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朝歌》 第1章 财阀反派崽 宣朝歌又梦见了往事。 一片漆黑昏暗,仅余剖心蚀骨的恨意。 ……你们为什么夺走他? ……我唯一的软肋。 还给我,我的孩子—— 光怪陆离之中,孩童清脆的笑声转变为尖声嚎啕,如同利剑般刺入宣朝歌的血肉。 心痛如刀绞。 睡梦中,她的泪水溢出眼眶,顺着鸦黑长密的睫毛坠下,在丝质枕面洇出湿痕。 “如果让你找到他,你愿意付出什么?” 模糊中,似乎有人问她。 宣朝歌哑声回答:“一切。” “即便九死一生?” “我会找到生路。” 全然是潜意识,她的声音中亦是一点畏惧也无,如果不是挥之不去的哀伤,简直笃定得如同嚣张一般。 最无力的时刻已经过去,如今的她已然没有不敢争之事。 “您就是我要寻找的宿主。” “灵魂力量强盛,评级ss——编号00039,请你拯救目标灵魂。预告:位面危险度0-9,难度初级。” “漫漫征途告捷之时,即是你圆梦之日。请相信万事皆有轮回,迷途之人终将得返。” 我相信。 茫茫虚空之中,宣朝歌闭上眼,心想,我信的。 - 宣朝歌睁开眼,入目是一片剔透宽大的镜面。 “哎哎……小姐,闭眼。” 宣朝歌形状优美的眼茫然地眨了眨,闭上了。 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的确有痛感。 或多或少让她接受了这个奇幻的设定。 化妆师用眼影刷轻轻地扫着她的眼皮,宣朝歌在心中回忆着系统交代的诸多事宜。 她与任务系统签订了契约,作为交换,返回现世时,系统会帮助她找到自己的孩子。 至于别的奖励,她暂时不关心。 据系统所言,这个世界的规则是一本书,扭转时空代价不菲,时间越长代价越大。 系统一力将时间转至二十年前,其中每相对已进行的时间轴后退多一年,消耗的能量都是成复利增长。 起因便是这个世界的反派失去控制,导致世界逻辑出现了巨大错乱。 这篇小说名为《温少的天价总裁妻》,主要内容是商战。 女主祁悠是商业奇才,在男主温轩异的帮助下,经过一番资本运作夺回已逝父母留下的公司,商业版图扩张至楚氏集团垄断的y省。 楚氏集团的掌权人楚子裕,性情阴晴不定,黑白道通吃,面对外来者挑衅,解决办法一般写在刑法上。 按理来说,接下来的情节应当是祁悠与楚子裕斗智斗勇,最终感化反派,或是斗赢反派。 让楚子裕罪有应得,为此前的一系列草菅人命的行为付出代价。 然而,与传统故事不同,楚子裕没得到任何人的救赎,传统的感化思路也未曾动摇过他。 剧情不断推进,楚子裕想杀就杀。 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情节也偏离了商战。 作者写不下去,直接太监了。 经过系统检测,问题主要出在剧情正式开始以前,也就是作者在书中一笔带过的部分——反派的童年。 对比起其他众多反派,楚子裕并没有极致凄惨的童年。 他含着金钥匙出生,父亲身为楚氏集团掌权人,生来即是楚家命定的继承者。 除了没有母亲以外,他的生活被许多人歆羡。 不过文中曾提及,楚子裕曾在五岁时经历一场绑架案,楚家交付了赎金后,仍旧险些殒命。 死里逃生。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样的心理创伤大致会一直铭刻在灵魂里。 一叶知秋。或许在作者的设定里,他的一生便是暗潮汹涌。 也有可能是极端的反社会人格。 “身为剧情的修正者,你将顶替母亲的角色,提升目标反派心中的阈值。阈值达到100时,即可脱离本位面。” “阈值?” “作恶的阈值。”系统解释道,“人不明善恶之时,即有恶念。当阈值提升至100,他无论经历什么,都会心存善念的种子,剧情也将顺利进行下去。” “请教导他符合普世价值观的善恶观念,给予他爱与陪伴。” 宣朝歌答应了。 - 宣朝歌的角色与她同名。 化妆师与造型师离开后,她要去参加一场晚宴。 这个世界的宣朝歌是一名隐退的歌星。 容貌绝世,歌喉清冷,红极一时。 也黑料缠身。 黑心的家人又剥削了她大部分收入,她难以忍受这般人生,便想方设法支付了违约金,隐退不干了。 她年少时网瘾很重,退圈以后做起了游戏主播,由于操作与意识都很强,很快成为了分区的顶流。文学一二 这次参加的晚宴是直播平台上属的集团举办,宣朝歌的两个身份都受到了邀请。 宣朝歌的计划是以歌手的身份应邀。 因为商演有钱拿。 支付了违约金后,她的卡里一干二净。 就算后来做主播赚了不少,但宣朝歌的身份住在安保不好的房子很不安全,不得不背上房贷,开源节流。 当然,别的商演她也懒得接。 还是楚家给得实在太多了。 - 集团的晚宴在其名下的超五星级酒店举办。 市中心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不远处的江面水波粼粼。 宣朝歌下了车,在侍应生的接引下来到既定楼层。 因为脸小,宽大的墨镜轻易便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挑着人少的地方走,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她伫立在宴会厅前,目光凝固在一个幼小的身影之上。 “是他吗?” 系统肯定道:“是的。” 厅内金碧辉煌,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 从这个小男孩身上,绝对看不出他未来是一个恶魔般的人物。 楚子裕穿着整齐的衬衫西裤,面庞精致,眼睛眨动时,睫毛如同鸦羽般,有种超乎年龄的沉静与乖巧。 宣朝歌走向他,他亦看向宣朝歌。 四目相对之时,系统响起了机械的提示音。 “目标好感度:0,目标阈值:10。” 许多人天生会对漂亮的人或物心存更多好感,据系统的陈述而言,看见宣朝歌时,旁人的好感度视情况时常高达70-90。 30则是一个普遍针对陌生人的数额。 对于初见的人丝毫没有好感,说明对方根本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因此不生评判。 宣朝歌没有接近孩子的经验,此时只是想看看他。 楚子裕身边恰好没人,遇见生人没有躲闪,不动也不笑。 如果不是目光澄澈灵动,简直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宣朝歌蹲下身,脱下墨镜,晚礼服长而蓬松的裙摆迤逦于宴会厅的红毯上。 她这具身体的相貌与她本身有五成相似,不同的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在眼尾处微微下垂,即便不笑也看起来有几分温柔。 宣朝歌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楚子裕不答。 女人轻声说:“我是宣朝歌,认识一下吧。” “目标好感度:5。”系统道。 宣朝歌随便问了几句,小孩不答话,好感度没再变动。 但他仍旧不躲闪,宣朝歌试探地握了握他的手,小孩软绵绵的手掌乖巧地搁在她掌心,皮肤很白,指甲莹润,好像玩具一样可爱。 “有人来了。”系统提醒道。 宣朝歌余光看见有西装革履的助理匆匆接近,似乎是终于找到人了。 她颇有些遗憾,盯着小孩的眼睛道:“好吧,告诉我你的名字,下次再找你玩。” 楚子裕还是不说话。 步履匆忙的助理走到近前,对着电话交代完,转而向宣朝歌客气道:“宣小姐,您怎么在这……这是我家少爷。后台在那边,我带您去。” 宣朝歌瞥了无动于衷的小孩一眼,微微颌首:“好的。” 不愧是反派·幼年版。 真的好冷漠。 他们身侧,伴随着脚步声,低沉淡漠的男声响起:“再乱跑一次,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宣朝歌稍偏头,看见一道高大的侧影。 男人的身量很高,肩宽腿长,黑西装包裹着精壮的身材,眉目阴沉,眼眸锋利漆黑,仿佛一尊煞神。 面容冷峻英挺,如同雕塑般完美。 然而他即便面对自己的儿子,语气也不见丝毫温和,平淡而专断。 这一刻,宣朝歌心里的楚·反派·成年版·子裕突然就有了脸。 不愧是把世界搞出bug的男人……的父亲,从长相中就能看出浓郁的暴君气质。 第2章 国民女神还是顶流主播? “宣朝歌。” 没走出几步,宣朝歌听见了很轻微的声音。 在叫她的名字。 “楚子裕。” 小孩很奶的声音隔着宴会厅嘈杂的空气传来。 楚子裕的声音不大,却令助理露出了十分意外表情。 楚连骁挑了挑眉,凌厉黑沉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女人身上。 女人高挑瘦削,抹胸礼服之下的身材凹凸有致,乌黑的长卷发披散于单薄白皙的肩上。 她的五官精致而温柔,一双桃花眼的睫毛很长,眼眸如秋水,却有些天然的清冷之意。 楚连骁不关心娱乐圈,仍可从这相貌中认定她是请来演出的明星或演员。 他注意她的唯一原因,只因为楚子裕本来是不会和陌生人说话的。 男人肩膀宽阔,小孩被抱在怀里,小短手勾着父亲的颈项,下巴软软地搁在西装的垫肩上。 楚子裕扭着头看宣朝歌,清澈的视线与她对视着,仿佛还有什么想说的。 不过楚连骁无意停留,便走远了,于是只留下了孩童渐行渐远的注视。 别人不解其意。 但宣朝歌明白小孩的意思。んttps:// ——好吧,告诉我你的名字,下次再找你玩。 ——楚子裕。 这是他的回答。 “看来少爷今天心情不错。”助理笑道,“平时他不太喜欢说话。” 宣朝歌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低:“是吗?” “智商太高的孩子,总是有些内向,他的堂哥堂弟五六岁淘气得不行,坐都坐不住,他能对着数独玩一整天——” 助理话音一顿,意识到自己透露雇主的信息于工作无益,便不再多话了,转而提起别的话题。 宣朝歌在心里问系统:“我是他的亲生母亲吗?” 她说的是这副身体。 系统发放的记忆有大片空白,不知是规则疏漏还是人为干预,只有二十岁后的还算连续。 好在原主主要的社会关系还算清晰。 系统沉默了片刻,回答:“有73.9%的几率,是的。” - 宴会厅中灯火辉煌。 晚宴还未开始,集团分配给旗下直播平台的席位已经坐满了人。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正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不时看一眼身侧夸夸其谈的男人。 能够参加集团晚宴的主播,不说地位人气,至少收入都是数一数二的。 ac直播以游戏和娱乐板块出名,女生是游戏主播,车厘紫。 在场的各位则隐隐约约以凌寒为首。 “……夜弦呢?”凌寒突然提道,“不是说她今天会来?” 凌寒是原本游戏板块的一哥——前提是夜弦没来以前。 夜弦名声鹊起以后,ac游戏板块只有一姐。 夜弦是女生,直播时从不开视频,据说声音也有变声器处理的痕迹。 凌寒眼红被她吃掉的流量,主动挑衅solo还输了。 自此他便一直耿耿于怀夜弦的人气,说她吃了性别红利,说不定背后是个男人。 而且夜弦从不参加线下活动。 不是心虚还能是为什么? “我可没听说她会来。”车厘紫懒洋洋道。 “我也听见了,入场的时候有个工作人员说漏嘴,好像做了夜弦的牌子……临时撤销了。”另一个女人说。 “说不定是不敢来呢?在场各位还有哪个没爆过照的,除了她,遮遮掩掩。” 凌寒这话火药味很浓,不过鉴于地位,加上夜弦从不拉帮结派,还是有人附和他。 “说不定夜弦姐其实是夜弦哥,一出场我们就会知道他……哈哈。” “别啊,说不定人家其貌不扬,不好意思呢。” “人家是变声器的神。之前看个新闻怎么说来着?萝莉音后面其实是大妈。” “每天打游戏……坦克吧。” 车厘紫皱起眉:“不就是输过人家几把游戏,记恨到现在?” “谁让她假清高。”凌寒冷笑道,“你还舔她?人家可看不起你。” 几个年轻男生纷纷笑了起来。 女生漂亮的脸顿时红了:“你……” “算了算了小紫。”旁边一个女生拉了拉她的手臂,又冲自己的男朋友说:“你们别太过分。” 男生笑道:“开个玩笑,上纲上线什么。” 女生在餐桌下踹了他一脚,终于有些怒意:“闭嘴!” “哎,赌不赌。”凌寒志得意满道,“我赌她不是男的,就是丑逼。一百个至尊庆典。” 至尊庆典是ac直播最贵的礼物,一个折合五千元,一百个就是五十万。 “很公平吧,只要是个不丑的女的,都算你赢。” “对啊对啊。” 饭桌上许多人都在应和。 然而车厘紫也没有见过夜弦,更何况所谓的“不丑”根本难以界定。 在场没几个不眼高手低的,虽然几个男的都长得都离神仙水平极远,但都敢对着各种美女说丑。 车厘紫气得眼睛都红了:“怎么能随便拿别人打赌。” 一般女生根本受不了被评头论足。 更何况夜弦不想露脸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不敢啊。”凌寒说。 “哎……成交了成交了,寒哥大气。小紫打个电话,让夜弦来帮你证明一下。” 凌寒虚伪道:“我不就是想让大家看看夜弦长什么样,礼物不礼物的,其实不重要。紫妹不给也成。” 车厘紫不答应也没事。反正他想犯的贱已经犯过了。 不远处,宣朝歌望着这处嘈杂的声源,略微皱了皱眉。 车厘紫原名叫黎紫,是外市豪门世家的小女儿,家境本就很好,在宣朝歌还是新人的时候,她随口便帮了宣朝歌解决了一个麻烦。 她已经忘了。宣朝歌却没忘。 宣朝歌刚将原主的记忆梳理过一遍,对人际关系了然于心。 她低头按了一会儿手机屏幕,发送了一句话。 车厘紫的手机震了震,她反射性地看向自己的屏幕,突然睁大了眼。 片刻以后,她四周张望了一下,只看见衣香鬓影,人影憧憧,分辨不出哪个是夜弦。 夜弦对男主播不太理睬,对女主播却还算和善。 车厘紫是有夜弦的联系方式的。 “我和你赌。”因为激动,黎紫的声音有些不自觉的颤,神情却很平静,“正式公证那种。你输了给夜弦公开道歉,道歉声明要挂在首页置顶一个月。” 在场的人突然安静了一下。 黎紫抿着唇心想,夜弦不可能不好看。 更何况黎紫不把几十万放在眼里。 即便凌寒咬死了让她们输,冲着夜弦没有作壁上观,这局她也要赌。 夜弦给她发的是一句语音。 很好听的女声,可能是刻意压低改变音色的缘故,有些轻微的沉: “和他赌一千个庆典。公证的钱我出。” 第3章 夜弦居然是宣朝歌 凌寒很得意。 首先,他终于能看见夜弦的真容了,其次,还有几十万赌注做添头。 丑不丑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他这种见过很多美女的人,眼光高也正常。 楚氏集团的董事长很年轻,是他够不上的那种人,致辞只随意讲了几句话便离开了。文学一二 其余高管讲话完毕后,舞台的灯光暗了暗。 他从飘飘然的思绪中清醒,听见周围有轻微哗然的声音。 “靠,居然是宣朝歌!” “不是退圈了吗?这都能请来。” 黎紫喃喃道:“我家公司年会想请她,根本请不到……” 宣朝歌当初正当红时才二十岁,如今四年过去,即便急流勇退,还是当之无愧的国民女神。 聚光灯笼罩着一道窈窕的倩影,镶嵌着细钻的修身晚礼服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勾勒出有致的身形。 精致的妆容之下,她眼尾的细钻熠熠如星光,却漂亮不过那一双眼眸。 难得一见的美人。 更不用提她空灵清冷的嗓音。 她一开口,座下便响起隐约的惊呼声,随后是彻彻底底的寂静。 直到她下场,凌寒的目光仍紧紧跟随着她,鼓掌拍得手都有些疼,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紧张地环顾四周,好在失态的不止他一个。 - “楚总,宣小姐想借用28层的vip包厢,您觉得……” 中心大厦是y省省会t市的地标建筑,由楚氏集团在十几年前建造,集购物中心、酒店、等多功能于一体。 楚连骁没看他,声音漠然:“需要问我?” “今天连家以您的名义将28层包场了。” 楚连骁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无动于衷,显然懒得理会这些琐事。 助理在心里叹了口气。 楚连骁的形象向来十分冷酷,今天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怀里抱着他相貌精致的儿子,中和了不近人情的气质,助理也不会莫名其妙真的问他这一句。 楚子裕不喜欢让旁人抱,楚连骁又嫌儿子走得慢,一般带儿子出现的场合,都是他亲自抱着。 男人怀里,小孩子圆圆的脸突然转向助理,大眼睛盯着他:“宣朝歌。” 助理愣了愣:“……就是刚才和少爷说过话的宣小姐。” 男孩的小肉手突然拽了拽楚连骁的领带。 楚连骁走进电梯。 助理紧随其后,目不斜视,在电梯镜面里偷看雇主父子互动。 楚子裕又拽了拽领带。 楚连骁轻轻一捏,骨节分明的大手就将肉肉的小手拿了下来,拉到兜着小孩屁股的手里,按在儿子穿着小西裤的腿侧。 楚子裕抬起脸,盯着他的眼睛。 暴君! 过了几秒,楚连骁英俊立体而冷峻的脸毫不动容,小孩只能丧权辱国地凑近一点。 软软的小脸挨在父亲的西装衣领前蹭蹭。 助理努力紧绷着脸,保持专业而严肃的表情。 心里:靠!好可爱! 专用电梯到达负一层,发出清脆的响声。 “答应她。”男人冷沉的声音突然道,“让她别再接近我儿子。” - “抱歉,28层已经被包场了,没有请柬不能入内。您的朋友是不是通知错地点……” 服务人员站在电梯厅的入口处,满面莫名道。 “太过分了……” “我看她是明知道28层进不去,不敢应邀还耍我们玩呢。” “我朋友说是连家包的场,和夜弦一点关系都没有。” 凌寒笑了:“夜弦也是够没意思的,不敢就不敢,还闹这一出呢。” “玩不起就认输吧。” “散了散了……” 眼见赌局尘埃落定,一直没说话的文优此时却笑了起来: “出尔反尔不好吧。黎紫,愿赌服输呀。” “不会想反悔吧。”有人说。 “有些不要脸的人,公证过也会反悔,输一半总比输全部好吧。”文优状似不经意道,“不过黎紫家里那么有钱,千金大小姐诶,肯定不会因为几十万反悔的啦。” 车厘紫从不在直播时炫富,家世传闻只是人云亦云。 “我不会反悔。”黎紫冷着脸道,“约好的是十点。” 摆放在墙角的复古落地钟显示,离十点还差三分钟。 夜弦说会准时到。 最后一分钟,场内走出一对年轻的男女,似乎是朋友聚会出来透气,看见电梯厅中的人。 其中一个男人皱了皱眉,问服务生:“这些人是谁?” “他们来找一个叫夜弦的小姐。” 众人看向他身边的美女,眼神试探。 男人却直截了当道:“谁?不认识。我妹妹过生日,不是谁都能来的。” 人群中一片哗然。 等待揭晓赌局的众人议论纷纷。 夜弦输定了。 没想到不仅胆小,还那么虚荣。 车厘紫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没人注意到,又一个穿着套裙的工作人员走到男人面前,小声说了几句。 男人惊疑地皱起眉,点了点头。 随后,工作人员走到聚集的几人面前。 她的面容清秀,形象干练,问:“请问谁是车厘紫和凌寒?” 凌寒不屑又得意地表情僵了僵:“你是夜弦?” “不,”她歉意道,“有顾客通知我带你们进场,此前如有招待不周,请您见谅。” 先前冷嘲热讽的文优突然尴尬地住了嘴。 这…… 夜弦不会是连家的人吧。 连家可是楚家的姻亲,在场没人惹得起。 无关人员并没有被允许进入,黎紫与凌寒进入包厢时恰好十点。 一个年轻的女生穿着卫衣与短裤,坐在软皮沙发上,细直的长腿在灯光下十分显眼,如同模特一般。 她戴一顶棒球帽,长卷发缱绻地披散着,未看清相貌,已经是个毋庸置疑的美人。 她抬起脸,看向来人。 凌寒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黎紫睁大眼,突然惊喜地大叫一声:“宣……” 宣朝歌好笑似地看向她,修长白皙的食指在唇上比了比,示意安静。 黎紫激动地捂住嘴。 这是楚家留用的包厢,占有最好的位置与视野。 环景落地窗外夜景阑珊,车水马龙。 包厢内灯光明亮,装潢华美。 宣朝歌的容貌极美,素颜肤色如玉,优美温柔的桃花眼在灼灼灯火下,映着勾魂摄魄的光。 她看向凌寒,空灵的声线如同似笑非笑:“你是……” 凌寒下意识地正想自我介绍。 又听她清冷的声音道:“……输不起,还是没输够?” 第4章 关键剧情提前 回程时,黎紫的神情难掩激动。 比起她的姐妹花几百万追星,她只是花几十万冒了个小险,一分钱没亏,居然就能和漂亮姐姐打游戏了。 凌寒却很恍惚。 文优挨到他身侧,柔声安慰道:“你设定赌局的时候也太宽容了。夜弦家里这么有钱,直播数据水分肯定很大吧。” 凌寒却陡然激动起来,一下坐直了躲开,冷冷道:“你懂什么。” “我输得心甘情愿。” 众人本来不敢触他霉头,闻言,几个男生顿时激动了起来:“夜弦很好看?” “她是我女神!”凌寒说,“你们看我战绩,输了几局?一局一千个庆典,裤子都没了。从今以后,我连人带裤子都是她的,我就是头号小弟,声明置顶半年,谁都别和我争。” 车厘紫盯着凌寒,满眼警告意味。 凌寒悻悻道:“好吧,她不要我刷礼物,让我以后别乱说话了。” 他不能暴露宣朝歌的真实身份。 长那么美还唱歌好听操作强。 上帝究竟关了她哪扇窗。 - 解决完赌局,宣朝歌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儿。 刚才演出卸妆一连串事情下来,系统响了几次。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楚子裕心里的好感度一直断断续续地上升着。 演出的时候升了15点,而后偶尔升一点,现在已经23了。 奇怪的是,阈值也升了1点,现在是11。 宣朝歌有种错觉,提升阈值如同在堆砌防御外敌的城墙。 现在多少给地基加了一块砖了。 可惜宣朝歌不知道砖是什么,只能什么都试试。 难点在于,她作为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游戏主播,一般不会和楚家的小少爷有交集。 那桩文中重点提及的绑架案,则发生在三个月后。 系统说她这三个月可以按原主的习惯生活,不必刻意行事,以免此后剧情受到影响,在接近目标以前发生过大偏移。 宣朝歌却不习惯无所事事。 她总觉得时间紧迫,毕竟系统难以保证这三个月没有剧情未提的不利事情会发生。 走出包厢,她仍在思考。 不远处的宴会厅,几个年轻女生聚在一起拍照。 一个身着长裙的女生微微偏头,无意中望向这边,神情忽而变得有些犹疑。 “冉冉,听说你表哥公司的晚宴请动了宣朝歌诶,早知道就去看看了。” 一个女生翻看着手机,突然说道。 连冉还未说话,曲易亭的表情突然彻底变了,厉声道:“你说谁?” 曲易亭是连冉的表姐,向来以温柔的性格示人,此时的眼神却十分阴沉,女孩有些吓到了:“宣……” “可能是家里有人喜欢吧。”连冉抱着生日华丽的粉白玫瑰花束,奇怪地看了曲易亭一眼,温声道,“楚家怎么可能请不动她。” 曲易亭勉强笑了笑,低下眼,眼底隐现惊惧。 她突然分外肯定,那个从楚家留用的包厢里走出来的人就是宣朝歌。 宣朝歌会不会……会不会搭上了楚连骁。 甚至知道了什么别的。 - 原主的直播合同十分优厚,生活也轻松,宣朝歌按照她的习惯来,简直比在现世度假还舒坦。 宣朝歌平时可是个大忙人。 也就是任务位面的时间独立于现世,她才会这样理所应当地浪费时间。 期间,系统安安静静。 俗话说,系统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某天凌晨,宣朝歌刚有些睡意,突然听见了系统提示音。 与平时不同,响声极其紧迫,连语音都变成了1.5倍速。 “警告,警告,关键剧情提前,目标遭遇挟持——” 宣朝歌一激灵睁开眼:“他在哪?” “根据规则,检索山地无人区的的困难级别为a级……” 宣朝歌打断道:“你不知道?” “……对。” “绑匪电话ip?” “位于国外,与国内无关联。” 原来这就是人工智障。 宣朝歌无力道:“电话呢?” 系统发出一阵噪声,几秒后,机械地报出一串数字。 是经过处理的虚拟号。 宣朝歌打开电脑,细白的指节捏着鼠标,因为不自觉地用力,精致的关节都有些青白。 “系统建议:联系目标的父亲,楚氏集团的董事长楚连骁。第一步,拨打董事长助理的电话……” 宣朝歌眼皮也不抬,平淡道:“安静。” 系统卡了一下。 两秒后,它继续说:“目标好感度:5,阈值:0。” 宣朝歌倏忽睁大眼,目光严厉,凝视着虚空:“怎么回事?” “扭转时空消耗了大量能量……” 宣朝歌咬了咬牙,温声道:“意思是,这半个月你在冬眠,什么也不管?” 系统噤声了。 “休眠是算法建议。本系统自带关键剧情触发功能,从未有疏漏。” “谁写的bug。”宣朝歌迅速地敲着键盘,一心二用问道,语气危险,“我能改吗?” 系统:…… 它感觉自己的代码在发抖。 对方伪装ip的程序十分精密。 宣朝歌顺藤摸瓜,盯上了几个关联方,随后换了衣服,拿着笔记本电脑,下地库开车。 凌晨的公路罕见车辆,宣朝歌一路超速,驶向郊区。 副驾驶座上,笔记本屏幕的黑色界面不断跳动着白色字符。 “打助理电话。”宣朝歌道。 系统在过去几天节省了许多能量,识相地充当siri,打了助理电话。 助理的声音有显而易见的疲惫,又有些许疑惑:“您好,宣小姐,请问……” “有个奇怪的信息,说是你家少爷有危险,绑匪现在可能藏在……” 宣朝歌面不改色地盯着前方岔路,踩下油门,声音却十分困惑且困倦,仿佛刚刚睡醒般:“是骗子吗?为什么发给我。” “……可能吧。”助理的语气艰涩,“请不要向别人说这件事,谢谢您。” 宣朝歌先前没有准备,只能用匿名号码发信息给一系列相关人员。 唯独没办法发给楚连骁。 楚连骁的号码密级太高,她没时间耽搁了。 - 机场。 因为楚子裕昨夜遭到挟持,凌晨时分,楚连骁已经从外市赶回。 他快步走下舷梯,肩宽腿长,西装外套的衣摆向后扬起,露出合身衬衫包裹的精壮体魄。 助理迎上前:“楚总,有一个……” 男人正低声对着电话说着什么,闻言只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 他的五官轮廓深刻,面不改色,微垂着锋利的眼眸,其中神情却令人胆战心惊。 楚家的人都有一副高眉骨,灯光高悬之时,立体的骨相在眼窝投下阴影。 不同的是楚连骁的眼瞳极黑,仿佛不见底的永夜,流露出择人而噬的阴狠。 助理顿时噤声。 他知道自己在说一个字就会被开除了。 安保走上前来,示意他离开。 第5章 反派崽黑化 “检测到地点变动。”系统突然出声道。 在通往外环的高速公路上,宣朝歌猛然减速。 自动运行的程序在反复刷新中锁定了其中一个地点。 与表面上亦或是系统自动检测出来的地点相距甚远,宣朝歌查询地图详情,发觉在城北的废弃工业区。 “山区?”她反问道。 系统谨慎道:“这是根据现存数据得出的答案,受到多方面不确定因素影响。根据官方数据,系统的判断正确率约为93.55%……” 宣朝歌重新定位导航,启动车辆,匪夷所思:“你们伪造数据的用意是什么?” 系统:…… 系统:“传统的任务位面有剧情支持,判断精度较高。您的资质特殊,扮演的角色也特殊,相对棘手,系统难以给予支持……因此任务的奖励也会更加丰厚。许多宿主需要经历千百次历练才能达成夙愿,而您……或许完成几次任务便能如愿以偿。” “几次?”宣朝歌反问道。 “视任务的难度而定。” “……罢了。”宣朝歌接受了系统的人工智障设定,面无表情,“进入世界的时候,你说难度是初级。那高级难度是什么水平?” “本系统也是初级。”系统道,“需要能量才能升级,如果触发情节任务并完成,也有能量奖励。” “你之前省下的能量呢?” “让我成长了一点……现在我可以控制您的手机和车载音响,需要我为您播放歌曲吗?” 宣朝歌握着方向盘,突然感觉手有点痒。 想揍系统。 系统邀功道:“经过刚才我对过去的测算,最佳结果显示,目标的好感度之所以下降,大概是因为您之前答应了他‘下次找你玩’,却长时间没有出现……” “你让我这三个月什么也不做?”宣朝歌的语气漫不经心,隐隐有些森寒的意味。 系统假装卡机,顿了片刻,继续道:“目标厌恶欺骗的行为,半个月过去,他将你的承诺判定为‘欺骗’,因此好感度大为下降。至于阈值,则是因为他陷入匪徒的挟持,继而对于世界恃强凌弱的规则与自己的弱小,心生憎恶。” 宣朝歌沉默了。 从见过的短短一面来看,其实她也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样。 原本她已经打算进入楚子裕所在的幼儿园,提供力所能及的保护,最好将绑架案的苗头扼死,干脆不要发生。 不过这个身份太招摇,难以用常规的办法。一延迟便坏了大事。 车行至目标附近,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宣朝歌在远处便下了车,循着导航的方向走。 歹徒的手机在她眼中犹如一个鲜明的靶子,她的坐标不断前行,两个光点越来越近。 驻足之时,面前是一座围墙高耸的厂房。 明明早已废弃,厂房外围锈迹斑斑的铁门却大门紧闭,粗大的铁链上挂着沉重的铁锁,看着不新不旧,却纤尘不染,一看就是新装上的。 “他们被误导了。”宣朝歌轻声说。 “楚连骁本人不在,但楚家在y省的耳目无处不在,他们的人早已确定小孩在山区中,费劲人力搜索……” “可是那是个幌子。” 想要赎金,就要确保人质的人身安全。 然而他们的意图根本不是勒索。 他们想要的是楚子裕的命。 为了避免怀疑,他们伪装成求财的劫匪。 又被巨额的赎金所诱惑,想先拿钱再办事,这才给了楚家挽救的机会。 “希望他们不要蠢到有提示都不来。” 宣朝歌抬起眼,熹微的晨光中,看中了围墙最薄弱的点。 她踏上堆在一处的碎砖堆,踩着墙面的空缺处一攀而上,而后轻盈地跃下地面。 厂房后停了一辆破旧的越野车,车身蒙着厚厚的山地尘土,一个男人靠在驾驶座上,睡得鼾声如雷。 楚子裕只是个五岁的小孩,被绑得严严实实,用布条蒙住嘴和眼,脸有些肿,一动不动地待在室内墙角的水泥地上。 精致的校服已经脏污,缩成小小一团,好像一只废弃的玩偶。 宣朝歌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心疼……就像在路上看见了伤痕累累的小狗。 还有十分具象的愤怒。 “这里只有一个人。”系统适时地提醒道。 “触发任务:提前解救楚子裕。” - 楚子裕已经分不清日夜,长时间的颠簸让他精疲力尽。 几番辗转,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下两道不同的声音。 再次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他已经没有力气挣扎。 “别说话。” 一个很轻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有人抱起他,解开他脸上过紧的布条。 新一天的阳光透过灰尘密布的空气,落入楚子裕眼中。 女人缱绻的长发束成了低马尾,几缕碎发落在白皙昳丽的脸侧。 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工装裤,温柔优美的眼眸柔和而坚定,犹如漂亮而凌厉的尖刀,单薄脆弱,却无坚不摧。んttps:// 宣朝歌用匕首割断他身上的粗麻绳,曾经强力的桎梏坠落在水泥地上,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宣朝歌。”小孩的嗓音已经哑了,即便发声,声音也含糊地仿佛耳语。 宣朝歌却好像听到了,摸了摸他的手,说“别怕”。 男孩子把哭声都闷回了身体里,肉肉的小脸挨在宣朝歌肩前,将t恤都沾湿了。 “目标好感度50,阈值30。” 宣朝歌的感觉好像被软绵绵的小狗扒住了脚踝。 正想离开,系统突然说:“有人来了。” “一人静止,一人在十米外,正在接近。” 这就是你的升级?宣朝歌挑了挑眉。 系统得意地迅速回答:是的。 厂房的后门紧锁。宣朝歌只能走到墙角巨大的木箱边,把楚子裕放到地上:“别偷看,等他们送上门,解决了就走。” 小孩紧紧地抱着她颈项。 “我说话算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宣朝歌猜他害怕,无奈道,“你这么难找,我都找到了。” “五米。”系统说。 “危险。”楚子裕小声说。 “不危险,乖。闭上眼,默数一百个数就好了。”宣朝歌低声问:“会数吗?” “会。”楚子裕犹豫地松了手,闭眼。 当然知道你会。 宣朝歌觉得有些好笑,把他转了个方向,面对墙边。 她的脑海中,系统通报道:“一米。” 第6章 我没惹你们任何系统 厂房外,一道男声骂骂咧咧地把在车里睡觉的同谋叫醒了。 天色已亮,虽说楚家没有查到此地,但阳光消解了恶人的安全感。 楚家的小少爷被扇了几耳光后,发现反抗没用,从此乖得像个假人。 干完这笔远走高飞。劫匪想得十分完美。 走入厂房大门,劫匪搜寻不见人,瞳孔顿时放大。 猝不及防之时,剧痛袭向他的后脑。 车内的壮汉听见痛呼声,匆匆下车,冲进厂房,看见一个仿佛弱不禁风的女人。 她容貌精致昳丽得过分,却让他空白一片的大脑都产生些许熟悉感。 地上趴着刚刚还横行霸道的男人,后脑漫出血迹,人事不省,腰侧的枪套空空如也。 宣朝歌细白的拇指一拂,扳动保险栓,枪口直直地对着他,冷淡道:“别乱动。” 她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神色,片刻以后,想到了什么,漂亮修长的眉微微皱起,枪口偏移了些许。 壮汉扭头就跑,被一枪击中大腿,跌跌撞撞地摔在地上。 “滚吧。”宣朝歌说。 系统出言道:“即便杀了他,楚家也会料理好一切。” 宣朝歌回身,长腿跨过地上的人,走向小孩。 “你可以先杀了绑匪,再捂着目标的眼睛出去。”系统提议道。 “让楚家自己解决。”宣朝歌漠然道,“我手上不能沾更多血了……即便不在我的世界。” 况且身教胜于言传。 “偷看够了吗?”宣朝歌抓住楚子裕佯装捂眼的小手,偏过头看他。 伴随着歪头的动作,她的长马尾也落到身侧,漂亮的桃花眼中神情戏谑,几乎丝毫不染血腥,让人觉得青春烂漫。 楚子裕委屈地眨了眨眼睛,小鹿一样清澈的眼里满是湿漉漉的泪水。 “触发任务完成,恭喜宿主,得到奖励能量一百单位,系统升级。” 在绑匪眼里,既然有人来,代表着楚家的势力已经不远。 引擎发动的声音过后,车声逐渐离开。 宣朝歌无意多留,打算抱起小孩离开。 系统突然紧张道:“十米外……” “有五人接近。” 宣朝歌的动作停住了,将男孩往掩护后塞了塞。 “楚家的人。”系统补充。 果然升级好,现在有主动背景介绍了。 宣朝歌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是解释起来很麻烦的事,但只能凑合着这样。 真的让小孩陷入死生一线,她既然提前知道,就不可能忍心。 日头逐渐升起,门外投入的阳光愈发明亮。 血腥味弥漫,一个健硕的男人走入厂房。 “明叔叔。”楚子裕小声说。 “未知人物,系统判断为楚家安保队长。” 宣朝歌直觉不对,但楚子裕已经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厂房顶部刮起直升机降落的螺旋桨风声,男人远远地冲小孩抬起手。 手中黑洞洞的枪口直面着他。 宣朝歌的瞳孔倏忽放大,下意识走出掩护,将男孩拽了回来,护在身后。 几乎是重叠在同一刻的两枪。 枪声震耳欲聋。 她反手一枪击去,男人闷哼一声,捂住胸口半跪下,一副意料且震惊的神色。 那一刻,宣朝歌的感知仿佛停滞。 四周如同一片空茫,她只清晰地听见系统说:“目标阈值变更为:10。” 宣朝歌无奈地眯了眯眼。 原来这才是楚子裕耿耿于怀的,伪装成解救的背叛。 剧痛后知后觉侵入宣朝歌的头脑,这具身体从未受过枪伤,并不适应疼痛。 她的右手开始颤抖,只能用力攥住枪把,迅速地扳下保险栓,补了一击。 对方却敏捷地就地一滚躲过。 枪膛发出空响,没有子弹了。 抢来的就是难用。 宣朝歌在心里叹了口气。 “别怕。”她捂住小孩的眼,搂着他退回掩护物后。 她的手心湿漉漉的,炽热的呼吸与泪水落在她掌中。 宣朝歌深呼吸一下:我没惹你们任何系统。 宣朝歌:你以后还是别说话了。休眠吧,乖。 系统:…… 系统:对方正在接近,距离四米。 宣朝歌蹲下,松开手,托着下巴将小孩的脸抬起,不让他看见鲜血淋漓的贯穿伤,温声道:“乖,相信我,你会安全地回家。” 男孩的眼中仍残留着震撼过后的伤心与恨意,蒙蒙泪眼不信任地望着她,闷声说:“你也回家。” 宣朝歌本想骗他,说好。 但她不是这个世界生死有命的角色,能不能活是说不准的。 为了避免这个小家伙再次因为被骗黑化,她索性不回答,继续言简意赅道:“恃强凌弱是错的,你要相信,很多人都会保护你。” 系统:“目标阈值:30……对方距离:两米。” “你为什么保护我?” “我以前有一个儿子……和你有点像。” 宣朝歌没见过自己儿子这么大的样子。 但楚子裕没办法求证,她说就说了。 “我不要你死。”楚子裕小声说。 宣朝歌哄他:“我尽量。” 小孩顽固地说:“你不死。” 宣朝歌笑了,弯弯笑眼中满是熠熠的碎光,唇角的弧度仿佛玩世不恭,逗他玩似地道:“我也不想啊,宝贝。” 楚子裕怔了怔,目光突然躲闪了片刻,又怯生生地望她。 嘈杂的人声逐渐接近,宣朝歌心想救命的正主十有八九来了。 可惜赶到还要一会儿,她想不凉还得挣扎一下。 男人并不将宣朝歌放在眼里,走到与掩蔽物前,沉声说:“少爷,到我这来,我不杀她。” 他眼中的神色有些许焦灼,又有不自觉的怜悯。 原本他接到的命令是就地格杀,不知出了什么变故,适才改口为活捉楚子裕做人质。衛鯹尛说 楚子裕被宣朝歌遮在身后,突然挣扎了一下,想走出去。 被宣朝歌按住了肩。 女人脆弱无助的神情还维持在脸上,眼神却忽而一厉。 电闪般的亮光猝不及防袭来,男人睁大眼,下意识格挡,猛然发觉这个他未看在眼里的女人速度犹如鬼魅。 巨力伴随着痛处击松了他的关节,他手掌一张,枪支便因着惯性被甩飞至不远处的空地上。 那双看似脆弱的手反握匕首,刀锋直直刺向他的眼。 “来人!!!” 他怒吼着拦住刀刃,薄而锋锐的精钢切入他的手掌,卡入骨节之中,爆出淋漓的鲜血。 宣朝歌的招式狠厉,力量却显而易见不足。 越危急时,宣朝歌反而越平静,如同身体里流淌的血冷却下来,脑中飞快转动着其他方案。 砰! 鲜血与脑浆突然从男人的头颅中溅出,伴随着刺鼻的气味。 面前高大的身躯不甘地摇晃片刻,轰然倒塌。 宣朝歌眯了眯眼,转头看见了被手枪后坐力震得后退几步的小孩。 第7章 似救主,又似修罗 楚子裕双手抓着枪支,茫然地站在原地。 目光怔怔盯着血泊。 身为内定的继承者,他定然有接受过训练,然而这样的结果……一看就是误打误撞。 然而他既不惊惧,也没有表现出一般人看见血腥场景的厌恶。 宣朝歌的喉头干涩,又见三人持枪从门外走了进来。 系统:楚家的人。 系统:检测完成——未知的楚家内乱剧情。 系统:面前的人员属于楚连骁的对立阵营,他的三叔,楚洪升。 宣朝歌闭了闭眼,在森寒的枪口前走向楚子裕,未沾血迹的手掌按着他的肩:“我们跟你们走。” 对讲机中回响着一道暴怒的男声:“……活捉他儿子!我要在他面前一点点割他的肉……拿那个小崽子喂狗!” 一个雇佣兵样的男人笑了笑,欣然开枪。 宣朝歌闷哼一声,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捂住了几乎与此前枪口重叠的新伤。 受楚洪升雇佣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如果楚子裕会落到了他们手里,没有心理阴影才不正常。 楚子裕突然大哭起来,抱住了宣朝歌的腿:“不要……不要打她。” 不痛。 宣朝歌想再哄他一句。然而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极限,透支加上疼痛失血,能强撑着站立已经不易,根本说不出话来。 在无助的哭声与雇佣兵残忍的笑声中,一阵比雷鸣更密集的枪声倏忽响起。 后门轰然打开,刺目而清透的阳光撒入灰尘密布的空气中。 雇佣兵的笑意凝固在嘴角,震撼的目光投向同伴。 忽而倒戈的人一枪将他解决,又将枪口面向另一人。 然而另一人的头颅已经被枪弹贯穿得粉碎,整个人向后倒下。 系统:楚连骁正在接近。 宣朝歌心想废话,我看到了。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无数枪支上膛的声音响起,宣朝歌已经无力分辨,撑着楚子裕的肩,缓缓蹲到地上。 楚连骁只手提着冲锋枪,缓步走到宣朝歌面前。 他身高肩阔,面容冷厉,似神话中该有的救世主,又似修罗。 楚子裕哽咽着小声说:“爸爸……” 男人漠然地单膝跪下,伸手将儿子抱到怀里。 他偏头看了宣朝歌一眼,漆黑的瞳仁中,女人的身影单薄,发丝凌乱,精致的脸庞沾染了血迹,形状秀气的嘴唇发白。 她长浓的眼睫微敛,漂亮眼眸中的神色柔韧而脆弱,如同烈光下的薄冰,易碎得近乎魅惑。 宣朝歌的身躯软倒,被后方赶上来的人扶住,彻底失去了意识。 - “楚洪升在成年时被分配到了邻国的分部,以避开哥哥的锋芒。他兄长好命投胎早,得到了继承人的位置,命却不如他长。以本国的传统而言,兄终弟及与嫡长子继承制都是被广泛认可的继承制度……在楚洪升看来,自然是兄终弟及更得他心意。” “他的亲侄子,也就是楚连骁,虽然在父亲过世时才21岁,却不是好应付的人物。几年过去,楚洪升仍对家主地位交接时的逼宫失利耿耿于怀,因此计划了这场逼宫2.0的戏码。” “然而按照系统的推断,他要杀害目标的动机仍然存疑。” “倘若楚子裕活着,楚连骁必定投鼠忌器,更有利于楚洪升牵制对方的势力。” 宣朝歌无力道:你一通分析,就得出个这? 系统的声音突然更加机械了:分析数据不足,请见谅。 单人病房是一个宽大明亮的套间,旁边病房住的就是楚家的小少爷。 虽然宣朝歌的出现有疑点,但即便是楚家也查不出任何宣朝歌居心叵测的证据。 事发以后,楚家一直以救命恩人的礼节待她。 更何况,经此一番意外,楚子裕信任的人更少了,只有在宣朝歌面前才会多说几句话。 如今好感度已经升到了82,阈值却岌岌可危地徘徊在35和40之间。 还是在宣朝歌想方设法把他的三观往正面掰,让他知道滥杀无辜不好的前提下。 电视里播放着时事新闻,一片太平盛世,几日前黎明的暗潮汹涌丝毫不见踪迹。 宣朝歌中的两枪有些后遗症,对她而言已是万幸,至少这段时间过去,在楚家不计代价的医疗资源倾斜下,她已经行动自如。 不过直播的事业是彻底摆烂了。 楚子裕则只受了轻微的皮肉伤,但住在宣朝歌同一层的病房不肯离开。 窗外阳光明媚,光线洒在宣朝歌的侧脸之上,长密的睫毛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色,鼻梁挺翘,下颌线清晰,随意而慵懒。 她点了杯饮料外卖,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新闻,突然听见自己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便随手接了。 “喂?前几天打电话给你怎么不接?!” 对方来势汹汹,宣朝歌微微皱了皱眉,看了来电号码一眼。 她还以为是外卖。 来到这个世界后,宣朝歌没什么别的爱好,除了吃吃喝喝。 这具身体的素质堪称荏弱,不过胃还挺好。虽然吃得多还不发胖,但吃什么冰的冷的都没事。 宣朝歌本想挂了,但对方见她不说话,语气更加理所当然:“这个月的钱呢?贺总之前还问起你……你这么久不直播,搭上谁了?捞那么多还不给家里转多点,几万怎么够你弟弟花?” 宣朝歌恍然大悟,把电话挂了,拉黑名单。 原主顾念着亲情,明明被剥削得不成人样,还不时给刻薄黑心的所谓父母打赡养费。 但宣朝歌不吃这套。 不找他们算账已经仁至义尽了,哪有连吃带拿的道理。 挂断电话后,套房大门的门铃响了。 之前助理已经通知过,是楚子裕要来找宣朝歌。 过了片刻,门被打开,小孩抱着本精装书跑了进来,扑在宣朝歌腿旁的沙发上,好像一只抱着玩具的小狗。 “要我给你念书吗?”宣朝歌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温和地问他。 助理的声音有些无奈:“少爷不肯上课,只能麻烦您陪他把文学课程学习的书看了。” 宣朝歌拿起厚重的原文书翻了翻,尽是古奥的词汇,如果没有相关的文化背景,恐怕只会看得一头雾水。 小孩扬起精致的脸,半趴在沙发边上,大眼睛专注地看着宣朝歌。 宣朝歌假装没猜到他的意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半晌,小孩正直地说:“打游戏。” 助理:…… 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吧。 第8章 离我儿子远点 除了将楚子裕送过来,助理还带了一份合同。 “这是楚总的意思。”他说。 小孩脱了鞋,整个人爬上沙发,趴在沙发的扶手上等待对局匹配。 宣朝歌放下手机,拿起茶几上的合同翻了翻。 这份合同不在楚氏集团的传媒子公司名下,而是直属于集团总部。 说好听点是劳动合同,实则对工作的内容堪称没有要求,薪资较先前翻了几番,彻彻底底地在送钱。 “您可以找律师看看,有要求请尽管提。” 助理委婉道:“这绝对是我见过最优厚的合同。” 那倒是,什么都不干就可以拿钱,谁不喜欢? 宣朝歌一目十行,忽而注意到末尾的条文,挑了挑眉。 “这也是楚总的意思。”助理说。 ……乙方的工作地点在南半球。 游戏主播的工作地点本就很灵活,既不要宣朝歌做什么,又要求她待在别的国家,就差把“离我儿子远点”写在纸上了。 匹配已经加载入了bp界面,楚子裕扯了扯她的手,她便随手选了角色,将合同放下了。 楚子裕很不喜助理的存在分散了宣朝歌的注意力,小手指了指门外,示意他离开。 助理只能说:“请您务必好好考虑。”随后走出套房。 小少爷用什么都是最好的,他不喜欢自己的账号没法和宣朝歌打排位,旁人便自觉找人将他的账号打上了最高分段。 以至于他根本没法打排位,只能陪宣朝歌在匹配局里炸鱼。 宣朝歌本来担心他总是战绩不好会不高兴,但其实没有,反而每次和宣朝歌待在一起都很乖。 应该说比同龄人乖多了,安静又漂亮,简直是许多人梦想中的孩子。 怎么以后会黑化成那样。 宣朝歌简直觉得匪夷所思。 “死了。”他小声说。 宣朝歌薅了薅他的小脑袋,说:“没事。” 他放下手机,趁还没有复活,蹭到宣朝歌旁边看她操作。 他的睫毛很长,肤色白皙,抿着嘴时脸肉肉的,可爱到宣朝歌忍不住分心捏了捏他的脸。 好软。 他一动不动地任捏,如同乖巧精致的玩偶,专注无邪的模样一如那场绑架案的阴影没出现过。 “打他。” 小孩肉肉的小手指着敌方打野。 对方三个人正在推塔,他并非血量最少的,反而输出最高的射手只有一半血。 宣朝歌的角色正隐蔽在草丛里,以为他有什么见解,微微偏头看他,随口问道:“为什么?” “他刚才骂你了。”楚子裕的声音稚气,却很认真,一双眼眸和他父亲似的漆黑,“只打他一个。” 楚子裕看得懂聊天对话,刚开始玩高端局时,他操作很生疏,被队友骂过很多次。 宣朝歌随手教他屏蔽了,他也没在意。 没想到还挺记仇。 游戏结束至结算界面,敌方打野也没发育起来,战绩惨不忍睹。 他前期被宣朝歌杀了几次,崩盘了喷人,后来被针对,直接变成了人头提款机。 “他会不会举报我们开挂。”楚子裕有些兴奋地把屏幕给宣朝歌看。 他举报了敌方打野,理由:言论不友善。 宣朝歌夸他:“做得好,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歪。” 某次游戏过程中,对面被杀得实在没办法,观察一番战绩,得出了宣朝歌开挂的结论,扬言要把她举报到封号。 楚子裕不知道“开挂”是什么意思,宣朝歌便顺势对他进行法制教育,有困难找警察……被骂了就举报仲裁,别动不动打打杀杀,爱与和平万岁什么的。 虽然宣朝歌自己也不信这些。 就当多少有些心理作用在。 室内的采光很足,病房的客厅内摆放着布艺家居,浅色的装潢在阳光的渲染下显得明亮而温暖。 鉴于楚子裕的意愿,饭点前不会有人打扰他们。 这大概是楚连骁对儿子的短暂纵容,知情人都很清楚,他没打算让宣朝歌长期待在楚子裕身边。 楚连骁的手段看似柔和,实则一旦遭到违抗,对方要承受的便是恩威并施中的强硬部分。 宣朝歌眯起眼,思考应对的措施,除了拖延,还能怎样? ……让他无法控制她。 她想起那个男人淡漠傲慢的眉眼,下意识地瞟了眼身侧的小孩。 楚子裕肉肉的拇指规律且无意义地摁着屏幕,微抬起脸,长长的睫毛向上翘着,视线定定地落在电视上。 宽大的电视屏幕中,t市最大的游乐园正式投入使用,游人如织,和乐融融。 新建游乐场的地皮恰属楚氏集团控制的区域,宣朝歌随口笑他:“没在游乐园见过这么多人?” 小少爷出行,必定是提前包场的。 如果不是此次叛变的是自己人,楚子裕根本没有受挟持的机会。 四处都是楚家的耳目,即便他到处乱跑,也没人敢对他做什么。 楚子裕看向宣朝歌,好像觉得理所当然似地,纠正宣朝歌犯下的错误:“见过很多人。” “我没去过游乐园。”他说。 - 楚子裕没对自己没去过游乐园的事情表达任何感想,不满或期望都没有。 如果不是他看着电视的眼神太明显,宣朝歌可能真的会相信他不感兴趣。 据系统所说,多让目标感受生活的快乐和美好也有利于阈值提高。 宣朝歌的腹部伤口还未痊愈,抱不了他,他便乖乖地跟着宣朝歌走,小手攥着对方细白的手指,好像一个听话的挂件。 走出医院大门,坐上网约豪华车,宣朝歌估计楚家的态度是默许了,便安然地把楚子裕带了出去。 其实偷偷摸摸带走也可以,不过那是下策。 - 正值午后,游乐园人潮汹涌,宣朝歌戴着口罩与墨镜,长卷发束起,戴一顶棒球帽,牵着小孩走vip通道。 宣朝歌的穿着十分低调,宽松oversize的衬衣与工装裤,脚上踩着运动鞋。 即便没有露脸,她的身形也显眼至极,随意穿着也遮不住的高挑瘦削,更何况被她牵着的小朋友相貌那么好看。 楚子裕身高不够,玩不了最受欢迎的刺激项目,盯着最显眼的过山车和跳楼机看了许久,只能被宣朝歌带去玩卡丁车摩天轮一类的儿童项目。 走出隧道小火车的出口,恰好是休息区。 楚子裕牵着宣朝歌的手,视线有些游离。 “想吃冰淇淋吗?”宣朝歌问道。 宣朝歌已经看透了这个小少爷的习惯。 他身边有太多时刻揣摩他喜好的人,大概养成了些喜恶不形于色的性格,紧盯着一样东西已经算十分外露的表现。 宣朝歌有时为了逗他说话,假装没发现,今天却有些心软。 楚子裕盯着冰淇淋柜,长睫毛扇动了一下,声线稚气,语气却矜持:“可以吃。” 宣朝歌遮在口罩下的唇角不禁挑了挑。 楚子裕站在玻璃柜前,专注地浏览标签,挑选自己想要的冰淇淋球。 一个男人走近了,宣朝歌原本没在意,直到他的距离已经超过陌生人无意间靠近的合理距离,才偏头看了他一眼。 第9章 是啊,我的孩子 他的相貌终于唤醒了宣朝歌的记忆。 电话里的“贺总”。 原主能摆脱先前的吸血合同,他功不可没。 贺新祐似乎有些紧张,不自然地看向楚子裕:“这是……” 宣朝歌不回答,反问道:“怎么认出来的?” 原主的女神形象从未摆脱过裙装,她这副模样出去乱晃,还没被粉丝堵过。 这件衣服是他送的。 “这件衣服是我送的。” 系统的声音几乎和贺新祐的回答同时响起。 宣朝歌怔了怔。 系统:这件衬衫是定制款,衣袖上的条纹是设计师亲自剪裁的标志,售价较高。不过特殊点主要在于定制资格十分稀有,一般作为皇室或名流望族的选择。 系统传输的记忆有详略之分,不会关照过分无关紧要的部分。 自到达这个世界开始,她特意规避原主身为明星时的穿衣风格,选了放在衣帽间压箱底,连包装都没拆,一看就不穿的衣服。 没想到还有这孽缘。 据原主的记忆,宣朝歌接到的生日礼物多得离谱,回礼也通常由助理处理,她从不放在心上。 “妈妈。” 宣朝歌下意识地低下头,楚子裕的小手握住了她纤长的手指。 楚子裕乖巧地说:“我不想吃了,我们走吧。” 贺新祐的脸色青了青:“你的孩子?” “是啊,我的孩子。” 宣朝歌说着,顺手兜住小孩的下巴,手掌贴着肉肉的小脸,习惯性地在软绵绵的触感上揉了揉。 她抬起小孩的脸,逼迫他与自己对视,眼神戏谑。 楚子裕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 片刻以后,她看向贺新祐:“开个玩笑,朋友的孩子。” 贺新祐是本市知名律所的合伙人,他的妻子则是比他还厉害的人物。 “既然你也有孩子,是不是能给我个机会?” 男人突然道。 楚子裕倏地抬眼,目光直直地盯着他。 宣朝歌礼貌道:“不行。” 贺新祐从未听过如此不客气的拒绝,因为地位特殊,人脉甚广,许多有权势的人物都待他十分客气。 他的神情变了几番,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能有今天靠的是谁……” 宣朝歌记得很清楚,原主即便手上并不宽裕,也没接受对方的通融,而是按照高昂的价格支付了相应费用。 作为回应,她无所谓地挑了挑眉,才想起被墨镜遮住了,对方看不见。 “哦。”她说,“你儿子还在那边等你呢。” - 这个插曲显而易见让楚小少爷心情不好,主动提出要回去。 更让他不愉快的是,医生已经允许宣朝歌出院的请求,他不能随心所欲地来医院找人玩了。 因为他的来访,宣朝歌之前点的饮料没时间喝,冰都化了,只能另外又点了一份。 她打开桌面上的外卖包装,拆吸管戳开密封盖:“喝吗?” 楚子裕摇摇头。 小孩喝太多甜的的确不好,宣朝歌赞许地点点头,理直气壮独享。 喝了一口奶茶,她又拿出一小盒单点的冰淇淋,拆开勺子推到楚子裕面前:“那你吃这个。” 小孩犹豫了一下,用勺子挖了两口吃完,克制地放下勺子。 宣朝歌吸了一口奶茶,打开病房里的主机游戏,蹲着在抽屉里翻手柄。 楚子裕又偷偷挖一勺冰淇淋,迅速塞进嘴里。 “好吃吧。”宣朝歌头也不抬地说。 小孩抿着嘴不出声,过了一会儿,含蓄且嘉许地点了点头。 楚子裕被助理带走后,宣朝歌关上门,回到床头柜前,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密封袋。 透明的密封袋里是小孩乌黑的短发。 系统:“你想进行亲子鉴定。” 宣朝歌潦草地将新拿到落发塞了进去:“猜对了。” “你之前说过测不测都一样。” 宣朝歌坦然承认:“我骗你的。” 系统:…… “我之前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宣朝歌自言自语道。 “他那样叫我,大概是无心的,我却觉得这可能就是命运。” 系统:“我不能理解那么复杂的感情。” “没关系。”宣朝歌说,“你只需要知道,这种感情能合理化我之前所有的行为。” - 楚家庄园。 门厅处,楚子裕在佣人的照看下换了鞋,走进客厅。 客厅的挑高很高,空旷的天花板吊下明亮繁复的水晶吊灯,满室堂皇,古董花瓶在墙角折射着熠熠的光。 几个身着统一制服的男人站在沙发前,一个模样斯文的年轻人正汇报任务进度。 似乎听见了什么关键词,楚子裕登登地跑了过去,直直地望着一众绝非善类的下属,等待汇报的间隙插话。 小孩面不改色地听着机密而血腥的真相,仿佛若有所思,楚连骁却完全不作阻止。 到了不宜明说的部分,年轻人的话音停顿片刻,看向站在沙发旁地毯上的小少爷。 “爸爸,”楚子裕平淡地问,“你用他喂狗了吗?” 看着男孩稚气而漂亮沉静的侧脸,年轻人思及这家人一脉相承的残忍,居然心生些许不寒而栗的错觉。 楚连骁随意地“嗯”了声,仿佛承认的只是多喂了一把狗粮。 对方的态度似乎给了楚子裕什么勇气,他看向父亲的眼眸,大着胆子道:“我要宣朝歌跟着我。” 年轻人挑了挑眉:“谁?那个明星?” 楚连骁的眉眼深刻冷厉,满面无动于衷,漠然的目光扫向佣人,声音低沉:“带少爷回房间。” 小孩不甘地站在原地,直觉告诉他此时说什么也没用,他却下意识不愿意顺从。 “等会儿和你算账,楚子裕。”楚连骁没再看他,漫不经心地补充道。 处理完琐事,楚连骁上了二楼,进入儿子的卧室。 小孩的卧室并没有太多属于孩童的生活气息,装潢是庄园固有的大气华美。 楚子裕盘膝端坐在床上,抱着平板看得入神,精致的脸上流露出少见的雀跃。んttps:// 楚连骁认为儿子被绑架是他的失误,因此用这段时间的纵容作为补偿。 心理医生说楚子裕变得开朗有利无弊,楚连骁对此的感官却颇为复杂。 他高兴固然是好事,过分依赖一个人却不是。 世间最复杂莫过于人心。 第10章 你就是楚家找的那个Ni 据长辈所言,楚子裕的相貌与楚连骁幼时非常相似,即便拿着照片对比,也只能看出两人五官的细节处的不同。 楚子裕的眉峰眼角十分漂亮,比楚连骁柔和许多,即便没什么表情时,依旧给人天真无邪的错觉。 大概是肖似生母的缘故。 男孩抬起眼,清澈的眸光落在父亲脸上,眼底盈满少见的笑意。 “爸爸。”他放下平板电脑,走向楚连骁。 楚连骁下意识地伸手把他接到怀里,心不得已地软化些许,便听见他说:“那个请求我想好了。” 楚连骁难得有些许和缓的眼色沉了沉。 他单手把小孩兜在怀里,随意地坐在床尾凳上,小孩坐在男人的长腿上,小腿愉快地晃了晃。 出生以来,楚子裕一直接受着楚家最严格的教育,由于基因优越到了极点,对同辈而言十分严苛的要求,于他不过信手拈来。 楚连骁教导他最多的是内敛与藏拙。 知子莫若父,楚连骁不必听都知道楚子裕想要的是什么。 “你看中她什么?”楚连骁耐心道。 问归问,楚连骁做下的决定并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亲生儿子的特殊也不过是让他探究一下原因。 楚子裕犹豫了,浓密的睫毛慢慢眨动了几下。 这一切欲盖弥彰的反应,在楚连骁眼中堪称无处遁形。 楚子裕的反应向来很快,如果迟疑,只能说明他对真正的答案进行粉饰。 然而在楚连骁眼里,无论他看中宣朝歌的相貌亦或女人对他的救命之恩,都是正常的。 可以理解。 楚子裕心里想的是在游乐园的冰淇淋冰柜前,他冲动而莽撞地叫出那个陌生的称呼。 女人的神情无奈又纵容,温暖柔软的手掌揽着他,玩世不恭道:“是啊,我的孩子。” 他第一次感受到那样迫切的,心脏都要跳出胸腔的滋味。 与任何恐惧或厌恶都不同,恰恰相反,这是他从没有过的。 在父亲面前,楚子裕将那个堪称禁忌的词语吞了回去,即便他不明白大人避而不谈的原因是什么,也知道将自己这样的想法告诉父亲太过僭越了。 在他心里,敏锐的理智直觉与从小养成的、对父亲的依赖对抗了堪称一个世纪那样久,无人知道他的挣扎。 几秒后,楚子裕认真地看向楚连骁深邃凌厉的眼:“她救了我……比我所有的玩伴都聪明,长得漂亮,唱歌好听,打游……会的语言很多,我从没见过像她那样勇敢又没有异心的人。” 虽然这是合理的答案,但对楚子裕来说是假的,至少半真半假。 楚连骁了然地挑挑眉。 佣人轻轻敲了敲门,端着托盘走入,杯装牛奶纯白的液面在玻璃壁内几不可见的晃动着。 “睡觉的时间到了,小年。”楚连骁叫了儿子的小名,说:“晚安。” 他将小孩放在柔软的床上,站起身,高大的身形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楚子裕抓着他的手,固执道:“答应我吗,爸爸。” 男人垂下眼,力道不重,轻易便将小孩的手拨开。 居高临下的角度,楚连骁凉薄的唇角抿平了,不近人情得犹如高高在上的神像,神情风淡云轻:“你应该学会不依赖任何人。” 他温和道:“包括我在内。” -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聊天室中,对方的下一句话几乎同时发来:“你就是楚家找的那个ni。” 直播摸鱼之间和之后,宣朝歌做了别的不少事。 起初是漫无目的地广撒网,收集这个世界的信息,后来则有了具体的指向性。 nightmare:是又怎样? 宣朝歌无意否认,在这里谁也不知道现实中对方是谁。 更何况她接下来查的事情也与楚家有关。 xi:噢,我就是好奇。 xi:你搅进楚家的事情干嘛?八卦别的人说不定能趁机赚钱,八卦他们家可是要命的。 xi:楚连骁的三叔,你知道吧,就是那个楚洪升,被他亲爱的侄子割了肉喂狗去了。 宣朝歌眯了眯眼。 虽然宣朝歌很少用这样没有美感的手段,但也没法怜悯他。 xi:如果你认领了那个救了楚家小少爷的身份,以你的水平,傍上这棵大树,要什么没有? 宣朝歌当时随便输了两个字母做匿名,反正与现实中身份毫无关系。 她忽而抿了抿唇角:你是楚家的人。 对方安静了几秒。 这个网友是宣朝歌碰巧认识的,消息十分灵通。 宣朝歌所在的世界与这个位面很相似,不过技术水平先进了二十年有余,对方的试探压根不痛不痒。 但涉及到现实则不一样。 她本来打算借助他的渠道查一些旧事,若不是她向来嘴严,对方又一时心急暴露,可能麻烦就大了。 xi:我没有恶意。 nightmare:受人之托。 至于这个人是谁,随便他们想去吧。 宣朝歌漂亮的眉眼一扬,懒洋洋地将一次性的聊天室关了,彻底下线。 网络对面,年轻人“啧”了一声,实验室内紧盯着屏幕敲击键盘的技术人员突然站了起来。 面前的屏幕漆黑一片,显示着粗糙的错误界面。 “徐老大,”他愕然道,“攻不破对方的防火墙。” “我这也……” 实验室中的所有电脑屏幕,连同墙上琳琅满目的大屏,都统一变成了漆黑一片的底色。 屏幕中央,粗糙的白色字体显示:goodnight。 许应挑了挑眉。 晚安。 大概意思是让他们洗洗睡吧,别白费劲了。 “世界上的神人多着呢。”许应无奈地靠进靠椅里,慢吞吞地转了转,“估计是个出来行善积德的,别打扰人家了。” 反正打扰也没用。 受人之托倒是有可能。 谁是想要保住楚小少爷的命,还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许应突然想起了满地狼藉鲜血的破旧厂房中,那张脆弱漂亮的脸。 还有小少爷稚气的声音……宣朝歌。 他倍感荒谬,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第11章 仿佛一个亲吻 去过游乐园后,系统显示阈值已经提升到了60。 宣朝歌还没来得及欣慰,晚上系统却又突然响起提示音:“目标阈值:50。” 宣朝歌本来不打算和xi计较,听到这把声音,当时就气得回到桌前,把挑衅她的电脑全黑了。 反正都是楚家的。 冤有头债有主。 - ac直播。 凌寒的倒戈彻底奠定了夜弦无可动摇的游戏区一姐地位。 由于宣朝歌与公司签约时受到了高层的特别关照,夜弦的真实资料在公司内密级极高,身份鲜有人知。 最近则突然出现了几个新账号,唯独关注夜弦一人的直播,礼物不要钱似地刷。 -夜弦的热度一直是刷的吧。 -不敢说话?她的背景是有多厚。 -除了打得好,她的直播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凭什么热度这么高。 -就没有技术流?看她的操作是真的爽。 -你懂个屁,有挂在我比她更溜。 -冲她不敢露脸我就看不起她。 “带节奏的封了封了。” 凌寒刚从斗地主的界面切出来,脸色十分扭曲:“不露脸?她露脸还给别人活路吗?” -几个意思? -丑成这样? 凌寒:“你们是不是假粉……对,就你,那个三级的,接着装。” “我强调了一万次她是我女神,你还要怎样才信?给你们磕个头吧,啊?” -哈哈哈哈哈…… -反讽吧。 凌寒翻了个白眼。 弹幕:表情包来了。 凌寒面无表情,切去夜弦的直播间,刷了几个庆典。 宣朝歌正在对局中,看见弹幕提醒,才好笑似地说了句:“别刷了,弟弟。” 女人的声音经过变音器处理,比原声要低,然而独特明晰的语调仍然有些不自觉的魅惑。 摄像头里,凌寒的脸色很僵,努力绷着嘴角,突然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低下头。 -靠……我突然相信了……谁懂…… -是谁脸红了我不说。 -稳如老狗变小奶狗,弦姐竟有如此功力。 旁人的调侃还未停歇,全站公示的横幅处却突然被新的通告所充斥。 凌寒赠送夜弦至尊庆典x8的通告刷够八遍,紧接着被一个高级账号覆盖了过去。 小年送了夜弦至尊庆典x100。 -?谁? -我靠我靠我靠我看见了什么??? -新的金主爸爸? ……其实是金主儿子。 已经凌晨了。 宣朝歌在游戏里还没走几步,被层出不穷的弹幕逼得分了心。 她注意到用户名,沉默了片刻。 半晌,她的语气颇为无奈:“快去睡觉。” 她早就知道楚子裕的小名,如果别的账号都是有人授意前来送钱,这个便是小孩亲自来了。 弹幕:? 什么睡觉? 夜弦直播的时间是晚间,小孩早就陷入梦乡的时候。 楚子裕蹲在存放电子产品的保险柜前,手上戴着塑料手套避免留下指纹,目光危险,瞪着屏幕里企图讨好宣朝歌的年轻主播。んttps:// 小年送了夜弦至尊庆典x100,留言:睡了。 小年送了夜弦至尊庆典x100,留言:晚安! 宣朝歌笑了一声:“晚安,小年。” 弹幕:……我是不是看错了。 -一个要5000……这不会是一百五十万吧?我是说1500000元? -虽然但是,分成下来没那么多。 -难道一半就不多了吗? -多死了……请用一半砸我。 -是的。大哥能不能看看我?我只要四分之一。 -我100,看我。 “别卷啊!”凌寒看着自己的小心思被氪金压下去,愤怒道,“我只要50,ok?” - 宣朝歌是被来电铃声吵醒的。 她睡得晚,睁开眼时尚且不清醒,温柔优美的桃花眼迷糊地眯着,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略带水光的眼眸。 在柔和的阳光中,宣朝歌翻了个身,几缕长发还贴在她白皙精致的侧脸上,压出了淡红的印子。 “喂?” 她的声音偏低,却难得有些柔软的意味,说:“好。” 清醒些许以后,她把自己摊平了一点,藏在被子里,问系统:“现在好感度多少了?” “90。” 比起好感度,阈值的提升……简直像个笑话。 起伏不定,a股都有涨跌限制,它却没有。 尤其是还有隐藏在暗处的猪队友。 宣朝歌叹了口气。 如果是旁人大清早把她吵醒叫出去,宣朝歌别说理会,连电话都不会接。 不过在楚家的庄园看见楚子裕时,她的心情还是好了不少。 可能是有些冥冥之中的感应影响了她。 楚子裕穿着整齐的休闲装,车门一开,就从大门台阶上跑了下来,扑到宣朝歌怀里。 他扬起白皙精致的小脸,弯弯的笑眼堪称无邪:“早上好。” 如果有心观察,小孩的眉眼……简直和宣朝歌特意翻找出的旧照片一模一样。 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宣朝歌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早上好。” 宣朝歌很想知道,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院中,究竟藏着什么,能让小孩这样反复无常。 庄园的走廊很长,复古壁灯散发着温暖的光晕,厚重的地毯织纹繁复,只有小孩的脚步声略显跳脱。 楚子裕兴奋地拽着宣朝歌往前走。 身后远处的大门打开,有什么人在大声交谈,宣朝歌回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步伐未停。 “daddy!” 发现不对时,宣朝歌已经撞上了男人坚硬的躯体,她猛地回头,额头则碰上了对方的下颌。 ……什么柔软的触感擦过她的皮肤,仿佛一个亲吻。 呼吸间,衣物干净昂贵的熏香与男性荷尔蒙交融的隐晦气息扑面而来。 给予人沉静而安心的错觉,又如狂风暴雨前的死寂般威严。 片刻以后,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屈尊纡贵般按在宣朝歌单薄的肩上,将她推开,又漫不经心地垂下手。 空气中弥漫着暗潮汹涌的紧张,楚子裕浑然不知,大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们。 楚连骁的衣着正式,高大的身形十分挺拔,肩宽腿长,站在装潢华美的走廊之上,犹如中世纪的公爵一般。 他的喉结动了动,面容冷厉,嘴唇比平时抿得更平些。 实在太近了。 宣朝歌茫然地后退一步,握紧了小孩的手。 “解释。” 楚连骁的声音低沉危险,分明在和儿子说话,黑沉深邃的眼眸却盯着宣朝歌。 “奶奶答应了。”小孩矜持地抿着唇,“她也喜欢宣朝歌。” 宣朝歌:? 第12章 被迷惑到死心塌地 宣朝歌头脑空白了片刻。 不是为了小孩的话,而是她因为脑中的系统。 “触发任务:与楚连骁产生肢体接触。” “奖励:永久阈值x1。” 宣朝歌的记性极好,清清楚楚地记得系统的原话。 ——如果触发情节任务并完成,也有能量奖励。 奖励还能是阈值? 尚未来得及深究,不过转瞬间,宣朝歌已经做出了决定,目光试探,抬手伸向楚连骁的衣领。 果不其然,还未碰到他,便被攥住了手腕。 宣朝歌脸皱了皱。 力气这么大干什么!骨头都要裂了! “任务完成,奖励:永久阈值x1。目标阈值:51;永久阈值:1。” 系统补充解释:“永久阈值不存在浮动的情况。” 有用! 宣朝歌几乎能看见一条光明大道……比起小孩心海底针,骗楚连骁碰她一下简直不要太容易。 当然,冲动的后果,果然,不算,特别好解决。 面前的男人眉眼阴沉,刚才宣朝歌只能从他脸上看出高高在上的漠然,现在则显而易见地表现出被激怒的预兆。 如果宣朝歌不能给出解释,似乎就要有大麻烦了。 “你养猫吗?”宣朝歌干巴巴地问他。 为了防止你的崽黑化,我要碰你一下——这样的话恐怕说出来就会被认定是疯了。 楚连骁还没说话,楚子裕迅速而积极地回答:“没有猫!我家只有小狗和小马,你要看吗?” “我以为有猫毛。”她无辜地轻声说。 她的音色清冷动听,即便假话也说得情真意切,仿佛行为只是出于好心。 楚连骁忽然理解了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被这个女人迷惑,甚至到了死心塌地的地步。 这张脸太漂亮了。 不过再多心眼也没用。 对他来说都是徒劳。 宣朝歌抽了抽手,楚连骁面不改色地松开掌中的力道。 她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诚恳道:“真不好意思,楚总,是我莽撞了。以后走路一定看路。” 因为身高的差距,宣朝歌微微抬着脸看楚连骁,面孔精致白皙,睫毛纤长,眼睛很大,眼神清透纯粹。 她不施粉黛,唇色却是十分诱人的红。 楚连骁的视线一掠而过,忽而回忆起适才自己误触对方额头的瞬间。 脸色顿时更黑了一点。 楚连骁走出的走廊中,西装整齐的壮汉下属们还站在拐角内的原地,目瞪口呆,盯着这个方向。 楚连骁贵为y省首富世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掌门人,从未有过任何桃色新闻,有媒体不敢对抗楚家的原因,更是因为他压根不近女色。 他继承了楚家最优质的基因,更将上一代家主不近人情的特质彻彻底底地传承下来,宁可工作,也不似旁人那样沉溺于欢场美色。 楚家的势力在他手上发扬光大,更甚于在他父亲手中。 因为已经有了继承人,长辈根本不敢对他的私生活多加置喙。 更何况楚洪升的前车之鉴还血淋淋地关在不知道哪个角落。 虽说宣朝歌是楚连骁的母亲特许送来的,又得到了小少爷的欢心,但不怕楚连骁的女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 碰一下就是一点永久阈值,按照现在的数据来看,只要再碰四十九下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可惜任务是一次性的。 宣朝歌若有所思,低着眼看正在喂狗的小孩。 楚家庄园的后院极大,空阔的山地都没有旁人,建造着专门的马场。 几只模样狰狞的恶霸犬围在楚子裕身边。 小孩从桶里用铁夹夹出生牛肉,扔到空中。 肌肉贲张的大狗顿时灵活地跃起,将生肉咬到嘴中。 宣朝歌挑了挑眉。 “它们很乖。”楚子裕拽着宣朝歌介绍他的小狗,对着其中一只晃了晃夹子,“alpha,趴下。” 黑色的大型犬瞪着豆豆眼,听话地趴下,过了几秒,从小人类手中的夹子里叼走一块肉。 远处有人正在草场上打马球,进球爆发出年轻人的欢呼声,裁判的哨声不时响起,很是热闹。 马蹄声渐近,宣朝歌事不关己地看了一眼,却见马上身着骑装的年轻人看她的眼神十分复杂。 随后他转眼,将一只刚猎来的兔子扔在狗群中,随口喊了声:“伽马。” 一只土黄色的大狗“汪”地叫了声,凶猛地冲上前,将血糊糊的兔子接在口中。 他踩着马镫下马,走了几步,直直地看着宣朝歌,忽然道:“你是怎么联系上nightmare的?” 宣朝歌满目茫然:“什么?” 许应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没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但作为棋子,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想要的得不到,性命也堪忧。” 宣朝歌:……? 你脑补了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基本上是只有两人才能听见。 宣朝歌微垂着长密的眼睫,遮住眼底好笑似的神情,表情却很无辜。 警告过后,徐应心想宣朝歌倒像个识相的人,叫了声“小年”,随手去摸小孩的头发。 果不其然,小孩躲开了。 下一秒,宣朝歌被小孩挨到身边,顺手掐了掐他软软的脸。 他抿着嘴在宣朝歌手上蹭蹭。 许应:…… 这表面看上去很可爱的小崽子不是只蹭楚连骁一个人吗?! 楚子裕的模样可爱又无害,扒着人的样子仿佛很乖巧的小狗。 宣朝歌的心软了软。 在她身边,小孩的状态往往十分稳定。 可惜情况不允许,不然她干脆把楚子裕抢走,自己随便养养大算了。 不管怎样养,她都不会把一个乖小孩培养成反社会人格。 这一家神经病真的可以。 对于楚家的势力,宣朝歌的认识很明确。 虽然表面客气,但她已经引起了楚家的注意,基本上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 她已经将亲子鉴定的样本寄了出去。 由于不能被发现,需要在楚家势力范围以外的实验室进行的。 递送过程有些曲折,今天凌晨才到实验室,加急也需要几小时才能出结果。 她不清楚前尘往事,不知道楚家对待楚子裕生母的态度如何。 想必不会友善。 第13章 你决定嫁给他? 宣朝歌后来才知道今天是楚老夫人在老宅举行晚宴的日子。 楚子裕没有母亲,常年随长辈生活在楚家的庄园中。 偶尔随楚连骁回市中心的别墅居住。 这是本市最具权势的那群人的社交场合,许多人挤破头都想沾光参加。 得知此事,宣朝歌却不打算凑热闹。 她的目标是看看楚子裕生活的环境。 在她今天的观察中,暂时没有发现什么欺上瞒下的事。 虽然楚子裕性格偏内敛,往来的家人也待他很亲近。 “姐姐参加完宴会再回家。”楚子裕可怜巴巴地抓着她的手,“有好喝的奶茶。” 宣朝歌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楚子裕曾经喜欢连名带姓叫她,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学的,突然开始软绵绵地叫她“姐姐”。 明明她只比他爸小两岁。 “我没有准备。”宣朝歌蹲下身看他,哄道,“下次吧,小年。” 楚子裕却不像刚才那样百依百顺,小脸绷得紧紧的,坚决道:“现在可以准备。” 他几乎没有犹豫,拦下一个佣人,让她去找管家。 - 管家将宣朝歌带到客用更衣间中,恭敬地告诉她造型师要稍后才能赶到。 “您可以先看看这些礼服,如果都不合适,请通知我。” 宣朝歌稍微打量了富丽堂皇的室内,微微笑道:“好的。” 原主的身材堪称标准到极致,穿破布都好看,更何况这一屋子奢侈品高定。 宣朝歌走过满满当当的衣柜,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打着品牌标识的防尘袋上。 不止在小少爷面前,即便在人后,佣人对她的态度也十分重视。 从这些表现来看,楚子裕在家中明显不是小可怜。 以楚家的地位,他也完全无需养成像书里那样,具有攻击性,并且残忍得不近人情的性格。 还有什么是她没想到的。 ……只观察了半天,她了解得太少了。 宣朝歌微微皱起眉,无意识地走到衣帽间角落,随手碰到一件长裙。 系统:这件礼服是房间里最珍贵的一件。 宣朝歌回过神:? “设计费用与造价都十分高昂,并且剪裁契合你的身材。”系统道,“根据系统的时尚版块推算,换上这件礼服,在造型师的帮助下,你将在晚宴上颠倒众生。” 宣朝歌的嘴角抽了抽,礼貌道:“你的时尚板块评语还挺狗血。” 系统自信道:我不认为其中有狗血的部分。系统是客观的。 原主出道没多久,国民度便达到了惊人的程度。如果她的声音风格还有人因为偏好挑刺,那么对她的长相,即便是黑粉也骂不出话来。 就算勉强违心骂了,放的黑图也是路人惊为天人,问“到底是谁表情/光线/角度这么崩还好看”的水平。 “根据我的经验,楚连骁很有可能会爱上你,这是小说中常有的,一见钟情的剧情。”系统建议道,“触发任务除了奖励宿主阈值外,还会常规性地对系统进行能量奖励。我耗费了部分能量进行剧情推衍,三秒前的结果显示,如果你是楚子裕的亲生母亲,向楚家出示亲子鉴定,你将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可以嫁入楚家,身为名正言顺的母亲,成为对目标影响力最大的人。” 槽多无口。 宣朝歌无力道:“没必要,和楚连骁结婚,我还不如守寡。” 可能是系统的提醒,她不得不想起了今天的接触。 男人英俊的面孔,极富侵略性的气息,压在她肩上一触即分的、骨节分明的手掌。 她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晃晃脑袋,随手拉开礼服的防尘袋拉链,长裙镶嵌着细钻的面料缓缓袒露在光线中。 抹胸的修身设计之上,透视的蕾丝部分似乎夹带着什么。 宣朝歌眉头一挑,纤长白皙的手指探到袖口,发觉衣架与衣物的皱褶恰好牢牢地将一片碎纸固定在无人注意的地方。 照片已经被撕裂了,仿佛是从表盘里取出来的,相纸之上的少女笑靥如花。 系统:“……如果你不是楚子裕的亲生母亲,也可以通过让楚连骁爱上你的方式,嫁入楚家,成为目标名正言顺的母亲。我建议你选择后者。” 系统:“以楚连骁的性格,他很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不会受家族长辈摆布。比起勉强成为一家人,父母具有感情基础更有利于目标的身心健康。” 宣朝歌:…… 她忍住说废话反驳的冲动,耐心问道:“这是谁?” 系统:正在检测中。 系统:根据现有资料,照片上的人物可能是赵娅娴,赵家家主已逝的堂妹,四年前过世时曾在楚家小住过一个月。 经历过相关训练,宣朝歌对人脸的差别十分敏感。 原主的相貌和宣朝歌很相似,然而眉形与眼形都偏温柔,给人的感觉迥乎不同。 这也是楚子裕与原主相像的地方。 ……然而这点特质在照片上的少女身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宣朝歌在心里“啧”了声:楚家捂得也够严的。 系统:? 宣朝歌遗憾道:看来不是了。 系统:什么不是? 宣朝歌耐心道:意思是,我就算和楚连骁结婚,也只能是楚子裕的后妈。 系统响了一声提示音:你决定嫁给他? 宣朝歌温柔地微笑,语气仿佛在哄智障儿童:不,我是担心你的智商理解不了人类语言。 第14章 像赵家的故人 系统:…… 造型师到来以前,宣朝歌将照片塞了回去。 并在系统聒噪的建议中选了另一件礼服。 处理过造型,宣朝歌走向大厅。 她的身材高挑,凹凸有致,面容绝美,穿着高跟鞋比许多男人都要高上几分。んttps:// 所过之处,路人纷纷驻足。 不经意间已经吸引了万众的目光。 几道震惊而隐现嫉恨的视线追随着她的身影。 “宣朝歌!” 宽敞的走廊中,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疾走几步,素手握着一杯香槟,拦在她身前。 几个同行的年轻女人也围了上来。 宣朝歌稍稍打量了她们一番。 来者不善。 “你真是不要脸。”一个做了长美甲的女人傲然评价道,“以前给亭亭拎包,出名以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记不记得你之前有多穷?饭都吃不起,还敢到这种地方来……你以为你现在还是明星吗?” “我建议你快点离开,不知道你蹭谁的邀请函进来的,但这不是你钓凯子的地方。”曲易亭笑得十分虚伪,满目不屑夹杂着复杂的忌惮。 虽然她的眼线不能窥探楚家的人,但楚连骁这次到场和往常一样,并没有携带女伴。 只能说明宣朝歌没本事搭上楚连骁。 “万一离场晚一点,说不准带你进来的人也要被连累。”长美甲慢悠悠地道,“不会是找不到路吧?小心被安保被赶出去。” 另一位身着蓝色长裙的女人顿时嗤嗤地笑了起来:“你这样的人,也不是第一次被正经人家赶出去了吧?” 宣朝歌美目中盈满玩世不恭的笑意,语调缓慢,颇为好奇地问:“我是什么样的人?” 系统传输的记忆太少了。 许多未知的空缺,还要靠这些没脑子的人来送线索。 “我们可是看着你在酒吧到处勾搭人,都是亭亭人好,没把你的照片放出去,不然你的黑料哪止这么一点。” “还有你那些……家人,只能说龙生龙凤生凤,你在那样的环境长大,就不要妄想赶上我们这些真凤凰了。” “亭亭和你不一样,她可是要嫁给楚家四爷的人。” 楚家四爷名为楚洪斌,被喂狗的楚洪升同父异母的弟弟,名义上楚连骁的四叔,掌管楚家的小部分产业,并无实权。 宣朝歌听着系统的介绍,面不改色。 这些人说半天没个重点,她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线条优美的眼睑倦怠地低了低,绕过这群人,打算离开。 曲易亭却顿时急了,伸手就要抓她手臂。 宣朝歌分明没有看她,曲易亭却莫名地没抓到对方,反而脚下一崴,险些跌倒在地。 长美甲赶忙扶她,美甲上的坚硬钻饰划过她的皮肤,一阵剧痛。 曲易亭尖叫一声,踩着恨天高的高跟鞋站稳了,一巴掌打了上去:“你干什么?” 长美甲被她打得脸偏了偏,却不敢反驳,眼中闪过阴暗的不甘,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宣朝歌丝毫不受影响,瞥了眼狗咬狗的场景。 “还有你,给我滚出去。”曲易亭愤怒地哼了一声,瞪向宣朝歌,“你以为现在还是在娱乐圈吗?这里是我的地盘。” “谁的地盘?”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曲易亭一回头:“谁家的小孩……”这么没素质地插嘴。 目光触及那个小小的身影,与小孩身侧站的管家时,她猛地噤声了。 “呀,小少爷,你怎么在这?”曲易亭自知失言,殷勤地蹲下,一副知心姐姐的样子,“我在教训不守规矩的人呢,待会儿就让安保带她出去,免得坏了楚家的名声。” “我带她来的。”楚子裕的语气很耐心,眼神却漆黑漠然,“谁敢让她出去?” 曲易亭睁大了眼。 不是说宣朝歌和楚家人没关系吗? 她又急又恨,险些把牙咬碎了,才维持住表情不暴露太多。 她看着小孩与楚连骁格外相似的瞳仁,目光不由自主地躲闪了一下,讪讪笑道:“这样啊……是我看错眼了。” “我们开玩笑呢。”曲易亭站起身,故作亲热地要挽宣朝歌的手臂。 宣朝歌的动作不大,裙摆微动迈的步子仿若不经意,优美而从容,却让曲易亭扑了个空。 “少爷,”她笑眯眯地低声说,“她们说我没有邀请函,连你也要被赶出去。” 不远处。 一个男人顿住了想要上前的步子,眼中划过一丝兴味。 他的面容英俊,身侧跟着美艳的女伴,女伴挽上他的手臂,娇嗔般道:“赵总,你在看什么呢?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赵崇峻微微一勾嘴角,并不答话。 女伴心知肚明他的回答,毕竟宣朝歌的相貌着实无可挑剔,在场都无人可比。 半晌,他低下头,俊逸而温柔的眉眼凝视着女伴,深邃眼眸中流露出浑然天成的深情,顿时便让女伴忘记了所有抱怨。 “她像一位故人。”赵崇峻温和道。 他复又抬起眼,远远打量着女人柔和漂亮却狡黠如狐的眉眼,心中升起些许怀念。 “什么人?”女伴娇声问道。 “你不认识。我小姑。”赵崇峻遗憾道,“美人薄命,可惜了。” 第15章 楚夫人的心思 “既然你和少爷投缘,就好好照看他。” 楚夫人是个年轻的贵妇人,模样端庄明媚,精致大气的妆容下看不太出年纪。 她和楚子裕待在一处,猜是母子的多,倒没人看出小孩是她的孙辈。 打量了一会儿宣朝歌的面容,她微微地笑了起来,那股珠光宝气的威严霎时缓和下来,显得十分亲和:“确实生得好看,怪不得小年喜欢。” 宣朝歌客气了几句,她又转了转脸,冲身边的佣人说:“把前几天送来的那套翡翠拿出来。” 佣人应了声,去取首饰,另一名佣人则恭顺地奉上一份合同,宣朝歌不明所以地接了。 “小宣,你看看。” 楚夫人温和地看着她,“连骁脾气大,身边一直没人跟着,有女孩去他那……照看小年,我也能放心些。” 楚夫人的心思毫不遮掩。 如果说在楚连骁二十一岁前,她还一心想为儿子相看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现在的标准则是对方不被楚连骁赶走,性别为女,就万幸了。 不说别的,但凡进了她楚家,没人会敢于拿新妇的出身说事。 宣朝歌的相貌无可挑剔,白手起家,履历清白,还和小孩子相处得融洽,比起她曾经做好的最坏的打算,简直可以说是好极了。 这是宣朝歌拿到的第二份楚家的合同,上一份还搁置着,能拖就拖。 新的这份却与此前的相反,是聘任管家的合同,职责主要在照顾小孩上。 宣朝歌翻阅片刻,看见工作地点的条款,略微挑了挑眉。 是楚连骁的住处。 就工作性质而言,这全然符合任务的要求。 - “看来宣朝歌是在上次晚宴蒙骗了楚家的小少爷。”んttps:// 身着蓝长裙的女人刻薄道:“要是我家公司有人请这样的歌手来表演,不辞退策划都是我好心。” 曲易亭漫不经心地听着,看见远处一道倩影拐入了走廊,眉头一皱,跟了上去。 宣朝歌早早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原本想去找小孩,后来索性顿住脚步,转过身看着对方。 曲易亭缓缓走上前:“没人教过你,不要在别人家乱走吗?” 宣朝歌眼中晃过一丝微妙的嘲讽。 管得还挺宽。 “别以为小少爷一个孩子站在你那边就有用。”曲易亭低声警告道,“他父亲可不是好惹的,别人看不穿你,他怎么会看不穿?” 面前的女人趾高气扬,宣朝歌都难以想象原主的性格是有多懦弱,才让随便一个所谓“朋友”都敢这样对她。 即便在明知她有楚小少爷做靠山的前提下。 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这些人借原主的名气蹭了许多热度,却有意放出编造的黑料,说漏嘴,泼脏水,无所不用其极。 她们是心知肚明,宣朝歌从小习惯了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不会做任何撕破脸的事。 见宣朝歌不说话,曲易亭眼神直盯盯地打量宣朝歌无暇的面容,心中的不平终于散去了些许。 曾经骗得宣朝歌与她亲密的时候,曲易亭十分想想从宣朝歌的衣食住行中发现她维持美貌的秘诀。 后来发现根本没有。 宣朝歌的皮肤晒得再过分也白皙得光彩夺目,怎么吃垃圾食品都不发胖,她将慢性毁容的激素成分加在昂贵的护肤品中送给当时还是穷学生的宣朝歌,过了许久却发现毫无效果。 后来问起,宣朝歌才不好意思地承认她根本懒得护肤。 曲易亭原本接近宣朝歌是看她漂亮又不富裕,可怜她,后来却暗生嫉妒。 尤其在她毫不费力便获得了绝大多数人望尘莫及的成就时。 曲易亭想借她名气红火,走她的成名之路代替她,却发现她的粉丝并不为黑料所动。 宣朝歌这个傻子还真以为她是不小心才说错话。 长得好又怎样?嫁入楚家的是她,最后的赢家也是她。 权力是那样让人心醉。她忽然恶向胆边生,心中忽而升起强烈的破坏欲。 划破这张脸,也可以说是意外吧。 这时,她忽然看见,宣朝歌精致而完美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嘲讽的笑意。 那双眼漂亮狭长,眸光昳丽如春水,又凌厉得如同刀锋,动人心魄。 她一时错觉自己被看透了。 曲易亭恼羞成怒,声调冷冷道:“就你做过那些不光彩的事,别再痴心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她攥了攥自己尖长锋利的美甲,忽然抬起手,恨恨一巴掌扇了过去。 宣朝歌似乎吓傻了,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 “什么不光彩的事,说说看?”宣朝歌温声问她。 她的手没有碰到宣朝歌的侧脸,却感受到手腕处传来骨裂般的剧痛。 宣朝歌狠狠捏住了她的手,细白的手指看似脆弱,实则力道极大,她百般挣扎不见成效,仿佛被铁钳束缚。 女人额头上冒出冷汗,神情登时变得有些恐惧:“你这个贱人,你敢……” “啪!” 她的脸别向一旁,狼狈至极,鲜红的手掌印缓慢浮现出来。 “不敢什么?”宣朝歌的声线优美,甩了甩刚刚回赠她耳光的手,语气冰冷讥讽得使人心惊,“嘴巴放干净点。” 她从未听宣朝歌口中吐出过反驳她的话,一时竟愣住了。 无穷的愤怒与屈辱冲上她的心间,她语不成句,震惊地看着面前那个淡漠又嚣张的女人。 “……你等着。”她后退一步,捂着自己火辣辣的侧脸,“你等着!” 前厅中。 女人捂着脸,楚楚可怜地走向人群中的男人。 诸人神情各异,男人神情一变,被曲易亭挽到角落告状。 “我被家里的保姆打了。”曲易亭向他展示手臂上的划痕,脸颊红肿,泪光莹莹道,“可她是小少爷的保姆,有人护着,我不敢追究。” 看着楚洪斌震怒的神情,曲易亭心中快慰至极。 一时巴不得宣朝歌做得更过分,才好把她彻底赶走。 否则曲易亭于心难安。 第16章 家主从未对谁这样纵容过 曲易亭眼眶通红,话语间几番哽咽,满面委屈。 男人越听她诉说,脸色越难看,低声怒道:“岂有此理?就算是大房的人,也不能跋扈成这样,把我楚洪斌的脸放在哪里?” “小少爷没见过人心险恶,被她的皮相迷了眼,一心站在她那边。”曲易亭低下眼,违心地劝道,“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让她给我道个歉,不再踏入楚家也就算了。可惜她连这也不愿意” 楚洪斌本就不满大房势大,更何况发生欺主的事。 他教训不了大房的人,但惩戒一个不守规矩的佣人自然是情理之中。 “我知道你为人宽容,但这种事,必须让对方涨教训。”楚洪斌粗犷的脸上满是不悦,“别以为有靠山,就可以狂到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金碧辉煌的大厅中,乐声柔和,衣香鬓影,交谈声切切。 一个高挑窈窕的身影正站在吧台边,前来搭讪的男人笑容殷勤。 宣朝歌懒散地偏着头,白皙的肩颈修长优雅,一如芭蕾演员饰演的天鹅。 她浅酌一口杯中的香槟,唇角的笑意轻微得近乎于敷衍,却令男人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神情。 “就是她。”曲易亭期待地看向未婚夫。 就算是曾经当红的歌星又怎样?楚家的人才不会将这样的名誉看在眼中。 在曲易亭眼中,听见这话的瞬间,男人脸色的神情似乎更阴沉了。 难不成他们之间本就有过节? ……真是活该啊。 曲易亭幸灾乐祸。 半晌,楚洪斌扭过头看她,声音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说她是保姆?” “她……亲口说的。”曲易亭丝毫不心虚,过了一会儿,在对方凌厉的目光下,只得讪讪补充,“她是小少爷带进来的人,不就是个保姆吗?” 闻言,楚洪斌脸上缓缓浮现出凉薄又不耐的神情,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这次就算了。” 楚洪斌至今记得今天看见的场景。 在走廊的拐角,这个女人冒冒失失地撞到楚连骁身上,楚连骁不仅没叫人拉下去扔出门,还颇为宽容地握着她的手。 向来漠然不近人情的家主难得低眉敛目,低声细语,显得无比纵容。 小少爷就站在一旁,开开心心地牵着女人的手。 这不就一家三口的场景。 曲易亭连伪装的心思都忘了,惊叫道:“怎么能算了?!” 楚洪斌几乎彻底变了脸色,冷漠道:“如果你不凑上去,人家又怎么会惹你?” 他一直知道,曲易亭虽然外表温柔,实则性格跋扈。不过这个女人对他利用价值大于弊端,放纵一时也无不可。 然而该说的还是要说,他警告道:“别再去惹她,否则落到楚连骁手里,别说我不护着你,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曲易亭眼中划过一丝震惊的神色,突然满目不甘地噤声了。 “警告——阈值变动超过20……警告,警告。” 在男人的搭讪声中,宣朝歌听着脑中的警告声,微微眯起眼。 自知道永久阈值的存在后,宣朝歌对阈值的浮动已经看淡了,大不了把永久阈值挣到百分之百,反正时间多的是。 按照系统规则,完成任务以前,宿主即便死亡也不能脱离位面。 不过这具身体已经是系统检测最优的角色,如果不得不死亡,这个身份就不能用了,之前挣下的好感度也要打水漂,更不用提因为角色死亡对目标造成的阈值变动损失。 结论是最好别死。 一般人的生活也没那么九死一生,不必过分担忧。 她先前见小孩玩得挺开心,便不打扰,没想到现在才出岔子。 - “你这个天煞孤星,克死你妈妈还不够,才五岁就亲手杀人了。” “你好意思玩玩具嘛,楚子裕。”一个男孩嬉笑着说。 “是不是想告状啊?”较为年长的小孩拖着声音,“你以为你爸爸会帮你吗?他只会觉得你没用,是废物,连个玩具也拿不到。” “对啊,还总是旷课,成绩那么一般,都不知道智商测试是不是造假了。”衛鯹尛说 玩具房里拼好的积木高塔已经被踢倒了,游戏机被年长的男孩握在手里,有的积木碎片飞到了高处的置物柜上。 楚子裕抿着唇,一言不发。 楚连骁是绝对遥不可及的人,比起一个父亲,更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神。 所有人待他优厚都是因为他父亲是楚连骁,但楚子裕内心知道,楚连骁对他并没有一般父亲对儿子那样,无微不至的爱护。 许多人说是他害死母亲的缘故。 这样的罪名令人听之已经无比恐惧,更不用提深究。 要是这些人都闭嘴就好了。 遭遇众人孤立,楚子裕没有心生任何委屈的感受,却忽然记起了自己开枪时的感觉。 居心叵测的人从此再也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那样生杀予夺、不必向任何人辩解的权力,冰冷的枪支轻易地赋予了他。 第17章 反派崽黑化反杀 宣朝歌站在室外,让系统进行录音,眼底有些许异色。 楚子裕或许内向,但是智商……是绝对不可能造假的。 他不仅逻辑思维清晰,宣朝歌先前应付着给他念了某部世界名著的原著,他过耳不忘,几天后宣朝歌无意间问起,他轻而易举地便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据说他在族内考试时,往往莫名其妙地表现不佳。 必然是有人授意。 还能是谁? 宣朝歌心中几乎立即有了人选,低了低眼,心想:楚连骁。 成年人看来,在这样的家族中韬光养晦固然可为。 身为嫡孙,楚子裕本就是众矢之的,更何况没有母亲护着,父亲又凉薄无情,过早崭露头角反而危险更大。 但让这样小的孩子自行经历人情冷暖,未免也太过心狠。 那些嚼舌根的话更是,恐怕连要楚子裕养成这样内敛性格的至亲都不会知道。 想到此处,宣朝歌从随身带的手提包里拿出手机,登陆了一个私密邮箱。 恰好有新邮件在三分钟前发来。 宣朝歌的手指顿了顿,点开,直接翻到结果。 她略微意外地挑了挑眉。 随后是……蔓延遍心口的惊讶与快乐。 这一刻,她仿佛与原主感同身受。 她以后不会再让小孩经历这些腌臜事,只想让他像个普通小朋友,开开心心地长大就好了。 系统:显而易见,楚家甚至大多数人得到的目标生母的信息受到了误导。 宣朝歌在心中道:原主的人际关系比我想象中复杂。 既然……原主真的是楚子裕的生母。 宣朝歌轻轻挑起眉,脑中闪过一张嚣张的脸。 曲易亭厌恶嫉恨中混杂着恐惧的态度也有了解释。 原主的记忆肯定受到过干扰。 有的人害怕真相暴露到众人眼前,以至于宣朝歌成为了那些人的眼中钉。 这般想着,宣朝歌已经走进了游戏室内。 她没刻意放轻脚步,高跟鞋跟敲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几个原本霸道放肆的孩子几乎立即安静了片刻,意外地看向来人。 大人们都在宴会厅中应酬。 他们还以为不会有人来。 ……突然出现的女人美艳高挑,眉眼如画,礼服包裹的身材好像女神的雕像般完美。 “谁惹宝贝不高兴了?”她轻声说。 小孩们都呆了,发觉女神目光的方向……是楚子裕。 楚子裕抿了抿唇,忽然有些情不自禁,精致的小脸上出现了些许隐蔽的、委屈的神态。 连曲线柔和的眼眶都有些泛红,长密的睫毛缓慢而无助地眨了眨。 “他是坏孩子!” 一个早通人情世故的男生知道自家权尊势重,向来不把别的人放在眼里。 更何况对方板上钉钉不是楚家人。 他忽然将手里的游戏机扔向小孩,嚣张地笑了笑:“装什么可怜,这就还给你啦。” 楚子裕下意识往旁躲了一下,只被砸到了肩膀。 宣朝歌的眼神顿时冷了冷,昳丽的眉眼冰寒又危险。 她的目光微微低垂,落在最嚣张的男孩身上。 楚子裕跑向她,抓着她的手,平静地说:“走吧,我不玩了。” “还没玩够,怎么不玩了。”宣朝歌勾了勾唇角,笑意却仿佛透过了冰封的雪面,令原本嚣张的男孩遍体生寒。 她揽住楚子裕的肩,从包里取出一个东西,递到身边的小孩手里。 ……是货真价实的手枪。 楚子裕愣了愣,双手接过了。 “谁欺负你了,宝贝。”宣朝歌慢慢道,声音好听,如同神话里蛊惑人心的妖女一般肆意,“上次欺负你的人怎么样了,还记得吧?” 楚子裕乖巧地回答:“用来喂狗了。” 宣朝歌在心里啧了声,心想楚连骁真是可恶,也不教点好东西。 光知道自己拿人喂狗,不准儿子教训别人。 哪有这种爹。 几个小孩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你推我我推你地向后躲去,又听宣朝歌夸赞道:“宝宝的枪法特别准,尤其是打坏人。” 宣朝歌冲楚子裕扬了扬修长的眉。 小孩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可爱的得意,单手握着枪柄,指向游戏室里最大的男孩。 男孩尖叫起来,忽然推倒了旁边的孩子,向外跑去,却没注意脚底的积木,被狠狠绊了一跤。 他的膝盖硌在坚硬的积木碎块上,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救命……别杀我……” 男孩连滚带爬地往远处蹭,哭得稀里哗啦,想起楚子裕杀人如麻的名声。 天煞孤星。 被挟持的旧仓库里,他亲手把保护他两年的保镖杀死了,连一滴眼泪也没流。 楚子裕走近几步,冰冷漆黑的枪口离他越来越近。 那张白皙稚气的脸面不改色,眼瞳漆黑又玩味,仿佛杀神再世,渲染出无尽的恐惧与残忍。 男孩感觉到下身一片濡湿温热,惊恐交加,忽然想起楚连骁或许也是这样杀了他三叔的。 楚家阶级分明,加上嫡系占理,长老会也不敢有意见。 然而容貌精致又冰冷的小孩举着枪凝视了他片刻,便索然无味地放下手。 无趣。 “玩完了。”小孩轻轻把枪支放回女人修长白皙的手掌中,评价道,“不好玩。” 第18章 你是我妈妈吗 孩童混乱刺耳的哭声响彻游戏室,宣朝歌拉着小崽子的手,慢悠悠地走出房间。 “对这些欺软怕硬的人……”宣朝歌凉凉地勾了勾嘴角,轻声道,“随便一吓唬,他们的胆子就破了。宝宝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楚子裕略显茫然地眨了眨眼。 观念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的,宣朝歌也不急,温柔地薅了薅他的小脑袋。 半晌,楚子裕忽然有些困惑地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害死我妈妈?” 他的声音稚气还很浓,却已经在旁人的恶意中对人情世故一知半解。 除了全盘接受,他连问都不敢问。 宣朝歌倍感心疼,隔雾看花般体会到了他心中无尽的迷茫。 如果不是有系统提醒,宣朝歌也不会发觉孩童的玩闹中会藏着这样的玄机。 楚子裕没有接受过毫无底线的爱,不信任他唯一能依赖的大人会为他出头,因此从最开始就失去了抗辩的机会。 “你没有害死妈妈。就算之前真的对别人动了手,也只是为了自保。”宣朝歌蹲下身,凝视着他的眼睛,“他们给你冠上罪名,目的只是为了迎合自己的私欲。你不用为此……产生任何愧疚。” “我不愧疚。” 他怔怔地看着宣朝歌,小声地说。 宣朝歌修长的手指碰上他的下眼睑,帮他擦掉眼泪,温和道:“你是很好的小朋友。” 女人妆容精致的面容美艳不失清冷,眼眸中的神色却仿佛春日里的阳光一样温暖。 她温热的指腹轻柔地擦过小孩细嫩的皮肤,显而易见心疼的意味。 望着她的目光,小孩心里忽然有种难以压抑的冲动,毫无来由地问道: “你是我妈妈吗?” 宣朝歌应该否认,但是最终还是一哂,揶揄般低声问他:“你能保守秘密吗?” “可以。” 小孩的神情比当初说自己可以吃冰淇淋还要认真肃穆。 “是的。”她说,“如果需要,我可以把亲子鉴定的报告给宝宝看。” 楚子裕呆了呆,睫毛很长的大眼睛中写满怔忪,仿佛全然意料之外。 他忽然扑了上来,紧紧地抱着宣朝歌的脖子,几乎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只能无奈地拍了拍小孩的背。 “这么容易相信我啊。”宣朝歌笑道。 “相信你。”楚子裕小声说。 在他的经验里,从来没人会这样,毫无理由地站在他身后。 就像他生命中也没出现过母亲的角色。衛鯹尛说 或许两者间本就是等同的。 “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压抑委屈的哭腔,“……妈妈。” 楚子裕想起在宴会上第一次见到宣朝歌的场景。 他见过无数美丽的人,有心讨好他的人。 但只有一个人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似乎很心疼,又不想让他发现了。 - “还有没有天理了,小少爷一直是个乖孩子,这女人一来,就把小威吓成这样。” 男孩换过了裤子,脸上还挂着眼泪,满脸耻辱地拉着女人的手。 “楚子裕不想和我们玩就算了,还用枪吓我们。” 楚夫人略微挑了挑眉,平和道:“大家都知道子裕向来乖巧,此事应当有什么内情,让孩子们自己说说看。” 在场的男孩都有些心虚,彼此间心知肚明,他们用以孤立楚子裕的说辞,都是不被允许谈论的。 无论是楚子裕的母亲还是绑架案。 “我们说他的成绩很一般,要少玩点玩具。” “对对,上次族内考试她的成绩还没我好呢,智商检测的数值又那么高,我就问他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方法。” “但这个人一来,他就开始吓我们。” 他们说的话都没有证据,宣朝歌手中的枪却是板上钉钉的。 在场的长辈几乎立刻沉了脸色,纷纷看向宣朝歌。 “我们楚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好让一个外人这样……”一个贵妇人委婉道。 她还没见过在楚家这样嚣张的外人。 若不是宣朝歌是楚夫人特许嫡亲孙子带进来的客人,经过常规的搜身,枪支根本不可能被带进来。 男孩的母亲则直白道:“我们家小威受欺负,归根到底也是这个外人怂恿,稍加惩戒赶出去,小少爷向小威道个歉,此事也就了结了。” 楚夫人沉吟几秒,看着宣朝歌满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已经有了论断,征求意见道:“小宣你说呢?” 作为孩子的奶奶,她由始至终都站在楚子裕这边,维持表面公正之余,巴不得这些小孩真的是被楚子裕教训了。 毕竟她的孙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旁人置喙。 楚子裕一直是跋扈的反面,她只担心他太内向吃亏。 宣朝歌纤纤素手在屏幕上一点,经过系统降噪放大的人声便清晰地响彻房间。 “……天煞孤星……” “……废物……造假……” 女人的脸色顿时变了,深知这些话非同小可,他们向来只敢在私底下说,没想到被小孩学去了。 她死不松口道:“你这是……污蔑,我家孩子不可能说这样的话。” 男孩却意识到不对劲,“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不是我一个人说的,他们都说了!” 几个男孩脸色发白,后退几步,藏到大人身后。 录音还在播放,众人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 在楚夫人愤怒的目光下,女人惊慌失措,反咬一口道:“他只是不懂事,哪有对家里人动刀动枪的?!” “小少爷也只是吓吓他们。” 宣朝歌无辜地眨了眨眼,“枪是假的。” 她将手机放到身边的小孩手里,拿出颇具质感的手枪,高价定制的仿品,堪称以假乱真。 众人看着她坦荡地用枪口面对自己的掌心,扣下扳机,明知她没打开保险栓,却都禁不住心生畏惧。 ……一股微弱的水流滋了出来。 在众人郑重其事的注目下,显得十分滑稽。 她的音色悦耳,轻巧而嘲讽地笑了笑,遗憾道:“没水了。” 楚夫人一哂,眼眸中出现了赞许的神情,转而看向此前起哄告状的母子,已是满眼厉色。 除了她们,却没人笑得出来。 男孩的确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除了乱跑自己磕伤膝盖,加上自己失禁弄湿的裤子。 除了丢人,根本就是小孩玩闹的正常损伤,不值一提。 他们乱嚼舌根的账,则要另外算起。 楚夫人凝视着众人,淡淡道:“既然恐吓之事为假……” 她的声音顿了顿,忽然看向宣朝歌的背后。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 这时,一道低沉漠然的男声平淡而讥讽道,“这样胆小怕事,还不谢谢子裕给他练胆了?” 第19章 楚连骁不得不妥协 如果没有系统提醒,宣朝歌都不知道楚连骁来了。 他身侧跟着训练有素的保镖,都是身手不凡的壮汉,行走间的脚步声隐蔽到难引人注意,此时更是被厚实的地毯掩盖的无影无踪。 又是这个女人。 楚连骁的目光轻描淡写地从宣朝歌的面容上掠过。 如果说在楚夫人面前,男孩的母亲还敢嚷嚷天理,在楚连骁面前,她便一句话都不再敢说。 ……与这些人共处一室,简直连呼吸都要蒙上不存在的血腥气。 “把他们请出去,按规矩处置。” 楚连骁的语气堪称彬彬有礼,声线低沉好听,十分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乃至于沉醉。 光从听觉来评价,简直让人以为是哪家的绅士在招待客人。 然而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才是楚连骁动真怒的预兆。 他凌厉狭长的眼眸屈尊纡贵般打量着众人,瞳仁黑沉,五官轮廓疏朗英挺,按理来说是分外吸引人的相貌,却鲜少有人敢于与他对视。 甚至连他的母亲楚夫人都满面爱莫能助,没有再说话。 宣朝歌不知道规矩是什么,只见涉事的所有孩童无一例外地大哭起来,求情声此起彼伏,楚连骁却连表情也没动一下。 那些显而易见不是好人的下属令行禁止,无关的人纷纷告辞,很快会客厅内重归寂静。 宣朝歌刚才嫌吵闹,现在却觉得过分安静了。 楚夫人温声道:“那些嚼舌根的人,你去查查,谣言的源头是哪位。” “我会处理。”楚连骁漫不经心地应道。 楚夫人对他的手段放心,稍一点头,便不再过问,转而道:“你贵人多忘事,没时间照看小年,正好小年和小宣投缘,我便托她照顾着。” 楚连骁微微皱了皱眉,欲要发话,却被楚夫人打断:“你自以为手可遮天,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没有小宣,楚洪升当初便会得逞了,把小年掳走做质。” 除了在母亲面前,任何人都不会敢于这样当众下楚连骁的面子。 楚连骁的眉眼阴沉了些许,却没反驳。 “更何况今天这种事,也不是我们平日里能注意到的。”楚夫人美眸中闪过些许愧疚,搂着楚子裕,摸了摸小孩软软的头发,爱惜道,“让我的乖孙平白受了委屈。” 不论是人是鬼,在他们面前总要装出个恭顺的人样。 暗地里的心思,他们也不是个个能把持的。 楚连骁固然不悦他人的冒犯,却也没把这件他眼中的小事放在心上,淡然道:“不会有下次。”んttps:// “还是要谢谢她,小宣是个好孩子。”楚夫人温和地拉过宣朝歌的手,抚了抚她手上自己赠的玉镯,开始对着自己英俊冷漠的儿子碎碎念。 “难得找到这样合适的女孩,身手好,有勇有谋,小年也喜欢,你为人莫要太苛刻,俗话说过刚易……” 宣朝歌挑了挑眉,心想我好像还没答应。 更何况这位最难缠的主不可能…… “知道了。”楚连骁忍无可忍地冷淡道,“一切由您决定,与我无关。” 会客厅明亮辉煌的灯光中,他不动声色地眯起眼,打量宣朝歌。 宣朝歌的身材十分高挑,穿着高跟鞋更甚,楚连骁则比她还要高,可能将近一米九。 面对面时,给予人十足的压迫感。 他微微低着眼睑,眉骨与鼻梁很高,嘴唇削薄,眼神凌厉冰冷。 那是一种丛林中的猛兽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神情。 他还是对她没有任何信任。 宣朝歌心知肚明。 不过谁在乎呢?她只在乎儿子的感受就够了。 这般想着,宣朝歌面不改色,清冷昳丽的面容甚至显得有几分无辜。 “好,好。”楚夫人喜上眉梢,一口答应,“那我就让人安排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楚连骁对此没有做评价,显然不受困扰。 他又何尝是君子。 楚子裕乖乖缩在奶奶怀里,一直安安静静的,此时却显而易见地高兴起来。 因此楚连骁凉薄的唇抿了抿,没作反驳。 楚连骁由衷地无法共情儿子的感受,但从旁人的态度来看,姑且能够判断出小孩是受了委屈。 抱起软软的小孩,他告辞离开会客厅,若有所思,等待着儿子卖萌要陪。 虽然楚子裕在外人面前内向,但在亲生父亲面前,往往让楚连骁觉得自己的儿子也太能撒娇了。 这点不好。 不过既然今天受了委屈,可以破例答应一些事。 小孩抱住男人的颈项,声音又乖又软地叫:“爹地。” 楚连骁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他肉肉的脸蹭在男人的衣领旁,大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楚连骁身后,小声恳求:“我想宣朝歌留下陪我。” 是妈妈诶。 宣朝歌让他保守秘密,他便还是像往常那样称呼宣朝歌。 或许是父亲时常连名带姓叫他的缘故,除了有称呼的,他哪怕叫比较熟悉的同学都是直呼其名。 无人看见的地方,楚连骁的脸黑了黑。 “不行。”他笃定地说。 楚子裕低落地“噢”了声。 过了一会儿,楚连骁看着自己儿子的哭哭脸,匪夷所思。 小孩是很少哭的,除了被绑架那次,楚连骁一时竟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情绪外露的模样。 他哭起来委屈极了,安安静静,那双因为年幼还偏圆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好像不谙世事的小鹿的眼睛,抿着唇,又显得有些倔强。 人又很轻,抱在男人臂弯根本显不出几分重量。 楚连骁忽然想起他才五岁。 其实恰当的妥协根本无伤大雅。 毕竟没有人的底细能逃过楚家的查探。 宣朝歌的过往虽然在外人眼里复杂,但在楚家的摸查下堪称一张白纸,确确实实是个履历干净的人。 “让她留下,行了?” 楚连骁凝视着儿子,难得显现出几分不自觉的无奈。 楚子裕迅速收了眼泪,假装勉强地说:“好吧。” 第20章 楚连骁将死的命运 楚夫人的性格温婉,至少对待信任的人十分宽和。 她能看出宣朝歌真心喜爱小年,更有把自己的麻烦儿子硬塞给对方的打算,拉着宣朝歌聊了许久。 “阿骁的性格不怪他,其实他待家人向来是上心的,不过那张脸一冷,任谁都怕。”楚夫人颇有些苦恼,“我现在时常想,是不是他父亲在他小时候对他实在太严厉了,我们这种人家,你也知道……” 楚连骁的父亲早已过世。 宣朝歌表面认真地听着,不时附和,忽然在心里问系统:“剧情发生的时候,楚子裕多少岁?” 系统:二十六岁。 既然楚连骁强势至此,在剧情进行时看样子也正值壮年,楚子裕年纪轻轻为什么执掌大权。 宣朝歌:…… 宣朝歌:楚连骁到那时候还活着吗? 系统:剧情空缺,正在进行逻辑补充…… 三秒后,系统:已过世。 宣朝歌的嘴角抽了抽。 每个年少有为的豪门总裁都要有个短命的爹。 她只有常识,缺乏阅读总裁文的经验,居然自动认为楚连骁年纪大了退居幕后,压根没想到剧情发生时楚子裕还这么年轻,他爸是不可能自愿退休的。 “他什么时候死的?” 系统:未知。 如果楚连骁死得早,在这样明枪暗箭的家族中,楚夫人以一己之力定然没办法把小孩护得周全。 更何况还有“天煞孤星”的谣言作祟。 简直是居心叵测。 在楚家,普普通通一场逼宫已经凶险得如之前那般。 小孩现今的性格还有几分柔软,那是有靠山的缘故。 无论楚连骁过世时楚子裕多少岁,侥幸便年纪大一点,或许卧薪尝胆几年,经过一番夺权的厮杀,必然剩不下任何幻想。 “不能让他死。”宣朝歌在心里叹了口气,漫不经心道,“虽然没什么用……算了,毕竟小年很在乎他。” - t市裕璟湾是由楚氏集团下属的房地产公司筹建的临江住宅区,房价一骑绝尘,依旧有价无市。 楚家的别墅中,女佣听闻管家宣布的消息,准备停当以后,在厨房里交谈起来。 “楚夫人又给楚总送人了。” “这次用的是小少爷的名义。” 按照辈分来说,楚子裕应该是孙少爷,不过在楚连骁的地位是绝对不容置疑的,连着楚子裕的称呼也顺势水涨船高。 “说小少爷亲近谁,我还真不信,毕竟赵小姐对他那么好,也不见他……” 见对面的佣人表情有异,女佣倏地停了嘴,转头果然看见管家神色不渝地看着她们。 别墅的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加长劳斯莱斯驶入前庭,司机下车,打开后座车门。 修长笔直的腿从容地踏出,继而是高挑窈窕的倩影。 女人的面容不施粉黛,长卷发缱绻,稍稍俯身,把衣着讲究的小少爷抱了出来。 大清早,小孩睡眼惺忪地在女人肩上蹭了蹭,露出一张可爱又迷糊的脸蛋。 赶到门口迎接的女佣从未见过小少爷在别人身边这么依赖的样子,一时面面相觑。 说是管家,其实楚子裕的饮食起居本就有专人照顾。 宣朝歌的房间也并不在别墅副楼的佣人间,而是住在小少爷房间旁的客卧。 宣朝歌没过过打工赚钱的生活,刚开始直播还有些新鲜,后来则因为诸多事端愈发摆烂,有一阵没一阵地播着。 原本因为心理医生建议楚子裕多接触同龄人,楚家为他安排了规律的上学行程,但事实证明严加安保也并不安全,他在幼儿园就读的生涯又戛然而止了,还是恢复了楚家传统的家庭教育制度,由家族聘请的专业导师进行各方面的启蒙教育。 宣朝歌的职责主要比较模糊,她原本打算在小孩课后再去找他,避免他上课分心,期间还可以稍微兼顾一下原主的工作。 刚打开电脑,系统响起了提示音:“触发任务:陪同楚子裕上课。奖励:永久阈值x1。” 宣朝歌修长秀气的眉挑了挑,忽然问:“你们触发任务的机制是什么?” 截止至现在,任务一个是提前解救楚子裕,一个是和楚连骁产生肢体接触,奖励也毫无规律可循。 宣朝歌原本不在乎,但涉及到完成任务所需的永久阈值,还是多问一句。 “触发任务是由目标的思维倾向决定的。” 换言之,小孩在被绑架时希望有人救他,系统检测到他的想法,便发布了相应任务,以辅助最终任务的完成。 但接触楚连骁又是为什么? 宣朝歌的表情有些复杂。 系统:是由于系统检测到,目标希望你和他父亲的关系更加和睦,系统经过精密分析,得出任务进行的方式,并发布辅助任务。 系统:任务完成的正向影响会促进永久阈值的生成。 系统:能量奖励则是由服务器分派的,为了激励宿主积极完成触发任务。 脱离了书中的反派角色,年幼的楚子裕比宣朝歌想象的要黏人很多,尤其是在他发现宣朝歌是他的生母以后。 “小姐,请不要在上课时间出入书房。” 书房外,助手恭敬但坚决地拦在房门前,神情惊艳中带着怪异,显然是认出了宣朝歌,又将她当做迫切讨好世家少爷的女人。 宣朝歌站在门口,稍微迟疑了片刻,给楚夫人发了信息。 “楚家很重视学前年龄段的课程,这是规矩。”年轻的助手理所应当地劝道,“请回吧。” 话虽这么说,他望着宣朝歌的神情却有着明显的轻视,好像已经笃定了对方是个不懂事的花瓶。 “再等等。”宣朝歌耐心道。 书房离房间太远了,估计还没走到房间就要回来。 “恕我好奇,”年轻人忽然问道,“你是因为进了楚家才退圈的吗?” 他自诩家世清贵,亲姐姐嫁入了楚家,往来皆是权贵,根本不把一个退圈的歌星放在眼里。 宣朝歌既然想讨好小少爷,必然不敢得罪他们这些身边人。 既然在楚家看到了她,估计当初的黑料也不是空穴来风。宣朝歌不过如此。 宣朝歌睨了他一眼,眉眼昳丽精致得仿佛能够蛊惑人心,却全然不似打算虚与委蛇的神情。 她的声音清冷:“关你什么事?” 第21章 被玩弄的错觉 书房的隔音极好,听不见外面的交谈。 楚子裕端坐在桌前,稍有些走神,面前立刻一教鞭抽下。 响亮的抽打声落在桌面上,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不由自主地一激灵,终于回神。 课程太无聊了。 “当初你父亲也是我的学生,他比你聪颖得多,尚且更加勤奋。”年过花甲的教师满面皱纹,倚老卖老道,“如今,你的天资还比不上同辈的其他人,竟还不懂得勤能补拙的道理?” 楚连骁向来不会特意过问儿子的学业。 事务忙碌是一方面,这也是他对楚子裕的信任,完全没想过继承自己天赋的孩子在学习上会出问题。 更何况所有老师的数据回报都与楚子裕主动交代的无差。 楚子裕心知肚明自己很聪明,然而终究也就五岁,听了老师的话,愈发觉得自己天资比不上父亲。 固然是比很多人好的,不过不够好,在楚家更是泯然众人。 但这些无聊的东西,他真的不想学。 小孩忧郁地托着腮,可爱的小脸皱了皱。 一面是愧疚,一面又压不住隐约的怪异感。他就算再优秀,总还是有几门学科的老师在话里行间贬低他。 他只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有的人,不仅平庸,性格也不够谦逊。”教师瞪着楚子裕,慢悠悠道。 助手随手推了推小孩,要求他坐正。 这样指桑骂槐的教训持续了几分钟,小孩愈发地想念妈妈了。 还是宣朝歌好,什么都会,还从来不骂他。 他在上课做的不好的地方太多了,都从来不敢和爸爸说。 - 管家接到通知赶来时,助手的脸色仍有压不住的阴沉。 宣朝歌却浑然不在意,从容地走进书房。 楚子裕偷偷看她一眼,惊喜地笑了起来,又在助手的警告下坐正了。 老教师的相貌很严肃,深深的法令纹挂到了嘴边,略有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讲解黑板上的例句。 她讲解时用的全然是分属于小语种的外语,语调催眠,语速飞快,如果不是宣朝歌在这方面没有任何语言障碍,恐怕听一会儿就要不明所以地睡着了。文学一二 就算听得懂,宣朝歌也不认为小孩子需要学这些晦涩的东西。 她坐在旁观课程的软沙发上,坐姿随意,却显露出几分自在的优雅。 “请别拍照。” 受到讲师的眼神暗示,教室内的女助手赶忙走到沙发前拦住宣朝歌。 宣朝歌从容地一收手,没被她碰到分毫,眼眸微微抬起,注视着她问:“教材是谁挑的?” 助手赔笑道:“教学提纲都是专家拟定的,族里元老也批准了,教导孩子们勤恳,上进,您可能看不懂这故事,都是有深意的。” “请删除照片,出去。”讲师下垂的三角眼严厉地瞪着她,缓缓道,“就算是楚总本人,也不会在我的课上捣乱。” 如果原本宣朝歌还怀疑是教学提纲有人动手脚,现在这些人一番解释遮掩,连人的问题都暴露无遗。 宣朝歌站了起来,冷笑一声。 “勤恳,上进。”宣朝歌缓慢地重复着,“我只看见了兄弟阋墙,背信弃义,这是你想教给小少爷的东西吗?” 讲师的嘴唇颤了颤,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宣朝歌形状优美的眼眸里有些许压抑的愠怒,语气危险:“谁指使的?” “规定就是规定。你到底是谁?在这胡闹!” 她心虚至极,勃然大怒,冲下讲台,想要伸手去夺宣朝歌手中的手机。 “教材没问题,我亲自看过。证据也有,我一问他便知。”宣朝歌漠然地扬了扬手中的手机,又看向小孩。 楚子裕发觉不对,见助手完全无心管他,突然站了起来,跑到宣朝歌身边,牵住女人细白的手。 - 至今还不足两天,宣朝歌便发现了藏在楚子裕身边的诸多龃龉, 楚夫人大怒,下令彻查为楚小少爷设计课程的相关人员,连带着楚连骁也受到了斥责。 就算在外人看来再说一不二,楚连骁在照看儿子的事情上却从来没有反驳的余地。 身为人父,儿子一切意料之外的境遇都会归咎于他的疏忽。 不过换成别人身处楚连骁的境地,也未必能比他做得好。倘若他无法以强权维护自己在楚家的地位,有巨大的利益做诱饵,暗中的人使用的便不是这样阴暗的手段,而是明抢了。 楚连骁的书房在三楼,装潢大气低调,陈设奢华,整洁却缺乏人气。 助理将宣朝歌带到桌前,男人放下手中的资料,言简意赅道:“坐吧。” 助理自觉地离开。 他放松地靠坐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微抬,显然习惯了身高优势,下意识低着锋利深邃的眼看人。 可能因为最近乱事频发,他的神情显现出隐约的倦意,就像野兽窝在自己领地中懒洋洋地休憩一般。 在寂静的书房中,他的声音平缓而低沉:“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宣朝歌实话实说:“我和小年投缘。” 楚连骁凉薄的唇角微微一抬,眉眼深邃,神态显露出鲜明而高高在上的嘲讽:“你舍生忘死救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孩子,只是因为投缘,把我当五岁的小孩蒙骗么?” 宣朝歌没被他的话威慑,却有些意外:“你居然会说这么多字。” 她还以为楚连骁要惜字如金一辈子。 楚连骁:…… 她在楚连骁面前并不紧张,这句话几乎没经多少思考就说了出来,然而看见楚连骁冷硬的脸色,她也没显示出任何畏惧的意味。 在楚连骁的注视下,宣朝歌漂亮的唇角略显顽皮地一挑,好像还觉得有趣似的。 这个女人是真的不怕他。 楚连骁莫名有些被玩弄了的错觉,阴冷地道:“别废话。我想说多少字,就说多少字。” 第22章 楚总就这么念念不忘? 室内恒温的温度在楚连骁的书房中骤降,几乎让人有些发冷。 见对方盯着自己,宣朝歌既来之则安之,安静地偏了偏头,坐在宽大的座椅中。 “既然发过短信,你大可不必多此一举,打我助理的电话。”楚连骁突然说。 宣朝歌稍微一愣,眉头稍微动了动。 这不是担心被你助理当成诈骗信息吗。 还是群发的那种。文学一二 只这下意识的怔忡,对楚连骁来说已经足够了,他淡然道:“好奇你怎么暴露的?” “你在诈我。”宣朝歌嗤笑道。 想和楚连骁平等地沟通,的确需要些许筹码。 宣朝歌所在的世界较这个位面科技领先了二十年,这就是天然的优势。 权衡过利弊,宣朝歌无意撇清关系,好整以暇地承认道:“是我。我这个人心软,做好事不留名。” 楚连骁冷漠的眼眸中闪过略微疑惑的光,隔着宽大的办公桌,目色严厉,沉声问她“你想要什么?” “我需要借助楚家查一些旧事。”宣朝歌正色道,“为此,我愿意保护小年不受任何伤害。” 楚连骁淡淡反问:“需要你保护?” 宣朝歌似笑非笑地挑起眉。 确实需要。 任何人有被收买的可能,宣朝歌却没有。她对家庭没有眷恋,过往清白,赚钱对她来说比吃饭还容易,不会为财帛所动。 这样的保护人选本是可遇不可求的。 有能力的人会有些怪癖,楚连骁见过的人不少,怪人并非没有。 “你们在我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以我的身份,根本不方便,也没有动机做任何坏事,你也知道。” 迄今为止,宣朝歌做过最偷偷摸摸的事就是去吃t市最好吃的大排档。 还不敢脱口罩,只能打包了到车里趁热吃。 “还没找到幕后黑手?”宣朝歌试探地问道。 楚连骁不置可否,笃定道,“找到了。都是替死鬼。” 宣朝歌隐约有预感,操纵这一系列事件的人,或许便与最后害死楚连骁的人关系匪浅。 到底是谁? 宣朝歌从头梳理起,忽而想起了系统最初的提示:关键剧情提前。 为什么她到来以后,楚子裕的绑架案忽然就提前了。 和她有关系吗? 既然绑架楚子裕不成,原定的绑架时间,又会发生什么? “你想到了什么?”楚连骁沉着眉眼问。 这个男人太敏锐了。 宣朝歌沉思时神情堪称没有变化,或许只是眼神透露了些许,楚连骁却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 “有谁恨你恨到……想要你死吗?”宣朝歌丝毫不委婉地问他。 楚连骁却没有任何不悦的意思,薄唇微动,懒怠道:“很多。” 宣朝歌挑了挑眉,示意他好好反省下,再想想。 “都死了。”他漫不经心道。 楚连骁的神情十分平静,即便自己可能有藏在暗处的死敌,依旧冷淡到堪称目空一切。 他的五官轮廓立体得偏欧式,可能是遗传了父母优点的缘故,英俊得堪称正派。 如果不是那双眼里的神色不见任何常人的温情,应该算是一副很容易使人心动的相貌。 宣朝歌:…… 果然是楚子裕成为反派就是因为家学渊博吧。 “去陪他吧。”楚连骁无意闲谈,最后淡淡道:“别动歪心思,楚家能给你最多,也能让你生不如死。” 不知道为什么,宣朝歌总觉得他话语中的警告还有些别的意味。 下一刻,楚连骁深沉冷峻的声音补充道:“做好你应做的事,别做无用功。” 宣朝歌:…… 太小心眼了吧!昨天的事还记着! 又不是她愿意的。 宣朝歌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漂亮清透的眼眸之中神色难明。 在楚连骁不动声色的目光下,宣朝歌不置可否地“哦”了声,站了起来。 她的身姿高挑窈窕,步伐款款,没告辞离开,反而胆大包天地走到宽大的桌前,俯视着桌后的男人。 楚连骁抬起眼皮看她,坐姿都未有变化,全然不认为对方对自己有任何威胁。 宣朝歌的脸庞白皙,是经过诸多刻薄评判都挑不出瑕疵的、精致无暇的美,艳而不俗,少有人能无动于衷地与她那双柔光潋滟的眼眸对视。 楚连骁注视着她,凌厉的眼微微眯起,却见她忍俊不禁似地勾了勾嘴角,语调不紧不慢,音色透着看透人心似的清冷与蛊惑: “我还没做什么,楚总就这么念念不忘啊。” 男人疏阔的眉眼一肃,禁欲凉薄的唇角顿时抿平了,眼神危险。 楚连骁这样的人,只要达成目的,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但再得寸进尺就不一定了。 宣朝歌嘲笑过他,气终于顺了,见好就收,转身离开。 潦草束起的长卷发落在细瘦的脊背间,缱绻却漫不经意。 打开书房门,助理站在外面,表情有些诡异。 楚总还是第一次让楚夫人派来的女人进入书房。 待了这么久,居然什么也没发生。 走廊的壁灯昏暗,花纹繁复的地毯延展到漫长的尽头。 踏出书房的那一刻,系统忽然响了一声。 “触发任务:询问楚连骁爱不爱亲生儿子,答案必须为对方亲口承认“爱”或“不爱”,并告诉目标本人。奖励:永久阈值x1。” 无人看到的地方,宣朝歌绝望地闭了闭眼:你就不能早点说吗? 系统:任务有延迟,请见谅。 楚连骁将宣朝歌的离开看作彼此间达成共识。 他低下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撩起纸面,刚开始翻阅项目文件,却忽然发觉女人轻盈的脚步声停了。 她微微侧身,转过脸看他,瘦削的肩背单薄得仿佛只手便可捏碎,修身的上衣却在前胸处勾勒出动人心魄的曲线,腰肢窄细,一举一动都是风情。 “对了,你的儿子一直好奇一个问题。” 宣朝歌认真地注视着楚连骁,轻声问:“你爱他吗?” 楚连骁有些意外,却没有回答的兴致,漠然道:“与你无关。” 他的逻辑便是如此,轻言语而重作为。 楚子裕本人或许都没听过他父亲亲口承认过在乎他,由此才触发了这个任务。 宣朝歌的神情一顿,没有再追问,瞟了身边的助理一眼,离开了。 要怎么问才能让楚连骁承认。 以这个人不好好说话的性格,万一捣乱说个“不爱”怎么办。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走出走廊,站在别墅明亮的电梯厅间,宣朝歌忧郁地靠在墙上,头痛地以额角抵住冰凉的墙面。 她和楚连骁也不是谈心的交情啊。 第23章 “楚总请您陪同” 深夜,宣朝歌穿着睡裙,刚刚直播完,正无聊地放松着手腕。 灯光下,女人细瘦的手腕肤色温润如玉,腕骨精致,晃动的指节修长纤细,指尖透粉的指甲映着莹润的光。 经过几天的体验,楚家别墅的服务很不错,外卖偏少,不过有佣人送到手边,比较省力。 厨师手艺也相当好,学贯中西,点菜都很正宗。 宣朝歌怀疑自己胖了,但是系统的数据说没有。 “我能知道他什么时候死吗?” 宣朝歌百无聊赖地问道。 毫无疑问,她在说楚连骁。 这话也没问题,知道什么时候死才有办法救。 她又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对方。 系统:…… 它觉得这句话有点怪怪的。 系统安慰道:能量不足,暂时无法预知后事。 宣朝歌丝毫没有被安慰到,在床上滚了一下,长发凌乱,缠在她白皙单薄的肩颈间。 系统:完成本位面任务,会得到大量能量奖励,可以为下一位面的任务增加助力。 宣朝歌:那我之前完成触发任务的奖励能量呢? 系统扭扭捏捏:用来升级了。 宣朝歌:。 楚家待客人十分周到,客卧的床品十分舒适,可能是风水好的缘故,宣朝歌待得比在家还惬意。 尤其是唯一坏风景的人并不常在白天回来,她和小孩相处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因为每天要哄楚子裕睡觉,她自己的作息都规律了不少。 迷迷糊糊地思考着那一点没拿到的永久阈值,宣朝歌的意识逐渐安静下来。 系统操控着床边的智能开关,把灯关了。 床边静音的手机亮了起来,宣朝歌心想居然忘记开勿扰,但没有理会。 系统:检测到舆论变动,建议宿主接听。 宣朝歌:zzz。 直到半分钟后对方还在亮着,宣朝歌终于懒洋洋地睁开眼,在屏幕上乱按了一下。 昏暗的屏幕光下,宣朝歌又阖上了眼,修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投下阴影。 “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闹出了个私生子,还在大半夜上了热搜,要我们的脸面往哪里搁?” “你给我好好解释!” “孩子的父亲是谁?给了你多少钱?你没拿去乱花吧?!” “还是以前的卡号,你弟做生意又欠了几百万贷款,对你来说只是一点钱,都快逼死他了,你别那么冷血!” 宣朝歌带楚子裕出去玩都是在楚家的默许下,按照常理而言,这类舆论不可能出现在公众眼中。 这次是个不懂规矩的小狗仔自以为拍到了大料,为了名气深夜开直播爆料,才有了可乘之机。 对方的声音嘈杂又急切,好歹是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宣朝歌耐着性子半梦半醒听完,评价道:“别吵了。” “……你在说什么?!” 宣朝歌摁了挂断键。对方暴怒的吼声戛然而止。 宣朝歌:统啊。 系统:? 宣朝歌:你不知道这东西不到明早就会压下去么?谁管我有没有孩子。 系统:宿主不要低估原主的名气,倘若放任谣言,影响恐怕会超出预期。 宣朝歌啧了声:倒也不是谣言。 系统:…… 次日公共舆论果然风平浪静,仿佛昨晚万众吃瓜的轩然大波没有出现过。 狗仔还算懂规矩,马赛克了小孩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与宣朝歌隐约相似的眉眼。 不过没有真正的实锤就被压了下去,被其他明星的爆料覆盖,信与不信者都有。 毕竟看图说话谁都会。 宣朝歌早晨陪小孩上了一节马术课,刚牵着小孩回到别墅,忽然看见助理模样的人朝自己走来。 她以为要说昨晚热搜的事,将小孩的手递到佣人手里:“宝宝先回去。” 楚子裕很听话,知道自己还有别的课程,不能耽误时间,乖巧地跟佣人走了。 不料,助理立在宣朝歌面前,恭敬地说: “楚总请您陪同他参加一场宴会。” 宣朝歌略微意外地挑了挑优美的眼角,在心里啧了声,知道“请”是不可能的,“要求”还差不多。 不过这个请求本来就很奇怪。 不能说避如蛇蝎,但楚连骁是少见的不太愿意接近她的那种人。 仿佛一个光靠近女色就会破戒的修道士。 “好啊。”宣朝歌不紧不慢地应道。 她倒想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出于完成触发任务的目的,宣朝歌需要增加交流的机会,想办法把那一点永久阈值弄到手。 换言之,这不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宴会在城南举行,车程不短。 在附近的大厦贵宾室做过造型,宣朝歌在助理的指引下候在金碧辉煌的出口,等到接引的车辆。 制服整齐、带着墨镜的司机下车,打开加长轿车的车门。 宣朝歌从容地俯身踏入车厢,选了就近的独立座椅坐下。 她身侧的位置上,高大的男人侧影冷厉,眼窝深邃,鼻梁挺直。 他微阖的眼睑睁开,寒星般的眼眸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而后瞳孔微动。 宣朝歌在心里假笑了一下,神情礼貌地客气道:“楚总。” 女人优雅地坐在座位上,一副安之若素的清冷又不驯的模样。 比起楚连骁常见的,她随意又狡黠的常态,此时因着华美的妆容与衣饰,宣朝歌天然而动人心魄的艳色再难遮掩,于一颦一笑间漫不经心地流露出来。 倾国倾城的祸水不外如是。 楚连骁倏地看向助理,漆黑的眼瞳凌厉至极,漠然问道: “她怎么在这?” 宣朝歌好像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无辜地挑了挑眉。 “楚夫人要求的。”助理恭敬地低着头。 需要女伴的场合,楚连骁一般都不会多过问,自有专人为他安排知情知趣的人选。 但宣朝歌显然不在那些顺从乖巧的人选内。 第24章 不必,我有女伴了 宣朝歌以为楚连骁还会说出什么。 但是没有。 除了表现出了有些意见的模样,可能是很快想起女伴是谁无伤大雅,他没再发话,默许了一切照常。 宣朝歌纤细的手肘撑在扶手上,细白的手掌托腮,发现儿子给她发了信息,便回复了一条:已经上车啦,小年早点睡觉。 小孩发了一条语音。 宣朝歌觑了旁边座位上闭眼小憩的男人一眼,含蓄地开了最低一格音量,点开语音,小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不可以回家太晚,我会想你哒。” 宣朝歌秀美的眼弯了弯。 楚连骁睁开眼,黑沉的瞳仁直视面前昏暗的空气。 小孩的声音很可爱,有些稚气,带着在他面前很少见的恃宠而骄的骄纵。 楚子裕对父亲提要求从来都是试探性的恳求,即便不被答应,他也总是表现出一副接受的姿态。 更别提用这样理直气壮、颐指气使的语气,轻易地向别人撒娇。 楚连骁简直心情复杂。 他的嘴角抽了抽,难以启齿道:“你别教他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宣朝歌满眼莫名其妙:“他说话用我教?小朋友不都是这样说话的吗?” “你不会想他吗?他平时还挺想你的。”宣朝歌好奇地问他。 天色太暗,宣朝歌看不清楚连骁的表情,只在路灯的光线下观察见对方侧脸冷峻的剪影。 “安静。”他语调低沉道,不过语气不算严厉。 宣朝歌无所谓地瞟了他一眼,白皙的手指飞快打字回复:不会很晚哒,我回家要检查宝宝有没有睡觉哦。 过了一会儿,她眼底漫上些许笑意,按下语音键,小声说:“楚总说他也想你。” 楚连骁猛地看向她。 - 新建的大厦在开发区中央巍然耸立,玻璃外墙流转着华丽的灯光,沿着宽敞的道路远望,犹如一条闪烁的星河。 楚连骁赏光受邀,目的并非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上应酬,而是借此机会与设宴的东道主商谈合作事宜。 各人只知道他会到场,其实根本没几个人有机会见到他面。 鉴于会面可能涉及商业机密,女伴并不能进入。 虽然楚连骁被他母亲摆了一道,但宣朝歌也没得到什么,被迫当了一回货真价实的花瓶。 当然,她想要参加宴会也可以。 不过宣朝歌没有没事找事的习惯。 贵宾休息室中,宣朝歌无聊到有些希望今天就是楚连骁原本遭遇意外的日子。 不过当然不可能。 宣朝歌:统啊。 系统:? 宣朝歌一脸忧郁:楚连骁醉了容易套话吗?骗他回答问题可不可行。 系统:据现有数据分析,楚连骁不常饮酒。 宣朝歌:。んttps:// 桌面上的甜点琳琅满目,饮料是侍应生新换过的,斟着恰到好处的分量。 一道女声突然传来:“宣朝歌。” 宣朝歌懒散地抬眼望去。 谁? 系统:赵崇峻的堂妹赵娅妍,这栋大厦就是她家的。 宣朝歌了然。 赵娅妍身边的男人微眯着眼看她,虚伪地道:“又见面了。” 宣朝歌略有些困惑:“你是?” 男人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系统:林司是前几天不让你进书房的助手。由于教学内容与他无关,加上有裙带关系,没有被楚家追责。 宣朝歌柔和的眼危险地眯了眯。 林司冷笑一声:“赵小姐,她之前努力撇清和楚总的关系,我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自甘堕落……” 宣朝歌清冷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掠过他的脸,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林司不知为何心底有些发寒,想好的说辞也忘了,突然没了声音。 赵娅妍已经无心在意旁人,视线牢牢盯死在宣朝歌精致的脸上。 她愤愤然走近两步,挑剔道:“你不要以为你有多特殊,像你这样,非要跟在连骁哥身边的女人,我见过不知道多少。” “不管你之前是谁,现在都只是一个照顾小年的保姆而已,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人。” 宣朝歌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心想就楚连骁这样的,居然有人喜欢。 宣朝歌没有站起来,把对方当戏看。赵娅妍睨着她完美令人歆羡的面容,高高在上似地道:“我姐姐以前那么喜欢楚连骁,你居然敢背信弃义,故意接近他。” 宣朝歌略微挑了挑眉:“我以前认识赵娅娴?” “你装什么傻?”赵娅妍气急败坏道,“之前她帮你那么多,你就没有一点感激之心吗?” “她帮我什么了?” “她……”赵娅妍含糊其辞,最终道,“反正你心里要有数。” 宣朝歌的脸色不变,眸光却没什么温度,似笑非笑道:“想要背信弃义的恐怕不是我。” “你……!”赵娅妍半是心虚,半是急切,还想说什么,忽然抬起手里的手机看了看。 有人给她通风报信,商谈已经结束了。 她要在楚连骁过来前截住他,楚连骁想必会给她这个面子。 “你等着。”她瞪了宣朝歌一眼,恶狠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形容匆忙。 如果不是听闻陪楚连骁来的人是宣朝歌,她压根不会绕这一趟路。 休息室离进行商谈的会议室不远,赵娅妍接到信息立刻往那头赶,恰好是几人走出会议室的时候。 楚连骁的身影在一众西装革履的人堆里十分显眼,高大漠然,面容英俊而不近人情。 他手握在场之人难以企及的权柄,是她乃至她身边许多人敢言或不敢言的少女绮梦。 赵娅妍曾经一度不甘心,然而赵娅娴逝去,反而造就了她的机会。 她疾走几步,在接近人群前步伐慢了下来,低眼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又抚平了微翘的发尾。 “连骁哥。”她状似天真地轻轻叫了声。 楚连骁闻声看她,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抬起脸看他,男人刚毅明晰的面部线条令她不由心跳加速,忐忑道:“没想到你在这啊,我陪你去舞会吧。” 楚连骁顿了顿。 赵娅妍期待地睁大眼。 走廊灯光明亮,人声渐静,赵崇峻漫不经心地笑笑,调侃道:“我这妹妹和小时候似的,就知道找哥哥玩。” 楚连骁的面容深刻立体,眸色深邃,明明直视着赵娅妍,却像从未将她看在眼里,礼貌道:“不必,我有女伴了。” 第25章 你在争风吃醋? 赵娅妍猛地睁大眼。 巨大的失望与落差攫住了赵娅妍的心神,她讷讷地低下眼,满目不甘与恨意。 凭什么是那个女人? 楚连骁居然会为了宣朝歌拒绝她! 赵娅妍的模样显而易见失魂落魄,赵崇峻随口打了几句圆场,无奈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发。 楚连骁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神情,被一众下属簇拥着,背影显赫冷厉,沿着来时的走廊走去。 正向着休息室的方向。 赵娅妍攥紧了手,恨不得将宣朝歌以身代之。 贵宾休息室中。 “你以为楚连骁还会回来吗?” 林司自认为一雪前耻,与之前的境况天差地别,讽刺地笑道:“你的身份打车不方便吧,楚家的人应该没空特意送你。” 宣朝歌偏了偏头,望着对方隐现痴迷的眼神,忽然笑了笑:“所以呢?” 她脸侧的发丝慵懒,笑意漫不经心,林司的心底如同火烧般,冲动猛然涌上脑间。 “你跟楚连骁不如跟我。”他直愣愣道。 宣朝歌低了低眼,掩住清透眼底嘲讽的神情,柔和地问他:“你和胡青妁什么关系。” 胡青妁是被宣朝歌亲自撞破上课现场的女教授。 林司不屑道:“没什么关系,她被楚家整治了,以前还有些地位,我姐让我在她那里混资历,现在就是个一文不值的老太婆。” “看来你对楚家知道得不少。”宣朝歌抬起眼,盯着他意乱的眼神,慢悠悠地问道,“楚子裕的母亲是赵家的?” 无论是从已知线索还是赵娅妍的话里行间,这个答案都很明显。 林司愣愣地说“是”,又眯起眼,警告道:“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妄想上位了,你这样没权没势的女人一旦出头,赵家会最先整你。” “你若跟我,不说荣华富贵,地位肯定比如今高。楚家的传媒产业都是我姐夫说得算……” 宣朝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休息室外,服务生把门开了。 男人的夸耀声戛然而止,悚然回头,看见一道此时对他而言堪称噩梦的身影。 楚连骁不重视女人是一回事,当着这个煞神的面挖墙脚却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他压根没想到楚连骁会回来。 不是被赵娅妍拖住了吗? 无穷的惊惧在林司心中陡然升起,与此同时,听见女人清冷好听的声音懒洋洋地招呼了声:“楚总。” 她的声音一点敬畏也没有。 居然不怕楚连骁?!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可是胡青妁的助手。”宣朝歌语气淡淡,“你的属下办事效果真是……不好评价。” 楚连骁一脸莫名:“谁?” 宣朝歌的表情好像很恨铁不成钢,言简意赅道:“pua你儿子的人。” 闻言,楚连骁凉薄的唇角危险又不悦地抿平了,冷着眉眼打量着男人,冲身边的下属略微一示意。 林司已经吓得腿软了,耀武扬威的傲气无影无踪:“和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姐夫是楚连骏!我没想过害小少爷……” 他扶着沙发站了起来往后退,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却被高大精干的保镖勒在了手臂间,挣脱不得。 楚连骁没有施以更多的关注,向着门口走去。 林司的嘴已经被捂上了,发不出声音辩解,室内只剩下纷乱的脚步声。 “他还想让我跳槽去跟他。”宣朝歌随口道,“虽然你不会在意……但我不太高兴,你看着办吧。” 此跟非彼跟,成年人都清楚。 楚连骁驻步,侧目望向被下属扼在手中的男人,狭长锋利的眼眸之中,他的目光更沉了几分。 下一刻,他漠然低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是谁放过他,彻查。” - 楚连骁并未打算参加后续宴会,带上宣朝歌后,便乘坐专用电梯下到地库,轿车适时地在不远处等候着。 楚连骁很高,走路也偏快,宣朝歌与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忽然想起了之前的女孩,慢悠悠问他:“你的赵小姐呢?” 楚连骁似乎觉得她无聊,冷漠道:“只会乱说话就闭嘴。” 虽然宣朝歌对那位赵小姐无甚好感,但颇有些同情她喜欢这么个人,便怜悯地“哦”了声。 两人上了车,不多时,车辆驶出地库,进入到城市繁华的街景之中。 模糊的路灯光落在宣朝歌绝美的眉眼之上,可能是没有表情的缘故,看上去清冷得有些拒人千里。 楚连骁忽而眯了眯眼,问道:“你在争风吃醋?” 宣朝歌倏地看向他,美艳精致的眼中闪过难得的震惊之色:“你居然会说这种废话。” 楚连骁:…… 我说话惹你了? “那位赵小姐向我示威,说得我云里雾里。”宣朝歌随口问,“小年的生母是她姐姐?” 楚连骁又恢复了一如既往高高在上的模样,俊美的眉眼转向窗外,低沉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不该你知道的,别多问。” 宣朝歌:。 拽什么!你知道个鬼! 今天回家的时间比宣朝歌想象得早许多,估计回去了小孩还没睡。 宣朝歌忽然心生一计,问系统:触发任务的完成条件就是字面意思对吧。 ——询问楚连骁爱不爱亲生儿子,答案必须为对方亲口承认“爱”或“不爱”,并告诉目标本人。 系统:是的。 - 别墅内灯火辉煌,即将到小孩的就寝时间,楚子裕趴在床上,依依不舍地扒着手机。 忽然传来了车声,他一激灵坐了起来,连拖鞋也没穿,迅速跑出了房间。 “小少爷,穿鞋——” 佣人拿着家居鞋,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大门前,他还是被逮住了穿鞋,被佣人搂在怀里,大眼睛巴望着门外。 回来的是父亲。 楚连骁垂着眼看他,挺括的西装包裹着高大的身材,面容英俊无俦。 楚子裕精致天真的脸面无表情,略有些失望,礼貌地问候:“爹地晚上好。” 楚连骁:…… 小孩登登地走了两步,肉肉的小手扒上沉重的大门:“宣朝歌呢?” 楚连骁匪夷所思。 果然宣朝歌说小年会想他是骗人的吧?! 文学一二 第26章 要抱的任务 明月高悬,在被灯光映暖的夜色中,宣朝歌姗姗来迟,笑着捏了捏小孩软绵绵的脸。 楚子裕张开手,她便温柔优雅地蹲下身,长卷发有几缕凌乱地落在身前,却为美人添了几分随意的慵懒。 小孩高兴地抱住宣朝歌修长白皙的颈:“我刚才就要睡觉了!” 楚连骁无言以对地挑了挑眉,心想: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下一刻,他就听见了女人柔和的夸奖:“宝宝好乖。” 楚连骁:…… 两人嘀嘀咕咕地说了会儿话,楚连骁走得稍远,听不真切,料想也是些废话。 “楚总要吃醋了。”宣朝歌偷偷评价。 楚子裕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瞳中神色有些许震惊,小声说:“粑粑是暴君,没有感情。” 宣朝歌失笑,嗔怪地揉了揉他的脸:“哪学来的话,人当然都有感情。” 因为她的语气,楚子裕虽然知道自己出错,却并不害怕,腼腆埋到她颈窝里闷闷道:“偷偷看电视剧哒。” 在楚连骁拐入电梯厅时,宣朝歌拍了拍楚子裕背,示意他按计划行事。 小孩得令,迈开短腿跑向室内,冲到男人的身边,抱住父亲的长腿:“爹地!” 楚连骁眯了眯眼,把他抱了起来。 好歹还有些良心。 电梯门缓缓打开,高大的男人抱着小孩走了进去。 “你不是睡觉?”他沉声询问。 楚子裕敷衍地点头:“就睡了就睡了。” 虽然楚子裕对撒娇没有太多心理障碍,但是对楚连骁这样冷酷的人并不常用,毕竟时常没用。 他也是有脾气的。 不过既然是妈咪的吩咐…… 小孩期待地盯着楚连骁凌厉深邃的眼眸:“爹地,你爱我吗?” 这种怪问题。 楚连骁看着儿子纯洁无瑕的神情,额角跳了跳:“你质疑我?” “质疑是什么?”楚子裕装傻,“电视剧里说,没爸爸爱的小朋友都是可怜小白菜。” 楚子裕好奇地问:“我是小白菜吗?” 小孩穿着舒适的睡衣,浑身都是沐浴液暖暖的奶味,抱着像个柔软的玩偶,十分治愈。 如果不是他在怀疑自己的物种的话。 “我也很想你。”五岁的楚子裕软软地说。 小孩的思维向来有些跳跃,似乎是在补充什么早就想说的。 楚连骁愣了愣,忽然想起宣朝歌在车上曾经假传他的话。 ——楚总说他也想你。 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企盼他的爱,那只有面前这个还算天真的小朋友。 电梯门打开,厅内的装饰桌上摆放着精美的花瓶与花卉,油画映射着隐晦的灯光。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男人走出电梯,沉稳的声音略显不自然地道,“我当然爱你。” 楚子裕睁大眼:“你会有其他儿子吗?” 楚连骁漠然道:“不会。” 楚子裕不太好意思地埋在西装领口,被楚连骁有力的臂弯搂着,兴奋地晃了晃脚。 任务完成! 楚子裕偷偷心想:要是妈咪也在这就好了。 爸爸力气那么大,肯定能把妈妈抱起来哒! 可惜大人的事情很复杂,只有他保守好秘密,真麻麻才能待在他身边。 - 任务完成! 系统:恭喜宿主,浮动阈值上升,永久阈值加一,目前总阈值:73。 宣朝歌愉悦地挑了挑唇角,还没来得及高兴。 系统:触发任务,让楚连骁抱你。奖励:永久阈值x5。 宣朝歌:……?! 宣朝歌把脑中纷至沓来的脏话吞了,努力礼貌地询问道:“为什么任务,总是和他,有关系?” 系统:根据经过广泛经验证实的实践理论,构建目标心理安全感的因素很大一部分受到家人影响。他对父母关系的预期,很有可能会影射到任务上。 系统:系统精确的分析功能能够捕捉目标的潜意识,生成任务,辅助宿主获取可量化的永久阈值。 宣朝歌问归问,表情却不如何意外,清冷的眸光落在自己不断点按手机屏幕的手指上,半晌不发一言。 系统:建议宿主积极完成任务。 系统:未完成的触发任务会影响后期任务的生成。 宣朝歌方才回神,抬起眼,注视着灯光下色调温暖的虚空:“哦,我在想怎么做。” 系统:检测到楚连骁明天早上有个会面,宿主可以在七点整于餐厅处处等候,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 宣朝歌面无表情:闭嘴。 为了可持续发展,宣朝歌不能把薅羊毛当作一次性任务。 太过反常地突然去抱楚连骁并不可取。 首先,任务规定的拥抱主动方是楚连骁。 其次,抱不抱得到也存疑。 楚连骁从九死一生的夺权倾轧中走出来,身手必定比宣朝歌如今这具按理来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身体好。 抱完之后的后果也很难预料。 要自然。 宣朝歌在脑子里把系统里揪出来打了一顿。 系统:我是数据,没有实体。 宣朝歌礼貌道:是的,你也没有损失,别管我。 系统:…… 思考了几天,宣朝歌的糖分摄入量大涨。 纯粹是愁的。 楚子裕这孩子看似省心,实际上也不完全省心,净给人出难题。 - 夜色将临,华灯初上,颜色低调的加长劳斯莱斯停在别墅大门前。 司机打开车门,楚连骁下车,正好见一位佣人提着个花里胡哨的精致纸袋,从侧门走入别墅。 他略微看了一眼,问门口的管家:“那是什么?” “应该是……宣小姐的外卖。” 楚连骁的眉峰跳了跳。 过得比他这个主人还惬意。 往常楚连骁很少在客厅停留,今天穿过门厅进入客厅,他果不其然看见宣朝歌捧着杯蒙着水雾的冰奶茶,笑盈盈地将五彩斑斓的纸袋还给佣人。 往日楚连骁并不干涉旁人生活,也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宣朝歌一般只是颔首示意,然后熟视无睹。 今天楚连骁直直地看着她,宣朝歌只能勉强问候:“楚总晚上好。小年回了吗?” 之前答应了要第一时间接到从老宅回来的小孩,她顺便掐着时间点了杯奶茶。 “别让楚子裕喝这种东西。” 宣朝歌怪异地瞥了他一眼:“这是我喝的。” 楚连骁:? 成年人的饮料包装会这么幼稚? 第27章 打消……的想法 宣朝歌的脸小,轮廓线条柔和精致,可能是眼形温柔无害的缘故,总给人年纪偏小的感觉。 在灯光下,她的肤色白皙,恍若冰肌玉骨,身材是很多人维持不得的那种,也应当与楚连骁嗤之以鼻的高糖饮品绝缘。 楚连骁顿了顿,点点头,示意她随意。 宣朝歌却很嫌弃似地看着他,慢吞吞地说:“小年只喜欢冰淇淋不喜欢奶味的饮料,每天喝牛奶都要撒娇不想喝,你不知道吗?” 楚连骁并不认为自己的儿子会因为不想喝牛奶而撒娇,无动于衷道:“冰淇淋也不行。” 宣朝歌面不改色地“哦”了声。 怪不得每次只要楚连骁在,小孩就根本不碰餐后的冰淇淋甜点。 无所谓。 反正偷偷吃点没关系的。 宣朝歌其实不太愿意看见楚连骁,每次一看见楚连骁,她就想起那个强人所难的任务,有任务却完成不了,平添烦恼。 她清亮的眸光潋滟,打量着不远处的男人。 楚连骁驻足在装潢华美的大厅内,肩宽腿长,通身弥漫着矜贵而强势的气息,身材精悍而不夸张。 男人的面容轮廓十足锋利立体,眸色很深,时常凌厉得令常人不敢于直视。 不过可能是已然认可宣朝歌不会越界,也没有令他不悦的企图,楚连骁的攻击性也收敛无踪,俊美面容上几乎让人看出彬彬有礼的惑人意味。 宣朝歌仍旧认为那只是用以迷惑的伪装,他的本质其实未变。 楚连骁正欲离开,忽然眯了眯眼,察觉到宣朝歌的眼神有些反常。 宣朝歌看他的神情并没有其他女人那样的,努力掩饰的敬畏与讨好,这也是楚连骁允许她待在自己儿子身边的原因。 此刻到底有什么不对,他一时捉摸不透。 “对了。”宣朝歌轻巧地道。 “楚总练拳击的时候测试过力度吗,有多重?”她好像一时兴起,满目无害的好奇,“一百公斤?” 女人微微偏着头,长卷发散落在单薄白皙的臂弯间,好像丛林中美艳出尘的精灵,给予了人类一个漫不经心的回眸。 她的睫毛很长,皮肤细腻无暇,映在她身上的迷离光影都弥漫出令人想要破坏……或保护的脆弱感。 不知为何,楚连骁虚虚握上了垂在身侧的手掌,力量感分明的筋骨在腕表的束缚下,流露出经过伪装的猛兽般的侵略性。 “无聊。”他漠然评价道。 宣朝歌对他做了个鬼脸,随即恢复了面无表情。 莫名其妙的,楚连骁想起了较久以前,攥着宣朝歌手腕的单薄触感。 以及在那个肮脏满地尘埃的厂房遇见之时,女人的脸侧沾染了血迹,皮肤在阳光下却是干净到极致的白。 宣朝歌细白的手指握在奶茶杯隔绝温度的硬纸环上,另一只手懒懒地冲他挥了挥,一副不想再和他说话,慢走不送的模样。 楚连骁知道自己的神情应当没有表现出任何变化,几乎没有犹豫,便转身离开了。 既然楚连骁走了,小年还没回,宣朝歌更不急着回房间,把自己的奶茶戳开了,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坐下,发呆。 宣朝歌有些忧郁:我可能打不过他。 系统:这很正常。楚连骁的身体素质先天优越,又由精密的训练维持,评价为极强。建议宿主打消强上的想法,可以通过色诱的…… 宣朝歌吸了口齁甜的奶茶,面无表情:闭嘴。 系统:……的方法,引诱他情不自禁地拥抱…… 宣朝歌匪夷所思:作为没感情的系统,你说话怎么总像带了颜色一样? 宣朝歌:明明只是正直地抱一下。 系统:我也只是正直地提建议。 宣朝歌:我不信。 - 车声再接近的时候,宣朝歌放下喝了小半的奶茶。 管家打开门,佣人拎着书包,牵着精致漂亮的小少爷走了进来。 一见到宣朝歌,楚子裕的神情都活跃了许多,跑动的模样像一只小兔子。 宣朝歌张开手臂接住他,听见小孩凑到她耳边小小声说: “妈咪参加我的家长会吧。” 楚连骁向来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公共场所人多眼杂,为了避免暴露小孩的身份,楚子裕一直在读只供外籍就读的国际幼儿园,这种活动不参加便了事。 小孩的语气满怀期待,宣朝歌心软得要命,温声道:“如果……同意的话,可以啊。” 楚子裕欢天喜地:“会同意的!” 自从妈咪回家,爸爸的脾气也没以前那么坏了! 麻麻肯定有办法让他答应的。 系统:这并不是合理的请求,出现在家长会这样的场合,对于你的明星身份来说是种困扰,恐怕于名声有碍。 宣朝歌:? 宣朝歌:你居然这么有事业心。 系统:正在检索“事业心”……本提议主要基于系统对宿主决策的基础辅助功能。 宣朝歌:他只是想要父母光明正大的宠爱,这点都满足不了,还做什么任务。 系统:大多数人类都有关注他人对自己评价的习惯。 宣朝歌:哦。 系统:? 宣朝歌:意思是我不在乎。 - 房间内。 “爹地说不行。” 宣朝歌并不意外,把门关上,从小冰箱里掏了一小杯冰淇淋塞到小孩手里。 楚小少爷虽然心情不好,但还是不能辜负冰凉凉的甜味,蔫巴巴地趴在柔软的大床上,一小勺一小勺地挖着冰淇淋。 无论是吃冰淇淋还是在床上吃东西,宣朝歌都不会训他,哄小狗似地揉了揉他毛绒绒的头发:“没关系的。我明天和你爹地说。” 当初她那个为楚家办事的网友知道了她的身份,立马变脸,求楚董事长不要浪费人才看孩子,最好让宣朝歌看看技术部的孩子们。 于是楚连骁遣了助理传话,让她有意便去挂个职,薪酬照开。 由于许应求得十分诚恳,宣朝歌明天打算顺路去一趟。 碾压完那些极客的智商,再去当花瓶,和楚连骁参加一场剪彩。 今天也很希望楚连骁能快点遭遇生命危险呢。 “今天也可以去找爹地!” 小孩眨巴着大眼睛看她,黑白分明的瞳仁水灵灵的,睫毛又长又密:“妈咪不知道去三楼的路吗?我记得路哒。” 宣朝歌:…… 宣朝歌的容貌柔美,不走心地恐吓小孩时漂亮的唇角笑意浅淡,却显露出些许古灵精怪的狡黠:“不啦,怪兽会在晚上出现。” 楚子裕很不服气:“我又不是三岁小朋友,不会被这么幼稚的话吓到。” 他身为五岁小孩的优越感已经尽数体现出来了。 好吧。 宣朝歌点了点头,改口道:“你爸今晚有事,我不打算打扰他。” 她煞有其事地说:“之前看见他助理抱了好多文件上楼,可能是白天工作效率太低的原因。工作做不完就没饭吃啦。” 楚子裕恍然大悟,接受了这个合理的解释,欣然吃了勺冰淇淋:“好吧!” 第28章 下不为例 楚氏集团的总部大楼伫立于t市的核心区,技术部则在距离不远的闹中取静之处。 会议室外偶有员工路过,隐约的交谈声传来,高大矜贵的男人在几位高层的簇拥下接近此地。 男人所过之处,路人的神情都仿佛更严肃了些许,半晌才回头偷看。 “楚总怎么突然来了?” “最近好几位大佬都被许总训了,加班加点还是没做出来,太难了……” “已经到这位亲自过问的程度了?” 两人面面相觑,在心里为自己的上司默哀。 还好他们不用亲自面对楚连骁。 那可是心狠手黑的主。 会议室的门虚掩,看见来人,有人立即想要腾出主位,加新的位置。 楚连骁却抬了抬手,示意不必,随意在末位的椅子上坐下了。 女人的声音清越微冷,在会议室的聚音之下显露出令人轻易入神的美感。 许应撑着额头,听得一脸生无可恋。 高水平的指点固然难得,但当着众人的面被挑出一茬茬的bug,简直是当众处刑。 宣朝歌迷惑地看了他一眼,捧起水杯喝了口茶润喉。 她的声音一停,许应猛地抬头:“说得好!您继续,不要客气。” “……暂时没了。”宣朝歌扫了眼会议室内的众人,“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各人就铺在大屏上的架构展开讨论,许应终于开始有来有往地争辩起来。 走出会议室,宣朝歌随口感慨了句:“他们的水平不错的,基础很扎实,除了有些人数学欠缺了一点。” 能把这些人聚在一起,上行下效,楚家的权势与知人善用都不容小觑。 楚连骁长眉一挑,凉薄的嘴角抽了抽:“你一个音乐系毕业的本科生,歧视他们的数学水平?” 他的声音中并没有质问的厉色,然而那双黑沉眼眸中的神情却显而易见意味深长。 宣朝歌的声音顿了顿。 “只是爱好。”她语气谦虚地说,“你这种普通人,不要企图理解天才的想法。” 楚连骁:…… 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自称天才。 除了砸钱,为了说服这些人为他办事,楚连骁颇费了一番功夫。 他无人能动摇的地位也因此而来。 “对了,”宣朝歌理所当然道,“我帮了你,你也答应我一件小事。” 楚连骁微微一哂:“帮我?” “如果我不说,他们离做出结果也就还差三个月吧。”宣朝歌抬起眼看他,“你的时间值钱,我不缺钱,你用点条件来换很公平。” 楚连骁不动声色:“说。” “我陪小年去活动上玩一圈,你的人管好舆论。” 宣朝歌无辜地笑了笑,柔软的卷发从她颊侧垂落,显得无比温柔。 鉴于场合不算特别正式,宣朝歌的着装不算夸张,一袭素净的无袖白裙,精致的裙摆及膝,修长笔直的小腿在行走间无比优美。 她的手臂纤细瘦削,手上提着一只灰色系的铂金包,楚连骁知道她向楚家索要的武器应当藏在这看似无害的外表之下。 楚连骁移开视线,深邃的眉眼直视前方漫长的行廊,漠然道:“换一个。” 如果是他的下属,在他表现出否决的时候必然会识相地闭口不言,宣朝歌却毫不在意,补充道:“楚夫人已经同意了。” “我不同意。” “你会同意的。”宣朝歌平静道,“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需要瞻前顾后的事情。” 难得的,楚连骁没有因为对方的不顺从而丧失耐心,但他仍将自己应该说的话说出了口:“如果你继续阳奉阴违,暗地里纵容他任性,任何人都留不住你。” 包括楚夫人。 宣朝歌说“你别那么武断”,又说:“但他更开心了,不是吗?” “一如既往的健康,优秀,又有普通人难有的快乐,有什么不好的?” 楚连骁语气无波无澜地道:“我不能保证他一生都快乐。” 不如早些面对真实。 人生理所应当这样。 宣朝歌顿了顿。 楚子裕原本的命运,确实是与轻松快乐无缘的一生。 出于说服对方的目的,楚连骁还算有耐性:“他不能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少爷。” 室外空阔,恰巧刮过一阵大风,男人挺括的西装外套衣摆被吹起,显露出侵略性十足的身形。 可能是声线低沉好听的缘故,他的语气在旁人听来甚至有几分和缓的解释意味。 宣朝歌心想,只要你活久一点,他就可以轻轻松松了。 反正本来就是工作狂,你负责赚钱打江山,我儿子正好可以享受人生。 “是。”宣朝歌不反驳他,“就当最后一次吧。小年很快毕业了,好歹也是你楚家的人,连幼儿园活动都没参加过,也太寒碜了。” 反正小学也有家长会。 上了小学还参加幼儿园的活动干嘛,自然是最后一次了。 宣朝歌漂亮的眼眸里满是认真与诚恳,楚连骁看了她片刻,薄唇微动,警告道:“下不为例。” - 距离系统记录的原本楚子裕遭遇绑架的节点还有半个月,不过由于对这个初级系统基本的不信任,宣朝歌尽可能地多花些时间观察楚连骁的生活。 现在她毫无疑问已经是楚家这条船上的人,也接触了部分非核心的机密。 令她意外的是楚连骁还挺有用人不疑的气度,虽然在外的名声狠辣,对内却是一个合格的领袖。 除了有时候过分独裁以外。 楚连骁不会奔赴可有可无的邀约,此次是个私人会所剪彩的场合,宣朝歌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合作伙伴,不过又貌似不像。 天朗气清,占地颇广的建筑宏伟大气,门前往来着各式豪华车辆。 媒体在场,却无人敢于乱拍。 宣朝歌礼节性地挽着男人的手臂,不动声色将身边的场景打量在眼里。 光看表面,就知道媒体对摄影十分谨慎的原因。 除了宣朝歌,在场之人就没几个长得像讲道理的。 哪怕温姓的东道主身旁都跟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与楚连骁两相问候时,言语殷勤,却带着不可错认的忌惮。 基于这段时间的观察,宣朝歌对楚连骁看似未变的神情有了些许解读的思路。 男人的眉目疏朗,唇角带着轻微的客套弧度,与对方寒暄。 对于面前表现得十分殷切的人,他既没有任何信任,又状似温和,就像在双方将将撕破脸以前,喂下最后一副裹着糖衣的迷药。 否则跟来的不会是她。 第29章 没有不领情 走在前往会场前方,堪称无边无际的红毯之上,宣朝歌十分无聊,思考着刚才大门前的阶梯。 她穿了高跟鞋,不知道如果假装摔倒,楚连骁会不会扶她。 扶也不一定用得上抱。 但凡过分亲密就很难做到自然,楚连骁的反应速度不逊于她,未必会给她可乘之机。 要是像之前的肢体接触任务一样容易多好。 宣朝歌在心里叹了口气。 仪式近半,场上一片和乐融融,宣朝歌还是觉得有些许不对,直觉楚连骁还有别的目的。 走神中,全场的音响忽然安静下来,主持人愣了愣,茫然地站在台上左顾右盼。 停电了。 剪彩出了事故,这不算是好兆头。 观众席的声音有些许嘈杂,宣朝歌侧目望了楚连骁一眼,见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仿佛与他无关。 系统突然出言道:宿主…… 似乎有什么若有若无的光线从宣朝歌视野中拂过,她再次看向楚连骁,瞳孔突然一颤。 男人的襟前赫然浮动着红外瞄准镜的光点。 楚连骁不能死。 她尚未来得及思考,纵身拦在高大的男人身前。 那一刻的时间仿佛停滞,宣朝歌发觉自己毫无障碍地落入了楚连骁怀里。 子弹击入肉体的声音一闪而逝,随即是女人痛苦的闷哼声。 于此同时,楚连骁猛然站起,健壮的手臂一搂她脊背,反手将身侧沉重的男人抓到他们面前。 训练有素的安保仿佛潮水般涌入会场,簇拥在两人身边。 附近没有高层建筑,凶手正在会所之中。 众人后知后觉,惊呼与喊叫声四起,一阵骚乱。 砰砰! 安保冲天空鸣响了空枪,没多久,在暴力的维系下,会场内复又寂静得如同死去一般,仅余女眷难以压抑的啜泣声。 “任务完成。恭喜宿主获得永久阈值x5。” 宣朝歌痛得都快窒息了:你是认真地在恭喜我吗? 系统:默认音效,请见谅。 系统:对于宿主中枪的事情,我很遗憾。如果宿主采用我最初提出的…… 宣朝歌想起它的智障理论,一时更加窒息了:安静。 系统:。 如果目光能杀人,温豪大抵已经死了千百回。 更何况场面在他浑然未觉时已经全然被楚家控制,还有无数支枪口对着他,凡有不慎,就是被打成筛子的下场。 楚连骁锋利的双目染上薄怒,如同暴雨以前降临的最后一层阴云。 他的声线冷沉缓慢:“你胆子很大。” 温豪自诩不惧怕楚连骁,面对他的眼神,此时却全然压抑不住内心油然而生的惊惧。 “不是……不是我……楚连骁……”温豪比楚连骁矮许多,被攥着衬衣领口与领带拎起,骨节分明的手背抵在他颈间。 仿佛用尽全力,他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我还没来得及动手——” 楚连骁的手猛然一紧,温豪错觉自己的呼吸已然被遏制,语不成句,只能发出含糊的辩解。 楚连骁搂着女人的手掌压着白裙渗血的伤口,力道极重,几乎是将柔弱的身躯彻彻底底按向他。 宣朝歌倒吸一口凉气,皱了皱脸,感觉自己本来没死,都要被他摁死了。 暴怒过后,楚连骁却不发一言,死死盯着对方,任保镖从他手中押过恐惧到近乎肝胆欲裂的男人。 宣朝歌难以忽略心中那丝怀疑,然而因失血和痛楚无力支撑,只能将重量依靠在对方身上。 男人身上隐晦而具有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笼罩了她,给予人富有安全感的错觉。 “能不能别勒我。”她小声抱怨,“我要痛死了。” 楚连骁的动作一顿。 他的手很大,几乎能全然覆盖宣朝歌纤细的后腰。 掌间的力道不由自主松弛些许,楚连骁轻而易举便握住她单薄的腰线,将她以一种搂抱的姿势拥在身前。 伤口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血迹染到了他干净的衬衣上。 “别睡。”楚连骁低声命令道。 男人枪茧粗糙的大手捏着宣朝歌的两腮,近乎于蛮横地将那张漂亮的脸托了起来,朝向自己。 女人被迫仰着脸,修长白皙的颈仿佛天鹅将死,流露出近乎破碎的美艳。 这是宣朝歌离楚连骁最近的一次。 近到可以看见他黑沉眼底的惊疑不定,与复杂难明的光。 还有锋利的长眉下一点不显的小痣,仿佛轻微的墨点,令这副不近人情的俊美面孔沾染了些许凡俗的人气。 “看来家长会去不了了。”宣朝歌忽而想起自己答应了小孩的话,含糊道,“你帮我去一下。” 楚连骁的喉结动了动,可能是看她模样可怜的缘故,语气还算缓和,出口的却还是拒绝:“别胡闹。” 远处,几个下属运来担架,楚连骁身边的保镖想要接过他怀中的人送过去,却被他阴沉的目光制止。 他稍微俯身,将高挑纤弱的女人勾着腿弯抱了起来,走向担架的方向。 柔软的裙摆贴在他臂弯间,触感轻盈。 宣朝歌面庞精致,肤色与唇色苍白,声音轻得像容不得任何触碰:“我都帮你挡枪了,你怎么还是不领情。” “没有不领情。”楚连骁冷声道,“说些别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是什么让你觉得比命还重要。 这次却没有人回答他。 宣朝歌困极了一般闭上了眼,修长浓密的睫毛顺从地掩在形状优美的下眼睑,眉头因为疼痛而微皱,仿佛迫不得已坠入一个噩梦。 楚连骁低下眼,目光微震,凌厉黑沉的眼瞳中难得显现出些许外露的介怀。 他的声线因某种如噎在喉的情绪而低哑,语调狠戾:“宣朝歌。” 不远处传来源源不绝的挣扎与惨叫声。 下属噤若寒蝉。 - “真是命途多舛。”宣朝歌在虚无的空间中,百无聊赖道,“虽然连续中枪惨了点,但也不用在这里关我禁闭吧。” 系统没有实体,宣朝歌又不想对着空气说话,于是怂恿系统变成了一只小狗。 不是楚子裕养的那种恶霸犬,是真实的小奶狗,只有巴掌大,眼睛圆溜溜的,全身毛绒绒,天生看起来有些可怜。 宣朝歌捉着小狗狂薅,摸到小狗的耳朵都被揉成了飞机耳。 系统:“这是系统对宿主的保护措施,当伤势过重的时候,宿主可以回到系统空间进行休养,避免承受过多痛苦。” 宣朝歌虽然不怕疼,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闻言便“哦”了声。 系统:“在宿主沉睡的时候,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考虑到宿主当时无法进行干涉,我并未及时提醒。” 宣朝歌心里铺天盖地不祥的预感,木着脸道:“你说吧,我承受得住。” 第30章 日记 系统:“目标目前的阈值降低为45,其中永久阈值为8。” 系统:“这已经是得知宿主没有生命危险以后,有所回升的阈值指数。在目标对凶手施加惩戒之时,阈值总数一度低于10。” 系统:“在官方数据中,10代表着阈值最后的警戒线,换言之,如果宿主的生命难以挽救,目标会毁灭所有具有威胁的人。” 宣朝歌的心情有些许复杂。 这无疑是因为她的伤势。 但假若中枪的是楚连骁,事态或许会更难以控制。 如果不是这具身体太过脆弱,她肯定自己根本不会昏迷。 不过,宣朝歌还是愤怒地揪起小狗的后颈皮,微微皱起眉:“怎么让小孩亲自动手。” 小狗努力摇了摇尾巴:“楚家针对楚子裕的教育一贯如此。” 宣朝歌:。 宣朝歌:你觉得我把小年抢走可行吗。 - 牢狱之中,白炽光冰冷地落在一个狼狈不堪的人影之上。 尽管经过清理,空气中仍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虽然你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但你情人的肚子里还怀着你的种吧。” 男人目眦欲裂:“我不知道!我早就离婚了,和她们没有关系……你们做事不要太赶尽杀绝!” 许应慢条斯理道:“不知道?都三个月了,给你看看。” 一打照片与b超影像被扔在男人脚边,许应颇为怜悯道:“几天前,你前妻和情人母亲的账户分别接到一百万打款,来源是地下钱庄……谁给你的胆子?你是打算用着两百万杀一个人,还是把你家同着那个未出生的无辜孩子……” “我真的不知道!”男人双目赤红,声音透上了彻底崩溃的嘶哑,“他们说了,我只负责开枪,后果如何都不会殃及家人,尾款照付……” “我没几天命了……上有老下有小,饶了我吧,我是看那女人拦上来才敢开的枪,我没想害楚总!我不敢啊!” 许应转脸看向上司,男人淡漠的目光落在被精钢手铐束缚在座椅上的阶下囚身上。 这原是本家的人。 楚连骁赴鸿门宴是将计就计,此人的反水却在计划外,不过才开一枪,便被赶往接应的人制住。 这人说的话有真有假,逼供说出一连串楚家人,明显是胡乱攀咬的假话,不知道对方是谁却十有八九是真的。 囚犯饱含恨意的视线剐过在场的所有人,落在一个格格不入的孩子脸上。 男孩满脸淡漠,高高在上般直视着他,漆黑的眼瞳乍看与楚连骁如出一辙。 他衣着讲究,相貌精致贵气,一看便出身显赫,漂亮的小脸上不见天真,没有憎恨外露,却隐现令人心惊肉跳的意味,仿佛某种不可动摇的审判。 “你也有孩子!就不能放过我的家人为他积德吗?你们不得好死……” 楚连骁神情未变,许应却已匆匆扭头,抬手示意下属。 站在囚犯身侧人高马大的保镖即刻一枪托击在他脸侧,男人惨叫一声,被捏着下颌,用东西堵住了嘴,只能发出绝望的唔唔声。 楚连骁没有对旁人下对于楚子裕的封口令。 楚小少爷联系不上宣朝歌,当天便知道了她受伤昏迷的意外。 令楚连骁意外的是,得知宣朝歌已经得到妥善医治后,小孩没有展现出任何脆弱或流泪的迹象,只提出要参与审讯。 他对此颇有些欣慰,没多思索便应允了。 私牢之中,男人站起身,欲要离开,小孩却突然抓住了父亲的衣角。 楚连骁低下脸看他。 他目光定定的,伸手去拿楚连骁衣摆内侧的枪支。 楚连骁深邃的眼眸盯着他无波无澜的漂亮眼睛,随手打开暗扣,将枪支取了出来。 “先别弄死了。”他低沉道,“还有用。” 小孩没有回话,软绵绵的小手接过黑沉的手枪。 - 宽敞的病房中,仪器中指标正常显示着。 病床上的女人一身病号服,白皙的手背上扎着针管。 她面容苍白,却难掩脆弱的艳色,眉目舒展,仿佛只是沉浸梦乡。 没人敢于对楚小少爷说明宣朝歌为什么醒不来。 现代的医学根本难以解释她迟迟不苏醒的原因,只能牵强附会。 由于上司的要求,医生对楚连骁不敢说谎,针对小孩就只能往积极的方面说。 “我打了他同样的地方,帮你报仇啦。” 楚子裕的声音很低,叫出那个称呼时则轻到几乎听不见了:“不杀他,没有做坏事,妈妈醒来吧。” 他不明白宣朝歌为什么总是向他灌输一些过分天真的观念。 要心存慈悲,手下留情,将找回公道的希望寄托于世人公认的规则。 在他心里,弱肉强食,不择手段,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但宣朝歌好像不想他那样。 他的改变会让她高兴,那么照做也未尝不可。 如果她早点醒来,一切得以挽回,仇恨根本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 “楚总,分部的文件需要您签名,还有最新传来的宣朝歌个人资料。” 助理忐忑地将文件交到桌面上。 楚连骁不算喜怒无常的那类人。他根本没有喜形于色的时候。 此时则是肉眼可见的心情不佳。 楚连骁本来应该先将需要处理的文件进行查阅,最后却先拿过了资料上方的牛皮纸袋。 他低垂着冷厉的眼睫,漫不经心打开封口。 宣朝歌的履历乏善可陈,这正是最大的疑点。 楚连骁用她是因为顺手,并且自负无人能威胁自己,并没有想过她会有什么感天动地的忠心。 里面的纸质资料是扫描过的手写日记,原件从宣朝歌父母家中的杂物间里取得,其中都是些琐碎的事, 有几页被特意挑出来,楚连骁便先一目十行地扫了几眼。 如果助理还在此处,他一定会不明所以,楚连骁锋利的眼眸中居然闪过难以遮掩的惊讶之色,却不像不悦。 扫描件上白纸黑字,漂亮的手写体笔锋隽秀,只偶有几处提到他的名字。 其余都是以平常的人称代词指代,却流露出清浅而单纯的爱慕。 因为日记中提到的男人只有楚连骁一个。 ——经常陪曲易亭她们出去,就有机会遇见他,受一时之气是值得的。 ——希望有一天能离他近一点。 ——如果他看我一眼,那也算是再救我一次了吧。 第31章 代他无波无澜渡此劫难 在父亲逝去以前,楚连骁有过一段好勇斗狠的时日。 他行为凶狠全然并非为了意气之争,单纯因为感受不到世间任何乐趣。 为了寻求刺激,他甚至与一众亡命之徒沉浮于地下黑拳的擂台,在暴涨的肾上腺素与生死之间浑噩度日。 而后靠山倒塌,他告别了无所事事的少年时,才知作为无可替代的权势本身何其不易。 这是必然的命运,他未曾意外过。 唯一意料之外的是,竟有那段岁月的遗赠,代他无波无澜渡此劫难。 - 几日后,楚小少爷正趴在病床边看书。 他的动作很轻,因为年纪小,身材不高,坐在小板凳上把床当桌子正好。 男孩的小手托在已经初初可见精致线条的下颌边,清透漆黑的眼瞳中满是认真,视线落在装订讲究的精装书书页上。 那是一本宣朝歌特意为小孩子买的童话。 楚子裕最近时常翻看睡美人的章节。 他过目不忘,唯一让他反复观看某页的缘由只是想要笃定某个人会醒。 他伤心极了,但只有做出没太多难过的样子,父亲才不会让宣朝歌彻底脱离他的世界。 和家长会那样的小事不一样,这次妈妈没有办法帮他争取了。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能够看透那些大人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他仍笃信宣朝歌不会真的丢下他。 某一个时刻,楚子裕感觉书页在床面上轻微地动了动,而后又觉得应当是错觉。 过了一会儿,被子因为人的动作而被牵扯,沉重的精装书偏移了原位。 楚子裕猛地抬起眼,看见宣朝歌正笑盈盈地看他,长发凌乱地披散,憔悴却不掩清丽。 这么多日的惊险根本无法削弱她绝美的皮相,脸色苍白,反而为她增添了些许病态的美艳之感。 楚子裕愣愣地看着她。 “不认识我啦?” 或许是太久不说话,宣朝歌的嗓音有些轻哑,却还是好听得动人心弦。 楚子裕哽咽道:“妈……妈妈……” 温热酸胀的感受充斥着他的眼眶,在逐渐模糊的视野中,女人的神情逐渐变得有些无措,轻声哄道:“宝宝怎么哭啦?” 宣朝歌是第一次见到他嚎啕大哭的样子。 懂事以后,楚子裕在外人眼里向来内敛沉静,似乎从没有什么失态的情绪在他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出现过。 就连被绑架又解救过,他的表现也是厌憎但压抑的。 此时小孩却啜泣得语无伦次,鸦黑的眼睫都被泪水浸湿透了,精致的眼眶通红,仿佛一只备受欺凌的小兔子。 模样茫然又委屈。 “没事了,小年。”宣朝歌伸手把他搂在怀里,白皙瘦削的手指轻轻擦掉了小孩脸上的泪水。 她低声问:“是又有人欺负宝宝了吗?” 楚子裕肉肉的小手抹了抹眼泪:“没有。” 宣朝歌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哭。 她心想,还好提早回来了。 系统的建议是多待几天,小孩的情绪也十分平稳,出于人道主义,宿主无需受此苦楚。 宣朝歌的忍耐度还算高,只是原主对疼痛的耐受程度不足以匹配,因此在系统空间多留了几天。 说是几天,其实两者时间流速不同,就像在任务中待再久现实生活也不会受影响一般。 她只觉得转瞬即至,看见小孩这副模样却还是心疼。 宣朝歌帮他擦擦眼泪,哄了一会儿,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目光突然落在放在床边的书上,问:“刚才在看什么?” 宣朝歌瘦削白皙的手将精装书拿了过来,小孩靠在她身边,黏糊糊地抱着她的手臂:“妈咪送我的书。” 宣朝歌随意扫了眼书上的语句。 ……王子忍不住亲吻她一下。 公主睁开了美丽的双眼,苏醒过来,微笑地注视着王子…… 格林童话。 居然不是教材。 虽然楚子裕喜欢听她讲故事,却并不喜欢看故事书,反而对某些机械类的书籍更感兴趣。 这时,系统发出了提示音。 宣朝歌眼底的笑意突然有些僵住了,某种预感在系统开始说话时发挥到了极致。 “触发任务,让楚连骁亲吻你。奖励:永久阈值x20。” 亲什么? 谁亲? 宣朝歌面无表情地对系统说:你再说一遍。 系统:触发任务,让楚连骁亲…… 宣朝歌:…… 系统:宿主,请振作。 宣朝歌:。 “宝贝。”宣朝歌温柔地说,“你真是个好孩子。” 楚子裕茫然又无辜地看着她。 系统:虽然是阴阳怪气,但你的语气十分双标。 宣朝歌不理它,对楚子裕循循善诱道:“童话都是假的,偏方不可取,你知道吧。” 楚子裕自信地说:“我当然知道。” 嗯,只是想想。 宣朝歌:。 这次不用系统说,宣朝歌都知道小孩的灵感从哪里来的。 她自己送的书。 真是坑自己一流呢。 - 虽然想通过干涉小孩的想法收回任务失败了,但宣朝歌也没挫败多久。 严格来说,这个任务对宣朝歌算不上大事。 逢场作戏罢了,问题只在于怎么做到。 宣朝歌不是不知道怎样采用必要的手段获取一个人的爱慕,然而本能地懒于这样做。 毕竟暴力压制更简单。 如果不是任务的特殊性,与在这个位面的身体素质限制,世界上本来没几件值得让她困扰的事。 风波尚未过去多久,楚家上下却已一切如常。 楚连骁前往南方进行一桩收购案的洽谈,在宣朝歌醒来的第三天才回t市。 助理敲开房门时,宣朝歌正在病房套房的客厅内打游戏。 她懒懒地说了声“进”,目光根本没从屏幕上移开,过了几秒才勉强将手柄放下。 “楚总不是明天才回?” 楚连骁心想宣朝歌居然连这都知道。 他矜贵地“嗯”了声,声线沉稳道:“比预想中顺利。” “这次是我的失误,如果需要任何补偿,你可以尽管提。” 楚连骁坐在单人沙发上,西装革履,却神情放松。 宣朝歌则还待在原本正对屏幕打游戏的长沙发中心位置没动,是侧对着他的方向。 一双温柔的桃花眼若有所思似地望着他。 女人有一副浓妆淡抹都相宜的面孔,室外投入的阳光映在她精致的脸庞侧,莹莹如同白玉上的光晕。 她身上的病号服空荡荡的,却不显憔悴,只流露出惹人怜惜的娇弱。 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受宠若惊的情绪,和楚连骁预想之中并不一样。 几年过去,她不再是日记里那个满腔少女情怀的宣朝歌,不过有些事或许是未变的。 男人锋利俊朗的面容难得不见漠不关心的冰冷之色,眼底的神情颇有些兴味。 第32章 要亲 楚连骁回来以前,早有众多的专业人员主动与宣朝歌洽谈补偿。 这次的合同完全无可指摘,宣朝歌知道不要反而多生麻烦,让律师看过后就签了。 宣朝歌救他本就是为了任务考虑,避免小孩黑化崩盘。 至于什么补偿,她要的楚连骁又给不了。 宣朝歌随口问道:“楚总不要我离你儿子远点了?” 楚连骁仿佛没听出她在阴阳怪气,平静道:“不必。” “如果你有意回到娱乐圈,或是任何你感兴趣的产业,所有你想要的资源,楚家都可以给你。” 你想要吗? 他俊逸黑沉的眼中隐现探寻,似乎在这么说。 一切名利财权,站在楚家的荫蔽下,全都触手可及。 宣朝歌有些走神,忽然非常想问他:把你儿子给我怎么样?多少钱我都给得起。 但是不可能。 楚连骁至今不近女色,似乎也没打算要其他孩子。 宣朝歌盯着他看了几秒,清越的声音平淡而冷漠道: “钱买不了我的命,楚连骁,我只想你别再给我添堵。” 管好对头和自家人,管好自己,别再随便送死。 虽然救都救了,但楚连骁这副拽样还是让她不爽透了。 楚连骁:…… 助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发觉宣朝歌居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心脏都颤了一下。 就算楚连骁对宣朝歌比别人特殊一点,以这位主的性格,向来不会容许别人对他不敬。 也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为了避免楚连骁拂袖而去,两人不欢而散,助理疯狂对宣朝歌使眼色,示意她服软。 过了一会儿,宣朝歌注意到助理,冲他礼貌道:“你眼睛不舒服?” 宣朝歌做好了楚连骁会冷脸的打算,但是这话不说就是她自己心里堵了。 别人生气我不气,才是最有利身心健康的。 她巴不得楚连骁无能狂怒。 但是对方没有流露出被冒犯的神色,只是削薄的唇线平直了些许。 楚连骁的眉眼生得深刻,眼睫浓郁,不刻意放冷目光时,便莫名有些多情的意味。 或许是皮相太过俊美的缘故,凭空显得温和惑人。 宣朝歌意外地眨了眨眼,觉得非常不对劲。 还是那张脸,怎么能让人看着顺眼这么多。 助理瑟瑟发抖,却听见家主不喜不怒道:“你胆子变大了。” 助理:? 宣朝歌:? 靠! 当初她救了小年的时候对方还是横眉竖眼,对她冷言冷语。 一救了他本人就是春风般的温暖了。 敢情他的命比儿子的命要贵是吗? 宣朝歌再次看他不顺眼,连任务都抛到了脑后,看他的目光十分冷淡。 楚连骁与她对视着,却记起她曾经心声。 她的眼形漂亮精致,怒目而视亦是眼如秋水,柔和潋滟。 楚连骁记起正事,声音低沉道:“以后小年要你陪,你不用次次都应他。想要搬出去,也是你的自由。” 宣朝歌拒绝:“不搬,我不放心你家的人。” 要不是有儿子在,谁会待在他的势力范畴。 楚连骁深邃的眼中拂过一丝无奈,唇角莫名显出微不可见的弧度,半晌放弃了似地说:“那便随你。” 宣朝歌:? 你在笑什么啊? 宣朝歌觉得自己可能不知不觉落入了一个陷阱,居然觉得楚连骁这副好言好语的模样让她不习惯。 系统:宿主,任务。 宣朝歌面无表情:神仙来催也没用,现在是摆烂时间。 她理了理心态,终于对楚连骁道:“还是一切如常,我救你本来就是为了小年,因为他在乎你。” 为了楚子裕? 楚连骁注视着她漂亮的眼眸,居然没有看出太多谎言的痕迹。 就像爱屋及乌的根源真的不是楚连骁,而是那个和她没有太多关系的小孩子 因为多日昏迷没有进食,宣朝歌的脸颊消瘦了些许,神色认真,隐现某种娇美的坚定。 这样近乎于高傲的沉静是一般人面对楚连骁极少有的,仿若极难动摇。 像一个货真价实的漂亮小骗子。 楚连骁半晌说:“好。” 他说话时薄唇微动,不由自主的,宣朝歌的目光落到了他唇上。 他的唇形好看,是凉薄禁欲的那种类型。 看上去难以接近,不过应该不算太难亲。 两人浑然未觉,但在旁人看来,此时气氛似乎有些怪异。 沉默得暧昧。 楚连骁不动声色看她,也任她打量,模样不像深情,却没有不耐烦的意味, 只是难得地,直视一个人的眼神。 出于工作需要,助理不由开始揣测雇主的意图。 寻常人对于在意的人昏迷不醒,不可能是楚连骁先前那般无动于衷的反应。 但提前结束行程的楚连骁,和此时此刻的楚连骁,又不像是不在意。 - t市迎来了短暂的雨水天,连续几日狂风暴雨。 阴云厚重,下午昏暗得仿佛傍晚,窗外电闪雷鸣。 宣朝歌的梦境里是一样的天气,如出一辙潮湿的阴天。 不同的是夜晚的灯红酒绿,汹涌的酒气与隐晦的意乱气息。 男人俊美的面容近在她面前,向来理性自恃的黑眸中却满是炽热的侵略性。 还有她的声音。 短暂的迷惘以后,宣朝歌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而是原主破碎的记忆。 只有慌乱又渴望的情绪,仿佛跨越了时间,攫住她的身心。 半梦半醒间,她看见装饰温馨房间里,站在高大疏离的人影逐渐走近。 “宣朝歌,”楚连骁低声问,“你在怕什么?” 女人清冷剔透的眼已经睁开了,尤见噩梦中的余悸,凌乱优美的长卷发有几缕贴在白皙的脸侧,衬托出破碎般的美感。 系统:宿主,任务。 宣朝歌茫然地眯了眯眼,盯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面部。 系统是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的。 它不明白隐忧与心病,说喜便是喜,说悲就是悲。 隐藏在话语下的千转百回,只要人能把自己骗到,就能骗过数据。 宣朝歌什么都没忘,不说就是要做到,对原主被迫远离心爱之人的悲伤感同身受。 她拥有被数据认为无可挑剔的天赋,与隐藏在数据流下的无边忧惧。不影响她嚣张肆意行事,却依旧存在。 楚连骁情不自禁伸出手,触及女人尖俏的下颌,将细腻如玉的触感捏在了指间。 他指腹的枪茧粗粝,修长微热的拇指揉过宣朝歌柔软干涩的唇瓣。 粗糙的触感摩挲过她敏感的皮肤,带着男人矜贵沉稳的气息,仿佛给予她兼有危机感与安全感的安抚。 就如同一个前途未卜的避风港。 男人诱哄般低声问他:“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能给你。” 昏暗中,楚连骁的面容带着与生俱来高高在上的威势,此时却低眉敛目,耐心得近乎于温柔。 俊美的五官显现出摄人的温和,仿佛某种垂怜,亦或是沉溺。 宣朝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尚且蒙着懵懂般的困意,不谙世事般盯着他的唇。 “要亲。”宣朝歌声音很轻地说。 第33章 你不想负责? 好热。 男人的气息犹如扑面而来的迷雾,令她猝然失神。 相触的知觉温软微热,一点也不似对方给人的冰冷而不近人情的印象。 她干涩漂亮的唇在接触间逐渐湿润,气息炽热。 楚连骁精壮的手臂撑在床侧,高大的躯体虚虚笼罩着她,辗转厮磨间,漆黑的眸中有复杂难明的认真与侵略性。 系统:任务完成!恭喜宿主,目标目前阈值总值65,永久阈值28 宣朝歌倏地回神,看清距离极近的那副俊美摄人的面容。 没有灯光的房间中,楚连骁的五官轮廓立体清晰,鼻梁高挺,眼睫浓密分明。 许是因为神情中难得的温和意味,那副英俊的眉眼有了眼尾之上不显眼的小痣衬托,更显现出祸水一般只可远观的魅惑。 宣朝歌看得有些怔忡,意识到楚连骁居然是她在这个世界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楚子裕那张得天独厚的漂亮小脸也不止是宣朝歌一人的功劳。 想归想,回神意识到处境以后,她被楚连骁堵得有些呼吸不畅,无力纤瘦的手推了推他的肩。 床垫轻轻地动了动,男人起身离她远了些,宣朝歌清楚地看见他的喉结动了动。 宣朝歌眨了眨眼,为了让他清醒些,伸手按下床头的开关,把灯开了。 室内一片明亮。 楚连骁低垂着眼看她,女人坐了起来,白皙的脸颊染上绯红,精致温柔的眼中水光莹莹,饱满漂亮的唇上尽是潋滟的水色。 然而一颦一顾都流露出丝毫不沾脂粉气的疏冷与美艳。 仿佛刚才出言索吻的并不是她。 宣朝歌一直知道,除去寄予厚望的儿子,楚连骁对于被他置入保护范围的人向来足够予取予求。 他的母亲楚夫人从连家的大小姐成为楚家大夫人,丈夫去世时正值壮年,然而楚连骁二十一岁时便接手了偌大家业,令她安坐楚家备受尊敬的太夫人位置,一生从未受过任何真正的苦楚。 宣朝歌猜想,或许楚连骁对她也有一些知恩图报的心理。 沉默不过几秒钟。 宣朝歌正想说些什么,眼前一暗,楚连骁又压了下来。 这次和上次完全不一样,在明晃晃的灯光下,一切微末的勾缠与动作都有迹可循, 或许是原主遗留的情绪使然,宣朝歌几乎没有抗拒,便被他摁到了高床软枕之间。 短暂的冲动让宣朝歌白皙纤细的手臂勾上了他的颈项,柔软的手掌触碰到他微硬的短发,似乎有反客为主的意图。 室内响起清浅的接吻声。 半晌,宣朝歌闭了闭眼,还是从男色中回过神。 第一个想法是问系统:还有奖励吗 系统:……没有。 宣朝歌稍用力,再次把楚连骁推开了。 男人英俊的脸上神色喜怒难辨,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你做噩梦了。”楚连骁陈述道,问她,“喜欢开灯?” 宣朝歌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话头哽了哽。 今天暴雨预警,学校都停课了,为了避免危险,宣朝歌没让小年来医院。 没想到楚连骁会来。 宣朝歌面不改色地看着他,过了一小会儿,难以启齿道:“你应该不需要我负责吧。” 楚连骁修长浓密的眉微挑,不动声色:“你不想负责?” 宣朝歌肯定地望着他,友善且虚假地微笑了一下。 楚连骁也笑了笑。 不过好像是气笑了。 系统:叮咚,恭喜宿主,触发气运支线。 宣朝歌:? - 宣朝歌的判断没错,楚连骁这样的人不会感情用事,同时拥有着不会逼人对他负责的独立心理。 此后几天,仿佛相安无事。 至于新触发的支线任务。 宣朝歌:统啊。 系统:? 宣朝歌:你不拆我台是不是会有生命危险。 系统:我由数据构成,严格来说是不死的。 宣朝歌:。 按照规则而言,在既定的位面之中,受到气运倾斜最多的便是小说原著中的主角。 此时由于情节还未正式开始,楚连骁是受到气运倾斜的人。 系统:宿主的干涉改变了原剧情的进程,所以位面对楚连骁输送的气运没有断绝,恐怕会对剧情的正常发展造成阻碍。 宣朝歌面无表情:你的意思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救世界可能会崩,救了才告诉我一定崩,不如毁灭吧。 系统:宿主,请振作。 系统:你们人类有句话,叫牵一发而动全身。 系统:不过作为最先进的系统,我们是非常擅长随机应变的,因此推出了气运支线。 系统:简而言之,便是以宿主作为媒介,从楚连骁身上分走部分气运,协助剧情的发展。 由于宣朝歌已经放下了不对楚连骁负责的话,系统又秉承着固有的拖延症式的任务发布延迟。 以至于她又要出尔反尔接近对方,就像个胡乱养鱼的海王。 不过没关系。 楚连骁这样的人又不会受感情所困,玩完就跑,还挺刺激。 - 出院的前一天,宣朝歌迎来一个不算意料之中的客人。 似乎是与楚连骁的接触触发了这具身体里的记忆,宣朝歌记起了一些连系统内记录全然空白的往事。 因此赵娅妍的探访是情理之中。 赵娅妍的相貌与她的长姐并不像,赵雅娴有一副柔和温婉的面貌,而赵娅妍的风格偏向张扬,即便身着端庄的白色套裙,依旧是一副跋扈千金的面相。んttps:// “你不像她。” 宣朝歌的目中有些怜悯似的意味,赵娅妍顿时绷不住强撑的镇定,恼火道:“你说什么?!” 赵娅妍自小不如长姐聪颖漂亮,在长辈无休止的对比之下,一直生活在阴影之中。宣朝歌曾经与赵雅娴关系好,她也认为是对方踩低捧高的缘故。 现在她刻意模仿赵雅娴曾经的打扮,也要被提醒画虎不成,顿时心态一片混乱。 “你想起来了,是不是?”赵娅妍咬牙道,“别忘了你答应了什么!倘若你出尔反尔,赵家不会放过你。” 数年以前,宣朝歌与楚连骁意外有了一夜的关系,甚至衍生出往后的诸多牵扯,这都是她嫉恨不来的时运。 第34章 气运收集任务 彼时楚连骁的父亲尚且过世不久,叔父楚洪升势大,其他世家亦对楚家这棵群龙无首的大树虎视眈眈,令他腹背受敌,无心追究。 宣朝歌却竟然怀上了孩子。 赵雅娴故作好心,为她剖析楚连骁落败的可能性,如果没有强盛的母家,一旦楚连骁失败,这孩子作为最后能名正言顺继承楚家的嫡系,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宣朝歌不舍地放弃了自己的儿子,交给她最信任、曾经救她于水火的富家闺蜜。 她的经历也移花接木到了赵雅娴身上。 甚至在赵雅娴的设计下清洗了部分记忆。 赵雅娴作为姐姐,得到了一切,可惜命短。 赵娅妍则自觉理所应当,一切本该交由她继承。 为什么宣朝歌又会凭空冒出来?她身为明星满身黑料,不应该被彻底驱逐出她的世界吗? 赵娅妍嫉妒得简直要发狂。 “楚连骁不会看得上你这样的女人,别痴心妄想了。”她压低声线,语调威胁。 “他看上谁由你说的算?” “这么和你说吧,楚连骁根本对孩子的母亲没有任何感情,我姐姐当初郁郁而终,一方面是因为身体太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偏执,发觉自己费尽心思,居然没得到她想要的。楚连骁碰都不碰她。” “你知道楚连骁是怎么对她的吗?他觉得自己当初是被设计了,始终待姐姐没有好脸色,从未在众人面前承认过她的地位!甚至宁可花费大量的代价,从赵家把楚子裕接回去,也不肯明媒正娶一个算计他的人。” 宣朝歌懒散地一抬眼:“他为什么觉得他被设计了?” 难道不是真相? “是,我们下了药。”赵娅妍咬牙道,“但那又怎样?他那时只是一个不被看好的世家弃子,我们……” 我们看着他自小风头无两,看他失势落魄。 若不是赵雅娴对楚连骁向来情根深种,也不会阴错阳差下了一步对棋。 “现在不一样了。”赵娅妍淡然道,“楚子裕在楚家这一代,资质算不得突出,没有赵家偏帮,倘若楚连骁有了其他孩子,便没有他好日子过了。” “哦?”宣朝歌漫不经心问她,“那你有什么打算呢?”文学一二 “我要嫁给楚连骁。”赵娅妍坚定道,“你要帮我,否则,要么你会失去楚连骁如今对你的信任,要么楚子裕的前程会亲自被你毁掉。你不考虑自己,也不考虑你儿子的前途吗?” 宣朝歌剔透美艳的眼眸中神色冰寒,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宣朝歌说,“虽然不知道赵雅娴当初用的是什么手段,但具体的事情始末,我的确是没想起来。” 她七零八碎的回忆根本凑不成片段,只零星记起几个关键场景。 即便猜测得出来,但下药的是赵雅娴一群人,她的确是不知道的。 赵娅妍的脸色突然白了,涂满唇膏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望着宣朝歌嘲讽而自若的神情,她的表情好像被当众扇了一巴掌。 这次前来,她本就是瞒着母亲的。 她搞砸了一切。 既挫败,又气急败坏。 宣朝歌从容地一手支颐,从指尖到手肘的线条瘦削优美,慢条斯理地道:“原来楚子裕居然是我的儿子……” “你居然骗我!”赵娅妍咬牙道,“再多心眼也没用,不帮我,你的儿子迟早要玩完,楚家的情况我比你清楚得多,那么多派系,也就是看在赵家的面上,他们才没催楚连骁再娶。” “不然暴露了楚子裕压根只是一个小明星的孩子?他还那么小,再生一个未必顶替不了他。” 宣朝歌修长的手拿起手机,稍微按了两下。 赵娅妍正怒瞪着她,忽然听见了一阵诡异的声音。 似乎是手机中传来的噪音。 然后是她的声音。 宣朝歌什么时候录的音?! 赵娅妍面色一变,伸手要抢,却不知为何脚下一绊,脚跟猛然从系带高跟鞋上歪斜,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正好跪在宣朝歌面前。 她被突如其来的痛楚气得想哭,宣朝歌却懒洋洋收起绊她的脚,站起身俯视着她,最后随意踩在她胀痛的脚腕上。 鞋底力道极重地碾了碾。 赵娅妍尖叫了起来。 “你敢打我儿子的主意,”宣朝歌冷漠地盯着她,低声道,“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一刻,赵娅妍没有怀疑宣朝歌要怎么做到,只在无止境的疼痛中望着宣朝歌狠厉的眼神,感受到由衷的恐惧。 这绝对不是宣朝歌该有的神情。 她怎么变了?是因为失忆吗? - 出院那天风和日丽,楚小少爷来协助搬家,抱着宣朝歌用来打游戏的平板电脑往外走。 宣朝歌细长的手指像牵小狗一样勾着他的后领。 楚连骁不知怎么也来了,看了一眼,没做声。 在车上,楚子裕本来高高兴兴,计划着回家要玩什么,想让宣朝歌看他新搭的积木。 宣朝歌直觉路径不对,果然没一会儿,车辆停在了幼儿园门前。 楚子裕:…… 他看了眼父亲毫不动容的脸,忍气吞声地看向宣朝歌。 宣朝歌在他脸旁亲了亲,柔和地哄道:“乖乖好好上学。” 虽然太严格不对,但太过溺爱纵容的确是不好的。 好吧。 小少爷很容易哄,心甘情愿地下了车,司机拎着他的书包,将他送到老师手里。 车辆再次启动,这次依旧不是熟悉的路。 宣朝歌以为楚连骁有什么事,随口问道:“现在去做什么?” 她能偷溜吗。 楚连骁理所应当道:“吃饭。” 已经中午了。 “去吃饭为什么不带小年?”宣朝歌微皱起秀气的眉,谴责道,“你忍心让他吃幼儿园的午餐吗?” 楚连骁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冷漠道:“忍心。” 是的,你没有道德,别人就不能用道德谴责你。 宣朝歌在心里默默无言,突然想起了支线任务。 劳斯莱斯幻影的后座很宽,男人放松地坐着。 他的侧影眉骨坚毅,鼻梁笔挺漂亮,神情自然,仿佛没什么防备。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座椅间的扶手上。 宣朝歌状似无意地以指尖碰了碰对方的手背。 男人手指一动,却没有躲开。 果然,系统发出了抑扬顿挫的“已完成0.0000000001%气运收集”的音效。 宣朝歌顿感前途无亮,面无表情:我谢谢你,小结巴。 系统:…… 第35章 有恃无恐地调戏他 此时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阳光犹如烁金洒下,通体漆黑的幻影驶出内环主路,进入匝道。 宣朝歌一心一意地默算接触换算气运的公式,见楚连骁侧目望来,假装没看见。 过了一会儿,宣朝歌不得不发现自己是糊弄不过去了,先发制人道:“我昨天欺负了你的赵小姐。” 楚连骁对她的用词十分不满,黑沉眼眸中都是隐约暗色,薄唇微抿:“说了她和我无关。” 四处都是楚家的耳目,楚连骁当然知道昨天的事。 宣朝歌将赵娅妍弄得最后出病房都要靠人扶。 有人从旁敲击暗示宣朝歌狐假虎威,太过跋扈,楚连骁不置可否,却觉得还算有趣。 “她惹你了?”楚连骁问。 宣朝歌奇道:“她是小年的小姨,你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 女人满脸好奇,睫毛很长的眼睛清亮剔透,纤细的手肘架在座位间的皮质扶手上,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楚连骁的脸色阴了阴,深邃的眸中拂过轻微阴霾,宣朝歌以为他又要说“闭嘴”了。 不过没有。 “这层关系对赵家来说是利益,没有人情可言。”他语气淡淡地解释道。 “他们索取了足够多的东西做交换,那以后,小年就已经和他们两不相干了。” - 说是用餐,其实到达了市中心的购物大厦。 宣朝歌有些莫名的预感,直到进入贵宾室,看着等候的服务人员,她的推断得到了证实。 华丽的水晶灯挂在挑高的室内顶端,晶莹明亮的光芒映照在华美的装潢之上,几个往来的人影在宽敞的场地内行走,制服整齐的服务人员静候于门口,为他们打开门。衛鯹尛说 “你不会打算在这吃吧?” 宣朝歌看了眼桌上摆放精美的甜点,卖相精致,但应该不会味道太好。 楚连骁非常自然地道:“时间早了。买完再去。” “楚总。”穿着职业装的经理恭敬地向楚连骁打了招呼,而后一群年轻漂亮的sales热情地簇拥到宣朝歌身侧,一通夸赞。 展示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首饰珠宝,但凡宣朝歌的目光停留片刻,便有戴着手套的柜员殷勤地为她展示:“宣小姐的眼光真是好,这个非常稀有,之前在佳士得出现的同级蓝钻,拍了1.53亿呢。” 宣朝歌心想,倒是比她原本的世界便宜些。 “……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这块帝王绿刚在越南的赌石场开出来,就连夜被送到我们公司的总部,又最顶尖的工匠设计雕琢,最大的一块,只做出这一套首饰。” “这个钻石手镯的价格不高,只要一千多万,但是做工非常难得。我有个老客户预定了半年,还没有在国外的老师傅那里排上号,也就是楚总,才能一句话就把这些调来。” 宣朝歌懒洋洋地看了一会儿,偏头看向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男人,漂亮剔透的眼底有些许笑意。 楚连骁征询地望向她:“选不出来?” “不是……”宣朝歌顿了顿,楚连骁好像明白了什么,了然且平淡地冲助理吩咐道:“全部送到家里。” 那一刻,连见惯大世面的助理都惊讶得表情凝固。 一众服务人员也惊呆了,而后大喜过望,仿佛看见了无数巨额提成砸向她们。 果然是曾经国民女神级别的明星。 就算有些黑料又怎样?让豪门一掷万金博美人一笑,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场景却不是女人主动讨好金主的模样。 宣朝歌懒散地一手支颐,很新奇似地看着楚连骁,楚连骁冷着一张俊美傲慢的脸,却不看她。 他的侧脸轮廓立体分明,修长优美的眼睫虚掩着漆黑眼眸,鼻梁高挺坚毅,唇线紧抿,仿佛那种生来应当担任电影中美男子角色的人。 平日碍于威势,却无人敢于细看。 宣朝歌居然从这副积威深重的脸上看出了些许傲娇的意味。 突然就知道儿子有时莫名其妙口是心非的脾气是和谁学的了。 宣朝歌沉默了片刻,慢条斯理道:“我是想说,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追过人?” 她的面容精致绝美,柔声细语,语调却有些调侃的意味,从容得就像女总裁在调戏男大学生。 旁人因为她而失魂落魄,心慌意乱,她还是端着祸水一样勾人又自恃的模样。 眼眸漂亮深情,撩人却没有真心。 楚连骁被她看透了心思,抬起眼睑,目光沉沉地与她对视:“你被很多人追过?” 那是自然,不论是原主,还是宣朝歌本人,面对这样的对待都不算新鲜。 不过原主一心喜欢楚连骁,宣朝歌则自己拥有一切,早就觉得无趣了。 “谅你也不会,我来教你。” 她凑到男人耳侧,气息如似有若无的香雾,优美的声线音量压得极低,只有对方能听见: “楚总费这么多心,不如给我亲一下。” 男人白皙的耳廓霎时红了。 宣朝歌温柔的桃花眼中溢出狐狸般的狡黠笑意。 楚连骁的眼睫微颤,神情似乎有些意外,半晌薄唇微动,低声道:“你就不能矜持点。” 他目光平直地盯着宣朝歌的眼,没有丝毫躲避,漆黑的眼中似乎神情镇定,又有隐约试探,与情不自禁的动摇。 就算宣朝歌见过的人很多,但是既权尊势重,又被她发现青涩到像个年轻学生,这样的人也有些难得。 就像在冰天雪地中拨开层层冰冷的迷障,发现一丛不算太灼手的篝火。 “矜持有什么用?”宣朝歌笑盈盈地说,“我只知道想要的就要得到。” 她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往日极少暴露的侵略性,仿佛向来身居高位的人,拥有着远高于常人的能力与自负。 而楚连骁是她信手拈来的猎物。 “你不要那么胆小。”她的唇角勾起一丝漂亮的弧度,好像劝告。 没有男人受得了这种挑衅。 这一刻,楚连骁无比肯定,自己从前在宣朝歌眼中看见的漫不经心神色并非错觉。 宣朝歌从来不怕他。 现在则……像一只漂亮野猫在玩弄猎物一样,有恃无恐地调戏他。 第36章 对你怎样都可以? 室内人声不断,没有人敢打扰坐在沙发上的两名贵客,助理则在与相关人员交涉着购物事宜。 楚连骁的眼形狭长凌厉,眼窝偏深,宣朝歌观察着他眼中细微的神色变动。 短暂的意乱以后,又被清醒之色取代。 他眼神微动,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与宣朝歌对视着, “守点规矩。” 男人的声线沉稳,有些晦暗的意味,修长的手指惩戒般掐了掐宣朝歌的脸。 没用什么力道,指侧擦过女人细腻如玉的侧脸,只留下欲盖弥彰的些许余温。 宣朝歌丝毫不恼,好整以暇地笑了笑,移开目光。 这才有意思。 如果楚连骁轻而易举地被她蛊惑,宣朝歌反而会意兴阑珊。 楚家的规矩在某些方面甚是严格,有时体现在情绪的内敛之上。 当初宣朝歌想要楚连骁承认自己对孩子的爱,都费了那么大劲,若不是精心设计又钻了空子,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宣朝歌要做的却是让这样的人情不自禁。 - 车库中,助理打开加长幻影的后车门。 楚连骁伫立在黑亮的车身侧,做了个手势,示意宣朝歌先上车。 他的面容俊美英挺,身材高大,稍微做出彬彬有礼的神态时,便像最容易俘获少女心的那种世家子,只给予极少数人青睐。 路过之时,宣朝歌白皙纤瘦的手随手抚了抚他的领带,似乎将皱褶抹平。 男人的眸光暗了暗。 宣朝歌刚刚坐稳,便看见隔离前后座的挡板升了起来。 她秀气的眉峰了然地挑起,随即便感到腰间一股大力传来,不由发出轻微的哼声。 男人的手臂健壮有力,几乎轻而易举便将她的纤腰勾在臂间,把宣朝歌从邻座揽到了自己腿上。 车辆已经驶入大道,丝毫不见颠簸。 宣朝歌很少放任人与自己接触这样亲密,有些不适应,桃花眼中略带嗔意,望向楚连骁,白皙的脸颊染上些许嫣红的血色。 “碍事。”楚连骁低声说,“下次让他们别开这辆。” 后座被扶手间隔的独立座椅实在碍事。 宣朝歌没忍住反驳他:“你就不能矜持点?” 男人不轻不重地嗤笑一声:“在别人面前矜持,对我不需要。” “对你怎样都可以吗?”宣朝歌顺势问道。 女人昳丽的眉眼间满是狡黠的意味,然而眼眸剔透清亮,如同清澈的湖水,纯粹得一眼便能看清。 她像一个不识好歹的妖精,珠宝金玉不要,只索取自己兴致所在。 楚连骁直视着她,凉薄禁欲的唇微抿。 半晌,喉结动了动。 还是输了。 宣朝歌满面得逞般的笑意,柔软的唇贴向他。 随后听见了系统提示的声音。 气运收集的速度在接吻时陡增。 有机会接触,就要薅羊毛……薅气运,薅个够本。 - 餐厅建在商务区的闹中取静之处,人造的园林景观优美,道路幽邃。 通往包厢的道路之上,少有人迹,宣朝歌微微侧过脸,观赏着湖中栖息的天鹅,思考按现在的进度,完成气运收集需要多久。 果然不算很难。 “楚总,楚总。” 先前在外接电话的助理在侍应生的指引下匆匆赶来,神态略显焦急。 宣朝歌善解人意地停住脚步。 楚连骁这才驻步,面无表情地瞥助理一眼。 男人的眼神实在有些令人畏惧,助理的声音顿了一下,坚持地低声交代了什么。 楚连骁的神情没变,似有思索,顷刻以后向宣朝歌说:“等我十分钟。” 宣朝歌对此没有任何坚持:“你忙就先走吧,我没关系的。” 说着还从善如流地挥了挥手。 楚连骁声音低沉地否认:“不忙。” 他意味不明地微垂着眼打量宣朝歌。 宣朝歌知道自己的心思又被他看透了,无辜地眨了眨眼。 像个没什么良心的狐狸精。 楚连骁极轻地笑了一声,听着有些许冰冷。 助理在一边急得都要跪下了,却心想楚总你再不紧不慢,副总就要跳楼了。 却不知道为什么,听出了雇主笑音之中难以形容的纵容意味。 又心想,楚连骁从来不被美色所动,原来是标准极高的缘故。 从来不旷工的人,一随心所欲起来,简直有了昏君的兆头。似乎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日子也不会太远。 - 包厢的设计十分雅致,兼有用餐与议事的功能。 服务生引导着宣朝歌到包厢内,为她斟茶倒水,询问忌口与偏好。 宣朝歌没什么忌口,随意交代了,便让服务生不必管她。 过了一会儿,包厢大门再次打开,宣朝歌以为是前去与主厨对接的服务生回来了,便仍专心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讯息,若有所思。 却突然听见一道意外的女声:“这里怎么会有人?” 宣朝歌抬起眼,看见个并不算认识的人。 系统温馨提示:这是连冉,楚连骁的表妹,也是你在中心大厦遇见楚子裕的那一天,包场28层过生日的人。 宣朝歌点点头。んttps:// 连冉明显认得宣朝歌是谁,打量她的神色颇是不喜。 连冉身侧的服务生也十分意外,满面歉意地走到宣朝歌面前,交代这个包厢已经被预定了,能否为宣朝歌替换其他包厢。 这家餐厅即便是市内有头有脸的人家预定,也要提前半个月才有包厢,而连冉向来惯于借楚家的势,提前一天便可以订到。 楚连骁本人更不用说。 宣朝歌满面无所谓,没必要为细枝末节的坚持为难无辜的人,便站起身。 这时,一道男声出言道:“既然宣小姐已经落座,还是我们去别的包厢吧。” 连冉倏地转脸看向他,语气中满是娇嗔的意味:“这不好吧。” 赵崇峻却不接她话茬,对着宣朝歌彬彬有礼道:“打扰了。” 宣朝歌礼貌地微笑一下:“没关系。” “不知能不能劳烦宣小姐回答我几个问题,”赵崇峻温声道,“事关长辈的嘱托,若不是前段时间……不太方便。” 他无奈地笑了笑,宣朝歌了然,随口回答:“好啊。” 连冉对宣朝歌与楚子裕的渊源浑然不知,却对她和赵家的龃龉一清二楚,闻言便有些幸灾乐祸。 在曲易亭的煽风点火下,连冉本就对宣朝歌印象不佳。 更何况她还得到了楚夫人的好感。楚夫人出手向来大方,她不声不响便得到了连冉眼馋许久的首饰,令连冉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你先和这位小姐去别的包厢。”赵崇峻对连冉说。 连冉猛然回神:“什么?” 为什么让她和服务员一起离开? 第37章 没人教养的弃子 见连冉迟迟不动,赵崇峻眼神稍冷,淡淡道:“听话。” 就算连冉认为赵崇峻是要警告对方,但警告也没有不让旁听的道理。 宣朝歌也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仍是好整以暇的模样。 她面色从容,坐回了座椅间,白皙精致的五官轮廓犹如古时的仕女一般沉静优美。 一袭白裙设计繁复不失大方,裙摆遮着修长交叠的腿,暴露的一截小腿纤细白皙,骨肉匀亭,肤白胜雪。 只随意一打量,宣朝歌的美色已然十分摄人。连冉倏忽心生强烈的危机感,撒娇道:“我不去嘛。” “是赵家的私事。”赵崇峻的语气还算耐心,不过神情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连冉不敢让他不耐烦,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走出门前,看向宣朝歌的眼神暗藏愠色。 赵崇峻注视着宣朝歌的面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娅妍被家人宠坏了,此前如有冒犯之处,还请你见谅。” 宣朝歌略微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话头一转:“她回家闹得天翻地覆,想必你没有吃亏。” 宣朝歌微微一笑:“是没有。” “她有所不知,娅娴并不是我姑姑的亲生女儿,可惜直到她产后遗传病发作之时,我们才知道。可惜我姑姑走得早,一生都不知道真相,死前还在惦记她的假女儿。” 产后? 宣朝歌面不改色,心想你也有所不知。 看来赵家的人也是各怀心思。 “因为当年的事没人说得清楚,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并未声张。直到前段时间,动用了一些手段,让人将你的基因与我家长辈进行对比。” 答案昭然若揭,赵崇峻问道:“你可愿意认祖归宗?” 他笃定地看着宣朝歌,想从这副美艳清冷的面孔上看出惊喜或动容的神情。 然而什么也没有。 宣朝歌望着他的表情乏善可陈,懒怠得仿佛在面对一个无趣的说客。んttps:// “认祖归宗,然后呢?” 赵崇峻眯了眯眼,承诺道:“赵家会是你最可靠的背景,你与我们血浓于水,从此以后,你就是赵家的大小姐,世上大多数人在你面前都要心存顾忌。” 说得好听。 “不知我那位生母……她留下了多少遗产?”宣朝歌随意道。 赵崇峻脸上的柔和褪去了些许,显现出几分凉薄的探究,语气却轻松:“那不过是小数目,如果我们扶持你与楚家联姻,未来整个楚家都是你孩子的,岂不是双赢?” 是啊,赵家还不美滋滋。 宣朝歌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嘲讽地看着他。 赵家想做的压根就是无本买卖。 捡个女儿回家,就有了借助亲缘蛇吞象的机会。 “你说血浓于水,却不肯将吞下的好处吐出来。”宣朝歌淡淡道,“你当真不知道当初做手脚的人是谁?还是你根本要保那个人,根本不在乎真相。” 赵崇峻的脸色难看了些许,语调略沉:“我以为你是聪明人。” “我会将你应得的百分之三集团股份分与你。”他盯着宣朝歌的眼,缓慢道,“做人不要贪得无厌。” 系统:检测完成。赵崇峻所在支系原本不属于嫡系,是因为原主的生母以及赵娅娴作为最后的嫡系撒手人寰,他们顺势继承了赵家嫡系所有的股份。 百分之三。 宣朝歌都笑了,语调温和地道:“让我认祖归宗可以……” 她的声线优美,说话天然便是柔声细语,令人听之心旷神怡。 赵崇峻的脸上隐现得色,却听她说:“你一直把持着赵瑜若留给赵娅娴的股份,共计48.6%,这些年的分红我不与你计较,你把它原样还给我,我就答应你,如何?” 赵崇峻哑然失色,眉头拧起,声音中满是怒意与愕然:“你在做什么梦?” 不说股份高昂的价值,但凡将这些股份还给宣朝歌,便意味着宣朝歌再向小股东购买不到百分之二的股份,便能拥有集团的绝对控制权。 赵崇峻已经将其视为囊中之物,哪有完璧归赵的道理? “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荒谬的数据,自许多年前,集团便是我父母在经营,与你生母无关。”赵崇峻生硬道,“不然赵娅娴一个小女孩,不可能确保赵家的资产完好无缺。” “这不是你们设计好的吗?她女儿都被换了。”宣朝歌嗤笑道。 赵崇峻一时竟分辨不出她是有证据,还是随口试探,只阴沉地看着她:“你不要胡编乱造。” 若不是楚连骁这么多年来只对她稍加青睐,他也不会想到认回宣朝歌。 不就是一个没人教养的弃子吗?怎么会这么难应付。 宣朝歌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我劝你尽快离开,等我有空再收拾你们。” “你……”男人怒极反笑,声音低得十分压抑,“我劝你最好识时务,挑衅不会有好果子吃。” 宣朝歌点了点头,精致漂亮的面庞之上有些许认真之色,可能是眼眸太过剔透的缘故,居然轻易便将对方的怒气消解无踪。 不愧是让楚连骁都收敛了阴狠脾气的皮相,果真撩人。 赵崇峻思量着,面色稍霁:“好好听话,既然是亲人,我不会亏待你。” 宣朝歌的眸中拂过一丝无辜的意味,轻声问他:“所以你一定不肯走,是想等楚总来评评理?” 赵崇峻的表情僵了僵,听见后方平静的男声:“评什么理?” 包厢内的议事厅极其宽敞,铺就着吸音的地毯,大门微敞之时甚至无法时刻关注走廊上的动态。 作为门槛极高的私家餐厅,还是顶级包厢区域,走廊上本是没有什么人的。 此时一名服务生安静地候在门口,厅内则站着那位令t市无数权贵都心生畏惧的人。 前段时间不仅没被温家的破罐子破摔伤到分毫,还借机发难吞并一股势力的楚连骁。 男人英俊的眉目阴沉,高挺完美的鼻梁轮廓与凌厉的唇线形成冷硬阴寒的气质,不见丝毫人情味。 高高在上的目光落在赵崇峻身上,如同将一股漠视生死的严酷加诸他身。 “你说啊,评什么理?” 女人的声音轻柔,却仿佛催命符一样,流露出残忍的天真。 楚连骁是个疯子。 这人年轻的时候就不要命,是他们敬而远之的人,手握权柄以后更是变本加厉。 可能是心虚的缘故,赵崇峻几乎立即感到后背悚然的寒意。 第38章 小狐狸,你以前也该胆子大点 无尽的沉默中,宣朝歌突然轻松地笑了笑。 室内响起女人悦耳的短暂笑音,紧张的气氛立即荡然无存:“谢谢赵总把包厢让给我们。” “不用客气。” 赵崇峻凝视着她,暗自放松了些许,心知交易还有的谈。 即便百分之三的股份也价值数十亿了。不过相比得到楚家后的收益,压根不值一提。 没人会蠢到送到手的钱不要。 与其依靠楚连骁这个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定然是能够拿到手里的好处更可靠。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怎么选,不可能因为一时之气放弃唾手可得的靠山。 宣朝歌却意味深长地弯了弯眼。 既然不愿意拱手相让,当然要先让其疯狂。 温水煮青蛙,让对方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在最得意之时失去一切…… 这样才最有意思。 - 楚连骁非常沉得住气,用餐的过程中不动声色,仿佛真的相信了宣朝歌只在包厢问题上与赵崇峻有了纠纷。 直到上了车,他侧目看向宣朝歌,眼中显而易见询问的神色。 “赵崇峻和你说了什么?” 宣朝歌眨了眨眼:“还能说什么?” 她温柔的桃花眼微挑,满目狡黠,精致无暇的五官在这细微的神态变动中,凭空生出了些许不自觉的妩媚的挑衅。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人家连女伴都抛下了,还有什么。 楚连骁的眸色深了些许,伸手触到宣朝歌柔软蓬松的长发,似乎在漫不经心地抚摸宠物一般。 宣朝歌歪了歪头,神情十分自然,感受到他筋骨分明的手顺着缱绻的发丝往下,直到纤细修长的后颈处。 “唔。” 宣朝歌闭了闭眼,既躲闪不开,也没有想躲。 一些……气运投怀送抱。 男人的瞳仁漆黑沉郁,骨相俊美冷硬,唇与她相接的触感却是软的。 被调戏得别无他法的模样犹然有趣又诱人。 英气长眉下那点小痣成为了宣朝歌的视角落点,女人柔软的指腹顺着男人的侧脸上滑,轻轻按压于其上,楚连骁闭了闭眼。 扣在宣朝歌后脑的力道也重了。 宣朝歌原本还有些欣赏的意思,过了半晌回过神来,却因他凶狠的侵略而错觉自己要尝到血腥气,嗔怪般推了推他的头。 会痛的。 楚连骁终于放过她,松开了些许。 “你怎么和个狼……”宣朝歌的话音拖了拖,最终盯着他的眼,还是随口道,“狼狗似的。” 楚连骁的外表侵略性显著,发色与眸色都带着些浓墨般的深邃意味,骨相也清晰而鲜明,如同精心雕刻般英挺立体。 他没被她的大胆激怒,修长的指节拂过宣朝歌柔软饱满的唇瓣,在水色之上抹了抹,低声道:“耍小聪明。” 楚连骁的评价不带什么情绪。 但宣朝歌早猜到他知道了,系统的提醒有时候还是有用的。 宣朝歌白皙瘦削的手肘夹在座椅间的扶手上,懒懒支着下巴,几缕长卷发落在身前,勾勒出清瘦有致的玲珑身材,白裙黑发,尤其惑人。 她的脸颊因为先前的暧昧沾染了些许漂亮的绯色,嘴唇红润优美,剔透眸中轻微的水光都显现出倾城的艳色。 宣朝歌的声音有着与生俱来温柔动听,语气却漫不经心:“楚总也会做偷听的事。” 楚连骁将她的手掌拢在手心,不置可否:“你是赵家的人。” “既然他都说了,应该是吧。”宣朝歌无所谓道。 她这般神色如同满不在乎,却有些娇生惯养似的贵气。男人望着她撩人却毫无顾忌的脸,问道:“想拿回你的东西,就是你要借楚家做的事?” 在省内乃至于国内,赵家的实业集团都算榜上有名,其中派系复杂,想要在其中站稳脚跟并非易事。 更何况强龙不压地头蛇,想要动摇赵家的根本,只能依附于省内更强大的势力。考虑到胜算,除了楚家,别的选择都或多或少有所缺憾。 宣朝歌早就忘了自己当初随便找的借口,要抢回原主应得的东西,她有别的思路。 当初赵瑜若留下的协议还有可做文章的地方。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楚连骁主动请缨,她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宣朝歌微微一笑,反问道:“不可以吗?” “可以。”楚连骁语调沉稳,却没有犹豫。 宣朝歌打量着他的神色,居然发现他没有任何不悦,只有眉宇中理所应当的强势。 “如果让楚总帮我,要什么做交换?” 楚连骁专注地看着她,半晌缓慢吐出两个字:“不用。” 啧。 她都要不好意思了。 不是因为楚连骁的应承,而是因为他的眼神。 如果让宣朝歌评价,楚连骁时而流露的些许情真意切,比他一掷千金的模样都看起来令人心动得多。 他的眼瞳漆黑,深情不显,不过或许是容貌生得太过俊朗的缘故,总是在细枝末节的动容时令他人心生特殊的错觉。 宣朝歌却觉得他这样的人比常人都易相处些。 论随心所欲,论言出必践,没人能比过他。无需虚与委蛇,也就不屑于在这样的微末小事上说假话。 “也对。”她微微勾起唇角,纤细柔软的指腹碰了碰他轮廓硬朗的侧脸,“这是你应该做的。” 女人的眼眸清亮,纯粹如同阳光下的湖水,没有楚连骁在旁人眼中看见的那些被殷勤畏惧包裹的算计之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宣朝歌也的确意图明确,想要就得到。包括楚连骁本人在内。 宣朝歌总是学不会讨好他。 但凡稍加宽容,便是理直气壮,就像将他视作所有物一般。 楚连骁捏住她胆大包天的手,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高兴的神色,反而凌厉深邃的眼中有些饶有兴致似的笑意。 “小狐狸。”他评价道,“你以前也该胆子大点。” 他想到的是宣朝歌日记中写的话,一个人写给自己看的东西,居然也是报喜不报忧的。 其中最大的笔墨全部落在一个从未注意过她的人身上。 如果早让楚连骁看清她,那么她过往的所有烦忧本来就不值一提。 就像她自己写下的,楚连骁永远能救她。 那些过往的伤也不必受了。他无论如何都会护住自己的人。 第39章 告诉我,我会做到 宽敞的全景落地窗横亘于视野,毗邻中心商务区的江景繁华尽收眼底,粼粼水面映着午后的日光,如同由金箔勾勒而出。 董秘目不斜视地走出董事长办公室,表情终于不受控地流露出些许异色,与此同时,看见了同事们八卦的目光。 一向不近人情的楚总竟然破例了。 旁人就算不得见那人的真容,也能从缱绻的长卷发与窈窕的身材中看出那是个美艳的女人。 私下相处的时候则是再无伪装,董秘清楚地看见,那是曾经红遍半边天的女明星。 原来宣朝歌是嫁入了豪门。 怪不得早早退圈,举止那样低调。 办公室中。 宣朝歌脸色微红,手掌抵在楚连骁肩前,好不容易才从对方的禁锢中脱离些许。 她虽然能打,但是对方的力气也太大了。 楚连骁难得炽热的目光落在她带着水色的唇瓣上,满眼兴味:“刚刚不是还很嚣张么?” 勾人的是她,又脆弱娇贵到没一会儿就要躲开。 宣朝歌满脸无辜地看着她,忽而想起了什么:“你答应我一件事。” 赵雅娴当初利用赵家势力做的手脚,楚连骁当初的调查一掠而过,自然不能查出。 但是如果顺着这个方向查,估计不用多久,楚连骁就会知道当初的真相。 楚子裕根本就是宣朝歌的血脉。 不过动手脚的不是原主。宣朝歌不仅是受害者,还是一往情深的那种。 楚连骁微微挑起眉,语气中带着纵容似的缓和:“把赵家送你不够?” “那本来就是我的。”宣朝歌理所当然,温柔精致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语气仿佛玩笑般轻盈,“把小年送我吧。” “你想当他母亲?” 不记恨他是赵娅娴所生? 严格来说,赵娅娴无论无辜与否,都是顶替了她原本富贵出身的人,常人即便不恨,也不可能这样心无芥蒂。 在楚连骁心里,无疑暗示着宣朝歌想嫁给他,做他的楚太太。 他语调低沉,逗弄似地说:“看你表现。” 宣朝歌在心里啧了声。 看来是没那么容易了。 宣朝歌只能道:“楚总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和我无理取闹吧。” 发现她很久以前睡过他应该没事的吧。 楚连骁以为她担心自己发现曾经暗恋的事,只淡然道:“我不会对你生气。” “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害你。”宣朝歌和他强调,“你要记得。” 那是自然。 宣朝歌在楚家的监控下活跃了那么久,所有的经历和人际关系就像一张摊开了的白纸,根本不可能藏着什么阴谋。 即便她这样说,令楚连骁想起了宣朝歌救他的时刻,也并未认为她有挟恩图报的意图。 反而从她执着又随意地语调中听出几分稚气的直率。 他当然记得。 楚连骁漆黑专注的眼眸直视她,目光有些许无奈,应承般点点头。 一旦心生念头,他几乎顷刻间便有了抉择,承诺道:“等我两周。” 宣朝歌不解地眨眨眼。 两周什么? 然而几秒后,楚连骁忽而想起了宣朝歌曾经说的话。 “不是说不想对我负责?” 男人的声线低沉,有些轻微的嘲意,衬着那双狭长眼眸里得意似的光,几乎让人觉得有些幼稚。 宣朝歌的疑惑猝不及防被堵了回去,柔和剔透的眼底,困惑凝固了一秒。 这人还是记仇的吧! “你也太记仇了。”宣朝歌语气轻柔,却振振有词,“你对我又不好,我为什么要对你负责?” 宣朝歌以为楚连骁还会反驳什么,但是没有。 男人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唇角柔和地一勾,忽而答道:“以后不会。”衛鯹尛说 居然还会改口。 宣朝歌的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却故意逗他:“不会什么?” 楚连骁安静地看着她,锋利立体的五官轮廓显得有些严肃,分明看清了她在明知故问,几秒没有说话。 根据曾经相关报道的描述,宣朝歌有着颠倒众生的美貌,她平日里就算穿着随意又不施粉黛,仍旧能吸引许多人惊艳的目光。 楚连骁知道怎样对待仇敌和下属,对家人尽量宽容,但要怎样对待一个女人好,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又似乎是空白的。 宣朝歌没表现出向往名利,又眼见对财权兴趣缺缺,像被娇惯坏了似的拿到手丢了也无所谓,唯一表现出比较长久的喜爱,好像只有对待楚连骁这一点。 在宣朝歌眼里,楚连骁并未沉默太久,在室外投入的阳光光线之下,他冷峻的面容如同被镀上一层朦胧浪漫的光影。 余晖之下,他的眸色漂亮内敛如黑曜石,开口之时,偏低的声线平稳可靠,问她:“怎样算对你好?” 又说:“告诉我,我会做到。” - 据系统所说,许多孩童都偏爱让父母一起接送的经历。 虽然楚子裕上学的时候并没有显得多高兴,但宣朝歌想着还没接过,万一能提升些阈值也好。 于是将楚连骁拉上了车。 虽然这位冷酷无情的家长根本不理解有司机在,为什么还要特意去接小孩放学。 车辆驶向学区的方向,汇入午后的车流中。 幼儿园里。 今天不知怎么,惯常接送的司机与保姆迟迟不来。 休息区的孩子越来越少,和楚子裕有些许交情的同学已经离开,只留下少量学生,交谈声才愈发明显。 楚子裕盯着矮桌上的益智书,翻到第两百零五页,第三次做同一个数独。 如果是第一次是看两眼才知道答案,这次则是目光尚未触及数字,答案已经先行出现在脑海中。 十分无趣。 更何况还有一堆人在喋喋不休。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直是保姆接送的人,连家长会都不参加。” “妈妈说她请假也要来的啦。” “不过有人说谎他妈妈也会来,结果没有来。” “说谎是坏孩子。”一个男孩冥思苦想,“他是私生子吧!我麻麻最讨厌私生子啦。” 因为楚家吞并温家的动作,楚子裕在家长会前后都没上过学,更何况宣朝歌受伤昏迷不醒,他根本没心情。 模样精致的小少爷瞟了男孩一眼,只记起当初被自己轻易用枪吓到尿裤子的男孩,不仅没有怒气,还颇有些看不起。 无聊又怯懦的人罢了。 作为一个五岁大孩子,他才不会被这些伎俩激怒。 第40章 等到车上再听他狡辩 日头已经西斜,透过幼儿园休息室的玻璃窗,照在室内温馨的布置之上。 楚子裕已经开始支着下巴发呆,不时划拉一下自己的智能手表,有点想打电话。 不过他的手表通讯内容受到父亲的监管,又不能向妈妈发什么。 直到老师的声音传来:“小年,你家长来啦。” 房间里都安静了三秒。 几个小孩不约而同转过头,敏锐发觉老师措辞中的细微差别。 是家长。 楚子裕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慢吞吞拎着书包站起身,看向玻璃门外。 几个同学都已经看愣了。 女人的身形高挑匀亭,长卷发缱绻,戴着口罩也可见她肤白胜雪,简简单单地站在走廊上就优雅得要命,就像童话里的仙女。 小孩猛地睁大眼,漆黑剔透的眼瞳映着走廊外亮晶晶的光,惊喜地叫了声:“妈妈!” 楚子裕扑到宣朝歌怀里,被轻松地抱了起来。 宣朝歌隔着口罩,亲昵地在他脸侧贴了贴,形状优美温柔的眼里盈满笑意。 楚子裕睫毛很长的大眼眯起,笑容十分可爱,在麻麻领口蹭蹭才抬起脸。 然而在目光触及某道身影之时,忽然表情一僵。 楚连骁居然跟在后面。 听见了他叫妈妈。 糟糕。 楚子裕的脑筋飞速运转,忽然一脸严肃地抬起手,食指比在嘴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等到车上再听他狡辩。 楚连骁意味不明地挑挑眉,突然向小孩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 楚小少爷下意识闭了闭眼,修长浓密的睫毛压在白皙的下眼睑微微颤动,抿着唇,一副倔强的模样。衛鯹尛说 两秒后,他却只感觉到手上一轻。 书包被拿走了。 无事发生。 楚子裕睁开眼,茫然地眨了眨,松了一口气。 相信他和爸比的默契能把对方骗过去。 男人站在母子二人身后,凌厉俊美的面容之上,神情有些许少见柔和,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腕表精致,虽然手上拿着带幼儿园标志的皮质书包,仍旧散发着贵气逼人的气场。 在众多小孩的眼里,比电影里的明星还有气势。 一个男孩呆呆看了一会儿,忽然大着胆子问楚子裕:“这是你爸爸吗?” 好年轻好帅。 楚子裕瞟了两眼暴君的面孔,没有发现不悦的痕迹。 他勉强承认:“是啦。” - 出乎楚子裕意料的是,父亲居然完全没有追究他对宣朝歌的称呼。 一时让他非常庆幸。 可能是没有听见吧。 宣朝歌则压根没放在心上,有了下午的铺垫,楚连骁必定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深思,顶多认为是她教的。 十分顺利的是,系统通知,楚子裕的阈值突然升到了83。 只要今后不出幺蛾子,崽崽就没什么可能黑化了。 果然是个小天使呢。 宣朝歌抱起小孩还不算吃力,教室离幼儿园里的停车场也并不远。 不过没一会儿,楚连骁出声道:“我来抱。” 他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宣朝歌征询地低眼看向小孩,楚子裕已经非常配合地伸了手,被楚连骁轻而易举地搂在了臂间,比捉起一只棉花玩偶还容易。 宣朝歌便两手空空地跟在他们身边,笑盈盈地陪崽聊天。 楚小少爷的语气略有些奶声奶气的不满:“你们今天去哪里玩了?” “办正事。”宣朝歌认真道,“你爹地还上班了,签了好多文件。” 楚子裕的记性非常好,还记得宣朝歌曾经告诉他爹地工作不完就没饭吃,同情地说:“哦,爹地好努力。” 楚连骁对他的心路历程一无所知,疑惑地看了宣朝歌一眼。 刚到停车场,下车等候着的司机已经快步走来,将一直在响来电铃声的手机递给宣朝歌。 “宣小姐,好像有急事。” 宣朝歌看了眼来电提示,是直播平台配置的助理。 合同改变后,集团本来要为宣朝歌更换助理,但是宣朝歌觉得之前的小助理没什么问题,做事麻利还话少,便懒得麻烦。 一般有事,助理往往是在线上提醒,极少紧急到打电话的程度。 宣朝歌示意他们先走,自己接了电话,缓步跟在后面。 “宣姐,之前我们做了几个紧急预案,万一您身份被爆出来,是否认还是承认,您记得吗?” 宣朝歌“嗯”了声。 宣朝歌想得倒不多,毕竟原主做这个也只是找件事消遣时间,赚钱都是顺带的。 对她来说就更简单,事情闹得让她觉得烦,就索性不干了, “现在不知道什么人,把内部的文件都发了出来,暴露了你的真实身份,而且……对您原本的身份也多加诋毁。”助理迅速道,“集团那边的意思是会尽力维护您的声誉,您有没有什么要求需要特别交代的?” 宣朝歌轻描淡写问道:“怎么维护?” “事发突然,我们已经确认了消息源头,是集团内部人员,只要您不要在意网上的言论,明天一切就会水落石出。您的养父母那边……” 助理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忍不住透露了些愤懑:“肯定是收了钱,说的话漏洞百出,词条还被顶上了热搜前三。不过现在已经压下来了,到时候公关稿一出,他们也不过……” 是跳梁小丑。 毕竟是宣朝歌的养父母,助理没将话说得太难听,只是颇有些唏嘘。 网上的舆论大多听风就是雨,如果宣朝歌没有楚家护着,在这一通泼黑水下,根本难有翻身的余地。 宣朝歌垂着修长的眼睫思考了片刻,视野中,她脚边的草地葱郁,微微移步之时,高跟鞋底轻轻落在柏油路上。 原主身为明星的时候,就是各类狗仔骗取流量的素材,从素人时期到出道以后,堪称劣迹斑斑。 不过因为唱功和相貌实在能打,又有将她视为希望的公司捧着,反而因为极高的讨论度红遍全国。 宣朝歌对原本的公司也没有好感,因为原主黑红的境况本来由他们的规划而起。 退圈后的澄清也被压下了热度,还踩着她的热度捧新人。 因为先前摆脱公司前签的协议,原主只能对那家公司的黑幕闭口不言。 对待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人,则是被虚无的养育之恩逼得一退再退。 宣朝歌早已用特殊的手段得到了证据,搞垮他们只是顺手为之。 没想到他们会主动撞上来 “别压了。”宣朝歌漂亮的眼中有些冷意,语气中平淡得近乎嚣张,“遂他们的意,闹得越大越好。” 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自掘坟墓,自讨苦吃。 第41章 居然是为了……宣朝歌 宣朝歌出道之时以得天独厚的外表与嗓音著称,被舆论捧上了神坛。 热度稍有退却之时,人设的反差也令她得到了许多新人没有的、持久的关注度。 许多人甚至在黑她的过程中成为了忠粉。 因为了解到深处,反而发觉了舆情下她的无奈,无心插柳迎合了美强惨的爱好。 如果不是原主最终获得了少许自主权急流勇退,现在仍是享有国民度的顶流。 #宣朝歌夜弦#的关联词条更是一下被顶到了热搜第一。 -夜弦是谁?怎么和我老婆的名字放在一起。 -靠?老婆和野王哥哥居然是同一个人?! 今天以前,还有人因为变声器怀疑夜弦是男装女做噱头,此时却是一整个被打脸。 甚至凌寒几番强调夜弦是女神的直播镜头也被剪辑了出来,被四处转发。 ——说了还不信。他有什么办法。 -老婆能不能在直播唱歌呜呜呜,我给你刷至尊庆典。 -怎么还有宣朝歌的无脑粉?我夜弦粉,都粉转黑了,无语,明星就好好做明星,弄得我连直播都不想看了,礼物能不能退钱? -让子弹飞一会儿,不发表评论。 -飞个屁啊,宣朝歌的黑料都这么多年了,公司都不洗,你们这些粉丝是不是眼瞎? -靠靠靠,宣朝歌居然要和爆料的同时开直播,不管了,我先看美女去了。 -???? 为了增加可信度,某家媒体甚至请了宣朝歌的原老板与养父母来作证,约定晚上八点开播爆料。 宣朝歌却同时开启了直播。 霎时间,等待在媒体处的流量陡然减少,全部涌向楚氏集团旗下的直播平台。 运营顿时乐开了花。 夜弦的直播间第一次开了摄像头,许久未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女人仍旧是那副精致无暇的外貌,乌发雪肤,如同神女般清冷昳丽,却又仿佛有了变化。 温柔的眉眼之中,时常萦绕不散的忧郁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沉静而漫不经心的神情。 -好美好美好美…… -救命……虽然但是蛇蝎美人真的是我的菜。 -一群三观跟着五官走的,祝你们的小孩全都像宣朝歌一样狼心狗肺。衛鯹尛说 “今天没什么事,来陪大家一起看直播。”宣朝歌懒洋洋地支着下巴,看着平板电脑里的直播画面,语调既轻又冷,“都是老熟人呢。” 蜂拥而来的恶评丝毫不能影响她,甚至不配在那双剔透明净眼眸之中增添一缕阴霾。 直播里的中年人声泪俱下,痛诉自己娇养养女多年,没想到养出了一只白眼狼。 “我们普通老百姓,养个孩子不容易啊,朝歌她从小精贵,连中考都没参加,高中上的是贵族学校,每年学费几十万,多不容易啊,我们亲儿子上的都只是个普通高中,单单疼她疼到了骨子里,没想到这女儿一点也不记我们的好……” 宣朝歌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如同在旁观一个并不有趣的笑话,闲谈似地道:“你们要不要猜猜我那个所谓的弟弟,是怎么用两百分考上普通高中的?” “我没有中考成绩,因为在初三统考时全市第一保送了。学校不收学费,还有十万奖金,全部用来给这个弟弟上学了。” -靠????是真的吗?? -假的吧? 平板屏幕里,中年人继续道:“快要高考的时候,朝歌从小娇生惯养吃不了苦,闹着要回家,我们也二话不说放下手头的事情去接她,对她百依百顺,没想到这孩子一上大学以后,就忘了父母,再也没回过家了……” 宣朝歌眨了眨眼,修长浓密的眼睫微微垂下,黑眸中流露出轻微的嘲意:“是啊,高考前的最后一周,他们骗班主任说家中长辈去世,把我带去山里赶拍摄行程,虽然在高考前一天晚上允许我回去,不过打车到市里已经凌晨五点了。” -???编这种话过分了吧。 -你上的传媒大学分也很高啊。 -那你还超常发挥了? 宣朝歌轻轻笑道:“我是人又不是神,在山里几天没睡好,考场那么安静,我当然睡着了。” 直播的热度极高,不过几分钟,便有人将相关的证据传播开来。 中考保送是真的,连陈年文件和统考数据的公示网页都被翻出,因为大量的浏览差点崩坏。 高考成绩则被用来和平时成绩作对比,往常都是年级前十,高考则落到了几十名。 尤其只有语文滑铁卢,原本的优势变成了最拖后腿的一科。 与顶尖的学术强校无缘,不过仍是上了全国第一的传媒大学。 在这样重要的考试上遭遇非主观因素的失败,已经足够让一个人痛苦至极。 做出这样事情的养父母,更是显而易见将钻钱眼里写在了明面上。 爆料的直播间舆论急转直下,主持人的表情变了几番,接到导演的暗示,赶紧暂停了对养父母的采访流程,将话题转到了原本的经纪公司上。 “看来叔叔阿姨们对宣女士是当成了亲女儿宠,不知道袁总对宣朝歌的认识又如何呢?” “朝歌的性格比较直率。”袁任劳一副和善的模样,“我们庙小容不下大佛,她现在认识了贵人,有好前途,我们也是高兴的。” 话里话外暗示宣朝歌攀上了高枝,不念旧情。 甚至提醒了众人宣朝歌曾经层出不穷的包养传言。 “当初她刚进公司的时候努力又踏实,我也很看好她,她提出要资源倾斜,想认识多点人,我们也就答应了,带她见了很多新人都抢破头想见的黎导演,结果……唉。” 安排好的水军评论立刻开始狂刷旧传言。 -之前有个名导不是说见过宣朝歌,架子很大,是不是就他说的那次? -这就是恃靓行凶吗,真的有些不识好歹。 宣朝歌懒散道:“我只是一个歌手,袁任劳带我去饭局给公司里的演员拉资源,不答应就雪藏。有个老头做事不规矩,被我扇了一巴掌,为了给他消气,最后让我免费给几个烂剧烂片唱片头曲,有的还要客串,假戏真做被打,冬天拍落水戏,直到他消气为止。” -我说前几年怎么那么多烂剧请得起我老婆唱歌!! -我要哭了呜呜呜,老婆怎么那么惨,公司怎么好意思用这些发敬业通稿的啊?? 面对着全然逆转的评论,宣朝歌好整以暇,等待着自己为对方准备的大礼送到。 那些曾经害过原主的人,需要面对的不仅有水落石出的真相,还有……牢狱之灾。 正打算关掉直播,直播间的弹幕却突然刷起了同一条。 -你们看楚氏集团的官方账号! 众所周知,楚氏家族是国内赫赫有名的财阀家族,集团官方号由于抽奖十分大方,受到诸多关注,一般只做正式用途。 第一次为某个人发言,居然是为了……宣朝歌。 第42章 你是喜欢我吗? 楚氏集团官方:【近日来,网络上出现了对我司旗下主播宣朝歌的不实言论,我司已第一时间取得造谣者的信息,并联系律师进行处理。】 弹幕议论纷纷。 -所以袁任劳的话外之音不是空穴来风的啊……宣朝歌是搭上了楚氏集团的高层吧。 -事情刚开始就有圈内人爆料宣朝歌签约时有高层作保,不然哪来这么优厚的协议?? -那个高管还是已婚的,被爆出轨,之前还有人猜被马赛克了的几个名字是谁,现在知道了。 -前面的还是别说了,我看着都嫌脸疼。 -无脑护还不给人说了? -……指路热一评论。 网友:【官方怎么用来发这种事?是不是有大佬发话了。】 楚氏集团官方:【董事长的要求。】 -??? -什么? 作为财阀集团的掌权人,楚连骁向来低调,连带正脸的照片都鲜少公布。 不过寥寥几张,已经引起了无数自来水的传播。 尤其是在下车前往葬礼的短短几步路被抓拍的那一幕,高大俊逸的青年一身纯黑西装整肃,肩宽腿长,身后跟着众多制服统一的下属。 他的面容俊美尊贵,五官凌厉立体,犹如神迹精心雕琢而成,在阴天昏暗的日光下,疏朗的眉宇间满是戾气,眼底漠然的神色如同刀锋。 是看起来非常不好惹,与此同时,极其具有吸引力的一副相貌。 最重要的是,单身。 连绯闻都没有。 当楚连骁的名字与宣朝歌联系在一起时,舆论猛然掀起愈演愈烈的风浪。 楚连骁彻底把持楚家以后,他的照片再也没有在媒体上流通过。诸多颜粉只能望洋兴叹。 此时却不由觉得,光看外貌,两人也太配了。 直播里。 宣朝歌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浓密漂亮的眼睫抬起,便看见了满屏统一的特效。 所有的弹幕,无论是恶评亦或悔不当初的歉意,全部被礼物的绚丽的光影提示清空。 只剩下价值不菲的礼物提示。 赠礼的用户uid是……001。 官方初始号。 女人温柔的眉眼间闪过意外的神色,漂亮殷红的唇线微翘,随意道:“谢谢楚总送的……礼物。” 实在太多了,只能笼统地概括一下。 以至于感谢都显得有些敷衍。 观看的所有人心里,隐约出现了四个字。 祸国妖姬。 能够颠倒众生的美色,大概就是这样的。 此时观看的人流量仍在攀升,她却毫不留恋地将直播关了,显然全然无意借着流量敛财。 画面的最后,宣朝歌优美修长的眼睫微敛,半遮着映着屏幕内流光溢彩的眼瞳,白皙昳丽的脸庞上只有轻松的释然。 她面对诸多诋毁亦或荣宠都漫不经心,然而高高在上的人自会对她心怀偏爱。 - 集团的官方账号会得到楚连骁的授意下场,是连宣朝歌都没想到的。 毕竟抛却背后势力的角斗,事实真相本就十分分明。 不过官方号的言论一引导,所有的无稽传言都不攻自破。 为了让舆论发酵得更彻底,许多关于原公司触目惊心的证据都在对方认为铺垫足够,打算收割流量红利的时候放出,一系列非法黑幕不仅让他们如愿以偿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关注,更是令他们再也无法翻身,连向来予以庇护的靠山都不敢出手施救。 至于养父母,则得知他们宠爱的好儿子再次陷入博彩的巨额亏空之中,这次他们再也没有日进斗金的养女做提款机,只能在无尽的绝望中度日。 - 宣朝歌走进书房的时候,楚连骁正在进行一场跨国视频会议。 因为外放的讨论声,她微微歪了歪头,站在门槛处停顿了片刻,柔软乌黑的长卷发落在纤细的手臂之上,衬得肤色白皙清透。 楚连骁看她一眼,将视频画面关了,骨节分明的手掌冲她招了招。 参会者:??? 高管们看着老板那片突然黑掉的画面,一头雾水。 语音频道沉默了三秒。 助理出言道:“老板?” “继续说。”男人低沉威严的声线言简意赅说完,连声音也关了。 虽然楚连骁不常在会议上长篇大论,出言便是直白的指示,但这场面还是令人摸不清头脑。 助理却心知肚明,估计是那位把娱乐圈搅得天翻地覆的主来了。 不仅搞了原公司,还顺藤摸瓜扯起一大片保护伞,如果不是有楚家在后面撑腰,这样关联甚广的事件本来会在强压下不了了之。 不过既然楚连骁发了话,那些证据便会落到实处。 会议正式而严肃的汇报声中,宣朝歌走到男人身边, “楚总是不是在会上开小差了。”宣朝歌问他,“你到底送了多少?” 楚连骁对开小差的说法并不赞同,面不改色道:“我让他们有多少送多少。” ……下属第一次接到这么离谱的要求,又不敢质疑,干脆逮了个新员工做这件事,让他卡着最高的额度随便送。 拿试用期工资的实习生也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命令,点一下屏幕就是一百万,一时都对金钱麻木了。 宣朝歌也对这样昏君般的行径难以评价,转而问道:“你觉得那些传言说的怎样?” 原主的确是一个优秀的人,是在娱乐圈大浪淘沙留下的胜者,然而也付出了无数苦楚与声誉的代价。 就像许多人所说的,偏见无处不在。 她不动声色地盯着楚连骁,如同要看透他那副俊美皮囊下的所思所想。 楚连骁修长的指节在实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一下,忽然伸手,将她揽到了腿上。 男人的语调难得缓和,近乎于温柔,似乎有些安慰的意味:“他们怎么说都与你无关,过去了。” 他凝视着宣朝歌,那双凌厉的眼黑白分明,鼻梁高挺,唇线凉薄禁欲,却显得非常诚恳。 宣朝歌打量着他眼里的神情,居然发现了一丝不自然,仿佛……愧意。 或许是心知肚明过往无法更改,许多苦难都已经发生过,他能干涉的只是现在与未来。 宣朝歌忽然明白了那句“你以前也该胆子大点”是什么意思。 “你真是不会安慰人。”宣朝歌突然有些想笑,问他,“你是喜欢我吗?” 女人漂亮的桃花眼微弯,剔透乌黑的瞳仁中盈着细碎笑意,轻软的声音仿佛钩子一样在楚连骁耳边响起。他心跳加速,一时有了理智失序般的错觉。 男人锋利的喉结动了动,浓密眼睫下意识低垂些许,半掩着黑沉瞳仁中的意乱。 第43章 我是喜欢你 宣朝歌有一张无可挑剔的美丽面孔,却不属于能让楚连骁轻易放下戒心的类型,明艳太过,一经靠近,便漂亮到了蛊惑人心的程度。 她微微偏头,离他更近了一点,长而翘的睫毛在眨动间几乎要蹭到他的面庞。 楚连骁几乎没有思考,手掌便抚上了她的脑后,骨节分明而漂亮的手指隐没在柔软的长发间,将她朝自己压过一点。 女人温柔的桃花眼微阖,优美的唇瓣贴上他。 会议中的讨论仿佛变成了无意义的噪音。 纠缠半晌,楚连骁的神情有些许异样,双目中隐含灼灼的热意,手劲松了些许。 分开后,他禁欲凉薄的唇线都染上了欲色,眼神晦暗,似乎对宣朝歌颇无奈。 宣朝歌的脸上掠过些许狡黠的笑意,看见他面色冷硬地打开语音,用英文对着里面交代了几句。 好像从未分过心一样。 一旦涉及工作,他的语气格外严厉不容置疑,与先前形成了鲜明对比。 宣朝歌打量着他漠然的神情,手指忍不住碰了碰他眉下的小痣。 实在是生得好。 离得远或许看不见,但是一旦凑近了看,这样轻微墨迹般的点缀,便使这副骨相凌厉的面容沾上了些许柔和意味。 仿佛只供少数人欣赏的美色。 楚连骁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伸手将她的手捉住了,攥在掌心。 宣朝歌想知道他能忍到什么程度,念头一动,便偏过脸,吻在他颈侧。 这是堪称要害的部位,如果是旁人这样胆大妄为,还没靠近便会被枪口抵上太阳穴。 对待她再特殊,防备的反应还是无法完全压下。 果不其然,攥着宣朝歌手背的大手几乎是立刻紧了紧,几乎捏得她有些发疼。 楚连骁忍无可忍的目光再也难以掩饰,声音停顿了一秒。 一切如常吩咐完,他将会议挂断了,语调暗沉,压在宣朝歌耳畔道:“你的胆子很大。” 宣朝歌不置可否,笑盈盈地偏着头看他。 对方发间浅淡的香气萦绕在楚连骁鼻尖,望着那双剔透又有恃无恐的眼眸,楚连骁心中忽而涌上一股莫名的冲动。 有的人会将危机时的提心吊胆与怦然心动混淆,楚连骁不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却能清楚的记起自己在机缘巧合接触宣朝歌时,偶然升起又压下的短暂异样情绪。 是他不需要的。 也是他最终为之臣服的。 在提防中徒增心动,遭遇意外时强压不下的暴怒,理智叫嚣着不必见,最终还是不得不见。 冲动时明明是在剖开真心给人看,反而比拥有一切更像得愿以偿。 “……我是喜欢你。”楚连骁语气平淡道。 他的告白没有任何羞怯或试探,只有认定真相后的笃定。 楚连骁低着眉眼注视对方,神情中再也不见高高在上的意味。 他削薄的唇线紧抿,浓密的眼睫半敛,漆黑冷峻的眼底仅余困惑与问询,仿佛朝圣途中受困的信徒,低声道:“你让我认识到这点,是不是想让我为曾经的事后悔?” 你成功了。楚连骁的眼神分明这样说。 他经历过无数的背叛与倒戈,在堪称四面楚歌的处境中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用人与伤人本就是密不可分的。 如果他会因伤害什么人而后悔,那么宣朝歌算为数不多中的一个。 因为那些事本不是必须要她来做。 “我不需要你后悔,那是我自己愿意的。”宣朝歌随口道。 她的表情却没有丝毫阴霾,眼瞳剔透纯粹,仍不改那副明艳到灼眼的肆意。 这次却不令楚连骁心生危机感,只觉得有些人或许天生是这样,注定了会来救他。 宣朝歌心想,毕竟是任务的要求。 然而楚连骁难得纯情的模样却让宣朝歌……很是欣赏。 - 庄园的厅堂之中充盈着和缓的乐声,佣人往来穿梭,几个女人热切地交谈着,迫不及待将刚了解到的重大事件宣扬开。 楚连骁的太太居然已经定下了,不是任何一位对此虎视眈眈的千金。 “听大夫人说,是个漂亮姑娘,家世清白,不过也只是普通人家。” 诸人的讨论声中难掩艳羡。 曲易亭心中也燃起一丝嫉妒,她和楚洪斌虽然有了未婚夫妻的名头,但是对方压根不急着娶她,甚至在外面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花花肠子。 哪像楚连骁,地位在楚家至高无上,还洁身自好,相貌能力都没得挑。 怎么会看上一个灰姑娘?! 不过她并不是最可怜的。 曲易亭的目光落在厅堂角落的女人身上,宣朝歌还是那副从容优雅的神情,精致白皙的面容毫无瑕疵,正耐心地同小少爷说着什么。 当初楚洪斌吓她宣朝歌和楚连骁有关系,结果还不是被玩完就丢下了,楚连骁这么快便结婚,也没顾及过她。 眼角的余光,曲易亭看见楚连骁与一众亲信的身影,立即故作亲热地凑到宣朝歌面前,假笑着看她。 宣朝歌比曲易亭高,低眼睨她的模样天然有些疏离高傲的意味,秀气的眉微挑,听见她说:“要不是当初我帮你搭上了贺新祐的线,你也不会这么容易翻身。” 曲易亭的话无疑是在暗示宣朝歌的过往。 对于普通人而言,宣朝歌的演艺生涯名利双收,是值得炫耀自豪的事。但在楚家这种人家不一样。 楚家向来家风严苛,还没有嫡系娶娱乐圈中人过门的先例。 在曲易亭心里,宣朝歌已经没有资格嫁给楚连骁,她这话无疑是在对方心上扎针。 宣朝歌的唇角微微一翘,似笑非笑道:“是吗,我都忘了。” “当然……”曲易亭面有得色道。 令她喜出望外的是,楚连骁听见这话,立刻走近了,俊逸的眉眼间似乎有些不悦。 想必是针对宣朝歌的。 “是你?” 楚连骁视线阴沉,却是看着曲易亭,神情没有太多变动,那副俊美的面容无端流露出冷意。 第44章 楚连骁的太太 曲易亭不由心生些许畏惧,不过被报复即将胜利的得意冲昏了头脑:“是啊,只是没想到贺太太却对她很不满,想我来提醒她注意下……” 楚连骁身后,楚洪斌听出她的话外之音,表情顿时变得难看了许多,快步走来,眼神示意曲易亭闭嘴。 贺新祐虽然在最初代表宣朝歌打赢了官司,却也是最后联合原公司想搞垮宣朝歌名誉的人,连着先前买通狗仔暴露楚子裕照片的账一起算,就是将楚连骁的雷点踩了个遍。 但楚连骁已经听见了。 他凌厉的双眼微眯,漆黑的眼瞳中充斥着无波无澜的漠然,衬衣袖口之下,他骨节分明的手微动,指尖下意识碰向西装衣摆的位置。 他想拿枪。 楚洪斌双眼睁大,露出些许惊惧的神色,心知楚连骁竟是动了杀心。 下一刻,一只白皙而漂亮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女人的手细腻如玉,与筋骨分明的手背形成鲜明对比。 楚连骁侧过脸看宣朝歌,她扬了扬眉,做了个“小年”的口型。 不能带坏小孩。 万一又掉阈值就糟糕了。 好不容易养到90。 楚子裕完全没关注大人的暗潮汹涌。 小少爷正牵着宣朝歌的手晃来晃去,一手紧张地拿着甜筒,长密的眼睫低垂,目光纯粹澄澈,落在雪糕上,努力想在被爸比发现并制裁以前多吃几口。 “这个人是谁带进来的。”楚连骁淡淡道,“和她家的合作尽快中止。” 楚洪斌的神情难看,却没敢反驳,只怒瞪了曲易亭一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此举对楚家无足轻重,对曲家却是意味非凡,代表着先前铺垫的从人脉到姻亲都再无意义,基本上等同于被楚家封杀。 “为什么?”曲易亭以为他在开玩笑,语气难以置信地下意识问道。 楚连骁本是不会回答这类问题,不过看着她,终究是难掩厌恶,漠然道:“你害过我太太,还用问为什么?” 楚连骁的太太? 是谁?! 答案昭然若揭,曲易亭却不敢相信,尖声道:“不可能!怎么可以是这个……” 话音未落,被楚洪斌气急败坏地一捂:“你能不能学会识相点?!” 转向楚连骁,他的表情懊悔且讨好:“是我识人不清,阿骁,这件事我会解决。” 曲易亭已是满面恍惚惊惧,双腿发软。她把一切搞砸了,她家人一定……全都会恨透她。 原谅我……对,宣朝歌那么心软,求她原谅,一定可以挽回。 宣朝歌只凑到楚连骁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再也没给予她多余的目光。 - “宣总,楚总有事找你。” 会议室中,秘书小声地在宣朝歌耳边传了几句话。 自从在部门里挂职以后,楚连骁更加有了把她带来公司的借口。宣朝歌闲着也是闲着,不时到技术部逛一逛,看见一些显而易见错误的决策就索性纠正了。 今天部门派人到总部大厦汇报项目进程,宣朝歌作为挂名的高管,顺便了解一下,没想到还没待多久,又被楚连骁发现了。 将近午餐的时间,走廊上没有什么人。宣朝歌乘专用电梯上楼,一路畅通无阻,回到了董事长办公室。 室内宽敞大气,冷色调的装潢与大厦的内部风格如出一辙,深色的实木博古架上摆放着名贵的古董。 宣朝歌一袭套裙,长发束起,毫无修饰的小脸白皙而精致,年轻貌美,就像来公司微服私访的富家千金。 她丝毫不见外地进了办公室,望着男人,微微偏了偏头:“楚总有事?” 男人随意地坐在转椅上,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你真当我带你来工作的?” “不然呢?”宣朝歌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身在他身侧,素手撑在桌面上,“找点事做才不会无聊啊。” “有多无聊。”楚连骁将轻软的女人搂到腿上,随口问道,“一定要往人堆里凑?” 自从宣朝歌频繁出现在公司,她的各种照片就在网上飞得到处都是,不少人传言她和楚连骁关系匪浅,楚连骁最在意的却是更多人伺机接近她。 “我是要把你带在身边才放心。”楚连骁说,“别让我更不放心。” 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压在宣朝歌肩侧,语调低沉得仿佛警告,却不掩其中深深的忌惮与不安。 宣朝歌打量着他,男人的侧脸立体而英俊,浓郁的眼睫投下犹如阴云的影子,落在那双漆黑而凌厉的瞳仁之中,神情中的侵略感内敛,因此只显得好看而诱人。 宣朝歌眼底盈着些许笑意,轻轻贴了贴他的唇角,语调轻松而优美,似哄骗又似调侃:“别这么黏人。” 楚连骁没有反驳,只是环着女人细软腰肢的手紧绷些许,半晌左手勾着宣朝歌的膝盖后,忽然站起身。 宣朝歌的手揽上他的颈项:“怎么不说话了。” 楚连骁从容的步伐向着休息室的方向,声线有些欲盖弥彰的暗沉:“进去说。” - 傍晚的天空逐渐晦暗,西面的天际线遗留着几缕霞光的余晖,车水马龙的公路之上,车辆由内环驶向郊区。 迈巴赫62s疾驰在宽敞的柏油路上,吸引了街边行人的目光,不久在一处招牌低调的酒吧前停下。 宣朝歌望了眼窗外,有些许陌生,随口问道:“这是哪?” 楚连骁反问:“你没在这见过我?” 宣朝歌挑了挑眉,又认真地看向窗外,思索了片刻。 经年来几番整改,街景已经面目全非,不过无需系统提醒,宣朝歌在暗示下联想到了答案。 她能遇见楚连骁的地点并没有太多候选的可能。 这是原主为偶遇楚连骁时常光临的地方,楚连骁居然也知道? “见过。”女人轻声道。 在楚连骁看来,她眼中的神情很是复杂,向来澄澈的眼瞳映着窗外凌乱繁盛的街景,显得有些少见的烟火气。 “进去看看。”他说。 下了车,进入酒吧,老板连忙迎上来,吩咐服务员为两人打开暗门。 穿过舞池,进入大厅后方的深处,悠长的楼梯如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隧道,燃着昏暗的灯光。 地下别有洞天。 车从市中心开到位处郊区的酒吧,时间已经入夜,狂热的呼声却仿佛燃烧的篝火,渲染出别样令人目眩的气氛。 场地中心以铁网圈禁起一块擂台,两个高大的人影在其中厮斗着,就着高处的视角俯瞰,却显得无比渺小。 如果不是胜负与筹码牵动人心,场中人一生都不会得到这样多的关切。 是地下黑拳场。 第45章 为什么救我? 楚连骁在国外留学时混过地下拳赛,不过回到国内y省,没有这种场合敢于让他上场,毕竟老板担不起让当时的楚家大少出事的责任。 金碧辉煌的包厢中,楚连骁放松地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自然而然流露出尊贵而置身事外的气场,只有仔细打量,才能从他漆黑眼底依稀的专注中看出曾经张狂而肆意妄为的痕迹。 宣朝歌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修长浓密的眼睫缓缓眨动着,似乎在仔细思索,半晌道:“打赌吗?十秒以内,被摁着的那个人会赢。” 楚连骁挑了挑眉,毋庸置疑地答道:“我也觉得。” 没意思。 宣朝歌略带嗔怒地瞥了他一眼,见他削薄的唇角好笑般勾起,锋利而英俊的面部轮廓柔和下来,仿佛还是个无牵无挂也无负担的少爷。 交谈间,狼狈不堪的人影倏忽在观众大哥惊呼声中翻身,一拳将对手的脸打得偏向一侧,猛烈的挣扎最终没有抵挡过他孤注一掷的反击,对手翻腾许久,逐渐不动了。 喝倒彩的声音铺天盖地,夹杂着许多愤怒粗鲁的辱骂。 裁判在旁侧盘桓观察了片刻,终于吹响哨声。んttps:// “都是生意。”宣朝歌感慨道。 看这阵势,这场拳赛必定是爆了冷门,庄家赚得盆满钵满。 服务生开门走了进来,将装饰得极其繁复华美的一大束玫瑰捧到女人身边,嫣红的花瓣娇艳无比,犹如还带着露水般生机盎然。 在楚连骁不动声色的催促目光下,宣朝歌怔忡了几秒才接过,惊讶道:“这算约会?” 楚连骁理所应当地回答:“故地重游,怎么不算。” 宣朝歌无言以对,问他:“谁给你出的主意。” 楚连骁报了一个助理的名字。 “继续赌?”楚连骁的语调还算沉稳,却显而易见饶有兴致地道,“随便下注,筹码记我账上,赢的全归你。” 你就是想我陪你玩吧! 宣朝歌看透他了,漂亮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笑意:“幼稚。” 楚连骁是个几乎没有爱好的人,工作起来几乎让人忘了他曾经有多恣意,对于此类容易使人沉迷的活动也不过浅尝辄止。 第二场拳赛近半,宣朝歌漫不经心观察着场上,并未留意楚连骁垂眸盯着手机屏幕良久的模样。 直到系统忽然出声:宿主,我建议你看一眼楚连骁的屏幕。 宣朝歌侧过脸看去,楚连骁轮廓英挺的侧脸上并没有表情,眼神黑沉,唇线紧绷,心情看起来全然不如刚才那样好。 “看什么呢?”宣朝歌大概猜到了内容,语气轻松地问道。 听见她的声音,他闭了闭眼,睁眼时瞳孔微颤,声音缓慢而危险,问:“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宣朝歌试探地问:“你知道我以前睡过你了?” “哦?”楚连骁反问,“你以前还睡过我?” “我知道你恨别人骗你,不过我的记忆有问题,直到做过亲子鉴定……唔。” 贵宾包厢的沙发极宽,楚连骁忽而伸手,扼住她的脖子,将她漫不经心的辩解堵了回去。 宣朝歌哼了声,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微闭,精致娇妍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惧色。 楚连骁并没用力。 有力的手掌虚虚附着在她脆弱细腻的脖颈之上,紧绷突出的筋骨仿佛一种徒劳的威胁,亦或挣扎。 “你早就知道。”楚连骁的声音微哑,问她,“为什么不和我说。” 宣朝歌无辜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忘了,还要想办法想起来。” “你是真的为了小年。” “是的。” “那我呢?” “你啊……”宣朝歌慢条斯理道,“我也喜欢。” 楚连骁低垂着眼,却问她:“为什么救我?” “怕你死了。” 沉默充斥在嘈杂的空气中,直到又一场以命相搏的角斗落幕,单向玻璃的隔音挡不住呼啸而来的喝彩声。 人的情绪就是这样容易调动,廉价且盲目,有人为此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或许赌徒的本能都是一样的。 就像楚连骁此时也只觉得心甘情愿。 哪怕明知背后有一只操控胜负的手,也要孤注一掷地押上所有真心。 “我信你。”楚连骁半晌说,“别再骗我。” 比起警告,可能更像恳求。 男人搂她进怀里,像留下最后一束光,既渴求,又暗藏着踌躇的谨慎,叫她:“朝歌。” 楚连骁陡然想起日记中的原话,其实钟情于一个人的想法也相似。 ——如果他看我一眼,那也算是再救我一次了吧。 “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他低声道,“你对我多一点真心,就当再救我一次。” 第46章 股份易主 “宣小姐慢走。” 律师为宣朝歌打开车门,笑容殷勤而恭敬。不远处,赵崇峻面目冷凝地望着这个方向,眼神流露出隐蔽的恨意。 宣朝歌微微颔首,轻声道谢,坐进了车内。 股份果不其然还是易主了。 归还到了宣朝歌手里。 赵氏集团派系复杂,且不提宣朝歌才是被支系鸠占鹊巢的嫡系女儿,连亲缘证据都早由赵崇峻本人求证过。 就算其中存在疑点,族老也更在乎谁为他们带来的利益更多。 楚家许下令他们的利益最大化的承诺,那么改换门庭只需程序正义便可。 反正赵瑜若留下的那些股份本来被赵崇峻一家设计把持,没有好处落到他们头上。 安静的车厢内,宣朝歌桃花眼微阖,闭目小憩。 过了一小会儿,她忽然觉得安静得过分,问系统:怎么很久不见触发任务了。 系统:目标当前的阈值稳定,一旦完成触发任务,将会达成任务要求,而气运收集尚未完成,恐怕对世界稳定性造成不利影响。 宣朝歌:系统没办法进行维护? 系统:可以,不过要消耗部分气运…… 宣朝歌:用吧。把任务完成了我才能安心。 反正气运多的是,收集也易如反掌。 羊毛出在羊身上,羊本人非常配合。 甚至有些太配合了。 宣朝歌不浪费都觉得良心不安。 系统:触发任务,促成目标的父母完婚,家庭团圆。奖励:永久阈值x10。 宣朝歌:…… 这个统计系统还挺抠门。 算计得刚刚好,多一点都不给。 - 受楚夫人之邀,宣朝歌乘车回了楚家老宅。 系统忽然提醒:通知者并不是楚夫人的人。 宣朝歌了然点头。 佣人领着她走向宅院深处,走廊漫长,直到一处大门紧闭的厅堂以前,才推开门,退下。 厅内坐满了人,宣朝歌略微扫视一眼,楚夫人并不在场。 系统:在场的其余人不重要,但是坐在主位的是楚连骁的祖母,与她的儿媳向来不对付。 老人满头鹤发,手上缠着一串佛珠,面相还算慈眉善目,冲身边伺候的女人说了什么,便有一个佣人前来示意宣朝歌上前。文学一二 楚连骁从小不受宠,和长辈也不算亲厚,宣朝歌没什么顾忌,除了客气地问候了句,也没太多表示。 “瞧着是个好孩子。”老人冲旁边的女人温声说着,语气却淡淡,“不过楚家从没有让戏子进家门的理,连骁也是胡闹。” 赵娅妍在她身边喜笑颜开,看向宣朝歌的眼神十分不屑。 她得不到的,也绝不能让宣朝歌得到。 宣朝歌嘴角挑起些许冰凉的笑意,低下眼按了几下手机屏幕,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让在场诸多妯娌更是不喜。 “实在是没教养。” “怎么能让这样的女人进楚家?” 老人倚老卖老道:“要我说,还是当初赵家的丫头像点样,还给连骁生了个儿子,可惜……” 正在声讨之下,厅堂的大门再次豁然打开,楚夫人着一袭修身长裙缓步走入,身后还跟着参加茶会时的安保,显然是匆忙得知此事才赶来。 “让你失望了。”楚夫人面容森寒,平静道,“小年是朝歌的亲生儿子。” 厅堂中的声音沉寂了片刻,众人讶异的声音陡然惊起: “怎么可能?” “这可容不得你颠倒是非!” 赵娅妍已经彻底慌了,面对着老太太凌厉的眼神,尖声叫道:“那又怎样?她一个跟班怎么配得上嫁进楚家?!” 宣朝歌懒得费力气教训她。 毕竟宣朝歌已经叫上了有责任教育她的人。 众目睽睽之下,厅堂外再次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一个男人带着下属,赶到了门前。 赵娅妍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哥哥来了。一定是来帮她的。 在她殷切的眼神中,赵崇峻铁青着脸道,“不得无礼!朝歌是你的堂姐,姑姑的女儿,快向她道歉。” 堂姐?! 那她岂不是再也不能算名正言顺的嫡系了?! 赵娅妍的眼睛瞪大了,看见自己的哥哥对着女人微微躬身,面容中再不见意气风发,只有隐约的颓丧与苦涩,低声说:“请不要与她一般计较,今后我一定多加管教。” “你是个聪明人。”宣朝歌淡淡道。 这正是赵崇峻当初高高在上强加给她的话,而今归还到了他自己身上。 第47章 我愿意 楚连骁得知先前自己祖母离开佛堂后发生的事情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全然没对宣朝歌造成任何困扰。 时间太晚,楚小少爷已经无聊得睡着了,宣朝歌便把他抱到了老宅的房间中接着睡。 楚连骁走进来,瞥了眼儿子精致的睡脸,牵过女人柔软的手。 宣朝歌偏了偏头,归拢在右侧的长发温柔地散下,跟着他走出门去。 走廊的壁灯柔和而明亮,男人高大影子投落在地上,低沉的问询声回响在寂静的空间中:“他们都那样在意我要娶你,你怎么不在意?” 宣朝歌嫣然道:“我当然在意。” “你在意?”楚连骁侧目望她,温和而无奈的神色仿佛看透了对方,又有几分不解似的紧绷。 他推开一扇门,让宣朝歌先进去。 几乎是在楚连骁反手关上门的同时,宣朝歌扶上他的肩前,将他推到了门后。 女人认真地看着她的眼,柔声细语地告诉他:“想尽快。” 即便她的神情没表现出任何,一言一行中仍有些骨子里倨傲的魅惑流露出来。衛鯹尛说 就像她甘愿为他挡枪亦或是漫不经心调笑时一样,楚连骁唯独在她面前有这样难以捉摸又情难自禁的感受,只要能得到她的回应便甘之如饴。 “我爱你。”楚连骁道。 他的眼眸深而惑人,声线低得仿佛能俘获人心,在平日里拒人千里之外时已经吸引了众多芳心,此刻柔和下来更是有了令人难以自拔的吸引力。 宣朝歌被他俊美的面容蛊惑了一瞬,此时顺理成章也不应该有其他回答,她轻声说:“我也爱你。” 楚连骁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沉默中,一枚古朴的帝王绿女戒被推到宣朝歌修长白皙的指根。 是他祖辈传下的传家戒指。 他俯首亲吻女人细腻白皙的指背,宣朝歌的手指有些痒,蜷缩了一下,片刻后托起男人英俊无俦的面庞,扬起脸亲吻上去。 - 婚期到来时已然入秋。 婚礼在一座小岛上举行,楚家大兴人力物力对度假酒店进行布置,世外桃源般的美景被奢华梦幻的装饰充斥着。 由于纬度较低,岛上四季如春,婚礼当天晴空万里,无边无际的草坪柔软茵绿,身着西服或礼裙的花童大笑着追逐,仿佛世间的烦恼都不见踪影。 天空中不时回响着群鸟的鸣叫声与直升机螺旋桨扇动的风声,宾客纷至沓来,衣香鬓影,其乐融融。 宾客的静默中,宣朝歌一袭婚纱繁复华美,面容娇妍,仿佛神女再世,轻声说:“我愿意。” 穿着长衫的神父转向男人:“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楚连骁笃定道:“我愿意。” 那一刻,掌声哗然而起,无论真心与否,镜头之中不变的是一副盛世婚礼应有的图景。 宣朝歌的脑中,系统提示音响起:任务完成!恭喜宿主。目标目前阈值为100,气运收集任务进度65%。 她微微笑着,垂眸看去,身着花童礼服的楚子裕面上笑容前所未有的真切与轻松,那双剔透的眼中,似乎有什么阴霾被永远地抹去了,再无法侵扰他的命运。 第48章 世界一结局 婚礼的阵势很大,许多流程却都被简化了,尤其是涉及到女方长辈的环节。 闹洞房也并不存在,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在楚连骁面前胡闹。 卸妆过后,新娘的房间内一片游戏的音效声。宣朝歌对应酬一类的琐事敬谢不敏,应付了事过后便偷溜回了房间。 楚连骁回来时已经很晚,浑身酒气,却还维持着那副高不可攀的模样。 “爹地!”楚子裕今天很高兴,奶气的声音也兴高采烈的。 男人低垂着眼睫,懒洋洋瞥了眼趴在床上的小孩,大手一捞,把他拎了出去,交到保姆手里。 “晚安,今晚好好睡觉。”楚连骁吩咐道。 楚子裕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回答:“爹地晚安。”门便关上了。 由于手里的游戏还没打完,向来有始有终的楚小少爷并没有腾出手来反抗。 宣朝歌看他糊弄小孩的样子,剔透的眼底流露出些许笑意,她面容素白,不施粉黛,在灯光下却精致得诱人。 楚连骁靠近她,宽肩长腿被西装衬托得十分完美,仿佛传说中的骑士,强势而俊美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沉重的神色,仅余少年人一般狂热的意气。 他凉薄禁欲的唇边勾起柔和的笑意,在宣朝歌耳畔沉沉地念道:“朝歌。” 楚连骁是宣朝歌见过最喜欢叫她名字的人。 明明是许多人教过的称呼,偏偏出自他口中便有些温柔缱绻的意味。 宣朝歌感受到对方衬衣贴在自己皮肤上略有些发热的触感,反应过来以后,语调带上了些劝阻的意味:“楚连骁,你先起来。” 楚连骁的凌厉的眼梢微微挑起,衬得眉下那点小痣更是魅惑,漆黑的瞳仁中带着些偏执的专注,望着宣朝歌道:“换个称呼。” “阿骁。”宣朝歌轻软地说。 家人或是稍微亲近的朋友都这样叫他。 “你先去换衣服。”她劝道。 楚连骁浓密的眼睫微阖,却是亲了下去。 宣朝歌被堵得哼了声,饱满漂亮的唇瓣在对方的动作下愈发绯红。 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时机,却忽然被楚连骁抱了起来,朝浴室走去。 自然不可能分开。 良宵苦短。 - 对于公众而言,宣朝歌在某一年忽然一洗曾经毁誉参半的名声,从此以后不仅与低谷再无干系,反而如同扶摇直上般顺利。 楚家财阀掌权人向来不近人情,唯独对她无比爱重,赠送厚礼如喝水饮茶般频繁,即便不加以宣传,也从各式拍卖与股权转让公示中可见一斑。 诸多人都嫉羡宣朝歌命好,否极泰来,得到这样的爱情。 只有知晓内情的人才知道不是宣朝歌命好,幸运的是楚连骁才对。 如果不是宣朝歌曾经为他奋不顾身,他或许已经殒命在几年之前。 身处那般高位,知心人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虽然宣朝歌重伤愈合后楚连骁几乎对她娇养无度,然而此前的暗伤终究是难以弥补,犹如阴魂不散的幽灵潜伏于这一世的命运之眼上。 先前由系统强行干涉痊愈的后患逐渐显出痕迹,气运收集任务完成以后,第一次获得不乐观的体检报告时,宣朝歌并没有大的表示,仅是低了低眼睫。 “没关系。”她说。 楚连骁当场不动声色,宣朝歌观察了许久,觉得并没有异样,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消极地配合治疗,知道只是徒劳无功,在过了一段时间,偶然看见桌面上的报表,发觉楚家财阀集团本季度在医疗产业倾注的资金前所未有。 楚连骁俊美的眉眼间中有些许倦意,在她面前却仍十分温和:“宝贝,今天再去看看医生。” “别治了。”宣朝歌语气轻松地道,“我还能活一会儿呢。” “别乱说话。”楚连骁眼中满是隐晦的暗色,低声哄道,“乖,不会疼。” “你不用觉得多爱我,阿骁。”自知晓这具身体的命运以后,宣朝歌时常这样告诉他,“我希望你今后……忘了我,照顾好小年,如果有爱人,也别像以前那样冷漠对他。” “他那么黏人。”宣朝歌小声说,“就像你一样。” 楚连骁凝视着她,那副精致无暇的面容堪称温柔,就像从来没有将一切罪责归咎于他,他却只因此觉得更痛。 “这些都是你教会我。”楚连骁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强作漠然道,“我忘不了。” “我会永生永世爱你,但不会意气用事,你放心。”男人的语气紧绷,似乎一触即断的弦,却仍不失理智的意味。 楚连骁的脸色往往十分镇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任何人的离去也无法动摇他。宣朝歌就当他听进去了。 - “宣总,楚总他发怒了,我们劝不住他。”电话里,徐应的声音颤抖,“您也知道,他的要求根本不是现在的科技水平能做出来的,就像……” 让鲜花重开,要破镜重圆,也不是曾经那一个。 宣朝歌沉默了良久,说“好的”。 楚连骁对她万分顺从,只有这点从不会应承。 宣朝歌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不是你的错。”宣朝歌含糊地告诉他。 “是我错了。” 楚连骁将她搂在怀中,低声说:“我明知道身边的人总是不得善终,就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宣朝歌勉强碰了碰他的手,是一个难以算作慰藉的安慰举动。 她感到头脑愈发沉重,似乎什么在缓缓从身体里脱离出。 眼前男人的面孔逐渐模糊,却有一种超脱了视觉的悲伤蔓延到她的感知中。 明明连手的触觉都没有了。 朝歌—— 灵魂脱出的感受十分混乱,宣朝歌似乎还听见谁在叫她。 良久以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听见了楚连骁的哭声。 她已经看不见他了。 楚连骁怎么会哭。 系统:人都会哭。 宣朝歌:“我知道,我以为我很明白人的感情,但是……” 好像也不是那么明白。 她隔雾看花地直觉感情总是易变,楚连骁这样的尤甚,却又仿佛不是。 “他是不是特殊的。”宣朝歌忽然道,“身体昏迷的时候,我的灵魂能感觉到,他是我见过的。” 系统卡了三秒,装死。 果然灵魂力量太过强盛的宿主并不好敷衍。 “你的任务总想让我靠近他。”宣朝歌道,“目标灵魂是不是包含他在内?” 系统:宿主,请不要为难我。 系统:即将进入下一个世界,请准备进行记忆淡化。 宣朝歌隐有猜测,淡淡道:“你说过会帮我处理他们的记忆。” 系统能将记忆淡化,即是能选取经历的影响留存,人却不会主动回忆起具体经过,甚至是人。 系统:是的。 ------- 世界一完结。 不过还会再见的啦,下个世界是【军阀上将x替嫁少奶奶】,民国甜宠he 希望宝子们多多支持,么么! 第49章 世界二:军阀上将的替嫁夫人 位面转换的失重感过后,宣朝歌的思绪因陡然增加的信息有些凌乱,睁开眼,发觉自己的视野十分诡异。 像在看一幕影片。 入目似是初春时节,草木稀疏,马蹄掀起黄土,为首骏马之上,男人的面容凌厉凝重,黑色的大氅因风扬起,内里一身军装整肃,挺括的肩章衬着平直宽阔的肩线,显现出自然而然的显赫矜贵。 他肩宽腰健,束着军队统一制式的宽皮带,长腿之下踩着一双沉重的马靴,御马如履平地。 “这个视角是怎么回事?”宣朝歌一头雾水。上回她都是直接进入世界了。 这次简直像个鬼。 飘飘悠悠的在天上。 系统:“你死了。” 宣朝歌:……? 系统:“准确来说是你即将附身的身体状态已经死亡,我正在尝试用能量将她恢复到奄奄一息的水平。” 宣朝歌无言以对。 “这是男主?” 宣朝歌一边消化脑中新增的信息,一边打量了几秒,觉得这世界的男主质量也是够高的。 系统否认道:“不,是男主的父亲。” 系统:……也是反派的父亲。男主还未出生。 那个人的脸实在显眼至极,寻常人风餐露宿往往会风尘仆仆,他纵横沙场多日,却仍然面如冠玉,眼眸漆黑清亮,唇线削薄,挺直高耸的鼻梁犹如映着一泓雪光。 倘若不知晓内情,他只像个相貌堂堂的世家贵公子,鲜衣怒马,张扬肆意,无人能猜想出他是名震四方的修罗王。 秉承他父亲遗志的军阀上将。 似乎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念头刚刚闪过,忽然又有一阵失重感袭来,宣朝歌眼前一黑,感受到全身剧烈的酸痛。 她的手脚冰凉酸麻,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具身体名叫朝歌,是为温家千金温淑颐替嫁进军阀世家的歌女。 温淑颐五年前在宁都女校读书,笃信思想解放与婚姻自由,在被家中逼迫与秦铎订婚之时,一心要和同为进步青年的贺北庭私奔。 于是朝歌为了偿还贺北庭的恩情,帮他们争取出国的时间,替温淑颐嫁入了秦家。 为了遮羞,温家一直只称自家的小姐出国读书了。 然而局势变化莫测,军阀元帅秦正原有七子,秦铎并不得宠,不料最后只有这位幼子堪当大用。 温淑颐看着朝歌一介小小歌女当上了上将夫人,自己却在外漂泊,归家受尽白眼,便想方设法害死了原主,自己美其名曰留洋归来,进了秦家当夫人。 而这次位面是由系列小说构成,反派与男主都是军阀世家子,不同只在于反派是朝歌所生的庶长子秦安则,男主是温淑颐为秦家生的嫡少爷秦安北。 受到前篇的影响,角色性格已经既定,成为军阀元帅的秦铎最终战死沙场,生性温良的秦安北也最终被证实并非他的亲生子,而是后来白手起家的实业大亨贺北庭的儿子。 贺北庭自觉亏欠温淑颐,对秦安北帮助良多,因此秦安北便成为了当时最有权势与财力的世家子,宁都万家少女为他夙夜难寐。 简单来说,宣朝歌刚才看见那位目前还是上将的秦家七少秦铎,很快就要被戴上一顶巨大的绿帽子。 由于秦铎在前两部中人气极高,读者对他的不公命运群情激奋。 甚至流传着一篇影响力极高的同人,秦铎的庶长子秦安则重生黑化,为父母报仇弄死了主角,让尘归尘土归土,被誉为真正的第三部。 ……是作者开马甲写的。 一个世界不可能同时容纳两条已发生的剧情线,所以出问题了。 为了让位面运转下去,宣朝歌不仅要保证秦安则不黑化,还要确保正文中的主角活着,也就是秦安北既要出生,又不能鸠占鹊巢,将秦家的势力收入囊中。 房间中,宣朝歌终于慢吞吞从地上坐了起来。 她低眼看去,女人的手指芊芊如玉,扶在粗糙的地面上,身着旗袍,碧青绸缎的光泽柔润美丽,却显然是压箱底的旧物。 居然死了都没人发现,打扮也不见多少装饰,除了腕上一只镯子,浑身都十分素净。 这军阀少奶奶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连亲儿子都是养在婆婆方青絮名下。 方青絮对这个儿媳向来十分瞧不上,只看在秦安则的份上没有休弃朝歌。 她性格向来严苛,对自己的秦铎本就不如对长子那样满意,哪怕后来秦铎出人头地,她教养秦安则的态度也只是弃之可惜,分毫没上心,只一心偏向自己的大孙子。 其余都是后话,首先要想办法把秦安则领回来。 可能是初醒的缘故,宣朝歌的喉头分外干渴。桌面上仅余残茶,一杯倾倒在茶壶旁,大概是有毒的。 正思量着出门叫人来,内室的门忽然霍然大开,一道女声咋咋呼呼道:“少奶奶,将军回府了。” 一个小丫头走进了门内,宣朝歌抬起眼皮,定睛看她,淡然道:“这套茶具扔了,换上热茶。” 丫头怔了怔,一动不动。 少奶奶居然敢支使她。 面前的女人似乎还生着那副娇艳得上不了台面的容貌,却仿佛彻底变了,末梢微挑的桃花眼剔透纯粹,流露出天然摄人的贵气与骄矜。 ……就像那种天生富贵的世家小姐。 她神态平静,一袭修身的旗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绸缎在窄窄腰肢处空荡地陷下,令人观之便可想象到细腻单薄的触感。 明明只是一个歌女而已,在这秦家哪有人看得上她? 宣朝歌眼睫微垂,冷冷淡淡地俯视着小丫头:“愣着做什么?” 小丫头的眼睛瞪了瞪,神情显得有些不甘,却终是不敢违抗主人家的命令,低下眼,收拾起茶具,捧了出去。 热茶自然是没有的,宣朝歌暂时无意与这些微末小节纠缠,信步闲庭向正厅走去。 见见那秦铎到底是个什么人。 看能不能直接借他之手,把小崽子的抚养权拿回手里。 第50章 温小姐要当姨太太么 军阀上将秦铎回府,是举全家同庆的喜事。自老元帅秦正过世以后,有此阵势威望的只剩下他。 宣朝歌漫步在宽敞干净的行廊间,往来的佣人形色匆匆,既没有留步,脸上也不见任何恭敬之色,只有一派漠视,仿佛她这位正室少奶奶只是个透明人。 还未走进厅堂,门槛里头已经传出了女人婉转规劝的声音:“这温家的姑娘,也是个素有美名的,你曾留洋上过军校,她也留洋在外学习医学,经历与你何其相似?” “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是正流行自由恋爱么?不如先见面相看试试。” 宣朝歌眯了眯眼,站在门外驻步片刻,转念间已经明白了此时的事态。 温淑颐那边笃定朝歌已死,她本人还漂泊在海上,说客已经先一步来到秦家,为她进门做铺垫。 秦铎的三哥秦辽峰是个书生,身为联众会会长,一心想拉拢温家入局。 他妻子廖清雅也就做了媒人,想拉拢秦铎重娶年少时的未婚妻。 虽说当年之事温淑颐做的并不妥当,但温家的势力更不容小觑。 此时不同往日,醉心学业已然不会成为女子的骂名。 如若温淑颐与秦铎的婚事能成,若叫几个笔杆子流利的写上几篇登报,对秦辽峰的野心来说也能算是美事一桩。 想到此处,宣朝歌听见了秦铎的回答: “不必。” 男人的声线清朗疏离,隐含着内敛的威势,几乎瞬间令厅内的空气都安静下来。 宣朝歌的唇角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瞥了远处捧着菜肴往此处走的佣人一眼,聘聘婷婷地走进门去。 室内坐着四人,佣人正在一旁端茶送水,年纪较长的女人是秦铎的母亲方青絮,一对夫妻,中年男人的面容与旁侧的青年有些许相似,却中年发福,气度远远不如,乍看都令人无法意识到他们是兄弟。 青年的视线浅淡而平直地投向来人,目光沉静,却仿佛锋芒暗藏般令人心生压迫感。 亲眼看见秦铎的这一刻,宣朝歌脑中抽象的资料仿佛都幻化成了具体的景象,所有风华绝世的描述,掷果盈车的衬托,都在这轻描淡写的一眼中。 他的装扮比纵马时随意,只着一身军装常服,坐在大气而宽敞的厅堂中,深色挺括的军服包裹着他高大的身材,流露出不露声色而精悍的气场。 然而那一张脸却更显俊美无俦,骨相精致立体,鼻梁清隽高挺,唇形凉薄而优雅,漫不经意的行止都仿佛坐不垂堂的贵公子。 宣朝歌渴得不行,坐在空位之上,素手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刚要喝,却忽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捏住了手腕。 秦铎不动声色瞥向她,平淡地吩咐道:“给少奶奶上茶。” 他身后的警卫连忙提醒:“是将军的茶。” 佣人连忙将新的热茶送到宣朝歌桌前。 宣朝歌的上一世的人身是猫舌头,能喝冰的,但是怕烫,下意识不想喝这滚烫的新茶。 她渴得快冒烟了,秦铎那杯茶压根没动过,又不给她碰。 她不甘心地看了秦铎手里的茶水一眼。 片刻以后。 不知为何,对方却忽然把刚拿回的茶杯也放到她面前。 男人的声线平静而和缓:“喝罢。” 宣朝歌习惯了被人顺从着,没有多想,便拿起来喝了。 秦铎打量了她几秒,漆黑的眸光平缓不动声色,却仿佛能看透一切。 女人低垂着眉眼饮茶的模样很斯文,无害得仿佛林中啜饮溪水的小鹿,却似乎与以往看见的模样不同。 还是不爱讲话,看人的眼神倒很直白,好像秦铎不让她喝放凉的茶十分过分一般。 厅堂间安静了片刻。 “想必朝歌也是答应的。”廖清雅接着先前的话题道,“女子为丈夫考虑,是天经地义的事。” 宣朝歌在心里冷笑一声。 既然润过嗓子,宣朝歌也不再吝啬说多几句话,清越的嗓音直接道:“既然如此,三嫂怎么不直接让温小姐嫁给三哥呢?” 秦铎挑了挑眉,微不可察地怔忡片刻,薄唇边竟是溢出一抹笑来。 警卫则是低了低脸,险些没控制住冷酷漠然的表情。 “这怎么行?”廖清雅失色道,“温小姐那样的仙姿,也只有将军能配得上。人家是曾经的宁都第一才女,才貌双全,嫁入秦家正是好事一桩。你一个妇人竟如此善妒,连成人之美的德行也没有!” 本就是温淑颐联合了贺北庭,以道德绑架逼孤女朝歌替嫁,如果不是秦铎未追究,这就是件掉脑袋的事,哪是什么美差。 落到廖清雅嘴里,又成朝歌抢的了。 宣朝歌修长的眼睫微敛,睨视着坐在中年男人身边的女人,却不笑也不怒,平淡地嘲讽道,“那温小姐怎么这样恨嫁,好好一个世家小姐,偏要来做我夫君的姨太太。” “自然不是。”廖清雅干巴巴道,“淑颐是要做正妻的,你装什么傻?” 宣朝歌看向身边的男人。 她尚未看过自己这一世的容貌,只猜大概还是与自己的本来样貌相似。 上一世受到原主的性格影响,她的一双桃花眼温柔而无害,而这一世却是眼梢微微扬起,眼睫浓郁,眸光潋滟剔透,一颦一笑都明艳逼人。 那双美人目传神至极,仿佛在说:他们这样对我。 秦铎久未归家,与这位妻子也没有太多情谊,然而此刻还是发觉她的性格浑然不似往常。 同样的容貌,战战兢兢与牙尖嘴利的差距竟然这样大。 “胡闹。”方青絮终于冷冷地出了声。 她当了军阀世家多年的当家主母,面相不怒自威,凌厉而下垂的眼扫向宣朝歌,心中有些许犹疑,却仍顺着既往倚老卖老的作风行事,厉声教训道:“嫁进秦家这么多年,竟还改不掉油嘴滑舌的作态。” 方青絮的话音刚落,宣朝歌的眼神已经冷了,在微低的浓郁眼睫掩饰下,叫她看不真切。 但那显而易见并非顺从的眼睛。方青絮不由心生被忤逆的愤怒。 她正想继续教训,却忽然被不容置疑的声音打断。 “三嫂别再胡闹才是。”秦铎淡淡道,“我已有正妻了,没有纳妾的道理。” 第51章 不叫夫君了? 厅堂内一片寂静,连茶盏放到桌面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秦家是出了名的武夫世家,元帅在世之时,最为器重的是一众效仿他作风重武轻文的儿子,对幼子秦铎不算重视。 秦家的少爷无不在马背上摔打大,年龄稍长便被派遣入军队磨炼,秦铎最初违背父命漂洋过海念军校,学习蛮夷之技,被看做秦家最不学无术的少爷。文学一二 归来后秦铎被放到空军队伍之中历练,在炮火漫天的战场之上九死一生,却很快树立了权威。 秦家元帅与众少帅去世之时,所有人都料想秦家后继无人,等待分一杯羹,秦铎却临危受命,如今已经建立了相比父兄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声誉。 军制已改,他便领了如今的最高军衔,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顶级上将。 方青絮敢于把持朝歌,却不敢轻易反驳秦铎。 她不悦秦铎不为兄长的人脉考虑,反而为一个德不配位的歌女说话,不过当初放任这个歌女嫁进家门也是她暗藏心思,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那便容后再议吧。”方青絮不甘地说完,看了自己的三儿子一样。 秦辽峰谈起时事积弊滔滔不绝,面对这些儿女情长的事虽有算计,却不屑于亲自劝说,只不动如山地闷声喝茶。 秦家讲究食不言,一餐饭吃得安安静静,廖清雅不时看向宣朝歌的视线压着憋闷的怒气,宣朝歌却丝毫没在意。 原主服毒前后滴水未进,现在毒素被系统清除,求生欲让她吃得格外多。 更何况,接待秦铎的餐品和平日分到朝歌院里的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用餐完毕后,秦辽峰终于开了口:“七弟,我有事与你商量。” 秦铎不置可否,看向身边满面严肃的警卫。 警卫了然,低声提醒道:“林部长还在官邸等待您会见。” “改日吧。”秦铎便不容置疑回复秦辽峰道,“林部长远道而来,总不好叫他接着等下去。” 秦铎是出了名的敬业,在外驻守多年,回了宁都还是十有八九住在官邸。 无论是不是借口,他告辞即便有不给面子的意味在,也没人敢妨害公务。 众人起身相送,宣朝歌索性也跟了上去。 到达门口的车前,几位秦家人与秦铎客套完了还不走,仿佛在恭迎什么关系不亲不疏的贵客。 男人的身影挺拔而威严,在警卫的跟随下走向轿车。 宣朝歌见面前几人还堵着,烦都烦死了,索性绕开他们,稍微走快两步,拽住了秦铎的衣袖。 警卫习惯了秦铎向来不近女色,见宣朝歌胆大包天地拉扯他,一时心中悚然,连两人的关系都忘了。 虽然本来也是形同虚设。 秦上将待人向来温和而疏离,治下有方,见过他杀人的却从来不敢于忤逆他。 他这样的人虽然容貌似翩翩君子,然而压根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无数人想用美人计接近他,无论存心讨好还是暗藏杀机的,都没有好下场。 秦铎的步伐顿了顿,目光落到自己衣袖边的手上,细腻如玉的手指漂亮而脆弱,丝毫不显危险。 他下意识反制对方的条件反射在察觉到是她之时便压下了,不动声色道:“怎么?” 宣朝歌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他:“我有事和你商量。” “说。” “上车说吧。”宣朝歌松开他,催促般推了推他的手臂。 身后的秦家女眷只在心中冷笑,唾弃她纠缠的作风。谁不知道秦铎对她没有情意,居然痴心妄想跟秦铎出门。 警卫则已经被吓麻了,颇有些可惜地打量着宣朝歌。 好好一个美人,怎么学不会识相呢。 却见上将清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凌厉漆黑的眼眸似乎能看透人心,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威慑力。 不知为何,警卫忽然满心悚然,连忙低下头,两步赶上前,为上司打开车门。 男人站定在车旁,示意宣朝歌先上车。 她便理所当然地俯身进了车厢,细白的手扶在内饰的皮面上,流露出漂亮奢靡的意味。 因为动作,女人旗袍下凹凸有致的身材轮廓格外秀美诱人,裙摆向上撩了些许,白皙修长的小腿侧在阳光下更显得夺目。 秦铎不动声色地迈了一步,沉重的军靴落在高跟鞋适才踩过的位置,挡在朝歌身后,高大的身材如同难以逾越的屏障,阻住了诸人被吸引的视线。 随后待女人落座,他才上了车。 警卫喉头干涩,敏锐意识到了上将举止中些许隐晦的意味。 他关上车门,忍不住往车窗内极快地望了一眼。秦铎清俊的侧脸神情寡淡,鼻梁高耸孤拔,凌厉的眼眸直视前方,目光透露出漠视一切般的疏离,还是那副片叶不沾身的模样。 大概对方的独占欲只是他牵强附会的错觉。 秦家的众人则愣在原地,望着车辆绝尘而去。 车厢内一片寂静,秦铎沉得住气,宣朝歌也并不急,侧目打量着他。 既然身居高位,又像这样待人温和名声甚佳,仿佛脾气很好,应该是个笑面虎一样的人。 她稍稍提起警惕,挑了个绝不出错的称呼,叫了声:“将军。” 驶入街区,轿车的车速减缓,在不时冒出的行人间穿梭着。 秦铎冷淡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平静道:“不叫夫君了?” 宣朝歌:?! 秦铎的声线中全无轻佻的意味,反而警告更多,即便如此还是难以令人心生不悦,大概是声音太好听的缘故。 两人本就是各取所需的关系。秦铎与她维持婚姻的考虑固然计议深远,然而但对朝歌而言,却是救了她的命。 如果原主不是一个已经对贺北庭情根深种的歌女,能担当得住上将夫人的名头,此时即便要成为飞上枝头的凤凰都并非难事。 不过她自认名不正言不顺,在家都战战兢兢,方青絮嫌她上不了台面,根本不允许她出外社交,更别提顶着宁都最风头无两的贵妇头衔张扬肆意。 秦铎对她的印象也只是听话,可作为婉拒一些人的借口。 然而此时,宣朝歌被他堵了一下,茫然了片刻,精致白皙的面庞上却不见羞赧或畏惧,只流露出理所当然的神色。 “这不是帮你的忙么。”她说。 第52章 我向来公私分明 秦铎似笑非笑看着她,没有做声。 宣朝歌正想接着说话,忽然听见一阵喧哗声,还未想清楚要不要先抽空看热闹,前座的司机忽而猛打方向盘,避开了一群追逐打闹的小孩。 秦铎漆黑的眼瞳倏地望向车前窗,骨节分明的手反应极快地抓住扶手稳住身体,坚实宽阔的脊背侧着撞到车门上。 宣朝歌却还不熟悉车里的布置,一时不察便被惯性甩向他的方向,直接撞到了男人怀里。 她闷哼一声,军服挺括偏硬的表面贴着她的身体,有些不动如山的沉稳意味。 秦铎下意识揽住了女人的细腰,被陌生而单薄的触感动摇了极短的一瞬,却还是只手扣住了她两只手腕,令她无法动弹。 宣朝歌知道如果不是真心想和这种人做对,那么放弃抵抗会比挣扎挣脱得更快些,几乎是一动不动。 她微微低眼,看见了秦铎已经将枪上膛的另一只手。 “将军,”副驾驶位的警卫与司机交谈过,扭过头来,“那几个小孩打架没看路,您……” 他忽而看见了后座的情形,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转了回去。 “无事,继续开。”秦铎平淡地应道。 他的枪还握在手上,却松开了捏着宣朝歌手腕的手。 女人的身躯瘦削却柔软,带着轻微的毫无攻击性的香气,在他松手的时刻立即离开了。 秦铎微眯着眼,修长指尖摩挲着冰冷的枪管,却莫名覆盖不去另一只手的记忆。 有力的手掌扶过绸缎包裹的细瘦腰肢,仿佛稍用力便会伤害到对方。 秦铎看向宣朝歌,对方全然没将这插曲放在心上,只稍微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女人的皮肤细腻白皙,只有凸起的腕骨下方浮现出了淡红的扼痕。 而后,那双剔透的桃花眼看向他,似乎在探究他的态度。 秦铎不闪也不避。 男人的骨相立体,眼眸偏深,看人时显得格外专注,又隐现疏离。 宣朝歌猜他定定地看她,是在示意交代先前要商量的事,便开门见山道:“你发个话,让大夫人把则哥儿还我。” 她的语气仿佛不是在朝秦铎要儿子,而是什么可以随口分配的物件。 秦铎没有表现出诧异,却也没直接应承,问她:“为何?” “我看不惯他们那样对我儿。”宣朝歌理所当然道,“还是跟着我吧。” 虽说在祖母处没有缺吃短穿,但秦安则的童年全然与快乐无关。 即便在他黑化重生的番外中,实现了一切目标,顺风顺水,他的内心仍是压抑的。 秦铎淡淡反问:“先前呢?” 你怎么不说? 男人审视的目光传来,显而易见不悦。 在秦铎心里,男孩年少时经受些磨砺未尝不是好事,朝歌出尔反尔的作风反而会令他不喜。 “将军不在,下人可都威风着呢。”宣朝歌道,“我使唤不动他们,总不能叫则哥儿同我一起受苦。” 这是原主的想法。 跟着方青絮虽然严苛,好歹待遇同别的孙少爷一样,她也会多少照拂些。 不过宣朝歌来了,当然不会让小孩受寄人篱下的苦。 “你过去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然。原主朝歌不是泼辣的性子,最怕给人添麻烦。 宣朝歌却向来不是委曲求全的性格。 但宣朝歌总不能告诉秦铎朝歌换人了,便敷衍道:“我想开了,想必你看得出来。” 想开了。 秦铎凉薄的唇角似有似无地浮现些许幅度,当真不置可否地打量起她。 女人的眉眼昳丽,一扫先前怯生生的姿态,举止并不扭捏,反而一举一动都更吸引人。 或许因为那双桃花眼太漂亮张扬的缘故,凭空叫人看出了些纯粹的意味。 “那便照你说的办。”秦铎随意地应承道。 宣朝歌的眉梢微微一扬,似有诧异:“将军这么容易答应我?” 男人的语调仍旧波澜不惊,却有些淡漠的懒散:“谅你不敢胡作非为。” 车辆到达官邸院前,警卫与司机下了车,打开车门 秦铎却道:“送少奶奶回帅府。” 他的驻军不在此,也不常住宁都,然而家小都在最安全的宁都安居。 其实还是性子独,惯于孤身一人。 宣朝歌的话还没说完,不可能听他的,闻言在司机关门前就下了车。 秦铎的脚步顿了顿,说:“回去吧。不必伺候。” 宣朝歌:…… 你倒是想得美。 为了不要太像精神分裂,宣朝歌还是把嘴边的嘲讽咽了回去,温婉地笑了笑。 “可否再应承我几件事?”宣朝歌善解人意道,“如果您公事繁忙,我可以等。” 现在倒是会用敬称了。 秦铎抬了抬眼睑,锐利的眸光犹如刀尖上的寒芒,却是随意地向洋楼大门前的阶梯处走去,一面道:“无事,说吧。” 宣朝歌挑了挑眉。 这人还真直接。 就差把敷衍秦家写脸上了。 “我今日想把安则接出来。”宣朝歌说。 人手足够,抢人才利索。 宣朝歌不仅想把秦安则带走,还想过几天直接搬出帅府,以便见机行事。 只是秦铎的口头应承,方青絮那边必定不会轻易放走她和孩子,毕竟秦安则可是秦铎的亲生子,一旦失却了这点牵制,帅府对秦铎就再也没有任何可在意的。 “不如您借我几个身手利落的人?”宣朝歌违心地解释道,“我一个弱女子,在帅府无依无靠,行事左支右绌,实在太过为难。” 警卫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眉头下意识地动了动。 将军向来公私分明。 如果是在无关痛痒的人面前,秦铎全然不用开口,警卫便会了然地告知对方这句话。不要妄想借人做私用。 但是今天的经验告诉他,面前这个女人到底是有不同之处。警卫机警地闭口不言。 安静的走廊内,只有军靴踏在地毯上的声音。 秦铎疏懒地开口:“我向来公私分明。” 秦铎的下属吃的都是军饷,虽然在军阀内部,秦铎一手遮天,但为了整顿内部复杂的派系争端,他立下的规矩,连自己也不曾破例过。 男人的语调低沉而漫不经心,宣朝歌心中顿时有暗火冒了出来,简直想问他是不是想死。 秦铎这样的人,瞧着便是喜欢笑着给人吃枪子那种,她不在意,前提是不要坑害到他自己的儿子身上。 “公私分明,确实。”宣朝歌浅浅地笑了声,“那将军亲自去把儿子接出来吧。” 第53章 秦铎不是方青絮亲生的? 是生气了。 朝歌的声线十分动听,联系到以前的歌女身份,确实是名副其实。 然而她面对秦铎也没有几分畏惧,秦铎端上些许往常的架子,她便明嘲暗讽,连警卫都能听出她声音中的不悦,心脏顿时因惊惧而跳了跳。 几乎能预感到对方血溅当场的场景。 秦铎看向女人,向来疏离的脸上却露出似笑非笑般的神情,因五官俊美而显得有些惑人,全然没有动怒。 “晚些同你去。”秦铎说。 宣朝歌愣了愣。 她轻微的怒气收放自如,唇角挑了挑,冷笑便瞬间变得温良可亲,仿佛之前带刺的语气是错觉。 女人睫毛浓郁的眼尾一弯,笑盈盈道:“好。” 是真的被哄到了,还是两者都在演戏,旁人压根看不明白。 那位传说已经等很久的林部长真人其实还未到,秦铎令警卫送宣朝歌到偏厅去坐着,独自回了书房。 宣朝歌对他的待客之道没有任何意见,随手拿了本放在一旁的书看,佣人上了茶伺候着,她便耐心等待他见完客处理家事。 看着看着,宣朝歌有些走神,问系统:“秦安则对秦铎的感情怎样?” 宣朝歌对上一个位面的记忆有些模糊,依稀记得那个孩子和父亲的关系是好的,敬仰比畏惧多。 这个崽能做出将复仇作为人生唯一目标的事,情况也应该相似。 但秦铎对秦安则并不如何上心。 系统:“比旁人稍好,但比较起原主来说偏低。” 宣朝歌随口道:“能不能具体些。” 系统:“只看目前,目标对您的好感度为29。” 宣朝歌:…… 还真高呢。 系统:“由于好感度的评估机制十分复杂,并且存在浮动,这个判断并非即时数据。” 系统:“对于有些人来说,或许29的好感度属于偏低的状态,但对部分人来说已经算高。” 对人放下心防是一种需要培养才有的能力。如果一个人面对的恶意太多,要他与人为善简直是无稽之谈。 宣朝歌叹了口气。 “对了。”她忽而想起来,问道,“秦铎不是方青絮亲生的?” 系统:是方青絮的贴身侍女所生,难产过世,便过继给了她。 怪不得。 可怜秦安则有爹有娘都过得和个孤儿似的,原来两人都对人情冷淡习以为常,也不觉得自己的孩子在吃苦。 宣朝歌同系统的交流只在脑内,捧着本书,却显然没在看书。 有人走进偏厅,她一边抬眼看去,一边听着系统絮絮叨叨地介绍些背景的边角料,并没有说话。 “你看得懂?” 男人挑起眉,低沉疏离的声音问询道。 宣朝歌当然看得懂,不过谦虚地说:“还行。” 秦铎轻笑一声,眉眼间有些疏朗的意味,视线漫不经心落在书页上,随口念了句什么。 秦铎留洋多年,在语言上天赋异禀,甚至与许多国家的使者都能随意交流,堪称宁都一派军阀的牌面,口语是许多专业学生也比不过的。 宣朝歌对他念得那句词还存着些印象,下意识道:“梦里王位在,醒觉万事空。” 是十四行诗。 没想到这是秦铎看过的。 她还以为这样的人只会看看兵书,最多看点古诗词名人名言,就被称作儒将了。 “你听得懂?”这次秦铎英俊的面容上真的流露出些许诧异,又问,“是谁译的?” “不是我。”宣朝歌诚实道,“忘了。” 秦铎淡漠地睨她一眼,随意问道:“既然听得懂,会写会念么?” “还可以。”宣朝歌保守地承认,“应该比你会得多点。” 秦铎愣了片刻。 她这么一说,秦铎反而认为她会得不多,大概也不明白他是怎样水平。 不过性格倒是变得有趣了,这样夸下海口的话也敢说。 “我要带安则搬出来住。”宣朝歌又道。 既然知道秦铎把秦安则留在帅府没有什么深意,那她便直接提了。 虽然秦铎摆架子的时候略气人,然而总体而言还算是好说话的。 “若住在你这不方便,我另寻地方也可,最好离宁都大学近些。” “近些做什么?”秦铎问道。 宣朝歌眨眨眼,剔透的眼瞳在眼睫的衬托下很是纯粹:“好教他念书。” 才怪。 宁都大学有好些未来在这个世界注定了不得的人物,现在都只是穷学生。 她要一网打尽,给秦安则当老师。 不说能学到多少谋略,单单是这人脉就无人能比。 看以后还有谁能和她的儿子拼后台。 听到这话,秦铎不知道更深的想法,却自行想通了朝歌为什么会了洋文。衛鯹尛说 答案大抵是一样的。 略有感触之余,秦铎心中却有些没来由的恼火,那双漆黑深邃的眼溢出些许锋锐的神情:“倘若我不在宁都呢?” 宣朝歌还没想好这个问题。 在这个世道,孤儿寡母就算再有权势,还是难以独善其身。 她无奈道:“所以我让你借我几个人,身手好些的,免得被人欺负打不过。” 秦铎凉薄的唇角微妙地挑了挑,好像气笑了。 “此地方便,离宁都大学不远。”秦铎淡淡道,“搬来这便是了。” 宣朝歌“哦”了声,清亮精致的眼眸依旧看着他。 秦铎以为她还有话想说,问道:“看什么?” “好看。”她随意道。 此时正巧窗外的光落在秦铎身上,他的身量高大颀长,军装常服英挺整肃,肩宽腿长,通身显赫而正派的气场。 阳光下,他漆黑的眼睫被阳光镀上了灿金色,双目如同寒星,英气剑眉下一点墨色轻微的小痣柔和了他锋利的五官,显得格外清冷撩人。 尤其是吸引了宣朝歌的目光。 她觉得秦铎口是心非的样子很是有趣,秀气的眉梢微挑,饶有兴味地问他:“将军不问哪里好看?” 秦铎嗤道:“无聊。” 无论是军委亦或官场,人人都知评价秦铎的外貌会招致不满,因此讳莫如深。 但宣朝歌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复杂隐晦的意味,只有单纯的欣赏,好像常人看见山明水秀时的神情,因此秦铎并没有心生任何怒气。 第54章 你唱个曲,一会儿我们就不打死你 两人行至官邸正门的台阶处,门警肃然伫立在一侧,见秦铎走出,登时立定扶枪,敬了一个军礼。 男人的军服严整,漆黑的短发被沿着空地刮来的风吹拂起,轮廓硬朗的额头与眉骨分外醒目。 他的骨相颇凌厉,不过五官生得实在俊美无暇,是宁都许多千金小姐一见倾心的人物。 然而在一众兵油子眼里,皮囊太标致并非什么值得敬仰的事,反而不利于治军。 他最初服众靠得全然是雷霆手段。 宣朝歌随口问他:“为什么不娶温淑颐?” 温家是秦铎驻军所在省的省长,如若再续婚约,对他的助力不可说不大。 秦铎漫不经心道:“不是你让秦辽峰自己娶?” ……好像也是。 宣朝歌想知道的是他的理由,以便推测出他在剧情描述以外的时间线中,最后改变主意的缘由。 她直白道:“我在餐厅外早就听见你拒绝。” “无趣。”秦铎淡淡道。 儿女情长对秦铎来说并无意义,他也无意以这样的方式拉拢他人。 宣朝歌没有说话。 她原本还想再套些话,思绪却忽然被系统的提示音打断了,心中预感不妙。 果不其然,系统道:目标阈值下降1点,目前阈值为10。 宣朝歌:发生了什么? 系统:正常浮动。 宣朝歌半信半疑。 系统补充道:由于父亲的名号树大招风,目标时常被动地与堂兄弟产生矛盾摩擦,阈值降低,偶尔又会因为琐事提升些许,因此一直保持在安全的最低范畴。 宣朝歌:…… 果然就不该相信系统的任何判断。 尚未走到车前,后方传来了急促的跑动声,军靴踏踏地奔下台阶,接近他们的方向。 秦铎回首看去,高挺的鼻梁拦住了夕阳光线,眼眸却被照出了琥珀般的透明质感,一袭军装,仿佛传说中的战神再世。 警卫捧着一封信笺,急急地奉到他面前: “将军,港海传来战报。” 秦铎不动声色的目光霎时冷峻了些许,片刻以后,眼神微动,似有思索地落到宣朝歌的面上。 宣朝歌见他不像能立即离开的模样,迟疑片刻。 她还是挂心帅府那边秦安则的动态,长密的眼睫微敛,淡淡道:“公务要紧,我先回去吧。” “让人送你。”秦铎道。 他漆黑的眼底略有意外之色,似乎没料到这个一心要借他势力的人居然不再等下去。 常人有机会接近他,别说等待,付出再大代价都愿意。 转身看向警卫,秦铎眼里那点人情味的情绪又消失无踪,变为威严的肃然,却听见女人轻巧的回应:“不必了。” 带一人肯定没有秦铎本人有用。 不能让他敷衍过这一茬。 宣朝歌直直地看着他:“将军贵人多忘事,别忘了之前如何应承我的便好。”衛鯹尛说 “不会。”秦铎道。 宣朝歌强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么下属在场,秦铎想必不会不要面子地违约。 秦铎对“君子”一称不置可否:“不必多言。” 警卫捧着信笺,直到秦铎拿起他手中的战报看,连大气也不敢喘, 他跟随秦铎还不久,时常胆战心惊。 朝歌却全然不怕这位杀神。 他一面感慨谣言不可信,心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让秦铎听她说些有的没的,朝歌必然不只是传言口中那样无足轻重的歌女。 - 元帅府人丁兴旺,占地广阔,其中不仅有早年建筑的多进院落,还坐落着数栋近年兴建的洋楼。 秦家的孩童多在家中的校场与课业室习武念书,等到年纪大些,再去往新式学堂求学,有秦家的名头在,多半较常人顺利。 原主朝歌担心自己的出身会令秦安则面上无光,很少光明正大涉足这里。 为了规避让儿子丢脸的情况,除了首日入学与上课之时偷看过几次,某日被方青絮发现并警告过后,她便不再来了。 秦家重武轻文,连教武术的教头都能压私塾先生一头, 随意占用念书的时间,学堂的纪律也堪忧。 “你是不是男人?”秦安之嚣张地道,“还不滚起来,随我们去校场。” “就是就是。” 秦安则精致的小脸面无表情,颇有几分巍然不动的冷淡:“现在是温书的时间。” “榆木疙瘩。”秦安之笑道,“真是个书呆子,摔角我让他一只手,他也斗不过我。” 几个男孩哄笑起来。 他们都是嫡系的孙辈,煽风点火的事情做着毫无顾忌。 向来欺软怕硬,面对教头时不敢违抗,但在教书先生面前张扬跋扈,因为知道对方不敢追究。 就算他们针对某个人,只要最终允许对方和他们一起玩,对方就会唯唯诺诺地任由欺压。 秦安则却不同。 最开始,秦铎名声不显之时,他们看在秦安则年纪小的份上不和他玩,虽然没有刻意欺负他,却也有些孤立的意思。 后来,秦铎青云直上,他们想拉秦安则入伙,对方却丝毫不领情。 知晓了秦安则的生母出身低微,父亲也对他不如何上心,这些孩子愈发地把秦安则当靶子,无事便挑衅一番。 口舌之争反倒是其次,仗着对方无人关心,几人时常在比武时动心思,专挑不起眼的地方下狠手。 秦安则也是个硬骨头,不屈服,却也不告状,想必是无人相护的缘故。 “嗳,读这么多书,会唱歌儿么?”男孩吊儿郎当地说,“给爷唱一曲,打赏你一块大洋。” 秦安则的母亲是歌女。 几人顿时笑了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世间最有趣的笑话。 秦安则抬起眼,漆黑的眼瞳中流露出些许无机质的冷意。 他的睫毛浓密,在眼尾处微微扬起,天生显得张扬贵气。 其中神色,说恨太重,却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这不是寻常孩子该有的表情。 八九岁的男孩比秦安则大了两岁有余,却只比他高半头。 因为吃得多,秦安之的脸白白胖胖,眼睛都挤作一团,比更年幼的秦安则反而多了几分愚钝的稚态。 “你唱个曲,一会儿我们就不打死你。” 秦安之见他好像幼狼般的眼神,更加不喜,微微俯身,按在他桌面上,语调中带着不可错认的折辱意味。 “不然我要你跪着爬回去。” 第55章 我儿子让你滚,你怎么不听? 秦安之被一拳砸在脸上时人都愣了,过了两秒,才像杀猪般痛呼起来。 片刻以后,室内乱成一团。 男孩们终于找到了由头,不约而同对异端拳脚相加。 秦安则却只揪着为首的小胖子秦安之下手,倔强的眼神中带着讥嘲,仿佛落到自己身上的力道并不存在。 秦安之被压在最底下,剧痛与众人的重量都施加于他身上,没一会儿便尖叫着命令跟班滚开。 教书先生一个个将男孩们拎开,气急败坏地提住秦安则的后领。 小胖子满脸发红,怒瞪着秦安则喊道:“滚!全部滚开!我打死你!” 占了拉偏架与年长的优势,小胖子挣扎着反击,最终掀倒了秦安则,一拳打向他眼眶。 - “反了你们?怎么回事?!” 一排小孩站在走廊边,武术的总教头暴跳如雷。 佣人来来往往,步履匆忙,赶紧将家里小少爷受伤的事禀告给主人家。 一旁的奶娘正对着秦安之嘘寒问暖,小胖子嚷嚷着放狠话, 秦安则的眉骨处淤青逐渐明显,在精致的小脸上就像一块不合时宜的胎记。 密密匝匝的眼睫拢着他阴沉的目色,仿佛传说中厉鬼托生的孩子。 教头一个个地训过去,平日里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们无不灰头土脸。 “知错了。” “……知错。” 虽然在秦家有些权威,涉及到安危之事,教头也迟迟未有决断,只能等主人家发话。 男孩们纷纷认了错,便暂时无法追究。 “你知错没有?”站在秦安则面前,教头严厉地问道。 秦安则的睫毛眨了眨,淡漠地低垂下,没有出声。 教头冷冷地笑一声:“倘若上将知你胡作非为,你以为他会如何?” 秦铎不像别家的父母,先前教头特意与他套近乎,他也没有要刻意交代对方照顾谁的意思。 真正是严苛到了骨子里。 训归训,旁人仍旧当这是男孩间的顽皮打闹。 秦家的孩子都野性很足,也是曾经的元帅秦正纵容的,从未被规训过,矛盾多也是常见之事。 难办的只是这回受伤的人有靠山。 在靠山到来以前,该罚站的还是要罚,一群男孩站在走廊上左顾右盼,有的心事重重,担心大人过来挨训。 只有小胖子被一群佣人伺候着坐在一旁,恨恨地盯着秦安则。 元帅府的家塾建造得古色古香,行廊漫漫,檐牙高啄,雕梁画栋。 拐角处一道身影聘聘婷婷地出现,令在场之人都有些陌生。 除了秦安则。 明明那人面色冰寒,一袭碧色旗袍却被她穿得摇曳生姿。 她的身材高挑窈窕,容貌极其秀美,一双桃花眼如蕴秋水,眉梢眼角却都流露出显贵的威仪。 看见秦安则模样的那一刻,宣朝歌的心下几乎立即生出了些怒气。 别人再不解此时场景,她也无需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系统忽然响起了提示音:“目标好感度提升31,目前好感度60。” 宣朝歌怔忡了片刻,小孩已经低下了眼,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情。 原来只要她亲自来看一眼。 秦安则不期待一切,无论偏爱或是公正,如果不是有系统提醒,没人看得出他心中曾轻易地为什么而动摇。 小胖子则是稍后才认出了宣朝歌的脸。 她的变化实在大,细看却也瞧不出变化在哪,仿佛此前不存在的属于上将夫人的气场,此时才从这副漂亮皮囊的一举一动中显露出来。 “这就你娘亲?”秦安之明知故问。 他凑到秦安则身边,咬牙切齿地威胁道:“等我娘亲到了,要她做什么便做什么,你等着罢。” 佣人们纷纷低下头,闭口不言,不参与主人家的纷争。 教头瞥了小胖子一眼。 因为教头积威深重,小胖子姑且稍微收敛了跋扈的神情。 秦安则却倏地看向他,黑眸中满是憎恶,脸侧的婴儿肥因抿嘴的动作鼓了鼓,口齿清晰道:“滚。” 小胖子:“你……” “都给我闭嘴。”教头忍无可忍地吼道。 小胖子仍记得自己母亲曾在朝歌面前怎样冷嘲热讽,极尽刻薄之能事。 秦安则无依无靠,唯独这个孱弱的女人做靠山。 小胖子被教头吼得话只说了半截,又气又急,一时恶向胆边生,一拳便向着秦安则的脸挥去。 秦安则眼瞳睁大,却是只稍微挡了挡,并未还手。 丝毫未有留力的拳脚终于如愿落到了对方身上,小胖子得意洋洋。 望着秦安则难得未有太多反骨的模样,小胖子见好就收,在教头想起来伸手捉他的时候迅速奔到一旁,想要看对方的表情。 腰间却忽然传来一股大力,如同被剑尖刺中般剧痛无比,令他瞬间失去平衡,扑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群纷纷愕然,奶娘尖叫出声。 秦安之气急败坏撑起身,却又被鞋底碾上肩骨,只能在尖锐的力道下伏倒在地,一身锦缎都沾上了尘泥。 “是谁!”小胖子尖声呵斥道,“谁打我?!谁敢!” “还不快松开!哎哟我的小祖宗……”膀大腰圆的奶娘急急赶来,可惜秦安之先前跑得太远,她爱莫能助。 宣朝歌压根没给她一个眼神。 众人只看见往日怯弱的七少奶奶满脸漠然,不知怎么就把最张扬跋扈的孙少爷踹倒在地上,还仿佛踩到垃圾般嫌恶地踢了踢。 甚至不允许他起身,小孩那张白白胖胖的面孔上都是羞辱的神色。 女人的声线冰冷,柔声细语问他:“我儿子让你滚,你怎么不听?” 第56章 上将还在门口等着 “少奶奶。”刘妈往日也是个踩低捧高的,此时却莫名不敢直视宣朝歌的眼,只能唯唯诺诺地求道,“您大人有大量,先放开孙少爷罢。” 宣朝歌移开鞋底,高跟鞋在锦缎上留下了深刻的灰印。 秦安之被奶娘扶着爬起身,已经气得满脸通红,却是一扭头,直接向着宣朝歌撞去。 他在同龄人中壮得像一头小牛犊,向来行事莽撞又霸道。 第一次栽得这样凄惨,在一群下人面前颜面尽失。 女人的身材纤瘦,瞧着柔弱得不堪一击,动手时却迅速得仿佛练家子。 秦安之手短腿短,不仅没能接近对方,反而进退两难,连逃脱也做不到。 宣朝歌扼住了他的咽喉,瘦削细白的手指掐入他虚胖的皮肉中,令他只能挣扎着踮起脚来。 随后在他恐惧的目光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她的手腕单薄,力气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大,秦安之呜咽着胡乱抓挠她的手臂,她连指尖都没有动一下。 “其他账,以后再同你们慢慢算。” 宣朝歌美艳的桃花眼中都是阴森的厉色,慢条斯理地说完,像扔垃圾似地将小胖子扔了出去。 刘妈满面见了鬼似的惊恐,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赶忙去把秦安之扶了起来。 “哇——” 小胖子一度以为自己会被宣朝歌弄死,已经崩溃了,哭得一脸鼻涕眼泪,五官挤作一团。 宣朝歌走到秦安则面前,牵起他手时,他还在发愣。 小孩抬起眼,剔透的眼瞳映着残阳的光线,出乎意料的纯粹,声音闷闷地叫道:“母亲。” 他眉骨上的淤青已经肿起,脸颊上印着受力后的红痕,眼神却不再像斗狠的小狼,反而更像一只流浪猫。 犹豫迟疑,小心翼翼。 女人柔软的指腹轻轻擦过他的脸侧,神情冷极,眼底的神情却复杂难明,怒气显而易见并非针对他。 “愿意跟我走么?”她问。 年龄很小的时候,秦安则已经与生母分开,性情也仿佛继承了秦铎那样的理智冷淡,很是老成,并不会因为分别而失态。 此时秦安则的小手攥紧了些,没有说话,但直直地看着她,答案不言而喻。 他并不知为何,平时那些在朝歌面前趾高气扬的人,今日看见她脾气发作,却也不敢于违抗。 像是都才想起她嫁的是秦家一脉最有权势的人。 其实只是人善被人欺。 宣朝歌牵着小孩软软的小手,目不斜视往院落中的正门走。 这一院的烂摊子,秦家帅府的当家主母稍后到来,必定会大发雷霆。 佣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疾走几步,大着胆子道:“少奶奶,您暂且留步。” 黄昏的光落在女人身上,绸缎旗袍的光泽犹如水银,勾勒出祸水般的身材曲线。 她漫不经心,清冷的眉目却显示出令人胆战心惊的森寒,佣人登时瑟缩地低下眼。 “上将还在门口等着接则哥儿。”宣朝歌轻描淡写问道,“你们谁去一趟,将此事告诉他?” 没人做声。 有秦铎的威严在,即便廖清雅本人在场,都未必敢拦。 虽然几个孩童间的龃龉他们都有目共睹,但作为下人,他们只能独善其身,保护好几位受重视的小少爷便是。 有宣朝歌放下的话在,他们大可将让朝歌离开解释为奉了上将的命令。んttps:// - 行走在帅府院落间的走廊上,小孩走得稍慢,宣朝歌便放慢了步子,低声问:“要抱吗?” 秦安则严肃地摇摇头。 他已经六岁了。 是大孩子。 此地不宜久留,宣朝歌暂且没有问来龙去脉。 毕竟秦家也向来是这样对待秦安则的,无论罪魁祸首是谁,受到谴责不会是最受包庇那几个人。 现在的秦安之,未来的秦安北。 谁有强势的父母护着,其余人便是墙头草,闻风而动地偏向谁。 秦安则从未受到过这样的保护,还觉得仿佛做梦一样。 但母亲牵着他手的触感是真的,他偷偷掐自己也会疼。 他侧目看去,女人的手臂修长瘦削,皮肤白皙细腻,被小胖子挠出来的红痕分外明显。 秦安则眼神稍暗,愤愤地抿了抿嘴。 他的眼黑白分明,瞳仁大而清亮,一旦微微压着眉看人,那副神情就像狼崽子一样,与顺从乖巧完全无关。 宣朝歌没注意他的眼神,只顺手薅了薅小孩软绵绵的头发。 她环顾四周,小声道:“我骗他们的,你父亲没来,今日大概见不到他。” 秦安则愣愣地应了声。 宣朝歌以为他会失望,实则却没从他脸上看出这样的意味。 秦安则似乎从来不认为秦铎会特意来看他,就像秦铎真正做的那样,并且不会为之而伤感。 这或许也是他们一脉相承的默契。 过了半晌,宣朝歌反而听见秦安则有些稚气的声音道:“莫怕,我会护着你。” 最终说不出话的还是宣朝歌。 “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宣朝歌认真地看着他,语气略有艰涩,“以前将你交到旁人手里,是我想错了。” 秦安则似懂非懂地看着她,有些无措:“你没有错。” “娘亲别伤心。” 他还记得朝歌是会哭的。 送他到祖母院里离开时满眼都是泪水,意外发现他打架受伤,比自己被旁人叫去斟茶烫伤手时还伤心。 秦安则很早就不会意气用事与人打起来,好在那些人与他也有约定俗成的规则,彼此都不会往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下手。 如果不是秦安之见惹不怒他,非要提他生母,今天也不过寻常的一天,不会闹到人尽皆知。 可能是受到原主性格的影响,看着小孩懂事却伤痕累累的脸,宣朝歌眼中当真有些酸楚,只能匆匆移开目光,语调缓和地安抚他道:“我没事。” 元帅府的下人比宣朝歌预想中谨慎得多,直到她带着秦安则走到门前,一直暗中跟在他们身后的佣人都未露面。 也有可能是她借来狐假虎威的借口实在好用。 送宣回朝歌来的官车已经开去了接旁人,好在她离开官邸前打电话叫好了车,在帅府门前候着。 倘若成功脱身,便不必再回这个是非之地了。 第57章 望夫人见谅 元帅府正门紧闭,门房打开门闸时,后方隐约传来喧闹的呼叫声。 “慢着!” 秦安则倏地扭过头,看见不远处乌泱泱赶来的人,神态有些不安。 宣朝歌伫立在门前,略显无奈地偏了偏头,盘发下修长的颈项犹如雪一般白皙,优雅而从容。 她细白的手抚了抚秦安则柔软的短发,平静道:“没事,别担心。” 秦安则忽然抬起眼看她,睫毛长密的眼眸中满是倔强:“我是打了秦安之,但我没做错。” 出乎他意料的是,女人并未露出任何柔弱的心疼之意,只是平静地回答他:“我知道。” 好像这本就是她笃信的真相。 秦家的女眷纷纷聚到了空地上,带着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孩子。 方青絮被簇拥在其中,望着两人的神情很是不善。 “上将何时说过要将则哥儿接走了。”廖清雅阴阳怪气道,“你擅自到门前,以为这就能走么?” 先前在餐厅中被嘲讽过,廖清雅还以为朝歌只在秦铎身边才敢正常说话,即便揍了她的孩子,还应像以前一样怕她。 不料容貌娇妍纤弱的女人只淡淡道:“帅府几时有只进不出的规定了。” “你还想坐车出门?”廖清雅嘲讽道,“你哪里有钱。” 秦家内宅中人,除去每月府中发放的月例,有额外开支时还可主动去支取。 朝歌却不一样。 府中待人的态度往往上行下效,方青絮不待见她,于是不仅下人对她懈怠,她光是日常打点便要花费不少,额外支取便更不用痴心妄想,领月例钱时不看人脸色的时候已经少见。 更何况坐一趟车的钱要好几块大洋,已经足够普通人生活一个月。即便廖清雅也不敢这样挥霍。 想必是秦铎给她的钱。 思及自己还要卑躬屈膝地向当家主母方青絮要钱花,廖清雅牵着秦安之的手紧了紧,心中恨意更深, “看看她做了什么,母亲,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廖清雅佯装拭泪,眼神恨恨地瞪着宣朝歌。 秦安之趾高气扬昂着一张被打得发红的圆脸,配合地掉着眼泪。 “则哥儿仗着上将的威名张扬跋扈,把我家安之打成这样,即便是上将本人在此处,也绝不能轻饶他。” “请家法!”秦安之怂恿道,“让他在祠堂跪三天三夜!” “就算元帅在世,也绝不容许惹是生非、兄弟阋墙这样的事发生。”方青絮肃然道。 “我一个做祖母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好偏袒谁,总不能让你这样轻易地把安则带走了。” “哦?”宣朝歌反问道,“是怎么个罚法?” “主动挑衅,罚跪三日。”看在秦铎的面子上,方青絮并未提及更严厉的惩处。 沉吟片刻,她接着道:“不知悔改,再罚跪三日。” 宣朝歌笑了笑,双眼皮的深痕微微扬起,一双艳丽的桃花眼中讥讽之意显而易见,几乎令方青絮错觉自己错看了对方的眼神。 她厉声教训道:“玉不琢不成器,秦家顶天立地的男儿莫不遵循,你一个当母亲的,全然不应太过纵容他,甚至犯下如此大错。” “孩子错了当罚,大人也当罚,你的过错,清雅不愿亲自动手,便让刘妈来吧。”方青絮在众人惊惧的眼神中发觉自己失态,语调放缓些许,“让她教训过你,好让孩子记住自己的过错。” 方青絮的声音愠怒而笃定,似乎并不认为对方会反驳。 她在府中便是至高无上的权威,最风光的时候,无处不是奉承她的人,即便秦正过世,也将大量隐秘的藏品留给她。 可惜秦元帅后,秦公馆只出了一个秦铎有出息,其余还在世的后裔,从商从政都并无建树。 全帅府都看着她的脸色吃饭,自然助长了她的专断。 “记住过错。”宣朝歌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定在一瑟缩的女孩脸上,淡淡道,“你来给大家说说,事情始末究竟如何?” 女孩的母亲恰好与秦辽峰不对付,她因此和秦安则素有交集,不可能为秦安之粉饰真相。 “秦安之要秦安则给他唱曲。”女孩说。 这事秦安之自己也交代了,众人并不意外。 廖清雅轻蔑道:“小孩子家家,开些玩笑怎么了?” “……不然就打死他,还要他下跪。” 方青絮目色一厉,女孩顿时停住了话音。 廖清雅语塞片刻,看向自己的儿子,心知是真相,敷衍道:“这不是没跪么?玩笑未必成真,我儿被打可是实打实的!” 女孩怯生生说:“后来则哥哥被谭先生拦住了,站在一边,什么事也没做。只有秦安之被教头骂了后还不知错,用拳头打则哥哥的脸。” “如何?”宣朝歌并不意外,漠然道,“主动挑衅,不知悔改。” 她看向方青絮,清亮的眼瞳中满是嘲讽:“你罚么?” 秦安之素来受到偏袒,一听要受罚,登时按捺不住地焦躁道:“我就打了又怎样!他该打!” “是啊。”宣朝歌冷笑道,“打了又怎样。” 自然不是在附和他。 秦安之顿时错觉自己的脸又是一痛。 正在此时,门外的大道传来车声,车辆缓缓停下,正好停在元帅府门前。 寻常普通人经过此地,见帅府威严厚重的门匾,连头也不敢抬,生怕冒犯了贵人。 出租车的司机也只敢停在不远处的路旁,以免被驱逐。 这辆官车却不在此列。 司机大喇喇地将漆黑的车身横在大门前,副驾驶车门推开,下来一位军装严整的军官,向着敞开的门内走来。 廖清雅忽而想起下人之前传的话,表情霎时变了。 方青絮勉强维持着表面镇静,礼貌地招呼道:“林副官。”文学一二 秦铎有副官多名,随他返回宁都的心腹中,林钦自他少年时便为他做事,算最受重视的一个。 即便是方青絮也要待他客客气气的。 林钦一副不苟言笑的神情,漠然地向方青絮回礼过后,却是转向了宣朝歌。 在众人惊惧的注目中,他望了被女人牵在手里的秦安则一眼,正气十足的浓眉皱了皱,低声道:“将军因公务前往军营,派属下前来接应,望夫人见谅。” 围墙边高大的乔木因夜风而沙沙作响,众人却安静得落针可闻,林钦的声音落到有的人耳中,仿佛鸣响的丧钟。 第58章 脸怎么了? 林钦微微躬身站在宣朝歌身边,身材高大,刚毅的面容中含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冷硬之色,姿态却谦恭而顺从。 有心人早已从他的表现中看出秦铎的态度,顿时心生帅府要变天了的预感。 当所有人以为宣朝歌会不依不饶时,她反而说:“那便走吧。” 自然不是因为要放过这些人。 没落下的刀子才是最让人心惊胆战的。 毕竟是家事,一个副官,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不能做什么。 她要的是斩草除根。 - 再次回到官邸,林钦第一时间命人叫了军医。 官邸中不似元帅府那般随处可见佣人,反倒往来身着军装制服的人更多。 上将的家眷向来未在公众面前出现过,看见宣朝歌,他们的神情不失疑惑,然而却谨慎得没有轻举妄动。 宣朝歌走在安静肃然的走廊中,身材窈窕,模样从容,白皙的面容精致无暇,显露出清水出芙蓉般的美感。 她一袭修身的旗袍,灯光流转下,绸缎的光泽如同水一般,浑身不加繁复的珠宝配饰,却浑然天成的雍容矜雅。 即便面对众人审视或打量的目光,亦没有丝毫畏缩,几乎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她来头不小。 除去做行政用途,官邸中配有用于生活的后宅,托上一任主人的福,作为临时府邸足见骄奢。 已经是晚餐时间,虽然秦铎并不在家,灯火通明的餐厅却已摆放好了饭菜碗筷。 秦铎的生活并不奢靡,餐品都是简单的家常菜,山珍海味除了有待客需要以外都不常见。 秦安则第一次来此处,虽然顶着一脸青青红红,却吃得很香。 宣朝歌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点便放下来筷子,看着小孩大吃特吃,不时给他夹点菜。 小孩吃东西的模样很有趣,小脸看起来更肉了,在水晶灯光线的映照下,他漆黑剔透的眼眸亮晶晶的,像一只吃到肉的小狗,看起来非常幸福。 如果不是他脸上的伤还没好,宣朝歌可能会更有成就感。 “倘若过段时间回近都,新的公馆想必已经建好,会比此处的建筑宽敞些。”林钦道。 秦铎在近都落脚一年有余,起初日夜住在司令部中,后来才在众人的频繁提议下买下一座公馆,计划翻修入住。 想到此处,林钦似乎悟到了什么深意,继续道:“如若夫人还有什么事要办,还请尽管吩咐属下。” 旁人瞧着向来冷峻不容情的副官这样对待一个女人,都很是稀奇。 林钦在众副官中,不算懂得变通的,秦铎将许多机密之事交给他做,亦是看重他的忠心。 不论外面怎样传,接到讯息要他去帅府接人,他也不觉得此等琐事辱没他身份。 宣朝歌想的倒是,怎样才能说服秦铎带上她与秦安则去近都。 在她已知的背景资料中,无论温家的大本营,抑或那场对剧情至关重要的可预料的政变,都在近都发生 公馆外已然夕阳已然彻底落下,才传来军车吉普开入院门的声响。 身披白大褂的军医随后提着医药箱,从车上跳了下来,急匆匆走上大门前的石级。 本就是小孩间的打闹,没有武器,即便下手再重,秦安则的伤势也没有让他表现出任何娇气的意味。 军医习惯了面对一群皮糙肉厚的大男人,难得面对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不仅脸上温和得异常,擦药的动作也格外轻。 擦过药,秦安则一脸寻常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却被宣朝歌拽住了后领。 “还有呢?”宣朝歌问他。 秦安则茫然地眨了眨眼:“没有了。” 宣朝歌原本想看他要瞒到什么时候,此时还是有些不忍心, “乖。”宣朝歌柔和道,“擦过药才能好得快,别骗娘亲。” 秦安则迟疑地抿了抿唇,军医已经两手把他抱回了软椅上,将他衣摆掀了起来。 宣朝歌早有预料,却还是不忍地闭了闭眼。 看见浑身淤青,连林钦也目露愕然:“怎会如此?”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陈年旧伤与新伤的不同。 他们从未想过帅府中人会这样对待秦安则,不料那些人见山高皇帝远,敢做出这样瞒天过海的事。 “不知是谁这样大胆地冒犯少爷?”林钦干巴巴道。 宣朝歌冷冷道:“在秦元帅夫人膝下教养,还能是谁?” 只要得到了主人的示意,人人都有可能。 军医见惯了重伤,惊愕过后,处理淤伤的手仍旧稳而轻。 这些虐待伤说重不重,只要悉心调养便能愈合得了无痕迹,不过发生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孩子身上,还是会令有良知的人都心生寒意。 尤其这还发生在帅府之中,秦铎之子身上。 秦安则对此却习以为常,在一般孩子摔跤都会哭的年纪,他任由旁人触碰伤痕时的表情却漠然到仿佛痛楚并不存在。 军中繁忙,上将大抵在司令部还未归,林钦正想去电禀报此事,却忽然听见了军靴沉重的脚步声。 “上将。” 有下人问好的声音。 林钦与军医望向餐厅入口处,神情有些不安。 秦安则一激灵,军医刚松手,他便急匆匆将自己的衣服拉了下来。 小孩坐在偏高的座椅上,木着一张精致的小脸,若无其事地晃了晃脚。 男人走入金碧辉煌的餐厅,一身笔挺戎装将他的宽肩长腿突显的分外明显,明明俊朗得仿佛贵公子,偏偏举止都有着严明整肃的意味。 可能因为进屋仓促,他头上还戴着军制的檐帽,阴影衬托之下,眉眼显得格外深邃凌厉,几乎让人不敢于直视。 秦铎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在秦安则的脸上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些许。 不过仍然没有太多的表现,只是一切如常地将帽子摘了,露出漆黑利落的短发。 秦安则还不习惯在帅府以外的地方见到秦铎,望着父亲的模样,眼中浮现出些许孺慕敬仰的神情。 他踌躇片刻,才叫了声:“父亲。” 秦铎“嗯”了声,见秦安则伤痕明显的小脸,神情不变道:“脸怎么了?” 第59章 你非要落我面子又是什么习惯? 除了怕母亲因为他受伤难受之外,秦安则从不认为打架是坏事。 他偷偷看了宣朝歌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便应道:“秦安之打的。” “打不过?”秦铎慢条斯理道。 上将虽然平日表现称不上用心,在小孩面前的耐心却比在常人面前多些。 他自行拖开餐桌前的软椅坐下了,视线定在自己的儿子脸上,有些许沉冷的深意。 秦安则难得见到父亲,颇有些争强好胜的意气,不甘道:“不是,我打过了。” 要不是那个教书的谭先生拽着他,秦安之早就被他揍成猪头了。 后来则是因为朝歌在场,他不敢轻举妄动,才着了秦安之的道。 他稚气的声音振振有词道:“父亲曾教我巧取为上。” 秦铎似笑非笑看他:“我教你的?” 男人的声音沉而冷,仿佛向来不容置疑:“面对强敌如此,秦安之是强敌么?” 秦铎的记性不可说不好,仍记得几年前偶然有带着秦安则出门,与下属议事之时,见软糯糯的小孩满脸似懂非懂,随口同他讲过几句。 没想到还能被用来反驳自己。 …… 忘咯。 秦安则听这话时才三岁。他面不改色地看着父亲,眼中隐现茫然,假装自己没有记话只记一半。 “愚钝。”秦铎道。 秦安则讷讷地低下头,精致的小脸上有些许憋闷的委屈。 林钦与军医听着上将不同以往的温和语调,神情都有些许怪异。 外人早已公认上将对自己的独子并无几分舐犊之情,此时却显然不如旁人揣测的那般。 宣朝歌却皱了皱眉,一双漂亮明媚的桃花眼中闪过不豫之色,冷淡问道:“你那侄子仗势欺人,凭什么怪我儿子?” 话音刚落下,其余人连呼吸声都静了,纷纷低下眼去,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秦铎微微挑起眉,那副俊美但威严的面容上却无被冒犯的神色,漠然道: “自然是因为他连仗势欺人也学不会。” 秦安则习惯了无所依仗,说到底谁都有疏忽之处。 秦铎没有在众人面前发怒,对他而言已经足够隐忍。 宣朝歌望着他的神情,语气中有些许匪夷所思的意味:“你若心疼便直说,非要骂人几句是什么习惯。” 秦铎倏地抬起眼看宣朝歌,竟然一时没答上。 话未必是坏话,只是从来未见过人这样直白不给他面子。 他高深莫测地注视着宣朝歌白皙无暇的面容,半晌站起身。 男人的身量高大,站起身时给人带来的压迫感更重,仿佛九死一生中磨练而出的的狠厉都扑面而来。 宣朝歌以为秦铎会佯装发怒,他的眸色深了深,语调却依旧平静,甚至有些无奈: “你非要落我面子又是什么习惯?” 宣朝歌:? - 秦铎身居高位,颇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知晓内情后,所有人都能看出他不悦,却也不知他究竟如何想。 他的在乎唯独表现在特意回来看了一眼,不多时又在来人的三催四请中返回司令部。 秦安则今日见到了父母,又不必回到压抑的帅府中,站在门前同秦铎告别时还不改高兴的模样。 官邸内灯火通明,些许光线落在大门前的空地上,秦铎跨进了高大吉普的后座,军装下精悍的身材显露出分明的野性。 黑暗中望强光会有些刺眼,他漆黑的眼眸眯了眯,看向大门所在的方向。 女人耐心地牵着小孩的手,容貌秀美明媚,微微低着脸,几缕碎发落在白皙的脸侧,看着倒不像会胆大到驳斥他的人。 秦安则注意到他的视线,高兴地蹦了蹦,大抵是模样精致的缘故,看着很是讨喜。 秦铎向来不讨厌他,便冲他笑了笑。 而在小孩心里,他的父亲俨然一位英雄,不论经历多少苦楚,倘若未来能成为秦铎那样的人,那便都不值一提。 - 前任官邸主人是个三妻四妾的,后宅房间有许多,只要稍加收拾便能住人。 管家十分懂得看人眼色,在朝歌进门前便叫来成衣铺的人送来新衣与新进的绸缎布匹,裁缝在一旁候着。 寻常人许会挑花了眼,宣朝歌却不在意这些,随意挑了些顺眼的便略过了此事。 秦安则的房间正在宣朝歌房间侧,临睡前,他没闹着不愿母亲离开,却始终没放开攥着她手指的手。 “娘亲。”秦安则忽然问道,“我们还要回去吗?” 宣朝歌随意地答他:“如果你不想,那便不用。” “那好吧。”小孩欣然答完,剔透的眼眸中又浮现出些许忐忑的神色,“娘亲和我一起么?” 宣朝歌道:“我不会再和你把你交给别人。” 原主是身不由己,宣朝歌却不是。 她碰了碰小孩柔软的侧脸,秦安则眨了眨眼,蹭了蹭她。 “离开很久要同我说。”他小声说。 不知是因为触感太柔软无害,还是因为他仿佛水面般清亮的目光太可怜,宣朝歌有些心软:“不会的,我保证。” - 深夜。 秦铎从地牢中走出,进入书房。 桌面搁着几封新传来的电报,他却没有直接翻看,示意林钦先说。 林钦坚毅的脸上面无表情:“将军,我让人进了元帅府,捉了几人盘问。” “夫人与少爷的情况并不如帅府中人曾经回报那般。” “帅府盘根错节,从近都送去的钱财被下人侵吞了大部分,小少爷亦与同龄人常有摩擦,受伤……” 是家常便饭。 林钦的声音卡了卡,不敢于直说。 秦铎向来只管送,料想帅府中人不至于狭隘到动那些东西的主意,毕竟如果因此得罪他,必定会得不偿失。 看来有的人注定要自取其咎。 秦铎只着常服,坐在黄花梨木书桌后的宽大座椅上,模样却威严不减。 他英俊的面容上满是寒意,神情淡淡:“你知道该如何做。” 林钦言简意赅应道:“是。” “自行领罚吧。” 林钦恭敬地垂下眼,神情沉凝:“是,长官。” 第60章 将军说不见 可能是初来乍到,灵魂尚未与身体全然融合的缘故,这几天宣朝歌常睡到日上三竿。 好在官邸不似帅府,无人闲来无事便将朝歌叫去使唤一番,反倒待她毕恭毕敬。 秦安则很听话,宣朝歌只管带着他不时看看书,无意在府中摆女主人的架子,反而在佣人中风评甚佳。 唯独有些烦恼的是,秦安则固然乖巧,骨子里却还刻着睚眦必报的狠劲。 他人小却主意大,宣朝歌教他,他便顺从地听着,背诵起文章也头头是道。 如果不是阈值一点没升,宣朝歌可能真要担心他长成个真善美的傻白甜。 后宅的卧房是偏欧式风格,奢华的水晶顶灯悬挂在天花板上,床榻松软,梳妆台边的座椅上垫着刺绣精致的椅垫。 宣朝歌醒来时果不其然已经将近正午,灿烂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流至地面。 她洗漱过,随意将乌黑柔顺的长发挽了,镜中一张不施粉黛的脸,然而眉梢眼角的弧度都流露出江南烟雨般的娇媚。 近日无事发生,系统异常的安静。 反倒是宣朝歌想起毫无进展的阈值,问道:“这个世界还没有触发任务吗?” 自从回到官邸,崽的阈值连浮动都没有,看来只能靠永久阈值挽尊了。 系统:“暂无。目标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哦。 宣朝歌面无表情。 秦安则心中不可能没有仇人,否则阈值不会卡在这个随时要毁灭世界的边缘反复试探。 大概是之前隐忍太过,相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类的话,以至于心中愿望并不迫切,连系统都未能发现。 走出房门,宣朝歌在拐角的西洋钟上瞥了一眼,猜秦安则已经上了许久的课。 去到书房,才发现空空荡荡。 宣朝歌略有些意外,在心里叫了声系统。 系统:被秦铎带出门了。 倒是稀奇。 鉴于系统时灵时不灵的特性,宣朝歌还是寻了管家来问。 管家猜测道:“大抵是随长官去司令部了罢。” 宣朝歌挑了挑眉,有些茫然。 这是要带去干什么。 直至午后,才有警卫赶来,禀告道:“将军带少爷去了军校,今日阅兵,夫人可有意前去观看?” 这警卫早上来了几次,宣朝歌都未醒,秦铎不发话,旁人也不敢擅自打扰。 作息这样懒散的夫人,他们倒是头一遭见。 秦铎向来严苛,都未有意见,其他人只敢偷偷谈论,一点也不敢表现出异样。 仿佛正午起床才是正常的作息一般。 宣朝歌恰好几天没出门,心想看看热闹也可以。 她微微颔首,应答道:“那便有劳了。” - 宁都军校往常进出审查严格,今日诸多军方高层聚集,严苛程度更是夸张。 官邸的轿车也只能行驶到门内,在安防处却是卡了一层。 军中派系复杂,宁都并非秦铎的大本营。他地位虽高,警卫在他的规训下却也不会无视他人的规章办事,只叫人通传接应。 已有嘹亮的乐声从远处传来,在客室内也听得十分清楚,颇能感受到些许壮观大气的意思。 宣朝歌一面喝茶,一面托着腮听,莹白耳垂上悬着的钻石挂坠在阳光中折射着耀眼的火彩。 门外踏进一个黑脸的门警,对着站立一旁的警卫道:“将军说不见。” 警卫眉头一皱:“怎么可能?林副官亲自交代我带夫人来,你再前去问问。” 秦铎不可能出尔反尔,进不去的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被门警搪塞了。 门警有些不耐烦:“将军的人亲口这样说,夫人莫要为难我们这些为人办事的,还请回吧。” 他在大人物身边办事,见多了花样百出上前攀关系的,不可能个个都好声好气伺候着。 原本见这行人模样风光显赫,竟是秦上将的家眷,他才跑一趟,没想到又受了骗,全然白费功夫。 估计是个姨太太,竟敢自称夫人了。 宣朝歌倒没有恼火,只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今日算是见到了。 - 晴空万里,校场宽阔,遍地是制服笔挺、队伍规整的军校生,列作一个个方阵,仪仗队军乐齐奏,气势恢宏。 阅兵台之上,一身军装模样制服的小孩趴在护栏前,满眼惊叹的神色。 他看得入神,白软的小脸几乎贴在了石栏上,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勾了勾后领,才想起来站定立正,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秦安则的眉眼十分精致,曾经的波折没为他白皙的面庞带来任何瑕疵,穿着与众军官相似的军服时有如洋娃娃般漂亮贵气,嘴角微抿的模样已经初初可见不凡。 秦铎见小孩有模有样的神情,松了他后领,心里觉得有趣,凌厉的面容也缓和了些。 阅兵台正中央站的大多是年龄不小的高官,旁人皆偷偷觑着这个方向,秦铎高大而年轻,在其中最为显眼。 他的面容背光,英挺得犹如刀斧凿成,午后燥热无比,他一身戎装严整,却疏离威严,仿佛周身都渗着冰雪般的凉意。 不多时,他面不改色地侧过头,似向副官低声问了什么。 苏副官随后走下阅兵台,询问挂着枪驻守入口的警卫:“秦将军夫人怎么还未到?” 警卫婉拒了多个前来通传的人,思索了片刻才茫然道:“将军不是说不见?” “你说的是元帅府的秦夫人?” “是……” 似乎是传过两位,他见第二个传话的说得不明不白,当是不识趣来催促的,听了个开头便打断遣了回去。 警卫也发现不对,声音愈发迟疑。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苏荣佐气得脸都黑了,“快去请来……罢了,我同你去。” 自秦元帅过世后,帅府的情势便一落千丈。最初几位少帅在世尚且后继有人,只是争权夺利斗得厉害,如今便再无知情知趣的人。 甚至目光短浅得罪了秦铎,还嚣张愚昧到以为可以瞒天过海。 曾经秦铎给帅府几分好脸色已经仁至义尽,如今帅府之事害得林钦副官受罚还未能痊愈,那元帅夫人的颜面是谁也给不起的,当然挡着不让进来。 第61章 少爷莫学他 既然不允许携带外人,警卫道过不是,便亲自进了军校内通传。 门警面色不豫地走向门外,恰好另一位门警也将被拒的访客请到客室中。 方青絮不愿离开,但也无法,被恭恭敬敬地带来喝茶,却达不成目的,只能干着急。 往常秦铎都在司令部与官邸间两点一线,早出晚归,往返时间也并不固定。 自从宣朝歌将秦安则带走以后,秦铎对帅府的不待见由暗地里转到了明面上。 方青絮自诩体面,自然不可能像泼妇一样上门大闹。 司令部寻常人绝对进不去,因此她只能在官邸吃闭门羹,自讨没趣。 打听到了军校阅兵的消息,帅府中的人便像一众赶着上门讨好的外人一样闻风而动,她借着几分面子进了军校,却还是卡在了诸多防卫外,没能见着秦铎的面。 听说秦安则也在。 这般权贵齐聚的场合,他连一个不懂事的小孩都带,竟然不肯邀上自己的兄长。 此时看见宣朝歌,方青絮颇是意外,片刻后又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 “你怎的在这?” 宣朝歌懒于答应,只淡淡望她一眼,心知这人老实点或许还能有晚年可度,然而此时瞧着却未必。 这几日她已让人将元帅府的产业查得明明白白,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方青絮惯于骄奢,又性情跋扈,破产以后必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你莫要以为搬出帅府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方青絮倚老卖老道,语气中不失怨气,“秦上将待族人尚且如此,待你一个外人又会如何?以色侍人岂能长久,还是早日带着则哥儿回府里罢。” 回去? 宣朝歌几乎忍不住要笑。 方青絮是个吝啬的脾气,将钱财看得比任何都重,一般人想动用秦家的公产都要看她一番脸色。 就这样只进不出,还将秦铎送到帅府的钱财与稀罕物件都据为己有,欺上瞒下假作是被人中饱私囊了。 实则是落到了她的私库里。 如今没了一大笔收入来源,想必是急了。 “我听闻夫人院里侧室有一道暗门。”宣朝歌忽而道。 方青絮猛地睁大眼,几乎是下意识环视四周。 门警尚且在,还有几位侍奉的下人。周围的人看似恭恭敬敬,实则肯定都在细听她们谈话。 这话岂能在大庭广众下说?让她的财库招了贼人觊觎怎么办。 方青絮咬牙切齿,故作镇定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夫人不知么?”宣朝歌漫不经心道,“那不如择日与上将仔细叙说一番,令他遣人去看看。” 看他送给自己独子的东西怎么被下人侵吞,又莫名其妙到了元帅夫人的私库里。 “放肆!”方青絮勃然大怒道,“你不敬我也罢,何必搬弄是非,让人看笑话!” 宣朝歌仍是那副清清淡淡的神情,一身银灰色的旗袍勾勒出窈窕完美的身材,绸缎的光华流转,衬托出惊人的美艳。 她的发上插着精致的珠钗,雪白的皓腕上缠着镶钻的手链,肤色莹润光华内敛,竟是一离开元帅府便显示出令人高攀不得的模样来。 方青絮向来看不惯她模样标致又吸引目光,除去见秦铎时借朝歌一身好装扮,平时则命令她如命令下人,将她支使得灰头土脸,便是怕她被养骄纵了,失去那副好拿捏的脾性。 正在对峙之时,有人从外头进来,叫道:“秦夫人。” 方青絮下意识回头,见是秦铎的副官苏荣佐,旋即冷笑道:“苏副官终于拨冗来接人了,还以为要我亲自去请呢。” 苏荣佐望向宣朝歌的神情顿了顿,转头看她,却改口叫道:“元帅夫人。” “您请回吧,此地戒严,不宜久留。” 他的话虽然客气,却全无要带方青絮去见秦铎的意思。 方青絮自然听得出他的话外之意,表情霎时变了:“你敢?” 苏荣佐佯装没听见,冲宣朝歌恭敬道:“夫人,下属传话出了错,竟将您挡在外面,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见谅。” 宣朝歌无意为难他,只淡淡说了句:“无事。” 她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方青絮,娇妍的面容却足见矜持骄贵的意味,落在对方眼中显而易见漠视,令方青絮顿时恨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她还想跟上,却被警卫门神似地一拦,险些自己绊了个趔趄,只能气急败坏地站在原地,神情狼狈。 - 来到高台上,视野中的天地都变得渺远起来,校场上的人头一览无余。 阅兵台上只有寥寥几位将军的夫人,除此以外都是军官。 往来应酬间,宣朝歌将人脸认了一遍,依稀对这几位的未来与目前的模样对应上了。 “娘亲!” 秦安则兴高采烈地松开父亲的手,冲向宣朝歌。 的确是心情好了,他此刻不仅比在元帅府中看起来开朗,连着举止也活泼了不少。 秦铎瞥了先前将宣朝歌从官邸接来的警卫一眼,淡淡道:“胡闹。” 虽然这样说,他英俊的面容上却没表现出几分动怒的神色。 身边的下属面无表情,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虽然起初是少爷提起,警卫顺势主动请缨去做,但是如果没有秦铎默许,谁敢自作主张。 揣测上司的意图是他们应该做的。 背黑锅也是。 宣朝歌牵着秦安则走到男人身侧,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态,没忍住低声嘲讽他:“见将军一面当真不易。” 这行事效率,居然也能称作治军严明。 下属眼观鼻鼻观心盯着场下,丝毫不敢往宣朝歌面上多看。 倒是几位夫人颇意外地往两人处瞟了几眼,似乎对现实与传言之间的差距很是不解。 秦铎有一副俊朗又文质彬彬的外表,实则并非脾气好的人,敢于挑衅他的人最终除了归顺,只有死路一条可走。 没想到他对宣朝歌倒很是纵容,当众被呛了句也不过风淡云轻一哂:“不是你不要我让人跟着你?” 秦铎本要派一位副官保护,宣朝歌不喜人跟随着出门,当然不应。 “怪我?”宣朝歌本也没动气,只是见秦铎一副派人监视还理所应当的模样不顺眼。 她眼不见心不烦,转而看向秦安则,小孩穿着与军装相似的制服很是可爱,面容精致白皙,然而严肃起来的神情与秦铎相似,仿佛上将的幼年版。 宣朝歌偏着头欣赏了一会儿,细白的手随意捏了捏秦安则柔软的小脸,温声细语道:“将军推卸责任当真是一把好手,少爷莫要学他。”文学一二 秦安则懵懵懂懂地应了声。 秦铎没想到还有人指桑骂槐得这样直白,当即诧异地挑了挑英气的眉。 他被堵得沉默片刻,只能面不改色地低声道:“怪我。” 第62章 找个人跟上去 震耳欲聋的乐声与口令声交织在一起,秦铎的声线清朗沉着,音量并不高,落在噪音中不很明显。 但身边的人是听得见的。 众人中,只有秦安则敢于仰起头望秦铎,漆黑的眼瞳中满是惊异,又有些茫然的意味。 男人的身材高大,仿佛如山般不可撼动。 他面色平常,五官轮廓凌厉俊美,服软亦不显得弱势,反而让秦安则觉得他做的总是对的。 宣朝歌亦没预料到,然而漂亮的面容上却没表现出什么,宠辱不惊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秦安则睁大圆溜溜的眼,长密的睫毛眨动两下,恍然大悟。 秦铎凉薄平直的嘴角抽了抽。 还真教训上了。 男人冷峻的眼眸瞥她一眼,想说“你胆子倒大”,然而人多耳杂,最终只默然无语望向前方。 罢了。 在场无不是人精,瞧着这风云不变的场景,心中却天翻地覆般生出诸多联想。 近都军阀的秦上将向来不近女色,妻儿却好像形同虚设般从未在公共场合出现过。 有人以为是他对妻子不满的缘故,现在看来,何尝不是另一种保护。 一般人是绝不敢这样与秦铎说话的。 天空高远,年轻威严的军官背影如同传说中神祇般疏冷不近人情,显露出令人敬而远之的冷硬。 女人站在他身侧,身材高挑窈窕,从容且矜贵,竟是世间少数能与他比肩而不落下风的人。 - 林将军太太是宁都大学的国文系教授,自在军校的高台上见过宣朝歌,待她便亲厚起来。 宣朝歌给她留了信,改天便得知已经约见到自己要找的人。 若不是有林太太的关系,宣朝歌想找这人还真寻不见不突兀的由头。 任诚笃如今只是宁都大学一个不起眼的助教,怀才不遇,受人白眼,还被从秦家帅府的家塾赶走过,最后受到贺北庭的资助招揽。衛鯹尛说 贺北庭原本未想过他会有大作为,不料无心之举的随手打发,却资助出了未来众党魁的恩师。 秦安北未来的顺风顺水也有这条人脉的缘故。 任诚笃有几分读书人的傲骨,不肯再接冠秦家之名的招揽,宣朝歌只得先隐藏身份,探清楚口风再计议。 众人皆不知她是谁,只当是年轻的学生。 此事一成,秦安则便相当于成了未来众党魁的同门。 不仅原本男主的机缘得以移花接木到崽身上,还可以削弱贺北庭的势力,何乐而不为。 得知宣朝歌要前往大学,女佣见她装束,下意识将她的长发束成了学生常有的发型,宣朝歌看着镜中的自己,还很是不习惯。 看起来年纪太小了。 朝歌这副面容与宣朝歌本身相似得更多,眼睛大而昳丽张扬,媚而不俗,梳起女学生的麻花辫显得意外清纯,乌发如云,白皙的面容犹如新雪塑成。 路过前厅的大穿衣镜时,宣朝歌下意识往镜中瞟了一眼,发觉这般装扮还好,但发饰实在有些过犹不及,未经世事的稚气太重了些。 她也不是真的去上学的。 宣朝歌随手一勾,还是将发绳拆了,反手以手指梳平发尾,换成普通的披发。 - “长官?” 秦铎回过神,一如没有分心过一般,平淡道:“准了。” 他的余光似乎还留存着女人窈窕的倩影,穿着学生般的衣裙,面容素白娇妍,仿佛温室里长大不知人间疾苦的世家小姐。 素手扯下发尾的头绳时,黑发如瀑,落下缱绻的弧度,很是撩人。 她换一身装束便像换一个人,曾经的胆怯不似作伪,如今的胆大亦是如此,装成学生便仿佛十分青涩单纯,大概是容貌迷惑性太强的缘故。 “找个人跟上去。” “遵命。” - 宣朝歌无意隐瞒行踪,在车上坐了不久便知有人跟着,然而并没有受此影响。 反正不是去干坏事。 宁都大学的建筑庄严古朴,大道旁绿树成荫,宣朝歌走向外文系的院落,却听见其中喧闹一片。 “恐怕是中风了。”一位曾经学医的教授焦急道,“医生何时才来?” 宣朝歌远远看见人群中一位躺在地上的老人,叫了声系统。 系统随后道:治愈需要经验100。 真上道。 改变这样在原剧情中没有篇幅的人物命运消耗并不大,但对宣朝歌的计划却大有裨益。 宣朝歌走进门,院中人不多,一位教授看见她,皱了皱眉:“你是我院的学生?此地不接待闲杂人。” “家父曾是医生,各位老师若是信我,这位老先生服了药,便有十成可能痊愈。” 通晓医理的王教授知道此话堪称天马行空,然而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与其放任老师等死,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他还未说话,向来沉着的任诚笃却不懂这么多,急切道:“姑娘请。” 宣朝歌就着他让出的空位,蹲下将药喂了。 她站起身,等待系统的改写生效,诸人的目光凝固在老人身上。 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片刻后,老人的眼忽然闭上了,呼吸也急促了几分,仿佛喘不过气来。 一位姓陈的教授忽然瞪向宣朝歌,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宣朝歌还未说话,王教授却已预感到奇迹难以发生,叹了口气:“中风本就难医,倒也并非这位学生的错。” “她是学校的学生?”陈教授道,“任助教属实鲁莽,竟让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了进来。” 任诚笃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黯然摇了摇头,老人却忽然呼吸顺畅起来,睁开眼,迷茫地看着周围。 “校长!”王教授愕然道。 - 冯校长转醒被救护车接走后,宣朝歌顺理成章由闲杂人等成了座上宾。 她却直言自己是来找任诚笃,一时从未被人放在眼里的任助教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这是何药?”任诚笃问道,“在宁都哪家药房购得的?” 宣朝歌摇摇头,信口胡诌:“家父过世后,只剩这一颗了。” 能够这样立竿见影的神药,任诚笃还未见过,想必也是珍贵无比的。 面前这个姑娘却见人危难,眼睛也不眨便用了。 这般良善令任诚笃这样见惯人情冷暖的人也有些唏嘘,感慨道:“大恩不言谢。姑娘救了我老师,倘若想要来宁都大学读书,任某必定尽绵薄之力相帮。” 第63章 我倒以为教得无错 林太太为宣朝歌编造的背景是她来宁都大学外文系求学的远亲。 宣朝歌原本打算先获取信任再说实话,此时见任诚笃也不像冥顽不化之人,便直白道:“既然任先生是性情中人,我便直说了,我受人之托为家中少爷寻觅良师,任先生才名我亦有所耳闻,不知您可愿意收下他做学生?” 任诚笃愣了愣,一口答应道:“自然可以。” - 说服任诚笃比宣朝歌预想中还要顺利,连手段也未用上。 这等读书人固然受不了元帅府家塾的气氛,但秦安则却是没人会不喜欢的那种学生,天资聪颖且乖巧,还有个权势滔天的上将爹。 出了学府的大门后,宣朝歌命司机绕路往银行去了一趟。 而后绕到了后街的商铺中,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 系统:你不会在宁都久留,为什么要收购这些商铺? 宣朝歌:你不知道它们是谁名下的? 地契都在方青絮手里。 方青絮家中曾经经营钱庄,不信任现代的银行,高价卖出不动产后折成了黄金,只会藏进自己的私库里。 她在商业上并无天赋,还不信任旁人,将秦府的产业折损了许多。 若不是有秦铎送入府中的钱财弥补,早就难以为继了。 此时有人愿意接盘,方青絮当然巴不得如此。 殊不知,背后之人的目的是要她将占用的连本带利还回来。 - 方青絮春风得意,近日秦府名下不温不火的商铺被冤大头买走了,上将府邸新来的警卫还将她放了进来。 秦铎看着疏离冷淡,实则算是最得她心意的儿子,即便不是亲生,但为她带来的利益最大。 他向来心冷,对身外之物却不上心,甚至连自己妻儿的事也不常过问。 “不知则哥儿在何处?”方青絮故作慈爱道,“我一个祖母,竟有许久未见过他了,倒也想念。” “他先前打伤了安之,清雅诸多怨言,不过你三哥倒是不计较。” 方青絮固然心疼孙子的遭遇,但更重要的是说服秦铎提拔秦辽峰,让她的三儿子官运亨通。 倘若秦铎同意休妻娶温淑颐,就如最初同意她安排的终身大事那般,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 她话里话外都是朝歌教子无方,秦安则又性情冲动不堪大用,娶新妇应当是板上钉钉的事。 秦铎刚回来,便在前厅被堵住了。 他的神情在檐帽的阴影下显得有些阴沉,细看却是与往常没有太多不同,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不动声色道:“你是说,我儿主动挑衅,打了他?” 方青絮的眼中隐约有些许不屑,佯装为秦安则开脱:“小孩子懂什么事,原本安则也不似现在这般,大抵是有心人教唆。” 肯定是朝歌教的。 她正想等秦铎回话,无论是反问亦或附和,都可顺势提起另娶的事。 却听秦铎淡淡道: “那又如何?” 她愕然看着秦铎,见男人俊美而漠然的面容高高在上地俯视她,曾经因养恩而维系的伪装尽数消逝,仅剩下薄情的本相: “我倒以为教得无错。” 第64章 别再做让我有可能怀疑你的事 语毕,秦铎的耐心已然没打算再分给她,只侧目望向一旁的警卫,冷冷道:“带下去。” “你与辽峰是自家兄弟,你不顾念我,也不顾念你哥哥么?”方青絮焦躁道,“当年你留洋的消息一传,元帅要打杀你,是谁为你拦着的?” 秦铎当初评选公费留学时名列前茅,却被秦正压了下去,不过最终还是在恩师的帮助下借军中的渠道成功出了国。 彼时秦辽峰的确是少数没有落井下石的人, “我自是记得。”秦铎淡漠道,“否则先前之事,他儿子只被扇一巴掌是不够的。” 他心中自有衡量,庇护一个已然没落的帅府,或许对旁人来说是棘手之事,对他而言也不过随手为之。 方青絮贪婪小气,治下不严,罪不至死,但也将过往的些许恩情消磨得差不多了。如今秦铎冷眼旁观,已是莫大的宽恕。 “我要你安分守己,你肯吗?” 安分守己。 这已经全然是上位者的腔调,方青絮知道他的宽容只怕不多了,咬着牙提出:“过几日联众会会长换任,对方狡诈,你三哥恐怕要落选,你要帮他。” 秦铎不为所动:“我早说过,秦辽峰不适宜从政。” “都是一家人,他把持一方,你在宁都也多一份照应,何苦不帮他?” 秦辽峰自小在帅府的光环下长大,自视甚高,根本没有几分圆滑,行事亦是随波逐流,心无城府可言。 更何况联众会在他的带领下,已有被诸方势力边缘化的趋势,别说助力,不惹出事为秦铎添乱已经是万幸。 秦铎懒于与她多费口舌,反正他对帅府的照应并非出于留恋,仅是在恩怨分明的原则下帮上一帮。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漫不经心道:“下不为例。” 方青絮只想达成目的,未把秦铎话中的决绝放在心上,急切地附和:“最后一次。” - 宣朝歌回来时,恰好与站在前厅的秦铎迎面撞上。 “夫人。”佣人恭敬道。 通明的灯光映在前厅的穿衣镜中,佣人站在一旁没有上前,秦铎站在原地未动,衣装整肃,只看着她。 宣朝歌莫名悟到了他的意思,心中有些迟疑,知道这年代的规矩大概都是如此,只能走上前去。 军装常服的布料冷硬,包裹着秦铎高大挺拔的身躯,腰身上束着深褐色的宽皮带,衬得他踏着军靴的腿极长,仿佛后世披上制服拍摄硬照的模特一般。んttps:// 宣朝歌有些生疏地想要打开腰带搭扣,细白的手指试探了一番,却没找到暗扣一类的机关。 “笨手笨脚。”秦铎低声道。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覆着对方细腻的手背,握在刻有军徽浮雕的扣头上稍稍一动,结实的皮带便打开了。 宣朝歌心想这不是有手吗,为什么要别人来。 她抽出腰带,随手递给身边的下人,又解外套的铜色扣子。 这次倒很快,宣朝歌解完最后一颗,秦铎自己将外套脱下了,佣人早已候在他身边,忙不迭接过。 秦铎穿着衬衣之时肩膀仍旧宽阔,单薄布料下依稀可见肌肉轮廓,衬着那副俊美无俦的面容,让人靠得近了愈发能体会到隐晦而吸引的荷尔蒙气息。 宣朝歌以为这就结束了,秦铎却道:“今天去做什么了?” 宣朝歌顿了顿。 女人垂目为他解衣时昳丽的眉目淡然,此时扬起秀气的眉,似笑非笑看他,一股明艳的鲜活气便从那双精致的桃花眼中流露出来。 她一副看透秦铎明知故问的神情,揶揄道:“将军不知道么?” 她身后的人跟得那么紧,只怕她前脚去了哪见了什么人,秦铎后脚便知道了。 “我倒是不懂。”秦铎道。 他这般说,面上的神情却没几分质询,独独有着常年身居高位的俯视般的平淡疏离,眼瞳漆黑凌厉,神态漠然,散发出令人心生压抑的威势。 “你几时有做医生的父亲了,找个名不见经传的穷书生又是受谁之托?” 入了侯门,尤其是秦铎的身边人,行事都诸多忌讳。 这样不明不白的事倘若在别人身上被发现,估计一进大门就被他的下属押到地牢中审问了。 如果不是朝歌地位特殊,旁人不敢擅自决断,朝歌此时的下场不会比未来的方青絮好几分。 面前的女人还穿着学生般的斜襟衣裙,素白明艳的面容上一派浑然无知的理直气壮的沉静,叫他:“将军。” “我活到出帅府这天不容易,不想轻易便死了,即便真的有意外,也要给我儿留些后路。”她坦白道,“这段时日我是做了些事,您也默许了。” 她瞒或不瞒下去,秦铎都不意外,微微扬了扬线条冷硬的下颌,示意她继续说。 “任诚笃虽说名气不大,却也是年龄尚轻的缘故,实则如今市面上几家新杂志都刊登着他主笔的文章,在青年学生中已成趋势。” 她不急不缓道:“将军为少爷安排的先生固然才高八斗,然而教导的道理毕竟太陈旧,您是留过洋的人,近几年局势变迁日新月异,想也比我一个深宅妇人看得明白。” “哦?”秦铎不置可否,反问,“新的便是好的么?” 他尖锐如鹰隼般的目光定在女人脸上,似要从对方微不可察的反应中看出什么, 宣朝歌却坦然直视他,“孰优孰劣难一言概之,我只想让安则知道的更多些。” 秦铎不是思想迂腐的人,对此无可无不可,在意的唯有她的变化而已。 “朝歌。” 他是连名带姓叫对方,落在宣朝歌耳中却并非如此,或许因为语调缓慢,声线又好听,仿佛有些压抑却温柔的警告意味。 “我并非闲人,对琐事也未必件件有空深思熟虑,”他低沉地道,“别再做让我有可能怀疑你的事,好么?” 当年孤女替嫁之事,在他的容许下就此揭过了,但并不意味着他会次次对朝歌手下留情。 像他这般手握权柄,可干涉一方民生之人,在这乱世之中,除去谨慎警醒,同时也会有几分刚愎自用的特性。 他知道以朝歌的能力,无论存着什么心思都奈何不了他,甚至太多悖逆的倾向都不能表露。 所以有秘密不想说也罢,心中有自己的见解也无妨,只要他愿意留着这个人, 前提是不要仗着他宽容,做出彻底违背他原则的事。 秦铎的容貌与柔和完全无关,凌厉疏离的眼眸中满是让人难以揣摩的隐晦,按理来说是让人不敢于直视的锐利神情,宣朝歌却莫名觉得矛盾。 似乎秦铎其实想让她听话,并不想她怕他。 宣朝歌原本便不会怕他,因此只从这番表现中觉察出几分不同的意味,仿佛面前的秦铎与传言中杀伐果决的并非同一个人。 第65章 劝你的温小姐别再痴心妄想 翌日,宣朝歌令一位警卫以上将府的名给任诚笃递了邀请。 这次并未遭到拒绝,回函中反倒有新的回信与请柬,是以宁都大学校长冯泛章的名义。 嫁入秦家以后,少有人知道秦铎之妻的名讳,一方面是方青絮不愿提,另一方面是秦铎树敌众多,暗中命人将朝歌与秦安则的消息保护起来。 收信中冯泛章称她宣小姐,并提出可以为她在即将到来的入学考试中增加一个名额,望她准时参加。 宣朝歌:…… 这误会大了。 系统:看来任诚笃为你解释了什么。 宣朝歌:。 还真是谢谢。 回信看完,宣朝歌盯着请柬,若有所思。 除考试外,冯泛章邀她去冯家的宴会。 作为宁都大学的校长,冯泛章堪称桃李满天下,冯家的子孙亦在全国都有威望,能够进入这样的场合,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机缘。 宣朝歌在意的却是另一点。 她无意费心经营前段时间接下的秦家产业,找几个能人代她经营却大有可为。 冯泛章的身边最不缺人才。 她的身份想要接触权贵容易,混到目前还未发迹的人群中却显得突兀,以其他身份入世反倒是好事。 得知此事后,林将军太太特意遣人来官邸,问是否需要为她解释,以免真的要去考试。 出尔反尔反倒露怯,宣朝歌平时也无事,参加便参加,反正外文的卷子怎么也难不倒她。 - 试前宣朝歌拣些往年的题看了眼,考场上做题全然信手拈来。 更何况还有系统这个作弊器在。 考试结束时已是下午,任诚笃在考室外候着,接引她去乘冯家的轿车。 其他考生对她纷纷侧目,见她一袭简朴的衣裙,却容貌娇妍秀美,乌发如云,一看便是富人家的小姐。 到达冯公馆,冯泛章的大儿媳亲自来迎,笑盈盈将她介绍给旁人。 众人不知她身份,却都知道她与林将军太太甚至上将府的关系千丝万缕。冯泛章的大儿媳见她相貌出挑,举止从容大气,又对冯老爷子有救命之恩,已经动了让儿子相看的念头。 宣朝歌却没想那么多,与几个未来的实业大亨交谈了一番,仅承诺了不多的佣金范围便得到了他们的应承。 不远处,贺北庭看着她的神情如同见了鬼一般。 任诚笃正侃侃谈着近日的见闻,察觉贺北庭走神,疑惑道:“贺兄?” “她怎的在这?” “噢,那便是宣小姐。”任诚笃问道,“贺兄见过她?” 贺北庭的神情怪异,干涩道:“是见过。” 秦铎怎么会允许她隐姓埋名到这种场合来? 宣朝歌早已注意到站在屏风旁那人举止怪异,心中有些预感,果不其然,系统迟钝片刻便提醒道:检测到重要人物贺北庭接近。 贺北庭是个富家子,出手大方,英俊风流,在宁都颇具人气。 最初与朝歌相识时,贺北庭见她可怜,随手接济过她,后来则既喜爱朝歌的容貌,又顾念自己的心仪之人,没有真的与一位毫无背景的歌女发生什么。 反倒是朝歌难得见这样既风度翩翩又举止规矩的人,加上恩情做铺垫,无可救药地爱上了。 她的心在贺北庭求她嫁给秦铎时死一回,经过帅府中长年累月的磋磨早就没了生念。贺北庭是她一生中唯一值得留恋的部分,他要她死,为温淑颐腾位置,她亦应承。 贺北庭走近了,却仿佛从未有过任何愧疚,只神色僵硬地请宣朝歌去旁边谈谈。 宣朝歌也想看他脸皮能厚到什么程度,坦然跟着他走到一旁。 “你不吃那药,我不怪你。”贺北庭故作沉重道,“当初我随从自作主张下了决断,倘若你因此而死,我定会痛不欲生。” 宣朝歌回忆了片刻原著中后世贺北庭经商涉政风生水起的模样,可没半点痛不欲生的意思。 她思索着没说话,贺北庭便接着道:“有元帅夫人与秦会长的意志在,上将再娶已成定局。” 秦辽峰在秦铎眼里不算什么,在外人眼里却并非如此。沾了祖上荫蔽与秦铎庇护的光,对方官运亨通,也是有些权势的人物。 贺北庭的语调中满是劝慰的意味:“别人我不知,但淑颐心善,定会善待安则,帮她入上将府亦是为你们好。” 曾经朝歌被打压得认为自己一无是处,贺北庭这么说,她是信了的。 结果却并非如此。 贺北庭自信自己不可能连一个歌女也说服不了,然而宣朝歌看着他,神情却没他意想中的迟疑。 顷刻后,女人清越的声音漠然评价道:“虚情假意。” 贺北庭猛然睁大眼,又惊又怒地望着她:“你……” “你若还不清楚,不妨和你直说。” “那药我吃了,却没死成。”宣朝歌道,“你以为这是为何?” 贺北庭失声道:“怎么可能?!” 他睁大眼,见女人清透艳丽的桃花眼中满是森寒的意味,脑中忽而跳出怪异而可怖的猜测。 “你……是人是鬼?” 宣朝歌看着他发白的面孔,娇艳的唇角挑出一抹嘲讽的笑:“你说呢?” 她穿着朴素的衣裙,皮肤细腻白皙,精致的面容只能让人看出纯然无害的模样。 纤细的手指却勾着扳机拎出一把枪,如同玩耍般晃了晃,黑沉的枪口指向他。 这样突兀的对比连贺北庭一时彻底难以置信,后退一步道:“你……莫要冲动。” 他满心愕然,一时不明白对方为何要杀他。 片刻后,却突然醒悟自己原是完全对不起面前这个人的。 只是朝歌从不叫苦,他也乐得装聋作哑。文学一二 此时即便朝歌对他开了枪,只要有秦铎在,就没人奈何得了她。 世道如此。 大鱼吃小鱼,曾经的朝歌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情况便调转了过来。 贺北庭手脚发软,想要夺路而逃,却在对方凛冽的目光中动弹不得。 “劝你的温小姐别再痴心妄想。”宣朝歌道。 她一双桃花眼如同看笑话般注视着贺北庭,满是戏弄的意味,却语调温和地劝道:“否则莫说吃苦,我怕我一时不高兴,连她的命也拿走了。” 第66章 将军还是管好你自己罢 天色已暗,冯公馆的轿车先行送了其他客人回去,宣朝歌仍在等待着,佣人却通传上将府的车来接人了。 在众人的目光中,宣朝歌面不改色站起身,被军装整肃的副官迎到车前。 返回官邸时,后宅的洋楼早已灯火通明,佣人候在门口,躬身交代道:“夫人,将军请您去书房。” 宣朝歌微微颔首,随佣人到了书房前。 佣人敲了敲门,听了里面的应答声才打开。 一名常服的高大男人正站在桌前,沉声禀报着什么。 宣朝歌倚在门框前等候着,不多时,秦铎交代了几句,便吩咐道:“退下吧。” 男人似有迟疑,顺从地退下了,离开前目光在宣朝歌身上停顿了一瞬。 宣朝歌与他错身走进门,反手将门虚掩上,只当秦铎要问冯公馆的事。 枪是向副官要的,自然经过了秦铎的同意,威胁一个无甚权势的富家子,想必他也不会在意。 秦铎抬起漆黑的眼睫看她,因为坐在椅上比女人略低,目光却有着毋庸置疑的高高在上。 然而他第一句话是问:“你想读书?” 宣朝歌没在考试上放太多心思,他不说,她都险些忘了。 她眨了眨眼,忽然有些好奇秦铎会如何想,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罢了,你愿意去就去。”秦铎一哂,“若是考试过不了,我帮你吩咐一下也未尝不可。” 那你还真是想多了。 “不至于。”宣朝歌道。 宁都大学的考试不是开玩笑的,如果单看宣朝歌的身份,想要在众多精英学子中名列前茅入学堪称无稽之谈。 她说这番话的模样却十分平淡,好像秦铎会说这样的话真的是杞人忧天。 秦铎早知道她有些不知何处来的自信,因此不觉得意外,只是觉得有意思。 旁人在他面前,除去心怀叵测便是战战兢兢揣摩他心思,连能好好说话的人都不多,即便宣朝歌出口便是反驳,他闻言也不以为忤,似笑非笑地看她。 “见了什么人?”他似是随意问道。 宣朝歌回忆一番,把自己收购产业的事情说了,再介绍了自己选的人。 秦铎往帅府送的财物本就多,见她行事财大气粗也没什么意外,只漠不关心地听着。 宣朝歌将比较有用的事交代完,秦铎却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转而问道:“有人同我说,你今日与贺北庭交谈甚密。” “还记着他的恩情?” 秦铎的神色淡然,漆黑狭长的眼眸中有些隐晦的暗沉之意,连着他俊美的面容都流露出令人胆寒的阴沉。 宣朝歌望着他,却神情不变地答道: “我已还他一命,如今对我有恩的是将军。” 不说最初朝歌替嫁是怀了必死之心,贺北庭亦没预料到此事会波澜不惊地揭过了。 更何况,朝歌是真的将命还了给他。 至于后面那句,纯粹是胡扯转移话题。 “什么恩。”秦铎却问道,“你不怪我之前不回宁都看你们?” 宣朝歌:…… 她故作顺从的神情顿了顿,居然被难到了。 好像没秦铎,也不是不行。 只是没那么顺利。 系统是个有代价的作弊器,秦铎便是没代价的。 只要他肯答应的事,那都算可预见地跳过过程直接达成目标。 非常简单。 如果不是秦铎的命运如这乱世的绝大多数枭雄一般,最终是被无处不在的明枪暗箭害死了,那么只要处理了温淑颐与秦安北的事,她这一世当真能够高枕无忧。衛鯹尛说 宣朝歌琢磨原主应有的口吻,索性装傻道:“自然不怪。将军对我好。” “这就对你好了。” 秦铎轻嗤一声,看出她言不由衷,却没有再加为难,随口道: “既然如此,把这几张译了罢。” 他拿起桌面上几封印着洋文的纸质电报,递向宣朝歌。 原主是不识字的,宣朝歌也不怕自己的笔迹暴露什么,捏着电报环顾四周。 秦铎的书房宽敞空旷,墙面上挂着字画,书柜满满当当摆着书,间或摆放着古董一类的器物。 她正想拣旁边喝茶用的小几坐下,秦铎却从宽大木椅中站了起来,让到一旁看向她,不容置疑道:“坐。” 世间敢让秦铎让位的并没有几个,宣朝歌没多想,他说便坐下了。 女人身着月白色的衣裙,不染纤尘,白皙细腻的皮肤被灯光照出莹润的暖色。 拿起放在桌面上的进口钢笔,她随手在桌面上纸页划了划,觉得不甚顺手,又换了支。 这支墨水正好,宣朝歌拿起那张纸打算写,才发现是公文的封面,内里似乎是什么密文。 她草率瞥了眼,从混乱的字母中姑且判定出密级不低,动作顿了顿。 “能写么?”宣朝歌后知后觉问道。 “写吧。”秦铎道。 片刻后,他仿佛觉得有趣般笑了声:“还挺讲究。” 灯光投下男人高大的阴影,宣朝歌瞥了他一眼,见他一副置身事外的监工模样,忍气吞声地低下眼看信。 秦铎一身常服,低眉敛目注视着她。 女人的乌发柔顺,沿着脸庞垂落下几缕,虚掩着细嫩的皮肤,落在厚重的黄花梨木桌面上。 她的手腕莹白,缠着细细的嵌着碎钻的银链,拿笔的姿势流露出些许不显山不露水的沉着,字迹隐隐透出锋芒。 秦铎没仔细看她写什么,却有些走神,想是长发干扰人目光的缘故,便顺手帮她将乱发挑到了耳后。 乌发滑过指间柔软仿佛丝绸,又似乎隐约散发出缱绻的香气,秦铎表面不显,实则在心中怔了怔。 宣朝歌倏地抬起眼,而后偏过脸看他,一双明艳如春色的桃花眼神情不善。 秦铎的手骨节分明,垂落身侧时似乎还留存着柔腻的触感,随后只手扶上椅背,低着眼看她。 他面不改色地低声道:“碍事。” 确实好看,不过好看得未免太娇贵了些,如果是他女儿,想也是剪了为妙。 “将军。”宣朝歌不动声色道。 秦铎扬了扬眉,凌厉眼眸中的眼神似有问询。 她的语调既含着声线天生的温柔,又有些显而易见的威胁意味:“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罢。” 第67章 不杀就不杀 几日后,随着任诚笃一起到来的是宣朝歌成绩名列首位的消息。 宣朝歌的英文与算学都是满分,考了几门理科的卷子,成绩也相当理想。 冯泛章最初承诺的是相关科目达标便可入读外文系,如今却是任君选择。 然而这几日,林将军太太却左右为难。自宣朝歌在冯家的宴会出现过后,许多人都盯上了她,前来问询的人如过江之鲫。 最后林太太只能随意应付,说这位远房侄女早已有婚约,这才了事。 朝歌这般四处抛头露面的行径实在出格,不知秦上将为何会允许。 林夫人想起当初在宁都军校中的所见所闻,只能暗自想秦铎或许是被朝歌迷得五迷三道,百依百顺。 也不知这小歌女是如何做到的。 出身低微,此时看着却仿佛从小受到良好教养般颇具才气。 任诚笃来到宏伟威严的官邸,见女人牵着孩童,悠然地在门前迎他。 宣朝歌穿着一袭银灰色的薄绸旗袍,花纹素雅,阳光下却似有隐晦而华美的光华流转。 只换了副装束,那白皙无暇的面容昳丽依旧,随意中却流露出不容亵渎的威仪。 顷刻后,任诚笃果真听到佣人唤道:“夫人。” 尽管有所预感,任诚笃仍是诧异地睁大眼,愣了足足十秒,才干涩道:“秦夫人。” 竟是从未谋面的秦上将夫人。 这样年轻,还能在入学考试中得到专业学者般的成绩。 任诚笃在元帅府家塾中待的时间只有几天,在众多被气走的先生中都算短的,对其中的人际关系更无几分理解。 他见秦安则眼熟,才将这张稚嫩的面容与记忆中那个安静漠然的男孩对应上,知道这个差事不会难办。 如果是这位少爷,的确不可能难教。 “先生莫怪我隐瞒。”宣朝歌道,“实在是不知如何说服先生,才出此下策。” 任诚笃少见这样身份尊贵仍对他以礼相待的人,心中丝毫没生出怨气,只笑道:“无妨,无妨。” - 拉拢到任诚笃以后,宣朝歌以为短时间内至少能在管教秦安则的事务上放松些。 不料过了一段时日,几位外文老师皆反馈,秦小少爷的洋文成绩并不理想。 以秦安则的天赋而言,这根本是难以发生的事。 秦铎是公认的儒将,并非因为他行事斯文,此传言纯粹由他出类拔萃的天赋而生。 常人将心思放在一方面尚且平庸,秦铎却能做到事事兼顾,才能令许多老将都难以望其项背,只能心怀忌惮以礼相待。 虎父无犬子,就秦安则既往的表现来说,即便在元帅府没有接受过新式的教育,他过目不忘的天赋,想要学习新的事物也没有难度。 唯一失败的可能只有他不想学。 宣朝歌进了书房,见小孩正一板一眼地练着字,问道:“任先生说你连最简单的洋文字母也记不住。” “我不学洋人的东西。”秦安则放下笔,板着一张精致的小脸,漠然道,“我要杀光他们。” 他的话中并无残忍之意,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这话他没与别人说,因为知道其中利害,但在他心里,和朝歌说是无妨的。 宣朝歌的眉头蹙起,怔忡片刻,而后才反应过来这应当是元帅府中的武夫之见。 秦安则读书成绩好,却未必没有受到那些粗莽武术教头的观念影响。 生在元帅府那样的环境中,他自然是敬仰强者的,在那一方小小的校场中,无人能强过那些被精挑细选出来教授武学的武人。 她一时困惑,问系统:秦安则何时改掉这样的想法的? 温淑颐可不像会好心教他的人。 系统回复道:没有改。 秦安则在原著第一条世界线中是反派,性格极端,在第二条同人世界线中未卜先知,性情却未也改。 作者停笔在他战无不胜的那刻,然而这世道凶险,结局不外乎九死一生。 “你为何这样想?” 秦安则思索了片刻,以为宣朝歌还想要他好好学习,复述道:“蛮夷之语,难登大雅之堂。” 宣朝歌耐心道:“何谓大雅之堂?如若你不学,连你父亲桌上的电报原文都看不懂。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不懂,便只能任人蒙蔽。” 秦安则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却闷闷地不做声。 宣朝歌知道他真心佩服秦铎,索性句句拿着秦铎做借口:“要成为秦上将那般的将才,以杀止杀是做不到的。既然有博览古今内外的机会,孰是孰非,我希望你学过后再下定论。” “你年纪还小,被一家之言蒙蔽一时无可厚非,不论洋人国人都是人,我想你心怀悲悯,并非要你不辨是非地手下留情,只是莫要被杀念迷惑本心。” 秦安则比同龄的孩子老成,却也被这一大番话说得有些晕。 只知道娘亲要他学好又不许乱杀人,不杀就不杀,反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 秦安则茫然地眨了眨长密的眼睫,只挑了个重点反驳:“父亲做的事一定是对的吗?” 这倒出乎宣朝歌的预料,好奇地看着他,又听他有些稚气的声音问道: “那他回近都不带我们走又是为什么?” 噢。 原来带你走就是对的啦。 “你想去吗?”宣朝歌看着他,认真道,“你若想去,他当然会愿意。” 秦安则抿了抿嘴,他的唇线秀气,和朝歌像得更多些,神态中那股内敛的高傲却和秦铎十分相似。 他没说话,片刻以后,系统却替他说了:“触发任务:说服秦铎同意携带目标回近都秦公馆,奖励永久阈值x10。” 宣朝歌微微挑起眉。 果然是父子,口是心非这点倒也和秦铎有些像。 就是系统实在不太大方。 僵持已久的阈值终于有了松动,宣朝歌的心情轻松了些许,失笑道,“好啦,想要什么便说出来,莫要憋在心里生闷气了,当心长不高。” 秦安则没有尝试过普通孩子那样的心想事成,即便生在宁都最为位尊权重的家族中。 曾经世间并没有为他实现愿望的人。朝歌弱势,他又与秦铎许久难见一面,像普通孩子那样撒娇邀宠根本不可能。 “想去近都便去。语言只是工具罢了,你不喜欢亦可不学洋文。”宣朝歌认真地提醒他,“却不要想做草菅人命的人。” “不杀人我也不想学。”秦安则赌气道。 宣朝歌无所谓道:“那便不学了,我儿总不至于连个翻译也雇不起。” 秦安则没想到这么容易,怔怔地看着她,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生硬地说:“想吃冰糖葫芦。” “自然可以。下次想吃什么早些说,好叫人去买。”宣朝歌站起身,望了眼天色,“已经晚了,万一吃不着就明天再吃,别闹脾气。” 秦安则本来没想闹脾气,一时被她提醒了,倔强地说:“我就要吃完再学,反正以前的早就背下了。”んttps:// 嗯。 很凶。 宣朝歌捏了捏他软软的脸蛋,假装无奈地说:“好罢。” 第68章 这倒是不巧 宁都军营中当今的首脑林岩丘曾是秦正的心腹,在元帅过世后逐渐势大,作风日益骄奢。 曾经权盛一时的世家在郊区留下了一片围猎场,秋日渐近,他的手下人早已密锣紧鼓张罗起了秋猎一事。 秦铎还在宁都,他便发了函邀请秦铎一同参与。 秋日的风有了些凉意,宣朝歌刚下车,倏忽刮起的风便将风衣衣摆吹了起来。 走到前厅,宣朝歌在穿衣镜前将大衣脱了,佣人接过她手中的衣物,她方才注意到候在一旁副官。 苏副官叫了声“将军夫人”,又道:“将军问夫人是否会骑马。” 宣朝歌自然是会的,不过原主从小颠沛流离,除了容貌与嗓子是老天爷赏饭吃,根本没机会学别的什么。 她斟酌道:“略通一二。” 连秦铎的心腹都没料到上将真打算带朝歌去秋猎。 亦没料到一个深宅妇人除去在学识上有所建树,连在这些细节上都能出乎人的意料。 不出意外,女眷本是不用上马的,因而苏荣佐回禀之时,顺便将马术的老师遣返了。 - 秋日的猎场一望无际,草木略显萧索,古香古色的院落前停满了轿车,令人看着便心生几分时代变迁的错乱感。 车门打开,军服严整的军阀上将下了车,他的身材极高,肩宽腿长,俊逸的眉眼平静而漠然,却仿佛隐约流露出肃杀之气。 秦铎站定车旁,戴着白手套的手伸向车内。 候在一旁的佣人不敢于抬眼看他,只盯着地面,不多时,便见一双女式高跟皮鞋踏下了地面,女人的旗袍裙摆偏长,暴露在外的皮肤白皙如玉一般。 宣朝歌穿了身月白色的真丝旗袍,花纹素雅,外披着同色系的西式短外套,纤纤素手搭在男人的手掌中,隔着单薄的布料触到了对方与秋日寒风全然不同的温度。 秦铎的手指微微收紧,将她的手攥住了,直到她站稳了抬眼看他,方才松开。 近年来局势错综复杂,宁都一系有秦正元帅在前,此后无人敢于出头自称元帅,军阀头子都以将军相称。 厅内正有一行人在寒暄,听了佣人通报,纷纷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一人道:“曾在近都锦绣园见过弟妹一面,倒没想过抱得美人归的竟是秦上将。” 林岩丘的相貌形容粗犷,说话做事也有股不同于传言中狡诈名声的豪爽气。 他在秦正的心腹中资历较浅,在规矩尚严时见到少帅们甚至要行下人的礼节。 性情傲慢的往往直接受了礼,秦铎却向来谦恭,是以他发迹后对秦辽峰不假以辞色,唯独对秦铎另眼相看,私底下常以兄弟相称。 秦铎凌厉的面容上挂着疏朗的笑意,不动声色将话题转开了。 宣朝歌表面上仍是言笑晏晏,心中却隐约闪过几个念头。 锦绣园是近都闻名遐迩的清唱场所,原主在那时受了贺北庭的恩惠,成了难得不用烦恼生计的名角。 林岩丘在此时提起这件事,必定不只是有感而发。 此时林夫人迎上来,笑盈盈地引她去女眷的厅中,一面道:“几日没见秦夫人的面,此时看着又更美了些。” 宣朝歌笑了笑,与她你来我往地客套着,没多久便到了偏厅。 林夫人将她介绍给了众人,便离去招呼新来的夫人了。 秦铎的地位高,然而原主向来低调,在场的夫人不知收到了什么风声,对她都持着观望般的表面尊敬。 反倒是一个女人凑到了宣朝歌身边,亲亲热热地同她打招呼。 这位是林岩丘的姨太太,正巧与朝歌同样是从锦绣园中出来的。 “你还不知道罢?”晚香玉没多拉扯几句别的,便迫不及待道,“林将军此时叫了秦上将来,是有将外甥女许给他的打算。” 宣朝歌了然地挑了挑眉。 怪不得要拉她来打掩护了。 晚香玉接着道:“他们的宏图伟业,岂是你能干扰的?人贵有自知之明,莫要因为飞上枝头,便忘了自己的出身了。” 晚香玉费尽心力嫁入了将军府,即便只是个偏房姨太太,本也是满足了的。 如果不是锦绣园有一个扶摇直上的朝歌在前,她也不至于心理不平衡至此。 朝歌的命不可说不好,尽管出身孤苦,早时有贺北庭照应,后来又嫁入了元帅府。 嫁的秦七少原本只是个不受看重的悖逆之辈,上头那么多哥哥,元帅府就算有多少荣华富贵也轮不到他。 不料秦铎一崛起便是势不可当,连林岩丘都对他诸多顾忌。 “那位温小姐。”她盯着朝歌娇妍淡然的脸,语调中满是幸灾乐祸的意味,“可是同秦上将在同一国留过学呢,你呢?只怕连他们说的话都听不懂吧。” 她远远地见过秦铎的面,与一众大老粗对比,秦上将那般容貌俊朗得连电影明星都要落入下风。 温淑颐那样的千金小姐能得到这样的夫婿也就罢了,朝歌又是凭什么? 直到听说朝歌在府中过得如同透明人,毫无地位,秦铎又对她并不满意,晚香玉心中才舒坦了些,此时更是忍不住要前来显摆自己消息灵通。 - 马场的不远处,温淑颐拜见过舅舅,跟着佣人离开,旗袍下的身材丰盈,引得不少人多看了几眼。 “淑颐这外甥女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林岩丘爽朗笑道,“来日回了近都,还要拜托秦上将照应一二。” 秦铎淡淡一笑:“温总长家的千金,在近都自然能够高枕无忧。” 他这话任谁都挑不出错,然而却无暧昧可言。 但林岩丘的话既然已经放出来,便不会轻易放过他。 “听闻元帅夫人的铸金翡翠镯终还是传到了你手里。”林岩丘心直口快道,“我外甥女几年前本该接下它,不料好事多磨,如今倒还不算迟,再续前缘也无不可。” 那是前朝御赐的旧物,向来只传到秦家的嫡亲夫人手里。 在场的军官便数二人最为尊贵,其余人闻言都心思浮动,心知此事应当没了悬念。 还真是艳福不浅。 温淑颐的容貌本就生得好,又留洋归来,穿着打扮入时,家世背景势力显赫。 一旦娶了她,便是顺理成章同两方派系结盟,若不是在场众人早有家室,真恨不得与秦铎争上一争。 “哦?”秦铎却微微挑起眉,凌厉深邃的眼眸中似有诧异之色。 “这倒是不巧。” 他仿佛有些遗憾,其中的拒绝却是任何人都能听出来: “我见那镯子稀罕,早已赠与内子做了生辰礼,恕难从命了。” 第69章 我劝你识相 别苑的厅室中,宣朝歌未答晚香玉的话,却问:“当年师娘的手链是你拿走的吧?” 晚香玉心中倏地一惊,如同被唤醒了刻在骨髓内的恐惧。 当年园里规矩甚严,她见师娘首饰众多,又时常不上心地乱放,心想拿走一条无妨,便挑着不起眼的拿了回去戴。 东窗事发时,却偷偷扔到了朝歌的枕下,嫁祸给了对方。 朝歌当时遭到严惩仍不承认,却不知是她拿走的,如今又是怎么猜到的? 正在此时,一个穿着百褶长裙的女人走进偏厅,环顾一眼室内,径直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晚香玉看见她,登时松了口气,顾左右而言他地道:“你认得她吧?” 即便不认识,系统也已经提醒了。 是温淑颐。 “许久未见面了。”温淑颐笑道,“朝歌姐姐。” 在她的印象中,朝歌还是那个对贺北庭百依百顺,只敢在心中羡慕自己的人,是她自由的祭品。 如今她要拿回自己应有的地位,是理所应当。 称呼朝歌一声姐姐已经是对方莫大的荣幸。 朝歌坐在红木靠椅上,肌肤雪白,耳畔颈间的首饰熠熠生辉,却抢眼不过精致的面容。 显而易见养尊处优,无动于衷,仿佛全然不把她的问候放在眼里。 对方没有如温淑颐意想中那样殷勤地迎接她,这令她有些不满,一时脸色都难看了些。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环境衬托之故,直至温淑颐情不自禁心生些许面对上位者般的不安时,朝歌才屈尊抬起优美的眼睫,注视着她。 女人一双桃花眼中神色波澜不惊,不咸不淡地道: “我可没你这样的妹妹。” 这样一看,反倒是温淑颐巴巴地贴上来讨好了。 温淑颐是海军总长家的千金,众人客气些便同她亲近,不考虑朝歌嫁入秦家的前情,她这样直呼上将夫人的名讳,本就是僭越的行径。 一位夫人轻轻嗤笑了一声,温淑颐的神情顿时更难堪。 她的目光仓惶地躲避片刻,定在了晚香玉脸上。 晚香玉当然要帮她,顿时亲昵地要搭宣朝歌的手,解围道:“夫人何苦咄咄逼人?” 她并未碰到朝歌。 朝歌先知先觉移开手时,她反倒因为此前想要拉扯的动作,手指不慎勾到了什么。 啪嗒一声轻响,坠着蓝钻的手链落在座椅的扶手上,在众人的目光中滑落下地。 佣人匆匆赶来,俯身捡起手链,奉回给宣朝歌。 只是已经断了。 在一旁好奇观望的白夫人轻呼一声:“这不是宁商洋行要价最高的蓝钻链子么?” 宁商洋行从破落的世家中收来这手链,是番邦进贡给前朝的贡品,向来奇货可居,说是在别国要进博物馆的货色。 洋行背后的势力深不可测,既买不起又强抢不得,众位夫人只能眼馋看着,未料到最后竟会戴在朝歌手上。 林夫人领着外交总长夫人站在厅堂入口,垂着眼听佣人禀报此事,听到末尾,一张雍容的面容已经冷了。 “带三姨太回府罢。”她吩咐佣人道。 林夫人走近了,不屑地瞥了晚香玉一眼,转向宣朝歌,又是一张笑脸,“治下不严,让秦夫人见笑了。林府会照价赔偿。” 她执掌中馈,手链的价码自然是从晚香玉的月例里扣。 只怕要扣足下半辈子。 宣朝歌温和道:“不必,一条链子罢了。” 手链损伤的只是链身,最贵重的地方并无损伤。 说是这样说,赔偿却也不会少。除非能熬到扶正,晚香玉今后都不会有舒坦日子过了。 林夫人自然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林夫人又是客套一番,转而对着宣朝歌介绍身边棕发的女人道:“这位是外交总长王骞公的夫人。” 王夫人的身材高挑瘦削,五官深邃,皮肤白得不同寻常,竟是一个洋人。 “这位是秦上将夫人。”林夫人介绍完宣朝歌,又笑着介绍温淑颐道,“这是温总长家千金,淑颐曾在王夫人的故国留学,想来对那儿的风土人情了解得比我多些。” 王夫人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以母语对温淑颐说了句什么。 温淑颐神情一僵,竟是支支吾吾地迟疑着,好半天才回了句话。牛头不对马嘴。 宣朝歌知道王夫人只是说了句当地最普通不过的祝福。 天主庇佑你。 宣朝歌稍一思索,客套地以外文答复王夫人。 她的语调十分随意,却好听且从容。旁人听不懂,然而令王夫人倍感亲近。 王夫人看向宣朝歌,神色略有欣喜,到底没有给温淑颐难堪,换成了国文说道:“秦夫人曾去过我的家乡?” 她身处异国,到底融不进本土的圈子,难得见能谈话的人,一时喜不自胜。 王夫人的国文一般,说话时常掺杂着外语,宣朝歌却应对自如。 温淑颐好像被当场扇了一耳光,在场之人十有八九看她的眼神怪异,似乎在好奇为什么她的洋文水平连一个曾经的歌女也不如。 - “我劝你识相。” 经过此前的轻敌一败涂地,温淑颐已经维持不住成竹在胸的伪装。 她咬牙切齿道:“等我舅舅与秦上将谈妥了,你便等着瞧吧。” 温淑颐在旁人面前故作与宣朝歌亲近,坐到了一处。 厅堂里唱着《锁麟囊》,温淑颐听着心中更是不悦,暗自觉得自己与朝歌的境况,竟与戏中人无比相似。 尊卑错位,朝歌却不知感恩。 宣朝歌对她的威胁无动于衷,却问:“这几日同贺北庭见过面吗?” 宣朝歌更关心秦安北是否能降生。 无论下场如何,原著的人物不能缺了。 温淑颐的神情略有不自然:“你提他做什么?” “倘若让人知道你乱说话,你以为我父亲会放过你?” “乱说什么话?”宣朝歌淡淡道,“说你和贺北庭私奔,在学校中不务正业胡乱厮混,最终拿了个假文凭回来应付家里人?” 温淑颐惊惧道:“你乱说什么?!” “你没有证据。”温淑颐故作冷静,“没人会听你搬弄是非。” “我现在不说。”宣朝歌温声道,“你不妨猜猜我何时说。” 朝歌不敢的,肯定是在虚张声势。 温淑颐心想。 然而不论她如何看,那一双清寒冷漠的桃花眼中却不见色厉内荏的意味。 温淑颐不肯承认,那里面其实是一种近乎于高高在上的、戏谑且暗藏深意的神情。 第70章 我吃些亏倒也无妨 前来凑秋猎热闹的诸位夫人中,有将门的女儿,牵着高大的马匹模样很是从容。 也有不惯的,仍穿着不便行动的的裙装,站在马场边挑着人奉承。 宣朝歌更换了军制的骑装,与军官的装扮细节几乎如出一辙,然而剪裁合身,皮带束缚下的细腰盈盈一握,踏着长筒马靴的长腿行走间都仿佛流露出利落的飒爽。 她的长发尽数束起到了脑后,微微俯首牵起缰绳时,阳光落在她修长的后颈之上,如同映在雪里一般白皙透亮,令周围的夫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以前倒未见过女子穿军装这样好看得惊艳。 温淑颐看愣了片刻,从那举手投足间莫名看出了朝歌身后那份显赫的气场。 这本属于她,无论是秦铎还是上将夫人的名头,甚至是这身常人不能穿的军装。 倘若不是年纪小时行事武断,轻易将婚约弃之如履拱手让人,怎么会轮得到朝歌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温淑颐从小性子就野,又被家中娇养得肆无忌惮,不然也不敢做出逃婚的事。 此时趁着人多,她再忍不住心中恼恨,做出殷切的模样吹捧道: “秦夫人在元帅府闭门不出多年,如今前来秋猎,定是骑术精湛的缘故。” “不若我们来比一比,看谁先能取得山脚的旗子返回,就当给这秋猎添点趣味。” 宣朝歌看向她,帽檐下的精致面容白皙无暇依旧,冷淡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却未有回应。 海军总长温蒙峎与秦铎有师生之谊,宣朝歌未在众人面前给温淑颐难堪。 她却仿佛受到了鼓舞,得寸进尺道:“倘若夫人输了,记得将铸金翡翠镯还我。” 宣朝歌不知道什么镯子,神情有些莫名。 温淑颐想起舅舅传给她的话,牙都要咬碎了,不甘道:“你若是说没有,不说我,诸位夫人也不会信的。秦上将亲口说了曾赠与你。” 宣朝歌秀气的眉峰微不可见一动,心知自己是被拿出去当了借口。 既然是秦铎亲口说的,那倒是不好在众人面前拆他的台。 一位夫人恍然大悟道:“那可是百年前御赐的珍品,我倒是在元帅夫人手上看过,着实漂亮。” 顷刻后,她又反应过来此时赌约的深意,如同众人一般噤声了。 没想到朝歌这样得宠,不仅蓝钻给买,家传的翡翠镯也给了。 众位将领的夫人多是高门大户出身,谈及朝歌替嫁的事,除去觉得温淑颐行事荒诞之外,认为朝歌鸠占鹊巢的也不在少数。 她们从未将孤女入帅府的凶险看在眼里,只觉对方荣宠权势加身,眼见着鲤鱼跃龙门一般,让人心情复杂。 林夫人打圆场道:“以贵重之物做彩头,未免落入俗套,温小姐换个彩头罢。” 宣朝歌亦是漫不经心一哂:“既然是上将所赠,自然不能作为你我二人的赌约。” “更何况,你也无对等之物做彩头,未免不公。” 温淑颐的用词便是还,哪想过要什么对等。 她确实没有价值相当的事物。 “那么输者在晚宴时上台唱一曲吧。”温淑颐心念一转,笑道,“便是今天戏班唱的那场,想必秦夫人是会的。” 《锁麟囊》讲的是富家小姐落魄,贫女成为富户当家主母,却将最初赠予她财物的落魄千金奉为上宾的故事。 温淑颐意在嘲讽朝歌出身,亦谴责她不念恩德。 宣朝歌未有动气,却深感对方实在无耻。文学一二 当初温淑颐要贺北庭逼朝歌嫁秦铎,用心又何曾是让她享尽荣华富贵? 不过是想要自由,认为朝歌死不足惜罢了。 “倘若你输了呢?” 宣朝歌微微低着眼看她,眼睫遮掩下的神情似笑非笑,仿佛嘲讽:“我可不敢保证各位将军愿意一赏温小姐的戏腔。” 温淑颐不会唱戏,却急切地激将道:“不过是唱戏罢了,有什么难的,你连这都不敢应?” 宣朝歌淡淡道:“有何不敢。” 一听她应承,温淑颐环视四周,迫不及待地宣告:“诸位夫人作见证,莫要让人逃脱了惩罚才好。” 出身富贵的夫人们多少有些门第之见,心中偏向温淑颐,更何况秦铎权势滔天,洁身自好,还眼见着要独宠朝歌一人。 她们伺候自家其貌不扬、满腹花花肠子的夫婿尚且如履薄冰,朝歌怎能如此恣意? 树大招风,心理不平衡的远不止温淑颐一人。 “那自然不会。”白夫人笑盈盈道,“若是秦夫人赢了,我们可不会放过妹妹呢,即便是林将军亲自来说情,我们也要一览妹妹的风采才作罢。” 她说是不会放过温淑颐,实则念着温淑颐一个生在将门的千金,骑马总不可能输给朝歌。 与之对应的便是即便秦铎亲自说情,这戏朝歌也要唱的。 秋猎中的将领征战四方,近都锦绣园名声又大,不止林岩丘,其余不敢在秦铎面前提此事的军官,保不齐也捧过朝歌的场。 宣朝歌未对旁人话语中的小心思上心,只望向身边的马匹,接过佣人手中的缰绳。 系统:马被动了手脚。 宣朝歌倒是未料到温淑颐狭隘至此,怪不得明明对她的水平一无所知,便敢笃定自己会赢了。 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宣朝歌不匆不忙道:“我换一匹马。” “怎么好换?”温淑颐一急,“我们二人的马匹都是马场同样饲养的,你这匹的血统还比我的好些!” 温淑颐不甘自己做下的手脚,却心知对方看不出来。 朝歌的手掌细白,一如十指不沾春阳水的娇女,恐怕连辔头都未多碰过。 就算没做手脚,她出自温家,从小精于骑射,也肯定会赢。 更何况的确是不好换。 出身将门的夫人大多与温淑颐素有交情,同仇敌忾。 为了避免失控出意外,技艺不精的夫人们又骑的是小马, 此时气氛陷入白热化,反倒显得宣朝歌计较了起来。 众人眼中,宣朝歌却丝毫不急,漂亮的唇角勾了勾,好似善意地冲温淑颐道:“既然我这马好,便同你换了罢。我吃些亏倒也无妨。” 温淑颐安静了下来,哑口无言。 她不因自己的心机而心虚,此时却是骑虎难下。 旁人顿觉怪异,有人以为是温淑颐性情骄纵,倔劲上来了,也有人隐约猜到了什么。 午后秋日的风凉意浅淡,日光和暖,不远处的马蹄声逐渐近了,不少人转移了目光,望向来人。 纵马的人皆是军装威严。不知怎么,能做主的人竟全都来了。 第71章 将军这么怕我输了? 秦铎骑在高头大马上,乌黑的马鬃油光水滑,马身强健的肌肉轮廓上覆着绸缎般的皮毛,如同传说中的神驹。 他骑装笔挺,身后还挂着猎枪,手握缰绳,俊美眉眼间的神情却随意,流露出不怒自威的掌控感。 这令宣朝歌一时想起了看见秦铎的第一眼。 比起当初的全观视角,这样仰视的角度予人更多的压迫,仿佛他尊荣煊赫的一面这才暴露无遗。 身后的将领有些不明所以的,都在夫人们的莺声燕语中明白了此时的情况。 “赛马?” 听过前情,秦铎若有所思地停顿片刻,漫不经心笑道,“我若不让马,恐怕有人要怪我。” 谁敢怪你? 宣朝歌无言以对,却在众人的目光下察觉到些许陡然生出的异样。 秦铎的表现如此明显,摆明要袒护她,这比试无论如何也不会公平了。 林岩丘只将这当做年轻女子间的口舌意气之争,配合地大笑道:“既然秦上将要成全这场比试,我自然也要成人之美。” “秦上将的神驹,寻常马匹可跑不过,”林岩丘和蔼道,“外甥女便骑我这匹罢。” 将军舅舅都为她让了马,温淑颐顿感压力,只能佯装镇静地道谢。 秦铎利落地下马,牵马走向站在人群外看他的宣朝歌。 既然地位最尊的两位将军都让了马,站在地上,其余人也不敢骑在马上,只得下到地面上围观。 副官们正好趁此时机唤了佣人来清点猎物,动物的鲜血不时落在平坦的沙地上。 秦铎的马匹是军中精挑细选的纯血马,血统大有来头,体格高大健壮,站在女人身侧犹如桀骜不驯的巨兽。 宣朝歌要接过缰绳,秦铎示意她拿,手却握在另一头未松开。 他的乌照性情甚烈,但还算通人情,除非秦铎亲自应允的人,寻常马夫都控不住它。 “上马,会吗?” 秦铎低声问。 宣朝歌只得踏着马镫上了马,端坐在马鞍间,垂眼俯视方才还威风凛凛的秦上将,心想秦铎也是没什么架子,居然还会做牵马的活。 这样高低调转,他英俊立体的面容轮廓更显摄人,微扬下颌看她的模样眉目带笑,宣朝歌连他修长平直的睫毛都能历历数清。 他比宣朝歌高不少,宣朝歌只能先调马镫的高度。 女人细白的手拉拽着搭扣,他看了片刻,没忍住伸手去帮,仿佛真的甘当一个尽职尽责的副官。 马镫的搭扣压实后,宣朝歌扬了扬精致的下颌,示意他松手别碍事。 秦铎微皱眉,注视着对方白皙无暇的面孔,一时鬼使神差道:“不想比亦无妨。” 宣朝歌的眼梢稍一挑,漂亮的桃花眼显示出些许意外的神情。 秦铎微不可察地迟疑片刻,终还是说了:“没人能逼你。” “将军这么怕我输了?”宣朝歌反问道。 女人的声线动听,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轻轻一笑,似有些嚣张的意味:“等着罢。” 话音刚落,宣朝歌从容地驱马向前,目光不再停留在秦铎身上,只垂眸看着马匹。 秦铎并无此意,甚至一时不解自己的用意为何。 乌照从不会让他的人落败。 不想便是不想,秦铎走到今天也没有太多理由。无非是不愿身不由己罢了。 他百战功成,直至今日,他能干涉时局,敢对他妄加指摘却寥寥无几。 倘若朝歌想要恣意妄为,他想给便给,也无需太多深意。 旁人之间他们低语一番,朝歌对上将竟是连个殷勤点的笑脸也没有。 秦铎不以为忤,反而温和耐心得不似平常。 温淑颐嫉妒不已,又怨念秦铎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文学一二 当初她陷在贺北庭的甜言蜜语中,殊不知远在宁都的秦七少那样英俊绅士,无论骑在马上亦或独独青睐一人的模样,都犹如西方忠心克己的骑士。 即便没有如今威势,也称得上良配。 秦铎的马着实很好,外表看着仿佛难以规训,实则很有灵性,宣朝歌稍微适应过,马匹不多时便在马场内从容地奔驰起来。 宣朝歌的模样并不像生手,神情从容却认真,隐约流露出令对手心悸的笃定。 温淑颐丝毫不掩担忧,只草草在马场内驱马绕了几圈,便催促道:“走罢,秦夫人,总不好耽误大家太多时间。” 众人的目光全然被宣朝歌吸引。 她微微俯身,束好的黑发在鬓边散乱了几缕,凌乱落在脸侧。 她上衣仍是军制的肃然笔挺,纤细腰肢被褐色宽皮带束着,马裤与马靴包裹着修长笔直的腿,弯曲蹬在高大乌黑的骏马侧,肩章上未有军衔,却仿佛有着号令群臣的气势。 秦铎倏地心生些许莫名的不悦,隐约不愿让这么多人看到她。 副官的哨声响起,马匹犹如离弦之箭般奔出。 温淑颐以马靴的铜刺夹着马腹,驱使良驹提速。 朝歌的烈马却仿佛失却了烈性,从容慢跑着,在对手的全力以赴下落入下风。 秦铎直觉不对,然而他对胜负并无得失心。毕竟只要他在场,他夫人输了不想履约,任何赌约都要作废。 上将这样万人之上的将领,甚至无需他开口,旁人比他自己还怕他当众落了面子。 望山跑死马,区区平原对血统高贵的骏马而言却毫无难度。 胜利在即,温淑颐兴奋不已。 她眼见着旗子正在眼前,忽而听见身后的马蹄声愈发近了,腿都激动得有些发软。 怎么会比她想象中还快。 她死死盯着目标中火焰般飘动的小旗,紧赶慢赶,心中预感攀升至顶峰之时,只察觉到身边刮过一阵风。 黑色的阴影犹如乌云又似反常的电光,从她身侧错身而过,令一人一马追赶不得。 那一只毫无劳碌之色的纤纤素手抓起旗杆,竟是轻而易举地在高速中,从她面前不到两丈之远拿走了旗子,而后乌照返身,绝尘而去。 朝歌从马镫上站起俯身的动作轻松而娴熟,颠簸中,她娇妍的面容上仅有专注,一丝踌躇畏惧也不见。 如若不是技艺精湛的人,是绝对做不到的。 温淑颐挖苦捧杀她的话居然成了真。 第72章 当作你得胜的彩头 乌照返回起点,却未停步,耀武扬威似地绕着秦铎跑了一圈,而后才放缓步调。 宣朝歌脸上终于带上了些笑意,那双剔透的眸子看向秦铎,似有些隐约的得意。 那般神色一闪而逝,旁人没能从她宠辱不惊的面容上看出什么。 唯有秦铎笑了,戴着手套的手缓慢而矜持地拊掌两下,随后捉住了乌照的缰绳。 见得胜的竟是朝歌,周围的众人无不惊讶,赞声一片。 温淑颐的随后才归,眼眶已经染上了些不甘的红。 她看向宣朝歌身下的马匹,心中升起些许阴狠的悔意,只觉若不是对方的马好,得胜的便是自己。 只是秦铎正站在马旁。 他轻描淡写地扫视一眼周围,漠然而凌厉的目光却令温淑颐不禁避了避,只不敢直视他。 明明秦铎的容貌俊美如翩翩君子,与他对视的人却往往没有细看的胆量。 唯独被不期然降临的威势攫取所有心神,除了敬畏不做他想。 敢让他牵马的,许多人迄今为止只见过朝歌一人而已。 “如何?”宣朝歌促狭地问他。 宣朝歌高坐马鞍上,乌照亲近地以马首蹭着秦铎。 男人捉着缰绳,随手抚了抚马颈,淡淡答道:“刮目相看。” 方才空旷的草场之上,当乌照如他预料中那般离前方的马越来越近,女人纤细的身影沉着而灵动,如同要化在风中。 秦铎却错觉自己终于遇见了一个难以掌控的人。 副官接过宣朝歌手中的旗,想要扶她下马。 宣朝歌一扬手制止了,示意他让开,熟稔地踏着马镫跳到了地上。 隔着马身,她与秦铎相望,那副昳丽明艳的容貌仍是漂亮无害的模样。 如果不是她坐在马鞍上理所当然的气势仿佛一位女将军,秦铎或许还会以为她的顺从货真价实。 温淑颐见秦铎的目光仿佛只在面对朝歌时有些温度,心中恨极,却故作磊落道:“秦夫人当真是女中豪杰,我甘拜下风。” 她一心只想压过对方一次,就如同赌场中输红了眼的赌徒,不管不顾地道:“听闻此地的靶场便在不远处,不知何时有机会与夫人再比一场。” “不若温小姐先将戏唱了。”宣朝歌柔声细语道,“温小姐对《锁麟囊》如此偏爱,想是对此造诣颇深。” 白夫人也对着旁人笑道:“妹妹早也说了唱戏不难,我倒是羡慕她有一副好嗓子。” 温淑颐哪里会唱戏? 在众人不知真心假意的吹捧之下,她仿佛被架到火上烤,一时浑身都冒冷汗,恍然间不知自己为何会沦落此境地。 明明她的对手只是一位自卑怯懦的歌女。 林岩丘看着自己外甥女的神情,哪还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他皱了皱眉,心中隐约对这光有一副漂亮皮囊的后辈生出了些不满。 温淑颐在长辈面前惯会撒娇邀宠,林岩丘念及亲情,到底还是向着她,打圆场道:“我这外甥女惯会说孩子话,哪有在各位面前献丑的道理?弟妹到底是巾帼英雄,不似我们这些老人,没几年便跑不动咯。” 林上将转移话题,旁人自然忙着恭维他,温淑颐终于松了口气。 宣朝歌并未紧追不放。 温淑颐以为她是见好就收,众人以为这是审时度势之举。 秦铎深邃的眉目中似有揶揄:“你竟不与她计较。” 他偶尔惹了她不悦,说不得也要被刺几句。 此时有靠山,朝歌反而宽和大度了起来。 宣朝歌瞥了他一眼,毫不心虚道:“我是宽宏大量。” 说得好像她净会穷追猛打一样。 她当然不是来支教的,没打算给予温淑颐什么温和的挫折教育。 如果不是温淑颐死缠烂打,她根本不想在前期与对方产生接触。 蝴蝶效应谁也说不好,她干涉太多,只怕打草惊蛇。 万一温淑颐不和贺北庭厮混了,原著的男主要怎么出生? - 毗邻草场的丛林中风声飒飒,幽静中透着凉意。 远处时而传来鹰鸣犬吠声,却十分热闹。 宣朝歌仍骑着乌照,秦铎牵了一位副官让出的马来骑。 同样是良驹,高头大马的皮毛泛着犹如针尖铺就般的锐利光泽,随着肌肉起伏而流转不定。 除去大是大非之外,秦铎在寻常领域实则没有什么好胜心,因此在身边人眼里,他的喜怒时常难以捉摸,温和与严苛只在一念间。 只是将领间娱乐性质的秋猎比赛,秦铎与夫人在一处,除去一位随行的副官与一只猎犬,其余人自觉地不来打扰。 马匹奔驰到林间的溪水旁,秦铎的视线犹如鹰隼般逡巡于密林间,似是随口问道: “何时学会的骑马?” “锦绣园后院有一匹老马。”宣朝歌面不改色应付道,“摔几次便会了。” 秦铎侧目打量起她的神情,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若从逻辑来说,这等解释并非不能相信,秦铎见多了在某些方面天赋异禀的人。 只是从直觉来看,秦铎是不信的。 他目光中的审视丝毫不加遮掩,宣朝歌坦然垂着眼寻觅猎物的动静,片刻以后,想起了什么,忽而抬起浓郁的眼睫看向他。 “倒是将军,”宣朝歌的称呼还算恭谨,语气却全然不见敬畏,兴师问罪道,“何时送过我铸金翡翠镯了?” 还为她找了个小麻烦。 如果不是有系统看出温淑颐动的手脚,说不定还要横生枝节。 方青絮曾差人将镯子送来,秦铎对这些外物没兴趣,再贵重都不会放在心上。 来人只交代说是传家宝,管家便放进了库房,向他禀告过。若不是他记性好,说不定早忘了。 秦铎漫不经心问道:“你想要?” “不要。”宣朝歌恹恹地回答。 自秦铎返回宁都,各类人物送来的奇珍异宝比比皆是,宣朝歌这点倒和秦铎十分相似,都难以被这些事物讨得欢心。 她这般反倒令秦铎眼里生出了些笑意,似是少年人看见了什么感兴趣的事。 “若看上什么,令管家去库房取便是。”秦铎道,“当作你得胜的彩头罢。” 第73章 盯着我看做什么? 秦铎这一说,反而提醒了宣朝歌。 镯子不镯子无所谓,她想要的东西确实有。 “我为你圆谎,你要怎么谢我?” 此话着实直接,连跟在他们身后谨言慎行的副官都愣了愣。 秦铎却波澜不惊道:“还要怎么谢?” 宣朝歌盯着他,男人的侧脸在行马的颠簸中显得坚毅而疏朗,薄唇微动时唇角弧度柔和。 他的口风不严,宣朝歌顿觉事情有了希望, 然而为了十拿九稳,她先行道: “将军欠我一个承诺罢?” 秦铎心想,又是这种语气。 朝歌有一把好嗓子,一如传说中能让人忘却深仇大恨的商女, 然而说出的话也的确是狮子大开口,毫无忌惮可言。 这样不明不白的话秦铎向来不会应,现实中,他却问道: “何事?” “不难。”宣朝歌认真道,“对你来说容易得很。” 她并未再卖关子,直白道:“安则想同你回近都,想来并无不可。” 秦铎漠然提道:“你此前倒不是这样说。” 宣朝歌一愣。 那是多久以前。 她绝对没说过这话,要么是原主说的,那便更久了。 这记性真适合翻旧账。 见她沉默,秦铎疏离的语气微不可察地放缓些许,解释道: “近都情势复杂,不如宁都安稳,连城内两所大学都即将搬来与宁都大合并,你去凑什么热闹?” 秦安则年纪尚小,常年也不见对他有几分依赖,秦铎未曾想过小孩子会有这般想法,只当朝歌在借儿子的口提出要求。 倘若时局稳定,带了也就带了,实则却并非如此。在宁都,即便是他出意外,两人也有他的旧识照应,在近都则是四面楚歌,人人自顾不暇。 宣朝歌却道:“有将军在,如何不安稳?” 女人说这话的模样很是平淡,似乎就是这般笃信的,一双张扬明艳的桃花眼剔透纯粹,秋日映在她眼中灿烂如春光。 秦铎沉默片刻,望着她的目光有些许晦涩之意,流露出几分沉冷莫测的神情。 副官并未做声,却一直关注着他们的交谈,知道秦铎从未在朝歌的放肆下动过怒,此时却是真正开始考虑对方的话。 “这样,”宣朝歌忽而道,“若我能猎得比你多的猎物,便应承我,如何?” 还真是谈生意的架势。 不过敢于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嚣张。 秦铎倏忽笑了笑,在林中投下的日光间,那副俊美的面容竟有了几分少见鲜活的意气风流。 他微沉清晰的声线道:“你若猎得一只兔子,再与我谈罢。” 宣朝歌看着他,谨慎道:“如若猎到别的呢?” “都可。” 那还不简单。 她冲副官一伸手,满面惊诧的军官下意识看向秦铎,见上将首肯,这才取了猎枪递给她。 从这以后,宣朝歌便没再说话,只专注地盯着草丛。 狡兔三窟。 其实要系统立刻控制一只兔子蹦出来也不是难事,只是显得太容易了,恐怕秦铎会认为是运气好。 说起来他也够谨慎,只是谈而已,要求这样多。 但这样的人只有顺着才好相处,如果不是彻底的理念相悖,宣朝歌还没打算给事情增加难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系统提示以前,宣朝歌已然勒停马首,端起了猎枪。 系统:斜下方三点钟方…… 她微微眯起眼,扣下扳机。 枪声轰然响起,她细白的手因为猛烈的后坐力颤了颤。 猎犬这才狂吠着从远处奔回来,不多时迅猛一扑,衔起正在垂死挣扎的猎物。 血液顺着它嘴角的毛发流下,在极速奔跑中洒下一道红线。 宣朝歌放下枪,故作意外道:“今日的运气竟这样好。” 她并未刻意打中猎物的要害,若要深究,其实还算是猎犬咬死的。 不过略通枪法能打中动物已经令人意外,锋芒太过反倒难以解释。 秦铎看着她,深邃眼眸中的深意仿佛藏着能够看透一切的明晰,却最终没说什么。 宣朝歌知道他的意思。 那便是有的谈了。 - 宽敞的起居室灯光高悬,西式沙发的锈垫之上花纹细致,不远处却摆着中式的红木茶几座椅,是上一任留下的装潢。 秦铎在司令部过惯了不讲究的日子,也没多嫌弃,坐在沙发上的模样仿佛泰然自若的贵公子。 宣朝歌念着还没拿到手的永久阈值,一心只想要说服他。 倘若是绝对不能应承的事,秦铎连动摇的流程都不会有,此时有商量的余地,在宣朝歌心里就是十有八九会成功。 秦铎却仿佛念起了什么,漫不经心道:“听说你当初在锦绣园中算是个名角。” “昆曲唱得好。现在在还会唱么?” 他说这样的话,英俊的眉目间却全然不见轻佻,眼中眸光犹如寒星,不似欢场常客,反而更像正派君子。 可能是年纪比同等地位之人轻许多的缘故,他身上那股在千万枯骨中磨砺而出的肃杀锐气还未钝,因此也没生出那样圆滑的官僚气来。 宣朝歌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认真思索了片刻。 原主入了元帅府后,一身技艺是生疏了,但还是没丢。 如果一定要唱,要在系统的辅助下倒也不难敷衍。 “将军想听?” 秦铎不置可否,是习惯了他人揣测他的心思,此时的模样却不难猜,显而易见是想。 宣朝歌便问他:“听什么?” “随意。”他答道。 还真是。 宣朝歌对此没有偏好,也没有几分为难,索性拣了最出名的唱与他听。 锦绣园中清唱无需扮相,但凡朝歌上台,多的是人捧场。 朝歌的声音清亮动听,确实不负盛名。 秦铎低着眼若有所思,半晌微阖上眼。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宣朝歌思量着词曲,一心二用打量秦铎的面容。 许是没有目光作威慑的缘故,男人眼睫垂下时不再予人强烈的压迫感,浓郁的阴影落在他偏深的眼窝间,衬得那眉骨与鼻梁更加立体。 他未睁眼,却仿佛洞悉了宣朝歌的作为,漫不经心问道: “盯着我看做什么?” 宣朝歌曾经回答过,此时停了声,却没答他。 秦铎的记性确实好,不多时便想起曾经的对话。 好看。 第74章 我也想 宣朝歌迟迟没有说话,秦铎微挑起眉峰,看向她的眼神似有些复杂。 她低下眼避开秦铎的视线,长密的眼睫轻轻掩住眸中的神色。 落在男人的眼里便有些欲语还休的意味。 然而宣朝歌此举并非因为心虚或是其他,只是有些惊讶。 系统忽然提示秦安则的阈值浮动了五点,还是上涨的。 让她都摸不清头脑。 系统:……目前阈值为15。 系统:目标目前定位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处。 宣朝歌恍然大悟。 偷看呢。 果然这个小家伙最会装乖,哄睡的时候无比配合,一想玩就偷溜出来了。 系统:经过测算,目标的心理状态在宿主与目标父亲和谐相处时有所好转,建议宿主视情况调整将来的行为模式。 系统:元帅府的成长环境使目标缺乏安全感。 系统:在他心里,这个新的家也并不稳定,需要宿主加强心理暗示,以解决这个问题。 秦安则的性格沉静老成,或许是从小寄人篱下之故,在察言观色上也比同龄人敏锐许多。 在儿子面前,她与秦铎说是相敬如宾也不为过,客套有余,亲近自然不足。 若不是恰好有事相求,宣朝歌根本不会主动接近他。 即便对家庭关系再陌生,秦安则从小在大家族中见得多了,也知道一个家不应该是这样的。 和谐相处啊。 宣朝歌思量片刻,抬起眼看秦铎。 秦铎的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微抬着冷硬的下颌,黑眸漠然注视着她。 她站在起居室厚重的地毯上,走近两步,随意坐到了他身侧的单人沙发上, “怎么?” 秦铎问道。 “将军尊贵,旁人连看也看不得么?” 这是什么话。 秦铎倏忽不知如何回答,说能看不能看都不对劲。 不过他自然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似笑非笑道:“你不是有事要说?” 起居室空阔不聚音,如若两人对话不刻意抬高音量,二楼是听不见的,只能看见女人笑着与秦铎说些什么。 宣朝歌盯着他眉下的小痣,温声细语道:“如果您答应,便不必多言了。” 她这般预设好了,秦铎却还未预想过带她与儿子回近都是怎样光景。 他习惯于孤身一人,又向来说一不二。 一旦计划被干涉,他想到将来秦公馆会多了个女主人,便十分不适应。 不过细思来又仿佛无不可。 秦铎淡淡道:“理由。” “小则想跟你走。” 秦铎不置可否地看着她,似是在等她什么长篇累牍的陈述。 宣朝歌本没想那么多理由,迟疑了片刻,才又想出一个: “我也想。” 为了做出和谐相处的模样,宣朝歌离他比往常近些。 女人白皙纤瘦的手臂撑在沙发的扶手上,衬着繁复的刺绣花纹,莫名令这样时兴的款式有了些复古奢靡的意味。 她的长发落在背后,乌黑柔软如云雾,面庞与颈项却白皙如玉。 秦铎未刻意打量她,只是她这般模样映在他眼中,却令他心生些许反常的动摇。 沉默之时,宣朝歌往楼上瞟了一眼,看见一只扒在墙上的小手。 不知为何,她觉得有趣,看回秦铎,仍是没忍住笑了笑。 男人移开视线,望向桌上的古董花瓶,不动声色道:“随你罢。” - 宣朝歌将此事通知秦安则后,阈值成功涨到了25。 趁着阈值有所动摇,宣朝歌正巧有事带着他一同去办。 此前收购的产业已经步上正轨,收益颇丰。 最初她的本金是由系统调取,后来却是秦铎令管家送了钱来,堪称无本买卖。 由于实在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她计划将收益一部分定期捐给贫儿教养院,正巧秦家本身在创办教养院的董事会中,有一定的义务。 不然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未免浪费。 此举也不完全是为了教育秦安则。 过刚易折,过盈则亏,按照系统的说法,获得太多气运倾斜的人,将福禄散开些许是有好处的。 也就是多做好事。 因为有系统在监测,宣朝歌也不担心以后中间人侵吞太多。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事情办妥了,她不会计较有人从中得些小利。 宣朝歌没提前通知,便是想着来看看这儿的常态。 门房正在躺椅上呼呼大睡,她穿一身低调的布裙,牵着小孩,不声不响便进了门。 教养院中的孩子大多十分瘦弱,秦安则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十分好奇,左顾右盼时正好对上几个孩子的眼神。 “你瞧着如何?”宣朝歌问道。 秦安则迟疑了片刻,答道:“尚可。” 院落的设计宽敞大方,课间喧哗热闹,看起来便是寻常学堂的模样。 宣朝歌介绍道:“此处收养的大多是烈士遗孤,战后没有别的家人,便都到了这来。” 若是和平年代,寻常孩子或许会问“为什么要打仗”,此时秦安则并不以此为怪,反倒问:“为何要帮他们?” 他知道母亲是来捐钱的。 明明与宣朝歌没有关系。 宣朝歌没与他讲道理,反倒问道:“你可知道将领功绩如何得来?” 秦安则飞快回答:“打仗。” 又背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宣朝歌夸他:“想你也比我更明白。” “秦上将战功赫赫,然而他念及其余将士奋不顾身,向来不居功自傲,对待同袍亦是慷慨,因此才得人心。” 宣朝歌道:“既然受了他人的信任,担当多些责任也是情理之中。” 比起扭转理念,或许还是改变行为方式现实些。 先让秦安则明白正确的作为,或许有一天,他也能明白同情本身为何物。 即便不能彻底改观,能够令他在行事前多考虑几分,宣朝歌觉得也够了。 毕竟他险些要成为另外一个极端。 远处的院落传来一阵喧哗声,一个身穿长袍马褂的男人将一个小孩拎了出来,不耐道:“说了不收,莫要在此纠缠。” 一个老人凄凄切切地哀求着,眼瞧着就要跪下,却被男人断然呵斥道:“说了不行便是不行,你们这些乡下人怎么如此不讲规矩!” 第75章 我从不是正人君子 宣朝歌的眼睛眯了眯,忽然感觉手被小孩软软的手指攥紧了。 她低下眼看去,见秦安则望着那处的场景,眉头微微皱起:“那老人这样可怜,他为何还如此无礼?” 许是没有人亲身教导的缘故,秦安则的价值观是割裂的。 父亲会杀人,因此杀人无妨,先生曾教导尊老爱幼,因此不可不敬长辈。 弱肉强食是对,乐善好施也是对,他便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 宣朝歌眨了眨眼,忽而发觉此时是完全来得及的。 固然有三岁看老这一说,但秦家那点不受重视的仁爱克己,大抵也在秦安则心中留有一些影子。 老人已然满面悲意,急匆匆辩解道:“我儿子曾经是秦元帅手下的炊事兵,三年前战况惨烈,连他都……” 男人却粗暴打断道:“没有介绍信,你说什么都没用。” “几块大洋便能让人写一封,你怎也听不进去?” 竟是被做成了生意。 教养院的规矩是只收容孤儿,却允许烈士后人免费入学。 宣朝歌明白了前因后果,再也无需多想,走上前去,打断道: “老人家,您留下地址,稍后便有人来引令孙入学。” 男人赫然看向她,满面意外。 “您是……”老人仓惶地问道,又匆匆要跪下。 宣朝歌搀着她,看似柔弱的手臂却沉稳如山,令她只能站着。 “不必如此。”宣朝歌温声道,“让您为难,本就是这人渎职的缘故。” 方良新原本还有几分慎重,此时却是火冒三丈:“你是谁,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无论你是哪家的人,知不知道没有我准许,谁人都进不了这门?” 虽然调到此地不久,但方良新对董事会中认捐人员一清二楚,又仗了元帅府的势,狐假虎威,连小股东都不看在眼里。 自秦家的产业易主以后,方良新没了中饱私囊的肥差,只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个小小院长。 那些做慈善的高官富户只管拿钱,从不涉足此地。 他平常面对的只是一些没权没势的普通人,让他态度好几分都嫌浪费。 “哦?”宣朝歌好奇道,“你是哪家人?” “我正是得了元帅府的命令来的。”方良新冷笑道。 在这宁都,有谁的地位能逾越过元帅府? 前有秦正,后有秦铎。 这荣华富贵足以叫鸡犬升天。 几个孩童正扒着别院的门框偷看,听见脚步声,才匆匆跑走。 门房大声叫道:“大人,有来客!” 又是谁? 方良新以为又是来打秋风的,不耐望去,却是个高大挺拔的军官,领着两名账房先生模样的随从。 他的眼珠一转,心中怔忡,赶忙迎上去,殷勤道:“苏副官,这是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苏荣佐对他稍一颔首,却是看向他身侧衣着朴素的女人,恭敬道:“夫人。” 方良新猛地转头,满眼惊惧,干巴巴地问宣朝歌:“您是……” 宣朝歌望着苏荣佐,语气平淡:“滥用职权,中饱私囊,你们是如何处置的?” “夫人想交予司法部还是私下处置?” “他是元帅府中人。” “那便由我们处置了。”苏荣佐恭敬道,“定会让他记住教训。” 方良新想起秦家私刑的手段,面部肌肉颤抖,语无伦次:“我不是……我姑姑是元帅夫人,你们不能……” “她很快便顾不得你了。”宣朝歌道。 - 秋日天干物燥,元帅府走了水,从东院烧到了西院,所幸并无伤亡。 火灭以后已经是黎明时分。 方青絮精疲力尽,却习惯性地前往侧室检查自己的私库。 只见一切都寻常。 她扫视过室内,目光触及地上一点闪光之时,瞳孔微微一颤。 那是不知道什么人落下的一枚金叶子。 她私库中随处可见的硬通货。 - 元帅夫人的私库竟遭了贼,捉到罪魁祸首之时,财物早已所剩无几,一部分偿了赌债,大部分不知所踪。 然而有心人都能看出,此举并非表面那样简单。 什么样的人能欠下这样多的赌债,又胆大心细到勘破所有防卫,甚至能将数目巨大的财物及时转移走。 方青絮此前将许多产业都换了现银,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近都秦公馆则是在几日前迎来了主人。 佣人在漫长安静的走廊中往来,不时有军官路过,消息不久便传到了秦铎耳中。 得知元帅府之事时,秦铎连眉头也没动一下,便道:“不必管。” 府中产业并非全在方青絮手里,族内资产维系一府人生活绰绰有余。 只是方青絮不要想像从前那样阔绰硬气。 秦铎从未想过从中得到什么,此时也只有置身事外的淡漠。 宣朝歌随后便敲门进来了,素手搭着书桌,十指青葱般纤细,面上笑盈盈地看他,其中意味昭然若揭。 “这便是你让我担待的事?”秦铎似笑非笑道,“从哪学来这些野路子。” 宣朝歌满面坦然,轻嗤道:“她不仁我不义,这叫以牙还牙。” “元帅夫人经营不善,亏损实在多,我还未和她计较利息。” 秦铎盯着她明艳张扬的桃花眼看,没有做声。 “我不会赶尽杀绝。”宣朝歌心想秦铎多少顾念旧情,解释道,“只是如若她自己走入绝路,不能怪我。” 秦铎英气的长眉却一挑,眼中终于露出几分好笑般的意味:“你未免对我有什么误会。” “我从不是正人君子。” 他的声线低沉而正派,宣朝歌却莫名想偏了一点,沉默了片刻。 秦铎随意道:“做便做了,不必解释。” 宣朝歌看了他片刻,随口问:“将军不怕我胡作非为,招致祸患?” “倘若捐款也算祸患。”秦铎淡淡道。 宣朝歌这才想起自己还未亲口与他交代此事,弥补道:“教养所开销不大,捐款于你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我未怪你。”秦铎眼中却似有些许笑意,转而道,“即便任你挥霍也无妨。” 他狭长凌厉的眼专注望着宣朝歌,俊美的面容上偶然流露出令人心悸的柔和。 这般神情说深情太过,但总让人错觉他是坦诚的。 身居高位的人心思向来千转百回。伴君如伴虎,落到军阀中亦是一样的。 宣朝歌只将此当做试探,谨慎道:“自然不会,我的心愿仅此而已了。” 秦铎的语调不露声色,暗藏隐晦的意味:“是么?” 不知为何,秦铎却发觉自己的心愿并非仅此而已。 第76章 这种事哪是她做的? 即便风声鹤唳之时,近都的街头仍是人声鼎沸的喧闹光景。 暮色四沉,漆黑的轿车在众人的避让中驶过,留下一阵严酷不容情的风声。 秦铎尚且年轻,在宁都的辈分并不高,只是地位尊崇,人人称一声“秦将军”,与其他元帅府后人区分开。 然而在近都,倘若有人称呼“秦爷”,常人脑子里率先想起的人只有秦铎一个。 秦公馆门前,两侧的警卫齐齐肃立敬礼,而后院门打开,轿车驶至公馆内的车道上,到达灯火通明的洋楼前方才停下。 秦铎下车之时,宣朝歌正好牵着秦安则走出来。 小孩走路有些蹦蹦跳跳的,白皙的小脸上满是雀跃,看起来心情很好,喊道:“父亲!” 秦铎应了声,问道:“要出去?” 秦安则高兴地答:“功课做完了,娘亲带我出去玩。” 此时院里的灯都亮起了,暖黄的灯光落在草木与人影之上,男人的目光都被映衬出些许难得的柔和意味,低着眼注视他们。 宣朝歌穿着时新的连衣裙,外披着一件精致的短外套,动作间依稀可见细软的腰肢被束得盈盈一握,裙摆下的脚踝纤细白皙。 她的手被小孩攥在手里,摇摇晃晃的,分明容貌娇媚,却显现出些许天然的率性。 她望着秦铎,漂亮的眼眸在灯光下被映出清水般的质感,语气略带愉悦地答道:“今日有市集,我和小则去看看。” “让人同你们一起去。”秦铎道。 他看向身侧的跟随的副官,其中一人立即上前,恭敬道: “将军。” 秦铎吩咐道:“你跟着去罢。” 秦铎在外开会回来,少见没有穿着军装,而是穿一身中规中矩的西服。 他的身形高大颀长,宽肩长腿被挺括的衣料衬托得显眼至极,举止随意,军旅生涯为他带来的挺拔严峻之气却未曾被消磨。 然而单论相貌,他的面容却令人难以想起这人的过往与杀戮血腥相伴,眉目俊美疏离得犹如上天精心雕琢而成。んttps:// 穿着西服的模样就如同杀人不见血的斯文政客。 反正不是做见不得人的事,宣朝歌倒未在意秦铎的谨慎。 她低下眼看了眼秦安则,小孩微微仰着脸,长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清澈的眼中有些许隐蔽而胆怯的希冀。 宣朝歌忽而想起曾经系统的提醒,随口问道: “将军去吗?” 一起逛街倒是一家人该做的事。 反正秦铎不答应也没损失。 顷刻后,她也发觉此举有些荒谬,秦铎跟着去的可能性实在小。 且不说秦铎的性子本来就淡漠,对普通人引以为乐的物件都无甚兴趣,更别提逛集会这样在他眼里压根无意义的事。 那是平常人家才凑的热闹。 秦铎原本转身要走,闻言步子顿了顿。 秦安则期待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秦铎站在洋楼门廊前,神情仍是令人难以捉摸的平淡,却道:“走吧。” 宣朝歌轻轻挑了挑眉,一句“你先忙”停在了嘴边。 居然就这么应承了。 秦公馆位处闹中取静之地,距离人流最旺的街区有一些距离。 车开到附近便开不进去了,被汹涌的人潮堵在路边。 秦安则难得有凑热闹的机会,尤其是父母都在他身边。 叫卖声隐约透过车窗传来,他忍不住靠着车窗往外看。 自从宣朝歌亲自照看他以后,秦安则的脸变圆了一些。 他的下巴仍可见尖俏清秀的轮廓,脸上却都是软软的肉,贴在玻璃车窗上,看着十分可爱。 宣朝歌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另一侧的小包子脸,非常有手感。 “到了吗?”他欣喜地叫道,“我看见了!” 司机转过头道:“人太多,车开不进了,将军。” “我们下车走过去罢。”宣朝歌早料到这件事,丝毫不意外道。 她瞥了一眼秦铎,便将车门打开了,顿时喧闹的人气都涌进了车内。 秦铎打量着前车窗外的场景,神情不见喜怒,漠然颔首,打开了另侧车门。 许是兴奋过头的缘故,秦安则身上已经不见那股阴郁的沉静,一双漂亮的大眼里落满了照亮集市熠熠灯光。 车门一开,他便跳了下车,往外走了两步。 宣朝歌只得勾住他的后领,难得严厉地教训道:“莫要乱跑,当心走丢了。” 秦铎关上车门,绕过车尾往那侧走去,心想朝歌平时只训他不训儿子,此时倒是知道教育了。 而后便听见女人轻缓的嗓音道:“万一走丢了找不着,娘亲可要伤心死了。” 秦铎:…… 朝歌的声线天生温柔,即便她放冷了语调,也不见几分凶悍。 内容更是和训斥绝无关系,这要是有用才见鬼了。 没想到本是顽劣年纪的男孩却停下了步子,很有责任感似地把自己肉肉的小手塞到母亲手里。 “不会走丢。” 他声音稚气,却故作老成地哄道。 秦铎的步伐未有停顿,也分析不清此时让自己有些心软的情绪为何。 路过时,男人垂落目光,随手抚了抚儿子柔软的发顶。 秦安则偏了偏头,看向他,神情似乎有些茫然。 宣朝歌随后便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 “目标阈值提升5,目前阈值总值30,恭喜宿主。” 华灯初上,街上人来人往,穿着各式衣装的都有。 行人杂乱,不留意便会被挤到。 过了一会儿,秦铎稍稍侧身,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一个没看路险些踩到小孩的路人。 凑热闹果真需要些见缝插针的天赋,宣朝歌思量片刻,稍稍俯身,想要将秦安则抱起来。 秦铎偏头看她一眼,猜不透她这样凡事亲力亲为的习惯什么时候才会改。 这种事哪是她做的? “我抱吧。”秦铎开口道,声线微沉,在喧闹的街头仍十分清晰。 宣朝歌站直了,秦安则便十分配合地被转手,在秦铎抱起他时伸手搂住了男人的颈项。 秦铎的动作有些生疏,但听话的孩子总是好抱的,软绵绵又轻巧地挂在他身上。 与他熟稔的所有物件都不同,没有血腥亦或书卷僵冷的墨水气。 恍然间,秦铎发觉这竟是世间少有让他觉得全然无害的人。 孩童欢欣雀跃之时,仿佛便能令秦铎感同身受他心无忧虑的天真。 第77章 找糖人玩去了吧 秦上将在外人口中风评固然好,实则并不平易近人,宣朝歌也没想到他会这样配合。 或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虽然秦铎表面上并不见明显柔和,然而小孩指着一个摊位前的糖人激动得直扑腾,他又心领神会地往那处走。 人流拥挤,宣朝歌见他眉头不悦地微皱起,觉得有些好笑,随口道:“说起来,倒应该叫副官跟上才妥当。” 秦铎瞥了她一眼,却道:“无妨。” 秦铎在要事上寸步不让,但是并不会在买糖人时讨价还价,以一个冤大头的价格买了糖人。 宣朝歌欲言又止。 秦安则盯着做糖人的师傅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宣朝歌,捉着她的手冲秦铎说道:“娘亲也要。” 宣朝歌盯着他精致的小脸,笑盈盈道:“谢谢安则,娘亲不用了。” “多做一个。” 秦铎似乎听话只听了一半,漠然对着摊贩道。 多做一个谁拿? 宣朝歌微挑起秀气的眉峰,想到要和谐相处,姑且原谅了他的擅作主张。 看在秦安则的确很高兴的份上。 宣朝歌早知秦安则好哄,却没想到这么好哄。 光抽空逛一次集市,阈值便断断续续升高了。 仿佛只要令他体会到些许幸福或快乐,过往的憎恨便可消散。 只是这一切,目前都建立在秦铎在场的前提下。 这样一想真的很可怜。 似乎被她的想法触发了回答机制,系统忽然道:目标对自己降生于一个破碎的家庭心存执念,十分羡慕秦家其他孩子拥有父母的宠爱。 系统:因为宿主能给予的部分已经无需质疑,只要令目标发觉秦铎的感情外露,阈值的提升便会事半功倍。 果真是这样。 宣朝歌并不意外,只思量着怎么趁秦铎配合多存些阈值。 宽敞的街道被往来的行人充斥着,好在秦铎身材高大,不仅找起来容易,跟在他身后走路也并不费劲。 他样貌斯文讲究,出手大方,随意地走在街上便十分引人注目。 如果不是显而易见有妻有子,秦铎来到此地的便像传说中深情内敛的贵公子,简直令人观之便心生诸多幻想。 不时有女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见男人眉目疏离冷峻,偶尔留意身后女人的神情却流露出几分微不可察的温和耐心。 模样精致的孩童被他抱在怀里,粉雕玉琢的五官贵气逼人,显而易见是千娇万宠的小少爷。 如果是半年前,秦安则从未想过自己会过上今天这样的生活。 更小的时候在梦里发生的,知道自己家与旁人不同后再不敢想的。 父亲对他予取予求,母亲亦是对他偏宠无比。 他知道秦铎在外威风八面,对别人不假以辞色,也发觉秦铎在家中并非如此。 旁人说的未必是真。 置身于嘈杂的人间烟火中,秦安则倏忽察觉元帅府的孤苦无依早已远去,此时的家才是真的。 - 秦上将今日前往邻市开了半天会,加上往来车程,基本上琐事都未处理。 属下不敢加以置喙,禀报的声音依旧公事公办。 秦铎却看得出他们心中意外。 秦铎自己亦想不出破例的缘由,仿佛碰巧朝歌问起,他便去了。 手下人离去没多久,书房门又被没规没矩地推开了。 秦铎无需抬头都知道是谁,毕竟这秦公馆中,只有一人对他时常毫无敬畏可言,甚至连忌惮之色也少有表露。 “何事?”他沉声问道。 秦铎没有刻意威慑旁人,然而面无表情之时便显得十足威严。 许多时候只轻描淡写一瞥,身边人便要战战兢兢。 女人的行径任性,被他一问,却是温声细语问道:“秦爷忙完了罢?” 秦铎抬眼看她,漆黑凌厉的眼中暗藏些许诧异。 宣朝歌穿着睡裙,些许繁复的款式得体而贵气,柔软的衣袖垂到白皙纤瘦的手腕间。 她的盈盈细腰被腰带松松束着,裙摆下小腿笔直修长,予人易碎般的美感。 秦铎见她这样好声好气的模样,便知她是又有所求。 果不其然,宣朝歌道:“安则要睡觉了,你去哄哄他。” 你让我去哄孩子? 秦铎匪夷所思。 他的声线微沉,带着些好笑般的嘲意:“睡觉还要哄?” 宣朝歌理所当然:“嗯。” 让你哄就哄,别管那么多。 她笃定地看着秦铎,见他的神情中并无抗拒,然而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秦铎评价道:“溺爱太过。” 宣朝歌:。 再不溺爱就要黑化了,懂? 她理直气壮道:“这不过是寻常父亲应做的事,连这都没做过,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显然不会。 秦铎的眉目深邃,眼眸漆黑冰冷,唇线凉薄,如果一定要评价,只能让人看出寡情的意味。 他质疑地望着宣朝歌,到底没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最终秦铎只道:“仅此一次。” 宣朝歌并未在意他毫不动容的语气。 反正成功了。 秦铎对秦安则不坏,偶尔流露出罕见的生疏,甚至让人觉得有趣。 他在外人面前高不可攀,这样的耐心已是难得。 人是会变的,崽那么可爱,肯定能潜移默化地让他学会服软。 - 走廊深长,男人略微落后半步,高大的影子落在地毯上。 女人身姿窈窕,长发落在纤细的腰间,缱绻妖娆,犹如一个漫不经心的迷梦。 宣朝歌推开门,昏暗的灯光落在床边,床上被子堆成一团,空无一人。 宣朝歌的心猛地跳了跳,脑中不由闪过数个不祥的猜测。 片刻后才听见系统提示:目标的定位正在书房的沙发上。 她气得差点笑出声,却放下了些心,而后又提起来了一些。 夜游被捉到了。 糟糕。 “人呢?” 秦铎的语调低沉而危险,似也联想到情势下四伏的危机。 他眉心皱起,鼻梁的侧影高挺锋利,狭长凌厉的眼眸中戾气大盛,望向宣朝歌。 女人却丝毫不见畏惧,清透的桃花眼宛如湖水般平静,慢条斯理道:“……睡不着去玩了。” 为了避免小孩挨骂,她先告状道:“谁让你犹豫那么久。” 秦铎闭了闭眼,唇角抿平,表情略有不悦,语气却缓和了些许:“他在哪?” 宣朝歌随口回答:“找糖人玩去了吧,” 秦铎:…… 糖人有什么好玩的? 第78章 秦铎只是在陪秦安则玩 可能是曾经少有见面机会的缘故,秦铎与秦安则相处并不像寻常父子。秦铎待人疏离有度,和儿子相处时言行也内敛。 然而秦安则在街上但凡看上什么,他无需思虑便会买下。 也就在那时,他才暴露出几分做父亲的生疏来。 秦安则的性格像只小狼崽子,却十分嗜甜。 大晚上不能吃太多糖,还是宣朝歌做了恶人,不允许小孩把糖人全吃了,让他摆书房里看着。 没想到还真跑去看了。 为了避免秦铎又把秦安则当成下属训,走向书房时,宣朝歌先行道:“不许骂他。” 秦铎漠然道:“我何时骂过他?” 他在军中见惯粗人,真发起怒全场俱寂,哪会像在秦安则面前那般,动不动被朝歌拆台。 更何况他在家时的言辞已经是温和到令下属意外的程度。 “凶也不行,”宣朝歌警告道,“不然我和你没完。” 秦铎不置可否,伸手打开门,走廊的光线霎时照进了昏暗的书房中。 坐在沙发上的小孩倏地望向门边,漆黑剔透的眼眸仿佛黑暗中小猫的眼睛,圆溜溜的,映着暗光。 看起来有点炸毛似的惊恐。 宣朝歌憋了憋笑。 “玩什么呢?”宣朝歌轻声问道。 女人柔和的声线并不严厉,语气甚至有些好奇,听着便是完全没有动怒。 虽然秦铎和门神似地站在旁边,秦安则却知道自己不会被责怪了。 “看……看书。”他板着一张精致的小脸,肃然且严谨道,“看完休息一会儿。” 很好。 还会夜视呢。 窗外的月光透入没开灯的书房中,秦安则怀里还抱着本书,虽然实际上抓着两个糖人不知道在玩什么,但也是有可能看过书的。 他不看秦铎,与宣朝歌对视的模样却十分理直气壮,神情中毫无心虚之色,大概是知道母亲对他纵容的缘故。 小孩自娱自乐的模样有种在大人看来有趣的稚气,让人难以责怪。 宣朝歌瞥了眼秦铎的脸色,见他的眼神不似之前那样阴沉,此前应该是担心的。 秦安则偷偷瞟了下父亲。 秦铎刚想说话,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了一下,漠然的目光便望向了宣朝歌。 女人威胁地看着他,一双秋水般的桃花眼中,神情却不怎么和善。 不许骂。 要哄。 秦铎倒没觉得小孩有错,只打算训几句,联想起宣朝歌教训秦安则的语气,又心知自己随口训斥,在对方看来可能也严苛得过分。 “晚了,去睡吧。”秦铎斟酌道。 秦安则隐蔽地松了口气。 他顺从道:“是。” 小孩跳下沙发,把糖人插回架子上,往门口走的样子顺从又怂唧唧的,可爱得紧。 他手短腿短,慢吞吞地挪到宣朝歌面前牵她手,一点也看不出杀人如麻的雏形。 无论心中反骨再重,他在母亲面前总是又软又乖的模样。 宣朝歌看着有些心里不是滋味,隐晦地望了秦铎一眼。 你哄人睡觉就一句“晚了,去睡”吗? 秦铎默不作声与她对视着,分明明白她的谴责,却无动于衷。 他伸手摸了摸小孩漆黑柔软的短发,却感到鞋面一重,女人精致的绣鞋牢牢踩上西式皮鞋光滑漆黑的表面,显而易见不豫。 在晦暗的光线下,这般场景却莫名生出几分暧昧。 秦铎倏地笑了声,不知是气的还是如何,只得语气还算温和地对儿子道:“若是喜欢糖人,明日再令人给你买。” 他声线低沉,出言便有些不容置疑的意味,倒也不怎么像哄人。 但已经十分不同寻常。 秦安则倏忽扬起脸看向父亲,清凌凌的黑眸中似有意外的神色。 居然没怪他。 还有新的糖人! 男人低垂着眼眸看他,高大的身影遮住来自走廊的灯光,沉稳可靠如山,是他心中英雄般的人物。 在秦安则眼里,世间没有人的威严能比得上自己的父亲,景仰之余又敬又怕。 然而此时秦铎看着与平时无二般,又或许因着站在朝歌身侧的缘故,显现出刀剑入鞘般的内敛之意,令人想起古书中君子如玉的描述。 秦安则攥紧母亲的手,似乎从中得到了某种鼓励,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男人,小声道:“明天要冰糖葫芦。” 秦铎微挑眉,应承道:“知道了。” 秦安则笑起来,长密的睫毛眯起些许,看向宣朝歌,精致的小脸从秦铎的角度看来简直圆润得像个小包子。 秦铎面不改色,但还是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 比起他带枪茧的指腹,小孩的皮肤软得近乎脆弱,手感异常的好。 怪不得朝歌总是没事就薅几下,逗小猫小狗似的。 - 来到近都以后,宣朝歌原本以为温家的人会使些绊子,而后才发觉对方似乎是不敢的。 远离了父辈的荫蔽,秦铎的权威在近都反而更盛,社交圈中众位夫人都对宣朝歌十分恭敬。 秦铎并未有意在近都为夫人立威,言行间却已然将袒护之意显露无疑。许是手下人见风使舵的缘故,秦夫人在报刊上的声誉简直风头无二。 连曾经在贫儿教养院的无心之举都被翻了出来。 宣朝歌本意并非如此,然而她与秦铎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他手下人要借机收揽人心,倒也无妨。 任公馆的大太太邀宣朝歌去募捐义演时,她思索片刻便答应了。 回到秦公馆,佣人上前来接宣朝歌脱下的大衣,她随口问道:“将军回了吗?” 女佣笑着答道:“将军同少爷正在马场跑马。” 秦公馆的占地宽广,甚至开拓了一片草场,专门用于养马。 秦安则来到近都秦公馆不久后,秦铎的属下送来一匹矮脚马,供少爷驱使。 宣朝歌穿过洋楼,沿着院落中的小径走了一会儿,不多时便看见了宽阔的草场。 一高一矮两匹马已经跑远了,漆黑健壮的纯血马伫立在原地,马背上的男人勒着缰绳,正在等待小马载着年幼的儿子奔到他身侧。 矮脚马浑身雪白,毛茸茸的,载着容貌精致的小少爷,被高大的骏马衬得像羊羔一般。 说是跑马,其实秦铎只是在陪秦安则玩。 第79章 你这样心软又是为何? 如果让清楚秦铎性情的人来看,恐怕很难想到他会有心做这样的事。 风吹草低,隔着草场呼啸的风声,秦铎漫不经心的目光望向宣朝歌。 而后他垂下眼看刚到达他身边的秦安则,骨节分明的手往女人所站之处指了指。 秦铎肩上军制的披风在风中猎猎地飘摇着,厚重而挺括,衬出令人心悸的冷峻之意。 小孩身上亦是相似的打扮,然而毛呢披风上多了带毛领的帽子,簇拥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看着就让人心软。 秦铎一指,秦安则才看见宣朝歌,剔透的眼中浮现出几分兴奋,白毛的小马听从他的号令,迈开短腿往草场的方向跑来,模样有股可爱的张扬得意。 待儿子跑了一段,秦铎才随意地驱马上前,只是乌照压根不把小矮子马看在眼里,似乎有意炫耀般后来居上,领先许多,到达后还放缓速度绕着女人走了两步。 宣朝歌莫名体会到了它的骄傲,好笑般抚了抚骏马的鬃毛。 秦铎下了马,军靴踏上冬日已见萧条的草地,在矮脚马到达时一手捉住了它的缰绳。 小马停了步,秦安则立即松了手,上将便随意将小孩一手搂了下来,抱玩偶似地揣在臂间。 远处看不清,现在凑近了,宣朝歌才发现小少爷的模样并不如何从容,漆黑的毛呢斗篷上都是枯草,脸上也有一点可疑的灰尘。 “怎么脏兮兮的?”她温和地问道。 秦安则像只刚在泥地里玩过泥巴的小狗,一边乖乖地被宣朝歌拿手帕擦脸,一边没心没肺地道:“摔在草上了!我还滚了一下。” 宣朝歌:…… 平时好好一个孩子,既干净又讲究,在亲爹身边就变得和野人似的。 宣朝歌面无表情地看向秦铎。 男人挑起眉峰,俊美的眉目间尽是坦然,解释道:“下马摔的,无妨。” 秦安则并不娇气,爬起来拍拍草便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人小重心低,马也矮,摔了滚一圈就没事了。 宣朝歌并没打算在这方面找茬,她虽然对秦安则纵容,却也没打算娇养太过,只是道:“先生等候许久了,你莫要总带着安则旷课。” 玩也挑下时间,不然把心玩野了,别人不好教。 秦铎愣了片刻,疑惑道:“怎的没人提醒?” 谁敢打扰你。 宣朝歌无奈地揉了把秦安则软绵绵的脸,认真地对小孩道:“你父亲贵人多忘事,以后多教教他。” 秦安则一脸正直地应了声,开始列举自己的课程表。 反正是父亲一定要带他玩的。 他一个小朋友只是喜欢骑马,还摔了一跤,无助又可怜,能有什么坏心思? 秦铎:…… 任诚笃在宁都有教职,没有离开的打算,便推荐了他在近都的好友来教导秦安则念书。 按照系统的理论,如若知道剧情,气运的倾向总是有迹可循。任诚笃身为日后男主的恩师之一,身边都是能成大事的人,此时就近来教秦安则的人亦是留名青史的人物。 许是宣朝歌的行事得人心的缘故,这位栋梁之材待她尊敬,教导秦小公子也十分尽心。 看佣人把秦安则拾掇干净送去上课以后,宣朝歌随口提道:“管家说,岑夫人过几日来拜访。” 秦铎漫不经心地“嗯”了声:“你看着办。” 我不想办。 宣朝歌侧目看着他,眼神中的意味昭然若揭。 岑夫人是秦铎的亲姨母,嫁入了富户做姨太太,数年前熬成正室。如今她能在秦铎面前有几分情面,大抵是曾经在秦铎困顿时没有落井下石的缘故。 原文中这位夫人对温淑颐很是喜爱,最宠爱她所生的嫡子秦安北,从这点来看,便不像能与宣朝歌有话可谈的人。 秦铎的神情平淡,显见不在意这类小事,如今也没有交代什么的意思,想来对方也不重要,宣朝歌便不放在心上了。 秦铎还需出门,将骑马时挡风的披风脱了,递给一旁的佣人。 宣朝歌从女佣手中接过军用的大衣递给他,他随手披上了,高大的侧影挺拔而威严,流露出比冬日更凛冽的寒意。 宣朝歌打算趁这个机会将事情交代完,随着他向门外走,又道:“我应了任夫人的邀在义演露面。” “任文远?”秦铎道。 宣朝歌点点头,的确是他夫人的主意。 “到时候上台走个过场,就当做好事了。”她说。 秦铎对此略有耳闻,却问:“捐多少?” 闻言,宣朝歌心生某种预感,果不其然,秦铎漠然道:“我尚未吝啬到要你抛头露面的程度。” 宣朝歌微微挑眉。 先不说他话中那股专断的意味,只是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乱世之中人人自危,多的是浑水摸鱼的人,做好事也要讲究些。 薅奸商的羊毛不比自己出钱香吗? 她只走个过场,不仅对秦铎名声有利,看在秦铎的面子上,近都受官僚控制的资本也要放些血。 “你何时变得这样迂腐了?” 女人的语气有些许揶揄的意味,清清淡淡道:“几家银行敛财无数,怎好让他们独善其身?” 系统:宿主小…… 宣朝歌一分心,茫然地眨了眨眼,以为系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提醒。 不料脚下忽然磕到一个硬物,被绊得一个踉跄。文学一二 秦铎眼神微动,下意识一揽。 女人的腰肢纤细,轻软的躯体便被他搂在了坚实的臂间。 系统:小心脚下。 宣朝歌原本不觉得什么,被系统一提反而气了起来。 延迟也就算了。她一心二用看路,顾着听系统说话自然没注意了。 秦铎扣着她的腰沉默片刻,宣朝歌抬眼看他,见他颈项与下颌轮廓利落冷硬,垂着眼看她,喉结微动了动。 他狭长凌厉的眼眸漆黑冷淡,却有些罕见的不自然。 “只明白教我做事,看路却不会?”秦铎似笑非笑道。 宣朝歌站稳了,忍气吞声地推开他的手。 秦铎站定在原地,声线沉了些许:“赈灾济贫自有专人去操心,你这样心软又是为何?” 心软。 宣朝歌心想这误解还真是深了,当然不能把系统的气运分析和他原原本本说,只道:“将军从小锦衣玉食,自然不在意。” 秦铎注视着她,凉薄的唇角抿平些许,鼻腔间溢出一声笑,带着些许复杂的嘲意,却不像是对她。 “罢了。”秦铎道,“你要去便去吧。” 第80章 解释成了金屋藏娇 秦铎应承过以后,此事就此步上正轨。 城中的舆论受军阀所控,事关军情如此,涉及到重要人物也同样。 近都派系复杂,诡异的是无论是否与秦铎一系有关,报刊言论间都是清一色的夸赞。 敏锐者却能从中看出些许暗藏的意味。 吹嘘太过,似有捧杀的嫌疑。 甚至有人拿朝歌与国内有名的旦角作比,称她当年在锦绣园的唱腔能与孟雪言比肩。 孟雪言出身梨园世家,这几年风头正盛,诸多大人物都是她的座下客。 近都许多人只知她,不知当年锦绣园的朝歌,见此评价皆是不以为意。 还有人生了看热闹的心,一时街头巷尾谈及孟雪言到来,都会提及此事。 虽说近都知识分子的思想偏向于新派,世家中却也不乏维护陈旧观念之人,认为朝歌此举实在出格。 因为秦铎的威名,他们对此不敢于直言,却在背后隐约和如今的新贵有了分歧。 秦安则听过先生分析此事,虽然知道母亲用心是好,却对旁人的诟病耿耿于怀。 他知道宣朝歌不会怪他,一日便闷闷不乐道:“娘亲不要去义演了。” 小孩的话里稚气很重,那股恩怨分明的决断却十分明显。 他抬着眼看宣朝歌,睫毛很长的眼中满是执着,即便年纪尚小,在意绝之时也已经有了不容置疑的雏形。 宣朝歌耐心问道:“何出此言?” “为什么帮别人筹钱?”他撒娇似地拽着宣朝歌的手,“他们还说你不好,我不喜欢。” 宣朝歌自然不将流言这些小事放在心上,目的达到便可。 她似是平时考校功课时一般问秦安则:“你可听过高枕无忧的故事?” 秦安则略带稚气的声音答道:“听过。” 战国时,冯谖曾代孟尝君向封地百姓施以恩惠,初时成效不显,一年后此举却令薛邑成了孟尝君的最稳妥的后路之一。 秦安则只是记性好,对其中深意却十分懵懂。 思量片刻,他茫然道:“娘亲这么做便能让父亲高枕无忧吗?” “多行义事罢了,没到这样的程度。”宣朝歌没想赋予这件事太多的含义,随意道,“顺手为之,便能多救许多人,流言蜚语与人命对比,你觉得孰轻孰重?” 秦安则从小在元帅府的踩低捧高中长大,人情味可能还剩几分,但也不会心怀太多悲天悯人的情怀。 不涉及到母亲,他可能还考虑圣贤书中的教导,一旦道德与朝歌的利益相悖,他的选择根本无需质疑。 人命危亡与他的母亲不受流言侵扰相比,压根不值一提。 但女人清透漂亮的桃花眼望着他,目光中没有任何苛责,只有隐蔽而无奈的温和。 秦安则冰雪聪明,几乎即刻从那一眼中看出了母亲不宣之于口的用意。 比起可有可无的言论,宣朝歌更在乎那些与她无关的性命。 “好吧。”他小声说。 - 义演的主角实则是孟雪言,联系到此前的传闻,由不得人不多想。 朝歌年少时和孟雪言有一段鲜有人知的纠纷。彼时京都举世闻名的大师来到近都,因为与朝歌师娘有旧交的缘故,打算收了锦绣园中的朝歌为徒。 孟雪言借着家世与背后人的扶持,轻而易举便在大师到来之日动了手脚,将拜师的机会抢走,从此风光无二,扶摇直上。 此时孟雪言顾及着朝歌的身份,不见曾经的傲慢之色,言笑晏晏地为朝歌倒茶。 宣朝歌接过便放下了,似笑非笑看着她。 这人的性格还是没变,但凡要与什么人较量,便一定要动些手脚。 “秦夫人不喝茶,莫不是还记着当年恩怨。”孟雪言笑道,“我可没妹妹的命好,若不是留在锦绣园中,你哪能嫁入将门,荣华富贵享尽。” 若说后台,她自恃不逊色于朝歌,然而真叫外人看来,还是差得远了。 这世上哪还有第二个军阀上将对待夫人,如秦铎待朝歌那般。 宣朝歌看着孟雪言那副假惺惺的模样,联系起这人背后的作为,倒觉得挺讽刺。 “自然不会。”宣朝歌倏忽笑了,潋滟的眸光犹如春水,满目皆是孟雪言心生嫉妒的淡然骄矜。 她却取了茶壶,也为孟雪言倒了一杯茶,姿态从容优雅。 “你先喝罢。”宣朝歌道。 孟雪言将药下在了杯里,丝毫不惧道:“夫人真是多心。” 说完便拿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宣朝歌一哂,也拿起茶杯。 孟雪言却忽地察觉到自己嗓子不对,面容变色,干涩道:“你……” “我怎么了?”宣朝歌淡淡道,“茶是你的,杯也是你的。” 宣朝歌松了手,茶杯落在地上,一声脆响,茶水四溅。 此前她的神情中并无厉色,孟雪言还没有察觉。 现在却分外明显,女人优美明艳的桃花眼中尽是森冷之意,那张娇美白皙的面容显得雍容且摄人。 宣朝歌根本没有和解的念头。 曾经所有的算计,暗地里的作为,原来都在她眼里。 警告便由着不知为何被调换的茶水而始。 孟雪言咎由自取。 她本是今天就该上台。 此时却看着朝歌窈窕的背影,满眼阴毒之色,一面惊惧已有和未知的报复,一面更担忧自己孤注一掷的计划不能成功。 她要朝歌再也无法与她相比。 拜师以后,孟雪言天赋不佳,受尽打击才有了些名气。 每每师父对她失望,都会提起曾经阴差阳错没收成的学生。 就算靠阴谋胜过朝歌一局,对方还是成了孟雪言的心病。 - 后台寂静,紧张的气氛无声蔓延。 宣朝歌刚才顺便解决了一桩麻烦,心中无比平静。 幕布拉开之时,场下忽而响起一阵嘘声。 如果是寻常人,恐怕早被台下的异常吓退了。 台上其余人皆是面露慌张,宣朝歌却冷淡地望着台下,扫过每一张神态各异的面孔。 茫然的,意外的,幸灾乐祸的。 她站在台上,模样美艳得令观者失神,却自有一股八风不动的气场。 观众并没有如幕后人所想那般嘈杂起来,反而不约而同沉默着,让几个想要作乱的异类分外明显。 那些受人之托不管不顾的人顿时慌了神,眼见事情不如预期,便想趁乱离开。 不料几人还没走出人群,便被穿着便衣的人截住了。 那些人身材高大健壮,举止流露出令行禁止般的肃杀之气。 旁人纷纷侧目,官兵之间唯一穿了制服的一位军官低声道: “捉拿逃犯,请各位见谅。” 哪有在这种地方当众捉人的? 只能是为了台上的人。 曾经朝歌一开嗓便是满堂彩,不知是传言使然,还是有靠山作威慑的缘故,如今的观众也仿佛感受到她不逊色以往的气势。 女人安安静静地站在众人的视线中,一时众人便恍然大悟,自行将秦铎先前将妻子安置在宁都的行为解释成了金屋藏娇。 他们的目光凝聚在台中央,只觉美不胜收,这样的容貌怪不得让人想要独占。 第81章 未知剧情波动 宣朝歌心中有些许意外,不是因为有人出现捉人,而是因为二楼看台秦铎的身影。 秦铎披了件漆黑的毛呢大衣,内里是西式的马甲衬衫,身形高大挺拔,风度翩翩,古色古香的看台因此有了些中西结合的意味,仿佛时空错乱一般。 男人身侧的小少爷则扒着围栏,怔怔地望着台上朝歌的身影。 对于太熟悉的人,尤其是家人,孩童难以生出美丑的评判观念。 即便非议漫天,人人无可否认的便是朝歌的姿色倾国倾城,秦安则对此有所认知,却无实感。 此时她站在台上,却陡然让小孩心中升起些许陌生的感受。与亲近不同,和她锋芒毕露惩治旁人时也不一样,仿佛游刃有余以外,朝歌还藏着不示于人的底气。 秦铎早知她的昆腔正派得令人惊艳,是一把老天赏饭吃的好嗓音。 旁人为之震撼叫好之时,他仍镇定自若。 秦安则把小脸凑在栏杆前看,模样可怜巴巴的,秦铎随手将他抱了起来,问他:“如何?” “好。”小孩目不转睛盯着下方舞台,故作老成道,“让娘亲在家唱,买很多好看裙子。” 朝歌这副扮相低调又漂亮,一袭旗袍色泽浅淡,细节却华美无比。 是小孩见了就会喜欢那种。 秦铎淡淡评价道:“说得对。” - 在掌声中下了场,宣朝歌接过副官递来的茶水饮了一口,随后便被众多夫人围住了寒暄。 她一切如常地应付着,面对夸赞宠辱不惊。 直至一个佣人传了话来,她才借口脱身。 没走几步,宣朝歌已然发现路线不对,对方似乎有意将她往偏僻处引。 她扫视一眼周围,先前的副官不知所踪。 倒是有意思。 系统随后响了声:检测到未知剧情波动。 宣朝歌:? 既然是剧情,那应当与主要人物有关。 宣朝歌的脚步顿了片刻,微挑起眉,而后却无所顾忌地继续跟着走了。 反正奈何不了她。 走到后门处,佣人终于停住脚步,宣朝歌问道:“你是谁的人?” 女佣猛地回过头,满脸惶恐。 这种法子,又是主角,宣朝歌脑中的第一个人选是温淑颐。 沉沉的脚步声响起,几个高大的身影围拢过来,一个男人彬彬有礼道:“夫人不必顽抗了。” 面对着群狼环伺般的场景,女人昳丽的眉目间却全然不见惧色。 她皮笑肉不笑般勾了勾嘴角,轻声说:“好啊。” 她不躲开,反而款款走近了。 众人皆没想过她会反抗,男人察觉手中空了之时,还一脸不明所以的茫然。 而后剧痛袭来,他只看见旁人脸上猝不及防的惊惧之色。 - 宣朝歌重新从后门外走入的时候,连旗袍也没皱,唯独发丝乱了几分。 她的手脏了,白皙的掌纹间皆是锈红色的血迹,只能先寻个地方去洗手。 那杯可疑的茶现在才有些生效的意思,宣朝歌没想到连秦铎的属下都有问题,不过还算淡定,问系统:可以解? 幕后人大概存了灭口的心,连这样重要的棋子都用了。 不过为了避免立即暴露,用的药效果险恶,却并非见血封喉的毒药。 然而折辱以后再杀,比害命还要狠毒几分。 系统:需要花费一定的经验值,预计消耗三小时。 系统:由于这具身体体质水平偏低,改变过快有47.92%的可能崩溃。 宣朝歌对它的数据半信半疑。 但逻辑确实没问题。 原主服过一次毒,就算靠系统恢复到这个位面的正常水平,落到系统评价体系中也不过尔尔。 如果是宣朝歌原本的体质,便不至于如此。 - 苏荣佐找到宣朝歌时,宣朝歌正以佣人递来的热毛巾擦着手,仿佛触碰过什么不喜的东西。 “车到了,夫人。”他恭敬道。 宣朝歌吩咐道:“收了这套茶具,茶水别倒了。” 她清冷白皙的面容一切如常,心中却觉得烦躁,药效丝丝缕缕地漫上来,寻常人早已头昏脑胀,她还留有理智,却也不如何舒坦。 “后门处有几个人,你们也收拾一下。” 苏荣佐略显不解,不过惯于服从,只答道:“是。” 系统:还有两小时五十分钟。 宣朝歌深吸一口气:秦安北什么时候出生? 系统:已检测到男主的生命体征。 宣朝歌这才气顺了些。 怪不得。 这是急了。 - 直到将秦安则送回公馆中上课,宣朝歌都未表现出异样。 但秦铎显然有话问她, 他没坐在桌后,而是书房边的红木座椅上,示意她解释。 系统:还有两小时十分钟。 宣朝歌坐在他身侧的座椅上,心烦意乱,几乎立即便不由自主开始走神,只能勉强耐着性子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秦铎没有问话,反而困惑似地微挑了挑眉。 还是宣朝歌先说话了:“将军这次不问我看什么了?” 秦铎俊逸的眉目冷淡,声线微沉:“我问你有用?” 女人却不怕他,好笑似地伸出手,指尖纤纤如玉,按在他眉下的小痣上,温声细语道:“我曾听说,痣长在此处有短命之嫌。” 秦铎不信鬼神之事,唯独因为女人柔软的指腹触感怔忡了片刻,凌厉的眼眸睁大,一时竟显得有些茫然。 寻常人对此类话会有所忌讳,半晌,他却笑了声,将她的手捉了下来:“你倒是胆大。” 宣朝歌本人也未必相信这样武断的判语,不过秦铎命不长是真的。 然而她未必不能让他活下来。 宣朝歌柔和优美的声线漫不经心道:“以讹传讹的话罢了,不过瞧着着实好看。” 秦铎却察觉到了异样,眉头微皱,问道:“你的手怎么这么热?” 第82章 你是柳下惠 此时正是冬天,女人的手柔软细腻,握在手中如暖玉般。 停留得久了,触感却显见灼热反常。 宣朝歌想来便有些恨铁不成钢,抽回手,不冷不热道:“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副官?” 那人没想到被发现的那么快,还未来得及逃便在街上被逮住了。此时正在公馆的私牢中,审问的结果尚未传到秦铎处。 秦铎见多了腌臜手段,闻言目色微沉,心中转过几个念头,却难以确认宣朝歌话中的真正意味。 他手下办事的人众多,并非个个都在他面前有名姓。 但归咎于他也情有可原。 “是我的错处。”秦铎语调低沉地问道,“那几个人是谁动的手?” 他说的是苏荣佐得令从后门收敛回来的人。 据宣朝歌所言是歹徒,然而她毫发无损,反倒是那几个人生死不知。 宣朝歌懒得答他,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垂下眼,眼睫浓郁得犹如阴影,细白的手支着额头,隐现少见的倦怠。 经过此事,她对温淑颐的手段有了些许了解,隐约也猜到了秦铎在原本剧情线中娶温淑颐的缘故。 无非是故技重施。 不过到底是猜测,本人就在面前,她想着便随口问了句: “你在什么情况下会娶温淑颐?” 秦铎没想到朝歌敢对他不理不睬,还闹脾气似地问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平日懒于和人虚与委蛇地应酬,废话说一句都嫌多。 此时却不觉得不耐烦,只淡淡地答道:“不会。” 宣朝歌继续道:“如果我死了呢?” 她抬起眼看秦铎,昳丽的眉眼中似有好奇,语气轻巧,就像说秦铎的眉下痣让他命短又好看时一样。 闻言,秦铎的眼色却阴沉了,语气中压着难以错认的愠怒:“别乱说。” 秦铎向来对生死淡然,仿佛幼时听先生讲庄子的话刻在了他心中。生而何欢,死又何惧? 然而他却莫名因朝歌不顾惜性命的态度而不悦,正如他不允许在意的事脱离掌控一般。 宣朝歌见他这副模样还挺新奇,然而到底对他没有畏惧,反驳道: “倘若那副官胆子再大点,往茶里下毒药,这话就不是乱说了。” 秦铎的表情没有变化,然而眉头压低了些许,漆黑凌厉的眼眸也就显现出罕见外露的戾气。 如若有揣测惯他心思的人在场,便能看出他是真正对某事上了心。 秦铎沉声道:“他……” 然而话还没说完,秦铎便闭上了口。 女人微皱着眉,似是有些不耐烦,居然直接伸手捂了他的嘴。 秦铎没见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怔忡地望着她,连把她的手拿开都忘了。 “你先安静点。”宣朝歌用规劝似的语气说。 她的话堪称无礼,然而却没太多攻击性,似乎事出有因。 秦铎的呼吸都停滞了片刻,注视她的模样冷硬而茫然,如塑像一般。 他的面容轮廓英俊立体,泛着冬日的冷意,一如他五官予人的感觉。 “为了不让人看热闹,我没告诉别人那里面下的是什么药。”宣朝歌道。 女人的脸颊向来白皙无暇,一双桃花眼精致明媚,总在不经意时让人看出风淡云轻般的冷意。 此时却仿佛有桃花般的血色从薄薄的皮肤底下透了出来,一时让人想起美人图中应有的玉面粉腮。 “我觉得这算工伤,你觉得呢?” 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暂时要留着温淑颐,那只能往别处找补了。 硬挨过去固然可以,但也没必要。 宣朝歌拿开手,隐约的浅淡香气却仿佛留在了秦铎的感知间。 “将军做我的解药么?” 宣朝歌的声线比平时软几分,但还是和每次提要求一般,态度好似有商有量的。 她微微上扬的眼尾染上了红,些许因药效而生的娇媚显现了出来。 顷刻间,秦铎漆黑的瞳孔微颤,终于心领神会。 他的声线有些许隐晦的暗沉,低声道:“我并非正人君子。” 但也不会趁人之危。 他本想这样说,然而话到嘴边,发觉也算不上。 虽然本无此意,但两人本就是名正言顺。 “你是柳下惠。”宣朝歌的语气中似有无奈,却也不意外,说,“好吧。” 这落到秦铎的耳中与挑衅无异。 秦铎锋利的下颌线紧绷些许,如同压抑着什么,不急不缓地问道:“我把帅府送来的镯子给你,你收不收?” 他分明没想过对方不收的情况,语调却郑重其事,疏离冰冷的眼中难得有些凝重的意味,似乎不是赠予一个象征性的物件,而是给出了什么承诺。 宣朝歌险些失笑,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纯情的一面,仿佛八抬大轿迎娶不作数,偏要亲口确认才算。 “好吧。”她说。 - 私牢中审清了头绪,派了人来禀报,却只得到了佣人的一句“将军暂不见客”。 最终林钦与苏荣佐都来了,只得在会议室中坐着发呆,若不是令行禁止的规矩太过深刻,险些加入了几位守夜下人的牌局。 直至半夜三更,秦铎披着睡袍下了床,软被中却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拽住了他的手腕。 秦铎的身材颇具力量感,连腕骨都透出不可撼动似的冷硬。 他却顺从般低下眼睫,缓和问道:“怎么?” “如果背后的人是海军总长家的温小姐。”宣朝歌说,“先别动她。” 闻言,秦铎的神情顿了顿,狭长冷峻的黑眸中有少见的无奈之意,语气不容置喙般沉冷: “从前的事无关紧要,但这次由不得你心软。” 宣朝歌:。 什么心软。 别坏事才对。 宣朝歌认真道:“我要她血债血偿,但不是现在。你别坏我计划。” “血债?”秦铎注视着她,鹰隼般的目光如同能洞察一切,然而锋芒并不指向她。 血债的原委注定不会有别人知晓,那封毒药虽然已经见了血,但恐怕罪魁祸首即便知道宣朝歌服了药,也只当是她故作玄虚。 不过时候到了,该到的报应自然会到。 宣朝歌勾了勾唇,眉梢眼角尽是冰冷的笑意,改口道:“以牙还牙。” 第83章 谁说要给你找继母了? 近都这场意外迭出的义演被传得神乎其神。 先是孟雪言宣布罢演,而后有秦将军的夫人挽回了这场盛会的颜面。 孟雪言用心不良,在权势的压力下只能自食其果。 参演在许多贵夫人眼中是自降身份之举,反倒为朝歌赢来了德艺双馨的名声。 岑夫人到秦公馆时,宣朝歌正巧在陪同秦铎出席一场大会。 百无聊赖之际,她忽然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 虽说也有涨阈值的可能性,但系统出现的常规操作是提醒一些坏事,尤其在宣朝歌不在崽身边的时候。 果不其然,系统道:“目标阈值降低。目前阈值总值为43。” 有宣朝歌从中调解,最近崽的阈值提升颇有成效。 不过秦安则毕竟是个极没有安全感的孩子,阈值时常莫名其妙便降低了。 好在他也很容易满足,哄好了又像个傻白甜小天使。 此时阈值不声不响便降了二十几,宣朝歌简直匪夷所思。 虽说这位岑夫人看好温淑颐,但是秦安北毕竟还没出生,就算出生了,这次也必定冠不上秦家子的名号了。 她找大人的茬就算了,惹个小孩干什么? 宣朝歌的眉头蹙了蹙,不动声色瞥了秦铎一眼。 秦铎凌厉的眼眸直视着前方,却不知怎么察觉了她的视线,微微偏过脸看她,英气的眉峰挑了挑。 宣朝歌示意有话要说,他便俯首附耳过去,在众人默不作声的关注中,疏离眉目间的神情简直耐心得反常。 旁人瞬间对城中甚嚣尘上的传言感受更加深刻。 秦上将平日里一副漠然薄情的模样,私底下大概真是个爱妻如命的情种。 - 宣朝歌无意掺和到政治中,再重要的公事也没有崽的事重要。 她精通外语,在短短的会面中表现平静,却足见风光。 她说要先离场,秦铎思量片刻便答应了。 反而是少数知晓内情的人倍感离谱。 连看孩子这样的理由都能让秦铎接受。 那可是向来严苛尽职的秦上将。 回程的用时不短,到达秦公馆时天已经黑了。 宣朝歌进了门,拦了个佣人来问,得知岑春华知道秦铎今夜不归,不久前已经离开了。 她挑了挑眉,正想问秦安则在哪,却听见一阵脚步声。 秦安则从房中跑出了门厅,身后跟着行色匆匆的佣人。 可能是天气冷的缘故,他穿得偏厚,看着便是个蓬松柔软的团子。 宣朝歌原本心情不算好,看见他圆滚滚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笑。 小孩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娘亲。” 宣朝歌的手有些冷,碰了下他的头发便松了手。 秦安则却像小狗崽似地蹭她手背,小脸软绵绵的,触感十分治愈。 宣朝歌牵了他往厅内走,温声问道:“姨奶奶同你说什么了?” 问起这件事,小孩的手立刻攥紧了她的手指,其中不安显而易见。 “娘亲。”他的声音稚气,说到一半嘴已经扁了,满眼都是茫然无措的水光,低着脸问道,“你要给我生弟弟吗?” 他从小孤独,然而习惯于此,秦家的狼性刻在他的血脉中,对在意的一切都占有欲极强,不曾渴望过兄弟姐妹。 但却有人告诉他,这是他无法改变的未来,就像他见过别人家一般。 方青絮并不希望朝歌再生下秦铎的子嗣,因此也不像寻常婆婆那般催促儿媳多生孩子,秦安则亦是第一次见岑春华,对方便给他灌输了一系列堪称晴天霹雳的观念。 小少爷在旁人面前平静,实际上被吓得不轻。 他的声音中尽是委屈,宣朝歌当然听得出来。 她站定了脚步,蹲下身看小孩。 秦安则精致的眼眶发红,眼泪已经顺着下睫毛滑到了肉肉的小脸上,比斗殴输了的模样还可怜。 宣朝歌“啧”了声,伸出手把他眼泪抹了,还顺手掐了把他的小肉脸,语气轻描淡写:“不生。” 秦安则:? 他满眼怔忡,长密的睫毛还是湿漉漉的,伤心的意味都凝固了。 然而阈值还是没升。 宣朝歌耐心地问:“她还说什么了?” 秦安则无辜地眨了眨眼,倔强地抿了抿唇:“没有了。” 宣朝歌:? 倒是少见。 有什么不能和她说的。 停顿片刻,小孩又问:“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居然有秘密了。 宣朝歌大概能猜到,然而有的话由她点明未必那样有效,便只偏着头,无奈笑笑:“那就要等明日了。” - 秦铎回到公馆之时,发现儿子居然在等他。 他第一次接到这样隆重的欢迎,一时都有些意外。 “父亲。”小孩问候道。 秦铎应了声,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一面与副官交代着什么。 男人身侧的军官虽说恭顺,然而身形高大,几人站在一起在孩童眼中高不可攀得仿佛一堵城墙,令人心生畏惧。 秦安则对秦铎的感情向来是敬畏居多,除去有母亲在旁的时候放肆些许,独处时却都是小心翼翼的。 过了半晌,秦铎见儿子还站在原地,垂眼问道:“怎么?” 他的面容轮廓立体,眉骨高耸,这样居高临下时便流露出十足的压迫感。 秦安则盯着他看,难得在父亲面前有些孤注一掷的决心,迅速道:“我不要继母。” 秦铎皱起眉:“谁说要给你找继母了?” 秦安则老老实实地答道:“姨奶奶。” 秦铎虽说表面上不关心,实则对身边人的交际倾向一清二楚,许多隐蔽处的关联在他面前就如白纸黑字般摊开来。他将后宅的权力对朝歌放开也是一样的原因,有这作为倚仗,无人能在小事上为她添堵。 然而总有人挑着软柿子捏。 “傻。”秦铎俊美疏离的面容上隐现阴冷之意,轻描淡写评价道,“说什么信什么?” 秦安则迷茫地看着他。 半晌,秦铎才发觉儿子听不懂带拐弯的话,只得言简意赅道:“不找。” 秦安则松了口气,小脸上的神情还挺严肃,很不服气似的:“没信,只是问问。” 秦铎:……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秦安则又道:“父亲也不要娶姨太太。” “不娶。”秦铎淡淡道。 当着众位副官的面,他却毫无遮掩之意。 不乏有人认为上将只是在敷衍小孩,然而心中对秦夫人的忌惮又是更深了些。 秦安则没想到这么容易,脸上的神情反而比先前更迷茫。 他就这样得到了与众不同的诺言,就像得到在帅府中可望不可及的冰糖葫芦一般,说要便有了。仿佛心想事成的命运终于垂怜他。 与此同时。 系统:目标阈值上升,目前阈值总值67,恭喜宿主。 第84章 别总对谁都好声好气的 秦铎的配合在宣朝歌的意料之内。 虽然宣朝歌只猜到大概,不知道秦安则具体怎么问,但既然坐到了上将的位子,秦铎总不至于连个小孩都哄不好。 至于岑春华,那次以后便没在秦公馆出现过,想来是秦铎知道了事情始末。 有了父母的庇护,秦安则作为一个极其容易满足的崽,几乎没有了降阈值的机会。 然而但凡旁人问起帅府的往事,秦安则只会缄口不言,那张精致无害的小脸上的神情都会淡许多。 就算他不表现出来,宣朝歌也知道他是记得的。 好在阈值已经稳定在了七十左右,秦安则不会再有为报复不顾一切的念头。 更何况,宣朝歌也不会放过那些人。 秦公馆中人知道小少爷嗜好甜品,总是变着法子做新鲜甜点。秦铎对此颇赞同,只有宣朝歌还记得担心儿子的牙,想方设法让他少吃些。 但秦安则乖巧又渴望地盯着甜点看的模样既软又可爱,连秦铎看了都忍不住投喂点,别人就更不用说。 这段时日过去,秦安则养了一冬天的小脸愈发和雪团似的,背完书,开开心心拿了厨房新做的奶糕吃。 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专注,五官精致,鼓鼓的小脸好像藏食的小仓鼠一样。宣朝歌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但还是招了佣人来把剩下的奶糕拿走。 佣人从外走了进来,端起餐盘,恭顺地禀报道:“夫人,将军回来了。” 宣朝歌正好有话问他,牵着还在啃奶糕的崽走了出去。 秦安则对甜点的爱十分虔诚,看见秦铎,只意思意思挥了挥手打招呼,便严格遵循了食不言的习惯。 秦铎看得好笑,戴着手套的手把小孩嘴边的碎渣揩了。 宣朝歌见他一脸若无其事,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问道:“我何时说要办生日宴了?” 女人柔和优美的语调略显困惑,一双桃花眼却显见似笑非笑的神色。 秦铎垂下眼,凌厉的黑眸间还遗留着与下属交谈的沉冷漠然,却漫不经心一哂,语调低沉平淡道:“你不办,近都还有谁敢办?” 这自然是玩笑话。 秦铎这话在常人口中只会让人觉得嚣张,由他说来却有些不容置喙的意味,连跟随他的众人都是只觉理所当然。 秦铎的生活作风简朴,宣朝歌原本以为他惯于如此。实则不然。他自小在帅府长大,金玉满堂的大场面见得多了,只是生性冷淡,懒得浪费心力摆排场。 落到宣朝歌身上又不一样了。 宣朝歌没有办生日酒的打算,近都中的夫人们与她表面亲厚,事实上也没有真正的深交。管家得了秦铎的授意,连来客都邀好了,只向她询问有什么额外要求时,她还一头雾水。 在世人眼里,朝歌没有如其余夫人那般赖以依仗的高门背景,出身低微,却有秦铎将一切旁人祈求不得的荣华偏宠都给她。 宣朝歌只是问一句,倒也没要落秦铎面子的打算。 更何况,崽对热热闹闹的宴会很感兴趣,比宣朝歌这个过生日的还高兴。 秦小少爷连厨房雇来了新厨师都要去看几眼,热衷于试菜,一盘奶糕试着试着就没了,好像一个过分尽职尽责的管家。 宣朝歌只能谢谢他了。 屏退其余人,秦铎把扒拉他腰间枪套的秦安则抱了起来,随口交代般,对宣朝歌提醒道:“别总对谁都好声好气的。” “你不摆架子,总有不长眼的人来招你。” 宣朝歌微挑了挑眉。 你在教我做事? 不过她先前束手束脚也是真的,只得答道:“知道了。” 秦铎对她的误解似乎难以动摇,尤其在心软这一点上。 若不是宣朝歌早说好最多留温淑颐不到一年,否则秦铎是一定会擅作主张动手的。 但是为了剧情不出意外,从长计议,宣朝歌还是隔三差五就要确认一下温淑颐的安全。 估计温淑颐自己都找不到第二个对她那么上心的人。 - 秦铎存了替宣朝歌震慑众人的心思,然而宁都正巧派了人传消息过来。北方战事又起,局势千变万化,即便秦铎也不能随意将要事假手他人,只得乘飞机去了宁都。 临行前他承诺当天赶回,宣朝歌却向来底气很足,不在意有没有人陪同,只让他随意便可。 秦铎战功赫赫,攒下的通天富贵只在这场宴会中露出冰山一角,已经足见对夫人的重视。 旁人来到秦公馆,时常被其大气恢宏的气势所震,多少比平时拘谨些许。 宣朝歌身处其间,却只让这锦绣地成为她的陪衬,无比自然。 她手边牵着精致可爱的小少爷,明艳娇美的面容上满是从容之色,锋芒内敛,进退有度,然而并没有人敢于对她不敬。 宾客纷至沓来,副官的通报声不绝于耳。 偶然间听见一个名字,宣朝歌转过眼去,正好见到温淑颐隐现妒意的神情。 宣朝歌没怎么见过她,依稀发觉她的身材比曾经丰腴了些许,想来藏得不容易。 带她进来的人是岑春华。 许是人多的缘故,门警认得岑春华,知道是上将的姨母,便放了进来。 宣朝歌突然感觉到被她牵着的小肉手攥紧了些,低下眼,看见小孩脸上警惕的神情。 他清透漆黑的眼定定望着那个方向,模样不似见到了长辈,反而像是不喜。 即便阅历还少,孩童对恶意却有着最本能的直觉,难以信任心怀叵测的人。 温姓的人不止温淑颐一个,若不是母族还算有权势,温淑颐在温家早该没了立足之地。 岑春华的出身不好,连姓氏都是跟了夫家,为丈夫拉拢温家更是尽心尽力。 此时只想促成秦铎与温淑颐的好事,今后好图谋更多。 温淑颐对上宣朝歌的视线,脸色变了几番。 最终她勉强露出了点殷勤的笑,叫了声:“秦夫人。” 这番话出口之时,她心中的恨意几乎要淹没理智,却顾及着腹中的胎儿,只想着卧薪尝胆嫁给秦铎做小,至于以后,她自有打算。 她喜爱贺北庭,但不能嫁给他。 否则没办法在温家出头。 第85章 因为她才留了那人一命 宣朝歌不打算打草惊蛇,只微微颔首,不咸不淡地问候了句:“温小姐。” 她不需要做出亲近的姿态。以两人的关系,表现太过反而反常。 只要不当众撕破脸,温淑颐这样任性妄为的性情,自然会一意孤行地将胎儿留到最后一刻,以为可以瞒天过海。 只是不知道将来入秦家的希望破灭,这孩子会被冠上怎样的名姓。 “你们也是老熟人了。”岑春华笑道,“何必如此生疏。” 她自恃是秦铎的长辈,语气很是熟稔,仿佛宣朝歌只是寻常人家里任人拿捏的小媳妇。 宣朝歌淡淡地瞥她一眼,神情却没她想象中热切,只如同看见了个毫无关系的等闲人。 为了不落人口实,宣朝歌没当众让岑春华离开,却也没什么好脸色。 她欺负崽的事还没过去。 宣朝歌昳丽的眉眼间满是清冷之色,眼睫微垂望着她,目光漫不经心地落下,其中高高在上的意味便昭然若揭。 正好副官又通知了来客,她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温和地道了声“失陪”,便牵着秦安则去招呼旁人了。 直到离开,小孩就像完全不认识岑春华一般冷漠,没有丝毫叫人的意思。 然而转头面对旁人,又是乖巧内敛的模样。 过了片刻,岑春华终于难以置信地确认了朝歌不仅对她爱理不理,甚至连虚与委蛇的意思都没有。 怎敢如此放肆? 秦铎是怎样的人,岑春华不能说最清楚,但也比那些隔雾看花的外人明白许多。 他的性情看似温和而波澜不惊,实则治下严苛,身边人虽信服他,却都打心底的敬畏,生怕被挑出了错处。 更何况是枕边人。 岑春华面色不善,暗藏的敌意逐渐冒了出头,挑剔地打量了宣朝歌一番,猜想秦铎是被这副好皮相迷了眼。 不过倘若她拆穿此事,秦铎这等不容情的人,应当不会让朝歌好过。不然也不会把这人放在元帅府这么多年。 还不是因为这歌女上不了台面,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想着,岑春华反倒巴不得朝歌越跋扈越好,这样才能衬出温淑颐的贤良淑德。 毕竟来了碍眼的人,宣朝歌令人做了些糕点给秦安则吃,转移他的注意力。 客人来得差不多了,秦铎估计赶不回来,她索性让佣人把崽带走了去玩,免得坏了他的心情。 敢于在秦夫人的生日宴上动了往秦铎后宅塞人的心思,两人自然是有所依仗。 过了不久,宣朝歌刚从一位客人处脱身,便被温淑颐拦住了。 “朝歌姐姐。” 可能是有所求的缘故,她勉强压下了骄傲,语调中都带着委曲求全的意思。 温淑颐这么一叫,宣朝歌就知道她又想作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秦夫人还记着我上次输了没履约吗?不然何必这样绝情。”温淑颐欲言又止道:“姐姐当初可不是这样……” 她一说当初,在场的人神情立即变得奇怪了起来,都是对当年之事有所耳闻的。 她泫然欲泣道:“我愿意鞍前马后伺候秦夫人,只求姐姐不要忘了当年约定。” 哪有什么约定? 宣朝歌冷冷笑了一下。 旁人却从温淑颐的话中听出她的意思,以为当初的替嫁另有隐情。 她这副模样实在可怜,有位夫人似是看不下去,开口道:“当初温总长将千金许配给上将到底也是好意。” 金尊玉贵的千金都甘愿做小了,朝歌倒也没必要这样端着。 哪有高门后宅没有姨太太的? 就算秦铎还没有,但男人必定不会介意三妻四妾,更何况与温淑颐联姻代表了与温家林家都更亲近一层,秦铎自然乐见其成。 在许多夫人心里,自己甚至是在为朝歌考虑,与其被动接受温淑颐,不如此时主动应承,化干戈为玉帛,得一个好名声。 与温家关系密切的夫人都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起来,宣朝歌却只似笑非笑看着,忽然道:“我瞧着妹妹的裙子挺好看,在哪家做的?” 温淑颐最怕别人过分关注她的身材,就算临行前反复检查过,也霎时间变得不自然起来。 她强装镇定道:“若是姐姐喜欢,我令人再做几条送姐姐便是。” 各位夫人这一看,却都发现有些许不对劲。 差得太远了。 因为最近思虑过重,温淑颐的面色不佳,连浓妆和强打精神都掩不住她眼中焦虑,加上身材不知为什么走形,看着憔悴了许多。 秦铎见惯了朝歌这样的美貌,要收温淑颐做姨太太,只怕真的有些勉强。 归根到底是秦铎的家事,察觉到有好心办坏事的苗头,旁人都不再敢妄自插嘴了。 岑春华见众人沉默下来,有了置身事外的趋势,顿时急了,挑起话头道:“既然早已说定了,就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难道你有心挑拨温总长与秦上将的师徒之谊?” 宣朝歌全然不在意她们颠倒黑白,平淡问道:“你和谁说定了?” “若没有你从中作梗,只怕数月前林上将便和秦上将……” 这时一个佣人赶来,低声说道:“夫人,将军回来了。” 倒是正好。 此时所有人心中都是这样想。 岑春华的话音顿了顿,仿佛拨开云雾见天日,面上拂过一丝喜色。 一阵军靴踏在地面上的声响过后,秦铎带着人走了进来,身边尽是人高马大的军官,看着不像参加生日宴,反倒像来砸场的。 他似有些意外:“怎么都站在这?” 秦铎对着宣朝歌说话,俊美疏冷的面容上隐现问询之色,语调温和。 “温小姐有意与您再续前缘,”她言简意赅地概括完前情,下定决心般肯定道,“我还是成人之美吧?” 果真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岑春华与温淑颐的眼中顿时浮上狂喜,眼巴巴地望着秦铎。 秦铎向来波澜不惊的神情却变得怪异了起来,眉峰挑起,打量着宣朝歌眼中的神色。 女人精致明媚的桃花眼只有寡淡的笑意,清透的眸光似能洞察一切,隐有揶揄之色。 秦铎的声线冷淡微沉,不知为何令人听之心生惧意。 然而他的语气仿佛对宣朝歌无计可施般无奈:“你明知是旁人搬弄是非,别同我开玩笑。” 她明知秦铎因为她想让温淑颐死,又因为她才留了那人一命。 第86章 那又如何 秦铎并没有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然而场中其余夫人的眼神几乎是震惊的。 面对此类事,连正妻都发了话接受,还是这样顺理成章的人选,秦铎的拒绝堪称没有道理。 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但岑春华自然不可能让这件事轻易揭过去。 她急切地道:“将军,连秦夫人都有意为您考虑,您不妨三思。后宅单薄,如何开枝散叶?秦元帅在您这个年纪早已子嗣成群了啊。” 秦铎淡漠道:“那又如何?” 也就是望向岑春华之时,众人才发现他的目光沉而冷,漆黑的眼眸中压着难以错认的不豫之色,予人莫大的压迫感。 岑春华立即噤若寒蝉,恍然发觉此事全然超出她的预想。 “将军。”温淑颐咬了咬牙,却道,“我父亲与您向来是站在一边的,您就不能顾念些旧情吗?” 她的话咄咄逼人,语调却十分凄切,配着一张有几分姿色的脸,看着很是楚楚可怜。 秦铎无动于衷地瞥了她一眼,而后却看向宣朝歌,狭长凌厉的眼眸中略带些不解。 你还没玩够? 他未说话,反倒是身后一位副官出了声:“温小姐,即便你父亲也不会敢这样同将军说话。” 到了现在的地步,在场所有人都心知温淑颐做的过火了。 她若是事成,别人还能夸一句大胆,或是许多年后有机会扶正,旁人必定会改口顺风使舵奉承她。 秦铎软硬不吃,她便只是个跳梁小丑。 男人的五官轮廓俊美,疏离冷厉的眉眼唯独在望向朝歌时柔和几分,甚至连多余的目光都懒于分给她。 温淑颐但凡想起这是自己阴差阳错错失的,心中便涌起铺天盖地的后悔。 她想到此处,连泪水都带上了真情实感,骄纵而委屈道:“我才是最初该嫁你的人。” 若不是有朝歌在前,她这副模样寻常男人看了都要心软。 秦铎只觉厌恶,一言不发地偏头看向副官,线条冷硬的下颌略微扬了扬。 苏荣佐走上前,拦在温淑颐身侧,礼貌地道:“温小姐,请吧。” 温淑颐惊惶地扫视一眼周围,心知自己丢了大面子,只怕整个近都都不会有显赫人家愿意娶她进门了。 她还有贺北庭。 想到此处,温淑颐得到了几分虚无的骄傲,瞪视着旁人眼中的嘲讽,故作镇定地被副官带了出去。 岑春华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林钦看着上将的脸色,主动走到岑春华身边,示意她离开。 宣朝歌的心情不会受这些琐事影响,过程中看人如看戏,结束后更是不会多回想。 秦铎的眼中却有些歉疚的烦躁之意,对手下人将闲杂人放入公馆的事十分不悦。 众人隐蔽的注视中,秦铎垂首在宣朝歌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面容的侧影锋芒尽露,即便眼中神色亲近,也显得有几分不耐。 女人望着他,桃花眼中眸光潋滟,忽然伸出手,指尖按在他微皱的眉心。 秦铎的眼中似有怔忡,凉薄平直的唇角浮现出温和的弧度,而后却是瞥向周围,眼神犹如刀锋般凌厉危险。 旁人不敢再看,也不知两人走入屏风后说了些什么。 - 隔着屏风,宣朝歌嘴上的唇膏被秦铎吃得乱七八糟,只能用手帕把唇妆全部擦了,好在她天生唇色红,没妆容也无妨。 这样的事着实有些出格,宣朝歌没想到他真的能做出来,被吻住时愣了许久才想起来推开他。 “好好过生日。”秦铎若无其事道。 宣朝歌微挑起眉,打量了他片刻。 秦铎的手还搁在她颈侧,带着粗糙枪茧的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细腻的皮肤,声线低沉平缓:“我还有礼送你。” “这样啊。”宣朝歌慢悠悠答道。 她纤细的手指拈着手帕,眼中拂过些浅淡的笑意,却道:“若有人问起,将军打算怎么解释唇上的口红?” 秦铎的神情顿了顿,没想到接吻还有会染色这一说,眼中闪过隐蔽的恼怒,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他这样的神情莫名让宣朝歌想起儿子盯着被拿走的甜点时的模样,只得帮他擦了。 一场宴会过得中规中矩,除去最开始的插曲以外,细节处处可见显赫不凡。 秦小少爷终于把糕点吃了个够,连饭都没吃几口。 因为过分兴奋,半夜三更他还不肯睡觉,穿着睡衣满走廊跑,还是秦铎把他捉了回去。 秦铎逮小孩的手法十分不讲究,秦安则被抱着时晃着腿想跳下去,他就把儿子扛在肩上,直接一手将小孩的两只脚踝扣住了,像捉拿一只不听话的小妖怪。 秦安则只觉得好玩,被捉住了反而笑得更开心,耷拉着的脑袋毛绒绒的,努力偏着头看宣朝歌。 他长密的睫毛弯弯的,黑白分明的眼剔透清亮,映得灯火都像星光。 这样的眼神谁都忍不住。宣朝歌想也没想,便薅了两下他的头。崽的头发很软,天真无邪的小脸白皙精致,仿佛从来没有过烦恼。 - 此时无论什么人看,都会觉得宁都比近都要安全稳定,在秦安则心里却并非如此。 因为即将到来的议程,秦铎又要到宁都去,时间不算短,索性把妻儿都带上。 宣朝歌本来只是随口征求下小孩的意见,没想到秦安则的回答丝毫没有犹豫:“不去。” “要上课。”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母亲,努力列举自己很忙的证据,“骑马,学洋文,考试。” “娘亲也不去。”秦安则抱着她的手臂,斩钉截铁道。 宣朝歌欲言又止,低下眼打量他的眼神,从中看出明显的不安。 寻常孩子能够出去玩都兴高采烈的,此时秦安则的患得患失却任谁都能看出来。 近都的秦公馆比任何地方都像他的家,不仅有父母,还有他喜欢的所有宠物与甜点。 他只生怕一错过就没有了。 “几日便回来了。”宣朝歌温声道,“我们都回来。” 秦安则闷闷不乐地不做声,嘴唇紧抿,难得在母亲面前显露出了几分倔强的神情。 - 得知此事,秦上将倒不甚在意:“那不带他了。” 宣朝歌:? 如果秦安则不去,宣朝歌不可能把他一个人交到别人手里几天,也不可能去了。 但她只想带着崽看元帅府的热闹,可没想过让这些人成为他的心理阴影。 躲着也不是解决的办法。 第87章 你亲自谢 “他不想去便不去了,不必非要带着。”秦铎漫不经心道。 宣朝歌瞪他一眼。 当然要。 她对旁人一点信任都没有,只认真地看着秦铎,实话实说:“把他一个人放在家,我不放心。” 许是觉得她的忧虑太过,秦铎似笑非笑道:“我知你心软,但总带着他在身边,养得娇滴滴的怎能成事?” “不成就不成。”宣朝歌满脸理所当然,“慧极必伤,做个普通人才好。” 崽的目标只是不黑化就好了。 以秦铎的权势,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二世祖。 更何况,太过严厉的教育对秦安则来说压根没必要,他的个性已经压抑得出奇,连一点骄纵的倾向都没有,无论课业还是身体素质在同龄人中都出类拔萃。 秦铎从一个不受宠的世家子攀到今天这般地位,自然不是甘于平庸的人,闻言轻嗤一声:“歪理。” 却也没出言反驳。 卧室宽敞,灯光自高处洒下,照在秦铎浴袍微敞的衣襟间。男人胸膛宽阔结实,隐约可见肌肉轮廓,与几处显眼的陈年旧伤。 他的皮肤白皙,因此愈合后的枪痕十分显眼,令那雕塑般的身材都流露出些许令人不敢看的压迫感。 他疏离凛冽的眉眼注视着宣朝歌,眼眸漆黑沉郁,离得太近时便显现出罕见外露的侵略性。 “谁出门谈正事会拖家带口的。”秦铎慢条斯理道。 宣朝歌迟疑片刻:“那我也不去了。” 两人座下是西式的软垫沙发,男人的手架在她身后的靠背上,似乎随意便能将她揽到怀里。 秦铎定定地看着她,没从那双清透的桃花眼中看出任何欲拒还迎的意味。 他眼中终于划过一丝放弃般的神情,低沉缓和道:“我让他主动去,你怎样谢我?” 原来在这等着。 宣朝歌猜他也不可能真的把小孩一人放在家,好笑似地微挑了挑眉,毫无头绪般问他:“秦爷要怎样谢?” 说是这样,她已经伸手扯过秦铎浴袍上松松系着的腰带,柔软的质地搭在她纤细的指间,却令沉稳如山的男人自觉顺从地靠她愈近。 直到耳鬓厮磨的距离。 秦铎凝视着她娇妍昳丽的面孔,声线中隐现隐晦的沉色,低声道:“你亲自谢。” - 大概是秦铎积威深重的缘故,秦安则还是被他劝动了,甚至连口舌都没费几分。 离开近都当天,秦安则换了一身定做的童装空军制服,戴着副宽大的飞行员太阳镜,一脸严肃,觉得自己酷得要命。 墨镜是军用的制式,又宽又大,衬得他的小脸就像个精致的糯米团子。 瞧见的人脸上尽是忍俊不禁的神情,连真正的机长都为之侧目,在小孩往驾驶座上爬的时候没忍住帮了他一把。 秦安则对航空器的喜爱与他父亲有几分相像,秦铎告诉小孩有新的飞机可坐,他迟疑许久还是禁不住诱惑,再一问就忙不迭答应了。 秦铎的新专机被命名为“朝秦”,是他送宣朝歌的生辰礼,虽说宣朝歌并没有没事出远门的打算,其中的宠爱还是昭然若揭。 以姓氏冠名之事在名流中并不稀奇,只是没人想过秦铎会愿意让夫人僭越过自己的位置,将朝姓放在首位。 问起,秦铎也不过轻描淡写一句:“朝秦毕竟好听些。” 否则岂不是和三世而亡的秦朝同名了,堪称寓意不祥。 秦安则在驾驶舱玩得乐不思蜀,差不多到时间才被送了回来。 抱着他的军官面对他时声音都放柔了许多,仿佛怕吓到模样精致脆弱的小少爷。 秦安则还对机长的位置念念不忘,奈何他人小个矮,坐在座椅上脚连地都够不到,除了像个吉祥物一样被驾驶员逗着玩以外,派不上任何用场。 转移注意力以后,他全然忘了自己并不想回宁都,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丝毫不掩饰自己稚嫩的野心,对着秦铎得意道:“父亲,我以后要当空军总司令。” 秦铎望着儿子那张过分无害的小肉脸,在心底啧了声,轻描淡写答他:“当吧。” 得到了父亲的首肯,秦安则心里高兴得飘飘然,仿佛今天就当上了,一脸沉稳的肃穆。 小孩在机舱内还戴着墨镜装酷,脸蛋却被漆黑的镜片对比得更加白皙柔软,仿佛一个圆润的小包子。 宣朝歌没忍住掐了掐他的脸,他就笑了。 宣朝歌只觉得手感软绵绵的。 崽真可爱。 - 飞行途中,舱室中众人谈着正事,秦安则刚开始严肃且安静地坐在旁边,不多时便默不作声地把脸往宣朝歌手边一搭,直接听睡着了。 宣朝歌盯着睡觉版崽崽看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发着呆,只能听系统介绍这次谈判的情况。 近都军阀归根到底是从宁都一系军阀中分裂出来的,同根同源,大体上仍站在同一战线。 不知是宣朝歌来的时间已久,对剧情扰动过多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系统又陷入了不靠谱的境地,对秦铎的死因推演变动了几番,最后直接得出了一堆一看就不靠谱的答案。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宣朝歌发觉秦铎与温家的关系并不像作者表面叙述的那样和睦。若说在秦铎名声不显时,温蒙峎对他还有几分爱才的意思,那么在他地位愈发显耀以后,两人的关系早已不似以往。 尤其在温淑颐做出陷害宣朝歌的蠢事以后,秦铎压根没有考虑过温蒙峎如何,那副毫无顾忌的模样,宣朝歌都担心他一念之差便动手了。 这大概也是她的到来干扰了剧情的缘故。 以秦铎计深虑远的性情,若说要用暂时妥协麻痹谁,那大概只能是为了温淑颐背后的林家。 秦正过世以后,林岩丘的权势一日大过一日,打压旁人已是常态,想要压过秦铎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元帅的旧部许多还怀着父业子承的观念,大小事交由秦铎定夺,林岩丘身居宁都,不可能没有忌惮。 两者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年复一年,早有偏向秦铎的趋势。 尤其这次谈判,作为中间人的外国来使夫人特意问候了朝歌。 似乎早已笃定了只要与秦铎相关,连后宅夫人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第88章 金鳞岂是池中物 秦铎近期常在两地来往,在宁都的府邸也已然可以入住。 私邸的建筑崭新,装潢讲究大气,与先前秦铎随意住下的官邸堪称一个天一个地。 秦安则几乎没认出是回了宁都,兴高采烈地在厅堂内跑来跑去。 他看上了摆在桌上做摆件的翡翠貔貅,踮起脚取了,拿去给宣朝歌看,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献宝的小狗。 “喜欢就拿着玩。”宣朝歌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不想玩了记得放回去。” 秦铎站在她身侧,漫不经心地附和了声。 宣朝歌却感觉到男人宽大的手掌拢着她的手,将什么微凉的物件套到了她手上。 她低眼看去,是一只玉镯,柔润天然的色泽犹如含着水,又因设计繁复而显得无比华美。 秦铎往来宁都匆忙,一直没将这件东西取回近都去。 秦安则不懂这代表着什么,只觉这碧玉与紫玉的相接浑然天成,用以衔接的铸金雕琢得巧夺天工,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曾经皇朝还在的时候,宫中珍品甚多,制作方式这样暴殄天物的却极少。还是当时的皇帝令匠人按他的意思做出这一个镯子,以损毁大量的美玉为代价,用意只是博美人一笑。 而后秦家功高近乎震主,皇后为拉拢当时的秦夫人,连这个镯子都赏了给她。 镯子只是好看,秦安则看几眼便新鲜感过了。 他反倒对秦铎腰间的配枪更感兴趣。 秦安则不肯回宁都,秦铎也不逼迫,不过谈判的技巧简单而有效,轻而易举便提出了令儿子无法拒绝的条件。 秦公馆中暗藏着诸多军火,不过都与小孩无关,他于是给了秦安则接触这些事物的选择。 或许也是他本打算做的事。 秦安则没用过真枪,宣朝歌觉得他今后接触枪支的机会有的是,完全不必急于一时。 秦铎想的却直接,既然是怕的,那就让小孩别再怕。 在帅府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中,秦家人对武力的崇敬几乎难以改变,没什么比手握杀器更能予人安全感。 既然已经来了,秦铎记起自己说过要送他枪,没多想便将配枪取了出来,放在桌上,示意秦安则先自己玩。 小孩立刻放下了翡翠貔貅,拿起黑沉的枪支,小手新奇地摸来摸去,手指几次勾过保险栓,宣朝歌看得眉毛都挑了挑,生怕走火。 秦安则天资聪颖,光看别人用也已经知道了哪里不能乱动,只是谨慎而新鲜地欣赏着。 秦铎的配枪由专人改装过,军中识货的人看见便知道是上将的配枪。如果秦安则要练打靶,肯定不可能用这把。 此时秦铎也只是给他玩玩。 “父亲。”他看向秦铎,跃跃欲试问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开枪?” “看你娘亲什么时候教你。”秦铎随意道。 他只说了给,宣朝歌之前不愿秦安则碰,那么能不能用的事,还是交还给她决定。 秦铎擅作主张一回,却很是自然地转移话题道:“就你巴掌那么大的兔子,她看一眼便打中了。” 秦安则震惊地看着宣朝歌,眼睛圆溜溜的,意外的神情就像兔子一样。 宣朝歌心想,我谢谢你给我脸上贴金。 “不至于。”她眨了眨眼,谦虚道,“有你父亲的巴掌那么大。” 那确实差距很大。 比起小孩的肉肉小手,男人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显示出分明的力量感。 秦铎见小孩新鲜感过得差不多了,冲他摊开手,他便乖乖把枪交回给秦铎,神情颇有些踌躇满志的意思。 “我练好了会最厉害。”秦安则信誓旦旦道,“打坏人。” 他私心觉得兔子可爱,还是别打了。 秦铎不认为这话有错,闻言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儿子,神情有些莫测的意味。 秦安则的面容实在过分稚嫩精致,眼眸清澈剔透,瞧着不染尘埃,让人想象不出他沾染血腥的模样。 煊赫辉煌的路远没有外人看来那样光鲜,或许朝歌说要他做个普通人也没有错处。 如果子承父业是必然的命运,但至少不是现在。 某一个瞬间,秦铎莫名想到了要这战乱在儿子长大前结束的可能性。 却也不是全然没可能。 他微敛漆黑的眼睫注视着儿子,淡淡道:“且练着吧,别总想着打打杀杀。” 小孩盯着他,显示出几分倔强:“就要。” 秦铎:…… 秦铎是在场最没资格劝别人心慈手软的人,被儿子反驳了也不气,只是无奈地一哂。 “不必想这样远,玩玩罢了。”宣朝歌捏着儿子的小手,笑盈盈道,“其余的自有大人考虑好。” - 宣朝歌在近都的名气远到宁都也有所耳闻,外交总长王骞的夫人设宴请客,她无需多考虑便答应了。 轿车行驶到王公馆洋楼外的车道上,副官一见是秦上将家的车,立即差人到楼里通知。 宣朝歌下车时,王夫人已经迎了出来,亲切热情地问候她。 或许旁人不知道,但王夫人简直再清楚不过。 宣朝歌并非外人眼中的花瓶,许多隐蔽的议程,秦铎不带旁人,夫人却是时刻陪同在侧。 她全然不是既往传言中那样的漂亮草包,却才能出众,见识不凡。 最重要的是,还颇得秦上将信任。 据说暗地里放了重权给她。 王夫人甚至怀疑朝歌先前在元帅府也只是隐忍不发,低调行事以掩人耳目,待到秦铎重用那日便是青云直上。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第89章 和原著没太多关系 如果是旁的对元帅府家事有所耳闻的夫人,既然请了朝歌,必定不会将方青絮也请来。 但王夫人只以为她们是一家人,因着秦铎,不好不给方青絮面子。 其余客人在厅中看见方青絮,皆是心领神会地与旁人对视一眼,看出了相似的了然神情。 方青絮以为自己面子大,实则元帅府的辉煌早已是昨日黄花,她与秦铎的夫人不对付,便相当于得罪了赖以依靠的贵人。 宣朝歌似乎完全没注意她,被纷纷前来献殷勤的夫人们围绕着,方青絮只得自己凑了过去。 待到旁人说得差不多了,宣朝歌漫不经心的目光转向她,方青絮才压着心底的愠怒,不咸不淡道:“上将夫人在近都风生水起,倒是过得逍遥。” 起初帅府失窃,她听见近都传来的话,几乎难以置信。秦铎居然真的这样绝情,丝毫不顾及她的处境。 而后又见屡屡有人感慨秦铎对待妻子情深义重,她方才以为自己猜透了其中玄机。 定然是朝歌从中挑拨离间的缘故。 自从秦辽峰的地位逐渐坐稳,有了些手握重权的苗头,廖清雅也在方青絮面前硬气起来,居然敢于时常对她阴阳怪气。 方青絮只觉自从朝歌离开帅府以后,自己的日子处处不顺心,再这样下去,别说耀武扬威,连安度晚年都成问题。 想着,她傲慢道:“我见你一个人照应则哥儿也吃力,择日我定然会到近都拜访。” 闻言,宣朝歌立即笑了笑。 方青絮这等厚脸皮实在少见,估计一拜访就不走了。 方青絮还存留着宣朝歌是好捏软柿子的印象,只道对方不敢于当众反驳她。 然而宣朝歌眼中的讥讽有如实质,任哪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还未待她发火,却有声音从旁侧传来,令她心中立刻一堵。 是廖清雅。 “哟,母亲在家作威作福不够,还想威风到近都去呢。”廖清雅阴阳怪气道,“你愿意去,上将夫人未必有空闲接待你。” 方青絮见廖清雅竟然敢当众给她没脸,一时气得呼吸不畅,只嘴唇颤抖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廖清雅冷笑道:“母亲待孙辈向来苛刻,我家安之皮糙肉厚不怕,则哥儿金尊玉贵,定然不能受这等委屈。” 宣朝歌微挑起眉,没想到参加个宴会,还能看见狗咬狗的场景。 周围夫人看方青絮的神情都有些许异常,大概也想起了如今或曾经被婆婆刻薄的经历,面色都有些许不善。 更何况是对孩子动手。 这可是母亲的心头肉。 秦正还在世时,方青絮在社交场上堪称风头无两,在场这些人大多数都对她吹捧奉承,何曾用过这样的眼神看她? 这番对比太过刺激,她逐渐发觉自己的不适并非心理作用,而是真正的隐痛从心脏散发开。 她面色不对,廖清雅却不见曾经的恭顺周全,只随意地唤了个佣人将她扶下去。 方青絮急火攻心,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更无力反抗,只能看着廖清雅殷勤地对着宣朝歌说说笑笑。 “上将夫人可知此次谈判的风向……” 廖清雅欲言又止地讪笑着,神色中有明显的讨好。 事关仗是否会再打下去,风吹草动都代表着巨大的利益。 坊间传闻千奇百怪,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足取信,但朝歌常伴秦铎身边,必然知道许多人都不知道的事。 宣朝歌勾了勾唇:“早日收敛些吧。” 风向在她眼里显而易见,秦辽峰连着他好不容易拿到手的联众会,都要做了炮灰。 廖清雅却只猜是自家暗中从战争中谋财的动作被发现了,脸色变了变,面上不敢表现,心中却被宣朝歌骄矜漠然的神情刺得嫉恨丛生。 廖清雅这样的人,根本受不得被自己曾经欺压的人踩到头顶上。 但是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受着,还要把脸凑上去,祈求对方施舍些许目光。 - 秦公馆的生日宴过后没几天,温淑颐几乎逃也似地离开了近都,回到了宁都。 贺北庭在信中对她甜言蜜语,她满以为一到宁都便能与对方商议婚事,却不想一段时间过去,连贺北庭的面也没见到。 她不敢在信上说自己怀孕这样的大事,只得一心苦等,好不容易才得了贺北庭要过来的信。 贺北庭一来,便见温淑颐身材臃肿,心中猜测在温淑颐说话时彻底得到了证实。 温淑颐如释重负地将怀了他孩子的事说了,理所当然地问他:“我们何时成婚?” 贺北庭皱了皱眉。 “你可是在和我开玩笑?”他淡淡道,“我怎知孩子是我的?” 温淑颐瞪大眼,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尖声道:“你把我当什么人?” “我自然只有你。”说到此处,温淑颐都快哭了。 贺北庭却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面前这个女人,他当初见她漂亮动人,家世显赫,自然是爱慕过的,也真心想与她相携到老。 不过温淑颐贪得无厌,他心底也逐渐只剩利益权衡。若是她真的嫁入了秦家,维系着旧情自然还有用武之地,此时却是毫无必要了。 温家已见颓势,温淑颐也不如他现今谈婚论嫁的世家千金。 他怎么可能娶一个不检点的女人进门。 温淑颐怎么也搞不清楚,为何贺北庭连眼睁睁看着她嫁秦铎都愿意,却在她转而要嫁他时这样冷漠。 “我这段时日琐事缠身,没空接待你。”贺北庭眯了眯眼,似是权衡着什么,没将话说得太绝。 温淑颐心中气得发抖,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努力放柔嗓音,忍声吞气道:“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贺北庭模棱两可道:“看情况罢。” 贺北庭一走,女佣立即听见了房内摔东西的声响,不久后收拾时,只见花瓶与各类瓷器摆件碎得遍地都是。 傍晚,女佣却忽然走进了温淑颐的卧房:“小姐,有客人,是贺大少的侍从。” 果然贺北庭不可能对她不理不睬。 温淑颐只觉自己得救了,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名侍从是个生面孔,高大硬朗,面相正气十足。 他微微低下脸,通知道:“少爷派我接您去别院。” - “人接到了。”苏荣佐禀报道。 宣朝歌应了声,终于放下心。 要想彻底稳住温淑颐,让她心甘情愿受困,只能在她既绝望,又心存些许希冀的前提下。 好在贺北庭想着不能让她闹到贺家,大肆宣扬往事,扰乱了他的婚事,不敢和温淑颐撕破脸。 因此为宣朝歌创造了软禁温淑颐的条件。 待到温淑颐生下孩子,她该受的报应全都会到来。 不过这个孩子不姓秦,秦家的辈分字想必不会用了,也不可能再为纪念生父冠个与贺北庭同名的“北”字。 徒有男主之名,实则可以说是和原著没太多关系,也不知今后在贺家成长得会如何。 第90章 你为何会背叛我 任诚笃是位严师,即便已经许久没亲身教过秦安则,对他的学业进度仍是了如指掌。 酒楼的雅间中,无论任诚笃问起什么,秦安则皆是对答如流,看得任先生都维持不住严厉的神情,没多久便笑呵呵地摇头叹道:“假以时日,此子必成大器。” 按照常理,宣朝歌应该谦虚几句,但她总觉得秦安则得到的肯定太少了,便只坦然道:“是先生教得好。” 见两人的视线都投向他,秦安则只能努力把过分高兴的表情憋了回去,抿了抿唇,绷着一张稚气的小脸道:“先生过奖了。” 酒楼高处的雅座毗邻着喧闹街景,从窗边看去,能看见巷弄与道路间的人头涌涌,是有组织的人群向着东边的私人府邸拥挤去。 秦安则听不懂宣朝歌与任诚笃正在谈论的事件详情,表面上再沉稳,其实还是容易被新鲜事吸引目光,没多久视线就飘到了窗外。 正好到了谈话的间隙,宣朝歌指尖点了点远处一片显眼的建筑,温声问他:“你可认识那是哪?” 秦安则仔细打量一番,困惑地摇摇头。 “秦元帅府。”宣朝歌淡淡道。 元帅府的建筑远远看着恢弘大气,但在孩童幼时的视野中,也不过一堵堵不近人情的高墙。 秦安则的眉头皱起些许,大概是任诚笃在旁边的缘故,他什么也没说。 但无论什么人看,都无法从他眼中看出任何留恋或欣赏的意味。 “秦会长也是……”任诚笃摇了摇头,含蓄内敛地道,“忘了初心。” 秦辽峰就职时的演讲,他是听过的,其中描绘的大好图景有空中楼阁的嫌疑,尚且情有可原,秦辽峰的实际行事相去甚远却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德不配位是祸不是福,此时便应验了。 元帅府的威严也再也无法掩饰他的无能,连方家做下的孽都被算到了他头上,引起了人们的反扑。 秦上将也没有为这位兄长收拾烂摊子的意思。 他们这些局外人都能看清楚人心向背,秦辽峰这样喜欢指点江山,居然看不清楚。 学生间的秘密会议对于宣朝歌而言全然算不上秘密,对部分剧情未卜先知是一方面原因,其次她在宁都大学中耳目众多,只要知道的人多,总会有风声落到她耳中。 在场的人都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清二楚,秦安则毕竟年纪还小,只一脸茫然地问道。“那些人去帅府做什么?” 显然不是做客的。 宣朝歌随口道:“秦辽峰曾经的支持者想讨一个说法。”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喧嚣的呐喊声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帅府的高墙在蚂蚁般的人群中巍然不动,警卫森严。 雅间内已经安静下来,任诚笃凝重地望着那处骚乱,宣朝歌早就知道事情的结果,只好整以暇地看着。 警卫手持兵器,却不能对学生开枪。僵持过后,终是有人在薄弱之处闯了进去,不多时守卫便难以维系。 这些学生的动静太大,帅府内的主人必定早就撤离了。 只是有这番态度摆在众人面前,那些与秦辽峰沆瀣一气的人倘若想把自己摘出来,便一定要和他割席,落井下石。 府邸中较为边缘的院落漫出灰白的烟雾,伴着隐约火光,浓烟有了随着风席卷过相邻屋舍的趋势。 “虽说是义愤填膺之故,但实在是做得过了。”任诚笃叹道。 宣朝歌没那么悲天悯人的情怀,只冷眼看着。 她余光看了秦安则一眼,见小孩怔忡地望着那处,神情算不上高兴,却也没有任何遗憾或伤感。 片刻后,系统提醒:目标阈值上升,目前阈值总值为85,恭喜宿主。 - 隔日,秦辽峰渎职之事传遍宁都。 同为元帅府出身的秦铎表示支持律法,不会对任何判决加以干涉。 联众会被弹劾下野,秦辽峰革职处置,未来的牢狱之灾在所难免。 大义灭亲,大快人心。 数十日后,南北军阀谈判结束,席间谈笑风生,人人都各怀心思。 来时是一起,回程之时秦铎却未打算和妻儿同乘一架飞机。 若军中截获的秘密电报中所说的计划为实,秦铎如若没有防备,必定会被暗算得措手不及。 有所应对之时却不足为惧。 宁都司令部的机场宽大得几乎有些寥落,风声阵阵。 秦铎几日前派了专人往返近都办事,此时他的副官从飞机上下来,满面肃然地敬了一礼,问候道:“将军。” 秦铎对着副官道:“林钦。” 他的语气与平时并无不同,林钦微微低下头,亦是一如寻常般恭谨。 “你为何会背叛我?”秦铎问道。 林钦的神情霎时一顿,猛然抬起头来,看见秦铎低垂的冷厉眸光。 秦铎的神情并不如面对敌人亦或陌生人那样漫不经心,凉薄的唇抿着,可能是眉眼很深的缘故,一时显出几分漠然倦怠的不解。 秦安则震惊地看向林钦,柔和精致的双目圆睁,似乎难以将“背叛”这样的词与对方联系在一起。在众位副官中,或许因为最初替秦铎来帅府接人的是林钦,秦小少爷最亲近的也正是他。 林钦低下眼,却对上了小孩清澈疑虑的目光,不自觉攥了攥拳,最终也只语气干涩道了句:“属下并无此意。” 宣朝歌挑了挑眉,将秦安则抱了起来,镇静地注视着他惊疑不定的眼,掌心抚了抚孩童后脑柔软的短发。 秦铎自年少时青云直上,步步高升,走得太快了,身边许多下属的年纪都比他大,林钦是少数与他年龄相仿,又跟随他多年的人。 宣朝歌以为秦铎会迟疑得更久一点,不过男人只是抬了抬手。 身后的人自觉上前,将曾经堪称最得上将信任的副官制住了,神情似有犹豫,力道却全然没有手下留情。 秦铎既然这样做,自然是有了证据。 林钦熟知他性情,没有多费口舌辩解,只意味不明地沉声道了句:“将军当心身边人。” 秦铎的神情无动于衷,视线扫了一圈,看向宣朝歌,深邃的眸中忽而闪过一丝堪称凶狠的厉色。 宣朝歌直觉不对。 转瞬间,她只看出这不是怀疑的眼神,而后她的视线猝不及防被黑沉的枪口攫住了。 她仿佛看清了秦铎扣下扳机时紧绷的指节,枪声大作,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男人手臂一揽,侧身挡在她身前。 秦铎臂膀宽阔结实,被军装衬出了些难以动摇的肃杀意味,在风雨飘摇般的险境中不动如山,手中的枪支稳而准地指向自掩护后猝然涌出的人影。 秦铎野兽般的直觉在戎马倥偬中救了他无数回,以身赴险并非第一次,此时却是最令他庆幸的一次。 第91章 看来保护我夫人还要靠你 属下见秦铎的手往后肩捂了捂,再抬手,掌间便沾了红墨般的血迹,惊惧喊道:“将军!” “无事。”秦铎面不改色,冲宣朝歌微扬了扬下颌,眉眼淡漠,示意她别让秦安则乱看。 但宣朝歌知道秦安则已经明白了。 系统:目标阈值下降,目前阈值为68。 系统更正道:目前阈值为63。 系统:……59。 宣朝歌:…… 救命。崽被吓到了。 秦安则不哭不闹,小脸却绷得木木的,抱着宣朝歌颈项的手都有些发抖。 枪声大作,秦铎拉开旁侧的车门,将宣朝歌让了进去。 车窗是防弹玻璃,一旦上了车,这样的刺杀水准连威胁也算不上,只是因为宣朝歌和秦安则在场,才给他带来几分凶险的危机感。 苏荣佐矮身进了副驾驶座,关上车门,眼睛仍盯着车窗外,焦急地吼道:“开车!” 司机正想踩下油门,秦铎闭了闭眼,却道:“不必,先回近都。” 车外的枪声逐渐减少,往来的人声与脚步声嘈杂起来。 军医还没来,按秦铎的意思,连做手术取弹片的时间都没必要耽搁,上了飞机再说。 他将宣朝歌揽到了身侧,低声交代着适才想起的话,距离实在近,女人耳垂上的明珠坠饰犹如一颗柔和的星子。 “倘若我出事,你便传我命令。” 秦铎的声音稳而轻,条理分明地列举可信的心腹与安排好的后路。 微热的气息拂在宣朝歌耳边,男人言简意赅地陈述完,话音顿了顿,又声线低沉淡漠地道:“若我死在这几日,切勿发丧,待到近都军出兵凯旋后再议。” 宣朝歌明知秦铎并不会死,心中却有莫名的寒意油然而生,伸手便恼火地捂住他的嘴,一双桃花眼中尽是鲜妍的怒气。 秦铎这样的人是真的会坦然交代后事的。 他扯了扯嘴角,俊美眉眼注视着宣朝歌,眼中笑意居然还有几分真切的意味:“同你开个玩笑。” 系统:目标阈值提升,目前阈值总值为65。 秦铎随口交代那一句只是耳语,即便秦安则也听不见,只知父亲的伤势没想象中严重,阈值便又回升了些。 秦安则直直地盯着秦铎的手,血液溢在掌纹指缝间,显得分外可怖, 秦铎见他眼神定定的,尚且干净的手放下枪,骨节分明的指节捏了捏小孩的脸蛋,问道:“怕不怕?” 秦安则倔强地回答:“不怕。” “那便好。”秦铎一哂,“看来保护我夫人还要靠你。” 秦安则:?! 电光火石间,小孩心生极大的危机感,别说打人了,他连站着不动的靶子都还打不准。 宣朝歌随即听见了系统摇摆不定的阈值提示音,气得简直想揍秦铎。 她低声斥道:“你吓他做什么?” 秦铎也不恼,随和地冲着儿子道:“懂了?吓你罢了,这不过是小事。” - 这场风波有惊无险,传到外界却并非如此。 秦公馆的病房中实则没有几分凝重的气息,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沙发上的人身上,气氛寂静而祥和。 秦铎的左肩缠着绷带,衬衣纽扣并未扣严整,敞开的衣领下,肌肉轮廓精悍明晰,流露出少见放旷不羁的意味。 公馆外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他坐在软沙发上翻书,模样却悠闲得仿佛无所事事地坐在河边钓鱼。 听见开门的声响时,他懒洋洋地抬眼望去,凌厉的眼中波澜不惊,却因注视着对方的专注神情而显出分外的温和。 宣朝歌将薄薄的信纸放在他的书旁,他低下眼看,没有拿过纸张,反而握着她的手腕,指腹从润泽的满绿翡翠摩挲至细腻的皮肤间。 秦铎此前放手给宣朝歌的权力有了用武之地,三军中有新组建的精锐队伍受外国军官掌管,许多都认秦夫人的权威。 秦铎用重伤的传闻迷惑人,此后没在公共场合出席过。许多人都有理有据地言传他病危,近都不日要陷入一场新的权力洗牌交割,对外界纷争有心无力。 宣朝歌在心里啧了声,反手把他的手腕握住了,另一只手捉了钢笔塞到他手里:“医生让你别乱动,怎么还学不会老实。” 秦铎狡辩起来仍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低沉稳重道:“我并未乱动。” 宣朝歌面无表情道:“回信,现在写。” 她微低着眼睫,神色隐现懒散,显然并不想费脑筋冒充秦铎的口吻遣词造句,索性让秦铎自己扮演自己,到时候她抄一份了事。衛鯹尛说 秦铎只能拿着笔开始写回信。 虽说现在的通俗文章文体有所变化,军阀高层间私人通信用的却还都是文言书面语,尤其涉及到要事,文本说不定会被传得天下皆知。 正在此时,一个佣人敲了门来传话。 宣朝歌站在门口,听完回首瞥了秦铎一眼。 秦铎微微颔首,眼神漫不经心,示意全权由她决定。 会客室中,一位军官正坐在檀木椅上,见到宣朝歌进门,顿时站起身来问候。 寒暄不过几句,他问道:“将军这向可好?” 宣朝歌淡淡道:“有劳温参谋关心,将军精神尚好。” 的确是好得很。 找到了名正言顺旷工的机会,会不开了,应酬也能推尽推。 温修德是温蒙峎的次子,带兵打仗屡战屡败,反倒在经商上颇有建树。 第92章 敬酒不吃 温修德将一封写好的密信放在桌面上,恭谨道:“请夫人为我盖一印信,我定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宣朝歌垂下眼,轻描淡写问道:“这是何意?” 秦铎此前派了人统管温修德手下军务,他这个参谋斗不过对方,被架空成了虚职,请求撤销对方职务的请求也被秦铎驳回过几次。 此时旧事重提想要实权,甚至在条件上得寸进尺,无非是觉得秦铎出事,宣朝歌极有可能是在仗上将的余威故弄玄虚。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夫人如何不明白?”温修德有恃无恐道,“您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儿是秦公馆,你如何让我吃罚酒?”宣朝歌笑道。 温修德只听见子弹上膛的脆响,在他有所应对以前,黑沉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握在枪柄上的手细白而无害,因瘦削而略微突出的秀气筋骨却巍然不动,显现出别样的沉稳与狠厉。 温修德倏地记起军中的传闻。 朝歌不仅不是花瓶,反而在由她牵头组建的新军中颇有威严,这等谣言只在高层中传说,甚至连着此前在元帅府默默无闻都成了手秦铎授意卧底之举。 但温修德并非对往事半知半解的外人,如何不知朝歌最初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歌女? 他便觉得传言只是秦铎在为自己夫人立威。 此时温修德背后冷汗直冒,分明是在掀开自己的底牌,却掩饰不住脸上讪笑的神情:“上将府已经被包围了,夫人,请……” 砰—— 温修德的话却是被耳边擦过的枪声打断,那一刻,他错觉自己会死在这样荒谬的情景下,被一个他从未视作为威胁的人随手枪杀。 仿佛他不是要在上将府倾覆以前来讨些名正言顺的好处,而是落入了鸿门宴的圈套。 “你再有什么小动作,这下对准的就是你的脑袋。” 宣朝歌的声线中满是轻巧的漠然,温修德垂下手摸枪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露出惊惧。 秦铎年少时在军官学校受了温蒙峎的教导,即便数年以后政见不合,仍在对方的忌惮中维持着表面和平。 温家曾经是近都的土皇帝。秦铎来近都接管军队仗的是宁都秦元帅旧部的势,尽管不久以后,以他为主的集团成为了在两方都颇具威严的军阀派系之一,与近都既有的老人仍是面和心不和。 自在秦铎宁都司令部机场遭遇刺杀以后,近都中人逐渐从风吹草动中确认了他命悬一线的现状。 温蒙峎的长子温修才本就对秦铎势大的情况不满已久,即便近都的联军与北方军阀的对抗正如火如荼,却心知过了这村没这店,他想要成为第二个权势滔天的秦铎,只能抓住这次机会。 不论是真死了还是病危,他都要将对方拉下台。 黄昏中,密密匝匝的官兵将秦公馆包围得铁桶一块。 温修才坐在军车之中,心中唾弃着自己丝毫不掩饰私心的弟弟。以为找朝歌骗到秦铎的手谕就有用吗?政变又不是争皇位,当然谁拳头硬谁是老大。 忽然,一个警卫跑到车旁,“少爷,总长让您收兵……” 温修才一惊:“为何?” 温修才只觉得自己的父亲老了,竟眼看着秦铎这样一个年轻人这样势不可当地成长起来,也不全心全意为儿子考虑,发扬温家祖上在近都留下的余威。 这次温蒙峎也是好不容易才被说服,温修才等这一天太久,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警卫还未说话,一个士兵焦急地跑来,打断道:“进城了!” 其余人皆是侧目,只见那个士兵脸上隐现恐惧:“是……是秦军。” 秦铎手下的内讧反叛如同只是演了一场戏,待到一直在联军中划水的温军暴露了真实目的,便开始了碾压似的收割。 秦公馆中,秦安则的目光定在林钦脸上,茫然地眨着眼。 林钦自始至终没有背叛秦铎,只配合着与众亲信将计就计,渲染出秦铎众叛亲离的假象,以便后发制人,揪出暗处人的狐狸尾巴。 他看着孩童定定的目光,难得亲和地笑笑,叫了句:“少爷。” 这位少爷和秦铎少时有些像,顶好的家世与相貌,外人相处着却心知他们的心肠比坚冰还难软化。 “我先前和你林叔开玩笑。”秦铎解释道,“莫要当真。” 秦安则的眼睛亮了亮,仰起头扫视一眼身边的大人,发觉秦铎的话并非哄他,脸上顿时出现了些许笑意。 他的性格向来内敛,不好意思表现得太高兴,半晌憋出了一句:“我……我还要练打靶。” 秦安则的声音满是稚气,眼睛巴巴地望着宣朝歌,显然是知道母亲懂他。 此前管教他练枪的人无非是父母与林副官,其余人宣朝歌也不放心。 他的意思是还要林钦陪他。 宣朝歌了然地笑道:“有劳林副官带他去罢。” “是,夫人。”林钦微微颔首,秦安则慢吞吞走到他身边,一双漆黑剔透的大眼睛看着他,小手拉住了他戴着手套的手指。 与此同时,系统道:“目标阈值上升,目前阈值90。” 公馆中的会议厅,列席的皆是秦铎的心腹。 议程有了定论以后,天色已晚,众人纷纷告辞,离开秦铎的私邸。 宣朝歌坐在主位旁的座椅上,有些倦怠地一手支颐,长浓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 她只是发呆,却感觉到秦铎揽了她的腰,似乎有要抱她的意思。 她懒散一抬眼,好笑地问道:“你的伤难道好了?” 秦铎面不改色道:“早好透了。” 宣朝歌轻嗤一声,素手按上他的左肩,触碰到了绷带偏硬的质感。 “好了。”秦铎低沉地劝道,“你大可以亲眼看看。” 会议冗长,秦铎在家中装束并不正式,挺括的衬衣下肩宽腰窄,隐约显出肌肉精悍的轮廓。 宣朝歌闻言一挑眉,当真伸出手解他衣扣,指背不经意中擦过男人的喉结,只觉那触感在她皮肤上暧昧地蹭动一下。 公馆的主人在会议室中尚未离开,佣人也不敢擅自打扰,只小心地敲了敲厚重的大门,通传道:“将军,宁都林上将府邸来人求见。” 内里秦上将的声音疏离冰冷,语调隐约可见恼意,似乎被什么事拖住了,冷声道:“不见。” 第93章 替你安排好 原作中温家并未发起政变,而是耐心地等到秦铎死后才开始在近都独大。 这次却因为先前温淑颐陷害宣朝歌的举动,早早动用了棋子,引得秦铎的属下警惕,顺藤摸瓜剔除了几个不起眼的暗桩。 包括那个在原作中并无姓名的杀手。 吞并以温家为主的势力以后,宁都城中阴雨绵绵,已是清明时节。 街道上人影稀疏,伴随着冷雨,沉郁之气扑面而来。 前去祭拜秦正以前,轿车先是朝着城郊行驶去,路上的积水随着轮胎泼溅起,和着雨声哗啦啦一片。 秦铎的生母死后没入秦家的祖坟,只另择了一地埋了。 发迹以后,秦铎令人将墓地重修,如今是一处大气恢弘的墓园。 然而逝者已逝,一切后事也不过是生者的慰藉。 雨丝细密,秦铎走在墓园前宽敞平坦的行道上,并未撑伞,一身漆黑的西服,面容在昏暗的天光下显现出一种冰雪般阴郁的俊美,然而他侧目看向身边的女人时,眼神中仿佛藏着些不显山不露水的柔和。 脚步踏入墓园之时,雨却停了。 秦安则原本被副官抱着,见雨停也跳下了铺得十分精细的石板地,快跑两步,牵住了宣朝歌的手。 他对气氛敏感,精致面容上的神情一如他父亲般肃穆,却显现出让人心软的稚气。 行至墓园中央的祭拜处,小孩的步伐忽然顿了顿,握着宣朝歌的手攥紧了。 站在墓碑前的女人是方青絮。 系统忽然响起了触发任务的提示音。 “触发任务:让方青絮永远离开目标的生活,奖励永久阈值x10。” 还真是心软的崽。 只要碍眼的人离开,能维持现在的生活就满足了。 宣朝歌垂目望去,秦安则睁大一双眼盯着方青絮看,漆黑的眸中眼神戒备,仿佛一只炸了毛的小狼。 秦铎也注意到了碑前情景,方青絮便道:“当初我与秋华姊妹情深,趁此时来看看她,倒没想过你也来了。” 这么多年过去,方青絮连自己的贴身侍女长什么样都忘了,自然只能是为秦铎而来。 秦铎对她的心思心知肚明,满目疏离,无动于衷地漠然道:“何事?” 方青絮听出这是他没有耐心的预兆,只得道:“既然近都我去不得,那便送我去你三哥那。” 她恨恨地咬了咬牙:“先前你袖手旁观便罢了,不过他今后的生活,也多照应些。” 秦辽峰前往国外,说好听是避难,说难听便是流亡。 但方青絮在宁都也过不下去了,她行事向来不得人心,如今彻底失势,更是墙倒众人推。 秦铎俯视着她,深邃的眉目间满是冰冷的意味,一时令方青絮心中升起无边的恐惧,似乎自己做了什么不应做的事。 他侧目望向副官,有所了解的人都知他根本心无动摇,是要命人清场。 宣朝歌却默不作声地勾了勾他的尾指。 秦铎的动作一顿,意味不明地望向她。 宣朝歌出言道:“既然你这样说,我们自然会替你安、排、好。” 崽心软只要她离开,但宣朝歌不可能放过她。 助她离开归离开,往后之事,必定只会让方青絮悔不当初。 方青絮只知道颐指气使,殊不知这世上,并不是谁的安排她都可以要得起。 - 温淑颐得知温家出事过后,顿时昏了过去,醒来时看见床边围绕着的医生,眼泪无助地流了下来。 唯一能作为她依仗的人只剩下贺北庭了。 温淑颐不舍得死,只将自己的孩子看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希望贺北庭看在旧情的份上娶她,继续让她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好在别院中的待遇还算舒适,除了不能轻易与外界联系以外,佣人们平时对她还算恭敬。然而一旦涉及到外出之事便无比谨慎,对她的出行范围严加限制。 终于有一天,她抱着婴儿出门逛街,趁跟随她的人不注意,溜到了贺公馆附近。 街道上热闹非常,奏乐齐鸣,装饰着鲜花的轿车带着中式的迎亲队伍驶入公馆的车道。 温淑颐记着贺北庭的兄弟早已成婚,其余的要么不在国内,要么太小。 她难以置信,干巴巴地问门房:“这是何人的婚宴?” 成婚是喜事,门房想到主人家即将打赏的红封,心情甚好地答道:“自是贺家的北庭少爷。” 温淑颐抱着婴儿的手顿时颤抖了。 多日来的冷遇到底让她学会了忍耐,不久后趁着人多,浑水摸鱼进了贺公馆。 婚宴上其乐融融,温淑颐的到来全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你说要娶我,骗我给你生了孩子,这女人又是谁?” 温淑颐怒视着新人,新娘微蹙着眉,似有疑虑般。 贺北庭神色难看,却一丝心虚也无,仿佛曾经那个对温淑颐百依百顺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他耐心地对新娘解释道:“你看她模样狼狈,想必是个女疯子。” “谁疯了?!我是温淑颐,曾经海军总长温蒙峎的女儿……” 说到此处,温淑颐委屈得哽咽不成语,贺北庭却道:“我何曾与温姓的小姐有过交往?温家已然举家逃往国外,你别污蔑他人的名节。” 温淑颐睁大眼,不是说她家人全死了吗? 贺北庭一定是在撇清关系。 为了清白,她主张隐匿两人的交往,在贺家也只有贺北庭的父母知道。 不过贺北庭的父母自然会站在儿子那边。 唯有贺母望着她怀中的孩子,眼中似有疑虑。 对了,孩子! “你若再不承认,我便把你的儿子摔死。”温淑颐破罐子破摔地喊道,“你承认不承认?” 此话一出,旁人也觉得她是疯了。 温淑颐是林上将的侄女,在传言中美得像仙女,怎么可能是这个憔悴虚胖的女人? 一长辈顿时出口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看这女子神志不清,不如先将她和孩子分开来,等待家人来认领。” 闻言,贺母在心底松了口气,面上却没表现出分毫,只能让人看出眉目间隐约的悲悯之意,冲下人使了个眼色。 顿时有膀大腰粗的妈子围了上去,将不速之客围了起来。 温淑颐挣扎不脱,离去前,只听见贺北庭低声向新娘子解释的声音。 新娘的模样清瘦美丽一如她当年,然而却未为难贺北庭,面对着乱象,柔声细语答道:“罢了,罢了,说到底这人也可怜,不必为难。” 温淑颐何曾遭遇过这样高高在上的怜悯? 她一时气到说不出话,怨毒的目光注视着年轻的新娘。 那女子在众人面前知情达理,偶然间视线瞥向她,一双美目中的神色却比坚冰更阴寒。 第94章 世界二结局 得知方青絮已然登上了前往海外的轮船后,宣朝歌佯装不经意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秦安则。 秦安则忍不住抿了抿唇,眼底出现了些许笑意。 阈值顿时升到了一百。 这一世宣朝歌的身体无碍,自是待到了最后。 贺北庭没有了原作中与温家的关系作保,加之经营不善,门庭不久便衰落下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的私生子被养在贺老夫人的膝下,然而贺北庭忙于为一大家子的生计发愁,成日受困于生活的重压之下,根本无暇管他。 他在商场上屡屡受挫,疲于奔命,不知为什么自己会从曾经风光肆意的模样变成如此。 忙中出错,贺家的矿山竟出事死了人。面对前来讨要薪酬的逝者工人家眷,贺北庭头痛不已,自然是叫了下人来将他们赶走。 不仅琐事缠身,家中夫人也对他诸多埋怨,贺北庭只得去求问玄之又玄的命数,又到寺庙中上了最贵的香,希望求得救赎。 走出寺庙时,走投无路的工人家眷正在庙前等他,满面绝望的凶相。 佛没给予他眷顾,反让他咎由自取。 - 数年后,秦铎掌控下的军事集团顺理成章接管了多省,当之无愧被称为秦元帅。 与其他扶不起的阿斗不同,近都军阀的少帅秦安则年少时已经才华显著,素有贤名,前往西洋留学。 秦铎必定后继有人,同袍无不羡慕。 到得秦铎到京都会谈之时,与别系军阀的推杯换盏间,东道主唤上了几名侍女,看着都不是寻常人家的佣人,更像是风月场中请来的舞女。 席间佳肴奢侈,席中人逢场作戏,笑语盈盈。 靠近秦铎身边的女人的眉眼美艳,让外人看来与宣朝歌有几分相像。 秦铎却只瞥了眼便移开目光,问那督军:“这是何意?” 胡督军是个粗人,匪气很足,闻言哈哈一笑:“此处都是嘴严的人,秦帅何不入乡随俗?” 掌控北方的军阀头子十分好色,带的手下也狎妓成风。 秦铎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他的副官却心底发寒,赶紧将他身边的女人拦住了。 几个懂得看人眼色的也赶忙暗示胡督军收敛,将原本特意投其所好安排给秦铎的女人撤了下去。 直到在机场看见秦铎陪同夫人身边时的模样,胡督军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惧内。 秦铎分明贵为军阀元帅,走上飞机舷梯时却落后夫人半步。 朝歌理所应当走在他身前,上了飞机,却道:“我听旁人说了件新鲜事。” 秦铎英气的眉微挑,又听她轻描淡写道:“秦大帅艳福不浅。” 宣朝歌问起,秦铎反倒觉得她这般语气骄矜得率性,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我只要你。”秦铎注视着她,低沉笃定道,“每回看见你,我便觉得下一世也还是要爱你。” 宣朝歌问过也就罢了,笑着问他:“你信轮回?” 秦铎不信鬼神,他遭遇的非议无数,若怪力乱神之事能奈何他,岂不终日生在惶惶然中。 秦铎低着凌厉的眼,眸色漆黑漠然,却低声道:“曾经不信,现在觉得有轮回更好。” 佛说七苦有爱别离苦,秦铎曾经没有放不下的人或事,如今才发觉自己竟不能免俗。 说来奇怪,他并非对朝歌一见钟情,相伴的某些时刻,却生出他这一生都在等她到来的错觉。 光阴荏苒,春去秋来,白头偕老。 ------- 第二卷就在这结束啦。 接下来的位面是仙门反派崽,崽的武力值比较高,男女主是【堕魔仙君x妖姬圣女】。 再下个世界是童星反派崽,篇幅应该都比之前的要短了。 终于可以把世界观写写了!男主是同一个人,崽的情况有点复杂,慢慢写。 谢谢宝们支持=3= 第95章 世界三:妖姬圣女的灭世半妖崽 这是第三卷,分错卷了只能一顿操作调换章节谁懂…… ----- 固有的流程过后,系统询问宣朝歌是否要立刻进入下一个世界。 宣朝歌淡淡道:“进吧。” 尽管系统空间的时间流速独立于外界,但也没什么好待的。 海量信息瞬间融入脑海之中,宣朝歌感受到了熟悉的轻微晕眩感。 进入新位面的一刻,系统提醒道:“预告:位面危险度7-9,难度高级。” 周围很安静。 宣朝歌站起身,环顾四周,问道:“高级在哪?” 虽说建筑宽敞大气,却给人空气不流通的凝滞感,光线朦胧,映照在精美的陈设之上。 乍看像个阴森森的神殿。 系统:“位面灵力充足,人物道德感淡薄,任务危险性较大。” 宣朝歌抬眼望去。 殿内光线柔和,亮着几盏不灭的长明灯。 她面前是一高台,没有用以供奉的案几,却立着一座巍然的神像。 神像高大,映着暗光的质感非金非石,精细得栩栩如生,是一个身量颀长的男人。 男人的眉眼狭长,面容淡漠悲悯,然而披坚执锐,银甲繁复得近乎于华美,掌中长剑锋芒内敛,只因握剑的人而显现出分明的压迫感。 说是仙人,却比不染尘俗的散仙多了摄人的威压,一如传说中的战神。若是寻常人,恐怕连直观也不敢。 记忆接受得差不多了,这次不用系统说,宣朝歌也知道这是谁。 仙界的归墟帝君周行荒。 已死的妖族圣女朝歌落入古战场深渊,唯独因为这人神像的余威庇护维系着遗骨周全。 这世界上的仙界仙门,其实和俗世也无二般,不过是通了灵脉的人占多数,宗派林立,自成一国。 仙界中人生命漫长,不乏惊才绝艳的人物,其中最风头无二的当属出身帝族的周行荒。 妖族曾经侥幸得了帝君的一滴血,以秘术与圣女的血脉相融,得到了一血统强悍的半妖幼崽。 仙门不可能让帝君的血脉流落在外,秘令妖族将半妖送回仙界,不料周行荒看了眼这孩子,便直接封了太子。 于是再没有元老能以子嗣为名,上书劝帝君立后。 魔界贫瘠,向来以侵略人界为消遣,带回金银财宝,锦绣绫罗,更将凡人作为俘虏,充当奴隶。 仙界受了人界的供奉,亦以封魔为己任,然而魔这样的造物正如野火烧不尽,仙魔两界的此消彼长也从未中止。 数十年前,周行荒下界封魔,生死未卜,留下人界与魔界关口固若金汤的神印。 这三年,神印却有了松动,魔气隐约开始在人群中显露形迹,较之曾经居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仙门的周姓帝族少了至高无上的领袖,太子周琢又尚幼,血统不纯,许多人认为神印松动是周行荒身死的缘故,都动起了心思。 不过归墟帝君余威犹在,许多人还在观望,多数人都笃信周行荒总会归来。 宣朝歌却知道平静的表面下发生了什么。 诛邪剑早已无故返回归墟殿,庇护周琢左右,分明昭示着周行荒已经遭遇不测。 仙门众人以邪术控制了周琢,好驱使诛邪,计划着早日剥离周琢身上周行荒留下的神印,以便真正将诛邪作他用。 周琢被剥了神印,受尽冷眼,长大后为祸四方。 继任的帝君以他父亲的诛邪剑杀了他一回,反而让他脱离半妖之体,真正堕了魔,灭世只在一念之间。 宣朝歌挑了挑眉,问:“所以灭了吗?” 系统:“这就要看您的发挥了,宿主。” 把灭世级的反派掰回来。 如今时间线处于周琢神智受控的阶段,一切尚且来得及。 仙界中都是超脱了因果的人,宣朝歌无需过分顾忌别人的命运,真正的任务只需要将周琢的阈值提升到100。 系统:“目标目前阈值0,宿主加油。” 宣朝歌:…… 怎么加?她连周琢的面都见不到。 根据资料显示,妖族的圣女名号虽然尊贵,实际上的地位却如同祭品。 若不是这古战场的剑冢之下,不知谁人立了归墟帝君的神庙,神像感知到她神魄中细微的神印气息施与庇佑,恐怕连遗骨都无法保全。 系统:“检测到为周琢解咒的耗材重瓣蝉衣花即将成熟,建议宿主离开剑冢。” 系统:“第一步,离开神殿。” 宣朝歌因为它的废话沉默了片刻:“你看这有门吗?” 不仅没门,连窗都没有,看里面是神殿,从外面看估计和个坟似的。 本来这深渊就是个剑冢,镇着这神殿,恐怕也是为了封住什么建的。 宣朝歌思考着离开的事,一双剔透明亮的桃花眼打量着周围,目光定在神像手中的剑上,迟疑道:“这把剑……” 系统道:“是伴云来。” 伴云来和周行荒的诛邪剑都是在世界观中有所提及的名剑,传言是同一位匠人所铸。 分明出自同一块陨铁,诛邪威名赫赫,伴云来却仿佛一个可有可无的陪衬,并非因为此剑资质不佳,而是因为它伴随着鲜血与厄运而生。 单看上去,却无人能发觉它象征着怎样险恶的命运,剑身精致明亮,剑锋如雪,灯火的影子在平直的雪刃间跃动着,仿佛置于镜中。 宣朝歌朝着神像走了两步。 系统:“危……” 第96章 这个世界的人才应该担心 宣朝歌走上台阶,仰着脸,纤细白皙的指尖碰到神像的手,从他手中拿剑。 不知是谁放上去的,这把剑契在塑像的掌间正好,经年不落,宣朝歌却是轻轻一取就拿了下来。 系统:“……危险。” 系统:“请不要轻举妄动,宿主。” 剑柄上刻着篆书的剑名,宣朝歌的指腹轻轻划过,触感柔润而冰冷。 她提着伴云来,心念一动,炽白的火光便燃遍了剑身,近乎于纯洁无害的色泽,却莫名给人妖邪危险的观感。 宣朝歌意外地睁大眼,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的神色:“怎么会是朱雀真火?” 系统还未回答,神殿内忽然像地动山摇般摇晃起来,似乎不止是建筑被撼动,连着这沉寂的深渊也在动。 系统说这个位面灵力充足,宣朝歌却没有感受到分毫灵力的气息。 她的脚步因为地动而踉跄了一下,只手扶住神像的高台,不知触碰到了什么,掌心忽而一痛。 仿佛看似无物的石台竟然暗藏着针锋。 伴云来雪白的剑身上闪过一丝不祥的红芒,剑威冲天而起,连着朱雀真火的炽烈火光冲向穹顶。 岌岌可危的建筑顿时如同雪上加霜般,高墙龟裂,落下碎裂的石块与尘土。 封印破裂,充裕而沉寂的灵力仿佛无处不在的空气一般渗漏进来,连带着古战场空阔的气息。 神台的机关被触动,神像挪移开,转瞬间却有了粉化成灰的趋势。 宣朝歌看见忽然出现的出口,没急着走过去,反而看了那神像一眼。 真是巧夺天工的铸造,连战甲之下的衣袍迎风微动的弧度都刻了出来。 - 据说古战场的出入口有许多,从悬崖上跳下来只需随便找个顺眼的地方即可,正常公用的,并非世家大族所造的传送阵,且是物理上出入口的只有一个。 剑冢中的灵力含着对常人来说是剧毒的死气,多年来,古战场有价值的遗物已经被搜刮得所剩无几,如今人气十分寥落。 地动的原因暂时不明。 在这样的环境使用灵力无异于饮鸩止渴,宣朝歌只能走了一会儿,忽然看着地图问系统:“为什么不走这个出口?” 这个出口这么近。 系统:“仙门为了减少看守进出口的成本,已经把这个进出口封了。” 宣朝歌了然地点点头。 封了还可以开,走路算什么事? 她果断换了个方向,往两山中狭窄的关隘走去。 系统:“建议宿主低调行事。” 宣朝歌匪夷所思,把手里的剑提起来晃了晃,满眼莫名地问道:“我拿着这个,你让我低调?” 系统:“建议宿主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这把剑。” 别提在手上。 好歹是把灾厄之剑。 宣朝歌面无表情:“我建议你别建议。” 伴云来的剑尖无意中指向路旁的溪流,一缕微弱的火光掉入溪水,本就不充裕的水源霎时干涸,谷底湿泥灼烧龟裂,溪水再次流入时还发出滋滋的蒸发声。 系统感受到了威胁:…… 系统忽然发现,可能对于宿主来说,高武世界并不象征着威胁与难度。 这个世界的人才应该担心。 毕竟他们的反派忽然多了一个武力值惊人的靠山。 第97章 周琢做来当消遣的小玩意 远远看去,距离神殿较近的出口依稀可见外界明亮的天光,光线在落入关隘以内后被浓雾般的死气所染,变成了昏暗朦胧的暗光。 光华流转的封印镌刻在峭壁之上,困住了剑冢内肆虐弥漫的毒瘴,内外泾渭分明,其间铸造着的厚重石门却已经塌了一半。 一个小豆丁似的身影已经退进了古战场范围内,踩在荒芜的焦土之上,身后是茫茫然的大片空地,显现出几分孤独的意味。 他身前是几个身着玄衣的仙门弟子,皆束着云纹银冠,显见出自仙界的第一仙宗白帝门,依托于帝族,再平庸也是常人眼里无比风光的人物。 “哪来的小妖,你家的大人呢?” 可能是看那小妖模样可爱的份上,领头的女弟子责问他的声音有几分恼怒,却不算严苛。 宣朝歌往一棵宽大的枯木后避了避。 周围死气沉郁,无论什么神识都要大打折扣,几个普通弟子更不可能注意到她。 她望着那个小妖,娇艳的唇角颇玩味地勾了勾。 那几个仙门弟子的眼力一般,只看见孩童赤红色的绚丽耳羽,以为这是个化形都不精通的小妖怪。 宣朝歌却知道那个小孩连个化身都不是,本体顶多是大妖身上的羽毛。 先前的动静也应当是他造出来的。 朱雀向来爱惜翎羽,不可能拿来做东西,将心比心,说不定他只是根小绒毛也不一定。 为了将他捉出来,仙门弟子打出困兽的符篆。 铺天盖地的灵网拢向他,却在弥漫的死气中衰弱下来。 小绒毛精也没有硬抗,迈开小短腿快跑了几步,柔软的黑发与耳羽一晃一晃,模样弱小又狡黠。 他好几次与对方层出不穷的术法擦肩而过,却都险险逃离了,愈发往焦土的深处跑。 白帝门中的弟子都是天之骄子,看不上这古战场里的破烂,不可能冒着灵力受侵蚀的风险来追一只小妖,交谈片刻,只将门重新封上了。 焦土间的枯树后,宣朝歌倚在树干上,低着眼看这只满面好奇的小绒毛精, 虽然本体很随便,但他根本就是个精致孩童的模样,许是无需动用妖力的缘故,耳羽也收敛了。 他眼睛漆黑透亮,眼底隐约的暗芒犹如火光。 宣朝歌捏了捏他的脸,触感果然软绵绵的。 只一瞬间,她查探到了对方的底细。 还真是根小绒毛。 不知什么人以先天灵禽的绒毛为引,用粗劣的手法炼出了这个小傀儡,还放出来乱跑了。 宣朝歌叫他:“小傀儡。” 小傀儡震惊地睁大眼,奶声奶气地反驳:“我不是傀儡。” 他的模样十分讨喜,逗着也有些趣味,宣朝歌便促狭地揭穿他:“变回原形我看看?” 小傀儡不说话了。 他英武的真身自然不能被人看到。 他一筹莫展地愣了一会儿,忽然伸了手,碰伴云来的剑锋。 他动作很快,宣朝歌还没躲开,小傀儡已经好奇地摸到了剑刃边浮动起的火光。 伴云来凶恶,在他白嫩的小肉手间却仿佛一个会发光的玩具,朱雀真火在他指尖绕了几下,不知为何让人看出了几分亲昵。 不出宣朝歌的意料,这伴云来根本是把妖剑,那些人偏要占了去用,自然不得好死。 小傀儡对着伴云来笑了一下,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鼓起一点圆润的弧度,得意地说:“我也有。” 和这个很像的剑。 伴云来被封以前,只有周行荒一人敢用。 制作生灵傀儡的辅助材料在真正的匠人手里,能做出毁天灭地的物件,造这么个小傀儡只能说是浪费,世间没几个人这样挥霍得起。 这小东西又不可能是神君那等人物的手笔,还对自己和伴云来的关系得意洋洋,就差把周琢的名字写在脸上了。 宣朝歌挑了挑眉,玩笑道:“诛邪?” 小孩茫然地看着她:“是剑。” 连剑名都不知道,怎么看怎么笨笨的。 大概真是太子周琢做来当消遣的小玩意。 宣朝歌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眨巴着长密的睫毛,重复:“你叫什么名字?” “朝歌。” 小傀儡一字一顿地念道:“朝歌。” 这小傀儡虽然长得好看,但实在像个小傻瓜。 宣朝歌反倒有些喜欢他,蹲下身注视着他道:“我叫你小傀儡吧。” “我……”小傀儡不肯承认,骄傲地掀开自己的底牌,“不是傀儡!是朱雀羽!” 宣朝歌了然。 哦,绒毛。 她随口道:“我是朱雀。” 小傀儡剔透的眼中闪过一丝怔忡的神色,似乎终于认输了。 他纠结了片刻,只憋出了句:“妈妈。” 宣朝歌:? 宣朝歌没想到会碰见这样主动认亲的崽。 虽然不是周琢,甚至连个生物也算不上。 宣朝歌知道自己必定要把这个小东西带上了,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小傀儡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一把抓住了伴云来的剑刃,一副缠上她了的样子。文学一二 宣朝歌:“……别抓这个,当心割到手。” - 根据系统的资料显示,重瓣蝉衣花出现在阳春城的秘境中,正属白帝门的辖区。 仙界的传送阵四通八达,只要花得起灵石,想去哪里都不过是几刻钟的事。 这世间的秘境各有各的奇特之处,为了避免过度消耗,绝大多数被仙门所控,按规定的年限定期对外开启。 阳春灵境级别颇高,盛产的药草却对修炼无益,属于凶险而不出彩的,只有恰好对其中产物有所求的人会来。 虽然这样说,但仙界之中坐拥绝大多数资源的人还是少数,不少人见着阳春灵境开了,还是纷纷涌进阳春城中碰运气。 奇遇之事没人说得准,秘境玄奇,说不定就在其中找到了什么前辈高人留下的秘法,就算不一步升天,也能发一笔大财。 宣朝歌的动机却很直接,要破仙门控制周琢神智的秘法,其余药材都算好找,只有重瓣蝉衣花珍贵,在解药中不可或缺,并且受到仙门的严格管控。 比起在黑市中碰运气求购,还不如亲自去秘境中找一朵。 重瓣蝉衣花通常生在偏僻险峻的位置,若不是如此,极其容易在漫长的生长周期中被灵兽吃了。 不过对宣朝歌来说,找到药材的生长之地并不算难,无论系统还是秘境中原生的灵兽都可以帮她。只有取得并保存需要费些心思。 第98章 你和周行荒什么关系? 伴云来没有剑鞘,这样的妖剑也不会甘心受寻常凡铁束缚,于是宣朝歌买到储物戒以后,便把它丢了进去。 带着小傀儡去街市逛了一圈,宣朝歌又购置了些要用的物件,尤其是几乎将玉石行内储存药材的玉盒搜刮一空。 珍稀的灵药却还要慢慢收集。 找到崽以后,给他解咒只是第一步。 周琢作为半妖,生长速度虽然比人类要慢,但也不至于慢到如今这样的程度。 必然是有人在周行荒离开后从中作梗。 要让他正常长大,以后消耗的药材肯定不会少。 离开玉石行前,小傀儡却盯着摆放柜台中的玉石毛料不肯走了。 他不吵不闹,清凌凌的黑眸一会儿看原石,一会儿看宣朝歌,小手可怜巴巴地攥着她的衣角。 小少爷模样的孩童穿着一身新购置的衣袍,模样精致贵气,偏偏对一块不起眼的石头情有独钟,这样子连掌柜看了也觉得有趣。 他顿时笑道:“既然小公子喜欢,这原石便让他拿着玩吧。” 宣朝歌添置的玉盒都是灵玉所造,昂贵又种类繁多,是少见的大主顾。 摆放在柜台中的小块原石本就不是什么珍贵物件,没有灵力在其中,开了也是些俗物,较之这一单赚的灵石根本不值一提。 伙计闻声把灰扑扑的原石取了出来,殷勤地问道:“要开了吗?” 小孩摇了摇头,接过貌不惊人的石头,小手顿时坠了坠,只能两手拿着,像揣着个大饼。 宣朝歌要替他放起来还不让,仿佛他并不是绒毛所造,更像只喜欢独占金银财宝的小龙。 回到客栈,小傀儡还喜滋滋地抱着石头在玩。 宣朝歌让他在外室自己先玩,别跑出去,自己进了内室,拿出伴云来打量了一番。 因为时间紧,距离秘境开启没有几天,她花了大半日从古战场周转到阳春城内,还没来得及把伴云来真正收为己用。 宣朝歌施了个法逼出心头血,纤细白皙的指尖在剑锋上一抹,鲜红莹润的血迹凝聚成珠,颤巍巍定在雪白的刃上, 伴云来在传说中是杀人不沾血的邪剑,这个特性平时听着风光,在认主时倒有些棘手。 宣朝歌先把剑平放到桌上了,打算问问系统。 不知道为什么,宣朝歌忽然听见什么人低低地“啧”了声。 那道声音响在她耳边,近得犹如耳鬓厮磨般,宣朝歌倏地一低眼,看向伴云来。 那一刻,室内只有一成不变的灯火,这把通身银白的长剑却如沐神光,通身散发着诱人接近的温和圣洁之意。 宣朝歌迟疑地伸手拿过了,只感觉掌心一痛,居然与在神殿中被取血的感觉无二般。 她没有松手,妖血便无端地流入伴云来中,血色蔓延遍云纹繁复的剑柄,精美的沟壑都被渲染出匕首血槽似的妖异之感。 伴云来中的冲天邪气有如实质般涌出,又被不知名的力量困住,只让客栈室内的实木陈设生出了些枯朽的意味。 “小妖。”适才那道低沉的男声道,“若我是你,便早些把那个小傀儡扔了。” 宣朝歌只意外了片刻,便平静问道:“你是谁?” 对方道:“我生来就在这剑里。” 伴云来这样的神剑有灵并不奇怪,只是对主人指手画脚实在不像剑灵所为。 宣朝歌随口道:“你也叫伴云来?” “我单名一个……” 不知道为何,宣朝歌仿佛从对方停顿的声音中联想到他微微皱眉的模样。 “也罢。”男人散漫地笑道,“剑灵要什么名字。” 他是不想说。 宣朝歌心知肚明,只问道:“剑冢中的神殿是为了镇你?” “不错。” 宣朝歌又问:“你和诛邪什么关系?” “废物一个,怎会与我有关系?” 这倒是罕见。 诛邪是举世闻名的神剑,即便伴云来能与它比肩,这剑灵话中的不屑也过分狂妄了。 宣朝歌想起殿中的神像,战神似的帝君手持着伴云来,神情淡淡,却仿佛可挡万军。 她问:“你和周行荒什么关系?” “死敌。”剑灵漠然道。 宣朝歌挑了挑眉。 看来是个人。 男人瞒她瞒得漫不经心,就像喊她时的称呼一样随意,世间小妖无数,遑论大妖也奈何不了他。 掌心已经没有了知觉,宣朝歌却心生玄妙的预感,知道认主的流程已经结束了。 她放下伴云来,忽而道:“既然你是剑灵,那我是你的主人了?” 剑灵:…… “主人?” 他的声音低沉冷峻,这样说着,语气却不像在称呼宣朝歌,反倒像一声很轻的嗤笑。 “小妖,识相些才能活得长,明白么?” 剑灵的语调迟缓温和,威胁之意却从那慑人的威压当中崭露头角,散发出令人心底发寒、无法生出任何质疑念头的压迫感。 宣朝歌却好笑似地垂下眼睫,盯着剑柄上的纂刻好奇道:“你能做什么……喝光我的血?” 剑灵沉默了片刻。 他没被激怒,淡淡道:“若不是我,你带着傀儡走出剑冢时,就被那些苍蝇的神识盯上了。” 那些神识通天彻地的人对他来说是蝼蚁,对一个连剑都没有的小妖却是大麻烦。 宣朝歌不置可否。 从周琢手下跑出来的小玩意,跑不了多久也正常。 既然这假剑灵有点用处,那就用着吧。 “我刚出剑冢,死气缠身,无法时时顾及那小玩意,你想办法处置了。”剑灵道,“我知你要去阳春秘境,进去后替我寻一物,这剑便供你驱使。” 找东西没问题,不过宣朝歌柔和的声线平淡地答道:“不处置。” “妇人之仁。”剑灵嗤笑一声。 片刻以后,他却漫不经心地道:“既然不想扔了,你让他变回原形掩人耳目,进了秘境再变回来。” 第99章 你要接着我,不能落到地上 走出外室,小傀儡仍拿着石头在玩。 不过原石已经变了个样,风化黯淡的崎岖表面被他指腹的妖力拂过,落了一桌子大大小小的碎渣。 孩童的掌间只剩一小块流光溢彩的红玉,不知为什么,其中蕴藏着的灵力现在才暴露出来。 不愧在白帝门中见惯了好东西,寻常人捡不到的漏都被他毫无代价的得到了。 宣朝歌走近了,小孩满脸开心地握着红玉给她看,得意道:“好看。” 是好看。 宣朝歌笑笑,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问他:“宝宝能变回原形么?三天后再变回来。” 小傀儡不肯说自己的名字,宣朝歌便随口这样叫他。不过他倒是很喜欢,每次被叫到都喜欢挨着宣朝歌蹭蹭,就像一只黏人的雏鸟。 这次他难得没有显得高兴,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显现出了几分肃然的郑重,可怜巴巴地盯着宣朝歌看,剔透眼底微红的暗芒都冒了出来,有几分警惕的意味。 宣朝歌只能说:“你若不变回原形,我就不能带上你了。” 小傀儡怔怔望着她,大眼睛中闪过一丝雾气似的水光,一时看起来竟有些伤心。 宣朝歌都怀疑自己的话说重了。 片刻以后,小傀儡奶声奶气地说:“你要接着我,不能落到地上。” 宣朝歌没忍住笑了笑,说:“好。” 他把石头放到宣朝歌手里,小声说:“送给你。” 宣朝歌低着眼接过了,思考了片刻和剑灵讨价还价的可能性。小傀儡实在不想变也可以算了,反正她迟早要得罪白帝门的人。 便见小傀儡迟疑地眨了眨眼,耳羽倏地冒了出来。 红光一闪,他真的变回了一根小小的绒羽,细细的绒丝仿佛金绸,在空气中飘飘摇摇。 宣朝歌伸出手掌,接住他,从储物戒中找了个荷包放好。 “这玉是个好东西。”剑灵忽而道,“将玉髓中的火灵用了,你的境界有望提升。” “不必。”宣朝歌道。 这具身体的修为本来就不错,若不是先前受妖族的秘术所控,也不至于落到悬崖之下。 世道如此,人人都想成仙,徒有天赋却没背景的人,绝大部分都成为了强大势力的附庸,努力向上爬。少数运气不好又天赋过分超群的,便被彻底控制,既失了反心,又成了权势手中一把没代价的刀。 剑灵出言提醒大概只是嫌她太弱的缘故,见她不听,便没再说。 宣朝歌不是不需要修为,只是利用火灵太慢,真要提升,还要等到秘境里再做打算。 - 三天眨眼间就过去,宣朝歌大清早出现在等待进入秘境的队伍中,发觉已经有人连夜等在此处,似乎唯恐错失一秒。 然而管辖秘境的白帝门十分霸道,为了避免进入者携带对世界环境影响过大的物品,进入时需要查探储物戒。 第一天进入者众多,就算查探的人手足够,队伍还是需要排许久。 宣朝歌递出储物戒,过了专门用来检测空间灵力的仙器,正查看储物戒的弟子却看见了药鼎,顿时轻咦一声:“炼丹师?” 炼丹师本就稀少,大多专注于丹道,修为薄弱,自己进入秘境简直是找死。 他抬起眼皮望去,面前的人穿着男式的玄衣,却高挑窈窕,面容白皙娇美,昳丽妖艳的眉目间都是不好惹的冷意。 腰间还佩了把缠了剑柄的长剑。 自从认主以后,伴云来没有了抗拒剑鞘的自由,只能老老实实缩在凡铁剑鞘里。 宣朝歌面不改色道:“摆着玩的。” 虽然炼丹师稀少,但白帝门的弟子见多识广,诧异过后,便例行公事让宣朝歌进去了。 秘境广袤得犹如一个世界,入口处人扎堆,人群涌入森林分散后却仿佛都不见了踪影,对其间的表面平静并没有造成影响。 “都说了秘境这几回开放都在变,我怎么不信邪。” 几人扎堆在入口处义愤填膺,一人叹息道:“百年前如此,谁能说得清这次?只是枉费我十颗中阶灵石了。” “你这还好,我是向白帝门的内门弟子买的,花了整整三颗高阶灵石!果然那群少爷就不把灵石看在眼里,坑人还坑得心不甘情不愿的。” 秘境开放周期视情况而定,既然是法则诡异之地,自然有不按常理出牌的地方。 宣朝歌听着系统的指引,往重瓣蝉衣花生长的峭壁走,这里灵力比古战场充裕得多,只是人也多,作风太高调难免被人注意。 重瓣蝉衣花又珍贵,旁边有人十有八九要多生事端。 走到丛林中,宣朝歌让小傀儡出来了。 他腿短走得慢,好在会御剑,站在长剑上飞得很低,和冲浪似地左晃右晃。 宣朝歌以为剑灵会发表什么不悦的意见,不过他倒是很安静,一派置身事外的漠然。 到了彻底没有人迹的地方,宣朝歌正想御剑加快脚程,却听系统忽然响起了提示音: “检测到东北方三千米处出现一棵白灵参,品阶:极品。” 因品种特性所致,白灵参一旦生长到百年便会生出灵智,难以种植,只有这样无人侵扰的灵境才能给它生存的空间。 更何况,除非当场炼化,它放置不久后药性还会自行逃逸退化。因此白灵参的极品灵液极其罕有,压根没机会在市面上流通。 为周琢配药要用上白灵参灵液,宣朝歌原本做好了退而求其次的打算,如今却是不用了,于是一把拎起小孩,御剑往系统指引处飞去。 高居密林之上,视野顿时渺远起来。 秘境无边无际,丛林的尽头山峦起伏,顶峰高耸入云。 看见白灵参以前,宣朝歌的神识中却出现了人声。 几人对峙在树林缺口处的湖水边,一方举手投足都咄咄逼人,另一方警惕而狼狈。 强势方皆黑衣蒙面,这是刚好碰见杀人越货的了。 宣朝歌看了一眼,剑锋便指向了另一方向,打算先行去取重瓣蝉衣花。 被劫持的兄妹知道她不欲招惹事端上身,兄长顿时迫切喊道:“求前辈出手相助!我等愿意将白灵参双手奉上!” 他看不透宣朝歌的修为,又见她面相年轻,只当是早早超脱了凡人老朽命运的修道天才。 第100章 做你长辈够了 倒也不是不行。 宣朝歌思索片刻,将抱在怀里的小孩放在剑上,随意地纵身一跃。 劫持者恰好三人,善于偷袭,没打算与人硬碰硬。 本来距离得手只差一刻,不仅拿到白灵参,还能接手对方的遗物,没想到横生枝节,竟引来了个高手。 为首的劫持者嘶声道:“前辈若不偏帮,炼成极品灵液后我等愿意分一半给您,就当交个朋友。” 打劫居然还带了炼药师。 一半极品灵液比药性退化后的极品白灵参珍贵许多,两兄妹的脸顿时白了。 妹妹决绝地看了劫匪几眼,似乎想拿出什么,却被兄长按住了手,轻轻摇了摇头。 还没到绝境。 众人的注视中,宣朝歌只看了看他们,漫不经心道:“白灵参归我,你们有意见吗?” 使决困住白灵参的兄长先行道:“自然没有。” 劫匪首领讪笑两下,冲宣朝歌一拱手,似乎想告辞。 身后二人却瞬息间闻风而动,闪烁着锐光的暗器逼近宣朝歌的面门。 兄妹吃遍了这些神出鬼没暗器的亏,面容上出现了惧色,却见看似娇弱的女人伸手一拂,便把满怀恶意的锐器攥在了手中。 那白皙的手掌一丝颤动也没有,仿佛手边不是淬了毒的暗器,而是几只孱弱的蝶翼。 一击不成,黑衣人顿时不约而同地退散入密林,宣朝歌随手一挥,便将暗器还了回去。 她手头一点讲究也没有,只是扔准了。 一人踉跄地摔下树,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兄妹二人已经看呆了,先前宣朝歌御剑时,他们看不真切,细细打量才发觉对方的眼神全然不像一个徒有年轻外表的前辈。 竟然是真的年轻人。 “多谢前辈,这白灵参……” 宣朝歌将白灵参收进了储物戒中,见对方还要行大礼,只一抬手制止了,无所谓道:“不必,各取所需罢了。” - 比起白灵参这个添头,拿到重瓣蝉衣花的过程反倒顺利许多。 蝉衣花喜阴,沐浴月华生长,倘若条件不足便会枯萎。 这株正好生在深涧的缝隙当中,未受任何外力侵扰。 就着涧中安静,宣朝歌顺便将白灵参炼化了。 “你会炼丹?”剑灵开口问道。 丹药是妖族难以涉足的领域,缺乏传承是一方面,更因为妖族生来即有灵脉,是得天独厚的单一属性,也与炼药这样需要感悟木火双系的技艺无缘。 朱雀真火炼药事半功倍,但真正火候还是靠系统在作弊指挥,因此发觉提炼出的灵液几乎没有折损之时,连宣朝歌自己也愣了愣。 “略通一二。”宣朝歌毫不心虚地说完,忽而对一件事有些疑惑,便问剑灵,“你能看见外面?” 通过神识感应也就罢了,如果是通过剑来看,恐怕挺晕的。 小傀儡正握着剑在玩,对着空气劈来劈去,细看也不是乱比划,似乎在拙劣地模仿着什么。 “没什么可看的。”剑灵道。 那就是能看见了。 片刻以后,剑灵微沉的声音忍无可忍道:“你让那小鬼把剑放下……破烂剑法。” 剑灵说话只有她能听见,好在小傀儡不会因为她自言自语而产生什么困惑。 或许因为周琢曾经也会这样和诛邪说话。 宣朝歌诧异地瞥了眼小傀儡,没从他憨态可掬的劈砍中看出任何凌厉意味:“这是剑法?” “归墟剑,听过么?”剑灵冷笑一声,“周行荒教得好。” 他完全在说反话,声线中的笑意傲慢,语调讥讽意味分明。 估计与仙界对立的魔界中都没人敢这样评价周行荒的剑法。 宣朝歌:…… 这都能认出来,也算是真爱了。 虽然剑灵平时沉默寡言,但宣朝歌还是发现了,他大概年纪不大,曾经是个风头无两的人物,那股刻在骨子中的傲气便这样留了下来。 生在伴云来这样的妖剑中,他给人的感觉却无几分邪气,只像个意气风发的高门少爷。 虽然如今他自己也对现状一头雾水,只凭着某些模糊的指示行事。 “你为什么这样恨周行荒?”宣朝歌好奇道。 虽然传言形势不好,但周行荒在仙界的权威无人可及,哪怕多年后继任的帝君讨伐周琢,集结众人时,用的都是为归墟帝君清理门户的名义。 剑灵:…… 我要知道那么多还待在这剑里? “你仰慕他?”剑灵冷冷问道。 在立太子之前,周行荒确实是仙界千万少女爱慕的人物,立太子后他无意儿女情长的传言彻底传开,简直打碎了无数芳心。 不过既然谁也得不到,也算是放心了。 宣朝歌诚实道:“不熟。” 剑灵没说话,应当是颇满意的意思。 阳春秘境凶险,浅探辄止的人多,敢于深入的人少。 不过过了几日,宣朝歌在秘境深处还是看见了旁人。 剑灵说要寻一物,结果还真的是寻,除了大致方向以外毫无头绪。甚至因为秘境地形改变,大致方向也未必是对的。 其间宣朝歌收敛了许多珍稀药材,大多数都是要用的。 虽然在寻找药材时问了灵兽掩人耳目,但在共通的药性上,剑灵还是发现了部分玄机:“你要为谁招魂?” 仙门对周琢施的是魂术,解咒不仅要依托于繁复的解药,还需要解咒者又不亚于施咒者的修为。 剑灵这样讨厌周行荒,宣朝歌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迁怒周琢,只敷衍道:“一个小辈。” “小辈。”剑灵轻嗤一声,“你才几岁?家中长辈干什么去了。” 宣朝歌的年纪在妖族来看实在太轻了,同等转化到仙门中,估计还是跟随家族在普通历练中打下手的水平,不可能精通炼丹还孤身闯险境。 他这样的语调让宣朝歌一时有些好笑:“你又几岁?” 轮得到你教我做事? “记不清。”剑灵漫不经心道,“做你长辈够了。” 沉默片刻,他又忽而道:“在此地停下。” 宣朝歌垂目望去,脚下是一片清澈的深潭,水面无波,却连神识都无法勘透潭底,仿佛未知险恶暗藏其中。 第101章 剧本好像有点不对 朱雀一族喜火,就算修为高者不会因在水中而受到大的影响,顶多实力有所削弱,但天性是不愿意碰水的, 宣朝歌却无所谓,问道:“这地方有你要的东西?” 剑灵冷冷道:“不知道。” 宣朝歌:…… 怎么会有人用这么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这么摸不清头脑的话。 小傀儡蹲在潭边,短短的手指伸到水面上碰了碰,立刻跑回了宣朝歌身边,嫌弃地甩着手上的水滴。 宣朝歌往深潭的方向走了一步,立刻被他抓住了衣角。 小孩疯狂摇头,神情十分担忧,漆黑剔透的眼中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好像很奇怪宣朝歌怎么就不听劝。 “我不怕水。”宣朝歌哄道。 小傀儡斩钉截铁道:“怕。” 我说你怕你就怕。 宣朝歌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心想周琢或许是怕水的。 无论是人是妖,幼时总没有太多严格克己的决心,不喜欢便不愿意接近,如果长辈足够心软,就会养得娇惯一些。 “若是怕水,直接将伴云来扔进去看看便可。”剑灵懒散道。 宣朝歌挑了挑秀气的眉,心想丢进去不会回不来了吧。 说起来,伴云来算世间数一数二名贵的剑了,乱扔也不好。 她捏了捏小傀儡软绵绵的脸,低声道:“你若害怕,就回储物戒里。” 他不算生灵,是可以进储物戒的。 小孩纠结地抱着她的腿,精致的小脸在她手上蹭来蹭去,和撒娇一样。 但宣朝歌不可能把他一人放在外面,并没有妥协。 过了一会儿,他才可怜兮兮地说:“很快出来。” 宣朝歌应道:“很快出来。” 小傀儡点了点头。 面前一空,攥着她手指的小手的触感便消失了。 宣朝歌走进了潭水中。 潭水是活水,却冷得仿佛能生出冰渣,寒意刺骨。 可能是有什么禁咒在其中,连系统的探寻也被隔绝了。 这潭水虽不见底,在外却看着清澈,下潜时才发觉比想象中的深度还要深许多。 水道崎岖,直到光再照不见的地方,宣朝歌眯着眼潜泳半晌,才隐约发觉前方有亮光。 夜明珠镶嵌于石壁上,光线柔和,隐约可见其间盘踞着的庞然大物的身影。 那是一条银龙。 四爪被镣铐所缚,锁链蜿蜒,尽头固定于石壁之上。 它额生鹿角,眼似金铃,龙身盘桓于深不见底的潭水中,暴露在光线下的鳞片闪烁着寒光。 “……那龙守着一块玉。”剑灵迟疑道。 宣朝歌握紧了剑柄,正打算动手。 却听剑灵轻描淡写道:“你问他要吧。” 宣朝歌:? 剧本好像有点不对。 那银龙被束缚潭底多年,眼神却懒洋洋的,既无不甘,也没几分凶相,像彻底躺平了。 龙类的寿命漫长,凡人一生于它而言不过瞬息即过,大概在它心里,自己刚被锁起来睡了一觉,就有人要把他放出去了。 宣朝歌试探地向它传音,银龙迟钝地盯了她一会儿,慢条斯理地动了动身子。 潭底水源被它轻描淡写的动作搅得天翻地覆,不多时,一小块被光芒包裹的物件从潭底浮了上来。 “伏羲玉。”剑灵的声线低沉,语调却轻且隐现憎恶。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伏羲玉光辉一闪,伴云来炽光大盛。 宣朝歌感受到,自己的妖力居然在自行被伴云来抽取,某种通感玄之又玄地出现在她心中。 深潭之中,她面前分明空无一物,陡然出现的景象却清晰得犹如亲眼所见。 一个男人高大颀长的背影伫立于银龙跟前,气场落拓显赫,似乎是正派的世家少爷,身上却萦绕着格格不入的血红邪意,仿佛业罪缠身。 伏羲玉中星星点点的暗芒融入男人的身影,让那神魄更凝实了些许,业力却有增无减。 宣朝歌若有所思地观望着,没发表任何看法。 伏羲玉黯淡下去以后,剑灵漫不经心地回首望向宣朝歌。 但通感消逝得太快,她只来得及在强光之中,隐约窥见对方侧影凌厉的轮廓。 “你若用得上,可以把他带走。”剑灵漫不经心道。 剑灵在说守玉的银龙。 这银龙是由一条白蛇所化,点化他的人令他守在此处,却没对下一步进行任何指示。 他灵智有限,因着对伴云来亲近,自行变小了,缠绕于剑柄上,就像传说中的活灵图腾。 宣朝歌随口问:“这是你的龙?” 剑灵只道:“大概。” 化了龙的灵兽,战力不容小觑。 虽然银龙变小了,但锁链也随之变化,将他牢牢圈定在深潭之底的范围中。 宣朝歌理所应当地问道:“锁链怎么开?” 剑灵当然不记得开锁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屑道:“自然是劈开。” 宣朝歌:…… 困龙的禁制强在术法而非桎梏,那镌刻凡铁之上的铭文似乎是什么人随手施法刻下,笔锋潦草,多年来已然抵不过伴云来削铁如泥的剑锋。 但能束缚住一条化形的龙,任谁看也能猜想出它当年的威力。 宣朝歌本就有与诛邪齐名的妖剑,更多了一条龙,顿时觉得自己去白帝门抢人的大计未来可期。 秘境开启五年,许多人都会待到白帝门清场才离开。 宣朝歌却没打算耽搁太久,只打算待一月便走。 虽说秘境中没有直接用于提升修为的药材,对于品阶够高的炼药师来说却并非如此。 然而品阶高的炼药师通常受到追捧,并不需要花费力气自己寻找药材。 进入阳春秘境对他们来说是鸡肋,却恰好给了宣朝歌任意发挥的空间。 “你这般服药提升修为,根基虚浮,不堪大用。”剑灵道。 “知道。”宣朝歌并不意外,悦耳的声线中显见理所当然。 如果剑灵知道一个特殊的词汇,此举应该用摆烂形容。 事实上,真正令宣朝歌妖力进境的并非只有丹药,更因为系统的助力。 她的神魄强度能承担至高的修为,不过为了减少系统能量消耗,可以合理地使用原世界的力量进行辅助,也避免被世界逻辑发觉。 第102章 他是想还宣朝歌的人情 “你天赋本不至于如此。”剑灵淡淡问道,“赶时间去做什么……和招魂的人有关?” 还真被他说对了。 宣朝歌看也不看伴云来,面无表情道:“你最近怎么话这么多。” 刚开始不是除非有事绝不出声吗? 剑灵:…… 此后,剑灵果真有十天没有说话。 又过了十余日,一月之期已到。 直到系统显示宣朝歌的修为再强便要引来劫雷,她终于停了手。 渡劫过后便是大乘境。 妖族得天独厚,化形过后,倘若天资足够,不必像人族那样一境一劫雷便可修到渡劫。 然而真正的鸿沟正在渡劫期以后,妖族想上大乘境需渡八十一重大雷劫,难如登仙。 渡劫动静太大了,在秘境里这么干不合适。 引人注目不说,被发现了身份才是麻烦。 宣朝歌进入阳春秘境时还只相当于白帝门内门弟子中上游水平,如今倘若让别人发现她的修为,只能猜想她是哪个底蕴深厚的仙门世家中不世出的天才。 恰如周行荒之于帝族。 传言中周行荒之所以在仙门中拥有无上威严,不仅因为身份,更因为他的修为无人能及。 帝族底蕴深厚,大乘境高手寥寥无几,已经可以庇佑白帝门在仙界横着走,更何况周行荒的修为在大乘已经臻于化境,距离传说中的飞升也只有一步之遥。 既然如此,绝大多数人不相信他会死也情有可原。 奇怪的只是,仙门中人为什么因为诛邪返回便笃定他死了。 甚至他的神印都还未散去。 要知道几十年太短,就算对权势再迫切,也不至于冒如此大的风险承担周行荒归来的变数。 离开秘境前,宣朝歌先哄了小傀儡变回绒羽,以便隐蔽。 御剑接近阳春秘境传送出外界的出口时,已经有许多狼狈的人影聚集在传送阵的关卡前,交谈声嘈杂。 白帝门在进入时设一道关卡,已经引得许多人不满,如今没来由设置了出门的关卡,更是直接引起了民愤。 一把剑悬空与传送阵前的高台上,就像放在什么不现形的架台上一般不动如山,锋芒毕露,剑威摄人。 出口处怨声一片,然而在白帝门的权威之下,并没有人敢于反抗。 宣朝歌不怕杀人越货的事,有系统监测着,也不怕查探的人动手脚。 她任人取了储物戒走,少顷,便见查探的弟子一皱眉:“你将采到的药材炼化了?” 为了保存最好的药性,宣朝歌将不宜放置的药材都炼成了灵液,安放在灵玉瓶中,堪称万无一失。 “大师兄,是她。”一人对着手中的画像看了眼,“先前还带着个孩子,如今又不见了。” 看来是被盯上了。 为她特地设个关卡,也够兴师动众的。 宣朝歌一路低调,压根没得罪过别人,稍一回想便知道这这些人究竟在与谁勾结。 那查探的大弟子眼神一转,便忽而感到掌心灼痛,下意识被烫松了手。 他握在掌间的储物戒无风自动,宛如一阵流光闪向宣朝歌,飞回了她掌中。 宣朝歌轻轻一握,慢条斯理将储物戒戴回了纤细的指间,竟是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你这是何意?”大弟子皮笑肉不笑道,“藐视秘境规则,可是有意与我白帝门为敌?” 宣朝歌的唇角嘲讽一挑:“你能代表白帝门?” 大弟子的话音顿了顿,神情变幻莫测,似是想放狠话,又不敢于僭越落人口舌。 “这人在秘境中掠夺我门人宝物,一人至今重伤未醒,”他忽而朗声道,语气阴狠之意尽显,“拿下。” 旁人看向宣朝歌的眼神都隐现忌惮。 虽说夺宝越货是秘境中众人皆知的潜规则,但摆在明面上不一样。 诸人看不出她修为,但这样艺高人胆大,又过分年轻,说不定是傲视绝大部分人的分神期高手也不一定。 此时,却有人道了声:“慢着!” 大弟子侧目望去,只见两个在出入口附近守候许久,早已风尘仆仆的年轻人。 也不知为何敢大放厥词。 “拿下。”他冷冷道,“让她知道这是谁的地方。” 几个手下已经预备打出了能困分神期的困仙诀,宣朝歌却连避也不避。 炽白的朱雀火丝丝缕缕萦绕她掌间,别说几个借助符篆才能借力打力的仙诀,就算他们画下符篆的长辈亲自来,也奈何不了她。 她昳丽的眉眼沉了沉,潋滟眸光一时锐利如冰刃。 困仙诀的光华却忽而被不明来由的剑锋打散了,偏离至空地上,砸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来人银冠束发,白衣裾裾,华美云纹隐现,显见是白帝门的内门弟子。 他望着那大弟子,面沉如水:“我怎不知门内有弟子昏迷不醒了?” 他剑尖稍抬,一张光幕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流转的华光之下,宽敞大殿中长生灯火苗飘摇,闪烁着生命迹象稳妥的赤红焰色。 谭邵身为阳春城白帝门的大弟子,在方寸之地矮个里拔高个,做惯了土霸王。 原本他不将内门来人放在心上,只当是一群不久就能送走的祖宗,好生供着。总之那些人心比天高,无意干涉基层小事。 “司徒师兄……”谭邵的嚣张气焰在看见司徒刑时便被彻底浇灭了,居然浑身都发起抖来。 他勾结外人,仗着宗门威严杀人越货,本是不会出岔子的。 谁不知道阳春城是他谭家的地盘。 谁能料到司徒刑半月前放下剑走了,此时还会回来。 谭邵被押走了,宣朝歌却认出了那对风尘仆仆的兄妹。 “这位姑娘。”司徒刑道,“我族弟子劳您照应,多谢了。” 宣朝歌心想这白帝门派系也挺乱的,一边道:“无妨。” 既然是世家子弟隐姓埋名出门历练,想也有保命底牌。 兄妹二人逃过一劫,在历练中得了个好分数,回程便将经历和族中有名望的师兄说了。 司徒刑迟疑片刻,思及先前神识中听见的对话,又询问道:“既然姑娘精通炼药,可有意参加白帝门的丹师遴选?” 一听见这句话,旁人的眼中都出现了羡慕的神色,一时恨不得曾经救了司徒族人的是自己。 白帝门是无数散修向往的好去处,资源众多,更象征着无尽的可能,若被哪位大能收为弟子,便无异于一步登天。 落到炼丹师身上也是一样,且不说直接增加了在炼丹宗师面前的曝光率,倘若真被遴选入白帝门,往后珍稀的药材都不必愁了。 因此遴选的机会弥足珍贵,只在世家中有少数名额。 他是想还宣朝歌的人情。 第103章 将暗闯帝宫提上日程 这不正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宣朝歌起初只计划自行前往白帝城再做打算,如今却是有机会直接进了宗门。 白帝门此次遴选注定不是选拔,而是引狼入室了。 宣朝歌自然顺水推舟地应承。 丹师遴选正在十日以后,司徒世家势大,才可以临时安排人选。 帝族的宫殿也正在白帝城内,与白帝门相距不远,这无疑给宣朝歌寻找周琢创造了绝好的条件。 回了客栈,剑灵才漫不经心问道:“你想进白帝门,为何?” 妖族进白帝门,不能说正常,只能说是想不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族仙门的资源,本就不可能对妖族毫无芥蒂地开放。 除非族中恰好与某位大能有旧交,否则毫无根基地加入,必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宣朝歌面不改色道:“寻仇。” 剑灵轻嗤一声:“不自量力。” 宣朝歌:…… 你到底站哪边的? “那几个小喽啰看不出你是妖,也看不透伴云来的本相,去了白帝城却未必。” 剑灵对白帝门乃至周行荒都无甚好感,评价却是客观:“白帝门中不说渡劫境,有名姓的长老皆是半步大乘,你如何从他们的袒护下杀人?” 宣朝歌面无表情:“……你的思想就不能平和点?” 剑灵知道她看过他一身业力的模样,闻言只当她说了句废话,没有回答。 片刻以后,宣朝歌又说:“等我做完一件事,渡了雷劫后再杀。” 先把崽抢回来养好了,复仇的事可以先放放。 剑灵略有意外道:“你还敢渡劫?” 宣朝歌原本有一副好根骨,无论谁知道她靠嗑丹药上渡劫的举动,都会扼腕叹息,这般修为虽表面光鲜,然而无异于空中楼阁,自断前程。 “渡过劫后,我的修为即便假的也会成真。” 这倒是真的。 半步大乘与大乘间的天壤之别,一部分便出于劫雷下淬炼的原因,能孤身渡过雷劫,无论如何都会是名副其实的大乘境。 如果能活下来的话。 “小疯子。”剑灵却饶有兴味似地笑了笑。 他没对宣朝歌不要命的抉择多做评价,转而道:“也罢,你拿那伏羲玉出来。” 能让剑灵念念不忘,宣朝歌自然知道这伏羲玉是个好东西,虽然色泽已经看起来比初见时寡淡许多,玉中隐现灰绿的杂质。 “滴血。”剑灵道。 这剑灵自让她寻到这玉以后再没提过要求,也没有害她的动机。 宣朝歌没多犹豫,滴了滴血上去,只见血珠触玉即散,玉石表面如同活物般将妖血纳入,令那荧绿的质地融进了几分细细的血丝。 剑灵低沉的声线漠然道:“这伏羲玉曾经吸空了古山深处一座灵脉,又被一只天阶灵兽藏在洞府中温养多年,其中空间之力可容纳生灵,也可掩盖气息。你自己学着用用。” 还有这种好东西! 宣朝歌心念一探,发觉伏羲玉虽然比人造的储物戒仙器特殊,空间却小许多。 足够把崽装进去带着跑了。 还不错。 寻常世家得一座灵脉便可雄踞一方,如今一座灵脉的灵力都被存入伏羲玉的方寸空间内,自然精纯至极,堪称取之不尽。 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宣朝歌没有暴露朝歌的本名,遴选登记时只用了“宣朝”两个字。 妖族对妖神的信仰虔诚,圣女的装束华丽而复杂,通常用绣以繁复妖咒的轻纱蒙面,咒法有隔绝神识之效,让外人看不清面目,只窥见一双妖艳漠然的桃花眼。 因此她不用大改容貌,也是省事。 前往白帝城时,司徒家派人前来接引,乘族中的仙舟同归。 传送阵是便捷却普通的出行方式,仙门世家为了显耀实力,通常使用可上天入地的仙舟出行。 宣朝歌救的是司徒家的嫡系弟子,尤其与司徒刑关系匪浅,受到的礼遇连普通弟子也眼红。 仙舟停在白帝城门前缓缓下落,受到城规制约,仙舟禁行。 白帝城门在高处看是已经宏伟至极,高耸的城墙蜿蜒延伸,似乎漫无边际。 站在地面上看,这般建筑更显巍峨,庄严古朴的牌匾之上镌刻着三字城名。 借用伏羲玉中的灵力伪装,大乘境下看宣朝歌,只能看出是人族修士。 朱雀真火与这世界常见的妖火有所不同,暗藏天灵之力,硬要深究,也可以说是机缘巧合炼化了真火火种,因此才步入了炼丹一途。 入住了司徒家府邸的几日,宣朝歌将暗闯帝族宫殿提上了日程。 虽说帝族与白帝门关系匪浅,两者堪称不分彼此,周姓帝族居住的无隅宫一面背山,三面受白帝门围绕保护。 宣朝歌终日忙于研究城中地形,在外人看来,她便是在供客卿居住的地域深居简出。 直到遴选开始前一日,才有侍从前来,通知她次日辰时在白帝门的东面山门前集合。 送走侍从,宣朝歌却听见系统的提示:“传话有误。明日卯时集合。” 嗯? 宣朝歌顿时明白了。 司徒刑一系尚且在外历练,有人对她的名额动了心思。 翌日卯时,天适才蒙蒙亮。 白帝门山门前已经集结着许多人,仙风道骨的长老领着族中的年轻炼丹师伫立在广场的空地间。 准备停当的炼药师将铭牌交由门人检验,次第放行。 司徒家的候选人尚未进场,其中几人看见宣朝歌,立时不悦地皱起眉头。 司徒家原有五个名额,一人在在炼丹时出了意外,灵脉被新炼化的妖火所焚,实力大减,便空出一个。 前者出的意外也未必是意外,只是挡了人的路,被设计以这样的方式让位。 这空缺原本是要由落败的候选人顶替,然而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多出的名额却被司徒刑截胡走了。 司徒刑不仅身怀嫡系血脉,更是白帝门前途无量的内门弟子,其余人不能驳斥他,只能动些歪心思。 正所谓口说无凭,一个外人迟到,族人顶替也理所当然。即便司徒刑追究起,一可以推到她听错讯息上,二还有下人顶罪。 族人即便看透其中算计,也只会袖手旁观。 第104章 最好直接把他的主人带走 宣朝歌手中没有铭牌,便走到了司徒家的众人前。 那须发皆白的长老望了她一眼,确认过姓名,示意身边的侍从将铭牌交给她。 司徒鑫是族中炼药宗师之子,奈何族中人才济济,他棋差一着,还指望着空缺名额进白帝门,见此景顿时眼色一厉,按捺不住地抬手,侍从手中的铭牌便尽数到了他手中。 “劳烦长老挂心遴选一事。”他客气道,“父亲还交代我几事,要与诸位相叙。” 长老漠不关心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他这般地位的人本应与这些俗务无关,只是世家暗中较劲久矣,需要他到场,以示威严。 宣朝歌微微挑眉,便见司徒鑫道:“众人皆知遴选名额珍贵,若是让弱者浪费了,未免有失公允。” 闻言,司徒家的族人不约而同望向宣朝歌。 司徒鑫这才看向她,高高在上道:“我不为难你,倘若你在我灵火下支撑足十息,这铭牌便还是归你,如何?” 司徒鑫炼化的地阶灵火是熔炼了数百只火系妖兽内丹才得到的火种,在广大仙门世家中都数一数二的强悍。 有心人都知高阶灵火会对低阶灵火有诱导失控之效,轻则受皮肉之苦,重则灵脉受损,甚至有性命之虞。 不过是个化神期的修士,还是无依无靠的散修,得个普通灵火都是好运,还谈什么阶级。 宣朝歌未说话,司徒鑫便当她逆来顺受,蓄势待发的灵威直冲向她。 她却无动于衷地望着司徒鑫,一双妖艳漂亮的桃花眼中只见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仿佛并非受到威胁,而是引了什么猎物入局。 司徒鑫顿感不妙,心中生出隐约的危机感,正如寻常野兽耀武扬威,却遇见了凶兽一般心生畏惧。 别说十息,只瞬息,他掌中隐约的火光便灭了。 属于宣朝歌的铭牌飞向她手中,她便事不关己地往山门走去。 司徒鑫惊惧地睁大眼,想要调用灵火,却发觉自己炼化的火种如同彻底泯灭,再不见踪影。 初选有一定难度,对宣朝歌来说却并不费力。 过了初选,有专人引宣朝歌住到外门供来客居住的院落中。 进了白帝门,距离无隅宫又近了许多,若是御剑前去,恐怕一刻钟都用不到。 只是没有外人敢在白帝门中御剑横行,更何况闯进帝宫中。 借着伏羲玉掩盖气息,宣朝歌挑了个月黑风高夜潜了进去。 帝族的宫殿占地辽阔,若不是有系统的地图作指引,就算宣朝歌也要迷路几回。 到达太子所在的东宫,宣朝歌的步子慢了下来。 对于太子,帝族丝毫不掩盖严防死守之意,宫墙内外防备重重。 寻常世家要以客卿之礼相待的渡劫境,此时也只是个守在后殿门前看守禁制的守卫。 向来没人敢于闯入帝宫,守卫神情懈怠,竟是已经入定了。 宣朝歌早已引了空间之力掩护自身,试探地往禁制内踏了一步。 没有反应。 宫室宽敞,陈设奢靡。 然而熏香的气息诡异,弥漫着令人恍惚的迷魅之气。 并不像一个适合生活的地方。 高床软枕间,穿着寝衣的小太子蜷缩成一团,显见对外界的不安与抗拒。 剑灵道:“你想带这小半妖走。” 宣朝歌没有否认。 事到如今,两人对于对方的身份有诸多不曾宣之于口的猜测,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剑灵早知她要救人,如今见是周琢,却也没说别的,只沉声道:“伏羲玉能隐瞒一时,然而他一踏出殿门,宫中掌管禁制的大乘境便会有所察觉。” 大乘境。 确实是打不过。 伏羲玉中储藏的先天灵力逐渐蔓延遍后殿,将其中后来的气机隔绝出旁人的神识。 宣朝歌想了想,放了小傀儡出来。 小傀儡一见身边的景象,大惊失色,仓惶地抱住宣朝歌的手。 “别怕。”宣朝歌低声道,“我们很快要救走他。” 小傀儡茫然地看着宣朝歌。 “你是替他出来玩的么?”宣朝歌问。 小傀儡不做声,突然登登几步跑到了床榻边,吃力地爬上软榻,趴在周琢身边推他。 不醒。 小傀儡拍他的脸。 两个软软的小东西凑在一起,场景真有些可爱。 为了避免对周琢提前造成损伤,操控神智的秘术并非时时起效,宣朝歌也没想过这样朴实无华的方式能把他叫起来。 但小太子很不耐烦似地皱了皱眉,把小傀儡的手推开了,稚气冷漠的声音斥道:“别闹。” 片刻以后,他却反应过来,倏地坐起,瞪视着小傀儡。 “还回来做什么?” 小傀儡指了指宣朝歌。 周琢慢吞吞地转头望向她,剔透的眼中难以掩盖意外之色,细看却还是像漠不关心似的死水。 “你是谁?”周琢厌倦道,“还不快走,当心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面容精致白皙,眉目间却含着睥睨般的傲慢,微扬的眉梢眼角和有些邪气似的。 半妖生长缓慢,如今也只相当于人族八九岁,他的面容却太稚嫩,看起来比小傀儡大不了多少。 系统提醒:“目标好感度为零。” 小傀儡结结巴巴地道:“妈、妈妈。” 周琢的神情顿了顿。 “你是妖?”周琢问道。 宣朝歌顶着本来的容貌站在他面前,他却没想过是自己的母亲,只恨铁不成钢地瞥了自己的傀儡一眼,低声道:“小蠢货。” 以为随便一只妖都是自己的母亲。 “我不想杀你。你走吧。”周琢对着宣朝歌道。 片刻后,他又拎着小傀儡的后领往外推:“带走他。” 小傀儡的力气完全比不上周琢,扯他几下扯不动,只能跳下床,凑到宣朝歌身边拽她衣角,想把她往床边拉。 最好直接把他的主人带走。 因为危险的好感度,宣朝歌没轻举妄动。 这个崽的警惕心很强,贸然接近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她摸了摸小傀儡的脑袋,软绵绵的黑发贴在她掌心,与周琢锋芒毕露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周琢抬起眼睫看了一眼,分明是孩子黑白分明的瞳仁,却能让人看出无机质般的漠然。 宣朝歌在心里叹了口气。 正在此时,系统忽而响起提示音: “触发任务:摸摸目标的头,奖励永久阈值x1。” 宣朝歌:? 第105章 幼稚被发现了 众所周知,触发任务取决于崽的意愿。 宣朝歌顿时懂了,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桃花眼中神色十分平静,示意他自己并没歹念。 可能是刚刚从梦中转醒,没有人为他梳头的缘故,周琢乌黑的长发凌乱,懒散微垂的浓密眼睫让他稚气的五官显得分外无害。 如果不是神情间冷厉的戾气太过明显,看着还有点像个漂亮的小女孩。 但口是心非的崽薅起来也是软软的。 与此同时,小傀儡发现自己终于拽动了宣朝歌,大喜过望。 宣朝歌脚步一动,周琢立刻机警地直视向她,如临大敌,却故作镇定。 虽然周琢是半妖,但不论属于人族还是妖族的基因都出类拔萃,在妖族的血统压制上堪称无往不利。 他的目色漆黑沉冷,隐现红芒,寻常妖物在这震慑下不说浑浑噩噩,少说也要心生忌惮。 但宣朝歌丝毫没受影响。 “你到底是什么?”周琢低声问道。 他对恶意向来敏感,没从宣朝歌身上感受到恶意,因此也无意伤害她。 宣朝歌内敛地引了点真火给他看,炽白的火光点燃在她指尖,对那看似脆弱无暇的皮肤没有造成分毫影响。 小孩漆黑的瞳孔一缩,忽然认真打量起了她的眉眼。 “渡劫境。”他慢吞吞道。 更让周琢心生震撼的事他已经发现了,只是没说出来。 朱雀一脉早已绝了,只剩下朝歌身上些许血脉,再就是依托于朝歌而生的他。 但凡他有心感应,那股隐约的震颤由他血脉中生出,彻底难以错认。 “我叫朝歌。”宣朝歌告诉他。 周琢没有说话,神情怔忡,如果不是脸上原本隐约的血色消失了,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反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宣朝歌很难想象一个孩子脸上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那副精致稚嫩的眉目定定望着她,眼中神色似喜似悲,却比嚎啕大哭的模样还要压抑。 即便半妖成长再慢,度过的大半年岁懵懂尚且不如孩童,周琢这些年应当也明白了不少事。 人的一面让他如每一个幼童般渴慕关怀,妖的一面又让他漠视父亲离去后孤寂无依。 “你不是死了吗?”周琢漠然道。 他用传送符送走自己的小傀儡,画符时鬼使神差选了母亲的埋骨地,心想不论朝歌是死是活,傀儡说不准可以替他看一眼。 即便她已经不再高踞群妖的祭台之上,比之战场中枯骨也风光不了多少。 宣朝歌答道:“死里逃生,没死成。” 妖族内部派系繁杂,即便作为圣女,也并非高枕无忧。 朝歌落入剑冢的时间在周行荒前往封魔以后。如果建立在仙门笃定周行荒已死的前提下,必定是有从中得利者想彻底截断太子一脉的靠山,让周琢孤立无援。 即便妖族亲缘单薄,周琢甚至没见过朝歌的真面目。 自宣朝歌承认了自己是他母亲以后,系统不断提示着上下波动的好感度,似乎周琢心中正面临着什么挣扎。 不多时,好感度从零跳到了及格线以上。 虽然宣朝歌有所预感,但还是松了口气。 有好感度才好行事。 如果周琢对她一点信任也没有,要从帝宫中不声不响带走一个化神境的小妖崽简直是天方夜谭。 周琢低下脸,似乎不经意问道:“你以前怎么不来?” 灵兽会庇佑后代远离生存威胁,妖族则不然。妖类寿命漫长,生性凶戾,孩子待不到父母老去便会想往地位更尊的位置爬,然而壮大族群离不开繁衍,因此既彼此需要又忌惮彼此。 周琢心知肚明朝歌曾经不愿亲近他的原因,虽然没有埋怨,语气中还是难掩耿耿于怀的意味。 宣朝歌没找借口,周琢毕竟都懂。 她只问:“我见你受人牵制才来,你和我走吗?” “不。”周琢道。 宣朝歌略有些遗憾,但并不意外。 周琢估计觉得周行荒还能回来,不想离开家也正常。 “我不知你有什么奇遇,可以借此闯进东宫。”周琢解释道。 他的声线稚气,语调却老成:“但渡劫在白帝城中不过尔尔,你别惹事上身。” 说到此处,周琢的神情紧绷了些许,显然早就从旁人的话中明白了事态。 他做好了坏的打算,但不想让已经消失在众人眼中的朝歌受牵连。 说话间,宣朝歌已经走到了他的床榻旁。 床的高度对小孩来说有些高了,他的小腿垂在床沿,在空中偶尔无意间地晃一晃。 宣朝歌一伸手,终于摸到了他的脑袋。 周琢猛地抬起眼看她,剔透的眼眸中映着明亮灯光,震惊之意难以遮掩。 此时看起来不像凶巴巴的半妖,倒像只小兔子。 “放肆!”周琢的声音听着可爱,语调却有些咬牙切齿似的凶狠,可惜就算长着尖尖的虎牙,也没几分震慑力。 他连灵力也没动用。 完全是在装凶。 系统:“触发任务完成!恭喜宿主,目标目前阈值为1。” 宣朝歌挑了挑眉。 多了一点,但也称不上什么进展。 周琢发怒的模样吓不到宣朝歌,小傀儡却战战兢兢地抱住了宣朝歌的腿。 宣朝歌低眼看着小傀儡,颇有些好笑,总感觉周琢造这个小东西,莫名其妙就暴露了和想找人陪他玩过家家似的孩子气。 她随手把小傀儡抱上了床榻,见小孩扯过了软枕抱着,乖巧端坐在榻上,顿时笑了笑,温和地对周琢道:“我当初在剑冢一见这小家伙,便知是殿下手笔,倒是颇具灵气。” 虽然笨笨的,但普通人绝对看不出个中玄机,只会以为是真人。 周琢被她一夸,眼神立刻避开了,白皙的耳廓忽然变得通红。 估计也是觉得自己的幼稚被发现了,有损威严,一时无法面对。 他低垂着眼睫,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弧度圆润,看着莫名让人觉得气鼓鼓的。 应该很好戳。 宣朝歌的手指微动了动,顾及崽的自尊,按捺下了把他当小动物逗的冲动。 系统:“触发任务:抱一下目标反派,奖励永久阈值x1。” 宣朝歌原本下定决心不逗他,任务一出,还是没忍住戳了下周琢的脸。 果然非常软。 因为这个崽过分傲娇,系统的触发任务竟成嘴替。 第106章 你能不能等等我长大? 为了避免太过唐突,宣朝歌暂时压下了做任务的心。 这段时间应当处于仙门控制周琢神智的间歇期,宣朝歌稍微试探了下周琢的神魄,发觉还算凝实,应当是魂术引发受损后已然自愈的缘故。 咒术刻在他的神魂中,附着了大乘境的意识,宣朝歌没能多看。 周琢看看自己身边的空位,又看她。 宣朝歌了然,在他身边坐下了。 她的容貌美艳,昳丽而凌厉,让人移不开目光,却绝非好相处的类型。 此时她一双妖艳的桃花眼中仅有湖水般的耐心神色,温声道:“我渡了雷劫就到大乘境,那以后便跟我走,好不好?” 小傀儡迅速点头,短短的小腿在床边兴奋地晃来晃去。 周琢却明白妖族的雷劫是鬼门关,斩钉截铁道:“不要。” 宣朝歌有些无奈,只能很没办法地摸摸他的头,把软软的呆毛抚平了点。 周琢的手动了动,不习惯做出任何亲近的举动,小傀儡却感受到他的心情,突然黏糊糊地蹭过来抱住了宣朝歌,小脸在她手臂边贴了贴。 “别引雷劫。”周琢的声音焦躁了些许。 可能是没有刻意伪装的缘故,他听起来不像平时耀武扬威的小太子,反而和小傀儡奶气的声线更相似。 周琢低声问:“你能不能等等我长大?” 等他长大了就好了。 困境会过去,死不能复生。既然是失而复得,周琢当然不想母亲冒进渡劫。 宣朝歌已有决断,却笑盈盈道:“好啊。” 为了避免引起多生事端,找机会抱过周琢以后,宣朝歌和他说了会儿话,并没有待太久。 离开前,她正想约定下次再来,却听系统先行响了提示音。 系统:“触发任务:再次进入帝族东宫,奖励永久阈值x5。” 还真是善解人意的崽。 善解人意的本人一脸冷漠,在床边百无聊赖般晃着小短腿。 可能是宫室太大的缘故,看起来有些孤单。 小傀儡早就回了储物空间里,宣朝歌突然察觉,那或许是他唯一的朋友。 不过这样的生活很快便会结束了。 “我明天再来,殿下还在这儿吗?”她问道。 周琢倏地望向宣朝歌,意外似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在判断她是否真心这样说。 半晌,他才点了点头。 - 白帝城是仙界数一数二辽阔的城池,接近帝宫的地界戒备重重。 好在宣朝歌早进入了白帝门内,暗中进入东宫少了许多麻烦。 她行事低调,无人能看出她夜里竟能进出帝宫如入无人之境。 丹师遴选初选以后,便是门试,象征着准入白帝门以后第一个门槛。 能进入这一步的候选人似乎十有八九都相识,交谈间尽是熟稔之意。 一时显得宣朝歌更像个异类。 传言并非弄虚作假,白帝门发展这样多年来,即便在各式入门渠道中相对公平的遴选,也已经是世家子的赛场。 尤其炼丹还是试错成本极高的技能,从药材到药鼎,种类繁多,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才能损耗得起。 为了公平,遴选炼丹时使用的是白帝门统一的药鼎,药材可以自带,不过要通过查验方可入场。 这一场炼的居然是幽境定魂丹。 除去必须的火木灵脉,炼丹师拥有其他任何属性灵脉都有可能,若是炼制偏向任何元素的丹药,都未免不公。 神魂之力人人都有,选拔中炼制与之有关的定魂丹却并非最优选。 药材也过分珍贵了。 其中的药引深渊幽灵果更是有价无市,唯有白帝门这样财大气粗才挥霍得起,失败损耗无需赔偿,但炼成丹药要交还门内。 宣朝歌分到的深渊幽灵果外表无暇,果肉丰盈,内里魂力却隐现干涸,根本炼不出足够的灵液。 寻常神识扫视发现不了异常,假若其余药材已经入鼎,骑虎难下时才发现,那就晚了。 规则允许候选者在合理的情况下更换药材。 宣朝歌向巡场考官提出以后,旁人稍一检验,从熟人眼中看见了相似的神色,也都是察觉到不对。 白帝门人员繁杂,亲缘纵横交错,有的人地位不显,却是小鬼难缠。 在事关重大的考核之上,尤其在场都有能力当冤大头的前提下,以次充好之事遇见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片刻以后,巡场接到主考官传音,只对着宣朝歌道:“稍等一刻钟。” 这批幽灵果瑕疵罕见,预备的库存已经给几人换过,再多就需从药山上调取了。 考官的态度和善,然而白帝门尾大不掉,调用药材并非他一句话的事。 一刻钟已经是尽快。 司徒家的人福至心灵,检验了片刻自己的灵果,便从储物戒里取出了自己准备的那枚。 虽然不会将消息与宣朝歌分享,但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从各种渠道得到了考题的暗示。 他们固然庆幸,也都是有些肉痛。 幽灵果价值昂贵,这枚丹药又不归他们。 宣朝歌在伏羲玉里倒是存了几颗极品幽灵果,只打算留着给崽用,不想浪费在这种比赛上。 其余候选者皆盯着自己的药鼎,全神贯注,偶有投向宣朝歌的视线十分怜悯。 考核的时长都是专人计算好的,只有少没有多,遑论耽误一刻钟? 走到这一步,居然因为准备不足而提早丧失了竞争资格,实在可怜。 宣朝歌不在意,并非有心放弃,而是对她来说,炼一枚定魂丹花不了太多时间。 先前在阳春秘境,极品深渊幽灵果罕见,但普通的多的是,她权衡过其他药材的价值,甚至懒得占用空间带上,只用来练手。 等待之时,身边监考巡场人来人往,偶有白帝门的弟子路过,满面好奇地围观。 旁人要不是紧张地炼制毫无把握的丹药,要么在焦急地等待替换药材到来,唯有宣朝歌满面波澜不惊,无所事事,似乎根本不将遴选放在眼里。 即便是她是个生面孔,围观之人还是不由怀疑她是哪个世家的千金隐姓埋名参选,否则难以解释她如何这样气定神闲。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忽而抬眼看向一个方向,清冷却妖气横生的桃花眼温和了几分,甚至生出了些许笑意。 有人随她视线看向那方,只见碧空无垠,四匹神驹背生羽翼,车舆华美平稳,象征帝族的银龙绕剑图腾赫然其上。 是从宫中来的车。 第107章 原来是一条龙 马车沉重的轮毂落地,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控,连一丝飞尘都未惊起。 车门敞开,银冠束发的幼童在剑侍的恭候中走下车。 在场有眼力的人已然看出那是谁。 归墟帝君周行荒之子,帝族太子周琢。 周琢习惯了一举一动在许多人的关注下,宣朝歌的注视在众人的瞩目中并不算起眼,却令他的视线微不可察地停留了片刻。 他好像逛集市般走走停停,单纯好奇围观似的,没有走到宣朝歌面前,只随意挑了个人问道:“你为什么站在这儿?” 没有药材的人,自然什么也做不了。 孩童的声音平静而稚气,但没人敢小看他,正如他旁若无人地走进考场时没人敢拦。 他身后的剑侍居然个个都是渡劫境强者。 被他问到的考生来自偏远世家,第一次见这样的阵势,诚惶诚恐道:“我在等更换的药材。” “他们都在等?”周琢似是随口问道。 考生被剑侍环绕的威压所慑,只老老实实道:“是。” 周琢思索片刻,手中倏忽出现了一枚腰牌。 他头也不回地往后一扔,剑侍接了,便听小太子吩咐道:“他们要什么,你去取来。” “是。” 药山的人可以怠慢丹师选拔,却不能怠慢帝族的太子。 要知道白帝门中大乘境寥寥无几,其中大多数都是周姓的族人,周家才是白帝门真正的靠山与主人。 剑侍修为高深,缩地成寸,带了个监考去取药,往来不过半柱香时分。 众位家境落后些许的考生都仿佛得救了,更是发现此次分发的深渊幽灵果近乎于高阶。 与其他世家子准备的无二般。 考场上早有准备的人顿时心理失衡,自己急切一时半刻,居然折损了这样珍贵的材料。 其中本就是咬牙拿出药材的一时走神,更是直接失了火,血本无归。 炼制幽境定魂丹的成功率本就不高,这正是白帝门遴选的严苛之处。 随着时间流逝,药鼎失控的声音陆续炸响。 定魂丹珍贵,在场的人炼制的机会不多,有些自视甚高的世家子失败了,想也未想便认为是公用药鼎不顺手的原因。 他们都不行,那些连深渊幽灵果都买不起的散修便更不用说。 诸人的沉默中,流光自一座丹鼎中飞出,落入玉瓶之内。 果不其然是司徒家的人。 那人喜形于色,交予考官检验。 考官探查片刻,微微笑道:“高阶定魂丹,不错。” 自然不错。 原料可都是他重金求购的药材。 司徒协面有得色,连斥巨资的肉痛都被压了下去。此次他注定独领风骚,门试夺魁,基本意味着将来的殿试魁首手到擒来,其象征性之于丹师,更甚于凡人登科及第。 他谢过考官,志得意满地环视考场。 却见那帝族太子还站在原地,似乎对这遴选兴致分外浓厚。 “……天地异象。” 有人不肯定道。 司徒协猛地睁大双眼。 天地异象? 系统:“宿主,秘境之外的规则动静偏大,请问需要帮助您制造恰当的失误吗?” 如果平时,宣朝歌会考虑藏拙的可能性,此时却没有必要,只道:“不必。” 崽还在看呢。 后来白帝门分发的幽灵果虽然品阶寻常,魂力却浓厚,宣朝歌炼定魂丹得心应手,阴差阳错炼成了枚内含活灵的定魂丹。 这便触发了天道对世间造物的限制。 碧空之中陡然浮现阴云,仿佛风雨欲来。 宣朝歌未想过以伴云来示人,只随手取了把寻常铁剑,打算以此对抗劫雷。 在旁人眼中,这堪称痴心妄想。 运气好炼出极品定魂丹又如何?过盈则亏,在场炼丹师都修为稀松,谁会助她应劫? 周琢眯了眯眼,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一动,似乎将空气中什么抹去了。 与此同时,宣朝歌发觉变化,原本紧握剑柄的手忽然松弛些许,白皙手背上紧绷的筋骨若无其事地平缓下来。 白日闪烁的电光不如深夜刺眼,震耳欲聋的雷声阵阵,威压如同灭世般令人心颤。 已然阴沉的天空被一道强光撕裂,顷刻间,广场之上碎石四溅。 丹鼎毫发无损。 大张旗鼓为泯灭天阶丹药而来的劫雷……居然劈歪了。 考官打算出手挽救的动作停顿在原地。 众人目瞪口呆。 许久后,考官反应过来,只当是宣朝歌自身的秘术,甚至无需细看,便欣然宣布:“天阶定魂丹,妙极,妙极!” - 门试夺魁以后,前来套近乎的人顿时多了许多。 不论服不服气,除非举世有名的宗师,运用这样普通的药材炼出天阶丹药本就是惊世骇俗之举,他们自然要早些讨好。 宣朝歌用的甚至只是寻常灵火。 参与殿试的候选者入住了更优越的院落。过了难度极高的门试,便已经算是白帝门的门人,只待殿试被长老收入门下,便是白帝门药神殿的正式内门弟子。 这在常人眼中不亚于一步登天。 宣朝歌寻到空子进东宫时,已是几天后。 “按照规矩,过了门试后便会有长老联系弟子,这次因为范八斗出关了,其余人不敢僭越。”周琢道,“他是门中唯一的大乘境丹师,松了口要亲临殿试,怎么办?” 周琢早知道伏羲玉的限制,此时便有些发愁。 宣朝歌挑了挑眉,还是一副轻松的模样,问他:“你觉得呢?” “如若能离开此地,我一定去找你,不会很久。”周琢低垂着眼睫,闷闷不乐道,“……你先离开白帝城吧。” 明明年纪还小,他皱起眉的模样却好像非常忧国忧民,和旁边天真烂漫的小傀儡形成鲜明对比。 宣朝歌笑了,按了按他的眉心道:“这等小事,不必担心。” 周琢茫然地看着她。 “好几天没见殿下,还未谢谢你帮我挡劫雷。”宣朝歌道。 天阶定魂丹引来的劫雷是周琢偷偷引走的。 小太子努力压抑住有点得意的表情,不得不转移注意力,若无其事地把被小傀儡偷偷拿走的软枕抢了回来。 小傀儡理亏,只能抱紧了剩下的两个抱枕,一脸警惕。 宣朝歌笑了笑,脱下腕间的镯子,周琢盯着看了片刻,发觉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注意过它的存在,显见具有非同寻常的隐匿性。 她将银镯戴上周琢的腕间,轻声道:“我把它送你,哪日不想在此处待了,就要它带你找我。”文学一二 接触到镯子金属般的微凉触感时,周琢才得以看清细腻精致的浮雕。 它生着鹿角鹰爪蛇身,鳞片纤毫毕现,宛如活物。 原来是一条龙。 第108章 触发任务:带周琢离开 系统预告周琢彻底受控的时间在一月以后。 按计划,彼时宣朝歌到了大乘境,解咒救人都简单。 伴云来中的剑灵虽业罪缠身,尚存的力量却正派无邪,宣朝歌许诺为他炼灵药,借用他气息也公平。 即便在大乘境面前都无需担忧。 殿试以前,宣朝歌百无聊赖地等待入场,权衡着拜入哪一门去帝宫更容易。 系统忽然提示道:“剧情补全完成。范八斗提前出关,不是为了丹师遴选的殿试,而是门内通知星象有变,魔族不日入关。” “触发任务:带周琢离开白帝城。奖励永久阈值x20。” 魔族作乱,大魔容貌似人,进入人界惑乱人心之时了无痕迹。 等到仙门发觉,魔气已经蔓延如野火,寻常人难以压制。 周行荒不在,再没有能一力镇压魔界的人,能出关的大乘境与渡劫境分散到各地补封。 对早就想跑的周琢来说,机会难得。 父亲不在,虎狼环伺,他本就想走,只是天地间没有能信任的人,侥幸逃走也想不到去处。 跑一时对他来说并无意义。 此时信任的人有了,意义也有。 宣朝歌隐约听到了银龙现世的龙吟。 众人的瞩目中,她忽然停住脚步,对着门人交代一声,便没再回来。 殿试也没能继续下去。 因为白帝门自顾不暇。 在生人有记忆以来,白帝门与帝宫区域在城中威严盖世,秩序井然,从未这么喧嚣过。 一条巨大的四爪银龙陡然出现于帝族东宫,仿佛传说中的天降祥瑞。 银龙的模样与帝族图腾之上无二般,举世罕见,却带走了他们的太子。 精致的孩童抓着龙角站立,只见银龙腾空,吐出一口龙息。 它周身纵横交错的仙法攻势顿时如云雾般退散,消弭无痕。 不多时,它蜿蜒而来,停在伴云来面前,低垂下头颅,不知算是臣服于剑,还是臣服于宣朝歌。 “母亲!”周琢大声叫道。 周琢笑起来和他的小傀儡分外像,眉宇间淡漠的阴郁尽数消散,可能是容貌精致无暇的缘故,看起来甚至有些天真。 他跳下龙头,宣朝歌怔忡了片刻,接住了他。 周琢像是被从什么外壳中放出来了,不必披着端方的神情,兴奋显而易见。 向来内敛的漆黑眼瞳里是漫天火光,像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妖魔。 抱起来倒是很轻,还不如一柄陨铁铸的短剑。 “今天可以和你走啦。”他得意地说,“剑侍都被我困在暗室里了。” 那是帝宫内仅存的高手。 但那些外人怎么会比周琢更熟悉自己的家? 宣朝歌忍不住笑了,摸了摸他的头:“乖。” 银龙载着他们往山北飞去,帝宫中穿戴银甲的卫队聚拢在城下,拉弓引箭对着庞大的龙身,箭矢如雨般飞向天际,携带着凌厉的寒光,却无法破开龙息屏障。 仙门修士得到指示,后知后觉御剑前来,紧随银龙身后。 周琢一抬手,小傀儡从伏羲玉中出来,险些没站稳掉了下去,还好被周琢捉住了后领。 “傻。”周琢恨铁不成钢道。 小傀儡茫然了片刻,便仿佛接到了什么指示,清亮剔透瞳仁忽然转红。 无形的灵流承托着幼童的脚步,他转身走了两步,步伐难得稳重,眉目间闪过狡黠而邪气的意味,冲龙尾后的修士指了指。 领头几人的神情猛地一僵,似乎陷入徒劳的挣扎,片刻以后,手中华光流转的仙诀猝不及防转向。 一马当先的修士是人群中的佼佼者,倒戈相向以后,追兵立时溃不成兵。 作为傀心的绒羽消耗殆尽,小傀儡化为流光消散,周琢留在傀儡内的神念脱离载体,回归本体之内。 霎时间,周琢的修为境界陡然提升,背后张开赤红的双翼,眼瞳中隐现赤色,身材与相貌瞬时脱离了过分年幼的模样。 常人在化神境蹉跎数百年,摸不见渡劫境的门槛,对周琢来说也不过一念间。 怪不得他敢说渡劫不过尔尔。 周琢将自己神念中的孩童心性封入傀儡,连着这控人于无形中的傀儡之术。 这是当之无愧的邪法,亏得周行荒肯给他学。 他婴儿肥的小脸瘦削了些许,竟有了锐利阴鸷的雏形。 但他仰视着宣朝歌,眼睫长密,瞳仁圆润清亮,又有些稚气无害的意味。 然而宣朝歌原本微垂着眼看他玩,此时却倏地抬眼,望向了东北方。 系统:“建议宿主加速前往山北,有希望在剑锋到达前转移。” “不对。”宣朝歌在心中道。 不能躲,只能以力相抵。 大乘境是人世间对天地法则领悟至深的一批人,既入大道,空间已经无法成为他们彻底的掣肘。 大乘境的剑锋转瞬间跨越千山万水,横亘万里不减锋芒。 对方无意伤害周琢,也没将宣朝歌看在眼里。 他只是想斩龙。 宣朝歌握紧伴云来,神色凝重。 正在这时,有人告诉宣朝歌:“松手。” 剑灵的声线低而沉,似有无奈。 他漫不经心道:“小妖,闭眼。” 宣朝歌并未松手,伴云来仍像是被另一只手所控,虚无的触感附着她手背,隐约的体温不知是不是错觉。 什么人提着伴云来,仿佛为刚开蒙的幼童示范般平平地一刺。 惊天剑势一顿,停在伴云来剑尖再无法寸进,顷刻间亮起刺目的白光。 宣朝歌目不转睛看着,左手却捂住了周琢的眼,感受到孩童柔软的睫毛挠在她掌心。 无数人在暗藏大乘剑气受阻的光芒之下暂时失明。 这样的剑锋竟在伴云来前彻底难以为继。 大乘剑势将大片山林横扫成焦土,却只能不甘地嗡鸣消散。 伴云来力竭,宣朝歌持剑垂手,剑柄隐约在她手中震颤着,似乎仍对此兴奋不已。 银龙惊天动地的嗥叫声中,庞大龙身没入铭刻于山北石壁的繁复阵法。 这传送阵隐没在暗处,于仙界腹地沟通下界,唯有部分人能够开启。 周琢身上有周行荒留下的神印,自然无处去不得,如果不是涉及到超脱仙魔规则外的邪魂术,本来没人能奈何他。 传送的动荡之中,宣朝歌终于松了一口气。 系统:“任务完成!恭喜宿主,目标目前阈值为43。” 第109章 那还是叫宝宝吧 阵法的落处并非目的地,宣朝歌睁眼时只看见一片辽阔昏暗的景象。 天边一轮巨大的圆月,冰冷的光华仿佛带着凉意,洒在世间万物之上,平静流淌的宽阔河面粼粼浮光犹如水银。 “这是哪?” 周琢好奇地问道。 虽然能进这个传送阵,但他也是第一次有机会来。如今看着满眼寂寥荒芜的景象,他却没有丝毫不安,好像即便去的是魔界也要乱玩一场。 “界碑。”宣朝歌道。 周琢环视四周,到处找石碑样的东西。 宣朝歌却指那条河给他看。 这原本是仙界边境最容易闯入的部分,后来周行荒亲临此地,在界碑以前留下一道剑气,赤地深深崩裂,连通百里外的河流,便成了这一道河。 虽然此时此地暂时没有旁人进来,但是一旦追兵反应过来,这地方不久后也会变得危险。 系统:“导航开始!前方直行三十米,在柳树旁向右转,继续直行……可抵达最佳出口,目标路径生还率100%。” 宣朝歌牵着周琢跟着导航走,最终听着系统的机械音向左转,成功站在了暗流涌动的河边。 系统:“到达目的地,导航结束。” 这是在做什么。 投河自尽?んttps:// 宣朝歌耐心地问:“然后呢?” 系统:“利用剑气把河水劈开。” 宣朝歌:? 你还挺看得起我。 这传送阵少人用,自然不是因为不好用,原来单纯因为使用的方法门槛极高。 此水非凡水,有了遗留在河道内的剑意加持,并非寻常人能应付的。 周行荒压根是随手给自己开了条道,没想过冒仙门腹地受袭的风险为他人行方便。 河面宽达百米,别说用剑辟开一条容人行走的道路,连让它断水一瞬都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宣朝歌拎了拎剑,正打算尝试,忽而想起了什么,指尖轻轻叩了叩剑柄。 剑灵再不出现,她真的要用伴云来劈水了。 宣朝歌不想碰水,把剑尖伸进河水中探了探,这河水在外面看着平缓,剑尖所挡之处却荡起阵阵水纹,显然流速很急。 但一个渡劫境探河水流速本不用这样简单粗暴的办法。 她是故意的。 片刻以后,剑灵低缓的声音传来:“你在做什么?” 他说话时常漫不经心,让人辨不清喜怒,此时宣朝歌却能听出他心情很一般。 宣朝歌客气地问道:“你刚才那一剑是什么剑?” “同悲。”剑灵道。 宣朝歌思索片刻,想起同悲剑压根不是什么稀罕剑法,比起跨越山海而来的威风凛凛的大乘剑,它只是寻常少年人蒙受师门教导时最基础的剑技,扔到街上都没人捡,普通至极。 鉴于许多高超的剑法都脱胎于基础剑技,宣朝歌勉强认为其中有什么玄机。 原来也没有。 宣朝歌早知剑灵有些来头,便谦虚地询问道:“伴云来能让这水断流吗?” 不会被河内残留的剑气崩了吧。 “你想劈开一条路?”剑灵好像觉得她天真,语调中都带了些倍感荒谬似的笑意:“什么也不知道便敢乱闯,几条命够你用。” 什么都不知道怪谁啊。 宣朝歌在心里叫了声系统:骂你呢,还不揍他? 系统:…… 不敢。 得到伏羲玉过后,剑灵应当是比先前记起的多许多,在这未卜前路的出口前淡然问道:“你去魔界有什么打算?” 宣朝歌才知道这是去魔界的,随机应变地诚恳道:“给您炼药。” 剑灵需要的灵药很有些邪性,仙界大好山水它不长,偏要生在寸草不生的魔界。 剑灵:…… 信你才有鬼。 “你借半妖手背上的神印一用,河水会自动让开。”剑灵道,“但若是你把诛邪带来,这步本可以免了。” 宣朝歌礼貌道:“你觉得我不拿,是因为我不想么?” 仙门中人控制周琢有五分原因是为了诛邪。也就是诛邪到手了,对周琢的管控才放松了些。 这临时起意的逃跑十分仓促,就像地震时只顾着保命一样,周琢要是还磨磨蹭蹭收拾家当,就跑不掉了。 剑灵仿佛才意识到白帝门并不是想走就走的地方,嗤笑一声。 自将存在小傀儡中的神念收回来以后,周琢的玩心重了许多。 周琢的性子非常沉得住气,见宣朝歌在思考,他也不打扰……而后摘了根草撩水玩。 宣朝歌和剑灵说了几句,他便放出一边翅膀,摸摸索索地又揪了根小绒羽下来,掌间妖气横溢。 不久后宣朝歌再看周琢,一只比先前更年幼的傀儡坐在草地上,大概是小太子更早年的作品。 见小傀儡盯着宣朝歌的熟悉眼神,又应当还是之前那只。 不过至多一岁,短发柔软,精致的小脸像个白皙的糯米团子,黑白分明的眼即便在昏暗中也仿佛映着水光,传说中的小天使应该就长这样。 周琢摸摸他脸,把他抱了起来,像每一个凡间的孩童抱着自己的玩偶的那种手法。 很粗糙。 小傀儡只能勉勉强强抱着他的脖子,软绵绵的小脸蹭在他已经有些少年人模样的下颌边。 周琢稚气的声音教育他:“别这么黏人。” 小傀儡假装没听见,低下脸埋在他颈边。 反正别想把他放下。 腿短的崽不会走路。 宣朝歌看得移不开眼,原本对着河水杀气腾腾的心都软了。 救命。 好可爱! 只要崽自己争气,想养多几个都不是梦。 既然周琢手上的神印能用,宣朝歌牵起他左手打量了片刻,问道:“殿下会用这神印吗?” “会……吧。”周琢不肯定地迟疑了片刻,又道,“别这样叫我了。” 宣朝歌原本也只是遵循他的习惯。所有人都这样叫他。 “你父亲怎样喊你?”她问。 “别管他。”周琢不自然地说,“你想怎样便怎样。” 以周行荒在众人眼里的形象,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比殿下更亲近的称呼。 “好吧。”宣朝歌思考了片刻妖族的习惯,叫他,“仔仔。” 周琢的脸有些红,假装若无其事地“唔”了声。 应该是姑且满意的意思。 小傀儡闻言却倏地抬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宣朝歌。 宣朝歌顿时忍不住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脸,瞬间被温温软软的触感治愈了。 周琢思考了片刻,问宣朝歌:“那他叫什么?” 周琢此前没有为小傀儡取过名,他们沟通甚至无需语言。 但是看见小傀儡消散那一刻,周琢的神念分明完整了,却仿佛失去了什么。 大致缘因他存在太多年,对于周琢而言,是比神魂完整更顽固的习惯,就像一个家人。 宣朝歌没什么取名的经验,看着小傀儡娇气可爱的脸也想不出别的:“那还是叫宝宝吧。” 第110章 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渡劫 周行荒为周琢留下的神印乍看是仙门为庇护后辈常用的那类,平常仅用于辨识通行。至于保护,周琢仗着天资聪颖,亲身试验各类旁门左道的邪术,甚至分离自己的神魂造傀儡,也未曾触发过它。 帝宫收藏的典籍浩如烟海,周琢还不会与人交流时,便已学会了领悟先人留下的真意。 周行荒对他也是过分放心了。 宣朝歌此前猜的并没有错,周琢果真不喜欢水。 他把小傀儡交给宣朝歌抱着,蹲身将手放上河面,漆黑眼底的嫌弃简直要溢出来。 周琢身负妖力,灵力的气息却也纯洁无比,在他掌心触及水面以前,宣朝歌已然敏锐感受到细微的水流声减轻了,似乎感应到何物的召唤,流速缓慢到了迟滞的程度。 隐约的光芒自河底溢出,昏暗的堤岸边河床逐渐袒露。 在周琢的注视下,原本漆黑沉重的河水陡然被无形的力量推向两岸,边缘之处被光线照亮,显现出近乎于清澈的质感。 淤泥满布的河床化为石阶,通道间壁灯烛火摇曳,通向望不见边际的尽头。 宣朝歌打量了一番密道,发觉周琢安安静静的,便低下头看了他一眼。 周琢定定地望着这条得来不易的出路,漆黑的眼睫半垂,大而透亮的双眼不经意隐现些许压抑的黯淡意味。 许是想到了为他留下这条路的人。 宣朝歌对周行荒的下落有所猜测,却也不能肯定,只得摸了摸他的头。 这世间并非只有仙魔不两立,天道为减少族类间的纷争,跨越界间天然禁制本就并非常人可以做到,更何况单独开一条路。 离开本界触及禁制,被天道惩处的风险太大,除非必要,一般人并不会费尽心思去做,即便周琢也没有离开过仙界。 这条路却让人看不出分毫险恶。 平静的道路后便是用以连通两界的小千世界,此方世界既独立于各大界,又位处天道法则的薄弱处。 如若赶时间,在此处周转片刻便能前往魔界。 界碑边或许还有通往其余地方的路是别人能用的,但宣朝歌无比肯定,这条绝不会有其他人进来。 此地如同世外桃源,灵气充裕,山明水秀,路边野草繁杂,细看却是生长了近百年的珍稀龙须草,珍稀植株琳琅满目,如果有别的人能进来,估计早被薅走了。 仙门并不能随意触发周琢神魂上的咒术,宣朝歌此时也还没到能彻底解咒的大乘境,但难得在安全的地方落脚,她还是立即联想起了为周琢解咒的事。 虽然小太子仗着自己强悍的半妖之身,向来肆无忌惮,贪玩时连自己的神魂也想分就分了。 但她只觉多拖延一刻,变数会多些许。有的险能冒,在解咒这方面却必须稳妥行事。 宣朝歌牵着周琢的手,站定脚步道:“我看此地风景好,不如停留几日。” 周琢对去哪并无要求,只是喜欢待在母亲身边,闻言欣然道:“好!” 小傀儡被宣朝歌抱在怀里,自然没有意见。他伸手去抓树梢垂下的花枝,笑得十分开心。 系统的地图加载完毕后,宣朝歌在后山边找到了几口温泉。 此地的泉水富含灵气,即便特意去寻也难找到这样适合疗愈的活泉。 宣朝歌将伏羲玉里准备好的药材一堆堆取出来,满地玉盒,承装着极品灵液的灵玉瓶不要钱似地摆在泉边茂盛的草地上。 小傀儡蹲在地上,小手吃力地拔掉瓶塞,把清澈的灵液往泉水里倒。 周琢比他机灵很多,一手扯着小傀儡的衣领以免他掉下去,右手手指之处,玉瓶纷纷弹出瓶塞,自行漂浮到泉上倾倒。 将药浴的材料准备好,宣朝歌像下饺子似地把两个崽放了进去。 池水漂浮的玉盘上放着供周琢吃的丹药,小太子把自己藏到不透光的池水中,精致的下颌不时没入灵液,白皙得有些邪气的脸都被蒸红了,看起来像只被迫洗澡的猫。 “要泡多久?”他闷闷不乐道,“羽翼沾水就飞不起来了。” 宣朝歌给他嘴里塞了颗糖,温和又直接地提醒:“人形没有羽毛,仔仔。” 小傀儡得意地说:“笨。” 立刻被周琢瞪了一眼。 小傀儡太矮了,只能坐在水浅的地方,水波浮动间,他白白的小肚皮若隐若现。 除非忍不住,否则宣朝歌绝不会总拿小傀儡当玩偶逗弄。 但是真的忍不住。 小傀儡浑身都是软绵绵的婴儿肥,周琢没事就喜欢抱着他,虽然经常恨铁不成钢,心里还是觉得他可爱。 宣朝歌假装不经意戳了戳他的肚皮。 果然比棉花还软,指尖一碰就陷了进去。 他在有宣朝歌撑腰时胆子很大,仗势欺人的模样却没有任何攻击性,和周琢十分相似的大眼睛要更圆润些许,脸圆嘟嘟的,好像捏用力点就会被弄哭。 周琢沉着脸,假装要过来揍他,他立刻扒住了宣朝歌的手,改口道:“不笨。” 非常识时务。 周琢并非真心和他计较,闻言嗤笑一声,指尖威胁性很强地隔空点了点他。 小傀儡假装乖巧地眨了眨眼,用宣朝歌的手放下巴,十分懂得偷懒。 都塞到手里了,宣朝歌只能捏了几下。 又捏了几下。 药浴温和,大多是弥补神魂损伤的成分,加之压抑邪魂术的丹药,可以解一时之急,却治标不治本。 宣朝歌在这里留下,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渡劫。 倘若进入大乘境,这世上便无处去不得了。 第111章 神殿中镇压的是你 渡劫对于人族而言已经足够险恶,对妖族而言却还要更加危险。 宣朝歌手上没有其他趁手的剑,出于谨慎,她把剑灵唤了出来,问他:“我要带伴云来应劫,应当无妨吧?” 剑灵道:“有。” 宣朝歌:? 听闻这个回答的时刻,宣朝歌的脑中闪过这世界的诸多规则。 雷劫之所以危险,并非因为应劫的种族制作不出避雷的造物,单纯因为天道不允许利用外物彻底逃避雷劫的事情发生。作弊以前,渡劫只是天道淘汰弱者的行为,倘若作弊被发现了,天道只会穷追不舍,泯灭企图破坏规则的人。 带剑应劫是被天道允许的,如果有问题,那只能出在剑灵身上。 大乘雷劫可不是炼丹时小惩大诫的警告,宣朝歌拿根树枝都能挡了。 “要命。”宣朝歌在心里叹了口气,弹了弹剑锋问,“那怎么办?” 她可没有第二把能扛住天威的剑了。 “天劫被剑内业力所导,会降下九十九重极恶雷劫。”剑灵随意道,“这固然凶险,但若你能渡过,仙界大乘境在你面前只能溃逃。” 宣朝歌:! 这不是好事吗?! 她满面跃跃欲试,与常人听闻此事发自内心的恐惧全然不同。 剑灵奇道:“你不知道极恶雷劫是什么?” 这种旮旯角落的设定,系统的确不会细说。 但听名字也能听出来有点东西。 “天劫是天道的制衡之术,修炼越轻易的族类,妄图踏足至高境界时,受到天道责难愈重。其中以魔族为甚,九十九重雷劫后,渡劫境大魔存活者万中无一。”剑灵没有任何遮掩之意,平淡道,“除魔族外,受极恶雷劫的唯有作恶多端之人。” 魔族生来骁勇嗜血甚于其他族群,却无至强者,因此才一直受打压。 “常人只觉周行荒作为大乘境最强理所应当,知情人亦不敢声张,其实原因简单,他是数百年来第一个自极恶雷劫下生还的人。” 虽说剑灵的话中仅有不屑,但如果此话为真,暴露的信息就十分惊人了。 宣朝歌忽而道:“你说你与周行荒是敌非友,对他的儿子却无恶意。” “我一度怀疑你是周行荒本人,即便不是也像兄弟好友,尤其在那一剑以后。” 能以平平无奇的“同悲”对抗大乘境全力一剑,世间并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剑灵却嗤笑道:“你这小妖,净想着给他脸上贴金。周行荒用不出这样的剑。” “你以为这剑为什么叫‘同悲’?他这样的人早就忘了悲意是什么。” 闻言,宣朝歌沉默片刻,还是问他:“神殿内镇的究竟是什么?” “我看周行荒手中的伴云来,曾经以为这剑凶名远扬,镇的是它。” 剑灵道:“情有可原。” “你不是剑灵。”宣朝歌道。 “不错。” 听到这一回答,宣朝歌原本便笃定的想法几乎得到了证实,接着道:“神殿不是为伴云来而建,它是周行荒留在殿内的阵眼。” 她取下那剑,神殿便为之撼动,彻底坍塌。 宣朝歌说:“他镇的是你。” 剑灵波澜不惊道:“你倒比我想的聪明。” 神殿内镇压的邪气根本不是出自伴云来,而是周行荒自己的心魔。 或说是被他割弃的一部分神魂。 “诛邪秉性至为刚直,我曾喜好伴云来甚于用它。”剑灵道,“仙门需要的帝君是能用诛邪的人,心无外物,不偏不倚,方能不为其所反噬。因此周行荒视我为心魔,分离后镇于剑冢之下,总有一日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宣朝歌无言以对。 还真能这样。んttps:// 剑灵的话外之意便是周行荒真的没死。宣朝歌思索了片刻,坦诚道:“我不会帮你杀他。” 剑灵笑了:“你怎会觉得自己能杀他?” 宣朝歌:…… 心魔寄托于剑,承载着周行荒历生劫时犯下的所有业罪。他入道以后进境速度罕有,天道降下的制约便是让他积攒多于常人的业力,以便在让他进入大乘境以前身死道消。 极恶雷劫杀不死他,然而业罪难以泯灭,他便冒天下之大不韪分离了神魂。 大概在他心中,周琢需要分离神魂也是早晚的事。 因此周琢的神魂完整并不在神印的保护范围内。 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大雷劫上还有极恶雷劫,就算剑灵有办法在伴云来中隐匿,宣朝歌也不会允许。 渡劫就这一次,当然怎么强怎么来。 传言中魔界半步大乘便可以跨境挑战大乘真仙,可见仙界的大乘有多少水分。 引雷劫以前,宣朝歌给周琢安排好了半月的药材。 而后她在供休憩的山谷周围画下禁制,以免两个崽乱跑,不小心误入劫雷范围。 因为当初以伴云来挡了大乘一剑,周琢对她放心了许多,总算没有那么忧心忡忡了。 不过小太子还是从储物戒里掏了很多帝族收藏的仙器给她,皆是合乎规则的辅助,但数量众多,如果是普通仙族的大乘劫,以这阵势堪称万无一失。 虽然现实凶险千倍,但宣朝歌没有任何胆怯。 小千世界范围内天地法则薄弱,却仍是雷劫可及之处。 宣朝歌站定在山顶平地,手掌稍合,吸取了些许灵力化为己用,便感受到那个岌岌可危的屏障震颤动摇。 山顶云雾缭绕,以她的神识隐约可见周琢所在的山谷,不过对方应当难以看清此处的动静。 丝丝缕缕的威压自更高远的天空降下,朦胧无害的白云逐渐染上沉重的深灰,阴云碰撞,雷声夹杂着闪烁不断的电光接踵而来。 宣朝歌握紧了伴云来,心知这只是蓄势。 “你当初怎么过的雷劫?”宣朝歌轻声问道。 似乎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在阴云染上不祥的血色之时,天地间陡然阒寂下来,仿佛世上只剩下她一人的身影。 不知因为怜悯还是如何,剑灵向来不掩玩世不恭的低沉声线认真了些许:“活下来便过了。” 听起来好像是比与天斗简单些。 第112章 你敢走心魔道? 山谷之中,隐约感受到雷劫的威压时,周琢立即明白了什么。 他自小博览典籍,对此类鲜有人知的现象也有所了解。小傀儡与他神念相通,知道了严重性,立刻慌张地哭了起来。 “还好有你帮我哭。”周琢面无表情地说完,过了一会儿,还是帮他擦了擦眼泪。 只要雷劫不散,就象征着渡劫者还在。 整整十天,小傀儡睡了又醒。周琢似乎一直是那副模样,坐在窗边垂着眼发呆,不时往远处看一眼。 最后十几道劫雷,惊天动地的威压几乎穿透百里外的禁制,小傀儡被吓得一激灵,睁大眼睛望向远处。 他的模样很呆。周琢只能帮他把被子盖上,捏了捏他的脸:“继续睡。” 周琢偶尔想到如若父亲还在就好了,而后还是摈弃了这样懦弱的想法,陡然心生某种紧迫感。 天赋如他这般的半妖古来罕有,他不曾怀疑过自己未来的成就,却是第一次因保护不了什么人而心生毁天灭地的冲动。 如若父亲真的葬身魔界,周琢的报复会向着他殒命的地方。但母亲在雷劫下出了差错怪谁?周琢只能觉得是因为自己。 不然一个渡劫境的妖族本该身无负累。 平静的山谷远处,九十九重极恶劫雷已过,天地间却显现出分明的怒意。 已然消散的阴云再度凝聚,气势有增无减。 宣朝歌的模样狼狈了些许,手腕颤抖,脸色唇色发白,仗着服药时的漏洞,系统以最大的功率运转修复这具身躯。 系统:“检测到规则变化。第一百重雷劫的威力是上一重的十倍,生还概率高达50%,宿主无须担心,重塑角色我们是专业的。” 宣朝歌无言以对,抬起眼皮,瞟了眼出尔反尔的雷劫。 “结束了。”剑灵却道,“你已是大乘境。” 堪比魔族的大乘境。 最后一重雷的唯一目的是杀她,并非淬体。 宣朝歌用剑尖点了点蓄势待发的乌云,面无表情:“这叫结束?” “这是天道的私心。”剑灵漠然道,“与你无关。” 九十九重是规则,第一百重则是天怒。 伴云来脱手,宣朝歌同时感受到凝聚在她身上的威压退散了九分。 将她的八十一重大雷劫升格为极恶雷劫的是伴云来中的业力,此时天意有所不甘,却只能追随陡然悬浮空中的神剑而去。 山峰已在雷击下化为平坦的焦土,周遭寸草不生,伴云来弥散出灵力之时,漆黑的焦土间却仿佛也为之焕发出了生机。 虚幻的法身出现在昏暗的天地间,身披银甲的背影在天威下仿佛不可动摇,手持伴云来,举重若轻般以剑意抵上漆黑的降世雷劫。 雷劫在空中嘶吼,却不得寸进。 无论剑灵承不承认,他这副模样竟然与被供奉在凡人神庙间的画像极其相似。 “这算不算作弊?”宣朝歌小声问系统。 系统:“现在作弊也没关系。天地规则束缚天道,对于渡大乘劫至多只能降一百重天罚。” 系统:“严格来说,是天道先恼羞成怒改变了规则。” 宣朝歌挑了挑眉:“天道是人?” 系统:“算类人的意识。” 劫雷终是退散,晴空再次出现在世间,伴云来带着闪烁的残光飘回宣朝歌手中,宣朝歌用它支了会儿地,还是自暴自弃地在刚因为剑中灵力生长出的草地上躺下了。 反正没人看见,歇一会儿。 宣朝歌客气地叫了声剑灵,他没答话。 虽然早知道他不是剑灵,但他也并没有要求改变称呼,就这么叫着了。 既然他不理人,宣朝歌也闭着眼不说话了,又听见系统道:“触发任务:帮助目标突破渡劫境,奖励永久阈值x10。” 在离开帝宫时,周琢钻空子将另一部分神念中的力量收回,拥有了相当于渡劫境的力量。 事实上他虽然能抵抗渡劫境,却限于半妖之身,没有真正突破渡劫境。 人族需要历劫才能上渡劫,妖族却不用。 对周琢来说也是要的,然而天道一念之差,却不降雷劫给他。 如果要帮他引劫,还需去魔界才有办法。这大概也是系统安排这条路离开白帝城的深意。 在渡劫时,宣朝歌无暇细想,此时又想起了过往十余天上上下下的阈值。 这个崽属于主意比较大的那种,大概是因为把好应付的性子全都放到小傀儡身上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回到山谷之中,迎面就是一只哭唧唧的崽。 当然不是周琢,是小傀儡。 小傀儡哭得哽哽咽咽,周琢虽然镇定,但宣朝歌看他的眼神,也差不多委屈到要冒泡了。 她抱着小傀儡拍拍背,走到自闭的小太子面前,把他也搂到怀里。 “没事了。”宣朝歌温声道。 周琢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在她肩窝里,闷声闷气道:“娘亲以后不要渡劫了。” 宣朝歌失笑:“大乘以后,哪还有劫可渡?” 周琢抬起脸,一双泛红的大眼睛定定看着她,嘴唇抿着,神情有些倔强的意味。 宣朝歌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想说以后不要冒险了。 “我已是大乘境,带你们在这世上横着走也无妨。”宣朝歌笑道,“为你解了魂术以后,我们去魔界找为你引劫雷的办法。今后仔仔便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强的妖。” 最强! 周琢虽然后怕,此时却意动地睁大眼,眼底隐现稚气的野心。 “好吧。”周琢妥协道。 变成最强就可以保护你了。 他只心想,没有说出来。 同为大乘境,仙门中人在周琢神魂上留下的魂术禁制,被大乘境妖力触及时霎时泯灭。 比之先前的小心翼翼,宣朝歌此时的作为堪称随意,却彻底根除了隐患。 与此同时,帝宫中一殿崩塌,守门修士慌乱不已,心知此中守护的东西是重中之重,然而无力挽救。 禁制突现,在不知名的威压中震颤不已,似乎濒临破碎。 宣朝歌对此并不知情,带着两个崽踏进了小千世界的传送阵中。 阵法的落处正处魔界入口,此处鲜有人迹,面前却有足足六条路,通往神识看不透的迷雾之中。 宣朝歌的脚步停顿片刻,便听系统提醒:“建议选择从左至右第三条道。” 她正举步往那个方向走,多日未说话的剑灵却出言问道: “你敢走心魔道?” 第113章 大婚之日 宣朝歌挑了挑眉,原样转告系统:“你要我走心魔道?” 系统:“过心魔道有利于发现执念,帮助目标的阈值提升。” 系统:“宿主可限时独立于规则外,不会被规则投射出心魔。” 宣朝歌了然,反问剑灵:“你不敢走?” 剑灵极轻地嗤了声:“不知者无畏。” 他没再制止。 宣朝歌让周琢先将小傀儡收了起来,牵着他继续向前走。 连雷劫都渡过,过个魔界入口当不上什么危险。 本着最基本的警惕,宣朝歌还是握紧了伴云来剑柄。 毕竟是未知的。 愈往前走,迷雾渐浓,宣朝歌发觉自己的意识竟有些恍惚,仿佛一步便跨越了许多时光。 似乎斗转星移,千百年的年岁过去,宣朝歌不知自己何时闭上了眼,睁开眼却是一片红。 她下意识抬了抬手,想揭开头上满是刺绣的红布——手腕却被一只粗糙的手握住了。 “小姐,此事可任性不得,这要等殿下亲手来挑开。” 如果不是罩着盖头,余人应当可以看见新娘子满面懵懂的神情。 片刻后,宣朝歌方才想起今日是她与摄政王的大婚之日。 不让她揭盖头的是嬷嬷,身边笑的是为她梳头的老夫人,可摄政王又是谁? 宣朝歌皱了皱眉,此时却容不得她细想。 她被牵着手,往外走去。 头上的凤冠十分沉重,她垂眼往下看,视野中仅有狭窄前路,与婚服上繁复刺绣映出的微光。 我又是谁? 宣朝歌找不到分毫头绪,反而因为思考而头痛欲裂。 直到她的手被递到另外一个人掌中,那人炽热的体温将她冰冷的手掌全然包裹,以不急不缓的速度领着她继续走。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瞬的记忆仿佛与对方低沉的嗓音重合在一处,在喧天的乐声中,他低声叫她:“朝歌。” 摄政王的步伐在轿前停顿下来,见新娘茫然不知往何处走,又垂首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众人眼中,自摄政王到达王妃娘家府邸以后,举止便全然不符合规矩,然而无人敢于干涉,只得任其为之。 这不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更是杀孽深重的战神将军。 别说区区婚典,他连皇上的话都未必听,殿前带刀,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哪还有不敢做的事?即便破坏了迎合祥瑞的规则,神明也未必敢降罪于他。 观礼百姓的嘈杂声不绝于耳,宣朝歌端坐轿中,随着喜轿颠簸的幅度摇摇晃晃。 轿前驭马缓缓而行的摄政王一身喜服,上绣五爪金龙,尊贵威严举世罕有,百姓无不好奇摄政王妃应是何等美貌,才能与这少见的煊赫奢靡景象相配。 到得亲王府邸前,明明绕城环行的时间并不短,宣朝歌却错觉只有一瞬。 更多的信息藏在她脑中,给予她无处不在的熟悉感,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只觉周围的所有声音倏忽沉寂了,一声石破天惊般的怒斥声陡然响起: “大哥!凡尘中事不过生劫之迷境,你不应沉湎……” 宣朝歌偷偷掀开盖头,又打开喜轿的幕帘,发觉道旁百姓的神情凝固在他们的面容上,仿佛遇见了神话中能将人变成石像的怪物。 那人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望见摄政王的眼神,周行道怒斥他的声音哽塞在喉中。 这绝不是一个凡人的眼睛。 摄政王周荒,或说他的嫡亲兄长周行荒,根本清醒无比。 “你还不走么?”摄政王声线冷沉地道。 此事在他轻描淡写的问句中了结,犹如风过无痕,有人由始至终都不知道,有人忘了。 循规蹈矩拜堂过后,宣朝歌便被牵到了房内。 她对现状茫然无知,牵过她的人虽多,却仿佛只有一个人的手能令她安心些许。 她连那人的相貌也不知道。 至少牵她的力道是熟悉的。 宗室妇人们嘈嘈切切地交代着,声音不掩恭敬小心,有人将宣朝歌面前的盖头挑去了,她的视野宽敞起来,如同第一次面见这个世界。 烛火摇晃,满室堂皇,她眼前的人却比灯烛更引人瞩目。 男人身量高大颀长,微微垂着眼注视她,许是眉下生了一点墨似的小痣的缘故,竟让那凌厉的目色柔和了些。 然而在外人看来,他一身团龙刺绣喜服,那副冰冷俊美的面容却未曾被任何温暖的喜气沾染,只让人觉得可望不可及。 喝过合卺酒,摄政王又要离开了,宣朝歌不知怎么想的,忽而拽住了他的衣角。 “你不想我走么?”他问道。 同样是问句,此时的语气倒是比此前温和许多……她何时听过他问话?宣朝歌又想不清楚了。 周荒居然真的不走了,旁人迟疑许久,在摄政王淡漠的目光中却皆尽自觉离去,只余下洞房中两人。 “大哥。”宣朝歌望着他,小心地叫道。 她并非皇亲国戚,为什么叫周荒‘大哥’? 摄政王却不以为忤,深邃漆黑的眼中反而流露出些许笑意,指腹摩挲着她脸侧,看她的眼神仿佛注视着世间唯一的珍宝。 男人指腹生着茧的粗糙质感擦过她唇角,带过张扬的炽热气息,周荒一手支撑床榻,结实的躯体贴在她身前,俯身将她摁到了高床软枕之间。 凤冠太重了,牵扯着宣朝歌的发丝,她被堵着唇,连呼吸也不畅,只能含糊地说“疼”。 对方眼中满是近乎于莽撞的侵略性,见她一双昳丽的桃花目泛上了水光,动作却停顿了,捧着她后脑的大手扶到沉重的凤冠之下。 “怎么取下?”他低声问。 宣朝歌只能小声道:“我不知道。” 不能让她疼,摄政王只能用那双杀伐无情的手为她取凤冠。 他眉目沉凝,动作却足见耐心,一件件取下繁复的配饰,骨节分明的手指梳过柔软青丝。即便让伺候在外的下人亲眼看见了,恐怕也难相信周荒有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一面。 第114章 周琢知道这是假的了 举国皆知,摄政王娶妻以后独宠王妃一人,除世子外再无所出。 王府地处繁华,却少有人能在高墙的层层防卫下见到贵人的身影。 一位老道士路过此处,驻足许久,在路人异样的目光中,门房终于走了出来。 旁人皆以为这模样落魄的道人会被打发走,即便王府中人亲善,也不可能允许没来由的人进门,门房却恭恭敬敬地躬身,引了老道从角门走入。 “一世薄命缘悭,一世求仁得仁,此世的气数也到此难续了……仙君。” 他未称呼周荒为王爷,显见并非世内之人。 摄政王端坐正堂间,与自己对弈,面前棋盘已然是死局,他淡漠地低垂着眸,放下一枚白子:“知道了。” 老道随下人离开书斋之时,周琢正在花园内蹴鞠。 这位世子,无人不知,堪称摄政王府中的混世魔王,虽然年纪还小,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但尤其贪玩,其次好武。 然而王府中说得上话的人都偏宠于他,学艺不精也无人敢加以斥责,谁让他父亲是功高盖主的摄政王爷。 他只是孩童,踢向皮鞠的力道却刁钻,小厮反应不及,便见着那皮鞠打到树干上,反而弹向了款款走来的王妃一行人。 侍女惊惧地轻呼一声,反倒是王妃伸了手一挡,令她免受突如其来的重击。 “娘!”周琢急匆匆跑来,“你用手挡什么?!” 在下人的告罪声中,雍容尊贵的王妃反倒不甚在意,一句话便将此事揭过了。 小世子肉肉的小手端着母亲的手仔细打量一番,擦了擦上面不存在的灰尘,那手掌细白,唯独着力之处泛了些红。 她笑着抽了手,点点周琢的脸颊,安抚道:“无妨。” “那便好……我听周福说今夜有灯会,娘亲。”周琢搂住王妃的手臂,一张白皙却高傲的小脸仰视她,满是撒娇般的孺慕之色,“我要去,好不好?” 周琢分明知道没人会拒绝他,就像不想晨起练武,他凶恶冷漠的父亲冰寒着脸才要训斥,话未出口便被他母亲敷衍了过去。 宣朝歌果不其然点点头,促狭地问他:“要不要捎带上你父亲?” 周琢一句“不要”还没出口,便见他煞神一样的父王出现在小径的拐角处,正不急不缓走来。 周荒一双沉冷的黑眸望着周琢,其中喜怒莫测,周琢却下意识知道自己的父亲知晓一切事,想看灯会,周琢便必须做出妥协。 “要!”周琢气鼓鼓地说,稚气的声音颇有些忍气吞声的意味,“那自然要的。” 入夜以后,周琢牵着宣朝歌走在街上闲逛,他环视四周,倏忽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 他穿过拥挤的行人,向着最热闹处的灯谜走去。 周荒缓步跟在后方,一身书生般的常服,然而面容之上的淡然却令人不敢逼视,气势较之微服私访的帝王还要显著。 宣朝歌帮周琢摘了灯谜下来,笑盈盈看着他冥思苦想,安慰道:“猜不到也无碍,娘亲给你买。” 周琢抿了抿唇,白皙的侧脸圆乎乎的,看起来更气了:“别笑我!” 小世子终还是猜出了一盏,而后按原本打算前往河边放天灯。向着河岸一路走去,道旁的糖人、冰糖葫芦、糕饼,都被他买了个遍。 也是奇怪,今天的父亲同样纵容他。 宣朝歌站在河岸边看儿子趴在石栏上的稚气背影,又侧目看向身侧的摄政王。 在喧嚣热闹的街道,向来内敛的周荒难得在外人面前做出了有些亲近的举止,他伸了手,将宣朝歌鬓边拂起的碎发往旁拨了拨。 “留你做一刻钟梦,此时你该走了。” 摄政王温和地道。 如果宣朝歌能看透他心中所想,或许能听见一句:此后便是兵荒马乱,无需再留。 但周荒此言一出,她脑中被陡然恢复的信息所充斥,一时双目中仅有茫然,怔怔地望着周荒。 男人抚上她后颈,在行人往来的街道旁吻她的唇。 周琢还在看灯火。 天灯随着水流流淌,薄纸下透着昏黄的火光,偶有几只缓缓向天际漂浮去。 他咬了一口冰糖葫芦,想要回头去牵母亲的手,却不知为何忽然先落下泪来。 泪水滑到他含着冰糖的唇边,很快甜味尽消,仅余泪水的涩意。 周琢知道这是假的了。 意识回到现世,宣朝歌才发觉自己只走了两步。 数年光阴只是一瞬。 他说做一刻钟梦,竟也说久了。 系统:“系统恢复。恭喜宿主!目标目前阈值62。” 宣朝歌淡淡道:“解释一下。” 系统:“检测中……检测完成。出于未知的干扰,此前几个世界发生关联,部分边缘世界观设定由宿主经历的世界碎片填补。” 系统:“极恶雷劫后,伴云来中的心魔逐渐恢复记忆,换言之,他在几天前认出了你。” 宣朝歌沉默片刻,又问:“那这世界中的朝歌?” 系统:“原本就是为您准备的躯体,并无自主意识。” 宣朝歌这次没有回话。 他们走出了心魔道,但旁人的心魔道不应是这样走的。 此道对于心志不坚之人而言不只是入界之路,更是一条成魔道,其中心魔诡道会将身处其中的意志求不得的执念皆尽放大,诱其走火入魔。 然而在这一遭中,周琢全了部分执念,周行荒的执念大概也藏在其中了。 这或许是他渡生劫时留下的记忆。 周行荒的心魔竟是这样无波无澜的年岁吗? 面前已是魔界真正的入口,宣朝歌引了伏羲玉中气息隐匿,叫了声剑灵。 剑灵未回答,但宣朝歌知道这次并非他有意为之。他是真的不在剑里。 站定在入口前,周琢垂着脸,声音却有些难以压抑的鼻音:“心魔里父亲是假的吗?” 那比传说中好太多了,如若心魔用如此完满的幻想麻痹人,让人心甘情愿为它而死恐怕并非鲜见之事。 宣朝歌却答道:“不是心魔。” “这是他给你造的梦。”她说。 也是给他自己造的。 - 进入魔界,助周琢突破一事彻底有了头绪。 人族要经受雷劫实则有年龄限制,只是世间无人能惊世骇俗到在这样短暂的年岁以前修到半步渡劫,而周琢作为半妖,骨龄又实在小,被天道判定为绝不能降下雷劫伤害的孩童。 只要宣朝歌炼出为他暂时伪装骨龄的丹药,便能成功引劫。 第115章 带我去找魔尊 能够欺瞒天道的药草,必定不会生在受天道眷顾的地方,只能到穷山恶水之地找,也就是魔界。 魔界中,不仅魔族为适应凶险的环境生出了最强悍的体魄,连药草都为了生存化出各式各样的怪异能力,在仙界许多炼丹师看来,便是既对其中魔气嫌恶,又眼馋其奇特的功效。 若不是魔界不好进,估计早就大举进入魔界采药了,便如仙界占领世间秘境一般。 为了掩人耳目,宣朝歌伪装成了魔界的阿修罗族。 魔界多数生灵的相貌凶神恶煞,唯独阿修罗女性生得极美,像她这般相貌还敢于在街上行动的,无不是实力强劲,或是身后有靠山,因此一路上冲突众多,却无人敢主动挑衅她。 魔界众都城以中都为首,是离魔尊所在魔宫最近的地方,西面可望不可及的魔山之上云雾缭绕,是传言中魔神的居所,芸芸众魔只得遥遥供奉,从未有机会涉足。 中都的街市由城中最势大的组织维系秩序,但步行此间,诸魔面容上都见不到几分人间的安乐,仅有警惕与审视。 包括阿修罗族在内,魔族实力越高越类人型,宣朝歌乘车在黑市外落了脚,一直走到目的地前,都没几道目光敢于注视她。 面前一座金灿灿的建筑,很难说存在什么审美,金玉镶嵌的牌匾上以魔文刻着“须弥道”三字。 宣朝歌所需的药材繁杂珍贵,最快的办法便是到这据说无所不有的商行买。 她漠然地踏入门内,在外看来空无一人的正厅中顿时出现了人影往来的景象,一位侍者出现在她跟前,客气地拦着她道: “大人,请随我们往这边来。” 须弥道并非人人能进,门口的禁制是一道门槛,检验财力是下一道。 宣朝歌的目光瞥向他,只轻轻皱了皱眉,莫名的戾气与不耐便从那双妖艳昳丽的桃花眼中溢了出来。 那一瞬,侍者的心一跳,心知自己绝对遇上了大人物。 她随手一抛,一只储物戒落到侍者手中。 仙界的天阶储物戒,这可是珍稀物件,她就这么随意地扔给他看,似乎一点多余的心思也不愿浪费。 侍者只敢迅速地往里探视一刻,被满目金玉魔石晃晕了眼,连忙恭恭敬敬地奉回给她。 宣朝歌没接,储物戒却直接消失了,而后她细白的指尖一拈,空气中顿时出现了几张羊皮纸,飘飘悠悠地飞向侍者手中。 她漫不经心道:“把这些找齐了给我。” 侍者的神情顿时认真了起来,心知是大主顾,恭敬道:“是,请随我来。” 贵宾包厢之中,宣朝歌坐在柔软厚重的兽皮软椅之上,须弥道的掌柜站在她面前,殷勤道:“大人,这些药草在别处不好找,在须弥道却不难安排。不过这赤荆实子,它虽生在魔界边缘,实际上被妖族守着,实在是难得……” 他面露为难之色,宣朝歌神情都未变化,只漠然道:“十倍价钱。” 须弥道中万物皆有标价,无论是多耸人听闻的物件。掌柜的神情顿时贪婪了几分,好不容易修得像人的面容都扭曲了片刻。 “是是是,这好办,好办。”掌柜笑道,“余下几样天阶魔草,虽然珍贵,却在接下来的拍卖会中有售,烦请大人留步几日。” “出价。”宣朝歌道。 她没打算浪费时间。 掌柜没想到这样顺利,连忙报出了狮子大开口的价格,宣朝歌也不还价,检验过药草合格以后,便将魔石给了他。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走出须弥道,天边朦胧的血日都没变位置。 宣朝歌正打算上车,神色却忽然变了。 在所有人有所反应以前,她已经望向了西面,神情有几分凝重。 随后才有隐约的地动从连绵起伏的魔山处蔓延至此,震感愈演愈烈,街上的建筑为之撼动,行人东倒西歪,有的跌跌撞撞地大骂出声。 恭迎一旁的掌柜连忙道:“大人远道而来,有所不知,十余天前,小的曾见一柄遮天蔽日的巨剑穿过中都飞向魔山,想是魔神的威严现世。虽然少见,对我等子民却无影响。” 说完,他还笑了几下。 对于修为高的魔来说确实没影响,许多猝不及防的小魔却都七窍流血地嘶吼出声,庞大的身躯倾倒在街上。 掌柜瞥了一眼,抬手令人将街道清理干净。 须弥道占了街上最好的位置,正处人流旺处,再了解得多点,便知整条街都在其掌控之下。 宣朝歌乘车离开三条街有余,车后跟随的人仍没有放弃。 进入客栈,宣朝歌布下阵法,而后静静等待了一会儿。 不多时,两个魔族倏忽现身空荡荡的房间中,其中一个大骂几句族中脏话,又道:“那小娘皮真他大爷狡猾,究竟是哪家富商圈养的阿修罗女,敢违抗尊上的意志?!” 另一个桀桀笑了起来:“不论是哪家,被尊上看上,也只能是……” 他的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笑声干涩地卡在喉间。 他面前的同伴已经倒下了,七窍流血,生死未卜,眼球暴突的模样仿佛周围的空气被汲取殆尽,又像遭受了难以承受的重压。 一道冰冷的剑刃卡在他喉间,剑气已经刺透了他的皮肤……境界碾压之下,是令他完全无法心生反抗之意的威严。 “带我去找魔尊。”宣朝歌对他道。 如若没有许可,闯进魔宫的路径固然有迹可循,却太复杂。 不如挟持一个魔将,简简单单走进去。 魔尊据说是魔界中为数不多的大乘境,宣朝歌固然有与他对抗的能力,但能兵不血刃达成目的自然更好。 魔宫之中有一处泉眼,被称为“银月”。 说是泉,实则百年来根本没几天有活水,偶有存储便珍稀无比,只供魔尊一人使用。んttps:// 这是无处可买的,也是宣朝歌要的药引。 魔将战战兢兢把她带进了宫。 魔宫宽敞奢靡,满地黄金与酒林肉池交相辉映,足见魔界简单粗暴的审美。 正殿的设置仿佛人间朝堂,却丝竹声绕梁,满殿靡靡之音。 魔尊懒洋洋地斜靠宝座之上,左拥右抱,见有人来才往入口处瞥一眼,眼睛顿时一亮:“嚯,美人!” 第116章 声音比小傀儡还委屈 带来美人的魔将无不受赏,魔尊却见面前心惊胆战的下属突然跪了下来:“尊上饶命!” 魔尊:? 他转目望向宣朝歌,面前的美人脸上既无殷勤之色,又不见胆怯,令他心觉怪异。 可能因为这是一只妖。 魔族简单的脑筋一时绕不过来,他矜持地问道:“你是来和亲的?” 宣朝歌:? 他是不是被极恶雷劫劈傻了。 直到伴云来出现在宣朝歌手中,魔尊的神情才变了:“你想强迫本尊?” 大殿地动山摇,威压铺天盖地,宣朝歌凝重地皱起眉,以为是对方动怒之故。 却见魔尊的表情与殿中其余人一样紧张,遥遥望向西面魔山所在的方向。 许久以后,震感才停歇。魔尊终于得以放松对自己宫殿的保护,松了口气。 “这是我族上神震怒。”他正色道,“他不似我怜香惜玉,小妖你离开罢。” “我要银月泉水。”宣朝歌无动于衷道。 “去西面禁林拿罢,记着给我留点。”魔尊混不吝笑道,“你一个大乘境取泉水,我还能拦不成?弄这么大阵势做什么。” 宣朝歌一扬眉梢,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她身后,一阵漆黑的剑光倏忽袭来,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 宣朝歌随手以伴云来一挡,毫无意外地回身,见魔尊满面凝重之色,却不像杀意。 他跃下高居重重阶梯之上的宝座,一手布阵,闪烁的魔光陡然笼罩了两人。 宣朝歌握紧了剑,却不十分紧张。 她眯了眯眼,见魔气退散,面前变为一片焦黑血腥的战场,似是位处深山般的秘境中,将山峦削平的破坏痕迹由中心蔓延,直到远处苍翠的密林间仍有树木倒伏的痕迹。 “主上。” 魔尊单膝跪地,冲着空旷无人的山谷中禀报:“我按您的吩咐,将她带来了。” 有人淡淡道:“退下。” 魔尊如蒙大赦,踏入一阵墨色中,身影消散。 宣朝歌说:“留我做什么?” 对方沉沉道:“你说来魔界要为我炼药。” 这道声音由后方传来,不再像高高在上的神旨,声线令宣朝歌无比熟悉。 “你到底是谁?”宣朝歌再度问道。 她转身看去,见一白袍银甲的高大身影。他眉目狭长俊美,通身冷峻,提一把滴着血的长剑,踏足战后焦土却仿佛不染尘埃。 他耐心道:“你不是叫我‘大哥’?” 宣朝歌面无表情,暂时不愿意回想,转移话题:“银月泉水还没取到。” 银月泉是剑灵需要的药引,既然他帮忙挡了雷劫,宣朝歌也不会食言。 剑灵笑一声:“这简单。若不是我叫那小魔带你过来,他本就打算送你。” 宣朝歌奇道:“好歹是魔尊,他怎么这样没骨气?” 剑灵淡淡道:“我怎知?” 系统好心补充道:“因为这魔尊以色入道,不打漂亮的人。只要你不杀他,他就不会和你拼命,还会任你使唤。”文学一二 宣朝歌:…… 她想了想,虽然心下迟疑了许久,还是问道:“你是周行荒还是心魔?” 周行荒却道:“我下界历生劫时单名‘荒’。” 他曾化“周荒”之名下界历生劫,在金戈铁马的命运中造下重重杀孽,一度分不清心魔与梦魇,给了天道可乘之机,代替剔除的杂念偏曲他的意识。 天道要借他的躯壳统领魔境,此意难违,心魔却在此时回归,给了他彻底抹杀天意的机会。 这魔境中,天道千万气机幻化的魔兽都被他杀尽了,最后一只殒命于不久前,嘶吼声震撼中都。 “那我儿子还认得你吗?”宣朝歌道。 这才是最重要的。 宣朝歌心想,千万别把崽认识的爹整没了。 周行荒漫不经心道:“他敢不认?” 因为他的语气,宣朝歌浓郁的眼睫微眯,目露威胁。 周行荒只得道:“有何认不得?他戏耍旁人的傀儡术还是我教的。” 宣朝歌松了口气,想把崽放出来,却发现伏羲玉只莹莹闪着光,全然不听指令。 她皱了皱眉,颇有些不安,听周行荒解释:“无事,只是在这魔境中用不了。” “那先出去吧。”宣朝歌道。 周行荒走近了几步,却没有旁的动作。 他身上的戎装在魔气中化为玄色衣袍,诛邪消逝于风中,杀意尽灭,不似心魔道中的摄政王,反倒似周荒还未历经杀伐的模样。 他比宣朝歌高不少,愈走近,宣朝歌要抬起眼才能与他对视。 他微敛着眉眼,目色漆黑,神情却令宣朝歌熟悉得有些移不开眼。 “我是想问你。”周行荒的语调顿了顿,不知因何缘故,声线低沉依旧,却听着不那么从容。 他问:“你和我再续前缘么?” 宣朝歌张了张嘴,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她在心魔道中重历那么多年光阴,如今才分别十余天,说再续实在过分郑重其事。 周行荒见她有些茫然似的,反而笑了,骨节分明的大手碰她侧脸。 他道:“这么多年才得你再度青眼,你莫反悔了。” 这话否认起来倒容易。 宣朝歌认真道:“没反悔。” - 魔境中用不了伏羲玉果然是借口,宣朝歌一答应周行荒,禁制彻底放开,周琢茫然地落在地上,目光几乎立时锁定了周行荒。 周行荒叫他:“周琢。” 果然是全然不亲昵。 周琢的眼眶却红了红,与此同时,还下意识地低眼检视自己的衣装……睡乱了,不过也不在宫内,没人照管,情有可原。 小傀儡委委屈屈地扑到宣朝歌腿边,不知道是不是周琢真正想做的事。 宣朝歌抱起小傀儡哄了哄,望着仿佛在无言对峙的父子两人,有些作壁上观的意思。 周琢求助似地看宣朝歌,见她促狭地眨了眨眼,只能又退而求其次地看向周行荒。 周行荒微挑眉,目色沉凝,看模样比面对雷劫时还要严阵以待,十分困惑自己的儿子不回话还要哭了是为什么。 平时倒没这么胆小。 良久,小太子终于扁了扁嘴,犹犹豫豫地冲周行荒走了几步:“爹爹。” 声音比小傀儡还委屈。 第117章 我弟弟,娘亲生的 周琢这副模样,撒起娇根本不违和,被周行荒抱手上时小小一只,哭起来的神情却还是分外倔强,小兔子似的剔透眼中盈满眼泪,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 好在周行荒没有冷漠到抱也不抱他。 小傀儡却抽泣了一声,宣朝歌有些心疼地给他擦擦眼泪,示意周行荒快点哄周琢。 小傀儡崽被他带哭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系统提醒道:“恭喜宿主,目标目前阈值总值82。” 这在宣朝歌的意料之内,周琢忧心忡忡只是担心周行荒真的死了。 既然活着,这部分浮动的阈值就会回来。 周行荒没说话,不动声色的深邃眉眼间,眼神却略显无措。 他沉声问道:“哭什么?” 周琢吸了吸鼻子,迅速埋头在父亲的肩上蹭了蹭,眼泪便不讲究地抹在了锦袍上。 周行荒面无表情,只眉宇间隐约可见复杂的深意。 “没哭。”小太子平淡道,指指小傀儡,祸水东引,“他爱哭。” 这借口找得着实粗劣,周行荒听了不由一哂,耐心地以指腹抹过他脸颊上水痕,明知故问道:“他是谁?” 周琢冥思苦想:“我弟弟。” 他赌父亲会给面子不拆穿他。 周行荒:…… “娘亲生的。”周琢补充道。 周行荒高深莫测地微微颔首,望向宣朝歌,与她怀里一脸茫然的幼童。 他仔细打量这小傀儡一番,发觉不去看孱弱的绒羽本相,这小东西长得倒和周琢幼时有几分相似,只要周琢喜欢,留着也无妨。 宣朝歌正气凛然地点点头,肯定了周琢的话。 - 魔界势力属于宣朝歌意料之外的收获,既然如此,周琢需要的更多药草也不再是问题。 原本宣朝歌顾忌着被察觉意图,掩人耳目购置了大量无关药材,受人关注的珍稀药材还不能买太多。文学一二 不过如今连魔宫都改头换面,为了儿童的心理健康,少儿不宜的场景再也不能在魔神境附近出现, 换言之,袒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的酒林肉池被尽数取缔,魔尊的快乐没有了。 在灵力的复苏浸染之下,魔神境中满目疮痍不过片刻便恢复了生机。 周琢对建设新家十分热衷,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了珍藏的秋千出来,郑重地安置在空地中央。 还有假山水池,银光闪闪小马车,金玉镶嵌的投壶,皮鞠在地上乱滚,居然还有几只傀儡小猫小狗。 周琢离开帝宫,虽然没带不好拿的诛邪,却把自己喜欢的物件都提走了。 宣朝歌看着愈发壮大混乱的儿童乐园,表情有些隐蔽的复杂。 这审美不知道跟了谁。 和魔族居然仿佛一家人。 周行荒心念一动,只能另辟一块空地安置房屋。 此后一段时间,宣朝歌真正着手为周琢炼制伪装骨龄的药剂。 要想欺瞒规则,其实已经相当于弄假成真,然而还要留下恢复的余地,其中必定要利用到玄妙近似于扭转时光的力量,好在有伏羲玉中存储的灵力做辅助。 虽然系统说过成品万无一失,宣朝歌还是十分谨慎,仗着药材用之不尽一直炼到无可挑剔的极品。 周琢对母亲的炼药技艺全然是盲目信服。 宣朝歌将玉瓶递到他手里,还未来得及说话,他生怕母亲反悔重炼,喝水似地便灌了下去。 “……烫不烫?”宣朝歌看着他脸色,还是把话说完了。 虽然是朱雀半妖崽,喝烫的没事,但这药液非凡水,最高温时几乎与真火温度等同。 周琢皱了皱脸,淡定道:“无事。” 周行荒在一旁垂眼看他,孩童服下伪装骨龄的药剂后,变化细微,在大乘境的审视下却显而易见。 他面容上的婴儿肥消失了几分,骨相锋芒棱角隐现,骨骼伸长,仿佛短短几刻便跨过了凡间数年岁月。 不多时,周琢的模样浑似少年人,微扬的精致眉眼有些妖气,其余五官轮廓却正派而俊逸。 他笑起来,清朗的嗓音兴奋道:“我长高了!” 语气却还是像个孩子。 宣朝歌看见这么大只的崽,还有些不适应,温和问道:“你真要渡极恶劫?” 降到魔神境的必定是极恶劫,不过有她看着,倒也无妨。 周琢点点头,宣朝歌便鼓励地笑了笑。 周行荒的手心一抬,诛邪凭空出现在他掌中,他将诛邪抛给周琢:“去吧。” 在父母的注视中,周琢手提诛邪剑,只觉自己拥有了一切,满面张扬的意气与快乐。 他身后双翼倏忽张开,翎羽赤色灼灼,稍一振便带着他飞向远山之上。 阴云滚滚,天威摄人,劫雷漫卷袭来,此番它俯瞰的天际之下却不见忧惧。 仅有一个少年人挑衅般的身影。 - 帝宫中禁制在数十日前破裂,诛邪脱阵而逃,剑威穿透界碑,为魔门撕开了第一个口,白帝门只得安排更多人力填补窟窿。 加之周琢身上的魂术烙印被彻底抹消,施术的长老受其反噬,帝宫连着白帝门高层皆是乱上加乱。 原本已见颓势的太子党春风吹又生,遭到元老名义派遣实则流放的部分嫡亲返回白帝城,作乱之人只从这归来的人中看见些许帝君犹在的意味,便失了反抗的决心。 连天道也无法泯灭的意志,他们怎敢违抗? 魔神境中层岩叠嶂,少有人烟,不看堆在灵气最繁盛处的混乱儿童乐园,山谷间倒可以称得上颇具野趣的世外桃源。 宣朝歌的身影倏忽出现在空地中央,只瞬息便察觉到不对,传音问道:“仔仔去哪了?” “他去妖族取五色石,渡劫用得上。” 周行荒的声音自魔境边缘的战场上传来,他身侧的魔将只敢垂首缄默不言。 五彩石是与伏羲玉等同的宝物,若说伏羲玉是当初周行荒冒天下之大不韪分离心魔的引子,那五色石便是奇异至可分离血脉的圣物。 周行荒当初为追求剑道三番下界历生劫,周琢的意识中似乎也存在着类似这样在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追求,竟想仗着半妖体质渡两次雷劫。 宣朝歌:…… 卷起来了。 “你让他独自去取?”宣朝歌传音道。 面临对方声势浩大的兵马,周行荒却没打算动手,否则早已无对峙这刻。 他理所当然道:“我将诛邪借了他。” 宣朝歌的手指动了动。 如果不是离得太远,她真有点想揍人。 先不说五色石是妖族圣物,周琢一个渡劫境抢不抢得到。 其次以崽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因为妖族内固有纷争,他只觉自己与对方有仇,恐怕不会走什么正规的交涉流程。 第118章 此番周琢梦里是好的,醒来也会是 妖界帝都神殿前,身着祭司长袍的妖族长老满面笑意,仿佛并非面对挑衅,而是在恭迎远客: “见诛邪如见帝君,五色石老夫已令人去取了,还请殿下稍等片刻。” 一锦袍少年站立空中,显见妖族特征的赤色双翼展开,炽白真火萦绕其上,犹如缥缈的云雾。 他的眉目精致俊美,却因瞳仁过分浓重的墨色而显得阴郁,仿佛光线照不进,让人想起雷劫时的阴云。 “三年前,谁在剑冢前围截圣女,报上名来。”周琢漠然问道。 蜿蜒银龙盘踞少年身侧,电闪雷鸣,龙息中隐现魔气,连空气都隐有被侵蚀的预兆。 距离离开帝宫短短百来日,在活过太久的大妖眼中不过眨眼一瞬,这原本身陷囹圄的小太子竟然成就了渡劫境。 长老躬身道:“圣女出行落难,我等已查明缘由,是魔族所为。” 他端着一副和蔼平静的神态,内心的不祥预感却愈演愈烈。 朱雀一族本就已然没落,血统再高贵,朝歌也只有稀薄的几分血脉,因天赋异禀才堪当圣女供奉妖神。 象征意义大于权力,本是无需忌惮。 妖族暗中以秘术造出周琢,原本亦没想过让周行荒发现,只望养出一只战力强大的杀器,与魔族对抗。计划败露后,周琢成了仙界太子,妖族不仅失去了施展秘术时消耗的朱雀骨,甚至受到仙界警告,不敢再擅动朝歌。 直至周行荒封魔下落不明数十年后,仙门暗示圣女应被抹杀,妖族内才敢遵循传统献祭圣女。 不过也只敢造出意外殒命之象。 谁能知道朝歌还活着。 但她又为何会去救周琢?明明只是一具心智不全的躯壳。 魔族。 周琢扯着嘴角笑了笑,信手一抓,空气竟裂开了一条黑火蔓延的细缝,形容诡奇的小魔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这等小魔实力不显,却以狡诈著称,向来是魔族策划奇袭的幕僚。 尤其他们族类间心念可跨越神识传不到的距离交流,被称作“万事通”,有他们在,魔族的阵营相距再远,调动起兵员也如臂使指。 长老惊惧交加,没料到周琢丝毫不掩饰自己与魔族的关系。 “你告诉我,魔族几时去过剑冢?”周琢问道。 小魔眼中魔光绽显,念念有词,片刻后战战兢兢回复道:“不不不不敢!剑冢下仍存有战场剑气余威,我等岂能擅自涉足。” 长老目色一厉,心知大势已去,只得讪讪笑道:“魔族之言不可信,不若殿下等待我族查明后再禀……” 他的手一抬,刚送来的五色石由他掌中飞向周琢。 圣物临门,周琢身边的银龙却以庞大龙爪一抓,彩石霎时泯灭,惊起细小的爆响与碎尘。 它忽而口吐人言,威严的声音如同雷鸣:“假物。” 长老色变,群妖一拥而上,严阵以待。 被妖族敷衍愚弄,周琢却丝毫不恼怒,面容上流露出一抹笑,尖尖的虎牙衬着他漆黑的眼神,一时比妖魔都要邪气。 “妖族决意向吾宣战么?”他道。 如若追究起,妖族元老并无几位能够独善其身。周琢此行也未必只想捉动手的小喽啰,只怕要借机发难,将相关人等全清了。 空间罅隙愈裂愈大,这番出现的并非传信的小魔,而是浩浩荡荡的军队。 诛邪如今可号令的并非只有仙门,更有魔兵魔将。此言倒也非虚。 - 妖族反叛出师未捷身先死,对于寻常妖而言丝毫未有影响。 只知道妖神殿换了主事人,市集上原本受大族垄断的仙界丹药源源不断出现,竟成了普通妖都能买到的寻常物。 仙界帝君回朝,带回可号令三界的神剑诛邪,此举是众望所归。 没几日,帝宫却传下了帝君将立前妖族圣女朝歌为后的消息。 顿时激起了轩然大波。 朝歌既为太子生母,修为境界举世罕见,周行荒的威严又不容置疑,此般前无古人之举便变得全然顺理成章,阻碍难以成形即被抹消。 洗牌过后的帝宫上下尽心尽力,凤冠霞帔极尽精巧,分明是只穿一次的衣装,却耗尽了千年积攒的冥灵雪山仙蚕丝缎,较凡间帝皇家奢靡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阵势煊赫,真正的大婚仪式却十分精简。 反倒是刚刚将妖族搅得天翻地覆的周琢高兴得喜形于色,不小心把果酒当做果汁喝,在帝宫内乱飞一通,醉倒在林梢间。 小傀儡捞不动他,周琢周身威压也并非一般宫人碰得,最后还是宣朝歌把他捉了下来。 闹完妖界,周琢已然喝了恢复原本骨龄的药剂,此时又是八九岁孩童的模样,精致的脸颊泛红,看起来茫然又无害。 “我真怕在做梦。”小太子含含糊糊说道。 宣朝歌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指尖掐了掐他的脸,认真道:“这次是真的。” 周琢眯着眼看她,半晌笑了一下,语气和撒娇似的:“娘。” 他这幅模样丝毫不像个混世魔王,只像寻常人家天真无邪的孩童。 宣朝歌没忍住贴了贴他的脸,笑道:“仔仔。” 周琢半阖着眼蹭了蹭她的手,终于睡着了。 系统:“恭喜宿主!目标目前阈值总值98。” 将周琢送回东宫,宣朝歌替他掖好被角,担忧道:“只怕要睡十天。” “无碍。”周行荒对着小傀儡道,“你看着他。” 仙门修士不会醉酒,这酒说是酒,实则是难得的灵药,有放松身心之效,无需强行去解,反而能让人做几场好梦。 此番周琢梦里是好的,醒来也会是。 小傀儡满脸严肃地得令,坐在周琢身边拍了拍他的被子,仿佛一只专业哄睡的玩偶。 宣朝歌又被可爱到了,没忍住捏了捏他的手,又捏了捏脸:“宝宝真乖。” 小傀儡得意地赞同点头。 他当然最乖的!从不乱吃乱喝! 第119章 陪我做几夜凡人 沿着东宫殿门外的道路走着,两人皆无要紧事,只像凡人般步行,在雕梁画栋间仿佛重返生劫中王府,只是人烟更稀少些。 诸多琐事已在今日前告一段落,过了半晌,宣朝歌才挑出了较为不解的一件事问周行荒:“通商一事,你如何想的?” 三界通商堪称闻所未闻之举,周行荒并未明言。但善于钻营的世家早已从蛛丝马迹的线索中发觉此大势,为此对宣朝歌以重礼相赠,想得知确切消息,好做日后打算。 “另日再议。”周行荒道。 “为何?”宣朝歌反倒生出些许好奇,“难得众世家齐聚,择日不如撞日。” 周行荒侧头看了他一眼,眉眼疏离冷峻,眼神却和含着无奈似的:“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宣朝歌眨了眨眼,又听他不冷不热道:“谁敢坏我兴致。” 途经花园,不知是吩咐过还是何缘故,其中并无宫人。 一棵千年槐树伫立道旁,周琢在上面睡了半刻钟,宣朝歌刚拆了凤冠,连喜服也未换下,便急匆匆赶来捡孩子。 此事连周行荒也没料到。 宣朝歌缓步行走在道路间,华美的衣袂下隐现细白的指尖,周行荒随手将她的手掌拢进了手中。 宣朝歌被他的温度烫得手指蜷了蜷,片刻后,只觉眼前一晃,两人瞬息间回到了烛火飘摇的宫室中。 倒是再也没人打扰了。 宣朝歌的长发已然披散,散乱在柔软的床榻间,她反应过来,只手抵在男人肩前,力道却无几分推拒意味。 像是触碰。 周行荒的眸色极深,眼睫长浓却平直,不生缱绻,只似剑锋般凌厉。 他的眼神温度倒与平常俯瞰世间时相反,灼热如同烛火,仿佛只属于妖族的真火竟燃到他眼中。 其中深意宣朝歌自然知道,与他双唇相触时莫名的触动陡然而生,那心魔中潜藏的执念似乎都顺着那温度传来。 “陪我做几夜凡人。”他压在她耳侧道。 宣朝歌低低地“唔”了声。 算是应允了。 人生苦短,凡人的欢愉最真切,恍如倏忽即逝的春风,一度过后万物复苏,迎来送往,光阴难返。 他心系得偿所愿的刹那,便要它变作永恒。 婚服繁复,周行荒的耐心却很足,就如此前拆凤冠都没再弄疼她。 精巧奢靡的衣物一件件落到床榻边,说做凡人还真是不用仙法,高床软枕间长发交织,仿若另一种纠缠。 直至宣朝歌察觉已然日出两回,才倏忽发觉其中暗藏的心思。 周行荒这几天还真的一点正经事也没做打算,也没人来打扰。 唯一有可能擅自来找宣朝歌的小太子还在做梦。 宣朝歌都有些受不了了,推着他道:“帝君这段时日不回魔界,他们心系通商,怕是会着急。” 周行荒只笑笑,唇角轻微的弧度好似揶揄般:“不会,我早已交代好。” 宣朝歌眯了眯眼,威胁道:“你先前说另日再议。” 她的语调温吞懒散,语气却很有些危险,仿佛下一秒伴云来便会出现在她手中。 “今日已有要事。”周行荒低缓道,“周琢曾与我说想要个妹妹,你这样疼他,竟不应他么?” 说话间,他的面容已近在宣朝歌面前,容貌与凡间做摄政王时如出一辙,俊美而摄人,注视着一人时眼神却尤为专注。 宣朝歌:…… 这倒不是她答应就有的。 周行荒压根是打算好的,一切荒唐的没日没夜都在周琢醒来以前暂歇。 帝宫的东宫中。 守卫周琢的小傀儡没多久就睡着了,他睡相不老实,连周琢的被子都被他无意中扯走了抱着。 醒来再偷偷给周琢盖上。 十日之期到了,宣朝歌想着睡太久也不好,清晨便扯着周行荒到了东宫来。 两只崽摊在宽敞的大床上,睡得东倒西歪。 宫人刚为小傀儡盖好的被子被他踹掉了,柔软的寝衣掀起一点,露出白白软软的小肚皮,肉嘟嘟的脚架在太子的肚子上。 果然守护得尽心尽力。 宣朝歌看得差点笑出声,把他的小脚拿到一边,又把他衣摆拉齐整,盖好软被。 周琢睡得比他规矩许多,不过不像曾经蜷成一团那么可怜,精致的眉目舒展,长密睫羽压在眼下,睡得很沉,不见忧愁。 宣朝歌看他一会儿,见他咂了咂嘴,好像吃到了什么喜欢的东西,神情有些餍足的意味。 她瞥了周行荒一眼,眼神示意他叫人,毕竟灵力比妖力温和。 周行荒微颔首,片刻后窗外一阵簌簌风声,带着草木气息的气流没入宫室内时变为和缓微风,几缕阳光正落在周琢白皙的小脸上。 周琢伸手挠了挠脸,过了一会儿眼睛茫然地睁开,似乎不知道今夕何夕。 小傀儡还在赖床,翻个身,不小心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嘶——”周琢一头毛糙地坐了起来,却没几分怒气,皱着眉把小傀儡的手推了回去。 宣朝歌早已发现他的脾气不坏,看着他与宝宝相处却还是会心软。 “仔仔。”宣朝歌道。 周琢抬起眼看过来,黑白分明的眼映着日光,那是心满意足的眼神。 他稚气地叫道:“娘。” 与此同时,宣朝歌听见了系统提醒阈值已满的声音。 “爹。”可能是还没完全清醒,周琢望着母亲身边的父亲,眼神意外又懵懂,说出口的却是:“冰糖葫芦。” 周行荒:? 宣朝歌顿时想起周琢上回吃冰糖葫芦还是在心魔道里吃的,假的也就算了,最后还吃哭了。 可怜极了。 听见冰糖葫芦,旁边的小傀儡一骨碌坐了起来,四处张望,最后眼巴巴地看向宣朝歌。 可怜加倍。 “好好,今日吃。”宣朝歌很没办法地道。 周琢不看周行荒,拽着宣朝歌的手撒娇:“要去凡间吃。” 小傀儡欢呼:“上街!”衛鯹尛说 宣朝歌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承。 周行荒知道周琢耿耿于怀的是什么,无非是觉得当初的灯会被破坏了,他还未看见祈愿的天灯彻底升上夜空。 仙界与凡间时间流速迥异,周行荒心念一动,恰好择了正月十五的日子入世。 暮色四沉,远处炊烟袅袅,周琢一眼便看见了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兴冲冲地凭空拈了几只铜板去买。 好在没凡人看见,否则只怕要怀疑这铜板忽然出现是不是自己看花眼。 周琢老成地与商贩交谈。小傀儡拽着他衣角,大眼睛望着冰糖葫芦,不时往宣朝歌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记得把欠他的灯放了。”宣朝歌对着周行荒道。 周行荒极轻地笑了声,声音却有些无奈似的,宣朝歌望着他,只觉他眼中神色近乎于疚意。 他面不改色地低声道:“自然记得。” 第120章“太子大闹妖神殿前传” 三界通商数十年后,仙界的街道与凡间相比仍是无甚不同,只是此时较三界统一以前更热闹几分,行人间混杂着几个形态各异的妖魔,余人皆是熟视无睹。 “——话本话本,脍炙人口的传说皆尽在此,这位小公子,本店童叟无欺,城中公子小姐都定时遣人来买新话本,尤其本月‘探花甲’新作……” 小二吹嘘得天花乱坠,他面前的少年便耐心地听着,目光在货柜处摆放的话本标题上迅速扫去:“买过了。” 小二恍然大悟,遇见行家了! 这小公子生了副好相貌,面如冠玉,眉眼却有几分天真的意味,一看便是富庶人家受宠的小少爷。 此类小少爷也最喜欢看些行侠仗义(胡作非为)的故事。 小二神神秘秘地引了他往店里走,自柜台深处掏出一本崭新的话本,其上赫然写着“太子大闹妖神殿前传”! “这可不是寻常店面卖得的。”小二低声道,“虽是凡人写就,却引人入胜,就像亲眼见过那往事一般,十分精彩,这三日便卖出了百本有余。” 小二肉痛般竖起一根指头道:“只需一颗中阶灵石。” 这小公子果然阔绰,视灵石如粪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见这标题便笑了起来,但连价也没还,便利落地买下了。 出了店门,没走几步,小公子的步伐便在街边停住了。 魔气弥漫,一个便衣男人倏忽出现在他面前:“少主,大少爷唤您回去。” 少年敷衍地点头,不过脚下一动,好歹是施术回了拍卖会的贵宾厢房。 一个比他年长些许的少年懒散地坐在软椅中,锦衣银冠,眉眼张扬,一看便让人觉得是个大少爷。 “买什么了?”大少爷问道。 他们在为母亲买礼物,见这拍卖会阵势大,大少爷买了几件,他弟弟却兴致缺缺地逛街碰运气去了,看能不能找到些有意思的东西。 拍卖场上加价皆是百颗灵石起步,不论天阶还是地阶。 少年得意道:“买话本,只花了一颗中阶灵石。” “中阶灵石?”大少爷嗤笑出声,“什么话本值这个价。” 按照寻常价位,这够买百本话本不带重样的。 少年回答:“‘太子大闹妖神殿前传’,我还未看过此话有前传。” 大少爷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周、琅!”他咬牙切齿道,“你要造反?” “是送娘亲的礼物,不是造反。”周琅纠正道,“造反应当是‘太子大闹帝宫’。” 周琢:…… 倒也不是没发生过。 周琅补充道:“闹现在的帝宫。” 被迫重温自己的黑历史,周琢的表情惨不忍睹,果断道:“娘亲不喜欢,扔了。” “娘亲喜欢。”周琅并不像一般人一样给周琢面子,反而像脑子缺根弦般一直实话实话,“每次看了类似的都笑得停不下来。” 太子大闹帝宫……大闹妖界……大闹…… 周琢面无表情。 如果写的不是我,我也会笑得停不下来。 小小年纪纠集重兵找人打架,周琢当初觉得自己有多潇洒,现在就有多……后悔…… 尤其每位见过他的将军,即便这些年再见他,都要恍然大悟一番,不是“殿下小时候臣还抱过”,而是“殿下小时候闹到哪哪去臣都吓坏了呢哈哈哈哈”…… 不过在旁人看来,周琢自小天资异禀,境遇玄奇,实属风云人物。 可能也有这些话本的功劳。 听说凡间孩童做游戏,演闯妖神殿戏码时都争着当太子,毕竟最威风不过了。 说回这三年,周琢带着周琅陷在一个秘境中,许久未回宫。 帝宫显赫无双,他想要找一件合适的礼物送母亲确实不易,在“太子大闹妖神殿前传”面前,拍卖会上一切奇珍异宝都落了下风,显得没多稀罕。 周琢只能忍声吞气地默许周琅把话本带了回去。 一进殿门,周琅便献宝似地把话本交给母亲看,眼巴巴地道:“娘!我找到了很难买到的话本,凡间写的!” 果不其然,宣朝歌有几年没见过这样新鲜的东西,一看标题便忍了忍笑,那双妖艳的桃花眼高深莫测地眯起。 片刻后,她挑着眉多看了一眼,大概想起往事,还是忍不住笑起来:“宝宝的礼物果真得我心意。” 周琢面无表情地将秘境里挖出来的神剑放到桌上。 周琅道:“剑也找到了!哥差点被鬼火烧焦!” 周琢:…… 可以说得难一点,但烧焦建议忽略。 “竟然真找到了。”宣朝歌意外道,“仔仔真厉害。” 周琢下颌微扬,却有些恼火似地道:“没用,没法从剑鞘里弄出来。” 也认不了主。 比起没剑鞘的妖剑伴云来,这把剑好好地待在剑鞘中,甚至过分安稳了, 宣朝歌白皙的指腹拂过精致古朴的剑铭,侧目望向一旁打量神剑的帝君:“如何?” “是魔剑。”周行荒道。 他一身玄色锦袍,眉目淡漠,比起仙君,大抵更近似于魔境中亦正亦邪的神。 他掌间漫出些许迷雾似的魔气,握上剑柄,长剑便倏忽出鞘,铮的一声响。 寒光自暴露在空气中的剑刃间乍现,浑然不似千年未饮血的古物。 “你能用啊,那诛邪给仔仔吧。”宣朝歌松了口气。 周行荒:…… 诛邪堪称三界之尊的象征,如果是一般人说这种话,旁人只怕会被吓得不轻。 不过宣朝歌说来却无妨。 周琢赌气似地说:“不要。” 周琅茫然地眨了眨眼,拆台道:“你会要的。” 周琢:…… 此时周行荒反倒笑了,望着满脸憋屈的太子道:“倒也无不可。” 第121章 世界三结局 周行荒曾经执迷于剑道,却不曾认为哪一把剑不可或缺。修士登临境界高处,往往已经抛却了外物。 他无所谓将诛邪给周琢,周琢反而和魔剑犟上了。 魔剑在古籍中也只被称作魔神手持之剑,剑名是佶屈聱牙的魔文。 周琢给它取了名叫渊湛,最终还真将其成功地收为己用。 不过周行荒还是将诛邪给了他。 周琢年少成名,交游甚广,即便身居高位,也只会比周行荒更尽职。没几年,他身为临渊帝君的盛名很快盖过了作为太子时胡作非为的名声。 帝宫与白帝门本就有处理琐事的相关部署,周琢自小受到精心挑选的帝师教导,年纪还不足元老的零头,决断大事却未曾露怯。 周行荒与宣朝歌在凡间云游多年,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偶尔造访三界,只见欣欣向荣之景。 妖魔两界新生儿皆不知曾经资源匮乏的岁月,无忧无虑奔跑在街上,犹如凡间盛世平定安乐的孩童。 又过了许多年,周行荒的修为登顶,受天道的束缚愈发严苛,将要降下世间少有记载的飞升劫。 两人如寻常下界时一般前去与儿子告别,却未曾许归期。 这是告别,但周琢并不认为这是诀别,以他的进境,飞升劫也是可预见之事。 除去周行荒陷入魔神境的岁月,周琢拥有极好的童年与少年时,父母离开固然遗憾,但他早知会有这一天,因此也坦然。 “爹娘还回来看我吗?” 周琢已经比宣朝歌高了,着朝服时肩宽腿长,极有气势。 他面庞俊逸,微扬的眉眼轮廓有些妖邪意味,常人却只觉这位年轻的帝君矜贵凛然。 宣朝歌还未说话,周行荒却一哂道:“我们自然会看着你。” 宣朝歌便笑笑,摸了摸他的头。 周琢顺从地低着头任她摸,而后张开双臂将她抱住了:“娘。” 好像还是小时候撒娇的模样。 小傀儡周琅如今一手傀儡术出神入化,令人闻风丧胆。他委委屈屈起来终于不会哭了,只是颇失落,宣朝歌还哄了好一会儿。 久到周行荒都指教了周琢好几剑。 宣朝歌与周行荒览遍世间几界山河,最终却回到了魔神境中。 境中山明水秀,周琢幼时的乐园仍遗留在此。 宣朝歌虽不算勤奋,修为却进境惊人,如今也能引飞升劫。 她眨了眨眼,道:“帝君先渡完劫,记得等我。” 周行荒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她下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许久后分开,宣朝歌听见他道:“好。” 天道察觉到周行荒的意图,碧空登时被阴云笼罩。 宣朝歌站在远处看着他,问系统:“你确定能处理周行荒的记忆?” 系统自信道:“可以。处理记忆,我们是专业的。” 宣朝歌:…… 专业到弄了个世界串联出来。 为了与世界的融合性更高,系统得到宣朝歌的授权后,会在即将进行任务的世界设置几个备用的躯体,其中暗藏着她的一片意识。如若遇见危险的情况,转换身体的效率也高,避免影响任务进度。 别的世界倒无所谓,在这个世界却是全被渡过生劫的周行荒早早找了出来。他未曾打草惊蛇,只遣人监视着。 宣朝歌有点心虚,捂着自己的马甲一直没细问,好在周行荒生在夺舍是寻常事的世界观下,也未深究。 系统显示记忆处理进程到达尾声,周行荒目视劫雷,全然没分任何注意力给她。 系统:“记忆处理成功!宿主的身份进入隐匿期,是否离开世界?” 宣朝歌眯了眯眼,视线落在仙君飘扬的衣袂之上,最终道:“离开吧。” 她的身影倏忽消散。 周行荒站在阴沉劫云之下,直到此时才移来目光,注视着已然无人的空地。 他垂落身侧的手掌一合,空中已然落下的劫雷迅速收束,阴云嘶吼着收拢,居然凭空撕裂弥散开。 空气中一片沉寂。 “跑得还挺快。”他无奈道。 --------- 第三个世界就到这里啦。 下个世界是童星反派崽姐弟,姐姐是童星,弟弟是病弱小少爷。 男女主人设是【豪门继承人影帝x蛇蝎美人总裁】 谢谢宝们看到这里么么=3= 第122章 世界四:被分开的反派崽姐弟 系统:“鉴于上个世界危险性较高,这个世界会相对安全。” 系统:“不过比起以前的世界,这个世界有点特殊……” 宣朝歌这次没在奇奇怪怪的地方醒来,睁眼便是正常的卧室天花板,偏欧式的顶灯没开,室内仅有环灯柔和暖黄的光线。 她坐起身环视四周,床头柜上恰好立着张照片。 看清其中主角的瞬间,还没接收完剧情的宣朝歌立即睁大了眼。 “女儿?” 她的声音很轻,却隐约有些激动。んttps:// 软软的女儿! 系统:“是目标反派之一。” 这是一张合影。 照片上的女人牵着女孩,裙装华美,眉梢眼角都是清冷的凌厉之意。 尽管容貌昳丽,她却是让人完全无法心生亲近的类型,五官锋芒明艳太过,让人只能想起“蛇蝎美人”四字。 女孩则不然,心志不坚的人恐怕都会想拿麻袋把她偷走。 她的年纪还小,面容轮廓流露出娇气的柔和感,精致而骄矜。 长密的眼睫拢着黑白分明的眼珠,仿佛蕴着水的眼神又显得十分纯然无害,就像漂亮又骄傲的小猫一般。 宣朝歌进入的节点正好在她命运的转折点之一,《和妈妈旅行吧》第三季的拍摄前期。 综艺采用的是直播形式,在崇尚娱乐的国度,这个节目由顶级传媒集团斥重金打造,受到诸多关注。 甚至有传言称本季的终极奖励极其珍贵,是寻常财团砸钱也安排不上的。 “现在是晚上十点,原主此前在倒时差,没注意目标的日程有变。凌晨醒来时却发现目标还在进行拍摄。”系统道,“这种行为通常被称为压榨童工……不过鉴于原主在集团内并非一手遮天,应该是有人从中作梗的缘故。” 宣朝歌扯了扯嘴角。 还真有点离谱。 “目前当务之急是把目标接回来,否则有99.98%的概率,将会影响第二天的拍摄。目标此前的名声极好,在综艺中出场后却一直被黑,就是从第一天状态不佳开始的。” 一个孩子连觉也睡不够,昏昏沉沉的,肯定不能说脾气有多好。 她本就名气大,背靠自家公司,被一众姐姐粉爱称为“公主”。 只是综艺中,她的风评却高开低走,综艺后便被冠上了“公主病”的名声。 系统:“宣月逐还有个弟弟,未来是邻国首富豪门的继承人,名为施遂星。” 因为精神疾病,原主在女儿宣月逐成年以前自杀过世。 那以后,宣月逐的家财被夺,过了一段时间落魄的生活。 随后她与弟弟相认,在弟弟的辅助下掌握本国传媒行业命脉,作风和原主类似,严苛有过之而无不及。 系统:“她随心所欲,把娱乐圈弄得一团糟……原因是她小时候身为童星,经历了大量的恶意,心存报复的念头。” 至于反派弟弟,因为先天体质孱弱,在施家的重金疗养下也没活过二十五岁。 宣月逐伤心欲绝,对这个世界愈发憎恨,在她手握的资本倾斜下,影视行业的价值观有所偏斜,直接影响了一代人,冷漠与藐视希望成为年轻人中的主流。 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因为在她的观念中,世界向来如此。即便手眼通天又如何?想留下的人却留不住。 她权势煊赫的父亲对此全然放纵,只要女儿愿意,怎样胡作非为都可以。 宣朝歌:…… 系统:“不过此时还来得及,目标目前阈值60……59,对您的好感度为50。” 宣朝歌挑了挑眉。 好感度居然比阈值还低。 系统:“目标弟弟目前阈值30。” 在接收剧情的同时,宣朝歌已经换了衣服准备好了外出。 坐在车上,宣朝歌问系统:“为什么两个孩子会分开?” 这点剧情主线倒没有交代。 系统:“这和隐匿于众豪门背后的一个势力有关。” 多年前,施家得知被算计以后,花费大价钱赎回自家血脉,该势力却未把两个孩子都交出去,另一个仍留在母亲手里,以谋划更多。 原主有意反抗对方,但原主死后他们便设计夺走了宣月逐继承的遗产,以便获取她的信任,从施家得到更多利益。 这个谋财的势力最后被施隽深执掌的施家财阀铲平了,它对宣月逐的影响却全然没有消失。 由此,宣朝歌初步捋清楚了需要收拾的两个对象,集团中的对手是其一,其二便是这个作妖的组织。 第123章 漂亮女儿果然像她 现在不方便回系统空间看影像,宣朝歌打开手机浏览器,想搜搜儿子的照片。 不过果然没搜到相关词条。 关联词条倒是有施隽深的名字。 一点开,跳到首页的新闻便是他备受猜测的豪门背景。确切消息早已被封锁,仅有捕风捉影的传闻。 不过狗仔再能编,也没猜到影帝会是施家财阀第二顺位的继承人。 大多数人混迹演艺圈无非是为了名与利,这对施隽深而言是与生俱来的附赠,其中动机才令人不解。 男人站在对于演员而言至高的领奖台上,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奖杯,面容上笑意极其轻微,一身低调的黑西装,却贵气逼人,还有几分不明来由的冷淡。 这并非他故意,只是他天生一副被人评价很“薄”的相貌,骨相立体,皮相凉薄,眉下的小痣在高清画质下清晰可见,不笑时便有冷眼旁观之感,笑起来也未必有多热情。 他身后就是被提名展示的剧照,从神态到眼神,不像是入戏,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宣朝歌随便看了几眼,觉得和女儿不怎么像。 漂亮女儿果然像她! 宣朝歌暗自满意。 系统:“由于目标与原主较为熟悉,建议宿主不要突然转变人设,以免引起怀疑。” 轿车开到了大厦的门前,已经是夜晚,玻璃幕墙仍像每一栋高楼一般透着灯光。 保安迎上来,打开后座车门,毕恭毕敬地候在一旁,宣朝歌思索了片刻,才下了车。 她的身材本就纤细高挑,穿了高跟鞋后能俯视大多数人,一身西装套裙简单却精致,走在挑空极高的大堂内,便流露出主人般的气场。 “宣总。” 助理已经赶到了一楼来迎,引着宣朝歌走到专用电梯处,周到地拦着电梯门。 原主对自己要求严格,对自己的女儿也并不心软。 宣月逐喜爱在聚光灯下的感觉,并展现出得天独厚的天赋,她便为女儿安排了最好的团队,令她在学龄前已然拥有了国民级的知名度。 原本这次综艺后,宣月逐到了学龄,即将要回归正常的学业。 但完美形象坍塌以后,受到无处不在的舆论影响,她的性格逐渐变得孤僻,表演也再无灵气可言,真的落入了伤仲永的预料中。 走进电梯,宣朝歌问系统:“如果我不让她参加节目了呢?” 违约金又不是交不起。 在镜头下,细枝末节的小事都会被放大,对一个心思敏感的孩子来说未免有些严苛。 “不建议改变重要情节。经过检测,目标曾在拍摄途中偶遇过弟弟。”系统道。 宣朝歌了然地点点头。 电梯抵达,摄影棚所在的楼层已经只剩下灯光,空旷无人。 助理负责带路,听着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规律声响,颇有些心惊胆战。 宣月逐还在摄影棚是因为旁人的工作疏忽,宣总不会迁怒她在她的意料之内,反常的只是宣朝歌会亲自来接。 这类不必要的举动,在宣总看来全然是浪费时间。她雇佣众多的人手照顾女儿,追责只需要一个电话便足够了。 走近正在拍摄的摄影棚,走廊内才不再寂静得令助理窒息。 接近午夜,来往的人影却不见丝毫倦色,光线明亮,嘈杂的声响一如白日。 门被里面的人打开了,摄影助理叼着根烟走出来,大概是想找地方抽根烟提神。 看见门外的两人,他愣了愣。 虽然认不出,但他也看出宣朝歌来头不小:“您是?” 宣朝歌不了解,但助理知道这个摄影师连着助理在圈内都很有名气,若不是这次的杂志实在重要,也劳动不了他们赶工。 助理连忙道:“你好,我们来找月逐。” 摄影助理恍然大悟地为两人打开门,隐约觉得事情变得有些麻烦。 宣月逐有些背景,他们也知道。 宣朝歌无意停留,走进门去,一进门便看见正在拍摄的人并非女儿。 宣朝歌的视线扫视场下,片刻后才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蹲在塑料椅边,将椅面作为支撑,脸埋在手臂间。 女孩长密的卷发软绵绵地垂落在凳脚边,周围喧闹一片,她却已经睡着了。 谁看谁觉得可怜。 第124章 不能说优美,只能说是难以分辨 照看宣月逐的助理正在一旁与摄影团队交涉,宣朝歌瞥了她一眼,向女儿所在的方向走去,脚步都放轻了些。 系统提醒道:“人设。” 宣朝歌在心里回了句“知道了”。 不就是冷漠点吗。 跟随宣朝歌身边的特助觉得不像话,想把蹲着睡觉的大小姐抱起来,却被宣总投来的冷淡视线制止了。 “别在这睡了。”宣朝歌清冷的声音道。 她的音量并不大,女孩却像听见了闹钟似地立即抬起了头,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 女孩长密的睫毛半阖着,眼皮褶痕浅而优美,神态茫然顺服,扶着椅面站了起来。 “妈妈。”她小声说。 宣朝歌被小奶音可爱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绷住表情,见她抬手想揉眼睛,赶紧把她的手捉住了。 宣月逐望向她,眼神还是懵懂,显然没睡醒。 “妆。”宣朝歌言简意赅道。 把眼妆蹭进眼睛里就不好了。 宣月逐却以为妆花了要补妆,大眼睛下意识看向摄影棚光源的聚焦处。 因为太亮,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宣朝歌看着她这副顺从的模样,心里便十分不舒服。 “想睡回车里睡。”宣朝歌面不改色道。 宣月逐犹犹豫豫地走了两步,又仰起脸说:“没拍完。” “不拍了。”宣朝歌只冷冷地说。 锐影传媒的宣总向来作风强硬又冷酷,说一不二。 旁人不敢加以置喙,特助只将想要迎上来劝说的工作人员拦住了,温和但坚决道:“公司的法务会联系你们。” 在走廊上没走几步,女孩被宣朝歌牵在手里,垂着脸走得像梦游。 “走路别低着头,没精打采的。”宣朝歌不冷不热地道。 她对女儿的要求向来很高,宣月逐出现在公共场合时,从不会有失态的举止。 宣月逐果真抬起眼看明晃晃的灯光,强打精神地快走了几步。 走廊很安静。宣朝歌目测前面也不剩几步了,便把脚步又放慢了些。 她胡乱立了一通人设,目不斜视地走到电梯前,终于把女儿抱了起来,语气不耐道:“先睡吧。” 宣月逐没有做声,抱住宣朝歌的脖子,把脸靠在她肩上。 小女孩的重量很轻,抱起来软软的,宣朝歌心都化了,抚了抚她的背。 可能真的很困,宣月逐只在上车的时候醒了一下,在儿童安全座椅上发了几秒呆又睡着了。 她偏着头,几缕长发黏在侧脸上。大概有些痒,没多久又闭着眼用小手挠了挠。 宣朝歌早就看得不顺眼,此时才轻轻帮她拨开捋到耳后,又没忍住把黏在她脖子上的发丝全部拢起来整理好。 女孩任她弄来弄去,睡相安静,身上还穿着拍摄时的蓬蓬裙,好像传说中的小天使一样。 车程有些远,好在行车平稳,还算适合睡觉。 宣朝歌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女儿,怎么看怎么喜欢,想不出怎么会有人对她恶语相向。 系统忽然提醒道:“刚才目标好感度变动频繁,目前数值为68。” 宣朝歌眨了眨眼,忽然见女孩的睫毛颤了颤。 还挺会装睡的。 系统:“目标目前阈值63。” 果然来得早就是好。 造成最大伤害的事情还没发生过,崽崽的一般都很心软。 只要保护好她,再想办法接近弟弟就好了。 - 《和妈妈旅行吧》自第一季开播以来便是国民级的节目,向来喜好邀请平时相处机会不多的母亲与孩子。 宣朝歌平时工作繁忙,无疑一直在邀请列表中,不过直到宣月逐表现出强烈想参加的意愿,她才同意参与。 直播在十点准时开始,今天仅是预热,下次再开播,镜头便会转向综艺进行正式拍摄的岛屿上。 为了保留神秘感,节目组对外通告拜访顺序随机,不过不出宣朝歌的预料,宣月逐的顺序果然是压轴,也是出于吸引更多流量的打算。 宣月逐上学时常居的家是位处市中心的大平层。 既然节目组需要拜访日常生活的效果,宣朝歌并没有让她刻意改变日程, 门铃响起时,宣月逐正在练琴,根本没听见。 宣朝歌也没提醒她。 几乎在镜头转向拜访宣家后不久,节目组直播间的热度猛增。 电梯入户,大门打开,弹幕中立时一阵惊艳声。 【怪不得有人说宣月逐的爸爸随便长什么样女儿都好看,原来亲妈长这样……】 【所以爸爸不在吗?我还挺好奇的,网上也搜不到。】 【毕竟跟妈妈姓嘛,懂的都懂。】 【我高呼姐姐!】 宣朝歌的装扮平常,容貌却美艳凌厉,微垂着眼睨镜头时,眼神天然有些盛气凌人的意味。 直到她微微笑了笑,门外的众人才放下心。 不会被赶出去了……不对,他们是被邀请来的。 寒暄过后,主持人问道:“现在是下午四点,月逐正在做什么呢?” 宣朝歌挑了挑嘴角,表情似乎有些戏谑:“练琴。” “噢,我们都知道,月逐精通钢琴和声乐,获奖无数,非常优秀,现在她是在练钢琴吗……” 说话间,几人的步伐已经跟随宣朝歌到了琴房面前。 宣朝歌打开了大门,隔音极好的室内顿时有乐声溢了出来。 ……不能说优美,只能说是难以分辨。 【好像是二胡,不确定,再听听。】 【初学者告诉你们,小提琴。】 【大小姐好美呜呜呜呜。】 明亮宽敞的琴房中,漆黑的三角钢琴摆于放房间一角,宣月逐站在地毯上练小提琴,长发束成一个松松的马尾,侧脸白皙精致,稚气而优雅。 小小的女孩满脸严肃地盯着谱架,没有受到打扰,旁边的老师早知有拍摄,脸色有些诡异。 【关声音像公主练琴,开声音像扛了木头进皇宫里开锯……真有你的,逐宝。】 【我给五分吧,两分给努力,三分给感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她真的好认真。】 练习曲结束后,宣月逐垂下手扫了眼镜头,而后期待地看向妈妈。 宣朝歌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 小孩拎着琴和琴弓,好像得到了莫大的鼓励,立刻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大眼睛弯弯的,眼神就像得到嘉奖的小狗,有股可爱的骄傲意味。 原本有些忐忑的神情也放松下来。 系统:“恭喜宿主!目标阈值提升,目前阈值总值72。” 第125章 可是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宣朝歌把崽招过来摸了摸头,弹幕中顿时又一片想要偷女儿的声音。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宣月逐睡眠不足,还为了尽善尽美早早起床练琴,反而在演奏高难度的钢琴曲时失误频发。 她低落不已,不肯配合采访,观众更觉她连小挫折也无法面对。 所有人都知道宣月逐不久前刚开始学小提琴,根本不可能有多好的表现。这才更像真正的日常生活。 形象从开始就破坏了,弹幕反而宽容的评价居多。 【为了这个笑,我愿意昧着良心夸她……拉得好……】 【拉得好,下次别拉了宝。你可是公主,不是木匠。】 【宝贝好努力!我练琴又有信心了!】 宣月逐结束小提琴练习再弹钢琴,没出任何错。 毕竟是早上才练过的曲子。 拍摄过收拾行李的流程,节目组的拜访到达尾声。 主持人问宣月逐:“还有什么想对观众朋友们说的吗?” 她想了想:“有。” “我拉小提琴不会一直很难听。”女孩奶声奶气地说。 她的表情理直气壮。 原来她也知道。 - 海岛之上烈日炎炎,风声飒飒。 参与节目的嘉宾面对着阳光,宣朝歌与女儿穿了相似的度假裙装,同属一个系列,只在设计上有区别。 主镜头扫过两人,宣朝歌戴着一副墨镜,下半脸的轮廓精致无暇,一袭长裙花纹颜色浅淡,刺绣精致。 女孩同样带着大大的黑超,身上则是短装裙裤,可爱而矜贵。 “欢迎来到《和妈妈旅行吧第三季》的拍摄现场,大家都知道,节目的规则是不得携带通讯设备、电子产品和钱包,用度将统一由我们节目发放。” “这次的规则还要特殊一点……”主持人卖了个关子,几个往保险柜中放东西的孩子纷纷抬起眼看他。 他才接着道:“是的,这次小朋友的服装也将由节目组准备,想要穿更好看的衣服,各位以后要努力了哦。” 镜头转向道具组,弹幕刷过一片省略号。 【居然是跨栏背心和大裤衩,有点离谱,又好像很正常。】 【虽然是海岛,但也不用入乡随俗成村口大爷?】 宣月逐看见衣服的瞬间,因为戴着墨镜,表情变化在镜头下并不明显,只是嘴唇抿了抿。 宣朝歌却立刻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阈值降低,目前阈值总值为70。” 果然是小明星。 包袱还挺重。 她放完行李走回来,扬起脸看妈妈,宣朝歌想了想,把她的墨镜摘了。 下一秒,宣朝歌又很公平地把自己的墨镜也摘了,低着眼看她。 旁边有个女孩满脸不情愿,根本不肯去取衣服:“妈妈,我不想穿。” 她妈妈柔声细语地和她讲道理。 听见大家都不愿意,宣月逐眨了眨眼,拽着宣朝歌的手晃了晃。 宣朝歌差点想哄她,系统立刻提醒道:“本综艺是为不会照看孩子的妈妈准备的,如果宿主表现得太过娴熟,会显得十分刻意。” 宣朝歌:…… 镜头中,宣月逐眼巴巴地看着妈妈,宣朝歌却分毫道理都不讲,低垂着眼睫道: “去穿吧。” 宣月逐努力不哭,眼眶却顿时红了,小声说:“我没穿过这样的衣服。” 不好看,而且还要被很多人看到。 【果然是不会带孩子的家长……】 【说实话这落差也太大了点,好好哄不至于把人弄哭了吧。】 宣月逐习惯了妈妈的命令,不愿意也没有哭闹,却显而易见委屈。 宣朝歌看着她眼底要落不落的水光,偷偷心梗了一秒,立刻道: “回家给你买一百条裙子。” 小孩的委屈凝固在原地,茫然地眨了眨眼。 宣朝歌觉得自己之前的语气可能吓到她了,又弥补般说道:“高定也可以。” 宣朝歌说出数量的时候并没有细想,既然崽崽爱漂亮,每天换新的,一百条也就换三个多月。 还算合适。 千把万还不够后世的宣月逐砸钱拍半部电影的。 宣月逐发了会儿呆,转头就去拿衣服。 虽然听起来诱人得不真实,但宣朝歌向来言出必践,无论好话坏话都是如此。 旁边看热闹的目光凝固了。 镜头定格在女孩小跑去拿衣服的背影上。 【逐宝:我也不想穿,可是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没想到的发展……】 【这也太溺爱了吧??真的好吗?】 【崽这么可爱自己又有钱谁不溺爱?】 【像骗小孩。如果是真的也太浪费了,假的又让孩子失望,离谱。】 不过更多的还是…… 【这就是妈妈是霸道总裁的体验吗!妈!你看看我!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儿啊!】 节目组在沙滩边设置了更衣室。 宣月逐很快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她站在落地镜前,一身简陋的装扮,反而有股可爱的灵动感。 宣朝歌帮她把披散的头发扎了起来,她盯着镜面,眼神满意,一张精致的小脸粉雕玉琢,好像人人看了都想投喂那种邻家小妹妹。 系统:“目标阈值上升,目前阈值总值73。” 看来她知道她很可爱。 宣朝歌捏了捏女儿的脸,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还挺漂亮。” 小孩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到她手里。 宣朝歌觉得再捏几下应该不算过分,便又揉了几下掌中软软的小脸蛋。 宣月逐这才抬起眼看她,似乎鼓起了什么勇气,忽然说:“我要买五个裙子就好了。” 女孩的声音软软的,口齿清晰,量词却很随便。 不过奶声奶气的,听着倒也不违和。 宣朝歌被可爱到了一下,勉强压住了眼底的笑意,问:“为什么?” “要妈妈带我去买。”她用谈条件的语气说道。 好像这根本不是可以轻易实现的要求。 宣月逐的服装通常由品牌送上门任她挑选,要么便是造型团队准备好的。 但她听说别人都有妈妈挑衣服,还是很羡慕。 宣朝歌没有不答应的理由,颔首道:“可以。” 宣月逐的奖励打了折扣,模样却很高兴。 宣朝歌看着她,忽然想到这个综艺的最终奖励。 有渠道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这与一部电影出演机会有关,因此吸引了不少本不愿参加综艺的人。 但这些只是对成年人而言,宣月逐并不知道。当初她主动想参加,可能真的只是希望和妈妈相处而已。 第126章 好像是崽在担心她闹脾气 换衣服的时间暗中有人计时,原本衣着光鲜的几个孩子换了渔民小孩一般的装扮,站在一起,有股莫名的喜感。 “按照顺序抽签,第一位是——苏格。”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插着兜走了出去,从密封的箱子里拿了一只塑料球出来。 塑料球表面上有机关,他摸索了一番,塑料球分开,里面藏着叠成小块的油画风格图纸,展开正是一栋平房的景象。 肉眼可见的,他松了口气。 “比想象中好多了。”他妈妈笑道,“还以为要住渔船上呢。” 根据往季的经验,节目组真的做得出来。 主持人立即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下期策划可以参考参考。” 住渔船? 小孩们的表情顿时惊恐起来。 大人们却松了口气,既然节目组没想过,那这次都有房子住了。 “抽完签的小朋友可以去找自己的家了,虽然没有地图,但岛上的居民都很乐意帮助大家哦。到家以后,接下来的任务会陆续发放,胜利者将会获得我们精心准备的新衣服和大餐!” 第三位是一个小胖子,看着前面除了平房就是洋楼,自信地拆开图纸一看,脸顿时垮了。 “赢比赛可以换房子吗?”他问。 主持人:“不行。” 小胖子:“啊?!” 他又看了画上的柴房几眼,顿时哭了:“妈妈……” 他妈妈还算镇定,强颜欢笑道:“没事,咱去看看,说不定里面的设施还不错。” 宣朝歌看见前两位抽的房子都不错,已经猜到剩不下什么好的了。 宣月逐排在第四位,抓着塑料球回来拆开,展开图纸,乍看房屋很不起眼,还不如背景那片海水沙滩。 画上的色彩鲜艳,无法掩盖它是一座由简陋栅栏围绕的破旧木屋。 只能说和柴房半斤八两。 女孩注视着图纸,眼底的光都呆滞了,似乎完全没办法接受自己要住进这样的房子里。 【节目组:又成功吓哭一个。】 【这次霸总要怎么哄……回家给你买一百套房?】 “囡囡。”宣朝歌试探地叫崽的小名。 片刻以后,宣月逐的表情却没怎么变,抬起手向妈妈展示图纸:“房子。” 宣朝歌点点头,违心道:“不错。” 反正也只住几天。 宣月逐仔细观察着妈妈的脸色,认真地附和道:“对,可以看海。” 不知道为什么,观众好像从女孩眼里看出了欣慰的神情。 仿佛发现自己娇生惯养的妈妈终于成长了。 有点怪。 宣朝歌眨了眨眼,总觉得这次是崽在担心她闹脾气。 她表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有点意外,暗中问系统:“阈值没变?” 系统:“没变。” 看来崽是真的很爱美了。 这阈值明明连破房子都吓不掉。 宣月逐拉上宣朝歌的手,看了看图纸,又环视周围的环境,自言自语道:“这个在哪里呀?” 宣朝歌想看她会怎么办,随口答道:“不知道啊。” “我带你去。”宣月逐的语气理所当然。 好像由五岁的女儿来带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附近有几条路,分别通往不同的方向,如果选错了就是南辕北辙。 图纸里有提示。 宣朝歌只片刻就注意到了右上方的灯塔,恰好是现在能远远看见的。 她还没来得及提醒,小孩已经自作主张牵着她往一条路走去。 恰好是灯塔的方向。 一路往灯塔所在的海边走,宣月逐不时小声自言自语:“走哪边呢?” 宣朝歌还没回答,又听她说:“走这边吧。” 宣朝歌:…… “可以。” 很有主见。 宣朝歌也不知道还能提什么意见,崽看着娇气又迷迷糊糊的,挑的路径却和她的想法差不多。 她索性偷懒了。 途径一个院落,宣月逐突然站定脚步,扬起脸说:“妈妈在这等一下。” 宣朝歌一脸茫然,被崽安置在别人家的屋檐底下避暑。 女孩满意地点了点头,迈开短腿向人家院门的方向跑去。 摄影师赶紧跟上。 没几分钟,宣月逐向居民问完路,薅过了别人院子里养的猫,还带了好心人塞的橘子回来。 “妈妈吃橘子。” 她两只手捧着几个橘子,但是手小拿不稳,看起来要掉了。 宣朝歌一手接住了,一边走一边剥,没事往崽嘴里塞一瓣。 宣月逐认真带路,不时接受投喂,吃得脸鼓鼓的。 【逐宝: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几个橘子就来。】 【……到底谁是妈妈啊!大小姐才五岁!宣姐居然就这么放心地摆烂了吗?!】 【崽扒在院门口问路好可爱啊呜呜呜呜快来我家问路我也把好吃的全给你。】 镜头里,小孩脸侧的碎发偶尔被海风吹乱,宣朝歌垂着眼帮她整理,纤细指尖拂过白嫩的脸侧,看着就手感极好。 两人没再穿母女装,场景依旧温馨,仿佛即将前往的不是简陋的居所,而是期盼已久的寻宝地。 宣朝歌全程除了跟着走和喂水果什么也没做,成功抵达了海边的新家。 这栋木屋比画上看起来离海边要远许多,正在一座山丘的边缘,没有油画的色彩做修饰,其貌不扬。 走进院门,挂在陈旧栅栏边的广播立刻响了起来:“恭喜囡囡组到达新家,名次位列第二。任务卡正藏在新家的角落里,加油寻找吧!” 宣朝歌没忍住勾了勾唇角,摸摸女儿的发顶:“囡囡好厉害。” 宣月逐开心地拽着她的手晃来晃去,连木屋也不嫌弃了,兴奋地跑去开门。 穿过院落,推开大门,入眼只有一个简单的套间,家徒四壁的客厅连着卧室,好在还算干净。 节目组已经提前把行李送到了屋内,两个大行李箱摆放在卧室中间,便让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逼仄。 宣月逐把箱子推到房间边安顿好,看着小木床,又有些担心地摸了摸床边:“我可能会掉下来。” 她睡觉经常滚来滚去,有时醒来甚至睡在地毯上。 这里的床太小了,地板还是水泥地。 她顿时警惕起来,大眼睛直直地看向镜头方向,严谨地问摄影师:“摔骨折了会有医生救我吗?” 宣朝歌低下脸,勉强没有不给面子地笑出来。 没想到崽表面上是骄矜大小姐,性格却真的很会操心。 第127章 也就看了几小时吧 得知岛上有医生以后,宣月逐终于开始找任务卡。 宣朝歌看她忙上忙下,没忍住问:“囡囡需要妈妈做什么吗?” 小孩的声音从低处传来:“妈妈找高的地方。” 她找任务卡就像工作一样敬业,趴在地上看床底,微卷的长发马尾不讲究地垂落在地上。 宣朝歌应了声,转头去翻了几个柜子,连柜顶都摸了摸,沾了一手灰。 她正打算装装样子就去找系统检测出的任务卡定位,一扭头,发现崽的身影不见了。 摄影师半跪在地上,艰难地用镜头对着床底。 居然钻床底去了。 宣朝歌:…… 这是完全不在意形象了崽。 如果是以往,宣月逐刚做出趴着找东西这样的举动就会被制止,宣朝歌却没有要她维持形象的执念,欲言又止,最终提醒了句:“小心别磕到膝盖。” 小孩的声音元气满满:“好!” 显然乐在其中。 现在别说公主病了,土生土长的野孩子都没她不讲究。 “找到了!” 宣月逐激动的声音从床底传来的时候,所有人精神一振。 【节目组现在藏任务卡藏得这么离谱了?】 【说实话一般人不会让孩子爬床底找吧,地上还挺脏的。】 宣月逐掏了一个满是灰的海螺出来,郑重其事地放在桌子上。 她的脸上沾了一道灰,眼睛却剔透得不染纤尘,仰着脸看宣朝歌。 宣朝歌早知道任务卡不在,指腹抹去她脸上的灰,揶揄道:“找到宝藏了。” “嗯!”宣月逐肯定地说,“洗干净了和家里的一样。” 家里的海螺是她在度假酒店纯白沙滩上找的,但这个是意外惊喜,她一样喜欢。 完成任务代表着能换更好看的衣服,但宣月逐对目前的造型适应得很快,找了一会儿任务卡没找到,觉得自己尽力了,便安心地坐上了椅子休息。 不过该操心还是要操心。小孩撑着下巴,眉眼轮廓比寻常孩童深些许,眼形精致,微抿着唇,模样有些忧郁。 宣朝歌正打算去客厅的电视柜后把任务卡翻出来,就听女儿一拍手,兴高采烈地提议:“还是先把海螺洗了吧。” “好啊。”宣朝歌回答。 崽就是心心念念自己的新海螺。 宣朝然当然听她的。 院子里有水龙头,宣朝歌也没讲究太多,把裙摆挽了挽,便蹲在院子里的水池旁边开水冲海螺上的灰。 宣月逐同样蹲在地上,偏头看了妈妈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这种时候完全没有靠近的必要,她却蹭到了宣朝歌身边,抱住了妈妈的手臂,很黏人似的。 很少人能想象出这样娇气的小女孩会在简陋的院落里开开心心的。 宣朝歌微垂眸,看见女儿亮晶晶的眼神,却知道她现在轻松且快乐。 她想要的简单,一点微不足道的纵容都足够了。 系统:“恭喜宿主!目标阈值提升,目前阈值总值78。” 跟着任务卡的指引,几组家庭被溜了大半天,钓鱼比赛后烤完鱼,终于可以休息了。 小孩精力充沛,洗漱后换上自己的小睡裙,熄了灯还精神抖擞地找人聊天。 她趴在被子上,洗干净的长发被拢在一边,软绵绵地铺在床上,白皙的小腿晃来晃去,偏着头问宣朝歌:“明天要扎什么头发呢?” “囡囡想扎什么?” “公主头,妈妈会吗?” 不会。 今晚找系统现学一下。んttps:// 宣朝歌肯定道:“会。” 女孩撑起手臂,在黑暗中却仿佛看透了一切,奶气的声音老成道:“妈妈别说谎哦,不会我可以教你。” 妈妈是不可能会这么复杂的发型的。 “我先帮你扎完,你就会了。” 宣朝歌不逞强了:“好吧。” 小孩趴回床上,宣朝歌听见她有点得意的笑声。 床铺实在狭小,她滚来滚去,很快翻到了宣朝歌怀里。 宣朝歌随手搂住她,感觉就像抱了一个香香软软的玩偶。 女儿真可爱。 还可以穿裙子扎头发,就像洋娃娃一样。 她抱着宣朝歌的手臂,很快安静下来,没多久就睡着了。 黑暗中,宣朝歌问系统:“她遇见弟弟是哪期节目?” 宣朝歌没打算让她参加完一整季,既然重要剧情不能改,那过完应该可以了。 女儿喜欢玩她可以陪,不一定要在节目上。 宣月逐受到的舆论攻击是背后有人指使,若是宣朝歌花费几周在亲子节目上,背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新乱子。 系统:“第一期。具体过程未被镜头拍摄到。” - 儿童版本的视频软件上,最显眼的位置就是《和妈妈旅行吧第三季》的展示位。 看见这个标题的瞬间,在一旁照看的佣人心都提了提。 少爷年纪虽小,却是识字的。 他面容精致,皮肤却白皙得缺乏血色,戴着智能手表的手腕瘦弱,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平板边缘。 好在他没有异样的表现,长睫下的眼神毫无变化,仿佛不感兴趣。 几秒后,海报切换,他的手指动了动,人为地划回了上一幅广告,点进去。 一看就是一上午,直到娱乐时间结束,他才放下平板。 晚餐过后,施遂星转而用客厅内宽大的电视看直播。 海岛上的气候不算适宜疗养,施隽深将儿子安置在酒店内,雇佣专业的人员照看,以保证不出任何纰漏。 音响的声音很大,施遂星缩在沙发里抱着抱枕,注意力全在电视上。 “咔哒。” 小孩倏地扭头。 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波澜不惊地看了眼电视的方向,又看向他。 他想要换节目已经晚了,只得在父亲的注视下不动声色地问了句好。 “喜欢这条可以带回家养。”电视中的女声说。 扎着低马尾的小女孩注视着桶里的鱼,眼中神色迟疑,声音软软的:“可是它看起来最好吃。” 施遂星瞥了屏幕一眼:…… 气氛有点尴尬。 “在看什么?”施隽深问道。 男人那副无数人魂牵梦萦的面容上显见戏谑,即便是五岁小孩也看得出来。 “看别人……玩无聊的游戏。”施遂星言简意赅地概括。 他也无聊,想看倒不需要理由。 也就看了几小时吧。 第128章 认字,但不完全认 现在时间还算早,敞开的窗帘外可见太阳沉下海平面以前最后的光。 施遂星状似镇定地摸到遥控,调了静音,苍白漂亮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写满了“你怎么还不走”。 施隽深的新电影在这座岛上取景,如果消息外泄可能会让岛上的游客暴涨数倍。 难得见自己儿子有些窘迫的模样,他慢条斯理走近了在沙发上坐下,俊美眉眼间的神情颇有些恶劣:“有多无聊?” 施隽深的身高优越,眉骨立体,低着眼俯视儿子的时候,即便再温和也有些压迫感。 施遂星坐立不安,索性在沙发上站起来,虽然这样也没比父亲高多少。 他扶着沙发靠背,气鼓鼓地站着,和施隽深满是揶揄的眉眼对视片刻,果断转移话题:“……我看他们也是在岛上拍的。” 小孩稚气的声线十分不满:“去的地方我都没去过。旁边那么多人能看。” 节目组只保证拍摄不受影响,不会全线封锁周围,鉴于知名度,很多路人都慕名而来远远围观。 这个节目以接地气闻名,时常让一群娇生惯养的孩子灰头土脸,施遂星自然不可能和节目拍摄的地方有任何关系。 同样是海景房,宣月逐居住的木屋外海滩沙质粗粝,乏善可陈,施小少爷拉开窗帘看见的却是辽阔精致的海天一色,沙滩细腻绵延。 “你不能去那些地方。”施隽深随意道,“想看现场只能让他们来。” 施遂星眨了眨眼,没想到这次还没提就……不对,爸爸怎么知道他想看的? 施隽深看着儿子茫然的眼神,唇边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骨节分明的手掌薅了薅孩童柔软的发顶。 - 第三天按照节目组安排去赶海时,系统忽然预告了气象变化。 第四天一大早,院子里的广播响起了嘹亮的音乐,随后是通知声:“接到气象局通知,今天下午将有大暴雨,拍摄地点暂时转移到酒店中,请于各位妈妈和孩子早上九点前整理好行李,到达村口集合。” 木床睡着并不舒服,但宣月逐赖床的心并没有减少,音乐响起的片刻便翻了个身,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宣朝歌洗漱完回卧室,床上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被子包。 她轻轻掀开被子,女孩正歪着头呼呼大睡,长发乱七八糟地贴在脸上,衬得白皙精巧的睡颜更加天真懵懂。 要不是有拍摄,就让她继续睡了。 宣朝歌瞥了一眼固定镜头,凌厉美艳的桃花眼微眯了眯。 守候屏幕前许久的观众终于看见人了,弹幕飘过一堆省略号。 【只有我感觉到了威胁吗?】 【……好像吵到大小姐睡觉就会被宣总噶了。】 海岛上台风暴雨并不鲜见,节目组早有应急预案,拍摄地点迅速转移。 原本策划想沿袭以往的风格,将地点安排得简陋接地气,奈何集团安排的备用地点正是岛上的地标建筑,六层商场全部拨给了节目组做场地。 《和妈妈旅行吧》被迫拍摄了场景最奢华的一期节目,虽然小孩们穿得破破烂烂,跑过的背景却都是奢侈品橱窗。んttps:// 宣月逐从小见惯了大风大浪,穿着人字拖逛商场也没不自在。 妈妈们得到的任务是身无分文为自己和孩子安排一身新衣服,以参加晚上的宴会,孩子们则是跟随线索,在商场里寻找宝藏。 拿到线索任务卡,宣月逐跑得很快,人字拖踏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上,脚步声比踩水还响。 上了电梯,穿过行廊,摄影师不远不近地跟着,见她站在一个岔道的告示牌前,肉肉的手指点着红色大字,慢吞吞念道:“请……进入。” 她肉肉的小脸上满是恍然大悟的神情。 找到新线索了! 她大摇大摆地走进走廊,商场的伸缩隔离带从她头上越过,完全没影响她。 镜头随后才赶到,聚焦在告示牌上。 摄影师后知后觉:? 【有没有一种可能,上面写的是‘请勿进入’。】 【认字,但不完全认。】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虽然通知有暴雨,目前仍是晴空万丈。 宣月逐跑过走廊拐角,出了安全门,面前豁然开朗,居然是一座空中花园。 花园位于高层,玻璃廊桥连通隔壁另一栋建筑,站在花圃环绕的小径中可以眺望见远处海天相接的盛景。 宣月逐的视线越不过护栏,只被大片的花丛吸引了目光。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见摄影师跟上,迟疑了片刻,还是往小路上走了几步,先去看花了。 好漂亮。 远处保镖看向她,神情疑惑,却不见警惕。 觉得她眼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保镖与同事对视一眼,低下头看自家小少爷,忽然想了起来。 这不就是刚才还在屏幕里的女孩吗?! 花圃里的玫瑰品种名贵,每一朵都价值不菲。 虽然宣月逐是明星,但她伸出手像要摘花,保镖还是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打算制止。 施遂星头也不回地说:“别过去。” 他自己却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小少爷走近了,看见女孩把伸向花瓣的手缩了回来,捏着摘下来的一只虫子迟疑片刻,放到了土里。 捉虫还放回去,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施遂星从口袋里拿了手帕递给她。 宣月逐自来熟地用手帕擦了擦手,笑着对他说:“谢谢!” 在线索指引的地方,又找不到任务卡,那这个男孩应该是线索人物了! 宣月逐问他:“你知道宝藏在哪里吗?” “你想要什么宝藏?”男孩面不改色地问她,“喜欢花吗?” 宣月逐当然喜欢,夸赞道:“花很漂亮。” 玫瑰有刺,男孩打量了片刻,伸手在花柄和花托间没刺的地方掐了一朵,塞到她手里。 宣月逐有些意外,礼貌道:“虽然摘花不好,但我很喜欢的,谢谢你。” “没什么不好。这都是我家的,喜欢可以全送你。”施遂星随意道。 宣月逐再次恍然大悟,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施遂星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比较厉害的意思。”宣月逐告诉他。 她兴高采烈道:“那你一定知道宝藏在哪里吧!” 第129章 宣月逐能屈能伸:“哥哥。” 先前施遂星看了会儿现场,发现没单独的直播镜头好看,就挑了个没人的地方看直播了。 宣月逐说了两遍,他才忽然想起所谓“宝藏”是什么,但也不知道在哪。 “我不知道。”施遂星实话实说,“你在这等一会儿,我让人送来。” 不过他知道别人肯定有办法解决。 他果然是关键人物! 宣月逐点点头,安心地爬上花圃边的石凳,坐了下来。 “你的手表我也有。”宣月逐奶气的声音得意道,“是我代言的。” 施遂星戴着儿童智能手表的手撑在石凳上,坐在她身边晃了晃腿:“我知道。” “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知道。” 宣月逐“啧”了一声:“怎么什么都知道,是我的粉丝吗?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弟弟。” 施遂星波澜不惊盯着地面的眼顿时睁大了,倏地扭头看她。 粉丝就算了,但他怎么会是弟弟! 施遂星在屏幕里看宣月逐,从没想过她比自己大的可能性。虽然都是五岁,但宣月逐娇气得多,还差点为换衣服哭了。 事实是……宣月逐比他高了一点。 “我叫施遂星。”他反驳道,“不是弟弟。” “不服气吗?”宣月逐眯了眯眼,循循善诱,“你叫我姐姐,我可以给你签名。” 施遂星沉默了片刻,忽然眯着眼笑了笑。 他眉眼清秀,漆黑的眼神却让人想起了小狐狸一类的生物,声音清晰分明:“你叫我哥哥,我可以把宝藏给你。” 宣月逐:…… 输了! 她能屈能伸:“哥哥。” 反正现在没镜头在拍。 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施遂星得意地笑了笑。 第一次有人叫他“哥哥”,别说要花和宝藏,宣月逐要任何他能给的,施遂星都会送她。 宣月逐的话很多,正好施遂星并不很喜欢说话,听她碎碎念就不感觉孤单了。 可能这就是有妹妹的感觉。 施遂星感觉过了并不久,至少宣月逐还没挑出第二朵忍心摘的花,花园边缘的廊桥便传来了脚步声。 他望向那个方向,知道这段短暂的友谊应该要结束了。 “让你注意别入镜,怎么……”把人家的嘉宾留下来玩了。 男人的声线低沉,身材高大,穿着衬衫西裤。宣月逐光听声音就有种被家长捉到的心虚感,紧张地握住了新朋友的手。 施遂星浑身僵了僵,没有躲开。 “这是我爸爸。”他介绍道。 宣月逐见惯明星,但看见他爸爸还是呆了一下,又看看自己的新朋友。 原来长得好看不是没有原因的。 施隽深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的意味。宣月逐没看懂,依稀觉得他并不凶。 而且比她见过的所有明星都帅。 还有点眼熟。 施隽深在国际上的知名度极高,却并非代言遍布街头巷尾的类型。他不仅挑合作对象,挑选标准还由他来定,不是砸钱能请到的。 尽管如此,鉴于他的影响力,各式各样的邀请还是犹如过江之鲫。 宣月逐还是没想起来他是谁,跳下石凳,乖巧地打招呼:“叔叔好。” 施隽深蹲下与她平视,俊朗疏离的眉眼威势内敛,温和道:“你好。” 小少爷在旁边抿了抿嘴,压抑着隐约的烦闷:“你送她回去。” “还有宝藏,你拿到了吗。”他提醒道。 施隽深点点头,问宣月逐:“需要我抱你去吗?” 这么大的小孩好像都不喜欢走路。 施隽深的声线低沉但温和,可能是面对孩童的缘故,那股凉薄的疏离也不再:“你的导演等急了。” 宣月逐一听,顿时又紧张起来,伸手让施隽深抱她。 施隽深抱起她,左手把儿子也抱了起来。 他抱两个孩子也并不费力,走到花园连通商场的走廊时,他暂时将儿子交给保镖,踏上了室内的大理石地面。 跟拍宣月逐的镜头依然对准拉好的隔离带,摄影先前闯到一半被保镖拦住了。保镖只服从于雇主的命令,即便小少爷的指令也比闲杂人等的重要。 所以宣月逐真的是被施遂星留下来玩的。 收场还要由大人来。 光线昏暗的走廊深处,身量高大颀长的男人缓步走出,如果不是怀里抱着的小女孩一脸状况外的无辜,显赫非常的气势令人错觉这一幕只会在电影片场发生。 他微敛着眸注视前方,镜头感仿佛与生俱来般自然,隐有漫不经心的意味。 【我眼花了????】 【这是本人吗?节目组能找到这么像的替身?!】 【是本人吧?告诉我是本人吧?!】 【不管是不是我先叫了!老公老公老公呜呜呜呜怎么这么久都不出现嫌钱太多了吗?】 跟拍导演小声地向对方道歉,称呼分明就是“施老师”。 观众才敢相信施隽深真的会出现在一档综艺里。 “走错路了,小事。”施隽深一哂道。 宣月逐不同意:“没走错。” 她一指告示牌,恨铁不成钢地反驳:“它说‘请进入’我才进去的。” 施隽深瞥一眼“请勿进入”,眉峰挑了挑,却温和道:“也对。” 没几秒,节目的流量陡增。 无数期盼影帝动向已久的粉丝和看热闹的路人涌进直播间,恰好看见施隽深莫名其妙和一个小童星同框,场面还异常和谐。 【来了来了来了有老公的地方就有我。所以怎么跑岛上去了?有新戏吗?】 【我老公怎么会在这?还抱着我女儿?!】 【这是什么锦鲤体质,走错路偶遇影帝…………真的不是节目组请来的吗?】んttps:// 【开玩笑,那可是施隽深,节目组请得起?】 施隽深得知节目规则,早就安排了人把节目组的道具送来,当着镜头交给她,笑道:“恭喜。” 明明只是站在走廊前的空地,他低垂着眼递交道具,耐心却仿佛比剧院中为电影奖项颁奖更甚。 宣月逐笑了起来,剔透圆润的瞳仁都被长睫遮掩了些许,声音稚气又雀跃:“谢谢叔叔。” 她觉得自己聪明极了,一般五岁小孩肯定不懂这么多字,也攻克不了这个难关。 施隽深只出镜了几分钟,却为节目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热度。 节目组趁热打铁,让跟拍导演挑着相关的问题问宣月逐。 “你认识刚才的叔叔吗?” “认识。”宣月逐抱着道具信封,迈着短腿往前走,语气十分自信。 施隽深的名气果然无人能及,摄影明知故问道:“他是谁啊?” 无论“影帝”或是“喜欢的前辈”,这样的回答都正常。 小女孩却理所当然地回答:“我新朋友的爸爸。” 弹幕:????????? 第130章 走廊偶遇 在场的众人瞳孔地震。 【施隽深有私生子的传言是真的?!】 公众人物的婚姻情况不是秘密,如果施隽深有孩子,不是领养的就是非婚生子。 不过他的女友粉固然多,却都知道他无意立完美无缺的人设。外界对他各式各样的猜测多荒唐的都有,从未得到过他的正视澄清,粉丝也早就习惯了。 话是这么说,听到宣月逐的话,很多人还是心存幻想,纷纷猜测宣月逐的“新朋友”是不是影帝收养的孩子,其余的芳心碎了一地。 【不可能啊假的吧我心碎了快问啊接着问我想听。】 【那么多狗仔都没找到实锤,结果被一个小女孩曝光了???】 【这个节目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弹幕密集得让人看不清,所有人都知道,有宣月逐这一句话,这个节目是真的爆了。 热搜与各大头条顿时被相关词条刷屏。 《和妈妈旅行吧》节目组接到上级紧急通知,却顿时将这个话题截断,生怕童言无忌再爆出什么大料。 虽然工作人员也不明白,为什么影帝本人没有下封口令,反倒集团上级一个个好像嫌流量烫手,皇帝不急太监急,生怕别人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 作为制造混乱的源头,宣月逐浑然不知外界风波,没人问她问题,她正好专心地跑去找妈妈,看得观众心急如焚,恨不得闯到现场亲自问。 宣朝歌提着购物袋从成衣店中走出来,迎面一只小女儿欢乐地扑向她。 “妈妈,我找到宝藏了,还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新朋友?”宣朝歌随口应道。 “他叫……” 跟拍摄影挤眉弄眼,宣朝歌也没想到女儿这么实诚,赶紧捂了她的嘴。 “唔?” 女孩眨了眨眼,清澈的瞳仁中神情困惑。 【叫什么叫什么叫什么!】 【叫什么啊?!我朋友临死前想知道!】文学一二 宣朝歌想了想,摘下收音麦,凑在女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宣月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有系统的提醒,宣朝歌知道崽遇见了弟弟,不知做了什么,弟弟的阈值还涨了一截。 却没预料到施隽深本人会在场。 人家的小孩放出去找宝藏,没多久就带着宝藏里的资金回来,宣朝歌自家的崽却走岔了路,宝藏靠作弊才找到,被影帝送了回来。 最后还帮人家爆了个猛料。 一波三折,说不好是幸运还是不幸。 宣朝歌没亲眼看见网上的热度,已经被这个奇怪的进展惊到了,问系统:“原剧情也是这样?” 系统:“比对完成!相似度47%,评价为相似度较低。已知异常主要出现在施隽深的行踪上,在原世界线中,他没有出现在综艺镜头里。” 宣朝歌面无表情。 如果施隽深有提醒过,宣月逐不会说出这样的话。除非他不在乎有儿子被发现这件事。 还是他对一个五岁小孩的说话分寸太有信心了? 宣朝歌不觉得这是女儿的错,但无论让哪个圈内人看,她的无心之言都是为施隽深造成了麻烦。 宣朝歌倍感头疼,还不能追究什么,只能想办法收场。 亲女儿干的,不管怎样都只能认了。 今天已经是本期拍摄的最后一天,直播热度却不断上涨,大批人慕名而来,围观走错路被影帝送回来,还为众人刺探了大批情报的小女孩。 虽然小女孩被提醒后顿时嘴严了,谈不上滴水不漏,但没再提过没拍到的事。 因为宣朝歌的提示正是“没拍到的都是秘密”。 宣月逐想到自己为了获得宝藏,竟然把一个弟弟叫做哥哥,为数不多的心眼都长了出来。 被发现就太丢人了!绝对不说! - 晚宴时大家都穿上了赞助商品牌提供的礼服。这可能是这四天来除了初见时,几个孩子最体面的时候。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小脸上写的都是恍如隔世的茫然。 宴会厅奢华明亮,挑空极高的房顶吊下华美的水晶灯,厅前的舞台铺着红毯,沉重古朴的橡木餐桌摆放在厅堂中央。 几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孩子围在桌边,严阵以待,目光灼灼,满手满脸面粉,正在比赛包饺子。 【dream一个影帝的崽在场。】 【前面的做梦看下场合,就算施隽深带崽上综艺也不可能在“和妈妈旅行”好吗?】 【我还以为崽们终于能吃顿好饭了。】 【至少这里没蚊子,心疼我家公主一腿包。】 【有她在的地方就没蚊子咬别人谁懂?人形驱蚊宝。】 节目组就是有让万物变土的能力,就算赞助商送来一堆金砖,策划都恨不得把金砖打成金锄头让小孩拿去耕地。 把世家豪门办年会酒会的宴会厅当厨房也一点都不奇怪。 村里环境艰苦,宣月逐这几天倒是玩得开心,水里来泥里去,每天都是新体验,新鲜感刚过,又换了新地方闯关。 饺子一定要孩子自己包,放到锅里没煮多久就成了肉汤。好在节目组良心尚存,安排了自助餐做暂别惊喜。 拍摄结束已经是夜晚,因为天气,大批航班延误,大多数人都只能在酒店里住下来。 宣月逐换回了自己的小裙子,柔软精致的布料将她衬托得仿佛从未离开过温室一般可爱娇贵,丝毫看不出前两天坐在礁石边抱着烤鱼啃的模样。 电梯里的陌生人提着小蛋糕,透明的盒壁正对着小孩视线的高度。她眼巴巴地盯了一会儿,等到蛋糕主人到楼层走了,才小声说:“我还有点饿。” 宣朝歌知道她吃过了饭和甜点,随口道:“刚吃完自助餐哪会饿。” 女孩诚实地回答:“想吃蛋糕那里。” 之前助理姐姐告诉她,吃饭和吃蛋糕不是一个胃,所以吃完饭还想吃蛋糕很正常! 崽仰着脸的模样软得不行,宣朝歌差点妥协,克制了几秒才回答她:“明天吃。” 明天啊。 宣月逐觉得也可以,思索着明天还有多久,睡一觉就到了,但晚上还想吃怎么办? 电梯到了,宣朝歌牵着她走了出去。 这层是酒店主动为贵宾升级的套房,房间很少,走廊寂静,高跟鞋踏上厚软的地毯没发出任何声响。 系统:“检测到宿主正在接近目标。” 宣朝歌瞥了自己手里牵的小女孩一眼。 系统补充道:“是目标弟弟,正在前方19米处。” 她意外地挑了挑眉,看向聚在走廊尽头的几个保镖,片刻后见到一个小小的人影钻出簇拥着他的人群,朝这边走了几步。 第131章 这是我妈妈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小男孩一身讲究的衬衫西裤,沉静的眉眼直直看着这边,许是走廊光线足够温暖的缘故,他苍白精致的面孔也被染上了些许鲜活的欣悦。 宣月逐先认出保镖,才发现了自己的新朋友。 片刻后,她奶气的声线兴高采烈地响彻走廊:“施遂星!” 对方不会像她这样直白地大喊,但脚步没停,往这个方向走了一段路。 几个保镖急忙跟上。 两个孩子乍看并不像,无论是气质亦或举止,宣月逐一开口就是烂漫无害的娇气,男孩没说话,漂亮的眉目间显现出沉默的阴郁。 仔细看却可以发现相似之处,他们的相貌都属于出众的类型,功不可没的是比同龄人略深的眉眼与清晰面部轮廓。 可能因为先天不足,施遂星比姐姐要稍矮一点,苍白瘦削,短发漆黑,嘴角带着些笑意,在众人的注视下叫道:“妹妹。” 男孩的声音稚气,可能是与生俱来的风度,语气莫名有些宠溺似的意味,宣月逐险些左脚绊右脚一个踉跄,欢快的脚步停顿在原地。 她睁大了眼,一脸震惊。 糟糕!她只记得这件事没有物证,忘记还有人证了。 宣朝歌:? 发生了什么亲妈都不知道的事? 宣朝歌有些许茫然,男孩却已经看向她,礼貌问候道:“阿姨好,我叫施遂星。”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望着儿子的小脸,宣朝歌心里有些感慨,温声问道:“囡囡叫你哥哥吗?” 这傻女儿。 宣月逐:! “她比我小,”施遂星有理有据地解释,“我是一月生的。” 宣朝歌怔了怔。 生日错了。 宣月逐倏地看向妈妈,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胜负欲:“妈妈,我生日是什么时候?” “二月。” 和情人节同一天。 宣月逐大为震惊:“啊?!” 宣朝歌的声音低了些许,摸了摸女儿毛绒绒的卷发,温和哄道:“看来囡囡真的是妹妹了。” 看来女儿还真要当一段时间妹妹了。 柔和的香氛气息充斥在走廊间,一束微亮的光落在宣朝歌的脸侧,施遂星冲宣月逐笑了一下,又微不可察地迅速看了宣朝歌一眼。 她比在镜头里漂亮,并非屏幕里的模样不美,而是带着滤镜的镜头粉饰太过,反而掩盖了她相貌中浑然天成的明艳。 眼神也不一样。 施遂星不知道有妈妈的感觉,对此并没有期望。但在看着对方哄女儿的时候,他心中不由有些艳羡,不疼不痒,一掠而过。 或许因为喜欢和宣月逐做朋友,他对宣朝歌也心生爱屋及乌的好感。 宣月逐的脾气向来不错,虽然很想当姐姐,但出生的时间也争不来,于是挫败了一秒。 下一刻,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握住了施遂星的手,问道:“你喜欢吃蛋糕吗?我请你吃蛋糕吧。” 宣朝歌:…… 为了吃的又聪明起来了。 “不太喜欢。”施遂星答道,“我陪你吃。” 宣月逐眼中的失望还未出现,就变成了如愿以偿的得意。她期待地望向宣朝歌,亮晶晶的眼神仿佛一只获胜的小狗。 宣朝歌点头应允,不过最难以预料的不是她的意见。她的目光略带问询,看向施遂星身后跟随的保镖们。 “你爸爸同意吗?”宣月逐担忧地问道。 施遂星的语气很有把握:“他会同意的。” 施隽深还在酒店的会议厅,他不耐烦待就先回来了,没想到会碰巧遇见宣月逐。 保镖拨通了雇主的电话,却迟迟没有接通。 众人耐心地等待着。 宣月逐已经叽叽喳喳地和施遂星说到前几天蹲在船头钓鱼的见闻。 “你在船上钓过鱼吗?” “没有,但坐游艇见过。” 宣月逐两只小手张开,比了个夸张的大小:“我钓到了很大的鱼,然后差点被它拖到海里去啦。如果是鲨鱼就不好了,你知道鲨鱼吗?牙齿尖尖的,咬人会很痛。” 施遂星点点头,稍微对比了一下对方和海族馆里鲨鱼的体型差距,应该是不够一口吃的。 孩童的交谈声中,保镖的电话终于接通了,远处的电梯间同时传来男人低沉的谈话声。 拐角处陆续走出了三人,所有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中心那人身上。 他原本在拿着手机打电话,发觉走廊中的情况,不动声色地将电话挂断了。 灯光温和,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仿佛为不近人情的神像镀一层光,丝毫不生暖意,旁人为那副俊美的面容所摄,移不开目光,却不由心生只可远观之感。 他走近了。 施遂星沉得住气,这种情况多数发生在不用面对面提要求的时候。施隽深气势太盛,立体的眉骨之下眼形凌厉,目光居高临下,让他还是有些怯。 施隽深早就认识宣月逐,施遂星生怕父亲不允许自己去玩,有些紧张地走到他面前,请求道:“爸爸,我想陪朋友去吃蛋糕。” 施隽深微颔首,视线扫向走廊中唯一的生人。 宣朝歌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少爷已经看向她介绍道:“这是我妈妈。” 宣朝歌呆了呆,美艳的桃花眼中神色十分震惊。 你怎么知道的? 走廊中一片沉默,连施隽深都愣住了。 “……我朋友的妈妈。”施遂星语速飞快地弥补,崩溃地搓了搓自己的小脸,勉强维持镇定。 但不止保镖在忍笑,除了施隽深有影帝级别的表情控制功底,和他同行的两人都不小心笑了一声。 施遂星智商虽然高,但内向不常见人,一直不是能言善辩的性格。 所以索性不说话了,少说少错。 果然不该说太多! 施遂星无颜面对似地闭了闭眼,苍白的脸颊漫上血色,耳根都红透了。 宣月逐善解人意地安慰他:“没事哒!我三岁刚上幼儿园的时候也经常说错话,不小心把老师叫成妈妈啦。” 小少爷更不好了。 他又不是三岁! 第132章 隐约有些父女相,也是巧了 施小少爷还沉浸在嘴快了的挫败感中,殊不知自己成了预言家。 在场的大人已经默契地把这件事揭过了。 “施先生。”宣朝歌略有些歉意道,“月逐口无遮拦,给你添麻烦了。” 结束拍摄后宣朝歌解释过,宣月逐已经知道自己说了一点不该说的话,眼巴巴地看着施隽深。 施隽深了然,微摇头道:“小事,不用在意。” 旁人或许不清楚他不在意外界风评的原因,他身边受重用的人却或多或少明白。比起家族内竞争者给他泼的黑水,将私生子传闻坐实根本不算什么。 他从没否认过,只是众人的目光被真真假假的其他事蒙蔽,根本不相信没有证据的爆料。 然而施隽深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真正暴露于人前。 他看向儿子,女孩站在旁边,扬着脸看他,一双眼清澈又剔透,还有些不解。 施隽深注视着她,目光微动了动,神情不知为何放缓了些许,忽然道:“庄斌。” 庄斌早已认真地打量了宣月逐许久。 即便以再挑剔的标准来看,这个孩子也有一张非常适合电影的脸,据他所知,演技还颇具灵气。虽然不知道她父亲的模样如何,但只要按照宣朝歌的相貌继续成长,在家世背景的庇护下,现在已经可见她在演艺界不可限量的前程。 庄斌一直挂念着新片待定的角色,此时施隽深一叫他,他就明白了。 大老板也这样想。 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这女孩子也是命好,小小年纪就有和影帝搭戏的机会送上门。 庄斌想起小演员角色与男主角的关系,无意间多看了宣月逐一眼,表情忽然怔了怔。 这…… 施小少爷正和她站在一起,两个漂亮又年纪相仿的小孩有些相似也正常。 施家的眉眼有些薄情的意味,眼皮薄,形状狭长,女孩却生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瞳仁圆润无害,与小少爷鲜明的差别便显现了出来。 不过宣月逐能隐约和影帝有些父女相,这也真是巧了。 宣朝歌看着施隽深与其他人的相处模式,心想这也够明显的。导演顺着有名气的演员多见,像这样当成上司供着的却寥寥无几。施隽深平时的作风估计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类型。 谁会觉得他只是个演员。 “这是庄斌,我下部戏的导演。”施隽深介绍完,微不可察地停顿片刻,“不知宣总认不认识?” 这是个寻常称呼,出自他口中却有了些屈尊的意味。 宣朝歌原本不知道,但在系统的提醒下,几乎没有迟疑便微笑道:“当然,在《海市蜃楼》上映前就久闻庄导的大名了。” 庄斌已经走上前来,和宣朝歌握手寒暄,满面笑意,丝毫不见传言中恃才自傲喜怒无常的性情。 宣月逐还没反应过来,看着大人你一言我一语,施遂星的眼睛却已经亮了,知道这个妹妹十有八九还能和他一起玩。 施隽深不放心他,向来会把他带到剧组附近。 “你会演戏吗?” 施遂星小声问宣月逐。 “演过好多啦,我很擅长的。”宣月逐哥俩好地搂着他肩膀,穿着公主裙,表情却像大佬一样自信。 施遂星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没忍住压低声音给她打预防针:“我爸爸很凶,经常会把人骂哭。” 宣月逐睁大眼:“啊?!” “你别怕他。”施遂星瞥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小声说,“我提前替他道歉吧。” 听说被骂哭过的都没几个能拍下去,他不想自己的朋友也这样。 宣月逐犹豫道:“我感觉他不凶耶。” “不可能。”施遂星斩钉截铁地说,“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小孩说悄悄话的声音很低,又刻意躲到了角落里,以为没人听见。 事实上不该听见的人全听得一清二楚。 施隽深的经纪人八卦地偷听着,顺便瞟了一眼雇主的脸色。 果然无动于衷,演技极好。 导演和宣朝歌效率极高地交涉过试镜事宜以后,两个小孩终于迫不及待地溜向电梯,一起去吃宵夜。 宣朝歌也告了辞,跟上他们。 电梯带走了这层楼难得的喧闹,边明义侧过头问道:“你看好那个小女孩?” “没多少戏份,谁演都差不多。”施隽深的语气浑然不在意。 边明义啧了声,心想你说的轻巧,这个角色要是放出去,多少人要争破头。 庄斌却也说:“这女孩是目前看来最好的。” 如果是平时,庄斌说不定多说几句,但此时有更重要的事卡在他心里,让他没心思大谈特谈其他事。 这层的套房是复式的设计,有多个卧室,书房会议室等配套设置也一应俱全。 三人走入会议室,门一关上,庄斌顿时没好气道:“施世元派了人来提注资,十亿!我一个文艺片拿来当纸烧都用不完!果然没说两句,那人张口就指了个人改剧本,还特地说要加几场爆破戏,什么玩意儿。” 施隽深一嗤,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黑沉的眸色无端发寒。 边明义跟随他多年,知道这位从进圈以来就是玩票,此时却也有些心惊。 剧组的开支向来是灰色地带,施世元有大笔不干净的资金在境外回不了国,施家名下那么多渠道他不用,偏偏要把施隽深也拉下水。 但他不该动剧本的主意。 许是出身显赫的缘故,施隽深自出演第一部影片以来便在剧组中拥有最高的决策权,当初那么多人迫于资本屈服,实则暗中看他的热闹,结果却是人心与票房永远站在施隽深那边。 别人韬光养晦要以庸碌无为作伪装,施隽深的蛰伏则是带着别人强加的污名风生水起,那位施二爷占尽上风,认为这位族弟甘做戏子,甚至妄图对他的东西指手画脚。 施隽深不是任人摆布的人,此时却也没更多的表示,连坐在主位上随意而轻松的姿势都没变动,凌厉的眼眸微垂,懒怠地道:“既然他一定要送,就拿着吧。” 庄斌不能违背施隽深的意思,欲言又止地应承了,神情隐约有些焦虑,面对这烫手山芋心里发憷。 边明义在心里摇了摇头,知道施隽深的意思绝对不是顺应施世元的本意。 那些对方强送来的资金,他们还想要洗白了还回去是不可能的。时至今日,施世元落到施隽深手里只有被黑吃黑这一个结果。 第133章 这个看起来很好吃 走出电梯,餐厅层已经被清场了。 统一着装的保镖拦着电梯门,待到宣朝歌带着两个孩子走出,又不远不近地跟在附近。 西点店中灯火通明,施遂星心里有数,不会吃不该吃的,宣月逐则欢天喜地地吃上了蛋糕。 宣朝歌没打扰他们聊天,坐在隔壁的位置发呆,不时帮吃得满嘴奶油的崽擦擦嘴。 两个小孩还在讨论试镜的事,宣朝歌却已经知道这件事十拿九稳。 宣月逐的表现绝对能满足庄斌的要求,加上有施隽深亲自发话,基本上是定了。 和这个机会相比,连《和妈妈旅行吧》终极奖励附赠的出演机会都要落入下风。 系统:“触发任务:请目标弟弟吃蛋糕,奖励永久阈值x5。” 宣朝歌意外地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望向坐在女儿对面的崽。 看来不止女儿继承了她爸的演技,连儿子的演技也不错。 单从表面上看,施遂星对蛋糕绝对一点兴趣都没有,进入西点店后目不斜视,只点了一杯橙汁。 不像女儿,趴在玻璃柜前难以取舍,就差流口水了。 两个崽面对面坐着,宣月逐一看就是脑袋缺根筋的小吃货,说起试镜也像在讨论吃的,没个正经模样。 男孩撑着下巴不时应一声,精致的面孔上表情寡淡,如果手边放的不是橙汁是红酒,应该就是霸道总裁·幼年版该有的样子。 宣朝歌仔细地观察一会儿,发现他的目光偶尔会规律地从橙汁杯口,飘到被宣月逐扒拉得越来越小的奶油蛋糕上。 宣朝歌:…… 这只崽看起来很要面子,直接请他吃,他还未必会同意。 “真的不吃吗?”宣月逐说,“蛋糕好好吃的,我请你吃呀。” 果然,施遂星坚定地摇头。 宣朝歌叫来服务员,又点了几个不同口味的慕斯蛋糕,小巧的甜点摆放在精致的餐盘里,泛着清浅的甜香味。 在宣朝歌的示意下,服务员随机把其中两个摆在了男孩面前。 宣朝歌伸手帮女儿顺了顺卷发,温和道:“囡囡再吃点,长高高。” “好好。”宣月逐狂点头,“我最喜欢吃蛋糕了。” 施遂星眼神一动。 长高! 吃蛋糕怎么可能长高……可是宣月逐比他小还比他高…… “遂星也试试吧。”宣朝歌仿佛没注意他之前的拒绝,自然地说,“挑一个喜欢的味道。” 宣月逐也一心想要和朋友分享,伸手把巧克力慕斯往他面前推了推,小猫一样清亮的眼期待地盯着他。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蛋糕!蛋糕是完美的! 施遂星的脑子还没纠结出结果,手已经果断地拿起了叉子。 “这个看起来很好吃。”他礼貌地说,“谢谢。” 系统:“任务完成!恭喜宿主,目前目标弟弟阈值总值为56。”衛鯹尛说 施遂星虽然身体弱,但并不是不能吃蛋糕。 小孩子吃太多零食本来就是不好的。施遂星从小被严格监管,反而习惯了不去碰这些无益的食物。 他垂着眼用叉子吃慕斯,模样斯文从容,面不改色。 “是不是真的很好吃?”宣月逐问他。 施遂星的手顿了顿,矜持地说:“对。” “再吃一个。” 宣朝歌点的慕斯一个还没小孩的巴掌大,即便吃三四个都没事。 施遂星摇了摇头:“下次吧,我请你吃。” 吃一个还能解释,放纵太过他就要担心有人追究了。 “你一定会过试镜的。”他的眼里有些笑意,连带着嘴角也翘起来,笑容有些稚气的期待,“我爸爸会带你拿很多奖,以后还能带你拍别的戏。” “不拿奖也没关系。”宣月逐有些忧郁地支着下巴,“我很快要上学不能演戏啦,要是你也来演就好了,我教你演戏呀,还可以一起玩。” “我们可以把好吃的蛋糕都吃一遍,你不喜欢的我来吃,反正我都超级喜欢。”女孩说着又高兴起来,“我现在很会钓鱼,带你去钓鱼也很好玩的。” 施遂星眨了眨眼:“好吧,我会在剧组旁边。” 宣月逐得到了确切的回答,顿时放心了,把施遂星分配到了好朋友的范围里。 早在空中花园里,她就觉得施遂星是有点孤单的,虽然模样看着不太好相处,实际上才认识了一天,她就觉得能和对方做好朋友了。 虽然他一直强调自己是哥哥,会保护她,但她反而觉得施遂星更需要她保护。 就像她曾经在花丛里见过的小奶猫,张牙舞爪的样子很凶,但威慑力还不如可爱的成分多。 宣朝歌在一旁听着,心里颇感慨。 女儿一个人就能把聊天的场面聊得热热闹闹的,儿子的话少很多,这样相处起来居然丝毫不违和。 可能其中也有些血脉相连的默契。 理了理现状,宣朝歌忽然想起来问系统:“可以检测到施遂星阈值这么低的原因吗?” 儿子虽然性格内敛,但也没有要黑化的倾向,交际中是个文明讲礼貌的孩子。 系统:“这与先天体弱的经历和施家的氛围有关,宿主不用担心,只要你获取了对方及对方监护人的信任,就能着手把这类问题解决。” 说得真容易。 施家如今在邻国的地位无出其右,展露于表面的都是洗白过的生意,实际往深处翻翻,底子里还是黑的。 施遂星在父亲的保护下没接触过最不堪的部分,价值观却已经有了同出一脉的趋势,也就是现在年纪小才看着内向可爱。 “说好了,我们拉钩吧。”宣月逐伸出短短的小手,认真地说,“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啦!” 施遂星伸出手指和她的小指拉拉勾,表情十分郑重。 宣朝歌扶了扶额头,心想还好女儿争气,不然还真难找接近的机会。 第134章 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过了几天,台风彻底过境,宣朝歌也要带着女儿回家了。 离开前,宣月逐有些犹豫地望着走廊远处的对门,小声说:“星星说要来送我的。” “可能他有急事呢?” 宣月逐晃了晃手上的智能腕表:“但他没给我发信息呀。” 又说:“他不会的。” 施遂星的作风时常认真得有些古板,她开玩笑的话对方都会当真,更何况是承诺过的事。 宣朝歌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没表现出什么。 系统:“检测完成。目标弟弟目前的定位在医院里。” 施遂星的身体素质弱,这几天岛上风大雨大,吹吹风就受凉生病了。 得知这件事,宣朝歌也有些心焦,问系统:“能治愈吗?” 系统:“可以,需要宿主身处目标弟弟附近五米之内。” 酒店送机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廊前,宣月逐心事重重地推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往车边走,门童帮她把箱子放进了轿车的后备箱。 宣朝歌低着眼注视着女儿,若有所思。 在施家看来,过分殷勤只会显得不怀好意,宣朝歌好歹是有头有脸的商人,对别人的孩子关心得面面俱到实属反常。 海岛城市的设施很集中,从市中心酒店到城郊机场车程也不久。 轿车在机场的停车场停下,宣朝歌刻意绕开了接待的人,带着崽走到了机场的餐饮区。 各式招牌琳琅满目,在平平无奇的连锁店间,一家排着长队的开放式店铺格外显眼。 宣月逐的目光黏了上去。 “想吃这家蛋糕吗?”宣朝歌善解人意地问她。 宣月逐果然喜出望外,配合地点头:“想想想。” “……但是人有点多。”她犹豫道。 严格来说不是有点多,是非常多。 宣朝歌要的就是人多,能误机才最好。 这家蛋糕店在全国很有名气,虽然是连锁,但作为新兴品牌,只在南方几个城市有分店。 宣朝歌“嗯”了声:“囡囡不想排队就算了。” “排!”宣月逐坚定地回答。 既然选择权在她手上,就没有事情能阻拦她买小蛋糕! 登机的时间逐渐接近,隔离带里的队伍仍然看不到尽头。 宣朝歌的手机终于按捺不住地来了电话,接通后,对面是助理的声音:“宣总,我们的人没在机场见到您,是您有另外的安排吗?” “囡囡要吃蛋糕,队伍人多,还没买到。”宣朝歌平淡地说,“没赶上就坐下一趟。”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责难的意味,声线清冷,落在助理耳朵里却像“还要我教你吗”一样有压迫感。 助理心里一惊。 先不说宣总给不给女儿吃蛋糕这件事,就算要买限量款蛋糕,按这位的习惯也只会出个高价立刻买到手,怎么可能浪费时间排队? 更何况因为蛋糕误机的性价比…… “没事挂了。”宣朝歌不容置疑道。 助理连忙应了声:“明白了,宣总,我这就安排。” 买蛋糕的队伍缓慢向前挪动。 为了避免被认出来,排队之前,宣朝歌给女儿戴上了口罩和棒球帽,搭配着利落的小卫衣和长裤,模样又飒又可爱。 她用平板玩着游戏,偶尔看自己的手表一眼。 过了一会儿,宣朝歌注意到她接到了新信息。 看来是儿子终于醒了。 宣月逐看了一会儿,拉住了宣朝歌的手晃了晃:“妈妈。” 她把宣朝歌拽低了点,凑到妈妈耳边说:“星星生病了,我能不能去看看他再回家。” 宣朝歌当然不会拒绝,故作迟疑地道:“好吧,反正也误机了。” 第一医院有着这座岛上最好的医疗设施,因为私立背景与高昂的费用,从资质到环境都是顶级的。 由专人指引乘电梯到了高层,走廊宽敞明亮,偶有往来的人都脚步轻微,色调温暖的灯光洒在医护人员白得不近人情的制服上。 病房外的人很多,宣朝歌扫了一眼,熟面孔只有边明义一个。 经纪人迎上来,面露歉意:“麻烦您来这一趟了,施总……” 他的语调顿了顿,见到宣朝歌眼中了然的神色,索性也不再遮掩:“施总有急事不在,让我代他谢谢您,少爷见到月逐一定会很高兴的。” 在外人眼中,施隽深是他手下的艺人。然而从真正的关系来说,边明义称呼施遂星“少爷”才是习惯。 但宣家人出现的时机太巧了,无论是保护施遂星的排场还是他们对施隽深的态度,只要对方不是没心眼的人,应该都猜出了施隽深的身份不简单。 很多人对带孩子来医院这样的地方都有所忌讳,无论宣朝歌此举是出于怎样的心思,一码归一码,他不介意记着这个人情。 他开了门,请客人进去。 施遂星知道她们会来,稚气的嗓音有些哑,语气却兴奋:“囡囡!” 宣月逐高兴地跑到他身边,戴着口罩,露在外面的大眼睛却笑得弯弯的。 他们的开心在大人看来太简单了,原本寂静的病房热闹起来,天真烂漫的氛围几乎让边明义都意外。 边明义见的人多,自然看得出宣月逐就是被娇养得没心眼的富家小千金,这样的朋友对施遂星来说太难得,尤其不可能在施家那样的环境中出现。 施隽深将旁人可遇不可求的机会指定给这个女孩,大概也有为儿子找玩伴的原因。 系统:“已经接近目标,能量输出中,请稍候。” 系统:“治愈开始!预计耗时59分钟。” 因为崽属于该世界的关键人物,系统利用能量修改状态也格外谨慎,进程缓慢。 宣朝歌坐在沙发边看着两个孩子聊天玩游戏,过了不久,施遂星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把下巴搁在枕头上继续玩。 宣月逐坐在他身边,发现屏幕里对方的角色没动作了,才发现他趴在一边睡着了。 她欲言又止,还是没叫醒他,又不知道怎么做,转头看向妈妈请求帮助。 宣朝歌走近了。 她安静地碰了碰施遂星放在枕边的手,他明明在发烧,还盖着厚厚的被子,手却冰凉。 她有些心疼,把小孩的手拢到了掌心,没想到施遂星的手动了动,反而握住了她的手指。 他的手指细瘦,力道孱弱,像一道沉默无声的求救。 宣月逐知道施遂星没有妈妈,爸爸也没陪他,一定很孤单。 她同情心爆棚,生怕妈妈不高兴,小心翼翼地瞥了瞥宣朝歌。 妈妈的表情没什么异常,不算冷淡,睫毛低掩着眼眸,神情让她有些不解。 治愈的进程还有十分钟,宣朝歌示意女儿先接着玩游戏。 宣月逐把声音关了,开了单人模式接着玩,心想她的好朋友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第135章 如果妈妈在他身边 边明义察觉到室内没有声音再次进门,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宣朝歌看了他一眼,轻轻把施遂星的手拿开了,放在枕头上。 小孩的睫毛动了动,懵懂地睁开眼。 他侧过脸,目光茫然地和宣朝歌低垂的眸光对视上。 趴在床上睡了短暂的一觉,他感知中萦绕不散的难受却消失了。 小孩后脑乌黑的短发毛绒绒,呆毛凌乱地支棱着,宣朝歌没忍住笑了笑,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系统:“目标弟弟好感度上升,目前好感度78。” 宣朝歌微不可察地愣了愣。 宣月逐向来没什么心眼,记吃不记打,宣朝歌耐心地陪她一段时间,她就觉得自己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施遂星则不一样。他对朋友的妈妈很礼貌,如果不是系统的好感度一直没什么变动,根本看不出他心里毫不动摇的距离感。 这样突如其来的好感度进展全然在宣朝歌的意料之外。 宣月逐高兴地说:“你醒啦!” 施遂星爬起来坐直了,有些懵地点点头。 女孩放下平板,小手煞有介事地试探施遂星的额温,软绵绵的触感贴在他的额头上,却没试出个所以然。 “我觉得星星好了。”她眼巴巴地看着妈妈求证。 宣朝歌也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温和道:“好多了。” 边明义面露喜色:“我叫医生过来。” 可能是睡得好,施遂星的肤色不再那么苍白,他微眯着眼适应光线,下意识地蹭了蹭宣朝歌的手。 她的手和施遂星熟悉的那些人并不一样,触感单薄柔软。施遂星知道自己在睡梦中留住了本不属于他的温暖,却意外于这是她给予的。 她养出了宣月逐这样容易心软的女儿,自己却分明不像柔弱周全的人。 有一个瞬间,施遂星想起了宣月逐常挂在嘴边的称呼。 妈妈。 他若有所思,眸色有些黯淡。 如果妈妈在他身边,也会这样陪他吗? - 节目组公布参与节目的家庭有所更换时,外界一片遗憾的呼声。 宣月逐在这一期节目中圈粉无数,不仅由于她怎么拍都没有死角的神颜,更因为她谜一样接地气且自来熟的性格。 如果不是语言不通,简直和村口的鹅都能聊上几句。 在此之前,网络上有大量把她照片当头像的网友,这以后则连表情包都被她承包了。 甚至施隽深的粉丝也无意中为她造了势,#转发这个锦鲤,你也能偶遇影帝#的词条一度被热转。 配图则是宣月逐抱着烤鱼吃得满脸油,以及她被施隽深抱着往外走的综艺截图。 宣朝歌对此只能不加以干涉。 即便压热度也没用,到时候电影正式官宣,各种讨论度只会比现在更夸张。 也不知道以施隽深对儿子的保护程度,万一得知了亲女儿阴差阳错被他捧上舆论中心的真相,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锐影传媒上属的集团内部派系纷争复杂,原主持有份额不少的股份,是难得能在其中站稳脚跟的外姓人。 大概是遗传的缘故,她的心境障碍时常反复,在状态好时没日没夜工作,却不得不留着放权给下属的后手。 会议室中一片寂静,衣着讲究的人坐在下座,彼此间你一言我一语地试探着,却发现没人知道上司的意思。 直到会议室门口传来恭敬的问候声: “宣总。” 会议室中的人纷纷对来人行注目礼。 几天不见,宣朝歌好像有些许不一样了,这并不体现在相貌上,而是她看人的眼神中分明只有漫不经心的神色,气场却更甚从前。 她坐在主位上,稍抬手,助理令行禁止地将资料递到她手中。 “顾宇照,黄书华,葛仁义。”她慢条斯理地翻阅着手中的纸张,有眼尖的人看见被她翻过放在桌面上的资料不仅有字,甚至连照片都清晰得让人胆寒。 她一连串名字念过去,许多人的脸上都闪过心虚的神色。 他们原本都以为暗中的事会被轻轻揭过了。 即便宣朝歌怀疑又如何?她陪女儿参与了几天拍摄,所有人都有目共睹。随后她居然还有闲心待在岛上度假,不见任何紧迫感。 没想到在这等着。 “你们做些小动作,我不介意。”她说。 事实上是原主根本顾不到,只能抓大放小,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不会变的。 众人心下放松了一点,又听宣朝歌漠然道:“但你们不该打我女儿的主意。” “钱都是小数目,我不追究,你们谋算的其他东西,在这张纸上的,我已经物归原主了。” 秘书把准备好的复印件发放下去,许多人看见自己还没捂热乎的好处,都脸色难看。 他们讨好集团高层,为的无非是常人拿不到的机会。 这哪是物归原主?她明明在借机安插自己的人。 顾宇照刚刚得到下属的回复,向来老谋深算的面容隐见失态。 他没想到宣朝歌会做得这么绝,声音里已经有了破罐子破摔的警告意味:“宣总,我劝你做事还是留一线,你这样草率地对集团里其他公司伸手,韩总会很不满。” 他以为宣朝歌会有所忌惮,不料对方却笑了:“你以为他会有好果子吃?” 她并不常笑,一张明艳姣好的面容宛如冰雪雕琢而成,如果不是眉梢眼角不加掩饰的嘲意,那笑容几乎会让他受宠若惊。 但在宣朝歌的注视下,他只感到如坠冰窟般恐惧。 一时会议室中的空调制冷声都略显嘈杂。 “告诉你的主子。”她温和道,“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第136章 像不像? “最近银瑞集团变动很大,第三第四大股东同时套现了股份,三爷你猜接手的人是谁?”说是下属,边明义却是少见敢和施隽深聊这些废话的人。 施隽深的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前方,奇道:“你这段时间很闲?” 还管上这些事了。 边明义兴致不减,八卦地继续道:“是演你女儿那个小姑娘家里做的。宣总……现在是宣董事长了,上回陪女儿探望少爷,模样冰冰冷冷,人倒是心软得很,被少爷抓着手陪了半小时也没说什么。” 谁都能看出小少爷很羡慕宣月逐有母亲这件事,边明义差点嘴快说出“您还不给少爷娶个继母吗”,好在求生欲让他及时住了嘴,心里冷汗直冒。 施隽深平时固然没什么架子,但催婚可不是他能做的事。 施隽深没说话,走廊上方冰冷的光落在他立体分明的眉骨上,眼中是毫不动容的神色。 虽然只是走形式,片场却做足了试镜的架势。 封闭的空间内灯火通明,聚集着大量工作人员,摄影团队严阵以待,庄斌坐在席位中央。 施隽深随意地坐在座椅上,凌厉冷淡的面容在众人的瞩目下宛如神祇般俊美。他注视的方向,女孩却仿佛没感受到任何压力,在导演的指示下说说笑笑,模样灵动讨喜,让许多围观的人目光都柔和了下来。 施隽深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深邃的眉目漠然锐利,审视的目光在任何人看来都堪称严苛,除了庄斌,没人知道这个女孩就是他指定的人选。 这场试镜聚集了剧组从各处寻来的小演员,其中不乏演艺世家的孩子,按理来说竞争十分激烈。 但试镜结束后,所有人心里都有了偏向。 庄斌也不得不承认,这次施隽深还是没看走眼。 “你不看看?这镜头真的拍得漂亮。”庄斌道。 试镜的灯光布景并不完美,屏幕中,女孩未加雕琢的表现却如同璞玉般灵动。 施隽深微扬眉,目光落在显示器上,黑沉的眼神难得认真。 虽然知情人时常戏称他一个玩票的阔少成了影帝,但没人能否认他的专业,庄斌恃才傲物,拿不准主意时唯独信服他。 庄斌想起了什么,忽而道:“像不像?” 施隽深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漫不经心道:“还行。” 他们身在这个圈子,看人的目光也不像常人,上不上镜,骨相如何,在他们眼中就如白纸黑字一样易于分辨。 施隽深选她一方面是顾念儿子的意愿,同时也是认为她合适。 庄斌翻开手边的资料,私底下丝毫不掩赞叹:“有这双眼睛,这资历,前途无量啊。”文学一二 有些人上镜的模样是足够漂亮,却没办法吃演员这碗饭,即便学会了技巧强演也缺了几分味道。 到底演戏要看脸更要看灵气,两者缺一不可,宣月逐的眼睛生得全然不像施隽深,线条柔和无害,在镜头中如清水一样剔透传神。 施隽深随手接了庄斌递来的资料,第一面贴着张证件照,女孩带着笑意的眼睛漂亮天真,是从未受过任何伤害的眼神。 他莫名想起了自己的儿子。虽然年纪相仿,他却无法想象施遂星的性格也如这般。 资料是庄斌的助理收集的,名字下以手写的字迹补充了出生年月。 施隽深随意地瞥了眼,隐约觉得眼熟。 施遂星对外宣称的生日是修改过的,施家信奉风水,为了保住命途多舛的长孙,长辈无所不用,改生日是最不兴师动众的,为此还有捐楼散功德之类的举动,连施家本家的宅院布局都改了几番。 总之施遂星安然无恙到现在,施隽深也随他们操心去了。 他若有所思,波澜不惊的神色倏忽一凝,知道自己心中的异样从何而来。 二月十四。 这女孩的生日和他儿子原本的生日一样。 “她随母姓?” 施隽深问道。 “你居然会关心这个?”庄斌惊讶地看向他,片刻以后回忆道,“助理没查到她父亲,好像是试管生的吧……说起来她妈也是够年轻的,不知道为什么急着生孩子。” - 试镜结束过后,宣朝歌想着没什么要紧事,干脆带着女儿买裙子去了。 宣月逐对逛街的热爱连宣朝歌都不能理解,但崽高兴起来的样子实在非常可爱,类比起来,宣朝歌陪她买衣服的心情就像陪小狗玩飞盘一样。 贵宾室中,专人为宣月逐测量数据,她乖巧地站在原地任由摆弄,白皙精致的面孔仿佛漂亮安静的洋娃娃。 宣朝歌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新品图册,不多时测量完毕,宣月逐恢复自由,立刻跑回了妈妈身边,撒娇似地扑在她的腿上。 宣朝歌把女儿抱到身边,让她坐在沙发上一起看。 “这个好好看。” 宣月逐肉肉的小手扒在一个身穿泡泡袖莲蓬裙的童装模特照片上,裙摆华丽得在大人看来有些浮夸,点缀了钻饰,价格十分高昂。 宣朝歌被闪得眼有点花,心情复杂地点点头,示意销售顾问记下。 怎么越养越像地主家的傻女儿了。 部分宣月逐选中的裙子有成衣,现场的工作人员便为她试穿修改,工序有些繁琐。 宣朝歌除了签单帮不上什么忙,坐在一旁等人,不时回应一下女儿兴致勃勃地询问。 又过了一会儿,贵宾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合身西装、模样干练的女人走了进来,笑着叫道:“朝歌。” 宣朝歌同她寒暄了几句,宣月逐看着这个方向,兴奋地跑过来打招呼:“卿寒阿姨!我的新裙子是不是很好看!” “漂亮的小公主。”温卿寒蹲下身,亲昵地抱了抱她,“christa看见你肯定要邀请你走秀啦。” 宣月逐有些腼腆地低了低头,遗憾地说:“可是我要上学啦……我可以请假去走秀吗?” 开学的日期逐渐接近,宣月逐对新鲜的小学生活很好奇,恨不得逢人就宣布一下自己幼儿园毕业要成为小学生了。 宣朝歌笑了笑:“囡囡喜欢的话,当然可以。” 她没提新片约相关的话题,官方还没给准话,也有出现变数的可能。 事实上她也没那么确定进展推动太快是不是好事。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第137章 巧在哪? 正好女儿在试新衣服,宣朝歌便和温卿寒到了旁边无人的会客室内。 助理倒过茶,关上门离开,温卿寒看向宣朝歌,表情顿时凝重了些许:“朝歌,哈迪斯在c洲的基地早几年就被施家联合当地的寡头一锅端了,你要赶尽杀绝,就像在阴沟里捉耗子,既脏手又麻烦,何必?” 哈迪斯组建时用了古希腊冥界之神的名字,自诩c洲暗处的王。前几年哈迪斯算计施家,以为对方会像其余世家一般甘心吃下这个闷亏,不料施家比想象中还要不好惹,山长水远,对方硬是花大代价进行了报复。 他们原本在c洲暗处有着广大的势力,经此一役却再也不成规模,先前的苦心经营成了泡影。 宣朝歌轻轻摇头:“施家做得不够干净。” 温卿寒哑口无言。衛鯹尛说 宣朝歌不意外她的迟疑,哈迪斯后来的确没有更大的作为,算计宣月逐时还促使了施家发觉往事真相,将它苟延残喘的机会也抹杀了。 “此前你让人传的信我看了,这些东西让别人送我不放心,还是亲自给你送来。”她将一个牛皮纸袋交到宣朝歌手里,蹙着眉道,“要我说,最简单的办法是交给施家,那帮疯子能做一次就能做第二次,更何况他们这次可直接把自己送上施家的地盘了。” 宣朝歌当然想过,只是现在的时机不合适。 如果要被赶尽杀绝,哈迪斯为东山再起保留的底牌就再无意义,也不会费心隐瞒宣月逐的出身。 就算真相总要大白,也不能以这样被动的方式。否则以施家的作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宣朝歌只希望女儿的身世能在施隽深掌权以后揭晓。让天真烂漫的女儿陷到大家族的纷争里,她是绝对不愿意的。 “施隽深还不知道囡囡是他女儿。”宣朝歌道。 温卿寒大惊失色:“不知道?我看他和囡囡的照片全网都……你怎么敢的?!” 瞒就算了,还一点也不躲着。 她们曾经为哈迪斯办事,温卿寒借此创造了举世闻名的时尚品牌,原主则在银瑞集团站稳了脚跟,创立了全然受她掌控的传媒公司。 如果不是因为精神状态不稳定,原主的权势远不止现在这般,但如今的现状也已经是同龄人中的的佼佼者。 她起势借了对方的力,然而身为傀儡也受了多重牵制,如果不是哈迪斯的势力已经大受打击,生杀大权还是要被别人捏在手里。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被发现了会怎么办?”温卿寒低声问道。 凉拌。 宣朝歌无所谓道:“那也没关系。” 只要崽高兴就好了。 从原本的世界线来看,施隽深对女儿的纵容堪称没有底线,即便提前发现了,也不会对宣月逐的命运有不可控的影响。 只不过从长计议,宣朝歌不希望女儿在这样小的年纪受到施家的打扰。 - 此次前来w市只有陪宣月逐试镜这一件事,一定要说其他,就是顺便在陪女儿到品牌总部订裙子的时候顺便和朋友见一面。 和宣月逐一样对试镜翘首以盼的还有施遂星。 他不能出现在影视基地,只能到酒店找宣月逐玩。 因为家世的特殊性,施隽深不在施家一手遮天的邻国时习惯于下榻酒店,而非提前购置的房产,令有心人无法窥探他的行踪。 宣月逐买了新裙子,又能见到一段时间没见的好朋友,门铃一响就兴奋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还没完全打开门,宣月逐已经从门缝里看见了朋友的身影,开心道:“星星!” 施遂星矜持地笑起来,把手里包装精巧的礼物递给她。 宣月逐牵着他跑进室内,一起热热闹闹地拆礼物去了,宣朝歌却难得没心思关注他们。 她并未掩饰眼中的意外,客气地问候道:“施先生。” 酒店沉重的大门外,男人高大的身形几乎遮住了宣朝歌的大半视野,一身简单的t恤和休闲裤,仿佛电影学院中走出来的学生。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将墨镜折了起来,放进口袋里,疏朗俊逸的眉眼注视着宣朝歌,微颔首道:“宣总。” 走廊上没人,但归根到底是公共场合,宣朝歌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便礼貌地邀他进来。 没想到施隽深真的思量了片刻,答道:“那就叨扰了。” 便走了进门。 宣朝歌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儿子生病他都不在场,此时施遂星只是来找玩伴,居然能劳驾他来送。 住了两天,套房宽敞的起居室已经隐约有些凌乱,宣月逐拼了一半的积木堆在地毯上,正好叫上施遂星一起拼。 大型积木的图纸很复杂,两个小孩却十分耐心,小脑袋凑在一起看说明书,模样很可爱。 宣朝歌原本在这种时候最轻松,此时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酬。 好在施隽深虽然外表不好惹,性格却无攻击性外露,仿佛展现于外界的威严只是一层伪装。 过了半晌,宣朝歌简直真的要相信他打算揽了导演的职责,谈论试镜的情况,语气公事公办。 “庄导给我看资料,问我巧不巧。”他摇了摇头,好笑似地道,“令千金生在五年前的二月。” 宣朝歌笑了笑:“巧在哪?和施少爷同年?” 既然能执掌一个有头有脸的实业集团,还在娱乐圈中有些人脉,宣朝歌知道施隽深与施家的些许关联不奇怪。 她没刻意套近乎,这般称呼反而显得坦然。 “不,施遂星也在二月十四出生。”施隽深却平淡道,“因为家中长辈笃信命理,他向外人宣称的生辰被长辈修改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男人黑沉的视线注视着她的眼,似是漫不经心。 宣朝歌微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丝合乎常理的诧异:“居然和囡囡的生日是同一天?” 宣月逐的眼睛长得像她,并不全然相似,但剔透如秋水的眸色是一致的。只是女孩年纪尚幼,没生出那样凌厉又妩媚的锋芒。 即便施隽深也看不出任何可疑的端倪。 第138章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如果不是施隽深起疑,宣朝歌的经历堪称毫无疑点。 她并非白手起家,股份继承自家族,除去较为不幸的少年时期以外,履历在施家高高在上的俯视中并不显得异常。 施隽深看着她,声音低沉而平静:“宣总,你不会想消耗我的耐心。” 他的语气不严厉,内容却并非如此,虽然称呼还算客气,但绝不会有人敢于得寸进尺激怒他。 施隽深没交由族中的人处理此事,而是以这样的方式询问,已经摆明了好好谈的态度。 此事一经发现,本就没有遮掩的余地,一个鉴定便可以让所有隐瞒失去意义。 宣朝歌注视着对方的眼神,最终略显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她不清楚施隽深的脾性,同时不解对方手下留情的原因是什么,按照外界对施家人的了解,先礼后兵绝不会是他们的作风。 发现也有发现的好,至少釜底抽薪的事不用她操心了。 既然如此,宣朝歌扭头看向坐在地毯上玩积木的女儿,温声道:“囡囡,你昨晚不是说要看《小熊历险记》的新电影吗?让星星陪你看吧。” 宣月逐分辨着两个积木块,小奶音欣然答应:“好啊,不过我想先玩积木可以吗?” 施遂星赞同地点点头。 宣朝歌扶了扶额。 闻言,施隽深沉稳如山的坐姿却动了动,不紧不慢地站起来道:“你们先玩,我和宣总有事要说。” 宣月逐满意地点点头,说“好”,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宣朝歌看了都羡慕。 施隽深微垂眼,目光和宣朝歌对上,眼中的意味分明是就算要避开孩子,也只能他们移步了。 宣朝歌只得站起来,顺手把茶几上的牛皮纸袋拿上了,带路去会议室。 进了会议室,宣朝歌关上门,转身便把文件袋递给施隽深。 他接过打量片刻,纸袋上除了印着密级的纸封没有任何标识,漠不关心道:“这是什么?” “哈迪斯剩下的产业清单。” “这是你的投诚?”文学一二 “不,是借刀杀人。”宣朝歌实话实说,“他们带走了我一个儿子,我还是会记仇的。” 施隽深似笑非笑:“你会记仇,就不怕我追究?” “随你吧,对囡囡小心点,她从小就娇气。”宣朝歌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施家那样的地方不适合她生活,你觉得呢?” 施隽深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分明清楚一切,也知道施家是什么样的角色,眼中却没有忌惮或惧意。 反而让施隽深觉得省事。 “我不打算把她送回施家。”施隽深将牛皮纸袋放在会议桌上,指尖意味深长地轻叩了叩,“她对你的感情很深,我也不会做什么。” 虽然语调缓和,但他眼中分明是漠然而专断的意味,一切宽容都不过利弊权衡后的选择, 假若他改变主意,要将女儿带走也易如反掌。 “只要你安分守己,一切都不会改变。我会是她的靠山。” 他的话外之音宣朝歌听得出来,却不在意,甚至有些意外。 宣朝歌的身材高挑,穿着酒店的拖鞋时却比施隽深低许多,抬着眼看他,剔透清澈的眼眸中显见疑惑。 就这么简单? 施隽深当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但只要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一切前尘纠葛都不会影响他用人。 宣朝歌给了宣月逐施家给不了的东西,也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孩子的事,这就是她的保命符。 “他们是兄妹么?”施隽深没多解释,随口问道。 女儿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当姐姐了。宣朝歌回答:“是姐弟。” 施隽深“唔”了声,继续说:“过几天我让几个人过来跟着她,通告不用再接了。” 他的语气就像面对下属一样不容置疑,宣朝歌没有反驳:“你自己去和她说。” 施隽深知道宣朝歌没有拒绝的余地,这个回答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为什么?” 宣朝歌看着他,桃花眼中的神情高深莫测。 因为很难哄。 她哄小孩的水平也就是投其所好而已,把崽喜欢的东西拿走了要怎么哄?还是让施隽深自己操心吧。 “你不敢?”宣朝歌问他。 施隽深失笑:“这有什么不敢?” 一个小女孩而已,就算是他女儿又能怎样? 两人回到起居室,明亮温暖的灯光下,年纪小小的姐弟聚在地毯上一起玩积木,场面十分和谐。 宣月逐的嘴还是停不下来,小奶音叭叭地在客厅里响个不停:“开学之后我可能还要请假去走秀,你要不要一起去看呀?” 施遂星点点头:“好啊。” 有些人可能觉得忙碌的行程是疲于奔命,但宣月逐天生精力充沛,全然乐在其中。 宣朝歌瞥了施隽深一眼,见他没说话,索性帮他说了。 “囡囡。” 女孩闻声看了过来,精致的小脸白白软软的,满眼好奇。 “以后你不会接通告了哦。”宣朝歌直白地说。 她走近了,声线优美温和,语气近乎于善解人意,却让施隽深听出了莫名恶劣的意味。 “电影定好让别人演了,不是因为囡囡表现不好,是因为别的小朋友更合适。”她遗憾地说。 闻言,施遂星皱着眉瞪向施隽深,眼神有些凶。 他是知道爸爸能做主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囡囡怎么可能不合适! 宣月逐呆了呆,站起来,愣愣地“哦”了一声。 她的嘴扁了扁,低下头说:“好吧。” “你别哭。”施遂星拉了拉她的手,她背过身,小声说:“没有哭。” 但宣朝歌听她声音就是强忍委屈,施隽深也听得出来。 施隽深望向宣朝歌,凌厉深邃的眼中神色沉冷,既显得威胁,又一筹莫展。 “宣总在开玩笑。”半晌,他看向宣月逐,声线低沉笃定,隐有无奈的妥协意味,“庄导定了你,没选别人。” 宣朝歌:……我就知道。 宣月逐倏地转过身,长睫毛湿漉漉的,眼眶鼻尖都有些红,黑白分明的眼珠含着水光。 她看向妈妈:“是开玩笑吗?” 宣朝歌面无表情:“嗯。” 可能是良心发现,施隽深没有把责任推给她,温和地对着满面稚气的女孩解释道:“我本来不想让你再接通告,是想保护你。” 宣月逐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他说。 第139章 你要叫我姐姐 施隽深太高了,宣月逐看他要仰着头,男人的模样在她眼中有些高不可攀的意味,仿佛灯光落到他身上都要明亮些许。 宣朝歌没想到他就这样说了出来,眨了眨眼,莫名有些紧张。 施隽深蹲下身,还是那副俊美又凉薄的面相,微垂着眼看女儿,眼中却有少见的郑重。 他揽过儿子的肩介绍道:“他是你的弟弟。” 女孩呆呆地问:“他是弟弟?” 施隽深耐心地回答:“是。” “你是弟弟。”宣月逐看向施遂星,强调,“你要叫我姐姐。” 施遂星茫然地看着她,又看向父亲,问:“为什么?” 不知道是在问宣月逐为什么是姐姐,还是在问宣月逐为什么是他亲姐姐。 施隽深低声向他解释。 宣月逐已经飞快地跑宣朝歌面前,抱着她的手,语气才变得震惊起来:“我有弟弟呀。” 宣朝歌“嗯”了声,心情复杂,心想这女儿也太好骗了,说什么就是什么。 儿子好歹还会问一句“为什么”呢。 女孩试探地问:“妈妈你知道我有弟弟吗?” “嗯。” “你是他的妈妈吗?” “是啊。” “那施叔叔……”她迟疑道,“他说的全都是真的吗?” “为什么我以前没见过他?” 如果是爸爸,不应该从小陪在她身边吗? 后面的问题说来话长,宣朝歌只能先回答前者:“是真的。” - 妹妹突然变成了姐姐,施遂星很恍惚。 虽然爸爸妈妈的关系看起来并不怎么熟……好歹私底下有了一家人的表象。他的妈妈比他想象中好,并不是因为不喜欢他才离开,这已经是他曾经没想过的好事。 他也不再孤单了。 如果突然出现的姐姐是别人,他未必能接受,不过宣月逐不一样。 施遂星一直觉得是自己先找到她的。 电影开机以后,施遂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进片场,不过是以宣月逐弟弟的名义。 拍摄的间隙,片场喧闹而繁忙,工作人员往来穿梭,有人搬动道具经过施遂星身边,他机敏地往旁边让了让,没被人碰到。 “星星怎么跑这里来了。”一道女声匆忙地说。 施遂星原本盯着导演面前的显示器,闻言扭过头去,只得顺从地伸手,任助理把他抱走。衛鯹尛说 宣月逐的保姆车里一应俱全,车门打开,助理把他放了上去。 宣朝歌正坐在座椅上看文件,见他来了,凌厉漂亮的眼中出现了些许笑意:“看完了?” 施遂星还没看见姐姐上戏就被抱回来了,不过他向来不喜欢和外人说话,听宣朝歌这么说也没解释,乖巧地点点头。 宣朝歌把他抱到了怀里,接着看文件。 施遂星虽然在同龄人中不算矮,抱着却很轻,一张小脸精致苍白,穿着干净讲究,看着就是个安静的小少爷,是很容易让人心生怜爱的类型。 因为宣月逐生性活泼,宣朝歌最近抱着他的时候反而更多。 过了一会儿,他的头低了低,靠在宣朝歌的怀里睡着了。 宣月逐今天到片场的时间很早,他是跟着一起来的,清醒到现在已经很少见。 施遂星原本觉得自己会很难亲近妈妈,实际上却比他想象中容易太多。 宣朝歌对待他就像对待女儿一样自然,抱他的时候他从来拒绝不了,只能像个顺从的小玩偶一样任她抱抱捏捏,仿佛生来就该这样。 施隽深今天有一场夜戏,估计用时不会短,宣朝歌通知过他的下属,就把两个崽都带了回去。 洗漱过后,两个小孩换上相似的小睡衣,在宽敞柔软的大床上打打闹闹。 差不多到了睡觉的时间,宣朝歌惦记着下午送来的文件,想着赶紧把他们哄睡了去解决了。 前段时间她把集团的决策权拿到了手里,很多原本既定的策略也有所更改,她暂时信不过别人,只能亲自把关。 儿童沐浴液是奶味的,两个崽都被洗得又奶又香,抱起来很治愈。 听睡前故事的时候又乖乖的,好像两个可爱的糯米团子。 在剧组中,不论是庄斌还是施隽深的要求都很严苛,几个镜头宣月逐断断续续地拍了一天。 她平时娇气,做起喜欢的事却十分任劳任怨,不过现在的确是困了,没多久就闭上了眼。 宣朝歌边用平板处理工作边陪了一会儿,半晌才看了眼女儿,她圆润的侧脸被枕头挤得有点肉嘟嘟的,睫毛压在线条秀美的眼睑上,模样安静又天真。 宣朝歌又转头观察了一下儿子,同样一副熟睡的模样。 她把手里的平板电脑熄屏了,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摸到床边的灯光开关,把床头灯关了。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落地窗外投入的稀疏光线,阒寂而安稳。 宣朝歌轻手轻脚地动了一下,正打算离开,衣摆却被轻微的力道牵引住了,就像被人拽着。 昏暗中,一只白皙的小手抓住了她衣摆边缘做装饰的丝带,像是无意识的,摇摇欲坠地勾着。 宣朝歌低着眼看了一会儿,正想把儿子的手拿开,却看见小孩长密的睫毛动了动。 他还醒着。 是不想让她走。 拍过综艺以后,女儿的确经常会撒娇不想自己睡觉,但宣朝歌没想过冷冷淡淡的儿子也会这么黏人。 想了想,宣朝歌还是把他的手摘了下来,放在了床上。 小孩抿了抿嘴,连睡也不装了,脸往枕头里埋了一点,侧脸鼓鼓的,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 不会哭吧? 宣朝歌有点担心,摸了摸他的头发,小声说:“星星好好睡觉,妈妈不走啦。” 施遂星“嗯”了一声,又倔强地把她的衣摆抓住了。 宣朝歌:…… 宣朝歌只能躺下了,崽才终于松了手。 看来是不要想工作了。 系统:“恭喜宿主!目标弟弟阈值提升,目前阈值总值73。” 第140章 被迫追星 宣月逐出演的电影大牌云集,但剧组最大的金主就是她亲爸爸,因此排戏的统筹几乎是以她为先。 为了避免耽误太多上学时间,她是最早杀青的主演。 杀青宴过后,宣月逐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小学生活。 宣朝歌原本担心女儿这么没心眼,很有可能在人际交往上遇见一些挫折,万一有不长眼的小孩欺负她就不好了。 没想到崽也不是完全傻白甜,在同龄人中大佬气质显著。因为遗传的身高优势,她几乎能俯视绝大多数男生,对扯她辫子言语挑衅的男孩,一律武力压制了事。 鉴于班里家世显赫的难搞小学生全部受她管制,她错过了开学选举班干部的机会,却在班会的新投票中得到大量选票,成为了第二名班长。 没多久,班里的同学们几乎都以她为首,宣朝歌去接她时,只听见告别的小男孩小女孩们叽叽喳喳的“班长再见”“宣姐拜拜”一类的恭送声。 宣朝歌心情复杂。 之前她担心崽被孤立,现在只担心养出个校霸来。 小学的放学时间很早,不过放学以后宣月逐在家里还有课程。 她平时会提前在琴房里等老师,今天距离练琴时间只剩三分钟了,她却还凑在宣朝歌身边碎碎念。 “妈妈要记得。”宣月逐认真地反复交代,“叫娄柘哦,和我拍过杂志那个葛格,很帅哒,要签名,还有合影,叫娄柘哦。”衛鯹尛说 她郑重其事地把印着拍立得的一叠小卡塞到造型师搭配好的包里,又塞了一支笔。 “我的好朋友们都很喜欢他哒。”宣月逐忧伤地说,“之前把他的签名送给姗姗了,还好有妈咪,不然我这辈子都不能拥有他的签名了吧。” 宣朝歌:…… 哪有这么夸张。 宣朝歌在这个品牌的消费额几乎都是靠买童装撑起来的,安排的人也非常懂得投其所好,早早就有人告诉宣家的小小姐,宣总的座位正好在她喜欢的帅哥旁边。 因为宣月逐的反复请求,宣朝歌应品牌方的邀请参加晚宴时并没有多想,现在才觉得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就这么颜狗是不是不太好。 “麻麻记住了吗?”女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满眼期待。 宣朝歌欲言又止:“记住了,但是不一定……” 她稍微回忆了一下小卡的数量,感觉自己像是去晚宴上搞批发的。 “好的!”宣月逐兴高采烈地拉着她的手蹦来蹦去,“妈妈最好了!我去上课啦!” 女儿踩着点跑走了,宣朝歌拿过自己的包翻了翻,还是压下了把小卡拿出来的冲动。 这事倒不一定要她亲自做。 算了,到时候再看情况吧。 - 晚宴上灯光迷离,衣香鬓影,人影往来谈笑,就如纸醉金迷的名利场。 红毯边聚着大量镜头,星光璀璨,无数在外人气显著的面孔路过,并未惊起太多的波澜。 某一个时刻,所有的镜头都不约而同地转向入口,男人正从漆黑的轿车中走出,身量高大颀长,面容轮廓分明,背头发型突显出他英挺的眉眼,俊美如同神祇。 他穿着深黑色西装,贵气逼人,走在红毯之上的姿态随意,却流露出摄人的压迫感。 正在签名墙前的明星回头望了一眼,神色隐约有些崇敬的意味。 宣朝歌对这个晚宴不算上心,察觉到会场的骚动时往入场处看了一眼,才想起施隽深也会出席。 不过关系不大,反正不在同一桌。 品牌方不知道误会了什么,还是无心之举,不止投崽所好的娄柘,宣朝歌左边坐的也是当红的男明星。 作为少女偶像,娄柘的长相在宣朝歌看来不算差,精致清秀,属于最近很受追捧的小奶狗类型。 但也不至于惊为天人,也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这么挂念他。 宣朝歌面不改色地应酬了半晌,终于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把那堆小卡拿出来让娄柘签名。 还用手机给他拍了几张照。 合影当然是不可能的,要照还是下次崽自己来吧。 于是桌上的场景变成了其余人谈笑风生,娄柘却在勤勤恳恳地签名,就像混到宴会上写作业的学生。 宣朝歌都有些不好意思,难得歉意地道:“真是麻烦你了。” 但也没办法,女儿的愿望不得不满足。 “不麻烦,不麻烦。”娄柘对传说中铁血手段的宣总很敬畏,小心翼翼地笑道,“被宣小姐记得是我的荣幸。” 听说这位光是最近就雪藏了好几位艺人,虽然是他们有错在先,但看在经济效益的考虑上,很少会有高层做出这样的决断。 太吓人了。 宣朝歌没想那么多,目光懒洋洋地逡巡会场,看见几位自家公司的艺人,心里把一个造型设计得太差的记了下来。 这个人不是第一次造型翻车了,看来团队要换。 主持人热情洋溢地说着报幕词,宣朝歌百无聊赖地顺着别人的视线看向主桌,在场最煊赫的财权聚集之处,施隽深正与品牌的总裁交谈。 这个品牌财力与知名度在国际上数一数二,施隽深却神色淡淡,偶有笑意也只见疏离客气。 他放下香槟杯,似是无意间看向了宣朝歌的方向,英俊的面庞上面无表情。 宣朝歌微挑了挑眉,莫名觉得他的眼神好像更冷了一点。 “宣总,签完了。” 娄柘规规矩矩地把一沓小卡放在她面前,细心地把没干的墨迹部分错开。 宣朝歌低下眼,温和地颔首道:“谢谢。” 散场以后,宣朝歌思量着既然施隽深来了,那她正好可以把儿子带回家里陪女儿玩几天。 先前发给施隽深下属的信息有了回信,却是给了她一个定位。 按理来说施隽深不会把儿子带到这种场合。 公共场所也应该避嫌才是。 宣朝歌循着定位走去,左拐右拐进了没人的专用电梯间,隔绝人群的安保看见她并没有拦,可能是有人交代过。 等候电梯的没有旁人,西装革履的保镖候在男人身边,施隽深看向她,温暖明亮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漆黑的眼眸中神情高深莫测。 电梯正好到了,他随手拦着电梯门,示意宣朝歌先进。 宣朝歌诧异地瞥了他一眼,走进电梯,他随后步入,几个保镖居然没有一个跟上来。 “怎么了?”她问。 第141章 我对这种类型不感兴趣 施隽深不发一言地看着她,凌厉的眼微垂,可能是衣着太过正式的缘故,衬得他神色既高高在上且阴郁。 他按了楼层键,自己不说话,反而像在等宣朝歌交代什么,宣朝歌想了想:“你要去看看囡囡吗?她可能已经睡了。” 现在时间不早了,小朋友的作息很健康,每次哄她睡着以后,宣朝歌还有许多自己的时间用来工作。 “你是这样安分守己的?”施隽深却漠然问道。 安分守己。 施隽深能挡住来自施家的耳目,自然也不会放任随便一个男人成为自己女儿的继父。 宣朝歌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心情一言难尽。 被迫追星的记忆突然袭击她。 救命。 连施隽深都看见了,那是有多夸张。 现实中,宣朝歌望着镜面的电梯壁,妆容精致的脸面不改色:“签名是囡囡要的。” “我对这种类型不感兴趣。” 说完,宣朝歌的语气一顿,简直想把这句吞回去。 又没问她喜不喜欢,这是在解释什么! 施隽深轻嗤一声,封闭的空间内,低沉的声线仿佛响在她耳畔:“两个都不感兴趣?” 宣朝歌从镜面里看向他,暗中咬了咬牙,勉强真诚地点点头。 还一个两个的。 阴阳怪气。 晚宴排好的座位,说得好像她特意叫的那什么一样。 真要解释又越描越黑,反而显得心虚。 好在电梯此时到了车库层,施隽深没再说话,示意她先出去。 “不用我避开?” 宣朝歌问道。 施隽深道:“没必要。” 车库层不像内场有暖气,十月的深夜,温差让秋寒有些刺骨的意味。 暗处候着几个端着相机的人,却都只敢看,不敢拍,一脸震惊地遥遥注视着宣朝歌与施隽深同行。 宣朝歌的大衣还在助理那,今晚却显而易见和助理有缘无分了,只能面无表情地跟着施隽深走。 车库的白炽灯下,她身上的礼服依旧显得奢靡美艳,鱼尾式裙摆的刺绣华美繁复,隐约有暗光流转。 但说是四处漏风也不为过,肩背精致的镂空处隐约可见雪白细腻的皮肤,现在真的像被冰冻住。 宣朝歌暗自问系统:“有没有暖宝宝?” 给她安排上。 系统还没回答,耳边却传来男人沉冷戏谑的声音:“没想到你这么抗冻。” 系统:“没有,但是……” 但宣朝歌已经无心听了,面无表情地看向施隽深:“你……” 怎么就那么欠呢! 真的看见对方冷峻的侧脸,她的话却停在嘴边,肩上倏忽被厚重的衣物压住了。 高定西装外套在施隽深身上合身,披在她身上却宽大,衣摆盖到了大腿。 遗留在西服里衬的体温转瞬间压过了萦绕不散的寒意,予人些许安稳有所依仗的错觉。 施隽深随手帮她披上外套,又拉开了距离。 天气寒冷,他穿着衬衣却只显得不为所动。 宣朝歌下意识捏住外套的衣襟想脱了,又一时有些迟疑。 借外套是施隽深这样的人囿于礼节必定会做的事,虽然看热闹才是他的真心。 但推托起来对方也不会接受,说不定还嫌麻烦。 男人的手隔着西装垫肩部分压在她肩上,力度并不清晰,不允许她拒绝,却流露出莫名疏离的分寸感。 施隽深不容置疑道:“别做让我女儿担心的事。” 他出演的角色配音向来用的是本音,被公众所称道,但他寻常时说话其实少见情绪,只有那低沉惑人的声线是不改的。 施隽深的确非常宠女儿,宣月逐要天上的星星恐怕他也会想办法。相认还没多久,女儿在作文里已经有大量关于父亲的素材可写。 仿佛曾经不得已的缺位都会被他加倍偿还。 宣朝歌只能礼貌地回答:“下次不会了。谢谢。” 语气像向上司汇报工作一样公事公办。 施隽深已经继续往前走去,高大挺拔背影仿佛毫无温度,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上了车,宣朝歌习惯性查看新信息,才发现施隽深许久前告知过她施遂星要找姐姐,但宣朝歌只看了他下属的回复,忽视了繁多信息中孤零零的一条。 车辆驶向北环的住宅区,路边树影葱茏,地广人稀,寸土寸金的地域只建了少量别墅,是以奇货可居。 轿车驶入大门,广阔的院落被路灯照亮,隐约可以听见孩童的笑声。 一辆敞篷玩具小跑车开上了车道,光明正大逆行,司机赶紧踩了刹车,看着前方的小车不紧不慢地开到车头前。 其中一辆没及时踩刹车,还在车头撞了一下才停住。 连人带车没车头高。 宣朝歌开了车门走下车,两个驾车迎接的小孩也已经离开了驾驶座,像迎接主人回家的小狗一样跑了过来。 “妈妈!” 宣月逐叫完人,好奇地摸了摸妈妈披在身上的西装衣摆。 好像不是穿出门那件。 施遂星眨了眨眼,认出是爸爸的衣服。 看来爸爸妈妈也没那么不熟。 宣朝歌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只有点想笑,蹲下身抱了抱他们,问道:“冷不冷?” “不冷不冷。”宣月逐猛摇头,又眼巴巴地看着妈妈,“我写完作业上完课练完琴啦,还想再开五分钟新车车可以吗?” 她知道已经是睡觉的时间了。 施遂星坚定地点点头,比了个“五”的手势。 “可以啊。”宣朝歌说,“十分钟也可以。” 崽玩得这么激动,就算赶回房间也睡不着。衛鯹尛说 施隽深向下属交代完要事下车的时候,只看见了两辆小车的车尾。 宣朝歌打量了片刻周围的环境。 她平时也没多注意,现在才发现小孩们开车绕圈那条路离前院的湖很近,有些紧张地拽了拽施隽深,示意他看。 “连个护栏也没有,你不怕他们开到湖里?” 施隽深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袖上,语气仿佛漠不关心:“他们没那么傻。” 宣朝歌对他怒目而视。 “有人拿着遥控。”施隽深被她瞪着,反而笑了笑,疏离的眉眼莫名恶劣,指了指远处的佣人。 第142章 居然有人这样胆大妄为 儿童跑车的车速很低,虽然出自豪华跑车品牌,引擎却和所有玩具车一样中规中矩。 一旦操控有所偏移,车辆会被遥控控制自动摆正回道路上。 平时小孩旁边不会离人,也的确没有落水的机会。 不过宣朝歌想着两个崽总是跑来跑去,担心人力有所疏忽,还是不太放心。 “你不装,我叫人来装。”她说。 施隽深沉默片刻,只道:“知道了,我明天让人来。” 就算施家老宅对小孩也没这么小心翼翼的。 若不是施遂星的身体弱,这个年纪别说在湖里游泳,攀岩冬泳都是小事。 十分钟过得很快,时间一到,车辆便在佣人的操控下停了下来。 两个小孩从车上下来,施遂星似乎想起什么,又打开车门看车里,左看右看地在找东西。 宣月逐想起了自己的小卡,飞快跑到大人身边,期待地看着妈妈:“麻麻签到名了吗?” 宣朝歌瞥了施隽深一眼,温和地对女儿说:“明天再给囡囡找哦。” “不在包里吗?”宣月逐眼巴巴地问。 施隽深的声音似有无奈,语调却很平:“给她吧。” 宣朝歌心想要不是你在早就给了,闻言没说什么,把包递给女儿自己找。 就算是影帝,也要承认别人的签名才能让女儿高兴。 宣朝歌见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女儿夸赞男明星,半晌只说出一句“下次带你去合影”,顿时忍了忍笑。 她走向儿子的方向,施遂星找完车里没找到,环顾四周,忽而跑到了湖边,那侧路灯稀疏,光线昏暗,令人预感不详。 宣朝歌的心一提,连施隽深也注意到了,目色霎时凌厉了几分。 佣人正在施遂星身边,快步走过去,拉住了小孩的手臂,他才有些莫名地对上了众多关注他的视线。 尽管如此,他还是蹲下把玩具捡了起来,才抬起眼看向满眼担心的妈妈,顺理成章地张开手臂。 要抱。 宣朝歌有点气,但对着满脸不明所以的崽也不能发火,只得把他抱起来。 “星星会游泳吗?”她问道。 当然不会。 施遂星摇摇头,她摸了摸儿子的短发:“不会游泳就不要离湖边这么近了哦,妈妈会担心。” 施遂星恍然大悟,抱住了她的脖子,声音稚气又不好意思:“我很快学游泳了。” 又说:“没学会之前不去。” 宣朝歌温和地说“好”,剔透的桃花眼中却隐有不满,冷冷地看了施隽深一眼。 能掉东西在湖边,儿子平时一定是常在湖边玩。这也能放心? 施隽深自知理亏,把女儿抱了起来,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宣朝歌走上大门前的阶梯,听见后方传来平淡低沉的男声:“明天我让人把湖填了。” 宣月逐的声音有点好奇:“填湖要用很多土吗?为什么要填掉湖?” 她的小奶音语气遗憾:“我还没在上面划过船,弟弟也没有。” 施隽深随意道:“你妈妈不喜欢。” “哦,好吧。”宣月逐乖乖地说,“那我和弟弟去别的湖划船可以吗?” 施隽深“嗯”了声,说:“可以。” - 新年到来以前,剧组正式杀青,施隽深暂时带着儿子返回了y国。 辞旧迎新,施家对于陈旧仇怨的追究也告了一段落。 施家老宅的院落古香古色,依山傍水,占地辽阔。 一名老夫人端坐在黄花梨木椅上,语重心长道:“族老自然是偏向你的,但你大哥毕竟早早成了婚,星星的命数又……” 施隽深皱了皱眉,语气淡了些许:“您不用和我说这些。” “哪怕你找个姑娘结婚呢?我们这些长辈也不必再担心,” 施隽深难得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 “礼物送到了,我……”他站起身,还没告完辞,话便被老人打断了。 “这有什么难的?外边多少人喜欢你,那天我出门看见个小姑娘,屏保用的都是你的照片呢。” “你稳定下来,我们这些老家伙才相信你心定了,担当得起施家,” 这是什么歪理。 施隽深险些气笑了,到底不能对老人不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好不容易应付完老人走出门,施隽深一路低气压,连随从都不敢说话。 他回到书房桌前,刚翻开一份文件,族里派遣的风水师又来求见。 旁人以为他不会见,他却见了。 大师拿着别墅的新照片,欲言又止:“三爷,那个湖填得真是……” “不妥?” “恐怕对外局有碍。”大师絮絮叨叨地解释起来,施隽深听了一会儿,找了个间隙打断道:“再改别的地方就是了。” 大师只能应承,他又朝候在一边的下属沉声命令道:“改完你拿新图纸给那边看看。” 下属也不问语焉不详的“那边”是哪,了然地称是。 大师一脸莫名,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能做主的是别人。 施家令人寻龙点穴圈的湖,说填就填了,似乎也不像三爷会做的事。 居然有人这样胆大妄为,能僭越过三爷? 交代完这句,施隽深半晌没说话,目光落在桌面的钢笔上,似乎若有所思。 “你也算命?”他问道。 “这自然,三爷要给谁算?” “合婚。” 大师早对族内事务有所耳闻,小心翼翼地问:“您不是不让别人算。” “算。”施隽深不耐道。 大师战战兢兢。 男人随手拿过桌上一张文件,看了眼,不算重要,便在空白处写了一串日期,扔到大师面前。 “合不合适。” 他问。 大师看了眼纸面上潦草的生辰,姑且从年纪看出了并非三爷本人。 施隽深表面上是问,一双眼黑沉沉的,分明没有让他说不合适的打算。 大师正打算问施隽深的八字,却又听他反悔道:“罢了,不用说了。” “怎样和别人交代,你应该明白。” 边明义站在门边,看着风水师恍惚地走出来,一副被颠覆了认知的表情,颇同情地摇了摇头。 他早就发现了。 宣朝歌在外人眼里是典型的冷美人,在孩子面前温和,对旁人不假以辞色。 三爷向来专断独行,唯独对宣总不是听不进话,而是非要惹得人冷脸才肯妥协。 一般人不敢招惹宣总,就像其余人也不会敢对三爷颐指气使。 别人看着没什么,他这种跟随施隽深太久的人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就像回到了少年时,三爷那时还是三少爷,漫不经心地说要演戏,就真的去演了。 施隽深对诸事万般不上心,对于阴差阳错在意上了的,也只有靠近的姿态骗不了人。 门外还候着族老派来送资料的人,文件袋里不出意外都是国内适龄的名门闺秀。 边明义满眼意味深长,拍了拍那人的肩,神神秘秘道:“别白费劲了。” 三爷有人了。 但这话他还不敢说。 别人不一定答应呢。 第143章 你要和谁结婚? “听说三爷意有所属了,老夫人开心得不行,今天给所有人都发了红包。” “真的?怎么没发到我们院里?” “应该要晚些?我们近水楼台,等到新夫人进门,红封哪会少呢。” 卧室中,施遂星趴在门框上听了一会儿,眼睛越睁越大,神情有些惊恐。 门外的佣人倏忽噤声了,随后是男人沉稳的脚步声。 “少爷睡了?” 佣人答道:“是,十分钟前就睡下了。” 施隽深打开门,脚步险之又险地停顿住,差点踩到了守在门前的小孩。 施遂星抿着嘴,一脸谴责地望着他。 施隽深略显困惑地挑了挑眉:“大晚上的,你在看门?” “你要和谁结婚?”小孩皱着眉问道。 闻言,施隽深瞥了门外的佣人一眼。 佣人心惊胆战,所幸三爷没有动怒,只是垂眸看向自己的儿子道:“你想我和谁?” “和妈妈。”施遂星毫不犹豫道。 施隽深面无表情:“哦。” 施遂星:? “哦”是什么意思? - 新年的夜晚,宣朝歌带了崽出去放烟花。 到了市中心唯一许可燃放烟花爆竹的广场上,为了隐蔽和御寒,小孩穿得像个团子,蒙着口罩的脸只露出眼睛,却蹦蹦跳跳的十分开心。 她点了烟花的引线,宣朝歌立即把她拉远了点。 宣月逐仰着头期待地看天,黑白分明的眼中盈满灯光。 系统:“触发任务:和目标弟弟的父亲结婚。奖励永久阈值x15。” 宣朝歌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发生了什么? 看这个表达,似乎是因为儿子。 难道施隽深要结婚被儿子发现了? 宣朝歌保守地道:“他有女朋友了?” 系统:“没有检测到施隽深的情感动向。” 宣朝歌松了口气。 那就只能是毫无感情的联姻了。 这倒简单。 利益的事,只要谈妥了,没什么不能改的。 一直以来,施隽深借自己的影响力收敛了大量资本,活跃于公众面前,令竞争者看轻他,实则却深不可测,显见并不是没有野心的人。 无论他要和谁联合,宣朝歌都只会比那些人更合适。 施隽深带着儿子回来见女儿的时候,宣朝歌观察了半晌,不得不发现儿子居然没有表现出担心。 小孩不记事也正常。 那小脸好像还圆了一点,看来养得还不错。 两个崽坐在起居室的地毯上抱着手柄打游戏,模样又奶又软,宣朝歌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莫名有些高兴。 “新片子剪出来了。”施隽深忽而道,“有两版,你也看看。” 施隽深对自己的作品要求很高,宣朝歌心想自己也给不了什么选择意见,但禁不住好奇,还是进了家庭影院。 她到这个世界以来一直沉迷工作,除了陪女儿看动画片以外,还没看过正经电影。 这虽然不是最终版本,画面和剪辑却精巧得出奇,情节引人入胜。 宣朝歌看着大屏幕上的女儿,觉得有些陌生,却又欣慰。 施隽深按理来说不是第一次看,却一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屏幕的光落在他沉凝的面容上,勾勒出冷硬英挺的轮廓。 他仿佛有话想说。 宣朝歌也不急,样片还没有片尾,结束以后,室内陷入了沉默的昏暗中。 她看向施隽深,以为他会放另一个版本,灯却顿时开了。 男人递来一份文件,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她。 灯光太亮,宣朝歌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协议详情,隐约有些意外,没想到施隽深这么聪明。 论协议结婚,要人选不受家族控制还要顺理成章,的确没人比她更合适了。 宣朝歌谨慎地问系统:“协议结婚也算结婚吧?” 系统:“标准为目标弟弟认可。” 宣朝歌若有所思,手上仍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文件,越往后翻,意外的地方越多。 条件太过优厚了,甚至显得有些兴师动众。 光论利益算计,很多豪门联姻都没有这样的阵势。 “为了支持率,我要找人结婚,族里的风水师算过你的命盘还算合适。”施隽深漫不经心道,“协议只维持三年,等我把施家拿到手里。” 三年。 确实没有问题。 这个结果也是宣朝歌需要的,只有施隽深彻底掌权,两个崽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长大,不受施家其余人的干扰。 事实上施隽深对怎样养孩子压根没什么概念,基本上随她,差不多就等于两个孩子都可以归她管了。 “可以。”宣朝歌道,“不过后面的条件不用了,我不缺钱。” “那你缺什么?” 好像什么也不缺。 这样的生活挺好的,每天养养崽,无聊的时候就工作。 宣朝歌摇摇头。 施隽深沉沉地看着她,说“好”。 领证的流程十分简单,协议签订当天就解决了。 施隽深显然没有向儿子解释过这段婚姻里的内幕。 宣朝歌随手把结婚证给了女儿玩,宣月逐立刻兴高采烈地拿去和弟弟分享。 不多时,宣朝歌就听见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系统:“任务完成!恭喜宿主,目标弟弟阈值上升,目前阈值91。” - 协议中除了形同虚设的婚约以外,唯一有所要求的就是私生活方面。 虽然手下莺莺燕燕一大堆,但宣朝歌对自己的私生活很自信。 银瑞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十分宽敞,宣朝歌签完文件,递给刚进门的特助,却见特助迟迟没离开。 她抬起眼,示意有话就说。 特助如释重负,把平板电脑放在办公桌上给她看。 迎面而来的标题略显浮夸:左拥右抱小奶狗,这就是富婆姐姐的体验吗? 宣朝歌:…… 什么东西? 第144章 绝不能落入下风 宣朝歌面无表情地看完了。 营销号的标题一言难尽,但视频其实没多大关系。 群星荟萃,晚宴上流出的片段并不止这些,唯一特别的是这段的角度正好拍到了两人向她敬酒的场景。 事情过了这么久忽然来了莫名其妙的热度,只是因为两边男明星的粉丝打了起来。 在对家眼里,他们每一个笑都是讨好金主的依据,在看热闹的路人眼里,宣朝歌无疑就是个看着自己的小奶狗们争风吃醋的霸道总裁。 特助在心里消化了这件事才敢进来,此时维持着专业的表情,迅速道:“宣总,我们的公关已经初步做出了三个方案。” 宣朝歌扶额,听得哭笑不得。 这件事虽然短期热度高,但并不会有人当真,归根到底不过粉圈打架而已。 中心商务区玻璃大厦的高层,办公室中一片压抑。 边明义的汇报被暂停,只能在一旁等着。 施隽深在打电话,手机开了外放摆在桌面上,边明义可以听见其中传来的平淡女声:“都是无稽之谈,这种事以后不会发生。” 男人面沉如水,但可能是因为对方主动交代的缘故,语气还算缓和:“我知道是假的。” 边明义既八卦,又不敢表现出来,暗中心想那刚才是谁在生气。 “那我让人解决?”施隽深道。 女人优美的声线在通话中有些失真,却可以听出浑然不在意的意味:“行啊。” 只要哄好了这位大爷,什么都是小事,边明义被迫加班,但已经学会平淡地面对生活。 挂断电话,施隽深把已经翻到cp超话的屏幕推回经纪人面前:“造谣删了,要传也传真的。” 边明义看了眼屏幕上随手翻到的同人片段,心知男人在有关名分的任何事上都绝不能落入下风,顿时了然道:“我这就让人写。” 施隽深看智障似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迟疑片刻,居然没有驳回。 团队的工作效率无比迅速,不久就找好了写手,给出了多个方案。 边明义对有关老板的事向来亲力亲为,挠挠头抓下几根头发,打字时的表情有点悲伤:“都行,好好写。” 第二天,热度压了下来,给舆论中美女总裁拉郎的队伍中却有一支异军突起。 集团董事长和三金影帝,虽然离谱,但是好像又有点配。 本来热度来得莫名其妙,后来则是被影帝的粉丝穷追猛打得既黑又红。 先婚后爱,青梅竹马,破镜重圆,应有尽有。 其中热度最高的一篇点赞转眼就破了万,是美强惨大总裁和高穷帅天才演员的恨海情天,情节跌宕起伏。 边明义一边翻一边啧啧啧。 这想象力,精彩啊。 他还没来得及笑,工作手机忽然有电话拨了进来,下属的语气既恐慌,又麻木:“边总,三爷的微博在您手里吗?” 边明义莫名道:“在,怎么?” “上热搜了。”下属言简意赅道,“同人文,三爷微博点的赞。” 边明义:??? “我用小号看的!!!没点啊?!!” 下属:…… 边明义:…… 说是如此,他还是手抖着返回主页,是小号。 又登上施隽深的大号,信息让手机卡顿了许久,他心都凉了,终于翻出了异地登录的记录。 看手机型号是三爷本人,没事了。 片刻以后,他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出大事了! - 舆论上纷纷扰扰,宣朝歌并不在意。 儿子定居下来以后,同时饲养两只崽的计划很快步入了正轨。 在系统缓慢但坚持的增强下,不过一年,施遂星的体质回归了正常孩子的水平,个头长得很快,眼见着就和姐姐一样高了。 为了方便两姐弟一起学习,儿童书房中放置了两套桌椅书架。 施遂星身上还穿着校服,直直地站在书架边,表情严肃,十分符合三好学生的身份。宣朝歌拿了个文件夹比划着儿子的头顶,用笔在墙上划了一道,随手写上日期。 小孩扬起脸观察了一下自己的长高进度,勉强满意地点点头。 宣月逐气鼓鼓的:“你怎么长得比我还快啊!” 施遂星高深莫测地说:“天生的。” 因为他最近吃了很多蛋糕……不对,是喝了很多牛奶。 蛋糕真好吃! 书面的作业做完了,他们等到了妈妈回家做实践作业,但争谁高谁矮还是没有分出胜负。 宣月逐说:“我不管,你还是弟弟。” “你以前叫我哥哥。” 宣月逐振振有词:“那是你弄错生日啦!你又不是一月出生的!” “但你只是想要宝藏就叫我哥哥了。”施遂星的记性很好,“我昨天帮你写了作……” 宣月逐赶紧捂他的嘴,拖着他往外走:“知道了!去做饭吧去做饭吧走啦。” 宣朝歌想了想,勉强假装没有听见。 女儿的成绩很好,但性格实在跳脱,因为两个崽要一起玩,写作业飞快的弟弟不得不帮她写一部分。 宣朝歌一直知道他们的暗中交易。不过学校的课程很基础,对他们来说没难度,崽高兴就好。 小学的实践作业需要家长配合,经常弄得很多家庭鸡飞狗跳兴师动众的。做饭拍视频还算简单,毕竟宣朝歌手下那么多专业人士,应付个学校作业绰绰有余。 做饭是宣朝歌的技能盲区,但按部就班地做,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小孩在厨房里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忙忙碌碌,宣朝歌让他们离刀具远一点,他们就洗菜洗得脸上衣服上都是水,参与感很强。 厨房安排的菜品显然是按照高规制设计的,要真顺利做出来,视频肯定能符合两个崽优等生的身份。 两个小孩把洗好的菜端了过来。 宣朝歌用指尖戳了戳帝王蟹,半晌选择了放弃,望向镜头外的厨师。 厨师了然地比了个ok。 反正可以剪辑,她小心地把它捉回了水槽里,洗完手从旁边的拿了棵洗干净的菜出来,先难后易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柿子挑软的捏。 这个她虽然切着生疏,但对方绝不会动来动去。 厨师欲言又止。 还是刚回家的施隽深说话了:“菜不用切。” 宣朝歌这才想起来,不过看着对方好整以暇地旁观,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自己来?” 施隽深这次反倒没说什么,走到她身边,把刀拿走了。 宣朝歌乐得轻松,非常欣赏他良心发现的行为。 职业病使然,宣朝歌下意识计算了一下施隽深如今的出场费。 这作业拍得还挺奢侈。 作业重在体现亲子互动,只要有一个大人就行了,她索性走到了摄影旁边围观。 比起出镜,还是看热闹比较轻松。 镜头中,施隽深最终对难搞的海鲜下了手,宣朝歌听着崽们不停夸夸,心想他们还是不要知道亲爹为什么用刀这么熟练了。 第145章 冲着她来的 这餐饭果不其然吃得很晚,不过两个崽都玩得很高兴。文学一二 院子里原本湖的旧址已经种上了宣月逐喜欢的花,又陆续建了些游玩设施,两个小朋友约上了朋友一起来玩,场景十分欢乐。 宣朝歌站在旁边,一边和施隽深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一边看着两个崽陆续从滑梯上滑了下来。 女孩满脸兴奋,忽然跑到了宣朝歌面前,叫道:“妈妈。” 她突发奇想似地说:“我感觉好幸福。” 女儿一直是这样的性格,高兴起来就像在蜜罐里泡大的,天真又积极。 宣朝歌的眼中流露出些许笑意:“为什么呢?” 小孩思考了片刻,拉着妈妈的手晃来晃去,语气好像撒娇:“因为很开心,想要一直这样。” 施遂星原本有些茫然,闻言恍然大悟,赞同地点头。 宣朝歌笑了笑,左手被女儿拽着,便用右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我的宝宝当然会一直幸福。” 宣月逐笑起来,小脸蹭蹭妈妈的手背。 宣朝歌心里有些许预感,下一刻便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恭喜宿主!目标阈值提升,目前阈值总值为100。” 女儿的阈值满了,那就只差儿子的几点阈值了。 她思考着儿子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但缺乏头绪,目光无意间和施隽深对上。 对方望着她,可能是因为背光的缘故,凌厉的眼中没有凉薄高傲的意味,反而显现出内敛的柔和。 如果是商场上的事,问他是解决的办法,不过关于崽的,宣朝歌觉得他未必有自己懂。 还是算了。 宣朝歌于是低着眼看儿子,见小孩眼里的神情仿佛欲言又止。 他眨了眨眼,最终只是拉住了妈妈的手。 - 往后许久,宣朝歌越来越认可女儿缺少的心眼仿佛都分配到了儿子身上。 崽是好崽,就是安全感不如姐姐足。 可能是在大家族中长大的原因,施遂星对父母的关系看得透彻些,虽然有时不安,但阈值还是在生活中稳定缓慢地上升着。 宣朝歌名下的产业也愈发坐大,扩展至周围的省市,因为暗中与施家有所关联,许多业务的进展都十分顺利。 视察过邻市的厂区以后,天色已晚,她便先在酒店中住下了。 施遂星的阈值已经很久没变动过,系统忽然响起提示音的时候,宣朝歌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次不是阈值改变的提醒,而是:“已破解门锁。” 宣朝歌:? 系统:“检测到异常人员接近,建议宿主尽快离开房间。” 虽然不是好事,但宣朝歌居然有点莫名的兴奋。 这个世界太安全,总让她感觉缺了点什么。 她拿出手机,想通知下属,却发现没有信号。 不过如果冲着她来的,别人应该不会有事。 宣朝歌换了鞋,打开被破解的电子门锁走出门,却察觉到些许空气隐约浑浊,仿佛有烟雾蔓延在走廊间。 她原本以为是项目与本地固有势力的利益有矛盾,是来自地头蛇的警告。这能吓到一般人,对她来说也只是不识好歹的挑衅而已,并没有实际损失。 现在看来又不像。 “国外的人吗?”她随口问道,内心已有猜测。 系统:“检测完成,对方的来源是非法入境。” 那他们行事肆无忌惮就不奇怪了。 看这次的作风,已经是狗急跳墙了, 她走到安全出口,稍微推了推门,不出意料,也被锁上了。 系统:“放火的人位处右前方五米范围内,目前正在靠近。” 右前方有一扇房门虚掩着。 情况还没到非走不可的程度,宣朝歌索性打开了消防箱,取出灭火器拎着靠在了门框边,等人出来。 片刻以后,门内对讲机的声响越来越近,一个男人拿着对讲机低声说着什么,垂在身侧的左手握着枪柄。 他察觉到不对,却已经晚了。 膝窝后一股尖锐的大力袭来,他猛然跪倒在坚硬的大理石地上。 顷刻间,他惊恐地扭过头,只看见映着灯光灭火器罐身迎面砸来,便失去了意识。 为了避免出意外,宣朝歌把他砸晕后立马拿走了枪,枪口指着他,问系统:“他真晕了?” 系统:“晕了。” 宣朝歌松了口气,再次走向出口,想着这伙人为了伪装现场不知烧了多少地方,还是赶紧到有信号的地方联络别人为妙。 隔着门,通道内却依稀传来嘈杂的打斗声,应该是来人了。 听见脚步声,宣朝歌又往门边退了两步。 三秒以后,安全门被撞开,身形高大的保镖冲出走廊,注意到了她,紧张的面容上流露出意外的神色,随后如释重负道:“宣总您在这,请快跟我们走。” “放火的在那。”宣朝歌指了指走廊右端,“别让他被烧死了。” 保镖这才发现人高马大昏过去的男人,和倒在旁边的灭火器,转瞬间猜透了事情始末,震惊地看向宣朝歌。 所有人都知道三爷的夫人出身清白,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真遇上事这么彪悍。 对方的眼神却波澜不惊,几乎立即让他冷静下来,下意识地点头称是。 他冲身后摆了摆手,另一人顿时跑向倒在地上的人。 宣朝歌走进消防通道,已经有两人被制服按在台阶上。 其中一人挣扎着看向宣朝歌,眼中满是怨毒。 宣朝歌并没有多看他一眼,便走下了楼梯。 她没有带保镖的习惯,但出外总是有人暗中保护,干涉也没用,索性不管了,没想到这次派上了用场。 跟她来的人都住在低楼层,应该已经被疏散了,不过宣朝歌还是问了一句:“别人都没事?” 保镖摇摇头:“那些人只对这两层动了手,提前用正常的身份订了房,没发现不对,是我们的疏忽。” 第146章 你觉得你像保镖吗? 楼梯漫长,电梯因为火警不能用了,正在疏散的人群交谈声喧哗,回响在楼梯间内。 “让让!” “疯了吗?后面的别推……” “走快点,谁的小孩啊也不抱起来?!” 宣朝歌低眼望去,交汇的人流在某层混乱了一阵,几秒后才理出秩序,一窝蜂似地涌下台阶。 保镖正对着对讲机交代着什么,路过楼梯转角,他看了一眼楼层标识:“是,二号梯间,九楼。” “查出背后的人是谁了吗?”宣朝歌随口问道。 “目前有两个怀疑方向。受我们控制的人身上没有任何可供辨认身份的特征,皆是外籍人员,通过偷渡的方式入境,其中一个人在我们信息库中留下过记录,是前任雇佣兵,常在c洲活动……” 宣朝歌并不意外。 既然施家已经有所觉察,那么此时的局势已经没什么可担忧的了。但出于警惕,宣朝歌还是一心二用仔细分辨着周围的动静。 脚步声在近乎于封闭的楼道空间内显得十分杂乱,重的轻的,快的慢的。 两名保镖走在楼梯的偏外侧,一左一后守护她身侧。 宣朝歌分辨出一阵异常的声响,微蹙眉,心中有些许疑窦。 谁会逆着人流往上跑? “小心。”她说。 保镖令行禁止,顿时噤声警惕起来。 她握紧了刚才从歹徒手里抢来的枪支,不紧不慢走到拐角,目光冷冷地垂落。 因为只有两层的安全出口被封锁,其余人离开得早,高楼层已经没有人了,楼梯间炽白的灯光将一切照得纤毫毕现,墙壁地面的大理石泛着冰冷的光晕。 看清来人,宣朝歌握枪的手却顿了顿。 保镖持枪的手也倏忽垂下,纷纷低下脸道:“三爷。” 宣朝歌眨了眨眼:“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 她察觉到施隽深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下意识想说些话缓和气氛。 对方的表情却依旧没有任何轻松的意思,狭长凌厉的眼直勾勾看着她,眼中泛上的隐约阴鸷的红不知是不是她错看了。 施隽深比她高许多,站在低一级的阶梯上,手臂一揽便将她扣到了怀里,力道重得异常。 对方沉重的心跳再难以遮掩,清晰地被她感受到。 宣朝歌的话停在嘴边。 就算一个人再会掩饰表情,心跳的可信度也难免会高许多。 更何况施隽深没有骗她的必要。 男人一手扣着她的腰,手掌顺着她的长发抚到白皙的后颈,动作近乎于安慰。 “对不起。”施隽深说。 他垂首靠在宣朝歌的耳畔,声线低沉沙哑,语气隐约不稳:“不会有下次,我保证。” 施隽深绝不会因这种小事而害怕,此时宣朝歌却错觉他在恐惧。 如果此时被他抱住的是一个娇气的人,被哄到觉得自己委屈也不奇怪。 但宣朝歌只愣了愣,解释道:“我没事,他们来得很及时。” 就算她没发现,过几分钟保镖也会来找她。 至于那几个小杂碎,以施家的人手数量,没多久就能料理好。 听完她说的话,施隽深的手臂反而搂得更紧了。 他是不放心。 可能是男人站在偏低的台阶上,身高差减少了的原因,宣朝歌一念之差,顺手摸了摸他的头。 男人触碰她后颈的手紧了紧,却没反抗。 身后跟着施隽深上来的下属只敢远远守着,保镖看着这场景,莫名觉得三爷这模样怎么和老宅养的杜宾犬似的。 表面上凶狠冷酷,实际上还是要听话。 不知多久后,宣朝歌终于感受到腰间的手松了些许,她再次看见了施隽深的脸,已经冷静下来的,那副俊美眉目间的神情却仿佛复杂未变。 “回去记一功。”他对着宣朝歌身后的保镖道。 保镖都是施家的人手,在族内的众多事务中,这类当保镖的工作是最难出头的。 此时却是轻轻松松就入了三爷的眼。 保镖顿时大喜道:“是。” 宣朝歌推了推他的肩,示意他冷静了就放开她。 不料对方看向她,反而稍俯身,便轻松地勾着她膝盖把她抱了起来,往楼下走去。 骤然腾空的感觉令人很没安全感,宣朝歌被迫往他怀里靠了靠,才震惊地抬眼看他:“我说的是没事……” “你怎么没事?”施隽深的目光落在她手上,只一眼就辨认出那枪支并非施家常用的制式。 他回忆起先前下属的禀报,嗓音隐现压抑:“那么多人守着你,你不好好躲着,真出事让我怎么办?” “我心里有数。”宣朝歌看着他黑沉的眼,他不掩饰自己的愠怒,其实其中更多的却是自责。 施隽深并不赞同,不过没再反驳,抬眼望向前方。 宣朝歌扯了几下他的衣领,示意他把自己放下,却只能看见对方无动于衷的冷硬面容。 半晌他才说:“我只是想护好你。” 宣朝歌觉得这没什么,破局不过轻而易举,落到不解内情的旁人眼里却惊险无比。 国内向来治安平稳,就算有惊无险,这些亡命徒做出的事也显得十分耸人听闻。 对宣朝歌来说,这事发生后的唯一变化就是原本的暗中保护由暗转明,让她有些不自在。 不过时间久了,过了一年半载,再不习惯也习惯了。 大厦负一层的停车场并没有旁人,一行人走向停在不远处的商务车。 为首的保镖伫立在车门侧,稍抬了抬手,示意董事长上车。 宣朝歌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片刻,上了车,还是没忍住道:“你没有别的事要做了吗?” 男人上了车,坐在她身侧。 他身形高大,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周身流露出杀手一样冷酷的气场。 宣朝歌原本的目的是谈判,现在只觉得自己像是去砸场的,一言不合,身边的保镖就会把枪拍在桌面上。 “我提前谈完了。不会坏你的事。”施隽深道。 宣朝歌诚恳地问他:“你觉得你像保镖吗?” 虽然穿着和保镖一样,但一般人第一眼就会看见他,更何况这张脸就算很久没在荧幕上出现过,长相也丝毫不低调。 施隽深却漫不经心答道:“宣总放心,我十六岁护送军火,从没出过事。” 当保镖是降维打击级别。 宣朝歌:…… 第147章 面子还是要的 宣朝歌当然不是在担心安全问题。 不过她真正担心的事也没有发生,对方公司的高层还算见过世面,没对施家的掌权人甘当保镖的事情表现出震惊。 毕竟这位在风口浪尖上就敢公开婚讯。 谈判比宣朝歌预想中顺利,可能对方也很担心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事。 两个崽这次期末考试表现很好,虽然他们名列前茅是常事,但奖励也从没有落下过。 趁着这次谈判的行程,宣朝歌空出来一天带他们去游乐园玩,为了满足女儿的愿望,住的都是游乐园的主题酒店。 起居室中,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看屏幕,宣月逐的手指滑动着图片,满眼八卦的神情。 门锁咔哒响了一声,宣月逐的食指一划一点,钢琴十级的手速飞快把屏幕调到了动画片的界面。 宣朝歌走了进来,看了他们一眼,好奇道:“怎么不用电视看?” 女孩抬起脸,没有回答,非常自然而欢快地叫了声:“妈妈!” 施遂星埋头清除后台软件。 她跑过来,抱住宣朝歌:“妈妈这么快谈完啦,可以出去玩吗?” 宣朝歌原本还有些收尾的工作,不过晚点也能做,索性应道:“可以啊。” 正好是晚上,也不用太担心被人认出来。 游乐场中人很多,路人往来匆匆,好在宣朝歌带崽出游不用排队,做好了掩护,连施隽深都没被人拦下。 到了乐园放烟花的时间,就算有预留好的观景台,宣月逐还是迫不及待地提前拽着全家等在那里。 漫天的烟火华丽而盛大,散落在无垠的夜幕中,人群熙熙攘攘,又有家人陪伴在一旁,这样的场景能轻易让人高兴起来。 宣月逐已经熟练地开始摆拍,拽着弟弟当工具人。 “笑一下。”女孩戳了戳弟弟的脸,严谨地观察他假笑的表情,“唉,你怎么每次拍照都像个木头人一样!好啦,就这样。” 她操纵完弟弟,转而看向拿着手机的施隽深道:“爹地可以拍啦!” 为了避免只能拍到小孩的头顶,施隽深不得不蹲下,好在他镜头感在线,虽然并非专业摄影,拍起来还算像样。 宣朝歌坐在桌边,满眼笑意地看着他们。 拍了一会儿,女孩跑过去检阅成片,评价:“还可以。” 施隽深如释重负,摸了摸女儿的头,正想走回桌边,便听她道:“烟花还在放耶,那就再拍几张吧!” 施隽深:…… - 宣朝歌处理工作并不会在意时间,夜晚才在客厅里处理起跨国的工作。 可能是今天行程太多的缘故,宣朝歌看了几分意向书,便有些倦怠地眯了眯眼。 还没到睡觉的时间,厅里也没别人,她搂过一个抱枕,便习惯性地窝到了沙发里。 就睡一小会儿。 半小时后,走廊深处的房门打开,高大的身影向客厅走来。 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男人的神色有些意外,脚步却顿时放轻了。 许久以前,宣朝歌就算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脚步声也会惊醒她。 如今大概是习惯了,直到施隽深靠近,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施隽深扫了眼周围,没看见任何薄毯被子,迟疑片刻,俯身把她抱了起来。 吊顶的灯光明亮,宣朝歌缩在他怀里,下意识往背光的阴影中避了避。 顿时靠得更近了。 可能是没有清醒时那样独当一面的决心,她微侧的脸娇美精致,一时模样就仿佛依赖。 施隽深的喉结微动了动,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路过小孩的房间,施隽深无意间看了虚掩的门缝一眼,对上了施遂星好奇的眼神。 儿子和女儿的长相,别的地方都看得出相似,只有眼睛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不同。 男孩的眼裂狭长,眼梢微扬,神情时常显得有些冷,不像女儿那样总是满目天真。 施隽深微挑了挑眉,示意他有话就说。 可能是想起妈妈最近训爸爸的次数少了,此时施遂星莫名有了点信心,小声问道:“爸爸能让妈妈不离婚了吗?” 望着儿子忐忑的眼,施隽深在心里啧了声,表面却笃定道:“能。” 就算没里子,面子还是要的。 儿子太聪明了,借着他没防备,居然把保险箱里的协议偷出来看了,甚至当面质问他。 唯一给面子的是没让女儿知道。 夜晚转眼间过去。 宣朝歌一觉醒来,听见系统通知儿子的阈值满了,脑子还有点懵。衛鯹尛说 她动了动,却发觉腰间架着一只精壮的手臂,隐约的热度从相触的肌肤间传来。 宣朝歌一惊,顿时清醒了许多,下意识推开那只手,离对方远了些。 施隽深却也醒了,不耐似地皱了皱眉,看起来脾气很不好,支撑起上身看她。 可能是睡乱了,男人的睡袍微敞,露出结实的胸膛,窗外熹微的光落在上面,场景暧昧而朦胧。 衬着那一副英俊无俦的面容,分明是纯粹而惑人的男色。 片刻后,他轻描淡写问她:“跑什么。” “不然还和你睡一起吗?”宣朝歌下意识问他。 “睡一起不好?” 施隽深轻轻松松就把她搂了回来,看了她一会儿,不急不缓问道,“宣总对什么类型感兴趣?” 他这样顿时让宣朝歌想起当初电梯里的场景。 不过语气截然不同。 施隽深伪装起彬彬有礼让人看不出破绽,漆黑的眼眸中仅有恭谨而好奇的神情,仿佛两人身处正经的谈判场合。 宣朝歌刚睡醒,现在又有点怀疑自己在做什么奇怪的梦。 施隽深的实际性格与展现在外界的表象全然不符,在娱乐圈中人眼里他是高岭之花,在下属眼里是专断独裁的霸主,宣朝歌只觉得他矛盾,有时听不进人说话,有时又很好说话。 但他应该没有在家里演戏的爱好,比如说扮演某种服务人员之类的。 半晌,施隽深眼底浮现出些许戏谑似的笑意,宣朝歌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在这?” 施隽深面不改色道:“你不让我走。” 宣朝歌语塞,怀疑道:“我应该没办法把你拽进来吧?” “是我抱你进来。”施隽深有商有量道,“但你要怎样我都答应,宣总不对我负责吗?” 宣朝歌一时语塞,尚且有些朦胧的桃花眼瞪着他。 还要不要脸了! 第148章 世界四结局 施隽深反而笑了,扣着她的腰,唇角的弧度得意又邪气。 但宣朝歌已经习惯了他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并不会被气到,只觉得简直比没到八岁的儿子还幼稚。 “你正常点。”她推了推施隽深的肩,却被他攥住了手。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高兴?” 宣朝歌耐着性子问他:“为什么?” “昨晚我的人收回了施世元手里的港口,最后一个支持他的老人弃票了。” 宣朝歌了然,知道施隽深再没有对手了。 “恭喜。”她真心实意道。 施隽深的手段比她想象中要利落,说要三年,其实真正入场便占尽了上风,如果把昨天当做胜利的节点,不到两年就清除了一切阻碍。 鉴于他在旁人眼里的形象还算稳重,无论面对什么都轻描淡写信手拈来,找不到别人分享也不奇怪。 不过宣朝歌倒不认为他是专程来高兴的。 下一步估计要重新磋商协议了。 据系统的资料显示,施隽深在原时间线中让人闻风丧胆,却没有任何花边绯闻,就像个工作狂。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宣朝歌也没想过这人是这么个性格。 说完,施隽深还是把她像抱玩偶一样抱在怀里,宣朝歌动了动,按着他肩膀想起来,却动不了。 他握着她的腰,面不改色道:“别乱动,我没说完。” “为什么非要这样说。”宣朝歌忍无可忍。 贴得太近了。 虽然不算难受,但很明显不对劲。男人的体温偏高,逼得她错觉房间里都热了起来。 施隽深不回答,却低声道:“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嫁给我好吗?”衛鯹尛说 男人的嗓音低沉,锋利的眼眸中满是专注,没有丝毫玩笑意味,郑重得罕见。 宣朝歌懂了:“行啊。” 看来这次要长期合作了。 完全没问题。 施隽深愣了愣,怀疑似地看着她。 她的眸色清亮澄澈,既没有犹豫,也没有任何羞赧。 施隽深明白过来,眯了眯狭长的眼,神色有几分危险,手掌漫不经心似地摸了摸她的后颈。 随后他理所当然地将宣朝歌的脸按近了,在她娇艳漂亮的唇上亲了一下。 宣朝歌原本略显懒散的桃花眼顿时睁大了,神色震惊起来。 施隽深这才勾了勾嘴角,右手将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脱了,戴到她手上。 这是施家权柄的象征,套在女人纤细的拇指上太松了,好在玻璃种帝王绿的水头很足,衬着细白的指节,看起来够漂亮。施隽深打量着,神情还算满意。 “新定的戒指没带来,先用这个。我的就是你的。” 他注视着她,凉薄的唇角平直,语调既轻又狠:“以后让那些小奶狗离你远点。” “都说了没有什么小……”宣朝歌简直受不了他的记仇,解释到一半,唇就被堵住了。 纠缠半晌,男人终于松开她,沉哑的声线再度威胁道:“别的类型也不行。” - 到了正常早起的时间,宣朝歌终于逃跑一样离开了房间,去叫崽崽们起床。 出于女孩对首饰的敏感度,宣月逐被摸了摸头,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迷迷糊糊地看见了妈妈手上的扳指。 她的声线稚气,语气仿佛梦游,慢吞吞道:“麻麻戴了新戒指呀……怎么和爸爸的一样。” “是他的。”宣朝歌违心道,“现在是我的了。” 她不常戴戒指,除了必要的场合,连婚戒都不怎么拿出来。 扳指戴着不合手,又意义重大,丢了可能会有点麻烦。 宣朝歌不肯戴,但施隽深向她陈述了儿子知晓内情的事,宣朝歌还是戴上了。 让谁不放心都不能让崽不放心。 实在不见了也没办法。反正只是一个象征物件。 宣月逐只知道这是爸爸的扳指,但施遂星在施家长大,一眼就隐约察觉出了其中深意。 “妈妈不和爸爸离婚了吗?” 宣月逐回房间换衣服了,施遂星才拉着她的手把疑问说了出口,黑白分明的眼剔透明亮,在餐厅的灯光下满是希冀。 宣朝歌笑盈盈地摸了摸他的头,正想说话。 “想什么呢小崽子。”施隽深嗤笑道,“我老婆永远是我老婆。” 宣朝歌瞥了他一眼。 施遂星怀疑地看着他。 宣朝歌附和道:“不离婚。” 施遂星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抱住了宣朝歌。 他的声音在同龄人中显得有些冷,此时却和撒娇似的:“妈妈最好了。” - 这一世果真没有脱离系统的预期,此后的生活都安全平稳。 成年前,宣月逐只回过施家寥寥几次,不受大家族的规矩困扰,成长得十分自由。 她的母亲掌握财力雄厚的财团,父亲又是曾经名噪一时的豪门影帝,她因着兴趣进入娱乐圈,也是令人歆羡的存在。 女儿生活得像个小公主,宣朝歌想把银瑞最高的位置给她,她也不想要。 所以给家里打工的事只能靠她弟弟了。 好在两个崽的心眼是守恒的,虽然宣月逐的心思简单得让人不放心,施遂星在商场上却颇有天赋,执掌两个大集团也游刃有余。 偶尔他面临头疼的决策,宣月逐也不会袖手旁观,很讲义气地安慰他:“不用担心,就算你把家里的钱管没了,我也养得起你。” 她的片酬确实极高,一部电影的分红有时还高于许多实业集团的全年利润。 施遂星面无表情:“……我谢谢你。” 但没必要。 --------- 世界四就在这里结束啦。 下个世界是末世背景,女主是异能大佬,有随身空间,崽崽是小丧尸,男主是反派基地高官。可能是个设定有点复杂的世界。 谢谢宝们看到这里! 第149章 世界五:末世大佬的丧尸反派崽 进入第五个世界以前,系统先行跳出了提示: “为了辅助本世界任务进行,系统将在暂时开放新功能,请宿主自行选取。” 新功能? 宣朝歌翻看着面前可供选择的选项,目光锁定在推荐位第三的选择上。 推荐第一是s级的攻击系技能,第二位则是同样级别的精神控制技能,看攻击力,并不逊色于前者。 拥有这两项异能中任何一种,成为末世中独当一面的强者几乎是板上钉钉。 第三位的随身空间也很诱人,不过系统附带了提示,空间的制造样本为现世的超市,但取之不尽的仅限于生活物资,不存在任何武器。 宣朝歌点选了第三样。 系统提示道:“宿主进入世界时将面临重大危机,建议考虑具有攻击系的技能。” 宣朝歌:“知道了,就空间吧。” 末世的物资珍贵,许多寻常物件价值虚高,论长期收益,肯定是带物资的空间最值得。 其余危机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但无中生有宣朝歌还真做不到。 这个世界在末世发展出了异能,与之对应的灾难则是无处不在的丧尸与异兽,气候变化,草木凋敝,人类的生存空间被限制于受保护的基地之中。 即便是资源匮乏的末世,不同势力间同样存在权力争斗。集权制度下,位处高层的人能过上普通人难以设想的奢靡生活,有的基地发展到后期,已经近乎于一个腐败的王朝。 全球最大的基地莫过于位处大陆的中心基地。 为了防御也是为了震慑其他势力,中心基地的地下城禁区暗藏着诸多杀器。 人类的势力在末世之初受打击后逐渐恢复,地盘缓慢扩张,眼见着生活向好,曾经留下的隐患却被引爆了。 中心基地收编了多国的人才,科研力量雄厚,豢养丧尸代替人力征伐异兽,此时遭到了反噬。 向来毫无异心的丧尸首领居然早就有了智力,甚至骗过了所有人,一面被当成试验品实验解剖,一面在禁区来去自如,学会了使用军事武器,为这个困住他半生的基地设计了毫无转圜之地的自毁之路。 基地最可靠的防御反攻后方,当量骇人的核武器纷纷启用,威能堪称灭世。 后来没人亲眼见过当日的场景,只能从最后传输出的影像与文字中体会中心基地的绝望。 这场浩劫对于环境来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存在与世界上的生物都受到影响,陷入了新一场灾难。 “宿主的任务是提升反派阈值,阻止0944灭世。”系统道,“并且中断中心基地制造活死人的行为,否则很有可能会生出第二个灭世的丧尸王。” 生擒丧尸并非容易的事,更何况驯服。 生于实验室的丧尸才会受首领控制,既无智力,也不会反抗。 为了基地发展,高层都默许了实验区制造丧尸的行为。 宣朝歌若有所思。 记忆融合完毕,系统问道:“是否进入世界。” “进吧。” 眩晕感过后,宣朝歌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意。 可能是上个世界养尊处优久了,即便记忆处理过,她霎时间也有些不适应,连想要动一动都力不从心。 她这具躯体属于人造人,自带一个普通的异能,精神疗愈,评级为f。 毫无攻击力。 张开眼,入目只有漆黑一片,好在由于灵魂的强度高,这具身体的精神力也随之增长。 在脑海的感知中,她能感受到这个庞大而冰冷的仓库中放置着众多与她身处之地相似的舱室,银白色金属质地映着监控提示灯的红光,仿佛一片安静的墓地。 冷冻舱的舱门正在她眼前。 系统能提供的帮助仅限于联网的机关,但也足够了。 这座冷库的监控属于十分容易伪造的类型,毕竟日复一日都是同样的场景。 系统覆盖过监控后,宣朝歌终于推开舱门坐了起来。外面和里面一样冷,她手脚都僵了,感觉自己就像被埋了几十年的尸体,活动了许久才缓和过来。 精神异能对体质毫无改善。具有异能的人造人比普通的珍贵些许,这才被收藏在冷冻舱里。 为了避免道德谴责,人造人代替自然人献身于许多实验领域,在基地中并不具有人权。0944虽然原本是以生物上人类的身份出生,生母却是人造人,因此无论丧尸化与否被基地归类于试验品。 不过少有人知道他生父的基因源自何处。 0944生来具有s级异能,是众多科学家眼中的奇迹,毕竟他的生母只具有f级异能。 知晓内情的高层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0944的父系基因源自已经殒命的初代异能强者,那位在兵荒马乱的时期一手维系起基地的秩序,最终身先士卒死在异兽潮中。 利用他的血统堪称冒天下之大不韪,因此对此动心思的人不敢声张,没能动用更好的母体,最终却是成功了。 实验区是中心基地地下城重中之重的部分,不允许旁人进入,防御多为机械而不是人,反而给了宣朝歌可乘之机。 她依靠脑中复杂的地图绕开几处查探,系统一路覆盖着监控,许多巡逻机器人路过她身侧,对她熟视无睹。 凌晨四点,她站在了禁区门口。 实验区的走廊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金属设计,可以一定程度上抵御天灾,面前这座紧闭的大门却比她先前路过的都要狭窄。 如果不是系统悄无声息破解了防御,门禁识别到未携带芯片的人就会发起警报,四周的大门瞬间关闭锁死,表面上不露痕迹的墙壁中,暗藏的机关将受控开启,击毙闯入的人。 确认了门内没人,系统下了打开大门的指令,厚重的机械门缓缓向旁侧打开。 虽然大门并不宏伟,禁区中转处的空间却很大,墙面上陈列着众多标识。 宣朝歌没多看,径直向着电梯走去,正好走进了受系统控制刚敞开大门的电梯中。 电梯直达0944所在的c区。 c区存储的试验品众多,即便有地图,宣朝歌也花了大量的时间才周转到了幼年丧尸的区域。 作为珍贵的样本,0944拥有寻常试验品没有的单间。 一路上,宣朝歌看见了不少丧尸化的活死人,大多脸色灰青,神情麻木,因为没有接到指令,对她的到来也毫无反应。 0944是个三四岁模样的小孩子,脸色比寻常人白许多,就像从未见过阳光,显得病态,闭着眼睡觉的神情却与寻常孩童无二。 甚至还挺可爱的。 宣朝歌轻轻走近了,发现他手上的钢制铭牌印着0944的编号。 她心念一动,脑中出现了空间中的场景,挑选了一处小房间,把崽连着床一起塞了进去。 第150章 小丧尸吃了塑料会怎样 系统选择进入的时间正好,恰好是巡防的薄弱点。 离开途中,宣朝歌一面避开防守,一面选择了几个时间节点的监控:“把这些录像发送给别的基地,记得标明坐标。” 系统:“进行中……已向参与和平协定的实验室发送录像。” 和平协定是众基地科研院所签订的互助协议,参与的基地派系复杂。 即便后世,中心基地控制丧尸也是以生擒驯化为名,许多基地同样触碰过丧尸化实验,但高层良心尚存,没动过大批量制造丧尸的底线。 如今中心基地制造丧尸的进程还在初期,与原本时间线中计划成型再暴露不一样。 那时木已成舟,中心基地的军队无人能敌,然而现在把确凿证据交到别的势力手里,却无疑是立了个靶子任别人抨击。不能完全阻止,也能给他们添不少麻烦。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加快速度离开。 因为有系统的伪装,基地摸不清宣朝歌的行踪,但只要她碰见一个活人,形迹就会暴露无遗。 系统伪造了调用人造人的记录,让她消失在基地的视野中,但就算她顺利离开禁区,中心基地也很快会发现0944不见了。 宣朝歌必定不能守在这里。 鉴于许多基地和中心基地联系密切,要想不受通缉影响,前往南方的独立基地是一个选择。 那片区域,在中心基地的宣传中是堪称炼狱的混乱之地,环境恶劣,异兽成群,城区至今被数量广大的丧尸占据。 小丧尸崽受到病毒影响,虽然外表看着无碍,智力却是在基地的实验中逐渐进化出来的,痛苦不说,心理大概也是在那时开始扭曲的。 丧尸进化的真正方法其实在独立基地中。 所以宣朝歌无论如何也要去。 不然系统连目标阈值都检测不到,更不用说提升了。 走进电梯,系统忽然提示道:“有人正在接近0944的房间。” 宣朝歌想也不想道:“关上那人前面的闸门。” 让他以为撞鬼了。 那片区域只有0944的安全级别是最高的,能拖一会儿算一会儿。 系统得令,又道:“三秒后将加快电梯速度,建议宿主站稳扶好。” 宣朝歌一直注意着没触碰任何物品,以免留下指纹,此时只能把衣摆撕了一段下来飞快缠住手,抓住了电梯壁上的栏杆。 就算这样,她还是险些没站稳。 太突然了。 禁区中的电梯能向多个方向移动,此时所有其余电梯都停顿下来,为这架中了病毒的电梯让路,任它横冲直撞。 “我要吐了。”宣朝歌勉强稳住脚步,冷静地说。 电梯壁的倒影中,她的脸比刚出冷库的时候还白,表情都有些晕乎乎的。 要不是有空间异能,崽跟她坐过一趟电梯,估计会更宁愿待在基地里。 系统:“如果您选择了具有攻击性的s级异能,可以直接选择和军队对抗。” 宣朝歌:…… 这玩意儿怎么还理直气壮的。 系统:“还有六秒,请您坚持一下。” “三,二,一。” 电梯减速过渡的时间微乎其微,便突兀地停下,如果不是早有防备,巨大的惯性险些把宣朝歌甩在墙壁上。 她站定片刻,走了出去,脚步虚浮,声线是久未说话的低缓,语气却阴森森的:“别告诉我你开飞机也是这样的风格。” 系统:“宿主请放心,在时间充裕的时候,我的算法会考虑舒适度。” 明明是机械音,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有些心虚。 宣朝歌冷笑一声。 系统:“已经有人察觉0944被劫走……那人慌了,在报告上级,警戒将在……” “滴——” 系统:“现在是在一秒前了,响起。” 察觉到禁地被入侵,整个基地的警戒已经到了最高等级,武装部队向着地下城聚拢而去。 嘹亮的警戒声震耳欲聋,响彻实验区,所有的闸门反锁,除非得到高层批准许可无法开启。 宣朝歌却已经到了地表层,宽阔的停机坪被钢铁围绕着,不见半分外界的痕迹,与地下城的情景也没有太多不同。 飞机分门别类停放着,宣朝歌跟随系统的指示上了其中一架。 空无一人的顶层机场中,穹顶缓缓开启,几架歼击机陆续滑行起飞,如同幽灵的战舰驶向天际。 - 为了迷惑窥探的耳目,系统操控几架飞机在不同的地方坠毁。 如果不是系统破解网络需要消耗不少能量,宣朝歌可能还打算再弄些别的乱子出来。 但现在她只能老老实实走在森林里,努力接近系统检测到的废弃装甲车。 找到车之后就能把崽提溜出来看看了。 空间虽好,她自己却是进不去的,崽因为不算活物才能进去,据系统所说,有了智力以后也不行了。 不过进化没那么容易,那一天也没那么快到。 如果是正常的年代,此时天应该已经亮了,就算那样走在森林里也够阴森的,更何况此时气候异常,阳光根本照不透厚重的迷障。 树荫如盖,黑沉沉的树影落在起伏的地面上,偶尔踩到什么,宣朝歌也没注意。 她一身装束都是从空间里取的,还算适合户外活动,歼击机上的武器也被她顺走了,虽然空间不自带武器,存储还是允许的。 宣朝歌被迫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越走越觉得这鬼地方绝不会有人想不开落脚。 系统:“这属于军方和雇佣兵的探索区域,危险性较强,在独立基地中,许多人通过在此类区域猎杀异兽的行为获利,维持生计。” “废弃的装甲车……”宣朝歌没说完,已经想到了。 系统肯定道:“所有人都遇难了。” 并且时间不久,官方还没来得及回收。 寻常时只要有一人还活着,都一定会把最重要的物资带回去。 装甲车是独立基地官方分配的制式,车身高大厚重,宣朝歌找到了掉落在不远处的钥匙,与隐约的血迹。 野外死物比活物多,异兽对生食分外感兴趣,权当换换口味。宣朝歌为了避开危险少生枝节,也不得不绕了很多弯路。 进入车里,宣朝歌终于松了口气,想着把崽弄出来透透气。 安置小丧尸的房间空荡荡。 她心里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但不觉得会有多严重。 片刻后她看见蹲在货架旁的身影,打量了一下,还行,知道找东西吃。 一箱火腿肠都被吃空了。 不过…… 她仔细一看,很快发现了不对,表情有点僵硬,问系统:“小丧尸吃了塑料会怎样?” 这崽怎么不会拆包装啊?! 第151章 不许咬人 系统:“没有大碍。” 宣朝歌松了口气。 她的意念返回现实,小丧尸同时出现在装甲车的车厢中,可能因为突然转换了环境,他蹲着的动作没变,却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宣朝歌蹲下来看他,他还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掌,不明白食物为什么不见了。 0944。 在原世界线,到后世的记载中,他一直是以这串数字为名。 宣朝歌捏了捏他的手,是孩童皮肤的细嫩触感,温度却冰冰凉凉,仿佛一种柔软无害的冷血动物。 小丧尸抬着漆黑水亮的眼眸看她,里面盈满无机质的茫然。 随后他张了张嘴,露出比寻常小孩尖利不少的乳牙,像一只幼小的狼崽一样咬向宣朝歌的手。 宣朝歌没有躲,另一只手的食指却点在他的额头上:“不许咬人。” 小丧尸早就觉得自己吃饱了。 他的脑袋顿了顿,没有坚持,只威胁地龇了龇牙。 作为能让众多丧尸臣服的高阶丧尸,他很努力地想震慑对方,模样却其实没有任何威慑力,就像一只太小的狼看起来和奶狗没什么区别。 而且他也不想伤害这个人。连异能都没打算用。 他待在这个人身边的时候感到安全,不是因为刚才吃到了很多食物,从被握住手开始,这种信任感就是他不明白的。 宣朝歌对他笑了笑,心里松了口气,心想f级异能还算有点用。 至少可以安抚住这只据说很有破坏力的小丧尸。 “以后你叫宣宁。”她盯着小孩的眼睛,认真地说,“乖乖跟着我,每天都有好吃的。” 在末世时期,安乐仿佛奢求,但宣朝歌还是希望他的未来安宁快乐。 装甲车的后舱宽敞,驾驶舱却狭小。 宣朝歌粗浅地学习了一下驾驶的方法,便亲自上手了。 森林中车辙的痕迹时隐时现,跟着系统的指引开了一会儿,宣朝歌还是把驾驶权交给了系统。只要不赶时间,系统驾驶车辆的算法就很正常。 宣宁坐在副驾驶座上,系着安全带一动不动。 宣朝歌看了他一眼,发觉他的手紧贴着皮质靠背,姿势异常而紧绷,就像被镣铐困着。 要想控制有s级异能的人,就算是个小孩,使用的手段也必定极尽残酷。 他习惯了受困,被安全带束缚着也以为动弹会受惩罚。 宣朝歌原本担心他不听话,现在又有点心疼,索性把他抱了过来,用带有疗愈能力的精神力接触他。 小孩眼睫浓密的眼眯了眯,像被顺毛的小动物。 “你要是会说话了,记得先叫我妈妈。”宣朝歌随口道。 小孩子第一句话就该叫妈妈。 这个崽能扮猪吃老虎干出那么大的事,宣朝歌现在也不敢小看他,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但还是先教了。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独立基地。”宣朝歌顿了顿,开始信口胡编,“要是以后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们是从东川基地外城来的。你爸是雇佣兵,前几年被异兽咬死了,抚恤金还没落到我们手里。” “我们活不下去,逃难到南境森林边的附属基地,前段时间基地被遗弃,转移时正好捡到了一辆车,能源只够到独立基地,我们来看看情况。” 宣宁窝在她怀里,原本漠然的小脸还是没什么表情,不过昏昏欲睡的模样终于不再紧绷。 宣朝歌打算让他先睡,不料过了一会儿,小孩反倒抬起眼看她,剔透的眼里满是清醒。 “怎么了?” 宣朝歌问他。 她猜测道:“还饿吗?” 不应该吧。那一箱火腿肠吃完,消不消化不说,没一会儿就饿也太离谱了。 要不是有空间,肯定养不起这么能吃的崽。 不料小孩听见她说话,脸又低了下去,靠回原本窝着的位置。 宣朝歌:…… 这是无论她说什么都当成睡前故事听啊。 南境森林虽然危险性高,但异兽也不是随处可见。因为曾经人类地盘的开发扩张,丛林中的动物本就不算多了,只是随便遇上一个攻击力太高的,对寻常佣兵团而言就是棘手的事。 装甲车行驶在森林里噪音很大,也并不平稳,小孩却很快睡着了。 开了一会儿,宣朝歌看见显示屏的地图上出现了明明灭灭的光点。 系统解释道:“那是同样来自独立基地的车。” 现在已经进入了南境森林较为外围的区域,距离独立基地的外城越来越近,执行任务的佣兵团也多了。 宣朝歌已经知道这辆车属于编号为2439的佣兵团,属于实力强横的类型,才敢深入南境森林腹地。不料这次诱捕一只精神系异兽,不小心引来了异兽群,在精神攻击的影响下,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屏幕上忽然跳出了请求通讯的提示,小半块屏幕都被象征紧急的红色覆盖了。 这是求援的通讯。 宣朝歌把通讯耳机戴上了,接通通讯,嘈杂的噪音顿时响起。 她不动声色地把音量调低了些,只听对方的声音仓促而焦急:“3759团请求援助。” “我们在d级的区域遇见了a级异兽群!原本只有几只变异猩猩,那些巨狼不知道哪里来的,把我们的子弹都吃了,怎么打都没用……” 有一会儿,他的声音隐没在背景的怒吼与炮弹声中,半晌只传来一句:“……它们在猎杀我们。” “知道了。”宣朝歌道。 系统道:“开始导航,全程计划用时五分钟。” 宣朝歌于是补充:“等五分钟。” 独立基地的外城鱼龙混杂,但需要有保荐人到场才能登记身份。 在那种地方,花钱帮人上黑户的都不是善茬。 原本她还在想去哪找人证明她的身份,现在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文学一二 第152章 进入外城 系统控制着装甲车向对方发来的坐标行驶,宣朝歌暂时把崽放回了空间的床上。 这次只是一小会儿,应该不至于睡醒跑出去乱吃东西。 异兽这个名字听着并不可怖,但只要亲眼见过,可能人都只会率先想到用和平时期的既有词汇形容它们。 怪物。 它们曾经是兽类,如今却只能依稀看出原本的形态。狼群以畸变的动物为食,覆盖皮肤的不是皮毛,而是鳞甲,绿莹莹的狼眼之中竖瞳仿佛蛇类,闪烁着择人而噬的寒光。 最高大的头狼体型竟与装甲车相当。 异兽的不同种群不应该存在协作,但宣朝歌想起2439团遇难的经过,总觉得这群狼可能就是那一群。他们想要杀的那一只精神系异兽必定不简单。 装甲车行驶到炮弹声起伏的区域附近。 巨狼扑在车身之上,利齿咬合撕扯一根炮筒,弹药在它口中炸响,爆发出血迹与明亮的火光。群狼的嘶吼与喘息响彻丛林,它脖颈一拧,将那看似牢不可破的武器扯了下来。 随后它被动地摔下车,却只滚了一圈,凶戾的眼神便再次锁定了目标。 装甲车的操纵台十分复杂,在如今的科技水平下,大多数人会选用自动瞄定功能,毕竟寻常人的操控能力还比不上机器。 宣朝歌调到高级模式,打算练练手,在足够的精神力辅助下,她计算弹道未必逊色于落后的算法。 系统却迫不及待似地道:“宿主需要打哪?” 也行。 宣朝歌:“瞄准它的眼睛。” 在接近战场之时,她与3759团的通讯已经接上了。 或许对方察觉到她的装甲车主炮扭转,提醒的声音带上些许焦灼:“普通榴弹没有用,我们试过……” 炮筒震响,弹药电光火石间击中了巨狼的右眼,炸开一阵血雾,焦黑的鳞甲之下霎时间暴露出模糊的血肉。 它后腿紧绷,立即奔向新的敌人,怒吼声却在新一轮炮击下戛然而止,巨大的身躯踉跄地跌倒在地上,再没有起来。 通讯频道中人声安静下来。 “就这么简单?”宣朝歌的声音有些诧异。 通讯频道对面,男人的声音十分虚弱:“您的异能是可以附着在外物上吗?” 宣朝歌看着显示屏中的场景,没有闲心回答。 此时群狼已经抛弃了毫无威胁的猎物,转而望向新的钢铁怪兽,森森的注视凝聚于装甲车上。 没接到指令,系统也不再动了。 无声对峙。 狼群在评估她是否黔驴技穷,亦或是需要花大代价才能战胜的对手。 宣朝歌垂下眼,精神力延展开,周围的场景如同微缩复刻在她脑海中。残损装甲车中的光芒微不足道,显然身处其中的人异能不强。巨狼还有六只,丝丝缕缕的光线自头狼的脑海蔓延自全身,令它映像就如巨大的牵线木偶一样。 这个世界异能的原理她并不清楚,但精神攻击与疗愈本就存在共通之处,本质都是入侵,只不过用意有所不同。 异兽可以通过吞食同类的晶核进化,变异猩猩同样具有精神系晶核。2439遇见的那只精神系异兽没有实际上的攻击力,但如果它恰好是狼群的猎物,或者根本是它自己控制了这一群狼呢。 狼捉不到能在树上活动的变异猩猩,便充当螳螂捕蝉身后的黄雀,在捕猎成功的人类背后捡现成的。 宣朝歌轻叩了叩操纵台的金属构造,精神力霎时覆盖了头狼脑中的控制源。 众人眼中,巨大的头狼倏忽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低吼声,甩了两下头,便退后了一步,带着群狼转身而去。 宣朝歌眯了眯眼,感受到脑海中的刺痛,心想还是勉强了一点。 受到精神疗愈异能的影响,她的力量偏向于温和。就算有意转化用途,她暂时也只能尝试控制而非攻击。 好在成功了。 猛兽奔跑声渐行渐远,隐没在昏暗的密林间。 “……怎么走了?” “被吓跑了吗?” 3759的通讯频道嘈杂起来,都是年轻人的声音。 远处装甲车的侧门打开,下来三个穿着迷彩作战服的人,绕过巨狼的尸体,跑向树根边的变异猩猩。 最初发起通讯的男声说道:“您好,我是3759团的副队任肯,队长已经重伤昏迷,按照规矩,我们这次猎得的五枚晶核会如数交给您。” 这是求援的规矩。 他们这次运气好得出奇,外围本来连有晶核的异兽都罕见,他们却居然遇见了攻击力不强的b级异兽,寻常狡诈的变异猩猩一只只撞上他们的枪口,几枪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现在看来,真相是慌不择路逃窜过来的。 变异猩猩一死,他们就被狼群包围了。装甲车的射程和精度有限,打不中要害,在它们嘴里就像小孩的玩具。 2439是他们求援距离中等级最高的,是有探索森林腹地权限的团队,其中必定有身负异能的强者,因此才能应对南境森林腹地的险情。 但两炮就把整群a级变异狼轰走,属实太轻松了。 “2439团已经遇险。这辆车是我捡到的。”宣朝歌轻描淡写道,“晶核我收了,那头狼给你们,帮我拿两个外城身份。” 任肯顿时惊了。 一时他不知道先遗憾2439的遇难,还是意外对方要给他们a级异兽的尸体。这价值比起五枚b级晶核有过之而无不及,换取两个身份更绰绰有余。 宣朝歌对那匹狼不感兴趣,毕竟如果像一般佣兵队一样拆下有价值的鳞甲堆在后舱,那气味绝对不好闻。 她不打算在别人面前暴露空间,返程时后舱还要留给崽睡觉。 交代完琐事,周围已经安静下来。她取了被子把联排的座椅垫软,放好枕头,把崽取出来抱到临时小床上,盖好被子。 系统在驾驶舱控制着行车,宣朝歌拿出一个背包,装了些食物进去,再塞了瓶牛奶。 不出意外,这辆车会被独立基地回收,所以她想了想,还是把队伍遗留的武器放进了空间里,枪则带在身边。 零零散散收拾了一通,车已经驶上了森林外围的车道,树木变得稀疏。 显示屏的视野中,铁灰色的高大城墙出现在了树林的尽头,遮掩着大片阴霾密布的天空。 第153章 异能测试 3759团私下讨论过,已经先入为主地认定宣朝歌有强悍的异能,不然绝无可能深入南境森林的腹地。 为了避免入城时遇见阻碍,佣兵团分派了一个成员来开车,以便到时候出示身份卡入城。 如果没有与居民同行,外来人入城的手续十分繁琐,甚至比给黑户登记正式身份更麻烦。 虽然早就知道接管2439团的是个在野外罕见的女人,但真见到宣朝歌,许擎还是愣了。 副驾驶座上,她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开车。” 许擎压着想要开通讯冲着队友大喊新发现的冲动,却只能令行禁止地开车。 此后她坐在一旁,视线再没有往驾驶座看过一眼,毫不担心他耍滑头,反倒是她抱着的小孩时不时看看他,面庞精致雪白,漆黑的眼瞳却让人无端心底发寒。 在生存空间受限以后,人类对环境的认知远远跟不上情况变异的速度。在深不可测的南境森林中,佣兵团遭遇意外是常事。 3759团将装甲车交还给物资处,再将受伤的队友送了医,一行人与宣朝歌磋商接下来的事。 宣朝歌带着宣宁,在佣兵聚集的餐厅内十分引人注目。 她显然并不属于这里。不仅因为相貌穿着,更因为她无意间流露出的气场。那样毫无紧张感的随意懒散,如果不是养尊处优的高层家眷,就只能是无需对危机四伏的外城心生任何警戒的强者。 要不是末世的异能崛起让许多人学会了不以貌取人,又认出了对她恭恭敬敬的任肯,只怕来惹事的人不会少。 3759团中,只有队长与副队长具有异能,这才一力把队伍拖上了b级评级。可惜对付由更高阶精神系异兽控制的a级异兽还是毫无还手之力。 独立基地对保荐人的资质有要求,首先需要具有异能,其次名额也有限,一般人不会轻易动用。 宣朝歌用了任肯的名额。 身份登记处位处处理政务的大楼中,占据了一整层,窗口却不多。衛鯹尛说 登记的手续很是繁琐,表格一份份地填,连负责录入的登记员都有些不耐烦。 独立基地在户籍上还算谨慎,如今纸张比曾经贵重,很多资料都用电子版本顶替,这方面却要求保留纸质档案。 许久才填完了,宣朝歌拿到两张尚未起效的身份卡,继续去检测录入其他资料。 她站起身,并没有转头,只听见大厅右侧隐约有一道殷勤的男声:“怎么劳驾您亲自来了。” 宣朝歌抱着小孩,自然地往检测处的方向走,模样从容,步调却比寻常快了些。 反倒是任肯见柜台后原本懒散的办事员全部谨慎坐正了,好奇地看向声源处。 胸牌标着职位的主任满面惶恐,招呼人来端茶送水,他问候的男人却制止道:“不必。” 在整个大厅中,除去任肯,穿着军制战服的只有他。 相同的制式,他没戴右臂上标注队伍编号的臂章徽标,但单看气场便远胜于常人。侧影高大精悍,仿佛深林之中择人而噬的猛兽。 他稍稍侧过脸,面容立体,眉骨与颧骨之上有着一道尚未痊愈的疤痕,险之又险避开了眼睛,模样更显现出几分阴郁而英俊的凶相。 “按规矩办。” 漠然说完,他走向柜台前,将手中的两张身份卡放下。 场景莫名显得沉重。 他面前是身份销毁处。 宣朝歌原本用精神力观察着周围,在察觉到这人进来的时候倏忽有些危机感,险之又险地收回了刺探,这才没引起他的注意。 走在前往异能检测处的走廊上,任肯摇着头感慨道:“这世道太险了,s级也斗不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s级?”宣朝歌随口道。 “我以前碰巧见过他的队友在任务厅刷卡,队伍没有等级。我们这些人混久了,都知道没有标等级的才是传说中的s级,代号都是隐藏的。但这么低调,估计是军方的人。” 说完,任肯终于忍不住问:“您的异能……是a级?” 这当然是往高里猜的。 能斗过a级异兽的未必是a级异能,那样的强手一经发现便会被招揽,只会在外城落脚,不会久待。即便有权深入南境森林的2439也不过是c级异能者组成的小队。 但宣朝歌来历不明,还能震慑异兽群,但原因不明。他猜测大概是对方的武器操纵水平极高的原因,异能在其次,b级顶天了。 宣朝歌看他一眼:“f级。” 任肯笑了:“您真是幽默。” 宣朝歌:…… 她不再辩解,反正一测就知道了。 为了避免崽的天赋太惊世骇俗引起人的注意,宣朝歌提前交代过宣宁并没有异能。 她站入检测舱中,过了一会儿,舱门自动打开,她便走了出去。 小孩立刻走了上来,定定地看着她,直到她主动伸手去牵他的手,他才恢复了惯常走神一样的表情。 任肯看着她,嘴角抽搐:“您真是太谦虚了。” 宣朝歌知道受到自己灵魂的影响,这具身体的精神力有所上升,异能等级可能也会提高。 但提高多少也说不准。 她有意隐藏自己的精神力,等级应该不会太高才对。 工作人员取出报告单和身份卡,表情却已经和他们进门时全然不同,恭恭敬敬地交给她。 a级。精神系。 宣朝歌:…… “您的孩子真的不需要测试吗?”工作人员好意道,“有的孩子出生时没觉醒异能,某年体检时忽然就有了。” 异能者在基地中会受到许多优待,无论是物资还是权限。少有人做刻意隐藏这样的事。 宣朝歌摇摇头,佯装遗憾:“他爸没有异能,不用试了。” 异能强度并不能遗传,基因只像是一张入场券。孩子的天资不由父母决定,仿佛平庸是寻常,天才是祖上人品爆发。 但没有就是没有。只要有一方基因是普通人,后代有异能的概率就极低。 她被测出a级已经是意外,如果被独立基地发现了s级异能的小孩,那想要低调就难了。 第154章 崽谋杀勺子未遂 异能检测过后,剩下的流程顺利了许多,负责登记的人员一刷宣朝歌的身份卡,就知道了她的异能等级,连讲解都详细了。 本来有些选项还要由任肯来解释,现在也不用了。 对于正式公民,基地会随机分配住宅。 因为是新居民,宣朝歌分到的住处位于普通异能者的区域,比最弱势的群体好,但也没太大不同。 末世中的大多数人怀着朝生暮死的心情,赚多花多,赚少花少,住太大的房子也没意思,反正死了就是别人的。因此都得过且过地住在基地分配的房子里。 分配到的公寓地址是一串字母与数字混杂的编号,位于住宅区中。外城很大,但地址非常好找,只要循着编号乘坐正确的交通工具,再跟着路标走,不久就到了。 宣朝歌婉拒了任肯的带路,此时和崽两个人站在门前刷身份卡,莫名其妙真有点回家的感觉。 一室一厅收拾得很干净,也有可能是里面除了必要设施什么也没有的原因。 厨房是开放式的。宣朝歌不由回想起今天在餐厅吃到的食物,原本对自己的厨艺没信心,现在也有了。 崽非常嫌弃中午饭。虽然小丧尸可能没有准时吃饭的需求,但他每次吃到喜欢的东西都好像会变得高兴一点,宣朝歌还是思考起了晚饭的事。 没有头绪。 算了。 宣朝歌从空间里取了两盒自热米饭出来。 她出去楼道里接了热水回来泡饭,香气很快弥漫在房间里。 小孩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塑料盒,想伸手去拿。 宣朝歌赶紧捉住了他的手,开了一罐牛奶给他喝。 还不能用吸管,不然他会把吸管先吃了。 只要味道好,崽还真不挑食,不管是牛奶味的吸管还是带着糖粉的包装纸都能一口吞掉。 “这个不能吃。”宣朝歌拿着勺子告诉他。 宣朝歌把勺子放到小孩嘴边,他张开嘴立刻要咬,被宣朝歌捏住了脸。 勺子挪开了。 男孩盯着勺子,又小又白的尖牙露了出来,可惜脸软软的,一点也不凶。 宣朝歌努力向他传达了“坐好别动”的意思后,饭已经好了,晶莹剔透的米粒上撒着着肉粒,非常诱人。 她对自己精准的加热水手法很满意,把调味料拌匀了,吃了一勺给小孩看。 宣宁睁大眼看她,眼神呆呆的。 宣朝歌莫名其妙有种欺负小孩的感觉。 吃了几口,等他看清楚了一直完整的勺子,宣朝歌才换了一碗给他喂。衛鯹尛说 第一口,宣朝歌就心想要完。 勺子卒,死于被崽嚼了。 她无奈地抽了抽手,居然没把勺子拿出来。 直到小孩迟疑地松了口,她才见到了受伤不算太重的塑料勺。 崽继续闷闷不乐地嚼嘴里的饭。 但没有不开心太久,又看向了桌面上的塑料饭盒,等待第二口。 他的神情好像若有所思,宣朝歌担心他一时激动又上手,赶紧又喂了一口。 这次宣宁知道吃的会一直有,不再执着于多一口塑料,喂得十分顺利。 只要管好他的嘴,养这只崽分外省心,安静又不会乱跑,只要他能明白的事,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宣朝歌打算让他像正常小孩一样长大,等进化出智力就可以上学交朋友。 独立基地之所以孤立于其他联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立场,不同于其他地方,此地对丧尸病毒的审查并不严格。许多年后,其他基地才敢相信与病毒共生的基地能存续这样久。 严格来说,宣宁也是被感染的人类,不过他的基因异化比例极高,令他的特征更倾向于丧尸。 在独立基地的环境下,他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而非离群索居。 据系统的资料显示,如果没有被吵醒,小丧尸的睡眠时间可以非常长。 说话哄宣宁睡着以后,宣朝歌小心翼翼地关上卧室门,到浴室洗漱。 她脱去上衣,扭头时无意间看见镜子中自己的背影。 肤色泛着没见过光的白,比起小丧尸也没健康多少。 这个世界中的人看见她时,表现得会有些惊讶。宣朝歌大概知道原因。这具身体的长相并不太符合末世中自然人的标准,毕竟是人造人,本身略显病态荏弱的相貌和适宜存活在野外的类型全无关系。 她瘦削的肩胛骨上隐约可以看见仿佛从血肉里生出的淡红色编号。那甚至不是印在表皮上的刺青,而是深入骨肉的留色剂,除非剜肉刮骨无法抹去。 宣朝歌好奇地多看了两眼,系统却问道:“需要消除宿主身体上的留色剂吗?” 宣朝歌:“消吧。” 系统:“进行中,请稍候。” 洗完澡后再看,留色剂已经消失了。 如果不是小丧尸崽,宣朝歌和中心基地再没有干系。 宣朝歌走出浴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出变异猩猩的晶核观察。 不规律的棱角硌在她的掌心,泛着金属般的冷意,微弱的白光流转其间,她能隐约感受到其中力量在往外逸散。 晶核对于寻常人类来说没有用,佣兵队都是拿来向官方换取积点用以生活的。虽然力量散失的速度很慢,官方却有专门的存储箱,用来保存还未处理转化为可用能源的晶核。 她在心里叫了声系统,随后便感受到晶核微微颤动,隐约的灵流通过相触的位置涌入她掌心,融在她调用的精神力之中,汇入脑海。 不多时,晶核中的光芒熄灭了。 宣朝歌扫了身边一眼,没看见任何活物,只能放弃了试验的念头。 别说动物了,连植物也没有。 末世之中,生活在寻常土壤中的植物都有害,因此生活着大量人类的基地中罕见植物的影子,除了用于种植作物的温室中有净化过的土壤,养无用的花草是内城少数高层人的消遣。 晶核力量流失了也是浪费,宣朝歌索性把剩下的晶核全用了。 她先前向基地交了一个晶核,已经足够基础花销,至于寻常人开销的大头,生活物资,她根本不用花费任何通用货币。 不用被迫打工也是有空间的好处。 而且崽还能过上宽裕的生活。 不仅基地里卖的东西她有,没得卖的她也有,除了销毁垃圾需要费点劲,其他时间过得简直是咸鱼躺平的生活。 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宣朝歌除了闲暇时思考让崽进化的事,其次就是教会了他正常人的行为。不要乱咬东西,也不能使用异能。 她很有耐心,好在宣宁最初的迟钝似乎源于从未与任何人交流过,一旦习惯了学习,本能便足够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还是不会说话,不过在旁人看来已经不再怪异,顶多是个内向点的小孩子。 第155章 能分到学区房吗? 三个月后。 物资处。 “李队长这么快又来换积点了。” 工作人员的语气略带诧异,他面前的佣兵则淡淡笑了一下:“是啊。” 3759只是b级佣兵团,带回外城兑换的物资却比很多a级团品质都要高。 核查员登记过后,将积点划入了队长的账户,李西城拿起身份卡,带着队友们离开,前往大厅中的圈存机转账。 宽阔的大厅中穿着各异的身影往来,有普通人,也有穿着战服的佣兵。 他的目光落在厅边的休息区,一个纤细的人影正坐在沙发上支着下巴发呆。 她身着军制战服,短发微鬈,脸庞精致白皙,泛着细雪一般冰冷脆弱的意味。 如果不是知晓内情,没人能猜出这是让b级佣兵团压下a级的幕后强手。 “队长!”她身边的佣兵挥了挥手。 李西城只能无奈地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别吵。 宣朝歌听见动静,站了起来。 看来这次提交物资的过程顺利,可以走了。 “大神你真的不理会内城高级队伍的招揽吗?”许擎守在她身边,见她发完呆终于敢说话了,心情复杂道,“又有势力联系不到您,找到队长当说客了。” 虽然异能者的资料不容许暴露,但在外城混的队伍,多少都对彼此心中有数。3759业绩暴涨,无疑是新队员的功劳。 就算不知道宣朝歌的异能确切是什么又有多强,还是有许多势力的耳目闻风而动。 更多的话,他们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什么钱啊权的,这位大佬好像都不在意,一句“没必要”就打发了。 有大佬带队是很爽,什么级别的异兽,只要遇上了就能解决。宣朝歌除了留下精神系的晶核,其余都任由他们分,但他们也不好意思真的全分了,一般都兑换完以后再转一份积点给她。 即便这样,所有人的生活还是比以前轻松了很多。 堪称没有压力。 但他们总觉得这位不应该在外城久留。 假如她成为大人物,他们这些小佣兵也算与有荣焉了。 宣朝歌需要的积点本就不多,为了避免在别人眼里像个从不消费的怪物,才会买些必要的食物。 很多琐事都有这队人帮她解决,也是省事。 “你说高级队是做什么的?”宣朝歌随口道。 “呃,探索城区。”许擎道。 城区是人类文明的遗留,其中残存的资料或设备都是各大基地视为重中之重的战略物资,但也是丧尸的聚集地,最容易感染病毒的地方。 说到这里,许擎的嘴停不下来了,语气十分向往:“我有个内城的朋友说,他邻居在城区搬设备的时候顺手从地上捡了个硬盘,和基地具体换了多少他不知道,反正从那以后没见过那人出城了,日子还过得有钱滋润得很,真好啊。” 宣朝歌耐心道:“我现在也可以不出城。” 她对有钱的生活没那么感兴趣。 更何况她要太多积点没用,晶核却还算有用。基地不出售晶核,就算买晶核,也要在外城才有交易市场。 许擎:…… 也是。 回到家,宣朝歌让崽从空间里出来了。 她出城向来速战速决,不像一般队伍待到物资消耗的极限期离开,就是为了尽量卡在宣宁睡觉的时间解决。 佣兵队好奇她怎么敢把小孩一个人放家里,也不找人照看。宣朝歌当然不会暴露空间,就只能面不改色地当了渣妈。 宣宁也在别人眼里成了自理能力极强的崽。 他习惯了转换空间的感觉,忽然坐到了客厅沙发上也没觉得奇怪,小手里攥着个发亮的东西,好奇地划来划去。 宣朝歌挑起眉,好在他打不开锁屏,没乱发出去什么东西。 宣朝歌不常用通讯器,很多势力知道了她的通讯号也是徒劳。 既然被崽翻了出来,她就拿了个酸奶和他交换了通讯器,顺便看了看信息。屏幕上的消息与未接来电很多,划下去一连串问候,都是来自势力或团队的招揽。 她一目十行地看着,忽然间手指顿了顿,往回翻了一段,目光定在一条信息上。 其他的消息多出自个人通讯号,号码后附带着名字。 而这条信息的上方并没有任何可供辨识的号码,仅有“军区a”三个字。 她等的消息来得比她想象中早。 她还以为军区的观察期会更长一些。 作为a级精神系异能者也有好处。 进入独立基地后,宣朝歌通过系统了解到一桩较为隐秘的规律,军方招揽a级异能者的条件严苛,对于精神系异能却大开方便之门,b级异能者都有机会进入内城核心军事a区。 像宣朝歌这样来路不明的,本来不符合标准,但他们开放给精神系的职位无关高密级任务,仅是薪水丰厚而已。 如果碰巧没有攻击力,在末世中拥有这样的工作不失为一件好事。 至于宣朝歌,恰好也要接近核心区,才能更好把握独立基地研究的动向。 军区的通讯电话仅能通过这条来信回拨,宣朝歌打了过去。 对方没对她的消息迟滞产生任何疑问,交代过后续安排后,反而问她有什么需求。 宣朝歌谨慎地问道:“编外人员能分到a区的学区房吗?” 据她了解,这个地方的学区按分配的住宅划分,a区权贵众多,不像外城这样容易空出失去主人的房子,万一分到远的学区就麻烦了。 对面:…… “可以的。” 第156章 她自己都难脱罪 军区的办事效率很高,接到她的回电后,立刻将今晚接人的时间地点以信息方式通知了。 换言之,她要在晚上前完成离开前的所有准备。 公寓里的物品没什么要带的,她全部放进空间反而有让人看见空房起疑心的可能。 宣朝歌环顾着这个住了三个月的地方,顺手拨了任肯的通讯号。 一方面是告知,另一方面也是询问收购的进展。 在她的授意下,3759一直留意着精神系晶核的交易,如果对方循着求购找上门,或者碰巧遇上,就以比基地略高的价格收购。 这次倒是奇怪,不仅没接通,连回信也没有。 往常只有她不喜欢用通讯器,这些原住民不仅靠通讯器交流,闲暇时还常用这东西打游戏,根本不可能离手。 她挂断电话,才发现刚才被军区通话屏蔽的号码打了进来。 是李西城。 - “嘀嘀——嘀嘀——” 审讯室中,通讯器响起,被一只手按着侧面开关键关机了。 身着制服的警员拿起通讯器,将没收的杂物一同塞进密封袋里封上。 另一名警官扬了扬手里的资料,强调道:“……你触犯了反间谍法,收购大量晶核的交易记录都在这了。你收购晶核的用途到底是什么?” 佣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在基地生活了二十五年,从没有听过自由交易会触犯什么。” 这样油盐不进的对话已经重复多次,警官丧失了耐心,厉声呵斥道:“在我们面前你没资格隐瞒,举报的人说了,你们从新队员加入开始才收购晶核。她的来路你清不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单面玻璃外,一个穿着常服的年轻人紧皱眉头:“他不肯认罪,你们就没有有用的手段?” 肩上标着高级警衔的警督讪讪道:“任肯是异能者,如果逼供被他宣扬出去,我们就都不用干了。” “怪就怪他带了不识抬举的人回来。森林外围那么多异兽,全被他们杀了,别人靠什么吃饭?” 年轻人看向他,轻描淡写道,“听说他们带回过没来得及回收的装甲车……要你觉得,谋杀罪怎么样?” 3759团几个月前把原本在南境森林深处的高级队装甲车开了回来,2439回传的任务录像已经证实了他们并没有嫌疑。 “那录像……” “删了。”年轻人说完,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印着数字的卡片,放到警官手里。 塑料卡中央镶嵌着芯片,印刻着基地徽章标识。 这是基地中罕见的不记名积点卡,办理的条件极其严苛,通常出现在灰色地带的交易场合,只能使用一次。 警官迅速地瞥了一眼金额,心中一惊:“是,是。” 这人是招惹了什么大人物。 他们的局长亲自过问就算了,还一出手就是这样的大手笔。 “尽快去办。”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审讯室。 离开警务大楼,年轻人坐进了候在门前的轿车中。司机恭敬道:“赵老大。” 赵亦问道:“通知他的队友了?” “通知了。任肯的父母一接到通讯,立刻打给了李西城。他们肯定会向靠山求助。” 赵亦摇头笑了笑:“谋杀罪,不是杀几只异兽的事,她自己都难脱罪,怎么帮得上忙。” 只能与他们交换。 她的自由换几条人命,也差不多值了。 这世道杀人不罕见,不过从法律层面,倘若认定一人杀害了一个佣兵团的异能者,这便是要面临死刑的重罪。 在这外城中,脱罪和定罪都由他们说得算,人命还没有一张卡贵。 “如果她还是不从?”司机好奇道。 赵亦思量了一下上峰的性情,眯了眯眼:“那就顺其自然吧。” 不过都死到临头了,哪还有坚持呢。 异能多强都只能沦为那位的玩物。 一小时后。 外城c区警务大楼。 “怎么会是谋杀罪?”李西城瞪大眼,咬牙切齿道,“我们交回装甲车的时候确认过2439队是意外死亡,任务录像呢?他们早死了你们不知道吗?” “没有录像。” 无论他说什么,回复都只有这一句。 “建议两位配合调查。” 警员警告道:“你们的副队长是异能者,别人不是,我们有权力对过分恶劣的嫌犯使用迫不得已的手段……比如当场击毙。” 李西城两步走了上去,警员想躲,却避不开异能者的速度,只得被拽住了领口。 佣兵恶狠狠地喝问道:“你们做什么了?” “先关心你们自己吧。”警员强装镇定地推他,推不开。 他看着原本在他们眼里地位高于寻常人的异能者变成了阶下囚,即便知道里面有鬼,依旧义正词严:“证据确凿,不要顽抗了。” “……你当我们洪盟没人吗?谁搞的鬼,不说到时候连着你一起清算!” 李西城虽然自立门户,但并非没有靠山。洪盟招揽不了宣朝歌,他与任肯二人却都在组织的庇佑下。 警员却丝毫不愤怒,怜悯地摇摇头:“你们得罪了内城的人。” 李西城的脸色霎时变了变:“谁?” 警员自知失言,不再说话了,迅速用限制异能的手铐锁住李西城的手腕。对方太过震惊,竟然没有反抗。 宣朝歌靠系统得知了警局里的事情始末,一时不明白这事的动机。杀光异兽肯定是无稽之谈,那硬要陷害只能说明对方有毛病了。 另一名警员靠近了宣朝歌,将她的手腕拷住。 她垂眼看了下腕间的金属手铐,在警员想要扼住她时往旁退了一步。 警员正想接近,却倏忽察觉到有什么冰凉坚硬的铁器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身边明明没有别人。 他睁大眼,僵硬地偏转过头,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瞪着他的脑侧。 “咔哒。” 没有任何人触碰他的配枪,那把枪却自行悬空抵在他脑侧,不紧不慢地上了膛。 “你……” 所有人震撼地望向宣朝歌。 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有a级精神系异能。 但怎么会强到这样惊世骇俗的地步? 虽然基地中没有活物,但宣朝歌在这几个月已经学会了用精神力控制寻常物件,手铐的抑制强度不够,削弱了她的精神力,却不能全然遏制。 “住手!” “你这是……袭警。” 宣朝歌漠然道:“已经犯谋杀罪了,还差袭警吗?” 见一众警员严阵以待,她反倒挑了挑唇角,枪支瞬间掉落在地上,声响在安静的走廊间分外明显。 “要杀也是我杀的,他们没那么大的本事。”宣朝歌的语气好像浑然不在意,也无意反抗,“别对普通人搞什么小动作。” 这只是警告。 既然他们要逼她认罪,那就先认下。不然怎么知道背后的人想玩什么。 第157章 这些事被军区撞见会怎样? 系统:“需要恢复2439的任务录像吗?” 宣朝歌:等等。 现在恢复也没用,对方也不是来伸张正义的。 她出门前把宣宁带上了,此时警局怎样安排都没有后顾之忧。 牢房简陋狭小,靠近走廊入口,她却知道这片区域都空荡荡,仿佛有意把她和别人隔离开。 可能是特意为她准备的,这里除了焊死在地上的床以外没有任何布置。她坐到床上,顺手摸了摸口袋,从空间里拿了颗糖塞进嘴里。 有了手铐的抑制,她反倒有些新奇的感觉,精神力延展不了太远,很快逼近了极限,运转不由自主加快。而她脑中并没有丝毫痛楚,就像一种没有任何副作用的锻炼方式。 不知不觉就过了几小时。 系统提示道:“有人靠近。” 宣朝歌刚又没忍住吃了一颗,把糖纸塞回了口袋里。 系统:“是来自内城洪盟的赵亦,和警局勾结的人。” 得知赵亦靠近牢房的瞬间,宣朝歌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她不动声色地望向打开的房门,把硬糖咬碎了。 赵亦眉头一跳:“你在吃什么?” “没什么,从家里带的糖。” “李西城的求援我们已经收到了,洪盟不是不能救你们。”赵亦慢条斯理道,等待着对方或戒备或谨慎的神情。 不料宣朝歌神色淡淡,只问道:“你确定任务录像删干净了吗?” 赵亦微眯起眼,嗤笑道:“什么录像,你们杀人的录像?” “李西城是我们洪盟的人,我们是会护着。”他自顾自说着,“但你的选择也至关重要,只要你选了加入我们,一切都不是问题,别说杀个小佣兵团,外城这些人都是蝼蚁罢了。” 他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监牢中,理所当然而放肆,眼中满是狂热的自得,紧盯着宣朝歌。 宣朝歌厌恶地皱了皱眉。 “为什么一定是我?” “你的异能是a级。”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秘密。 “有a级异能的不止我一个。”宣朝歌说。 如果每一个高手洪盟都要以这样的方式招揽,那未免太下作了。这并不是正常的收买人心。 宣朝歌只担心对方是为了其他的事。 比如和中心基地有关系,或者是为了丧尸崽。 那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能离开。 “有意思。”赵亦反而笑了,“聪明人,我们的大哥看上了你。” 宣朝歌的眼神略显诡异,松了口气。 赵亦以为她要妥协了,笑意顿时真心了几分。 却听她道:“我不答应。” 赵亦的笑僵在嘴角。 不识好歹。 “你不在乎别人的命吗?他们被关了这么久,可没供出你来。”赵亦冷冷道,“如果不能把你带回去,我没理由浪费资源为你们翻案。” 宣朝歌意味不明地沉默了十几秒。 赵亦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你们洪盟。”宣朝歌慢条斯理问道,“在内城一手遮天吗?” “军区不计算在内,内城还有几个势力与我们争斗,不足为惧。” 说到这些大有可吹嘘的地方。赵亦侃侃而谈。 末了,宣朝歌又问道:“干涉司法的事你们常做?” 赵亦以为她不放心,笃定道:“这点小事算什么?算是你们好运在外城c区,我们洪盟说一不二。” 宣朝歌的语气却略显担心:“你这样说话,不担心这里有监控记下?” “监控又怎样?能删一次,就能删第二次。”赵亦不耐道,“你到底还有多少问题,能不能给个准话。” “最后一个。”宣朝歌问,“这些事被军区撞见会怎样?” 那就是难以应付的大麻烦了。 赵亦愣了愣,半晌大笑起来:“怎么可能?” 宣朝歌也冲他笑了笑:“再见。” 她这样笑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本来清冷的眉眼也柔和下来。赵亦一直知道盟主只看了照片就对她有所留意的理由,此时感受则更真切了些。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因此心生寒意。 或许是错觉。 “你好好考虑。” 赵亦仓促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他走出门,没看见自己的下属,只察觉到右侧的灯光被遮挡,蓦然扭头。 一阵大力踹在他的腰腹,他连躲闪的念头都没来得及升起,将近一百八十斤的身体就忽然横飞出去,狠狠撞在墙上。 “谁?!” 赵亦痛得眼前模糊,好不容易看清面前的人,一时以为自己在做梦。 还是噩梦。 世界上有预言异能吗?没有吧。 面前的人不多,只有三个,但个个穿着深黑色的军装,看着他的眼神就如出了鞘的刀剑般肃杀不善。 为首的那人穿着军靴的右脚才踏到地上,赵亦看着又错觉自己被踹到的部位剧痛,腰骨是不是折了。 军区的人怎么会来? “洪盟。”其中一人低声道。 另一名副官摇摇头:“几年没回过外城,居然变成了这样。” 赵亦浑身一抖,语无伦次:“和……和别人没关系,都是我自作主张。”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宣朝歌问话的用意,可惜已经晚了。 - “你胆子太大了,也不先联系我们。” 负责接宣朝歌的军官长相温和,话也挺多:“要不是我们动了……较高的权限,还真查不到你在哪。但凡被判定失约,军区收回聘用机会,就很难下发第二次了。” 在旁人眼里,她的异能是不错,但一经警局上报,很快就会有高于她实力的人来控制她。在这样复杂的地方,光靠蛮力寻求公道很难。 宣朝歌考虑的当然是别的。 如果对方是为了她和中心基地的事而来,牵扯到军区只会更麻烦。 她心里这样想,表面上只有些无奈地笑笑:“他们把通讯器收了。” 第158章 说句话给我听一下 此前宣朝歌隐约注意到牢房外有三人,另外两个人的军装上都没有军衔标识。霍启南已经是上校,却由他来处理这些琐事,可见其他人军衔只会更高。 事实上,让上校来接个新员工也够奇怪的。 这人没什么架子,反倒像对流程得心应手,不紧不慢道:“你也算因祸得福了。如果今天需要时间休整,你可以自主决定,明天内随时联系通讯员便可。” “经军区人员评估,你将享有a级待遇,相应条件在评估结果审核过后会有高层与你沟通。” “评估?” “是。本来应该另行安排,既然我们来了,顺路提交上去也合规。”霍启南道,“精神力外化控物的情况很少见,检测结果却显示你的异能偏重疗愈方向,这是为什么?” 宣朝歌摇摇头,一副同样迷惑的神情:“我也是不久前才做到。” 异能出现在世间还没多少年头,自诞生那刻起就打破了人类认知,时至今日,也没人敢说看透了其中冰山一角。 她的神情十分自然,看向聚集的人群,顺理成章地问:“我的队友呢?” “已经暂时由军方安置,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全。”文学一二 霍启南接过警察递来的钥匙,帮她打开了手铐。 看着银光闪闪的手铐,宣朝歌犹豫片刻,心想不问白不问,索性道:“这个能送我吗?” 一离开手铐,她的精神力运行又缓慢下来,就像没有事物能惊动的死水。 用进废退,在异能上也是一样的。宣朝歌好不容易吸收大量晶核增强的强度,因为用不上就减弱也太可惜了。 “进了警局也要带纪念品走吗?”上校的眼神颇诧异。 怎么和逛街似的。 宣朝歌没笑,一本正经道:“听说基地军区会提供异能训练的资源,这样的限制异能的装备也应该有吧。” 不过这手铐是缉拿异能者用的,正常不供给就职于研究所的人。 霍启南看着像一个守规矩的人,闻言却随意地将手铐递给她:“行,你拿着吧。” 军方提供是一回事,随手送人就属于个人行为了。不过以他的地位,不至于这样的权限也没有。 能够限制a级异能的手铐造价不菲,旁边的警员欲言又止。但此时警局已经被军方接管,半晌他还是缄口不言了。 宣朝歌还真带着纪念品离开了警局。 走出大门,霍启南指了一辆军车说会送她回去,便被人叫走了。 接送是出于安全考虑,就算宣朝歌觉得不需要,也只能表现得中庸一些。 车旁站着一位军官,正是出现在牢房外的其中一人,面容冷肃,冲她微点了点头。 宣朝歌和他打过招呼,坐进副驾驶座。 宣朝歌对后座上的人多留了几分意,这是她第二次遇见他。 上次是在身份销毁处。 看来是这伙人的老大了。 把作战服换成军装,他周身那股桀骜不驯的气场反倒收敛了。面容上的伤疤不复存在,轮廓俊美无暇,坐在车中的模样就像和平时代的世家少爷。 他一眼扫过来,黑浓的眼睫衬着沉郁的眸色,宣朝歌又知道了那股漫不经心的内敛只是错觉。这并不是好应付的人。 先前在牢房中,她的精神力受限制,如果不是有系统提醒,险些没察觉这几个人到来。 赵亦也算个高手,然而连这几个人的行踪也发现不了。一墙之隔,如果不是存在巨大的实力差距,绝不至于如此。 “这人除了佣兵还有什么身份?”宣朝歌在心里问系统。 系统:“检测中……荣彻,少将军衔,s级佣兵团首领。其余未知。” 未知。 宣朝歌更喜欢掌控之内的东西,人也是一样。 好在军区很大,研究所与密级更高的区域有所分隔。这类高级佣兵更是常年混迹基地外,不出意外根本见不到第三面。 为了避免引起对方警觉,宣朝歌没动用精神力,光以肉眼观察着返程时周围的情况。 军车行驶得飞快,越过一辆辆行车,她的目光落在后视镜中时隐时现的车影上,潋滟的眸光微动了动。 外城真是不太平。 不过对方也是真的不敢妄动。 军车开到公寓前的道路边,宣朝歌下了车。 有了军方辅助,她料理外城的事宜只用了半天,次日下午就坐上了前往内城的列车。 外城人进入内城的手续繁琐,但有接待人员在,宣朝歌牵着宣宁一路毫无阻碍,日落以前就到了a军区九号大院的七栋。 这个位置不可说不好,距离宣朝歌就职的研究所很近,最重要的是绝对属于最优越的学区范围。 从小到大上学都不用愁了,学校近到宣宁可以睡懒觉,还能没事就回家吃顿饭。 分配到的楼层也不算高,七楼,如果发生意外,能力够强的异能者可以直接跳下去。 大概是为了防御考虑,房屋的窗口设计得很小。 宣宁来到新环境似乎下意识有所不安,牵着她的手攥得很紧,站在她身边,仰视着上方的窗口,宣朝歌便把他抱了起来。 他扶着玻璃望窗外,漆黑清澈的大眼睛被光照得透亮。不知道为什么,宣朝歌觉得他好像有点好奇。 这是许多a级异能者的聚集地,宣朝歌没法像以前那样随时随地用精神力护着他,只能想办法让他身上的伪装更周全些。 宣宁差不多四岁,是可以上幼儿园的年纪。宣朝歌没想那么早让他融入人群,但要提早规划相关的事情了。 注视着小孩清亮的眼神,就算系统还没有肯定他具有智力,宣朝歌主观上还是判定他比以前懂事了不少。 “想出去玩吗?”宣朝歌问他。 男孩没有转头,脸贴在了玻璃窗上继续看窗外,就像小仓鼠懒洋洋瘫成鼠饼似的。 “说句话给我听一下。” 宣朝歌戳戳他的侧脸。 他当然不会说话,只是这个样子又安静又软,宣朝歌都想逗他。 戳一下,他不理。 两下。 戳第三下的时候,他倏忽转过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宣朝歌。 他张了张嘴。宣朝歌以为他要咬人了,却听见小孩子很轻的声音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词。 第159章 警告,房屋内出现入侵者 半晌,宣宁转回头去,宣朝歌还愣着。 宣朝歌问系统:他说话了? 系统:“严格来说,他发出了类似于语言的音节。” 系统:“近似‘嘛’的发音。” 系统的复述十分机械,宣朝歌仍然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如果她愿意做一个会放水的裁判,这应该算是崽第一次叫妈妈了。 宣朝歌没忍住第无数次问系统:“你确定他没有智力?” 不会也被这只喜欢扮猪吃老虎的崽骗了吧。 没道理啊。 系统坚定地解释:“只是条件反射,和鹦鹉学舌的原理相似。” 宣朝歌:我不信。 系统:…… 不管怎样,宣朝歌已经够高兴了,精致的桃花眼中满是笑意,越看崽越喜欢,没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小丧尸的脸冰冰凉凉的,被亲了才扭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又“嘛”了一声。 难道条件反射是戳脸? 宣朝歌好奇地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脸,他无动于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看着宣朝歌。 还时灵时不灵的。 “既然学会说话了,我们再定一个小目标吧。” 宣朝歌武断地肯定了崽的进步,认真地看着他,随后牵起他的小手,精神力试探地触碰到流转在他体内的力量。 宣宁的模样可爱,但只要对他异能略有了解的人都知道那不过是表象。他体内的异能被中心基地命名为“灭亡”,独立于传统五行,却又并非纯粹的精神系。 宣朝歌的精神力触碰到深灰色的灵流,就算在强度上有优势,仍在缓慢地被侵蚀着。这还是因为宣宁没有反抗意愿,并没有激起太大的动静。 如果是不相熟的异能者之间,这样的信任几乎是痴心妄想。没人会安心把要害摊开在别人面前。 侵蚀倒没关系,补上就是了。宣朝歌在心里松了口气,引着死气浓重的力量谨慎地运行。 因为体质变异,这样令人胆寒的力量对小孩看似孱弱的躯体毫无损伤,反而因为宣朝歌的有意引导,运转的异能将他的体温逐渐调整到了人体最适应的范畴。 过了几分钟,他的手也变暖了。 “学会了吗?”宣朝歌期待地问他。 她仔细观察着,发现小孩的表情虽然有些茫然,却没有难受的意思,体温过了一会儿也没降下来,应该是会了。 就算是无意识的记忆也好,反正没有坏处。 她松开小孩的手,想了想,给他喂了一颗糖当做奖励。 又轻轻按着他的小脑袋点了两下头,告诉他:“学会了可以这样点点头。” 宣宁好像并不明白,抬起眼看她。 宣朝歌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微微笑了笑,而后感觉到小孩漆黑柔软的短发在她掌心蹭了蹭。 小丧尸有了体温,好处不仅有更像人,连抱着的手感都更好了。 如果冬天觉得冷,还可以用来暖手。 宣朝歌开始在研究所定时打卡上班。 军区招揽归招揽,实际上让她做的事远远值不上发下来的丰厚薪水。 作为一个没有学术背景的研究员助理,她除了动用精神力为一些奇怪的机械充能以外,没有遇上任何事。 宣朝歌完成工作轻松,有的同事便把多余的工作推给她。不过她倒不介意这点,反正研究所不加班,她的精神力强度远胜于别人,边发呆边做也效率极高,每天到点就打卡下班还是做得最多的。 以她的级别,能接触到的物品密级都不高,大多看着像是从大型机械拆下来的储能部分。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宣朝歌还挺新奇。据她所知,至少以科技水平闻名的中心基地都没有这样的器械。 能做到这点的独立基地怎么会这么低调。 研究所的设计很大气,研究员助理的办公室虽然人多,却宽敞,办公桌间有用以分隔和置物的架子,宣朝歌于是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光明正大地发呆。 系统例行提示她:“目标睡醒了。” 宣朝歌点点头,如果不是办公室内有人巡查,她还挺想摸鱼看看监控里的崽在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室内没人走动了,她左手随意地抛了抛掌心沉重的金属制品,右手在电脑上点了几下,一心二用地开始屏蔽监查系统,却突然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警告,房屋内出现入侵者……” 宣朝歌原本懒散的神情霎时一变:什么? 公寓门是绝对锁好了的,宣宁还没进化出开门锁的技能,宣朝歌也刻意不教他。 小孩顶多在家里晃悠晃悠。没事找点吃的,在地毯上打滚,玩积木,有时不小心吃几块积木。 他偶尔会忘了塑料不能吃,看着彩色的玩具以为是糖,尝过味道不好就不会吃了。 系统继续道:“是一条狗,纯种阿拉斯加犬,属于古老的基地雪橇犬品种。” 宣朝歌:? 是真的狗。 这世道有闲心养狗的人绝对不多,首先有变异的危险,其次阿拉斯加犬吃得多又破坏力强,一般人养了估计要倾家荡产。 宣朝歌的嘴角抽了抽,轻轻放下手里的储能器,问系统:“哪来的狗?” 系统:“根据分析判断,有98%的可能来自楼上801。它只需要打开阳台门,跳到楼层间的小平台上,就可以很轻易地跳下701的阳台。” 宣朝歌松了口气:“在阳台啊,没……” 系统:“……目标听见了阳台上的狗叫声,打开了没锁上的阳台门。” 宣朝歌嘴边的话戛然而止,立刻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她的事情做完了,偶尔早退是可以被睁只眼闭只眼略过的。 公寓的阳台门只能从里面打开,据说能抵抗高级别的天灾,又重又厚,宣朝歌打开都要用点力。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打开的! “你不是说他没智力吗?!我没教开门怎么也会了!” 宣朝歌完全不担心宣宁的安全,别说一只没变异的狗子,就算变异了的也未必打得过他。 她只担心崽把人家的狗啃了。 这可不兴吃啊。 第160章 怎么比丧尸崽还聪明 回到家中,事态并没有向着太差的方向发展。 阳台门没有关上,午后昏黄的光照进了客厅中,为浅色调的装潢染上了些许温暖的意味。 一人一狗互不干扰。 宣宁像个过分客气的主人,狗子自在地趴在地毯上,他反而拘谨地站在一边。 这只阿拉斯加体型相当大,浑身毛茸茸的,毛色从背部开始由深色逐渐变浅,四肢雪白,尾巴不时懒洋洋地晃一晃。 小孩对狗很好奇,远远围观以前还好心帮它把项圈弄断了。宣朝歌捡起被啃断的皮质项圈,看见镶嵌着芯片的吊坠上刻着狗的名字。 小白。 这只狗既不小也不算很白,不知道主人怎么想的。 宣朝歌捏着小孩的脸,让他张开嘴,没看见嘴里有狗毛,才松开手让他继续看狗。 她走得离小白近了点,对方像是一只懒狗,站了起来,但连多走一步的意思也没有。 于是宣朝歌蹲下薅了薅狗头,从空间里拿了个肉干出来喂它,考虑着要怎样送回去。 让它自己翻回去可行吗? 好像不行。 宣宁盯着她的动作,神情专注,浓密的眼睫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走到宣朝歌身边,伸出了手。 宣朝歌默不作声地注意着,看见他的指尖碰在大狗的耳朵上,小心地摸了摸。 阿拉斯加的耳朵抖了抖,他就把手收了回去。 “喜欢和它玩吗?”宣朝歌随口问道。 当然,宣宁不会回答。 他能看那么久,应该是喜欢的。 对宣朝歌来说,养狗最麻烦的倒不是花费,而是需要时间。她暂时没有信任的人手,也不可能让旁人出入自家遛狗。 不管怎样,虽然是狗先闯进来的,别人的狗还是要送回去。 宣朝歌打开家门,正打算把狗带回八楼,却看见原本趴得十分安详的小白叼起了地上被啃坏的项圈,自行走向门外,右转,一副轻门熟路的模样。 不远处就是楼梯间。 它甚至会上楼。 宣宁也跟了出来,宣朝歌便带着他远远观察阿拉斯加的行踪,见它上了楼,趴在801门前不走了。 宣朝歌没忍住问系统:“你确定它没有变异?” 不是说雪橇三傻吗? 怎么比丧尸崽还聪明。 系统:“……没有检测到对方被病毒感染的迹象。” 这件事以后,宣朝歌离开前都要把所有通向外界的门全锁了。 好在狗子只来过一次。 大概也是楼上发现了它的离家出走,有所防备。 据系统的资料显示,801的居住权所有人是个年轻女孩,然而为小白的逃家行为出面道歉的却是别的人。 那人没穿制服,也没表露身份。言行举止却像是军人。 “连这都不知道?”宣朝歌在心里问系统。 这片区域居住的多是在研究所工作的人,按理来说不会存在系统查不到的人员资料。 系统:“没有查询到更多相关资料。独立基地对电子资料的存储过分谨慎,应该是考虑到建立之初受到多方基地围攻防火墙的历史原因。” 它能在中心基地的众多机密资料储备中畅通无阻,但像独立基地这样,不联网或是压根只存在纸质版本的资料就没办法了。 这也让宣朝歌探索独立基地的进程放慢了很多。 除非有得到军方信任的契机,否则她什么也不能做,不然受到怀疑,就前功尽弃了。 抛开更远的考虑,在a军区的工作十分舒心,她的薪水比常人高不少,做的事却简单又安全,简直像个混日子的。 - 早晨,军区三所旁的站台,列车进站,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车门打开,大批穿着研究所制服的人群涌了下来。 宣朝歌不紧不慢地走在人群中,排队通过虹膜识别进入正门,等待电梯,上电梯。 到了实验室边的办公室,通过透明的隔离墙,她发觉已经到了的人都比平时安静不少。 还没到上班的时间。 一个男人站在门前,看见宣朝歌,他的神情放松了些许,叫道:“宣助理。” 这是所长秘书,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居然来了这栋楼。 “所长正找你,请跟我来吧。”他道。 宣朝歌不算意外,说“好”,拿着手里的卡,先在门边机器上刷了一下。 来这么早,忘刷卡缺勤就太亏了。 她跟上秘书,随口问道:“这是要去哪?” 秘书摇了摇头。 不方便在众人面前透露。 a军区设立了三个研究院所,归属于军方集团,宣朝歌就职的第三研究所被简称为三所。职责界定上,公开资料所写的只是掩人耳目,具体不明。在系统的已知资料中,似乎是与丧尸基因有关系。 但这里并不像中心基地的禁区那样饲养着大量丧尸,反而更像研究机械设备的基地。 除非必要,宣朝歌很少离开工作区域,第一次跟着人在建筑里走了那么久,才发觉这里比她印象中大。 三所中有两栋楼,某些楼层有连廊相通。宣朝歌跟着前方的人影走过无人的连廊,听见对方沉声说:“宣助理,你通过了观察期,接下来到了履行正式职责的时候,此前商议好的待遇,我们也将十倍提供。” 十倍。 这可是大手笔。 “为了保证你看见的情况不被泄露,我们需要你在新的保密协议上签字。” 走到连廊尽头的另一栋楼,对方轻门熟路找到一间办公室让她进去。 违约的条款十分严苛,条条都代表着“你命没了”。 只要不泄露就没事,是人都知道怎么选。 签过字后又走了一系列手续,秘书带着她刷卡进入专用电梯。 秘书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审视的目光偶然间望向她在电梯壁镜面中的映像。 宣朝歌在研究所中算年纪轻的一类人,相貌无害精致,乍看像大学初出茅庐的实习生,而不是在外城佣兵团中常与异兽厮杀的a级异能者。 这三个月,她的通讯和动向都在军方的掌握下。位于a军区,任何有嫌疑的讯息都难以传出。而她的所有行为都不存在嫌疑,如果一定要说可疑在哪,就是她实在太没有野心了。 a级异能,不论进入军队还是佣兵团都是最抢手的人才,但凡有心钻营,钱权势力都会自觉涌向她。而她根本甘于做一个小助理,仿佛和c级精神系异能者没有区别。 如果不是此时正值用人之际,就算她的天赋是凤毛麟角,也要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培训才能上任。 现在情况紧急,基地用她已经存了几分病急乱投医的心。 第161章 坐标位于外墙的平台上 “指数失控了!” “……加大镇静剂剂量,快!” 实验室里人不多,沟通声仓促,在空旷的场地内却不显得吵闹。 被簇拥的人影年轻而文质彬彬,隔着人群望向宣朝歌,平静道:“我看过你的档案,异能是精神疗愈,正好。” 秘书的问候证实了宣朝歌的猜测:“所长。” “见过丧尸吗?”他开门见山问道。 宣朝歌:“见过。” 就算没能力去城区的人,只要出过基地,难免会见到几个落单的丧尸。 “你能控制异兽的行为,对人能不能做到?” 宣朝歌没交代过这件事,不过她此前的任务录像估计都被军方翻遍了,知道也不奇怪。 她认为自己是控制不了人的,连影响小丧尸都勉强,不过自然不能对别人说,只摇摇头答道:“不知道。” 所长向她交代了几句,宣朝歌这次不用回答什么,只听着。 这个人虽然没有精神系异能,但理论十分扎实,居然推断出了很多实情。 他的意思宣朝歌也听懂了。 基地需要她唤醒某些人的意识。 隔离室中,机械控制着针管扎向病床上佣兵的手臂。 这人的精神力紊乱不堪,似乎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对立两方,在同一具躯体中对抗着。 注射器中的镇静剂被缓缓推入静脉,佣兵猛烈地挣扎,精悍的手臂青筋凸起。 明明是血肉之躯,被禁锢在限制异能的镣铐间,他白皙的皮肤毫无损伤,反倒是沉重结实的金属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响声。 宣朝歌看见他的脸,微怔了怔。 这人的双目狭长凌厉,眸色殷红,却不是染了血的浑浊,反而剔透得摄人。 他赤红的眼眸扫向隔离室外的人,目光全无困兽的绝望,与他疯狂的行为相反,阴冷镇定得仿佛择人而噬。 就像传说中生存在古堡里的吸血鬼。 考虑到这个世界的情况,这应该是丧尸化的表现。 如果所长看过她档案里的评估报告,应该知道她见过荣彻。 但她不会知道荣彻的身份,所以没对她防备太多也正常。 独立基地向来宽容一定程度上的丧尸化,这不仅减轻了精锐的折损率,还让这部分人拥有了常人没有的战力。 如果争夺意识这种情况不止在一个人身上发生,那独立基地的低调也就变得情有可原。 因为他们缺失了稳定的最高层力量。 这行人混迹在最危险的区域,既是最大化利用,也是保证基地安全的行为,就像没有鞘的刀,随时有自伤的危险。 基地消耗大量资源招收的精神系异能者也是为了维系他们的神智,转化成更直白的说法,就是镇住他们。 宣朝歌释放出精神力触碰隔离室中的人,几乎霎时间,荣彻的眼神直勾勾地望向她,一股堪称暴虐的意识撞向她的脑海。 “别看他!”所长的呵声响起同时,宣朝歌就记起了此前对方的嘱托,不敢托大地闭上眼。 荣彻的实力虽然强,但争夺控制权已经耗费了这份暴虐意识的极大部分力量。 她吸收了大量晶核,还时常用手铐减缓自己精神力的流速,此时是全盛状态,轻松地区分出了那股相对温和的意识施与帮助。 不多时,隔离室中受到精神力波动影响的器械停止了震颤,空旷的空间陡然寂静下来。 宣朝歌睁开眼,感受到透支般的眩晕感,不得不扶住了身前的台面。 旁边的助手赶紧搀住她。 尽管如此,所有人的神情都有几分意外。 没想到档案中性格温吞的人真的能镇下这位。 “做得不错。”所长的眼中满是惊讶,“倒是我小看你了。以前的a级虽然上手快,但没有在前期面对过这样的情况……” 他说着,若有所思地掏出笔记本记了些什么。 宣朝歌已经没力气回答他了,连笔记本里写了什么也没看。 只心想怪不得工资高,这和外面那些工作的消耗程度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不过后悔也来不及了。 - 进入了实验室,宣朝歌终于有机会接触部分未联网的资料。 改变职责以后,她的自由时间反而更多了,实验室中人手足够,没遇到棘手情况,通常不用劳驾她本人。 就算事态紧急些许,大多数攻击力极强的佣兵精神力都平平,不会对她造成第一次尝试引导意识时的透支困扰。 宣朝歌甚至看见了不少军方高层,曾经她在外城见过的,给荣彻开车的那个军官也在此列。 感染者的意识失控前会有所预感,有些人在实验室注射过特制的镇静剂,宣朝歌再查探,就会发现他们不受控的意识受到压制,仿佛沉睡下去。 与丧尸基因相关的资料在所有基地都属于密级最高的部分,通过系统漫长的渗透,线索越来越明朗。宣朝歌大致猜到了,独立基地有把握让众多感染者的人类意识占上风,或许与镇静剂中的未知成分有关。 至于未知成分是什么,既有的资料没有提及,系统也没能检测出来。 “好巧,今天又是宣医生值班啊。” 宣朝歌回过神,敷衍地笑了笑。 一个佣兵坐在桌前,语调痞里痞气。 宣朝歌当然不是医生,不过大多数佣兵都这么叫。她看着真正的医生给佣兵打镇静剂,心想又是毫无意外的一天。 快到了轮班的时间,她心里刚浮起这个念头,系统就响了一声。 系统:“阳台门锁被破坏。” 宣朝歌:…… 不用说,她都知道是崽自己干的。 这小东西总是以为她离开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忍不住搞些小破坏。 这是最出格的一次,看来回去要训一顿。 系统:“目标破坏门锁后离开了阳台,目前坐标位于外墙的平台上。” 宣朝歌:? 这是在做什么?! 外墙的平台是专供异能者行动的辅助,作为经过训练的小丧尸,宣宁能上去不奇怪。 但别人只会把他当成正常小孩。 ……宣朝歌还不想在社会新闻上看见他。 第162章 自己听话点 系统:“目标似乎被801的宠物吸引了注意力……他成功抵达了801的阳台。” 系统:“目标目前的坐标位于801的阳台上,现在进入室内了。” 宣朝歌面无表情:很好,礼尚往来了。 才怪。 现在的坏消息是崽闯进了别人家,好消息是801通常没有人,只有一条狗居住。 定时定点遛狗的人只会在傍晚来,宣朝歌有机会在别人发现以前把宣宁带回家。 不好不坏的情况是这家没有监控,甚至阳台也是外部监控的死角,仿佛设计者有意避开。 所以宣朝歌也不知道崽会在别人家做什么。 救命。 宣朝歌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恨不得立刻撂担子不干了回家。 不过急也急不来,只能不动声色,把班上完。 实验室不允许携带任何通讯设备,连家里有急事要离开这样的借口都不能用。 宣朝歌扶额,无力道:“以后再让他自己待在家里,就不是他傻,我傻。” 系统:…… - 宽敞未着灯的客厅,隐约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坐在地毯上。 小孩像个玩偶一样安静地待着,不时摸一摸阿拉斯加茂密油亮的长毛。 小白的耳朵忽然动了动,敏捷地站了起来。 有脚步声从卧室里传出,一只手在厅边的开关上一按,灯光霎时充满了昏暗的室内。 男人眯着眼,漆黑修长的眼睫半掩着殷红的瞳仁,模样格外懒散。 他没穿上衣,腹肌与人鱼线肌理分明,下方隐没于松松垮垮的裤腰,行走间流露出兽类一般的力量感与侵略性。 宣宁看向他,漆黑的眼瞳丝毫不受突然亮起的灯光影响。几乎霎时,荣彻便察觉到了锁定自己的目光,看向阿拉斯加的方向。 ——对上两双圆溜溜的眼睛。 荣彻眉峰一挑,目色凌厉凛然,指尖微动,空气都似乎因而扭曲了刹那。 然而转瞬间,他的手掌放松下来,神情却愈发疑惑。 “我……”他没把脏话说完,凉薄的嘴角抽了抽,语调愕然,“这什么?” 荣彻的眼睛还没恢复,在基地的规定下属于不能动用精神力的休整期,这小东西不声不响,他只当小白在活动,全然没注意。 原来是个不速之客。 小孩。 但正常的孩子不可能出现在他家,和他的狗熟悉得仿佛两兄弟。 荣彻微怔了怔,混迹城区的经验使得他倏忽察觉,这是只没攻击意愿的小丧尸。 “你从哪来的?”他走近了,漫不经心问道。 宣宁站起来还没他腿高,意识到危险,牵着狗的项圈后退一步。 小白却热情地凑到主人腿边,欢快地扑来扑去。 宣宁的力气没成年的阿拉斯加大,踉踉跄跄地被扯到了荣彻身边,最后只能松了手。 他几乎没看清对方的动作,便感觉到手被大力束缚住,不知从哪来的手铐冰凉凉地贴在他腕间。 他呆呆地看向自己的手。 片刻后,男人低沉的声音却仿佛挫败似地“啧”了声:“算了,自己听话点。” 手太小了,扣不住。 荣彻扔开手铐,拎着宣宁的后领走了几步,把他放在沙发上,手掌漫不经心地捏着他后颈。 宣宁一动不动。 这是同类。 比他强的那种。 救命! 即便不动用精神力,荣彻也不认为这个小东西是他的对手,没几秒就松了手,打开笔记本电脑上加密网页,查询外墙的监控。 养猫养狗的他见过,没见过喜欢养丧尸的。 还养得和个人似的。 宣宁动了动手指,荣彻却和提前察觉到了似地转过眼看他:“你敢用异能?” 小孩若无其事地收了异能,眼神茫然且无辜。 面对丧尸,荣彻从不会浪费口舌,直接拧断脖子了事,但面对这个小东西,说这样的话威胁他似乎都显得过分残忍。 “弄坏了东西,它会咬你。” 荣彻指了指阿拉斯加。 小白精神抖擞地汪了一声。 荣彻在说宣宁不能完全理解的话,但丧尸间的沟通不存在阻碍。他的意思并不复杂。 宣宁眨巴了两下眼,假装听不懂。 大毛球才不会咬他! 半晌,荣彻的神情变得意味深长,把电脑放到一边,看向老老实实坐在自己身边的小丧尸。 男孩的面孔白皙,精致的眼角微微下垂,模样乖巧而内向。 他有体温,一定程度上理解人类的语言,被规训得很好,如果不是对病毒了解极深的人,会被这样反常的情况骗过去也不一定。 宣宁在对方的注视下以不变应万变,好在荣彻没再施展任何手段威胁他,随手薅了几下凑到自己面前的狗头,右手则拿过了乱扔在茶几上的通讯器。 “宣医生。” 没多久,宣宁听见他这样说。 宣医生是什么? 宣宁开始走神,看着自己的毛球朋友,心里很忧郁。 ……想吃东西了。 大毛球不好吃,它戴的项圈也不好吃。 荣彻放下通讯器,发现小丧尸居然靠近了他。 小孩的手软绵绵的,抓着他的手臂。 荣彻垂着眼看他,没有动作,略有些好奇的神情就像在观察路边的猫。 宣宁迅速地抓着他的手臂咬了一口。 荣彻了然似地嗤笑道:“想进化?” 他没动弹,但小丧尸的牙齿连他的皮肤也咬不破。 荣彻宽大的手掌捏着小孩的双颊,把他推开,还顺手捏了捏。 手感可以。 “没这种好事。”他笑了笑,英俊的眉目间有些戏谑而顽劣的意味,犬齿森白,嘲笑道,“先回去磨几年牙吧,小朋友。” - 因为那通电话,在抵达801以前,宣朝歌知道了这间房子真正的住户是谁。 对方没在电话中透露太多,系统却显示他没有上报异常情况给基地的意图。 公寓楼统一的大门是金属的质地,表面覆盖着类似于木纹的涂料,以此给人生活在末世以前的错觉。 门铃响起后,不久后便有人开了门。 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内,微垂着眼看她,还是电话里那副漫不经心的腔调:“宣医生。” 可能是为了节约空间,装潢大气的厅内没有设置玄关。 越过荣彻的身影,宣朝歌看见宣宁坐在沙发上,阿拉斯加正趴在他身边,满室动画片欢快的音效声。 宣朝歌:…… 知道宣宁是只小丧尸还放动画片,这人挺有童心的。 不会是他想看吧。 第163章 触发任务:带小白回家 宣朝歌走进门,荣彻回身关门的时候似乎毫无防备,宽阔有力的脊背仅着t恤,显露在她眼前。 她眯了眯眼,一个大胆的想法几乎就要付诸实践,对方却和背后长眼了似地平淡道:“建议你别轻举妄动。” 宣朝歌“哦”了声,若无其事地看向宣宁,发现他看动画片还挺专心的。 荣彻锁上门,深邃眼窝下的目光扫向她。 几乎是刹那,宣朝歌就察觉到异样,下意识伸手格挡。 对方却视她的反击于无物,手上没有附着外力,然而力气极大,速度迅猛得容不得任何迟疑。 宣朝歌心中转过一星半点念头,最终放弃了反抗,任由修长的骨节转瞬间钳住她的脖颈,将她掼到墙边。 杀机是一种非常微妙的东西,他们不动手多少是出自投鼠忌器的原因。如果要拼个鱼死网破,这栋楼都讨不了好。也没有必要。 荣彻没用异能,扼制她的力道处于威胁而无杀意的范畴之内,嗓音低沉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 男人妖异殷红的眼眸距离她很近,背对灯光,显得轮廓极深,几乎让人心生被野兽盯上的危机感。 “做什么?”宣朝歌不动声色道。 “这个小东西的意识可以恢复,基地里有先例。” 宣朝歌注视他,秋水般的眸光动了动。 荣彻漠然警告道:“以你的级别接触不到,别动歪心思。” “那怎么办?”她问。 “上报基地。” “不可能。” 对方没立刻上报基地不可能只是为了亲口告诉她这件事。 宣朝歌:“还有呢?” 荣彻松开她纤细的颈项,淡淡道:“让别人帮你。” 荣彻果然没想过杀她,只是警告。 宣朝歌问:“条件?” “领随队疗愈师的职务,去一趟城区。”荣彻道,“我们会确保你的安全” 宣朝歌安静下来,并非犹豫要不要去,而是在评估对方的信用有多少。 她只见过这人三次,连系统对他都没有更多了解。 万一对方出尔反尔呢? 荣彻似笑非笑道:“别怀疑,你要的东西不算什么,我不会食言。” “疗愈师需要入城,但不用进入任务地点,甚至不一定要做什么。我们带你只是为了说服基地。” 作为感染过病毒的人,进入丧尸密集的城区有很大的异变风险。尤其是他们计划前往的地域,已经有许多队伍有去无回。 独立基地承受不起折损精锐壮大丧尸队伍的损失,许多年前就不允许a级以上的佣兵团进入同等风险的片区。 而荣彻向来不耐烦那些规矩。 宣朝歌是基地有史以来第一个疗愈成功率为百分之百的精神系异能者,甚至不需要器械或药剂辅助。有她在,理论上能把感染者异变的概率降到最低。基地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宣朝歌轻描淡写道:“行啊。” “别人告诉我你不愿意进城区。”荣彻略显意外。 宣朝歌拒绝过许多相似的邀请。她对险中求富贵没兴趣,多优厚的条件都动摇不了她。 但这次不一样。 她实话实说:“没必要当然不去。” “不过我要带上他一起。”宣朝歌低下眼,宣宁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一脸严肃地盯着荣彻看。 宣朝歌知道小丧尸对强大的同类具有本能的危机感,随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荣彻摇了摇头。 这时异变突生,荣彻神情一厉,察觉到靠近的是宣宁,只来得及压抑住自己反射性的回击,虎口就被小丧尸咬住了。 如果他没收敛住,现在血溅三尺的就是对方。 小丧尸的速度出奇的快,似乎筹谋了许久,咬得很深,尖利的牙齿终于刺破了荣彻的皮肤。 宣朝歌意外地睁大眼。 荣彻反而没更多反应,心想这小东西还挺记仇。 他面无表情地蹲下,捏了小孩的下颌,使巧劲让宣宁松嘴。 小孩的脸被男人筋骨分明的手捏在掌中,像个被捏变形的糯米团。 他不情不愿地松了嘴,男人威胁性极强的声线再次警告道:“你敢用异能?” 宣宁:…… 怎么又被发现了! 宣朝歌表面上还算镇定:“真是不好意思,他平时不咬人的……你看,他不太受控制,不带走真不行。” 荣彻:…… 宣朝歌看着他,神情很坚持。研究所大多数人对她的评价都是温吞柔弱,但至少荣彻没见过一个真正无害的人能完全不动摇地看着他的眼睛。 荣彻垂眸思索了片刻,口风有所松动:“我去找人商量。” 他们前往的城区是所有基地掌控外的无人区,丧尸与异兽横行,一般人都不会被准许进入,更何况一个小孩子。 宣朝歌点点头。 她不是非要这个许可,实在不行把崽带在空间里走更安全。 宣宁咬了人以后又安静下来,宣朝歌一时不明白他的动机。 小丧尸的心思向来没人清楚。她没思考太久,带着宣宁离开了801。 可能因为户型较大,八楼的住户很少,走廊寂静。 宣朝歌用手把崽往回看的脸推回来,没好气地小声道:“别看狗了!” 宣宁低着脸,从宣朝歌的角度只看见他软软的短发,莫名其妙像是委委屈屈的样子。 完全看不出刚刚私闯民宅,撸别人家的狗还边看电视,最后把基地少将咬了的嚣张样。 窝里横正常,去别人的窝里横也太不像话了。 系统:“触发任务:带小白回家,奖励永久阈值x5。” 宣朝歌:? 系统补充道:“检测到目标阈值为0。” 宣朝歌震惊地停住脚步:怎么忽然有阈值了? 系统好像也一头雾水,反应了很久才回答:“……受到未知意识影响。” 宣宁的阈值低在宣朝歌意料中,这个数值不意味着他本性坏,可以解释为他属于人的意识刚刚出现,不存在善恶观。 但这个任务…… 现在回头借狗可行吗? 下一层楼没有等电梯的必要,楼梯间就在眼前。 宣朝歌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觉得这样的行为会让她很没面子。 但是五点阈值。 还是永久的。 荣彻不常住在这,至少她早上出门时楼上没人。找别人借狗只会更奇怪。 宣朝歌按了按太阳穴,说服了自己,牵着宣宁转身,往801的方向走。 第164章 遛狗 801的房门再次打开。 荣彻站在门内,神情略显疑惑。 宣朝歌的身材高挑,但对比起基地最精锐的佣兵还是显得脆弱起来。她抬着眼看他,剔透的桃花眼潋滟而友善:“荣队今天还没遛狗吧?不如我带小白去楼下玩一会儿。” 做好了心理准备,宣朝歌的语气十分自然,仿佛天生性格就是自来熟。 帮邻居遛狗也很正常。 荣彻不是一惊一乍的人,白皙俊美的面容没什么表情,看了她片刻,似乎在思索:“这不麻烦你了?” 宣朝歌坦白道:“宣宁想和小白多玩一会儿。” 虽然宣宁不会表达,但他对狗子的喜爱已经很明显了。 宣朝歌还没见过其他这样吸引他注意力的事物。 除了吃的。 荣彻了然:“谢谢。” “小白。”他侧过脸叫了一声,阿拉斯加立刻从屋内跑了出来。 他从旁边的置物架上拿过狗绳,一头扣在项圈上,另一头递到宣朝歌手里。 宣朝歌还是不太理解这个名字。 “为什么叫小白?” 荣彻答道:“别人取的。” 既然这么说,宣朝歌就不多问了,道了谢,愉快地把狗牵走了。 宣朝歌一手牵着狗绳一手牵着崽,先回了家。 走进家中的刹那,系统响起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宣朝歌觉得宣宁的举止比阈值出现以前要鲜活些许。 小孩生疏地抱住毛绒绒的大狗,把脸贴在它的颈侧蹭了蹭,模样可可爱爱的。 带狗回家的任务完成以后,说好的遛狗也是要溜的,不过宣朝歌顺路把崽也一起溜了。 因为宣宁不会说话,和其他小孩子也不存在任何互动,宣朝歌带他出门的时候会避开孩童常活动的区域。 主要是怕他一时兴起把人家孩子欺负了。 大院的公共区域道路宽敞,设置着许多仿生行道树,夕阳余晖隐隐绰绰地从林叶间落下。 宣宁牵着狗绳,但更像是被小白溜着走,低着脸看地面时侧脸肉嘟嘟,很乖巧的样子。 “他可以学会说话了吗?”宣朝歌问系统。 她心里有些矛盾,如果宣宁有智力就进不去空间了。不过在生活安定下来的情况下,进不去也没关系。 独立基地是合适的地方吗?应该是的。从荣彻对收留小丧尸满不在乎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来。 系统:“根据智力评估标准,目标目前暂无学习语言的能力。” - 探索无人区高风险城市的任务非同小可,尽管s级队伍位处审核的最高优先级位置上,批准还是遥遥无期。 宣朝歌受到了基地高层前所未有的关注。 她的能力毋庸置疑,但资历实在太浅,前往城区的经验更是完全没有。 如果不是基地中的激进派大力主张精锐入城的计划,她根本没机会接触这个级别的任务。 走出会议室,工作人员将通讯器交给她,上面显示着加密来电的提醒。 接通来电,对方漫不经心的问候声传到她耳畔:“宣副主任。” 作为基地中少见得到的a级待遇的异能者,宣朝歌进入实验室后升职的速度飞快,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宣朝歌绕开会议室中走出来的人群:“荣队。” “今天得到的消息,任务许可已经获准,正式通知过段时间发布。” 宣朝歌“嗯”了声,又听他道:“明天我有个朋友来三所,基地现在最常用的疫苗是他做的,有没有空带宣宁来给他看看?” 荣彻无疑是在说基地佣兵探索城区带的病毒抑制疫苗。 宣朝歌犹豫了片刻,荣彻又道:“是自己人,以后动用实验室也要用他的权限。没我的允许,他不会擅自报告任何情况给基地。” 这话说的。 宣朝歌若有所思,答应道:“行啊,有空。” 现在宣朝歌又开始把宣宁带在空间里了,总之大不了暴露她有空间的情况。 空间系异能虽然罕有,但并不是不存在。既然连荣彻都知道了宣宁是丧尸,并且和她有了约定,那么至少在从城区回来以前,宣宁不会因为身份得到基地的注意。 独立基地有关病毒基因的实验连系统都拿不到确切资料,荣彻的态度那样轻易,如果不是他在说谎,那就只能说明他的权限极高。 既然已经阴错阳差走到和他合作这一步,宣朝歌已经不怕什么了。 最严重不过是离开独立基地。 宣宁是宣朝歌从中心基地抢来的,如果将来这个地方对宣宁不利,她要故技重施离开也不难。 - 次日是周末,宣朝歌不需要值班。 起床洗漱完毕后,宣朝歌去了厨房,花了几分钟调试厨师机,放入食材。 然后叫宣宁起床。 内城的厨房可以安装做饭机器,宣朝歌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时就装上了,虽然至今还是不怎么会做饭,让崽吃上像样的早餐还是能实现的。 宣宁习惯了随心所欲想睡就睡,偶尔宣朝歌想帮他调整作息都会很快放弃。 不过在食物的香味下,叫他起床的成功率极高。 儿童房比主卧面积略小,为了避免崽误食,铺着地毯的地面和床上基本没有杂物。 宣宁没盖被子,趴在一只巨大的萨摩耶玩偶上睡觉,白皙圆润的侧脸被挤得有点变形,睫毛修长浓密,一副睡得很香的模样。 宣朝歌蹲在床边摸了摸他的头发,就像平时下午叫他出去遛狗一样低声叫他:“宝宝起床出去玩了。” 宣宁的睫毛动了动。 反正约定好的见面地点就是801,说是找小白也没错。 宣朝歌理所当然道:“小白在家等好久了,宝宝不想它吗?” 小孩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瞳仁就像玻璃一般剔透清晰,如果不是短发乱糟糟的,一点也看不出刚睡醒的模样。 他动了动,从巨大的玩偶上滚了下来,伸手要宣朝歌抱。 宣朝歌笑了笑,把他抱了起来。 宣宁养成不乱吃东西的习惯用了几个月,但养成遛狗的习惯只用了几天。 自从出现阈值以后,宣宁的情况越来越好,半年来,已经出现了明显与人互动的表现。 根据系统的建议,宣朝歌尽量让崽和喜欢的东西接触。 小白也越来越像宣朝歌家的狗。 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小白,宣宁没对其他狗产生过兴趣。 在基地,想得到饲养宠物的许可也不容易,宣朝歌只能不强求了。 借狗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反正荣彻不常住在基地。只要宣朝歌有空,宣宁就有机会和他最好的狗子朋友见面,801专门遛狗的人都可以经常不用来。 第165章 别动,不会害你 可能是有专人打理又没人住的缘故,801的布置整洁却缺乏人气,唯一看得出身份的是餐厅边的酒柜。 末世之中,这类非生存必要的物资比以往罕有,甚至许多基地一度下发了禁酒令。即便黑市上,含酒精的饮料也是最供不应求的货品。 独立基地不禁酒,价格却居高不下,把饮酒当消遣大多是刀尖舔血的高级佣兵。 进门以前,小白已经听见了客人的脚步声,叼着自己的狗绳热情迎接。 门外,宣宁熟练地牵过狗绳,扭头就往外走。 宣朝歌赶紧把他拉了回来。 宣宁一脸茫然。 正是上午,室内被色调温暖的环灯照亮,客厅里除了荣彻,还有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 他一身研究所派发的工作制服洗得发白,相貌还算端正,视线锐利,目不转睛地盯着宣宁看。 宣宁瞥了这人一眼,不觉得这个人能造成威胁。 小孩冷漠地看向了门外的走廊,连乱翘的头发丝都写着想出去玩。 简直和小白一样。 荣彻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关上门,宣朝歌哄道:“等下就出去玩,先在这待一会儿。” “这是游轩。”荣彻随口介绍道。 “游博士你好。”宣朝歌看向游轩,客气道,“麻烦你走这一趟了。” “不麻烦不麻烦。”游轩摆了摆手,冲宣宁招了招,“过来,让我看看。” 宣宁假装听不懂。 宣朝歌把他带了过去。 “他感染几年了?”游轩问道。 “四年左右。” 游轩意外地瞪大了眼:“他现在才几岁?婴儿时期感染的案例……他出生就觉醒了异能?” 如果以前是遇事不决量子力学,现在的反常情况可能都是靠解释不了的异能来圆的。 宣朝歌点点头。 “基地还没有这么小的感染者案例,本来我觉得恢复的概率不大,但目前看来状态还算不错,有治愈的可能……具体情况,我还需要取点血样带回实验室。” 他的语气带着征询的意味,宣朝歌思索了片刻:“行。” 宣宁本来满不在乎地牵着狗绳,看见游轩拿起了针,却一怔,反应极快地往旁跑开。 荣彻站在一旁,手长腿长,俯身伸手一捞,就把小孩拦腰逮了回来。 “别动。”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沉稳的声线仿佛十分值得人信服,无奈似地道:“不会害你。” 宣朝歌没想过宣宁会因为他的话妥协,但是宣宁的确是安静了下来。 小孩没精打采地趴在男人的臂间,软绵绵的脸被捏了两下,眼神委委屈屈的。 就像一只不被允许出去玩的小狗。 宣朝歌能尽量影响宣宁的想法,却有些担心他会应激用异能抵抗。 “他的异能破坏性比较强。”她委婉地提醒。 荣彻:“没事。” 他捏着小孩的手让游轩抽血,可能是有同类气息的缘故,宣宁还算听话。 抽完血以后,游轩又对宣宁进行了一些常规的检查,得出的结果意料之外的乐观。 宣宁终于可以如愿和小白出去玩了,宣朝歌也顺便告了辞。 荣彻关上门,走回沙发上坐下。 游轩已经轻门熟路地走到酒柜前,打开柜门,取了支威士忌出来:“冰块有吗?” “不知道。” 游轩摇摇头,去厨房翻冰箱。 空空荡荡。 还真只有冰块。 “昨天回的内城?”他问。 荣彻道:“今天早上。” 他几夜没睡,受到强化的基因却让他的脸上一丝疲态也无,正常状态下的眼瞳漆黑凌厉,仿佛漫不经心观察猎物的鹰隼般。 “你的状况不稳定,我帮你伪造报告上交给基地,要是你回不来,这事被发现了,我的一世英名就玩完了。”游轩叹了口气,“怎么那么多高层都疯了一样支持你,知道的少点有什么不好的?这世道,能活一天算一天吧。” 荣彻毫不用心地回答:“做都做了。” 游轩悲愤地关上冰箱门:“我难道能不做吗?” 做了是有可能玩完,不做就是立刻被你威胁玩完。 荣彻显然不打算回答,打开电视,满屏幕都是花里胡哨的动画片海报。 这个电视只有宣宁来的那天用过。被威胁以后,小孩看荣彻的眼神委屈又恼火,荣彻只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就是个坏人。 电视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才开的。 荣彻翻了两页,大数据推送的全是动画片,他懒得再翻,只能随便开了个看了。 游轩看他的眼神有点诡异,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看出什么不对了吗?” 游轩如临大敌:“啊,什么?我没看过这个,我女儿好像看……” 荣彻面无表情:“我说人。” “人啊……哦,差点忘了。你也不说清楚点。”游轩松了口气,毕竟一个益智动画片里有什么玄机也太扯了。 他正色道:“一眼就知道不是,你以为研究所的人都是吃白饭的?” “你也觉得不像?” “不像。”游轩道,“人造人成年期允许离开培育基地,但很难真正社会化,举止或多或少有异常,一看就能看出来。就算看不出来,和正常人说几句话也就暴露了。怎么可能在基地混得风生水起。” “而且,a级异能。”游轩语重心长道,“要是能造出这种水平的人造人,中心基地还养什么丧尸,弄个人造人军队不就称霸世界了吗?我倒好奇你觉得哪里不对。” “直觉。”荣彻解释了和没解释一样。 要有证据也不用问人了。 “我知道你这种人眼力和我们不一样,但我见过的情况比你多多了,她绝不可能是人造人。”游轩斩钉截铁说完,又说,“你要是实在怀疑,看看背后有没有编号不就能确定了,要么就一定有伤。那留色剂连中心基地自己都没办法去除。” 荣彻诧异地瞥了他一眼:“想看就看,你是流氓吗?” 游轩:…… “那你别怀疑啊!!!” 第166章 宣主任带孩子来玩啊 在独立基地,探索高危城区遗址的计划从未停止过,此次以s级佣兵为首的行动却是几年来最受基地重视的一回。 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人类没能收回的生存领地大多是极限天气高发的地带,即便想收回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就算探索也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得知任务获批以后,宣朝歌收到了一系列资料,对外城口耳相传百般羡慕的城区探索任务有了系统性的了解。 资料中不仅注明了规则与注意事项,还有独立基地针对各大城区遗址的介绍。 为了避免珍贵的资料与物资被损毁,各基地约定不得动用大杀伤力的武器破坏无人城区,否则会遭到联盟的公开谴责与围歼。 这也意味着人类难敌城中的异兽与丧尸,只能派遣精锐队伍进行小范围探索。 宣朝歌属于佣兵的档案已经被封存起来,在内网打上了隐藏的s级队伍编号与“高危级任务登记”的准备标识,现实中却还是在研究所安安稳稳地上着班,下班吃饭遛狗溜崽,生活得毫无意外。 比较起外城的风声鹤唳,内城的军区大院生活气氛浓郁,很有些岁月安好的意思。 院区的高楼间道路宽敞,仿生绿化广布,粼粼的水池旁设置着铺了软垫的儿童乐园,五彩斑斓的游玩设施显得很有童趣。 众所周知,五岁小孩的力气并没有阿拉斯加犬大,每次宣宁遛狗其实都是在被小白溜着走。 好在小白没有乱跑的习惯,需要宣朝歌出手控制的时候不多。 今天出门时宣宁把飞盘揣上了,到了偏僻的空地就和小白玩了起来。 宣朝歌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了一会儿,拿出了电纸书继续看基地下发的资料。 黄昏的阳光正好透过高楼间的缝隙落在这片空地上,照得人暖洋洋的。 过了一会儿,系统忽然提示道:“目标接近了人群。” 宣朝歌抬起眼:? 宣宁扔飞盘扔偏了,落在绿化带里,一人一狗找着找着就靠近了绿化带另一边的人工池。 在三所工作的精神系异能者多,住在九号大院的也不少,为了避免引人注意,宣朝歌不会过分使用异能。 系统提醒后,她才倏忽放开意识查探,小孩已经跟着狗跑到了水池和儿童乐园间的空地上。 好在他不习惯靠近人多的地方,没有再走过去。 系统:“触发任务,实现目标玩滑梯的愿望,奖励永久阈值x5。” 宣朝歌看了眼儿童乐园的区域,孩童叽叽喳喳的声音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幼小的身影在设施间穿梭着,对宣宁来说不算太好的玩耍时机。 这些衣食无忧的孩子们会在基地的要求下接受教育,儿童乐园在上班上学的时间人不多,现在人多应该是因为放学了。 宣朝歌越过绿化带赶到宣宁身边时,几个孩子已经注意到陪他一起守候在儿童乐园旁边的大狗,好奇地盯着他们看。 小白的体型虽然大,模样却像毛绒玩具一样标致,很罕见,也容易吸引小孩。 末世中真正的狗像明星一样引人注目,在小孩们按捺不住想接近小白之前,宣朝歌赶紧把狗子和崽带走了,免得别的孩子凑上来撸狗惹到宣宁。 宣朝歌的工作时间可以灵活调整。第二天是工作日,她便在下午人少的时候带了宣宁出门。 大气层的变化削弱了阳光,即便午后也算不上炎热。 宽敞的儿童乐园中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小孩子,家长聚在一旁聊着天。 宣朝歌带着宣宁走过去,他立刻跑到了没人的滑梯旁边,走上楼梯,挑了个旋转的滑道往下滑。 系统:“任务完成!目标目前阈值41。” 宣朝歌蹲在滑道的出口旁等他,偏着头往里看,微鬈的短发散在耳侧。 男孩从塑料隧道里钻出来,机敏地扑到她怀里,白皙的小脸上满是高兴,浓密的睫毛眯起一点,眼底好像有些笑意。 他的短发被风吹乱了一点,宣朝歌顺手帮他顺了顺,温和道:“去玩吧,玩够了再回家。” 大院里的许多人都是认识的,宣朝歌对家长里短的话题不感兴趣,闲来无事又翻出了资料来看。 因为儿童乐园中有别的小孩,她一心二用地关注着宣宁。 一个女孩子原本在不远处的秋千边,踌躇了好一会儿,忽然走到宣宁身边。 宣宁现在已经能把异能控制得很好,没有失控或误用的情况,即便有时小白没轻没重把他扑得摔倒,他也只会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推开狗站起来。 宣朝歌迟疑片刻,还是没有干涉,看看他自己怎么应付。 宣宁没看女孩,她却很自来熟地拽了拽他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问他:“哥哥,我们可以一起玩吗?” 宣宁转过冷淡的眼俯视她,她又说:“我想荡秋千,帮我推推吧。” 宣朝歌思索着崽到底明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宣宁却已经被女孩拽着走了。 女孩年纪比他还小,看着就是娇生惯养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宣朝歌知道他是自愿跟着走的。 大概是之前围观的时候已经明白秋千运作机制的缘故,宣宁帮女孩把秋千推得荡了起来,又跑回来接着玩滑梯。 虽然宣宁对人有些不理不睬的,但女孩好像很喜欢找他玩,不时拉着他去帮忙推需要人转才能动的大转盘,或是让他当跷跷板对面的配重什么的。衛鯹尛说 宣宁原本的愿望只是玩滑梯,在小女孩的频繁请求下却几乎把设施玩了个遍。 在外人面前,他没有喜形于色的表现,不过宣朝歌听着系统的通知,知道他的阈值不时就上涨一点。 看来是真的很开心。 “宣主任带孩子来玩啊。” 宣朝歌转过眼,见是三所的同事,微微笑道:“吴主任。” 寒暄了几句,同事看着在孩童簇拥下的小男孩,感慨道:“你家儿子长得真好,但性子还挺冷的,不像你这么温柔。” 宣朝歌年纪轻轻进了三所,升迁快得让人只觉得背后有靠山,却不拉帮结派,能力也强,让人嫉妒不来。就连惯于兴风作浪的小人都不敢招惹她。 宣朝歌在研究所只能说是低调,和任何人都没有深交,这个评价她也不知道哪来的,颇有些困惑,只得略过道:“他不喜欢说话。” “稳重的好啊,有些聪明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成天爱研究些了不起的东西。” 宣宁已经五岁了,五官精致,大眼睛高鼻梁,眼神沉静,看外表的确是智商很高的样子。 虽然他只是在走神,不了解的人却只会觉得他在思考什么。 宣朝歌笑了笑,宣宁除了遛狗就只会研究吃的,好像也没错……民以食为天嘛。 第167章 荣彻不是没事吗 回家以后,智能厨师机已经准备好了餐品,瓷盘琳琅,陈列在保温柜中。 作为一个饮食规律的崽,宣宁一进家门就捕捉到了食物的气味,换了家居鞋后立刻飞奔进了厨房。 宣朝歌戴上厚手套,拿出一盘蜜汁烤翅。 宣宁严肃地盯着餐盘,顷刻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了一个鸡翅,塞到嘴里咬了口。 然后小脸鼓鼓地嚼嚼嚼,连骨头一起吞了。 宣朝歌:…… 也行吧。 餐桌是宣朝歌在基地买的,价格不高,放在浅色调装潢的餐厅里却很合适。 虽然平时靠着空间吃好喝好,但在别人能看到的类似于家装或服饰方面,宣朝歌的消费向来中庸。 至于别的方面,有了工资和基地下发的人才津贴以后,她也算是个小富婆了,养崽养得娇惯点也没什么,去超市添置物资不管需不需要都挑贵的买。 宣宁吃饭向来专心,今天没吃几口,却忽然放下了勺子。 宣朝歌看向他,他左手还抓着啃了一口的烤鸡腿,跳下了凳子,往阳台跑去。 宣朝歌疑惑地眨了眨眼,见他熟练地按密码打开阳台门,户外的光线顿时照了进来。 系统:“阿拉斯加犬正位于801的阳台上。” 宣朝歌:…… 不会是要找朋友一起吃吧。 为了规避小白和崽的高危串门行为,上报过基地以后,宣朝歌已经雇人把阳台封上了,只有成年人才能推开高处的玻璃窗。 小孩侧脸贴着阳台护栏的玻璃,神情若有所思,似乎在努力观察着什么。 宣朝歌听见了小白的叫声。 阿拉斯加的叫声通常很有气势,仿佛狼嚎,今天却怎么听怎么恐惧。 平时宣朝歌不会在家里动用精神力窥探他人,要用也只是戴着从警局顺回来的手铐锻炼一时半会儿。今天她没多思考,还是放出精神力,察觉到隐约熟悉的一股气息。 这对常年待在实验室中的疗愈师而言再容易辨认不过了。 不过荣彻不是没事吗? 连基地都认可他是稳定到足以前往高危区的人了。 宣朝歌也一度信以为真,这么久以来,除去几个月前见过一次,荣彻从没去过实验室,比起其他佣兵慎之又慎的态度不知疏懒到哪里去了。 她叹了口气。 骗子。 荣彻不能出事。否则不仅高危任务没戏,宣宁的治疗可能也要另寻出路了。 宣朝歌直觉这件事不能让基地知道。 就算基地来处理他的情况,实验室也会安排宣朝歌来。毕竟不论从位置,还是能力考虑,她都是首选。 她先让宣宁回了空间,踩着窗边踏到外墙的平台上,随意望了眼下方。 七楼不算太高,但风已经很大了,可以望见更远的地方,各式各样的建筑次第排列在隐有阴霾的天空之下。 宣朝歌抬起眼,伸手攥紧高处的扶手,借力一跃,顺利地跳到了801的阳台上,落地声轻微,仿佛猫科异兽般敏捷。 荣彻在家的时候,这套房屋所有的防御都形同虚设,阳台门大敞,小白像只败犬一样呜呜叫着,在宣朝歌腿边绕来绕去。 宣朝歌薅了薅它顺滑的脊背毛。 小白咬住她的裤腿,似乎想拦,但她走进了室内,它也没敢跟上。 室内没有开灯,天色已晚,昏黄的日光照进空旷的室内,阒寂而森冷。 宣朝歌犹豫了片刻,想到疗愈师是有权在遇见佣兵出现异常情况时便宜行事的,还是穿过了客厅走到餐厅,拿起吧台边的酒瓶看了一眼。 不会是喝酒喝的吧? 她倒没关心过基地有没有这方面的研究。 基地里酗酒的佣兵很多,倒也没因为这个出过事。 玻璃酒杯里遗留着些许琥珀色的残酒,摆放很整齐,看样子对方喝酒的时候是清醒的。 她感觉到对方正在从卧室往外走,转过头去看。 荣彻的行动从容,没有被困在隔离室中展现的偏激倾向,眼眸却殷红剔透,漠然凝视着她。 他站在光照不到的阴暗处,身形颀长矫健,露在黑色训练背心外的手臂肌肉白皙分明,手背筋骨明显,显现出内敛而危险的力量感。 宣朝歌以精神力触碰到他的识海,没遇见预料中的反抗,一时有些困惑:“你还好吗?” 荣彻的眼睫微动了动,没回话。 很多人的面相生了这样一双妖邪的眼会让人觉得怪异可怖,荣彻倒不会。 他的皮肤白,相貌不粗犷,但凌厉而正派。眉骨高,鼻梁挺直,脸上没有伤痕,眉尾却依稀因为先前的伤断了一断,显得有些凶悍。 在宣朝歌暗中提起防备的时候,他倏忽动了,连带着此前压抑的暴虐气息也尽数爆发,转瞬间已经近在宣朝歌眼前,目光流露出兽类一般的审视意味。 片刻后,他暴躁地倾身将宣朝歌压在酒柜边,有力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捏着她咽喉,柜门与其中的藏酒都因猛烈的冲击力而晃了晃,发出杂乱的响声。 说发疯,他连异能都没动用,力度比起威胁更像是禁锢。 宣朝歌不得不因为他的动作仰起脸,右拳已经带着狠绝的力道袭向他的下颌。 荣彻躲也没躲。 能让普通异兽横飞出去的力度就像落在了毫不动摇的山石上,仅仅让他的动作停滞片刻。 宣朝歌的手腕因为反作用力隐约泛疼,荣彻信手一捏,把她的手攥进了掌中。 他俯首靠近了她修长细腻的颈侧,炽热的气息轻飘飘地拂过她的皮肤。 宣朝歌睁大了眼,在真正察觉到唤醒荣彻的端倪以前,却感觉到丧尸化的尖锐犬齿刺进她的颈侧。 痛。 随后便没有痛觉了,病毒麻痹了她的感知。 第168章 心忽然跳了一下 宣朝歌错觉自己能听见血液被抽离的声音。 痛觉消失了,其他的感受反而更加鲜明。 她像是被野兽按在利爪下的猎物,偏偏对方贴在她颈侧的唇有些与力道不符的软,动作也变得不明来由缱绻,仿佛吮吻。 大概是毒素的原因,她浑身都无力起来,意识如同即将被吞没一般恍惚,最后几乎是被荣彻揽着腰扣在怀里。 “是你先送上门的。” 宣朝歌好像听见他说。 荣彻暗沉的声线只比平时低哑些许,语气却迥乎不同,那股不知是桀骜还是懒散的意味不复存在,只剩下鲜明而高高在上的压迫感。 难道就让他这样疯下去? 基地会有别人来吗,控制得了他吗。 宣朝歌掐紧自己的手心,却在难以抵抗的晕眩感中失去了意识。 她的身躯彻底软了下去。 荣彻抬起脸,唇边沾着血迹,衬着冷白深刻的五官,模样邪气而无端旖旎。 他微垂下眼眸,注视着宣朝歌的脸,指尖漫不经心拂过她的眉眼。 她的面容素白,看人时却很有些动人心魄似的昳丽,眉形温柔,眼瞳如潋滟湖光。很多佣兵找借口去实验室就是为了看她一眼,她也不知道。 荣彻的指腹落在她修长浓密的眼睫之上,那柔软的触感忽而在他指尖颤了颤,仿佛就要醒来。 他那颗已经不再似人的心忽然跳了一下。 没醒。 在他的意料之中。 荣彻深邃的眼微眯了眯,瞳孔竖起,在愈发昏暗的室内仿佛狼的眼。 大门响起了门铃声,随后是刷卡强制开门的提示音,随后电子锁的机械人声道:“非户主权限。” 门外走进三个披着白大褂的人,为首的拎着一只手提箱,行色匆匆。 他扫了一眼室内,出言道:“荣少……” “出去。” 冷沉的嗓音从厅侧传来。 还能说话,说明情况不严重。 他看向荣彻,却怔了怔。 荣彻怀里居然抱了个人,看不清相貌,只能隐约看见脚腕纤细白皙,是个女人。 男人侧过脸看他,眼瞳殷红如邪神:“东西放下。” “您的状态……”余浩被瞥一眼,莫名噤声了,后退一步,硬着头皮观察荣彻的眼神。 对方的瞳孔没有兽化的竖瞳倾向,语言正常,应当没有大碍,唯一不稳妥的地方是要求他们离开。 不过似乎情有可原。 “出去。” 荣彻不喜不怒地重复道。 余浩来不及多想,赶紧放下手提箱带着人退出门外,还关上了门。 荣彻望了银白色的金属手提箱一眼,抱着女人走进客厅,将她放在宽敞平坦的沙发上。 他俯身,精悍的手臂撑在沙发上,室外晦暗的天光落入他眼中,神情在难以界定的狠厉与犹疑间摇摆不定。 他与旁人不同,只要他愿意,欺瞒所谓的专家轻而易举。 但是此时此刻,理智不是他的本能,进食才是。 就像太小的丧尸把食欲当成唯一的渴求,他对误闯进他家的猎物也一样。 食髓知味是人之常情。 荣彻俯首,唇在宣朝歌漂亮的唇瓣上游离般停滞了片刻,而后闭了闭眼,倏忽站起身朝手提箱走去。 直至此时,他的眼底才显现出鲜明的血丝,如藤蔓丛生,似乎在压抑什么。 - 宣朝歌被迫在系统空间里待了一会儿,颇有些打游戏通关到关键时刻停电的紧迫感。 最可怕的是这游戏还是联机的,没有存档恢复的机会。 好在系统一直代替她观察情况,表明荣彻最终自己打了镇定剂,状态已经恢复到可控的范围。 宣朝歌睁开眼时,荣彻有所察觉,却并没有立即看她。 她撑起身,浑身蔓延着挥之不去的软热,略带着水光的桃花眼望向荣彻。 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开门见山道:“你来的时候不巧,但误伤你是我的错,。” “过几天我让人接宣宁去实验室,他的情况可能要打几针。如果你想,之前的约定也可以取消了。” 宣朝歌没想到这么容易,但也没太惊讶,思绪还算清晰:“那任务怎么办?” 荣彻:“替换别人,或者你提别的要求。” 如果要换人,基地走评估流程需要时间是一方面,更何况很难有比宣朝歌更合适的人。 基地中天才很多,但在高层的眼里,宣朝歌虽然没表现出战力,却的确是难以忽视的重要人才。 宣朝歌很快想好了:“我要宣宁永远不被基地打扰,你能做到吗?” 荣彻随意道:“行。” 他的语气轻易得就像基地里根本没人能奈何他。 宣朝歌把他一系列专断的行为看在眼里,姑且相信了。 “左边第一支是抗生素,你可以自己打。”荣彻冲打开的冷冻箱微扬了扬下颌,冷气的白雾正隐隐绰绰地冒出来,其中陈列着几支针剂。んttps:// 宣朝歌直觉他还有话想说,他却没再说了。 她迷惑地看向荣彻:? 他的目光意味不明,半晌才迟疑道:“也可以不打。” 不过会变得像他们一样。 成为独立基地中超乎常人的顶层战力,换成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都难以抗拒这样在末世中象征着权力的力量。 从宣朝歌被感染的反应来看,她属于少数能适应病毒的人,即便在整个独立基地都不多见。 如果她毫不犹豫地去拿抗生素,荣彻便不会告诉她这点。 “以你的精神系异能,对病毒的控制力会比绝大多数人好,如果幸运,不会失控也不一定。”他轻描淡写地说,“但最后一句只是猜想。” 寻常精神系异能者的身体素质都不足以对抗病毒,长时间不打抗生素会有生命危险,导致彻底的丧尸化,根本连尝试控制的机会都没有。 就像现在独立基地的观念,普遍认为身体素质与利用病毒改善体质的成功率正相关,而精神力强度与对病毒的控制力正相关,荣彻属于其中难得两头占全的,但也难全然规避失控的可能性。 就像控制不住想要获取一个人的血液,那是受到病毒影响思维兽化才会做的事。 就算他在今天前从来没有也从不认为自己会失控至此,但意外总是无处不在。 第169章 那你带他回家吃饭 被感染的人夜视能力会增强。荣彻不开灯,宣朝歌却已经习惯了黑暗,甚至习惯了在黑暗中看见那双殷红凌厉的眼。 她问道:“你们感染后就变强了?” 宣朝歌犹然记得自己与荣彻对抗的经历,与外城的普通佣兵不同,这样的强悍甚至难以用被异能强化来解释,他简直不是人。 “这是其一,此外基地有提升异能的方法。正常人的身体素质承载不起过强的异能,偷学到了也只是自取灭亡。” 宣朝歌对此还算有体会,她没再搜集异兽晶核增强精神力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虽然系统可以加强她的体质,却要在合理的范围内。此时她的异能已经是身体可承载的极限了。 “那就不打了。”她轻描淡写道。 荣彻漫不经心道:“你还有两个小时考虑。” 再过两个多小时,抗生素就再也不能奈何她体内不断增殖的病毒了。 他的语气低沉,警告意味很浓:“追求人类不该有的东西未必是好事,不用急着下定论。” 宣朝歌没反驳:“知道了。” 神情却毫不动摇。 荣彻望着宣朝歌浮上潮红的面容,轻易地辨认出她眼底不以为然的意味。 确认强化基因的缘由后,她显然不打算注射抗生素,连犹豫的过程也没有。 作为疗愈师,她没可能不清楚他们挣扎于阴暗间的经历,若有不慎,结局就是被基地击毙。 宣朝歌没在意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被感染并不太好受,昏过去了可能也是好事。 早知道就不催促系统强制唤醒了。 既酸又软的感受蔓延在她肢体间,因为高热,体表的水分蒸发很快,她很快就感到眼睛干涩不已,困倦地眨了眨。 本来想离开,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动弹,能在原地赖一会儿算赖一会儿。 她原本躺在沙发上,就算坐了起来,没穿鞋的脚还是没下过地,现在简直迫切地想就地躺下。 “休息吧。” 荣彻把身边一个靠枕放到她手边,起身走开了。 他一离开,宣朝歌立刻自在了很多,抱着软枕把自己蜷进沙发里。 但还是睡不着。 造孽啊。 这样的难受并没有到她不能承受的程度,属于给她添堵添得比较厉害的那种。 宣朝歌摸了摸抱枕上的刺绣暗纹,思考了片刻把崽叫出来解闷的可能性,但还是算了,空间的事…… 过了许久,宣朝歌越想越迷糊,脚步声接近了她的方向,她也懒得理会了。 微凉的玻璃触感贴了贴她的脸侧,男人全然称不上热情的嗓音从上方传来:“喝。” 纠结了片刻,宣朝歌在渴死和勉强动一动之间选择了后者。 她坐起来,眯着眼去碰杯子,简直抬手都费劲。 好在递玻璃杯那只手非常识相,无论她拿不拿杯子,修长的指节一直捏在杯缘。 宣朝歌也乐得偷懒了。 喝完温水后,她稍微清醒了些许,总觉得宣宁应该在空间里待了很久。 她本来说好了很快放他出来。 毕竟饭都还没吃完。 “我有一个空间,”她的意识有些破碎,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就说了,“做任务要把儿子带上。” 荣彻愣了愣,半晌说:“可以。” 双异能。 一个a级,另一个起码能装下小孩的空间,别人有一个都是祖上积德,她居然两个全占了。 “他现在在家么?” 荣彻问道。 “在空间,我让他出来。” 宣朝歌想了想,叮嘱道,“你别欺负他。” “因为你,他连饭都没吃完,只吃了五个鸡翅就跑出来了。” 荣彻:…… 宣朝歌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答应。 荣彻:“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他?” 宣朝歌思考了起来。 荣彻看她有想得没完没了的趋势,只得无奈道:“不会。” “那你带他回家吃饭吧。”宣朝歌欣然道。 这个脑回路。 荣彻见多了感染后高烧不正常的思维,这个还算好接受的。 他平直的唇角莫名勾起些许,语气却平淡:“行。” 宣宁出现以后,宣朝歌打起精神交代了他几句,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 小孩凑到她怀里抱着她手臂,很依赖的样子,又被荣彻抱开了。 男人抱个五岁小孩比捉小狗还轻易,随口道:“懂事点。” 宣宁:? 懂事是什么? 小白嗅到宣宁的气味,探头探脑地从阳台走了进来,小孩的注意力又被它吸引了,荣彻一放下他,他就愉快地去门边找狗绳准备遛狗。 荣彻从酒柜底下翻出医药箱,找出退热贴撕开了。 走到沙发边,他观察了片刻,便随手给她贴上。 其实没有太大用处,只是所有人都这么做,虽然此举显得他略有些多事,但他总觉得自己不做会更后悔。 客厅里没开灯,不过在场所有人的视力都并不受影响。 荣彻垂着眼眸沉默了一会儿,室内仅有小孩的脚步声和阿拉斯加犬呜呜的叫声。 他知道宣朝歌是陷入了真正的高热期,旁人没有帮助的方法。即便被触碰过,她也没有任何反应,无知无觉地闭着眼,睫羽鸦黑,脸颊却反常地染上了血色,流露出少见的艳丽。 然而她额头上贴了白色的退热贴,短发凌乱,面孔精致,模样却有些稚气似的。 半晌,荣彻转过眼,看守候在门口等待出去玩的小孩和狗。 遛狗是不要想了。 “还要吃饭啊。”荣彻似笑非笑道。 小孩原本游离的目光突然有了焦距,直勾勾地盯着他。 吃! “没门卡,从外面走。”荣彻思索道,走近去把小孩捞到了臂间抱着。 他走出阳台,阿拉斯加犬如影随形,一直跟到栏杆边。 “回去。”荣彻对着狗指了指室内,小白只能蔫头耷脑地往后退了一步。 宣宁看向狗,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腾空了,便感到自己似乎到了外墙的平台上,除去被荣彻遮挡的方向,身侧被高楼猛烈的风吹着。 他迅速低头往下看,想回顾一下此前唯一一次高危出走经历,荣彻却已经轻而易举地踏到了701狭窄的窗台上,示意他先下去。 宣宁:! 他呆了呆,蹦进了自家阳台,男人才俯身从还算高的窗户钻了进来。 第170章 彻哥应该留下 701的陈设生活气息浓郁,客厅大片区域铺上了柔软的浅色调长毛地毯,各式各样的玩具散落在其间。 顶灯明亮,荣彻跟在宣宁身后慢吞吞地往室内走,凌厉的眼因为陡然强烈起来的光线而眯了眯。 宣宁回到餐桌前的时候,桌上的饭菜除了烤翅都没怎么动过,但已经冷了。 因为小孩身高矮,儿童椅与配套的餐椅不同,椅面要高许多,椅脚间还有供爬上爬下的横栏。 宣宁熟练地爬到专用的椅子上坐正了,热情满满地打算继续吃。 荣彻扫了厨房一眼,却把小孩差点伸手拿到的烤翅连着盘子拿了起来,又顺手把他看上的另一盘也端走了。 宣宁看向他,精致的小脸面无表情。 荣彻隐约看出小孩眼里的谴责:“热了再吃。” 他把餐盘放回厨房的加热箱,宣宁亦步亦趋地跟着,满眼警惕,似乎担心他偷偷吃了。 晚餐重新加热好以后,荣彻用餐盒打包起来,让宣宁回801吃,免得那边没人看着情况。 小孩扒着荣彻,努力踮脚够了几下,没能成功摸到食物,只能像被鱼饵吸引的鱼一样被钓着走。 这次荣彻把玄关柜边的门卡拿上了,走的是正门。 他一手抱着男孩,一手拎着装了几个餐盒的袋子,出门的模样就像主人一样理所应当。 走进楼梯间要经过电梯,荣彻正好与从电梯中走出来的两人擦肩而过。 大院中的流动人口不多,两个七楼的邻居认出了宣宁,顿时了然地对视了一眼。 有八卦。 - 病毒改变肌体的痛苦累积到返回系统空间的触发值后,宣朝歌终于成功昏迷了。 进入系统空间前,她依稀记得荣彻很快把宣宁带了回来,隐约还能闻到食物的香味。 五个多小时后,宣朝歌再次醒来,浑身的异样已经尽数消失,系统趁着病毒改造身体的过程,又暗中为她加强了不少。 睁开眼,她的视野清晰如白日,万物就像用精神力感知时一般纤毫毕现。 原来这就是独立基地付出巨大代价也要追求的。 她伸出手看了看,掌心原本留着她自己掐出来的伤痕,现在却已经全然愈合了。 这不是701,但宣宁在卧室里睡得很安稳,身边还趴着一只小白。 真不认床。 宣朝歌坐起来,瞥了客卧的方向一眼,精神力将小孩的现状探查得一清二楚,视线却被墙壁阻隔。 她旋即望向餐厅那面的观景阳台,看见烟头的火光。 她走了过去。 穿堂风由客厅的阳台吹向这边,烟雾消散在夜晚的空气中。 “欢迎加入我们。”荣彻衔着烟,嗓音沉哑。 他的身形高大挺拔,抽烟的模样莫名邪气,垂着眼看人时却很彬彬有礼似的,把烟掐了,冲宣朝歌伸出手。 荣彻的态度或许代表着独立基地一定程度上信任她。 宣朝歌伸手,和他握了握。 八楼的户型类似于大平层的设计,不高的楼层,这面阳台的视野却不受遮挡,可以看见四面八方的风景。 基地夜晚限电,远处形态各异的基地建筑沉在黑夜中,连成一片,仿佛穿戴铁甲的巨兽,又如同幽灵的亡魂,分外孤寂。 - 半个月后,直升机降落在荒凉的废弃大楼顶端。 在适应末世环境的过程中,许多人类基地被遗弃,有的是主动而为,有的是被迫沦陷。 他们来到的高危城区有着漫长的辉煌历史。许多年前,它是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后来成为了雄踞一方的人类基地,直到一场与高阶异兽的战争由内而外爆发,这里最终被冠上了沦陷区的名。 城区边缘,佣兵的临时驻点大楼其貌不扬,内里却很热闹,几个风尘仆仆的佣兵坐在大厅的休息区聊天,作战服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右臂上贴着a级队伍的徽标,是中心基地的制式。 宣朝歌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低调地跟在队伍几个佣兵身后。 她随意扫视了厅中一眼,发现许多人的目光看向他们,隐约有些忌惮。 为了掩人耳目,荣彻的队伍登记的是a级,是没有出名战绩的新队,在城区驻点还算正常。 但因为出自独立基地,不属于最大的基地联盟,才因此受到了关注。 除了看几眼,别人也不能做什么。 比起真正没有监管的无人城区,临时驻点绝对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丧尸和异兽,冲突也会被尽量避免。 沉重的军靴踏在地面上,脚步声从容,荣彻对旁人的目光熟视无睹,走向驻点大厅的前台机器刷卡登记。 虽然表面上的级别只是a级,队伍中的人手却是实打实的s级,都是经常去实验室的佣兵。 他们的到来在厅中完全算不上高调,没有战绩傍身,名声不显,旁人却莫名不敢对上他们的目光。 “……好多年没来过这么高级的城区了,记得最清楚的还是那次被老师带来,左看右看全是丧尸和异兽,别说动手,不被吞了就不错了,只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英雄不问出处,这次干一票大的,我绝对会忘了你以前吓得满地乱爬的傻样。” “滚!被丧尸咬了屁股别求我救你!” 独立基地的军校会带领优秀的学生队伍体验高危任务,不过由于感染者的特殊性,高级佣兵只能和这类高危城区绝缘。 几个佣兵自在地说笑着,高大的身躯把队伍中的疗愈师遮在身后。 旁人逐渐发觉他们是刚得到探索城区权限的a级佣兵,除了年轻也不算太特殊,于是放下了心。 “宣医生,真不用我们彻哥留下保护你?”莫峰闻回头,偷偷摸摸的神情十分鸡贼,“这任务我们肯定能解决,用不上彻哥出马。” “莫哥说得好。” “彻哥应该留下,负责最重要的事。” “安全问题,是重中之重。” 宣朝歌:…… 她知道他们是s级佣兵,但现在怎么看怎么像说相声的。 这伙人还真是看得起荣彻。 把留下队长当后勤的事说得一本正经。 远处,荣彻接过工作人员手里递来的芯片卡,漆黑凌厉的眼往这边看了一眼。 宣朝歌耳边顿时安静了下来。 第171章 他不聪明? 手续正常办理完毕过后,佣兵队把宣朝歌送到了高层。 “……三楼和六楼有训练室,要用尽量提前预约,没有小型就租大型的,免得有人碍眼。” 驻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的确少接触最好。 大型训练室是供一个佣兵团使用的,租用要消耗不少通用货币。 宣朝歌在独立基地习惯了要什么有什么,但也知道这次任务特制的身份卡里不可能有那么多钱。不过荣彻顺手佣兵队的公用卡递到了她手里,示意她随便用。 队伍中的人也没有意见。他们此行的目的根本不是赚钱,对于高阶队伍来说,疗愈师等同于他们的命。 受伤还有痊愈的可能,成了只剩下兽性的活死人却是和死亡没有区别的结果。 原本基地安排了人手保护,但宣朝歌嫌有人盯着碍事,还是拒绝了。 她如今的身体素质已经可以通过基地的s级评估,在这样一个佣兵驻点能横着走。不过定位不同,她不用把全部能力都事无巨细地暴露到基地眼中,荣彻也默许了这件事。 交代完过后,荣彻带着人走下了楼梯。 这栋大楼的住宿层有个空阔的露台,几个佣兵停留在空旷处抽烟,烟雾隐约被风吹进了走廊里。 宣朝歌没有多停留,进了走廊深处的套间。 她是以寻常佣兵队的队医身份留在这里的。 普通大型佣兵团离开基地长期游猎会带队医,进行危险度太高的任务,把队医留在安全地带也情有可原。 套间还算整洁干净,客厅宽敞,宣朝歌让宣宁出来了,小孩环视四周,表情有些茫然。 宣朝歌交代给基地儿童保护协会的孩童去向,是在游轩家寄养,实际上则是藏在空间带到了城区。 此前,宣朝歌还很担心开始治疗后宣宁进不去空间,但系统检测过药剂效果,声明在注射第三针前宣宁都不会有智力高到进不去空间的情况。 宣朝歌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反正半个月一针,今天正好把第二针打了。 给崽洗过澡以后,宣宁乖乖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穿着柔软的浴袍,袖子被撸了起来,露出白皙的手臂。 宣朝歌帮他消过毒,拿出冷冻箱里的针剂,抽进注射器里。 她左手摸了摸崽软绵绵的右脸:“别怕。” 宣宁不太配合别人可能伤害他的行为,宣朝歌给他打针时,他却很犹豫,好像反应不过来,还没纠结完该不该反抗,针就已经打完了。 既然打完了,他又不会再多想,顶多看人的眼神变得委屈一点。 宣朝歌处理了医疗垃圾,见崽一边按着自己手臂上的棉签,双眼水灵灵地盯着她。 宣朝歌从空间里拿了颗牛奶糖拆了,塞到他嘴里。 宣宁的右脸鼓了鼓。 他伸出小手,指了指门外。 “不行。” 宣朝歌蹙着眉,摇了摇头。 小孩低下脸,莫名其妙很像小白被困在家里蔫头耷脑的模样。 宣朝歌:…… 小孩子果然不该和一只阿拉斯加犬玩得太好。 不然定时定点就要拎出去溜溜。 宣朝歌假装没看他,见他真一动不动地发起了呆,很沮丧的样子,只能说:“行,出去玩。” 除了南境森林,宣宁还没见过基地外是什么样子,其实也不太好。 宣朝歌拿走宣宁按在胳膊上的面前,血早就止住了。 她把小孩的衣服从空间里拿出来,宣宁见了,顿时思路清晰地脱了儿童浴袍,自己换起了衣服。 出去玩! 宣朝歌见小孩一秒振奋起来,心里叹了口气,让系统把驻地外墙的监控暂时屏蔽了。 宣宁换了一身方便活动的卫衣和长裤,黏到她手边抱着。 小孩的头发修剪得偏短,但因为精致五官的中和,看上去还是分外漂亮乖巧。 婴儿肥下的骨相却有些凌厉立体的雏形,隐约可预见未来盛气凌人的相貌。 现在就只会仗着脸撒娇了。 唉。 宣朝歌抱起他,走到窗边,知道附近没有人注意,默不作声地跳到了三楼的露台上。 宣宁很喜欢这种对于普通人来说等同于找死的行为,抱紧她的脖子,却兴奋地望来望去。 大楼周围设有通电的围墙,能挡住普通的异兽和丧尸,却拦不住身体素质得到异能改善的许多佣兵。 驻点大楼外荒凉一片,宣朝歌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玩的,只得通过三楼的走廊,带着宣宁四处逛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前在走廊的时候,露台那几个佣兵同样穿着独立基地的制服,目光对视的神色仿佛彼此间在确认什么,就像认出了她。 虽然在研究所见过的人多,但宣朝歌都记得,这几个不知什么来头,还是避开以免多生事端为妙。 仗着改造后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宣朝歌行事要低调轻而易举,带着宣宁绕开人逛来逛去。 宣宁好奇地走在前面,想要开训练室的门,宣朝歌见训练室正好没人使用,索性刷卡租下了。 这是个小型训练室,租用的价格不贵,宣朝歌自己的卡就能租得起。 关上门,宣宁继续探索未知的新地盘,宣朝歌终于闲了下来,坐在器械上看他。 宣宁在各式机械旁边绕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能碰到的显示屏,好奇地在上面摸了几下。 是测试拳力的机器。 宣朝歌看着,抱着让小孩找些事情玩的心理,拿了个凳子让他站高点,把机器调试好了。 她戴上拳套,随便打了一拳示范。 宣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帮小孩戴上了拳套,训练室里配备的拳套是成年男人的尺寸,她戴着都有些松,给宣宁戴的时候,护腕处魔术贴勒到最紧还是空荡荡。 要是崽喜欢玩,回家倒是可以买几双儿童拳套。 “打吧。”宣朝歌点了点机器受力的软垫,随口道,“看看宝宝力气有多大。” 宣宁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宣朝歌莫名看出了鲜明的胜负欲。 他站在凳子上,抿了抿嘴,严肃地打了软垫一拳,因为太用力,差点摔下凳子。 宣朝歌赶紧搂住他,让他站稳了。 一转眼,机器上显示76公斤。 宣朝歌:…… 也就比他本人……重个几倍吧…… 宣朝歌想起宣宁刚才抱着自己脖子的力道。她本来还嫌勒得慌,现在看来崽真的手下留情了。 “很厉害。”宣朝歌真情实意道,“宝宝要是以后聪明点,肯定会强得很吓人。” 宣宁:? 聪明是什么? 他不聪明? 第172章 既无畏惧,也无信仰 训练室里有为佣兵测试奔跑速度的机器,宣朝歌试着调成了适合小孩子走路的速度,让宣宁自己在上面溜达。 她就可以在一旁坐着看了。 非常轻松。 宣宁大概以为这也是用来给他测试的,走得十分认真,压根没想过这么慢的速度什么也测不出来。 他在宣朝歌的夸奖中飘飘然,一点也没感觉自己被敷衍。 甚至玩得很开心。 训练室可供使用的机械各式各样,既然宣宁喜欢玩,晚上遛弯的行程就非常容易解决了。 只要预约好训练室,每天挑选几个项目让宣宁自己训练自己。 宣宁的进步也越来越夸张。 他虽然一根筋,但做事有时专注得吓人,除了一些因为身材受限没办法赶上成人的项目,他的部分数据直逼a级佣兵的水准。 这么离谱的水平,但凡他以后的心性不够沉稳,宣朝歌都会不放心让他上学了。 毕竟基地里很多都是货真价实的小孩子。 还不够他一巴掌揍的。 第五天,宣朝歌例行带宣宁在训练室玩够了,把小孩收进空间里才离开。 走出走廊,几个半生不熟的面孔把她拦了下来。 这伙佣兵应该没想到她能认出他们,正是之前在露台上自以为很隐蔽辨认她的那些人。 为首的男人看了眼她身上的制服:“小姐,我们听驻点说你是同基地队伍留下的队医,能不能拜托你看看我们的队友?他被异兽咬断了腿,现在驻点医生不够,挂号来不及了。” 另一位附和道:“同样是独立基地出来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谢谢你了。” “不好意思,我是实习医生。”宣朝歌真诚道,“之前救死过好几个人,所以我的队伍才不让我跟着了。” “……” 这种话是可以直说的吗? 佣兵皱了皱眉:“你逗我们玩儿呢?a级队怎么可能带让实习医生加入?!” 宣朝歌微微一哂,随手拿出口袋里的证件,捏着边缘给他们展示了一下封面。 深蓝色的皮质封皮。 银白字迹清清楚楚地印着“实习医生资格证”。 “祝他早日康复。” 她淡淡说完,往楼梯间走去。 如果是在意队友性命的人,就算骂几句,也不可能拦下她。 外面下着雨,这几个人靴子上连泥水都没有,糊弄人也不知道做完全套戏码。 宣朝歌不太在意这些人想做什么,如果是寻仇,之前没有动静,就说明他们没法伸手进军区。 她平时也不会离开军区。 此前独立基地有过实验,被病毒强化过身体素质的感染者,巅峰状态可维持八到十天。这次s级佣兵的任务周期也会控制在十天以内。 如果任务顺利,距离佣兵团回来也就剩下三四天的时间,然后她和这地方再也不会有瓜葛。 基地给她的指示是继续等候,和往日一样。 如果有人状态不佳需要接应,队伍会将讯息传送给她。 而队伍返还的信息一直是“一切正常”,情况应该还不差,只是用时久了点。 回到房间放宣宁出来的时候,小孩拿了一本书在手上。 虽然他看不懂,但拿着书的样子还挺像样的,大眼睛盯着封面,眼神好奇而专注。 会看书了! 宣朝歌刚有点欣慰,觉得崽还挺有文化的,就见他好奇地张开嘴,要把书角塞进嘴里尝尝。 宣朝歌:…… 她把书抢救走了,顺手扔在沙发上,还拍了崽的屁股一巴掌,轻声斥道:“这个不能吃。” 好歹也是打过两针的崽了! 怎么还不长记性! 宣宁:嘤。 宣朝歌手上没用力,宣宁不痛不痒,却依稀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看着她的眼神有点茫然无辜的讨好意味。 宣朝歌只能从空间里拿了个零食塞到他手里:“这个可以吃。” - 第九天夜晚,宣朝歌从训练室回来,手里拿着身份卡,坐在了沙发上。 灯光落在宣朝歌白皙的面容上,她的眼睫微垂,隐约有些凝重。 过了今天就是第十天了,今天和昨天却都没有收到报平安的信息。 任务的具体内容是高级机密,知道的越少越好,宣朝歌对此没有好奇心,但也依稀清楚内容没有那些佣兵挂在嘴上说的那么轻松。 虽然佣兵队本来没有向疗愈师汇报的规矩,不过这样反常的情况还是让她注意了几分。 按理来说,以s级佣兵的能力,就算完不成任务,自保也应该不难。 更何况独立基地应对丧尸的能力在所有基地中都堪称领先。 如果他们做不到,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能做到了。 宣宁的治疗进程不受佣兵队的安危影响,但他后续的安宁还要靠荣彻这个许下承诺的人。 如果荣彻出事了,怎样不让宣宁受到独立基地注意,又成为了一件需要她重新谋划的事情。 思考了少时,宣朝歌还是不想了,随意从地上捡了本书看了起来,恰好是差点被宣宁啃了的那本。 她没让驻点的保洁进套间打扫卫生,只靠着清洁机器处理,住了这么多天,宽敞的起居室已经堆满了小孩玩的杂物。 现在宣宁的新宠不是玩具,而是宣朝歌之前无意间堆进空间里的各式各样的书, 他比较喜欢的还是色彩鲜艳的童书,或是封面漂亮的。这本诗集之所以得到了他的青睐,就是因为封面印了一朵玫瑰。这朵玫瑰差点给无辜的书引来了被啃之祸。 宣朝歌一目十行地翻了一会儿,被和末世毫不相关的内容转移了注意力,思维有点放空。 翻到某一页,她视线停留了片刻。 ——“我将像雇佣兵那样死去,既无畏惧,也无信仰。” 这句诗让她迟疑得稍久了一点,蓦然间回想起在八楼观景阳台上看见的基地夜景。 这个世界看上去实在比寻常的世界孤独很多,独立基地是这样,对介于活死人与常人间的感染者而言则要更甚。 他们的同类太少了,仅有的还在不断消亡,是注定会在一定时期内泯灭的族群。 经过病毒改造后,宣朝歌的精神力虽然没有吸收晶核时那样惊人的飞跃,但是控制力高了许多,不仅在控物方面,还体现在精神力的探测区域,已经不再是无区别的以自己为中心的辐射范围,而是可以沿着固定方向延展。 她发着呆,疏忽间却察觉到些许异样。 周围太安静了。 第173章 自己下去送死 寻常驻点大楼虽然不受异兽和丧尸的打扰,但是部分低阶的丧尸或异兽有时会被大楼的光亮或动静吸引过来,被拦在高墙之外。 通电的外墙时而会发出活物或死物触碰电网的响声,或是异兽受伤的吼声,偶尔具有飞行能力的异兽甚至会被吸引到大楼的外墙上,受到电击才从空中坠落。 这绝对不会是一个安静的地方。 除非那些低阶的异兽被吓走了。 异兽的五感远胜于人,对强者的感应也是如此。 绕开可能察觉窥探的人,宣朝歌的精神力延伸向大楼外的方向,发现了隐没在隐蔽物后漆黑的巨大兽眼。 宣朝歌原先以为这是变异了的狼,却又不那么像。 她脑中电光火石间闪过附近的异兽群分布,才辨认出这是一群豺狗。 对于驻点来说,这群高级变异豺狗虽然难应付,但不是完全应付不了,最棘手的地方是它们的价值不高,却十分难缠。 即便赢了也没有比晶核更多的价值,属于不受猎人欢迎的猎物。 高阶异兽具有一定的智慧,通常不会挑衅这类人类聚集的地方。 今天,大楼的警报却很快响了起来,所有的佣兵纷纷受到调遣,聚集在一处,而后分散到各处进行防御。 宣朝歌是不用移动的人员,当初佣兵队为她登记身份时有所保留,以她登记在册的实力,去到战场上只能添乱。 宣宁正趴在地毯上煞有其事地翻着书,白皙的小脸上满是认真,浓密的眼睫不时眨动一下,仿佛非常爱学习的一个崽。 但只要仔细观察片刻,就知道他看的是一本菜谱。 宣朝歌:…… 小孩子张了一下嘴,满眼渴望。 经过这么多天的书海遨游,他已经不会吃书了。 毕竟铅粉拌着纸的味道非常一般。 “宁宁,我现在要出去一下。”宣朝歌开口对他说。 宣朝歌正想让宣宁进空间,眼前的灯光却霎时一黑。 房间停电了。 只剩下电子锁应急电源的绿光。 宣宁的视力丝毫不受光线影响,宣朝歌看见他终于从菜谱里抬起了眼,扭头看她,满眼困惑。 “没事。”宣朝歌道,“宝宝进空间待一会儿。” 宣宁对进空间的条件反射比出去玩只稍微慢一点,很快抓紧了菜谱抱在怀里,意思是他要把菜谱带上。 宣朝歌把小孩连着菜谱一起塞进了空间里。 宣朝歌:“为什么它们要进攻驻点?” 她在问系统。 在独立基地的记载中,这样的事不算多见,尤其不可能和太高级的异兽群有关。这对它们来说无异于送死。 系统:“检测到驻点内困着七只活体变异豺狗幼崽。” 宣朝歌:…… 贱不贱呐! 自己干坏事还逼别人收拾烂摊子! 宣朝歌:“停电原因呢?” 系统:“有人关闭了电闸。” 在她的精神力感知中,只有这一层停电了。 这一层是套房,房间不多,绝大多数还是空的。 就像有人想趁乱把她引出来。 宣朝歌当然不会让对方的计划落空,状似没有防备地走出门。 在佣兵驻地,她的装扮并不算特殊,一身佣兵的作战服,腰肢被宽皮带束得纤细,军靴长裤,显得腿很长,又隐有些荏弱的意味。 黑暗中,她经过强化的眼能看清一切,却刻意走得很慢,直到某个走廊拐角处,她没有直接走向楼梯间,反而转向了毫不相干的方向。 藏在黑暗中的人没预料到她的行踪,过了片刻,还是跟了上来。 宣朝歌走到高楼的露台上,在栏杆边看见了几只缩在一起的幼崽,和奶狗差不多大小,不过耳朵尖尖的,有点像狐狸。 它们还不太会走路,爬来爬去的模样很别扭,哀鸣声落在墙外的异兽群耳中,顿时又激起嘶吼声一片。 宣朝歌微垂了垂眼睫,转身,面对上五个走进露台的高大佣兵。 这次可以算熟面孔了,毕竟见了第三回。 “你们做的?” “是。”为首的佣兵赞赏地笑道,“我们杀了一只,带走了七只,那些畜生就发狂了跟到这,真是蠢。” 宣朝歌眯了眯眼,又听他道:“知不知道你得罪了谁啊小美女?要是识相,你就该一辈子不离开军区,到了这种荒郊野外,谁也保不了你的命。” 几人大笑起来,看她的眼神就如同猎人看被困在捕兽夹上的幼鹿,毫无忌惮,仅有贪婪与残忍。 “你们是洪盟的人?”宣朝歌问道。 “你也知道洪盟不是你惹得起的。” “小妞,别痴心妄想你男人会来救你,来不及了,外面被异兽群围得严严实实,神仙都进不来。” “就算他们回来,也只会知道你意外死在异兽群的进攻中。谁让你不自量力跑到外面去呢?” “很好的思路。”宣朝歌忽略了那句“你男人”,勉强赞许道。 “接下来你要是想好受些,就伺候好我们。”男人狎昵地笑道,“难得见这么好的货……” 宣朝歌看着他,眉眼中没有愤怒或是羞恼,令他心生些许不称心的恼怒。んttps:// “咔嗒。” 经过异能强化后的听力令他辨认出枪支保险栓被打开的声响,比楼下的战场更近。 不是他的队友,那是谁? 声响似乎来自…… “啊!!” 佣兵目眦欲裂,面目狰狞地跪倒在水泥地上。他的配枪脱离了枪套,自发对准了他的腿侧,可以击穿高阶异兽皮毛的子弹打碎了他的腿骨,剧痛蔓延开。 不止一枪,抵在他腿侧的手枪连发三击,还剩下几枚子弹,灼热的枪口顶在了他的太阳穴。 “自己下去送死,还是我帮你们?” 宣朝歌问道。 敌寡我众,几个佣兵震惊了片刻,自然不会甘愿认输。 他们没有理会倒在地上的人,不约而同冲向宣朝歌,健壮敏捷的身形带着鲜明的杀意。 精神系异能者如果会控物,堪称最神鬼莫测的杀手,但本身必定受过分强大的精神力所累,身体素质不佳。 他们原本还存着戏耍的心思,现在只想靠蛮力把她杀死。 第174章 不用扶,脏 空中传来阵阵直升机的螺旋桨风声,隐没在异兽的嘶吼声中。 宣朝歌第一次找到合适的试验品,用于实验自己提升后的精神力。这伙人无论实力还是反应都是a级佣兵中的较高水准,只是精神力实在不值一提。 宣朝歌难得发了狠,几人的身形顿时停滞在原地,面露挣扎,最后如同行尸走肉般跌倒在地上。 她观察了他们片刻,走向栏杆边爬来爬去的异兽幼崽。 剩下这堆小东西,不知道要怎么还回去。 宣朝歌蹲下,一只只抱起来,像挂东西一样夹在手臂间。 直升机悬停在楼台边缘,侧门打开,矫健的身影在空中划过残影,落在水泥地上,军靴激起阵阵尘埃。 浓重的血腥气顿时让幼崽们瑟缩了一下。 宣朝歌早听见了系统的提醒,面对打着沦陷区基地标识的直升机并不戒备。 “宣医生早啊……我草,哪来的这么多小狗?” 莫峰闻一惊一乍道。 “狗你个头,你怎么不说是柯基呢?”有人骂道。 还真有点像。 这架飞机是从基地遗址抢出来的,燃料不够,很快降落在了露台上。 都是经验丰富的佣兵,一眼就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 一群高阶异兽发了狂似地骚扰驻点,这种情况和宣朝歌怀里的异兽幼崽联系起来就不显得奇怪了。 “他们捉的?”莫峰闻冲趴在地上的人扬了扬下巴。 宣朝歌点点头。 一人按着通讯器说了几句,半分钟后,驻点的攻击忽然暂停了。 豺狗狡猾,子弹一度如雨般落下,却打不中它们。如今对峙陷入了白热化,空气中只剩下了诡异的寂静。 “这里交给我。”莫峰闻望了一眼下方,看堆在地上躺尸的几个先前搞事的人,语气十分不善。 宣朝歌抱着几只幼崽道:“我把它们还回去……” 她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莫峰闻已经十分主动地道:“我去还。” 他走近了,把异兽幼崽一只只拎着后颈皮拿过来,堆在自己怀里:“宣医生陪他们进去吧,兄弟几个伤挺重的。” 有人被从直升机上扶了下来。 宣朝歌看了一眼,知道那里用不上她,扫了露台上剩下的人一眼。 荣彻此前从直升机上跳下来,下来了却什么也没做,一言不发地倚在墙边站着。 他身形挺拔,这样站着只显得懒散,但宣朝歌察觉到他浑身新的旧的血迹,一时只觉得他嫌自己命大。 “你还能走吗?” 宣朝歌问他。 怎么不能走?刚还能跑能跳的。 莫峰闻手贱地搓揉着怀里手感很好的异兽幼崽,一句“彻哥当然没事”差点脱口而出。 “勉强。”荣彻低声说完,压抑地咳嗽两声。 所有佣兵,包括伤重到几乎动不了的,都用尽全力扭头,诧异地看了荣彻一眼。 光看外表,荣彻的模样绝不从容,作战服几处破损,血肉模糊,凝着狰狞的血痂。 但这完全不是最极限的情况。 痊愈甚至用不了几天。 宣朝歌没想那么多,走近了要扶他,反倒是荣彻垂着眼提醒道:“不用扶,脏。”んttps:// 他身上不仅有血还有尘土,宣朝歌倒没讲究到没人性的地步,把他的手臂挂到自己肩上。 驻点发现了电路异常,楼层的电力已经恢复了,走进走廊,前面是零零落落的狼狈身影。 如果回到基地,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功臣,此时却也只能在驻点中低调行事。 荣彻走得很慢,根据落在宣朝歌肩上的重量判断,他对搀扶他的人并没有依靠太多,明显是有所保留地强撑。 宣朝歌莫名有些被看轻的不悦:“你觉得我扶不动你?” 荣彻低下头,对上她略显冰冷的目光,微鬈的短发落在她白皙干净的脸侧,隐约的香气似乎能压下他对过往几天肮脏血腥的所有记忆。 “当然不。”荣彻和哄人似地随口说,“你这么厉害。” 他的声线沉,有些缺乏戒备的放松的低哑,语气认真,内容却并非如此。 宣朝歌莫名想起来自己对宣宁说话的样子,顿时更无语了。 敷衍谁呢。 要面子就要面子吧,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她握着男人骨骼分明的手腕,拖着他往前走,不看他了。 同楼层空着的套房有几间是他们租下的,原本分散在各处的基地医生纷纷出现,聚集在套房空旷的大厅中。 厅中已经被改造成了临时的医务室,陈列着多张病床。 感染者的恢复能力很惊人,隐藏在层层血迹之下,许多不新不旧的伤疤连血痂都已经脱落。 宣朝歌适才查探过,荣彻的精神还算正常,把他放下就不管他了,视线仔细地扫过一个个伤员。 “怎么样?”荣彻问她。 “还行。” 宣朝歌随口答道,拿起手边冷冻箱里的镇静剂,朝一个被医生包围的身影走去。 医生刚才清洗出一片比较平整的皮肤,宣朝歌顺手给他打了镇定剂。 医生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精神力渗入佣兵的脑海,观察着蠢蠢欲动的紊乱平息下去。 还好。 如果压制不住,疗愈师有击毙佣兵的权限。她暂时没试过必须走到这一步,希望以后也用不上。 绕了一圈,宣朝歌又回到了放置冷冻箱的茶几旁。 荣彻居然还坐着,腰腹的伤看着是已经愈合了的模样,但小臂上的伤痕几乎见骨。大概是身体下意识将更多机能用于恢复最致命伤口。 医生正在用大量的特制消毒药水清洗伤口,宣朝歌记得在外城时佣兵碰见这种药水时龇牙咧嘴的模样,在场的人却都没什么反应,荣彻也一样。 “给我也打一针。”荣彻抬起眼,叫她,“宣医生。” 灯光下,他的眼眸漆黑,没什么表情,反而因为发白的虚弱脸色比平时显得柔和些。 荣彻真正失控起来连宣朝歌也会觉得棘手,打一针确实更稳妥。 宣朝歌见他配合,索性也给他扎了一针,随口问道:“任务成功了吗?” “成功了。” 荣彻这样说,语气却没有任何大功告成的兴奋,像是结果早在他预料内,反而代价的阴霾更难抹去。 宣朝歌迟疑片刻,轻声说:“节哀。” 如果要局外人来说,高危任务能有这么多人回来已经是万幸,目的也达到了,在基地眼中已经是可以被评估为全胜的程度。 第175章 纸质档案 回到基地后,宣朝歌不久就升了职,由副转正,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主任,副主任则变成了一个关系户。 她对研究所的人事并不关心,属于到点下班连会都不想多开的咸鱼。她有沦陷区的功绩和日常业绩打底,所长也不会为难。 到了月末,研究所下发了几份评定表格,宣朝歌才知道,无论能力高低,实验室里新进的实习生都是有可能被辞退的。 这个辞退当然不是普通的辞退。 实验室是精神系异能者进入基地核心的第一步,如果被辞退,代表着此前了解的所有内幕都要被收回,基地会使用手段清除掉职工脑中相关的记忆。 宣朝歌知道自己的意见起不了决定作用,填得很简短,不过还算真实。 除去多了些琐事,当上主任还涨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工资。 宣朝歌最高兴的还是崽终于学会说话了。 也终于真的能看书了。 宣宁学东西飞快,第一天只会说几个词,包括“妈妈”和“七饭”,但没几天就能和儿童学习机对话自如,口齿也越来越清晰。 按计划,宣朝歌打算让他在明年的开学季入学。 为了培养小孩对上学的兴趣,宣朝歌找到了许多小孩上学的纪录片给他看,有些是和平时期的作品,有的是在人类应对末日环境有余力后拍摄的。 因为有了智力,宣宁进不去空间了,在宣朝歌上班时就乖乖待在家里。 吃完早餐后,宣朝歌给他开了电视,宣宁一边看纪录片,一边趴在茶几上做手工。 宽敞的茶几面堆满了凌乱的画笔和纸张,有些被写小孩了些鬼画符似的诡异字体,有的还是空白的。 只要不出门,宣朝歌随他怎么玩,坐在门边的换鞋凳上边换鞋边说:“我要出去上班啦。” 宣宁的听力很好,闻言立刻放下笔,跑过来抱住她,仰起头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宣朝歌笑了,摸摸他的头发。 独立基地的气候偏热,毗邻森林,一年四季都没几天要穿冬装。 今天的天气很好,从三所车站的列车上一下车,耀目的阳光就透过研究所大楼的玻璃窗反射回来,让人一抬头看就睁不开眼。 穿过专用通道,实验室楼层值守的军官好像比往常多一些,宣朝歌没放在心上,直到刷了卡,有人拦住她,她才停下脚步。 “宣主任,请跟我们来。” 为首的军官严肃道。 旁人的视线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宣朝歌平静地点点头。 一边问系统发生了什么。 这次看着来者不善。 系统:“……检测完毕。独立基地接到了实名举报。” 宣朝歌对所里的派系有所了解,此前有人想要拉拢她,因为她不配合,又没理由下绊子,只能作罢。 她升职的调令全是高层下的,所里不能干涉,许多原本想针对她的人,没多久就成了她的下属。 中心基地近年来不算安定,这次有个实习生正是举家从那边搬迁过来的。 此次举报她的也是他,不过背后支持他的另有其人。 中心基地人造人的皮肤色温有点特殊,比寻常人偏冷许多,见过的人造人会觉得宣朝歌像,但并不会怀疑。毕竟不排除有人天生长这样。 但宣朝歌毕竟是个外来人,几乎一接到举报证据,基地便就近派了人来拦她。 实验室中早就聚了一众人,实名举报的实习生,职工与管理层,大多数的人都面色凝重,有的人觉得荒谬,有的人在掩饰幸灾乐祸的神情。 宣朝歌把众生相看在眼里,军官已经向她确认证据的真实性。 “这张照片是真实的吗?” “是。”文学一二 照片是入城时采集的,留存在纸质档案里。 宣朝歌的脸在曝光下白得病态,眼瞳乌黑,有种非人似的美感。 “你的评估档案上只有一个背书人签字,目前联系不上,无法佐证你的身份。” “是吗?”宣朝歌不置可否。 本人是看不见档案的。 不出意外,唯一签字的人应该是此前那个负责在外城收场的霍上校,特意挑着他不在城内的时候找事,应该筹谋已久了。 “如果我不是呢?”宣朝歌问道,“基地的规则是只要看人不顺眼,就可以用公权力打扰吗?” 当然不是。 宣朝歌是有身份的人,她的档案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乱翻的。 顿时有人看向被人当枪使的实习生。 阮景沉不住气,赶紧辩解:“我哪敢看宣主任不顺眼,只是小时候在中心基地见多了人造人。事关重大,不能隐瞒,请宣主任别怪我。” 新来的副主任李之焕老神在在道:“你也是为了基地人员的纯粹性着想,实验室的安全至关重要,宣主任当然理解。” 宣朝歌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 反倒是一个佣兵对着阮景出言道:“就算以前是中心基地的又怎样,你不也是吗?” “但她是人造人……” “所以呢?你说是就是?”佣兵的话直白又嘲讽,已经显见不善,“她是什么人都救过我,你又是哪根……” “如果不是的话,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宣朝歌打断了佣兵为她出头的话,对着阮景不轻不重地道,“虽然我本就可以辞退你。但现在先和你说明白了,你没意见吧?” 他早就得知自己会被辞退,咬牙道:“我……当然没意见。” 只要接受审问,宣朝歌就出不来了。早就有人向他保证过结果,并许诺他出路与前程。 几个临时赶来军官的级别不够,带着宣朝歌和证人前往军区内部。 乘着军车到了中心区的第一研究所附近,宣朝歌遇见了几个熟面孔,对方似有询问的意思,她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如寻常地点头示意。 这里才是a军区权力最为集中的地方。 许多不便处置的重犯,间谍,或是落马的高官都被关押在此地。 宣朝歌来基地一年多的时间,没做什么就进了两次监狱。 不过通过让系统关注家里的监控,宣朝歌知道宣宁暂时没被打扰,因此也没什么可慌的。 第176章 我觉得不是 等待抽血化验需要一段时间,为了消遣,宣朝歌让系统通报崽的活动解闷。 系统:“目标正在剪纸。” 系统:“目标放下了剪刀,拿起胶水,拧开盖子。” 系统:“目标……” 宣朝歌:“……也不用这么详细。” 系统:“好的,宿主。” 系统:“目标正在等待胶水变干,开始看电视了。” 宣朝歌有点欣慰。崽的学习能力非常惊人,第一次玩胶水糊得满手都是,现在居然会等胶干了。 系统:“触发任务:满足目标吃松鼠鳜鱼的愿望,奖励永久阈值x5。” 宣朝歌:。 “我让他看的不是上学纪录片吗?” 系统:“影片中有学生回家吃晚餐的镜头,其中松鼠鳜鱼的特写持续了0.3秒。” 动态视力好倒也不是用来干这个的。 基地的厨师机只能制作基础的菜式,对于这种流程有些复杂的是想都不要想。 而宣朝歌的厨艺还不如厨师机。 宣朝歌:…… 审讯室外,几人在监控中看着宣朝歌终于不再冷静的表情,心里松了口气。 从被逮捕到现在,宣朝歌一直表现得毫不在乎,他们便一直不得不严阵以待,提防她有后招。 现在看来是终于沉不住气了。 又晾了半小时,宣朝歌等到了审讯的人。 “……如果你自首,现在还有机会离开内城回外城。基地向来宽容,不管什么人都收留,但不代表你能仗着基地的宽容欺上瞒下,明白吗?” 宣朝歌好奇道:“只凭一张照片就能确认我的身份?” “如果等下被查验出来,惩罚就不只是遣返而已了。”军官肃然道,“你接触了大量机密,加上欺瞒在前,上了军事法庭,需要面临最高无期的刑罚。” 宣朝歌笑了笑:“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指控成立的前提下。严格来说,你们今天的程序并不合规,现在放我走还有机会不受到追责。” 最近基地正处于重要的决策期,许多高层都聚集在会堂中参加冗长的会议,与外界消息不通,这才给了一些人操作的可乘之机。 事实上,别说她身上根本没有留下作为人造人的证据,就算她真的是是人造人,来自中心基地,她的价值也已经覆盖了这层身份的劣势,基地只会帮她遮掩。 宣朝歌在不相干的人面前没说那么直白,但让系统发给所长的讯息却没粉饰太平,直白地说明有人污蔑她。 探索高危沦陷区的任务是顶级机密,别人不清楚她离开那段时间做了什么,只有所长的级别才能勉强了解。 能进审讯庭的人,就算以后的前途说不清,至少罪名没被定死前还是有地位的。 军官迟疑了片刻,忽然按了按耳边的通讯器。 宣朝歌垂下眼,捏上手铐的链条。 其中对异能的限制并没有干扰她的听力。 耳机里说的是:“上面有指示,速办。” 手腕间的手铐倏忽束紧了,门外涌进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胸前的刺绣隐约可以看出一所实验室的标识。 宣朝歌花费了片刻辨认几人藏在口罩下的脸,没有见过。 研究所很大,不同实验室间的人都未必认识。她陪宣宁来一所时都是直奔病毒相关的区域去,没见过医学部的也正常。 清洗记忆的创口在脑部,这无疑会伤害精神力。幕后的人知道她对基地的价值,但挡了别人的路,无论清白与否,经过这一遭她的能力被毁,操纵这一切的人也顶多牺牲几个小喽啰。 宣朝歌正想让系统暂时伪造一下基地的传讯,那军官的神情却又忽然犹疑起来,沉声喝道:“等等。” 一个医生拿着注射器,对军官的呵止充耳不闻,按着宣朝歌的手臂,针头往下扎去。 军官的眼瞪圆了,在他冲来阻止的同时,宣朝歌已经站了起来,利落地一脚踹向那医生的胸口。 男人通地倒飞出去,惨叫一声,被军官按倒在地上。 事态失控,军官的声音中已经有了怒气:“我看你们谁还敢动!” 原本蠢蠢欲动的医生都停了手。 宣朝歌配合地坐回椅子上,一脸无辜。 这次不是伪造的。保释她的信息已经来了。 宣朝歌见过这些人很多次,不过是第二次看见荣彻穿独立基地的军装。独立基地的制服质地挺括,颜色是比夜色更沉的黑,穿在男人身上显得庄严冷肃。 比起曾经在外城的惊鸿一瞥,这次荣彻肩上的军衔肩章十分显眼,审讯庭的所有人噤若寒蝉,他的神情却不似曾经那样目中无人。 荣彻注视着她,旁人看着他漆黑狭长的眼,只觉胆寒。 “怎么不叫人帮你?”他问。 宣朝歌来时见到荣彻的几个下属,没想到他真的在附近,解释道:“我和所长说了。” “他被关在黑屋里开会,接不到通讯,你不知道么。” “那你怎么来了?”宣朝歌好奇的是他居然不用去开会,难道地位并没有那么高? 荣彻不知道她的心思,回答:“有人看见你进了这里,当然会和我说。” 这是什么道理? 宣朝歌困惑地瞥了他一眼,他却没再解释。 “理由写什么?”莫峰闻捏着笔趴在茶几上填保释单,一脸恼火,“这种事就该让姓霍的做,写字真踏马难啊。” “理由?”荣彻瞥了眼“指认人造人”罪名,随口道,“我觉得不是。” 和许多基地不一样,独立基地的所有军衔地位都需要功绩支撑,这样的年纪能封少将,话语权不可说不重。血液检验结果被截在半路,他说不是,就算是也必须不是了。 审讯庭的走廊很长,宣朝歌进来时跟着人左绕右绕走了很久,还经过了多个有人看守的关卡。荣彻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带着她抄近路,很快看见了一座通向室外大门。 他交代道:“等会儿车先把你送回家,这几天别去三所。” 宣朝歌知道荣彻的意思是等高层回来料理完琐事再回所里,点了点头。 她看见莫峰闻还跟着,顺便问道:“小莫,你知道基地里哪里有卖松鼠鳜鱼吗?” 宣朝歌认识的大多数人都是牵扯到研究所里人事的,和谁关系近都可能多生枝节,再要么是佣兵,一看就不怎么会生活。 莫峰闻是难得性格比较活泼的,说不定对基地的美食比较了解也不一定。 “基地食堂哪有可能卖这么讲究的菜,太浪费资源了。” 莫峰闻思考了片刻,露出了有点馋的神情:“我记得队里有人会做饭,是谁来着……反正不是我。” 宣朝歌只能叹了口气。 对于这种传统菜式,网上可以搜到不少教程,宣朝歌一面觉得照着做不可能出错,一面又屈服于以往的失败经验,知道自己需要做好另外的打算。 第177章 宣宁的自我介绍 回家以后,宣宁第一时间向她展示自己做的手工。 在画着一堆错落有致鬼画符的白纸上,宣朝歌依稀辨认出崽的名字。 五岁多,还没系统地学习过,能写出自己的名字也不错了。 “这是什么?”宣朝歌好奇地问他。 “邀请函。” 宣宁期待地看着她。 宣朝歌很想无凭无据猜出这是什么邀请,但最终在崽的独创文字面前败下阵来,谦虚地问道:“什么邀请呢?” 宣宁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开学典礼邀请!” 宣朝歌恍然大悟。 这样一看,字的形状还有点像。 宣朝歌欣然接受了邀请,宣宁便雀跃地回去接着看电视了,她在心里问系统:“这又是哪来的灵感?” 应该是纪录片里的。 系统:“在目标观看的第三部纪录片中有开学典礼的片段,根据分析,目标有99%的可能记下了主角亲手把邀请函交给家长的场景,并依靠瞬间记忆制作了这张邀请函。” 那还挺厉害的。 宣朝歌定好了食材,便去陪宣宁一起看电视去了,觉得一个不会写字的崽都能做邀请函,她勉强做个鱼应该也没什么难的。 三小时后。 宣朝歌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也没想到自己难得下厨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室内的烟雾报警器响声大作,宣朝歌勉强给起火的油锅盖上锅盖,带着宣宁溜到客厅。 浓烟滚滚,一时还没办法散去,她把室内的通风系统功率调到最大,宣宁已经逃到了阳台上,蹲着自闭。 宣朝歌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忧郁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怎么不想吃烟熏鱼啊宝宝?” 宣宁茫然地看她。 “烟熏鱼是什么?”他的反应迟钝了半拍,语速偏慢,声音听起来更奶了,显得分外乖巧。 宣朝歌镇定地说:“现在那条鱼就是烟熏鱼。” 小孩黑白分明的眼亮了亮,被烟熏得蔫了吧唧的表情都兴奋起来:“鱼鱼可以吃了吗?” 虽然崽很好骗,但问题问得真是一针见血。 宣朝歌很遗憾:“不可以。” 松鼠鳜鱼一定是熟的,而且卖相好到让宣宁一见钟情只需要0.3秒。一条生的烟熏鱼焦炭可以说是和它毫无关系。 基地军区里除了官方饭堂没有其他售卖食物的地方,宣朝歌把黑市的悬赏界面都打开了,一时只想发悬赏找人把那条鱼解决。 但参与黑市在基地法律的定义中是违法的,宣朝歌不好明知故犯,只能把页面关了。 平时不社交很自由,现在社交圈窄的坏处就出现了。 不多时,房间的大门被敲响了。 宣朝歌知道基地肯定会有人来问,穿过烟熏火燎的客厅打开门。 一打开门,巨大的阿拉斯加犬被烟熏得后退到了走廊墙边。 荣彻牵着狗绳,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半晌问道:“松鼠鳜鱼?” 他眯着眼站在从房门内涌出来的烟雾中,虽然没有笑,但眉梢眼角的弧度都有些微妙。 宣朝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您来得正好。” “帮我找个会做饭的人,重酬。”她的话音顿了顿,觉得自己的语气好像因为面对不了做饭而显得过分僵硬,于是真诚地补充道,“求你了。” 荣彻:…… “基地说过,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求助。”宣朝歌突发奇想,“给我安排个会做饭的人帮忙,不过分吧?” “不过分。”荣彻问,“现在吗?” 宣朝歌理所当然道:“越快越好。” “行。”荣彻严肃地说,“基地接到你的请求了。” - 虽然客气地请了荣彻进来,但宣朝歌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来捣乱的。 她的厨房未必经得起第二次打击。 好在荣彻虽然看了教程,但没看多久,对备用生鱼动手的操作也还算熟练。 这条鱼没有步入上条鱼变成碳的后尘。 宣朝歌看着荣彻给鱼浇芡汁,一副得心应手的模样,问她:“还要做什么?” 不愧是少将,为基地鞠躬尽瘁。 宣朝歌当然不能让他接着忙下去,努力地尽地主之谊:“剩下的我来吧。” 宣宁的鼻子很灵,早早就闻到了香味,凑在灶台边。 荣彻绕开他洗了手,他却拉上了荣彻的衣摆,牵着他去客厅玩。 宣朝歌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虽然出于礼貌留了荣彻吃饭,但她并不想在荣彻面前做饭,不然总有些班门弄斧的怪异感。 宣宁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为了测试他的异能,荣彻在游轩的实验室被捉过几次壮丁,毕竟其他人控制不住宣宁,难免需要采用伤害性的手段。荣彻说话他却是听得懂的。 现在会说话了,找荣彻玩也正常。 厨房里,宣朝歌操作着厨师机,听见系统提醒道:“目标给了荣彻一张邀请函。” 宣朝歌:…… 亏她之前还感动了几秒。 邀请函居然是批发的! 宣宁现在在外面玩的时候仍然很内向,不过在荣彻面前话还算多。 “自我介绍?”宣朝歌似乎听见荣彻问道。 宣朝歌已经明白崽的思维方式了,无疑是有的纪录片里小孩上学需要自我介绍。 宣宁要演习所有流程,有自我介绍也正常。 她有点欣慰崽的学习能力,便听见宣宁稚气的声线清晰道:“我叫宣宁。” 迄今为止都不错,但宣朝歌很快就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从……东川基地外城来哒。粑粑是雇佣兵,前几年被怪兽咬……抚恤金活不下去,我们逃难到南境森林边的附属基地,捡到车车,能源只够到独立基地,我们来看看情况。” 宣朝歌简直眼前一黑。 第178章 成年人要学会看破不说破 ——“我们是从东川基地外城来的。你爸是雇佣兵,前几年被异兽咬死了,抚恤金还没落到我们手里。我们活不下去,逃难到南境森林边的附属基地,前段时间基地被遗弃,转移时正好捡到了一辆车,能源只够到独立基地,我们来看看情况。” 宣朝歌以前胡编乱造身世的时候,想着宣宁记不住,说辞敷衍到根本经不起推敲。 没想到宣宁记住了,但没完全记住。 不过小孩子并不会尴尬,因为社死的是教他说这些话的人。 “什么叫抚恤金活不下去?”荣彻好奇地问他。 宣宁思考了三秒,认真地和他解释:“抚恤金是一种怪兽,因为咬人被打洗了。” 宣朝歌:…… 男人的笑声低低沉沉地响了起来,听起来很愉快似的:“真聪明啊宁宁。” 宣宁自信地“嗯”了声:“还有不懂吗,我可以教你哒。” 荣彻说话还算有度,没有仗着小孩口无遮拦刺探什么,但宣宁难得找到个愿意聊天的人,说话和竹筒倒豆子似的直来直去。 好在宣宁接下来好奇的话题都在小白身上,从狗子几岁到几斤,宣朝歌索性不出面了,专注地监督厨师机运作,在厨房里自闭了一会儿。 那些套话不说别人,荣彻对宣宁的情况一清二楚,肯定听半句就知道是假的。 更何况宣宁进过实验室,感染过的病毒简直明明白白写着中心基地的名字。 成年人要学会看破不说破。 好在荣彻也明白这点,没有多问。 靠着基地下派的人员辅助,宣宁吃上了有史以来比较丰盛的一顿晚餐。 系统:“任务完成!恭喜宿主,目前目标阈值64。” - 翌日。 会议室中,一位军官汇报道:“验血结果呈现的基因相似度偏低,不排除检验被干涉的可能性,如果再次检验,需要重新提取血样。” 荣彻看向他,眼中满是只觉荒谬似的冷意:“一所第五实验室逮捕了七个人,上不了台面的事也该到此为止了。” 军官恭谨颔首,果断道:“是。”衛鯹尛说 “再去调取几份资料。” 军官等候片刻,没听到下一步指示,抬起眼看荣彻,却见他改口道:“不用了,你先回去。” 多日后,独立基地的会议期结束,军区一所所长脱离了通讯管控,被蜂拥而至的状告吵得头昏脑涨。 “……结果?前几天老王老李几个都被捉走了,实验被迫暂停,咱第五实验室人口急缺,所长您看从哪调几个人来,不然除了我就是实习生,这活没法干了。” “所长,第三实验室……” “所长,审讯庭来电……” “所……” 游轩的通讯器死机了,重启的过程中,秘书小心翼翼地说道:“所长,荣少将在会客室等您。” 所长办公室外的会客厅,荣彻坐在沙发上,高大的身形着一身军制常服,边看基地日报边喝茶,仿佛一名年轻又正经的干部。 “荣彻!”游轩气急败坏地瞪着他,怒吼道,“把我的地方搞得一团糟,你还敢过来?!” 荣彻耐心劝道:“沉稳点游博士,这么多人看着。” 游轩怒气冲冲的视线一扫秘书,秘书立刻机警地告退了,厅中只剩下两人。 荣彻倒了杯茶递给他,游轩随手砸在了地上,茶杯破碎的响声震得墙上挂着的标语都晃了晃。 荣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游轩的表情冷静下来,坐上沙发,心平气和问道:“怎么样?” “浮夸。” 荣彻说的是他的演技。 游轩:…… “我说的是所里的情况!” 这次洗牌空出了不少位置,游轩新官上任,正好借机安插自己的人手。 不过荣彻做得也足够过火,很多牵扯甚广的高层也说动就动了,直接到了为年轻人创造大量岗位的程度。 “大有可为。”荣彻言简意赅。 大有可为,指的当然是游轩大有可为。 意思是他有的忙了。 人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上任接的摊子直接被烧的乱七八糟,火还不是他自己放的。 游轩简直一口气上不来,想到通讯器死机前的情况就头痛:“你来干什么的?” 这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总不可能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打几句招呼。 “身份卡借我用用。”荣彻道。 “什么用处?” “查点东西。” 荣彻接过游轩递来的身份卡,就近用了所长办公室的电脑。 游轩凑到旁边看了眼:“中心基地……噢,还记挂着呢。” 荣彻不置可否,一目十行翻看电脑上的资料。对于中心基地的机密,独立基地没有展现出任何对待本基地绝密的保密态度,只要权限足够,一律可以在内网上查询。 荣彻的权限固然高,但暗地里盯着的人多,忽然查询中心基地的资料难免引人注意。游轩对病毒的研究是职责,以他的身份查询相关的实验体资料并不会引起任何联想。 “对了。”游轩想起了什么,走到办公室的后墙边,输入密码后验证指纹,拿出了一个硬盘,“前段时间有人从中心基地的禁区拷了点东西回来,你要不要看看。” 荣彻望向他。 游轩把硬盘接到一个没联网的笔记本电脑上:“是0944的资料。之前截下了急着去开会还没看呢,电话里不好和你说,差点忘了。” 他点开标注着编号的档案,把电脑推到荣彻面前。荣彻面不改色地看了一会儿,视线转向他,反问道:“你没看?” “看了。”游轩顿时改口,焦虑地挠了挠头,“这让我怎么说。” “你差点死了也不是假的,按理来说和中心基地没关系了,但又不是完全没关系,怎么办?好不容易有个后了,人家还未必认你。” 荣彻面无表情:“闭嘴。” 游轩奇道:“你怎么不意外?” 闻言,荣彻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当然意外。” 即便想象力再丰富,他总不能联想到那个小孩口中东川基地的雇佣兵原型竟是自己。 第179章 什么人都一样 宣朝歌前段时间因祸得福旷工好几天,工资照拿,却没有躲过佣兵任务季结束的高峰。 实验室中往来的人比平时多了许多,在受到感染的佣兵中,游刃有余的终归是少数,不少人走到进入隔离室那步,即便宣朝歌也爱莫能助。 “不用试了宣主任。”助手看着仪器上的指标,低声提醒道,“他的求生意识消失了,交给别人吧。” 实验室中随时有重兵值守,最后一步并不用疗愈师动手。 宣朝歌望了眼隔离室中狰狞的脸,那人殷红的瞳仁竖起,犬齿突出,满面挣扎。 因为基地的决策有变,许多在外的佣兵都返回基地,有的人为了注射新研制的镇静剂,有的人不是。 “……不了,真不用。”人高马大的佣兵坐在桌前,唉声叹气,“活着太痛苦了宣医生,比起最后死在丧尸群里,我宁愿死在同类生活的地方。如果将来丧失意识和我的队友倒戈相向,即便死了我也不安心。” 他喃喃道:“当初我以为别人能忍受的我也不怕,怎么会有人拒绝力量呢?最后他们撑不住,我也不想撑了。” “有这么痛苦?”宣朝歌轻声问道。 佣兵笑了:“反正要死了,和你说说也没事。越强横的丧尸血越不是人类该有的东西,就像脑子里生出另外一个人,他一心只想杀我,自残痛到想自杀的程度,他反而更嚣张。我有个队友发作三次就自杀了,还好最近几年基地研究出了镇定剂,不然发疯的人更多。” 宣朝歌想到自己认识的高级佣兵,那些人对痛苦的忍耐度却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可能是异能恰好弥补了进化缺漏的原因,她平时只感受到改造的益处,至于痛苦,对她而言是感受不深的。 人不能决定自己何时生,决定死期的权利应当是有的。 宣朝歌最终没有拦他,在上报基地进行最终评估的报告上签了名。 离开实验室后,宣朝歌打开通讯器就看见了留言,崽的聊天框是置顶,似乎给她发了不少信息。 她点开语音,小孩子稚气的声音出现在微凉的夜风中:“麻麻,我和小白玩啦。” “我在小白家里吃饭啦。” “有虾……好吃哒。” 下一条他似乎得到了提醒,清楚地报起了菜名:“龙井虾仁,红烧又,鱼鱼……” 众所周知,小白是一只阿拉斯加,并不会做饭。 宣朝歌:…… 已经到了宣宁睡觉的时间,宣朝歌按下录制语音的按键,最终没有发送,免得万一把睡着的崽吵醒了。 她退出和小孩的聊天框,往下翻了翻,看见了荣彻发过的信息。 系统提醒过崽又溜出去和小白玩了。宣朝歌没想到他又破解了新的大门密码,就为了这次出逃暴露,一时也有些没办法。 只能让他早点上学。 好在距离开学季也没多久了。 宣朝歌养的不是普通崽,与此同时还是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家长,下定决心用魔法打败魔法,把崽交给学校去操心。 和荣彻联系过后,宣朝歌淡定地接受了自家崽又乐不思蜀的结果,心想真的要想办法找条宣宁喜欢的狗了,不然老是逮着别人家的薅也不像话。 - 因为加班的缘故,宣朝歌离开三所时已经错过了列车的高峰期,坐上车回到大院时夜都深了。 801还亮着灯,一开门,明亮温暖的灯光霎时涌进了走廊。 男人的高大的身形遮住了部分灯光,英挺俊美的面容逆着光线,却不见分毫阴霾,只让人觉得可靠。 他随口问道:“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寒暄过几句,宣朝歌要去客卧里接宣宁,路过吧台时偶然间注意到了放在台面上的烟盒。 在基地里,宣朝歌有意不去交朋友,但身处实验室,身边生老病死之事后两者尤其多,平时和崽说说话还挺治愈的,今天小孩睡着就没得玩了。 一定要说朋友,荣彻还算是个阴差阳错和她有些交情的。 宣朝歌偶尔会做些平时不会做的事来转移注意力,望着吧台上的烟盒思考了片刻,她问道:“可以借一支烟吗?” 荣彻似乎有些意外,把烟盒连着金属质地的打火机推给她。 宣朝歌取出一根烟,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几眼。 只看了片刻她拿烟的动作,荣彻便笑了:“你不会抽烟。” “不会。”宣朝歌说,“随便试试。” “心情不好?” 宣朝歌无奈地眨了眨眼,伸手去拿打火机。 “一般人抽不惯这种,别试了。”荣彻拿走她手里的烟,随意放在一旁,“研究所做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好东西你还成天抽。 宣朝歌瞥了他一眼。 “镇痛效果可以,但容易成瘾。”荣彻漫不经心地解释,拿过酒柜里的威士忌给她倒了些许,“喝吧,酒还行。”文学一二 宣朝歌喝了,觉得的确还行,就又添了点。 酒是普通的威士忌,这具身体对酒精的耐受却很一般,宣朝歌很快感到意识恍惚起来,所有因环境因他人而生的沉重心绪都变得轻飘飘的。 “痛吗?”荣彻问她。 宣朝歌一脸茫然:“什么?” “洗留色剂。” 荣彻道:“宣宁是中心基地丢失的实验体,你呢?” 宣朝歌眯着桃花眼笑了笑,剔透的瞳仁映着柔和的光:“我不是啊。” 她细白的手指捏上衬衫纽扣,一颗颗打开。荣彻原本懒散注视着她的眼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宣朝歌已经把衣襟掀开了。 研究所统一的衬衣偏宽大,挺括的深色衣料落到手肘间,她的肩背雪白细腻,隐约可以看见瘦削的肩胛骨。 距离太近了,贴身的吊带背心内衬包裹着她玲珑的躯体,没有更多的皮肤暴露在外,却足以看见她的肩颈漂亮无暇,没有任何强行去除留色剂的瑕疵。 “你脸红什么?”宣朝歌笑得险些趴在吧台上,满眼朦胧的醉意,指尖摇晃不稳指着他,“我又不是没穿衣服。” 她的肩膀单薄白皙,在昏暗的灯光下纤弱得像一场幻梦,让人觉得这是风声鹤唳的世界中不该有的。 荣彻被她笑得一言不发,黑沉的眼中有些压抑的暗色,伸手把她的衣襟拉上了,恼火道:“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知道。”宣朝歌嘲笑他,“你肯定想歪了。”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不然你肯信吗?” “信。”荣彻说,“无论你是什么人都一样,明白吗。” 他的眼神既深且平静,宣朝歌在其中找不到一丝作伪的痕迹。某一个瞬间,她觉得荣彻大概什么都知道了。 为什么不说透,归于人心幽微也未必不可,不用深究。 第180章 撒手没 闻言,宣朝歌垂了垂眼,浓郁的眼睫阴影在眼睑之下一掠而过,困乏中带着些许放松的倦意。 她系回了两颗扣子,却没像工作时那样系回顶端,锁骨平直秀气,因为随意而显得慵懒,纤细的手指握着酒杯送到唇边,又浅啜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液。 荣彻的手指微动了动,错觉自己心生冲动,仿佛想捉住什么。 理智却告诉他,不应妄想拥有。 太过完美所以不可追。 “这就算自己人吗?” 宣朝歌问道。 她想起了荣彻此前对她介绍某些人,有的人是公事公办,有的介绍中则多少有些人情的意味。 她一度觉得自己在基地内城的派系斗争中,与其说是独善其身不如说是孤立得哪头都不讨好,但或许从刚开始,她就已经不自觉落入了某个阵营。 荣彻大概也想起了自己此前对宣朝歌说过的话,随手握住了吧台上空荡荡的酒杯,唇角的弧度不自觉的温和:“算的。” “好吧。”宣朝歌点了点头,“如果哪天你出事了,只要你不想死,我会救你的。” 无论用意是什么,交换还是无意为之,她的计划能在独立基地进展得这样顺利,脱离不开荣彻的帮助。 从通俗意义上来说,荣彻大概是末世中少见的好人,应该活下来。 听见这句话,荣彻笑了笑,可能是灯光柔和得正好的原因,凌厉的眉眼莫名显得有些温柔。 如果是旁人这样说,尤其在他面前,难免会显得不自量力。但她不会。 荣彻不认为会有兑现这项诺言的机会。 望着宣朝歌漂亮而清亮的眸光,他低声笑道:“那真是谢谢你了。” - 两个月后,宣宁终于迎来了开学的第一天。 开学首日要求的着装是校服礼服,小学的礼服是和军装相似的款式,深灰色调的小正装挺括而板正。 宣宁穿着整齐,站在穿衣镜前,可能因为受军区氛围影响的原因,挺拔的身形十分贵气。 他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模样,宣朝歌站在一旁垂着眼看他,蓦然发现崽真是长大了很多。 比起最初在中心基地的时候,宣宁长高了不少,陌生人都以为他已经是上小学有几年的小孩子了。 他背着书包,精致的五官清晰分明,性格耐心,是在外面玩时很受欢迎的小朋友。 随着宣宁学会的事情越来越多,除了偶尔调皮以外,宣朝歌已经很放心他与外界接触,上学也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因为要直接上小学,宣朝歌担心他赶不上学业,在这两个月便抽空教了他幼儿园的课程。 结果发现这对宣宁来说太简单了。 为了不影响他出去玩,小学的课程宣宁并没有学太多,不过也够用了。上学的时间还长,宣朝歌觉得没必要太着急。 到了楼下,一辆高大的军车吉普候在公寓道路旁。 一个军官站在车门边,冲她敬了个礼:“彻哥出任务了,答应宁宁的开学典礼去不成,让我来送送。” 见他敬礼,小孩严肃地回了个礼,声音却难掩兴奋:“霍叔叔好。” 因为在一所来来去去,宣宁和许多明面上是佣兵的军官都混熟了,敬礼的姿势很标准,不过因为长相稚气,只让人觉得可爱。 宣朝歌不禁失笑,霍启南也笑了笑:“小同学你好。” 小孩拽着书包带,满脸都是小学生的骄傲:“我现在是一年级哒。” 最近宣宁最喜欢遇见别人问他是几年级,这样他就可以把自己上小学的事情告诉对方,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解释他还没有上学。 一年级很了不起哒! “开军车送他,会不会不太好。” 宣朝歌打过招呼,有些犹疑地看着漆黑宽大的车身,还是没忍住问道。 霍启南面不改色:“借用车辆的手续是合规的,宣医生不用担心。” 宣宁偏着头看着大人们说话,霍启南打开了车门。 小孩已经不是第一次乘坐军车,非常熟练地爬上了偏高的车座。霍启南原本想抱他都没来得及。 宣朝歌只能也上了车。 a区小学是军区中难得色彩鲜亮些许的建筑,从高处可以看见其中色彩斑斓的操场跑道与活动区域,宏伟的门前此时人潮汹涌,开学第一天满是家长和学生。 人群自校门旁的列车站不断涌出,校车往来,车辆果不其然被卡在半路了。 宣朝歌本来还想让车停在远点的地方,不料学校旁边有交通管制,行车无论如何也要在校门前兜一圈才能离开。 周围送小孩上学的军车虽然少,但并不是没有,她还是作罢了。 校门前。 “和叔叔说谢谢。”宣朝歌开着车门,宣宁扶着她的手跳下车,兴奋地说:“谢谢叔叔!” “不客气。”霍启南道,“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宣朝歌道过谢,关上车门,走了几步,注意到别人毫不遮掩的目光,才发现这辆车好像比她想象中更显眼一点。 宣宁已经拽着她在往前走了,宣朝歌没分太多注意力给其他人,只来得及困惑地扭头看了一眼送他们来的车。 是普通的吉普。顶多车身大了点。 此时车辆行驶得渐远,在路口处开始转弯,遮挡车尾的后车与它错开来,宣朝歌忽然看见了它的车牌。 a00001。 宣朝歌:…… 用这样的车送小孩子上学真的是合规的吗?? 不会被举报吧。 a区小学的开学典礼并不像宣宁演习的那样需要邀请家长,家长只送到学校广场内的班级签到点就要离开了,接下来的学校生活要由他独自面对。 “宝宝乖乖上学,有什么不能做,还记得吗?” 宣朝歌蹲在他面前,强调道。 宣宁狂点头:“记住了记住了,麻麻拜拜。” 宣朝歌笑了笑:“拜拜。” 副班主任已经等在一旁,宣朝歌摸了摸崽的头,把他交给老师,客气道:“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 老师对宣宁很耐心,立刻带着他和另外一个孩子去教室了。 宣朝歌看着一堆堆黏着父母恋恋不舍的小孩子,又看着自家儿子欢快的背影,还真有些不舍得。 撒手没。 小孩子果然不该和一只阿拉斯加玩得太好。 第181章 宝宝今天学了什么? 宣宁来得算早,教室里还有很多空位,他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掏出文具和水瓶摆在桌面上,把书包塞进了抽屉里。 水瓶是不透明的,里面装了他喜欢喝的橙汁,非常甜,宣宁有点无聊,纯靠着喝饮料消遣。 因为是低年级,楼层也低,窗外正对着操场,往来的人很多。 不多时,教室里变得嘈杂起来。 宣宁偏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几个新生聚在门口。 一个男生的头发剪得很短,像只刺猬,拽着一个女生的手腕说:“薇薇,我猜拳赢了,你要坐在我旁边。” “我才不要!”女孩子皱着脸拒绝,“又不是我输给你了。” 学校里女生的制服与男生并不一样,上衣的外套偏短,穿得又是裙子。 宣宁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她扫了人群一眼,目光忽然和人群外的宣宁对上,眨了眨眼,说:“我要和他做同桌。” 宣宁:? 一众人的视线通通聚焦到了宣宁身上。 以小孩子的目光来看,宣宁的模样很讨喜。 他的五官好看,但有些冷,因为咬着吸管喝饮料,白皙的脸侧鼓起一点,就只显得可爱了。 而且一看就很有礼貌,属于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 “我叫席薇薇。” 女孩子背着书包坐到了他旁边,撑着脸看他:“你可以叫我薇薇啦。你叫什么名字?” “宣宁。”他说。 “宣宁你好。”席薇薇认真地说。 宣宁没想到自己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会是个女孩子。 在他看的纪录片里,绝大多数都是男孩和男孩做同桌,在他的预想中,自己的同桌身为男孩的概率高达99%。 “我也太倒霉了,好朋友都不在一个班,只有一堆讨厌鬼。”席薇薇说,“还好认识你啦。” 宣宁思考了一下日常用语规范,一板一眼地回答:“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女孩子对他笑了笑。 刺猬头坐在隔着过道的座位上,表情很不服气。 上课铃声中,他站了起来,讲台上的老师却指了指他:“所有同学坐好,现在要考试了。” 作为一年级新生的入学考试,题目并不难,只供老师了解学生的知识基础,流程也不算正式。 宣宁写得飞快,早早做完了,无聊到只能在草稿纸上画小狗。 测验不允许提前交卷,宣宁不得不画了一张纸的小白。 下课铃响了,学生纷纷将卷子传回前排。 刺猬头飞快地站了起来,向着宣宁的位置走来。 宣宁好奇地看着他。 感觉不像来交朋友的。 席薇薇警惕地问:“匡向阳,你干嘛?” “我现在不会打人了!”匡向阳强调完,问宣宁,“你是哪个幼儿园毕业的?” 宣宁眨了眨眼:“我没上过幼儿园。” “那你会不会做这些题啊。”女孩子担心地问他。 匡向阳瞥了他的草稿纸一眼,笃定道:“连幼儿园都没上过,怎么可能会嘛!”んttps:// 几门科目全部集合在一张卷子上,难免有要计算的地方,他列了不少式子才算出来,宣宁的纸上却只有一堆简笔画。 “猜也能对一点的吧。”席薇薇努力支持自己的朋友,“我觉得他一定能及格!” 只要宣宁看一下她的卷子抄几个答案,肯定能及格的。 当然会。 不过他在家里做卷子的时候经常因为粗心错一两题的。 宣宁老老实实地说:“不一定全对。” 匡向阳争取道:“你还是和我做同桌吧,我的成绩比他好。” 席薇薇摇头:“不要。” 刺猬头于是看向宣宁,义愤填膺地说:“我们比一比这次考试成绩,如果我的成绩比你好,薇薇就要和我做同桌。” “如果她愿意,你现在就可以和她做同桌啦。” 宣宁说完站了起来,像看智障似地俯视着他,叹了口气。 感觉这个小朋友不太聪明。 匡向阳:…… 感觉被嘲讽了。 他气鼓鼓地走了。 a区小学的大多是从幼儿园直升上来的学生,班里新生都有认识的人,就算没有认识的也会去往别的班找朋友玩。 因为席薇薇交朋友很快,带着一堆女孩子一起玩,宣宁也莫名其妙被女生围了起来,在一节课间内精通了给娃娃梳头发的技巧。 接下来除了午休外的几节课间,他在席薇薇的教导下,分别学习了麻花辫和蝎子辫,上手快又梳得好,许多女孩子都拥有了自己喜欢的发型。 虽然在学校很容易交到朋友,但上课教的东西也太简单了,朋友玩的东西也和他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宣宁很困惑。 放学后,他跟着队伍坐上了回九号大院的校车。 清点名册过后,校车陆续发车,驶出校门。 宣宁坐在靠窗的位置。 校车的路程和军车来时开的有些不同,他记下了路,觉得自己如果有一天错过校车,应该可以成功认路走回家。 到了车站前,他一眼就认出了熟悉的人,把脸贴在车窗上笑了笑。 宣朝歌大概知道崽今天过得很顺利,不过不太清楚具体。 牵着宣宁往家里走的时候,她问道: “宝宝今天学了什么啊?” 宣宁思考了片刻,上课教的内容都非常简单,是他以前在家里看一眼就学会了的。 他仰起脸,肯定地回答:“扎头发!” 宣朝歌:? “我可以帮妈妈扎头发哒!好多同学说我很厉害。”小孩一脸自豪。 宣朝歌心里很茫然,一头雾水地冲他笑了笑:“……谢谢宝宝。” 因为成为了小学生,宣宁没用的技能增加了。 宣朝歌听完他讲述今天的经历,觉得比她想象中有趣一点。 没想到崽这么小就招蜂引蝶了。 不过只是小孩子一起玩,大人没必要想太多。 以宣宁的武力值,宣朝歌不太担心他受欺负,只照常提醒了句:“如果别人找你打架,绝对不能用力气哦。” 对于小孩子,宣宁甚至不需要以暴制暴就能控制住对方,宣朝歌花了比教文化课更多的时间,教他如何控制对付普通孩子的力道。 宣宁肯定地说:“不会把别人弄哭的!” 他很文明,很讲道理哒。 第182章 这是你爸爸吗 第三天上学时,宣宁刚上完第二节课,班主任踏着铃声出现在前门,通知班里的小学生们集队前往操场。 “去做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出来了?” 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响成一片,宣宁属于男孩中比较高的,站在队伍的后方,看见走廊上附近的班级门口站满了队伍。 “是异能测试啊。” 异能测试! 宣宁有点紧张地低了低脸,努力确认自己在把异能压抑到尽量低的水平。 因为小小年纪就被病毒改造过,他对异能的控制力也不同于常人。 如果说大多数人对异能的控制力都仅限于释放与收回,他的能力则是经历过基地训练的精妙,在众多佣兵的指导下,隐瞒用于小学生体检的基础设备不成问题。 理论上是这样。 但他是第一次独自参加测试,没有妈妈在一边看着,心里有点没底。 “里面的同学,出来排队了。” 班主任敲了敲前门,对着教室里提醒道。 “……我也是九十。” “你比我高五分诶,怎么做到的。” 听到老师提醒,几个对着刚发的卷子翻来覆去的男孩赶紧跑了出来,只有一个刺猬头的男孩呆呆地盯着宣宁桌面上的试卷……和白纸上新画的猫。 “匡向阳!” 因为上课开了几次小差,匡向阳已经被老师记住了。听见老师的叫声,小孩连忙跑到了走廊外的队伍里。 因为身高原因,他被老师加塞在宣宁前面。 宣宁正发着呆,忽然见到前面的男孩子转过身来,眼睛瞪得很大,盯着他看,神情难以置信。 “你是怎么考到九十八分的!”匡向阳怀疑地说,“你连幼儿园都没上过,偷看薇薇的卷子了吧!” “没有!”席薇薇的耳朵很尖,回头怒瞪他,“他才没偷看!” 宣宁遗憾地说:“题目很简单,是我太粗心了,总是做错。” 匡向阳:“可你只错了一题啊!!” 队伍正在跟着前面的班级队伍向前走,匡向阳的声音很大,闻言附近的小学生全部望了过来。 谁能只错一题? 宣宁奇怪地看着他:“你难道不想全对吗?” 全对全对全对…… 匡向阳忽然非常侥幸,自己没成功和宣宁比成绩。 不然就丢脸了。 谁能猜到一个没上过幼儿园的小学生会是能做超纲题的学霸! 异能测试的顺序是按照队伍的顺序进行的。 宣宁在仪器边刷过身份卡以后,进入了打开的舱门中。 不多时,舱门打开,他观察着工作人员的表情,没看出什么特别,心里松了口气。 a级,特殊系。 负责测试的人员看见档案上的加密标识,便不会再深究,将报告单撕下来递给小孩,示意下一个。 走到测试处的出口,宣宁发现匡向阳并没有直接回到队伍里,而是站在门边等人。 看见他来,匡向阳非常自然地问:“测出异能了吗?” 宣宁:“测出了。” 男孩自来熟地揽住他的肩膀,凑到他手边看报告单,一边说:“我也有异能,以后可以……”罩你。 匡向阳的异能是接近a级的攻击系,在基地中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他一开始看宣宁宁不太顺眼,但是宣宁的脾气好,被他挑衅那么多次也没发火,他又觉得宣宁很讨喜,想收个小弟。 宣宁这么乖,肯定要他罩着才行。 【姓名:宣宁】 【异能级别:a级】 看清楚报告单,他的表情僵了僵,嘴边的话顿了三秒。 “……以后可以叫你宁哥吗?” 宣宁:? “可以哒。”宣宁迷茫说。 “宁哥。”匡向阳果断地说:“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宣宁有点困惑,不懂就问:“混是什么意思?” 匡向阳也不记得这话是从哪里学来的了,含混道:“就是一起玩啦!做讲义气的兄弟。” 开学的第二天,宣宁的课间活动由帮女生梳辫子变成了和朋友踢球。 虽然有意控制异能,但宣宁的身体素质远不是同龄人能比的,即便班里有不少异能不错的小孩子,大家还是发现表面无害的宣宁居然比想象中还厉害。 不愧是让匡向阳都甘心叫哥的人。 班里住在九号大院的学生有几个,回家的车程中,宣宁身边跟着一群同班的男生,在车上被吵得头晕。 “完蛋啦!”一个男生哀嚎,“我差一点才及格,肯定要被我爸揍死了。” 另一个男生得意地说:“我把分数改成及格了,我妈肯定会放过我的。” “怎么改的?” “……” 宣宁把头靠在车窗边,捂住耳朵,可惜他的听力实在太好了,捂住也收效甚微。 还好他没爸爸,妈妈也不会揍他。 他第一次做卷子做出十一分的时候也没有。 坐在宣宁旁边位置的男孩热热闹闹地聊了一路,快要到站了,又凑到他耳边问:“今天是你妈妈来接你吗?” 宣宁眨了眨眼:“不是,她在上班。” 他之前已经接到妈妈的信息了。 校车缓缓驶入车站,他偏着头往窗外看。 不过妈妈说了有人会来接他。 校车上落点的人很多,但宣宁的眼力很好,一眼就认出了荣彻。 男人挺拔的身形在一众家长中很显眼,穿着看不出身份的便装,一举一动中那股内敛的锋锐却无法遮掩。 宣宁忽然想起妈妈曾经说的,他的爸爸是雇佣兵。荣叔叔也是雇佣兵,或许他们本来就是很像的。 下了车,荣彻已经走到了门边等他,顺手把他肩上的书包提走了。 开学才两天,小孩的书包还很轻。 宣宁有些新奇,发现周围很多家长会帮小朋友拿书包才不觉得奇怪了。 “这是你爸爸吗?”同学还没等到自己的家长,偷看了荣彻一眼,小声对宣宁说,“你长得很像爸爸。” 宣宁:? 听到第一句时宣宁打算否认,到了第二句就迷惑到忘记反驳了。 他见过的人少,对人类相貌之间的相像没有认知,一时被求知欲冲昏了头脑,好奇地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同学故弄玄虚:“感觉很像。” 总不能说他是猜的吧!毕竟小孩子除了爸妈还能像谁! 第183章 如果我就是呢 以荣彻的听力,在这么近的距离,就算交谈声再低他也能听见。 宣宁不觉得这是什么不能讨论的事,认真地和同学探讨起来。 走到车站边缘,同学要在原地等家长了,宣宁才抬起脸看荣彻。 却发现他好像在笑。 在宣宁有限的学习中,笑意味着开心,但他知道大人笑起来并不总代表情绪愉悦。 他打量了片刻,觉得荣彻现在应该是有点愉快的,和很多时候并不一样。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 宣宁想了想,问道:“叔叔,你认识我爸爸吗?” 大人总是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宣宁问的时候纯属碰运气,没想过会有肯定的回答。 但他知道小孩子可以问一些傻问题,所以问得非常理直气壮。 荣彻的笑意收敛了,低眸注视着他,似是犹豫了片刻,才回答:“认识。” 宣宁睁大了眼。 连妈妈都说不认识他爸爸。 荣叔叔居然认识! 可能是因为从没受过骗,宣宁完全没考虑被骗的可能性,回忆起刚才的猜测,问道:“他和你像吗?” 荣彻说:“像。” 又问道:“你觉得怎样?” 宣宁仰起头看他,男人的眉目锋利,轮廓立体分明,按理来说是很有气势的相貌。 但小孩总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很少见的凝重,就像在紧张一样。 “很好的。”宣宁牵着他的手往前走,“他也是个好人吗?” “你觉得我是好人?” “我觉得你好。”小孩子的声音很稚气,又认真,“老师说你是保护我们的人。” 荣彻做过许多常人看来不可能的事,不论外人的评价如何,他身处其间也不过觉得这是无法违逆的大势而已。 只有他能做到,那就去做了。因此得来的功勋或奖章不能定义他,荣彻也没觉得自己的用心有多高尚。 此时他却庆幸自己的确没做过问心有愧的事。 “如果我就是呢?”荣彻低声问,“你会讨厌我吗?” “为什么会讨厌你?” 男孩的年纪还小,眼睛漆黑澄澈,满面纯真的好奇,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存在。 没带你出来。 荣彻的话在心里转了一圈,才想起来宣宁对中心基地的记忆应该是不清晰的。 那些难以更改的暗无天日的经历,小孩子是应该忘记。 而此事应由他来完结。 荣彻摸了摸他的发顶,没说下去。 宣宁一脸茫然,没思考出多了个爸爸和讨厌之间的关联。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警惕地问道:“你会揍我吗?” 荣彻迷茫了片刻:“不会。” “那就好。”小孩松了口气,“所以爸爸是干嘛的啊?” 荣彻语塞。 这要怎么回答。 一高一矮两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宣宁灵机一动,就地取材:“你可以在麻麻上班的时候接我回家。” 荣彻:“……有道理。” “做好吃的饭饭。” 荣彻点点头:“明白了。” - 宣朝歌原本打算让宣宁自己回家。校车开到九号大院的车站,距离七栋只要走几分钟。有崽的武力值和系统的监督在,让他自己放学回家还算可行。 结果在实验室和荣彻聊了几句,话赶话就莫名其妙变成他顺路去接了。 宣朝歌正清点着今天的就诊档案,忽然听见系统提醒:“触发任务:解答目标的困惑,奖励阈值x8。” “什么困惑?”她翻开纸张的手指顿住,在心里问系统。 系统:“关于……任务完成!恭喜宿主,目标目前阈值83。” 宣朝歌:? - 荣彻不知道,说出去的话并不是小孩保守秘密就能瞒住的。 “他一直知道?” 宣朝歌把被自己捏皱的档案抹平,一脸复杂。 系统:“检测中……检测完成。中心基地有一份关于禁区c区实验体的资料滞留在一所,在此以前,独立基地对此没有了解的契机。系统判断荣彻得知此时的时间点在本年度会议期结束时,与游轩的会面中。” 宣朝歌匪夷所思:“荣彻到底是什么人?” 他怎么会和中心基地有关系了? 系统:“根据最新的资料显示,他与独立基地的多名高层军官具有亲缘关系。鉴于他在独立基地的经历有几年时间空白,正好和中心基地创立的时间重合……” 谁能想到中心基地创立的起因是独立基地权二代叛逆出走。 宣朝歌扶额:“他一直没管过中心基地么?” 在原本的时间线中,中心基地的资料库并没有被搞得一团糟,独立基地也没有得到过相关的线索。 系统:“在原时间线中,荣彻的命运轨迹终结在半年前。” “怎么会?” 宣朝歌有些诧异,不过转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系统:“宿主,这个位面本来不存在s级的精神系异能。” 系统:“没有您在实验室协助工作,佣兵的评估报告无法通过基地审核。独立基地短时间内无法派出人手搜寻沦陷区资料,也无法改进镇静剂。” 因此也无暇分身去管外界的事。 她一人之力虽然不能彻底改变庞大的基地,但无意间扭转了许多事情的走向,让一切向有利独立基地的方向发展。 在进入世界时,系统发布了“中断中心基地制造活死人”的任务提示。 在宣朝歌授意的干扰下,中心基地没能继续按部就班地继续实验。 和平协定中的联盟基地对中心基地的作风颇有微词,宣朝歌则有暗中促成中心基地分裂的打算,大势之下,中心基地的发展远不像原世界线中那样顺利。 独立基地虽然孤立于和平协定联盟,但在禁区曝光后,它在中心基地添乱时却没有置身事外过,其实本来就是个合适的盟友。 - 宣朝歌又在实验室待了几小时,在按部就班的工作中理清了头绪,回到大院直接去了七栋801接宣宁。 门是宣宁开的,小孩抱着零食跑出来,扑到宣朝歌怀里:“妈妈!” 小白也凑过来,在她腿边绕来绕去。 荣彻站在门边,微垂着眼看他们,眼眸漆黑,眼底的笑意却温度和煦,令他浓墨般的凌厉眉目都温和了下来。 宣朝歌看他就像在看一头大尾巴狼。 第184章 他当然不会恨你 虽然已经知道了内情,但宣朝歌表面什么也没表现出来。一如既往的自然。 荣彻也非常自然。 他本来就对宣宁很温和,今天还是一样。 既然他没打算说,宣朝歌也不急着戳穿。 崽倒是看起来很高兴。 宣宁涉世不深,对父亲角色的缺失没有过任何遗憾。多了这么个人,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至少荣彻不是个坏人,崽也挺开心的,就这样吧。 - 宣宁现在越来越喜欢上学了。 除了上课的时候有点无聊以外,下课的时间都非常好玩,他有了很多好朋友,比以前自己待在家里热闹多了。 下午在球场踢球,一个隔壁二班的男孩忽然来到球场边,大喊:“宁哥!阳哥!我明天生日聚会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宣宁还没来得及回答,匡向阳已经兴奋起来,隔着宽敞的球场喊话回复:“好!我们会去的!” 宣宁:…… “明天我爸回基地了,和我妈一起来学校接我,正好让他们送我过去。”匡向阳说,“你爸妈有空吗?没空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在还没来得及告诉朋友们他没爸爸的时候,宣宁就已经发现自己有爸爸了。 虽然麻麻还不知道,但他的朋友都知道的。 宣宁摇了摇头:“他们很忙的,我和你去吧。” 因为学校的校车很方便,爸爸妈妈一般会在大院的车站等他,不会来接他。 “准备什么礼物呢?”匡向阳挠了挠头,有些纠结。 宣宁也思考了起来。 他来到学校,才发现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 生日是什么他知道,但生日要开聚会还要收礼物是他今天才学会的。 顺着球场边的小径走了一会儿,宣宁看见了一个生物园。 刚开学的时候,这个生物园被封了起来,似乎是最近才开放的,石板路很新,道路两侧的仿生灌木葱茏。 看见没去过的地方,匡向阳果然按捺不住了:“我们去那里玩玩。” 没跑几步,他却忽然被宣宁拽住了,站定在草丛的边缘。 宣宁:“小心。” 匡向阳隐约感受到一道残影从他面前闪过,因为速度太快,他甚至没看清是什么。 宣宁放眼望去,蹙起眉,凝视着墙边的草丛。 细微的叫声伴随着草木被撩动的沙沙声响起,宣宁眨了眨眼,忽然笃定道:“是小猫。” 猫! 这是小孩们鲜少亲眼见到的物种。 因为末世兽类异变,能在家饲养宠物的人已经不多了。现存的猫科动物大多存在于野外。 “那怎么办?”匡向阳轻声问道。 宣宁没说话,紧盯着不断晃动的树丛。 小猫跑得很快,但是宣宁的动作更快。 别人还没看清,宣宁已经跳进了绿化带的缺口处,迅速地蹲下伸手一捉,提着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走了出来。 小猫咪张牙舞爪,因为被揪住了命运的后颈皮而无法反抗。 好可爱! 匡向阳的手蠢蠢欲动,宣宁拎着小猫往后躲了躲。 “别摸。”宣宁在实验室见过类似的小动物,提醒道,“可能是从实验室跑出来的,摸了很危险。” 匡向阳的表情紧张起来:“那你怎么办!” 宣宁安慰朋友:“我应该没事哒。” 如果一定要说,他才是在场危险性最高的实验体。 小猫被他抱在怀里薅了薅毛,瑟瑟发抖。 - 系统:“触发任务:促成目标的父母同时前往学校目标回家,奖励永久阈值x5。” 列车进站,车门缓缓打开,宣朝歌往旁边避了一步,让后面的人先上。 她思考了片刻,转身向另一面的车站走去。 宣宁心眼不多,但嘴很严,答应过别人不说的事情真的不会乱说出去。 系统已经证实过,不过宣朝歌还是找机会做了个亲子鉴定。 结果是荣彻真的没骗小孩。 一所旁的训练厅是a军区设施最完备的地方,荣彻任务结束后回基地还没多久,平时经常在这里。 宣朝歌随便找了个事由去一所,送完资料过后,刷卡进了训练厅内。 s级佣兵的训练场在高层,人员稀少,门卫是新来的,特地核验过她的身份卡才放她进去。 系统已经通知过她荣彻的坐标,宣朝歌不好显得自己目的性太强,先进了场馆。 走进场馆,一个佣兵已经回过头来,诧异道:“哟,宣医生,稀客啊。” 宣朝歌笑着点点头。 “来找人?”莫峰闻问道。 宣朝歌虽然身手不错,但没有维持巅峰状态的必要,并不常到训练厅来。 他这么说,宣朝歌也没有兜圈子的必要了:“见到荣彻了么?” “彻哥啊,刚走,你去更衣间那头看看,应该还没离开吧。”莫峰闻猜想道。 宣朝歌当然知道荣彻还没离开,了然地点点头,到更衣间那头去堵他。 训练厅的门口距离更衣间有一条狭长的走廊,宣朝歌站在出口处,垂眼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亲子鉴定报告。 走廊另一头传来门开了又关的声响,宣朝歌抬起眼,正好看见荣彻意外地挑起眉注视着她,往这边走来。 男人漆黑的短发潮湿,黑浓凌厉的眉眼间似乎还带着水汽。 断眉显凶,然而他的眼神温和内敛,只让人觉得仿佛大型的猫科凶兽般懒散。 他穿着工装裤,露在训练背心外的手臂肌肉流畅,线条修长有力,距离愈近,那股锋芒毕露的强势气息更是扑面而来。 宣宁长了一副漂亮又凌厉的好相貌可能也有他的原因。 宣朝歌没多说什么,一言不发地把报告递给他,看他的反应。 荣彻垂眸看了几眼报告。 “小孩子。”他唇畔的弧度有些许无奈,“我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和你说。” 他在基地来来去去,其实没几天多留,和宣朝歌更是见不上几面。んttps:// 宣朝歌不能暴露自己有系统,只能让崽背了这个锅了。 她面不改色道:“他说梦话被我听见的,你别怪他。” 荣彻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怪他?他不恨我已经是万幸。” 宣朝歌没料到荣彻的用词会这么直白,微怔了怔:“他当然不会恨你。” 宣宁原本不懂事,现在懂事了也没体会过苦大仇深。 小孩甚至很喜欢和荣彻玩,从还不懂事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更不可能恨他。 “那是因为你救他出来了。”荣彻将报告折了起来,手背筋骨明显,声线微沉,“如果他还在中心基地,知道有人能救他却一无所知,我想不出他不恨我的理由。” 宣朝歌知道他原本半年前就会死去,也无法要求太多。 “你毕竟什么也不知道。”她平静地说。 “因为我不想回去。”荣彻坦言道,“那个地方……就算变了,我也没想过和它对立,索性不看。这是我做过唯一一件后悔的事。” 第185章 中心基地会付出代价 独立基地的前身是大陆南端的独立国家,与中心基地的建立起因大致相同。 荣彻曾经与家族有隔阂,病毒爆发多年后,却最终还是回到了故国组建的基地中,活一日便做一日任务,不再关心外事。 “中心基地会付出代价。”荣彻平淡道。 他垂着狭长的眼眸,某个瞬间宣朝歌觉得他没有在看什么,而是在回忆。 但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这里不是细谈正事的合适场合,宣朝歌正想提出接宣宁的事,口袋里的通讯器却忽然响了。 是个陌生来电。 系统提醒道:“是a区小学的电话。” 宣朝歌挑了挑眉,心想崽不会惹出什么事来吧。 要是惹事了就让荣彻去挨老师的骂。 正好。 宣朝歌接了电话。 “你好,请问是宣宁的妈妈吗?” 宣朝歌“嗯”了声,打开了外放,冲荣彻做了个“班主任”的口型。文学一二 “那个……宣宁在学校里捉到了一只隔壁大学实验室跑出来的变异实验体,可能要麻烦您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有没有感染迹象……” 宣朝歌:…… 荣彻原本略显阴郁的神情怔了怔。 他听着老师的阐述,半晌勾了勾唇角,觉得有趣似的。 “好的,麻烦老师费心了。”宣朝歌的声音温和,面无表情地看了荣彻一眼。 班主任笑道:“您太客气了。宣宁做的可是件好事呢,那变异小猫在校园里对学生太危险了,校长知道了都说要表彰他有勇有谋。但我们还是更鼓励孩子遇见危险时先向学校汇报……” 虽然做的是一件好事,但宣宁先受到的是学校的教育。 因为师长的态度十分严肃,他以为自己闯祸了,蔫巴巴地坐在隔离室中。 他是很想摸小猫才捉的啦。 但这根本不危险啊。 宣宁知道不能提自己在实验室中的经历,只能一言不发地挨训了。 医务室的医生走了进来,神态还算温和,对他说:“小同学,你的家长来接你了。” 开学以来,宣宁一直非常乖巧,在学校各方面表现出类拔萃,第一次被教训,颇有些无颜面对妈妈的羞愧感。 走出隔离室的门,他一眼看见了宣朝歌,发现妈妈的表情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还是笑了起来:“妈妈!” 妈妈来学校接他了! 宣宁笑起来很可爱,白皙的脸颊圆润,连精致清晰的眉眼都看起来比平时更稚气了,让人看着就觉得非常治愈。 宣朝歌没忍住笑了,抱起他:“宝宝怎么捉到小猫的。” 说到这个,宣宁得意起来:“我走到新建好的生物园里就发现它啦。它跑得很快,不过我跑得比它快一点就捉到了。” “很可爱的。”宣宁有点遗憾地说,“它都没咬我。好想带回家养啊。” 就像爸爸养小白那样。 宣朝歌意动了片刻,还是理智道:“养小猫太危险了。” 还是变异的。 他们家的人不怕,万一溜出去就麻烦了。 “我知道哒。”宣宁说。 他趴在宣朝歌的肩上,看了眼周围,这才发现有个人站在自己的班主任面前。 男人的身形高大精悍,比老师高一个头有余,眉目冷厉,正低着头……耐心地听训。 系统:“任务完成!恭喜宿主,目标目前阈值91。” 老师担心的无疑是学生的安全问题,交代起来长篇大论,宣朝歌都担心荣彻会回句“我家小孩不怕”什么的。 还好没有。 小孩犹疑地看向她,一副兴奋但困惑的表情。 宣朝歌眨了眨眼:“你爸爸担心你啦,来接你回家。” 才怪。 荣彻只觉得小孩捉猫好玩。 还笑。 宣宁睁大眼,挨到她耳边小声问:“妈妈也知道爸爸是我爸爸啦?” 是啊,多奇怪,你亲爸是谁你妈妈是最后知道的。 宣朝歌只觉得好笑:“是啊。” - 期中考试过后,作为一个身负表彰的小学生,宣宁成为了a区小学的低年级优秀学生代表,由学校组织参与一个游览活动。 车上年纪较小的学生大多在缠着老师问这问那。 宣宁看着窗外,却越看越觉得熟悉。 校车行驶在宽敞的高速路上,宣宁远远看见了一道巨大的拱门,上面的大字写着“欢迎到访a1区”。 宣宁:…… 校车停在一所门口。 他本来以为可以有一场快快乐乐的旅游,没想到来了这么熟悉的地方。 好在一所非常大,小学生的参观活动不会进入到宣宁常去的核心实验区。 老师和引路的研究员带着他们来到了外区展览部分,陈列着独立基地的历史与许多军事武器模型。 集体参观过后拍了合照,就到了自由游览的时间。 匡向阳拽着宣宁来到了最多人围观的战机旁。 这架歼击机的体积庞大,通体漆黑,泛着金属的冷光,安静地伫立在场馆中央,由透明质地的围栏围着。 “我觉得好像是真的。”匡向阳盯着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好想上去看看。” “这就是真的。”宣宁指了指介绍牌。 因为是真的不是模型,所以围栏的入口处驻守着一名警卫,小学生们都不敢靠近。 匡向阳看了一会儿,目光突然被门口吸引了,拽拽宣宁的袖子:“你看那边。” 宣宁正仔细地看介绍牌上的字,半天才慢吞吞地顺着匡向阳的视线看过去。 在一所来往的士兵并不少见,他们的校车在研究所的大路上开的时候,宣宁就看见了很多。 这群高级军官路过场馆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目光聚集向他们。 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他们代表着基地中最为精锐的力量,为首的男人身高腿长,一身漆黑的军装制服冷肃挺括,举止有种令人移不开眼的气度。 匡向阳看了一会儿,呆呆地说:“好酷哦。” “我以后也要上军校。”他问宣宁,“你想吗?” 宣宁有些茫然,说:“想吧。” 所以爸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第186章 吃蛋糕这件事 当着这么多人,宣宁有些不好意思。 荣彻看了他一会儿,小孩软软的声音小声叫了一句:“爸爸。” 荣彻身后的佣兵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心里很茫然,人都傻了。 他们跟来干什么的? 这小孩叫队长什么? 荣彻温和地应了声。 反倒是小学生更加应对自如。匡向阳大胆提出请求,如愿靠近了歼击机细看,咋咋呼呼地拽着带他参观的军官问这问那。 不过宣宁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坐过这种飞机了,对此没有好奇心。 他没进去,别的小学生也不敢像匡向阳一样找荣彻说话。 宣宁问道:“爸爸,你怎么会在这里?” 荣彻懒洋洋地回答:“顺路。” 他正好有来一所的行程,但到这个展馆就是游轩提醒的了。 并不是故意向属下炫耀他的儿子。 小孩子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背着小书包,开心地抱住了他的腿。 非常黏人。 荣彻抱起他,宣宁走了这么久,正好有点想偷懒,抱着他的脖子,又白又软的小脸贴在他的肩上。 “笑什么?”荣彻听见小孩的笑声,随口问道。 宣宁蹭了蹭他,稚气的声线说:“我好高兴呀。” 小孩子抱起来又软又轻,浑身都是衣物洗烘过的留香和奶香气,手感很治愈。 荣彻原本端着一副还算平静的模样,被儿子哄得心都软了,深邃的眼底也有了些笑意,捏了捏小孩的脸,温和道:“和你妈妈说好了,下午去学校接你。” 宣宁喜形于色,吧唧亲了他一口,兴奋地直晃腿:“好哇好哇。” 荣彻原本只是被宣朝歌支使去学校接崽回家,后来则是越接越习惯,有空就接,没空就抽空接。宣宁美滋滋地被带着到处玩,只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自由的崽。んttps:// 因为还有正事,荣彻并没有逗留多久。 看过儿子,他的心情好了许多。来来往往的人向荣彻致意,莫名发觉今天的少将分外亲和。 比起常去实验室的时候,宣宁长大了一些,穿了校服,相貌并没有大的变化。 走出不远,莫峰闻忽然反应了过来:“我靠,这不是宣医生的儿子吗?!” “彻哥?!” “为了娶到我们的女神,居然甘心当后爸,这还是我们彻哥吗?!!” “虽然小宁是够可爱的,比我那些狗都嫌的侄子不知道好到哪去了,要是我……” 这都是些什么。 荣彻的额角跳了跳,冷冷一眼回瞥过去。 周围没人,一群佣兵唱起了双簧,大有仗着荣彻心情好蹬鼻子上脸的趋势。 “闭嘴。”荣彻漠然道,“亲生的。” 佣兵:?!!! - 回到学校,宣宁只上了一节课,就迎来了放学的时间。 整理书包的时候,他注意到席薇薇正在把一个方形的盒子往书包里塞,但没有放在心上。 匡向阳属于对放学非常积极的那种学生,还没下课就收好了书包。 他拽着书包飞奔到宣宁的书桌前,哐地一下放下包,问道,“今天我家没饭吃,去你家玩可以吗?” 虽然两家隔得很远,但小孩间关系好,彼此串门是常有的事。 宣宁在接待朋友的事情上很有自主权,闻言点点头:“可以啊。” 自从荣彻认了崽以后,801也变成了宣宁的家。 宣宁的玩具堪称无穷无尽,摆不下的现在可以塞到801的空房间里。 八楼的户型很大,还有小白在,如果同学来访,宣宁一般会带着朋友在楼上玩,免得把妈妈在家里乱放的文件弄得更乱了。 等校车的学生需要多上一节自习,因为有人提前来接,宣宁和匡向阳成功地提前离开了学校。 荣彻很高,在家长聚集的人群中也非常好找。 宣宁不用异能,扫一眼就能认出来,兴奋地喊道:“爸爸!” “叔叔好。” 荣彻微挑起眉,在一堆小萝卜丁中看见了自己蹦蹦跳跳的儿子和儿子的同学,点点头。 “妈妈呢?”宣宁扬着脑袋四处张望,头顶乱翘的短发也晃来晃去。 荣彻一哂:“她忙。” “忙什么?” “做饭。” 听见这个回答,宣宁有些震惊。 妈妈多久没做过饭了! 宣宁并不挑食,有的吃就很开心,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校门口的车很多,家长的车辆需要停在稍远的停车场。 小孩们乐颠颠地跑在前面,宣宁已经认出了荣彻的车,荣彻摁了开锁,他便熟练地带着朋友爬上了后座。 两个小孩子在车里热热闹闹地聊着天,荣彻把车开上了主干道。 “现在要去哪里呀爸爸?”宣宁认出这不是回家的路,把脸塞到驾驶座和车窗的缝隙里问荣彻。 荣彻漫不经心道:“买吃的。” 吃的! 宣宁顿时激动了起来,看向匡向阳。 作为好朋友。他们的反应堪称一模一样。 匡向阳想到好吃的就要流口水了,因为有大人在才没好意思大喊出来。 独立基地会议后的最新决议下发后,内城的氛围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变化。 a区最近新开了一片商业街,店铺不多,已经吸引了众多人气。 对于出生在基地的小孩来说更是新鲜。 荣彻将车停在一家店铺门口,进去不久后便走了出来。 宣宁趴在车窗边,望着荣彻手边提着的巨大纸盒,隐约闻到了很甜的味道。 荣彻打开车门,把盒子放在车座上,提醒道:“别在车里偷吃。” 宣宁狂点头:“我会保护好它哒。” 匡向阳表决心:“我也会的!” 硬纸盒外表还算坚固。宣宁小心地把它放在了自己和匡向阳中间,严阵以待守护着。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匡向阳神秘兮兮道。 “蛋糕。” 匡向阳很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以宣宁的精神力,不用看也知道。 宣宁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我很厉害。” 其实是因为看过的食谱太多了。 制作蛋糕的工序较为复杂,售卖鲜蛋糕的店铺也是新出现在基地中的事物。 第一次见,但是闻起来也够好吃了。 宣宁的嗅觉太好,一路上馋得不行。 回到大院,荣彻提着蛋糕盒打开门。 宣宁被小白扑了一下,在门外抱着它摸来摸去。 抬起脸,他才发现宽大的客厅被各式各样的装饰充斥着,顶灯明亮,彩色的气球漂浮在天花板上。 很多同学居然出现在了他家。 荣彻把蛋糕盒放上了茶几,宣朝歌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小孩子的声音沸腾起来。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宁哥——” “宁宁生日快乐!” 宣宁呆住了,匡向阳把刚掏出来的礼盒塞到他手里:“我早就知道你的生日啦!送你礼物!” 宣宁下意识地说:“谢谢。” 他还没反应过来。 宣朝歌走过来,蹲在小孩身边搂了搂他的肩膀,桃花眼中满是笑意:“宝贝生日快乐。” 开学的第三个月,宣宁学会了生日要吃蛋糕这件事。 第187章 来查岗了? 系统:“目标阈值上升!目前阈值95。” 宣宁的生日聚会排场并不夸张,在小孩子们眼里已经足够盛大。 看得见的桌面上摆满了甜品与餐点,宣朝歌陪着儿子走了下生日切蛋糕吹蜡烛许愿的流程,就放他们自己玩了。 门一关上,室内顿时变得更加喧哗。 “你妈妈好漂亮呀。”看见大人们都走了,席薇薇对着宣宁悄悄说道,眼里满是羡慕,“你的爸爸妈妈好爱你,对你也太好了。” 爱? 宣宁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女孩子的视线已经转到了他怀里的小猫身上,问道:“我可以摸摸小猫吗?” “我也想……”另一个男孩靠近了,有点跃跃欲试。 小猫是宣宁在学校里捉到的那只,行动非常迅速,除了宣宁,在场还没有别人能逮住它。 三所接管这只小东西以后,证实它是危险性极低的异兽。宣朝歌最终得到了饲养它的资格。 宣宁家有狗已经是很多小孩子羡慕不已的事。现在连猫都有了,更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小孩子的聚会很容易就能安排得宾主尽欢,时间逐渐晚了,小客人们才纷纷被送回家去。 因为宣宁过生日,匡向阳得到了在好朋友家留宿一起玩的机会。 小孩的卧室里,宣朝歌给两个小朋友盖好被子,摸了摸崽的头发,提醒道:“好好睡觉哦,明天还要上学。” “好哒。”宣宁剔透的眼神十分清醒,毫无睡意。 “阳阳你也是,别陪宁宁说话。”宣朝歌只得对儿子的朋友说。 匡向阳的表情难得很乖巧:“会的会的。” 宣朝歌关上灯走了出去,房间里一片寂静。 “我好开心啊。”许久,匡向阳忽然小声说,“你能不能天天过生日。” 太好玩了! 宣宁的爸爸妈妈都很好,不仅不严厉,还宠儿子宠得近乎于溺爱,不知道为什么宣宁会这么乖。 宣宁缩进了被子里,看见黑暗中朋友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天花板上被自己带进房间里的气球,没忍住笑了笑:“我也很开心。” 宣朝歌没问过,大概以为他已经忘了。 事实上,他还记得中心基地。 那时候他被钢铁镣铐困着,世界是冷的暗的,不过没有特别久,妈妈就来接他了。 从她抱起他的那一刻起,他感受到的原来就是爱。 他的世界从此变得很好了。 - 深冬时期原本是丧尸活动最为沉寂的季节。 加急的讯息由中心基地发出,顺着通讯信号飞往世界上各个基地。 独立基地早已改变了以往过分低调的作风,也在收到讯息的阵列中。 短时间内,a1区的议事厅聚集了各大分区高层。 私语声阵阵的宽大厅堂中,尽是穿着漆黑制服的决策者,有人年轻有人年长,相同的是那副漠然的神色。 有人摇头:“自作孽。” “出于道义,总要派队伍过去。” “过去?去了那,现场有没有活人还另说。” 中心基地养虎为患,丧尸潮由内向外爆发,禁区的防御原本用于抵御外敌,现在则用于将数不尽的危险事物困在其中。 主席台上,冷肃威严的高级将领端坐其间。 一人发话,会议厅顿时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事急从权,接收到中心基地的求援以后,基地属意派出荣彻少将带队支援,诸位是否有异议?” 异议? 当然没有。 在场的人都有些诧异。 台上坐的中将有两位和荣彻沾亲带故,居然真的毫不避讳地让亲人奔赴险境。 而后想到是荣彻,旁人又不觉得奇怪了。 应对中心基地的情况,他这样始终周旋在城区一线的当然最合适。 中心基地放弃了主权求援,独立基地高层派出亲信夺取阵地,情有可原。 独立基地的效率落在宣朝歌眼里,显而易见有蓄谋已久的意味。 尽管如此,军队统筹完毕之时已经是深夜。 宣朝歌属于特殊人员,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已经警戒起来的空港。 战机在统筹下次第起飞,灯光烁烁,在高飞时暗下,隐匿于黑沉的夜空中。 在一众穿着作战服的军官当中,宣朝歌看见了荣彻。 他站在暗处听着下属汇报,漫不经心注视远处,又仿佛目空一切,却在她视线望向他的时刻立即注意到了她。 不多时,荣彻向她走来。 “来查岗了?”他道。 场合严肃,宣朝歌没领悟到别的意思,尽职尽责查看他的状态。 一所的研究在得到关键资料后突飞猛进,荣彻本就属于意志坚定那一批人,如今更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能是为了避人耳目,荣彻望了眼周围,俯首挨到她耳边。 一时间两人的距离格外近,宣朝歌甚至能看清他浓密的眉毛眼睫轮廓,与落在他冷白皮肤上明暗不定的光线。 她见他模样郑重,眼神也认真起来,却听他微沉的声线低声道:“如果你现在亲我一下,回不来我也没遗憾了。” 宣朝歌怔了怔,望着他分外认真的眼,有些失语。 没见过这样咒自己的。 半晌,她轻轻拍了拍男人线条冷峻的侧脸:“真会说吉利话啊。” 她这样的手法和逗小白似的,荣彻不以为忤,只扬了扬眉。 “放心,你回得来。”宣朝歌微微笑了,荣彻察觉到她眼底隐约的狡黠,莫名心生某种事情脱离掌控的预感。 宣朝歌说:“因为我也会去。” 她当然不会错过亲手报仇的机会。 荣彻:…… 第188章 世界五结局 正好是小学放寒假的时间,时局特殊,假期的学校也开放托管。 宣宁白天喜欢和同学在学校里玩,宣朝歌和他交代过外出的计划,便联系了荣家的人去学校接他。 离开基地固然危险,但在崽的心里,宣朝歌是无所不能的,除了想念以外,没有其他的顾虑。 末世以前,荣家在外人眼中是权尊势重的世家,世道变迁仍旧强势一如以往。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孙辈,惊诧过后,则是想方设法地宠上了。 宣宁被寄养到荣家的几天吃饱穿暖,一群在外人面前不怒自威的将领纷纷各出奇招,发扬荣家优良的烹饪手艺,讨好全家最小的崽。 其中荣家的当家人不容置疑地评价道,虽然荣彻是个逆子,但宁宁不一样。 “做什么吃什么,全基地哪有更乖的孩子,啊?宁宁,你说是吧。”荣上将一张威严的老脸笑得十分和蔼。 前来汇报战况的军官进了餐厅,只见平时积威深重的长官穿着围裙,和围观珍稀动物似地守在餐桌边:“你爸在家哪道菜做得不好吃告诉爷爷,爷爷做了让人给你送去。” 宣宁吃得满嘴油,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好吃哒,都好吃。” “多吃点,吃完不够再让爷爷做哈。”上将夫人给他擦擦嘴,满脸怜爱,“瞧我们宝宝瘦的哟……” 荣上将欣赏着小孙子大吃特吃,眼底尽是满意,半天才转过头看候在一旁的军官:“什么事?说。” 军官的声音隐有喜意:“长官,中洲传来通讯,我方成功接管中心基地核心区。” 中心基地核心区事态严重,所幸在危及不相干的人群前得到了控制。 消息较为灵通的高层早就拖家带口逃了,向邻近的基地申请避难。 宣朝歌将此前的账记得一清二楚,在系统的干预下,与禁区事宜相关的人等一律因为各种各样的阻碍滞留,被带回独立基地清算。 这对基地而言是公义,对她来说是私仇。 料理完旧事,宣朝歌到了一号大院接宣宁回家。 小孩从联排别墅的院门中跑出来,欢快地扑到宣朝歌怀里:“妈妈!” 又看见了从车里走下来的荣彻,扒在宣朝歌肩头叫道:“爸爸!” 除了荣彻孤家寡人住在三所附近,荣家人大多数聚居在这一片。宣宁这几天顺着这条街一家家吃下去,本来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圆润了一圈。 宣朝歌抱起崽,捏了捏他的脸。 手感更好了。 这几天宣宁的阈值又涨了,已经到了满值,想也过得很开心。 她笑了笑,漂亮的眼十分真诚,望向门口的上将夫妇:“上将您好,吕博士您好。” “朝歌你还是这么客气,叔叔阿姨可盼着你们搬来呢,你们年轻人没空带宁宁,我们也恰好帮忙照看着。”吕秋在一所任职时是出了名的严苛,此时看宣朝歌却怎么看怎么顺眼,只遗憾自己儿子不争气。 她瞪了荣彻一眼,荣彻只能向父母点头示意:“爸,妈。” “嗯。”荣上将淡淡地应了声。 他对自己的儿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眯着眼的神情间仍不由透露出几分自豪。 除了追不到老婆这一点。 想着,他又嫌弃了起来。 “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没让朝歌改口。”吕秋难得堵到自己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地算起账,“你小子,有大房子不住,别墅放着积灰,偏要窝到三所去。狗就那么重要,让你一年回不了一趟家?你想住什么我不管,我孙子必须要最好的。” 荣彻气笑了:“不是这儿规矩大么?什么都不给养。过来了我儿子的猫怎么办?” 一号大院的规矩归根到底是荣家定的。他不奉陪还躲不起么? 荣上将面无表情地插话:“现在给了。” 在宣宁想念自家小猫小狗的第一天,荣上将带头破坏了自己定下的规矩,派人把宠物接了过来。 荣彻松了口:“有机会就过来。” 宣宁没在意大人的谈话,神秘兮兮地把刚摘的花塞到宣朝歌手里:“妈妈,送给你。” 宣朝歌接了,发现是一朵真花,笑了笑:“谢谢宝宝。” “以后我再给妈妈摘。”宣宁蹭蹭她的脸,高兴得腿晃来晃去。 - 三年后,独立基地召开了发展第九个卫星城的发布会。 发布会在a区一所附近举行,结束后,游轩回到了研究所,迎面见到一名不速之客。 “你来做什么的?”游轩皱着眉,满脸警惕地望着他。 荣彻摊了摊手,以示无辜。 片刻后,一位研究员将包装好的花束送了过来。 “花圃都要被你折空了!”游轩想到温室里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玫瑰,气得哽了哽,“你就盯着我们薅啊!!” “你们这种得好。”荣彻赞许道,“不愧是专业的。” 一旁年长的院士老神在在地劝道:“小游啊,让他摘吧没事,不然吕姐知道自己儿媳妇连束花也收不到,她要和我急呢。” 游轩:…… 现在的环境比前几年好了许多,但是追人追得这么辛酸的游轩没见过第二个。 儿子都五六岁了,结婚证还是去年补上的。 不过有家室了是不一样。荣彻以前从来无意加入基地决策层,嫌费脑子,宁愿出城玩命,现在也肯了。 这婚结得让荣家的长辈大为满意,一改荣彻叛逆的口风,逢人就炫耀。 虽然是炫耀孙子和儿媳妇。 - 宣宁今天有人接,高高兴兴地提前回了家。 小孩跑在前面开门,荣彻与宣朝歌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小学放学时间早,午后的阳光落在草木繁茂的院落中,分外温和。 宣朝歌的目光落在怀里的花束上,淡粉与香槟色的花瓣交杂,娇艳而精致。 她没忍住说:“以后还是少去一所吧,不然游轩又要向我哭诉了。” 荣彻理所当然:“别管他。花种是我从城区带回来的,摘几朵不过分。” 一般人哪有这闲心。 走进玄关,小孩子正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换鞋,荣彻拿过花束,正好遮在儿子面前。 宣宁的个子矮,被花束挡住了眼,什么也没看见。 荣彻熟练地捏起宣朝歌白皙的下巴,俯首压在她唇上,肆意纠缠。 她睁大眼,一双漂亮的眸子嗔怒似地瞪他。 见他没完没了,只能咬了他一口。 荣彻被推开又被咬,反而得意地低笑了声。 片刻后,宣宁换好鞋站起来,期待地问:“今天什么时候吃饭?” 宣朝歌偏头看荣彻,搂在他腰上的手暗中用力掐了掐,柔和的声线有些危险:“你说呢?” 荣彻把花束塞到儿子怀里,毫不心虚道:“放进花瓶里养起来,做完就吃饭了。” --------- 第五个世界就在到这里啦。 下个世界是真假少爷崽。有抱错,但没完全抱错……男女主人设是【偏执总统x病弱千金】。 谢谢宝们看到这里!=3= 第189章 世界六:病弱千金的真假少爷崽 “宿主,醒醒。” 听见系统的声音,宣朝歌首先感受到的是剧烈的头晕目眩。 “您终于醒了。” 系统的机械音有些激动,迅速解释道,“您已经进入这个世界七年了,但是由于破坏了世界规则的缘故,在三天前的一桩意外中失去了部分记忆。” 一旦宿主进入世界,无论是否因为特殊情况暂时脱离,一切都会继续发展。 宣朝歌的心情有些凌乱,睁开眼,顿时有人激动的声音响起:“夫人醒了!” “快通知阁下……” 可能是脑震荡的缘故,病房天花板上的顶灯在宣朝歌眼中渲染出晕影,配合着周围混乱的声音,仿佛天旋地转一般。 宣朝歌眯了眯眼,勉强坐了起来应付医生,一心二用地听着系统的机械音提示。 “目前才是您原本应该进入世界的时刻。当初为了防止部分后期无法扭转的事情发生,您选择了此前唯一可供进入的时间点进入,也就是八年前。” “由于这具身体过分孱弱,且系统此前受世界规则限制较大,您的身体素质一直不佳。总统府的医疗部门有大半是为您预备的,失忆不久能够痊愈,为了避免造成精神紊乱,系统的建议是不强行干预,等待身体自然恢复。” 宣朝歌茫然地眨眨眼:行吧。 这个世界主要的纠葛在于明家真假两位少爷。 原时间线中,明景父母的婚姻是受家族指派,女方病弱,便采取了体外育儿的方式诞下子嗣。 不料实验室出现失误,婴儿的身体发育受到影响。为了避免明家追责,实验室调换了婴儿。 正好宣家的千金撒手人寰,明鹤轩生性凉薄,对此没有付诸太多注意力,假少爷明晟便在明家长到了十岁。 直到实验室东窗事发,明家才发觉真相。 彼时明景在孤儿院中错过了最佳手术时机,双腿残疾,疾病缠身,性情阴郁。 世界的主角则是假少爷明晟。他在明家的待遇没有因此改变,被明家的长辈教养得极好,比真正的明少爷更受欢迎。 长大后,他辅佐明景坐上继承人的位置,明景始终因幼时的遭遇与残疾自卑,在旁人的挑拨离间中,屡屡发现他心怀叵测的蛛丝马迹,是以狡兔死走狗烹,放任下属下了死手。 明晟侥幸存活,两人反目成仇。 如果依照基础的世界逻辑判断,明晟应当是主角,他远走国外后,受贵人赏识,事业风生水起。 明景仍记恨明晟数年前辜负了自己的信任。 明晟在所有人眼里就像光一样耀眼,明明顶替了他的身份才有这样的命运,他却活得不人不鬼。 重病后,明景靠旧情将明晟骗回a国,联合明晟的敌人将他害死。 对方害死明晟接收产业后,也没有放过到嘴边的肥肉。明景引狼入室,明家的产业也随之易主。 系统:“您的任务是提升目标明景与明晟的阈值。” 宣朝歌怔了怔:“明晟?” 他不是主角吗? 系统:“以人类的话来评价,明晟的性格外热内冷,笑里藏刀。” 在明家的教养下,明晟对明景心怀愧疚,行事尚且有顾忌,心中未必甘愿。 认为不亏欠明家以后,他将此前所有的道德准则抛之脑后,手段狠厉,垄断一国经济,促成了民不聊生一家独大的格局。 系统:“况且就血缘而言,他们是亲兄弟。” 宣朝歌:……? 系统:“明家树大招风,这是幕后人为了覆灭财阀精心策划的戏码。” 只需要干扰几次亲子鉴定。 救命。 这也太狗血了。 宣朝歌能理解自己提前进入的想法。如果能选择,她肯定不会让明景因为错误一生残疾。 但这时间又太早了点,只能勉强进入,无法干涉更多。 在系统有能力屏蔽世界规则以前,宿主不能改变主要剧情。崽要六岁才能抱回来,但暗中照拂他的生活还是可以做的。 宣朝歌本来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线出现,又只能用这具身体,大多数时间卧病在床,时常待在系统空间里。 没想到卡着关键时间点,一出门找崽回家就出了车祸。 她一直避免触及世界规则,在这当口还是被发现了,要不是系统在,这个身份就还是要尘归尘土归土了。 好在明景最终被找了回来。 现实中,医生初步下了诊断,明言宣朝歌失去了部分记忆。 不过不用担心,随着身体恢复,记忆也会恢复。 宣朝歌不算很担心,淡定地点点头。 系统见她还没意识到,出言提醒:“八年前,您不得不使用了一些必要的手段保证目标顺利出生。” 说得委婉了。 宣朝歌一头雾水。 系统:“是的,您攻略了反派的生父。受到各方面因素的影响,剧情有所偏移,明鹤轩现在的职责不是明家实业集团的执行董事,而是a国的总统。” 宣朝歌:? 系统:“而且……” 而且什么,宣朝歌还没听完。 病房门豁然打开。 宣朝歌的目光落在来人身上,表情有点僵。 男人的气势极盛,黑沉的眉眼犹如刀锋般凌厉,一身风衣仿佛还带着外界的寒意,高大的身形料峭而冷峻。 他的神情不显疲惫,眼睑下白皙的皮肤却隐现黑青,衬得那副俊美的面容有些许阴郁。 “朝朝。”他注视着宣朝歌走近了,深邃的眼眸晦暗。 因为病人刚醒,病房中人员庞杂,他却仿佛只看见了一个人。 宣朝歌还没想好要不要明知故问他是谁,就被抱住了。 男人的手臂紧紧禁锢着她,维持在不至于造成痛楚的力道,挺括的大衣冰凉地贴在她身上,气息却炽热,扫过她的耳垂与侧脸。 极近的距离,宣朝歌听见男人低沉压抑的音色在她耳畔响起:“我知道错了朝朝……别离开我。” 宣朝歌:? 第190章 我百依百顺 “你是……”宣朝歌的语气迟疑。 明鹤轩一怔,手上的力松了松,宣朝歌顺势挣脱,精致的脸眼看着更白了一点。 她的神色不能说淡漠,只是纯粹的陌生,皮肤色调素白得发冷,那双桃花眼中清透的眸光犹如冰霜,更显疏离。 医生赶紧三言两语解释了情况。 车祸以后,宣朝歌的脑神经功能有碍,身体却莫名比以往好了。 明鹤轩站直了,凝视着她,喉结动了动:“不记得我?” 宣朝歌的记忆回到了八年前,但同为帝都世家出身,明鹤轩生在明家,早早名声在外。不论好名恶名,宣朝歌不可能不认识。 既然失忆了,宣朝歌决定做戏做到底,眼神犹疑:“明少爷。” 她现在这个状态不算完全一无所知,但扮演起失忆刚刚好。 除了她和明鹤轩的关系以外,宣朝歌真的不知道太多。 “头疼?”他问道。 宣朝歌的面色还是不好,但在系统的暗中改善下已经好多了,摇了摇头:“没有。” 明鹤轩不说话了,狭长的眼一扫周围,身后的助理霎时了然地清场,偌大的病房仅余两人。 明鹤轩自然地坐在她床边,手臂一揽,几乎把她整个人拢到了怀里,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她的手腕,从腕骨捏到指尖,和检查什么似的。 宣朝歌有点不自在,暂且维持着以不变应万变的平静,听见他平淡道:“八年前,你非要嫁给我。” 他低沉的语调给人客观的错觉,但叙述的主观意味不可说不浓,宣朝歌半信半疑,了然道:“哦,最后是你。” 就算嫁女嫁高,宣家与明家联姻也是高攀了。而以宣家的作风,一定会将她作为联姻的筹码,她这样说并不奇怪。 明鹤轩英挺的眉一皱,眼眸沉得压迫感十足:“什么最后是我,你还有别人?” “以我的性格,不会有。”宣朝歌平静道,“你做了什么错事?” 她抬着眼直视明鹤轩的眼睛,明鹤轩早知她从没有怕过他,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敢兴师问罪,神色凝重起来。 “我……” 门外倏忽传来敲门声,助理的声音道:“阁下,邵部长来访。” 明鹤轩眉眼隐有愠怒,语气不善道:“不见。” 转移了片刻注意力,他在宣朝歌面前还是横不起来,低声道:“我们的第一个儿子,我没保护好他。还有你,早让你和我一起去,急什么?” “第一个儿子?”宣朝歌有些困惑。 “第二个还不清楚。”明鹤轩面不改色,“太小了,才一个月。” 宣朝歌:? 系统补充道:“宿主,胎儿处于妊娠5周的状态。” 这句话暴露的信息过分惊人,宣朝歌完全没想到,剔透的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惊愕的神情。 她震惊到失语,在心里问系统:“谁的?!” 系统:“您,和明鹤轩。三个月后可以将胎儿转移至育儿舱培育,宿主不用担心。” 宣朝歌没说话。 她担心的是这个吗?! 根本整件事都没有让人放心的地方。 宣朝歌沉默,明鹤轩继续道:“明景已经回家了,之前实验室抱错了另一个孩子,现在在老宅养着。如果你不想见,以后不会见到他。” 明家目前还蒙在鼓里,不知道明晟与明家根本是同胞兄弟。宣朝歌要捉幕后真凶,不能在他们没露马脚的时候打草惊蛇,只能压下不提。 宣朝歌沉默了许久,勉强问道:“他吃苦了吗?” 明鹤轩摩挲她手腕的手停顿了许久。 “以后不会了。” 为了模糊意图,宣朝歌多年前促成明家慈善基金资助了国内众多孤儿院,其中覆盖了明景所在的那间。 比起在明家的锦绣丛中长大,明景吃了大苦头,然而不幸中的万幸,明家按惯例拨出的慈善份额救了自家少爷。 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阁下,两位少爷想来十层探望夫人。” 两位。 明鹤轩想也不想,冲外面沉声道:“别来。” 转过眼,宣朝歌正定定地看着他。 宣朝歌一直喜欢小孩子,明鹤轩也知道,只得不动声色地改口:“让他们来。” 门外的人回去复命了。 宣朝歌观察过情况,见明鹤轩并不像自己得知的资料中那样喜怒无常。 不过也正常,八年过去,人不会一成不变。 她的手被明鹤轩捏得发热,用了点力抽手,又因为对方倏忽攥紧的力道而失败了。 宣朝歌匪夷所思地盯着他,忍无可忍:“你非要这么黏着吗?” “早点习惯。”明鹤轩低嗤一声,压在她耳边的声音和威胁似的,却又低得惑人,“朝朝,你嫁给我以后百依百顺,抱几下怎么了。” 宣朝歌怀疑地看着他。 百依百顺? 你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好奇道:“我百依百顺,你为什么让我别离开?” 明鹤轩垂着眼,口风变得从善如流,却因偏沉的音色而莫名生出些不容置疑的意味:“我百依百顺。怕你闹脾气。” 宣朝歌觉得此话还是有待考证。 可能是为了避免出戏,系统此时才提醒她:“您和明鹤轩在七年前签订了协约,为了避免他对明晟不上心,宿主与他有所交换,协约期为七年,已经过去了。” 宣朝歌:…… 装,接着装。 系统:“明景的消息传到总统府时,明鹤轩正在外省,让您等他同去。由于赶时间,宿主提了一嘴协议到期您重归自由的事,直接走了。” 系统:“而且您没有告知他怀孕的情况。” 宣朝歌一言难尽地点点头,看着明鹤轩的眼神似笑非笑。 从刚开始的试探中,明鹤轩就知道宣朝歌失忆是真的,否则不可能任他抱这么久,此时却莫名被看得有些动摇。衛鯹尛说 宣朝歌没理由装失忆。 门又被敲响了,在外人面前,明鹤轩除了最初失态,而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松开宣朝歌,声音沉稳平淡:“进。” 两个小孩子被带进来,身穿相似的毛呢风衣和短靴,模样漂亮,不算很相像。 但是只一眼,宣朝歌就能认出谁是谁。 走在前面的男孩并不看她,而是看向明鹤轩,不安地抿着唇,模样很不自在:“爸爸。” 明鹤轩点了点头:“过来。” 较高的男孩站在门口,步伐犹豫,明鹤轩道:“明晟你也过来。” 明家不怀疑情有可原,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宣朝歌看不太出明晟和明景是亲兄弟。 明景的相貌与宣朝歌很像,与父母的相似度落在明晟的长相上则模糊了许多。 明晟虽然拿不定主意,举止间却没有任何怯懦的意味,相貌精致,眉眼间带着浑然天成的傲气。 第191章 我会保护好他 明鹤轩一说,他便走到了宣朝歌身边,小心地拉住她的手。 小孩子的手又软又热,望着她的表情很镇定,小声道:“妈妈。” 一个六岁孩子的伪装再好,落在宣朝歌眼里却不难猜。 他或许没尝到从云端掉落的感受,但落差感总是有的,又被娇惯到这么大,只有看着宣朝歌时眼底才有些委屈。 宣朝歌顿时有点心疼,温和地笑了笑,摸摸他的脸:“乖。” 想了想,他牵着明景向宣朝歌介绍道:“这是弟弟。” 明景还是不说话,抱着明晟的手臂,不安地看着宣朝歌。 宣朝歌的照片他早就见过了,此时可能是没有妆容的缘故,看着比上镜时柔和许多。 那双精致的桃花眼看着他时很温和,他以为自己会怕她,现在好像也没那么怕。 “叫人。”明鹤轩道。 明景这才叫道:“妈妈。” 宣朝歌帮他顺了顺头发,笑道:“弟弟也乖。” 明景这才敢看她的眼睛,对视上那一刻又移开了目光,低着眼,睫毛很长。 第一次见面,宣朝歌也没想过明景会对自己多亲近,他看着怕人,但宣朝歌抱他时他也没有抗拒。 长相漂漂亮亮,有点瘦还是和个洋娃娃似的。 宣朝歌和两个小孩子玩了一会儿,不好留他们在医院待太久,才让他们回家去了。 明鹤轩早就料到宣朝歌不会对明晟狠心,此前把明晟养在老宅的话就当没说过。 他以为宣朝歌会接受不了多了两个儿子,现在看来接受得挺好。 还笑。 和他说这么久话都没见她笑。 - 总统府设施周全,在明景回来当天就安排好了和明晟同规格的儿童房。 宣朝歌的身体无碍,醒来后次日回到了总统府中。 她出事的地方位于郊外,就近送到了附近区域最好的医院中。 当时新闻沸腾一片,纷纷谴责肇事车辆的驾驶者,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 对于宣朝歌来说,规则要泯灭一个人时什么样的巧合都能造出来,正常才奇怪了。 过了高峰期,夜晚的车道宽敞而空旷,车窗外整齐的路灯与绿化带飞速闪过。 宣朝歌看了没多久,加长轿车驶入了总统府的大门,停在了主楼前。 她径直上了楼,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衣帽间很宽敞,另一边是总统的卧室,并没有开灯。 系统:“明鹤轩正在东楼办公室与人议事。” 宣朝歌面无表情:“我知道,不用告诉我。” 不然还能在哪。 宣朝歌翻到自己的衣物,在浴室洗过澡,才去了儿童房。 可能是这次明景的境况有所不同的缘故,他和明晟的关系不仅不差,在宣朝歌看来还有点要好。 总统府本就预置了多个儿童房,两人住在相邻的房间,这里就两个孩子,他们不时串门一起玩,非常和平。 如果不是两个崽的阈值都维持在30以下,尤其明晟的阈值还是在她出事那几天突然减少的,这样的表面太平简直堪称无懈可击。 两个儿童房的灯都是暗的,明景已经睡着了,明晟还没睡。 宣朝歌去了明晟的房间。 她失去记忆的事情没有公布出去,因为身体不好,她在人前活动不多,只要稍微谨慎点,别人不会察觉到异样。 但是需要和明晟说清楚。 推开房门,走廊的光落在了房间的地毯上,室内整洁而温馨,儿童床上窝着一团被子。 人躲在被子里,枕头不知所踪。 宣朝歌扒拉开软绵绵的被子,小孩正抱着枕头,闭着眼装睡。衛鯹尛说 如果不是睫毛湿漉漉的,看起来还挺逼真的。 宣朝歌挠了挠他的肚子,他顿时一缩,睁开了眼,闷闷道:“别吵醒我。” 宣朝歌小声说:“偷偷哭啊。” 小孩心虚地炸毛:“没哭!” “什么时候见到弟弟的?”宣朝歌坐在他床边问道。 跳过哭不哭的话题,明晟本来就不想睡觉,立刻坐了起来,有问必答:“爸爸前几天回来的时候。” 他低下脸,抱着自己的枕头解释:“因为实验室把我送给你们,弟弟前几天才回家。” 明晟的睫毛长,湿漉漉的反而显得更密了,眼珠黑而剔透。宣朝歌看着他,忽然觉得这样的角度和明景很像,不仅委屈的神情像,眼睑微垂的弧度也是类似的。 “宝宝,实验室把弟弟藏起来是错的,但是他们把你送来是好事,我很开心。”宣朝歌说。 明晟抿了抿嘴,一言不发。 “应该把你们同时送过来,这样你们一起长大,从小就可以做兄弟了。” 宣朝歌摸了摸他的头,小孩的眼底满是水光,忽然哭了起来,稚气的声音哽咽:“我不想的……不想他们把弟弟藏起来。” 但是如果弟弟一直在这个家里,他就没有地方去了。 他一直叫明鹤轩叫爸爸,叫宣朝歌叫妈妈,拥有很好的一切,很多人爱他,原来都不是他的。 没有人归罪于他,但他也没有脱罪的理由。 宣朝歌被他哭得心都抽了抽,搂着他道:“这当然不是你的错,没有人怪你,只怪我们大人自己没有早点把弟弟接回来。如果有人和你说三道四,说我们不要你,都是假的。” “宝宝。”她问,“弟弟回家你开心吗?” 明晟不会说谎,闷声说:“我会保护好他,不会再弄丢了。” 宣朝歌知道他是做到了的。后来明景被他一手扶上了继承人的位置。 明晟是在避而不答,她也清楚。 这番话明晟说得太熟练了。明景才回来没几天。 “谁和你说的要保护弟弟?” 明晟记不清了,前几天他和明景在明家见了很多人,亲人和外人都有。 明景不喜欢说话,只躲在他身后,所有的话都是冲着他说的。 明晟茫然地回答:“我比他大,这是我应该做的。” 第192章 假装她在假装失忆 宣朝歌帮他擦了擦眼泪:“弟弟刚回家,以后还要上学,有你这个哥哥保护,妈妈也放心多了。但是如果弟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哥哥不能太宠着,要帮他改正才是为他好,宝宝觉得对吗?” 明晟低低地“嗯”了声。 “还有。”宣朝歌的声音压低了一点,“告诉宝宝一个秘密。” 明晟耳朵都竖起来了,抬起脸看她,原本的忐忑不安都消失了,满眼好奇。 “之前妈妈去医院,是因为这几年的事情妈妈忘了很多,以后可能要问宝宝一些问题。暂时别告诉弟弟,免得影响妈妈的形象。”宣朝歌交代道。 宣朝歌待在医院是常事,因为明鹤轩睚眦必报的名声,也没人敢向小孩乱说话。明晟并不知道她昏迷几天是因为车祸。 “好。”小孩睁大眼,有些紧张的样子:“妈妈还记得我吧。” 宣朝歌面不改色:“记得比较多。” “爸爸呢?” 宣朝歌无辜地眨眨眼,不答只笑。 明晟顿时明白了。 那就是比较少了。 妈妈果然很爱他的! 明晟至今记得小时候经常抱着枕头去找妈妈,最后被爸爸连人带枕头拎回儿童房的仇,如今很有些一雪前耻的得意,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已经完全不想哭了,妈妈对他和以前一样好,他担心的事也不会发生。 仔细一想,有弟弟还是很好的,他从小就羡慕有兄弟的朋友,现在突然有了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弟弟,还是很乖的那种,完全是一件好事。 系统:“恭喜宿主!目标阈值提升,目前阈值56。” 这个崽有感情基础,很好哄。 宣朝歌把明晟哄睡着以后,拐去明景的房间看了一眼。 明景瘦瘦小小的,性格内向。如果家里真的只有他一个孩子,宣朝歌肯定不会放心立刻让他去上学。 明景即将入读的私立学校聚集了众多帝都世家政要的后代,不乏有张扬跋扈的孩子。 明晟上了半年学,再懂事也和人有过冲突,好在他和同龄人打起架不会输,加上明家还有个大孩子是初中部的霸王,一般人不会不长眼惹他。 有这些条件在,明景在学校总不至于受欺负。 宣朝歌不能完全放心,但不好保护太过。要想让明景早日融入原有的环境,学校已经是比较妥当的选择了。 明景睡觉的习惯不太好,会蜷缩成一小团,用被子蒙住脑袋,宣朝歌只能看见被子边缘几缕短发搁在枕头上。 她轻轻把被子拉下来,明景没有醒。 比起孤儿院中的环境,总统府特地为他准备的房间让他睡得分外安稳。 明景长相出挑,本来很容易被家庭领养,但所有人都在了解到他需要的医疗费用以后望而却步。 直到明家的慈善基金为他支付了第一期手术费用,因先天不足而生的并发症隐患才得以清除。 这六年宣朝歌一直知道他在哪,却没有去看他,担心被规则发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不确定自己能忍心在见过他以后,不做任何事就离开。 她暗度陈仓改善孤儿院环境不会被世界逻辑发现,因为明家的慈善基金本来就有针对孤儿的项目。关键人物的命运不能在系统正式启用前大改,她想要提前几天接回明景的代价则是出了车祸,暂时失去了进入世界以来的记忆。 好在避开了部分祸患,也算值得。 宣朝歌帮小孩子掖好被角,走出了房间,虚掩住房门。 她问:“能检测到恢复记忆的进度吗?” 虽然有系统提醒,但把八年的记忆弄丢了也挺麻烦。 系统:“可以提供参考数据,目前身体修复进度为24%。恢复记忆的进度与身体状态相关,并非同步,建议宿主多接触印象较深刻的物品,有助于记忆提前恢复。” 宣朝歌礼貌地问它:“你看我有印象吗?” 系统:…… 宣朝歌想了想:“行吧,你告诉我协议在哪。” 系统:“如果宿主指的是七年前与明鹤轩的婚前协议,一直在卧室内床边的保险柜中。” 宣朝歌点点头,回到卧室。 卧室的风格华贵大气,床铺整洁,暗纹繁复的被面上没有一丝皱褶,实木床头柜表面镌刻着精致的浮雕。 系统提醒了密码,她便将嵌在床头柜中的保险柜打开了,里面的文件很多。 她翻了两下,系统随之补充道:“检测完成。协议已经被明鹤轩取走了。” 宣朝歌:…… 谁都能开。这保险柜真的有用吗? 系统:“这个保险柜只有您能开,除了昨天,明鹤轩从未接触过这个保险柜。” 宣朝歌看一会儿里面的文件,没从那些持股协议产权证书中找到任何灵感,只能又关上了。衛鯹尛说 这样一无所知地演下去也不是办法。 要不假装她在假装失忆? 宣朝歌决定换种演法,选择性地记起需要的事情。 系统不能把这八年的事传输到她的记忆中,转达告知还是可以的。 系统:“进入世界的第一年,宣家的产业遭遇危机,计划借您和明家攀上关系。明家长子明鸿轩对您有意,但明家看重长媳之位,并不愿意。” 宣家的小千金虽然病弱,但秉性纯良,相貌更是惊艳出挑。 明鸿轩与宣家大少关系好,离婚以后,好友主动撮合他和自己的妹妹,一切似乎顺水推舟。 在八年前的帝都,明鸿轩与明鹤轩的名声是两个极端。 一方光风霁月,一方阴郁狠戾。 就算明家大少明鸿轩离过一次婚,属意他的人仍旧如同过江之鲫。 原主最终与明鹤轩结婚是有人从中作梗,原世界中,很多人甚至传言她是被虐待致死的。 宣朝歌知道这身体是真的命不久矣,全靠宣家隐瞒才能维持徒有其表的娇娆。 在系统正式启用前,维持这具身体的生机需要消耗大量能量,且要考虑身体的承受能力,不能劳累过度。 宣朝歌决定提前进入世界时便计划好了,尽量把能准备的事在崽们出生前安排妥当,以保证在原主身体完全垮掉以后六年多的时间里,系统有能力正式屏蔽世界规则之前,一切即便没有她时刻关照也能有所改善。 明鹤轩并不是一个适合做父亲的人,宣朝歌为了顺理成章提前嫁给他,不得不筹划了许多。好在不是关键人物,不至于被规则监视得严格。 第193章 想不起我? 系统:“宿主一度怀疑算计原主与明鹤轩结婚的人与明鸿轩脱不了干系,由于剧情进展有变,并没有证据。不过在改变明鹤轩的过程中,您协助他胜过长兄,提前在明家拥有了话语权。” 宣朝歌遇见明鹤轩那年,他只有二十一岁,归根到底是个进入集团不久的世家子。 明鹤轩有家族为他包装好的表面光鲜的履历,实则不学无术,心狠手黑。 系统说到协议的时候,宣朝歌听见衣帽间传来了脚步声。 明鹤轩性情严酷多疑,七年前的协议同时也是婚前协议,制定了诸多苛刻的条款。 这些在宣朝歌看来无关痛痒。她不在意金钱名利,身体状态不佳,也不可能四处活动。她唯一提出的条件明鹤轩也答应了,他必须尽职尽责地保护好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结婚以后,为了教会他怎么对待儿子,宣朝歌把明家老宅的一个小孩子拐过来断断续续养了几个月,想方设法让明鹤轩看着点学,明晟才终于有了个还算正常的父亲。 实验室属于明家的医疗集团,监守系统完备,却没有发现任何龃龉。 宣朝歌甚至怀疑孩子没有调换过,明景根本不是在明家的实验室出生的。 明鹤轩走进卧室时,系统暂停了讲述。 男人的身量很高,垂着漆黑的眼看她,室内有暖气,他只穿了一条家居裤,显得肩宽腿长,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有力,腹肌分明。 明鹤轩的举止是很随意,但可能是眼神侵略性太强的缘故,荷尔蒙的气息仿佛扑面而来。 宣朝歌只瞥了一眼,没多看,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的眼睛:“我们谈谈。” “谈什么?” 明鹤轩的语气几乎让宣朝歌忘了那些刻薄的条款与昭然纸上的不信任,他坐到宣朝歌身边,随意地搂住她的肩,修长的手指又蹭到了她的脸上。 宣朝歌本来想说话,不得不分心先把他的手扒拉下去。 他的目光带着些戏谑,视线无意间扫过宣朝歌身后,却霎时一凝,语调低沉:“你开了保险柜。” “你怎么知道的?”宣朝歌转瞬间想好了说辞,“我想起了一部分事。” “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想起的不多,敷衍外人不成问题。” 明鹤轩的眉眼有些沉:“还想起了什么?” “协议。”宣朝歌道。 明鹤轩说:“实验室出事是我的错,人已经捉回来了。有几个逃到国外,需要一段时间。” 宣朝歌不置可否。 捉得回来再说吧。 十有八九已经被灭口了。 “还记得什么?”明鹤轩问道。 宣朝歌认真道:“明晟是个好孩子,我会对他视如己出。” 你别让他落差太大了。 放到老宅养那种话都能说出来。 宣朝歌想了想,还是不说了。明鹤轩相当厌恶别人在他面前好为人师,教他做事说不定要起反效果。 明鹤轩淡淡道:“你还真是爱他。” “亲手养大的,难道你对他没感情吗?” 宣朝歌低着眼看枕头上的花纹,声调很平,把自己的问话和质问撇清关系。 据系统所言,她因为病情待在系统空间的时间里,明晟基本上是明鹤轩带着的。明鹤轩固有不近人情的名声,办公室的休息室却像个儿童房,尖锐处贴着防撞贴,玩具满地都是。只要明晟午觉睡醒哭了,即便董事长在场的会议,明鹤轩也会离席。 明鹤轩当然不是没有感情的人,更何况多养个孩子对他来说算不上事。 他也不至于因为亲儿子迁怒养子。 “不用试我。以前怎样以后还是一样,我不会让明家动他。” 男人的声线在她耳畔漠然地响起,宣朝歌直觉他语气不对,蓦然转头,对上明鹤轩因为刚从浴室出来还有些潮气的眼睫。衛鯹尛说 他凉薄的嘴角动了动,忽然捏着宣朝歌的肩把她按倒在床上,宣朝歌只能感受到相贴带来的热度,却没感受到重量。 明鹤轩的手臂撑在床上,肌肉起伏在明亮的灯光下犹如雕塑,面容俊美,眉骨的阴影因为背光的角度更显阴沉。他掐着宣朝歌的下巴吻了上来,呼吸交缠缱绻,亲吻的力度却如同咬噬。 “唔……” 宣朝歌心想,这或许才是明鹤轩的本性,被堵得有些呼吸不上来,又说不出话,目光定定地看着他,想让他冷静下来。 男人的肌肉被她推拒般按在掌间,灼手又不为所动。 半晌明鹤轩才移开些许,唇压在她耳畔,语气既轻又狠:“什么都想起来了,想不起我?” 宣朝歌的手下意识抵着他的肩:“我是真的没想起来。” 明鹤轩被她推开了些许,语调带着嘲意,低声道:“是。” 可能因为倦色,他的眼窝显得更深,狭长的眼中血丝遍布,漆黑的眸色阴鸷。 “我什么都听你的,永远捂不热你,宣朝歌。” 宣朝歌的眼睁大了。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绝不可能做对不起明鹤轩的事,她都要以为自己有多恶贯满盈了。 “……什么意思?” 宣朝歌只得问道。 她一直表现得谨小慎微,足够茫然,如果是平时的她不会这样。 明鹤轩知道她没说谎,但他做这一切也不是因为宣朝歌假装忘了他,而是因为她真的忘了。 他大可迁怒一切人,却不能因为车祸对她发火。 明鹤轩抹了抹自己的唇,指尖顿时染红,果不其然被咬破了。面前的人还是一副无害的模样,漂亮的桃花眼剔透清澈,眉头不自觉微皱,不满且困惑。 “对不起。”他的喉结动了动,下意识道。 宣朝歌意外地眨了眨眼,明鹤轩冷静下来,挨在她颈侧,低沉的声线复又闷声问道:“你想起了多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莫名有些委屈。 宣朝歌简直要气笑了:“你这样我怎么说?” 第194章 你又不是医生 明鹤轩偏了偏头,却在她脸侧亲了一下。 他的眼神还压着不明来由的晦暗,眼底却有些恶作剧成功了似的得意,翻身坐了起来。 宣朝歌松了口气,手肘撑起上身也想坐起来,却骤然手边一空,被他整个人抱到了腿上。 “你……” 明鹤轩盯着她,不容置疑地警告道:“我不做什么,但你别逼我,朝朝。” 宣朝歌:…… 你自己听听这是人话吗。 恶人先告状的事做完,明鹤轩仿佛很满意,问道:“吓到你了?” 明鹤轩这样的人不正常才是常态,宣朝歌早就有所了解,面无表情:“没有。” 他不喜不怒地勾了勾唇,目光平静,宣朝歌试探地再次推开他,他并没有拦,任她坐到一旁。 宣朝歌解释:“我记不清这几年的很多事,不是完全不记得你。” 闻言,明鹤轩的表情好看了一点,安静地看着她,眼睫微敛。 他眉骨高,眼窝略深,莫名其妙的,宣朝歌倏忽想起两个小孩子低着眼的模样。原来和他这样仿佛沉思的时候神似。 “怎么就记得协议了?”他的语气阴沉,又仿佛遗憾似的。 宣朝歌坦白道:“不是我能决定的。” 的确不是。 她能选择了解经历,感同身受却不可能。 明鹤轩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顷刻后道:“协议我早说了不作数,要别的可以,离开不行。” 宣朝歌抬起眼看他:“我没要离开。” 明鹤轩神色稍缓,却冷笑道:“你之前有多想走,你也忘了?” “我为什么想走?”宣朝歌反问他。 “不知道。” 明鹤轩直截了当地说完,宣朝歌知道他没有说假话,猜想道:“我是个正常人,有自己的事要做很正常,避着你不代表是坏事。” “怀孕不告诉我也正常?”明鹤轩的语调低沉,视线落在她平坦的腹部。 宣朝歌没好气道:“我想不说就不说,万一我自己也不知道呢?” 虽然在系统的情况下,这是不可能的。 “但你之前不给我……” 宣朝歌冷冷地看着他,明鹤轩嘴边的话顿了顿,转而道:“你肯定知道。” “我想起来告诉你。”宣朝歌敷衍完,语带威胁,“没想起来的事,你要敢骗我,等想起来你就完了。” 话说出口,宣朝歌才觉得反常,这样威胁不是她的性格,也未必能威慑到对方。 明鹤轩微微笑了一下,唇畔的弧度有些痞气似的,语气却和哄人一样纵容:“不敢。” 他当然敢得很。 宣朝歌不信他的鬼话,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暂且表现得像信了。 - 周末明家家宴,重头戏是为久未归国的大少接风洗尘。 宣朝歌往常不会参与这种场合,明鹤轩并未让人通知她,她却打算去了。 如今系统对她身体素质的修复越来越完善,基本上已经接近正常人,出去走走不成问题。 两个小孩子平时少不了接触明家的人,她必定要亲自去看看。 轿车驶入老宅主楼前宽敞的车道,停在门前。 宣朝歌下了车,明晟紧随她身后跳了下来。 明景也想跳下来,却因为不够高有些迟疑,宣朝歌正想把他抱下来,明鹤轩却道:“怕什么?摔不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一出,明景立刻令行禁止地蹦了下来,踉跄了一下,被明鹤轩拽住后领站稳了。 宣朝歌有点紧张地看着他,他却冲妈妈笑了笑,表情有点得意。 宣朝歌没忍住也笑了,摸了摸他的头,他又像个小尾巴似地黏到了明晟身边,和他一起往车道边看。 宣朝歌听到了远处的滑板滚轮声,闻声看去,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正站在滑板上,利落地拐了个弯,朝这边滑来。 “小叔叔!”明晟激动地喊道。 看见他,明晟立刻跑了过去,明景被牵他牵着一起跑,险些跟不上。 男生赶紧刹停了滑板,踩到地上,两个小孩同时凑到了他面前。 “哟,明晟。”少年人嘴角挂着笑,眼一扫,目光落在明景脸上,“这你新弟弟啊,长得真可爱。” “是弟弟。”明晟把明景往前拉了拉,和小弟拜山头一样,提醒道,“这是小叔叔。” 明景不喜欢主动叫人,但别人提过他是会听话的,闻言乖乖开口叫道:“小叔叔。” “乖。”明鹏轩做惯了大哥,面对自己的小侄子却很耐心,蹲下身把他们同时抱了起来,吐槽道,“明晟你又重了,别抢弟弟的饭吃。” “我没有!” “肯定有,你弟弟我能抱很久不放手,你的话……”他右手佯装一松,吓得明晟赶紧搂紧了他的脖子,大声提醒,“不许松手!” 明鹏轩欢乐地笑了起来,露出整齐的白牙,幼稚又阳光灿烂。 宣朝歌勾了勾唇,见明鹏轩把两个小孩子抱到她面前才放下,叫她:“四嫂。” 宣朝歌温声道:“鹏轩又长高了。” 明家人都长得高,明鹏轩十三岁,身高已经和宣朝歌齐平了,穿着篮球鞋有一米七多。 他得意却佯装不在乎,不满地撇了撇嘴,语气和撒娇似的:“四哥不让我去看你,担心死我了。” 明鹤轩在一旁,声线漠然:“你又不是医生,看了有什么用。” 有宣朝歌撑腰,明鹏轩并不怕他,理直气壮道:“你也不是医生,凭什么拦我不拦你。” 你也不看看是谁老婆。 明鹤轩嗤笑一声,一言不发地看了自己的小弟片刻,深邃的眸中似有不屑。 明鹏轩顿时想起四哥的性格,生怕被秋后算账,不敢再放肆,转移话题道:“我带小孩去玩,爷爷在正厅等你们呢。” “好哒。”明晟顿时带着弟弟扒到小叔叔身边,大方地朝爸妈挥挥手,“我们去玩啦,拜拜。” 明景也挥了挥手,没说话,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明晟最喜欢和这个小叔叔玩,不仅因为明鹏轩这样的大孩子在小孩子眼里是最酷的,也因为从小到大的交情。 况且,在他们学校,许多人都有还算了不起的父亲,但有个能随时拉出来耀武扬威的初中部大哥的是少数人,不仅满足虚荣心,还有安全感。 明鹏轩小时候被宣朝歌养过一段时间,护起明晟也和护犊子似的,有明鹏轩在,低年级抢不到的球场,明晟也能和同学玩上。 前段时间他们没见到明鹏轩,但明景早就在明晟的嘴里听过这个小叔叔不少的事迹,对他十分好奇。 第195章 意料之外的省事 明鹏轩带着两个小孩走了,离开没两步就捉着明景逗了起来。明景怕生,回答的声音很小,他对待明景却天然的亲近,仿佛一个开朗自来熟的大哥哥。 宣朝歌察觉到他面对明景语气都放柔了许多,心里有些感慨,对明家的印象都好了点。 走上主楼的台阶,门廊处铺着地毯,通向厅堂与走廊。明鹤轩牵着她的手握到了掌中,漫不经心问道:“记得以前养过他?” 宣朝歌只知道有这件事,没有实感,对他的印象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长这么大了。” 想到明晟满脸仰慕的神情,她没忍住笑了笑:“他对宝宝和弟弟很好。” 明晟从小千娇万宠,所有长辈都叫他宝宝,明景一回来就以弟弟代称,大家叫着顺口,就这么叫着了。 明鹤轩理所应当:“哪能不好。以前他在学校被欺负了,还是你亲自出的头。” 宣朝歌茫然地看向他。 明鹤轩深邃的眼底有些笑意,面上不动声色:“闯进小学里教训小孩,也不嫌尴尬。” 宣朝歌心想真是老黄历了:“我那时也还小。” 明鹤轩“嗯”了声:“现在的小孩子长得快,我怕你打不过他们。” 这样确实尴尬。 宣朝歌:…… 怎么说话的。 这具身体再怎么弱,总不至于低年级的小学生都打不过。 到了有人的地方,宣朝歌没再接话。 这几天,她把明家的家谱认全了。 明鹤轩的地位毋庸置疑,厅堂内的座位遵循长幼顺序,主位上坐着家主明和光。 今日在场的嫡系多,见明鹤轩来,纷纷主动问候。 与明和光打过招呼后,宣朝歌看向主位旁的位置。明鸿轩站了起来,相貌与明鹤轩有六七成相似,气质却迥乎不同。 可能是眸色较浅的缘故,他看人时全然没有明鹤轩予人的压迫感,眉眼温润,微颔首道:“阿鹤,朝歌。” 宣朝歌早就注意到了他,大致能明白旁人对他“君子”的评价从何而来,心中转过几个念头,表面上客气道:“大哥。” 明鹤轩则只点了点头,没说话, 在众人眼里,明鹤轩的位置是从大哥手中抢来的。他后来居上,将明家最核心的产业捏在手里。为避开他的锋芒,明鸿轩甚至离开了a国。 果不其然,此时还是明鸿轩有意维持和气,明鹤轩不予配合。看来不论处境如何变,本性也变不了几分。 - 滑板停在车道边,明晟对滑板很感兴趣,明鹏轩便牵着他滑了一段,随口问跟在一旁的明景:“你叫什么名字?” 他当然知道小孩的名字,得知明景存在的第一天,族中便按惯例排好了小孩的名,“明景”二字随后传遍了帝都的世家圈子。 明鹏轩以往对明晟的爱护不是假的,对明景也有怜惜,长辈的意思是一切照旧,正合他意。 可是明景总是不说话,他只能没话找话说。 听见他问,明景小声回答了自己的名字。 明鹏轩从没在明家见过这样的怯生生的小孩子,不过没有表现出来,面色如常地蹲下看他,偏着头道:“你很快要上学了是不是?” 明景的反应有点慢,明晟替他回答:“明天弟弟就和我上学了。” 明鹏轩点点头,又问道:“明景,上学有人欺负你要怎样,知道不知道?” 他的表情很严肃,明景懵了懵,心里闪过几个答案。 明晟正想回答,明鹏轩扭过头,冲着他道:“宝宝你知道,我考考你弟。” 明晟爱莫能助,看看霸王小叔又看看弟弟,努力用眼神提醒。 明景没领悟到哥哥的意思,谨慎地回答:“告诉爸爸妈妈。” “用不着。你告诉他惹了你明鹏轩会找他麻烦,没人敢欺负你。” 明鹏轩认真说完,又问:“怕不怕惹上我打不过的人” 明景没见过自己给自己拆台的人,呆呆地看着他,点点头。 明鹏轩笑了,张扬精致的眉眼十分得意,戳了戳小侄子的脸:“不用怕,没可能。” 明晟嘿嘿笑了起来,觉得弟弟软绵绵的样子特别可爱,抱着明景蹭了蹭,告诉他:“我也会保护你的。” 孤儿院的孩子通常就近在片区内的公立小学就读,班级里鱼龙混杂。明景不喜欢学校,但是没有选择,回家以后也一直不想出去上学,他只是不敢说。 明晟在这件事上和他一拍即合,不过明晟是因为比起上学更喜欢玩,不是因为害怕。 反而对学校里发生的一切刺激的事如数家珍。 明晟总是胜者,有无数人保护他。 别说在小学部肆无忌惮,连初中部最出名的纨绔都是他的小叔叔。 而在明景的印象里,学校中的恶霸和这个刚见到的小叔叔并不一样。明鹏轩说话嚣张,对他们却很温和。在明晟的讲述中,小叔叔会打架,很多人怕他,不过他是在学校保护他们的人。 明景害怕会打人的大孩子。明鹏轩看不出他害怕,只觉得他天生就胆小,想帮他壮壮胆。 他看着这个过分年轻的小叔叔对他笑,眼底满是善意,忽然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明景面对明鹏轩还是不好意思,只能扭头望向比较熟悉的明晟,小声说:“我也会保护你。” “你们这小胳膊小腿的,省省吧。”明鹏轩摸小狗似地薅了薅侄子们的脑袋,明晟不服气,瞪着他说:“我很厉害。” 明景浑水摸鱼:“我也厉害。” 明鹏轩蹲着说话累了,站起来,两个小孩顿时只能看见他的衣摆。 “有我厉害?”少年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 明景:…… 唐突了。 老宅厅堂内,宣朝歌安安静静地听着众人谈话,忽然听见系统的提示音:“恭喜宿主,目标明景阈值提升,目前阈值总值34。” 两个崽是明家小弟带着的,宣朝歌莫名有些欣慰。 几年前拐了一只崽来养几个月,现在崽长大了又能带孩子,意料之外的省事。 第196章 听话 今天不是明景第一次在明家出现,明鹏轩带着两个小孩子回到宴会厅的时候,众多目光仍是聚集在了两个小孩子身上。 明晟对他人的目光并不在意,明景也已经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的关注,牵着哥哥的手紧了紧,表情并未表现出什么。 几个小辈熟稔地一路寒暄。 可能是场合正式的原因,长辈们对于两个小辈的态度十分谨慎,说的都是不痛不痒的问候。 如果是平时,少不了有人调侃明景内向不爱说话。 此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忽略了这件事,热情地夸过明景长得标致便作罢了。 明鹤轩不喜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他的孩子也由不得别人教。 没人敢在他面前倚老卖老。众人皆是同一副和善可亲的面孔,宣朝歌一个个观察过去,暂时没看出不妥的苗头。 明家的老爷子老太太对明景很是疼惜,当众又宣告了一次明景的身份。 当时明晟正坐在宣朝歌身边,许多人暗中关注小孩的神情,却发现他脸上没有不甘,甚至连丝毫冷脸的迹象也没有,反而看着挺高兴的。 小小年纪有这样的胸襟,倒也当得上明家子的头衔。 众多长辈或多或少真心疼爱过明晟,即便被证实没有血缘,对他也有几分心软。此时看着这样的情景,心里的芥蒂放下不少,只能感慨造化弄人。 家宴过后天色已晚,轿车回到总统府,两个小孩子都玩得有些意犹未尽。 这次明景非常顺利地自己下了车。 走在主楼前的台阶上,两个小孩子你追我赶,宣朝歌与明鹤轩略落后两步。 明鹤轩倏忽出声道:“今晚你盯着明鸿轩看什么?” “最后是我不是他,你很失望?” 宣朝歌:…… 宣朝歌懵了三秒,才想起自己几天前说的话。 八年前,她的联姻对象还没定论,那句话说得非常合时宜。 但她真的只是随口。 宣朝歌的语调很平:“你的特长是翻旧账吗?” “是未雨绸缪。提醒你别惦记太多。” 男人的声音压迫感很足,气场足以让外人胆战心惊。 明晟一副习惯了的模样,拉着明景往前走。 明景好奇地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宣朝歌对上小孩子清澈的眼神,面色如常地笑了笑。 明景不看他们了,她才压着声音道:“当着小孩的面,你乱说什么。” “你没看?” “众目睽睽之下,我看就看了,不代表任何事。” 如果说代表什么,那只能说明她对明鸿轩还是不放心。 这人绝不是可以随便捏的软柿子,继承人的位置让向来不被看好的四弟夺走了,还这样沉得住气,让宣朝歌觉得有些威胁。 “还理直气壮。”明鹤轩的手臂搂着宣朝歌的腰,俯首挨近她颈侧,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耳畔,语调低沉危险。衛鯹尛说 “你以前答应了我什么?” “七年。” 宣朝歌并没有看他,柔和优美的声线漫不经心。 明鹤轩可以从她微微压下的眼睫看出她笑了笑。 想到那个见鬼的协议,明鹤轩俊美的眉眼微沉,咬了咬牙。 “我知道你什么也不会做。” 他换了个说法。 “知道就别借题发挥。”宣朝歌见着有人沿着走廊向门厅这边走来,贴心地把音量压低了,话中轻微的嘲意却不加遮掩。 被拆穿了心思,男人的面容上没有任何心虚,反而写满了理直气壮的肃冷。 惯得他。 宣朝歌真是服了,鬼使神差添了句:“听话。” 明鹤轩这才低下眼看她,五官轮廓桀骜立体,她的语调和哄孩子一样,他却没反驳。 来人站定在两人面前,恭顺地提醒明鹤轩道:“阁下,与s国总理的通话在十五分钟后开始。” 明鹤轩的表情没变,微敛的眼睫下却压着几分不耐。 “去吧。”宣朝歌拍了拍他的手臂,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笑意,“我去照顾小朋友。” 明鹤轩的手在她细腰上轻轻握了握,不满似的。 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微颔首,跟着助理离开了。 确定小孩子们又玩上了以后,宣朝歌顺便进行了例行的身体检查。 她的状况得到了医生积极评价。 这是意料之内,要不是担心被发现恢复速度异常,现在系统已经完全启用,恢复更快也不是不可以。 假装一无所知地体检完,时间又过去了许久。 宣朝歌回到主楼。 走廊灯光明亮,两侧墙面上的油画色彩瑰丽,一位身着制服的佣人正向着小孩们的房间走去,笑着和她打招呼:“夫人。” “这是什么?”她看着对方手里的衣物。 佣人答道:“小晟和小景的校服。” 宣朝歌正好要去找他们,索性说:“给我吧,我送过去。” 系统汇报明晟正独自待在书房,她放下明晟的校服,便去了明景的房间。 小孩正趴在枕头上看动画片,侧脸精致而专注。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脸,翻身坐了起来:“妈妈。” “小景。”宣朝歌放下校服,问他,“试过新的校服了吗?” 明景想了想,慢吞吞地回答:“改衣服的时候试过。” “要不要再试一下。” 宣朝歌承认是她自己好奇。 这个崽长得太好看了,像个乖乖的洋娃娃,给他换装让人很有成就感。 明景不会拒绝人,点点头,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低着眼脱了长袖睡衣,皮肤白皙,手臂上却有几处不起眼的伤疤,是磕碰过后草率处理,没有及时痊愈而留下的。 明晟比他顽皮得多,就算家里有意不惯着他,受伤这样的事也绝对是无数人挂心的。别说留疤,好得慢一点都会有人着急。 小孩把手臂往身后藏了藏,抿着嘴的神情略显不安。 宣朝歌有些揪心,但假装没看见,帮他穿上衬衣,让他自己扣扣子。 明景不会系领带,宣朝歌耐心地帮他系好了。 购回校服后由专人量身修改过,非常合身。 人靠衣装,明景穿上全套校服制服,领带束得规整,小皮鞋纤尘不染,通身气质被衬得内敛而贵气。 不像原剧情中因为流落孤儿院的经历落下残疾,此时过往的挫折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难以弥补的创伤。 来日方长,没有人会用怜悯的目光看他,只有羡慕。 宣朝歌打量了一会儿,没忍住搂了搂他,笑道:“小景真好看。” 明景对于夸赞的话很不适应,转移话题道:“哥哥更好看。” “都是妈妈的宝贝,一样好看。” 宣朝歌说得顺口,小孩的脸却红了,修长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很害羞的样子。 第197章 系领带 这个崽是真的脸皮很薄,宣朝歌新奇地眨了眨眼。 “我还没有学会系领带。”他小声说。 宣朝歌理所当然道:“很简单,妈妈教你一下就会了。” 对于明晟来说,他很小的时候就拿明鹤轩练过系领带,还故意系得很紧捣乱。 明景没有学的机会,不过现在学也不迟。回家以后,曾经缺失的都会补回来。 明景学会系领带后,已经到了睡觉时间。 他的床上有一只巨大的猫猫虫,是从明晟房间带回来的,他喜欢,明晟有很多只,就分了一只给他抱着睡觉。 明景这些天一直抱着这只比他身高还长条的猫,已经是习惯了。 小孩子换回睡衣回到床上,把脸贴在米白色的毛绒猫脸边,剔透的眼珠被灯光照得亮晶晶的,有种软软的可爱。 宣朝歌的眼底有些笑意,亲了亲他的额头:“宝贝晚安。” 小孩抱紧了猫,稚气的声音回答道:“妈妈晚安。” 宣朝歌笑了,给他和猫猫虫盖好被子,关上灯,离开了房间。 明景并没有立刻睡觉,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的背影。 书房里,明晟还在赶作业,略显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严肃。 听见宣朝歌走进来的脚步声,小孩扭过头,剔透的眼底隐约可见心虚:“两页,很快了。” 平时明晟有老师辅导作业,最近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课后辅导取消了,做作业全凭自制力。 结果是到了睡觉的时间,作业还没写完。 毕竟和弟弟玩比写作业好玩多了。 宣朝歌一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责怪他,只捏了捏小孩的脸,无奈道:“写吧。宝宝记得早点睡,明早别赖床。” “嗯嗯嗯。”明晟狂点头答应,眼睛盯着作业,手上还在不停地写。 他的成绩很好,但天生喜欢玩,家里有时也纵着他。 宣朝歌知道明晟心里有数,不打扰他了,离开书房。 因为过往卧床休养的经历,这具身体的生物钟非常养生,早早就困了。 她回到卧室,抱着枕头翻了翻手机,发现几天前还沸沸扬扬的车祸新闻已经被压了下去。 明家的育婴实验室出事,在原剧情中五年后才发生,这次在干扰下提前曝光,同样掀起不小的波澜。 众多资本闻风而动,落井下石,明氏财阀旗下的医疗集团股价暴跌,市值蒸发百亿有余。 明家不少嫡系族人都受到波及,亏得今天的家宴还维持着其乐融融的表象。 她随意翻看着新闻,主要注意力在系统的分析上。 过了一会儿,有人穿过衣帽间走进卧室。 总统府的主卧非常有先见之明,考虑到了分居的情况。 明鹤轩被赶到了另外一边,或许是考虑到了宣朝歌失忆的情况,还算老实。 男人穿着衬衣西裤,领口不羁地敞开着,露出白皙性感的锁骨。 宣朝歌看向他,他黑沉沉的眼眸注视着她,语调低沉懒散:“看我做什么,给你五天适应还不够?” 宣朝歌实话实说:“五十天也不一定够。” 明鹤轩被她堵得笑了,单膝跪上床畔。 男人遮住了灯光,高大的阴影投在她身上,衬衣下的身材轮廓力量感摄人。 宣朝歌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昳丽的桃花眼中显而易见威胁意味。 在她提起协议以前,明鹤轩开口道:“开个玩笑,我现在要出去收拾人。” 因为公职,有的家族事务他要晚上才有空解决。 “帮我系领带。” 明鹤轩把握在手心的领带塞到她手里。 如果是平时,宣朝歌懒得答应。 但今天她困得更不想费心思说话,正好教明景系了很多次,做得顺手,就帮明鹤轩扣好衣扣,把领带系上了。 宣朝歌的手腕白且细,骨节精巧,明鹤轩思考了片刻将领带绑上去的情景,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顷刻后,他想到此时什么也做不了,唇角又抿平了,凉薄而不悦。 宣朝歌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利落地帮他把领带系好了,整理时,男人灼热的指节在她腕骨处碰了碰。 “走了。” 明鹤轩挨近了些许,宣朝歌正好靠在床头,一时没躲开,唇角被他亲了亲。 “晚安宝贝。”男人懒散的声线低而亲昵,深邃的眼中带笑,有些很少见的温柔。 他十分自然捏了捏宣朝歌的脸,便起身离开了。 宣朝歌怔了片刻,莫名想起自己刚刚才和明景说过这句话。 明鹤轩走的是正门,背影肩线宽阔有力,气场沉稳而显赫,关门的力度却很轻。 宣朝歌的身体转好,总统夫人即将现身公众场合的消息随即传遍了帝都。 帝国大厦宴会厅边的露台上,两个身影站在夜风中喝酒。 应汶汶用力将高脚杯放在一旁,冷声道:“那个病秧子,前段时间说快不行了,现在怎么又出现了。” “就是,当年她连明大少都不嫁,近水楼台,知道老爷子心里看重四少,费尽心机也要嫁有前途那个。”尚灵珊附和道,“但看她那模样,我还以为她没命享这份福呢。” 应汶汶皱着眉头垂眼,面露不甘。 尚灵珊宽慰道:“人家当第一夫人,哪个像她那样和个透明人似的。如果四少不喜欢带她见人还不够明显,不上心到让人调换了孩子应该够了吧。” 她回想片刻,大胆猜测:“我看那原本的孩子长相有几分明家人的模样,是私生子也说不定。” 应汶汶一嗤:“也是。” “这样的哑巴亏也能吃下,让我可受不了。” 应汶汶的语气仿佛恨其不争,眼中却尽是妒意。 尚灵珊当然知道她的心病,感慨道:“还是你生的晚了,要是当初定下和明家联姻的是你,肯定不至于让人争了这样好的机会……” 第198章 她撞的你 “别在背后胡乱说话。” 尚灵珊话说得随意,听见外人的声音,却忽然心虚得手一颤,高脚杯中的红酒晃了晃。 两人闻声看去,一个女人站在露台边缘,波澜不惊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阁下知道你们说的话,谁也保不住你们。” 被她眼中的冷淡刺了刺,尚灵珊恼羞成怒:“你就假清高吧,被人抢了男人还装大方!谁比得上你心胸宽广,应大小姐。” 应汶汶被她训得只剩逆反心,嘲讽道:“应丝禾,偷听别人说话,你有没有家教。” 应丝禾在应家不得宠,但规矩一向是先嫁长女。 七年以前,在众人妒忌宣朝歌得了明大少青睐之时,帝都一度盛传明家将与应家联姻,明家次子与三子早已成婚,那自然就是四少了。 结果却是宣朝歌嫁了明鹤轩,明鹤轩一改此前的跋扈作风青云直上,应丝禾至今未嫁。 应丝禾的脸上不见怒色,应汶汶又冷笑一声,眼中隐有忌惮:“你小心点,让我知道你在背后传我坏话,爸爸绝不会放过你。” 应丝禾淡淡道:“别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出门在外口无遮拦,应家的地位支撑不起你威胁每一个碰巧听见的人。” 说完,她径直离开了露台。 “怎么办,应丝禾不会把话传出去吧。” “怕什么。”应汶汶眯了眯眼,回忆起这位长姐隐忍的性格,半晌轻蔑道,“就是个包子。传我的话对应家没好处,她才不敢。” - 明景上学的首日,明鹤轩被一个会面拖住了脚步,分不出时间,只有宣朝歌亲自去送了。 明景对有家长送的经历很满足,明晟也早就习惯父亲近年的忙碌,满心都是带弟弟上学的新鲜感。 两个崽都很高兴,穿着一样的校服,连胸前的铭牌也是相似的,亲近得显而易见。 总统府接送小孩子的是一辆低调的商务车,车身防弹,司机是特种兵出身,同时充当保镖。 收到儿子回到教室的信息,宣朝歌才让司机驱车离开校门口。 车辆将她送回总统府。 途经接待厅,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由官员领着,冲宣朝歌致意:“明夫人。” 宣朝歌对今天总统府的活动有所了解,微笑着招呼道:“邵先生。” 邵瑞泽是来自s国的商人,也是唯一获得今年a国经济人物最高奖项的外国人。 今天的颁奖典礼宣朝歌会出席,邵瑞泽在s国名声赫赫,对她认出自己的事并不意外。 车祸传闻以前,宣朝歌已经许久没有在公众场合出现过。 风波过后第一次露面,许多人却意外发现她的模样依旧从容。 宣家的千金容貌瑰丽,在帝都人人皆知,与美名同时传扬开的是她的娇弱,只能让人感慨天妒红颜。 大多数第一夫人在得到这头衔以后,免不了在公众面前活动,强调自身存在感,也为了丈夫的形象考虑。 宣朝歌却维持我行我素的风格,在诸多重要场合称病缺席。 无人敢于勉强她,毕竟她的孱弱是真的。 她陪明鹤轩从一名不被看重的财阀少爷走到a国行政权力的中心也是真的。即便两人只是奉家族的安排联姻,但凉薄至明鹤轩也要顾念这番旧情。 会谈齐聚了a国许多重要人物,宣朝歌只参加了后来流程繁琐的典礼,结束时也已经到了傍晚。 宴饮之时,宣朝歌与s国驻a国大使夫人谈完话,一个女人端着酒杯,笑着向她招呼道:“明夫人。” 宣朝歌知道她,客气道:“应小姐。” 邵瑞泽作为外国商人,获奖应当有应丝禾的功劳。若不是她促成了邵家的注资,应家渡不过几年前的难关,邵家也不会在a国有今天的影响力。 宣家与应家的关系一直维持着表面的要好,宣朝歌近年和谁都生疏,不过小时候还要叫她一声姐姐。 聊了几句,宣朝歌随意看了一眼从她身后走来的侍应生。 一名夫人从侍应生的托盘中拿了香槟,随后侍应生路过这侧,无意间踩到了应丝禾的裙摆。 应丝禾正好为了避让他往旁走了一步,被裙摆扯得一绊,踉跄地撞了面前的人一下,才扶着宴会厅的阶梯扶手,勉强找回平衡:“小心——” 应丝禾穿的高跟鞋偏高,望着自己险些跌下去的台阶都心有余悸。 受伤事小,当众丢脸事大。 但她此时已经顾不上后怕,惊惶地注视着自己撞到的人。 远处,明鹤轩注视着这个方向,漆黑的瞳孔倏忽一缩。 宣朝歌眉头微皱,趔趄地踏下一级阶梯,转瞬间已经站稳了。 她白皙的手握紧实木扶手,手背骨节纤细,用力到隐约青白。 “对不起,夫人……” 应丝禾看也没看自己被酒液沾湿的裙摆,脸上满是慌乱之色。 一旁的侍应生已经失了方寸,惊惧地连声道歉。 宣朝歌已经恢复了不动声色的神情,视线由应丝禾转向侍应生,停顿片刻,摇头道:“没事。” 她反应足够快,否则一般人被撞下阶梯也不奇怪。 如果是有意为之,说用心险恶也不为过。 不过这种事不是能现场追究出结果的。 应丝禾赶紧过来扶她:“我现在叫医生。” “不用,没那么严重。” 虽然可疑,当着众人,宣朝歌没有质问任何人。 她觉得崴脚倒没什么,痛了一秒便被系统修复到了无法感受到痛楚的程度。 麻烦的是…… 明鹤轩已经走了过来,人群关注着这个方向,犹如摩西分海般让出一条路。 无论让谁看,男人此时的表情都不似宽宥,深邃的眉目漆黑阴冷,唇线凉薄平直,凌厉的下颌线紧绷。 宣朝歌下意识地担心明鹤轩在人前乱说话。 人多眼杂,这里并不像生活区,人人都是他的心腹。 就算众人对明鹤轩的本性心知肚明,真吐出不该说的话,让人借此做文章就不好了。 他走到近前,宣朝歌抢先出声道:“我没事,还要谢谢应小姐扶我,否则我就有麻烦了。” “她撞的你。”明鹤轩低声说。 宴会厅宽敞,嘈杂声琐碎。 距离较远的人听不见,应丝禾却听得清楚,被其中压抑的狠意吓得心惊。 第199章 把你关起来 明鹤轩俊美的面容不动声色,但帝都世家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有多不好惹。 就算现在表面上变成了正人君子,应丝禾仍心知肚明他不会善罢甘休。 应丝禾不是蠢人,知道明鹤轩是为了谁。 比起得到他的原谅,在宣朝歌的心里洗清嫌疑才是最重要的事,也是唯一的出路。 短暂的插曲很快过去,宣朝歌借着陪应丝禾清理衣物的机会离了场。 这正合她的意。 她并不热衷于应酬,参加宴会的目的其实是邵瑞泽。 这人和后期在s国帮助明晟的贵人同为邵姓,不是一辈人,却是一家人。 邵旻对明晟说是知遇之恩,事实却是把明晟锻成了一把面目全非的刀。 在原剧情中,他看重明晟仿佛巧合,但联系起诸多阴差阳错,宣朝歌不相信这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邵家这样的大家族派系复杂,邵瑞泽未必和明晟的事有关。 在宴会上,宣朝歌也暂时没看出他对明家人有任何反常的反应。 只能再等别的机会看看了。 邵家的事还远,近的是撞人的事。 如果说故意,手段又实在粗劣。 宣朝歌前几年见多了这样的意外,根据系统的判断,多是因为世界规则意图消除外来力量催生的。 后来她索性尽量不接触外人,才少了些麻烦。 现在却不是以前了,系统的屏蔽下,她被世界承认身份,意外如果有幕后主使,不会是天灾,只会是人为。 应丝禾明言会给她一个交代。 这样的行为损人不利己,尤其应丝禾害宣朝歌并没有好处,只会惹麻烦,她是被人陷害的反而更顺理成章。 宣朝歌对应家的家事略有耳闻,也不多问,还算客气地送她离开了。 告别应丝禾后,宣朝歌终于可以愉快地去看放学的崽。 回到主楼的生活区,偌大的儿童书房多了一套书桌。 为了方便两个儿子相处,小朋友的书桌间有间隔,休闲区却是互通的。 宣朝歌站在门口看了片刻,两个崽写完了作业,正在沙发上阅读规定书目。 明景盘着腿缩在沙发里,坐得还算端正,低着脸看书的神情很认真。 明晟却用弟弟当靠枕,瘫在软绵绵的沙发半躺着,举着书看,穿着袜子的脚嚣张地搭在扶手上。 宣朝歌带着饮料和零食走了进去,明晟立刻惊坐起,大眼睛瞪得很圆,好好一个小少爷像只被吓到的猫。 “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好。”宣朝歌把托盘放在茶几上,温声提醒道。 “是诶,不知道什么时候躺下的。”明晟的声音稚气又无辜,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妈妈今天真好看,好久没见,我都想你啦。” 为了出席正式场合,宣朝歌在造型师的准备下穿了一身浅色的套裙,衬得面容昳丽娇妍,端庄不失优雅。 明景都看得愣了愣,只是不像明晟一样好意思夸。 他看了一眼书房里的挂钟,愣头愣脑地补充道:“哥哥是十一分钟前躺下的。” 还一直拿他当枕头,他挪一下,明晟就挪一下。衛鯹尛说 挪到边上的时候,明景就放弃抵抗了,明晟靠着他,他靠着扶手,还算可以接受。 明晟:…… 宣朝歌没忍住笑了一声。 “弟弟跟得上学校的课程吗?” 小孩子们的学习进程会有专人跟进,但宣朝歌的习惯是亲口问一问。 “有一点不会,不过上完课就会了,还有哥哥教我。” 宣朝歌对他的课业没有要求,闻言却表现得很惊喜,让明景既自豪又害羞。 明景又小声说:“很多同学不用上课都会了,老师还没教的问题也能回答出来。哥哥也是。” “因为我学过。”明晟放下书,理直气壮地靠到弟弟身边,懒洋洋地说,“弟弟有不会我都可以教哒。” 他太喜欢当哥哥的感觉了。以前他是被所有人保护的那一个,现在有人时时刻刻崇拜他,要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因为家里管得严,他不能像别的朋友一样,放学后约定一起玩,现在有人陪着,在家也很好玩了。 两个小学生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宣朝歌也不打扰太久,打算回去卸妆洗漱,晚点再来。 卧室没有开灯,宣朝歌走进去打开灯光开关,才看见明鹤轩坐在卧室靠近露台的沙发上,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宣朝歌没吓到还是因为有系统提醒。 明鹤轩还穿着宴会上那身漆黑的西服,站起时肩宽腿长,气场强势而阴鸷。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宣朝歌面前,伸手把她背后的门关上了。 宣朝歌几乎被他困在了身前,距离近到可以看清他狭长眼眸中细密的血丝。 让宣朝歌觉得他的理智根本岌岌可危。 明鹤轩低声问她:“我让所有动你的人不得好死,再把你关起来。像以前那样乖乖待着不好吗?要什么我不能给你。” 他话中的认真与专断不似作伪,宣朝歌微挑起眉,剔透的眼中隐约诧异。 明鹤轩垂着眼看她,眼神颇有些懒怠的恶意,像是坦白地告诉对方他不装了。 “行了,一点小事你发什么疯。” 宣朝歌漂亮的嘴角抿平了,用手拍了拍他的脸,平淡道,“别让我觉得你胆小。” 明鹤轩的眸色深了些许,自嘲似地笑笑。 所有人都怕他,只有宣朝歌会觉得他在害怕。 但她总是对的。 背着光线,明鹤轩的相貌俊美得阴郁,又有少见的倦怠,眼神森冷。 “我说真的。” 他的嗓音很沉,落到旁人耳中与威胁无异。 “我也说真的。”宣朝歌轻描淡写地答道。 “我不是玻璃做的,总不能藏一辈子。”她的语气清清淡淡,柔和却仿佛八风不动般沉稳,“有人背后捣鬼就捉出来。躲着像什么话?” 明鹤轩注视着她道:“我会解决,你……” “你什么你,我住在这,不代表什么都听你的。” 宣朝歌防患于未然,堵住他的话。 闻言,明鹤轩的神色果然眼见阴沉了些许。 宣朝歌莫名知道他不会真的发怒,心中仍不由谨慎了几分。 半晌他说:“是,一直都是我听你的。” 望着他的目光,宣朝歌知道他冷静下来了。 就算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明鹤轩走上了长辈期望之中的正道,克制心性不易,修正行为却算不上困难。 只要他愿意。 第200章 有出息 明鹤轩说着软话,表情却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他的声音压在宣朝歌耳畔,仿佛被限制了天性的凶兽,平淡问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明鹤轩在意旁人觊觎的目光,更在意的是她身边总有居心叵测的人。 宣朝歌当然知道。 如果她真的体弱多病,摔下去不说孩子的问题,自己不会好过。 表面上,宣朝歌既然不让明鹤轩追究,便不可能顺着他的话说。 她笃定道:“这事不一定是冲我来的,暴露应丝禾是棋子,只为了撞我一下太浪费了。” 遵循惯例,侍应生肯定被带走审问了。 不说家世就事论事,应丝禾算受害者,明鹤轩的手段用在她身上并不妥当。 明鹤轩低嗤一声,墨色一般的眼底晦暗。 宣朝歌仿佛看透他:“先别动她,再看看情况。” 男人搂着她的腰,神情毫无温度,语气却温和得如同安抚:“这些事不用你费心。” “别动她。” 她不得不再次强调。 宣朝歌忽然知道明鹤轩难缠在哪了。 对于某些事,她能轻易改变他的决定,但他一旦下定决心,便固执到几乎油盐不进。 哪怕明鹤轩也知道自己的决定未必对。 宣朝歌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怕事到杯弓蛇影的程度,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和你绑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闻言,明鹤轩仿佛有了些兴致,出声问道。 宣朝歌有无数个理由,但不清楚明鹤轩知道的是哪个。 “你不知道?”她问。 明鹤轩面不改色道:“我要你说。” “我不记得了。” 宣朝歌决定使用万能回答。 明鹤轩不意外她的答案。 或许是宣朝歌主动提及旧事的缘故,他没因此发难,沉默片刻,问道: “我听你的,报酬呢?” 原来在这等着。 宣朝歌一时不明白他是有心铺垫还是真的改了主意。 “如果背后真的有什么阴谋,你抓了应丝禾只是打草惊……” “我从来不讲道理,朝朝。”明鹤轩低声道。 他低着眼,目光专注,指腹从她精致的下颌摩挲到修长的脖颈间。 宣朝歌的话音顿了顿,意外地没从中察觉到威胁,轻声问道:“你是意气用事的人吗?” “你觉得呢?” “不是。” 否则也走不到今天。 “如果你还记得,应该知道我在你身上从来没有理智可言。” 男人低哑的声线中满是占有欲与侵略性,坏得不加遮掩。 她耳畔酥麻,分不清是潜意识中的危机感被唤醒,还是不明来由的悸动。 他分明可以换别的说法,偏偏要往暧昧的方向提。 宣朝歌闭了闭眼,心想这是什么人啊。 她原本以为最让她操心的会是明景,没想到是明鹤轩。 这可能是与虎谋皮的后果。 明鹤轩的唇落在她长密的眼睫上,沿着精巧的鼻梁寸寸游移。 宣朝歌的后脑抵着冰凉的墙面,想说话时,蓦然被他封住了唇。 男人灼热的手掌落在她腰间,熟稔地拢着她细软的腰线,缱绻而亲昵地摩挲着。 分明亲几下不算什么,宣朝歌却一时错觉自己浑身都软了下来。 过了片刻,明鹤轩移开些许,狭长的眼注视着她,声线低得仿佛纵容:“连呼吸也忘了吗?” 真的是。 要求真多。 宣朝歌抿了抿唇,秋水般的眼眸分外明艳清冷,面不改色地推开他。 “我去卸妆。” 明鹤轩顺从地被她推得后退一步,见好就收,倚在门边注视着她的背影。 宣朝歌卸妆卸得精细且拖拉,洗完澡走出浴室,脚步在卧室前顿了顿。 明鹤轩还在房间里。 沙发上多了两只崽。 小孩子们穿着软绵绵的毛绒睡袍,一只是棕色的,帽子上有半圆的熊耳,一只浑身雪白,只有尖耳朵带着些粉色。 看见她来,明鹤轩随手把明景的帽子戴上了。 小孩子转过头看她,小脸白皙而漂亮,被毛绒绒的帽子簇拥着,密匝匝的睫毛修长卷翘,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宣朝歌,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宣朝歌的表情都绷不住了,很没办法地眯了眯眼。 小儿子实在太好看了。 连明鹤轩都被他衬托得没那么像个坏东西。 明景爬下沙发,跑到宣朝歌面前,帽子上的耳朵一动一动,漆黑的短发有几缕落在精致的眉眼间,显得分外稚气。 他张开手臂,宣朝歌没忍住蹲下抱住了他。 小孩子抱着很软,浑身是沐浴液的奶味和衣物的香气,撒娇一样小声说:“妈妈陪我们看电影。” 宣朝歌的眼弯了弯:“好啊。” 明晟已经从沙发上爬到了明鹤轩的肩上,又被男人轻而易举地捉了下来,拎麻袋似地夹在臂间,张牙舞爪地宣布:“看《熊猫护卫队》!” 宣朝歌终于知道两个小孩找出这身睡袍穿的原因了。 小熊和小猫一起就是熊猫,很应景。 她忍着笑点了点头。 明鹤轩漫不经心评价道:“幼稚。” “爸爸你才幼稚!”明晟条理清晰,谴责他,“和我一个小孩子抢电影看,你才幼稚!” 明景对明鹤轩敬畏多于亲近,黏在宣朝歌身边望着他们,剔透的眼底都是对哥哥的敬佩。 明鹤轩的相貌不属于有亲和力的类型,身量太高,气场冷厉,让人连恃宠生娇的念头都不敢生起。 明晟是从小被纵容大的,才偶尔敢于反驳父亲。 其次是因为他看得出爸爸今天心情好。 此时不放肆更待何时。 小孩子得意道:“妈妈肯定站在我这边。” 他的语调天真且自信,望向宣朝歌。 三双眼睛同时注视着宣朝歌,她搂着明景,满脸公正地再次点点头。 明鹤轩佯装不在意地嗤了声,垂眸看着小孩,似笑非笑道:“有出息。” 明晟被拦腰拎着,得意地扭了扭。 而后他又扑腾了几下,才放弃挣扎般挂在明鹤轩的手臂间,帽子耷拉在他的脑后,真的像只小熊。 “放下吧,这样抱宝宝难受。”宣朝歌对着明鹤轩说。 人毕竟不是麻袋,这样挂着不舒服。 “不难受。”明晟抬了抬头,懒唧唧地说,“我不想走路。” 明鹤轩嗤笑一声,立即放下他,波澜不惊道:“几岁的人了。自己走。” 第201章 别的办法 主楼的生活区配备了影音室,两个小孩子一进门,便自觉占了前面两个沙发,扒在扶手上说话。 他们想看的是最新上映的动画电影,片源今天才送来。 宣朝歌犹豫了片刻,被明鹤轩勾着腰带到后方的沙发上。 她被搂得仿佛挨在对方怀里,手腕支撑着坐直了些许,才发觉按在手下的是明鹤轩的腿。 被她碰着,西裤都绷紧了片刻。 “别乱动。”明鹤轩懒洋洋道,既像警告,又仿佛糖衣炮弹,“陪我看完,再答应你一件事。” “什么事?”宣朝歌略有些诧异。 “什么事都行。”明鹤轩的语气随意,却没有玩笑意味:“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 “我怎么确定你的底线是什么?” 明鹤轩盯着她,凉薄的唇角勾了勾:“我也不确定。” 宣朝歌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又被他揽回了腿上。衛鯹尛说 “放心,我没拒绝过你。”男人的声音很低,附在她耳畔,“像今天放人,连半次机会也用不上。就算命令我放过我的仇人,也就你一句话的事。” 宣朝歌的嘴角抽了抽。 她要他放人对他又没坏处。 这话说的和没说差不多。明鹤轩现在哪还有仇人。 空头支票归空头支票,要看出自谁。 明鹤轩没有出尔反尔的劣迹,这样的话敢放出去,无数人愿意付出贵重的代价换取承诺。 宣朝歌的目光往前方一看,明鹤轩随即看透了她的想法,淡淡道:“他习惯了。” “他”说的自然是明晟。 大屏幕已经播放起了片头,屏幕前的独立沙发上,明景回过头,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小孩子的目光清澈又纯净,让宣朝歌一时心情复杂。 明晟却见怪不怪似地撑着下巴,忽然跳下了沙发,和弟弟挤在一起,把他的头掰回来。 说挤也不准确。 单人沙发很宽,坐两三个小孩都绰绰有余。 只是他偏要和看书时似地挨在明景身上。 明景:…… 宣朝歌忽然知道明晟黏人的习惯是哪来的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两个穿着睡袍的崽挨在一起看电影,和小动物似的,画面治愈而温馨。 宣朝歌多看了几眼,有点想拍下来,忽然听见明晟压低声音,老气横秋地和弟弟感慨: “弟弟,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孤家寡人。” 明景茫然地偏了偏头。 以前是一个。 明晟喜欢一家人一起看电影,但每次一黏宣朝歌就被明鹤轩拎来拎去,只能无能狂怒。 还好现在有弟弟和他同病相怜了。 他准备了很久的台词也有了用武之地,改改人数就很贴切。 宣朝歌:…… 电影虽然适合小孩观看,却拍得很有意思,画面精美,剧情跌宕起伏。 两个小孩子惊得大呼小叫,影片音效嘈杂。 宣朝歌发着呆,莫名看得有些入神,许久才发现明鹤轩过分安静了。 侧过脸一瞥,他居然睡着了。 男人闭着眼,睫毛意外的长,懒散的神情被昏暗光线映得清晰,难得显现出没有攻击性的俊美。 也没那么无聊吧。 这么吵也能睡着,睡眠质量够可以的。 不过想到明鹤轩晚上时常出去,白天的行程又多,抽空睡觉也正常。 “他昨晚在做什么?”宣朝歌问系统。 系统:“根据坐标数据记录,明鹤轩签署商务文件至十点零三分,随后离开总统府,前往帝亚湾,凌晨一点二十七分离开帝亚湾,独自驱车前往市郊赛车场,凌晨三点五十二分返回总统府。” 疲劳驾驶还玩上赛车了。 有点意思。 不管怎样,她不能看着明鹤轩找死,此时只想把他拍醒骂一顿。 “他一直这样?”宣朝歌还算沉得住气,问道。 该睡的时候不睡,白天倒看不出没精神。 系统回答:“检测到明鹤轩半个月以来的平均睡眠时间未达到四小时,建议宿主进行干涉,有助于明鹤轩精神状态维持稳定。” 宣朝歌匪夷所思:“我总不能每天陪他看电影。” 系统:“不需要看电影,只需要您与他同处一个空间……” 宣朝歌闭了闭眼,无语反问:“你觉得有可能吗?” 系统:“经过系统分析……” 听见分析的时候,宣朝歌还以为系统真的有办法。 系统:“有可能。” 宣朝歌:“你乱说。连概率也没有,骗谁?” 系统的习惯是有道理没道理都会分析出一个概率,宣朝歌已经看穿了。 现在单纯在胡扯。 系统:…… “没有别的办法?” 系统:“有。” 系统:“让明鹤轩生一场大病,可能会导致昏迷……” 宣朝歌说:“这个办法很好。退下吧。” 阴阳怪气完系统,宣朝歌没有得到任何解决办法。 既然明鹤轩不说,她暂时没有拆穿的必要。 他这样的人,睡得少没大事,只要不出去作死就可以了。 放在一旁扶手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明鹤轩的。 宣朝歌瞥了眼人名,明鹤轩仍旧无动于衷。 思考片刻,她伸手把手机拿过来,接通了。 “你好。”她率先出声道。 对方停顿了两秒:“嫂子,四哥在吗?” 明鹤轩皱起眉头,炽热的气息从宣朝歌身后接近,下巴挨在她颈侧蹭了蹭,片刻后冲着手机低低地“嗯”了声。 对方道:“四哥,人送来了,在帝亚港。” “知道了。”明鹤轩的声线冷怠,不见适才的隐约茫然,惜字如金地沉声道,“还有事,挂了。” 宣朝歌目不斜视地观看剧情,帮他拿着手机,明鹤轩困倦地眯着眼,修长的指节在屏幕上胡乱点了两下挂断。 随后他捉着她的手把手机拿走了,放在一边,搂着她继续睡。 电影放到片尾,明景走了过来凑在宣朝歌面前,明鹤轩便醒了。 他半睁着眼,眼窝显得很深,宣朝歌站起来和儿子们说话,他仍一言不发地发着呆,仿佛还没睡醒。 “你今晚去做什么?”宣朝歌抱着明景,随口问道。 明鹤轩垂眼望地面,英挺的眉宇间压着起床气:“给人送葬。” 宣朝歌冷冷地看着他。 两个小孩睁大眼看他,神情有些不安。 明鹤轩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捏了捏鼻梁,语气缓和了些许:“不是。审几个人,小事。” 第202章 你听见什么了 屏幕上开始播放滚动字幕,昏暗的光落在明鹤轩俊美立体的面容上,映出些许漠然的倦意。 宣朝歌听了他的回答,暂时没移开目光,垂眼打量着。 明鹤轩却像感受到威胁似地眯了眯眼,黑眸中的神情略显无奈。 下一刻,他面不改色地看向明晟:“你听见什么了?” 宣朝歌茫然了片刻。 小孩非常上道,猛摇头,想也不想回答道:“没有!” 宣朝歌:…… 这双簧唱的。 不愧是父子。 宣朝歌的嘴角动了动,顺手把小儿子塞给明鹤轩:“你送弟弟回去睡觉。” 明鹤轩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接过明景的手法随意而熟练,站起来往门外走。 他长得高,被他抱着,明景顿时感受了高高在上的视野,趴在父亲肩头,看影音室都觉得新鲜。 明景最初到家的那几天,明鹤轩除了工作便是前去医院,只见了他寥寥几次,相处的机会有,但不算多。 他对明鹤轩所有关于人情味的了解都出自明晟的讲述,但在他心里,明鹤轩始终是个难以亲近的人。 唯一能让明鹤轩破例的只有妈妈。 或许原本就在家里的哥哥也算一个。 总统府的走廊在明景的印象中很长,明鹤轩抱着他,走得从容,却没几步就到了他的房间。 “怕我吗?” 进门的时候,明景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问道。 他说话的语气和宣朝歌不一样,更像没把明景看作小孩子,而是当成一个普通人在对话。 明景不知道在明鹤轩面前,能得到对话这份耐心已经是少见的事。他没太多不自在,但下意识觉得自己害怕明鹤轩。 小孩迟疑地回答:“不……不怕。” 明鹤轩笑了一声,把他放在儿童房的小床上。 “时间晚了,睡吧。” 明景抬眼看了一眼他,发现明鹤轩凌厉的眉目缓和了些许,和他无数次远远偷看时并不一样。 好像父亲对待他也是特殊的。 明鹤轩说完,小孩子令行禁止地缩进了被子里。 “穿着这身睡不难受?” 明鹤轩看了他片刻,俯身扯了扯他垫在脑后的帽子。 明景坚决地摇头:“不难受。” 毛绒睡袍有帽子,戴着可爱,穿着睡觉肯定算不上舒服。 明鹤轩看见床尾凳上的睡衣,扔到他手边:“换了。” 明景本来想等爸爸离开了再换,现在一听命令,再次令行禁止地爬起来换睡衣。 他很小就学会了照顾自己,换衣服的动作很利落,明鹤轩瞥到他手臂上的疤痕,拉过他的手看了看,眼底的神色暗沉,语气不露声色:“怎么弄的?” 明鹤轩的手很大,捏着小孩的手腕时力道不重,明景却丝毫没办法对抗。 明景老老实实回答:“摔跤了。” “怎么摔的?” “上学的路上踩进坑里摔倒了。我有点不小心。” 小孩子的声音很稚气,又小心翼翼。 明鹤轩有一瞬间情愿这件事能给他一个出气的机会,但是没有。 如果明景生在明家,年纪这么小,想有走远路上学的机会比坐直升机还难。 再多不小心也有人为他弥补,就算摔跤了也不会留疤。 归根到底还是明鹤轩错了。 无数人评判他薄情冷血,这话他向来认同。 明鹤轩鲜少对人心生亏欠,但一旦错误无可逆转地发生,他甚至连个小孩子也没办法面对。 然而他的儿子心思却不像他,想得很少,性格仿佛某种弱小的动物一般天真胆怯。 明景说完,已经换好了睡衣,乖巧地缩回床上,给自己盖好被子。 小孩的神情有些忐忑,明鹤轩只得告诉他:“不是怪你。” 明景心虚地抱住身边的玩偶,显而易见如释重负。 明鹤轩垂眸注视着他片刻,倏忽说:“你长得像你妈妈,特别是眼睛。” 迄今为止,明景已经听过很多人这样说。 小时候便有很多人说他相貌好看,如果不是病情棘手,一定早早地被领养了。 回家以后他才知道,无论是长相还是疾病,大概都遗传自同一个人。 但明景还是觉得自己的妈妈很好,比他小时候幻想的最好还要好。她没有不要他。 哥哥也很好,是他曾经佩服的那种人,胆子大,什么都会,在学校里呼朋唤友,好像根本没有缺点。 明鹤轩虽然让他有点害怕,但毕竟是爸爸,不是坏人。 明景对明鹤轩会笑这件事非常陌生,对明鹤轩此时眼底的神情也是。 男人深邃的眼底没有笑意,无奈的神色近乎于歉疚,语气却很温和:“以后你做错事这样看着我,我就没办法凶你了,知道吗。” 明景茫然地偏了偏头。 哥哥说爸爸有时候会很凶,所以他才防患于未然,小心行事。 既然爸爸亲口这样说,他是不是真的不用怕了。 明鹤轩不是话多的人,明景话更少。 不久后,明鹤轩关灯离开小孩的房间,隔壁的儿童房还在热热闹闹地聊天。 主要是明晟在说。 明鹤轩驻足了片刻,听了一大堆动物们乱七八糟的爱恨情仇,随后是嚣张而奶气的童音道:“爸爸肯定看不懂,所以还要我来给麻麻讲哒。” 随后是宣朝歌温和的声音:“那肯定。爸爸小时候没有宝宝聪明。” 一步拉踩到童年。 明鹤轩:…… - 帝亚港是a国的主要港口之一,更是多条重要航线的枢纽,正值夜晚,众多船只停泊在此处。 昏暗的河岸边,一行人登上舷梯,为首的男人身形高大,毛呢大衣下摆被河畔的大风吹拂扬起。 他的模样与货船格格不入,俊美无俦的面容淡漠而高傲,如果不是眼中的阴鸷太盛,只能让人想起出现在声色场的公子哥。 蜷缩在货舱中的人看见他,却仿佛看见了恶鬼,被堵住的口中发出模糊的唔唔声,手脚被绳索紧紧束缚,仍挪动着往后躲。 “在我的地盘上动歪心思,谁教你的?”他问道。 明鹤轩状似平淡,然而话到末尾,他低沉的声线凶悍摄人,黑沉的眼在炽白光线下中犹如隐匿暗处的魔神,分明凶极恶极。 第203章 脾气好得像信佛了 明鹤轩的话音刚落,已经有人取了于浩策嘴里的布团。 又有人做了什么,于浩策尖锐地痛呼出声,目眦欲裂,瞪着面前的男人。 “啊啊啊——” 他的手臂肌肉因疼痛而抽搐着,恍然间发现明鹤轩居然在笑,不过唇边的弧度全然与愉悦无关,更像某种失控。文学一二 近几年,常人已经淡忘了明鹤轩在生意场上胡作非为的记忆,取而代之的是以明翔宇为首的新人。 早有人看出这是明家权力重心转移的预兆,果不其然,明鹤轩的斑斑劣迹在几年内被尽数洗清,站上了至为煊赫的地位。 有人阴阳怪气他是靠着一张好脸得来的选票,帝都中人又怎么不知道,居功至伟的应当是被他能掌握财阀权柄的手段。 许是因为疼痛,于浩策声泪俱下:“我是看那个小娘们儿不顺眼!怎么敢惹四爷……要知道她是您护着,我就算死不敢碰她啊!” “……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她之前和您差点有婚约,我的错,是我的错。” 明鹤轩听着对方语无伦次的一番求饶,狭长的眼微眯了眯。 明翔宇凑到明鹤轩身边,低声道:“侍应生也审过了,是他支使。这家伙没脑子,记前女友的仇,想让应丝禾丢脸丢个大的,连场合也不顾了。” 明翔宇打量着四哥的神情,没看出他满不满意,心提了起来。 “腿打折。剩下你们看着办。” 明鹤轩说完,仿佛嫌聒噪,眉头皱了皱:“把他嘴里的疯话洗洗。” 他转身离开货舱。 明翔宇松了口气,窝在地上的俘虏被踹了一脚,和捡回一条命似地瘫倒在地,胸膛起伏,急促地呼吸着。 “这几年四哥真是脾气好得像信佛了。” 明翔宇的皮鞋尖踢了踢于浩策的脸,声音高高在上地传来,惋惜似的:“不然你哪能和现在这样全须全尾的呢。” 旁边的人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算脾气好,那他们都是佛了。 - 可能是刚被宣朝歌问过的缘故,明鹤轩没有在外面久待。 回到总统府时,主楼的灯光仍是已经暗下大部分,仅余走廊处柔和的壁灯。 他洗漱完走出浴室,黑发潮湿,肩宽腿长,精悍矫健的上身透露着猎豹般的力量感。 室内铺着地毯,他走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漆黑深邃的眼注视着床上的人。 宣朝歌安静地闭着眼,睡颜安静,面庞轮廓精致得近乎脆弱,有种清醒时没有的娇软。 往常她并不会醒来,今天明鹤轩看了她半晌,她的睫毛颤了颤,呼吸乱了几分,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昏暗中,宣朝歌倏忽睁眼看了他片刻,半敛的长睫之下,带着朦胧的眸光犹如雾气, “睡吧。” 男人的声线很低,可能是声音好听的缘故,凭空让人听出些许哄诱似的意味。 明鹤轩微皱起眉头,解释的语气有些于他而言少见的谨慎:“我只看看你。” 只是看看。 总统府的卧室与他此前踏足的地方全然不同,阒静安宁,他的感知中萦绕着淡淡的暖香,是居住其中的人带来的。 仅有此刻他才能忘记曾经挥之不去、掌控他心神的暴虐与厌憎。 宣朝歌长密的眼睫垂了垂,没再看他,不过也没有立刻睡着的打算。 既然她醒了,明鹤轩索性将她脚下的被子掀起一点,修长的指节捏着她的足踝检查。 宣朝歌的脚背绷了绷,筋骨纤白如玉,语气有些少见的茫然,却反应很快道:“没事。” 本来就只崴了一下,刚开始走路有点不自然,但不到半小时就被系统完全修复了,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明鹤轩没松手。 她缩回脚,问他:“几点了?” 明鹤轩随口道:“两点。” 宣朝歌手腕撑着床坐起来,绵软的被子滑下,露出穿着睡衣的窈窕身形。 明鹤轩的目光在她略显凌乱的衣领间一掠而过,她的颈与锁骨纤瘦漂亮,白皙得在昏暗中依旧晃眼。 她又问:“今晚去哪了?” 明鹤轩见宣朝歌有和他闲谈的意思,锋利的眉梢微扬,似乎意外。 他答道:“帝亚港。” 港口在明家的控制下,许多重要交易在那进行,明鹤轩过去并不奇怪。 他自认回答得很老实,宣朝歌微颔首,眼底却有些淡淡的疑虑。 今天不乱玩,不代表以后出乱子。 如果足够了解明鹤轩,他年少时对赛车的痴迷并不是秘密。 别人玩车,他是玩命。除了显著的成绩,传扬最广的便是他曾经撞毁的数辆天价赛车。 细究起这件事,系统说他曾答应不会在不恰当的时间做危险的事,近年也没再出过车祸。宣朝歌大可以提起曾经的话以约束他。 但她什么都不想只想起这个,未免刻意。 一提起记忆,又是算不清楚的乱账。 许是因为黑暗的原因,沉默中过去的时间并不那么分明。 直到明鹤轩问:“不躲我了?” 以宣朝歌的性格,明鹤轩以为她就算醒了,也会装睡,以减少接触。 “我什么时候躲你了。”宣朝歌懒散地道。 明鹤轩确认般盯着她的眼,半晌微颔首道:“你没躲。” 明鹤轩的忙碌并不是假的。宣朝歌也不是闲人。 他不过想确定她的态度。 宣朝歌虽然醒了,但脑子没有完全清醒,一时捋不清头绪,索性放弃了。 既然明鹤轩什么都不说,她也不好显得自己无所不知,直截了当道:“现在很晚了,你早点睡。” 面对逐客令,明鹤轩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却不退反进。 他精壮的身躯略带沐浴后的潮气,倏忽挨近了,英挺的侧脸埋在宣朝歌的颈侧呼吸了片刻。 炽热的气息拂在她的皮肤上,他一手撑着床,一手勾着她的腰,让她没办法后退。 宣朝歌僵了僵,一时错觉自己仿佛被猛兽盯上的猎物,有些头皮发麻,只得往侧面挪了一点,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她手上用了点力,抽屉迅速被拉到尽头,发出咔哒的响声。 明鹤轩侧目看去,昏暗中只见隐约的鎏金反光。 但他认得这是哪本相册。 宣朝歌这么做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打开后真的想起了什么,对明鹤轩说:“给弟弟也准备一本。” 明鹤轩沉默。 第204章 你哭了吗 这本相册原来放在明晟的房间里,宣朝歌看见,索性拿来了。 虽然是小孩的成长相册,但其中必不会缺少她露面。 还有明鹤轩。 如果不是注定的阴谋,明鹤轩对承诺已经足够尽职尽责。明晟有很好的童年,家人宠爱,心想事成,从相册上就能看出来。 这还不是明晟唯一的相册,只是他最喜欢的一本。 宣朝歌拿出相册,翻了两页。 明鹤轩垂眸盯着她,半晌无可奈何似地在床畔坐下,按下床头边的灯光开关。 柔和的环灯亮起,宣朝歌眯了眯眼,听见他说:“灯都不开,你在看什么。” 宣朝歌面无表情地反驳:“你刚才在看什么?” 明鹤轩漠然道:“看你。” 宣朝歌没答话,注视着小孩子在雪道上滑雪的背影。明晟的照片从雪山到沙漠海洋应有尽有,这些都可以给明景补上,只是晚了几年。 她又翻了两页,看见明景开学第一天的照片。 小孩子穿着精致的校服,满面骄傲的神情,明鹤轩与宣朝歌站在他身侧,无论谁看都是圆满得无可挑剔的场景。 明鹤轩忽然解释:“平时我不方便去学校。” 不是故意不送明景。 宣朝歌知道已经发生的无法更改,平淡道:“过了就过了。” 她低着眼,睫羽半掩着剔透的眼眸,神情淡淡的。 明鹤轩注视着她,喉结动了动,沉声说道:“你怪我。” 宣朝歌心知自己曾经肯定有妄想过,明景被抱走的事只要小心就能更改。事实上不行,那也只能接受。 至少他以后的人生可以重回正轨。 宣朝歌抿了抿唇:“我没怪你。” “你怪我。” 明鹤轩低沉的嗓音笃定而顽固,宣朝歌抬起眼看他,倏忽发现他狭长凌厉的眼中浮现出轻微的血色。 “你忘记我是因为恨我,对不对?” 宣朝歌怔了怔。 恨这样的情绪太浓烈,一般人不会轻易挂在嘴边。 从明鹤轩口中吐出来则显得更加固执。 宣朝歌轻声回答:“我觉得不是。” 只会是因为车祸。 一定要说,可能还有被规则限制的缘故。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明鹤轩漆黑的眼凝视着她,其中阴沉的压抑丝毫不减,令他原本英俊贵气的面容染上了令人惧怕的戾气。 但他什么都没做。 宣朝歌没有移开目光,眼眸清透,有一个瞬间明鹤轩错觉其中的光有些水意。 他忽然问道:“你哭了吗?” 明鹤轩记得没见过她哭,不过女人都心软,就算她不能完全记得这个孩子原本可以得到她多少宠爱,恐怕也伤心了。 他的思维太跳跃,宣朝歌原本凝重的神情都茫然起来:“没有。” “你别为他哭。” “我说了没哭……” 明鹤轩把她手里的相册拿走了,放到一旁,精装相册在他手中仿佛轻飘飘的,只能从陷入被子的深度看出沉沉的重量。 宣朝歌失去了分散注意力的理由,又被他堵到了面前,迎面便是男人性感的喉结和锁骨,极具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宣朝歌不得不闭了闭眼,强调:“这是我的床。” 明鹤轩居高临下地低嗤了声。 男人的指腹抹过她的眼睫和眼睑,力道轻得仿佛担心惊扰什么,眼神却极深:“所以呢?” 宣朝歌忍了忍:“我要睡觉了。” 明鹤轩没说话,宣朝歌抬手推了推他的肩,肌肉贴在掌中的触感发烫,却不为所动。 “别乱摸。”明鹤轩微微低眸,眼中的神色暗下,声线哑了几分。 “我不想摸……” 谁让你不穿衣服。 宣朝歌没说完,明鹤轩单手撑着床,一手搂着她将她压在了柔软的床间,没有压实,两人的身躯却亲密无间。 “唔。” 她的反驳只剩下绵软的尾音。 背着昏黄的光线,明鹤轩英挺立体的面容近在她眼前,眉骨的阴影之下,那股挥之不去的阴鸷却被沉迷般的神情取代,漆黑的眼睫低垂着,专注地亲吻她。 半晌他移开些许,良心发现道:“要睡就睡。” 宣朝歌咬了咬牙,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你这样我怎么睡?” 房间里很安静,“啪”的一声响分外明显。 宣朝歌用了点力,但男人凉薄的唇角反而勾了勾,捉着她的手腕按在床上。 他高挺的鼻尖与她相抵,呼吸交缠,语气却凶恶似的:“抱一会儿再睡。” 次日醒来,宣朝歌察觉到窗外的光线不对劲。 系统随即提示道:“已经十点了。” 宣朝歌:…… 很好。 还好不是她上学。 “怎么没人叫我?” 宣朝歌茫然地眯起眼,看向拉开的窗帘。 玻璃门外是露台,透过雪白的栏杆可以看见后院平整的草地与错落的花木。 碧空如洗,是个好天气。 系统:“被明鹤轩制止了。” 系统:“今早的上学行程由他陪同,宿主不必担心。” 宣朝歌倒不是担心。 小孩子上学有司机送,她不亲自照顾还有助理在。 但弟弟崽才第二天上学,她就表演一个睡晚了。 多少有点不像话。 宣朝歌下了床,走进衣帽间,心想算了,车祸前她应该睡得更多。 是习惯,强求不来。 宽敞的衣帽间中,宣朝歌在梳妆台坐下,打量着镜子,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 什么人啊!! 凌晨的时候明鹤轩说话算话,真的抱完就走了。 没想到在这等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了什么。 宣朝歌:“别告诉我这点东西你消不掉。” 系统:“痊愈速度过快可能会被明鹤轩察觉,宿主确定消除吗?” 镜面中,宣朝歌的颈莹白纤细,印着两三点吻痕。 “算了。” 宣朝歌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去翻衣柜,找高领的衣服穿。 她还要脸。 只待了一会儿就这么麻烦,真在晚上同处一个空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想都别想。 因为既往的病例,所有人对她的懒怠都不意外。 甚至小心翼翼,唯恐她太操劳,再次病倒。 宣朝歌正好不必应酬,注意力都在明家医疗集团的内部变动上。 实验室的事故是重大失误,在四年后发生时牵连了一连串事件,资本围堵,信誉崩盘,众多高层引咎辞职。 这次没能引发那么大的波澜,原剧情中后来居上的人也没能成功上位,只引起了宣朝歌的注意。 她暗中做了几次亲子鉴定,分散在不同机构,一如既往,结果还是非亲生关系。 第205章 让我换班 如果不是系统坚持明晟是亲生的,宣朝歌也没法神通广大到忽视白纸黑字的鉴定结果,认定明晟的血缘。 但要想真相公之于众,即便只想取信于明鹤轩,也没办法空口无凭。 在科技奏效以前,只能寄希望于找到罪魁祸首。 不过这也急不来,只能多关注明家的动静。 到了下午,宣朝歌跟着车去接小孩子放学。 车门打开,两个小孩子热热闹闹地上了车:“妈妈!” “妈妈!” 他们的校服制服外披着黑色的羽绒服,抱着软绵绵的,宣朝歌把两个崽搂在怀里,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还好没问她早上睡过头的事。 车里有暖气,两个小孩很快把羽绒服脱了。 商务车是独立座椅,宣朝歌坐在后面,忽然看见明晟趴在扶手上,捉起明景的手看了看。 “你的手表呢?”明晟眨了眨眼,回想道,“是不是落在教室里了。” 明晟和明景的手表是相同的,制作极其精密,价值不菲。功能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其中的定位功能。 明晟不知道别的防护措施,只知道在外面手表不能轻易摘下,小脸上满是郑重。 明景不自在地低下脸:“借给汤永言了。” 明景的性格很软,宣朝歌早就清楚。 闻言,她表面不露声色,微微笑着道:“弟弟真慷慨。” 明景笑了笑,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唉,借了就借了吧。”明晟摇了摇头,心里不太在意这些外物,“如果他不还的话,到时候再让叔叔拿一个过来。” 他的小脸上有些凝重,严肃地对弟弟说:“不过汤永言不好的,喜欢欺负人,以后你不要理他。” 明景一脸茫然:“他没有欺负我。上课的时候,只有他和我说话了。” 明晟和明景在同一个班,但有的课并不在一个班上。 明晟从小精力充沛,擅长运动,马术课是跟着中级班上的,班里都是大两三岁的学生。不过他从小长得高,不算突兀。 明晟狂晃弟弟的手,稚气的声线语重心长:“别人看你和他玩,更不会和你玩。” 明景振振有词:“本来就没人和我玩,我谁都不认识。” 班里的小孩子多是世交,明景性格内向,不被孤立,但也不常有被主动接纳的机会。 明晟皱着眉想了想:“到时候我和老师说,换到你的班上去。” “老师会不会不给?” 明景睁大眼,表情兴奋了些许,语气却犹豫。 这是明晟从来不会想的。他的世界只有想做什么,做不到的也有父辈长辈帮他实现。 “不会哒。”明晟很有把握,“老师很好的。” 这类课程的分班是按水平测试上的评估分配的,主动要求换班对于别的小孩子不太可能,对他却不成问题。 明晟这样的小孩子骄傲又好动,本来不屑于学自己已经学过的东西,连重在重复练习的作业都写得不情不愿。 但这是他唯一想到的解决办法。 宣朝歌再次意识到了,在原剧情里,明景为什么能从自卑养成堪称肆意妄为的性格。 按照明晟的作风,在弟弟还没意识到危险时,外界的恶意就已经被抹消在萌芽里了。 这样事无巨细的保护,连父母都没机会做到。 连明晟一个小孩子都能知道不对劲,宣朝歌听个大概也能明白事情始末了。 明晟看向她:“妈妈我要换班,到时候老师通知你,你同意一下。” 他从小就主意大,先斩后奏的事从幼儿园就开始做了。 宣朝歌佯装不知:“这样做符合学校规定的吗?” 明晟支吾一阵:“……不符合吧。” 在明鹏轩的影响下,明晟知道自己能在学校里任性,但他在妈妈面前还是个乖孩子,不好意思把破坏规则挂在嘴上。 明景的神情霎时黯淡下去,知道没有可能了。 宣朝歌假装没看出来,温和地对小儿子道:“弟弟总有一天要自己交朋友,哥哥对你好,但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你。” 明景点点头,明晟却不甘心地说:“我可以。” 宣朝歌看透了他心里在想什么:“怎么可以?你爸爸也不会答应的。” 明晟顿时呆了呆:“为什么!” “他不会让宝宝浪费学习的机会。”宣朝歌随口道。 明鹤轩怎么想,她也不知道,反正答应是不可能的。 “中级的课程很简单。”明晟嘴硬道,“家里的老师也会教我。” “那你的时间呢?”宣朝歌问他,“上太简单的课不会无聊吗?” 当然无聊。 明晟不说话了,半天才说:“好吧。”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对明景保护太过也不是好事。 吃一堑长一智,如果明景吃点小亏就能吸取一点看人的教训,当然是值得的。 否则他长大以后还看不透人心险恶,轻信居心叵测的人,就为时已晚了。 不过明晟没有轻易放弃。 老师那边没有任何阻力,只要家长的同意,他就能获得和弟弟同班的准许。不仅是马术课,其他运动相关的课程也一样。 几天来,早上经常是爸爸送他们。 明晟半梦半醒地问:“爹地,你为什么要送我们?” 他还记得,三岁上幼儿园那年他爸就有放养他的意思,后来才改口说上小学就不管了。 妈妈当然是不会不管他们的,不过早上被任何人叫醒他都能赖床,只有被明鹤轩叫醒的时候不可以。 明晟满脸困惑:“麻麻呢?” 明鹤轩一手抱一个,走向主楼前的车道,面上满是散漫:“我送不行?” “行。”明晟一脸敷衍,随后想起了什么,揪住明鹤轩的领带,张牙舞爪地说,“让我换班!我要和弟弟一起玩!” 明景虽然不怕明鹤轩了,但还是经常因为明晟的放肆心惊胆战,睡意都被吓跑了,不敢看似地埋在父亲肩上。 明鹤轩当然没那么容易发火,似笑非笑道:“几岁的人了还一起玩。” 明晟理直气壮:“六岁,比你小多了。” “你去上学还是去玩的?” “玩!” “不行。” “为什么?” 第206章 你就要失宠了 “你不知道为什么?”明鹤轩反问他。 明晟当然知道。 妈妈发了话的事,即便明鹤轩也不能改。他缠了这么多天也没用。 小孩子闷闷不乐地把下巴磕在父亲肩上,稚气的声音拖长:“答应我嘛……” 明鹤轩啧了一声:“弟弟都没你这么黏人,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回事。” 明晟沉默。 明景小声说:“我也黏人。” “黏人就要破坏校规,谁教的?” 明鹤轩的语气并不严厉,可能是声线低沉的缘故,显得不容置疑般威严。 他这话说得很能唬人,明景立刻不说话了。 明晟却有些茫然,第一次听见明鹤轩在他面前强调规矩。 简直是在骗小孩。 肯定是因为怕被妈妈骂才这么说的! 寻常时候明晟想做什么,基本上都不用他耍赖就成功了。 虽然知道自己没道理,但明晟心里还是有点发闷,气鼓鼓地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教的。” 明鹤轩嗤笑一声:“读书读得翅膀硬了?” 他把两个小孩子放到车里,明晟拎起放在座位上的书包坐下,自己扣好安全带,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你不懂。” 明鹤轩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眼底的神情仿佛好笑,又有些温和。 “别小看你弟弟了。”明鹤轩顺手摸了摸明晟的短发,小孩子的发型刚修剪过,发丝软绵绵的,手感和明景倒是很像。 明景发觉话题莫名其妙到了自己身上,一头雾水地看向他们。 “明晟怕你自己上不了课,你行吗?”明鹤轩站在车门前,直截了当问道,“要是不行,就让他降班陪你上课。” 明景才知道明晟不是为了和他玩,犹豫道:“我能上课,不用哥哥降班。” 明鹤轩嘉许般捏了捏他的脸,漫不经心道:“在学校什么都不用怕,爱做什么做什么,有人招惹你就教训回去,怕什么。” 小孩子在学校,天大的争端在大人眼里也不过一点小事。 明晟:…… 刚刚不是还在说不能破坏校规吗?! 明鹤轩不会像宣朝歌那样送他们到校门口,关上车门后就回去了。 在有些课上,明晟还是不得不和弟弟分开,不过吸取了教训,部分课程干脆拜托了朋友带着明景一起玩,别让他落单了。 除了马术课。 和明晟关系最好的朋友们都和他同一个班,没办法帮他带弟弟。 以至于弟弟被一个坏东西拐走了。 明晟很气。 下课后,明晟去了马场,打算亲自看看情况。 马场上没有明景的身影,他顺着走廊走了一会儿,看见了公用更衣室宽敞的大门与门牌。 站在男生更衣室前,明晟腕上的手表震了震。 小屏幕上备注弟弟的消息提醒写着:哥哥你在哪里? 看来是刚好错过了。 明晟在马场上同样没看见汤永言,不能亲自警告,只能站在门前回复:现在回教室。 他转过身,室内忽然传来了隔间门打开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逐渐清晰的聊天声。 “……那个小矮子什么都不会,被我们骗了还说谢谢。” “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晟脑子里莫名有根弦被碰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站定在更衣室前。 更衣室中的童音十分跋扈,语气中尽是嘲意。 “下次见着他把他的新手表也借过来,我想要。” “太贵了吧?” “他不会拒绝的。明家什么没有?之前的借了都不用还,他也不敢说话。” “下次我们就把他堵着吓一顿,不给就打他。” “让他给我们每人带一个好了,不然我看着他就烦。” “胆子那么小。真是上不了台面。” “贫民窟里养出来的嘛……” 汤永言从隔间中走出来,得意地看了眼自己腕上精致的智能腕表。 这款表虽然是儿童版本,但是贵得要命,他以前看见明晟戴了,好不容易闹着让妈妈答应给他买同款,结果才知道有钱也买不到。 这不被明景送到他手边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忽然,他发觉更衣室内安静下来,满脸莫名地看向自己的朋友。 他的朋友满脸心虚地盯着门口,嘴唇动了动:“明晟。” 明晟? 门口站着个男孩,制服整齐,面不改色地打量着他们,眉眼间都是那股让他看不惯的骄傲。 还真是明晟。 汤永言厌恶他,也怕他,面对他的视线,喉头干了干,解释道:“我们没说你。” 他们此前只提了明家,没提名字。 但提了明家才要命。 还好外面的人是现在的明晟。不是以前的那个明小少爷了。 “说明景?”明晟问道。 汤永言脑筋一转:“他……他不如你,还顶替了你的位置,我们替你出出气。” “我们抢他的东西,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是一伙的,明晟。” 他看着明晟喜怒难辨的脸,忽然狡诈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紧张消失了:“你也讨厌他吧。这么懦弱的人,凭什么拿着那么多好东西在我面前炫耀……” 明晟一言不发地走近他,汤永言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揪着领子,一拳打在了侧脸上。 别人不敢对明晟动手,只能在一旁躲着,但汤永言是嚣张惯了的人,下意识还手。明晟一侧头避开,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再把这些鬼话拿出去乱说,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明晟压低了声音,满是嫌恶怒气的声线比平时沉稳了不少。 他认识的朋友多,对各种流言蜚语的荒谬早有耳闻。但明景第一次在学校交朋友就被这样辜负,他难得有些感同身受的难过与愤怒。 明晟的身手远不是一般小孩子能比的,没下重手也打得汤永言只能哭爹喊娘。 这是单方面的殴打,旁边一个还算机灵的男孩赶紧跑开,去叫老师。 汤永言被一拳打在了眼眶,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气急败坏道:“你以为你是谁?你真的姓明吗?等他真成了明少爷,你就要失宠了。” 闻言,明晟稍微走了一下神,被他的额头撞到了脸,嘴里顿时尝到了血腥味。 汤永言以为戳到了明晟的痛处,趁机又撞上他的脸侧,明晟闭了闭眼,一伸手抓着对方的头发按在了墙边,咬牙说:“你懂什么。” 姓明的有两种人。明家分支众多,没有血缘的心腹从小在明家长大,同样姓明。 他由始至终都知道自己不会离开家,就算不作为孩子,作为明景未来的左膀右臂也一样。 第207章 三千万 宣朝歌听见阈值变动时就知道了不对。 系统把事情原委转述一遍,学校的电话拨到了助理电话上。 宣朝歌走出书房,正好碰上了匆匆赶来的助理。 “夫人,小晟在学校里和人打起来了……” 宣朝歌听罢,点了点头,往电梯处走去。 助理提醒:“司机十分钟后到达门口。” “不用了。” 宣朝歌摇了摇头,按了负二层的按钮。 总统府的负二层是休闲区与车库,宣朝歌随意拿了把钥匙,打开了最近一辆跑车的门。 助理欲言又止,宣朝歌细白的手指在唇间比了比,微垂着眼睫看她,温声警告:“别乱说话。” 尤其别乱传话。 说完,宣朝歌俯身坐进车里。 严格来说,助理的雇主是她。 但她不管事久了,助理顾忌明鹤轩的意思,下意识要劝宣朝歌别自己开车,却被一个眼神看得说不出话。 只能看着跑车流畅的车尾在她面前一闪而过,飞驰向早已开启的车库门。 明家的作风嚣张,但司机的开车风格向来以安全为先,慢吞吞地到学校就晚了。 宣朝歌停车走进行政楼时,已经有接引的人等待在门边。 上了楼,会客厅内的争执声从门缝里溢了出来,宣朝歌听得分明。 “……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我一个好好的孩子,被打成这样,还不能让你们给个公道,像什么话?!” “必须开除,这个学校有他就没我家孩子!” “我们看见这样的事也很痛心,您……” 副校长心里叫苦,一旁的女老师拦着满面愤怒的贵妇人不让她靠近明晟,被皮包坚硬的边角砸了好几下。 宣朝歌推开门,会客厅内寂静了片刻。 明晟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跑到她面前抱着她的腿,小声说:“妈妈。”衛鯹尛说 明晟白皙的脸颊略微肿起,抿着嘴不敢看她。 “痛不痛?”宣朝歌摸了摸他的头发,神情发冷。 明晟眨了眨眼,精致的眼眶泛红,有些委屈的模样:“不痛。” “宣女士,您来了。”班主任见她一眼不往被打的小孩那边看,丝毫不遮掩护短的意味,隐约知道碰上了硬茬。 涉事的学生都有让他们觉得棘手的家境,没想到来得最快的就是最麻烦的两位。 被打的是学校董事的孩子,打人的是总统的养子。 “发生了什么事?”宣朝歌问道。 她托了托小孩的下巴,明晟才小声说:“我打人了。” 宣朝歌正想说“没吃亏就行”,便听他补充道:“但他该打。” 宣朝歌抿嘴忍了忍笑。 “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 气急败坏的女声响起之时,班主任满面惨不忍睹的神情,迅速解释道:“明晟和同学在更衣室里发生了冲突,正好没有监控,这些孩子说明晟无缘无故打了汤永言。但我们都知道明晟的性格一直很好,不会惹是生非,问他有什么内情也不说。” 更衣室没有监控,但明晟和人打起来的位置是进入更衣室内部的大厅,走廊的监控可以拍到。 副校长已经接受到了来自董事的暗示,将此事一笔略过。班主任也就直接转述了。 华月楠一脸愤怒:“你怎么教的孩子,我家言言这么乖,怎么惹他了?!” 宣朝歌瞥了她一眼,视线随后扫向几个在一旁作证的学生,问道:“无缘无故?”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眉目漂亮凌厉,眼神既清且冷,仿佛能看透人心。 一个学生顿时有些心虚,支支吾吾道:“阿姨,明晟一进来就打人,说我们抢了明景的东西。但不是我们抢的,明景说你同意把手表借给同学了,明晟一进来就污蔑我们。” 在场的人都没听过这茬,副校长的眉头皱了皱,出声道:“小孩子关心弟弟心切,可以理解,但打人这事……” 他摇了摇头,心里的猜想没人知道,话里行间有意往明晟打人的事情上引。 哪家他都得罪不起,要保汤家,只能把错误钉死在明晟身上。 总不过是个养子,不至于惹怒明家。 汤永言在师长面前大气不敢喘,模样难得可怜又消停。 “误会就误会,打人算什么。”华月楠看着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儿子,咬牙切齿道,“明家就能仗着权大势大欺负别人家的孩子,我算是知道了。” “汤夫人您别激动,我们一定……” “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必须公开道歉……” 明晟冷冷地说:“我不道歉。” “你看看他这是什么语气,是认错的样子吗?” 宣朝歌却丝毫不怒,平静道:“汤夫人是爽快人,谈谈补偿吧。” 华月楠怔忡了片刻:“你想怎样?” “打了人就要认错。”宣朝歌征询般问道,“一千万够不够?” 华月楠的表情僵了僵,不屑道:“想用钱来压下这件事,不可能。” 明鹤轩身居高位,养子仗势欺人肯定是丑闻。 这种大世家都要面子,但华月楠嫁进汤家后只在小圈子里耀武扬威,没见识过小孩打伤脸就开口赔偿一千万的事,心里的愤怒顿时变了个风向。 “不是封口。”宣朝歌轻描淡写道,“医药费而已。” 华月楠顿时沉默了。这笔钱进了她的口袋,足够她挥霍很久不用看婆家脸色。 宣朝歌随口道:“做事的方法不对就要认,我们家不至于吝啬这点小钱。” 明晟的神情有些愧疚,低着头站在一旁。 “三千。”华月楠心中权衡了几番,狮子大开口,单位自然是万。 不料宣朝歌爽快道:“可以。” “行,既然你态度不错,再让小孩道个歉,这事就算了结了。出了这扇门,所有人都不会再提。”华月楠连忙说。 她恨不得这件事不要有第二个人知道,这样钱才能在她口袋里待得安稳。三千万买一个封口,尤其与现在风头正盛的明鹤轩相关,在明家眼里自然是物有所值的。 “别急。”挂断了让人打款的电话,宣朝歌漫不经心地垂目看她,唇畔的笑意发寒,“打伤他的事两清,就轮到我们算账了。” 第208章 手表 空气中沉默了一阵。 “什么?”华月楠正检查着手机屏幕上的余额变动信息入神,反应慢了半拍。 汤永言正看着明晟,一脸得意,闻言惊了惊。 以他的认知,得罪明晟十有八九讨不到好,结果对方家里竟然没有为他辩解的意思,轻易认了栽,让他如释重负。 但他还是心虚。 就算没证据,这样的转折使他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明晟却丝毫不意外,抬眼瞟了汤永言一眼,神情冷漠。 汤永言往母亲身后缩了缩,偷偷地看宣朝歌,却发现她淡漠的目光直直望着他。 “明晟不会主动挑衅,我也很好奇在更衣室里发生了什么。如果你说真话,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汤永言的背后却冒出了汗。 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与他同仇敌忾,明晟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辩解。他仍错觉宣朝歌什么都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汤永言动摇了片刻,佯装可怜地摇了摇头:“我……没说什么。” 宣朝歌告诉他:“但凡你对我家孩子有任何坏心,不管是行为还是语言,被我知道了,我不会善罢甘休。” 汤永言不敢说话。 华月楠拿人手短,质问的语气也不如刚才愤怒,皱着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被打了就是我家孩子有坏心,受害者还有罪吗?” “在我眼里,未雨绸缪不是罪,蓄意加害是。” “言言还能有心害你的孩子?开什么玩笑,别人有心害他还差不多。但凡是他主动挑衅,也不可能被打成这个模样。” 汤永言的脸已经白了,藏到了母亲身后,手指紧紧地攥着她的裙摆。 宣朝歌随口道:“他借了明景的手表……” 华月楠之前没注意几个学生说的话,此时才反应过来:“什么手表?” 明晟说:“在他口袋里。” 汤永言往后躲了躲,华月楠顿时明白过来,拽着他手臂,从他捂着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智能手表。 她对顶奢品牌耳熟能详,一眼就认出了表框上繁复的印花,瞳孔缩了缩。 华月楠嫁进汤家后住豪宅开豪车,但产权都不在她名下。就这一块表,比她所有家当都要贵,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有这么大的胆去借。 更没想到有人肯借。 她只能佯装没认出来,镇定道:“小孩子的东西罢了。说了是借,现在还回去不就行了。” “我是想说,这块表有录音功能,上学的时候默认打开。”宣朝歌平静地说,“虽然现在看不了录像,但可以听听录音,打人的事情了结,不代表我不追究之前的事。” 汤永言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抓过华月楠手中的手表,狠狠扔在地上。 华月楠顿时面容失色:“你干什么?!” 摔坏了谁赔得起! 汤永言已经哭了起来,因为紧张,狼狈的脸涨得通红:“我不要听……” 华月楠赶忙把智能手表捡了起来,玻璃屏完好无损,只有金属边框角落凹陷了些许,但她心里稍一计算,保修的费用让她眼前一黑。 她看出汤永言的心虚,揪着他耳朵怒道:“你到底说了什么?” 录音是自动上传的,宣朝歌索性从手机里调了出来,问明晟:“什么时候?” 明晟闷闷地说了下课的时间。 宣朝歌在屏幕上随便点了几下,系统自动定位了几个小孩子开始聊天的时间,播放录音。 甚至比明晟听得还要完整。 “……明景用的东西都好酷,昨天我偷拿了他放在桌面上的袖扣,他好像没有发现。” “你看这个标志……” “我早就看见了,不贵我还懒得拿嘞,嘿嘿。” “可惜新的手表他整天戴着,我拿不到。” 这话以后,便是汤永言得意的声音:“找他借啊。上次我趁他摘下来直接戴上了,让他借我多戴几天,他就借了。反正我没打算还。” “……他不会拒绝的。明家什么没有?” “下次我们就把他堵着吓一顿,不给就打他。” “贫民窟里养出来的嘛……” “说明景?” “他不如你……我们抢他的东西……” 宣朝歌没再听下去,暂停了播放。 录音的音质很好,只要听过几个小孩说话,轻易就能辨认出什么话是谁说的。 明晟低着眼,神情有些阴沉。他不愿意复述这些话,如果不是为了让汤永言真正受到惩罚,他也不想听。 几个小孩子没想到这些话真的会被录下来,战火顿时波及到了他们身上。 他们像木头一样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会客厅中的教师脸都黑了,偷窃勒索加上霸凌,这些对话堪称五毒俱全,完全让人无法想象是六七岁的孩子说出来的。 而且是一群出身有头有脸的孩子。 除了手表价格高到让华月楠都心惊肉跳,别的小物件都不算高调,只是这几人捏惯了软柿子,遇上明景更是变本加厉。 “谁带坏了我的孩子?”华月楠气急地瞪着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老师,“你们怎么教的,让言言和这些小孩混在一起,我要向董事会投诉你们!” 一个男孩顿时忍不住说:“是汤永言先抢明景的东西的。” “还不让别的人和明景玩,不然就是断了他的财路。” 汤永言尖叫道:“我没有!你们也拿了!” “你还总是打人!要不是怕被你打,谁想和你玩!” “明景转来的第一天你就盯上他的手表了,因为明晟总跟着他,你才没找到机会。” 事情败露,几个狼狈为奸的男孩很快互相攀咬起来。 华月楠的脸色难看,捂住了自家儿子的嘴,对着宣朝歌解释道:“手表我会赔偿,这些老师和学生也会被董事会开除,还学校一个清净。” 一旦失去了得理不饶人的机会,她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 不仅在帝都最知名的学校集团占有一席之地,汤家在教育界的地位同样很高,让许多上流财阀都要以礼相待。 宣朝歌摇了摇头:“会有人被开除,不过你说得不算。” 华月楠讪讪道:“别说笑了,汤家在学校里还算说得上话,这也是校领导的失职……” 她的话被学校里的下课铃声打断了,宣朝歌的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怒气,反而让她心里的畏惧更盛,陡然间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第209章 去玩玩吧 华月楠警醒了片刻,拽着自己儿子的衣领往前拖了拖,低声说:“快道歉,说你不是故意乱说话的。” 会客厅里全是人,汤永言想到自家的地位,更不愿意在众人面前丢面子,一个劲地躲开她的手:“我不要道歉。” 两母子还在纠缠,宣朝歌厌倦地抬眼望向右方,虚掩的门被推开,两个身着大衣的男人径直走了进来。 副校长的脸都木了,有这样的乱局在,现在谁来他都不会意外。 但是……调查局。 走廊的监控瞒不住了。 更何况更衣室虽然没监控,却设置有隐藏的收音器。 在调查局的专员面前,这些线索相当于送到了对方手上。 他也没想到汤家的孩子能这么嚣张。 一人将u盘交到了宣朝歌手里。 华月楠看见大衣上调查局的徽标,心中更急,一巴掌扇在了小孩脸上:“你能不能听点人话。” 她从来没打过自己的儿子,汤永言愣了愣,恼火地一口咬在了她的手上。 雪上加霜的是,两位专员看向她与汤永言。 其中一人道:“由于案情特殊,涉案金额巨大,麻烦嫌犯的监护人也和我们走一趟。” 华月楠看向宣朝歌,愕然道:“你……” 真的一点情面也不讲。 她面露难色,求情道:“他还是个小孩子,犯错很正常。” “明晟是小孩子,一样要承担后果。”宣朝歌道,“他的代价家里帮他付了,这位汤同学做错事的代价……” 宣朝歌的唇角挑了挑,眼中尽是讥嘲。 汤家付不起。 一旦进了调查局,小孩不会有事,但他身后的家族一定不能毫发无损。 明景背着书包走到会客厅门口时,厅内已经只剩下校方与寥寥几人。 说他坏话的人已经不在场了,宣朝歌便任他听了事情始末。 她带着明晟走出门,小孩子站在门侧,手上提着明晟的书包,满脸无措地看着哥哥。 明晟愣了愣:“你怎么在这?” “哥哥。”明景憋了憋,紧张地说,“我下学期一定升到中级班。” 以往明景经常觉得自己没那么容易跟上进度,还是第一次说这样肯定的话。 明晟有点不明所以的欣慰,把书包背上:“哦,好。” 宣朝歌提了提两只崽的书包,还算轻,让他们自己背了。 她一手牵一个,明晟见她没说话,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走了一会儿才忽然小声说:“妈妈,我错了。” “我太冲动了,要家里帮我赔钱。” 宣朝歌无奈地低了低眼,温和道:“这不算什么,汤家没几天就要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还会生怕他们不收。 要不是对方见钱眼开,惩治着也没这么顺利。 明晟有些茫然似的,半晌说:“我不该打架。” 违反校规是不好的,他早就知道了。 可不打人他心里憋屈。 “宝宝,规矩是规矩,只要你安全,什么校规都可以放在后面。”宣朝歌说,“你受伤才是妈妈心疼的事。你只是个小朋友,遇见问题可以找大人解决,知道吗?” 明晟垂了垂眼,莫名心生些许委屈,好像现在才发现被众人指责是很难过的。 他一心觉得那些话过分到不想听第二遍,把这么说的人打怕了就可以解决了。 明景绕过去拉着他的手,侧着头帮他擦了擦眼泪,小声说:“哥哥别哭。” 明晟在外面威风,在家人面前却有些娇气,听见安慰,更说不出话来,生怕一开口就是哭腔,在弟弟面前完全失去威严。 明景没见过汤永言被打成什么样,只觉得自己的哥哥吃亏了,心里更加生气。 宣朝歌轻轻拍了拍明晟的背,恰好听见明景凑到明晟耳边悄悄说:“下次叫上我一起去打他,帮你出气好不好。” 宣朝歌:…… 还真是亲兄弟。 出门时,宣朝歌特意让系统挑了辆四座的跑车,以便离开学校把两个崽带上。 停在行政楼前的车辆旁围了几个小学生,看见他们来了才跑开。 车库里的跑车很多,但小孩子很少被允许乘坐这种安全系数不够高的车,明景更是完全没坐过,新奇地爬进后座。 正好后排很窄,只适合小孩子。 明晟坐着就有点不想离开,问道:“妈妈现在要回家吗?” 能不能开久点。 宣朝歌回头看去,两个小孩子的目光出奇的相似,满脸写着不想回家。 她笑了笑,随意地回答:“明天不上课,去玩玩吧。” 正好换换心情。 明晟才想起今天是星期五,原本有些蔫蔫的模样顿时兴奋起来。 他全然不在意自己脸上的伤,激动地拉着弟弟的手晃来晃去:“出去玩出去玩。” 明景一边开心,一边忧心忡忡:“稍微早一点点回去,我要骑马。” 明晟恨铁不成钢:“明天再说!玩最重要啦。” - 总统府中。 明鹤轩派了人跟进下午的事。 走出会议室,顿时有专员跟了上来,迅速道:“阁下,启明教育集团董事会通过决议,以损害集团名誉为由回购汤建海名下的股份,将汤家从董事会除名……” 暮色四合,后院的灯光亮起,映照着浅灰色的石板路与整齐的灌木。 明鹤轩漠然的眼微眯了眯,倏忽道:“他们还没回来?” 专员的汇报声停顿了片刻,好在早有准备,流利地回答:“夫人带着两位小少爷在御宴府用餐后去了市郊赛车场。” “什么?” 明鹤轩转过眼看他,黑沉的眼中划过一丝匪夷所思。 专员的声音卡了卡:“市郊……赛车场。” “时间。” 明鹤轩的语调不动声色,专员对上他的目光,从那副凌厉的面容上察觉到了危险。 “……一个多小时以前。” 应该快回来了。 专员还没说完,明鹤轩已经走向电梯,骨节分明的手抬了抬,示意不必再跟。 寻常时,明鹤轩在外人面前向来端着古井无波的架子,仿佛无事可以令他心生动摇。 专员噤若寒蝉地站在原地,却记起他侧目时下颌线轮廓反常紧绷,似乎焦虑得难以掩饰。 第210章 赛车 电梯停在总统府负二层。 明鹤轩走出电梯,径直穿过休闲区的走廊,从摆放着车钥匙的抽屉中拿了把钥匙,打开车库门。 开门的刹那,昏暗地库中亮起炽白的灯,众多超跑流畅的车身上流淌着灼眼的光线,一辆越野的车灯亮了亮。 车内,明鹤轩踩下油门,引擎顿时咆哮起来,高大的越野流利驶出车位,几秒内提速到极致,掠过宽敞平直的过道,冲向库门之外。 明鹤轩知道许多人说他是疯子,那敢拦疯子的车又是什么人? 私家车库直通总统府侧门,外围的道路少有人烟,他注视着前方不断后退的风景,恍然间似乎看见了崎岖的山道,车影擦着他的车身越过他,硬生生闯入他的视线。 通身漆黑的agera停在终点,宣朝歌下了车,微卷的长发像融在黑夜里,丝丝缕缕地被风拂到他手上。 “想和我比?”他面不改色,语气平淡,心跳却快得反常,仿佛比肾上腺素导致的加速快几分。 “不。” “嫌赌注不够?” “不是。我怕死,也不想看见你死。” 她是这样说的。 帝都市郊赛车场拥有国际顶级的赛道,诸多赛事在此举行。 明鹤轩走进贵宾包厢,恰逢下方赛道上两辆方程式赛车陆续飞驰而过。 “你还敢开车来这。” 明鹤轩低沉的声音一出,两个小孩子的问候声顿时缩了回去,假装专心打游戏,没注意到他。 许多出过严重车祸的人会对驾驶或行车有心理阴影。 明鹤轩却错觉自己的心理阴影比对方更浓重。 之前出车祸那次是宣朝歌自己开的车,她对此没有印象,只根据系统的转述,知道当时与她相撞的是一辆酒驾的车。 这事巧得出奇,明家的人没日没夜地把肇事者查透了,其中是真的没有内幕。 宣朝歌漫不经心睨了他一眼,视线又回到了屏幕上:“不然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明鹤轩的心底还压着此前失控般的愠怒,阴沉道:“什么百姓?你是我祖宗。” 胡作非为。 又忽然意识到她的话外之意。 他曾经每次来赛车场都惯于得到宣朝歌的准许,只有最近破例一次,转瞬间想到了前几天的深夜造访,喉结动了动:“你想起来了。” “多做几次类似的事,说不定我能全想起来。” 宣朝歌随口说完,明鹤轩的眼神微变了变,似乎有些意动。 她又冷冷地说:“你敢。” 起初,宣朝歌到这来的目的是带着儿子们玩卡丁车。明晟想看赛车,参观完赛车又要看训练,于是找了个包厢待着慢慢看。 两个小孩子在包厢待得不想走,一边看车一边开了局游戏,拉上了妈妈一起。 包厢内充斥着游戏的音效声,两个小孩子打游戏打得如火如荼,同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清澈的大眼睛不时偷瞄一下要怒不怒的爸爸。 明鹤轩嘴边的“不敢”吞了回去:“谁告诉你的?” 宣朝歌说:“我一进门,就有人说四爷前几天还来过,今天怎么没来。” 这么称呼明鹤轩的,一般是对明家熟悉的人。赛车场早些年被明鹤轩买下了,管理者也是家族下派的。 “嘴碎。下次你出门让司机开车。”明鹤轩沉着眉目,低声说,“我怕了你。” 他说这话的语气没有任何弱势的意味,戾气浓重,仿佛下一刻就要翻脸。 宣朝歌正好分心把突然冒出来的敌方砍了,敷衍地“嗯”了一声。 “哈哈哈哈他死了!让他刚才杀我!”明晟抱着手机高兴地晃来晃去,撞到了明景的手。 弟弟顿时大声喊道:“别碰我!放错技能了!” 明鹤轩:…… 明鹤轩气笑了,在她身边坐下,一手揽了她的腰。 宣朝歌的手顿了顿,侧目看他,明鹤轩正好俯首挨得近,转头时差点亲上。 宣朝歌下意识把脸扭回来,耳畔却倏忽一热,男人吻上她的耳垂。 酥麻的触感犹如电流般让她一激灵,下意识看向小孩子的方向。 还好两个崽打游戏正认真。 对局已经没有悬念了,宣朝歌切换视野看了一眼敌方水晶,顿时松了右手去推明鹤轩,威胁似地睨着他。 男人垂着眼看她:“那天我只在赛道上开了一圈。” 随后坐在车里,只觉得兴味索然。 宣朝歌说:“我也只开了这一次。” “下不为例。” 宣朝歌拒绝:“不。” 明鹤轩的语气有些许警告意味:“别让我担心,朝朝。” “我只出过一次车祸。”宣朝歌好整以暇地问,“你撞过几次车?” 明鹤轩:…… 宣朝歌好奇道:“数得清吗?” 明鹤轩不想数,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两个崽赢了游戏,心情很好,明晟抬起头,热情地邀请道:“爸爸来打游戏!” 明鹤轩回答:“不打。” “好吧。”明晟想了想,把手机息屏后跳下沙发,揽着弟弟的肩,从善如流道,“妈妈!去开卡丁车啦!” “好啊。” 宣朝歌说完便站了起来。 明鹤轩只能也站起来,黑着脸跟上。 室内赛道旁,两个小孩子穿上了赛车服,抱着头盔合了影,配饰张扬的配色衬着精致的小脸,表情严肃,仿佛十分专业。 宣朝歌没有开车的爱好,从总统府开到学校又开到市郊,早就不想碰方向盘了,懒洋洋地待在赛道外帮崽们拍照。 因为包了场,两辆儿童卡丁车风驰电掣,畅通无阻。 过了一会儿,明晟的车停在终点,小孩兴高采烈地下车跑过来,大喊道:“妈妈我破纪录了!” 他得意地看了明鹤轩一眼,又问宣朝歌:“我是不是很厉害!弟弟也拿了第二名!” 明景是第一次玩卡丁车,明晟也对此很有天赋,大概是遗传的原因。 明景也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宣朝歌越过栏杆摸了摸两个崽圆溜溜的头盔,真心实意道:“很厉害。” 明晟顿时膨胀了,挑衅道:“我要和爹地比!” 明景震惊地扭头看他。 第211章 你说谁会赢? 明鹤轩不屑似地笑了笑。 卡丁车对于有资格驾驶f1赛车的人来说固然幼稚,但明鹤轩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儿子挑衅,没有戴任何防护,径直走向成人卡丁车停放的位置。 宣朝歌:…… 明晟跑回到了车上,严阵以待。 明鹤轩却顿住脚步,转过脸问宣朝歌:“你说谁会赢?” 他莫名其妙还记着宣朝歌在明晟面前拉踩他的事。 他盯着宣朝歌,眼睛黑沉沉的。 宣朝歌不明所以,不知道明鹤轩为什么突然计较起输赢了。 大概是因为幼稚。 她一言难尽道:“……你别欺负小孩。” 为了公平,车辆的车速经过调整,和儿童卡丁车的车速相当。 明鹤轩可能有在放水,但没完全放。 最后一圈,明鹤轩随手炫完技后踩下刹车,慢吞吞地等明晟追上来,才过了线。 宣朝歌无言以对。 明晟越挫越勇,最后连明景也加入了战局,两辆小车你追我赶,非常努力地计划趁明鹤轩懈怠反超。 结果只是被逗着玩了。 宣朝歌看得都有点气,反倒是两个崽开心得不行,觉得自己进步飞快,差点就赢了。 时间过得很快,回家时已经是深夜。 惊蛰以后,气温终于有了回暖的预兆,晚上便下起了雨。 暴雨被隔绝在窗外,闷雷声不时伴随着雨声响起。 半梦半醒时,系统忽然提醒道:“宿主,目标明景正在房间门口。” 宣朝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窗帘的缝隙间闪过白昼般的电光,转瞬即逝。 她反应了片刻,倏忽记起原剧情里一笔略过的童年有提及这件事。 明景在孤儿院时,许多小孩子住在同一个房间。有个男孩调皮睡不着,时常在明景害怕打雷时陪他。 明景后来在明家站稳脚跟了仍记着这份情面,也对他错付了信任。 宣朝歌下了床,走廊的灯还开着,虚掩的房门前投下小小的影子,明景正抱着枕头在门前发呆。 系统:“由于明晟睡觉时把门关上了,明景在门前站了十分钟,没有开门进去。” 宣朝歌走了几步,小孩顿时听见了动静,抬起眼看她,神情有些不安。 “睡不着吗?”宣朝歌蹲下问他。 明景点点头,宣朝歌牵着他进了房间。 卧室的床很宽大,多睡一个小孩子绰绰有余,明景缩成一小团,很快睡着了。 宣朝歌昏昏欲睡,半睁着眼关注了片刻小孩圆润的侧脸,觉得有点像养了一只猫。 - 初春的雨夜,调查局审问室的门打开了。 “保释你们的人来了,出去吧。” 华月楠昂起头,牵着怂得像只鹌鹑的汤永言走了出去。 大厅中站着汤建海的特助,她走了过去,抱怨道:“来这么晚,什么效率。” 特助敷衍地点点头,心想能出来就不错了,回去了你还未必有耀武扬威的机会。 汤家的别墅位处二环的住宅区,正值夜晚,灯火通明。 华月楠下了车,心里组织着语言,尽量避重就轻,将责任推到学校的教育上,再者便是明家的霸道。 都说了会赔偿,还大张旗鼓叫了调查局来,把她的孩子当嫌犯,像什么话? 汤建海正在客厅中打电话,看见来人也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 华月楠以为他没看清,推了推小孩的肩,示意他去装可怜。 汤永言深谙此道,可怜兮兮地跑过去,拽了拽父亲的衣角:“爸爸。” “爸爸,爸爸。” 汤建海黑着脸没理会他,半晌皱着眉头挂断电话,忍无可忍地一脚踹了过去。 小孩子不懂得看他的脸色,猝不及防被踢倒在了地上,愣了片刻,大声哭了起来。 华月楠震惊地推了他一把,尖声道:“你干什么?!” 汤建海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不好好想想你干了什么?” 华月楠满脸委屈:“你凶什么!儿子受委屈了你看不见吗?那小孩仗着自己有明家撑腰,区区一个被抱错的养子也敢随便打人,做错点小事就把一个小孩子带进调查局……” “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明家人在启明上学,但他根本不把汤家看在眼里!你不想办法给儿子出头,还在这耍什么威风……” “威风。汤家都颜面尽失了还有什么威风,被赶出董事会你觉得威风吗?”汤建海听了半晌,皮笑肉不笑道,“三千万就把汤家的在帝都的依仗卖了,你真有本事。” 华月楠被他话里行间的轻蔑刺了一下,更惊惧的是对方提到的事,想也不想分辩道:“什么卖了,这只是明家给的封口费罢了。三千万在明家眼里和三千块有什么区别,你儿子被打成这样难道值不了三千万?” “蠢货。” 汤建海气得头脑发昏:“明家的钱是你能拿的吗?!知不知道上个敢要这种钱的人是什么下场?有你的好儿子干的这出,还有你这妈火上浇油,我看你是好日子过腻了,想把整个汤家赔上……” 华月楠打死不认:“哪有那么严重,归根到底还是那个小孩先动手打的人……放出去谁不说明家霸道,说错话就要被打,明鹤轩不怕被弹劾吗?” “把教子无方的证据放出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汤建海怒道,“一千万不够还敢要三千万,是我都要告你敲诈。你觉得明家会怎么做?别人怎么想?觉得那小孩教训你儿子更过分还是你贪得无厌?” 华月楠没想到他连过程都知道了,脸上的表情顿时挂不住了:“我没想到她会答应……” 她只想着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我也没想到我好端端开个会,进门就被几个老不死逼着卖股份,那些人就差拿枪指着我脑袋让我签字,我赖死赖活才拖延下来,这次的事过了,你们给我等着。” 汤建海的眼中尽是恨意,看着自己一直觉得憨态可掬的儿子也不顺眼起来,只觉那副肿胖的脸上满是蠢相,一定是被这个他鬼迷心窍娶回家的女人害的。 “我找人要了明家晚宴的邀请,你们两个给我老老实实道歉,要是明家不肯放过你们,就等着下半辈子喝西北风吧。” “我不要道歉!” 汤永言从小都是屡教不改的性子,以为这次还是耍赖就能不了了之的结局。 华月楠生怕他再被教训,赶紧捂了他的嘴:“知道了,我这就回去教他说话。” 她拖着儿子往电梯走,汤建海出声道:“等等。” “收钱那张卡给我,到时候凑够一亿还回去。” 第212章 改行收破烂 华月楠脸色僵硬:“好,我现在去拿。” 她现在还是觉得不忿,早知道会因为这事赔那么多,别和防贼似的防她不就好了。 要是有钱,谁会要这么丢人的钱。 明家举行晚宴的当日,华月楠顾及这是自己难得有机会参与的大场合,换了一身奢华的晚礼服。 汤建海看着她,非但没有惊艳,反而皱着眉头,横眉竖眼道:“穿这么花里胡哨做什么,还嫌不够招摇?” 这几天,华月楠终于认识到严重性,一言不发地回去把装扮换了。 汤家在市郊的庄园已经被再次抵押了,用以弥补流动资金的空缺。 她现在才知道面子不重要,要紧的是搞不定明家,她真的要跟着汤建海喝西北风。 汤建海在明鹤轩一系的明家人面前吃多了闭门羹,求其他人,也只有明鸿轩给了他几分面子。 明家举办晚宴的老宅位于半山腰,沿途车道宽敞平坦。 豪华轿车陆续在安保守卫的大门前停下,华月楠望着树木掩映间隐隐绰绰的别墅,辉煌的灯光从林叶间透出来,气势恢宏。 检查过邀请函,保安放行了车辆。 轿车在山道上继续行驶,跟随着正门前车道上保安的指引,停在门前。 下车以后,汤建海带着家人走上台阶,门童接过请柬看了片刻,礼貌道:“汤先生,这份邀请函只供一人入场。” 汤建海的表情僵了僵。 邀请函虽然只邀请了一人,但他心想明家总不至于连携带女伴的薄面也不给。没想到区区一个门童敢于直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汤建海维持着表面平静,扭头冲着华月楠道:“你跟着司机回去。” 华月楠被迫穿得朴素,又避免了直面尴尬的道歉场景,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牵着汤永言走向车道,路边一辆劳斯莱斯停下车,车门打开,走下一位盛装打扮的妇人。 她的步伐加快了些许,却听见对方拖长了语调的问候声:“汤夫人。” “应夫人。” 华月楠只得转过身,假笑着看她,对方捂着嘴轻笑了笑:“少见你这么素的模样啊。” 两个人在聚会上明争暗斗久了,一直是塑料交情。 华月楠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面子,此时被对方的阴阳怪气顿时气得脸色发青,心里骂开了,表面上只能干笑两下。 不出意外,她的处境很快会被这个大嘴巴传开,华月楠想想就恨极了,又无计可施。 老宅内,汤建海跟着侍者走进门厅,没见到明鹤轩,便被单独带到了会客室内。 明宅的布置不露声色,细节处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豪奢。 汤建海瞥见墙上的油画,依稀记得曾经在拍卖会的压轴上见过,价格节节攀升,他都以为出价的人疯了。 但在明家,这画只是摆在随意一间会客室内的装饰。 想到这里,他对自己的赔礼更加忐忑。 会客厅的主位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汤建海依稀觉得眼熟,片刻后恍然大悟道:“七爷。” “坐。” 明翔宇早已清楚他的来意,倒没有摆脸色的打算,随手把茶几上的文件放在他面前。 “闲话少叙。这两份东西,汤总选一份签吧。” 又是协议。 汤建海僵硬地接过文件翻阅,一份毫无意外是出让教育集团的股份,他绝不可能签,另一份…… 他松了一口气。 瑞丰医药。 因为研发资金投入过大,与一系列投资战略问题,瑞丰医药的资产负债率极高,对他来说是鸡肋,一时也找不到接手的人。 明家给的价格一般,比之市价远远不如,或许几年后看就是亏大了。 但是从眼前看来,如果不签,多年后帝都还未必有他这个人。 抵消一次飞来横祸还算值得。 “还看不上?”明翔宇问道。 “七爷别开玩笑,我是高兴呢,高兴。” 汤建海接手股份时正处行情的巅峰,看着现价心都快滴血了。 但他只能吃下这个闷亏,还得感恩戴德地吃。 正厅衣香鬓影,乐声婉转。 侍者往来穿梭,明鸿轩顺手在托盘上放下空酒杯,拿了杯新的。 “……阿池前几天和我说,沈阿姨想外孙想得病了一场。”明鸿轩温润的脸上略有无奈,“他没空来,让我当说客。我传个话,就不多说了。” 宣家和应家的关联千丝万缕,同s国邵家那边似乎也关系匪浅。 在弄清楚真相前,宣朝歌会尽量让小孩子避免接近任何有可能是幕后黑手的人。此前宣家有邀,她自然找理由回绝了。 “等阿鹤有时间吧。”宣朝歌随口道。 迄今为止,明家仍未查清楚多年前实验室中的孩子是如何调换的,随着出逃的人员陆续确认了死讯,线索也无迹可寻。 只要是身边人,基本上都对明鹤轩的掌控欲有目共睹。 宣朝歌把责任推到他头上,一点负罪感也没有。 她身后,男人隐现不悦的神色缓了缓,明鸿轩冲他举了举手中的香槟杯,眼中浮现出笑似的神情。 宣朝歌意识到了什么,转眼便看见了明鹤轩正注视着她。 他两步走近了,手臂揽上宣朝歌的腰,对着明鸿轩漫不经心道:“失陪。” 明鸿轩自然不会介意,颔首示意他们请便。 走出正厅,明鹤轩随手开了一间房门,带着她走进去。 这是一间闲置的会客室,没有人,却开了灯。 露台毗邻大片的院落,路灯星星点点,在夜幕中分外寂静。 明鹤轩道:“听老七说,你有心放那姓汤的一马。” 明翔宇原本打算把启明的股份强买了。 这遵循了明鹤轩的行事风格,好在宣朝歌通过系统了解到,索性让他换份合同。 损失不触及根基,汤家不至于狗急跳墙。 “都是强买强卖,不算放一马。” “要瑞丰的股份做什么。”明鹤轩凌厉的眼中笑意仿佛玩味,随口道,“改行收破烂了?” 宣朝歌:…… “对这方面感兴趣,我的股份给你。” 明鹤轩说得自然是明家的医疗集团。 明家的产业涉猎极广,医疗分支并不占大头,但规模是十个瑞丰都比不上的。 明鹤轩手里那些股份,价值不说,在董事会拥有话语权不成问题。 宣朝歌面无表情:“不用了,我喜欢收破烂。” 第213章 你正常点 宣朝歌看上的是瑞丰名下几项争议很大的专利,如果明鹤轩下手,定然是雷霆手段,收购整个瑞丰只是一个决策的事,难免打草惊蛇,引人注目,不知要引起多少动荡。 宣朝歌则不同,在帝都的商界,她算不上有名姓,乱买点股份,玩票很正常。 听了她的回答,明鹤轩面对面将她搂入怀里,咬着她耳垂,语调有些狠:“好好的股份不要,只对那点小东西上心,故意和我对着干?” 耳畔的触感温软,低沉危险的声线却平添了几分缱绻意味。 宣朝歌顿了顿,偏过头离他远点,反驳:“不要你的股份就是对着干,什么逻辑。” 明鹤轩阴冷地道:“和我孩子都生一堆了,这不要那不要,你的我的倒是分得清楚。” 这话说的。 什么一堆。 宣朝歌半天没说话,嘴角动了动,表情一言难尽。 明鹤轩还是离得极近,却站直了,深邃的眼眸居高临下,唇畔的弧度有些刻薄的冷意:“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朝朝。” 她打量着明鹤轩的脸色,发现他居然是认真的。 明鹤轩垂着锋利的眼睫看她,凉薄的唇角平直,目色沉冷,莫名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宣朝歌问他:“照你这样说,是你的是我的有什么区别。” 闻言,明鹤轩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答,握着她细腰的手指动了动。 “你正常点。” 宣朝歌说完,反手打开了房门,后退一步。 明鹤轩还站在原地,宣朝歌只能抓着他手腕扯着他往外走。 他们不在,这个宴会根本没法开。 晚宴的日子是特意挑选过的,在一众养尊处优的族人眼里,明景的遭遇堪称命途多舛,年纪稍长的女性长辈们已经多愁善感了起来。 明景被明老太太带着,第一次在明家看见这么多人,像个玩偶似地问好,连人脸都没看清。 所有人说的话大同小异,他起初听着不习惯,后来也习惯了,听前半句就能猜出后半句。 一如明晟这么多年来从没在媒体上暴露过正脸,明家为明景的归家摆出大阵仗,却没打算真正曝光嫡系小少爷。 有资格进入明宅的媒体不多,等候许久,只见到明鹤轩与宣朝歌两人,海量的问题顿时蜂拥而至。 他们知道从明鹤轩嘴里问不出什么,没多久,记者便放弃了不配合的那个,有机会提问的都指向宣朝歌。 “……宣女士,听说您在得知实验室的失误当天发生了车祸,是因为关心则乱吗?” “是因为肇事者违反了交通安全法。” “明家会追究吗?” “国内针对这方面的法律很完善,不必多此一举。” …… 好像也算不上配合。 记者想要的是豪门内幕,不过只能无功而返。 “明小少爷的回归后,您的心情如何?您的养子欢迎他吗?” “两个孩子经历那么多波折也要托生到我们家,在我眼里,都是亲生的缘分,没有养子这一说。”宣朝歌说,“哥哥从小羡慕别人有兄弟陪伴,弟弟回家以后,他也很爱护弟弟。” 记者敏锐地问道:“您对大儿子视如己出,意味着他今后在明家的待遇和小儿子相同吗?” 她一强调完全,在场众人无一例外,联想起了今晚见证的的泼天富贵。 她暗示的无疑是继承权。 宣朝歌脸色不变,微笑道:“当然。” 众人的目光隐约飘向明鹤轩。 记者没忍住问道:“请问阁下,明家对此的看法也相同吗?” 明鹤轩漫不经心反问:“不然呢?” 采访稿要经过明家的审查才能发出,宣朝歌并不怕明鹤轩乱说话。 a国的财阀对内部纷争并不避讳,答案是什么,宣朝歌不介意,闻言只有睫毛微颤了颤。 明家其他人怎么想,明鹤轩同样不在乎。他不是在为明家表态,仅是他自己的态度。 他只会让明家听从。 今天算个大日子,远亲近邻全部聚到了老宅中。 明和光不喜小辈沉迷电子游戏,众人也不敢引起他不满。早在回老宅前,许多孩子的电子产品就被收走了,尤其是年纪小的。 好在凑在一起的小孩子很多,玩游戏也还算有意思。 有明晟在,明景与人交际并不成问题。 捉迷藏时,由抽签决定角色,明晟是找人的那方。 明景要找地方藏起来,不得不和他分开。 走出游戏室,明景随意挑了个方向走,走廊上恰好有两个小孩子和他同行。 “我们上楼吧?”比他略小些许的女孩子很自来熟,偏着头问他。 “好。” 明景点点头,和他们一起走向楼梯间。 他们捉迷藏划定的范围是二楼和三楼,一楼是宴会厅,全是客人,不好乱跑。 要躲起来,当然藏得越远越好。 路过岔道间的小厅,明景随意看了中央的桌面一眼。 明曦神秘兮兮地指了指那个花瓶,说:“这个花瓶里有宝物。” 明景对老宅还有些陌生,觉得很多地方都新奇:“什么宝物?” “不知道,好像很重要呢。拿到可以和太爷爷换很多好东西。” 明景好奇地看了那个花瓶一眼。 收藏在老宅中的文物众多,价值连城的不止这一件,只有它被特意摆在了厅堂中央。 瓷瓶是双层的构造,外壁镂空,工艺精巧,但也仅此而已了,看不出其他玄机。 明曦介绍道:“听我妈妈说,我们家在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家道中落,但是那位高祖父做了一个梦,找出这只很久以前皇帝御赐的古董花瓶。后来他就又成了富豪,我们今天才能有这么多钱花。” “还真是小孩子。”明喻老气横秋道,“高祖父又有钱了怎么可能是花瓶的原因,姑姑骗你的啦。”んttps:// 卖了倒是值钱。 但又不可能。 “就是因为里面有宝物!”明曦气鼓鼓道,“明澜说的!他还说要拿出来,不信你去问他。” 明喻警惕地说:“我现在怎么问他?你不会想帮他捉我吧。” 两个小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很快就斗起嘴来。 花瓶是窄口的形状,小孩子的手都伸不进去。 明景莫名其妙想起了乌鸦喝水的故事。 如果宝物是液体就好了,这样靠扔石子就可以拿出来。 过了片刻,他才想起来不太可能。 毕竟人不是乌鸦,可以直接把瓶子里的水倒出来。 第214章 有经验 明景躲进一个漆黑的陈列室,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手表。 明晟发来信息:你在哪? 明景回复:在一个没开灯的房间里。 明晟:…… 不多时,陈列室的门被打开,走廊明亮的灯光投入室内,透明的玻璃柜折射出朦胧的光晕。 明晟走了进来,左右张望。 明景知道他迟早会找到自己,主动陈列柜的凹陷处走了出来。 明晟看见他,熟练地把手臂架在他肩上:“走吧,一起去找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明景好奇地看着他。 虽然楼下所有房间都开了灯,但三楼没开灯的房间也不少。 明晟一本正经地说:“你猜猜看。” 明景蹙眉,翻了翻手表的显示,共享定位没开。 “为什么?” 明晟不答,揽着他走出陈列室,开了几个房门进去兜了一圈。 明景和他一起走马观花地检查房间,直到走廊尽头,他推开了双开的实木大门,说:“你找左边。” 开了灯,这是一个图书室,入口处的视野被层层书架阻拦,一眼看不出有没有藏人。 明景不理他的指挥:“你才是找人的,我只是人质。” 明晟说:“说得好像我是凶手一样。” “所以你怎么找到我的!”明景把他的脸扳回来,“我关了定位了!” 明晟笑了起来。 他一这样笑,明景就知道不对劲,面无表情地说:“再不说话我揍你了。” “你当我会算命啊,什么都知道。”明晟说。 明景反应过来,明晟顿时从憋不住笑变成了嘎嘎大笑,倒在旁边的沙发上,“你自己走出来的,弟弟。” 明景用力地掐住他的脸:“你再笑我生气了!” 明景这样说话,一点威慑力也没有,精致的小脸上满是严肃,声音却很稚嫩,有些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奶气。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明晟不会听,但明景不一样。 明晟勉强忍住笑,安慰弟弟:“没事,就算你不走出来,我也会找到你的。” 虽然他本来的搜查重点只是图书室而已。 别的地方都没打算认真找。 图书室虽说是图书室,但也可以称得上一个小型的图书馆,打通了上下两层,构造复杂,每次玩捉迷藏都有很多人喜欢藏在这里。 听到了脚步声,有些小孩会提前避开。 开始找人以后,明晟就不再说话。 为了避免倒戈得太明显,明景没有和明晟分开行动,真正加入找人的阵营。 只是跟在明晟身后,作为一个挂件参与游戏。 靠着书架遮掩,两方僵持了好一会儿,明晟才把所有人找齐。 “还是玩捉人吧。”一个男孩说,“找人太容易了。” 他们躲藏的地点都有惯性,好不容易想到特别一点的躲藏处,没玩几次就会被藏得再也不新鲜。 对于明晟这种记性好的人来说,找起来甚至连远路都懒得绕多一步,直接顺着走下去就揪了出来。 “好啊!” 几个小孩子都有些跃跃欲试,重新分组。 明晟抽到了仅有两个的捉人名额,明景没抽到,只能抓紧时间躲远点。 明景向来不擅长跑步,但他见过明晟在校运会上拿到的田径金牌,虽然是一年级组的,但跑过他轻而易举。 他们分组时聚在图书室的休闲区,一宣布开始逃离倒数,明景顿时跟着几个小孩冲出了图书室。 明晟坐在沙发上看着手表。 出了门,明景才发现又回到了二楼,没跑一会儿又看见了那只花瓶。 跑在他身边的男孩也看见了,问他:“你不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有点想。”明景回了下头,没看见明晟追出来,步伐慢了下来。 “肯定是你没见过的好东西。”明澜说,“不过我也很想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明景有点不想和他说话,选了和他不同的岔道走开。 因为不太认路,明景走了一段,莫名其妙发现自己离很多人的喧闹声越来越近。 也有可能是别人在越来越接近他。 管家无奈的声音夹杂在一片孩童的大呼小叫中:“少爷小姐们,别在这层玩了,回去游戏室吧。” 从脚步声听,小孩子们反而跑得更快了。 明澜的大喊声传遍走廊:“被韩姨捉到了也算输!快跑啊!” 明景莫名有些紧张,走向另一条走廊,到了中厅时,迎面恰好有属于捉人方的女孩跑了过来。 他赶紧转身,换了个方向跑。 刚一转身,却倏忽和一个孩子撞上。 对方是个小胖子,比明景高,挡开了他,他顿时失去了平衡,往小桌的方向摔去。 明景下意识扶住桌角,只有一个支撑点的小桌霎时被推倒了。 花瓶倾落,破碎声刺耳。 在场的小孩子都惊呆了。 瓷器摔成大大小小的碎片,散落得遍地都是。 明晟跑过来时,已经没人躲他了,一群小孩一筹莫展地围在一起。 “怎么回事?” 明晟的表情有些震惊。 他也很清楚这个花瓶价值。 明曦回答:“明景推了桌子一下,花瓶也碎掉了。” 明景眼眶红红地点点头,剔透的眼里满是慌张。 明晟沉默了片刻,冷静道:“到时候告诉大人我摔碎的,你们别说漏嘴。” 他小时候闯的祸不少,对此还算镇定。 但都是在自己家,爸爸妈妈不会拿他怎么样,连打都没打过。 “可是是我碰的。”明景垂着头,想起花瓶碎了后所有小孩惊惧的眼神,已经把自己凄惨的下场想好了。 大不了就回孤儿院吧。 可能是他在害怕的缘故,明晟皱着眉思索,反倒不纠结了,揽着他的肩说:“没事,我有经验。” 说起来,他摔的古董也不少。倒没被揍过。 明澜蹲下,捡起几块碎片看看,又放下。 赶来的管家看见了,急匆匆道:“澜少爷,别碰碎片,小心割到手。” 明澜站起来,遗憾道:“还真没藏东西。” 管家看着满地狼藉,表情为难。 明晟出声道:“韩姨,我不小心把花瓶碰碎了。麻烦你找人来收拾下。” “哎哟,晟少爷,这……” “我这就叫我妈来。” 明晟很是郁闷,心想最近他和明景可能有点倒霉,先是他打人,让家里赔了三千万,又是弟弟摔一跤,三千万应该还不够用的。 用手表发完信息,明晟忽然想起来问道:“摔痛没有?” 明景这才感觉到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表情茫然。 明晟拿开他的手看了下,没看出严不严重,只能高深莫测地说:“到时候让医生来看看,不然脑震荡就不好了。” 明景:? 看着明晟煞有其事的神情,他有点懵。 明晟穿着西装,不过领带已经拆了,把西服外套口袋塞得鼓鼓囊囊的。 他的衣领凌乱地竖起来,衬得精致的小脸孩子气很足,面对弟弟却一副可靠的样子。 虽然场合不对,管家看着他们两人,声音却有些笑意:“只是磕青了,小少爷别吓唬弟弟。” 第215章 偏心 没过多久,佣人赶到,将花瓶的碎片收敛起来。 明晟神游物外地等待,明景发着呆,等来的却不是宣朝歌。 走廊处的步伐声缓慢从容,明晟已经认了出来,面容上浮现出些许不安。 不远处,明和光梳着染黑的背头,西装革履,拄着手杖注视面前神态各异的小孩子们。 他面相威严,浓密的眉头皱起,神情严厉。 明景张了张嘴,胆怯地抓住了明晟的袖子。 明晟已经出声道:“我不小心把花瓶碰倒了,太爷爷。” 明晟一说话,明和光的视线顿时落在他身上。 明景站在他身边,害怕得有点头晕,破罐子破摔地说:“不是哥哥,是我推的。” 众人觑着明老爷子的脸色。 几个小孩子看明景的眼神已经怜悯起来。 刚回家就做了这样的事,他们这么多年往来老宅也没试过。 真是太可怜了。 明和光皱着眉头,沉沉地看了一会儿花瓶的遗骸,漠然评价道:“摔得不错,是做大事的人。” 众人:? 明景猛地抬起脸,眼神震惊。 他的眼睁大了,眼形圆润精致,呆呆的模样更显现出粉雕玉琢的无害之感。 明和光的声音顿了顿,心软了一下,嘴硬警告道:“如果是你爸小时候这么干,早被我拎起来揍了。” 明景听懂了明和光的话外之意。 意思是他现在不会被揍了吗。 明晟赶紧拽了拽明景的衣角,冲明和光笑道:“谢谢太爷爷。” “谢谢太爷爷。”明景瞬间接到暗示,跟着说道。 明和光冷着脸“嗯”了声。 在场的众人心中恍惚,没想到这事会风平浪静地过去。 这些年,明和光已经不常出现在人前,但是如今所有当权的族人,永远不会忘了小时候被族长支配的恐惧。 这个花瓶象征意义大于价值,在明家是堪当传家宝的藏品。 既然是小孩子的无心之失,有人料到明和光最终不会追究,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宽宥。 明和光没有离开,只站在原地,所有人知道他有话要说,不敢作声。 中厅寂静得落针可闻。 “你们两个是好孩子,仁义,有担当,不用担心受罚。” 老人缓缓扫了其余的孩子一眼,话锋一转,“但如果还没学会做人,先学会了做小人,坑害的还是自家兄弟,我倒想知道这是谁教的?” 随侍的人转瞬间便明白了明和光意有所指,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内幕。 小孩子们却未必有这份自觉。 老人的声线十分威严,小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有的一头雾水,有的胆战心惊。 明澜低着脸,神情挣扎,倏忽抬起头看向明和光。 “——爷爷,您真是偏心。” 一道女声忽然传来,盛装打扮的女人缓缓从走廊走出,表情似有不满。 看见她,明和光威严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无可奈何的表情,还算温和地斥道:“你一个长辈,在小孩面前乱说什么。” 明如钰丝毫不怕,挽着老人的手臂:“以前我碰一下这个花瓶,您都要大发雷霆,现在摔碎又不追究了。” “碎都碎了,还能怎样。”明和光没好气道。 如果是明家别的孩子做的,他就算不计较,也要教训几句。 但明景这个怯生生的样子,不用教训,自己都愧疚得不行了。 “您一直偏心四哥,连着四哥的孩子都可以胡作非为。摔东西还被夸的,我可只见过他一个。” 众人不敢作声。 如果说现在明和光对明景的偏袒还算有迹可循,那偏心明鹤轩就是乱说的了。 谁不知道明鹤轩从小并不受宠,是崭露头角后才受到的重视。 明和光在大孙子和四孙子间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觉得明鸿轩的性情虽然无可指摘,却不宜掌家,钦定的是明鹤轩。 明如钰出生得完,当时明和光已经金盆洗手,十分宠爱这位小孙女。明如钰的丈夫是入赘的,孩子也跟她姓明。 明和光息事宁人道:“好了,做姑姑的人了,还计较这些小事,像什么话。” 明如钰撇了撇嘴:“好,这是小事。刚才楼下采访,四哥还对着媒体说要给明晟继承权,您评评理,我们明家的东西怎么能给外人。” “够了。” 明和光的表情沉了下来,明如钰却不怕他,自认有理有据:“您就是偏向四哥,” 现在谁都能看出,明如钰是在借题发挥。 “你想怎样?”明和光反倒不怒了,平静地问她。 “明晟不能姓明。”明如钰理直气壮道,“一是四哥的儿子受了那么多苦,他从小养尊处优,我心里为四哥不值,二是他从小除了受明家恩惠以外毫无贡献,配不上跟我们家姓。” 明晟在明家自小受欢迎,时日久了,总有一天会被家人重新接纳。 明如钰被今天的采访激起了危机感,只想趁早绝了这个威胁。 明如钰自恃出身,明晟从小压了她儿子一头,她早就记恨上了。 明晟低着眼,表情却没有无措或慌张,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场景。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明晟,明和光也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一个小孩子谈什么贡献?文学一二 明如钰分明知道留下他是出于情分。此时却提也不提。 第216章 一句话弄哭两个 所有人的瞩目中,明和光没答明如钰的话,反倒问明晟:“你觉得姑姑说的对吗?” 旁人听出他的口风,分明还是认明晟做后辈的意思。 明如钰也听得出来,气得咬了咬唇。 明和光年纪大了,这些年念旧了许多,明晟自小调皮捣蛋也少不了他的偏袒,小孩子获得的荣誉他也曾与有荣焉过。 管家是少见不惊讶的人,心想族长还是老了,杀伐果决的狠心也不再有。 明晟再聪明也只有六岁,比起老人话中的机锋,听得更分明的是太爷爷没有反驳。 他的过往幸福快乐,如今尽数被顶替弟弟与没有贡献一概而过。 明晟眨了眨眼,把隐约的水意眨散了,干巴巴地回答:“对。” 明和光皱了皱眉,正要开口。 走廊处却倏忽传来一道女声:“宝宝尽管说实话,不想再姓明,大可以跟我姓。” 她的声线柔和,不露声色,言辞落入在场之人耳中,却难掩堪称放肆的底气。 即便在宴会中见过,众人对宣朝歌此时的模样还是陌生。 若不是她嫁的是原本在族人看来扶不上墙的明鹤轩,以她曾经的孱弱,根本不符合明家的标准。 一直以来,除去明鹤轩对她的偏宠,她本人的存在感相当微弱,不善社交,时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都没想到她有不给明家面子的胆量。 明亮的水晶灯下,她昳丽娇美的五官施了粉黛,窈窕的身形着一袭长裙,美艳得近乎盛气凌人。 然而她精致的眉眼尽是漠然,莫名让某些人想起了明鹤轩看人的眼神。 没有了血缘关系,明和光对明晟的宠爱变得高高在上起来,既想要心仪的小曾孙一如既往地亲近他,又想这个小孩子对明家心存感激,不可肖想逾越亲孙。 恩威并施让明晟受委屈的事,宣朝歌才懒得顺他的意。 宣朝歌睨向明和光,老人眼中拂过些许被忤逆的愠怒。 转瞬间,他波澜不惊地冷哼了声,却避开她的眼神,看向明晟。 明晟原本板着脸,但听见宣朝歌的声音那一秒,眼泪顿时顺着长睫毛掉了下来:“我喜欢跟妈妈姓。” 小孩子的声音有些哭腔,张扬傲气的小脸也变得可怜巴巴的,好像被欺负的小狗,跑过去抱住她的腿。 谁都听得出,他的选择根本没有犹豫。 他在意的是家人,姓宣就是妈妈的孩子,一个家不要他,他还有别的靠山。 明和光骑虎难下,面色不豫,盯着宣朝歌。 他积威深重,习惯了常人看他眼色办事,沧桑的眉目中老谋深算的狠厉浑然天成。 “老爷子,有些东西别人眼红,宝宝从小什么也不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宣朝歌平静道,“小孩子把您当亲人,才会因为您的话伤心。但今天以后不会了,您别后悔。” 明和光脸侧的皱纹动了动,漆黑深沉的眼神落在小孩子哭得泛红的脸上。 他怎么会不知道? 但现在表现得后悔,面子又要往哪搁。 明晟不看他,明景站在明晟身侧,只盯着自己的哥哥,眼神小心翼翼。 片刻后,明景忽然瞥了明和光一眼,因为害怕,说着话就哭了起来:“我也没有……没有贡献,跟妈妈姓。” 再多人割舍不下明家的荣华显贵,明景却没有脱离过被抛弃的隐忧。 明晟是他在这个家中最信任的人之一。 哥哥不要的一定不好,他也不要了。 明和光只见过人感恩戴德他的赏赐,没料到短短几分钟会下两次面子,嘴角抽了抽。 如果敢在他面前甩脸的是别人,下一刻即会被拖出明家。 只可惜两个小孩子都是他的死穴,一个是他从小宠大,一个好不容易才回家。 面对着众人的目光,明和光面上挂不住,低斥了一声:“大胆。” 话虽这么说,他阴沉的目光却扫向明如钰。 要不是她挑拨离间,他怎么会一句话弄哭两个乖曾孙! 在场的佣人表情惨不忍睹。 能让明和光吃瘪的人,全国都没几个。 现在真被两个小孩子拿捏,简直乱了套了。 明如钰抿了抿嘴,逆反心起,冷冷道:“四哥的亲儿子谈什么贡献,摔花瓶摔得高兴,家里还得捧着其他的让他挑着摔呢。” “你还敢说?”明和光反问,沉稳沙哑的声线中难得有几分外露的怒气。 他手中镶嵌着珠玉的实木手杖敲地,瞪向明如钰:“我给你几分脸面,不在这么多人面前教训你,你还敢搬弄是非,教训起我了?!” “爷爷……”明如钰的表情委屈起来。 明和光的神情却不见此前的温和,沉郁的视线落在年幼的后辈上,语调严厉:“再不出来个人说实话,全部去祠堂跪着,跪到说真话为止!” 几个事不关己旁观的小孩子变了脸色,最高的小胖子脸都白了,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文学一二 “什么实话呀?”明曦怯生生地开口。 明澜犹豫地瞥了明如钰一眼,忽然出声道:“明彬是故意推他的。” 小胖子顿时炸毛了:“你胡说!” “妈妈……”他急匆匆跑向明如钰,躲在她身后。 明如钰的表情僵了片刻,不敢看明和光,只得垂眼看向明澜,视线冷冷的:“小澜,没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明澜不说话了,欲言又止地站在原地。 明和光冷声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似的乱传话?接着说。” “明彬把姑姑的戒指丢进去了,想倒出来。”明澜小声说,“我们碰花瓶会挨骂,但明景一定不会。他找我帮他,骗明景把花瓶拿下来找东西,后来我看见他推明景摔倒了,但没看见戒指。” 今天明家来了许多外人,这些孩子都有人暗中保护着,保证不与居心不轨的人接触。 任何谈话和行为,同样在监视下。 明澜看见明彬推明景,别人也看见了。 明景以为自己是不小心撞上去,事实上小胖子本来就在冲着他的方向跑。 明如钰脑子空白了一阵,想起自己首饰柜里偶尔出现的空缺。 原本她以为是有人手脚不干净,换了几批佣人,没想到根本是明彬。 她咬着牙辩驳:“我没丢过戒指,你要为人开脱,用不着诬陷我儿子。” 第217章 你分得清他们吗 明澜急得百口莫辩:“我没有诬陷他,就是看见了!” “证据呢?” 明如钰在小孩子面前还算有几分底气,却听宣朝歌倏忽道:“翻翻你儿子的口袋不就知道了。” 明彬慌张地捂着口袋,没有佣人敢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明如钰自己伸手,硬生生从他手里抢了个戒指出来。 她张了张嘴,还想辩驳。 “给他们看监控。”明和光打断道。 他原本还有些和风细雨教诲的耐心,此时被败了个干净,以手杖指了个人,不容置疑地吩咐,声线阴沉:“小刘,带他们去祠堂看,看不够一晚上别出来。” 明如钰的嘴唇颤了颤,再也没办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扭头便往外走去。 人高马大的保镖跟在她身后,把站在原地哭唧唧的小胖子带上了。 既然真相大白,宣朝歌牵着两个崽转身走开。 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老人沉哑的声音:“宝宝。” 明晟犹豫地顿了顿脚步,宣朝歌也没催他走。 明和光拄着拐杖走过来,扔了手杖,蹲在他面前,他的眼眶霎时又红了。 老人眯了眯眼,隐约有些讨好:“宝宝哎,别哭,太爷爷错了,行不行。” “小时候骂人不挺厉害的吗?谁惹你你不打回去,太爷爷就想听听你怎么想的,别哭……让你也摔几个花瓶成不成,喜欢摔哪件摔哪件,给我的乖孙听个响。” 明晟一言不发,只掉眼泪,明景一脸茫然,心想很可怕的太爷爷怎么变了。 “小景呢,还想摔花瓶吗?”明和光一不做二不休,看向明景,“咱家就是东西多,以后全是你们的,什么也不用怕。” 明景没见过这么无厘头的事,茫然地摇摇头。 如果之前还有所保留,这次明和光话中的意味已经足够明显了。 全是你们的。 明如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老爷子当众承认了明晟的继承权。 明和光但凡放下面子,哄起小孩驾轻就熟。 过了一会儿,明晟抿了抿嘴,眼泪都憋笑憋没了,忍不住苦口婆心地说:“太爷爷您太幼稚了!我不摔东西!” 他捣乱从来不是故意的。 只是他太勇于尝试新鲜事,经常不小心干了票大的。 明和光欣然道:“是我不会说话,姑姑乱说话也被我罚了,宝宝原谅我不?” 明晟点点头。 明和光张开手臂,明晟乖乖地抱了抱他。 宣朝歌听见了系统提示阈值提升,心里松了口气。 明和光又问明景:“小景给哥哥出够气没有?” 明景没想到自己的隐藏意图会被发现,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明和光没打算为难他,正想把亲曾孙也骗来抱一下。 身后却忽然传来明鹤轩漫不经心的警告声:“差不多得了,老爷子。” 他微垂着眼睫,神情微妙,唇畔的笑意仿佛嗤笑:“下面那么多人找你不去,上来欺负我儿子是什么意思?” 明和光吹胡子瞪眼地站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孙辈个个不像话,只有曾孙可爱。 他健步如飞,走到随从身边,夺过自己的手杖拄着,威严道:“我怎么会欺负自己的曾孙?你老婆还说要给你儿子改姓,你怎么不管管?” 明鹤轩锋利的眉梢微挑,漆黑的眼眸看向宣朝歌,冷厉的面容顿时予人分明的压迫感:“有这事?” 宣朝歌点点头,却没有丝毫忐忑。 明鹤轩身边的人倍感坐立不安,心想这不是他们该看的。 明和光满脸都是“管管你老婆”。 明鹤轩说:“哦,改吧。” 众人:????? 明和光恨不得把自己的话吞回去:“你说什么?!!” 明鹤轩言简意赅:“改。” 明和光指着自己的不肖子孙,手杖颤抖。 宣朝歌当然不是认真的,确定儿子不会受气以后就没再提。 所以他说什么不好啊提这茬!!! 因为欺负弄哭了曾孙的事迹,明老爷子被得知此事的老太太骂了一晚上。 宴会结束时已经深夜,为了避免第二天还要应酬,明鹤轩没有住下的打算。 两个崽上了车,困得有些蔫蔫的。 轿车在山道上平稳地行驶,小孩子们很快睡得东倒西歪,抱着车枕窝在宽大的车座里。 车程漫长,到总统府时连宣朝歌都困迷糊了,半梦半醒间察觉到明鹤轩正看着她,不过连抬起眼皮确认的念头都没有。 轿车停在总统府主楼前,宣朝歌才睁开眼,低声说:“别叫他们。” 明鹤轩下了车,没叫司机,便一手一个抱上了。 明晟和明景醒了片刻,迷茫地看了熟悉的场景一眼,趴在父亲的肩上接着睡了。 因为太晚,宣朝歌没忍心把崽们弄醒了洗漱,指使明鹤轩把他们放到床上接着睡。 睡够了再说吧。 走出第二间房门,宣朝歌忽然察觉了不对:“好像送错房间了。” 两个小孩子穿着一样的西服,房间里没开灯,乍一看她也没反应过来。 刚才那个似乎是明景,房间却是明晟的。 明鹤轩看着她有些愣的样子,似笑非笑道:“有什么关系?他们醒来自己会换。” 宣朝歌很怀疑。 如果两个崽还小,明鹤轩可能就是那种认不出差别,一直给同一个儿子喂饭的家长。 “你分得清他们吗?” 她嘴比脑子快,问出口才发现不对。 首先明鹤轩不知道明晟是亲生的,其次两个崽也没那么像。 宣朝歌扶了扶额,心想连她也困得不清醒了,明鹤轩反倒笑了,声音沉且戏谑:“你是不是变傻了朝朝。” 她走快了两步,不想接话,明鹤轩随意地揽上她的腰,不动声色将她搂到身边。 壁灯光线柔和,映下两人的影子,仿佛亲密无间。 “对儿子那么心软,让他们走几步都不舍得。怎么不肯对我心软点。”文学一二 宣朝歌没说话,明鹤轩又低声叫她:“朝朝。” “朝朝。” 宣朝歌已经知道明鹤轩的习惯,越搭理越得寸进尺。 她脑中转过几个念头,一时不知道明鹤轩在指什么。 第218章 偷换概念 没多久走到了卧室门前,宣朝歌的手搭在雕花镀铜的门把上,顿住了脚步。 明鹤轩没有离开的意思,骨节分明的手扣在她的腰上,微挑起眉梢,似乎在等她开门。 宣朝歌迟疑了片刻,忍下一个哈欠,精致的桃花眼中顿时泛上了水光。 “你想说什么?”她耐心地出声问道。 明鹤轩没接她的话,反而问她:“连不给我开车都想起来了,怎么不让我进去。” 宣朝歌抬起眼看他,朦胧的眸光难得不显清冷,只有一点茫然的无奈。 他低着眼,漆黑的眸色流露出阴郁与温驯交杂的神情,声音很低:“我破一次规矩,罚这么久还没够吗?” 规矩。 宣朝歌曾经给他立过不能玩命的规矩,他从不情不愿到遵守成习惯,偶有受罚也没试过自己单独住这么久。 但明鹤轩应承分房睡在前,去市郊赛车场的事在后,不存在罚不罚的说法。 偷换概念。 宣朝歌在心里无语了片刻,却困倦得懒于开口,更何况和这么擅长熬夜且难缠的人辩论。 她手上稍一用力,把房门打开了。 洗漱过以后,宣朝歌清醒了许多。 走出浴室,明鹤轩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头也不抬地说:“过来。” 宣朝歌看向原本梳妆桌旁放吹风筒的地方,发现空了,忽然有点想回浴室吹头发。 “别逼我去捉你。” 明鹤轩说。 宣朝歌的脚步顿了顿,走了过去,拿起被放在沙发边小桌上的吹风筒。 他攥住宣朝歌的手,把她搂到沙发上坐下,命令般的声音压在她耳边:“坐着。” 男人拿过吹风机瓷白的手柄,手背筋骨分明,画面自然,又有些说不出来的违和。 宣朝歌为自己的头发担心了一秒,声音不掩怀疑:“你会吗?” 明鹤轩勾了勾唇,语气仿佛嗤笑:“我不会,你以前怎么吹头发?” 自己。 或者找专业的人。 除此之外,宣朝歌不想从明鹤轩口中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 她妥协地闭上嘴,在心里叫了声系统。 系统:“宿主不必担心,明鹤轩为您吹头发的频率并没有他暗示的那样高,根据八年间统计的概率,四舍五入只有61%。” 宣朝歌:…… 风声中,明鹤轩没再说话。 宣朝歌垂着眼发呆,修长浓郁的睫毛不时颤动一下。 男人修长的手指撩动她的长发,丝丝缕缕的湿发勾在他指尖,画面难言缱绻。 明鹤轩低沉的声线在噪音中依旧清晰:“记不记得你以前怎么叫我的?” 宣朝歌走着神,直接代入了八年前的记忆,答道:“明少爷。” 明鹤轩反问她:“有这么客气?”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宣朝歌偏了下头,迷糊的眼神有些许困惑。 “你叫我哥哥。” 宣朝歌顿时清醒了,睁大眼盯着地面。 她声线中的茫然褪去,笃定地低声说:“不可能。” 系统:“宿主可以相信明鹤轩,他这次说的话正确率……” 宣朝歌:闭嘴。 她绝不可能承认这件事。 尤其在失忆的前提下。 明鹤轩却没有争论,沉冷的声线颇具威慑力,漫不经心的语气却仿佛纵容:“翻脸不认人。” 宣汉池与明鸿轩的关系好,和明鹤轩自然是表面交情。 宣家的小千金年幼时会叫明鸿轩哥哥。但明鹤轩却不是她兄长的好友,没有这层关系,明家的少爷不是谁都能这么套近乎的,“哥哥”的称呼无从说起。 客气的时候不可能,不客气的时候更不可能。 宣朝歌觉得不能再说了,否则可能会知道更多暂时没办法应付的事。 她纤细的手肘支在沙发的扶手上,撑着下巴闭上眼,开始装睡。 “再叫一声。”明鹤轩说。 宣朝歌嘴唇微动:“不可能。” “真难伺候。”明鹤轩妥协道,“像今天在外人面前那样叫。” 宣朝歌半睁着眼:“外人?” 明鹤轩说:“明鸿轩。” 宣朝歌以手指捋了捋自己的发丝,站起来面对明鹤轩,认真地转移话题:“已经干了。” 她的神情有些敷衍,柔和的光落在遗留着潮气的眼睫上,发丝凌乱,反而有些天然去雕饰般慵懒的美感。 明鹤轩扔下吹风机站起来,把她搂回怀里,挺直的鼻梁抵在她温热的脸侧,被扑鼻而来的香气勾得眯了眯眼。 他的声音却仿佛威胁:“叫不叫?” “阿鹤。”宣朝歌满心都是睡觉快点睡觉,懒散地低声说,“我困了。” 明鹤轩没有再说话,也没看她,微微偏头,略带凉意的薄唇贴在她的皮肤上,呼吸炽热。 可能是距离太近的缘故,他的心跳较平时快些许,宣朝歌不动声色,却有所察觉。 他的声线依旧平稳:“明天去一趟东楼,他们找了新的专家来。” 总统府的医疗队在东楼的一层,宣朝歌去那通常没有其他目的。 她最近面见了无数脑科专家,习以为常地点点头。 “去睡吧。”明鹤轩说。 宣朝歌往外踏了半步,却倏忽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只能仓促地勾住他的脖颈。 尚未干透的长发发尾落在他臂间,平添温柔。 一夜无梦。宣朝歌睡醒时已经天光大亮 周末已经过去,明晟和明景早起上学去了,宣朝歌果不其然再次错过。 不过距离他们回来也不剩多久了。 看完医生刚好。 医疗室从国外运来了新的仪器,一系列检查过后,医生端详着适才出具的报告侃侃而谈。 宣朝歌耐心地听着,心知这次估计还是没有意料之外的转机。 “……针对失去大量记忆,影响生活的患者,我们会使用医疗机械辅助。” “但是激进疗法存在风险,宣女士您的状况不影响生活,我的建议还是等待自然痊愈。” “风险是什么?” “这……药物刺激作用于脑神经,存在影响感觉或运动的可能性。有的患者术后反应良好,但长期存在偏头痛频率增加等不适反馈。” 如果是对别人,医生不一定会把关联性不强的反馈说这么清楚。 但是被明家找来,他只希望越保守越好,免得出事了,他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 宣朝歌点点头:“好,我再考虑一下。” 医生讶异地抬了抬眉,没料到她知道副作用还真打算考虑。 “不考虑。” 明鹤轩的声线阴沉,波澜不惊的目光注视着医生,凌厉的眉眼中的阴鸷却不加遮掩。 旁人噤若寒蝉,宣朝歌微微笑了一下:“说不定这段时间就自然恢复了呢?” 不恢复再考虑。 医生听出她的话外之意,明鹤轩自然也听得出来。 他面沉如水,站起来,高大的身形顿时将他深邃的眼神衬得更加高高在上。 记忆的恢复遥遥无期,系统不能对既有的记忆进行再次传输,但修复神经不成问题。 宣朝歌觉得这个可以作为备选方案,心里轻松了许多。 第219章 宣家的邮件 离开问诊室,走廊上没有旁人。 明鹤轩的声音略带警告意味,传入宣朝歌耳中:“别听他的话。庸医。” 宣朝歌的嘴角抽了抽:“不是你找的?” “我不知道他会说什么鬼话。”他漫不经心道,“不要想自作主张,这种事你干多了。” 宣朝歌沉默了片刻:“那一直想不起来,怎么办?” 明鹤轩搂着她的肩,听她这番话,下颌线绷了绷,英挺立体的侧脸线条更显冷峻阴郁。 男人声线冷沉,语气却是全然的温和:“我要你好好待在我身边,其他不重要。” - 宣朝歌对宣家的感观有些复杂,下午时宣家又来电,她虽然答应了今天回去探望宣母,临出行前却并不着急,先去了后院。 小学的放学时间很早,尤其在没有另外安排的时候。 明晟还在学校上额外的课,明景抓紧时间回了家练骑马。 他现在不再害怕马场里的小马,精致的小脸满是沉稳,上下马的动作十分娴熟。 看见宣朝歌,他飞快地踩着马镫跳下马,兴高采烈跑到她身边:“妈妈!” 明景在家养了一个多月,肉眼可见比以前胖了一点,不过看着更可爱了,笑起来的模样也变开朗了些。 明晟从小有主见,唯独和明景意见不一时会心甘情愿妥协。 毕竟明景真的很乖,长得又太漂亮了,好像让他不高兴都是件残忍的事。 宣朝歌看着这个儿子就没忍住抱来抱去,明景也像个小玩偶似地和妈妈贴贴,声音稚气而兴奋:“老师说如果我继续进步,下个学期能升上中级班啦。” 他的眼睛很大,漆黑的眼珠圆润清澈,脸颊白软,穿着骑装时有种张扬的贵气,就像从小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性格却软软的,让人很想亲近。 “这么厉害。”宣朝歌略显惊喜地睁大眼,小孩子顿时高兴地笑了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小乳牙。 宣朝歌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问道:“想不想和妈妈一起回外婆家?” 儿子这么可爱,想带着走很正常。 明景意外地偏了偏头,长密的睫毛眨了眨,点头答应。 不过话刚问出口,宣朝歌立刻后悔了,改口道:“差点忘了,弟弟要监督哥哥上课吧。不然妈妈不在家,担心他开小差呢。” 明景恍然大悟,郑重地点点头。 宣朝歌不在意儿子们的学业,不过明晟是个很有上进心的小孩子,最近跨级加入了低年级的竞赛班,不仅在学校上课,还主动提出要在家加课。 明景牵着她的手,忽然有些紧张地抬起头:“我不用上课吧?” 行廊上开了灯,光线落在小孩子眼里,圆润的大眼睛水灵灵的,好像在为自己求情。 宣朝歌温声说:“不喜欢就不用啊。” 她只是随口转移话题,没真打算让明景实打实跟着明晟上课。 宣朝歌乘车离开以后,明景上完马术课,迎来了一个新的挑战。 书房里,明景趴在实木办公桌边缘,白皙的小脸搁在桌面上,看着明鹤轩签字。 通知是学校统一发的,明晟经常忘记给家长签名,明景就帮他拿上了,一次性签了,再带回去上交。 “写错啦。”小孩子指了指姓名处。 明鹤轩的笔尖顿了顿,视线一扫。 就几个字,他还能写错? “哪错了?”他耐心道。 “哥哥改名字了。”明景小声说,“叫宣明晟。” 这样就既跟爸爸姓又跟妈妈姓了。 明鹤轩:…… 他面无表情地在“明晟”前加了个字。 明景很想说我也改了,但暂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和爸爸再多说一句话。 他现在虽然不怕明鹤轩,但也不敢放肆,和爸爸对话的数量存在一定的份额。 每次胆量用完了就需要缓缓。 明鹤轩签完通知,小孩子拿起来检查了一下,欣然道:“爸爸拜拜。” 男人摸了摸他的头发,他便登登地跑了出去。 在走廊里跑出一段路,小孩子的步伐才慢下来,蹦蹦跳跳地向前走。 胆子用完啦!好害怕! 书桌上的手机响起,明鹤轩随手点了接通,对方的声音传来:“四哥,我们截到了宣家的邮件。” 明鹤轩听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耐地皱了皱眉:“怎么?” 如果不是闲得没事干,就只能是发现了什么。 明翔宇欲言又止,语调略显僵硬:“发到您邮箱了。” 他非常想说你别太激动。 但又不敢显得像在对明鹤轩故意卖关子。 实在是他不敢直说。 书房的电脑时时开着,明鹤轩碰了碰鼠标,屏幕瞬间大亮。 “……前段时间,我们查到了大少的另一个合法身份,用的是国外渠道,所以查询出入境记录的时候用了些时间。” “他返回a国时常由w洲中转,入境的关卡和s国海关分属两个系统,钻了我们监控的疏漏。” “大少回帝都的次数,已查明的有三次,通常在帝锦会所附近活动,相关的监控已经被销毁。我们复原了少部分,把他有可能见到的人列了一个名单。” 他的声音被打断。明鹤轩的声音轻且缓,却足见威慑力:“你想表达什么?” 邮件的正文简短,附件点开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鉴定双方之中,一方没有姓名,仅有一串代号。 明翔宇的语调愈发干涩,迟疑道:“这份亲子鉴定结果……dna的样本来自小晟。” 第220章 明晟是你的亲儿子 宣汉池没有说谎,江曼婉确实病了。 宣朝歌进入一楼的起居室,闻到了清晰浓郁的中药气味。 在宣汉池有能力独当一面以前,宣家是江曼婉当家。 她的手段雷厉风行,对待宣朝歌的态度,介于母亲的温情与商人的势利之间。 宣朝歌在针对家人的事上向来拿不准主意,既然不能没头没脑做出太决绝的事,就只能尽量避免风险。 “妹妹回来了。”沙发上的妇人略带病容,面貌不见沧桑,仅是眼尾有些许皱纹,微笑着注视着宣朝歌。 “妈。” 宣朝歌也不知道说什么,坐在她身边,江曼婉便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宣朝歌有问题便答,说了说儿子们的现状。 明鹤轩专断的作风,但凡帝都与他有过交集的人都有所了解。 经过此前的事,宣朝歌杜撰出他不允许小孩子随意离开总统府的要求,江曼婉虽然遗憾,但也理解。 “你哥哥回来了,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宣朝歌进门就和他打了招呼。 江曼婉说:“你们兄妹要多说说话……说来也是他不对,当初你们兄妹感情多好,他看不惯你和明鹤轩在一起,也是关心你,没想到他的小妹妹看人比他准。” 她摇头叹了口气:“但是那么多年了,他总算明白人不能总非黑即白,知道是他不对了,可惜在你面前还是拉不下脸。” 宣朝歌佯装没多想,内敛地笑了笑,心里转过几个念头。 宣汉池后悔未必是因为立场有变,多半是因为明鹤轩的权势让人无法违抗。 “明家那样的地方,没有家底是没办法待的。我们宣家不管怎么说,还算有头有脸,一般人不敢给你摆脸色。” “当年我多少朋友嫁进了高门,在外人面前光鲜,回到夫家吃得苦比饭还多。当年我担心你担心得连工作也没心情,还是你哥哥让我放心,有他在,就是你的靠山。” 如果宣朝歌真的是从小被她养大的小女儿,这样的温情牌一打,不论有没有到感动的程度,至少触动是有的。 宣朝歌对人少有依赖心理,闻言只抿了抿唇:“明家还好。” 如果要别人说,岂止是好。 不说受气,她不为难别人已经不错了。 江曼婉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们家朝朝最好,别人怎么对你好也不过分。” 她去了厨房看佣人张罗晚餐,宣汉池才走出来,从西装革履的律师手里接过一份文件,放在茶几上。 宣朝歌看向他,他盯着律师走出了正门,才随意道:“妈和你说过没?帮家里签几个字。” 宣朝歌不动声色:“这是什么?” 宣汉池皱了皱眉:“上面定下了开发区的选址,恰好把环都圈了进去。这片地绝不能落到别人手里,可惜是投资局要的,被明家捏在手里,我们关系走不进去,麻烦。”衛鯹尛说 “投资局要的地,在我手里,明家不是拿得更快?”宣朝歌似笑非笑道,“我哪来那么大面子。” 宣汉池的语气严厉了些许:“你不明白。快把字签了,我才能想办法。” 宣朝歌直白地问他:“里面有什么?” “一些老物件。”宣汉池含糊其辞道,“最近帝都在运输一块管得严,搬迁可能会出篓子。如果这块地是你的,我们还有斡旋的余地。” 宣朝歌垂了垂眼,听见系统道:“检测完毕!宣家在环都建立了少量非法厂房,利润惊人,经过地下钱庄的一系列分赃操作,净利率仍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 系统:“再者,如果环都片区被开发,地下的古墓也会暴露,宣汉池倒卖文物的行为很有可能受到追究。” 宣汉池继续道:“妈对待我们一直公平,除了股份,其余财产都是分给你的多,宣家有好事向来不会缺了你的份,如今家里有危险,只要你签个字。” 一直以来,江曼婉的行为确实无可指摘,就算某些时刻暴露了狠心,却也情有可原。她的抉择从不是为她自己考虑,总是有一套“为你好”的逻辑在。 此时,宣朝歌终于有了些许水落石出之感,心里居然下意识松了口气。 “这次不行。”宣朝歌平静道,“以前你们借我的名义拿地,我不介意,但如果我这次答应,你们还要做什么?” 明鹤轩掌权后,她毫无作为,地位却也水涨船高。 许多人顾忌此事,因而为宣家行方便。 然而江曼婉做事一直有度,宣朝歌见不过分,没有兴师动众地制止。 没想到放任出了这样的事。 宣汉池这些年与宣朝歌基本说不上几句话,没想到年少时性格软糯的妹妹连半分忧色也无,反而断然拒绝了,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朝朝,你别觉得有明家护着,就翅膀硬了。” 宣汉池冷冷道:“有些人的手段,我们永远没办法应付,防不胜防。明鹤轩那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子,一样要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宣朝歌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宣汉池扯着嘴角冷笑一下,从文件的最后抽出一张纸,递到宣朝歌手中。 “如果明鹤轩知道明晟是你的亲儿子,会怎么想?” ——确认宣朝歌为样本的生物学母亲。 他这么说,报告上确认与她有亲缘关系的样本自然出自明晟。 鉴定书的样式却是她陌生的。 宣朝歌波澜不惊的神情破碎了一瞬,霎时转眸看他。 她的声音有些许压抑:“你知道什么?” 此前不论是和她还是和明鹤轩匹配,结果从来没有出过意外。 宣汉池眯了眯眼:“别的不能说,但结果一定是对的。s国重视医学,投入的资金成果斐然,新型的分析仪只是添头。他们几年前做了出来,a国还完全不知情。因为成本太高,这种检测仪器在s国也还在试验阶段。” “以a国和s国的关系,明鹤轩也只会在恰当的时候得知这件事。” 宣朝歌盯着报告上的鉴定结果,走神道:“所以呢?” 她要把仪器弄到手。 宣汉池说:“仪器被我们控制在手里,假如他知道了明晟的父亲是别人,这对他来说是无法容忍的背叛。” 宣朝歌随口道:“你觉得他会信外人不信我?” “小妹,只要我们愿意,自然会有完整的证据链送到他手里。” “你们是谁。”宣朝歌终于问了出口。 第221章 胆子比我大 宣汉池的声音顿了顿,沉声道:“这不重要。就算亲疏有别,铁证如山时,他还会信你吗?” “明鹤轩这个人多疑又冷血,再怎么装模作样,骨子里的戾气洗不掉,冲动起来的怒火,也不是你能应付的。” 宣朝歌在心里催系统顺着宣家和s国的关联查,没理会宣汉池。 他又说:“我知道你们这么多年有些情分,明家长辈的眼里,觉得是你让明鹤轩改变的也不少。” 如果不是这样,宣朝歌绝对没有谁也不用讨好,便轻易在明家站稳脚跟的可能性。 宣汉池冷笑一声:“但明鹤轩哪是烂泥扶不上墙?这么多人都看走眼了,把韬光养晦的狼认成了野狗。他那些势力,都是筹谋已久了,就等一个兴风作浪的时机。” 顿了顿,他又嗤笑道:“也是命好,明和光对他心有芥蒂,但也离不开他。” 明家的状况看似风头无两,然而盛极必衰,多年前已经到了 明和光年迈,正需要一个酷似他当年的后辈接班,明鹤轩崭露头角,便轻而易举地被扶上了高位。 与其说其他人不堪大用,不如说只有明鹤轩看透了明和光的偏向。 明和光年纪渐长,满口大慈大悲仁义道德。他要后辈温驯没野心,临抉择时,却只觉得一众讨他欢心的后辈在明鹤轩面前相形见绌。 “明鹤轩这个人没有人性,只有邪性,当年和他关系最好的几个人,死的死残的残,凄惨的有,只不见有好下场的。” 宣汉池苦口婆心地说:“只有家人不会背叛你,朝朝。哥哥见过的人多了,看人不会错。” 那你看不清自己吗? 宣朝歌想笑,只敷衍道:“我再考虑考虑。” 宣汉池并不意外:“今晚好好考虑,在家里休息一晚。我们用你的名义通知过司机,让他先回去。不过这附近的信号在屏蔽下,你不用擅自联系总统府了。” “你要软禁我。”宣朝歌淡淡道。 “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宣汉池叹了口气,“哥哥是为了你好。” 宣朝歌好奇道:“为我好就要拖我下水吗?” “是哥哥错了,当初一心只想把家里做大,才能当你的靠山。” 宣汉池的语气软了下来,苦笑着说,“你没吃过苦,不知道在这世道上混,总会遇见必须不择手段的时候。对你来说,这只是签个字的事,只要那份报告不见光,明鹤轩会护着你。” “他既然冷血,怎么会包庇我。”宣朝歌漠然道。 宣汉池说:“你是他孩子的母亲,无论如何都称得上特殊。他那样的人心黑,就算知道我们做了什么,也不会当回事。你稍微哄哄,他让人换片地开发只是举手之劳。” 再说下去根本没意义。 宣朝歌把亲子鉴定报告折了折,攥在手心,转身离开。 路过餐厅,江曼婉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还是先吃饭吧。” 宣朝歌的脸上没有怒气,摇了摇头:“出门前吃过了。” 江曼婉想劝,一时找不到借口,只能看着她的背影。 宣朝歌的心情有些复杂,高兴被冲淡了许多,但还算得上轻松。 她的房间在二楼,打开窗,正对着大片昏暗的后院。 远处是小片的山岭,江曼婉休养的别墅位于郊区,返回市区需要将近一小时。 系统:“检测完成!宿主不用担心,明鹤轩已经查明了部分证据。” 系统:“建议宿主自行离开宣家,根据系统分析,平安返回总统府的概率高达99.999%。” 宣家别墅的车库建在地面上,独自成栋。 靠着系统指引,宣朝歌从阳台翻到了其他房间,避开守卫的佣人,很快拿到车钥匙,进了车库开车。 系统:“已向明鹤轩发送车辆型号与车牌号码,预计行驶二十分钟内,有机会与明家汇合。” 门卫并不知道别墅内发生的事,开铁门时,恭敬地向轿车敬了一礼。 宣朝歌微颔首,驾车驶出了宣家。 夜晚的山路漆黑,谨慎起见,宣朝歌让系统操控车辆,尽量开快点。 山道上没有别的车,但要不是有系统,她自己不会敢随便开这么快。 过了几分钟,系统通知道:“接下来需要减速,前方有几辆车正在驶来,包括一辆货车,五辆suv。” 这是住宅区,并非交通要道,深更半夜怎么会有货车? 宣朝歌眯了眯眼,不顾面前是弯道,踩下了油门。 前方车灯明亮,货车匀速行驶,似乎没料到她会加速,司机刻意打下方向盘时,已经无法与她对撞,只有车头后的货箱挤向她。 后方却有一道车灯扫来,转瞬间加速,挤到货车与轿车之间。 越野车身高大沉重,货车的车头受阻片刻,转弯不及,直直冲向车道外的警示牌。 它刹停之时,护栏与货车车头相撞的声音震耳欲聋。 金属栏杆断裂,掉下山间,货车紧急制动,刺耳的摩擦声中,半个车身岌岌可危地吊在山道以外。 越野车却还嫌不够,倒退少许,又直直地撞向它。 轰! 货车晃了晃,霎时向山涧内又偏离了些许。 这样的作风。 宣朝歌瞳孔微缩,赶紧打开车门下车。 漆黑的越野构造坚固,但车身已经变形,在一声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中,将货车推到了车毁人亡的边缘。 宣朝歌拿出手机看了眼,现在已经有信号了。 她打通明鹤轩的电话,没有人接。 空气中却似乎能听见手机铃声。 过了半分钟,宣朝歌逐渐有些提心吊胆。 这不是碰碰车,乱撞真的会起火。 半晌,越野才终于倒车停下。 车门开启,男人踏下车,手上攥着枪支,指节反常紧绷。 他颀长的身量立在夜色中,目色沉沉,深邃的眉眼俊美而阴郁。 宣朝歌陡然想起宣汉池说的邪性,只这样一眼看去,就知道此话不假。 不是查明了真相么?怎么看着还是不高兴。 宣朝歌直觉不对,只听他阴沉的声音道:“敢在山道上超速,还敢给我发信息,我看你胆子比我大多了。” 第222章 你要我骗你吗 严格来说,信息不是她发的,是系统。 超速的时候也是系统在驾驶。 她只踩了一下油门。 不能实话实说,锅就只能自己背了。 宣朝歌一言不发地走近明鹤轩,拉起他的手腕,走到离事发地远一点的位置,免得真爆炸了被波及。 视线的余光可以看见摇摇欲坠的车灯和车前盖。 男人的腕骨坚硬,温度炽热地搁在她手心,似乎在微微颤抖着。 宣朝歌莫名觉得他并不是不想开枪,而是知道自己手不稳才没开。 走回轿车边,宣朝歌问道:“你开车还是我开?” 空中落下细小的雨丝,她之前没注意,如今已经有了愈发密集的趋势。她仰起脸看了看,桃花眼微眯,雨滴落在她的睫毛上。 明鹤轩不回话,宣朝歌直接拉开了驾驶座车门。 门刚打开,明鹤轩忽然抬手一推,顿时咔哒一声关上了。 宣朝歌蓦然转眼看他,他手上的动作慢条斯理,将枪支塞回了枪套,合上搭扣。 “你去帝锦会所做什么?” 他的声线沉冷,语调却彻底与平静无关,线条凌厉的眼眶微有些泛红,令他阴鸷的眼神显得更加戾气横生。 不是说已经查明真相了? 现在看着真不像查明的模样。 系统很沉默,宣朝歌斟酌着答道:“帝锦是宣家的地方,我去那很正常。但我连什么时候去过都不记得,做什么就更不知道。” 明鹤轩只看着她,修长的眼睫半掩着黑眸,薄薄的眼皮垂下,神情漠然。 “不正常。”他的语气仿佛淬了冰般森寒,“你平时不会离开我。” 宣朝歌也沉默了。 她真不知道明鹤轩的掌控欲到了这样的程度。 可能是协议到期的缘故,明鹤轩对待她时常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感,只要她愿意,没什么不能做的。 宣朝歌抬起眼,镇定地问:“你知道了什么?” “宣汉池问我,铁证如山的时候你会信证据还是会信我。”宣朝歌平淡地说,“他想逼我签一份协议,说戏弄你的人能让我众叛亲离,你会憎恨背叛的人,包括我。但我连那些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觉得明鹤轩应该说些别的,比如他还知道什么。 他却缓缓反问道:“我不会吗?” 明鹤轩凉薄的嘴角动了动,眼中全无笑意,更无信任。 “好啊,你回答我。你说我就信。”他问,“你的孩子是谁的?” “你最爱的大儿子。”明鹤轩的语气压抑得近乎阴郁,“他和明鸿轩什么关系?你是爱他还是爱他的父亲?” 与其说质问,不如说他在故意口出妄言。 宣朝歌盯着他的眼,潋滟的眸光冷淡下来,纤细的手抬起,毫不留力地扇向他侧脸。 明鹤轩被打得脸偏了偏,却笑了起来,薄唇勾起的弧度充斥着嘲意。 他有力的手掌捏着她手腕束缚至她身后,高大的身躯贴向她。 宣朝歌身后就是轿车的车门,雨水的湿意带着金属的寒意贴在她的手背上。 “你肚子里这个又是谁的。”明鹤轩问,“整整一个月我都不知道,别人知道吗?” 他的嗓音压在宣朝歌耳畔,有一个瞬间她觉得他是真的疯了。 什么样的人会把多疑放在判断力之前,让人只能看出执拗与卑微。 这样的性情属实害人害己。 宣朝歌对此早有所准备,还是被气得停顿了几秒,才说:“我不信你们明家。” “我比你更早知道明景的事,又有一个孩子来蹚这趟浑水,告诉你,你能不打草惊蛇吗?” 她的声线依旧柔和悦耳,语气却尖锐了几分:“如果我对明鸿轩有任何心思,从一开始就不用和你扯上关系。” 宣朝歌来得足够早,早到当时所有人都一径认定明鸿轩会创造明家下一段辉煌。 她和明鸿轩的婚约本是顺理成章的事,忽然改变,转而选择明鹤轩,在八年前看来无异于弃明投暗。 从宣朝歌口中听见那个名字,明鹤轩的神情更暗了几分,只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衛鯹尛说 怎么能比明家更早知道明景的存在。 他甚至不需要问宣朝歌为什么不告诉他。 因为宣朝歌最开始已经回答了。她不信明家,连着对他也无法相信了。 宣朝歌平淡地说:“资助他的项目是我亲手批的款。一个长得像我的小孩子,连我助理都看出来了,我会看不出来吗?和我有相同遗传病的孤儿全国又有几个?” 明家的慈善基金会本身份额不少,资助的方向偏向弱势群体,具体侧重则是由高层决定。 宣朝歌从小罹患的遗传病可以治愈,然而费用极高。 但对于明家而言,不过是签个字的问题。 明鹤轩锋利的下颌线紧绷,嘴唇动了动,似乎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他的语气压低了,显现出些许慎重的意味:“最后一个问题。” 些许碎光般的雨水落在宣朝歌的睫毛上,她的目光如水,却似深潭般波澜不惊。 “你爱我吗?”明鹤轩问道。 宣朝歌忽然想起了他说的“你说我就信”。 其他事都有查明的可能,甚至用不了了多久,只有这件事无从查证起。 他真正想问的恐怕是这句。 宣朝歌脑中转过几个答案,干涩地反问:“你要我骗你吗?” 这已经是答案了。 “又忘了。真是不公平。”明鹤轩低声说。 宣朝歌沉默。 她觉得这个人真的是矛盾,既恨不得将害她的人除之而后快,又一副话说不对就要杀了她的样子。 “下雨了。” 明鹤轩凝视着她的眼,忽然又说。 其实早就下雨了。 他似乎才察觉到所处的环境,茫然地闭了闭眼,有雨滴从他的眼窝滑下,衬着微红的眼尾,看着仿佛眼泪。 宣朝歌的手仍旧被他捏着,压在身后,很不舒服。 她动了动,挣脱出右手,又抓上他的手臂扯了扯,想让他松手。 明鹤轩的手指被她一根一根掰开,血腥味中,宣朝歌摸到了濡湿的触感。 她垂眼,看见自己手中渗入掌纹的血迹:“你的手怎么了?” 明鹤轩没有回答,抬手把她睫毛上的雨水抹去了,指腹顺着眼尾落下,蹭出一道殷红。 第223章 想不想保他 远处星星点点的车灯照透雨幕,逐渐逼近,车辆纷纷刹停。 越野车中走出众多荷枪实弹的人,明鹤轩冲着山道边的货车指了指,便有人飞快地走向了那处查探。 没人靠近他们。 车灯炽白,将宣朝歌脸上的血迹照得清晰分明,仿佛妖异的艳色。 明鹤轩的手臂僵了片刻,抬起没有沾血的左手去擦。 “我相信就是真的,朝朝。你可以骗我。” 他狭长的眼中满是漠然,仿佛自己说的是再正常不过的话。 见他冷静下来,宣朝歌没打算哄他了,没忍住道:“你是不是有病。” 他扯了扯嘴角:“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明鹤轩并不以此为耻,向来只有人迁就他。 他仅有不多的耐心给了宣朝歌,才能从她口中听见这样的话。 倒是新鲜。 宣朝歌不理会他了,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关门时,明鹤轩抵着门框道:“让别人开车。” 宣朝歌抬起眼看他,眸光清透,精致眉眼间的冷意愈发凌厉:“要么闭嘴,要么走远点。” 很明显,她更想说的是滚远点。 明鹤轩自然听得出来。 比起被甩脸色,更严重的是连脸色都看不见。 他难得学会了审时度势,后知后觉她在生气,一言不发地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上去。 轿车启动后,几辆明家的派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进入城区,高速上的车才多了起来。 夜晚的帝都灯红酒绿,汹涌的车流在高架桥上飞驰而过。 明鹤轩偏着头看了她半晌,倏忽出声道:“你不常出门,每次明鸿轩偷摸回国你都在帝锦,让我怎么不多想。” “我错了,朝朝。”他的语气软化了几分,“说了你解释我就信,你不解释。” 宣朝歌注视着前方的车影,毫不意外道:“你心里不信。” 明鹤轩的神情不变,狭长的眼中掠过一丝阴霾:“我信。” 对于他而言,怀疑是本能,泯灭所有背叛的苗头也是。 遭遇背叛后患无穷,但这次他没有其他选择,因为割舍比被欺骗更痛,他宁可相信一切荒谬的侥幸。 明鹤轩拥有的所有都是自己争来的,但宣朝歌不是。 是她先找上他的。 宣朝歌让系统控制了车辆,分心说道:“宣汉池在环都那片地被划进了开发区,他一定要保住那块地,我不答应帮他,他才把底牌掀了出来,你让人看看那里在做什么。” 明鹤轩回答:“不用。我知道他在做什么。” 宣朝歌怔了怔,不动声色问道:“做什么?” 她更想问的是你竟然知道。 “你不知情就算了。”明鹤轩反问,“想不想保他?” 明鹤轩和宣汉池没有交情,此前睁只眼闭只眼是看在宣朝歌的情面上。 宣朝歌简直心情复杂,心想价值观太混沌也误事。 早追究起来,宣汉池一定不会等到今天才按捺不住。 “别人看的是你的面子,我拿什么保他?公事公办吧。想报复也不用顾及我。”宣朝歌右手松开方向盘,拿出口袋里叠成一小块的亲子鉴定,放到明鹤轩手里,“查查这是s国哪家实验室做的,把分析仪拿来用用。” 明鹤轩展开纸张,垂下眼打量了片刻,和他在邮件上看见的电子版本大致相同。 纸张相较常见的打印纸略厚,附有暗纹,仿佛经过艺术处理的某种标识。 宣朝歌随口道:“他们没有条件无中生有造出我的孩子,宝宝和弟弟的基因应该是相同的。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问他们才知道。” 深夜的总统府灯火通明,在东楼值班的医生带着医药箱来到了主楼。 起居室中,明鹤轩懒散地坐在沙发里,凝着血痂的手背搁在扶手上,一言不发地听着下属禀报。 医生见怪不怪地消毒,用镊子取玻璃碎,一句不多问。 虽然的流血是明鹤轩,但书房里的画框更无辜。 宣朝歌在众人面前没给他脸色看,无意中注意到远处拐角躲躲藏藏的小脑袋,站了起来,打算去把好奇的崽逮回去睡觉。 明鹤轩分明没看她,却眼疾手快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去哪?” “房间。” 宣朝歌的语气不动声色。 明鹤轩知道自己做错事,神经过敏,顿时听出了其中不满。 他的眉梢挑了挑,理屈地松开手。 宣朝歌走向走廊,到了拐角处,偷窥的崽已经溜了。 她没回自己房间,先去明景的房间看了一眼,帮他把被子盖好了,才去了明晟的房间。 宣朝歌给了明晟装睡的时间,推开门,却发现小孩子抱着巨大的玩偶坐在床上,偏过头看她。 房间里没开灯,男孩的眼睛在黑暗里映着走廊的光,亮晶晶的,十分清醒。 “怎么不睡觉?”宣朝歌无奈地问道。 “妈妈。”明晟眨了眨眼,说,“我下课的时候刚好遇见爸爸出门……”文学一二 宣朝歌一惊:“他打你了?” “没有。”明晟扁了扁嘴,“我问爸爸为什么手流血,他不理我。” 甚至看也不看他。 他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不像话! 宣朝歌简直想现在立刻把明鹤轩押过来赔礼道歉。 虽然这样想,但她也知道,要是明鹤轩当时真的满心疑虑,不理人已经是他的处理方式中最无害的一种。 宣朝歌毫不犹豫道:“爸爸的脾气很坏,宝宝别理他。等他冷静下来,让他给你道歉。” 明晟小声问:“爸爸为什么不高兴?” 宣朝歌在心里啧了一声,心想真是高下立判。 多善解人意的崽。 怎么是他亲生的呢。 宣朝歌微微笑了一下,捏了捏明晟的脸:“你爸爸什么时候高兴过?” 有事摆脸色,没事也像在摆脸色。 在家可能好点,但在外人面前,怎么看都不像脾气好的人。 明晟一秒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没错!错的是总是不高兴的爸爸。 明鹤轩的样子太凶,很容易吓到小孩,不过明晟早对家里的食物链十分了解,很快生龙活虎起来。 “我脾气很好,爸爸怎么不能和我学一学。”明晟抱着玩偶站在床上蹦蹦跳跳,恨铁不成钢地说。 宣朝歌遗憾道:“没办法,他不够谦虚。” 明鹤轩在门外:…… 第224章 真有骨气,明晟 明鹤轩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明晟顿时噤声了,眼睛睁大,显得有几分惊恐。 “爸……爸爸。” 小孩子抱着玩偶,谨慎地往旁边走了两步,假笑了一下。 “和你学学?”明鹤轩似笑非笑道。 “不不不不……” 明晟狂摇头,心里已经咆哮起来。 怎么会!这么巧! 从小到大,他在麻麻面前拉踩爹地完全是习惯,从来没有翻车过。 明晟并不知道,这是因为宣朝歌不允许明鹤轩对他冷脸。在口出狂言的小孩子面前还要好声好气,明鹤轩就算听到了什么,也不会想当场受这憋屈,索性避开了事。 明鹤轩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宣朝歌并没有特别的表现。 他心中莫名有些大仇得报的错觉,又随口问道:“我脾气好不好?” 明晟口不择言:“特别好!” 明鹤轩勾了勾唇角,这次是真笑了:“真有骨气,明晟。” 小孩子一脸正直,假装听不出爸爸在嘲讽他改口的经过,赞同地点点头。 大丈夫能屈能伸!真了不起! 宣朝歌听了片刻明鹤轩和小孩说话的语气,知道他的理智回来了,随口提醒道:“听说你今晚对宝宝不礼貌。” 怎么做就不用她提醒了。 为了避免真的发生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事,在家中,明鹤轩模糊的善恶观不得不在小孩子面前被规束得正常些许。 毕竟宣朝歌的目的绝不是养出一个权势煊赫的独裁者。 明鹤轩没想到她在这等着,心想高兴早了,嘴角抽了抽,简直心情复杂。 听了宣朝歌的话,明晟才想起自己告状的事,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小手攥着玩偶的尾巴。 半晌…… “对不起宝宝,今晚爸爸心情不好,迁怒你了。别和爸爸学。” 明鹤轩垂着眼注视着儿子,语气熟练且没有感情。 小孩子早就对他的道歉形式习以为常,小声说:“好吧,原谅你了。” 明鹤轩的脾气向来极差,近几年才收敛了些,他再宠儿子,小时候的明晟被他发火吓哭的次数还是数不胜数。 不过小孩子再害怕他,明鹤轩被宣朝歌逼到道歉以后,得到的回答永远是“原谅你”。 明鹤轩沉默了片刻,随口问道:“生闷气到睡不着?” 平时明晟这个点早睡了。 以前倒没这么记仇。 小孩子闷闷地说:“爸爸,明明是你生我的气。” 他的敏锐让明鹤轩心里意外了片刻,面色不变,矢口否认:“没有。” 明晟半信半疑:“真的?” “我需要骗你?” 明鹤轩极轻地嗤笑了声,明晟顿时放心了,认真地说:“好吧。那爸爸的脾气真的太不好了,应该……” 应该向我学学。 “是啊。” 明鹤轩看着小孩子得意的眼神,手指微动了动,声音很平,有些威胁似的意味。 明晟见好就收,大声宣布:“好吧,我要睡觉了!” 他记挂的事彻底解决,缩进被窝里还在翻来翻去,一副很精神的样子。 “晚安宝宝。”宣朝歌微微笑了笑,戳了戳他的脸。 明晟这才不动了,好像迁就妈妈似地妥协道:“好吧,晚安。” 陪我玩嘛陪我玩嘛…… “明天还要上学。”宣朝歌补充道。 明晟终于蔫了。 明鹤轩摸了摸他的头发,走出卧室。 宣朝歌又兜去小儿子的房间看了眼。 明景早就睡得像只小猪崽,被子也扒拉得乱七八糟,宣朝歌又给他盖了一次。 剩下的时间就要看他自觉了。 好在房间里不冷,不盖被子也不至于着凉。 今夜有惊无险,但实在称得上刺激。 虽然即便明鹤轩没赶到,她也不会出意外。 但不知道系统存在的人不会这样想。 走在走廊上,明鹤轩说:“那个司机和s国有关系。以后我让几个人跟着你,别甩开他们。” 宣朝歌眨了眨眼,不觉得意外。 她听有人跟的时候还真的无所谓。 反正不想人跟着,甩开就行了。 明鹤轩挑起锋利的眉梢,仿佛看透她想法:“听见没有?” 没必要在这件事上纠缠,宣朝歌只“嗯”了声。 过了就寝时间,外面终于下起了暴雨,沉重的雨滴落在窗边。 慢吞吞洗漱完,宣朝歌回到卧室,果不其然看见明鹤轩也在。 听见脚步声,他随手把相册放到一边。 男人坐在沙发上侧对着她,姿态很放松,可以看见白皙的背肌,宽肩窄腰,手臂肌肉明显,身材仿佛猎豹般具有爆发力。 明鹤轩注视着她,漆黑的眼睫微眯了眯:“过来,给你讲个故事。” 宣朝歌心想明鹤轩居然还会讲故事。 她略显诧异地点点头,走过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明鹤轩拽着她坐下,低了低眸,深邃的眉眼一时看起来有些谨慎的意味。 宣朝歌正好没有睡意,反而被吊起了胃口:“什么故事?” 八卦或许不是她的本能,但好奇是。 明鹤轩到底能讲出个什么。 半晌,他皱了皱眉,出尔反尔道:“算了,不会。给我亲一下。” 男人的语气有几分恼火,但不能掩饰他的目的。 宣朝歌倏忽抬手,抵着他的脸,低声说:“别动。” “亲也不行?”明鹤轩沉沉地盯着她,目光有几分威胁。 宣朝歌的视线往门口处瞟了瞟。 小孩子站在门口,短发凌乱,白皙的小脸上神色懵懂,像一只无害的小兔子。 发现宣朝歌看见他了,他慢吞吞地走进来,眼睛迷糊地半睁着,长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秀气的影子。 “你又让他和你睡。” 男人低沉的声线显而易见不满。 明景这才一愣,看向明鹤轩。 小孩子抱着枕头的手臂紧了紧,犹豫地向后挪了半步,脸色茫然起来。 怎么了?他要妈妈陪他哪有不对! 宣朝歌冲他招了招手:“没事。宝贝过来。” 明景对打雷的恐惧早就战胜了对父亲的敬畏,宣朝歌一说,他立刻理所当然地抱着枕头爬到宣朝歌身边,依赖地抱着她的手臂蹭蹭。 反正有妈妈在,爸爸不能拿他怎么样。 明鹤轩的脸色更黑。 第225章 家长会怎么办 卧室的沙发略宽,加一个小孩子绰绰有余。 明景被暴雨和雷声吵醒,不过已经不会像曾经那样无所适从,待在宣朝歌身边,就像个安静的玩偶。 在家里养久了,他的相貌愈发和宣朝歌相似,明鹤轩不豫了瞬间,实际上也生不起气。 宣朝歌随口解释:“弟弟不喜欢打雷,没人陪着睡不着。” “这胆子。” 明鹤轩低低地啧了声。 也不知道像谁。 他嘴边的话停顿片刻,方才想起明景不是明晟,不是在他们身边长大的小少爷。 明晟从小在明家长大,虽然擅长向家人撒娇服软,却没有真心害怕过任何人或事。 别说其他人,就算曾经当家的明老爷子或是他薄情狠厉的父亲,做错事都是要向他道歉的。 思量片刻,明鹤轩自以为想到了两全之策,问宣朝歌,“我陪他行不行?” 宣朝歌倒没有意见。明鹤轩的作风时常让她不敢恭维,但对于明景来说,有时也要学习些许肆无忌惮的胆量。 “小景愿意吗?”她问。 小孩子的表情十分犹豫。 有爸爸陪才会做噩梦的吧!!! 宣朝歌从善如流道:“小景不喜欢,就不勉强了。” 明鹤轩面无表情,但并不意外。 明景觑了眼明鹤轩的脸色,半天才憋出了一句:“爸爸陪也可以。” 他不想把害怕表现得太明显了,不然好像也是一种厚此薄非。 爸爸真的没有凶过他。 只是明鹤轩天生不像宣朝歌那样容易让小孩子亲近。 闻言,明鹤轩没等他后悔,一伸手把他抱过来,走向隔壁。 宣朝歌当然看得出小孩子心里在想什么,心想这崽也太善良了。 小孩子趴在明鹤轩肩头伸了伸手,小声说:“枕头。” 他的声音有点奶气,宣朝歌被可爱得心一软,立刻把枕头拿了起来,谴责道:“走那么快干什么!” 她的话是对明鹤轩说的。 明鹤轩的脚步顿了顿,回身接过软绵绵的枕头,无奈地塞进儿子手里。 总统卧室的床极其宽大,明景第一次在明鹤轩在场的情况下进这间卧室,而不是和哥哥在总统府游荡的情况下。 明鹤轩哄睡小孩的经验还停留在以前哄明晟睡觉上,随手把小孩塞在自己身边,盖好被子搂了搂。 黑暗中,明景第一次和不是小孩子的人靠这么近睡觉,根本没有睡意,呆呆地睁着眼。 明鹤轩闭着眼,却无端察觉了,手掌盖上小孩的眼睛,声音沉沉的:“睡。别睁着眼。” 小孩子吃惊了片刻爸爸怎么发现的,立即闭上眼,明鹤轩才拿开了手。 不知道为什么,明景此时并不害怕他,反而觉得雨夜变得安全起来。 就像待在每一个他信任的人身边一样。 明鹤轩装了一会儿睡,小孩子就彻底睡着了。 雨声渐歇,明鹤轩谨慎地下了床,他毫无察觉。 - 明晟的成绩毫无例外十分出类拔萃,是第二名。 第一名的小姑娘是全科满分,数学的附加题也是全对。 而明晟把超纲的数学附加题做对了,其余科目也是满分,唯一的失分点是有道数学应用题忘记写单位,被扣了一分。 明晟盯着自己的错题看了半分钟,终于移开眼,决定和自己和解,郑重道:“每个式子都要写单位,我能记得写那么多已经很不错了,妈妈不会怪我的。” 明景心想这样的错误真奇怪:“你检查的时候没看到吗?” 明晟叹了口气:“我从来不检查的呀,给你看我画的画。” 明景有些为哥哥遗憾,不过全级第二名也很了不起了,他忽然有些为自己担心。 他连二十名都碰不到!救命!んttps:// 明晟翻箱倒柜找出考试时的草稿纸,不仅有画,还有几个五子棋的棋盘。 明景好奇地戳了戳棋盘:“你和谁下的?” 明晟:“考试还能和谁下,我自己下的。” 明景:? 这是有多无聊。 “想让哪边赢就让哪边赢,无聊死了。”明晟突发奇想,“你陪我下吧。” 明景犹豫地说:“我不会。” “教你教你。很简单的。” 明晟开始徒手画直线,他小时候上过素描课,基本功还可以,画线信手拈来。 明景忧心忡忡地托着腮看他画:“我好像是好多名,怎么办呀。” “没关系,我有次考了全级一百多名,没有被骂的。”明晟理所当然地说,“你进步已经超级大了,想想要什么奖励吧。” 明景半信半疑:“你怎么会考一百多名?” “因为语文卷子忘写名字了。”明晟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样子,满脸没心没肺,“老师说可以改分,但妈妈说不用破例了,让我记住教训。现在还记得呢,嘿嘿。” 都是上个学期的事了,他居然还记得。 明景:…… 明景放了一点心。 课间还没结束,他和明晟下了一会儿五子棋,忽然想起来问道:“那家长会怎么办?” 明晟问:“什么怎么办?” “能让妈妈给我开吗?”明景征询道,“我不敢让爸爸给我开家长会。” 虽然都在一个教室里,但…… 万一老师一对一和爸爸说他的情况,想想就很恐怖! 明晟在棋盘上画了一个圈,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没问题!但他不会来的,不用怕。” 如果是前几年,可能会。 自从搬家到总统府之后,明鹤轩繁忙了不少,连他幼儿园的家长会都没参加了。 毕竟小孩子的家长会,不会说重要的事,明晟又相当省心,明鹤轩没必要拨冗在教室里坐一晚上听废话。 明景还在斟酌下一步棋,明晟等得无聊,随手拿过明景桌面上的通知,帮弟弟在通知上填了妈妈的名字,自己则填了爸爸的,放回去,提醒道:“记得拿去给妈妈签名。” 明景还在思考:“知道啦,我才不会忘。” 明晟靠在他身上,一边懒唧唧地玩手表,一边说:“知道你记性好啦,我这学期都没有忘带过作业了。” 明晟的性格活泼,经常一分心就把正事忘了,忘记让家长签名是常有的事,因此练就了一手仿冒签名的技巧。 虽然一点也不像,但老师反馈后,得到了家长纵容的表态,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好在现在不用了。 第226章 我哥想和你比比智商 成绩公布后的每一节课,老师评讲试卷,分析成绩,明晟宠辱不惊地持续挨夸。 明景却有些意外,老师没有把他和哥哥对比,反而表彰了他的进步。 课间班主任巡班,特意走到他身边:“小景的成绩很不错啊,学习上遇见问题,要多问老师哦。” 明景想着自己和哥哥差了两位数的成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注视着班主任,满脸严肃,声音稚气:“好吧,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名校硕士出身,毕业没多久的班主任被可爱得笑了笑:“好。” 这崽好乖!呜呜! 午后的活动课,一群小学生踊跃跑下楼梯。 明晟向来是最积极的那批人,今天却慢悠悠地走在楼梯上,拽着明景不让他跑。 明景生性沉静,走慢点也不介意,反而注意到明晟的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的一个身影上。 从校服看,那应该是个女孩子,但留着男孩般的短发,瘦瘦小小的,很不起眼。 明景见他目不转睛的样子,好奇道:“你认识她?” 明晟没好气道:“不认识。” “那你盯着看什么?” 明晟揽着他的肩继续向前走,半天才气鼓鼓地说:“气死我了!这个小豆丁居然能考过我。” 明晟洒脱归洒脱,但对他这种胜负欲很强的小孩来说,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应新月和他的社交圈毫无关联,他却问朋友认了脸,必须亲眼看看能考过他的是什么人。 明景肃然起敬,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女孩考过了明晟。 明晟皱了皱眉,问道:“你觉得她的智商有多少,比我高吗?不会吧。” 明景:…… “你最高你最高。”明景的语气非常敷衍。 明晟:“算了,我心里有数。你夸我能不能带点感情。” 明景心里再次划过一串省略号,转过眼,认真地看着他:“我忽然想起来,我等你下课到很晚的时候,旁边教室只有一个人留下做作业,好像就是她。” 之前明晟参加竞赛班,明景偶尔会等他一起回家。大多数低年级教室都没人了,偶尔见到有人的,尤其还总是同一个人,难免会注意几分。 明晟“哦”了声,想起了什么:“她会做竞赛题,我为什么没在竞赛班里看过她?” 数学考试的超纲题在一年级的竞赛班也算有难度的,做出来的人不可能不在班里。 明景:“不知道……但她肯定不会像你一样不检查。其实你不一定比她笨啦,只是有时候不太聪明。” 明晟:…… “你要造反啊!!” 明景赶紧开溜,跑快了两步,被明晟揪着衣领抓回来:“别跑!不揍你!” 明景顿时不跑了。 像做完卷子懒得检查一样,明晟身上有很多不靠谱的地方,能记得写作业就不错了。根本不用想让他独自留下在教室写作业的事。 得知第一名非常努力以后,明晟不那么纠结了,转而好奇对方为什么不参加竞赛。 明晟猜想道:“可能嫌竞赛班浪费时间吧。我都好久没打球了。” 总统府负二层的休闲区有室内篮球场,他以前自己就能在球场玩很久,有弟弟一起玩以后,打起球来更耗时间了。 明景想想觉得也是:“今晚打吧,正好你没课。” 期中考完作业也很少。 明晟非常赞同地拍了拍他的肩:“好哒。” 走到体育馆旁的更衣室门口,明景的脚步加快了些许。 开学没多久时,他换下的手表被汤永言强行借走,就是在这发生的。 以至于后来产生了一系列事端,明景都有心理阴影了。 明晟比他高,把他当扶手似的架着,忽然脚步顿了顿,手臂勒着他,不让他走。 “……你知不知道我损失了多少钱呐?考这么好还不带我们,谁准你出这个头!” 男孩的声音咬牙切齿道:“要不是你那么早交卷,让我多抄几题,我爸早就给我发几十万奖金了。” 这个地方是不是风水有问题? 明晟也想起了自己在这里揍人的经过,表情有点诡异,偏头看了片刻,轮廓略深的眼眯了眯。 学校要求统一着装,但同样的校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给人的观感总是迥异。 几个低年级的男孩把袖子撸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面对劲敌,但对面实际上只有一个女孩子。 她垂着眼说:“我没故意出头。” “第一名。你没故意出头,和谁炫耀呢?”男孩压低声音,恶劣地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个小杂种。” 旁边的男孩纷纷笑了起来,似乎这样侮辱性极强的词汇能瞬间唤醒他们的默契。 明晟皱起眉头,看了明景一眼:“认识他吗?” 明景知道他问的一定不是那个女孩子,毕竟刚才才见过。 那应该是那个最没素质的了。 “认识吧,叫应什么的。”最近认识的人太多,明景记不清了。 明晟的眼神有些冷,薅了薅他的头发,小声说:“叫应翼城。在这等等我,让你看看他有多怂。” “应”这个姓不多见,但明晟原先没把应新月和应家联系起来。明家和应家有些交往,小孩子们也多多少少见过。 现在看来两者有些关系,不过不像太好的关系。 明晟在明家长大,虽然才几岁,但大家族的腌臜事见过不少。真在别人家发生他没法管,在学校却不一样。 明景还记得没机会一起去揍汤永言的事:“你要帮她吗?我也去看看。” 打起来正好带上他。 明晟没看出自己乖巧瘦弱的弟弟那么有野心,毫无防备地说:“行吧。” 现在是活动课前的集队时间,校园里只有低年级在自由活动,更衣室外不常有人路过,就算有,也不会是老师。 两人走门厅,一群男孩纷纷看过来,其中一人熟稔道:“你们怎么来了?待会儿一起打球去吧。” 明晟问:“你们干嘛呢?” 一个男孩得意地笑笑:“教训下不识相的人,以后考试还要靠她啊。” 明景没说话,看着女孩子怯生生的模样,莫名有些感同身受。 明景走过去,没人拦他。 曾经毫无依靠的时候,明景也做过有人救他的梦。他得救了,却没想过自己会有出面制止恶人的一天。 “走吧。”明景对应新月说完,一群男孩诧异地看向他。 他一时想不到借口,板着一张精致的小脸,认真说道:“我哥想和你比比智商。” 明晟:…… 众人:? 第227章 想做好事真不容易 明景觉得自己能编出理由已经是急中生智,但应翼城对明晟的性格有所了解,知道他们要袒护谁。 应翼城的表情难看了些许,不看明景,却看向明晟:“你要管我的家事?” 明晟佯装意外地挑挑眉,冷笑一声:“她是你的家人吗?” 应翼城当然不想承认,咬了咬牙,对着朋友道:“算了,走吧。” “别急。”明晟说,“这种事别让我再看见,明白吧?” 应翼城的脚步顿在原地,又听明晟道:“我没看见,她告诉我了,也算数。实在不会自己考试,我去初中部找几个人教你。” 明晟以前没借明鹏轩恐吓过别人,但他知道,初中部的校霸在一年级的小学生眼里,简直是无法对抗的。连用老师威胁都未必比得上。毕竟老师讲规矩,明鹏轩不讲,有明家在,打了谁都兜得住。 应翼城的神色变幻几番,放狠话道:“行,你等着。” 其余男生都没所谓。他们本来不一定要盯着应新月威胁,到底还是应翼城出的主意。 一群人走了,明景还在和应新月面面相觑。 两个人都话少,更衣室前的门厅沉默得异常。 明晟忽然一惊:“糟糕,集队时间过了。” 明景叹了口气:“要扣分啦……” 只是扣分,明晟想想也无所谓,转而问应新月道:“你是应家的?” 女孩说:“我爸爸是。” “没见过你啊。”明晟挠了挠头,“告诉过老师没有?给他们一点教训。” “老师不管这个。”应新月解释道,“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只是不高兴我没给他们传答案……我让他们偷看了附加题,没想到有人连第一面都做不出来,被老师骂了。” 明晟匪夷所思:“他们是猪吧?” 女孩说:“反正你不用管啦。我习惯了。” 明晟啧了声:“这有什么好习惯的?你碰见他就叫我,他就不敢惹你了。” 应新月一脸懵地看着他。 明晟只觉得理所当然。 这样的事让他亲眼看见,他看不惯,又有能力制止,肯定不会不管。 更何况如果第一名要受他庇护,在他的心里也算是一种胜利。 比他成绩好又怎样!还是要他罩着! “他们再找你,你来找我。”明晟想了想,抬起手在手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加个好友。” 应新月说:“我没手表。” 明晟沉默了。 他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手表摘下来:“给你吧。” 想做好事真不容易。 女孩有些茫然:“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借你,行了吧。” 应新月的表情很纠结,明晟索性拉过她的手腕,帮她戴上。 他心里根本没有性别观念,更何况应新月的头发和他差不多长。 戴完手表,他认真地对应新月交代道:“好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了。哥哥罩你。” 明景一听“哥哥”这个词,顿时跃跃欲试,一本正经道:“你也可以叫我哥哥。” 明晟暂且不论,应新月看着明景奶唧唧的小脸,忽然有点不服气:“我是一月出生的!” 明景一愣,明晟的表情也变了。 他们的生日相同,都出生得比一月晚。 明晟:“我不管。” 明景恍然大悟,鹦鹉学舌:“我也不管。” 就要当哥哥! 明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既然认了小弟,他对考试的失手也没那么耿耿于怀了,去找了几个占了台球桌的朋友玩。 明景对台球没兴趣。因为场地都有人占用,他和应新月借了羽毛球拍,随便找了个空地打球。 活动课后,应新月在教室门口和他们告了别,走进教室。 没有其他安排的学生都可以放学了,但男孩们都在活动课玩得不想走,教室里女孩子居多。 她的同桌正在收拾书包,瞥了她一眼,敏锐道:“你换手表了?……哦,不对,你以前没手表。” “这好像是……” 同桌忽然神色大变,猛戳前桌的背,应新月一头雾水。 “你看看是不是,我看着好像是真的呀。”前桌莫名其妙地转过身,同桌盯着她的手腕说,“你妈妈不可能给你买这个吧?” 应新月抿了抿嘴,小声说:“别人借的。” “借的?”前桌的女孩已经看出来了,皱着眉头,卷发间的钻石发箍闪烁着璀璨的光,语气咄咄逼人,“你怎么回事,骗人骗到明家头上了?上个骗明景借手表的人已经退学了,你也想退学吗?” 那件事大家都知道,汤永言原本在年级里也算有些名气的人,家境优渥,最重要的是在教育系统有人,品行再差,老师也不敢劝退他。 同桌细声细气地说:“你怎么敢骗人啊。” 应新月有些着急,辩解道:“不是明景,是明晟借我的。” 听见明景的名字,旁边不少女孩早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嘈嘈切切地讨论着。 闻言顿时都沉默了。 明晟是绝不可能被人欺负的。 他性格向来很好,却也没做过借手表给别人的事。 应晓晓被堵得语塞,表情更不悦了:“明晟凭什么借你手表!” 因为应晓晓起头,班里的小女生们闲来没事,在同级里挑出了几个长得好看的男生,个个都是未来的帅哥坯子。 这份名单在一年级广为流传,上学期扩充到了五个,这学期明景转来,则变成了六个。衛鯹尛说 明晟成绩好,性格张扬又收放自如,一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明景有明晟弟弟的情分加持,属于又奶又帅的类型,光靠脸就排到了第三。 “我……”应新月没办法解释。说起纠纷,应晓晓只会站在应翼城那边。 应晓晓瞪着她,心里又急又气,简直觉得世界乱套了。 她最看好的发小,居然表态庇护她看不起的人。 第228章 抽血 应家一直教育应晓晓多多亲近明晟,虽然在对方身世曝光后,口风有所转变,她心底仍旧对明晟有着占有欲。 “别给我们家丢人,我帮你还回去。”她霸道地抓过应新月的手腕,把手表脱了,攥在手里,好奇地左看右看。 真的好精致。 不愧是明家的东西。 应新月没说话,眼眶有点发红。 校门口,明晟一眼认出了家里的车和司机,兴高采烈地牵着弟弟跑到了车边。 天气逐渐回暖,两个小孩子穿着宽大的校服冲锋衣外套,拉链拉到了下巴,爬上车时敏捷得像两个小特务。 “妈妈!”明晟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扭过头,表情好像不露声色的样子,“你猜我考了多少名?” 系统:“全级第二。” 悬念一秒消失。 宣朝歌笑了笑,偏着头问他:“多少名呀?” 明晟欲言又止,明景终于没忍住替他说了:“第二名。” 悬念彻底消失。 明晟嘎嘎地笑了起来,在座椅里动来动去:“不错吧不错吧!” 他的长相和明景是两个风格,面无表情时很有些同龄人没有的冷淡意味,这样笑起来却只显得天真张扬。 宣朝歌捏了捏他的脸:“宝宝一直很不错,妈妈都习惯啦。” 对于明晟来说,考第二名是家常便饭,和第一第三根本没有区别。 但他天生就是个很容易开心的人,得到成绩就要向全世界邀宠,好好得意一下。 宣朝歌又看向明景:“老师说弟弟也有很大进步。想好要什么奖励了吗?” 后面那句话是对两个崽说的。 明景提前从明晟口中知道这件事,真问起来却没头绪,看向明晟。 明晟说:“我想开f1赛车。” 宣朝歌回答:“坐可以,开不行。” 方程式赛车不能载人,就算她肯冒险让明晟玩,崽的小短腿也没办法勉强开。 明晟从小要什么有什么,除了异想天开不容易实现的,别的都没必要借着愿望提。 闻言,他叹了口气:“好吧,我之前坐过啦,等以后再开吧。” 明晟蔫头耷脑地靠在座椅上,侧脸有少许忧郁。 宣朝歌想了想:“我问问能不能订辆宝宝能开的。” 明晟顿时睁开眼,狂喜片刻,理智地说:“长得像就行啦!不用像真的那么快!” 这也是宣朝歌的本意,哄崽开心就行,冒险是不可能的。 “弟弟喜欢赛车吗?”她问道。 明景毫不迟疑:“喜欢!” 那就一人一辆吧。 宣朝歌拿出手机打电话,两个崽趴在扶手上扭着头眼巴巴地听着。 新车换个赛车造型,本质其实和家里的遥控儿童车没两样。 明知道是换汤不换药,两个小孩子还是满心期待。 那可是方程式赛车!好酷哒! 回到总统府,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主楼的客厅中等待。 明晟事不关己地瞥了一眼,心里还在思考晚点和明景去打球。 宣朝歌却被提醒了,顺手牵起身边的小儿子,走向医生:“宝宝也过来,抽个血。” “夫人。”医生打过招呼,拿出医药箱中的器械。 “为什么今天突然体检?”明晟仿佛走在路边忽然被踢了一脚,顿时满脸惊恐。 明景不怕这个,见怪不怪地撸起袖子,医生熟练地消毒取血。 宣朝歌转头看了一眼,明晟站得远远的。 “过来。”宣朝歌招了招手。 小孩蹲在原地,还往后缩了缩:“不抽血嘛……” 宣朝歌走了过去。 明景略有些诧异:“哥哥,你别那么胆小。” 在银光闪闪的针头面前,明晟什么面子也不要了,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胆小!” 明景:…… 宣朝歌捋了捋小孩凌乱的发顶,哄道:“就抽一点点,等会儿出去玩。” 出去玩! 总统府中空间足够大,但没有出门在外的热闹氛围。 明晟心动且犹豫了一会儿,明景早就抽完了,精致的眉眼间满是无所谓的神情,按着棉签:“快点啦不痛的……抽完就出去玩啦……” 他也想出去玩哒。 明晟耍赖道:“玩完再抽。” 明景有理有据地说:“可是医生叔叔要下班,没人给你抽的。” 总统府的医疗部全天有人值守,小孩子们却没想那么多。 宣朝歌瞥了医生一眼,医生顿时懂了,声音隔着口罩传来,显得十分无奈:“小少爷,我要回家吃饭啦。” 明晟纠结了片刻,表情悲壮起来。 虽然不应该,但宣朝歌看得有点想笑。 甚至偷偷拍了张照片。 小孩子绷着脸,神情介于英勇就义和麻木冷酷之间,一眼都不看自己被医生控制在手里的手。 医生速战速决,用棉签止了血:“好了。” 明晟一脸茫然地回头。 怎么没感觉到痛? 医生离开,宣朝歌心里也放松了些许。 明晟一直不喜欢打针抽血,据系统统计,早年哄骗他不哭不闹接种疫苗的几率为百分之零。 后来明晟懂了事,终于做到了说服大人不让他打针。 没有明景示范,让他抽个血真不太容易。 不过要不是新型的基因分析仪一定需要血液,也没人会勉强他。 出结果需要时间,小孩子们一无所知,一心因为突如其来的游玩机会欢天喜地。 到了负二层,宣朝歌让小孩们自己选一辆车。 明晟想逛商场,和弟弟商量了片刻,选了辆高大的suv,适合搬运玩具。 宣朝歌找出钥匙,走进车库。 远处车库门打开,几道车灯扫过,她驻足,把两个跃跃欲试的崽拉住了,免得小孩子太激动,窜到车道上。 加长轿车纷纷开门,走下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遥遥冲这头打招呼。 宣朝歌微笑着颔首示意,松开了捉着小孩子后领的手。 明晟终于跑了过去,扒拉在明鹤轩腿边,热情地抱抱:“爸爸!” 明景有样学样,抱住另一条腿。 明鹤轩面色不变,向下属交代着琐事,顺便一手一个把儿子们抱起来。 所有人司空见惯。 虽然他们也一头雾水,为什么以明鹤轩的性格,会养出这么可爱黏人的小孩子。 过了片刻,明鹤轩示意他们先走。 “出去?”他转头向宣朝歌,问道。 宣朝歌完全不需要回答,两个崽已经激动起来:“出去玩!” “去新开的乐园!” “还要买玩具……考完试啦……” “爸爸出去玩吗?” 明鹤轩让别人先走时已经决定了:“行。走吧。” 第229章 不是怕啊啊啊 明鹤轩陪同出行的意义,严格来说,和司机是一样的。 为了不要引人注目,他会尽量避免在公共场合出现。 小孩子们喜欢往热闹的地方跑,他就只能自己找地方等着。 明晟早就习惯了这件事,和弟弟下了车,随着人流往商场里跑。 宣朝歌不远不近地跟着。 跑到一半,明景忽然停下了,拽着哥哥的手,往旁边指了指。 明晟也停下了。 宣朝歌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在广场的绿化带里看见一小只动物孤零零的身影。文学一二 两个小孩走过去,与此同时,系统道:“检测到目标弟弟的阈值下降,目前阈值总值72。” 宣朝歌困惑了一瞬:“为什么?” 系统:“检测中……检测完成!明景曾经省下自己的饭菜,喂养路过孤儿院的流浪猫,后来他亲眼看见那只狸花猫被保安虐打,负伤逃走。” 系统:“他可能想起了那只猫的遭遇。” 宣朝歌心情复杂,走到了他们身边,明景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小猫。 这里的猫不怕人,仿佛不知道潜藏在暗处的危险,撒娇一样蹭着小孩子的手。 明景抬起头,小声问:“妈妈,我可以把车换成小猫吗?” 宣朝歌有点犹豫,明晟也愣了愣,没想到这茬。 他小时候被明家的狗追过,对所有毛绒绒的动物都敬而远之。 不过猫还好吧,这只猫太小了,他也怕不起来。 明晟瞥了弟弟一眼,附和道:“我的车也换成小猫,就这一只,好不好啊?” 他抓着宣朝歌的手晃来晃去,宣朝歌说:“可以啊,但你不怕小猫了吗?” 明晟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抽血都不怕啦!还怕这个小东西?!” 这只狸花猫又瘦又小,花色杂乱,看起来很可怜,又因为太小只,显得有点可爱。 明景抱起它,往明晟面前凑了凑,明晟顿时躲到了宣朝歌身后,哇哇大叫:“等等等等我认生啊不是怕啊啊啊——” 因为突如其来的猫,明晟在购买新款积木前加了一样购买猫家具的行程。 小猫被装到宠物背包里,明景被一家店吸引了视线。 偌大的广告牌上,模特一身新品,抱着雍容华贵的小猫。 明晟不敢碰猫,对为小猫安排生活却很有兴趣:“他们家有小猫毛毯耶。” 两个小朋友进店里逛了一圈,又买了些拉拉杂杂的。 一旁的柜姐看着卖出去那么多冷门配货,简直心花怒放,热情地对宣朝歌说:“女士,您想选包吗?我们店里刚来了几个,很多客户都盯着呢,可以让您先选。” 宣朝歌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 柜姐还是笑盈盈的:“当然不麻烦,如果有需要,下次还来找我呀。” 这简直是她做得最顺利的一笔交易,小孩子把奢侈品买出了两元店的架势,各种联名小玩偶堆得满柜台都是。 她的同事回到店里,瞟了眼摊开的包装盒,顿时愣了,伸手就要拿走其中一个:“哎呀,这个颜色的挂饰是一位vip点明要的。” “我们这都付钱了,你让你的客户换吧。”柜姐无心理会别人的客户,心无旁骛地输入电话号码,查询会员。 销售见说服不了同事,宣朝歌又不表态,转而挑了个软柿子捏,对着明景说:“小朋友,换个颜色的好吗?这个黑色的也很好看啊。” “那位姐姐买了五个包,正好和这个颜色很配呢。” 她的视线往宣朝歌处瞥了一下,颇有些让对方知难而退的意思。 买这么多没用的配货,一看就是为了刷脸买包。 作为顶奢品牌的销售,她见多了所谓上流人物,有钱没势的人为了买到心仪的款式,不得不购买大量配货,对她好声好气。 迄今为止,也只有那位明小姐能让她甘心讨好。 “女士,如果您愿意让小朋友放弃这个挂饰,我可以破格给您一个选包的机会。”销售的称呼客气,语气却不失命令意味。 宣朝歌这才看向她,神情无动于衷,眼神却有些诡异。 明晟茫然地问出声:“为什么选包要机会?” 不都是别人送到家里,让妈妈随便挑的吗? 要不是他迫不及待想给小猫选毯子,根本不用亲自到店买。 销售假笑了一下,慢悠悠道:“小朋友,我们的包当然不是一般人能买的,有钱也不行。但只要你换个挂件,你妈妈就能买到喜欢的包……” 反正没买过的人,随便拿个冷门款敷衍,对方就感恩戴德了。 宣朝歌懒散道:“不用,我对包不感兴趣。” 小孩子们也只是被新款的小猫联名吸引进来的。 销售脸上的笑僵了,随后彻底冷了脸。 她扯了扯嘴角:“也是,我们的包起价百万以上,理性消费也好。” 没人接话。 柜姐计完账,小孩子们随便买的挂饰猫窝,价格已经差不多和皮包相当。 这家人就是装阔。 不知道哪来的暴发户,一点品味也没有。 销售没想到这一桌几乎全都是对方买的,嘴硬腹诽一通,却见小票机直接出了票—— 总付款:0。 她诧异片刻,倏忽睁大眼,一把抓过小票细看。 顶级vip!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买一堆卖不出去的配件!还是亲自上门店买! 不都是在家等着上门服务的吗? 她还没见过把奢侈品店当杂货铺逛的! 柜姐压着笑意道:“因为您的会员卡余额没有上限,系统直接从余额里扣款了,只需要您在这签个名。请问还需要什么吗?” “把黑色的也买上吧。”明晟随口说。 他有经验,只用签单的就是自家东西,不用花钱的。不买白不买。 本来他还不觉得,现在看看,黑色的也不错。 销售的脸顿时黑了。 这个挂饰因为联名,既贵又不保值,平时卖不出去,返点很高。 她好劝歹劝才说服大客户买了,没想到同事守在店里,什么都不做就开了几笔大单。 还把挂饰卖空了! 她到手的提成顿时少了大头,还亏出去五个包。 第230章 宣家彻底玩完了 贵宾室中,门一打开,沙发上妆容精致的女人一眼望过来:“怎么去那么久?” 明如钰的语气十分不耐烦,销售遗憾道:“您选中的包和挂饰都被人提走了,我争取了很久,但对方也是顶级vip,而且直接付了款。” 明如钰脸色一变:“哪款?” 销售小心翼翼说了最稀有的那款。 反正这些有钱人包都提不完,买回去也未必记得,对她来说,留下又是换业绩的好筹码。 明如钰顿时怒了:“谁抢的,你认不认识?” 销售满脸同仇敌忾,斟酌着道:“是位姓宣的女士,我从没见过,明小姐您认识她吗?” 帝都这么大,她见过不少富太太,没见过对方,应该不会是本地的人物。 “是她?!” 明如钰皱起眉头,一旁悠哉游哉摆拍的女人也倏忽转过身。 销售忽然发觉事情超出了掌控,却只能演戏演全套,僵硬地叹了口气:“是啊,她也是顶级vip。之前我打过了招呼,但同事见风使舵,把您选中的拿走了……她明知道您喜欢,还硬要买走那一个,我也没想到。” 明如钰的表情变换了几番,和应汶汶对了一个眼神,看出了心照不宣的意味。 片刻后,她对着销售说:“算了,你先出去。” 近段时间,帝都风起云涌,其他人不知道,但明家和应家都是权势中心的家族,明如钰耳濡目染,对很多变化比常人了解。 ——宣家彻底玩完了。 性命无虞,但偌大的家业荡然无存,和死一回也没多大区别。 如果明鹤轩要保,犯下天大的错也能保住。 宣家能有今天的下场,无疑是因为明鹤轩已经不再顾及宣朝歌的脸面,什么情分偏爱,现在看来就是一场笑话。 这些事,绝大多数人在心中暗自揣测,不敢提到明面上说。 但乐见其成的人不少。 销售走了出去,明如钰喝了口茶,慢悠悠说道:“我看她在四哥面前是真的没几分地位了,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挑衅我。” 她皱着眉头,心中却有几分得意。一直以来,她最厌恶对方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却仿佛能拥有诸多常人不可得的东西的模样,连孩子也是,根本不见宣朝歌管,还是哪哪都好。 结果呢?根本不是亲生的。 真正亲生的那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输在了起跑线上,怎么斗得过大的那个。 想到这里,明如钰又心生些许高高在上的怜悯。 应汶汶不屑地撇了撇嘴:“一个包而已,我们又不缺,就是可惜了那么稀有的颜色,很少在专柜见到。” “就算是小东西,我要的,也轮不到她来抢。” 明如钰说完,应汶汶嗤笑一声:“也是,等过段时间所有人反应过来,你看她还傲不傲得起来吧,还不是随你处置。” “说起来,她没进我家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要是当初嫁给我四哥的是你家的人也好。”明如钰叹了口气。 闻言,应汶汶的眼神隐蔽地变了片刻,顿时想起自己被迫相亲的那些对象,一个两个就没有她看得上的。 她不像应丝禾那样有事业心,嫁不嫁人在其次。父母说得很清楚,如果她再不配合联姻,家里也不会再供养她挥霍无度的生活花销。 到了餐点,两人前往顶层餐厅。 明如钰的眼神扫向不远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 一个男孩背着个猫包。偏头时,餐厅柔和的灯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正是明晟。 “……汤家也是冤得很,从没站错过队,下场落得还不如宣家。” 应汶汶低声说,“我听家里的小孩子说他们在学校的事,哪有谁对谁错?不就借个东西,小孩子也愿意,就那个养子上纲上线,加上宣朝歌帮亲不帮理,弄得一个大家族就这么败落了。” 和自家有关的事,不对也要是对的。明如钰没表态。 应汶汶又说:“现在汤建海也找上我们了,说原本你七哥让他贱卖了瑞丰医药的股份,这事一笔勾销,结果在帝都还是待不下去,人人都在落井下石。” 明如钰没好气道:“和我七哥有什么关系。他从来听我四哥的话,我四哥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低价买了股份,其实是归宣朝歌的。背后人是谁你看不出来?” 应汶汶的表情不忿了几分,简直嫉妒得心里冒火。 明翔宇在许多人眼里已经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以宣家的起点,宣朝歌根本不可能命令这样的人做事。 他却甘心让一个女人当枪使,还能是看在谁的面子上? 宣朝歌坐收渔翁之利,在外人眼里还与世无争的,她偏不想成全她这份清高。 顶层已经被包场了,如果不是经理认得明如钰是明家人,旁人根本进不来。 明晟走得比较快,在前面走了一段才回过头拉弟弟,让他也跟着走快点。 宣朝歌的步伐稍慢,边走边垂着眼打字,回复手机上的信息。 ——捡了什么? 明鹤轩发送单句信息时通常懒得加标点,从这个少见的问号里已经能看出迷惑。 宣朝歌回复:猫。 “宣姐姐。” 一道声音忽然传来,宣朝歌抬起眼,眼神有些莫名。 系统提醒道:“对方名叫应汶汶,在家中排行第六。” 系统:“根据系统分析,她的行为可以被归类为阴阳怪气。” 应丝禾是在家族集团董事会中有一定地位的大女儿,都不敢擅自与宣朝歌以姐妹相称。 应汶汶的作为确实莽撞到让正常人摸不清头脑。 明如钰事不关己地站在远处,微笑着招呼道:“四嫂。” 宣朝歌视线一扫,微颔首,就当打过招呼了。 应汶汶只觉得气不过:“宣姐姐还是那么喜欢夺人所好啊。” 宣朝歌:? 她困惑了片刻,猜测应该是明如钰说了什么。 两个小孩子看了过来,察觉到对方的敌意,表情变得有些担心。 宣朝歌更无意让他们听别人的疯言疯语,眼神扫向经理,平淡道:“我说了今天顶层歇业吧。” 经理当机立断,恭谨道:“是,是。” 他咬了咬牙,不敢看明如钰的脸色,示意人把她们请出去。 “两位女士,请往这边走,我们在其余楼层还有包厢。” 明如钰被侍应生拦着,脸色也变了,没想到宣朝歌不仅不给应汶汶面子,连与她的表面和平都懒于维持。 第231章 该塞回老宅 明如钰顾忌明鹤轩,尚且懂得隐忍,只想把应汶汶当枪使,给宣朝歌添堵。 她预备吃下这个亏,应汶汶从没这样憋屈过,顿时火冒三丈,把包往手边的餐桌上一甩:“谁稀罕在这待着啊,请我都不来,你们等着,得罪了我,应家绝不会让你们有好果子吃!” 侍应生只当没听见,宣朝歌没说话,似笑非笑地瞥了明如钰一眼。 商厦是明家的产业,让别人在这里威胁员工,无疑是踩了明家的脸面。 明如钰要装大气,只能装到底,僵硬地拉了拉应汶汶的手臂,劝道:“别这样,人家也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 应汶汶看向宣朝歌,自以为参透了内幕,冷笑道:“你以为你让别人出头做的事没人知道吗?等着吧,汤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很快就找上你了。” 宣朝歌这样张扬跋扈,肯定得意不了多久。 现在宣家也没了,明鹤轩的意图又难以揣摩,她知道了汤家倒台背后获益的人是宣朝歌,肯定要让汤家也知道。 宣朝歌轻描淡写道:“好啊,我等着。” 明如钰见势不对,已经心知这是一场闹剧,勉强好声好气道:“算了,汶汶,我们走吧。” 应汶汶不情不愿,她硬拖着应汶汶转身离开。 顶层由全景落地窗环绕,暮色四沉,高楼大厦之间灯光闪烁,照亮了繁华的夜色。 不远处便是电梯,明如钰冷不丁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倏忽心一寒。 对方不急不缓走来,随意道:“既然看不上,应家人以后都别到这来了。” 这番话仿佛波澜不惊,他俊美的眉眼漠然,低眸扫过两人。 “你也一样。” 在外人眼里,这是分外平静的场景。 明如钰心里却翻天覆地,神情一片空白:“四哥,你不能……” 她的话顿在嘴边,心知自己的习惯在面对明鹤轩时完全不成立。 她自小被娇惯到不讲道理,但明鹤轩才是真正不讲情面的人。 她的表情委屈起来,低声下气道:“好吧,是我交友不慎,我认罚。” 应汶汶满脸难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彻底下了面子,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闲杂人等离开了,明晟终于松了口气。 他鲜少出言反驳长辈,却是真心不喜欢这位小姑。 现在对方彻底吃瘪离开,他的表情愉悦起来,乐颠颠地走过来,把一杯饮料拆封,递到明鹤轩手里。 “爹地,请你喝哒。” 虽然羊毛出在羊身上,但到底是他用手表付的钱。 明鹤轩随手接过,看了一眼。 冰美式。 晚上喝咖啡,真有你的。 在楼下逛饮品店时都是两个小孩在买,宣朝歌说了自己不喝,就没再注意。 没想到儿子竟然这么孝顺,玩得鞋都差点丢了,还记得给亲爹买上一杯。 两个崽给自己买的是甜甜的冰沙,明晟做主给父亲购买的咖啡,则寄托了让他好好工作的期望。 明鹤轩还算给面子,喝了一口。 苦得可以。 吃完饭回到家,买好的东西已经被人送了回来。 两个小孩子兴高采烈地坐在起居室的地毯上,拆开各式各样的购物袋。 包装盒堆了满地,两个崽开始组装一个猫爬架,全然乐在其中。 管家和佣人在一旁帮忙,宣朝歌觑了眼明鹤轩的脸色,想了想,把他拉到一边。 “出结果了?”宣朝歌问道。 “出了。” 明鹤轩没说别的,但宣朝歌看他的表情,已经知道了结果没出意外。 明晟本就是他们亲生的。 男人的眉眼冷峻,乍看是不动声色的神情。 “你不高兴?” “高兴。” 他说高兴,实际上脸上全然没有半分轻松。 漆黑的眼沉冷,面部凌厉的轮廓显现出一种凉薄的锋利。 宣朝歌忽然有些相信,明鹤轩之前是真的信了她的话,至少某种程度上是。 否则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在私下场合,他从来不是善于伪装情绪的人。 “你在想什么?”宣朝歌问。 明鹤轩说:“是谁在背后搞鬼。” 他这样的人睚眦必报,被再三愚弄是从未有过的事。 更何况这件事并不是普通生意中的尔虞我诈,做出这样事的人,想要针对的根本是明家的未来。 两个小孩子从命运的最初就是棋子,任何父母都不能容忍这样的事。 宣朝歌莫名心有疑虑,倏忽问道:“你之前说要送宝宝回老宅,是真的吗?” 明鹤轩的眉梢微动了动,没想到宣朝歌还记得这件事。 “不是。” 他矢口否认。 宣朝歌怀疑地看着明鹤轩,他的嘴角抽了抽:“你直接问他,他那几天在老宅住过没有。” 那应该是没有了。 走廊上没有旁人,这几天的话题总是围绕着明晟的身世展开,不方便被外人听见。 说话间走近了书房,明鹤轩随手打开门,让宣朝歌进去。 生活区的书房宽敞,桌面上有些杂物,小孩子之前在此游玩留下的玩具车还留在桌面角落,没有办公区域的那间严肃。 明鹤轩把桌面上的文件递到宣朝歌手里。 宣朝歌看见显眼的标识,认真了几分。 男人骨节修长的手指拿起迷你玩具车,在桌面上往后滑了一段,松手时,小车顿时得到了动力,自行往前行驶。 宣朝歌看了一会儿报告,玩具车的速度由快到慢,开到了宽大办公桌的边缘,掉到了地毯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啪嗒声。 明鹤轩饶有兴致地拿起另外一辆。 宣朝歌面无表情:“你玩完放回去,掉地上他们找不到。” 她说着,明鹤轩正好划拉完松手,第二辆玩具车开到了桌边坠崖。 宣朝歌:…… 明鹤轩漫不经心道:“等会儿捡。” 他揽过宣朝歌的腰,表面不动声色,眼神却有些恶作剧成功似的意味。 “妈妈妈妈!” “……你看我敢抱猫了!” 听见脚步声时,宣朝歌已经反应过来,小孩子一出声,她立即退开半步,与明鹤轩维持称得上正常的距离。 明鹤轩没有动,默不作声地回首看去。 明晟打开门,手臂间挂着一只小猫。 宣朝歌神情不变,眼神还是笑盈盈的:“这么厉害。” 明鹤轩的嘴角抽了抽。 这个大儿子真的是该塞回老宅吧。 第232章 男女授受不亲 从出门那刻起,明晟就把家长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还好明景记性很好,趁爸爸妈妈不待在一起的时候,偷偷拿出通知让妈妈签名了。 宣朝歌没说什么,看了他们预先填写的安排,顺便在明晟的那份上签了明鹤轩的名。 明景狂喜。 只要不让爸爸看见,爸爸就不会知道家长会的事! 他安全了! 从考试结束到现在,明鹤轩完全没有问起成绩的事,这也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 因为小猫的到来,两个小孩子玩到很晚才睡。 通知回执上交以后,老师开始着手安排家长会的事项。 教室中需要留下几名学生接待家长,明晟正在此列。 既然明晟留下了,明景也不可能落单。 他在老师眼里属于乖乖的类型,学习进步巨大,按照这个走势,成为最出色的那一批学生指日可待。 跟着明晟在班主任面前晃悠了一圈,老师就随口把他也安排上了。 “晚上的学校很好玩哒。” 明晟没想到这么顺利,才在老师面前提了个话头,目的就实现了。 他拉着明景走在走廊上,激动得不停比划:“等妈妈开始开会,我们就去探险!好多楼不开灯,我们可以捉鬼去啦……” 明景惊恐地睁大眼,一点也不想捉鬼。 但是世界上又没有鬼,单探险还可以接受。 “带个手电筒吧。”他弱弱地说。 明晟回答:“当然!我们都带手机就好啦。” 走到了班门口,几个女孩子正等在门前。 明晟瞟了一眼,没放在心上,继续兴高采烈地计划探险。 “明晟哥哥。” 女孩往这边走了几步,明晟终于被打断了思路:“晓晓。” 他微挑起眉,目光略带疑惑。 应晓晓把一个东西递给他。 是他的手表。 明晟已经找出了旧的来戴,因为更新换代频繁,新的旧的其实没多大不同。 他顺手接过了:“怎么在你手里?” 应晓晓说:“明晟哥哥,我担心应新月不还给你,帮你拿回来了。” 女孩子殷切地看着明晟,他却有些摸不清头脑:“哦,不用。我本来就没想她还,是她不肯要,才说借给她。” 没有手表的人当然比他更需要这个手表。 不过应晓晓还他也不能说是坏心,只能到时候再跑一趟给应新月了。 应晓晓呆住了:“你想送她?那你为什么不送我!” 明明她才是和明晟关系更近的人。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她和明晟是青梅竹马,明晟怎么能和一个私生女扯上关系!还是个养得和男孩子一样的女孩,根本没她漂亮。 应晓晓委屈得都快哭了,明晟后退半步,警惕地瞥了眼她的手腕:“你不是有手表吗?” 这是在干什么啊啊啊啊! 明晟简直怕了她,从小就是这样。 应晓晓来明家做客,看见什么都想要,只要她一哭,别人自然不会不给她。 明晟小时候咽不下这口气,只能和她对着哭。 后来他长大了些许,懂得过分的占有欲是幼稚的体现。根本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还要在乎那些细枝末节呢?应晓晓却还是不懂。 “我不喜欢她,你也不能喜欢她,明晟哥哥……”应晓晓哭哭啼啼地抓着明晟的手腕,教室里许多人看了出来,眼神十分八卦。 明景早就溜到了两米远的地方,靠在墙边围观。 明晟僵在原地三秒,一步一退,应晓晓跟着他走到前门与隔壁班后门的墙面间,终于隔绝了部分目光。 她的小心思太明显了。 明晟的神情正色了几分:“你抄了她的卷子吗?” 应晓晓有些懵,抽噎着说:“没有。” “那你帮着别人欺负她干嘛啊?!”明晟的猜测落空,一时有些无语。 应晓晓分辩道:“我没欺负她!就是烦她!” 明晟对旁人的喜恶纷争没有太多了解的兴趣。思量片刻,他直言不讳道:“你烦她和我有什么关系啊!不欺负就行。她是我小弟,我说好要罩她的。” 说了又做不到,他多没面子。 小弟…… 应晓晓的心情柳暗花明:“那我还是唯一的公主对不对?你不是她的王子,是我的。” 她在同级的女生中富有人气,被封为公主中的top,与她关系好的女生才能在后方有一席之地。 她排的级草榜也是许多人趋之若鹜的,那么多男生为了上榜讨好她,明晟却从不在意这个。但她的私心只是永远让明晟当第一,与她并肩。 明晟心里高呼救命,梦回小时候被逼着玩过家家的黑暗记忆。 他只想玩游戏,跑来跑去多有意思,干嘛拉着他在原地玩角色扮演,他被迫营业很累的啊! “我不喜欢玩这种游戏,也不是王子。”明晟想也不想,说道,“除非真的是我妹妹,亲的那种妹妹,她想当公主,我就认她。但我真的不要当王子……有种人叫骑士是不是?我就当骑士保护她。” 骑士比王子酷多了,有铠甲有剑,还能杀死恶龙。他愿意充当庇护者的角色,但更喜欢充满冒险的故事,至于王位,谁爱坐谁坐吧。 明晟强调“亲妹妹”,是为了和应晓晓这种从小叫他哥哥的小女孩区别开,转瞬间,却意识到什么,补充道:“——不亲的也行,是我妈妈生的就可以了,最好长得像明景那样。” 应晓晓下意识看向明景,明景一脸茫然,不知道话题怎么跑到了自己脸上。 他长得确实好看,穿着校服制服,就像造物主的宠儿,眉眼还显稚气,却已经可以看出未来精致凌厉的雏形。 连应晓晓都认同了一瞬间,觉得女孩子长这样简直完美。 明晟见她平静了一点,赶紧说:“明白了?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松手。” 他对于男女有别的观念一直非常模糊,此时居然超常发挥说出这样的话,也算急中生智了。 他觉得自己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因为应晓晓终于松了手。 片刻以后,她哭着跑远了。 明晟:? 你到底在哭什么啊!!! 第233章 你爸爸来不来 应晓晓跑了,旁边陪她过来的女孩子们还待在一边。 上课铃声中,明晟随便拜托了其中一个把手表送回去。 明景看了半天热闹,当他路过明晟,想若无其事地走进班里的时候,忽然被哥哥揪住了。 明景一脸无辜。 “懂了没有,女人都是祸水!” 明晟压低声音,心有余悸地教育他。 明景扒拉开他的手臂,走回座位上坐下,语气很好学:“祸水是什么?” 明晟有点茫然:“祸水啊……我也不知道。” 他是听太爷爷说的。 被太奶奶骂的时候说,训斥三叔没出息的时候说,骂爸爸…… 骂爸爸给他改姓的时候说。 原本弟弟也要改姓,被明晟拦下了。他虽然才六岁,但也清楚,他改姓还在父母可以一手决定的范围内,但是如果明景跟妈妈姓,那明家是真的要闹了。 “可能是想法不同的人吧。” 明晟想了想,总结道,“不听大人的话,就是祸水了。” 明景受教,恍然大悟:“你也是祸水。” 明晟:? 虽然好像没什么不对,但是不太对劲。 明景举一反三:“像我就不是。” 明晟一脸憋屈:“你确实不是。” 他经常不听老师的话,上课走神,晚上爱玩懒得写作业,第二天才补。明景就从来不会这样做。 “明晟!站着干什么,这课让你来上?” 明景扒拉哥哥坐下未遂,明晟已经被老师发现了。 全班哄笑起来,明晟飞快坐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又当了一次祸水!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明晟拧开了水瓶喝水,顺便塞给一心一意写作业的弟弟喝了一口。 明景的保温杯已经空了,喝完这口觉得可以拖到下个课间再接。 写了半天,窗外忽然传来洪亮的喊声:“明晟,出来!” 明晟扭过头,应翼城正来势汹汹地趴在窗边瞪他。 “我妹妹对你那么好!天天想和你玩!你干嘛欺负她!” “我没有!” 明晟一头雾水地回答完,应翼城仍不依不饶。 终于,明晟被他的挑衅气得按捺不住,连瓶盖都没拧上,往桌上一放,跑出去理论。 明景虽然帮不到他,但下意识跟着他跑了出去。 占据了最佳的吃瓜位。 “你怎么能对我妹妹那么凶,还不如对应新月好!她都哭了!” “她在榜单上把你排到第一,我呢?连名字都不写上去!”应翼城愤愤不平。 明晟一时不知道他的重点是什么,榜上无名不应该找应晓晓吗?又不是男生列的榜。 明景之前还没注意到这件事,此时没忍住问道:“什么榜单?” 明晟满脸难以形容的神情,心想,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明景一脸疑惑。 明晟正直地说:“你不需要懂。” 那么幼稚的事,哪个小学生说得出口啊!!! “为什么?” 明景白皙的小脸上满是困惑,黑白分明的眼盯着哥哥。 明晟胡乱揉了几下他的脸,严肃地问道:“小孩子过家家,你感兴趣吗?” 有点。 明景对学校里的很多事都怀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不过和“小孩子”这样的用词牵连在一起…… 他只能假装一下不感兴趣,摇了摇头。 应翼城张牙舞爪地说:“他不让你懂!不给你拉票,一辈子就只能排在他后面!” 明晟:…… 明景:? 明景下意识以为是考试。 考试还能靠拉票得分吗? 显然不能。 那只能说明应翼城在胡言乱语。 “不是我不让你懂,你想知道,可以问他。”明晟认真地说。 明晟只是觉得自己没脸解释。 应翼城满脸“问我快问我”。 但明景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别说主动交谈。 他乖乖地说:“好吧,我不想知道了。” 应翼城:…… 明景偏了偏头,漠不关心地低下眼,没再往应翼城的方向看。 明晟对明景这副模样很熟悉,知道弟弟又开始犯懒走神了。 他看向应翼城,内心不知为何有些得意,这才倏地察觉到一件事。 无论别人怎么挑拨,明景总是向着他的。 以前太爷爷常说手足兄弟,应当肝胆相照,同心同德。明家交际复杂,绝大多数人各怀心思,他向来把那些话当成难以实现的大道理来听。直至明景到来,这些话才有了实感。衛鯹尛说 上课铃声响了,走廊上的学生纷纷跑了起来。 明晟和明景还好,一转身就回班了。 应翼城再嚣张,也不敢逗留,只留下了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这节课下课后就是午饭时间,任何事都没有吃饭重要,所有的纷争休战。 下午的课需要走班,或是在室外活动,明晟刚开始还偶尔想起应翼城找茬的事,没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 晚上是家长会时间,留校的学生在学校吃了晚餐,不久就见到了爸爸妈妈。 宣朝歌给两个儿子带了探险照明用的手机。 家长还没全部入场,明景赖在妈妈身边撒娇,明晟兢兢业业引导家长找位置。 大人们都对他十分客气,他更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挨在班级门边,拿着签到桌上的名单观看。 尚未到场的家长寥寥无几,明鹤轩自然属于没签到的那类人。他不会来,所以明晟也不意外。 旁边有人晃来晃去,明晟抬起眼,诧异道:“你怎么在这?” 接待家长属于少数优秀学生才有的责任,明晟没想到应翼城也在。 应翼城压低声音,恼火地努力分辩:“你别看不起人啊!我这次是班里的前十名!” 要是考进前五,奖金就可以再翻倍了。 所以他才那么气。 明晟波澜不惊地点点头,心想还不是抄的:“你数学试卷第一面有几分?” 应翼城:…… “我不喜欢做不行啊!” 明晟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因为不喜欢啊。” 虽然话没什么不对,但听起来很不对劲。 应翼城看见他笑了,才品味出其中嘲讽的意味,顿时心虚地张望了一下四周。 没有人。 家长会差不多开始了,走廊亮着灯,却十分安静。 “你爸爸来不来?”应翼城忽然问道。 明晟理所当然:“不来。” “哦,我们之前还觉得奇怪,你爸爸以前都不给你开家长会,这次怎么会来。”应翼城不屑地说,“原来是你乱填的,怪不得呢。” 他们从小在一个幼儿园,如果宣朝歌因病不出席,那明晟的家长会是真的没有家长在的。 明晟看着他得意的神情,简直无言以对:“就是要他不来!你管我啊!” 第234章 敷衍的恭维 说话间,时间逼近整点,负责接待家长的学生们纷纷离开教室,在走廊上三两聚在一起。 谁的家长都可能有分不开身的时候,教室里代替学生真正父母开家长会的秘书保姆也不少。 明晟没有那么在意。 应翼城却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打败他的点,恨不得昭告天下。 “总统当然不是谁都能见到的啦,我爸爸只是部长,也总是不回家。”一个女生说。 一个男生贼兮兮地笑了:“如果明晟的爸爸来,那几个秃头都要在班门口等着迎接呢。” 所有小学生心照不宣。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学校很多行政领导都是秃头,高年级以秃头指代领导,他们也有样学样。 班主任在讲台上开始说话,明景走了出来,莫名发觉哥哥的表情有些不快。 “去探险吗?”明景问道。 明晟回过神,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好啊。” “去哪里?” “感觉好好玩,一起吧一起吧。” 旁边的小孩子们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明晟向来喜欢热闹,照单全收地全部带上。 明景本来巴不得哥哥把这件事忘了,刚刚为了转移话题,嘴一快就自己提了起来。 确认人数后,明晟不知从哪找出了学校的地图,手指在上面指指点点,又指向远处黑漆漆的行政楼。 明景非常后悔。 那么黑!不会真的有鬼吧! 明景坐在签到桌边的椅子上,开始自闭,明晟发觉弟弟不见了,亲自过来拉他走。 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教室前方的大屏幕上放映着校长正襟危坐的模样。 “……总统阁下拨冗为我们致辞,在崇德的历史上,都是十分难得的事。” 明晟猛一扭头:? 对他来说,这种邀请并不罕见,爸爸答应才是稀奇的事。 教室内,诸多家长的神情严肃起来,又有几分诧异。 明景瞳孔地震,转身趴在窗边盯着屏幕。 爸爸不会来学校了吧?! 快跑! 屏幕里真的出现了明鹤轩的身影,背景在行政楼的会议厅,面孔俊美冷厉,言辞却温和从容。 明景满心只有火速逃离,千万不要让他亲自面对爸爸和老师交流的场景。 这对他一个没考好的六岁小孩来说太难应付了。 明景下意识站起来,明晟还抓着他的手臂,有些懵地看向他,表情更加诡异。 他转身跑了一步,就被按住了脑袋。 男人的声音与教室广播中传出来的十分相似,反而显得经过转播的音质失真了些许。 “急着去做什么?” 明景僵硬地抬起头,看见了明鹤轩正垂着眼看他,松开了手。 男人漆黑的眼神沉在眉骨的阴影之下,流露出好奇般的意味,有几分不显山不露水的温和。 怎么有两个爸爸?! 明景惊恐了一秒,反应过来屏幕里的是转播。 他愣了半晌,明鹤轩的眼神依旧耐心,捏了捏他的脸,似乎并不在意回答。 明景的心莫名定了几分:“去冒险。” 明晟走过来,却眼巴巴地张开手臂:“爸爸抱。” 明鹤轩:? 这个大儿子怎么这么黏人。 明晟在同龄人中个子高,但站在父亲面前还是小小一只,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在灯光下精致白皙,看着委委屈屈的。 明鹤轩对大儿子时而蹬鼻子上脸,时而喜欢撒娇的二象性习以为常,随手把他抱了起来,微挑起眉看着他。 怎么了? 明晟却在明鹤轩怀里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他,反而盯着个小孩子看。 明鹤轩也疑惑地瞥了那个男孩一眼。 没什么特别。 应翼城想起自己在明晟手里的把柄,生怕明晟告状。 又怂又不敢走。 好在明晟什么也没说,只是冲他做了个鬼脸。 就像被拿走喜欢的玩具那样,明晟对有些事可以理解,却不是完全不在意。 不过他大笔一挥安排,爸爸也要开家长会啦。 两个崽的座位在偏前的位置,明鹤轩在录播与各班独自开会的衔接时刻才进了教室。 “怎么这么晚?”宣朝歌随口问他。 明鹤轩没打算声张,连保镖都没带几个。 明鹤轩面无表情:“是谁替我答应这答应那的。” 如果不是宣朝歌之前应承了,校领导怎么敢请求他致辞。 宣朝歌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这不是怕你无聊吗?” 家长会的确很无聊。 明鹤轩嘴唇微动:“你也知道无聊。” 宣朝歌扒拉了一下明晟桌面上的卷子:“也没那么无聊,你看看,你儿子画得像不像你。” 明晟整理东西整理得很粗糙,试卷里夹着几张草稿纸,画着乱七八糟的简笔画。 宣朝歌手指的地方有几个小人。 三个是q版风格,笔触简单而可爱,显而易见是小孩子画的妈妈弟弟和自己。 一个比另外三个都要高的火柴人,可能是考试要结束了,画得草率而粗糙,另外打了个箭头备注:“宇宙无敌的总统”。 明鹤轩:…… 他从未见过如此敷衍的恭维。 夜晚难得没人管束,小孩子们在空旷无人的学校里上蹿下跳,非常自由。 回程时,在楼下等待的是一辆六座的商务车,在一众接送车辆中十分不起眼。 两个小孩子玩得太疯,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宣朝歌接到一个电话,看了眼备注,想想还是接了,通话的声音很低。 为了照顾国外大股东的时差,瑞丰的董事会议时常在夜晚出结果。 宣朝歌有心隐藏身份,还有代持协议掩护,除了交易方,瑞丰的董事并不知道这突然接盘的大股东背后是谁。 “……那群鬼佬都是老油条,问什么都打太极,要整顿到听话还需要一段时间。” 宣朝歌低声答道:“不急。” “需要调用的那批机械在准备了。前几年部分产业转移,更新换代后的旧机器全部运到了w洲的工厂。w洲那地方什么都落后,像个垃圾场似的,瑞丰把不要的东西全往那塞,就算旧的还在,成色应该都不怎么样。” 成色不重要。 宣朝歌问:“和s国那批机器对比起来怎样?” 对方说:“原理基本一致。都遵循了新型的基因鉴定原理,专利归属于邵氏集团。” 旧机器的图纸明面上是丢失,实则是被销毁了,连一丝痕迹也不剩。 如果不是瑞丰的内部欺上瞒下成性,s国那边又鞭长莫及,也没那么容易找到证据。 第235章 不给面子 回到总统府中,整理成文的邮件早已发给了明鹤轩。 不出所料,a国的医疗产业早已被邵家悄无声息地渗透。 但这一切在数年前戛然而止,掌握大片版图的幕后人倏然收手,由明转暗,也图谋更多。 直到最近,几方人马按捺不住动手,由小孩子们的身世牵扯到一系列的旧事才浮上水面。 宣朝歌淋浴过后回到卧室,明鹤轩正坐在靠近露台的沙发上。 他注视着窗外,侧脸英俊淡漠,眼神晦暗,阴沉得仿佛室内温暖明亮的灯光照不透。 “邵家的人找到了?”宣朝歌问道。 明鹤轩转过视线看来,眉眼间那抹阴郁又如同消失了,仅余波澜不惊的清隽。 “找到了。有人正盯着。” 他走来,目光直直地落在宣朝歌身上。 女人只穿了简单的睡裙,身形单薄,他一手就能搂到怀里。 裙摆下的小腿纤细修长,皮肤白皙,关节泛着粉,有些内敛的娇软感。 明鹤轩的喉结动了动,不动声色问道:“穿这么少冷不冷?” 少? “不少。”宣朝歌简直不知道明鹤轩在想什么。 卧室内恒温,天气又转暖了,这么穿明明很正常。 明鹤轩一言不发将她搂进怀里,俯首在她颈侧贴了贴。 宣朝歌回归话题,问道:“今天不打算拦他?” 明鹤轩的声音有些沉:“等警署调动人手,名正言顺把他扣在国内。” 好名正言顺。 宣朝歌正想问问用什么名义,明鹤轩却已经无心谈论此事,偏头亲上了她微张的唇。 她的长发蓬松微鬈,丝丝缕缕落在雪白的脸侧。 明鹤轩抬手撩过她的墨发,细软的发丝贴在他指间,有些轻柔的凉意。 他走了两步,宣朝歌只能后退,腿碰到了床畔,被他放倒在床面上。 黑发铺散开,她细白的手指动了动,碰在他肩侧。 明鹤轩撑在她身上,没压下来,只注视着她,黑眸中的神色压抑且炽烈。 他微垂着眼,手掌在她平坦的小腹碰了碰,高高在上的面容给了人几分距离感,说的话却全然不是一回事:“过几天把这个送到培育舱里。” 宣朝歌一愣。 她的身材纤细,并不显怀。 新宝宝又非常消停,没带来任何不适感,她自己都经常忘了这件事。 人工培育的时限只要求了胎儿在母体中生长的时长下限,没有上限。 宣朝歌说:“再等等。” 明鹤轩问:“你还不舍得?” 称不上不舍得。 准确来说应该是担心。 “实验室清理过了,地址改到家里,你想去看就能看见。我也看着她,不会再出意外。” 宣朝歌迟疑。 明鹤轩的眼中有几分固执,语调暗沉:“你信我。” 宣朝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看她,总让她想起类似困兽的事物,既凶狠,又有些不自觉的可怜。 “你不用多想,和信不信你没关系。” 宣朝歌不习惯这样的视角,扶着明鹤轩的肩借力,想坐起来。 片刻后,却忽然感到一阵晕眩,连带着内脏也有些翻江倒海般的错觉,身躯脱力了瞬间,软绵绵地倒了回去。 “朝朝。” 男人叫她的音量并不高,低沉的声线却显见咬着牙的不安与惊悸。 宣朝歌闭了闭眼,倏忽一阵失重感袭来。 明鹤轩抱起她径直往外走去。 “没事,先别麻烦别人。”宣朝歌迷茫了片刻,缓过神,扯了扯他搂在自己肩侧的手指。 见他低眼看来,再次强调:“真的没事。” 明鹤轩垂着眼睫看她,薄唇紧抿,眼形凌厉,如同充血般泛红。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又有的哄了,问系统:“我是不是要想起来了?” 系统:“有79.23%的可能性,是的。” - 警署会客室。 空气中弥漫着些许烟草的气息,一名警员打开门,门内的男人漫不经心看了过来。 对于外籍人员,警署扣留归扣留,表面上还算披了层以礼相待的皮。 邵瑞泽脸上有些许诧异:“连老爷子您也来了,这是何必。” 他面前两人,一个象征着a国过去的权势巅峰,另一个无疑是a国的现在。 明和光,明鹤轩。 明和光清癯威严的面容满是沉色:“若我再不出现,你们邵家恐怕要当我死了。” 邵瑞泽面不改色问道:“此话怎讲?” 明和光冷哼一声,还未说话。 邵瑞泽却注意到明鹤轩的手动了动。 “你觉得我很有耐心?”明鹤轩漫不经心反问道。 他的拇指在漆黑的枪支上一拨,子弹的上膛声清晰地响起。 明和光的眉梢跳了跳。 邵瑞泽忽然想起这并不是任他讨价还价的生意场,而是任人鱼肉的异乡,喉头顿时干涩了一阵。 “如果阁下要问的是贵公子身世的意外,我确实略有所知,但绝不是邵家做的,至少与本家毫无关系。” “二十年前,相似的失误在邵家发生过。邵家在基因检测方面的投入,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暴增。” s国的风气向来不如a国开放,财阀更普遍的作为是成为操控局势的幕后人,任何影响形象的舆论还未传播开,就会被掐灭。 邵瑞泽强作镇定,靠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中,轻松地说:“但是明家大可不必视我为敌人。当初基因修改的技术还未面世,多国高层已经发觉。我的爷爷被约谈过后,不愿把成果拱手让人,亲手销毁了相关资料。” 明和光嗤笑一声:“销毁?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我掌管本家后找过,原件确实销毁了。”邵瑞泽盯着他们道,“至于为什么会有部分资料落到家族旁系的手上,还要问我那位被逐出家族的二叔,邵毅川。” 明鹤轩无动于衷。 邵瑞泽继续说:“不用怀疑,以我邵家的能力,如果拥有那样的技术,绝不只会用来做这样的事。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更何况是面对你明家。” 明鹤轩漠然问道:“当初邵家为什么要离开a国,你们不记得了?” 邵瑞泽的脸部肌肉抽了抽。 没想到明鹤轩这样不给面子。 第236章 您想起来了多少 邵家离开a国,前往s国的经历称不上光彩。 几十年前,s国只是一片毫无吸引力的海岛,如果不是在a国无处容身,谁愿意背井离乡重新开始? 然而当年明家的崛起速度太快,遭遇了众多世家施压,邵家也在此列。 明家没倒,倒的便是不甘愿顺服的人。 动荡过后,能东山再起的甚至也只有及时止损,避其锋芒的邵家而已。 不多时,邵瑞泽佯装不在意地笑笑:“我们这代人,不可能活在和自己无关的回忆里。大概只有我二叔还记得。” 不在乎当然是假话,邵家的产业重回a国,从来不顾忌打建设故乡的感情牌。 仔细想来,他心里不失遗憾。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就算邵家内部不和,如果让他选,他宁可邵毅川成功。 如果不成,他明哲保身也是一种正确。 - 总统府东楼寂静一如既往,人员各司其职。 手术室外,一位护士匆匆赶来:“阁下半小时后回来,夫人您不等他吗?” 宣朝歌脚步微顿,回眸答道:“不用。” 这么小的手术,来晚几分钟都要结束了。 哪有那么夸张。 旁人的表现却都有些意外,在外人眼里,以总统对夫人的在意程度,就算扭伤了脚也紧张得要命,更别说是动手术。 宣朝歌应当是典型的花瓶娇妻,出身豪门,对丈夫十分依赖。 现在看来,现实又似乎与传言迥异。 年轻的护士站在原地,一脸为难。 宣朝歌猜到明鹤轩原话可能还说了些别的,想了想,随意地补充道:“他回来的时候我正好出来,不是吗?” 她的眉眼明艳精致,远观时常让人觉得清冷高傲,这样低敛着睫羽看人时却有些柔美的温和。 护士被美女看得心里冒粉红泡泡,顿时把电话里的叮嘱忘了,呆呆地点头。 怪不得阁下要把人看这么紧呢。 宣朝歌微微笑了笑,跟随着医生走进手术室旁的病房。 为了避免恢复记忆时出现意外,影响到还没出生的小女儿,宣朝歌纠结了一段时间,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先把最脆弱的小东西安顿好。 实验室的人手随时候命,她下定决心后就不再拖延了,联系过医疗部,手术便立即可以开始。 虽然知道这是必经之路,麻药起效前,宣朝歌莫名心生些许空荡荡的迷茫感。 系统:“宿主不必担心,这是激素影响的缘故。等到手术结束,系统会进行调节。” 她闭上眼,下一刻便感受到自己的意识迟滞了片刻,回到了系统空间。 脱离身体以后,宣朝歌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境平稳下来。 此前明鹤轩问她是不是不舍得,她下意识否认了,实际上仔细想想,还真有点。 不过记忆恢复的进度并不受她控制,迟疑下去有弊无利,那就只能这么做了。 那份身体带来的感性褪去,宣朝歌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心下安定了不少。 她心念一动,系统空间顿时变幻了布置,变成了一个她没见过的起居室。 宣朝歌在柔软宽大的沙发上坐下,问系统:“你的79.23%是怎么算出来的?” 昨天,她没有追问系统得出的记忆恢复概率。 距离车祸只过去了两个多月,就算身体的恢复已经完成,这个进度也比她的预想中快得多了。 系统开始念代码。 宣朝歌:…… “你还是变成一只狗吧。” 系统:“一只狗说人话会显得很违和,宿主您确定吗?” 宣朝歌:“你不是变过吗?” 系统:…… “您想起来了?” 宣朝歌面无表情:“这次变萨摩耶。” 系统:“您想起来了多少?” 返回系统空间的时候多,进入世界之后就少了。 宣朝歌说:“没想起多少,你放心。” 系统不敢说话。 为了避免影响任务的进行,宿主的记忆会受到处理。 系统认为自己变成狗子供宿主玩弄的记忆,不属于必要的部分,连同过往的任务记忆一起处理了。 现在宣朝歌的话里透露的信息,无疑表明了系统的封印对她来说并不是万全的方法。 这在系统的记载中有先例。 它开始呼叫服务器,并且假装自己发生了卡顿。 宣朝歌招了招手,刚刚出现的小萨摩耶迟疑地注视了她片刻,迈着短腿跑过来,被她抱起来薅了薅。 手术的时间不长,宣朝歌逗了一会儿棉花团子一样的系统,心里便有了些即将回归任务位面的预感。 意识抽离以后,宣朝歌的思绪混沌起来,仿佛被浸泡在泥沼之中。 系统:“正在加速麻药代谢,请稍后。” 除了让人不太清醒,醒麻醉并没有难受的感觉。宣朝歌半睁开眼,发了一小会儿呆,知道床边有人。 她的手指动了动,隐约感受到温热的触感覆上她的手背。 明鹤轩低垂着眉眼看她,深邃的黑眸之中没显露太多情绪,却有种仿佛时刻要兴师问罪的威严之感。 宣朝歌抬起眼,长而密的睫毛拢着懵懂的眸光。 明鹤轩俯下身,面不改色,薄唇在她的唇上贴了贴。 “还认得我么?”他低声问。 宣朝歌的声线轻软偏哑,语气仿佛他在明知故问:“你在开玩笑?” 明鹤轩因为她有些许任性的语气意外了片刻,又听她不依不饶道:“我是在发呆,又不是傻了。” 她说完,明鹤轩反而笑了起来。 宣朝歌问:“你笑什么?” “一直傻下去也行。”明鹤轩回答。 部分经验告诉宣朝歌,他说的不是好话,但男人的眼神温和得近乎纵容,没有任何不善的意味。 宣朝歌呆了一下。 什么意思? 系统帮她总结道:“第一,明鹤轩在嘲笑您,第二,建议宿主在醒麻醉时三思而后行……三思而后说话,最好不要说,否则有85%的可能性后悔。” 宣朝歌决定相信系统一次,跳过这个话题。 “难受吗?”明鹤轩问。 宣朝歌摇头。 他又说:“女儿很好。” 宣朝歌“哦”了声,心想她的女儿没可能不好,一定聪明可爱又漂亮。不过遵循了少说话的原则,没有说出来……不对,明鹤轩的意思好像是情况很好。 还好没说。 系统的加速代谢还算有效果,没几分钟,宣朝歌的理智回归,感觉上和喝了点酒没有区别。 听见系统提醒,宣朝歌坐了起来,虚掩着门的病房外,正好传来小孩子们跑动的脚步声与佣人压低了的劝阻声。 第237章 新宝宝是妹妹吗 门缝外,两个穿着相同校服的小孩子纷纷出现,短发有些许凌乱,非常风尘仆仆似的。 明景好奇地往里看,白皙的小脸被门框挤得变形,压出了一条痕。 明晟思考了片刻,直接推开门,兴奋地跑进来:“妈妈!” 跑到床边,他刚想往宣朝歌的怀里钻,脑袋被按住了,只能抬起眼看明鹤轩。 “别冒冒失失的。”明鹤轩垂着眸道。 明晟瞪大眼,语气憋屈而无辜:“冒失是什么啊?!” 明鹤轩:…… 可能是生性有些温吞的缘故,明景的表现没有明晟那样冲动,也没触发明鹤轩的阻拦,顺利地抱着妈妈的手贴贴。 宣朝歌偏着头看他,小孩子的眼神清澈又好奇,问道:“新宝宝是妹妹吗?” 以明家的惯例,月份太小的胎儿不能宣扬,在真正公开以前,除了必要的医护人员,察觉到蛛丝马迹的许多人都只是猜测,小孩子也不知道家里会有新生儿。 明鹤轩说:“是。” 宣朝歌的思绪还有些迟钝,点点头。 只听系统道:“恭喜宿主,目标阈值同时上升。目前明晟阈值总值93,明景阈值总值85。” 宣朝歌:? 她下意识问道:“如果是弟弟,阈值难道会降?” 系统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宣朝歌无言以对。 系统:“根据系统结合明家的情况分析,第三个孩子身为女孩的生活质量,高达身为男孩的十倍以上。” 宣朝歌匪夷所思:“这又是怎么编出来的?” 系统:“请宿主不要怀疑系统,我们的分析有科学的模型支持,只要数据足够,判断准确度高达99.999993%。” 宣朝歌:…… - 实验室育儿在a国普及多年,年初实验室的疏漏不仅致使诸多医疗集团动荡,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担心,亲子鉴定业务的热度空前高涨。 对于明家来说,今年固然有些波折,集团的一季报却依旧好看,甚至迎来了双喜临门的好事。 明家老太太大摆排场,带着越养越好看的小曾孙明景向老姐妹炫耀,也庆贺自家嫡系终于即将拥有第一个曾孙女。 众所周知,明家的子嗣一向阳盛阴衰,只要是女儿,并非嫡系都被宠得没边,更别说嫡系,已经四代没出过女儿,今年才有了例外。 出现在a国拍卖会的顶级珠宝被席卷一空,连同众多天价物业一起,添入尚未出生的明家小千金的私库。 略有所知的人都对这样的投胎水平望洋兴叹。 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好,出生就在罗马,人生肯定会缺失很多奋斗的乐趣。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明家的家宴却一切如常,连菜品也没新样式。 小孩子们还是不能玩手机,只能在庄园里跑来跑去,玩游戏解闷。 餐后,宣朝歌陪着老太太见了几个从外国回来探亲的明家远亲,忽然听见系统提醒道:“目标明晟阈值下降,目前阈值总值96。”んttps:// 明晟的阈值一直非常稳定,尤其前段时间,宣朝歌暗中向他透露了他是亲生的,已经提升到将近满值的数值。 不过没满就是还有变数。 宣朝歌问:“发生了什么?” 系统:“并未检测到异常。判断为正常浮动。” 宣朝歌半信半疑。 “他之前在做什么?” 系统:“处于游戏状态,为了达到捉迷藏成功的目的,途径主楼二楼走廊,主楼偏厅,右侧楼梯,一楼走廊,右侧第二个起居室,打开阳台门,进入偏院,沿着石板路跑向后院……” 宣朝歌听不出头绪,但是更觉得不太对,谨慎起见,找了个机会提前离开。 她刻意在小孩子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明晟却不知道,看见她,眼睛顿时亮了亮,飞快地跑过来,抱住她的腿撒娇。 宣朝歌摸了摸他的头发,他抬起脸,叫了声:“妈妈。” 宣朝歌觉得他好像欲言又止。 她耐心问道:“宝宝不开心吗?” 明晟毫不犹豫回答:“没有。” 宣朝歌还想问问,走廊间却传来了小孩子激动的喊声。 不远处有人被找到了。 明晟脸色一变,紧张地叮嘱:“妈妈别暴露我来过这里!” 宣朝歌点点头。 他飞快地开了间房门钻了进去,关上门。 隔着木门,宣朝歌隐约听见阳台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应该是溜走了。 宣朝歌又等待了几秒,明景跑了过来,短发泛着运动过后的潮湿,脸颊白里透红,期待地问道:“妈妈你看见哥哥了吗?” 宣朝歌面不改色:“没有。” 应该算不偏帮吧。 明景没有怀疑,听她说完以后,问也不问,抱住她的腿,稚气的声音抱怨:“哥哥跑得太快啦,我根本找不到。” 宣朝歌:…… 有点内疚。 不过明晟转移得非常快,从系统汇报的一大堆定位就可见一斑。 现在告诉明景,他也追不上了。 宣朝歌捏了捏小儿子热乎乎的脸:“口渴了吗?” 小孩子玩起来根本不记得喝水,明景还真有点渴了,被宣朝歌牵着喝水去。 到了一楼的吧台,佣人正在分装饮品,一个小孩子站在吧台边喝得脸圆鼓鼓。 明景盯着椰汁看了一会儿,一转眼,才看见了正在喝第二杯橙汁的明晟。 两个小孩子面面相觑。 明晟的表情有点无奈,没想到翻车翻在没忍住多喝一杯橙汁上。 他吞下嘴里的橙汁,明景已经飞快地跑过去抱住他:“找到啦!” 已经输了,明晟顿时看淡了输赢,迅速倒戈向弟弟:“还有几个没捉到?我帮你。” 明景疯狂点头。 有明晟帮忙就简单多了,不至于跑半天捉不到人。 “天气那么热,捉完去游泳吧。”明晟说着,问宣朝歌,“妈妈我们可以游泳吗?” 宣朝歌回答:“可以啊。” 前段时间下过雨,天气并不热,但庄园里有恒温泳池,游起来也不至于着凉。 因为之前阈值变动的事,宣朝歌正有些不放心,如果小孩子们只在泳池里活动,观察起来方便,也是好事。 第238章 论会败家 明宅茶室。 精神矍铄的老人坐在客座,笑呵呵道:“之前我家的小丫头哭着回家,说闯祸了,把我这个老头子吓得不轻。” “说起来,也是她爸妈管教不周,养出说话不经大脑的毛病,竟敢在明家的地方大放厥词,实在该罚。” 应南松眼神一瞟,应汶汶立即恭顺地走上前,轻声细语认错。 明和光自然不可能和一个小辈计较,闻言淡淡一笑:“小辈的事,我这老东西从不插手。” 谁不知道现在明家是明鹤轩当家?还不是因为明鹤轩那边走不通,只能由应南松拉下老脸,找明和光攀旧情。 应南松叹了声:“这是哪的话,举国上下,谁不知道明老哥你宝刀未老啊。” 明和光语气无奈,神色却难掩自豪:“小辈主意大,不好干涉呐。” 太有本事的小辈注定一身反骨,不过他们这样的老人最需要的,本就不是小辈个个听话。听话的小辈多的是,能守业的后辈才打着灯笼难找。 应汶汶候在爷爷身后发呆,听两位老人你来我往说了一通,继而满面和气地前去棋桌前下棋,知道事情算过去了。 明鹤轩不按常理出牌,但不会与长期利益过不去,只要应家付出足够的诚意,后续的态度不会像前段时间那样强硬。 损失却会被算在她身上。 危机尚未解决时,应汶汶遭遇全家的训斥,感觉天都要塌了。 此时爷爷放下面子求和,事情初步解决,她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总之应家垮不了,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损失的钱算什么?不损失也花不到她身上。 她的零用对应家而言,只是九牛一毛。 应南松有意让这个不长记性的孙女学点东西,至少要学会看人脸色。 但应汶汶耐着性子守了一会儿,实在无聊,没耐心待下去,找了个借口要离开。 应南松知道她的性子,话里话外阻拦,明和光看透他的想法,只不辨喜怒地笑道:“我们这些老东西下棋,留年轻人做什么?去吧,去吧。” 应汶汶松了口气,假装看不懂爷爷的暗示,飞快离开了茶室。 佣人把门关上,应汶汶神清气爽地环视四周,忽然在拐角处看见一道身影。 诧异地辨认了片刻,她的眼睛一亮,飞快向那处走去。 “邵姐姐,你怎么在这?” 听见应汶汶的声音,身着套裙的高挑女人回过头,露出一张清冷的面孔。 她微微笑了笑:“汶汶。” 这段时间,应汶汶被禁足在家里,基本上没和不骂她的人说过话,难得出门,又在茶室里憋了半个下午,当即心直口快道:“邵家不是和明家没交情吗?怎么忽然来这儿了。” 邵霜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哪个做a国生意的能绕开明家?” 应汶汶心想也是,以邵家在s国的财权,与明家没有交际才奇怪。 她之前为什么会觉得两家没交集来着? 应汶汶思量了片刻,理不出思路,索性不想了。 明宅的建筑古朴厚重,温和的灯光之下,走廊的细节流露出内敛的奢华。 应汶汶的目光在一幅油画上停顿了片刻,低声说道:“明家真是底蕴深厚,也不知道生在这家中是怎样的感觉。” 不像应家那样把女儿当砝码,明家的女儿个个生活得逍遥自在,叛逆的叛逆,招赘婿的招赘婿,乐意游戏人间也可以。 邵霜听出她话中的羡慕,只觉得她在惊叹明家的荣华,淡淡道:“不过如此。” 应汶汶不习惯被人泼冷水,不悦地皱起眉。 转瞬间,又意识到对方的傲慢间暗示的信息。 邵家能与明家抗衡。 也是,明家在a国再厉害,放在世界上也并非天下独尊。哪至于怕成那样。 - 有明晟帮忙,明景捉人的速度快了许多。 小孩子们给游戏收尾需要时间,宣朝歌没有跟着,只让系统时刻关注,待到小孩子们去了泳池再会面。 邵瑞泽滞留a国一个月有余,邵家终于按捺不住,不再走外交渠道,而是派人私下与明家会谈。 她虽然不出面,却不能完全不关注,想着,她绕去了小楼。 由主楼走向会议厅所在的小楼,沿途树木葱茏。 有系统通报,宣朝歌对附近的人员有所了解,见到应家人时并不意外。 应汶汶的模样倒是看起来比之前得意了不少,见到她也没避开,径直迎上来:“宣姐姐。” 宣朝歌无意与她周旋,但也不急着进去,随意道:“没想到能在这见着你。” 即便是来客,也是在主楼的公共区域活动,不会绕到这来。 她也不属于谈判人员。 应汶汶对上宣朝歌漫不经心的眼神,心里想得更多,暗自咬了咬牙。 还不是嫁进了明家,不然以她宣家的出身,现在还不知怎么落魄。 应汶汶说:“你还记得当年你参加我姐姐的生日宴见过的邵小姐吗?” 帝都之中,比应家更有地位的世家少有。但邵家的老爷子是s国唯一的a国裔寡头,邵霜的地位又在邵家举足轻重。 应汶汶从小就以自己和她的交情为荣。 宣朝歌当然不记得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甚至系统的资料都不会提及。 系统提醒过后,她才不动声色道:“记得,你想说什么?” 应汶汶一心想将她拉回曾经的处境,那时候没有明家这棵大树,应家不知要高出宣家多少倍了,宣朝歌相貌生得再惊艳,也只能做陪衬。 “我最羡慕她那样的人,有能力有美貌,还出身邵家那样的家族。” 应汶汶自顾自说,“人还是要靠自己,你觉得呢?” 宣朝歌的眼神有些许诧异,没想到应汶汶会有这样的觉悟。 论会败家,今年帝都那么多败家子加起来,也比不上应汶汶害应家亏损的。 “如果你是真心这样想,应家长辈会很欣慰。” 宣朝歌的语调一如既往温和,似乎从没把她放在眼里,亦或是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小辈。 应汶汶没想到被教训了这么久,还是人人都能训她。 第239章 绳结扯开了 “还不是捡了别人的便宜。”应汶汶气上心头,忿忿地小声说。 真巴不得嫁给明鹤轩的是应丝禾。 至少应丝禾不敢把她赶出顶层餐厅,激得她乱说话惹怒明鹤轩。 宣朝歌见多了口蜜腹剑的,一时对这样直白的挑衅根本气不起来,好整以暇地问道:“所以呢?” 应汶汶没料到她还不生气,又觉得她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了:“你要向我道歉吧,哪有动不动赶人的。” 如果她那时不胡言乱语,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宣朝歌本来没打算赶人。 但宣朝歌懒得解释。 小楼中陆续有人走出来,宣朝歌抬眼一看,都是应家人。 “明夫人。” 应丝禾走来,看见应汶汶也在,思及应南松的嘱托,低声劝道,“汶汶,你之前答应了爷爷什么。” 应家估计明鹤轩的表态必定是无法善了,却判断宣朝歌这面可以争取。 应汶汶想起长辈要求她求得宣朝歌谅解,顿时急了:“宣朝歌,你刚才还要给我道歉的。” 她这话说得大声,远处观望的应南松顿时怒了,拐杖指向她,冲身边西装革履的男人说了些什么。 男人怒气冲冲走来,顺手一巴掌抽在她脸侧:“没大没小,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以后别想再迈进家门半步!” 应风这段时间为了给女儿收拾烂摊子头昏脑涨,无法谴责明家,不少愤怒都发泄在这巴掌里。 应家这次能进明家门还是靠着给邵家牵头的契机,应汶汶对正事毫不关心,自然一无所知。 被当成小孩子纵容是一回事,被当众训斥则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在场都是长辈,应汶汶还不至于这样进退两难,但那么多身份不如她的人都看着。 她只能恨恨地看着宣朝歌。 宣朝歌没心思判断应家的态度有几分做戏成分,只觉得浮夸了些许。 事前不管教,此时一切结束了才在别人面前管教,又有什么用? 从这事脱身以后,系统提醒小孩子们已经到了游泳馆,宣朝歌没空再进去,只能从小楼旁抄近路去庄园后方。 庄园主楼后配置了大量运动场馆,游泳馆有些偏远,需要乘车。 走进场馆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见到宣朝歌,翘首以盼的小孩子顿时沿着池边的梯子爬了上来。 明晟一步一个脚印跑过来,手臂上带着超级英雄配色的浮圈,长密的眼睫毛潮湿,眼珠乌黑,盯着她认真地说:“刚刚小姑姑掉进水里面了。” 他指了指落水的地方,虽然是分享新鲜事的语气,表情却有些凝重。 宣朝歌耐心地问道:“她会游泳吗?” “不太会。”明晟思量道,“不过她够高的,没有完全泡在水里很久,有人把她救出来了。” 宣朝歌瞥了一眼明晟此前指的地方,不远处标注的深度是1.5米。 明家的人个子都挺高,明如钰的身高比她略低,但也将近一米七了。 别说这么多佣人在旁边看着,就算没人搭救,也不至于出大事。 “宝宝不用担心,你姑姑没事。” 要是有事,明家的气氛不会像现在这样风平浪静。 明晟松了口气,辩解道:“我没有担心,掉在水里和游泳一样,肯定没事的。” 宣朝歌看出他还是心软,心里有些无奈。 他和明如钰的关系算完全不上好,问过便不再放在心上,湿漉漉的小手拉着宣朝歌:“妈妈游泳吗?”んttps:// 宣朝歌摇头。 “陪我们游泳嘛。”明晟撒娇。 宣朝歌笑了笑,没有动摇:“妈妈在旁边看你们。” 明景游得比明晟慢,在水面上浮了半天才从水里爬了上来,腰上挂着圆圆的充气泳圈,乐颠颠地往这边跑。 他把泳镜扒拉到了额头上,抹了抹脸,黑白分明的眼亮晶晶地盯着宣朝歌,附和:“妈妈陪我们玩。” 两个崽拉着她的手晃来晃去,宣朝歌仔细想想,下水也没什么,只得无奈道:“好吧。” 老宅中按季节定制了她的衣物,交代过后就有人送来。 宣朝歌在游泳馆内的更衣间内换了泳装,走出门。 面前是大片的穿衣镜,宣朝歌审视了片刻,泳衣是裙装的样式,裙摆及大腿,正面甚至称得上保守。 随后她微微侧过身,泳衣的背后大片镂空,微鬈的乌黑长发垂落,遮挡了大片雪白的皮肤,隐隐绰绰,也称不上显眼。 她放心地走了出去。 女士更衣间外居然有人。 宣朝歌的脚步顿了顿,认出是明鹤轩。 “你来这做什么?” 不是谈判吗? 明鹤轩没说话,打量了她片刻,眸色微沉。 宣朝歌的穿着向来随意,但有容貌支撑,无论如何都吸引人眼球。 入住总统府以后,有专人安排,衣着则总是庄重明媚的。 现在这副模样不说别人,连明鹤轩都没见过。 修身的酒红短裙勾勒出窈窕的身材,线条纤瘦而柔软,层层叠叠的裙摆下长腿笔直,白得晃眼。 动人心魄的明艳。 宣朝歌偏了偏头,桃花眼中流露出几分浑然不觉的问询,抬手将脸侧一缕长发拨开:“谈判结束了?” 系统回答:“没有,当前处于中场休息时间。” 宣朝歌:…… 老宅的活动区域广阔,游泳馆距离主楼很有些距离,距离谈判进行的小楼则更远。 宣朝歌不明所以地走了一步,明鹤轩才回神:“没有。” 他走近,却搂着她径直进了更衣间。 宣朝歌以为有什么不妥:“怎么了?” 明鹤轩关上门,右手按在她腰上,掌间一片细腻,触感撩人。 他的下颌抵上她单薄的肩,垂眸看去,细窄的腰肢间,酒红的丝带交错其间,衬得皮肤愈发如雪般细白。 男人的声线低沉,不露声色:“你这样出去?” “不然呢?”宣朝歌随口道。 帝都的风气开放,私人派对上比基尼成群都是常事,裙装泳衣算什么。 明鹤轩的语调压抑了几分:“不许。” “你别管。” 宣朝歌认真地这样说,目的不是挑衅,因为声线优美的缘故,语气也只显得柔和。 腰上的手发烫,相触摩挲时带来些许酥麻的触感。 宣朝歌原本不在意,但明鹤轩一直没有挪开的意思,只能由她自己掰开。 明鹤轩笑了一声,声音压在她耳畔,显现出些许危险的低。 他松开手,宣朝歌以为他消停了。 修长的指节却在蝴蝶结的丝带尾端绕了绕,慢条斯理地将绳结扯开了。 第240章 到底是谁幼稚 宣朝歌只感到腰间一紧又一松,贴在纤细腰线上的酒红色衣料垂落,雪白的皮肤再无遮掩。 不过只是露个腰而已。 裙摆的剪裁合身,即便丝带松开也没有掉落的风险。 宣朝歌一怔,腰上滚烫的手又压了回来,掐上她细瘦的腰线。 唇边覆上温软的触感,明鹤轩的黑眸紧盯她,眼底仿佛压着火。 宣朝歌的唇微张了张:“外面……” 她的话被堵回口中,猝不及防的鼻音软绵绵的。 宽敞的更衣间中,高大的男人怀里扣着身穿红裙的倩影。 她的脊背雪白削薄,纤瘦玉臂被骨节分明的大手握在掌中,浓雾般的乌发落在臂间,同男人暗色的西装外套交织在一处。 辗转厮磨半晌,宣朝歌推着他的手有些发软,细软的手指从他肩侧滑到了颈间,掌心压着他的喉结,指尖却用了点力掐他。 明鹤轩被她弄得不痛不痒,半晌才分开些许,沉声问她:“想杀了我?” 宣朝歌睁大眼,桃花眼雾蒙蒙的,眼尾泛红:“别恶人先告状。你压到我头发了。” 明鹤轩的手松开些许,宣朝歌还记着小孩子们在外面等,面无表情地命令道:“绑回去。” 明鹤轩盯了她片刻,似乎想反驳,片刻后垂着眼,将松散的丝带重新扯紧,打结。 红裙的腰侧被束紧,曲线诱人。 他的指尖在柔软的丝带尾端蹭了蹭,依依不舍地松开,勉强忍住了。 解开还不是要绑上,宣朝歌都不懂他非要手贱一下是为什么。 这个姿势与拥抱无异,明鹤轩绑好了也不说,棱角分明的下颌压在她肩上,如同懒洋洋休憩的猎豹,声音透露出鲜明的侵略性,低沉暗哑:“你真看得起我。”文学一二 明鹤轩只觉得用柳下惠形容都算小看了他。 清心寡欲,足够立地成佛的程度还差不多。 宣朝歌听出他话里的不满,语带威胁:“你还要怎样?” 建议你见好就收。 “怎样?”明鹤轩反问,“你要听我说么?” 他站直,居高临下看着她,黑沉的眼底尽是晦涩的余温。 “不……” 宣朝歌的话刚出口,听见他低声说:“朝朝,不要穿给别人看。” 明鹤轩真正想说的必定不只是这句,但最无害的一定是。 等到宣朝歌离开更衣室,游泳馆中的外人都被清退了,只剩下茫然漂浮划水的两个崽。 既然做不到限制宣朝歌的自由,明鹤轩选择限制别人的。 宣朝歌走在池边的浅色石砖上,腰细腿长,容色摄人,仿佛岸边的妖精。 小孩子激动的声音遥遥传来:“妈妈!漂亮!” 宣朝歌微微笑了笑,她身侧,明鹤轩眯起狭长的眼,语调沉而不屑:“你懂什么漂不漂亮。” 明晟不服输地在水里扑腾:“我就懂!妈妈是全世界最漂亮哒!” 宣朝歌:…… 明鹤轩现在看谁都不顺眼,明晟却不怕他,做了个鬼脸,拉着弟弟的泳圈往岸边的方向划拉。 明景懒唧唧地漂着,侧脸贴在泳圈上,头发湿漉漉,像一只随遇而安的海獭幼崽。 明鹤轩纤尘不染的皮鞋踩在泳池边缘,衣着齐整,看样子还要走。 宣朝歌在水里陪儿子们玩了一会儿,一转头,发现明鹤轩还在岸边。 明晟是会游泳的,甚至拿过很多次儿童组比赛奖项,之前手臂戴浮圈,一是觉得超级英雄的款式很酷,二是家里的要求。 宣朝歌一下水,他就把浮圈摘了,虽然人矮,但是游动起来灵活得像一条小鱼。 宣朝歌才发现陪他们玩水并不轻松,尤其明鹤轩还让安全员离开了,没有别人看着。 她只能一边陪明景,一边关注明晟游到哪了。 过了一会儿,明晟游到她身边,拉着她往泳池中央跑。 “我想把爸爸拉下来。” 明晟神神秘秘地说。 宣朝歌委婉地告诉他:“有点难。” 明景自告奋勇:“我可以帮哥哥哒。” 两个崽开始嘀嘀咕咕地谋划起来,先要骗明鹤轩伸手,然后他们突然!把他拽下来! 宣朝歌推断,结局不外乎是明鹤轩一动不动,两个崽一只只被拎上去,或者一起被拎上去。 明晟很快游到了池边,带着弟弟一起,疯狂明示爸爸伸手。 明鹤轩不可能对两个毫无威胁力的小崽子设防,也不知看没看出他们的小心思,蹲下伸手,牵着明晟往上拽了拽。 明景戴着泳圈,根本无法着力,突然扒拉明鹤轩的手,只让他的动作不解地停顿了片刻。 随后明景也被拉了上岸,湿哒哒地站在空气里,茫然地环顾四周。 “糟糕。”明晟呆呆地说完,遗憾地叹气。 宣朝歌简直想笑,勉强没笑出声,漂亮的唇角翘了翘。 明鹤轩居高临下看向她,玩笑道:“你不试试?” 宣朝歌一心嘲笑儿子们,闻言下意识伸出手,透粉的指尖在灯光下泛着湿润的亮色。 明鹤轩满面似笑非笑的神情,捏住她的手,她陡然醒悟,往回使劲,居然真的把明鹤轩带了下来。 明显是对方故意的。 水花溅起,宣朝歌眯了眯眼,猝不及防被搂进了水里。 她只来得及屏住呼吸。 只片刻,又有一股力道将她抱了起来。 宣朝歌浓密的睫毛上滴着水,模糊了视野,纤白的手臂下意识缠上男人的脖颈做支撑。 明鹤轩抬手以指腹抹了抹她的眼,俊美无俦的面容沾染了池水,轮廓分外落拓明晰,眼底只有笑意。 他低沉的声线嘲笑意味明显:“你怎么也这么幼稚,朝朝。” 宣朝歌气得说不出话,在他肩上掐了一把。 到底是谁幼稚? 岸上的小孩子们惊讶地面面相觑,而后明晟开心地笑起来。 “麻麻果然帮我们哒!” 儿子的声音洋洋得意,宣朝歌心想姜还是老的辣,小孩子就不要和大人斗了。 “松手。”宣朝歌低声警告,明鹤轩终于松开手,任宣朝歌离远了些许。 他挺括的衬衣湿透,贴在精悍的上身,胸膛手臂的肌肉线条明显,站在池水中就仿佛杂志硬照一般。 宣朝歌偏头看了儿子们一眼,索性扶着旁边的池岸借力坐了上去,居高临下地望着明鹤轩:“你不是要谈判吗?跳下去做什么。” 别想污蔑她。 第241章 故意旷工失败 宣朝歌抽手的力道根本不可能把他拽下去,明鹤轩也心知肚明。 他幽深的眼注视着岸上,没出言辩解,只说:“不谈了。” 宣朝歌秀气的眉梢挑了挑。 她很怀疑这个人想故意旷工。 明景善良地为明鹤轩解释:“爸爸是没站稳掉下去哒,不是跳下去。” 明晟想了想,自认为非常公道,劝明鹤轩:“爹地,是你让妈咪拽你的,所以就算被拽下去,你也不能怪妈妈。” 扭头看见小孩子们黑白分明的眼,宣朝歌一时语塞。んttps:// 真的不是她拽的! 她耐心道:“宝宝知道什么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吗?” 明晟一脸迷茫。 “爸爸不会怪你哒。”他非常坚持自己的想法,信誓旦旦地说,“拉他下水十次都不会!” 明鹤轩的嘴角挑了挑,目光揶揄。 宣朝歌:…… 她面无表情,认真地问儿子:“妈妈在你心里,是会拖他下水十次的形象吗?” 明晟观察了片刻,敏锐地察觉到承认不是好话,果断改口:“妈妈温柔美丽善解人意当然不会啦哈哈哈……” 他干笑了几声,明景却被他的变脸逗乐了,笑得蹲在地上。 宣朝歌都觉得自己有点太为难他了。 误解不计,大儿子的话里话外还是偏向她。 跳过这个话题,宣朝歌睨了眼明鹤轩:“我去叫人取衣服,你等着。” 她要站起来,明鹤轩一抬手,却握住了她的脚腕:“这么想赶着我走?” 池水早就把她的体温浸凉了,腕上的手掌触感还是热的,灼在她的皮肤间。 宣朝歌垂下眼睫,维持表面的不动声色:“别人经手邵家的事,我不放心。” “有什么好不放心。”明鹤轩漫不经心道,“老爷子不是吃素的,你儿子可是他亲曾孙。这几年他闲得发慌,做点事挺好。” 宣朝歌谴责道:“让一个老人替你工作很光荣吗?” 明鹤轩理所应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你松手。”宣朝歌抿唇,晃了晃脚。 明鹤轩松了手,她还没来得及放下心,又被他一伸手臂,揽着腰捞回水里。 刹那间,宣朝歌不得不抱着他的脖子,才没完全落水。 她的长发湿透了,晶莹清澈的水痕衬得她的面容素雅慵懒,明鹤轩在很近的地方凝视她,深邃的眼中不见丝毫阴霾,仅有得逞般的笑意。 宣朝歌一时想不到报复的方法,只能心想你等着。 明晟只觉得好玩,拉着弟弟也跳进了泳池。 “爸爸不开会啦!” 小孩子的声音兴高采烈,随后话锋一转:“我其实也可以不上学吧。” 明景心想哥哥想得还挺美。 明鹤轩此时心情极好,语气却冷酷:“你可以做梦。” “爸爸你帮我上吧。”明晟有理有据,“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用法肯定是对的。 他只是个不喜欢上学的小朋友而已,能有什么坏心思。 明鹤轩:…… 这小子。 还是扔在老宅养吧。 他薄唇微动,宣朝歌立即捂住他的嘴,笑着夸明晟:“举一反三,宝宝真聪明。” 就算再说一不二,明鹤轩也没能成功旷工,送衣服的人还是他自己打电话叫来的。 离开泳池,明鹤轩没再穿着湿衬衣,下属见他在更衣室边逗小孩的模样,表面目不斜视,心里吐槽家主过分有闲情逸致。 谈判的流程繁琐,一天果然没解决。 次日的地点还是在老地方,邵家人深入虎穴已经是冒险,不可能应邀留宿明家。 明鹤轩不会为了一个谈判早出晚归,自然住在老宅中。 为了见机行事,宣朝歌也带着小孩子们住下了。 明晟开心得不行。 明天要上学,在老宅多待一天就可以少上一天。 差不多到了就寝时间,明晟带着弟弟去问候太爷爷太奶奶。 前几年宣朝歌没法带他,明鹤轩也不是时时有空,他常生活在老宅,被老一辈宠着长大,按理要被留着玩一会儿。 房间门打开,宣朝歌抬起眼,诧异了一瞬:“怎么这么早?” “签几个字,能用多久。”明鹤轩答道。 久的是要让人千里迢迢把文件送来。 宣朝歌也想到了,微颔首,看见明鹤轩衬衣领间与早上迥异的领带,桃花眼眯了眯。 “别人没发现你换了衣服?” 明鹤轩扯开领带,扔在一旁的软椅上:“谁会注意这个。” 宣朝歌嘲讽地道:“是不敢问吧。” “老爷子问了。”明鹤轩矢口否认。 原话是“到哪鬼混去了”,不过他自然不会说。 宣朝歌也猜得出,没再问下去。 明鹤轩已经将衬衣脱了,继续顺手挂在软椅扶手上,侧面的角度,宣朝歌可以看清他鲜明的肌肉轮廓。 因为低头的姿势,男人宽阔的脊背微弓,背肌犹如猛兽般具有力量感,身高腿长,无愧于许多小报杂志甘心让枯燥的政治新闻当头条,只为了使用他的照片吸引销量。 宣朝歌多看了几眼,终于忍无可忍道:“你去浴室脱。” 老宅按惯例给他们安排一个房间,宣朝歌也不好提别的要求,否则又要引起诸多揣测。 明鹤轩仿佛不知道她为什么发脾气,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慢吞吞走进浴室。 第二天清早,宣朝歌半梦半醒,忽然听见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宿主早上好,现在是早晨八点五十分,气温二十五摄氏度……” 宣朝歌一头雾水地坐起来,半睁着眼醒神。 系统没有叫早的设置,把她叫醒只会是因为有事发生。 系统:“根据最新情况,昨夜,游泳馆的监控被黑客彻底删除,不过系统已经进行了存档,如果宿主需要,可以随时取用。” 宣朝歌倒没想到这茬,明鹤轩要删监控直接删不就行了,哪至于偷偷摸摸的,更何况…… “我要监控做什么?” 系统:“黑客删除的不是清除人员之后的监控——那部分在此之前已经被清除了,而是整个下午的监控。其中涵盖了闲杂人等戏水,明如钰落水,明家的小辈打水仗,明晟跳水被安全员劝阻等片段。” 第242章 原来在吃瓜 系统:“根据这条线索,我查询了明如钰的行动轨迹,再恢复了部分后院被修改的监控录像,发现在部分时刻,明晟与明如钰的轨迹有所重合。” 系统:“联系三个不同角度的监控分析,明晟应该是正好撞见了她与一个陌生的男人举止亲密,惊慌失措离开的同时,阈值发生变动。” 系统:“昨日落水以后,明如钰进行了人工流产手术。这个孩子的父亲有99.9%的可能不是她的丈夫,因为龙建安的生育能力偏弱,此前他们的儿子是通过人工手段培育的。” 宣朝歌:…… 贵圈好乱。 小小年纪,崽承受得也太多了。 明家对作息时间有些规矩,宣朝歌已经起晚了。 没有人叫她,不过别的人早就起了。 发呆的时候,房间门忽然打开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探了进来。 “妈妈你这么早醒啦!” 明景的语气有些惊喜,剔透的眼底满是笑意,登登跑了进来,扑在床边。 如果不是知道小孩子们六点半就醒来吃了早餐,她险些真的以为自己起得很早了。 宣朝歌把明景抱了上来,他蹬掉鞋子,给宣朝歌看他新拼的积木。 是一朵花。 他本来想把自己拼的花藏在花瓶的真花里,看宣朝歌起床能不能发现,不过既然已经醒了,他就亲手送啦。 - 主楼一层。 明如钰脸色苍白,急匆匆赶到会客厅。 明老太太端坐在主位上,客座上坐着一个富态的贵妇人,正是她的婆婆,周秀文。 周秀文瞥着自己的儿子,满眼恨铁不成钢。 近段时间,明如钰正在和她儿子闹离婚,她心里急得不行。 本来明家这样的亲家就不好找,龙家也是靠着老一辈与明家的情谊,再者则是她儿子的好皮囊,才能搭上明家这条线。 如果两人离婚,可预计的,如今讨好龙家的所有旁人都会作鸟兽散。 由奢入俭难,过惯了人人吹捧的好日子,周秀文无法想象失去明家这个靠山的生活。 更何况她的儿子还不争气! 好好一个孩子没了,还想吃下这个闷亏,瞒着她。要是这个孙子还在,明如钰还跑得掉吗?! 想到这,周秀文又瞪了龙建安一眼。 “你们都不敢说是吧?我来说,我还没出生的小孙子就这样没了,就因为是嫡系的小子撞的,所以连个公道也不能给是吗?” “……小钰她心里多苦啊,大清早不好好歇着站在这,我也是,想到我那个有缘无分的孙子啊……” 她声泪俱下,明如钰的脸都青了。 明如钰根本不想声张这件事,此时却被这个所谓的婆婆大肆宣扬开。 推脱到小孩子身上,也是因为周秀文难缠,为了避免受到不依不饶的谴责。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居然真敢找上门来! 老太太凝着眉目,慢条斯理道:“你说嫡系的小子,是谁啊?” 明如钰焦急地拽着周秀文的手臂,语带威胁:“好了。不是别人撞的,我自己不小心……” “就是那个抱错的男孩。”周秀文虽然不是明家人,对一切矛盾却如数家珍,“之前小彬不是得罪过他吗?我看就是他记仇呢,想和大人开玩笑,结果闯下这样的祸事!小钰还偏说他不是故意……”衛鯹尛说 老人毫不客气地打断道:“如果你说他不小心,我尚且相信有这种可能。但是故意,绝对不可能。” “明晟是我从小看大的,让我相信他对自己的姑姑生坏心,你们不如直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眼盲心瞎!” 她这番话说得极重,明摆着袒护明晟。 如果再出言质疑,就不是在求公道,而是在挑衅明氏这一庞大势力的权威。 周秀文顿时不出声了,弱下声气,抹了几把泪。 明如钰本来心虚,不敢再提自己之前找的借口,恨不得周秀文也别提。 不过听见老太太全然偏袒明晟的话,她心底的的不甘又冒了上来。 “奶奶,他又不是自家人,你连事情经过都不了解,凭什么肯定他没做这样的事!” 唐雁冷笑道:“要是他真做了,你还能为他遮掩?小钰,你在外人面前使小性子我不管你,纵容你迫害后辈可是害了我们自家啊。” 明如钰委屈道:“什么叫迫害?一个养子,就算赶走又怎样,锦衣玉食养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唐雁原本不动声色,听她越说越离谱,脸都气白了。 片刻后,她的声音冷淡下来:“好,我不想和你较真,反而养出了你这样的性子。待会儿就让人彻查,你说的话要是有分毫水分,等着被算账的就是你!” 明如钰虽然让人删了监控,但彻查不一样,以明家的手段,不存在的事都能被揪出来。 她想到自己暗中做的事,脸顿时僵了:“奶奶……” “你说的若是真的,我罚明晟,但若是假的,按诬害嫡系的家法罚你。” 唐雁严厉道,“你现在身子不好,且留你到一月后,再以后,你便自寻出路吧。” 原本默不作声的龙建安也慌了,赶紧出声道:“小钰,你快认错。” 明如钰简直要哭了,求情不成,只能恶狠狠瞪着他,怨愤地心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什么事都要和周秀文说,现在好了,上纲上线起来,谁能有好果子吃。 小孩子不小心撞到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多重的惩罚。 更何况明晟根本没撞她! 诬害嫡系却是会被逐出族谱的大错。 - 起居室中,佣人送来了餐点与甜品。 宣朝歌吃早餐,明景坐在一边吃小蛋糕,一口一勺,吃得眼睛都眯起来,非常满足。 明家没人来通知,宣朝歌知道有事发生,但没必要忽然过去,听听系统的转播就行了。 唐雁对明晟的偏袒在她的意料之内,别说明晟根本是亲生的,就算不是,这位老太太也是一心要把小孩子留在明家的人。 周秀文找茬算是找错人了。 宣朝歌正思考着要怎样低调地把监控送给明家,忽然听见了系统的提示,诧异了片刻。 系统:“恭喜宿主,目标明晟阈值已满。” 宣朝歌问:“明晟在场?” 系统:“严格来说不在。明晟和几个小孩子在听墙角。” 宣朝歌:…… 怪不得怎么叫都不过来。 原来在吃瓜。 第243章 您想起来了 明家与邵家的谈判持续了多日,并没有达成共识。 算计明家的幕后势力与邵家息息相关,不过最着急的并不是明家,邵瑞泽滞留a国一天,邵家便提心吊胆一天。 宣朝歌更关心的是明晟的阈值满了,明景的阈值却没有太大变动。 不过也能理解,这么多年的不安全感不是短时间内能改变的。 时间还长,明景这样的性格不会伤害别人,阈值到达满值是迟早的事。 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邵家终于知道了妥协的必要性,态度有了转变。 对方让步,意味着明家达成目的,谈起来自然顺水推舟般顺利。 明家的老辈对此众口一词,都说是小公主即将出生带来的好运。文学一二 颐养天年已久,最近不得不重出江湖和邵家磨嘴皮子的明和光也松了一口气。 感谢曾孙女!他终于解放了! 实验室估算出的预产期将近,宣朝歌得空返回总统府主楼时,顺路检查了一下女儿的房间。 婴儿房的装修风格温馨,大片浅暖色调,小床还是空的,沙发上却堆着哥哥们提前准备的毛绒玩具。 宣朝歌拎了拎沙发上的玩偶兔子,让它坐正了点,忽然听见系统发出提示音:“触发任务,帮助目标前往福利院,奖励永久阈值x5。” 宣朝歌:? 因为明晟的阈值已满,系统能检测到阈值变化的目标仅剩下明景一个。 系统:“明家的态度,是不赞成目标接触以往的朋友,不过目标在此前班级组织的通信活动中,向老朋友寄了一封信,得到了一同玩耍的邀请。” 这几天明景经常找她,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撒娇,原来在想这件事。 他向来很少提要求,除非是确定不会被拒绝的。 宣朝歌去了书房。 午后的时间,小学生都放学了,明晟还在学校里参与竞赛课,明景则早早回来了,乖乖待着写作业。 明景抬起眼,可能是因为目光澄澈的缘故,神情天然显得有些好奇:“妈妈。” “前几天太奶奶和我说,宝贝表现得特别好,需要奖励一下。”宣朝歌随口道。 反正明景向来害羞,不会去求证别人有没有夸他的事。 “宝贝有喜欢的礼物吗?或者是想去的地方。” 明景懵了一下,没想到有这样心想事成的好事,肯定地回答:“有想去玩的地方。” 周末,明晟为自己安排了严谨的课程表,大多数是无关学业的兴趣班。 明景没有他的学习劲头,非常安于现状,正好被宣朝歌带着出去玩了。 宣朝歌知道明家的人在后面跟着,开车并没有避讳。 收容孤儿的福利院位于帝都边缘地价较低的区域,近年经过修缮,建筑崭新。 明景望了一会儿窗外,辨认出熟悉的景物,忽然说道:“妈妈送我到旁边就可以了,我自己进去吧。” 不远处就是福利院正门,宣朝歌在路边停下车,回过头,小孩子把头探到前座,偏着脸看她,模样很可爱。 宣朝歌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可以啊。” 明景交代道:“我可能要玩有点点久。” “慢慢玩吧,妈妈等你。” 宣朝歌说完,将靠近人行道的车锁打开了。 明景打开车门,下车前犹豫了片刻:“我要回家的时候打电话哦。” 宣朝歌看出小孩子的不安,微微笑道:“不打也可以,你随时出来,车都停在这里。” 明景放心了:“好吧。” 他跳下车,关上车门,跑出一段路,又回头看。 宣朝歌在车里向他挥了挥手。 明景笑起来,也朝她挥了挥手,随后跑进了铁门边的门卫室。 路边正好可以停车,行道树高大繁茂,细碎的阳光从枝叶间的缝隙落下。 宣朝歌的眼微眯了眯,桃花眼精致的眼尾微微上扬:“我没来过这里吗?” 据系统所说,在确认可以将明景领回明家的时机到来以前,她没亲自见过明景。 面前的景象却让她有些熟悉感。 完全不来好像也不是她的性格。 系统回答:“来过。” “没遇见过明景?” “没有,您会避开。您的到来通常是以慈善基金视察的名义,偶尔私下前来,目的则是确认福利院的情况和专人汇报的一致。” 宣朝歌是有耐心的人,之前那么多年都能等,等一下午自然不算难事。 思考片刻,她拿出手机划了几下屏幕,电话接通,对面是道冷静的男声:“您好。” “你好,麻烦派人进去看着明景,不要被他发现了。” “是。” 对方干练地应承过后,宣朝歌挂断电话。 她望向车窗外落满枯叶的林荫道,问系统:“以前我来这没人跟着?” 系统的提示是多接触记忆中的事物有利于恢复记忆,她确实这么做了。 但除了几个月前的头晕给了她些许希望,那以后却没了后续。 系统:“您视察福利院的行程与其他慈善活动同时进行,不会显得特殊。目前目标没有离开福利院的趋势,如果您不介意无伤大雅的暂时失约,现在可以开车在福利院周围的道路逛一逛。” 宣朝歌认为既然答应了车随时停在原地,部分失约也是没必要的,选择了下车步行。 系统监测着明景的动向,只要在崽出来前回去就好了。 沿着林荫道走了几分钟,宣朝歌站在沿河的绿道上,近在咫尺的河边波光粼粼,流速轻缓。 “你不想我记起过去的事?”宣朝歌忽然问道。 系统回答:“系统是没有主观偏向的,做出的所有抉择,都是基于有利宿主的原则考虑。” “那你不希望我想起来是为什么?” 宣朝歌扶上栏杆,纤细的指节微微泛白:“如果只是算法失误,你不会隐瞒我在这见过他的事。” 系统:“您想起来了。” 系统的机械音不会变,但语调时而有区别。此时它的陈述是肯定的。 第244章 记忆恢复,系统往事 宣朝歌望着河面勾了勾唇角,眼底没有笑意:“是。比我想象中要精彩。” 不仅是这个位面的记忆,她在多个位面的经历全部出现在她脑中。感觉与系统进行记忆传输时不同,更像是一层蒙在记忆上的薄纱被掀开,暴露出她印象中原有的世界。 前尘往事如梦似幻,一经联系起,所有的蹊跷处暴露无遗。 那场车祸中受损的不仅有这个世界中的记忆,还有此前意外恢复的任务记忆,连同她信任这个系统最初的原因。 系统解释过,她能绑定系统的缘由是因为相关世界与她的灵魂存在一定的牵绊。 她曾经只知道与小孩子有关,任务越进行才发现并非仅此而已。 系统:“严格来说,宿主在任务世界拥有既往的记忆并不算违规,您可以选择保留已经恢复的记忆。” 系统:“不过系统建议您不要这么做,否则就算不影响任务进行,也会对精神造成较大负担。” 宣朝歌说:“所以他的选择是忘记么。” 她的语调轻缓,乌润的眼眸直视着流淌的河水,嘴唇微微颤抖着。 系统:“很遗憾,宿主。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宣朝歌:“他是谁?” 系统:“受到系统守则限制,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宣朝歌:“所以我以为的真实,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任务,是不是?” 系统:“……但在您知道部分真相的前提下,系统可以透露权限内的详情。” “您与对方的渊源远比您所知的要复杂,对方造访不同位面,并不以人作为任务对象。您从来不是他的任务。” 宣朝歌:“那他为什么要来?” 系统:“根据系统的推测,可以设定为以下情况:当自主性极高的高武世界存在一个毁灭世界的疯子,这个人不存在被改变的可能性,所有针对目标人物设计的系统便无法参与这个任务。” “与此同时,更广阔的‘域’需要这个位面存在以维持平衡,无法放任这个世界自发地走向灭亡。那么有的人的任务,则是托生成为这个位面中、世界规则难以监测到的一个普通人,利用既有的条件,成长为足以对抗气运的上位者,强行改变世界走向。” 宣朝歌轻声道:“闻赫是这样,但这几次都不是。” 乍一说出这个名字,难以言喻的情绪充斥着她的脑海。 闻赫是白手起家的,但她后来见到的他,每一世都有金尊玉贵的出身,虽然下场未必好,但他受气运眷顾的情况难以否认。 而在她原本的世界中,她认为的现实,偶然降临的救世主,甚至爱人,现在看来,也只是更高规则造就的必然。 就像她经历的每一个世界那样,对方想忘就忘了。 系统:“他的能力高于您的世界规则,因此可以护佑您度过命中注定的死劫,而即便是接近神明的存在,也有改变不了的命运。” 系统:“您现在看到的,是他破坏域界规则的后果。严格来说,他付出了诸多权柄与时间,用于交换一个可能性。如今他的命运是既定的。如果不是您的干扰,不存在更改的可能性。” 宣朝歌眉头微蹙:“什么可能性?” 系统:“系统权限不足,无法向您解释。” 系统:“不过需要纠正一点,对您来说,这也不仅仅是任务。在遵循穿越规定改变位面的过程中,系统所获得的位面气运,对宿主的加持是高于绝大多数已知能量的。况且您的任务完成度极高,成功率目前仍保持在百分之一百的水平,这在系统的历史中十分罕见。” 系统:“换言之,只要您保持过往的成绩,可预见的,能借助系统获得极大的自主权,成为近似于神的存在。” 宣朝歌只觉得荒谬,沉默了片刻。 “像他那样身不由己,也算是神吗?” 说的好听,事实上还是没得选。 系统:“在人类的定义中,该词汇的定义较为广泛。您可以理解为高于时空规则的位面操控者,甚至造物主。” 系统:“您的一双子女,继承了部分源自更高维度世界的血统,考虑到该族类固有的义务,与他们出色的素质,恰好填补了位面调控系统的部分空缺,因此才会离开您。这不仅是无法改变的命运,也是血统优越性的体现。” 宣朝歌闭了闭眼:“还是因为他。” 系统:“可以这样说。” 宣朝歌头痛欲裂,手肘支撑在河畔的石栏上。 这个世界是真的,过往也是真的,因此才生出让人无所适从的虚幻感。 “有一天他问我有没有看过两次日出,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宣朝歌低声说,“他离开以后,除我以外的人全忘记了他,但是那一天的世界经历了两次昼夜轮回,所有人都看见了。” 当时,科学不科学的知识体系都无法解释这般现象,只能将此定义为未知的奇观。 那时候她不再相信世界的真实性,后来经历的所有都像做梦一样,不过是噩梦。 不同于闻赫的彻底消失,有人说她的孩子是死去了。 她最后也忘了不属于那个世界的人,却还记得曾经有意志能够改变时间,宁可把小孩子的失踪归于比怪力乱神更难对抗的存在。 系统:“从感情方面考虑,您的生活经历剧变后的三年一定很难过,系统为您感到遗憾。但我开始寻找您的时点非常早,由于不同位面时间流速天差地别,三年属于无法避免的延迟。” 宣朝歌:“你是一定会来的吗?” 系统:“……是的。” 系统:“建议您不要继续思考过往的事,否则会对身体造成较大负担,甚至导致晕厥、休克等后果。” 至此,系统安静下来。 宣朝歌的感知中只剩下树叶被风拂动的簌簌声。 一直跟随在不远处的保镖见她站得太久,下车走了过来,犹豫道:“夫人。” 车辆停在路旁,她摆了摆手,坐进了宽敞的商务车中:“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保镖为她关上门,候在车外。 不知过去了多久,车门打开。 宣朝歌茫然地瞥一眼,小孩子的手扒拉在车椅侧,白皙的小脸上带着笑。 看见她的脸色,明景兴高采烈的神情忽然无措起来,眼神怔怔的,犹豫片刻,没坐进车座,慢吞吞走到她身边。 宣朝歌心里一抽,倏地记起自己居然忘了等他。 “妹妹出生啦。” 他小声说:“妈妈别哭。我以后不来这里了。” 他还以为是自己坚持要拜访故地,才让妈妈伤心了。 小孩子伸手给她擦眼泪,宣朝歌才察觉自己的失态,抽纸巾在脸上按一下,将水痕擦了。 明景凑到她怀里抱她,衣物柔顺剂的香味和奶香气混在一起,体温热乎乎的,带来分外真切的暖意。 他懂事到让宣朝歌莫名有些心酸,亲了亲他的额头,转移话题道,“宝宝玩得开心吗?” 明景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 “你开心妈妈就开心。”宣朝歌认真道,“刚才妈妈是想起别的事了,宝宝下次想来玩还可以再来。” 她的眼神平静,眼眶还是红的,但没有丝毫勉强的意味。 明景这才说:“好吧。” 他稚气的声音又强调了一遍:“妹妹出生了,好早哇。” 这是很重要的事,他本来在院子里玩得很欢,忽然有保镖因为这件事出现,他也没觉得被打扰,只觉得更高兴了。 第245章 女儿出生 明晟可能会对妈妈不等自己的原因刨根问底,但明景是个性格内敛的小孩子,回程的车上,他望着宣朝歌的眼神有些担心,不过并没有提及先前的事。 “妹妹是什么样的呀。”他小声问。 “回家就可以见面啦。”宣朝歌一如往常般笑了笑,摸了摸小儿子的脸。 明景的表情难掩雀跃,拉着宣朝歌的手晃来晃去。 出门时宣朝歌是自己开的车,回来时则委托了一个保镖将车开回。 在这个时间,没人会注意到这样的小事。 明鹤轩的下属会如何汇报下午的事,宣朝歌认为大约也不至于事无巨细。 毕竟什么事该知道什么事不应该,那些人是最明白的。 倘若把她的异常往明鹤轩的家事方面猜测,其余人自然要明哲保身,不提最好。 商务车停在车库,下车后,宣朝歌牵着明景,径直回了生活区。 明鹤轩懒于应付旁人,现在小女儿提前出生的消息还被压在府内,只能从医务人员的匆匆行迹中看出重视的意味。 明景跑得有些急,宣朝歌的步子都被他带得比平时快了。 远处,婴儿房的房门打开,男人高大的身影从中走出,穿一身家居服,显得比平时休闲许多。 他一手抱着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东西,姿态熟练得近乎于随意,衣摆上还缀着个小孩。 明晟拽着他衣角拼命伸手,可惜身高差距悬殊,够不到,只能小声怒吼:“我要抱一下!我要抱!” 明鹤轩认真地劝道:“别吵。” 一抱起来肯定没完没了,什么抱一下。 “爸爸!”明景喜形于色,飞快地跑过去,盯着被他搂在臂间的婴儿。 好小。 “这是妹妹。”小孩子稚气的声线中满是喜悦与渴望,明鹤轩应了声,大方地放低手臂,给他看了一眼。 明景小声叫她:“晞晞。” 小婴儿刚刚吃饱了,不哭不闹,睁着一双清澈漆黑的眼看他。 宣朝歌走近了,明鹤轩说:“你女儿。” 他的话中有些不露声色的得意,眉目间的神情和炫耀似的,将稀罕的女儿递给她抱着。 被裹在抱被里的小婴儿极其轻软,仿佛一片小小的云,仿佛捧在手心都怕不稳妥。 医生与护士之后,她是第二个抱到这个小女孩的人。 宣朝歌有些紧张,没说话,神情也算不上平静,白皙的面容上笑意很浅,因为有意隐藏,旁人不会看出她的心情方才还大起大落过 明鹤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微顿了顿。 他的语调如常,眼神有几分探究,却说着不相干的话:“妹妹长得像你。” “这么小,哪里看得出像?”宣朝歌垂着眼笑了笑,小女儿也咧着嘴笑起来,模样懵懂又天真。 比预产期早了几天出生,小婴儿看着分外瘦小,五官隐约可见精致的轮廓,眼睛大,眼尾微微下垂,睫毛很长,或许和明景出生时是相似的。 明鹤轩的指尖在明晞的下眼睑处虚虚比划了下,意思是这像。 宣朝歌抬眼看了他片刻:“以后长开了也说不准。” 明晟小时候是相貌偏可爱的类型,现在越长风格越冷淡,目测未来也是肖似父亲的深目薄唇,只是现在孩子气很足,有时比明景还沉不住气。 在宣朝歌之后,明晟终于如愿以偿抱到了妹妹,偏着头看了一会儿,亲昵地低头蹭了蹭小婴儿的额头,眼中满是笑意。 宣朝歌蹲在一旁看着他抱,一手摸了摸明景的头发:“刚从外面回来,换过衣服再看妹妹。” 明景眼巴巴:“我现在就去换。” 佣人带着他洗澡去了,明鹤轩又把女儿从大儿子手里抱了回来。 走进婴儿房,佣人守候在一旁。 明晞在有人抱的时候安安静静,明鹤轩要将她放回床上,她却张了张嘴,忽然哭了起来。 “哇——” 嗓门很大,中气十足。 明鹤轩的眉峰抬了抬,声音低且无奈:“怎么还离不了人了?” “我来抱我来抱……” 明晟扒在婴儿床边蹦跶,想多看几眼。 宣朝歌失笑:“让他抱吧。” 她的手指在小女儿面前晃了两下,被抓住了。 小婴儿的眼里含着眼泪,被父亲抱在怀里,看着可怜兮兮的。 宣朝歌心里软得彻彻底底,原本想洗过澡再来看女儿,结果半天没走开。 连后来跑回来的明景都没逃过,被这个小娇气包拿捏得一直陪她。 这样小的孩子应该认不得人,明晞却仿佛有着异于寻常小孩子的直觉,清醒时有家人陪玩很乖巧,被佣人照顾起来却是十足十的难搞。 宣朝歌的妥协几乎没有迟疑,立刻在卧室内加了婴儿床。 好在明晞在喝足奶后后晚上只睡觉不哭,性格也算是薛定谔的小天使了。 入夜,可能是因为房间里多了女儿的缘故,明鹤轩有些寡言。 宣朝歌无意间看向他,视线在他高挺的眉骨侧一掠而过。 她忽然想起问系统道:“他的印记会改变吗?” 末世凶险,皮相或许受一次伤再愈合就变了。 但这一世不应该。 系统:“如果您说的是眉骨下的印记,那是他受制于规则的谶兆。您分走他的气运,不仅是您的任务要求,同时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不得好死的命运。” “如果说他的代价是经历不得善终的人生。”宣朝歌斟酌着道,“这点改了,别的就没改吗?那么多气运倾斜向他,规则被破坏的情况也不罕见,他连记忆也想不起来?” 系统:“根据数据记载,规则被破坏的情况仅有0.0012%……” “但你们对于高武世界的影响干涉会被削弱不少,这是你说的。还有什么事是你们有心无力的?” 系统沉默三秒,选择放弃:“作为一个熟悉规则的宿主,可以从剧情的细节发觉世界真相,但事关权限外的事由,系统无法作答。” 系统:“为了避免吸引不必要的监察,导致任务限制增加,也建议宿主不要频繁提及类似的事。” 系统好像也对钻空子乐见其成。 宣朝歌问道:“比位面规则更高的是什么?” 系统:“位面组成无数个域界,域界的主宰在调控低维度位面的同时,受本层面的规则所限。” 宣朝歌:“这些我知道,然后呢?” 系统哑巴了。 它的声音机械了几分:“权限外信息,系统无法作答。” 宣朝歌叹了口气。 就像她的记忆受到影响一样,恢复记忆的契机固然存在,却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缥缈之感。 某些位面剧情存在不因她而起的改变,或许是对方有所行动的原因。 这个世界不属于超自然力量鼎盛的世界,从过往的经历看来,明鹤轩固然偏离了既定的命运,却俨然蒙在鼓里。 第246章 他真的很想要这个! 明家的小千金出生后,不论真心假意,有心探望她的亲戚众多。 明鹤轩油盐不进是出了名的,少数该看的人看过了,往后便不再有人打扰。 小婴儿也过上了规律的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生活。 夕阳落下,风中添了些凉意,宣朝歌从露台走进卧室,轻轻将落地玻璃门关上。 婴儿床中,小女儿还安稳地睡着,出生一个月后胖了不少,侧脸圆嘟嘟的,睡颜有些娇憨的可爱感。 室内没开灯,昏暗中,宣朝歌听见了系统的阈值提示,微挑起眉梢:“怎么降了?” 系统:“属于正常浮动范围。请宿主对任务多些耐心。” 宣朝歌:“我很有耐心,可是阈值怎么又降了?” 系统:“建议宿主进行记忆处理。目标阈值存在变动是正常现象,任务时间很充裕,宿主不用着急。” 宣朝歌:…… 我说前门楼子,你说胯骨轴子。 这系统真不能要了。 宣朝歌:“你再建议,我就去和明鹤轩聊聊。” 系统:“不建议宿主尝试,任务位面内,您无法与任何位面规则管理下的人物交流任务事项。” 宣朝歌:“我不和他交流,只是想办法让他记起来。” 系统:“……我不建议了。” 宣朝歌:“明景怎么回事?” 系统:“根据系统推算,有75%的概率是因为明晞出生后,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明景感到孤独。” 自妹妹出生以来,明景一直表现得很高兴,这样一说,宣朝歌顿时有些心疼。 因为家里不止一个小孩子,这样微妙的不平衡明晟也有过,但明晟并不会把自己的不满藏得那样彻底,只要有人哄一哄,他会很容易开心起来,觉得爸爸妈妈还是很爱他的。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明景身上,他却能一点也不表现出来。 如果不是有阈值时时监测,甚至不会有人发现他心里难受过。 明景今天比较空闲,正在影音室看电影,原本宣朝歌在陪他,后来明晟来了,她见两兄弟玩得旁若无人,便先离开处理些别的事。 虽然有佣人照看,还有系统监控,她不时会想起小女儿,会经常来看几眼。现在才心生些许慎重。 回到影音室,果然是明晟忙里偷闲玩了一会儿离开了。 升上二年级,明晟给自己的课余时间安排了更多课程,这也想学那也想学,沉迷于领先同龄人无法自拔。 他的课程全部是由老师到家里上课,明景尝试过和哥哥一起听课,但感受不到任何乐趣,还是不勉强了。 小孩子坐在宽大的沙发中,百无聊赖地撑着脸,注视着屏幕上变幻的画面,一手拿着遥控拖进度条。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脸看了眼宣朝歌,冲她笑了笑。 宣朝歌坐到他身边,搂住小孩子的肩膀,温和问道:“电影不好看吗?” “好看,但是看过三遍啦。” 明景说着,没看屏幕,直接开口接上了下一句台词。 他的记性很好,背台词的声音像捧读一样语气平直,声音又稚气,眼神若有所思,但模样还是呆呆的。 宣朝歌顿时忍不住笑了,像搓糯米团似地捏崽的脸,手感非常好。 明景逆来顺受一会儿,只能把脸埋到抱枕里大叫:“妈妈——” 别玩了!我是你亲生的! 宣朝歌才意犹未尽地收手:“最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还没去吗?妈妈可以带你去哦。” 闻言,明景抬起脸,眼睛亮了亮,迟疑片刻,答道:“周末去吧!哥哥今天没有时间,要等他一起去。” “先看下妹妹吧。”明景又说,“不知道她醒了没有。” 宣朝歌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不过也情有可原,虽然明景的安全感不如明晟足,但两个小孩子对妹妹的爱都是一样的。 明晞醒来活动的时候非常可爱,可惜睡觉的时间真的很长。两个哥哥大多数时间在上学上课,在家空闲的时间与她活动的时间重合的就少了。 明景拉着宣朝歌的手,蹦蹦跳跳地往明晞住的卧室走。 小女孩还在睡觉,明景碰了碰她的头发,小声问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陪我上学啊。” 宣朝歌算了算:“等宝宝上初中就可以了。” “好吧,到时候肯定没人能欺负她。” 明景自己个头小小,不过保护欲爆棚,觉得自己到时候一定已经非常高了,帮妹妹欺负小朋友不成问题。 宣朝歌失笑:“有哥哥保护,她当然不会害怕任何人。” 明景笑起来,伸手摸了摸挂在婴儿床上的毛绒玩具。 宣朝歌忽然听见系统的提示音:“触发任务:收留目标在卧室中睡一晚。奖励永久阈值x3。” 这自然是明景的愿望。 宣朝歌怔忡了一秒。 细想来明景的异常还是有些端倪的,自从明晞出生后,他不像曾经那样睡不着就找宣朝歌收留,宣朝歌还以为是最近没下雨的原因。现在看来,可能是自觉将最受关照的位置出让给了妹妹。 “我也想要这样的床。”明景发着呆,无意识说出了心里话。 宣朝歌没表现出诧异,一口答应:“行,宝宝喜欢就换,让人做张大点的。” 明晞的床很精致,栅栏上挂着的玩具明景也很喜欢。 看起来非常安全,又很暖和。 不过小学生睡好像是幼稚了点。 明景纠结了一秒。 幼稚就幼稚吧。 他真的很想要这个! “放在妹妹的床边可以吗?”明景在婴儿床边比比划划,“在这里开个门,我可以自己下来。” 婴儿床的围栏是全包围的,他虽然可以直接跳出来,但开个门更好。 宣朝歌:“行啊。” 放下自己的面子之后,明景获得了喜欢的新床,表情兴奋了一点。 这样就不用半夜跑过来啦。 “哥哥三岁分床睡哭了一年,你又黏回来啦。” 宣朝歌发完信息,随手捏了捏他的脸:“我的宝宝怎么这么可爱。” 明景有些害羞地低下脸,不过愿望达成,心里还是很开心。 “我就睡一下。”他不自然道,“平时睡在房间里。” “家里哪么多房间,宝宝想睡哪都可以。” “好吧。” 回家这么久,明景也明白了,只要合理的要求,爸爸妈妈总是会为他实现的。 宣朝歌想的是明景过去没有的东西,如果他现在还想要,她当然很愿意补回来。 想要额外的关注,更多相处的时间,都不是过分的要求。 反正一个崽是带,两个崽也是带。 第247章 你怎么不会对我心软? 明景的新床定下后,宣朝歌顺便问了下明晟。 当年因为宣朝歌身体状况不佳,明晟除了很小的时候撒娇找妈妈被爸爸哄睡,稍长大点就习惯自己睡觉了。 闻言他想也不想,一口拒绝。 他都快七岁了!怎么可能…… 不对,弟弟也快七岁了。 明晟坚持了一天,也提出了加床请求。 为了区别他属于大哥的成熟,他的床不要栅栏。 宣朝歌:…… ……三个崽也是带。 行吧。 下属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三天明鹤轩回家时,猝不及防发现卧室变成了儿童乐园。 明晞醒着,被明晟抱着用奶瓶喂奶,明景在旁边逗她玩。 小女孩笑得眼睛弯弯,黑眼珠水润乌黑,喝得脸鼓鼓的,居然还没呛着,伸手去抓哥哥手里的玩具。 这都算了。 总统夫人的卧室很宽,摆了婴儿床,再加两张小床也绰绰有余。 明鹤轩的嘴角抽了抽,转眼看向宣朝歌,面无表情问道:“这个家没地方给他们睡了?” 宣朝歌笑道:“小孩子喜欢热闹。” 儿子们照顾妹妹开心,女儿也很开心。 明鹤轩不置可否:“是够热闹的。” 他不喜欢热闹,所以没地方给他睡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明晟兴高采烈,告诉爸爸他的新发现:“这么大的房间,我们睡在这刚刚好!” 明鹤轩不冷不热地笑了,全然没有赞同的意味:“这么大个人了还找妈妈。” 明晟:“我就找!妈妈妈妈……” 明晟抱着妹妹蹭蹭蹭到宣朝歌身边,亲昵地抱住妈咪的手臂,眼神挑衅地瞥向明鹤轩。 明鹤轩冷笑一声。 明晞喝得见了底,明景便把奶瓶拿走了,给她擦嘴。 宣朝歌心里叹气,表面不动声色道:“喝完了啊,宝宝把妹妹给爸爸抱抱。” 有了经验,宣朝歌完全不加入这类幼稚的争吵,让明鹤轩给女儿拍嗝转移注意力,免得总和儿子过不去。 明晟只能不情不愿地把明晞转交给爸爸。 明鹤轩冷着脸接过,垂下眼,女儿正笑得春光灿烂,眼尾长密的睫毛压到了下眼睑,简直像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 虽然她只是觉得热闹,根本听不懂,眼神却仿佛在说“打起来打起来”。 明鹤轩用手指摸了摸她的脸,她好奇仰头盯着爸爸的脸,笑容更灿烂了。 明鹤轩在心里啧了声。 还是女儿好。 不说话可爱,笑起来也可爱。 小孩子凑在一起就喜欢玩,明晟又好动,两张新做的床并在一起,他拉着弟弟叽叽咕咕聊天,根本没有睡意。 该热闹的热闹过了,明鹤轩一手一个把儿子拎回他们自己的房间。 宣朝歌哄明晞睡觉,小婴儿软软地趴在她怀里,像一个奶香味的玩偶,小手轻轻抓着她一缕长发。 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宣朝歌抬起眼,对上明鹤轩的眼神。 男人高大的身躯立在门框边,神态与举止的既视感与宣朝歌记忆中诸多情景重合。 他微敛着眉目注视室内,神情意味不明。 明鹤轩知道了。 宣朝歌心里电光火石间闪过这个念头。 因为几年前照顾过明晟,宣朝歌与明鹤轩一样,都没有第一次做父母的生疏。宣朝歌刚开始或许有,但记忆融合愈发完善,她的某些习惯难免有变。 明鹤轩早该察觉,却没表现出来,直到今天。 如果宣朝歌刚才不看他,今天或许也不会有事发生,就这么过去了。 明鹤轩没有避开她的视线,漫不经心一抬眉梢,似乎等待摊牌这刻已久。 总之隐瞒的人不是他,而是宣朝歌。 但他才是真正不安的人。 明鹤轩说:“又是这样的眼神。” 宣朝歌有些走神,闻言心中一凛。 他低声问,“你到底在看谁,朝朝?” 宣朝歌不露声色道:“看你。” 明鹤轩笑了笑,深邃的眉眼间显露出些许柔和的无奈。 那是心甘情愿受骗的眼神。 宣朝歌的目光一时无法错开他的注视,眼睫微颤了颤:“一会儿再和你说话。” 明晞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小脸挨在她怀里。 明鹤轩不说话了,低眼望着他们的女儿,知道宣朝歌的意思是等明晞睡着再说。 你到底在看谁? 明鹤轩这样说,外人大概不解其意,宣朝歌听闻的瞬间无甚表示,实则心里暗自惊了惊。 经过系统的承认,她心中也笃定自己的认知,但记忆恢复后,她看明鹤轩时些许观察的神色是难以彻底掩饰的。 宣朝歌不再看他,目光怔怔地落在女儿脸上。 小孩子很快睡熟了,被放进婴儿床柔软的被褥间,睡得香甜,眉目舒展,天然有种与世无争的天真感。 总统府的隔音很好,相邻的房间,只要关上门,一墙之隔外全然无法听见交谈声。 走进衣帽间另一面的卧室,宣朝歌关上门,迟疑片刻,听见明鹤轩不辨喜怒的声音:“我知道你想起来了。” 男人微垂着眼看她,眼中意外没有戾气,也没有任何责备意味,似乎从不宣朝歌的隐瞒是辜负他。 他走近一步,宣朝歌没动。 身后便是紧闭的房门,退无可退。 “想起来了,但是……” 有协议在,他们的关系本就是既亲又疏。明鹤轩对她的占有欲强,不允许她接触太多人,她清醒时两人总在一起,但与失忆后的生活也没很大不同。 宣朝歌忘了很多,却没真正抗拒过他。 这么多年间,明鹤轩要她承认爱他,又认定那是假话,仿佛这是他甘心交出的弱点。只要宣朝歌愿意奉陪,就能得到他的一切。 明鹤轩的声线低沉,压在她耳畔:“如果你记得,应该知道我离不开你都是你害的。” 他的语气中偏执之意尽显,宣朝歌一时无言。 在相邻的房间里,宣朝歌有个瞬间错觉明鹤轩变了,多年前的他不可能有这样的眼神。 就像绝大部分人认可的,他的戾气求神拜佛也无法遮掩丝毫。 现在宣朝歌却发觉他其实没变,那样近乎于温情的部分是新生出来的。 他说是她害的,其实本意是告诉她,他拥有的这么多温馨美满的事物是因为她才能有。 宣朝歌答道:“我没有要离开你。” 明鹤轩极轻地笑了一声,不显轻松,只透露出自嘲意味。 他的手掌顺着她细软的腰线抚上,压在她后心,声线哑了几分:“你是不离开,但也不是为我留下来。太不公平了朝朝,你怎么不会对我心软?” 第248章 盛情难却 明鹤轩的直觉太准了,宣朝歌明知他认定的并非事实,开口时话却停顿在嘴边。 房间边缘的环灯光线柔和,明鹤轩凌厉的眼眶泛红,声线低哑轻缓:“没话说了吗?” 听着却有些咬牙切齿。 宣朝歌茫然地问他:“我能和你说什么?” 他又不信。 这或许才是命运留给明鹤轩真正的掣肘,命运能改,再早的过往不能。他还是无法信任任何人,处于自我的折磨中。 “什么都行。” 明鹤轩紧盯着她,漠然道:“说,你爱我是假的,接近我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你爱的根本是其他人,告诉我他是谁,我杀了他。” 他眉目阴沉,宣朝歌心里却只有无奈:“你打算对自己下手么?” 明鹤轩没说话,仿佛这几个字令他迟迟没反应过来。 他的眼眸黑沉,长久的沉默却让他显得有些茫然。 宣朝歌抬手触碰他眉骨侧,鬼使神差道:“你可能说对了,我真是恨你。” 明鹤轩的目光动了动。 他的理解与宣朝歌的本意不同,却低沉道:“恨吧。” 明鹤轩曾想过,宣朝歌忘了他,是因为恨他没保护好明景。 此时听见宣朝歌承认,他几乎瞬间便接受了这点。比起有人爱他,他更习惯于有人恨他。 除了在乎她的小孩子们,宣朝歌是对万事不上心的性格。 如果只恨他一个人,和爱又有什么不同。 “我爱你朝朝。”明鹤轩的呼吸有些沉,语调郑重,甚至显现出异样的深情。 他的唇在她的耳侧一触即离,喃喃道,“你可以恨我,但要说爱我。因为你以前也是这样骗我的。” 继续骗下去,就是真的了。 仿佛心被攥了一把,宣朝歌侧过脸,贴上他的唇。 明鹤轩察觉此中意味,眸色深沉些许,喉结微动了动。 分开时,宣朝歌低声问他:“我说一直爱你你信吗?” 明鹤轩漫不经心道:“信。” 女人纤细的指尖从他眉骨侧落下,指腹滑过轮廓英挺的侧脸。 “如果我要你真信呢?” 明鹤轩没说话,下颌锋利的线条紧绷了些许。 宣朝歌细软的指腹贴在他敞开的领口边缘,解开纽扣,无意间蹭过家居服下的躯体的温度。 纤细的指节微凉,却让人心思不定。 宣朝歌之前看他不穿上衣有点烦,现在把他当成自己的,就不烦躁了,解完明鹤轩的纽扣,顺手摸了摸。 男人漂亮的腹肌绷紧了,宣朝歌好笑般抬起眼,看见明鹤轩忍无可忍的神情。 明鹤轩搂在她腰间的手向下,单手将她抱起来,向床畔走去。 “你在做什么?”他压抑问道。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宣朝歌柔和的声线中有些笑意,手臂缠着他的脖颈,又随意地碰了碰他背部起伏的线条。 明鹤轩听见熟悉的语气,心中不知为什么轻松了几分。 宣朝歌偏着头看他,眸光潋滟,眼底只有他一人。 霎时间,他心头萦绕不散的阴霾仿佛退去,却掐紧她的腰线,警告般低声道:“这是你自找的。” “……是我先找上你的。”她小声说。 深夜,宣朝歌半梦半醒,听见明鹤轩问道:“你爱我,为什么想起来了还装失忆?” 宣朝歌起初自己都没捋清楚,捋清楚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明鹤轩不知道的她说不了,知道的她说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十分清醒,宣朝歌早就累得意识模糊,敷衍道:“你不是说真信了吗?” 温香软玉又亲又哄,明鹤轩哪还顾得了那么多,直接把问到底的可能性断了。 他生性多疑,唯独在宣朝歌面前不想得到自己不希望得到的结果,因此才有了得过且过的耐性。 宣朝歌偷偷睁眼看了下,正好对上明鹤轩定定望着她的眼神。 他没说话,但寻根问底的意味昭然若揭。 片刻后,他俯身压了下来:“行。” “不说就做。” 他哑声道。 宣朝歌怔了怔,精致的桃花眼睁大了,没想到明鹤轩能这么不要脸。 “你……” 宣朝歌这才发现自己心里隐约的危机感是对的。 这个头真的不能开。 不过晚了。 - 象征着受制于规则的印记不在,宣朝歌原本以为明鹤轩能够想起什么,但是没有。 或许想起过,只是几个来不及察觉的瞬间。 甚至让旁人来不及察觉。 当初,明鹤轩担任总统源于长辈的要求,明家的老人意在向国内最具权威的监察机构借力,制约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当家人,明鹤轩顺水推舟,以此掌握族内更多的权力。 诸事进展有序,任期一到,明鹤轩对总统的位置没有任何留恋,将旁人推上了幕前。 有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长不短十年间,帝都风云变幻。 作为当之无愧的赢家,明家面临的阴谋从未止息。然而所有风波最终消泯于无形,成为明家一日千里的垫脚石。 世家暗藏进明家的钉子被拔除,帝都众财阀再次迎来洗牌。 帝都林山住宅区依山傍水,寸土寸金,站在花园间可以俯瞰帝都的万家灯火。 轿车停在前院,一个男孩下了车,校服正装整洁挺括,举止间有种不紧不慢的从容气度。 “小小姐,慢点!” 明景眉梢一挑,走上台阶。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门厅的地毯上颠颠地跑着。 小女孩扎了两个圆圆的小揪揪,跑得晃来晃去,一手抓着自己的奶瓶,兴高采烈地打招呼:“得得——” “是哥哥。”明景牵住妹妹的手,随口纠正道。 明晞一脸无辜,音调平仄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但口音不改:“得得,喝。” 明晞抬着脸看他,举起奶瓶,大眼睛黑白分明,有些眼巴巴似的。 盛情难却,明景拧开奶瓶,往嘴里倒了一点。 有点淡了。 明景返工去给她加奶粉。 明晞喜欢喝甜的,大家都惯着她加多点奶粉,偶有新来的佣人,按规定剂量冲的就比她习惯的淡了。 “得得,好。”明晞奶声奶气夸完,吧唧地在蹲着看她的明景脸边亲一口。 喝完奶,明晞把今天藏下的小饼干分了一份给明景,剩下一份留给放学比较晚的明晟。 因为明晞的眼神根本离不开小饼干,明景把自己这份和妹妹你一块我一块分了,还从明晟那份里扣了一块塞到妹妹嘴里。 第249章 世界六结局 书房中,明晞吃饱喝足,满意地在角落地毯上玩专供她消遣的滑滑梯。 落地窗外夕阳落下,她坐在阶梯上,小腿晃来晃去,顺便旁观明景做作业。 闲来无事,她把自己头上的橡皮筋拆了,笨拙地扎了一会儿,只能跑到明景桌边,把缀着碎钻吊坠的发圈放上桌面:“得得,扎头发。” 明景心无旁骛:“写作业。” “扎头发。” 明景在写作业的时候从不分心,摸了摸她的头,一瞥佣人。 佣人会意,抱起明晞哄道:“小小姐,二少爷要写作业,我帮你扎。” 明晞也不胡搅蛮缠,妥协道:“大得得扎。” “大少爷半小时后才回来。” “半小时似森么袭后?”明晞一脸认真,佣人把她带出书房,到到电梯厅的落地钟边,教她辨认时针分针。 明晞的头发多且密,披散后跑来跑去一会儿就乱了,像一只毛绒绒的小狮子。 佣人只得帮她梳顺了,用发箍压好,才有了些小千金的样子。 半小时后,电梯门打开,明晟出门,迎面就是妹妹热情的问候:“得得!” “手脏手脏手脏……哎。” 明晟刚上完篮球课,穿着球服的身形较同龄人高挑挺拔不少,举着手,被妹妹热情地抱住了腿。 “扎头发!” 女孩扬起脸望他,理直气壮地使唤道。 明晟随意地“嗯”了声:“等哥哥洗完手换身衣服。” 洗手途中,明晞兴高采烈给哥哥投喂小饼干,哥哥一块,她一块,哥哥再一块,她一块。 吃了两块,明晞被拎出浴室。 明晟飞速帮妹妹扎好头发,让她自己玩。他则一关浴室门,洗澡去了。 明晞趴在明晟的床上玩游戏机,等到明晟出来,进度已经被重置了。 明晟:…… 明晞小心翼翼递给他,黑白分明且圆润的眼中有点忐忑。 “没事……没事。” 明晟满脸无奈,把游戏机一扔,抱着妹妹出门,往书房走。 明晟在学校因为偶然发生的几次斗殴事件出了名,唯一能激怒他还无需面临任何后果的只有弟弟妹妹。 “得得,我只按了两下下。” 明晞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讨好地解释。 “没事,明天找个人帮我玩回去。”明晟已经不在意了,捏了捏妹妹的脸。 明晟小时候闯的祸更多,明晞做的根本不算什么。至少妹妹从不像他那样经常有意无意破坏贵重的东西。 就像父母面对他那样,知错就改,出问题解决就好了。小孩子都是在犯错中长大的。 明晞信誓旦旦:“我帮你。” 明晟:“别碰哥哥的东西,你就帮大忙了。” 明晞恍然大悟,软绵绵的小脸挨在他肩上:“不碰了不碰了得得。” 在走廊上走了一会儿,明晞突然想起什么:“得得,我要看猫猫。” 明晟说:“让明景带你看。” 他抱得手酸,于是换了个姿势,像扛煤气罐一样把妹妹扛到肩上。 明晞嘿嘿笑了起来,觉得这样也很好玩:“明景忙忙。” 明晞叫起明景的名字发音很标准。明晟笃定地说:“他不忙。” 走进书房,明景从书桌中抬起眼望向他们,明晟问:“还没写完?” 明景用笔杆挠了挠额角,嘟囔道:“还差点,这本写完,这学期都不用做了。” 明晟啧了声:“每天写一点不好吗?” 明景是个性格很板正的模范生,不是喜欢学习,单纯是因为有强迫症,喜欢提前完成任务。 “这里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明晟认真地把明晞放在明景的桌上,小女孩偏着头,眼睛弯弯地望着他。 明晟说:“我一个半小时后下课回来接班,没问题吧?看个猫,再看个电影就过去了,你不是喜欢看小猪宝宝吗?新出了系列电影,正好看一下。” 明晞欢呼:“小猪宝宝!” 明景:…… 明景面无表情:“那是明晞喜欢看的。” 明晟拍了拍他的肩:“都一样,爸妈很快回来了,照顾好他们的宝贝女儿。” 明景:“很快回来了你接什么班啊!!!” 明晟:“那你陪我上课?” 只要知道哥哥在上课,明晞就能勉强按捺住找哥哥玩的冲动。 明景不喜欢上课,立马改口道:“拜拜。” 拜拜就拜拜,明晟开溜了。 看猫和到处玩确实比写作业有趣,明景并不抗拒,蹲在猫房里,从妹妹手里拯救了被揉搓得满脸生无可恋的肥猫若干次。 为了公平,明景在心里记着时间,让家里几只猫,连着此前捡回来的狸花猫轮番上岗陪明晞玩。 探望完小猫咪们,明景带着妹妹看电影,剧情幼稚,他只能边看边用手机打游戏。 影音室的门忽然打开,明晞回头,大眼睛亮晶晶的,激动地推开明景环着她的手臂,从沙发边缘跳了下去:“爸爸!” 明景手忙脚乱地滑动屏幕,让角色跑回正轨,明晞却左脚绊右脚,吧唧一声摔在地上。 小女孩懵懵地仰起脸,张了张嘴。 “怎么不抱好她?”明鹤轩皱起眉头,低沉的语调显得有些许严厉。 明景下意识呆了呆:“对不起爸爸。” 明鹤轩这才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对,改口道:“不是训你。” 明景的表情仍有些不安,迟疑地放下手机,想把妹妹抱起来,又不敢动。 明鹤轩只得客观道:“你妹妹摔着玩的,都没哭。” 换了别人他肯定不会轻描淡写揭过,不过自己的儿子还是算了。 明晞原本想装哭要哄,闻言顿时噤声,趴在地上晃了晃脚,随遇而安。 明鹤轩非常习惯自己女儿的娇气样,说完两步走近了,俯身把她拎起来抱着。 明景这才回神,点头道:“妈妈呢?” 明晞趴在明鹤轩的肩上探头探脑,往他身后看。 明鹤轩:“去和明晟的老师聊天了,一会儿来。电影还看吗?” 他瞥了眼大屏幕上跑来跑去的q版小猪,表情只让人看出见惯大风大浪的平淡,毕竟肯定是明晞要看的,并不是儿子的审美不正常。 明晞急急忙忙道:“看哒看哒。” 明鹤轩坐下了,把女儿放在一边,明景随手搂住她,让她坐稳。 过了一会儿,明晞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得得抱了我很久的。” 明鹤轩垂眼看了女儿认真的眼神,唇角抬了抬:“就知道你要护着。” 明晞一脸无辜:“‘护着’是森么?” 明景没说话,捏了捏手里妹妹的小手。 宣朝歌走进影音室,好奇问道:“什么护着?” 刚刚系统通知明景的阈值满了,虽然是预料中的事,但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 明鹤轩还没回答,明晞义愤填膺地站起来,大眼睛泪光闪闪,嘴唇委屈地抿了抿,公事公办告状:“妈妈!爸爸又凶了一下下。” 差点把哥哥吓到了。 也把她吓到了,不然摔跤第一秒她就要开哭的。 还说她摔跤好玩! 明鹤轩:…… 女儿向来恃宠而骄,有了妈妈做靠山,更是有了教训爹地的正直感。 宣朝歌都觉得明鹤轩有点不容易,但女儿娇气听不得他训人也是他自己惯的,闻言满眼戏谑,看向明鹤轩:“是吗?” 明鹤轩沉默片刻,垂眼看向女儿,为自己解释:“爸爸不是故意的。” 明晞思考了三秒,见明景低头扶额,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知道哥哥肯定不会怪爸爸啦! 一碗水端平,她又抱了抱明鹤轩,认真安慰道:“没关系,知错能改就似好孩子。” - 随着小孩子们逐渐长大,宣朝歌越来越发觉小女儿性格鬼精鬼精的。 明家虽然看重女儿,实际上还是认定继承人是男孩,这点落在明晞身上却不再成立。 明晟掌握了明家暗部的势力与多家家族企业,明景全然不喜欢应酬,凭借着内敛专注的个性与强硬的后台,成为了年少有为的名医,隐姓埋名在家族医疗集团的基层工作。 明晞长大后,明家的长辈由对她无限宠爱转变为寄予厚望。 她从顶级商学院毕业,二十多岁的年纪便担任了明家医疗集团董事长,有光鲜的履历与权尊势重的父兄支持,所有人都能看出她无限光明的未来。 众人艳羡,不仅因为明家权势滔天,更因这家兄妹的和衷共济人尽皆知。 明鹤轩也拥有了明和光没有的,掌过大权,正值壮年还能时常旷工的好命。 除了宣朝歌勒令他必须出面……为儿女分忧的时候。 多年以前,世家豪门暗讽明四少掌权的明家必定是昙花一现。 只是如今,昙花开了无数遍,诸多财阀没落,明家依旧在。 --------- 第六个世界就到这里啦。 下章回世界一找小年,有点玄学,毕竟太唯物就不好回去了哈。 谢谢宝们看到这里!么么么! 第250章 重回世界一 回到系统空间,系统沉默了许久。 宣朝歌问道:“这次怎么不让我处理记忆了?” 系统:“考虑到宿主保留记忆的意愿,下个世界的任务可以稍加变通。” 宣朝歌:“怎么变通?” 系统:“如果您还记得楚子裕……” 当然记得。 可能是系统等级当时处于初级阶段,非常没用的原因,宣朝歌紧赶慢赶完成任务,没几年就没命了。 最后那段时间,她见小孩子的次数不多,简直不忍心看见儿子伤心的眼神。 他不会变坏,也并不快乐。宣朝歌时常怀疑自己的出现是否对他来说太过残忍。 虽说生死有命,但如果不是任务使然,楚子裕不必小小年纪面临这样的离别。 系统:“作为一个有始有终、富有责任感的系统,我决定让您回到在该位面死后的时间点,弥补反派在失去您以后新生出的遗憾。” 宣朝歌:“真的?” 什么责任感?她怎么不知道。 系统:“……也方便系统彻底提取该位面的任务奖励,包括能量与气运。因为您逝世后,对方执念过深,世界线有进入消极发展阶段的可能性。权衡利弊,上级批准了重返位面的立项,并投入了能量支持。” 宣朝歌记得那个世界并不灵异,联想到系统时常抽风的特性,未雨绸缪问道:“回到死后的时间点,做鬼吗?” 系统:“做人。” 系统:“全新的角色,由专业系统设计,与楚家的交集不浅,请宿主放心。” 宣朝歌的嘴角抽了抽:“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全新的角色有什么用?” 楚子裕找她要妈妈她还能说自己重生了吗?好像也不是不行,不过总归有点扯,简直像个骗子。 系统:…… 系统:“虽然您不能主动交代自己的身份,但目标反派身负大气运,拥有常人所没有的直觉,相信他可以辨认出您的灵魂。”んttps:// 好极了,连主动交代都不给。 宣朝歌:“我偏要说会怎样?” 系统:“和以前一样。” 世界设定外的事,想说也说不出来。 宣朝歌匪夷所思:“他只是个十岁小孩!为什么不把时间往回调点,回去没死的时候?” 系统:“本任务的出发点是弥补遗憾,遗憾不存在也不需要弥补了。” 宣朝歌面无表情:“说人话。” 系统:“开启任务所需能量巨大,需要反派的情绪调动位面气运作为补充。” 系统开启任务的出发点是收集能量与气运,前期投入用于扭转时空的巨额能量也需要收回,如果经过计算,任务完成的能量收支不存在盈余,任务也不会成立了。 要么没戏,要么换个身份回去,宣朝歌觉得换个身份也可以接受,认不认得出来再说,至少能照顾到崽。 再度清醒的时候,宣朝歌发觉有人扯着自己的手臂。 如果没人拉着,她差点摔路边草地上。 “让你吃早餐不听,年轻人啊,瘦得和根杆一样还就知道减肥减肥,做事的时候出错想找死啊你。” 头发灰白的男人压低声音,骂骂咧咧,嘴边的长须一动一动,不说话还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一开口就暴露了口音,仿佛街头巷尾天桥底下专门逮着路人骗钱的假道士。 能被请到楚家来,郑宏志的确有真本事,号称铁口直断,是让无数豪门客客气气请教的活神仙。但凡他看不顺眼的,多少钱都请不动他老人家。 不过楚家给的实在太多了。 宣朝歌眨了眨眼,神情肯定:“我吃了啊师父。刚刚风大吹得我头晕,现在没事了。” 虽然这个身体是系统提前准备好给她的,本就嵌入了她的部分灵魂,此时彻底融合,只晕一下子已经算很顺利了。 “开玩笑,这里哪有风?别说假话哈,没吃我去找点吃的给你。” 郑宏志环顾周围,遍地都是西装革履面容整肃的保镖,怂怂地一回头:“真的不饿就算了。” 宣朝歌勉强笑了笑。 这一小段时间内,无需系统提醒,她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 ……葬礼。 还是她自己的。 第251章 好奇心害死猫 严格来说,宣朝歌现在的身份与楚家算不上有关系。 赵昭是赵家人,靠家族信托发的零花钱生活,但属于落魄不得势的旁系,无论现在还是未来,在家族中都说不上话。 赵家原本没有赵昭这个人,为了减少捏造难度,系统直接将她的亲缘联系在了已经过世的赵家人身上。 她自小生活在小城镇的姨妈家,与族人不亲,考上大学后拜访父母的旧友,也就是郑宏志。郑宏志念及旧情,衡量再三,收了她为徒。 郑宏志徒子徒孙众多,带她来楚家有可能是看在这层关系的份上。 不过不可能放纵她在重要的时刻掉链子,尤其楚家并非好相与的角色。文学一二 楚连骁与那些对不可知之物心存敬畏的人不同。那么多人看出他命途凶险,却没看出他竟可以化险为夷。什么人摊上这样的命,不信命也不奇怪了。 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保镖纷纷向那个方向致意,宣朝歌心中有所预感,动作稍微顿了顿。 今天没下雨,空中却雾蒙蒙的,是个沉闷的阴天。 人群中的男孩很显眼,十岁左右的年纪,穿一身漆黑挺括的西服,在众人的簇拥之下。 佣人俯身在他耳侧说着什么,他微颔首,神情平淡无波,精致的眉目还显稚气,清澈的眼神有些发怔,仿佛在走神。 他的表现并没有顺应他人怜悯的猜想,神态间挥之不去的茫然与伤感却不难看出。 宣朝歌想起了他偶有被楚连骁训斥的时候,就是这样抿着嘴走神。 他常向妈妈撒娇,年纪渐长后却不再会在父亲或外人面前示弱。事实上背过身就会委屈巴巴地掉眼泪,还要宣朝歌去哄他。 宣朝歌问系统:“我现在只能看着他这样吗?” 系统回答:“您可以尝试接近他。” 她现在对小孩来说就是个陌生人,有这么多保镖在……成功率为零。 宣朝歌直言道:“现在不行。你想点办法。” 系统说:“使目标减轻悲伤的唯一方法,是弱化他对您的感情,系统通常会通过处理记忆的方式做到这点。” 后面的事宣朝歌也知道了。 小孩子的执念太深,一系列的改变与她息息相关。 记忆处理过后,他未必能维持有底线的价值观,保留对她的感情,也有因为她的过世而性情大变的可能性。系统不能冒这样的风险,只能重新开启任务。 系统:“这样的情况在既往数据的记载中十分少见,解决的办法,还需要宿主自行探索。系统将时时监控目标的状态,是您最坚实的后盾。” 宣朝歌:…… 漏风的那种吗? 系统心虚:“这次不一样,初级系统无法治愈您当时的病症,现在只需消耗能量就可以做到。” 系统补充:“不过建议宿主充分利用系统的功能,规避会导致受伤的困境。” 宣朝歌无言以对。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但凡当时系统有点用,她当然不用硬闯。 葬礼已经结束,有人走近,借机与郑宏志攀谈起来。 “……前段时间我的父亲和二哥都生了场大病,家里的保姆出门买菜,没缘没故被人划了车,是不是新家格局有问题?还有啊……” 郑宏志高深莫测地抚摸着长须,中年男人打开手机,将屏幕里的照片与户型图给他看。 宣朝歌在一旁听了一会儿鸡毛蒜皮的不顺,被琐碎的谈话分了心,原本沉郁的心情都淡了。 楚子裕在众人的护送下上了车,楚连骁并不在。 宣朝歌注视着那辆车行驶渐远,漆黑的车尾平稳没入群山的遮掩下。 楚家的祖坟在百年前迁过一回,四面山清水秀,同时也远离市区。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他们身边,那人认出是楚连骁的人,顿住话头道:“黎助理,楚总有吩咐?” 黎斌点点头:“楚总有请,还要劳烦大师走一趟。” 宣朝歌的心紧了紧。 郑宏志倒是对楚连骁没多大畏惧,应付过即将给他送钱的新客户,跟着黎斌往墓园边缘走去。 宣朝歌尽职尽责地充当跟班。 没走两步,宣朝歌察觉脸侧有些凉意。 下雨了。 楚家人重视祭祖,近年拨款修缮过墓园附近的山路。 山区地势复杂,随着雨势逐渐变大,为了避免危险,许多车辆亮着车灯停泊在停车场中,等待伴随着雷声的阵雨停歇再离开。 黎斌招来两个保镖,为宾客撑伞。 宽大的黑伞将仅有不多的天光遮去,宣朝歌被挡在阴影中。 她终于看见了楚连骁。 他伫立在奢华大气的轿车旁,穿着西服的身量高大挺拔,外人看来根本与往常无异,通身高不可攀的冷厉。 俊美的眉目浸在伞面的阴影下,颌线锋利,唇线凉薄。 可能是天色太暗,雾气又太浓的缘故,让她心生些许看不清楚这个人的错觉。 黎斌打开车门,客气地请他们上车:“现在雨大,一会儿等到指示司机就开车了。接下来去哪大师您也知道,早就定好的。” 郑宏志抬了抬眉:“哦?不是说明天再看?” 黎斌解释道:“是楚总的安排。回市里需要一个多小时,您可以在车上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 是等不及了吧。 郑宏志也不说破,无奈道:“今天我没问题,但助手不在,只带了一个小徒弟,除了看事做不了什么。” 黎斌说:“如果有需要,可以把您的助手接来。他在省内吗?” 郑宏志摸了摸胡须,既没同意也没拒绝:“那就先看看吧。” 楚家财大气粗是出了名的。如果真的要为楚家办事,他一点也不怀疑对方会派直升机把他在深山老林里的助手拉过来。 不过现在夸下海口还为时尚早。 还没到餐点,车门关上,郑宏志的目光立刻聚焦在了车里的小冰箱上:“来,看看有什么吃的。” 宣朝歌被塞了满手小包装的面包饮料,忍不住问道:“师父,楚家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郑宏志一笑,慈祥地说:“多吃点,问那么多,知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啊。” 他回答问题完全是哄小孩的语气,宣朝歌心里无力,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个摆设一样的徒弟来楚家。 第252章 我知道你是谁 轿车驶出山区,沿着高速飞驰,进入城市的繁华之处。 看见熟悉的江景,宣朝歌隐约能猜到这辆车是去哪里的。 不是楚家老宅,而是楚连骁的私宅。文学一二 铁门打开,轿车驶入宽阔精美庭院之中的车道,喷泉水流落入池中的哗哗声隐隐约约传入车内。暴雨过后,翠绿整齐的绿地与灌木之上还挂着水珠,空气清新。 一直到达主楼前,司机才停下车。 黎斌等候在台阶前,上前来打开车门,“舟车劳顿,辛苦两位了。楚总还没到,让我先带大师去看看。” 郑宏志下车,打量着四面的景观。 宣朝歌站在主楼前平坦的空地上,颇有些恍如隔世的茫然,似乎今天与无数个曾经生活在此的日子没有不同。 她的视线落在轿车上,后座的车窗映出她此时的表情,不露声色,但并不是曾经那张脸。 电梯中,黎斌按了楼层。 是三楼。 一般时候,助理不会在楚连骁不在时这样光明正大带着外人去他的地方。 宣朝歌迷惑了一会儿,随着黎斌走到房门前开门,才有了答案。 他将门开到底,室内的陈设一览无余。 窗帘敞开,宽大玻璃窗正对着后院的园景,床上被褥整齐,不见生活痕迹。 “大师您看,这个房间有没有问题?” “这是楚先生家公子的房间?” 黎斌笑道:“大师果然火眼金睛,正是。” 别墅的房间装潢是风格一致的大气内敛,看不出这是个小孩子的房间。 事实上楚子裕的卧室和书房都在楼下,这个房间是他不常睡的。 郑宏志但笑不语,黎斌委婉问道:“这件事不是楚总问的,是楚总的母亲。您看这个房间有没有什么……” 郑宏志了然,摸着胡须环视房间,听黎斌絮絮叨叨说楚家小少爷近日的异常。 好几次佣人晚上为他盖被子,看见小孩子黑漆漆的眼盯着天花板,目光一动不动,也不闭眼,诡异得吓人。 让人想起小猫小狗时常盯着没人的地方看,仿佛看见了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生了一次病,还不肯回老宅让人照顾,一定要搬到三楼自己住,让他奶奶光听佣人汇报,担心得不行。 郑宏志摆了摆手道:“嗐没事,小孩子只是想妈妈啦。这小孩命数不简单,一般人算计不到他。” 助理问道:“不简单?” 郑宏志高深莫测地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啊。” 说清楚是另外的价钱。 助理倍感坑爹,点点头,心想果然是敛财众多住四合院的活神仙,一字千金,每句忽悠都在为他的四合院添砖加瓦。 又看过小孩子在二楼的卧室和书房,郑宏志随口让他把房间里的几个大型卡通摆件移走。 黎斌点头应是,记录下,接了个电话。 “少爷才到家?问问他那几个塑像方不方便放到储物间去……对,龇牙咧嘴那几个。” “追尾?”黎斌怔了怔。虽然是小事,但楚家的车在路上开,大多数车都会尽量小心,原因无他,全都太贵了,出车祸基本上都是有意而为,意外情况极少。 而且撞上楚家这么紧张小少爷的时期,实在有些巧。 一分钟后,黎斌挂断电话,对着郑宏志道:“楚总绕路去接了趟儿子,刚才回了。” 郑宏志的神情凝重了几分。 他那句“好奇心害死猫”不是卖关子,是真的不打算让赵昭介入正事。 黎斌也明白了这个不怎么说话的年轻女孩是局外人,让佣人带宣朝歌去会客室,好好招待,两人则去见楚连骁。 随佣人走进室内,宣朝歌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步伐停顿在原地。 她的眼睫颤了颤,视线定定望着前方,穿着衬衣西裤的小孩子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几份下午茶点心,侧眸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排斥。 会客室宽敞,宣朝歌站在离他较远的位置,一时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别墅中并不缺招待客人的地方,按楚家的习惯,也不可能让别人借这样的机会接近小少爷。 佣人关上门,宣朝歌才蓦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小孩子擅作主张。 “你好,坐下吧。”楚子裕扬了扬下巴,光线下的肤色透着些许冷调的苍白。 他的五官轮廓偏深,不说不笑时沉静而贵气,尚显稚气的眉眼却不见天真,漆黑剔透的瞳仁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好。”宣朝歌倏忽发觉他比她想象中沉稳不少,和印象中并不全然一致。 楚子裕点点头:“我知道你是谁。” 宣朝歌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意外完全不似作伪,但意外的不是楚子裕知道她如今的身份,而是他竟会主动找人说话。 楚子裕小时候性格内向,长大了也不是主动与人攀谈的性子。 “因为是我让人带你来的。” 他的手臂撑着沙发扶手,精致的脸上面无表情。 宣朝歌看出他有点紧张,温和问道:“为什么?” “问你点事。” 楚子裕一板一眼回答又反问,“我爸特意叫走你们是为什么?他从来不信风水。” 他的表情严肃,莫名让宣朝歌联想起了那类担心父亲年纪大了犯糊涂受骗的儿女。 说实话,要宣朝歌自己想象楚连骁会像之前那个男人那样,对着别人问这问那,寻求一个靠求神问佛解决问题的可能性,也会觉得太离谱了,根本不可能。 宣朝歌走了一下神:“好奇心害死猫。” 楚子裕:? 宣朝歌实话实说:“我问的时候师父不肯说,可能被你爸威胁……交代过不能透露。” 楚子裕接受了这个解释,轻描淡写地“嗯”了声。 是他爸的性格。 以宣朝歌对儿子的了解,他的目的绝不只是问这个问题。 他非常依赖父亲,对家里的阴暗面并非一无所知,这样的背景下,他一个小孩子根本没有不能示于人的事。 除非有无法假手他人的事要问,或许与家族内部甚至楚连骁本人有关。 宣朝歌之前旁听黎斌神神叨叨念了一大通,心情大概和要给孙子请风水师的楚夫人差不多,看着楚子裕就心疼。 接下来他没再说话,看了眼宣朝歌面前空荡荡的茶几,拿了茶壶与茶杯给她倒茶。 第253章 讨论他爸的秘密还行 小孩子明显心不在焉,礼貌虽迟但到,很有些彬彬有礼的气质。 宣朝歌理所当然地让他接待,喝完茶又吃点心。 良久,他犹疑道:“我有个朋友,小时候看见过过世的家人,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宣朝歌一口茶差点把自己呛着,系统提醒道:“这个世界有这样的说法。” “是有这样的说法。” 她在心里叹气,干巴巴地复述了一遍。 “我爸不让别人在我面前提,但我知道我妈妈……她不在了。这么多天我都没看见她,以后还能看见吗?” 他黑白分明的眼中水光一闪而过,没等宣朝歌看清楚便低下了睫毛。 小孩子抿着嘴沉默片刻,故作镇定地抹了抹眼,平静外表下强压的情绪这才暴露了端倪,显得有点难过。 宣朝歌的喉头哽塞,视线转开些许,解释道:“有的人眼通阴阳,是体质特殊的缘故,或者因为年纪还小,阳气虚弱,并不是好事。” “嗯,知道了。” 她的言外之意是一个人如果没遇见过这样的事,以后也不会有例外。 楚子裕听得出,语气冷淡下来,明显是不高兴了,怔怔望着桌面上的点心,眼神黯淡。 宣朝歌盯着他看,嘴边的话没多想就冒了出来:“但是如果有机会,她会回来看你的。” 楚子裕倏地抬眼看她。 说都说了,宣朝歌心想自己也没有在说谎骗小孩,索性多说几句把话圆上:“在世上有放不下的人或事是人之常情,免不了回来看看。毕竟没能陪你长大,她心里一定很遗憾,希望你别怪她。” 自从母亲过世以后,旁人都会尽量避免在他面前提及。 楚子裕听过节哀顺变的话,但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低声说:“她会这样觉得吗?这又不是她的错。如果妈妈知道我不怪她,我是不是能和她说话了。” “……” “托梦呢?她怎么不来我梦里。” “我很想她。” 他已经不是在和她说话了。 会客室中唯一的听众是个陌生人,其实是谁都行。 只要不像他一样会为他母亲的过世而悲伤的,也不是会因他的难过而担心他的人。 宣朝歌原本打算再说点什么,没想到小孩子还没哭,她看着他伤心又压抑的模样都快心疼哭了,只得岔开话题道:“她回来归回来……可是看见她你不怕吗?人和鬼是不一样的。” 毕竟阴阳两隔了。 楚子裕低眼发了一会儿呆。对方没说场面话,但话里话外的意思确实顺应了他的妄想。 只是语气就像哄孩子,好像他还生活在童话故事里,什么都不懂似的。 宣朝歌心底难免觉得他是常对自己撒娇的小儿子,望着他的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疼惜。 楚子裕不喜别人怜悯自己,但此时也没生气,闷闷地辩解道:“怎么可能怕啊。” 他最害怕的事情早已经发生了。 会客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楚子裕转头望去,剔透的眼中不见低落,只有警惕。 仿佛被惊醒了,转瞬间变得不露声色起来。 门外,佣人道:“少爷,先生让你去他的书房。” “知道了,我先喝完这杯茶。” 楚子裕提高音量回答完,神情若有所思,又对宣朝歌说话,声音比先前压低了不少:“之前我说的话,一句也别和大人提,他们给你多少钱我也能给你。” 他的睫毛很长,漆黑的眼神藏着后知后觉的紧张,此时又不显老成了。 宣朝歌认真道:“不会说。” 楚子裕从口袋拿出手机打开支付软件,推到宣朝歌面前的茶几上,示意她自己输入账号和金额转钱。 这架势。 宣朝歌哭笑不得地站起来,仗着身高优势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无奈:“小孩子别想那么多,我说话算话的。” 楚子裕呆了呆。 “我十一岁了。”他恼火地站起来,语调并不服气。 宣朝歌都不知道他有十一岁,想了想:“虚岁吧。” 楚子裕抿抿嘴,没嘴硬:“你怎么知道的?” 宣朝歌反问道:“你不是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楚子裕半信半疑:“你还知道什么?” “那要看你想我说什么。” 楚子裕听得出她的话外之意,一瞬间仿佛被看透了,心生莫名的紧张。 他知道有相面识人的事,只是没见过。但传说中有造诣的风水师都是有年纪的人,面前这个姐姐看着和他那些还在上学的堂哥堂姐一般大,有这样的本事简直超出他的认知。 儿子太好骗了。 宣朝歌又有些担心,没忍住道:“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万一是我调查过呢?宝……你的年龄又不是秘密,有心人要知道你身上发生的事,也不是做不到。” 道理楚子裕都懂,被唬住片刻就醒悟过来,冷静道:“我可以问你只有我知道的事” 还有这种事? 这次好奇的是宣朝歌自己。 “什么事?” 楚子裕察觉她眼底的胜负欲,想了想道:“我爸把私房钱藏在哪里,你知道吗?” 和别人讨论他自己的秘密不妥当,讨论他爸的还行。这个问题无伤大雅,楚连骁也不可能联合别人骗他。 “……” 宣朝歌睁大眼:“你爸还有私房钱?” 他需要吗?整个楚家都是他的。 楚子裕也发觉这话并不严谨,明确范围:“现金。” 宣朝歌的表情有点诡异:“你爸不需要藏私房钱。大额现金放在保险柜里,所有人都这样,也不只是他。” 她没限制过楚连骁的财务自由。 楚子裕毫无损害自己父亲威严的自觉,若无其事道:“恭喜你答对了。” 如果她真说出了个什么地方,他就去查证一下。 楚子裕上一年级时开朗了许多,从新朋友口中听说“私房钱”这种事,还特意问过爸爸有没有。 当时他爸的眼神似笑非笑,又有些得意:“没有,你妈花不完家里的钱,哪会管我。” “我帮她花。”楚子裕觉得妈妈不应该这样。别人能花的她怎么能不花,也太委屈了。 楚连骁垂眼看着儿子,语调无奈,带着说服力很强的笃定:“错了,你要赚钱,不然她花完以后花什么?” 好吧,也可以。 楚子裕当时是这么想的。 第254章 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小孩子一副轻易认可她了的样子,宣朝歌心想这算什么问题,提醒道:“这是我猜的,你不会信了吧。” 楚子裕怪异地反问:“你为什么总给自己拆台?这么怕我相信你。” 信她当然没事,宣朝歌怕的是他被别人骗。 “只是觉得你太单纯了,于心不忍。” 单纯。 楚子裕收起桌面上的手机,嗤了声:“和我套近乎的人我见多了,不像你这么傻……实话实说。” 小孩子的话锋转得十分自然。 宣朝歌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与儿子聊天,也不生气,既觉得好笑,又觉得这小家伙人小鬼大。 “和你套近乎的人一般怎么对你的?”宣朝歌问道。 楚子裕回答:“懒得说。” 还挺有性格。 宣朝歌怀念起放学回家叽叽喳喳的小孩子。 “你多少岁了?”楚子裕打开会客室的门,侧目问她。 她这副模样太年轻,小孩子把她当同辈人,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宣朝歌迟疑了一下。 系统提醒道:“二十。” “二十。” 宣朝歌的心情难以形容。 她对问年龄没忌讳,往大里说都没关系,不过在儿子面前装嫩也太怪了。 楚子裕表情有点诧异,反问道:“虚岁?” 好记仇这个崽子。 宣朝歌忍了忍:“周岁。” 看见她的表情,楚子裕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 宣朝歌才确定他是故意的。 她白白嫩嫩的乖儿子原来真是个白切黑。 如果不是突然性情大变,那只能说明他以前表现得太可爱,演得她都忘了。 “我现在去三楼,你要不要去?”楚子裕问道。 宣朝歌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还是继续等着,看向等候在一旁的佣人。 佣人闻声说:“这位小姐要离开了,少爷。” “哦,那我送你吧。” 楚子裕说完,宣朝歌有点意外,佣人连忙道:“先生有事找你,之前耽误了一会儿,怕他……” “不用怕。”楚子裕打断道。 小孩子对自己的父亲向来没有畏惧。 佣人知道家中的关系,尽过提醒责任后也不再多话了。 走出会客室,两边乍看就是如出一辙的走廊,一般人初次来会分辨不清方向。 他看着宣朝歌,朝右面偏了偏头:“这边走。” 宣朝歌“嗯”了声,佣人要跟上,楚子裕头也不回道:“别跟着我。” “是。” 女佣站定在原地。 这人是个生面孔,宣朝歌多看了眼,对方的眼神难掩诧异。 楚子裕在家中算是有些权力。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楚连骁的独子,众望所归的继承人。就算年纪还小,心思却不像一般同龄人那样简单。 不能看轻违抗他。这也是楚连骁默认的。 他不骄横,却是众所周知认生的性子,一旦和外人多说几句话,所有人都会警戒起来。 走出几步,宣朝歌犹豫道:“少爷。” 楚子裕没回话,抬眼看了下上方。 明晃晃的监控。 他又看向她,提醒的意味昭然若揭,意思是你说话小心点。 走廊这样的公共场所不仅有监控,还有收音设备,他之前找宣朝歌说话特意挑了没监视的会客室。んttps:// 宣朝歌递给他一个东西,楚子裕下意识接过。 低下眼一看,是一个非常小的纸筒,像是为了节省空间又不想在纸上留下折痕,由两指宽的黄纸卷成的。 “如果你睡不着的话,展开放在枕头底下,这是我师傅教我的。” 楚子裕也没问她怎么知道的,心知这是一个解释他之前在会客室中聊天内容的好借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宣朝歌沉默了一秒。 “你可以叫我雷锋。” “雷锋?” 楚子裕迷惑了。 这一点也不像女孩子的名字。 宣朝歌才想起这个世界不存在雷锋的故事,也无法达成心照不宣匿名的目的。 只能面不改色地自吹自擂:“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赵昭这个名字,姓出自楚子裕的母族,名又与“朝”同音。她还不想小孩子因为这个名字再想起她来,看着就太伤心了。 楚子裕面无表情:“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吗?” 没比他大多少还把他当小孩逗,问问题又不好好答。 谁给的胆子。 宣朝歌说:“没有,把你当十岁小孩。” 楚子裕听着这话也不顺耳,不过是实话,他也没办法,只能冷冷地哼了声。 送客人离开后,楚子裕终于想起了自己还要去三楼。 “少爷。” 电梯厅里,楚连骁的下属向他打招呼。 他点点头:“刘叔,李叔。” 既然这些人有正事找他爸爸,那应该没他的事了。 果然,一到书房,楚连骁看了他们一眼,立即把他支开了:“小年先去玩吧。” 有什么好玩的。 楚子裕没说话。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任性,什么时候不能。闻言听话地离开了书房。 晚餐时间,楚子裕才又见到了父亲。 用餐完毕后,他跟着回了书房。 在楚家主楼,除了主人,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听不到半点噪音。 书房内分外静谧,偶尔有轻微的翻书声与鼠标键盘发出的声响。 楚连骁看了一会儿新邮件,忽然道:“那个女孩是赵家的人。” 楚子裕知道父亲在提点他不要掉以轻心,答道:“不像。” 楚连骁漠然道:“没人像。” 他说的是没人像宣朝歌,哪怕是一家人。 楚子裕想的是赵昭不太像赵家的人。 就像他最初的直觉,赵昭并不像那些人那样精明,或者退一步来说,至少她没有表现出算计,对他半点讨好都不见,和对待邻居小孩似的随意。 楚子裕看了父亲一眼,知道他误会了,但没出言辩解。 楚连骁有些走神,也没责备的意思,转而道:“再不好好睡觉被发现了,就回老宅去,你奶奶想你了。” “我不回。” 楚子裕说,“周末再去看她。老宅总有人找我说话,话太多了,烦。” “你自己和她说,我说你不回她总觉得是我拘着你。” 楚子裕回答:“知道了。” 楚家人最近对他小心翼翼的,别人在他面前口无遮拦固然不行,但太战战兢兢也很没意思。只有他爸还会对他一如往常般。 他闷闷地坐在书房中的沙发上,抱着书发呆。 楚连骁瞥了他一眼,没有催他离开。 过了不知几小时,楚连骁从思绪中回神,发现楚子裕居然还在。 他的座椅一动,楚子裕立刻注意到了,放下书走来,张开手道:“爹地。” 第255章 楚家的工作 楚连骁伸手抱过他,看时间不早了,索性像儿子小时候那样把他抱起来,送去睡觉。 这孩子十岁了……十岁还撒娇这正常吗? 楚连骁记得自己小时候不存在这样的记忆,又想起楚子裕与宣朝歌的相处模式。 从五岁到十岁,她一直把这个儿子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宠,楚子裕也乐得在妈妈面前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楚连骁偶尔看不顺眼,在他装傻的时候拆台,但大多数时候还是随他。 想到这里,楚连骁不动声色注视着前方,心口一窒,挥之不去的隐痛蔓延开,也就是此时他才又意识到自己曾经有不必痛苦的时刻。 楚子裕察觉到他极轻地叹了口气。 走廊的壁灯柔和温暖,小孩子忽然出声道:“爸爸。” “嗯。”楚连骁低沉地应了声。 楚子裕又说:“没事。” 楚连骁有些走神,走过了房间门,脚步没停。 小孩子赶紧伸手拽住门把:“我要睡这间,不下楼了。” “晚上别到处乱跑,知道没有?”楚连骁道。 楚子裕这几天夜里被他捉到了三次,一次在他的卧室门口徘徊,一次趴在床边试探他的呼吸,那时候他的手放在枕头下的枪支上,认出闯入者是自己的儿子,心里只有无奈。 还有一次他不在卧室也不在书房,小孩子可能以为他不在家,坐在他卧室窗边的沙发上发呆,像一只找不到家的流浪猫。 楚子裕眨了眨眼:“我没有乱跑。” 一直在家里。 甚至连三楼都没离开。 楚连骁打开门走入房间,松手让儿子站在床上。 “自己好好睡觉。这几天爸爸都不会离开,放心了?” 楚连骁没有教训他,劝诫的语气称得上温和。 楚子裕半晌没说话,垂着脸,楚连骁捏起小孩的脸一看,那双睫毛濡湿的眼中蒙着水雾,眼眶都红透了。 楚连骁知道儿子为什么哭,但他是唯一无法说出什么话安慰小孩子的人。 他的心早空了大半,狼狈而自知,无悲无喜只是虚假的表象。 楚连骁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抽了纸巾给儿子擦眼泪:“妈妈不想你伤心,小年。” 他此时的耐心十分罕见,深邃的黑眸中同样压着心疼,但很少的动容在沉稳的声线下难以显露半分。 “我知道。”楚子裕闷闷地说:“不会哭了。” 宣朝歌很早便预告了这场离别,用足够的时间教他习惯,令真正的离去轻飘飘的,就像假的一样。 但他还是无法接受那是真的。 小孩子躺下盖好被子,眼睛却越来越红,楚连骁无法,伸手安慰般摸了摸他的头。 楚子裕稚气的声音哽咽:“怎样才能不伤心啊。” 楚连骁垂目看他,片刻后低声承认:“我也不知道。” - 客人离开楚家还是由司机接送,宣朝歌作为一个二十岁的大学生,当着长辈,自然没有旷课的机会,乖乖被送到了学校。 “没想到我还有机会住宿舍。” 跟随稀疏的人流走进校门,宣朝歌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手机,几小根零零散散的符纸卷,没有钥匙。 赵昭是个学习非常努力的人,不论正经课业还是学画符,送给楚子裕的符纸原本画的不是安神符的内容,但总归非常初级,就让系统改了改。 说不定儿子觉得好玩真的会用,虽然可能性不大。 系统说:“宿舍是智能锁,不需要钥匙。” 宣朝歌“哦”了声:“是我外行了。” 系统:“我认为楚子裕目前对您有超出陌生人的信任,有83.33%的几率会很快认出您。” 宣朝歌问:“好感度呢?” 系统回答:“目前目标好感度为10,这个数值……” 宣朝歌的嘴角抽了抽:“真高呢,原来你一直不说是因为不好意思说。” 系统岔开话题道:“您应该告诉他名字,这是我们精心设计的巧合。” 宣朝歌在心里叹气:“他对我没太多戒心是因为我不是有心接近他,也没目的性。沾上赵家的背景,难免有人会多想。” 知道她是赵家人,估计信任就没了。 楚家和赵家的关系,一度是算不清楚的乱账。楚子裕不喜欢受人关注,同样对旁人接近他的意图很敏感,从来不亲近赵家。 如果宣朝歌没猜错,她的葬礼后没多久,就要有人开始往楚连骁面前送人了。 以前没人敢,但楚连骁动过一次心,谁说不能破例第二次。 尤其赵家还是成功的,虽然愚弄过楚家最终把自己家的产业都赔了进去,但再动些心思也不奇怪。 系统:“引起楚家的注意力,可以增加您被认出身份的机会。” 宣朝歌无奈:“如果楚连骁没有性情大变,‘引起楚家的注意力’,结果是被监视,然后远离他家的小少爷。” 识别指纹进了宿舍,这是个双人间,环境在公立高校中算不错的了。 赵昭成年不久,无依无靠,与管理信托基金的长辈不亲近,家族中踩低捧高很严重,生活费仅能维持普通生活。 一年只能花她那些堂姐妹买个包的钱,和富家千金边都不沾。 宣朝歌把手机放在书桌上,目光垂落,桌面的圆形梳妆镜映着她的面容。 赵昭的长相和宣朝歌风格迥异,眼形有几分像,但五官轮廓柔和圆润,没有那样动人心魄的温柔明艳。 系统:“为了符合平平无奇的设定,系统设置外貌以及背景的时候有限制,不能太显眼。” 宣朝歌觉得挺顺眼的:“还不错,就是太年轻了点。” 怪不得小孩子在她面前没大没小的。这是发火也没威严感的相貌。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下意识转眼望去,识别到她的注视,新信息解锁显示出来。 【魏老师:小昭,现在有一个面试机会,学生家里的要求很严格。这几天尽量把课余时间空出来,等我通知。】 系统提醒道:“这是家教工作。” 要当家教? 宣朝歌翻了翻手机,发现账上林林总总,除去定期存款,只有几千余额。 定期是明年下半年才到期那种。 的确太拮据了,连租个房子都不够。 宣朝歌有赚钱的办法,就算不赚钱,随便找回以前留下的匿名账号都能拿到不少钱。但又不好轻易改变这个身份既有的条件与习惯,只能这么过着。 假设她需要长期以这个身份陪伴儿子身边,那身上最好一点疑点都不能有。 宣朝歌点了两下打开软件界面,遵循聊天记录中的语言习惯,敲下:好的呢,谢谢老师,并发送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老师回了一个微笑表情。 系统:“恭喜宿主,如果得到楚家的工作,报酬会解决您的燃眉之急的。” 宣朝歌:“我没有燃眉之急……楚家的工作?” 第256章 送小昭去面试 系统:“工作地点在目标家中,即楚连骁位于裕璟湾的私宅,负责监督目标完成作业。好消息是您有机会顺理成章接近目标,坏消息是您是第二十一位备选人员。” “您的推荐者是一位资深教师,深得楚家信任,您则是资历不深走后门凑数的人员。真正得到这份工作以前暂时没人审核您的家庭背景,请抓紧难得的机会。” “这也是系统精心设计的巧合。” 面试轮到赵昭都遥遥无期了,还提什么留用,可能性小得离谱,所以才没人认真查她的经历。 宣朝歌:…… “我谢谢你。” 中规中矩上了两天学,宣朝歌发觉自己还是不习惯与陌生人同住。没必要这么为难自己,于是在舍友的梦话声中对系统说:“还是搬出宿舍吧。” 舍友是不错的舍友,不过宣朝歌的听力比一般人敏锐,连续两个晚上被说话声惊醒,实在太渗人了。 系统附和:“虽然校方不查寝,但学生办理走读需要经过教务处的批准。系统可以帮您填写申请表。” 宣朝歌说:“再帮我找个房子。” 系统道:“系统猜测您的需求是租房,校园周边出租房源充足,请问您有什么偏好吗?” 宣朝歌闭着眼道:“租得起的。” 学校在市中心,房价非常可观,但她租得起的还算不少。 系统默认筛选掉环境不佳的房源,提醒道:“您可能需要提前提取定期存款支付房租。” 宣朝歌面无表情:“要不我买彩票吧。” 未来三个月,光交房租就可以把所有存款挥霍一空。 哪个正常人会这样花钱。 系统没有质疑她的决定:“我来帮您预测中奖号码。” 宣朝歌无言以对。 也行。 把搬家一类的琐事解决完,一个多星期过去了。 来自楚家的面试通知也终于来了。 一面的面试官正是推荐她的老师,所以直接跳过。出于前二十个候选者在小孩面前折戟沉沙的前提,已经没人对赵昭抱希望,只是带到楚子裕面前,走个过场。 采用人海战术,万一少爷忽然愿意了呢? 其实以楚子裕的能力,没人辅导也可以完成作业。楚家的目的只是让他多接触些人,不要封闭自己。那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该有的状态,哪怕他才十岁。 在去往楚家以前,宣朝歌抽空去了南郊的别墅区,例行拜访师门。 到了郑宏志的别墅,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吊儿郎当的身影,看她一眼,随意道:“师妹最近偏财运很旺啊。” 宣朝歌不否认:“有一点。” 师兄笑道:“不止一点吧。” 宣朝歌中的彩票不大不小,正好够花一阵,也是开心事,便笑了笑:“今天请大家吃饭。” “太客气了妹妹。”师兄更高兴自己看对了,沾沾自喜道,“我看你最近还有贵人运,工作马到成功。”衛鯹尛说 说是请吃饭,但赵昭年纪小,一师门的师兄弟凑在一起点外卖,让她请了个饮料,饭钱还是最年长的师兄请了。 郑宏志收徒学费不菲,一师门大多数都是富二代,除了赵昭。 赵昭虽然没交学费,但家族也是t市有头有脸的豪门,说起来大家都沾亲带故的,相处十分融洽。 “之前和师父去楚家,发生什么事没有?” 楚家的一手八卦,在场的人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宣朝歌摇摇头。 她说不出什么门道,更何况郑宏志在议论正事的时候把她支开了。 “说吧说吧。” “师父连王哥都没带就带你去,有什么讲究在吗?” 不说点什么,看样子所有人都不会甘心。 宣朝歌一五一十道:“我跟着师父去了楚家墓园,又去了裕璟湾,师父让我待在会客室里,什么也没听到。” 裕璟湾是本市顶级的住宅区,占据了极好的地头,却只有十几幢建筑零星分布,风光秀丽不说,更重要的是居住其中代表的财权。 闻言,在场的人不约而同想起前段时间那份引发全网追缅的讣告。 “唉。”有人叹了口气,“美人命薄啊,还那么年轻。” “我真不信她是病逝的。” “……老子的女神哪都好,就是眼光不好,进了那样的龙潭虎穴。” 众人隐晦地宣泄遗憾,默契的是对楚家的名字避而不谈,不做评价。 宣朝歌作为那么年轻就病逝的本人,只能假装没听见。 闲谈没一会儿,厅堂里的立式西洋钟敲响了几下。 郑宏志从电梯厅中走来,有几个眼尖的顿时凑了上去,殷勤地随侍前后。 “师父,你看我分析得对不对。” “好得很。”郑宏志吹胡子瞪眼,指头差点把纸上一段话戳破,“做编剧好有前途啊你,编故事吗?谁教你下这种定论的!” “这里错了吗?我看不出啊师父……” “……” “小昭呢?” 宣朝歌当了一会儿透明人,人群中忽然传来师父的声音。 “之前学到什么了?画得怎样,来给你师兄弟看看。”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她。 之前勤奋设定下的赵昭有练习的习惯,宣朝歌是彻底没有了。 她面不改色走向有人特意让出的桌案。 黄花梨木桌面上摊着普通的笔墨纸砚,用于垫纸的毛毡已经斑驳。 她凭着之前翻看那些小纸卷的记忆鬼画符一通,可能是肌肉记忆的缘故,莫名觉得顺手,一笔画完后放下毛笔。 看起来比别人的鬼画符清秀一点。 郑宏志一向不给徒弟面子,宣朝歌等待着挨骂。 “还行。” 师父轻飘飘地说,“这个可以过了,下次检查下一页,自己回去琢磨吧。” 宣朝歌有点懵:“好的,师父。” “哇,师父你又偏心。”一人忽然叫道。 “我画了半个月您还骂我,明明没有不同啊?” 另一人暗戳戳说:“我好几个过不了,都同时练一个多月了都不给我过。” 郑宏志冷笑:“你们一个个的没人家努力又学得菜,在这装什么蒜?” 一群人叫苦连天。 “许章呢?” 郑宏志一出声,一个认真打量宣纸的年轻男人立即应道:“我在这,师父。” “送小昭去面试,回来的时候买只烧鹅,西湾村里那家,你开回来正好顺路。” 许章说:“知道了师父。” 他拿出口袋里的车钥匙,看向女孩:“走了,那家烧鹅晚点就卖光了。” 第257章 如果你真的想留下来 许章显然不是第一次被差使,无比熟练。 宣朝歌走了两步,没忍住好奇心,回头问道:“师父,你知道我要去面试?” 可能是已经接受这个世界暗藏着玄奇设定的缘故,这不修边幅的师父能猜出这么琐碎的事,她都不觉得奇怪了。 师父幽幽道:“我还知道你面试会成功。下车的时候提醒你师兄买东西,这次敢忘了,就送他去人家农庄当学徒,别说是我徒弟。” 许章站在原地,甩甩车钥匙,无奈笑道:“对,要提醒我,不然开车太快会忘的。” 车停在别墅的前院,宣朝歌上了车,许章拿出手机调导航:“师妹去哪?” 宣朝歌一愣:“你不知道我去哪?哦对……裕璟湾1号。” 这个地址她太熟悉了,回答都不需要思考。 许章打字的手顿了顿,放下手机,感慨:“确实很顺路。” “你不用导航了吗?”宣朝歌瞥了眼他的手机,有点不放心。 “路开熟了,不用。” 宣朝歌疑惑:“你也住裕璟湾?” 许章懒洋洋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宣朝歌点点头,心想这个师父安排事情确实靠谱。 裕璟湾不允许陌生车辆进入,如果打车她就要从大门口走进去,还挺远的。 “烧鹅烧鹅……” 许章一路上不时自言自语,宣朝歌就在这样的魔音灌耳中到了楚家门口。 一辆低调的卡宴停在铁门前。 “你去楚家本家我都能送你进去,楚连骁家不行,里面的路你自己走吧,别乱说话,师父说你能成功就是能成。”许章交代道。 宣朝歌终于在“烧鹅”外听见了其他人类语言,心里松了口气:“谢谢师兄,承你吉言。” 既然住在裕璟湾,许章应该是省里许家的人,不过看着是不管事的那种,她没见过也不奇怪。 许章笑道:“小事而已,不用客气。苟富贵勿相忘啊师妹。” 宣朝歌回答:“我只是来当家教的。” 许章啧了声:“也行吧,拿了工资,大家都为你高兴。” 赵昭一直是自力更生的代表,和他们那些含金钥匙出生的人不一样。那些师兄弟倒是想帮她,只是她不愿意,一定要靠自己。 打开车门后,宣朝歌提醒道:“记得买……” 她已经不想说那两个字了,话音顿了顿。 郑宏志在外人眼里是世外高人,实际上最好口腹之欲,餐餐大鱼大肉,可能真的能做出让徒弟去农庄当学徒的事。 许章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拿出手机设置导航。 西湾村在裕璟湾到南郊的高速边,离中途一个出口不远。许章有时忘了导航,自信地一脚油门就开过头十几公里,师父再三叮嘱也只能得到薛定谔的烧鹅。衛鯹尛说 楚家二楼基本上是小孩子活动的地盘,跟随佣人走进敞开的房门内,宣朝歌看见全然熟悉的场景,书桌上摊开的原文书还翻开在小孩子看过那一页,光线洒下,桌面尤为空旷。 书房很宽敞,顺着相通的走廊,可以直接通往琴房。 楚子裕不喜欢练琴,虽然考级的进度不落后于人,但例行练琴的时间都只是完成任务了事。后来干脆不学了,琴房大多数时间只是摆设,他只拉着宣朝歌要她弹给他听,自己不弹。 桌前的座椅与窗边沙发上都没人,佣人的脚步毫不犹豫迈向琴房的方向。 宣朝歌迟钝了片刻才跟上。 一门之隔,小孩子坐在琴凳上,手肘撑着三角钢琴的键盘盖,正在发呆。 十岁的年纪,男孩精致的面庞上还带着稚气的婴儿肥,漆黑的眼眸却流露出与漂亮外形不相符的冷肃。某一个瞬间让宣朝歌想起了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如果他不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比起厚重大气的书房,琴房的氛围温暖许多,地面铺就着柔软的地毯。 佣人轻声提醒道:“少爷,休息时间结束了。” 楚子裕偏头看来,眉头微蹙,目光扫过来人,在宣朝歌脸上顿了顿。 “怎么是你?” 他的声音难掩诧异。 宣朝歌语气熟稔:“我来陪你写作业。” 这就是她将来的工作。 不过要建立在楚子裕同意的基础上。 楚子裕疑惑:“什么?” “有工资那种。” 宣朝歌的表情诚恳,偏圆润的桃花眼看着小孩子,却有些眼巴巴似的。 满眼都写着“她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你……” 既然缺钱,之前干嘛不收钱? 当着佣人的面,楚子裕不说了,犹豫地思考片刻,转而对佣人说:“我知道了,你走吧。” 佣人一脸茫然。 这就留下了?这个新的候选人一点花里胡哨的表达都没有。 “少爷,你不是说不想要人陪……” 楚子裕面无表情:“那你带她来做什么?不就是想我留下她?” 话这么说也没错。只是之前的人输得太冤了。 女佣担心楚子裕改变主意,点头应是,转身离开。 “谢谢少爷。”宣朝歌真心实意道。 郑宏志所言不虚,还真成功了。 楚子裕随意地“嗯”了声,忽然想起她是赵家人,也不知道是哪一辈的,心里别扭了一下,冷漠道:“你不用谢我,有没有人在我身边无所谓,没有当然更好。但不选一个人,会有更多人来烦我。” 选谁都一样,选不上就怪那些人来撞上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宣朝歌看出他神情间隐蔽的戒备,认真道:“还是要谢的,对我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工作机会。” 楚子裕不再争辩,看不出有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敷衍地点点头。 但宣朝歌知道儿子虽然本性不是热情的人,心里却免不了有些英雄情结,对弱势于他的人或物存在同情心。 经此表态,只要她不犯大错,就一定不会被他排斥。 宣朝歌想了想,回归正题:“你现在写作业吗?” 楚子裕向来是个守时的人,如果是以前,日程上需要做的事他根本不用人提醒。 小孩子没打开琴键盖,一手支着下巴,右手指尖虚虚在漆黑的烤漆面上按了几按,似乎在回忆什么,心不在焉地说:“如果你真的想留下来,那就最好别管我。” 第258章 不小心得意忘形 宣朝歌第一次听见儿子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一时有点不习惯。 她这才明悟过来,之前的老师或许不是个个不被楚子裕接受,也有可能是败在这一关。 他不听话了。 一般人管不了他,楚连骁怎么也不管? 宣朝歌心里无奈,鉴于只有10的好感度,小孩子留她下来,同样不会是看在情分上,而是觉得她好拿捏。 如果她的态度强硬起来,楚子裕不仅不会受威胁,还能轻而易举地让她把事情办砸。 不管是不可能的。楚家不是真的在给少爷找陪玩,写作业的态度要做出来。 宣朝歌温和道:“我知道我管不了你,但是你不写作业,让我有点为难。” 小孩子稚气的声音漫不经心答道:“现在让我写作业,我也很为难。” “为什么?” “我不想。” “没人追究你完成作业的事,是吗?” “对,所以你也别管。” 不管你就要被炒鱿鱼了。 宣朝歌不死心:“你爸爸也不管吗?” “不管。” 宣朝歌的手指动了动。 “那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她又问道,声音中只有一成不变的耐心。 楚子裕能体会到她沟通时的分寸感,不卑不亢,是他可以接受的,因此才愿意陪这位家教说那么多,头也不回地安排道:“我现在不想出去,你去书房,书柜底下有游戏机,电脑别碰,其他随你玩。” 还真当她是来玩的。 玩是轻松,不过下次再来的机会也没有了。 小孩子的表情写满了我行我素,显然心知肚明没人能奈何他。 他对宣朝歌的注视浑然不在意,一心一意走神,微垂的眉眼间隐约流露出沉郁的孤独感,无论如何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宣朝歌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察觉他眼神中难以掩饰的倦怠,还是心软了。 楚家为他安排的课程在一个成年人看来都算得上繁重,以前楚子裕乐在其中,现在他看起来并不想继续下去,宣朝歌私心也希望他能随心所欲。 “你想弹什么?”宣朝歌问他。 楚子裕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能看出他心里想做什么,不答反问:“你会弹吗?” 系统提醒道:“会一点。” “会一点。”宣朝歌说。 楚子裕打开琴键盖,弹了一段,流畅的琴声在室内回响。 他的模样很认真,指法娴熟,不多时,琴音却戛然而止。 “你弹得很不错。”宣朝歌客观地说。 他不置可否,回头道:“只记得这么多,你能不能帮我把曲谱找出来?” 小孩子的眼睛大,直视一个人时显得格外专注,此时有几分与平时不同的希冀。 这不是大多数人学过的练习曲,甚至并非流传于外界的曲子。 但宣朝歌是知道的,一时心情复杂,“我没听过这个。” “你跟我过来。” 楚子裕说完,走出琴房。 宣朝歌跟着他走到书房,他半跪在书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手稿,递给她。 她低眼看去,认出是自己的笔迹。 她都记不清放在哪了,居然被小孩翻了出来。 “因为我喜欢,我妈妈给几部动画片和电影作过曲,那时候很多小孩子喜欢唱她写给我的歌……但我陪她写的歌不止那些。” 楚子裕蹲在原地盯着抽屉沉默了一会儿,抬眼时目光显露出警告的意味,“这些曲谱没有公开过,也没别的人见过。都是她留给我的。” 言下之意,如果相关曲谱被意外曝光,就一定是赵昭做的。 宣朝歌想起小孩子以前软绵绵黏着她的模样,差点弄混了处境,勉强明知故问:“你自己找过吗?” 这孩子只有智商,音乐天赋不多,还有点音痴,仗着记性好反应快,练会了考级曲目也不会唱谱,靠记忆找曲谱是不可能的事。 楚子裕面不改色:“昨晚忽然想起来的,还没找过。你看完这些里面还有。” 他本来想自己找,但是太困难了,他找起来进度慢得要命,不知道要多久,也没那么多时间。 宣朝歌翻了两页,又听楚子裕道:“找到了,以后让你陪我练琴,这个工作你需要吗?” 宣朝歌意外:“我可能教不好你。” 如果楚子裕愿意学,她当然教得了,但赵昭的水平不足以让她夸下海口。 小孩子一副自有打算的模样,宣朝歌猜测他心里又憋了点坏。 但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迷惑性很强:“不用你教,我有老师。你陪我练琴。” “行,我尽力吧。” 楚子裕的陪练也都是大师级别,宣朝歌知道,但赵昭不用那么清楚,索性直接达成共识。 她自己的手稿,简直不要太好找。 她翻得很快,楚子裕怀疑道:“你有在认真看吗?” “我还指望找到了你能去写作业,当然认真。” 楚子裕坦白,“你找不出来我也会写。” 宣朝歌心想这才对,“你本来就打算写?” “不知道,看我心情。” “万一我真的找不出来怎么办。” “那我就生气了。” 宣朝歌有些震惊地看他。 哪有乱发脾气还带预告的。 楚子裕没有笑,但似乎有些莫名的得意:“开个玩笑,我是那种人吗……我只弹了一遍,你确定你还记得?” 宣朝歌把这沓稿纸翻到了底,“还行,这里没有。” “你……” 楚子裕说到一半,忽然不说了,一言不发地又拿了叠稿纸,放到她面前。 宣朝歌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 楚子裕摇摇头,不声不响地翻出作业,心想我和她说那么多干什么。 宣朝歌站在原地翻看保存得很好的纸张,感受到这些天来久违的轻松。 事情的进展比她预料中顺利得多,看来系统设计人物关系时还算靠谱。 “你看这个……” 她顺手摸向小孩子的软绵绵的短发,楚子裕正好抬头,机敏地避开了。 他直直看着宣朝歌,眉头微微压下,眼神清澈而警惕,如同一只年幼的猎食动物。 宣朝歌的手一顿。 系统:“目标好感度减1,目前好感度为9。” 楚子裕面无表情地问:“你想让我看什么?” 不小心得意忘形了。 糟糕。 第259章 没人会质疑你的 宣朝歌把纸递给他,果断承认错误:“对不起,我有一个坏习惯,以前总喜欢抱着猫写作业,没事就摸几下。” 是楚子裕喜欢做这种事,他养了很多毛绒绒的小动物,偶尔挑一只陪他写作业。后来楚连骁觉得这模样不像话,他就不再在做事时分心了。 楚子裕的注意力在纸面的五线谱上,毫不怀疑地接受了这个解释:“你不用道歉。” 但好感度没涨回来。 宣朝歌只能假装没发现。 都这么低了,再低点应该也没影响。 崽的戒备心强是好事。 楚子裕确认无误后,放下那份手写的曲谱,宣朝歌又找出了同曲目的第二版递给他。 “还有吗?” “应该还有。” 这件事顺利得出乎楚子裕的意料,他点点头,坐在偏高的人体工学椅上,小腿晃了两下,椅子的位置也动了动。 “小心点,别弄皱了。”小孩子低声说完,勉强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作业上。 楚子裕写作业非常快,几乎不需要思考,目光有时一心二意地飘向宽大书桌上分成几叠的稿纸。 阳光落在上面,工整如新。 宣朝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荣获整理自己遗物的工作,顺便复习自己以前乱写了些什么。 作业辅导的时间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 其间短暂的休息时间,有佣人进来送茶点,见楚子裕与赵昭正有来有往地交流。 她一出门,楚子裕立即把佯装询问宣朝歌的作业收了回去:“我会了。” 宣朝歌好笑道:“你本来就会吧。” 楚子裕点点头。 他不可能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允许家教存在的原因是以前不想学五线谱。 不过人总是会变的。 楚子裕心里藏着事,格外关注了一下楚连骁回来没有,可惜直到他上完晚课也没等到。 睡前,他去和猫玩了一会儿,有点想抱一只猫去陪自己睡觉,但是又记起父亲严厉的眼神,并不太敢做这样的事。 他坐在猫房的沙发上玩了一会儿手机,一只长毛布偶在他脚边窝着,还有一只银渐层躺到他怀里。 楚子裕打开相机给自己的猫拍了几张照片,看了眼时间,在管家来找他前离开了。 三楼,楚连骁的书房亮着灯,楚子裕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他拖了张椅子坐在楚连骁身边:“爸爸!” 楚连骁应了声,终于不得不转移注意力看他,顷刻后注意到什么:“你的猫掉毛,是不是该剃了。” 楚子裕因为这个凶狠的解决办法沉默一秒:“不行,它们长得好好的,绝对不能剃。” 这样多可爱,爸爸根本不懂。 “随你。”楚连骁顺手拍了拍儿子身上的猫毛,眼神不以为意。 楚子裕转移话题:“我又要学钢琴了。” “想学?” 小孩点点头,神情有些苦恼,“我应该学不好。” 楚连骁道:“如果你想学,没有学不好的事情。” 楚子裕不否认。他认定自己学不好乐器,其实是因为学习其他事物都太轻易了,以至于遇上需要靠勤奋来得到成绩的事情时非常不适应。 “我会浪费很多时间在这上面,要练很久。” 楚连骁打开一封邮件,查阅过后直接删了,漫不经心道:“和大多数人比较起来,你练得不算久。” 楚子裕郁闷道:“我不是大多数人。” 楚连骁换了个说法:“做有意义的事不算浪费时间。” 楚子裕心想这哪有意义,以后根本用不上,当初他不想学琴时楚连骁就是一副“早该如此”的表情。 但又记起他改变主意是因为一点执念,或许对爸爸来说也是这样。 楚子裕一心不在焉,就开始说实话,“爸爸你居然不骂我了。”要什么答应什么,好少见。 楚连骁罕见儿子这样有点欠似的语气,奇道,“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楚子裕想了想:“我一岁那年,走路……” 走不稳还到处乱跑,顺着台阶滚到最底下,他懵得忘记哭,结果被楚连骁训哭了。那是他记忆里楚连骁第一次骂他。 楚子裕挨训的次数很少,所以数起来非常容易,如果楚连骁想知道,他可以从一岁数到现在。 楚连骁深邃的眼神无奈:“太久的就算了,至少今年没有。你怎么这么记仇?” “有些我不记得,是奶奶告诉我的。” 楚子裕果断推锅。 说到这里,楚子裕想起自己答应别人的事。 既然真的找到曲谱了,那陪练就由他自己选吧……那个家教叫什么来着? 楚子裕忽然发现自己只知道她姓赵,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居然也没做自我介绍。 ……他为什么会让她当自己的陪练?好像根本没考虑过可以让别人做这件事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 楚子裕左右反省,想不起自己默许她那么多请求的原因是什么。 果然是诡计多端的赵家人! 过了一会儿,楚连骁的手动了动,没摘下笔帽的钢笔将小孩子偶尔乱挠文件的手指挑走了,“你在干什么?” 楚子裕当然不能说被自己的不稳重尴尬到了,一本正经,“我在提前锻炼手指的灵活度。” 他睁大眼,眼神便天然有些无辜,用两根手指模拟走路,把一份合同扒拉向自己的方向。 楚连骁半信半疑。 出于儿子的年纪刚刚到达两位数的前提,他没有发表苛刻的评价。 “你最好不要在别人面前这样做。” 楚连骁委婉地说,“不然别人会质疑我的教育方式有问题。” “没人会质疑你的。”小孩子顺口说。 楚连骁看了眼时钟,“十一点了,去睡吧。” 楚子裕下意识道:“我不……” 楚连骁锋利的眉梢微抬,眼神似笑非笑。 你不是人? “好吧。”楚子裕给自己挖了个坑,气闷地站起来。 他又不困。 小孩子走了两步,忽然反悔了,坐回椅子上,认真道,“爹地,如果我不是人,你也不是了,我决定撤回那句话。” 这是一个类同于小兔崽子和王八蛋的问题,只要骂他,楚连骁也讨不了好。 楚连骁抬了抬唇角,这样的笑意在外人看来十分刻薄,让人捉摸不透。 楚子裕不怕他,惹完得意了不到一秒,为了避免被算账,站起来就往外跑, 第260章 还真没办法 跑出两步,楚子裕发觉爸爸没有要揍他的打算,又站在书房中央,回头观察了一下。 楚连骁脸上的表情已经敛去了。他的眼窝深,凉薄的唇线平直,当他在下属面前这样沉下脸色,许多人都会提心吊胆地自省,但楚子裕只觉得他可能是累了。 不过他并不会对自己的儿子摆脸色,微扬了扬下颌道:“还不去睡?”文学一二 楚子裕理直气壮:“我不想睡。” 楚连骁说:“别耍赖。” 这句话拓宽了小孩的思路。楚子裕原地蹲下,低头看地面,有些无赖地说:“爸爸你自己都不睡觉,凭什么要我睡啊。” 他觉得自己非常有道理,不过余光看见楚连骁站了起来,朝他的方向走,顿时心虚了一秒钟。 他站起来后退半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没打算揍你。”楚连骁的声音中有几分无奈,按着小孩子的肩,带着他往房间的方向走,“晚上爸爸要开会,别闹了。” 楚子裕的脑子转得很快,下一秒便问道:“境外的事?为什么不让他们迁就你的时间?” “时间是我定的。” “哦。他们很厉害吗?”楚子裕忧心忡忡,思维一下发散开,“不会抢我们的生意吧?之前李叔说的那批货麻烦……” 楚连骁捏了捏他的肩,仿佛警告,楚子裕立刻不说了。 楚连骁道:“小年,我要你学会守规矩,不是阳奉阴违。” 楚子裕表面听话,事实上很有些反骨,只不过不常表现出来,也知道怎样通过示弱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的心里紧张起来,一时有些哑口无言:“爸爸……” 男人低沉的声线道:“别忘了你答应过什么。” 有些事情是楚子裕答应不碰的。 和小时候不一样,他现在分得清黑白是非,在学校中即便与朋友交谈,也不会说出与普通人不同的话。但他心中早已生出不同于以往的危机感,令他难以践行自己的诺言。不是不愿意听从,是他开始担心了。 小孩子闷闷道:“我是不小心听到的,又没主动去看。” 楚子裕扬起头看了一眼父亲。走廊暖调的光线柔和了氛围,楚连骁的面容轮廓却十分冷硬,显然心情不算好。 楚连骁推开卧室门,楚子裕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我记得我答应过,以后也不会忘,难道我这几年不乖吗?但我现在选和以后选真的有区别吗?到那时我会后悔现在耽误时间吧。” 楚连骁不为所动道:“你才十岁能做什么?野心太大不是好事。” 小孩很不服气:“我又不是想谋权篡位,算什么野心?” “家里也没皇位给你继承。” 楚子裕委屈巴巴地说:“老十一比我还小,去年都跟着五叔去公海上了。他被吓得哭了几天还敢回来炫耀,如果我去肯定不会被吓哭。” 楚家人丁兴旺,这一辈尤其如此,楚子裕整天听着奶奶絮絮叨叨这个那个堂兄弟不是省油的灯,让他小心,不要轻信任何人。 论智商,楚子裕知道所有兄弟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每每听到小孩子们遇见新鲜事回来炫耀,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有落后于人的可能,他再骄傲也没办法抹平这点危机感。 楚连骁漠然道:“你五叔不像话。” 楚子裕抿嘴,脸气鼓鼓的。 楚连骁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因为如今所有正当壮年的族人都是服从他的人。 楚子裕偶然可以表现出一点叛逆,但也无法改变更多。 小孩子爬上床,站在床上,终于能比较平等地直视父亲,踌躇一会儿还是说了:“如果去年妈妈让你带我去,你就会带我去了。” 楚连骁摊开手,一副被看穿也不在乎的模样,神色不露喜怒:“你做不到,所以我也没办法。” 楚子裕还真做不到。 那一次邮轮去公海并不只是为了赌博,果不其然也出了一点意外,妈妈不同意他去很有先见之明。楚子裕不是安分守己的小孩子,错过那么刺激的事件有点不甘心。但如果真的要让妈妈担心,他也不忍心。 现在很多问题他根本想不通,几脚弄乱整齐平铺的被子,又拽起来,像披风一样挂在肩上晃来晃去,还是不想睡觉。 楚连骁把儿子习惯睡的小枕头摆正了,摸到枕套中纸张的触感,“里面是什么?” 闻言,楚子裕一屁股坐在床上,思考了片刻说道:“我的成绩单。” 楚连骁的嘴角抽了抽。 小孩子不看楚连骁,把枕头抱回来,搂在怀里道:“太久不上学了,我需要用这种方法来保证考到上次的成绩。” 楚连骁服了他:“睡吧,考不到也没事。” 确认他安分下来后,楚连骁走开了。 楚子裕确定了爸爸不会突然回来,才掏出昨晚塞在枕套里面忘记拿出来的符纸。 当初楚子裕留下了这个东西是因为好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专心观察符箓上的笔势时,许多杂念没来由消失了,闭上眼也不再有无数声音困扰他。 无论如何,算是有心理作用吧。 深夜,楚连骁结束会议,走出书房。 他将走廊的灯关了,打开儿子的卧室门看了一眼。 黑暗中,小孩子睡得很沉。 楚连骁走向楼层中央的起居室,打开酒柜拿了瓶开过的红酒,倒入水晶杯中。 落地窗外透入后院微弱的光线,依稀勾勒出他沉郁深邃的侧影。他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不似品酒,倒像喝水般。 高脚杯放回吧台上磕碰出轻微的脆响,楚连骁伫立良久,没有丝毫动作,而后拎着酒瓶回了卧室。 - 家教辅导楚子裕写作业的频率是一周三次,绝大多数时候,宣朝歌是什么事情都不用做的。 一切仿佛稳中向好,除了楚子裕变幻莫测的好感度之外。 说起来,即便宣朝歌也不能看出儿子有多排斥她,无论是他对课程的配合,还是楚家后期向她追加的钢琴陪练要求,都表明楚子裕内心接受了她的存在。 楚子裕的戒备十有八九是因为赵昭的出身。他对赵家的恶感不是空穴来风,不迁怒赵昭已经不错了。 第261章 没必要紧张 辅导课间,宣朝歌一边回信息,一边吃着佣人送来的水果。 赵昭这个人设很有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意思,上的学校很好,但成绩在校内只是中流,很多技能不拔尖但会一点。她的学校举行新的教学楼落成典礼,按理来说主持不应该找她这个学生来做,辅导员却直接通知了她。 要知道赵昭不是艺术系的学生,只主持过几次小活动而已。 系统随后道:“这栋楼的赞助者是赵氏集团,以宣朝歌的名义。学校领导在应酬期间得知赵昭的身份,对此上了心。” 宣朝歌:…… 估计是哪个赵家的长辈随便提了一嘴。 辅导员也是奉命做事,还拿了综测分诱惑,宣朝歌推不掉,只能应下。 她有些心不在焉,系统提醒道:“目标好感度减一,目前好感度17。” 宣朝歌的手一顿,把差点送到儿子嘴边的车厘子塞到了自己嘴里。 楚子裕小时候太馋了,还不喜欢主动说,每次见她吃东西就直勾勾看着,等她没事投喂几口。 宣朝歌不承认自己的失误,面不改色地在心里道:“没事,还有十七次可以扣。” 系统:…… 虽然楚子裕因为她差点莫名其妙喂他吃东西而降了一点好感,表面上其实一点表现也没有,顶多看起来有些困惑。 “你在看什么?”楚子裕问道。 宣朝歌答道:“辅导员让我主持一个活动。” “你很意外?” “不算意外,就是有点麻烦。” 典礼的时间很早,要早起还没工资,这是什么冤大头。 “不想去不去就行了,为什么要勉强?” 宣朝歌叹气:“人在学校,不得不低头。” 楚子裕感同身受地点头。 他从小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不是要上学写作业。 宣朝歌偏过头看他,他又好奇问道:“你平时给猫喂水果吗?” 宣朝歌:…… 你小子,居然还记得。 “一般不喂,是我刚才忘了。” 楚子裕说:“你不要给它吃奇怪的东西。” 宣朝歌只能认下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不会,我只是顺手,它也不会真吃。” 她之前还失手喂过楚子裕一次,解释一样是推锅给自己养猫的习惯。 楚子裕对人谨慎,对小动物却很宽容,宣朝歌当仁不让地沾光了。 休息时间过半,管家进来收走吃过的点心和水果,斟满茶杯里的奶茶。楚家做的奶茶原料讲究,味道也很不错,尤其贴合宣朝歌的口味,现在喝来还是一样。 楚子裕摸了摸自己的茶杯壁,对佣人说:“林姨,我想加冰块。” “别加,够冰了。”宣朝歌一边打字回信息,一边说道。 小孩有时嫌冷的奶茶不够冰,加了冰又嫌冻牙,就是要折腾一下。 佣人下意识看向她。 宣朝歌说顺嘴了,立刻改口道:“不用管我,听少爷的。” 楚子裕瞥她一眼,喝了口奶茶,可能是想清楚了,没再说话。 他不坚持,佣人也不会再提起,这位小少爷生起病来追责不是普通的事,能中规中矩自然最好。 临走前,佣人想起来道:“少爷,这节下课之后,先生要带你去老宅。” 楚子裕问道:“那我的琴不练了?” “先生的意思是去老宅练,老师先回去。” 楚子裕转头看向宣朝歌:“老宅也有琴房,你跟我去怎样?” 他在老宅和在家一样,不同的是老宅人多,没事做找他玩的人也多,如果他不表现出自己很忙的模样,就要被更小的孩子缠着了。 宣朝歌点点头:“可以啊。” 虽然她个人感觉去老宅有点奇怪,但就算不去,她的工资一样是照给的,说起来也不好拒绝。 下课以后,楚子裕离开书房拿了点东西,回来时身上没见带了什么,只说:“走吧。” 宣朝歌“嗯”了声,提起自己的包。 走廊上,楚子裕走在稍前的位置,头也不回地问她:“你紧张吗?” “我为什么紧张?” 楚子裕说:“赵家的人都怕我爸。” 这是他第一次和宣朝歌提赵昭的出身。 宣朝歌有理有据道:“我和本市的赵家不太熟。” 小孩子偏了偏头,侧目观察她片刻:“看得出来。” 不然赵昭也不用自己打工了。 宣朝歌说:“而且我和楚先生没有过节,没必要怕他。” 楚子裕点点头,也没很意外似的。实际上他见过很多即将面对楚连骁的人,像她这样镇定的真的很少。 儿子一打岔,宣朝歌本来有些莫名的紧张也没了。的确没必要,如果楚连骁在车里等,连照面的可能都没有。 楚子裕好像有些走神,没乘电梯,带着宣朝歌走较近的楼梯下了一楼。 出了门厅,台阶下停着五辆车。 午后的天色比早些时候还要阴沉,像要下雨了。风很大,几位在外地位不低的亲随平时再威风八面,点烟也要低下头避开风向。 宣朝歌没四处乱看,但还是看见了站在车边的人。 楚连骁一身黑色的衬衣与西裤,没戴领带,领口微敞,原本是有些不讲究的穿法,衬着他高大的身形却显现出某种散漫的风度。 他垂着眼吸烟,烟雾朦胧中他的眉眼轮廓很深,神色惫懒,旁人恭谨的模样对比起来过分郑重其事,却没人觉得反常。 宣朝歌忽然想不起他上次抽烟是什么时候。楚连骁没有烟瘾,偶尔在应酬时会抽几次,不过她和儿子都不喜欢烟味,提过两次后就没再见过了。 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楚连骁才抬眼看来。 “爹地!” 楚子裕一跳就下了几级台阶,他的习惯没变,跑起来的模样天真又热切,像只快乐的小动物。 楚连骁松开手,烟落在地面上,被皮鞋碾灭了。 其余人也纷纷掐了烟,招呼司机走了。 小孩子跑到楚连骁身边,热情地抱住他的腿,然后不给面子地说:“爸爸你不是说不抽烟吗?” 楚连骁没回答,打开轿车后座车门,示意他上车。 宣朝歌没上去打招呼,不是没礼貌,是识时务。 小孩子跑到楚连骁身边时,她才走下台阶,一个助理模样的人迎上来,正是之前和郑宏志来楚家时便见过面的黎斌。 第262章 又不是她不让他淋湿袖子 黎斌引着宣朝歌走向一辆空车,只有司机候在一旁。 宣朝歌上了车,心想这阵势还挺大,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如果不是楚家内部十分避讳监听监控,系统可以在所有联网设备上来去自如,就不用靠猜了。 楚家对科技的把控在这个时代屈指可数,他们反而更多利用原始的保密方式,连系统也没办法。 毕竟系统没有实体,不能去办公室里偷资料。 车辆开到老宅停下,宣朝歌下了车。 楚家老宅的主楼建筑厚重大气,后院囊括了大片山林。 天色阴沉,繁茂的丛林似被笼罩在阴霾里,空气泛着潮意,恍如风雨欲来。 前方的一辆车也停了,楚子裕从车上跳下来,冲车里挥了挥手。 他向宣朝歌跑来,可能是心情还不错的原因,看起来蹦蹦跳跳的,比平时活泼了不少。 “你看。”他抬起手里的枪给宣朝歌看,表情很得意。 宣朝歌抬了抬眉梢,明知故问:“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 楚子裕拉开保险栓,冲草坪按下扳机,一颗糖掉了出来。 宣朝歌笑了:“你无不无聊啊。” 说是这样说,她心里还有点欣慰。楚子裕很喜欢这样的玩具,小时候甚至拿着这样的仿真枪械对着自己开枪,把管家吓得不轻。 现在至少记得不要对着人玩了。 不然养成大意的习惯,难保不被算计。 “上次忘在车里了,好久都没拿回来。”楚子裕说着,认真地把玩具枪收回枪套里,又去草地上把奶糖捡回来,撕开包装吃了。 宣朝歌环顾四周,确定没人看到这位少爷在草地上捡东西吃的样子。 此时还有其他车从大门驶入前院,向着主楼西面的车道开去。真正的外人或许不清楚,但宣朝歌知道这这不是楚家的常态。 发生什么事了? 楚子裕咔嚓咔嚓地嚼着奶糖,茫然道:“没有啊。” 宣朝歌才发现自己把话说了出来,闻言点点头。 系统出声道:“检测完成!本市今日发生的唯一一件相对具有影响力的事件为:赵家家主病危。” 系统说的是赵崇峻的三叔公,属于宣朝歌的股份被剥离出赵家后,家族的权柄重新回到了那位老爷子手里。 应该是有事要发生,楚连骁才把儿子先带回老宅。 回了老宅,上课的优先级自然到了奶奶看孙子之后,宣朝歌识相地没有打扰。 宣朝歌本来没别的事要做,现在陪练课被推迟,什么也不用做,吃吃喝喝就白赚了不少课时。 等到上课,天色已经见晚了。 门窗紧闭的琴房内听不见风雨声,只能看见大雨敲在玻璃上微亮的水痕。 灯光明亮,乐声流畅,男孩脊背挺直地坐在琴凳上,长密的睫毛一动不动,嘴唇微抿,目光专注。 楚子裕练琴的时候专心,心里却是掐着点的,最后一遍练完,管家打开了琴室的门。 楚子裕偏偏头,活动着手腕,如释重负:“练完了。” “这遍很好,明天可以练下一曲了。”宣朝歌笑了笑,看向管家。 管家带着歉意道:“赵小姐,今晚风大雨大,行车怕有危险,可能要麻烦您留宿一晚,耽误的时间由楚家补偿。” 宣朝歌愣了愣:“没事,不耽误。”明天也是周末,要陪楚子裕练琴的。 楚家的老宅建在半山腰,遥遥俯瞰灯火辉煌的城区与港口,但附近的道路安全性绝不至于需要顾忌普通的风雨。 按宣朝歌的了解,真正的原因估计是楚家戒严了,不允许进出。 楚子裕兴奋地说:“那你陪我打游戏。” 他从小就喜欢玩游戏,现在已经比同龄人厉害许多了,无论反应还是策略都算是高手。 电子游戏设计得精妙,很容易让人入迷。 这也是楚子裕唯一一个不符合他继承人身份的爱好。 宣朝歌陪他玩了一会儿,因为不熟悉操作,刚开始配合得并不算好。 “又死了。”宣朝歌有些无奈。 这游戏更新换代了好几次,连操作键的默认位置都变得奇奇怪怪的,她一个表面上的新手,不方便调整得太内行,只能坑了。 “有我带,没事。”楚子裕今天好像真的心情不错,也可能是顺风局的原因,语气还挺愉快。 对面想必也很难猜到这边大杀四方的是个小学生。 宣朝歌则很快又送了一次人头。 “不小心点错了。” 宣朝歌都服了,怪就怪默认键位实在太反人类。 小孩子严肃地瞥一眼她的屏幕:“等会儿我送你几个皮肤。” “为什么?” “躺地上好看点。” “……” 宣朝歌面无表情:“别看不起人,这个游戏又不难。” 你个小东西还不是我教的。 宣朝歌比之前认真了一点,水平很快恢复了正常,楚子裕见她逐渐上手,也不说话了。 琴房里充满游戏的音效声。 管家来通知时间,楚子裕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自己的手机。 打游戏再厉害的氪金小学生,到了睡觉的点一样要被家里制裁。 楚子裕表面上看起来沉稳,好像懒得动弹,实际上是个精力充沛的小孩,不睡午觉是常事,甚至晚上也经常不想睡。 他跟着管家一起送宣朝歌去客房,途径一处没有关严实的窗,雨声传进来。 他跑过去推开窗,伸出手试探:“雨好大啊。” 管家劝道:“少爷小心弄湿袖子。” 楚子裕“嗯”了声,没再说别的什么。 系统提示道:“目标好感度减一,目前好感度16。” ……又不是她不让他淋湿袖子。 宣朝歌琢磨了一下,以她现在的身份,还是不方便说什么。 朦胧的雨幕中,后院的园林景致在星星点点的路灯中铺陈开,雨水在道路的不平处积成小摊的水洼。 更年幼的时候,楚子裕在门廊下用手接雨水,不小心走进了雨里,觉得踩水好玩,在滂沱大雨里躲着佣人不让抱,就是不肯回室内。 后来宣朝歌没叫儿子回来,跟在一旁帮他撑伞,觉得自己也是开心的。 那样大的雨里撑伞根本没有用,衣服很快被斜飞的雨滴沾湿了,小孩子神秘兮兮地和她说:“妈咪,淋雨是不是很好玩?我们下次再来玩吧。” 宣朝歌拨了拨他湿透的刘海,笑道:“挺好玩的,玩吧。” 小孩抬着黑白分明的眼看她,眸光湿漉漉的,笑得很没心没肺,也无忧无愁。 儿子这副模样也挺有趣的。 但那样任性的小孩子好像只在她面前出现过,她一走就不再是那样。 宣朝歌看了一眼小孩子的表情,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垂着睫毛面无表情,双手插兜,沉默而贵气,唯独不是高兴的样子。 第263章 没事了,乖 慢悠悠送宣朝歌回到楼下的客卧之后,楚子裕没有理由逃避睡觉了。 套房里,宣朝歌坐在沙发上倒了杯茶。 系统:“唉。” 宣朝歌:“你还会叹气?” 系统:“在系统等级达到高级的前提下,功能的不完整让我十分不习惯,就像人类被阉割了一部分。” 宣朝歌嘴角抽了抽:“这个比喻很有创意,以后别用了……你的什么功能被禁用了?” 系统:“发布任务的功能。依据系统的分析,触发任务的内容有97%的概率是‘帮助目标脱离需要按时睡觉的困境’。” 宣朝歌考虑了片刻:“要这么做吗?” 系统:“没有必要。目标会自己做到。” 现在楚连骁不在,楚子裕想做什么,家里几乎没人能管住。 楚子裕在楚家能玩什么?按照他的习惯,自己私自夜游肯定会避开人,顶多换个卧室以外的地方待着。 宣朝歌道:“他做事心里有数,有办法解闷就好。” 她走向房间角落的衣帽间,楚家供客人取用的衣柜里预备好了崭新的衣物,看着奢侈又周全,在外价值千金,对楚家而言却不需要计算成本,因为根本是自家旗下的品牌。 “无功不受禄啊……你说小年现在的好感度是多少?” 系统说:“十七。” 回来了一点。 但还是有点奇怪。 以宣朝歌的了解,楚子裕对让他起戒心的人再宽容,也不可能心甘情愿一起待那么久。 “楚连骁那边什么动静?” “一切正常。” 宣朝歌蹙眉:“那他出去干什么?” “今夜九点,西湾港口有一艘货轮抵达,其中三个集装箱里藏着他们经手的军火,只要顺利中转,利润达到数亿。” “记录显示到港时检查过货物状态正常,后来联系不上主管这批货物的人员,集团副总李义亲自去查看,才发现集装箱被动了手脚。” 现在这个港口的经营权名义上属于赵氏财团的物流集团,实际控制权则在楚家。 在西湾港对楚家的货物动手,无异于在太岁头上动土,即便因这事损失的钱财可以不计,楚家也不会放过损毁他们颜面的人。 而这件事和赵家即将发生的权力交替掺和在了一起。 “动手的是赵家人?” 系统说:“根据楚家的内部信息显示,大多数人认可这样的结论。动手者刻意在集装箱侧面的楚氏集团徽标上泼了红漆,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宣朝歌估计了一下后果,拿着换洗衣物走进浴室:“行吧,不管是不是他们动的手,赵家以后难成事了。” 至于她……她和本家的嫡系关系不深,现在也被迫站队楚家了,没什么好说的。 老宅庄园各个房间的装潢大抵相似,客卧就更没有什么花样。 宣朝歌以前在这地方住过不少次,今晚也非常习惯,关了灯,睡意很快涌上脑海。 “有异常记得通知我。” 虽然和她关系不大。 系统应道:“收到指令。” 不知睡了多久,宣朝歌梦见曾经在湾区体育场的一夜。 楚子裕第一次看演唱会,兴奋得回程时还在车里哼最后一首安可曲。 完全不在调上。 楚连骁满脸一言难尽的神情,为了避免他发表评论后儿子的歌声受到打击,宣朝歌点了点车窗,转移话题道:“宝宝你看。” 小孩子转头看去:“啊?” “以后那个港口也是宝宝的,认识那是哪吗?” 演唱会结束后的车辆拥堵,远处的港口海面暗光粼粼。 斜对面的环岸高楼耸立,车水马龙,通明灯火倒映在漆黑的水面。 楚子裕犹豫地说了一个名字。 又说:“我上次来好像不是这样,对面应该有一个桥。” 宣朝歌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解释道:“有座桥的是你五叔在管。这是西湾港,你没去过。” 楚子裕点点头,好奇地问道:“那这里是谁在管?” “……” 谁不说话谁管。 宣朝歌看向楚连骁,男人深邃的眉眼逆着车窗外的光,轮廓冷厉分明,眼神却和无可奈何似的,“是妈妈送你的,小年,以后长大了自己打理。” 宣朝歌笑得毫不心虚。 物流集团堪称赵家发家的根基,里面的老人个个不好应付,把这个值钱的麻烦给楚连骁当然是最好的。 楚子裕扒到楚连骁肩上,十分兴奋:“那爸爸去港口要干什么,可以开吊机吗?” 楚连骁:…… 男孩向往地道:“我也想开。” 开起重机好酷啊。 “……” 忽然,系统的声音传来:“宿主。” 宣朝歌心里还有点想笑,系统道:“宿主,您交给目标的符纸出现了意外。” 宣朝睁开眼,看见了幽暗中一小片没被窗帘遮掩的落地窗,隐约光线透过水痕照进来。 “意外?” 系统说:“受到未知影响,符纸性质发生负面改变,可能影响目标的安全。” 她送的符纸只是一张安神符,送出以后就没再上心,更没想过楚子裕会带在身上。 符纸的影响力发生变动,这点如果不是人为,就是受非人的影响。 也就是俗称的鬼。 楚家按惯例养了不少风水师,尤其老一辈特别在乎这一点,前段时间还让人来看过,按理说不应该有疏漏。 “他去哪了?” 宣朝歌坐起来,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系统:“目标去了一趟后院,因为雨大,没有离开游廊区域。现在已经睡着了。” 楚家的公共区域有监控,不过在系统的操作下,对宣朝歌的而行动没有影响。 她驾轻就熟地走楼梯上楼,去了楚子裕的房间。 安神符的效果受到负向篡改,效果也脱不出原本的影响范围太多,至多让人睡不好做噩梦。 床很大,裹着被子的的身影看上去更小了,安安静静地蜷缩着。 宣朝歌站在床沿看了一眼,从他虚握的手里拿走了符纸。 “怎么还拿在手里。” 黑暗中,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宣朝歌的指尖在符纸面的笔画上抹了抹,早已干涸的字迹便模糊起来。 她摸了摸儿子的额头与眉眼,触碰到一手湿痕,顿时心疼了一下。 反倒是小孩子依赖似的在她手里蹭了蹭,还和小时候撒娇那样。 宣朝歌一看就知道他没醒,这小家伙从小就睡得沉,无论打雷下雨还是摔到床下都弄不醒他。 宣朝歌轻声安抚道:“没事了,乖。” 她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异常。 楚子裕的睫毛颤了颤,没有睁开眼。 第264章 楚连骁也知道 回到楼下的走廊,壁灯亮起,光线柔和洒落。 宣朝歌垂眸看了片刻手里的符纸,依稀辨认出安神符的轮廓。 “你看得见符纸上的黑气吗?” 系统答道:“可以检测出符纸上的异常。” 宣朝歌推开门回到套房,打开灯,拿出手机。 现在是凌晨一点。 如果是平时,她的信息列表还很热闹,群聊根本安静不下来。 师门里的人可能都是奔着修仙去的,年轻的师兄弟都算了,连郑宏志都是个夜猫子,时常凌晨三四点还在转发养生知识。 系统忽然道:“检测到郑宏志的行动轨迹,位于福禄道3号。” 宣朝歌微怔了怔。 那是赵家的祖宅。 系统:“楚家的人马也在。” - 福禄道3号门前。 诸多豪车停靠在路旁,车灯交错。 安静的车内,一阵喜庆的流行乐忽然响起。 郑宏志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按下静音。 旁边的人看来,他解释道:“我接个电话,是我徒弟。” 黎斌点点头。 “喂?有什么事不明白了?” 郑宏志的语气丝毫不见意外。 黎斌听着这位大师的解释声,心想这年头学玄学也挺卷的。 大半夜还上课。 “这点小事,我当然不会看走眼……现在不好细说,总之我明白了。” “好了,这事你不用管。三脚猫功夫,真遇见了什么你也没办法。我等下和人家说说,到时抽空去看看,不出意外应该是院子西面出了问题,小孩别去就没事了。” 郑宏志挂断电话时,司机降下车窗。 紧闭的宅院大门内依稀传出喧闹声。 黎斌往外看一眼,打开车门出去,“郑大师,是时候了。” 司机也下车,为郑宏志打开车门。 雨已经停了,人群走动时偶尔踩到积水,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们走到门前,黎斌敲了敲厚重的大门,片刻后,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 宽阔的前院还算空旷,再往远处看见灯光大亮的主楼边缘,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惊惶的男女老少被西装革履的人们团团围住,依稀传来一点悲痛的哭声。 黎斌摇摇头,倍感唏嘘,“大师,这算不算是因果报应?如果他们不对楚总夫人动坏心,您就不会发现他们留下的马脚,赵家也不至于被楚总记住。” 郑宏志沉吟道:“楚先生是雷霆手段,不过赵家本来罪不至此。只能说殷沉命里有此劫数,赵家托庇于他的手段起家,也要受牵连。” 黎斌诧异道:“您是说……那位五阵山上的殷大师?不是失踪很多年了吗?” 他在楚连骁手下,多数时候在处理与老宅相关的事务。 前些日子他被差使着到处找人,偶尔会听那些老人提起曾经名门眼里颇具权威的大师。 郑宏志感慨道,“那时他还没改名换姓,是叫这个名字,不过后来犯下大错毁了道行,就只能给自己找个地方养老,藏在这赵家受人供养……我现在来也是为了他。” 黎斌目露好奇。 居然还有这样的渊源。 “当然,我来也不是为了声张正义,而是因为他逃走那年从师门偷了东西。” “……好在楚先生答应帮我拿到老物件,我才能把那本书带回我师父坟前烧了。” 郑宏志追忆归追忆,语调释然却不见喜色,说完以后叹了口气。 有人向这个方向跑来。 “郑大师,您看看是不是这个。” 一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将书递给他。 郑宏志接过破旧的线装书,封面上写着几个复杂的篆字。 他借着路灯光翻开看了许久,点点头,“是,就是这本,多谢。” “既然东西没问题,答应我的事,你要做到。” 低沉淡漠的男声在夜色中响起,语调平静,却天然伴随着高高在上的威慑力。 郑宏志的心情激动不已,听见这句话却不由冷静下来。 他抬起眼,看见众人簇拥之下走来的楚连骁,微颔首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如果没有楚家的势力出手,即便郑宏志比殷沉本人强再多,也不可能捉住他。 更别提从他手里拿东西。 人群陆续离开赵家府邸,只带走了一个人。 宽敞大气的门前,生在砖缝间的野草被踏平了。 楚连骁向车边走去,不远处一道沧桑的声音忽然响起:“楚连骁!你这一生不敬天不爱人!你的报应……” 他的声音被自己的痛呼声打断。 身强力壮的保镖一手扼着他,丝毫不懂得尊老爱幼,让瘦猴似的老人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 楚连骁回头看来,轮廓英挺的侧脸落在阴影中,平添阴沉。 他漠然睨视着对方,唇角轻微地扯了扯,神情似浑然不在意,转眸看向保镖,“客气点,人要被你掐死了。” 下属噤若寒蝉。 保镖愣了愣,将手松开一点。 殷沉佝偻下身子,痛苦地咳嗽起来。 反倒是郑宏志冷笑一声,怒斥道:“现在会不得好死的只有你。” “是你……”殷沉辨认半晌,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师弟啊,师父看见你为了这本书大飞周章的模样,一定会很欣慰……” “他知不知道他最喜欢的徒弟也在为财阀做狗啊?你还敢给他上坟吗?!” 郑宏志笑道:“我把你的死讯和这本书一起烧给他,你说我敢不敢?”んttps:// 此话一出,老人瞪大眼,恐惧地咬紧牙关,“你、你敢杀我?!” 他这一生自恃才高,唯一承认的缺点只有怕死。 郑宏志脸上的笑意散去,这次没说话。 楚连骁的目光在他们的对峙间一掠而过,收回视线,“走了。” 助理抬手做了个手势,众人见了纷纷上车。 不多时,车辆训练有素地驶离,什么也没留下。 门前寂寥,仿佛无事发生。 福禄道的住宅间距很远,这一夜没人敢出门查看情况。 - 半夜,赵家还一声没吭,网上已经有传言渐起。 宣朝歌醒了后就没再睡,一边听系统时时播报,一边玩手机,吃上了新鲜的瓜。 并有幸品鉴了不少荒谬流言。 宣朝歌趴在客卧的沙发上扒拉了两下聊天记录,“居然有人说赵家害死了我,楚连骁是去复仇了。” 系统:“殷沉偷出师门的秘术,足以改变一般人的命运,对您也有一定的影响。比如在您正式进入世界以前修改身体既定的记忆,就不是其他手段能够实现的。” 直到她离开这个世界,被扰乱的那部分记忆也没有恢复。 “但不可能让我死。” 系统:“是的,所有人都知道,楚连骁也知道。” 第265章 你是怎么发现的? 从当时的情况来说,宣朝歌没有第二条出路。 旧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脆弱的躯体没办法承载她的魂魄,系统当时也无法修复。 情况就如同上个世界违规提前进入一样,非病即死。 系统:“参考新获取的信息,可以得出以下结论:第一,赵家的手段加重了您的暗伤,第二,楚连骁针对赵家不仅是为了您,还因为与郑宏志达成了交易。” “交易?交换什么?” 一般人有所求多半是为了财权利禄,这些东西楚连骁根本无需挂心。 即便从更玄妙的方向看,他不信命,儿子的命也好得不用人担心,算不上他的软肋。 系统说:“针对这点,系统有一个新的推测。郑宏志从楚连骁手里得到了扳倒殷沉的助力,而楚连骁也得到了他的承诺,会使宣朝歌的躯体复生。” 宣朝歌睁大眼,此时才震惊起来:“什么?” “由于您的灵魂仍有极细微的部分留在过往的躯体内,系统一直维持着监测状态,适才显示状态转好,有望恢复到植物人的状态。” 宣朝歌皱起眉:“这件事你做不到吗?” 能做到为什么之前不做? “我们开启任务的条件,是您必须回到死后的节点,以借助目标的情绪开启任务。” “如果身体被确认彻底死亡,并且人尽皆知,的确不宜复活。不过由于楚连骁不死心,并且以本世界的手段完善了您重获生命的逻辑,您现在可以回到另一具身体中。” 宣朝歌迟疑道:“那这个身份……” 系统道:“就像为您准备的所有人物一样,继续遵循系统设定的程序运行。” 宣朝歌问:“如果我没回来呢?那具身体能活吗?” 系统答道:“因为您留下的部分魂魄,‘宣朝歌’会复活,但不会醒来,直到她再次注定迎来死亡的节点。” 在别人看来,可能有一线极其渺茫的希望。 实际上是不会醒的。 宣朝歌没说话,系统又道:“系统推荐您回去,那具身体才是您的首选。” 系统开启任务的最初目的,便是让宿主以母亲的身份影响反派。文学一二 由于任务的进行时间远在正式剧情以前,并未得到详述,诸多逻辑空白都是由系统填补的。 系统遵循剧情逻辑完善的反派生母角色,自然才是最适合宿主的躯体。 “我要怎么回去?” 系统:“在该躯体恢复生命体征后,宿主一定距离内可以进行躯体变更,或是如果宿主正在使用的躯体死亡,系统也会自动进入躯体变更程序。” “检测到‘宣朝歌’的病房位于瑞璟医院,方圆百米内并无高层建筑。建议宿主直接到达医院大楼二十层。” 正常情况下,想去医院的住院部很简单。 不过以楚连骁行事的习惯,估计上下多层都是闲杂人等禁入的。 “距离身体正式恢复还有三到五天时间,本计时仅供参考。” 宣朝歌打开地图看了眼,陷入沉思。 如果这个时间是对的,也不算太急。 只要能有一个合适的谈话时机,让楚连骁认出她很简单。 此前宣朝歌没有这么做,只是觉得她换过身份以后再以这样的方式突然回来,会让这个家的关系变得太复杂了。未必是对的。 现在忽然有了清晰明了的解决办法。 她想起楚连骁,心情还是复杂。 后半夜,赵家出的事有了定论,大家看热闹看得差不多,都睡了。 手机安静下来,宣朝歌也撑不住睡了。 可能是心里有事的原因,宣朝歌睡得晚,起得却算早,洗漱过后,窗外的天才亮起来。 门口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宣朝歌从手机屏幕上抬眼,疑惑地挑眉。 听错了? 和猫挠似的,好像生怕她听见。 系统说:“门外是楚子裕。” 宣朝歌站起来,走过去打开门。 小孩子站在门前,家居服合身,精致的脸上还有些困意,短发凌乱地翘起几缕。 可能是听见了她在里面的脚步声,一副想走又没走的样子,懵懵地站在原地。 对上宣朝歌的视线,他说,“早上好。” 宣朝歌笑了笑,“早上好,怎么起这么早啊?” 楚子裕晃了晃脑袋,“我一直起得很早。” “昨晚睡得好吗?” 这才是宣朝歌真正想问的。 小孩子慢吞吞地回答:“挺好的。” 好就行。 宣朝歌看他的头发不顺眼,趁他没反应过来,飞快地理了理。 楚子裕揉了揉眼睛,长密的睫毛睁不开眼似的低垂着,发了几秒呆。 “你现在有没有时间陪我做题?” 他说的是做题不是写作业,因为他的作业早就写完了。 宣朝歌爽快道:“行啊。” 楚子裕在老宅的书房看起来比家里的更有童趣,桌椅都是彩色的,书柜里摆放着许多五彩斑斓的数独书。 他在书柜里找出一本竞赛题摊开,拿出笔思考了一会儿。 “还没吃早餐,你饿不饿?” “不饿。你也没吃?” 楚子裕没有回答,蹙着眉头,似乎十分纠结。 吃早餐有什么好纠结的。 宣朝歌原本没在意,只觉得有点好笑。 小孩子撑着脸,侧脸看起来有点肉,睫毛微眨了眨。 宣朝歌注意到他的眼神,忽然发觉一点不对。 他昨晚不会醒了吧? 可是如果醒了,为什么不说? 好感度也没有变动。 下一刻,楚子裕放下笔站起来:“你帮我个忙。” 宣朝歌的表情认真起来:“什么忙?” 楚子裕从抽屉中拿出钥匙。 在看见那把挂着卡通盾牌挂饰做装饰的钥匙之时,宣朝歌微抬起眉梢。 那是小孩子的保险柜钥匙。 出乎意料的是,楚子裕把钥匙递到她手里,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帮我把这把锁打开。” 他的动作很轻,慎重而从容,行为却有些没头没脑。 至少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是这样。 “你……” 宣朝歌一时语塞,眼神中的笑意敛去,眼神有些探究的意味。 楚子裕接着问她:“以前有人说她说话算话,我的妈妈回来找我,现在她说话还算话吗?” 他的眼眶有点红,看起来像要哭了。 实际上没有。 他只是固执地看着她。 宣朝歌第一次觉得有事情彻底脱离了自己的预想,顿了顿才问道:“宝宝,你是怎么发现的?” 第266章 其实爸爸也不知道 小孩子的眉眼稚气,眼神平静而清醒。 但他又像根本没听清宣朝歌在说什么,自顾自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对不对?去开吧。” 宣朝歌站起来,走向放置保险柜的书柜。 她背过身的时候,楚子裕强行放松的姿态不受控地紧绷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攥进了掌心。 明明应该高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委屈。 妈妈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回来了也不告诉他。 她告诉爸爸了吗? 应该只是瞒着他吧。 保险柜是原始的机械式,转开密码盘后才能用钥匙打开。这对宣朝歌来说不难。 宣朝歌打开保险柜转过身,看见小孩子黑白分明的眼湿漉漉的,根本就是以前和她装可怜的眼神,不过现在看起来比那时伤心多了。 宣朝歌只能让他更放心一点,问道:“只开一个保险柜,你能相信我吗?需不需要再问问别的。” 对一个十岁小孩来说,这算是一个很聪明的办法。 无论保险柜的位置还是密码都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如果赵昭不是宣朝歌,楚子裕的试探也不会惊动任何人。 “不用。”楚子裕平静地说完,沉默了两秒,还是哭了。 起先他没有发出声音,只垂着头掉眼泪。 小孩子遗传了宣朝歌的发质,乌黑的发尾微卷,看起来软绵绵的,看着地面的时候露出小小的发旋。 宣朝歌走过去搂住他,他才哽咽出声:“妈妈,你怎么长得不一样了,还是装得一点也不好。” 宣朝歌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举止,但在换了身份的前提下,无论穿衣打扮还是相貌,都和楚子裕印象中相差甚远。 宣朝歌蹲下抱住他,嘴边的话哽了一下,不过久别重逢是好事,她总不好和小孩子一样哭出声。 她拍了拍儿子的背,温声问道:“哪里不好了?” “很不好……我不想别人学你,又怕真的是你。” 宣朝歌说:“妈妈要过几天才能变回去,宝宝可以再等等吗?” 楚子裕点头,只要知道是一个人,他根本没想过不接受。 从他相信宣朝歌开始,好感度终于开始上涨。但系统不用通知进度,因为已经没意义了。 楚子裕的戒备只是在担心希望落空。 而希望落空才是大概率的事件,毕竟人死复生是没可能的事。 与此同时,他又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矛盾不已。 “妈妈你为什么不回家啊。”他固执地问道。 “我好想妈妈……妈妈是不是觉得我不听话,以后我都听,不和别人偷偷打赌了……” 小孩子语无伦次地嘟囔着认错。 宣朝歌才想起来楚子裕说的是之前他和几个旁系堂兄弟赌博的事。 他把人家的零花钱全赢了回来,赚得盆满钵满。 大人才知道这样的引诱有多诛心,但凡楚子裕沉溺于此,习惯了将自己的东西放上赌桌,那就是误入歧途的开始。 “不是,当然不是。”宣朝歌闭了闭眼,低声道,“妈妈很爱宝宝,就算宝宝做错事也没有关系。现在不就回来了吗?” 楚子裕搂着她的脖子,抱得很紧,闻言便嚎啕大哭起来。 小孩子滚烫的泪水渗到了宣朝歌的肩上,她拍着儿子的背,心底发酸,半晌才听见他沉闷的恳求声:“妈妈……和我回家,我不要你再走了。” “好。” 楚子裕扁着嘴看她,眼睛泪光朦胧,“爸爸为什么不让你告诉我。” 宣朝歌帮他擦眼泪的手停顿一下。 “怪不得爸爸不会哭。”楚子裕吸了吸鼻子,忿忿不平。 “他就觉得我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和我说。” “在家他还不准我晚一点睡觉,我什么都写完了……他还嫌弃公主的毛要剃掉……” 公主是他养的布偶猫。 楚子裕越说越难过,有种失去靠山被欺负的伤感,长睫毛耷拉着,可怜兮兮的。 宣朝歌心虚地勾唇笑了笑。 “其实爸爸也不知道……” 小孩子的眼神定住。 “……爸爸还不知道?” 楚子裕带着鼻音的声音现出诧异,松开紧紧搂着她的手,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 “你爸这个人,外人很难见到。” 宣朝歌找了个借口。 她到楚家那么多次,除了乘车来老宅这次,根本没见过楚连骁本人。 加上葬礼,统共就见了两面。 一定要说,楚子裕也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她接近的机会也很巧。 楚子裕毕竟才十岁,没有怀疑这些人情世故上的事:“我带你去见。” 宣朝歌想了想道:“过两天吧,好不好?” “为什么今天不行?” 他早就认可了妈妈的身份,只要她承认,那就是真相。 如果爸爸还不知道这件事,那爸爸应该也是伤心的。 要快点见到妈妈才能好。 宣朝歌摸了摸儿子的脸,“爸爸是大人,考虑得比较多。宝宝先别和他说妈妈的事。” 过两天,以前的身体就差不多恢复好了。 不然还是怕楚连骁把她当成骗小孩的骗子。 虽然她知道自己一定能说服对方,但是过程怎么样不好说。 面对忽然出现一个人暗示自己是宣朝歌这样的情况,楚连骁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高兴也不是诧异,最有可能的还是大发脾气。 以前发火哄两句就好了,现在就有点麻烦,要好好想想。 宣朝歌思量着,见楚子裕点头答应,情绪也稳定了,便找了纸巾帮儿子擦脸。 虽然眼睛还红通通的像只兔子,但小孩子已经恢复了镇定自若的表情,除了有点黏人以外,一切都很正常。 “宝宝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宣朝歌随口问道。 还是有点好奇。 她很确定楚子裕没发现自己,是因为出奇低的好感度,也没琢磨过别的。 楚子裕好像有点气,原本不太明显的婴儿肥也鼓了起来,脸颊的轮廓顿时圆润了不少,“妈妈你都没有认真装,我刚开始还以为有人故意学你……后来才发现就是你自己。有些故事只有你讲过,你现在还和我提。每次我想拆穿,你也不好好编理由。” 宣朝歌:…… 看来减好感度不仅因为不确定是她,还因为不高兴她学自己,又因为她不认亲儿子。 非常复杂。 楚子裕不知道自己心理活动被发现了,一本正经地继续说,“你的字和以前一样,我偷听见别人聊天,也说你和你自己说话一模一样。” “谁?”宣朝歌问道。 小孩子说:“当然是家里做事的人,别的人也没机会见你。” 佣人私底下聊天的原话是“这位赵小姐说起话和夫人最像,不知道赵家从哪找来的”,不过都归为是血缘的原因。 宣朝歌在外人面前话不多,照顾儿子的时候才会多说几句。 除了佣人,楚家认识她的人都算是高层,她现在的身份就更不可能在那些人面前多说什么。 小孩子闷闷道,“如果我敢,早就说了。” 如果不是发现符纸不见,确定宣朝歌半夜真的去了他的房间,他还是不那么敢问。 万一是假的,他就连幻想的机会都没了。 第267章 居然敢和他抢妈妈 因为是周末,楚子裕上午本来没课,宣朝歌陪他玩了大半个上午,听他问这问那。 至于答案,有些能说,有些不能说。 “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楚子裕第三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宣朝歌也无奈了,只笑笑。 他还是不死心,很想考验楚连骁能不能像他一样认出宣朝歌。 “今天明明是周末,他是不是在偷偷加班。”小孩子突发奇想。 不,是在光明正大地加班。 一个没有工作日要求的工作狂就是没有休息日的。 走到后院,几只恶霸犬扑到楚子裕身边,热情地绕着他的脚。 宣朝歌蹲下摸了摸一只挤不进去的小狗,那只小狗嗅了嗅她的手,撒娇似的躺下了,摊开肚皮给她摸。 “师妹?” 诧异的男声传来。 宣朝歌看过去,笑着招呼道,“师兄,好巧啊。” 确实挺巧的。 她待在老宅的时间虽然不多,但从没见过许章。 许章用手机遥遥指了下西面,扬了扬下颌道,“师父让我来这看看,果然有问题。今天还解决不了,你们别往西面去。” 西面是一片天然湖泊,除了观景也没有别的用途。 不远处有工人搬着施工用的护栏往这个方向走,看样子是要将那块区域围起来,禁止进入。 宣朝歌点头,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少爷也别去那。” 不然怕惹上东西。 楚子裕乖乖地“哦”了声。 许章见赵昭和这小少爷很熟稔的样子,心底有些诧异。 他依稀对楚子裕的性格有所耳闻,从小就不喜欢亲近人,宁愿和自己养的宠物玩也不肯交朋友。 虽然许家和楚家有姻亲,不过许章并不精于交际,对楚家的了解也不深。 他忽然记起郑宏志的交代,“对了师妹,你的事办完没有,师父让我顺便载你回去。” “师父有事找我?” 宣朝歌想了想也是,昨晚因为旁边有人,符纸的事也不好细说。 “对,我现在回去了。这里不好打车,带上你一起。”文学一二 “嗯,好。” 宣朝歌不假思索地答应。 答应完才想起来看向儿子。 小孩子睁大眼盯着许章,眉头微蹙,满脸警惕。 这是谁? 居然敢和他抢妈妈! 许章没有注意,大大咧咧道,“那现在走了?” 宣朝歌摸了摸小孩的头,笑道,“行,我先把小孩子送回去。” 楚子裕虽然心里很不爽,但是没在外人面前说什么。 离开许章的视线,小孩子才拉上她的手,闷闷道:“妈妈下午不给我上课吗?” 楚子裕对她说话的语调和面对别人时有点不一样,语速慢了一点,加上他的眼神,就显得又乖又可怜。 也有可能是宣朝歌的心理作用。 她本来是打算留下来多陪陪他。 不过去见一下郑宏志也是必要的。他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有机会让他亲自把关。 宣朝歌看了一眼周围,没有人,低声说,“昨天晚上,宝宝是不是做噩梦了?” 楚子裕偏了偏头,懵懂地摇摇头,“不记得了。” “妈妈发现一点奇怪的事,要去找人问一问。下午的课先欠着。” “那他是谁?” 小孩子问道。 “他是许章,也是郑大师的徒弟。” “妈妈也是吗?” “算是吧。” “以前就是,还是现在才是的?我记得妈妈你以前不会画那些符。” 虽然上面的毛笔字可以隐约看出她的字迹。 宣朝歌笑着摸了摸小孩子的脸,算是默认了。 既然楚子裕已经发现了,她也不想再编假话。 说多错多,再说下去话都要被套完了。 楚子裕有点不甘心,但既然宣朝歌有正当的理由,他没再说什么。 宣朝歌和他约好了明天一定提早来,他才没那么气了。 - 回南郊师门的路上,许章专心开车,没说什么。 昨晚,有空的人已经把赵家的事捋得差不多了。 流言半真半假,他正好知道的比一般人要更多一点。 比如郑宏志参与其中的原因,比如楚家在西湾港丢的货。但后者到底是赵家做的还是楚家为了找茬放出来的风声,没人知道。 “楚家的水太深,师妹你小心点,别被牵扯进去了。” 想了想,许章提醒道。 宣朝歌道:“不会,我什么也不知道。” 许章的指尖叩了叩方向盘,沉吟道,“楚家和赵家的关系没外人想得那么和睦,自从……几年前就是这样。不过也没人想过他们真的会撕破脸。” 宣朝歌意外道:“撕破脸?” 如果没有系统的通报,赵昭本就是个对形式一无所知的旁系。 许章摇摇头,感慨道,“楚家做事向来只遵循他们自己的规则,顺者昌逆者亡。赵家继续忍下去,咽下这口气,还能继续苟延残喘。如果真的想做什么,那就没可能了。” “本来楚家出手大方,你不赚白不赚嘛,现在你夹在两家中间,我觉得还是早脱身更明智。钱什么时候都能赚,命只有一条啊。” 许章苦口婆心。 宣朝歌迟疑道:“命……不至于吧。” 楚家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 她什么都没做。 许章说:“也是。既然你能进楚家,他们应该不会反过来追究你什么。赵家那边不管怎么看……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第268章 你知道什么? 南郊别墅,车辆缓缓驶入前院的停车位。 正在别墅侧面捣鼓菜地的老人扔下手里的杂草,冲着停车的方向走来。 宣朝歌下车,右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符纸,“师父。” “嗯。” 郑宏志点点头,拧开用来浇菜的水龙头洗手,在水声中道,“昨晚还看见什么了,说来听听。” 昨晚她只问了郑宏志是不是看过楚家的老宅没有问题,又说了自己送出的安神符出了事。 “楚家的小孩去了后院,把符纸弄脏了。昨晚我没去看,符纸带过来了。” 宣朝歌拿出自己以前做的小抄式符纸。 郑宏志“啧”了声,朝菜地甩甩手上的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接过符纸时手已经干透了,纸张没有沾上半点湿痕。 还真的有点玄。 并且意外的实用。 宣朝歌心里称奇,许章则见怪不怪。 郑宏志看完后,将符纸递给他,“是一样的?” 郑宏志指的是符纸上若隐若现的气息。 许章接过,看了半天,诚实道,“认不出来。” 郑宏志:…… “那片湖煞气很重,不像一天两天的事,楚家别的地方都很干净,应该就是它。”许章弥补道。 郑宏志叹了口气:“之前问过他们家里的人,都说就这么放着吧,反正镇得住,不凶反吉,要解决反而麻烦。你处理过没有?” 宣朝歌听得云里雾里。 那片湖没什么特殊,只是深,水中没有鱼,看起来尤其清澈。 许章说:“我把师傅你给的东西贴石碑上了,以后外人去了也没影响。” “如果之前去了附近呢?” 宣朝歌问道。 游廊的范围离湖泊有些距离,楚子裕是远远地沾到了。 大概是因为那时附近只有他一个人。 许章晃了晃手里的黄符,“如果你说的是楚子裕,昨晚它碰不了那小孩,只能附在这个东西上。” 长条形的纸片上字迹模糊,隐约的黑气已经消散了。 “毕竟被封了那么多年,昨天露出了马脚又加封一次,它这个月都兴不起风浪了。我让楚家找之前认识的同行去彻底解决,他们非要等我,那就过几天吧。” 郑宏志对赚钱已经麻木了,一脸勉为其难。 许章笑着说:“毕竟师父出面的机会少有。” 郑宏志嫌弃地看着符纸,“不过不得不说啊,小昭你这个画得形对神不对……” 是系统画的。 宣朝歌被迫背锅,获得额外当面批改作业机会,只能乖乖听训。 郑宏志这几天不办楚家老宅的事,不是为了在别墅里种菜,是为了放空脑子只能种菜消遣。 得知那桩事已经被许章暂时压下去了,他挥挥手,让徒弟们自己玩去,别烦他。 宣朝歌考虑了一下,还是先回家了。 如果让郑宏志带她,她倒是能去医院。 不过没理由。 郑宏志办事经常带着徒弟在一旁学习,尤其是水平足够的徒弟,简直就是免费劳力。 这次他不仅不带人,还没像往常那样将见闻当成素材随意透露,如果不是宣朝歌早知道他在为楚连骁办事,再了解他的徒弟也不知道他有这么惊世骇俗的手段。 - 再次接到辅导员的通知时,宣朝歌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学校的教学楼落成典礼。 赵家派系复杂,发生了先前的事,宣朝歌不觉得还会有人有心情参加一个大学活动,估计派个高管来参加就完事了。 翌日,宣朝歌在下课后去了行政楼。 出了电梯,还没走到办公室,辅导员正好推开门走出来。 “赵昭?” 宣朝歌点点头,“是我,老师好。” “今天叫你来呢,也没别的事,你推荐的人选我之前上报给领导,他也同意了。” 自从前两天的事情发生后,她没有了保持这个身份的打算,便推荐了个愿意做这件事的主持队同学。 辅导员那边也没意见,宣朝歌就放心了。 她勾唇笑了笑,十分客气,“谢谢老师,麻烦您了。” “不用客气。”辅导员摆了摆手,笑道,“领导正在接待赵总,让你也过去看看。现在他们还在贵宾室呢。” “赵总?” 宣朝歌疑惑地反问。 辅导员一头雾水,“你不知道?他不是你堂哥吗?” 宣朝歌微蹙起眉,听见系统的通知,改口,“哦,我知道了。” 赵崇峻。 还真是连联系方式也没有的堂哥。 行政楼的走廊很宽,一路挂着歌功颂德的荣誉榜,通向贵宾接待室。 省内最好的高校多半有私立背景,经过改制后,财阀的话语权仍然存在。 接待室内,领导一看见宣朝歌,顿时站起来,笑道,“赵同学来了,赵总,你们兄妹好好聊,我就不打扰了。” 赵崇峻坐在沙发上,一副主人家的样子,看向赵昭。 女孩站在门内,分明是第一次见他,还是在这么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眼里却没有意外,连好奇也没有。 但的确看起来十分普通,以至于她在楚家待了那么久,甚至能接近楚连骁的独子,赵家却始终没注意到她。 “坐吧,别干站着。”赵崇峻道。 宣朝歌毫不客气地找位置坐下,“赵总找我有事?” 赵崇峻失笑,“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别见外。” 女孩慢悠悠地点点头,“哦,你有事?” 确实不客气了。 也确实是不熟的语气。 赵崇峻表情没变,眼神拂过一丝不悦,“赵昭,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辅导员说了。” 赵崇峻眉头跳了跳,忽然意识到赵昭不是迟钝,而是一个刺头。文学一二 但凡她对家族有一点荣誉感,就不会认不出同辈间较为拔尖的人。 尤其赵家不算低调,偶尔发生变动,媒体小报都会闻风而动,在头版上把嫡系家谱列得清清楚楚。 男人凌厉的眼眯了眯,不再用哄骗后辈的语气说话,正色道,“行,既然你心里门清,我也不卖关子了。关于前天的事,你知道什么?” 第269章 你拦他的电梯了吗? 宣朝歌认真反问道:“前天发生了什么吗?” “三叔公走了,你不知道吗?” “他在世的时候我也没见过。” 她就是那种没资格回老宅的旁系,人脸都认不完。 赵崇峻无奈道,“赵昭,你不常来本家,族里其实是想着照顾你的,当年给你的分红有争议,最后不顾规矩也办下来了。你二姨还带你来道谢,怎么可能没见过老人家?” 宣朝歌思索片刻,想起系统精挑细选的背景,“那不是我父母应得的抚恤金吗?规矩是什么我不知道,但不给是违法的吧。” 这话也没说错。 天又聊死了。 赵崇峻简直难以置信。 赵家那么多处事圆滑的女孩,没一个能进楚家的门,怎么偏偏是这个赵昭? “所以发生了什么?” 宣朝歌好奇地问道。 赵崇峻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长话短说,“之前有人在市内藏了人手,趁三叔公过世,想自立门户,结果脑子不好,正事不做,第一步是抢楚家的货示威……” “……被一锅端了,害得本家受牵连。” 赵崇峻说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赵家没有一个权威足够的继承人,造成的结果便是人人都觉得自己上位一定能呼风唤雨。 可惜踊跃作妖的没有一个人能力配得上野心,败家子不少,弄成了这么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宣朝歌恍然大悟似的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赵崇峻问道,“你前天为什么留在楚家?” 提前知道了? 如果赵昭一个外人都能摸清楚风向,说明楚家早就清楚别人私底下的动作,却纵容对方行事。 楚家再想做什么也师出有名了。毕竟是赵家先不自量力动的手。 “为了打工。” 宣朝歌言简意赅,“下大雨了,山上打不到车。” 楚家的老宅附近没有公共交通,除非派人接送,否则还真不方便。 赵崇峻也不知信了没有,嘴角扯了扯,“今天我去见几个人,你也一起。” “不了,我下午还要上课。”宣朝歌答道。 赵崇峻淡淡道,“我见过你的课表,没课。” 不论赵昭如今立场如何,不可能有底气和赵家撕破脸。 “我是要给别人上课。” “楚子裕?他也算是你侄子。” “那也要他承认才算。” 不是贴上去就能认亲的。 赵崇峻看出她眼底浅淡的嘲讽,转而道,“你不问我带你去见谁?” 宣朝歌已经知道了,偏了偏头,好整以暇道,“谁?” “楚家的人。”赵崇峻道,“他们做事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如果真的误会了赵家,你撇清不了干系,带你去说清楚,也免得他们误会你。” 似乎是在为她考虑。 可是赵家做的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宣朝歌想了想,又回到最初的原因,“我下午要上课。” “下午有事他送你去,一定来得及,行么?” 赵崇峻指了指自己的助理。 他神情不豫,已经到了耐心的极限。 以他的地位,省里都没几个年轻女孩会这么对他说话。 宣朝歌无所谓道:“行吧。” - 楚氏集团总部大厦。 地下停车场。 赵崇峻下了车,待宣朝歌从另一边下了车,不由得挑剔地打量了她一番。 “现在还来得及,让人带你去买几件新衣服。” 女孩穿得很朴素,t恤和卫衣外套配牛仔裤,扔人堆里都找不着。 真带上去,别人只会觉得走错了。 宣朝歌道,“不用了。” 正好助理走过来,凑到赵崇峻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面露迟疑,片刻后无奈道,“行,不听劝就算了。” 赵昭软硬不吃,他也心里窝火。 到了那样的场合,一个没见过市面的小姑娘格格不入,模样会有多狼狈,他不用想都知道。 他话中还是优越感十足,“到时候别说赵家亏待你,这样的性子,到哪不吃亏?” 宣朝歌平静道,“你话这么多,也不见有人听你的吧。” 这还是赵崇峻刚才自己透露的。 赵崇峻倏地转过眼看她,不怒反笑,“你还真是有性格,所有人都小看你了。” 宣朝歌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还在想系统刚才说的事。 赵崇峻带她来,一是表明态度,二是想探探楚家高层的口风。 但现在楚连骁也在这座大厦里。 而宣朝歌必须去医院,要么说服楚连骁,或说服别的人。 就算她成功让郑宏志带她去了医院,可能还是要过楚连骁那关。 楚子裕虽然答应不说,但也不是不想偷偷透露什么给爸爸,事实上却是楚连骁这几天早出晚归,小孩子甚至没和他碰上面。 宣朝歌知道他是出来拿别人出气了,正好赵家撞在枪口上。 没人知道他焦虑不安,只有隐约风声透露出楚总最近脾气极坏。 虽然一直也没好过。 系统:“楚连骁即将离开办公室,如果宿主需要,我可以拦住电梯,不让他下来。” 宣朝歌:…… 系统:“以楚连骁的性格,绝不会在短时间的等待下丧失耐心去走楼梯。” 宣朝歌说:“不用了。” 系统:“可以作为备用计划。目前有人忽然发现漏了一份提案,正在向楚连骁汇报。” 这几天儿子住在老宅,楚连骁则没事就待在医院。 在别人眼里,他的行踪难以捉摸,下属找到机会就恨不得把会挨的骂全部挨完,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 系统:“建议宿主尽早前往医院,在和首选身体处于同一空间的前提下,系统可以加快其恢复进程。” 宣朝歌:“我不去是因为我不想吗?” 非上下班高峰时段,电梯正好停在低楼层,来得很快。 几人上了电梯。 很快,高速电梯到达了高层。 电梯门打开,明亮的厅内很安静。 正巧有几位高管站在电梯厅里等电梯,仿佛全体哑了,用眼神交流。 负责接待赵崇峻的员工顺着他们的眼神望去,也沉默了几秒,没想到这么巧。 楚总居然没去他的专用电梯。 身量颀长的男人站在一旁翻阅纸质文件,凌厉的眉眼低垂,黑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清。 一个西装革履的下属紧张地察言观色,迅速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宣朝歌目光落在楚连骁拿着文件的手上,他的手指骨节清晰,食指轻微地动了动。 应该是在一边走神一边随便看看,心里早就下了结论。 “你拦他的电梯了吗?”宣朝歌下意识问系统。 系统:“没有,我只是让他的专用电梯进入了维修状态。” 宣朝歌无言以对。 “哟,赵总怎么来了。” “李总。” 几位高管与赵崇峻进入寒暄状态,客套地纷纷打起招呼。 空旷的厅内问候声此起彼伏,非常热闹。 第270章 你和她素昧平生 “楚总。” 楚连骁从文件中抬眼,对着下属交代了几句,赵崇峻正想走上前搭话,电梯厅中忽然响起电话铃声。 是默认的铃声。 几名高管都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确定不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楚连骁拿出手机,把文件递回下属手里,看向赵崇峻,“失陪。” 赵崇峻还没回话,他接通电话,走进助理拦着的电梯。 宣朝歌知道错过这次以后,下一个机会未必会比这个好。 但应该也不会更差了。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楚连骁。” 女孩的声音不大,在安静的电梯厅里却十分突兀。 助理迈进电梯的脚顿在半空,下意识扭头看她。 赵崇峻僵硬地看向宣朝歌,半天才意识到,那个胆大包天对楚连骁直呼其名的人是他带来的远房堂妹。 她是靠口无遮拦才进楚家的? 怎么可能? 如果有人叫“楚先生”,楚连骁此时可能不会理会。想和他套近乎的人太多了。 楚连骁拿着手机转过身,看见了这个不要命的人到底是谁。 赵昭。 “楚先生,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我想和你说几件事,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楚连骁放下电话,低沉的声线不露喜怒,“我要去做什么?” “东城区。” 瑞璟医院在东城区。 男人深邃的眼无波无澜审视着她,面部清晰的骨相轮廓硬朗,棱角分明,但凡稍有心虚的人都难以直面他的目光。 宣朝歌认真道:“我是真的要帮你。” “我记得你。” 闻言,宣朝歌的心一跳。 是吓的。 楚连骁漠然道,“楚子裕要保你,你却自己沉不住气了。” 这番话听得旁人浮想联翩,宣朝歌的心却放下一点。 她能因为小孩子的态度留在楚家,说明楚连骁也不认为她有威胁。 话落,他看向站在原地的助理。 助理进退两难地看了两眼宣朝歌,走进电梯,按着开门键。 楚连骁没说话。 宣朝歌明白楚连骁的意思,一言不发往电梯里走去。 赵崇峻皱着眉头站在一旁,侧身拦住她,低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女孩抬眼看向他,“和你没关系啊,堂哥。” 赵崇峻噎了一下,脸色铁青。 他忽然就想起以前面对宣朝歌的时候,每次没说几句就能把他气得不轻。 赵崇峻本来想用赵昭来拉近自己和楚家的关系,表达自己和另一支系不是一伙的,现在才忽然反应过来是自己被利用了。 毕竟谁能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接近楚连骁。 也不怕触了这煞神的霉头。 赵崇峻咬了咬牙,瞪着关上的电梯门。 “赵总?刘总还在办公室等您。” 旁边的人小心翼翼提醒道。 赵崇峻这才回神,没好气道,“走。” 他的眼神匪夷所思,拿出手机发信息,让人在调查一遍赵昭的底细。 绝对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几个等在电梯口的高管面面相觑。 忽然,一人想起他们本来也要坐电梯下楼,才有人伸手按了电梯键。 - 电梯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楚连骁继续接电话,听筒里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他的回复则很简短。 宣朝歌在电梯的镜面里打量他。 男人的眉眼很深,可能是垂着眼的缘故,不显阴鸷,只显沉郁。 她的眼神顺着他立体的面容轮廓寸寸描摹过,心想他还是没有变,和初见时差不多,皮相确实好看。 就是看起来太不善解人意了。 三秒后,楚连骁抬起眼,目光与宣朝歌对上。 他英挺的眉头微拧,神色十分不善。 宣朝歌没想惹他,安静地垂下眼。 走出电梯,一辆漆黑的商务车开到楼梯口的车道上。 楚连骁挂断电话,转眼看向站在身边不远处的女孩,“你想说什么?” 宣朝歌扫了助理一眼,不清楚这人知道多少。 “我要在这说么?” 她问道。 “说能说的。” 宣朝歌思索片刻道,“我知道她什么时候醒。” “醒?” 楚连骁缓缓重复完,俯视她的双眸流露出压抑而残忍的意味,“你是在向我保证她会醒过来?” 他不信她。 宣朝歌察觉到,楚连骁已经把她的话定义为愚弄,非但不相信,甚至是愤怒的。 但她说的是真的。 “我可以保证。” 她的话落下,周围的一切都寂静下来。 助理和司机站在车边,目不斜视,沉默地等待着。 楚连骁的眼神很冷,漆黑的眼眸就像无机质的矿石般,看不出任何信任。 “你的目的是什么?” “不去车上说吗?我要到医院看过才能下定论。” 定论早就有了,不过她的目的本来就是去医院,先过去再说。 楚连骁冷笑一声,反问道,“你知不知道郑宏志是怎么说的,你觉得你的话比他更可信?” “到底可不可信,你可以听我说下去,因为你要的不止他能做到的那些。” 宣朝歌对他不可能有畏惧,装出来的些许恭谨也在对话中消失了。 她的声音很轻,没有任何攻击性。 顷刻后,男人的唇角轻微地动了动,嘲讽似的。 他的目光沉凝,那副深邃的眉眼以前在宣朝歌看来很容易显得深情,此时却没将他的眼神衬得温和些许。 宣朝歌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过了几秒,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车门的位置。 让她上车。 他的衬衣衣扣没系到顶,微敞的领口很随意,举止仿佛彬彬有礼。 宣朝歌抬眸看向他的眼神,知道他还是不信。 没那么容易相信才是必然。 商务车的后排空间宽敞,待楚连骁也上车后,助理关上车门,坐在前排。 “说吧。”楚连骁道,“你怎么保证?” 宣朝歌瞥了眼前后座间隔音的玻璃隔板,淡定道:“如果让我去看看,她明天会醒。” “你的目的?” “和你一样,让她回来。” 楚连骁低沉的声线隐现嘲意:“你和她素昧平生,凭什么和我一样?” 宣朝歌沉默。 “我就不能是她的粉丝吗?” 这是一个勉强可以解释的理由。 楚连骁没信,偏过头摁了摁眉心,显然懒得列证据拆穿她。 第271章 你是谁? “我师父做的事,是借力修好她的躯壳,魂魄的部分我师父无能为力,他是不是这样说的?” 宣朝歌观察着楚连骁的神情,知道自己说的八九不离十,继续道,“你不要小看粉丝,如果没有那么多人的愿力,我师父也做不到他现在做的事。” 以楚家的权势,可以压下所有关于宣朝歌过世的热度,但楚连骁没有这么做,也是因为郑宏志的要求。 很多手段生者不能用,死去后失去了许多顾忌,反而可以了。 宣朝歌思考着给自己现在的身份洗白点的可能性,看着楚连骁无动于衷的眼神,知道他大概不会阻止自己进病房了。 只要再和师父串通一下。 她专注看着楚连骁,欲要开口。 楚连骁却倏忽笑了笑,眼里一丝笑意也没有,毫无来由地问她,“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你说你还能不能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宣朝歌愣住了,思绪空白了一下。 楚连骁注视着她的眼,直到此时,他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中才暴露出一点戾气。 宣朝歌却忽然想起先前在楚家那么久,儿子偶然间流露出的探究。 不同的是楚子裕不会这么恐吓别人。 见女孩仍未移开眼神,剔透的瞳仁中仅有意外,不见丝毫忌惮,楚连骁沉声问道,“你在等我真的这么做?” 别人的眼神在他眼里不难判断,无论是畏惧还是怜悯。 楚连骁此前没有深究,如今却不期然知道了儿子对她另眼相看的理由。 无论说话还是眼神,她让他轻易地想起一个人。 她还敢提起宣朝歌。 楚连骁碰上座位旁的暗格,皮革下隐匿的储物空间延伸开,其中整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枪械与刀具。 他的左手勾起一把匕首,手指随意拂过冰冷的锋刃,脸上的神情亦不见温度。 “楚连骁。” 宣朝歌蹙起眉,迟疑道,“我不是帮你,我是帮我自己。” 她说话的语气变了些许,没有了那股寻求认同的试探意味,柔和却理所当然。 听见自己的名字,楚连骁没有动怒。 他的下颌线紧绷起来,惊疑不定的神情一掠而过,还是那副冷厉倨傲的面孔,眉目间压抑的平静却岌岌可危。 当宣朝歌刻意去贴近自己曾经说话的口吻,楚连骁一时也想不起追究是谁学她,反应几乎是茫然的。 “我本来想过几天再说,但我答应了不再骗你。这就是真相,你敢信吗?” 宣朝歌说完,直直看着他,没有忐忑,只有释然。 她面上的情绪压得很深,车内氛围在她的话音落下后,几乎像被冰封住。 楚连骁忽然察觉指腹剧痛,刀刃划破了他的手。 他脸色未变,放下匕首,将暗格推回去,声线平缓,“你是谁?” “宣朝歌。” 她回答完,伸手从楚连骁的西服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 楚连骁看着她拿走,没有阻止。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按压着食指指腹的伤口,疼痛伴随着濡湿的触感在他指间蔓延开。 宣朝歌把手机放在自己座椅的扶手上,楚连骁可以看清她在做什么。 屏幕在他的视线里是倒转过来的,正如他现在颠倒不清的思绪。 宣朝歌很久没有用过他手机的密码,不过还记得,输入时根本无需思索。 她调出一个号码,编辑信息发送。 宣朝歌想起什么说什么,叙述道,“我的遗嘱有一个附加协议,我和你说过,如果发生特殊情况,而小年还没办法自行处置,我留下的产业移交给职业经理人管理,赵家人也没办法动手脚。” 楚连骁垂眸望着她的手,漠然道,“不会发生。” “我说的是如果。虽然赵家顾忌你,不敢鱼死网破,但是有可能发生的事,顾问都建议我考虑上。” 楚连骁迟缓道,“你说得很对。” “……但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一个窥视她生活的孤魂野鬼,说这些只是想取代她?” 话到末尾,他语气中浓重的狠意丝毫不加遮掩。 就像如果对方有一个字回答得不对,下一秒就会成为刀下亡魂。 宣朝歌的声音不强硬,却有种迫使人平静的八风不动的平淡,“如果你在怀疑,为什么不看我?” 楚连骁盯着她的方向,目光落处却是她身后的车窗。 他为什么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楚连骁转眸迎向她的视线,薄薄的上眼皮折出深痕,眼中血丝密布。 “楚连骁,你别恨我啊。” 宣朝歌轻声说完,低下眼看着手机,回复了一段文字,又说,“我知道我毁了你心里的人。” 她对楚连骁的习惯再熟悉不过了,通讯对面的副手全然没察觉下令的换了人,令行禁止地按她的指示行事。 “现在你不用接电话了。” 宣朝歌把手机递还给他。 楚家内部沟通的软件十分复杂,光是针对不同权限的秘钥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弄清楚的。 宣朝歌之前听了他只言片语,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代替他与他身边的人沟通毫无阻碍。 哪怕是他的副手也做不到这一点。 因为没有其他人得到过楚连骁毫不保留的信任。 宣朝歌继续道,“你可以问任何问题。” 车辆转了个弯,在医院正门边放慢速度。 楚连骁没答话,拿过手机点开一个电话,待对方接通便吩咐道,“继续开。” “是。” 助理回应过后,他把电话挂断了。 商务车的隔音极好,行车时平稳,用于谈话也十分隐蔽。 楚连骁沉默着,他的视线一动不动注视着前方,左手指节攥得发白,伤口的鲜血渗透了他的指缝。 宣朝歌不知道说什么,许久才出声道,“楚连骁。” 楚连骁如梦初醒般转眼看她,一双狭长凌厉的眼泛红,“你说我会恨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宣朝歌一怔,“我没……恨就恨了,非要找理由不是自找苦吃么。” “所以你要我忘了你。” 楚连骁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告诉我,朝歌有没有爱过我?” 宣朝歌当初没想过能回来,现在回来了才觉得自己要楚连骁忘了她的话多少有些诛心。 她心底发麻,干涩地回答,“爱的……”但当时情况不一样。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楚连骁究竟是谁,不过觉得一个人特殊也不需要详细的理由。 他以前不会盘根问底,此时的话中却尽是执意,打断道,“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 “多久?” “你那时都不记得我。” 楚连骁没说话,目光沉沉看着她,抬起手。 宣朝歌抿了抿唇,喉间一紧,被他的手掌压住了。 “朝歌。” 楚连骁的嗓音低哑,满是自嘲,“至少你这次记得不要骗我。” 她让他痛苦了那样久,他还是一点苦也不想让她受,宁愿她一直是装病,故意离开,最后良心发现想回来。 他憎恨天意弄人是因为她,觉得上天眷顾自己也是因为她。 楚连骁掐住她的脖子,骨节分明的指端没有任何力道,拢着她颈侧。 颈动脉隔着皮肤,在他指腹间清晰地跳动。 宣朝歌心里一颤,发现他的眼神中的恨可能从不是针对她。 楚连骁眼底的血色愈发浓重,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恨你,就算你要我死也一样。” 宣朝歌茫然地开口道,“我不会。” “我知道。” 他黑浓的眼睫敛下,百感交集地笑出声,笑得低沉的声线发颤,“你明明很清楚。” 一直是这样。 妥协的不可能是她。 宣朝歌没说话。 她的确清楚,不管楚连骁怎么想,唯独不可能不帮她。 她只是把最坏的情况先说出来,这样即便发生了,她也可以接受。 第272章 当然应该庆幸 司机尽职尽责在医院周围的公路上开了几圈,低调的商务车又回到了医院门口。 楚连骁下车,垂首看着自己手上的创可贴,英俊阴鸷的面容上不见表情。 助理随后跟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雇主与那位赵小姐的背影,困惑地收回目光。 楚连骁进医院电梯时是不让人跟的。 宣朝歌见助理在电梯门前止步,电梯门关上后才道,“去接小年回家吧,他都知道了。” “他都知道了?”楚连骁反问。 “小孩子就是聪明,早就认出来了。” 楚连骁的嘴角动了动,侧眸看向她。 宣朝歌忽然想起儿子昨天问她“爸爸为什么不让你告诉我”。 根据她的经验,这父子两人有时的想法简直一模一样。 宣朝歌补充道,“不过小年昨天才确定是我,立刻想和你说,我不让他说。” “为什么?” 楚连骁语气不善。 “怕见不到你面就被人抓走。” 楚连骁沉默。 宣朝歌道,“会觉得我骗小孩吧。” 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连亲自向楚连骁解释的机会都难有,平添波折。 楚连骁不辩解,答道,“知道了。” 宣朝歌忽然想起自己原本答应了下午提前去楚家,现在应该去不了,便强调道,“早点去接。” 楚连骁漫不经心,“他四点才放学。” “那就四点接,你别给他摆脸色。” 宣朝歌想起儿子可怜兮兮的样子。 都到她面前告状了。 楚连骁道:“才说几句话,你就为了他说我。” 如果此时有旁人细看,会发现楚连骁的眼神并不如往日沉着,尤其是盯着宣朝歌的神情。 他垂着深邃的眼眸看人,不显阴郁,倒像蒙受冤屈一样无辜。 宣朝歌碰了碰他贴了创可贴的手指,提醒道,“我和你解释了那么多,怎么就只说了几句话了。” 最开始楚连骁一脸凶相,她也没想到自己坦白秘密毫发无损,反而是楚连骁弄伤了他自己。 还要她连哄带骗地把伤处理了,免得引起别人注意。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以后别了,你又不是不清楚,你一黑脸谁都怕你。” 楚连骁嗤笑,“你儿子不会怕我。” 电梯到达封闭的楼层,楚连骁淡淡道,“知道你在,他会更嚣张。” “他做什么了就嚣张,你做事有人说过你嚣张吗?” 宣朝歌被提醒了什么,走出电梯后转过眼盯着他,脚步顿住。 “……” 他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楚连骁低头按了按眉心,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不少冲动的决策,现在看来简直不像他做的。 “是,我更嚣张。” 这一层不会有外人误入,宣朝歌说话也少了顾忌,直言道,“你该庆幸我不是真的死了,不然要气得回魂找你。” “我很庆幸。” 楚连骁低沉的声线微哑,注视着她的眼神就像劫后余生。 当然应该庆幸。 这是他梦里也不敢期待的结果。 - 原本依照系统的预测,宣朝歌计划得很好。 让楚连骁去接楚子裕,她在今天完成返回身体的流程,说不定还能和儿子聊几句。 在系统确认流程开始时,宣朝歌率先感受到了与每次转换身体相同的眩晕与失重感。 她躺在病床上,因为略有紧张而攥紧的手松了下来。 仿佛没有生机,但呼吸仍在微弱地起伏。 隔壁病房,仪器尖利的警戒声刺耳。 宣朝歌睁开眼,眼前明亮无比,模糊的人脸闪过,她听见医护人员急促的呼喊声。 她张了张嘴想回应,却被无尽的困乏与无力吞没,视野陷入昏沉。 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还真是久病初愈的感觉。 她再次回神,已经回到了系统空间。 这下好了,触发了保护机制,什么苦也不用受。 “赵昭的身体怎么样了?” 她问道。 系统:“正在载入运行程序。” “那具身体的记忆呢?” 她这段时间做了不少原本不应该做的事。 “会在逻辑通顺的情况下进行模糊或改写处理,三天内回到正常生活轨迹。” “嗯。” 宣朝歌应完,系统又道,“宿主目前的身体也将在三天内恢复正常。” 宣朝歌犹豫道,“会不会太快了。” “根据系统分析,应用在您身体上的恢复流程符合逻辑。知情人会将反常的恢复速度归于医院与玄门不计代价的资源倾斜上,那样的消耗此前没有过先例。” “……也好。” 早点醒也能早点放下心。 翌日,有人发觉网络上原本还在活跃的话题无声无息消失了。 虽然宣朝歌过世的传闻已经平息了许多天,但仍然不缺在这个话题下发声的人。 当许多人察觉到隐蔽的禁令,回过头看当初掀起波澜的证据时,发现从没有足够权威的媒体宣扬过此事。 一个显而易见的真相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这样人工干预热度正合宣朝歌的意。 有关她的所有事在公众眼中都尘埃落定了,也可以说是一种自由。 醒来后,宣朝歌在医院住了几天。 集中到这一层的医护众多,但知道她真实情况的只有受信任的寥寥几人。 其余人都只当楚家重金砸出来的成果有效,治好了这位名噪一时又受尽宠爱的楚太太。 第273章 皆大欢喜 医院的态度十分郑重其事,如果不是宣朝歌知道自己好得不能再好,估计要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想着,她望向一旁的楚连骁,认真道,“医生说我过两天能出院,那就今天出吧。” 楚连骁攥住她的手,漫不经心道,“不急。” 宣朝歌劝道,“怎么不急?你天天待医院也不像话。” 楚连骁在这,楚子裕天天来医院看她也很麻烦,简直像搬了个家。 “我天天待在家就像话了?” 楚连骁反问她,一手按下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没事了。” 宣朝歌强调道。 她想出院想了几天,前几天不成功都算了,今天是真的觉得没必要,因为楚连骁分明也心知肚明她的状态很好。 而且留在医院多一天,楚连骁也不离开,有些事他不出面就随意耽搁了,宣朝歌都替他手下的人心塞。 “我担心你?”楚连骁搂过她,淡漠的声音压在她耳边,“我是离不开你。” 看不见才会担心。 宣朝歌耳畔一麻,抿了抿唇道,“天天让小孩住在医院也不好……” “让他回家。” 男人的声线冷沉,流连在她颈侧的触感却温热柔软,仿佛能乱人心志。 她闭了闭眼,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半晌才轻声答道,“不行。” 一个小孩子住那么大的房子多孤单。 是亲生的吗? 宣朝歌想得心里来气,拍了楚连骁的肩膀一巴掌。 “就今天回,你让医生说实话。” 楚连骁盯着她道,“求我。” 宣朝歌意外地睁大眼,“你飘了?” “那你听话。” “你怎么不听话?” 她瞪着楚连骁,剔透的眼中仿佛只有一人。 楚连骁看着她,权衡片刻后按着她的后腰,让她离自己更近了,“我也听。” 宣朝歌跪坐在他腿上,心里还算满意,亲了一下他的唇。 楚连骁却抬手按住她的后脑,不允许她离开,辗转纠缠。 直到宣朝歌隐约听见门外的动静,匆匆与他分开,略显苍白的面容精致而娇弱,唇色却红了不少。 楚连骁靠坐在沙发中,垂眸看着她,手掌在她细腻的颈间摩挲着,另一只手却仍然扣着她的腰。 “有人来了。” 宣朝歌压着声音警告他,拉开男人的手,站到地面上转身盯着门边。 果然没多久,病房门被打开,小孩子兴高采烈地跑进来。 “妈咪!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不是早上才见过吗。” 宣朝歌的声音无奈又温柔,小孩子拉着她的手,脸颊在她手臂边蹭来蹭去。 楚连骁深邃的眉目阴沉,对着儿子道,“你手里的东西拿出去。” 宣朝歌搂过小孩子,从他手里的袋子里拿奶茶,“我喝一口。” 楚子裕乖乖巧巧地点头,“好哇好哇,妈妈喝。” 他拆了包装给奶茶插好吸管,又掏出附赠的纸巾擦干净塑料杯外的水珠。 楚连骁盯着他们看,宣朝歌摸了摸儿子的头,终于喝上了这么多天来第一口饮料。 还是崽孝顺。 她旁若无人地喝了两口奶茶,舔了舔唇边的奶沫,顺手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又抱着儿子看向楚连骁。 “楚连骁……”你要不要也尝一下。 反正他不会喝,还是她自己的。 楚连骁拿起奶茶递给楚子裕,“喝完了,拿出去吧。” 虽然宣朝歌反复强调自己没事,但他并不放心。 宣朝歌的笑容消失,温声道,“老公。” 她的称呼很合楚连骁的心意,不过语气柔和得堪称危险。 无论什么时候,宣朝歌最常叫他的全名,这样的情况就是在儿子面前给楚连骁些许面子,固执己见的结果他自行掂量。 楚连骁被她看了两秒,没有动作,楚子裕却飞快地把奶茶递回她手里。 “没喝完,妈咪再喝几口。”楚子裕信誓旦旦,“医生说可以喝哒。” 楚连骁找到台阶,漫不经心地点头。 仿佛他什么也没说过。 宣朝歌赞同,“好的。” 皆大欢喜。 小孩子放学再被人送到医院,时间刚好差不多到饭点。 既然要出院,宣朝歌一餐也不想在医院多吃。 离开医院前,宣朝歌打量了一下楚连骁,找出领带帮他系好了。 楚连骁垂眸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这种事宣朝歌并不常做。 宣朝歌把领结整理好,又整了整他的衣领,一丝不苟的装扮将他的身形衬得更为矜贵显眼。 她抬起眼,见楚连骁眼神凝重,便不明就里般偏了偏头,“不想系就拆了。” 这样看着她干什么? 楚连骁不置可否,宣朝歌又理了理儿子的衣着。 楚子裕穿着校服,学校统一的制服设计得很好看,小孩子披着外套的模样端正又贵气。 到了宣朝歌指名要去的餐厅,门前等着一众西装革履的男人。 楚连骁下车,侧眸看了宣朝歌一眼,锋利的眉梢抬了抬。 其中为首的一位走上前,恭谨道,“楚总,恒喻集团的张董在等您。” 楚连骁没做声,宣朝歌低声道,“人家这次带着诚意来和解,你不出面不好。去吧,我和小年等你。” 她看向助理,“你和黎斌也跟去。” “是。” 助理低下头,向下属使眼色,几个人自觉出列走到他身后。 楚连骁:…… 他的地位还在,却感觉像被架空了。 楚子裕看看楚连骁又看看宣朝歌,懂事地道,“爸爸拜拜。” “嗯。” 楚连骁移开目光,摸了摸儿子的头,“走了。” 楚家内部的信息十分灵通,几乎是宣朝歌闲着没事去过医院空中花园的第二天,许多人便知晓了此前的葬礼只是幌子。 再想到前段时间楚连骁重用的人,不少人已经将宣朝歌的‘假死’解释成疗愈重病的手段。 传言真真假假,毋庸置疑的便是她一如既往的话语权。 包厢门打开,装潢讲究的室内零星坐着几个人,见了楚连骁,满面堆笑地迎上来。 一个年轻人候在门口,半晌忍不住低声道:“夫人这样擅作主张,我还以为楚总会生气。” 此前外人一度以为两家要斗到你死我活,恒喻退市在即,楚家也没得到好处。 黎斌斜他一眼,“我早说了,楚总不会对那位发火。” 楚连骁的独裁是出了名的,近年来少数几次扭转立场也不是因为听进了智囊团的意见,而是因为宣朝歌与他意见相悖。 宣朝歌只干预过几次,没有一次是错的。 还真不能不信。 - 宣朝歌被儿子牵着从包厢中的露台走出去,在院中乱逛。 “好多天鹅呀。” 楚子裕蹲在湖边看黑天鹅,感慨,“家里只有白的,我想带一只黑的回去。” 就没那么单调了。 宣朝歌想了想儿子在老宅后院养的一大堆动物,“天鹅会吃小鱼哦。” 老宅的鱼池原本养了不少名贵的鱼种,后来越养越少,肯定是小孩子分开养全都要的打算出了岔子。 维系生态平衡真的很复杂。 楚子裕沉默。 “那好吧,我拍一下给家里的鹅看。” 小孩子拿出手机对着小湖拍了几张,“如果它们喜欢,我再带你回家。” 这句话是对湖里的鹅说的。 喜不喜欢还不是他说得算。 宣朝歌有点想笑。 楚连骁来到餐厅的院落中时,宣朝歌光顾着陪儿子拍照了。 “爸爸!” 小孩招呼了一声,继续追着餐厅里养的孔雀拍照。 宣朝歌走过来拉着他的手往湖边走,精致的桃花眼中带着笑意。 楚连骁从容地任由她牵,没走两步就变成了他揽住她的腰。 楚子裕等不到孔雀开屏,便毫不讲究地坐在了花圃边的石阶上。 小孩子举起相机转向湖边,随意拍了一张,画面里宣朝歌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冲镜头微微笑着。 楚连骁站在一旁,还是那副与在外正式留影上没有区别,不苟言笑的神情。 十分登对的场景。 让楚子裕忽然想起那张明明和他很有关系,自己作为儿子却完全没有出镜的婚纱照。 怎么这张照片又和他没关系了! 楚子裕把相机递回给侍应生,“我先不拍了,你帮我拍。” 宣朝歌疑惑地偏头,见儿子飞快跑过来,站在他们面前转身。 小孩子把自己塞进画面里,对着服务员道,“对,就这样拍。” 第274章 世界一完结 以楚连骁的习惯,他不会轻易给外人留下影像,更何况是一家人的照片。 在助理的出面下,那台相机很快归了楚子裕所有,连同里面的储存卡一起。 这张照片不久后被相框装裱了起来。 楚子裕偶尔回首看见逐渐增多的照片,会在这样随意又平淡的记录中体会到安全感。 他的家还是那个坚不可摧的避风港,这是父母的一言一行告诉他的。 他逐年长大,某一刻倏忽意识到自己独当一面的时候或许早就来了。 成年那天,楚子裕路过金碧辉煌的大堂,随意拿过一个筹码,在手里抛了抛。 许多荷官看见他年轻英俊的脸,眼睛便是一亮。 “楚少……” “楚少好。” 楚子裕漫不经心地点头,目光四处搜寻,直到看见一个被众人环绕的身影。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看向身后跟着的人,扬了扬下巴:“去,把那些人弄开。” 不然他爸要疯。 灯光如昼,落在奢华的装潢之上,整一个销金窟的情景。 围在宣朝歌身边的个个都是礼宾部精挑细选的员工,盘靓条顺,穿着制服的身形高大挺拔。 “妈,你怎么来了。”楚子裕无奈地走上前,一手把挡路的人拽开。 被扯开的人回头看见他,原本不悦的神情顿时变了,恭敬道:“小楚总。” 宣朝歌笑盈盈地看向他,款款站起,“家里司机说来接你,我就一起来了。” 她没有戴显眼的珠宝,但一举一动贵气无比,柔软的针织外套披在肩上,长裙裙摆落在白皙纤细的小腿,身量高挑。 楚子裕挡在她身边,扫了周围一眼,“爸呢?” 宣朝歌理所当然道:“他一会儿过来。” 果然。 他就知道他爸不可能放心。 闲杂人很快被清走了,楚子裕跟在妈妈身边带路,像一个尽职尽责的保镖。 少年人的身量颀长,尚且还有些单薄感,不经意间的眼神却仿佛透露出同龄人少有的城府。 宣朝歌侧眸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感慨,“小年长这么高了。” 楚子裕的耳根顿时红了,镇定道:“妈,别在这儿这么叫我……” 宣朝歌笑着挽着他的手臂,“怎么,有小名还不能叫了啊……小楚总现在威名赫赫了,你爸要求那么高,辛不辛苦?” 威名赫赫可能有点夸张,但楚子裕才刚成年,整个集团都知道了这位年轻的继承人并不是等闲之辈。 “当然不辛苦。” 不辛苦是假的,要不是知道父亲一直是怎样工作的,他简直要觉得亲爹在故意为难他。 宣朝歌点点头,“果然是要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话是楚子裕自己说的。 他现在亲自上手了才知道有多难,一言难尽地扯了扯嘴角,“妈,你别笑我了。” 楚子裕十五岁被顶级大学录取,十七岁修完学分毕业,真正走入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集团,却只发觉无数隐蔽的阻碍,比应试甚至竞赛都要难多了。 “你才十八岁,不用太着急了,你爸还能干几十年。” 楚子裕嘟囔道:“几十年太久了,我要是没野心,不就不像我爸的儿子了。” 楚连骁只有一个独生子,也从不避讳提及家业的归属。 他曾直言楚子裕是毋庸置疑的继承人,却也说儿子现在还差得太远。 父亲这样说,楚子裕是不会服气的。 宣朝歌笑了,拍拍儿子的手臂,“你是你,你爸是你爸。比起楚总,你的叔伯当然喜欢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不用太在意他的话。” “他们喜欢我是因为我好应付。” 楚子裕越想越气,清朗的声线微沉,显得有些危险,“我想动手很多次了。” 重复一遍楚连骁的路对旁人来说有困难,对他而言只是按图索骥,很简单。 但是不行。 宣朝歌笑而不语,看了他一眼。 想起这段时间暗中被使绊子的经历,楚子裕的神情颇有些不忿,原本捏在手中把玩的筹码便随意扔下了,落在地毯中,没有发出声响。 “好了。”她温声道,“你不这样做,也是知道你能做到你爸不能做到的,最后不也成功了吗?” 走廊上没有人,少年原本气恼却无害的表情变得有些阴沉,他极少在外人面前表露出这一面,甚至许多长辈也没能彻底看透他的性情。 宣朝歌随口哄道:“你初来乍到,楚家未来又一定是你的,他们学会审时度势用不了多久,你现在和他们计较什么呢。” “我心里有数。”楚子裕说。 他的神情稍缓,清俊白皙的面孔便又郁闷起来,隐约还有些委屈。 “什么数?” 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让人听出些许戏谑。 楚子裕早就准备好的下句话顿在嘴边。 楚连骁走出拐角看向这边,目光与自己的儿子对上:“都几岁了,还找你妈撒娇。” 楚子裕:…… “妈。”他气闷地看向宣朝歌。 他才没撒娇! 以他的性格,总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受挫了要人哄才好。 宣朝歌息事宁人:“小年生日呢,撒个娇怎么了?” 楚连骁意味不明道:“是啊,成年了。” 楚子裕不自然地低头:“成年怎么了……” 语气还有点叛逆。 宣朝歌在心里啧了声,对楚连骁说道:“你就直说吧,你儿子做得够不够好。” 楚子裕表面不动声色,注视着地面的眼神顿时紧张起来。 楚连骁欲言又止。 宣朝歌威胁地看着他。 “还行。”他漫不经心道。 楚子裕松了口气,眉宇舒展,神情顿时由紧张变成了玩世不恭般:“还行就不错了,爸你就知道看热闹。” 宣朝歌眉头微蹙,盯着楚连骁追问道:“只是还行?” 不论过程如何,儿子年纪轻轻居然把难事做成了,怎么可能连一句“好”都当不上? 楚子裕顿时有了靠山,抬眼看着楚连骁。 好不好好不好…… 楚连骁嘴角抽了抽,看着儿子满眼希冀,总归没有否认:“好,明天我的位置给你坐。” 楚子裕大喜过望:“也行。” 楚连骁:…… 楚子裕嘚瑟地笑了笑,明知是开玩笑,但还是高兴。 楚连骁嫌弃地移开视线。 这小孩怎么傻兮兮的。 宣朝歌忍笑围观了整场简陋的交接,无奈道:“不如你们先开完庆功宴再商量怎么让楚总退休吧。” 再不出发主角就要迟到了。 楚子裕的成人礼与庆功宴合为了一场宴会。 宴会上衣香鬓影,宾客如云,楚家的小少爷风头无两。 十八岁还早,但野心与依仗都是他可以拥有的。 此时有许多人庆幸,楚子裕是个比楚连骁心软很多的人。 直到许多年后,他们才发现这居然没能成为这位年轻人的掣肘。 那时楚连骁将家业彻底交给他,知道他做得不会逊色于任何人。 相较起野心勃勃的少年时,楚子裕反而于大权在握时沉着下来。 他觉得自己拥有的一切已经足够了。 楚子裕和许多拥有完满家庭的人不同,有些人从小拥有的太多,会权衡不清什么是好的,什么难得。 五岁那年,他以为自己会失去一切,十岁那年,他以为自己失去了母亲。 他心中自己一生最幸运的事是失而复得,此后平静而寻常的每一刻都弥足珍贵。 第275章 现世(一) 这次的任务十分顺利,到了后期,宣朝歌再没回过系统空间。 需要系统出面的时候不多。 它不像过往那样偶尔冒出些或有用或离谱的建议,沉默的时间太长,宣朝歌也不会时时刻刻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任务。 可能是因为系统的反常,她的心中有些许预感。 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最终不止她一个人‘醒’了过来。 回到系统空间,一切尘埃落定,宣朝歌又过完了一生。 她尚且有些恍惚,视野中,印象里十分平常的空间充斥着诡奇的云流,四处弥漫的光线不知由何而来,却显现出异样的华丽。 系统道:“如您所见,您在这个世界得到了数量宏大的气运支持,您的灵魂数据与系统等级也有了质的飞跃。” “所以呢?” “在接下来的任务中,您将战无不胜。” 宣朝歌好笑道:“我又不是去打仗的。” 系统:“如果放弃这条广阔的道路,您已达成契约条件,回到现世,您想要的会回到你身边。” “为了表彰您的贡献,您可以回到现世的任意时间点,甚至改变过去与未来。” 宣朝歌愣了愣:“任意时间点?” “您希望回到什么时候?”系统问道。 “我以前想过,要回到七年前。” 宣朝歌说起这样的时间还有些割裂感。 这是她在现世真实经历的七年前,意识中的她却已经距离那时太远。 “那时候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但我其实不想再重复一次已经经历过的事。” 时空穿梭难以实现,但理论出现已久,古往今来世间幻想这件事的热情就没有消退过,宣朝歌也不能免俗,明知不可能,但总忍不住想想。 有些事她想改变,但有的事并不是再经历一次可以复原的。 系统道:“如果回到过去,您会暂时失去任务中与未来的记忆。” 宣朝歌一时觉得荒谬,笑得有些嘲讽:“那我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次不一样,您的一切愿望都会实现。” “听起来像假的。” 系统答道:“那是真实。”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 “您可以用一切方法求证,系统现有的手段无法蒙蔽任务者。” 满足位面穿越要求的人员筛选条件十分苛刻,系统只能充当辅助者的角色。 在利用科技辅助宿主的初期,曾经有过一批堪称无所不能、同样作为系统的造物现世,结果是在任务途中引起了宿主不满甚至恐慌,最终被销毁。 那以后制造系统的原则都以上限较低的智能为主,至少保证了宿主的自由度,而任务的完成率由宿主自身的素质保证。 宣朝歌知道伪造的现实不可能瞒住她,就像她能在毫不相关的世界中认出一个本来已经忘记的人一样。 系统只提供选项,不干涉选择,它也不知道宣朝歌会怎么选。 - 夏末午后的阳光偏斜,校门口人来人往。 宣朝歌在人流中边走边看着手机,手臂忽然被朋友拍了拍。 “你看那里。”常竹道。 “怎么了?” 宣朝歌抬起眼,远远看见两个小孩子站在门前的遮阳伞下,一个中年人正俯身和他们说着什么。 保安见她们驻步,寻求认同般问道,“那两个小孩子不像他的小孩吧?” 的确不像。 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小巧精致的脸就像经过精心雕琢,皮肤白皙。 女孩子的头发长而卷,蓬松地披在肩上,穿着做工精细的公主裙,一看便不是会在这么小的年纪离开大人出门的人。 常竹对可爱的东西没有抵抗力,路过喜欢的玩偶都要多看几眼,更何况这么好看的小孩子。 她指了下马路对面停靠的豪华轿车,“是不是在等哥哥姐姐放学,那辆车送来的?” 保安摇摇头,“不是,我看了很久了,这两个小孩是自己走来的。” “还是让他们过来吧,别被坏人拐走了……这父母也是够不上心的。” 保安说着,向两个孩子的位置走去。 他一手拉开想要去抱小孩的男人,“干什么呢?” “小朋友,你们的爸妈呢?” “我们是来找妈妈哒。” 女孩子的声音稚气,发音清晰,大眼睛在阳光下扑闪扑闪的,可爱得不行。 那男人不死心道,“这是我朋友的孩子……” “他不是,他想骗走我们!” 女孩义愤填膺,“我要报警啦!你快肘开!” 男孩也点点头,“你拐不走我们的。” 他爸派的人就在一边看着呢…… 人来人往的校门口,这两个小孩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更何况涉及到拐骗,许多人的神情都警惕起来。 怎么会有父母放心让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出门? 宣朝歌的心情也差不多,不过并没有在意。 看装扮,这两个小孩子家境很不错,正常情况下绝不会缺人看管,说不定对面那辆车里就坐着他们的家人。 也不怕看不住,真是不负责。 第276章 现世(二) 中年男人有贼心没贼胆,只得讪讪地走了。 脱离了坏人的纠缠,两个小孩在保安的劝说下走向保安室。 “谢谢叔叔,可是我要找妈妈。”女孩子忽然想起什么,在保安室门前的位置停下,“进去就看不到了呀,我在这就好啦。” 不少学生都被可爱到了,一个正在等人的女生直接蹲下和小女孩说起了话,满脸姨母笑。 男孩则认真地牵着妹妹的手,扫视着周围。 “这两个小孩子好好看哦,不会是在拍综艺吧。” 宣朝歌无奈地看着站在原地走不动的常竹,“这周围没有摄像,用监控拍么?” “你看嘛,比好多童星都好看,女孩可可爱爱的,帅弟弟的气质也绝了,过十五年一定是个很能祸祸少女心的……” 宣朝歌这才又看过去,与男孩子的目光对上。 男孩不像同行的女孩子漂亮得扎眼,却也无可挑剔,微微抿着嘴的模样可爱又认真,正看着她。 女孩子正和搭话的大姐姐聊得笑眼弯弯,被他拽着走了两步,挥着手说,“姐姐拜拜,我哥哥要我肘啦……” “你好可爱呀……拜拜。”女生冲她挥挥手,满脸忍俊不禁的神情。 “他们走过来了耶,你说我会不会在综艺上看见自己。” 人群后方,常竹拉拉宣朝歌的手,“说不定你会火呢……咦,我怎么觉得女孩子和你长得挺像的。” 宣朝歌扫了眼女孩子的面孔。 是有点像,但没像到要直接认亲的程度。 她明艳的桃花眼瞥向常竹,“我没有兄弟姐妹。” 两个小孩走到近前,两人没有再说话,但常竹还是拽着宣朝歌,不肯走开。 男孩和女孩低声说了句什么,把她往宣朝歌跟前推了推。 常竹疑惑地看看宣朝歌又看看他们,“小朋友,怎么啦?” 女孩子扬起小脸,眼巴巴地盯着宣朝歌看。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如果说她之前看上去没心没肺的,现在则有些踌躇忐忑。 宣朝歌秀气的眉梢微抬了抬。 看她干什么? 不会真的是什么未曾谋面的弟弟妹妹吧。 女孩看起来好像有点委屈,明明面对人贩子的时候还那么大胆。 不知道为什么,宣朝歌心里也没来由地有些难过。 “妈妈!” 女孩子忽然抱住宣朝歌的腿,“我找到你啦……” 他们的分工就是这样。 她负责耍赖把妈妈拖住,哥哥负责解释。 这个转变来得太突然,宣朝歌一时间懵了。 常竹瞳孔地震,震撼地看向宣朝歌,“……还真不是兄弟姐妹。” 是儿子女儿啊。 宣朝歌被抱得僵住,只感觉软绵绵的一团黏着自己,像走在路上被小狗缠住了脚。 “你叫我什么?” “妈妈。”女孩子坚定地说。 周围的人看过来,看清楚她们的相貌,不约而同地窃窃私语起来。 太像了。 这个小女孩不是会说谎的样子。 反倒看起来很容易被人骗。 “我不是。”宣朝歌蹙眉看着自己这个所谓的女儿。 小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她,瞳仁乌黑水润,眼神依赖而无害,声音也是清澈娇气的,好声好气道,“你是哒。” “……” 宣朝歌欲言又止,蹲下身将女孩略有些凌乱的刘海捋顺了,“你认错人了。” “你就四我们的妈妈。”女孩子激动地说完,字正腔圆地又重复一遍,“你是我的妈妈呀!我是小椰,椰几的椰,妈妈你不认识我啦……” “可我不认识你,难道你见过我吗?” “见过。” “当然见过!” 两个小孩子异口同声。 宣朝歌快毕业了,但要生出这么大的孩子也是不可能的事。 “你是哒,你可以,可以鉴定哒……”女孩子冥思苦想,努力说服宣朝歌。 她拉着宣朝歌的手晃来晃去,手又小又软,力气也轻轻的。 男孩补充道,“妈妈你可以和我们做亲子鉴定。” 宣朝歌:…… 亲子鉴定是什么新骗术吗? 常竹回过神来,怀疑地上下打量了宣朝歌一番,“虽然真的很像,但我知道不是你生的……” 宣朝歌环视四面看热闹的人,无语凝噎,“不然呢?” 她正常上了这么久学,无论如何也腾不出空弄出这两个小东西来。 常竹笑了几下,随遇而安地出馊主意,“无痛当妈也挺好的,这两个小孩子这么可爱……” 还长得和她这么像。 “报警吧。”宣朝歌拿出手机道。 她说要报警,两个小孩子却丝毫不怕。 如果宣朝歌之前还有点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的,现在心中的怀疑则淡了很多,这么小的孩子,也有可能真是离家出走,到处碰运气找妈妈。 女孩子歪着头看她,见她的左手垂着,小心翼翼地抓住她的手指。 宣朝歌打通了报警电话,没有管她,她就牵好了宣朝歌的手,冲着哥哥笑了起来。 她的哥哥没有笑,表情还是很酷。 常竹在一旁都要被萌化了,拍了好几张照。 到了警局,宣朝歌原本以为真相会水落石出。 不料事情变得更奇怪了。 “学校周围的监控没有拍到他们的监护人,根据他们提供的身份信息来看,他们还没有上户口。” 两个小孩子看着是三四岁的样子,如果父母觉得没必要,的确不用急着上户口。 居然是黑户。 “要不你和他们做个亲子鉴定?” 这两个小孩子很黏她,怎么也不像特意碰瓷的样子。 长得还这么像。 今天之前,宣朝歌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反复和别人解释自己并没有两个三岁大的孩子。 上学不允许,她也从来没这打算。 面对着一脸委婉的警察,宣朝歌点点头,转身拨通了一个电话。 打完电话回来,她的表情也变了。 非常恍惚。 “妈妈我饿啦。”小椰说道。 宣朝歌心里百味杂陈,看着这两个小孩子也讨厌不起来,但还是难以面对这个事实,只能避重就轻道,“带你们去吃东西。” 警察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年轻人啊,为人父母,还是负点责任,不要因为遇见个坏老公就不承认自己的孩子。” 警察苦口婆心,“小孩子会伤心的嘛。” 宣朝歌按了按太阳穴,分外头痛,“不是我的……算了,我也今天才知道。” 第277章 现世(三) 警察一脸怀疑打量着她:“你多大了?” “二十二。” “还是学生?” 宣朝歌老老实实道:“对。” “哪个学校的?” “新市大学。” “高材生啊。”警察摇摇头,有些唏嘘地叹了口气。 宣朝歌:…… 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一头雾水,说不定会不好意思一下。 新市是国内最繁华的直辖市之一,以市命名的大学便是省内分数线最高的大学。 很多人能数出其中有多少权威远近闻名的专业,但并不知道其中有一个并不对外招生的院系。 许多政商名门慕名而来,不是为了瞻仰名校学风,而是为了一些秘而不宣怪力乱神的事。 作为被院长养大的孩子,宣朝歌接受的却一直是正统而普通的义务教育。不过对于世间隐蔽的一面,她从小耳濡目染得知的并不少。 小时候她听说出生时院长为每一个孩子写下过断语,趁着大人没防备把批命的记录找出来看过——可惜那时她还不识字。 曾姨为她解释了一通,而后的所有事证实了那段批命根本不准。 宣朝歌是十分随心所欲的人,从小到大没有受任何人的评判标准影响过,也没有做过违心的选择,仿佛命运一直在她自己手里。 直到她成年后亲自翻开那个本子。 只觉得,大人骗起一个不识字的小孩子,还真是眼都不眨。 那本破破烂烂的笔记本里,描述她的部分简直像她自己写的。 怪不得监护人们面对她任何突发奇想的选择都没有意外过。 宣朝歌没看别人的部分,但很显然,属于她的纸页是最少的。 因为她的命运终止于二十五岁。 可能是性格的问题,她意外过后分毫怅然若失的情绪也没有,似乎冥冥之中她早就清楚,自己只是一个过客。 毕竟就算世界上的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像她这样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的人也是很少的。 今天,与她有血脉牵连的人忽然出现,这件事比宣朝歌确定自己只能活二十五年还要意外。 这是她会做的事吗? 以她目前的经验判断,并不像。 刚才电话里,吴院也说这两个小孩子和宣朝歌有关系,她才会真的考虑相信这么荒谬的事。 她表面镇定,内心半信半疑,把两个小孩子带走了。 去做亲子鉴定。 在医院解决完亲子鉴定的流程后,宣朝歌带着两个崽上了出租车。 他们的大名不知道叫什么,但小名都是出自吃的,一个叫小椰,一个叫小年,据说不是节日的“小年”,而是小年糕的简称。 面对妹妹的解释,小年欲言又止,不过没说什么。 他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坐定,侧着脸看窗外,小腿晃来晃去。 不过以他的高度,显然比窗户要矮。 他的脸鼓鼓的,宣朝歌好奇地捏了一下:“你在生气吗?” 小孩抬起长睫毛,黑白分明的瞳仁像洋娃娃一样,迅速回答:“没有!” 但他才不是小年糕! 小椰坐得东倒西歪,抱着宣朝歌的手臂蹭了蹭,“好困呀,还有点饿。” 小年一脸严肃,把她垂下的脸抬起来,“你刚刚才吃过面包。” “哦,好吧。”女孩被说服了,很听劝地点点头。 “抱抱。”小椰安静了两秒,又抬起脸看宣朝歌,满眼希冀,“抱抱小椰呀,好不好。” 女孩的声音奶声奶气,小小一只黏在她身边。 宣朝歌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这谁受得了。 把这么可爱的小东西送她,那到底是什么好人。 出租车开到了附近的商圈,宣朝歌不知道小孩子喜欢吃什么,让他们在商场里选餐厅。 小椰根本不认识字,看见一个有大玩偶的餐馆就要走进去。 宣朝歌拦住她,“你能吃辣吗?” “辣辣可以。”小椰点头。 小年说,“她不行。” 小椰又变卦,“哦,不行呀。” 宣朝歌无奈地掐了掐她的脸,看向小年,“那小年选吧。”文学一二 这个儿子看起来靠谱。 小椰对餐厅没有执念,于是选择权到了小年手里。 小孩坚定地带着她们走进了炸鸡店。 宣朝歌很确定他不是随便选的,为了找到一家炸鸡,小年甚至认真研究了电梯口的广告,坐了两层电梯。 “吃炸鸡!”小椰欢呼着扑到点餐台边。 炸鸡不是健康的食物,但看两个小孩子都这么期待,宣朝歌还是没有阻止。 吃一次应该没事。 “喜欢什么就点什么。”宣朝歌对着小年说道。 小椰还没有柜台高,扒拉在巨大的光屏前看菜单,热情的服务员耐心地向她解释。 妹妹选好了送玩具的儿童餐,小年才说,“我也要这个。” 宣朝歌点点头,随便点了点吃的,付了款。 等待取餐的间隙,店员笑着问道,“你是他们的姐姐吗,长得好像啊。”都是基因彩票级的相貌,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爸妈才能生出来。 宣朝歌犹豫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个消息不应该自己一个人承受,“我是他们的妈妈。” 服务员愣住了。 看着对方难以置信的表情,宣朝歌反问道,“不像?” 服务员怀疑道:“很像……但是开玩笑的吧?我还以为你是学生,你这么年轻能结婚吗。” 宣朝歌的眼神很认真,对方则逐渐开始怀疑自己。 宣朝歌被自己的无聊逗乐了:“不能,所以我没结婚。” 店员顿时脑补了一系列单亲妈妈的苦楚,一脸复杂:“那还真的有点辛苦……” “还好,他们很乖。” 小椰本来在思考结婚是什么,不过听见后面的话就没想了。 妈妈说她乖! 妈妈果然很喜欢她的! 小年看准了有人离开,立刻找位置坐下,冲她们招手。 小椰默契地跑过去,宣朝歌在柜台边注视着他们。 确实是人人都看得出像她。 可他们是谁送来的? 他们从哪里来,父母又是谁,很多基本情况在警局已经问过许多次。 结果是两个小孩子自己都稀里糊涂,问不出来什么有效信息。 宣朝歌索性也不想了。就像很多人自暴自弃常说的,这就是命。 回到家中,宣朝歌看见吴院发来的一条信息。 今天下午,她给他发了几张小孩子的照片。 吴院也回了张图片,纸张上手写了几个日期。 是他推算出的小孩子的出生日期,与几个疑似孩子父亲的生辰八字。 有一个八字换算成生日正好在这个月,宣朝歌注意了一下,是下星期三。 宣朝歌点开图片下方的语音,老人慢吞吞道:“他们确实不属于这段时空,或许是在那段时空遭遇了意外甚至危机,机缘巧合被送来的。” 闻言,宣朝歌蹙着眉沉默了几秒,问道:那他们还会回去吗? “要看送他们来的人意愿如何。” 现在没人知道。 第278章 现世(四) 小椰正在客厅里兴高采烈地拆着包装,拿着小小的睡裙在自己身上比划。 “漂不漂酿呀。”她晃晃悠悠地站在全身镜前,满意地偏着头。 “这件是我挑哒。” 她拆开另一件,“这件是妈妈挑哒,明天穿这件好不好呀。” 小年一脸无聊地坐在旁边,点头,再点头。 宣朝歌很怀疑小年不怎么说话是因为妹妹太话痨了,他可说可不说,小女孩自己就能和自己聊起来。 阳台上开着灯,宣朝歌站在护栏边与长辈聊完自己下午经历的事,将手机息屏,才又回首看向室内。 茶几上堆满崭新的购物袋,小女孩还在热情满满地拆包装,不时将给哥哥买的衣服塞到他怀里。 小年则在认认真真地把妹妹弄乱的衣服叠好。 两个小孩子相处的场景很温馨,也自然,仿佛一直生活在这个家里,宣朝歌预想中他们可能有的不适应都没出现。 她正想走进去,手机震动起来,又来了个电话。 接通后,常竹的声音响起:“我去,你真把他们带回家了?” 电话那头有些熙攘的背景音,宣朝歌知道她现在才腾出空来,不然不可能忍得住这么久不问,便言简意赅回道:“嗯,带了,是我的。” 常竹失声惊呼,宣朝歌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这件事和外人解释起来无从说起,和常竹说起来却很容易。转述过长辈们的判断,她就顺理成章地接受这个事实,并且表现得很高兴。 “以前让你养宠物你嫌麻烦,现在好了,直接上了最难养的。”她嘟囔道。 难养吗? 宣朝歌暂时不觉得。 常竹没等她回话,又道:“那个男人是谁,你现在有怀疑对象吗?” 好奇是人类的本能。 宣朝歌眉心皱起,垂眸望着低处灯火繁华的夜幕,“不知道,随便吧。” 她的话音刚落下,常竹又絮絮叨叨地猜起来。 宣朝歌听着她说,侧眸看向自己身边,一个矮矮小小的身影穿过阳台门,慢吞吞靠近她,安静地站着。 比起小椰,宣朝歌觉得这个年纪所差无几的男孩性格内敛得多,又或许是心思更敏感,不像容易亲近人的类型。 他显然能看出宣朝歌对他们的疑心,对宣朝歌的态度是笃定中带着些试探。有时候宣朝歌看着他的眼神,会有些担心自己会让他伤心,但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小孩子好像只是来看夜景的,很快走到了距离宣朝歌不过半米的地方,低下头透过玻璃围栏看楼下。 宣朝歌打量了片刻,把手放到他脑袋上:“别靠围栏太近。” 而后才想起来,常竹说的是养猫要封窗,不是养小孩。 不过对小孩子不放心好像是人之常情。 小年扬起脸看她,往后迈了一步,伸出手。 因为年纪小,他的眼睛还有些圆,眼巴巴看着宣朝歌的样子让她一瞬间领悟了他的意图。 要抱。 宣朝歌抱起他,小孩子的腿晃了晃,转头看外面的高楼大厦与万家灯火,明明还是圆乎乎的侧脸,却能让人看出有点快乐的模样。 “妈妈我的新裙子!” 小椰换好了挚爱的新睡裙,跑过来在阳台上转来转去。 宣朝歌和常竹闲聊完告了别,忍俊不禁地看着她:“好可爱啊。” 小椰笑了起来,抱住她的腿,声音中与生俱来的依赖:“我今天想穿它好不好呀。” 宣朝歌答道:“可以啊。”现在洗了烘干还来得及。 “小年呢,喜欢穿哪件?” 小年偏偏头,抱住她的脖子:“都喜欢穿。” 乖巧中带着一丝敷衍。 宣朝歌还记得买衣服时的场景。女儿如鱼得水,儿子则是一副被迫营业的模样,在店员的夸奖下一脸茫然,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换那么多件衣服。 料理完小孩子们住下需要准备的一系列琐事,看似按部就班的流程却忙到了很晚。 卧室的小床上,两个小孩子都是睡眼朦胧的样子。 “然后呢?”小椰问道。 她把自己卷在被子里,卷卷的头发散在睡裙上,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公主。 女孩探头看涂画鲜艳的童书,满目好奇,宣朝歌念完了这页,往后翻了一下,小年已经率先说道:“然后没有了。” 他短短的小手指指着图画书上的“end”。 小椰执着道:“有的,他们才刚刚开始上学呀。” 宣朝歌看向扉页的广告,的确是有后续的,不过第二个系列他们没买。 “‘end’就是没有了。”小年振振有词。 宣朝歌有些诧异:“小年看得懂啊。” 有些小孩子三岁,连数字都未必看得懂,小年居然认得单词。 小年腼腆地点点头,小椰得意地说:“小年糕很厉害哒。” 小年表情一变,伸手去捏她的脸,强调道:“不许叫我小年糕!我是哥哥!” 小椰抱紧宣朝歌的手臂,拼命摇头:“你是小年糕。” “我不是!” 两个小孩子闹来闹去,最终小年也气呼呼地叫起了妹妹“小椰子糕”。 已经到了该睡觉的点,宣朝歌迟疑地说:“该睡觉了,明天再玩吧。” 听说有的小孩子平时很好带,但是睡觉是一大难关。 尤其在陌生的环境里,她也不知道这两个小朋友会不会突然开始想家。 小年和小椰不约而同看向她,灯光下稚气精致的脸上神情很相似。 “好哇。” 小椰往旁边挪了挪,小手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妈妈睡觉。” 宣朝歌跪坐在床沿,看着他们镇定乖巧的表情,心放下了不少:“我先不睡,你们在这边好好睡觉,有时可以去旁边找我。” 她指了指门口右侧的方向,她的房间就在隔壁。 小椰呆住:“妈妈我不要自己睡。” 宣朝歌温和道:“你和哥哥一起。” 她当然不可能睡这么早,也没想到小椰居然默认她会陪他们一起。 小年点头,小椰摇头。 宣朝歌哄道:“我现在有时要做,明天带你们出去玩,好不好?” 小年赞同地点头。 小椰的表情有些纠结,犹豫地说:“不……” 小年慢吞吞打断道:“我们睡觉很乖的,妈妈可以不用陪。” 小椰气鼓鼓地看他一眼,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没哥哥说的那么乖巧。 “好吧。”她说,“妈妈明天要陪我们出去玩哦。” 宣朝歌当然答应。 第279章 现世(五) 正常人都不可能若无其事地接受自己多了两个孩子这件事。 宣朝歌没有大惊小怪,但一晚上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她悄悄去隔壁房间看了一下,两个小孩子一点也不认床,也有可能是今天反复奔波累了的缘故,睡得很熟。 差不多天亮时,她才有了睡意,但也睡得不好,梦里光怪陆离,醒来后却也什么都不记得。 可能因为并不是自然醒。 晨曦的光从窗外透入,微凉的风拂起纱帘。 “妈咪。” 小孩子扑在她怀里,被子是软的,女孩的声音也软绵绵的。 宣朝歌勉强睁开眼,看见小椰圆润的眼中依赖的神情。小孩子笑眼弯弯,娇气地说,“妈妈你醒啦,我好想你呀。” 当然没醒。 “小椰也醒啦。”宣朝歌揉了揉眼,心想养孩子真像养了只鹦鹉,还会叫她起床。 一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六点。 “哥哥还没起床呀,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呢?” 小椰偏着头问道,凌乱的长发毛茸茸的。 “等哥哥醒了再去吧。” 宣朝歌回答。 她只觉得自己刚闭上眼睛就被叫起来了,意识恍惚,小椰叽叽喳喳说了几句话,自发钻进她的被子里,在她怀里问这问那。 过了一会儿,她安静了,宣朝歌也又睡着了。 这次回笼觉睡得还不错,再醒来时宣朝歌一伸手就碰到了女儿的手,小女孩的睡颜安稳,漂亮稚气的嘴角微微翘着,好像在做一个好梦。 宣朝歌注视着她发了片刻呆,感觉自己的心绪也平稳下来。 床沿动了动,宣朝歌转身坐起来,看见小年趴上了床边看她。 “小年早啊。”她轻声道。 “妈妈早。”过了几秒,小年还是没忍住说道,“十一点了。” 一点也不早。 他只是比妹妹起晚了一点,就发现妹妹又睡觉了。 妈妈也不起床。 宣朝歌偏头看了眼小椰,“妹妹还在睡觉,你饿了吗?” 小年点点头。 宣朝歌拿过手机。 开始点外卖。 不是她想敷衍小孩子,只是她实在没有做饭的才能。 小年则提供了宝贵的意见。 等待外卖的途中,宣朝歌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去洗漱。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有动静从卧室里传来,应该是小椰也醒了。 她往主卧的方向走,小孩子跑出走廊,脚步停在她面前。 宣朝歌的目光落在小椰的手臂间。 她抱着一只鸟。 “妈妈看!”她的声音很兴奋,“窗外飞进来了一只小鸟!” 这只……小鸟。 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小。 和普通的家养鸡一般大,通体漆黑,就像一只乌鸦。 也有可能就是一只偏大的乌鸦。 “哪来的?” 小椰兴高采烈:“飞过来的。” 宣朝歌看向窗外万里无云的天空,迟疑道:“这是乌鸦么?” 小椰很坚持自己的判断:“是小鸟。” 宣朝歌看向小年,这次看起来很聪明的儿子也点点头:“是小鸟。” “妈妈我可以养它吗?”小椰爱惜地摸了摸大型乌鸦的毛。 她抱得很紧,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乌鸦的眼神很呆滞,宣朝歌却从它的眼神中看出小椰的爱可能有点令鸦窒息。 养不养另说,宣朝歌蹙眉,非常不解:“它是怎么飞上来的?” 甚至被两个腿短跑不快还没长翅膀的小孩子捉住了。 “它用翅膀飞上来哒,停在窗户上面,小鸟很饿啦,要吃东西。” 小椰好心解释道。 宣朝歌扶额,她当然知道乌鸦要靠什么飞起来。 但这一片是市中心,如果不是在公园里连鸟都少见,出现这样这样奇特的乌鸦就更奇怪了。 想了想,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走吧,去吃早餐。” 早餐的外卖已经放在门口,她取进来放到桌子上,让小孩子们自己吃。 小年打开了一碗粥的盖子,推到妹妹面前,碗口冒着热气,宣朝歌想起来让小孩子拆这么烫的东西不太稳妥,又把粥推回了桌子中央,“先吃点心吧。” 她拿起袋装的小笼包分别放到两个小孩子面前。 小年斯文地用筷子戳着吃,小椰放下打算用来舀粥的勺子,直接用手拿起袋子,一边吃一边问:“小鸟想吃什么呀?” 乌鸦站在一个空的椅子上,居然没有乱飞,左右转着脑袋,似乎在选择早餐。 这场景有点好笑,宣朝歌若有所思地看着和睦相处的小孩子和新宠物。 小椰放了一袋饺子在乌鸦面前,把纸袋口敞开,哄道:“小鸟吃吧。” 乌鸦低下头啄了几口饺子。 吃完早餐,宣朝歌拿出手机,看见了语音回复。 发给吴院的照片上,小女孩抱着一只大乌鸦,乌鸦的表情生无可恋。 语音说道:“这是金乌啊,哪里飞来的?” 宣朝歌眉梢微抬了抬,她也想知道。 “金乌不是有三只脚么?” 她问道。 “人有伪装,金乌进入人间怎么会没有?” “金乌会吃饺子吗?小孩子想把它养起来。”宣朝歌一言难尽。 按理来说,这类生物已经不应该出现在现代人的视野中,就算不再履行传说中的职责,它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吴院的回答非常随意,言语中带了些笑,“它是特意来的,小孩子要养就养吧,喂不喂食都行。什么时候带来给我看看啊小朝?” 宣朝歌道:“先过几天,亲子鉴定结果很快出来了。” 如果不是,也没有带回去的必要。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手机发起了呆。 如果这两个小孩真是她亲生的,难道就这么养下来?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小年先换完了衣服,是衬衣和小西裤。 “妈妈,游乐园里是不是有棉花糖?”小年问道,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好奇,又有点期待。 “有的吧。” 男孩想了想,小声说:“我可以吃一点吗?”んttps:// 宣朝歌觉得这点小愿望不可能不满足:“嗯,可以。” 他这幅要糖吃的模样有点腼腆,宣朝歌把他抱到了沙发上。 小年的穿着让宣朝歌有点眼熟,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是和小区里幼儿园的制服有点像。 想到这里,她恍然大悟。 虽然她没空时时刻刻看着,但可以把小孩子送去幼儿园啊。 “妹妹会自己换衣服吗?”宣朝歌忽然想起来问他。 她只是回个信息的时间,小年就准备好出门了,不过小椰很讲究打扮,不知道能不能自己解决。 小年点点头:“她会。” “妈妈,扎头发!” 小椰抓着一个发圈跑出来,穿着公主裙,像一只快乐的小蝴蝶,并不知道自己即将上幼儿园的命运。 她只知道自己可以出去玩了,非常快乐。 第280章 现世(六) 小孩子们选定要去玩的地方时,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 周末的游乐场游人如织,高处掠过的过山车上不时传来人群的尖叫声,遍地欢声笑语,气氛一片祥和。 入场处队伍不长,宣朝歌牵着两个小朋友,小椰蹦蹦跳跳地想透过人群看见前方画着动物的广告牌,小年则抬起头看天。 万里无云,阳光灿烂。 一片黑影闪过,落在队伍边的护栏上,激起一阵惊呼声。 “这是什么?” “好大的黑鸟……动物园里飞出来的?!” 小椰转头看去,热情地伸出手:“小鸟!” 宣朝歌意外了。衛鯹尛说 它没有跟他们出门,宣朝歌还以为它是想待在家,或许等他们回家时就离开了。 没想到跟到了十几公里外的游乐场来。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体型不小的黑鸟飞到了小女孩肩上,打招呼似地蹭蹭她的头发。 然后在小椰用手去抱它以前,迅速展翅飞到了男孩肩上。 小年摸了摸它的脊背羽毛,眯起眼笑了笑,清澈的大眼睛里透着些亲近。 正好队伍排到了入场处,宣朝歌出示门票。 工作人员接过门票,看着小孩子肩上的生物道:“女士,宠物不能带进园区内。” 宣朝歌略有迟疑:“这样啊……可它不是宠物。” 要让观念传统的长辈知道有人把神兽当做宠物,估计要觉得这是不敬。 宣朝歌看了眼呆滞得像标本的金乌,心想为什么不等他们检完票再来。 小椰皱起脸:“那怎么办呀,小鸟也想进去玩……” 宣朝歌正想说话时,小年摸了摸金乌的头,它忽然飞了起来,身影没入游乐场附近绿化带的乔木树荫。 “怎么走啦,它不想进去玩了吗,我想和它玩呀。”小椰继续碎碎念。 小年毫不顾忌道:“等下它自己飞进去。” “好吧……” 工作人员:…… 宣朝歌出声道:“可以进去了吗?” “可以可以。” 工作人员连连点头,心想也是够天真的。 这只大鸟,应该是从动物园飞出来的。小孩子还当它能听懂指令认主逃票了。 想着,他在工作群里发了条信息:有野生禽鸟误入入园处,各方注意。 游乐场里比外面看起来还要热闹,各个项目前人潮汹涌,都在排队。 两个小孩子长相相似,模样又精致好看,吸引了不少目光。 倒是那只金乌没再出现。 “小鸟迷路了吗?”小椰念念不忘,“它怎么还不来啊,妈妈你知道它什么时候才来吗。” 宣朝歌摇摇头:“小年知道吗?” “不知道。”小年说,“它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到了热门的项目前,宣朝歌把他们牵紧了,很担心两个小孩子会被踩到。她还是第一次带这么小的生物出门。 “它快点回来吧。” 小椰站在指示牌前,对自己的宠物念念不忘,过了一会儿才又说,“我想玩这个。” 她指了指地图上精致的跳楼机贴画, 小年短短的食指在地图上划了划:“身高一米五以下的儿童不能玩。” “我没有一米五吗?” 小年没有立刻回答,给了妹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他和小椰差不多高,没那么想反复强调自己没有一米五。 小椰很怀疑,看向宣朝歌,“妈咪,我没有一米五吗?” 小年捂着额头不想说话。 小椰站得很直,努力让自己显得高一点,期待地看着宣朝歌。 宣朝歌垂眸看着她,眼底有些笑意:“现在没有,很快会有的。” 小椰失落:“好吧,很快是多快?” 等她能玩一定要再来一次。 “……几年吧。”宣朝歌随口道。 “几年是多久呀?” “上学以后,幼儿园毕业,再上小学,就有一米五了。” 具体什么时候,宣朝歌当然也说不准。 说完幼儿园,她观察了一下两个小孩子的态度。 小年没什么异常的表情,认真研究地图,小椰则有点茫然:“上学?” 上学是什么?为什么上小学就可以长高了? 宣朝歌放心了,姑且当做他们不排斥上学,毫不心虚地解释:“上学有很多小朋友一起玩的。” “我要上学!”小椰欢快地说。 宣朝歌忍了忍笑:“会的。” 真配合,好孩子。 “去坐这个。”小年思考完毕,点了点游园的小火车。 地图上的设施都画得很可爱,小椰本来也不知道跳楼机是干什么的,知道能坐小火车又高兴了起来:“好哒。” 小火车的轨道绕过游乐园区的丛林,途径几片动物栖息地。 “哇!” “好多小鸟!” 小火车的座椅上,小椰高兴得简直要脱离安全带控制,宣朝歌搂着她的肩膀,生怕她掉出去。 轨道远处的湖泊中,一群白鹭展翅欲飞。 “小鸟在那里。”小年说。 他伸手拉了拉妹妹的手,示意她看另一个方向。 浑身漆黑的金乌混在一群雪白的候鸟里,十分悠闲,殊不知自己有多格格不入。 “它原来是来找朋友哒。”小椰恍然大悟。 宣朝歌的视力不错,隐约看见枝叶掩映之下,金乌的三足立在枝头。 “……” 她环视四周,似乎没人注意到。 这只金乌应该年纪不大,玩心这么重。 满载游客的观光火车沿着轨道缓慢行驶,行进间的风把前排小孩子手里的气球吹到了后方。 小年伸手碰了碰。 小椰也探过身摸了一下气球,眼巴巴地说:“我也想要这个。” “等下我们去买。”宣朝歌道。 “去哪里买呀?” 宣朝歌猜测道:“商店里吧。” 这个游乐场的纪念品商店还挺出名的。 小年思考了下:“不是买的,是小丑送的。” 他白皙的小脸上满是早有预备的表情,显然已经关注气球的来路很久了。 宣朝歌奇道:“是吗?我都不知道还有小丑会送气球。” 小年:“上车之前有人问过,可以去找小丑。” “在哪里呀?”小椰问。 小年指了指火车后面的方向:“我们之前见过的广场。” 宣朝歌笑道:“那下车之后小年带路。” “好。”小孩点头,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小腿愉快地晃了晃。 小年时而流露出的一本正经的气质和小椰全然不一样,但在宣朝歌看来还是很可爱的。 因为年龄还小,他再认真,还是时常流露出让人忍俊不禁的稚气。就算他不说,但只要提及相关的事,别人要看出他喜欢气球这件事还是很容易。 第281章 现世(七) 走出观光火车的出口,面前就是乐园的全景地图。 这里已经偏离入口所处的位置,他们没有来过。 “哥哥我们现在去找气球吗?”小椰拉了拉小年的手。 “我再看看。” 小年认真看着地图,稚嫩精致的眉头微蹙着。 这里的地图设计得就像一个巨大的沙盘,小椰蹲着,小年半跪在地图边缘,偏着头研究,非常认真。 宣朝歌以前不能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会觉得自己的小孩子哪里都好,滤镜简直有三米厚。现在她有点懂了,明明是平平无奇的场景,她却觉得两个小孩聪明又可爱,没忍住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还好她从来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 不然她性情大变这件事就瞒不住了。 “我知道了!” 小年站起来,又把妹妹拉起来,对宣朝歌说:“我们往那边走。” “好。” 小年抬手牵上宣朝歌,蹦蹦跳跳地往右边的岔道走。 宣朝歌大致看了下路标,他们是要去乐园的中心广场。 之前经过广场,因为人多,宣朝歌根本没有往那里走。 来到广场,数不尽的店面与摊位前聚集着许多游客,不少人捧着刚买到的小食边走边吃,香味阵阵传来。 小孩子的注意力全在人家手里的气球上,宣朝歌一手牵一个小孩,小年小跑着,左顾右盼观察着广场的布局。 气球的位置很显眼,几个带着小孩子的大人正围拢在工作人员身边。 小椰欢呼一声,朝那个方向跑去。 “我想要小兔子的!” 小女孩跑动的时候裙摆飞扬,扎起来的长马尾一晃一晃,看起来很有活力又可爱,一路跑到气球前,眼巴巴地仰起脸。 工作人员看着她笑了起来,蹲下在她面前说:“只要玩一个简单的游戏,就可以拿到气球了。” 工作人员指了指小丑手里的气球,大堆气球的牵引线归成一束,被小丑攥在手里。 又指了指一旁的活动区,许多游戏摊位前聚满了人。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在讨论自己要什么样的气球,大人们则严阵以待地应付所谓“简单”的游戏。 工作人员递了一张积分券到小椰手里,又给了小年一张,看向宣朝歌,热心道:“兑换气球需要二十个积分。我建议去玩那个游戏,如果练过射击的话,只要两次十环就可以换一个气球了。” “排一次队有五次射击机会,一般能上靶的人,刷分都挺快的。” 她抬手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射击区。 射击区的靶位设计得离站位有点远,一般人试过几次脱靶,都不会再去排队浪费时间,所以排队的人相对其他项目少很多。 宣朝歌看了一眼,笑道:“的确很不错,谢谢。” 很多项目排队的人多不说,玩完也只有四五分,给两个小孩子赚到气球还不知道要多久。 小椰早就迫不及待了,拿着积分券就往人堆里跑,宣朝歌连忙把她扒拉回来,不然这么小只的女儿一下就被人群挡住了。 “要多久才有气球呀?” 排队途中,小椰掰着手指算数。 “二十个积分。” 她说着,把小年的两只手也拉过来,得意地说:“妈妈你看,我们的手指刚好二十个哒。” 宣朝歌忍俊不禁:“小椰会数数,真厉害。” “我也会数。”小年不服气地说,“我还知道二十加二十是四十!” 小椰的表情迷茫了一下,不服输:“我现在也知道啦!” 虽然可能一会儿就忘了。 宣朝歌摸摸这只崽的头又摸摸那只:“都厉害都厉害。” 小年扬起脸笑起来,长密的眼睫没遮住瞳仁里的光,白皙的脸颊圆圆的,一时比起之前严肃发呆的时候看起来天真了很多。 宣朝歌发现,他应该是比昨天高兴了,心里也有点开心。 射击这个游戏有设计小孩子的靶位,但大多数还是成年人在玩。 旁边的队伍里是一群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其中几个只是来凑热闹的,只有一个人则用五次机会赚了将近四十积分,最后打中了一个十环,引得许多人大加惊叹。 “牛!开挂了吧这手法。” “我们的积分都靠你了哥,到时候分我个玩偶呗。” “……” 小椰呆呆地张着嘴看工作人员盖章,小声说:“他有气球啦,三十六个积分比二十个多。” 一个女生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小女孩,温柔地对她说:“我们是来换熊猫的,最近是游乐场的十周年庆,好多礼物都很可爱。” “熊猫?”小椰激动起来,看向宣朝歌,声音奶气又语速飞快,“妈妈我们可以换个熊猫吗我也想养熊猫熊猫好可爱呀!” 小年的眼睛也睁大了,比见到气球的时候还要心动。 女生扑哧一声笑起来,宣朝歌也觉得好笑:“是熊猫玩偶,我们之前看见过的。” 女生说:“是玩偶哦,要一百个积分。” “不是真的熊猫……”小椰的睫毛耷拉下来,失落地说,“爸爸都不给我养熊猫哒,要是今天玩游戏能换一只,就可以养了。” 女生提醒道:“熊猫是保护动物,不能养的。” 小年点点头,奶声奶气地教育妹妹:“对,应该像我一样想养一只鲨鱼,爸爸就给养了。” 这是宣朝歌第一次听见小孩子主动提起他们的父亲,眉梢抬了抬。 女生呆住了,看向宣朝歌:“是真的鲨鱼吗?” 什么家庭啊? 宣朝歌无奈地笑笑。 ……她当然不知道啊。 “是真哒大姐姐,哥哥的鲨鱼有很大一只,还有小小只的,不过都不是很好看。”小椰看向女生比划了一下,又摇摇头,“鲨鱼牙牙好多,太凶啦,我不喜欢。” 女生难以置信。 宣朝歌心想别看我这事我也解释不清。 不过她的表现在外人眼里,就是默认了,仿佛为人低调但是不想打断小孩子的分享欲。 小年:“鲨鱼好看!还很酷哒,哇——” 他张开手臂严肃地装凶,精致圆润的小脸龇牙咧嘴也显得很没威力,像一个努力伪装成鲨鱼的糯米团子,伸手去抱小椰。 小椰“啊”了一声,扑到宣朝歌腿边躲起来。 宣朝歌都要被逗乐了,按住小年的肩膀让他看前面:“到你了哦。” 工作人员给积分券盖好章,队伍前面的结束射击的人已经走开了。 小年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点头,又变成了十分沉稳的奶团子:“哦。” 第282章 现世(八) 小年站到工作人员指引的射击位上,精致沉静的侧脸上表情很认真,看起来像模像样。 他扣下气枪扳机,没多久五发子弹就用完了。 脱靶了。 工作人员在积分券上盖下象征参与奖的三个章。 小年的表情有点不服气。 小椰说:“哇,三个章,没有气球。” 小年遗憾道:“有点少。” 每次三个章,还不如去玩旁边那些简单的亲子游戏,无论是否获胜都起码有四五个章。 这个游戏区是游乐场为吸引人气设置的,排队的人非常多,如果要靠次数来刷积分,拿到可以兑换热门礼品的几十上百积分需要消耗大量时间。 宣朝歌说:“很不错了,很多人都打不到靶子上呢,小年都差点打到一环了。小椰要不要试试?” “我来我来。” 小椰蹦跶着凑了上去。 两个小孩子纷纷尝试过,完全是重在参与,对积分的积累作用不大。 旁边的女生一直看着这边,观察着两个奶团子射击败北,也有点不忍心,一冲动就对着宣朝歌说道:“漂亮姐姐,小朋友那么想要气球,不如让我同学帮你打一次积分吧。” 她扯了扯他们队伍里负责玩游戏赚积分的男生,男生征询地看来,也不介意帮这个忙。 宣朝歌抬了抬唇角道:“我先试试吧。” “妈妈加油!” 看见宣朝歌端起气枪,小椰情不自禁地拉着小年晃来晃去,很是紧张。 小年抿着嘴,睁大眼睛盯着宣朝歌。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妈妈看起来很厉害。 旁边队伍里的学生打算在这个项目多玩几轮,聚在一起没走,现在看宣朝歌想要尝试,注意力从自己同学的战况上一下转移到了宣朝歌身上。 女生看着宣朝歌,还是很难想象她居然是这两个小孩子的妈妈。 好好一个美女,怎么就英年早婚了。 可能这就是养鲨鱼的家庭吧。 “现在队伍变长了,重新排还挺费劲的。”她小声说。 宣朝歌试了试瞄准镜,长密的眼睫微微眯起,扣下扳机,气枪的后坐力传来,她的眉头微蹙。 一般。 五枪很快就结束了,她想把气枪交回给工作人员,对方却看着靶子没动,只能放回台面上。 “……这是几环?” “看不清。” “……十环?” 周围传来围观者不肯定的议论声。 “十环!”工作人员反应过来。 “三,六,八,八,十!一共三十六分!”工作人员脸上流露出意外的神情,没想到宣朝歌第一次玩,还能这么快适应。要知道现在在场许多出成绩的参与者,都在这玩了一下午。 “姐姐你好厉害啊!”旁边的女生惊呼道。 宣朝歌笑了笑:“只是运气好。” 她垂眸看向两个盯着她的小孩子,摸了摸手边的小脑袋:“换气球够了。” 小椰欢呼着抱住宣朝歌,小年得意地把积分券递出去,趴在平台边看着工作人员盖章。 离开队伍,小椰快快乐乐地拉着宣朝歌向兑奖处跑:“有气球啦,好快呀。” 她的话顿时让路过的小朋友回过头,满脸羡慕。 小年说:“也没有很快,一共打了三次,因为我们不够厉害,只有妈妈厉害。” 宣朝歌温和道:“妈妈没拿够四十分,如果没有你们的分数,我们还要排一次队的。” 小年顿时觉得自己也很重要:“好吧,我们不用再排一次队了。” 兑奖处的人也不比其他地方少多少,工作人员差点忙不过来,宣朝歌把两张积分券放在台面上,等待登记兑奖。 “熊猫好可爱呀……” 小椰趴在兑奖台橱窗的玻璃柜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映着展示柜的射灯,看得非常专注。 宣朝歌瞥了眼游戏区越来越多的人,哄道:“等下我们去买。” “有的买吗?” “有的,还有更大只的。” 兑奖处里一百积分兑换的只是最小的熊猫挂饰,只有小孩子的巴掌大。 小椰奶声奶气地说:“我想买一只小只的,然后把它养大可以吗?” 小椰养熊猫的执念真的很深,宣朝歌听见工作人员的声音,把桌面上的兑奖券交出去,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气球牵引绳,有点不想破坏她的想象:“可以试一试呀,但是养不大怎么办?” “我喂它吃很多竹子。”小椰说。 她一脸憧憬,从宣朝歌手里拿过气球绳,顺着绳子看上去,一个气球是一只圆滚滚的兔子,另一个是一只抱着竹子的熊猫,是小年的。 “哥哥。”小椰分出一个气球,扭过头去,忽然有点懵。 她身边是个不认识的小男孩。 “妈妈……” 小椰迷茫地抬起脸看向宣朝歌,发现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难看。 小椰被她抱了起来,宣朝歌的声音有些低:“小年呢?” 宣朝歌的头脑几乎是空白的,只是一瞬间,她的心里涌上无数恐慌,甚至说不出更多的话。 小椰左右张望,大声喊道:“哥哥!” 熙熙攘攘的人声中,小女孩清亮稚气的声音飘出很远。 可是没人回答。 日头西斜,昏黄发红的光线被高楼的阴影切割隔断,剩余的光照亮广场大片的地面。 宣朝歌左右审视四周的境况,抱着女孩的手微微发着抖,几乎一瞬间想到了无数极坏的后果。 ——为什么昨天才来到她身边,就不见了? 她的目光定在旁边的摊位上,下意识想起了之前小年说的话,迈步往那个方向跑去。 与此同时,一道漆黑的阴影伴随着风声掠过人群,带起一片仓惶的躲闪声。 几道人影惊惧地分开。 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小男孩盯着穿着乐园统一制服的小贩做棉花糖,看得非常入神。 他被抱住的时候愣了愣,不过转脸时已经认出了抱住自己的是谁,高兴地叫道:“妈妈。” 金乌扑扇着翅膀飞到一旁,立在用于分流的铁栏杆上。 宣朝歌搂着两个小孩子闭了闭眼,错觉自己的心都快被吓得跳出来了:“小年,下次别跑这么远。” 小椰带着哭腔说:“我以为你不见啦。” 小年呆呆地回头看了眼兑奖处,才发现自己走出了一段路,小声说:“我没有不见,我只是想看一下棉花糖。” 第283章 现世(九) 聚在广场上的人太多了,小年来到现在站的位置大半是被挤的,正好几个成年人站在他附近,把他彻底遮住了。 宣朝歌没想到自己才松手没一会儿,看起来很听话的小孩子也会走开,只道:“嗯,现在去买棉花糖吧。” 她心想下次一定不能轻易松手了。 小年的眼睛亮了亮:“好哒!” 如果宣朝歌不提,他也不会现在再提自己之前说想吃棉花糖的事,虽然他的确很想吃。 在他受到的教育里,糖不是小孩子应该多吃的东西。 小椰不会想那么多,闻言眨了眨眼,哥哥差点不见的伤感顿时消失了:“好哇!棉花糖!” 宣朝歌摸了摸小年的脸,正色道:“以后想买什么就和妈妈说,我们一起去买,没有大人带着一步都不能走开,知道吗?不然有人想抱走你,妈妈就找不到了。” 小年认真地点头,小圆脸有种呆萌的严肃感。 他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过看上去还是很乖,宣朝歌也不忍心凶他。 宣朝歌在心里叹了口气,站起来,视线扫向候在一旁的金乌,有点它是来看孩子的错觉。 两个小孩子都吃上了棉花糖,小椰用手撕了一点递给金乌:“小鸟也吃。” 金乌象征性地啄了啄。 糖浆黏在了小椰手上,她完全不在意,大大咧咧地舔了舔。 宣朝歌只能捏住她的手,无奈道:“小椰,舔手不卫生,我们去洗手。” “好吧。”小椰乖乖点头。 “小年以后要牵好妹妹。”宣朝歌一手牵着小年,一手勾着着小椰的后领,跟着指示牌去找洗手池的位置。 小年偏头去看小椰:“妹妹左手上有棉花糖。” “……右手上也有棉花糖。” 不过是融化的。 这很难牵。 小椰得意地张牙舞爪,宣朝歌的心情比之前放松了许多,顺着他的话分析情况:“平时手有空的时候要牵好,小椰记住了吗?” “记住啦。”小女孩愉快地说。 如果两个崽分开走,一个人的确看不过来,待在一起就不一样了。 虽然这样想,过后几天,宣朝歌带他们出来玩的时候都尽量规避了人太多的地方。 公园里绿树成荫,绵软的草地一望无际,不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映着湛蓝的天空。 小年正追着小椰在草地上跑,两个穿着亮色运动服的小孩子十分显眼。 宣朝歌的手肘撑在路边的桌面上,懒散地看着他们玩,常竹捧着手机啧啧感慨:“不错不错。” 宣朝歌瞥向她:? “这可真的是你的崽!那么可爱……”常竹一脸跃跃欲试,话锋一转,“我要做他们的干妈。” “行啊。”宣朝歌点点头,转念间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原本打算叫两个小孩子过来的话顿在嘴边。 常竹和她是从小到大的交情,宣朝歌的性格一直不怎么亲近人,就算对待把她养大的近乎于亲人的师长也一样,可想而知常竹作为她最亲近的朋友是什么样的地位,基本上彼此间就没有不能说的事。 但两个小孩子好像不认识常竹。 不仅是这样,从这几天的情况来看,他们对宣朝歌现在的长辈朋友都并不熟悉。 宣朝歌微拧起眉头,一时想不出以后发生了什么。 常竹看完亲子鉴定的结果,把手机递回给她:“带回去给吴院看一眼,以后是不是要上户口了?两个小孩的大名叫什么,他们有说吗?” “没有。”宣朝歌摇摇头,盯着小椰在路边研究花花草草的身影,小女孩蹲着捡了个小东西递给哥哥看,两个小孩子便头挨着头,嘀嘀咕咕地讨论起来。んttps:// “取一个吧,毕竟上学也不能只叫小名。” “不用急。”取名她还真没思路。 才三岁,如果有时间照看,上学也没必要急于一时半会儿。 常竹提醒道:“要早点让他们习惯去幼儿园啊,我们这学期有个实践活动,你是不是忘了?” 去其他城市总不好带两个小孩子,如果有可供托管的机构就不一样,宣朝歌会自由很多。 宣朝歌说:“记得,带着一起去吧。” 常竹想了想:“不放心的话,带去也行,就当旅游了,就是不知道带队导师允不允许。” 宣朝歌随意道:“明天我把他们带去给吴院看一眼,顺便问问这次带队的是谁。” 院系里的年轻导师基本上与她们一脉相承,这点破例就是一句话的事。 “也好,希望带队的是院里的人。” “前几年都是。” “唔,那今天严易成过生日,你要不要去一下,很多师兄都在。” “我去做什么?”宣朝歌诧异地看向她。 宣朝歌很少出现在聚会里,不是不给面子,而是她的习惯就是这样。 小时候很少与同龄人待在一起,是因为长辈管她管得最严,后来则是习惯了独来独往,顶多和从小喜欢缠着她玩的常竹多说几句话。 常竹把自己的手机摁亮了,示意她看锁屏页上的日期:“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虽然我觉得是他的可能性不大,但你认识的人基本上都会去,正好你去认认脸,看有没有头绪。” 宣朝歌迷茫了一秒才想起来,自己给常竹看过吴院写下的几个日期。 这几天常竹闲着没事就找她一起推测那个给小孩养鲨鱼的人选。 宣朝歌想到还是觉得好笑:“会不会太突兀了。” “不突兀不突兀。”常竹摇头,“我礼物都准备好了,你空手来就行。” 两个三岁小孩睡觉的时间很早,常竹喜提干儿子干女儿以后,又喜提了哄睡任务。 毕竟不哄睡着了没法出去玩。 这么多天来,宣朝歌已经得出了规律,他们一睡着就会睡到天亮,半夜打雷都不会醒。 换过外出的衣服,她和常竹轻手轻脚离开了家里。 “还是半死不活的成人频道适合我,小孩子太有活力了。” 常竹瘫坐在出租车后座,满脸放空望着前方,“小椰看起来文文静静,没想到话这么密,我差点没把她哄睡把自己说困了。” 宣朝歌死道友不死贫道地看着她笑:“你自己要哄的。” 第284章 现世(十) 对许多人来说,参加这一场生日宴需要按时按点,小心谨慎行事,但对常竹来说没什么顾忌,迟到也就是和东道主交代一声的事。 宴会厅里大多是年轻人,水晶灯耀目的光映衬着衣香鬓影,不少人的目光乍一扫过,便停留在两位来人面容上仿佛凝固住。 人群中央几个西装革履的男生正在谈话,一人被提醒,转过眼来看向走向他们的两位女孩,嘴角挑起一抹笑,冲她们举了举手中的香槟杯。 常竹挑着眼尾笑道:“寿星,你看我带了谁来。” “师姐。”严易成的唇角绷了绷,看向宣朝歌,眼中笑意仍是不由己地变深:“朝歌姐,稀客啊,我还当师姐在骗我,给迟到找理由。” 在很多人眼里,能刷脸参加严易成的生日宴是极有脸面的事,现在常竹和宣朝歌迟到得轻描淡写,严易成却丝毫没有感到冒犯,反而谁都能看出他受宠若惊。 宣朝歌的声音中有些让人听得出的歉意:“我来得冒昧,常竹迟到也是因为我耽误了她。” 严易成摇摇头道:“这算什么耽误,你们能来就让这儿蓬荜生辉了。怎么不提早通知我?让司机去接你们。” 常竹随口道:“既然迟到了,姐姐我还是挺不好意思的,弄那么大排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耍大牌。” 常竹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为了哄一个小女孩睡着,讲故事讲得心力交瘁,一句话都不想和人多说。 “摆排场算什么,师姐你可是大明星。”严易成在说玩笑话,但在场各位没人认为这话违心。一定要说,常竹在这群人中的地位比风头正盛的巨星在娱乐圈还要高。 虽然现在正在说话的人是严易成和常竹,人群的视线却时常不露声色地看向宣朝歌,似察言观色。 她与在学校的时候不同,但也不同得有限,浓密的乌黑长发散落修饰单薄优美的肩颈,如昼的灯光衬得她胜雪般白皙的面容愈发无暇,薄施粉黛已经明艳得动人心魄。 宣朝歌温和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剔透的桃花眸中映着宴会厅纷杂繁丽的场景,却没人觉得自己真正入了她的眼。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名字。”常竹道。 一个男生恍然应道:“闻赫啊。” “吴院不是说别提么?” “不是我特意提,是成哥之前藏得够深啊,这次闻赫来新市刚下飞机就去了严家,要不是他刚刚喝大了我们都不知道。” 严易成笑着斥道:“滚啊,你才喝大了,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常竹与他们你来我往地聊了几句,在此过程中,宣朝歌也不是在纯发呆。 她来这里其实并没有真的打算达成目的,更何况常竹的建议比吴院的还要唯心。 吴院至少给了她几个生辰八字作参考,常竹则是直接建议她自己看看有谁还算顺眼,总之未来那个人一定是她自己选的。 如果不在这里,那短时间内应该难找到了。 对方能把两个小孩子神不知鬼不觉送到她身边,要特意避开她自然也不是难事。 宣朝歌很少仔细观察这么多人,观察的结果也不出她意料。 是找不到的。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之前,她其实已经接受了自己未来一定抛却了过往准则的可能性。 如果是现在的她,一定不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让自己牵挂又需要自己的人或事。 那两个小孩子都那么小,又打心底地在乎她,她怎么会制造出这样的错误? 是因为放心自己离开,孩子也会有人照顾,还是觉得自己二十五岁不会死了? 这些都是变数。 而这些人早已出现在她过往的生活里,从未对她造成过任何影响,未来也不可能有变化。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过了许久,常竹才找到空闲和宣朝歌溜到厅外的走廊里,问她:“怎么样?” “没有。”宣朝歌摇摇头,唇边的笑意有些无奈,神色显得比在外人面前灵动许多。 “唉,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常竹叹气,挽着她的胳膊,“我看了那几个八字,知道以后一定会有人能入你的眼而且人还像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之前我生怕有坏人把你骗了。” 宣朝歌看她作怪似的愁眉苦脸,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我又不是傻子。” “这世界上坏人很多的啊,你别掉以轻心。” “反正我身边没有。” “你怎么知道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常竹正色,强调,“有些人真的表里不一,连吴院都不一定看得透。” 宣朝歌漫不经心:“哦。” “你别不信!刚才小严他们说的那人就是一个例子。”常竹把她的脸扳回来,“闻赫,听说过没?” 宣朝歌理直气壮:“没,谁啊。” “你根本没见过什么人,怎么敢觉得自己会看人呢。”常竹恨铁不成钢,拉了熟悉的人作对比,“你看,严家在别人眼里够厉害了吧,但他的爷爷要对吴院恭恭敬敬。闻赫那人比我们都没大几岁,吴院是真的忌惮他,你以为他表面不显山不露水的,凭什么?”文学一二 “凭什么?”宣朝歌好奇道。 常竹郁闷:“吴院不肯说,让我自己看。” “我查了一下公开的资料,他高中成绩平平,大学退学,第一次名声大噪,是因为几笔堪称‘神之手’的交易,后来他靠资本运作进入国际财富排行榜,急流勇退抛售股权踏足实业,如今成为了顶级的商业巨头,他只用了八年……每一步都踩在时代的风口上,甚至有人怀疑他是不是能预测未来。” 宣朝歌原本没什么感触,看着常竹分外认真的表情才觉得有些好笑:“你不会也这样想吧?” 一个会赚钱的人而已。在国内,要说预测未来,他们院系的长辈可以说是最权威的那一批人。 而常竹是继承吴院衣钵的弟子,应该知道一般而言的‘预测’根本无法改变命运中固有的得失。 “怪就怪在这里,他……看着不是有这么大成就的人,别说预测未来,我现在只怀疑他是什么人的傀儡。” 常竹的声音压得更低,“我亲眼见到他,只觉得这个人毫无出彩之处,不是外貌平庸,也不是气质平凡,而是他的命数,平平无奇,不上不下。” “但就是那么巧,那么多本来和他无缘的助力,他遇上了还能抓住,本来能让他一切积累化为泡影的节点他碰巧避开。” “我甚至怀疑他没向任何人问过他的命,不然三年前有一场算计差点弄死他,只要有人提醒就能化解,他却的确经历了。” “如果他身后有能预测未来的人,但他除了权势利禄什么都不在意,甚至丢了半条命的事都不上心,那他真的不像个商人,只能说是一个亡命徒,或者他谋划的是更深远的东西。” 第285章 现世(十一) 宣朝歌习惯了听常竹说她在吴院身边见过的各式各样的人,知道她心里有判断,于是并没有发表意见,微抬起眉梢重复她的话:“亡命徒……你这次走眼这么厉害?” 常竹分辩道:“你见过就知道了,真不是我的问题。” 宣朝歌眨了眨眼:“他不是好人,我还见他干嘛?” 常竹抬了抬手指,满脸无语。 “行。”她拿出手机划了几下,打开浏览器,“我搜给你看看,你认着这张脸,看见就躲得远远的。” 宣朝歌:…… 倒也没必要。 “不会见到的。” “难说。”常竹唏嘘道,“他们集团在新市的投资协议快签下来了,市里地方都相当重视,政策优惠无息贷款都不要钱似的给,还批了几千亩地建厂区。这段时间我还好,小严他们全都不好过,人比人气死人,各位叔叔阿姨可能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小废物儿子换成闻赫那样的。” 她把手机屏幕塞到宣朝歌面前,宣朝歌被她杀气满满的眼神震慑到,凝重地看了眼屏幕。 “你管这叫普通?” 宣朝歌的表情一言难尽。 常竹戳了戳屏幕:“不是,你看这小白脸的长相,哪里像做大事的人。” 平心而论,这人的相貌和‘小白脸’相去甚远,甚至很是凌厉,合影中截取的部分像素不高,依然能看出他的面容深刻,身形高大颀长,鹤立鸡群般显眼。 不过大多数身居高位的人会流露出不容错认的强势气场,而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年轻,或者是面相偏向于俊美而非厚重,看着便只像个寻常散漫的二世祖,怪不得会被评判为“平平无奇”。 宣朝歌:“那就……别以貌取人?” 常竹叹气:“小傻白甜,姐姐很担心你。” 宣朝歌蹙眉:“说话就说话,你动不动人身攻击有意思吗!” 常竹嘻嘻笑着按下宣朝歌的手,转移话题道:“你看你看,如果要说有什么端倪,就是这一颗痣。” 她将网页上的大图划到下一张,是正面的半身像。 照片上的男人凝视着镜头,轮廓疏朗的眉骨下方印着墨点般轻微的痣痕,眼眸漆黑,鼻骨挺拔,凉薄的唇边笑意温和,却无端显得懒散,看起来可能更容易引诱芳心而非引起戒心。 可惜在场的两位都是不在乎皮相的人,打量他的目光无比认真,一个比一个戒备。 宣朝歌说:“命途凶险,他居然没死。” 常竹欣慰道:“看出来了吧!虽然他在很多人眼里是个好人,但如果他真是个‘好人’,坟头草早就三米高了。” “他和真正受气运照顾的那种人不同,天时地利人和都和他关系不大,他走错一步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能到现在这个地步就是奇迹。对更高的意志来说,他这样的人就像随手养的蛊虫,大多数都是炮灰,活下来的一定是最凶那一只。” 宣朝歌的嘴角扯了扯:“还挺惨的。” 常竹不置可否:“现在这位风头正盛,可没人敢说他惨。就算我们不评判是非对错,也要离城府太深的人远一点为好,尤其是你。” 她的指尖点了点宣朝歌的脸颊,宣朝歌看傻子似的看她:“我本来就和他没有关系,反而是你见过他还怕他,小心怕什么来什么。” 常竹目光警惕:“你可别咒我。” 宣朝歌抬起手认输:“不说他了,换个话题。” “都怪小严那几个倒霉孩子今天提起他,不然我都忘了。这人以后还会去松南楼,以后出门要算算日子小心点。” 常竹嘀嘀咕咕地划了两下屏幕,忽然觉得百科上生日有点眼熟。 可能是什么旮旯角落的节日吧。 “松南楼最近那么热闹?”宣朝歌随口道。 松南楼位处新市大学的西面,依山傍水,虽然在校内,却需要通过专门的权限才能靠近,距离普通学生的教学区和生活区都很远。 平时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有生人,这个月她却在院里看见了不少外地牌照的车。 常竹收起手机说道:“可能有大事发生吧,问就是要保密,和我们这些小辈没什么关系。” 宣朝歌点点头。 常竹左右张望了一下,她们边说边走,已经走出很远了,宴会厅隐约的乐声早就被她们抛在脑后,走廊边陈设典雅,藏不了人。 她继续说:“好多老家族的人都来了,我总觉得自己会见证历史。” 常竹的语气很是天真,长辈所有的争斗博弈在她眼里都还只是又高又远的‘大事’,与她们这样受宠的小辈没有关系。 宣朝歌挑起唇角笑了笑,心里也不在意。 沉默了一会儿,常竹又兴致勃勃地道:“说起来,刚刚在你家怎么没见到那只金乌?我真没见过一只乌鸦要怎么看孩子。” 宣朝歌之前和她说了在游乐园差点以为小年走失的事,出行的后半段,那只金乌可以说是寸步不离,每次她一抬眼,它就在不远处的树梢头盯着他们。 甚至这几天的出场率都很高,不过常竹一来它就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它觉得你来给它顶班了。”宣朝歌猜测道,“我们一走,说不定它就来了。” “来看看在不在,你不是装了监控吗?” 常竹推推她的手,催她拿出手机看看。 第286章 现世(十二) 宣朝歌从包里拿出手机,点亮屏幕解面容锁,找出监控软件。 房间的监控显示着两小团崽睡在大床上的模样,一个工工整整睡在床头,一个抱着大玩偶趴在床尾,中途不知道滚了多少圈。 这个视角有死角,宣朝歌切换了一下,看见兢兢业业站在飘窗上当保安的金乌。 “在这。”她点了点屏幕。 常竹偏了偏头:“哇它好乖啊!之前听说金乌的事,几位老爷子都说要来亲自见见这俩小孩有多了不起。” 神鸟相伴,这是传说中才有的福瑞之兆。 宣朝歌忍俊不禁:“来新市?和吴院吵架么。” “他们理念不合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吴院还借着请教的由头问这问那,顺便夹带私货,和他们炫耀两个小崽崽有多可爱,嘲笑他们催后辈结婚生子一点用都没有。” 宣朝歌:…… 好离谱。 常竹感慨:“果然,你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 长辈训小孩十有八九要拿“你看看朝歌”当台词。 “他们总不可能希望自己的后辈莫名其妙当妈,真遇见这事,没气死已经很不错了。”宣朝歌客观道。 常竹大大咧咧地说:“喜欢小孩就不气,这么可爱耶,过年收红包能收好多。” 宣朝歌认输:“能养到过年再说吧。” 吴院都说了两个崽是被人送来的,那很可能还要带回去。说不定明天就走了,想过年的确太早。 宣朝歌和常竹身世不同,在相似的环境中长大,还是养成了迥异的性格。常竹是真的觉得这是好事,跳过过程直接去父留子,宣朝歌对自己不解的事却难免有隐忧。 在走廊里玩手机不是长久之计,说得差不多,路也到尽头了,再往前就是走廊的拐角。 两人定住脚步,常竹伸手探进小包里盲找镜子,歪头看着宣朝歌问道:“你看我妆花了没有?” 宣朝歌:“哪有这么快。” 常竹若有所思:“你认真看,要不我补个口红吧,刚才喝了好几口酒——哇塞宝贝你真好看,尤其我给你化的妆简直完美……” 宣朝歌被她盯得无奈,认真转移话题:“唔,补吧。” 常竹捏到镜子,眉头忽然蹙了蹙,转头往侧前方看去。 在发现有人来的时候,常竹的表情恢复了自然。但在看清那人是谁的时候,宣朝歌下意识敛眸瞥了眼她的神色。 面无表情,还算冷静。 宣朝歌的手指动了动,暂且判断为不需要自己拉住她。 常竹的站姿比适才端正了些许,高挑的身材愈发显得傲气逼人:“乌邵。” 严格来说,从拐角处走来的是两个人。 另一个她们也认识。 宣朝歌一时有些走神,心想这到底是她们乌鸦嘴,还是谈起这个人本就就是冥冥之中的预兆。 乌邵还没回话,常竹笑着看向另一个人:“闻先生,又见面了。” 闻赫微颔首道:“常小姐。” 乌邵也不恼,满面牢不可破的笑意,为闻赫介绍道:“这位常小姐你见过,另一位是宣朝歌宣小姐,吴老爷子的外孙女。” 宣朝歌与吴院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外人不清楚这点,只知道她是吴院过世的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松南楼最名正言顺的嫡系。 “宣小姐,久闻大名。”闻赫道。 宣朝歌心里顿了顿,抬起眼看他,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底。 听说他家世平平,但可能是骨相身材优越的缘故,模样看着比乌邵这个货真价实的公子哥还要贵气。 他表面上和她们身边最常见的那种二世祖非常像,仿佛生来就在家族的周全庇护下,慵懒散漫,玩世不恭,而非野心勃勃的事业家。 在他注视着宣朝歌时,她发现他的语调似乎比刚才要低一些,口吻绅士从容,连带着那股玩世不恭的气场也敛去了。 好像非常认真。 一个对她身后势力有所求的人说久闻她的名字,宣朝歌是相信的,不过这话出自闻赫的口,不能说虚伪,只能说是姿态低得没必要。 “你好。” 虽然想得不少,但宣朝歌没有表现出任何犹豫,伸手与他握了握,一触即离,礼貌而疏远。 她心想自己才是真的是虚伪,明明刚才还在和人谋划怎么看见这个人就远远避开。 不过他看起来的确不像一个坏得彻底的人。 乌邵熟稔地道:“朝歌最近很忙?好几次去松南楼都没见着你。” “最近琐事比较多。”宣朝歌不露痕迹道。 常竹挽住宣朝歌的手臂,笑着道:“人家忙着呢,你以为都和你一样没事找事。” 她的语调很甜,但明显可以作为笑里藏刀的示范。 宣朝歌听了常竹的语气,知道闻赫是彻底洗不白了。 虽然于他来说也没有洗白的必要。 “和乌邵混在一起能是什么好东西?” 离开后,常竹踩着高跟鞋恶狠狠的评价,“我让师父不许理那个姓乌的,为什么还放他进去!以后我一定要教会大黄二黄盯着乌邵咬。” 大黄和二黄是常竹在路上捡的小土狗,小时候负责卖萌,长大后负责看门,吴院亲自给它们颁发了编制,是有工作的正经狗。 宣朝歌被她逗得想笑:“你可别乱教它们。” 常竹哼了声:“什么乱教,惩恶扬善才是好狗。” “吴院只是指点乌邵,又不肯做他师父,你这醋怎么吃这么久。” “师父和他非亲非故,浪费时间指点他也吃亏了好吗?乌家能养出什么好鸟。” 常竹被千娇百宠长大,性格难免孩子气,宣朝歌拍了拍她的手臂:“外人面前别说这些,让叔叔阿姨难做。” 常竹恍然大悟:“哦对,下次看见他当面说。” 宣朝歌:…… “行吧。” 第287章 现世(十三) 两人回到宴会厅内,宣朝歌从侍应生的托盘里拿了杯香槟。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没必要,不想喝为什么要拿着? “我去一下吧台。” 她对常竹说道。 常竹和人聊得正开心,偏了偏头道:“去吧去吧,我一会儿找你。” 宣朝歌安静地走到吧台边,长睫垂下,目光扫过台边陈列的酒水软饮。 “小姐您有什么需要?” 侍应生问道。 宴会厅内乐声回荡,说话需要提高音量,宣朝歌只伸手点了点菜单。 侍应生开始调酒,她坐在吧台边等,灯光透过笛型的香槟杯照在台面之上。 “……哦,那件事啊,圈里人都知道是真的,我爸妈都奇怪,她家的习惯就是未婚弄出私生子女么?吴老爷子也不嫌败坏门楣。” “这话不能乱说,她身后的人我们惹不起……不过别说有两个小孩,就算她公开说自己喜欢玩男人,也多的是豪门把自己的儿子往她手里送。” 香槟杯被放在吧台上,发出极轻的咔哒一声响。 宣朝歌回头看去,颇有些新奇。 “呵,男人趋之若鹜不就是因为她那张脸漂亮。玩玩还行,不洁身自好,我妈肯定不准我娶她这样的……” 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年轻人手中提着威士忌杯,满脸轻佻还未散去,眼神愣愣地定在她脸上。 他猛地转眼看向常竹的方向,发现常竹正往这个方向迈来,艳丽的眼中满是杀气,而之前与她谈话那个女生落在她身后,并不是宣朝歌。 另一人看着同伴的脸色不对,连忙转过头,看见宣朝歌似笑非笑的神情。 虽然提及宣朝歌时,他们用轻描淡写一句漂亮概括,但心里都知道不仅如此。就算现在他们背后说人被撞破,与宣朝歌面对面时仍然惊艳多于惊惧。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惹了什么人。 宣朝歌扬了扬下巴:“你们是谁?” “都,都是误会。” 对方干巴巴挤出来一句。 喝多了的脑子果然不好使。 宣朝歌笑了一声,昳丽的桃花眼中不见愠怒,流光映得瞳仁剔透潋滟,反而让人看不清她的思绪。 常竹走到她身边,乜了那两人一眼:“我知道他们是谁,别理了,赶出去就好了。” 两人的表情僵了僵。 “唔。”宣朝歌点点头,不再看他们,目光回到吧台内的调酒师手上。 保安拿着对讲机往这个方向走来。 “宣小姐,你难道还在乎别人说什么吗?难道我们说的是假的?” 此话一出,周围默契地安静了一下,许多人的表情都由若无其事转为愕然。 较为清醒的人扯了扯同伴的手臂,却拦不住他的嘴,只听他冷笑道:“这话又不是我先说的,至于这么不给面子?” 宣朝歌再度转过脸看他,语调平淡:“什么话?” “你有两个小孩,学校都传遍了。” 宣朝歌的性格完全不是交际花的类型,但在大一军训时,许多人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当时众多有意者趋之若鹜,却无功而返,久而久之人气才淡下来,但旧照被翻出来惊叹是常事。 因为她的知名度,两个小孩子来找她这件事第一时间就传了出去,但多数人都只是半信半疑。 她想否认也很容易,只要她说这是谣言,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自愿成为她的证人。 “哦,那是。” 宣朝歌随意地应道。 厅中的人瞪大眼,面面相觑。 这件事蹊跷太多,他们都有所耳闻。 但没人想到宣朝歌真的会当众承认。 与她对峙的人却失去了所有底气。 既然宣朝歌不在乎,轻描淡写把这件事摊开来说,追究起剩下的话他们却一点狡辩的余地都没有了。 常竹扫过两人的脸,神色冰冰冷冷的,转眼看向分开的人群。 西装革履的男生走了过来:“怎么了?” “你请的什么人?” 常竹毫不客气地问他。 严易成来晚了几步,是因为之前向人问了话花了点时间,没得到回答也不在意,看了自己身边的助理一眼。 助理走上前请人出去。 “我的错,场子大了,来的人我也不是个个都认识。” 严易成挠挠头,隐约有些窘迫,看向宣朝歌,“朝歌姐你可别听他们乱说,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不信谣不传谣。” 宣朝歌摇摇头:“我没关系。” 她是真的不在意。 但谁都知道,如果不是这两个人在这场宴会上扯出这件事,也没人敢让宣朝歌公开自己的家事。 背后嚼舌根是最难管的,即便不在意,她也难免要成为许多人的谈资。当面没人会说难听的话,背后就不一定了。 严易成急忙道:“你放心,这事我一定处理好。” 宣朝歌笑着点点头,目光却往他身边瞟了一下,心想怎么又是这个人,哪热闹往哪跑么? 之前围观常竹和乌邵明枪暗箭,现在轮到看她的热闹了。 严易成介绍道:“这位师姐见过,朝歌姐你应该没见过,兆寰集团的创始人闻先生。” “又见面了。”宣朝歌一脸平常地点点头。 闻赫默不作声地微颔首,似乎对之前的插曲不算关心。 严易成奇道:“你们见过?” “刚才见过。” 是真的刚才,看热闹都不带歇的。 他们这在聊着细枝末节的小事,没收回关注的其他人却站在原地,好像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东道主身边那个不动声色的陌生人,原本顶多吸引些爱慕他外形的目光,现在和兆寰的名头牵扯到一块,影响力一时成指数倍增长。 人人恨不得自己能有一份融资计划立刻得到闻赫的认可,与兆寰这个庞大又年轻的商业帝国扯上关系,从此青云直上,前途一片光明。 他的出现让这个平常的生日宴蒙上了名利场的吸引力。衛鯹尛说 任何桃色新闻都变得不值一提。 闻赫对众多炽热的目光置若罔闻,居然完全不介意浪费时间,看一个年轻公子哥怎么在女孩们面前左支右绌。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听见他挑了个安静的间隙说道:“宣小姐,刚才我忘了问,你明天有没有空?” 宣朝歌微怔,想了想:“没有,明天要带小孩去办事。” 早就定好了,明天带崽们回一趟松南楼,顺便把必要的手续办了。 严易成扭过头瞥了眼围观的人,脸色有些难看,不知是为了宣朝歌的话,还是别的什么。 “是么?”闻赫低沉的声线意味不明。 仿佛是碰了个软钉子,心情不佳。 的确是,闻赫这样的身份,即便没有这副能在娱乐圈里不落败的皮相,身边的红颜知己也应该多于过江之鲫。 有人不由得替宣朝歌惋惜,有人恨不得以身代之,但更多人清楚她一直是这样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