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个黑月光反派[快穿]》 1. 求偶期01 哗啦啦—— 大雨覆盖了密林中的能见度,从五步开外就白茫茫的一片,上头传来树叶被暴雨冲刷得七零八落的声音,森林中密集的白噪音不绝于耳。 森林连绵着群山,这是一个黑漆漆的洞穴,大到好像是传说中的巨龙藏匿珠宝的山洞。里面黑漆一片,深不可测,什么也看不清楚。唯有洞穴深处亮着一簇红。 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孩儿,手无寸铁地站在洞穴之外。她身上挂着探险用的登山包,头发也编成两个可爱的麻花辫,一张柔白的小脸上满是惊恐与震撼,她的双腿也在微微发抖。她想逃跑,但是腿部吓得僵住,怎么也无法移动。 她的角度,可以看到洞穴内那漂亮的一簇红,是明亮的如同宝珠般晶莹璀璨的眼睛,中间一线黑色竖瞳,冰冷而残忍,像是最危险的凶兽。而那份危险中又有些黏腻幽冷之感。 怪物的身体很好地诠释了这种粘稠的惊悚的危险,因为它是蜷曲起来,映着洞穴外的光线,隐约地照亮它身体上坚硬漆黑的鳞片,排列整齐层叠得富有美感,那光泽像是上好的皮革,光线折上去仿佛能被吞噬。 女孩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惊悚到极致的危险在她的大脑中闪烁警铃,持续催促她逃跑。 她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儿,洞穴外蜿蜒着大片的血迹,不过很快被大雨冲刷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部分曲折淋漓地朝洞穴内蔓延而去。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受伤的怪物,女孩脸色苍白,尽管她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但这里已经不是地球,面对从未见过的体型很庞大的动物,还是受伤中的冷血凶兽,她已经想不到自己生还的可能。 正在这时,她又察觉到新的危险。 暴雨中的丛林,不知何时又冒出来倏忽的鬼火。火苗在雨中自然是会被浇熄的,所以那闪烁的并不是鬼火,而是属于动物的眼睛。 它们是深深浅浅的红,像一串串红果实挂在树丛间、树枝上。女孩吓得僵住,她一开始以为这是洞中那条蛇类的同伴或者后代,虽然它们的眼睛比它小的多;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这些并不是蛇类。 那些动物发出叽叽哇哇的声音,在幽深的雨幕中像是古老的咒语,邪恶得令人毛骨悚然。随着它们仿佛克制不住兴奋地逐渐逼近,女孩看清楚了,那竟是一只只红眼长牙的猴子。 这猴子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凶残,獠牙往下滴着诞水,眼睛红通通的。那种红像是某种邪恶的咒法,使得它们看上去十分恐怖和诡异。 女孩的脸色更白了。体型更接近人类的凶残猴子,它们那面相与气质,给她的恐怖感甚至胜过洞穴中那条蛇类。蛇的红色眼瞳,与它们相比竟然有种宝石般的晶莹纯净与美丽,这一刻,她甚至准备跑进蛇类怪物的洞穴。被它吞吃或绞杀,似乎好过被恐怖猴子带走的未知下场…… 但是她没能付诸行动。 猴子的动作很快,马上冲上前,拦腰抱起她就跑。它们吱哇乱叫,仿佛非常忌惮洞中那条冷血动物,但又有信心它根本不会搭理这件事,因此飞快朝女孩奔来。 女孩儿被这一冲击过来拦腰抱住的力道撞得向后倒去,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难受至极,呛得重重咳嗽,随即感到自己被猴子拖拽着掠走。她惊慌失措,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洞穴内,那条冷冰冰的蛇依旧冷冰冰地蜷曲着,漠无感情的宝珠红瞳注视着洞外发生的一切,丝毫反应也没。 这是她看它的最后一眼,只记得一簇漂亮到极致的亮红,以及湿答答的黏稠的危险,即便身体受伤,仍旧像高高在上不含丝毫情绪的捕食者,位于食物链顶端,不曾理会一名洞穴外女孩的命运。 即便在这个世界,像她这样的雌性是多么多么稀缺。 ——当然,这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此时,她不过刚刚穿越到这个神秘远古的兽世。 … 而此时的言袖,还在迷路。 是的,迷路。 她咬着手电筒,缩在半人高的一处山洞里,愁眉苦脸摆弄手里的指南针。亏踏马的还专门带了指南针,一点用都没有!她把指南针使劲敲敲,然后平放在手心,上面的指针颤颤巍巍指定一个方向,然后过了两秒,又一个方向滑到另一个方向。 彻底不能用了。言袖果断把指南针收起,熄灭手电筒的光,呆坐在山洞里看外面的滂沱大雨。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准确的说,她是一名地球人,跟随女主穿越到这个兽世。她俩是同一探险队的探险者,女主是这个故事的主角,而她是这个故事本不会出现的外来者。 不出意外的话女主会遇到男主,一只有着豹豹耳朵和豹豹尾巴的兽人豹子,开启温馨甜蜜的兽世爱情。这样没什么不好,言袖的任务目标也不是他们两个。 这个故事里还出现了另一个人气超高的黑月光角色,就是女主穿越之初遇到的一条蛇。比遇见男主还早。这条红瞳黑蛇虽然极其凶残强悍,性格却是蛇类特有的冰冷无情,在其他兽人对女主这样的雌性无不发疯求偶的远古兽世,它最先遇见女主,那时候它受着伤,恢复蛇形原身,但实际上他是兽人,要解决那群猴子随手的事。这条冰冷的蛇却任由女主被怪异猴子掠走,动都不动。冷血动物名不虚传。 甚至后来他也不加入求偶的行列,天天自己冷冰冰地在那蜷曲一团,搞笑的是,由于女主在这个世界遇见的全是狂热求偶分子,使得她一开始最有好感的兽人恰恰是这条红瞳黑蛇。 黑蛇不是男主,就是这么一个被女主暗恋过的黑月光角色,初期负责碾压男主,承担男主醋火,催化男主的占有欲和感情,最后跟随剧情跌落神坛,成为反派。女主醒悟,唯有男主才是女主的真命天子。 这硌牙的剧情换现在言袖都看不下去,但她只是说说,现在自己真穿越进来拯救黑月光,言袖压力很大。 她想她只是叶公好蛇。 言袖穿成了与女主同一探险队的探险队员,跟随女主穿越之前,她还是认真做了准备,什么驱蚊剂匕首指南针通通带上,当然还塞了一满包食物。关键是在确认安全之前她都不敢拆开吃,万一香味儿引来其他兽类,她岂不是面临危险。 遇见兽人还好,至少能沟通,虽然兽世的兽人见着娇嫩绵软的人类雌性,脑子里只有求偶。 这么想来确实还是那位女主的黑月光好相处,因为他不吃人也不求偶。 原著说明了这位黑月光经常盘踞在森林的南部,这也是言袖特意往背包里塞进指南针的原因,但是不知道因为磁场还是别的什么,指南针在这里完全不起作用了,她沮丧了好一会儿,不死心地敲敲打打,试图修复,但最后只能把它塞回登山探险包。 言袖身上穿的是探险服,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这东西还有一定的防水功能,只不过言袖还是不打算淋雨,她又不像女主敢在这种天出去徒步寻找生路,还不会感冒。她发誓她一出去,第二天就会感冒。 探险服还比较防蚊虫,言袖就特意带了一套换洗的。这也导致她的登山包特别特别沉,言袖此时望了一眼自己的登山包,无言以对,觉得自己是来扎营的,不是来拯救黑月光反派的。她做的准备太充足了,而爱情,爱情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降临的东西。 她配有爱情吗?她只配奋斗,荒野求生。言袖沉痛地想。 于是言袖真的荒野求生了好几天。 她觉得这个世界把她抛弃了,她根本没遇见任何兽人。怕香味散播出去招致野兽,她带了满包美食,却只能摸出几包压缩饼干啃。 啃到噎的不行,就拿出矿泉水瓶去山泉眼儿处接点甘甜的山泉。不过水源处不敢多待,这附近来来往往的肯定有很多兽类。 这样一个人走走停停的日子显得格外漫长,虽然在森林中,太阳不过东升西落了几个来回,言袖脑子里却恍恍惚惚,觉得剧情该走了大半了,女主跟男主指不定已经浓情蜜意,黑月光也早就跌落神坛了。 就在不知道第五还是第六天的时候,言袖疑心自己这半辈子都要荒野求生迷路在这里,早知道她就不拿自己的快穿积分兑换10%痛觉屏蔽了,应该兑换一张这个世界的地图。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爬过一个山坡,看见前面的平坦空地上许多草垛搭成的棚子。 阳光倾泻而下,洒落在这片厚实的草垛上,形成金灿灿的一片,房子并不是直接搭建在草地上,而是像筒楼那样在最下面空出一层,大概是为了防蚊虫和潮湿。 言袖一愣。 她几乎喜极而泣,走了这么久,终于走到有兽人的地方了!! 这是兽世,是没有完全的人类的,只有野兽和兽人。所以眼前这个小小村落一般的地方,有一些智慧生物生活的痕迹,定然是兽人的地盘。 言袖不敢贸然前去,窝在丛林里踟蹰。因为人类女性在这个世界的特殊,被认为是最珍贵的雌性,这里的雌性日常激素分泌很少,而人类女性由于地球环境的宜居和基因的特性,身体分泌湿润而充沛,外形和气味都是雄性兽人抵抗不了的适配,使他们陷入疯狂求偶的渴望…… 因此言袖想了想,并不打算上前。兽人没有羞耻心,随时随地都能发Q真的很麻烦。虽然兽人是智慧生物,却完全不能把兽人当成普通人类去结识。 她猫着腰绕到村落的后面,靠着树等待天黑,这才鬼鬼祟祟地往村里去。言袖不打算靠近,只打算听一听墙角,收获一点信息。 她很快瞄准了一处里面亮着微光的房子。 说是房子,不过是草垛和树皮搭成的临时性住所,这种房子每隔几个月都得推翻,拿新材料建一遍,否则会受潮和漏雨,或者被晒得干枯开裂。 而火石在这个世界更是稀缺资源,有火石的兽人家庭都是比较强大强悍的家庭,才能在夜晚降临时点亮一盏火灯。 言袖就这么摸黑蹲到了这所有灯光的房子后。她听见里面隐约有争吵,男人的女人的声音混合,女人还在小声啜泣。她一时之间有点尴尬,疑心自己是不是赶上了人家小夫妻不能直播的现场。 很快,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没穿越前在探险队也听过这个声音,是一个柔弱清甜的女声,正啜泣着开口说:“你,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需要什么!” 2. 求偶期02 “……”言袖认出来,这是女主的声音。 她不禁抬头朝房子里看去,房子的窗户不知是用什么材质打磨而成,上面隐约映出两个人影,女生低着头小声啜泣,旁边一个毛毛躁躁的影子显然耐不住性子,在旁边走来走去,接着房子里传来有点焦躁的雄性兽人声音:“我怎么不知道了?你别哭啊……” 女主哭得更大声:“你只知道问我能不能j配,你,你还不如我在森林里遇到的那条蛇——” “你说什么?”豹子兽人有些气呼呼地在她旁边坐下来,抓了抓脑袋,他好像想不服气地辩解两句,但是又停住了。最后说:“蛇类有什么好?浑身冰凉凉的,不像我抱着可以取暖,而且他冬天还会冬眠。” 顿了顿,他又小心去拉哭泣的女生,“我,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比那条蛇还厉害的!” 女生的哭泣声小了些,他忍不住又提醒,听起来像是磨了磨牙,有点咬牙切齿的酸:“总之,你以后少去村子界碑以外晃悠,丛林里都是最危险的兽人,他们不会像我这样好说话。包括你说的那条蛇,虽然、虽然他现在很厉害……但蛇是很狡猾和冷血的。我阿耶跟我说过,那条蛇甚至比一般的蛇还要凶残,不是普通流浪蛇,不能招惹。你知道吗?” 萧甜还是有些不服气:“他不会吃我,而且,他也不会总想着求偶!” 豹子兽人就差上蹿下跳了,气了好一会儿跟她说:“兽人都是不吃人的啊!又不是只有那条蛇!而且他指定有毛病才不求偶,你以为这对雄性兽人来说正常吗?如果身体没毛病,他指定是脑子有毛病!你根本不知道你对我们有多诱人……” 言袖:“………” 她在屋外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家伙,没说几句又开始表白了。屋内,女主显然也猝不及防被他噎了下,再开口时声音小了一些,好奇问:“他不正常?” “一定不正常。”男主斩钉截铁地说,“对雌性的渴望是本能。那条蛇确实不怎么正常,我小的时候他就到村子附近了,年纪跟我差不多,但是我阿耶都打不过他。一定是有哪里不正常,才会有这么强的力量。” 这倒是。言袖和萧甜都陷入沉默。 大家的好奇心也如出一辙,屋内萧甜询问:“他小时候就到你们村子附近了啊?就他一条蛇吗?” 豹子显然不忿她怎么总追问蛇,闷声闷气地回答:“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他一个。总之,你要记住我的话,那种危险的东西不是我们能招惹的。或者你等我长大了,变得比他强……” 他的话忽然停在喉咙里,因为此时此刻,兽人敏锐的耳朵已经听见外面空寂的夜晚,就在房子之外,发出‘咔嚓’的一声声响。 言袖看着脚下自己踩断的小树枝。她琢磨着怎么自己会遇上如此狗血的脑残剧情,但已经来不及耽搁了,言袖猫着腰迅速鬼鬼祟祟摸上山坡,头也不回往深林中跑。 豹子兽人很快打开门出来,但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在外面捡到一截断裂的小树枝。 他捡起来看了看,又耸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 “怎么了?”萧甜站在门口看着他的举动。 “没什么。”豹子略显困惑地丢掉树枝,望向远处的深山。 … 言袖跑到自己藏登山包的树下,从一堆树叶里把包挖出来。先前为了听墙角方便,她预先把包藏在这里。 她重新背上包,摸了摸探险服绑在大腿上的匕首套和手电筒,小心翼翼地往村子前头走,打算找找豹豹兽人所说的‘界碑’。 兽人的村落并不大,言袖走了十多分钟就到达村头,可惜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兽人口中的界碑。这也正常,毕竟村子有两端,言袖只好又折回去,花了半个小时终于找到那块白色的‘界碑’。 说‘界碑’,也只不过是个白色的小石碑,立在村子之前。言袖往村子外的茫茫深林看了眼,决定等白天再去。 她就在密林里找了棵树,在衣服上涂抹上防蚊虫的药剂,费力爬上树才觉得安全,找了个可以托住身形的分叉枝丫,勉强休息。 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来。 阳光下的森林里异常漂亮。光线透过影影绰绰的树枝,在地面投下斑驳摇晃的光影,小溪上空竟然还有小小的清晰而温和的彩虹。 不具备威胁性的野兔蹦跳着跃过清而浅的小溪,轻巧落进层叠的叶子里。 言袖蹲在小溪上游洗了洗手和脸,只觉得神清气爽。清澈的水流能够把水底的石头都看得一清二楚。 水面上,映着少女柔软甜皙的面容,她扎了个丸子头,虽然在长久的赶路中毛毛糙糙的,但这个发型就胜在好打理。 言袖把矿泉水瓶咕嘟咕嘟装满水,然后背着沉甸甸的登山包继续赶路。妈的,她觉得自己拿的就是绝地求生奋斗剧本,这么沉的包,徒步穿梭丛林,这是什么人间励志故事? 理智,要她拿什么理智! 临近黄昏的时候,失去理智的小言同学生无可恋,从背包里拿出一包压缩饼干,吧唧吧唧啃完,倚靠在树上出神地眺望着密林。 天色渐渐阴了下来,言袖听见云层中一声闷闷的咕隆——再抬头看,空中汇聚起黑云,风声渐渐大了起来,刮得周围树枝飒飒作响。浓黑的云翻滚着,她觉得今晚恐怕还要有一场雨。 “呸。” 言袖暗自觉得倒霉,打算先找个山洞避雨。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后脖颈好像轻微地麻了一瞬,仿佛出现蜘蛛感应般的本能,提示着她危险迫近,全身都在这种压迫感中紧绷起来,头皮甚至有点发麻,力气都软了。 这的确是一种蜘蛛感应般的警示,下一秒,言袖就听见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好像有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在草叶上游过。 言袖懵了一秒,立刻意识到,是蛇蛇! 豹子兽人已经说了,界碑之外的密林深处,村子附近就这一条流浪蛇。它甚至是很小的时候就到这里来的。 她立刻背着背包,跌跌撞撞踩着地上铺满一层的断枝绿叶,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追去。 那声音起先细微,然后渐渐大了一丁点,极其柔滑地经过附近草叶,言袖很快瞥见草叶中游曳的一段黑色蛇尾,随着前进的动作而微微勾卷,消失在层叠的草中,被压弯的草又晃回了身,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打颤。 它刚刚大概是经过她身边,才会让她宛如被野兽盯住一般,浑身紧绷了几秒。言袖在这瞬间理解了女主第一次见黑月光为什么会吓住不动,这捕食者的压迫感确实强。 她立刻追上去。 那截蛇尾看似游曳不快,言袖两条腿却赶不及追上。天空已经开始滴起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她的脸上,天色暗下来。 小姑娘心一狠,看着那截在前方勾来卷去却始终摸不着的尾巴,干脆纵身一扑,就要抱住它。 都说蛇类的尾尖很敏感,言袖即将要扑到它尾巴尖儿的时候,那截蛇尾轻飘飘地往旁边一摇,言袖压根没能碰到,就摔在地上,溅了一身泥。 言袖:“……” 她满身脏兮兮地跌在原地,望着前方暗下来的丛林,丝丝细雨飘在她脸上,黑暗中隐约看见密雨的轨迹,那截蛇尾没有前进了,只卷在草丛中轻微勾着。 然后言袖看见黑暗中逐渐亮起的漂亮的红色,是对方扭转了头,暗色细雨中如宝珠般打磨光亮的红眸,一道属于爬行动物的危险的竖瞳,冰冷无情盯着地上的她。 风雨中相遇。 言袖灰头土脸,仰视这个世界中食物链的顶端存在。 红瞳黑蛇并没有对她有过多反应,毕竟人对女主都没什么反应,它的眼珠只轻微眨一下,纯净的红宝石般的颜色跟着明灭,随后它就像没看见言袖,漠然地转头继续往前。 言袖闻见一阵血腥气,心里纳闷,蛇蛇的伤还没好吗?还是新伤? “哎!”她出声叫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膝盖有点疼,根据她10%的痛觉屏蔽,她清楚这大概是破皮了。 同时她有点确定了黑月光是X冷淡,她算是这个世界唯二的顶配雌性了,女主他不搭理,她他也不搭理,大约真没有求偶欲。言袖看了一眼它身上蛇鳞柔滑漆黑的色泽,又觉得这种动物X冷淡好像也没什么奇怪。 不如说还是X冷淡好相处,言袖还理解了女主对黑月光的好感度来源,毕竟在这个遍地求偶的兽世,冷静的人确实有魅力。 可惜黑月光就是个工具人,强又怎么样,还是要被踩进泥里。 受伤了但显得毫无感情也漠不关心伤势的蛇,缓慢地游曳进自己的洞穴。这地方肯定就是他第一次和女主见面的山洞了。 言袖气喘吁吁跟上来,仰头打量打量,虽然觉得不打招呼就进别人家,不礼貌,可是这个家,它也没有装门啊! 言袖掂掂背上的包,就走进洞穴。 “哥,避个雨。” 3. 求偶期03 蛇蛇果然受了伤,以至于言袖一时没搞懂,他是懒得管她还是因为受伤不想管她。 黑蛇摇曳着尾尖进入洞穴,而当她走进洞穴的时候,蛇类的原形已经不见了,虽然尾巴尖儿还在,依旧以小小的幅度勾卷,而蛇的上半身已经变为郁白清瘦的青年,黑色长发散落在后背,遮住一对展翅的蝴蝶骨,那张脸像美丽的雕塑。 他确实很漂亮,这种漂亮带着阴郁冰凉的危险,还有一点懒洋洋的黏腻注视感,让人联想到蝮蛇湿答答的带点粘液的柔滑身躯。而那种冰冷,则是由于体温和机械眼珠般的蛇类膜瞳。 睫毛搭着那两颗红宝石般的眼珠,中间仍旧有一道竖瞳。 言袖眼神自然而然地往下欣赏起这具身体,年轻而郁白劲瘦的腰,锋利喉结、展开的白皙锁骨,下面是微微蜷曲的富有黑润光泽的蛇身,看上去真是非常的美妙。 不愧是黑月光,言袖想。 蛇尾靠近尾端的位置,有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不知道多久没处理了,翻着泛白的鳞肉。 不过现在言袖没空管,她还有更要紧的事。 她飞速从背包里拿出自热火锅——双眼快要放出绿光,从动作就能看出想吃这些东西有多久了……她用矿泉水弄好火锅,咕嘟咕嘟的热气混合着香味飘散在洞穴中,言袖虔诚地双手合十,感谢她还能吃上这样一顿饭。 香味顺着洞穴飘到外面,少女满脸慈爱地看着这白烟。以前就是因为不安全不敢吃,现在身在黑月光蛇蛇的洞穴里,还不可劲造作。 洞穴很大,她离兽人很远,言袖看了一眼靠着石头蜷曲的蛇尾,而兽人那双冰冰冷冷的红瞳,此时也漠无声息移到她身上,对视一瞬。 火锅好了!言袖飞快收回视线,开吃。 她当着冷血动物的面把一份麻辣鲜香的火锅呼噜呼噜吃干抹净,惬意得此时只想蹭过去躺到蛇蛇身边睡觉。 去洞口收拾掉食物残渣的时候,隔着淅淅沥沥的雨幕,言袖敏锐察觉到什么,抬头一看,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明明灭灭的红色眼睛,一双双的,十分惊悚地注视着她。 这是红眼猴子,兽世一种十分难搞的兽类。 它们不是兽人,不是智慧生物,只能算最低级的野兽,但是战斗力很强,而且常常是成群结队行动,一般的兽人都不会招惹它们。 也只有食物链顶端的兽人,才敢把洞穴直接选在密林深处,丝毫不惧遇上这些猴子。 上次女主被红眼猴子掠走,即便是豹子男主也花了好些功夫才救下她。 言袖回头一看,懒懒的蛇依旧懒懒靠在那里,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甩着地面,那道伤口就大剌剌地翻着,血腥味丝毫没有遮掩。 言袖头也不回朝他跑,跌跌撞撞进洞穴深处,被香味勾来的红眼猴子吱吱乱叫,在洞外各种虎视眈眈,最后纷纷叽叽哇哇掉头离开。 一瞬间,言袖很安心。 初期黑月光的实力实在太赞了。唉,好好的怎么就是个工具人反派呢。这硌牙的剧情。 心疼完蛇蛇,言袖掏出登山包里的碘酒和纱布,开始给自己处理破皮。 为什么不给蛇蛇处理……她怕自己一打扰对方就会被赶走。 言袖拆开自己的医疗用品,满足于自己的准备充分,用碘酒消毒之后,再拿纱布好好贴上,最后放下裤腿。 她抬起头,正好又与蛇类的红瞳对视,蛇蛇的眼睛视线从她的伤口缓慢冰冷地游移到她脸上,对视两秒,言袖猜不准他意思,索性躺倒睡了。 “……” 言袖觉得自己大概是黑月光遇到最胆大的人类,等她神清气爽睡了香甜的一觉后,蛇已经不在洞穴里。 言袖不以为意,这是他居住的地方,周围有他的气味,遇到危险往洞里跑就行。 她把丸子头扎起来,撸起袖子到洞前不远的小溪里抓鱼。等蛇蛇游曳着回到洞穴时,她也正好已经抓到两三条鲜美肥嫩的鱼。 冰冷的蛇类依旧缓缓游进洞穴,化出兽人苍白修长的上半身,懒洋洋靠着石头。 这边言袖已经捡来许多树枝,掏出打火机点燃,处理好鱼,开始烤鱼。 香味很快飘散开,言袖往上面撒上调料,烤鱼的香气瞬间更加浓郁,她深吸口气,露出一脸陶醉的神色。太舒坦了这小日子。 她一边吃鱼一边挑刺,慢条斯理把烤好的半条鱼吃完,剩下的鱼没烤,丢在旁边等着下顿吃。 也许是她做这些动作太过行云流水理直气壮,从昨天开始一直没有对她的存在表现过多反应的蛇蛇,终于尾巴一卷,开口:“这是我的地方。” 他的声音很冷,并非是语气与情绪上的冷,而更像天生自带的冷绻,在这处洞穴内响起,让人不自觉地感到阴冷,但又觉得非常动听。 言袖睁大眼看着他,与那双森冷的冷血动物的红瞳对视,两秒后她捞起另一条鱼:“我给你也烤一条。” “……” 蛇的尾巴轻轻往旁边甩,敲打在地面零星的碎石上。虽然动作慢而优雅,但言袖莫名觉得他是不耐烦了。 一瞬间她觉得蛇蛇跟猫一样。 别看猫坐得端庄,尾巴甩得优雅,实际上那尾巴尖敲敲打打就是心情不耐烦了。 然后他又毫无情绪开口:“昨天你说避雨,雨已经停了。” 言袖:“……”? 难不成她说避雨,他就真的以为她就是避雨啊?昨天没立刻赶她就是因为避雨?? 他觉得她躲完雨就立马告辞是吧? 言袖哭笑不得,打量对方,觉得流浪蛇蛇难道是从小远离群居、独自生活的缘故吗——怎么想法还挺简单呢? 她从善如流:“给你烤完这条鱼我就走。” 蛇的尾巴又开始敲敲打打。 兽人不吃人,所以他除非亲自过来扛着她把她丢出去,否则也没其他办法,从他的神色看显然懒得这么做,言袖抓住机会又烤好一条鱼,开开心心拿去给他吃。 言袖肯定自己是第一个投喂黑月光的人,因为实力强悍的兽人都是独立觅食,不可能接受同族的施舍。 黑月光又属这里面初期最厉害的兽人。 她离他距离一下近了,他坐她站,言袖能看到美人蛇如黑色水流般柔顺浓密的发顶,长长的垂下的睫毛——他正在端详递到面前的烤鱼。他的两片唇颜色很淡,很有冷冰冰的特质,像柔软的浅粉色的狭薄花瓣。 言袖站在他面前,捧着那条被穿在枝杈上的鱼,感觉自己像个正要表白的校园学生,把鱼往前一递,鞠躬:“请接受这条烤鱼吧!谢谢你昨天让我避雨!” 一只皙白的手接过那条鱼,流浪蛇原本敲敲打打的尾尖停下来,慵懒在旁舒卷。他咬了一口,阴森的红色眼瞳中露出微微的诧异。 不过生性冰冷的蛇并没有露出更多的表情,他吃掉那条鱼,依旧用幽红眼瞳注视言袖。 言袖从善如流:“那让我把你的伤口处理完吧!我马上就走。” “这也是感谢你让我避雨,还让我没被那群猴子攻击。”言袖卷起裤腿,拍拍自己已经好全的膝盖,“我的药膏很好用。” 红瞳触及她膝盖上已经痊愈的伤口,蛇的表情确实又露出一点诧异。他昨天是见过她拿这奇奇怪怪的东西处理伤口。还没拒绝,言袖已经动作飞快从登山包掏出她的药酒和纱布。 “来吧!”她蹲下去碰他尾巴。 那条漆黑阴冷色泽的蛇尾,猝不及防她蹲下来就要摸,于是飞快往旁边一摇,简直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言袖摸了个空,仰头看他。 “……” 无言的对视后,言袖说:“那你自己涂也是可以的。”她把药酒和纱布递过去。 “不用。”吃饱的蛇比较平和,眯成狭长形状的红色眼瞳注视她,语气不以为意,“小伤,你——” 还未等他再赶她走,少女听见这话就蹭的一下站起来,瞪圆一双小鹿般的眼睛,仗着他不吃人,大声反驳:“什么小伤,受伤不处理就会感染细菌,就会影响身体健康!你自己一个人、一条蛇生活,你要爱护你自己才行。” 就像言袖,膝盖破皮都要好好包扎。 也不怪她皇帝不急太监急,黑月光蛇蛇就是因为这种对他自己全不在意的心态,后面才会那么惨,还跌落神坛。她希望他务必爱护他自己! 蛇的话被她这一大声嚷嚷堵在喉咙里。“……”竖瞳注视她。 “还是我帮你包扎吧。”她说,“你可能不会用这些东西。在兽人部落,受伤都是会有同伴包扎的。” 言袖再次蹲下去,按住他的尾巴,兽人没有动。不知道是被她一嗓子嚷懵了还是出于别的考虑。无视那双幽冷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咝咝吐着蛇信,残忍把她绞杀的危险蛇瞳,言袖顶着巨大压力,忍不住悄咪咪摸了一把光滑的蛇鳞。 蛇的身体触感极好,冰冷如大理石,却有柔滑,有一丝丝的黏腻错觉,但实际上手上不会沾到任何液体,那只是种很滑腻的触觉,比最好的皮革还要舒适。 言袖把药酒涂在泛白的伤口上。一般这种东西涂上去是会有点痛的,向上看他的脸,他没任何表情,不过言袖手边的一截蛇尾舒舒卷卷……尖端还不小心勾到她的手指。 言袖用纱布把伤口包好。 “你感觉怎么样?”她有点期待问。 “……”兽人活动了一下尾巴,开口仍是没有情绪,“你可以走了。” “好。” 言袖果然背起自己的包往外走。 小姑娘纤细的身影走出山洞洞口,又往前走了几步,找了棵双人合抱那么粗壮的大树,身手敏捷蹭蹭窜上去,把登山包安置好,然后又回来。 她把自己剩下的鱼、还有地上的树枝都捡走。 她又跑来跑去,在山洞附近捡了好些柔软厚实的草扎成草垛,爬上去,塞在横生的枝丫间。 忙忙碌碌完,最后她才重新走进山洞,没进来,只站在洞口远远打了个招呼,笑容满面,“我是刚搬来的邻居!欢迎经常来我家串门哦。” 4. 求偶期04 蛇蛇一定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生物。 兽世的各个智慧生物之间,是十分泾渭分明的,互相很有分寸,遵循着野兽之间和平相处的规则,对于强大强悍的兽人,其他人都不会侵入他的领地。 红瞳黑蛇虽然脾气慵懒,对于很多事情不去搭理,但这种性格要多了解他才会发现。事实上很多第一次打照面的兽人,都会被蛇的幽冷红瞳吓走,由于对兽人实力的敏感,他们见到这条蛇的时候就会感到巨大的危险和压力。更别提蛇类本来就危险。 言袖暂时把家安在树上,她把登山包挂在凸出的小树杈上。 她低头摸摸手里的鳞片。 嗯……这东西是言袖在帮兽人包扎的时候,从他尾巴伤口处取下来的一片半掉不掉的蛇鳞。 单独看这一片蛇鳞,黑润光泽如一片漂亮的温润黑玉,似有似无地泛着危险锋锐之色。言袖从包里找出根线,直接把这片蛇鳞穿起来,挂在身上。 她身上沾染对方的气息,更不容易遇到危险。 言袖就这么美滋滋地在蛇类兽人的山洞外安营扎寨。她换了身干净的探险服,把脏的那套拿去河边洗。 树上睡起来虽然没有山洞舒服,但好歹能休息,言袖早上很早就醒过来,睁着眼望着天空发呆。 她听见轻微的动静从身后的山洞里传来,马上坐直身子,坐在盛开着朵朵小花的枝丫间,对游出山洞的蛇类露出笑打招呼:“早!” 蛇像没看见一样,阴冷的视线移开盯着前方。 言袖爬下树朝他跑过去,“你要去觅食了吗?要不然食物带回来我帮你处理?我做的好吃。” 当然,她也能随便蹭点吃的。 蛇类没有回答,尾巴一摇,言袖就察觉他加快了速度,她很快追赶不上,眼睁睁看着一截黑色蛇尾消失在茂密的草丛间。 真高冷啊,小伙子。 言袖抓鱼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想抓野兔和野鸡之类的却是不行了,她只好去处理自己抓的鱼。今天就喝红烧鱼汤。 言袖从包里拿出一个罐子,因为她没有锅,也只好用这东西来代替。她用一些粗壮的树杈搭好锅台,把罐子放上去煮。 如果有辣椒葱蒜之类的就好了。不过言袖包里还有调味,做一顿新鲜的鱼汤不在话下。 蛇拖着漆黑摇曳的尾巴回来时,言袖的锅正好咕嘟咕嘟开始冒泡,鲜香的鱼汤味儿向四处溢散开。 言袖眼巴巴地将汤倒出来,盛在一片偌大的洗干净的宽叶上,鲜鱼混合着叶子的清爽气味一同灌入味蕾,她只觉得自己天灵盖都是爽的。 蛇蛇一如既往不看不听不搭理,游曳进自己的洞穴。 言袖想了想,盛了一叶汤给他,顺便把自己的小医疗箱拎上。 她走进洞穴,蛇蛇靠着石头休息,苍白漂亮的身体如一具精美雕塑陈列在山洞里,听见人来,才缓缓睁开一线竖瞳,红宝石一般的色泽,透出几分懒和迟钝。 迟钝当然不是真的迟钝,似有似无的危险气息仍旧萦绕在言袖周身。 她把医疗用品放下:“你的伤口上一次药恐怕好不全,还要换药。” 蛇的红瞳静静地注视她一会儿,瞥向那些药。 言袖十分绅士:“这次你自己来吧,上次看我做,你应该学会啦?” 蛇没有说话,只是游曳着尾巴,原先的纱布剥掉之后,露出好了不少的伤口,上次处理得干干净净,伤口周围没有脏兮兮的泥土,皮肉也愈合了一些。 他的红瞳中露出几分情绪波动,只是言袖也看不出他在思考什么。接着他把那截尾尖竖在面前,自己伸手把纱布换掉。 言袖就像个妈妈一样在旁边慈爱点头,大声赞扬:“不错!你学的真快!处理的真好!包扎得很漂亮!你都要赶上我的手艺了!” 红瞳蛇冷冰冰看她。 “你叫什么名字?”言袖趁热打铁,“我叫言袖。” 蛇类兽人那纤薄如淡色花瓣的唇终于吐出两个字,“银则。” 言袖当然知道他的名字,毕竟是原著中的黑月光。 明明是条红瞳黑蛇,名字却以‘银’这样反方面的颜色为底;明明是兽世中最令其他兽人惧怕和惊悚的蛇类,名字却蕴含‘则序’之‘则’。不得不说也是十分奇葩。 言袖并不知道他的生平,他的过去和他的背景,原著中也没提这些。只知道黑月光很厉害,很禁欲,很冷静……总之是个b王。要不然也不会初期碾压男主,上位成黑月光。 两人“相安无事”地共同在两个屋檐下生活了几天。 言袖一连吃了许久的鱼,终于开始尝试捕猎别的动物,只是她的捕猎技术有限,抓一只兔子也抓了半天没抓到。 恰逢长蛇游曳着从另一边回来,言袖举着弹弓和捕网,死马当活马医地大声嚷嚷:“银则!帮我抓一下兔子!!别让它跑了!” 银则缓慢游过草丛,蛇类光滑柔腻的身体像触手似的,分开草叶,又窸窣合拢。本以为他不会搭理,但那只兔子被蛇惊到,往草丛深处蹦跳时,红色蛇瞳并没往那边看,只尾尖轻轻一个敲打,尾巴勾着那只兔子,轻而易举丢在言袖面前。 言袖第一次看银则捕猎。 兽世中实力强大优越的兽人,抓只兔子简直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甚至优雅至极。她睁大眼睛呆了两秒,才捡起兔子,向银则道谢:“今天我请你吃烤兔肉。” 蛇蛇没理她,游进洞穴休息。 “银则,为什么你会叫银则啊?”吃兔兔的时候言袖问他。 “不知道。”蛇蛇拒绝回答。 要么他是真的不知道,要么就是他们的关系不够熟。 言袖很有分寸,也不跟他纠缠。手里的兔肉是大火煎烤出来的,酥香焦嫩,加上一点辣椒,那滋味别提有多美好。兽世能吃到这样的食物简直是享受,言袖幸福地眯起眼,一声不吭把剩下的兔肉咔咔咔塞完,然后鼓着腮帮子擦擦嘴。 她对如今兽世的生活没有什么抱怨遗憾的,唯一就是自己所住的地方,太过简陋而且不安全,如果能换到山洞里来住就好了…… 傍晚的夕阳渐渐从最高的枝头往下滑,天边一片明烈绚烂的晚霞,美不胜收。原始森林不仅空气好,各种风景也是在现代的城市里绝不会遇见的美丽。 言袖蹲在小溪边洗头发,一头长发晾干以后,柔顺地披散在少女身后,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柔香的洗发水味道。 这个味道在现代司空见惯,但是在兽世却十分罕见,顺着空气里的风蔓延出很远。言袖的头发非常黑,非常顺,蓬松又浓密,披散下来更衬得女孩小脸洁白,身躯柔软。 她惬意地梳着自己的头发,心想,她或许需要剪个短发。 兽世条件总归不如现代那么好,长头发没那么容易打理。 正思索时,她忽然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从另一边树丛里传来,言袖一惊,立刻抬头看去,双眼紧紧盯着传来动静的树丛,身体已经准备逃跑。 轻微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言袖瞧见一只黝黑厚实的手掌拨开草丛,后面露出属于雄性兽人的脸。同样黝黑的头发两侧,长出属于牛类的上翘的角。这是两个牛类兽人,两个男人。 他们的模样很相似,大概是两兄弟。 两方相遇,面面相觑。 想来两头牛类兽人也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一只雌性。这片密林危险十足,若不是追捕猎物走丢,一般的兽人并不会涉足深险。言袖从他们脸上看到了浓浓的震惊和愕然,还有掩也掩盖不住的惊艳。 言袖在他们眼里当然是很美的雌性,应该说,完全没见过这么美的雌性,甚至在最完美的想象里,也不会想到如此洁净芬芳的少女。 她穿着探险服,从头到脚裹得十分严实,但裸露出来的手和脸,白净柔嫩,十分漂亮。她的身体仿佛没有瑕疵,腰肢纤细,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垂在她身后,晃晃漾漾,似一片黑色的云。那双眼睛比倒映着晚霞的湖泊更美,似乎比森林的小鹿还要纯净。 两只牛类兽人完全看呆了。 “……”被两个兽人直勾勾盯着,言袖在这瞬间感觉到女主的压力,难怪女主角对只会求偶的兽人烦不胜烦,就这灼热到恐怖的视线,以及带着极度痴迷与渴望的、属于兽人本能的、要把雌性拆吃入腹般强烈占有欲的危险气息,就已经够言袖下意识打颤的。 她感觉不妙,已经要往后退。 两只牛类兽人仿佛忘了森林的危险,满脸红光直勾勾盯着她,上前期期艾艾又好奇地和她搭话:“你……你是附近的雌性吗?你怎么没有在村落里,独自在这么深的丛林里?” 雌性在捕猎和打打杀杀的实力上要弱于雄性兽人,所以除了特定种族,她们一般不会单独行动,更别提独自出现在地形复杂又潮湿的丛林中。一只雌性一般会拥有好几只雄性,由他们上供各种猎物。 而眼前的少女,显然不属于实力强悍的雌性兽人,事实上,她简直柔嫩娇弱到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好像连大声对她说话都是冒犯。 他们甚至不敢靠她太近了,从雌性身上传来的香气,也是种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想过世上有这么香和软白的雌性。兽世雌性本就稀少,何况这样娇嫩、充满雌性激素味道的少女。 他们非常好奇她的种族。 不知是哪一族的雌性,就凭充沛而水润的激素味道,就足以使任何见到她的雄性兽人陷入沉迷和狂热的求偶中。 5. 求偶期05 他们眼中的痴迷和兴奋让言袖意识到两个兽人的求偶意识,虽然他们还没有说出来,但那灼灼的眼神已经够说明问题了。 言袖顶着这种视线,笑都不敢笑,绷着脸回答:“我就住这里。” 但她绷着脸在两只兽人那里也很可爱,类似于表情严肃正经的小猫咪。他们小心翼翼的靠近与喜爱之情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态度改变。 听了她的话,两人都露出一丝讶异的表情,没想到她居然是住在这里。这可是密林深处。而她是一只看上去太过柔软无害的雌性。 其实他们之前一直都有感受到周围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若不是要和小雌□□谈,两只兽人兄弟是绝对不会踏足这片地界,走到这小河边来的。 “这里很危险,”其中一头牛类兽人小心翼翼地说,“你不如住在下面的村庄里,那里有各种兽人,不会遭遇野兽还有流浪兽人的袭击。” “对啊,”另一头兽人说,“生活上的事情也会有大家帮助你。自己住在这里太危险了……而且生活会有各种不方便。” “不用了,”言袖拒绝,“你们离开吧。” 她这样冷淡又坚决的态度,让两名兽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犹豫着小心翼翼说:“你是和自己的雄性同住吗?” 唯一的解释是她拥有雄性,所以才敢住在这里,否则一只柔弱种族的雌性胆子也实在太大了。不说其他危险的流浪兽人,就单是森林里出没的野兽就够呛。 这倒把言袖问住了。 她瞥着两名牛类兽人兄弟的脸色,觉得自己要是不顺着这个说法,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正巧身上挂着的蛇鳞派上用场,言袖从腰间口袋掏出黑色蛇鳞,干脆举过去给他们看:“对。” 在她拿出那东西的时候,两名兽人就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兽人之间通过气息判定危险,小雌性拿出来的鳞片虽然气息已经很淡,大概脱离身躯很久,但仍然能够给予其他兽人警惕的危险感觉。这种危险,和这片地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如出一辙。 “蛇鳞?!”一头牛类兽人看清楚她手心那东西,睁大了眼。 另一人也满脸震惊,“黑色,蛇鳞,难道你是和密林中那位……” 言袖:“?” 两名牛类兽人又退了几步,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警惕地四处观望,才继续道:“难道和你同住的是一条红色眼睛的黑蛇吗??” 他们眼中的惊惧不似作假,言袖顿了顿,没想到实力强悍的兽人拿来做求偶挡箭牌,也分外好用。她诚恳地举着那片蛇鳞道:“对啊。” 两头牛类兽人更加震惊,“他可是流浪蛇。” “那条蛇生性阴冷,残忍强悍,是很有名的流浪兽人。” 言袖:“流浪蛇怎么?” 两头牛类兽人解释:“一般兽人不会去流浪的。流浪兽人都是太过残忍残暴,或者有邪恶倾向,或者因为各种缺陷被自己的族群赶出来的……才会成为流浪兽人。” “是啊,你不知道吗?”牛兽人还以为她没有群居过,缺少对这方面的认识,心有微悸似的说道,“他们一般都非常狠毒,狡猾和残酷。尤其是蛇,蛇本来就残忍,流浪蛇更是所有兽人都不想招惹。” “那条蛇……太危险了……” 听他们的描述,言袖大概听懂了。就是说,流浪兽人等于族群中格外有变态罪恶倾向的那一拨。 一群实力强大的变态。以杀戮为乐,甚至会袭击村庄。 蛇又是天生的阴森。 ……但言袖想,银则不属于这一类流浪兽人里面。他不是从小就独自流浪到这地方来了吗?是被家族赶出来的那种流浪蛇吧。 话又说回来,银则看上去不像有什么缺陷。他因为什么被家族赶出来? 言袖挠头:……难道他很小的时候家族就发现他X冷淡了?? 牛兽人小心翼翼道:“那条流浪蛇实力特别强,但是他很危险,他不仅对雄性……对雌性都不会有怜惜的。你、你真的——” 言袖咳嗽两声,把蛇鳞摊开,摆在白嫩掌心晃晃。 两名兽人惊惧的视线落在那片黑色蛇鳞上。也是,连这种东西都能拿到,也没什么好骗他们的。 他们仍是担心,觉得这么柔弱的小雌性,在一条对雌性不懂怜香惜玉的流浪蛇面前只怕讨不得多少好处。 “我真的住这里。”言袖耐心同他们说道,“你们如果再不走,天可完全黑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两头恋恋不舍又分外警惕四周的牛兽人,言袖看看天,已经黑了下来。 其他兽人对银则实在又惊又怕,就像提到又强大又滥杀无辜的魔鬼似的。搞得言袖心里也没回过神,此时此刻感觉毛毛的。 银则没在洞穴内,不然听到其他兽人这样的评语不知作何感想。 他平时不是在山洞,就是在山后的溪水中,蛇水性好,也经常走水道。言袖揣好蛇鳞,爬到后面去找他。 翻过山坡,她就看见月光浮沉的水面处,一道人影。 浸润的月色和着水流悠悠,把悠长的蛇尾荡漾地遮掩在清波下。露出水面的是青年窄瘦劲腰,一截苍郁的白,黑发搭在漂亮的蝴蝶骨上,他听见声音微微侧头,黑暗中仍旧能够清晰捕捉那泛红的眼瞳,属于密林捕食者的无情,红宝珠般晶莹的色泽。 中间一线阴冷竖瞳。 言袖干巴巴探出头:“银则!” 蛇蛇慢慢游回来,上岸,越过她继续往前。 言袖跟上去:“刚才我遇见了两个兽人,不过他们现在已经走了。” 蛇蛇对此无动于衷。 言袖也只不过是没话找话,在他旁边干脆重复喊他的名字,“银则,银则……银则,你名字真好听。”她越发觉得自己像个慈爱的老母亲,对蛇蛇的一切都夸张赞美,“怎么会取这么好听的名字!” 身边缓慢游曳的蛇停住移动,她的话好像让他想起什么东西,红瞳转过来注视她,冰冷无感,她这般念念叨叨似乎让他感到厌烦,带着几分阴冷恶意似的,薄唇微张,阴森森的恹懒,“名字是诅咒。”黑发红瞳的蛇类注视她,眼睛像淬毒的宝珠。 言袖:“?” “不被欢迎的新生儿,赐予相反的名字来诅咒。”蛇类恹恹懒懒的一说,幽红的蛇瞳微眯。他好似又觉得没必要说出这几句话,于是漠然地继续摇动尾尖向前。 言袖马上追上去,意识到要抓住机会多整点信息,于是张了张嘴,很没眼色问:“……名字就能诅咒?” “……”游曳的尾尖又停住。 “……”言袖跟他对视。 大概蛇蛇也没见过厚脸皮到这样,居然还能追问下去的人,看她几眼,他表情融入黑暗的夜中,言袖只能看见他隐约微亮的幽红的蛇类瞳孔:“从蛋壳里敲碎,没死就取下诅咒的名字。”他的语气凉凉。 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看来像是这件事已经属于过去,他的反应也没多大波澜。 蛇蛇进入洞穴,言袖停在外面。 她琢磨着爬上自己的树窝。 虽然银则明显是不耐烦她念得烦,才会透露这种信息,不过言袖想想,却觉得挺惊悚的。他是一条被诅咒的流浪蛇,从小就独自生活觅食,还好强悍的实力让他没有太多难处。 他小时候原来是一条小可怜蛇啊。有多可怜呢?那这么久又是怎么一个人……哦不、一条蛇地活这么大呢? 言袖想象了一下还没有捕食能力的幼态蛇在草丛艰难生存的样子,不禁觉得唏嘘。 强悍的兽人也会有弱小的时候吗? 破碎的蛋壳里渗出丝丝缕缕的鲜红的粘液,刚刚降生的小蛇已经奄奄一息地趴在伴生的、本该做保护物的蛋壳上。被蛮力敲碎的蛋壳碎裂一地,中间细细弱弱的小生命,仰着一对柔圆的红色蛇瞳。它尚且不能支撑身子,摇摇扭扭地趴在蛋壳间,尾尖甚至碎裂,血肉模糊。 又是一只手举起锤子,就要砸向仅剩的蛋壳和其中的小蛇。小生命幼圆的蛇瞳微微竖起一线,柔嫩软滑的身躯朝壳内蜷缩。 “卧槽!住手啊!” 言袖吓得脑子都要僵了,连忙大吼一声,就要过去阻止。 与此同时,她一下睁开眼睛,从树窝上醒来。花了两秒,她看清眼前以天为盖地为席的毫无遮拦的夜空,也闻到深夜的森林里清新露珠气息。 言袖:“……” 大约是今天听银则说了几句小时候的事,言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梦见这事。梦中的画面斑驳不清,只记得破碎的蛋壳和无助幼小的蛇宝宝。 ‘从蛋壳就敲碎’,实际上又该是多么血腥残忍的一幕呢——?恐怕比她幻想的梦境要真实和痛苦许多许多倍。 言袖裹紧身上的两套探险服,探险服本就很能保温,夜里裹两套也不觉得多冷。 她正要翻个身重新进入睡眠,头顶忽然落下来冰冰凉凉的雨珠,啪嗒掉在少女洁白小脸上。 言袖仰头一看。 时隔有一个多月……又下雨了。 … 银则很久没有感觉过头痛,这次却感到尾尖也开始像撕裂那样地痛起来。他卷了卷尾巴,从沉沉的梦魇之中苏醒过来,睁开汗湿的睫毛,几乎是立刻生出几分厌倦。极致的疼痛从尾端蔓延上来,他舒卷着蛇尾。 银则觉得稀奇,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幻痛。这次不知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晚上多说的几句话。 他躺着,大脑胀痛得厉害,山洞中冷飕飕的风吹过蛇类冰凉的身体。与此同时,他听见毫无威胁的蹦蹦跳跳的脚步声靠近,抬起眼,就盯见外面一张少女探出来的脸庞,大包小包带着全副身家,表情居然有点高兴似的嚷嚷:“下雨了!哥哥,我避个雨!” 6. 求偶期06 言袖踏进山洞,伴随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点声,她眼前因为不适应黑暗而骤然灭了一瞬,只看见洞穴深处两簇幽红的瞳孔。 随后视线才适应亮度,她慢慢看清楚斜靠的美人蛇,深夜昏暗的山洞中,一副恹恹无声的慵懒模样,那双幽深红瞳冰冷地盯着她,含着蛇类的惊悚。 他一动不动,也没有出声,对她的到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 言袖:“……我吵醒你睡觉啦?” 她非常自觉地道歉,“对不起,外面下雨了,我在树上没有挡雨的东西,我能在这里待一下吗?你睡你的,我就睡外面。” 她大着胆子铺开自己的草垛床。这期间蛇蛇的眼睛始终盯着她,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动,冷漠又漂亮得像一栋雕塑。他非常安静,好像没有力气似的。不知道是默认了这件事,还是没有力气去否决。 他只是始终盯着她。 言袖铺好床,老实在外面躺下,虽然不知道银则此时为什么突然好说话,但她非常果断地抓住机会,道:“银则……不然,让我在这里待几个月吧,你冬眠前我就走。我绝对不打扰你。我就睡这里。” 她的声音压低,夜色中哼哼唧唧的:“树上虽然也挺好,但是没有你这里安全,也不挡雨。你让我住这里,我帮你做好吃的,受伤了可以用我的药膏涂,行不行?” 银则没有说话。 言袖抬头小心去看,黑暗中那双明红的蛇瞳已经阖上了。他不搭理她。 言袖第二天就开始在山洞前面的一片土地上兴致勃勃地种东西。 安定下来当然要种地,种地才是一切生活的基础啊!况且她的调料也迟早要用完。 言袖从登山包里摸出几包花椒、辣椒、葱蒜等等的种子。她捧着种子只觉得十分感动。玛德,就说她的准备是最充足的!准备当然要做足!越足越好! 她开垦了一小片地,种上作物,以后就不怕自己的调料用完了。还可以种些蔬菜什么的。 她从河边打来水,浇在田地上,望着自己种下的一小片地,只觉得种田基因觉醒,成就感满满,望着自己开垦的地怎么看怎么满意,像望着孩子茁壮成长的老母亲。 银则从丛林另一边回来,言袖就朝他比划这片地:“银则!这是我种的东西,以后你也要保护这片地哦,这里的东西都是我们要吃的。” 蛇蛇阴冷瞳孔瞥了眼那片地,停留片刻,一言不发进入洞穴。 有黑月光在,言袖很安心。她跟着他的身影一起进入洞穴,等他坐定就蹲下去捞他的尾巴,“银则,你的伤好了吗?” 言袖握着一截光滑细嫩的蛇尾,把纱布揭开后,端详他的伤口,那里已经长出新的粉色的嫩肉,新生的鳞片重新覆盖上去,伤确实好得差不多了。 但与此同时,她发现蛇尾上另一处破开了细小的伤口,此时此刻还不算严重,只丝丝缕缕地渗着血,鳞片覆盖下略微有些红肿,蛇的尾尖在她旁边收卷蜷缩。 言袖愣了一下,抬头问:“这里怎么又受伤了?” 他是非常强悍的兽人,就算跟其他兽人对上也不会落下风,更何况只是捕食野兽而已。言袖想来想去,也只有他自己游走时不注意,被锋利的石头或者荆棘割伤。 她捏着蛇尾,不自觉朝那处伤口吹了一下。手中的尾巴倏忽缩了回去,像被烫到似的。言袖抬头,瞧见蛇蛇的竖瞳条件反射地张大了一瞬,又舒张收缩回去,他低着头,面无表情注视她。 言袖不禁教育他:“你平时行走也要注意点啊,别被东西划伤了,这样好受吗?” 银则压根不回应她。 言袖想,黑月光大概是习惯了独自这样,小伤他都不放在眼里。于是她又换了个角度劝:“再说,以前是你一个人……一条蛇,现在还有我呢,你多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嘛,你好好的我也会更安全。” 言袖威胁他:“没有我,你怎么吃上这么好吃的烤鱼红烧鱼汤还有烤兔肉——?” 这种东西当然威胁不到银则。他本就不是贪口欲的兽人,言袖只不过随口一说。 银则出门的时候,言袖也央着和他一起去。她倒是想看看蛇蛇是怎么把自己弄得伤口不断。但几天跟下来,言袖发现他也并没有游走荆棘丛,或者不注意地爬过尖锐石子。当然,银则又不笨,没有必要故意走这些地方把自己弄伤。 那他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言袖真的很纳闷。 跟着银则,她的另一个发现是,蛇类兽人捕猎时实在是太帅了。 跟着银则生活这几天,言袖深切体会到什么是兽世的幸福。不用担心一切与安全有关的事情,这在兽世简直是一种奢侈。 更别提什么样的猎物,在银则这里都不成问题,稍微危险的动物见到他们都会慌忙避开。这深山中没有兽人出没,他们两个好像与世隔绝。 黑月光实在是太香了。言袖着实理解女主对他的好感度是从哪里来的。 … 蛇类游走的速度很快,非常敏锐,当它沉浸在捕食的危险姿态中时,不管是竖起的瞳孔,黑漆漆的光滑的蛇身,蜷卷的尾巴,都透出一种张力十足的侵略感。蛇类冰冷,即便只是面无表情,也显出居高临下的无言的轻蔑。它缓缓游过密林的草丛。 言袖抓着一只野鸡跟在蛇蛇旁边,简直想尖叫为他打call。回忆起刚刚蛇类抬起的身子,一双冰冷的红瞳,高姿态的捕食者简直就是所有生物的天敌。言袖要的东西一般都很弱小,野鸡或者野兔子,最多野牛这一类,对银则来说甚至不叫捕食,不过举手之劳。 银则毫无情绪地往前游走,言袖就快快乐乐跟在后面。 一人一蛇走上回洞穴的路途时,言袖正想要和蛇蛇说说话,却忽然听见旁边草丛里传来轻微的窸窣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和银则的游曳声响差不多,很像蛇类游过草叶的动静。她愣了一下,边跟着银则,边忍不住捏着野鸡爪子往草丛中左顾右盼。奇怪的是,她都听见了动静,银则却毫无反应,头都没转一下。 看来,应该不危险吧。言袖想着。 她还没想明白这事,倏忽就看见草丛向两边分开,露出中间一条缝隙,游出来一条通身翠绿的小蛇。那蛇的颜色十分明净剔透,一双蛇瞳是明棕的颜色,中间一道竖瞳。 它从偏前方的草丛游曳出来,没有看见言袖,径直就朝银则游了过去,试图用软绵身子卷他的蛇身。 “哇!”言袖吓了一跳。 银则还是没转头,只是在小蛇试图卷上他的身体时,漠然地微微移了一下,绿蛇扑了个空,又张开嘴,企图用尖牙咬他的鳞片。绿蛇的蛇吻中咝咝吐出细软蛇信,不依不饶地追着银则蛇身,一副势必要咬到他的架势。 “!”好家伙,现在的蛇都这么大胆吗,连食物链顶端的兽人都敢碰。 言袖暗暗佩服绿蛇的大胆,同时又忍不住想,难道这才是银则总是莫名其妙受伤的原因吗? 被同类小蛇纠缠撕咬,因为不想伤害对方,他不反抗? 言袖睁着死鱼眼迷茫了一阵,脑壳实在想不明白这件事。但是她怎么能放任银则被伤。 他们已经到了居住的洞穴之前,那条绿蛇连碰银则的蛇身都碰不到,愈战愈勇,还没看见言袖,言袖已经跑进洞穴,从她的登山包里掏出专治蛇类的雄黄牌喷剂。银则既然不想伤害同类,那她可以用这个驱蛇,也不会伤害到它。 “放开他,不准咬!”她说,跑过去抱住银则蛇身,同时手持喷剂一顿乱喷。 绿蛇节节败退,拉开很长的距离。 言袖抱紧旁边冰凉的蛇身,抓着喷剂瓶,瞪视着那条尚未反应过来的绿蛇。 原本漠不关心,甚至没有给予一个眼神的银则此时终于止住,“……”红瞳的视线静默移向言袖。 “走开走开。”言袖挡在他前面,拿着喷剂冲绿蛇挥了挥。 绿蛇忌惮地往后一哆嗦,慢慢向后游移,迟疑片刻,半抬起身子,仿佛与她对峙,没有人打破这一莫名的场景,银则并没阻止言袖,又几秒过后,小绿蛇卷着尾巴,重新钻进草丛里,消失不见。 言袖放下喷剂,回头检查他的伤:“你被咬了吗?哪里受伤了?” 让蛇类不舒服的刺激性味道还弥漫在空气里,银则也略微往后退了一些,蛇尾舒舒卷卷。他化作人形,露出兽人美丽坚实如雕塑般的上身,转过去,一双红瞳注视言袖,微微皱眉,似乎对喷剂的味道很不适应。 言袖检查他并没有受伤,就放下心。 赶走了小绿蛇,两人对视。 “你做什么?”他问。 黑蛇兽人一双毫无情绪的瞳眸似在审视。 言袖握着喷剂也是一脸无辜,“帮你呀?”她想到刚刚那条绿蛇死命往上纠缠的模样,心有余悸,同样很疑惑地问他:“有蛇咬你,你怎么不理它?” “……”红瞳黑蛇一双冷冰冰的眼眸注视她许久,他往山洞去,同时淡漠回答: “她在求偶。” 言袖:“………”?! 她握着喷剂满脸震撼地跟在后面,品味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原来那条小蛇又扑又咬地试图卷他,是因为在……求偶啊?! 兽世的雌性虽然比较少,一般是由雄性求偶,但是并不意味着雌性完全不会求偶。毕竟强悍的雄性也是香饽饽,比如银则这样的,有雌蛇兽人会向他求偶也属正常。 也许因为他刚刚是原形蛇身,所以那条雌蛇兽人也化作了原身去求偶。一般只要缠绕雄蛇兽人,或者亲昵舐咬鳞片,雄蛇兽人都不会拒绝雌性的追求。 这些隐藏的情况言袖并不熟悉。 所以—— 言袖思考两秒,放弃思考,握着喷剂瓶子踟蹰:“我………”她小心翼翼道:“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银则没说话。 言袖:“你拒绝她了吗?” 银则:“不用管,躲开她就明白。” 这么说就是他拒绝了。言袖感觉有一点震撼。她虽然不懂求偶的动作,但是明白兽世兽人对求偶的态度。 雌性求偶,雄性会是这样反应吗? 这么一想言袖又震住,既然是女主角的黑月光,女主角说不定也表白过。这样的话,黑月光可是连女主角都会拒绝的雄性兽人。那么会拒绝其他蛇蛇,好像很正常。 这是一条打算孤独终老的蛇吧!! 断情绝爱,恐怖如斯。 7. 求偶期07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被同类咬而受伤,也不是因为不小心划到石头和荆棘而受伤—— 那银则身上的伤究竟哪里来的? 言袖很纳闷,因为凭对方的实力,兽世还真没有什么能伤到他,除非许多强悍的兽人一起来,倒有可能让银则不得不暂避。 他伤的地方都是靠近尾巴尖儿,哪有受伤这么规律的,整整齐齐全在尾巴尖上? 言袖坐在山洞里,盯着他那截黑泽明润的尾巴看。 蛇类的感知本就敏锐,更何况言袖的视线直勾勾的,要忽视都不容易。银则的尾巴本来在慢悠悠舒卷,然后慢慢的不动了。 言袖察觉那截尾巴不动了,抬头,正好对上一双幽红的蛇眸。 对视几秒,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树枝。等银则视线移开,她又盯着他尾巴看。 如此反复几回,言袖听见头顶传来黑蛇兽人冰凉好听的嗓音,“怎么?”他的声音很低,尽管很好听,却不常开口,更不经常与她搭话。即便是主动的询问,也透露着一点漠无情绪的死气沉沉。 他主动说话了,言袖心知这是个好时机,她一双软白纤细的手摆弄着树枝,旁敲侧击地问:“你经常遇见求偶吗?” 会不会真是小蛇们咬的伤? 听见她的问话,银则一双蛇瞳冷冰冰地停在她身上,注视她几秒以后,他垂下眼睑,美人蛇漂亮的睫毛搭在那对危险竖瞳之上,他答:“还好。” 言袖本以为他会说很少,没想到他说还好——她不禁追问:“很多次?” “有几次。”银则漠不关心。 言袖不说话了。 她想这玩意儿也不会是小蛇搞的吧,今天所见的雌蛇,比起银则的个头小了太多,即便她的尖牙有毒,也不至于伤到银则那么严重。而且就今天所见的情况,雌蛇分明连他的蛇身都碰不到。 她陷入思考,发了半天呆。 银则也不再开口。 山洞里一时静谧下来。 对银则来说,她只不过是暂住的麻烦精,最多算个合租室友关系,言袖很有自知之明,没有询问他受伤问题。反正以她聪明的社牛脑袋瓜,迟早能推理出来。 只是言袖都没想到这个迷题破解得这么快。 一晃言袖已经在山洞住了月余,和银则的合租室友关系也变得越发顺滑,她甚至有点沉迷这样的日子,有吃有喝有的玩,森林里每天景色都不重样。跟着银则可以走遍丛林。最重要的是没有危险。 没有危险! 这是兽世该有的悠闲吗?! 不,这不是,都归功于她有个好室友。 言袖非常知足感恩,承担起了养蛇蛇的义务,每天都高高兴兴展示厨艺,虽然蛇蛇不会有太多表情,但言袖已经学会通过他瞳孔的收缩和舒张,以及尾巴尖尖的动作,判断他喜欢与否。 虽然听说蛇蛇最喜欢被人摸头部,但言袖倒是还没有胆子去摸红瞳兽人的发顶。 言袖也好奇他会不会对同类出手,于是某次在看见一条兽类蛇时,试探问可不可以吃蛇,没想到银则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言袖还没反应过来,那条蛇已经被兽人的蛇尾卷过来,丢在她面前。 言袖:“……” 好,看来银则并没有那种‘不杀同类’的情怀。 所以他对雌蛇兽人的纠缠,大约就出于一种懒得搭理的情绪,毕竟无动于衷,雌性就懂了。 那他的伤,的确不会是因为这些造成的…… 两人回到洞穴的时候,言袖闻到一阵血腥气,她有些疑惑,捕猎的时候并没有放猎物的血。 她低头瞧见地面上沾染血迹,蛇尾游过草丛的时候,草叶上留着丝丝血珠。而受伤的人仍旧游曳尾尖朝洞内去,如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对他自己的伤不闻不问,毫无反应。 “银则!”言袖简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受的伤,睁大眼睛,放下猎物去看他,“你怎么受伤了?” 银则停住,顺着她的视线,微微低眸看向自己碎裂的尾部伤口。 他对此没有表情,继续拖着蛇尾朝洞穴深处去,言袖跟在他身后,睁大眼睛有些惊诧问:“我们刚刚一直在一起,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银则并没答话。 他垂着睫毛,那截纤长的睫毛衬着他此时安静垂眼的模样,看着居然有点湿漉漉的脆弱。不过,强悍的黑蛇兽人并没有让这种错觉维持太久,他甩着尾巴,漠然慵懒卷在石头上。 “小伤。”他出口的声音很低。 不过言袖拿来医药箱帮他上药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美人蛇慵懒卧在石头旁边,尾尖一卷一卷的,盯着她把那些碎草屑小心挑去,然后用药酒洗干净,包上纱布。 言袖包好伤口,察觉他注视自己的视线,抬头露出个笑。 她问:“怎么会突然受伤呢?” 银则尾尖微动,轻飘飘的语气,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可能是诅咒。” 言袖:“……诅咒?你名字的诅咒吗?” 对方并没有继续聊天的意思,她看他两眼,见他垂着眸好似没什么力气说话的样子,只好怀着疑惑收起医疗箱。 深夜,言袖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从睡梦中苏醒。她睁开眼望了一眼洞外的月光,鼻端闻见一阵清晰的血腥味。 鲜血的味道,还混合着奇异的香,在月色下飘飘悠悠地传出很远。言袖睡着睡着,觉得不对,睁开眼睛去看。 那血味和香气并非是从洞外传来。言袖一下子清醒了,坐直身子,察觉那幽香好闻的气息是从洞穴深处飘来。她呆坐两秒,爬起身走过去。 蛇蛇依旧缠绕在石头之后,他闭着眼睛,墨色发丝混绕着雄蛇兽人白皙年轻的躯体,容颜瑰丽,下面是覆盖着蛇鳞的柔滑的尾巴。人体看起来像盛开在石头与蛇尾之间的漂亮的娇花。 血腥味就从蛇尾处传来。触目惊心。 言袖伸手遮住嘴唇,眼神惊愕。白天才包扎好的伤口,居然恶化成鲜血淋漓的一片,皮肉碎裂,好像用重锤狠狠打击过似的。 而从那糜烂的伤口处,似乎还传来好闻的香气,像馥郁的花香,他整个人好像一朵盛开的花。言袖不自觉地吞咽了两下,这香气不知为何让她觉得有些口渴,她俯下去,轻轻喊他:“银则?” 银则睁开眼睛。 蛇瞳中一片清明之色,言袖不知道他是刚醒,还是早就醒来并未睡着。 他睁着眸子,在昏暗的山洞中一动不动,只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夜色中看不清楚他的眼神,只能看见盈盈一瞳红,给人湿漉漉的错觉,像条卧在蛋壳中的小蛇。 “你的伤更严重了,怎么回事?” 言袖迷惑。 “没事。”银则回答她,嗓音依旧冰冷低沉,他动了一下鲜血淋漓的蛇尾,没有表情,说,“小伤。” 言袖:“……” 第一,这不是小伤。第二,你到底是怎么伤的啊!很离奇啊喂! 银则说没事,有点赶客的意味,言袖只好站起来准备回去。 但她起身以后,他的视线却始终伴随着她,从她起身到她移动两步,那双湿漉漉的蛇瞳毫无情绪地注视着她一举一动。 ……这是让人放心离开的态度吗! 你不要那么可怜巴巴啊! 虽然夜色里看不清楚,可怜巴巴大概只是自己的错觉,言袖还是吸一口气,重新蹲下去,拨开额发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因重伤而发烧。 她动作的时候,冰冷的蛇瞳有一瞬间微微舒展张大,只是银则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 “你身上好凉啊。这也是蛇的正常体温,对吗?”言袖觉得他不太对,却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只好跟他说说话转移注意力,希望他好受点。 银则倒是惜字如金:“嗯。” “你要继续睡觉吗?”言袖问他。 他没有立刻开口了,红色眼瞳眨了一下,言袖只看到黑暗中的幽红光泽明灭,山洞里静谧好一会儿,言袖作了一个自恋的猜测,大概是没力气想睡,但受伤的时候没安全感又想要人陪。 没人向她证实她的猜测,言袖很自然地决定躺下,“我睡在这边可以吗?你也睡吧。” 那双红瞳在夜色里明灭几下,随后缓缓闭上。 言袖突然觉得受伤的蛇蛇还挺乖。 虽然他还是很冷淡,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回应,但是此时此刻,莫名有一种奇异的乖顺。 言袖靠在旁边不知不觉睡着。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仍旧是夜里,洞穴外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她心里惦记着事情,没能睡得很安稳,苏醒之后第一时间就去看银则。 视线一接触到他,言袖就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尾巴。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处,居然更严重了,粘稠的血和漆黑的蛇尾搅在一起,像一幅诡异的油画。 他的鳞片很漂亮,以前好的时候,月光照上去像一片粼粼的湖光,现在却有点失去了色泽,像一截死气沉沉的枯木。 那双红瞳正睁着,无神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她醒来,那双眼睛移过来看着她。 8. 求偶期08 “你没睡啊?”言袖小声说,为难地盯着他绽开的伤口,她睁圆的眼睛好像是陷入某种想不通的事情中,呆滞片刻,才说废话一般地询问:“疼不疼啊?” 废话,肯定很疼,所以才没睡。 言袖实在不懂他怎么受的伤,只好挨着他不再说话,眼睛就盯着破裂的伤口看。 她先前就在奇怪,女主角第一次见蛇蛇的时候,他也是在洞穴内,而且受了很重的伤,洞口都是淋漓的鲜血。 兽世能伤到黑月光的东西不多,原著中也没有给出清晰的描写,就像言袖跟他相处的这些天,才渐渐了解他的性格和喜好。原著中是空白的。同样,对于黑月光受伤的理由,原著并没有清晰描述。 他第一次见女主角时为什么受伤,原著同样没有给出什么前因后果。 言袖直觉,那次受伤的原因和这次应该一样,就是莫名其妙的皮开肉绽,尾巴破裂开糜烂的伤口……她闻了闻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还夹杂着一种奇异的香气。 “就……这样不止血吗?”言袖不忍地看了眼黑暗中碎裂的伤口处,小声问他。 洞穴外终于亮起了鱼肚白。零碎的朦胧光线映亮山洞深处。 言袖看见美人蛇的薄唇动了动,在银则开口之前,她飞快堵他:“不准说是小伤。” “……”银则停住。 言袖:“……”不是吧,他还真打算说是小伤! 她莫名的有点恼怒,受这么重的伤,为什么要一直说是小伤啊!她完全没有办法帮他,这伤口好像是凭空出现在他身上,也会凭空变得越来越严重。就算处理伤口也没有用。 唯一能做的只有陪着。言袖坐在他身边,干脆把手指向下摸索,想摸到他的手握起来,给他一点稀薄的安慰。但指尖刚一碰到银则,他就把修长的指骨移开了。言袖:“……”很好,差点忘了这还是一条高冷黑月光蛇。 不会容忍雌性任何亲密来着。 言袖抱着膝盖坐在旁边,直到天色慢慢亮起来,她瞥见蛇尾难耐似的动了一下,把视线移过去,就瞧见原本碎裂的伤口,又慢慢迸裂一道新的伤。好像有看不见的重锤敲击尾端一侧,鳞片颤颤巍巍地露出里面嫩肉。血渗出来。 言袖呼吸一滞,看不下去了。 银则一直安安静静在旁边望着洞穴上方,等外面阳光照到山洞外侧的时候,他尾巴动了一下,蛇尾蜷曲地在血泊里移动。 言袖惊呆,连忙抓住他手腕:“干什么?” 银则把手腕抽出来,蛇瞳平静又自然注视她,“出去。” “出去干什么?” 银则视线在洞外扫了一圈,移回来望着她的脸:“每天不都要出去?”尾尖在血泊里卷了一下,甚至溅起零星血珠,“觅食。” “……我可求求你别折腾了。”言袖发现这条蛇对伤的概念确实不怎么正确,尾尖一侧都血肉模糊成这个样子,居然还正常去觅食。她叹口气,拉着他坐下,银则很配合地降低了蛇尾高度,听见她问:“你不疼吗?” 银则没说话。他用阴冷漂亮的蛇瞳盯着她。 “不动的时候就很疼吧,动起来不是更疼吗?”言袖拍拍他的肩,“这种时候就不要动了,我来负责食物就行。鱼啊果子啊我还是能弄到的。” 她把登山包拿过来,扒拉半天,懊恼说:“可惜我没有止疼片。”少女眼睛像两颗晶莹清澈的湖泊,纤细的手把他的黑发拨到身后,她凑近他,用雌性绵软嗓音说:“你今天休息就行了!” “……” 银则漠然的蛇瞳似在审视她。 言袖让他在原地不动,自己进进出出地忙活。没有银则,她自然不敢走远,于是就在外面的小河抓鱼,在附近的树上摘果子。 回来的时候,她路过一截横生的粗壮树桠,不禁停下脚步,打量一番。 说起来,养了这么久蛇,连给蛇蛇准备个攀爬的玩具都没有。真是疏忽的养蛇人。 她把木头拖回去,先煮好鱼汤投喂受伤的蛇蛇,然后就出门拼木头。她找来几截不同造型的粗壮的木头,用包里的铁丝把它们扎穿,固定在一起,底座选了一截四平八稳的沉甸甸的木头,这样不会翻倒。 完成后,太重了,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拖不动它,正郁闷时,洞口处有声音问:“你在做什么?” “银则……”言袖下意识看一眼他血肉模糊的伤口,才拍拍玩具,兴奋地说:“看我给你做的!可以躺在这上面晒太阳,尾巴有攀爬的地方,缠着树枝啊或者搭在枝丫上都可以。” 银则注视蛇爬架。 片刻后,他游过来。 “哎!尾巴……”言袖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尾尖在地面拖出蜿蜒的血迹,伸手要阻止他,而银则表情一直如常,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好在洞口距离爬架就几步路,他到了跟前,端详片刻,把尾巴缠绕上去。 言袖只好望着挂在爬架上的蛇蛇。嗯……虽然没有多的表情和眼神,但蛇的尾巴已经惬意缠住木头,即便休息的时候,也能有攀附的着力点。蛇类应该很喜欢。 “如果有石头的就好了。”言袖有些遗憾,木头质感还是没那么舒服。不过第一次接触人工蛇爬架的蛇蛇,已经够新鲜了。这东西甚至可以拖进洞穴,睡觉的时候可以攀附。他卷着尾巴,低下头看她。 “你正好可以躺着晒太阳。”言袖说。 银则视线却慢慢游移到她的手上。 言袖低头看看,两只手心因为扭铁丝以及做笨重的木头手工,只有简单的工具,不可避免地磨出道道红痕,不过这不算什么,涂点药酒明天就能消肿。 … 吃过晚饭,正值黄昏最后一缕橘红的光束温柔笼罩森林。一切都沐浴在柔和的温暖滤镜中,草叶随着微风飒飒,清新的空气混合着草木香,吹拂起言袖的头发。 她正舒适地享受静谧的时光,旁边的人忽然开口道:“今晚会更严重。” 言袖转头:“什么?” “伤。”银则说,“今晚离我远一点。” 言袖惊呆了:“这还不算严重吗?” 面对她的疑问,蛇蛇微微歪了一下脑袋,停了停才说:“小伤。”他蜷曲的蛇尾也随着微微动了下,然后继续说道:“不会死。” 言袖明白他的标准。 对银则来说,不会死就是小伤。 因为一直以来独自生活,不管伤得多重或者多疼,觅食依旧是正常、必须的活动。所以她猜得没错。他对受伤几乎没有心理上的概念。 反正以前也不会有人让他受伤了就不要动、乖乖待着休息。 所以他恐怕还觉得她今天的举动很奇怪。 “好,”言袖有点泄气,“我今天晚上不会打扰你。”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有点兴致缺缺,于是自己过去整理自己的登山包。翻了翻里面的探险服,言袖觉得她应该做一套新衣裳。兽世雌性穿着都很清凉,遮住重点部位就行,她穿着探险服,秋天还好,等到夏天一定很热。 她又把其他物品归类。指南针是个完全没有用的东西,言袖拿在手里掂了掂,因为是现代的玩意,倒有点舍不得直接扔掉。 卫生巾……还剩两包。原著里设定兽世雌性的生理期是三个月一次,和雄性发Q的频率差不多。穿越到兽世的人类女性也会由于某种磁场变化,变成三月一次的频率。 女主角刚穿越过来时,还很为这一变化惊慌。言袖因为知道原著情节,对此接受良好。 这倒是很方便。言袖摸摸姨妈巾,默默把它放回去。 她摸摸索索地收拾完毕,转身,才发现蛇类的一双红色竖瞳仍旧在盯她。 言袖忍不住问:“怎么啦?” 青年蛇的眉很轻地皱了一下,他的神情仍旧冷冰冰,蛇类特有的凉腻,慢慢漠然答:“没什么。” ……没什么你盯着我干嘛? 言袖心里纳闷吐槽,干脆又去整理自己的厚草垛床。 因为知道今夜是更严重的一夜,言袖从一开始就睡不着,翻来翻去,干脆坐起来。 朦朦胧胧到半夜的时候,言袖好不容易酝酿出一点睡意,但是恰逢一缕凉凉的风吹入洞穴,她一个哆嗦,立刻又醒了。 她忍不住向洞穴内张望一眼,刚开始没听到动静,但是随着时间的递进,在片刻之后她听到蛇尾翻卷时击打到石块的声音,还有压抑的呼吸,听得言袖微惊。 银则无疑是很能忍受疼痛的,连他都开始对疼痛有反应了,那得是多疼啊?都这样了还是小伤吗。 她默默地想,以前银则一条蛇生活的时候,即便受了伤也没有办法,又没人照顾他。不致命的伤,他都一律当做小伤了,根本不在意自己。 也难怪不爱护自己,那种情况下他又能怎么爱护自己呢? 言袖听了片刻。洞穴内太静谧了,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许多倍,在夜晚格外清晰。她最终还是忍不住起身过去,不过惦记着银则的叮嘱,只远远地看一眼,不敢离他多近。 她望见一对冰冷无比的竖瞳。 冷血动物在黑暗洞穴里闪烁着红光的,极致冷漠的瞳孔,让言袖感到后脑汗毛都要竖立起来。好像第一次见他时,蜘蛛感应般的惊悚与想要逃离危险的冲动。 青年兽人就这么卷着蛇尾,在洞穴深处一眨不眨危险盯着她。属于强悍雄性兽人的压迫,以及蛇类的森然威胁,让言袖有些头皮发麻。 她想,怎么回事??难不成银则受伤严重的时候连思维都会转换?他又变成没熟悉之前的冰冷兽人了?他不会还可能伤害她吧?! 一人一蛇在洞穴内远远对视。 蛇的尾巴卷了一下,冰冷美丽如雕塑的青年的上半身微微转动,他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好像居高临下的王者从蝼蚁身上挪开视线。几乎是同时,言袖感到的压迫和危险骤然一轻,让她喘了口气。 9. 求偶期09 除了冰冷漠然的眼神,银则并没有其他异常。到后半夜的时候,言袖眼睁睁瞧见他脸上浮起漆黑的蛇鳞的纹路,年轻性感的青年身躯直接在她面前化为红瞳的黑蛇,它缓缓游曳,越过她,朝洞外去。 中途银则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言袖,言袖也乖乖坐在自己的草垛床上,眼巴巴看蛇蛇游出去。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天亮以后,她出去寻找蛇蛇的身影,最后发现它浸在山洞后面的河里。 横生的枝丫和河边的巨石,遮住言袖看向它身躯的视线,看不见全貌。言袖想了片刻,不去打扰对方。 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度过这一天。以前独自的时候言袖还会跟自己说说话,自言自语,但是跟蛇蛇相处久了,他不在,她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果然习惯的力量很可怕。 一直到再次夕阳西下,言袖才爬过山洞去看他。 河里浸润的身体已经从蛇变为半人半蛇的美丽生物,言袖过去的时候,就见他仰面躺在水里,清澈的水浸着苍白郁色的肌肤,从锁骨到腹肌,属于青年的修长及美丽。腰下面是覆着鳞片的蛇尾,晃晃悠悠地沉在水里。 他看起来好像那什么水中的美人鱼。就是危险和冰凉得多。言袖一出现,他好似感知到她的存在,睁开一线阴冷的蛇瞳。 视线对上,言袖缩缩脑袋。 然后她看到蛇蛇缓慢地游过来,浸在水中一眨不眨望着她。虽然冷,但此时看起来还有点乖。 言袖放下心:“我能过去了吗?” 银则:“可以。” 言袖走到河边跪坐下去,他就像沉在泳池中似的,陷在水里望她。因为泡了一天的缘故,他的睫毛湿漉漉的,阴冷的红瞳也润润的,唇瓣比之前稍微嫣红一些,也浸着莹泽的水感。 言袖把手沉进水里去,走神地拨了拨。 她安静了一整天,此时反而没有特别想说的话,于是干脆发呆。 蛇的尾巴在水中舒展蜷曲半晌。长久的沉默后,言袖说:“你……”与此同时,她听见低沉好听的声音,低低的冷,开口说:“因为诅咒。” “嗯?”言袖反应了一下,意识到他在说自己莫名其妙受伤的事情。终于愿意说了吗,她立刻眨眨眼,问:“诅咒?是你名字的诅咒吗?” “名字是诅咒的一部分。”银则冷声说。 银则没有跟人提起过这截经历。 事实上,他独自生活许久,已经不懂如何与同类倾诉。他也从来没有倾诉的欲望。 他是一条幼年期就独自生存的蛇。流浪蛇。 兽人非常看重血统,尤其是盘虬多年的强悍兽人家族,银则的父亲来自威名赫赫的异瞳蝮蛇族,但母亲却是名不见经传的卵生蛇族,在兽人种族之间,丢弃幼兽的事情比比皆是,甚至不涉及道德。杀死或抛弃一只幼童是非常司空见惯的事。它们常常被丢在荒野,被路过的野兽捡去吃掉。或者直到没有觅食能力的幼崽自然死亡。 尤其像银则这样,父母的结合并不受祝福,尽管他们已经尽力,但刚刚诞下的蛇蛋终究还是被带走。族人用锤砸碎小蛇的蛋壳,本想继续下手,但银则的红瞳使他们停住行动,惊疑不定。 他有一双阴森邪恶的红瞳。原本他就应该在蛋壳中被锤击死去,但这双红瞳使得他活了下来。他们认为这是被兽神诅咒之人,他们只需要顺应兽神之意。因此他们没有直接杀死他,而选用了更加残忍的方法。 他们没有继续伤他,而是剥开小蛇已被锤击受伤的蛇尾,拔掉伤口的鳞片,露出嫩肉,等待伤口自然长好,然后再次剥开,反复几次完成诅咒仪式。他们给他取名‘银则’,与他的模样甚至种族本性相去甚远,以此配合兽神完成镇压,祈求兽神降下神罚,带走这个本不该出生的孩子。 完成兽神诅咒仪式,他们抛弃这条小蛇。 因为幼年期被反复剥开蛇尾,导致银则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剧烈的幻痛,不过随着他慢慢长大,已经可以很好控制思想,不会再感到幻痛。 但更严重的是诅咒导致的受伤,每隔一段时间,他的蛇尾都会自动开裂,重复新生儿时期受到的伤害,如此这般循环。在蛇尾受伤最严重的时候,他会短暂性的丧失神智。失去理智的兽人,失去智慧生物的特征,就像一条森林中禹禹独行的野兽。 银则确实与众不同,即便他还非常小的时候,笨拙地在深深的草丛中游动,也能抓住一些东西充饥。兽人的语言无需学习,会随着成长慢慢自然地掌握,银则知道如何说话,但很少使用这门技能。 从幼生期小蛇长成人人不敢招惹的Bking,尽管他在兽人世界威名远扬,但自己并不关注这一点。 活着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不幸。 银则略去了幻痛的部分,反正他现在也没怎么幻痛了。他已经省略不少细节,但了解经过的言袖还是感到了十足的惊愕。 ——原著中可没有描述这么多! 她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小心翼翼地问:“每隔段时间都会这样吗?” 难怪,难怪女主角第一次见到银则的时候,堂堂食物链顶端兽人为什么是一副重伤的模样。原著中没有对重伤的原因进行说明,言袖完全不知道后面还有这些毛骨悚然的往事。 看银则的模样,他似乎不觉得多么毛骨悚然。他很平淡。 “那你每次受伤还要自己出去捕食吗?”言袖小心问,问完又觉得多余,银则是自己一条蛇啊,不觅食的话难道饿死! “嗯。”银则没有什么反应。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这些伤,和这种程度的疼。还是小蛇的时候,他没有能力囤积食物,每次只得拖着蛇尾捕猎。长大后已经习惯如此,银则没有屯粮的习惯。 他好像也不会觉得自己可怜。 但是……真是一条可怜小蛇啊。那双红瞳哪是什么邪恶象征,明明湿润润的。 言袖坐在水边低头看他,半晌后伸手,摸了一下他近在咫尺的发顶,“那以后你受伤的时候,就在山洞不要出去啦,我来准备食物就行。你就把尾巴挂在木头架子上。”她说着,有点纳闷,左手敲了一下地面,“什么兽神啊,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别人诅咒,就因为你长了双红眼睛?” 银则略微有点诧异地看着她。兽人对兽神是绝对虔诚的,在兽人世界里,兽神是不会出错的存在。 蛇类果然喜欢被抚摸头部,虽然银则有往后躲的动作,但摸到的一瞬间,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微微仰起头,水面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锋锐的喉结轻微滚动。 哈,下意识的喜欢。 言袖见好就收地缩回手,拍拍身边的草地,“你上来吧,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蛇蛇眨了一下眼睛,少女又超大声地夸他,“红眼睛怎么诅咒了,你很好看!” 银则:“……” 言袖属实是过分社牛了。 但是社牛又怎么了,言袖觉得多亏自己社牛,不然压根套不出这么多话。 两人沿着夜幕下的树影回去,人类少女和半人半蛇的兽人中间隔着一些距离,影子却在倾斜的月光下隔得很近。阴冷的蛇路上都不怎么说话,但女孩很开朗,一路上叽叽喳喳。 始终静谧至极的密林里似乎也被带来一丝活泼生机。 要不是言袖抱不动成熟青年的上半身加上长长的蛇尾,她真想让银则挂在她身上回去。被滑腻蛇尾缠绕身体的感觉应当也不错……她又提出帮他提着受伤的尾巴尖,被银则略微诧异地抬了一下眉,果断拒绝了。 ……他果然真的不能容忍雌性亲近,哪怕一丁点。提个尾巴都不行! 这还不是怕他疼嘛! 银则习惯了,言袖不能习惯。她干脆避免去看他的蛇尾,要不然脑子里就会幻想幼年期的小蛇遭了多大罪……原著里的黑月光真的不算美强惨,最多是个Bking。自从知道他的身世,言袖看他那双蛇瞳都觉得湿湿的,好像是个天生的小可怜。 但是想起昨天晚上对她对视的那双冰冷红瞳,漠然的、强大的、不含丝毫情绪仿佛注视蝼蚁似的捕食者的眼神,恹懒的冰冷,大概那个才更接近银则的真实性格。 言袖问:“你昨天晚上那时候,就是短暂失去神智吗?所以让我离你远一点。” 银则:“嗯。” “失去神智就是变成野兽吗?那个时候你也没有伤害我。” 银则:“因为你的气味。” 言袖:“嗯?” 野兽辨认亲疏一般是通过气味。她已经与他生活了一段时间,身上有熟悉的气味。即便野兽化,银则倒也不至于伤她。 言袖听完,觉得他好靠谱:“一般失去理智不都是六亲不认吗?谁敢出现在面前就是杀杀杀。” “……” “一般的套路应该是你失手把我伤了,然后恢复神智,非常震惊地看着我满身血。”言袖一秒钟发散到许多狗血套路,很多电视不都这么演的吗,那什么追妻火葬场,或者什么虐恋纠缠。 ……啊,算了。 什么虐恋还追妻……而银则是一条对雌性不假辞色的冷淡蛇。 这辈子到最后两人恐怕还是朋友。纯纯洁洁的合住室友。 实际上言袖能接近他,除了自带的社牛技能以外,也模糊了许多性别特征。比如这个世界的雌性,由于稀少而珍贵,并且捕猎实力弱于雄性,一般都会直来直去地求偶,她们不可能被拒绝。j配后,可以令雄性为自己打猎上供。 雌性很喜欢强大的雄性兽人,他们不管哪个方面都能令雌性满意。虽说一般雌性都会拥有好几个雄性伴侣,但她们也会在其中挑选最喜爱的。这名雄性也更有机会获得繁育权利。 银则这种条件如果去配偶,绝对是最受欢迎的那款。 但……言袖心想,她如果对银则热辣表白求偶,估计当场被扔出去。 好,她已经死了这条心。 两名孤独终老的合住室友。谁能说这不是一种感情呢? 只是当天气渐渐凉下来的时候,言袖忽然想到,去踏马的孤独终老,她貌似和蛇蛇保证过,她只会借住几个月,等到他冬眠的时候就走人的。 银则完全没有提出允许她久住。 他是一条无情的蛇,实力强到受重伤也能照顾自己,还不怕疼。言袖的帮助对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用,他习惯了孤独,言袖甚至不能肯定他会不会烦她。所以事实上,她应该在时间到期时就识相离开。 罢了,言袖想。先住满这几个月再说。 10. 求偶期10 银则的伤大半月后才好。这东西过几个月可能还得重来。 虽然银则对自己受伤并不在意,但是言袖看他伤势长好,心里还是舒了口气的。银则现在已经是条成年蛇,而言袖每次看到他的伤口,脑子里都会冒出幼蛇时期遭受这种重创的样子,感到一阵不忍。 她把换下来的脏衣服叠起来,准备回来后拿到河边洗。 结果还没等清洗这件脏的,这天下午她在丛林里又摔了一跤,正巧摔进一个泥水坑里,身上脸上溅起零星的泥点子。 言袖摔懵了,就坐在泥坑里呆呆的,前面游动的银则折返回来,蛇瞳注视泥坑里的少女,见她半天坐在里面不起身,问:“怎么?” 言袖爬起来,看着自己沾满泥的探险服:“……我的背好痛。” 她微微折身,试图看到自己后背,却只看到探险服被划出一道破痕,蝴蝶骨的位置火辣辣的疼,她眼巴巴望向银则:“我……” 蛇蛇微微蹙了一下眉,表情无波无澜:“流血了。” “啊?!”言袖回手摸了一下,果然摸到血痕,有点欲哭无泪。还不等她多作反应,蛇的尾巴已经轻轻一拍地面,从她身边经过,“回去。” 言袖跟在他后面。 初时不觉得,后来越发地感到那一片血痕疼痛。不过言袖并没思考自己的伤多重,反而突然在想,银则尾巴受伤的时候比这严重许多,他当真感受不到疼吗? 还是说,他真的好能忍痛。 不愧是强大蛇蛇。 回到洞穴已经是快天黑,言袖看着银则的背影,忍不住又望天吐槽,蛇蛇的确不懂照顾人,她受了伤,他也不提一句抱她回去!言袖是知道银则力量的,抱或者背一个小雌性,对强悍的兽人来说只不过小菜一碟。 算了,她伤的又不是腿。言袖苦哈哈地想,摇摇脑袋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她微白着一张苦瓜小脸回到洞穴,背过身去,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跟着进来的银则动作一顿。 言袖探险服内穿的是小吊带,以及一件黑色热裤,她把探险服脱下来后,就露出大片大片白皙的皮肤,两条纤细手臂如嫩藕似的,一双细腿看起来也嫩生生,像嫩滑的豆腐。 吊带里面还有内衣,言袖完全没觉得这副模样不合适。优美的款型裹着柔软挺翘,人类女性洁净丰润的身躯展现在昏暗的山洞里。 她从登山包拿出药膏,转头瞧了瞧自己身后。 然后她看向刚从洞口外进来的银则。 蛇类幽险的竖瞳停在她脸上,察觉到她的意图,他很轻微地停顿一下表情。他停在原地并未上前。 “我够不到。”言袖可怜说。 因为疼,她生理性地含了两分泪,盈盈地堆积在黑白分明的眼底。言袖确实差一点就要疼哭了,这该死的10%痛觉屏蔽怎么像没有作用似的。 或者是因为她伤得有些深。 那泥坑下面有一截探出来的锋利石头棱角。言袖暗暗觉得自己倒霉。不过还好,没伤到骨头,只划破了蝴蝶骨旁侧的皮肉。 兽人最终游曳着尾巴,慢慢上前。 其实言袖一直距他都有些距离,因为蛇类天性冰冷,他又冷淡,除开必要的时候,言袖平日并不会太凑近他身边。 银则更不可能从背后接近她。 因此她这会儿居然感到一丝丝奇异的危险混合着异样感,随着身躯修长的兽人接近,他蛇尾懒洋洋拖在地上,个头比她高出不少,况且这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残酷的冷血动物,言袖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亲自献祭的美味猎物。阴影和微香的气息笼罩了她,言袖脖颈后一阵发麻,像被蛇缠绕上的时候,娇弱羊羔下意识的颤栗。 绝对的压迫感,以及十成十的掌握感。 言袖不记得两人有没有这么近过,但她可以肯定,绝对是第一次以这种姿势这么近。她不敢回头,稍微侧脸回看就是一截雪白棱角分明的下颌,视线边缘是淡色的薄唇角。 修长的颈、凸起的喉结。 她乖乖握着自己顺到前面的头发,方便他的动作。微凉的指尖用药膏点到她的脊背,言袖下意识地往前挺,微微咬住下唇瓣。 她觉得银则应该是看她一眼,然后耳后响起蛇类兽人近在咫尺的声音,不冷不淡的,“疼?” 言袖小幅度点点头。 离得太近了,她认识到。那淡淡的嗓音贴得她耳垂微麻。 银则应当是轻了一点,但言袖也没品出多少区别。毕竟上药嘛,多少都需要触碰的力道,她皱着眉细细忍耐,在对方指腹把药膏涂开时,药味混合着他在身后奇异的香气,言袖忍不住问他:“你身上好香?” “……”银则指尖停了一下。 “之前你受伤的时候我就闻到,”言袖本来不觉得只穿着吊带和热裤有多不妥。但是雄性兽人的存在感太强了,两人靠得这么近,他的视线还注视在她身上,少女莫名感觉身体裸露的部分有一种不自在感,非常异样。她主动提出话题,“有一次闻到,还会觉得有些渴,这是为什么啊?” “遗传。”银则继续涂药,垂着睫毛回答她,“我母亲一族雌性会在求偶时散发这种味道,也是因为这样,父亲的族人认为他是受引诱结合。” 他重新涂了一点药膏在指尖,视线里是少女光洁的脊背,“我因为变异,或者诅咒,平时也会有。受伤的时候更严重。” 非常一板一眼的正经答复。 “……” 实际上,从他说第一个字时言袖就后悔了。 银则很少说大段的话,和他的性格,以及这么久的孤独习性有关。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天然的冷,语气是很平淡。他的性格不是会长篇解释的人,因此当他这样开口时,莫名有一种令人沉迷的奇异意味。 言袖忍着这种酥痒听他说完,点点头。 嗯……那蛇蛇岂不是每时每刻都会散发一种引诱般的香味???受伤脆弱的时候这种引诱的香还会加深? 这合理吗?? 明明是实力强悍的流浪蛇来着。 言袖挠挠头,也不再去思考,闻着近在咫尺的淡淡冷香,片刻后听见轻微的咔嗒一声,他扣上了药膏瓶的盖子。随即,香气淡离。 “好了。”他把药膏还给言袖。 “谢谢啦。”言袖束好头发,把两套探险服拿出去清洗,顺便洗一下身上的泥点。 少女芬芳洁白的身躯行走在密林中,在这一刻似乎是比晚霞更美的景色。穿得这么清凉来到河边,言袖感觉还挺舒适的,也是现在气候好,温度非常适宜。 把两套衣服挂起来,她才回到山洞。 … 雪上加霜,言袖感冒了。 密林的昼夜温差还是有的,晚上只着清凉单衣入睡,早上起床除了背部的疼痛,言袖还感到脑子昏沉沉的,鼻腔微堵。 她懵懵地坐在床上,呆了好一阵子,经过的银则停在她面前。 她太反常,他似在端详她。 人一生病就容易脆弱,言袖呆呆的,嗓音也因为鼻音而闷闷糯糯:“我感冒了哎。” 银则:“……生病?”他眉梢微微挑起,露出一个说不上是明白还是意外的表情,蛇瞳重新垂着注视她。 “嗯。”言袖身上仍旧只有吊带,她也不是扭捏的性格,却不知为何每次银则注视自己穿着少的样子都会有点不好意思。她缩了缩身体,脑子昏沉,因为反应迟钝,模样看着很乖巧。 银则注视了她一会儿。 言袖很难形容那种注视,像是端详或审视,他似乎第一次认识到兽人这么容易生病。 嗐,也是,他自己受重伤都没发烧呢。 言袖很想反驳他的眼神,她是人类!不是兽人!着凉感冒是很正常的。但她没力气,就蔫蔫的什么也没说。 银则也没有看很久,他移开视线,径直独自游出山洞。 啊!冷血蛇蛇! 言袖呈大字型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银则虽然手艺没有她好,但煮的东西也是勉强能吃的程度,漂亮兽人拖着蛇尾,在洞内点起火,言袖捧着煮好的汤幸福地喝光,觉得肚子饱了,精神也好一些。 她望着对面映着火光,如雕塑般美丽的青年脸庞,忽然说:“银则,我想吃果子。” 雄蛇青年抬起一对瞳孔。蛇的竖瞳盯人时,十分自然地给人一种阴森的冷淡感。 “我要自己摘!”恢复活力的言袖又想出去玩了。她起身,独自一人走出山洞。银则缓缓跟在她后面游移出来。 言袖爬在树上摘了两个果子,因为没穿多少衣裳,觉得自己好像一只灵活的猴子。她抱着树枝准备跳下去时,瞧见树影之下,正抬眸望着她的蛇蛇的红瞳,他平时并不会跟她出来,这次却跟在后面,是因为她生病吗? 感冒中的大脑忽的一沉,也许是银则在树下使她有些放松,言袖没抓紧树枝,一惊之下,已经来不及了,就那么跌落下去。顷刻后,她整片肌肤触碰到底下的蛇类青年、那具白皙坚实的年轻身体。 11. 求偶期11 言袖的头脑懵了一下,双手撑着那人的肩膀,从锁骨延伸到两侧的线条白皙漂亮,修长的颈子上喉结微突,那双森冷又好看的蛇瞳正垂着睫毛注视她。 身躯大片触到微凉的蛇类青年的身体,修长有力的手臂圈在她腰间,很有力道感,好似一只手就能环绕她的腰,莫名其妙的还生出几分被全部掌握住的安全。言袖脚尖没有触到地面,却碰到滑腻的冰凉的蛇尾。 “放我下来。”言袖结巴一下。 银则把她放下来,蛇尾蜷缩回去。他微微低头,黑色的发丝遮住侧脸,垂下的睫毛让言袖没看清楚眼神。他停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太弱了。” 言袖:“?” 好的,就算她因为跌倒受伤、着凉感冒、爬树都会掉下来!但是—— 好吧,他说的对,她太弱了。 言袖沉痛承认。 银则在前几步,言袖落后他一段距离,还在思考自己弱的问题……随着天色的黯淡,又是一天过去。天空看上去有点阴沉,起了风,大概还要下场雨。 言袖从天边收回视线的同时,突然惊悚地停住。细如丝的雨点落在她脸上,与此同时她看见幽幽的密林之中,冒出闪烁的森然的红色眼睛。 是那群阴魂不散的红眼猴子。 它们带着垂涎的视线盯住少女洁白的身躯,她的肉不用嚼,只用看就知道极为细嫩。言袖在这种视线中感到非常不适,越来越多的红眼猴子从密林周围围拢上来,森森地盯着她看。 言袖上次遇见它们是穿着探险服的,这次衣着清凉,单是想想被长毛的猴子碰到,那种恶心的膈应感就让她打个哆嗦。 这种境遇女主角也遭受过。言袖早知道就把没完全晾干的探险服穿出来,这般裸露大片皮肤,在森林中着实不是明智的举措。 几只红眼猴子跃跃欲试,似乎想靠近她。 言袖赶紧上前两步。 与此同时,晦暗夜幕的细雨中,红瞳黑蛇微微转过身。他一双眼睛在阴暗的布景中总是格外明如宝珠,带着冷血动物的危险。青年好看的面容在密林中如神祇,居高临下,不含情绪似的盯住那群虎视眈眈的杂毛猴子。 躁动的猴群好似微微安静下来。 一直到言袖小跑至青年身边,长长的黑色蛇尾才继续懒洋洋的,缓缓游曳。 - 言袖拨动火堆,问另一边的银则:“今天晚上我不熄灭火堆啦?” “嗯。”蛇类并不喜欢火堆,但银则一般不会管她。言袖也暗暗吐槽自己昨夜怎么不知道升着火睡觉……她抱着膝盖,忽然说:“谢谢你。” 蛇类睁开眼睛。 通红明燃的火堆映着他的瞳孔,又冷又热烈,那双瞳眸形状很好看。言袖解释说:“刚才的红眼猴子。” 银则又重新垂下眼睑,没有答话。 言袖却觉得他肯等她实在太给面了,她是知晓的,黑月光从出现到结局都没有管过任何人死活。 她移开话题,比划了一下蛇尾:“你的尾巴不能变成双腿吗?” 银则的眼睛睁开又阖上,美丽如红宝石的眼珠显现一瞬,语调恹懒,“因为诅咒。” 又是因为诅咒啊。他这样最多是半兽人的姿态,因为兽人是可以变为完全的人类形态的。言袖咂摸咂摸,笑吟吟对他道:“这样很好看!非常非常漂亮!”还挺涩的,就是她不敢说。只能暗搓搓地道:“你保持这样就很好!”她很喜欢! “……” 银则已学会对她的夸奖视若无睹。 他的蛇尾微微蜷曲了一下,甩到她视线看不见的另一边。 … 言袖的病好一些后,银则游过她身前时开口:“跟我出来。” 言袖一愣,心想他有什么事情,于是起身跟着离开山洞。银则已经化为原型的红瞳黑蛇,回头瞥她一眼,竖瞳冷漠,言简意赅道:“上来。” 言袖:“?”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蛇蛇没有再说一遍,只是用一双红瞳盯她。言袖走到他旁边,想到上次求偶的小绿蛇几番扑腾都没能缠上银则的蛇身,她怀疑地重复询问道:“我……我上去吗?” 银则似乎没有她想的那么远,微微颔首,叮嘱:“抱紧。” 言袖:“……” 她跨坐上滑腻光洁的蛇身,张开手搂住他。银则朝前游动,言袖搂着他感受微风拂过面颊,睁大眼睛新奇地看着草叶从自己身边掠过,深呼吸后,心情不由十分舒畅。 不知游动多久,银则停住。言袖翻身下来,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通过深深的草叶的缝隙,她好奇地探头张望,瞧见外面几个衣着清爽的女孩子。 她们正围坐在一起聊天,手上还忙活着事情。不远处则是一座界碑,看样子是个兽人村落。 言袖不禁愣了一下,银则该不会嫌弃她太弱了,要把她丢在这里吧!她迅速回头看,郁白美丽的青年游曳蛇尾缓缓从她身后出来,没多看她,直接伸手拨开眼前的草丛过去。 他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动静,几个机敏的兽人女孩马上警惕地回过头来,在看见他的瞬间,流露出恐惧又十分惊愕的神色。 缓缓而来的雄性兽人,并不是她们所熟悉的柔软温和的种族和身躯,长长的黑润光泽的蛇尾勾动着危险的气质,白皙的身体也是她们所少见到的、美丽而富有力量感。他垂着眼,柔滑的墨色发丝,十分动人,那双蛇瞳轻眯着,同样墨色的睫羽遮住半截红眸。 强悍、危险、而极致吸引人。 女孩们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但实力强大又已经成熟的雄性兽人的确具备吸引力,有人的脸已经红通通一片。不一定多么动心,但的确是种本能的反应。 “你、你是谁?你干什么?”一个女孩儿结结巴巴弱弱询问,她们都往后退,红着脸蛋,又想看他又有些害怕。 蛇类兽人视线瞥过她们手里的东西,回头看向草丛,音色冷绻,“出来。” 言袖眼巴巴地走出草丛,走到银则身边站定,他道:“这是蚕丝。” 言袖的视线落在女孩子们手里拿的东西上。她们柔软又可爱,手里抓着蚕丝的织品,大概是蚕类的兽人。言袖一下懂了银则带她的目的,毫不客气,马上眼巴巴地数了数蚕丝织品,仰头看向他:“那我想做新床还有新衣服……” 她说得可怜巴巴,而蛇蛇丝毫没有反应。他抬眼瞥了下对面的女孩们,手里抛过去一枚晶体,一个女孩子手忙脚乱地接住,红着小脸蛋翻开看,睁大眼睛:“是红晶?” 晶石是兽世的珍贵资源,若不是实力强大的兽人,很难得到它们。蚕族是战斗力一般的种族,这种东西对他们自然很珍贵。 她们连忙把做好的织品递过去,期期艾艾道:“你……您要这些?” 言袖马上全部抱起来,脸埋进柔软的丝织品中,舒适得不可思议,她惊喜地睁大眼,忍不住又埋了埋。不必说,即便是兽世有蚕族兽人,但蚕丝织品仍旧是相当稀有的东西。也不是每个兽人都能拥有蚕丝做成的衣服。 “银则!”她忍不住喊,“你太帅啦!” 呜呜呜妈妈太感动啦! 银则:“……” 他向后退了一些,竖瞳垂下盯着她看两秒,只是淡淡道:“你太弱了。” “!!”好,都是她的错。 一个晚上不盖被子睡觉都会着凉生病的‘兽人’,确实是太弱了。银则应该蛮警惕这种弱的。 蚕丝织品有不同的颜色,言袖笑眯眯地选了几种喜欢的,一把抱起来。银则已经游动蛇尾向后走,少女赶紧跌跌撞撞跟上,还不忘回头冲兽人女孩们灿烂地笑,“谢谢哇!我们走啦!” “……” 直到他们身影消失,其中一个女孩子心有余悸道:“那是丛林中那条流浪蛇吧?真的好强好危险……” “红瞳黑蛇,就是了。我第一次近距离看见哎,他长得好——”大家又不约而同红红脸。 倒并非只是为了容貌,毕竟兽世,最让雌性看重的永远是实力。最吸引人的反而是那种威胁,顶级的危险气质,视线似乎都会引发战栗。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私语半晌,有人小声问:“那是他的雌性?” “应该是吧,她好开朗活泼啊。” “对啊,你敢那么大声说他帅吗?” “我不敢。” “她真的好厉害。那可是父亲说过最厉害的流浪兽人!” “哇,红晶可是最难搞的晶体,果然最强的兽人才会不在意这个。” “快告诉母亲父亲……” 女孩们结伴朝村落里走去,纷纷兴奋地互相传看手里的晶石。蚕丝本来也会用来换一些物品,能换到晶石属实很惊喜了。 言袖用织品做了被褥,还有改制的几套衣服,不管做成什么东西,贴身都非常非常舒服。 对言袖和银则来说只是普通一次出行,但是在外已经传了几个版本的流言。 ——那条最厉害不好招惹的流浪蛇兽人,他有老婆啦! 12. 求偶期12 言袖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大佬的庇护。 人假蛇威,成为蛇蛇的小弟,她觉得自己腰杆子都挺得直。 言袖用针线把探险服缝好,又看看自己几件漂亮又舒适的蚕丝衣物,觉得非常满足。有大佬罩的日子果然不一样,虽然大佬可能只是恐弱,怕她一不小心就噶掉。 事实证明,在兽世有大腿抱真的很舒服。 这是她凭社牛抱来的大腿。 言袖表示很满意。 就这种‘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如果不是蛇蛇X冷淡,言袖觉得他们离情侣也就差一个名义而已。 噢,不对,还有身体接触。谁能懂,蛇蛇真的很矜持。 他几乎会拒绝任何肢体触碰,所以两人只是纯纯的合住室友,言袖觉得一分一毫越界都没有。 感情上当然也是万分纯洁。 这样也不错,言袖心想。 兽世,对朝夕相处的雌性都不会求偶的雄性兽人有多罕见!简直是不存在的物种! 他这么冷淡倒是很像正常的人类,而不是那些随时随地都可能发q的兽人。 一晃在这里已经住了不少时间,下午出门打猎的时候,言袖就隐隐觉得自己腹部有些坠痛。她本来就十分警惕,回去后立刻换了卫生棉。直到傍晚时分,少女感觉自己大腿根处涌出些许热流,脸上映着火光,不由微微有些红。她夹了一下腿,跪坐着,腹部的疼痛也清晰起来。 言袖其实没有痛经的毛病,但生理期的时候,总是会比平时不舒服一些、没精神和没力气一些。 她低垂着眼睛,侧脸在山洞的火光中显得又柔顺又白净,她今天早上很有心情,长发编成鱼骨辫垂在胸前,柔软的蚕丝织品裹着女性无瑕的身体,锁骨下是隆软的弧度。少女坐在山洞中就像一朵无害的小白花。 以往这座幽冷晦暗的山洞,并没有过如此鲜活动人的生物存在。如今她坐在这里,像一朵小花装饰在黑暗中。 银则从山洞外回来的时候,经过言袖身侧,停住。 他静止了几秒钟,幽暗的竖瞳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大佬的视线自然非常有存在感,言袖忽略不了,抬头细声细气问:“怎么了?” 她的声音较平时更无力,也更软。 生理期在兽世叫做雌性卵子期,这个时候雌性的欲望会比以往充足一些,但并不适合j配,这时候她们会很虚弱,需要雄性伴侣好好照料。 但处于卵子期的雌性,对于雄性却是极大的诱惑,因为这时候雌性的激素味道最明显。潮湿的、释放着雌性身体成熟、适合繁育的信息,对雄性兽人来说是非常大的刺激。 仅次于雄性兽人自己的发q期。 不过总归没有雄性发q期那么难熬,基本上雄性兽人都能控制住自己。 言袖当然更不担心银则的控制力,她甚至相信他在自己的发q期都能很好控制他自己。 要不然,也不会在成年后,一次求偶行为都没有过。一般的雄性兽人哪这么禁欲! 因此言袖也没有多少回避心理,因为失血没力气,唇瓣有些白软,小声对他解释:“我那个……卵子期好像到了。” 银则看着她没有说话,蛇尾尖慢悠悠从一端卷到另一端。 言袖:“……” 这反应是什么意思? 他不会都忘了她是雌性、有雌性卵子期这回事吧! 她瞪着眼睛与他对视,片刻后,银则先移开视线。 “嗯。”他没多说,继续朝山洞里去。 空气中弥漫着言袖闻不到的气味。她自己对雌性激素味道并不敏感,毕竟身为正常的人类女性,这只是她日常的分泌。但在兽世来说,这非常珍贵,也非常刺激。 尤其在女性的生理期。 言袖隐约知道,人类女性的生理期对兽世的兽人来说,也蛮难熬的。她想了想,探着脑袋问银则道:“要不……” 她本想说,这几天她还是回树上休息好了——但是想了想,身体不舒服,去外面睡岂不是更难受。 少女仰着头,又把话吞回去,慢腾腾地说:“如果我打扰到你,你就告诉我。” 银则睁开幽红的竖瞳,视线在她苍白的脸蛋上短暂停留。 因为腹痛失去活力的女孩,又乖又软又安静,以往总是生动活泼的表情,此时蔫了吧唧的,有些虚弱和无辜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言袖无精打采想骂人。 她从没这么疼过啊。难道是因为到兽世变了频率,变异的生理期就会痛吗? 换做以前她还要兴致勃勃唱几句安眠曲,今天没心情,于是直接拉上被子,翻身睡觉。 言袖发现自己错了,生病并不是人类最脆弱的时候,生理期痛经才是。 她躺在床上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想了个遍,越想越emo,又想到自己穿越兽世以来一直追着银则跑,还受伤,后背的伤口这两天才好。她想抱蛇蛇的尾巴睡觉,但是这个了不起的梦想提都不敢提,因为蛇蛇很厉害,搞不好会被他丢出去。越想越伤心,芝麻大的小事此刻仿佛要天塌了,社牛粗神经也拯救不了,她甚至挤出两颗珍珠泪。 言袖窝在被子里抽鼻子。 她听见蛇尾游曳的细微声响,一只手掀开她捂着自己的被子,言袖含着眼泪抬头一看,一截修长白皙的手臂,漠无表情的雕塑般美丽的脸庞、垂下的墨色发丝,像神话里无情却诱人的美神。那双红瞳更是幽险而蛊惑。 “……”言袖抹了一把泪珠子,微微咬住下唇瓣,少女齿尖在唇上印出轻微齿痕,忽然顿住。 是的,跟银则比起来……银则尾巴伤成那样都没有反应,她因为一个生理期就哭鼻子。 想是这么想,眼泪却不要钱,还下意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哭嗝,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言袖:“……” 玛德毁灭吧。尬住。 她坐起身,迅速擦一擦眼睛,质问他:“你怎么不去睡?” 然后又补充:“我没事。” 银则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没开口。 言袖忽然意识到,他从小自己长大,连妈妈都没相处过,姐姐妹妹没有,雌性朋友也没有。他可能从来没见过生理期。 于是她解释:“我这是正常的,这种时候会疼,过两天就好啦。” 银则微微俯下,那张美神降临般的脸庞离她近了一点点,属于强悍的危险动物与异性的侵略感瞬间而来,他自己大概没有注意到,而正处于敏感时期的言袖,几乎立刻就屏住呼吸,神经微颤,眼也不眨地望着面前一张青年容貌,雄性的声音低而缓,询问: “很疼?” 生理期好像的确会更敏感于欲望,言袖觉得这也不叫心动,就是更想上手贴贴,而且也更听不得安慰,一听就更emo觉得自己可怜。 她这也不叫疼,跟他比起来,这算什么疼。言袖尴尬想想,摇摇头诚实道:“其实没有多疼。” 她蔫蔫的:“你回去睡吧。” 银则不答,只是仍旧注视着她。言袖只好又微微抬眼,对视着这张面容,忽然觉得也应该知足常乐了,这辈子黑月光估计都没离人这么近过,他的红瞳幽险,专注凝视的时候除了危险,还有种难言的诱惑。言袖挪动了一下,几乎瞬间就感觉一阵热流,夹杂着隐隐的腹痛。 她无精打采:“被子还我,我要睡了。” 蛇蛇微微退后,松开手,让她把被子重新裹住。 言袖心想,他一定对弱者有了新的理解……不只是受凉会感冒、跌倒会划伤,甚至生理期还会有额外的脆弱。 有时候弱就是一种生理的划分。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性,穿越到兽人世界,铁定不能和银则比忍痛。言袖默默地想着,在疼痛作用下,对危险气息的感知好像都弱了,就这么翻身背对着银则,迷迷糊糊地睡去。 她裹得太严实,睡着睡着居然感觉一丝闷热。言袖朦朦胧胧把被窝开了一个小口,脑子里惦记着冰凉蛇蛇,嘴里下意识喊了一句:“银则……” 片刻后。“嗯。” 一个低冷的嗓音从她身后响起,有点散漫的不经心。 言袖:“尾巴……” 她好像无意识的喃喃梦呓,纤细白软的指尖搭在被子上,虚空抓握两下,像猫咪踩奶。 又是几秒的微妙安静,随后,一截微凉滑腻的尾巴尖慢慢爬上少女的床铺,慢吞吞又轻飘飘,契合地串进她微微汗湿的手里。鳞片光滑,触感上佳。少女下意识地抱紧这截蛇尾,毫不客气地抓紧尾尖,捏在手心里摸来摸去。 明灭的火光映亮山洞中捕食者的身影。漆黑的蛇尾在火苗的映照下,在山洞内壁投出长长的巨大的黑影,无声无息而惊悚可怖。蛇类尾巴尖的一角,绕在床上白软的少女手中。 随意玩弄。 言袖早上起来的时候,腹痛都忘了,诧异地望着自己手里抓着的一截尾巴。冰凉的蛇尾绕了一下,从她头顶绕过被她握在手里。她抓了抓头发,诧异地望向身后的美貌青年。 银则的视线本来望向山洞外,此时转回来轻轻看她一眼,蛇尾一卷,尾尖从她床上安静地离开,滑下厚草垛扎成的床铺,回到他身后轻轻舒展勾卷。 13. 求偶期13 言袖说:“我……那个,不好意思。” 她应该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她又没喝醉。 蛇蛇也没有多余的反应,离开山洞朝外面去。 言袖今天倒是有心情出去玩,可惜身体不允许。她觉得自己力气好像被抽干了,只能躺在床上发呆。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像只蔫蔫的兔子缩在床铺一角。 与此同时言袖有点惆怅,她的卫生棉只够用这次的了,那三个月后,下一次生理期怎么办呢?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兽人雌性都是怎么解决的。 兽世的雌性会痛经吗? 此时此刻好想吃颗布洛芬睡觉啊。 布洛芬当然是没有的,睡觉也是睡不着的。言袖干脆爬起来出去,坐在山洞前面晒太阳。 她不想待在山洞里,有点想到处走走玩玩,但是身体限制行动,一点力气没有,无法走到很远的地方去。言袖视线扫见银则的身影,踌躇斟酌半晌,询问他:“你能带我散散步吗?” 银则一双瞳孔睨过来。 言袖比划了一下:“像上次那样。” 她说完,发觉蛇蛇面无表情的脸上,瞳孔好像轻微地收缩又舒展一瞬,他微微眯起眸子看她,那双红眸勾成狭长薄凉的模样,审视片刻后,银则一言不发,微微倾低身子,白皙脸上浮现蛇鳞的纹路。 他即将兽化的时刻,看着有种震撼人心的诡异美感。从光洁郁白的皮肤上,浮出精致而邪恶的冰冷蛇鳞,那双红眸微闭一瞬,张开时已没有眼白,全部填满璀璨的宝珠般的幽红,竖瞳森然,如古老邪神,冷漠看着她。 言袖有些惊喜,他没有打算要否决她的提议。 她开开心心走过去,张开手想要抱着蛇蛇的颈子坐上去。 银则偏了一下头,并没有让她抱到自己,言袖微微愣了下,不过很快乖乖跨坐上去,好嘛,蛇蛇的矜持刻在骨子里。 几乎在她张开腿跨上来的一瞬间,银则竖瞳微微收缩,蛇身上漆黑的鳞片也轻微地躁起,卵子期的雌性丰沛幽香的身体,好似散发着邀请的信息。她张开手从后面抱住,声音因为没有力气而软软:“我抱紧啦!” 银则偏了一下头,漠无表情,缓缓游曳出去。 言袖是没想到生理期提出贴贴的散步方式,是一种什么样的意味。她只是看银则并没有异常,像他这样冷淡的性格,大约不会理会任何雌性,即便是生理期贴贴的雌性。 她非常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地享受散步时光,穿梭在树丛中,微风拂面非常舒适,腹痛好像减轻一些,少女舒服地眯起眼睛,再开口的声音都因为懒洋洋的情绪而绵软一点:“银则。” 轻柔的声音像是昨晚喃喃的梦呓。 她笑着说:“谢谢你啦。” 言袖发现这种两个人的生活着实不错,主要是蛇蛇很好说话,看起来很高不可攀其实也不会拒绝她很多提议。 这一天两人都在外面度过,看了奇花异草和各种风景,言袖觉得腹痛都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傍晚回到山洞,困倦感才一下子涌上来,倒是比布洛芬还好用,她蜷缩在床上没用多久就顺利睡着。 夕阳缓缓隐没至树影之中。 斗转星移,昏沉的夜幕追着最后一束阳光缓缓转移至头顶。 白日在这片森林玩闹许久,卵子期雌性的气息较以往浓郁许多,森林中并不是没有感受到这种气息的雄性兽人。 在阳光即将隐没的时候,远处的树丛中出现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只粗糙的手拨开层叠的草叶,陌生的雄性兽人眼睛远远望见空旷地界后的山洞。 只是,他却无法上前。 山洞前不远处的小溪边,有着另一只雄性兽人。 他的本体毫无疑问是蛇,身下拖着长长的润黑的蛇尾,如雕塑般完美的身躯,墨发垂下,雌性的气息完美融入这一带的空气和他身后的山洞中,让来访者即便心动,却难以上前。 银则慢腾腾抬起一对红瞳。 红色眼眸注视上远远的草丛中那只雄性兽人瞬间,对方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浑身冒出冷汗,浸湿了穿着兽皮衣裳的后背。对峙片刻,蛇尾慢悠悠地拍了拍地面的石头,随着天色变得浓黑,夜幕里突出了银则幽红的眼睛,如诡谲的红珠,在黑暗丛林里映出明丽的瞳色。 雄性兽人再次往后退几步,呼吸急促起来,本能地慢慢往后,直到离得远了,强悍兽人的气息不再那么浓重,才有些惊慌地擦一擦汗,头也不回地钻进密林深处。 被雌性气息吸引来的雄性兽人,又匆匆忙忙地折身离开,银则并未多投放注意,蛇尾游移。 言袖不知道自己生理期的身体会自然散发浓郁的成熟味道,吸引更多的雄性兽人。她这次睡得很沉,也没喊银则要他的尾巴了。 言袖醒来之后,身体好了不少,生理期的后几天不像第一天那么疼,倒也可以进行一些基础的活动。 密林的果子汁水很饱满,加上森林里的野菜和言袖自己种的青菜、偶尔打回来肉质鲜美的野兽,调料放得有限,言袖觉得在这儿的饮食比在现代还要健康。 而且有一个靠谱的室友,吃穿用度和人身安全有保障,她在这儿的日子也比其他兽人要好。 言袖终于熬过了生理期。而这期间,来来回回闯入这片区域的雄性兽人比以往都要多一些。 对此言袖是全然不知情的,她这几天都待在山洞里很少出去。 成熟雌性诱人的气味吸引来不少流连的雄性,但这一带不只有她的味道,还有盘踞在周围的令人惊恐的蛇类兽人的气息,使得来访者并不敢轻易上前。 如果是生活在村落的兽人,雄性们大概可以上前去询问,雌性还有没有接受其他人的想法——毕竟兽世,雌性拥有多名雄性是很正常的事。 但森林中这条可是流浪蛇,还是实力异常强的流浪蛇。对于流浪兽人的脾气,大家都不敢轻易去试探。 生理期结束第一天,言袖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银则!”她冲蛇爬架上的蛇蛇喊,“这几天谢谢你照顾我啦!” 银则张开的瞳孔映出她的表情,过了一瞬又阖上,他转过头,蛇尾缠绕上粗壮的木头枝桠。 言袖觉得之前几天,一定是因为生理期她表现得很脆弱,所以蛇蛇变得非常好说话。 他几乎没有拒绝她任何的要求。 不错,兽世好室友。 言袖摘下新种出来的调料,挖了一些青菜出来,打算中午煮点菜汤。 原著中形容雌性的生理期,好像还挺不安全的,来自雄性的觊觎就是很大的危险。言袖把青菜放在水里洗干净,心里嘀咕,她好像没感觉到不安全的因素。 银则很靠谱,对生理期雌性一点反应都没有。至于其他的……或许因为他们这片密林与世隔绝吧,杜绝了许多麻烦。 总之,她感到自己的生理期度过得很平淡,除了第一天痛经,其他时候和在人类社会度过也没有区别。完全没有原著中女主角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经期结束后,言袖想好好洗个澡,思虑再三后试着问银则:“我可以去后山洗一洗吗?” 那片地域确实是泡澡的好地方,太阳直照,水温凉得刚刚好。言袖望着银则的反应,他不含情绪望她一眼,默认。 少女得寸进尺,仰着头细声细气询问:“那,你能不能在附近照看一下?我怕附近有红眼猴子,或者什么野兽……” 后山距离洞穴还是有距离的,言袖虽然心痒痒想去泡澡,但是一个人的话,谁敢。 银则的尾巴在身后卷卷,虽然他没什么表情,言袖却怀疑他是不是在犹豫,要么不好意思,要么对自己接二连三的要求烦了。根据蛇蛇的性格,很可能是后者。 但他最终还是一甩蛇尾,慢慢沿着蛇爬架下来,漠然无情绪地朝洞穴外去。言袖不禁比了个耶的手势,悠闲跟着他翻到后山。 蛇蛇微微仰头,找了棵树,直接缠绕着爬上去,窝在层叠的叶子中间闭上眼睛。 言袖脱掉衣服,回头看一眼,银则的位置距离水边还很远,不可能看清什么。她用手拨了一下凉凉的适宜的水温,舒服地踩进水里。 哇,果然很舒服。 洁白的皮肤随着水光和阳光,晃出粼粼的光影。平时都是银则才会来这边的水域,言袖这会儿在他的看护下踏进来,有种深入蛇蛇专属领域的感觉。她舒适地窝进清澈的水流里,眯着眼睛晒太阳。 呜呜,大佬罩的感觉实在太好。 言袖洗得干净净回去,一边擦着湿润的长发,一边忽然问银则意见:“你说我要不要剪头发?” “……”银则看向她。 湿漉漉的少女比划了一下头发,问他:“长发好看还是短发好看?” 以银则的性格,他是不会回答的。但出乎意料,雄性兽人低沉冷绻的嗓音漠然问:“为什么剪?” 言袖一愣,指尖卷卷头发,“因为生活处处都有危险,不好打理——” 兽世的雌性都是短发,毕竟生存更重要,一切当然是以方便和好打理为主。只有非常安逸的环境中才会留长头发吧。 她想着,听见对面的蛇蛇又懒懒的冷淡道:“我在。不需要为这个剪。” 14. 求偶期14 靠谱!言袖被这话震撼了。 虽然不是情话,实际上两个人八字都没一撇……但是蛇蛇说出这种话,她还是很可以的。 情话也不过就是这个动听程度了吧。 银则的意思大概是她可以自由选择。言袖想了想,如果不是为了生存需要,其实她还是喜欢长发多一点吧。 “那就不剪了!”言袖很快放下头发,做了决定。留着可以在没事干的时候编各种复杂发型玩。 开饭之前,言袖照例去附近的区域摘点果子回来。 她兴致勃勃地选出成熟的饱满的果实,放在自己编的简陋篮子里带回去。咔嚓——随着折断的声音,一个个圆润橙红的果子被她放进篮子里。言袖掂了掂,这些还够吃很久。 她折身沿着踩出的小路回去。 才走了没几步,她听见空气中传来细若蚊蚋的一个声音,十分谨慎和小心翼翼似的,喊:“姐姐……” 言袖微愣,回头朝茂密的丛林深处看去。 深深浅浅的绿色中,冒出一个圆圆的小女孩的脑袋,头顶还竖着黑色的一对犄角,看起来像是牛角。她睁大眼睛,有点不安,又有点惊艳地望着言袖,再次喊了一声:“姐姐……你好呀。” “你好?”言袖并没有贸然上前,在脑子里先过了过剧情。 黑月光在原著中的出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是的……她想起来了。原著中有一段提到黑月光的生活,说到丛林中有一只迷路的小牛兽人女孩,阴差阳错到了银则的地盘,结果银则没管,女孩儿不敢靠近,在丛林里流浪时碰巧遇见凶残的野兽,因为她年纪小,尚且不能抵御,惨死在野兽的口中。 对于这段‘并不重要’的剧情,原著中只不过顺带一提。 此时此刻,看着面前幼小的半人多高的兽人小女孩,言袖不禁陷入沉默:“……” 原著中的倒霉蛋都叫她遇上是吧? 不过也蛮正常的,原著对黑月光的生活描述并不多,她完全是活在原著的大灯照不到的地方,活在原著的边边角角里……她一直跟银则在一块,会遇见这个兽人小姑娘就很正常了。 小女孩眨着眼睛,紧张不安地看着她,言袖叹气,想到两三天后小女孩的家人就会找过来,但那时候她恐怕已经葬身兽腹了……言袖对她招了招手,笑着问:“你迷路了?” 小姑娘睁大眼睛,没想到被她一眼看出来。忙不迭点头。 同时,她也在打量对面的姐姐。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姐姐。 像朵芬芳的花。言袖的头发被她编成好看的辫子,柔和地垂在身前,发丝松软,脸蛋白净。她看起来比所有兽人雌性都要干净和软嫩,绵软软的,靠得近了还能闻到阵阵清恬的香气。 姐姐大概生活得很好,身上的衣物是丝织品的,布料一看就柔软舒适。应该是没有经历过兽人该经历的风霜和生存历险,因此她一点也不粗糙,乌黑发丝留得很长,柔美地直垂到纤细不盈一握的腰间。 实在太美了,蒙厘完全看呆,好一会儿没有回神。 “过来吧,”美女姐姐对她招招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蒙厘。”蒙厘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出来,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红着脸蛋朝言袖走去,她又不安又好奇,这么漂亮绵软的姐姐,怎么会在这么深的丛林里呢? 她走出来,言袖就看见她的身下,两只脚还不是人脚的形态,而是两只小牛蹄。看来小孩子还不能很好地掌握人形。同时言袖也肯定了,这就是原著中那个惨死的小牛姑娘。 “你跟家人走散了吗?”等她走到跟前,言袖把篮子里的一只果子递给她。 蒙厘早就饿了,怯怯说了声谢谢,接过果子就狼吞虎咽,含糊不清地说:“是的……唔,我第一次跟哥哥们出来打猎……” 言袖摸了一下她的小牛角,换来女孩儿不好意思的红脸,她说:“那你暂且住这吧,你家人会回来找你的。” 蒙厘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迷路后还会遇见美女姐姐,还能和美女姐姐住在一起。她的家人当然会回来找她,到时候就可以平安回去了。蒙厘连忙小声道谢,脸上泛着不容忽视的红晕:“谢谢姐姐!” 言袖摸了摸她的脑袋。 嗐,倒霉蛋儿。 左右加一只小牛的菜汤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言袖久居山林远离群居,突然冒出个小姑娘挤两天被窝,还挺欢迎的。 她走在前面,蒙厘小心翼翼又开心地跟着她走在后面。 空气中弥漫着熬好的菜汤的味道,因为蒙厘吃的食物没加过这么鲜香的调料,她忍不住动了动鼻子,新鲜地闻着随着距离越来越浓郁的香味。 直到走出丛林,在山洞前开阔的地界遇见银则,言袖察觉身后跟随的脚步声一下子停了。 她微微回头,就瞧见蒙厘脸上震惊又惧怕的表情。 小溪前,蛇类深黑的鳞片,随着游移的动作而在阳光下呈现亮润的光泽,十分具有危险的美感。他垂着眼,如漂亮雕塑般的脸庞上没有表情,森冷的视线移动到陌生的小牛兽人女孩身上。 蒙厘差点要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是一头普普通通的小牛,没见过像银则这么冷酷强大的雄性兽人。实力也是分食物链的,如她这样,面对银则就是下意识的想逃和远离。 言袖拎着篮子走过去,解释:“她在森林里迷路了,我让她先住在这儿,她的家人会回来找她的。” 牛类兽人是原著中认证的,天然具备温厚善良品质的兽人,这一点兽世的兽人们也都清楚。 银则并没有反应。 蒙厘的小腿打着颤,哆哆嗦嗦,踌躇着不敢上前。她没想到美女姐姐像是完全不怕,还非常自然地和对方说话。 而对方也没有露出什么表情,那双眼睛的视线已经收回去,对她没有多余的关注。 蒙厘战战兢兢,又是敬畏言袖姐姐的勇气,又是震惊红瞳黑蛇的态度,他好像也没有反对姐姐的提议。最后她震惊于自己的遭遇,难道她需要和这个人待一起吗?! 太可怕了! 言袖回头冲她招招手:“过来。” 蒙厘站在原地脸色惨白,犹豫半晌,才迅速朝言袖跑去,跌跌撞撞吓得慌不择路,好像生怕多在银则旁边停留一秒。 言袖见她这样,微微挑眉。 要怎么解释,其实没那么可怕。 不过也罢了,反正是只在一起住两三天的关系。 言袖招呼小孩儿过来喝菜汤,盛了一点给她,蒙厘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三两下喝光,肚子总算饱了。她可怜巴巴地凑到言袖身边:“姐姐,你和他,他,他……是一对吗?” 银则缓缓游着尾巴从外面进入,吓得蒙厘马上闭口,不再说话了,整个人几乎贴着后面的石壁,脸色苍白睁大眼盯着蛇尾过去。 言袖觉得好笑,摇摇头,回答她的问题:“不是哦。” “啊?”这下轮到蒙厘震惊了。不是对方的雌性,会这么纵容啊?!蒙厘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她小心问言袖:“接下来两天……我们,我们的安全是不是都靠他?” 言袖点点头:“对。” 蒙厘:“……” 蒙厘哭丧着脸:“他真的会保护我吗?” 言袖笑着说:“那你跟紧我就行。” 好,蒙厘决定了,接下来要跟漂亮姐姐形影不离。 她一整天都寸步不离地贴在言袖身边,稍微靠近银则,就吓得小脸惨白。大约他的气息实在太具有威胁了,蒙厘甚至不敢多看他。 于是言袖这一天也没怎么靠近银则那里。 照顾小牛心理健康。 晚上睡觉时,言袖带着小牛到山洞前的小溪清洗。洗干净后回去,蒙厘睁大眼睛望着厚厚草垛的床铺,还有蚕丝的织被,羡慕地摸摸,偷摸瞧一眼山洞深处,仰头小声道:“姐姐,你的东西都好好啊。” 言袖是知道的,她在兽世的生活非常舒适……她眨眨眼笑:“是吧。” “是啊,蚕丝的织被好珍贵的。还有姐姐的头发,好长啊,我也想留长头发。但是很不方便。”蒙厘摸了摸床,眼巴巴道:“床也很舒服!” “那今天晚上好好睡吧。”言袖掀开被子。 跟香香软软的姐姐睡,谁不喜欢,蒙厘迅速窝进被子里,大着胆子凑近言袖。啊,好香。 其实言袖还没尝试过带孩子。 好在兽人很早熟,虽然蒙厘只有五六岁小朋友的个头,但已经能跟随家人出来打猎,她的思维和懂事程度自然至少等于十多岁的人类小孩。蒙厘不哭不闹,就是跟她跟得特别紧,非常粘人。 言袖倒是也没尝试过在‘二人世界’里突然多出一个小尾巴,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黏着她,言袖带她去摘果子、挖青菜,晚上还睡在一张床,有了小尾巴,天天有事做,有人聊,几乎都没再跟银则说过几句话。 15. 求偶期15 蒙厘紧紧缩在言袖身后,离山洞口的银则要多远有多远。 接近他时,大概因为言袖走得太慢,蒙厘已经等不及了,于是噔噔噔快速先跑过去,迅速远离银则。 言袖看得好笑,跟着往里走,一截漆黑润滑的蛇尾慢悠悠地卷在她必经之路,言袖抬头看一眼,银则没有表情,她小心地抬腿跨过漂亮的尾巴。 晚上,蒙厘照例缩在言袖身边讲悄悄话。 她很喜欢这个香香软软的大姐姐,家里还有单身的哥哥,她甚至有点期望姐姐做自己嫂嫂。但姐姐太好了,蒙厘非常可惜地觉得自己家的哥哥们根本配不上! 她晃着小脑袋想来想去,然后有点好奇地凑近言袖,小声:“姐姐。” 言袖:“嗯?” “你没有雄性吗?你喜欢什么样的雄性伴侣啊。” 蒙厘小朋友发出灵魂一问。 言袖手里的动作停住,有点意外小孩儿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想了想,同样小声回答她:“老实的吧。” 蒙厘睁大眼睛,诧异:“老实的?” 倒不是说老实不好,只是蒙厘以为第一个词会是强大的、或者漂亮的,毕竟除却实力,有些雄性的确是靠美丽外形赢得雌性的青睐。 她想了想,高兴起来。如果是老实而非强大和漂亮,那么自家哥哥居然还比较符合。 她兴致勃勃追问:“具体一点的呢?” 言袖:“嗯,老实还有温柔吧,我不喜欢冷淡的,最好性格开朗,爱开玩笑,那样每天都会很开心。” 听起来好像更在乎心灵感受。开朗话痨的雄性吗……好像确实在一起会比较开心,蒙厘诧异:“姐姐你不在乎实力吗?” 言袖摆摆手:“无所谓啦,太强的反而有距离感,不是嘛。”她低头分拣青菜,随口解释道,“强者一般都会自发掌控弱者,而感情应该是平等的。” “哇……”从未听过的理论惊叹了小牛。 言袖舒展眉眼笑笑。她是现代人,对感情自然不是兽世的观点。不过这些也就随口一说,理想型和真正的伴侣完全是两回事嘛……现代人都懂的。 蒙厘听了她的话,仰头望着山洞顶,不知道在想什么,走神许久,再回过神的时候,她视线不禁朝山洞的深处望去,喃喃嘀咕:“差很远哎……” 不。不如说完全是两个极端。 难怪他们不是一对儿。 她心里想着,视线望见山洞深处,却不期然地对上明灭的幽暗的红瞳。冷淡平静。 蒙厘吓得立刻缩回视线。 蒙厘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使得言袖两天都没和银则交流,她还以为两人日常的相处就是这样。蒙厘是完全无法想象言袖敢叽叽喳喳围着银则聊天,那对她来说太冲击,太勇敢了。 她往后缩了缩,越发靠近言袖,老老实实。 言袖询问她:“你有过卵子期吗?” 蒙厘摇头:“我还没有,我妈妈和姐姐有过。”她疑惑:“怎么啦。” 言袖惦记着下一次生理期的用品,好奇问小兽人:“那她们卵子期是怎么解决的?” 蒙厘回忆一下:“妈妈和姐姐是用棉花做成棉条,不过我还不知道是怎么用的,妈妈说等我到卵子期就教我。” 听起来和卫生棉差不多。言袖犹豫片刻不由道:“你们那里棉条够用吗?你们的村子有多远啊?” “没有听说不够用。”小牛懵懵懂懂地眨巴眼回答,用小手比划着,“离这里不算远啦!一天多就能到,我们进森林打猎就花了两天。但是我迷路了,不知道方向在哪里……” “没关系,”言袖安慰她,“你的家人很快会来找你的。” 果然和原著中的时间线分毫不差,两三天后,就有陌生人的脚步靠近了这片区域。 蒙厘把果子放进篮子,机敏地抬起头,往幽深的密林中望了半晌,忽然高兴道:“哥哥——” 从层叠浓密的绿叶中,探出两名年轻牛兽人的脸庞。 言袖诧异地露出笑:“是你们?” 其实也意料之中。 两名曾见过的牛兽人终于找到妹妹,露出欣喜和放松的神色,接过妹妹飞奔而来的小身影,再瞧见言袖时,同样露出诧异表情,但很快明白如今情形,感激道:“谢谢你救下小厘。” “不用客气。” 言袖远远站着,见他们叙完旧,蒙厘眼巴巴的留恋的眼睛望过来,她微微一笑,有点迟疑地提出请求:“非常不好意思,我也有一点忙想请你们帮。” 她救了蒙厘,蒙吉和蒙田哪有什么不答应的,马上说:“没问题。” “我想请你们下次进山的时候,帮我带一些卵子期用的棉条。”小雌性一双水润幼圆的眼睛直望着他们,柔软地笑了笑。 虽然只是随意的一笑,蒙吉哥俩的眼睛都有些看直。蒙厘在旁边恨铁不成钢,自家两个哥哥老实是老实,但是太老实了,这性格要开朗活泼逗女孩子开心还是不容易。姐姐她喜欢温柔话痨的啊! “可以。”蒙吉一口答应下来,兄弟俩对视一眼,又非常诚恳地极力邀请她:“不然您跟我们到村子里住两天吧,您救了蒙厘,请给我们全家感谢招待您的机会。您要的东西,都是可以在村子里自由采购的,到时候要多少,我们送给您。” 言袖还没拒绝,蒙厘听见这话,眼睛蹭地亮起来,迅速跑回来拉住她的胳膊,仰头高兴道:“对呀,姐姐来我家里玩吧!我们村子还有很多好玩的,手链项链啊,束头发的发绳啊,姐姐你来,我送一些给你。” “……” 言袖本来想拒绝的。 但小皮筋,很诱惑的样子。 她带的小皮筋确实不多,加上还有卫生棉的需求,言袖迅速想了想,去村子玩两天也不错。 她穿越以来一直远离群居,如果能出去玩两天,就当旅游了啊。 蒙厘说过,她家的村子不算多远。 而且牛兽人是兽世公认的憨厚人品,他们群居的地方,民风淳朴,又都是兽人,不会有什么丛林危险。 蒙吉蒙田兄弟俩看少女松动表情,不由露出喜色,更加努力劝说:“是的,要不是您,恐怕见不到蒙厘了。我们的父母也一定想亲自见面感谢。” 太热情了。言袖想了想,低头看看小牛姑娘亮晶晶的眼睛,终于还是点一点头:“……好。” 蒙厘差点就要跳起来欢呼。 言袖道:“那你们等我一下吧?我去和室……和朋友交代。” 三人都知道她的朋友是指谁。 三只非常期待的牛牛此时立刻噤声,乖乖地点头,等待她回来。 言袖离开果树区域,心情轻快地朝后面的山洞走去。 她把果篮放在山洞外侧,提着裙摆轻快踏进洞穴深处,露出笑容,心情很好的样子,喊了一声:“银则?” 洞穴中亮起幽红的颜色,蛇蛇睁开眼眸,漠然盯着她。 言袖走到蛇爬架前仰起头,一副蛮开心的模样,她好几天没跟银则交流,还这么近距离,手痒有点想摸摸他挂在旁边的尾巴,但是不敢,只好遗憾地控制自己,兴致勃勃跟他说: ——“我想离开这儿。” 蛇类红如明珠的眼瞳盯在她脸上。 “蒙厘的家人邀请我去村子玩,我也有一些东西要买,正好跟他们一起去。”银则向来没什么表情,言袖并没多留意,把自己的事说完。银则肯定不会对此提出异议,实际上他可能早就想过几天独自的日子,毕竟没有她之前,他已经习惯了那么生活。言袖踮脚笑吟吟地同他打招呼: “那我走啦。” 银则没有答话。 她想,蛇蛇过上几天自由的生活,可不要等她回来的时候,又烦了她跟在身边。 其实兽世的兽人都是群居生活的。除了银则这样习惯独居的流浪兽人,其他正常兽人都有自己的群落。言袖应当也属于正常兽人那边。 正常的兽人都是要回归群居的。 不过她觉得无所谓。像这样住久了深林,偶尔出去逛逛也不错。 她走去登山包那里整理自己的东西,虽然只离开两三天,但该带的东西还是要带的。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拎起包,把打火机放在床上给银则。回头最好再从村里买点火石回来。 她整理了自己种出的调料,带上一些,去村落里好换物资。 后面的银则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走出山洞,言袖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本以为蛇蛇早就收回视线,然而她对上了一双幽红的漂亮的眼睛,仍旧明明地映照在洞穴深处。他很安静,每当他这么安静的时候,尽管没有表情依旧冷淡,言袖却总觉得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像幼生的小蛇。 言袖顿了顿,这几天都没有和小蛇交流,好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银则对她没什么情绪,从不会主动,这些天两人就像形同陌路似的。现在好不容易送走蒙厘,她也要跟着离开。 她莫名惭愧,不由摇摇头,挥灭这种奇怪的联想,脚步轻地往前走了,没再回头。 16. 求偶期16 银则的性格实在太冷淡了,言袖没有多想,离开山洞后来到外面,和蒙厘兄妹三个打过招呼。 由他们带领着,她第一次在没有银则的情况下踏足这片密林深处。 言袖发觉银则在不在身边,安全指数确实极其不一样,三头小牛虽然也跟靠谱,但和银则不是一个量级的。他们非常警惕,遇到大型野兽还会绕开。 “言袖姐姐,你是怎么认识那个大哥哥的啊?”离开大佬蛇蛇的气息范围,蒙厘才敢问出这个好奇的问题。 言袖说:“他其实脾气挺好,我当初借用山洞避雨,就认识了。” “……”蒙厘显然被这个答案惊到。 她张大眼睛,和自家同样震惊的两个哥哥对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摇头喃喃道:“怎么可能啊。” 那蛇蛇哥哥看起来像是和善给人避雨的性格?因为避个雨就结识了?? 天方夜谭。 “肯定是因为姐姐漂亮。”小孩子嘴甜甜地道。 言袖微笑浅浅摇头,银则会看漂不漂亮才有鬼吧,她和女主角可是兽世唯二的人类女性,绝对珍稀的雌性,对方全当看不见。 于是言袖把这归功于自己社牛,解释说:“他真的很好,只是需要大着胆子去打交道,就没有那么可怕,后面互相熟悉就好了。” “那姐姐的胆子可真够大……”蒙厘对于她的说法很是佩服。但她还是坚定看法,因为是姐姐,蛇蛇大佬才好说话,换了别人铁定连避雨都不会纵容。 比如蒙厘,她觉得自己就是淋雨淋死,那位大佬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言袖挠挠头,倒也没有反驳了。毕竟原著里,这个小倒霉蛋的确因为银则没有理会而凄惨收场…… 蒙吉和蒙田兄弟互看一眼,没有对此事提出意见,在他们看来,和蒙厘想的是一样的,那条红瞳黑蛇不可能无缘无故对陌生人保持和善。 不过与此同时他们也有些困惑。一般来说,雄性是接受不了雌性离开自己的,就算接受,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答应得那么轻易。 言袖小姐还真是很神奇的存在。 那条蛇在她面前也太乖了。 就连要出远门这种事,也是说一声就离开,对方甚至没有多加阻拦。蒙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是不想阻拦还是别的什么? 他摇摇头,不再思索。 他们在路上吃了一顿饭。一开始蒙吉他们只想随便煮点东西饱腹,但有了言袖从包里拿出来的调味,平平无奇的菜汤,仿佛多了鲜香得让人恨不得吞掉舌头的味道。 俩兄弟惊愕极了,头一次意犹未尽把菜汤喝得一干二净,还想再来。蒙厘在旁边挺挺腰板骄傲地说:“言袖姐姐好东西可多啦!”那语气活像这份功劳是她的一样,与有荣焉。 蒙吉和蒙田笑着没说话,视线却不由往言袖身上望,只觉得这位姑娘属实是神女一样,不说那过于水润白皙的外表、馨香的身体味道,还有她这神奇的包里,好像什么稀奇古怪又令人垂涎的东西都有。 他们不由得更加客气。 同时,心里也失落,这样美妙可爱的雌性,恐怕也只有红瞳黑蛇那样的兽人才配拥有了吧。 四人到达黄牛兽人村落时,正是傍晚,因为夜晚中的森林很危险,大多数兽人都在日落前回家。 和言袖在密林的生活很不一样。在密林中,她甚至可以在晚上去山后的池水里泡澡。当然,叫上银则就行。 说是村落,其实就是一个一个紧挨着的土包,村中布满黄沙的道路上没什么人,他们四个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一处土屋前,蒙厘显然很兴奋,飞快窜上前敲门:“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紧闭着门的土屋很快打开,一个围着粗糙兽皮衣裙的妇人惊呼:“小厘!” 顾不得多说,眼泪已经滚滚而下。蒙厘赶紧上前抱住她,眼泪也忍不住涌出来,要知道,最初迷路在森林时,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父母了。 幼崽在密林里失散,意味着什么,兽人村落都很清楚。 能捡回来尸骨都是好的结局。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身影也出现在门口,蒙田蒙吉兄弟俩连忙上前,对父母道:“总算把小厘找回来了。还要多谢这位言袖小姐,她在森林中救下了小厘。要不是她,小厘恐怕……” 妇人抹了抹眼泪,抱着蒙厘,夫妇俩的视线一同投注到言袖身上。 言袖礼貌地点点头。 然后她发现,眼前的夫妻俩,视线在接触到她的一瞬间仿佛就呆滞住,妇人的眼泪还挂在眼角,两个人又惊诧又呆愣地直直看着她,不言不语,竟像是看呆了。 的确。在看见少女的下一秒,夫妇两个就全然呆住。 兽神在上,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少女。 哪怕是新生兽人的皮肤,都未必有她那么水嫩和明亮,竟还蓄着长发,发丝松软黑亮,像柔和的云彩。那双眼睛比他们见过的黑晶石还亮。 她身上竟然还是蚕丝制的衣物,轻飘飘的,如天上飘下来的神女。 二老就这么呆在原地,蒙吉蒙田兄弟俩非常理解,以手握拳咳嗽两声,拉回父母的神思,说:“这位就是言袖小姐,母亲,先让我们进屋吧。” “好的,好的。”妇人回神,连忙侧身让出道路,欢迎他们进去,忍不住开口:“真是太漂亮了……我都看呆了。您是哪一种族的雌性呀?我从没见过您这样的——” 言袖说:“我是灵长类。” 嗯,祖先是猿猴。 这么说来,人类的祖先外形也没这么无害,还是长时间的养尊处优生活,让人的身体越来越毛发稀少、温软、细皮嫩肉的。 “多谢您救下蒙厘。”蒙父最后跟着进来,沉声对言袖感谢道。 蒙吉把言袖的需求和父母说过,夫妻两个均表示没有问题,在这里住两天玩玩,会帮她把东西备好。 妇人还拿出菜饼和甜奶招待她。 小土屋内部虽然简陋,但也五脏俱全,有简单的家具和桌椅板凳,因为缺少火石和蜡烛,不能点灯,言袖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里面亮澄澄的奶味饮品,香甜的气味浓郁。 “言袖小姐一个人住在密林里吗?”妇人不禁有些惊奇地问。 蒙厘抢答:“言袖姐姐还有蛇蛇大哥哥哦,你们知道,就是红色竖瞳的那个大哥哥。” “?!”蒙家夫妻两个再一次震撼。又是半晌说不出话。 蒙田和蒙吉兄弟俩不由对视苦笑,要说言袖这来历,也确实够惹人震惊的了。甚至比她的外貌还要让人惊奇。 “是……是那条……”妇人惊愕地试探说。 “是的!”蒙厘再次抢答,仿佛知道怎样让自己的父母更震惊,她还补充:“蛇蛇哥哥对言袖姐姐很好。姐姐带我回去,他还顺带保护我两天。” 虽然他什么也没做。 虽然相处的时候蒙厘还很害怕。 但这会儿她说得非常肯定,果然看见自己父母更加惊愕的眼神。 夫妻两个对视,这回态度里还下意识地增添了几分小心,妇人道:“麻烦人家了。我还未听说过他身边有雌性……” “那位流浪蛇……”蒙父也摇头,有些惊惧的模样。不过同时他也不禁生出疑惑。越强的雄性占有欲就越大,那条流浪蛇应该非常阴冷残暴,会允许自己的雌性离开他,独自出来吗? 对方不会也跟着来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蒙父脸色有点变化,对食物链顶端兽人的恐惧是天然的,他试探着问:“那言袖小姐,那位现在在……” “大哥哥没有跟来哦,”蒙厘抱着言袖的胳膊,仰着小脑袋又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拍胸脯道:“大哥哥听姐姐的话!姐姐厉害!” 蒙父:“……” 蒙母:“……” ——你说那条红瞳黑蛇很听话?? 二老满脸不知道该不该信的表情,让言袖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最后两人对视,放过这个话题,妇人柔声道:“天不早了,不如今天先睡下,言袖小姐,我们房间有限,委屈你和我还有蒙厘挤一挤。” “没关系。”言袖摆摆手。 蒙厘自然很高兴还能和姐姐睡,马上过来拉她。几个人互相招呼过,蒙田兄弟俩跟着父亲离开,言袖就被蒙厘拉到雌性住的屋子。 屋里光线昏暗。 旁边放着树枝做成的衣架,上面零散挂着几件兽皮的衣服,和言袖身上舒适的蚕丝料子,的确不能比拟。她摸摸身上的料子。 刚出来一天,怎么有点想银则了。 想念蛇尾黑润光滑的色泽。虽然银则不会允许她摸蛇尾,但放在脑子里想想也是很嗨的! 床铺也是普通的土床,上面的被褥用品是棉制。蒙母温和对她道:“你需要的卵子期用品,我明日就帮你准备。” 言袖不由道:“太谢谢了。” 躺在中间的蒙厘一开始还抱着言袖胳膊,小孩儿睡着很快,又自发地往母亲怀里拱。 蒙母拍拍她的肩,迟疑一下,又低声温和说:“那……那位……他们凶悍的雄性兽人,有时恐怕不知轻重吧。我再帮你备些其他用品吧,你这么娇气,可不要弄坏了身子。” 言袖:“嗯……”——嗯? 17. 求偶期17 “不用。”还好房间光线昏暗,没有映照出来言袖脸红,她一时不知怎么跟对方解释,只好重复说:“不用的。” 蒙母显然会错了意,沉默片刻后点点头:“看来他的确对你很好。”就像蒙厘说的,那么凶悍的兽人甚至乖乖听她的话。 言袖:“……” 不是,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啊!银则又不是那个方面对她好啊。 等等不对,他那个方面也没有对她不好——不,是他们根本没有那个方面啊! 言袖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没有再掰扯这件事,如果告诉对方她与银则只是纯洁的合住室友关系,对方一定不会相信。 哪有雄性兽人那么纯洁的。 尤其像银则这样,在众人心目中强悍又冷漠的流浪雄性兽人。 但他真的很好啊! 言袖在月光中翻了个身,暗暗琢磨,她是从什么时候觉得银则很好呢?他的确很好,但他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友善的角色,这一点言袖并不怀疑。包括原著中也讲得很清楚,黑月光就是那种冷血无情、绝不会管别人死活的密林大佬。 言袖闭上眼睛。总之,他现在对她不错,这是毋庸置疑的。尽管很冷漠,但真的很不错。作为室友来说,简直没有比他更靠谱的。 别人怎么认为银则,她并不在意。 清晨的太阳像枚温吞的水煮蛋,放散的深橘红色霞光含在云层里,清新的空气从土屋外扑面而来。 外面也渐渐响起兽人们活动的声音,这是个黄牛兽人聚居的村落,来来往往的都是同族。 言袖在昨天就已经见识过,自己的外形会给别的兽人带来怎样的冲击……因此今天随着蒙厘他们逛集市,她对这种场面已经有心理准备。 果然还是在小小的村落引起了轰动。 一路上言袖都记不清楚有多少火热的雄性、甚至雌性的眼神注视。 ……言袖再一次明白了‘求偶’这个词在兽世的分量。 她的人类女性外形应当是非常吸引雄性求偶的那款,他们看她的眼神都火热得可怕,言袖甚至怀疑有人已经想当场求偶。 好在他们最终保持了理智。 言袖顺利换到了自己要的用品,蒙母怕不够用,还特意多给她塞了一些。可谓是满载而归。 言袖惦记着蛇蛇每过段时间都会重复迸裂的伤口,又带了些药膏回去。她出来时带了蔬菜种子和调料种子,把这些留给蒙厘一家作为交换。 从集市上回家,言袖心情很好,偶尔的群居生活确实让人感到心情舒畅。 不过她很惦记银则。 出来前,因为蒙厘的缘故,她就两天多没和银则交流了……言袖心想,蛇蛇也不会在意。 不过她离开的时候,银则默不作声安安静静的模样,还是让她有点儿留意的。 言袖和蒙吉他们定好了,明天一早送她回去。 “姐姐,我们晚上去后山看星星吧。”蒙厘抱着大包小包回去,路上异常兴奋,蹦跳着对她提议道。 “星星?” “是呀!”蒙厘很不舍,“明天姐姐就要走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去看星星吧!我们村落后山有很大的空地,星星特别漂亮,我想跟姐姐一起看!姐姐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她说得信誓旦旦。 兽世的许多风景的确是现代见不到的。 既然出来玩儿,言袖也不排斥多看看美景,欣然同意了:“好啊。” 蒙厘所说的后山就处于兽人村落的后面,非常平坦空旷的一大块草地,周围是葱茏的树影,远处还有明亮的仿佛镶嵌在山中倒影般的湖泊,清风吹来,是个看星星的好去处。 一行人在傍晚时分就到达后山,蒙吉蒙田两兄弟扎起帐篷,升起火堆,蒙厘蹦蹦跳跳去捡干柴,还采了些花编花环。蒙父和蒙母也陪他们一起来了,不过二老相伴去散步,让他们年轻人可以随便聊天。 还有几个村中的兽人也一起跟来,他们都是蒙家兄妹的朋友。看得出来他们对言袖很好奇,不过很有分寸,并没有缠着她追问。 几名男性兽人的视线依旧控制不住地往她身上落,有时候被言袖抓到,对方就会匆忙拘谨地抿嘴一笑,赶紧把视线移开。 言袖:“……” 黄牛还真是憨厚的种族啊。 她有些惬意地躺在浅浅的草丛里。 随着夜色渐渐浮上来,风吹着草丛簌簌地拂动,明烁的繁星在银河之上铺开幕布,天地都是深深的蓝,星河璀璨地铺陈在眼底。 真是极美的景象。 旁边的一女一男大概是情侣,此时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话。有人凑过来和言袖搭话,不过言袖心不在焉,聊了几句,对方就识趣离开。 蒙厘的笑声从很远处传来。 夹杂着她两个哥哥呵斥她的沉声。 “一起去许愿吧。”旁边的牛姑娘对牛小伙道。 “许什么愿?” “喂,你想许什么许什么啊!不是说了吗,那个传说,一起在湖边的石头那里许愿就能长长久久……” “……” 旁边窃窃私语好一阵儿,然后两个人起身离开,一起往湖边去了。 言袖心里暗暗腹诽,呵,狗情侣。 那两个远去的兽人人影还在互相逗趣,“哎,你说,要是许了愿也会分开怎么办?”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言袖坐在草地间,瞥了眼渐渐远去的小情侣的背影,悠悠叹气。 她抬眼,望着头顶闪烁的星群。 四周寂静下来。 一点声音在耳中似乎都会无限放大。 言袖微微眯起眼睛,望着天边明亮的繁星,耳边刮过轻轻的风,不知怎的她想起蛇蛇的眼睛——冰冷的明亮的、安静时仿佛带着一点湿漉漉的眼瞳。 她呼口气,喃喃的,对星群念了一句:“银则。” 寂静仿佛无声的地界,遥远的笑闹声传入耳膜,身后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声响,言袖条件反射般地后颈一麻,危险的感觉还没来得及让她头皮跟着发麻,便听见一个低冷的声音,回答她: “嗯。” “……” 言袖飞快地睁大眼睛,向后看。 漆黑的、看不清楚轮廓的密林中,卷卷曲曲的蛇尾覆盖着明滑的光泽,黏腻而湿冷,沿着蛇尾向上,如雕塑般冰冷皙白的身体,线条美如造物神的杰作,墨发从脸侧垂下来,稍稍遮掩这具过于美丽的身躯。而他墨发之间,新雪般漂亮的脸,一对比星星好看的的狭长红瞳。 他垂着眸,不含感情地盯着她。 言袖:“……” 言袖:“?!” 她睁大眼睛,甚至怀疑自己在产生幻觉。她应当还没思念蛇蛇到这个地步吧! 而现实就像最美妙的幻象,只不过是看到美景后想起他而随口一唤,居然得到了回答。 “银则!”少女异常惊喜,甚至没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已经本能地高兴起来,睁大眼睛,朝他跑过去。 她本想张开手抱他,但是这条件反射般的反应还没进行,言袖已经意识到,好像还没到这么随心所欲的关系,她收回手,仰头兴奋站在他旁边。 “银则!”言袖真的蛮开心。 她小脸甚至红扑扑的。 言袖本以为自己经常想起蛇蛇,就是一种习惯,而不是什么想念……但突然在树影中瞧见他,那张美貌的脸——她感觉心情非常愉快,鼓胀胀的,仰头望着他笑。 银则的视线停在她脸上。 他仍是一贯的表情,或者说,是一贯的没有表情。过于冷漠的竖瞳带着淡淡的居高临下的意味,眼珠明红,一线黑瞳,嘴唇绯色,像丛林中不含感情的神祇的雕像。 言袖刚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便看见身高修长的青年忽然微微倾下来,那张脸就离得近了,浅薄花瓣般的唇形优美,鼻梁高挺。言袖闻到他身上那种奇异的让人渴求的淡香,偏偏又混合着危险惊悚的强者气场,他离近了些,无波无澜的冷血竖瞳望着她,开口的声音却有些低,蛇尾轻轻勾至她脚边,在两人身侧缓缓勾卷: “……你还会回来吗?” “嗯?”言袖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银则以无波无澜的冰冷语气,毫无情绪般重复。 “你还会回来吗?” 言袖:“……” 他问得也太突然了,她茫然片刻后意识到,这是自从蒙厘隔开两人以后,银则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 过去的几天,言袖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 蒙家兄弟找来后,她更是收拾东西就去和他告别,跟随他们离开。 面对这个问题,言袖茫然了会儿,正要开口回答,忽然听见几个黄牛兽人结伴往这边走来,聊天和脚步的声音越发靠近。 他们还没看见银则,如果看见恐怕要吓傻在原地,言袖条件反射,上前抓着银则手腕,把他推到后面树影中去。两人几乎贴在一起,树丛遮住身形。她对上近在咫尺的的明红色蛇瞳。 “……”言袖回过味来。她这是干什么,偷情? 而面前的密林大佬,丝毫没反抗,依旧微微垂着眸,两人对上视线,言袖感觉脚踝被冰凉的尾巴尖扫了一下,黏糊糊的触感。他第三次很低声地问: “你还会回来吗?” 18. 求偶期18 他的眼睛让她想起湿漉漉的小蛇。 又是那种安静的样子。 言袖张口想要回答,但那几名路过的黄牛兽人已经走得很近了,越来越近的谈话和脚步声就在耳边,漆黑的树影中,言袖一时安静,没有说话。银则也没有再开口。 他不声不响地淡漠注视她。 冰凉的蛇尾就蜷曲在脚踝旁边,恐怕外面几名憨厚的黄牛兽人也想不到,就在咫尺之隔的密林中,号称密林最强的王者会被推在一棵树旁,蛇尾在月色下映照悚然的色泽,不声不响,沉默地面对他们的路过。 虫鸣和风声在繁星下仿佛变得悠远。 和风吹过,草丛窸窸窣窣地晃动,滑腻的蛇尾好像不经意的,尾部擦过裸露的脚踝,凉而黏滑,一触即离,又什么也没留下。美丽的蛇身仿佛古神话中的造物,尾巴一截蜷曲在她脚边,影子像层叠交缠。 言袖意识到自己离他太近了。 她下意识地把他推过来,银则并没有反抗,也称不上乖顺,只是很迁就地随着她的力道,又懒洋又含着一种危险的缓慢,卷曲蛇尾往后退了。四周都是稠密的树影,虽然他身后是树,面前说她,好像被壁咚一样,但她此时抬头,望见捕食者居高临下的红瞳,垂落的墨色发丝,面无表情的脸……谁对谁气势压制一目了然。 他先前并没掩饰自己的气息,因此言袖会有危险靠近的感知,而如今,似乎是为了配合她偷情般的举动,蛇蛇微垂眼眸,言袖分明感觉到他的气场,明明并没有什么禁锢她的身体,却好像困在狭窄的方寸之地,周围的气压有种让人喘不上气的压抑感,像被蛇类柔软冰冷的身躯缠绕紧。她不禁抬起眼睛看对方。 那几只黄牛兽人毫无察觉异样地走过去了。 他没开口,只是安静望着她,言袖发觉蛇蛇冰冷的眼神,望着谁都有种冷淡看垃圾似的感觉。 ……好,不愧是黑月光。 嗯。 言袖感觉他身上很香。 虽然味道很淡,但是又让她觉得非常香。她视线不由自主瞥向青年身躯白皙锋锐的喉结,垂落的墨色发丝微微飘扬,让她有点想伸手搂上去,靠近到他颈侧,那里一定更香……言袖移开视线,制止自己像个lsp一样的冲动,把视线努力对上他面无表情的脸。 ……很好,这种看垃圾的冷淡眼神,让她的理智清醒了些。 蛇蛇身上香也不是他愿意的,反正她知道,如果真没忍住扑上去贴贴,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嗯……”言袖斟酌片刻,小声问他:“你怎么会觉得我不回去了?” 她好像没这么说过吧? 对方冰凉的视线从她脸上移过,不冷不淡说:“兽人都会群居。” 言袖表情茫然,懵逼看着蛇蛇那张美丽的脸,他的表情一贯让她看不出什么意味,此时也是一样。两人对视,银则那双红瞳似乎忽闪了下,竖瞳一张一圆,然后再次平淡道:“离群的兽人也会回归。” 声线很低,在暗影重重的林影里还有点儿涩涩的滋味。 不是,这真的很像偷情啊, 少女的关注点莫名跑偏。 因为是在夜色下,什么都看得不是很清楚。夜幕中冷血动物一双圆圆的眼睛,中间红色眼珠、黑色竖瞳,冷漠眨动的时候居然有点可爱。 银则:“我听到别人说过,适龄的雌性会很喜欢小孩。” 言袖:“嗯……嗯?!” 怎么突然扯到小孩去的?! 她抬起头,和蛇蛇漠然眼瞳对视了一个瞬间,忽然意识到,他该不会在说她捡到蒙厘后照顾蒙厘的那两天吧? ??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言袖呆滞片刻,有点哭笑不得,她那两天都在照顾蒙厘,压根没和他交流,所以蛇蛇以为她要离开了是吧?还特意问一问她? 他们在树影之中对视。 银则没再说话。 他睫毛低垂。 安静后,言袖半晌才找回思绪,叹口气跟他解释:“我只是照顾蒙厘而已啦,我已经和蒙田大哥他们说好,明天就送我回去。我和群居的兽人不一样,我没有要不回去哦。” 她声音天然带点软,解释的时候像在顺毛。 她又道:“不能因为我对蒙厘好了一点,你就以为我要走啊,她只是短暂的和我们住两天,她那么怕你,我没有机会和你说话嘛。再说你也不理我。”她有点抱怨。 “……” 银则蛇瞳一动不动望着她。 “你理我吗?”言袖问。 银则微微蹙起眉,没有开口。 “真的,”言袖搬出自己最初说过的承诺,“我不是说过吗?我想在你这里借住几个月,等你冬眠我再——” “……”听她这句话,高大兽人的蛇瞳似乎很快眨动一下。 言袖没能说完,又是一个黄牛兽人从他们这边的树丛旁经过。她立刻止住话音。 身体还无意识地往银则的方向更贴近。 等她反应过来,发觉自己离银则已经不能再接近了。 她几乎贴到那具年轻的身体上去。 他的气息并不温热,反而有淡淡的冰凉,发丝扫过她的侧脸,甚至激得她微微想打个哆嗦。墨发柔滑而纤长,像他的蛇尾。 他比她强大太多,如果不适,推开她不过是一瞬的事,但他始终没有动,沉默而安静,垂着眸子冷淡地任由着她靠近。言袖抬眼,甚至能看清他红色蛇瞳中映出的浓密的眼睫。 那双眼睛里也倒映着她。 又不近人情又勾人。 “你要回去吗?”言袖小声问,她此时已经见到银则,竟有点不想和他分开了。于是看他的神色,询问:“我去和蒙厘他们告别?东西都整理好了,本来打算明天带回去的。现在拿上包就可以走啦。” 银则微微顿住。 黄牛兽人已经过去,她忘了后退,说话的时候几乎是用气音,柔和而芬芳的味道带着温热,银则微偏了下头,没有提出异议,言袖瞧见面前棱角分明的下颌,以及侧过去的浓密睫羽,才忽然意识到她靠得太近,连忙向后退开两步,然后开心道:“那我去道别,你等我一下哦!” 她很开心,立刻拨开树丛出去了。 蛇尾在她脚边慢腾腾地蜷曲,收缩回来,懒洋洋的。 少女侵袭的温柔芳香的气息一下子淡去。 银则缓缓直起蛇尾,揉了一下手腕,先前卷曲在少女脚踝边的尾巴慢慢地敲着地面,不过并不急躁,反而慢条斯理,像是饱餐后餍足平和的凶兽。 他视线无声投向树影外的地界。 言袖很开心,跑过去很快和蒙厘一家人说了情况。蒙厘显然晴天霹雳,本以为还能和漂亮姐姐再相处一眼,结果这么快就要分开。她依依不舍地抱着言袖手臂半晌,还是松开了,毕竟她再怎么胆大,也基于天生的食物链压制,不敢跟那位大哥哥抢人—— 但她还是努力张着小胳膊,试图和漂亮姐姐最后亲近一下:“姐姐抱抱,以后也要来我们村子玩啊!” “好啊。”言袖倾身抱她一下。 蒙田蒙吉兄弟俩在旁,也有些可惜她就要这么回去,眼下见妹妹轻而易举讨到拥抱,他们知道自己和小雌性是没可能的,此时不由有些心动这一告别仪式,兄弟俩默默对视一眼,彼此都懂得彼此的心思,蒙吉先试探着伸手,对她笑道:“那说好了,以后再来玩儿,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告诉我们。” “好的。”言袖自然没想那么多,抬手浅浅抱了一下,拍拍他的肩。 继大哥之后,蒙田也有些不舍地抬手抱抱她。 蒙厘在旁边忽闪着眼睛,盯着两位哥哥和姐姐的互动,心里嘀咕,姐姐喜欢的类型,她两个哥哥绝对比蛇蛇大哥哥还有竞争力啊! 蛇蛇哥哥那次也听到姐姐的择偶标准了吧。 他也是明白的吧? 蒙厘不由想起那位大哥哥美貌到顶的脸,还有令人心悸的强大气息,心里老气横秋地默默感慨,唉,看来雄性的美和强大也不能虏获所有雌性的心嘛。 不过看大哥哥的冷淡性格,大约并不在乎这些,姐姐不是说了,他们甚至不是一对儿呢。 … 少女和身形宽厚、性格温和的黄牛兽人互相拥抱。她需要稍微踮脚才能够到对方的背,黑发束成辫子垂在身后,腰肢纤细得似乎轻轻一握就会弄断。蒙厘在旁边蹦蹦跳跳地笑,空旷的夜色中牛兽人温厚的笑声也传出很远。言袖没有发出声音,不过显然她心情不错。 黄牛兽人是兽世出了名的忠厚族群,温柔,体贴,他们的族群大多是一对一的求偶伴侣,让雌性感到可靠这方面,是兽世中声名远扬的。 蒙吉蒙田兄弟俩抱过之后,依旧有点不舍,再三挽留询问言袖:“真的不用帮你拿包裹吗?”言袖笑嘻嘻摆手,反正只不过一个登山包而已。她朝兄妹三人挥了挥手,才离开那边朝树林而来。 银则微微垂下长长的眼睫,遮住半边明红的眼瞳,无声无息,漠无情绪地凝视片刻。 19. 求偶期19 萧甜提着木桶去河边,把头发散下来准备洗头发。 天气很好,她眯着眼睛望向半空,阳光顺着树林枝丫的缝隙,晃动的光圈落在人脸上、清澈的河水里,空气十分清新。 这是现代所缺少的新鲜空气,空中仿佛弥漫着草与泥土的味道,还有不知名的花香。 萧甜微微垂头,用手工的木梳梳开一头长发。 她的头发又黑又亮,很惹人羡慕,她天生皮肤白,在兽世就更显得白,这里的兽人大都皮肤黝黑,少数皮肤白的也很苍白,并不是健康的肤色。而她的白皙透着一种水润,让这里的雄性雌性都羡慕不已。 是的,穿越来兽世以后,萧甜意识到自己作为人类已经习惯的东西,实际上是多么奢侈。 比如体味,许多雄性兽人甚至一天不洗澡都会有异味,萧甜作为人类女性可没那么夸张,即便几天不洗也不会有明显味道。 事实上,他们都觉得她非常香。 萧甜觉得自己可能是各种护肤品腌入味儿了……兽世没有护肤品,她觉得自己的皮肤都粗糙不少。 但是比起这里的人仍旧非常水润。 她的四肢纤细,比例很好,身形又高挑,鹅蛋脸型,在这里算是很美的雌性。 萧甜叹了口气,对于这一点,倒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了。 穿越兽世以来,她最大的烦恼就是求偶。 求偶求偶求偶。 萧甜气得想把水瓢都扔河里。 这里雄性就像有那个大病,每天脑子里除了求偶还是求偶! 就不能追求点求偶以外的事情吗? 不过萧甜知道自己算幸运的,遇见一个救了她的雄性豹子兽人,并且他愿意保护她,还分给她吃的。 不然凭萧甜这幅娇弱的人类身躯,恐怕不出两步就要饿死在兽世里。 他对她倒也算尊重,即便兽世雄性的本能是求偶,他也没太执着。 就是距离萧甜想要的现代的尊重还是差很远。 她微微叹口气,不去想这些烦恼的,盛了水打湿头发,揉上一点兽世特产的树油。 水珠落在水中,荡漾涟漪,她一边按摩头皮一边瞧着水中,隔着晃晃悠悠的水波,水底有沉积的石头和叶子,叶子的边缘泛着红,隔着水和光线,把石头也映衬出些许绯色。 她看着看着,脑子里回想起一双眼睛。 ——红色的眼睛。 不怪萧甜总想起来这双眼睛,实在是对方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严格意义上来说,对方是她在这个兽世见过的第一个兽人。 虽然她那时还不知道他是兽人。 作为蛇类的本体,给她的震撼也足够大,毕竟一般提起蛇都是惊悚恐怖,而那条蛇……竟然有点漂亮。她至今还记得暴风骤雨之中,隐于洞穴深处的如宝珠般的幽红。 那是它两颗极漂亮的瞳孔。 森然又明璨。 萧甜忍不住把手伸进冰冷的水中,把浅滩那颗红石头翻过来,粗糙的毫无光泽的石头表面,即便有水光的明明灭灭折射,与印象里那双眼瞳实在相去甚远。 她把揪出来的红叶放在旁边,继续揉搓自己的头发。 “小甜,在这儿洗头发呢。”有花豹路过笑着和她打招呼。 “……是啊。” 不管来多少次,她都不能习惯他们的兽型在她面前开口说话…… 这里的雌性很友好,就是雄性非常讨厌。 好在救她的雄性兽人明瑞,是头有点实力的年轻花豹,可以威慑到其他雄性兽人,使得他们有些忌惮,不会对她过分搭讪。 所以说萧甜很烦这些雄性兽人。 不管穿越与否,她只想好好生活而已。 这里是兽世密林一个比较大的群居村落,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兽人,有走兽,有鸟类,还有爬行类,萧甜甚至见过猿类的兽人。 她被明瑞救回来的第一天,就在村子里面引起了轰动。 几乎所有人都认识她了。 从那以后就经常收到觊觎的搭讪、火辣的告白……明瑞常常对这些情况黑着一张脸,萧甜其实也很无可奈何。 唉。 每当这时候她又会想起那双眼睛。 冷漠的、不含情绪的眼睛。 萧甜还记得自己当时刚刚穿越,吓得六神无主,如果当时对方提出求偶,把她从那群红眼猴子手里解救下来,她说不定真的会同意。但是没有,人根本没有理会。 雄性兽人的本能在那儿好像失了灵似的。 这何尝不是一种让人感到安心的冷淡! 萧甜还记得自己闻到一种很奇异、很香的味道。 虽然大家都夸赞她身上香,她却觉得那个味道才是自己闻到过最好闻的。那也是从洞穴的位置散发出来的,轻飘飘的,很淡,却非常好闻,还会让人有一点渴意。 离开那条蛇类的洞穴外后,她就再也没闻过那个味道了。 萧甜把头上的洗发水洗掉,又涂了一遍,彻底洗干净后,才拧干水站起身。 现在的生活被雄性们烦得不行,她有时候甚至会想,要是当初那条蛇类救下她,会是怎么样。 听明瑞说他是一条红瞳黑蛇,极其强悍的流浪兽人。 萧甜莫名觉得对方应该会尊重、至少不会那么渴望地对待求偶吧!那样真是可以好好喘口气了。 这群只知道求偶的傻b着实把她气得够呛。 萧甜拧眉想了想,又放松眉头。 在面对她这个地球来的‘非常珍稀罕见的刺激求偶欲的雌性’,对方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毫无反应的模样,很难想象他会渴望。 不渴望就不会那么烦人。 萧甜想了一下,因为想象不出,就更加确定,对方在这方面应该很冷淡。 她摇摇头打散这种想象,提了木桶慢慢沿着小路回去。 她和明瑞的‘家’在村子的边沿,房间很宽敞,有简单的家具。明瑞经常嘱咐她不要走出村子,因为对兽人来说,出门在外是很危险的。 她又没有任何捕猎能力。 说来惭愧,萧甜发现自己的生存技能的确为零。 回到房间后,明瑞还没回来,萧甜坐在桌子前慢慢梳头,快要梳完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她警觉回头,恰好瞧见明瑞红光满面地进来。 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裹。 “你回来了。”萧甜开口。 “嗯,你洗头了吗?”豹子兽人微微嗅了嗅鼻子,眼神又有些火热地看着她,很直白坦率地说,“你好香啊。” 萧甜:“……” 兽世的兽人总是这么奔放。 她已经明白对方说这个没有恶意,只是随口的感叹,于是并没在意。 “我不是说了吗,我以前在家会涂很多东西,所以入味儿了……这不是我原来的味道。”萧甜随口回答,好奇看着他怀里的包裹,“——这是什么?” 豹子兽人眉飞色舞,“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免得你老是在我这儿提别人,说他多么厉害,哼!” 萧甜不禁有点尴尬,她怎么就常提别人了。 那还不是红瞳黑蛇给她的印象太深,又是刚穿越,又是对雌性冷淡,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那么轻易忘记他吧。 她也只不过在被求偶一事念叨烦的时候才会提对方。 明瑞非常不喜欢她提到那位兽人。 萧甜懂,大约是越缺什么越在乎什么,明瑞在年轻兽人中算是实力非常出众的了,甚至可以说是下一任花豹族的待任族长,但和那位蛇类兽人对比,他仍旧显得非常忌惮。 因此他非常不满对方。 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以后一定会超越。 萧甜也是在他这里才知道,原来那条冷漠沉静的蛇也是很年轻的兽人,比起他们这些村落的年轻人,都差不了多少,他是很小就一条蛇到密林中的,也不知怎么度过这些年。 萧甜想,居然还是年轻人,那对比可太明显了,对方真是够沉静啊。 眼前的豹子兽人,就像一个大号弹簧似的,沉稳,完全不存在。 明瑞不喜欢,后来萧甜就比较少提到。 她走过去,在明瑞兴奋的注视下,好奇把东西从包裹中扒出来——居然是柔滑的蚕丝。 她没想到兽世也有这种东西,有些惊喜地睁大眼睛。 摸上手非常舒适,可以想见做成各种贴身的物品都会很合适。 明瑞得意洋洋:“漂亮吧?村子只有你才有呢。” “谢谢你。”萧甜真心实意道。 豹子兽人控制不住笑,“那你以后不要说别人厉害了!” 萧甜:“……” 萧甜忍不住说:“这个,如果人家想要,也是可以拿到的吧。” 明瑞的脸色立马变得阴沉沉,他对于自己实力比不过对方,真的非常在意。他嘟囔:“反正我比他厉害,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比他厉害!到时候把他打败,你就知道谁最适合你了!” 萧甜不禁摇摇头。 唉,幼稚。 如果都是年轻的兽人,怎么她当初所见的红瞳黑蛇那么安静呢?和明瑞真是不能比。 她也不是没有眼色,哄个熊孩子还不容易吗,见明瑞一直气呼呼的,女孩叹口气,妥协道:“好了好了,我保证,我以后不会在你面前提他啦。” 20. 求偶期20 女主角和男主角那边正在经历什么阶段,言袖大概也是知道的。他们此时大概正处于情感的发展期,这段时间没她和蛇蛇什么事儿。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蛇蛇最近变得很奇怪。 也不是很奇怪,就是比平时还要沉默寡言那么一点儿。而且他总是很冷淡地看她。 有几次言袖一抬头,就对上蛇类动物那双阴森又漂亮的眼睛,幽红的,注视着她。 像看垃圾。 言袖:“……” 她知道蛇蛇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性格使然,看人都是这样。 但为什么会安静盯着她看片刻啊! 言袖就想起那句很著名的话,被蛇蛇杀死的可能性接近于零,但绝不是没有。 他应当也不是嫌她白嫖吃喝烦了,想暗鲨她吧。 她也问过银则为什么看他,蛇蛇似乎很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没事。” “……”你看起来真的很有事啊! 有什么内耗的你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好吗? 言袖也不着急,毕竟她还要陪蛇蛇很久,有什么也可以等他愿意说。只不过她觉得有些新奇,像黑月光这样的大佬也会有心事嘛,他真的太强了,强到一切心事都可以武力解决,让人觉得他根本不用有心事。 虽然蛇蛇暂且不说,但言袖也有自己的办法帮他变得开心点。 言袖很高兴地蹲在树下,挖她从黄牛村落带回来的酒。 这一小坛酒是她从集市买回来的,蒙厘告诉她埋在土里半个月,再挖出来会更好喝。 今天就是验证蒙厘话的时候。 言袖还没尝过兽世的酒,不用说,蛇蛇一定也没尝过。他自小都没去过兽人村落,自然不会接触酒,也不知道酒量怎么样。 言袖自己酒量不太行,不过她买的也是小坛酒,还是不醉人的那种酒,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她费劲地把酒坛拿出来,拍拍上面的泥土,抱回山洞去,兴奋地呼唤蛇蛇过来:“我给你带了酒!” 明红的蛇瞳张合一瞬,显出一线,面无表情望着她手中抱着的坛子。幽长的蛇尾散漫舒张,尾尖甚至缠至少女的脚下,言袖差点绊到他,张腿跨过去,只觉蛇蛇的尾巴越来越不规矩了,记得最初都是万分矜持地绕道而行,她人还没到跟前,蛇尾已经规矩缠在他身后。 她拍拍酒坛,“你一定没尝过吧,这东西可以让人忘记烦恼!少喝点,会很开心的。” 银则:“没有不开心。” 他说话虽然一贯很冷,但此时态度有些懒懒的,蛇尾在两人旁边缓慢舒卷,的确心情并不差。 言袖眉飞色舞开玩笑:“是因为我回来了嘛?因为有我在陪着你??” 银则的尾巴停止动作。 他看着她。 言袖:“……” 当玩笑没有人接茬的时候,就变成了尴尬。 她迅速咳嗽一声,低头拉开酒坛的盖子,借着动作让自己忙碌起来,社牛的本能让她很快忘记尴尬,低头嗅了嗅酒坛中传出的醇厚味道,有点惊讶,眨巴眼道:“真的很香哎。”应该很好喝。 她翻出两只小杯子,给银则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 悠悠的酒香飘散在空中,竟然真的挺像那么回事儿。言袖没想到兽世的酒还挺像样,闭上眼睛深吸口气,闻了一口酒香。 银则垂眸看着眼前这杯酒,蛇类的眼瞳凉如冰雪,他沉默看了片刻,对面少女已经端起酒杯喝掉,露出被刺激到的神色,然后眯起眼睛享受余味,砸吧砸吧嘴唇,怂恿他:“尝尝吧,真的不错耶。” 银则抿了一口。 言袖发现蛇蛇真的很秀气,虽然是流浪兽人。从她的角度看,他睫毛低垂,强悍兽人此时并不紧绷的躯体,有种懒洋的美。像有居家感的凶兽。墨发遮挡身躯,那张脸实在太可以,言袖没忍住盯着看了几眼,银则喝完,薄唇上留了一点润泽。 “怎么样怎么样?”言袖期待问。 蛇类慢吞吞看她一眼。 言袖一愣。 她发觉她还挺喜欢这种眼神。慢腾腾的时候不经意就流露出几分侵略感。 “银则,你好A!”言袖夸他,然后在对方尚未理解她的意思时,又迫不及待继续问他:“好喝吗?” “嗯。”银则很给面子。 “一醉方休!”言袖把酒再满上,笑嘻嘻地推到他那边去。 垂落的墨色发丝下,红蛇瞳慢慢看了眼酒杯,再慢慢看一眼她。 言袖知道自己酒量差,不过有银则在这里,显然喝醉也不算什么大事,又不会有什么危险,她很畅快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 言袖已经觉得晕乎乎了。 她感觉脑子胀胀的,眼前的视物也摇摇晃晃,身边那一截幽黑的蛇尾,好像有点勾人,慢腾腾地交叠,缠绕蜷曲。 言袖琢磨着银则应当也没有什么不开心了,不管有什么,喝下几杯酒,天大的事都得忘。 她睁着水光朦胧的眼睛看他,脸颊发烫,用手背一量,确实很烫,她喝酒还挺上脸的。 言袖拍拍酒坛子:“银则!开心了吧!” 银则:“没有不开心。” 依旧是开始前的说辞。 言袖点点头。他这种大佬,说来也是,还能有什么不开心的。 她回身放松自己,瘫倒着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身子下像被塞了一团棉花,轻飘飘温柔柔的,模糊的感觉冲击着被涣散的大脑。 对面的银则没有动静。 言袖闭着眼睛朦朦胧胧躺片刻,又想蛇蛇这么安静在做什么,她睁开眼,稍显迷离的视线聚焦,对上银则安静的目光。 两人对视。 言袖脑子晕晕的:“你看我干什么?” 银则:“没事。” “……”言袖又躺回去,觉得躺得不舒服,于是来来回回地翻身,把衣服都弄得皱起来。她总算找到个舒服的姿势,没躺上两秒,又想爬起来喝酒。于是少女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结果坐到一半,没什么力气,她懵懵两秒,又懒得再喝了,再次平和地躺下。 如此一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折腾,她感觉自己头更晕了。腰间还有东西在硌着自己,言袖再再次翻身,口袋里有什么深色却微亮微凉的东西掉了出去。她睁开眼睛一看。 从口袋里掉出一枚黑色的东西。 坚硬质地,黑润色泽,还有种似有似无的危险感觉。言袖的脑子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她抓着那枚蛇鳞,动作缓慢地想把它再收起来。 努力了两下,就是塞不回去。 在整个过程中,对面蛇蛇都没动静,言袖也没往他那边看,她努力睁大眼睛对准口袋,塞了几下,都没能顺利放回去。 她有些想抬头,弱弱喊一声银则……让他帮她塞回去。但这声细细的呼唤还没有说出口,她瞧见对面柔滑的蛇尾微微抬起,山洞内壁映着年轻的躯体影子,巨大的具有压迫感的黑影仿佛朝她笼罩下来,保持了一点点距离,而那点距离让人觉得更惊悚了,冰凉的发丝扫在她的脸上,她有些迷离地张了张嘴唇,在侵略感的压力下,冰冷修长的指腹碰到她的指节,那枚蛇鳞被拿在两个人的手间。 “为什么?”他问。 “什么……”言袖还是模模糊糊的。 她微微仰头,觉得凉凉发丝好像墨色的瀑布细流,映着光。她莫名有点想朝他贴上去,但是身体太软了没有力气。仅有指节往他指腹间蹭蹭,举着那枚蛇鳞,她听见对方冰凉好听的嗓音,带着蛇类的低和不疾不徐,缓慢的,很轻,好像羽毛掠过,问:“为什么带我的鳞片。” 他说话好好听哦。少女的脑子此时好像无法处理过多的信息,呆呆仰头望着对方的嘴唇。 “我……第一次遇见蒙吉他们,还让他们看了,”她只能拼凑一些见过的画面,毫无头绪和逻辑地对银则说道,自己还开心地笑,“很,很有用。” 蛇蛇没有再说话。 “银则——”少女软绵的声音不由弱弱嘟囔,“帮帮……”她手指动了动,随后冰凉的颀长的指节缓缓贴着她,慢腾腾地离近了腰间。那枚蛇鳞被轻轻推回了原来位置。 “你喜欢他们?”冰凉粘腻的嗓音问她。 言袖迷糊望见一对美丽的竖瞳。 他仍是那副神色,让人看不出什么奇怪的端倪。垂着的睫羽下,红瞳幽幽安静,蛇的尾巴慢腾腾地卷至两人身侧,他偏了一下头,露出言袖熟悉的、他最近总是这样安静观察她的表情。 “你喜欢?” 那枚蛇鳞被放回去,他轻飘飘从她腰间的位置收回手。与之相对的,他的声音很低很低。 言袖发热的脑子并不能理解这问句。 是说蒙厘……蒙田和蒙吉他们吗。 她并不灵光的大脑思考几秒,什么也想不起,说:“很好,他们很好。” 被幽亮的红瞳安静注视着,她感到有一些喘不上气,呆呆和银则对视几秒,他垂下视线,言袖看不清楚被睫毛遮住的竖瞳。 “是吗。”他说。 21. 求偶期21 言袖酒劲过去,就把发生的对话全都忘了。 完全忘了蛇蛇询问她“你喜欢他们?”的微妙。 不过他倒是问了她另外一个问题。 “你从哪里拿到我的鳞片?” 言袖愣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她随身携带的那枚,于是解释:“是我帮你处理伤口的时候,它掉落了,我就自己收起来了。遇见危险你不在身边的话,真的很好用!” 话到最后她还夸他。 银则红瞳慢慢睨她一眼,没说话。 此时离言袖来到兽世已经很久,天气慢慢的凉下来,言袖因为去村落换过棉布,因此一点也不怕会冷。不知不觉,天上飘起了一点雪花,言袖出去看到的时候,还愣了愣。 “哇,下雪了!”她惊喜道。 言袖也不经常看见下雪。现代的雪和兽世肯定没法比,等到深冬的时候,雪一定会下得很大很大。原著中倒是也描述过,兽世的雪下起来,积雪甚至能够盖住一半山洞。 言袖还挺期待如此盛况的。 她出去欣赏了一会儿雪,回来的时候询问银则:“银则,你要冬眠了吗?” 修长青年似乎顿了顿,抬起眼睛看她,嗯了一声。 言袖哦了声,没有再多问。 原著中其实并没有讲述蛇蛇冬眠,毕竟这个时候也没他什么剧情,男女主角那边正经历闹别扭、和好、闹别扭的曲折感情发展,这个阶段,对于黑月光这边发生了什么,原著是没有明确阐述的。 言袖这就有机会知道了。 谁懂,和黑月光共度原著中没有提到的隐藏时光,她还挺期待的! 不知道蛇蛇冬眠的什么样子,睡着的模样会不会很乖?像这种密林大佬,以前冬眠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有人在他身边的。 冬眠蛇蛇必定别有一番风味。言袖已经在颅内幻想。如果能给他弄来两枚蛋壳,卧在里面肯定超可爱! 银则面无表情。 言袖蹲下来捣鼓火堆的时候,他并没有离远,在旁边垂着眼睛望着她。蛇尾扭在一边舒舒卷卷,敲敲地面。 他看看外面飘飞的几片雪花,又看一眼忙忙碌碌的言袖。 言袖虽然不知道银则的冬眠期怎么度过,但她知道其他非流浪的蛇类兽人,冬眠一般都有家族的区域,年轻的蛇会有父亲和母亲在身边。她家蛇蛇什么也没有。 言袖抬头:“银则。” 银则回视她。 于是言袖对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笑眯眯说,“你要好好冬眠哦。”冷不丁的一句话,语气就像郑重叮嘱似的。 银则:“……”只是看着她,片刻后移开脸。 山洞内沉静了一会儿。 “你还有多久会冬眠啊?”言袖忽然又问。 曲卷的蛇尾停下来,银则沉默片刻后回答她:“半个月。” 言袖点头。 那她也要早做准备了。 银则的眉头微微蹙起来,似乎克制什么地看她一眼,他起身去山洞外。 言袖发现蛇蛇在冬天是要懒散一点儿,她忙忙碌碌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就挂在蛇爬架上,一截尾巴晃晃悠悠垂下来,那双眼睛就盯着她。 蛇蛇心,海底针。 言袖在一次经过的时候实在没忍住,手背蹭了一下垂落的卷曲蛇尾,这么漂亮的尾巴勾勾卷卷的,多勾得人想摸啊!她没忍住。那截尾尖猝不及防被她触碰,立刻向上卷起来避开,是一种下意识被烫到似的举动,而卷了一半儿,它又慢慢地垂落下来恢复原样,吊在她手边。 言袖抬头。 看一眼挂在架子上的美人蛇,她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 十二月底前蛇蛇就会进入冬眠,要一起跨年是不可能了。言袖屯了些肉,冬天温度低,东西很能放。只要她不离这个山洞太远,冬眠的大佬气息自然能压制住附近出没的野兽,不会有什么危险。 银则身上的温度比以前更凉,言袖几乎不往他身边靠拢。对蛇蛇来说这体温当然是正常的。 言袖本来想问他会冬眠多久,后来想想就没问,开盲盒也挺有意思的,到时候就多惊喜啊!再说银则是蛇类兽人,不是野兽,他的冬眠时间应该比寻常蛇类要短许多的。 她正翻着自己的包裹,一个影子落在她身前。 只看影子,捕食者的阴影是很可怖的。卷曲的蛇尾在火光的映衬下,幽长地铺满山洞的石壁,像张牙舞爪的巨大怪物。 而等言袖抬头,看见火光中映出绯红的青年身体,就一点不觉得可怕了。涩涩的气质很重要。 红色在银则的瞳孔里跳跃,“你去哪里?” 言袖:“嗯?” 他又问:“什么时候?” 望着那张显得不近人情的脸,言袖咂摸一下,想起来自己以前是说过,等对方冬眠的时候就离开。她貌似还强调过不止一次。 言袖想了想。 她小心地看了眼居高临下的大佬,他垂着眸,瞳眸半阖,问得没有情绪,因此看起来有点儿慵懒。言袖心想怎样可以蒙混过去,嘴张了张,“我……” “你有我的鳞片。”银则说,“在这里,也不会有问题。” 少女顿时瞠大眼睛。 “哎?”她惊喜道,“我可以住这里吗?你冬眠的时候。” 蛇蛇的眼瞳也眨了一下,似乎对她的反应略感意外,然后他垂眸:“可以。” “太好啦!”言袖是真的蛮开心,她还不用想什么方法,就能留下来,她一下从地上站起身,几乎要笑吟吟地冲银则抱上去。两人离得太近,白皙青年下意识退后些许。 “我会好好守着你的!”言袖拍胸脯保证。 银则看她片刻,薄唇抿了抿。 “银则,你真是太好了!”少女继续热情地表白。 “……”大佬没说话。 简单的表白不能平息言袖的快乐,她看看外面,伸出一根手指提议:“我们去后面的小溪看看吧!这么冷的天,后面应该结冰了?就是不知道有多厚的冰。” 银则没提出异议。 言袖早就习惯了他不会拒绝自己很多提议,于是兴致勃勃往山洞外走,踩着雪来到后山,果然小溪表面都结了冰,踩上去还挺结实的,言袖自顾自在上面滑行玩了一会儿,兴冲冲跑回来,站在银则旁边:“好好玩啊。” 她也习惯银则不会经常回答她,又说:“你冬眠了,我就不敢一个人来这么远玩了。” 蛇类的红瞳看向她。 言袖并不是真的遗憾,反正银则醒来就又可以嗨了,她望着眼前雪景,银装素裹的丛林是另一种美丽,冬天好像比夏秋要安静一点儿,呼出的空气化作白雾飘散在面前。蛇蛇不会呼出白雾,他很冰冷。 寂静的树林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言袖望着面前千里冰封的景象,连风声都没有,她说:“以前你一条蛇,多孤单啊。” 蛇眸本来就注视在她身上。 那双竖瞳定了定。 “虽然有一年四季,也有食物,但是自己多没意思啊。”言袖感叹,转过头,他们两个挨得比较近,她垂在旁边的指尖不经意碰到对方冰冷的指节,言袖有些想牵紧他,但倏忽想到之前蛇蛇受伤时,她陪他,握他的手都会被避开,于是最终她没有抓过去,只是笑眯眯道:“你放心,你冬眠醒来就能看见我!” 虽然言袖心里明白,这等兽世大佬压根儿不需要陪。 再说他可是黑月光反派。 女主求而不得,男主占有欲催化剂的存在。 她所说的是属于人类的脆弱情绪。 但她还是把意思表达到,“两个人总比你自己好玩,是吧?” 说着她豪迈地一转身,“走吧!我们回去……啊?” 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言袖愣神回头,白皙的长指握着她的肩,微用了些力让她无法往前走,这貌似是他第一次主动伸手按她,言袖呆了两秒,瞧见她棉衣的纽扣勾绕住对方一缕漂亮的墨色发丝。 言袖:“……” 刚才有一个瞬间她还以为蛇蛇被感动——果然是她想多了。 言袖棉衣的纽扣是她自己缝上的,歪歪扭扭,并不美观,但是也有种别样的可爱,松垮垮地缀在她衣物上,前面垂着蓬松的鱼骨辫。衬得少女唇红齿白,乖软可爱。她回过身低着头,正想怎么把这缕墨发解救出来,对方另一只手抬起。 对方低头,她看着他的下颌,几乎能感到他冰冷的呼吸。 一双骨骼分明而修长的指节,活动于她身前的纽扣,言袖闻到他身上淡香的味道,因为发丝就在她身前勾绕着,那种气味更甚。她忍不住悄悄吸了一口气,心想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吸蛇? 古有吸猫,今有吸蛇。 蛇蛇真香呜呜呜。 纽扣稍转动一下,发丝就掉出来,两人离得近,而青年并没有后退。言袖低头拨了一下纽扣,推卸责任,故意说:“是你的头发勾搭它。” 银则看她一眼。 “嗯。”他一向不与她争辩,可能是懒得。 言袖立马得寸进尺:“两个人比一个人有意思吧,你从来没有觉得我吵对不对?” “嗯。” 好的,少女心满意足。 22. 求偶期22 银则冬天并不怎么活动,言袖没想到真的等到冬眠这一天,她居然觉得有点伤心,眼巴巴地看蛇蛇蜷曲成一团,意识到接下来的时间,都得是她一个人度过。 好在囤的东西很多,而银则也不会真正离开她,只不过就是沉睡而已。 言袖看着蛇蛇蜷成一团,他的气息似乎也在此时压制成比较轻微的样子,在他冬眠之前,言袖还特意问了,她能做到哪种程度的打扰,银则回答她都可以。 都可以是什么意思。 趁他睡着把他这样那样也不算打扰吗?? 言袖心里有数。 那就是他根本不怕打扰。 她可以随便吵。 言袖决定每天凑到他身边说说话,不然这么长的时间,自己一个人度过未免太无聊。 蛇蛇陷入沉眠前最后看了她一眼,言袖非常乖巧懂事地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尽管放心。 等他醒来一定能第一个看到她。 虽然蛇蛇也不在意的样子。 言袖心想自己还可以抓只宠物来玩,森林中也有小鸟和兔子什么的,但是她一想又作罢,这些小动物被带来密林大佬的地界,肯定全程瑟瑟发抖,没两天就要得焦虑症了。 不过,没有小宠物,也可以玩别的。兽世的雪非常充足,言袖准备堆个超大的雪人。 再给银则堆两枚超大的蛋壳。 就算不能躺,观赏也好啊。 言袖一开始准备用雪,后来发现兽世的冰雪都很充足,她完全可以搞冰雕。于是她每天都在周围物色,用树枝做成小推车,拉回来两坨很大的冰块。 她细细地对冰的表面进行打磨。 到时候旁边再堆一条小雪蛇,那场景肯定很可爱。 兴致勃勃地忙活了几天,少女还是感到有一点寂寞。言袖回去的时候,想了想,小心走到山洞深处去,站在蛇蛇不远处歪头打量他。 蛇蛇冬眠的时候是原形,言袖小心摸了摸红瞳黑蛇光滑幽黑的表层鳞片,温度低得冻手。对方一动不动,眼鳞覆盖住那对明丽的瞳孔,不是兽人的形态,失去了人性的气场,好像真正的危险冰冷至极的野兽。 让言袖想到对方当初因为受伤、失去理智时的表现。 该说不说,还是帅。 有种野性的原始。 蛇蛇静静蜷在这儿就像一件宝石雕成的艺术品。 他醒着的时候言袖不好上手,现在胆子倒是大了,张开手抱抱黑蛇冰冷的身体,说:“快点醒来哦。” 冬眠是一场荒诞离奇的梦境。 或许因为诅咒的影响,梦会变得很清晰,好像亲身经历。 梦里有许多银则早已淡忘的东西。还有一些他根本没见过,却会在每年冬眠的梦境中,像沼泽一样纠缠,拖着他的思维在梦中下坠。 冬眠对需要冬眠的兽人来说,是一场洗礼。 从古至今发展而来,已成为一项具有神秘色彩的仪式。他们在冬季进行长达一两个月的深度睡眠,生命体征维持在最低水平,有些兽人可以在冬眠中获得‘兽神的祝福’,醒来后身体能力会获得大幅加强。 每个需要冬眠的兽人家族都很重视这项活动,长到一定年纪的兽人不会再进入冬眠,他们常常会守护冬眠的孩子。 冬眠之梦怪诞又危险。 少数兽人会迷失在这场仪式里,在冬眠结束后被发现死于冬眠之中。 冬眠是重要的仪式。 而梦,是现实的总和。逻辑被打乱后随机排列成冬梦。 ** 天空仿佛缠绕着不详的黑气,天幕压得很低,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抑,树影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围拢在四周,路面横生的枝节和铺满的枯叶阻挡人的脚步。女子骤然摔了一跤。 “宗哥……” 男人迅速回身扶起女人,有些焦急,“你没事吧?” 两人脸上俱布满冷汗,面色苍白,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怀里用布包裹着一颗光洁的蛇蛋,质地新白,表面圈着一些毫无规律的纹路,看上去诡谲而邪气。 “他们,他们不会停下的……”女子有些绝望地说。 她的眼睛是黑色的竖瞳,看上去冷漠而危险,但这眼神在触及面前面容冷峻的男子时,只剩凄楚和温柔,“你带着它逃吧。” “不行。”男子断然拒绝。 “这样下去我们……” 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丛林里发出刺耳的鸟叫,两人都是一惊,停了片刻,男人喘着气:“把它留下。” “什么?” “我说把它留下。”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沉痛说:“它有点不对。你早就感受到了是不是?” “……” “你诞下它的时候就很痛苦。这上面的纹路,你我都没见过。”男人脸上也浮现痛苦的神色,“或许他们是对的,你我不该结合……更不该生下被诅咒的孩子。” 他闭了闭眼,朝女人走过去,“把它留下,你我都有一线生机。” “不……” “它是错误的,兽神在诅咒它。我们还有未来,还有很长的未来……” 他轻轻地说。 “我们已经尽力了。” 女子脸色惨白地闭上了眼睛。 不详的黑风扫过枯叶,冰冷的空气里浮着黏腻的潮气,洁白的诡异蛇蛋安宁躺在厚厚的脏兮兮的草叶上,从里面传来轻微的颤动,不知是里面的小生命在移动,亦或是在微微发抖。 银则看着这一切,正想过去,面前的场景已经突然化为缭绕的黑色雾气,像水墨滴进池水中,转瞬间营造出另一幅画面。 刚才还完好无损的蛋壳,此时已被人为碎裂,光洁的蛋壳四分五裂,中央趴着尾尖血肉模糊的小团。 “那是一个被诅咒的孩子……” “它不该出生!” “事已至此,我们能杀死它吗?” “恐怕不行了,我们没有权力对诅咒的新生儿处决……” “应该怎么办才行……” “完成诅咒仪式,放弃它吧……” 族人的手轻轻拿起桌上一动不动的小蛇。 它微微睁开一线眼睛,诡谲的幽红色如红宝石铺满眼瞳,中间一线竖起,冷漠可怖。 托着它的那只手颤了一下。 似乎极为忌惮。 “先把它关起来吧。” “嗯。等尾巴的伤长好后,开始完成诅咒仪式。” “它的命运,就交给兽神裁决。” … 幼生的蛇类兽人大约两个月就可以化作人形,一年后就可以随家人外出打猎,在此之前都需要精细的饲养。幼蛇需要光照和温度、湿度适宜的房间。 而这条特殊的幼蛇,在他能化为人形的时候,却与其他孩子不同,他无法化作完全的人类形态,反而拖着黑色的长长的蛇尾。 墨色的水流似的蜿蜿蜒蜒铺在地上,从铁栏窗外投进来清澈的月光,润润地洒在墨色长发上,像浓密海藻一样包裹住地面小小的一团。 一截光亮的颜色幽深的蛇尾从长发下探出来,卷卷地蜷缩着。 门外传来孩子们玩闹的声音。 很快,有人扒着窗户,踮脚往里面看,“啊,他就是母亲说的那个怪物吗?” “呀!他还有尾巴!” “什么,尾巴没有变成人那样吗?” 叽叽喳喳的声音围着窗户传来,蛇类幼崽们的脑袋挤在栏杆前,好奇地望着空荡荡的潮湿房间内,地面上趴伏的小小一团。 也许是听见他们的声音,那小团动了动,抬起头,水流般映着月泽的墨色长发倾泻下来,铺满他的后背,那张小小的白皙的脸对上窗户前好奇的幼崽们,睫毛下露出幼圆的红色眼瞳,森然惊悚。 “哇!”幼崽们吓得往后。 “他竟然真的有一双红眼睛!” “母亲说是被兽神诅咒。” 他们不敢再看他。 这时候,从外面传来惊慌的女声,似乎是孩子的妈妈找来了,瞧见幼崽们趴在诅咒者的窗前,发出慌乱紧张的低低呵斥声。小孩们立刻作鸟兽散。 周围又寂静下来。 地面上那小孩子重新慢慢趴伏回去,光滑软嫩的蛇身卷了卷,全都缩在长发下,只露出丁点儿尾尖,还未长好的伤口血肉模糊,地面上晕开一片鲜红血迹。 不多时,他听见另一些人来到窗前。窃窃私语。 “他的尾巴还没有变成人……” “果然和普通幼崽不同。” “半人半兽……不祥之兆……” “请示过兽神的意思吗?” “兽神并未降下卦卜。” “那还是要我们自行定夺……” “按原计划吧。” 幼蛇尾巴并未长好,但经过两个月的休养,已经没有先前触目惊心。族人并未刻意照料他的伤口,反正,最后还是要撕裂开的。 他们为孩子淋上清洁的圣水,给他玉雪般白净的脸蛋戴上止咬器,用器具重新扯开合愈的伤口。 蛇尾在剧烈地挣扎扑腾,但小孩儿力道并不大,甚至没扑腾出什么声音,只是不住地勾卷,尾巴尖缠上撕裂它的族人手臂,又很快挪开,一下一下地敲击地面。 那人有些不忍。 但一转头,他瞧见被上刑的孩子那双红宝石般的眼,没哭没闹,那双幼蛇的红瞳好像湿漉漉的宝珠,非常安静。 这不是正常的孩子。 他是诅咒的象征。 23. 求偶期23 银则望着这间狭小的地界,其实房间的高度很低,显得逼仄,方方正正的像个盒子,但因为当时他太小了,所以会觉得这房间很大,他独自被关在这空荡荡的地方。 玉雪般可爱的娃娃,看了眼自己鲜血淋漓的尾巴。 他把那截尾巴慢吞吞地竖起来,举到跟前,看了两眼。鲜血顺着幽黑的蛇尾往下淌,被撕开的伤口,露出嫩红的血肉,蛇鳞被拔除,可以想见当时会有多疼痛。 银则没有表情,看了两眼又放下,实际上他已经习惯这样的冬梦,在每年强制回忆一遍,只不过比起幼年时期的淡淡无措,如今成长为强悍兽人的红瞳黑蛇已经不会再有反应。 裸露的伤口重新长上皮肉,断掉的蛇鳞慢慢覆盖上去。 然后他迎来第二次仪式。 如此反复。 银则尝试把尾巴从那群人的刑具中抽出来,但这是梦境,并不按照现实的实力去迎合逻辑,他动了动,但是移动不了,脸上止咬器冰冷的金属边缘卡得脸颊微痛,他皱了一下眉,不再管。 刚长得差不多的尾巴再一次惨不忍睹。 血腥味弥漫着这间小小的禁闭室。 趴在地上的蛇一动不动,尾巴拖在血泊里,稍微一动就卷起粘稠血珠。他不动,像死了一样。 同样的,因为这是梦,现实的碎片被打乱重组,一股脑地塞进这冬眠的梦中。 于是银则在熟悉的、无尽疼痛与压抑的仪式中,看到了先前从未见过的另一些东西。 禁闭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两个幼童费力地搬着什么重物进来。房间中间,冰雪般白净的孩子抬头,慢慢看了一眼,随即,那双红瞳微微张大。 两个幼童把木头的蛇爬架摆在房间内,擦了擦汗,“这玩意儿真重!” “你看我的手都搬红了!” “……” “你好好玩哦,我们走了。” 他们像来时那么莫名其妙地又离开了,只留下缩小版的蛇爬架,静悄悄摆放在房间之中。银则拖着受伤的蛇尾,慢悠悠沿着爬架转了一圈。在他真实的幼时,当然是不会有这东西的。 现在它就出现在每年一度的沼泽般的冬梦中。 幼蛇慢慢把自己的尾巴搭上去,然后收拢,缠绕,挂在蛇爬架间,尾尖松松地垂下去,受伤的那一截悬着,什么东西也不用触碰。 不必拖在冰冷的地板上。 木头的版型和质地选得很好,如果体温比木头高,过段时间就可以把它暖得微热,比起地板要温暖许多。幼蛇抱着一截横木,尾巴卷了卷。 大人们再进来撕开他的伤口时,对房间里多出来的蛇爬架,也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像既定程序的机器,又是重复银则小时候听过的那些话,把伤口摧残得触目惊心,然后收走止咬器离开。 银则又慢悠悠挂在爬架上。 每天会有定点的投喂,从前都是简单的生硬的食物,后来不知哪天开始,变成了有着鲜香调料味道的热食,每天花样还不一样,甚至有撒上孜然的鲜嫩烤肉。 此次的冬梦,比起以往,多了一些新鲜的不寻常的东西。 那一扇栏杆封住的如同监狱的窗,从外面照进来的不再是惨白惨白像大灯一样的光,他从那黑暗中看见旋转的明亮璀璨的星河。 “银则,看星星呀!” 外面有人笑说。 银则朝窗外看去,空无一人,那声音像个幻觉,他重新收回视线,安静在爬架上望着星空。 诅咒仪式完成后,尚无捕食能力的幼蛇被关入铁笼,带入密林之中丢弃。 在丢入密林前,他们为他取了名字。 “名字是诅咒的一部分,”有人说,“必须慎重。” “取相反的意思就表明诅咒,我看这孩子的名字很好取……” 他既有双红眼睛,那么就取为‘银’,既然是异瞳蛇类的家族,又是不被祝福的混乱结合,蛇的象征本就阴险狠辣,那么便为他取名‘则’。规矩之则、守序之则。这是一个与他相左,却无比适合他的名字。 一双柔和的手捧起幼生的小蛇,对上那双红灿的眼睛,族人第一次以温和的语气对他对话,呢喃一般要他记住:“你的名字是银则。知道了吗?银则?” 兽人的名字须以家人的仪式来取,摆脱不掉。 那是他与出生相伴的诅咒,至死方休。 言袖这天已经磨好一枚冰蛋壳,看着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虽然她不能雕什么城堡啊鲜花啊,但是打磨一枚蛋壳还是OK的。她结束外出回到山洞内,就闻到一阵鲜血的味道,混合奇异的香味,她睁大眼睛往山洞深处去看蛇蛇,尾巴的伤口果然又迸裂了。 言袖简直震惊,冬眠也会吗? 她颇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到伤口迸裂,蛇鳞像被粗暴拔除一样脱落,露出颤巍巍的嫩肉,空气中悠悠的香气来自于他的躯体,言袖甚至怀疑再浓郁点,可能招来其他求偶的雌性。 真是奇特的强者啊。 又强又勾人。 尽管知道自己这么做作用有限,言袖还是把那截蛇尾抱在怀里,细细地为它上药,包扎。 银则在冬眠中,他会难受吗? 那恐怖的伤口言袖都不忍心多看。 如果此时他可以睁开眼,言袖觉得她肯定又会见到那种安静的湿润润的眼神,像无辜的小孩儿。 她不禁轻轻摸了摸他,“坚持住啊银则。” 虽然他好像不怕痛。 那么多次的冬眠也自己度过了。 言袖还是希望能为他做点儿什么。 … 下雨了。 细密的雨珠连成一片,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乱成一团,草叶上不一会儿就落满了水珠,沿着青草的纹路滴下,渗入泥土中。 密林的雨十分平常,但却可能要了一个幼生儿的命。 小蛇跌跌撞撞地拖着受伤的尾巴,把青草压得歪歪扭扭四下倒去,它的速度并不快,也可能是无法那么快,雨珠把它柔滑的身体涂抹得水润润的,水珠沿着蛇身滑下,鲜血混合着冰冷的雨丝淌下,把土壤染成暗红。 “他能活下来吗?” 抛弃前,族人声音低沉地交谈。 “我看被诅咒的孩子,也不会那么轻易死去。” “兽神为何要诅咒一个孩子……” “因为强。” “因为他太强了。力量大到一定程度就会容易夭折,招致诅咒,这是天理。” “可惜……如果他死了……” “死了说不定是好事。” ** 幼蛇蜷曲在一处石缝下,幽红的瞳孔,漠无情绪地望着外面连绵的细雨。丝丝缕缕飘入它所在的区域,小蛇卷起尾巴避开。 带着香气的血液勾来附近活动的凶猛野兽。 猛兽甩着尾巴,低头望向石缝中幼生的小蛇。 幼崽警惕地与它对视。 片刻后,猛兽慢慢地退开了,不知是被那双诡异的红瞳吓住,还是在找机会等它出来再实施捕猎。 雨渐渐下得大了起来。 视野中被连绵成白茫茫的一片。 银则望着半空,片刻后准备游曳出去,而就在此时,眼前的场景又如墨水滴入池般扭曲混杂起来,堆砌成另一幅场面。 幼蛇被野兽尖利的牙齿洞穿,叼在利齿间。 蛇尾另一端卷在野兽脖颈上。 银则有印象。 这是他幼年时期经历过最危险的一次事件。 幼蛇缓缓地收缩着身躯,勒紧了野兽毛茸茸的脖颈,对方不甘示弱用牙齿咬它、用爪子挠它、翻滚着满地打滚,撞上尖锐的石头和树枝,在窒息的边缘疯狂试图挣脱。 而蛇类始终收紧躯体,缓缓绞起,冰冷的黏滑的身体散发出血腥与异香交融的味道,连缠了两圈,尾巴尖勾勾卷卷,一点一点叠加上力气,那只凶猛的野兽最终没了气息,慢慢放弃挣扎,静静躺在地上。 弱肉强食。 从空中飘下来细细的雨丝,天气无常的森林又下起雨来。 幼蛇也没有立刻离开,反而鲜血淋漓地缓缓翻倒,躺在被绞死的野兽旁边,柔滑的身体被咬出血洞,汩汩地冒着鲜血,冰冷的泥土混合着雨水,它好像安慰自己似的,用尾尖一点一点抚过渗血的伤口,身上的蛇鳞惨兮兮地,一看就是刚经历一场大战的模样。它很快丧失全部力气,蛇尾尖也不再动弹,像死了那样仰在泥土里,雨水冲刷过细嫩的躯体。 那双红瞳张张合合,冷漠地映着飘飞的雨丝。 但它不能留在这里。 血腥味和死掉的野兽躯体,会引来更多的危险。它安静无声地躺了片刻,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再次游入幽深的仿佛深渊般的密林。 附近的兽人村落很快知道,这里有一条流浪的幼蛇。 即便只是幼崽,却奇迹般地在这片森林中生存。年长的兽人遇见过几次,表现得有些忌惮,还会叮嘱自己的孩子远离这里。 年幼的兽人问:“那不只是一条小蛇吗?它很厉害吗?” 大人回答:“总之要离它远点,再怎么样,那也是一条流浪蛇。” 其实没人觉得这小蛇真的能活下来。 即便是流浪蛇,它终究不过是条幼崽。 24. 求偶期24 言袖细心照料着蛇蛇的伤口,她觉得这次受伤要好得快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及时包扎、每天换药的缘故,言袖察觉蛇蛇的身体过度冰凉,担心不适宜冬眠,于是还拿来棉被每天固定时间帮他保暖。 对方并不移动,也不回应。言袖小心摸了摸蛇类冰滑的身体,再多些时日他应该就能够醒来了。 山洞内充斥着蛇蛇身上的异香,越靠近他香味越足,言袖慢慢呼吸,克制那种干渴难耐的感觉,小心地处理破裂的伤口。 蛇尾在她手里轻微地颤动,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蛇蛇表面依旧无知无觉地陷入沉眠,言袖看他一会儿,心想这冬眠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在原著没有描写的时光里,在被隐藏起来的情节里,原来蛇蛇是这样独自度过的。 连冬眠都显得是种苦难。 言袖走到前面,微微犹豫一下,抬手缓缓摩挲蛇类的头部,蛇类应该都喜欢这样被按摩头部,不知道在兽世的兽人身上奏不奏效。她慢慢地摸着,看一眼对方闭上的蛇瞳。他如今也不会给她什么反馈。 “我今天擦了你的蛇爬架。”少女嘀嘀咕咕,“你再不醒来,要落灰了。”她看一眼阖上的蛇瞳,他不睁眼的时候,总觉得这山洞少点亮堂的风景,那双眼真的很漂亮,尤其在昏暗的山洞中,像两盏幽红的灯。 “没关系,你好好的就行。”她又说。 言袖决定后面减少出去的次数,她可是承诺过,蛇蛇一醒来就能看见她。她有点好奇对方醒来的样子——从那么深的冬眠中苏醒,肯定懒洋洋的。 她的两枚冰蛋壳也终于竣工了。 言袖还在旁边堆了条小雪蛇。 就是很不幸,刚堆好就下了场雪,言袖发现自己又有别的活儿干了,每次一下雪,她都得清扫蛋壳内的雪,以及重新堆一条小雪蛇。 这样也不闲着,挺有意思的,于是言袖放弃了把它们运回山洞的想法。每天忙忙碌碌不亦乐乎。 雪花吹了落,落了吹。悄无声息。 湿润的森林中弥漫着泥土腥气,以及浓郁的血腥气味,银则回过神,仍旧是以蛇身的形式躺在细密的雨幕之中。 旁边是被绞杀的野兽尸体,冷冰冰地彰显着弱肉强食,你死我活的森林法则。 幼蛇慢慢蜷缩了一下身子,因为没有力气移动,躺在雨水里,腹部略微浅色的蛇鳞被水泡着,伤口变得泛白。 它才刚刚离开这儿,转眼间却又被梦境拖回来。 银则刚才只觉得眼前一黑,混乱的线条重新聚拢成场景,又回到了先前绞杀野兽后,无力移动的时候。 幼蛇躺在雨中,水珠滑进它眼睛里,又被眨掉。 或许这就是梦境的规律,越是恐怖的悚然的场景,越是会一遍遍地回溯。醒不过来,思维被拖着直直坠落。 像个万丈深渊,或者巨大漩涡。 幼蛇静静卧在雨里,如果不是那双眼睛轻轻阖动,它看起来也是具尸体。雨下得大了起来,从细密雨丝连成一片哗啦的雨点,砸在地面水洼中,也浇在它躯体上。 滂沱大雨中,幼蛇一动也不动,瞳孔上的眼睑开合一瞬,露出丁点美丽的幽红,又阖上,就那般安安静静躺在雨中。 一束枝丫被暴雨压弯了腰,树叶窸窸窣窣,越垂越弯,随着风轻轻摇晃。 顶端柔软的树叶,带着雨水洗刷过的冰凉温度,被风吹拂着。 以极轻的力度,轻飘飘拂过它的头顶。 幼蛇张开眼睛。 树叶又落下来一瞬。 拂动过去。 它在扫下来的枝叶碰到头顶的瞬间,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叶移走,红色蛇瞳又睁开。 风簌簌吹过。 那截枝叶再次拂下来。 幼蛇闭上眼睛,轻柔的力道扫过小蛇的头部,像一只手摸了摸,然后被风吹着移动开。 它再次睁开瞳眸。 如此反复。 这也是从前的冬梦中不曾有的,这次才添置进来的奇怪片段,银则想了一下,这大概是某次两个人在溪水边时,他沉在水里,对方伸手朝他摸了一下发顶的那次。 梦中并不会出现她,却有一丛朝他倾斜过来的枝叶。 … 言袖小心给伤口换了药,蛇蛇冰冷的身体有些滑腻,大概是因为疼痛而泛出的冷汗,这使得他更香了,简直令人痛苦,言袖帮对方擦拭,搞着搞着就想冲对方抱过去。 堪比催q药啊银则! 你自己觉得这合理吗?! 言袖想不通了,就这么勾人的美人蛇,他陷入沉眠之前竟然还敢回答,无所谓什么打扰。 你小子是真不怕被打扰啊! 言袖怀疑他根本是没想到自己会被怎样打扰。 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一条X冷淡的小蛇。 他上次受伤的时候言袖还没这样天天跟他待在一起,这次实在是觉得吃不消,再这样下去真要趁着人家睡觉,干下胆大包天的事情了,她甩甩被勾搭的脑袋,把蛇尾的伤口处理好,再把自己织的鲜橙色棉围巾推在对方蛇尾下。伤口处要卧得舒服点才行啊。 外面的雪有时会下得齐膝深,但最近也有不少出太阳的好天气,言袖有次还遇见蹦跳的兔子,一颠一颠地跳上冰封的河面。 河水结冰很快,言袖蓄了些水,用完就需要去冰面上砸个冰窟窿。 她也不是完全没有遇上危险,有一次砸冰窟窿时,就遇见对面远远的丛林中一只野生的凶兽,言袖和它对视几秒,不知道是她拿石头狠砸冰面的架势吓到它,还是后面大佬的危险气息威慑了它,总之,对方又离开了。 言袖想可能是后者。 银则对于自己的气息能有多少威慑力,应当是有数的,不然也不会让她随意住在这里。 言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蛇鳞。 鳞片被她用细绳串起来,幽黑的颜色和细密纹路,像是某种雕刻的首饰。她拿在手里抚摸片刻,又揣回去。 她丢下手里的石头。 被砸了一个大窟窿的冰面之下,还能看到鱼类窜过的游痕。 真好啊,冬天也不光是寂静,还有一些隐藏起来的生机。 言袖重新把水池蓄满后,双手冻得通红,她把手举起来往唇边呼气,嘴唇呵出的气体暖融融地飘散在冬日的冷风中,零散的雾气消失在视线里。 她在山洞内烤了会儿火。 因为惦念着蛇蛇冬眠需要的温度,言袖并没烤多久,就熄灭火堆。她给自己加了一件棉衣,又到后面去看蛇蛇,抬手摸摸他冰冷的鳞片,张开手去抱抱他。 天色晦暗。 明日大约还要有一场大雪,如果雪真的把洞口堵住,还挺麻烦的。 言袖琢磨着银则也该苏醒了,她虽然不知道蛇类要冬眠多久,但记得原著里粗浅提到过,冬眠对于现在的许多兽人来说,是一场仪式。 光影错落。 又是几天过去。 天幕缓缓爬上漆黑的色泽,星星稀疏地悬挂着,树木的影子投射在绵茸的雪堆上,雪色把一切都折出浅白。 言袖最后把蛇尾换完药,惊讶地看见伤口又严重了,前些天还勉强变好的地方,此时像是又经历了酷刑,她呆愣在原地片刻,不知如何才能帮到他,折身到前面去摸摸蛇蛇的脑袋。 中间迷迷糊糊睡过去一截,等言袖睁开眼睛,察觉到对方的尾巴动了动,似乎很轻微地一卷。她睁开眼,看见流畅优美的蛇身,已经化做人类青年漂亮的半身,在昏暗的只有零星光线的山洞中,墨色发丝遮拢后背,他看起来好像陈在山洞内的美丽雕刻品。 言袖很小声叫了句:“银则?” 她看见那双浓密睫羽轻轻动了下,在浓重的令人喘不过气的血气与异样香气中,他似乎即将要醒来。 银则不清楚重复了多少次。 抛弃、关押、诅咒仪式、遇险,他像是沉入一个由幼时噩梦组成的循环,无法醒来,已经不记得自己经历了多少次。或许是百次,或许千次,这些东西仿佛拼了命要把他拉入永久的沉眠。 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不知道是怎样的罪过才需要承受这样的诅咒,扒皮抽骨,循环往复,不死不休。 他在又一次的循环中,察觉自己的尾巴被人抱在怀中,大约是再一次的循环诅咒仪式,又要被戴止咬器了。银则发觉尾巴陷在柔软的织物中,虽然有伤,却受到一种被呵护般的照料。 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山洞,住在这里每天都会遭受各种袭击,最开始要把自己藏在石头后才可以。面前有微微晃动的影子,像是幼年时某一次,遇见几个循声而来的成年兽人,试图杀死流浪蛇——以免它长大对村落有威胁。他这么思索,等待循环的梦再次伤害自己。 而面前传来少女惊喜的声音,嗓音清脆,像软和的棉绒,从冬日枝头垂下的带阳光的枝叶,劈开昏沉冗长的梦境。“银则,你醒了!” 青年慢慢睁开一对幽丽蛇瞳。 他定了几格,才慢慢认出她是谁似的,或者根本没有认出来,只是在经历长久沉眠后认为她也是梦中的一份子。那双蛇瞳中渐渐添了些清醒的情绪。他看着她。 伤痕累累的尾巴被好好地搭在柔软的织品上,鲜橙的亮色,绵软的触感,尾巴上有些清凉,被包扎了布片。 淋漓的不是鲜血,是捣烂的药汁。 洞穴里弥漫着血腥气,异香,粘稠而难以流动,漆黑的夜色中,只留零星一线月光。 言袖觉得蛇蛇的眼神很冷很A,好像没认出她,又好像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回到认识她以前的状态,那双眼睛冷漠而悚然,幽红地半阖在黑夜里。 很久。 而后他慢慢地抬起身。 言袖连忙想要扶他,俯下去,离对方很近。青年白皙额角有微微的汗湿,昏暗的山洞内,言袖只能看清他幽红的瞳孔。 属于食物链顶端兽人的眼睛。 让她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强悍,冷漠,美丽的生物。 令人心悸。 她一时有些踟蹰,对方抬起身,半阖着纤长的睫,遮住一小半明丽的如幽火的异瞳,眸底映着零散月色。 脸颊皙白,又是湿漉漉的安静神色。 言袖靠得很近,不知怎么扶他。而微抬起身的蛇蛇,含着一丝迷茫与软乎,安静软糯地仰起头。微微贴近。“怎么啦?银则……”言袖低头,扶住他肩,还未反应过来。她感到温热异香的气息,美人蛇嫣红的花瓣般纤软的薄唇,低垂着微微颤动的睫,仰头,轻轻贴在她的下颌。 像幼蛇糯叽叽的亲近。 25. 求偶期25 只是碰了一下,浅得让人怀疑这是否是幻觉。 言袖微僵地低头看他。 她双手环着他肩,是一个准备扶大佬起身的姿态,两人离得近,言袖感到喉咙异常的干渴,她微僵地低下头,对上蛇瞳。 对方没有表情。 让她怀疑他只是不小心撞上,并非有意。 什么啊!他刚刚表情明明—— 言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刚刚冬眠苏醒还受伤的蛇蛇,貌似不太精神,有些倦倦地抬了一下尾巴,那双红瞳重新阖上。 “……”言袖只好暂时放下诧异,蹲过去帮他把尾巴处理好。 … 蛇蛇还在休息。 言袖一个人到外面烤红薯。 红薯实在是过冬好食材,又好吃又耐放。刚烤出来的红薯拿在手里很烫,言袖把它摆在旁边晾晾。 她盯着红薯。 下颌角好像又有点酥痒。 她抬手摸了摸。 那一小片地方像被羽毛拂过一样,言袖闻着洞里的香气,望天沉默。 一触即离,但那一瞬间,切切实实交融过来的气息,温热又馥郁地贴近。像羽毛刮过。她感觉被触碰的下颌痒痒的,隔了一会儿,她又摸了摸。 她转过头,就对上昏暗洞穴内幽幽的红瞳。 不知道他看她多久。 “要吃吗?”言袖扬扬手里的红薯,说,“你醒来以后,尾巴的伤好像好多了。” 真神奇啊,这伤像是什么开关,说伤就伤,说好就好。 银则缓缓移动了一下尾巴。 作为一项洗礼仪式,因为今年冬梦与往年不同,他的伤在某种程度上也变得更轻。 “……”他沉默盯着她。 “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哦,”少女脸上浮出笑容,“明天带你去看!” 于是第二天,她就带着银则去看了冰蛋壳,还有旁边的小雪蛇。 见到完好无损的一半蛋壳时,蛇类兽人的竖瞳有一瞬间张大。 “这是冰制的蛋壳,我打磨了好久的。旁边这个是你!银则!”言袖给他讲自己的创意,“是你小时候,有蛋壳保护你,遇到危险就可以躲进去。” 她讲完抬头。发现蛇蛇的眼神并没停在蛋壳和雪蛇上,反而在盯她。 她没看懂对方的眼神。 好像很深。 一种奇异的很深的注视,带着某种让人脸热的审视。 明明是一贯很冷的眼神,还含着上位者惯有的危险,居然把她看得有点脸红。 是错觉吧。言袖不确定。她往后退了下,没小心脚下微滑,轻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抓住什么稳定身体,腰际被轻轻抵住。 一只修长手臂放在腰间,对方微垂着长睫。言袖觉得自己在大佬面前,像只脆弱的羊羔,她一侧头,视线里是延伸至肩的两截白净锁骨,蛇类冰冷的体温,离得太近,侵略的危险和身形上的掌控,居然让少女觉得脸颊和身体泛上一些热意。 她扶着他的手臂退开。 蛇蛇没拦,顺着力道松手。 松开的时候,他的尾巴移过前面,冰凉滑腻,不经意勾过言袖的脚踝,少女脑子微微一炸,那瞬间身体都有过电似的麻。 言袖低头,望着那截蛇尾,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在深深的草丛里,她连追都追不上它。 还摔了一跤,满身泥点子。 在她的注视下,那截尾尖动了动,随即没有离远,反而慢悠悠地卷在她的旁边。 “……”言袖一瞬间有种仙女下凡终于垂青自己的诡异错觉。 银则醒来让言袖的心情很好,两个人的密林生活太妙了。有人陪有人说话,银则还不会拒绝她各种提议。 回到山洞,言袖把背包里的茶叶拿出来,兴致盎然说:“对了,蒙田送了我这个,我们可以泡茶喝。” 银则毫无情绪看向那罐茶叶。言袖刚把它抱进怀里,去找杯子,旁边一截蛇尾慢腾腾勾进来,轻轻把那罐茶叶从她怀里卷出。 言袖:“?” 对方没什么表情:“我帮你拿。” “哦……”言袖去拿杯子。两杯热茶泡好,蛇类的幽黑尾巴轻轻一甩,那罐子被扔进她的背包。 “他们很好吗?” 言袖:“嗯??” 蛇蛇的眼瞳盯在她身上,“温柔,体贴。” 言袖僵住片刻。这话听着耳熟,是她跟蒙厘说过的‘择偶标准’吧!她忍不住咳嗽,茶水溅了几滴在白净手背上,显出微红的点。 言袖放下茶杯,正要摸摸手背,另一只手横过来。 对方低着眼睛,皙白指腹抹过被烫的地方,竖瞳微微一动,随后说:“小心点。” “银则……”言袖捧着茶杯,安静了半晌,虽然讲不上来,但是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斟酌道,“下一次卵子期,我想去镇上住,那里有其他雌性,会方便点。” “嗯。”蛇蛇并未有反应,然后他抬起幽丽的蛇瞳,说,“我和你一起。” “啊?”女孩没想到这个答案,微懵。 银则红瞳一直盯着她。安静数秒,似乎看出她的惊愕,他微微低下去靠近她,到底还是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声音很低沉问,有点微妙:“你见他们,不想我去?” “没有。”言袖飞快摇头。 如果是银则一起在,她都想住大点的村落了,兽世中也有混杂的城市。 她打量对方表情,眨眼:“你一直在提蒙田蒙吉他们。” 蛇蛇默然。 过了两秒蛇尾从一侧移到另一侧,轻轻敲敲地面。他回答,“是你总提他们。” “你不喜欢我提?”言袖询问。她微微朝他靠近了些,一手撑在对方的蛇尾旁边,而银则没有后退。 “我还想问你,昨天——”少女细声细气说。 她注意到自己刚刚开口,预感她要问什么的蛇蛇,就微微侧开脸,视线盯着山洞一角,没看她。 言袖停住话音。 几秒后,蛇类的红瞳重新望向她,青年郁白漂亮的脸上神色淡淡,垂着的竖瞳也淡淡的。 他抿了一下薄唇,说:“对不起。” “嗯?” “不经你的同意。”他漠然道。 言袖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她本以为对方会否认昨天那个酥痒的轻吻,他那会儿看起来不太清醒的样子,糯软得像条幼蛇。再说他只是凑了一下就后退,程度之轻,让言袖甚至怀疑那都是她的幻觉。 嗯,难道不是她的幻觉吗? 不对,难道不是小蛇因为从冬眠苏醒之后,下意识的亲人吗? 也不对,蛇怎么会下意识亲昵啊! 言袖迷茫和黑月光对视。 山洞里略微寂静了一会儿。 而他用那双湿漉漉的、第一次见面就令言袖印象深刻的,幽红宝珠般的眼瞳盯她。 大约因为从没这样做过,嗓音有些艰涩,微哑,像他昨天仰头碰到她时,有点儿乖的样子。“……我……”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美人蛇蛇,很矜持地顿了一下,虽然从面上看仍旧毫无情绪,似乎在审慎什么,最终还是看向她,冷不丁的,飞快低低地问: “……我可以求偶吗?……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