鉴,微微挑眉。 这小姑娘的情绪,怎么一上一下的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船舱之外,便听到王不二在外,轻轻扣动舱门。 雍博荣见状,不再去管李玉鉴,对着外面朗声道: “进来吧!” 王不二推开舱门,躬身一礼,然后看向站在自家少爷面前的李玉鉴,道: “大公子正好也醒了!军中的那些将校,此时都在外面,要请见大公子呢!” 如今虽说高句丽大军已经连夜退兵了,可瓦剌大军可还守在前面呢。 李玉鉴在船上待了快一整天了,军中没有燕王坐镇,众将显然都有些不太安心。 期间都派人来请安了几次,却都被王不二以殿下正在休息的名义给挡了回去。 听到这话,李玉鉴当即点了点头,道: “本王知道了,让他们……”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顿,扭头看向雍博荣,语带问询,柔声地: “你要见一见军中众将吗?若是想见,我便让他们来此,将你介绍给他们。若是不想,我便不让他们上来了。” 雍博荣刚刚说不想劳心劳力,处理太多庶务,李玉鉴便连要不要将他的存在告知众将,都征求他的意见。 雍博荣闻言,点头道: “还是见一见吧!” 自己如今是燕王的首席幕僚,总要见一见这些燕王下面的将校才对。 而且自己曾在神京、山东多地行走过,身份已然为人所知,倒是也不必刻意隐瞒身份,故作神秘。 听到这话,李玉鉴当即点了点头,对着王不二吩咐道: “那就让众将上船吧!” 王不二点了点头,当即拱手离去。 不多时,高继勋,以及浑身伤痕的宁远卫千户付广清、副千户郑武,便与一众军中将校,一齐走入船舱之中。 便见此时,雍博荣让出了主位,李玉鉴端坐其上。 其实雍博荣自己本想站着的,可李玉鉴担心他的身体,说什么也不肯,还亲自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自己右手边,按着雍博荣坐到上面。 军中众将行礼完毕后起身,一见船舱之中,有身穿锦袍,体型瘦弱,相貌俊朗,脸色还带三分病态的雍博荣坐在那边,不由好奇地瞥了他一眼。 然后齐齐对着上首的李玉鉴,恭敬地低头行礼,朗声道: “末将等,见过燕王殿下,殿下千岁!” 李玉鉴脸色沉着,大袖一挥,道: “免礼!” “谢殿下!”众将齐声高呼道。 李玉鉴看向浑身伤痕,却依旧精神抖擞,气势昂扬的付广清,不由点了点头道: “这位,便是付广清千户吧!” 付广清闻言,连忙抱拳一礼,恭顺尊崇地道: “殿下,末将正是!” 李玉鉴见其昂然模样,心中更是对其满意,赞叹欣赏地道: “死守宁远孤城二十日,忠勇可嘉。辽西战局能够挽回败势,你的功劳当为诸将中的第一!” “本王以燕王之名,明诏下令,擢升你为正四品明威将军,任辽西守备!” 从正五品千户,到从四品的显武将军,再到正四品明威将军,高继勋用了三代人。 可付广清,却只用了二十日! 但就是因为这死守宁远孤城的二十日,让军中上下对于付广清的越级擢拔,是心服口服,毫无怨言。 付广清将头昂得高高的,满脸尽是兴奋激动之色,抱拳行礼道: “谢殿下……燕王殿下率轻骑驰援,力挽狂澜,才应该是功勋第一!末将惭愧,不敢受此赞赏!” 听到这话,李玉鉴不由轻笑,道: “所以本王说,你是诸将功劳之中的第一……” “不过说起力挽狂澜,功臣却非本王!” 说罢,李玉鉴抬手一指身边的雍博荣,开口道: “这是本王的幕僚,雍博荣公子!” “短短时日之内筹措粮草物资,焚烧高句丽粮草,率水师驰援,皆是出自他手。” “本王身边的一众文武,若论首功,应当是他!” 雍博荣的身形气质,原本并不为众将放在眼中,甚至心中隐有轻视不屑。 但此时听闻李玉鉴的所言,众将心中顿时一凛,原本的轻视之意尽数消失不见,齐齐看向雍博荣。 雍博荣站起身来,对着众将施施然一礼,道: “见过诸位将军!” 众将是既敬畏他燕王幕僚的身份,又钦佩他这次的战功,是丝毫不敢怠慢,连忙齐齐抱拳回礼,朗声道: “见过雍公子!” 衛鯹尛说 第九十九章 明明是在抽您的脸啊! 瓦剌大营,可汗金帐之中。 瓦剌派去询问高句丽为何退兵的使臣,此时身形狼狈地站在金帐之中,背对着也欢可汗撅起屁股。 便见使臣屁股上的衣裳撕裂,露出了血肉淋漓的鞭痕,满脸委屈且愤然地道: “我奉可汗之命,前去责问高句丽为何背弃盟约,却连高句丽主帅泉文祚的面都没有见到,甚至还被高句丽的将领抽了一鞭子!” 见此,也欢可汗顿时勃然大怒,抬脚便踹翻了面前的案桌,吼道: “高句丽竟然敢如此辱我瓦剌!” 马哈木连连点头,跟着道: “叔父,这哪里是抽他的屁股?这明明是在抽您的脸啊!” 达尔扎看着被鞭打驱赶,狼狈不堪的使臣,心中不由微微一叹。 以他的智慧,心中其实已经猜到,从笔架山粮草被烧,再到高句丽大军仓皇撤离,大概是梁人的离间手段起了效果。 若只是如此,他尚且可以去试着补救。 可谁能想到,高句丽的将领竟然如此莽撞无智,做出了羞辱瓦剌使臣的事情。 这对于性子高傲,暴戾易怒的也欢也说,无疑是背叛加蔑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的! 唉,原本战事顺遂,甚至极可能入主中原的大好机会,就这么丧失了…… 此时暴怒的也欢可汗,当即声音一高,对帐外喝道: “召集各万户,前来金帐议事!我要让高句丽知道,背弃瓦剌的后果……” 马哈木当即精神一振,抚胸应声道: “是,叔父!” 听到这里,达尔扎去也忍不住了,当即高声阻拦道: “可汗,梁军当前,再攻高句丽,只怕会两面受敌,还请可汗三思啊!” “高句丽什么时候都能打,何必急于一时?” 达尔扎到底是也欢最为倚重的心腹,他的话,也欢还是能听进去一点的。 也欢可汗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好,那就先击破梁军,南下劫掠一番之后。之后再调转兵锋,进攻高句丽!” 马哈木闻言,连忙接话道: “好的,叔父!” 对高句丽的行为,也欢可汗纵然再愤怒,也还是决定要先南下劫掠。 毕竟相较于富庶的中原,高句丽到底还只能算是贫瘠苦寒之地。哪个更重要,也欢还是拎得清的。 达尔扎看着还想要继续南下的也欢,嘴角一抽,低声道: “辽西走廊之上,梁国遍设关隘,只怕……” “怕什么?没有高句丽,我瓦剌骑兵照样能够攻入关内!”也欢可汗昂然打断道。 “叔父说得对!我瓦剌骑兵,天下无敌啊!”马哈木不住地点头附和道。 达尔扎闻言,脸上不由再次抽搐几下。 你们叔侄两,踏马就尽会吹牛逼! 就凭这不擅攻城的瓦剌骑兵,别说攻入山海关内了,只怕连眼前这宁远卫都打不下来…… 达尔扎只觉胸口绞痛,差点没背过气去。 连连喘息了好久,达尔扎这才抓着也欢可汗的袍子,有气无力,苦口婆心地劝道: “可汗!梁国已有防备,派遣了燕王坐镇,重新整顿了大军,已经没有那么容易攻入关内了……而此前燕王派人送信,想要在营州设立榷场,以换取双方和平。” 榷场,就是于边境设立的户市市场。 中原的粮食、茶叶、布帛、瓷器、漆器、铁器之类,都是草原所需。而草原的战马牲畜、皮货、药材、珠玉、青白盐这些,也都能在中原卖个好价钱。 其实历朝历代,榷场都是中原国家,对草原部族进行贸易战,掠夺财富的手段。但架不住,草原部族也确实能从中得到好处啊! 所以甚至还经常出现,草原部族进犯,只为逼着中原国家开设榷场的事情。 说到这里,达尔扎稍稍顿了顿,然后继续道: “我觉得,如今最好的结果,就是可汗您接受燕王的提议,议和撤军!” 此前瓦剌、高句丽联军浩浩荡荡,开设榷场的提议,自然不被也欢可汗、达尔扎放在眼中。 可如今高句丽突然撤军,与其继续强行攻城作战,耗费粮草、士卒,接受开设榷场的条件然后撤军,反倒成了最好的选择…… 也欢可汗还没开口说话呢,一旁的马哈木却是忍不住惊呼道: “榷场?那不是还要去拿皮货牲畜去换?” 马哈木一脸荒谬到不敢置信的模样,高声反驳道: “俺们瓦剌汉子直爽,想要财货布帛,可从来都是靠自己双手,勤勤恳恳地去抢的。做生意什么的,哪里是狡猾梁人的对手?” 达尔扎一脸难绷,难忍心中火气,恶狠狠地瞪着马哈木道: “你闭嘴,别给我瞎起哄!!” 当初在泉文祚以及高句丽众将面前,尚且敢大放厥词的马哈木,此时面对着达尔扎的呵斥,不由脑袋一缩,连忙闭上了嘴不敢多言。 达尔扎再次平复了一番情绪,看向了也欢可汗,诚恳地劝道: “可汗,我瓦剌骑兵再勇猛,面对梁国诸多关隘,也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仁慈的可汗,您会忍心看着我瓦剌勇士,去做无谓的牺牲吗?” “而且现在气候已经转暖了,到了牲畜繁殖、放牧育雏的时节了。再继续耽搁下去,到今年冬天,牛羊数量就不够了!” 话不算直白,但该表达的意思都已经表达出来了。 让瓦剌骑兵去攻城,是绝对不可能的,说不行就是不行,吹两句牛逼没用。 再耽搁下去,误了春季畜牧,今年冬天都不知道要怎么过了! 原本暴怒的也欢可汗,此时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沉声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梁国实在太富庶,太庞大了!若是让它缓过气来,要不了两年,辽西恐怕又会出现十万大军!” 达尔扎却是连连摇头,郑重地道: “不会的!如今的梁国,腐朽不堪,甚至已经到了,连辽西兵马的粮草军饷都不能供应的地步。” “梁国这顶外表庞大华丽的帐篷,已经失去了支撑,风轻轻一吹就会倒下……” 听到这里,也欢可汗眼中精光一闪。 斟酌了片刻之后,他终于沉声道: “既然如此……下令撤军吧!” 达尔扎闻言,长松一口气,连忙行礼道: “可汗英明!” 第一百章 火药改进 “少爷,少爷!” 王不二兴奋的喊声,在门外响起。 雍博荣抬头看去,便见王不二拎着个大麻袋,里面发出叮叮当当的瓦罐碰撞之声,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嘴里还喊道: “少爷,您要的东西!” 雍博荣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问道: “我要的东西?什么东西?” 王不二连忙自麻袋之中,掏出了个拳头大小的罐子,捧到了雍博荣的眼前,道: “就您之前吩咐的,改进的火药啊!” 顿时之间,雍博荣只觉一股火药味扑鼻而来。 “您画的那部分图纸,已经在寻找匠人打造了,但还要些时日。倒是这火药,配方稍稍改改就行。我就装了几個,拿来玩玩。” “嘿,您还别说,威力不小!” 玄扈先生徐光启,毕生致力于科学技术的研究,不光著有《农政全书》,翻译《几何原理》,主持编译历书之外,还是个火器军事专家! 曾撰写了包括《火攻要略》、《制火药法》,以及《选练百字诀》、《选练条格》等军事条令。 对火器与城市防御,火器与攻城,火器与步、骑兵种的配合等各个方面,玄扈先生都有极深的研究。 只是这些东西,实在不适合公之于众,所以雍博荣只是私下里嘱咐亲信,拿着他画下的图纸,着手试验。 听到王不二所言,雍博荣眉头一挑,道: “威力不小?” 看着眼前的火药罐,手心莫名有些发痒。 很少会有一个男人,能够抗拒大炮仗的诱惑! “是啊,我放了一个,比之前就会‘嗞’一下烧着的火药,可厉害太多了!”王不二兴奋地道。 这个世界里的火药,顶多和唐宋时期差不多,甚至应用方面还不如南宋时期。 而明朝时期的火药,相较于唐宋时期的火药,又已然有了显明的进步。爆炸威力更大,燃烧性能更好! 雍博荣眼睛眨了眨,当即站起身来,领着王不二朝院外走去。 待清空院中侍者后,雍博荣接过王不二递来的火折子,点燃了引信,由王不二用力朝院内上空扔去。 火药罐飞上天空,片刻之后,只听得“轰”的一声,罐子凌空炸裂开来,碎裂的瓦片激射而下,直接飞插到了地上,深入泥土几分。 此时的雍博荣,看着被碎瓦片糟践得不成模样的草坪地面,却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眼睛发亮,莫名想再来一发。 不过这声巨响,没有吓到雍博荣,却吓到了小院内往负责守卫的众人。 负责护卫雍博荣,不受邪祟侵扰的天一道人,此时心中骇然一惊,匆忙自屋内跑出来。 院外的兵将,也是来不及通传,猛地闯入院内,生怕雍博荣出了什么闪失。 可待看到雍博荣主仆二人,全然无事地站在那边,天一道人与一众护卫兵将,也是齐齐一愣。んttps:// 王不二此时看见闹出了这么大动静,惊动了这么多人,下意识地将手中拎着的火药罐朝身后一藏,扭头看向了自家少爷。 少爷,咋办? 雍博荣此时,也是有些后悔。 这火药火器暂时还不能示于旁人,自己这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全然忘记了现在这间小院只是临时落脚,未曾好生梳理,保不准就有人暗中窥探呢。 雍博荣眼睛眨动,对着一众兵将,突然伸手一指旁边的天一道人,朗声道: “莫要惊慌,这是天一道人,在给我展示他的掌心雷秘术呢!” 天一道人闻言,不由愣住。 啥,什么掌心雷?我天一门又非是神霄派的传承,哪里会什么掌心雷啊! 而一众惊魂未定的守卫兵将,听着雍博荣的解释,也顿时恍然大悟,扭头看向天一道人时,眼中已然多了几分尊崇敬畏。 这是个有本事的道家高人,竟能凭空唤雷,日后遇到了可要好生尊敬呢! 天一道人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看着一旁雍博荣不断投来的眼色,他只能默默地闭上了嘴。 等忽悠走了一众护卫兵将,雍博荣这才对着天一道人解释道: “这是秘密研制的军中武器,事关燕王大业,不得轻易示于旁人,只能请天一道人你多多担待了。” 天一道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当即点了点头,道: “贫道省得,请公子放心!” 雍博荣颔首致谢,又突然想起了天一道人的手段,忍不住开口问道: “天一道人,话说你会不会摄魂手段?” 听到雍博荣突然询问,天一道人眉头微微一皱,郑重地摇头,肃声道: “摄魂手段,乃左道异术,多用来害人谋财。我天一门虽然早年便已败落,但到底也还是道家正统、名门正派,不会这种手段,自然也不会去钻研这种手段!” 败落多年的天一门,如今唯一能够拿得出来的,也就是这个道家正统的身份了。一心重振师门的天一道人,自然极为看重。 听到这里,雍博荣默默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公子为何,想问这个?”天一道人反倒是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 雍博荣当然不好说,自己是想要试着去掌握天庭神位,只能随意找了个借口,道: “当初在汴州,我曾经感受到一次魂魄出窍之感,不由有些感兴趣。” 天一道人闻言,点了点头,不解地道: “公子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他又想了想,继续道: “不过若是公子想,贫道倒是可以教您,我天一门的观想法。您身躯孱弱,说不定正是适合修道呢。可能只需修行三十年,便能阴神出窍呢!” 三十年…… 雍博荣有些无语地瞥了天一道人一眼,他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三十年呢。 而且他想要的,也只是唤出魂魄的法门,看看能否复制当初执掌阴府神职的经历,去选择天庭神位。 “那还是算了吧!”雍博荣摇头拒绝道。 天一道人这边,看来是没什么法子了。 要不哪天抽空去冥界问一问,那里鬼魂众多,说不得有知道这些法门的。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又有侍者快步走入院中,回禀道: “启禀公子,燕王殿下到了!” 第一百零一章 那不行,还得润色一番! 身穿大红色蟒袍的李玉鉴,此时面带紧张之色,在大队随从、文武官员的簇拥之下,快步走入小院中。 负责护卫小院安全的百户,正慌张地跟着,不断解释着雍博荣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但直到李玉鉴,看到雍博荣正毫发无损地站在那边,这才猛地长舒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刚刚那么大的动静,我在军衙之内都听见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雍博荣的小院,距离宁远军衙并不远。李玉鉴这是听到了动静,便匆忙赶了过来。 天一道人看着随同李玉鉴一同前来的众人,心中无奈,暗自轻叹一声,上前躬身行礼道: “殿下勿怪,是贫道修行、修行……修行掌心雷之术,这才闹出了这么大动静。” 天一门是丹鼎一脉,自己这唯一传人转修神霄派术法,传出去可不得让同道看笑话啊! 唉,贫道为了这两人,实在背负太多了! 雍博荣此时,也连忙上前打着圆场,笑道: “是我想见识见识天一道人的术法,这才央求他施展一番的。” 李玉鉴看着并未受到任何惊吓伤害的雍博荣,微微点头,却也带着一丝疑惑,对天一道人问道: “掌心雷?你还会这个?” 天一道人嘴角微微抽搐,低头道: “刚学的,刚学的……” 李玉鉴也没有多想,转而看向雍博荣,不由露出笑容,开口道: “正好,我也刚刚收到的消息,想要寻你商议。” “瓦剌也退兵了,还派来了使臣,想要在营州附近开设榷场。” 瓦剌退兵,这代表着辽西的危局,已经彻底解除了! 而且当初雍博荣所设下的离间计,在瓦剌决定要与大梁开设榷场,互通有无之时,便已经坐视了高句丽那边的猜忌。 雍博荣闻言,也是眼睛一亮,欢喜地道: “如此一来,倒是不用担心了!” 自此之后,辽西兵力纵然大损,只剩四、五万精锐。 但所需要面对的瓦剌、高句丽,也将变成互相敌视,互不信任的关系,从而有了更大的腾挪施展空间,来积攒实力! 李玉鉴心中振奋激动,下意识地想要握住雍博荣的手,却又顾忌身后跟着的众人而强行安耐住,轻咳一声,道: “若非你筹划一番,离间了瓦剌、高句丽,战局哪有这般容易扭转!”んttps:// 此言一出,跟随而来的一众文武,更是一惊,下意识地看向了雍博荣。 此前谋划未成,是以雍博荣施展的离间之策,并未告知众人。 直到现在听到燕王口中所言,众人这才明白了过来。 原来瓦剌、高句丽这仓促退兵,竟然是因为雍博荣施展的离间计! 众人齐齐看向瘦弱俊朗,脸带三分病态的雍博荣,眼中不由露出了钦佩叹服之色。 如此庙算无遗,计谋百出之人,难怪能够得到英明果敢,令人折服的燕王殿下,如此信赖倚重! 雍博荣闻言,却是当即道: “若是如此,怕是应该可以着手准备,收复锦州了!” 辽西之地,大小城池、军镇共有二十余座。但最为重要的,也就是锦州、营州二地了。 营州在瓦剌手中,如今要准备开设榷场。若是能够妥善处理,起码能够收回一半主权。 而锦州,则在高句丽军队手中! 在与瓦剌闹翻之后,锦州北面面临着瓦剌的压力,西面则是大梁兵马。 而锦州与现在被高句丽握在手中的辽东之地,也还隔着一条辽河,支援缓慢,难以防守。 若是梁军能够稍稍给些压力,必然能够让高句丽将锦州吐出来! 听到雍博荣所言,一众将领顿时眼睛一亮。 一场宁远大捷,斩获俘虏两万余,吓退高句丽、瓦剌数十万联军,一下子便让这群辽西精锐将校们的心气重新回来了。 就连此前,想要让山海关变成前线,从而拥兵自重的高继勋,此时也歇了这些不该有的心思,斗志昂然地请命出战。 李玉鉴闻言,当即朗声道: “既然如此,当事不宜迟!” “调集三千骑兵,由宁远千户郑武率领,前往锦州探查军情。” “再传本王之令,北平府、山海关,抽调整训士卒,做大举进军之态,准备收复锦州!” 众将闻言,精神振奋,齐齐抱拳应和: “末将等,遵旨!” 简单吩咐了几句之后,众将兴冲冲地告退回营,着手准备收复锦州之战。 而李玉鉴却是留了下来,与雍博荣一齐来到了书房议事。 “这次战事的回禀折子,你可曾拟好了?”刚一落座,雍博荣便开口问道。 李玉鉴点了点头,道: “已经拟好了,准备和议定的军功赏赐一同递上去,等候神京朝廷用印。” 雍博荣抱起书桌上的暖炉入怀,眉头微微一抬,看向李玉鉴,问道: “你折子里说的是宁远之战,还是宁远大捷?” 李玉鉴闻言,理所当然地道: “自然说的是宁远大捷啊!” 这一战,梁军仅以数千之众,辅以一部水师,斩杀俘虏两万余众,瓦解瓦剌、高句丽联军,保住了辽西之地。 无论是从战果还是战术上来说,都无疑称得上是一场大捷! 雍博荣闻言,当即摆了摆手,道: “那可不行!这折子啊,还得润色一番!” “宁远之战,上下官兵顽强作战,奋力抵抗,死伤惨重。敌军终因粮草不济,无奈后撤……总之,怎么惨烈怎么写!” 李玉鉴闻言,眉宇一凝,沉吟了片刻,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 “你说得不错!这次我都督辽西战事,力挽狂澜,逼退敌军,已然足够获得天下人的敬重了。” “这场战事功勋耀眼,若大肆宣扬,只怕是有些过犹不及了!” 此时的她,还没能拥有足够与朝廷抗衡的实力,还是需在蛰伏下去的。 雍博荣点了点头,补充道: “不错,这是一点原因。另外,还有一点!这么好的机会,应该趁机向神京要些东西的。” “兵员、甲胄、军械、金银、匠人,咱们来者不拒,给什么要什么!” 高句丽在边境虎视眈眈,辽西兵力不足,时局艰难,神京怎么也得给点东西才是啊。 可若是报上去一个宁远大捷,就朝廷那鬼样子,怕是什么都不会给的…… 第一百零二章 劫掠锦州 辽西,锦州城。 这座昔日的大梁边境重镇,此时尽被高句丽人所占领。 只不过,这支刚刚自宁远卫撤回来的高句丽大军,此时士气却是肉眼可见地低落。 宁远之战,高句丽大军被阻拦二十日,加上陷于宁远河右岸的两万余将士,伤亡之人怕是有了三、四万,最后更是被迫退回了锦州。 这对大军士气来说,无疑是莫大的打击! 而这个时候,高句丽帅帐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高呼之声: “报!” 一员高句丽将校,快步走入帐中,在泉文祚面前跪倒,急声道: “启禀大对卢,瓦剌那边也已退兵。” “根据眼线来报,瓦剌更是派遣使臣前往宁远卫,与梁国燕王商议于营州开设榷场一事。” 听到这里,帐中众将顿时面露怒色,纷纷喝骂道: “果然,瓦剌和梁国当真勾结在了一起!” “幸亏大对卢当机立断,下令撤军。否则瓦剌临阵倒戈,我大军怕是要尽数陷于宁远城之下了!” “瓦剌当真可恶!” …… 本就怀疑瓦剌居心不良的高句丽人,此时更加断定,瓦剌就是早已背叛了。众将辱骂瓦剌的言辞,也越发激烈起来。 泉文祚脸色难看至极,却还是阻止了众将的谩骂,咬牙道: “和瓦剌的帐,之后可以慢慢算。” “但如今的辽西之地,北有瓦剌居心不良,东有梁军虎视眈眈,实在不宜久留……” “即刻下令,撤军回国!” 辽东之地,早在几十年前,便被高句丽从草原部族手中夺来。 此时大军只要渡过辽水,撤往辽东,就算回到了高句丽境内。 原本歼灭辽西大部精锐,更是极有可能进入山海关内的中原富庶之地,行劫掠之事的大好局面,竟然落得个被迫撤军的结局。 在场众将,心中皆是不岔,一副愤愤难平的模样。 泉文祚瞥了众将一眼,陡然沉默了下来。 这一战,出征的高句丽精锐损失近五分之一,粮草尽数焚毁,甚至还弄了個宁远之败。 不光让军中士气低落,更是严重地动摇了他泉文祚的威严。 作为一个架空君王的权臣,他所拥有的的威严一旦被动摇,此前被他压制住的那些反对党、朝臣们,必然会再次活跃起来! 若是不采取手段,那造成的后果必然是极为严重的! 想到这里,泉文祚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当即冷声道:んttps:// “传令军中,明日撤军。” “今夜子时之前,纠察督兵闭营不出。各部不需归营,不需封刀,所掠人口奴仆、金银粮草,不必上缴军中!” 纠察督兵,是高句丽军中,负责监督、执行军法的队伍。 而失去了军法管束,甚至是在主帅有意纵容之下,高句丽大军的纪律可想而知。 泉文祚这是想用整个锦州城的财富、人口,来满足军中上下的贪婪与兽性,并以此提振士气,拉拢人心,保住自己的地位与威望! 帐中众将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心中隐有的不满顿时散去,当即精神一振,抱拳应道: “是!” 军令下达之后,高句丽驻地突然营门大开,面带狰狞兴奋之色的高句丽将士,争先恐后地朝锦州城内涌去。 整个锦州城之中,硝烟弥漫,掠杀之声响起,夹杂着百姓哀嚎惨叫之声,响彻四周…… -------------------- 昏黄的冥日,此时悬于天空之上。森然鬼气、阴冥之气散溢于阴间天地之中。 汹涌的冥河,裹挟着无数魂灵,朝未知的阴间深处而去。 浩荡巍峨的“罚恶司”阴府衙门,巍然屹立于冥河旁,审判着身携罪孽的过往灵魂。 几名身在罚恶司偿还罪孽的云光寺僧人,此时狼狈地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 “请神尊恕罪啊,我等是真不知道什么勾魂秘法。方丈对我等亦有防备,秘法只有他一个人掌握啊!” 身穿紫色官袍,面色严肃冷淡,眼神之中毫无情绪波动,周身威严如渊似海的雍博荣,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扭头看向了一旁躬身侍立,神态木然,眼神毫无波澜的罚恶刑鬼。 昔日云光寺的方丈,已经被雍博荣封印了记忆、五官、情绪,化作了这阴府的九品罚恶刑鬼,以偿还罪孽。 想从云光寺秘法这边下手,怕是没可能了…… 此时代表着绝对理智的雍博荣,情绪倒是没有多少波动,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道: “知道了。” 这几名在罚恶司身受惩处,每日受酷刑煎熬,苦不堪言的云光寺僧人,还想要求饶告罪。 可还不等他们开口,雍博荣便大袖一挥,罚恶司大堂之中顿时裂开一条缝隙,让几名僧人直接跌落了下去。 从这道缝隙之中,还传来了鬼差们用刑的恐怖动静,以及受罚鬼魂们的哀求惨叫之声…… 罚恶司大堂之上,一名身穿文吏官府,负责整理文书判词的阴吏,此时放下了手中的笔墨,小心翼翼地看向主位之上的雍博荣,大着胆子道: “神尊,是想要获得引魂之法?” 雍博荣面无表情,点了点头道: “是。” 阴吏眼睛一动,连忙道: “若神尊不嫌弃,小吏愿为您打听一二。” 雍博荣淡漠的眼神,微微一动,沉声道 “你有办法?” “不敢保证,但应该能帮到神尊。” 雍博荣闻言,冷冷地点了点头,道: “也好!” 如今的阴府秩序尚未完整,只凭一个罚恶司,无法整顿整个阴间。 所以现在的阴间之中,是鱼龙混杂。修为高深的厉鬼,更是能够自行出入阴冥两界,与那人间左道修士纠缠一起,说不定还真知道什么秘法。 雍博荣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想要亲自来阴间一趟的。 在嘱咐阴吏前去打探消息之后,雍博荣淡漠的眼神,才转而看向一旁的罚恶刑鬼,沉声道: “本尊不在的这段时间内,罚恶司可有什么无法处理的?” 听到雍博荣开口问话,神情木然的罚恶刑鬼,此时紫色眼眸微微一动,开口道: “确有三十七人,需神尊亲自断定!” 第一百零三章 罚恶司中事务 这罚恶刑鬼,虽然当雍博荣不在阴府的时候,它能够代掌罚恶司事务。 可说到底,它也不过是从九品的阴职,权职低下。 寻常鬼魂,尚且能够处置。 但一遇到那些自身有庞大功德加持,再或是罪孽深重的鬼魂,还是需要雍博荣亲自处理的! “这三十七人之中,有五人皆是生前为善,有大功德加身,自身罪孽几近全无的大善人。神尊此前吩咐,要留下这些善人。” “有十二人,是自身罪孽深重,毫无功德,生前为非作歹,无恶不赦的恶人。按照阴府刑罚,需神尊以罚恶神火亲自惩处。” “剩余二十人,则是有大功德、大罪孽存于自身。是否要调入阴府任职,还请神尊示下!” 如今阴府秩序不全,只有罚恶司,却无赏善司。 只能惩处身有罪孽之人,而不能奖赏身负大功德之人,这实在不公平! 而雍博荣如今,正在寻求掌握天庭神位。 好歹他现在也是能够选择从五品的神位,手下自然有着下属神官,从阴府寻几个身负功德的可用之人,授予神位,也是正好! 至于身负那庞大罪孽之人,罚恶司之中的普通刑罚,已经不足以惩处他们了。 在如今十殿阎王未出,十八层地狱不得现世的阴府之中,雍博荣身上能够灼烧灵魂,让鬼畏惧痛苦的罚恶神火,便是最为严重厉害的刑罚了。 而那些身上大功德,大罪孽共存的鬼魂,则是与当初的罚恶刑鬼一样。 只做惩处或是奖赏,都不够公平。 相反,若是能入阴府办差,既算是惩处,也可助他们继续积攒功德。 等待阴府秩序完善,再行投胎转世。如此深厚功德积累,下一世只要不为恶,未必不能封神天庭! 雍博荣听到罚恶刑鬼的话,当即沉声道: “将那二十位,身负大功德,大罪孽之人的籍册拿来!” 一旁的阴吏文书闻言,当即起身,右手猛地一抚。 黑色阴冥之气,自阴吏手中籍册之上飞出,显化出密密麻麻的字迹,将这二十人的姓名籍贯、生前所为之事,尽数映射于大堂之上。 雍博荣神情肃然冷漠,端坐上首,默默扫过这二十人的名册。 片刻之后,便听到雍博荣那毫无波动起伏,理智到了淡漠的声音,开口道: “庞智常、汤本瑜、阿鲁台、鲜于林布、明临答夫……” 这一连十五个名字,被一一报出。 这些人乍一听,名声都似乎不怎么响亮。 但若是真的去查,才能知道这几人都不算简单。 庞智常,是大梁元康年间的边将。镇守边塞二十七年,卫戍家国,直至老死边疆,也让敌国不敢进犯。 但其性情残暴,百姓、部众稍有不顺,便行鞭打。战场之上,更是屡屡杀俘,山西大同外的几個万人坑,便是他当年留下的。 阿鲁台,草原鞑靼首领。对内赏罚分明,庇护子民,处事公道,善待奴隶,颇受爱戴。 但却多次率兵南下,制造兵戈。当初大梁失去辽东之地,就是因为他带兵入侵,之后鞑靼部败落,辽东才又落到了高句丽的手中。 明盖答夫,高句丽绝奴部首领。为保护部族子民不受高句丽国主残酷压迫,起兵反抗。 得胜之后,入主柳京,愤而屠杀高句丽王族,十余万桂娄部子民亦受牵连,造下众多杀孽,引来高句丽各部众怒,最后兵败身死。 …… 这十五人,若是抛去家国立场,或是卫戍边疆,或是庇护子民,或是推翻暴政。衛鯹尛说 皆有大功德在身,但也有不可饶恕的深重罪孽在身! 雍博荣眼神一厉,朗声道: “将这十五人封印记忆、情感,入阴府效力!” 话音一落,大堂之上浮现的二十人名单,此时一阵波动。 念到的这十五人的名字之上,便有黑色光芒闪烁,阴冥之气加持其上。 “是!” 罚恶刑鬼躬身应是,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 “那剩余几人,又该如何处置?” 雍博荣闻言,再次向籍册看去。 刚刚的那十五人,是罪孽大于功德。 而剩下的五人,则是功德大于罪孽! 就比如其中一位名为“穆士志”的人,现在还在大梁太庙里供着呢。 这穆士志的性子执拗强硬,刚正不阿,也是被人排挤出了京城,来到了辽东城任职。 因其打击不法豪强,爱护百姓,颇受辽东地方爱戴。 鞑靼入侵之时,他率领辽东城军民抵抗。在外无援军,内无粮草的情况之下,执意不降。 鞑靼围城数月,百姓饿死无数,易子而食,最后城破之时,城内五十万百姓仅存十之一二,就连鞑靼也不忍见城中惨象,不愿入城…… “这五人不需封印记忆、情感,直接留用!”雍博荣沉声道。 这样的人,纵然罪孽加身,却很难评判对错。 相较于那十五人,雍博荣更愿意给他们一些优待! “是!”罚恶刑鬼应道。 雍博荣此前,便从鬼兵鬼将之中,选出了一批充任阴府阴差。 如今再安排这二十人入阴府任职,单单运转一个罚恶司,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自此之后,他只需每隔一段时间前来主持罚恶司重要事务便可以了! 而就在雍博荣这般想的时候,罚恶司之外,突然有一名阴吏快步走入,急声道: “神尊!蒿里山传信,阴间入口突然有十余万鬼魂,朝阴间涌来!” 听到这话,纵然雍博荣此时,正处于绝对理智的状态,也不由眉头一皱。 罚恶司运转效率不算高,当初汴州古战场之中,愿意投胎的鬼兵鬼将,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处理完毕呢。 这突然之间,为何会有十余万鬼魂涌来? 难道世间,又有哪处封存的古战场出世了? “如此众多的鬼魂,到底从何处而来?”雍博荣当即开口问道。 “启禀神尊,是人间的锦州城!高句丽兵马屠戮锦州百姓,一夜之间,十余万凡间百姓因此丧命,魂魄直入阴间!” 听到阴差的禀报,雍博荣眼中顿时一冷。 锦州城! 第一百零四章 蒿里山鬼城 山东泰安,蒿里山之下。 这处阴阳两界交汇之地,不过短短月余的时间,便已经变了模样。 蒿里山下,此前广阔且空旷的阴阳交界处,此时立起了诸多屋舍,甚至连城墙都已开始修筑,就这么伫立于这阴阳两界通道之上。 为了缓解阴府运转压力,暂时未能前往阴间的鬼魂,聚集于此落脚为生。 仔细看去,甚至还能看见集市。 有鬼魂叫卖着贡品香烛,纸人纸马。摊位之前,不少鬼魂拿着纸钱元宝,生意竟然相当不错! 鬼魂往来,摊贩叫卖,俨然与人间相差无二,已然有了几分繁华鬼城的模样。 但这个时候,便听到一声鬼啸之声传来。 森然鬼气滚滚而来,更有煞气戾气突然涌出。 几只浑身鲜血淋漓,周身尽是怨气、煞气的厉鬼,猛地冲了过来,将集市上的一众普通鬼魂,吓得尖叫着纷纷散开。 下一刻,一队鬼兵鬼将亦是猛地扑了过来,肃然鬼军军阵之势覆压而下,让这几只厉鬼顿时无处遁逃,被尽数擒拿下来。 为首的鬼将,当即高喝道: “阳间锦州惨遭屠城,十余万鬼魂携惨死怨气,直扑阴间而来,致使蒿里鬼城秩序紊乱。” “城主有令,城中众鬼立即归家,不得轻易外出!” 此言一出,看着被擒下的几只厉鬼,其余鬼类顿时心有余悸地散开,匆忙朝家中赶去。 原本还有几分繁华的蒿里鬼城,顿时变得悄然无声,城中街道空无一鬼。 蒿里鬼城的最中央,一座占地不小,但看起来颇为简陋的建筑,正是蒿里鬼城的城主府。 府中大堂之上,一众高阶鬼将聚集于此。 上首主位处,有屏风立起,珠帘垂下,只隐约可见一道身影端坐位置之上。 虽然看不清面貌,但这道身影周身散溢的金色功德光芒,却极为耀眼。 头顶之上,更有一道萦绕着阴冥之气的紫色符篆悬着,散发着玄奥威严的气势。 只看她头顶上的这道紫色玄奥符篆,便知这蒿里鬼城的城主,就是当初曾受雍博荣搭救的那位楼氏女! 鬼将们此时,纷纷开口道: “城主,阳间锦州城的十余万冤死鬼魂,已然聚集于城外。” “虽已有鬼军前去维持秩序,但还是有怨气难平的鬼魂,冲入了城中,扰得蒿里鬼城秩序大乱!” 楼氏女闻言,当即道: “这些冤死鬼魂,皆身负怨气、戾气。若随意放入,必然搅得阴府秩序大乱。” “无论如何,在神尊下达法旨之前,都必须将它们拦在蒿里城外!” 她的声音虽听起来柔弱,可语气却极为坚定。 一众鬼将面面相觑,却是忍不住摇头道: “这些鬼魂遭人屠戮,心中怨气深重。若是不能平复它们的怨气,只会越积越重,又如何能够挡得住?” 话音刚落,一道紫色神光便突然遁入大堂之中。 神光一闪,身穿紫色官袍,面色冷漠,威严深沉的雍博荣,便径直出现在大堂之中。 众鬼见雍博荣突然现身,心中猛地一惊,连忙躬身行礼,喝道: “见过神尊!” 珠帘之后的楼氏女,看到雍博荣的出现,也是连忙起身走下来,欠身行礼道: “神尊!” 雍博荣看向因帮助维系阴间秩序,而导致身上功德金光越发浓郁的楼氏女,微微点头,语带赞许地道: “做得不错!” 他也是刚刚才知道,当初拿了他一道符篆的楼氏女,不仅没有转世投胎,反而带着一众鬼兵鬼将,在蒿里山下修筑了这么一座鬼城,来帮助维系阴间秩序。 若非是她协助,此时的罚恶司只怕是鬼满为患,运转艰难了! 听到雍博荣亲口说出的赞赏,楼氏女抿嘴一笑,低头行礼道: “只想以微博之力,回报神尊昔日援手之恩。” 雍博荣点了点头,也没有过多废话,转而沉声道: “刚刚你们说,要平复这些鬼魂的怨气?” 众鬼将闻言,连忙抱拳道: “是,若是不能平复,这些鬼魂只怕不会安分。” “如何平复?”雍博荣沉声道。 鬼将们纷纷开口道: “可入冥河,将身上怨气、戾气、记忆尽数冲刷掉,然后投胎转世。但这些惨死鬼魂,满身怨气,只怕不会甘心进入冥河,投胎转世的。” “也可请佛道高人,开法会超度……可寻常法会超度,有三天,有七天,了不起了四十九天。可现在这么多冤魂,这么重的怨气,只怕这场法会起码要开一、两年啊!” “报仇,报仇最简单!杀了让它们惨死的人,怨气顿消!” 听到这里,雍博荣淡漠的眼神略有波动,微微点头。 旋即,便见他衣袍一挥,又是一道紫色符篆凝聚出来,飞出悬于鬼城之外的众多冤魂之上。 紫色神光流转,浓厚威仪散溢而出,将一直蠢蠢欲动的十余万冤魂,强行威压平复了下来。 “本尊已调阴府差役,前来相助,维持秩序。” 威严深重,又冷漠无情的声音,在众鬼耳边响起。 “谨遵神尊之命!” 话音一落,雍博荣对着楼氏女微微点头,便再次化作一道紫色神光,破开阴阳两界通道,径直遁去…… --------------------- 清晨,辽西,宁远卫小院之中。 床榻之上熟睡着的雍博荣,此时猛地睁开了双眼,直接从床上坐起,穿衣起身。 听到屋内的动静,早就起来打熬身体的王不二,连忙备好了洗漱之物,送进了房间之中,看向已经穿好的衣服的雍博荣,有些好奇地问道: “少爷今日怎么醒这么早?” 雍博荣神色凝重阴沉,一边飞快地洗漱着,一边沉声吩咐道: “现在就备车去军衙!” 自小便跟随雍博荣身边的王不二,一见他露出如此神色,神情顿时一紧,当即抱拳道: “是!” 可还不等王不二离去准备,院外便又有心腹通禀,燕王已至。 身穿常服的李玉鉴,此时急匆匆地走入院中,神色有些难看,一见雍博荣,便沉声开口道: “郑武派人传回的消息,从锦州出逃百姓口中,得知高句丽大军已启程回国……临行之前,还劫掠了锦州城。此时城中具体情况尚且不知,但不容乐观!” 雍博荣闻言,手中一顿,沉重地点头,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我也收到了消息,锦州城被劫掠一空,十余万百姓被屠……” 李玉鉴闻言,身形略微踉跄一下,脸色已经铁青一片。 第一百零五章 尽召佛道两派高人 当宁远卫千户郑武,率领着麾下数千骑兵赶至锦州城的时候,高句丽大军已然退走。 辽西之地最为繁华,足有二十万百姓的锦州城,此时已经沦为一座死城! 城门敞开,处处残垣断壁,硝烟燃起,却无人去管。 郑武面色难看,当即率部进入城中。 便见城中街道之上,百姓尸体倒伏一片,堆尸贮积,手足相枕。 鲜血汇聚流淌,汇入遍浮尸体的湖泊之中,将湖水染成赤色。 妇女不论老幼,皆是衣襟敞开,就这么倒在大街两旁,面色尤带悲愤狰狞,显示出死前是如何拼命挣扎反抗的。 城中一片空地之上,几十个不过七八岁的孩童尸体,被长枪挑着悬挂起来,懵懂黯淡的双眼之中,尽是惊恐无措。 入城之后,梁军一路行来,所有惨死百姓们,皆是用死不瞑目的双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瞪着,注视着姗姗来迟的梁军。 整个锦州城,此时依然沦为了人间地狱! 稍稍年轻些的将士,看到这城中景象,此时难以自制,跑到一旁,一边大吐不止,一边泪流满面。 而部分锦州城出身的将士,更是崩溃大哭,不顾军法约束,跌跌撞撞地脱离队伍,朝各自家中狂奔而去。 郑武这么一個久历厮杀,敢率轻骑冲击敌方大军的汉子,此时却浑身颤抖着,眼中赤红,泪水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他踉跄着滚落马下,失神地走了几步,然后猛地跪倒在地,崩溃地喃喃自语道: “来晚了,来晚了……” 作为前锋兵马,郑武率领三千骑兵,自宁远卫到锦州城,为防高句丽大军设伏,他不敢冒进。 行军是稳打稳扎,一路上收拢溃兵,接收城池军寨,从容而来。 可此时的郑武,心中却依旧无比懊悔,自己为何要这般谨慎! 若是能够早来两日,哪怕只在城外威慑不做进攻,高句丽又岂敢如此纵兵屠城劫掠?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见几名军中探马快跑来到郑武身旁。 这几名探马,此时脸色涨红且狰狞,双眼之中的怒火几乎就要化作实质喷射出来。 “千户,弟兄们发现了个东西……”探马咬着牙,恨声道。 郑武闻言,强行振作精神,跟着这几名探马一同来到了锦州的东城门。 便见锦州城东,有数千梁军将士的尸体堆在道路两旁,盖土夯实,形成金字塔形的土堆。 京观,是为炫耀武功,震慑敌军,从而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 “这些弟兄,都是锦州、营州之战被俘的。高句丽撤军之前,将他们尽数屠戮,堆着这里……” 这名探马说到这里,已然愤怒地说不出话来。 杀俘来堆积京观,这不仅没能让梁军将士感到畏惧,反而是一股无比的屈辱感与愤怒,一齐涌上了全部将士的心头。 郑武看着眼前高句丽特意留下的京观,牙龈紧咬,脸上肌肉不断地抽搐。 心中的怒火直冲上来,让郑武的理智快要尽数丧失,恨声道: “召集将士,咱们追!” 此言一出,身后将士顿时通红着双眼,猛地翻身上马。 锦州城百姓死前的惨象,还有眼前的京观,已然让他们对高句丽的恨意滔天! 此时别说是追撤离的高句丽大军了,就是让他们直冲高句丽大军军阵,怒火冲心的梁军将士,也将会毫不犹豫! 一旁的副千户,此时却还能保持理智,一把拽住了郑武,高声道: “咱们就三千骑兵,追上了又能如何?” 高句丽大军主力未损,撤退之时井然有序,丝毫不乱。可不是他们这三千骑兵,就能够轻易撼动的! “追上了,那就杀!便是死了,也要咬下他们一块肉来!”郑武双眼尽露杀意,低声嘶吼道。 此时郑武满脑子里,都是锦州城百姓死前不甘的双目。 心中那份愧疚懊悔,让他几乎要发疯了,整个人都被那份暴戾杀气所吞噬! “此事应当先禀告殿下!就算进攻高句丽复仇,也要让殿下下令才是!”副千户高声反驳道。 在听到副千户提到燕王之后,郑武尽是暴戾杀意的心中,才稍稍恢复了几分理智。 是啊,此事还应该先禀报殿下。 以殿下的本事,必然能够为锦州百姓复仇! 想到这里,郑武这才强行压下心中怒意杀意,咬牙道: “速速派人回禀殿下!” ---------------------- 河北,玄妙观。 这玄妙观,承袭神霄派道统,最擅驱雷电,役鬼神。 相较于已经落败的天一门,玄妙观如今在天下修士之中,却是声威不小! 玄妙观内,一处静室之中。 身穿道袍,周身仙气飘然的中年道士,看着手中遁走的紫色神光,眼中尽是震怒之色。 中年道士当即毫不犹豫地结束修行,道袍一挥,静室大门轰然打开。 门前守候的两名小道士,看着突然出关的中年道士,不由大吃一惊,道: “师傅不是要修行四十九日吗,怎么还未过半便突然出关?” 中年道士神色凝重,沉声道: “召集观内所有道士,即刻启程,前往辽西锦州!” “再以贫道紫清真人的名号,便发请帖,请道门诸位师兄弟赶赴辽西。” 两名小道士当即一愣,一脸不解地问道: “这是为何?” 紫清真人心中波澜起伏,气息略显急促,不复往日云淡风轻,咬牙道: “辽西战乱,十余万锦州百姓被屠,死前怨气冲天,惊扰阴府秩序。受阴府神尊相邀,前往锦州城举办法会,以化解怨气!” 两名小道士闻言,震惊地张大了嘴,愣住了好一会儿。 直到紫清真人按耐不住,高声道: “还不快去!” 两名小道士这才如梦初醒,连忙点头,转身前去…… ----------------------- 北平府外,戒台寺。 原本主持众僧早课的法照和尚,突然怔住不动。 众僧愣住,还以为法照大师又有顿悟,纷纷停下念经,不敢打扰。 直到片刻之后,法照和尚看着自手中遁走的紫色神光,这才缓缓回过神来,眼露哀悯之色,双手合十长喧佛号。 “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之中,尽是沉重哀伤痛苦之情。 “法来师弟!”法照和尚突然开口道。 一名和尚当即躬身应是,道: “方丈!” “以贫僧的名义,请天下佛门诸多大贤,尽快赶往辽西锦州。” “锦州战乱,百姓惨遭屠戮,怨气冲天……唉,阿弥陀佛!” 四周一众和尚,此时亦是齐齐露出震惊之色…… 第一百零六章 以牙还牙,十倍偿还(三千字) 数百精骑,簇拥着身穿素色常服的李玉鉴,快马疾驰而至锦州城外。 城门附近的一众梁军,远远看见燕王旗帜到来,便下意识地靠近了过来,齐齐跪倒在地迎接。 李玉鉴勒马停住,看着面前的锦州城,面色沉重肃然,眼中深处更是压抑着无边的怒火。 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从城门望去,更是可见城中遍布的尸身。 冥冥之中,浓厚怨气直冲天际,笼罩整个锦州城之上,给人感到无比的压抑痛苦。 为首的一名将士,此时泪流满面,崩溃地哭嚎道: “殿下,太多了,尸体太多了!兄弟们已经收敛一整天了,根本收拾不来!” 李玉鉴喉咙发堵,张了张嘴,直到许久之后,方才语气低沉地道: “本王已下令征集锦西、广宁诸城民夫,不日就到……” 说罢,李玉鉴抿了抿嘴,就要进入城中。 一旁的心腹,连忙开口劝道: “殿下,还是先别急着进去了……” 城中惨象,连这些久经厮杀的军中汉子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李玉鉴? 李玉鉴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不顾手下阻拦,执拗着要进入锦州城中。 此时这锦州城城门处的尸体,已经被先前抵达的梁军收敛了大部分,倒是没有那么骇人。 可城中深处,那些将士们尚未来得及收拾的地方,却依旧是惨不忍睹,街头巷尾遍地尸骸。 百姓死前那狰狞不甘,满含怨气的模样,只一眼便让人难以忘记。 李玉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心中怒火更是难以抑制,咬牙冷声道: “该死!该死!该死!” 声音之中,杀意凛然,煞气尽显。 这次辽西之战,高句丽先背盟偷袭锦州,导致营州八万精锐后路断绝,尽数覆没。 现在撤离锦州之时,还搞出了劫掠屠城之举。 如此无耻反复,更兼手段卑劣残暴,实在是让人恨得牙直痒痒! 这个时候,知道了燕王到来的郑武,也飞快赶来。 然后便看到郑武二话不说,直接在李玉鉴面前跪倒在地,闷声道: “殿下!末将请命,即刻率三千骑兵追杀高句丽兵马,誓要为锦州百姓报仇!” 李玉鉴此时心中怒意滔天,但头脑反而却越发理智,沉着脸道: “现在高句丽兵马,只怕都已经渡过了辽水。他们据守辽水沿岸,你手下不过三千骑兵,如何去追?” 郑武闻言,忍不住抬头,满脸悲愤地道: “可殿下,您看看如今这锦州城!” “当初城中百姓足有二十多万,是辽西第一繁华的大城。可如今,除却一开始逃出城的,其余各处幸存者不过数百人。” 说到这里,郑武眼眶再次一红,额间青筋暴起,颤声道: “本来能救的,只要末将提前两日……” 李玉鉴静静地看了郑武一眼,却是沉声道: “你若是提前两日而来,撞上的便是高句丽大军设下的伏兵了。不仅救不了城中百姓,还得搭上麾下将士性命!” 高句丽主力是撤军,不是溃败! 纵然让出了辽西诸城池军寨,但也是节节后撤,而非是一股脑放弃。郑武之前行军求稳,稳打稳扎是对的。 “可、可,此番血仇,让末将如何忍住!” “谁要你忍了!”李玉鉴冷声道。 她微微闭上双眼,却发现眼前浮现的,依旧是锦州百姓那不能瞑目的不甘眼神,语气沉重地道: “十余万百姓惨死,这怨气积压深重。若是不管,锦州必成死城!” “先收敛城中尸首,别让百姓曝尸于外。佛道两派高人不日便至,开办法会,化解超度百姓怨气……” 说到这里,李玉鉴再次睁开双眼,眼中尽是凛然锋芒之色,厉声道: “如此大仇,就算高句丽已经撤军了,也不死不休!只待本王整顿兵马,朝廷物资抵达,本王誓要以牙还牙,十倍偿还!” 郑武得到了李玉鉴发兵报仇的承诺,这才低下头,闷声应是。 ------------------- 神京,皇宫大业殿之中。 皇帝随意地拿起钦天监递上来的奏折,还不等翻开,却又心不在焉地放下,沉声问道: “辽西战事,可有消息传回?” 一旁的大太监全忠,低头回道: “还没有……不过此前便有消息传回,燕王殿下亲自领兵前往山海关。” “有燕王殿下坐镇前线,想必不日便有好消息传回吧。” 听到这话,皇帝眼皮微微耸拉下来,语气不明地道: “若是如此,那就好了……” 全忠闻言,低头不语。 他刚刚说的这些话,全然不过是安慰皇帝之言罢了。 燕王临行之前,朝廷没能抽调出一兵一卒带去。 听说最后,还是燕王的那個幕僚找到了临淄的齐国公府,凑了一些军械、几千人马。 就凭这点兵力,燕王又是个没有根基、威望的小年轻,怎么可能力挽狂澜,挡住辽西的数十万大军? 可就在全忠这么想的时候,便看到大业殿外,一名小太监脚步急促着,抢在其余太监前面,快步跑入殿内,猛地跪倒在地,大喜道: “给陛下道喜!” “辽西急报,高句丽、瓦剌联军,已经退兵了!” 面带不安担忧之色的皇帝,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愣神道: “什么?” “退兵了!辽西敌军退了!”小太监高兴地道。 皇帝再次愣了一会儿,旋即猛地一拍,急切地道: “快,快将军报呈上来!” “是!” 这份军报,当即被送到了皇帝的手中。 皇帝打开之后,迫不及待地直接翻到了最后。 便见军报之上,清晰地写着敌军已退,山海关、宁远卫无恙之后。此时的皇帝,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好!太好了!” 辽西战事,这段时间一直是压在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今日军报递来,是让皇帝顿时心安,心中担忧尽数消去! 皇帝可不管,此时的辽西之地还没有完全收复,他只知道山海关无恙,敌军无法进军关内了! 大喜之下,皇帝对李玉鉴的那份厌恶之感,也淡去了几分,朗声道: “燕王这次差事办得不错,没有辜负朕的期望,朕要好好地奖赏他!” 全忠心中震惊,却也当即面露喜色,躬身行礼,恭贺道: “奴婢恭喜陛下!辽西之战,全赖陛下天威,陛下万岁!” 一众宫人,亦是齐齐行礼,山呼道: “为陛下贺!” 皇帝闻言,当即面露得色,仰头大笑。 而就在殿中一片喜气洋洋之时,却又见一名太监,快步跑入了大业殿内。 “启禀陛下,辽西急报!” “高句丽撤军之前,劫掠锦州,纵兵屠城。致使锦州城十余万百姓惨死,锦州附近沦为死地。” “如今锦州惨死百姓,怨气冲天。燕王殿下恐有异变,上奏请陛下即调钦天监供奉,并召集佛道修士,齐聚锦州,举办法会,消弭百姓怨气!” 这小太监的回禀之声,在此时喜气洋洋的大业殿之中,显得颇为刺耳。 皇帝脸上的笑意顿时止住,然后脸色缓缓阴沉了下来。 “锦州城被屠,十余万百姓怨气冲天?” 听到皇帝冰冷的语气,回禀的小太监高高举起一封急报,颤颤着不敢回话。 全忠见状,连忙接过军报递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猛地扫视一眼,当即勃然大怒,道: “这个燕王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枉朕刚刚还夸他办事得力!结果他,竟然让高句丽兵马劫掠锦州之后,从容退去?” “为什么不派兵去追?为什么!” 一旁的全忠闻言,眼角微微一抽。 皇帝全然忘记了,就辽西如今那点兵力,还要防备着刚刚撤军的瓦剌部,根本不足以留下高句丽的主力兵马,还问为什么…… “还有钦天监,又是在干什么吃的!” “锦州十余万百姓被屠,怨气冲天,他们天天晚上不睡觉看星星,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全忠闻言,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皇帝手边放着,却还没来得及打开的钦天监急奏。 明明知道要驰援辽西,可皇帝为了不从自己内库里拿银子,干脆和群臣们僵持着,迟迟没有抽调兵马,准备好所需物资军械。 明明是自己疏忽没有看到,却觉得是钦天监没有及时上报而雷霆大怒。 明明当年是自己冤枉了昭明太子,却因为不敢面对当年自己的决定,而迁怒他人,甚至对昭明太子唯一血脉极为厌恶。 这位皇帝从来都是如此,永远都认为是别人的不对,却从来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半点过错。 全忠在一旁看得清楚,心中不免极为复杂。 但他的脸上,却是丝毫不显露分毫,依旧恭顺地低着头,轻声劝谏道: “陛下,辽西之事紧要……不妨等日后再行惩处吧!” 辽西局势尚未稳定,还需要燕王李玉鉴继续坐镇。 十余万百姓冤魂,也需要钦天监出手协助。 既然还需要人家去替自己办差办事,显然就还不是问责的时候。 当皇帝几十年了,这点驭人之术他还是知道的! 皇帝深吸一口气,冷着脸喝道: “下旨,让钦天监立即组织天下修士,赶赴辽西之地!” “是……” 第一百零七章 齐赴锦州(三千字) 神京,楚王府之中。 刚刚收到宫中消息的楚王,眼睛圆睁,惊呼道: “辽西退兵了?” “是,军报已经送到了宫中!”楚王心腹躬身道。 楚王眼神一眯,神情凝重,喃喃自语道: “本王这个侄儿,倒是有几分当年昭明太子的样子……” 恍惚之间,楚王不由想起了当年那个优秀到朝野咸服,众望所归,压得一众皇子毫无夺嫡之心的昭明太子。 手下心腹此时,再次开口道: “殿下其实也不用担心!这次辽西虽然退兵,高句丽却也将锦州劫掠屠戮一空了。” “燕王坐视高句丽敌军从容退去,这是大错,事后必要受到皇帝问责,不可能动摇殿下的地位的!” 如今的皇宫,就跟個筛子一样,处处都是各方眼线。 皇帝因锦州被屠,而勃然大怒的事情,自然也一同被送了出来。 楚王闻言,却是摆了摆手,道: “本王自然不会担心!” “父皇本就不喜他,如今又远在辽西,不可能成为本王的对手……” 说到这里,楚王却是声音一沉,继续道: “本王担心的,无非就是辽西的那些兵马。” “当年亲王镇守边关的规矩被废除,不就是因为九大边王拥兵自重,势大难制,中宗、宣宗,花费了二十年时间才削藩完成的。” “本以为他是个替死背锅的,朝野上下自然无人反对将他实封北平之事。可却不想,如今竟然还真让他赶走了几十万敌军……” 李玉鉴的这个燕王,封地是整个北平府,还节制辽西文武,掌握着辽西数万精锐大军,有都督战事之权。大梁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亲王了? 此时的李玉鉴,固然无法成为楚王登上储君之位的障碍。 可等到日后楚王登基了,谁知道这个燕王不会起兵谋逆? 显然,世上人都不是傻子。 雍博荣、李玉鉴想要苟着发育,等候天时有变。 可在神京之中的楚王,却也有所提防,心生戒备。 “殿下若是这样想,可就错了!”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书房之外,赵睢面带轻笑,缓步走入。 能够不经旁人通传,径直来到楚王书房之中的,也就只有这位备受信赖的幕僚,赵先生了! 楚王闻言,连忙问道: “先生所言,何意?” 赵睢微微躬身一礼,旋即开口道: “辽西之地苦寒,唯有北平府尚算富庶。但以一府之地,供养数万大军,显然是痴心妄想!大军所需的粮草、军械、饷银,还是得朝廷供给调拨。” “燕王就算节制文武,可一旦有心起兵谋逆,殿下只需切断粮草、饷银的供应,辽西大军是必然倒戈相向!” “是以,此时燕王再有本事,操练再多的精锐兵马,也不过是为殿下镇守边关,积蓄精锐罢了!” 赵睢所言,倒也不算完全忽悠。 整个辽西之地,民众不过百万,地处苦寒之地,城外少有人烟。 而北平府虽然富庶,但到底也不过一府之地,人口也不过八、九十万。 一旦失去了朝廷的供给,就凭着这百余万的人口,有如何能够供养得起这宛如吞金巨兽的数万辽西精锐大军? 楚王闻言,略作沉吟,不由得点了点头,道: “赵先生所言不错!” “如今本王这侄儿再努力,也不过是为本王镇守边关而已。一旦反叛谋逆,获胜的可能不大!” 赵睢嘴角一弯,连连点头。 但下一刻,楚王却是话锋一转,沉声道: “但是这世事难料,哪怕是那么一点微弱的可能,本王也不能把它交到别人手中!” 赵睢闻言,神色微微一滞。 “燕王如今既然能够凭借手中的数万兵马,抵御敌军,那也便不需要再征收、加派兵马了。” “告诉手下投效的朝臣,用各种理由,反对朝廷增兵辽西!” 什么瓦剌、高句丽,什么锦州屠城之仇,楚王全然不在乎。 他要的只是辽西不丢,要的是李玉鉴为瓦剌、高句丽焦头烂额,永远没有足够的实力与精力,起兵谋逆 赵睢闻言,心中微微一沉。 如今的燕王,已然有了让楚王忌惮的地位与实力。 再想如此前那般轻易哄骗忽悠,怕是不容易了…… 楚王看向赵睢,开口道: “赵先生,你觉得这样处理,可算妥当?” 赵睢压下心中情绪,露出笑容,看向楚王恭敬地道: “殿下所思深远,所虑谨慎,在下不如殿下!一切,就应当按照殿下设想一般行事。” 听闻此言,楚王微微点头,也露出了几分谦逊,道: “其实也还是先生点醒了本王,否则本王都准备费些心思,找借口弹劾燕王,革了他的亲王爵位呢……” 说到这里,楚王竟然还面露忧思,感慨地道: “辽西之地,到底是我大梁之地,不忍为番邦蛮夷所占,还是先让他替本王守着吧!” 赵睢微微一笑,眼眸低垂,不知想些什么…… ------------------ 天空之上,只见一道雷霆,于白日晴空之时,在云层之间飞快游走。 最后只听到轰然一声,雷霆径直落下,化作一道符篆。 符篆散开之后,露出了十余位身穿道袍,气质出尘的道门高人。 换上了一身干净道袍,早就在锦州城外恭候多时的天一道人,当即上前一礼,朗声道: “天一门当代传人,见过玄妙观诸位同道。” “奉燕王殿下之命,前来迎接诸位同道!” 一众道士闻言,连忙躬身还礼。 为首的紫清道人,更是仔细地打量了天一道人几眼,点头道: “原来是天一门的同道!” 天一门当年在道门之中地位不低,是丹鼎一脉的执牛耳者。只是已有十余年没有了音讯,听闻连山门都已破败不堪。 此时见到天一道人,却不想竟然已经投身到了当朝亲王麾下…… 天一道人神色沉着严肃,沉声道: “锦州城中如今怨气冲天,更有不少惨死鬼魂心中不甘,游荡四周。时日异常,恐生凶厉之地。” “北平府戒台寺的法照大师昨日已至,如今已领着一众僧人于城中收敛尸首,收伏厉鬼。只请诸位同道速速出手,以解危局!” 在寻常人眼中,此时锦州城中血腥扑鼻,一座死城,遍地尸首。 而在一众修士、妖鬼的眼中,此时的锦州城,却是怨气笼罩,煞气隐隐凝聚,厉鬼游荡四周的恐怖凶地! 军中将校、青壮汉子,一时半会儿还不觉得有什么。んttps:// 可若是放任下去,这里迟早会沦为人间鬼城,成为凡人不能踏入的妖魔乱舞之地。 一众道人闻言,顿时神情一肃,当即齐齐一礼,道: “修道之人虽出世清修,却也有职责护卫天下,此事义不容辞!” 说罢,众人便当即在紫清道人的带领之下,匆匆朝锦州城而去。 天一道人躬身行礼,送别众人,自己依旧在此处等候着。 此时整个辽西、北平府,河北、山东乃至整个天下之中,都有修士收到了消息,匆匆赶来此处。 天一道人还需要留在这里,迎接赶赴锦州的有道大德之士…… -------------------- 宁远卫城之中,雍博荣将筹措的,举报法会所需的一应物资,交到了高继勋、付广清的手中。 “务必将这些东西,交到殿下手中!” 高继勋、付广清闻言,郑重地抱拳一礼。 “是!” “公子,不一同前去锦州吗?”付广清开口问道。 雍博荣闻言,微微摇头,道: “就我这孱弱的身子,去那怨气冲天的锦州城,怕是没两天就得没命了!” “正好山海关兵马还需要整顿,殿下命我前去坐镇!” 锦州屠城,如此大仇,必然要报! 还有之前,侵占大梁辽东故土,背弃宗主国偷袭锦州,这些仇也都必须要和高句丽一一算清楚。 雍博荣不仅乐见其成,还要推波助澜! 携天下大势,裹挟民意民心,将打击高句丽变成大梁的“政|治|正|确”。 从而以向高句丽报仇的名义,来打磨操练麾下兵将的战力,积蓄实力。 既然有了动兵之念,兵马之事便要多费点心思。 山海关那边虽然已经开始打乱兵马,重新整编了,可没有个可以完全信任之人坐镇,李玉鉴还是有点不放心。 正好雍博荣的身子,受不住锦州怨气冲击,还不如前往山海关坐镇,也安全放心些。 听到这些,一旁的高继勋眼神有些异样。 他自然不是傻子,知道现在山海关兵马的打乱整编,针对的就是自己! 此时的高继勋,被打磨拿捏了多次,倒是不敢生出反叛谋逆之心。 只是他心中不免懊悔,当初燕王初来驾到之时,自己所作所为太过露骨,有太多小心思了。 若是当时安分守己一些,克制一些,如今所受到的对待,必然大不一样! 高继勋心中暗自叹息,却又不敢表露分毫,只能暗中吃下了这个亏,祈祷燕王殿下日后能够不计前嫌…… 雍博荣微微一笑,微笑着送别了二人,这才转身走上了马车,开口道: “走吧,去山海关!” “是,少爷!” 第一百零八章 阴枉死城,立! 锦州城之中,法台之上,百余佛道修士聚集于此,分坐两边。 道众摆起法坛长案,分列两旁,拜座请圣。 “超度三界难,地狱五苦解,悉归太上经,静念稽首礼。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 道教往生咒念起,城中执意不去的厉鬼幽魂,此时便似受到感召一般,齐齐朝此地汇聚而来。 便有道人口念经文,将加持了法力的贡品食物抛下,以此来安抚怨气深重的众魂。 众僧盘坐另外一边,齐齐双手合十,口宣佛号。 随后便闻佛教经文唱诵,呢喃之声响起。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伴随着经文响起,便有温和佛光凝聚,大放光明,笼罩城中。 普通人看不到的视线之中,城中遍布的怨气一遇佛光,便若积雪遇阳,立时融化散溢。 原本灰蒙蒙,给人阴森凝重之感,更似鬼城的锦州城,此时便在佛道两派高人的联手之下,逐渐开始涤荡怨气,恢复了几分人间气息。 此时,蒿里鬼城之前。 道教清气、佛教金光,穿过阴阳两界界限,直朝聚集于此的十余万冤魂投下,欲要化解怨气,助其投胎往生,也免受站在冥河之中的消磨怨气之苦。 可原本在雍博荣紫色符篆镇压之下,还算安稳的一众鬼魂,一见佛道两家超度往生的手段,顿时如同烧开的沸水一般翻涌起来。 无数鬼魂嘶吼咆哮,张牙舞爪,不断挣扎反抗着。 原本稳稳压制震慑他们的那道紫色符篆,此时其上神光不断流转,震荡不断,竟然有几分镇压不住的架势。 寻常惨死之人,尚且需要几日超度。 更何况这十余万百姓因屠城而死,死前那满腹的怨气不甘,又岂会这般轻易放下? 这也就是为何当初那鬼将告诉雍博荣,想要超度这些亡魂,便是聚集诸多佛道修士,也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才能够逐渐消去怨气了…… 蒿里鬼城之中的鬼兵鬼将们,见十余万怨鬼头上的紫色神符晃动,心中不由一颤,正欲出手协助镇压之时,便见一道紫色神光突然闪过! 雍博荣那副巨大的判官阴神法身,立时凝聚显现出来。周身罚恶神火缠绕,浩荡威仪镇压四方。 原本震动不断的紫色符篆,此时其上神光大放,无边阴冥之气镇压而下,再次将这些挣扎不断的怨鬼们强行镇压。 可尽管是强行镇压住了,这十余万鬼魂却依旧嘶吼鬼啸不断。 满是怨气不甘的嘶吼之声,同样穿过了阴阳两界界限。 此时的锦州城之中,伴随着不甘嘶吼之声传来的,是阴间的那森然鬼气,席卷而来。 阴阳两界交互,鬼气凛然,便引得天色大变,阴云密布,狂风大作,声势极为骇人。 法台之上的佛道两派弟子之中,修为道行稍稍弱些的,此时被众怨鬼抗拒超度的举动所反噬,猛地一口鲜血喷出,气息萎靡地倒在法台之上。 匆忙赶来的钦天监众供奉,见此也连忙出手。 无数符咒亮起,法阵缔结,将整个法台笼罩起来,使众修士不受鬼气反噬。 跟随在李玉鉴身边观礼的天一道人,此时面色颇为难看地道: “好重的怨气啊!只怕这场法会,不是一年半载能够结束的。” 这般深重的怨气,十余万鬼魂又如此抗拒超度,只能每日消磨一点。 照现在这个怨气消弭的速度,这场法会怕是得需要耗费两年以上…… 李玉鉴听着自阴界传来的,十余万冤魂那满是不甘的嘶吼之声,拳头不由紧紧攥起。 锦州百姓因屠城而惨死,大仇尚未得报,烧杀抢掠的高句丽将士尚且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十余万冤魂如何甘心选择放下? 想到这里,李玉鉴眉宇扬起,露出锋芒坚毅之色,当即快步上前。 “殿下?”天一道人一愣,忍不住出声阻拦道。 李玉鉴大步向前,走到法台之前,抽出腰间佩剑,握于掌间,朗声喝道: “锦州遭屠,此仇不共戴天!本王于此立誓,十年之内,必要高句丽偿此血债,以告慰惨死百姓!” 说到这里,李玉鉴眼神一厉,左手握住剑身,狠狠一抹。 霎时之间,剑身之上尽是鲜血! “天地生灵共鉴,若违此誓,甘受天诛地灭!” 此言一出,只听得“轰隆”一声,闷雷响起,在众人耳边炸裂开来。 李玉鉴身形挺立,冥冥之中,周身青色祥瑞之气浩荡涌出。 腰间所佩戴着的天一玉镜白光大盛,霎时之间遮蔽天机,逆转阴阳。 浩荡青色祥瑞之气,陡然凝聚成尊贵威严,颌悬龙珠,吞吐云雾的四爪蟒龙异象。 如今的李玉鉴,贵为大梁亲王,位居人间高位。虽称不上是一言九鼎,誓言却也分量极重! “天地生灵共鉴,若违此誓,甘受天诛地灭!” 郑重坚毅的誓言之声,在气运加持之下,得以穿过阴阳两界限制。 蒿里鬼城之外,原本还满是不甘,不断挣扎的十余万冤魂,耳边顿时响起了李玉鉴的誓言之声。 怨气翻涌沸腾的冤魂们,此时似乎选择相信了李玉鉴的誓言,稍稍平复了下来。 而这個时候,十余万冤魂之中,有鬼大着胆子抬头,直视雍博荣的判官法身,高声喝道: “神尊,我等不愿投胎,只想亲眼得见仇怨得报!还请神尊成全!” 显化阴神法身的雍博荣,此时微微睁开双眼,紫色神光闪过,俯视下方。 便见几名年轻各异,身缠怨气,却又生前功德护佑的冤魂,此时带头站在了雍博荣的面前,提出了十余万冤魂的诉求。 它们也知道,这位轻描淡写镇压住它们的神人,才是真正能够决定它们是否能够不去投胎的存在! 雍博荣淡漠冷静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波澜。 略作沉吟一会儿之后,他转过身去,大袖一挥。 一道紫色神光飞出,落到了身后的蒿里鬼城之上。 原本修筑一半的城墙上方的“蒿里鬼城”牌匾,其上字样大变,凝聚出三个古朴篆字,“枉死城”。 “未化作厉鬼者,可入枉死城居住!待怨气消弭,再行投胎!” 听闻此言,众怨鬼顿时大喜,欢呼雀跃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大机缘,以及被迫加班 楼氏女带领着一众鬼兵鬼将,将这十余万冤魂接入城中,逐一登记造册,还安排人给他们建造屋舍安置。 等到暂时处理完手中事务之后,楼氏女却发现雍博荣早已离去,只留下那不断流转紫色神光,煊赫神威镇压四方幽魂的三个古朴篆字,“枉死城”。 她微微愣神,扭头看向身边的鬼将,问道: “神尊,什么时候离去的?” “神尊刚刚离去……临行之前,倒是给城主您留了一句话。” 楼氏女闻言,连忙问道: “神尊嘱咐了什么?” “神尊说,这座枉死城,对城主您来说是个大机缘,当好好把握住!” 楼氏女闻言,注意到一众鬼将看向自己时那艳羡的目光,下意识地看了看周身四周。 便见自身散溢的功德金光,自称蒿里鬼城改名为枉死城后,就变得更加耀眼炫目,已经到了极为浓厚的程度。 不用雍博荣提醒,她也知道自己是又得了一份大机缘! 此前的蒿里鬼城,本就建立在阴阳两界通道之上,协助尚不完整的阴府运转秩序。 而今更名了枉死城,更是负责收拢凡间枉死,身带怨气,不愿立即投胎的冤魂。 虽未纳入阴府之中,但却是隐隐成为了阴间秩序的一环,协助阴阳运转。 别说作为城主的楼氏女了,就连一众鬼兵鬼将,此时都分润了部分功德,可见这份机缘之大! 楼氏女愣住了一会儿,片刻之后,眉眼低垂下去,有些失神地喃喃道: “本想建立鬼城,为神尊排忧。却不想这阴差阳错之间,又受神尊大恩……这该让我,如何回报?” 身边鬼将闻言,倒是眼睛一动,连忙接话道: “我倒是听闻,神尊派人寻引魂夺魄之法,城主若是能帮忙寻到,自然就是帮了神尊的忙!” 楼氏女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 山海关,守备府。 雍博荣坐于一旁,将一张条子递给了应光曾,开口道: “应大人看看,若是可以的,接下来的大军整顿事务,便可以按照这個来。” 应光曾接过,扫视一眼之后,不由连连点头,道: “雍公子的法子,比我此前准备的要清晰,好太多了!一切就应按公子所列的,去继续整顿兵马。” 雍博荣见应光曾点头,便缓缓站起身来,道: “既然可行,那今日我便先回去了!” 此时是正午,按理说正是下衙用饭之时。 雍博荣来山海关之后,每日只花半日待在守备府之中,处理公务。 一到下午,便回去休息荣养。 若是寻常人只花半日处理公务,以应光曾的脾气,怕是已经心生厌恶,认为这是个尸位素餐之辈。 可对于雍博荣,应光曾却不会这般认为。 尽管雍博荣每日只理事半日,可无论是军略,还是地方政务,他皆能顺手拈来,处理老道。半日的时间,效率却比应光曾一日都要强。 再加上这位雍公子的身体,着实孱弱了些。所以理政半日休息半日,应光曾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还极为赞同! 应光曾微微抱拳一礼,道: “公子辛苦了,还请慢走!” 雍博荣点了点头,起身离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守在外面的王不二,此时领着一人,兴冲冲地跑到了大堂之中。んttps:// “少爷,您看谁回来了!” 雍博荣抬头一看,却见一脸风尘仆仆的贝永康,跟在王不二的身后快步走入大堂之内。 一见雍博荣,贝永康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 “少爷,永康回来了!” 一旁的应光曾见状,也识趣地行礼离去,留下主仆三人商议事情。 贝永康顿了顿,等到旁人离去,方才开口道: “少爷,永康这次自江南那边,一共带回了甲胄万余,弓弩六千张,还有筹措的一百七十万两白银!” 临淄齐国公府那边的物资,其实只是临时应急。 雍博荣、李玉鉴二人真正指望的,其实还是江南那边的物资金帛。 韩家覆灭之后,多年积攒的金银、甲胄、军械,尽入李家手中。 另外通过江南都指挥使于大同,又从江南地方卫所掏出了不少军械,一共凑齐了这么多东西。 “另外,扬州家里面也凑了白银九十三万两,一齐带来了!”贝永康又继续道。 都说扬州盐商家族个个富可敌国,显然是夸张了。 毕竟将雍家压箱底的银子都搬出来,也才凑了这九十三万两白银,远远达不到富可敌国的地步…… 雍博荣闻言,不由点头,温声道: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为少爷办事,自然是不辛苦的!” 贝永康说完,又是神情一肃,沉声道: “少爷,我在赶来山海关的路上,还收到了一些消息!” 注意到贝永康凝重的神色,雍博荣眼神一凝,道: “什么消息?” “神京之中,已经为了派遣辽西援军的事情闹好久了。” “兵部说下面将士拖欠饷银年余,要朝廷先发饷银才可调兵。” “户部那边却说国库没钱,漕运不通,没办法用兵。” “工部那边,也说甲胄兵器打造困难,又要供应各处驻军,也难以调拨过来。” “皇帝又舍不得自己内帑里的钱,说什么也不松口。整个朝堂就僵在那边,什么主意章程都拿不出来……” 雍博荣闻言,眉头皱起,极为嫌弃地道: “这都一群什么玩意啊!他们还真就不怕辽西沦丧,敌军入侵?” 贝永康闻言,苦笑道: “这不是被燕王和少爷您,给打回去了嘛……” “而且这次楚王出于忌惮之心,也在里面搅和着。工部、户部那边,就多是他的手笔。” 雍博荣闻言,神情不由凝重严肃了起来。 这个楚王,还真是够“稳重谨慎”的啊! 这辽西危机还没完全尘埃落定呢,竟然就已经起了忌惮之心…… 没了朝廷的供应,就凭一个北平府,外加刚刚遭受兵灾劫掠的辽西之地,供应如今手中握着的山海关四万余众都极为勉强,更别说复仇高句丽,剑指神京朝廷了。 是,贝永康的确刚刚带来了两百多万两白银。 但这么点银子哪怕不扩充军备,光是发军饷,都撑不了两三年! 此时的雍博荣,沉默了片刻之后,不由沉声道: “这就让人头疼了……” 前几日他虽未前去锦州城,但却也以罚恶判官法身,亲耳听到了李玉鉴的誓言。 十年之内,就要高句丽血债血偿。 如今这天地之中虽无仙神,但却也有基本规则自行运转。 李玉鉴的那誓言,要请天地生灵共鉴,更引得气运异象显化,这才面前平复了十余万冤魂怨气,显然不是说说而已! 再看高句丽那边,实力着实不弱,光精锐战兵便有二三十万。 十年之内报仇不是没可能,但若是只凭北平、辽西之地,就显得有些艰难了…… 想到这里,雍博荣不由叹息一声,道: “不二,让人去准备午饭,送到守备府吧!” 王不二闻言,不由愣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 “少爷,咱不是该回去了吗?” 这段时间,自家少爷可都是只处理半天政务的。 “回去?” 雍博荣闻言,苦笑一声,摇头道: “这时间紧任务重,还是加班吧……” “加班?” 王不二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连忙应是,转身就要离去。 而这个时候,雍博荣又突然出声叫住了他,沉声道: “即刻派人持殿下印信前往北平府,让北平同知陈择善,整理北平府名户籍册、赋税账册。” 无论如何,先要清点清点家底子,知道自己的家业有多大,才好根据实际情况不就谋划! “再去替我告知应光曾应大人一声,请他将军中最为详细的辽地地图送来。并召集军中向导,熟知草原、辽地地形的将士,以及派去高句丽、瓦剌的暗探,一并前来。” 高句丽的仇要报,还要积攒实力等候天时有变,神京朝廷又不能指望。 那雍博荣这边,也只想到了一个法子。 以战养战! 高句丽这波仇恨度拉得满满的,打它是毫无心理负担。 践行燕王报仇誓言的同时,还能劫掠高句丽以养练士卒,积攒实力,蓄养名望,正是一举数得啊! 而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在粮草之前,情报却还要在先! 这也就是雍博荣,为何要突然召集军中熟知地形之人,以及收集情报的暗探了…… 第一百一十章 盘点地盘人口赋税 山海关外,只见尘土滚滚,“燕”字王旗随风飘荡,显目异常。 马蹄之声轰鸣如雷,数百精锐骑兵纵马而来。 早就收到消息的城门守将,丝毫不敢怠慢,连忙下令打开城门相迎。 一众守城士卒在城门处列作两旁,齐齐低头行礼,恭声喝道: “参见燕王殿下!” 身穿亲王蟒龙袍的李玉鉴,神色隐有迫切之色,丝毫不减马速,毫不停留地径直冲入城中。 来到山海关守备府前,李玉鉴甚至还不等胯下战马停稳,便猛地翻身下马。 府门前等候的贝永康连忙上前,行礼道: “殿下!” 李玉鉴一把将手中马鞭扔给了身边亲兵,转头急声道: “你家少爷还没回去休息?” 贝永康点了点头,担心地道: “都已经三天了,少爷一直待在守备府不肯回去,饿了、累了就将就两下,连药都要人提醒才吃……我和不二都劝不住,还请殿下帮忙劝劝吧!” 李玉鉴闻言,眉头不由皱起,道: “胡闹,还要不要命了!” 说罢,李玉鉴便当即朝守备府之中快步走去。 而还没到守备府大堂前,便迎面撞上了刚刚走出的十余名将校。文学一二 一见身穿蟒龙袍,周身气度雍容的李玉鉴,这些将校便顿时一惊,齐齐让开道路俯身行礼,口中高呼殿下千岁。 李玉鉴微微点了点头,随口道了一句免礼,便匆匆走入大堂之中。 大堂之中,此时悬挂着辽东、辽西,乃至草原的详细舆图。 诸多人口籍册、赋税账簿,被随意地堆放站在地上。 雍博荣站在舆图前,面露沉思斟酌。 直到听到外面传来的众将校参拜之声,他这才回过神来,转过身看向李玉鉴。 此时的雍博荣,因为接连数日的劳心劳力,面容苍白憔悴,浑身传来一股子病弱之感。 李玉鉴见他此时模样,心中顿时一紧,好似被什么死死攥住一般。 随即一股无名火腾地升起,让她的眉头皱起,声音不由一高,又心疼又气地道: “你还要不要命了!” 雍博荣本打算开口说话,却被李玉鉴这猛地打断,微微一愣。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了过来,此时的李玉鉴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 雍博荣眼睛眨了眨,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开口道: “回来了……我现在有两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你想要先听哪個?” 少年脸上虽还带几分病态,但笑容却异常灿烂温和,便若雨过天晴之后的和煦春风。 “你……” 李玉鉴心中原本蕴酿着的火气,此时一见雍博荣那干净好看的笑容,竟然瞬间消散。 到了嘴边的斥责之言也噎住了,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见李玉鉴愣住了,雍博荣连忙转移话题道: “先说一个坏消息!” “楚王对你已有了忌惮之心,所以暗中使绊子,所以也就别指望神京朝廷那边,能拿出援军、金银、物资,驰援辽西了!” 原本怔住的李玉鉴,顿时神情一肃,眉头皱起,沉声道: “虽然早有预料,却没想到这么快……如今连辽西都尚未彻底平定,他竟然已经开始下手了!” 雍博荣耸了耸肩,继续道: “好消息是,虽然神京朝廷不能指望。但江南那边的支援,也已经送来了。” “万幅甲胄。弓弩六千,外加兵器无数,以及两百多万两银子,暂时够咱们用一两年了!” “两百多万两银子?哪来这么多的?”李玉鉴再次愣住。 此前她前往神京之时,李家便拿出了几十万两的黄金。 纵然李家准备了十几年,家大业大,但也没夸张到这种地步,现在又能一下子凑出了两百多万两银子啊! “永康回了一趟扬州老家。”雍博荣轻描淡写地道。 李玉鉴闻言,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多出来的,必然就是雍家的银子! 想到这里,李玉鉴抬眼看向面容憔悴的李玉鉴,心中无比动容,微微低下了头,闷声道: “你不必做到这种地步的……” 两人之间,本就是她亏欠雍博荣良多。 如今又是这般不顾自身,倾尽家财相助,实在让她不知该如何回报他! 李玉鉴眼眶有些发热,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 “再怎么样,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的她,之所以想要争夺皇位的念头这么强烈,有大半原因就是想要以天子之权势,穷尽世间异宝,遍搜天下奇人异士,助雍博荣延长寿命。 若是为了争夺天下,而让雍博荣减耗自身寿命。这对李玉鉴来说,就算是因小失大,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的! 雍博荣看着眼中都有泪光闪动的李玉鉴,不由挠了挠头,道: “额,也没有那么夸张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不得不说,有苏妙姿送给他的假丹玉珠,以及贺翁炼制的丹药,已经让他的身体大为好转。 累上几日,对现在的雍博荣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之后稍稍调养几日,便完全无碍的。 为了继续转移李玉鉴的注意力,雍博荣连忙继续道: “还有一个坏消息!” “我这几日调来了辽西、北平府的户口名册、赋税账簿,大致整理了一下。” “北平府下辖七县四州,共有人口七十八万,去年收上来的赋税只有九十三万两。” “这其中,还包括了折算成银子的一百多万石米麦,以及木炭、茶叶、丝绸、棉布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实际上能进府库的银子,只有三十多万两。” “而辽西,下辖有三州、十五卫所。人口……” 说到辽西人口,雍博荣轻叹一声,继续道: “除去锦州的二十一万人,只剩下六十多万人口。” “赋税方面,辽西去年总共收上来七十八万两,锦州占了三成……” 换句话说,今年整个辽西的赋税,可能只剩下了四五十万两。 锦州被屠,对辽西的人口、赋税,都是一次极为严重的削弱! 如今的李玉鉴统御的辽西、北平两地,加起来人口有一百三、四十万,每年赋税也只约有一百三十多万。 刨除各类实物税,真正能够调用的银子也只有五十万两不到。 辽西普通将士,一年饷银十八两。就维系手下如今这四万将士的饷银,便能将两地赋税尽数花光! 可地方官府行政运转、支使民夫徭役、维修打造军械,又哪里不要花银子? 哪怕雍博荣、李玉鉴如今手中有两百多万银子,也顶多不过撑个两三年罢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白山黑水之间,世间第一等兵源! 李玉鉴面色沉重,重重地叹息一声,道: “这次若非有你襄助,只怕辽西,乃至整个北平府都保不住。神京朝廷那边,却是全然不顾……” 她虽然有着借机积攒实力的心思,但此时也是一心一意要先稳住边境疆域再做其他打算。 但可惜的是,神京朝廷却是全然不顾这些! “你不问一下,还有个好消息是什么吗?”雍博荣又道。 李玉鉴看向他,顺势问道: “那还有個好消息是什么?” 雍博荣闻言,拉着李玉鉴来到舆图之前。 这幅舆图之上,将辽西、辽东、草原诸多势力尽数标注其上,虽然还有部分空白,但也算得上清晰详细。 雍博荣一指占据辽东、朝鲜之地的高句丽,朗声道: “好消息是,如今的高句丽,权臣当道,国主被架空。国内也不是集权制度,不少掌握地方实权的城主,都对泉文祚不满,可以暗中联系这些人,获得高句丽的情报,施行劫掠,以战养战!” 李玉鉴闻言,沉吟了片刻,问道: “以战养战,操练士卒,自然可行……但是高句丽苦寒贫瘠,只怕不足以供咱们蓄养数万将士吧!” 雍博荣闻言,抬手指着朝鲜地区与辽东地区交接之处,笑道: “高句丽苦寒,但却有诸多矿藏。尤其是这高句丽境内的咸镜北道,金、银、铜、铁矿藏丰富!” “若能占据此处,采出的金、银、铜、铁,足以供应十万大军所需!” 金、银是硬通货,铜可铸造铜钱,铁可打造兵器。 李玉鉴眼睛一亮,但看着辽东与朝鲜交界处的咸镜北道,又忍不住摇了摇头,道: “太远了!想要获得这里的矿藏,起码也得打下辽东。咱们如今手下的兵将,实在太少了!” 四万兵马,就算加上北平府留守的将士,也不足五万。而刚刚退回去的高句丽主力,便足有十六七万。 想要蓄养兵马,就要攻占辽东。可想要攻占辽东,又需要众多兵马…… “咱们手中,不是还有两百多万两银子嘛!” “这些银子,顶多再招收五万士卒!况且现在北平、辽西加起来,才一百多万人口!” 军队从来都是吞金巨兽,安家费、打造甲胄兵器、操练所需时间精力物资,都是极为恐怖的! 两百多万两银子,只怕都撑不了一年! 而且北平、辽西两地,根本供不起十万大军!再征收五万青壮入军,那地方官府服徭役都找不到青壮了…… “所以这次,咱们不能走寻常路!” 雍博荣手指微微抬起,落到了辽东以北的奴儿干地区,沉声道: “此地的野人女真部,生于白山黑水苦寒之地,常与天地争命,最是悍勇。掠此人口,恩威并施,可为麾下兵将!” “野人女真?” 李玉鉴闻言,顿时愣住。 大梁地处中原富庶,自认天朝上国,连辽东之地都不放在心上,更何况是比辽东还要苦寒贫瘠的奴儿干地区呢! 对于生活在哪里的蛮夷部族,李玉鉴自然是不清楚的。 雍博荣点了点头,道: “野人女真以渔猎为生,生活贫瘠困苦,身躯强健,悍不畏死。人人善战,能着三层甲,冲锋陷阵,所向睥睨!” “军中不少将校,便喜欢招收这些人作为亲兵护卫。” 这些情报,自然也是雍博荣这几日亲自问询而来。 李玉鉴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衛鯹尛说 大梁军中卧虎藏龙,像王不二这种能着三层甲冲锋的猛士,自然不少。 但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军中的中低层将校,是指挥大军的臂膀,可舍不得拿来披甲冲锋。 而那野人女真,若是真如所说这般勇猛,那当真是最上等的兵源啊! “可有野人女真出身的护卫?招来让我见见!”李玉鉴颇感兴趣地道。 雍博荣微微点头,嘱咐身边护卫前去唤人。 不多时,便见一身形矮壮,膀大腰圆,马脸鹰钩鼻的汉子,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大堂之上。 一见大堂之上,身穿蟒龙袍,负手而立的李玉鉴,早就被叮嘱了几句的矮壮汉子,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态度恭顺谦卑,用半生不熟的官话,高声道: “平川卫总旗阿克敦,拜见王爷千岁!” 李玉鉴微微歪头,看着眼前恭顺的矮壮汉子,眉头微动,开口道: “阿克墩?你入军多久,可有军功在身?” 阿克墩闻言,连忙高声道: “阿克墩从军三年,参与大小战士十一场,斩首级四十七,先登城池两次,累功晋总旗!” 总旗上面的官职,就是作为军中中层的百户官。 一个外族人在大梁军中效力,能够得到如今的官职,除了用战功去换,再无他法! “你能着三层甲?”李玉鉴再次问道。 “能!着三层重甲,尚可奔袭冲锋!” 李玉鉴眼中更亮,忍不住道: “你的族人,比你又如何?” 听到这话,阿克墩不由一愣。 燕王殿下,是想要选取亲兵护卫吗? 这或许,就是我的机会啊! 阿克墩张口就想要吹嘘自己的勇猛,可刚一抬头,便看到气势威严的李玉鉴,以及旁边面露轻笑,眼神深邃的雍博荣,他不由心中一跳。 片刻之后,阿克墩低下了头去,老老实实地道: “在族人之中,我的勇武并不算出众!” 野人女真之中最勇猛的人,足够让家人在白山黑水之间生存下来,又怎么可能被逼着远走辽西讨生活! 听到这里,李玉鉴笑容更甚,当即道: “好!那本王现在让你回到你的部族去,为本王招揽女真勇士!” “只要愿意前来从军效力,本王立即发十两安家费。” “招来一百人,你就是百户。招来五百人,本王为你另设卫所。招来一千人,你就是千户!” 听到这话,阿克墩眼睛顿时一亮,下意识地道: “那我若是为殿下招来一万人呢?” 一旁的雍博荣闻言,却是不由笑道: “你的部族才多少人?” 阿克墩闻言,这才悻悻地缩了回去。 他的部族一共才两三千人,哪来一万青壮让他带来啊…… 李玉鉴微微点头,开口道: “本王赐你三十两白银,让你衣锦还乡!回来之后能当多大的官,就看你自己了!” 阿克墩闻言,当即叩首一礼,朗声道: “阿克墩,谨遵殿下旨意!” 行礼完毕,阿克墩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雍博荣看向李玉鉴,道: “军中还有些女真出身之人,这次让他们都回去,召集部族之中的人前来效力,差不多能够招收来数千悍勇之士!” 辽西精锐的薪资水平,放在大梁国内都算高的,更何况野人女真? 其实就辽西如今兵力局促的情况来说,却是若非是怕出事了控制不住,再来数万女真也不够用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闾山威灵观想法” 李玉鉴担忧雍博荣的身体,自从自锦州归来之后,便不让雍博荣接触一应事务,态度十分强硬。 所幸一应谋划布局都安排得差不多了,雍博荣也便顺势给自己放了个长假。 卧房之中,贝永康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汤药,递到了雍博荣的面前,道: “少爷,该喝药了!” 雍博荣放下手中打发时间的闲书,看着递到眼前,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汤药,微微叹息一声,道: “我不是吃了丹药嘛……这药可难喝着呢!” 丹药一吞一咽就行,可这满满一大碗汤药,可是又多又难闻,实在难以下咽! “谁让您前几日亏空了身子呢……想不喝药,您找殿下说去!”贝永康直接将李玉鉴拉出来,当做了挡箭牌。 雍博荣闻言,只能默默叹息一声。 之前他就不愿喝这汤药,李玉鉴当即放下手中事务,在雍博荣身边跟了一天。 也不开口劝说,就那么带着一丝哀怨与可怜兮兮,直勾勾地看着他…… 雍博荣再次轻叹一声,端起气味古怪难闻的汤药,苦着脸一饮而下。 汤药苦涩难闻,还莫名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对任何人来说,都实在是一种煎熬。 而就在雍博荣一脸痛苦地回味着嘴中苦涩味道之时,便听到外面忽然起了风。 此时正是深夜,月光暗淡,夜色深沉。 阵阵阴风,裹挟着森然鬼气,穿过阴阳两界界限,笼罩在雍博荣落脚的小院之中。 小院之中,王不二腰间所佩鬼头大刀突然一颤,自行出鞘数寸,其上血色刀光不断闪烁。 这般变化,让王不二顿时眼神一厉,猛地抬起头来,周身气血若大江大河,汹涌不断,散溢煞气直冲天际,端是骇人! 一旁屋内打坐的天一道人,此时更是双眼一睁,当即掏出宝镜冲出来,口中大喝道: “何方鬼魅,竟敢在此放肆!” 暴喝之声中,天一道人手中宝镜猛地绽放光芒,浩然白色光辉,将整个小院顿时照得亮若白昼。 弥漫而来的森然鬼气,在宝镜光辉的照耀之下,瞬间消融开来。 数名身穿甲胄,周身煞气环绕的鬼将,在镜光照射之下,顿时显露踪迹。 宝镜散发之光辉,充斥纯正的道家浩然正气,是鬼魅妖邪的克星。 可这数名鬼将,各自身上却浮现出一点金色功德光辉,护佑全身暂时不受浩然镜光所伤。 眼看着煞气浓厚,手持宝刀而来的王不二,以及尽显一身纯正深厚道家修为的天一道人。几名鬼将纵然都有一缕功德护身,但心中仍然不由慌张,连忙急声道: “且慢!” “莫要动手!” “枉死城鬼将,求见公子!” 屋内的雍博荣听到动静,顿时眉头一动,就要出去。 贝永康见状,不由拦住,面色凝重地道: “少爷,还是稍等一会儿吧!” 雍博荣闻言,眼中紫色神光一闪而过,不由轻笑一声,道: “无妨,鬼魅之类的伤不到我!” 身为阴府正四品罚恶判官,也只有鬼类怕他的份! 说罢,雍博荣不顾贝永康的阻拦,缓步走出屋内,沉声道: “住手!” 已然准备动手砍杀镇压这些鬼将的王不二、天一道人,闻言立时顿住,扭头看向雍博荣。 而见到雍博荣的身影,几名鬼将当即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些畏惧地看了王不二、天一道人一眼,然后连忙俯身跪倒在雍博荣的面前,高声道: “枉死城鬼将,拜见公子!” 寻常鬼物,身上可没有什么功德庇护。 光他们头顶上的那点功德,便已经足以证明他们的身份了! 雍博荣扫视了众鬼将一眼,微微点头,沉声道: “你等不在枉死城镇守,跑到我这儿做什么?可是枉死城,又出了什么事情?” 可雍博荣这段时间,每晚皆化身罚恶判官,入阴府处理主持罚恶司事务。 现在的阴间秩序如常,也未曾听说枉死城那边出什么乱子啊! 众鬼将闻言,连连摇头。 “回公子,枉死城并未有什么事情……” “我等是奉城主之命,为公子送来一件东西!” 说罢,众鬼将齐齐奉上一副画卷。 王不二皱着眉上前接过,检查摸索了一番,在确认没啥危险之后,方才拿到了雍博荣的面前。 雍博荣打开画卷,便见这幅画卷之上,画着一座隐藏于汹涌江水之中,散发祥瑞之气的巍峨神山。 画中神山之上,从上到下共有十一座高楼祭台。 其中位于山巅的那座祭台之上,一身穿素衣之人正闭目盘坐,身躯灰败,两眼无神,只好似一具空虚的躯体留在这里。 剩下的十座祭台,依山而建,其上各有小人,相貌皆与山巅祭台那人相同,却衣着各异,或苦或笑,神态不一。 为首的鬼将,连忙开口解释道: “听闻公子在寻引魂之法,城主派人遍寻,终于找到了这幅‘闾山威灵观想法’,或可助公子一臂之力!” 一旁的天一道人,此时眉头一皱,道: “闾山威灵观想法?” 雍博荣见状,不由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知道?” 天一道人微微点了点头,道: “传说之中的闾山,是在闽江之底的洞天福地,唯有精通闾山正法,道行高深的道士和有道缘的心善之人才能看到。” “此派原先乃是闽越之地的地方原始教派,此后却逐渐融合了道教净明道、灵宝派诸派传承,成了道教诸多流派之一。” 说到这里,天一道人不由看向画卷,道: “闾山派术法融合闽越巫术,与正宗道道教法术不同,强硬霸道,奇异诡谲,以煞治煞,是以并不列为道家正统。” “道教寻常派别法门,走的是以三魂炼制七魄,融合汇一,以求混元无漏的路子。唯有闾山派另辟蹊径,剑走偏锋,分别修炼三魂七魄,追求三魂七魄的强大,然后直接尸解超脱……” 雍博荣闻言,眼神微微一亮。 分别修炼三魂七魄? 这么说来,这份观想法,不就能够帮助自己分出三魂七魄,然后来获取天庭神位嘛!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从五品神位,福德正神】 看到雍博荣面露高兴之色,天一道人迟疑了一阵,方才忍不住道: “公子若是想要修道,贫道愿意传授我天一门法门……若是看不上天一门的,贫道也可出面,为公子您求取诸多道教正统的观想法。” “这闾山法门,还是放一放吧!” 贝永康闻言,瞥了这幅观想法一眼,忍不住道: “这是什么意思?这份观想法,难道有什么不好的?” 天一道人摇头解释道: “倒也不是其他,闾山威灵观想法,亦是上等的法门。只是追求的到底不是正道,现在就连如今闾山派之中也少有人修行此道。” 雍博荣闻言,微微一笑,合起手中的画卷道: “我本意并非为了修行,此法应当是最适合我的了!” 说到这里,雍博荣扭头看向院中的几名鬼兵鬼将,温声道: “今日麻烦你们了,回去替我向你们城主道一声谢!” 雍博荣化身罚恶判官之时,因为魂魄不完整,七情六欲尽去,处于一种绝对理智的状态,言语神色之中多是冰冷威严。 此时这般温声道谢,倒是让一众鬼将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行礼,这才告辞离去。 看着雍博荣此时的样子,天一道人便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他的。 但想着这类上等法门本就难以修行,不妨让雍博荣碰壁几次,说不定也就不会想着修炼。 抱着这样的想法,天一道人没有再劝,反而是主动为雍博荣指点如何修炼,甚至还要在他修炼时护法,以防出了什么漏洞差错。 雍博荣惦记着天庭神位许久了,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开始尝试。 将观想图悬挂于屋内,便听到天一道人指点道: “盘腿静坐,屏气凝神,调息以练气。排除杂念,心无所挂,念无所思……” 雍博荣按照天一道人的指点,尽量放松自己。将面前的观想图记下,闭眼凝神,在心中勾勒闾山。 渐渐的,雍博荣心中杂念消散,勾勒出来的闾山形象,便越发清楚,分毫毕现! 下一刻,悬挂着的闾山威灵观想图,突然有一道光芒遁出,将盘坐于前的雍博荣笼罩其中。 原本平平无奇的画像之上,突然一阵扭曲。 片刻之后,那画像之中的十一个小人,此时竟然全数变成了雍博荣的相貌。 原本还算平静的天一道人,此时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口中惊呼道: “竟然是观想元图!” 注意到这般异变的王不二、贝永康二人,顿时一惊。 “这是什么?” “少爷可有危险!” 急切的王不二,甚至已然手按腰间佩刀之上,眼神凌厉煞气地看向了悬挂着的闾山威灵观想图。 天一道人连忙反应过来,拦住了准备动手救人的二人,连忙解释道: “不碍事,不碍事!这是观想元图,可助入门弟子尽快掌握观想法的好东西,是一派传承之物!” 说到这里,天一道人不由苦笑道: “贫道只是没想到,这幅竟然是闾山祖师留下的威灵观想法元图……尽管这闾山威灵观想法不受重视,却不想闾山派那边,竟然将这么重要的元图都遗失了。” 保证弟子能够直接掌握观想法的传承之物,是一派兴盛的基础,端是极为重要。哪怕威灵观想法属于旁门之道,也不该如此忽视,连元图都遗失了啊…… 他本来还打算,让雍博荣自己碰壁几次,就不会再继续修行了。 谁曾想,这竟然是能够助人直接入定修行的观想元图! 听到这东西没害处,又见自家公子好端端坐在那边闭目打坐,神情丝毫无异,王不二、贝永康二人,这才半信半疑地顿住。 此时,当博荣睁开双眼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巍峨闾山之下。 抬头望去,便见眼前的闾山,山势巍峨,树木茂盛,奇花珍树遍地,祥瑞之气散溢而出,端是一派祥瑞福地! 其上修建的十一座高楼祭台,其上空无一人。 山巅之上,不是天空,而是能见到有滔滔江水涌过,甚至可见鱼群虾鳖悠然游过,奇异异常! 雍博荣此时心中似有触动,抬腿迈步,径直朝山巅之上攀登而去。 山势虽高大,但却并不难攀登。 恍惚之间,等他再次回过神来,自己便已经到达了山巅之上的最后一座祭台,恍恍惚惚地坐到了上面。 向山下望去,便见一路之上的祭台之上,此时竟然已经坐满了身影。 有人充斥阳气,神情平和,气度博然。 有人周身阴气散溢,神情冰冷漠然。 有人阴阳之气融汇,神情最是灵动。 有人笑,有人哭。 有人面露凝思,郁结于心,有人惊慌无奈,手足失措。 有人面露恐惧,惶惶不安。有人勃然大怒,怒发冲冠。还有人眼露担忧,忧思难解。 而这高坐祭台之上的十人,神情虽然不一,但相貌皆是与雍博荣别无一二。 其中有两道身影,更是共掌一枚阴府官印,身携滔天阴冥之气,周身紫色罚恶神火缠绕,神威凛然! 显然这十人,便是雍博荣的三魂七魄显化! 雍博荣心念再次一动,金、黑、白、赤四色光芒,混合交织一起,顿时划破空间而来, 三魂之一,周身充斥阳气,神情平和,气度博然的天魂,以及那七魄之一,主忧虑之情的吞贼,一齐被四色神光摄走。 小院屋内悬挂的观想图上,与这一魂一魄相对应的两个小人,顿时消失不见。 此时雍博荣的心神深处,四相树各放神光。 位于北方的功德之树上,金色功德光辉最是耀眼夺目。 伴随着雍博荣的一魂一魄到来,神籍玉册之上,【从五品神位】的篆字此时神光闪烁。 一系列神职,显化出来,任由雍博荣挑选。 【从五品神位,五水神(东、西、南、北海神君,河渎神君)】 【从五品神位,真武三十六天将(显灵元帅、威灵元帅、神雷元帅、仁圣元帅……)】 【从五品神位,福德正神】 【从五品神位……】 …… 四海神君与黄河水神,合称五水神,执掌四海、黄河水脉之力,主管一切事务。 真武三十六天将,分属真武荡魔帝君麾下,有降妖除魔,涤荡妖邪之责。 福德正神,又称社神,统管着天下地方土地神。 其余的天庭神位,还有诸如诸天星辰星君,斗部、火部、雷部下属天将等一系列职务…… 虽只是从五品的神职,但每一個看起来,各有所长,都让人颇为心动。 迟疑了一会儿之后,雍博荣却抬手一点。 神籍玉册之上,顿时大放光辉。 古朴篆字,顿时凝聚显化出来: 【从五品神位,福德正神】 功德树上的浩荡功德金光,此时陡然凝聚而来,化作一枚玉质官印。 一道仙气清光,自玉印之上射出,遁入雍博荣魂魄之内。 霎时之间,雍博荣便化作身穿白色官袍,玉带束腰,手持一本天下土地名册录,周身气度平和,纵显气势威严,却也让人不由生出一股亲近之感。 从五品的福德正神,听起来虽然只是管辖土地的神位,虽有些权利,可又好似并无什么用处。 毕竟土地的形象着实不高大,也不过区区正八品的职级,实在让人看不上。 可若是细细看土地权职,却另有发现! 作为天庭的基层单位,土地神涉及的业务颇为广泛,什么都要掺和一手。 土地所管辖之地,一应驱邪、避灾、祈福、播种、收获,甚至家长里短等等事务,都需要土地神的参与。 这个从五品的福德正神,或许不如同级别的五水神,执掌四海黄河来得威风。 也不如诸天星辰星君,执掌一星界,高居星辰之中,来得逍遥自在。 更没有真武三十六天将、各部天将,那涤荡妖邪,降妖除魔的滔天神力。 但无论是任命土地,建立基层单位,职权深入地方,把控治下;还是种田发展实力,庇护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免受邪祟侵扰。 这个福德正神,都是雍博荣最好的选择! 第一百一十四章 土地神人选 在山海关待了月余,整顿大军之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之所以在这个时候,着手整顿山海关大军。 一是因为山海关内有着不少自营州、锦州溃败下来的将士,混杂在山海关守军之中,旗号不明,导致指挥困难,必须要加以整顿。 二来,也是因为以高继勋为首的地方将门,在山海关之内影响力太大了,连山海关名义上的主将,山海关守备应光曾都被他们架空了! 若是再不整顿,削弱地方将门影响力,岂不就是将山海关这么重要的关隘,交到了别人手中? 得益于李玉鉴足额发放饷银,以及此战驰援宁远卫,最后败退敌军而积攒下来的名声与威望,军中那些保持中立的将领,以及中下层将士尽皆臣服,莫敢不从。 而被敲打了几次的高继勋,此时也极为识相地配合,主动请命驻守锦州,一直未曾归来。 是以这次着手整顿大军的时候,并未有什么不开眼的人跳出来作死阻拦,十分顺利! 四万大军被重新打散、整顿、训练,使得这四万精锐重整旗鼓。 恢复了辽西精锐战力的同时,也让山海关地方将门在军中的影响力,降到了最低。 虽然这些地方将门根基犹在,影响力并未完全消失,但却也让李玉鉴将山海关的这四万精锐大军,牢牢掌握在了手中。 此时,手中事务已经基本处理完毕了。 而对高句丽用兵之事,又因为物资、兵员不足,一时难以推进。 再加上山海关的春日犹有几分寒意,李玉鉴实在担心雍博荣的身体,在这苦寒之地熬不住。 所以在手中事务告一段落后,她便在第一时间,决定启程回归北平府! 官道之上,车队在数百精骑,千余将士的护卫之下,浩浩荡荡地朝北平府而去。 在最中间的那辆亲王仪制,极为华丽的八驾马车之中,雍博荣也赫然坐在其中。 此时雍博荣的身边堆着不少书册,正埋头翻阅着。 李玉鉴就这么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雍博荣,就好似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一刻都舍不得挪开视线。 也不知道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到底在想些什么,眼神竟然露出了几分迷离之态。 细细打量,还能发现她从脖子到脸颊,已经开始微微泛红。就连嘴角、眉宇之间,也都透着雀跃欢喜,显然十分享受与雍博荣这般相处的时刻。 就这么认真仔细地欣赏了许久,李玉鉴方才有些恋恋不舍,意犹未尽地将视线从雍博荣脸上收回,柔声开口道: “好了,歇息一会儿吧,别把自己累着!” 雍博荣应了一声,却还是继续翻阅着。 直到从书中翻到一个人名,在一旁记下后,雍博荣这才放下了手中书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 李玉鉴有些好奇地凑了过来,问道: “你让人将各地方这几年的县志找来,是要做什么?” 雍博荣闻言,指了指一旁写满了姓名的宣纸,道: “地方县志之上,记载着不少秉性仁善,颇有威望之人。” 李玉鉴想了想,继续问道: “就是你之前提到的,册封地方土地神,好让百姓供奉信仰的事情吗?” 雍博荣点了点头,很是头疼地道: “是啊,北平府、辽西,大小州县、军镇的村寨,便有上千。每個村寨都封一个土地神,实在没有那么多人,只能从地方县志上找找喽……” 李玉鉴闻言,不由失笑一声,摇头道: “这不过是劝导百姓向善,稳定民心的手段而已。何必如此认真,要找出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来册封?” 此世在雍博荣获封神位之前,并无仙神。 妖魔乱世,从来都是靠佛道修士降服。 此前历朝历代册封神灵,或为嘉奖哪位忠臣义士,或为劝导百姓向善。归根结底,更多是出于有利于自身统治的目的。 李玉鉴对这种手段,也是习以为常。 所以雍博荣提出大规模册封土地神的建议时,她也没有多想,便直接同意了。 雍博荣闻言,却是微微抬头,轻笑道: “这次册封土地神,和此前可是不一样!” 说罢,雍博荣拿起这份名单,眼中紫色神光一闪而过。 紫色罚恶神火立时出现眼前,名单被其点燃,转瞬之间便已烧成灰烬。 点点灰烬被神火裹挟,破空阴阳两界界限,遁入阴府之中。 李玉鉴看着眼前一幕,顿时呆愣住,茫然地问道: “这是在做什么?戏法?” 雍博荣摇了摇头,沉声道: “去信阴府,查看这些人是否已经转世投胎。” 若是没有,这些已经死去的凡间善人,无疑就是土地神的最好人选! 李玉鉴愣愣地看向雍博荣,然后眼中陡然绽放异彩,惊喜地道: “我倒是听天一道人说过你对修行之道感兴趣,可却也没想到,这才短短一个多月,你便已经这般厉害了?” 我家雍弟,果然是天纵奇才啊! 雍博荣嘴角一抽,解释道: “你高估我了,也低估了修行难度。修行若是这么容易,世上哪有这么多妖魔鬼怪肆虐了……” 雍博荣此前接触了威灵观想法,闲着无聊之时,也曾经尝试过修行。 但可惜的是,每每观想完毕,都是啥感觉都没有,就感觉像是睡了一觉。 尝试了几次没有收获,没了动力,也便放弃了想法。 反正他如今身兼天庭、阴府神职,也不靠修行吃饭。 李玉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竟然也便没有继续询问。 雍博荣在心中斟酌了解释的说辞,却不想李玉鉴根本没有发问,又忍不住问道: “你就没啥想问的?” 李玉鉴抬起头来看向雍博荣,眼神温柔,抿嘴笑着道: “我若能知道,你必然会告诉我的。不告诉我,自有你的原因……反正,你不会害我的!” 语中情谊,绝非是一句信任能够解释的。 面对着李玉鉴这温柔深情又炙热的眼神,雍博荣不由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册封土地,入福德名录 当张老汉睁开双眼的时候,却错愕地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巍峨殿宇之中。 入眼所见,雕梁画栋,地铺白玉,水晶为灯。整个大殿之中,都散发着祥和温润的白色光芒,尽显仙气飘然。 大殿之中,此时也有不少人等候着。 “醒了吗?” 一名手持名录,身穿玉白色袍子的青年,此时就站在张老汉的身边。 他打量了一下张老汉周身散溢的淡淡功德金光,微微点头,笑道: “你是这批新人之中,功德最高的一个!” 张老汉张大了嘴,一脸惊讶无措,愣愣地环顾大殿之中。 许久之后,他方才挠了挠头,不解地道: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青年闻言,低头翻开了手中的名录,翻找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张兴满,营州义县张家屯人。父母早丧,一生未娶,无儿无女……是你,没错吧?” 张老汉闻言,愣愣地点了点头,应道: “没错,是我!” 青年继续翻看着名录,道: “我看看啊!” “瓦剌入侵,你组织周边五村百姓共三万余人,躲入山中避祸。之后出山查探消息,不幸被瓦剌骑兵发现,毅然跳崖自尽……” 青年看到这里,顿时肃然一敬,连忙行了一礼,道: “原来大爷您救了这么多人,怪不得身上的功德这般多!” 张老汉面对着青年的行礼,黝黑的脸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道: “那個我其实就是跑不动了,想着山里躲着的都是乡亲,我又甩不开那些草原蛮子,怎么也不能害了他们啊,干脆一咬牙就滚下去了……” 青年合起手中名录,再次对着张老汉微微一礼,道: “福德正神座下,掌录使田之贤。” 这个田之贤,便是雍博荣自阴府之中,寻到的五位功德深厚之人的其中一位。 因为此人功德深厚,也最是得力能干,是以被授予了天庭的正七品掌录使之职。 “我奉正神之命,接引凡间功德之士,入福德名录,位列神籍!”掌录使田之贤,继续开口道。 张老汉听闻这段话,脑子有些发懵,一脸不敢置信地惊呼道: “哎呀妈呀,这世上真有神仙啊!” 田之贤闻言,不由轻咳一声,道: “速速列队站好,正神就要召见,正式授予神位,切莫不可失态!” 张老汉闻言,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连声应和了几声,便在田之贤的指引之下,站到了殿中众人的最前方。 张老汉忍不住好奇地回头,朝身后张望了一眼。 便见殿中等候的众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之人皆有,个个身上有功德金光绽放。 列队的顺序,也是凭身上功德金光的程度。 功德越是深厚之人,位置便越是靠前。 等候了一会儿之后,便听到一声“铛”的清脆玉钟之声响起。 大殿之中仙气蒸腾,温润之光顿时大放,耳听瑞鹤长鸣之声,有异香扑鼻而来。 身穿白色官袍,腰缠玉带,周身威严之中,更带祥和瑞气的身影,出现于大殿之上。 田之贤与殿中其余几名仙官,连忙领着众人躬身一礼,齐声道: “拜见正神!” 显化福德正神之身的雍博荣,缓缓睁开了双眼,温声道: “免礼吧!” 环顾殿中众人,雍博荣稍稍顿了顿,继续道: “你等生前为善,有功德加身。而今天庭新立,各地土地空缺。本神欲选尔等入福德名录,为一方土地,庇护下辖之地百姓。” “若有人不愿为神,也并不强求,尽可提出,本神亦会安排人送去阴府,轮回转世!” 威严又温和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许久之后,却没有任何一人表达出自己的不愿。 成为仙神,这种好事可没有什么人有心拒绝。 雍博荣此前也封了几批土地神,也只有寥寥几人执意要选择前去投胎轮回。 见无人不愿意,雍博荣这才微微点头,声音立时严肃起来,道: “仙神之责,维系天地秩序,庇护生灵。既入福德名录,便要受本神管辖,若有违法度犯下罪孽,亦有惩罚!” “轻则受本神麾下掌刑使鞭刑,神魂受损痛苦不堪。重则剥夺神位,打入阴府问罪!” “你等,可都要想清楚了。” 哪怕是一个区区正八品的土地,但所拥有的神职权利,也是能够轻易影响一方生灵的。 所以雍博荣定下的一应罪责惩处,都是极为严重的! 此时事先告知刑罚,也是告诫。 省的有人以为成神之后,就迷失了本性,认为可肆意妄为。 殿中众人面面相觑,心生敬畏,却依旧没有人愿意放弃成神的机会。 雍博荣微微点头,一挥宽袍。 便见掌录使田之贤手中的福德名录,此时突然飞起,大放白色光辉,在大殿上空化作一副辽西地方舆图。 舆图之上,有点点光辉遍布,有的光芒强盛,有的则稍稍暗淡。 这点点光辉所在之地,正是对应着凡间百姓聚集的村寨。村寨之中聚集的百姓越多,则这幅舆图之上的光辉越发明亮。 雍博荣微微抬手,便将一处最为耀眼的光点摄到手中,沉声道: “营州义县张家屯人,张兴满!” 张老汉听到第一个便喊到了自己,下意识地一抖,躬着身子,紧张兮兮地出列。 “回正神,草民在!” 雍博荣看着憨厚惊慌模样的张老汉,嘴角微微一笑,抬手将手中光点朝他扔去。 “封你为兴满村土地,兴满村方圆百里之地,尽归你的管辖!望你勉勤猷念,庇护一方安宁!” 张老汉听到任命,再次一愣。 “兴满村?” 愣神之间,光点已然遁入了张老汉身体之中。 便见白光闪烁,一身正八品天庭官府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恍惚之间,张老汉的眼前更是浮现了一片景象。 此前被他救下数万周遭百姓,如今聚集在一起,在被战火蹂躏践踏的土地之上,重新修筑起了村落。 在李玉鉴派去的一队将士组织之下,家家户户修建房屋,互帮互助,同吃同住。 入眼所见,皆是一片百废俱兴,热火朝天的场面。 新村落的界碑已经被立起,其上“兴满村”的字样,尤为清晰,让张老汉心中一热,眼眶不由泛红……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赚两次,就叫双赢! 北平府,官衙之中。 一走进府衙之中,便能够听到里面有人用半生不熟的中原官话,态度极为强硬地高声喊道: “我们瓦剌,一定需要这个!” “若是不给,这个榷场,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办下去了!” 说话的,是瓦剌可汗也欢派来的使臣,就是为了商议榷场一事。 而此时,坐在瓦剌使臣对面的,是北平府同知陈择善。 在李玉鉴的示意之下,由陈择善来出面,与瓦剌商谈开设榷场的具体事宜。 一开始,有关榷场诸多事宜商议得颇为顺利。 瓦剌那边也极为痛快,甚至连营州都主动归还了过来。 但在议定榷场货物的时候,原本交谈愉快的双方,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陈择善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你瓦剌既然不愿出售给我大梁上等战马,那铁器之事也便不要想了!” 草原的上等战马,中原的优良铁器,都是双方各自的优势。 开设了榷场,这两样东西更是拿来开展贸易战,掠夺对方财富的底气! 瓦剌使臣闻言,眼睛不由瞪大,气愤地道: “我们草原部民,要的是炖煮食物的铁锅,而不是用来杀人的兵器!” “你们梁人却不愿意,是一点诚意都没有!可见什么开设榷场,也只是哄骗我们瓦剌的!” 没错,让双方谈判陷入僵局的,不是什么铁制兵器,而是这看起来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铁锅! 陈择善却是眼皮都不抬,冷笑道: “呵呵,买了铁锅去熔铸,不就能够打造成兵器了嘛!” 铁锅对草原部民来说,可是好东西! 不似陶锅那般易坏易碎,最是适合需要不断迁徙放牧的草原牧民。 铁器导热快,能够更容易煮熟食物,烧开热水,节省燃料。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铁锅还能熔铸成兵器! 草原士卒从军,兵器是自行筹备的。之前瓦剌那二十万大军之中,就有不少人是融了家中的铁锅打造兵器,想要南下劫掠一笔。 陈择善这话,堵得瓦剌使臣话语一滞。 犹豫了片刻之后,瓦剌使臣终于还是语气放软,加码道: “我瓦剌每年可以卖给梁国战马五百匹,换取购买铁锅的资格。” 严格来说,两国开设榷场,对瓦剌更为有利! 陈择善闻言,眼神却是没有丝毫动摇。 如今虽然因为锦州屠城之事,上下军民深恨高句丽。 但在这次高句丽反叛背刺之前,年年都要南下兴兵劫掠的瓦剌骑兵,才是幽燕、辽西百姓的最大威胁! 对于瓦剌,陈择善无论心中如何防备,都不为过! 而就在这個时候,便听到大堂的后堂内,传来了一声轻咳之声。 正要开口拒绝的陈择善,身形一顿。 一名小吏打扮之人,此时快步来到了陈择善的身旁,附耳低声说了两句。 陈择善眉头顿时皱起,狐疑不定地看向这名小吏,压低声音询问道: “雍公子,当真是这般吩咐的?” 小吏郑重地点了点头,回道: “公子说了,请陈大人这般回复,之后自有交代!” 陈择善眉头紧皱,犹豫着不愿开口。 对面的瓦剌使臣见状,顿时眼神一动,出声道: “陈大人,这榷场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商谈下去?” “若是不能,我家可汗只怕也不会愿意将营州交还的!” 一旁小吏打扮之人,亦是轻声道: “殿下此前便有旨,一切事情都由公子定夺!” 陈择善皱着眉,心中挣扎了许久。 想起这位神秘诡异,智谋卓绝,更受燕王无条件信任的雍公子,他终于还是一咬牙,道: “好,可以卖你们铁锅!” 瓦剌使臣闻言,先是愣了一会儿,旋即眼中一亮,惊喜地道: “当真?” “但此外,还需再加上三个条件!”陈择善继续道。 “什么条件?快快说来!”瓦剌使臣连忙问道。 陈择善皱着眉,沉声道: “第一,交还营州之时,梁军俘虏也要尽数交还!” “可以!”瓦剌使臣毫不犹豫地道。 “第二,瓦剌每年贩卖三千匹上等战马,我大梁则对应出售五千口铁锅。第二年开始,每次购买新铁锅的同时,需要交还损坏的铁锅!” 这个条件,让瓦剌使臣顿时面露迟疑。 三千匹战马对瓦剌来说不算什么,而且也是卖给梁国的,还能换取梁国出售五千口铁锅,怎么也不算亏。 可第二年购买新铁锅,需要交还破损的铁锅,这就有点不好了…… 看到瓦剌使臣愣住,陈择善皮笑肉不笑地挤兑道: “既是草原部民生活所需,并未是为了打造兵器,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吧!” 瓦剌使臣犹豫了一下,最终也还是点了点头,道: “好!” 其实瓦剌那边,此前根本没指望着梁国点头,放松铁器贸易的限制。 这次谈判,以此为借口故作强硬,其实也就是想在别的地方多要点好处而已。 梁国这边点头,算得上是意外之喜,纵然有诸多条件,也实在算不上亏! “第三个条件,是什么?”瓦剌使臣开口追问道。 “我北平府府库缺少金银,榷场之中流通的货币,便用大梁官钱吧!”陈择善道。 瓦剌使臣想都没有多想,直接点头道: “这个更没问题了!” 对于没有发行官方钱币,金银同样不多的瓦剌来说,也没啥反对的余地。 而且大梁铜钱流通范围极广,高句丽、扶桑、暹罗等番邦国家皆有流通,就连草原人家也会藏有几枚,信誉度还是有的,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直到此时双方之间针锋相对的局势,也终于缓和了下来。 将一应事宜商议完毕,正式将榷场事务落实了下来之后,瓦剌使臣心满意足地离去。 陈择善目送着瓦剌使臣的离去,终于是按耐不住,转身来到后堂,沉声道: “雍公子!” 后堂之中的书桌前,雍博荣放下手中笔墨,颔首一礼,笑道: “陈大人!” 陈择善皱着眉,忍不住问道: “公子,下官实在不明白,为何要出售铁器给瓦剌?” “为了战马!” 雍博荣顿了顿,示意陈择善坐下,然后继续解释道: “营州一战,辽西将门历经数代,辛苦积攒的万余精锐铁骑,尽数覆没。如今整个辽西、北平的骑兵加起来,也不过区区四千余骑。” “用五千口铁锅,换三千匹战马。只需两年,殿下便可再积攒出一支万余精锐铁骑!” 陈择善闻言,顿时哑口无言。 若是没有骑兵,纵然有城池之坚固,也只能每年看着瓦剌骑兵来去自如而毫无办法。 雍博荣又将手中刚刚画下的一份图纸,递到了陈择善面前,道: “陈大人,不妨看看这个。” 陈择善下意识地接过,看着画着详细模具,写着密密麻麻注释的图纸,再次愣住。 “这是什么?” “这叫红模鋳造法,是铸造铁锅的一种方法。” 看着依旧面露茫然的陈择善,雍博荣微微一笑,道: “以此法铸造的铁锅,锅壁纤薄只有分毫。寻常铁锅有三四斤重,而此法打造出来的铁锅,只有两斤左右。” “而且,此法可用生铁打造锅具。虽然劣质了些,可也能用,是货真价实的铁锅!” 明朝与草原部族交易时,为了防止铁器流入,用的“广锅”、“洛锅”,便是这种锅具! “一锅重两斤,五千口铁锅也就是一万斤生铁?” 陈择善眉头继续皱起,担忧地道: “一万斤,也够瓦剌打造一部分兵器了……” 雍博荣闻言,脸上笑容更甚,道: “生铁若要打造兵器,就凭瓦剌的冶炼技术,怕是十斤里面只能出两斤能用的……” 先不说购买新铁锅的限制,就说每年两千斤铁,够干嘛?箭头都打造不了万枚! 陈择善也终于反应了过来,皱起的眉头顿时一松,眼露敬佩地对着雍博荣行了一礼,惊喜地道: “公子所言所行,心中似乎早有打算,果然大才!” 说完这句,陈择善微微直起身子,又忍不住问道: “那敢问公子,刚刚又为何特意要求瓦剌同意,榷场那边要以铜钱结算?” 雍博荣闻言,伸手自袖中摸出了一枚铜钱,轻轻地放在书桌之上,道: “如今在天下流通最广的,是大梁宣宗皇帝在位时铸造的文德通宝。因为用料扎实,铜含量高,是以铜钱并未有多少磨损,比朝廷新铸的大德通宝还要受欢迎!” 就如今大梁朝廷那个德行,新铸的大德通宝什么德行,是想也能够知道。 “宣宗皇帝在位时,北平府钱监每铸造一千文钱,需花费七百五十文……” 也就是每铸造一千文钱,就能直接获利三百五十文! 直接用铜钱买瓦剌的战马、皮毛,赚了三分之一。 瓦剌再用铜钱,来买榷场上价格比平时高出两成到五成的货物,又能赚上不少。 一买一卖赚两次,叫双赢! 而等到大梁的铜钱在整个草原之上流通之时,又可以以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掠夺草原部民的财富。 这就是贸易战! 第一百一十七章 高句丽王都,柳京 高句丽王都,柳京城。 作为地区性强国高句丽的王都,柳京城虽远不如大梁的神京城,却也颇为繁华。 内城、中城、外城、北城,共同组成了眼前这座规模浩大,人口数十万的柳京城! 此地负山阻水,控制西北,俯瞰大同江,远临旷野,是高句丽诸城之中,最为形胜之地。 时值春日,大同江两畔绿柳成荫,有春风细雨吹过,柳丝轻动,兼之高句丽的百姓商贩游走街上,很是热闹繁华,别有一番景象! 而眼前这座高句丽王都,之所以会被称为柳京,也便是因为眼前这座高句丽王城之中,遍栽柳树。 内城王宫之前,七八名身穿高句丽朝服的大臣,此时面色凝重,快步走入王宫之中,欲要求见高句丽国主,明荣王! 不多时,便有内侍走出,带着这几名大臣来到了明荣王日常处理政务的升平殿之中。 一入升平殿中,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子香腻的脂粉气,以及娇笑轻喘之声。 原本处理政务的大殿之中,理应是象征着无上君权,庄严肃穆之地。 可此时,却有一批容貌美艳的宫女衣着暴露,正与坐在王座之上的明荣王调笑连连,尽显骄奢靡烂的气息氛围。 这几名大臣一入殿中,见此场景,眉头便忍不住微微皱起,相互之间对视一眼。 但终究这些大臣,是什么都没有开口,只是跪地行礼道: “拜见大王!” 明荣王微微抬起头来,丝毫不引以为耻,反而继续搂着怀中的美艳宫女,笑呵呵地道: “诸位爱卿,都起来吧!” 明荣王的相貌,其实不错。五官端正,额阔顶平,还留着一抹小胡子,神情慵懒轻快。 只是明荣王那因纵欲过度而发青的脸庞,以及眼上掩盖不住的黑眼圈,却是让他失了君王威严的气度,让人凭白就对他看轻了几分。 等到几名高句丽大臣站起身来,明荣王方才问道: “突然入宫觐见,可是有什么事情啊?” 一众大臣闻言,对视一眼之后,齐声道: “军机大事,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明荣王闻言,顿时眉头一皱,抱着美艳宫女的手微微紧了紧,显然有些不乐意。 但沉吟了一会儿之后,明荣王还是微微叹息一声,放开了手中的美人,意兴阑珊地道: “你们先退下吧!” 一众宫女闻言,连忙整理衣裳,起身行礼之后,缓缓退出了大殿之中。 “好了,到底是什么大事啊,要让诸位爱卿如此紧张?”明荣王漫不经心地问道。 “大王,今日已有人,将我大高句丽与梁国在辽西的战争军报,给送了回来!” 大臣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明荣王也是微微坐直了身子,眼睛一亮,道: “此前战事一切顺利,军中又有大对卢统帅坐镇,如今莫不是已经打进了梁国中原?” “这可太好了!军报呢,快将军报呈上来,孤要好好看看!” 其中一名大臣,看着明荣王如此模样,不由眉头一皱,低头道: “大王,若是前线大捷,只怕这报捷的军报,会第一时间摆在您的御案之上。” “但可惜的是,我国大军在梁国宁远城下大败……此时的前线各路大军,已经重新渡过辽水返回国内。甚至连大对卢,也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此言一出,明荣王顿时大惊失色,差点没从王座之上摔下来,连忙急声问道: “前线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孤不知道?” 如此草包的模样,让一众大臣看得直皱眉。 但碍于明荣王高句丽国主的身份,几人也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其中一人,冷笑着继续开口道: “大王,此前大军连战连胜,自然频频回报柳京。” “但这次,前线是大败!大对卢又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把军报送回来呢?” 作为一个压服了国内反对者,成功架空了君王的权臣,泉文祚的威望稍有损失,极有可能会引来各方势力的反扑。 泉文祚自然要尽可能地在自己回到柳京之前,瞒住这個消息! 明荣王听到众臣将矛头直指泉文祚,脸上顿时露出了怯懦之色,喏喏地道: “诸卿,莫要这般说……” 另一高句丽大臣,此时却是接着开口道: “这次的战事,又岂止是大败?” “此战之中,大对卢与瓦剌的也欢可汗反目成仇,致使双方联合,进军中原的计划功亏一篑。瓦剌转而与梁国合作,让我大高句丽平添敌人。” “除此之外,大对卢撤军之前,更是下令屠了锦州城。如今管理辽西的梁国燕王,已经立下了誓言,要让我高句丽十倍偿还!” “同时招惹了瓦剌与梁国,都是泉文祚的错!” 说到这里,众臣连连俯身一礼,齐声喝道: “臣等请大王做主,问罪于大对卢泉文祚!” 明荣王听到这里,脸色再次大变,露出了既敬又畏的神色,慌张地摆手道: “莫要这般说,莫要这般说!” “大对卢为国劳苦功高,纵然是一时战败,也情有可原……而且这其中还有误会没有解释清楚,不妨等大对卢归京之后再问清楚,如何?” 明荣王此时的惊慌敬畏之情,根本就不该是一个君王对臣子的态度! 听到这番软弱的话,一众大臣顿时双眼圆睁。 “大王,何必如此怯懦!” “有诸位大人相助,大王何必畏惧?” 明荣王是越听,脸上的神色越是害怕,连忙摆手道: “莫要说了,莫要再说了!” “来人,快将诸位大人请出去,请出去啊!” 大殿之中的侍者闻言,连忙上前,将这几名大臣连拉带拽地请了出去。 任由大臣们如何高喊,明荣王也没有改变心意。 直到殿内的大臣、侍者尽数离去,明荣王脸上的惊慌之色这才稍稍平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但渐渐的,明荣王的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转而又竟然露出了一点畅快的笑意,喃喃自语道: “你泉文祚竟然也会输!真想不到啊,孤一直以为你战无不胜呢……” 明荣王心中对泉文祚的害怕、畏惧、惊恐,这些年便宛若重石一般压在他的胸口。 但此时听闻泉文祚战败的消息,这块巨石竟然悄摸地挪开了不少。 之前一直被明荣王压抑在心中的某些想法,便趁着此时,抑制不住地蔓延开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北平府学,修书文人 北平城内,一座规模不小的建筑前,被一众精锐护卫所簇拥护持的马车,缓缓停下。 雍博荣走下马车,抬头看着建筑前那的牌坊。 面前的牌坊,由水白玉石雕刻修筑而成,四根正柱、八根附柱并列四排。 亭盖、横匾石梁、石柱、石额俱全,其上饰以“双龙腾云”、双狮滚球”、“花鸟动物”等图案,雕刻精致,造型雄伟大气。 横匾之上,“北平府学”四个大字,笔力苍劲。 而最下方的石额之上,还刻有近百人的姓名,标注着某某年进士,官至什么什么。 此地,乃是北平府学,是由北平官府创办,北境最为出名的学府。 虽然比不上江南那些天下闻名的学府,但创办至今,留下名号的进士便有近百位,是幽燕之地文华汇聚之地! 眼看着雍博荣的到来,头发花白的府学教授,便领着三十多名文人打扮之人,快步上前迎接,然后对着他齐声行礼道: “北平府学教授叶士清,见过雍公子!” 雍博荣虽然刚来北平府没多久,明面上也没有个官职身份。 但有关雍博荣这位幕僚的各种或真或假的传言,却早已传遍了北平府上下。 再加上燕王殿下对这位的重视程度,已经到了日日过问饮食起居,病重之时甚至亲身照顾的地步,这更加让人不敢轻视! 雍博荣看着一众北平府文人,亦是回礼道: “诸位先生客气了!” “雍博荣在此先多谢诸位先生,应邀而来,协助修书之恩!” 此前雍博荣便说过,要将玄扈先生徐光启的心血,《农政全书》修改整理,刊印天下。 玄扈先生徐光启,前世正处明末之际,大势难挽,纵有治理农政宝典,却也无力回天。 如今在此世重新刊印、推行此书,也算不使玄扈先生心血白费。 而且如此“立言”之行,促进天下生产力发展,想必一定是有功德加身的,雍博荣便更加愿意去做了! 对于雍博荣的想法,李玉鉴是从无拒绝。 而且她也有心,借修书之事招揽北平府文人,便请雍博荣主持,顺便摸寻可用的人才。 这次有了今日,在北平府学召集诸文士的事情。 一众文人见雍博荣这個燕王心腹,对他们如此礼遇,心中是颇为满意的,举止更加有礼,纷纷再次行礼,开口道: “这本《农政全书》,我等也已看过部分原稿。其中汇聚历代农政之大成,若能刊行天下,必能流传后世。此等之事,我等文人必然倾力相助!” “此书内容宏富,无所不包,更偏实用。若能推行天下,使士人、百姓熟悉农事,实在是功德无量啊!” “公子的恩师玄扈先生,总括农家诸书,裒为一集,实在大才!可惜啊,如此人物却未能一展经世之才……” 面对众文人的赞颂,雍博荣笑而不语,目光环视着在场诸多文人。 而这个时候,又听到有人高声道: “幸而玄扈先生有雍公子这般杰出有为,尊师重道的弟子,否则如此奇书,岂不是要散佚民间?” “有雍公子,这实在是玄扈先生之幸,燕王殿下之幸,大梁朝廷之幸,天下百姓之幸啊!” 这显得有些生硬的马屁话,别说一旁的文人了,就是雍博荣也顿时鸡皮疙瘩一起,莫名有些尴尬。 这里有些文人,纵然有心讨好雍博荣这个燕王心腹,但也到底顾忌着自身的脸面,不好表现得太过卑躬讨好,所以这才冲着拥有着雍博荣老师名分的玄扈先生一阵狂夸。 像这种直接冲着雍博荣夸的,倒是太过直白了,让旁人拉不下脸去应和。 此时,在场众人尽皆安静下来,齐齐扭过头去。 人群散开,露出了后面一道瘦弱的身影。 雍博荣亦是抬眼看去,便见说话之人,是个三十多岁模样,身材瘦小的男子。他虽身穿着儒袍,但却满是补丁,看着起来很是落魄的样子。 面对着众人的目光,刚刚还厚着脸皮说着恭维话的男子,此时面色顿时涨红一片,一副手脚急促无措的样子。 男子下意识地想要掩袖逃离,可脚下刚刚后退了几步,却又猛地一咬牙站住了,甚至转而迈步上前,对着雍博荣躬身一礼,道: “北平府靳世新,见过雍公子!” 待看到这名叫靳世新的中年落魄文士,此时厚着脸皮上前行礼,身边的一众北平府文人竟然是齐齐一愣。 雍博荣甚至能够注意到,身边的北平府学教授叶士清突然轻叹一声,眼神复杂地看向面前的靳世新。 靳世新感受着众人投来的异样复杂目光,依旧躬着身子,紧紧咬着牙不愿起身。 雍博荣眼神一动,亦是笑呵呵地颔首一礼,转而看向身边的府学教授叶士清,道: “叶教授,这位是?” 叶士清看着眼前这位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学生,愣神了一会儿,语气有些低落地道: “雍公子,这位是老夫的学生靳世新,曾是大德三年的进士。只因当初年少轻狂,被革了名声……” 今年是大德三十二年,也就是说眼前这个落魄男子,在二十多年前,大概十几岁的年纪便高中了进士。 听叶士清的口气,之后似乎又是得罪了什么人,被革除了功名,这才混到了如今这般落魄地步。 此时的叶士清,又连忙道: “他还是有些才能在身的,如今也知道、知道……知道收敛了。如今雍公子又需要人手帮忙,老夫这才将他唤来。” 知道收敛? 雍博荣闻言,扭头又看了靳世新一眼。 便见他身躯似乎微微颤抖,强忍着众人注视的羞恼,腰背一直躬着不曾直起来。 这哪里是知道收敛啊,明摆着是二十多年的磋磨,给直接被磨去了棱角啊! 雍博荣伸出手,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之中,将靳世新扶起,笑道: “好,既是叶教授推荐,那必然是有才学的。此次修书,便请多多费心了!” 说罢,雍博荣环顾众人,朗声道: “若当真是才能出众之辈,在下亦愿意亲自向殿下举荐!” 此言一出,众文人眼中一亮。 被雍博荣亲手扶起来的靳世新,双眼之中也顿时露出狂喜激动感激之色,忙不迭地对着雍博荣俯身一礼,高声道: “多谢公子!” 雍博荣点头一笑,领着众人朝府学之中走去。 而叶士清则站在了原地,心中千言万语,终究只是化作一声轻叹,语气复杂地道: “这些年没能帮到你什么,是老夫的错……但只望你之后,好好去做!” 靳世新听到叶士清那略显低沉的语气,心中一颤,忙不迭地低下头去躲避他的视线,愧疚又感激地道: “学生,多谢恩师!”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古北口战云再起? 北平府学之中,已经换上了一身还算得体衣物的靳世新,手捧着几份书稿,恭敬地递到了雍博荣的面前,道: “雍公子,这是昨日的进度!” 雍博荣伸手接过,仔细翻看一遍之后,微微点了点头,笑道: “辛苦了!” 靳世新连忙躬身一礼,语气谦卑恭顺地道: “是公子督促安排得好!” 雍博荣笑而不语,微微瞥了靳世新一眼。 这次李玉鉴以修书为名,想要考验、招揽幽燕之地的文人,化为己用。んttps:// 说实话,效果并不太好! 召集而来的大多数文人,其实都是长于经书典籍,而疏于庶务的人。 雍博荣故意随即分配了些庶务琐事以作考验,便让几位名声不小的文人手忙脚乱。 偏偏这些人还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不愿委身做事,使自己陷入庶务缠身的处境。 这类人做幕僚还能接受,但对于想要安排人进入官府执掌政务的李玉鉴,他们显然还是不太行! 反倒是府学之中,有不少前来帮忙,勤工俭学的年轻学子,没有这么些臭毛病。 个个勤学肯干,踏实耐心,颇为得用。 学识或许有所不足,但稍加磨砺一番,充任地方地方官吏倒是也不错! 另外,就是眼前这位靳世新了。 这几日来,他一直在用谦卑到近乎谄媚的态度,都不顾其余文人异样眼神,生疏却又积极地讨好着雍博荣。 但靳世新的能力脾气,却又是极为出众! 学识不算最顶尖的,却也算是渊博,见识、手段,更是一般文人难以匹及的。 而且对于安排下来的各种庶务琐事,他从来都是处理得井井有条,没有丝毫怨言,抓紧一切机会在雍博荣面前表现自己。 凭心而论,雍博荣是更希望见识一下,众人口中那位当年意气奋发,秉性刚强,立志要匡扶天下,重振朝纲的新科进士靳世新。 但知道了当初靳世新因为心中志气,彻查违法之事而触怒朝中权贵,被革除功名,打压了二十多年的事情后,雍博荣很难要求这样一個人,去保持少年时的心性…… 雍博荣放下手中的书稿,沉吟了片刻之后,开口道: “我最近听闻,先生当年也曾位居从六品的刑部员外郎之职?” 靳世新闻言,眼神微微一黯,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强笑道: “是,大德三年高中进士,选官时授从七品礼科给事中,大德九年迁任刑部员外郎……” 然后就因为彻查神京权贵违法被设计陷害,革除了官职功名。 雍博荣抬头看向他,沉声问道: “当初因为战乱之事,北平府官职空缺不少。修书完毕之后,我愿推荐你去北平府下属顺义县,去当个刑曹,如何?” 县衙之下,亦仿照神京六部,设有六曹。刑曹不入九品官阶,只为吏员。 相较于当年的六部员外郎,这个地方小吏的职位,实在是小得不能再小了。 靳世新的骨子里,依旧是骄傲的! 就是因为这份骄傲,让他不会去拒绝这个机会! 对自己的才学本领,靳世新向来极为自信,知道他自己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哪怕只是区区不如品阶的小吏,也足以让他展露才能,重新崛起! 此时,靳世新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当即俯身一礼,无比感激地道: “多谢公子!” 雍博荣闻言,失笑地摇了摇头,道: “你现在是高兴了,可等到其余参与修书之人的奖赏下来,你说不定还会怨恨我对你不公呢!” 正所谓千金市马骨,这次修书,是李玉鉴第一次向外界表达了招揽人才的意愿。 哪怕是没有物色到出色的人才,也要做出一番姿态来。 一众参与修书之人,除了金银赏赐之外,皆以燕王的名义,为他们奏请了正五品的散官衔。 虽然只是无职无权,甚至现在还因为朝廷财政艰难,几年都没有俸禄发放的正五品散官。 但相较于靳世新这不入品阶的小吏,依旧是天差地别! 靳世新看着坦然告知,并且打量着自己的雍博荣,心中不仅没有失望,反而生出了一丝兴奋。 若这位雍公子当真是看不上他,区别对待,又怎么可能此时花费怎么多口舌,来和他讲这些呢? 只怕,这是一场考验啊! “公子提点大恩,靳世新莫敢相忘,怎么会生出怨恨之心呢?哪怕是区区小吏,我亦需尽心办事,不负公子、殿下的厚望!”靳世新当即道。 果然是聪明人,看得通透! 雍博荣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靳世新离去。 靳世新强压下心中兴奋,再次躬身一礼,旋即精神振奋地转身离去。 送走了重振精神的靳世新,雍博荣看了看外面正午的天色,起身打算离去。 修书,其实并不算是一件很是劳累的事情。 尤其是在手下有着三十多位北平府文人,以及诸多府学士子的帮助之下,雍博荣便越发轻松了。 每日上午来到府学之后,审阅昨日修书进程,然后安排下去任务后,优哉游哉地过上半日,暗中考查一番手下众文人,便可以打卡下班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一名府衙官吏,脚步匆匆地赶来。 一见雍博荣,这名官吏便忍不住急声回禀道: “回禀雍公子,密云卫急报,古北口外有大队兵马汇聚,似有不轨之举!” 正优哉游哉准备下班的雍博荣,听闻这个消息,顿时一惊,当即喝问道: “是瓦剌的兵马?” 如今这个时候,营州榷场建立,两边贸易刚刚开展。 为了防止瓦剌人搞事,李玉鉴在月余前便抽调了北平府、山海关兵马,亲自前往锦州坐镇。 此时的北平府,兵力极为空虚,除了驻守古北口的数千密云卫官兵,便再无其余能够调动的兵力了! 难道这次,当真是瓦剌假借和谈,想要调虎离山,突然袭击北平府? 前来报信的官吏,连忙摇了摇头,道: “据前线军报,所来兵马并未打着瓦剌旗号。具体哪方兵马,尚未探明!” 雍博荣闻言,微微皱眉,然后当即起身离去,沉声道: “走,先去府衙!” “是!” 第一百二十章 神旨下达,以土地神监控治下 在距离密云卫所不足三十里的高岭村之中,有一座仅有半人高,供奉着泥塑土地神的小庙,刚刚修建没多久。 这座小庙是地方官府奉了上命,特意派人修建的,百姓对此并不感冒。 但建成月余之后,百姓却陡然发现,此前时常从山林之中跑出来为祸乡间,糟蹋粮食的野兽精怪,竟然直接消失不见了。 思来想去,高岭村百姓也便觉得这间土地庙虽然小,但或许真的很灵验! 渐渐的,这座小小的土地庙前,也便多了一些香烛贡品,时常有人前来求告着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一道白色神光突然自远处天空之上遁来。 只有半人高的小庙之中,突然有神光自泥塑法身之中飞出。 身穿土地袍的高岭村土地,此时显化出神身,连忙俯身一礼,朗声道: “高岭村土地周延顺,恭迎正神法旨!” 白色神光悬于空中,传来仙官传旨之声: “正神法旨,凡间古北口似有战事将启,着令高岭村土地前去探查。若有战事发生,即刻上禀正神。准备指引治下百姓,躲避战乱!” 此地高岭村就在古北口关隘不远,若是真有战事,这里首当其冲,必然要受牵连! 高岭村土地闻言,顿时一惊,连忙肃声道: “小神遵旨!” 传完旨意,白色神光顿时消散。 高岭村土地更是不敢大意,连忙身形一晃,化作一点神光,朝不远处的古北口遁去。 土地只是八品神职,甚至只要远离了封地便会神力大减。 但雍博荣当初册封土地之时,便留了一个心眼,在各处关隘、紧要城池附近,都提前安排了土地神。 这古北口关隘和高岭村极近,就勉强能归到高岭村土地的管辖。 是以这高岭村土地,接旨之后,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古北口关隘处。 当高岭村土地来到古北口关隘上时,朝关外眺望,果然看到有数千人马驻扎在外面。 但奇怪的是,此时关隘之中的卫戍官兵,却毫无紧张之态,甚至能够听到千户所内传来的说笑之声。 高岭村土地心生奇怪,不由迈步上前,大摇大摆地走入了千户所之内。 数月前便带着李玉鉴命令,回归部族招揽族人的女真人阿克墩,此时正在千户所内,与古北口的千户,相互之间称兄道弟,推杯换盏。 “哎呀,早知道都是自家兄弟,咱们何必紧张兮兮地对峙了这么些日子啊!” 阿克墩因为此时饮了酒,脸颊微微发红,连连点头道: “也怪兄弟我那些個冲动不懂事的族人,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些误会不是!” “算了算了,反正都是误会,不提也罢……” 说到这里,古北口的这名千户却是又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到底这么多人,兄弟我想要放你进去,也得等上面的旨意。所以还得辛苦兄弟你的这些族人,在外面再等几日,一应粮草我也能帮帮忙!” 阿克墩连连点头,拍着胸脯道: “放心,兄弟懂,绝不让千户大人为难!” 高岭村土地悄无声息地站了许久,方才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之中,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然后长舒了一口气,放心离去,回禀正神…… ----------------------- “少爷,少爷!” 耳边传来王不二的轻喊之声,雍博荣眼皮微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少爷,已经到府衙了!”王不二沉声道。 雍博荣闻言,有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 王不二微微一愣,竟然有些怀疑,自家少爷是不是有些睡糊涂了,把要事都给忘了。 明明刚刚在府学之中,还是一副急切的模样,怎么路上眯了一觉后,就又这般不慌不忙的从容模样了? 已经从高岭村土地那边知道具体情况的雍博荣,此时自然不着急了。 凭借着遍布北平、辽西各地,勉强覆盖治下州县的土地神,雍博荣虽不能说是对各地情况了若指掌,却也能够洞悉大多! 雍博荣缓步走入府衙之中,还未到大堂,便已经听到府衙之中传来嘈杂之声。 “同知大人,为何我等告假回来,原本官职就被人所占据了?” “什么临阵脱逃?明明是我等突发重病,只能被迫告假而已!” “当时北平气候寒冷,多有伤风患病之人。诸位大人们又聚在一起办公,这你传我,我传他的,大家都病了,又有什么稀奇的?” “就是,那些人还说是什么燕王的旨意?我们这些人,都是吏部用印后,正式任命的朝廷官员,难道还比不上燕王的一道旨意吗?” “他燕王虽然就藩北平了,奉命节制文武,都督战事。可也没有能将亲王的旨意,置于朝廷法度之上的道理!” 走到大堂之前的雍博荣,突然脚步一顿,微微探出头,朝里面观望了一眼。 便见一众当初抛下城池百姓逃跑的北平府官员,竟然又齐齐聚集在了这里。 听他们吵闹之事,似乎是不满李玉鉴将他们原本的位置,另行安排给了别人。 奉命主持北平府事务,名为同知,但已经执掌知府大印的陈择善,此时脸色铁青,颇为烦躁地看着这些无耻之人的可恨嘴脸。 若非是顾忌朝廷体统,只怕此时的他,都要当即喝令差役将这些人都赶出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陈择善一眼便瞥见站在门外,朝里面观望着的雍博荣。 陈择善眼睛一亮,当即起身,高喊道: “雍公子,你总算来了!” “雍公子?” 一众无耻官员顿时一愣,当即连忙转过身来,朝雍博荣打量去。 早知道燕王身边有个极为信任看重的幕僚,原来是这么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啊…… 陈择善有心摆脱这些人,当即大声道: “如今古北口有紧急军情,本官要与雍公子商议大事,你们速速离去!” 一众官员闻言,猛地一怔,忙不迭问道: “古北口军情?什么意思?” 门口的雍博荣见状,眼睛一动,当即沉着脸迈步走入,肃声道: “前线军情如火,我今日便启程前去坐镇。具体事宜,还要商议……来人,速速将这些人都赶出去,莫要耽误了大事!” 大堂之外,本就因为这些官员无耻的嘴脸而强忍着怒火的差役们,闻言当即应和一声,快步跑入大堂,将这些官员推搡出去。 这些官员脸色难看,一边被推搡着,一边还不断惊慌地开口道: “不好,难道是瓦剌人又打过来了?”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燕王又领兵去锦州了……” “真他娘的倒霉!” 当即便有人不顾差役的阻拦,跳脚地喊道: “哎,陈大人,下官今日不是来销假的,是想再请几日病假!” “对,下官这边也有点事情。这差事啊,还是得再让别人替我担两天!” “下官也一样……” “……” 片刻之后,一众无耻官员被拉了出去,这喧哗吵闹之声才稍稍停歇。 陈择善苦笑一声,对着一旁的雍博荣微微一礼,道: “让公子见笑了……” 雍博荣忍俊不禁,直言不讳地道: “是,这些人的确让我笑了!” 陈择善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不知该如何接话。 “已经查清楚了,古北口那边并没有什么战事,只是虚惊一场!”雍博荣继续道。 听到这话,陈择善眼睛一亮,顿时道: “当真?公子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雍博荣闻言,微微耸了耸肩,故作神秘地看向陈择善。 陈择善只以为是燕王下面的情报机构,顿时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闭嘴不再多问。 雍博荣想着刚刚那群前来要说法的无耻官员,突然道: “对了,此前各地官府空缺的,如今可曾安排好人手了?”んttps:// “这些人回来了,可别还让他们窃据官位,还是直接打发走好了!” 陈择善闻言,摇头道: “重要的官衙都安排了人,但终究还是有一些空缺……” 雍博荣闻言,微微点头,想起刚刚那些人离去的惊慌模样,他不由嘴角一弯,露出坏笑道: “既然如此,那便再吓跑他们就是了!” 陈择善闻言,眉头一挑,下意识地看向雍博荣,试探地道: “公子是说,用古北口的军报,吓跑他们?” 雍博荣笑着点头,反问道: “那陈大人,觉得这个法子如何?” 陈择善眼睛一转,亦是不由露出笑容,对着雍博荣连连拱手,道: “公子所言,下官觉得甚是可行啊!”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吓退众官员,亲往古北口 马蹄哒哒清脆之声,在北平城城门前响起。 数百身穿轻甲的高大骑士,个个神情凝重,携一身肃然之气,在殷羽的带领之下,护卫着王不二驾驶的马车,自北门出城,直朝古北口关隘而去。 这数百精锐骑兵,正是齐国公府送予雍博荣的人马。李玉鉴也干脆尽数调拨给了他,算是他的亲兵护卫。 为首的王不二、殷羽,也是雍博荣身边的护卫,来到北平府后更是寸步不离。 北平城中内外,无数或明或暗的眼线,亲眼看到这支人马出了城,立时转身前去回禀身后之人。 城中,一处雅致华丽的宅院之中。 一位穿着员外袍,身形富态的老者听到手下的回禀,刚刚端起的茶盏微微一顿,旋即眉头皱起,重重地放下,问道: “雍博荣真的出北平了?” 手下点头沉声道: “是,下面的人亲眼所见。” “还有古北口那边送来的军报,也已经托人拿到副本了。” 说罢,手下将怀中将一份书信递了过去。 老者接过去,扫视一眼军报,眉头皱得更紧了,叹息道: “唉,看来十有八九是错不了了!” 说到这里,老者又不由痛心疾首地道: “为了谋個知府位,老爷我上下走了多少门路,花了多少银子啊……这瓦剌人,怎么就不让老爷我过过好日子呢!” 这位老者,便是此前逃跑的北平知府,范廷林。 范廷林身后也是有靠山的,此前临阵脱逃,倒是也不惧朝廷的问责。 可如今这大梁朝廷是人多官职少,一个萝卜一个坑,等着补官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 之前走门路花的钱还没有捞回来呢,范廷林是实在拿不出银子再给自己谋个官位了。 此前他又眼看着北平无恙,便一咬牙回到了这里,想要继续当他的知府。 可谁曾想,自己这才离开了三四个月,那往日低服做小,不声不响的同知陈择善,竟然攀上了燕王的势,不光将知府大印牢牢握在了手中,甚至还要问自己弃城而逃之罪。衛鯹尛说 这没办法之下,范廷林只能趁着燕王离开北平城的时机,暗中鼓动一众失了官位的官员去闹事,想要借机逼陈择善服软。 眼看着陈择善被缠得不厌其烦,可谁曾想到古北口那边又起了战事! 此时的范廷林,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走吧,舍不得官位银子。 不走吧,又害怕瓦剌入关,自己再把命给丢了! 就在范廷林连连叹息,面露犹豫挣扎之时,就听到一名手下面带慌张之色,突然跑来了进来,急声道: “老爷,不好了!” “陈择善颁下了告示,说前线战局紧急,府衙上下诸官吏一应不许擅离职守。此外他还派出了差役,挨个儿上门,强行要将诸位大人请回府衙去。” “现在已经有差役,朝咱们家来了!” 范廷林闻言,眼神顿时圆睁,惊呼道: “陈择善这老小子,这是要拉着大家一起陪葬啊!” 说罢,范廷林不敢再做迟疑,当即一咬牙起身道: “罢了,安排人拦着差役,咱们现在就回神京,走门路去!” 如今北平府空虚,兵马基本上都被李玉鉴带去了锦州。 就古北口密云千户所的那几千兵马,万一挡不住瓦剌来袭,那可就全完了! 官位是重要,捞钱也重要。 可说到底,还是命最重要! 一旁的手下闻言,微微有些迟疑地道: “可要告知其余大人们?” “告诉个屁,他们跑得比老爷我还快!”范廷林爆粗口道。 其实也正如范廷林所说,不少昨日去闹事的官员,从府衙回来之后就匆忙收拾东西离去。生怕稍微晚一点,就无法脱身了! 范廷林之前还觉得这些人一点定力都没有,颇为轻视,可现在他却是无比后悔,自己为啥没跟着一起离开呢…… ------------------------ 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传来,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径直来到了雍博荣的马车旁。 “少爷,北平城送来的密信!” 马车之中,雍博荣微微伸出手接过密信,顺便挥手示意,整个队伍顿时停住。 片刻之后,看到密信,知道一众官员已经吓得逃离了北平城的雍博荣,不由发出轻蔑的笑声,道: “呵,跑得倒是比设想的还要快!” 这些官员其实并非多么蠢笨,但奈何实在贪生怕死,哪里敢留在北平城,仔细调查一番啊! 为首的殷羽,此时翻身下马,来到马车旁对着雍博荣问道: “公子,那咱们是在此歇息一晚,还是现在就回北平城?” 雍博荣推开车窗,露出一路上被马车颠得苍白的脸,朝外看了看天色。 心中默默盘算一下后,他当即摇头道: “既然都到这里了,也别急着回去了。” “先在此安营扎寨,明早继续向古北口进发!” 为了做戏给那些无耻官员们看,雍博荣出了京城之后,一路上都做急行军之态,加急朝古北口而去。 所以等到贝永康派来的心腹追来,告知诸官员已被吓走之时,雍博荣一行人距离古北口,也只剩下了几十里的路程。 古北口这般重要的关隘,总要巡视一番的。反正都到这里了,再转身回去,岂不是这一路上的颠簸之苦都白吃了? 而且如今,阿克墩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领回了数千族人。 这么多野人女真,若是真无人看着,放任他们进入北平府之内,雍博荣还不放心呢! 此时的殷羽,看着面色苍白的雍博荣,却不由有些担心地道: “古北口不是没有问题嘛,公子何必还要去呢?还是早早回北平去,休养身体吧!” 自己受县主之命,保护雍家公子。 若是雍家公子有恙,又如何向县主交代? 但雍博荣此时,却是摇了摇头,沉声道: “我身体无妨……你先下去安排吧!” 殷羽还想再劝,但见雍博荣如此坚定,也只能微微一叹,领命下去。 县主啊,属下是看不住雍公子! 还是得尽快给您传信,让您自己来看着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女真内卷,劫掠贩奴 古北口,位于北平城东北两百余里外,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从古至今,这里就是通向辽地、草原的咽喉要地! 古北口关隘,跨山建成,其城建筑于山顶之上,随山势升降,蜿蜒曲折。 外有蟠龙山,卧虎山两山双峰壁立,潮河,汤河穿关城而过。最狭的道路,仅能容一人一骑通过。 关隘之中,还设敌台、烽火台、箭楼、关城、瓮城等军事防御设施。甚至还在水面之上,设有水门关,可谓是险要坚固。不由让人感慨一句,非人力所能攻破! 雍博荣走下马车,望着眼前的这座想要关隘,感叹道: “如此险要,难怪能仅以数千兵马,便挡住瓦剌南下入侵的步伐!” 也就是因为瓦剌骑兵,难以从居庸关、古北口入关,这才逼着他们联合了高句丽,绕道辽西走廊,想要从此进入中原。 此时,早就收到了消息的古北口千户,当即派人唤来了阿克墩,匆忙赶来拜见。 古北口这边,消息不比北平城中的灵通,千户还不知道雍博荣,是有多么被燕王看重。 可到底是手持着燕王金牌前来的,这名千户也丝毫不敢大意,连忙上前,恭敬行礼道: “密云后卫千户许善东,见过大人!” 一旁的阿克墩,亦是毕恭毕敬地行礼道: “阿克墩见过公子!” 雍博荣微微一礼,先是对着许善东极为客气地道: “许千户多礼了!” 说罢,雍博荣又看向阿克墩,笑着道: “你这次闹出的动静可是不小,带了这么多族人来,整个北平府都还以为是瓦剌又出兵了呢!” 阿克墩闻言,心中顿时一惊,连忙告罪道: “是阿克墩的疏忽,竟然惊扰了北平府百姓,还累得公子亲自前来,实在是罪该万死!” “本就是误会一场,不需要你告什么罪!” 雍博荣打断了他,然后又问道: “说说吧,这次你带回来了多少族人?” 这次带来的野人女真,都是上等的兵源!只要稍加整顿,便能够上阵杀敌。 若非是担心女真人太多,势大难制,雍博荣是招揽上万也不嫌多! 阿克墩闻言,却是微微低头,告罪道: “公子,是阿克墩无能,这次只说动了四百七十六个族人一同前来……” 四百多個野人女真,其实是和雍博荣此前料想差不多。 毕竟阿克墩的这个女真部族中,一共也没有几千人。 又是第一次派人去,缺少信任,人数少点很正常。 以后次数多了,必然会让越来越多的女真人忍不住诱惑,主动前来投靠。 但是,这都是之前的预料了! 此时古北口外面的野人女真,却是已然有了数千人。这和阿克墩报上来的四百多人,可是有着极大的差距! 雍博荣微微皱眉,问道: “不对吧,古北口的军报之中,可是说了有数千人马的!” 其实不光是古北口的军报之中提到了,就连高岭村的土地,也回禀是有数千人驻扎在古北口之外。 阿克墩闻言,连忙解释道: “公子,的确只有四百多人愿意随我前来从军。” “剩下的族人,是想要来与咱们大梁做生意!” “做生意?” 雍博荣微微一愣,心中竟然不由生出了一丝警惕。 大明李成梁的例子,可是摆在眼前的。 雍博荣是想要将野人女真部化为己用,可不想养虎为患的! “要做什么生意,竟然要这么多人前来?” 雍博荣一边笑呵呵地问道,一边暗中地打量起阿克墩来。 莫非这个阿克墩,不是表面看着这么简单? 此时的阿克墩浑然未觉,低头掰着手指回道: “有上等的皮货,百年的人参,一钱以上的东珠……还有奴隶!” 说到这里,阿克墩解释道: “其实来这么多人,主要是因为有不少奴隶!” “今年长白山中,有个大熊瞎子成了妖,占据了大片的山脉,不许人进山打猎。为了抢夺生存的机会,附近的部族都开始相互劫掠。” “族里今年就抢了几个附近的部落,前后凑了两千多名奴隶,本来养不活都准备杀了的,正巧我回去了,族里便想着带过来,看看能否卖给大梁当奴隶。” 野人女真以渔猎为生,如今大片山脉被大妖所占据了不能打猎,自然只能被逼着相互劫掠,疯狂内卷了。 不过既然如此,那就更要警惕了! 鬼知道这种情况之下,女真部族中会不会卷出个不世出的英雄人物来,带着他们冲出白山黑水呢…… 雍博荣心思百转,脸上却不显露分毫,平淡地开口道: “先让我见见你们族里主事,看看货物吧!” 阿克墩闻言,连忙点头应是,转身匆忙离去。 雍博荣在千户许善东的迎接之下,进入了古北口关城之中等候。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见到阿克墩身后,领着七八名身材矮壮,身穿麻衣,外披兽皮的女真人,走了进来。 这群女真人,可是真没见过什么世面! 纵然北古口关城只是一座并不大的军镇,只生活着部分军中将士家眷,但对他们来说,却已经是一等一的繁华之地。 入关城之后,一路上看到的高大房屋、街道上贩卖着的散发香气的食物、百姓所着的衣裳,皆让他们面露艳羡之色。 此时来到千户所之内,又见一众将校身着甲胄,兵刃不离身,齐齐审视而来,这几人更是不由显得有些紧张。 阿克墩上前对着雍博荣行了礼,又扭头用女真语交代了几句,几人这才纷纷放下手中的包裹,学着阿克墩的样子对着雍博荣行了礼。 阿克墩指着为首的那名中年女真汉子,道: “这是我的族长,黏古耐。” 说罢,阿克墩弯下腰,亲手将地上的包裹一一打开。 七八张完好无损的虎皮,三棵足有成人手臂粗,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人参,还有一包裹圆润硕大,散发着淡淡光辉的珍珠! “公子你看,这些都是好东西!”阿克墩殷勤地道。 “这些虎皮,都是是箭矢从眼睛处直射入脑中而死,通体完好无损。放在中原,一张起码三四百两银子。” “人参最低也有百年参龄,最是适合公子您补身体,通常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这些珍珠也极受贵人们喜欢,在中原怕是一包上千两,都不是问题!” 雍博荣不由点了点头,赞同地道: “确实都是好东西!” 说罢,雍博荣抬头看向那名女真部族首领黏古耐,道: “你提我问问,这些东西要多少钱!” 阿克墩连忙点头,转身又用女真语询问。 等到黏古耐回了几句之后,阿克墩方才开口道: “公子,这里的全部东西,只需要一千两。外面还有不少这些东西,加起来一共三千两……” “不过这价其实还算高了,毕竟这里的东西已经是最好的货物了。公子其实给个两千两,应该就差不多了!” 此时的阿克墩,毫无顾忌地出卖着部族的利益,丝毫没有感到半点羞愧,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出身。 雍博荣却是微微点头,道: “可以,就三千两!” 先不说三千两对他来说不算大钱,就说这里的东西,买下也绝对不亏! 面对雍博荣的这般爽快,阿克墩倒是微微一愣,忍不住小声道: “其实我可以帮公子讲讲价的……” 雍博荣直接摇了摇头,道: “不用!告诉他们,这些货物不错。不过我对他们的奴隶,更加感兴趣!” 几名女真人,看到坐在主位上的这位明显能够做主的病弱少年摇头,眼神顿时露出失落之色。 可当阿克墩告诉他们,这笔生意做成了时候,几人脸上顿时浮现出感激狂喜之色,对着雍博荣连连行礼,口中更是激动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三千两银子,对雍博荣来说不算什么,却能够让他们购买粮食,让族人继续活下去。 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无比激动,对着自己连连行礼的女真首领黏古耐,雍博荣倒是心中微微一松。 若是此人现在能够面色平淡,神态自若,雍博荣才会更加紧张呢! 待到这几人稍稍平静下来,雍博荣便带着数百骑兵,亲自随他们出关,去看一看那些被压来贩卖的奴隶。 古北口关外,女真营地就驻扎于此。 殷羽先率二十名骑兵,陪同那几名拿着银子归来的女真一同来到这里。 因为尚未经过军事整训,这片营地略显凌乱,外围仅有简单的木架防护。 这些个个身形强壮,体态悍勇的女真人,亦是三三两两地散落营地之中,没有任何戒备之心。 纵然此时这片营地之中,驻扎着数千强壮勇武的女真人,但殷羽却极为自信,自己只需要带着手下的那三百骑兵,一个冲锋便能够冲垮这里,肆意屠杀! 看到这里的殷羽,终于是稍稍放心了下来,这才对着手下点头示意,去将雍博荣接来。 而随着族长黏古耐的归来,整个女真营地在安静了片刻之后,旋即爆发出欢呼高兴之声。 甚至还有女真族人,难以抑制心中的欢喜之情,拉着族人载歌载舞起来。 殷羽在营地外默默打量着这些尽显淳朴性情之态的女真人,越看心中反倒是越为放心…… 第一百二十三章 晋升,【从三品阴职】 女真人的营地旁,那简陋地宛若羊圈一般的棚子,才是安置奴隶的地方。 两千多名女真奴隶挤在一起,处处都是污糟不堪,臭气熏天。 里面的奴隶个个面黄肌瘦,随处可见靠坐地上,无力站起之人。甚至还有躺倒在地,气息萎靡,唯有胸口微微起伏,将要饿死之人…… 毕竟这個部族连供应自己族人的食物都紧张无比,自然也便没有多少食物分给这些奴隶。 不过细细打量,却也能够发现,这些女真奴隶们身形壮硕,饿极了时的眼神就如那野外的饿狼,畏惧之中还藏着几分凶狠。 这是刻在骨子里对活下去的渴望,让他们仍不愿放弃挣扎。 雍博荣亲自打马,绕着打量了一圈,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问问黏古耐,这些奴隶怎么卖!” 一旁的阿克墩,连忙对着黏古耐问道。 得到了回答之后,阿克墩又开口道: “黏古耐说,他感激您的恩德,所以只要您不嫌弃这些奴隶吃太多粮食,可以直接都送给您!” 雍博荣闻言,扭头看向一旁的黏古耐。 此时的黏古耐,迎着雍博荣的目光,露出憨厚且豪爽的笑容,就好似那种集市上生意最好的商贩,随手送给顾客几根葱一般。 对于缺少粮食的女真部落来说,这些奴隶其实就是累赘,按理说是应该直接去当化肥,去反哺积雪下的那片黑土地。 反正带着那么多货物,也必须要派人护送前来,还要护送采买的物资回去。 想着也是顺便的事情,这才顺便将这些人带来,看能不能废物利用一下。 而刚刚的那笔买卖,雍博荣的大气,让黏古耐和一众族人极为满意。 这些淳朴的野人女真,自然也要豪气地表态,将这些奴隶直接送给雍博荣。 雍博荣闻言,却是眯眼一笑,道: “不,告诉黏古耐,我要花钱买下来……这些奴隶,我出五千两!” 阿克墩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惊讶地看向雍博荣。 他实在搞不懂,雍公子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明明可以白拿的奴隶,他为何花这么多钱去买! 难道,五千两银子对他来说,就这么微不足道吗? “公、公子,真的要给五千两啊!”阿克墩咽了咽口水,颤声问道。 他现在当总旗,一年军饷是二十五两。五千两这笔巨款对他来说,需要不吃不喝攒上两百年…… 雍博荣轻笑一声,点头道: “对,五千两!” 阿克墩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内心,方才看向黏古耐,将雍博荣所说翻译给他听。 听到五千两的巨额报酬,原本面露憨厚豪爽的黏古耐,以及他身边的族人,此时顿时呼吸一滞,不敢置信地看向雍博荣。 族里珍藏了多年的皮货、东珠、人参,也才卖了三千两。 而这些本该去死的奴隶,却一下子卖出了五千两! 黏古耐以及他的一众族人,眼中顿时绽放光彩,看向这群奴隶时,眼中再也不是之前的嫌弃之色。 这不是浪费粮食的奴隶,而是一座大金山啊! 黏古耐闻言,激动地连声咕噜了几句。 “黏古耐说,他非常感谢公子您的大气。以后,您就是我们部族永远的朋友、恩人!只要是您的吩咐,部族都将全力以赴地完成。”阿克墩翻译道。 这种承诺有真有假,全看个人,雍博荣也不放在心上,而是继续补充道: “告诉他们,我很满意这些奴隶。这笔生意,咱们可以长久地做下去!” 阿克墩连忙一五一十地,将这句话转达了过去。 黏古耐闻言,想到了白山黑水之间生存的那么多部族,那么多的青壮,心中是一片火热。 都是钱,都是钱啊! 注意到黏古耐以及他族人那炙热的眼神,雍博荣眼中笑意更甚。 美洲的奴隶贸易就证明了,让捕奴队亲自去抓,那成本和损失可太高了! 反而是去敌对部落,买那些战败之后沦为奴隶的人,就显得更加高效轻松。 雍博荣微微点头,身后的护卫便连忙抬来了两箱银子,直接交给了黏古耐,正式将面前的这两千奴隶收下。 就在交接完毕之时,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线之中,立时便有一金一白两道光辉,纠缠而来。 【解救奴隶两千三百一十六人,功德+23】 【结交黏古耐部族,善缘+20】 可还不等雍博荣高兴,下一刻,视线之中顿时又出现了一道通体黑色的罪孽之气,直接遁来,一下子汇入了雍博荣体内。 【兴起奴隶交易,致使二十万野人女真相互攻伐,于白山黑水之间掀起一片厮杀,罪孽+1500】 【罪孽:8857+1500】→【罪孽:10357】 心神深处,那位于南方的罪孽树上,黑色不详之气不断萦绕,罪孽气息直冲天际。 罪孽树上悬着的正四品阴府官印,此时在浓厚罪孽之气的加持之下,突然一震,化作阴冥之气散溢开来。 无比阴冥之气中,鬼籍铁册亮起神光,显露出一行古朴篆字。 【从三品阴职】 心念一动之下,更有阴府具体官职浮现眼前。 【从三品阴职,轮回司司主】 【从三品阴职,判官司司主】 【从三品阴职,阴曹司司主】 【从三品阴职,六案功曹(天曹、地曹、冥曹、神曹、人曹、鬼曹)】 …… 阴府的正四品,是轮回司、判官司、阴曹司下属的主事、城隍。 而从三品,就是地府的三司司主,六案功曹! 雍博荣看着心神深处的罪孽树,眼角不由一抽。 妈的,我和地府的相性就这么高吗? 功德这边是几十、上百,涨一点都艰难。 可这罪孽值,怎么就成千上万的来?上涨的速度也太过吓人了一点吧…… 还有,这怎么能叫奴隶交易呢? 这完全就是在给落后的野人女真部落们,带来先进的文明,让野人女真能够摆脱内卷,充分实现自我价值,顺便还促进了民族大融合! 这么好的事情,不给我功德就算了,还给这么多罪孽?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死军与海东义从军(四千字) 关押女真奴隶的营地旁,一座高台被临时架起。 雍博荣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之下,缓缓坐到高台之上。 在这座高台前,此时有二十多口大锅被架起,一袋又一袋的白米倒入其中,随着柴火的熬煮,散发出一阵香气。 营地之中的女真奴隶闻着这些香气,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眼猛地一亮,纷纷挣扎地站起身来。 看向面前炖煮事务的二十多口大锅时,这些女真奴隶的眼中,流露出了无比的渴望。 女真首领黏古耐,此时正带领着一众族人,手持马鞭游走营地旁,指着高台之上的雍博荣,用女真语言大声喝道: “现在的你们,已经是这位贵人的奴隶了!” “贵人心善,给你们煮了足够的食物。现在的你们,就要像之前在部族中领取分配的捕获一样,一个一个地排队。”衛鯹尛说 “若是有人不服从命令,就要受到最为严重的惩罚!” 说罢,黏古耐当即挥动手中的马鞭,发出“噼啪”的响声,让一众奴隶既惊且畏地后退了几步。 连番交代了几句之后,黏古耐这才下令,打开了奴隶营地的大门。 可纵然黏古耐已经交代了数遍,但在食物的诱惑之下,这一群女真奴隶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而和饿疯了的人讲什么秩序,显然是没有任何作用! 营地大门一开,一众女真奴隶便争先恐后地涌出,面色狰狞地朝那高台前摆放着的,炖煮着食物的几十口大锅涌去。 黏古耐见此情形,生怕雍博荣这個贵人被这些女真奴隶惊到,心中顿时一慌,连忙下令阻拦。 但无论他的族人是如何呵斥抽打,也不起什么作用,甚至反而被饿疯了的女真奴隶推倒在地。 一旁身骑战马之上,率领着麾下骑兵,护卫雍博荣身旁的殷羽,此时神色顿时一凝,当即朗喝道: “但有冲击高台者,杀!” 身后骑兵闻言,顿时齐齐应和一声,纵马上前。 马蹄之声由缓而急,逐渐轰鸣震颤。 下一刻,为首冲出的百余名女真奴隶,迎面便撞上了全副武装,携悍然肃杀之气的精锐骑兵。 野人女真,的确是白山黑水之间与天争命的悍勇壮硕之人。 可再悍勇壮硕,也到底是肉体凡胎。 面对着精锐骑兵冲锋而来,伴随着“噗”的闷响撞击之声,便响起一阵闷哼、惨叫、哀嚎、求饶之声。 奴隶营地之前,顿时一片血污。 有被骑兵长枪刺穿身体的,有被战马冲撞、践踏,身躯残破的。 浓郁的血腥之气,与凛然杀伐气息,顿时让这些原本已经饿极了失去理智的野人女真,脑中猛地清醒了过来。 这些女真奴隶旋即顿住脚步,面带惊恐地朝后方挤去,生怕撞上前方杀气凛然,恐怖无比的骑兵。 一旁的黏古耐和他的族人们,此时看着面前的这队杀伤力惊人的精锐骑兵,也是不由露出了畏惧害怕之色,下意识地后退数步。 直到为首的殷羽勒住战马,止住攻势,黏古耐方才如梦初醒,当即喝令族人上前维持秩序。 在数百精锐骑兵的威慑,以及黏古耐族人的协助之下,这群饥饿且惊恐,求生欲望极其强烈的女真奴隶,方才稍稍有了那么一点秩序。 高台之上的雍博荣,此时看着肢体残破,血流成河的营地,眼神微微一凝。 雍博荣本意并不想杀伤这些人,不说什么功德、罪孽,这些奴隶也是他花钱买来的。 但耐不住殷羽对他的安全极为看重,眼见一众野人女真冲锋而来,便当即下令骑兵出击。 不过看着此时终于冷静了下来,开始有了一点秩序的野人女真们,也不得不说,用这样残酷的手段镇压,方才能够震慑他们! 雍博荣也不说其他的,只是微微挥手。 一旁的阿克墩当即上前,朗声喝道: “你们从今天开始,便是这位贵人的奴隶们了。贵人需要你们为他征战,为他劫掠!” “所以你们将来,都会被编入死军之中。每逢战事,你们都要冲锋在前,为贵人效力!” 阿克墩没说一句,他挑选的几十名女真族人,便会齐声高喝,将他的话大声传遍四周,保证每个女真奴隶都能够听清楚。 一众女真奴隶,此时满是惊骇畏惧地看着前方列队的数百骑兵,但视线余光却一直死死盯着那煮着食物的二十口大锅,不愿移开分毫。 “选择效力这位贵人,你们将不再挨饿!” “愿意的人,就上前喝粥吧!” 伴随着阿克墩的话结束,不少野人女真稍作迟疑,便大着胆子,主动列阵一队,朝前方大锅走去。 身骑战马之上的殷羽,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些女真奴隶,并未出手阻拦。 如此一来,剩下的女真奴隶顿时放心了下来,一股脑地朝前方大锅而去。 终究是有教训在前,这个时候,这些女真奴隶们谨记要保持秩序,列队上前领取食物。 纵然腹内再饥饿,可在一旁那些精锐骑兵满是杀意的眼神注视之下,他们却是丝毫不敢乱动。 一碗又一碗的米粥施下,以及将近几日未有食物的女真奴隶们,此时不断狼吞虎咽着,双眼还都死死盯着前方的大锅。 而这个时候,却又是一阵扑鼻的肉香突然传来,让这些女真奴隶们齐齐抬起头。 抬眼便见阿克墩,此时领着身边四百多自愿从军的女真族人们,手持肉块,就站在这些奴隶面前,大口大口地撕咬着。 两千女真奴隶,一边吞咽着米粥,双眼却不由自主地盯上了他们手中的肉块。 阿克墩见状,当即哈哈大笑,举着手中的肉块,用女真语喝问道: “想吃肉吗?” “想!”一名女真奴隶,此时眼冒绿光,甚至已经顾不得畏惧,猛地起身高声应和道。 阿克墩闻言,当即将手中的肉块朝那名女真奴隶抛去。 这名女真奴隶宛若饿狼一般跃起,将这块肉直接接住,然后趁着旁边奴隶还没有反应过来,出手抢夺的时候,便一口吞下! 站在高台上的阿克墩,此时再次吼道: “贵人有令!” “你们死军以后上了战场,每次冲锋在最前,死战不退的勇士;累计斩获敌军首级五十的人;冲锋十次而不死的人,都将获得贵人的奖赏!” “你们将摆脱奴隶的身份,加入海东义从军,获得大梁将士的身份!从此之后,甲胄、兵器、牛马、奴隶,你们都能够拥有!” 合适且严格的赏罚奖惩制度,让人有了足够的期许与盼头,一向能够提振人心。 果然,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一众女真奴隶的眼中,顿时爆发出惊人的神采,齐齐高呼以作应和。 高台之上的雍博荣,此时不由一笑,当即对着身边的王不二招手示意。 王不二连忙凑过来,道: “少爷!” “这支死军,我交给你操练!”雍博荣沉声道。 王不二闻言顿时一怔,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茫然地道: “少爷,让我操练?我哪里会什么操练大军啊!” 王不二向来很有自知之明,自己除了一身悍勇,其他什么都不懂! 雍博荣点了点头,笑道: “你怎么不会操练之法?当初还在扬州老家时,你不就曾经操练过家里的那些家丁护卫嘛!” 王不二眼睛眨了眨,回想了一会儿,才摇头道: “可是我记得那个时候,少爷还说我那操练法子,是要寻常人的命呢……” 当初在扬州老家的时候,为了自家少爷的安危,也为了震慑府内府外的那些豺狼虎豹,王不二是打算操练一下家丁护卫的。 可奈何他自幼便根骨强健太过,根本不似寻常人类。他打磨身躯的法子,常人可受不了! 雍博荣点了点头,指着下面的那些女真奴隶,道: “你自己琢磨出来的练胆、练力的法子,只要稍稍克制一些,这些野人女真应该能够受得住!” 王不二闻言,不由想着这两天来,所见到的那些女真人的体魄。 虽还不如十二岁的自己,但也的确超出寻常壮汉许多,或许还真的能够受得住…… “既然少爷这么说了,那不二就试试……” “不过少爷,这些女真奴隶语言不通,只怕连复杂一点的军令都听不懂,真的能上战场吗?” 听到王不二的询问,雍博荣微微摇头,道: “征战高句丽,辽西精锐兵力不足。一旦开战,便需要足够骁勇,悍不畏死的死军,为后方精锐大军撕开口子!” 所谓死军,其实就是降低精锐大军损耗的敢死队而已! 反倒是阿克墩手下那支,由接受了中原教化,令行禁止的女真将校为骨干,再选拔死军悍勇不畏死之人组成的海东义从军,才会被雍博荣真正纳入大梁战兵之中。 如此一来,女真奴隶也将获得摆脱奴隶身份的上升途径,从而逐渐融入辽西精锐的队列之中! ------------------- 辽西,锦州! 昔日辽西最为繁华之地,经过了高句丽劫掠屠杀之后,人口死伤殆尽。便是侥幸逃离的百姓,也心有余悸,满是畏惧,不敢回来。 是以此时整个锦州之中,除了那幸存的几百百姓之外,也就只有月余前由燕王率领,驻扎在这里的两万余兵将! 一名将校,此时快步走入锦州军衙之中,对着上首端坐着的李玉鉴,抱拳喝道: “殿下,营州回禀,榷场交易一切正常。第一批交易的铁锅已经送去,瓦剌也送来了五百匹上等战马!” “甚至今日一早,瓦剌也欢可汗的金帐也离开了营州城外!” 听到这话,在场众将顿时心中一舒。 也欢可汗这一退,代表着营州榷场之事彻底落定,十有八九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 李玉鉴心中也放松下来,朗笑道: “如此便好!” 既然已经确定了高句丽为辽西的主要对手,那瓦剌就必须要暂时放一放了。 而且营州榷场的设立,能够快速补充李玉鉴麾下的骑兵力量,亦是有不小的好处! 听到这个消息,宁远卫千户郑武当即按耐不住,快步上前,抱拳道: “殿下,既然瓦剌真的退兵了,那攻伐高句丽之事,便需提上日程了!” 作为亲眼目睹锦州惨状的郑武,对于对高句丽用兵的念头,已经到了执念的地步。 李玉鉴闻言,沉声道: “大军物资尚未凑齐,兵马不足,征伐高句丽之事急不来!” 郑武闻言,面露不甘之色,其余将领也是暗自丧气。 李玉鉴扫视众将神色,却是微微一顿,朗声道: “不过纵然以如今锦州的兵马,难以与高句丽二十万大军抗衡。但辽西精锐骑兵,如今尽在此处。” “正是辽东播种之日,但派骑兵骚扰地方,削弱辽东实力!” 此言一出,众将眼中顿时一亮。 一直垂头而立的高继勋,此时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抢声道: “殿下,末将愿做这领兵大将!” 山海关整顿兵马,让高继勋老实了许久。 此时站出来请命出征,一是为了向燕王表达忠心,防止被秋后算账。 二来,也是为了及时止损! 毕竟眼前这位燕王殿下赏罚分明,只要自己奋勇作战,那所得到的奖赏赏赐,与失去的那些相比,倒也不值一提! 有了高继勋带头,其余众将也顿时反应了过来,齐齐出列请命。 如今攻打高句丽,已经是成了军中的“政治正确”! 军中上下,但凡见过了锦州惨况的将士,一听到和高句丽有关的战事,都是奋勇争先,生怕落在了别人之后。 李玉鉴见状,抬头看向高继勋。 虽然这货之前不太老实,但无论是资历、威望、领兵才能,他都是最合适之人! 想到这里,李玉鉴眼中当即一厉,沉声喝道: “高继勋!如今锦州城中四千精锐骑兵,本王尽数调拨给你!” “一应情报、暗探内应、向导,已然备齐。你即刻出兵,劫掠辽东境内,为日后出兵做准备!” 高继勋闻言,神色振奋,朗声喝道: “末将遵旨!” 第一百二十五章 英明的楚王殿下,又被忽悠了! 神京城,楚王府之中。 楚王正与自己的一众幕僚们,安排着京中的事务。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楚王心腹,却是脚步急促地走入书房之中,对着上首的楚王躬身一礼,打断道: “王爷,辽西的情报送来了!” 听到这话,楚王眼神顿时一凝,当即道: “快拿来!” 心腹闻言,连忙将手中的那份厚厚的密函递上。 一众幕僚之中,赵睢站在最前方,此时微微抬头,暗中打量起楚王此时的神色来。 便见将密函打开的楚王,越是翻看,脸色便变得极为凝重难看。 片刻之后,楚王忍不住重重拍了面前的书桌,冷哼道: “哼,皇帝让他去节制北平、辽西文武,不过是因为辽西战事紧急,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这才派了他这个皇室血脉去……” “可万万没想到,他倒是会趁机起势!现在甚至连朝廷正式任命的北平府众官员,他都敢肆意罢免?” 这個李玉鉴他现在就敢这样嚣张了,那以后他就真敢造反! 这种人,留不得! 站在一众幕僚最前面的赵睢,此时眼神一动,微微上前数步,沉声道: “节制北平、辽西文武,是皇帝给燕王的权利。王爷若想寻燕王的错处,只怕还是要想些别的办法!” 楚王闻言,冷哼道: “党同伐异,排除异己,任意罢北平、辽西官员,整合北境大军,图谋不轨,此其罪一!” “求和瓦剌,私立榷场,皆是自行决断,丝毫不将陛下、神京朝廷放在眼中,此其罪二也!” “高句丽已然退兵,燕王却为了自己的名声威望,派遣骑兵入辽东劫掠,私自挑起战端,此其罪三!” 楚王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就将手中的密函,朝赵睢递去。 赵睢接过扫视一眼,面色无恙,心中却是猛地一惊。 这份密函之中,将燕王李玉鉴在北平、辽西所做之事,皆记载下来。 情报详细之程度,就好似在燕王身边安插了无数暗探眼线,让赵睢看得是心惊肉跳。 “如此三条罪责,足以让本王那个侄儿,好好喝上一壶了!”楚王冷声道。 就凭皇帝对李玉鉴的不喜,偏听偏信之下,必然要为此勃然大怒! 赵睢心中不由一急,面上故作平淡,摇头沉声道: “王爷,只怕如今的皇帝亦要顾忌天下民心,不敢轻动燕王啊!” 楚王闻言,顿时皱眉,道: “什么意思?” 赵睢脑筋急转,沉吟斟酌着开口道: “北平、辽西那些被免去职务的官员,多是贪生怕死,弃城而逃之人。便是闹到了朝堂之上,只怕更能助长燕王的名声威望!” 楚王听到这里,顿时皱眉不语。 月余前刚刚被斩首抄家的前辽西巡抚,就是因为在高句丽大军兵临城下之时,丢弃了锦州逃跑,这才最终导致营州惨败,八万辽西精锐覆没。 对这种贪生怕死的官员,天下士人、百姓,皆是颇为愤恨! 这个时候,李玉鉴革除了那些贪生怕死之人的官职,只会引得天下人叫好,助战他的威势。 “设立榷场,是为了换取瓦剌退兵,以此攻讦,只怕天下人皆会不服。”んttps:// “至于攻伐高句丽……在高句丽背盟,并且屠戮锦州之后,天下人心中皆视之为不共戴天之仇。燕王起兵劫掠,必然也是一片叫好!” 赵睢此时将楚王列出的三条罪责一一反驳,然后总结道: “皇帝这些年来,愈发爱惜羽翼名声。燕王身负大义,皇帝纵然心中不喜,只怕也暂时不会动燕王分毫的!” 因为皇帝已经老了,到了该顾忌身后名声的年纪了,是以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李玉鉴开刀的! 李玉鉴迫不及待地要对高句丽用兵,便是这个原因! 哪怕当初就算没有锦州惨案,李玉鉴也会选择立即对高句丽或是瓦剌用兵的。 瓦剌,是大梁这几十年来的宿敌。而高句丽的背盟,更是让大梁上下愤恨。 只有选择其中一个,继续维持着辽西的战事,李玉鉴才能裹挟民意大义,拥有继续发育的时机! 楚王闻言,面色更加难看了,极为不悦地道: “也就是说,本王现在奈何不得他?” 赵睢微微低头,道: “王爷莫要忧心,只是暂时的!” “辽西战事发生没多久,正是百姓群情激奋之时,若是在这个时候强行动手,于王爷名声不好,皇帝也多半不愿点头。” “可稍等一年半载的,等天下百姓疲于每日奔波,渐渐就会淡忘此事。那个时候,王爷再出手,也就不会遇到太大阻拦了!” 楚王闻言,眉头依旧紧皱着,道: “那本王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王这么明目张胆地培植党羽势力?” 也不知是该说这楚王极具危机意识,还是他对自己太过没有信心了。总之现在的楚王,是生怕燕王李玉鉴趁机发育起来,最后让他难以制衡。 赵睢垂下的眼皮眨动,闷声道: “自然也不是,王爷不妨趁着这段时间,在皇帝面前,多给燕王上上眼药!” “皇帝越是厌弃燕王,之后便真正出手对付燕王之时,才会越顺利。” 如今的李玉鉴,虽然看起来掌握了北平、辽西的文武大权。 但实际上,她的根基还并不稳固! 地方文武能够听从她的命令,对她毕恭毕敬,更多是因为她是大梁的燕王殿下,而并非是因为她的“燕”字王旗。 此时若是楚王真的不顾一切,出手对付李玉鉴,恐怕她十有八九还真的灰溜溜地离开北平。 所以此时的赵睢是无论如何,都要拖延着楚王,不让他现在就出手对付燕王。 楚王沉着脸思索了许久,方才咬牙道: “你说得对,现在的确不是对付本王那个侄儿的好机会!” 楚王如今掌握了都察院以及六部之三,在神京之中的威势,的确是其余皇子不能相比的。 可余下皇子虎视眈眈,若是因为燕王而名声有损,让他的几个兄弟找到了机会,的确是让夺嫡之路上横添变数。 眼见楚王又被自己忽悠住了,赵睢不由暗自长舒一口气,躬身行礼道: “王爷英明!”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青丘之中 神京,皇宫大业殿之中。 皇帝看着面前堆得满满的奏折,只觉眼前一黑,额间太阳穴直跳,心中烦躁至极,猛地将奏折推倒,怒喝道: “朝中的这些大臣,难道每日就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朕吗?” “事事都要朕亲自过问,那朝廷给他们发的俸禄是干嘛的!” 对于皇帝的突然暴怒,大业殿之中的宫人,竟然表现得极为适应。 一旁的大太监全忠,连忙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玉瓶,倒出一枚通体紫金色,散发扑鼻异香的圆润丹药,配着茶水送上。 皇帝见状,当即捻起丹药,仰头服下,闭目养神。 片刻之后,觉得心中燥郁之气消去,皇帝这才轻舒一口气,睁开双眼,点头道: “这紫金丹,对朕这燥郁之兵,倒是颇有奇效!” “这次长孙捷找到的术士,似乎是有些本事的!” 一旁的全忠闻言,当即眼珠子一转,接话道: “那陛下,可要将这炼丹之人,召入神京之中效力?” 皇帝闻言,沉吟片刻之后,当即点头道: “召!封其为三品真人、道录院副道录,入驻宫中紫宸殿,让他专心给朕炼丹!” “是!”全忠应道。 ---------------- 妖族圣地,青丘。 狐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儿,修长的双眼微微眯起,沉声道: “你要去北平?” 有苏妙姿顶着狐君的视线,心中微微一提,连忙低头回话道: “如今雍博荣的体内,有我的假丹玉珠。他的安危与女儿的性命、修为相关,若是不去看顾着,实在有些不放心!” 当初为了救雍博荣,有苏妙姿稀里糊涂地就用了一种内丹拓印之法,拓印出了一枚假丹玉珠,填入了雍博荣体内,来遏制他体内元气的散溢。 自此之后,二人性命便息息相关。 这枚假丹玉珠,不但日日需要有苏妙姿的修为维系,甚至雍博荣一旦身死,她也要修为大损,直接去了半条命。 狐君嗯了一声,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道: “是该亲自去看顾着,否则出了什么差错,有你哭的时候……” 而还不等有苏妙姿松下一口气时,狐君便带着几分审视地看向自己的女儿,沉声道: “只是为父我不明白,你既然知道轻重,当初为什么又要放他前去北平?” 有苏妙姿心中顿时一慌,有些结巴地道: “我、我当时,没、没想到合适的理由拦下他……” 狐君看着面露几分慌张之色的女儿,眉头微微一挑,意味深长地道: “为父还以为你会说,是认定了燕王有真龙之资,想要延续我青丘在凡间的地位权势,这才没有阻拦,甚至还全力支持呢!” 有苏妙姿闻言,美目一眨。 哎呀,这理由好,我刚刚怎么没想到呢! 但下一刻,有苏妙姿看到自己父亲那似笑非笑,满是深意的眼神,心中莫名慌张,连忙低下了头,强笑道: “女儿到底不如父亲眼光长远,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狐君点了点头,耐心教导道: “记住了,你以后若是做了这狐君,做任何事都要师出有名!”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这些冠冕堂皇的口号与理由,才能够拉拢那些中立之人,让你的命令得以施行!” “……” 有苏妙姿哑然以对,只觉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已经被自己的父亲看透了…… 狐君大袖一挥,转身过去,道: “去吧!将临淄齐国公府剩下的人手,还有燕王前日送回的八十万两银子,都一齐带过去!” 有苏妙姿猛地长舒一口气,连忙应道: “是,谢父亲。” 说罢,她匆忙转身就走,是一刻都不敢再在自己父亲面前待着了。 这个时候,狐君淡漠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身后响起: “记住,还有一年半……准确来说,是还有十七个月!” 有苏妙姿闻言,身形猛地一僵。 两年,是那枚假丹玉珠最多能够在雍博荣体内待着的时间。 若是到了时间却还没有取出来,有苏妙姿便会因为要维系那枚假丹玉珠而修为耗尽,最后被雍博荣生生拖累死! 有苏妙姿僵住了片刻之后,却一句话都没有说,默默离去。 等到有苏妙姿离去之后,殿中屏风之后,却是又绕出了一名身披赤色大氅的老者。 此时这名老者,看着有苏妙姿离去的身影,眉头微微皱起,担忧地道: “君上,就这么让少君离去?看少君的样子,似乎是对那個凡人……” 狐君闻言,微微一叹,苦笑着道:衛鯹尛说 “我青丘狐女本就易动情,那雍博荣相貌俊朗,品性一流,譬如芝兰玉树生于庭阶,极为出众。” “二人又因为那假丹之术,而在冥冥之中产生了某种联系,我又能如何?” 老者见狐君露出无奈之色,亦是只能跟着轻叹一声,道: “最古以来,情劫最是难渡,旁人偏又无法插手其中。” “少君事关青丘传承大事,若是未能度过此劫,可又该如何是好?” 狐君咬了咬牙,道: “只盼她不辜负全族厚望,莫将儿女情长置于青丘之上了……” 说到这里,狐君又突然面色一沉,冷声道: “拓印假丹秘术,这般巧合地被毁去了前后,又这般轻易地被送到了妙姿手中,这其中实在有些怪异!” “之前请大长老彻查,可曾有眉目?” 大长老闻言,摇了摇头道: “查是查到了,五百六十七年前,藏经阁大火,记载着假丹秘术的那本典籍,便被烧去了大半。有当年负责修书的族人,可以证明此事。” “这件事,应当只是一个巧合……” 狐君听到这里,不由再次叹息一声,道: “或许,真的是天意如此吧……” 大长老见狐君如此长吁短叹,只能开口劝道: “终究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若是能够寻到为那凡人续命之法,或许可皆大欢喜!” 狐君闻言,精神稍稍提振,点头道: “只能如此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软饭硬吃,还是双份的! 相较于此前来时的快马加鞭,两日便至古北口关的速度,雍博荣回北平的路上,就慢了许多。 毕竟两千多名女真奴隶,必然有不愿沦为奴隶之人。再加上言语不通,乱子必然不少,严重影响了行进的速度。 但所幸,在殷羽带领的数百精锐骑兵威慑之下,这些女真奴隶到底没有能够闹出什么大事。 阿克墩的那数百海东归义军也在一旁全力协助,队伍行进几日之后,竟然已经初步建立起了秩序。 虽然还是乌合之众,但起码做到了队列有序,少有奴隶散乱逃离。 不得不说,这些野人女真之所以能够成为世间第一等的兵源,不光是因为他们的秉性坚韧彪悍,体态强壮健硕。 更是因为,常年在白山黑水之间的围猎,让他们将相互配合,遵从命令的观念,深深刻在了骨子里。只要稍加操练,便能够直接得到一支威如雷霆,暴烈如风的悍勇大军! 雍博荣就这样,一路上一边练兵,一边表明身份,告知地方不要惊慌,顺便协调麾下人马所需的粮草。 而等到这支人马,浩浩荡荡回到北平城的时候,已经是八天之后的事情了! 由于提前派人通知的缘故,北平府这边倒是也早有准备。 此时看到这些身着兽皮麻布,衣衫褴褛,浑身透着一股子野蛮气息的野人女真们,百姓们不仅不害怕,甚至还凑热闹般地挤在了城外,饶有兴致地观望着。んttps:// 当初瓦剌、高句丽来袭之时,唯一一位留在北平城中,约束部下将校,矢志坚守的千户单金相,如今已经升任了北平府守备。 此时的单金相,一见雍博荣马车的归来,连忙翻身下马,抱拳行礼道: “雍公子!” “末将如今已在城外军营之中腾出了一块营地,用来安置这些女真奴隶!” 毕竟是足足两千多女真奴隶,自然不能将他们放在北平城中了。否则闹出了乱子来,可不好收拾。 放在城外军营之中,有北平府的精锐大军看守着,才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雍博荣自马车之中探出头来,微微点头,道: “辛苦单将军了!” “不敢。” 单金相连忙躬身一礼,然后又道: “对了,公子。殿下已于昨日,自辽西返回北平城了!” “回来了?” 雍博荣闻言,下意识地朝单金相身后看了看,却没有看到李玉鉴的身影。 虽说贵为燕王,可李玉鉴连亲自照顾雍博荣的事都做得出来,甚至在他面前的自称都是“我”。 按照她的性子,这个时候应该也来了才是啊! 单金相点了点头,开口道: “此时殿下,就在公子府上等着呢!” 雍博荣微微一愣,不解地问道: “殿下跑我家等着干嘛?” “齐国公府的高青县主也到了,正在公子府上等着您。殿下知道了,也便前去陪同了!” 单金相一边说着,还忍不住抬头,小心翼翼地瞥了雍博荣一眼。 按理来说,一位县主而已,还不至于要堂堂燕王亲自作陪。 但齐国公府在之前,对辽西战事是大力支持的。燕王亲自接待高青县主,以示对齐国公府的尊重,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嘛,这堂堂高青县主来了北平就要找雍博荣,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现在北平城中这两日已经开始在传,说临淄齐国公府当初之所以伸出援手,鼎力支持,就是因为这位雍公子被高青县主看上了。 再想到这位雍公子,还是燕王殿下失落民间之时的便宜妹夫,那就更让北平上下文武,忍不住关注此事了! 雍博荣觉得单金相神色有些怪异,不过倒也没有朝这方面想。 听到有苏妙姿来了,他第一反应便是头大! 想到当初在临淄之时,有苏妙姿对自己那详细到方方面面,极为严厉的管束,雍博荣便不由扶额,叹息道: “她怎么来了!” 注意到雍博荣头疼的神色,单金相眼睛眨了眨,连忙低下了头,心中竟然已经开始脑补。 与殿下那位民间的妹妹有了婚约,还敢去招惹高青县主…… 软饭硬吃,还是双份的,有种! 单金相想的什么,雍博荣不得而知。 但他却注意到,等单金相再次抬头看向自己时,眼神竟然不由多了几分异样扭曲的崇拜尊敬之色。 雍博荣眉头一挑,有些不知所以然地轻咳一声,道: “知道了,我回去看看!” “现在就去啊?”单金相惊讶地问道。 在燕王殿下的眼皮子底下见高青县主,是不是有点胆子太大了? 雍博荣面色有些怪异,不解地问道: “现在不能去吗?” “额,能是能……” 雍博荣疑惑地瞥了单金相异样,便吩咐立即进城。 马车驶动,进入城门之中。单金相站在原地,肃然一敬,目送着雍博荣进城…… ------------------ 而此时,北平府的雍宅之中。 李玉鉴坐在主位之上,双眼眯起,不住地打量着眼前的有苏妙姿。 有苏妙姿面遮轻纱,端坐于座位之上,神色淡然从容。 大堂之中,二人表面云淡风轻,但莫名却有一股子针锋相对的气氛。 一旁侍立的贝永康,此时神色僵硬,后背冷汗直冒。 雍博荣这几日不在北平府,不知道城中传言,可贝永康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啊! 他虽然不知道燕王李玉鉴,就是二小姐李望舒。 但在贝永康看来,这事无论是大公子知道了,还是二小姐知道了,其实都没有多大差别…… 为了缓解这大堂之中诡异的气氛,贝永康咬了咬牙,不知道第多少次硬着头皮,开口道: “咳咳,殿下,县主,要不要再续些茶水?” 李玉鉴闻言,淡淡地道: “今日茶水可是喝了不少,还是不用了……派人去看看,你家少爷到哪儿了!” 这个时候的贝永康,哪里敢离开半步? 也只能僵硬地笑了笑,道: “已经派人去看了,应该要不了……” 而就在这個时候,大堂之外,便传来了回禀之声: “回殿下,高青县主,少爷回来了!” 听到雍博荣回来的消息,以及外面隐约传来的脚步之声,已经故作沉稳了半天的二人,眼中一亮,齐齐起身朝外看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殿下也不想雍公子的身体,迟迟不能康复吧 雍博荣迈步走入院中,抬眼便见大堂之中的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贝永康站在一旁,额间有汗,一脸为难之色。看到自己归来之时,长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苦涩地摇了摇头。 李玉鉴、有苏妙姿二人,此时齐齐看向雍博荣。 虽然二人脸上的表情神色都没什么,但那两双注视过来的眸子,却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感觉…… 雍博荣见状,脚步一顿,有些迟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袍,然后朝身边的王不二小声问道: “我脸上可有什么脏东西?” 王不二闻言,仔细打量了自家少爷几眼,然后连连摇头。 雍博荣点了点头,又看了已经出来迎接的二人,嘀咕了一句道: “怎么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呢?” 回来之后,从单金相,到贝永康,再到李玉鉴、有苏妙姿,一个个就都有些怪怪的…… 此时的李玉鉴,看着此时自北古口关隘归来,一身风尘,面带倦态的雍博荣,刚刚面对有苏妙姿时,她心中生出的那丝幽怨不快,顿时随风散去。 李玉鉴上前数步,看着雍博荣,不由心疼地道: “不过是一群被夺了权位的官吏,让人赶出去就是了。何必还亲自跑到古北口去,唱这么一出戏?” 一旁的有苏妙姿,那清冷的眉宇之间,也忍不住蹙起,语带责备地道: “你也太过儿戏了!我不在你身边看着,竟然就这般糟践自己的身体,当真以为你的命,只是你一個人的吗?” 听到这话,李玉鉴眼角一抽,强忍着不去向有苏妙姿白上一眼。 雍博荣眨了眨眼,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发涌上来。 但此时的他,却也只能尬笑一声,道: “其实还好……如今这气候转暖,出去晃晃也算锻炼身体了!” 说罢,他又连忙一拍脑门,装作刚刚想起似的,很是生硬地转移话题道: “对了,我还给你们带回了礼物!” 说罢,雍博荣扭头便对着王不二使了个眼色。 王不二愣在原地,一脸茫然地看向冲着自己眨眼的自家少爷。 雍博荣笑容有些僵硬,咬牙道: “让你带回来的礼物呢!” 王不二盯着自家少爷,迟疑地应了一声: “额,少爷,我忘了……” 王不二清楚地记得,自家少爷没让自己带啥礼物回来。 但他也只是憨,不是傻,又自小跟随雍博荣。 见自家少爷那使飞了的眼神,王不二心中便已然明白了几分,这才这般回道。 雍博荣闻言,连忙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道: “就、就那最大,最闪的几颗东珠!” 王不二眼睛眨动,连忙装作才想起一般,道: “啊,对!我现在就去拿!” 说罢,王不二当即闷着头转身,朝外面走去。 “少爷,我也去帮忙!” 一脑门汗的贝永康,也实在受不住大堂之中的气氛,连忙借机一起出去。 雍博荣扭过头来,对着二人讪笑一声,道: “你们不知道,这次去古北口见奴儿干野人女真的首领,倒是收获不小!” “不少上等皮货,百年人参,还有重达一钱以上,在神京百金难求的东珠,都得了不少。我从中挑了几颗最大的,送给你们!” 一旁的李玉鉴,到底还是有点事业心的,闻言眼睛一亮,道: “哦,这些东西在神京价格不菲!若是数量不少,今后倒是不妨多与女真部继续交易,也算一个财源啊!” 营州那边的榷场,不过开设数日,便已经获得了战马一千匹,后面陆续还有两千上等战马,更收获了不少牛羊。 得了好处的李玉鉴,甚至动了心思,想要和野人女真部也开展榷场贸易! 雍博荣闻言,点头笑道: “野人女真贫瘠,今年长白山中偏又出现了一只大妖,霸占了诸多山脉。野人女真诸部如今最是艰难,以利驱之,便可化为助力!” “我这次还带回了两千女真奴隶,稍加训练,大战之时可做死军,率先冲锋,消耗敌阵!” 如何对待野人女真诸部,将他们化为己用,雍博荣心中早已有了定计。 虽然三言两语之间交代不清楚,但对雍博荣毫无保留信任的李玉鉴,却是当即点了点头,关心地道: “一切都听你的,但今后你还是莫要亲自前去了!” 一旁的有苏妙姿,忍不住冷声打断道: “你若是还要命,就别忘了贺翁说过,让你静心调养,莫要劳心操神!” 因为对雍博荣的那点小心思,让她在面对李玉鉴这个“大舅哥”时,心中难免有些底气不足,只能故作镇定从容。 可若非是因为你们兄妹二人,他一个富贵闲人,又何苦来这北境苦寒之地劳心劳力,耗费自身寿数? 李玉鉴闻言,倒是也没有在意有苏妙姿清冷之言,竟然也是点头赞同道: “对!如今各地事宜大体处理完毕,这段时间我亲自看着你!”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有苏妙姿突然插话道: “燕王殿下要处理北平、辽西事务,平日繁忙。照顾雍公子的事情,还是我来吧!” 李玉鉴闻言,下意识地皱眉看向有苏妙姿,沉声道: “县主云英未嫁,亲自照顾一男子,传出去怕是有些不妥吧!” 有苏妙姿神色清冷,淡淡地道: “我是医者,正所谓医者父母心,何来这般忌讳?” “医者?县主什么时候会的医术?”李玉鉴语调一高,惊疑地道。 当初在苏州,她也只是送了一颗假丹玉珠罢了。医术什么的,可都是一点都不会啊! 有苏妙姿闻言,当即昂首道: “师从贺翁,如何不会医术?” “临行之前,贺翁托我带来了刚刚炼制的调养丹药,还制作了药膳,可以更好地调理雍公子的身体。” 说罢,有苏妙姿看向李玉鉴,嘴角微微上挑,语气莫名得意地道: “燕王殿下,您也不想雍公子的身体,迟迟不能康复吧!” 李玉鉴眼角再次抽搐几下,深深地看向有苏妙姿…… 第一百二十九章 阴冥再有异动! 雍宅大门,忽然打开。 李玉鉴脸色沉着,气冲冲地走出大门。 一旁的亲兵、侍从,连忙上前行礼。 李玉鉴满脸的不爽几乎毫无掩盖,直接坐上了车架之上。 一旁的亲兵侍从,顿时面面相觑。 瞧这架势,怕不是脚踩两条船的雍公子,翻船了啊…… “起驾,回王府!” 马车之中,传来李玉鉴颇显心情烦躁的低沉之声。 亲兵侍从闻言,连忙听命,起驾朝王府而去。 而雍家大门前的这一幕,疑似君臣失和的戏码,便落入了不少有心人的眼中…… 而此时,大堂之中。 有苏妙姿让雍博荣伸出手来,然后自顾自地捧着他的手,仔细地揉搓打量着。 雍博荣的手掌被她摆弄着,心中略微觉得有些怪异,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个,有苏姑娘不是说要为我施针的吗?” 有苏妙姿低着头闷声道: “是啊,我现在就找施针的穴道啊……” 说到这里,有苏妙姿又忍不住低声嘀咕道: “奇怪,劳宫穴是哪儿来着的?” 雍博荣听出了她语气之中的迟疑,心中顿时一个咯噔,下意识地看了她手中那足有六寸长的制式银针。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强笑道:衛鯹尛说 “有苏姑娘真会开玩笑……” 有苏妙姿闻言,微微抬头,有些歉意地道: “雍公子见谅一下,毕竟我跟着贺翁才学了两日医,难免有些生疏。” “不过你放心,贺翁夸我天资出众,两日用功便抵得上普通人数年学医……想必只要试过几下,我就能够彻底掌握用针之法了!” 有苏妙姿自信满满,可雍博荣却是被吓得连忙缩回了手,结巴地道: “那、那個,我突然觉得施针就不必了吧……” 看着往常所有事情都尽在掌握,显得高深莫测的雍博荣,此时露出了一脸惊慌之色,有苏妙姿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狡黠之色,然后故作为难地道: “可是雍公子你此前亏空太多,又不愿好生调养,只能施针治疗啊!” 雍博荣再次瞥了一眼她手中足有六寸长,银光闪动,稍稍用力便足以刺穿整个手掌的长针,忍不住再次朝后缩了缩,道: “施针治疗,效果出众。但俗话也说,这病去如抽丝,万万不可急于一时的……” 说到这里,雍博荣立即信誓旦旦地道: “我决定从今日开始,就要避免劳神劳心,好生调养身体!” 有苏妙姿原本略显清冷的眉宇之间,此时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故作为难地道: “可是吃药调养,见效缓慢啊。公子你啊,又是个不喜吃药的。” 雍博荣神情一肃,连连保证道: “吃,一定按时按量地吃,保证不让有苏姑娘费心!” 听到雍博荣的保证,有苏妙姿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边收起手中的长针,一边道: “那行吧,咱们先吃药调养几日。若是不见效,再用针吧!” 说完,有苏妙姿又取过自己的荷包,摸出了几瓶丹药,摆到了桌子上,开口道: “之前你带来的回元丹,应该快要吃完了。这是贺翁新炼制的,又稍作改进了一番,效果更好!” 雍博荣刚要点头应下,却见有苏妙姿继续朝荷包之中摸去。 别看这荷包不大,可显然是加持了法术的宝物,不多时便摸出了二三十个玉瓶,挨个儿摆在了雍博荣的面前。 雍博荣看着眼前密密麻麻摆满了的丹药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迟疑地问道: “额,这些都是我要吃的?” 有苏妙姿闻言,微微一笑,点头道: “这一瓶是金乌玄元丹,每日卯时服用,可使你身体五脏元气自生,足以适合你。” “这一瓶是玉霖仙芝丹,每日一颗,可排除体内浊气邪祟,使百病逼退。” “这个是凝碧养神丹,睡前服用,养神安眠,调顺体内元气。” “你日日服药,总有药毒淤积体内。这个是百露蜜,服用之后可洗髓清骨,去体内药毒,顺体内之阴阳,最是重要!” 介绍完雍博荣日后要服用的那些丹药,有苏妙姿又唤来了一旁侍立的王不二、贝永康,交给了他们几味药方,认真地叮嘱道: “这是你家公子日后所需服用的汤药,你们先去准备吧!” 王不二、贝永康闻言,连忙小心谨慎地接过药方,对着有苏妙姿连声道谢。 一旁的雍博荣,看得嘴角一抽,然后沉吟了片刻,再次开口道: “我刚刚又仔细想了想,我这病属于顽疾。服药调养,见效太慢,未必有多大的用处!有苏姑娘,咱要不还是用针吧!” 从小便泡在药罐子里的雍博荣,对吃药天生便有抗拒之意。此时的他,还是宁愿挨扎…… 有苏妙姿见雍博荣满脸不愿,就若小孩一般抗拒吃药,便不由忍俊不禁,秀眉如月牙儿般弯起,笑盈盈地摇头道: “那可不行,我这银针都收起来了!” “而且公子刚刚才承诺过我的,难道是想做失信之人?” 雍博荣讪笑一声,看着面前满满的药瓶,以及站在面前的有苏妙姿,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 今后这有人看着吃药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啊! 交代了吃药之事后,有苏妙姿稍稍顿了顿,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对着雍博荣问道: “对了,雍公子你与那阴冥之间,最近可有什么太深的交际?” 雍博荣闻言,微微一愣,抬头看向有苏妙姿,奇怪地道: “为何突然问这个?” “只是想着当日北平危急,公子调动了十余万鬼军相助运送物资……” 说到这里,有苏妙姿又微微一顿,继续道: “数日之前,青丘收到消息,抱犊山、嶓冢山、罗浮山异动连连!” 担心雍博荣听不懂,有苏妙姿又接着解释道: “抱犊山、嶓冢山、罗浮山,是天下三大鬼王,招揽厉鬼阴兵,盘踞人间!这几日来,三家异动连连,怕是相互之间又有征战。” “之后一段时间之内,你最好还是不要牵涉到阴冥之事中,以免受了波及!” “三大鬼王?”雍博荣眉头微微一动…… 第一百三十章 【从三品阴职,判官司司主】 阴府之中,昏暗的冥日高悬天空之上,入眼之中尽是森然鬼气,生机全无之地。 浩荡冥河裹挟着无数鬼魂,汹涌上前,流过浩荡威严的罚恶司旁。 未着判官官袍,反而是一身凡间打扮的雍博荣,此时缓步踏上罚恶司前的台阶之上。 虽未显露神威浩荡,威严无上的判官神身,但那周身澎湃浩荡的阴冥之气,在整个阴府之中却是独一无二,根本不会让人认错! 一路所过之处,罚恶司阴差尽皆俯身行礼,恭敬无比。 径直来到罚恶司大堂之上,便见一名中年文士,此时端坐于主位之上,正在判处案子。 雍博荣见状,微微抬手,制止了想要出声通传的阴差,默默地站在一旁,安静地观望着。 神情木然,语气冰冷僵硬的罚恶刑鬼,此时指着下面跪着的鬼魂,冷声道: “辛洪贵,广西梧州人士,生前弑杀两人,其中乃是其母亲。当以不孝、不悌、杀戮三罪论处,受三百年酷刑,方可洗刷冤屈!” 中年文士闻言,却是低头翻阅起手中籍册,然后沉声道: “所杀之人,乃其继母。辛洪贵父亲为继母与奸夫谋杀,他杀继母为报仇,犯下杀戮,但不可以不孝、不悌之罪论处。” “相反,辛洪贵虽犯杀孽,但为父报仇,此乃孝行!” 罚恶刑鬼冰冷无情的紫色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沉思,然后沉声道: “即是孝行,情有可原,不受责罚!” 中年文士亦是摇头,断然道: “继***夫犯通奸杀人之罪,或是请宗族做主,或是上告官府。” “若是两法皆不可行,再行杀人之举,或是情有可原。但辛洪贵却并未如此,而是怒而行杀人之举,必须责罚,否则阴律不足以使众鬼信服!” “当酌情量刑以宽,只受十年酷刑!” 罚恶刑鬼木然地站着,然后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后退一步,算是表示了认可。 下一刻,籍册之上神光绽放,为这辛洪贵盖章定论。 鬼魂连忙俯身一礼,然后大堂顿时裂开,将此人身形吞入罚恶司刑狱之中。 一旁的雍博荣看到中年文士如此断案,也是不由地点了点头,淡漠的双眼之中露出了一丝赞赏之色,然后缓步走出。 眼见雍博荣到来,中年文士当即一惊,连忙起身,领着罚恶刑鬼以及一众鬼吏阴差,对着雍博荣恭敬行礼,口中高声喝道: “见过神尊!” 雍博荣看着眼前的中年文士,微微点头,沉声道: “穆士志,在这阴府为官,感觉如何?” 在雍博荣眼中,眼前这名叫穆士志的中年男子,身后金色功德之光极为耀眼,身上更有香火之气萦绕,可比那些刚刚获封的土地神,还要更像神明! 但与那功德金光相伴的,却还有那厚重深沉,尽显不详的罪孽之气! 如此人物,自然并非凡人! 这穆士志,便是当年辽东沦陷之时,带领全城百姓死守孤城的大梁官员。如今神京太庙之中,他亦是位列其中,享受大梁朝廷的香火供奉! 可是他当年固执不愿投降,坚守孤城,最后导致城中军民饥饿交加,易子相食,百姓死绝大半,亦是背负上了深重罪孽。 穆士志闻言,不由苦涩一笑,道: “五感尽失,行如木人,实在不算好受……不过若是如此,能够为当年因我而死的辽东百姓们积攒功德,我亦是甘之如饴!” 雍博荣闻言,再次点了点头,又道: “那既然如此,你可愿入阴府效力?这个罚恶判官的位置,你比我还要合适!” 如今的雍博荣,已经晋升为了从三品的阴职。只是因为罚恶司的事务尚未交接,这才一直未曾选择新的阴府官职。 让这位穆士志暂时管理罚恶司,本只是一次考验。 而雍博荣对他的表现,也是极为满意。比只知教条行事,毫无变通的罚恶刑鬼,要好上太多了! 此时雍博荣心中,已然决定了,只要穆士志点头同意,便将这罚恶判官之职交给他。 阴府任职,算是一种惩处。剥离五感,自此宛若化身木人。 但穆士志有心想要赎罪,又能一展自身所长,惩罚世间罪恶,自然是心中愿意的。 “多谢神尊,我愿入阴府效力,以偿还罪孽!” 雍博荣闻言,微微点头,心念一动之下,整個罚恶司之中顿时一震。 阴冥之气凝结而来,于大堂之上化作一枚缠绕紫色神火的古朴官印,其上有篆字“罚恶”,尽显威仪。 穆士志对着雍博荣躬身一礼,正要伸手接印之时,却又突然一滞。 雍博荣见状,开口问道: “又不愿意了?” 作为一个正常人,却丧失五感,这实在是太过难受了! 雍博荣若非是因为只有一魂一魄,没有七情六欲,恐怕也难以忍受如此煎熬。 穆士志闻言,微微摇头,道: “只是有一言,想要劝谏神尊!” “如今阴府秩序不全,阴律残缺,只能以善恶之行来判别,太过僵硬。我此前处理众鬼罪行,也多参考人间律法,加以衡量罪行。” “但人间律法,也多有不适合之处。只想请神尊,尽快完善阴间律法,否则阴府秩序难以继续维持!” 雍博荣闻言,眼神一动,淡淡地道: “所言甚是,本尊此前亦有考虑。” 说罢,雍博荣微微闭上双眼,来到心神深处。 罪孽树上,黑色不详之气萦绕,鬼籍铁册之上闪烁神光。 雍博荣心念一动之下,那古朴玄奥的【从三品阴职】,顿时亮起。 众多从三品的阴府官职显露眼前,任他挑选。 下一刻,无边罪孽之气不断翻涌起来,然后在鬼籍铁册的约束之下,重新凝聚成一枚散发着滔天阴冥之气的阴府从三品官印。 当雍博荣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玄色的从三品官袍加身,充斥无上威仪的阴府神身,重新凝聚起来。 【从三品阴职,判官司司主】 浩然神威,震慑得在场众鬼心中骇然,下意识地俯身跪倒,臣服于此。 阴府冥冥之中一直运转着的天地秩序,此时突然一震,与雍博荣生出呼应。 无比阴冥之气席卷而来,阴府天地为之震动。 在冥河罚恶司旁,三座巍峨殿宇突然凭空而起,显化凝聚出来。 殿宇之上,各有刻着古朴篆字的牌匾,散发着厚重威严。 此时,冥河旁的四座殿宇,聚集于此,分别是负责奖赏生前为善之人的“赏善司”。 负责惩处生前为恶之人的“罚恶司”。 负责审查判处结果,使恶人受罚,善人不被冤屈的“查察司”。 以及负责制定、修改阴间律法的“阴律司”。 第一百三十一章 新铸火炮 北平城向南二十里,筑有连片的土墙,将大片土地囊括其中。 四周有千余将士驻扎于此,时时巡防于此,戒备森严! 此地,名为飞放泊。 因其中河泊遍布,飞鸟、野兽众多,大梁开国时的初代燕王选此处为猎场,在此训练飞鹰,由此得名“飞放泊”! 此时飞放泊之中,突然凭空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旋即每隔一会儿,便有轰鸣巨响接连响起,其声如雷,宛若天降神罚,震撼四野,惊得飞放泊之中的鸟雀惊起,野兽仓皇逃窜。 在土墙外侧巡防戒备的将士们,饶是日日皆听闻这巨响之声,此时听到这轰鸣之声,也不由得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头,面露敬畏之色,道: “这天一道长的修为,真是日渐增长啊!” “是啊,就在一个月之前,天一道长刚刚来此闭关时,每隔几日才只能施展一次雷法。可现在却已经能够接连施展十余次,当真是恐怖如斯啊!” “要不天一道长,怎么会被燕王殿下尊为上宾,甚至今日还亲自来此接见呢!” “……” 而此时,飞放泊深处,一处由李家出身的死忠亲兵,亲自守卫的营地之中。 被外面将士敬若神明,极为尊崇的天一道人,此时正面色发苦,道: “贫道是真的一点神霄雷法都不会啊!可如今这外面传来传去的,贫道倒是精通了五雷正法……” 一旁的雍博荣伸手拍了拍天一道人的肩膀,笑着道: “为了殿下的大业,只能让道长你稍稍委屈一下了!” 天一道人闻言,回想起最近北平府上下官民,面对他时的毕恭毕敬,不由得砸了咂嘴,道: “倒也不算委屈……” 不仅不委屈,心中反而颇为受用呢。 奉旨装逼,这感觉可太妙了! “只是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怕名声再大些,有神霄一脉的同道上门讨教,到时候若什么拿不出来,就怕泄露了殿下的大事!”天一道人道。 雍博荣闻言,摇头道: “不必如此担心,等到殿下正式征伐高句丽之时,就不用再瞒下去了!” 高句丽境内多山城军寨,到时候攻城拔寨,便是火炮显威之时! 而且那个时候,李玉鉴应该已经牢牢把握住了这北平、辽西的精锐兵马,拥有了深厚的根基,倒是也不必再瞒下去了。 天一道人闻言,这才点了点头。 这個时候,便有负责铸炮之事的雍家心腹,此时快步上前而来,对着雍博荣、李玉鉴分别抱拳一礼,朗声道: “回少爷、殿下,此门新铸火炮,内为铁胎,外面浇筑铜壁,铁心铜体,炮口约径四寸,长一丈,重逾四千斤。最大能填装火药四斤八两,击发重十斤弹丸。” “此次一连射一十三发,炮身滚烫炙热,但并未炸膛。只需稍作冷却,便可继续使用!” 李玉鉴和雍博荣闻言,顿时扭头朝前方看去。 便见前方硝烟弥漫,火药味扑鼻的校场之上,正摆放着一门通体滚烫炙热,炮口散发着烟雾的火炮! 远处两里之外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帐、高台,此时已经被轰得一片糜烂。其中摆放着的,用稻草扎起,穿上甲胄的假人,此时肢体破碎,散落一地。 后方还有仿照城池修建的一片城墙,此时也在火炮连射的威力之下,露出了两处坍塌的缺口。 如此巨大的威力,看得李玉鉴眼皮直挑,惊得愣住了许久,方才不敢置信地道: “好大的威力啊!” 说到这里,李玉鉴下意识地扭头雍博荣,眼神之中是庆幸、欢喜、爱慕交杂之色,柔声道: “有时候真觉得是上天眷顾,才将你送到了我的面前……” 若是没有雍博荣舍命相救,李玉鉴恐怕都不见得能度过逆转阴阳,气运化龙的那番磨难。 就算侥幸度过,此时也恐怕还卷在神京的波诡算计之中,不得脱身。更不可能击退瓦剌、高句丽联军,获得北平、辽西之地作为基业。 如今献上铸造火炮之术,更是给李玉鉴未来的计划加上了一枚重要的筹码! 雍博荣笑着对李玉鉴眨了眨眼睛,旋即点头道: “连射一十三发也未炸膛,已然可以用在战场之上了。接下来,就可以批量制造了!” 别看十三发太少,但实际上真正到了战场之上,就两三里的射程,敌方骑兵若是没有被击退,只怕一个冲锋便能冲来。 能够连续发射十七发,已经足够应付战场上的大部分情况了! 李玉鉴微微收神,沉吟着问道: “造价多少?打造一门火炮需要多久?” 心腹闻言,连忙道: “如此重炮,威力巨大可攻城拔寨,所以价格高些,折合造价一千两。打造一门,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不过少爷给的图纸中,还有几百斤的小炮。威力虽然小些,但一门只需一百多两银子,一个月也能打造两门。” 李玉鉴闻言,当即毫不犹豫地道: “造!先造十门重炮,五十门小炮。” “即刻传令下去,暗中挑选老实忠心的将士,来飞放泊操练炮术!” 李玉鉴此前并没有听过,“大炮就是真理”这句话。 可她却也能够看出,这火炮虽然造价贵、耗时长,可一旦在战场上拿出来,必然能够成为无往不利的杀伐利器! 交代了下去之后,两人身边的心腹连忙领命应是,准备着手操办此事。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见又有一名侍从匆匆走来,对着李玉鉴躬身一礼,道: “殿下,玄妙观紫清真人与戒台寺法照禅师一同前来,求见殿下!” 李玉鉴这个时候还没说什么呢,一旁的天一道人却是猛地一惊,道: “紫清真人?他可就是神霄一脉啊!” 天一道人也知道这火炮技术的重要,只要打造出一定数量的火炮,必然能够大大增加了燕王麾下的军力。是以此时的他,自然不愿因为自己而让这飞放泊的动静,落入那别有用心之人的眼中。 雍博荣闻言,却是微微摇头,道: “和戒台寺的法照禅师一同前来的,应该不是为了你而来……实在不行,称你已经在闭关清修了,糊弄一段时间也就行了!” 听到这里,天一道人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们说的那个鬼王,是不是我啊? 玄妙观的紫清道人,和戒台寺的法照和尚,就是当初雍博荣号令鬼军押运粮草,阴兵压境之时,主动站出来拼死阻拦的佛道修士。 后来锦州惨案之后,城中怨气、戾气冲天,也是通过这两位,遍请了天下佛道修士齐聚锦州,这才消弭了锦州城中的怨气、戾气。 这两位无论是修为,还是品德,都是天下修士之中一等一的存在,是以李玉鉴和雍博荣都存了几分尊敬之心。 知道这两位前来拜见之后,李玉鉴、雍博荣二人,当即启程离开飞放泊,折返北平城。 当二人回到北平城,见到紫清道人、法照和尚之后,却发现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身穿黄色道袍,面容严肃的老道士。 见到燕王到来,三人连忙躬身一礼,朗声道: “见过燕王殿下!” 李玉鉴抬手虚扶,温声道: “道长、禅师,莫要多礼了!” 示意几人落座之后,李玉鉴方才开口沉声问道: “你们今日这般突然求见本王,所为何事?莫不是又与锦州那边有关?” 其实李玉鉴最担心的,还是锦州城的冤魂们,又出了什么变故! 毕竟当初锦州冤魂们怨气难平,是她发下毒誓报仇,这才暂时平息了冤魂们的怨气。 难道是因为冤魂们见自己迟迟未曾大规模出兵报复高句丽,怨念再起了? 听到李玉鉴的文化,紫清道人连忙摇头,开口道: “锦州城中怨气已尽消弭,佛道两家也派驻了修士监察,连阴间都有阴府鬼王配合安抚,所以并没有什么异动,燕王殿下不要担心!” 守护俗世,本就是佛道修士的职责。 更何况紫清道人和法照和尚,皆是以苍生为怀的大慈悲之人,自然不会坐视凡间锦州沦为鬼蜮,一直极为上心,纷纷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师兄弟、弟子前去坐镇。 李玉鉴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倒是一旁的雍博荣,听到了紫清道人口中的“阴府鬼王”,眉头微微一挑。 鬼王? 奇怪,当初我不是表明了自己阴府之神的身份了吗? 他们二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李玉鉴没有注意雍博荣脸上的怪异之色,只是继续点头问道: “那几位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重要之事?” 法照和尚此时接话,指着身边那名身穿黄色道袍的老道士,开口介绍道: “燕王殿下,这是茅山元符宫掌教,陶崇玄道长!” 身穿黄色道袍的老道,当即对着李玉鉴微微一礼,道: “茅山陶崇玄,见过燕王殿下!” 茅山派,亦是当世道教之中鼎鼎有名的一支,主修符箓,集武学、法术、医药之大成,最擅驱邪治病、捉鬼拿妖。 大梁开国之初,为了庇护百姓,大梁太祖皇帝,调动了几十万大军精锐,并下旨请出了诸多佛道高人,共同清理天下妖魔邪祟。 当时道教诸脉之中最受重要的,便是擅长驱邪捉鬼的茅山,以及用雷法轰杀妖孽的神霄这两脉。 法照和尚继续道: “这次锦州能够这么快消弭怨气,全靠陶崇玄道带领茅山弟子出手相助!” 李玉鉴闻言,连忙起身,对着陶崇玄尊敬一礼,道: “道长出手相助,本王要替那十几万无辜冤魂,多谢道长了!” 陶崇玄见状,也连忙躬身回礼,低头道: “燕王殿下不必客气,这本就是我茅山职责……” 说到这里,陶崇玄微微一顿,然后继续开口道: “其实贫道此前,眼见锦州事情已了,本打算启程回茅山。却又突然收到了一个消息,惊恐无奈之下,只能在紫清师兄、法照禅师的建议之下,前来求殿下出手!” 李玉鉴闻言,沉吟了片刻,便开口道: “道长但说无妨,若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本王必全力相助!” 这次锦州惨案,李玉鉴算是欠了佛道两家不小的人情。若能相助,她自然不会拒绝! 陶崇玄见状,连忙道: “贫道近来收到消息,说如今的阴间异动连连,恐怕要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到时候这场大祸,要波及到天下众多无辜百姓,导致死伤无数啊!” 雍博荣眉头一动,不由想起此前有苏妙姿曾经提醒过的,说阴间近来三大鬼王蠢蠢欲动的事情了! 而听到这话的李玉鉴,心中不由一惊。 当初锦州城的十余万冤魂的怨气都那般严重,几乎将锦州化为鬼蜮。如今陶崇玄如此严肃,只怕这祸事要比锦州严重得不知多少倍! 李玉鉴眉头皱起,语气凝重地道: “本王贵为大梁亲王,享天下百姓奉养,自有庇护百姓之责……只是本王又能如何出手?” 说到底,她李玉鉴也不过就是个身份贵重一点的凡人,除了气运加身,邪祟不敢侵扰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手下的奇人异士,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有個天一道人。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能够怎么帮忙。 陶崇玄闻言,继续沉声道: “此前天下之中,有三大鬼王鼎立,分别盘踞抱犊山、嶓冢山、罗浮山,势力横跨阴阳两界,手下皆有鬼兵鬼将百万。” “三位鬼王势力雄浑,肆意穿梭阴阳两界之间,天下佛道修士无力将它们尽数消灭,只能与鬼王约定,让它们约束众厉鬼。” “三家相互为敌,相互制衡、忌惮,也不愿与佛道两家全面开战而使势力大损,便点头同意。将手下势力约束在抱犊山、嶓冢山、罗浮山附近,未敢骚扰人间过甚。” 有三位鬼王约束天下厉鬼,好歹是让阴阳两界有了一点秩序。 而再糟糕的秩序,总比没有秩序要好! 陶崇玄说到这里,不由微微一叹,道: “可惜,如此三家平衡的局势,却因为最近在阴间之中,又突然新崛起了一个神秘莫测,法力强横的鬼王,而被打破了!”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雍博荣,此时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一下。 结合刚刚紫清道人口中的“阴府鬼王”,雍博荣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你们口中说的那个鬼王,怕不就是我自己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重定阴府律法,分割阴阳两界的契机 陶崇玄此时,面色凝肃地道: “这名新崛起的鬼王,自号阴府之神,于蒿里山设立鬼城,招兵买马。因为占据了阴阳两界通道,短短几个月之间,便已经积攒起了数十万鬼兵鬼将。” “势力如此飞速增长之下,便引来了三大鬼王的窥觊,皆生出了染指鬼城增长势力,从而得以逆乱阴阳两界的心思。” “如今,三大鬼王麾下的数百万阴兵连连调动,枕戈达旦,阴间鬼王之战一触即发。若是不加以制止,恐战事将波及人间,致使损伤无数啊!” 李玉鉴闻言,双眼微微一眯,沉吟着道: “这位新晋的鬼王……” 紫清道人点了点头,沉声道: “这位鬼王,便是此前协助燕王殿下运送粮草,又在阴阳两界交界处的蒿里山建立了枉死城,助殿下及佛道修士,安抚锦州惨死冤魂的那位!” “这也是为何贫僧和两位道长,前来寻找殿下的原因了!”法照和尚接话道。 陶崇玄紧随其后,面色郑重地道: “我等虽然能够亲赴蒿里山下的枉死城,但与那鬼王却勉强只有两次交际。” “为了尽快获取信任,商议出对策,我等这才厚颜前来,想请殿下出面,请那位鬼王出面与我凡间修士共同商议一番,要如何对付三大鬼王!” 一场波及阴阳两界的浩劫,佛道修士若是贸贸然地前往枉死城,怎么也不可能立即得到信任。这样拖延耽搁了下来,等到三大鬼王调遣阴兵来袭,恐怕一切都已经晚了! 而因为雍博荣此前屡屡出手,显然已经让这三人坚信,李玉鉴和那位“鬼王”关系匪浅。 若是非要将地处阴阳两界的枉死城,交给哪位鬼王管理的话。 那相较于一直对人间虎视眈眈,与人间佛道修士暗中对立抗衡的三大鬼王。 这位曾对紫清道人、法照和尚手下留情,并且设立枉死城,收拢冤魂的“新晋鬼王”,也让一众佛道修士更愿意相信一些。 这才有了今日,三人突然前来一同拜见李玉鉴的事情。 李玉鉴闻言,神情一紧,心中无比惊讶。 枉死城设立,收拢锦州冤魂的事情,她在锦州便已从佛道修士口中知晓。 也从天一道人那边知晓了,自己的雍弟在一众鬼兵鬼将之中颇受尊敬。 但却是不知道,当初雍博荣请来的,为她押送粮草的十余万鬼兵鬼将,竟然也是那位神秘鬼王的人马。 也就是说,眼前这场即将到来,波及阴阳两界的大乱,竟然将自己的雍弟牵扯其中! 想到这里,她心中突然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雍博荣,眼中流露出担忧紧张之色。 雍博荣眼皮一跳,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此世之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天庭与地府。仙神之说,只是百姓臆想,从不成体系,甚至连三界轮回的概念都没有。 所以雍博荣显化阴府神身之时,周身神威凛然,缠绕阴冥之气滔天,却是被这紫清道人和法照和尚,误会成了一尊法力强横无比,威势恐怖的“新晋鬼王”! 雍博荣有些无奈地瞥了两道一僧,然后对着李玉鉴微微摇头,温声安慰道: “此前我能够调动那枉死城阴兵,也全然是因为在汴州时的一份机遇……不用担心,问题不大!” 这话避重就轻,不过倒也没说谎。 枉死城的城主是楼氏女,而他与楼氏女,也确实是在汴州相遇的。 至于被误会成了什么阴间鬼王,雍博荣只能表示: 被误会的是阴府神身,和他一介凡人雍博荣,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到这里,两道一僧这才意识到,燕王之所以能够得那名“新晋鬼王”相助,竟然是因为这位病弱少年的原因! 旋即,三人顿时投来目光。 雍博荣迎上三人视线,点头温声道: “我与那枉死城城主还有些联系,为三位请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这个时候的李玉鉴,却是忍不住皱眉。 等到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她还是声音凝重严肃地道: “如此危险,你不该参与其中!” 一场牵扯阴阳两界,波及天下修士以及数百万鬼兵鬼将的浩劫,其中凶险想也知道! 为了不使天下百姓遭受劫难,不愧对百姓的奉养,李玉鉴愿意出手。 但若是让雍博荣牵扯其中,受厉鬼窥觊,凭添危险,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 说到这里,李玉鉴当即扭头看向三人,神色坚毅果决地道: “若想请这位鬼王,本王也可亲自陪你们去一趟阴间枉死城,但却不能让他牵扯其中!” 说起来,这也的确是個好办法。 李玉鉴如今的身份,是中原正统,大梁燕王! 大梁而今又没有太子,在人间之中,论位份之尊贵,也仅在老皇帝之下。 就如她此前,在战场之上立于“燕”字王旗之下,便足以振奋己方军心,让敌军心生警惕,是同样的道理。 凭借她身上那浑厚磅礴的王爵气运,只要亲自前往枉死城往那边一站,便足够取信任何鬼了! 两道一僧,听得眼皮直跳,心中惊讶。 他们此前倒是也曾听说过,燕王身边有个极其信重的幕僚,甚至到了亲自关心照顾其饮食起居的地步。 但燕王这宁愿以亲王之尊的身份,亲自冒险前往阴间枉死城,也不愿让雍博荣陷入半点危险之中。 如此爱惜看重的程度,实在是让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惊讶无比! 看着李玉鉴对自己的紧张,雍博荣心中自然为之动容。 但说到底,雍博荣其实并未将这当做一件什么太大的事情来对待。 毕竟他当初还是罚恶判官之时,便能够以滔天神威,轻易压制汴州古战场的数十万鬼兵鬼将。 而今跃居阴府从三品的判官司司主,能够随时任命“赏善”、“罚恶”、“查察”、“阴律”判官,便更没有将这三大鬼王放在心上了! 甚至此时的他还动起了心思,想着如今能够制定阴间法度、规则的阴律司也出现了,不妨趁此机会,制定阴府铁律,由此彻底分割阴阳两界……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覆道兵 一座摆设华丽,却略显昏暗的宫殿之中。 各式珍贵宝药,天材地宝,此时被随意地摆放一地。 大殿之中,一座紫金色的丹炉正腾腾燃烧,散发出扑鼻的异香,闻之便让人精神一振,这显然是一炉即将大功告成的上等丹药! 但奇怪的是,此时明明是炼丹的最后关键时刻,丹炉之前却空无一人。 而在宫殿的一面屏风后面,却能见一道身影盘坐于此,还能听到有人说话之声! 屏风之后,一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道士,正盘腿而坐。 老道的面前,两面由法力发作的圆光镜浮现,其中还各自显露出一道身影。 其中一面圆光镜之中显露的身影,此时开口道: “北平府的眼线传回消息,玄妙观紫清道人、戒台寺法照和尚,还有茅山派陶崇玄,已经一同前去拜见燕王李玉鉴。” “虽不知他们交谈的详细内容,但三人在燕王那边待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方才离去!” 听到这里,仙风道骨的老道微微点头,眉眼淡漠地道: “看来那蒿里山鬼王,的确和燕王的关系匪浅!” 说到这里,老道眉头却是不由微微一动,沉吟着道: “昭明太子血脉,燕王李玉鉴?” “本座当年曾为昭明太子相过面,却是此生无子的命格。怎么倒是突然,冒出了遗落人间的血脉?” 圆光镜中的身影闻言,却是继续道: “燕王李玉鉴重归宗册,也是通过了大宗正院的核实,应当做不得假!” 老道闻言,眉头顿时皱起。但沉吟片刻之后,他又是眉头一松,点头道: “当年昭明太子众望所归,声势正盛,身上的滔天气运能屏蔽一切道法异术,若非是当年布局……” 说到这里,老道却又是突然一顿,然后话锋一转,继续道: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本座当年看错了吧!” “那教主,可要我做些什么?”圆光镜中人开口道。 老道摇了摇头,沉声道: “什么都不需要做,必要之时,你还要助燕王李玉鉴一臂之力!” “大梁朝廷虽腐朽不堪,但根据本座推演,命定国柞却还有一十三年……十三年,还是太久了!” “而今真龙垂垂老朽,潜龙相争,方可尽快消耗大梁的气运!” 圆光镜中人闻言,当即躬身应道: “是!” 老道微微点头,旋即抬手一挥,其中一面圆光镜便顿时化作点点法力,消散开来。 下一刻,老道又微微扭头,看向另外一面圆光镜,沉声道: “你可听到了?” 第二面圆光镜之中,却看不到什么身影,只见那边森然鬼气汹涌。 老道此时,继续开口道: “如今抱犊山、嶓冢山两家虎视眈眈。还有佛道两家修士,也在想办法与蒿里山鬼王联手。” “本座要你夺下蒿里山鬼城,你可有把握?” 老道这里提到了,抱犊山、嶓冢山两家虎视眈眈,却唯独没有提到罗浮山。 显然这面圆光镜的对面,便是位列天下三大鬼王之一的罗浮山鬼王。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凶名赫赫,势力横跨阴阳两界的罗浮山鬼王,竟然也是这名老道的手下! “教主,如今也只能趁着抱犊山、嶓冢山、蒿里山,还有佛道修士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即出兵,一举攻取蒿里山鬼城了!” 如果算上人间的佛道修士们,这次争夺蒿里山枉死城的,就将牵涉五方势力。 几方势力关系错综复杂,到时候真交战起来,必然是要扯别家后退! 而若想万无一失地拿下蒿里山鬼城,那也只有快刀斩乱麻,趁着别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举夺取! 说到这里,圆光镜对面的罗浮山鬼王,继续用它那低沉嘶哑的声音,道: “只是若是如此的话,属下怕是等不及麾下鬼兵鬼将集结完毕了!就算加快鬼军的集结速度,也只能让别家起疑,无法占得先机了!” 听到这里,老道耸拉着的眼皮微微一动,问道: “所以?” “属下想请教主赐下三千道兵,助属下直取蒿里山鬼城!” 道兵,就是道教护法兵将。这是道门异术的一种,能够培养出各类护法兵将。 在道教各门各派,还有佛门众寺庙之中,也有类似的,大同小异的各式法门。 培养出来的护法道兵,或是力大无穷,或是能操纵水火,各有异能,能够护持修士己身,协助斩妖除魔。 但归根究底,这道兵之术终究是外力,归咎于旁门术法之中。而且这培养道兵的法门,无一例外,耗费都实在太高了! 所以就算修行此小道的修士,身上携带的七、八位护法道兵,便已经很是了不得了。 而此时,圆光镜对面的罗浮山鬼王,却是动辄索要三千道兵,听起来实在有些吓人! 却不想老道闻言,只是略作沉吟,便微微点头,道: “夺取蒿里山鬼城,是阴间之争,不沾人间兵戈之气,正是道兵显威之时,确实合适!” 说罢,老道微微抬手,其中光辉闪动,便显露出一座足有三十六层,周身缠绕云雾的玉质宝塔! 又见老道微微一拍,玉塔之中便突然飞出一道暗黄色的符箓,然后直接穿过圆光镜,然后竟然瞬间穿过了千山万水,径直落到了罗浮山鬼王手中。 “这里面是五千天覆道兵,助你夺取蒿里山鬼城!” 动辄三千、五千的道兵,若是让其余的道门中人听到,恐怕都要惊掉了大牙! 这老道到底是怎么积攒下,数量如此惊人的道兵的? 圆光镜对面的罗浮山鬼王闻言,顿时大喜,连忙道: “请教主放心,有五千道兵相助,足可比百万鬼兵鬼将。” “此次,必为教主夺下蒿里山鬼城!” 老道微微点头,正欲继续开口之时,却是耳朵突然一动,听到了宫殿之外传来的动静。 老道当即一挥衣袖,出手打散了面前浮现的圆光镜,然后当即起身来到丹炉旁。 过了一会儿,便听到殿门外传来敲门之声: “平阳真人,陛下有旨,召您前去讲经!” 老道,也就是平阳真人,此时微微抬头,应声道: “请回禀陛下,此炉丹药将成,还请稍候片刻!” “是……”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就叫人间退休,阴间返聘! 北平城,雍府。 雍博荣缩在书房之中,看着面前的一片白纸,愁眉不展。 有苏妙姿端着一碗汤药,迈步走入书房之中。 看着皱眉沉思的雍博荣,有苏妙姿轻轻放下手中汤药,柔声道: “喝药!” 雍博荣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摆放着的汤药,苦笑一声,皱着脸仰头一饮而尽。 有苏妙姿见状微微点头,然后伸手摸出一只砂糖橘剥开,如同哄小孩一般递到了雍博荣的面前。 雍博荣连忙接过吞下,来缓解嘴里的苦涩之感。 又沉默了片刻之后,有苏妙姿方才继续开口道: “燕王殿下,已经暗中前往泰山了……临行之前,他让我看着你!” 前往泰山,显然是为了要进入蒿里山枉死城,商议三大鬼王来袭之事。 为了不让雍博荣牵涉其中,李玉鉴在临行之前,甚至让有苏妙姿来看着他! 雍博荣闻言,抬头轻笑一声,道: “放心,北平府还要人看着,我能去哪儿啊!” 如今北平府的燕王集团,核心就是李玉鉴与雍博荣。李玉鉴暗中前往泰山,雍博荣自然要留在北平坐镇了! “我也让青丘下属妖族一路照应,你不用……” 原本安慰着雍博荣不用担心的她,此时一听雍博荣所言,顿时一愣。 雍博荣这样平淡的反应,反倒是出乎了有苏妙姿的预料! 看到有苏妙姿这双眼圆睁,微微愣神的错愕模样,雍博荣再次一笑,道: “我说过了,这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如此紧张!” 对手握阴府从三品神职,甚至能够影响阴间规则运行的雍博荣来说,三大鬼王的蠢蠢欲动,丝毫不能让他生出半点危急感。 对于李玉鉴的暗中离开,雍博荣也早就以福德正神的身份,传令沿途土地暗中护送。 而且李玉鉴离开之时,身边也带了天一道人以及百余死忠,雍博荣也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有苏妙姿闻言,秀眉一蹙,忍不住道:んttps:// “你这是拿话来哄我呢!若真的不需要紧张,你刚刚又何必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我确实是有些头疼,但却又不是为了此事……”雍博荣开口解释道。 他头疼的,其实是为了制定阴府律法之事。 雍博荣曾受过主张严苛律法的王猛的教导,对于律法邢名之事,其实还是有些见解的! 若说在罚恶司现行惩罚制度的基础之上,制定一部适用于阴间的律法,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真论起来,这事儿实在是太过繁琐了! 鬼魂生前所犯罪责、功德,如何奖赏、惩罚,什么时候该酌情处理,什么时候又该从重惩罚,涉及方方面面,雍博荣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开始! 有苏妙姿闻言,美目之中带着一丝狐疑,问道: “那你是为了什么?” 雍博荣斟酌了一番,避重就轻地道: “我想编写一部律法,却不知该从何处入手……” “律法?如今天下施行的大梁律,是四十年前宪宗皇帝下旨新修的,为何要……” 说到这里,有苏妙姿突然一愣,扭头看向雍博荣,面露错愕之色,道: “额……你此时就在准备新律法的事情了?会不会太快了些?” 青丘、齐国公府一直都知道,就如今这位燕王所展露出来的心胸伟略,是绝对不会仅仅满足当一个燕王的! 可此时一听雍博荣说他都在准备编写一部新律法了,立时便想到了,这是在为燕王李玉鉴夺得天下后施政而做准备。 有苏妙姿有些无奈地道: “你这眼光,也太过长远了些吧!” 雍博荣见此,不由讪笑了两声,道: “早做准备,有备无患嘛!” 他都这样说了,也难怪别人误会。但他也不能告诉有苏妙姿,这部律法不是管人的,而是管理天下鬼魂的吧…… 有苏妙姿摇了摇头,觉得雍博荣实在是多想了。 可想起他刚刚愁眉不展,为此劳心劳神的模样,有苏妙姿又是不忍,沉吟了片刻,方才柔声劝道: “律法繁琐详细,又哪里是你一个人就能编出的?” “山东虽不比江南文风昌盛,但终究也算文华之地,文人士子众多。我去信父亲,请他为你寻访几位精通律法的人才吧!” 正如父亲此前所说,我就是看好燕王潜龙在渊,有成真龙之势。帮忙举荐一点人才,以作投资,也是常理之中啊! 其实找人这個法子,雍博荣早就想到了。 他已经嘱咐新上任的罚恶判官穆士志,着手寻找生前精通律法的鬼魂,一同着手编写阴间律法。 说到底,雍博荣此时更需要的,还是一名能够主持此事的人……嗯,或者鬼! 想到这里,雍博荣忍不住看向有苏妙姿,开口问道: “齐国公府人脉众多,可知道如今天下之中,可有哪位精通律法的大才?” 有苏妙姿在大梁朝廷那边,只是齐国公府长女,高青县主。 但青丘这边,她才是真正的继承人,青丘少君! 她从小所接受的教育,就为了以后接管青丘。大梁朝廷上面的事情,有苏妙姿还真知道不少! 听到雍博荣的询问,她认真思索了片刻,方才开口道: “若说精通律法之人不少,但真能称得上大才之人,也唯有四十年前负责编写大梁新律的前朝刑部尚书,以太师衔致仕的苏惟亨了!” 说到这里,有苏妙姿却又微微摇头,道: “只是苏惟亨如今,已经是九十七岁高龄了……” 一个九十七岁的老者,又能出来效什么力呢? 其实啊,这天下之中的英才众多,精通律法的,怎么也不会只有一个苏惟亨。 全然是因为,如今的大梁朝堂,实在不是只靠才能就能够出头的地方。 甚至哪个地方的府衙之中,就藏着几个颇有才干之辈呢! 而雍博荣听到苏惟亨如今已经是九十七岁高龄,眼中反而顿时一亮。 九十七岁,没问题啊! 在人间朝堂上,这年纪自然是大了些。 可咱们阴府不一样啊,能够让每个热爱工作的人,继续发光发热!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赏善判官印,延寿三年!(三千字)) 山西,太原府治下清原县,苏府。 虽然苏惟亨,只是一荣休已久的前朝老臣。可他的身上,到底还有个位极人臣的太师衔,是以在整个太原府之中,也是无人胆敢怠慢,日日皆有上门拜访的官员、文人。 但今日的苏府之中,却是喜庆之物尽皆除去,哀乐奏鸣。往来家仆皆着孝衣,气氛沉肃。 门前的白纸灯笼,以及悬挂起的纸钱,意味着苏家之中有人去世! 一众宾客纷纷登门,皆面容沉肃地前往摆放棺椁的灵堂上敬上一炷香。 看着灵堂之中,那不过才十岁出头,便要强忍着疲惫、哀伤,一板一眼地对着来人一一行礼的苏家小公子,众宾客心中心思各异。 别误会,这棺材里躺着的倒不是苏惟亨,而是苏惟亨唯一的孙子。而灵堂上跪着行礼的小公子,则是苏惟亨的重孙。 这苏家也不知为何,人丁不旺,苏太师的孙辈、重孙辈,接连两代都是只有一根独苗。 人丁不旺就算了,可偏偏苏家人的寿数福缘,都好似被苏老太师尽数占了一般,几代都少有子嗣,能够活过四十岁的。 就在数月前,苏家刚刚为了苏太师闭门办了生日宴席,却没想到这才半年都不到,自己的孙子却是也壮年而逝。 偌大的苏家,如今竟然只剩下了苏老太师,以及这方才十一岁的小重孙! 如此境遇,实在是让一众前来吊唁的宾客们,甚是唏嘘…… 而此时,以阴府神身行走人间的雍博荣,此时只是隐去了一身官袍,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步走进了苏家之中。 看着灵堂之中的苏家小公子以及一众宾客,雍博荣略显淡漠无情的眼神一动,旋即转身离去。 欣欣然行走于苏府之中,一众身穿孝衣的护卫、家丁、侍女们,只仿佛丝毫没有看见一般,并无任何阻拦之举。 就这般轻而易举地,雍博荣走到苏老太师的卧房之中。 此时卧房之中的椅子上,一名满脸皱纹,身形清癯瘦小的白发老者,此时正面色灰白,颓唐地缩在那边,眼中尽是哀伤之色。 这位老者,便是前朝朝廷重臣,精通律法的老太师苏惟亨! 此时的苏惟亨,正沉浸于心中痛苦之中。 白发人送黑发人,无疑是痛苦的! 尤其苏老太师,活到这個年纪,不仅送走了儿子,还亲手送走了颇为成器的孙子,心中所承受的悲痛,常人绝难以感同身受…… 若非是还需要强撑着身体,庇护着自己的小重孙直到他能够支撑起门楣,只怕此时的苏惟亨早就倒下了! 雍博荣打量了苏惟亨几眼,刚欲显出身形,却也担心苏惟亨承受不住,又转身重新来到房门外,轻轻扣响门扉。 听到门口的动静,苏惟亨猛地回过神来,抬头朝外面看去。 便见一相貌俊朗,神色冰冷淡漠,周身气势深沉的少年,站在了门前,对着他微微一礼,道: “见过苏老太师!” 苏惟亨见状,不由一愣,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问道: “你是何人?” 雍博荣微微颔首,沉声道: “我是阴府的官员,如今负责编写、制定,施行与阴间的律法制度。听闻苏太师在律法之上极有见解,是世间大才,所以特地前来讨教!” “施行于阴间的律法?”苏惟亨眼睛一瞪,惊讶地直接坐起了身子来。 雍博荣点了点头,旋即便迈步走入屋内。 门前侍立的几名心腹家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雍博荣走进,神情恍惚却没有任何阻拦,这让苏惟亨心中不由一惊。 他也是见识广博之人,只看家仆此时毫无反应,便明白眼前少年,绝非是什么寻常之人! 苏惟亨看着走入屋内的雍博荣,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心中生出了一丝恐惧畏怕。 其实活到了这个年纪,又经历过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苏惟亨未必有多么惧怕死亡。 但他那小重孙,如今年纪还小,却失去了爷爷、父亲的看护。若是自己再死去,又该让他如何以幼弱之身守护住门楣,去面对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的恶意? 雍博荣看到苏惟亨这畏惧的姿态,淡漠的神色微微一动,然后伸手一礼,道: “老太师,我有疑问想要请教,还请不吝赐教!” 苏惟亨摸不清雍博荣的底细,只能咬着牙坐下,强行稳住心神,道: “请说吧,若能解答,必知无不言!” 雍博荣见状,当即道: “天下之人死去,都将魂归阴间,入阴府之中接受审判,根据生前善恶之行,来衡定罪过功德,给予相应的惩罚。” “我所需的这部律法,便是用作于此,是以人间律法只能作为参考。” “如今刚刚开始编写阴间律法,牵涉众多,繁琐异常。我是千头万绪,实在不知从何着手,这才想要前来请教您!” 苏惟亨闻言,沉吟了片刻,道: “其实律法制定,归根究底离不开几点” “需要‘循天理’、‘因民情’、‘随时变’、‘尊事理’、‘量可能’、‘务明易’!” “遵循阴府运行的规则制定法律,结合阴间与人间的差距进行调整,并且随着发展而改变。” “制定律法之前,还要尊重事物与事物之间的规律,要考虑律法推行的可能,内容通俗易懂。” “只要考虑到了这几点,由略及细,便能够制定出一部完善的,足以推行的律法了!” 雍博荣闻言,不由连连点头。 苏惟亨的这些话,听起来好像什么也没说,但实际上却相当于写论文时给了一份大纲。 先制定关系到阴府顺利运行的铁律,如“阴阳不得相扰”这类。然后借鉴人间完善的律法,对阴间律法进行调整,并留下改进的余地。 任何事物都讲究道理规则,不制定不切实际难以推行的律法。 最后还需要通俗易懂,让鬼魂知晓明白法律的内容,有了敬畏之心,才不敢轻犯。 雍博荣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那苏太师,可愿助我阴府编写这部阴间律法?” 听到这话,苏惟亨瞳孔一缩,连忙惊恐地摇头道: “老朽实在不忍那小重孙,今后孤苦无依。” “神官的好意,老朽只能谢绝了!” 对于雍博荣伸出的橄榄枝,苏惟亨只觉得,这是要带他前去阴间的意思,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雍博荣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 “苏太师误会了,你虽身带腐朽老迈之气,体内元气却是充盈,应该还能活上一两年!身为阴府官员,我自然不会枉顾天命,将活人魂魄强行带走……” “若是苏太师同意,今后每夜子时,便有阴差前来接你入阴府之中,天亮时分便送回阳间,绝不损寿数身躯!” 听到这里,刚刚还面露惊慌之色的苏惟亨,这才稍稍心中一定。 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在雍博荣面前毫无抵抗手段,犯不着这般骗自己。 说到这里,雍博荣微微顿了顿,继续道: “制定阴府律法,整顿三界运转秩序,这是能福泽后人的大功德。苏太师若想为子孙谋福运,不妨借助此次机会啊!” 听到这里,苏惟亨浑浊的眼睛突然一亮,道: “这份功德,可能改我苏家子孙不旺,寿元不长的命数?” 苏惟亨对于子孙们的早逝,显然耿耿于怀,此时忍不住问道。 雍博荣闻言,当即道: “只要你后世子孙谨记为善之念,不损功德的话,足以逆天改命,护你苏家跃居公侯之位!” 这其实啊,还是雍博荣往小了说呢。 制定阴律,完善阴府规则的这份功德,甚至能够保他苏惟亨,将来能够直接入天庭为神! 苏惟亨闻言,终于不再犹豫,点头道: “若是如此,老朽自然不会拒绝!” 雍博荣闻言,当即点头道: “好,一言为定!” 说罢,雍博荣伸出右手。 三枚只有拇指大萧,刻有古朴篆字,散发着无边阴冥之气的正四品阴府官印,便浮现在了他的手中。 其中一道阴府官印之上,“赏善”篆字之上有光芒闪动,一道神光突然射出,落入到了苏惟亨的身躯之上,与他身后浮现的磅礴功德金光汇入一起。 当年苏惟亨修订了大梁朝廷律法,为官多年虽算不上清正无欲,但终究有着底线,所以身上功德数量并不少! 随着白光汇入他身后功德之中,苏惟亨只觉精神一震,脑中一片清明。 原本老朽不堪负重的躯体之中,竟然也涌现出一股盎然生机,瞬间流转全身,滋润他的五脏六腑,四肢躯干! “延寿三年,算作提前支付的报酬,也全了老太师护佑重孙的舔犊之情!” 雍博荣说罢微微起身,再次对着苏惟亨颔首一礼,旋即化作一道玄色光辉遁走离去。 苏惟亨感受着年轻了几岁的身子,饶是再沉稳,也不由得激动地站起身来,高呼道: “多谢神官!” 而这个时候,听到苏惟亨的底气十足的声音,门前侍立的家仆这才好似如梦初醒一般,猛地朝屋内看去。 却见自家老太爷,此时一改此前的腐朽老迈之态,变得精神抖擞,脸色红润。一众家仆,不由得面面相觑一眼…… 第一百三十七章 长生延寿之法,枉死城震动 山东泰兴,泰山脚下。 带着天一道人以及数十名心腹,李玉鉴在紫清道人三人的陪同之下,悄然来到了这里。 看着眼前这座作为历代皇帝封禅之地,自古便有诸多神鬼轶事流传,巍峨雄奇、幽奥俊秀的泰山,李玉鉴眼中神色不由一动,沉声道: “泰山吞西华,压南衡,驾中嵩,轶北恒,为五岳之长。” “自古皆言,天高不可及,于泰山上立封禅而祭之,冀近神灵也。上古帝王便有于泰山封禅,从而得道成神,带着臣子妃嫔升入天界的传说……” 说到这里,李玉鉴忽然扭头看向身边跟随的三道一僧,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期冀之色,诚心问道: “不知这样的传说,是真是假?” 听到李玉鉴的询问,紫清道人、法照和尚还有陶崇玄,皆是愣住,面面相觑起来,不敢回话。 这泰山封禅,是皇帝向上天彰显自身功业的大礼。 燕王此时说着这番话来,怕是有些不太恰当! 天一道人闻言,却是摇着头接话道: “殿下,上古帝王于泰山飞升这类传说,却不过是一些修士为迎合历代皇帝长生的追求,而编造出来的故事,当不得真的。” 听到这话,李玉鉴眼中神色微微黯淡,叹气道: “世间当真是没有长生之法吗?” 原来是为了长生啊! 听到这里,紫清道人等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以燕王如今的年纪来说,是还没到要将寻求长生之术放在心上的时候。 但自古以来,痴迷于寻找长生之法,以求永享富贵的权贵们比比皆是,倒是也不足为奇。んttps:// 眼看不是涉及大梁皇位之争,三人这才敢开口接话,道: “殿下,这世间的修行法门万千,却从没有听闻什么长生的法门……” “而且历朝历代的帝王们,国朝气运背负在身,从没有成功修行的例子。就连再珍贵稀有,足以延寿十年的丹药,在国运压制之下也只有微弱效果。” “嗯,虽然是长生无望,但却也有延寿的法门。” “泰山之上便有一位青松散人,如今已经活了四百七十多岁。殿下若有心,不妨时候亲自前去拜访,请教一下养生之道。” “殿下如今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只要日后能时时修持己身,行养生之道,未必不能如前卫朝端宗一般,活到期颐之年!” 前卫国的端宗皇帝,史书记载他活到了一百零五岁。 李玉鉴闻言,眼神一动,沉吟着道: “等此事了结,本王便亲自前去拜见这位青松散人。若是能将其请回北平,教导雍弟养生之道,便再好不过了!” 陶崇玄等三人,对雍博荣这个燕王极其倚重的幕僚印象很深,自然也看出他身躯孱弱,寿数不长。 此时一听,这才明白过来,燕王刚刚之所以突然问长生延寿之法,全然是为了这位雍博荣雍公子! 两道一僧细细琢磨一下,便觉得有些怪异。 燕王言语之中表露出来的爱护珍惜,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对下属幕僚的态度啊…… 天一道人看到三人异样狐疑的神色,心累地叹息一声,连忙轻咳出声,帮忙掩护道: “殿下、诸位同道,如今正事要紧!还是速速前往蒿里山鬼城,寻枉死城城主吧。” 听到这话,众人这才神色一肃,转而看向泰山山脚之下的蒿里山。 “过一会儿,我等以秘法加持殿下,护您进入阴间枉死城!” “殿下身上王气昌盛,气运雄浑,一旦显化,煌煌之势宛若大日凌空。一入枉死城,城主必能察觉,到时候应该就能够轻易见到这位鬼王了!” 李玉鉴闻言,当即点头,道: “好,开始吧!” 对于即将亲自进入阴间,李玉鉴倒是没有什么畏惧害怕。 一来是因为这位枉死城城主数次出手相助,使得她对其并无太大的戒心。 二来,也是出于对雍博荣无条件的信任! 既然雍博荣此前,没有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什么,也没有派人前来示警,便证明他对这位蒿里山鬼王颇为信任,此行并无什么危险。 等到了李玉鉴的点头,众人顿时齐齐应是,着手施展术法加持。 由佛光化作的经文凝现,缠绕于李玉鉴身上,金刚之力加持。 周身游走雷霆的道家符篆,悬于她的头顶之上,辟易一切邪祟。 天一宝镜之上流光闪动,显化出尊荣威严的亲王气运。 陶崇玄道印一掐,便有百余道符篆突然凝现出来,汇做一股,猛地朝蒿里山的阴阳交接之处轰击而去。 便听到一声奇异的闷响,原本空荡的草地之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虚空之门。 森然鬼气猛地涌出,所携的阴间死气,让地上草木瞬间发黄暗淡。 李玉鉴神色一肃,在天一道人、紫清道人、陶崇玄的护持之下,大步迈入其中。 片刻之后,伴随着几人身影消散,临时开辟的阴阳通道也瞬间消散,只留下法照和尚以及数十名心腹守护着此处,也算是留作了后手,以防万一。 而此时,位于阴阳两界通道之上的枉死城城门外。 李玉鉴以及三名道士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这里。 霎时之间,李玉鉴身上的威严浩荡,雍容尊贵的气运蟒龙凝聚出来。 作为如今人间位格仅次于皇帝的李玉鉴,此时周身气运凝聚,四爪蟒龙盘旋于天空之上,尽显尊荣威仪,其气运之盛,几乎比那阴间天空之上悬着的冥日,还要耀眼! 于此同时,听到城外气运蟒龙轻吟,城中众鬼浑身一震,齐齐抬头望去。 聚集在城主府之中,商议要务的楼氏女,以及一众鬼将、鬼吏,亦是猛地朝城外方向望去。 “四爪蟒龙气运,这是人间大梁国的哪位亲王薨了?” “咦,这个气运,有些眼熟啊……” “我去,这是燕王的气运!” “燕王?就是神尊在凡间屡次相助的那個梁国燕王?” “这位怎么突然死了?” 众鬼面面相觑一阵,然后皆是忍不住心中一颤。 莫不是神尊在凡间的谋划,失败了?要不然为何神尊亲手扶持的燕王,会这般突然地死去? 端坐屏风之后,周身功德金光大绽的楼氏女,默默感知了一下远处的气运,却是皱眉道: “不对,这不是死去之人该有的气运……立即派人,将这位燕王殿下请来!” “是!”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这字迹,好熟悉啊! 枉死城外,为了不引起城中鬼兵鬼将们的误会,李玉鉴展示了身上王爵气运之后,并未贸然入城。 看着眼前城池高大连绵,盘恒与阴阳两界通道之上,与凡间城池并无太大差别的枉死城,李玉鉴不由有些感慨,道: “未曾想到,阴间城池竟然也是这般规制,恍恍惚竟好似在哪座人间城池之前!” 陶崇玄闻言,却是开口道: “其实在此之前,阴间一片荒芜,就连三大鬼王也是看不上,所以只是盘恒在人间的罗浮山、抱犊山、嶓冢山。” “还是这蒿里山鬼王设立枉死城之后,才有这般景象的!” 紫清道人亦是点头,道: “当初锦州惨案之后,十余万冤魂愤恨难消,若非殿下发誓言平息怨气,又有蒿里山鬼王设立枉死城,只怕是不可能这般平息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天下修士才对这位新晋鬼王观感颇好,甚至愿意主动联合起来,与其一同对付三大鬼王。 毕竟佛道修士,无力建立适用于阴间的秩序法度,之前都只能靠着鬼王们约束麾下厉鬼,才能保证人间不被厉鬼大肆骚扰。 如果非要将这座地处阴阳两界通道,至关重要的枉死城交到谁手上的话,他们宁远选择相信这位新晋的蒿里山鬼王! 李玉鉴点了点头,继续抬头打量着枉死城。 可当她看到城门之上写着的“枉死城”三枚古朴篆字的城门匾时,却是微微一愣。 这古朴篆字看起来普普通通,但仔细打量,却又能感受其中散发出来的隐约玄奥之气。 最关键的是,“枉死城”这三个字,莫名给李玉鉴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觉! 奇怪,这個字迹怎么有点…… 正当李玉鉴皱眉沉思之时,一旁的陶崇玄却是突然打断道: “殿下!” 李玉鉴顿时回过神来,朝前方城门望去。 便见那边有森然鬼气翻涌而出,一众周身气势凶煞骇人的鬼将,涌出城门,来到了李玉鉴等人的不远处。 片刻之后,众鬼将散开,楼氏女缓步走出,领着众鬼将对着李玉鉴微微一礼,道: “阳间贵人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看到走出相迎的楼氏女,李玉鉴等人顿时一愣。 此时城门之前,众多凶煞鬼将齐聚,一身戾气、杀气遮掩不住,直冲天际。 而为首的楼氏女,虽然轻纱遮面,看不清相貌。 但却是身材窈窕,露出一双秀美好看的眉眼。举止之间礼节周到,身后更是汇聚深厚功德,正散发着温和的金光。 与身后万鬼齐聚,戾气冲天的景象,就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李玉鉴下意识地微微瞥向陶崇玄,露出一丝疑惑。 这位,就是你说的蒿里山鬼王? 陶崇玄此时也微微一愣,露出迟疑之色。 咦,蒿里山鬼王,就是这么一位有深厚功德加身的女子吗? 然后他仔细想了想,才突然发现自己收到的消息中,只说了蒿里山鬼王法力高深莫测,除此之外也没说是男是女啊…… 嗯,看来没错了,这位就是蒿里山鬼王! 如此深厚的功德在身,必是仁厚心善之人。怪不得会在这里建立枉死城,收拢怨气难平的鬼魂,还人间安宁! 想到这里,陶崇玄当即对着李玉鉴点了点头。 李玉鉴见状,当即微微躬身回了一礼,朗声道: “见过城主!此次贸然前来,还请城主见谅!” 楼氏女微微抬头,打量了面前这位神尊在人间扶持的燕王殿下,当即侧过身子,极为有礼地道: “虽不知燕王殿下为何前来,但还请先入城一叙吧!” 既是神尊扶持之人,她自然也要恭敬对待了。 李玉鉴默默地看了这位态度异常谦和的枉死城城主,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如今身在北平城中的有苏妙姿…… 紫清道人和陶崇玄,对于楼氏女如此态度,不由感到一丝受宠若惊。 本就对这位“蒿里山鬼王”印象极好的二道,此时又见楼氏女身上那浑厚异常的功德金光,更是再无任何顾虑,与李玉鉴一同跟随着楼氏女进入了枉死城之中。 作为阴间出现的第一座城池,规划布局皆仿照人间城池。 又因为收拢的居民,大多是刚死不久的冤魂,依旧遵循生前的习惯,所以如今这枉死城之中,是真的与人间没有多大差别。 进入枉死城之中,便见众鬼自如行走于街道坊市之中,沿街叫卖香烛供品之声不绝于耳,极具人间烟火气息。 直到进入城主府中后,李玉鉴方才感叹道: “枉死城中井井有条,身怀怨气的鬼魂能够于此化解心结戾气,这全然是城主的功劳啊!” 楼氏女命人撤去厅中摆放着的屏风,看着眼前的李玉鉴,低头谦逊地道: “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这番大机缘,才能窃据城主之位罢了!” 楼氏女心思通透聪慧,一见李玉鉴这次不知道为了什么,亲自以凡间之身前来枉死城,便知道神尊并未对这位燕王言明自己的身份。 既然如此,她也便有意地掩去神尊的存在。 李玉鉴说到这里,突然神情一肃,道: “本王今日前来,其实也正是为了这座枉死城而来!” 她一指身边的陶崇玄,郑重地道: “这位是茅山元符宫掌教,陶崇玄道长!今日本王贸然前来,便是受他所托,前来商议一件要事!” 陶崇玄见状,当即微微一礼,开口道: “城主,贫道此前已经受到消息,如今嶓冢山、罗浮山、抱犊山三家鬼王蠢蠢欲动,如今厉兵秣马,召集麾下鬼兵鬼将,欲要前来争夺枉死城!” “若是枉死城战事一起,数百万鬼兵鬼将、厉鬼恶煞纷争不断,两界通道堵塞,致使阴阳失衡,必是一场大祸!” “今日请来燕王殿下,以阳间之身亲赴枉死城,便是想要证明我等所言不虚。请城主仔细斟酌,与我人间修士联手对敌,以还阴阳两界安定!” 上首的楼氏女听闻,神色顿时一凝,皱眉道: “三大鬼王,欲要动我枉死城?”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鬼将快步走入厅中,急声道: “城主,蒿里山巡查鬼将来报。两界交汇之处,似有异动,还请城主速速派兵调查!”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速去阴府,向神尊示警! 凡间,此时已是黄昏,天色暗淡下来。 罕见人烟的蒿里山之上,密林遍布,莫名有股子瘆人的气息。 一同前来,此时四散于各处戒备的几十名燕王死忠,此时也莫名后背发寒。 为首的法照和尚,见一众燕王护卫如此,径直寻了一块平滑的石头,双腿盘坐,闭目静修,口中颂念佛经。 佛教经文晦涩难懂,可其唱经声之中,却充斥着一股让人心中平和的感觉,然一众有些不安的燕王护卫,逐渐心情平复下来。 没有一会儿,天色便真正暗了下来。 四周山林之中,突然有阴风乍起,浓密的雾气自林间涌出。 森然鬼气裹挟着凶煞之气,更有扑鼻的血腥气自四面八方不断而来,闻之令人直欲作呕。 刚刚平复心情的一众死忠亲兵,神色再是一惊,当即起身握刀,警惕地看向四周。 闭目静修的法照和尚,此时眉间一跳,猛地睁开了双眼,张口喝道: “何方邪祟!” 佛门狮子吼神通,其声音宛若洪钟大吕,又若狮子长吼,震撼四周。 霎时之间,四周涌来的森然鬼气顿时一滞,好似遇到什么极为恐惧的东西,那自山林之间弥漫而来的浓厚雾气,猛地朝后方撤去。 似是感受到法照和尚的修为高深,来人觉得这样的小手段对他没有丝毫作用,也便干脆收起。 浓厚雾气,此时被一阵狂风裹挟着,卷入了一名男子的衣袖之中。 这名男子头戴通天冠,身形高大,阔面长须,周身鬼气凛然,气势沉重肃杀,一眼便知绝非是凡人! 法照和尚看着这名男子的打扮,脸色一变,凝重无比地道: “罗浮山鬼王,杜丰!” 此时的法照和尚,心中紧张起来,暗道一声不妙! 本以为三大鬼王调集麾下鬼军,尚且需要几日,足够他们联系上枉死城城主,联合起来。 却没想到,这位罗浮山鬼王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此时对面,那位罗浮山鬼王杜丰微微昂首,看着法照和尚,冷声道: “孤知道你,凡间佛门修士,法照和尚。这次与紫清道人、陶崇玄,共同护送燕王李玉鉴前来!” 听到这里,法照和尚瞳孔一缩。 这位罗浮山鬼王,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罗浮山鬼王也不多做解释,继续沉声道: “这位燕王,乃是凡间大梁国的亲王,身份尊贵,孤也不愿受他身上王爵气运的反噬。” 说到这里,罗浮山鬼王微微抬手,冷声威胁道: “让开道路,之后孤放你们安然离去!” 凡间权贵身负国朝气运,若是直接以术法杀害,必然要受反噬,后果很是严重。 但作为罗浮山鬼王,它自然也有无数法子,避开这个反噬。 最简单的方法,无非就是放出它手下那些,被戾气迷了心智,见生灵便咬噬的厉鬼恶煞,它绝不会担上任何方式。 而它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它记得此前平阳真人嘱咐过,要留下燕王李玉鉴与楚王相争,加速梁国覆亡的速度。 听到这话,法照和尚却是站起身来,径直挡在了罗浮山鬼王的身前。 于此同时,法照和尚一掌拍出,再次打开了阴阳两界通道,沉声吩咐道: “速去通知殿下,以及枉死城城主!” 他僧袍一挥,又是数十道佛光,分别汇入了那一众燕王死忠亲兵的身上,护持着他们暂时不受阴间鬼气的侵扰。 一众死忠亲兵闻言,神色当即一凝,抛去心中恐惧,直接转身,快步朝阴间而去。 罗浮山鬼王看着不仅丝毫没有退让,反而再次挡在了自己面前的法照和尚,脸上表情更冷,眼中神色更凶,衣袍一甩,哼声道: “你觉得就凭你,能够拦得住孤?” 法照和尚双手合十,身后浩荡佛光显化凝聚,汇聚手持佛器的怒目金刚法相,毫不退缩地道: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找死!” 罗浮山鬼王杜丰勃然而怒,当即一挥衣袍。 衣袖之中,一枚不过巴掌大的令旗飞出,随后迎风而涨,瞬间变作军中大纛。 旗帜翻飞之间,浓重鬼气、煞气、戾气自旗帜之上涌出。 落于地上,立时化作阵势整齐,规模浩荡的数万鬼军。 这些鬼军,是罗浮山鬼王手下最为精锐的鬼兵,类似于凡间守卫皇宫的禁军。 罗浮山鬼王勃然大怒,伸手指着前方拦路的法照和尚,高喝道:んttps:// “杀!取此和尚的头骨,给孤做酒器!” “喝!” 数万鬼军,齐声应和,然后裹挟冲天煞气、戾气,猛地朝法照和尚杀去。 “止诸恶念,生诸功德。金刚护法,降魔除障!” 伴随着朗宣佛号之声,法照和尚周身佛光大盛。 怒目金刚法相涨大到足足三丈之高,一改往日佛门温和之气,携暴烈凛然金刚之气,猛地冲入鬼军队列之中,奋力厮杀,只为了给身后的枉死城争取时间…… ------------------ 阴间,枉死城之中。 楼氏女刚刚收到三大鬼王即将来袭的消息,此时又听到蒿里山有异动,自然是心中不敢大意,连忙派人前去探查。 可手下鬼将刚刚派出去,燕王的几十名死忠亲兵,就被城中鬼兵给带到这里。 直到此时见到安然无恙的李玉鉴,这些死忠亲兵们,方才是心中稍定,然后急声回禀道: “殿下,罗浮山鬼王已从人间蒿里山攻来,法照禅师正在全力阻止,命我等速速前来禀告殿下!”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顿时神色一变。 陶崇玄、紫清道人更是忍不住惊呼道: “为何这么快?” 按照他们原先收到的消息,这三大鬼王整顿麾下鬼兵,起码还需要十日才是,可为何…… 不过纵然他们心中再是疑惑,当务之急,也绝非是纠结于此事。 “道兄,但速速传信人间!”紫清道人当即道。 陶崇玄二话不说,直接自袖中取出几道符咒,三下两下便叠成了几只纸鹤,然后双手合十,法力涌动之下,这几只纸鹤已然破开阴阳界限,直朝人间而去。 楼氏女此时,在经历了片刻手足无措之后,也是当即道: “即刻召集城中鬼军,准备迎战!” 又迟疑了片刻之后,楼氏女又朝身边一名鬼将招了招手,低声嘱咐道: “速去阴府,向神尊示警!” 第一百四十章 法照圆寂 “哼,这个秃驴!” 罗浮山鬼王一脚狠狠踩下,用力地踩着法照和尚的光头,眼中尽是愤恨之色。 刚刚一战,法照和尚对阵数万相当于罗浮山禁军的精锐鬼军。 其佛门法身金刚不坏,亦是以一己之力,生生镇压了大半精锐鬼军,让罗浮山鬼王损失惨重,肉疼不已。 法照和尚无力地瘫倒在地,被罗浮山鬼王踩在脚下,原本周身绽放的谣言佛光直接消散开来。 修行了百余年的不漏不破,诸邪辟易的琉璃金刚法身,此时也被尽数打破。 但此时的法照和尚,艰难地扭过头来,看着身边围着的百余名身着玄黄甲胄,周身气势强盛的道兵,咬牙道: “这是以道教法门炼制的道兵,你从何处而来!” 刚刚若非这百余名威力强盛,甚至还能自动结成阵法的天覆道兵突然出现,法照和尚的琉璃金刚法身,可没有那么容易被打破。 罗浮山鬼王眼神冷冽,哼声道: “都死到临头了,哪儿来的这么多话?” “等你变成鬼了,再来找孤。若是孤心情好了,说不定愿意回答你……” 说罢,罗浮山鬼王脸上杀意一闪而过,猛地抬脚狠狠踩下,直接落在了法照和尚的胸口之上。 只听得清脆的骨裂声响,法照和尚的胸口被直接踩得深深凹陷下去。 法照和尚头颅无力地倒下,眼神中神采尽失。 一代佛门高僧,便这般命丧于此。 罗浮山鬼王弯下腰抓起法照和尚的尸体,随意地朝手下鬼将一扔,猖狂地笑道: “哈哈哈,这和尚光头圆润,取出的头骨,必然是一件顶好的酒器!收好了,若是丢了孤的收藏品,孤就吃了你!” 手下鬼将闻言,连忙小心地将法照和尚的尸体收好。 罗浮山鬼王衣袍挥动,磅礴鬼气涌出,再次轰击在阴阳两界薄弱之处,打开了阴阳两界通道。 看着通道之中,那若隐若现的巍峨枉死城,罗浮山鬼王眼中精光一闪,厉声喝道: “夺取蒿里山鬼城!” “是!” 残余的鬼兵,顿时暴喝一声,猛地涌入阴间。 罗浮山鬼王又取出平阳道人之前赐下的暗黄色符篆,心念一动之下,五千名身穿玄黄甲胄,气势骇人的天覆道兵,便出现在面前,亦是朝阴间枉死城攻去。 “杀!” 喊杀之声,在这座刚刚建立起来的枉死城外响起。 万余残存鬼军,此时裹挟着强盛煞气、戾气,森然鬼气凝聚,遮天蔽日,猛地冲锋而来。 枉死城城墙之上,在一众鬼将的簇拥之下,李玉鉴与楼氏女,齐齐走来。 看着远处喊杀着而来的罗浮山鬼军,二人竟然不由齐齐眉头皱起。 倒不是忌惮害怕这万余鬼军,而是有些错愕惊讶! 只凭着万余鬼军,罗浮山鬼王到底有什么胆子,敢前来夺取枉死城? 要知道枉死城在建立之初,便借助了雍博荣的威势,直接收拢了汴州古战场的数十万鬼兵鬼将。 如今除去在阴府之中效力的,除去那些自愿投胎的,再除去罪孽深重不容饶恕的,枉死城之中的兵马也已经超过了三十万。 虽比不上三大鬼王积攒了数百年的那百万鬼军,但也绝不容忽视! 就凭这万余鬼军,怎么可能攻下枉死城? 楼氏女眉头皱起,心中疑惑,却还是果断下令道: “击溃它们!” “是!” 城墙之上,鬼将顿时暴喝应是。 下一刻,枉死城城墙之上,无数煞气凝聚的箭矢,攒射而出,若暴雨一般倾盆而下,将那冲锋而来的万余鬼军覆盖。 万余残存鬼军,奋力冲出了箭矢覆盖之地,刚刚靠近了枉死城城墙,便已经再次折损了大半,只剩下了数千。 一名手持开山斧,周身杀意磅礴的鬼将,此时率领麾下兵马,自枉死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猛地冲入残余鬼军之中,肆意砍杀。 鬼声哭嚎惨叫连连,不过片刻的功夫,罗浮山鬼军便已经损失殆尽! 一旁观战,一直没有开口的李玉鉴,此时终于忍不住道: “太奇怪了……” 楼氏女亦是点了点头,狐疑地看着城下。 草率了,早知道就不通知神尊了…… 但下一刻,率领着五千天覆道兵的罗浮山鬼王杜丰,便出现在众人、众鬼的视线之中。 相较于刚刚的那些残存鬼军,这五千天覆道兵虽然人数稀少,但却气势沉重肃然,相互之间气息勾连,宛若泰山一般厚重,气机覆压而来,让人只觉胸口一闷。 一旁的紫清道人和陶崇玄,更是双眼圆睁,激动地道: “道兵,还是玄门正法传承的道兵!可是,为何数量这么多?” “荒唐,这降妖除魔的道兵竟然为鬼王所用,实在是太荒唐!” 天一道人细细打量着远处而来的道兵,喃喃道: “身着玄黄甲胄,看其行进之间,天阵十六,外方内圆,四为风扬,其形象天……这是天覆阵!” “这是蜀中太清观的天覆道兵,可据说已经失传了三百年了!” 紫清道人、陶崇玄,包括法照和尚,天一道人,已是如今人间修士之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而道兵虽算作旁门之法,但只是因为耗费巨大,又是不修己身之法,这才位列旁门。 单轮道兵术法的威能吗,却是不容小觑。 便是他们这些佛道高人,自衬也不过能够对付百余道兵,便是极限了。 若是这五千天覆道兵再结成阵法,借助天地之力,哪怕有枉死城数十万鬼军相助,恐怕也不是对手! 可就在众人惊骇,尚未思索出对策之时,却见城墙之上的城匾之上,“枉死城”三个古朴篆字之上,突然有神光闪动。 滔天阴冥之气汹涌而出,引得阴间天地变色,阴府震动! 浩荡威仪之声,立时响彻耳边: “擅入阴间,罚!” 阴冥之气汹涌,直朝那五千天覆道兵涌去。 行进的五千道兵,突然身形一滞,然后猛地化作烟尘散去。 片刻的功夫,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出现过似的。 李玉鉴猛地抬起头来,眉头一动。 刚刚那声音,怎么听起来也有点熟悉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着手培植粮种 凡间,北平城府衙之中。 五名身穿正八品官服的官员,在差役的带领之下,走入厅堂之上。 而眼前这五人,个个肤色黝黑,手指关节粗壮,相较于朝廷官员,反倒是更像田间忙碌的老农,与身上的官服并不太配。 此时这步入大堂之中的五名官员,见到面前站着的北平府同知陈择善,连忙恭敬地行了一礼,口中道: “下官,见过陈大人!” 陈择善扭过头来,看着眼前的五人微微回礼,然后对着雍博荣道: “公子,此前辽西战事,北平府上下有不少官员仓皇逃离。共计十二位治农官之中,北平府的治农通判,已经弃官而逃。下辖七县四州的治农县尉,也只剩下了眼前这五位!” 治农官,是大梁地方官府设置的,来劝导、教导百姓如何治理农桑的官员。 一般而言,府有治农通判,州县则设有治农县尉,主管治下有关农务一切事。 除权利稍逊一筹外,其余的品阶俸禄,皆对应府中通判、县尉。 而且这些治农官,只要治下州县的粮食连续两年丰收,便立即能在吏部考成簿上得個甲等,立即升迁。 这可比寻常地方官员,三年一晋升的速度还要快! 这本是一个很好的制度,能够最大限度地激发地方治农官,使得天下农务得到有效的监督、促进。 但可惜的是,在如今大梁的朝堂,这些官职品阶不低,而且升迁极快的地方治农官,却变成了权贵子弟入仕、晋升的垫脚石。 利用治农官两年一晋升的优势,不少权贵子弟便能够在短短十年之内,从一八品小官,光明正大地成为当朝四品大员…… 坐在一旁的雍博荣闻言,微微打量了一眼前来的五名北平府治农官,只看他们的身形肤色,便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之前辽西的紧张局势,几乎是直接助他清理了一番北平府官场。将那些无能力、无胆气的贪官污吏、昏聩之辈,都尽数清理了出去。 而此时,这五名治农县尉,此时也看到了一旁的雍博荣。 见他的样貌打扮,以及北平同知陈择善的这恭敬态度,五人顿时一惊,连忙略带局促地行礼,道:文学一二 “见过雍公子!” 如今的北平府上下可都知道,这位燕王殿下最信任倚重的雍公子,所言所行,几乎就等同于燕王在行使权威! 尽管此前因为高青县主有苏妙姿与雍博荣的桃色绯闻,而传出过一段二人即将失和的传言。 但此后的风平浪静,以及燕王对他一如既往的信任有加,却让不少人打消了心中猜想,反而更加敬畏雍博荣。 这位雍公子,敢背着燕王殿下那位民间的妹妹在外面招蜂惹蝶,最后却还能被信任有加,这得倚重成什么样子,才有这待遇啊…… 雍博荣此时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 “你们应该知道,我奉燕王之命,在编写一本《农政全书》,便需你等农官相助!” 五名治农县尉闻言,连忙应道: “若能相助雍公子,自是下官等的荣幸!” 雍博荣闻言,继续开口道: “燕王治下的北平、辽西之地,地处北方,农作物习性不同,所处气候亦有不同。若要促进治下农业,便需要诸位治农官,根据北方环境因地制宜,总结种植经验才是!” 治农官闻言,连忙道: “是,下官等必尽心竭力,毫无隐瞒!” 《农政全书》虽囊括众多,但到底是依照着前世明朝后期气候环境编写,若要施行于此世,还是需要验证一番的。 当然,若只是如此,还不至于要雍博荣亲自来一趟! 雍博荣说到这里,抬眼扫视五人一眼,然后继续道: “我还曾听闻,上古时期的麦、稻、粟等作物,与当今粮种不同,所产不丰。是历经千百年筛选,从中选出了优良的种类,粮食方才有了如今的产量。” “所以,我已挑选了三十名年轻士子,打算请你们五人带着,着手培植粮种!” “若能有成,燕王殿下将亲自上禀朝廷,请求册封爵位,使你等名垂青史,位列宗庙!” 完善《农政全书》,只是其中一个目的。 雍博荣还借着修书的机会,从北平府学之中挑选了三十名出身寒苦,踏实肯干的年轻士子,交由这五名治农官培养。 而他最重要的目的,却还是想着培植出优良的粮种,从而使得天下人收益,获得海量功德…… 听到雍博荣所言,五名治农县尉顿时一愣。 他们是治农官,自然知道粮种的重要性。若是真能够培植出优良的粮种,名载史册都是轻的,今后事必要受万世香火供奉的! 只是培植粮种之时,耗时耗力,又岂是那般容易能够实现的? 想到这里,五名治农县尉面面相觑,纷纷苦笑道: “雍公子既有嘱咐,下官等自然不敢推脱……” “只是公子,粮种培植动辄经年累月,稍有不慎,一年时间便是白费,实在太过不易!” “而且天气气候、风雨变化、水患灾害,年年不同,其中到底是什么影响了粮食产量,这谁也说不清啊!” 培植优良品种的作物粮种,又哪里有那么容易啊? 自然变化,导致农作物生产的变量难以控制,所以轻易不能得出结果对比。 而且等候粮食成熟,动辄一年,所耗时间精力太过了! 雍博荣闻言,却是微微一笑,道: “无妨,你们自去培植就是了。其余东西,不需担心!” “就连培植粮种的地方,我也为你们选好了!” 说罢,雍博荣取出几张信函,分别交到了五名治农官手中。 信函上面的地点,是分布于北平、辽西各地的村落。 而在此之前,这些村落之中,雍博荣都已经派人督造了土地神庙…… 看着执意如此的雍博荣,五名治农官又哪里敢劝说什么? 他们只以为是眼前的这位雍公子突发奇想,想要贪图名声功德,全然不顾其中困难。 五人无奈之下,心中暗叹一声,只能齐齐应是。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干的? 几名治农官缓步退下,陈择善便趁着雍博荣还在的时候,开始请教几件棘手的政务来。 在此之前,雍博荣虽然不太亲身管理北平府庶务,但好歹时不时在府衙出现,帮着陈择善处理一些北平府政务。 雍博荣自善缘树那边,曾经得到过徐光启、王猛的教导,对于处理政务的手段极为熟络。 往往只言片语之间,便能够点拨陈择善,让他心中佩服。 只可惜,自从高青县主有苏妙姿到了北平城之后,雍博荣便多了看顾之人,不肯他费心劳力,陈择善就很少有请教雍博荣的机会了。 今日雍博荣前来挑选治农官,陈择善知道机会难得,自然是连忙请教。 雍博荣这些时日,倒也实在闲的无聊。难得出来,轻易不愿回去,便耐心地指教起来。 “如今北平府、辽西各地官员空缺,虽重要职位已经补齐,但其余官职也不能一直空着啊。” “当不拘一格任用,各地县衙精干吏员亦可擢拔。再选拔那些科举无望的士子,直接任用于各地方。” 这个法子,其实陈择善未必想不出来。 只是地方官员的任命,需要吏部行文。七品以上的官员,更是需要科举出身。他若是私自行事了,只怕朝廷怪罪下来,他实在是担当不起。 而雍博荣却不怕什么朝廷,毕竟迟早是要造反的。若是能够借此机会,彻底掌握整个北平府、辽西的行政权利,反倒不错! “燕王殿下未曾就藩之前,北平府、辽西亏空严重,贪腐横行。我欲彻查此事,可又顾忌如今上下官员奇缺,不知公子有何见解?” “此事不容姑息,应该要彻查,追回被贪腐的财货……先组织调查官员,等待燕王殿下点头,便立即着手,不需顾忌其他!” “此前辽西战事,地方百姓受兵灾蹂躏,损失过多。今年的赋税,只怕不足了!” “当命令地方官府重新丈量土地,减免百姓赋税。并重新整顿地方卫所,招募失地青壮作为卫所兵,将空余土地分配给屯垦,所获一半粮食,直接充入军中。” “……” 而就在雍博荣回答陈择善问题的时候,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一道阴冥神光穿过阴阳两界,径直融入到他的体内。 雍博荣微微一愣,略微有些失神,眉头下意识地皱起。 一旁的陈择善见状,顿时还以为是雍博荣被累到了,连忙赔罪道: “是下官疏忽了,竟让公子过于劳心了。” 雍博荣闻言,这才稍稍回过神来,沉吟道: “今日是差不多了……今后若有棘手政务,燕王殿下又拿不下主意的,自可前来问我!” 说罢,雍博荣当即起身,竟然就准备要匆匆离去。 陈择善闻言,连忙起身相送。 而等到雍博荣快步走上了马车,便顿时靠坐在马车之中,闭目养神起来。 而随着雍博荣的心念一动之下,心神深处罪孽树上的阴府官印忽然一动,浩荡阴冥之气涌出,裹挟着雍博荣的一魂一魄,直接穿透了阴阳两界。 阴府之中,那昏暗冥日依旧悬挂于天空之上。 冥河旁,四座巍峨殿宇依次而立,神威深重,阴冥之气浩荡。 身穿着玄色官服的雍博荣,于此显化身形。 所过之处,众阴兵阴差、鬼魂,皆是毕恭毕敬地行礼,不敢有丝毫冒犯。文学一二 四座巍峨殿宇之中,雍博荣径直来到那座赏善司之中。 如今雍博荣下属的赏善、罚恶、查察、阴律四司之中,也只有罚恶司有了主官。 但其余三座判官司之中,也已经调入了部分阴差、阴吏,先行运转起来。 赏善司之中,一众阴差、鬼吏,正恭敬地陪同着一名周身金光大盛,身后佛轮凝聚的身影。 身穿玄色官服的雍博荣,看着此人,脚步一顿,眉头紧紧皱起。 那人也感受到了雍博荣的到来,回头一看之时,也顿时愣住。 “阿弥陀佛,竟然是雍公子您……”法照和尚错愕地道。 眼前此人,赫然正是在蒿里山,为抵御罗浮山鬼王而被杀死的法照和尚。 不得不说,到底是得道高僧。 此时的法照和尚,周身浓郁的功德金光大放光芒,在雍博荣所见之人中,也只有那建立枉死城的楼氏女能够相比。 而他脑后,那象征着高深佛门修为的光轮,此时更似绽放着七彩光辉,仅是这散发出来的淡淡佛光,便已经让阴府之中,那些戾气缠绕的鬼魂们感到不安惶恐了。 雍博荣看着眼前的法照和尚,眉头皱起,冷声道: “你为何会在这里?” 法照和尚被雍博荣这般冰冷淡漠,与人间那温和公子截然不同的语气,给弄得一愣。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雍博荣,方才确定自己并没有认错人。 想到自己身入阴府以来,所见厉鬼沉沦其中的阴府景象,法照和尚也只能觉得是这阴府古怪,竟然让雍博荣都变了秉性脾气。 法照和尚双手合十,对着雍博荣微微一礼,道: “阿弥陀佛,好叫雍公子知晓。” “贫僧护送燕王殿下前往蒿里山枉死城,却不想罗浮山鬼王突然杀到。贫僧奋力阻止,却也不敌那鬼王的凶威。身死之后,魂魄恍惚之间,便已经到了这阴府之中……” 说到这里,法照和尚不由苦笑一声,自嘲地道: “本以为这阴府不过是蒿里山鬼王自称,却不曾想这阴间之中,竟然真的出现了管理秩序的阴府……而雍公子您,竟然就是这阴府神尊!” 雍博荣一向理智到无情淡漠的情绪,此时听到这個消息,心中也不由微微泛起一丝波澜,沉声问道: “燕王此时,还在枉死城之中?” 法照和尚闻言,先是点了点头,但旋即便又连忙摇头,道: “燕王还在枉死城之中,但罗浮山鬼王已被击退!” “已被击退?” “是,雍公子在枉死城之中留下的神力,将罗浮山鬼王逼得仓皇而逃……” “本尊留下的神力?” 雍博荣一愣,眉头皱起。 等等,这事儿是我干的? 我记得此前确定枉死城之时,不是只留下了神力,以守护枉死城不被阳间侵袭的禁制吗? 罗浮山鬼王也是鬼,怎么会因为自己留下的神力击败?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十大阴帅,阴鬼、拘魂、妖冥三使 阴阳两界通道,枉死城前。 此时的罗浮山鬼王,在失去了依仗之后,仓皇逃窜而去。为了避免再出意外,李玉鉴也在天一道人、紫清道人的护持之下,匆匆返回阳间。 枉死城城墙之上,鬼军依旧巡查戒严,大队枉死城鬼军出城,追杀罗浮山鬼王,并不断清缴四处溃逃的罗浮山鬼军。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玄色神光突然从阴间深处遁来,落入地面之上,旋即显露出雍博荣与法照和尚的身影。 雍博荣看着面前刚刚经历一场杀伐的战场之上,感受着四周隐约散溢着的,与阴间格格不入的道教纯正法力,淡漠的眼神不由微微皱起。 此时城墙之上的那“枉死城”三个古朴篆字,此时隐隐有神光闪烁,磅礴阴冥之力充斥其上,尽显神威,将四周散溢的法力气息直接压制、驱散。 枉死城的城匾之上,雍博荣的确留下了神力,只是为了防止有来自阳间的妖魔窥觊枉死城,紊乱阴阳两界秩序。 但由于枉死城位于这阴阳两界通道之上,雍博荣自然就没有留下神力,对本就属于阴间的鬼魂们做出什么限制。 所以按照常理来说,雍博荣留下庇护枉死城的神力,不该对罗浮山鬼王麾下鬼兵鬼将起到什么作用的! 想到这里,雍博荣眉头皱起,旋即微微抬手,手掌一张,便有恐怖神力瞬间充斥整個战场之上。 威仪神威霎时充斥四周,更在阴府神位的加持之下,使得四周的阴冥之力,尽数为雍博荣所用。 在浩荡神力的驱使之下,霎时之间,那散溢在四周的道家法力,此时汇聚而来。 原本已经被神力直接打散的天覆道兵,此时竟然重新显露出身形来。 眼前这重新凝聚的天覆道兵,其身高一丈,面如红玉,身穿威武的玄黄甲胄,周身气势渊重。表情僵硬不似真人,可眼神之中却透着几分迷茫之色。 一旁的法照和尚,双手合十地道: “雍、神尊,贫僧此前便是为这类道兵所败,这才被迫于蒿里山上,应劫而死……” 意识到眼前的雍博荣,和北平府的那位雍公子有所不同,法照和尚这才改口以“神尊”称呼。 此前蒿里山之上,法照和尚之所以胆敢留下拖延时间,倒还真不是一心送死。 毕竟他修行的是佛门琉璃金身法门,身躯无漏无缺,金刚不坏,又浩大光明,正是鬼魅邪祟的克星。 按理来说,就算实在打不过了,走总是能够走掉的! 若非是这道兵突然出手,以玄奥阵法困住了法照和尚,他顶多也就狼狈了些,还不至于将命送了。 而就在法照和尚说话之时,那重新凝聚出来的这位天覆道兵,眼中迷茫之色逐渐散去。衛鯹尛说 “杀!” 道兵眼中露出肃杀之气,暴喝一声,便对着面前的雍博荣悍然出手。 可还不等其触碰到雍博荣,雍博荣便微微拂袖,重新凝聚出来的玄黄道兵,再次被打散开来,只留下了一点光团,悬浮于空中。 法照和尚见这名道兵突然出手袭杀,眼神顿时圆瞪,惊呼道: “这怎么可能……” 雍博荣听到法照和尚的惊呼,微微扭头看向他。 “无论佛道,各家各脉传承的护法道兵,都只是类似傀儡之物。若无人操纵,怎么可能动起来?”法照和尚惊讶地道。 说到这里,法照和尚又不由回想起了,自己此前与这些天覆道兵交手之时的感觉。 那百余道兵相互之间,配合极为默契,攻守有度,布下的阵法也是时时变动,不似普通的道兵傀儡,倒更像是对付一支精锐兵马! 想到这里,法照和尚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个极为惊悚的念头。 看着眼前浮着的,那道兵被打散遗留下来的散发着点点光芒的亮点,法照和尚颤声道: “难道这些道兵都是以邪法诡术,将魂魄炼制成了道兵傀儡的?” 雍博荣微微伸出手,攥住这点光团,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奇怪气息,微微摇头道: “不是魂魄……” 这团光点的确有些奇怪,但却并不是魂魄所化。否则在雍博荣的神力之下,无论是何等的邪术,都难以掩藏分毫! 而正当雍博荣打算继续研究这点光团之时,光团却突然彻底暗淡下去,瞬间破碎开来,彻底消散开来。 雍博荣手中一空,淡漠的双眼突然一凝,冷声道: “有点意思……” 此时的雍博荣,随着情绪的略有波动,周身浩瀚阴冥之气不断涌动,如渊如海的神威散溢出来。 法照和尚此时忍不住口宣一句佛号,然后沉声道: “神尊,凡间有修士勾结罗浮山鬼王。还请神尊开恩,准贫僧传信阳间,将此事告知佛道诸同道,以免为幕后之人所趁!” 佛道两家修士,视守护人间为己任。这几百年来一直在全力维持人间秩序,不使妖魔鬼魅过度侵袭人间。 却不想竟然还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暗中勾结鬼王,不知在谋划着什么。 所以此事必须要让阳间众修士得知,防患于未然! 雍博荣闻言,当即沉声道: “阴鬼使三大阴帅何在?” 伴随着雍博荣的威严之声,三道身着甲胄,神情冰冷木然,身上罪孽之气汹涌,凶煞之气几乎凝作实质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三道身影,齐齐单膝跪倒,冷声喝道: “拜见神尊!” 阴府之中,有十大阴帅之职,位列正七品,下辖有众多的阴兵、差役,分管阴鬼、拘魂、妖冥之责。 此前雍博荣自阴府鬼魂之中,挑出了一些生前杀孽深重,却亦有功德傍身之人,充盈了阴府的下属差役。 此时唤来的三名阴帅,便是于阴鬼使之中任职的三位阴帅,主管阴阳两界巡视,捉拿扰乱两界秩序的厉鬼邪祟。 “即刻前往人间,捉拿罗浮山鬼王,不得有误!” “谨遵神尊法旨!” 罪孽凶煞之气汹涌骇人,神情木然冰冷的三大阴帅,此时猛然暴喝一声,身形暴起,裹挟着无边阴冥之气,冲破阴阳界限,循着罗浮山鬼王离去的踪迹追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阴府行事,百无禁忌 神京洛阳,皇宫,紫宸殿之中。 一靠近此处,便闻到有丹药异香扑鼻而来。 宫中皆知道,如今这座紫宸殿之中,便有一位极擅丹道之术,很受陛下敬重的平阳真人,在此炼丹。 甚至不少宫中侍者,都在传这丹药异香最是大补。不断有宫人找借口绕到这紫宸殿附近,只想多吸两口这扑鼻的丹药异香。 而此时,紫宸殿之中,丹炉之中依旧火光熊熊,不断有异香传出。 平阳真人盘坐其中,静坐调息,却突然眉头一动,猛地睁开了双眼。 一道暗黄色的符篆猛地自怀中跳出,悬于面前,其上黯然失色,在耗尽最后一点灵气法力之后,符篆顿时无风自燃,顷刻之间便已经化作飞灰。 平阳真人眼皮一跳,面露惊讶之色,喃喃道: “足足五千的天覆道兵,竟然全没了?” 这天覆道兵是他一手炼制而成,威力如何他最是清楚。 随便一个,都能够匹敌有数百年修为的大妖、厉鬼。而且每一个皆有灵智,绝非是寻常道兵可比。 一旦结成天覆阵,更是连几十万鬼兵鬼将,也能够轻易镇杀! 哪怕那蒿里山鬼王法力再高深莫测,枉死城再兵多将广,也不该这般轻而易举地便见这五千道兵覆没。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原本的平阳真人对枉死城,也并未放在心上。 之所以让手下罗浮山鬼王杜丰出手抢夺枉死城,也不过是想要增强罗浮山的势力,为将来的计划做准备。顺便挑起阴间大战,来吸引佛道修士的注意。 可未曾想到,竟然招惹出了这么一個强大的存在。 平阳真人脸色阴晴不定,忌惮之心大盛,心中思绪不定。 枉死城的存在,会不会影响之后自己的计划? 而就在平阳真人皱眉沉思之时,突然有一道圆光镜,凭空凝现出来。 镜面之中,此前还威风凛然,嚣张猖狂的罗浮山鬼王杜丰,此时却浑身狼狈至极,驾驭阴风,疯狂逃窜。 “教主,教主救命啊!” 罗浮山鬼王惊恐至极的声音,从圆光镜之中传来。 平阳真人看向镜中,猛地喝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教主,蒿里山鬼王一举荡灭五千道兵,还派了手下追杀!属下、属下撑不住了,教主快救命啊!” 平阳真人看着脸上尽是惊恐之色的罗浮山鬼王,忍不住失望震怒地喝道: “废物!” 他苦心扶持了这么久,方才将杜丰扶上了三大鬼王之列。 却不曾想这货竟然这般废物,不说争夺枉死城了,甚至还被枉死城的兵马追得如此狼狈! 罗浮山鬼王一见平阳真人如此失望震怒,连忙道: “追杀属下的,不是寻常鬼兵鬼将,而是……” 话还未说完,平阳真人便突然听到“轰”的一声巨响。 圆光镜之中,烟尘滚滚,遮蔽视线,只听到罗浮山鬼王杜丰传来的痛苦闷哼之声。 片刻之后,圆光镜中烟尘散去,三道身着甲胄的身影,踏破阴阳两界界限而来。 三道身影周身罪孽凶煞之气浓郁,携凛然不可侵犯之势,阴冥之气直冲天际,引得天地变色。 “厉鬼杜丰,聚集鬼众,盘踞人间罗浮山,滋扰凡间。” “所负杀孽众多,今日又进犯枉死城,其罪滔天。” “阴鬼使奉神尊法旨,前来缉拿。速速束手就擒,入阴府待罪!” 三道冰冷无情的声音,一齐透过圆光镜传来。 阴府阴鬼使,三大阴帅已至! 下一刻,滔天阴冥之气不断凝实,最后化作一条巨大的铁链,朝下方的罗浮山鬼王探来。 阴府神力充斥四周,封锁一切,让此前不可一世的罗浮山鬼王杜丰瘫软在地,丝毫不敢动弹。 眼看着阴冥神力所化的铁链发出撞击之声,并且不断靠近之时,杜丰终于忍不住心中惊恐骇然,大声吼道: “教、教主,救命啊!” 平阳真人脸色一紧,大袖一挥,一道玄奥符篆顿时飞出,借助圆光镜,顷刻之间便已穿过千山万水,来到了罗浮山鬼王杜丰的身前。 符篆之上,道教玄奥纯正法力显露,直入天空之上,顿时引得乌云汇聚笼罩,雷电游走。 下一刻,携浩然正气诛邪荡魔,鬼祟辟易的五雷正法,轰然朝三位阴帅劈下。 便趁着这个时机,罗浮山鬼王杜丰猛地爬起,疯狂逃窜而去。 但只听得天地之间,陡然响起一道冰冷威严之声: “阴府行事,百无禁忌,敕!” 阴冥之气翻涌不断,化作三枚正七品阴府官印,悬于头顶之上,其上神光闪动,阴府神威震慑四方。 原本轰然降下的浩然雷霆,此时在阴府官印的干扰之下,顿时不受平阳真人的控制,猛地一歪,朝远处一座山丘落下。 “轰隆”一声巨响,那处小山丘顿时被雷法夷为平地。 “阻拦阴差,扰乱阴阳秩序,亦当问罪!” 冰冷之声,再次响起。 霎时之间,便又有滚滚阴冥之气化作铁链,便顺着圆光镜遗留的法力,远隔千山万水划破空间探去。 平阳真人只觉有浩荡神威覆压而来,心中一颤,浑身缠绕云雾,仙气盎然的三十六重玉塔立时被他唤出,然后身影顿时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光点躲入玉塔之中。 下一刻,阴冥神力所化的铁链,透过千山万水径直来到这神京之中,却猛地扑了个空。 原本毫无异动的皇宫,此时感受着突然出现的滔天阴冥之气,顿时便若炸开了一般。 磅礴气运汇聚而来,于常人难以察觉的视线之中,汇聚成五爪金龙之像。 这大梁真龙气运,如今虽已腐朽不堪,却依旧威势深沉骇人,磅礴无比,盘旋于皇宫的天空之上,发出龙吟阵阵。 阴冥神力所化的铁链,在大梁气运的压制之下,其上闪烁的神光稍稍一黯。 在迟疑了片刻之后,这条阴冥神力所化的铁链,选择了退避,猛地缩了回去。 而此时,十数名于钦天监修行的佛道高人,也被皇宫之中的这番大动静所惊醒,满脸惊骇之色地匆忙朝皇宫赶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人道气运,不可沾染! 阴冥神力所化铁链,顷刻之间再次跨越了千万里之遥,猛地缩了回来。 铁链之上,此时已然沾染上了一抹淡淡红光。 红光所携气势磅礴,浩荡堂皇,却也带着几丝沉沉腐朽之气。 铁链之中所蕴含的阴冥神力,此时正被这大梁国运之力侵蚀,一缕一缕地逐渐散溢开来。 三名奉命而来的阴帅,此时铁索之上汇聚的阴冥神力,用毫无波动的声音,道: “人道气运,不可沾染!” “当速速携罗浮山鬼王杜丰回归阴府,并将此事回禀,请神尊定夺。” “事不宜迟!” 三名阴鬼使阴帅不再迟疑,当即就要带着被擒住的罗浮山鬼王杜丰,准备回归阴府。 而这个时候,杜丰看着已经破碎的圆光镜,却是眼中满是绝望之色,脸色苍白灰败地道: “完了,全完了……” 他喃喃几句,抬头又看到上前捉拿自己的三位阴府阴帅,想起一向神通广大的平阳真人,刚刚在他们面前竟然也没有占得好处,便又猛地一跳,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声求救道: “救我,快救我!我被人下了禁制符篆,随时都会魂飞魄散。救了我,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此时的杜丰,眼看着平阳真人出手却不曾救出自己,对平阳真人心性极为熟悉的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心中无比恐惧,只能将全部希望尽数放在三位阴帅身上。 可话还未说完,杜丰额头之上,突然出现了一道玄奥圆形符篆,正散发着幽幽蓝光,并且蓝光还逐渐蔓延全身,变得更加耀眼。 杜丰话语一滞,看着浑身上下越发灿烂的蓝色光芒,脸上猛地流露出无比的恐惧愤恨之色,咬牙吼道: “神京皇宫,平……” 话音未落,蓝色光芒耀眼夺目。 强横无比的力量,自杜丰身体之中爆发而出。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大闷响之声,这位雄踞罗浮山,数百年间扰乱阴阳两界的鬼王,便炸裂开来,彻底魂飞魄散。 爆炸余波,激得烟尘滚滚四溢,原地甚至被直接炸开了一个极深的大洞。 片刻之后,烟尘散去。 伴随着阴冥凶煞之气涌动,身上毫发无伤,甚至连所穿甲胄都未沾染半点烟尘的三位阴帅,再次显露出了身形。 看着杜丰魂飞魄散遗留下来的踪迹,三位阴帅脸上冰冷木然,依旧毫无波动。 “厉鬼杜飞,已经魂飞魄散,当于阴籍之上除名!” “此鬼罪孽众多,毫无功德在身,罪有应得!” “返回阴府,回禀神尊!” 冰冷无情的话语落下,四周散溢的,那恐怖骇人的阴冥凶煞之气,此时再次如同沸水一般涌动。 阴阳两界通道再次打开,三位阴帅踏入其中,身形消失不见…… ---------------------- 神京皇宫,紫宸殿之中。 巨大的丹炉之中依旧火光熊熊,却无人看顾。原本散发着的异香,此时也渐渐变成了一缕焦糊味道。 刚刚殿中充盈的阴冥之气,此时也在皇宫之上的大梁气运的压制之下,逐渐被清理开来。 三十六重玉塔,此时再次显露身形,周身云雾、仙气散溢,正滴溜溜地散发着宝光。 一点清光从塔顶之上遁出,缓缓落在地上,化作了平阳真人的身形。 平阳真人惊魂未定地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坐回了蒲团之上,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阴府?阴鬼使? 他自衬修行数百年,天下之中无论是佛道修士,雄踞一方的大妖,再或是横跨阴阳的鬼王,都少有对手。 可万万没想到,这不知从何处突然蹦出来的什么阴府阴鬼使,周身神威煊赫,便让他难以生出抗衡敌对之心,被逼用出了保命手段。 而且若非是因为自己此时,身处神京皇宫之中,还能够借用大梁国运遮掩一二,恐怕这一次还真难以逃脱劫难! 一想到自己无意之中招惹了枉死城,平阳真人便不由得生出一丝懊恼。 失算了啊! 就在平阳真人暗自后悔之时,紫宸殿之外,便听闻有匆匆脚步之声传来。 数道或是玄奥厚重,或是强横刚硬,又或是纯正浩瀚的气息,在紫宸殿之外升起。 平阳真人回过神来,再次一惊。 不用出殿门,他都能够感知到,外面那些朝廷供奉修士,已经齐齐涌来。 说起来,如今的大梁虽然国势衰败,已显宗庙覆亡之象。 可到底在这神京之中,却还是后知后觉。钦天监之中,不少佛道两家高手依旧享受着朝廷的供奉。 刚刚阴冥神力所化铁链穿越千万里而来,动静其实并不算大,可这是在神京皇宫之中,还引起了国朝气运凝实,钦天监自然不可能没有反应! 平阳真人眼睛一转,略作迟疑。 他此前之所以选择进入神京皇宫当这個三品真人,为皇帝炼丹,自有他的谋划。 而且这次,他还招惹了枉死城的那些存在。在整个天下之中,也唯有神京皇宫之中能够借助大梁的人道气运,保全自己。 所以,自己绝对不能离开皇宫! 想到这里,平阳真人心思急转,视线猛地落在了一旁的丹炉之上…… 紫宸殿之外,钦天监的七位佛道高人,已经齐聚于此,面色凝重地看向殿中。 “这里面是陛下钦封的三品真人,道录院副道录,平阳真人!” “平阳真人?此前还从未听闻天下修士之中,还有这么一位存在!” “若刚刚那股诡异气息是他所发出,恐怕……” “不管如何,必须查清此事!” 诸位高人简单商议一番,便觉得应该立即出手。 但下一刻,紫宸殿之中,突然一道紫金色光芒绽放。异香扑鼻而来,甚至于宫殿四周显化朵朵金花,翩然落下。 这番景象,让刚刚准备动手的几位高人顿时一滞。 只听得“吱啦”一声,紫宸殿的殿门打开。 身穿道袍,仙风道骨的平阳真人,一枚紫金色丹药悬于手中,周身微光荡漾,不算散发着扑鼻异香。 散溢的点点生机,让平阳真人所过之处的砖石之间,有花草自其中生出,顿时让一众高人面露惊讶之色。 平阳真人看着手中的灵丹,心中肉疼滴血,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高兴之色,开口道: “贫道为陛下炼制紫金震灵丹,今日终于功成。” 说到这里,他又面露歉意,对众人行礼道: “此丹能夺天地之生机,是故易遭天妒,降下雷劫。未免丹药遭毁,贫道特以茅山役鬼法遮蔽天机,却不想忘记提前告知,惊扰了诸位同道,实在抱歉!” 钦天监的七位佛道高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迟疑地停了下来。 反倒是一旁,紫宸殿伺候的宫人闻言,顿时露出大喜之色,连忙转身离去,前去告知皇帝这个好消息…… 第一百四十六章 道教五脉 北平城,雍府。 有苏妙姿照例端着汤药,来到了雍博荣的书房之中。 便见此时的雍博荣,竟然搬来了一盘围棋,左手下右手地打发闲暇时间。 有苏妙姿走进两步扫了一眼,便见棋盘之上,黑白二子厮杀正烈,不由得眉头一动,开口道: “我之前让你陪我下棋之时,你不是说不会的吗!”文学一二 有苏妙姿也知道雍博荣平日里困在府中,实在无聊,所以也时常想着法地帮他打发时间。 之前就曾经邀他下棋,可雍博荣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也便作罢。 雍博荣闻言,微微抬头,笑道: “刚学的!” 有苏妙姿秀眉一蹙,美目微微瞥了一眼,那黑白两子缠斗不休的棋盘上,然后轻哼道: “你现在这棋力,哪里像刚学的?怕不是之前推说不会下棋,就是在敷衍哄骗我的吧!” 雍博荣闻言,一脸坦然地道: “真的没骗你!” 他自然是没有骗人的,这下棋便是昨晚梦中所学。 此前善缘树结果,雍博荣一直未曾有空理会。 这段时间空闲下来,便进入心神深处,得了华夏南梁名将陈庆之,教导棋艺、兵法。 有苏妙姿其实也就是寻着这个由头,故意多与雍博荣说几句话。 听到这里,便再次轻哼一声,道: “那以后寻你下棋,可就不能推脱了!” “那是自然。”雍博荣笑着道。 有苏妙姿嘴角一弯,旋即又恢复了清冷之色,随手将手中汤药放下,道: “喝药!” 雍博荣摇了摇头,认命地扔下棋子,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然后面色痛苦地扭曲起来。 有苏妙姿照例摸出了一只橘子,伸出白嫩手指拨开,轻轻地递给雍博荣。 “对了,青丘麾下小妖传回了消息,燕王殿下已经然后到了直沽卫,不日便要回归北平了!” 直沽卫,是北平府与山东交界之处,距离北平城也没有多远了。 李玉鉴前往枉死城的目的,已然达到。所以在罗浮山鬼王杜丰溃逃之后,未免再出意外,紫清道人匆忙将其带出,护送其回归北平。 雍博荣闻言,点了点头道: “嗯,燕王殿下要回来了,这是好事!” 其实雍博荣在李玉鉴踏上直沽卫的时候,便已经收到了当地土地神传回的情报。 两人交谈之时,书房之外便传来贝永康的声音: “少爷,殿下送回的书信!” 说来倒是也巧,李玉鉴的书信,倒是与青丘那边传来的消息前后相差没多久。 雍博荣闻言,当即道: “拿进来吧!” 门外的贝永康得到同意,方才快步走入书房之中,将一封厚厚的书信递到了雍博荣的面前。 雍博荣打开仔细一看,李玉鉴已经将那日枉死城之中所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尽数述说。 翻看一遍过后,雍博荣眼神微微一眯,露出沉吟之色。 此时的雍博荣,已经分别从法照和尚、楼氏女、李玉鉴,还有阴鬼使三大阴帅的口中,得知了不少事情。 就比如:出现的那五千道兵,是蜀中太清观已经失传了几百年的天覆道兵。罗浮山鬼王杜丰知道李玉鉴的身份与踪迹;罗浮山的背后,竟然还有人在暗中操纵。 还有暗中操纵之人,似乎与神京皇宫有牵连! 雍博荣缓缓合起手中的书信,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 “这个幕后之人,实在不简单啊!” “蜀中太清观,是道教五派之一,妙真道的传承。阻拦阴鬼使阴帅之时,施展的是符篆神霄一脉的雷法。给杜丰下禁制,用的是上清篆一脉的茅山驭鬼术……” “还有那种能够突然消失于世间,躲避阴冥神力追捕的手段!” 就这,还只是雍博荣这边知道的。 除此之外,那位平阳真人精通炼丹之术,必然也有丹鼎一脉的传承。通晓卜算之道,甚至能够预测一国之气运,这是道教占验一脉的传承…… 道教五脉传承,此人已然展露妙真、符篆、丹鼎、占验的手段,当真是深不可测! 一旁的有苏妙姿,听到雍博荣喃喃自语着什么,不由好奇地问道: “可是有什么发现?” 雍博荣闻言,沉吟了一会儿,方才点头道: “发现谈不上,只是有些疑惑……” “这個罗浮山鬼王杜丰,竟然知道当时殿下,就在枉死城之中!” 听闻此言,有苏妙姿与贝永康顿时一惊,纷纷开口道: “这次护送燕王,我派的都是值得信任的小妖,不可能走漏消息!” “藩王按制,不得轻离封地。是以这次出行,殿下也极为重视,找的都是死忠护卫,不可能泄露出去!” 青丘狐君此前倾力相助李玉鉴,已经默认了算是青丘的投资,没有理由出卖她。就凭青丘的实力底蕴,若不想走漏消息,外人不可能知道! 而李玉鉴领着昭明太子的旧部,在苏州蛰伏深耕了十几年,若是管制不严,恐怕早就走漏风声,没了性命了。 所以这怎么看,也不应该是从这两边走漏的消息。 雍博荣眼中精光闪动,却是道: “这次还有个幕后之人,没有被揪出来……” “此人,应该和神京宫中有所关联!” 罗浮山鬼王杜丰在临死之前,可是满怀愤恨地想要说些什么。 只可惜的是,那禁制发作太快,还没来得及让他说完,便直接炸了个魂飞魄散,连阴府阴神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神京宫中?” 贝永康想了一会儿,不由眼睛圆睁,下意识地放低声音,惊道: “所以少爷您是觉得,这背后有銮仪卫的手笔?” 銮仪卫,是皇帝监控天下的眼线。 雍博荣和李玉鉴,曾经与銮仪卫指挥使长孙捷打过交道。 那个人虽然贪婪,但能力出众,绝不好相与! 雍博荣摇了摇头,道: “不确定……” “不过你既然提到銮仪卫,倒也提醒了我。” 雍博荣双眼一眯,沉声道: “既然燕王志在至尊之位,那手下便不应该没有情报机构!” “你立即着手,将雍家、李家,还有昔日东宫旧部整合起来。” “是……”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下岂有六十年之太子乎? 神京,楚王府。 气质雍容,满脸意气奋发的楚王殿下,此时快步走入书房之中。 麾下一众谋士,早已在此等候,当即齐齐一礼,道: “恭迎殿下!” 楚王抬手一礼,道: “免礼!” 看着楚王此时神采飞扬,得意至极的模样,众谋士对视一眼,开口道: “这次殿下替皇帝巡视京畿之地,想必颇有收获啊!” 楚王闻言,朗笑一声,点头道: “哈哈哈,此次巡视直隶,京畿的顺天、应天、承天三府知府,并地方十余州县官员,皆表露出投效之意。只从此处,便可窥见天下人心向背啊!” 在如今的神京诸王之中,属楚王的权势最重。 皇帝也许是被之前辽西战事给吓到了,这段时间来的身体越发不行了。 再加上这次楚王是奉旨巡视京畿之地,几乎就是在告知天下人,这储位之争即将尘埃落定,自然引得众官员纷纷投效。 众幕僚闻言,亦是面露高兴之色,齐声恭贺道: “恭喜殿下!” 此时的楚王听闻手下恭贺,是更加的踌躇满志,志得意满。 他早就从宫中搞到了皇帝的诊治药单,对皇帝如今的身体状态最是清楚,大概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文学一二 若是没猜错的话,这次巡视京畿之地回来之后,应该没几个月,册封太子的旨意就要下来了。 自从昭明太子死后,他苦熬了十几年,如今好歹是看见的曙光了! “而且,本王这次还得到了一个消息!” 楚王轻哼一声,继续道: “銮仪卫指挥使长孙捷,只怕已然暗中投靠了燕王!” 此言一出,在场众幕僚脸色顿时一变。 銮仪卫作为依附于皇帝的暴力机构,在如今这大梁国势渐颓,皇权威势日衰的局势之下,势力的确不比鼎盛之时,已经难以有效地替皇帝监控天下。 但銮仪卫却还是拥有着遍布天下的情报网络,实在是让人忌惮。 若是銮仪卫指挥使长孙捷,真的选择投靠了燕王李玉鉴,那当真是让楚王夺嫡之路,凭白生出了几分变故啊! 看到众幕僚脸色凝重,楚王却是自信地摆了摆手,道: “半月之前,燕王李玉鉴暗中离开了封地,前往了山东泰山府。銮仪卫暗探探查到踪迹之后,长孙捷竟然选择隐瞒不报!” “若非是本王新近得了銮仪卫高层的效忠,暗中送来情报,只怕这件事还真被瞒了过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楚王方才认定銮仪卫指挥使长孙捷,已然暗中投靠了李玉鉴。 说到这里,楚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 “山东,是齐国公的地盘。此前辽西之战,本王那侄儿便得了临淄的齐国公不少资助。这次悄然前去,必是与齐国公勾连。” “藩王结交地方权贵,这是大忌!哈哈哈,这一次一定够本王那侄儿,喝上一壶的了!” 因为之前辽西局势的刻不容缓,李玉鉴这個燕王才与寻常亲王不同,能够节制北平、辽西文武诸事,权威堪比开国之初的九大塞王。 而临淄的齐国公府,扎根山东多年,根基深厚。 两者结交,这是何等的大忌讳,皇帝焉能容忍? 此时的楚王,眼看着那至尊之位就在眼前,一直忌惮的李玉鉴更是被他抓住了把柄,心中得意是溢于言表,一副大局已定的模样。 位居幕僚之首,一直没有开口的赵睢,此时却是眉头一跳。 楚王在如今的朝堂之上,到底是大势所趋,储君之位在望。不知道多少人争相投靠,就连长孙捷经营多年的銮仪卫,也暗中有人投效! 不行,以燕王殿下如今的情况,尚且不能对抗朝廷的旨意。 自己必须要想办法,来拖延楚王的计划,好让燕王殿下有所准备才是! 脑中急忙思索了片刻之后,赵睢突然眼中精光一闪,当即沉声打断道: “殿下,此时恐怕还不到高兴的时候……” “就在您出京巡视之时,京中出了变故。我劝殿下还需要再韬光养晦,勿要轻动才是!” 听到这话,楚王止住笑声,扭头问道: “变故?什么变故,本王怎么不知道!” 赵睢微微躬身,道: “銮仪卫指挥使长孙捷,数月之前寻到了一位炼丹高人,被皇帝封为了三品真人,道录院副道录,入了宫中紫宸殿炼丹。” “就在殿下归京之前,此人炼制出了一枚天下罕有的紫金震灵丹!皇帝服下之后,据说身体大好……” 听闻此言,楚王脸上笑容彻底消失,凝声道: “皇帝如今的身体情况,到底如何?” 赵睢低下头,沉声道: “尚未探查清楚……不过据府中供奉修士回禀,这紫金震灵丹世间罕有,功效神奇,常人服之,可延寿一甲子!” 其实这就是赵睢,在故意扰乱楚王的心思。 这紫金震灵丹,常人服之的确可延寿六十年。 可皇帝身负一国气运,无法修行,丹药的效用也极为微弱。 就皇帝如今这身体,服用这紫金震灵丹之后能延寿二年,便是奇效了,怎么可能延寿六十年? 不过此时的楚王,可不清楚这些。 一听赵睢所言,他语调便不由一高,惊呼道: “一甲子?” 下一刻,他竟然有些口不择言地道: “这天下从古至今,焉有六十年的太子?” 他楚王今年都快四十了,都不见得还能活六十年。 此时的楚王,心中思绪紊乱,竟然不可遏制地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本王从来都最是纯孝恭顺,与其让父皇再次承受丧子之痛,还不如本王忍受一下丧父之“苦”呢! 此时的赵睢,倒也没想到楚王的胆子竟然如此大,只是再次开口道: “这灵丹的具体效果如何,还未可知,殿下也莫要心急。再派人去,好好打听就是了。” “不过我是想说,若是皇帝的身体真的康健了,以殿下如今的威势,怕还是要韬光养晦才是啊……” 赵睢话中深意隐晦,但楚王却立时想起了自己的皇兄,昭明太子! 当年东宫之变,实在是说不清道不明。 谁都不知道,是不是皇帝已经不容昭明太子了,这才暗中出手? 楚王想到如今的自己,只论朝中威势,不比当年的昭明太子差几分,便不由心中凛然,点头道: “对,这段时间先要韬光养晦!” “还有,调用太医院的所有眼线,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查清皇帝的身体情况!” 皇帝到底还能活多久,已经成了楚王如今最为关切的问题。 至于对付燕王李玉鉴的事情,自然也就暂时放下了。反正把柄在手,随时都能出手,也不必急于一时! 第一百四十八章 枉死城的壮大,准备攻打高句丽 阴间,枉死城之中。 无数鬼魂,再次汇聚到了城门之前。其数量,甚至比当初锦州被屠之后还要众多! 这倒不是凡间又有哪处城池被屠了,而是罗浮山鬼王杜丰死后,楼氏女便在李玉鉴的建议之下,派遣麾下鬼军出动,直取罗浮山。 杜丰麾下死忠的那些鬼兵鬼将,此前便已经尽数覆没在枉死城下。 此时罗浮山群龙无首之下,就这么被楼氏女轻易地夺取了。 罗浮山鬼王杜丰积攒下来的百万鬼兵鬼将,养着的无数厉鬼邪祟,就这么被楼氏女鲸吞下来。 此时枉死城之中的鬼将、鬼吏,正忙得飞起,将罗浮山麾下的百万鬼魂区分。 那些满是罪孽,理智全失的厉鬼邪祟,被直接交给了佛道两家修士,直接诛灭。 愿意投胎的鬼魂被送入阴间,交由判官四司处置。不愿投胎的,也可居住于枉死城之中。 枉死城之中,城主府大堂。 屏风帘帐之后,便见周身功德金光耀眼,头悬阴冥神符的楼氏女,正伏案专心处置公文。 在她身边,还有被十余名身穿吏袍的女官正奔走不停,协助处理事务。 而就在这个时候,数名鬼将满脸喜色,脚步匆匆地走入大堂之中,单膝跪倒在地,朗声道: “城主,有探马来报,抱犊山、嶓冢山方向而来的鬼兵,已经退去了!” “凡间佛道修士,也派人前来告知,两大鬼王散去了麾下兵马,偃旗息鼓,已然不敢侵犯我枉死城了!” 罗浮山鬼王杜丰突然来犯,最后却都没能逃走就魂飞魄散了,偌大的罗浮山被直接吞并。 虽然是阴鬼使的三大阴帅出手,杜峰更是死在平阳真人的禁制之下。 但抱犊山、嶓冢山的两位鬼王,却是不知道其中情况,所以对楼氏女这位枉死城城主、蒿里山鬼王的实力,更加忌惮了几分。 再加上佛道修士也有相助之意,最终让两大鬼王暂时按下了兴兵之意。 楼氏女闻言微微抬头,轻舒了一口气,喃喃道: “吞并了罗浮山,枉死城今后再也不惧其他鬼王窥觊,也总算能为神尊尽一份力了……” --------------------- 北平城,雍府。 声势浩荡的燕王仪仗,此时停在了大门之前。 悄然返回北平没有几日的李玉鉴,匆匆登门。 一入雍府书房之中,便撞见了雍博荣正在有苏妙姿监督之下,苦着脸端起药碗。 见到李玉鉴的到来,面色凝重不似寻常,雍博荣连忙放下还没喝完的药碗,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有苏妙姿看着借机不愿将药全喝了的雍博荣,秀眉微微一蹙。 但她到底还是知道轻重,一双美目只是白了雍博荣一眼,便端起药碗默默离去,将书房让给了二人。 等到有苏妙姿离去,李玉鉴当即自袖中取出一份密函,沉声道: “这是安插在楚王府的东宫旧部,紧急传回的消息。” “楚王已经从銮仪卫那边,知道了我此前离开封地的事情了!” 听到这话,雍博荣连忙接过密函,翻阅一遍之后,双眼一眯,道: “看来我此前猜测是对的,果然是銮仪卫!” 之前涉及三大鬼王之事,事态紧急,的确未思虑周全。再加上李玉鉴就藩之后,銮仪卫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倒是让人都忘了它的存在了。 现在回想起来,雍博荣心中不由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大意了! 李玉鉴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道: “銮仪卫如今的权势,不比开国之初那般凶威赫赫。但遍布天下的情报网络,却还是让人忌惮。” “想必此时北平城内外,不知道有多少眼线暗探存在呢!” 雍博荣沉吟了片刻,便合起了手中密函,道: “也无妨,要不了几个月,这北平城内外就能清理一空了!” 此时的贝永康,已经奉了雍博荣之命,着手整顿手下人马,组织一個对应的情报机构。 说起来,雍博荣还在扬州雍家之时,就曾经通过善缘树,受明朝锦衣卫创始人毛骧倾囊相授。 对于刺探情报,安插细作,收买他人,暗中监察这些手段,被雍博荣一手培养调教出来的贝永康,自然也是极为熟络的。 说到这里,雍博荣又看向李玉鉴,好奇地问道: “不过这个长孙捷,昔日也曾是昭明太子的旧部?” 李玉鉴闻言,回想了一会儿,方才摇了摇头,道: “成叔未曾提及,应该不是!” “那为何銮仪卫那边,不去上报皇帝?”雍博荣有些疑惑地问道。 若是长孙捷直接将此事汇报给皇帝,今天这事儿可就真的麻烦了! 但奇怪的是,长孙捷却并没有这样去做,反而帮忙隐瞒了下来。 若非是有銮仪卫高层暗中投靠了楚王,这件事还真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 李玉鉴也皱着眉,不解地道: “此事,我极为也不解。” “说起来,我与长孙捷也只有过数面之缘,这次也没有提前打点,他却帮忙隐瞒,真是奇怪!” “或许是昔日曾受过昭明太子的恩惠也说不定……这件事可以慢慢查,倒是不急。” 雍博荣也不纠结,转而道: “私自离开封地,这是大忌讳。神京要是知道了,不得善了!” “不过所幸的是,你之前暗中前去泰山之事,办得极为隐蔽,楚王未必有实际证据。想办法搞出点大事来,时间一长,此事也就能这么遮掩下去了!” 这种套路,屡见不鲜,中外皆有。 就比如突然爆出的什么明星出轨了,一出事儿就说有飞碟了之类的…… “搞点大事?” 李玉鉴眼中神采一动,笑着看向雍博荣,道: “看来咱们是想一块儿去了!” 二人相视一笑,齐声道: “高句丽!” 经历过锦州屠杀之后,大梁上下提及高句丽,多是咬牙切齿。 打击高句丽,已然成了政治正确。 这一场仗,不需要多大的规模,甚至都不需要真打起来。 只要边境局势稍稍紧张,李玉鉴就多了一道护身符。 若是楚王在这个时候,上书弹劾李玉鉴,却又拿不住什么确凿证据。那么上至皇帝,下至大梁黎民百姓,都只会认为楚王这是在借机打压亲侄子。 雍博荣再次开口道: “还得告知天下,就说高句丽拿我大梁将士尸首铸造京观,边境兵马日日挑衅,有再次兴兵进犯之意。” 舆论战,也是极为重要的,要不然如何能让楚王投鼠忌器! 第一百四十九章 残酷练兵,水炼、火炼之法 北平城外的山郊之中,有一处驻军大营。 每日清晨,营地之中,便响起如野兽一般嘶吼的喊叫之声,悍然杀伐之气直冲天际,惊得四周鸟兽飞奔。 身穿甲胄的王不二,匆忙自营地之中走出,对着刚刚到来的雍博荣躬身一礼,朗声道: “少爷!” 雍博荣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片营地,笑着开口问道: “之前就听说,你不愿留在城外大营之中,反而另外挑选了这地方作为营地?” 眼前的这片营地,位于深林之中,四周并无险要之地可守。营地之后,只有两条深涧。 无论从什么地方看,这都不是什么适合操练兵马的地方! 王不二闻言,憨憨一笑,点头道: “是啊,少爷不是让我练兵嘛!城外大营那里,实在是束手束脚,我这才跑到这里练兵的。” 在如此重要的北平城外私立营地,暗自操练兵马。选址、驻扎,还颇似儿戏之举。 这也就是因为雍博荣此前交代过的,王不二更是他的心腹,否则放到旁人身上,是半点可能都没有的! 此时听着营地之中传来的,那响遏行云的喊杀操练之声,雍博荣当即走下马车,道: “带我进去看看!” “是!” 王不二抱拳应是,连忙引着雍博荣进入营地之中。 眼前的这片营地,其实严格来说,训练的都是雍博荣的私兵。 也就是他之前在古北口,从野人女真部手中买来的战败奴隶,共计两千余人。 雍博荣将这些女真奴隶尽数编为死军,只有他们在战场之上获得斩获,才能摆脱奴隶的身份,重获自由人的身份。 此时营地之中,两千余死军正聚在那两条深涧旁。 两条深涧,皆有两丈之深,宽一丈有余。 其中一条,下方潭水深深,碧波荡漾。 而另外一条,上游则被堵住,引走了水流,在里面堆积了木柴,点燃之后火焰熊熊,浓烟滚滚。 “进!”语调还有些古怪的官话,从一名女真奴隶的口中喊出。 听闻军令下达,女真奴隶们毫无迟疑之色,发出厉吼之声,一个接一个地朝前方两条深涧跃去。 在白山黑水之间的与天争命,让这些野人女真,拥有着寻常人难以匹及的体魄。这一越丈余远,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接连数队人马,皆是毫无阻滞地越过了深涧。 不过这水火之势汹汹,纵然训练多时,还是让人下意识地有些畏惧,缩手缩脚。 便见其中一名女真奴隶,奔跑至深涧旁,脚下稍稍一滞,跃起之势便弱了几分,然后直接“噗通”一声跌落潭水之中。 一旁身穿甲胄的女真部族将官,铁青着脸,厉声喝道: “杖十下!” 当即便有人将这名失足的女真奴隶拉上来,直接拖到了一边杖责十下。 一旁的王不二不由露出得意之色,看向雍博荣,献宝似地道: “少爷,这是我想出的火炼水炼之法。练的就是一個胆量,还有对军令的服从!” 这些野人女真身为奴隶,基本上不懂中原官话。指望他们能够听从号令,如臂指使,显然是不可能的! 编为死军,仗着他们的野蛮悍勇,为大军冲锋在前,破开敌阵,便是野人女真奴隶最合适的用法了。 可以说,王不二的操练方式,便是最为合适这些野人女真奴隶的! 这个时候,还不等雍博荣开口,那边却又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声。 众人循声望去,便发现是一名女真奴隶,失足跌入了那燃起火焰的深涧之中。 也幸亏深涧之中的火堆不大,打个滚便出了火堆,但那名女真奴隶,却还是被烫得皮开肉绽,惨叫连连,被人急忙抬下去疗伤。 负责刑罚监督的女真部族将校,亦是厉声喝道: “杖责十下,伤好之后再行惩处!” 一旁的雍博荣,此时看得眼皮直跳。 这就是为何雍博荣此前在扬州时,不许他负责操练雍家家丁的原因了! 如此残酷野蛮的训练方式,若是让王不二操练其他人,只怕早就引起哗变了。 也就是野人女真们身躯壮硕,忍耐力极高。 再加上他们身在大梁军中吃喝不愁,比在白山黑水之间搏命要好上太多了,这才能够忍受下来。 此时看到受伤的同伴被抬下去,其余女真奴隶竟然都没有太大的反应,继续训练起来,在将校的命令之下,嘶吼着朝前方深涧冲去。 这两千余女真死军,此时个个都散发出的那股野蛮凶悍,毫不畏死的气势,让雍博荣眼中一亮,转头对着王不二道: “对高句丽用兵在即,到时候你领着这支死军,一起上阵!” 雍博荣私自操练女真死军,另设营地,北平军中私下也多有异议。若非是李玉鉴无条件信任,这事儿还真办不成。 而且总要证明一下,自己那几千两银子没有白花啊! 王不二闻言,神色顿时振奋起来,心中杀意不由浮动,脸上笑容竟也带上了几分嗜血凶残。 “是,必不让少爷您失望!” 对他这个天生杀胚来说,战场之上的惨烈厮杀,最是能够让他兴奋起来。当初随雍博荣上阵厮杀,可是让他至今意犹未尽。 ----------------------- 北平城外,飞放泊。 在飞放泊深处,全由雍博荣、李玉鉴二人死忠心腹守卫的营地之中。 五门重炮,二十门虎蹲炮,共计二十五门崭新的大小火炮,此时静静地摆放于此。 新成立的神机营五百将士,已然收到了即将出兵的消息,在将这些火炮尽数装车,随时准备拔营出征。 之前李玉鉴曾经下令,要锻造十门重炮,五十门虎蹲炮,以供军中使用。 这两个月以来,火炮锻造所已经全力以赴,日夜不休。 只是可惜,因为楚王突然准备发难,原定攻伐高句丽的日期,只能提前了。这也就导致了,原本打算铸造的六十门火炮,到现在也没能打造一半。 不过就算如此,这二十五门火炮也足够使用了。 “战场之神”,即将在高句丽的土地之上,显露其神威! 第一百五十章 校正府开张,赐号长生元妙 深夜,北平府府衙之中。 府衙大堂之上,依旧灯火辉煌。 不少官吏聚集于此,“噼里啪啦”的算盘拨动之声响彻府衙之中。 手捧着账册的陈择善,对着一直等候在这里的燕王李玉鉴躬身一礼,道: “殿下,下官已经核算数遍了。” “如今辽西、北平将士,共计七万六千众。除去锦州前线的四万三千将士,古北口、喜峰口驻扎的六千兵马,营州驻扎的两千兵马外,殿下还可抽调一万五千将士。” “若不影响今年的农务,北平、辽西两地,最多可征调八万卫所兵、民夫。” “如今府库之中,还有米粮三十七万石可以调动。” “但按照前线将士每日食粮八斗,卫所兵、民夫耗费六斗粮来算,府库之中的三十七万石,也仅够前线三月所需!” 陈择善或许在政务处理之上,不算高明。但一旦涉及统筹规划之事,便能够处理得井井有条。 也正是因为如此,一直没有后台,喜欢明哲保身的陈择善,才能够凭借能力,一直稳坐北平同知之位! 李玉鉴听到陈择善的回禀,沉吟道: “三个月啊……” 陈择善微微迟疑了一阵,方才继续道: “殿下,辽东城乃是当年我大梁重建,城高池深,不输锦州。高句丽兵马众多,三个月,恐怕难以攻陷辽东城啊!” 辽东城作为辽东要地,与锦州隔辽水相望,若要收复辽东之地,这辽东城便必须拿到手,否则攻陷其余再多城池,也难以守卫! 可辽东城墙坚固,又有足够的兵马守卫,哪里是那么容易攻陷的啊! 李玉鉴闻言,只是沉声道: “能调用的就这么多粮草,还需要留着些,用来支撑到秋收之时,以防不时之需!” 此前辽西遭难,百姓粮草被夺,还多亏了官府赈济,府库粮草险些为之一空。 若非是齐国公府不断帮忙采购粮草,连现在的这几十万石粮草都没有! 原本雍博荣和李玉鉴,是要等到秋收之后粮草入库,再行用兵的。 只可惜因为楚王的捣乱,让二人根本无法等到那個时候。 李玉鉴顿了顿,又道: “其实如今用兵,倒也合适。” “三个月之后,便是秋收时节。哪怕到时候后方粮草难以及时运到,大军也可就食于敌,削弱高句丽战争潜力!” “若真等到粮草齐备,高句丽那边想必也已秋收入库,有了最够的粮食坚守城池,与我大军抗衡了。” 北平府粮草不够,那辽东城的粮草也必然不多了。 大梁兵马攻伐之下,辽东城外的粮草必然尽毁。就算无法攻下辽东城,也是消耗高句丽国力的一种手段。 李玉鉴是个务实之人,很清楚就以如今辽西、北平的实力,是不太可能一口气夺回辽东之地,攻入柳京,报锦州被屠之仇的。 但用攻打高句丽之举,让神京之中的楚王无法弹劾对付自己。同时以实战操练麾下将士,并消耗了高句丽的国力。 如此也算是一举三得,纵然耗费粮草金银,也不算亏本生意! ---------------------- 今日北平城府衙灯火辉煌,许多官吏一直未曾离去。 这般异动,显然不太正常,自然引得了不少眼线的窥探。 府衙之外,看似平常的街巷之中,不知道多少身形闪过,想要通过各种法子探听情报。 而此时,北平府衙外的一处隐蔽民居之中。 数名身影闪入其中,对着屋内坐着的贝永康齐齐拱手,道: “主事,大致都摸清楚了。”文学一二 “府衙之外,共有眼线十七人。府衙之内,也有五人用各种身份混了进去,打探消息。” “另外还有两处人马,尚且不太清楚。” 贝永康闻言,低声道: “今日是咱们校正府开张,我是万万不能让少爷丢人!” 说到这里,贝永康猛地抬头,眼中冷意闪过,杀意凌然地道: “宁杀错,也莫放过。那两处人马,一并拿下!” 校正府,是雍博荣刚刚设立的一处机构。 明面之上,这校正府是为了编纂刊印书籍,校正错漏。 但实际上,却是一处整合了雍家、李家,还有昔日东宫旧部所有人马的情报机构。 需要校正修改的,不是错字错漏,而是那些对燕王李玉鉴心怀恶意之人! 听到贝永康所言,众人当即齐齐抱拳应是。 片刻之后,府衙之外的阴暗之处,无数干练身影突然涌出,悄无声息之间,便见府衙内外的诸多眼线暗探尽数扫空! ----------------------- 辽西,锦州城。 只见城外之外,有烟尘滚滚而来。 百余骑兵,为大军前锋,纵马疾驰而来。 在他们身后,是数千梁军精锐骑兵,正裹挟着不少高句丽百姓、车马,朝锦州城而来。 为首的那名将领,正是当初的山海关军头,现在的燕王殿下忠犬,正四品明威将军,高继勋! 眼看着高继勋再次凯旋而归,锦州城中将士顿时大喜,大开城门迎接。 之前辽西之战,高句丽二十万大军损失近五分之一,军中积攒粮草尽数被毁。 权臣泉文祚威信大损,受到了不少国内政敌的指责。 无奈之下,其只能带着麾下亲信返回柳京,稳定局势。 原本前线聚集的十几万大军,也被分别派往辽东各城驻守,前线守备空虚。 也就是在这几个月之内,李玉鉴留在锦州的这四千骑兵,就在高继勋的带领之下,数次深入高句丽境内袭扰,每每掠夺高句丽百姓人口、牛羊、财货,所获颇丰。 更借着这个机会,用从瓦剌那边换来的三千战马,重新将辽西铁骑扩充到了七千之众,搅得高句丽边境不宁,百姓逃离,田亩荒芜。 而就在高继勋刚刚回到城内之时,千户郑武便带着一众武将,一齐来寻高继勋。 郑武脸上难掩激动之色,将一份书信递上,道: “高将军,北平来信!” 高继勋闻言,眼神一动,连忙接过书信扫视一眼。 果然是燕王殿下,下令大军调动,准备攻伐高句丽的命令! 高继勋眼中,亦是露出兴奋之色。 他是个野心贪婪之辈,对燕王的忠心从来都是脆弱且善变的。但对于战功,以及无数劫掠而来的金银,他却是永不变心! 此时的高继勋,当即喝道: “传令全军,谨遵殿下调遣。” 众将齐齐抱拳,朗声喝道: “是!” ----------------------- 神京洛阳,皇宫之中。 如今的皇帝再无此前病容,满脸容光焕发,整个人就好像年轻了好几岁一般。 一众御医分别把脉,又相互商议了许久,终于对着皇帝躬身一礼,恭贺道: “恭喜陛下身体康健,旧疾尽去!” 一众宫人闻言,也顿时大喜,连忙恭贺道: “陛下真龙天子,得天之助,福寿连绵,奴婢等恭贺陛下!” 听到这话,龙椅之上端坐着的皇帝,顿时志得意满,哈哈大笑起来。 帝王之身,无望长生。甚至历代帝王之中,能够获得机缘,得以延寿的都寥寥无几。 此时的皇帝成功摆脱旧疾,再被众人恭维,顿时得意飘然。他是真的相信了自己是真龙天子,上天庇佑,这才得以获得如此机缘的! 皇帝大笑了许久,便看向身边的大太监全忠,无比高兴地道: “即刻传旨,平阳真人炼丹有功,钦封一品真人,赐号‘长生元妙真人’,继续于宫中紫宸殿清修炼丹。” 这个“长生元妙”的封号,其实就暴露出了皇帝心中的想法。 他想要让平阳真人继续给他炼制丹药,最后能够让他得以摆脱帝王不得长生修行的宿命,能够长生久视,继续执掌权位! 或许是觉得这个赏赐不实在,不能表露出自己的看重,一向抠门的皇帝顿了顿,竟然又开口道: “再从内帑之中调拨十万两白银,于京畿应天府老君山修建长生道观,遥奉长生元妙真人!” “对了,还有长孙捷。他这才推荐长生元妙真人有功,赏银千两,加封金紫光禄大夫!” 全忠闻言,当即躬身应是。 而就在皇帝兴高采烈之时,殿外一名宫人,手捧着一份军报,气喘吁吁地跑入殿中,急声道: “陛下,北平急报!” “高句丽兵马异动连连,有再次起兵之意。燕王殿下已调集兵马,赶赴锦州抵御,还请朝廷速派支援!” 此时志得意满,自以为是上天庇佑的皇帝,顿时眉头皱起,道: “高句丽?又是高句丽!” 与天下大部分人差不多,皇帝心中畏惧着瓦剌部。但对于之前还是大梁藩属的高句丽,却缺乏认知,心中就多是鄙夷与愤恨。 觉得其反复无端,背刺偷袭,手段卑劣,实力、国力却不值一提。 如今瓦剌与高句丽已然闹翻,转而与大梁设立了榷场,皇帝又怎么可能继续将高句丽太放在心上? “该死的蛮夷小国,当真是觉得朕软弱可欺吗?” 皇帝眼中怒火闪过,当即喝道: “即刻下旨,传令各部官员前来大业殿议事。” “这一次,朕必须要让高句丽知道我大梁天威!” “是!” 第1章 渡辽河,复仇!复仇!(四千字大章)) 神京洛阳,皇宫大业殿之上。 此时的朝廷百官,又开始为驰援辽西之事而争论、推诿起来。 “陛下,兵部抽调兵马已经齐备,只待拨放饷银,便可立即奔赴辽西!” “钦天监此前回禀,今年夏季降雨过多,我户部饷银,已然调拨给了工部防备秋汛了。” “陛下,此笔款子早就分派下去了,工部便是追回,也需要时间……” 归根究底,就一句话,没钱! 而此前,因为被李玉鉴揭露了漕运腐败之事,而颇为狼狈的户部尚书张衝闻,此时竟然在大业殿之上,当着百官面前,哼声道: “陛下,辽西局势此前刚刚平稳。燕王不思为陛下安抚边境,与民休养生息,却反而动辄便轻言开战,实包藏野心。” “臣请陛下问罪燕王,并下旨安抚高句丽,切勿挑起战端!” 这话若是能刨去其中夹杂的私怨,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之前辽西那般紧急,朝廷都拿不出什么驰援,现在更加不用说了,实在是没办法支撑着辽西打仗了。 若是现在将开战的对象从高句丽换成瓦剌,就凭大梁朝廷对瓦剌的忌惮畏惧,还真不会有什么人站出反驳张衝闻的建议。 但奈何大梁朝堂之上,对高句丽的印象还停留在昔日的藩属小国,对如今高句丽的实力没有一个清楚的认识。 再加上之前辽西之战,高句丽可是将仇恨拉得足足的,大梁上下无不对其咬牙切齿。 这就导致张衝闻提出的要下旨安抚的谏言,听起来颇为刺耳,让人难以接受! 不少官员,当即站出来反驳道: “张尚书,此言太过了!” “燕王镇守北平,败退瓦剌、高句丽,功勋在身,劳苦功高。若是轻易问罪,天下人如何能够信服?” “高句丽狼子野心,这次卷土重来,若是还下旨安抚,岂不是助长其野心?” 张衝闻闻言,昂着头反驳道: “过了?” “燕王就藩之后,虽守卫辽西有功。但此前无论是自行求援于临淄齐国公,还是罢免任用官员,再或是与瓦剌设立榷场,这桩桩件件,擅作威褔,独断专行。” “高句丽原本已经退兵了,现在边境却再起风波,其中之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话语之中,竟是毫不掩盖对李玉鉴的敌意。 殿中部分官员,看到了装都不愿意装一点的张衝闻,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站在百官队列之前,只顾低头毫无异样的楚王一眼。 如今谁不知道,户部尚书张衝闻,早已是楚王门下走狗? 朝中其余楚王门下官员,见张衝闻如此,心中顿时一动,纷纷出列道: “臣附议!” “燕王自持战功,嚣张跋扈,请陛下处置!” “还请陛下,下旨问罪燕王!” …… 龙椅之上的皇帝,此时双眼微微眯起,打量着此时站出来问罪燕王,以张衝闻为首的官员。 朕倒是未曾注意,这不知不觉之间,楚王的党羽门客,竟然已经占据了朝中的近半官职啊…… 皇帝又瞥了眼一直闷着头的楚王,许久都未曾挪开视线,眼中意味深长之色,让所有注意到的官员们,都是心中咯噔一下。 此时低着头的楚王,感受到龙椅之上传来的视线,也顿时头皮一紧。 这个时候的楚王才突然意识到,幕僚赵睢之前要自己在皇帝面前掩盖锋芒,自己刚刚却是全然忘记了! 大业殿之上,感受到气氛不对的官员们,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皇帝这才淡淡地移开视线,开口道: “燕王的节制文武之权,是朕给他的。此前辽西局势紧急,事急从权,燕王有功无过!” “说起来,当初燕王就藩,还是楚王提出的呢……对不对啊,楚王?” 楚王听着这话,心中更是一颤,连忙俯身行礼道: “父皇说得是!燕王卫戍辽西,功勋卓著,不容任何人诋毁!” 皇帝与楚王这么一番意味深长,饱含深意的对话,便给李玉鉴此前行为,彻底定下了基调。 原本站出来弹劾的官员们,也纷纷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重新回到了百官队列之中。 大业殿之上,气氛变得极为诡异。 安静了片刻之后,皇帝方才继续开口道: “继续论吧!” 百官沉默了片刻之后,那些真心不赞成出兵的官员,终于继续出言道: “如今朝廷哪里不缺钱?出兵自然可以,那也要军饷银钱啊!” “出兵花费的银钱,是从六部之中的份额里扣,还是要加派百姓辽饷?” “下诏安抚,惠而不费,彰显我大梁仁德,必能让高句丽国主感恩戴德,重新朝贡!” 还有中立的官员,出声道: “燕王殿下之前能挡住瓦剌、高句丽联军,现在只面对高句丽,也一定能守!” “如今辽西局势不如此前紧张,燕王殿下又英武知兵,不派援兵也没什么!” “臣也觉得,莫要着急。” 大业殿之中,百官纷纷发表言论,诸多官员各持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百官干脆齐齐看向皇帝,躬身行礼,道: “还请陛下圣裁!” 龙椅之上的皇帝,看着朝堂之上的百官,眼中厉色闪过。 此时的皇帝,因为平阳真人为他延寿之事,尚且还沉醉于自己是上天庇佑的真龙天子,心中傲意凛然,又记恨之前高句丽的背叛,哪里愿意还去下旨安抚? 见百官恭请圣裁,皇帝当即朗声喝道: “高句丽背叛大梁,反复无端,尽显蛮夷无耻。此刻下诏安抚,的确只会助长其狼子野心!” “必须要给高句丽一個教训,否则其难以知晓我大梁天威!” 皇帝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业殿之中。 皇帝这般言辞,恍惚之间,倒像是恢复了几分年轻时锐意进取的模样,让朝堂百官微微一滞,心中齐齐浮现出一个念头: 如今旧疾尽去的皇帝,给人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同了…… 此时的户部尚书张衝闻,心中不免有些后悔。 但奈何此前话已经说出,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地道: “可是陛下,户部之中实在没有银子了……” 皇帝冷冷地瞥了张衝闻一眼,沉吟了片刻,方才道: “燕王知兵善战,辽西兵马也算精锐得用。先从朕的内帑之中拨付二……先拨付十五万两,筹措部分兵马前去驰援吧!” 原本皇帝或许想拨二十万两白银的,但终究是没舍得。 而十五万两银子,也就堪堪比之前他下旨修建长生道观,多出了五万两银子而已…… 兵部尚书听到皇帝愿意出十五万两银子,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中腹诽起来: 所缺军械、调兵所需的粮草,还有拖欠饷银,这十五万两银子顶多够抽调七八千兵马。 最关键的是,这银子还要层层过手,最后能调五千援军,就算经手的官员们尽心了。 皇帝如今身上虽然多了几分年轻时的锐气,但那股子抠搜劲儿,却还是一点没变! 或许皇帝自己也觉得不太好,再次开口道: “此前辽西大捷,便是因为有水师相助,截断敌军。那朕便下旨,再将莱州水师,也全调到燕王麾下听用!” 莱州水师,是朝廷仅有的两支水师之一,驻扎于山东莱州,负责大梁的海防安全。 之前雍博荣麾下的十五艘战船,便是狐君用齐国公的身份,从莱州水师之中运作出来的。 此时兵部尚书闻言,竟然忙不迭地应道: “臣遵旨!” 因为大梁重漕运而轻海防,所以长江水师颇受看重,而莱州水师则一直被忽略。 莱州水师也不像长江水师一般,能够从漕运上面捞银子。每年莱州水师,都需要派人来兵部闹饷。 直接丢给了燕王李玉鉴,能直接省下一笔军费来,兵部自然是巴不得快点甩掉这个累赘。 此时的大业殿,百官皆是赞成。 唯有站在陛阶之下的楚王,脸色有些难看。 说到底这莱州水师再被轻视,也是有着大小战船几十艘艘,兵将数千的军队! 这样一支人马,被交到了最为忌惮的侄子手中,楚王自然开心不起来。 当然了,最让楚王难受的,还是此时端坐于龙椅之上,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皇帝…… -------------------- 遍布草原、辽东、辽地数条的支流,于辽东大地之上奔流,最后汇聚于眼前的这浩渺辽河。 辽河河水浩浩汤汤,汹涌而过,径直将这关外东北之地,划分为辽东、辽西,然后直朝南方渤海而去。 此时的广宁城之中,有辽西探马散于四周,游走不停。城中驻守兵马调动连连,将士个个士气高昂,气势凝重且紧张。 眼前这座广宁城,位于锦州以东,直面高句丽兵锋,是扼守辽河的辽西咽喉之地。 站在城中向东隔河眺望,更是能够隐约看到高句丽城镇。 此时的广宁城外,已然汇聚了四万余辽西将士。 后方官道之上,更是有旗帜林立翻飞,烟尘滚滚而来。 军阵之中最为显眼的,还是那面为众将旗所簇拥,正随风猎猎作响的“燕”字王旗! 哪怕此时神京朝堂之上,皇帝和大臣还在为出兵之事相互推诿扯皮,辽西大军却已经到了前线。 毕竟如今北平、辽西所有兵马的粮草、军饷供应,和朝廷半点关系也没有,出兵根本不需要神京那边点头应允。 派人送信神京,其实不过是为了给朝廷一个明面上的交代而已。 约莫片刻之后,便见自北平府抽调的万余将士,簇拥着威仪浩荡的燕王仪仗,便来到了广宁城之外。 原本驻守锦州的付广清、高继勋、郑武等人,带领众将士一齐上前迎接,躬身行礼喝道: “末将等,恭迎燕王殿下!” 四万将士列阵于此,亦是齐声行礼高呼道: “恭迎燕王殿下千岁!” 千余精锐的燕王亲兵护卫,便如潮水一般散开,露出了王旗之下,那身穿着龙纹甲胄,气度雍容英武的李玉鉴。以及与她并列而立,气质文弱的雍博荣。 看着一众行礼的将士,李玉鉴微微昂头,朗声道: “众将士免礼!” “谢殿下!” 行礼完毕之后,李玉鉴二话不说下马,在身边众人的簇拥之下,快步登临广宁城城墙之上。 看着城外列队而立的数万将士,李玉鉴深吸一口气,当即抽出腰间宝剑,朗声喝道: “高句丽蛮朝贡中原,至今已有数百年。中原待以怀柔,然其蛮夷之国,恃我大梁仁厚,益肆枭张。无端背盟,引兵进犯,偷袭锦州,屠戮百姓,致使死伤十数万,不共戴天之仇也!” 说罢,李玉鉴宝剑斜指前方浩渺辽河,嘶声力竭地吼道: “本王今日指这滔滔辽水为誓,即刻起兵征伐,必为锦州百姓,报此血海深仇!” 伴随着李玉鉴的誓言,在常人难以看到的视线之中,磅礴浩大,尽显雍容的王爵气运,顿时汹涌凝聚而来。 四爪蟒龙之异象此时显化,张牙舞爪,仰天嘶吼。 辽河之上的河水,也为之翻涌激荡起来,卷起波涛不断,好似在回应李玉鉴的誓言一般。 这掷地有声的立誓之声,清晰地传入了下方众将士的耳中。 甚至还在冥冥之力的加持下,直接透过了阴阳两界界限,传入了枉死城中那些锦州惨死的冤魂耳中,让整个枉死城顿时沸腾起来。 “锦州之恨,不共戴天,誓报此仇!” 广宁城外,数万双眼赤红,显露杀意的辽西将士,此时悍然高呼,高昂士气与肃杀之气,直冲天际。 “复仇!复仇!” 枉死城中,十余万惨死之后怨气难消的锦州冤魂,此时鬼啸阵阵,无边怨气与振奋之情,穿透阴阳。 两股气息交相汇聚,霎时之间便引得天象变化。 李玉鉴立于城墙之上,脸上浮现出毅然之色,高声喝道: “渡河,渡河!” “遵命!” 伴随着齐齐暴喝之声,辽河旁数座浮桥搭建起来,军中如林旗帜摇动,五万辽西大军浩浩荡荡,径直渡过辽河,怀着满腔愤恨不岔,将战火蔓延至高句丽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