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是年代文女主》 1、第 1 章 “唉~” 四岁的小崽儿坐在门槛上，两只细瘦的小爪子捧着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愁绪。 她呆愣愣地直视前方，再次幽幽叹了口气。 家里的米缸子已经见底，她刚才半个身体都探进了米缸，使劲儿划拉。 可是没有，没有，一粒米也没有。 没有米，怎么煮米汤给娘吃呢？ 娘昨天干了好多好多活，连晚饭都只吃了两口就睡了，早上起来时，脸红得和煮熟的虾米一样，好烫好烫。她连忙让哥哥去喊卫生院的姨姨，又拧了湿毛巾贴在娘额头上。 姨姨说，娘没事，就是累病了，要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充补充蛋白质。 蛋白质，那是什么？甜果想，既然有个蛋字，那就是鸡蛋没错了。 鸡蛋啊，那真的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甜果一想到鸡蛋软滑的口感，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了，不禁咽了咽口水。 可惜娘好不容易养大的鸡，才下了一天蛋，就被奶奶抢走了，说是爷爷想吃，做媳妇的必须要孝顺。 甜果半个字都不信，奶奶最爱骗人了。娘不愿意给，坏奶奶就赖自家门口的泥巴地上，猛拍大腿，嗷嗷叫唤，边抹着眼泪，边问候老姜家十八辈祖宗。 哪知，一个没注意，自家的鸡越过围墙，飞进了隔壁院子。没等她和娘去要，就听见了鸡的惨叫声。 好不容易敲开了坏奶奶家的门，自家好大的一只鸡，只剩鸡骨架了。 娘让她赔，奶不肯，还撒泼打滚，骂娘不孝，可难听了。幸好有哥哥，回家拎了把菜刀，冲进奶奶家，一把抓住鸡窝里最肥的母鸡，刀抵在它脖子上。 奶奶很心疼鸡，但仍然不肯答应。结果，在争执过程中，大母鸡被哥哥噶了。哥哥要把死鸡带回去，奶奶死活不愿意，最后，还是爷爷开口，才赔了钱。 当时奶奶那肉痛的表情，甜果想起来都能双手叉腰，仰天大笑。虽然被奶奶骂得狗血淋头，但甜果一点都不在乎，决定了，以后狗蛋再想吃鸡，她也去噶坏奶奶养的母鸡。 没错，鸡根本不是给爷爷吃，是给狗蛋吃。 狗蛋就是她的堂哥，甜果很不想承认，所以从来不叫他哥哥。而且狗蛋老过分了，但凡家里吃点好吃的，就得跑过来显摆，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又不给吃，经常把她馋得不行。 “姜甜果——姜甜果！” 突然，传来好大一声怒吼，震得甜果一激灵，差点没从门槛上翻过去。 甜果瞪着声音飘来的地方，揪了揪小呆毛，有点烦躁。 这破锣嗓子，能是谁。 哼，才不要搭理他呢。 “姜甜果——” 但隔壁院子里的人完全不知道她的心思，不仅没消停，反而叫得更大声了，仿佛要不死不休。 甜果紧紧捂住耳朵，小脸蛋皱成一团，两条眉毛绷得紧紧的。 隔壁又喊了几声，终于停了。 甜果顿时大大松了口气。 结果，好嘛，她还是放心得太早，毕竟以狗蛋的性子，怎么会允许有人不听他的话呢。 随着叫喊的声音越来越近，一个大黑耗子，哦不是，是狗蛋，撒腿狂奔而来，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他喘着粗气，扯着嗓子，不满地囔囔：“喂，姜，姜甜果，我，我叫你，你怎么不应。” “你叫我，我就要应吗？你以为你是孙大圣啊？”甜果翻了个白眼，十分嫌弃。 狗蛋看过的，仅有的两本小人书里，孙大圣最厉害的人，金箍棒咻咻咻，翻个跟头十万八千里。 他拍拍胸膛，咧着嘴：“嘿嘿，我不是孙大圣，但我是姜大圣，你必须要听我的。” 甜果面无表情：“哦。”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 狗蛋大概也觉得无趣，在衣服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了一堆石头、树叶、蛐蛐…… 甜果茫然：？？？ 今天是特地来显摆他的收藏品？ 好一会儿，狗蛋总算掏出一坨黑色的东西，递到甜果眼前，挤成一条缝的眼睛，满满的得意：“噔噔噔噔，你看，这是啥？” 甜果仔细瞅了瞅，不知道，再看，好吧，还是看不出来。 狗蛋更加得瑟了，一条腿在那抖啊抖：“鸡肉，嘻嘻，你没吃过吧。” 这坨黑乎乎的东西，竟然是鸡肉！左看右看，完全不像啊，甜果十分怀疑。 “谁又把你家的母鸡噶了？”她捂着嘴，有点小窃喜，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哇塞，真是大好人呢。” 狗蛋噎了噎，一说到这个，他就想到了姜野，干脆利落的一刀，噗嗤，喷了一地的鸡血。 他顿时有点脚软了，但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阻挡一颗想炫耀的心。 “你家没怎么吃过鸡肉吧？我家这几天可是天天吃。唉~我都有点吃腻了。” 其实怎么可能天天吃肉，就那天中午吃了一顿，大部分都被奶奶送去县城，给小叔家了。 但狗蛋是不会承认的。 “这不是我哥杀的那只□□？”甜果惊呆了，天啦，这都六天了，竟然还没吃完？ 狗蛋点点头：“对啊。”说罢，舔了舔手中的鸡肉。 “不会臭吗？”甜果发誓，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一下。虽然现在是5月份，天不是很热，但是也过去太久了吧。 狗蛋嚼着鸡肉的嘴顿时一滞，赶紧呸呸呸。他就说呢，怎么有股怪味。这是奶奶昨天偷偷塞给他的，说是最后一块了，当时他只顾着玩，就忘了吃。 见甜果捂嘴偷笑，狗蛋有点脸红，大声道：“我家怎么可能吃臭肉！这，这是有原因的。因，因为我们家的鸡不一样，是，是特别的鸡……” 甜果：“哦~” 一看就没相信嘛，狗蛋怒了：“姜甜果，你给我等着。” “等着干啥？”甜果真诚发问。 狗蛋再次噎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他是学小叔的。上次他去县里，就看到小叔是这么说的，但对面的人也没像甜果这么问啊。 奶说得没错，赔钱货什么的最讨厌了。 狗蛋一跺脚，跑了。 甜果：？？？ 莫名其妙。 在狗蛋和甜果争论时，里屋躺在炕上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 她一眼看去，五官立体，瓜子脸，杏眼，樱桃小嘴，除了因为长期干农活，肤色有点点深，但仍然是属于漂亮那一挂的。 林语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晕乎乎的，茫然地环视四周。 只觉着非常陌生，这是哪儿？ 她不是在过马路时，被急速行驶的小车撞了？应该在医院里啊。 统共不到十五平米的房子，一眼就能看到头，低矮破旧，光线昏暗，没两样像样的家具，墙上贴着一张发黄的日历，泥巴墙凹凸不平，一只角已经脱落。 日历！！！ 林语不顾头痛，赶紧下炕，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日历前。 1976年！ 她难道重生了？还是穿越？ 怎么会这样？那小野怎么办？他还在医院，不能没有人照顾的。 林语正胡思乱想着。 吱呀，卧室的门被慢慢推开，打开了一条缝，半颗圆滚滚的脑袋挤进来，眼睛眨巴眨巴，很是灵动。 甜果小手扒着门板，尽量让它不要发出声音，怕打扰娘睡觉，却发现娘站在日历前，不知道站了多久，连鞋子都没穿。 她连忙跑过去，嘴里碎碎念道：“娘，你还没好，怎么可以站起来呢，太不不听话了，要被打屁屁的……” 每回她调皮，林语就是这么吓唬她的，说是这么说，但从来没打过。 甜果扶住林语的胳膊，却发现冰凉冰凉的，顿时有些生气：“娘，你不是答应我，要乖乖的吗？下次再这样，哼，甜果就不和你说话了。” 她歪头想了想，这样的话，娘会很难过的。 甜果正想说，那就绝交三分钟吧。 一抬头，发现娘直直的盯着她，鼻尖红红的，泪流满面。 ！！！！ 甜果顿时慌了，连忙解释：“娘，我刚才和你开玩笑的，甜果最爱娘了，最喜欢娘了。”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解释，林语直接从无声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这下，直接把甜果给急哭了：“呜哇呜哇，娘我真的没想打你屁屁，你不要生我的气呀，呜哇呜哇……” 林语才反应过来，好家伙，把女儿给吓哭了，弯腰把甜果抱起来，掂了掂。 小姑娘柔软的小脸蛋窝在她颈窝，奶乎乎的，时不时传来抽泣声。 “宝宝，娘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娘最喜欢最喜欢甜果了，刚刚娘想到一点事，心情有点不好，就哭了。” 听到林语说最喜欢她，甜果瞬间高兴，对了对手指，有点小羞涩：“娘，还有哥哥，你也要最喜欢最喜欢哥哥。” “当然啦，你和哥哥都是娘最重要的宝贝。” 宝贝，我是娘的宝贝！嘿嘿！ 小姑娘兴奋地抖腿儿，才发现自己被抱着，便闹着要下来：“娘，你生病还没好，不可以抱甜果，甜果好重好重的。” “不会的，我们宝宝乖得很，才不会让娘累呢。” 林语倒是没哄她，这时候家里穷，天天野菜、苞米棒子，勉强吃个七分饱，甜果又是个早产儿，生她时没有奶水，每个月指望的就是她爹从部队上寄的奶粉，但是后来，这唯一的指望都没有了。 婆婆又是个厉害的，蛮横不讲理，甜果他爹头七就没过，就把家给分了，把他们娘仨给赶了出来，只能挤在之前的老破房子里。 即便她和一树偷偷攒了点私房，可小野又是这样的病，甜果也快上学了，还有婆婆的虎视眈眈，林语没敢怎么动。 没错，林语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忘记女儿的模样，在看到甜果的那一刻，被埋在记忆深处的盒子打开，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抱着软乎乎的女儿，林语暗暗下定决心：这一世，她一定要保护好甜果，不让她被迫离开自己，陪着她慢慢长大。 2、第 2 章 “咕噜咕噜~”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母女俩的温情时刻。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捂着眼睛，似乎在说不是我不是我，把林语被萌得不行。 她霸气一挥手：“走，娘给你做好吃的。” “嗯！”甜果重重地点头。 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在空空的米缸旁，母女俩大眼瞪小眼，僵滞了好一会。 林语先开口：“那啥，宝宝，咱家没有别的粮食了吗？” “当然有啊，还有好多呢。”甜果自豪地说道。 这可是她和哥哥攒了好久的呢，省着点，应该能吃到分粮的时候。 林语顿时欣喜：“那娘今天给你做大……”餐。 然后，她就看到甜果的小手指着厨房的小角落。 那儿摞着一小堆地瓜，墙上挂着七八串苞米棒子，两口袋粗玉米碴子，已经吃了一半，剩下的就只有陶罐，里边腌着几坛酸菜。 这些，就是这个家全部的口粮了！！！ 上辈子，林语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放开后，做了点小生意，日子过得还不错。一顿饭，不说多好，起码有肉有蛋。 她距离吃不饱饭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甜果是个敏感的崽崽，察觉到娘的失落，急忙安慰：“只要是娘做的，我都超级超级喜欢呢。” 是真的。 娘做的饭菜，哪怕只是野菜团，都比别人家的美味一百倍。虽然甜果没吃过别人家的饭菜，但每次娘做的，她都能吃光光，且从来不会腻烦。 “宝宝，你怎么这么乖呀。”林语十分感动，揉揉了她毛茸茸的脑袋。 “嘻嘻，因为是娘生的呀~” 母女俩开始新一轮的互吹。 好在吊得高高的篮子里，还有一小块腊肉。林语决定今天终于做个酸菜丝炒腊肉片，蒜蓉油麦菜，主食是野菜糊糊。 上辈子，林语有十多年的餐饮经验，做事相当麻利，三下两下就炒好了。香得哟，从甜果摆碗筷的速度就能看出来，那叫一个速度。 只是本来就不多的猪油，被挖空好大一块，把甜果心疼得直抽抽。可是娘难得高兴，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她呀，大不了以后几个月吃清水白菜呗。 “甜果，去叫哥哥吃饭了。” 甜果迈着小短腿，还没出门，就瞅见哥哥往家走，沉重的背篓压弯了他的背。 男孩六七岁的样子，虽然衣服东一个补丁，西一个补丁，却丝毫掩盖不了他出尘的气质，现在年纪还小，长大后绝对是个迷人的大帅哥。 甜果使出吃奶的力气，在后面托着背篓。到家后，帮着哥哥把背篓放下来，迫不及待掀开上面铺得整整齐齐、厚厚的树叶。 哦豁！！！ 里边竟然是两只兔子！ 兔兔这么可爱，当然是要做成麻辣的啦。 “哇，好大，好大的……”话到一半，甜果赶紧捂住嘴，瞄了瞄隔壁，不能说，会被奶奶抢走的。 其实，她的声音并不大，别说隔壁，就连旁边的姜野，都没怎么听清。 不是甜果有被害妄想症，没办法，之前吃过亏，现在有些患得患失。 但她今天真的好高兴哦，一激动，拉住哥哥的手，带着他转圈圈。 跟妹妹软乎乎的手贴在一起，姜野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可是，看着开心的妹妹，他面露纠结，有点想把手抽回去，试了下，没抽动，若是平时，甜果肯定早就松开，但现在她实在太开心了，忘记哥哥不喜欢和人亲近的事了。 姜野僵着身子，被迫跟着妹妹的脚步走，好不容易到了厨房。 甜果噔噔噔跑过去，急切地要和林语显摆： “娘，哥哥真的好棒好棒哦，他竟然打到了兔子，我们有兔肉吃啦！哈哈，果然我的哥哥最厉害了。娘，你一定想不到哥哥是怎么打到的。” 接着，她手舞足蹈地比划姜野打猎的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眼所见呢。 兄妹俩之前紧紧牵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分开了。 姜野感觉手心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余温，暖暖的，莫名有种空虚感。 这种感觉，有些糟糕。 “娘，我哥哥真的厉害呢，是不是？”虽然是疑问的语气，甜果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显然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林语竖起大拇指，嘴角含笑：“那当然呢，我们小野最棒了。” 说着，她伸出手想揉揉姜野的头。正要触碰他的一刻，姜野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林语的手就僵在半空中。 刚还其乐融融的气氛，立马变得有些诡异。虽然这样的事，在家里时不时会发生。 姜野依旧云淡风轻，猝然收紧的拳头，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安。 见状，甜果扯着林语的衣袖，摇了摇，道： “娘，哥哥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但他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要生他的气好不好。” 娘说过不要看人说了什么，要看人怎么做，哥哥很少说话，但从他日常的行为中，甜果可从来没有觉得哥哥讨厌自己。 “娘怎么会生气呢？哥哥只是比较爱干净而且，他不想娘弄乱他的发型。” 上辈子，林语因为儿子强烈的排斥伤心过，但现在已经知道了原因，心疼都来不及，怎么会生他的气呢。 娘怎么会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 姜野眼神闪了闪。 他喜欢一切白的东西，不能容忍上面有一丝污渍，那样会让他感到特别烦躁，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上回村里几个小孩，把泥巴故意甩到了他身上，当时真的很想打人，但想到妹妹的话，他极力压住自己的火气，让他们道歉，结果他们还朝他做鬼脸，骂他是疯子。 然后，发生了什么，他就不记得了。等他清醒时，小孩的家长领着小孩找到了家里，逼着娘要赔钱，说什么他穷讲究、瞎矫情，不就是沾了点东西，有什么大不了的。 最终娘还是赔了钱，但娘苦涩的神情，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娘应该讨厌他了吧，这阵子好不容易攒的钱，因为自己，全没了。 娘会不会和村里人一样，觉得他是个疯子，应该关起来。他虽然有点难过，但幸好有妹妹，很神奇，即便他什么都不说，但妹妹就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语一直紧紧盯着姜野，自然发现了他眼里的波动，继续道：“小野，你要相信，无论是你，还是妹妹，都是娘最珍惜的宝，娘会永远爱你们的。” 姜野猛然抬起头，嗫喏着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林语知道这事急不来，便让两个小孩去洗手吃饭。 姜野盯着桌上的碗筷，一根筷子有点歪了。他心里有点别扭，先看了看妹妹，发现她还在洗手，立马伸手把筷子拨了拨。碗的花色一致朝外，他心里总算舒坦了。 林语端着菜出来，注意到格外整齐的碗筷。不用说，肯定是小野的杰作，他的强迫症已经十分严重了。老实说，即便是自己，发现辛辛苦苦做好的事，被人家嫌弃不够好，心里会难过。 但甜果却没什么反应，甚至还会夸哥哥做得好，林语本来以为是女儿心大。直到有一次，林语看到甜果在自责，说要是自己能做得更好一点，哥哥就不会难受了。 这样好的甜果，难怪被小野记了一辈子，明明他在情绪感知上比较弱，甚至到后来，他的记忆严重衰退，却一直念叨着妹妹。 甜果应该是老天送给小野最好的礼物吧。 从小时候开始能吐字，她就整天哥哥长哥哥短。小小的一个人儿，不知道哪这么多话。即便小野少有情绪上的回应，甜果却一点都不受影响，还是笑眯眯的，黏在小野背后跑。 林语能看到，小野本来死水一般的眼眸，越来越亮。 一树没了，但因为有甜果，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后来，甜果失踪了，怎么找都找不到。至此，小野的心彻底封闭了。 林语带着小野离开了石桥村，一边赚钱，一边给儿子治病。寻人启事不知道发了多少，大半个华夏国都转了个遍，却再也没有甜果半点消息。 多少回，她从噩梦中惊醒，梦见甜果被打得遍体鳞伤，叫着娘救我。她冲过去想阻止，无论怎么努力，却始终靠近不了。 好在，她回来了，这一切一定不会再发生。 “娘你做的野菜糊糊好好吃呀，我能再吃一大碗。”甜果吸溜一大口，喟叹一声：“这个腊肉油亮油亮的，酸菜丝爽脆弹牙的，油麦菜绿绿的，脆生生的，怎么这么好吃呀。哥哥，你说是吧？” 姜野正拿着公筷夹菜，闻言，点了下头，算是同意。 “那娘明天再给你俩做。”林语也确实饿了，赶紧把杂七杂八的事丢在脑后，加入了进食的队伍中。 娘仨正吃得热火朝天时，一个尖细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你们正吃着呢，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呀。” 3、第 3 章 来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女人，一米六的样子，上身穿着小碎花的衬衫，下边套着黑色的长裤，长相是现在的婆婆都会喜欢的好嫁风。国字脸，梳着两条麻花辫，倒是显得她本就大的脸盘子更圆润了， 话是这么说的，她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大喇喇地往桌前一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盘腊肉。 “小语，还是你家日子过得滋润啊。不像我，过得什么糟心日子哦，知青点那些人小气得很，吃点肉都藏着掖着。这不，我都半年没吃过肉了。” 林语这个蠢女人，肯定会劝自己留下来吃饭，然后她意思意思推拒一下，嘿嘿，就能吃顿好的了。 甜果盯着娘，有些焦躁。 她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姨姨，每次都是空手来家里，说自己在知青点过得怎么怎么差，然后连吃带拿，还吃得特别多。明明唐姨的日子过得一点都不苦，好几次都看到她偷偷在吃大肉包。 可是，唐姨是娘在这里唯一的朋友，甜果怕娘不开心，一直都没说。 这一次，娘肯定又会留她吃饭了。 唉，早知道就吃清水煮白菜了，白瞎这么好的菜了。 但是甜果还是希望娘不答应，因为她觉得今天的娘有点不一样了，她扯着林语的衣角，期待她能拒绝。 姜野皱着眉头，也看着林语。 林语给了儿子女儿一个安抚的眼神，淡淡地说：“那你倒是挺节俭的，新衣服蛮漂亮的，就是这价格，可不便宜，得五六块吧。” 以前她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会觉得唐美莉可怜，队里谁能和她一样，穿的衣服从来不打补丁，不仅如此，隔三差五做一套。反而是自己家的两个孩子，一年都没做过新衣服了，小孩子长得快，脚踝都露出了一截。 这反应实在出乎唐美莉的意料，林语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讽刺自己吗？她狐狸精长相当然无所谓，可自己，再不好好打扮，怎么嫁给顾文轩？怎么当全国首富的夫人。不对不对，林语没那个心机，她应该只是单纯地抱怨。 只一刹，唐美莉就想好了对策。 “哪有？这是我那个继姐不要的旧衣服，平时不舍得穿，压箱底了，看着确实有七八成新。”她掐了把大腿，挤出两滴眼泪，咬着唇：“要是你喜欢，等会儿我换下来，给你送过来。” 送是不可能送的，她就是随口一说，毕竟每次提到继姐，林语再大的气都会消。 哪知，林语竟然答应了：“好啊，也别说等会了，你现在就脱下来。” 唐美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前阵子，你说手头紧，借了我二十块，再加上之前借的，零零散散，我也不多要你的，凑个整数，五十块。” 林语的目光死死锁着她，不给唐美莉任何闪躲的机会。 “林语，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咱俩都这么多年的朋友，听说你生病了，我好心来看你，你不感谢就算了。结果呢，这么点小钱，你都算计着，我真的是瞎了眼，看错你了！”唐美莉怒吼道，一把扭过头。 甜果惊呆了，这么点小钱，都可以给哥哥买好多书了，还能给娘买雪花膏。 她忍不住开口：“唐姨姨，你既然这么不在乎钱，那应该不介意把钱还回来吧。” 唐美莉正等着林语低头呢，这死崽子竟然揭自己的短，骂道：“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林语，不是我说话难听，你家甜果，真的是得好好管管了，这尖酸刻薄的性子，迟早吃大亏。” “咚！”桌子上传来一声巨响，连带着碗都震了几下。 姜野紧紧抿着唇，拳头微微颤抖着，目眦欲裂：“道歉。”他眼带厉意，射出一阵阵寒意，压迫感十足。 让唐美莉不禁打了个寒颤，疯子果然是疯子，没有道理可言，但她还是不甘心，噘着嘴：“小语，你看小野。” 林语本来不想闹得这么难看的，唐美莉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她的孩子。 “小野说得对，唐美莉，在你彻底激怒我之前，给甜果道歉，否则，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在母子俩的瞪视下，唐美莉掐紧了手心，挤出一丝笑：“甜果，唐姨刚才是闹着玩的，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了唐姨这次吧。” 要不是林语还有利用价值，暂时不能撕破脸皮，自己哪会丢这么大的丑。今日之辱，必将百倍奉还。 “好不好嘛，小甜果，唐姨知道错了。” “不好。”甜果笑得一脸天真，她还是小孩呢，肚量小，可以不原谅的。 唐美莉嘴角的笑意一滞，一口银牙差点咬碎，这死小孩，以后非得好好收拾她不可。 她正琢磨着说些好话，林语不耐烦了：“行了，你闭嘴。至于你欠我的钱，以你的本事，这两天肯定能还给我。” 林语挑了挑眉，撩动着唐美莉本就紧绷的心弦。 唐美莉一惊，她怎么知道自己攒着钱的，不多不少正好五十块。可这钱，是她唯一的资产了，是她拿来改善伙食的。林语这贱人，竟然想抢回去。 “我肚子好痛啊，小语，就不跟你聊了，先回去了，等下还要上工呢。”说罢，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灰溜溜跑了。 唐美莉一边跑一边向后看，直到发现没有人追过来，才松了口气。 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该死的，林语个蠢货，一直以来就被自己牵着鼻子走，怎么就脱离掌控了呢？ 4、第 4 章 没错，唐美莉也重生了。 她死后，才发现自己生活在一本书中，女主就是她的邻居兼初中同学——林语。而她自己呢，只只不过是衬托主角的对照组炮灰罢了。无论在家世、成绩，还是男人缘上，处处都比不上林语。 后来林家出事，林语被迫下乡，天之骄子跌进泥潭，永无翻身之日。再次见面时，林语竟然成了全国最大连锁超市的董事长夫人。 她保养得很好，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却跟二十多岁的小姑娘那样鲜嫩水灵。林语旁边挽着的男人剑眉星目，风度翩翩，，风华正茂。 唐美莉一眼就爱上了。 再看看自己嫁的男人，杀了一辈子的猪，身上永远有洗不掉的腥味，上了年纪后更加，整个人都发胖了，腆着肚子，露出硕大的啤酒肚，一笑就咧开口黄牙。 为什么这样优秀的男人没让自己遇到呢？ 为了能在大城市安家，她一家三口挤在破旧的老房子里，每天累死累活，领导说开除就开除了。 她只好到处找工作，却连面试都进不了，人家嫌弃她年纪太大，学历低，不适合文员的工作。最后，她只能去舍下尊严去求林语，有了董事长夫人的介绍，面试顺利通过。 唐美莉可没觉着林语多好心，真要顾念同学情谊，为什么不让她当部门经理，说什么工作经验不够，都是借口。儿子中考分数不够，上不了普高，只能去民办高中，一年的学费不老少，还有生活费也是个大头。可自己家这些年总共才攒了一万多块，要是全交了，就只能去喝西北风， 于是，她找林语借五万块钱，林语竟然拒绝了，还说什么可以去学门技术。 呵，她生了三个女儿后，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儿子，辛辛苦苦，如珠如宝的养大，以后是要当大老板的人，绝对不是给别人打工的。五万块钱，对林语来说，不就是洒洒水的事。她竟然都不借，还不是看不起自己。 没有办法，唐美莉只能挪用公款，她想着等这阵子缓过去就补上，谁知东窗事发，才两个月，就被同事举报了。公司要开除她，平时奉承巴结的同事也躲着她，只能跪下来祈求林语，但都没改变她的决定。 再睁眼时，唐美莉回到了17岁。 这回，她主动要下乡。 毕竟区区一个车间临时工的岗位，怎么和未来的首富夫人比？继父就是偏心，不然应该让自己和继姐一样，当工会干事。说什么是因为人家招收高中学历的，自己初中没毕业，不够格。谁信啊，他一个大厂的车间主任，真要有心，还不是一两句话的事。 换作以前的性子，她非得闹得家里鸡犬不宁不可，上辈子也确实这么做了，但和继父的关系也僵了。 这辈子，她才不会眼皮子浅成这样呢，毕竟她可是要成为董事长夫人的人。趁着家里人心怀愧疚，唐美莉多要了一些钱和粮票。要不是因为胡玲这个臭女人的阻拦，她能要到更多。 因为她和林语是同一个地方来的，又是初中同学，虽然之前没说过几句话。下乡后，在她的有心亲近下，两人很快便熟悉了起来。 一切的一切，都按照她预想的方向发展。林语嫁了个乡下泥腿子。就是没算到，姜一树是个回家探亲的军人。好在，是个短命鬼。 看着姜一树死后，林语被繁重的农活折磨得日渐消瘦，再不似往日的靓丽。顾文轩对林语的爱意越来越淡，在加上自己三不五时给他送点小零食，两人的关系越发的亲近。 但林语怎么就变了呢？她不喜欢事情在她的预想之外，看样子还得想办法。 ------------------------------------- “同志们，上工了，上工了——” 林语感觉自己才躺下没一会，困得眼睛只能睁开条缝，但她还是爬起来了。现在是五月份，地里的农活多得干不完，她倒是还想休息一天，但大队长肯定是不会批的，好在身体已经恢复了。 她尽量放慢动作，可还是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娘~” 甜果迷迷瞪瞪跟着起来，小脸睡得粉嫩嫩的，白里透着红，因为没睡饱，还有点懵。 林语拍着她的背哄了哄，轻声道：“娘得去地里干活了，宝宝，锅里有娘昨天做的窝窝头，你和哥哥热热再吃。” 甜果揉了揉眼睛：“好哒，我等会儿和大丫姐去挖野菜，昨天说好了的。” 林语一边收拾自己，一边叮嘱：“行，但是就在山脚下，别往深山去。” 她真怕小的和大的一样，一门心思往山上跑。山上虽然没听说有豺狼虎豹，但有野猪啊，那尖锐的獠牙，真要被顶一下，绝对出气多进气少。 昨天她揪着小野硬是说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听进去。算了，再说一遍吧。 “小野——” 话音刚落，毛茸茸的一颗头从床的另一边挤进来，姜野眨巴眨巴眼睛，仿佛在说啥事。 林语：额，你今天就是应得蛮快的。 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卧室，小野又是个六岁的男孩。林语便在炕上立了个挡板，从中间隔开，母女俩睡靠门的这边，但孩子再大，就不方便了。 林语又好生叮嘱了一番，什么不能去河边玩耍啊，不能往深山走，太阳快落山时要回家等等。 念得兄妹俩都蚊香眼了：懵圈.jpg 直到大队里的喇叭催了三次，林语才急急忙忙叼着个窝窝头，带着草帽出门了。 甜果和姜野对视一眼，幽幽叹了口气，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无奈。 唉，娘什么都好，但有时候真的太能念叨了。 林语这回没像以前那样，去地里插秧，而是选择去分秧苗。插秧苗要不停地弯腰挺起，干个半天，腰都直不起来，相应的，酬劳很客观的，一天能有10个工分。上辈子，她就是种了太多的田，用了太多的劲儿，等到年纪大了，什么毛病都一窝蜂地跑出来。 她到分秧苗的地里时，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这活相对比较轻松，只有6个工分，所以愿意干的人不多。 水稻田里极容易有吸血的蚂蟥，一想到那恶心的东西，林语顿时头皮发麻。她先戴好袖套，又仔细地把衣服裤脚掖进去，便下地了。 就弄了那么两分钟，没想到就招了别人的眼。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大城市里来的林知青，还以为自己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呢。男人都死了，这么捯饬给谁看啊。” 如此尖酸刻薄的语气，林语都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马盼娣，自己名义上的二嫂。 马招娣这个人，村里出名的长舌妇，没事爱嘴贱，回回撩拨自己，然后都被自己怼回去，但从来都不长记性，下次还得犯，屡教不改。 林语才不惯着她呢。 “我当然比不上二嫂呢，二哥对你多贴心啊，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天天晚上给你打洗脚水，还去洗衣服呢，把你伺候得哟，真是让人羡慕呢。” 这话一出，田里顿时一片哄笑。 “哦哟，姜一林现在了不得了，还会给自己婆娘洗衣服了，哈哈哈哈哈。” “哈哈，招娣，你啥时候领我们去看看，好让我家老头子也学习学习。” “哈哈哈哈……” 队里谁不知道，姜一林就不是个会心疼人的，还特别懒，一年到头的工分连个半大小子就比不过，他家里里外外全靠马招娣和女儿撑着。 马招娣都怀孕七个月了，还要去插秧，上回她就栽田里了。大队长怕出事，说什么都不让她来了。马招娣死活不肯休息，非得来干活。 所以说，指望姜一林会伺候人，还不如说老天会下红雨呢。 她家男人什么德行，大家都一清二楚，但马招娣就跟中了邪一样，把姜一林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人家明里暗里的讽刺，还闹了不少的笑话。 “哼，你们就是嫉妒，我家一林的好，那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马招娣嘚瑟地叉腰，十分神气。 没错，她就是这么不顾别人死活的自信。 眼看着，她又要畅谈两人的恩爱证据，周围的人不禁往后退。刚开始，还能听个新奇，可回回都是这么几件事，倒来倒去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林语那个悔啊，早知道就提姜一林的事了，耳朵得遭罪了。 马招娣也不管大家什么态度，反正她就是要说，嘴皮子上下翻飞，吐沫横飞，这都没耽误她干活，也是齐了。 这块田也就这么大，再怎么往后退，还是听得到，更别说，马招娣的嗓门还特别大。 为了离马招娣远一点，林语只好去另一头，可那里已经有人了。 还是个熟人，她的高中同学，徐芳芳。 曾经的关系还行，但后来她和唐美莉越走越近，就淡了，两人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 5、第 5 章 林语呆站在田埂上，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要就赶紧过来，怎么着，怕我吃了你是吧？”徐芳芳嘴上撂下狠话，手不自在地缩了缩。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明明她不想那么冲的，说话怎么就不过脑子呢。再看林语那瘦弱的小身板，仿佛风一吹就能倒，还是没忍住叨叨起来： “要我说，你也是蠢，累死累活干啥，把自己整得灰头土脸的，还累病了。俩孩子是他老姜家的种，凭啥都让你养！姜家老头老太太想得倒挺美，大腿一拍，以后就想白捡两个大胖孙子孙女，哪有这么占便宜的事？” 徐芳芳竹竿倒豆子叭叭叭说完，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说教的时候啊。 老天，来到雷劈死她吧。 呜呜呜，她都要被自己蠢哭了，明明是心疼林语，不安慰人就算了，还骂人家蠢，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完了，林语肯定生气了。 徐芳芳懊恼得不行，真想给自己两大耳刮子， “谢谢你，芳芳。” “！！！” 徐芳芳猛地一抬眸，便看到林语脸上扬起的明媚的笑容，眼神透彻，又带有亲和力，仿佛刚遇见时的她，让人温暖。 “真的，我很谢谢你的关心。”林语笑着又说了一遍。 她这一真诚，倒是把徐芳芳弄得怪不好意思，脸烧得通红，红到了耳后根，含含糊糊：“那，那啥，咱俩之间还说什么客气话。” “我们这是和好啦？” “谁说的，我们哪有吵架。我就是恨铁不成钢，你说你多聪明的人，怎么就看不清唐美莉那小贱人的真面目呢，给她耍得团团转。” 啊啊啊啊，她为什么要提唐美莉，之前就是因为说了唐美莉几句，两人才不欢而散的，怎么就不长脑子呢。 “不会了，我以后不会再和唐美莉来往了。”想起上辈子她做的事，林语眼泛冷光。 徐芳芳又惊又喜：“真的？” 林语十分肯定：“嗯。” 说着，两人便相视一笑。 ------------------------------------- “甜果，甜果，咱们去挖野菜啦~” 姜大丫提溜着背篓，鸟悄地越过门槛，对着门内小声喊道。 “大姐，奶说甜果是丧门星，不要和她玩，不吉利的。”姜三丫拉扯着姜大丫的胳膊，脸上满是不乐意。 姜大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恶毒的话，竟然出自亲妹妹之口。 她又气又急，骂道：“三丫，你怎么能这么说？三叔对咱们多好，当初娘生你奶水不足。要是有三叔寻来的羊奶，你早就饿死了，三婶之前也总是给咱们塞零嘴。你弄破了新衣服，怕娘骂，还是三婶给你补好的。咱做人得有良心啊。” “可是，奶说这都是三叔三婶欠我们的，都是他们应该的。”姜三丫不屑地撇撇嘴。 “奶说的奶说的，什么都是奶说的，你是被她洗脑了吗？奶当初说要把我卖掉，你都忘了是吧。”姜大丫真的要被气死了，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你再说，我就不带你出来了。” 姜三丫委屈地噘嘴，本来就没说错嘛。 要不是甜果克的，三叔也不会早死，她家现在的日子肯定好过很多，奶也不会想着把大姐卖掉补贴家用。所以，这一切的源头就是甜果。 姜大丫瞥见她这样，长叹一口气，真的是被奶和娘教坏了。算了，她才八岁，自己再慢慢教就是了。要不是亲妹妹，真是不想管了。 她厉声道：“听到了没有？” 看着大姐严厉的目光，姜三丫不甘不愿道：“哦。” “我来啦，大丫姐，三丫姐，你们下午好呀。咦，二丫姐这次怎么没来？”甜果背着她的小背篓，颠颠地跑过来。 “慢点，慢点，不要急。”姜大丫牵着她的手，帮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温声道：“二丫跟着奶去自留地里了，今天就不跟着我们去打猪草了。” 姜大丫今年十二岁，她像她娘，十分能吃苦，是队里打猪草小能手。队里十头任务猪，全部由她负责喂食，每天能挣四个工分。看起来少，但除此之外，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包括洗衣做饭，种菜除草等等，她都能一手包揽。 村里人常说，姜一林这人命好，二十岁时，吃媳妇的软饭，三十岁时，吃女儿的软饭，说不定，四十岁，就能吃女婿的软饭了。 姜大丫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拖着两个小萝卜，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山脚下。因为离家里有点远，来得晚了，这里已经有不少小孩了。 现在家家日子都不容易，地里的菜又没长成，山里的东西不要钱，所以大人小孩都爱往这儿跑。 此时，山外围的野菜基本被挖光了，露出几块光秃秃地地皮。有两个小孩为了争夺树下一片蘑菇的采摘权，吵得是面红耳赤，双方后面各站了几个小孩，都捏紧了拳头，大战一触即发。 果然，随着领头的一声怒吼，两拨人迅速扭打在了一起，什么你扯我头发啦，我我揪你耳朵啦。 甜果看得两眼放光，都不舍得眨一下：哇塞，好刺激哦~ 姜大丫瞧着甜果激动那样，留下两条黑线，倍感头疼，正常的小孩不应该害怕吗？怎么感觉恨不得加入呢？ 再看躲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的三丫，不禁点头，对嘛，这才是小孩该有的样子。 姜大丫可不敢让甜果多看，个别男孩心眼小的很，万一记仇怎么办？大伯家的狗蛋就是围观人家打架，笑得太开心，然后打输的男孩面子过不去，把他揍了一顿，那家伙，揍得鼻青脸肿的，差点没认出来。 她赶紧拽着两个妹妹，绕过那伙人，往里边走。 没热闹看了，甜果也不闹腾，毕竟挖野菜才是大事。她捯饬着两条小短腿，走得飞快。 “大丫姐，快，我们往这边走。” 她上次跟哥哥来的时候，发现一块秘密基地，里边好多好多野菜，就是背篓都装满了，都还剩下好多的野菜没挖。当时太阳快落山了，没有时间再来一趟，想起来都心痛。 那个地方有一排奇形怪状的松树，所以甜果记得特别清楚，左拐右拐，一下子就能找到了地方。 望着光秃的地面，甜果傻眼了。 没了，我好大的一片野菜，竟然没了！！ “甜果，你能不能不要瞎带路！把我和大姐溜得团团转，野菜呢，你告诉我野菜在哪里！也就只有大姐才会相信你的鬼话。” 三丫不就明白了，明明自己才是大丫的亲妹妹，为什么她对甜果这么照顾，甜果说什么信什么。 6、第 6 章 “姜三丫！你给我闭嘴！” 大片的野菜被人挖走了，大丫也肉痛，但她不会因此迁怒甜果。三丫应该欣喜才对，说明甜果没把她们当外人。不然，她们哪会知道这里生长着大片野菜。这次是跑了个空，但野菜这东西，长得贼拉快，个把礼拜，就能再挖一茬的。 三丫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 甜果委屈极了：“我真的没骗你，之前我和哥哥在这里挖了好多好多的荠荠菜。” 三丫才不信呢，步步紧逼：“那你说啊，野菜呢。” 甜果说的话或许有三分可信度，但带上姜野这个疯子，一切都白搭，谁知道她是不是为自己哥哥说好话。 大丫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强压着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姜三丫，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里那里到处都是泥土翻过来的痕迹，土都还是湿润的，肯定是刚刚才被人挖走的。” 看着大姐极力护着甜果，三丫心里好不得劲，干巴巴地说： “既然这样，为什么她不早点带我们来挖？” 越说她越觉得自己占理，甜果真要有心，就应该发现的那天就叫她和大姐来，甜果就是想独吞。奶说得没错，三婶家都是白眼狼，没一个好东西。 这样的话，她也只能自己在心里想想，要是说出来，大姐肯定要生气的。 “我第二天叫你了，你说才不要去，这些野菜只有穷鬼才会吃。” 甜果当时还纳闷呢，三丫姐不是穷鬼吗？村里除了大队长和会计一家，谁不穷哈哈的。反正她搞不明白三丫姐的脑回路，要不是大丫姐不在家，她都懒得搭理三丫姐。 三丫噎了噎：“我说不去，你就真的不管了，你这人怎么没耐心呢？” 大丫真的要被她不要脸的话给气笑了，： “姜三丫，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甜果是你娘还是你姐，得惯着你！这世上，就没有谁该你的？野菜是甜果发现的，她想什么时候告诉你就什么时候告诉你。就是你，上次发现了一树野桑葚，不也没告诉我和甜果，都是自己躲起来吃的。” 要不是她洗衣服时，发现几个黑紫的印记，又发现三丫这阵子特别奇怪，经常往外面跑，怕她出什么事，便偷偷跟上。谁知，躲在大树后吃桑葚呢。 大丫都没因此生气，反而很心疼三丫，过得该多苦，连吃东西都不敢光明正大。家里爹靠不住，娘又铁了心的要生弟弟，什么有营养的吃的都得紧着他俩。 娘找村里的神婆算了命，说三丫是个男孩，要不是这样，她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跟之前的弟弟妹妹一样，还没长大，就被娘给流了。 误以为是男孩而被生下来的三丫，在家里的待遇可想而知，爹不疼娘不爱的。她可以说是自己带大的，感情很深，所以很多时候都让着她，从来不计较，没想到把妹妹给惯坏了。 大丫原以为三丫只是性子敏感，虽然有点小心思，起码还是个懂事的孩子。自己是姐姐，可以不计较，但甜果还是妹妹呢，也没看三丫让过甜果两分，反而愈发的过分。 说实在的，大丫真的有点心凉了。 瞅着大姐失望的眼神，三丫想解释，那一树桑葚就成熟了那么一小捧，她准备等下一批成熟，再带大姐去的。 她绞着手指，眼神躲躲闪闪，说着自己都觉得离谱的理由。 大丫本以为她解释一下，没想到还是在狡辩。她不是第一次发现三丫吃独食，就说吃桑葚，这个月至少都有三次了。 她怕再听下去，自己就不会对三丫好了。于是，也不管三丫了，牵着甜果就走。 甜果也不想和三丫玩了。三丫姐真的太自私了，平时她发现什么好吃的，都要分成三份，只吃自己的那份。哥哥也是，找到野果，都会带回来，分给她和娘。 有时候，甜果还蛮羡慕三丫的，大丫真的是个很好的姐姐。之前两人去打猪草，就发现了一丛覆盆子，大丫姐一个都舍不得吃，说要带回去给三丫解馋。甜果实在太馋了，把自己那份吃了一半，才包起来的。 不过，她也只是有时候会羡慕啦，因为自己哥哥还是非常棒的，嘻嘻~ 三丫知道大丫现在很生气，但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又不是不带大丫去，只是现在桑葚还没熟嘛。 虽然甜果发现的野菜被人挖了，好在她和大丫在周围又发现了一片，有好多种类呢，什么蒲公英、荠荠菜、鸡毛菜，好多好多的。 甜果赶紧把背篓放下来，从里边掏出小锄头，这个是哥哥特地为她做的，比较轻，挖起来也不费力。 她对着一兜小野蒜就挖了过去。小野蒜真的好好吃，它和苞米面加水搅在一起，混成糊糊，贴在锅边，就是好吃的苞米面饼子。 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大丫三下两下割好一把猪草，余光却一直盯着后面慢慢挪动的三丫，虽然是山脚下，但她再生气，也不敢真的把三丫。万一出点什么事，她后悔都来不及。 姐妹俩刚闹了矛盾，气氛十分尴尬，可看着三丫呆愣愣站在哪儿，可怜巴巴的眼神，大丫的怒火散了大半。 她凶巴巴道：“还傻愣着干嘛，赶紧过来挖野菜。” 听见大姐的呼喊，三丫咧开了嘴：“诶，来了。” 就说嘛，大姐最心软了，不会不理她的。 *** “什么！你竟然借了唐美莉五十块钱，我说你脑袋是被门挤了是不是？自己日子过得苦哈哈，还充大户。” 徐芳芳只觉得两眼发黑，差点没栽田里。五十块钱呐，差不多是城里工人两个月的工资，村里的勤快人家干一年，都不一定能攒这么多。 “我跟你说，这钱必须得要回来，就是丢水里，也不能便宜唐美莉。” “那是肯定的，我昨天就找她要了。” 就是，辛辛苦苦挣的钱，凭啥去养唐美莉。她是因为上辈子的事，所以不待见唐美莉。徐芳芳和唐美莉感觉也没啥接触，咋就那么看不上她呢。 心里这么想的，林语便问了出来。 徐芳芳瞅了瞅远处的马招娣，确认她听不到，才小声说： “唐美莉这人吧，没长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却有一颗博爱的心，要给世界上所有男人都带来爱。也不知道她心思啥，明明对顾文轩巴心巴肺，却从来不拒绝任何男人给的好处。你那个二哥，不就拜倒在她的脚下了嘛。” “不是吧？”林语被震惊到了，不禁搓搓手。 天啦，这，这也，太刺激了吧。 “就姜一林那样的，唐美莉竟然也看得上？” 不是林语瞧不起人，确实，姜一林在队里风评实在太差了。而且都已经结婚这么多年，大丫都十二岁了，现在马招娣又怀了一个，眼看就要生了。就这样的渣男，唐美莉竟然也下得去嘴，她眼光不是挺高的吗？ “姜一林干活是不怎么样，但架不住人家脸能看啊，看着比咱村里的糙汉子白了一个度。” 不过他这舒心日子，是靠压榨婆娘女儿得来的。徐芳芳最瞧不起这样的男的了，想想就让人上火。 她嫌弃地呸了一声：“男人就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哪怕锅里的饭菜更香，也还是觉得外头的窝窝头好吃。” 人马招娣虽然生了两个娃，中间又流产了几个，确实气色不太好看，脸色蜡黄蜡黄的。现在怀孕，更是整个人都浮肿了。但好歹人家年轻时也是一枝花，更别说马招娣挺五官挺耐看的，又能干活，不然姜一林也看不上。 而唐美莉呢，胜在年轻，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虽然脸长得一般，但人身材好啊，大胸圆屁股，看着就好生养。她又来者不拒，这不，两个人就勾搭在一起了。 “他们就没被人发现？”这辈子上辈子，林语都没吃过这么大的瓜啊，更别说，这瓜还是自己身边的，啃起来带劲。 “唐美莉很小心的，都约在比较隐蔽的地方见面。要不是上回我去山里捡蘑菇，迷了路，哪会知道他们能约在半山腰见面。不过，他俩倒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他们也不敢，顶多拉拉小手。姜一林是有心没胆，唐美莉应该就是吊着他玩玩，毕竟顾文轩才是她最终的目标。” “她和顾文轩还闹呢？” 说起她俩的这些破事，徐芳芳就头疼： “本来都要处对象了，谁知半路杀出个姚知青，就前阵子那批下乡的。姚知青吧长得柔柔弱弱，身子又单薄，感觉风一吹就能倒，掉两滴眼泪，就把顾文轩怜惜得不要不要的，天天上赶着帮她干活。” “唐美莉都要气死了，两人这阵子是天天吵，中间还插了个许知青，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本来都对顾文轩死心了，结果见姚知青来了，心思立刻就活泛了。” 知青点有这四人在，就没有个安宁的时候，徐芳芳都快受不了了。白天干了一天的活，晚上只想好好休息，谁想看你们三女争一男的戏码。 吃个饭都堵不住他们的嘴，什么文轩你给她打了饭，没给我打，你给她夹菜，没给我夹，都是些狗屁倒灶的事。 林语听得目瞪口呆：“你们知青点还真是热闹啊？顾文轩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我看他是挺乐在其中的。”徐芳芳吐槽道：“要我说，最大的错就是顾文轩，要不是他到处留情，今天帮这个干活明天帮那个干活，也不会引得这些女人为他要死要活的。当时他不还想追你？幸好你不没答应，不然以后得多多少妹妹啊。” 确实，就顾文轩那性子，说不定出个门，就能认个情妹妹来。 “哈哈哈哈，你这话说的。”林语调皮地眨眨眼：“不过，我喜欢。” 她也觉得庆幸呢，虽然刚下乡的时候各种不适应，但也咬牙坚持下来了，从没接受顾文轩的示好。不然现在的日子肯定很“精彩”。 “不过顾文轩胆子也忒大了，现在乱搞男女关系，可是要下牛棚的。” 林语都有点佩服他了，敢情是饮清水饱，要爱情不要命。 “咱知青点也觉着丢人，哪会去外面说，到时候搞得村里人对知青印象都不好了。我看，顾文轩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但唐美莉这人品行也不行，我们几个买斤肉，都是大家一起吃。” “她倒好，时常去供销社买吃的，从没分我们半点。一看我们吃肉，就大喇喇坐下来，我们不乐意，她还反过来说我们抠门，你说气不气人。” “这样的人，就不能便宜她，欠我的钱必须让她吐出来。” 徐芳芳十分赞同：“你准备怎么做，她这人，没脸没皮的，怕是不好搞。” 林语凑过去：“我和你说……” 两人嘀嘀咕咕一阵，徐芳芳的眼睛越来越亮。 “好，哈哈，就这么办。” 7、第 7 章 顾文轩最近那叫一个春风得意，毕竟有谁能像自己一样，被三个女人缠绕呢。 唉~魅力太大没办法。 但也有小烦恼，美莉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呢。姚知青娇娇弱弱的，身子又单薄，哪是能干活的人哟，万一晕倒了怎么办？再说了，他也没别的意思，身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本来就应该主动照顾女同胞。 美莉却因为这点事，天天跟自己闹，害得人姚知青都偷偷抹眼泪。被他看到了，姚知青强颜欢笑不说，还替美莉说好话，心地多善良啊。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女人挨欺负呢，便说了美莉两句，让她给姚知青道歉。 美莉倒好，没有一丝歉意不说，还大骂姚知青绿茶婊、狐狸精，勾引自己男人。这些姚知青都只是听着，也没说什么。谁知唐美莉越骂越过分，把姚知青委屈得不行，一捂脸，当即就躲屋里哭了。 看着许知青失望的眼神，顾文轩觉得十分没脸，他和唐美莉都没在一起过，咋就成了她男人呢？然后两人就吵起来了。 本以为过不了一天，唐美莉就会主动来服软，没想到她这次气性大得很，已经三天了，看到自己都爱答不理的，饼干和鸡蛋糕也不给自己送了。 这几天地里活多，大队长又不准人请假，他还得帮姚知青和许知青干活。上午吃得那点东西，早就消化了，现在饿得是前胸贴后背。 你说人咋就没有两头好的呢，唐美莉倒是舍得为自己花钱，但她条件不行。继父又不是生父，即便是车间主任，但能有多少真心，更别说人还有个亲生女儿。 最近这段时间唐美莉去供销社的次数明显少了，估摸着手里没剩下多少钱了。 姚知青吧，长得倒是非常符合自己的审美，但干活不行，家里条件和自己差不多，到时候还得靠自己养。 算来算去，还是之前的林知青好，人长得漂亮，手里也有钱，虽然不知道家里是做什么的，但刚下乡时穿的戴的，都是城里百货商店才有的。 可惜林语是个眼瞎的，她拒绝了自己，转身就嫁给了乡下泥腿子。姜一树即便进了部队又怎样，不还是个土生土长的乡巴佬。 那段时间，顾文轩觉得屈辱极了，知青点的人肯定都在笑话他。从小到大，哪个女人不是巴心巴肺捧着他。林语凭什么抛弃自己，还选了个远远不如他的男人。 幸好姜一树是个短命鬼，出任务时人没了。头七还没过，林语被婆婆赶出了家门。 他晚上还偷偷去看过，林语正就着月光，在补衣服。她穿着一身素服，洁白的月光洒在她身上，那模样，勾得人心痒痒。真应了戏文里的那句话：女要俏，一身孝。 顾文轩当即就没忍住，攀着泥巴墙，翻进了院子。 他想说：他不嫌弃林语是个二手货，愿意和她在一起，当然名分什么的，林语就不要想了。他还没来得及靠近林语，就被她操起大扫把，一棍子打在了背上，那力道之大，差点没让自己跪地上。眼看着她又要砸下一棍，顾文轩只得慌慌张张逃跑了。 隔天，他不死心，还想去。哪知林语那个死女人，竟然在泥巴墙上扎了些碎玻璃，密密麻麻的，手一挨上去，就被划了几道口子。顾文轩没法子，只好暂时算了。 后来林语整日忙着干农活，风吹日晒的，哪还有当初那般娇嫩。于是，顾文轩的心也就渐渐淡了，心思再没有放在她身上。不知道林语会不会后悔，拒绝了自己这样还的男人。他相信，肯定会的。 今儿早上，他倒是碰见了林语，瞧着跟之前大不一样了。过去的她，眼神沧桑，没有半点朝气，但今天格外的鲜活，跟人说话时，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荡漾得人心儿都醉了。 一如初见的模样。 顾文轩本来淡去的心思，开始蠢蠢欲动了。他真的好想再见林语一面，不然抓心抓肺地难受。 ------------------------------------- 好不容易熬到下工的时间。顾文轩赶一溜烟跑到了分秧苗的田里，但是那儿已经没人了，应该是回去吃饭了。 他急忙往回跑，才到村口的大榕树下，就看到那里围了一圈人。若是平时，他肯定要留下来凑热闹的。顾文轩正要快步经过时，却隐约听到人群里传来了林语的名字。 林语？？？！！！ 他深吸了口气，赶紧挤了进去，中间还不知道被谁摸两把屁股。呜~为了林语，自己牺牲老大了，哼，以后必须让她好好补偿自己。 顾文轩过五关斩六将，挤啊挤，硬是拨开人群，到了最前排，便看到林语、徐芳芳，和唐美莉正在对峙，感觉情况还蛮严重的。 你说林语都生了两个小孩，咋长得还是这么漂亮呢。唐美莉单独看看还没啥，但站林语旁边，瞬间被秒成了渣渣。 林语紧锁着眉头，腮帮子鼓鼓的，因为愤怒，脸颊染上了一层红晕，就跟鲜嫩可口的苹果一样诱人。 顾文轩的手肘撞了撞左边的小伙子：“现在啥情况啊？” 被他问的人叫旺财，小小的眼睛瞪得溜圆，一直不落眼的盯着，生怕错过了什么。 他头都没回，随口说道：“还能是啥？女人干仗啊，你别说话，打扰我看了。”说着，他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捧瓜子，磕得咔咔作响。 顾文轩满头黑线：“……” 我又没瞎，这阵仗，还能是互诉衷肠吗？他正准备问问右边的大妈，对面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唐美莉，你欠我的钱，准备什么时候还？” 林语想的办法，就是趁大家下工的时候，堵住唐美莉，逼她还钱。要知道，唐美莉因为长着一张比较正气的脸，又会装模作样，在村子里的风评还是相当可以的。 她今天就是要把唐美莉虚伪的嘴脸给撕下来。 无论在哪个年代，涉及到钱，就不是小事，围观的人群立刻传来了嘀嘀咕咕的声音。 火辣辣的目光一阵阵刺在唐美莉身上，她手心都掐出了血，才勉强维持一贯温和的面容，嘴角牵起一抹苦笑： “小语，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些年，我对你有多好。你昨天生病，我特地去看你，真没想到，我屁股都没坐热，你就伸手要钱。咱俩这么多年的友谊，你却为了这么点钱，跟我斤斤计较。再说了，我只是一时的手头紧，等有了钱就会还的，你为什么要当众给我难堪呢？你这样，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说着，她一扭脸，立刻红了眼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围观人群的心立刻就偏了，纷纷囔着： “林语，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些年，唐知青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孤单，三天两头就去陪你，从没听她抱怨过。多好的人啊，你做人咋能这样呢？” “就是，她也不是说不还钱，你何必要这样咄咄逼人呢？唐知青这些年真是白帮你了，你就是个白眼狼。” “反正我是不相信唐知青会赖账，她这人啊，心眼好，借了咱们一个鸡蛋，都会还两个鸡蛋，她就不能做出这种事。” 说这话的是李大娘，一想起这事，她就那个悔啊，唐知青怎么就没借自家的鸡蛋呢，这年头能白得一个鸡蛋，多好啊。 “这么些年，我就没听过唐知青不好的话，人对你好，林语你不能把人家往死里欺负吧。” 顾文轩默默地收回了伸出一半的脚，现在这个时候，要是替林语说话，肯定会犯了众怒，先看看情况吧。 8、第 8 章 眼看着村民一溜地往唐美莉这边倒，徐芳芳急了，忍不住爆粗口： “放你娘的狗屁！唐美莉，你怎么不说说，自己欠了小语多少钱？” 对哦，只听见唐美莉诉苦，也不知道到底是欠了多少钱，闹成这样。 毕竟不是每个村民都是傻子，有些人对唐美莉的话将信将疑。 眼看着风向要变。 唐美莉真的气死了，徐芳芳这个贱人，冲出来干啥，还有这些村民也是，没有脑子，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赶在村民开口前，唐美莉放在大腿处的手使劲掐了把，立刻飙出两滴泪： “徐芳芳，我知道，你一向就很讨厌我。这些年，小语为了我，疏远了你。小语，你只是一时识人不清，我不怪你。这么些年，都是我陪在你身边，你什么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了，你就不是这样的人。”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徐芳芳的错，她不安好心，林语就是个傻的，被人家算计了。 紧接着，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拉住徐芳芳的手： “芳芳，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不要挑拨我和小语的关系好不好。我就她这么一个好朋友，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俩吧。” 说着，泪水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了下来。 她这模样，把在场的几个男人心疼得不行，瞧瞧，多么善良的女人啊。 “林语，你看看，唐知青多好的人啊，为了你，都委屈成什么样了。” “你们是姐妹，不就是今天我欠你一点，明天你欠我一点，谁像你似的，什么都暗暗记在心里。” “我要是你，被人家帮了这么多，哪好意思要钱，这点小钱，就是送给人家都不为过。” 徐芳芳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麻蛋，你们这些男人，是没长眼睛吗？唐美莉那扭捏得让人作呕的姿态，他们咋就看不清呢？ 看样子，自己还是低估了唐美莉啊，这人倒打一耙的功夫真的是练得炉火纯青，怪不得小语被她哄得团团转。 更让人气愤的是，唐美莉时不时给自己个眼神，嘚瑟中带着挑衅。 此时的唐美莉那是好不得意，呵呵，林语和徐芳芳这俩傻子，还想让村民逼自己还钱，简直痴心妄想。 林语扫了眼唐美莉，嘴角牵起一抹讥笑，对着刚刚那个糙汉子，淡淡地说： “行啊，胜利叔，你这么大气，那你替唐美莉把五十块还给我吧。” 这句话，恍如晴天的一声巨雷，砸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什么，五十块！！！” 旺财不敢置信地掏掏耳朵，娘嘞，他家十多口人，一年都赚不了五十。 “我没听错吧，唐知青欠了一树媳妇五十块！” “那应该就是真的，林语虽然和村里人接触得比较少，但不是会编瞎话的人。”王婶子搭话道。 她刚才就没信唐美莉的话，她家离林语住的地方挺近的，唐知青确实经常去看林语，但几乎每次都是饭点。即便他们这些乡下人都知道，去别人家，哪怕是自己亲戚家，要避着饭点，毕竟谁家都不充裕。昨天人林语都生病了，你唐美莉不说提点东西，咋好意思饭点去占便宜的。 反正王婶子是觉得，林语是傻不愣登，但唐美莉肯定不是好东西。 王婶子在村里还是相当有威信的，她家老头子是队上的会计，大儿子在县里玻璃厂上班，是个正式工，端着铁饭碗，谁不羡慕？她这一说，不少人都相信了。 “那唐知青也真敢讲啊，欠了人家五十块，还说是这么点钱。” “可不是嘛，我还以为就几块钱，之前听她这么说，我觉着林语小气呢。”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指责，把唐美莉说得面红耳赤的，深深低下了头。她倒不是羞愧，而是愤怒，因为她刚才用余光瞄到了顾文轩，这么丢脸的一面，竟然被顾文轩给看到了。他直勾勾地盯着林语，眼神里竟然是毫不掩饰的炽热。 他这样，究竟是致自己于何地！林语这个贱人，当初就应该把她嫁到别的生产队去，省得祸害自己。 林语盯着人群里局促的中年汉子，嗤笑道：“胜利叔，你怎么不说话了？就这么点小钱，不是可以随便送人吗？” 众人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王胜利不自在地搓搓手，恼羞成怒道： “人唐知青这些年可是相当照顾你，昨天听说你生病了，还特地找队长请假，就为了去照顾你，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你怎么能用钱去衡量呢？而且你自己算算，你欠了她多少？” 哇，说得真好，这竟然是他王胜利说出来的话耶。 唐美莉噙着泪水道：“胜利哥，你也太好了。” 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大大满足了王胜利的大男子主义，家里婆娘凶得很，哪有这么细声细气的时候哟。 他瞬间挺起了腰杆子，胸脯子拍得啪啪响：“妹子，你的事就交给哥了。” 王婶子撇撇嘴，咦~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还自称是人家哥哥。呸，不要脸。 原来怎么没发现，唐美莉这么会勾人呢。王胜利也是，个昏头的，人家的事你插什么嘴，老头子这侄子是不咋行。 林语冷笑一声：“呵呵，胜利叔，如果你说的感情，是指她唐美莉每次来我家都连吃带拿，包括昨天，每回都是饭点来，从来都指着我伺候她，她倒好往桌前一坐，就等着吃现成的。即便是欠，那也是唐美莉欠我的，我可从来没有欠过她什么。” 王婶子早就看不过去了，帮腔道：“可不是，反正我每回都是看到唐知青空手去的，再出来时，就拎着一大袋子。” 她这么一说，不少村民都想了起来。 “我还记得前阵子，她几乎天天去林语家吃饭，还以为她把粮食拎到了林语家，感情就是去占便宜的。那她咋好意思的？人林语养着两个小孩呢。” “这也太过分了吧，她自己又不差钱，三天两头就去供销社，每次都买一大包，这么看，全自己吃了啊。不说别的，人林语生病了，好歹拎包红糖去啊。唐美莉倒好，空手去不说，还让人家生病的人伺候她。” “还什么担心林语没人照顾，找大队长请假，我看她就是想偷懒。”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到最后，看唐美莉的眼神都不对了。之前还觉得唐美莉长得有福气，现在看来，什么福气哟，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歹毒女人，谁要是和她靠一起，保准被啃得渣渣都不剩。 王胜利咽了咽唾沫，有点想退缩，可看到唐美莉祈求的眼神，心又软了，只好硬着头皮道： “一树媳妇，你也太斤斤计较了，你俩这么多年的朋友，还在乎这个？人不就多吃了你点，就你家现在这条件，那也不至于有五十块钱啊？” 呵，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林语点点头：“确实没有五十块。” 王胜利得意地一挑眉，朝着唐美莉看过去，却发现她眼睛跟抽筋了一样，眨个不停。 虽然他有点疑惑，但还是继续道：“那就是了……” “还得感谢王叔的提醒，你不说，我都忘记把这些算进去了。真要算起来，那就不是五十块了，起码得往上加二十块。”林语抱着手，轻飘飘来了一句。 ！！！！ 大家看看王胜利，再看看咬牙切齿的唐美莉，都有点懵啊。 徐芳芳首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被她带着，大家顿时一阵哄笑。 “哈哈哈，胜利叔，你可太厉害了。” “胜利叔，我才发现，你是友军啊，早说嘛，你刚才讨嫌那样，我差点都想打你了。” “还是胜利叔厉害啊，本来唐知青只要还五十块的，你这话一出，立马多了二十块。你有这本事，早说啊，下回我就带着你去要账了。” “就一个字，绝！” 王胜利想解释，被王婶子一把揪了过去，这傻货，光长年纪不长脑子，没看唐美莉一闪而逝的眼神吗？跟淬了毒一样。那是恨不得把他给吃喽啊。这样的女人，他也敢招惹，自己毕竟只是婶子，想教育终归隔了一层，等会还是胜利媳妇说说，让她管管吧。 “唐美莉，你刚不叭叭叭挺能说的，怎么？现在哑巴了？”徐芳芳最看不上她装可怜那样，继续装啊，最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林语也冷冷地看着她。 “小语，美莉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她这回吧。” 顾文轩从人群中走出来，撩了撩头发，亲昵地说道。 9、第 9 章 ？？？ 哪来的小丑，披着件花衬衫，就敢来充大瓣蒜，还搔首弄姿，切，以为自己很帅吗？ “你谁啊？”林语眉头紧皱。别误会，她真不是在讽刺，是真的不记得了。 顾文轩：“！！！？？？” 他还未释放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只一会儿，便恢复了笑意，温声道：“小语，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和美莉以后还要相处，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他刚才帮美莉说话，林语肯定是吃醋了，不然怎么装作不认识自己呢。哈哈哈，他就说嘛，自己的魅力还是很大的。这不，唐美莉不就特别吃这套吗？眼神灼热的哟，都快把自己的后背烧出个洞了。 林语都无语了，这哪来的奇葩？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她捏紧拳头，厉声道：“第一，不要叫我小语，我和你不熟；第二，别以为自己撩刘海的样子很帅，我告诉你，其实特别的傻逼；第三，未吃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唐美莉要是把你妈杀了，你会原谅他吗？更何况，她可从来没向我道歉，你是她什么人啊，还能代替她说？” 这一串连珠炮的指责，骂得顾文轩两眼发愣，有些怀疑人生。 有没有搞错，他傻逼？他这么帅气的人，这个词岂能丢在他身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林语肯定是想引起自己的关注。女人嘛，也就这点小心思了。本来对她只有三分兴趣，经过这么一折腾，呵呵，瞬间变成了五分。 既然这样，林语，如你所愿。 林语要是知道他是这么想的，那就，好吧，也还是得说。不是她讽刺人，从后世的眼光来看，顾文轩现在的打扮，真的挺辣眼睛的。如果他只是站那，不要有那些自以为是的动作，那张脸还是能看的。然而，他对自己自信过了头，举手投足中都带着股油腻，腻得人发慌，谁还会注意他的颜值。 顾文轩没来及说什么，刚还跟个锯葫芦嘴似的唐美莉忍不住了，一把挡在他前面，怒吼道：“林语，我不准你这么说文轩哥。我道歉，道歉行了吧，你还想怎样？” 吼完，她推开人群，一溜烟跑了。 跑了？？？！！！ 林语都给气笑了，唐美莉不会以为这样，就不用还钱了吧。 “王婶子，李婶子，兰婶子，我想麻烦你们帮个忙，随我去知青点一趟。” 林语找的都是刚刚帮她说过话的，在村里人缘好，对媳妇也是相当不错的人。 王婶子不在意地挥挥手：“嗐，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即便你不开口，我们也是要跟着你去的。不然她唐美莉还以为，咱村里人好欺负呢。” “就是，小语，我看唐美莉就是个吃软怕硬的，你也是脾气好，换个人，不挠她一脸大呲花。” 过了会儿，大队长也来了，他后面还跟着个白净的小男孩。 没错，就是姜野。 他今天一直在村口玩，因为那有个木风车，想弄明白是怎么转动起来的。因为看得太过专心，等他反应过来时，娘已经和他们吵起来了，便赶忙去了大队部。 李铁牛本来正烦着呢，虽然林语是知青，但她嫁给了姜一树，那她就是村里人了。唐美莉可还是知青，一个处理不好，到时候说他们村里人欺负知青，一旦传了出去，今年的先进生产大队肯定就泡汤了。 幸好，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唐美莉的错，所以他乐得出这个头。 有大队长在，再加上唐美莉确实不占理，还能怎么办？还钱呗。最后，虽然没有要到七十块，但能有六十块，林语也是心满意足的。真要按那个数字，会显得她太过于斤斤计较，不利于日后和村里人打交道。 所以，林语一开始就没提唐美莉连吃带拿的事，谁知王胜利插了进来，他开了这个口子，当然不能放过啊。 谢过帮忙的婶子，林语赶紧和姜野回了家。 啊啊啊啊，下午还要上工啊。 幸好甜果已经把中午要吃的菜都洗好了，整整齐齐码在沥水的篮子里，正在生火。 林语先把钱藏在隐秘的地方，盯着厨房里腌着的兔子，想了想，决定算了，不好解释兔子的来源。现在的山头是集体的，打到野物自己偷偷吃可以，但是大张旗鼓的显摆，太招人眼了。 她找了找，从柜子里拿出家里唯一的两包红糖，分成三份，又去自留地里摘了十来个又大又红的洋柿子，装袋子里。 甜果说，这几家要不没种洋柿子，要不就是还没熟。红糖嘛，老少咸宜，这年头，谁要是去别人家做客，能得到一碗红糖水招待，哦哟，那可是贵客待遇。 所以，这礼还是相当拿得出手的。 “宝宝，你和哥哥把它送过去。都记得送给谁了吗？” 甜果奶声奶气道：“知道啦！大胖奶奶，二牛奶奶，小花奶奶。” “额……” 林语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几个不就是跟女儿同龄的小朋友嘛，这么说也没错。 她把饭菜端上桌时，甜果和小野回来了，两人都小心翼翼的，没办法，手上捧着个瓷碗，怕摔了。 三家都回了礼。大胖奶奶送的是自己制作的大酱；小花奶奶是自己腌的酸菜，她腌酸菜的手艺可是村里一绝；二牛奶奶就更直接了，端了盘炒好的香椿鸡蛋。 搞得林语都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是想感谢她们的，结果倒好，自己活像是去占便宜的了。只能下次再买点饼干糖果之类的，分给她们家几个娃了。 不过，这样有来有回，才是人与人的相处之道嘛。至于唐美莉那样的，是个例外。 ------------------------------------- “哇塞，小语，你做的麻辣兔肉也太好吃了吧？好吃得我舌头都要吞下去了。”徐芳芳被辣得嘶吼嘶吼，汗水直流，却舍不得放下手中的兔肉。 “我才放了两个干辣椒，有这么辣吗？”林语夹了块兔肉，放嘴里，不辣啊，再看吃得头也不抬的两个小萝卜头，严重怀疑徐芳芳是在开玩笑。 徐芳芳点头如捣蒜。 确实，她那辣得微微肿的嘴巴做不了假。 林语赶紧把装兔肉的碗移过来：“芳芳，辣就别吃了，我另外再给你炒两个菜。”说着，就要起身。 “啊，不要！”徐芳芳连忙护住碗：“辣，但是好吃啊，我觉得自己喝口水，还可以再战一碗饭。” “你确定没事？别到时候辣得胃受不了。” 没办法，兔肉有一种特殊的膻味，不下大料，根本做不好。早知道，她还不如去买两斤猪肉，做个粉蒸肉呢，配上芳芳带来的米饭，肯定很下饭。 “肯定不会的。”其实，这个辣度刚刚好，正是徐芳芳能承受的范围，刺激又开胃。 “娘，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剩下的兔肉，我们也这样炒吧。”甜果大大扒了口饭，满足地眯了眯眼。 哇，今天真是太幸福了。 对于孩子提的要求，林语在能力范围内，从来不会拒绝：“行啊，不过家里的花椒、香叶什么的都用完了，娘明天托二牛爷爷带过来，得晚上才能吃。” 徐芳芳疑惑：“二牛爷爷？” “就是赶牛车的李叔，他明天得去趟公社，你要是有需要的，赶紧托他带一下。接下来几天地里活多，估摸着是很难请假了。” 供销社位于公社里，从村里到公社坐牛车要一个半小时的样子，然后在公社坐公交车，大概两个小时才能到县里。平时需要点什么，都得去公社，十分不方便。 “是哦，我才想起来，知青点火柴、盐什么的是得补货了。” “那你等会记得和李婶子说说。”林语用公筷夹了筷兔肉，正要递过给甜果，发现她呆愣愣地，夹着块辣椒往嘴里放。 她急忙出声：“宝宝，你怎么吃干辣椒了？这里还有很多的兔肉啊。” 甜果才惊觉自己干了件蠢事，赶忙把辣椒放下，羞涩地笑了笑：“嘻嘻~娘，我一时没注意。” 林语虽然觉得奇怪，但小孩子嘛，奇思妙想的，也不知道小小年纪，哪有这么多的烦恼。 甜果咬着筷子，看了看哥哥，终于下定决心，小声道：“娘，可以给哥哥买一些书和本子吗？” 娘光养活他们就很辛苦了，本子和笔的价格不便宜，甜果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甜果知道，哥哥其实很羡慕那些能念书的小孩，每回哥哥去队上的小学玩，都要在外面看很久很久。 闻言，姜野抬起头，虽然目光依旧平静，但仔细看，林语能看出他眼底暗含的期待。 林语笑着答应：“当然可以啰，我们这次多买一些，哥哥和你的份都要买。” “哇塞，娘，你最好了。”甜果高兴地拍手，绕着桌子跑来跑去，连小野漆黑的眸子也染上了一层笑意。 “小野，你想去念书吗？”说到这个话题，林语不禁有些紧张。 姜野没说话，但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筷子，青筋暴起。 林语的心却沉了下来，答案很明显，以小野的性子，如果是他完全不在意的东西，那不会有任何情绪。 “这件事，你先让娘好好想想，好吗？” 10、第 10 章 林语觉得自己很失职，连甜果这个小孩都能察觉的事，为什么自己却没从来都没注意呢。 她一直以来，都把小野当作一个特殊的孩子来对待，担心他经不起外界的风风雨雨，而且平时会教小野读书写字，所以从来没想过让他接受正规的学校教育。她觉得这样是对孩子的一种保护，却从来没问小野愿不愿意。 她真的不是个好妈妈。 徐芳芳拍了拍林语的肩膀，想给她一些安慰，但是这种事情，她作为外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她看来，林语已经很不容易了，曾经那么光鲜亮丽的女孩，在丈夫出事后，独自抚养两个小孩，连个能帮忙的人都没有，现在这个年代，能让小孩不饿不冻，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了。 甜果因为刚才过于开心，后知后觉，才发觉气氛有点怪异，为什么芳姨的脸色这么的沉重？ 她正想开口，却不经意瞟到一幕，让她又惊又喜。 林语感觉自己放在桌下的手，被人偷偷握住，这只小手微微颤抖，有些冰凉，这陌生的感觉，吓得她差点没甩出去。 幸好，她忍住了。 一瞬间，一股狂喜从她心底涌上来，甚至有点想哭。 小野主动亲近自己是什么时候，她已经忘记了。 虽然只一会儿，姜野的手就收了回去，但林语还是止不住的喜悦：“咱小野喜欢看书，等有时间，娘带你去县里买，买好多好多的书。” 姜野的眼睛亮了亮，轻轻地说：“嗯，还有妹妹。” 甜果举起小手。 林语大声应道：“好，到时候我们都去。” 徐芳芳也说：“我那儿还有几本书，估计是我娘胡乱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塞进来的。小野要是需要的话，可以去我那儿拿。” 她这辈子最头疼的事，就是读书，每次一翻开课本，就觉得天旋地转。 林语瞅了瞅姜野，注意到他眼神暗含波动，立马答应：“行，等会就去你那里拿。” 这顿饭可以说吃得宾主尽欢，就是隔壁砰砰作响的声音，实在不太美妙。 两家离得近就这点不好，但凡隔壁弄出点动静，自家能听得一清二楚。相应的，她家只要吃点肉，隔壁准能闻到味，然后不消停。 “吃吃吃，你个赔钱货，还想吃肉，我身上的肉要不要割给你。” “三婶，你当人家是三婶，她当你是侄女吗？但凡她记着你，不用你说，那是恨不得把肉喂你嘴里。人现在大口大口吃肉，谁还记着你在挨饿？” 紧接着，就是棍子重重打在衣服上的闷哼声，还有女孩的跪地求饶声。 “你婆婆又作妖了？” “又”这个字用得很微妙。 林语刚开始还会去劝一下，后来都麻木了，无所谓地摊手： “她下午的时候，让我把六十块钱给她，说什么是今年的孝敬费，我都不惜得搭理她。我爆炒兔肉的时候，狗蛋闻着味了，在院子里撒泼打滚非要吃。我这好婆婆，最疼他那个大孙子，便上门来要。还好甜果和小野机灵，提前把大门从里边拴上了。不然，我有得头疼了。” “就这样，她硬是在外面骂了好久，才回去的。她现在教训孙女，实际在骂我呢，怪我不给她大孙子吃肉。” 李桂花这一系列骚操作，听得徐芳芳是目瞪口呆。 她不可思议地说：“她哪来的脸骂你？李桂花现在能舒舒坦坦住在青瓦房里，靠的是谁？还不是你和姜一树。她倒好，自己儿子头七都没过，利索分了家，把人媳妇和孩子赶到没人住的破旧老房子里。当初分家，白纸黑字写着，青瓦房归他们，以后你不需要负责老两口的养老。这可是盖了章的，有法律效力的，她现在想反悔，也不怕遭雷劈。” “所以啊，她没说是抚养费，只说是做媳妇孝敬他们老两口的。”林语刚开始对于婆婆的无底线还会窝火，现在都见怪不怪了。 徐芳芳轻蔑地笑了笑：“呵，她可真够精的。你家姜一树咋就摊上这么个娘了呢？” “天生的偏心眼呗。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除了大孙子，她最疼的就是那个小儿子。一树在她眼里，生来就是为老姜家当牛做马的。要不是一树自己争气，进了部队，还不知道被压榨成什么样？有时候，我都怀疑，一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不过，就我婆婆那样，也不像是会替别人养孩子的人。” 老实说，徐芳芳也怀疑过，转念一想，确实像小语说的，李桂花就是个死抠死抠的老太太，不占便宜浑身不得劲，那是巴不得别人白替她养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心。 “不过，总被她纠缠，也是够烦人的，而且你家这房子，一到下雨，到处漏水，现在还好，就怕夏天下暴雨，倒塌都是有可能的。” 林语也忧心啊：“我倒是想搬走，但村里没空房子了，所以我准备攒点钱，让大队长批一块宅基地，自己盖一个。” 要是有条件，谁乐意住婆婆家隔壁啊，但凡吃点好的，都得躲屋里，不然就被婆婆指桑骂槐，自己倒是可以选择性无视。但李桂花嘴里动不动就赔钱货，屎尿屁的，脏话一大箩筐。 有时，林语真担心把两个孩子给教坏了。 她算了算手里的钱，加上今天的六十块，差不多两百出头，盖个房子可不是简单的事。还得请工人吃饭，手里又要留点应急钱，起码得有四百才行。 “我那里还有点钱，反正我现在也没有要花的地方，你先拿去用。” “芳芳，你怎么这么好呀，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盖房子的事迫在眉睫，林语也没矫情，自己手里有了闲钱一定会还的。 徐芳芳假装生气：“嗐，咱俩间的关系，还客气啥？之前你帮了我很多，不也从来没计较嘛，再说谢字我就生气了啊。” “那我以后多给你做两顿好吃的。” “哈哈，这可以有。” 真不是她恭维，林语的手艺那是相当的不错，甚至比国营饭店的大厨还要好。 吃完饭，两人又聊了会儿，眼看天色不早，徐芳芳得回去了。 “那些书，还是我明天给你送过来吧。这段时间你避着点唐美莉，我瞅着她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还是小心点好。” “她还有理了？我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非要把事情做绝的。”林语不可置信。 徐芳芳也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啊：“她要是个讲理的人，也做不出来倒打一耙的事。总之，这段时间多注意点。” 11、第 11 章 夜里，林语翻来覆去睡不着，盖房子的事不能耽搁了，但芳芳手里的钱估摸也不多。她家原本还成，但父母都是小学老师，在下乡前被下放了，听说日子过得苦得很，平时都得靠芳芳补贴。 还是得自己想办法挣钱才行。 不过，这年头，能做什么生意呢？ 干老本行，做吃食，先不说怎么卖出去？这香味可是藏不住的，隔壁不天天来闹才怪，万一把自己举报了，什么都白瞎。 做未来流行款式的衣服，可是布料从哪里来？她在供销社也没熟人啊。 卖野味？就凭自己那三脚猫功夫，还是算了吧，变数太大。小野倒是会做陷阱，但林语不想把养家的重担压在孩子身上。 唉，七十年代，真不是个赚钱的好时候啊。 有了！！！ 可以做肥皂。 林语上辈子有个员工，她家祖辈都是化工厂的，做了一辈子的肥皂，颇有心得。到九十年代，各种新奇的盥洗用品层出不穷，老式肥皂早就失去了竞争力，那家化工厂又不肯引进新技术，最终只能被市场淘汰。 那时候穿越小说正流行，有些员工笑谈，万一她穿到了古代，说不定能依靠肥皂技术发家致富，走向人生巅峰。本来只是开玩笑，没想到这个员工还认真了，说自己要是穿越估摸着是能实现这个目标的。 大家当时不信，毕竟以古代这么落后，肥皂生产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能收集到材料吗？ 哪知，这个员工当即就地取材，用餐厅装饰树掉落的树叶，烧成草木灰，加水搅拌，静置一段时间，用纱布过滤几次，得到澄清的碱液，再和凝固的猪油按一定比例混在一起熬，并不断搅拌，直至皂化，再倒入模具中，等待冷却。 这还不是最绝的，她最后做出来的成品，竟然有股淡淡的花香，特别好闻。 其他员工便问她怎么做到的，她只是笑着摆摆手。大家也就随便问问，毕竟当时市场上可选的产品很多，物美价廉，还有护肤的成分。谁会花功夫去做肥皂呢，费事又麻烦。 林语没想到，这个员工离职的时候，竟然会把其中的奥秘告诉自己。 她当时还纳闷呢，不是说是传家宝吗？这么随便的吗？ 员工说是因为当时做的肥皂，只有林语拿来用了，并且用得很珍惜，这是她过世的爷爷希望看到的场面。 没多久，林语就重生了，所以关于这件事，她记得特别的清楚。 说干就干，林语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李婶子家，让李叔帮忙带四斤猪板油。 这玩意可是个香饽饽，林语担心买不到，便说带肥肉，实在没有的话，五花肉也行。现在啥都是凭票供应的，大多数人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回肉。但李婶子的女儿嫁给了屠宰场的工人，所以她家吃肉相对还是比较容易的。 说完后，林语直接从兜里掏出五块钱。 这大手笔，把李婶子吓得不轻，惊呼道：“你家这日子不过啦？手里攥着钱，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哇。” 林语哭笑不得：“婶子，肥肉本来就是抢手货，我手里又没肉票，总让您和李叔帮忙，我也不好意思。其实也剩不下什么钱，留着给李叔买包烟抽抽，您不要嫌我小气才好。” 这话说得就是敞亮，招人喜欢。 那个唐知青，之前也让老李带过东西，就从来不会提前给钱。然后，还要嘀咕怎么这么贵，重量不够，想让老李去退货。 这年头哪有退货的说法？再说了，这价格又不是老李定的，被她这么一说，活像自家占了便宜一样。她家又不是第一回帮忙带货，在村里有口皆碑的，个个都是竖着大拇指。就她唐美莉精，其他人都是傻子。 所以，后来村里人说唐知青为人大气，好相处。李婶子都是听听，从来不进耳朵。 唐美莉再找老李带东西，她都是说已经应了村里人其他人，带不了。真的是，谁稀罕你这一角钱的跑腿费？又不是欠了你的。 “行，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婶子可以跟你打包票，这钱绝对花得值。”说着，李婶子还调皮地挤挤眼睛。 林语有点莫名，但也没太在意，只要能买到猪肉，就值了。 李婶子要解释，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想来应该是要带货的村民，便赶紧出去看。 此时屋里就林语在，她不好多呆，便跟着出去了。 只见，唐美莉捏着个信封，声音急切：“李婶，辛苦李叔帮我把这封信寄出去。” 哟呵，这次倒是知道客气了，但李婶子可没心软。她家基本不帮忙寄信，容易说不清。 谁知道唐美莉会不会在里面夹些什么，要是不见了，谁的责任？而且信在中转的过程中，万一掉了，怪谁？以她的性子，还不得骂老李啊。 “我可以给李叔两角钱的辛苦费。”见李婶子面色淡淡的，唐美莉一咬牙，有些不情愿道。 她身上总共就五毛钱了，还是找姜一林要的，得赶紧让家里寄钱来。不然，顾文轩迟早得被姚茉莉那个绿茶婊笼络过去。 “婶子家里条件还行，也不缺一毛两毛的，你李叔今天不会去邮局，所以没法帮你寄。过两天邮递员会下乡来送信，你到时候给他也是一样的。” 这次李婶子倒没说假话，主要也是不想和她拉扯。 但唐美莉不这么想啊，她觉得自己又被敷衍了。换做以前，她肯定掉头就走，但现在没钱就没底气，大队长又不批假。 唐美莉压了压心底的怒气，低声道：“婶子，之前是我不懂事，得罪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过不去了，我知道错了。” 本以为她都这么低声下气了，李婶子肯定顺水推舟过去了，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 谁知，李婶子说话更难听了。 “你什么意思？唐美莉，骂我肚量小，故意难为你。” 唐美莉本来就不是好性子，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哪还装得了乖。 “难道我说得不对？不然你凭什么答应帮林语带东西，却不帮我寄信。什么不去邮局，都是借口！” 早知道林语躲在后面偷听，她肯定不会对个乡下的糟老婆子低头认错，平白被贱人看了笑话。 “林语，看我这么狼狈，你一定笑得很开心吧。说不定就是你在背后说我坏话，才让李婶子这么讨厌我的。” 林语：？？？ “你脑袋是被门挤了吗？我的人生除了你，就没有别的事了？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只看着自己的二亩三分地。” 李婶子也道：“唐美莉，我为啥讨厌你，你心里没数吗？更何况，我家想帮谁带就帮谁带，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她只恨呐，今天咋就没关院子门，放了条疯狗进来，逮谁咬谁。 “哼，我要去告诉大队长，你们合起伙来欺负知青。”她使劲一跺脚，转头跑了。 林语和李婶子对视一眼，都很无语，这都什么人啊。 12、第 12 章 这天，甜果拎着篮子刚出门，就被拦住了去路。 李桂花瞪着发黄的双三角眼，死死盯着甜果的脸。 好嘛，才几天，小破丫头脸都圆了一圈。老三家的败家婆娘，这阵子肯定偷偷喂了不少好东西，有钱不去孝敬公婆，反倒供养赔钱货，哪来的理？ 一想到那六十块钱，无论她怎么要，都没见到半分，李桂花感觉浑身的肉都在痛，看甜果的眼神都带着寒光。 甜果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想走，但娘说，小孩子得有礼貌，才会招人喜欢。 “奶奶。” 李桂花觉得心在滴血，这身肉要是长在自己大孙子身上该多好啊，怎么就长在赔钱货那呢，现在养这么好有什么用，迟早是别人家的。 “您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见李桂花没反应，甜果有些小窃喜。因为娘说，如果和人打招呼，别人不理睬，那就是这个人不懂事，以后可以不用搭理。 结果，她没走两步，就被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被迫转身，迎接她的是李桂花的破口大骂。 “你娘是怎么教你的？这么大人了，一点规矩都没有，我让你走了吗，你就走。我非得和你娘好好说道不可，别到时候教出来个没脸没皮的，败坏老姜家的名声……” 甜果一抹脸，把脸颊的唾沫擦掉，然后盯着自己的脚尖，也不说话。 要是林语在这，肯定能笑出声来，小丫头明显就在发呆嘛。当听到她不想听的话，就是这个反应，特别绝，能自动屏蔽外界的声音。 李桂花骂得那叫一个痛快，大人我没办法，个小孩，还不是任我拿捏， 只把把这两天在林语那受的气都发泄出来，才放柔了声音： “奶奶说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好，你也不想以后嫁了人，被婆家嫌弃吧。”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再说两句不要钱的好话，她最会了。 老大家的二丫，老二家的三丫，不就被自己吃得死死的。只有大丫这个死丫头，自从知道自己曾经想把她卖掉，就生了逆反心理，不再那么受控制。 要是能把甜果教得跟三丫一样听话，还愁没机会拿到林语的钱吗？怎么早没想到这招呢。 李桂花越发觉得是个好办法，但这丫头已经被她娘教歪了，要拉拢回来，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她一咬牙，在内侧口袋掏了掏，拿出两块糖，立刻又收回去一块。 个赔钱货，能吃一块，都便宜她了。 “啰，奶特地从县里给你买的糖，可贵了，你娘从来没买过吧。” 甜果偷偷瞄了眼坏奶奶，内心十分复杂，她看起来很好骗吗？ 明明就是供销社最便宜的水果糖，一分钱一块，以前娘就经常买，家里的小罐子还攒着好多呢。 不过，坏奶奶竟然会主动给自己糖，娘嘞，以后太阳是不打算出来了？ “高兴傻了，还不赶紧拿着？”李桂花有点不耐烦，直接把糖塞到了甜果手里。 这丫头，怎么看着呆呆傻傻的，有吃的都不知道拿。要是宝贝大孙子，早就抢了，一点都不机灵。 不过傻点也好，好哄。 在她的虎视眈眈下，甜果只得把糖收进口袋里，甜笑道：“谢谢奶奶。” 李桂花这下满意了，甜果平时肯定没咋吃过，所以不舍得吃。真的是，傻不傻。到时候被姜野那个疯子发现有糖，哪还有她的份。还是狗蛋聪明，东西一到手，立马进嘴，半分不停留，毕竟只有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 唉，这糖要是给狗蛋吃多好，进赔钱货嘴里，白瞎了。 不行，为了林语手里的钱，得忍住。 李桂花担心自己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然后把糖从甜果兜里抢回来，絮叨了两句，赶紧走了。 甜果从头到尾都是懵的。 知道这件事的林语，也懵啊，以后太阳是打算出来了？婆婆一向重男轻女，对于甜果，一向没有好脸色，就是小野，都从没在婆婆手里捞着啥吃的。 她盯着那块糖，恨不得烧出个洞来，硬是没发现异常。 “宝宝，这块糖娘先帮你收着，” 虽说外表跟普通糖一样，万一里边被婆婆搞了小动作呢，到时候哭都没处哭。 不是林语把人往坏处想，是便宜婆婆真能干出这事。 一树还在的时候，婆婆就很会装样子。每回一树从部队回来探亲，她就拿鸡蛋糕、饼干塞给小野，都是些受潮发霉的东西。还什么说吃了不会有事，既然这样，她咋不给狗蛋吃。 诸如此类的事，两只手都数不清。 她想哄一树的津贴，又舍不得下血本，自以为别人都是傻子，被她说两句好话，就必须得巴心巴肺的，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林语可不相信她对甜果这么好心，一定有图谋，除了钱，还能是什么。 那婆婆可太不了解甜果了，要让她上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看婆婆有多舍得了。 林语甚至都不用提醒，甜果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那我以后把奶给的东西，都交给娘保管。” 林语捏了捏她秀气的小鼻尖，夸道：“真棒。宝宝晚上想吃啥？” “卤大肠。”甜果毫不犹豫举手。 “小野呢？” 姜野正专心翻着书页，闻言，道：“一样。” 林语扶额：“咱中午已经吃了一顿了，还不腻呀。” 甜果瞪大眼：“怎么会呢？卤大肠最最好吃了，就是吃一辈子，我都不会烦的。” 姜野没说话，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你俩昨天还说骨头汤最好喝，敢情今天就变了，不是哄娘开心的吧？”林语故意皱着眉头，假装生气。 “才不会呢，都好吃，只要是娘做的，都最最最好吃了。” 林语一秒破功，喷笑：“真的？” 甜果点头如小鸡啄米，而小野只是矜持点了两下头。 林语被逗得哈哈大笑，这俩活宝。 她把卤好的大肠分成三份，留出一份送李婶子。那五块钱花得可太值了，林语完全没料到，李叔不仅带回了四斤肥肉，还有两副猪大肠，一根筒子骨。 现在的肥肉8毛一斤，还是要票的。据说黑市上不要票的猪肉，已经卖到一块一了，这样贵，都还抢不到。 李叔李婶真的太实诚了，搞得林语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她这人就这样，别人对她好一点，就恨不得还人家两份好。 ------------------------------------- 林语望着李婶家紧闭的房门，再看看篮子里的三个鸡蛋，有些无奈。她是来还礼的，怎么又莫名被塞了东西呢，劝都劝不住。 唉，真是甜蜜的烦恼。 林语走到半路，就被人拦住了。 额，她和甜果可真是亲闺女，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总是被堵呢。 再一看来人，好嘛，跟便宜婆婆一样的招人烦。 她嫌弃的眼神毫不掩饰，把顾文轩一腔热情浇了个透心凉。 他可怜巴巴地眨巴眼，黏糊地喊着：“小语~~” 林语立刻黑脸，一道死亡射线扫过来。 顾文轩直觉着头皮一紧，无奈耸肩：“好好好，林语，叫你林语行了吧。” 望着林语的冷脸，他的心隐隐作痛，表情忧伤，喃喃道： “你变了，变得完全不在乎我了，难道你把我们当初的革命情谊都忘了吗？想当初，我们男才女貌，你未婚我未嫁……” 革命情谊？什么鬼？ 麻蛋，这货是要败坏自己的名声啊。 林语沉下脸，厉声道：“咱俩就是普通的知青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你一定要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 “误会，你竟然说是误会！我当初那么喜欢你，敢情在你眼里就是个笑话。你真的，真的好绝情。”顾文轩眼眸猩红，青筋暴起，咬着后槽牙愤愤不平。 活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顾文轩，你脑袋被门挤了，就去看病！”林语眉头紧皱：“别把自己塑造得多深情一样，只会让我觉得虚伪、恶心。更何况，你喜欢我，我就非得喜欢你吗？别太看得起自己了。” 这话如一根大棒砸在顾文轩头上，他张着嘴，呆呆地后退几步，呐呐道：“不，我不信。” 紧接着，他猛地冲上来，企图抓住林语的肩膀，被她一把闪开。 顾文轩愣了下，彻底失控，话从牙齿里挤出来：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姜一树，让你这么嫌弃我。就因为他有工作，能让你吃喝不愁。林语，你太势利眼了。莫欺少年穷，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 他高昂着头，大声呐喊。只觉着心中有火在烧，热血在沸腾，促使他向前，向前。 然后，人就跑了。 13、第 13 章 直接跑了？？？ 林语直接傻眼，麻蛋，都什么毛病？能不能听人说句话。 不愧是唐美莉爱恋的人，都挺自以为是的。两人赶紧锁死，别祸害别人。 老实说，刚下乡时，见着顾文轩白净俊秀的脸，林语确实印象不错，但只是有点好感，还来不及心动，就发现这货在男女关系上特别没有边界感，似乎特别享受被女人纠缠的感觉。 林语特别厌恶这种花心男，听说顾文轩上头还有六个姐姐，就更加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了，所以拒绝得特别干脆利落。 本来她没想在乡下结婚的，哪知，发生了那件事。 幸好遇到的是一树，不然这辈子都毁了。 曾经对自己那么好的男人，说下次回来就能升职，到时候就够随军的条件，能一家四口团圆。 怎么就再也回不来了呢？ 林语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落在躲暗处偷听的唐美莉眼里，可就成了对顾文轩的余情未了。 个贱胚子，都生了两个小孩，哪来的脸惦记自己看上的男人。 顾文轩可是书里的男主角，以后是要当全国首富的，岂是她这个寡妇能痴心妄想的？ 呵，真是笑话。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心软，直接把她溺死，而不是用软刀子。谁知，半路杀出个姜一树，把林语从池塘里救了上来。甚至没等村里的长舌妇嚼舌根，姜一树就主动说愿意负责。 当时她劝林语不要嫁，毕竟被别的男人摸过身子的女人，怎么比得上清清白白的自己呢？有林语在旁边对比，顾文轩只要不瞎，就知道怎么选。 哪知，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林语，坚持要嫁。行，嫁就嫁吧，刚好断了顾文轩的念头。 姜一树是个会疼人的人，结婚后，就给媳妇换了个轻省的活。那阵子林语被爱情滋润得艳若桃李，养得细皮嫩肉，勾得顾文轩眼神都直了。 幸好，姜一树是个短命鬼。没了他护着，林语这两年被折磨得面黄肌瘦，仿若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再不复当初那番光景。 而自己也凭着柔情蜜语，终于跟顾文轩的关系再进一步。眼看就要处对象，突然冒出个姚茉莉，处处较劲不说，连林语也脱离掌控了。 她好不容易经营的好名声，被毁于一旦。现在一些村里人避着自己，要不就暗地里指指点点。唐美莉连个帮忙寄信的人都找不到，还说什么必须要提前支付跑腿费，不能赊账。 因为手里没钱，没法送礼物服软，顾文轩这两天对自己爱答不理，甚至直接漠视，却时不时和姚茉莉打情骂俏。 她遭受的一切的屈辱，都是林语这个贱人导致的。 她真的好恨呐，恨不得再也看不到林语。 结果现在罪魁祸首，还要抢走她的男人。唐美莉怒火中烧，五官扭曲在一起，面目狰狞，真想冲上去给林语两大嘴巴子，挠花她那张勾人的脸。 她又怕林语在顾文轩面前告状。即便再不想承认，唐美莉也知道，顾文轩对林语多少还留点情。 男人嘛，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目前局面对自己极其不利，万一林语在中间挑拨离间，那她还怎么和顾文轩在一起，怎么当首富太太，怎么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 要是林语能主动离开文轩就好了，最好是离开石桥村，再也不出现。 可是，一个大活人怎么凭空消失。 除非林语改嫁，嫁到别的生产大队，她就再也不会出来碍事了。 这事好办。 林语那个婆婆，刻薄又抠门，眼皮子浅得很，只要给点小钱，保准服服帖帖。 *** 接连干了三天农活，林语累了个半死，每天倒头就睡。好不容易休息半天，总算有时间琢磨她的赚钱大业。 虽然具体步骤她都清楚，但理论和实践还是有差异的。 因为没有细腻的过滤网，无论过滤几遍，所得的碱液总是带有污渍，不够澄澈，到时会影响成品的效果。 林语正愁着呢，在角落里默默盯着的小野，静静地回了屋，隔一会儿，就拿了个形状怪异的东西出来。 “娘。” 他递了过来，让林语有点懵。 接着，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且幅度越来越大，恨不得当场贴贴儿子的脸。 “我们小野真的太棒了，你怎么知道这是娘想要的？” 姜野耳朵微红，捏了捏手指，才缓慢开口：“这个，可以把水弄干净。” 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但林语却很开心，小野愿意解释就是好的。 见小野说完，又沉默地回到角落里，林语犹豫了一下，才道： “小野可以过来一点，这样看得更清楚。” 姜野平静无波的眼神，亮了一下，立即走了过去，脚步比平时要快。 林语自然注意到了，难得遇到让儿子感兴趣的事情，她愿意冒一次险。 因为碱液有腐蚀性，以防万一，林语帮小野戴好了劳保手套，脑袋上也做好了防护措施。 不知道是不是林语太手残，还是做肥皂太难。她做了两次都没有成功，不是肥皂凝固不完全，就是没有花香味。 明明就是按着那个步骤来的呀，怎么会失败呢？ “娘，我想试试。” 林语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没说话，内心万般纠结。 小野难得提一次要求，拒绝的话，会不会打击到他。可是，答应的话，有危险隐患。 最终两人各退了一步，由姜野指挥，林语动手操作。 *** 甜果今天本来想和哥哥一起去山上的，但哥哥说要陪着娘做肥皂。 听大胖说，这几天山上好多的野果呢，有覆盆子、野草莓、野杏子、刺梨等等。 光是听着，甜果都要流口水了，连忙和大胖他们约好去摘野果。 但大人有事要忙，哥哥姐姐都去上学了。没有大孩子陪着，谁家那么心大，会放四个平均四岁半的小萝卜头上山？ 以前甜果有大丫姐带着，但自从知道三丫不喜欢自己后，就没再约大丫姐了。 四个小萝卜头坐在兰婶子家门槛上，两手撑着脸蛋，齐齐叹了口气。 “唉~” “甜果，野哥真的不去啊？”大胖吸了吸口水，嘴巴有点馋，可惜道：“好多好多野果呢。” 二牛长得十分憨厚，老实地说：“没办法，野哥有大事要做嘛。” “不愧是我大胖的野哥，就是厉害，连野草莓都诱惑不了她。”大胖竖着个胖胖地大拇指，脸上的肉由于激动，在剧烈颤动。 二牛也有点小得意：“我野哥就这么牛，比我二牛还牛。” 旁边的小花是个羞涩的妹子，细声细气道：“为什么你们叫甜果的哥哥，野哥呀？” 奶奶说过，大胖和二牛都是六岁，按月份的话，比甜果的哥哥还大一点呢。 甜果也疑惑。 大胖拍了拍手，一脸高深莫测地说：“你们女孩子不会懂的，这个啊，属于男人对男人的敬佩。” 他长得比较胖的，走一步喘三口气，经常被村里的小孩取笑。至于二牛，则是长得太老实，好说话，总是被欺负。 他俩同病相怜，便成了好朋友，然后，额，就一起被小孩排挤。 有次野哥从天而降，帮了他们，还把那些小破孩打得头破血流。从此，他和二牛就认定了，这就是他们的大哥。 虽然野哥对他俩不热乎，但大哥嘛，总要酷一些。你看狗蛋的大哥—虎子，就可高傲了，都用眼神示意，指挥小弟。 但村里的小孩，却说野哥脑子有病，是个疯子，会传染疯病。要他们说，狗蛋和虎子才是疯狗呢，经常欺负小孩，还收保护费，跟得了狂犬病一样，逮着不听话的就打。 二牛也想到了之前的事，点头如捣蒜：“没错，我野哥最值得敬佩了。” 小花有点懵：敬佩，那是什么？能吃吗？ 甜果高兴地说：“当然啦，我哥哥最棒了。” 三□□头碰在一起，齐刷刷瞅着小花，仿佛在说，你为什么不加入我们。 小花有点呆，但她还是很喜欢和小伙伴玩的。 于是，四个小拳头分别从不同方向伸出来，轻轻地碰在一起，相视一笑。 “嘿嘿” “哈哈。” “嘻嘻。” “滋滋。” 但他们还是好想去山上哦，为什么小孩不能自己去呢，真想快点长大啊。 大丫刚打完一篓猪草回来，就看到甜果和她的小伙伴在那唉声叹气。 个个拧着眉头，实在太有喜感，她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萝卜头实在太好玩了。 大丫知道他们的烦恼，就顺带把四人捎上了，反正她还得去打一篓。 本来甜果蛮开心的，但经过奶奶家时，三丫跟了出来。 好叭。 甜果的心情顿时有点低落，但一想到等下有好吃的野果，她瞬间又高兴了。 大丫诧异地看了三丫一眼，觉得她有点奇怪，明明早上死活不愿出门，怎么现在又要粘着自己了。 不过，小孩子嘛，想一出是一出的。 这次甜果就没有主动带路了，虽然她知道两块野菜、野果多的地方，万一先被别人摘掉了，三丫又得怪自己耍她玩。 14、第 14 章 大胖嘴馋，以前经常缠着他哥来摘野果，对山上还是比较熟悉的。他带着众人左拐右拐，很快就找到了一大片野草莓。 红色、白色的小果缀在低矮翠绿的植株上，显眼又诱人，一阵风袭来，红果轻轻摆动，飘来清甜的香气。 大胖迈着与他体重并不匹配的脚步，一马当先，飞了过去，胡乱揪了两个塞嘴里，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里，闪出透亮的光： “哇哇哇，好甜好甜啊。” 野草莓的口味就跟开盲盒一样，有酸又甜，看样子这次运气还不错。 众人欢呼一声，赶紧跑了过去。 甜果小心地摘一颗，放进嘴里。一瞬间，鲜甜的果汁在口腔里肆意弥漫，咽下后，还留有淡淡的香气。 她吃了两颗，就没再吃了。 这么好吃的草莓，一定要带回去给娘和哥哥吃。 除了大胖和三丫，其他人都用肥厚的树叶做了个窝，摘下草莓放进去，这样不会被磕碰。 三丫觉着他们很傻，带回去还得和别人分，还不如在这里吃个够。反正她有大姐，大姐摘了这么多，肯定会给自己吃的。 所以，她吃得毫不顾忌。哪怕到后来，大胖都只摘不吃，三丫还在吃。 他们一群六个人，个个动作麻利，很快，原本大片的野草莓地，只剩下嫩绿的叶子。 众人才心满意足，准备离开。 突然，前边一声惊叫传来。 “啊啊啊啊，虎哥，我们的野草莓没了。”破锣嗓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这声音，除了狗蛋，还能是谁。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男孩，为首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又高又壮，裸露在外的胳膊甚至能看到鼓起的肌肉。 虎子可是村里出名的调皮捣蛋，成天领着一群人厌狗嫌的狗腿子，到处干坏事，砸人家窗户，偷玉米棒子，抢别的小孩零食等。 村里人还拿他没办法，因为虎子的奶奶，可是村里最出名的泼妇，连李桂花那样的，在她面前就是个渣渣。 毕竟李桂花多少要点脸，但虎子奶奶那可是能豁出脸面的人，年纪又大，被人说了两句，就往地上倒，捂着胸口哎哟哟的，然后就开始讹人。 最后去要赔偿的人家，经常钱拿不到，还要自掏腰包给她精神损失费。 这样谁敢招惹她啊，真要出了事，不得赔死。 正因为奶奶无条件的宠溺，本就脾气暴躁的虎子，更加的肆无忌惮，小小年纪，学着一副泼皮无赖的架势。 大丫暗道一声坏了，连忙把五个小萝卜头护在身后。万一要打起来，绝对是自己这边吃亏，能动嘴尽量不要动手。 三丫面色惨白，对虎子的恐惧，让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见其他人手里都拿着篮子，里边是红艳艳的草莓。 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伸手就把甜果的篮子抢了过来，还比了个嘘的手势。 虎子逡巡一周，锐利的目光停留在光秃的杆子上，朝狗蛋使了个眼色。 狗蛋作为头号狗腿子，立刻神气起来，抖擞着腿： “我告诉你们，这是我虎哥的地盘，里边的野果都是属于我虎哥的。现在都被你们摘了，说吧，你们要怎么赔偿？” 其中一个狗腿子帮腔：“不仅要赔，还要让他们跪下来求虎哥，谁让他们不长眼睛，连我虎哥的东西都敢动。” 甜果左看右看，这就是野生的东西。虎子难道是小狗变的？会撒尿占地盘。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甜果还是很有眼力见的，没说话。 虎子高傲地一昂头：“没错，否则，你们今天全都别想走。” 甜果当即不乐意了，扒开大丫的手，走到前面，质问道： “凭什么说是你的？山上的东西本来就是无主的，谁先找到就是谁的。今天是我们先找的，那就是我们的。” 大胖强忍着害怕，声音颤抖，附和道：“就，就是嘛。” 二牛和小花瞧见甜果一个最小的，都敢和恶势力作斗争，哪怕心里十分恐惧，但出于朋友情谊，还是跟着站到了最前面。 “这一片野草莓我大哥早就看中了，就等着它熟。今天来得晚了点，就被你们摘个一干二净。看样子，还吃了不少。只让你们把野草莓交出来，已经够便宜你们的了。” 甜果推开大丫欲把她拽回来，只是直直地盯着虎子：“你也这么认为？” 虎子忍住想揪她小辫子的手，不屑地撇撇嘴：“当然。” “要按照你们的说法，我可以说山上的一切东西都是我的，现在没去摘，是因为在等它熟。那你之前在山上摘的所有东西，都得还给我，并且还得对我赔礼道歉。” 好个伶牙利嘴的小丫头！ 虎子一噎，这还是第二次有个小萝卜敢跟自己对着干。 粉粉嫩嫩的一团，自己要是一拳打下去，非得鼻青脸肿不可。 想想还有点不忍心。 算了算了，今天就当自己发善心了。 他双手抱胸，眼神轻蔑，大发慈悲道： “我懒得跟你个四岁小孩掰扯。算了，趁我现在心情还不错，只要你们每个人把篮子里的草莓交出来，我就不跟你们计较。否则，别怪我动手！” “凭什么？这是我们自己辛辛苦苦摘的。”甜果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其他几人脸上忿忿的，野草莓多难摘啊，又不是他家种的，凭什么要给啊。 大丫捏紧拳头，实在不行，只有干一架了。 哪知，一直牢牢躲在她身后的三丫，拎着篮子蹿了出去，撞得甜果一个踉跄。 三丫高高举起篮子，讨好地笑：“虎哥，这是我摘的，给你。” 甜果四人组：！！！ 放屁！ 虎子相当满意她的识相，微微颔首：“你可以走了。” 三丫心中暗喜，赶忙回头叫道：“姐，你快点把篮子给虎哥，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她只顾着窃喜，完全没看到其他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三丫又喊了一遍，见虎哥有些不耐烦，纠结了两秒，一跺脚，走了。 大姐就是个傻的。这虎子一看就不好惹，万一真发起火来，肯定没好果子吃。 早知道就不跟着出来了，甜果就是个倒霉鬼，有她在的地方，准没好事。 还是自己聪明，吃也吃饱了，没伤着一根汗毛，全身而退了。 见甜果他们仍是紧紧攥着篮子，虎子火气冒上来，怒吼道： “你们几个，既然诚心要跟你虎哥对着干，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兄弟们，摆阵。” 唰唰唰，狗腿子们立刻把几人围到了正中间。 听着声音的三丫，脚步一顿，咬了咬牙，立即加快了速度，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狗蛋这下有点急了，再怎么样，大丫和甜果都是他的姐妹。尤其是甜果，那可是姜疯子的妹妹。 姜野要是发起疯来，可是相当吓人的，说不定就跟当初杀鸡一样，血能溅一地。 他瑟缩着，小声地说：“虎哥，前面那个小的，是姜野的亲妹妹。” 虎子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的气势瞬间弱了，肩膀一塌，整个人如泄气的皮球。 其他小弟正等着他发号施令呢，还奇怪，怎么突然就没动静了呢。 “你怎么不早说？”虎子低声叱喝，娘嘞，姜野可是个打起架来不要命的。 狗蛋本来只是希望虎哥能收敛一下，没想到姜野的威力这么大，颤颤地说：“哥，我以为你认出来了，跟她们闹着玩的。” 其实他们亲自动手的次数不多，虎哥的威名一摆出来，小孩子早就吓得四处逃窜了。 哪像甜果，明明就是个小萝卜头，顶撞虎哥不说，还死活不肯把东西交出来。 一想到姜野狠厉的身手，虎子感觉前阵子好不容易消肿的小腿，在隐隐作疼。 这兄妹俩，咋就都跟自己干上了呢？ 据说姜野还蛮宠这个妹妹的，现在要是打了小的，没准晚上就该自己跪地求饶了。 关键是他还不能和小弟解释，不然大哥的面子往哪儿搁？ 但现在架势都摆出来了，突然要收手，在小弟面前也忒丢脸了，以后怎么混啊。 最终他对姜野的恐惧占了上风。 “行了行了，让他们走，这点子野草莓我还看不上呢，省得人家天天说我们欺负小孩。” 好在自己手里还有一篮草莓，算是有个交代。 虎子旁边的小孩嘀咕道：“难道不是吗？”他们本来就是混混，不欺负小孩还能欺负谁。 虎子一道死亡射线扫了过去，男孩立刻闭嘴。 甜果和大丫都傻了，刚还恨不得揍死她们，怎么突然就停手了？ 不打架当然更好，她们也没问原因，赶紧拎着篮子，快速往另一边走。 甜果犹豫了一下，嗖地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将虎子手里的篓子夺回来，十分坦然： “这是我摘的。” 说完，她拉着小伙伴，火急火燎地跑了。 这事就发生在几秒之中。 虎子愣愣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我好大一篮草莓呢？？？ 狗腿子们当场傻眼，除了姜野，这还是第一个敢虎口抢食的人。 他们反应过来后，当即要追。 虎子连忙喝住他们：“算了，今天哥好人做到底，不跟个小丫头计较。” 其他人还想说些什么，在虎子越发不善的目光中，自动消了音。 虎子按按拳头，关节咔咔作响，恶狠狠地说： “倒是先前那个臭丫头，竟敢拿别人的冒充自己的，当我面弄虚作假，把兄弟们当傻子忽悠。以后要是碰到了她，定要让她好看。” 这话一出，狗蛋都替三丫捏了把汗。不过，倒没帮她说话，是得让三丫长长记性了。 15、第 15 章 “吓死我了，甜果，你也太勇了，竟然敢抢虎子的篮子。”大胖一边喘粗气，有种劫后重生的喜悦。 甜果跑得小脸通红：“那明明就是我自己的篮子。” 二牛沉着脸，嘟哝地说：“三丫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可以因为害怕，就把你的篮子送出去。” 虎子要求每个人都要交出一篮草莓，甜果没有，能吃着好挂落？ 大胖没好气道：“她不跟我们站在同一条阵线就算了，还当众脱逃，实在太过分了。” 小花捏了捏拳头，也是相当的愤怒。 因为大丫姐在，甜果不好说什么，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避着三丫。 朋友之间，怎么可以这么做呢？不指望她冲锋陷阵，但不能暗地里捅刀子吧。 虽然大家没有怨怪大丫，但她的脸火辣辣的烧，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相当羞愧，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原本以为三丫只是胆小怕事，没想到是人品有问题。她怎么能这么自私，害甜果陷于危险之中，关键时候，更是直接抛弃所有人。 大丫对妹妹一腔的爱意，被浇了个透心凉，对三丫的心狠，不寒而栗。 发生了这种事，几人没了摘野果的心思，帮着大丫打了些猪草，就下山了。 你说事情就是这么奇妙，他们下山的路上，又碰到了一大片野草莓，比之前还要大还要多。 这谁忍得住啊，当然全都要摘下来了。 到最后，甜果的篮子塞得满满当当，身上全是草莓香。 此时林语盯着模具里洁白如玉、散发着幽香的固体，眼神有些麻木。 明明就是一样的步骤，小野甚至连尺子都没用，只用眼睛随便测量，就确定了碱液和猪油的比例，就这么瞎搞，第一次就让他成功了。 你说气人不气人。 虽然需要三天时间肥皂才能固化，但林语清楚地记得，之前女员工倒出来的成品，就是这个模样的。 或许这就是小野的天赋，林语觉着有时间，得多去淘点书，可以好好培养。 至于上学的事，两人早已经说好了，下半年再去。毕竟已经五月了，在学校呆不了多久，就要放秋收假。 等甜果回来，林语和小野又做了两锅肥皂，连猪油罐子都耗了大半。 他俩看到篮子里红色的小果子，都有些惊喜。 尤其是姜野，嘴角上扬的幅度都大了些，他最喜欢吃草莓了。 野草莓是禁不住放的，但凡磕碰点，就容易腐烂。 家里的两个小孩都爱吃野草莓，所以林语洗干净后，留出了一些在碗里，剩下的全进了锅，熬草莓酱。 因为今天帮到了娘，姜野内心有些小小的成就感，整个人都格外的鲜活，一边吃草莓，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儿。 甜果是个小话痨，照旧在哥哥旁边念叨着今天发生的事。 当听到三丫抢了甜果的篮子时，不仅林语，姜野捏着草莓的手，立即收紧，眼底尽是冷漠。 “这丫头怎么能这样？当初要不是你爹，她都不一定能活下来。我平时待她不薄啊，没指望她记着，但不能恩将仇报啊。” 林语自问没有对不起三丫的地方，即便待她没有自家孩子好，但以前家里条件还成，有点好吃的，大丫不一定有，但绝对有三丫的。 *** 不仅林语想不通，大丫也百思不得其解，她搞不懂自己对三丫的教育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怎么就养出个自私自利、胆小怕事，还不敢担责的妹妹？ 她一路都在想，却始终琢磨不透。 她提着篮子进来时，三丫正守着火熬中药，娘不知道又从哪弄来个土方子，说是每天喝一次准能生男娃。 对于想儿子想得疯魔的娘，大丫已经懒得再做任何评价。但是三丫，终究是不一样的。 “大姐，你哪来的野草莓？” 三丫拍了拍手上的灰，迫不及待掀开上面的叶子，赶紧抓了一把塞嘴里。 她跟平时一样，十分欢快自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明明外面是大热的天，大丫却觉着自己浸入了冰窖中，全身透着凉气。 三丫却全然不知，喋喋不休道：“不过，没有之前的甜。算啦，你平安回来就好。我就说嘛，只要把之前的野草莓给虎子，他肯定会放你回来。” 她话里没有半分歉意，竟还有些沾沾自喜，得意于自己的小聪明。 大丫吸了几口气，闭了闭眼睛，攥起拳头，强忍着怒意道： “难道，你不觉着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三丫揪掉草莓叶子，不以为意地说： “虎子一看就是吓唬人的，再说了还有狗蛋，肯定不会真动手的。只要你们把篮子交出来，不就没事了。要怪也是怪甜果，非得顶嘴，不然我们还能多摘点野果。”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她自己做错了，还倒打一耙。 大丫再也忍不住怒意，扬起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姜三丫，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到现在，你都不觉得自己错了。如果你把自己的篮子给虎子，我还能称赞你识时务。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的小心机，竟然用来算计自家姐妹。你她娘的就没想过，这么做，会给甜果招来什么后果？” 三丫的头，因为重力，打偏到了一边。 她捂着发疼的脸颊，眼里全是不可思议，喃喃道：“你打我，为了甜果，你竟然打我。” 大丫的手微微颤抖着，心中的痛并不比三丫少。但她知道此时不能心软，若是不能把三丫歪掉的心思板正回来，将来后悔都晚了。 “别说甜果是你妹妹，她就是个陌生人，你也不能这么无耻，只顾着你自己，完全不考虑会给其他人带来多大得恶果。以后没人会愿意和你交朋友，也没人会喜欢你。三丫，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三丫却仿佛陷入了什么魔障中，对她的苦口婆心，视而不见，只是低着头，重复着之前的话：“你打我，你打我。” 她这样，大丫心里十分不好受，想把妹妹搂过来，却被她一把推开。 三丫后退几步，怒喊道：“你就是偏心，你想让甜果当妹妹，你讨厌我。为了甜果那个丧门星，你竟然敢打我，我恨你，我恨你们所有人。” 她惨然一笑，眼神里充满怨毒，就像一根尖刺，重重地扎进了大丫的心。 她甚至来不及阻止，三丫已经夺门而出。 大丫要去追，却被娘给拦住了。马招娣不在乎她们为什么吵架，她只知道熬中药需要人时时刻刻盯着，小的跑了，可不能让大的逃了。 三丫一个劲儿往前跑，好半天才回头，却发现大丫根本没追上来。 她更加生气了，不顾大丫之前的叮嘱，直接跑到了池塘边。 碧绿的潭水映出她的倒影，大颗大颗的泪珠，盈满了眼眶，不受控制地溢出来。 滴答，落进了水里，荡起层层涟漪。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甜果？ 三叔在的时候，最疼甜果，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明明以前除了姜野那个疯子，最疼的就是自己。 三婶也是，自从有了甜果，心完全偏了，买了好吃的，永远先顾着姜野甜果，最后才会给她，还说什么疼自己。 呵，虚伪。 奶虽然最疼大孙子，但她起码对所有女孩一视同仁。她说得没错，甜果就是个丧门星，克亲爹。三叔这么好的人，就是被甜果给克死的。 如果三叔没出事，现在家里得日子肯定过得不错，自己和大姐也能去上学，而不是成天在家里干农活。 甜果害死了三叔，抢走了三婶，现在竟然还要抢走大姐，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三丫咒骂了一阵，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又等了一会，还是没等到大姐。来找她。 她捶了捶蹲麻的腿，迫于饥饿，准备回家。 就在三丫起身的时候，背后突然出现了一只手，重重往前一推。 16、第 16 章 池塘边的泥土地，因为比较湿润，很滑。被推后，三丫根本稳住不了身形，滋溜一下，直接栽进了池塘里，甚至来不及看谁使的坏。 这个池塘本来就比较深，更别提那人使了大力，直接把三丫推离了池塘边缘。 她在水里剧烈地挣扎着，呛了几口水，边喊着： “救，救命，我，我不会游泳。” 她太过惊慌，已经分不清方向，朝着池塘正中央扑了过去。 没一会，呼救声渐渐微弱，头冒出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躲在草丛里的虎子，当时就吓傻了。 他只是搞个恶作剧，吓吓这个臭丫头，没有想要人命的。但虎子更害怕被发现，根本不敢去救人，惊惧之下，跌跌撞撞逃离了现场。 由于太过慌张，他撞到了人都没发现。 “嘿，这小子，慌里慌张的，干啥去啊。” 王会计和记分员嘀咕了两句，也没多想。 他俩要去地里瞅瞅，本来是要绕过池塘的，结果远远的就瞧见那儿，飘着件红色的衣服，时隐时现。 多么诡异的画面啊。 赵记分员胆小得很，不禁有些犯怵。他小时候听了不少离奇的鬼故事，尤其是红衣女鬼，多吓人。 “叔，咱，咱绕道走吧。” 王会计可不信这些，笑骂道：“你小子，整天神神叨叨，我可告诉你，封建迷信要不得。我倒是要去看看，到底谁在装神弄鬼。” 这老头咋这么固执呢，赵记分员没法子，只能跟着过去，离了三四米远。 才靠近池塘，就听见王会计的惊呼声。 赵记分员魂都吓飞了一半，抬腿就要逃，硬是被王会计扯了回来。 “跑啥？快，赶紧救人啊！” 他瞪大眼，才看清，什么女鬼哦，有个小孩落水了！ 赵记分员胆子跟针眼似的，但水性顶顶好，二话不说，脱了外套，就往里跳。 *** 这几天，唐美莉也没闲着。 经过反复扯皮，她和李桂花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找个外村人，把林语嫁出去。 但她严重低估了李桂花的贪婪。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彩礼钱我不要你的，凭什么还要我出五十块？” 换做之前，这钱咬咬牙出了就出了，但现在她口袋空空，信倒是寄出去了，谁知道家里会不会给钱。 李桂花一双浑浊的三角眼透着精光，眼神毒辣得很，把唐美莉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牵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你唐知青家里条件好，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大方，这点钱还不九牛一毛。再说了，现在是你有事求我，不会连这点诚意都舍不得吧？” 李桂花的意思相当明显，想让我办事，就得给钱。 唐美莉企图商量，讨好道：“婶子，你想想，林语嫁出去，对你可是大有好处。就那彩礼，以林语的长相，不得要个百八十的。咱目光得放长远一点，别总惦记这仨瓜两枣的。” 李桂花呵呵一笑：“唐知青，我是没读过书，但也不是个傻子。对你没好处的事，你至于费那么大劲？呵，只要林语杵在这，你呐，甭想跟顾知青有什么发展。你说是我急，还是你急。” 被戳破了心思，唐美莉也不装了：“反正我不管，这件事你要做，最多给你三十块钱，至于多的，想都别想。” “不成，一分都不能少。否则，你别怪我老婆子嘴巴没个把门，哪天把你的事宣扬出去。我倒是无所谓，说不定还能留个美名，毕竟谁家婆婆会允许儿媳妇再嫁。” “你威胁我。”唐美莉牙齿咬得咯咯响。 “唉哟，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想想，这钱你花得不冤。所有的事我一并承包，而你只需要躲在后面看戏就行，以后还是那个心地善良的唐知青。” 这话简直说到了唐美莉心坎里。 她犹豫了：“先让我想想。” 李桂花那是相当但丁，这事，毕竟除了她，没有人能做。看唐美莉那样，是恨不得林语死。过不了两天，她肯定会再来找自己。 李桂花没等来唐美莉，先等来了小儿子。 她这辈子一共生了五个娃，四男一女。那可是老姜家大大的功臣，就连刻薄又难伺候的婆婆，生前都从来没在儿女方面说过自己什么。 大儿子姜一森，娶了她娘家的远方侄女—李爱红，生了二红和狗蛋。二红个臭丫头先不说，狗蛋可是老姜家的根，是她最疼爱的宝贝大孙子。 二儿子姜一林，那就是个混不吝的。村里这么多适龄女同志，偏偏看中了隔壁绝户头老马家的闺女——马招娣。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嫁进来这么多年，还不是只生了两个赔钱货，大丫和三丫。这次又怀上了，要再是个女娃，非得把她赶回娘家不可。 大女儿姜一花，平时闷不吭声，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实则可有主意了。临到结婚的年纪，自己找了个穷鬼男人，彩礼都没要，就嫁了过去，把她和老头子气个半死。虽然隔得不远，基本没什么来往。 三儿子就是姜一树，娶了林语那个糟心婆娘。 要她说啊，还得是小儿子姜一木有出息。不仅是高中学历，还找了个家境殷实的婆娘，一家子都是县里的工人，端的铁饭碗。亲家公是邮政局的领导，亲家母是化工厂的妇女主任。一木的大舅子是化工厂的工人，一木媳妇丁玉也是厂里的干事。 这家子多好的人啊，不仅给幺儿买了二八自行车，百六十块钱呢，就连结婚的八十八块彩礼，都是他们出的。不仅如此，老丁家还陪嫁了台缝纫机。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得五百块钱呢。 婚后，托着大舅子的关系，幺儿在化工厂找了个工作，虽然是临时工，但眼瞅着就要转正了。 李桂花唯一不满就是，丁家老两口太霸道，瞧不起乡下亲家，始终不让她和老头子去县里生活，不然她在村里得多风光啊。 17、第 17 章 “唉哟，我幺儿回来了。你说你，来家就来家，咋还带东西？” 李桂花乐呵呵地接过儿子手里的网兜，掂了掂，有点重量。她打开一看，竟然有两斤鸡蛋糕，得八毛钱一斤呢。 旁边的二丫偷偷瞅了一眼，口水快速分泌，好想吃啊。 李桂花直接无视二丫渴望的眼神，仔细地把网兜拉好，原封不动锁进了柜子里。 鸡蛋糕这么珍贵的东西，个赔钱货能看两眼都积福了，当然得全留给我大孙子吃。 接着，李桂花从柜子里掏出半罐红糖，扯着嗓子喊到： “二丫，你个死丫头片子，家里来人了，没长眼啊，傻站着干啥，还不赶快给你小叔冲碗红糖水。给我小心点，要是摔了，仔细你的皮。” 二丫脸色唰的白了，战战兢兢地接过罐子，结果一个手抖，洒出来了一点点。 李桂花当即破口大骂：“养你有什么用？光吃饭不长脑子，这点小事都干不好。一个两个的，都不让老娘省心。给我死开点，老娘自己来。” 二丫被推得一个趔趄，后背刮到了灶台边缘。后背传来的刺痛感，让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生怕招来更大的咒骂。 李桂花继续骂骂咧咧，话越发的难听。 堂屋里的姜一木眉心紧皱，内心止不住的腻烦。 说了多少次了，让娘不要骂二丫。二丫是死丫头片子，那自己女儿是什么？阿玉说得没错，娘就是个没文化的，素质差得很，不适合带孩子。 对于自己女儿被婆婆骂，李爱红没事人一样，翘着二郎腿，悠哉地磕着瓜子，唠着闲嗑：“小弟，这回丁玉咋没跟着回来。我那小侄女，听说长得白白嫩嫩，啥时候能让咱们看看。” 姜一木只是笑笑，没说话。 这时，李桂花端着碗红糖水出来，搭腔道：“你大嫂这话不错，都生下来两个月了，娘和你爹还没见过小丫头呢。” 姜一木骑了一路的车，出了一身的汗，早就喉咙发干了。他端起碗，一眼就瞧见碗边飘着的不明物质，黑绿黑绿的，感觉是烂菜叶子。 他瞬间没了胃口，默默放下了碗。 李桂花瞅着他一连串的动作，有些纳闷：“你刚不还囔囔着口渴？这可是娘特意给你泡的，用的还是你上回带来的红糖呢。” 上回？这可都有大半年了。更别说，这包红糖在自家都放了几个月，不得结块了。 姜一木更加不想喝了，笑吟吟道：“还是娘疼我，但红糖是我特意给您和我爹买的，您别舍不得喝。我喝白开水就成，还解渴。” 李桂花感动得不行，对着李爱红，夸赞道：“瞅瞅，还是你幺弟知道疼人啊。” 说着，姜一木对着缩在角落里的二丫，招了招手：“来，叔这碗红糖水，给你。” 二丫怯生生地瞄一眼，咽了下口水，又立刻低下头，裤腿下的手动了动，但始终不敢伸出来。 李桂花瞪了她一眼，骂道：“个臭丫头片子，喝什么红糖水，多精贵的玩意儿。行，既然你不爱喝，等会我留给狗蛋。” 然后，她就把碗收了起来。 二丫的头埋得更低了，她内心里多希望小叔能说句话啊，但是，令她失望了。 对于给谁喝，姜一木一点都不在意，反正不进自己肚子就成。 “娘，你别张口丫头片子，闭口丫头片子。阿玉和我丈母娘都是文化人，最听不得这种话，到时候有得闹了。”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李桂花准得给他两巴掌，毕竟是自己最出息的幺儿，那还是能听进一两句话的。 “娘懂，懂，现在提倡男女平等，妇女也能撑起半边天。不过，要娘说，你和阿玉还是得再生个男娃，女娃养得再好有什么用，迟早都是别人家的，男娃才是留下来传宗接代的。” 姜一木最不耐烦听这种话了，生孩子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阿玉不愿意生有什么办法。 但他的情绪一贯隐藏得很好，紧紧握住李桂花的手，亲昵地说： “那是当然的，到时候，还得麻烦您和我爹，去城里带大孙子呢。” 李桂花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你还别说，娘别的不成，但在养孩子方面，那可是相当有经验的，保准给我大宝孙养得白白胖胖的。” 她又道：“不年不节的，你工作又忙，别总惦记着爹娘，咱好好帮领导做事，才能转正。” 姜一木瞟了眼，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李爱红，张了张嘴。 李桂花收到暗示，当即道：“爱红，赶紧的，把我特地腌制的咸鸭蛋拿出来，去河边洗干净，等会给幺儿带走。” “哎。” 李爱红一口答应，背过身时，不屑地撇嘴。 不就是娘俩要说悄悄话，不想让自己听嘛。 真是的，她还想跟小叔套套近乎呢，看能不能把娘家侄子也弄去当个工人，到时候回娘家得多有面啊。 直到确定大儿媳走远，李桂花压低声音道：“现在就我和你，说吧。” 姜一木左右瞄了瞄，凑过去：“娘，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李桂花仔细想了想：“大概四百块的样子。” 姜一木有些失望：“啊，这么少？” “自从你三哥去世，家里没了进账，后来又分了家，钱是越花越少。”李桂花抱怨道。 闻言，姜一木眼神闪了闪，有些不自然。 李桂花又道：“当初给你买工作，又花了二百块，哪还攒得下钱哟。不过，你问这干啥？ “阿玉说，厂子里有个工人要退休了，想把工作卖掉，只要六百块。我和阿玉刚成婚不久，又生了娃，所有财产统共加起来才一百块。” “就不能让你老丈人出？这可是我和你爹全部的养老钱了。”李桂花不太乐意，农村人攒点钱多不容易啊。再说了，亲家公当初都舍得花三百块，给小两口结婚，没道理还计较这点钱，找工作可是大事。 “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丈母娘本来就看不起我。要不是阿玉坚持，我哪娶得了城里媳妇？要是连工作的事，都求着老两口帮忙，我在那个家，哪还能抬得起头来？” 姜一木眼泛泪花，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 他这一诉苦，把李桂花心疼得不行，但一下子要给四百块，就跟挖了她的心头肉一样，痛啊。 她犹疑了一会：“娘倒是有个赚钱的门道，就看你过不过得心里这一关了。” 姜一木示意她继续说。 “村里的唐知青，托我找人把你三嫂嫁出去，彩礼钱归我，还愿意给我三十块钱。不是娘心狠，反正你三哥都死了快三年，寡妇再嫁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么快，就三年了？ 姜一木不禁有些心慌。 “不过，娘可没同意。毕竟是她求咱办事，总不能她唐美莉说多少就是多少，起码得五十块，不然我可不干。”李桂花有些小得意。 “娘！”姜一木猛地一声喊，把李桂花吓得不轻。 “咋，咋了？” 姜一木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太激动了，但他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 “你赶紧答应她，就三十块，最好是这几天就把三嫂嫁出去，嫁得越远越好。” 李桂花反对：“那不成，少了二十块呢，我多亏啊。” “这钱我以后补给你，你说得对，咱不能阻止三嫂追求自己的幸福。” 李桂花还是舍不得二十块钱。 姜一木抿了抿下嘴唇，下定决心：“只要您办成这件事，我过阵子就接您和爹去县城住一段日子。” “真的？”李桂花惊喜：“行，这事包在娘身上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姜一木这才觉得悬着的心踏实了些。 18、第 18 章 事情有了着落，姜一木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在这个家一秒都不想多呆，午饭都没吃，便说要回去上班。 李桂花怎么劝都不管用，只得随他去了。 刚把幺儿送出院子，就看到李老头家的大孙子神色慌张地跑过来。 大牛一边跑，一边喊: “桂花奶，招娣婶——” “你，你家三丫落水了，快点去看看啊。” 屋里的大丫听见了呼喊，顾不上快要熬好的中药，碗一扔，就跑了出去。 马招娣喊都喊不住，不高兴地嘟囔道：“只是落水了，又没死，有什么好看的。” 大的小的都出去躲懒了，没办法，只得自己熬中药了。为了生儿子，拼了。 李桂花仿佛没听到一样，把装着东西的篮子递过去，满脸堆笑道：“放心，你交代娘的事，娘一定给你办好。” 姜一木点点头，跨上自行车，蹬了两下，立刻蹿出去老远。 “这不是我一木叔？桂花奶，您赶紧叫他回来，有个自行车，送卫生院也方便呐。” 大牛说着，就要去追，硬是被李桂花拽了回来。 “你一木叔可是干大事的人，这点小事，哪能劳烦他？” 大牛气急：“这不是小事，三丫人被捞上来的时候，脸都泡肿了，出气多进气少。我爷说，怕是凶多吉少。您赶紧从家里拿几块钱，说不定还得送去卫生所。” 李桂花表情一愣，眼皮一翻，挤出了两滴泪，拍着大腿哀嚎道：“我的三丫哟，你咋这么命苦啊。你可要坚持住，等着，奶来看你了。” 然后，小脚老太太颠儿颠儿跑出去了。 大牛：？？？人不是还没死吗？再说了，你还没去拿钱呢。 这都什么人啊，孙女都要没命了，还死抠搜的。 没办法，大牛只能去喊马招娣。 在他持续不断地叫喊下，马招娣没法子装鹌鹑，只得不情不愿地出来。至于钱，那是一分没拿。 三人赶到池塘边时，那儿已经围着一大群人。 奇怪的是，男人都离得有三四米远，最里层被老老少少的女人，拉着个大圈围着。 中间的小丫头，浑身湿透躺在地上，红色的外套被解开，脸色惨白，嘴唇冻得青紫，一动不动。 大丫呆呆地站在旁边，抹着眼泪。 林语跪在地上，手掌交叉持续不断地按压她的胸口，却没有半点反应。她只得再把里衣上面的两粒扣子解开。 李桂花和马招娣婆媳见状，嗷了一声，拨开人群，扑了过去。 李桂花更是一把推开林语，臭骂道： “林语，你个毒妇，你平时怎么对我都可以，三丫再怎么说都是你侄女，你为什么要这么糟蹋她？连走，都要让她带着污点走吗？” 虽说，围观的男人被女人挡住了，但这始终是在外面，要是被人看了身子，三丫的清白就毁了，还不如死了呢。 马招娣已经脱下了棉外套，盖在女儿身上，尤其是胸口那儿，捂得严严实实的。 她整个上半身趴在女儿身上，哭诉道： “她三婶，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我，但三丫是你亲侄女啊，你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脱她的里衣？她现在才八岁，你要让她顶着别人异样的眼光，被指指点点一辈子吗？” 听听这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马招娣，多好的娘啊。 但她现在的重量，连有些大人都承担不起，更别得三丫瘦弱的小身板了。 眼瞅着三丫被压得喘不过气，脸色又青了几分。 林语急得直跺脚，吼道：“你俩给我闪开，再叨叨，三丫就真没救了。” 李桂花牢牢挡在娘俩面前，重重地呸了一声： “放屁，你就是没安好心，就是诚心要毁掉三丫的名声。哪有你这样救人的，要把人给脱光了。三丫即便就是死，也得清清白白的死。” 林语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名声重要，还是命重要？再说了，她没想把三丫的衣服全脱掉，就是想让她透气，人里面还穿着件薄衣呢，从外面能看到啥啊。 但李桂花和马招娣死活不听解释，林语没法子，只能喊道：“大家伙儿，帮忙把她俩拽开。” 其他妇女也看不惯婆媳俩的胡搅蛮缠，立即上前去拉。 李桂花一边闪躲，一边大声呵斥： “我看谁敢？今儿个，要是因为林语，我孙女要是出了事，你们担得起责吗？” 这话一出，大家齐齐后退两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言语。 李桂花极其得意地瞥了林语一眼，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两个从后面蹿出来的妇女，捂住嘴，拖走了。 李婶子骂道：“孙女都快没气了，你她娘的还给我逼逼赖赖。林语好心救人，还得被你倒打一耙。你什么东西啊？” 王婶子也道：“林语，你放心。李桂花这个脑壳不清的，我和你李婶子来解决。” 此时大丫也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硬是和兰婶子把张牙舞爪的马招娣给拽开了。 有几个妇女，也来帮忙了。 林语赶忙回到原来的位置，用力按压胸腔，时不时给三丫渡气。 整个过程持续了五六分钟，她累得满头大汗，双手轻微颤抖，快要坚持不住。 终于，三丫一口水喷了出来，接着，她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 林语大大松了口气，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手臂。 这时，马招娣挣开了大丫的束缚，奔了过来，一把搂住三丫，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好女儿，你总算醒了，娘都被你吓死了。呜呜呜，差点娘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娘可怜的三丫哟，你怎么这么命苦……” 本来是挺感人的画面，但是一想到马招娣刚才的德行，就有点生理不适。 虽然现在是五月份，但三丫被水泡了这么久，浑身都凉透了，有什么话，就不能回家再说吗？ 马招娣偏不，抱着三丫就是不松手，嘴巴念个不停，而三丫呢，表情呆呆的，眼神空洞。 林语站在旁边，有点纳闷。 正常来说，一个八岁的小女孩遭遇了这么大的事，不说抱着父母哇哇大哭，但内心肯定是害怕的，是恐惧的，会想要紧紧抱着父母。 三丫，会不会过于平静了？ 其实，三丫刚睁眼，林语就注意到了。她看着自己，眼神非常陌生，就像不认识一样。但林语想着，可能是被水呛着了，意识还不清楚。 在围观人群散得差不多时，马招娣终于哭累了，总算是给大丫腾出了位置。 大丫把妹妹拉起来，抱着她，小声地抽泣起来。 面对大丫，三丫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是什么呢？ 内疚，甚至有些欣喜。 而她看马招娣时，不仅没有丝毫对于母亲的眷念，当然也可能是马招娣本来就不是个好娘，只有深深的厌恶。 最让林语头皮发麻的是，三丫看李桂花的眼神，就跟条毒蛇一样，那是巴不得生啖其肉，恨之入骨。 本来林语是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但她都能重生，这说明啥都有可能发生。 她只觉着背部飘来一股寒意，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匆匆离开了。 林语不知道的是，三丫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 *** 话说这头，姜一木先是赶到公社，在供销社里买了一斤糖果、两斤饼干、两个橘子罐头，花了四块多钱。 他人长得清秀帅气，花钱又比较大手笔，在这个年代，可是媒婆眼里的香饽饽，丈母娘最喜欢的女婿。 供销社的售货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这不，心动了。 她两只手绞着麻花辫，眼神含羞带臊的，不舍地将东西递给姜一木。 两人双手交汇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手心被勾了勾，痒痒的。 女孩的苹果脸立刻浮上了一层红晕，羞怯地低下了头。 姜一木宛若无事地勾唇一笑，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等他到县城时，已经是饭点。 一到这个时候，家属院就闹哄哄的。 小小的一栋筒子楼，挤进去了五六十户人家，一层楼有八到十户，每户只有三十多平方米，但可能生活着祖辈三代人。 姜一木住在二楼左手边最里边的一间，得穿过其它三户，才能到自己家。 此刻，几乎家家户户都在过道里做晚饭，夹杂着热火朝天的炒菜声，还有妇女们的聊天声，还有调皮的小孩来回蹿来蹿去。 好不嘈杂。 姜一木眉心蹙了蹙，把自行车扛在肩上，小心地避过拥挤的人群。 “一木回来啦？” “哟，你娘可真疼你，每回都是大包小包的。” “可不是，丁玉真是嫁了个好人家，不但不用伺候公婆，婆家还时不时补贴，小两口日子过得可滋润了。” 当初两人处对象，家属院里不少人都暗地里嘲笑老丁家。老两口之前仗着丁玉人长得好看，今儿瞧不上这个，明天嫌弃那个，附近的适龄男青年被他们挑了个遍。 结果怎么样，哈哈，丁玉竟然看上了个乡下泥腿子，还是个无业游民。 那阵子老丁家在化工厂头都抬不起来，窘迫得很。 谁能料到，姜一木是农村人不假，但人家有钱呐。不说别的，就说那台缝纫机，近两百块钱呢，眼都没眨一下，就送到了老丁家。就是家属院条件最好的人家，也难得有这么大方的。 姜家老婆子倒好，非得说是丁玉的陪嫁，还说什么姜一木的自行车都是老丁家买的。这话一听就是哄人的嘛，要是老丁家家底这么厚，咋可能他家大儿媳腿着去上班。 家属院的众人羡慕得不要不要的。毕竟现在，哪还有像姜家人这样的，不仅舍得花钱娶媳妇，还愿意给亲家充面子。 而且只要姜一木回乡下，准是拎着满满的东西回来，青菜、鸡蛋、糖、罐头等等，可多了。 这不，二楼的几个妇女，直勾勾瞅着姜一木手里的篮子，恨不得当场掀开看看。 姜一木眉手中的篮子往后藏了藏，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想要避开她们的眼神。 隔壁大婶见状，阴阳怪气地说： “要我说，还是乡下好啊，啥都能自己种，想吃啥去地里摘就是。不像我们，啥都要花钱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木，你家小丫头多命好啊，随了你，以后不用跟咱一样，住在拥挤的楼房里。” 姜一木又不傻，这大婶摆明就是在讽刺自己是农村人嘛，女儿随爹，也是农村户口。 白大婶可是院里出了名的棉裤腰带，嘴巴松得很，最爱贪小便宜还难缠，喜欢摆长辈谱。今儿自己要是怼了回去，明儿保准传得风言风语。 姜一木淡淡地嗯了两声，便开门进了自己家。 刚把门带上，连东西都来不及放下，迎面飞来一件毛衣，重重砸在了他脸上。 丁玉站在门前，双手抱胸，鼻子重重哼了一声，嘴一撇： “跑哪儿鬼混了，现在才回来。你是要饿死我们娘俩？” 她尖着嗓子喊道，横眉怒目，生生把一个秀气美人，变成了胡搅蛮缠的泼妇。 见姜一木没有及时回答，丁玉顿时失去耐心，手指重重地点在他头上。 姜一木不禁捏紧拳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扯下了头上的毛衣，又变成了那个脾气温和的丈夫。 他讨好地笑笑，亲昵地搂住丁玉的肩膀，柔声道： “阿玉，你说什么胡话呢？在我心里，你们娘俩最重要了。还不是我娘，非要给你们带吃的，这不，耽误了时间。” 丁玉性子娇蛮，有点不讲理，但只要说几句软话，还是很容易哄的。 姜一木深谙这一点，随意编了两句俏皮话，果然，引她笑得花枝乱颤。 两人搂着你侬我侬会儿。 然后，丁玉起身去看篮子。她随便翻了两下，噘着嘴，不满道： “婆婆真是越来越小气了，以前都是买大白兔奶糖的，现在就只是一般的水果糖，才一斤。你家怎么能这样，当初跟我结婚时，多舍得啊，好嘛，娶到我就不珍惜了。” 姜一木连忙安慰：“这次回去得匆忙，估摸着娘没准备。下次，下次就……” 话到一半，便被外面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一木哥，一木哥。” 丁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马小六也真是的，他明明是我爸的下属，咋每次都来找你？” 姜一木眼睛亮了下，有些欣喜，道：“可能是爸有什么事，我出去看看。” 他领着马小六出了家属院，来到一棵大榕树下。 姜一木冷着脸：“东西呢？” 马小六忙从挎包里拿出来，谄媚地说： “哥，你可得好好帮我在丁主任面前美言几句啊，小弟能不能升职就靠你了。” “好说。” 等马小六走后，姜一木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 这次，竟然只有一张纸。 上面写着： 林语吾妻，任务即将结束，欲归来，盼与你和儿女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