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流放,我搬空王府逃荒躲天灾》 第1章 开局穿越,雷劈渣男 “顾知,休书已经送到府上,日后你我再无干系。定亲期间,本世子可谓是受尽委屈,连芳华楼都许久未去。现在,是本世子讨回来的时候了!” 顾知头脑一片昏沉,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强忍住不适睁开双眼,她就见阴暗的巷子里,四五个男子一脸狞笑地盯着她。 打头的那个长的倒是人模人样,偏偏气质猥琐,一看就知道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小姐,你没事吧!” 旁边的小姑娘手指微颤,轻轻扶着顾知,将她护在身后,大着胆子叫道:“我家小姐可是景王府的千金,要是出了好歹,王爷定不会放过你们!” 顾知面无表情,眼神里却闪过几丝茫然。 景王府? 千金? 顾知这才注意到他们的穿着,在物资紧缺的末世,大家都是穿着简单破旧的衣服,这种精美的汉服非常罕见。 她这是……穿越了? 对面的流氓面露纠结,犹豫地望了眼领头的王世子。 “嗤。”王世子嘲讽一笑:“景王?他现在自身难保,不出五日,怕是要跪着求本世子救他一命!”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这两人就交给你们,任凭处置,本世子只要信物。当日结亲不过想借景王府的权势,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真是晦气!” 任凭处置? 顾知看了看几个流氓,脸色微变。 古代极其重视女子的贞洁,毁人贞洁甚至比夺人性命更狠毒。 他这是想让原主受尽屈辱而死!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倒不如……几个流氓互相对视几眼,狰狞一笑后,双手张开,将小巷子围得严严实实,不留半点退路。 眼瞅着流氓越来越近,顾知一把将护在她身前的小姑娘拉到身后,不等她挣扎,低声嘱咐道:“见机行事。” 说完直接几步迎了上去,在流氓愈发下流的眼神中,顾知纵身利落地踹了过去,一脚一个,直接将几个流氓踢飞,重重摔倒在墙上。 小姑娘两眼微微睁大,却还是谨记顾知的话,待在原地没有动。 王世子一愣后愤怒地骂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一个弱女子都打不过。” 众流氓瑟瑟发抖,强行压下恐惧,重新围了上去。 抽出随身配剑,王世子面露凶残往前一指:“一起上!” 顾知双眼一凛,在丫鬟的惊呼声中,一个扫堂腿扫倒王世子后,抢过他手上的剑。 左腿微抬,狠狠踩在王世子的头上,顾知有些生疏地抖了抖手中的剑,飞身而出,迅速挑断几个流氓的脚筋手筋,让他们无法行动。 鲜血顺着剑刃滴落,王世子目眦尽裂,边退边骂道:“顾知,你竟敢趁我手下无人之际打我。待本世子回府,定要去御前状告你密谋害人!” “哦?不是你主动邀我前来这里,怎么成了我密谋害你了?” 顾知没有以前的记忆,方才的话只是猜测。 毕竟原主一看就是大门不出的千金小姐,不会无缘无故来偏僻的小巷子。 小丫鬟两眼发亮,应声道:“小姐,明明是他请你来引月楼吃茶,却在半途将你骗来此处,是他无礼在先!” 果然他早就不怀好意! 顾知心中怒火熊熊燃烧,王世子定是明白古代女子看重贞洁,专门安排流氓来毁她们的清白。 走上前麻利地挑断王世子的手筋脚筋,顾知望着他眸中里的狠毒,冷冷一笑,随手拽下腰间的荷包,拿出一枚镶嵌着“落行”二字的玉佩丢到他身上。 “这破玉佩,还给你。” 扔下手中的剑,顾知面无表情地接过小丫鬟递上的手帕擦了擦手后,招呼丫鬟头也不回地走出巷子。 望着被随意丢弃的玉佩,感受到手脚传来的痛楚,王世子咬牙,只要还没死,就有希望。 等他回府,定要去御前告状,让景王府早些倒台! 他要将景王府所有女眷送入青楼,让她们受尽屈辱,求死不能! 随着血液的流逝,他的意识逐渐恍惚。 “世子爷!” 不知过了多久,王世子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他挣扎着抬起头,就见书童沿着巷子急匆匆走了进来。 王世子眼睛微亮,强忍疼痛缓缓朝着巷子口爬去。 就在他们即将会和时,几道雷光迅速劈下,直接劈中他的下腹。 数道惨叫过后,熟透的焦香味从巷子里传出。 王世子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没希望了! …… 书童艰难拖着失去意识的王世子四处寻找大夫时,顾知跟着丫鬟正顺着大街走回景王府。 “喏,小姐,你要的桂花糕和果子。”丫鬟清染笑容明媚地递上几包糕点。 顾知一把拿过糕点,分了几块给清染后,直接找了个偏僻角落,不顾仪态埋头狼吞虎咽起来。 穿越前已经到了末世晚期,能每日有果腹的食物已是万幸,更别提这些香甜可口美味诱人的糕点和果子。 清染不过豆蔻年华,有些腼腆,不好意思当着大街吃东西:“小姐,你把王世子打成那样,他会不会去告御状啊?” 顾知摇摇头,头也不抬地继续吞吃着难得的美味。 要告御状也得有证人。 他们坏事做尽,天降雷罚惩戒,流氓不能人道,王世子半身不遂,十天半个月醒不过来。 而这,又与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有什么关系? 若非怕王世子家人狗急跳墙,刚刚就该送他们一块儿上路。 “小姐小姐,你今天可真霸气。奴婢就说不必装贵女,英姿飒爽的样子更适合小姐。” “就知道贫嘴,快去,再买些吃食过来,每个铺子的都买一份。” 顾知捏着香香的手帕擦了擦嘴角,从随身口袋里摸出全部银钱,大大咧咧吩咐道。 要不是不清楚古代的物价,又怕暴露身份,她早就边买边吃爽翻了。 清染乖乖点头,提着手上的糕点,一间间小摊慢慢买了过去。 瞧着清染慢悠悠买着点心,顾知眯了眯眼睛,抬头打量着周围的建筑与川流不息的人群。 古色古香的木质建筑整齐划一地临大街修建,楼上挂着招牌,数家酒楼酒旗迎风飘荡。 大街上人来人往,悠闲地踱步而行,即使是在京都才有的景象,仍旧让顾知热泪盈眶。 末世二十年,日日提心吊胆,唯恐丧尸来袭或者同伴背叛,终日精神紧绷,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 顾知想起方才小丫头叫自己小姐,身份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这是运气爆棚,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第2章 大事不妙 在顾知沉溺于久违的好运时,清染带着一排拿着包裹的伙计回来,拉着顾知走了不久后进入一座占地极广的庄严府邸。 门口两座石狮子异常威猛,数位身着铁甲的兵将守在两边,院内更有一队侍卫来回巡逻。 一见到顾知,侍卫抱拳行礼,命令手下拿过伙计手上的包裹,提前送去顾知的小院后按部就班继续来回巡查。 一路被拉着沿后花园小路来到致知院,屏退手下的丫鬟小厮后,顾知这才松了口气,瘫倒在床上。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屋内燃香舒适宁神,她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梦中梳妆台前,隐约见到一个女子背影,苗条修长,隐隐有几分熟悉。 待她转过身子,顾知两眼圆睁:“……是你?” 夜幕降临,王府慢慢安静下来,顾知突然惊醒,脸色异常难看。 原主方才托梦给她,道明未来发生的大事,并拜托顾知替她照顾家人。 她就说自己没那么幸运! 顾知按了按肿胀的脑袋,仔细回忆起梦境里发生的事: 三日后,禁军包围景王府和外祖家---皇商秦府; 次日,景王府和秦府被抄家,男眷全部处死,女眷流放蛮荒。 流放路上,官兵欺压、土匪强盗、蝗虫肆虐、旱灾饥荒 三月后刚到蛮荒,民乱兵变、王朝分裂、三国鼎立。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安心种田养家糊口,不料又遇上洪水、瘟疫、鼠灾、地震、雪灾 天灾人祸应有尽有,绕是以她末世艰难生存二十年锻炼出的强大心脏,看了这些也头皮发麻。 这才是真正的末世吧!? 十八层地狱全加一块儿都敌不过的难度! 当时在梦里顾知就想对原主说:要不,您自己上? 原主肯定是自己上过的,不然怎么会知道之后的事情。 只是重来一次,她仍旧认为自己无法在天灾中逃生,于是麻烦顾知代替她照顾家人。 要是还有其他选择,顾知也非常想罢工。 可是她身处的末世已经几近毁灭,根本没有任何生存的余地。 这个世界虽说异常玄幻,好歹还有万分之一活下去的希望,她不能轻易放弃。 既然领了原主的情,用了她的身体,顾知还是决定替她保护家人。 顾知躺在床上,思考未来的局势,不知何时被点燃的烛台映照在她的脸上,朦胧中透着几分未知的希望。 老景王跟随太祖在战乱之时拼杀出一条血路,一路将太祖送上皇帝的宝座。内部稳定下来后,一直带兵镇守在边疆,数次击退外敌入侵。 现任景王也是如此,不满弱冠就凭战功威赫朝野,直到五年前太宗驾崩前,下令命景王回京。 太宗早就对景王府在民间的煊赫名声不满,加上顾知母亲一族是老牌皇商,十万兵权加滔天财富,直接成为皇帝的眼中钉。 如今新帝登基不过三年,已经蠢蠢欲动,正欲杀鸡儆猴,威慑朝臣。 景王府倒台一事已经板上钉钉,流放途中无数天灾人祸降临,粮食、武器、物资这三样越多越好,其余东西也需要多做准备。 三日后禁军包围王府,次日就抄家,时间不等人。 再者囤货以稳为好,提前做好准备方为上策。 府中肯定早有暗卫潜伏查探,收集物资的动作太大,反而更加坐实谋反的罪名,到时候就不是抄家流放,而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了! 思及原主母亲家族的皇商身份和王府无数金银财宝,顾知摸了摸下巴,既然决定替原主照顾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与其便宜了外人,倒不如…… 仔细定好计划后,她眯起双眼,决定先睡再说。 不用害怕敌人入侵或者被人背叛,能安稳入睡,这样的舒坦日子没几天可享受了。 次日一大早,阳光刚刚照进屋内,顾知仍旧昏昏沉沉,清染刚进屋的瞬间,她立刻清醒过来。 洗漱完简单用了顿早膳,顾知强忍住大吃一顿的想法,随手拿过几样糕点溜溜缝,就带着清染沿记忆里的正厢房走去。 顾知一路上回忆着宣朝的行礼姿势,到正厢房行礼时已经几乎与标准动作一模一样。 景王顾昭远刚刚下朝,正亲昵地跟夫人秦芸用着早膳。 顾昭远年近不惑,外貌威武正气,一身书生惯穿的青衫在他身上,无端多了几分霸气。秦芸则容貌娇美,亲切可人,两人站在一起正是合宜。 见到顾知一本正经地行礼,秦芸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笑着说:“今日这么早过来?可曾用膳?” 顾知顺势站起来,跟着她走到檀香木桌旁坐下,犹豫地望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见到自家闺女委屈的样子,知道肯定有要事,顾昭远挥手屏退仆人丫鬟后,沉声道:“王家那小子实在不知趣,若非当年母亲定下娃娃亲,我可看不上他。退婚了正好,父亲以后给你找个最好的。” 顾知在过来的路上查探过,附近并无暗探。 她没有再隐瞒,皱起眉头道:“并非退婚一事,昨日王世子将我骗出去,想要找流氓欺辱我,被女儿制服。” “好大的狗胆!”顾昭远眼神一凛,用力一拍桌子,桌子上溅了数滴汤汁:“为父马上去淮安侯府,定要为你讨个说法!” 要是不看已经快裂开的桌子,顾知还能信他真是准备去讨个说法。 秦芸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去桌上的汤汁,眸子微冷:“听闻王世子近期头脑不清醒,腿脚也不太爽利。” 顾知尝试解读:王世子要被套麻袋打断腿,至于是哪条腿就不知道了。 她母亲不愧是从小当家的皇商家小姐,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实则手段心机一样不缺,甚至比景王还会伪装。 看来王世子被废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 也是。 毕竟是丑闻,传出来也是被他人笑话。 “此事我已经解决。只是在交锋中,王世子曾说三日内父亲自身难保。” “王世子嫡姐入宫至妃位已久,定是知道什么消息,我怀疑此事不假,父亲要早做打算。” 第3章 搬空京城外别庄 顾知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提前将抄家流放一事告知景王夫妻二人。 顾昭远从来不怀疑自家女儿的武功,听到此事已了,心中清楚王世子不死也残。歇下去讨个说法的心,皱眉深思起来。 难怪三月前陛下停了他的所有职务,只留下景王这一个毫无实权,只能上朝的虚名。 要说他一无所知定是不可能,只是没想到新帝在登基不到三年,根基不稳的情况下,能如此果断对景王府下手。 顾昭远沉吟道:“这几日泰山大人身子不爽,待会儿我安排管家将长缨、望期接回来,你们代我前去探望一番。” “知知被欺负这件事绝对不能轻易过去,本王马上邀几位好友,一同去淮安侯府讨个说法!” 秦芸眉眼弯弯,笑着点了点头。 顾知眼神微闪,这是准备先与秦府通个气,再与其他几位值得信任的老臣借为她讨说法的名头,商讨破局之法? 一盏茶的功夫,景王府几人纷纷行动起来。 管家带着人前往太学和军营接回两位公子。 顾昭远换了身华服,疾步上马,前往与他相交已久值得信任的洛王府。 过了片刻,顾知悄悄避过秦芸,换了身普通男装,偷偷从后门出了府。 刚到大街上,她察觉到有人暗中跟着自己,身后紧跟的人隐匿手段一般,胜在人多。 可能是暗卫首领以为她只是个普通仆人,不用浪费太多精力。 顾知果断快走几步,进入一家酒楼,通过人山人海的大堂进入二楼,偷偷从后窗翻了出去。 转身来到一家成衣店,换了身娇艳的女装,简单挽个双丫髻,佩上叮铃作响的珥和发簪,顺手戴上帷帽,顾知付完银子后,漫不经心地走了出去。 往城门口走不久后,几个人火急火燎地一路搜过来,顾知眼皮都没抬,边赏景边悠哉走路。 跟着的人搜寻无果后,领头人果断开口:“两两一组守在城门口,多出来的人回去报信。” 顾知买了匹马,在城门守卫警惕的视线中,大摇大摆地赶着马出城离京。 在途中破旧的城隍庙里换了身衣服后,顾知将换下来的衣物首饰都丢进空间,就骑马奔向不远处的温泉别庄。 等真到了被抄家流放的时候,哪来的时间和银子去囤积物资? 粮食、武器、物资必不可少,必须提前囤货。 城内现在处处有暗眼,大规模囤东西肯定行不通,若是被逮到,可就真成了景王犯上造反的证据。 自家库房、手下各种店铺以及秦府的物资财物不急着去收,万一景王那边想出办法,不用被抄家,到时候可不好解释。 唯有京城外自家的别庄,物资失踪后管事会先上禀王府再报官,中间有可操作的空间。 更何况,原主的记忆里还包括两个无人值守不在景王府名下的庄子。 一路疾行,距离庄子一公里左右,顾知趁四下无人,把马收入空间,步行许久偷偷从庄子后门溜了进去。 “刘管事,粮食都收好放在地窖,已经全部清点过了。” “吴老,工钱都在这,您点点数。” 景王府下共有六个庄子,其中四个种着大片粮食和蔬菜,温泉别庄更是种着秋冬罕见的各种新鲜蔬果,另外两个是休闲消遣的场所。 还有两个不在景王府名下的,外面空荡荡,只有暗室放着无数贵重物品。 没错,共八个别庄!景王府众人全都住过! 而且是在地价奇高的京都! 不过有几个庄子是皇帝赏赐的,身为王爷,在京都附近有好几个别庄也不为过。 躲过巡逻的仆人和管事,顾知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地窖。 当季粮食果蔬新收获一批,巨大的地窖里堆满往年囤积的粮食和新鲜蔬果,粮食果蔬会先给景王府供上一批后留一部分庄子自用,剩余腌制盐渍留待过冬。 顾知边往地窖内部走边将粮食搬进空间。 “麦子、黄豆、地瓜、粮种、豆种……” “菱角、栗子、莲藕、芥菜、白菜、芸豆……” “花椒、盐、姜、葱、桂皮、蒜、酱、醋……” 粮食果蔬各留下一部分后,顾知转身离开地窖来到许久未曾有人进入的书房,寻摸半天机关,好不容易打开后直接走了进去。 里面是珍品暗室,景王狡兔n窟,每个庄子都堆了些金银首饰、珍珠夜明珠古董藏画之类的。 都是老景王随太祖打天下时被赏赐的,景王府内没有一个败家子,积攒下来的珍品数不胜数。 顾知没有再留情,直接扫荡一空,连空箱子和架子都没放过,全部收入空间。 唯一有些缺憾的就是没有武器,本朝严控铁制品,顾知翻了几遍也只翻出些农具,考虑到流放蛮荒后还要自己种田,还是收了下来。 临离开庄子前,顾知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家具,恨不得全部搬走。 这可是百年黄花梨做的的桌椅板凳和摇椅……价值百金! 但是为了庄子上的人晚几天发现庄子已被搬空的事实,她只能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想法。 接下来几个庄子依次轮过,顾知收获满满,待到最后一个别庄时,已经近黄昏,太阳即将下山。 顾知近乎麻木又熟练地翻墙、下地、听声,正准备站起来走去库房时,突然隐约听到一道细微的“吱呀”开门声。 这个庄子根本无人值守,怎么会有声音? 难道是窃贼? 可是宅子久无人居住,宅院表面上除了家具外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顾知小心翼翼地往声源处走去,临到门口,悄悄用手指在纸窗上戳了个洞,她屏住呼吸,透过洞口观察起里面的人影。 身穿黑色夜行衣,脸和头发被紧紧包裹住,只留下一双凌厉警惕的眼神四处打量着昏暗的书房。 在他看过来时,顾知连忙缩下脑袋,再次探头发现黑衣人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件玄色绣金龙袍和一个印章摆放在桌上。 顾知:!!! 龙袍? 第4章 空间升级 顾知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原主可没提到私藏龙袍这件事。 屋内的黑衣人转身直接找到机关,手段生疏地打开暗道,进去探查一圈后,似乎松了口气,脚步都轻快些。 龙袍和印章放入库房,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将屋子恢复原样,半响后转身离去。 顾知在他出来前就飞身躲在角落,为防打草惊蛇,她没有选择下手灭口,而是目送黑衣人离开。 在原地等到太阳西沉,月上中天,四周一片寂静,顾知这才抖了抖酸麻的腿,起身走向书房。 这个宅子虽然实际掌权人是景王,却根本不在景王府名下,在这藏龙袍有什么意义? 顾知不理解,但是并不妨碍她搬空这座别庄。 这没有管事,没人会报官。 除了暗室里的金银财宝、夜明珠、红珊瑚和被放进来的龙袍玉玺之类的贵重物品外,顾知肆无忌惮地把正厅、厢房、书房里平价的书案、几、镜台、床、屏风等全部收了起来,一件都没落下。 别庄变的空空如也,比老鼠过境还干净。 眼看着月上中天,已经到了京城宵禁的时候,顾知神色一动,直接进入空间。 她穿来的时候已经是末世晚期,几乎没有任何粮食,顾知的空间早就空荡荡,连根草都没有,只剩下一块地皮、一些干瘪的种子、一个小水井和一栋别墅。 刚进入空间,顾知瞬间有些恍惚。 这是她的空间?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眼前的空间比她之前的空间大了十倍不止,落脚处是一片大平原,入眼望不到边,远处隐隐有几块农田,硕大的瀑布从山上倾泻而下,隔着老远似乎都能听到水流溅在石头上的哗啦啦声。 平原上花草树木参差不齐,不远处是个外表普通的仓库,顾知走进去一看,发现之前收入空间的所有物资都已经分类放好。 而且仓库是无限大的,只要自己的心神一动,立刻能找出想要的物资。 太棒了! 她还在想蛮荒贫瘠,种田都不好种,在纠结原本的物资空间收不了多少东西。 这下好了,无限大的仓库,就算把整个大宣朝的粮食、物资全部装进来,怕是也装不满! 顾知心神一动,整个人瞬间移动到农田和山边瀑布旁。 农田一眼望过去有数千亩,上面种了半亩小米椒和青椒、部分地瓜和西瓜,现在正在茁壮成长。 末世土壤被污染,无法种植。 她曾经试过在空间种东西,但是因为种子干瘪无法发芽,以失败告终。 现在的农田和种子被灵泉滋养过,不用担心无法发芽的问题。 顾知不用思考就知道,空间内外时间流速不同,外界半年才能种好的种子,在空间里,只需要五天就能种植成功。 旁边还有两座大山,仙气缭绕的瀑布溅落在幽深的深潭里,灵气四溢,看上去就不普通。 这是她以前的那个灵泉小水井? 以前她一直担心小水井哪天会枯竭,现在望着一眼望不到顶的瀑布,顾知默默收起了这个想法。 在空间逛完一遍后,顾知这才来到眼熟的小别墅。 整个空间里唯独别墅没有变化,这是她从末世前就一直住着的家。 洗漱完,好好泡了个澡,顾知眯起眼睛,回想起原主似乎说过,会给她报酬。 这就是报酬? 她非常满意! 在空间睡了一晚,顾知一大早就骑马回京,到京城外的城隍庙里,趁四下无人,直接将马也收入了空间。 反正空间里有草有水,总不会饿着它。 一路步行回府,顾知脸色凝重来到正厅,景王顾昭远正漫不经心地喝着茶,等候夫人归家。 顾知走上前行礼后,简单跟顾昭远说了昨晚遇到的事情,至于去庄子的原因却没有全盘托出。 就在她心中忐忑不安时,顾昭远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两人心思各异,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突然,屋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好几个人出现在门口,顾知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顾昭远脸带欣喜地迎了上去。 “夫人辛苦,快坐下休息。来人,上茶点。” 看着眼前狗腿一样忙前忙后,找不到一丝深沉的男人,顾知嘴角一抽。 之前深沉凝重,是搁这跟她演戏呢? 秦芸脸色柔和地走上前,身后跟着两个身形高挑,俊美清隽的少年郎和一个温润书生。 少年郎便是顾知的两个哥哥,顾长缨和顾望期。 见到顾知紧盯着他们,顾望期眼睛一亮就凑了过去:“三妹!” 成熟稳重一点的顾长缨对着顾知微微一笑,跟着走了过来。 温润书生则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囊递给顾知,笑道:“知知,这是小舅舅给你的小礼物。” 顾知不好擅自收下,行礼后望向秦芸,见到她点头后,这才收下锦囊:“多谢小舅舅。” 管家安排人上茶点,秦芸招呼众人一同落座后屏退丫鬟仆人,瞥到顾昭远点头后,她直奔主题。 “二哥半个月前就发现秦府附近有人潜伏跟踪,只是近期并无大事,一直摸不清他们的意图。昨日我过去才知晓原来此事不简单。” 顾昭远随手剥了几颗核桃放在秦芸手边的果盘上,微微皱眉:“王府三个月前就有人盯梢,只在王府围墙附近盯着,没来过内宅,但出府后会有人跟踪,轻功尚可。” 顾知兄妹几人对视一眼,顾昭远的功夫可是老王爷亲自教的,他一句尚可,已是非常难得。 至于暗探没进过内宅,这话可能有些水分。 顾昭远的武功在他们之上,他在家时,暗探肯定不会进入内宅。 只要顾昭远和府内武功高强的人出门,派人跟在后面,其他人在他们回府前入府查探,就无人能察觉到。 顾长缨和顾望期长年住在太学和军营,唯有休沐才得空回家一趟,对此事不太了解。两人目光凝重地听着分析,没有说话。 眼瞅着顾昭远几人脸色难看,顾知摸了几个果子,边吃边思考。 两边都埋了暗探,这是想赶尽杀绝啊。 景王府、秦府同气连枝,若是只处置一家,另一家定会想办法救人,但是同时对两家下手,再怎么神通广大,怕也是无力回天。 顾知神色灰暗,难道真的无法改变既定的命运? 第5章 王府被围 “知知,你再说一遍昨晚的事。” 顾知回过神,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从空间取出玉玺放在桌上。 “……就是如此。只是我想不通,为什么要放在那座挂在他人名下的庄子里。” 按理来说,放在景王府名下的庄子才更好陷害。 顾昭远摇了摇头,把玩着手里的玉玺:“方才你说黑衣人一眼就找出机关,说明府内有叛徒。那么查到庄子是谁的不过是时间问题,再者,放在挂名他人的庄子里,更隐蔽。” 顾知瞳孔微睁,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想要谋逆的人定不会在自己的地盘大张旗鼓搞事情,那么龙袍和玉玺放在挂名他人的庄子里就很合理且可信度更高。 皇帝想查庄子属于谁,还不是轻而易举,又有叛徒从中作梗,到时候景王府和秦府谋逆一事就是板上钉钉。 顾长缨心思更深,补充道:“既然已经下手,定会从多个地方入手,庄子只是其中一个,暗处防不胜防,尤其是二舅舅那边。” 皇商听起来气派,实际上与宫内交易赚不到什么钱,还可能因为采购的物资出问题而吃挂落。 唯一的好处便是得个名气,引来万千百姓和商贾追捧,百金只为求得与贵人用同样的用品。 温润书生也想到了这一方面,不由得眉头紧皱。 新帝寿辰将至,旗下铺子特意从各地搜集物资,部分准备入供皇室,想要借宫中东风,再大赚一笔。 现在看来,先前贴的钱不仅赚不回来,还要赔上两府人的命! 见到正厅众人一脸凝重,顾昭远手心微微用力,玉玺瞬间四分五裂,碎成粉末。 拍拍手上的灰尘,他平静道:“昨日我与洛王商议过,已经想出破局之法。” 洛王是老景王的岳家,老夫人走后,两家的交情淡了许多,但总归是亲戚。 望着景王眸中的凝重,顾知沉默,若是砍头抄家流放一事这么容易解决,从古到今要少多少含冤而死的朝臣权贵。 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温润书生和秦芸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僵硬,找借口将几个小辈赶回自己的院子。 顾知犹豫片刻,没有去偷听。 原主记忆里景王府和秦府一直到禁军围困府上才惊觉有问题,景王在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硬生生将株连九族,改成只祸及两府,且女眷虽流放,至少还有希望。 现在提前知晓情况,景王应该会有万全之策,保住两府上下。 次日清晨,顾知晕晕沉沉被丫鬟清染拉起来洗漱穿戴装扮好,手下另一个大丫鬟急匆匆跑进来。 “小姐,外边都在说王爷今日上朝时借为陛下庆贺的名头,献上了能掌控边疆十万大军的兵笺!现在全京城盛赞王爷忠君爱国。” 顾知黛眉微挑,这便是景王想出的办法? 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皇帝不是想要兵权吗? 给你便是。 虽说忠君爱国的名头没什么用,可若是有人再想污蔑景王府犯上谋逆,就没那么简单了,普通百姓也不会相信。 至于兵权,自景王入京以来,边疆军名义上仍由兵笺调动,实际上早就是边疆几位太守的掌中之物。 只是兵笺仍有权调兵,皇帝为一劳永逸方才对景王府下手。 兵笺留在景王手里毫无用处,既无法调动大军围困京都,又不能威慑他人,白白引来皇帝猜忌,得不偿失。 这一轮,看上去景王府步步退让,甚至失去兵权,可实际上什么都没付出,得了个好名声,还免去府上的灾祸。 新帝若不想朝局动荡,就该知道适时收手。 知道隐患已经解决,顾知果断招呼清染在院内用早膳,就不去正厢房凑热闹。 “笋丁羊肉包、辛味馉饳儿、酸菜肉汁……” 眼看着美食上了桌,清染在旁边服侍顾知净手摆筷。 愣愣盯着冒着热气、色香俱全的美食,顾知净完手,招呼清染一同入座用膳后,直接端过馉饳儿,挟了个包子吃了起来。 呜呜呜,久违了! 热乎乎的汤面!喷香暄软的包子…… 顾知幸福地眯起双眼,这日子,过的可比末世舒坦多了! 突然,院门口传来小厮的声音,语气急促: “小姐,不好了。淮安侯带禁军围住王府不许进出,还带走了王爷!” 顾知心头一紧,加快速度几口扒完馉饳儿,随手拿过清染递上的手帕,胡乱擦了擦嘴,起身走向王府正门:“边走边说!” 清染和小厮对视一眼,连忙跟上去。 在小厮断断续续的讲述中,顾知这才知道明白当前的情况。 今日下了早朝,景王献上兵笺的消息在京内传得沸沸扬扬。然而午时,边疆有快马入京,面见皇帝,言明景王曾经的下属私通敌国,妄图借敌国之势谋反。 被边疆太守抓到后,下属为保住性命,直言听从景王命令,景王有不臣之心已久,秦府为其提供物资和武器。 新帝震怒,命淮安侯带兵包围景王府和秦府,不许进出,并派人押送景王和秦府二爷入宫。 不对劲。 顾知心怀疑虑,堂堂边疆太守,仅凭他人一面之词,指认当朝王爷;新帝不先查找证据,而是直接派兵围住王府。 肯定有问题! 顾知想起仍放在空间里的龙袍,眉头微皱,难道这就是证据? 王府正门外此刻全是人,一队禁军拦出大半空间,禁止百姓凑近。 门内景王府守卫坚守两边,顾长缨兄弟二人正在与淮安侯对峙。 “世叔这是做什么?竟然带兵围住我景王府。” 初代景王与初代淮安侯可是挚友亲朋,只是后来景王以战功封王,而淮安侯发展较为落后,淮安侯不忿,两家关系慢慢淡了下来。 老淮安侯夫人为了再次攀上景王府,百般拉关系恳求,老夫人这才同意王世子和顾知的亲事。 如今淮安侯不顾两家多年的情分,带兵围困景王府,如何不让他们愤怒。 “世子慎言,本侯与景王府早已退亲,彼此毫无关系。至于做什么景王欺君犯上,罪不容诛,本侯在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第6章 遣散丫鬟小厮 淮安侯面容阴冷:“再者,小儿前来景王府退亲当天,竟然被人暗算,至今还没醒过来,景王府需给本侯个交代。” 顾望期怒气冲冲,几步上前就准备打过去。 这说的是人话? 两句话之内,撇清关系、坐实罪名、拍新帝马屁、让景王府背锅。 他们之前怎么不知道,淮安侯这么会说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侯爷这么担心您儿子,还是多查查世子都得罪过什么人,省得什么事都往我景王府头上扣。”顾知远远听见有人叫嚣,语带不屑道。 顾长缨早就拦住顾望期,不让他动手。 要是淮安侯真出了个好歹,就更加说不清了。 望着几步外面容刻薄的淮安侯、门外的禁军和门口拥挤的人群,顾知面无表情,心中异常愤怒,一时失误造成大错,当初就该全部灭口才是。 不过,淮安侯只是一条会叫的狗,真正可怕的是他背后的牵绳者。 皇权社会,证据无用,名声无用,只有掌握足够的权力与实力,才能有话语权。 淮安侯望着顾知,眯起眼睛笑了笑:“顾小姐与其担心小儿,还是多关心关心景王府和秦府吧。” “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命,就要被砍头弃市了。不如劝劝你爹,早点认罪,本侯还能看在往日情分上,帮王府收尸!” 收尸? 淮安侯哪来的底气与景王府撕破脸,莫非他知道什么内情? 很有可能。 连王世子这么个不关注朝堂大事的草包都知道有情况,急匆匆赶来退亲,淮安侯好歹有个在后宫当妃子的闺女,又是新帝手下一条忠实的狗,不可能不知道内情。 甚至连诬陷景王府这件事,淮安侯可能直接参与其中。 懒得再跟淮安侯废话,顾知对着顾长缨和顾望期点点头,两人神色一动,跟在顾知身后,一同走向正厅。 刚远离府门,顾望期凑了上来:“三妹,是不是你收拾的王家小子?干的好,就该狠狠打他一顿。” 他们两兄弟早就看王落行那小子不顺眼,偷鸡摸狗、风流成性、纨绔不堪,一点正事都不干。 只是碍于长辈的面子,加上三妹日常维护,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三妹妹亲自动手教训他,真是太棒了! 顾知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眼顾望期,一脸的一言难尽。 虽然已经远离王府正门,淮安侯不会听见,但是王府的仆人丫鬟都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呢,人来人往的,不怕有人告密? “二哥,我可没有动手。” 真的,她只动了剑。 “可能是在外面得罪人了吧。” “或者是上天知道他坏事做尽,特意降下天罚。” 劈得他半身不遂,当场昏迷。 顾望期傻愣愣看着她:“真的吗?” 顾长缨看不下去了,用力一拍他的脑袋:“父亲与二舅被带入宫,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当堂对峙他们根本不怕,就怕有人不讲理,硬要把罪名扣给他们。 顾知摇摇头,步伐急促,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还没到正厅,就见所有仆人丫鬟都默不作声等在原地,好几个丫鬟低头拭泪。 顾知三人走过去一看,秦芸正在里面挨个分发卖身契,每人结了三倍的月钱:“现如今王府落难,你们还是各自归家,另外找活计。” 景王府惯用的仆人都是侍奉好几年的,有些嬷嬷甚至几十年前入的王府,现在说走就走,到底有些不舍。 秦芸不再多言,只道有卖身契在手,门外禁军不会阻拦。 几个管事、侍卫知道其中的利害,害怕一同入狱,磕了几个头后互相对视一眼,回屋内收拾东西走人。 丫鬟小厮见有人带头,不再犹豫,挨个磕头后四散离开。 挤挤攘攘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秦芸坐在上首,用力捏捏眉心,一言不发。 侍卫丫鬟小厮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清染、秦芸身边的宋嬷嬷和四名侍卫留了下来。 顾知上前轻轻为她捏肩,没有问秦芸为何在事情还没确定时就遣散仆人和丫鬟。 有些事,她们早就心中有数。 顾长缨和顾望期对视一眼,默不作声走入正厅,坐在两边椅子上,心中忐忑。 厨房里的大厨帮厨全都走了,清染和宋嬷嬷默默前去厨房收拾,开始准备午膳。 顾知跟着秦芸三人在正厅用了午膳后,就急匆匆回了小院,她要去整理王府和秦府手下的铺子、库房,晚上溜出去将物资全部收入空间。 原主记忆里的抄家流放即将到来,她必须在抄家前搬空王府、秦府,绝对不能便宜那群狗官。 想起刚刚门口淮安侯嚣张的嘴脸,顾知冷冷一笑,决定将淮安侯府也加入到今晚的临幸名单里。 顾知在书桌前落座,抬头望着正帮她磨墨的清染,掏出袖子里的银票:“王府不同往日,你带着卖身契走吧。” 清染眼角微红:“小姐,清染从小失去双亲,在乞丐窝里长大,是您与王妃将我带出来,给我饭吃,教我习字,清染怎能在王府为难的时候,抛弃你们离开。” 末世人人都锻炼出了一副钢铁心脏,知道眼泪没用,不如积攒力气拼杀。现在突然见到娇滴滴的小丫头哭了起来,顾知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好好,都听你的。” 清染这才破涕为笑,素手用力,飞快磨起墨。 顾知执笔沾了点墨汁,专心致志按照原主的记忆画起京都地图,并标记好景王府、秦府下的铺子、库房以及淮安侯府。 “小姐,这间药铺也是王府的南市有间杂货铺,什么东西都有,是夫人的嫁妆。” 清染不清楚顾知在做什么,仍尽心尽力地帮忙查漏补缺。 琢磨几个时辰,顾知终于将所有铺子、仓库、宅院全部整理出来。 看着纸上近乎京城三分之一的商铺、仓库都被描红,顾知目瞪口呆,难怪人家都说皇商富可敌国。 等顾知整理好位置并研究出最近的路线,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清染正挨个点着蜡烛,照亮黑漆漆的屋子。 顾知以不想吃饭,准备提前入睡为由,打发走清染后,吹灭蜡烛。 换了身黑色的夜行衣、蒙住脸,她趁禁军换班之际,纵身越过高耸的围墙,飞了出去。 第7章 搬空搬空全部搬空 第一个目标是秦府的河边仓库,物资最多且离景王府较近。 临近新帝寿辰,秦府提前从各地采购物资、粮食等,就等着与天同庆,还有一大部分是准备运往边疆,在当地售卖。 商贾多是如此行事,历年来的惯例,未曾引起皇帝与言官的猜忌。 现在景王府和秦府被围,旗下的铺子全部关门,无人值守,仓库也是如此。 今日京城内发生大事,刚入夜百姓纷纷回家紧闭大门,就怕惹上麻烦。 顾知到时,河边巨大仓库两边关闭的严严实实,毫无人气。 轻而易举找到仓库隐藏的木门,顾知四处打量,确认无人后走了进去。 借着月光的清辉,顾知看清了仓库内部的情况。 无数箱子排列整齐地分类摆放在内部,旁边还挂了个小牌子介绍每个分区是什么东西。 顾知强忍住内心的激动,一步一挥手,成片的物资被收入空间。 “蚕丝被、棉鞋、棉袍、斗篷、貂裘、冬帽、暖手炉、汤婆子、银丝碳” “瓷器、琉璃、火折子、各色种子、草纸” “锅碗瓢盆、案板、菜刀砍骨刀” 甚至还有数千石受朝廷管制的食盐、砂糖、烈酒和硝石等! 顾知两眼发亮,一一收入空间,什么都没留下。 仓库地面上的物资收拾完后,顾知赶紧转身来到地窖。 冬暖夏凉,地窖里温度适宜,最适合储存各种粮食和酱菜。 地窖面积与仓库一般大小,各种粮食超过千石,秦府粮食生意做的少,这票物资本是景王念及以前的边疆将士,特意让秦府代为采购,准备再过半月就免费送去边关。 幸好还没送过去,顾知边收粮食边吐槽道,省得喂了白眼狼。 而且边疆将士是朝廷的兵,是边关太守的手下,哪有让景王免费送粮食、物资的道理。 这不得掏国库,由户部尚书亲自采购,送去边疆? 想到国库,顾知思绪不由得飘了片刻,收物资的动作却未停下。 可惜国库不是能轻易进去的。 再者,夏季各种天灾严重,朝廷还要从国库掏钱赈灾。 不能因一时意气,害了万千百姓。 迅速收完粮食、酱菜和酸制菜,顾知在仓库上下走了一圈,确认没有遗漏后,飞身前往下一个目标。 幸好原主从小练武,轻功绝佳,不然顾知今晚都跑不完半个京城。 银楼,专售各色金银制品,如珠宝玉钗、珊瑚盆栽等。 再之后,药铺、酒楼、香料铺、杂货铺 当然,为免怀疑,顾知在这些铺子里都留了小部分不值钱的东西,就等着抄家时欣赏抄家官员气急败坏的脸色。 月上中天,顾知趁禁军不注意,沿着旁边的大树跳入秦府,这才松了口气。 秦府仆人和丫鬟似乎也全部遣散了,顾知走了半天都没见几个人影。 侧厅依旧亮着烛火,隐隐有些抱怨声从里面传出。 顾知蹑手蹑脚走过去,就听到一道尖锐的声音:“当初就说不要跟景王府走的太近,现在好了,被牵连入狱了吧。我看接下来啊,就是抄家被砍头了!” “闭嘴!顾秦两家同气连枝,要是没有景王府,我秦府哪有如今的荣华富贵。若是你不愿共同进退,这是放妾书,你带着疏晚拿上银票离开便是。” 顾知挑眉,这是小舅舅的声音,听闻他还未娶妻,只纳了个家道中落的小姐为妾。 尖锐的声音渐渐小了点:“也不必如此。出了秦府,我们娘俩又能去哪呢。” “此番不仅仅是针对景王府,也是在针对我们秦府。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顾知脸色有些奇异,古人说古人诚不欺我? 没有再留下,顾知直入库房,一扫而空,转头将记忆里的地窖、暗室全部清空,收获满满后,开始思考要不要将众人厢房里的贵重物品也清空。 若是全部收入空间,肯定会露出马脚,惹得秦府众人怀疑。 倒不如留些东西,也好敷衍一下抄家的人。 而且秦府这一趟的收获已经远超预期,金山银山成堆,古董字画、大家书法、珠钗眉黛应有尽有,甚至有数件御赐之物。 不再纠结,顾知直接飞身出府,临走时她望了眼灯火通明的侧厅,叹了口气。 只剩下最后一个目标,淮安侯府。 小心翼翼进入灯火昏暗的淮安侯府,顾知选择先去王世子的院子。 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淮安侯会怀疑到景王府,明明王世子是在偏远的小巷子里被打的,而且王世子现在应该还没醒。 顾知放轻手脚,纵身跳上王世子院子的屋顶,寻摸好位置后,揭开瓦片,往屋内望去。 屋里只点了临近床的几个蜡烛,光亮暗淡。 王世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表明他还活着,淮安侯坐在床头,眼神痛苦中带着阴狠。 “景王府在劫难逃,三日后,爹要用顾长缨、顾望期的血当药引,来治你的病。” 乍然听到两个哥哥的名字,顾知心头一跳,心中浮现一个有些匪夷所思的念头。 难道淮安侯认为,是当天在军营训练的大哥和在太学复习的二哥对王世子下的手? 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淮安侯继续道:“你那书童还说是顾知下的手,顾知对你一往情深,怎么可能下如此狠手,肯定是她的两个哥哥目无王法,不把我们淮安侯府看在眼里。等着,爹定会帮你报仇。” 似是想到什么,他冷笑一声:“景王还以为献上兵笺就相安无事。陛下从去年开始布局,借何太守之手,诱惑他曾经的下属造反,那下属也是个聪明的,知道祸水东引。陛下既然下了手,就绝不会轻易放过景王府。” “爹已经派人在景王的庄子里藏了龙袍玉玺,这可是陛下的吩咐,要是做好了,以后你前途无忧,我淮安侯府能得百年太平。” 接下来又絮絮叨叨说了些琐碎的事。 顾知神色冷淡,她之前就想到淮安侯与此事相关,只是没想到他如此无耻,竟然亲自安排陷害一事。 君心难测,就不怕皇帝反咬一口,弃了淮安侯府这颗棋子? 第8章 抄家前搬空王府 原主前世记忆里景王府被围困的原因已经有些模糊,可能是被王世子伤到后,一蹶不振,一直浑浑噩噩。 等到父舅兄惨死、女眷被流放,路上遇到天灾人祸方才突然惊醒。 现在看来,新帝、淮安侯府都有份加入,导致了景王府和秦府的悲剧。 不愿再听下去,顾知沉下脸,静悄悄盖上瓦片,转身下去四处寻找淮安侯府的库房和暗室。 既然做错事,就用金银财宝来补偿吧。 至于王世子,起了坏心思,就得付出代价。 小心翼翼找了半响,终于找到库房,顾知望着眼前数箱的黄金和银子,珠钗玉石、琉璃翡翠,大手一挥全部收入空间。 让你乱动坏心思! 夜空隐隐透着白光,顾知刚转身离开库房,就看见淮安侯提着灯笼,孤身一人走向书房。 顾知精神一振,偷偷跟在他身后,目睹淮安侯进入书房后,片刻传出机关转动的“咔咔”声。 时间紧迫,顾知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心一狠,直接走进去趁淮安侯心神放松之际,从身后打晕了他。 暗室里非常明亮,内部宽阔又拥挤。 顾知难受地眯起眼睛,适应后再次睁开双眼,就见偌大的暗室里全是黄澄澄的金子。 金制桌椅板凳、茶壶茶几、梳妆台等,甚至连暗室的墙体里都砌了无数金砖。 这是什么奇葩审美? 顾知晃晃脑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景王府与秦府已经算得上是宣朝首富,可也没有奢侈到用金子做家具。 再者,景王府有钱靠战功得赏,秦府靠的是数辈积累加四处行商,也不知道淮安侯是从何处得来如此多的金子。 惊讶归惊讶,顾知手脚不停,直接将暗室大半黄金都收入空间,只剩下暗室四周砌的大块金砖无法搬走。 眼看着天色就要亮了,顾知不再纠结,飞身离开淮安侯府,回到景王府小院里直接换了身衣服倒头就睡。 期间清染来叫了几次,见她一直不愿起来,只能作罢,在厨房热了份早膳,等着顾知清醒后再吃。 一觉醒来已经大亮,太阳高高挂起,光芒四射,异常耀眼。 清染凑过来,眸中有些担忧:“小姐,门外来了个大理寺的官员。他说等淮安侯带人过来抄完家,就要押我们去大理寺牢狱。” 景王府不能进出,清染没事就去门口看看,有什么动静也好提醒小姐夫人。 顾知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摸出几张银票和一把碎银子吩咐清染放在最贴近的位置后,让她赶紧去告知秦芸和两位兄长。 清染听话地点点头,放好银票后就走出了小院。 知道时间不等人,顾知连忙四处寻摸原主的小金库,细软金银、珠钗玉石、头面首饰等好十几个收藏柜全部收入空间,连专门定制的蚕丝镶金丝棉被、沉香木做的书桌都没落下。 确认最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顾知不再停留,直接挨个进入厢房、书房,连厨房都没放过,见到的能搬走的东西全部往空间扒拉,金贵的家具摆件全换成从别庄收来的便宜货,不能白白便宜抄家的人。 现在她算是知道淮安侯府的黄金是怎么来的了。 合着全是抄家时私藏的。 远远听见王府正门似乎有些吵闹,抄家的人快要到了,顾知继续加快速度。 粮仓、暗室、库房,这三个地方必须去! 景王交代秦府购买的粮食剩下一部分就放在粮仓,准备到时候一同送过去的。 暗室则是景王的小金库,专门藏私房钱,以及长辈留给他的遗产和秦芸的一百零八抬嫁妆。 库房是景王和秦芸手下的铺子在两人婚后赚的银子,专门用来供给王府平日的开销以及日常与其他王府往来,得来的古董字画之类的。 蛮荒夏季干旱荒灾,秋冬酷冷苦寒,平日物资紧缺,粮食、物资越多越好,武器也必不可少。 就在顾知搬空粮仓、库房,还在纠结武器的问题时,暗室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秦芸的嫁妆放了这么多年还完好无损,但是顾知收到后面几抬时却发现不对劲。 秦府是当时天下第一首富,且与景王府结亲,这一百零八抬嫁妆当然是怎么贵重怎么来。后面八抬也是塞的满满的,挪动时却发出铁器相互碰撞的声音。 顾知眼睛一亮,掀开最近的一抬,就见里面横亘着数柄锋利的大刀。 往后继续翻,利剑、长枪、铁棍、铁棒每一抬的武器都不相同,数量相差无几,都是二十来件。 暗室里还有历代景王战场穿过的铠甲和所用的武器,以及私下收集的数百件常用的武器和护具。 还能怎么办? 全部收入空间! 回忆片刻,确认每间厢房正厅都只留下最普通、最便宜的茶具杯子、桌案茶几等后,顾知拍拍手,关闭了空荡荡的暗室,转头走向正厅。 “本官奉命捉拿犯人入狱,给你们半盏茶的功夫换上囚服,否则,就不要怪本官不客气。” 顾知走入正厅,就见厅内中间乱七八糟丢着数件污脏的囚服,像是被人踩过一样,已经看不出以前的颜色,上面还有几个漆黑的脚印。 囚服皱成一条条的,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酸臭的味道。 “刘统领,这也太脏了,能换几件干净的吗?” 顾望期非常不满,他当然知道眼前的形势对景王府不利,听话才能少吃苦头。 他们无所谓,但是母亲秦芸怎么能穿这么肮脏的衣服。 这次连顾长缨都没有拦住他, 而是选择站在顾望期的身后。清染神色紧张,站在后面一言不发。 “怎么?顾二公子不服?你还以为你是人人都要巴结的景王府公子?现在你们是阶下囚!没有抗议的权利,本官劝你们老实点,不然别怪本官刀下无情!” 刘统领狰狞一笑,身后两个侍卫抽出随身佩戴的刀,一言不发,杀气冲冲地盯着顾府一家人。 顾知走上前,对着顾望期两人摇摇头。 形势所迫,把命留住了才能报仇。 秦芸从内室走出,扶着宋嬷嬷的手,冷冷瞥了眼地上的囚服,平静道:“换。” 第9章 开始抄家 刘统领咧开嘴:“还是夫人知趣,请吧。” 顾知眸中划过冷意,捡起囚服一人一件发了下去。 急匆匆换好衣服,顾知闻着囚服上传来的难闻气味,心中苦笑。 末世常年穿着这样的衣服,都不觉得难受,没想到穿越后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再换回邋遢的衣服,倒是异常不习惯。 其他人也是,各有各的别扭。 唯独秦芸面不改色,就像不是穿着脏污的囚服,而是换上熏香刺绣的华服一般。 顾知心生佩服,不愧是能征服景王,让他专一不纳妾的女人。 换好衣服,摘下头上的珠宝金钗,顾知扶着秦芸走出来,清染和宋嬷嬷紧随其后,顾长缨二人走在最后。 刘统领坐在正厅上首,正与脸色难看的淮安侯品茶,灌了一大口咽下后,语带隐喻:“贵府的茶水不好喝,看来御赐的贡茶全都藏起来了。” 淮安侯听懂他的意思,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来抄家的官员都是皇帝心腹,皇帝允许在一定范围内私藏些物品。 区区贡茶,无伤大雅。 顾知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当然难喝,好一些的茶叶全在她的空间里。 正厅的茶叶,是她刚换上 的昨天在河边仓库收起来,放了数年,已经潮湿发霉的茶叶。 刘统领满意地笑了笑,朝后一挥手,几名随从走出来,两人一组,粗暴地押着他们跪了下去。 见到往日尊贵的景王府众人不得不跪,刘统领和其身后的随从轰然大笑:“什么景王后人,战神后代,现在不还是跟条狗一样跪在我们面前?” 顾望期抬起头,眼神中熊熊怒火在燃烧,侮辱他就罢了,竟然侮辱先代跟太祖打天下的景王,真是不知所谓。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顾知心中平静,现在是他们有用,方才是人上人,要是哪天,他们没用了,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见到往日的看不顺眼的人如此难堪,淮安侯脸色依旧万分难看。 昨晚不知哪里来的窃贼,把他打晕后洗劫了暗室,幸好几块金砖砌在墙上无法带走,淮安侯府也不止这一处暗室,不然他家底都要被掏空了。 今日抄家景王府和秦府,定要将昨日的损失补上。 淮安侯轻咳两声,满堂的笑声立刻安静下来:“奉陛下口谕,景王通敌谋反,秦府助纣为虐,景王府、秦府抄家,府上的人全部下狱,听候发落。” “刘统领,麻烦将罪人押去王府门口,以便本侯抄家。” “侯爷说的是,将犯人押出去。” 顾长缨两兄弟脸色难看,但是很快冷静下来,一言不发。 秦芸像是早就知晓此事,脸色平静,跪在原地顺从地被禁军带上沉重的枷锁,粗鲁地推向门口。 顾知走上前,用身体为秦芸挡住力道,避免被推撞到边边角角。 往后瞥了眼正安排人往厢房、书房走去的淮安侯,她的眸子平静,转头漫不经心地走向门外。 以淮安侯满值的抄家经验,或许真能找到些值钱玩意也说不定。 之前主动留在府内不愿意走的四名侍卫提前被押在府门口,一声不吭地站在太阳下。 王府外禁军还未撤走,数名胆子大的百姓在凑热闹,望着身穿囚服,戴着枷锁,万分凄惨的王府众人,纷纷唏嘘不已。 “景王妃慈悲为怀,往年冬季都会在城东布施,给穷苦人家一份活计。景王更是击退敌军,保家卫国多年,怎么可能会通敌谋反?” “是啊,前几天景王为表忠心,还特意献上兵笺。手下都没兵了,哪来的底气谋反?” “以前的下属谋反也能怪在他身上?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你们少说两句,不怕被抓去坐牢?” “要我说啊,抓的好,谁稀罕她布施、找活计啊?景王府守着那么多金银珠宝,要真好心,不如直接分给我们!” 秦芸脸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顾望期黑着脸,一一扫过凑热闹的人群、禁军以及府内纷乱的脚步声,心中感叹世态炎凉。 听着府内不时响起的瓷器打碎的声音,顾知忽然瞥了眼旁边的顾望期,这个二哥,似乎突然变得稳重了。 秋老虎依旧肆虐,太阳越来越烈,晒得人头晕眼花,口干舌燥。 顾望期和顾长缨两人站的笔直,努力用身躯和巨大的枷锁挡在上面,为秦芸挡出一片阴影。 四个侍卫见状,立刻照葫芦画瓢,背对太阳站成一排,为女眷挡着刺目的阳光。 秦芸犹豫片刻,拉过顾知、清染和宋嬷嬷,一同躲在阴影下。 禁军和刘统领等人都在关注府内抄家的情况,甚至有人想到以淮安侯的为人,他吃大头,肯定会给他们点甜头,也算是一笔意外之财。 淮安侯坐在正厅,等待手下搬来景王府所有的金银珠宝。 新帝设计陷害景王府和秦府,不仅仅是因为景王势大,怕他谋反,更是因为先皇奢靡无度,国库空虚,连给新帝修陵寝的银子都没了。 是他淮安侯献上的计策,从世代勤俭的景王府和第一皇商手中获得银子。 这事要是办好了,可是大功劳一件。 淮安侯府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正当他做着美梦时,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侯爷,库房、暗室、地窖、厢房、书房、厨房等全都搜遍了,什么贵重物品都没找到。” “库房里只有数两碎银子和几百个铜板,暗室是空的。地窖只有一堆烂菜叶,厢房等地的桌椅床板各种家具是梨花木做的,还算值钱。” “书房空荡荡的,连书桌书柜都没有,厨房只有一小包发霉的糙米” 手下脸上直冒冷汗,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淮安侯一愣:“空的?” “是是的。” 淮安侯万分不信,景王府往日吃穿用度精贵异常,怎么可能穷成这个样子。 冷冷瞪了眼没用的手下,他直接起身,亲自在正厅找了起来。 翻过正厅上首桌案上的雕枝花瓶,淮安侯冷笑:“这不是宫内专供的瓷器? 第10章 一场空 “侯爷,这是瓷器铺打折出售的破烂玩意,十个铜板三件。” 淮安侯气恼地一推,雕枝花瓶‘啪’的一下掉在地上,碎成几块。 仍跪着的手下微微抬头,这下连三文钱的瓷器都没了。 “黄花梨做成的桌椅?” “侯爷,只有百年以上的黄花梨才值钱,这成色,一看就知道不满三年。” 简而言之,就是不值钱。 淮安侯瞬间慌乱起来,他一把扯下正厅上首挂着的画,红着眼睛质问道:“前朝古董?大家之作?” 手下膝行上前,盯着画深深研究片刻,指着右上角的印章和留字道:“这画,若是说出去是景王所画,应该能卖上几两银子。” “几两银子?” 他要这几两银子干什么? 他要的是金砖银砖!要的是滔天富贵! 淮安侯心气不稳,一脚将跪着的手下踹去墙角:“废物,连抄家都做不好,本侯要你们何用。” 若是什么值钱玩意都没有,他要怎么跟新帝交代? 手下默不作声看着他心急火燎的走来走去,擦了擦嘴角的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侯爷,听说从初代景王开始,就一直在用私库补贴边疆军队,前任景王入京后也一直在往边疆运送粮食和物资。” “轻伤者,顿顿吃荤腥。重伤、残疾者,月俸加三倍。死者家眷给够他们能生活二十年的银子。景王府的家产可能都败到军队去了。” 淮安侯停在原地,思考片刻,不得不承认手下说的有道理。 历年来军队都是吃钱大户,国库空虚多年,送去边疆的银子、物资、粮食一减再减,将士们不可能不吃饭,肯定是景王在补贴他们。 “秦氏的嫁妆呢?” 男方未经女方允许,不可擅动嫁妆和彩礼。 然而除非景王没骨气,不然怎么可能会动自家夫人的嫁妆。 以景王的品行,就算他去摆摊卖茶赚钱,也不会动夫人的嫁妆。 手下埋着头默不作声,这他哪知道。 在府内仔仔细细翻找数遍的禁军全部集合在正厅门口,领头的人上前一抱拳:“侯爷,东西全在这了。” 淮安侯走出去一看,碎银子和铜板、桌椅板凳、各厢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画作,看上去最值钱的,还是一对不知从哪里摸索出来的镶金珠钗,上面带着些许灰尘。 “岂有此理,银子定是被他们藏起来了,来人,带上东西去门口。” 王府内外无数禁军都在等着喝他抄家漏下来的汤,这点东西,连府内的禁军都满足不了,更别提还要给新帝一个交代。 淮安侯强撑着气势,大摇大摆走在前面。 正值下午最热的时候,就算有人挡着太阳,顾知等人也是嘴唇干涩,忍不住隔段时间舔舔唇。 顾知望着脸色苍白的秦芸和清染,心底有些焦急,不由得埋怨起淮安侯。 真是没用。 就那么点东西,用得着翻那么久? 她倒要看看能翻出什么花来。 就在这时,淮安侯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对着府内的禁军指道:“秦氏,本侯问你,府内为何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只剩下这些没用的东西?” 跟紧其后的手下心头一梗,莫名感觉被点到了。 禁军搬出收到的所有东西,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顾知皱眉,竟然还有对值钱的珠钗,她到底错过了哪个角落? 顾长缨、顾望期和秦芸迅速收拾好表情,没有说话。 门外的禁军和百姓都是一个表情:不可能吧,堂堂景王府,怎么可能这么穷! 刘统领有些不满,连茶叶沫都没有,淮安侯是看不起他? 抄家半天,就找到这些? 淮安侯到底行不行? “秦氏,本侯问你话呢,速速回答。” 秦芸本来被晒的脸色苍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片刻,渐渐有了几分血色。 “罪妇不知。” 眼看着淮安侯怒气冲冲,抽出佩剑就准备动手,顾长缨二人挡在秦芸前面。 顾知嘲讽开口道:“我母亲平日经常布施、帮助贫苦人家,这些银子你以为是哪里来的?王府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是很正常?” “再者,侯爷带人抄的家,侯爷应该最清楚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淮安侯一口气不上不下,愤愤收回剑。 这时,西街口一队禁军骑马冲了过来,到王府正门后直接下马跪地禀告:“侯爷,景王府下所有铺子都搜过了,掌柜只有几两存银,各种物资、粮食不足一斗。” 南市商贾住宅区两个禁军跑过来,挤进人群:“侯爷,秦府倒是抄出了些值钱的东西,但是库房、暗室、地窖等全是空的。” 河边仓库匆匆跑来一队禁军:“侯爷,秦府下所有铺子、仓库都搜遍了,只有些发霉的粮食和破烂的物资。草纸倒是还有一堆。” 禁军跪了一地,就在淮安侯正准备发火时,两队禁军从城门口飞奔过来:“侯爷,城外别庄里只剩下粮食蔬果和桌椅板凳,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淮安侯眼前一黑。 龙袍玉玺呢? 古董字画呢? 金银珠宝呢? 他百般筹谋,送女儿入宫,甚至不惜毁了景王府这个靠山,是为了什么? 新帝的信任!权势地位!滔天财富! 就找到些值钱玩意,粮食蔬果有什么用? 无法给出景王谋反的证据,无法为新帝充实国库私库,到时候整个淮安侯府都要交代出去! 淮安侯气急攻心,望着跪地的禁军、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以及面无表情的景王府众人,只觉得一阵眩晕。 “不好了,侯爷晕倒了!” 手下连忙找了大夫,一阵手忙脚乱的操作后,淮安侯意识逐渐清醒。 “景王府和秦府只抄出这点东西,不可能吧。” “嘿,你小子就不懂了吧。连年天灾,国库发下去的银子越来越少,景王和秦府时常捐银子和物资赈灾,少说都有数十万银子了。” “边疆那边也是用钱大户,虽然早就不在景王名下,但是边疆太守经常以景王以前的手下伤亡惨重为由,问王府要银子。” 淮安侯紧闭双眼,不愿意清醒过来。 难怪当初他在新帝面前献策时,新帝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 第11章 银子都去哪了? 第一次提出时甚至想也不想就驳了他的想法,要不是实在没钱修陵寝,加上他百般劝说保证,这才狠下心做了决定。 皇帝肯定早就知道景王府和秦府没什么钱,又抱有几分希望,加上景王府如此得民心,怕有隐患。 可他派来的暗探明明说景王府和秦府富可敌国,藏有滔天财富,近期更是囤了无数的粮食,准备运往边疆。 怎会如此? 淮安侯想破头脑都想不到,顾知带着空间穿越而来,提前搬空了景王府和秦府。 听着旁边的百姓兴致勃勃地说起景王这些年做的善事,他更是差点气吐血。 堂堂一个王爷,不好好享受奢侈无度的生活,偏偏做什么善事,当什么大好人? 不想再听下去,淮安侯直接睁开双眼,招呼禁军驱散围观的百姓后,对着刘统领一拱手:“本侯要去宫内禀告圣上,刘统领请便。” 刘统领目露怜悯地望了他一眼,抄家也是个技术活,这下不说有功,可能还会获罪。 谁知道景王府和秦府竟然这么穷呢。 没有再多言,刘统领带上随从,押着景王府一行人前往牢狱。 闭目养神片刻,淮安侯逐渐冷静下来,迅速安排好抄出来的东西。 秦府值钱的东西全部上交国库,自己再贴上两箱黄金,至少要让陛下满意。 剩下的物资粮食全部分给禁军,再带他们吃顿好的犒劳一下。 至于景王府和秦府众人,淮安侯冷笑,心底突然浮现一个想法。 大理寺牢狱里一片漆黑,景王府和秦府所有年轻的男眷不知被带去了哪里,女眷和丫鬟侍卫分开关在几个牢房内。 终于摘掉了枷锁,顾知舒展了几下脖子和手脚,颇为不适地转了转。 秦府人丁非常多,嫡庶子女一大堆,现在所有女眷、不满十岁的小男孩和秦老爷子全部挤在一个监牢里。 几个女子和小孩子受不了牢里沉闷阴暗的氛围,抱在一团哭了起来。 一个小男孩一把推开正隔着栅栏安慰他妹妹的秦芸,撅着嘴道:“不要你假好心,就是你们景王府做了错事,才连累到我们,都是你们的错。” 秦芸脸色冷淡下来,望向孩子的母亲,也就是秦府二爷的正妻许氏。 顾知神色不善,瞥了眼旁边默不作声的许氏,冷冷一笑。 小孩子知道什么,肯定是长辈在他耳边说三道四。 秦府老爷子皱眉:“许氏,这话从何说起。” 许氏身为秦氏一族族长的正妻,往日嚣张跋扈惯了,尤其今日莫名得了牢狱之灾,更是委屈。 她直接忽视老爷子,对着秦芸道:“小姑子,不是我这个长辈说你,你嫁给谁不好,偏要嫁给景王。你看,现在被牵连了吧。” “要不是景王胆大包天,想要谋反,我们怎么会在牢里?现在倒好,锦衣玉食无法享受,还要惹上一身骚。” 顾昭远和秦府二爷生死未卜,其余男眷安危未知,秦芸不愿内部起冲突,脸色冷淡,一言不发地盯着许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知就不一样,翻了个白眼道:“用得着你说三道四?平时来王府打秋风的不是你?连御赐的金镯子,我都没见过几眼,你就拿过去了。” “现在倒好,有底气来埋怨我们,真是忘恩负义。” “再者,要不是我娘嫁给我爹,你能看上秦府这么个商贾之家?笑话!” 许氏一家想要攀上景王府的高枝早就在京都上层圈子传开了,好不容易下嫁商贾之家,与景王扯上点关系,还不满足。 见景王一直未纳妾,许氏甚至专门上府,以长辈的名头,劝秦芸给景王纳妾,并推荐了自家年仅十三的嫡妹。 景王得知后黑着脸前往秦府警告秦府二爷,秦府二爷以休妻威胁,许氏这才安分下来。 许氏脸色或青或白,狠狠瞪了眼顾知,道:“你个小辈不懂礼数,不知道长辈说话时不要插嘴?” “长辈说话时我当然不会插嘴,可有些人行事说话没有半分长辈的样子,怎么配得上做我的长辈?” “你!” “够了!”秦府老爷子扶着大孙女的手慢慢走了过来:“许氏,我秦府与景王府结亲受惠颇多,绝不能在此时落井下石。” 老爷子望了望坐在隔壁草堆的顾知,平静道:“此事是景王府和秦府两府之灾,谁也无法独善其身,唯有鼎力互助,方可渡过难关。” 许氏被驳了面子,有些不满,又不敢顶嘴,抱着自家的小女儿嘟嘟囔囔道:“都要被砍头了,还说什么渡过难关。可怜我儿子闺女还小,就要命丧黄泉了。 没有再理会许氏,秦芸低声与秦府老爷子讨论对策,顾知和清染、嬷嬷三人坐在她旁边默不作声。 天色渐渐昏暗,四名狱卒走进来,给众人一人发了两个生硬干冷的馒头和一碗水后直接离开,远远传来几句话。 “往日你不都是趁送饭时想法子问犯人要些银子吗?怎么,今日改性子了?” “嗐,你一直在牢里不知道。我早上跟刘统领一起去王府抓人,顺便看了抄家。你猜怎么着?整个王府干干净净,全府上下才抄出几两银子。” “不可能!景王府不是一直在赈灾吗?自家都没银子了,还捐什么银子给外人?” “没人信,可淮安侯将王府上上下下全翻了几遍,就没几个值钱的东西。我看啊,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现在家都被抄了,他们身上还能有几个银子?” “也是,难怪你小子懒得费心思……” 王府众人面面相觑,顾知低下头,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隔壁秦府也是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秦府二爷被带出门前,特意叮嘱三爷遣散下人,并把所有贵重物品全部搬到暗室,外面放一些不那么值钱的东西。 只是秦府往日所用都是昂贵物品,再如何更换,总归值点钱。 被抄家时他们还暗暗庆幸,值钱的东西全放在暗室,暂时无人能找到。 哪知禁军三两下就找出了暗室,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暗室、库房、地窖一片空荡的消息。 那金银珍珠、南海红珊瑚、御赐夜明珠……究竟去哪了? 第12章 被打重伤 顾知双手紧紧抓着馒头,一声不吭埋头狼吞虎咽起来。 昨晚一夜在外奔波,还没吃饭就被押来监牢,她早就饿了。 冷硬的馒头在末世后期,已经算的上是难得的美味。顾知可不会嫌弃食物难吃,在她这里,食物只分能吃与不能吃。 秦芸等人再怎么受苦,也没吃过这么差的伙食,犹豫间就见顾知迅速吃完一个馒头,正在吞咽第二个。 秦芸连忙拿着碗水,让她喝两口,不至于哽到喉咙。 顾知接过水,随意喝了两口,心中对秦芸这个便宜娘亲的认可度更高了些。 见到她狼狈的吃相,不仅没有出口质问,而是担心馒头太干,她吃了不舒服。 好久没受过这样的关怀,顾知心中有些温暖,不由得对帮助原主照顾家人这个任务更加上心。 毕竟末世开局杀圣母,她被圣母猪队友坑的次数海了去了。 就顾昭远和秦芸一直赈灾捐钱搞慈善的行为,说句圣父圣母也不为过,放末世头上都快顶着光圈了。 她本来是想尽力保住便宜爹娘的命,若是运气不好就怪不得她,现在嘛,看他们之后的表现再做决定。 眼看着秦芸、清染和宋嬷嬷吃不下馒头,只简单喝了两口水,顾知犹豫片刻,借着衣服的遮掩,从空间取出一份用油纸布包裹好的糕点。 糕点一直放在空间,保持着刚放进去时的状态,香软美味,可比干硬的馒头好多了。 趁天色已晚,没有狱卒巡逻时,顾知将馒头分成几份,悄悄递给秦芸她们。 秦芸望见她手中的糕点,目露惊讶,片刻后强行收回目光,将她那份推了回去:“你吃,娘不饿。” 顾知瞥了眼她手上还没动过的馒头,强硬地抢过来,说道:“我吃馒头,你吃糕点。” 秦芸实在饿的难受,她就算再落魄,也没吃过这种馒头。 犹豫片刻,看到顾知确实吃馒头就白水吃的很开心,秦芸这才小口吃着糕点。 清染和容嬷嬷见她开吃,咽了咽口水,在顾知鼓励的目光中迅速吃了起来。 景王府这边快速又平和地解决完晚饭,秦府那边又闹了起来。 许氏越想越气,若不是景王府,她和儿子闺女又怎会在这漆黑阴冷的监牢里,吃着这种东西。 可是不吃实在是饿,她倒还能忍受,可孩子早就饿的不行。 许氏只能小块小块撕开馒头,浸在水里,泡软后在秦府三爷长女疏晚的帮助下,慢慢喂给年纪尚幼的闺女儿子,喂着喂着又开始埋头低声啜泣。 秦老爷子叹了口气,狠下心没有再理会她。 眼瞅着秦芸吃完后头脑昏沉欲睡,顾知凑在她身边为她取暖,省得因监牢严寒伤了身子。 牢里一片寂静,顾知闭上双眼,心神一动就进了空间。 之前自然生长的作物已经成熟,随着她心神一动,全部被收入仓库,抄家前收进来的各种种子就有了用处。 顾知操控着种了一部分种子,准备等五日后再进来收割一次。 前不久收进来的马正在平原这边狂奔,见到顾知进来,飞奔过来,亲昵地凑近叫了一声。 顾知忙活完已经一片漆黑,唯有远处的烛光隐隐透着亮。 所有人都睡的迷迷糊糊时,一阵镣铐哗啦作响声和脚步声渐近,她瞬间激灵起来。 转头一看,大家都睡不安稳,听到一点声音就全部清醒了。 透过监牢昏暗的灯火,秦芸和秦府众人神情焦急地走近牢房门口。 “二爷、澹儿!” “三爷!” 血腥味越来越重,顾知心头一动,是顾昭远和秦府二爷以及之前被押去其他地方的男眷。 男眷被打的遍体鳞伤,囚服上全是鲜血,根本无法动弹,被狱卒强行拖行到牢里,沿途留下斑斑血迹。 顾昭远、秦府二爷(二舅舅)和顾长缨、顾望期四人习武多年,被打至此状态还算良好,意识仍有些清醒。 倒是秦府三爷(小舅舅)和秦府长子从未练武,已经被打的晕厥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几名狱卒漫不经心,像丢脏东西一样,直接将几人塞进自己家眷对应的牢房里。 秦芸连忙上前扶起顾昭远,顾知、清染和宋嬷嬷则小心翼翼把顾长缨和顾望期移到有稻草的柔软些的地方躺好。 似乎是刚受了杖刑,几人臀部部分的囚服已经渗出鲜血,嘴角被咬破,看上去已经被打出内伤。 狱卒塞完人就准备离开,顾知连忙扑上去抱着栅栏喊道:“大人,求求你拿点热水、湿布和伤药过来,我拿银子换。” 隔壁牢房的许氏反应过来,立刻跟上:“我也要换!” “嗤。你们家都穷成那样了,哪来的银子?” 顾知掏出袖口摸索半天,摸出五两银子:“全在这儿了,大人,求求您了。” 她身上银子多的是,可是暂时不能暴露,梦中原主说过的官兵欺压抢银子的事可不仅仅会发生在流放路上。 许氏有样学样,掏出五两银子,眼神恳切。 他们都到这个地步了,只能求着别人,可没有让别人眼巴巴送上热水和伤药的底气。 狱卒根本看不上她们那点银子,但是上面有人专门打过招呼,要是死在狱里,他们可不好交代。 一把拿过他们手上的银子,领头的狱卒脸色难看,转身离开:“等着。” 等了半响,秦府两个体弱的已经发起了高烧,其余男眷也开始昏昏沉沉,甚至有人胡乱说起话来。 顾知这边还好,秦芸冷静沉稳,即使眉头紧蹙也没出太大乱了。 然而秦府那边老的老,小的小。 男眷昏迷,唯一能撑起来的两个女子心中慌乱,不时盯着监牢门口,一直等不来伤药都有些焦急,给自家相公孩子喂水的手都抖了起来。 顾知和秦芸安慰半天也没有用,只有拿来伤药,才能解她们心底的焦虑。 两名年幼的孩子见娘亲心中紧张,爹爹重伤不醒,躲在角落尽量不让娘亲担心的同时,心底愈发不安。 秦府三爷的长女疏晚立刻从旁安慰,不给本就糟糕的情形添乱。 就在顾知怀疑狱卒吞了那笔银子就不管他们,犹豫着就要拿出空间里的药物时,一名男子领着几名捧着热水和包袱的狱卒,低调地走了进来。 第13章 留京或流放 男子看上去非常年轻,面容清俊,一进来就笑眼眯眯地站在一边,一声不吭。 秦芸和许氏直接无视他,匆忙从狱卒手下接过热水、湿布和伤药,放在牢房近处,开始帮受伤的人擦拭身子。 顾知和清染刚准备上前帮忙,被秦芸一把推开::“你们还没出阁,背过身去。” 眼看着秦芸脸色不由拒绝,说完就和宋嬷嬷一起飞快行动起来,顾知只好带着清染背过身子,移开视线。 秦府那边也是如此,两位夫人和秦老爷子为受伤的人擦身子、涂伤药,疏晚早就自觉带着两个孩子紧闭双眼,背过身子。 早已经凝滞的血腥味再次散开,顾知百无聊赖地看着狱卒对男子点头哈腰,心里更加奇怪。 新帝下手果断,权贵朝臣对两府人不是落井下石就是避之不及,怎么还有人会专门来牢房送东西? 徐惟眼神不带任何波澜地打发走狱卒后,猛一转身就对上了顾知好奇中带着探究的视线。 他对着顾知微微一笑,踱步走近:“顾小姐,在下有礼了。” 乍然见到正脸,顾知隐隐觉得有些眼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些行李是我特意为诸位准备的,还请笑纳。”徐惟吩咐随从将包袱分别递进两个牢房,语带深意:“蛮荒路远,望老爷夫人保重身体,来日再会。”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监牢。 顾知神色复杂,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句来日再会有些意味深长。 清染收拾完包袱,见人走了,立刻凑过来低声道:“小姐,刚刚那个人似乎是洛王府的世子。” 洛王府? 顾知祖母的家族? 只是顾知祖母是分家的庶女,与主家嫡子之间隔了老远,还差着辈分。 他来做什么? 这些庞大家族中的嫡长子都不止有八百个心眼子,顾知可不信他是来送东西顺便安慰她饱经风霜的老父亲的。 一夜过去,被打重伤的男眷上了伤药后纷纷清醒过来,虽然身体还很虚弱,总归没了性命之忧。 狱卒按人头数送来馒头和水后,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顾知趁机在水中加入几滴灵泉水,混在一起小心给伤员喂了下去。 今日就要走上流放路,还是先恢复些元气,应对未知的状况。 众人刚艰难地用完早饭,淮安侯手握圣旨,似笑非笑地走了进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景王通敌谋反,罪不容诛,然陛下念其于国有功,特免死刑与黥刑。景王府和秦府男眷杖百与女眷一同流放蛮荒,非召不得回京。” 淮安侯念完圣旨冷笑一声:“景王爷,顾昭远,您请接旨吧。” 初见时意气风发、霸气威武的景王,在昏暗的牢房内,身形颤颤。 他在景王府和秦府所有人担忧的视线中,强忍疼痛笔直下跪:“罪臣顾昭远,接旨。” 淮安侯目露怜悯:“昭远,看在多年的交情上,本侯还特意向圣上请了一道恩典。” “女眷留京入教坊司者,可免流放。蛮荒苦寒贫瘠,哪里是娇弱女子受得了的,听本侯一句劝,留京入教坊司,方才是上选。” “到时候,本侯定会带上几位大人,照顾照顾两府家眷。本侯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考虑,可得考虑清楚了。” 狗东西! 顾知心里暗骂。 无论哪个选择,都是在折辱人。 无视命下人摆上桌子喝茶的淮安侯,顾知上前搀扶起顾昭远,对着两个牢房中的女眷沉声道:“留在京城,进入教坊司就成了官妓,只会遭受无尽的屈辱。既如此,不如随父兄一同去蛮荒寻个出路。” 秦芸点点头,扶在顾昭远的右手边,眼中带着坚韧。 她这些年跟着景王走过无数风雨,根本不惧流放蛮荒,不怕前途未卜。 许氏却是抱着小闺女,大声哔哔道:“我可听说了,蛮荒偏远,路上只能步行。我们到时候可能连蛮荒都走不到,更不用说生存下去。” 秦府三爷的小妾也是心神浮动,留在京都,虽然名义上不好听,总还有留着条命在。 运气好攀上高枝,从教司坊脱身,就算做个妾,也不过是与如今一样的生活。 秦府二爷脸色冷淡,挣扎着从袖子里掏出已经皱了的和离书,对着许氏平静道:“不必如此。这是和离书,签了后,你与我秦府恩断义绝。不用入教坊司,也可留京,回许府。” “但是你不能带走儿子和闺女,他们留京定会被送入教坊司或直接砍头。” 许氏瞪大双眼,眼睛里满是茫然,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为你秦府忙上忙下,把持中馈,生下三个孩子,你竟然想休了我?” “你嫌蛮荒路远,可留京入教坊司绝对不可行。倒不如签了和离书,你安安稳稳回许府,继续过衣食无忧的生活。我已经跟几位好友打好招呼,尽量帮衬着你。” 秦府二爷把话说的明明白白,连后路都帮她想好了。 许氏脸色难看,嫁入秦府这么多年,说与秦府二爷没有感情定是假的,说什么也不愿签下和离书。 只是她好强惯了,一时扯不下面子,青紫着脸,没有说话。 见她这样,秦府二爷叹了口气,他知道许氏没有坏心思,就是人耿直了些。 可是如她所说,此去蛮荒,生死未卜。她想留京,他就只能倾尽所有,为她留条后路。 绝不能沦落到教坊司那等地方! 许氏当然知道轻重,犹豫片刻,咬着牙道:“蛮荒我去便是,不然你们爷几个受了杖刑,又拖家带口的,连搀一把的人都没有。” 秦府二爷艰难地爬起来抱住许氏,摸了摸她的头:“顾秦两府,同心齐力,定能克服困难,过上好日子。” 许氏一言不发,抱住三个孩子,低声哭了起来。 秦府三爷的小妾思及当日的话,灭了离开的心思,一声不吭坐在秦府三爷身边。 牢房门外的淮安侯细细品着茶,脸带愉悦地观赏着众人的脸色,不时还笑出了声。 顾知脸色难看,手指轻轻一动,一道微弱的电流沿着各种物品慢慢游走。 第14章 晴天霹雳 正在品茶的淮安侯丝毫没有察觉,突然手上一阵刺痛,滚烫的茶水泼在脸上,琉璃茶杯当场碎裂,慌乱间无意识地吞下几块碎片,嘴里被刺出鲜血。 狱卒和一旁的顾秦两家人都惊呆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淮安侯身残志坚,满嘴鲜血仍不愿离开:“选选去蛮荒还是留京?” 边说着边吐出带血的琉璃碎片。 手下立刻上前,边把他往监牢门口拉边劝道:“侯爷,您先去漱漱口,自个儿要紧!” 淮安侯呸出血沫,见没有人说话,冷冷一笑,带着满口的血迹大步走了出去。 清染面露纠结,茫然道:“这是恶有恶报?” 不多时,狱卒见时辰已到,赶紧用特制镣铐将需流放的所有囚犯铐好后,带到监牢门口。 还有十来位囚犯等在这里,都是这一批流放蛮荒的人。 确认人全部到齐后,十位狱卒手握钢刀,一人打头领队,其余的人围在两边,一同押送囚犯到京都门口。 顾府几名男眷走在最前面,脚步轻缓,踱步跟在狱卒身后,慢慢往京都城门走去。 几柱香的功夫,穿过热热闹闹的京都,就到了目的地。 另一批官兵做好交接手续后,用鞭子随便一抽空气:“赶紧走,蛮荒路途遥远,三月不到,全部处死。” 顾知背着包袱,沉默着往身后望了一眼,威严的城楼耸立在烈阳下,留下一片阴影。 突然有名管事急匆匆赶了过来,往打头的官兵手里塞了把银子:“蛮荒路远,还请您与诸位大人多多关照。” 官兵犹豫片刻,管事又递上一张银票,他这才点点头:“一盏茶后出发。” 管事微微一笑,来到被秦芸搀扶着的顾昭远身边,借送金疮药做遮掩,偷偷递过数张银票:“老爷夫人,保重。” 顾知接过几个玉瓶和银票,眼含深意。 若是她没认错,这似乎是端王手下的大管事。 端王和洛王、景王不同,可是名正言顺的皇室宗亲,是当今天子的皇叔。 她这便宜爹,可能还真不简单。 管事刚走,就有数位百姓提着小包东西围了上来。 顾知还在沉思时,有个大婶塞了几个饼到她手里:“您多保重。” 她回过神,点了点头,望着周围努力挤进来,塞给他们粮食、鸡蛋、甚至铜板的百姓,微微沉默。 看来她便宜爹娘和舅舅这么些年做的善事,还是有人记在心里的。 秦芸手里被塞了个竹篮,里面装满了菜饼,塞过来的小女孩低声道:“夫人,这些年谢谢您,这是我们一起攒钱买的饼,您别嫌弃。” 秦芸眼含热泪,没有拒绝:“谢谢。” 过了不久,众人手里或多或少多了几样吃食,甚至百姓见男眷身上有伤,特意多给了几个鸡蛋。 随行的官兵得罪不起,部分百姓特意给官兵一人送了个饼,就盼着他们能善待顾昭远等人。 领头的官兵见天色渐晚,不能再耽搁了,赶紧驱散百姓,带着人往城外走去。 许氏呆呆转头望着京城内,亦步亦趋,直到走出城门,这才一抹眼泪,几步跟上去搀扶着步履蹒跚的秦府二爷。 铁制镣铐哗啦作响,隔了老远后,顾知回过头望着恢宏气派的京都城门,眸子里透着清亮的光芒。 突然,京城内闪过几道晴天霹雳,百姓受惊,纷纷躲到屋内。 过了许久,没见到任何异常的百姓纷纷走出来,纳罕道:“往年只有雷雨天才打雷,难道老天爷也觉得王府他们是冤枉的?” 这话终究是猜测,没有人敢应和。 酒楼茶馆不久后纷纷传出消息: 晴天霹雳劈穿太和殿屋顶,新帝受惊。 淮安侯府被一雷双劈,淮安侯被劈晕,不能人道,王世子当场劈焦,听说以后都只能在床上渡过。 刘统领等一行前往王府押人都狱卒正在酒楼畅饮,被劈麻了,需静养几日。 得知消息的百姓纷纷感叹,老天有眼啊。 …… 出了京城,押送队伍进入官道,行走数公里,一直没停下。 往日都是出门骑马坐车的人,哪里受得了这种苦,尤其是几个被打的男眷,已经嘴唇苍白,摇摇欲坠。 女眷和小孩、老人勉强还能忍受,步伐沉重,一步一喘气,被鞭子一抽,也还能继续走下去。 几名侍卫轮流搀扶着受伤的男眷,跟上大伙儿的脚步。 许氏扶着秦府二爷,脸色惨白,身后的小女儿被抱在疏晚的怀里。跟着的小儿子长安实在忍不住,低声问道:“娘,我真的走不动了……” 有官兵注意到后,出声骂道:“走不动了也得走,加快脚步。” 长安吓了一跳,躲在许氏身后,默不作声继续走了起来。 秦府二爷摸了摸他的脑袋,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又走了两个时辰,太阳越来越烈。 眼看着队伍里面的男眷、小孩全受不住了,顾知没忍住开口道:“官爷,都走了这么远。不如先歇歇脚,喝口水,吃点东西吧。” 领头的官兵望了眼天色,的确到了要吃饭的时间。他找了个阴凉的山脚,点头示意其他官兵停下休息。 朝廷不会给流放的人提供食物,顾知他们只能吃方才百姓给的食物或者自己提前备下的粮食。 一路上准备的水都用的差不多了,顾知主动提出去河边装水,趁机偷偷往所有水囊里加了几滴灵泉水。 这点量不够洗精伐髓,但是给大家补充点精气神,恢复精力是没有问题的。 看着秦芸给顾昭远喂水后,顾知四处游走,分发水的同时查看大家的情况。 受刑的男眷情况非常不妙,昨晚上了药,不至于伤口感染。 只是今日运动量太大,身体虚弱的人根本受不了,已经浑身冒汗,发起高热。 女眷虽娇生惯养,但现在只是第一天,暂时都能忍受,现在正一声不吭吃着百姓塞的饼子。 倒是秦府老爷子,一把年纪还精神十足,可能是年轻时走过不少地方,这点路根本不在话下。 小孩子却非常难受,尤其是只能自己走的长安,受了委屈,现在正躲在角落埋头哭。 分完水囊后,顾知犹豫片刻,走到长安身边,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糖递给他,没有说话。 第15章 流放第一天 顾知在末世几经沉浮,出手果断、心狠手辣,可终究不是个恶人。 再者看到这熊孩子,她总会想起末世中期捡的那个弟弟。 长安眼睛一亮,是他最喜欢的果糖。可是前不久才凶过秦芸,他一时不好意思,没有接过糖果。 顾知劝道:“吃饱喝足才有力气继续赶路,我们长安是男子汉,肯定不会让你爹娘担心的对不对?” 长安默默拿过糖果,藏在衣服里,露出小眼睛点了点头。 见许氏拿着饼子和水囊走过来,顾知对着她点点头后,起身离开。 “长安,赶紧吃。”许氏心疼的摸了摸懂事的小儿子:“刚刚顾知是不是欺负你了?娘去骂她一顿。” 长安努力咀嚼着生硬的饼子,含糊道:“没有,顾知姐姐是来安慰我的。她还给了我一颗糖,我专门留着给妹妹吃。” 看着手上的糖果,许氏心里有些难堪,却也知道现在糖果的珍贵。 叮嘱长安藏好糖果后,许氏埋头擦去眼泪,从旁边的小河里打水,帮长子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 男眷被打的部位有些尴尬,大庭广众之下不好用药,只能等着晚上在驿站或者野外休息的时候用。 顾知走回秦芸身边,面对好奇宝宝顾望期探究的眼神,嘴角一抽,又摸了个糖果递给他。 顾家几人都是上过战场,真刀真枪跟人拼杀过无数次,受伤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即使回京五年修生养息,对伤势的忍耐度却一点没下降。昨晚敷了伤药又喝了灵泉水后,精力恢复的七七八八。 盯着顾知递过来的糖果,顾望期果断拒绝,重新塞回她手里,低声道:“你自己留着吃。” 待百姓送来的饼和鸡蛋吃完后,还不知道从哪找吃的呢。 看这群官兵老爷似的架势,根本不可能给他们这群囚犯弄吃的,除非给银子。 可哪来那么多银子? 顾知眼神一动,明白他的意思,把糖果收了回去。 顾知微微叹了口气,周围人太多了,不方便从空间取东西,否则哪还用担心什么食物。 就在这时,秦府三爷和秦澹状况愈发严重,直冒冷汗,脸都烧了起来。 秦府众人火急火燎,这荒郊野外的也不好找大夫,只能飞快换用湿布,帮他们降温。 顾知注意到这边,沉默片刻,偷偷掏出怀里的碎银子数了数,又收回去一部分。 她几步来到领头的官差面前:“差爷,您看那边两个人已经昏迷不醒,实在赶不了路。您能不能借一匹马给我们,驮着他们走路,省得耽误行程。” 领头的官兵拿过她手里的银子数了数,有些不满,但是想起城门口端王府管事给的银票:“就一匹,只借三日,多了没有。 “好嘞,谢谢差爷。” 得了马匹,顾知赶紧行动起来,带着两名侍卫到附近砍了十来支竹子,用藤蔓紧紧连接起来,做成简易板床,四周加了挡板。 考虑到现在的日头,顾知特意用树枝缠绕成遮阳棚,又从包袱里取出两张毯子放在竹床板上。 顾望期眼带好奇,巴巴凑过来准备帮忙。 顾知一把推开他,学着秦芸的语气道:“伤都还没好,快坐下。” 顾望期十分委屈地蹲坐在原地,看着顾知手脚利落地用绳子把马和竹车板捆好,眼神里带着几分奇怪。 他的包袱里怎么没有绳子? 见官兵个个吃饱喝足准备上路,顾知连忙招呼侍卫将仍在昏迷的秦府三爷和秦澹扶上简易马车。 许氏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本来还觉得顾知娇气,花这么大功夫和银子就为了做个简易马车,享享不用走路的福。 可接下来买粮食,银子必不可少。 用来换匹只能用三天的马,这不是浪费吗? 哪知道顾知是体恤自家亲戚,见他们高烧昏迷,无法行走,专门花银子和精力为他们做了个马车代步。 对受伤的人来说,就算只有三天,也足以恢复精力。 许氏一时觉得有些难堪,捏紧袖子不敢过去。 秦二爷拉过许氏,与顾府四名侍卫商议轮流赶车。 顾知根本不知道许氏复杂的心理活动,帮着侍卫安顿好两人后,招呼秦疏晚等三个小孩和老爷子过来:“待会儿走累了,就挨马车边上坐上一会儿。” “大家记得轮流歇脚,不要把马累坏了。” 秦疏晚和长安懂事地点点头,秦老爷子咧嘴一笑,摸了摸顾知的头:“知知真厉害。” 顾知讪讪一笑,趁官兵吆喝上路,大家收拾行李时,偷偷往躺着的两人嘴里各喂了半碗灵泉水。 他们身体虚弱,半碗灵泉水已经足够,超过了就成负担。 继续上路时刚过正午,太阳更加猛烈,热度直线上升。 原本还嫌遮阳棚难看的人纷纷打心底里羡慕起躺着的两个人。 原本另一伙人也想用银子换乘几天马,只是马本就不多,顾知也是运气好,正好多了一匹备用的。 休息了半响又喝了灵泉水,众人走起路来精神百倍。 身体虚弱的小孩老人轮流坐上马车走了一段,渐渐也能适应起走路的节奏。 很快就到了下午吃饭的时候,领头的官兵专门在官道旁找了个宽阔的地方准备扎营休息。 又是一顿菜饼配水,顾知几口吃完自己手里的饼,摸了摸饱胀的肚子,放弃取出空间食物再吃一顿的想法。 午间赶路的时候已经装了几次水,顾知趁天色尚明,连忙装满所有水囊,又偷偷灌了灵泉水。 还别说,灵泉水果然管用。 一下午赶路,另一批人已经精疲力尽,随意填了几口就躺下休息了。 而这边,就连最娇弱的秦府三爷家小妾都尚有余力,现在找了个偏僻角落,正在帮秦府三爷换药和擦身子。 休息了一下午,他身体上的淤血都已排出,只要这两天注意按时换药,应该就能好转。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太烈,出汗太多,秦府三爷皮肤上排出无数黑污的东西。 仔细擦去后,他的皮肤隐隐泛着红润的光泽,比以前顿顿吃大鱼大肉的日子还要滋润。 小妾偷偷问了许氏,知道她家的长子也是这样的情况,两人心里犯起了嘀咕。 莫非,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不是唬人的? 许氏捏了捏自己已经有些黄中带黑的皮肤,默默呸了一声。 第16章 暗藏危机 考虑到明天还要继续迎着烈阳赶路,顾知又掏银子借了把大刀,来到竹林一通乱砍。 顾长缨和顾望期不愿意闲着,带着四名侍卫跟在她身后,砍的砍,扛的扛,纷纷行动起来。 狱卒对侍卫的看管没那么严,他们身上分别藏着把匕首。 顾知眼睛一亮,大刀砍竹子好用,但是削竹条就差了点。四位侍卫知道顾知需要厚薄适中的细竹条后,分好工后,破竹、切块、削薄利落干脆。 拿过又长又薄的细竹条,顾知手脚飞快地做出了几个简易斗笠,顾长缨两人看了心痒痒,照着她的样子自己做了起来。 做斗笠看起来简单,他们一上手却是好一阵手忙脚乱,用力太大竹片容易变形裂开,要用巧劲才行。 顾望期好不容易做了一个,成品有些难看,但是不妨碍他美滋滋地戴上:“大哥,看!” 一旁的顾长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天黑后,官兵原地扎营,顾知本想再跟官兵买两个简易帐篷,起码不能让病人露天席地睡在外面,万一病情加重可就大事不妙。 可是许氏硬生生拦下她,说要为之后的路途节约银子。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秦府三爷说什么也不愿意花这个冤枉钱,只能作罢。 从包袱里拿出两张薄被,顾知找了个空角落,一张拉长放在草地上,另一张则盖在上面。 虽然是夏季,仍要防止夜晚寒冷,昼夜温差大,伤着身子。 其他人有样学样,幸好洛王府世子考虑周到,每个包袱都不止一床薄被。 另一批人看着他们这个架势,有些目瞪口呆。 片刻后有人犹豫着走过来问道:“你们还有多余的棉被吗?” 大人有没有被子不要紧,但是小孩子不行,晚上容易着凉。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白天还要赶路,着凉了就是九死一生。 秦芸和顾昭远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距离最近的许氏偏过头,低头哄着不到三岁的闺女入睡。 顾知摇头,提醒道:“你可以去跟官差买,他们肯定有多的。” 押送流放之人本就是为了赚钱,官差什么物资都准备的有,只是价格昂贵,有些不值。 不过物资急需的话,就顾不上计较银子多少了。 那人眼睛一亮,道谢后赶紧转头往帐篷走去,唯恐官兵手里多余的都被其他人买走了。 顾知躺在铺了薄被的草地上,眼带感慨。 便宜爹娘和舅舅一家目前的表现都还不错,不像是那种脑子都被丧尸吃掉了的圣父圣母。 不过也是,他们家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可捐的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顾昭远夫妻二人低低的讨论声。 “他们怎么会落到流放这一步?” “明明是新帝心腹,之前也未曾听过有何不妥。真是奇怪。” 自接了那道流放蛮荒的圣旨以来,顾昭远和秦府二爷的状态有些不对,一路上都没怎么开过口,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知心里理解。 想当初她与几个好友一同建立h市基地,将之做成末世最强,却被好友背叛赶出基地时的状态跟他们现在差不多。 郁结于心。 心灰意冷。 甚至怀疑人生。 这个心结只能靠自己想开点,从中解脱需要一个过程,旁人的劝说安慰用处不大。 今天顾昭远突然开口,顾知心底非常好奇,这才迎着风向,默默支棱起耳朵。 听了半响才听明白,原来方才来找他们买被子的人姓何,曾是太子陪读,是新帝仰仗的重臣。其为人谨慎小心,从未有过错漏。 如今不知为何同被流放蛮荒,顾昭远一时有些唏嘘。 听到这番话,顾知暗暗警惕起来。 从太祖至今,朝臣犯了大错,遇皇帝开恩免除死刑,一般会被流放北疆朔边。 顾秦两府是曾在边疆盘踞多年,得民心,有势力,这才换了个流放地。 这何大人一介文臣,在边疆无权无势,为何会被流放至蛮荒? 顾知可不信会有这种巧合。 眼瞅着月上中天,奔波一整天的人都打起呼噜,顾知拉过被子蒙住头,直接睡了过去。 管他呢,多想无益。 次日,一大早不知从哪里传来几声鸡叫,尖锐又刺耳。 顾知微微耷拉着眼睛,被清染拉着去河边洗漱。 清晨河水澄净清冽,随意往脸上一浇,就冷得顾知一个激灵,瞌睡全都飞走了。 清染清洗完就默默提着几个水囊去前头河边接水,今天似乎更热,一路上得靠着水囊续命了。 顾知漫不经心地拍打着水花,思考待会儿吃什么。 原本她是无所谓吃什么的,毕竟有能吃的就已经不错了。可是衣食无忧的几天里,硬生生把她的胃口养叼了。 馍馍和饼能吃得下去,却总觉得少了几分滋味。 再一想自己空间内那么多粮食和美食不能吃,顾知更加心烦意乱,只想着赶紧躲开人,好好吃一顿美食。 就在她凝眉思考时,一名侍卫蹑手蹑脚走到她身边,顾知抬头望去,他似乎叫王全。 王全抱拳行礼后轻声道:“小姐,快要出京城地界了,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顾知皱眉,什么意思? 王全见她一脸茫然,继续道:“昨晚我睡在官差的帐篷旁边,听到他们小声说着出了京城地界可以不用收敛了,还说” 一些污秽难听的话! “还说上面有人打过招呼,让他们肆意折磨顾秦两府,出事了上面有人顶着。” 顾知一愣,突然想起原主说的流放路上遇到官兵欺压。 她就说都是当差这么多年的,怎么会不知道今日他倒台,明日就起复的道理。 原来是有心之人暗中算计操控! “跟我爹娘、哥哥他们说了吗?” 王全尴尬摸摸头:“还没。我马上去。” 老爷失意,神色不爽,夫人心中焦急,哪能让他们再为此事操心。 两位少爷重伤未愈,无法用武,现在就小姐看着靠谱些,他就自作主张先来禀告小姐。 顾知挥挥手让他赶紧去,省得多生事端。 突然清染从前方不远处的草丛后走了出来,眉头紧蹙,双眼圆瞪,白皙的小脸气鼓鼓的。 第17章 出完气后吃饭嘎嘎香 顾知快步走上去,从清染手中接过几个水囊后柔声道:“怎么了?” 想起方才王全说的话,顾知眼睛危险地眯起:“刚刚遇到谁了?” 清染轻咬唇角,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太过分了! 顾知把手里的水囊往地下一丢,就准备走去上游河边为她出气,清染连忙拉住她的袖子,低声道:“是两个官差,言语调戏我,被我骂了一顿。” 她怯怯地抬头,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是不是给小姐惹麻烦啦?” 摸了摸她的头,顾知语气平静:“怎么会?你做的很好,就该骂回去。” 这种登徒子,放末世早就被打了。 遇上脾气差一点的,当场送他们见丧尸王! 京都守备森严,她无法以一敌百,下手时只能谨慎小心。 王府被围和牢狱里受的委屈,在出京后方才完全发泄出来,虽出了口恶气,顾知心里仍憋着不爽。 现在都出京了,小小的官差也想趁人之危? 针对他们是听了上头的吩咐? 顾知可不管,也不想管。 清染为人单纯柔善,一心护着她,还留下来与他们同甘共苦,她可舍不得这小丫头被人欺负。 既然官差选择接下任务,动了坏心思,甚至已经付诸行动,简单的骂回去怎么够呢? 要给他们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才行。 清染看着顾知脸上温和的笑容,莫名想起以前夫人是如何笑着惩治吃里扒外的下人的,默默打了个哆嗦。 “你先带着水囊回去吧,我找找树林里有没有野果。” 顾知跟着捡起地上的水囊,递给清染后,转身往下游走去。 见她的确是走向相反的下游,清染松了口气,就怕小姐想不开,去找那两个官差的麻烦。 现在他们是阶下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趁清染转身离开,顾知悄无声息地飞上树,迅速在树林中穿梭,很快就到了上游河边,几个官差正躲在树荫下小声商讨事情。 顾知凑近躲在旁边不远的树上,听着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三哥,您吩咐,小弟任凭差遣。只是我还缺个标致的婆娘,您看?” “你小子也太贪心了。” “嘿嘿,我哪敢跟三哥抢那两个大家闺秀,我只要方才那个水嫩嫩的小丫头,就好这口泼辣的。” “你小子……行,只要不耽误大事,随你怎么弄。” 那官差摸了摸手,猥琐一笑:“不会耽误上边的吩咐。” “行行行,赶紧去集合,徐领头肯定不耐烦了。” 顾知脸色难看,暗骂人面兽心的狗东西。 眼瞅着他们起身来到河边装水,顾知毫不犹豫,手上的电弧轻轻一闪,落入河里。 不远处的几人正笑呵呵畅想着两天后出了京城地界,完成上面的吩咐,从此被调入禁军,成为统领的美好未来。 突然一人脚上一麻,身子不受控制地往水里扑去,他下意识拉住两边的人,连带其他几人一同掉进了河里。 夏季许久未降雨,河水不深,可是他们为了避开人,专门找了个水势汹涌,不会来人的地方,掉下去后河水正好淹过头顶。 “救命!!!” 不懂水势的人纷纷四散挣扎,试图游去水浅一些的地方。 然而水中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缠住了手脚,不时传来一阵阵酥麻刺痛感,根本无法凝聚力气划动身体。 脖子上似乎有草绳缠绕拉紧,呼吸变得困难,头脑晕眩,脑袋里一片空白,逐渐失去意识。 顾知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挣扎,心中毫无波澜。 既然想害人利己,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就在这时,见他们来河边装水久久未归的徐领头带着几人官差走了过来。 看到水里隐隐漂浮着几个人,徐领头立马招呼手下前去救人,自己身先士卒跳了下去。 刚触摸到意识沉浮的人的手,只觉得一阵刺痛传来,徐领头眉头一皱,强撑着疼痛感将人拉了上去。 看着水底的人被一一救起,顾知阴沉着脸收回水底的电弧。 徐领头几个人并没有大错,不可伤及无辜。 至于另外几个人,已经吃了这么大的教训,希望他们谨慎做人,不然下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越过树丛来到下游,顾知随意摘了一搂野果,在徐领头他们回来之前走向昨晚的简陋营地。 还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一阵清香,顾知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快步走回来就见自家一群人围着口正冒着热气、喷香四溢的锅。 “这是哪来的?” 顾知强忍着扑上去的想法,快步走了过来。 听了解释后才知道,顾长缨天还未亮就拖着顾望期去树林里找食物,连啃几顿饼,他们实在受不了了。 再加上几人身体尚未痊愈,需要吃些肉食补补身子。 他在山上转了半天,带回一只野鸡和几条满是泥土的山药,从徐领头那用十两银子换了锅碗和一些粗盐。 秦芸带着宋嬷嬷去下游处理好鸡肉、洗干净锅,侍卫和秦府几个小孩子去找了些枯枝,清染亲自掌厨。 等顾知回来时,鸡、肉山药已经沸腾,撒完盐就能吃了。 顾知轻轻舔了舔嘴唇,心中蠢蠢欲动。 她空间里还有一群鸡鸭牛羊猪等禽类,是搬空王府的时候一起收的,等哪天想吃了,就放出来光明正大地吃。 眼瞅着时间刚好,清染撒完盐用洗净的树枝搅匀后,摆好碗,按人头分肉和汤。 还特意为秦府众人分了一小碗,给脸色苍白的秦府三爷和秦澹以及小孩子留了两碗鸡汤。 看上去最满的就是顾知的碗,上面还有一个大鸡腿。 顾不上考虑碗上手滚烫,顾知拿过顾望期削的树枝筷子,就着饼和馒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唔,香滑软嫩、汁水四溢,就算没有其他调料,只加了粗盐也是绝顶美味。 一声不吭扒拉完碗里的鸡肉和山药后,顾知咬着野果纠结起来。 羊肉汤似乎不错,笋干老鸭汤也可以,不如猪肉萝卜汤? 还在她犹豫下顿从空间拿出什么肉时,徐领头几个扛着昏迷的人赶了回来,瞥见一脸空白的顾知,心底瞬间打消了对她的怀疑。 第18章 三月未到蛮荒,全部处死 方才他见营地少了几个人,在河边见到莫名掉入水里的手下时,还怀疑是不是她下了狠手。 现在看来,就这么个娇娇女,只知道吃,哪有什么高超的手段能让他们几人同时掉水里还无法挣扎。 徐领头摇摇头,扛着不争气的手下来到帐篷边,就见一直在帐篷边看守众人的几名官差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小碗,里面有两块鸡肉和几块山药。 看到他们回来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徐领头,你总算回来了,快用早饭吧。那边的小姑娘特意留给你的。” 徐领头皱眉,往手下指的方向看去,清染正慢条斯理地吃着碗里剩下的山药。 这是……想讨好他? 徐领头随手将还没醒的手下丢在草地上,洗净手后迅速就着饼吃起鸡肉来。 呵,要是误了行程,他照打不误! 清染突然感觉有人冷冷的盯着她,发现是徐领头后,一下子手里的饼都不香了,默默往宋嬷嬷身后躲了躲。 奇怪,宋嬷嬷明明说吃人嘴短。 徐领头吃了她们送去的肉,不说态度大好,怎么眼神还愈发冷淡? 顾知冷眼瞥着徐领头,决定只要他一动坏心思,就将他加入待宰名单。 弱肉强食,就是这么不讲理! 被丢在草地上的人悠悠转醒,刚睁开眼睛就大叫道:“鬼!有水鬼!” 他摸索着脖子和手腕,眼神中满是惶恐,语无伦次地重复道:“真的有鬼!” 顾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才像鬼! 徐领头放下碗,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其他几个落水的人也是如此,失神地说着胡话。 眼看着行路时间已经过了,徐领头不耐烦地伸手,狠狠甩了他两巴掌:“给我清醒点!” 感受到疼痛,那人才停止叫唤。 眼神愣愣地盯着徐领头,没有说话。 徐领头懒得理他,挥手招呼其他人照着学后,冷冷瞥了眼正好奇盯着他们的囚犯:“赶紧收拾东西,一刻钟后出发。” 顾知他们倒还好,吃了肉和饼,又喝了灵泉水,现在精力十足。 安排一个侍卫去洗碗后,就慢慢收拾起东西来。 另一批人全都精神恹恹,提不起劲。 平时大家吃的都差不多,就算是往日不曾吃过的粗糙饼子,在被流放的情况下也还能吃下去。 一大早被香气迷醒,还以为是官差弄了好吃的,本着分一杯羹的想法睁开眼睛,却发现是顾秦两家人正在煮鸡肉。 ??? 流放路上还能吃上香喷喷的鸡肉这合理吗? 还吃的满嘴流油! 严重打击了他们的心情与胃口! 顾知飞快收拾好东西,趁没人注意,偷偷调换了病人的水囊。 特殊时刻,早点养好身体要紧。 要是王全说的实话,明日之后,就放路上就不安稳了。 因早上耽误了行程,再次上路时,徐领头明显急切很多,催促囚犯步行速度加快的语气更重。 连几个轮流步行的官差都有些吃不消,偷偷跟在疲倦实在无法行走的人群里哀嚎不已。 徐领头狠狠甩了甩长鞭,脸色冷淡:“三月未到蛮荒,全部处死。自己想死就算了,别连累其他人!” 冷漠的话甚至比恶狠狠的威胁更管用,众人一哆嗦,想到未按时到达蛮荒的后果,纷纷打起精神,继续走了起来。 他们好不容易从京城留下一条命,可不想刚到蛮荒就丢了性命。 几个小孩子脚步慢,赶不上大部队,慢慢落在后面。 其余女眷娇生惯养,顾好自己就不容易了,只能一人拉着一个,尽力拖着沉重身体往前走去。 最小的妹妹被秦府二爷搂在怀里,将头埋在她爹爹的肩膀上,默默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在鞭子抽来前,顾知飞快抱过长安几步上前放进简易马车内。 眼看着老爷子身子骨还算硬朗,顾知拉过秦疏晚往前走去,边走边低声道:“走不动了就去车上歇一歇。” 秦疏晚刚至豆蔻,为人懂事,抬头望着已经快负担不起的马,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说话也会消耗精力,还是少开口为妙。 顾知见她还能撑下去,拿过两个装了灵泉水的水囊,分别递给秦疏晚和老爷子。 天气实在炎热,再硬撑着可能会中暑,更加耽误行程。 顾知见他们喝了灵泉水,终于放下心来。 顾秦两府人能照顾的还是照顾一下,毕竟原主帮她空间升级,光照顾她家里人怕是不够还。 顾知不喜欢欠人情,可惜原主已经不在了,只能从其他地方补给她。 徐领头也不是故意想刁难人,只是为了赶行程不得不加快速度。 太阳升至头顶,他见大家实在无法步行,耽误的两刻钟行程也差不多补回来了,索性找了个有山有水的山脚,命令大家原地休息。 顾知躺在清凉的树荫下歇了口气,就算有灵泉在,赶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眼瞅着大哥几人又准备跟早上一样,去山里狩猎,顾知站起来抖了抖麻木的双腿,果断加入他们。 这可关系到中午还能不能继续吃肉,万万不能出差错。 清染可是连锅都拿出来了! 见他们一行人走进山里,有个官差犹豫地望着徐领头,没有说话。 徐领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那么多囚犯在这押着呢,他们不会逃的。” 在山路走着的顾知还在犹豫要从空间取什么禽类出来。 羊肉猪肉不方便清理,鸡肉刚吃过,鸭肉倒是可以考虑……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进入她的视线。 兔子? 很好,就你了! 顾知飞身一跃,趁它还没反应过来,抓起兔子的长耳朵。 掂了掂确定够大家吃上一顿后,顾知四处走了两圈,妄图再抓上一只,可惜未果。 只找到几个蘑菇和姜葱的顾知转头回到歇脚点,放好东西后,见清染和三个小孩正满脸欣喜地凑在兔子旁,低声嘟囔着什么。 顾知犹豫着走过去,正准备说你们要是喜欢,我们就留下来,去找找其他吃的。 就听长安低声道:“烤着吃好还是炖汤好?” 下厨的清染干脆果断:“烤着吃吧,更香!” 第19章 空间飘起灵气雨 顾知心头一梗,原来是她想多了。 现在自家人都快吃不饱了,怎么可能还养只兔子? 当然是先吃为敬! 三两下处理好兔子,见小孩们已经捡了枯树枝生起火来,顾知找了个木棍,削干净后串好兔子,在火堆前架起支架后就让清染掌厨。 毕竟她的手艺,只能说能吃。 望了眼还是生肉的兔子,知道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好,顾知又找到竹林,砍了几个竹子,准备做斗笠。 昨晚她才做了三个,分别给了清染和爹娘,两个兄长和侍卫都是自己做的斗笠,难看是难看了些,但是防晒效果还不错。 为了不露出破绽,她在水里放的是稀释无数倍的灵泉水,补充精力倒是可以,却没有什么防晒功能。 两天不到,在烈日的灼烧下,平时肤白柔嫩的女眷皮肤有些黄中带黑。 倒是顾知早就喝过未稀释过的灵泉水,洗经伐髓,皮肤还如往常一样白。 实在看不下去三个小朋友白皙的脸蛋变黑变黄,顾知决定再做几个斗笠,起码遮住脸。 顾知熟练地用从王全那借来的匕首划好细竹条,迅速编织起来。 等她差不多搞好了,烤兔肉滋滋往外冒油时,方才走丢的两个哥哥带着侍卫回来。 他们脸上带伤,眉头紧蹙,紧紧抿着唇角,一回来就蹲在角落一言不发。 顾知心里有些稀奇,顾长缨不说话也就罢了,怎么顾望期也一声不吭? 随手将小斗笠分给正坐在火堆边的三个小朋友,顾知走过去试探道:“没找到食物?” “找到了。”顾望期闷声道。 顾知看了眼他们空荡荡的,带着新伤口的手,没有说话。 顾望期见她不问,忍不住吭哧吭哧说了起来。 “我抓到两只野鸡,大哥还抓到了野猪,其他人也都有些收获,可是可是回来的路上,被一群人抢走了。” “他们衣衫破旧,一人带着个包袱,目光凶狠,似乎很久没吃饱过。” “大哥说,听他们的口音,可能是外地来的流民。” 顾知心头一紧,现在还没出京都地界就有流民,其他地方怕是更加严重。 要随时做好危机到来的准备。 顾望期絮絮叨叨:“若是饥荒,怎么朝廷都不发银赈灾?听他们说,不仅不赈灾,反而因新帝寿辰将至,加重了徭役和赋税,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四散寻个生路。” 荒灾之年,不发银发粮赈灾还加重徭役和赋税? 顾知咬牙,早知道就该搬空皇宫和国库,白白浪费银子在一群尸位素餐的人身上!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只能含恨吃下清染送来的油汪汪的兔腿。 下午继续上路时,顾知明显感觉到顾昭远和秦府二爷心不在焉,应该是听到了流民的消息。 望着他们凝重的脸色,顾知只想狠狠摇醒他们。 还记得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吗? 阶下囚! 还是被流放蛮荒、生死未卜的那种! 自身难保,还想救其他人? 是不是圣父当久了,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幸好秦芸没什么异常,依旧靠着灵泉水勉强撑过一下午的行程。 今日赶行程还是有效果的,傍晚时分众人刚好赶到一个小驿站。 里面虽有些破旧,但是桌椅板凳餐食房间一应俱全。 流放的囚犯只能睡下房和柴房,官差凑了凑银子,睡在楼上次等房间。 顾知心事重重,连晚饭都吃的不香了。 顾昭远和秦府二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真的是圣父脑上头? 再加上按行程,次日就要出京都地界,麻烦接踵而至。 顾知只觉得是在吃断头饭,怎么看未来都是一片漆黑。 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其他麻烦她都不怕,只愿便宜爹和舅舅不要圣父脑。 她真的会怕的。 真到那个地步,只顾着秦芸和清染也未尝不可,就是有点对不起原主。 安排房间时,顾知选择一个人睡在柴房。其他人不肯,被她好说歹说劝了出去。 趁夜深人静无人时,顾知闪身进了空间。 已经许久没洗澡了,进空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小别墅泡澡。 平时都是简单洗漱,哪来的时间冲凉泡澡。 顾知早就觉得自己全身都发酸发臭了。 美滋滋地泡完澡,顾知擦着头发坐在窗边,欣赏起别墅外的朦胧细雨。 细细密密的小雨从空中飘荡而下,雾气弥漫间,说不出的诗情画意萦绕眼前。 顾知:? 这不是在空间吗? 怎么还会下雨?似乎下的还是灵气雨。 顾知连忙用心神操控仓库里的木板盖了几个窝棚,驱赶鸡鸭牛羊兔子马等进入,省得到时候淋雨淋出问题来。 在空间待了一会儿,灵雨慢慢消散,彩虹浮现在半空。 一望无际的平原似乎两天内多了好些树木,鸡鸭穿梭其间,自在悠闲。 顾知目光渐渐飘远,她不信顾昭远这么个心思深沉的人会是毫无底线的圣父。 秦府二爷能当上皇商,也绝不可能是做慈善赈灾捐出来的。 他们心里肯定另有谋划,所图匪浅。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个拿了保护费的保镖罢了。 顾知做好决定,换了囚服后就脱离空间,刚准备闭上眼睛睡上一会儿,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透过月光,顾知看到柴房破旧的窗口出现一个竹筒,一阵烟雾随之飘出。 迷烟? 莫名想起末世前看的古代电视剧,顾知连忙捂紧口鼻,屏住呼吸。 过了半响,有人进来查探,顾知猛得起身,一个手刀将他打晕。 她蹑手蹑脚出门查探,发现驿站大堂内燃着灯火,几人大大咧咧地往来于不同的房间和大堂。 “三哥,人已经全部捆好了,徐领头他们也捆了起来,现在昏迷不醒,我们要不要顺便做了他?” “你小子心思不正啊,再怎么说徐领头也救过我们。再说,还需要领头为我们做个见证,是囚犯擅自逃走,并非我们动的手。” “三哥好计谋!几个女人直接杀了有些可惜,不如” “随你,不要耽误大事。” 几名官差诺诺点头应是后,笑眯眯地往后院的下房走去。 第20章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顾知透过未遮严实的门窗,隐约看到驿站的负责人对着那个‘三哥’点头哈腰,心里默默摇头。 这是进了家贼店啊! 难怪那名叫‘三哥’的官差有恃无恐,上面有背景,下面有人接应,这还不能成事,如何才能成事? 转身跟在几个前往后院的官差身后,顾知脸上隐隐带着狠戾,她已经给过一次机会,既然他们不珍惜这条命,就怪不了她了。 几名官差丝毫未察觉身后的危险,正准备分开进入房间时,几道无声的雷霆悄然从空中劈下,他们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眨眼间就成了焦尸。 顾知暗中查探半响,发现其他官差都在大堂商议事情,连忙走进房间,一一解开绳索,将人都叫醒,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顾府这边除了清染宋嬷嬷的房间没有异常外,其他房间全是空的。 走进左手第三间,秦芸已经清醒过来,正点着蜡烛对着面镜子梳妆。 莫名感觉有些诡异,就在顾知犹豫时,秦芸突然开口:“有些事情,我不会过问。” 顾知心头一紧,这是看到她刚刚劈人的场景了?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气氛安静下来。 直到清染和宋嬷嬷完全清醒,慌里慌张地走过来:“夫人,小姐,两位少爷和侍卫全不见了。” 许氏和秦府三爷的小妾脸色苍白地带着秦疏晚走过来,急切道:“二爷也不见了。” 顾知微微敛眉,顾昭远也不见了。 想起白天赶路时他们的异常,顾知满目疮痍。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便宜爹和二舅舅带着人去当圣父了吧? 秦芸平静走了过来,开口道:“他们去大堂弄吃的了,晚上有些饿了。” 顾知猛地一抬头,瞥见她眼底的笃定与坚韧,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就知道顾昭远不简单,不可能身上伤还没好就带着其他人去当圣父。 既然他们去了大堂,那么大堂的人就不足为惧了。 秦府女眷这才松口气。 秦府二爷身子还未痊愈,就这么不见了,她们心里都有些担心。 顾知沉默着走出有些霉灰的房间,无视后院已经被烧得不成人样的尸体,径自来到大堂。 果然,大堂已经尸横遍野。 方才还肆意嘲笑景王不过如此的几个人已经倒在血泊里。 畏畏缩缩的驿站小厮和剩余官差脸色冷淡地打扫地板、搬出尸体,徐领头与顾昭远几个人坐在桌子旁吃着新一轮酒菜。 见到顾知来了,顾望期乐呵呵地招呼着:“三妹,快来用早膳。” 顾知瞥了眼外面的天色,无边的黑夜里隐隐透着几抹光亮。 快要天亮了。 顾知坐在顾长缨顾望期那桌,盯着眼前的饭菜,决定先吃再说。 顾秦两府其他人收拾好行李来到大堂时,大堂已经收拾好了,没留下半点痕迹。 清染和宋嬷嬷主动去厨房帮厨,争取尽快赶路,不耽误行程。 倒是另一批人发现一觉醒来官差换了几张新面孔,心底有些诧异。 但也没说什么。 左右都是官差,不可能换了批人就对他们温和以待。 直到饭菜上桌前,长安才匆匆赶来大堂,慌乱道:“爹爹,我娘晕倒了!” 秦府二爷秦亦许“啪”地放下筷子,一言不发冲出大堂,都没顾得上正泪眼朦胧、站在大堂门外的长安。 顾知一愣,连忙和秦芸跟着他去后院。 路上长安边哭边道:“刚刚我们回去收拾行李,娘突然就晕倒在床上,我还以为娘是这些天赶路太累了,就给她和妹妹盖上被子后,我自己收拾行李照顾大哥。” 说到这里他擦了把眼泪:“可是……可是天都快亮了,娘都没醒,我就去叫了大哥。大哥过来查看后,说娘发着高热。” “知知姐姐,娘会不会死啊?” 这几天因为家中男眷重伤,许氏一直硬撑着,赶了这么久的路连句抱怨的话都没说过。 昨日到了驿站,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再加上吸入部分迷烟,一下子整个人都垮了。 秦芸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若是一直发高热,没有大夫,很可能烧糊涂甚至昏死过去。 尤其是之后还要继续赶路,不能耽误行程。 顾知脸色惨白,猛地摇摇头,安慰道:“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姐姐去找大夫,一定不会有事的。” 长安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几步到了后院,剩余的人全部挤在临近的两个房间内。 众人见到她们过来纷纷让开一条路,长安扑到抱着小妹的秦澹怀里,闷声哭了起来。 长安知道顾知肯定是在哄他。 这些天他已经明白流放是什么意思了,他们根本无法去找大夫,甚至可能连药都买不到。 就算用银子买通官差,他娘已经昏昏沉沉,可能也等不到大夫到来。 这是年幼的长安第一次直面亲人濒临死亡,他根本无法接受。 秦澹更加难受,他一直勤学苦练,只为了参加科举,在官场上步步高升。 可是现在,他连最亲的人都救不了。 顾知没敢进入房间,视线越过人群,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女人与她记忆里的人影逐渐重合。 都是发高热却困于危难无法去医院,都是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叮嘱身边的人好好活下去。 顾知猛的退出人群,走进厨房拿出一个碗。考虑到许氏单薄的身子骨,担心她身体好的太快,惹得他人怀疑,只能倒了一碗稀释过数次、效果略差的灵泉水。 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众人包围的厢房:“让让,让我过去。” 许氏已经在跟秦芸交代后事了,顾知挤进床榻前,麻利地把碗端给许氏:“先喝点水,再多盖点被子捂捂汗。” 许氏、坐在床榻边的秦亦许以及旁边站着的秦芸都是一愣。 见到顾知一本正经的表情,秦芸果断上前劝道:“知知说得对,你先喝点水,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许氏嘴唇发烫,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听到秦芸的话,苦笑着摇了摇头。 哪里会有什么转机。 她挣扎着坐起来,无力地靠在艰难挤出笑容的秦亦许身上,笑着道:“前两天一直是我在伺候你,现在,你照顾照顾我吧。” 第21章 赶紧喂完,别等了 秦亦许微红着双眼点了点头,端过灵泉水,细心地喂给许氏喝。 从锦衣玉食的夫人一遭沦为被流放的囚犯,还没来得及接受身份转换又不得不在相公孩子重伤时,担负起照顾全家的重任。 流放路上虽有些埋怨,却一直咬着牙紧跟步伐,生怕耽误行程,惹得全家受难。 一路颠沛流离风餐露宿,的确是委屈了她了。 一旁的顾知心急如焚,眼瞅着秦亦许动作缓慢轻柔地喂水,恨不得把碗抢过来,直接给她灌下去。 这是灵泉水!是能救命的! 就算稀释过数遍,高烧不能直接痊愈,补补精气、恢复恢复状态肯定没问题! 没看许氏喝了灵泉水之后,脸色都稍微红润了些吗? 手脚麻利点,赶紧给她喂完一整碗,别等了! 床榻上的许氏躺在秦亦许怀里,心里却是感到一阵难得的宁静。 许氏一族的确想攀上景王府,可与秦亦许成亲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以父亲自命清高的脾性,再如何羡慕秦氏的万贯家财与景王府的关系,也不愿她下嫁秦府。 刚成亲时她也曾心中忐忑,虽相中了秦亦许的相貌与为人,却不知他私下的品行如何。 红盖头被揭开,她望见那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时以及婚后的处处维护与体贴,让她明白,自己没嫁错人。 转眼间,最大的孩子已经到舞象之年,两个小的也能走会动。 可是,她大概只能陪他们到这里了。 不知是否是回光返照,许氏喝着喝着觉得秦亦许喂的水格外清甜,舔了舔干涩发烫的嘴唇,没忍住多喝了两口。 甚至在秦亦许想放下碗,让她躺下休息时,许氏轻轻拽过碗,在他有些诧异的眼神中,将碗底剩余的水全部喝了个干净。 随着碗里的灵泉水越来越少,许氏的脸上渐渐有了几分血色。 厢房内的其他人早就退了出去,任由他们小两口聊聊天。 若是许氏没扛过去…… 紧盯着许氏喝完灵泉水,状态稍微好了点,顾知终于松了口气,回自己的厢房换了身衣服后赶往大堂。 一晚上没吃东西,待会儿还要赶路,她可得好好吃上一顿。 顾知快步走到大堂,招呼清染给受了风寒的许氏端些骨头汤过去后,埋头吃起饭来。 骨头汤是昨晚就炖上的,顾望期实在眼馋驿站养的羊,特意花了大把银子买了下来,安排清染做红焖羊肉。 虽然驿站调味料少,只加了些许粗盐,可对于几日未用过羊肉的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处理羊肉时剔除的骨头加上山药芋头等用来炖汤,香气扑鼻,闻着就让人流口水,徐领头都没忍住要了碗骨头汤。 另一批囚犯何大人家的孩子眼馋不已,何大人厚着脸皮跟顾昭远拉关系,硬是花了五两银子买下半碗的羊肉和骨头汤。 幸亏许氏到了驿站才出事,不然一时之间连食物都不好找。 “小姐,许夫人出了身汗,意识清醒了些,现在正在用早饭。” 清染送了汤后回到大堂,眼神里有些欣喜。 只要能扛过这阵最难受的时间,之后应该无恙了。 押送的官差可不管人是死是活,见赶路的时辰已到,立刻招呼所有囚犯收拾行李上路。 今日不用赶行程,官差们倒是没紧盯狠催。 就有人动了歪心思,哭诉自己已经脚酸腿软,无法继续走路,百般恳求官差们晚些上路,最好在驿站再休息几晚。 见差役们脸色难看,那人梗着脖子递上几十两银子,就为了多换几日休息时间。 徐领头狠狠甩了下鞭子,丝毫不为所动:“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大家少爷?现在你们就是一群被流放的囚犯,没有商量的余地。” “尔等流放之人,能在驿站住上一晚已经是天大的恩赐,竟然还妄想多留几日?” “要不立马收拾行李赶路,要不死在驿站,以后都不用再赶路了。” 其余官差也是目光冷淡,顺手抽出随身携带的钢刀,似乎只要他们说要继续休息,就会让他们永远留在驿站。 流放这几日,备受煎熬。 再是狂妄自大的人也明白当前的境况不佳,唯有缩紧脖子做人方才是上选。 只是昨晚突然到了驿站,享受到前两天没有待遇后,哪能继续忍受流放路上的艰难。 那人哪见过这种架势,有些被眼前数把雪亮的钢刀吓到,强忍住恐惧咽了咽唾沫,没有说话。 旁边的人大着胆子应和道:“赶路,我们马上收拾好行李赶路,别耽误了行程。” 徐领头冷哼一声,朝后挥了挥手,其余差役利落地收刀回鞘,目光沉冷地环视一圈大堂。 大堂里正看着热闹,顺便看看能不能多得些休息时间的众人瞬间四散回后院,加快了收拾行李的动作。 顾知和清染看完热闹,立刻回了后院。 她们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一人拎着个包袱走出厢房,就见秦亦许正与秦府三爷秦亦轩连连推搡。 “二哥,嫂子身体虚弱,你让她坐车吧。我身体已经好多了,走走路伤势好的更快。” “我背着你嫂子赶路就行,你和澹儿重伤未愈,腿脚不便,万一留下后遗症可不得了。” …… 顾知看着他们推了快半盏茶的功夫,实在忍不住了,上前道:“二舅舅,还是让舅母乘车吧。你自己身体也还没好,走路一瘸一拐的,半路颠簸起来,舅母肯定更加难受。” 秦亦许讪讪一笑,没有说话。 他身体累不累的倒是无所谓,许氏身体不舒服,当然是舒适点的环境更好。 做好决定,秦亦许没有再说什么,起身进了厢房唤醒许氏。 顾知帮着收拾好马车上的东西,重新垫了两层后,又在驿站买了床厚实的新被子。 患上风寒捂捂汗这种方法传世这么久肯定有一定道理,还是盖严实点,省得病情加重。 秦亦许小心翼翼抱着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许氏走了出来,步伐缓慢又沉稳,生怕脚下颠簸,让她不舒服。 顾知看了一阵牙酸。 原主不是说她二舅秦亦许胆大心细,有勇有谋? 那眼前这个柔情似水,对娇妻呵护备至的人是谁? 第22章 极热初现端倪 莫非是铁汉柔情? 秦澹抱着妹妹,拉着长安,背着三个包袱一瘸一拐跟在后面。 他的身体有些好转,没有之前那么虚弱且昏昏沉沉,就如秦亦轩所说,多走走路更有利于伤口愈合。 整天趴在简易马车上,摇摇晃晃,一动不动,伤口好转速度更慢。 顾知有些好笑地望着年仅十五的秦澹,小小年纪就要奶孩子,真是生活不易。 秦亦许手脚轻缓地将许氏放在简易马车上后,温柔地为她盖上了被子。许氏还没清醒,头脑晕眩,硬撑着睁开眼睛望着秦亦许,虚弱地笑了笑。 听着外边的官差开始点人,顾知连忙招呼众人去驿站门口等待上路。 若想保命,有眼色,识时务缺一不可。 见还有数人未到,几名官差握紧未出鞘的刀,没好气地走了进来,挨个踹开门找人。 “犯人李广闻、李其赶紧收拾行李出门,给你们五个数,再耽误下去,小心老子让你掉层皮。” 原本是四名侍卫轮流赶马车,今日换许氏乘车后,秦亦许殷勤地接过赶车一事。 几名侍卫没了事做,只能帮伤还未愈的秦澹扛包袱。秦澹双手空空拉着长安,行程不赶的情况下也能坚持下去。 年仅一岁的妹妹被秦疏晚抱在怀里,实在抱累了,就换秦亦轩的妾室和秦芸两人抱。 秦老爷子一觉睡到大天亮,吃了顿饭后就收拾东西赶路,完全不清楚昨晚的情况。 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正呵护自家妻子,一个以为秦亦许已经跟他说了这件事,一个以为两个哥哥都说了这件事,就没必要重复。 其余女婿孙子孙女都以为自家夫人/爹爹/娘亲跟老爷子说了昨晚的事,根本没想到要继续补充。 搞得现在秦老爷子还云里雾里,以为秦亦许的夫人生病后,大家都知道了两府人团结互助,齐心协力。 现在正一脸感慨地赶着路,觉得自己的教育有功。 顾知一看就知道老爷子跟当初的自己一样单纯,以为顾昭远和秦亦许他们心思纯善,正准备凑上去地跟他说两句昨晚的惊险与刺激时,老爷子呵呵一笑,发出轻叹。 “我说什么来着,只要顾秦两府同心协力,齐肩并行,定能渡过难关,再创佳绩。” 顾知: 虽然不知道老爷子在说些什么,但她知道此时凑上去肯定讨不了好。 遂,越过秦老爷子,快走几步赶上马车。 顾知一路上给顾秦两家人的水囊里都加了稀释过的灵泉水,许氏的那份稍微少稀释了几遍。 现在她的状态好了很多,嘴唇都有了些血色。 似乎出驿站前擦过身子,也没见有什么污垢或者难闻的味道。 就是精神还不是很好,偶尔睁开眼睛时,还能望见她眼底的疲惫与劳累。 秦亦许隔一段时间就给她沾了点水喝,毕竟还在流放路上,如厕什么的都有些不便。 官差可不会专门给时间放风,若是远远落在后面,招来一顿打都是轻的。 靠着灵泉水的补给,连前两日一直躺在马车上的秦亦轩和秦澹都撑过了上午的赶路。 “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后继续上路。” 徐领头望着天色已到,找了个有树有水的地方暂停行程。 擦了把头上的汗,低声骂道:“这鬼天气。” 顾知脸色有些凝重,抿唇找了个树荫坐下休息后,低头沉思起来。 已经临近八月初,气温逐渐异常。 她听清染说过,今年格外炎热,往年气温再高,也绝没有这么热。 走在树林里,戴着斗笠都能察觉到身体如火烧一般,连呼吸都是炙热异常。 另一批没喝过灵泉水的人里,已经有好几个娇惯的少爷小姐中暑晕倒,被官差硬生生用冷水泼醒,继续赶路。 “极热已经初现端倪,蝗虫灾害还会远吗” 顾知低声嘟囔着,眼睛里闪烁着异常的光芒。 坐在一边的清染好奇地问道:“小姐,什么远吗?离县城吗?我问过了,官差说按现在的节奏,再走两日就能到距官道最近的县城了。” 顾知摇摇头,没有说话。 气温再继续升下去,怕是要超过四十度,在这样的温度下顶着烈阳赶路,就算戴着斗笠也会中暑晕厥。 她的空间里倒是有硝石,也知道如何靠硝石制冰,可是她要如何合理地拿出硝石和冰块,才不至于被人当成神仙呢? 刚从驿站出来,大家都在驿站里买了些耐放的馍馍和馒头,顾知就着水囊啃着馒头,眼神往简易马车那边飘去。 许氏吃不下馍馍,秦亦许正屁颠屁颠抓了条鱼,在亲手熬制鱼汤。秦澹倚靠在马车后,看顾着正熟睡的许氏。 她们穿着清凉赶路都非常不舒服,许氏盖着厚被子,又风寒未愈,怕是更加难受。 吃完饭后,顾知走向马车,果然就见头顶有着遮阳棚的许氏汗流满面,眼睛微微颤抖,怎么也无法睁开眼睛。 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顾知脸色难看地摸了摸许氏的额头。 异常滚烫,甚至比早晨在驿站时还要热乎。 顾知连忙叫来略懂医术的秦芸:“娘,舅母似乎有些不对劲。” 秦芸抛下正在吃的馒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秦亦许紧随其后。 把了把脉后,秦芸脸色有些难看:“体内的热气无法消散,必须请个大夫扎针开药。以我的医术,无能为力。” 秦亦许一愣,连忙掀起其中一层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为许氏散了散热后,颤抖着问:“姐,你试试。你给她开药,我去跟官差买药,不行我去山上找。” 秦芸没有说话,她只学过把脉,扎针这种一般是家传医术,只会传给徒弟或儿子。 就算她能开药,若是症状不对,反而害了许氏。 看到她的反应,秦亦许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似乎一下子崩溃了。 顾知一转头,秦澹带着长安和抱着妹妹的秦疏晚默不作声地望着马车内。 妹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正哇哇大哭,挣扎着想爬去马车里。 秦澹和长安听到了秦芸的话,此刻泪流满面,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第23章 飞奔县城寻大夫 他们不明白,明明早晨已经好转的许氏怎么突然又状况急转而下。 秦澹尤其自责,明明他就在车后看顾着,为什么会没发现许氏的异常。 要是早点发现,会不会许氏的病就不会如此严重? 顾秦两府人全部聚了过来,眼神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兔死狐悲的绝望。 若是他们还是家财万贯的大家族,只要请来大夫医治、小厮丫鬟熬药便是,可是他们此时已经是阶下囚。 就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能到哪里去找大夫?能到哪里去抓药熬药? 今日是许氏出事,明日、后日、流放路上剩余的那些日子,又会轮到谁呢? 顾知僵硬着脸,取来一水囊没有稀释的灵泉水,爬上车在众人的奇怪目光中给许氏喂了下去。 秦亦许正准备上前阻止,这么满满一水囊的水喂下去,许氏的病情肯定更加严重。 秦芸连忙拦住他:“知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顾知喂完水后,爬下马车,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地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灵泉水再怎么高能,也只能洗筋伐髓、剔除身体里的杂质,无法根治许氏的风寒。 必须得找个有经验的大夫为他扎针开药才行。 可这附近,哪里有大夫呢? 顾知突然想起清染的话,一把将她拉了过来:”你说的两天后到的县城在哪?” 清染有些迷糊地摸了摸脑袋:“听官差们说,沿官道一路直行,走路两日便到,若是骑马应该半日内往返。” 半日内往返? 顾知眼睛一亮。 过了半响,许氏慢慢清醒过来,察觉到身体上的异常和众人眼底的悲鸣,苦笑了一声。 她就知道,哪里会有什么转机。 “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你顾好自己的身子” “说什么胡话,肯定有办法的你再坚持坚持会有办法的……” 许氏望着正狼狈擦泪的秦亦许,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 顾知几步上前,眼神异常坚定地对着许氏道:“舅母,你信我,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去找大夫。” 许氏心底莫名一动,没有质疑她的话:“好。” 顾知艰难地笑了笑,挤出人群来到满是官差的树荫下,丢了一包银子到徐领头面前:“换一匹马,我去附近县城一趟。” 徐领头还没说话,桌边一名官差‘唰’地抽出钢刀:“你敢擅自逃走?” 朝廷命他们押送犯人是有诸多约束的,其中最严苛的莫过于逾期未到和囚犯半路潜逃。 三月未到蛮荒,囚犯全部处死,押送的官差领头负全责。 囚犯半路潜逃则更严重,负责押送的官差全体下狱,甚至可能会牵连家人。 时间紧迫,顾知没有耐心解释,直接几步上了最近的马,扬起马鞭飞驰而去,远远传来回应:“我去前边县城请个大夫,半日内必回。” 握刀的官差整个人都蒙了,下意识地望向徐领头,他押送囚犯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囚犯擅自潜逃一事。 徐领头掂了掂装满银子的荷包,玩味道:“看来顾府没有想象中那么穷,淮安侯抄家的本事渐退啊。”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握刀的官差脸色难看,问道:“领头,不找人去把她抓回来?” 徐领头打开荷包一人分了几锭银子:“抓什么啊?没听她说是去县城找大夫?就那么一个千金小姐,家人全在这,能逃到哪去?不如给顾府个面子,要是死人了,两边都不好看。” 官差们摸着手里的银子,觉得领头说的有理。 顾秦两府虽没落了,可本事还在身上,要是因他们阻拦死了人,日后他们重复辉煌,难免会找他们麻烦,不如给他们个面子。 生死由命,日后不要来报复他们就成。 顾望期呆愣愣地望着顾知骑马飞奔而去时扬起的灰尘,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大哥,我掐的你痛不痛?我似乎做梦梦到三妹骑马跑了。” 手上突然传来的刺痛让他回过神,顾长缨嘴角微抽:“没看错,真跑了。” “为什么她能跑还不会被官差追?要是官差不管,二舅舅早就带着舅母飞奔去县城找大夫了,哪还会让舅母的病情如此严重。” 顾长缨狠狠地拍了他的头:“不说二舅,就是换了澹儿或者长安骑马离开,都会立刻被官差追回来。他们是看三妹一个弱女子,就算逃走了也无法生存,这才愿意给顾秦两府一个面子,你可别做傻事。” 顾望期收回心思,有些郁闷地瘪了瘪嘴。 秦亦许目视顾知离去,眼睛里突然有了光亮,端来鱼汤一勺勺喂给许氏后,低声道:“知知已经去找大夫了,你再坚持坚持。” 许氏点了点头,强撑起精神喝了鱼汤,没有说话。 众人纷纷散开,让马车内透透气。 只有清染紧握着一个水囊站在马车边一动不动。 里面装着的是顾知方才走之前特意交给她的,并叮嘱说若是许氏身体又不适,而她还未归,就分几次喂给许氏。 流放队伍里的人在休养生息、静待下午继续赶路时,顾知正策马狂奔,一路沿着官道往县城走去。 遇到分岔路就凭直觉前行或者问问路边的行人。 连赶了两个时辰后,路边步伐匆匆的人越来越多,大多衣衫褴褛,背着小包袱。 顾知心中不安,继续加快行进速度。 遇到流民应该是蝗灾荒灾之后的事情,怎么会这么早就出现端倪? 难道这次旱灾比原主想象中的更严重,范围更广? 顾知怀着满心的疑虑一路赶到小县城门口,却发现县城门口全是流民,他们没有进城,反而聚集在城外扎营休息,甚至做起了生意。 不时有人吆喝着:“一个馍馍换半两银子。” “一个金镯子换一斗糙米。” “三两银子一斗黄豆,先换者得。” 顾知心中焦急,没有深究,直接排队交了五两银子入城。 特意在城门口询问守门侍卫,县城里唯一的张氏医馆在城东大街中央,现在正是坐馆的时候。 可等顾知急匆匆赶到城东,中央的张氏药馆大门紧闭,空无一人。 第24章 带大夫回程救人 顾知心口一凉,傻愣愣地站在张氏医馆外面,没有说话。 怎么会这样? 顾知随意拉过一个路人问道:“张大夫呢?今日怎么没开门?” 路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张大夫往日早就坐馆行医了,今日不清楚什么情况,不过后街东南角那栋宅院是他家的。若是病情严重,也可以去那儿找他。” 顾知道完谢后,牵着马辗转来到后街。 东南角的宅院房门紧闭,怎么敲也敲不开。 不肯就此放弃,顾知找了个空巷子将马收入空间后,侧身一跃就进了张家的宅院。 四周一片寂静,顾知穿过前头的药房和花园,直到进入后院,才隐隐传来些许声音。 “百年人参、鹿茸、天麻……都带上。” “还有我的几套针、行医用具和煎药用的砂锅……” “师傅,再带下去,马车都装不下了。” “手脚麻利点,不要耽误了时辰。” 顾知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进后院,行礼道: “张大夫,家人病重,可否麻烦您随我出诊?” 正在收拾东西的张大夫被突然出现的顾知吓了一跳,好半响才反应过来。 他摸着胡子道:“小姑娘,不是老夫不帮你,实在是老夫急着逃命,这县城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那徒弟边收拾东西边嘟囔道:“师傅,为什么不能再待?你我手无缚鸡之力,不如在这等着师兄来接。” 张大夫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眼不争气的徒弟,温和地劝说道:“你若是能逃,还是赶紧走吧,不出半个月,县城会发生大变,到时候生死未知,不如早早离去。” 顾知眼睛一亮:“我们往南而行,只是途经本县,家人在县城外病重,这才不得不来此找您。” “若是您正好准备离开,可否顺路去看看我家里人的病?” 张大夫沉思片刻:“正好我们也准备往南方去。这样,若是你能保证护送我们去蜀地清溪县,我就随你去看顾病人,一路上彼此也好互相照应。” 能在他徒弟眼皮子底下潜入宅院还不被发现,别的不说,轻功定是极为了得。 孤身两人前往蜀地方便有余,安全不足,若是能有个功夫上佳之人,必定更为妥当。 顾知果断点了点头,在张大夫的指挥下帮着收拾起药材和行李来。 流放蛮荒途径蜀地,就是不清楚经不经过清溪县。 若是不经过,只能到了蜀地后再想办法安排侍卫护送他们。 张大夫师徒已经将东西收拾的七七八八,顾知加入后,速度更快了几分。 只是张大夫对他药房里的药材依依不舍。 一辆马车总共才能装下多少东西,银子、日常衣物一带,就给药材的空间就不够了。 他只能狠下心放弃药材,带着徒弟去街上买些粮食。 顾知待在张家宅院里等待他们回来。 许氏感染风寒,可能需要用药,再加上一路上其他人若是得病,药材必不可少。 时间紧迫,顾知来不及一一分辨,直接将张府前院药房里的所有药材、各色针灸杯罐、银子金子全都收入空间。 连药房门口写着“但愿架上药生尘,何惜架上药生尘”的牌匾都没放过。 趁张大夫师徒还没回来前,顾知去后院走了一趟,将他们无法带走的边边角角全都带上了。 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等顾知收拾完东西,又把马放了出来后,张大夫师徒已经迅速买完粮食,从后门赶了马车,准备立刻出城,唯恐再等下去就无法出去了。 顾知心中也是万分急迫,赶紧骑马跟在张大夫的马车后面。 一路途经热热闹闹的街市,顾知眼神里有些恍惚,离京尚不足三日,她却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 “张大夫,您这是打哪儿去?” “有个小姑娘家里人身子不爽,我去看看。”张大夫往后一指顾知。 城门口守卫还没换班,正好是顾知花了几两银子跟他打听大夫医馆的那位,心中没了怀疑,直接放行。 “您可要早点回来,近期外边不安稳。” 张大夫摸着胡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马车一路上飞驰,硬生生开出了骑马狂奔的架势。 远远将县城和流民抛在身后,愿意顶着大太阳赶路的人非常少,路上人影渐稀。 顾知戴好斗笠,犹豫着问道:“张大夫,您怎么知道县城要危险了?” 张大夫没有隐瞒:“你这小丫头,看到城门外的流民了吗?” “嗯?” “前些日子,我儿子送信过来,说有大批流民至蜀地,恐时局不稳,让我待在这小县城哪也不要去。” “这几日,县城外突然多了无数流民,似乎有人组织,去城外流民堆里医治病人时,他们对半月后这个时间非常敏感。” “老头子已经年近四十,不想再掺和这些事,倒不如去蜀地找我儿子。” 顾知一愣,没想到张大夫对局势把控这么强。 看来人生阅历颇为丰富! 顾知正骑马加速赶来时,流放队伍已经继续上路。 许氏脸色惨白,眼神逐渐失去光彩。 她有些遗憾地望着紧跟在马车后的秦澹和长安,还有秦疏晚怀里的小女儿,她怕是等不到大夫了。 清染正伺候在马车边,见她脸色不好,又给她喂了口灵泉水。 秦澹捏紧了拳头,眼眶微红。 他从没有如此恨朝廷,一言断人生死,真是可笑。 顾秦两家这边气氛萎靡,连一贯要求赶行程的官差都心有不忍,只要他们不掉队,就没有打骂。 秦老爷子望着颓废的二儿子和躺在马车内生死未知的二儿媳妇,深感世事无常。 谁能想到,第一个遇生死危机的不是他,反而是个年轻人呢。 顾秦两府甚至另一批人都忍不住频频望向前路,希望一抬头就能看见顾知骑马带着大夫赶过来的身影。 临近下午休息时,徐领头刚下发休息的指令,一道烈马的嘶吼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众人抬眼望去,就见顾知火急火燎地骑着马赶了回来,身后是一辆超速飞奔的马车。 第25章 志趣相投,莫过于此 守在简易马车边的秦亦许眼睛瞬间恢复神采,飞身跳上还没停下的马车,硬生生从张大夫的徒弟小梁手里抢过缰绳,驱赶马车停在许氏身边。 马车扬起的灰尘漫天飞舞,刚伸出头来看情况的张大夫呛了几声,正准备回车厢等灰尘散尽时,被秦亦许拖下了马车。 “大夫,快救救我夫人。” 思及病人家眷情绪不稳,张大夫挥手让正准备冲上来救他的小梁退开些。 这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别被误伤了。 直到被拖到简易马车前,张大夫才反应过来,呆愣地望着秦亦许身前大大的‘囚’字,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你们是囚犯?” 顾知难得尴尬,之前去县城的路上换下囚服,一路上赶时间忘了跟他表明身份。 当然,也有怕张大夫知道他们是囚犯,不给医治的原因。 “大夫,来都来了,您赶紧给看看病。其他的事稍后再说。” 张大夫冷哼一声,瞧见旁边秦亦许等人焦急的神情,到底没有再拖延下去。 望、闻、问、切顺手拈来,在顾知内疚是否是她自作主张给许氏盖了床厚被子,使她体内的热气无法散去,导致病情更加严重时,张大夫没好气地否认道。 “患了风寒,捂汗这个老法子并无不妥。只是她身子骨太虚,就算有大补之物给她吊着命,继续赶路也会加重病情。” “再加上病人心中郁气难解,心结未消,多重原因加起来,才导致她的病情严重到这个地步。” “幸好时辰尚早,若是再晚上半天,就算寻了大夫过来,怕也是回天乏术。” 张大夫转头对着身边的徒弟道:“小梁,你把我那套银针拿过来。” 小梁狠狠瞥了眼顾知,返回车厢取了套包裹严实的银针。顾知没有理会他的眼神,一脸好奇地看着张大夫娴熟地施针。 随着银针刺入穴位,许氏脸色逐渐红润,眼底的疲惫与呆滞散去,多了几分灵动的神采。 顾知心底默默点头,生病了还是找大夫更靠谱,灵泉水终究不是万能的。 一刻钟过去,张大夫干脆利落地收回银针,见许氏已经睡着了,对守在一旁的秦亦许吩咐道:“病情已经好转,接下来几日药不可断。” 说完命小梁取了药材和砂锅,叮嘱许氏需多喝水,多休息,饮食清淡些。 秦亦许接过东西,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见张大夫接过后,连忙绕过两个儿子跑去一边手忙脚乱地熬制药材。 秦澹年纪尚小,突逢大悲大喜,一时没反应过来,拖着长安呆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宋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上前帮着生火熬药。 顾知这边的气氛紧张起来,张大夫看上去和善,实则脾气暴躁,直接冲到顾知面前骂骂咧咧道:“我信你才跟你出城看病人,没想到你个小丫头年纪轻轻竟然会骗人。” 顾知讪讪一笑:“我也没说谎,我们的确是南下经过蜀地,只不过未表明身份罢了。” “可你们一看就是流放之人,如何送我去清溪县?还说不是诓我。” “清溪县?”旁听的秦老爷子没忍住插嘴问道:“你是张遇?” 太祖钦点的医科圣手,当时年仅十六,被誉为救世仙医。 在太祖壮年突然去世,先帝登基后失踪,世人皆道他回清溪县隐居。 他怎么会在京城外的小县城内? 张大夫气势汹汹地转头欲骂,突然对上了秦老爷子身边顾昭远的眼神。 “顾北朔?” 顾昭远:…… 又转头望着秦老爷子:“那你是秦闻川?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秦老爷子冷笑出声:“他是顾北朔的儿子,顾昭远。距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快三十年了,我能不老吗?你不也一样?都是老头子喽。” 顾知见他们认识,连忙躲到一边啃着秦芸递给她的馒头,任由他们寒暄。 赶了一下午的路,她都快饿死了。 路上倒没什么感觉,知道许氏没事后,整个人松懈下来,肚子立刻就叫了起来。 吃着吃着顾知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要是当初她的母亲也能及时被送医院该有多好。 从小孤苦伶仃,末世独行二十年,她真的有些累了。 秦芸见她突然不吃了,有些诧异地问道:“吃不下了?” 天气太热,食物不能久放,现在他们也就馒头和饼能吃了。 她观察过,顾知虽然不挑食,但是更喜欢吃馒头。 顾知摇摇头,继续吃着馒头,没有说话。 现在这样也很好。 秦芸对她非常关心,顾昭远虽有些坑,但心里还是顾念着她这个女儿。 还有两个或聪明或蠢萌的哥哥和清染这个可爱的妹妹。 比她在末世时幻想过无数次的家庭还要美满幸福。 她已经知足了。 另一边秦老爷子跟张大夫之间的沟通有了明显进展,顾知吃完饭再凑上去时,张大夫火气已经消停,甚至还有闲心调侃。 “你若早说你是顾北朔的孙女,我马不停蹄就赶过来给人看病了。” 顾知笑容尴尬,她怎么知道你们还是忘年交。 “当年老夫还欠你祖父一个人情也罢,老夫就随你们一同南下,路上身体不适都可以来找我。” 秦老爷子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你可别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不就是看顾昭远武艺高强,想要靠他之力,安安稳稳去蜀地嘛,直说便是。” 张大夫平静一笑,点点头,没有否认。 一旁的顾昭远面无表情,眼神平静。 顾知目露同情,她都能隐隐感觉到顾昭远内心的无语。 她也是服了这两个老爷子,个顶个的精明。 不用想也知道方才秦老爷子暴露张大夫身份时的心思不正。 一个想要给流放队伍找个随行的大夫,省得之后又有人患病,还得铤而走险。 一个想借他人的武力值安稳到蜀地,唯恐半路的土匪强盗流民暴乱。 正好是熟人,彼此都不客气。 难怪他们当年能与顾昭远他爹一同成为忘年交。 臭……志趣相投,莫过于此。 第26章 吃到嘴里的最实在 远远观望的官差在顾知回来后终于松了口气,跑了一个人可是全体押送官差负责的。 囚犯半路身亡都比半路潜逃的罪责轻。 当时若非徐领头喝止,他们都准备直接抽刀去抓人了。 死活不论的那种。 十几名官差的灼灼视线根本无法忽视。 顾知想起马的使用期限快到了,又从怀里摸出银子,走到虎视眈眈的众官差面前,正准备再买几天的使用期。 徐领头往上抛了抛顾知之前丢下的荷包,平静道:“上次给的银子足够了,马可以再借你五天。” 其余官差也没有过多为难。 顾知一愣,他们这是转性子了? 懒得去思考原因,顾知见天色渐暗,已经临近黄昏,立刻带着两个侍卫去树林里拾捡干枯的树枝。 夜间火堆不仅仅是为了保暖,更是为了驱赶野兽。 前两天还在京都范围内,禁军四处巡逻,夜间较为安全。 现在已经过了京都地界,还是小心为上。 顾知他们回去时,张大夫也做好了充足准备。 他拿出几个玉瓶,安排小梁围绕营地各倒了一圈。 松懈下来的长安有些好奇,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望向小梁,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不得不说,流放路上锻炼人。 顾知尤记得初次见到长安时,他小小年纪已经一脸跋扈,妥妥的熊孩子样。 现在两三天过去,已经变了许多。 张大夫对小孩子颇有耐心,摸了摸他的头,科普道:“是猛兽的粪便和一些驱虫药粉,能让我们晚上睡的安稳些,不受打扰。” 长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围着火堆,凑在秦澹身边,一脸的乖巧懂事。 最小的妹妹正躺在秦澹怀里,下午扯着嗓子对着马车哭了半天,直到许氏沉睡才停歇。 早就没了力气,现在已经睡沉。 顾知特意让秦澹给小妹妹喂了点灵泉水,生怕许氏的病刚好,小的又出问题了。 “想当年,我与你祖父初见时,他儿子还只有小长安这么大。三十年过去,他最小的孙女都已经及笄了。” 望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张大夫心中莫名有些感慨。 火焰照亮四周阴森的树林,也映照在他那张已经渐渐老去的脸上。 顾知有些好奇地问道:“您不是说去清溪县找儿子?您儿子怎么没跟在身边?” “嘿,那小子是我捡到的,不愿跟我学医,硬是要去考科举,走文臣一路。” “他天资聪颖,悟性极佳,三年前还未弱冠就考上状元。为了让老夫安心,特意去清溪当县令。” “哪知道老夫以为他会留京,专门到京都外找了个县城居住。就这么阴差阳错,我们分隔两地。我此去清溪,他也该放下心了。” 顾知平静点头,原来儿子是捡的啊。 就说张大夫看起来潇洒不羁,为人处世不甚讲究,不像是有夫人的样子。 张大夫若是知道顾知心里的想法,肯定得跳起来打她一顿。 眼看着天色渐晚,张大夫爬上自家的马车,其余人拿出薄被,各自找了个地方昏睡过去。 顾知见大哥二哥和侍卫们轮流守夜,索性趁没人注意进入了空间。 老实说,晚上馒头太少了,她没吃饱。 可全家就那点儿馒头和饼,男眷几个大肚汉都在省吃俭用,她也不可能吃太饱。 只能偷偷来空间加餐,顺便收收菜和蛋,明天大清早去山上时偷摸拿出来,给大家添点口味,补补身子。 一天没进来,空间里的鸡蛋鸭蛋鹅蛋鹌鹑蛋等收获满满,顾知操控着全部分好类妥善放进仓库。 有部分蛋已经孵化,小小的,黄黄的,嫩嫩的鸭子在草原上跟着鸭妈妈飞奔,看得顾知更加饥饿。 “仔姜鸭、啤酒鸭、焖鸭掌、鸭肉炖土豆……” 眨眼间已经想好了数道菜,顾知从仓库拿出糕点塞饱肚子后,又来到灵田这边。 灵田经过上次的播种,已经初具规模,各种植物生机勃勃地生长着,令人看了就心旷神怡。 灵潭里养着搬空王府时顺便放进来的鱼、虾、蟹之类的,看上去比放进来前养在水缸里时还要活泼。 不时跃出水面又沉入水底,甚至有小鱼游到半浸入水中的荷叶上,静静倾听瀑布飞泻的哗哗声。 这一切在顾知的眼里就是,鱼头豆腐汤、小龙虾、清蒸蟹…… 眨眼就到第二天,顾知在众人清醒前出了空间,孤身一人前往树林深处找吃的。 当然,这次她没有规规矩矩地寻找食物。 一柱香的功夫过去,顾知收获满满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清染率先清醒过来,呆呆地望着左手提一只鸭,右手握着条鱼,肩上扛着布包的顾知。 “小……小姐,你这是哪找的?” 往日众人都有去山里树林间寻找过东西,可没人收获如此丰富。 顾知神秘一笑:“就在树林里找的,去,跟王全借把匕首,我们把鸭和鱼都处理了,鱼炖汤,鸭子用来焖芋头。” 众人纷纷清醒,伤势未愈的几个人准备晨练,争取早些痊愈。 侍卫去处理鸭子和鱼,宋嬷嬷生火做了个简易的灶台,清染从顾知扛着的布包拿出几个大芋头、野菜和一堆果子拎去一一清洗干净。 鱼和鸭做熟还需要一段时间,顾知一人分了个爽脆的果子,利落地吃了起来。 尴尬的是他们目前只有一个锅,顾知眼睛一转,去张家马车边问小梁要了个没用过的砂锅,用来做鸭肉焖芋头。 野菜直接洗净后,鱼汤里放一部分,鸭肉里放一部分。 顾知挑出来的鱼大小正好,煮的时候特意多加了些水,鱼汤出来后满满一锅。 一人一碗后,剩余的给徐领头、张大夫和小梁分别送了一碗。 冷硬的馒头放在滚烫的鱼汤里泡软后咬上一口,唇齿生香。 鸭肉更是美味至极,扑面而来的鸭肉混着淡淡的芋头香,连刚刚清醒的许氏都忍不住吃撑了。 正在顾秦两家人大快朵颐时,另一批有人没忍住走了过来,趾高气昂道:“你们不是一直在做善事吗?现在我们饿了,快把剩余的鱼肉鸭肉交出来,我大发慈悲帮你们解决。” 第27章 打到他不敢肆意妄为 顾知一愣,眼神有些奇怪地看着来人。 有没有搞错,现在炮灰的智商这么低? 还是她爹娘舅舅做慈善太久了,在他们心里,就是有求必应软弱可欺的圣母圣父? 其他人心里也是差不多的无语,不想耽误吃饭的时间,直接低下头吃饭,没有一个人理他。 见顾秦两家人只知道吃饭不说话,那人脸色有些难看,语气愈发柔弱:“我们几天没吃过肉,实在忍不了了,整天吃馒头馍馍,孩子都饿瘦了。” 边说着话,他的手边伸向未分食完的鸭肉焖芋头,准备端起砂锅就走。 看这架势,是想剩下的一锅端。 顾望期几口扒完饭,直接挥手打了过去。 对于这种人,委婉拒绝根本没用,他就算听得懂也会装不懂,还是直接拒绝干脆了当。 “想吃自己去找。” 被生硬地打了一下手,那人脸色更加难看,直接破罐子破摔骂道:“我就说你们这么多年是在伪装,哪有人无缘无故愿意给别人捐银子找活计。” “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做善事遮掩。都做了这么多年,看来你们是造了大孽啊。” “要不是因为你们,我们怎么可能被流放?现在倒好,你们流放路上大鱼大肉,我们顿顿馒头馍馍。” “我告诉你们,要是今天不把肉分给我们,我定要四处宣扬顾府和秦府欺名盗世,无耻之尤。” 顾知:??? 虽然她也不认同她便宜爹娘舅舅无偿做好事,但是他们没有只口头说说,而是又捐银子又施粥。 这算什么欺名盗世? 你被流放又关他们什么事? 大鱼大肉都是自己找的,你没有力气找食物,倒是挺有力气找茬。 那人见无人反驳,更加得意洋洋,不知想到什么,又眉头紧皱。 骂道:“要不是你们三月前突然不捐银子,我爹怎么可能会因无数流民逃难而被陛下责难,甚至沦落到流放蛮荒这一步?” “就是你们的错,若是你们认错态度诚恳,”他的视线飘忽到已经快没了的焖鸭肉上,语气变得急促:“我可以代表全家,大发慈悲地原谅你们。” 顾知都气笑了,合着把景王府和秦府当国库使用了? 他们愿意就捐,不乐意就不捐,用得着你在这说三道四,还将罪名压在他们头上。 顾秦两家人对视几眼,顾望期和侍卫王全正准备站起来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大发慈悲的原谅他。 顾知率先站了起来,给了他们一个眼神。 顾望期和王全面面相觑,选择继续埋头吃饭,心里都有些幸灾乐祸:让你小子无事生非。 见一群人里无人回应,只有顾知站了起来,那人瞬间底气更足,伸出左手指着顾知,正准备继续说上两句,顾知直接一个用力,折了他的手指。 “啊……疼疼疼。你胆大包天!” 顾知懒得跟他多说。 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世界,人总是惧怕恶人又喜欢欺负压榨善人。 想要彻底解决这种事,只有手段强硬,打到他心生恐惧,不敢再肆意妄为。 另一批人里又冲出一个年纪稍大的人,心疼地将他护在身后,对着顾知骂道:“你……你有辱斯文。” 看来这就是他爹。 真是有趣,自家儿子无故找人麻烦的时候不出面,反倒是局势反转被打了方才出面。 顾知脸色平静地说了一句:“你们还没皮没脸呢!” 说完直接两脚踹上去,一脚踹飞一个,两人瞬间口吐鲜血,被踢向不同的方向,直到一个砸入人群,一个撞到不远处的树才停下身子。 两人的亲眷手指颤颤地放在他们鼻尖下,等到传来轻微的呼吸后,这才松了口气。 有女眷眼神愤恨地盯着顾知,大着胆子来到官差身边,要求他们主持公道,还递上半包银子。 徐领头指挥手下收了银子,对女眷要求主持公道的说法不屑一顾。 他又不是瞎,明明看到是那人先上去挑衅,辱骂前王爷王妃,甚至将自己所有的不顺与不甘都扣在他们身上。 若是他的爹娘被人如此辱骂,他都要抽刀砍人了,顾小姐下手温柔了些,还给他们留着一条命。 徐领头挥挥手让她走开,朗声道:再过半刻出发继续赶路,赶紧收拾好。” 女眷面带犹豫,正准备继续开口,被官差不耐烦地赶走了。 给了两天好脸色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老爷小姐了? 顾知坐下几口吃完最后的鸭肉,又喝了碗美味的鱼汤,终于抚平心中的怒火。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已经认可便宜爹娘和舅舅,自然听不得别人骂他们。 她下脚可不算轻,内伤外伤少不了。 既然那人说流放路上艰难,那就让他们体会体会什么叫真正的地狱难度。 迅速收拾好东西,熄灭昨晚的火堆,流放队伍继续上路。 张大夫一大早看了出戏,乐呵呵地坐在马车上,小梁赶车跟在他们身后。 心中感慨,似乎顾老头孙女的脾气跟他更像,都是一样的火爆易怒不吃亏。 今日多了张家马车,顾秦两府赶路时更加便利。 几个小孩子走路累了,分别到张家马车和简易马车上随车休息,官差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落后太多,根本不管他们。 至于被踹的那两个人就没那么好的待遇,走两步就咿咿呀呀直呼难受。 轻则被骂一顿继续赶路,重则鞭子一抽,主动颤颤巍巍抬起步子。 就这么紧赶慢赶,下午准备扎营休息时,已经到县城附近的山上,走去县城不过一柱香的功夫。 几名官兵商量着去县城里补给些物资,他们离京前准备的诸多物资,几日过去已经消耗的七七八八。 再加上天气炎热,食物不好存放,还是沿途慢慢补给更便利。 顾知也准备跟着去一趟县城,明面上还需要去购买粮食和物资,再则,她也想再去看看流民的情况。 徐领头招呼众人道:“临近县城,想去采购物资的,一家出一个人跟着我们走,十两银子一个人。若是不想去的,到时候也可以在我们这里买。” 第28章 县城内囤粮囤物资 顾家这边就顾知站了出来,其他人要不走路一瘸一拐,要不赶路一天身心俱疲,实在无法继续行动。 再者顾知先前去过一趟县城,更熟悉县城当前的形势。 秦芸拉着她叮嘱要注意安全,还偷偷递上家里人抄家前偷藏的部分碎银子。 至于买些什么倒是没细说,她相信顾知的选择。 秦府商量半天,秦澹果断选择前去,不能全靠顾知一人。 见其他人还在推来推去没决定人选,顾知先去官差那里交了她和秦澹的银子,又走到张家马车前。 “张大夫,您还去县城吗?不去的话,可要我替你取些东西?” 正坐在车辕边透气的张大夫皱眉:“近期去县城可不明智。” “没办法的事,”顾知耸耸肩:“到下一个县城还不知道要走多久。现在人多,天气又热,能吃的干粮快没了,总不能不吃吧。” 小梁没忍住插嘴道:“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医馆里还有些银子和昂贵药材没带,师傅可心疼了。” 张大夫瞪了他一眼,沉思片刻:“今日去今日回,倒也可行。既如此,你跟着他们走一趟吧。” 小梁乐呵一笑,叮嘱张大夫紧跟在顾昭远身边,见他不以为意,还特意把马车赶到顾家休息的角落。 半盏茶的功夫,各家纷纷挑好人选。 徐领头带着两个官差一一收完银子,等待大家将囚服换成普通衣服后,领着众人往县城走去。 枷锁在这几日赶路过程中早就解开,然而穿囚服去县城可能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还是换成普通衣服为好。 余下十来个官差手握钢刀,警惕地看管着留在原地的人。 ------ 很快徐领头带着人就赶到了县城门口,排队入城时叮嘱道:“三炷香后在城门口集合,不得延误。” 众人诺诺点头,顾知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一夜过去,县城外的流民愈发聚集,看上去有近乎百余人在此。 大块空地被占领,中央已经开起了小型市场,无数人在此售卖兑换粮食与物资。 甚至有些流民实在家境贫寒,没有物资和粮食可以与他人更换,选择卖掉瘦小的孩子来换取粮食。 顾知心里平静,末世无法生存时,这种事情比比皆是,甚至专门有人生下数个孩子,用来 倒是年纪尚小的秦澹有些不适,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大发善心的时候,垂下头默默跟着入城队伍往前走。 小梁住在县城已久,知道些情况,低声嘟囔道:“现在形势愈发严重,他们中似乎还有领头的。” “普通平民倒是不足为惧,只要给够食物,能活下去,就会安安分分。就是不清楚领头人是什么打算。” 领头人? 顾知一愣,仔细观察起小型市场里的流民。 卖家不乘机涨价,反而选择兑换合适的产品,买家不赖账抢掠,而是循规蹈矩。 就连实在过不下去,不得不卖孩子的人,也没有满脸悲痛,而是眼带欣喜。 似乎孩子是去享福的,而非为奴为婢。 这么看来,的确是有心人在维持秩序甚至操控这些流民聚集。 就是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哎哎哎,到你了,还进不进城了?那群流民有什么好看的,县令已经安排在城外施粥,希望他们识相点,渡过难关就回老家去。” 顾知回过神,心中松了口气。 县令施粥多少有些用处,应该不会发生原主所说以外的事。 不得不说,上次来县城看到流民时,顾知的心里隐隐有些失控感。 这种大事原主不可能不说,或者不知道。 除非事情发生巨变,已经脱离了原主的预期和掌控。 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大批流民聚集管辖地,县令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不做出些预防措施,甚至可能已经向京都求助。 这座县城即将发生什么事本就与她无关,顾知只怕事情变化太大,失去控制,会有负原主的嘱托。 既然情况即将被控制,顾知也就懒得理会,直接交了银子入城。 进入县城后,小梁果断告辞往张氏医馆走去。 顾知带着秦澹率先去了街上,其他人肯定先去吃顿好的,可是两个时辰后便是黄昏,商人小贩关店,城门即将关闭。 还是先去购买物资和干粮,省得到时候超过时间。 没等顾知一一分析给秦澹听,秦澹直接说道:“我们先去买物资吧。” 顾知欣慰点头,不愧是皇商后人。 时间紧迫,两人首先去了米铺,顾知毫不犹豫地花了银子买了几大袋米,招呼老板装好,待会儿来取。 出了米铺,秦澹有些犹豫道:“顾知姐姐,我们提得了这么多吗?” 先不说他们回去路上能不能提走,就是平时赶路也带不了这么多米。 顾知爽朗一笑:“待会儿再去买个马车,赶路时干粮物资都放马车里。” 秦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完全忽略了他们现在是阶下囚,若想买马车还得贿赂官差。 顾知叹了口气,聪明是聪明,可惜还是社会经验不足,不懂人情世故。 拉着秦澹一路逛了整条街,顾知一一付好定金后,跟老板说好待会儿会来取货顺便结尾款。 转眼看到一间成衣店,顾知眼睛一亮,带着秦澹走进去挑挑拣拣,为秦芸、清染、宋嬷嬷和自己买了几件稍显精致的普通成衣,至于便宜爹、哥哥和侍卫则买了些素色无花纹的粗制衣服。 秦澹面带犹豫,方才临行前许氏特意叮嘱过他,要把银子都花在紧要的地方。 顾知见他半响不动,知道情况后心生感慨。 想当初许氏可是非苏制的绫罗绸缎不穿,非杭州的远山黛不用的人,现在日日穿着囚服都不嫌磕碜了。 当真是艰苦环境改变人。 “那我给舅舅舅母和外祖父买衣服,你帮我一起挑一挑可好?” 秦澹纠结片刻,到底想让父母穿着更舒适些,点了点头。 大不了日后他赚大钱,成倍还给顾知姐姐便是。 第29章 仗势欺人摔断腿 说是一起挑,实则还是顾知一个人兴味勃勃地挑了半天:“这几件两位舅母穿着一定好看” 在秦澹羞涩的目光中,顾知给他和秦疏晚、长安、小妹一人挑了几件。 小孩子身体长的快,还特意一人买了件稍大些的,唯恐流放路上衣服变小,穿着不适。 至于老爷子和两位舅舅,就跟顾府男丁一个待遇,素色无花纹的成衣多来上几件。 照样先付了定金,招呼老板先处理收拾好东西,待会儿再来取。 眼看着干粮和物资都买了差不多,甚至还买了些不在预期之内的,如铁锅、粗盐、蜂蜜和大量硝石,顾知饿的受不了了,带着秦澹来到酒楼。 顾知在小二的带领下,到二楼找了个靠窗的偏僻角落,点了几道菜后,开始思索是否还有没买的东西。 气温越来越热,硝石用来制冰必不可少。 冰鉴她空间里倒是有,到时候偷偷放进马车内,假装是在县城买的。 折扇、凉席按人头买了数份,还准备了一个竹制摇椅,到时候两个老爷子轮流坐也舒爽些。 确认东西都准备齐全了,点的菜也已经上完,顾知果断提筷就吃。 游走一下午,真是又累又饿,连一贯矜持的秦澹都吃的津津有味。 突然,三楼厢房内传来“啪”的一声巨响,酒楼瞬间安静下来。 顾知可没闲心管这种事,继续埋头吃饭。 三楼是厢房,隐隐约约有斥责声传来:“这可是淮安侯要的东西,你好大的胆子。” 掌柜连连求饶:“大人,您饶了他吧,银子我赔给您便是。” “赔?你拿什么赔?你知道这样宝贝值多少银子吗?这可是我们侯爷专门从南海寻来的珍品红珊瑚,抵了你这座酒楼都不够。”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淮安侯府? 听到这,顾知瞬间停下动作,与脸色同样难看的秦澹对视了一眼。 两人放下碗筷,跑到楼梯口支棱起耳朵,旁边围观的客人八卦道:“明明是他走路没注意,撞到了小二,硬说是小二不长眼睛。” “谁说不是呢,他们是喝酒上头了吧。当差还喝酒,怪得了谁?” “别说了,小心祸从口出。” 三楼的争执到了最后,只听那人语气张狂:“只要你给本大人跪下,我就饶了这小子一命。” “这好好好,大人,只要你饶了他,我马上跪,我我马上跪。” “掌柜的,您别管此事,要命一条,拿去便是。啊” 顾知一愣,没想到他们真的敢动手,立刻让秦澹待在原地,自己独自一人往三楼走去。 掌柜已经年近花甲,正跪在地上哭求毒打小二的人住手,一脸胡子的人丝毫不为所动,小二已经被打的昏迷过去。 “嘿,早点求饶不就好了,硬是逼我动手。” 胡子脸打完小二还有些不过瘾,挥了挥拳头,往跪着的掌柜走去,旁边的人立刻拦住他:“出完气就算了,别闹出大事。” “你们别管。” 在掌柜惊恐的眼神中,胡子脸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突然膝盖一麻,面对掌柜直直跪了下来。 众人瞬间愣住,掌柜麻木地跪在原地,失去了反应。 胡子脸挣扎着站起身,以为自己喝醉了还没清醒,继续往掌柜那边走时,脚下又是一麻,原地跪下后还给掌柜实实在在地磕了一个头。 胡子脸大怒,站起身后指着掌柜骂道:“是不是你?” 掌柜麻木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 虽然不知道是谁动的手,掌柜还是想热泪盈眶地对暗中出手的人说,做的太棒了。 胡子脸见掌柜摇头,换了个方向,对着挣扎的店小二骂道:“是你?” 小二有些摸不着头脑,艰难地摇了摇头。 “那就是你们。老子就说我立了这么大功,肯定有人看我不顺眼,有胆的真刀实枪跟老子打上一场,别搞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说谁下三滥呢? 顾知心情不爽,手指一动,又是一道雷弧闪过。 正好胡子脸往靠窗的同伴那边挣扎,腿一软直接越过窗户,掉了下去。 三楼的众人都是一愣,在窗边看到胡子脸掉在一楼,正抱着摔断的腿叫嚷时,这才清醒过来。 胡子脸同伴塞给一瘸一拐走过来准备扶起掌柜的小二一张银票:“此事已了,不会再有人找你们麻烦,这些银子算是补偿酒楼的损失。” 掌柜扶着小二站起来,两人面面相觑。 肯定不会再有人找他们的麻烦,唯一那个会找麻烦的,腿都已经摔断了。 秦澹正在靠窗的桌子上吃着饭菜,突然从三楼掉下一个人,虽然不知道掉下的是谁,但是他隐隐感觉此事跟顾知有关。 那人掉下来后,三楼的动静突然消失,顾知也退了下来。 见三楼一行人抱着宝箱,带着胡子脸离开,顾知沉思片刻,叮嘱秦澹道:“待会儿你先取了马车,沿街去取干粮和物资。我还有些事,到时候城门口见。” 秦澹犹豫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眼瞅着顾知沿摔断腿那人离开的方向走去,秦澹默默收起好奇心,吃饱喝足后就离开酒楼前往购买马车。 顾知跟着他们来到一栋气势恢宏的宅院前面,见他们入内后紧锁大门,深吸一口气,趁四下无人之际飞了进去。 胡子脸的同伴似乎对他非常不耐,一个手刀将其砍晕,简单在伤口敷了金疮药,缠上绷带后就不再管他,带着宝箱来到一间满是箱子的房间。 “侯爷怎么会看重这么一个人,还让他当领头。” “你不知道,他一家全在侯爷手下办事。前两天不是有个叫刘老三的差役失去消息?就是他弟弟,听说刘老三的任务是在流放途中找机会杀了景王府全家。” “侯爷抄景王家时毫无收获,他不得不从侯府掏银子补贴国库,又在圣上面前失了脸面,这才派我们南下搜寻宝物,准备在圣上寿辰时献上,难怪会怨恨景王府。” 几人说话间兴致正浓,没注意到窗口飘来一阵迷烟。 片刻后,房间内动静全无。 第30章 搬空淮安侯别院 见他们半晌没有动静后,顾知从门外走进来,心里颇感莫名其妙。 明明那场抄家里面,受伤最深的是景王府和秦府。 淮安侯府只是损失了些许银子和圣上的信任,景王府和秦府可是沦为阶下囚,被流放蛮荒,一个运气不好还会丢了性命。 淮安侯竟然还就此恨上他们,专门派人暗杀,真是不可理喻。 脸色难看地摇摇头,顾知走进来一一确认里面的人已经吸入迷烟昏迷过去。 将他们拖去柴房关了起来,顾知回到满是箱子的房间,眼带精光。 不是要献宝给皇帝吗? 她把宝贝全搬空,看他还怎么在新帝寿辰当日献宝! 顾知拿过一个小箱子:“满满一箱的极品血珍珠,淮安侯财大气粗啊,收了。” “这是成对玉如意?没有丝毫杂质,棒!” “一整箱的龙涎香?收!” “十对双龙戏珠金镯?无瑕美玉?收!” …… 这些东西异常昂贵,若是无故丢了,淮安侯怕是要心疼死。 将装箱子的房间搬空,连金制烛台都没留下后,顾知还不死心,在小院里转了几圈,寻找库房、暗室或地窖。 她好不容易来一趟,不搬空宅院,让淮安侯大出血怎么行。 四处敲敲打打找了半天,顾知终于找到了库房。 库房里装了几十箱兵器,打开箱子一看,寒光闪闪的铁质兵器囤积,都是惯常的刀剑。 顾知一脸欣喜,大手一挥全都收入空间。 无论淮安侯准备用这么多兵器做什么,现在兵器全都是她的了! 顾知又在院子里走了片刻,确认没有地窖和暗室后,来到后院马厩。 望着里面几十匹汗血宝马,顾知选择全部收入空间,连刚生下不久的小马驹都没放过。 眼瞅着临近两个时辰的期限,顾知赶紧搜刮晕倒几人身上的财物,一两银子都没给他们留。 等顾知急匆匆赶到城门口,秦澹正好驾着一辆外表破旧简陋的马车,从街上赶了过来。 “马车你买的?真聪明!” 财不露白,尤其是在流放路上。 别看现在官差没为了几两银子不择手段,等看到他们身上还有大把银子,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押送犯人去流放地规矩严苛又辛苦,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多赚点银子。 秦澹眼睛亮亮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他闻到顾知身上淡淡的迷烟气味。 徐领头带着人走了过来,看到坐在马车上的顾知和秦澹,眉头微微皱起。 没等他说些什么,顾知颇有眼色地拿出一小包银子:“您通融通融,我们拖家带口的,没有马车实在不方便。” 这话没说错,顾秦两府老的、小的、重伤的、生病的都有,简直集齐各种弱者,堪称人间惨剧。 徐领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拿过银子点点头,没有说话。 已经提着大包小包东西的其他人瞬间感觉失策,若是花些银子疏通就能买辆马车,颇为划算。 幸好卖马车的地方离城门口不远,几人走过去各买了辆普通的马车,又一人给徐领头递了小包银子。 徐领头得了银子,他们路上能坐上马车,也算两全其美。 顾知的视线转向淮安侯的别院,心中暗道,的确是两全其美。 淮安侯失去苦求的权势,她得了无数宝贝和兵器。 这一趟县城之行,真来对了。 小梁赶着最后时限带着大包小包来到城门口,见到乘着马车的顾知两人还愣了愣。 然后果断上了马车,让顾知和秦澹在前面赶车,他在车厢内歇口气。 出了城门后马车晃晃悠悠往回赶时,顾知这才问道:“你方才去做什么了?” 似乎非常疲惫。 “医馆外面来了两个重伤的病人,我不能见死不救,花了点时间医治。” “你不是还没出师?” 小梁刷地掀开车帘,瞪着她道:“我跟着师傅行医近二十年,各种疑难杂症都治过,早就可以出师了。” 顾知讪讪一笑,是她孤陋寡闻。 黄昏已到,路上的行人渐少,摇晃半天终于到了扎营地。 侍卫们已经生起火来,灶台已经垒好,锅碗瓢盆都已经洗干净,就等着顾知和秦澹买干粮回来做饭。 众人见到他们赶着马车回来,还愣了愣。 等清染他们拿出粮食蔬果开始做晚饭时,秦芸拉着顾知来到一边问道:“哪来这么多银子?” 临走前她给的钱只够买下马车,其余干粮物资就没钱买了。 “娘,不用担心,我运气好,方才在县城里捡到包银子,发了点小财。” 见顾知脸上笑容灿烂,秦芸识趣地没有细问。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虑,总觉得顾知笑的有点危险。 顾知走到火堆边坐下,突然发现旁边的顾望期脸上带着道血痕。 她眸中一冷,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顾望期大大咧咧道:“那人不服气,见你们离开,贿赂了一名官差,又想闹事,被父亲教育了一顿。” “后趁着父亲和侍卫去河边装水,试图对我们下手,我和大哥就练了练手。没想到一时分心,被女眷划伤了脸。” “娘没教过你打架时要小心?” 顾望期颇为自豪:“当然说过,娘还让我们下手狠一点。” 顾知冷冷瞥了眼毫无自知之明的顾望期,没有说话。 他这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道:“三妹,我这不是打赢了嘛。” 顾知从怀里掏出一支药膏递过去:“打输了可就丢人丢大了。” 堂堂战神后辈,连几个小喽啰都打不过,的确是丢脸。 顾望期拿过药膏随意擦了擦,试图挣扎:“我……我这不是身上带伤。” “祖父在战场杀敌时,可不会永远毫发无损。” 顾望期垂下脑袋,气势全无。 这倒是真的,祖父当年朔北一战,被人偷袭,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带手下杀出一条血路,硬生生将匈奴赶回草原。 坐在一旁的顾长缨试图安慰:“再练练就是。” 顾知冷笑:“大哥说的对,你已年满十七,再不练练,怕是连我都打不过。” 第31章 流放路上美人计 顾知非常生气。 若是在战场上也一时分心,哪来那么多条命给你折腾? 顾长缨见情况不妙,立刻找了个借口走人:“我去给清染打下手。” 丝毫不顾及他与顾望期之间的兄弟情。 一旁倾听的秦芸点了点头:“真得再练练,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日后还怎么保护我们?” 顾望期可怜兮兮地望着对面的顾昭远,希望他能出来说句公道话。 他发誓他真的只是一时分心! 顾昭远沉思片刻,正准备说上两句,被夫人一个眼刀划过,瞬间闭上了嘴。 望着旁边一本正经坐着的秦澹和长安,顾知提议道:“明日起你每日抽空带着澹儿和长安一同练武,不可敷衍了事,我和爹会随时抽查。” 三人都是一愣,秦澹若有所思,长安一脸懵懂。 顾望期语带委屈:“可是,三妹,我身子还没好。” 重伤未愈呢。 顾知直接无视他,低声问道:“澹儿,你怎么想?” “我想练武,保护家人。”他已经听说坏人又来找麻烦了:“也想锻炼好身体,不再生病。” 他高烧昏迷那几日,许氏非常担心,常常在无人的时候以泪洗面。 那种无力又憋屈的感觉,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再者,被流放一事对他的影响颇深。 往日学的史书典籍在强权下毫无用处。 他深深体会到,只有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秦亦许叹了口气,没有阻止。 让他更重学文不过为了科举进士,在文臣一边也有话语权,可他们已经被流放,不如任由孩子自己选择。 顾知望了眼傻大个二哥,直接拍板:“那就按我说的来。二哥,你也不想跟我切磋时被打吧。” 面对明晃晃的威胁,顾望期明智地选择屈服。 “好好好,我听你的就是。” 不等顾知再说些什么,他赶紧起身招呼道:“快吃晚饭,今天做的什么?好香。” 顾知无奈地摇摇头。 顾昭远和秦芸站起身往马车边走去,颇有些感慨:“孩子长大了。” 就刚刚那气场,他们都不敢为顾望期说话。 今日去县城采购了一番,大家都是吃好喝好心满意足,吃完后还在附近走了两圈消消食。 连着两天扎针喝药,许氏已经清醒过来,洗漱后换上买回来的新衣服,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现在是不求绫罗绸缎、金银满屋,只求家人顺遂,一生平安。 天色逐渐昏暗,众人纷纷入睡。 顾知找了个角落直接睡了过去,今天一下午没有休息,她的确非常疲累。 次日天刚亮,众人就听见一阵细小的声音。 顾知迷糊地坐直,睁开双眼一看是顾望期带着秦澹和长安在不远处练拳,瞬间清醒了。 眼看着顾长缨和侍卫们主动去做早饭,思及买了许多干粮,不用去树林里找,顾知也就没在意。 秦府两位舅舅站在一边旁观他们练拳,不时还跟着学个招式。 见顾望期确实用功,且教两个小孩还挺用心,顾知终于放下心来。 这个二哥还是不靠谱,要多遭受些磋磨才行。 吃完饭后太阳已经出来了,众人继续赶路。 现在囚犯们的待遇已经好了许多,上马车坐着赶路,官差也不会说什么。 顾秦两家人都换上了新买的粗布麻衣,没有一直萦绕在身体上的酸臭味,大家赶路的脚步都轻快了些。 上午的阳光不算灼热,顶着斗笠或戴着头巾就能勉强度过。 到下午时,温度上升,阳光猛烈地照晒着,众人顶着大太阳赶了不到两个时辰,纷纷头晕眼花。 已经有数人被热晕过去,囚犯差役都有,徐领头不得不命令队伍停下休息,带着银子去请张大夫救治中暑的人。 顾知擦了擦汗,心里控制不住地有些焦躁。 清染走在她身边,喝了口稀释过的灵泉水后,依依不舍地盖好水囊,收了起来。 “小姐,真的好热,再继续赶路,我都要被晒化了。” “再坚持坚持,”顾知拉过她躲到路旁的树荫下:“你再喝点水,我去旁边看看有没有水源。” 古代环境不错,沿着官道走,不怕找不到树林和河水。 顾知在附近找了找,很快就看到一条清澈见底的河。 她刚蹲下身子准备洗把脸时,忽然心有所感,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歪,身后的人一下子推空,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扑通”一下掉进河里。 顾知垂下眸子,敛去眼神中的杀气 “你这是做什么?就算天气炎热,大庭广众下沐浴更衣也不好吧。” 这是之前找茬那人的家眷,似乎也是个千金小姐。 她这是想碰瓷? 李阑景上半身浮在水面,愤恨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见她毫无反应,也不挣扎,顾知有些意兴阑珊,正准备转头去取水囊时,水中的女子突然惊呼:“救命!” 顾知一愣,刚刚她浮在水面,肯定会水,叫什么救命?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道穿着差服的身影迅速跳下水将李阑景救了起来。 李阑景上岸后已经昏迷过去,衣服湿漉漉地贴着身体,勾勒出几乎完美的身材。 那名叫王虎的差役有些尴尬地脱下衣服,盖在她身上,警告地看了眼顾知后,抱着李阑景去寻大夫。 顾知一脸的莫名其妙,索性不再理会,回去后带着清染去上游装水。 再次回去时,发现其他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突然想到什么,顾知放好水囊后,挑眉走去差役最多的树荫下。 李阑景已经清醒过来,坐在地上,颇为依赖地拉着披在身上的衣服,含情脉脉地望向对面的王虎。 她的哥哥和父亲正在对面,一脸感激:“多谢壮士救了小女,老夫无以为报。” 他沉思片刻:“这样,老夫就将小女许配给你,还望壮士莫要嫌弃。” 王虎憨厚地摇摇头:“不可,小姐千金之躯,我” 听到他拒绝,李阑景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正巧看到顾知走过来,她瞬间惊吓起身,躲进了王虎怀里,脸色苍白道: “我我是自己掉进水里的,与顾小姐无关。” 第32章 绿茶?照打不误 似乎是怕大家误会她又强调了一遍:“真的不关顾小姐的事。近日父亲和兄长重伤,我有些心神不宁,这才不小心落水。” 她眼波流转,怯生生地望了王虎一眼:“还得多谢王大哥的救命之恩。” 顾知呵呵一笑,句句说不关她的事,可字里行间、言行举止都跟她扯上关系。 随意望了几眼官差,果然有几个年轻人已经对她怒目以对,抬眼看向李阑景时,却是万分怜爱。 佳人落难,英雄救美。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佳人小意多情,娇怯含羞;英雄揽香入怀,琴瑟和鸣。 简直是完美戳中了他们心中不可说的小心思。 这谁顶得住啊! 顾知没眼看,转头望向徐领头时,却发现他面无表情,眼神有些莫名。 懒得理会他们,顾知挑了挑眉,回到顾秦一家所在的偏僻角落。 清染有些奇怪地走过来,问道:“小姐,李小姐他们是不是没银子了?” 不然怎么会放下身段去勾引差役? 她可不信是小姐将她推下去的,以自家小姐的秉性,直接扇她几个耳光都比推她入水靠谱。 景王府上虽没有小妾,可她从小跟着顾知在众府女眷宴会的时候,听过不少这类事情。 顾知无所谓地点点头:“可能吧。” 只要不找麻烦找到她头上,李阑景想做什么都不关她的事。 要是想无事生非,管她是白莲花还是绿茶,照打不误。 李阑景的手段和头脑似乎比她爹和大哥聪明些,踩着顾知攀上差役后,并没有立刻就找顾知的麻烦。 而是先在父亲的见证下与王虎定亲,后又主动提出给各位差役洗衣做饭,没几天就跟差役打成一片。 顾知每次看过去,李阑景都在叫着不同的人,什么张哥、徐哥、刘哥…… 官差里全是她的哥哥。 唯独徐领头似乎有些不耐烦,每每她过去做饭,就主动带着干粮来顾秦两家这边蹭吃蹭喝。 这天顾知装完水回来,见到李阑景跟徐领头在偏僻的树林里聊天。 顾知一脸好奇地隐藏好,支楞起耳朵听起来。 “徐哥,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呀?你不喜欢什么,我改就是。” 徐领头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准备离开:“我还有事。” “等等,”李阑景含羞带怯:“徐哥,我……我心悦你。” “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跟王虎定亲了。” 徐领头语气凛然。 顾知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出他的表情:狠狠皱眉,狭长的眼睛里充满疑惑。 李阑景似乎有些喜悦,语调微微上扬:“徐哥,父母之命,我不得不从。可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我无法否认,我心悦之人,是你。” “……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听过,告辞。” 眼看着徐领头头也不回就急匆匆走了,顾知心生感慨,真是不解风情。 正当顾知准备离开时,又来了一位官差。 这么热闹? 顾知继续躲藏好,好奇地听下去。 “刘哥,我……我心悦你。可是我已经跟王哥定亲,若是当初,是你救我该有多好。” 顾知:…… 顾知:??? 这是什么操作? 差不多的话从李阑景口中说出来,顾知心中毫无波澜。 倒是姓刘的官差很明显没有徐领头那么冷静,一听大美人说喜欢自己,立刻喜悦上头,准备抱上去。 “刘哥,我是王哥的未婚妻,我们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这份感情就让我埋藏在心底。” 说完李阑景挣脱刘差役的手捂脸逃走,留下刘差役对着她的背影恋恋不忘。 好半响儿刘差役才走,顾知一脸疑惑地走回营地,心中有些无语。 晚上休息前,清染偷偷凑过来,在顾知耳边说着八卦:“小姐,我去找枯枝时,意外听到李阑景跟张官差说了一些话……她到底心悦谁呀?” 说是心悦王虎,可近日跟在其他人身边的时间更多,可要说喜欢其他人,怎么又与王虎定亲? 顾知在心里默默数了数,王虎,加上她看到的两个,清染看到的一个,就已经有四个了。 总共不过十几名官差…… 顾知不得不服:“她心悦谁与我们无关,只要不碍着我们就行。” 次日清晨,顾知照常醒来,洗漱完就往顾望期他们练武的地方走去,准备检验一下这几日的成果。 没想到刚过去,就见顾望期扎着马步,头上冒汗,两个小家伙有样学样,脸都憋红了。 旁边的李阑景正在王虎的注视下,拿出手帕准备给一动不动的顾望期擦汗。 顾知一愣,这是什么修罗场? 正巧有人来叫他们吃饭,就是前两日的刘官差。 见到李阑景的动作,瞬间脸色有些难看。 顾望期眼瞅着她的手就要伸上来,立刻闪身走去一边。 李阑景尴尬地放下手帕,僵硬地笑道:“是我逾矩了。” 边说边告罪地福了福身子,转头离开。 隔了老远顾知还听到她在跟两个官差解释:“爹爹和兄长不懂武艺,我只是想麻烦顾公子顺便教教他们,遇到危险时好防身……” “……那人不识趣,我带着兄弟们保护你们便是。” “可是徐领头似乎不待见我……” 顾知愣神的时候,顾望期和两个弟弟已经完成今日的基本功,正凑在她身边好奇地盯着她。 “二哥,艳福不浅啊,我不会就这么多出个嫂子吧?” 顾知回过神打趣道。 “哼,我眼光可高了。”才看不上她。 别以为顾望期没看出来,那名女子对顾知不怀好意。 别的先不说,就这一点就足够顾望期将她打入不可接近的名单。 顾知笑着摸了摸两个小孩子的头,带着他们一起去吃早饭。 天气越来越热,队伍休息时间已经从两个时辰休息一次,变成一个时辰休息一次。 午间刚上路不久,他们就遇到了两个流民,是一对母子。 两人面黄肌瘦,嘴唇干裂,目光无神且呆滞,一见到有人经过就下意识地跪下。 嘶哑着嗓子喊道:“求求你们,给我们点吃的吧。” 第33章 末世超神配置 见到他们,顾知的第一反应不是拿出干粮,而是在心底质疑她们的来历。 这两人虽然面瘦肌黄,但是头发油亮有光泽,指甲修剪的圆润饱满。 全身衣物褴褛,但是鞋子上却没有半分灰尘。 大人和小孩下跪时动作不自然,可能是小腿上绑了匕首之类的武器。 总而言之,这两个人不简单。 顾知面无表情,转头望向顾昭远和秦芸他们,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他们俱是眼神冷漠,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跪下的两人,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顾昭远父子三人一眼就能看出她们身上携带利器,秦芸则是怀疑起她们的关系。 她生养了三个孩子,其中两个男孩,当然知道母子之间相处时的状态。 这两人之间太过拘谨,不像是真母子,倒像是演出来的。 秦亦许和秦亦轩也是如此,他们虽乐于做善事,可又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破绽都看不出来,还怎么在局势复杂的京都混? 倒是马车里的许氏和小妾安氏心有不忍,准备拿两个馒头出来时,被秦澹和秦疏晚制止。 “娘,她们不是流民,务必小心。” “娘,爹爹他们都没有动作,我们不要擅自做主。” 许氏果断放下车帘,一言不发和安氏躲在车厢内。 还将小妹和长安都叫了进来。 到时候要是打起来,她们可什么都做不了,不如躲在车厢内,争取不拖后腿。 至于秦老爷子,他老人家可是跟着老景王闯过天下的人,多少学过几招。 看了他们的反应,顾知点点头,很好,非常理智,不是无脑送的人。 没圣母,有眼色,听人话,不莽撞,不内讧。 就这配置,在末世都能超神了。 不怕人多负累,就怕有人拖后腿。 顾秦两家和张大夫紧跟在徐领头身后,赶车的赶车,走路的走路,直接越过流民母子,继续赶行程。 流民母子见他们走过来,眼神里本有着些微薄的希望,片刻后眼睛逐渐暗淡下来,垂下头掩面轻声哭泣。 后面的何大人一家心有不忍,可是他猝不及防被抄家流放,身上本就没带多少银子。 为妻妾老人孩子赶路舒适些,还花巨资买了辆普通马车,实在囊中羞涩。 再加上顾昭远和秦芸不是心狠之人,他们不肯施以援手,定是事出有因。 何大人果断选择前行,目不斜视地牵着马,拖着车,带着全家走了过去。 顾知等人走了一段距离后才发现李府的马车没有跟上来,而是停在流民母子前,李阑景正准备下车。 她一掀开车帘,旁边护卫的差役纷纷凑近,七嘴八舌道:“景儿,我们还是走吧。” “路途凶险,小心为上。”他就差没明说这两人有问题了。 李阑景坐在车辕上,颇为依赖地一一望过每个人:“她们好可怜,我就拿两个馒头给她们,不做多余的事。” “若是遇上危险,不是还有你们吗?我相信你们肯定能保护好我。” 差役们瞥过瘦弱孤苦的母子,又看了看身边一圈带刀的官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景儿心善,时时对需要之人施以援手。跟那些个没出事前装模作样,出事后原形毕露的伪善之人可不一样。” 李阑景的哥哥李广闻抚摸着手上的绷带,眼带不屑。 李阑景娇声制止:“大哥,别这么说。顾小姐他们可能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我们应该体谅才是。” 李广闻轻哼一声,到底给了她面子,没有说话。 有了对比,王虎等差役更加觉得李阑景懂事识大体又善良。 王虎见她准备下马车,立刻上前温柔地扶着她下来,其余差役看的眼都红了。 李阑景羞涩低头道谢,落在王虎眼里是害羞纯情,落在其他差役眼里则是不胜烦扰。 她从车厢内拿出几个馒头和水囊并一贯钱,莲步款款地走向泪眼朦胧的母子,将他们扶了起来。 “大娘,这些银子和干粮你收着,带孩子去县城找份活计。世道再难,也得好好活下去。” “我我们就是跟着县城那边的人一起逃难过来的,准备投奔亲戚。”大娘满脸激动的抱紧钱,将馒头分了一个给孩子。 孩子似乎几天没吃过好饭,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李阑景心生不忍,弯下腰递上水囊:“慢点吃,别噎着。” 又转头问道:“可有找到亲戚的下落?” 大娘眼中含泪:“就在前边儿的村子里,可我们走了好几天,实在走不动了。小姐,我看你坐着马车,可否行行好,捎我们一程?” 见李阑景面露迟疑,继续道:“不用进村子,只要把我们放在村前的路口就好。你就好事做到底,带带我们,我我给你磕头,给你磕头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大娘直接跪了下来,连磕好几个响头,额角带血。 小孩嘴里叼着馒头,下意识地跟着下跪磕头。 李阑景娇生惯养,哪见过这种场面,目露犹豫地望向差役们。 看着美人忧愁求助的眼神,王虎心中一动,果断道:“反正路途不远,就捎上一程。” 其他差役也是连连点头。 李阑景这才绽妍一笑。 眼睁睁盯着李阑景扶起流民母子一同上了马车,近十名经验丰富的官差都没有阻止,顾知颇为感慨地摇摇头,美人关难过。 他们肯定看出两人有些不对劲,却任由李阑景将人带上马车,除了对自身能力的自信之外,定是美人恳求,不忍拒绝。 李家一行人在差役们的护送下,一路赶上正在等他们的顾知等人。 在经过时,秦芸面露不忍,提醒探头跟徐领头打招呼的李阑景道:“世道凶险,多加小心。” 李阑景放下车帘,只当没听到。 继续沿官道直行,很快到了流民母子所说的村口路边,王虎招呼马车停下,等待他们下车。 半响儿没有动静,王虎感觉不对劲,让坐在车辕上的李广闻父子下马车后,抽出刀掀开车帘。 车厢内,流民母子面露凶狠,手持匕首顶在李阑景的脖子上。 “全都让开。否则,这小丫头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第34章 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善良 王虎心头一紧,捏住钢刀的手刚准备用力,就被那人识破,她冷笑着握紧匕首,李阑景的脖子上瞬间多出一条血痕。 血液从伤口缓缓渗出,刺痛了王虎等一众差役的心。 李广闻立刻招呼大家:“都让让,让开,不要挡路。” 顾知一看他们半天没动静,知道肯定出事了,心里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 好心提醒你不听还阴阳怪气,现在倒大霉了吧。 离的远的差役不明所以,下意识让开路后,见李家的马车如脱弦利箭一般,飞驰着离开官道,进入小路。 第一反应是望向徐领头,囚犯被带走,可要去追回来? 徐领头果断开口:“大家原地休息,留十个人在这里守着,其余人跟我上。” 刚说完就跨马持刀追了上去。 无论是自己想逃还是被人挟持,都算半路潜逃,他们是要担责的。 顾知等人坐下原地休息,刚吃完饭不久,水囊都是满的,只能躲在树荫下乘凉。 见他们怕误伤李阑景,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顾知拿出摇椅放在阴凉透风的地方,招呼老爷子坐下歇一会儿。 秦澹眼神坚毅,方才发生的意外让他更加坚定地想要变强,放好东西后转头就去一边扎马步。 长安年纪小,有些疲累,坐在草地上打起盹来。 大家在烈日下一直赶路,心中烦躁,没忍住围在一堆聊起天来。 “长缨,你们是怎么看出来那对母子不对劲的?” “我在边疆抓过无数敌国暗探,他们身上带利器,行动会有些不自然。” “烈日炎炎,他们不躲阴凉处去,反而直接站在官道上,肯定心怀不轨。” “何老爷,你们是怎么想的?” “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敢冒险。” 他们好不容易留下条命,可别没葬送在京城和蛮荒 ,而是葬送在这流放路上。 顾知瞥了眼一脸悔恨的李广闻父子,心中冷笑,不听人话吃大亏。 既无眼色,又不听劝,活该。 顾知他们慢慢悠悠歇息半个时辰后,徐领头才带着马车和人赶回来。 李阑景已经清醒,正被王虎抱在怀里轻声安抚,流民母子被捆的严严实实,一路被押送过来,看上去非常狼狈。 顾知正准备收拾东西继续赶路,突然察觉到不远处的树林里藏着不少人。 而流民母子的脸色突变,又变得柔弱可怜起来,头磕的砰砰作响。 “我我也是没办法,我们都快三天没吃东西了,这才铤而走险,你给的馒头和钱我们能吃上几顿呢?左右都是死,我们只是想求一条活路。” “你大发慈悲救我一命,我们非常感激,可是你走后,我们该怎么办啊?这该死的世道,容不下我们孤儿寡母。” “既然这样,我们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她带着孩子连连磕头,说着说着一下子用力过猛,粘稠的血滴落在满是灰尘的道路上,令人心生不忍。 除顾家的女眷外,没人见过这种场面,纷纷转过头不忍直视。 就连心肠冷硬的差役中都有几人眉头紧皱,嘴唇紧紧抿起。 顾知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世道艰难,可不是害人的理由。” 若她没看错,树林里的那群也是流民,再加上眼前这对母子不赶车去其他地方,反而来这里,她能断定,她们另有谋划。 顾昭远几人似乎也有察觉,默默捏紧了拳头。 流民母子跪着埋头痛哭,没有回应。 倒是李广闻语带不满:“你的心肠怎么如此冷漠,以恶意来揣度他人。他们生活如此艰难,你不帮他们就算了,为何还要落井下石说风凉话?” 就连脖子上绑着纱布的李阑景也微微蹙眉,似乎不赞同方才顾知说的话。 来了!来了! 末世开局要杀的人终于出现了。 顾知眼带微微泛起波澜,她原本以为都在流放路上,自家都这么惨,应该不会再有圣父。 没想到他们家是没有,李家倒是出了两个。 一个白莲花加绿茶刚刚被救回,还心存不忍,一个自家妹妹遇险,找到坏人后,第一反应不是为妹妹出气,而是质疑顾知不够善良。 真是有福气啊! 这话说的其他人都觉得李家两兄妹的脑子多少有点毛病。 顾望期没忍住骂出声:“你再说一句试试。” 顾知懒得跟他们废话,招呼众人赶紧往前走一段距离,留下一句话就果断离开。 “嗯嗯嗯,你说的都对,你善良,我恶毒。你快帮帮他们,别光说不做,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善良。” 李广闻脸色一阵青紫,片刻后挣扎着去抢回来的马车上拿出一小袋银子对着仍跪在地上埋头痛哭的两人道:“这些银子足够你们在村子里生活一两年,拿去吧。” 李父欲要阻止,被李阑景拦了下来。 “爹,我们帮帮他们吧。” 李父只想骂死这两个不孝子女,这些银子可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私房钱! 你想帮他们,怎么不拿自己的银子? 倒是知道慨他之慷,成全自己的好名声! 见大娘仍哭的悲痛欲绝,李阑景对着众位官差提议道:“各位大哥,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不如一人出点银子,让他们安顿下来。” 徐领头不耐地转过头,只当没听见。 王虎等一众哥哥倒是犹豫着从兜里掏出些许银子交给李阑景:“景儿说的对。” 接过银子,李阑景脸色苍白地微微一笑,瞬间抚平他们心中的不满。 顾知眼瞅着她捧着银子一脸欣喜,转身前还给了自己一个得意的眼神,颇感好笑。 果不其然,就在李阑景捧着银子交给大娘后,几十名流民火速从树林里走出来,牢牢围住李家马车和差役们。 见到差役们下意识地抽出钢刀,流民眼角含泪全都跪了下来。 “救救我们。” “活菩萨,求你帮帮我,给我口吃的吧” “你好人做到底,再帮帮我们,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 流民人数众多,一人一句说的差役们头晕脑胀,刀口不知道该对向哪边。 第35章 他们敢吗? 顾知见如此多的流民从树林里跑出来,诧异地挑了挑眉。 幸亏他们跑的快又远,不然这会儿也被包围在里面了。 她偏过头问顾昭远:“爹,树林里会不会还藏着人?” 附近偏僻,周围全是高大的树木,一眼看过去都望不到头,最适合藏人。 “全在这里了。这么多人”顾昭远嘲讽一笑,摇摇头后没有说话。 流民手无寸铁,若是差役们拼尽全力砍杀,倒也不是出不来。 可是,他们敢吗? 都是无辜的普通百姓,受天灾和沉重的赋税所迫,无奈四处流浪。 便是久经沙场的将士在此,也不会将刀口对向一群普通百姓。 被流民包围在中间的李家一行人和差役们面露难色,流民实在太多了,他们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其中最不耐烦的就是徐领头,方才一念之差,任由李阑景拿出银子,现在流民们就像饿了好几天,突然见到肉的野狗一样。 嘴里念叨着救救他们,可眼神异常凶狠,见他们半天没说话,流民全都面容扭曲狰狞,似乎下一刻就要站起冲上来抢掠。 李阑景瑟缩地躲进马车内,不敢露头。 车外的李广闻在差役们幽怨的目光下,强行冷静下来,僵硬地问道:“我们也没有多少银子,方才全给大娘了。” 其余流民的目光纷纷聚集在大娘身上,大娘猛地站起来:“他说谎,我刚才在车厢里看到数袋干粮和银子,而且马车也值不少钱。” “他有那么多银子和干粮,就给我几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你好人做到底,救救大家。” 李广闻心中发冷,十几两银子可供普通百姓用上大半年,到她口中就变成了打发叫花子。 明明流民们没出来前,她还是语气恳切,声声含怨,现在一改可怜巴巴的模样,变的语气刻薄,阴狠毒辣起来。 流民在大娘的号召下慢慢站了起来,眼神凶残阴狠。 众差役紧张得头上冒汗,手心黏腻,看到流民站起来后,握紧手中的刀柄。 徐领头大声喝道:“袭击朝廷命官,罪加一等,尔等速速离去,我还能网开一面。” 流民们面露犹豫,停下了向前的脚步。 徐领头刚松了口气,就听人群里有声音道:“就是这些狗官,强征赋税,害得我们无家可归,只能四处流浪。” “若是没有干粮和银子,早晚都得死,怕他作甚。” 流民们面面相觑,有个人趁没人注意,上前一把抢下李广闻腰上的锦囊后跑开。 众人瞬间如滚烫的沸水般冲向车厢,硬生生地拽下李阑景,王虎及时护住了她,可惜头上唯一一支刚买不久的银钗被人顺走。 身上装银子的荷包也失去踪影。 李广闻想去抢回来,被几个流民一人一脚踩了上去。 本来之前被顾知打的伤势还没好,几脚下去,直接口吐鲜血。 徐领头念在还得押送他去蛮荒的份上,好歹救了他一命,没让后面赶上来的流民踩死他。 流民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差役们只能两两一组,紧握钢刀,护住自己的同时护住同伴。 幸好他们的主要目标是马车,往差役处去的人较少,勉强还能支撑下来。 流民涌上马车后,果断一挥缰绳,连车带马和干粮物资全部带走。 剩下的人本想去摸差役们的银子,被泛着寒光的钢刀吓住,只得悻悻沿着马车驰奔的方向赶去。 顾知一行人离的太远,且人口众多,流民歇下心思,直接离开。 期间李父被推倒在地,捂着胸口哭道:“造孽啊。”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隔了老远的顾知不赞同地摇摇头,怎么能说是造孽呢? 这可是你儿子女儿自己送上门的,旁人劝说不听就罢了,还出言讽刺。 是你们李家的福报啊。 李阑景头发散乱,衣衫略不整齐地被王虎抱在怀里,心中有些怨恨。 这些官差,说能保护自己,却任由流民抢走自家的干粮、银子和马车,真是没用。 难怪只能干干押送之类的活,一点出息都没有。 可在王虎担忧地问她情况时,李阑景娇容含泪,颇为委屈:“王哥,你又救了我一次。” “只是我家的干粮和银子都被抢走,我们该怎么活啊。” 王虎皱着眉头还没说什么,李父艰难地站起来,慢悠悠走到他们面前,用尽全力给了李阑景和李广闻一人一个耳光。 在李阑景和李广闻诧异愤怒的眼神中,李父开口骂道: “我怎么生下你们这两个惹是生非的东西,现在好了,银子没了,干粮没了,马车也没了。” “我们怎么在路上活下去?怎么去蛮荒?倒不如”李父四处找寻些什么,看到王虎手里的刀时眼睛一亮:“倒不如我先砍死你们再自尽,早点下去见你们的娘,也就不用再过这苦日子。” 李阑景捂着红肿的脸痛哭,没有解释,语气凄凉:“是我一时心软,害了大家。你打吧,你打死我吧。” 王虎和张差役等人原本有些埋怨李阑景,看到这一情形,立刻上前调解。 顾知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眼前的这场闹剧。 不得不说,李父和李阑景的演技不错,也非常果断。 除了被流民包围时的手足无措是真实的,之后的种种都是在演戏。 不过也的确如他们所说,银子、干粮和马车都没了,接下来的流放路上可不好过。 必须牢牢抓住王虎等官差,用他们的同情心和愧疚心,给之后的日子做保障。 许氏和安氏心中警醒,若非自家孩子提醒,当时下马车的就是她们。 虽说秦亦许、顾昭远等人武功高强,可双拳难敌四手,流民人多势众,难保不会落到李家这个地步。 张大父则摸摸胡子,在心里默默感慨自己的确非常有先见之明。 南下路上风险重重,小心谨慎毫不为过。 很快那边就收拾好,徐领头走过来,见顾知一行人无比潇洒,心中纳闷又憋屈。 第36章 绿茶发誓被雷劈 “再休息一炷香,之后加速赶行程。” 因为李阑景一时心软,他们耽误大半天的行程,必须赶回来才是。 顾知一家人无所谓地点点头,他们已经歇息很久,还免费看了场大戏。 行程赶就赶,现在他们有马车,倒也不怕劳累或者赶不上。 于是顾秦两家和何家一行人又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 他们眼睁睁看着差役们去寻方才流民们一拥而上时被吓跑的马,王虎和张差役等几个官差慷慨解囊,给了李父数两银子,让李阑景和李广闻免于被打。 又花银子请张大夫去帮李家人和受伤的差役看伤势。 刘差役等几人去寻了些果子又拿出几个新水囊装满,递给李家人。 王虎和张差役带着李家人挨个马车问过来,接下来要赶行程,能否搭李家人一程。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看上去好说话的何大人一家。 何大人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我上有两老,下有娇儿乖女,中间妻妾成双,总不能让我夫人和孩子下马车走路,安排他们乘车。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王虎等人只能悻悻而归,又将目光放在顾秦一家这边。 “都是一同上路之人,他们此时身上重伤,还望行个方便,安排一人搭车也行。” 男女授受不亲,虽李阑景是她的未婚妻,可到底还未成亲,不可唐突佳人。 王虎说话很客气,毕竟顾秦自己买的马车,他也无法强行将人安排在马车上。 顾知冷哼一声:“只要李阑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道歉,说明当日是她想要推我下水,却被我躲过,我就考虑考虑此事。” 李阑景缩在王虎身后,捏紧他的袖子,没有说话。 王虎察觉到她心中的紧张,不免对顾知有些迁怒:“顾小姐真会颠倒是非,当日我明明看到是你将她推下水。” “若是不便,直说便是,为何要如此折辱人?” 顾知冷冷一笑,折辱人? 真是可笑。 “王大人,眼见可不一定为实。这样,我退一步,只要李阑景敢对天发誓,是我推她下水,我们便让她坐马车,绝不多说一句。” 见顾秦两家连不足十岁的小孩都点头同意,王虎心中一动,转头看向李阑景。 他的确看到是顾知推的人,不可能出错。 李阑景怯生生地走出来:“好,我敢发誓是顾知” 顾知直接打断她的话:“李小姐,发誓可要慎重些,对天说谎会被雷劈的。” 李阑景瞪了她一眼,只当顾知是想给自己添堵。 顾秦两家人做了那么多善事,还不是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她可不信这些。 “我,李阑景对天发誓,当日的确是顾知推我下水,若有说谎,天打雷劈。” 王虎和张差役一人一边,刚准备扶李阑景上马车,天上突然降下一道闪电,将她劈个正着。 猝不及防之下,李阑景甚至来不及叫出声,就晕倒过去。 电流沿着李阑景的手传入王虎两人身上,一阵异样的焦麻感传来,他们牙齿都开始打着磕颤,说话磕磕绊绊:“救救命。” 其余人眼睁睁望着他们三人倒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知一去心中的沉闷,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 故作老成地摇摇头,感叹道:“怎么就是不听劝呢。说了不要说谎还不信,这下好了,天罚降世,人都被劈傻了。” 张大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赶紧带着小梁过来救人。 以刘差役为首的几人眼神复杂,这么说来,李阑景确实说谎,踩着顾知跟他们扯上交情。 因为突发情况,徐领头只能继续延后赶路的时间。 眼瞅着就到黄昏,今天无法继续赶路。 侍卫和宋嬷嬷等人迅速找好合适的位置做起晚饭,清染期期艾艾地凑到顾知身边,眼神异常闪亮:“小姐,你真的太棒了!我就说小姐不是那样会暗中推人下水的小人。” 顾知暗暗给她点了个赞,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小人是谁,众人皆知。 呵,看她还怎么继续膈应人。 迅速吃完晚饭,顾昭远等人安排好时间巡逻和守卫,扎营的地方距离流民们太近,唯恐他们夜间继续发动袭击。 眼瞅着没她什么事,天一黑顾知就找了个偏僻角落进入空间。 已经有几天没来空间,之前种下的菜已经成熟,顾知心神一动,存入时间停滞的仓库一一分类放好,又重新种上了一批。 空间里没有季节的限制,顾知特意在平原里种下几亩果树。 什么梨、桃子、龙眼、杨梅、荔枝,应季不应季,想吃不想吃的统统种上。 不能浪费上好的空间。 秦府与诸多州县有往来,存下的粮食里还有数石南方的水稻和甘蔗等,顾知非常开心,第一时间就改造了几亩农田,先做试种,之后再慢慢扩大种植面积。‘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这些目前不能光明正大地带出空间,不然会惹他人怀疑。 又美滋滋地泡了个澡后,顾知才出了空间。 已经到深夜,隐隐约约能看见顾长缨和王全正拿着火把在附近巡逻,生怕出事。 毕竟距离李家人出事地不远,顺着清风,还能隐隐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顾知迷迷蒙蒙地望向天空,慢慢昏睡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大亮,被劈的李阑景还未清醒,倒是王虎和张差役已醒,正背对顾秦两家人尴尬地吃着干粮。 顾知心中奇怪,考虑到李阑景身子弱,她特意用的是看着明亮,实际上威力并不是很强的雷电,怎么人现在还没醒? 难道她没控制好强度? 她凑到张大夫身边细看时,发现李阑景身子一动不动,呼吸微弱,似乎快要不行了。 顾知若有所思,正巧撞上徐领头过来查看病人情况,准备安排立刻上路。 望着李阑景微微颤抖的睫毛,顾知抬头提议道:“她看上去醒不过来了。天气如此炎热,带着她的身体上路很快就会腐烂发臭,不如直接就地埋了吧。” 第37章 制冰抵抗炎热天气 徐领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的李广闻表情怨毒:“你你好狠的心肠,我妹妹不过未说真话,你就要活埋她!” 顾知翻了个白眼:“她说谎怪我?是自己活该!” 每个人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她无权干涉。 但是诬陷她踩着她跟差役攀交情,还频频恶心膈应人,那就不要怪她落井下石。 “再者,你的好妹妹早就醒了,她都没反对此事,你冲出来做什么?” 李广闻一愣,埋头看向躺在草地上的人。 众多视线凝聚,李阑景实在装不下去,她迷茫的睁开双眼,表情懵懂又清纯:“这是怎么了?” 心里却在暗暗骂人,她现在根本不想醒过来! 其他人沉默片刻,纷纷四散收拾行李。 她既然已经醒来,就要立刻上路赶行程了。 顾知语气平静道:“你发誓时说谎,被天降雷罚。现在不急着演戏,你先去洗漱吧。” 见李阑景一脸茫然,顾知好心提醒:“你被劈焦了,现在头发散乱,面色漆黑。再做出这样的表情只会令人作呕。” 李阑景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把脸后瞳孔微微睁大,然后在顾知看好戏的视线中,迅速带着湿布跑向不远处的小河。 一大早就能看乐子,顾知非常开心,连看到顾望期不好好扎马步练拳,带着秦澹和长安去捕猎时,都没有苛责。 看着她欣赏一番他们的成果后微笑着离去,秦澹心中莫名有些发冷:“二哥,知知姐姐是不是在谋划什么?” 顾望期也觉得不对,若是平时他不好好练功,三妹肯定会出言讽刺,更严重点会跟他切磋,把他打一顿的那种。 现在她微微一笑,让他无端感觉毛骨悚然。 他强撑着脸,勉强笑道:“没事。” 你们的确没事,只有他会出事。 长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犹豫着回应道:“也许知知姐姐只是心情好。” 顾望期怜爱地摸了摸长安的小脑袋,没有回应。 顾知对他们的小心思毫无察觉,迅速洗漱完吃完早饭后就开始收拾行李。 不过半炷香,徐领头一扬马鞭,招呼众人赶紧上路。 “昨日耽误半天赶路的时间,今天必须补回来。按前段时间的规矩来,走两个时辰休息一刻。” 行程的确很赶,且官差们又异常严格起来。 坐不坐马车无所谓,只要跟上大部队就行。 若是远远落在后面,被骂都已经是小事,少说还会被抽几鞭子。 顾知原先在差役手中买的马已经还回去,只剩下在县城买的那一辆马车。 他们这边孩子女眷众多,轮流去马车上休息调整,加上喝灵泉水,倒也勉强能坚持下来。 秦澹被安排赶车,秦老爷子身子不弱,但是今日赶路强度较大,再者他的年纪到底大了些,顾知还是安排让他坐在车辕上。 温度越来越高,半路休息歇脚时,去河边装水还能遇到几个热晕过去的鱼。 其实之前见到流民时,顾知心里也有些奇怪,野兔野鸡野猪之类的抓不到就算了,去山里随便找找,也能找出些山药芋头。 果腹的话问题不大。 为何他们还一副饿得不行的样子? 顾知摇摇头,收回心思,继续装水。 刚到半炷香,徐领头立刻招呼众人上路。 哀嚎着不想继续赶路的声音越来越烈,徐领头有些不耐烦。 “我再说一遍,三月未到蛮荒,全部处死,耽误半刻都不行。” “昨日已经延误半天路程,再耽搁下去,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众人强打起精神继续上路。 其他人心里或多或少对李阑景有些不满,唯独她的十来位差役哥哥和王虎面上毫无异常。 今早王虎醒来后被徐领头拎去树林里教育了一顿,只是李阑景毕竟已经是他的未婚妻。 见李家人赶路艰难,王虎只能给了张大夫一小笔银子,麻烦他们载李家两名男眷一程。 至于李阑景,她被雷劈后似乎没了安全感,整日黏在他身上,稍微离开片刻就会惊慌失措。 王虎不得已抱着她上马赶路。 到了黄昏原地休息后,顾知实在热的不行,喝了几口稀释的灵泉水后,身上的燥热渐退。 她带上清染拿着硝石和两个盆就跑到河边,准备制冰。 白天她也进入过车厢暂歇,里面异常闷热,车帘大开也无济于事。 但多少比顶着烈日赶路要轻松些。 若是能制出冰块来,放在冰鉴里,到底也能清凉些,也可储存些不耐热的食物。 空间里虽能直接凝冰,但是不方便取出来,也不好解释。 幸好当初在秦家仓库里收了大量硝石,去县城时又买了些,到底可以遮掩一下。 顾知熟练地将两个盆都装满水后,小盆放入大盆内,又在大盆里加入适量硝石,过了不久后中间的小盆内隐隐散发着凉气。 清染若有所思地帮着一同把盆端了回去。 秦芸见到他们拿着盆,有些好笑道:“方才还在讨论是谁拿了两个盆,害的我们不好洗菜。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顾知嘻嘻一笑:“娘,我在制冰呢,到时候放在马车内,你们就不会再觉得闷热了。” 制冰? 秦芸有些纳罕,往年他们都是在冬季挖好冰窖,凝水成冰,在夏季炎热时使用。 她倒是不知道如何用两个盆制冰。 顾知神秘地笑了笑,次日洗漱完第一反应就是看不远处的盆。 顾望期他们不知为何没有练武,几人围在水盆中央,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 顾知走过去就见几个熊孩子一脸好奇。 “这是冰?” “夜间这么热,怎么会成冰?” “那这是什么?” 秦澹伸出手在中间的水盆上戳了戳,感受到与炎热天气不符的舒爽冰凉时,肯定地点点头。 “是冰!甚是清凉!” 顾知温柔出声:“二哥,澹儿,长安,你们在做什么?” 顾望期一激灵,立马道:“我们马上去练拳。” 顾知摇摇头:“既然如此好奇,今日就歇一歇。明日,我和爹爹来检验一下你们的成果如何。” “若是我不满意……” 第38章 炎热赶路用冰鉴 顾望期眼神里隐隐有些绝望,这顿打看来是避不开了。 秦澹心里也是一凉,考虑到自己和长安年纪还小,又没学多久,顾知应该不会下狠手。 便用‘你完了’的表情看向顾望期。 顾望期搓搓他的脑袋,挺直腰杆好奇道:“这是你制的冰?能吃吗?” 顾知懒得回应,指挥道:“二哥帮我把冰打碎放入马车的冰鉴内。” “澹儿和长安待会儿把大盆里凝固的硝石刮下来,我们重复使用,下次多制些冰。” 顾望期讪讪一笑,端着小盆来到马车边。 秦澹和长安紧随其后,眼睁睁看着他用内力一震,盆里的一整块冰瞬间碎成数块小的。 打开冰鉴,将冰块塞入两边的内腔和底部,顾望期突然眼睛一亮。 盖上盖子后,他带着两个小孩去树林里找了些野果,一一洗净后镇在底部的冰块上,又端来几碗水放入里面。 冰鉴在马车内散发着寒气,很快马车里面的温度降了下来,几个女眷正满脸欣喜地坐在里面。 上路后,连坐在车辕上的秦澹和秦老爷子都能隐隐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寒气。 舒适又清凉。 在这赶路的炎热夏天很是适用。 停下歇脚时,男眷吃着清凉爽口的果子,一脸稀奇地坐在马车内,颇为感慨。 秦亦许的第一反应是赚钱:“若是在今年夏天出售冰块,定能赚到无数金银!” 顾昭远则考虑到其他问题,摸着下巴:“冰鉴既然可以放冰,应该也能放入木炭。” “若是将冰鉴的制作简易化,降低成本,边疆将士和普通百姓就无需再苦熬寒冬。” 唯独秦亦轩最为清醒:“还能再制些吗?似乎没那么凉爽了。” 其余两人纷纷回过神,他们现在都在流放路上,还考虑赚什么钱,考虑什么边疆将士和百姓,自家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恰巧顾知又端着一大盆冰进入马车,招呼爹爹舅舅们将冰块弄碎放入冰鉴后,继续去刮凝结的硝石。 勤俭节约可是传统美德。 这盆新制的冰,她的说法是昨晚一同制的只是害怕失败,所以只拿了一盆出来。 实则是她昨晚在空间内制的冰块,本想着外面的没制成功,就偷偷拿出来,没想到都成功了。 在冰鉴内放了一段时间的野果甚是清凉爽口,自家人分完后,给了张大夫、小梁和徐领头一人一个。 途中再休息时,小梁拿着几两银子,期期艾艾地走过来。 “师傅年纪大,长期坐车实在吃不下东西。方才吃了冰凉的野果后,心里舒爽,也肯多吃些饭。若是还有多的,我想买一些。” 顾知一愣,她是万万没想到制个冰还能创收。 她沉吟片刻:“不必。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法子。” 都是古代人的智慧。 只是他们这个架空的朝代还没寻到方法罢了。 顾知果断跟小梁说了制冰方法,知道他们没有冰鉴后,还提议可以直接把冰放在马车内,只是融化的稍微快一些。 小梁目露感激,表示顾秦两家再找张大夫看病,他一定不收银子。 “……多谢。” 但是大可不必。 谁想生病啊! 徐领头一脸高冷,每次休息时下意识地看向顾知这边。 可惜野果消耗速度飞快,长安连他哥在县城给他和妹妹买的糖都不吃,就盯着冰鉴里的野果双眼发亮。 再苦不能苦孩子。 顾知趁去找野果时,偷偷从空间取出各种应季水果,带回来放在冰鉴里供大家随时吃。 晚上睡觉时还制了两盆冰放在周围,温度不说骤降,也变得宜人起来。 目前唯一困扰的气温问题都没了,顾秦两家人赶起路来可谓是舒适惬意。 李家人就没那么舒服,李广闻和李父被安排在张大夫的马车上,跟着他享受清爽的车厢。 但是有小梁紧盯着,他们根本吃不上冰盆里的野果和冰水。 日日看张大夫和小梁吃着果子一脸惬意,他们心中憋火,暗暗骂起李阑景来。 若不是她为了凸显自己善良,做了多余的事,他们怎么可能会弄丢马车? 只能尴尬地坐在别人的马车里! 李阑景也不好受,天气炎热,还一直被王虎抱着赶路。 身后传来的阵阵汗臭令她难以忍受。 再加上上次莫名其妙被雷劈,她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股烧焦的味道。 休息歇脚时,她频频去往河边清洗,安排王虎帮她守着周围,不让他人靠近。 次数多了难免撞鬼。 某次顾知正躺在树上里休息时,突然看到李阑景一脸复杂地走回来,王虎和张差役就跟在她身后。 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莫名其妙。 这天下午徐领头招呼大家休息时,不远处正好有个小小的茶水摊。 摊子的确非常小,只扯了张破旧褪色的布遮阳挡雨,下边儿摆着四张桌子,有两桌零星坐着几个人。 老板是两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正在收拾东西,似乎准备这两桌客人走后就收摊回家。 众人仔细瞅了片刻,没发现异常,又见官差们面容轻松,一脸正常的样子,纷纷往茶水摊冲了过去。 跑的最快的是何大人,他武功不行,但观察入微,逃跑的速度飞快。 “老板,给我来十个馒头和一壶茶。” “好嘞。” 给完银子后何大人立刻占了张桌子,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热乎乎的馒头了。 这几天吃的不是泡软后的馒头就是粗糙的菜饼,小孩和老人的牙都要啃掉了。 老板迅速给他上了馒头和茶水,其余人默默站在一边,见何家全都吃了馒头后没有任何异样,这才涌了过去。 旁边桌坐着的两个大汉喝茶时突然全都喷了出来。 众人连带茶水摊里的人都是一愣。 ……有毒? “老板,你这什么茶?也太难喝了!就这茶水,用来喂马都嫌糙。” 老板连连解释,那人不听,继续吐槽茶水的味道。 何大人倒是松了口气,倒了碗茶后,端起茶盏细细咂摸片刻。 他诚恳道:“若是原先,我与你的看法一致。可如今品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第39章 无理取闹 未被流放前,他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之人。 喝茶这种附儒风雅之事,更是要求极高。 碧螺春、毛尖勉勉强强用来待客,御赐母树大红袍不时自用细品。 连沏茶的水都是精挑细选费了好一番心思。 春季百花露水、夏季昆仑清晨的松针露水、冬季寒峰上的玉潭雪水…… 可在流放路上,他连茶都没喝过,一路风餐露宿,接连赶路。 现在细品这粗茶淡饭,倒是觉得无比温馨幸福。 旁边的大汉脸上有一道丑陋的刀疤,听到他的一席话后冷哼一声,懒得理会。 “去,给我找来你们这最贵最好的茶,我可不吃这种便宜的糙货。” “可……可这已经是我们小摊最好的茶。” “我不管!限你立刻给我找能喝的茶来,否则……” 刀疤脸用力将一柄带鞘的剑拍在桌上:“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老板两口子吓的瑟瑟发抖,缩在角落不敢说话。 另一桌的客人见状,连忙吃完几个馒头和茶水后离开。 流放众人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到底没说什么。 他们分坐好,在老板有些惊惧的目光中,一人点了两个馒头。 馒头上桌,顾知等人都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几天没吃热馒头,天天用米饭,还怪想念的。 顾昭远倒是有些警惕,带着侍卫目光犹疑地巡视着茶水摊里的老板两口子和那一桌无理取闹的客人。 他总觉得过于巧合。 怎么今日偏偏在这里扎营休息? 又恰好在他们过来的时候,客人与老板发生争执? 徐领头拿着个馒头走过来:“这家小摊已经开了十年,他们的儿子也是一名差役,在这附近不幸遇害。” “我们队伍里记得他们的兄弟每次押送犯人去蛮荒,总会恰好赶到这附近休息。” “多少照顾照顾两老的生意,支撑着勉强活下去。” 顾昭远停顿片刻,叹了口气。 差役如此,边疆将士亦是如此。 每场大战总会有将士伤亡,他能做的就是把抚恤金发下去,以安他们家里人的心。 这也是他明知边疆太守问他要银子不怀好意,却依旧捐银子捐粮的原因。 抚恤金到位,将士家人方能安稳度过余生。 还有一些伤重退伍的人,在战场重伤,或失去手臂,或手脚受伤无法行动,去找活计都找不到。 若有抚恤金和朝廷发下的赏赐,多少能坚持一段时间。 茶水摊里的情况已经不好,刀疤脸见老板忙于蒸馒头,根本没把他的要求放在心上,气势汹汹地拔出剑指着他们。 “老头,不识好歹是吧?敢无视我的要求,看我不砍死你!” 老板身子一抖,护在老板娘面前:“我们真的没有好茶,要不这样,我把银子退给你们成吗?” “你们这茶水摊没有好茶?骗谁呢?我才不信!赶紧拿出来别耽误我们时间。” “爷,我说的是真的。”老板苦着脸:“往日都没几个路人经过,哪来的银子买上好的茶叶?” “光这粗茶,都是我们省吃俭用攒下银子买的。” “若是您不满意,不如我把买茶的钱退给你,你去县城吃好茶,可好?” 刀疤脸非常不满意:“银子既然已经给了我就不会收回,现在我要的是好茶!” 他猛的一拍桌子:“就这粗茶,糊弄谁呢?老子可不是粗人,喝不下这等茶水。” 顾知慢条斯理地吃着馒头,心中暗道:就你这个模样还不是粗人? 谁信呢? 狗都不信! 眼瞅着刀疤脸持剑步步逼近,徐领头还来不及阻止,几名老差役纷纷亮出刀来:“你想干什么?把剑放下来!” 刀疤脸同桌人瞬间站起来,一人抽出把剑,脸色难看。 “你们这是想以多欺少?” 别以为他们没看到,这一群人是一起来的。 抽刀的几人都穿了官服,明显是差役。 几人对视一眼,有些不解。 什么时候差役管起这等事来? 局势一触即发,顾知赶紧将几个小孩护在身后,叮嘱他们跑到马车边上去。 顾昭远和侍卫们都在那里,安全感高一点。 几个女眷也纷纷离开,秦芸走的时候还准备拖着顾知一同离开。 这个时候可不能逞英雄! 就算他们打不过你也不成! 顾知安抚地拍了拍她,让她赶紧过去。 “你们又是什么意思?恃强凌弱?”顾知转过头双手环胸问道。 刀疤脸见到这么多差役持刀以对,咽了咽口水道:“我就是想喝口好茶。都许久没吃过茶了,还不让人喝点好的吗?” “这荒郊野外,哪来的好茶?我看你是在无理取闹!” 早就跑出茶水摊的何大人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们收了我的银子,就得给我呈上令我满意的茶水。” “小老儿可以把银子还给你。”老板瑟瑟发抖地插嘴道。 刀疤脸没好气道:“我不管,我就要喝好茶,今日若没喝到好茶,你们就别想离开。” 顾知脸色有点难看,还说不是无理取闹? 刀疤脸的同伴沉吟片刻,解释道:“他从小家中娇惯长大,未料及冠当日突逢变故。” “今日也是不巧,正好撞上了。” “若是他的要求未满足,我们也劝不住他。” 两边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刀疤脸撅着嘴,一脸不满。 顾知翻了个白眼,大龄熊孩子? 这方圆十几里,别说好茶叶,就连茶水摊也就眼前这一个。 不过她的空间里倒是还有抄家前收拾好的上好茶叶。 就在顾知犹豫要不要拿出来时,何大人一脸肉痛道:“老板娘,烧水,我去取些茶叶来。” 众人皆是一愣。 “被下狱当日,我正独自品茗。下人匆匆来报,情急之下我就把御赐的茶叶藏在身上。” 他瞪了眼刀疤脸,有些愤懑:“你最好说话算数!” 这些茶叶他是准备到蛮荒找个识货的商人转手卖了,也好收回些银子。 不过若是一点茶叶就能救下两个人,也不算太亏。 刀疤脸轻哼一声,招呼同伴一同收剑入鞘,语带警告:“你最好不要骗我。” 第40章 世事无常,令人唏嘘 差役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彼此都持刀剑以对了,还能这么轻易解决。 见刀疤脸他们的确是收了剑,他们这才犹豫着收回刀。 何大人从马车上取了用油纸包裹的茶叶,递给老板时还有些不舍。 这可是新帝登基后专门赐给他的大红袍。 想到如今的身份,他苦笑一声,招呼道:“老板,多烧点热水,一人一杯。剩下的你留着吧。” 若是日后再遇上难缠的客人,也能糊弄过去。 老板给在场所有人都沏了杯茶后,拿出茶包连连推辞:“小老儿还得多谢你帮着解围,又怎么再拿你的茶叶?” 何大人似乎并不想再要,面露迟疑。 顾知品着香气浓郁,入口甘甜顺滑的茶,感觉整个人都文雅起来,淡淡提醒道:“怀璧其罪。” 手无寸铁之力的两位老人家怎么护的住御赐的茶叶? 被人知道后,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何大人一愣,还是将茶叶收了起来。 他们吃完茶就会立刻离开,可茶水摊和老板两口子一直在这里。 远的不说,就说那刀疤脸,喝了这等好茶,如何还能放下? 这么想着,何大人突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哭嚎:“爹啊,娘啊!” 顾知忍住了好奇心,没有转身细看。 倒是其他人猝不及防一转头,就见刀疤脸哭的梨花带雨,怎么安慰都止不住。 鼻涕眼泪糊了整脸,令人失去胃口,品茶的兴致全无。 尤其是顾昭远,他正端着茶盏,斜靠在马车上,一脸郁结。 想当初他与先帝共品这茶时,先帝快到壮年,而他正意气风发。 哪知如今,先帝已死,新帝上位,他沦落到被流放的地步。 世事无常。 令人唏嘘。 秦芸准备过来安慰他,没想到刀疤脸一嗓子打断顾昭远的兴致,他再望向茶水时,只觉得索然无味。 几口喝完茶,天气逐渐阴沉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阵阵微风吹来,带走了心中的燥热。 老板娘生活经验丰富,立刻招呼尚在茶水摊外的众人道:“快要下雨了,你们赶紧进来。” 顾知抬头,隐隐感觉到天空中有雷电闪过,知晓的确快要下雨。 可是茶水摊太小,无法容纳那么多人。 若是下雨,旁边的人肯定会淋湿。 再加上雨天地面湿滑,泥泞难行,根本无处入睡。 就算部分人可以坐在马车内过夜,可其他人只能淋雨了。 徐领头果断开口:“附近可有躲雨的地方?” 老板娘犹豫着开口:“往前行几里路,见到一片竹林,沿竹林间的小路继续前行不远,有一间竹屋,无人居住。” “只是你们赶到那里,可能雨已经下了。” 徐领头没有犹豫,道过谢后立刻招呼众人上路。 不料刀疤脸清醒过来,硬拉着何大人不让他走,想买下他的茶叶。 何大人本就想用茶叶换银子,立刻点头。 刀疤脸爽快地给了他一张银票和一小包银子,还扯着他的袖子解释道:“我身上只有这些银子,绝不是瞧不起你。” 他可是搜遍同伴的荷包,才搜出这么些银子。 “知道了,”何大人急着走,回答非常敷衍,顺嘴问道:“你们还不走?” 刀疤脸一脸忧郁:“我要在雨天,细细品味儿时回忆里的茶。” 神经病啊! 何大人扯下自己的袖子,急匆匆地坐上马车跟着流放队伍离开。 目送他们离去,同伴脸色瞬间一变,语带玩味:“你小子行啊,演起戏来真真假假,有进步。” 刀疤脸目光深远,没有回应。 …… 赶了一段路后,顾知眼看着天空更加阴沉,直觉即将下雨,立刻招呼小孩女眷全上车挤一挤,她来驾车。 几个身体弱的男眷则去张大夫的马车上。 其余人带着雨伞和蓑衣,快步走起路来。 差役们四散开一路赶马飞奔,徐领头带人在前面开路,四个人驰马围在队伍两边,生怕有人趁机逃走。 两个差役垫后,争取不落下一个人。 “快!前面就是竹林!”徐领头大喊一声,招呼众人赶紧转弯。 待最后一人进入竹林小路后,天空中一道刺目的雷霆闪过,雷声震耳,眨眼间大雨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马车内的人早就紧闭车窗,放下帘子倒是无大碍。 马车前面虽有遮挡,但是雨势太大,又是斜飘着过来,硬生生砸在顾知脸上,她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知知,你进来,我来赶马车。” “姑姑,姐姐,让我来!” 车厢内人多,大人孩子全挤进去,已经容不下再多一个人,但是换个人还是可以。 秦芸推开车帘,拉过缰绳,任由雨水打在脸上头上,推着顾知让她进车厢躲雨。 “我赶马车,你们都进去,不要耽误时间。” 顾知一手握紧缰绳,一把将秦芸和秦澹推了进去。 张大夫这边是顾望期驾着车,马已经超过负累,无法再继续加人。 四名侍卫和顾昭远、顾长缨以及秦亦许都手持雨伞,身披蓑衣,顶着大雨脚步飞快地赶路。 全身都湿透后不久,顾知抬起头,隐隐望见不远处的竹屋,她精神一振加快速度赶了过去。 马车行过满是雨水的泥坑和崎岖不平的小路,终于停在竹屋前。 徐领头见竹屋似乎久未有人居住,满是灰尘,直接一脚踹开竹门,走了进去。 顾知将马车停在门口,拉开挡板招呼众人赶紧进去。 待女眷一一下车后,她立马让开路,驾车赶到竹屋后边的屋檐下。 她在马车里拿了些前几日收集的枯枝、打火石,又换了身干燥的衣服,从后窗翻进了房内。 人不太齐,顾知正准备出门看看她爹和侍卫等人怎么还没进来,被秦芸一把拉住。 “他们就着雨水洗漱呢,你别去。” 秦澹找好干净的地方生好火,秦疏晚正捏着树枝往里面添柴。 流放以来一直是烈日炎炎,他们都没想到还会下雨,只是考虑到有备无患,才多准备了些干枯树枝当柴火备用。 马车里的其他人都没淋湿,秦芸心疼顾知,亲自给她煮了姜汤。 顾知捏着鼻子喝完后,步行的几个男眷才赶到竹屋,身上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竹屋许久未曾打扫,被火堆长时间一熏,隐隐散发着沉闷又清新的气味。 第41章 竹屋避雨又中招 流放队伍里的人进入竹屋后迅速分成三堆,顾秦两家人和张大夫围坐在一起,李家人和差役们围坐一堆。 何大人一家可怜巴巴地借用顾家的打火石生了火,心里暗自庆幸。 幸好当初见顾知一家捡了些干柴到马车里,他们跟着有样学样。 不然这大雨天的天,定是非常难熬。 顾昭远等人喝完姜汤,一同围坐在火堆边暖暖身子。 竹屋内四面透风,隐隐有些雨水顺着风口飘了进来,几位女眷将其余窗户全关上,唯独留下后面靠近马车的那扇窗。 他们的物资可都在马车里,身上只有些银子和银票。 顾知一家身子弱的人全在马车内,顶着大雨赶路的都是身体强壮之人,又及时喝了姜汤烤着火,此时没人发烧或者高热。 差役们往日奔波惯了,更是无碍。 倒是被带在马上的李阑景和在外赶车的何大人身子不适,打了几个喷嚏后整个人晕晕沉沉。 他们生完火,喝了姜汤还是头脑昏沉、脸色惨白,家人不得不去求了大夫。 张大夫分别把了把脉,扎了几针后安排他们家人去熬药。 喝完药后脸上稍微有了几分血色,家眷给何大人换了身衣服,捂紧被子,拉着围坐在火堆边后,他头一歪直接昏睡过去。 王虎不方便给李阑景换衣服,她的父兄更加不行,只好麻烦何大人的妻子帮着换了衣服。 天气已经昏黑,晚上还没吃饭的众人纷纷行动起来。 顾望期前几日带着秦澹和长安打来后,一直养着的兔子和野鸡遭了罪。 大雨的天,还有什么比鸡汤更补身体? 过了几柱香,浓郁的鸡汤香气弥漫在宽敞的竹屋内,连昏睡过去的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顾知望了眼神情幽怨蠢蠢欲动的徐领头,到底还是让清染给他端碗鸡汤过去。 驿站时她曾见过徐领头和顾昭远一起喝酒吃饭,谈话间氛围轻松惬意。 加上徐领头掌控差役们后,他们这些囚犯的日子好过起来,甚至能坐上马车。 她可没听说过其他官差收了银子就能让囚犯坐马车。 再者,‘徐’这个姓氏有些微妙,总是令她想起牢房内那位风度翩翩的洛阳府世子。 既然是一家人,鸡汤还挺够,顾知也就没计较那么多。 倒是病中的李阑景迷糊中不断念叨着鸡汤,王虎见她的兄长与父亲毫无反应,只好亲自到顾知这边来,花银子求一碗鸡汤。 顾知一脸惬意地享受完炖兔肉和鸡汤,整个人都暖和起来,见顾望期几个人没有反对,还是给王虎盛了一碗。 王虎眼神复杂:“……多谢。” 拿过银子,顾知一脸的冷漠。 夜晚温度逐渐降了下来,火堆越烧越旺,竹屋内香气弥漫,顾知摸了摸肚子,有些遗憾。 “……想吃竹筒饭。” 秦芸正在帮她整理床铺,听到她的声音后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饭?” “没什么,随便说的。” 顾知讪讪一笑,有些心虚。 毕竟刚刚吃完,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吃竹筒饭。 洗漱完顾知照常找了个偏僻角落,趁无人看到时,闪身进入空间。 赶车时浑身都湿透了,换了衣服后擦了身子还觉得全身黏腻,她不进来泡泡澡心里不舒服。 空间内此时还是白天,农田里的粮食蔬果正茁壮成长,鸡鸭鹅等禽类跟在马的后面,在草原上穿来穿去。 顾知第一时间进入别墅,打开浴室的灯,放好水,收拾好衣服就开始泡澡。 “唔……” 还是泡澡最舒爽,顾知享受地泡了两个小时,直到水温逐渐冷下去。 她穿着一身浴袍,披散头发,穿着拖鞋漫步在属于她的空间里,感觉到无比的安心和安稳。 空间里有数不尽的存粮和食物,有各种蔬果禽类,有无数金银珠宝和其他值钱的宝物。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离开即将走向灭亡的末世。 不用考虑是自我毁灭还是毁灭他人。 她还有了家人。 这样的日子,还不错。 顾知突然想起每次进入空间都急匆匆的,灵泉瀑布的源头,也就是那座雾气缭绕的山脉还没去查看过。 今日难得有闲心,她慢慢悠悠沿着水潭边的小路走了上去。 一路上有数片野草,折下来品尝一番,汁水充沛,甜丝丝的。 沿路种着无数她认不出来的树木,走到半山腰,甚至还发现人参、灵芝等罕见的药材。 山顶是一片望不到边的灵泉湖泊,旁边不远处有个不大不小的温泉。 顾知一脸惊喜地凑上去,都能闻到空气中隐隐传来的硫磺味。 默默给原主点了个赞,顾知立刻开拓起温泉来。 先将它移到离灵泉湖泊稍远一点的悬崖边,既免于污染了水源,又可开阔视线。 然后加上顶棚、滑道和台阶,周围和底部砌上一圈光滑的顶级玉石,摆上桌椅板凳。 再在附近修一栋古风小楼,出门就是热气腾腾的温泉,入目遍览空阔茫然的美景。 作为第一个且可能是唯一一个体验者,她果断解袍下水。 在阵阵舒爽中,顾知给空间内的温泉点了一百个赞,并取名“雾山汤泉”。 泡完温泉再回到竹屋时已经半夜,众人早就沉睡过去。 顾知一眼望过去,顾昭远和秦亦许不在,今天轮到他们两人刷锅洗碗。 她顿时感觉不对劲。 他们出去时肯定会让侍卫或者顾长缨他们巡夜,可是他们都已经睡沉,顾知怎么叫都不醒。 差役那边也是如此,徐领头这么小心的人,竟然不留个人守卫,绝对有问题。 更不用说火堆已经快熄灭,竟无人添柴火,两个沉睡的病患都开始咳嗽起来,但就是无法醒来。 不是吧? 又中招了? 这流放路上实在危险! 还没到半程,能想到的各种事差不多都已遇上,不知道今日又是什么情况。 突然紧闭的窗户传来轻微的“吱呀”声,顾知迅速闭眼装睡,准备如上次在驿站时一样,等他们进来后反杀。 不料外面想进来的人被人拦了下来,那人语气冰冷,丝毫不容人置疑。 “我再说一次,别做多余的事。” 第42章 土匪山寨几日游 顾知眼皮一跳,这不就是茶水摊里那个刀疤脸的声音吗? 外面似乎对峙起来,气氛沉重,这种情况下屋内众人还是未醒过来。 “三当家,你不会心软了吧。大当家的可说了,有人花重金买他们的命。物资和人,都得带上山。” 另一个人语气不屑。 “几个人?”刀疤脸沉吟道。 “听语气,是全部灭口。” “让兄弟们手脚麻利点,不要多生事端。” …… 听到门窗各处传来动静,顾知捏紧拳头,准备动手。 来人迅速清点人数,闷声禀告道:“三当家,少了两个人。” “先把其他人捆好,务必将人全部带回去。” “是。” 十几个黑衣人迅速入内,确认昏迷后将人手脚捆紧实,带上随行的马车。 眼睁睁看着顾望期被捆猪仔一样捆好,顾知强忍住杀意,等待来人靠近,争取一击必杀。 空气里的竹香越来越重,顾知正准备动手,却发现自己根本用不上力气。 浑身瘫软,腿脚无力,甚至头晕脑胀,无法凝聚注意力。 该死! 竹香有毒! 顾知意识有些昏沉,死死咬住舌尖才勉强保持清醒,却根本无力反抗。 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人走到自己面前,熟练地捆好手脚,将她扛了出去,打横放在一匹马上。 十几名差役全部被塞在木质囚车内,随身配刀被取下,马全被带走。 李家、何家和顾秦两家能塞的都被塞入马车,剩余人被分好,一人一个带在马上。 张大夫两人突遭无妄之灾,硬生生被捆成粽子,塞进车内。 竹屋里的火堆被熄灭,黑衣人一一收拾好零散的东西,伪装成无人来过的样子。 外面仍在下着大雨,顾知能清晰感觉到雨水滴落在脸上,又顺着马身一路滑下。 她暗自咬牙,待她恢复力气,第一时间就将他们全捆了丢在没有屋顶的猪圈里淋雨! “三当家的,是先把他们送回去,还是等那两个人回来一起送上山?” 刀疤语气平静:“等一柱香。” 黑衣人迅速牵着马来到屋檐下。 别在金主到来前提前死了,他们谋划这么久,就这么死了实在有点亏。 顾知肚子挨在马上,头朝下非常难受,感觉晚上吃的都要吐出来了。 可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黑衣人还在插科打诨,刀疤脸目光深邃地盯着雨幕。 旁边的人刚开始仗着是大当家的心腹怼过刀疤,这时候冷静下来,想起刀疤的手段,瞬间抖了抖。 他面露谄媚地走过去,递上包银子。 “还是三当家有手段,连景王一家子武艺高强的人都能迷晕。”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就怕土匪懂知识。瞧瞧,这不就说的三当家您吗?” “提前测算好天气,在竹屋用毒,利用茶水摊的两口子做引子,这一环扣一环,令人不得不服。” 刀疤脸头都没回,否认道:“我可没在竹屋用毒。” “嘿嘿,我懂。茶水摊里的水被用了药,只要喝了茶水的人来到竹屋生火,就会与竹香起反应。” “轻则手脚疲软,昏睡不醒。重则武力全失,任人宰割。” “如此足智多谋,有勇有谋,日后上位,兄弟定会支持您!” 刀疤脸脸上毫无波澜,眼瞅着时间到了,命令道: “留下十人守着,剩下两人必须带回山上。其余人,跟我回山寨。” 说完转头跨上了顾知所在这匹马,直接带头狂奔起来。 雨水和马蹄扬起的泥水溅在尚有意识的顾知脸上,她狠狠给刀疤脸记了一笔,并将他加入必杀名单。 除末世前期外,顾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 她狠狠闭紧双眼,沉稳心神,决定再翻几遍原主的记忆。 这就是信息差导致的悲剧。 也确实是她太过大意,仗着自己有空间灵泉,原主的记忆以及武功高强的家人,没有做到小心谨慎。 务必要引以为戒! 看着原主的记忆,顾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原主记忆里,他们一行人并没有住过驿站,出了京都地界后被差役明里暗里欺压。 身上的银子所剩无几,花了大笔银子去县城买了些耐放的馒头干粮后,半路见流民可怜,就给了他一个馒头。 并无流民哄抢一事。 且他们之所以遇到土匪,还是因为同被流放的另外一人在茶水摊出手太大方,给了摊主一小锭金子。 他们被牵连到土匪山寨,恰巧遇上洛王府世子前来剿匪,方才得救。 顾知研究着原主的记忆,若有所思。 两世唯一的不同便是因她误收了龙袍玉玺,导致景王府谋逆证据不足,顾昭远等男眷未被砍头。 莫非是顾昭远等人还活着,这才引来淮安侯等人花重金暗杀,以及与记忆里完全不同的情况? 很有可能。 古人只是思维有些局限,又不是傻子。 原主的记忆只可参考,不能完全按部就班跟着走。 她都会随情况变化而做出改变,其他人为何不能? 不说别的,原主记忆里的顾昭远和秦芸就与她目前看到的有些不同。 当前的两人更理智也更心狠,不愿再莫名其妙当冤大头。 驿站一行是淮安侯安排人下的手,那这刀疤脸和土匪山寨又是谁给的银子? 还是淮安侯? 顾知在心底默默摇头,淮安侯府被她抄了次家,暗室都只剩几块金砖,用来填新帝的空缺都尚且不够。 花费重金在各地收集的各色宝贝又被她全部收走,哪来多余的银子去收买看起来人非常多的土匪山寨? 再者,洛王府世子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三当家的回来了,快开城门!” 突如其来的呼喊声打断了顾知的思绪,她朦胧地微微睁开眼睛,有些好奇。 一个土匪山寨还有城门? 随着一声巨响,沉重的大门打开,刀疤脸带着手下跨马跃入。 顾知勉强抬起头,天色已经大亮,附近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四周找不到任何人烟。 转头一望,城门口写着硕大的“极乐城”三个字。 刀疤脸无视其他人一路直行,带着他们来到最深处的山洞监牢内。 “把人全部关严实,银子物资都送到大当家库房里,晚上大伙儿一同庆功!” 第43章 逃出山洞牢房 率先被拖进乌漆墨黑的监牢后,顾知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流放一行人一一被拖进牢里。 刀疤脸似乎做过功课,特意将几家分开关起来。 差役关在最里面的大牢房,身上的银子刀具全被收走。 李家和张大夫几人被关在一起。 顾秦何家都被分开,一家关入一个牢房。 见他们没有异常,刀疤脸和手下带着钥匙走出监牢。 牢房里一片寂静,连个巡逻的人都没有。 眼看着人全部走光,顾知连忙凑到秦芸清染的旁边,试图把他们叫醒。 似乎喝茶和吸入竹香过多,所有人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顾知不再犹豫,直接闪身进入空间,捆在身上的绳子自动解开。 一路跋涉,顾知全身被泥水打湿,头发一缕一缕的凝结成块。 眼角、鼻子里都沾染着泥水,非常难受。 甚至一直紧闭的双唇里都带着泥腥味。 “……该死的刀疤脸!” 顾知果断进入别墅,洗澡洗头一条龙。 她用带着花香的皂角狠狠给自己搓了个遍,还是觉得身上的泥腥味非常重。 “呵呵。” 顾知冷笑,迅速操控心神风干头发,感受到身上的力气逐渐恢复,她从仓库拿出一把匕首,又闪身回到牢房内。 为防打草惊蛇,她到底忍住没将秦芸等人手脚上的绳子解开。 山寨里的牢房与京都大理寺牢房类似,都是木质栅栏加一把大锁。 大理寺监牢无人敢逃狱劫狱,牢房的建造是能省则省,栅栏之间的空隙较大,普通女子可轻易穿过去。 土匪山寨却是不同,这里的牢房设计更加精密细致,无数树枝横亘,将四周围的严严实实。 顾知找了半天没找到稍大一点的可以钻出去的缝隙,只能发挥主观能动性,操控雷弧废掉门锁。 蹑手蹑脚走出牢房后,顾知把锁伪装成完好无损的样子。 她在监牢里四处巡视了一圈,发现的确没有任何人看守,倒是看到角落有个监牢里有人。 顾知和里面那人双目相对,面面相觑,在那人开口前,直接隔着栅栏就准备将人打晕。 要是他心有不轨,喊人过来,她的计划就全毁了。 那人看出她的意图,立刻喊道:“我知道怎么出去!” 顾知面无表情,完全不信他的话。 要是知道怎么出去,他怎么还被关在这里? 嫌弃地望着浑身邋遢,一把胡子的人,她果断抬起手,一个手刀砍过去。 那人果断后退到顾知接触不到的地方,呵呵一笑:“打不到了吧。嘿嘿,你信我,我真的知道怎么出山寨!” 顾知懒得跟他废话,默默掏出匕首,那人连忙求饶,指着监牢顶部道:“牢房有个暗道,就在上边。” “看到没?感受风流动的方向,暗道就在不远处。” “你怎么不逃走?” 顾知心存警惕,他知道暗道,又知道怎么出山寨,怎么还待在监牢内? 上下打量几眼,她暗道,似乎还待了很久。 那人苦笑:“我一介书生,不会武功,连监牢都出不去,如何能出这满是土匪的山寨?” “那你怎么被关进来的?” 那人眼睛一转,准备随口说个理由,顾知一挥匕首,没有说话。 那人语气微弱,有些不好意思:“我被大当家看上了,想要我当压寨夫郎。” “拒绝后,我被关到这里。她说我什么时候愿意与她成婚,就把我放出去。” 短短两句话竟然有无数槽点。 顾知嘴角一抽:“大当家是个女人?” “当然!长相颇为精致柔美,可惜作恶多端,在这一带横行霸道数年。” 顾知没忍住仔仔细细打量了几遍,心里嘟囔着大当家似乎眼神不太好。 连刀疤脸都比他好看! 那人瞧出她的神色,立马不服:“喂喂喂,想当初我温琼津可是十里八乡闻名的美男子!” 顾知没理他,思索着是否土匪的口味都异于常人。 眼看着时间逐渐过去,顾知决定按他的说法找找暗道,尽快将人救出去。 发现顾知抬头四处寻找暗道,温琼津瞬间激灵起来,扑到栅栏边指挥道:“那边!那边!对对对,再过去点!” “哎,你出去后记得回来救我!” “不然我咒你事事不顺!” 好狠毒! 顾知回过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温琼津一哆嗦,紧闭双唇,示意自己已经安静了。 走到他所指的正下方,顾知隐隐感觉附近空气的确流通更加舒畅,潮湿难闻的味道也所剩无几。 她果断退后几步,手持匕首往斜上方一抛,无数泥土灰尘落下,一个洞口突然出现。 临走前,顾知平静地瞥了眼那人:“若是能逃出牢房,我定会回来救你。” 温琼津瞬间眼泪汪汪,大叫:“你可一定要回来救我。” 顾知转过头没有回应,直接一个跨步,踩在左边监牢门上,借力进入洞口。 洞口窄小又深邃,半路上还不断往下掉泥土,她紧闭双眼,凭感觉双脚用力支撑着慢慢往上。 不知过了多久,山寨后一块草地上突然一阵起伏下陷,顾知从里面钻了出来。 抖了抖身上的灰尘,顾知俯瞰山下偌大的村寨,一时感觉有些棘手。 山寨三面环山,正面有一座又高又大的厚重城门,典型的易守难攻。 三面的山非常高,且隐隐能看到有人在巡逻,从这三方下去不甚明智。 方才上来的洞口长且难度很高,练武之人倒是可以上来,其他人不好操作。 为今之计,顾知眯起双眼,只有破了这土匪寨。 既可解围,又可解气。 再者,花重金想杀了他们的人今晚应该会过来。 这不得给他来个永生难忘的回忆? 就是得委屈委屈秦芸他们在牢里再待上一阵。 顾知一路疾行躲过巡逻的土匪下山,没想到山路入村口的地方还有四个人严守。 下山的人纷纷对了口令,拿出令牌并说明是谁的手下,一一对应后才被允许进入。 顾知皱眉,抬起头无意间瞥到斜后方不远处有间房间,竭力缩小存在感后潜入附近。 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 她放下心来,从后窗跳入房间。 顾知落地后下意识一转头,与全身赤裸泡在温泉里的男人四目相对。 第44章 山寨偶遇幼时竹马 两人皆是一愣。 男子立刻拿过放在一旁的外衣,随意套在身上,走出温泉后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顾知面露犹疑,他的声音与刀疤脸一致,但是长相…… 五官俊朗,双目坚毅,没有刀疤,浑身带着一种莫名的荒凉沧桑感。 她仔细打量几眼,确认身材和脸部轮廓与刀疤脸相符,手持匕首冲了上去。 管他是不是刀疤脸,先打了再说! 男子衣衫不整,对手又是名女子,动起手来不免有些束手束脚。 若是顾知知晓他心里的想法,定会非常不屑。 当谁没看过裸体似的。 末世未被背叛前,她大小也是基地一把手,无数男人看重这个身份,往她床上爬。 跑到她家里自荐枕席,被她丢出去的人就有十几个。 眼看着顾知动手狠辣,丝毫不顾及他的性命,男子认真起来,拳拳带风。 顾知一个闪身躲过攻击,反身一踹被男主挡下后,直接弯腰,一个扫堂腿过去。 趁男子跳起来之际,用匕首划破他的外衣。 男子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身体,顾知趁机近身,用匕首扼住他的喉咙。 “无耻!” 顾知冷冷一笑,也不知道是谁更无耻。 男子不敢妄动,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衣衫半露,无端多了几分暧昧。 “我认输,我求饶,你把匕首让开点。” 嘶哑的声音响起,性感又蛊惑。 顾知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就着他身上的衣服将他的手脚捆了个严严实实,不留任何逃跑的可能。 男子一脸无奈地望着顾知动手,脖子清晰感受到匕首散发的寒气,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顾知用匕首胁迫他走到温泉边,男子一脸茫然地照做。 他躺在温泉边,被顾知硬生生扯着头发,将头狠狠埋进水里,数个呼吸后又被扯上来。 “等……等等!” 等什么等? 顾知脸上毫无波澜,机械地重复着扯头发,埋水里,扯上来的动作。 让你在茶水摊演戏! 让你出计策害她全家! 让你把她丢马上任由泥水溅她一身! 直到顾知心里舒畅了才松开手,任他自生自灭。 男子头脑昏沉地呛了几口水,看着顾知在他的房间里四处翻找,又换了身土匪的衣服后才反应过来。 “你想伪装成村子里的人?” 顾知不答,继续翻找到令牌后。拍着他的脸问道:“口令是什么!” 男子有些无奈:“你说的是入村口令还是入城门的口令或者进入大堂的口令?” 这么多? 顾知脑袋一疼:“全都要!” 男子沉吟道:“没用的。极乐城非常封闭,每个当家手下的人都彼此认识。” “就算你知道全部口令,脸对不上,还是会被关起来。” 他犹豫片刻,笑了笑:“知知,五年不见,你的性子倒是大有不同。” 顾知一愣,是原主认识的人? 她蹲下身,端详了男子的脸,犹豫道:“刀疤脸?” 原主可没说土匪山寨里还有童年旧相识。 男子一动不动,任由她细细打量:“你不记得我了?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当初差一点就是你我定亲,根本没有王落行什么事。” 连淮安侯世子的名字都知道? 难道真的是原主的青梅竹马? 见她还是一脸平静,男子叹了口气,道:“我是宋西楼。” 宋西楼??? 顾知脑子轰的一声,猛然想起抄家前一日原主书桌上的那两句诗。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不是吧? 原主害她!!! 怎么不早说她还有个情哥哥? 也不至于大水冲了龙王庙,还把他打了一顿! 顾知讪讪一笑,屈尊降贵帮他拿了床被子给他遮挡的严严实实。 心里暗想:完了,要是原主知道她差点把她男人看光了,会不会在梦里找她麻烦? 顾知只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脑袋肿胀。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而且她可以发誓,什么都没看到! 否则就让她被天打五雷轰! 见她脸色几翻变化,最后异常难看,宋西楼心中有些奇怪,这不像是顾知见到他之后会有的反应。 望了望天色,他不再纠结:“你先放开我,待会儿极乐城几个当家要一同前往大堂议事,我不去会被人怀疑。” 顾知回过神,眉心紧皱:“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她刚刚翻看过原主的记忆,的确有宋西楼这个人,是宋丞相之长子。 五年前宋相贪污买官被查出,先帝病危之际,强撑着身子亲自处理的。 男眷被砍头弃市,女眷全部充入教坊司。 便宜爹顾昭远人在边疆曾极力挽救,可惜未果。 他在宋相忌日当天酒醉,说了一句,君弱臣强,不可取也。 也是在那一年,先帝急调顾昭远等人回京,明升实贬。 兵权被转移到边疆太守手中,守在京中的顾昭远成为无利爪之猛虎。 那么宋西楼是怎么逃过砍头的? 他的眼神暗淡下来:“我父亲留有后手,保住了我的性命。现在我在洛王府世子手下办差,一年前奉命潜入极乐城。” “至于证据,”宋西楼摸出腰间的玉佩:“你送我的玉佩,我一直带在身上。” 顾知拿过玉佩,仔细观看起来。 玉佩入手细腻润滑,其后雕刻着淡淡的“知知”二字。 她下意识从随身荷包里摸出王世子退婚时送来的玉佩,看上去倒是一模一样,但是王世子那一枚明显质地较差,且只雕刻了个‘顾’字。 顾知:…… 好你个顾知,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再者,五年前你才几岁?古人都这么早熟吗? “那你怎么解释,设计陷害我们这件事?”顾知想来就非常不满。 “近期高热,山寨频频用冰,入不敷出,只能想办法赚点银子。” “恰好有人拿着大笔银子要买你们一行人的命,大当家就接了下来。” 他苦笑道:“我没想到你们也在里面,发现时已经无法收手,否则会被人怀疑。” 他这个三当家只是看起来风光,实则如履薄冰,须得步步小心谨慎。 顾知正犹豫要不要相信他时,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 第45章 抄了整个土匪寨 “三当家的,一柱香后大堂议事,您请尽快动身。” 顾知连忙踹了他一脚,让他应声。 他们两家加差役全在山洞牢房内,万万不可出差错。 “待我收拾一下。” 宋西楼回应后,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回过头用眼神示意顾知松开他。 顾知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这样,你对天发誓,所说都是实情,不会把我交出去,否则将被天打五雷轰!” 望了望窗外阴沉沉的天色,宋西楼苦笑一声:“你这是不给我留活路啊。” 顾知一动不动瞪着他,没有说话。 宋西楼无奈,只能按照她的话对着窗外隐约可见雷霆的天空发了誓,甚至还自己加上不得好死的附加语。 顾知的脸色缓和下来,欣慰地点了点头后,上前帮他解开束缚手脚的衣服。 不料衣服早就被划破,宋西楼一直装作被捆起来的样子,降低她的警惕心。 见顾知一本正经地准备给他松绑,他笑了笑,松松手腕,猛地站了起来。 顾知下意识施展异能缠住他的双腿,趁他酥麻刺痛之际,一脚将他踹进了温泉。 重重的落水声在房内响起,宋西楼挣扎着站起来,脸色有些难看,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顾知。” 顾知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刚刚不是认出她来了? 宋西楼目光阴冷,上半身漂在水面,整张脸阴沉起来,视线来回打量着顾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顾知懒得理会他的心境,直接道:“你赶紧收拾好去大堂,切记,不该说的话别说。” “嗯。” 宋西楼深邃地盯着她看了半天,才简单哼了个字出来,走进内室换了身衣服出来后,提示道:“山寨把守严密,别乱走。” “山口过一炷香左右会换班,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临走前还把口令和令牌都给了顾知一份,生怕她什么都不懂,在满是坏人的山寨随意行动被抓。 顾知胡乱点头,看着他走远后,眼神一闪就在房间里抄起贵重东西来。 刀剑长枪匕首? 收! 银子金子银票? 收! 这些东西,就当做宋西楼迷晕他们的补偿! 将宋西楼的房间抄的干干净净后,顾知有些不满地摇摇头。 宋西楼这三当家当的真是徒有虚名。 眼瞅着半炷香时间过去,顾知连忙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缩在山口关卡附近,等待守卫换班。 天色阴沉,黑云萦绕上空,压抑地几乎令人喘不过气。 顾知蹲守不久后,趁两波守卫寒暄换班之际,直接飞身闪进山寨。 山洞牢房里,顾长缨和徐领头几乎差不多时间醒来,抬头一看不在竹屋就知道情况不对。 两人隔着远远的栅栏对视一眼,瞬间达成默契。 他们先是屏住呼吸仔细打量周围环境,确认阴森的监牢内没有守卫巡逻后,小声唤起人来。 “娘、望期、二舅快醒醒!” “王虎、老刘、老张” 秦芸逐渐清醒,看清周围的情况后强行镇定下来,帮着唤醒仍昏睡不醒的人。 所有人清醒过来时都有些疑惑,怎么去竹屋躲个雨还能莫名其妙被关到山洞里。 “我的刀不见了!还有银子!都没了!”有个差役突然大叫起来。 其他人下意识地上下一摸索,发现随身刀具银子全没了,瞬间慌张起来。 要是刀和银子还在,挣扎一下也许还能有条活路。 现在东西都没了,连官差都被关到山洞里,他们此行怕是凶多吉少。 年岁较小的孩子忍不住哭嚎起来。 秦芸方才已经看过人群,确认有几人不在,轻声安慰道:“昭远、亦许和知知都不在这里,他们肯定会想法子救我们。我们不可方寸大乱,让他们不好救人。” 许氏和安氏隔着栅栏泪眼朦胧地点点头,现在也只敢往好的方向想了。 这一路上,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啊! 其余人也都勉强点点头,选择相信顾昭远等人的人品。 唯独李家人哭的最为大声,无比后悔当初为一时意气为难顾秦两家人。 顾知这边已经偷偷潜入山寨,为躲过来回巡查的守卫,不得已躲进一栋小木屋。 像上次一般尴尬的情况没有发生,木屋里空无一人。 顾知索性猫着身子,在木屋里翻找金银珠宝等,全部收入空间。 小小土匪胆敢谋财害命? 今日她就替天行道,抄了整个土匪寨! 顾知果断不再避开房屋,趁巡查的守卫不注意时,在一间间屋子中穿梭。 除了用过的各种器具寝具外,什么都没给土匪们留。 进屋的次数多了,难免撞见人。 她正在第十三间较为豪华的屋子里搬空东西时,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没注意到情况不对,径直走进屋内。 趁来人没有发现她,顾知利落干脆地把他打晕,用毛巾塞口,绳子紧紧实实捆了三道后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为避免再出现宋西楼这样的例子,她精挑细选了条掺了铁丝的绳子,普通匕首根本无法割断。 处理好后,顾知拍拍手就准备前往下一家,不料听到地板下隐隐传来声音。 “咚咚咚。” 顾知眉头一皱,仔细探查后掀开角落第三块木板,发现一个地窖,里面藏着人。 里面的人似乎憋了很久,一见到地板打开,立刻爬了上来。 顾知心口一紧,为了以防万一,准备动手将她打晕。 清秀女子没想到这次将她放出来的是个女子,眉眼错愕地瞥了眼顾知,又望了望床上的男子,瞬间明白过来。 她几步退到床边,从床底下抽出把匕首,狠狠往躺在床上男子的脖子刺了过去,双手颤抖又利落地割断他的喉咙。 清秀女子似乎还没解气,手持匕首连连扎入心脏,见到他浑身被血糊住,没有任何气息后,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顾知沉默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求求你,杀了我吧。”清秀女子痛快一笑,轻声道。 第46章 血债血偿 她手中的匕首渗着鲜血,脸上手上都是血迹,明明已经报了大仇,神色却丝毫不见喜悦。 清秀女子虽是笑着的,但她眼神悲戚又绝望,滴滴眼泪顺着满是灰尘的脸上滑落在地。 不想再去揭开她的伤疤,顾知沉思片刻:“你求死,可我还想活下去。” “光杀一个人怎能解恨?不如随我一起捣毁山寨,血债血偿!” 清秀女子沉默,片刻后微微一笑,缓步来到内室一阵翻找,随后拿着一个玉瓶走了出来。 顾知眼睁睁看着她将瓶中的水倒在尸体上,瞬间尸体发出‘滋滋’的响声,翻滚着冒起泡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壮硕的身躯已经全部化成水,连弥漫在空气中鲜血的气味都不见踪影。 顾知望着她手中的玉瓶,双眼发亮。 这就是传说中的化尸水? 的确非常好用! “我先去洗漱一番,你等我片刻。” 顾知点点头,目送清秀女子去后面洗漱。 见她离开,顾知在内室翻找出能用的东西,全部收入空间,尤其是那些奇奇怪怪的玉瓶。 想起方才清秀女子从床底下抽出一把匕首,顾知强忍住恶心,蹲下身抬头望了过去。 果然,床下放着数把兵器,甚至掀开床下的地板,还找到好几块沉重的金砖。 顾知放了两把轻便的兵器在桌上后,其余全部收入空间。 清秀女子只是简单洗干净血迹,又换了身稍微干净点的衣服,看也不看内室其他东西,只拿起方才砍人的匕首。 “带刀剑在山寨行走不便,还是匕首更加安全。”她提醒道。 顾知点点头:“你准备先去哪里?” 清秀女子摸过脸颊,藏好匕首,抬头看着她道:“极乐城晚宴会在城主府举办,到时候需要歌舞伎。你若是想杀人,只有这一个方法。” “也可以跟我说,你想杀谁,让我去杀。” 顾知沉思着摇摇头:“我要先将人救出去,确认他们离开后才能动手。” 否则她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尤其是秦芸清染。 “出城必须得有城主令牌,其余人的命令无用,还是得去城主府。” 顾知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你说的城主就是他们叫的大当家?” 清秀女子垂下眸子:“大当家是土匪们对她的称呼,她也是极乐城的城主。” 顾知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若是城主,怎么可能会跟土匪同流合污? “她家世不错,自幼娇养,可惜父母胆小怕事,在土匪上门时亲自将她献了上去。为了活命,她不得已委身当时的大当家。” “某日杀了大当家后,以雷霆手段震慑众人,成为新一任大当家。可她回家后,却被家人嫌弃失了清白,要将她浸猪笼。” “大当家心死,在京都来人的帮助下,回到土匪窝,修了这极乐城。她放纵土匪作恶,烧杀劫掠,甚至专接杀人的任务。” “所以她既是大当家,又是极乐城主。” 顾知一愣,瞥了眼荒凉破旧的山寨,终于想起有哪里不对劲:“城主如今多大?” “三十有五。” 顾知心口一梗,难怪温琼津夸赞大当家容貌娇美,却宁愿关在牢里也不愿当压寨夫郎。 “除城门外,可还有其他路可以出城?” “无路可走。后山看着有路,实则另一边全是断崖,下方怪石嶙峋,一不小心就是死路一条。” 顾知挠挠脑袋,有些头疼。 不知道温琼津说的知道如何出城找的是哪条路。 若是后山这边,那她可就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了。 “若是你想出城,只有今天晚上想办法去城主府里偷了钥匙,或者胁迫城主让城门守卫开门。” 顾知当然知道当前唯有这两条路,可是…… 她瞥了眼清秀女子,没有说话。 清秀女子平静道:“你怀疑我是对的。我对这里如此熟悉,却被关在地窖任人欺凌,这不正常。” 她停顿片刻:“我是大当家村里的人,她被父母浸猪笼当天逃了出去,当夜带着土匪屠了整个村子。” “男人连同小孩全被杀死,女人被土匪们瓜分。唯有不足十岁的女童被大当家养了起来,长大后赏赐给立了大功的土匪。” “我是前几年被赐给他的,不听话被关了起来,只有城主府晚宴时才被特许去城主府伴舞。” 她的声音平淡,似乎在说着其他人的故事。 顾知心中毫无波澜,她在末世见过的悲惨遭遇者太多了,甚至她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已经无法生出多余的怜悯与同情。 她仔细打量着清秀女子,犹豫片刻后道:“你发个誓吧,我就信你。” 清秀女子眼带好笑,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相信发誓这种事情。 若是苍天有用,她也不至于悲苦这么多年。 看到顾知一脸正经,知道她没说笑,清秀女子沉吟:“我白姝对天发誓,若我所言有半句虚假,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世不能超生!” 顾知这才点点头,平静道:“我要去山洞牢房附近查探一下,你可要一同过去?” 白姝摇摇头:“待会儿就要去城主府排练舞蹈,我不去会被人找上门。” “行,那我们晚上在城主府内见。” 白姝点点头后出门走向城主府,破旧的裙摆飞扬,隐隐闪过几道银色弧光。 顾知犹豫片刻,果断离开。 时间不等人,得赶紧跟秦芸他们打好招呼。 山寨里房屋众多,顾知不知道翻了多少间房子才重新回到山洞牢房外。 她藏在一栋房屋二楼,透过窗户之间的缝隙望向洞口。 山洞牢房里面无人巡逻,可外面站满了人。 一队十个人,共三个队伍。 其中一个队伍巡逻,一个站岗,一个随机待命。 个个目光狠辣,随身配着大刀和匕首,甚至有几个人身后扛着长枪或弓箭。 顾知不得不庆幸起来,若不是在牢房翻找出路时遇到温琼津,意外找到另一条出路。 即便她能出来,也会身负重伤,无法走出土匪寨。 正当顾知暗自庆幸时,洞口守卫的一名弓箭手目光如炬,望向这栋小楼。 “谁在那里?” 第47章 以身涉险 顾知一愣,不敢抱有任何侥幸心理,果断闪身进入空间。 她虽然武艺高强,对自己的隐匿手段非常有信心,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现在大家脱困的希望都在她身上,可万万不能出差错。 想到这里顾知一愣,不知道便宜爹和二舅他们有没有被抓到。 希望他们最好不要想着将计就计。 应该果断找人手来救他们,到时候来一个里应外合,全歼土匪寨。 一到空间,顾知突然感觉到饿了,随意在仓库拿了几块糕点,又在果园里摘了一个梨,在瀑布下洗净后,就坐在温泉旁的悬崖上吃了起来。 糕点是刚出炉的状态,异常香软,顾知几口吃完一个后,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这流放路还真不是好走的,到处都是坑。 也不知道山寨事了后还会有什么变故。 顾知摇摇头,抛去烦恼丝,决定不在吃东西的时候考虑这些倒胃口的事。 梨是用皇室专供的种子种植的,一口咬下去皮薄肉脆,汁水充沛,甘甜爽口,不愧‘天下第一梨’之美名。 酒足饭饱,顾知又休息了半柱香的时间,写了几个纸条后,这才出了空间。 山洞外的守卫仍非常森严,顾知方才藏身的地方东西凌乱,很明显是被搜查过的。 顾知摇摇头,有些好奇为何大当家如此看重他们一行人,竟然派来这么多人手守在门口。 难道下杀人任务的人给的银子非常多? 不等她思考清楚,又来了十来个土匪,押着一个晕倒的人走了过来。 顾知一抬头:…… 这不她便宜爹吗? 他老人家八年前在战场上对抗敌军一杆长枪不是能以一敌百? 怎么现在手上没武器,连十个人都打不过? 仔细望了眼他的神态,顾知确认他是在以身犯险,准备从土匪寨内部瓦解整个极乐城。 顾知眼睛一转,趁两方交谈时往侧面不远处抛出一个石子。 土匪们瞬间警惕起来,手持武器走了过去,顾知趁机抛出捏紧纸团丢到顾昭远手上。 见到便宜爹转手将纸团藏进袖子里,她总算放下心来,果断逃离这间屋子。 就在她刚进入旁边的屋子时,土匪们早就回过神,四处搜寻起来。 押送的人唯恐发生意外,连忙将顾昭远押进山洞牢房内。 因他武力值较高,特意找了间结实的牢房单独关押。 早就被关进来的众人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时,立刻蹲好一动不动。 他们见土匪押了个人进来后立刻离开,终于松了口气。 顾昭远双手用力,直接扯断锁链,低声唤起秦芸的名字。 秦芸一个激灵,几步走到栅栏边,看到顾昭远也进来了还有些无措:“你怎么进来了?” 顾望期问的更加直接:“爹,你进来了,我们还怎么出去?” 顾昭远懒得理他,正准备扯断他们牢门的锁链时,清染怯生生地推开牢门:“老爷,你直接进来吧。” 顾昭远:…… 他两步走进来抱了抱秦芸,道:“没事,我已经让亦许去找驻扎在这附近的军队,他们很快就能赶过来。” “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到时候为他们带路,一锅端了这帮土匪!” “知知人呢?” 秦芸听着听着感觉有些不对,连忙问道。 顾昭远一愣,四处逡巡一番,这才发现女儿不见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袖口拿出一张纸团:“这是方才在山洞门口有人塞给我的,若我所料不差,知知已经混在土匪山寨里。” 秦芸拿过纸团展开:“是她的字。今晚城主府,令牌,出城。” 顾昭远瞬间反应过来,这是让他们今晚在城门口等待,她去城主府想办法偷来令牌。 秦芸有些担心:“她一个人不会出事吧。” 顾望期眼睛望向天花板,想起那顿毒打,默不作声地摇摇头。 娘哎,您太小瞧她的武功了。 再过两年,顾知这个老三,怕是都能打赢爹,称霸顾秦两家了。 顾昭远也微微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隔壁牢房的秦亦轩、张大夫和徐领头等人赶紧呼唤他回过神。 “姐夫,你先把我们牢房门打开。大家四处找找有没有什么暗道,到时候晚上一起逃出去。” “侄儿,牢房这么大,还昏暗不见光,要抓紧时间!” “……我刀没了。” 徐领头更多练刀,不太注重内劲,刚刚看到顾昭远直接扯断锁链时,整个人都是有些不好了。 他面上毫无波澜,心里暗暗给自己定下了出去后苦修内劲的目标。 顾昭远沉默着和顾长缨分开两头,扯断他们锁链,打开牢房门。 众人重获自由后,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四散来,摸索着在牢房找起暗道出口来。 最后不约而同地驻足在温琼津牢房门外,抬头望向方才顾知爬出去的暗道。 温琼津缩在牢房角落不敢出声,顾望期四处望来望去时,无意间瞥到他,有些好奇地问:“你缩在角落做什么?” 温琼津见他的长相与顾知有些相似,双眼一亮,扑到栅栏边道:“你是不是有个姐姐或妹妹?” 顾望期摸着脑袋:“你怎么知道?” 众人将视线转到温琼津身上,看清他的脸时,顾昭远瞳孔一缩,似乎想到什么,低下头没有说话。 顾长缨问道:“你见过她?” …… 顾知见已经差不多到了下午,一路沿着城主府挨家挨户抄了过去。 所到之处,不留半锭银子。 就在她即将抄到最后几家时,突然附近巡逻的土匪多了起来。 “村子里发生多起恶性偷窃事件,方才出任务的人回来后发现家底都被掏空。” “严重违反极乐城第一守则:不得对内实施暴力、偷窃或抢劫。偷窃者抓到后将被处以极刑!” 顾知果断抄完最后几家,飞身前往城主府。 进入城主府后,她跟随几名舞姬的身影来到舞坊。 打晕一名落单的舞女后,顾知换好衣服,戴上面纱,光明正大地四处游走。 不料快到正厅时被人一把拉进侧间:“快上场,到你了。” 第48章 大堂舞剑 顾知:??? 什么上场? 上哪个场? 顾知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一不会舞二不会乐,上场表演什么? 总不能表演一个‘天雷除恶威名扬”吧?! 管事有些挑剔地看了她几眼:“你近日可是有些胖了。要不是急需用人,就你这幅模样,我早就让你从哪来回哪去。” 顾知脸戴面纱,眼神毫无波澜。 见她这副愚钝笨拙的样子,管事叹了口气,扶着额头朝她挥挥手:“你赶紧进去,当家们别让当家们等急了。” 顾知一脸茫然地接过一把琵琶,身后的侍女催促她赶紧上台。 她略作沉吟:“我新学了一支剑舞,不如换成舞剑如何?” 管事眼睛一亮,亲亲热热地递过一把长剑:“日后若是攀上哪位当家,可别忘了我的提携之恩。” 山寨里的女子都是被逼无奈,失魂落魄甚至自甘堕落之人,少有人愿意新学歌舞。 顾知接过剑点点头,确认面纱系紧后,深吸一口气就走了进去。 城主府大堂异常热闹,大当家以前养在深闺,对宴会排场不熟,但是不妨碍她的高要求。 大堂中央空出一大块荷花形台子,专门用来表演歌舞。 装饰异常奢华靡丽,宫内专供的丝绸琉璃随处可见,清亮透彻的玉制灯盏早已点燃,照的屋内亮堂堂的,与屋外的漆黑夜色形成鲜明对比。 顾知挺胸抬头,慢慢悠悠地走进来,仔细打量着大堂众人。 大当家的确是位娇媚艳丽的女子,她端坐在上首黄金做的椅子上,面容慵懒,眼角带笑。 看到顾知进来,她捂嘴轻笑:“上次去村子里抢劫竟然找到这么个美人,诸位兄弟真是有福气。” 二当家坐在她的左手处,目光凶残地紧盯着大当家。听她出声后,转头冷冷地打量了顾知一眼,又继续愣愣地盯着上首。 宋西楼出门前又伪装成刀疤的样子,此时正坐在大当家的右手边,一脸落寞地举着酒杯,神色复杂。 见有人进来下意识地抬了抬眼,认清人后,他突然呛住,连连咳嗽起来。 旁边的人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三当家好眼光,这次的货色比以往都要好上一些。到时候你玩腻了,可别忘了让兄弟们也享受享受。” 宋西楼一酒杯砸过去,没好气道:“去你的。” 顾知停在大堂中央,抱拳行礼后,素手挽了个剑花,在旁人饶有兴致的表情中,迅速舞起剑来。 一刺,一横扫,一旋转,尽显凌厉的气势。 上首漫不经心的大当家视线专注,微微眯起双眼,感叹道:“好一位巾帼女子。” 其余席位离的太远,唯有二当家和宋西楼听到这句话,两人同时一蹙眉。 二当家瞬间失去兴致:“不过如此。” 宋西楼借饮酒遮掩住自己有些难看的脸色,撩起眼皮,有些意兴阑珊。 一舞毕,顾知果断收敛气势,握紧长剑行礼后就准备下场。 现在城门令牌还没到手,不能莽撞。 “等等。” 顾知还没走下舞台就被人叫住,她强忍住杀人的想法转过头望向声源处。 一脸横肉的壮汉坐在二当家下方,狰狞一笑:“过来,给我倒酒。” 饶是没经历过的顾知也知道壮汉是在叫她过去陪酒。 她捏紧长剑,停在原地没有反应。 其他人兴味勃勃地看着这场戏,没有人上前制止。 壮汉见她久久未动,脸色难看地将手里的酒杯扔了过去:“老子叫你过来,没听见?” 酒水洒了一地,就在酒杯即将撞到顾知身上,她不想咽下这口气,默默提起长剑时,宋西楼大步走出来,用袖子挥退酒杯。 顾知抬眼瞅着他,眼带嫌弃。 不如再晚出来片刻,她要给那个壮汉一个终生难忘的陪酒体验。 宋西楼轻柔地抢过她手中的剑,直指壮汉:“老五,她我看上了,你再另外找人陪吧。” “老三,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寨子里可说了,不许内部争抢东西,你这是违反寨里的规矩!大当家,还请您为我做主。” 大当家敷衍回答道:“老五,你都玩死过多少女人了?老三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你还要与他争?” 老五脸色难看,愤恨地盯着顾知和宋西楼,又不敢违抗大当家的决策,只能埋头继续饮酒。 宋西楼收回剑,拉着顾知来到座位上,粗鲁道:“给我满上!” 顾知脸色难看,思及令牌没到手,人也没杀,憋着气倒了酒后敬了上去:“三哥请。” 宋西楼心口一颤,来不及阻止,就见顾知准确地越过嘴,将酒杯对准他的鼻子灌了进去。 他连忙将头转去一边,难受地呛了起来。 顾知又娇柔地捏着块糕点喂给宋西楼,见他咽下后半响毫无异样,自己拿起糕点,细嚼慢咽吃了下去。 一下午没吃东西,她快饿死了。 宴会慢慢到了中期,二当家非常不耐烦:“老四,贵客什么时候到?要是不来,今日这晚宴可不就白费了吗?” 四当家讪讪一笑,谄媚道:“二哥,快了快了。您也知道我们这路不好走,给银子个面子,再等片刻。” 顾知眼神一冷,今晚的贵客不就是出银子将他们掠来土匪寨的人? 时间渐渐过去,晚宴似乎到了后期,周围的人都放肆起来。 二当家的视线火辣辣地刮过大当家全身,大当家直接忽视,叫了几个小白脸上前伺候。 其余人也都浪荡起来,顾知眼看着五当家一边大力揉搓着怀里歌姬的腰身,一边用赤裸的视线紧紧盯着她。 宋西楼默不作声地扯了扯她的袖子,朗声道:“你去库房把我藏的美酒取一瓶来,若是看上什么金钗首饰,也一并拿来。” 几位当家的家当全放在城主府库房内,故宋西楼的话并无人质疑,只当他是心疼小美人,不愿在大堂上为所欲为。 顾知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的场景不堪入目,点点头就往后面库房走去。 见大堂已经混乱起来,宋西楼无暇分心,五当家眼神一闪,紧跟在顾知身后往外走去。 第49章 搬空极乐城主府 他临走前给了四当家一个眼神,四当家立刻反应过来,端着酒杯与宋西楼互敬共饮。 五当家走出门,发现就一闪的功夫,顾知已经不见人影。 问过守卫确认她没出城主府后,他微微眯起双眼,表情下流又污秽。 他倒要看看,这小丫头有什么手段,能让无欲无求的刀疤脸也拜倒在她的脚下。 顾知此时已经躲过人群,挨个房间扫荡起来。 贵客的身份似乎要求保密,城主府内的巡察已经全部撤下,正在寨内各处站岗。 往来的丫鬟侍女人丁稀少,厨娘、酒侍全被赶出城主府,在寨子里待着。 大大方便了顾知在不同的房间穿梭。 “琉璃灯盏?收了。” “玉石瓷枕?收!” “黄金紫檀妆奁?收!” 顾知将用过没用过的贵重物品全部收入空间,用过的到时候卖出去换银子,没用过的看情况自家用。 厨房的锅碗瓢盆、菜刀案板、存粮蔬果、各种调料全部带走。 什么玉制屏风、黄花梨书案、博古架、灯架、流苏金钩、青铜兽首一个没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穿过多少房间,顾知突然来到一间雅致大气的正房。 似乎是大当家的闺房,所用之物无不高档,甚至有数件御用之物。 顾知一进入正房就迅速关上大门,确认里面没人后,放肆地收起东西来。 御用百宝箱、宫内特供的金钗步摇、江南的花钿青雀头黛、珊瑚迎柜门、沉香龙凤纹立柜、乌木缠枝床、玉刻十二面天下美景屏风 宝贝之多,难以想象,甚至比用黄金做家具的淮安侯还要奢靡。 一个土匪寨大当家竟然有这么多宝贝,她就全笑纳了! 顾知如清风扫落叶般将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正房的空壳。 最后在大当家闺房的床上找到了出城令牌。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突然想起什么。 白姝所在的那户人家都有地窖,偌大的城主正房,不可能没有暗室或地窖。 顾知连忙四处细细搜查几番,发现支撑房顶的几根柱子有些不对劲。 她找好着力点,握着匕首用力一捅,将柱子捅出几个大窟窿后,才发现原来是她想错了。 淮安侯远远不及。 几根水桶粗的柱子里塞了满满的金块,顾知用力抽出来一块,沉甸甸的、实打实的黄金。 因为全塞在柱子里,无法直接放入空间,她只能挨个抽出来。 一块又一块黄金被抽出柱子收入空间,顾知手都麻木了,只能机械地重复抽出的动作。 抽完一根柱子后,她感觉这样不行,直接用力将剩余的柱子外的泥土全都打空,最上方的金块没有支撑点,歪歪扭扭散落满地。 顾知大手一挥,全部收入空间,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出房间。 走到拐角时,五当家突然出现,龇着牙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认识去库房的路,迷迷糊糊就到了这里。” 顾知微微垂下双眸,语气平静道。 五当家难听地笑了两声:“你跟我来吧,我知道路。贵客快到了,不能让他久等。” 顾知若有若无地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往库房走去。 前面的五当家眼睛里闪着暗淡的光,想起方才大堂上刀疤当众打他的脸,决定要给他留下一个深刻的回忆。 到时候人都没了,死无对证,刀疤若是违反寨里的规矩,大当家可绝不会留情。 后面的顾知眸子平静,悄悄摸着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决定让五当家体验一下淮安侯世子的待遇。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面无表情。 “到了,你进去吧。编号丙的就是老三的库房。” 顾知抬头看了看几个库房门上的编号,甲乙丙丁卯,五个全在这里。 她点了点头,非常欣慰。 看在他将宝贝全部送上门的份上,决定若是五当家没有恶意,就让他死的轻松点。 顾知推开根本没上锁、上面标着“丙”字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趁她背对大门挑选美酒时,五当家摸出随身携带的绳子,阴狠一笑,狠狠套了上去。 没想到她弯腰躲过,一脚将他踹去墙角。 五当家冷冷一笑:“瞧不出来,你这性子还挺泼辣。不过没事,越反抗玩起来才越带劲。 顾知懒得跟死人一般见识,果断用匕首刺破他的脖子,五当家嘴角的冷笑弯了下来。 他活动了几下双手,抽出随身佩戴的大刀,眼睛里闪着嗜血的光芒。 顾知侧身躲过攻击,一个后空翻连踹几脚他的脑袋后,一个用力,将他踢出内伤。 五当家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想要呼救却来不及了。 周围的守卫全被他支开,还被要求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进来。 现在顾知手持匕首,站在门口,根本无法逃出去。 他心下一狠,丢出几个包裹,烟雾迅速笼罩住视线,他双膝跪地,像狗一样蜷缩在地上,准备等顾知进来时给她致命一击后逃离。 顾知在一片朦胧中保持警惕,选择用雷电探路,高强度闪电刺出,五当家全身酥麻,没有力气反抗。 趁他病要他命! 烟雾散去,顾知眼神微凛,驱使雷电劈下。 五当家瞬间捂住下半身哀嚎出声,一阵焦味传来,他双眼发晕,还不忘骂道:“你个贱人,等他们过来救我,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顾知挑了挑眉:“可惜你见不到他们了。” 高强度电流从高处劈下,五当家整个人都被劈焦还不忘骂着:“贱人!贱人!” 顾知从空间取出玉瓶,往他身上倒了几滴,他的身体逐渐被腐蚀,化为一滩脓水。 事情解决完,她开始挨个库房收东西,五个库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被翻遍,连墙角地砖下都被破开,翻找数遍确认没有任何东西残留。 顾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关好库房的门后,脸色平静地端着一壶酒往外面走去。 她刚到大堂门口,准备躲开守卫找到白姝后,去城门口与家人汇合逃走,就听一道声音传来:“贵客到。” 顾知眼神里闪过杀气,转头望去,四名侍卫抬着软轿走了进来,轿子上隐隐约约有个男子的身影。 第50章 三箱黄金按按肩 顾知皱眉,心中暗暗有个猜想。 看着城主府外的守卫更加森严,甚至还多了数个贵客带来的侍卫后,她犹豫片刻,转头悄无声息地进入大堂。 大堂内此时已经正经起来,东西全部重新收拾过,留下的人都是山寨的重要人物。 见到顾知端着壶酒进来,有人皱眉,望了眼宋西楼的脸色,到底没有反对。 反正生是寨子里的人,再怎么也无法反抗,倒不如给三当家一个面子。 顾知袅袅娜娜地走近,将美酒放在宋西楼的桌子上,抬眸望向上方的突然多出来的软塌。 宋西楼哪能不知道五当家的德行,见她安全回来松了口气,低声问道: “没事吧?” 那人还活着吗? 顾知不应,隔着面纱对着他温柔一笑。 宋西楼缩了缩脖子,知道人肯定已经死的透透的。 贵客的侍从嫌弃地命人换了把自带的紫檀镶金软榻,铺上缠丝刺绣孔雀薄被后,招呼侍卫抬着面容慵懒的男子上榻。 看清男子容貌的那一刻,顾知瞳孔一缩,果然是他。 她默默瞅了眼身旁双手紧攥拳头,双眸低垂的人,有些感慨地摇摇头。 前任丞相之子和现任丞相之子见面,真的是无比尴尬。 尤其是现任丞相当年就是靠检举前任丞相贪污受贿卖官鬻爵而上位的。 “你们这山寨也太偏远了,要不是本少爷想亲眼看着他们痛苦的死去,可不来这么偏僻简陋的地方。” 四当家谄媚道:“胡少爷说的是。人我们已经全都抓到了,您看” 胡少爷心情愉悦,没有多做计较,懒散地朝后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立马抬出满满三箱金子:“两箱是原本说好的报酬,另外一箱,只要你们按我的要求将顾望期他们一家折辱致死,就是给你们的赏金。” 众人双眼发亮地盯着金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就按您说的做。” 宋西楼强行忍住怒气,闷声道:“顾昭远到底当过王爷,若是” 大当家瞬间清醒过来,若是顾昭远逃出去后东山再起,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极乐城。 再者,被带回来的那堆人里还有十来名差役呢。 “哼,”胡少爷眼带不屑:“他们哪还有翻身的机会?宫里的秉笔太监给我家传了消息,要取顾昭远一家的性命。” “若是你们完成此事,到时候论功行赏,可也有你们的一份功劳。” 大当家和二当家对视一眼,娇声道:“听您吩咐便是。” 胡少爷非常满意他们的知情识趣,愉悦地点点头:“叫人将顾秦两家人全部带上来。男丁打断腿,女眷赏给你们。” “我要他们眼睁睁看着妻女被凌辱致死却无法施救,意识清醒地被割三千刀,血流尽而亡!” “至于其他人,就由你们处理。” 手段之狠毒,让在刀口舔血的大当家等人都不寒而栗。 顾知浑身杀意纵横,手指捏在桌子上,硬生生捏了几块碎片下来。 侍卫听命去山洞监牢将人押上来,几个当家和胡少爷痛快畅饮起来。 兴头上来了,四当家大大咧咧地询问起胡少爷与顾家有何仇恨。 胡少爷咬牙道:“三年前,我在京中调戏少女。顾望期那厮多管闲事,救了人还不算,趁我回去的路上,偷偷套麻袋打断我的腿。” “他父亲是非不分,只赔了几两银子作罢。这三年来,我躺在床上无法行动,就此心灰意冷,前一阵景王府被抄家方才清醒过来。” “你们说,这口气,谁能忍?反正我不能,我要讨回来!” 众人纷纷应和,又是一阵觥筹交错。 顾知敛起眼中的杀意,有些难以置信。 原主给她列举的几个可能会对顾秦两家下手的人里就有当今丞相府,可是与胡少爷所说完全不同。 胡少爷欺行霸市,强抢无数良家少女,府衙因他是当今丞相之子,不敢得罪,只能派人打发了告状之人。 顾望期见义勇为那一次,撞上胡少爷心情不佳,强抢人家姑娘还不够,硬要将那名女子的父母兄弟甚至不足满月的弟弟活活打死。 顾望期实在看不下去方才动手。 比起暗下狠手的胡少爷,顾知更相信顾望期。 毕竟她这个二哥一脸单纯,根本藏不住心思,也不会说谎。 几轮酒下去,胡少爷醉态萌发。 他扫了眼大堂内仅剩的两名女子后,望着撩人的大当家摇了摇头,指着顾知道:“你,上来给本少爷按按肩。” 不等顾知站起来,宋西楼维护道:“胡少爷,这是我的人,不如再另外给您找人过来?” 胡少爷眉心微皱,不愿放弃。 他一挥手,身后一名侍卫扛了一小箱金子出来:“一箱黄金,我就要她帮我按。” 宋西楼不为所动:“您还是找别人吧。” 侍卫又扛了一箱金子上来:“就要她。” 一旁的大当家看的眼都直了,两箱黄金只按按肩,哪有这种好事?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宋西楼,都想说她不上我上了。 大当家以前衣食无忧,可自从土匪入府抢劫,父母为了银子将她交出去后,对钱财产生病态的欲望,此时是真的有些心动。 那可是整整两箱金子啊! 见宋西楼仍挡在顾知前面,胡少爷有些不耐烦,又挥了挥手:“三箱。我希望你,好好考虑!” 要不是三年前被顾望期打出心理阴影,他爹要求他想要女人不能动手只能花银子,他早就不管不顾让侍卫把人带过来,哪轮得到一个土匪在这推三阻四。 三箱?!! 整个大堂瞬间一片寂静,连二当家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神诡异地望着胡少爷。 三箱黄金就为了按个肩? 他们按行吗? 宋西楼眼睛危险地眯起,仍不愿退让。 顾知果断站起身,走到他前面:“好。” 随后招呼侍卫将金子全部抬到宋西楼身边。 顾知几步走到软塌后,对着正醉眼看美人的胡少爷冷冷一笑,纤纤玉手刚刚抬起。 方才去监牢押人的侍卫突然火急火燎地跑进大堂。 第51章 尊重死者的遗愿 山洞牢房这边,顾昭远一行人已经紧跟在温琼津身后,从他所在的监牢里进入暗道。 临走前,顾昭远特意做了遮掩,将众人进入温琼津所在监牢的足迹抹除,诱导守卫认为他们是从山洞通道逃走的。 暗道里,众人正在疯狂逃命,努力赶去城门口与顾知汇合。 顾望期脚步不停,面露不解:“为什么你不跟知知说还有条通道?” 温琼津敷衍道:“那条更近,且安全性更强。” 他可没说谎,上面那条暗道直通后山,的确更加隐蔽。 相比之下,这条暗道通往山寨内部,一出去就可能暴露。 不过他们人那么多,老的小的、擅武的不会武功的都有,还是走这条通道更加安全。 看在顾昭远带来了方才那名女子的消息,他大发善心,带他们去城门口一趟也不碍事。 当然,他也可趁顾知打开城门时,逃离山寨。 顾望期满脸不信,大大咧咧道:“你是不是想考验考验我妹妹的武功?上边儿那条暗道可不好走。” 温琼津扶额,明明顾知看起来挺聪明的样子,怎么她二哥傻愣愣的? 虽然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就这么说出来,他也会心虚的。 手持火把走在前面的顾长缨和徐领头忍不住停下脚步,对视一眼,满满的心累。 四名侍卫和其他差役几人手持着牢房内顺来的火把,警惕地分开行进,唯恐暗道里发生意外。 众人都知道现在是能否逃出去的关键时刻,都不敢作妖,安安稳稳小心谨慎地跟在后面。 几个小孩被各自的亲人或差役抱着火速走在暗道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落下个人。 李阑景发着高烧一直未清醒,父兄都是不顶事的,走两口就喘了起来。 差役王虎只能背着未婚妻李阑景,左手持火把,右手扶着李父,艰难地在暗道中蹒跚前进。 何大人虽也在发着高热,情况却没那么严重,在自家儿子的搀扶下也能跟上大部队。 顾秦两家中,秦芸搀扶着许氏,秦疏晚搀扶着安氏,秦澹扶着秦老爷子,秦亦轩抱着小妹妹拉着长安紧跟在顾长缨身后。 眼色都是一流,看到前面的人停下来,他们立刻暂停脚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 温琼津和顾望期两人面面相觑,拿着火把,绕过带头的顾长缨两人,沿着岔路口走了过去。 众人静静等待他们回来,阴森漆黑的暗道被火把照亮,四周一片寂静,唯有数道低不可闻的呼吸声缓缓散开。 不知过了多久,温琼津带着顾望期返回来,招呼他们继续跟上。 暗道有数个岔路口,他也不确定沿着哪条路出去后距离城门口最近,只能咬牙拼一把,顺着右手边的暗道继续走。 城主府大堂 胡少爷听到消息后立刻站起身,一拍软塌指着大堂内的全部土匪骂道:“一群废物。这么大个山寨,养着几百口人做什么吃的?连几十个人都看不住!” 大当家脸色有些难看,看在那三箱银子的份上,到底没跟他计较: “这么短时间,他们肯定逃不出去,还在山寨里。带人在城门口警戒,剩下的人,马上挨家挨户搜查。” 侍卫应声后准备出去,大当家突然想起什么:“牢房内现在还剩几个人?” “全全没了。一个不剩。” 大当家和二当家的脸色瞬间焦急起来,怒目道:“赶紧去找,全部给我找回来!但凡少一个人,你们提头来见。” 侍卫连连应是,火速翻滚着一路出了大堂。 宋西楼微愣,知道牢房内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可惜牢房门口由大当家和二当家的人同时把守,他每次只有关人的时候能进去牢房,且不能久待,根本不清楚具体情况。 顾知心里打鼓,她倒不担心顾昭远等人,他们都是有本事的,即使杀不出去,带人藏好还是没问题的。 她突然想起,除他们一行人外,牢房里只关了个温琼津。 看大当家和二当家如此重视的样子,他不可能只是区区后备“压寨夫郎”! 胡少爷见他们如此重视,心底火气渐消。 他可是知道极乐城易守难攻,没有城主令牌,城门无法打开。胡少爷抬头瞥了眼大当家,他们插翅难飞,定会自投罗网。 他不介意在看到顾望期等人的悲惨下场前,来一场抓人游戏。 不知想到什么,胡少爷愉悦地笑了起来,他身体放松,朝软塌上一躺,招呼顾知道:“来,帮本少爷按按肩。” 顾知眼神一闪,默不作声地上前几步,双手下滑,一本正经地帮他按了起来。 毕竟是死者的遗愿,她就当做做慈善,发发善心。 “哎哎哎,手上的劲再大一点。” “往上边儿去点,嗯~舒服。” 胡少爷眯起眼睛享受起来,边抖着脚边哼着小曲,甚是惬意。 “怀里醉,芙蓉帐底” 顾知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一股淫诗艳词的调调。 她满脸不爽,手下微微聚起雷电,顺着按肩的力度慢慢游走在胡少爷全身。 “嗷嗷嗷,爽!” 胡少爷哼着哼着只觉一阵酥麻舒爽感从肩部传出,逐渐传至全身,让他忍不住低吟起来。 他抬着眼皮瞅着顾知,眼睛里闪过隐晦的色意。 这小娘子还挺带劲,待会儿事情解决完,花点银子把她带回府。 家里小妾虽多,可总缺了几分味道。 胡少爷沉溺在逐渐加大的酥麻刺痛感中,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头脑却是变的异常清醒。 想起当初被顾望期硬生生打断双腿,他眼里不由得闪过几抹戾气,很快在阵阵刺痛感中消失殆尽。 顾望期啊顾望期,当初你高高在上地为一个无关的女子出头,现在不还是像条落水狗一样四处潜逃? 很快,你会眼睁睁看着你的娘亲和妹妹在无尽的屈辱中被玩死,而你却无力挽救。 想到这里,胡少爷侧过身子,微微抬起头,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他的视线触及顾知被风吹起的面纱时,瞳孔突然紧缩,浑身都僵硬起来。 第52章 雷劈城主府 正在帮他按肩的顾知瞬间感受到变化,她双眼微眯,果断加大手上的电流。 胡少爷正想站起叫侍卫将她抓起来,突然感觉浑身异常刺痛,双腿已经失去知觉,脖子上似乎有东西扼住他的呼吸,让他无法出声。 他连忙瞪大双眼,威胁地盯着顾知,又想尽办法提醒侍卫。 可惜侍卫跟他已久,在他唱曲时就知道他兴头上来,不愿被人打扰,立刻退去后面。 大当家几人关注牢里逃走的人,心中焦急地喝着酒,无暇分心。 胡少爷只能眼睁睁看着要杀之人近在咫尺,却无力抓捕,最后双眼一闭,在痛苦中离世。 一旁的大当家闻到淡淡的烧焦味,摸摸肚子招呼厨房继续上菜,特意强调要吃炙菜。 顾知装模作样继续按了一会儿,不久后起身低调地回到宋西楼身边,摸着箱子里的金子眼神平静。 宋西楼给了她一个眼神:没事吧? 顾知似笑非笑地望回去,他立刻领悟,吃了片刻酒后扛起几箱金子,看向大当家:“她有些累了,今日就到此为止,我们先回屋了。” 大当家只当他是不想与众人分那三箱黄金,敷衍地点了点头,继续与一旁的小白脸喝起酒来。 宋西楼肩扛三箱黄金走在前面,顾知慢条斯理地跟在他身后,就在即将走到大堂中央时,突然城主府的守卫入内禀告: 五当家不见踪影,疑似已经身死。 四当家一愣,狠狠一拍酒桌,握刀怒目瞪向顾知。 他之前看着顾知完好无损地走回大堂,还以为老五正好没遇上人。 哪成想竟是被人杀了! 还是一名外表柔柔弱弱的小女娘! 他亲自去与刀疤敬酒,一直拉着他不让出去,绝不可能是刀疤下的手。 顾知正想扮娇弱糊弄过去,不成想胡少爷身后的侍卫突然感觉不对,上前摇了半天没摇醒人,失手一个用力,胡少爷的尸体摔倒在地。 没有任何伤口,没有任何血迹,只有淡淡的焦糊味传来。 胡少爷最后接触的人就是顾知,侍卫们害怕担责,一人护好尸体,其余人手持利剑冲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其余几个当家知道胡少爷死了,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一个弄不好,丞相动怒,整个极乐城都要遭殃。 他们是上边有人,不怕官兵,可也不想招来无妄之灾。 大当家与二当家对视一眼,命令所有人留住顾知两人,不能让他们逃走。 宋西楼暗道不好,抛下肩上的金子将顾知护在身后,低声道:“我帮你拦着,你想办法离开。” 屋外夜幕下,层层黑云凝聚,电弧穿梭其中。 顾知摇摇头,难得没有坑他。 现在出去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拼死一搏。 她顺手抽出匕首,往大当家的方向冲了过去。 无论在哪个时代,道理都是相通的。 擒贼先擒王,挟天子以令诸侯,方才能在团团包围中寻到一条生路。 大当家眼瞅着她朝着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自从当上大当家以来,她已经很久没动过手。 她冷冷一笑,掀开衣摆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双手用力往顾知处抽去。 所到之处,横扫一切。 数位冲上来想抓顾知的侍卫被打散,不得已重新寻找时机下手。 顾知挥手一击,用匕首击退带刺长鞭,又翻身躲过侍卫的砍刀,抬眸往宋西楼那边望去时,发现他那边明显轻松很多。 围在顾知身边对她出手的,有大当家、二当家、城主府守卫和胡少爷的侍卫,加起来十来个,全在伺机对自己动手。 大当家的红唇微微勾起,柔若无骨的小手将长鞭舞的横扫全场,偶尔帮顾知拦下其他人的攻击,又打的她四处躲藏。 宋西楼身边的人成分则单纯些,全是寨里往日看他不顺眼的人,包括四当家。 眼瞅着顾知手持匕首应付众人非常吃力,宋西楼纵身一跃,跑到两边酒桌后的兵器前,边打边翻找合适的兵器。 见到长枪时,他的眼睛一亮。 顾昭远以一条长枪闻名边疆,匈奴人连年与他对战,连战连败,都对长枪有几分心理障碍。 顾知身为其女,不可能不会长枪。 “接住。” 凭借灵活轻功四处躲避的顾知一抬头,就见一条长枪飞了过来。 她下意识跳起来接住后,心头微动,双手旋转起长枪,挡住长鞭攻击的同时抵挡住其他人的进攻。 难怪顾家连着三代学枪,一寸长一寸强,果然非常有道理。 四处游走时,顾知趁机杀了几个人,以轻伤的代价换来喘息的机会,她不再犹豫,双手持枪朝天空一指。 众人见她已经轻伤,宋西楼那边又被人拦住,狰狞一笑后握紧染血的刀剑冲了上去。 “轰!” 城主府大堂的屋顶突然被雷电击穿,电流顺着墙面一直传到脚下,众人浑身一麻,动作停顿了片刻。 顾知借机用长枪捅破几人的胸膛后,翻身躲在上首黄金宝座后面。 明亮耀眼的雷霆持续轰下,整个城主府瞬间被击出数个大洞。 大当家、二当家首当其冲,数道雷霆直直往他们身上打去。 刚躲过一道闪电,二当家眼看着下一道雷霆又劈了下来,眼中异常狠辣。 他果断冲到未注意到他的大当家身边,手持利剑刺了过去,同时左手用力握紧她的胳膊,准备将她刺死后用来挡雷。 大当家眼带嘲讽,直接踹向他的命根子,在二当家下意识手抖时,手持匕首连捅了他几刀,顺便躲在他身下,让他帮着扛雷。 二当家双眼圆睁,骂道:“你个毒妇!” 大当家躲过雷后,面无表情地抛下他的尸体,翻身逃往内室。 雷电似乎看准了他们几个劈,一路闪电带着火花,劈到房梁时,城主府瞬间燃起大火。 趁其余人都在四处躲避或者扛雷,无人注意到她,顾知来到黄金宝座前,双手一动将它收入空间。 虽然无数人坐过,但是说真的,黄金做的一张宝座,她永远不会嫌弃。 第53章 逃出土匪寨 胡少爷命手下抬过来的几箱黄金也没有放过,顾知将之收入空间。 大堂内的武器、金盘、琉璃盏、夜光杯一个没落下。 雷霆足足劈了小半个时辰,城主府内遍地焦黑,伤亡惨重,大部分土匪和侍卫已经身亡。 屋里燃起小火,大堂内都是浓烟。 眼瞅着大堂内能带走的东西已经全部装入空间,顾知不再等待,来到受伤的宋西楼身边。 以他的功夫对抗他们几个人倒是轻而易举,可是刚才天降雷霆,他忙于躲避,一时分心被人砍了一刀。 虽然砍他的人立刻被雷劈死了,可雷电还是顺着刀口传了过来。 顾知有些心虚,含糊道:“你看,违背誓言者被天打雷劈了吧。” 宋西楼被活活气笑了,挣扎着站起来,在顾知的搀扶下往城门口走去。 看到城主府外拥挤的人群后,他们才想起忽略了什么。 满满一窝的土匪! 就算城主府中的人死伤惨重,可外边的人并无大碍。 这么多人聚集,一人一刀也能砍死他们,更不用说他们现在身上带伤。 两人面面相觑,刚准备缩回城主府大堂暂避,有两个守卫面露纠结地走过来,问道:“三当家,城主府里发生何事?” 宋西楼眼睛一转,支棱起来:“天雷降世,城主府起火,我们跑出来时被误伤。你们赶紧想办法救火,若是大当家受难,没你们好果子吃!” 听到大当家的名头,守卫浑身一抖,连忙招呼众人灭火。 顾知搀扶着他,穿过蜂拥前往城主府灭火的土匪人群,慢慢往城门口走去。 大当家一路跑回闺房,准备带上银票黄金等贵重物品逃走。 牢里关押的人已逃,上面肯定会问责,丞相府公子又在此身亡,触怒了相府,极乐城早晚会被灭。 倒不如提前逃走,还能留条性命在其他地方东山再起。 她一进入闺房,瞬间睁大双眼。 房内一片空荡,连个家具都不见踪影。 大当家下意识地转身出门看牌匾,确认是自己的房间后,整个人都疯了。 她难以置信地四处翻找,银子呢?地契呢?御赐用品呢? 等看到被破坏地彻底的柱子时,她头脑昏沉地抱住脑袋,低声囔囔。 她的几柱子黄金呢??? 被谁偷走了? 二当家?三当家还是五当家? 要是让她知道是谁拿了她的东西,定要狠狠折磨死他! 想起大堂还有胡少爷今日搬来的几箱金子后,她瞬间双眼一亮,准备离开房间前往大堂 就在大当家即将出房门时,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向她的胸口。 她抬起头,诧异地看向眼前的女子,恨恨道:“不可能。” 白姝脸色平静,抽出匕首后又狠狠捅了几下:“姑姑,一路走好!” 怎么不可能呢? 当年你被土匪救了后,立刻让他们屠杀整个村子,女眷被欺辱致死,男丁不留活口。 想将你沉塘的你爹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想要救你的兄弟姐妹一个不留? 甚至连她们这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都像猪狗一样被养在山寨内,成为立功的奖赏。 这么多年来,她为了活下去,一直装傻充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还是被赏赐给土匪。 那名女子说的对,血债血偿。 现在,是你该偿命的时候! 白姝冷冷地看了眼倒在地上一脸不服的女人,转身离开城主府。 极乐城门口, 暗道出口就在城门口不远处,顾昭远率先走出来探路,却发现山寨最高大的建筑莫名起火,其余地方的屋子也燃了起来。 一路上的土匪守卫全冲过去灭火,根本没注意到他们。 顾昭远一头雾水,等了片刻就见顾知和刀疤脸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 秦芸出暗道后心疼地迎了上去,给她简单处理伤口后,奇怪地问道:“这是?” 顾知瞥了眼宋西楼,让他自己说。 宋西楼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现在要另想办法出城。” 顾知一愣,发现城门守卫全都跑去城主府和山寨里灭火,没人开城门。 也就是说,她偷来的令牌没用。 她沉吟片刻,正准备找温琼津问他出城的路时,一直没出面的白姝匆匆赶了过来:“把城主令牌给我,我上去开门。” 顾知没有犹豫,将令牌交了出去。 白姝顺着城门放下的绳子一路往上爬,来到上方后,将令牌放入凹槽内,又异常复杂繁琐地用了套手势推动。 不久后,城门哐当一响,自动打开。 顾昭远连忙招呼暗道里的人全出来,赶紧出城离开。 秦芸扶着顾知往前走去,等所有人都出来后,回头看向城门时,只见白姝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转身关闭了城门。 片刻后,极乐城方向燃起浓烟,火势越来越大,逐渐点亮整片夜幕。 山脚下的秦亦许眼睛微亮,一挥马鞭带着众人往山上奔驰。 顾知等人已经走了一段距离,到了岔路口。 顾望期面露犹豫,准备问问温琼津该怎么走时,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宋西楼毫不犹豫:“左边。” 顾知狐疑地点点头,她身体有些疲累,已经快支撑不住。 再者他们也不认路,只能跟着熟悉路况的人走。 宋西楼方才在城主府围攻时没有抛下他离去,说明人还是可信的。 等顾知沿着左边的路走了许久,突然看到他们的马车和物资时,瞬间换了个想法。 原主的小竹马确实可信! 旁边还有宋西楼的心腹守在原地,见他们过来方才松了口气。 秦芸和清染连忙去马车内找了些能直接食用的东西分给众人,尤其是小孩子。 他们整整一天没吃东西,又跑了这么远的路,再不吃真不行。 顾昭远捏着块馒头蹲在宋西楼身边,饶有兴趣地问道:“茶水摊里的刀疤脸?” 看到顾知幸灾乐祸地的笑容后,宋西楼叹了口气,揭下脸上的伪装:“世叔,是我。宋启之子,宋西楼。” 顾招远盯着他的脸一愣,沉声道:“这些年辛苦了。” 宋西楼摇摇头,没有说话。 突然,一支响箭穿破夜幕,从不远处的山下射向空中。 第54章 世子徐惟 正在休息的众人瞬间如惊弓之鸟一般站起来,缩在一起,唯恐又发生意外。 顾昭远吃着馒头安抚道:“没事,这是军队用的响箭。应该是亦许找来的援军,见寨子里燃起大火,担心大家四散跑出来不见踪影,招呼我们去山下汇合。” 众人这才松口气,沉默着坐了下来。 奔波半天,又累又饿,他们还是先吃饱喝足歇口气,休整好再下山与秦亦许他们汇合。 宋西楼眼神复杂地与手下对视一眼,确认什么似的点点头后,两人都没再吭声。 漆黑夜幕被山寨内的大火照亮,从半山腰往上望,仍能隐隐望见火光与浓重的烟雾。 顾知狼吞虎咽完糕点,全身瘫躺靠在树上,心里有些担忧。 白姝关了城门火烧山寨,为她自己报了血仇,却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虽然是她自己的选择,可她到底帮了顾知。 顾知一贯奉行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愿欠她人情,决定待会儿送秦芸一行人下山后,独自回山寨找人。 就算人没了,为白姝收敛尸骨立个简易的坟,她还是能做到的。 秦亦许在山下的扎营处心急如焚地走来走去,整夜没睡,望眼欲穿。 待到次日午时,顾知一行人才慢慢悠悠骑马坐车走路赶了过来。 见到秦亦许顶着硕大两个黑眼圈,许氏抱着小女儿奔出车厢冲进他的怀里,又是埋怨又是担忧道:“你怎么看起来比我们还狼狈?” 秦亦许搂着她,轻声安慰后,一一扫过凑在一起眼带调侃的顾昭远和秦芸、抱在一起的秦亦轩和安氏、安然无恙的亲爹大儿子和侄女外甥外甥女后,视线停留在个人太矮没人注意,正撅着嘴有些不满的长安身上。 他笑着将长安也搂进怀里,安慰道:“没事就好。世子已经带人上山剿匪,很快就会为你们报仇。” 众人视线交汇,忍了忍还是没说出来。 不必,土匪山寨都快烧没了。 顾知一愣,凑过来问道:“哪个世子?” “洛王府徐世子。” 是他? 顾知猛然想起原主记忆里似乎的确是洛王府世子救了她们,只是当时在山寨里一时情急,忘了这件事。 不过原主记忆里可没有秦亦许千里请救兵。 顾知默默扭头,望着一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宋西楼,眼神里带着威胁。 他似乎说过,现在洛王府下办差。 如今看来,极乐城这个土匪寨子怕是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能让洛王府派人卧底,世子亲自前来剿匪,绝不可能是因为他们无恶不作。 现在想来,大当家也有些不对劲。 能让无数心思毒辣的土匪乖乖听命,光是武功高有手段可还不够。 再加上她闺房内的御赐之物 晃晃脑袋理清思绪后,顾知打算先回山寨为白姝收敛尸骨,再下来抓着宋西楼仔细盘问。 人命关天,若是她回去的及时,还能救下白姝。 正当顾知在其他人不解的眼光中飞身上马,准备奔去山寨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梭在林间,往营地赶了过来。 领头的人身穿护体铠甲,腰配利剑,英姿勃发。 纵马来到营地,挥手招呼身后的将士停下后,徐惟利落下马,揭下头盔,对着众人安抚一笑。 他容貌俊朗,气度不凡,浑身上下一丝不苟。 即便才带人围剿山寨,又纵马狂奔下山,也丝毫不见狼狈。 顾知有些稀奇地瞅着他,又低头看了看正坐在地上百无聊赖的宋西楼和顾望期,不得不感慨物种的多样性。 “小刘,将土匪关押好,解救下来的女子给些吃食,再找几位大夫帮她们疗伤。” “得令。” 徐惟有条不紊地处理好事情后,转过头一看,方才还在马上的顾知已经跑去被洛王府一行人救下来的女子那边。 顾知仔细看了看正埋头吃东西的白姝身上无明显伤势,这才松了口气。 其余女子有些她似乎在城主府见过,有些完全不认识。 都是十来岁二十岁的芳华少女,年龄最大的就是当初让她上场的管事,也不过二十来岁。 白姝见她有些好奇,解释道:“年岁太大的早就被磋磨致死,太小的被嫌弃什么都干不了,带回来也是浪费粮食,会直接灭口。” 只有大当家村子里的小孩才有这个“荣幸”,被带回山寨养了起来。 顾知在末世看多了这些事,心里有些麻木,沉默着点点头。 其他人都去营帐里修整休息,顾昭远见顾知闲了下来,将她和顾长缨、顾望期两人都提溜过来,面向徐惟道:“快,跟世叔打个招呼。” 世叔? 顾知难得错愕地望着跟大哥顾长缨差不多大、刚及弱冠的徐惟,有些难以置信。 她神情恍惚地跟着顾长缨两人身后,在徐惟含笑的眼眸中,对着他叫了声“世叔”。 顾望期趁他们正在寒暄,凑过来低声科普。 顾昭远他娘,也就是顾知的祖母,与徐世子他爹同一个辈分。 从亲戚关系上来说,徐世子的确是他们的世叔 在大理寺监牢时,男眷全被打重伤,唯一知道他身份的秦芸正在给他们包扎伤口,故并没有跟徐惟打招呼。 清染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徐惟的身份,却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 顾知一脸蒙蔽地听着顾望期叽叽歪歪说了半天,最后果断推开他,懒得再想。 反正他们已经被流放,逢年过节不用再上门拜访,也不用赴宴请客,她只要知道秦家人就行。 “世叔,京中近日非常安稳,只是听闻淮安侯不知为何触怒陛下,被当朝斥责。现正四处搜集金银宝贝,准备在陛下寿辰当日献上。” 徐世子也知道顾家与淮安侯府之间的龌龊,特意说了此事。 顾知坐在一旁的树枝上,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那淮安侯的想法怕是要落空,她早就将藏宝贝的别院搬空了。 “还有便是,我已查出背叛景王府、出卖府内机密的人。” 顾知一个激灵,双手握拳猛地坐起来:“是谁?” 第55章 造化弄人 抄家前在别庄里看到黑衣人轻而易举找到机关时,就觉得有些不对。 他打开机关的操作不甚熟练,很明显不是庄内的人,也不是府上的心腹。 唯一的解释就是叛徒告知黑衣人机关的位置与打开手法,却因黑衣人是首次操作,有些生疏。 正坐着的顾长缨和顾望期同时一愣,双目对视,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们两家遭此大难,若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只是抄家囚禁流放来的太快,根本无暇顾及到身份不明的叛徒。 叛徒告知他人王府和秦府内的金银珠宝与物资,让淮安侯心生觊觎之心,由此引来祸端。 甚至告诉他人王府的别庄,让淮安侯设计放入龙袍玉玺。 若非顾知碰巧撞见,就是罪上加罪,人头落地。 比起砍头,流放蛮荒已经是较为轻松的处罚,加上徐领头一路上并未太过为难,他们的流放路还算舒坦。 可是,若能在王府吃香喝辣、悠闲度日,谁愿意顶着烈日赶路? 顾望期紧盯着徐惟,咬牙切齿道:“世叔,是谁?” 徐惟沉吟片刻,见顾昭远和秦芸波澜无惊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是宋嬷嬷、谭侍卫和史侍卫。” 顾知三人都是一愣,有些难以置信。 宋嬷嬷是顾昭远的娘亲在秦芸刚进门时赏赐给她的丫鬟,一直忠心耿耿。 理论上来说,她还是洛王府的人。 她在被抄家的紧急关头也没有选择拿着银票离开,而是留下来跟他们一同被收押流放。 谭侍卫和史侍卫则是顾昭远从边疆带回来的将士,从无二心。 突然说他们是叛徒,连顾知都有些不信。 见到他们的表情,秦芸难得苦笑道:“我本来也不信,可惜他们的确有异心。” 宋嬷嬷在王府多年,顾昭远的娘和秦芸都将她视为心腹,王府下的别庄对她没有任何隐瞒。 每栋别庄的机关不同,部分心腹只有其中之一或之二,除顾府自家人外,唯有宋嬷嬷全部知道。 被放入龙袍玉玺的别庄恰好是其中最隐秘的一个,机关无人知晓。 也正是放在这个别庄,顾昭远两人才能迅速排查出叛徒是谁。 至于谭侍卫和史侍卫则是与宋嬷嬷接触最多,顺藤摸瓜查出来的。 “所以我才会与秦府一同遣散所有下人,一个忠仆都不留。” 最为信任的嬷嬷都背叛他们,又怎么确定其他人不会因为银子或者其他东西背刺他们? 顾知沉默着点点头,不得不说非常有道理。 亲戚朋友尚有可能叛变,其他人亦然。 甚至背叛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顾昭远和秦芸既然知道宋嬷嬷他们不对劲,为何不早点解决他们,反而要带着他们上路? 秦芸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语气平静:“他们一片忠心,不顾生死甘愿与我们一同上路,我不忍他们失望。” 顾知点点头,懂了。 既然想表现出自己忠心耿耿,就陪着他们一同上路,经历流放路上的百般苦难后,再解决后患。 顾望期一脸气愤,刷的一下站起来往宋嬷嬷等人的营帐冲了过去。 等顾知几人晃晃悠悠踱步过去时,事情已经平息。 王全两个侍卫正押着谭侍卫和史侍卫两人,宋嬷嬷被白姝用匕首指着脖子,一脸的不忿。 顾望期双手背在身后,脸色难看地站在他们前面,一声不吭地盯着人。 “小姐,方才二少爷跑过来,问了谭侍卫他们一句话后,谭侍卫突然对二少爷动了手。” 清染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一本正经地为顾知解说方才的事。 “宋嬷嬷看到后想挟持我,正好白姑娘过来找你,顺便救了我。” 顾知心疼地摸摸她的小脑袋,安慰道:“他们做了坏事。” 清染怕是现场唯一一个不在状态的人。 徐惟的手下立刻过来将他们押走,与土匪关在一起。 临走前,秦芸问了宋嬷嬷为什么要背叛王府。 宋嬷嬷冷笑一声:“我本就是太后暗中培养的人,被安插在洛王府探听消息。” 谁知阴差阳错下成为陪嫁丫鬟,被顾昭远的母亲带入景王府。 “要怪,就怪造化弄人!” 徐惟脸色难看地命人将他们押下去,眼神犹豫地望着顾昭远,没有说话。 若是当初他们就查出心存不轨之人,景王府和秦府也不会遭此大难。 秦芸沉默片刻,缓和气氛道:“错的是设局之人。” 顾昭远点点头,认同这个说法。 顾望期臭着张脸,憋着气不说话。 顾知拉着他走出营帐:“二哥,我想吃烤兔肉,你去树林里抓几只给我们解解馋吧。” “嗯!” 他许久才憋出个字,心里有些无奈。 虽然还在生气不想去,但是更不想被打。 顾知看着他拿着把长枪走进树林里,终于松了口气。 白姝见她们气氛诡异,跟清染打了声招呼后就走去被解救女子所在的营帐旁。 顾长缨眼神复杂地望着顾望期的背影,解释道:“他与唐侍郎家的嫡女情投意合,准备今年年底议亲……” 可惜家里突遭变故,唐小姐怕是已经许配他人。 顾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大哥,那你呢?” 顾长缨可比顾望期年长,怎么还没动静? 原主刚刚及笄都有未婚夫了。 顾长缨的眼神黯淡下来,整个人似乎一下子颓废了:“她……她远在边疆,已经嫁人。” 顾知有些猝不及防,她干巴巴地安慰道:“人还活着就好。” 顾长缨刚翻了个白眼,准备说话,顾知身后传来“噗嗤”一笑。 顾知转过头,尴尬地望着徐惟:“世叔,您也赞同我的话对吧。” 徐惟看着她眼睛里若有若无的威胁之意,干咳一声收起笑容点点头。 顾长缨果断祸水东引:“世叔,你与我一般大,怎么还未成亲?” 徐惟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的视线飘忽不定,顾知莫名有种徐惟在看着她的错觉。 顾知摇摇头抛开错觉,天马行空片刻后开辟了一条新思路。 “莫非,你有龙阳之好?” 徐惟脸色不变,危险地眯起双眼。 第56章 提问威胁 “你怎么会这么想?” 徐惟的声音轻柔,语气平静,一旁的顾知和顾长缨却是心惊胆战。 他们敢发誓,这位世叔绝对没有表面上这么和善,光凭他方才骑马带人下山时的气势上就能看出。 顾知咽了咽口水,与顾长缨对视一眼后,语气微弱地反问道:“难道不是?” 真不怪她多想,古代男子尚未及冠,家中长辈就会四处挑选好人家的姑娘与之议亲。 两府联姻,携手并进之事并不罕见。 顾昭远和秦芸便是,彼此一同长大,情投意合,结秦晋之好,一切都水到渠成。 可以说,顾昭远在他们这个年纪,膝下早有顾长缨了。 以洛王府的爵位和清俊不凡的徐惟本人,不可能没有人找上门,甚至可能有小官争着想将自家女儿送入洛王府为妾。 他现在还未成亲的确非常可疑。 实际上,无论是在末世还是古代,对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并无太大的苛责。 尤其是末世,活下来最重要,谁还管你的对象是男是女。 顾知摸摸脑袋,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理有据,底气十足地仰起头瞅着他。 徐惟好笑地摇摇头:“家中长辈过世,我守孝六载,今年刚到时间。” 顾知一脸懵懂,不是守孝三年? 她只读了几年书,可不要骗她。 顾长缨一拍脑袋,拉着她走到一边:“洛老王爷与老夫人先后离世” 顾知恍然大悟,眼带同情地上前认错:“世叔,我方才所说都是妄言,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徐惟突然朗声笑了起来:“你呀,真是有趣。” 顾知浑身一抖,总觉得他不太正常。 恰巧见到副将带人去审问带下来的一百来个土匪,顾知果断闪身告辞离开。 顾长缨礼貌行礼后,跟着往临时搭建用作刑堂的营帐走去,留在原地的徐惟摇摇头,绕了半圈,走到徐领头的营帐里。 徐领头整天整夜没睡,现下抱着上了刀鞘的刀睡的正香,硬生生被自家世子拍醒后,听到他莫名其妙说了句:“你说的对,她的确很有意思。” 双眼迷迷糊糊的徐领头:??? 山寨那场大火死伤无数,原本偌大的几百人的土匪寨只剩下一百来人,伤的伤,残的残。 伤势最重的几人是从城主府救出来的,被雷电波及,又遇上城主府大火,差点浑身都焦透了。 他们硬撑着一口气,强忍住浑身的酥麻刺痛感爬出城主府大堂,刚准备叫人救命,徐世子救带人将他们全围了起来。 听说好几个爬出来的人看到官兵围堵,毫不犹豫地转头往回爬,当场被逮住。 在刑堂听着土匪诉苦博同情的顾知和顾长缨面上毫无波澜,心里想着活该。 坏事做尽,终将自食恶果。 提审的副将也是同样的想法,冷着一张脸审问完,确认已经全部记录在册后,直接挥手命人带下去。 前面的小喽啰倒还好,山寨大火,城主府被毁,大当家生死未知,重重压力下,一审就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偶尔有几个嘴硬的,被打上几次也不在倔强。 时间过的飞快,一个时辰过去,就剩几个重伤的人目光凶狠,咬紧牙关不吭声,被打了数次一言不发,甚至用嘲讽的眼神望着他们。 顾知一看,其中之一就是在她和宋西楼即将出大堂时,突然发声的四当家。 其余几人是与他一同围攻宋西楼的人。 都是山寨的心腹啊,顾知摸摸下巴想了想,跟副将打了声招呼。 副将侧目望着她,犹豫片刻后,命人将不愿服软的几个全部捆严实押着跪在营帐两边,四当家像架羊肉一样被打横捆好架在几根交叉的木桩上。 在顾长缨有些茫然的视线中,顾知手持火把,带着个拿着匕首的小兵走上去。 四当家见换了个女子审问,眼神愤恨又凶残地盯着顾知。 他冷冷一笑,双眼紧闭,打定主意问什么都不出声。 顾知随意打量了他身上的焦伤,眸子冷淡,也不出口审问,在他手臂上找了块好肉,手持火把烧了上去。 四当家感受到烈火的灼烧,似乎回到了昨晚城主府大火的时候。 他咬紧舌尖,强忍住即将出口的痛呼与怒骂,决定等大当家带人回来,他要将眼前这个女子虐杀致死! 若是白姝在这里,她肯定柔声笑着回答,大当家已死,别再做梦了。 顾知脸色平静地闻着焦香味,感觉差不多了,望着两边的土匪道:“你们来一趟不容易,营地也没什么可招待的。” 营帐里的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她转过头招呼身后的小兵道:“刚烧了些肉,正好给他们填填肚子。来,把烧熟的肉割下来,喂给他们。” 四当家瞬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原本一脸懵懂的小兵脸都僵了,持匕首的手微微颤抖。 他转过头看着副将,眼神带着询问与求助,见到上官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后,硬着头皮双腿发软地走上前。 营帐里所有人都浑身抖了抖,有些同情地望着还在嘴硬的土匪。 现在嘴硬,待会儿浑身上下怕是只有骨头是硬的了。 眼瞅着匕首一步步贴近,被烧焦的皮肤似乎隐隐感受到寒气,四当家瞬间崩溃:“我说,我说还不行吗?赶紧把匕首拿开!” 顾知松了口气,语气轻快地解释道:“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来着。” 若是他有不愿说或者半分隐瞒,那就另当别论。。 四当家眼泪都快飚出来了,他娘的,他们当土匪这么多年,无恶不作,可也是人,也会害怕。 用得着这么对他们吗? 见他半天不说话,顾知的脸色瞬间冷淡起来。 四当家浑身一抖,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等顾望期扛着长枪,提着几只兔子赶回来时,正坐在树下、脸色苍白的顾长缨对着他语重心长道:“以后你懂事点,不要惹三妹生气。” 顾望期:??? 第57章 边疆告急 挨个提审完土匪们,烈日正慢慢西斜。 顾知出了营帐,感觉自己浑身都是烟熏血腥味,实在熏的难受,果断在树林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进入空间洗漱。 她出来前还特意换了身一模一样的衣服。 已经临近黄昏,顾长缨正脸色惨白地靠坐在树上,一脸纠结地望着下方。 顾知好奇地走过去,顾望期已经处理好兔肉,现正在烧火架肉,清染掌控全局。 见到她过来,顾望期满脸兴奋:“三妹,我们晚上吃烤兔肉!” 树上的顾长缨脸色更加苍白,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方才审问土匪们时发生的事。 顾知平静地坐在旁边,双手捧着脸盯着他们忙上忙下,眼神有些飘忽。 方才四当家几人交代了许多山寨机密和曾经做过的恶事。 大当家背后有朝廷势力插手,那人与大当家合作,大当家带着刀口舔血的土匪们帮他做无数阴私恶毒之事,换取滔天富贵和庇荫。 他们作恶多端,几次被抓,都是上面来人解决的。 附近几个县城州府的官差衙役不敢得罪他们,甚至误抓后,官差不得不给他们治好伤势,赔上一大笔银子,再好吃好喝将人送回山寨。 可惜土匪们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经常下山作恶,若是官差衙役不上供银子,更是肆无忌惮地烧杀劫掠。 这也是大当家的心腹们被抓时不屑开口的原因。 他们横行霸道多年,区区官差根本不放在眼里。 若非昨夜先是城主府被毁,又从大火中死里逃生,土匪们不惧被抓。 不过是在县城牢房里走上一遭罢了。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谁是大当家横行多年肆无忌惮的底气? 又是谁花费大功夫在京都不远处养了一群土匪? 顾知结合原主的记忆苦苦思考,还是没有得出结论。 等她一回过神,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营地中央的火堆边已经聚了一堆人。 烤兔子还没刷上调料就已经香气四溢,将只能苦兮兮吃干粮的将士们都吸引过来。 方才在临时刑堂的众人躲得远远的,唯有副将不得不带着卷宗跟徐惟汇报审讯情况。 副将看了两眼顾知,又看了看烤兔肉,僵着脸强行忍住离开的欲望。 顾知毫无察觉,专心等待兔肉烤好。 清染让顾望期缓慢转动着已经熟透的兔肉,自己拎着各种香料和粗盐撒了上去。 炙热的火焰烤得兔肉“滋滋”作响,伴随着香料渗入,源源不断往四周喷着香气。 见火候差不多,清染利落下刀,照例切下最大最肥的兔腿给顾知。 这次暂时不用担心粮食和物资的问题,清染非常爽快地将好几只兔子全烤了,顾秦两家人加上张大夫小梁徐惟,大家都吃的满嘴流油。 清染见火堆边的徐领头双眼发亮,犹豫片刻,还是给他送了一点。 再怎么说也是押送他们去流放的领头官差,流放一事绝无退路,不如跟他打好关系,争取路上轻松点。 眼瞅着他们将兔肉全都吃完,连骨头都埋了,其他将士们败兴而归,都四散来回营帐休息。 夜晚树林里一片漆黑,火光照亮周围人的脸庞,让人温暖又安心。 其他人也都收拾洗漱在营地附近散步消食,留下顾家人、徐惟和副将正在研究审讯出来的消息。 “……他们嘴硬不愿说?如何能保证他们后来没有说谎?” 副将犹豫地瞅了眼顾知,低声说了出来。 说真的,他觉得经过那么一遭,没人敢说谎。 不说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烧焦后再凌迟,这谁顶得住? 听完后在场所有人盯着埋在火堆边的骨头,有些一言难尽。 连一直带着微笑的徐惟,脸色都僵硬起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长缨非常有先见之明,方才没吃兔肉,只吃了营里给的馒头。 顾知一脸茫然,奇怪地一个个望回去,见到众人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还有些懵懂地皱了皱眉。 徐惟强行将话题扯回来:“……有银子有实力有闲心给土匪大当家当靠山的,定是位皇亲国戚。” 顾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 大当家房内找出来的御赐物品再结合土匪吐露曾奉命做下的恶事,几乎可以肯定,是个掌权势且名声较好的皇亲国戚。 否则没必要花大笔银子养着土匪。 徐惟笑道:“贤兄,你们这是又得罪一名权贵。” 大当家生死未卜,极乐城被毁,朝臣权贵查出罪魁祸首轻而易举。 顾知摇摇头:“不止这一个。” 徐惟好奇地望过来,顾知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胡丞相的儿子昨晚也在山寨,意外身亡,可能尸体已经烧焦被埋了。” 徐惟和顾家人都诧异地望着她,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知道?” “就是他找土匪绑架我们,准备弄死我们,好去跟秉笔太监讨赏赐。” 徐惟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不会是……” 你动的手? 顾知毫不心虚:“世叔,他之死,与我关系不大!” 是他自己找人绑架他们,又妄图亲眼目睹他们的死亡。 人都送上门来了,她怎么好再跟他客气。 徐惟心口一哽,知道确实与她有关后,脑袋微疼:“出京前,胡相特意找到我爹,让我顺便查探他儿子的去向。” 现在倒好,不用找了,都埋土匪山寨里了。 迅速考虑好灭口之事以及回京后如何解释,徐惟换了个话题:“边疆告急,匈奴南下。李太守以身殉国,不知贤兄是何打算。” 顾昭远还没从顾知下手干脆利落中反应过来,听到他的问题愣了愣:“我已是个被流的囚犯,还能有什么打算?” “不过是早日服完徭役,与妻儿安稳度日罢了。” 徐惟皱眉:“可是边疆……” “我一无兵权,二无可调动将士的身份,就算去边疆也不过是去送死,”顾昭远异常冷静:“多想无益,倒不如早日上路去蛮荒,省得耽误行程。” 徐惟沉默,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圣旨。 “出京前,太后命我送来此物。” 第58章 进退两难 心不在焉的众人瞬间抬头望着他,眉头紧皱。 太后多年前往各王府派人卧底,害了景王府和秦府,如今还传来圣旨。 是想灭了景王府满门不成? 顾知也是神色不安,原主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件事。 难道是当时男眷全死,只有女眷被流放,没有任何价值,所以无人留意? 顾昭远顿了顿,闷声道:“无陛下加盖玉玺,太后无法颁布圣旨。” 徐惟叹了口气:“贤兄,此事你我心知肚明。” 新帝年不及弱冠,太后垂帘听政多年,虽已将手上的权利还给新帝,可新帝到底对她有几分敬意。 若是太后与新帝商讨过,赐下圣旨一事,并无任何不妥。 顾昭远和秦芸面面相觑,犹豫不久后叫上秦家人过来,带着众人面向京都一同跪下,埋着头一言不发。 顾知一脸不适,末世强者为尊,可也没有动不动就让人跪下的道理。 还以为出了京都后不用再下跪,哪知道太后新帝隔了老远还要搞事情。 徐惟见她一脸难受,迅速打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边关烽火危急,特命顾昭远、顾长缨、顾望期、秦闻川、秦亦许、秦亦轩、秦澹前往边疆带头抗敌……” 顾知眼睛微转,立刻明白太后与新帝的意思。 顾昭远与顾长缨身经百战,此时边关危急,特意派他们去当先锋,其他人则是添头。 若他们在战场上立功,击退匈奴,不过是囚犯份内之事,不用提拔不用赏赐也不用赐爵。 甚至他们还要继续被流放蛮荒。 若是他们当先锋时不幸身亡,太后新帝毫无损失,甚至可能因借他人之手解决顾昭远而松了口气。 女眷则是人质,蛮荒路远但是一定程度上可控。 顾昭远在边疆根基深厚,若是带人谋反,新帝等人手头上也有与他对峙的筹码。 不过…… 顾知心里暗暗骂起了脏话,又想顾昭远他们为朝廷继续卖命,又不给他们任何赏赐,手底下连个人都没有,他们拿什么去抗敌? 还拿妻女做人质威胁,他们不暗中谋反都算是忠心耿耿了! 太后与新帝这是想借外敌解决内患,丝毫不顾及边疆艰难度日的百姓和危在旦夕的疆土! 顾知侧目望着顾昭远阴沉的脸色,都想直接让他谋反,不用受这般委屈。 徐惟念完圣旨,沉默地站在前面,双眼微垂,眸中带着同情。 进退两难,抗旨不遵与毫无意义地战死沙场。 他会怎么选呢? 诸位女眷听完圣旨都有些心态不稳,尤其是抱着孩子的许氏,丈夫和尚未及冠的儿子将要赶赴边疆送死,她如何能受得了。 流放路上的苦难好不容易度了些许,没人生病或重伤,已经坐上马车,粮食与物资充足,日子即将安稳下来。 突如其来的圣旨让她根本无法接受,她双眼含泪盯着秦亦许,没有说话。 秦亦许抱过她和她怀里的孩子,心里也有些无力。 刚刚土匪寨死里逃生,转眼间又要以身赴死,太后和新帝真是不给人留活路。 徐惟卷起圣旨,上前扶起顾昭远:“贤兄今晚可以仔细考虑,明日临行前接旨即可。” 顾昭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转身轻轻扶起秦芸。 突然得知这个消息,大家都有些猝不及防,没了野外看星星聊天的打算,与徐惟道别后一同去了营帐商讨后事。 顾知带着清染一起离开,她想知道顾昭远的选择。 若是选择谋反,她能护住秦芸清染。 若是选择去边关,她也会尽力保全女眷的性命。 徐惟看着他们离去,脸色毫无波澜。火焰照在他的脸上,令他多了几分神秘莫测。 他起身回了主帐,徐领头正在营帐中候着。 见他过来,徐领头立刻站直行礼。 徐惟脸上没了惯常带着的微笑,看上去有些冰冷。 “世子,为何不说清楚,是太后派人暗示淮安侯,他才上奏新帝,对景王府下手?” 徐惟正签署公文,闻言突然凛然一笑:“为何要说?” “淮安侯既然动了这个心思,对景王府下手,是谁教唆暗示的已经不重要了。跟昭远兄说了反而会让他徒增烦恼。” 无论是谁教唆暗示,淮安侯设计害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徐领头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又问道:“若是顾昭远抗旨,不去边疆该如何是好?” 不去边疆无法联系上以前的手下,顾昭远身上的筹码将大打折扣。 徐惟头疼地望了望这个远房的族弟,叹了口气:“他不会自寻死路。” 去边疆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抗旨不遵,可能刚到蛮荒就被当地官员按律处死。 徐惟抬了抬眸子,甚至太后可能在得到消息后,让他亲自动手。 他的确不愿对顾昭远下手,可若是于大局有碍,那就怪不得他。 要怪,就怪顾昭远自己做错了决定。 徐领头张了张嘴,准备继续问下去时,突然有人进了主帐。 他立刻识趣地转身离开,不耽误世子的正事。 临行前他望了眼来人,五官俊朗,双眸带星,似乎在哪里见过。 宋西楼目送徐领头离开后,对着徐惟握拳行礼:“世子。” 徐惟停下签署公文,目光凉凉地望着他:“你的任务没有完成。” 宋西楼埋着头,没有反驳。 当年宋相耗费苦心将他送入洛王府,得洛王府庇佑方才免于死刑,这几年他一直在为洛王府世子做事。 此次的任务便是潜入极乐城,寻找一位关键人物。 可惜一年未果,直到前不久突然得知一个消息,徐惟决定亲自带人围剿极乐城,找出那人。 可惜被顾知一番操作,极乐城死伤无数,那人不见踪影,极有可能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徐惟没有责问,语气平淡:“五年已到,你不必再跟着我,可自由选择去路。” 宋西楼孤家寡人,比顾昭远更不可控,现下五年已到,不如放他离去。 “多谢世子,在下告辞。” 宋西楼说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主帐,留下徐惟眉心微蹙,眸光闪烁。 第59章 临行准备 一夜过去,顾昭远几人经过激烈的争吵,最终在秦老爷子的劝说下,做出了决定。 全体男眷赶赴边疆,两名侍卫留下护送女眷去蛮荒。 见到顾昭远沉着脸前来接圣旨时,徐惟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没想到他如此果断干脆。 顾昭远却是想着既然已经做下决定,不如早点接完圣旨,少些纠结犹豫的时间,多些时间与妻女告别。 秦芸倒是不害怕前路的重重危险,只是心中担忧边疆敌军众多,且与顾昭远有世仇,他们现在势单力薄,又拖家带口的…… 顾知连早晨的饭都不关心了,随意从营地领了几个馒头,跟清染分了分后,默默侧身靠在树边。 她抬眼望着前方顾昭远跟秦芸保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击退敌军,绝不热血上头,与以前一样只身一马一枪入敌营。 左边许氏红肿双眼嘤嘤哭泣,秦亦许教导长安懂事些,不要让他母亲担忧心烦,秦澹抱着小孩子沉着脸一言不发。 右边安氏嚎啕大哭,秦亦轩安慰半天无果,只能叫过秦疏晚,轻声劝告她接下来路上要听秦芸的话。 顾知看的有些难受,生离死别,他们这一去,也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她偏过头,秦老爷子正笑嘻嘻地从张大夫手里掏各种药,什么金疮药、解毒丸等等,张大夫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清染吃完后站起来凑到顾知身边,问道:“小姐……” 顾知反应过来,奇怪道:“你怎么还叫我小姐?叫我名字就好。” 清染羞涩地点点头,语气有些担忧:“边关不稳,会不会……” 顾知摸摸她的头,安慰道:“没事。我爹和兄长们还有二舅都是武艺高强之人,护住三舅、澹儿和老爷子不是问题。” “只要不作死,最多受受伤,不会没命的。” 清染欲言又止,这个安慰让人一点也放心不下。 顾知见她去收拾行李,抬眸望着天空陷入沉思。 匈奴每年秋冬季南下劫掠,今年不知道是何情况,八月还没到就大举入侵边关。 莫非是天气越来越热,草原也受到波及? 若真是如此,现下可是大举进攻草原的大好时机。 没等顾知想个明白,顾长缨和顾望期步伐带着王全等两名侍卫急促地从山林里赶了回来。 昨晚确定好男眷前往边疆后,他们就出了营地,进入一望无际的树林里。 回来时收获满满,一人身后扛着小包带着泥土的包袱,手上提着数只兔子山鸡,甚至还抓了只小野猪。 顾望期语重心长:“三妹,这些你们养着,在路上慢慢吃。我们不在,切记不可莽撞行事。” 顾知盯着“小”野猪,陷入沉思。 兔子山鸡还好,大不了养在车顶或车后,这看上去百来斤的野猪怎么养? 再说了,她们是去流放,又不是去贩猪,一路上赶着猪行路,这像话吗? 顾知思考了许多,她最大的不满则是…… “二哥,不可莽撞说的是你自己吧?” 顾昭远足智多谋,武艺高强,秦芸亦是胆大心细,异常冷静。 偏偏顾家两儿一女,顾长缨和顾知勉强算是有所继承长辈的优良品质。 唯独顾望期,头脑简单,武力值不弱却因不会耍心眼经常被顾长缨和顾知吊打。 他也是顾知最放心不下的,秦亦轩、秦澹和秦老爷子反而还放心些。 他若自持武功高强,一意孤行不听劝,事情就大发了。 顾望期讪讪一笑,抬眼望天。 顾知斜着眼睛看他,怎么看都放心不下。 见顾长缨已经招呼起军营里的能手帮着杀猪,顾知眼睛一抬,拖着顾望期走入树林。 营地人多,还是给他留个面子。 顾望期猝不及防被拎走,有些懵,直到顾知带着他走进一片空旷的地方,从腰间掏出一根长鞭。 “二哥,趁此良机,我们再切磋切磋。” 给他留下足够的心理阴影,让他不敢独自行动,是顾知能想出来的最好方法。 刀剑无眼,切磋起来不安全,尤其是在当前的关键时间。 正好她新练了长鞭,虽不够娴熟,给顾望期开个光还是没问题的。 顾望期见她一言不发地耍起长鞭攻了过来,脸带苦涩。 没想到临近分别还要被教育,真是一言难尽。 他下意识闪躲,顾知连连追击,边打边招呼道: “此去边关,不可莽撞,听从爹和大哥的指挥。” “不随便救人,不擅动善念,战时不要冲在最前面,切记保全自身。” “与澹儿练武一事不可落下,打起仗来多看顾着些,不要冲动行事。” …… 顾望期欲哭无泪地望着手上的鞭痕:“好。我知道了。” 你快停手,他快坚持不下去了!!! 顾知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心声,一根长鞭甩的密不透风,最后趁顾望期疲于应付长鞭之际,一脚将他踹去不远处的小河里。 顾望期挣扎着浮起来,就见顾知蹲在岸边,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二哥,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懂懂懂……懂了。” 顾望期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倒也不会因此生怨。 毕竟他们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练武、被打、反抗、努力练武报仇、继续被打、继续反抗的循环。 顾知小时候武力值不高,跟两个哥哥切磋一直落于下风,最后秦芸实在看不下去,偷偷教她在切磋时耍心眼。 从此挨打的就成了顾望期…… 顾知见他一脸悔过,赞赏地点点头后,心情轻松,脚步欢快地起身离开。 眼看着顾知离开树林,顾望期聆听片刻,没发现有人后,果断趁着河水简单洗漱。 这一场切磋让他身心俱疲,他瘫倒漂浮在水面,眸中平静中带着些许阴霾。 太后、新帝……以及淮安侯! 兔死狗烹,不留活路,真是好手段。 不知过了多久,营地那边隐隐传来炙猪肉的香气和呼喊,他用手抹去脸上的水渍后,挣扎着从水里抽身。 正当他准备走去营帐换好衣服吃早饭时,一声轻响传来。 顾望期迅速闪身躲过迎面刺来的箭,抬眸环顾四周,不见任何人影。 第60章 临别前最后一顿 清晨温和明亮的阳光照进树林里,一切黑暗无处遁形。 顾望期浑身湿漉漉的,警惕地在四周查看半天,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后,起身来到被箭射入的树边。 尖锐的铁制箭头下,一封信紧紧贴在树上,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顾知亲启。 顾望期: 先不说飞箭传信的离谱程度。 方才三妹在的时候为什么不送过来? 是吃准了他好欺负? 顾望期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练武,记住字迹,早晚要将人抓出来打一顿! 愤恨地拔出树上的箭,将信收入袖中,他随手抛箭下水,仍由它沉底。 不知何人用如此隐秘的方式送信,定是极为重要需要保密的事情。 也罢,他就当个送信人,不能耽误大事。 哼着小曲儿踱步回营帐,顾望期换了身干燥舒适的衣服后,放好信,探头四处张望,终于在角落的树上找到顾知的身影。 她正端着大碗慢条斯理地扒着饭。 不久前,顾长缨专门请了将士中祖上曾是屠夫的人来料理猪肉,那人娴熟地一刀下去,猪肉的骚腥味顿除。 小部分放入马车的冰鉴里冻好,留着女眷流放路上慢慢吃。 还送给料理猪肉的人一块猪肉,加几条肋骨。 剩余的猪肉一部分炙烤,一部分炖汤,一部分焖煮,清染一个人忙不过来,索性全交给掌厨的将士,让他们看着做。 半个时辰过去,炙肉特有的香气传遍营地上下。 与顾秦两家关系较好的,早上没吃饱、中午还没吃的人都凑过来一人端了点,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上层权贵是不怎么吃猪肉的,曾经的景王府也是,食用的多是羊肉、鹿肉等,偶尔也食用些牛肉。 故此没人去叫徐世子一同用膳,省得犯了什么忌讳。 顾知第一个被分了碗满满的肉,她转身端给秦澹,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要上战场,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到做的如此喷香美味的肉。 孩子太苦了,最后一顿还是多吃点。 看着顾知和蔼的笑容,秦澹受宠若惊地端过碗,寻思着自己近期没做错事,也没跟二哥(顾望期)一样嘴碎,果断抛下心中的犹疑,带着长安走去一边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猪肉太多,敢上前讨要的人不多,顾望期回营地换好衣服出来后,还有半锅汤、小半块炙猪肉没有去处。 顾知端着碗坐在树上,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张大夫偷偷往秦老爷子的碗里又加了些粗盐,秦老爷子毫无察觉,喝了口后觉得有点咸中带苦,眉头紧皱: “呸呸呸,这盐加的也太多了。手艺不行啊。” 远处掌厨的士兵眼神冷漠,视线准确地扫了过来,秦老爷子瞬间安静,又不愿浪费粮食,苦着脸往碗里加了些水。 顾知看得一脸乐呵,刚准备戳穿张大夫的阴谋,突然顾望期几步飞身上树,脸色有些凝重。 艰难咽下嘴里的肉,顾知眼神忐忑:“二哥,不就是在切磋中失误将你踢下水,不用吃饭时来报仇吧。” 顾望期听到‘失误’时,有些无语地挑了挑眉。 是不是失误他们俩心知肚明。 四处打量了几眼,发现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边,顾望期火速从袖子里掏出信塞给顾知:“不知是谁飞箭传过来的,给你的信。” 顾知单手端碗,拎起书信,视线扫过封面上的几个字后,果断塞进怀里。 送信方式如此隐秘,她要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细细查看才是。 “是不是情郎特意送来的?” 见她神色宁静,丝毫不为所动,顾望期没忍住调侃起来。 顾知白了他一眼,几口扒完饭后将碗塞给他:“饭菜还有剩,赶紧去吃,吃完好上路。” 顾望期单手摸了摸脖子,不是很喜欢这个说法:“说的好像我们要立马赴死一样。” 顾知抬眼望天,没有回应。 其实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在于时间长短。 立马赴死没有缓冲期,你们还有个反应的时间。 没看两位舅母过于担忧,都双眼红肿食不下咽? 连年纪尚小的秦疏晚都知道她爹此去生死难料,现在一言不发待在爹娘身边。 也就不满十岁的长安没心没肺,以为爹和兄长是去战场杀敌,保护边境百姓。 眼瞅着顾望期神色讪讪地端着碗下树,顾知迅速飞身躲过人群,前往树林远处的某棵大树上。 仔细查看过四周无人后,她悠哉悠哉地瘫靠在树叶茂密的树枝上,拿出怀里的信,透过若隐若现的光线,平静地看起信来。 “大当家已死,无需担心胡一事此去边疆,为圆父亲遗愿心中愧疚,不能陪伴左右” “小心洛” 落款是楼西。 顾知了然,是宋西楼送来的信。 简单表述大当家已死,其余侍卫皆折损在山寨大火中,无后患之忧。 告知他现在的去处以及表达对原主的愧疚之情。 最后,小心‘洛’? 是洛王府还是洛王府世子徐惟? 亦或两者都是? 确认信上并无其他暗语后,顾知直接将之收入空间。 书信上的信息丰富,决不可落入他人手里。 顾知躺在树上思索半天,见太阳逐渐上升,四周渐渐热了起来,她几步下树,慢慢悠悠往回走去。 出发时辰临近,营地众人都在收拾东西。 她往回赶时,正好碰见清染带着两名侍卫和白姝在下游河边洗碗刷锅。 见到顾知走过来,白姝眉眼带笑,环视一圈发现差不多了,净手后来到顾知面前。 “我已无家可归,想跟着你们走。” 顾知眉头一皱:“我们此去蛮荒,路上不安稳。你当初为我们打开城门,已经报了恩,不必如此。” “倒不如拿着银子在县城开个小店,安安稳稳过日子。” 白姝苦笑:“我知道太多山寨机密,他们不会轻易放我走。” 顾知心底诧异,他们? 是说已经被一网打尽的土匪们?大当家身后的朝廷势力? 还是徐惟? 第61章 见面礼 “从营地脱身就已非常艰难,更不用说过上好日子。倒不如跟你去蛮荒,或许能重获自由。” “再者,你的大恩,又岂是如此轻易就能抵消的?” 听到这里顾知没忍住抬眸望了望她,在心里暗暗摇摇头。 姑娘,就你这思想,早晚被卖了还帮人数银子呢! 见顾知半天没回应,白姝有些着急,皱眉深挖自己的优点: “我听话,有武功,会厨艺,懂舞乐” “昨夜我听到你们男眷即将前往边疆,如此一来,女眷这边你还缺个能打的人保护她们。” “虽还有侍卫在,但终究男女有别,我贴身护着比侍卫更靠谱。” 顾知脑袋都大了,连连叫停白姝的自荐。 不得不说她的话非常有道理。 若是顾秦两府女眷同时遇险或受难,她最多只能护着秦芸和清染,其他人却是无法顾及。 两名侍卫虽说忠心耿耿,可到底不能贴身守护女眷,若是多个有武功的女子帮着照看,多少更安全些。 就是场面有些尴尬,河边的侍卫显然听到了她的话,目光幽怨地盯着这边。 唯有清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颇为欢乐地刷着锅。 顾知沉思片刻:“这样吧,我同徐世子说一声,若是他应允,就带你一同上路。” 白姝双眼放光,果断点点头,无视侍卫们郁闷的眼神,对着他们爽朗一笑后,对清染大献殷勤。 “清染,锅让我来刷。” “啊?不用,已经刷好了,我们回营地吧。” 顾知微微一笑,摇着头叹口气走回营地。 虽然她也不愿多想,可是宋西楼和白姝很明显对徐惟非常忌惮且害怕。 白姝且罢,她是从土匪寨里出来的,又身份不明,害怕官差并无不妥。 可宋西楼在徐惟手下办差,怎么莫名其妙去了边疆,还特意提醒小心‘洛’?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旁人不清楚的内情? 顾知越想脸色越难看,她最讨厌说话只说一半。 若是宋西楼还敢出现在她面前,直接把他抓过来打一顿,威逼利诱也要让他说出真相。 正在心里扎宋西楼小人的顾知刚踏入营地,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找你半天不见人影,原来去树林里了。” 她抬眸望去,徐惟一身月白色长袍,气质优雅清贵,脸带笑容朝她走过来。 顾知停下脚步,看着他与其他时候如出一辙的笑容,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徐惟步履从容地走到她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木盒,道:“昨日世叔忘了给你见面礼,喏。” 顾知僵硬地接过木盒,手指微微颤抖,该不会是什么机关毒药吧。 “多谢世叔。” “不如打开看看?” 大庭广众之下他应该不会搞事情,顾知利落地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支镶北珠玉石黄金钗。 工匠的手艺极高,北珠没有打孔,而是利用金丝牢牢卡住,随着金钗的移动,上面的北珠随之轻轻晃动。 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顾知尴尬地抠抠手,自她穿越过来,除第一日原主身上戴了金钗步摇后,再也没化过妆用过金钗步摇,都是随意用簪子一挽就行。 这金钗看上去就非常昂贵,北珠价值不菲,加上高超的工艺以及极细的金丝,怕是上千两银子都不够。 而自己方才还在怀疑腹诽他 徐惟见她眼睛微微发亮,他嘴角的弧度更深,语气平静道:“不如我帮你戴上?” 顾知回过神,果断合上木盒推回去,拒绝道:“世叔心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无功无劳,怎可收此大礼。” 她当年也是看过小说的人,知道古代的簪子可不能随便收,尤其是非亲眷的同龄男子送的。 金钗步摇同理。 徐惟这个隔了老远的亲戚,无缘无故送金钗,非奸即盗。 他是不是想送重礼让她放下心中的怀疑与警惕,好暗中对顾秦两家下手? 顾知在心里狠狠给徐惟打上‘可疑’二字,非常赞同宋西楼的话。 果然还是得加倍小心才是。 徐惟见她眼带不舍,心口不一,有些疑惑。 “不过是见面礼,你也不收?” 顾知心都在滴血,那北珠,那黄金,那工艺,转手卖出去得多少钱啊! 她哪里舍得,可是做人要有原则,有些东西不能收。 “世叔,又不是初次见面,哪用得着您给见面礼。” 他们初次见,不是在大理寺牢房里?现在都第二次见面,礼不礼的无所谓了。 徐惟眼睛微微眯起,似乎看破了她的小心思。 顾知厚着脸皮反瞪回去,就当她自作多情,反正不能收。 就是可惜了这支价值千金的金钗。 见徐惟仍一声不吭地盯着她,顾知果断转移话题:“世叔,那些土匪你要怎么处理?” 徐惟虽有些不悦,还是耐心答道:“罪大恶极的,凌迟;手上有人命的,砍头弃市;其余者,发配边疆服役数年。” 顾知想了想昨日在刑堂旁听的审讯内容,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一百多名土匪手上沾染无数血迹,根本没几个能活下来。 “救下的女子呢?” “一人给五两银子,送还归家。无家可归者,随我们一同入京,在京都找份活计或者入慈善局。” 顾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被救出的女子中有位名叫白姝的,她在山寨中帮我许多,又无家可归,我想带着她一同去蛮荒。” 徐惟这次没有立刻答应,他眼神深沉地盯着顾知,心中怀疑是不是她知道什么内情。 不然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女子,怎么偏偏要带白姝去蛮荒。 顾知脸色平静:“世叔不是说想送我见面礼?不如就换成答应我这个要求?” 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既不用收下金钗,又可带着白姝上路,一举两得不外如是。 徐惟突然沉声笑了起来,语气轻柔地划过顾知的耳畔:“若我说,你想带她走,就得收下这支金钗。” “你会怎么选择呢?” 顾知眼带犹豫,心中一动,还有这种好事? 第62章 别离之苦 徐惟眼带玩味,低头看着顾知脸上的纠结与复杂,温和一笑:“你可要仔细考虑好。” 不过是支金钗,有何不能收的。 倒是白姝 也罢,反正想要找的人已经跑了,大当家的几个心腹都在他手上,白姝并无大用。 若是顾知打定主意要带她走,他也不是不能给顾知一个面子。 顾知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个念头,她猛地抬起头,在徐惟有些诧异的眼神中收回木盒,平静地笑笑:“那就多谢世叔的‘见面礼’。” 徐惟顿觉有些无趣,脸上恢复往常惯有的和煦微笑,视线转向不远处正依依惜别的顾昭远等人:“快去跟你爹和兄长告别吧。” 若是他们运气不好,眼下就是最后一次相见。 顾知干脆利落地带着木盒走人,步伐匆匆,头也未回。 徐惟眸中的情绪愈发深不可测,似一团漆黑的浓墨,欲要将眼前的一切吞噬。 前边儿的顾知没想那么多,屁颠屁颠凑到顾昭远和秦芸身边,聆听父兄的临别赠言。 顾昭远非常现实,只心疼地拉着秦芸,叮嘱她好好顾好自己,女儿大了可以自保不用管她等等等等,洋洋洒洒说了半天。 直到被秦芸轻轻一扯手腕,他才看到一旁眼神幽幽、面无表情的顾知。 顾昭远毫不心虚,随意叮嘱两句好好保护秦芸后,准备拉着秦芸去一边继续抒发自己的不舍之情。 秦芸却是眼睛一尖,瞥到顾知手里的木盒后,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顾知随手打开给他们看了眼:“世叔送的见面礼。” 一旁一声不吭当背景的顾长缨和顾望期:??? 见面礼? 他们怎么没有? 顾昭远瞬间停下脚步,与秦芸面面相觑后,伸手拿过金钗掂了两下:“这工艺,不输当年我送给你娘的那支。” 他眼含深意地看着顾知,等着她的解释。 孩子这么大了,不可能不知道金钗玉簪不能随意收。 难道 顾知四处打量,确认徐惟已经走远,敷衍道:“世叔硬要我收下来,我想着都是亲戚,无伤大雅。” “再则,北上南下路上都需要花销。过不久到江南一带的富庶地区,这金钗还能拿去换些银子。” 说着顾知突然想到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银票和一小袋银子:“我们马车内还有些干粮和银子,这些钱你们拿去,在途中的县城内买足干粮再北上。” 顾昭远和秦芸也不过多计较金钗的事,顾知已经及笄,有自己的想法,他们更关心的是:“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顾知一一给他们掰扯:“抄家前我偷偷藏了些银票,前日在山寨里又捡到些银子银票” 藏是的确藏了银票,至于是不是又在山寨里捡到银子,就看他们信不信了。 顾昭远和秦芸很明显都不信她说的话,两人深深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顾昭远只拿过小袋银子和几张银票,剩下的全推了回去:“这些你们留着吧,我们有这么多银子够了。” 顾知语气强硬地又推了回去:“边疆粮食价高,加上还要花银子打点上下,你们更缺银子。实在不行,我将那支金钗卖了换些银子。” 别到时候没战死沙场,反而饿死在北上流放的路上。 顾昭远倔脾气上来,一挥手:“你们拿着,一路上多买些吃的,别亏待自己。” 顾知皱眉,正准备怼他两句,秦芸果断拿过顾知手里的银票,一分为二,分别分给顾昭远和顾知:“快启程了,就别为了这些小事闹分歧。” 顾昭远神色讪讪,见顾知手里那一沓银票比他的多了几张,这才心满意足地藏好银票,拉着秦芸去另一边话离别。 看到他们浓情蜜意的样子,顾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收好银票和金钗,转身去营帐收拾行李。 白姝和清染早就收拾好东西,等在营帐中。 见她回来,白姝神色有些焦急,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只能双眼期待地望着顾知。 顾知脸色平静:“你跟着我们去蛮荒吧,希望一路上不要后悔。” 白姝和清染瞬间兴奋起来,两人都是满心欢喜。 “不会。” 清染心思单纯,上次白姝救了她一命,又知道白姝的悲惨身世,心中非常怜悯。 现在顾知决定带着白姝走,她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行李我们都收拾好了,现在放去马车那边吧。” 看她们相处融洽,顾知欣慰地点点头。 她视清染如至亲,若是两人和睦,友好共处,那就再好不过。 等她们前脚出了营帐,后脚立刻有将士过来将营帐收了起来。 其余人早已收拾好,将东西放入马车,几对夫妻正执手含泪以对,妄图再拖延些时间。 可惜军队令行禁止,说了正午拔营绝不拖延半刻时辰。 徐惟一袭玄衣坐在马背上,指挥将士们先走,给顾秦两家的男眷留下最后告别的时间。 浩浩荡荡的黑色洪流列好阵列,步伐整齐地离开树林。 徐惟驱马向着顾知走了过来,笑容一如既往:“山高水长,来日再会。” 顾知懒散地靠坐在马车上,随意点点头:“世叔,告辞。” 顾昭远强忍住不舍,在秦芸关切的眼神中飞身上马,带着其他人跟在徐惟身后往北方边疆处飞奔而去。 秦亦许和秦亦轩头也不回地朝北策马而去,唯恐再回头望一眼就不愿离开。 秦老爷子带着满满一包袱的药物,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不满的张大夫原地叫骂。 随着男眷的离开,顾秦两家周身的氛围低沉下来,就连一贯冷静的秦芸也有些心不在焉。 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远处,许氏和安氏忍不住低声啜泣。 这一去边疆,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 长安似乎明白什么,安静地趴在许氏怀里一声不吭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秦疏晚抱着小妹,强行冷静下来,慢慢地安慰着安氏。 悲伤与离别的不舍属于顾秦两家人,徐领头和押送的官差们丝毫感受不到。 第63章 顶着烈日赶行程 他一甩马鞭,叫道:“无故耽误两日时间,赶路的时间所剩无几,现在立马上路赶行程。” 顾知神色幽冷地瞥了眼徐领头,轻轻扶着秦芸和两位舅母上了马车。 长安年纪小,经历这么多,到底懂事了些,不等顾知伸手扶他,就自己爬上马车。 秦疏晚本打算将小妹抱上去后自己下车走路,被顾知赶了上去。 这简陋的马车挤挤能坐下五六个人,前面车辕处再坐一个不成问题。 就是还有人无法乘马车,得大家轮流下来走走,换另一个上去歇息片刻。 两名侍卫被有些憋屈的张大夫接纳,帮着一同赶车。 幸好徐惟不打算让顾昭远等人走去边疆,给他们一人留了匹马,否则马车都不够分。 经此土匪寨一行,流放一行人纷纷觉得赶路这点苦不算什么,总比随时没命强。 李家一行人也不作妖了,张大夫不愿带着他们,他们就靠自己艰难步行往前走。 几日未赶路,他们有些跟不上进度,被官差们冷喝几声又强撑着身子继续跟了上去。 何大人身体好了些,只是还需要静养,何家几个年轻人出了马车,留出足够的空间给他休息。 他们先前不愿接受现实,一直待在马车内不出来赶路,现在唯一的靠山熬不住了,方才恍然大悟振作起来。 为首的何大人之子在休息时几次请了张大夫前去医治。 张大夫见他举止有度,银子给的足,去了几次后,何大人渐渐恢复力气和食欲。 前几日的大雨并没有带走燥热与灼灼烈日,太阳反而越来越烈,气温急剧升高。 囚犯和差役们纷纷直呼受不了了。 偏偏耽搁两天行程,徐领头顶着满头大汗,不愿停下多休息半刻。 顾知只能在一日一盆冰的基础上又加了数量,一日制三盆。 幸亏清染和白姝得力,否则光制冰一事就能让她忙的团团转。 休息时寻找水源、端盆制冰、碎冰刮下硝石重复利用 马车内有了冰,总算没那么沉闷燥热。 在其他囚犯甚至差役因天太热中暑晕倒时,顾知等人正美滋滋地喝着冰过的灵泉水和水果,享受着温度适宜的环境,迅速从离别的悲伤中抽出情绪。 这天正好轮到顾知在马车下走路,她戴着斗笠,身穿轻薄的长衫,隔一段时间接过马车内递来的灵泉水喝上一口。 刚晒晕过去的何大人之子没忍住凑过来问道:“你们是如何适应如此炎热的天气?” 车外被太阳直晒也就算了,车内也是异常的燥热不透气。 她们是如何做到日日待在马车上,一待就是几个时辰的? 顾知沉默片刻,思及何大人没做过什么恶心人的事,到底让他花银子买下制冰的法子。 他经过几次失败后,终于掌握诀窍,又花了大笔银子在顾知这里买了些硝石,自此过上马车上有冰块的宜人生活。 顾知万万没想到,她赚的第一笔银子,不是卖了金钗而是制冰法和倒卖硝石。 流放路上众囚犯的行为诡异起来,一到休息时,第一时间不是去找食物,而是寻找水源用硝石制冰。 连赶了两天路,徐领头总算对众人松懈了些,让众人在尚未黄昏时就停下休息做饭。 白姝主动带了盆去不远处的河边制冰,两个侍卫去林子里找了些干柴生火,清染在存下的野猪肉发臭前紧赶慢赶做着吃了。 现在在做剩下的最后一点点野猪肉。 顾长缨和顾望期找来的兔子被关在自制的简易笼子里,放在马车后,就等着没干粮时应急。 秦芸等人帮着去处理菜与肉,独留顾知、长安和抱着小妹的秦疏晚待坐在散发着凉气的马车内。 顾知双手撑着下巴,从车窗望向不远处的王全(侍卫)两人,想起临行前意外得知宋嬷嬷等人的下场,眼神里闪过复杂。 “背主之人,留下无用。” 说出这句话的是她一直傻白甜的二哥顾望期。 顾知从未见过他的神色如此狠戾。 倒不是她突然心软,若是换了她来处理叛徒,手段只会更狠辣。 意外见到顾望期隐藏的一面时,顾知才终于松了口气。 到底是在边疆长大的,她不用太过担心,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安安稳稳入蛮荒。 “饭做好了,快去吃吧。” 顾知回过神,看着许氏小心翼翼地抱过秦疏晚怀里的小妹,对着她柔和地笑了笑。 清染已经分发好食物和碗筷,就等着她们过去。 顾知利落下了马车,端过碗,吭哧吭哧吃了起来。 真的好饿,就不讲什么长辈先吃的虚礼了,直接吃。 秦芸神色温柔,往她碗里分了两块肉后,没有再犹豫吃了起来。 黄昏渐渐来临,众人吃完后,顾知和秦疏晚拎着锅碗往河边走去。 途中经过没有加餐一脸郁闷地盯着她的徐领头,顾知呵呵一笑,决定招呼清染等几日再考虑要不要给他分些热饭。 差役们押送犯人经验丰富,自己也开火做饭,只是到底是耐放的干粮腊肉之类的,没有新鲜的生肉。 慢慢悠悠在清凉的河边刷完碗筷,顾知望着上游水里的一片莲叶眼睛一亮。 “疏晚,你把碗和锅拿回去,我去上游看看,马上回来。” “好。” 秦疏晚看着她端着个盆,脚步轻快地走向不远处后,转身回了临时营地。 几步就到了上游河边,顾知退后几步后,一个飞身借力,直接跨过宽阔的河流落在对面。 眼前是一片有些晒焉了的莲叶,上面坠着莲蓬鲜嫩翠绿,莲子非常饱满。 顾知没忍住直接摘了一颗莲子,剥开外皮取出内芯后放入口中,微微有些甘涩。 莲子可养心安神,炎炎夏日冰镇后吃着玩倒是不错。 有些可惜莲藕尚未成熟不能采摘,顾知果断摘了数枝莲蓬放在盆里,准备回去后再仔细处理。 正当她采完回去时,一阵狼狈的吞咽声从莲花深处传来。 顾知沉住气,轻身轻脚地走了过去,越过重重莲叶,视线逐渐清晰。 看清正在疯狂吃着莲子的人时,她的瞳孔微微睁大。 第64章 诧异 眼前正是原本被关押在土匪山寨的温琼津。 他浑身沾满灰尘和泥土,坐在河边的泥泞地里,脸上胡子头发黏在一起,看上去非常狼狈,唯独一双眼睛异常深邃且明亮。 他没注意到顾知的到来,动作敏捷而熟练地摘下莲子,皮都不剥,苦涩的莲子芯也不去掉,胡乱几下吞咽下去。 眉心紧皱,脸带纠结,隔一会儿就用荷叶装了河水喝,温琼津很明显能感知到苦味,只是太饿了,不得不找些东西吃。 眼瞅着太阳快要下山,顾知叹了口气,思及温琼津在山寨内带着众人逃出山洞,自己还欠着他一个人情。 她几步走过去,低下头解释道:“莲子芯味苦,去了吃味道好一些。” 温琼津的动作微停,似乎在纠结要不要照做。 随着一阵水声响起,顾知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泼了满身的水。 她黑着脸用袖子擦了擦脸,再次抬头望去时,温琼津正脚步飞快、头也不回地跑开。 顾知脸色难看,直接飞身越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口,骂道:“你跑什么?” 温琼津没有回应,全力挣扎,妄图脱身。 四周的荷叶被几脚踢乱,泥土掉入河里,附近的河水渐渐浑浊。 顾知手忙脚乱地抓住人,唯恐他一不小心失足落河。 见他实在不领情,还手舞足蹈想要打人,顾知果断一松手,任由他掉进水里。 本以为他会直接潜逃,没想到温琼津被河水一浸,脑子清醒过来。 他用手拎开一缕一缕的湿透的头发,迎着朦胧的光芒,终于认清来人:“是你?” 顾知嫌弃地走远几步,找了个干净的草地放下盆,就着河水洗干净手后,问道:“你不是跑了吗?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 在山洞里关着时都比现在的处境要好,起码有饭吃,没有这么狼狈。 温琼津讪讪一笑:“下山后被流民打劫了。” 他临走前偷偷拿了些干粮和银子,还带了匹马,虽不擅长骑马,晃晃悠悠倒也走了一段路。 哪知道刚下山准备去县城探查最新消息时,他被几个走投无路的流民盯上,硬生生抢走银子和干粮,连马都没放过。 若不是他机敏过人,果断逃走,险些要被灭口。 顾知正准备继续细问时,温琼津游过来爬在她旁边的河岸上,眼含热泪。 “亲人啊!我整整三天没吃饭了,给口吃的吧!” “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可是实打实救了你们一行人。” “求求了,再不给口吃的真的要饿死了!” 顾知: 道德绑架,虽无耻但有效。 顾知沉思片刻,问道:“你先在这洗干净,我找人来给你送衣服,然后去营地吃东西。” 就这模样去营地,大家还以为是野人呢。 温琼津弱弱地问了句:“就不能带吃的过来吗?” 他现在对人群有点恐惧。 顾知语气有些无奈:“你几天没吃东西,还是得吃点热的,不然容易肠胃不适。” 温琼津不太懂什么叫肠胃不适,但他知道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目送顾知离去,他眼带幽怨,手上却是十分麻利地搓洗起全身,还取出匕首细细刮去下巴上的胡茬。 忍了三年,温琼津早就受够这幅不修边幅的样子。 望着空旷的树林河边,他突然一笑,整个人瞬间生动起来,就像僵硬呆滞的木偶被重新赋予灵魂。 温琼津等了片刻,见当初跟在他身后出山洞的侍卫王全捧着一身干净的衣服走来。 他利落地收拾好穿好衣服,在王全复杂的眼神中,紧紧跟上去。 临时营地已经生好火,顾知端着满盆的莲蓬回来后,立刻安排王全去河边送衣服。 当初在县城给每个侍卫买了两身,那两个叛徒被抓后,还没穿过的衣服没带走,正好便宜温琼津。 见清染疏晚等人一时睡不着,顾知招呼她们帮着剥莲子去芯,自己在简易灶台处搭上锅煮起粥,又加了几块山药。 清染疏晚只当顾知心地善良,又捡了个人回来。 秦芸和白姝却是神色微动,不着痕迹地望了眼王全离去的方向。 随着脚步声慢慢逼近,顾秦两家所在的角落气氛微变。 顾知头也不抬地用勺子搅着粥,语气平静:“马上就好,你拿个碗过来。” 见半天没有回应,她蹙眉抬头往树林边一看,瞬间瞳孔大张。 帅哥,你谁? 夜幕已经降临,树林里一片漆黑。 在营地火堆的映衬下,依稀可见来人唇红齿白,清贵俊秀,身形高挑,周身气质出众,一身普通的粗布麻衣硬是被穿出云锦制长袍的味道。 看顾知望过来,他微微一笑,眼睛温暖又明亮,比顾知前世今生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好看。 顾知艰难地移开眼睛,瞥到一旁脸色复杂的王全,才确认来人的身份。 秦芸早就回过神,跟王全一起眼含深意地盯着顾知,似乎在说: 难怪她一路上不随便救人,方才去河边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救了个人回来。 原来是心怀不轨! 一向忠心耿耿的王全表情异常复杂,刚才顾知让他去送衣服,那人又全身赤裸在水里,莫非 顾知领悟不到他们复杂的心事,做好心理准备后,顺手拿了个碗放在旁边,招呼道:“快过来吃饭。” 听到有饭吃,温琼津双眼发亮,碍于在场的人太多,他一本正经地端着架子走过来,优雅地拿起碗,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想起方才这人狼狈吞莲子的样子,再对比此时的矜持吃相,顾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清染和疏晚呆愣着回过神,期期艾艾地凑近顾知问道:“小姐,他是?” 顾知正准备回答,温琼津咽下嘴里的吃食开始胡说八道:“她撞见我在河里洗漱,见我实在饿的难受,就说要对我负责。” 他望了眼一脸难以置信的清染等人,继续夸大其词:“我饿了好几天,走投无路,只得答应她,随她一同去蛮荒。” 听到这番话的所有人诧异地瞪大双眼,齐刷刷地转头望向顾知,不敢相信她竟是这样的人。 第65章 清点 顾知头疼地扶了扶额,有些怀疑自己在他们心目中到底是什么形象。 清染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弱弱道:“我也不信来着,可是” 她暗暗瞥了眼温琼津的脸。 顶着这张脸,再怎么胡说八道都有人信。 顾知眯起双眼,挨个打量审视着众人。 秦疏晚头也不回抱着被褥去了角落:“我睡了!” 清染艰难转过头:“小姐,明天还得早起,我也先睡了!” 白姝大着胆子又望了温琼津几眼:“美色诱人,怪不得我们。” 一旁的秦芸、许氏、安氏闻言点了点头。 甚至坐在不远处的徐领头都若有所思,给了顾知一个赞同的眼神。 秦芸颇为欣慰:“你已及笄,是时候考虑这些了。” 唯有目睹半个过程的王全眼神正直且清明:“小姐,定是他勾引你!” 顾知嘴角微抽,脸上带着危险的笑容,咬牙切齿道:“你们在胡说什么?” 他们之间清清白白,毫无关系! 她正准备跟大家解释,众人身子一闪就各自找了个角落合衣睡下,留下一句:“懂懂懂,我们都懂!” 你们懂个屁! 刚吃饱的温琼津心满意足地放下手里的碗,似乎根本没听到方才众人在讨论什么,神色自若地道:“我去洗漱,要一起吗?” 顾知翻了个白眼,盯着在巡夜的徐领头,本想着拒绝,想了片刻没忍住跟了上去。 她要好好问问温琼津为何要说这些容易引人误会的话! 徐领头目送他们离去,了然一笑。 跟着温琼津走到河边,顾知脸色难看地抬起头。 月辉下,他长发飘飘,迎风对着她笑了笑。 顾知心底的火气一下子熄灭了,她咳嗽两声,闷声道:“我现在信了大当家掳你去山寨,是让你当压寨夫郎。” 就先前那个邋遢的样子,说什么她都不信。 温琼津见周围就他们两人,立马原形毕露,一脸得瑟道:“那可不,我可是我们十里八乡最清俊的人!” 顾知有些无语,淡淡瞥了他一眼:“三句话之内,解释你刚刚的话。” 否则就别怪她下狠手。 温琼津蹲在河边净手洗漱,片刻后可怜兮兮道:“我无家可归,要是你不愿意带我走,我就只能去县城跟流民一道要饭。” 顾知毫不动摇,语气平静:“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去蛮荒?” 若是还穿着囚服,他认出来也算正常,可是他们在徐领头的暗中操作下,待遇好了不止一茬,囚服早就换下来了。 官员赴任带官差上路也不罕见,再怎么也不该想到他们是去蛮荒的。 温琼津犹豫着开口道:“那天有一个跟你长的很像的男子说的,他说是你哥……” 顾望期!!! 顾知揉了揉眉心,顿觉自己放心的太早了。 见她脸色不好,温琼津飞扑过来死死抱住她的腿:“你好人做到底,带我一起上路吧!” “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 “我吃的也不多啊啊啊啊啊!” 顾知一把推开他,面露犹豫。 算上张大夫、小梁、白姝,她都带三个人上流放路了。 张大夫和小梁会医术,囚犯和官差们都非常欢迎。 白姝进退有度,倒也没人计较。 要是再带上温琼津…… 顾知皱眉,这几日赶行程,路上可不舒坦,别到时候哭着喊着求着离开,反倒成了她的错。 “不如这样,我给你点银子,就算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 没等她说完,温琼津插嘴道:“别呀!我手无缚鸡之力,你给我银子也会被人抢走,甚至还会被打一顿。” “倒不如跟你去蛮荒,既能解决吃食问题,还能顺道回家。” 见顾知毫不动摇,温琼津果断跑回营地:“我先睡了,明日再说!” 顾知深吸一口气,走去上游趁无人注意后进入空间。 已经好几日没进空间,灵田里的庄稼都割了一茬,圈养的牲畜下崽的下崽,生蛋的生蛋,养殖数量又增加不少。 时间紧迫,顾知没有去山上温泉慢慢浸泡享受,只简单在别墅里冲了个澡。 换了身干燥的衣服后,她神色一动,几步到了仓库开始清点黄金白银翡翠玛瑙琉璃夜明珠红珊瑚等等等等。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其他天灾人祸早晚会到来,银子光放在空间里没用,到时候粮食物资武器才是硬通货。 当然,黄金也是。 其他花里胡哨看上去值点钱的东西先清出来一波,到时候在下一个县城或者州郡卖了换银子,再用银子去多多准备些物资。 第一要清的就是从土匪寨里捡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砍刀匕首长枪之类的武器留着,剩下的黄花梨桌子、琉璃灯盏…… 包括从大当家房里拿的缠枝金丝楠木盆、十二架屏风等都清出来。 顾知细致地将东西分门别类,用过的必须早点卖掉,没用的看情况而定。 抄家前收起来的银子银票地契先留着,日后需要时再拿出来。 时间渐渐过去,顾知心神恍惚,看着已经清了大部分的仓库,她头晕脑胀地捏捏眉心,果断出了空间。 等她回到营地时,已经月上中天,巡夜的人换成王全。 见她回来,王全朝顾知点点头,示意暂时并无异常。 顾知抱着被子随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睡了过去。 次日,她在一片光亮中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温琼津一本正经地端坐在草地上,旁边坐着不少人,男子女子都有。 他正柔声讲着《中庸》之道,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没有人打断他的话。 顾知环顾四周,很好,没人做早饭,没人吃饭,甚至火堆都已经熄灭。 再往那边看了一眼,清染疏晚长安张大夫李阑景何大人…… 人非常齐全,各家都有人,顾知还瞥见两个差役脸色严肃地听着课。 顾知一脸疑惑地走到马车边,问着马车上的秦芸许氏和安氏道:“他这是……?” 秦芸神色平静:“小温正在讲学,你别打扰到他们。” 顾知满脸难以置信,怀疑自己听错了。 第66章 将就 讲学? 顾知想起昨晚在河边抱着自己的腿不肯放手的某人,非常怀疑他讲课的水平。 再者,什么叫她不要打扰? 她娘怎么这么快就倒戈了?明晃晃地偏心温琼津? 明明昨晚初见时秦芸还算比较理智,措辞也没有如此过分! 顾知冷飕飕地望过去:“不吃早饭?” 再过一炷香就要继续赶路,他们得趁太阳未出来前先赶一段路,正午多休息一段时间。 否则正午太阳暴晒,汗流浃背,容易中暑,不好赶行程。 现在还不吃早饭,别到时候饿晕在路上。 坐在马车内的安氏闻言默默拿出几个馒头,是先前跟徐惟手下的将士买的,放了两天早就又冷又硬。 “将就着吃吧。” 顾知捏紧一个馒头,硬生生捏出几道手指印:“你们吃过了吗?” 许氏抱着小宝安抚道:“温先生一大早就在讲学,我们不好做饭,唯恐打扰到他们。” 孩子读书事大,一顿早饭而已,勉强也能应付过去。 顾知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人家都说‘有情饮水饱’,你们这是有‘学’饮水饱啊! 她望了眼秦芸、许氏、安氏,看到她们眼里的欣赏与崇敬后,瞬间明白过来。 顾家历代从武,秦家经商为生,一直致力于培养出能文擅武的全能人才,亦或是专注科举的文臣雅士,可惜未果。 上一代的秦亦轩、这一辈的顾长缨、顾望期和秦澹都是学文路上的一份子,她们对懂笔墨有真才实学的书生自是非常欣赏。 可是 顾知瞥了眼毫无滋味的馒头,又想起昨晚香喷喷的晚膳,只想狠狠将温琼津打一顿。 正讲到‘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的温琼津注意到她的视线,暗暗传来得意一瞥。 秦芸回过神,无意中望见顾知手里被捏碎的馒头,默默往旁边退了一小步。 顾知看着得意的温琼津冷冷一笑,直接来到差役们的火堆边,抛给徐领头几两银子,买了点腊肉,借用了烧得正旺的火堆。 她将锅放在火堆上,烧热后放了点当日在营地熬制的猪油,待油滋滋作响后将切成小块的腊肉放上去两面煎熟后挪到旁边,用残留的油沫热了热馒头。 腊肉的香气四散开,整个林子里都是油腻喷香的气味。 旁边用了早膳的差役们都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正在讲学的温琼津一行人频频转头,肚子咕噜咕噜作响。 顾知忽视四处传来的眼神,切开馒头确认里面也热了后,将腊肉放入中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连秦芸清染长安疏晚望过来的复杂眼神她都不理会。 老实说,若不是她接触过温琼津,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早就怀疑他是末世前的传销或邪教了。 顾知边吃边淡淡瞥着心思浮动的讲学地一眼。 专骗女子、小孩和老人,以及个别意志力薄弱的男子。 眼瞅着顾知美滋滋地吃完馒头夹腊肉,温琼津实在饿得不行,几句话就结束讲学,走到顾知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她。 其余人回过神,抓紧时间吃早饭、收拾行李、熄灭火堆。 见差役们都去收拾行李,顾知吃完后擦擦手,望着眼神可怜兮兮的温琼津,语气平静中带着冷漠:“解释。” “我只是想证明自己很有用,想让你带我上路” “蛮荒路远,赶路甚苦,你何必跟着一起去?” 温琼津语气弱弱:“你不是还带了好几人一同上路?多我一人也无甚大碍。” “他们有人顺路,有人走投无路,我” “我也顺路,也走投无路!”温琼津语带自豪,眼睛亮亮地望着顾知:“再者,你娘亲已经同意带我一道上路了。” 顾知眼带无奈地望着不远处的秦芸:“可” “你的两位舅母、弟弟妹妹、两个侍女、徐领头张大夫小梁”他一口气将流放所有人都说了个遍:“她们也都同意。” 似乎觉得有些不够,温琼津补充道:“连你二舅母怀里的小宝都答应了。” 嗯他问的时候小宝叫了一声,应该就是答应带他一道上路的意思。 顾知忍了又忍,自我劝慰无数次:是他告知暗道,是他带众人逃走,是他领着大家去极乐城门口。 她还欠着一个人情,不能动用武力,不能动用武力,不能动用武力。 温琼津乘胜追击:“我不怕辛苦,也不怕危险,只是没有功夫,害怕再被欺负,就想着顺路跟着你回南方。” 顾知头疼地应道:“也罢,你就跟着我们吧。” 温琼津眸光一闪,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过了片刻后期期艾艾道:“我……我饿。” 顾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走到自家马车边,从一脸幽怨正在啃馒头的秦疏晚手里拿过两个馒头。 “将就吃,馒头有的是。” 温琼津委屈巴巴地拿过馒头,勉强维持住自己的高冷疏离的形象,艰难吃了起来。 若是前两日,他能有个馒头吃已经非常开心。 可是刚刚闻到香喷喷的肉味,再吃着这干硬的馒头,真是有些食不下咽。 众人刚吃完东西收拾好行李,徐领头等差役就招呼大家抓紧时间赶路。 离流放当天已经过了近二十天,即将进入蜀地,气温更加燥热。 前几天下了场大雨,本以为会降降温,没想到温度直线升高。 官道两边的树叶全都耷拉焉软下来,往日常见的行路人和不时飞驰而过的快马逐渐减少,甚至午后罕见路人在途。 连随意找找就能找到的河水水位都降了不少,怕是再过几月就会彻底干涸。 顾知顶着斗笠擦了擦脸上的汗,眼睁睁看着清染一路上颇为殷勤,不时把自己的冰水和水果投喂给坐在张大夫马车上的温琼津。 中午在树林里歇脚时,轮到秦芸她们做饭。 顾知挎着一个竹篮,强硬地拉着清染来到不远的野地里。 “我看你是被美色迷了眼,在这儿挖挖野菜醒醒脑子吧!” 第67章 另有所图 清染被拉着过来的路上一直在纠结,还以为顾知是在闹脾气,没想到是在关心她,怕她大热天的没有冰水和水果会中暑。 她“噗嗤”一笑道:“小姐,你想多了,给温先生的份例是我们大家一块儿凑出来的。” “疏晚长安早就到了入学的年纪,在这流放路上,唯有何大人与温先生算得上是学识渊博。” “何大人被流放本就郁结于心,我们怎好去打扰他。再加上小温先生不计较出身,为人疏离不多言,我们这才想着讨好他,好让疏晚长安拜他为师。” 顾知一愣,顿时感觉自己还是太单纯了。 连清染都比她有心机! 古代拜师三跪九叩她是听过的,但是她们这套路也太深了。 顾知还真以为清染被男色所迷,不顾一切为他癫狂呢。 毕竟连末世都不乏能力出众自身强大的人为情所困,更不用说多愁善感的古代人。 顾知突然有些好奇:“他跟你们讲了什么?” 怎么大家都同意带他上流放路? 她家一家女眷另有所图也就罢了,怎么徐领头、张大夫都点头应允? “温先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夫人就答应下来。至于其他人,我也不清楚。” 顾知眯起双眼想了一会儿,莫非,是凭借他的个人魅力? 清染任由顾知在一旁苦苦思索,她挥起匕首利落地挖起野菜。 上次去县城买的那么多干粮和物资好不容易完好无损从山寨里找回来。 跟顾昭远等人分别时,分了一小部分过去,现在虽干粮尚足,但不知道何时才能到下一个县城。 能节约点干粮就尽量节约。 顾知回过神,跟着她一起挖了满满一竹篮野菜后,回到营地。 见饭菜还没弄好,大家还在忙活,温琼津又在开课,顾知抱着水囊来到河边。 炎炎烈日的暴晒下,河水已经下降四分之一,河岸两边的泥土干燥微微开裂。 迅速打好水后,照例挨个注入稀释的灵泉水,顾知动作熟练,甚至还有心思开小差。 她盯着水囊,突然想起与便宜爹和兄长分别那日,给他们装了满满三个水囊的未稀释灵泉水,外加好几个水囊的稀释灵泉水。 顾知特意叮嘱顾昭远,未稀释的灵泉水到紧急时候方才能用,即使时间过了太久,水已经不能喝,外用擦洗伤口也是见效极快的。 顾昭远平静中带着几分动容的眼神,以及两位兄长诧异又惊喜的表情,顾知到现在都还记得。 也不知道顾昭远他们怎么样了,骑马连赶两天路,应该快到当日去买干粮的县城了。 想起那边人多势众的流民,顾知眉头微蹙,万一发生暴乱…… 她晃晃脑袋,徐惟带着那么多人跟着顾昭远他们一起走呢,肯定没事的。 再次回到歇脚地,饭菜已经做好,许氏等人想起早上只能吃馒头的惨状,果断选择打断温琼津的讲学,招呼他们吃饭。 温琼津面不改色,准备讲完剩下的内容,语气却是微微急促起来。 见到顾知一回来,他果断跟听课的人道:“今日就到此为止,明日再继续讲学。” 颇为殷勤地给顾知端来装满饭菜的碗,温琼津乖巧示意:“我已经跟大家解释过了。” 顾知犹豫着要不要接过碗,听到他的话,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解释什么? “就是……”温琼津不好意思地埋着头:“就是让他们误会你偷看我洗漱一事。” 顾知反应过来,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自个儿去端了碗饭过来。 温琼津振振有词道:“昨日之事是我不对,有违君子之道。只要你开口,我定会补偿于你。” 顾知扒了几口饭,见他半天不吃,敷衍着点点头:“哦哦。” 看她似乎有些无畏,温琼津又道:“女子的名节须得重视,是我一言一行给你带来烦恼。若是有迂腐之人借此说教,我定会替你讨回来。” 顾知一心埋着头干饭,抽出空咽下食物后回了两句:“首先,迂腐之辈的迂腐之言,听它作甚?” “其次,你再不吃待会儿没力气赶路,我们可不会停下来等你。” 温琼津的瞳孔睁大,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知趁机装了第二碗饭,又给秦芸分了几块肉,头也不抬吃了起来。 等温琼津反应过来,众人早已吃饱喝足,除了他手中碗里的饭菜外,只剩下盆里的汤汁。 温琼津:…… 他怀疑顾知在针对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午时灼热,顾知吃饱喝足后心满意足地躺在树荫下乘凉小睡片刻。 因天气太过炎热,徐领头调整了行程时间,中午休息一个时辰,早晨提前半个时辰赶路。 众人不用顶着午后的烈日赶路,乐得自觉早早起身提前行动。 顾知怎么睡都不甚舒坦,又闷又热,还不安稳。 秦芸几人睡在放了冰鉴的马车上倒是十分惬意。 突然灵光一闪,顾知走进车厢拿出给秦老爷子买的摇椅,放在风吹来的地方,顿时感觉舒坦了。 不多时,差役们休息充足,见时辰差不多了,大声吆喝众人赶紧起来赶路。 顾知收好摇椅,伸了个懒腰,转头就见清染又给温琼津送了顶斗笠。 顾知:…… 赶路时,他也就下车走半个时辰不到,也需要斗笠? 还是大家又凑了凑,还没死心,妄图让疏晚长安拜入他门下? 清染见顾知神色诡异,凑过来低声道:“小姐,我只是不忍他那张脸被晒黑。” 若是长期暴露在阳光下,白皙俊秀的小脸被晒黑,多暴殄天物啊。 顾知僵硬地点点头,突然有些心疼温琼津。 有人另有所图,有人心怀不轨,有人只想着他那张脸。 他的一生,真是艰难。 顾知被灵泉水滋养过无数次,又泡了几次灵泉温泉,皮肤、脸蛋完全不惧晒伤。 与秦芸她们商讨后,顾知选择下午太阳最烈的时候下马车走路,过一个时辰再换成其他人。 她动作熟练地戴好斗笠,披起纤薄的丝绸,刚跟着差役走到官道上时,迎面撞见几辆晃晃悠悠的马车,前后都有官差严密把守。 第68章 又遇找茬的 马车共五辆,外表普普通通,乍一看并不起眼。 前前后后围着的将士官兵近百人,骑兵数十人,领头的是个与顾昭远一般年纪,容貌气质却差之甚远的将领。 其后跟着两名年轻的副将,一脸的倨傲与不屑。 临到近前,最前面那辆马车的车帘突然被掀起,露出一张娇羞芙蓉面。 她眼波流转,微微探头随意扫了两眼正对面的流放一行人,视线淡淡掠过徐领头等差役,逐渐凝固在后方顾知的脸上。 女子黛眉微蹙,招来车旁的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 随从侧耳倾听,连忙小跑去前方传话。 那女子又细细打量了顾知几眼,似乎在确认什么,待看到坐在车辕上赶车的清染时,眉头逐渐放松下来,娇柔一笑后放下车窗。 顾知带着斗笠平静地等待对面声势浩大的一行人远去,就在那边马车后的官兵即将越过他们时,突然停了下来。 马车就停在不远处,马匹被强制拉住缰绳停下,漫天尘土随风飘扬。 顾知下意识背过身用披着的丝绸捂住口鼻,在众人的咳嗽中一脸庆幸转身 流放途中,她最大的不满就是官道。 古代没有水泥,都是土路、沙路或石头路,京都附近和州县内倒还好,有人负责整修。 自出京都边界后,他们一路上走的官道都是土路,有车飞驰而过时,总会掀起阵阵灰尘。 土路下雨时更加泥泞难行,马车陷下去要半天才能继续行进。 这也是她宁愿顶着大太阳下马车步行的原因。 马车一路上晃晃悠悠,对晕车的人来说,比走路奔波更加难受。 听到众人的咳嗽声渐渐停歇,顾知转过身,原地拍了拍飞舞到身上的沙子。 徐领头瞪着不远处的官兵,有些不满地‘啐’了一口,转头招呼众人继续赶路。 骑马的差役们好巧不巧地走在前面,身后紧跟着三辆马车,步行的几人跟在后面,最后是佩刀步行的差役。 见有几人有些好奇地探头探脑,步行差役粗声粗气道:“赶紧上路,还要我请你们走不成?” 众人瞬间收起好奇心,头也不回地继续南行。 不料身后有位官兵调转马头赶了上来,喝道:“安王妃召见,前面一行人,立马停下。” 徐领头背景不浅,懒得应和他们,只当没听见,马鞭一挥果断提速。 那名官兵脸色难看,狠狠挥鞭越过顾知一行人,拦在徐领头前面。 “安王妃召见,竟敢视而不见,真是好大的胆子。” 徐领头不得已停下马车,一脸平静:“真是抱歉,路上风大,我没听见。” 藏在步行人群里的顾知暗暗点头。 官兵憋着气,怒斥:“赶紧跟上,随我去面见安王妃!” 徐领头盯着他的背影摇摇头,皇帝亲叔叔的王妃,还真不能得罪。 他只能调转马头,慢慢悠悠招呼众人跟上。 清染听到‘安王妃’这个称号时,转头眼神担忧地望着顾知,脸色有些难看。 顾知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眸色平静。 原主留给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安王妃’这个人,应该与顾秦两府无仇无怨,那就与她无关。 待他们走到马车旁时,随从眉头紧蹙,语气严肃:“成何体统!所有人立刻下马下车。” 徐领头翻身下马,脸色有些难看,其他人紧跟其后。 顾知站在马车边搀扶着秦芸等人下马车,许氏有些不安地抱紧小宝,又将长安往身后拉了拉。 随从望着众人一一下马下车站好,满意地点点头:“跪迎安王妃。” 说完一马当先跪在马车车辕旁,充当人凳。 随之而来的官兵纷纷跪下行礼,领头的将领和副将埋头握拳行礼,徐领头不情不愿地随意握了个拳。 顾知笔直站着不动,环顾四周,脸色有些难看。 其他人都跪了下去,头也不抬,大气不敢出,就等着安王妃出来见礼。 唯独秦芸清染和温琼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神不带任何波澜。 许氏单手抱着小宝,空出一只手扯了扯秦芸的罗裙,示意她们不要逞一时意气。 秦芸安抚地拍了拍许氏的手,没有照做,甚至还想将她们都拉起来。 趴在尘土路上吃了满嘴灰尘的随从见马车内半天没动静,有些纳闷,抬起头一看,瞬间燃起怒火。 他也不敢站起来,跪趴在原地掐着嗓子骂道:“大胆,对着安王妃竟然不跪下!来人,押着她们跪下来!” 几个跪着的官兵立刻站了起来,眼带凶光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顾知眼神一闪,走在最后面的官兵感觉腿脚一麻,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前方的官兵正小心翼翼地绕过跪在地上的官兵们,猝不及防被突然一扑,身子不受控制地继续前扑,顺便踢了周围的跪着的人两脚。 最前面的官兵已经走到安王妃马车近前,察觉身后有些不对劲后,立刻前进几步,一回头正好见到扑过来的人影。 他一脚踹了过去,没想到后方扑过来的人太多,来人时踹了回去,可反弹的力道让他正好撞在温顺站着的马上。 马突然受惊,一撅蹄子就往领头的将领处冲了过去,马车内的人立刻大声尖叫。 顾知满意地点头,自空间突变后,她对雷系异能的操控也更上一层楼。 顾知在末世是八级雷系异能者,可到底没有到达传说中的九级抑或更高,再加上这个位面似乎在压制她的能力,驱使起雷霆来无法如臂使指。 在京都附近,她的闪电只能大范围劈,且强度无法控制。 若是想操控电流细劈或者电一个人而不死,只有在她情绪异常波动时,方能成功。 可自从在极乐城借天雷之力劈了城主府后,顾知察觉到自身对雷电的操控愈发得心应手。 似乎受到了此方天道之类玄而又玄存在的认可。 若是在末世,她可以说已经碰触到九级的门槛。 在京都被抄家下狱时,为防被一心想要顾府倒台的皇帝打为妖孽,接机处死两家人,顾知不得不暗自收敛几分。 现在都到流放路上,她下个暗手轻而易举,还有人想让她跪,让她忍? 不可能! 第69章 上门讨教 一直暗暗观察的温琼津看到顾知有些愉悦的眼神时,默默转过头。 顾知瞟着前方的将领飞身上马,硬拽着缰绳让马停下后,遗憾地转过头,眼神飘忽不定。 马车停的稳稳当当后,随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跑了过去:“王妃,您没事吧?” 他叫完后没好气地喷着已经重新跪好的官兵:“粗手粗脚,怎么做事的?要是王妃出了什么好歹,小心王爷灭了你们全家!” 官兵们一声不吭地跪在原地,眼神中隐隐带着麻木。 从领地接下护送任务的那一刻,这句话他们就已听过无数次。 “要是不好好护送王妃,王爷定不会饶了你们!” “要是被王爷知道他娇养的王妃吃这些粗糙难以下咽的东西,早晚诛你们九族!” “马车太过颠簸,王妃日夜难以入寝,都消瘦了几分,被王爷看到,小心你们的皮!” 类似的话数不胜数。 领头的将领尤方眼神里闪过杀意,心中非常不耐烦。 为了照顾安王妃,他们的行程一拖再拖,已经延后十来天。 若是再拖下去,错过新帝寿辰,安王定会找他们麻烦。 昨日好不容易说服安王妃加速赶路,今日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 等随从在马车下跪好,率先出来两名打扮一致衣服颜色不同的侍女,她们毫不客气地踩在随从的背上下马车,完全不顾随从已经佝偻的身子。 她们站在一边,娇声道:“恭迎王妃。” 目光凝聚的马车上,安王妃身着绣金大红宫裙,浑身带着股弱风扶柳的味道。 两名侍女扶着她下了马车,绿衣侍女不满地蹙眉,责怪将领尤方:“手下的官兵没有一个能用,待到了京城,定要叫王爷狠狠责罚你们。” 紫衣侍女瞥了眼尤方,语气冷漠:“若不是王妃心软,你早就去了官职被押入大牢。” 尤方心里叹口气,又来了。 见到安王妃不赞同的眼神后,两名侍女这才默不作声。 安王妃咳嗽两声后摇摇头:“尤将军不必放在心上,我并无此意。” 尤方沉默着点头,一声不吭。 若是真的没有此意,方才怎么不打断她们的话? 顾知眼神愉悦地望着他们,有些开心。 已经许久没见人说双簧了,上次还是在五末世建立基地当天的晚会上。 古代果然人才辈出,这出戏可精彩多了。 众人跪在地上,安王妃视而不见,她扶着侍女的手,缓步来到顾知身前不远处。 绿衣侍女见还有人站着,眼睛一瞪:“你们为何不跪?” “无视皇亲国戚,来人,一人杖打十大板再押着她们跪两个时辰。” 早就起身的随从毫不犹豫上前准备动手,安王妃似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景王府的顾小姐顾夫人吗?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 “王妃,景王府犯上谋逆,已经被夺去爵位,被罚流放蛮荒。” “哦?我倒是不清楚这些,”她说着眉头微皱,似乎有些纠结:“顾知,以你我的关系本无需你下跪。” “只是你如今身为囚犯,见到我这个安、王、妃的确该行跪拜大礼……” 顾知眼带嘲讽地看着她,下巴微抬:“王妃既然说民女不用跪,民女只好遵命。” “岂有此理,你……!”绿衣侍女皱眉。 顾知打断她的话:“王妃心善,不如让大家都站起来,也好更彰显安王府的博大胸怀。” 不就是场面话嘛,当谁不会说似的。 安王妃脸色冷静,捂着帕子一笑:“的确是我疏忽。小禾,让大家都起来吧。” 紫衣侍女没好气地瞥了眼顾知,招呼跪着的人都站起来。 众人跪下数刻,腿脚都有些酸麻,脸色更是难看,偏偏不敢说什么。 秦芸和清染暗暗将许氏等人拦在后面,白姝不解,但还是跟着照做。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安王妃脸带笑容,眼睛微眯地盯着顾知,心里暗骂她的口舌倒是伶俐不少。 顾知感受到对面传来的杀意,眼神异常锐利。 很好,又是原主留下的坑。 安王妃淡淡一瞥,绿衣侍女瞬间心领神会,对着差役们责问道:“谁是领头的差役?” 徐领头眉头一皱,得,麻烦找上门了。 “不知安王妃有何贵干?” 绿衣侍女挑剔地望了眼徐领头:“你这个领头怎么当的?没人教过你怎么押送囚犯?” “不穿囚服、不戴镣铐、擅自乘马车?” “一点都不称职!你的上官是谁?到时候去到京都,定要遣人去问问,可是如你这般押送犯人去蛮荒的!” 徐领头闷声道:“不如姑娘教教我该怎么押送囚犯才是。” 绿衣侍女冷哼一声:“让我教?你配吗?赶紧说上官是谁,待回京我们定要上门讨教一番。” 见她咄咄逼人,徐领头不愿再忍:“洛王府校尉徐恒,借调大理寺,负责景王府押送一事。” “上官,洛王府世子徐惟,静候安王妃上门讨教。” 绿衣侍女一愣,准备脱口而出说他假冒身份。 即使久不在京城,她们也是知道洛王府如今风头正盛,甚至在老牌世家眼里,洛王府的地位无法动摇。 景王府根基太弱,且都是武将,朝中并无位高权重的权臣,终究差了点意思。 若是惹到洛王府 安王妃果断狠狠一巴掌甩到绿衣侍女脸上:“大胆,你怎敢质疑洛王府校尉!” 绿衣侍女立刻埋头跪下,不敢吭声。 “公子莫要见怪,我这侍女有眼无珠,还请饶她一命。” 她与京都多有往来,自是知道洛王府有个庶出的子弟,不愿从文,自甘堕落去当校尉。 虽说洛王府已表明不顾他的死活,可到底是洛王府中人。 徐领头面无表情,视线微微瞟向清染。 顾知眼睛一抽,没想到一路上蹭吃蹭喝的徐领头身份也不简单。 她脸色平静地望向有些忐忑的安王妃:“安王妃若无他事,我们便继续赶路了。” “等等。”安王妃不甘心就此放过,收敛心神道:“你我姐妹一场,又许久不见,我还想与你说些体己话。” 第70章 叙旧 顾知一脸无所谓地看着她:“民女可做不了主。” 安王妃笑了笑,视线转移到徐领头身上:“不知领头可否通融一下,让我们两人叙个旧情。” 徐领头面露犹豫,紫衣侍女颇有眼色,立刻上前递过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他接过荷包,大大咧咧地打开一看,有数锭小巧别致的金元宝。 掏出一锭用牙咬了咬,徐领头满意地点头:“王妃自便。” 眼瞅着徐领头转过头安排流放队伍再休息一阵,顾知想起他转身前暗含深意地一瞥,脸上毫无表情。 少惹事,不作死? 顾知暗暗摇头,只要安王妃一行人不做一些触及到她底线的事。 尤方看安王妃的架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聊完的,一挥手安排众人原地休息歇脚。 正值炎热下午,官兵差役及囚犯们纷纷跑到官道两旁的树荫下躲着,其他的马和马车被牵到阴凉的树林里。 安王妃对着顾知微微一笑,邀请道:“随我上马车。” 顾知点点头,目送她扶着紫衣侍女,踩在随从身上进入车厢内,面无表情地紧随其后。 临到车前,顾知直接飞身上了马车,随从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牵着马车前往空阔清凉的树林里。 无人搭理跪在原地的绿衣侍女,她只能一动不动跪在毫无遮挡尘土遍地的官道上,任由太阳暴晒。 太阳正毒,她不到片刻就唇干舌燥,浑身冒冷汗。 坐在树荫下的徐领头眼神飘忽不定,有意无意地瞥向顾秦两家人所在的地方。 秦芸、清染等人在得到休息的指令后,就已全部上车,将车赶到人群最后面的树林里。 半路上停下来,把长安暂时托付给温琼津照顾。 温琼津见她们神神秘秘的,眼神一闪,带着长安晃晃悠悠跟了上去。 马车停下来后,清染走进车厢内,只留下白姝一人守在外面。 车内人太多,多少有些燥热,幸亏晌午休息时冰鉴里新换了冰,一时还能接受。 秦芸、清染脸色难看,吩咐众人道:“待会儿若是发生意外,你们赶紧乘车远离,待事情平息后再回来。” 许氏与安氏面面相觑,她抱着正在沉睡的小宝,小心翼翼地问:“安王妃似乎是程侍郎的女儿,当初知知与她相交甚好,怎么会突生意外?” 秦芸犹豫片刻,对着清染点了点头,示意她说出来。 清染蹙眉:“去年花朝节时,安王因王妃身亡回京。他看中老爷的权势,妄图与景王府缔结姻亲,以共同进退,于是提出想要纳小姐为续弦。” “当时安王妃才走没多久,小姐又已定亲,老爷自是不肯。安王心思歹毒,被拒绝后私下买通小姐当时关系最近的手帕交,也就是如今的安王妃,让她给小姐下药,妄图” “小姐识破她的意图,果断抽身离开,没想到安王自己也用了药,见房内只有安王妃一人,就” “恰巧安王妃和安王都找了些人抓奸,众人破门而入,众目睽睽之下安王只好娶了安王妃” 许氏突然醒悟为何要让长安下车,后宅阴私甚多,他年纪还小,听不得这些事。 至于秦疏晚,已经快及笄,是时候学些手段,多生警惕防备之心。 车前的白姝没忍住插嘴:“该不会她自作自受还要赖在小姐头上吧?” 清染默默点头:“小姐见她已经得了报应,再加上没发生什么意外,饶了她一次,只默默与她断交。” 只是流放以来,顾知的性格变得更加偏激。 再加上前几天她曾据理力争,让顾昭远等人不要去边疆为狗皇帝打仗,却被众人连连拒绝,本就有些心气不爽。 这几日表面上看着并无异常,心里其实一直憋着气。 安王妃正好撞到靶子上,若是再碰巧说了什么惹顾知生气的话 秦芸和清染对视一眼,准备随时注意那边的动静,一看情况不对立刻驾车走人。 车后默默听着的温琼津一脸奇怪,清染口中说的那个有些宽容的顾知似乎与当前这个不同。 隔的老远正在复习先前所学的长安望着温先生埋头纠结地走过来,瞬间回过神等待抽查。 车厢内的顾知却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也没准备直接干个大的。 她在末世也是一步一步变强的,能屈能伸这种良好的品性自是不缺。 进入马车后,安王妃一句话也不说,自顾自打发走一脸不忿的紫衣侍女,喝茶喝了半天。 顾知一动也不动手边的茶,也不主动开口,默默打量着马车内部。 从茶摊中招那天开始,她就戒了茶。 安王妃所在的马车外表虽普普通通,内在却是无比精致奢华。 面积相当空阔,除了最前面窄小的侍女所在的小隔间外,中间还有个稍大的空间,专供主人喝茶玩乐,最内部重重纱帐后还摆了张小榻。 “羡慕吗?如今这般的生活,本该属于你。” 正盯着玉石嵌金屏风发呆的顾知回过神,语气平静:“不羡慕。” 要想得到奢求的生活,必先付出代价。 看安王妃隐隐有些癫狂的样子,要付出的代价怕是远远超出她能承受的范围。 不过本该属于她是什么意思? 安王妃冷哼一声,重重放下手里的茶杯:“也是,堂堂景王府千金,从小尽享荣华,怎会羡慕如此简陋的车厢。” 顾知默默撇过头,没有说话。 “呦,我怎么又忘了。如今你不过是阶下囚,而我已经是安王妃!” 顾知单手托腮,耷拉着眼皮,兴致缺缺:“你就是想说这些?” 她可没心思跟安王妃打嘴仗,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多赶些行程,省得耽误三月之期。 安王妃恨恨咬牙。 又是这样。 顾知背靠景王府,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对她这个手帕交从未交过心。 在她都百般恳求下,顾知才将她引入上层权贵女眷的圈子,让她处处遭人嫌弃被人欺负。 虽常常帮她解围,可从不为她出头,责骂欺负她的人。 安王妃心想,人总要往上走的。 她替安王做事有什么错? 顾知为何当日不带着她一起离开? 害她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都是顾知的错!!! 往日恩怨浮上心头,安王妃心下一狠,从桌下抽出匕首,狠狠刺向顾知。 第71章 下手果断 顾知没想到安王妃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竟然一言不合二话不说直接动起手来。 她下意识闪身躲开后,眼神警惕地望过去。 安王妃见一击不成,果断反手将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臂,干脆利落地刺下。 顾知一愣,果断飞身上前踹开安王妃手上的匕首,语带不解:“你想自残?” 伤害自己来陷害她? 这得多想不开! 安王妃脱力地趴在桌子上,眼中怒火中烧,正常人见刚准备害自己的人自伤时,总会犹豫片刻。 甚至因心中有怨而目视她自伤。 而这就是她的机会。 紫衣侍女和随从早已在马车外候着,期间发生的各种争斗与动静一概不理会。 一闻到血腥味立刻一人大叫尤方过来,一人上马车救人。 随行的安王府心腹会直接击杀顾知的亲人与丫鬟,给徐领头的那包金元宝,就是用来买她们的命。 万万没想到,顾知反应如此迅速,连伤害她自己的机会都不给。 顾知看着她怨毒的眼神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走近桌边,手脚利落地找了根绸带,不顾安王妃的反抗强行捆住她的双手。 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自残。 外面还有那么大一帮子官兵呢,她不怕事却也不想惹事。 顾知趴到桌前,有些好奇。 “你怨我?恨我?” 安王妃冷冷一笑,被捆住的双手高抬,露出手上的累累伤疤。 “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上层女眷排挤?” “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答应安王下药?” “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安王凌辱,不得已嫁入安王府受如此委屈?” 顾知翻了翻白眼,即使没翻到相关记忆,她也知道原主定是无辜的。 顾昭远和秦芸做下无数善举,膝下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心怀不轨之辈? 再者,顾知翻阅原主无数记忆,即使在山穷水尽之时,也从未主动有过坏心思。 光凭安王妃想要自残来陷害她,就能看出安王妃才是那个偏激又心肠歹毒之人。 顾知脑子一转,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 看到安王妃脸色诡异,顾知急促地走到安王妃身边,火速伸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咬舌?你可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安王妃被掐住脖子无法呼吸,整张脸都憋红了,不得不松开牙齿,张大嘴,用尽全力去呼吸。 她的双手被死死捆住,无力地想要推开顾知的手,眼角泛红,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 “咳……放……放了我!不然你爹娘和哥哥……” 顾知眼中杀气一闪,手下更加用力。 “你在威胁我?” 本来这几日她一直在收敛自己的怒火与不忿,现在安王妃莫名其妙找上来污蔑威胁,顾知不想再忍。 安王妃只觉得呼吸更加困难,脖子上青筋暴起,眼中充血,视线开始模糊重影。 安王妃怎么也想不到,一年过去,顾知下手如此狠毒,甚至比安王更加狠厉。 她拼尽全力抬起双手,准备将桌子上茶杯碰到地上,招呼外间的紫衣侍女进来救人。 顾知察觉到她的意图,冷笑着手下一个用力,直接将她掐晕过去。 顾知叹口气,她也不想惹事,可耐不住总有人要找死。 安王妃再次清醒过来时,距离刚刚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 她捂住喉咙咳嗽两声后艰难地睁开双眼,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没死? 肯定是被人救了下来! 哈哈哈,既然她没死,接下来就轮到顾知和她的家人生不如死了! 安王妃翻过身,正准备叫紫衣侍女进来,抬眸望去却见顾知一脸悠闲地吃着茶点,眼神平静地打量着车内的装饰摆件。 安王妃一愣,挣扎着缩进床榻角落,哑着嗓子道:“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茶点哪来的? 难道在自己晕过去的时间里,顾知一直边吃着茶点边打量着她? 安王妃瞬间毛骨悚然。 顾知无辜道:“王妃方才突然晕倒,我好心把你抬上床。” “思及王妃并未让我下马车,便一直待在这里等你起来。” “王妃现在感觉如何?可别又一不小心用匕首划伤自己亦或是想要咬舌自尽。” 安王妃听到顾知的话精神有些恍惚,莫非方才的事真的是她在做梦? 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一阵疼痛与阴冷感传来,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不,就是顾知动的手。 她惊惧地抬起双眼望向顾知,不敢说话,也不敢再做任何小动作。 安王下手时起码还念及自己是孩子他娘,不会下死手。 顾知却是肆无忌惮,连用她爹娘和兄长的命来威胁都不管用,往死里下手。 虽然安王妃不清楚顾知为何要留她性命,但若是再不断挑战她的底线…… 顾知很可能直接送她去死! 安王妃咬住被角,精神恹恹地望着顾知摇摇头。 她还没活够,还不想死。 安王妃极力镇静下来:“我已经醒了,你回去吧。” 顾知吃完最后一块茶点,语气平静:“安王妃应该知道什么可说,什么可做,对吧?” 安王妃缩着脖子点点头,目视她离开马车。 顾知走后,紫衣侍女立刻进来,皱眉问道:“王妃,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安王妃没有回答,哑着嗓子反问她:“你快看看,我的脖子上有没有掐痕?” 紫衣侍女精神紧绷:“她掐您了?我这就让尤将军把她们全抓起来处死!” 安王妃赶紧抓住她的手,扯出一个微笑:“没事。我脖子有些不舒服,你帮我拿面铜镜过来。” “好。” 紫衣侍女不解其意,体贴地拿了块铜镜给她。 透过窗外的阳光,安王妃细细看了几眼脖颈处疼痛的地方,却发现并无任何伤疤或者青肿。 在她愣神时,脖颈下似乎隐隐闪过一道银光。 “难道真的是在做梦?不……不可能!” 紫衣侍女看着她抱着脑袋叫了起来,有些不忍地提醒:“我们没有完成王爷下达的任务,会不会……” 听到这里,安王妃浑身下意识颤抖,瞬间清醒过来,脸色难看:“再找机会下手,一个不留!” 第72章 恐有危机 刚走到自家马车边的顾知回头望了几眼安王府上的马车,眼神平静中暗藏着凌厉的光芒。 秦芸她们还在这里,若是动起手来,难保不会发生意外。 还是得从长计议。 “小姐,快上来。” 坐在车辕上的清染和白姝见她回来了,终于松了口气,颇为殷勤地招呼她上马车。 顾知环顾四周,心里有些奇怪。 自家的马车和张大夫的马车都被赶到人群最角落,顾秦两家人和坐在张大夫马车上的自家侍卫目光炯炯有神,全身紧绷,似乎准备见机不对立刻驾车逃跑。 温琼津带着疏晚长安在不远处温习之前的内容,见她回来,朝她这里挥了挥手。 她们所处的位置离流放大部队太远,徐领头不时往这边望过来,生怕有人潜逃。 顾知一脸懵,被清染硬推上马车后,看到一脸担忧的秦芸等人,犹豫着开口问道:“怎么了?” 莫非在与安王妃叙旧的短短一个时辰内,这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秦疏晚没察觉到气氛的异常,好奇地问道:“知知姐,你跟安王妃聊的怎么样?” 顾知摸摸脑袋:“还行?” 怎么这么问? 坐在车辕上探头进来的清染简单说了往事,顾知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皱眉到舒展眉心到难以置信。 顾知企图抓住重点:“安王年纪多大来着?” 清染回答:“不满二十五。” 秦芸补充:“他为人非常轻浮风流,且手段狠毒,在众多皇室中名声最差。” “因你爹拒了他,安王觉得很没面子,处处作梗。最严重的一次,险些危及边疆将士。你爹扛着长枪打上门,安王当朝告状,你爹被罚俸一年,安王被判一年不许回京。” 顾知眼神有些飘忽,她是真没想到顾昭远还有直接打上门的时候。 这么看来,他惹事能力也不弱。 不过若安王妃此行是为了给新帝祝寿,一直拖延到现在还未入京,肯定有问题。 还得多加小心才是。 至于原主与安王妃的龌龊,原主既然已经与她断交,那就不关顾知的事。 顾知要报的,只是今日安王妃意图设计陷害之仇。 秦芸见顾知若有所思,知晓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也就不再多言。 马车外的白姝突然敲了几下车窗,招呼大家往外看。 正在沉吟的顾知回过神,窜出马车,朝对面望去。 紫衣侍女随意找了两人搀扶起早在太阳暴晒下晕厥的绿衣侍女,又跟领头的将领打了招呼后,看着官兵们都动了起来,这才慢悠悠上了马车。 临进入车厢时,她朝顾知这边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 顾知蹙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决定今晚严守在马车附近,过一段时间再动手报仇。 对面的官兵们迅速收拾好起身,在将领尤方的指挥下,整齐列队继续前进。 安王妃的马车被随从赶回原位,顶着烈日晃晃悠悠赶路。 徐领头望了眼天色,见时辰尚早,赶紧招呼大家起来赶行程。 山寨一行耽误的两天行程还没补回来,现在又多耽误一个时辰,也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到达蛮荒。 他心里充满怨念,狠狠捏了两把装满金元宝的荷包后,才冷静下来。 “赶紧的,都休息多久了?快起来赶路,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李父李广闻叹了口气,互相搀扶着双腿发软地站起来,羡慕地瞥了眼在马上的李阑景以及其他坐在马车上的人,顿感心累。 其他人都在马车上坐过一段路,唯有他们是实打实的一路走过来的。 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今天好不容易多休息一会儿,又要继续赶路。 李父愤愤看了眼李广闻,要不是他们多事,他还坐在马车上,吃着干粮呢。 顾知哪管无关之人复杂的心思,她重新戴上斗笠,喝了口稀释过的灵泉水,看着众人井井有条地分好位置后,脸色平静地跟在马车后脚步轻快地赶路。 一路上甚是平静,行人稀少,烈日炎炎。 过了半个时辰,许氏将顾知换上马车,自己带着斗笠下去步行。 顾知进入车厢内,整个人瞬间清凉下来,她用手帕细细擦去额角的汗,又逗了逗疏晚怀里的小宝。 她身子往车上一靠,浑身放松下来。 车上一路晃悠太过单调无聊,众人正吃着果子聊着八卦,顾知兴致缺缺地支棱起耳朵听了起来。 “徐领头是洛王府校尉?他不好好在洛王府当差,跑来押送囚犯?” “应当是徐世子派来的,在流放路上给我们些便利。” “也是,不然我们哪能坐上马车。我可听人说过,流放路上吃不饱,还得花重金跟差役们买干粮,甚至” “徐世子为人不错,只是因事耽误了。” “之前京中不是有名千金直言愿意等他出孝期?如今不知道有没有成就好事。” 顾知想起徐世子千年不变的温柔笑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秦芸注意到,停下话茬,关切地抽出一件外袍递给她。 顾知默默接过,披在身上,没有打断她们的谈话。 虽接触不深,但她觉得徐惟人如其名,确实有些虚伪。 途中下车步行的人又换了几轮后,前方才隐隐传来徐领头招呼停下休息的声音。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下车一一分好工。、 洗菜、做饭、找野菜、装水,洗碗刷锅,各自有人负责。 顾知和秦疏晚被分到找野菜一组,两人对视一眼,拎着篮子沿着河流进入树林。 秦疏晚自小被养在深闺,只学了些会账女德之类的书,根本不懂哪些野菜能吃,哪些不能食用。 “这是马齿苋又叫长命菜,药食两用,可以多摘些带回去,剩下的给张大夫入药。” 顾知细心地教她辨别,看着疏晚神色认真,仔细记着野菜的模样,有些感慨地摸摸她的头。 树林里、河边、山脚下的野菜较为丰富,她们很快装好一篮子,正准备回去时,树林深处隐隐有破风声传来,顾知神色一凛。 第73章 黑衣杀手 “不好,赶紧回去!” 顾知迅速拉着秦疏晚离开,跑了片刻后,身后传来“嗖嗖嗖”的几声。 她下意识带着秦疏晚扑倒在地,翻滚了好几圈,躲过身后的暗箭。 身后的黑衣杀手已经全部赶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顾知站起身,挡在秦疏晚前面,也不敢叫她先跑回营地,生怕有人伏击。 秦疏晚爬起来,心中忐忑,握紧手里的篮子不敢说话。 看着眼前数十名黑衣人,顾知脸色难看: “你们是谁派来的?” 自到古代以来,得罪的人有点多,顾知也不确定究竟是谁想将她置于死地。 淮安侯?土匪寨幕后之人?亦或是安王妃?还是其他藏在暗处的敌人? 来人一声不吭,眼神毫无波动,各自拎起匕首或剑就冲了上来。 顾知抽出随身的鞭子,又递了把匕首给秦疏晚:“见机行事!” 眼瞅着数人袭了上来,还有人在远处放暗箭,顾知没有留手,暗暗将雷电注入长鞭内,利落地甩了起来。 甚至一心几用,将雷电传入地下,一路直上弓箭手所在的树上。 “啪”的一声脆响,长鞭拦下几名意图近身攻击的杀手,又踢飞另一人手中的剑后,顾知反手甩过长鞭。 杀手被长鞭击中后,浑身忍不住颤抖,他们没在意,只当长鞭用力过猛,身体受不住刺激。 眼瞅着杀手被击中,停顿片刻才继续动手,顾知心中松了口气。 既然能感知到雷电带来的疼痛,应当不是死士,即使下手也绝不会不顾自身安危。 还有反杀的机会。 顾知注意到攻击全是朝着她来的,身后的秦疏晚暂时毫发无伤,说明黑衣杀手们的目标是她。 或许可以让秦疏晚趁机逃回不远处的营地,她也好全力发挥,而不是逃走。 就在她费力躲避杀手们的攻击时,营地突然传来几声女子的尖叫。 顾知眼神一闪,被一名黑衣杀手寻到机会,眼神冷厉,手中的长剑狠狠挥下。 等顾知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就在她准备硬生生扛过一剑,秦疏晚突然从身后冒出来,用力拿着匕首挡了过去。 顾知下意识抬起腿,准备踢飞黑衣杀手的剑。 然而已经晚了,黑衣力气太大,秦疏晚没挡住,匕首被击打在地,剑在她手上划出一道血痕。 不远处树上的几名弓箭手也从雷电的酥麻阵痛中回过神,继续瞄准顾知她们。 顾知连忙拉过秦疏晚,眼含戾气地瞥了眼她手中的伤口,挥舞着长鞭主动出击。 顾知狠狠将一名杀手手中的剑甩了出去,看着剑带着雷电刺入一名弓箭手的身体,眼睛里闪过快意。 过了不久,黑衣人已经倒下好几个,动手的人却不见减少。 顾知不再犹豫,长鞭绕场四甩,黑衣杀手们被雷电击打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果断抱起秦疏晚逃向营地。 召唤天雷是最后的杀手锏,她的体力已经不足,不能将天雷用在这里。 黑衣人见她逃走,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 顾知在树后窜来窜去,躲避身后的暗箭。 她们来时走了不到一刻的路程,一路躲避逃走却耗费近乎两炷香的时间。 距营地越近,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愈发浓厚。 顾知心急如焚地逃跑时,怀里的秦疏晚异常懂事,强忍住疼痛,不动声色地望向后方。 “左边!” 顾知秒懂,往右边一闪身,躲过身后刺客的剑。 “两个!” 顾知果断上树,突破两人的包围,顺便发出雷电坑了他们一手。 顾知不得不在心里再次感谢原主勤练轻功,自己穿来之后不忘多次实践。 不然这次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营地近在眼前,顾知利落地抱着秦疏晚下树,纵身一跃,进入无数黑衣人的重重包围。 流放队伍被团团围在中间,黑衣杀手突然见到顾知两人前来,瞬间一愣。 领头的黑衣杀手眼神冷冷地瞥向跟着顾知跑过来的杀手,似乎在骂去了这么多人,连两个弱女子都解决不了。 后来的黑衣人嘴角微抽,默不作声地摸了摸脸上、手上、身体上的鞭痕。 另一个也就算了,目标顾知哪里是弱女子? 顾知没时间顾及他们的情绪,极力忽视周围的黑衣人,抱着秦疏晚到张大夫身边。 “张大夫,你先救人。” 张大夫瞅了瞅声势浩大的黑衣刺客们,赶紧让小梁拖着秦疏晚进入马车内。 能救一个是一个。 当前生死难料,若是在他死前能再救个人,也算是不枉此生。 顾知回头四处打量着周围的黑衣人,试图寻找破绽,逃出生天。 可惜黑衣杀手太多,现在他们似乎顾忌什么,没有直接动手。 若是她试图攻击或逃走,可就说不准了。 顾知边看边退到秦芸身边,眉头一皱,问道:“清染、温琼津和王全他们呢?” 方才她进来时就没看到他们几人,莫非是在马车内? 秦芸面露苦涩:“清染和温先生去河边洗菜装水,还没回来。” 顾知沉默,一时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王全他们为了保护我们受了重伤,张大夫刚刚将他们包扎好,现在躺在马车里。” 那帮子黑衣人上来就砍人,王全他们硬生生扛了好几剑,等差役们过来,黑衣人们才停手让交人出去。 他们想尽办法拖延时间,才等到顾知过来。 “哎哎哎,半个时辰过去了。你们商量好没有?” “只要交出顾家人,我就放过其他人,否则” “不要再拖延时间了,再找什么理由我们都不会再等。限你们三息之内,把姓顾的全交出来。” 顾知嘴角微抽,环顾四周,姓顾的就她一个。 没等她主动站出来,李阑景不顾王虎的阻拦,冲上去指着顾知道:“她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她就是顾知!” 李广闻父子两人迅速反应过来:“是的是的,大爷,顾家人在那,你去杀她吧。我们是无辜的,放了我们吧。” 领头的黑衣人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顾知顿觉不好,这个人的实力很强,不召唤天雷可能打不过。 可是黑衣人太多,动起手来 领头的黑衣人一挥手,黑衣杀手们听令而动。 第74章 江湖来人 顾知给了准备走上来的秦芸一个眼神,让她待在原地不要冲动。 环顾四周,黑衣杀手重重包围,粗略一算近百人。 顾知强行镇定下来,快速拿过水囊喝了几口稀释过的灵泉水。 随着水囊空瘪,顾知浑身的疲惫与无力散去,精力与元气逐渐恢复。 她收起长鞭,濡湿的手心在衣服上随意擦了两下后,拿过身后递来的铁剑,低声道:“待会儿打起来你们趁机跑,不要管我。” 白姝皱眉,正准备走上前与顾知并肩作战,秦芸一把拉住她,语气冷静:“不要拖后腿。” 顾知沉默着点点头,听黑衣人的语气,秦家人与白姝应当不会被针对。 但若是不识好歹冲上来,他们可不会心软。 倒不如趁机逃走,顾知孤注一掷拼命厮杀,还有可能生还的机会。 顾知心里的打算是,先勉力支撑一段时间,让秦芸他们逃走。 再直接用雷劈黑衣杀手,尽量全灭,自己则藏入空间里疗伤,之后再想办法与秦芸她们会合。 若是她们不愿离开,准备同生共死,顾知未免会束手束脚,不好发大招,也不好躲进空间。 末世时,空间只能储存物资,活人无法进去。 如今空间有了变化,也不知道活人能否进入。 顾知想了很多,时间却只过去寥寥片刻。 领头的黑衣人指挥手下朝着顾知所在的方向动手时,李家人正花言巧语想要出去。 黑衣人眼神沉冷,望了两眼守在众人前面的差役们后,正准备开口,一道声音突然由远及近浮现:“哈哈哈,兄弟们,正巧赶上了。大家只管动手,留几个活口就行。” 在场所有人同时一愣,顾知握紧铁剑退后,牢牢挡在秦芸她们的前面。 秦疏晚伤在手臂,伤势较轻,止血包扎好后就爬下马车,挡在长安身前。 猝然间,无数人出现在树林里,或单脚轻立树枝上,或骑马赶来,或扛着铜锤铁斧大摇大摆地出现,一句话不说就朝着黑衣人动起手来。 顾知眼睁睁看着一个黑衣人的脑瓜‘咚’的一声被铜锤击中,血沫飞溅,口鼻流血,整个人直接倒下,抽搐数息后没有动静了。 她下意识地往身后的人群靠拢,唯恐一个不注意身后的人就被偷袭。 后面来的一批人大部分长相五大三粗,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打斗期间粗言浑话脱口而出。 什么“给爷拿命来!”“奶奶的,砍起来真得劲。”“哈哈哈,孙贼,看你个狗东西往哪儿跑。” 顾知不清楚他们的意图,只能低声问道:“我爹在江湖上还有关系?” 没错,江湖。 这帮人浑身匪气,不是善茬,甚至还有些一看就是亡命之徒。 秦芸蹙眉:“倒是认识几个,但他们不像是能调动这么多人手的。” 顾知瞬间警惕起来,可别等砍完黑衣人就轮到砍她们。 若真是如此,她也只能冒着风险将大家塞进空间试试了。 白姝紧握匕首与顾知一起挡在前面,皱眉打量战场半响后,语气有些不稳:“小姐,似乎江湖中的各个势力都有。” 她在土匪寨待了许久,来往的江湖势力多多少少认识几个。 “那边一身白衣肩上绣字的几个都是“初”的人,专精杀手和情报。” “扛着铜锤和铁斧的两个人是两个敌对势力的当家人,以往从未同时出现过。” “脸上带着面具的,花名文屠夫,听闻曾经是名书生,家人被狗官害死。他杀了狗官后投身江湖,许久没听过他的消息了。” “这边几位则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侠女,四处见义勇为锄强扶弱。”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顿下来,顾知好奇地望过去:“其他人呢?” 眼前参与混战的可不止十来个人。 白姝苦笑:“其他人我也不清楚具体身份,但应当也是江湖中人。” 顾知抬头望过去,一一对应上身份后,忍不住往侠女那边多看了几眼。 谁还没个侠义江湖梦呢。 尤其基地稳定的那几年,不知从哪里翻出几盘影碟,在科研人员专心研究下,解决了技术难题。 在基地中央广场轮番放映,她还曾自比为女侠。 可惜 等顾知回过神,江湖众人已经砍瓜切菜般解决完黑衣人。 十来个黑衣人被俘虏,其余强烈反抗者直接一杀了之。 领头的黑衣人被数人围殴,强制俘虏,本想咬破嘴里的毒药自尽,却被人察觉,干脆利落地将他的下巴捏脱臼。 顾知死死捏紧手中的剑,眼神警惕地盯着他们。 江湖众人似乎没注意到他们,迅速打扫处理战场。 黄昏已至,浓烈的血腥味在树林中弥漫散开,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正当顾知担心河边的两人时,清染突然从河边树林里走了出来,身上带着血污,脸色上带着关切。 “小姐!” 温琼津和一早就不见人的徐领头紧跟在她身后,浑身是血,脸色惨白,警惕地打量着沿途的江湖人士。 温琼津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徐领头眼中暗含得意,余光瞥向温琼津时又变得有些难看。 顾知上前几步将清染拉到身后,细细打量了几眼,没看到有伤口,奇怪地问道:“你身上的血哪来的?” “是他们救了我。” 清染从庆幸中回过神,赶紧拉着温琼津和徐领头到张大夫的马车前:“张大夫,快,止血救人啊。” “温先生背上有好长一道伤口,还在流血。徐领头浑身是伤。” 张大夫早就做好会有人负伤的心理准备,有条不紊地安排小梁洒药止血包扎。 清染看着温琼津和徐领头暂无大碍,松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后,走回顾知身边。 她正准备开口,一名穿着白色肩部绣字的人走了过来。 顾知赶紧提高警惕手握长剑挡在前面。 白衣人走到近前,对着顾秦两家人拱手低头道:“王爷乃仁义之士,我等特来相助。” 其余江湖人士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拱手低头以示尊重。 顾知转头与身后众人面面相觑,全都一脸茫然。 顾知犹豫着开口问:“你们是不是救错人了?” 第75章 危机暂歇 眼前的白衣人一愣,笑了笑道:“顾小姐真会说笑。” 其余江湖中人则继续处理手头上的事情,他们对毁尸灭迹似乎颇有心得,甚至还有人拿出个香炉点燃熏香,来驱散空气中的血腥味。 知晓来人不是敌人,危机已经过去,顾知等人终于松懈下来,纷纷瘫软地坐在原地。 连往常嫌脏定要铺块布的许氏和安氏都懒得计较那么多,一屁股坐了下去。 方才被围时,气氛太过凝重,许氏怀里的小宝都懂事的不敢哭出声。 现在危机过去,她嗓门一亮,大声哭嚎起来。 许氏抱着小宝低低啜泣,长安靠在她身上默不作声。 安氏和秦疏晚脱力地靠坐在马车车轮旁,背部濡湿,大口大口喘着气。 白姝稍微好一些,坐在地上望着张大夫马车旁神色紧张的清染,眼神带着好奇。 徐领头什么时候去河边的? 顾知和秦芸背靠着背,竭力平整呼吸,望着坐在对面的白衣人,问道:“你们这是?” “得知匈奴蠢蠢欲动,景王带着家人前往边关抗敌,苦于手下无人,兄弟们自愿前往边关,与王爷同进共退!” “景王、王妃与秦家人历年来做的善事,民间百姓都心中有数。你们意外蒙难,惨遭下狱流放,我等无能为力。可前往边关对抗敌国,助王爷一臂之力,却是我们能做的。” 顾知沉吟片刻:“你们应当知道,我爹是谨遵圣旨,迫不得已。” 白衣人豁达一笑:“王爷有数个选择,如就此逃走隐匿山林,如不顾局势直接谋反。” “可他还是选择不顾身家性命前去边疆抗敌。他不是为朝廷而战,而是为边关百姓,为了天下。” “边疆一破,敌军长驱直入,苦的只会是百姓。可朝廷上下鼠目寸光,只专注勾心斗角,谋权夺利。” “我等虽人在江湖,可谁没有亲朋好友?城破国亡,无人能幸免。故盟主一号召,江湖中无数人响应。” 顾知了然地点点头,没有再问。 虽然她不理解顾昭远、秦老爷子他们和眼前众人的想法,却尊重他们的选择。 见大家都差不多收拾好战场了,白衣人递给顾知一封信:“此为楼主所赠令牌,顾小姐持令牌往各个州县带“初”字灯笼的酒楼或商铺,可获得便利与帮助。” “我们要立刻赶路北上,可有要带个给王爷的东西?我可以帮着带过去。” 顾知望了望已经昏暗下来的天色,犹豫道:“不如明日再走?” “顾小姐有所不知,组织意外得知有人想趁王爷不在,对他的家人下手,才偏移路线,一路往京都而来。” “大部队已经直入边疆,我们大家需尽快赶路,与大部队集合。” 顾知沉默片刻,点点头:“稍等,我们去准备些东西。” “好。” 秦芸果断去马车里收拾东西。 众人在树林里生起火堆,白姝和清染手拿火把前往河边,准备看看菜还在不在。 两名重伤的侍卫已经清醒过来,挣扎着走下车厢坐在火堆边懊恼。 顾昭远临走前多次嘱托他们要保护好众人,可他们险些没做到。 秦疏晚非常懂事地劝慰:“是坏人太多,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王全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心里倒是舒坦了许多。 顾知爬上马车,趁秦芸不注意,从空间里翻出抄家前收入空间的顾昭远等人的武器,藏入座位下。 她翻了半天装作不经意间找到,语气平静道:“娘,徐世子临走前把爹以前用的武器给了我,我藏在车里给忘了,这次一起捎过去吧。” 秦芸看着她翻出来的几把被拆成几节的长枪和大刀,也不知道信没信:“好,我再给他们收拾些衣物。” 顾知点点头,果断下了马车。 江湖人士早就各自找了个地方,三三两两吃起干粮。 白姝和清染已经从河边回来,菜倒是无恙,竹篮木盆上沾染的血迹都被洗干净。 见众人也有些饿了,她们架好锅,准备做饭。 白衣人眼神疑惑,眉头紧皱地盯着她们,转头望着顾知问道:“差役不发吃的?” 顾知一愣,慢悠悠坐在火堆边:“你说什么?” “其余人被流放都是身穿囚服,手脚戴着镣铐,由差役们分发中午和晚上的食物。” “没有例外?” “我在流放路上遇到数批囚犯,无一例外,虽然食物难吃了些,可有得吃就行了,谁还计较那么多。不瞒你说,我还是第一次见流放途中自己做吃的。” 顾知眼神危险地眯起,缓缓转头望着张大夫马车里正大大咧咧笑着的徐领头,脸色有些难看。 她们都没被流放过,哪里知道都是差役们发放食物。 早知道食物不用自己操心,她还花大把银子从差役们手里买什么吃的? 白衣人发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原本脸色温和的顾小姐神色一变,浑身气势像是准备随时抽刀砍人。 他默默坐远了些,深怕还没到边疆就丧命于自己人手里。 恰巧秦芸拿着两个包裹出来,白衣人立刻站起来拿过包裹,跟顾知她们打了招呼后转身离开。 “有缘再会。” 顾知沉默着挥挥手,战场惨烈,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时候。 其余江湖中人扛着火把,借着月亮的清辉,摸着还没吃完的馒头、馍馍,跟在白衣人身后。 目视着他们离开,顾知叫来清染,低声问起方才河边的情况。 清染没什么心眼,耿直道:“我和温先生在河边洗菜,突然有好几个黑衣人跑过来想杀人,我我跑的太慢,差点被砍,温先生替我扛了一刀。” “徐领头听到动静,过来救了我们,意外受伤。” “这样啊,”顾知无意识地摸了摸下巴,语气有些诡异:“徐领头于你有恩,你去将他叫过来,跟我们一起用饭吧。” 清染双眼亮亮地点头,转身去了张大夫车厢。 顾知再次抬头时,徐领头面无表情地跟在清染身后,眼神里带着即将开饭的愉悦,完全不知道危险即将到来。 第76章 双重盘问 顾知脸带笑容,眼神平静地盯着徐领头坐下,目送清染在一旁做饭。 “徐领头,听说流放路上是由差役们分发食物,您怎么看?” 火堆边的众人疑惑地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 “什么?差役分发食物?” 徐领头沉吟片刻,望了眼隔的老远的其他差役,又看了眼眼睛圆睁的清染,点了点头。 “按惯例,流放路上的囚犯一日两餐由差役发放,无需自己去找。” 众人诧异地瞪大了双眼,互相对视几眼,确认大家都不知道。 王全刚准备开口,徐领头打断道:“也不能怪我。京兆尹上面下的命令,你们这一批一路上不给吃的,连夜兼程,不得有过多休息时间。” “上面没发给你们的钱粮,我们只带了自己的那份。我已经在职责范围内给予你们最大的便利。” 他数着手指头一一盘点:“出京都就解下了镣铐、带你们住驿站、放任你离开队伍请大夫、换了囚服、乘马车赶路等等。” “上次带你们去驿站住了一晚,我还被驿站中上面的人警告了一番。也不好再去驿站,只能风餐露宿。” 顾知疑惑道:“为什么会被警告?” 驿站不就是给朝廷官差住的? 徐领头一脸嘲讽:“驿站为官差和传递情报的信使所设,普通差役及囚犯无权入内。上次我是借洛王府校尉的身份才勉强带着你们住一晚。” 他嘟囔着:“就是没想到会发生意外。” 顾知勉强接受这个理由,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清染回过神,继续做菜。 徐领头刚松了口气,又听顾知犹豫着问道:“上面的人是谁?” “呃”他伸出手指了指已经漆黑的天空,没有明说。 顾知了然地点点头,心里盘算着什么。 被绑在树上的黑衣人已经醒了,他们嘴里绑着布条无法咬舌自尽,只能冲着顾知她们“唔唔唔”叫着。 顾知暂时不想理会,端过清染分的野菜粥,迅速吃了起来。 她边吃边想着养在马车后的兔子鸡鸭什么的可以适当做一只,再等下去饿瘦了肉更少了。 明日还要继续赶路,顾知吃完后犹豫地望着眼前众人。 弱的弱,伤的伤,今晚不宜行动。 耳边又传来“唔唔唔”的声音,顾知眸色沉沉,主动要求守夜。 众人身心俱疲,见她坚持,只能仓促洗漱完随便找了个地方入睡。 顾知举着火把在树边挨个巡视一圈,发现被俘虏的黑衣人神情波动较大,甚至瞳孔紧缩,像是被吓到了。 有些纳闷地摇摇头,顾知抽出匕首,找了个看上去伤势最轻的意识还在的人,随意扎入他的大腿。 他浑身都颤抖起来,绑着布条的嘴不停地叫着,顾知心中烦闷,又是一刀下去,语气平静道:“我问你答,声音小一点,明白吗?” 那人点点头,顾知刚将他嘴里的布条解开,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带恐惧,有问必答。 不远处被绑在树下下颚脱臼的黑衣人领头目眦尽裂,像看叛徒一样看着他,不断摇头。 可惜无人理会。 审问完一个、两个除了黑衣人领头没被审问外,其余人都已经问过了。 顾知眉头紧皱地将布条塞进最后一人的嘴里,眼神中带着凝重。 就说之前交手时这群人不像死士,也不像将士官兵,原来是安王私下养的军队。 虽见过血,也杀过人,可没见过大规模厮杀。 江湖众人手段毒辣,又亲眼目睹同僚一个个死亡,这才心神失守。 往日都是他们肆意残杀虐杀人,现在轮到他们,一个个也是万分胆小。 只是顾知还心存疑虑,安王妃下午才刚走,晚上就派人来杀人,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安王妃一伙人全算上,也才一百来人,总不可能不顾自身安危,将人全派出来了吧。 顾知的视线凝固在被捆着的黑衣人领头身上,这个人知道的东西肯定不少。 天色大亮,秦芸艰难起身时,感觉全身酸痛,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没有散透,仍非常难闻。 她望着正在忙碌做早饭的顾知,眼神有些疑惑,她总觉得顾知似乎心里有些不爽。 差役们见徐领头受了伤,其他人也是惊吓过度,只好延后上路时间。 温琼津受伤,长安受惊,索性给大家放了几日假,不用讲课。 他蹲在顾知身边,面无表情一脸高冷地盯着已经冒泡生香的锅,眼里满是迫不及待。 顾知望了望他泛白的嘴唇和虚弱的脸,到底还是问了句:“这一路,比你想象的还要危险,你确定要继续跟我们一起走?” 温琼津点点头,语气矜持:“顺路,顺路。” 顾知神色平静,想起刚刚张大夫说过的类似的话,头疼地捏了捏眉头。 说好带着他们上路却没保护好他们,也算是她的错,只能从其他方面弥补。 秦芸洗漱完走过来,有些疑惑地问道:“被绑在树上的黑衣人呢?怎么只剩下一个?” 顾知手脚利落地装碗分饭,漫不经心道:“可能是趁机逃跑了,树林里野兽众多,他们还带着伤,现在怕是生死难料。” 秦芸想起昨晚半梦半醒时不远处响起的数道闪电声,瞬间有些失语。 有没有可能,他们已经被你几道雷劈死了呢? 看着顾知眼带漠然,招呼众人吃饭,秦芸和温琼津对视一眼,默默坐好端起碗,一声不吭埋头吃了起来。 今天是蘑菇鸡汤加糙米饭,顾秦两家人加上张大夫小梁白姝温琼津徐领头,人就有点多。 按照惯例,鸡肉优先分给小孩和受伤的人,其余人吃剩下来的鸡肉和鸡汤。 受伤的人太多,顾知为了给大家补补身子,共杀了两只,一人多分了两块,再想要的只能喝汤。 喝着鸡汤,吃着蘑菇,顾知望着京都的方向微眯双眼,眼里划过危险的弧光。 吃饱喝足暂时无法上路,就到了清算的时候。 白姝脸色难看地跑到差役那堆,指着李阑景骂道:“昨天黑衣人杀人时,你把人推出去挡刀是什么意思?” 第77章 更深的阴谋 众人的视线聚集,皱眉紧盯着李阑景。 李阑景瑟缩地坐在王虎身旁,扯着他的袖子,颇有底气地看着白姝道:“他们只找姓顾的,又不是找我们。” “大难临头,我可不想为了她一个人害死所有人。” 白姝脸色更加难看:“那之前呢?黑衣人刚杀过来的时候,你把我家夫人推出去为你挡刀的事怎么说?” “要不是夫人反应迅速,侍卫又冲了上来,她就因你而死!” 顾知面无表情,转头望向秦芸,见到她点头后,眼神瞬间阴冷起来。 许氏和安氏同时一愣,她们方才在马车上整理东西,与秦芸相距较远,但是不知道这件事。 李阑景正脸色委屈地狡辩:“我怎么会这么做?有谁看到了?你有什么证据?” 其余人面面相觑,黑衣人来的时候大家都忙着逃命,谁还关注到别人身上。 白姝冷笑:“我看到了。” 秦芸走上前,语气淡淡:“你手腕的指甲掐痕就是证据,是我被推出去时死死抓住你的手留下的。” “这个啊?”李阑景一脸冤枉:“当时害怕,我自己掐出来的。” “不信?可以对比一下指甲痕迹是否相同。” 李阑景大大咧咧地将手指伸出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顾知异常冷静地上前,粗鲁地翻过她的手指。 皓白的手腕上红肿带血的月牙形掐痕异常明显,顾知对比了她右手的指甲,发现与之相同,且指甲上带着已经凝固的血渍。 顾知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可不信秦芸她们在说谎。 “可是事实?你们再三污蔑我,今日必须给我道歉!” 李阑景迅速收回手,语气不满道。 一旁的王虎自上次作证被打脸后不敢再胡乱妄言,眼神犹豫地望着顾知,没有说话。 白姝和秦芸眉头紧皱,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顾知慢条斯理地问道:“上次李小姐污蔑我一事,似乎还没跟我道歉。” “再者,此事是不是污蔑,你心中有数。” 李阑景眼皮一甩:“没有证据,就是污蔑。” 正当几人僵持时,不远处的何大人犹豫着走了过来:“我当时的确见到李小姐推了秦夫人一把,但是当时杀手还没到她们身边。” 他离得更远,听到那边的尖叫声回头一看,黑衣人持刀隔着不远,秦芸被李阑景推倒在地。 秦芸倒地后顺手将李阑景也拉倒在地,两人谁也不让谁逃跑,黑衣人就到了眼前。 秦芸恍然想起:“我拉了她一把,可没掐破她的手腕。” 她力气不大,慌乱间胡乱一扯,掐出几个指甲印也就罢了,怎么可能掐破她的手腕。 李阑景脸色一变,没想到黑衣人准备杀人的时候还有人注意到这边。 她自残以占得上风,没想到还是被打脸。 见李阑景神色不对,所有人瞬间明白过来。 好好的流放路上还要搞事情,是无知还是无聊? 顾知脸色平静地有些诡异,王虎意识到什么,刚想将李阑景护在身后,眼前已经没了顾知的人影。 再转过头时,只听见“啪”的一声,李阑景倒飞出去砸在树边,嘴角带血,气息奄奄。 顾知放下右手,神色淡淡地瞥了眼王虎。 王虎心中一颤,唯恐她没打过瘾继续动手。 李阑景的父兄早在争执起来的时候就躲去不远处的树后,见他们在对峙,连忙准备拉起李阑景。 顾知回过头,缓缓走向李阑景所在的树下,秦芸犹豫不决,想给李阑景一个深刻的教训,又怕顾知没忍住杀意。 她们现在是囚犯,打死人要偿命的! 幸好顾知心中有数,她站在瘫倒在树下的李阑景面前,语气平静:“再有下一次,我绝不饶你。” 李阑景咳了两声,眼神异常惊恐地点点头,哑着嗓子后怕道:“不会……不会了!” 第一次顾知只当她是个乐子,不放在心上,这次秦芸自己出了气,她打一巴掌了事,再有下次…… 李阑景下意识地摇摇头,不……绝不能有下次。 一路走到自己这边,清染和白姝都有些气呼呼的:“小姐,就这么放过她?若是她以后继续作怪怎么办?” 顾知神色一敛,眸中微微低垂:“若再有下次,她就没有以后了。” 旁边的众人瞬间瞳孔一缩,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咳咳,”徐领头提示道:“我们不参与你们之间的争斗,切记不能死人。” 顾知懒得理他,视线凝聚在仍绑在树上的黑衣人领头身上。 昨夜他曾说,安王认为安王妃的计策不会成功,特意派了一群人跟在护送安王妃车队的后面,负责暗杀顾秦两家人。 当时说只要姓顾的不过是在麻痹她们,准备将除差役外所有人杀光。 安王妃身边的绿衣侍女是安王的人,偷偷为黑衣人传信,道明差役里有洛王府的人,不让杀差役。 以及顾秦两家的男丁前往边疆一事,是多方筹谋的结果。 也就是说,太后、安王甚至洛王都参与其中。 顾知咬牙,恶狠狠瞥了眼徐领头,就说徐惟这个狗东西不可信。 他背后肯定有更深的阴谋。 难道是……逼顾昭远谋反,好光明正大地灭了他们? 可是…… 徐领头感觉浑身凉飕飕的,抬头一看,顾知正双眼冰冷地盯着他。 “有……有事?” 徐领头非常有自知之明,论单打独斗,他打不过顾望期,更打不过顾知。 “徐惟当初是怎么交代你的?” 顾知直接问道。 “世子他……让我护送你们入蛮荒,一路多多照顾。” “没了?” “没了。” 顾知捏着眉心,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也的确她所料,徐领头外表高冷,性格却太过憨直,徐惟不会对他全盘托出。 洛王府这边只能暂时放一放,还是先解决安王府的问题。 顾知向徐领头确认午后再赶行程,将顾秦两家人托付给徐领头和王全两人。 她在囚犯们疑惑、差役们紧张的眼神中带着黑衣人领头上马驰入官道,往京都方向狂奔而去。 第78章 没有阻拦 清染眼含担忧,凑近秦芸:“夫人,小姐会不会” 秦芸心里也有些着急,今天早晨醒过来她就发觉顾知的状态有些不对。 往日还会收敛情绪,容忍退让,可是今天竟然直接动手。 似乎准备将隐藏在心底的不满与怒气全都发泄出来。 为防众人忧心,秦芸脸色平静道:“没事,她知道分寸。” 清染与白姝面面相觑,前者想起王世子被废当日,后者想起极乐城主府内被杀被雷劈死的十来人,心里更加不安。 一路疾驰的顾知的确如秦芸所料,状态有些异常。 穿越后,为了不暴露身份以及心存敬畏,顾知很少下死手,除非遇到罪大恶极之人。 雷劈土匪寨后,雷系异能得到提升证实了她的猜想---此方天道尚存。 对于古代而言,顾知是个外来者。可用超自然能力对欺辱她之人小惩大诫,或惩罚恶人,却不能滥用雷电杀人。 若是触及天道的底线,轻则被丢回末世,重则性命堪忧。 故此她从未主动杀过人,用异能多为自保亦或杀仇人及恶徒。 可顾知容忍退让,却不代表暗处的人会停手。 安王此次安排百来人对顾秦两家人动手已经触及顾知的底线,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当下决定有仇报仇。 安王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好人,对刚离开不久的安王妃下手,顾知问心无愧。 洛王府、徐惟那边她倒是不担心。 顾知虽只穿来古代不到一个月,与顾昭远几人的感情不深,可想也知道他们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接下圣旨定另有打算,即使身处局中,他们也有方法脱身。 与其担心顾昭远他们,不如早点了了仇怨,护送秦芸等人去蛮荒,或许不久后还能在蛮荒再会。 从京都出来的路上,流放队伍见到数间客栈驿站而无法入内,安王妃就不同,带着百来人浩浩荡荡进入附近最大的客栈歇息,至今还没离开。 随从牢牢把守着二楼天字房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入。 将领尤方眉头紧蹙,再三过来询问:“王妃可有说何时出发?” 已经快到响午,再不上路一天又要耽搁了。 随从敷衍回应:“王妃还未睡醒,待会儿再说吧。” 尤方脸带怒气,握紧手中的剑:“赶紧通禀王妃,否则” “否则怎样?难不成你还想冒犯王妃?” “你!” 两人对峙时,房门突然“啪”地打开,紫衣侍女走了出来,福身行礼道:“王妃今日身子不适,明日再继续赶路,尤将军请回。” 见她转身关门后前往厨房,尤方憋着气回到自己住的厢房,狠狠锤了一下桌子。 同住的心腹明白发生何事,深深叹了气,苦笑道:“还不如前去边疆杀敌,也比在这儿受窝囊气好。” 尤方冷冷看了他一眼,心腹瞬间噤声。 紫衣侍女端着温热的肉粥回了厢房,就见安王妃半眯着眼睛坐在窗口,神情疲惫。 “主子,您先用膳,其余事稍后再说。” “小绿人呢?” “似乎在联系王爷的人,但还没有回应。” 安王妃端起粥喝了一口,眉心蹙起,简单吃了几口后就不再动口。 紫衣侍女将碗拿去一边,走到安王妃身后,帮她轻柔地按摩头部:“我给您说些京都近日来发生的趣事解解闷吧。” 见安王妃没有反对,她动作不停,语气温和。 “三年前找回来的端王府世子是假冒的,端王异常气愤。直言,只要有人找回真世子,什么条件他都答应。” “前不久京都晴天霹雳,皇宫内外遭灾,天谴之说闹得沸沸扬扬。按理说陛下应出罪己诏,以示天下。可他似乎忙于选秀,至今没有动作。” “王世子全身瘫痪,生不如死,无数次想要自尽,被淮安侯找太医救了回来。” 安王妃的注意力却不在八卦趣闻上,她无意识地摸着脖子,待传来刺痛后又收回手。 她低声囔囔道:“你说,顾知会不会没死?” “王妃,王爷的手段您还不清楚?就算顾知运气好逃出生天,她一介囚犯,有何能耐报仇?” 安王妃眼睛一亮,似乎如释重负,突然喉咙一紧,熟悉的窒息刺痛感凶猛来袭。 她左手死死捂住喉咙,右手朝后挥去,想让紫衣侍女赶紧救她。 招呼半天却没有反应,安王妃艰难转过头朝后一看,紫衣侍女也紧紧捂着喉咙,倒在地上,眼里含着绝望。 顾知闪身从窗口进来时,见到她们想办法弄出声音,以引起他人的注意。 可惜是在白费功夫,楼下官兵正喝酒解气,还被顾知暗中下了迷香,已经醉晕过去。 顾知走到安王妃身前,脸色平静:“你想杀我?” 安王妃呼吸困难,连连摇头,气若游丝:“没没有。” 就算的确心有杀意,现在命在别人手上,她敢说吗? 顾知右手一勾,缠绕在安王妃两人脖子上的雷弧瞬间勒紧,她们近乎窒息。 半响后窒息感稍缓,安王妃艰难用嘴呼吸,双眼恐惧地盯着她,不敢再说谎。 顾知蹲下身子,眼神里透着疏离冷漠。 安王妃憋的脸色通红,她眼带怨恨:“我……若是死了,安王不会放过你。” 顾知脸色平静,现在她懒得管那么多。安王若想报仇,来便是。 见顾知注意力都放在安王妃身上,正背对着她,紫衣侍女强忍难受,摸出随身的匕首,狠狠刺了过去。 安王妃目睹她的行动,眼睛一亮,继续说话来吸引顾知的注意:“王爷他” 就在即将成功时,顾知眸子暗含深意地盯着她,右手随意一勾,紫衣侍女瞬间窒息。 顾知不再留情,紫衣侍女全力挣扎,却无法挣脱。 匕首缓缓掉在地上,她双眼微凸,含恨死去。 安王妃一愣,知道顾知不会再手下留情,不愿死在她手里,撑着一口气捡起匕首朝自己的胸口捅了过去。 这一次,顾知没有阻拦。 第79章 诸事将歇 安王妃的尸体倒在血泊中时,眼睛里充满悲哀与愤恨。 当初若不是她鬼迷心窍设计顾知,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曾无数次嫉妒顾知高贵的出身与豁达的性格,在答应安王时也曾有过愧疚,可在她遭受不幸与难堪时,最怨恨的还是顾知。 若是……当日顾知带着她一起走,会不会一切都不同? 可惜,在她为安王做事时,已经失去了顾知这个朋友。 顾知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五味杂陈的心思,见安王妃倒在血泊里,顾知平静地走上前,轻轻用手阖上她的双眼。 原主与她相识一场,或许也不希望她死不瞑目。 一码归一码,她报的是安王妃在树林里陷害设计她的仇,以及通风报信,险些置顾秦两家于死地一事。 安王那边,暂时找不到人,只能继续把仇记在心里,日后再还。 顾知四处打量着厢房内华贵的装饰和摆件,有些控制不住地收起屋内的金银物资来。 反正人都无了,再留着也是便宜官兵或店小二,倒不如自己收着,日后也能多买些干粮物资去蛮荒。 顾知一边收东西一边想起方才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 端王? 不就是当初被押着流放出京时,给她们塞银票的人? 什么条件都答应? 若是有人找到他儿子,条件是让他造反,他答不答应? 顾知摇摇头,放弃思考这个涉及人性的问题。 至于雷电被认为是天谴,新帝忙着选秀无瑕下罪己诏一事,顾知倒是并不惊讶。 新帝能做出流放重臣权臣、不拨款赈灾反而加重徭役这样的事情,选个秀而已,只是小事。 倒是淮安侯那边儿有些奇怪,王世子不过被劈成全身瘫痪,又废了下半身,头脑还算清醒。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着活,怎么会想不开闹自杀? 懒得理会那么多,顾知迅速收完值钱的东西,只留下一个空壳。 她将被收入空间早已死了的黑衣人领头放了出来,简单伪装成黑衣人暗杀现场。 顾知翻身下楼时,将领尤方刚从不远处的树林回来,一解方才的郁闷之气。 他皱眉望着瘫软晕醉的官兵,到底没有发脾气。 这一路上大家伙都憋着气,不是被肆意辱骂就是被跪压欺凌。 他们不是安王府的家奴,而是镇守在安王领地的军队,却被如此对待。 别说其他人,就是他也心存不满。 “哎,醒醒,别睡了。”尤方挨个拍脑袋,一路拍过去,晕倒在桌子上的众人却毫无反应。 尤方脸色一冷,瞬间反应过来,望向倒在角落的掌柜与店小二,迅速跑上楼。 他懒得理会倒在门外的随从,抽出刀,一脚踹开了厢房门,屋内倒着三具尸体。 尤方一一查探,发现安王妃死于匕首,紫衣侍女窒息而死。 那具陌生男尸身上有无数伤口,其中匕首的痕迹最多,现在手上还握着把匕首。 他犹豫着回过神,走到门口的随从身边,轻轻探了一下鼻息,确认人死后,又来到侧间。 绿衣侍女早已身亡,死前面目狰狞,眼神带着恐惧,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尤方脸色难看,沉重地走下楼梯,浑浑噩噩坐在空桌旁。 心腹伸了个懒腰从楼上走下来,念念叨叨道:“兄弟们都喝醉了?哎,老尤,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尤方沉默:“我们去边疆。” 心腹一愣。 …… 眼看着到了午时,众人分好工,迅速动手准备吃的。 少了个顾知,小宝需要一个人照顾。 伤还没好闲不下来的温琼津和年纪尚小的长安主动去找下一顿吃的果子和野菜。 两个侍卫和徐领头留在营地养伤及保护众人。 清染和手臂受伤不能碰水的秦疏晚负责生火做饭。 秦芸和安氏去河边洗菜装水,白姝则负责将早就冻好的冰块放入冰鉴,以防冰块在炎热的天气下迅速融化。 许氏抱着小宝站在树荫下,望着京都北上的路,心中有些担忧。 既担心顾知,也担心走了三天的秦亦许等人。 就在温琼津和长安满心欢喜地搂着一大筐野果回来时,一阵马蹄声从官道上由远及近传来。 顾知老远就闻到食物的香气,跑了这么远还真有点饿了。 临近营地,她飞身下马,将马拴在树上后,一脸平静地走过去。 早就洗好菜的秦芸连忙迎了上来:“没受伤吧?” 顾知转了一圈,让她细细打量:“没事。” 秦芸瞥了她一眼,一脸不信,可又找不到什么破绽,只好随便说了两句后就拉着她过来吃饭。 顾知往四周一扫,差役们正在做饭,见她回来连连望过来,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李家人凑在差役们旁边蹭着吃,头也不回直接无视她的存在。 何大人一家吃的正香,只略略抬起眼皮望了她一眼。 走到自家火堆边不远处坐好,顾知逗弄着小宝,思索什么时候把空间里的精米和御赐贡米拿出来熬粥。 现在吃的米太糙,小宝不愿多吃。 顾知在末世饿怕了,想起之后的各种天灾,粮食稀缺,只顾着赶紧囤粮囤物资在空间里,以备不测。 这段时间只要能找到吃的,就绝不会从空间里拿粮食出来。 但经过生死危机后,她反而想开了。 粮食蔬果囤着就是用来吃的,若是囤粮不吃,饿着自己和家人,岂不是本末倒置? 如今空间升级,可以不受限速成各种作物,与末世时截然不同,她无需太过忧心。 倒不如一路上吃好喝好纵情享受,消耗的同时不断在空间重新种植和在沿途顺便补给。 顾知豁然开朗,借袖口的遮掩从空间掏出数粒糖,给众人一人分了一颗。 徐领头目露诧异,糖在如今可算得上是异常昂贵,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 更不用说方圆百里根本没有贩糖的铺子。 莫非,是顾知被抄家前私藏的? 顾知感受到他的视线,白了他一眼,果断伸手准备将徐领头手里的糖抢回家。 徐领头迅速收回手,往兜里一塞,帮着清染给大家分饭去了。 温琼津一脸好奇地凑过来,低声问道:“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第80章 不可兼得 顾知无辜地转过头,学着他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去买糖了,你还要吗?” 温琼津讪讪一笑,眼神有些委屈。 就她离开前那杀气腾腾的架势,怎么可能是去买糖? 这话说出来,听得坐在一边的长安都直摇头,表示不信。 顾知没再说什么,起身端过徐领头分的饭,跑到角落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她越吃越觉得自己傻,一空间的干粮蔬果不吃,一路上只能啃馒头、吃粥,想着将吃的全部囤起来留到蛮荒,遇到其他天灾时再吃。 又害怕空间被其他人发现,不仅委屈了秦芸清染她们,还委屈了自己。 现在看来,秦芸她们不会多问,只要不太过分,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就行。 即使如温琼津一般蠢蠢欲动想问明白,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众人迅速用完午膳,见天色差不多了,连忙分工收拾东西。 两名侍卫负责刷锅,其他人收拾各自的行李、熄灭火堆。 温琼津脸上毫无表情,眼神里却满是得意,他捧着装满野果的竹篮在顾知面前来回溜达,试图吸引她的注意。 若是没想通之前,顾知或许还会对着野果动一下心。 毕竟野果的确不好找,更不用说整整一筐。 可现在,顾知想起空间里种植的各色水果,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她轻蔑地望了温琼津一眼,一声不吭收拾好行李后就拿起水囊去河边装水。 温琼津一脸茫然地望向旁边等着吃野果的长安:“你想吃吗?” 长安端着木盆点点头。 温琼津领着长安走向河边,准备将野果全部洗干净,再放入冰鉴里,供大家食用。 途中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心中疑惑更深。 顾知到河边时,正好撞见王全两人洗碗刷锅回来,王全扯着嘴角笑道:“小姐,我们刚就在路口洗的碗,你去上游装水吧。” 省得下午喝的水里全是刷锅水的味道。 另一名侍卫提醒:“小姐,河水有些烫,你多注意些。” 顾知笑着点点头,继续前行,没有再去纠正他们的叫法。 秦芸说了数次让他们改口都没有成功,她跟清染提了一嘴也无法让她改口。 应该是习惯了,暂时无法改过来。 不过他们的态度倒是变的更随意了些,没有以前那种低三下四不敢大声的样子。 想起被流放第一天,她去装水被清染和侍卫连连阻拦的样子,顾知倒是觉得现在相处起来更加自然。 走到河边蹲下,顾知望着太阳灼烧下的河水,犹豫着伸出手放入水里,感觉到不对后迅速收了回来。 的确是有点烫了。 这才刚到中午就如此烫,下午太阳更加猛烈,岂不是要晒干了? 小河清澈见底,附近却没看到一条鱼,情况有些不对。 顾知起身躲在树荫下摇摇头。 水太热,再装在皮革制成的水囊里放半天,不知道还能不能喝。 她索性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直接带着水囊进入空间。 空间里气候宜人,丝毫没有外界异常灼热的感觉。 顾知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松弛下来,浑身的毛孔都舒爽不已。 考虑到赶时间,顾知心神一动就到了灵潭边。 似乎灵泉水能自动制冷,附近一片更是无比清凉。 养在灵潭下游的鱼群种族更加庞大,顾知心念一动,准备下次进来扩大灵潭下的小溪。 迅速装满水囊,顾知闪身出了空间,转头一看,温琼津和长安正在不远处一本正经地洗着野果。 察觉到有人窥视,温琼津警惕地转过头,见到是顾知才松了口气。 长安跟着回头,眼神带着喜悦:“知知姐,吃野果!” 顾知走过去,从洗干净的野果堆里拿了一个吃了起来,边吃边点头:“嗯,好吃。长安真棒。” 温琼津双眼闪闪地看着她,满满都是期待,顾知沉吟片刻:“温先生也很厉害。” 温琼津脸上一如既往的高冷,眼睛里却全是得意与喜悦。 等他们回到营地时,正好撞上赶路。 顾知熟练地戴好斗笠、穿好丝制长衫,看着温琼津在两边的马车里都放了些野果后,将水囊分发给众人。 一走出树林,太阳更加猛烈,徐领头伤还没好,嘴唇泛白,犹豫着指挥道:“跟着我来,从树林里走。” 囚犯和差役们瞬间松了口气, 与在烈日下赶路相比,在树林里穿梭很明显要舒坦的多。 可惜也容易出问题。 第三次看到自家马车因树木生长过密,无奈只能绕路的顾知叹了口气。 果然方便与舒坦有的时候不能兼得。 原本的行程还没赶回来,昨日今日又欠了不少行程。 徐领头不顾已经濡湿的衣服和绷带,继续领着众人前行。 眼瞅着已经走了两个时辰,徐领头还没有停下来歇口气的意思,差役们都有些着急。 天气太过炎热,即使在树下行走,马儿都有些受不了,更不用说人。 无车可坐的几个人已经浑浑噩噩,双腿酸胀,不知身处何处,只茫然地跟着往前走。 顾知在走了一个时辰后,已经换了上去,轮过两个人,现在是安氏在下面行走赶路。 她艰难地咽了两口唾沫,晃晃悠悠跟着前行,见她情况有些不对,清染连忙跳下慢慢悠悠前行的马车,递过水囊让她喝上一口。 安氏犹豫着拿过水囊,入手冰凉,她眼睛一亮,直接喝了两小口。 前几日赶路时放在冰鉴外的水囊也有些冰,可没有今日这么清凉,喝起来味道也是沉闷又有些难闻。 加上温琼津放了些果子在马车内,她们都是靠着野果解渴,实在没办法了才喝水囊里的水。 今日的水却清凉解渴又十分甘甜,喝下去后,感觉浑身都凉飕飕的,整个人都精神起来,赶路用掉的力气和元气似乎都补了回来。 安氏心想,若是靠这水撑着,她能再走上一个时辰。 探头望向车外的顾知没有错过她的表情,笑眯眯地暗道,未稀释的灵泉水功效比之前未稀释的灵泉水更强。 第81章 赶路途中 顾知也是深思熟虑后才决定让大家饮用未稀释的灵泉水。 流放路上一直喝的稀释过的灵泉水对现在愈发灼热的天气而言,效果不大。 再者,众人也是时候改善一下体质,省得在赶路途中中暑晕倒。 安氏想着能再走一个时辰,可前头的徐领头有些受不了了。 他本就身受重伤,还逞能不肯停下休息,身后跟着的差役只觉得徐领头的马走的越来越慢,气喘吁吁。 没过多久,徐领头意识沉浮,头脑昏沉,直接从马上倒了下来。 “大家停下!张大夫快过来!徐领头晕倒了!” 其后出差役一愣,立刻招呼起来。 众人立刻原地停下,清染探头探脑打量着,望见徐领头不知死活地倒在地上,焦急地走到张大夫车边。 张大夫一脸不满地走下来,吹胡子瞪眼道:“我早说了重伤在身要多休息,不听。嘿,你看,晕了吧。” 小梁扶起他另一边手,熟练地顺着他的脾气道:“是是是,您说的对,先去看看人还能不能救。” 张大夫冷哼一声,走到徐领头身边,将人翻了过来,四处查看。 尚有余力的人纷纷走过来凑热闹。 见他嘴唇干裂,伤口肿胀发白,张大夫知晓是伤口感染导致身子虚弱,中暑了。 张大夫边熟练地扎针,边吩咐道:“找些烈酒过来给他擦擦伤口。” 差役们面面相觑,押送犯人去流放,谁还敢喝酒? 就是嗜酒之人也没多余的空间放酒,都装着能救命的干粮呢。 囚犯们也是一脸无奈,他们的东西都是后来置办的,只顾着买干粮和急需物品了,谁还想着买酒? 还是烈酒。 顾知沉吟片刻,看着有些焦急的清染,语气有些迟疑:“我之前似乎买了几瓶酒,放在马车里,不知道还在不在,我去找找。” 说着头也不回往自家马车边走去。 白姝想帮着一起找,被秦芸一把拉了回来,轻轻摇了摇头。 顾知装作仔细在马车里翻找的样子,从空间摸出一瓶烈酒,撕掉上边的标志后走了过来。 倒也不是她假好心,只是徐领头若在,差役们听令于他,多少会收敛些,他们这些囚犯的日子也会更好过。 流放路才走了不到一个月,她可不想后半程路上还要受差役欺压。 小梁接过烈酒,掀开一闻:“可以用。” 周围的人这才松了口气,四散开继续休息。 许氏和小宝在马车内闷了一下午,整个人都焉了,尤其是不满一岁的小宝,喝了两口灵泉水后,眼睛咕噜咕噜四处张望,却是没有任何动作。 顾知凑过去,思考婴儿能吃什么。 不得不说,小宝真的生命力顽强,一路走过来,大家或多或少都生了些病,或有些不舒服。 可小宝除了自家娘亲生病和与父亲分别时大嚎了许久,嗓子哑了之外,其余大大小小的病都没得过。 平时吃的也是许氏的奶水和专门为她做的糊糊或肉羹菜羹,小家伙不仅没瘦下去,反而看起来更加健康。 也让不时想念相公和儿子的许氏大感宽慰。 温琼津又带着疏晚和长安钻进树林里找野果去了,温度太高,人又多,野果消耗速度飞快。 顾知沉吟片刻,拎着几个空水囊,走进树林里找河水外加找果子。 嗯,她是这么跟秦芸说的。 转过身见无人看到,顾知心神一动进了空间。 她率先来到果园里,四处查看合适的解渴的蔬果,接下来一路上就靠灵泉水和水果解渴勉强撑住了。 再次出去时,顾知将水囊捆在腰间,用衣服兜着十来个汁水丰沛的梨。 来到临时歇脚地,温琼津垂头丧气,一声不吭地呆坐在一边。 顾知解下水囊,分了个梨给疏晚,问道:“怎么了?没找到野果?” “找到了,在那。” 顾知转头望过去,近乎半筐野果洗净放在木盆里,水汪汪的一看就很解渴。 “那他这是?” 疏晚语气悠悠:“远处还有很多,可是再往前走,怕来不及赶回来,温先生有些不甘心。” 顾知嘴角一抽,没想到连疏晚都看穿温琼津的本质---表面高冷疏离,实则嘚瑟容易有小情绪。 懒得去哄大孩子,顾知望着野果和自己兜里的水果,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她问小梁要了个没用过的研钵,洗净后将野果切成片倒入后研磨出汁水,倒在碗里后加入少许灵泉水,端给疏晚让她喝上一口。 疏晚从小娇养着长大,冷饮也是吃过不少,她喝了两口:“有些类似姜蜜水和荔枝膏水。” 只是没那么精细,入口略显粗糙,倒是灵泉水的加入,使之增了几分甜味。 见她脸色平静,顾知有些泄气,将研钵里的残渣倒给拖着马车的马儿吃后,再度思索起来。 疏晚看她一心想着用不同的法子解暑消渴,正准备说出几个制法,不料徐领头那边传来的动静吸引了顾知的注意。 顾知凑过去一看,徐领头已经清醒过来,张大夫刚扎完针,小梁帮着他换下绷带,清染正用湿布沾了些烈酒慢慢清理徐领头身上的伤口。 也不知道是酒太烈还是故意做样子给大家看,徐领头不时冷吸一口气,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沿着侧脸滴落在衣服上。 清染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帮他清理伤口。 张大夫重新上了遍药,借绑绷带的功夫,轻轻用力摁住徐领头的伤口,苦口婆心道:“不宜过于劳累,无需急着赶路。” 他这把老骨头再闷在晃晃悠悠的车里,怕是受不住了。 徐领头“嘶”了两声,不敢放肆,眼神飘忽:“若是加紧时间,晚上休息前还能赶到安山郡,在那里找地方过夜,补充干粮。” “若是赶不到,只能继续在荒郊野外风餐露宿。” 众人一愣,连四肢瘫软的李家父子二人都瞬间站起来收拾东西,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 差役们往年押送犯人时,从未住过客栈,都是露宿、帐篷、破庙混着住,一时没想到这一层。 收拾完东西后,众人双眼发亮地盯着徐领头:“徐哥,我们赶紧走?” 第82章 合理且靠谱 徐领头活活气笑了,忍住疼痛,龇牙咧嘴道:“去去去,没看我还在处理伤口?先休息一会儿再说。” 众人悻悻,只得继续坐下继续休息。 即将入蜀地,安山郡处于两地相接之处,在此休整一番再好不过。 且先前在县城买的干粮物资什么的都用的七七八八,补充干粮物资迫在眉睫。 被徐领头一激,身心俱疲的人都缓了过来,聚在一旁讨论买些什么东西,没银子的掏出最后的家底想办法凑点银子。 顾知一家没这个烦恼,光是出京前端王府管家给的银票都还没用完,更不用说顾知名义上在土匪寨里还捡了不少银子。 顾知闲着无事,又捣鼓起冰饮冷食来。 虽说有的吃就行,可能过舒坦点谁还想过苦日子? 见她一心想做些东西,疏晚找出马车上的绿豆倒入洗菜的盆里,又放了些水囊里的灵泉水浸泡,准备泡发后做冰镇绿豆汤。 小梁拿着盒药膏跑过来:“林子里虫蚁蚊子较多,师父制了些止痒清毒的药膏。” 顾知接过药膏,停下手里的动作,望着躁动不安甩尾巴驱赶蚊子的马,问道:“有没有给动物用的,驱虫防咬的药水?” 小梁为难地摇摇头:“还缺几味草药。” 他们离开县城时各种草药药膏等都是备齐了的,可是当日分别前被秦老爷子摸走大半,唯有最重要的几种被张大夫偷摸着藏了起来。 不甚重要的药膏药水药草药材,全被秦老爷子顺手带走,一些重要的金疮药止血散解毒药之类的,也是被带走大半。 止痒的药膏是这么多天他趁休息时去找的草药制成的。 若非如此,他早就制出来洒在马上,省得引来各种虫蚁蚊子。 冒着大太阳拖马车赶行程,马儿身上的臭味熏天,加上蚊虫众多,拉上车帘也无法遮掩住糟糕的味道和蚊虫的叮咬。 小梁摸着脸上手上被蚊子叮咬、已经肿胀泛红的地方,暗暗叹口气。 不过若非师父允许,秦老爷子也不敢放肆。 顾知看着小梁意味深长的眼神,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当初她当着顾长缨的面,在顾昭远的包袱里藏了好几瓶顶级金疮药、麻沸散、毒药等,希望暂时用不上。 抬起头望着休息时离马车老远,甚至宁愿在外头冒汗也不愿去马车内享受冰鉴的众人,沉吟片刻后问道:“还缺哪些草药?” 抄家前她可搬空了京都最大的药铺,连各个小院里培植的花花草草都原样搬到空间里,各种草药药材根本不缺,就是极品人参雪莲都有数个。 问题是如何合理且靠谱地拿出来。 小梁只当她好奇,也没放在心上,随口说了几种药草就转身去帮伤者换药。 黑衣人一来,不光是徐领头、温琼津、疏晚和两名侍卫受伤。 差役里有人误伤,何大人家的大儿子也莫名其妙被砍了一刀,李阑景脸肿得老高,内伤无比严重,李广闻被黑衣人踹了两脚,现在腿还直哆嗦。 医者仁心,再者伤者捧着银子来请,他们也不好置之不顾。 眼瞅着小梁离开,顾知摸着下巴,一脸深沉。 都是些普通草药,只是不太好找,他们又忙着赶路没有什么时间细细去找。 若是她没记错,药铺后面的小院里培植的就有这几种草药,前面竖着的木牌上写着草药名称和别称以及成熟时间。 现在原模原样在空间一角静静生长呢。 望着正舒坦地躺在地上的徐领头和帮他扇风的清染,顾知招呼上还在郁闷的温琼津:“看样子还要一会儿才走,我们再去找找野果?” 温琼津木着脸站起来,眼睛微微发亮,颇为贤惠地端起两个竹篮,矜持地朝着她点点头。 顾知嘴角一抽,很想说大家早就知道你的内在本质,无需再装高冷了。 温琼津不管,他把其中一个竹篮往顾知手里一塞:“跟我来。” 眼瞅着他兴致勃勃地带路,顾知只好跟上。 经过躺在摇椅上自顾自扇风的秦芸时,她关切地问了句:“去哪儿?” 温琼津喜悦上头,一时忘了伪装:“去找野果,哼,我要把那片林子里的野果全摘光。” 秦芸望着顾知,悠悠道:“早点回来。” 顾知嘴角微抽,知道是让她随时拉住温琼津,省得摘野果摘的太过沉迷,耽误了上路时间。 有些无语地点点头,顾知看了看走出数米的温琼津,快步跟了上去。 温琼津早些时候看到的野果林的确比较远,走了差不多一刻钟,他的步伐未停,精力充沛地叽里呱啦跟顾知一顿吐槽。 像什么他背部受伤,晚上只能趴着睡,一点也不舒服之类的无关紧要的话。 再就是“徐领头重伤还能继续带队赶路,真是人中豪杰” 顾知敷衍地回应了两句,结果他更加上头,一直说个不停。 就在顾知的耐心即将耗尽,准备动用武力让他闭嘴时,温琼津总算停下话茬,加快脚步沿着山路爬上山。 太阳依旧灼热,顾知有些后悔没戴上斗笠,再次抬起头,就看到温琼津口中的野果林。 不高的山顶上,种了数棵桃树,无比茂盛,棵棵树上密密麻麻长着无数桃子。 红彤彤、水汪汪,圆润饱满的果实无比诱人。 “我刚才在山脚下树林里看到的,真的好多” 顾知果断指挥道:“你左边,我右边。挑成熟的摘。” 眼瞅着顾知头也不回地拎着竹篮走向右边,温琼津悻悻爬上树,忍住浑身的痒意,手脚利落地摘了起来。 顾知走了不远,等看不到温琼津人影时才停下来,仔细打量着四周,确认无人后闪身进入空间。 迅速闪到最角落种植草药的灵田附近,根据前面插着的木牌找到小梁需要的草药后,顾知一样采了几棵放在竹篮里,就出了空间。 独自摘了大半竹篮的桃子,顾知返回方才分别的地方,准备一同回歇脚地。 没想到到了地方,顾知却看到温琼津提着满满一篮桃子解释着什么,旁边有个农夫打扮的人正指着他骂。 第83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 “你这后生,不知道不问自取是偷盗?” “偷了我的桃子,还一句话不说,你是什么意思?” “摘一两个也就算了,摘了整整一竹篮,你吃的下那么多吗?你都摘走了,路过的其他人怎么解渴饱腹?” …… 顾知暗道不好,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山上还有人住,桃子也是人家特意种的。 她连忙走过去,给了面无表情隐隐透着可怜的温琼津一个安抚的眼神。 “大爷,我们不知道桃子都是种的,准备摘回去解暑解渴呢!” “要不这样,”顾知边说边从兜里掏出荷包:“我们买下这些桃子成不?” “我们人多,这些桃子两天就能吃完,不用担心浪费。” 农夫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眼神逐渐缓和下来:“银子就不必了。你们是流民?从哪来的?” 顾知摇摇头,一脸不解:“我们不是,您见过流民?” “前不久才见过一批,好几十个人,个个衣衫褴褛的,招呼他们吃桃子吃顿饭都不肯,被领头人带着去往京都了。” 顾知和温琼津面面相觑,意识到农夫所说的人并不是江湖那一批人,顿时有些好奇。 顾知拿过随身水囊,洗了三个桃,一人分了一个后,和温琼津一起边吃边好奇地瞅着农夫,想要继续听下去。 农夫眼神复杂地接过桃子,狠狠咬了一口,咽下去后道:“他们当时就在山下歇脚,刚好被我撞上。”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上去几日没吃东西了,我上去问了两句,整个队伍也没几个人回话,死气沉沉的。” “领头的人气势不凡,很有威信。我拿了些吃食送给他们,小孩子饿惨了,本来想拿着吃的,被领头人一看,就不敢再动。” 顾知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大爷说的是不是当初在县城见到的那批流民。 大爷对此耿耿于怀,瞅了他们几眼,有些纳闷地问顾知:“他不会说话?” 怎么骂半天都没一点反应? 连脸色都未曾变过。 温琼津僵着脸道:“是您说话太急。” 他完全插不上嘴。 刚准备开口解释又被骂自闭了。 大爷悻悻:“这不是许久没见人了。天儿太热,往常来附近打猎找药的人都没遇到几个。” 知晓是个误会,顾知松口气,坚持给了大爷一些银子:“银子您收着,种果树也不容易。” 一山头的桃子树,这么热的天,光浇水都要浇半天。 大爷随手掂了掂,看顾知两人的气质不像是缺钱的样子,还是收了下来。 见顾知犹豫着想走,大爷敷衍地挥挥手:“快走吧,下次路过再来。” 温琼津连忙拉着顾知就走,深怕又被拉住说上半天。 下山后,温琼津一声不吭地松开顾知的衣袖,挎起两人的竹篮走在前面,不复来时的欢快话唠。 顾知憋笑,一山更比一山高,古人诚不欺我。 再话唠的人,遇上更话唠的人,也只能无可奈何。 回到歇脚地时,徐领头躺在地上,悠闲地翘着脚,旁边围了好几个人,都在劝他赶紧上路。 徐领头只当没听见,早些时候嫌弃他赶路太急,现在又让他不顾伤势赶紧走。 他才不让他们如愿。 顾知若有所思,把草药塞进正在休息的小梁手上,又从水囊里倒了些水到木盆里,洗了十来个桃子,一一端给自己人吃。 被草药和桃子塞了满怀的小梁脑子一懵,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仍带着新鲜泥土,一看就是刚拔出来的几棵草药。 若他没看错,有味草药只在春季成熟,顾知是从哪儿采的? 再者,当前的日头可不是一般热,再耐热的树都有些晒蔫了,他手上的几棵草药怎么还生机勃勃? 心中充满疑虑,可事情还是要做。 盯着走来走去的顾知,小梁几口吃完桃子,捧着药草开始研制驱虫药水来。 这等小事就不必麻烦师父,他动手也没差别。 等顾知绕了一圈,送完桃子,小梁的药水已经研制好,甚至调好水药比例,开始给自家拉车的马冲澡。 顾知拿过药水,跟白姝一起,解开绳拉着马来到河边。 白姝将热的直冒汗的马拴在树上,顾知端起木盆泼水冲洗马身。 河水温度较高,可到底比烈日下的燥热天气要舒服些,马也没怎么反抗。 简单冲洗干净后,顾知混着药水给马全身上下洒了一遍,确认马身上没了一直飞舞的蚊子苍蝇后,才停下手。 将马拉回原地,重新捆好绳子,顾知皱眉望着徐领头。 眼瞅着已经休息快超过半个时辰,徐领头还不准备动身,顾知招呼清染去催一催,省得今晚到不了安山郡。 效果立竿见影,徐领头立刻起身招呼大家准备动身。 早就收起摇椅的秦芸凑在马身边,细细闻了一遍,待闻到阵阵草木的清香时,才跳上马车。 众人都是松了口气,除了长安和小宝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轮着坐外面的车辕上。 这下好了,不用再继续忍受难闻的味道和蚊虫的叮咬了。 顾知将止痒药膏递进马车里,让大家都涂抹一下,不要用手去抓。 外面徐领头的归属也已确定。 他被差役们拉着去了张大夫的马车上,伤好前,不许再骑马。 见他上了马车,王全两名侍卫坐在外面赶车,副领头长鞭一挥,迅速沿着官道往前飞奔。 心底有了盼头,坐马车的、骑马的、走路的人干劲十足,大大咧咧往前冲。 顾秦两家女眷轮流下来走路,再加上不时喝上两口灵泉水补充体力,倒是勉强跟了上去。 又走了一个时辰,顾知换到马车上,她双手托腮,望着窗外隐约有些昏黄的天色,想起大爷说的话,她忧心忡忡。 总觉得有大事即将发生。 也不知道于顾秦两家而言,是好是坏。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在黄昏关闭城门前进去安山郡城。 徐领头排在最前头,流放队伍中的其他人一一照着规矩排好,城门口守卫挨个查看路引,仔细对比后将他们放了进去。 第84章 违反本店的规矩 安山郡城没有宵禁的规矩,等流放一行人安安分分排队进城后,夜幕已经降临。 整座郡城灯火辉煌,人来人往,喧哗热闹,似乎比白天还要繁华。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顾知跟在马车后,穿过拥挤的人群时,听到百姓们半是抱怨极度炎热的天气,半是庆幸郡守体谅民意,调整开市时间,让众人不必顶着烈日出门做生意。 现如今太阳下山,气温降低,商人小贩以及游玩的百姓纷纷上街,安山郡比之以往,更加热闹。 客栈几乎爆满,都是不愿顶着烈日赶路、在郡城歇脚的人。 徐领头带着众人走了许久,才在福安客栈落脚。 顾秦两家人两两一间,空出来的银子全无的温琼津只好抱着自己的包袱,准备去两名侍卫房内打地铺。 分开前徐领头交代道:“若是出门,必须来我这里报备。两个时辰后在客栈集合,若是人不在,一律按潜逃处理。” 抓回来,囚服、镣铐、马鞭,一个不少。 近半个月一直在荒郊野外赶路,众人只想着赶紧去逛逛,顺便买些干粮,听到他的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全部选择报备后上街。 临行前,顾知掏出身上的银票碎银子分给自家人,许氏和安氏一起给张小额的银票,疏晚长安则一人给了个碎银子。 清染、白姝和两名侍卫连连推拒,也被硬塞了几两银子。 见她们认真收好后,顾知语气平静:“不要独自出门,最少三个人一起去,带上王全他们。” 她要想办法将空间里没用的东西当了,换些银子。 秦芸接过独给她一份的银票,点点头:“我们一块去,大家都想去街上看看。” 其他人连连点头,尤其是白姝,其他人或多或少在京都时四处游玩过,她一直待在山寨,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时候。 看着她们欢欢喜喜地出门,顾知松口气,转头望着空荡的客栈大堂,留下来的温琼津。 张大夫早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小梁去坊市的药铺买药材,来弥补被秦老爷子掏空的库存。 差役们成群去补充干粮,徐领头见所有人都报备了,也就懒得操心,果断跟着清染一同出门。 唯独温琼津一脸云淡风轻地端坐在凳子上,见众人都已离开,他眼巴巴地看着顾知,也不吭声。 顾知嘴角一抽,转身去柜台边询问:“城内的店铺在哪里?” “东北角,您出门往右看,最高最亮的那座楼,就是我们这儿最大的当铺。” “好咧,多谢。” 顾知计较片刻,想着温琼津勉强算是同生共死过,到底没有不管他。 她几步走过去,问道:“我要去城东,你不去街上吗?” 温琼津明明跟徐领头报备出门,现在却一动不动,真是奇怪。 “我没银子,想跟着你四处逛逛。”他语气低落,似乎在为自己的贫穷感到羞恼。 顾知沉默,想起温琼津身上的衣服都是她买的,哪来的银子去逛。 她点点头,回房间捧着个包的严密的东西下来,招呼温琼津跟上,循着客栈掌柜的指引,朝着当铺赶了过去。 当铺异常显眼,抬头一望就能看到。 漆黑的夜幕下,五层楼高、灯火通明的木质建筑无比耀眼。 片刻后,顾知和温琼津站在当铺前,面面相觑,眼神里透着同一个意思:这个当铺不正经。 顾知细细打量着铺子,内部被屏风挡的严严实实,进去的人非富即贵,且未见有人出来。 正当她犹豫时,温琼津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指着灯笼上的字:“看!” 顾知抬头望过去,精巧别致的灯笼四面镂空雕刻着一个“初”字。 她摸了摸怀里的令牌,没有再犹豫,给了温琼津一个眼神让他跟上,就大步走进店内。 绕过宽大的屏风,两人才看清内部装饰。 没有如其他当铺一般的高的柜台,而是分了不少小隔间,一名看起来就很精明的伙计迎了上来。 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们几眼,伙计笑眯眯问道:“贵客可是要典当什么东西?” 温琼津摸摸鼻子没说话,眸子异常波动,他拽紧顾知的袖子,准备叫她离开。 哪有当铺如此殷勤? 不都是在高高的柜台后,等着人拿出东西去典当,百般压价的? 顾知没有回应,她掏出令牌递过去,没有说话。 伙计一愣,翻来覆去查看几遍后,没忍住又看了看顾知二人:“稍等,我去禀告掌柜。” 顾知平静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眼瞅着伙计顺着楼梯上楼,温琼津好奇问道:“你哪来的令牌?” 都要去叫掌柜,肯定来历不浅。 顾知低声解释几句,见他若有所思,不再多言。 掌柜很快下来,递回令牌后一拱手:“有失远迎,请上三楼。” 跟着上了三楼进入雅间,顾知和温琼津坐下后,掌柜开门见山:“可有什么事需要求助?在下定竭力而为。” 见他脸色严肃,顾知接着袖口的掩护,从空间取出一颗夜明珠:“不过是想典当东西,掌柜无需如此紧张。” 掌柜松了口气,暗道,盟主的掌令在你手里,他能不紧张吗? “您是想典当还是拍卖?” “若是拍卖,您正好可以赶上半个时辰后举办的新一期拍卖会。只是需要经鉴宝师鉴定,保质保真方可参与,成交价格也会更高。” “若是典当,可当场成交,价钱嘛不一定会令您满意。” 顾知听懂他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参加拍卖。 她平静地点点头,突然问道:“不知店里可做其他生意?” 掌柜笑眯眯道:“只要您付得起价钱,不违背规定的事,皆可为。” 顾知敲敲桌子:“情报?刺杀?” 掌柜微微颔首:“可。” “看您是鄙店的贵客,在下免费送您一条情报。” “数日前,安王与安王妃在本店重金悬赏,要求暗杀被流放的原景王府一行人。违反本店的规矩———不杀为百姓做善事之人,被拒。” “若是您想报复回去,只需付安王所付定金的一半,我们即可为您效劳。” 第85章 有些是,有些不是 掌柜能猜出自己的身份,顾知并不惊讶。 她诧异的是铺子里的规矩不是不能杀人或者不能杀自己人,而是不能杀好人。 温琼津则眼睛微亮,看上去无比赞同这条规矩。 “本店规矩不多,这条是必须要遵守的。”掌柜看出她眼神里的诧异,摸摸胡子笑道。 实则这条规矩远没那么简单。 有人在当铺里下重金悬赏后,他们会查明双方的身份以及缘由。 若是恶人想杀善人,他们会拒绝此次委托,并暗中将消息透露给善人,让他提高警惕。 若是善人想报复,只需花一半的赏金,即会接下委托。 此条规矩曾被无数人非议,如内有隐情、替人买凶、善人作恶、恶人从善之类的事出现,会导致误杀。 盟主力排众议,将其列在第一条。 但是也做了让步,要求必须查清事情真相,经五人以上同意后,方能拒绝委托,不可肆意妄为。 此番查景王府和安王府旧事,组织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不过景王为人和善,颇得民心,他们早就做好了拒绝安王委托的准备。 顾知眼睛一转,问了问安王悬赏的金额后,轻轻叹口气。 就是悬赏金的一半,也比她现在明面上的家当多几倍。 “先参与拍卖,其他事之后再说。” 掌柜点点头,拉了下窗边的铃铛,片刻后,一名身着白衣的老人家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关上门,朝着顾知和温琼津点点头,站在掌柜身边一声不吭。 “这是姜大师,店里供养的鉴宝大师。” 顾知掀开被重重包裹的金丝楠木盆:“姜大师,请。” …… 顾知和温琼津都对拍卖不感兴趣,东西交托出去,又与掌柜签订代为拍卖的契约后,两人一溜烟进人潮汹涌的坊市。 熟悉原主的几人都不在身边,顾知翻出碎银子,在街上买了些吃食,与温琼津一人一份后,边吃边逛。 “唔,好吃……哎,那些东西是你在家时收起来的?” 温琼津咬下一口果酥,几口吃完后没忍住问道。 顾知正不顾形象大吃特吃,准备赶紧填饱肚子去购买必备的干粮、种子和物资。 虽说已经委托当铺帮忙搜集,但是这些东西当然越多越好。 人群异常喧哗,乍然听到他含糊的话,顾知愣了神才反应过来温琼津在说什么。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抽出干净的手帕擦擦嘴后,眸中一闪一闪的:“有些是,有些不是。” 就那金丝楠木盆,专供皇帝,她家都用不起。 红珊瑚香珠、翠玉小麒麟、雕花紫檀镶玉镯等等,都是从极乐城主府搬的。 这些值钱的小物件被盘的油光水滑,透着一股大当家闺房的香气,一看就是用了好几年,倒不如早早卖了。 其中唯一一件在抄家前收的,就是王世子定亲时送的衔花如意玉簪。 他为了羞辱顾知,特意将退亲书写成休书,准备先拿回玉佩后,再前往景王府讨回定亲礼。 后来被顾知一通搅和,躺着回府后,被顾昭远打上门。 不仅没讨回定亲礼,还倒贴三箱黄金珠宝。 原主与王世子算得上是两清,这玉簪留着也是膈应,不如卖了换些银子。 温琼津失笑:“难怪……” 难怪那金丝楠木盆如此眼熟,上边儿的雕花与当初在土匪寨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声音太嘈杂,顾知没听见。 她也懒得探究,三两下吃完手上的吃食后,来到调味铺子里,准备多备些调料。 粮食果蔬在空间都能种植,调料则不同,需要再次加工。 空间里储存的用一点少一点,在外面能多备些就多备些。 温琼津跟着走进来,听到她爽快招呼伙计:“花椒、桂皮、豆蔻……每样来半……” 顾知注意到温琼津的眼神,缓了口气道:“每样来十斤。” “各种油、酱、豉、醋都来两大坛,明日早晨送到福安客栈。” 付完定金,顾知拉着温琼津继续逛街,挨个进入坊市街边的铺子。 定下货物,付了定金,签署契约要求送到客栈后离开。 蜀地土地肥沃,物产颇丰,安山郡又是从蜀地去京都必经之地,南来北往的商人都在此汇集,各家铺子的货物储备异常丰富。 顾知买的货物不过九牛一毛,伙计收好契约,拍着胸脯保证明日清晨便送过去。 东西买的七七八八,顾知陪着温琼津去书铺买了几本开蒙的书和纸笔后,见时辰尚早,慢慢悠悠沿着大街往福安客栈走。 绕过拥挤的人群,顾知按自家人头数挨个买了些糕点、甜食和糖葫芦,温琼津负责拎东西。 还没回到客栈,他的手里已经满了。 温琼津见手上同样满满当当的顾知眼睛还不时往吃食上瞅,他赶紧想办法转移话题。 “那间当铺什么都做,会不会……”吞了东西不给银子? 不是他不信任契约,手上染血之人,又有几人会守契? 甚至可能为了违约而杀人灭口。 顾知捧着东西小心翼翼地挤出来:“没事,他应当可信。” 若是敢吞她的东西,她也敢雷劈当铺。 温琼津不知道她的底气从何而来,但她都这么说了,也只能选择相信。 安山郡的人似乎白天憋坏了,大晚上热热闹闹,临近深夜街上仍全是人。 进入客栈前,顾知回头望了望欢呼雀跃的人群,有些头疼。 不知道今日能不能睡个好觉。 其他人早就回了厢房,顾知挨个敲门送上方才买的吃食,她们皆是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 方才到街上,她们多是看热闹,银子都用来购买干粮和耐放的食物。 倒是忘了今日还没用晚膳。 秦疏晚、清染、白姝打开顾知送的木盒,一人一支镂空镶玉银簪。 长安这边则是一块砚台,小宝也得了个小玉雕。 其他人各自又给了张银票,让她们自己去买。 回到自己住的厢房,秦芸正在内间沐浴更衣。 顾知听着哗哗的水声,想到次日白天还要顶着烈日继续赶路,她突发奇想不设定目标,召唤起雷电来。 若是能顺便引来雨水…… 第86章 雷来、雨来 顾知凝神聚气半天,天空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她奇怪地将头探出窗外,朝黑漆漆的夜幕望去,明月高悬,星光点点,别说雷电,连雷弧都没看到半点。 “奇怪。” 顾知嘟囔了两句,缩回身子,换了个目标。 片刻后,数个在街上散步的人突然看到城外树林里闪过一道雷光,在众人喜悦的眼神中迅速消失。 众人纷纷摸不着头脑。 正常来说,闪电过后就会下雨,可以缓解一下灼热的天气。 可此道闪电似乎与往常下雨时的雷电不同,转瞬即逝,之后也再无任何动静。 害得他们空欢喜一场。 倚靠在软榻上的顾知望着窗外闪过的雷电,眼神里闪过茫然。 召唤雷电劈人劈树似乎没有问题。 顾知不死心地再次尝试,选定好几个目标,试图多招几道雷。 半晌过去,一片寂静,毫无变化。 盯着动静全无的天空,顾知心神一动,难道是此方天道不允许她利用雷电异能干涉既定规则? 就如“初”字当铺一般,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前提是不违反规则? 顾知若有所思,准备再次尝试一番,来验证自己的想法。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秦芸换了套新衣服走了出来:“知知,别玩了,先去沐浴。旧衣服赶紧换下来,娘帮你一起洗了。” “天儿热,明早应该就能干。” 顾知收回手,点点头:“好,马上去。” 马车放在福安客栈后院,贵重的必备的东西都已带入厢房。 顾知接过秦芸翻出来的衣服,进入内间,放好衣服后,去楼下弄了些热水上来。 浸泡在满是花瓣的浴桶里,顾知浑身放松下来。 一路上风餐露宿,汗渍、灰尘浑身都是。 男子尚可去河边冲洗,女子只能提前烧好热水,一起找个隐秘安全的地方,用布厚厚围上几层清洗。 众人轮流沐浴、依次在周围巡视,勉强也撑了过来。 刚开始的时候,女眷都有些不好意思,可耐不住连日赶路实在太脏了。 在厚脸皮和浑身脏臭中,她们选择屈服,强忍住羞耻心,迅速清洗。 但已许久没有泡澡。 顾知倒是偷偷去空间的温泉里泡了许多次。 她百无聊赖地玩弄着秦芸特意洒的花瓣,不死心地再次召唤天雷。 不得不说,顾知的确被有些极端的天气弄怕了。 尤其是最近的气温似乎在继续缓慢上升。 若是能招来闪电、雷声、雨水全套,即使不能次次成功,日后也可以稍微松口气,不用太顾忌继续上升的温度。 顾知泡在浴桶里尝试了几十次,城外的雷光一直在闪。 城门早已关闭,大街上的人有些住在高处,赶紧回家看热闹,另一些疯狂涌入两层、三层的酒楼茶馆,往城外望去。 众人议论纷纷,弄不清楚状况。 “难道是城外树林有妖物?天雷降世准备劈妖?” “非也非也,倒不如说是下雨前的征兆,明日总算不用再忍受燥热。” “你个屠夫懂什么?这天雷一看就不正常,还是让书生说两句,张先生,您看” “呃,世间无奇不有,我也觉得明日可能会下雨。” 正不正常倒是其次,再不下雨,他们真的快热得受不了了! 早就躺下休息的人硬生生被吵醒,打开自家的窗户准备破口大骂时,又被城外的雷电吸引注意。 雷电越来越亮,轰隆隆作响,直让人心慌。 顾知泡在逐渐冷了的浴桶里,不厌其烦地继续做着试验,直到水变得温热,她才收了手,迅速搓澡擦身穿衣。 临离开内间前,外边仍没有下雨的迹象。 顾知心有不甘,扒拉着窗口,眼睛一眯,发动浑身异能,做出最后的尝试。 她紧盯着漆黑的天空,眸中闪过银色雷弧,不到片刻又恢复正常。 窗外没有任何动静,顾知叹口气,正准备去休息时,一道雷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在她窗户下的空地上,轰隆一声,雷火四溅,瞬间照亮客栈后院。 外间的秦芸听到动静,立刻敲门:“知知,你没事吧。” 顾知抬头望了望已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星星和不时作响的自然雷霆,走过去打开门,拉着秦芸走到窗边,一脸骄傲:“娘,你看,要下雨了。” 秦芸紧蹙的眉心放松,看着窗下拥挤到后院查看情况的众人,嘴角微抽,眼神有些飘忽。 先前听到第一道雷电声时,她还以为顾知又在劈人。 可数十道雷霆过去,城外雷声依旧,秦芸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但是她的确没想到,顾知连劈那么多下,竟然真的能招来乌云和雨。 秦芸迟疑片刻,拿出本想用来安慰顾知的精巧弓、箭,语带赞扬:“知知真棒。” 顾知欣然收下,嘀咕着:“我真的非常棒!” 她是真没想到能做到这种程度,看来天道还是给了她一个面子。 至于 顾知的目光瞥到窗下。 那道直冲她来的闪电应当是天道被骚扰的次数太多,有些烦躁,给了她一个警告。 顾知摸摸下巴,决定不到特殊时候,不要胡乱招雨。 触到天道的底线,可就有些不妙了。 在顾知陷入沉思时,乌云已经凝聚完成,自然雷霆不时穿梭其中,照亮整片朦胧的夜幕。 “下雨了!” 仍逗留在大街上的人率先感受到雨水的到来,他们迷茫地抬起头,偌大的雨滴瞬间砸下,不给任何缓冲的时间。 众人被雨水淋得一愣,回过神后在雨中狂欢起来,周围酒楼、茶馆、客栈的人纷纷下楼挤在大街上,感受难得的久违的雨。 “哈哈哈!终于下雨了!” “物极必反,我就说这几日太过炎热,定会下雨,你们还不信。” “再大点!再下大点!冲走暑气,清凉些吧!” 顾知没有参与他们的狂欢,秦芸已经缓过神,正目光严肃地盯着她。 顾知捏紧手里的弓,思考该怎么解释。 当时太过得意,一时没收敛住,似乎露馅了。 第87章 有些心机,但不多 在顾知忐忑不安的眼神中,秦芸问道:“可会损伤你的身体?” 顾知一愣,扫视一遍全身,没发现问题后,心神沉入空间,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她茫然地摇摇头:“不会。” 秦芸松口气,告诫她:“三思而行。” 看到顾知点头后,她没有再问什么,转头去内间拎着衣服去楼下水井边清洗。 顾知缩在榻上,思索片刻后明白什么。 见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进来,她闪身进入空间,又仔仔细细查探一遍,确实没发现问题。 顾知出了空间,双手把玩着弓弦,若有所思。 她来到后院,挂着亮堂灯笼的屋檐下有好几个人搓着衣服,秦芸也在其中。 她专心清洗,动作却不甚熟练。 顾知走过去蹲下身帮忙,心中有些不满,狗皇帝,看把人一好好权贵夫人逼成什么样了。 秦芸望着她温柔一笑,手下动作不停,没有说话。 集二人之力,衣服迅速洗完。 顾知拧干衣服时,正撞上清染抱着木盆走过来,看到她们眼睛一亮。 “夫人,小姐,我刚去敲门,你们都不在,还以为去街上跟大家一同庆贺了呢。” 等见到顾知手里已经洗干净的衣服时,清染眼中含泪:“小姐,下次衣服让我来洗就好,你们怎么可以做这等粗活。” 旁边洗衣服的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默默转身面朝另一边蹲着。 顾知迅速拧干衣服,洗干净手道:“我们如今已到这个地步,早晚都是要学会的,总不能事事都要靠你。” “还有,”顾知板起脸:“不是不让你叫我小姐?怎么还没改口?” 清染面露委屈,嘟囔着道:“小姐就是小姐。” 一旁的秦芸看不下去,轻轻推了下顾知,笑道:“你就别吓她了。” 又转身望着清染:“知知说的对,以后不要叫什么夫人小姐,叫我伯母,叫她知知姐就是。” “你跟白姝、王全他们也说一声。现在哪有什么夫人小姐。” 顾知沉默地望着秦芸,她的眼神无波无澜,颇为平静,似乎早已接受现实。 清染咬着唇,没有回应。 顾知忍不住逗她:“快,叫我知知姐。” 清染委屈地憋了半天,含糊道:“知知知姐。” 顾知摸着她的头,含笑:“哈哈哈,这才对嘛。” 秦芸好笑地戳了下顾知的额头:“清染人好又老实,不要欺负她。” 顾知讪讪一笑,收回手:“下次可别叫错了,我们的衣服已经洗好了,你来吧。” 清染点点头,目送她们离开后院,打好水,蹲下身利落地洗起衣服。 她的眉眼、嘴角尽是笑意。 二楼最角落正对后院的窗口,徐领头面无表情,双手环胸,锐利的视线微微下垂,看不清眸中的情绪。 顾知二人回了厢房,晾好衣服,窗外的大雨仍未停歇,似乎想将近期憋着的雨水全部下完。 大街上的众人还未停歇,甚至有人在屋檐下当街唱起戏、说着书。 “今日天公抖擞,垂怜安山,得降瑞雨” 伴随着不知何处的戏腔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顾知惬意地缩在被子里,静静看着秦芸慢条斯理地梳着头。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秦芸正准备去开门,被顾知一把拉住。 “谁呀?” 徐领头的声音从外传来:“秦芸、顾知,可都在房内?” 顾知两人面面相觑,猛然想起两个时辰前徐领头的确说过会来确认众人是否在客栈。 秦芸答道:“都在。” “好。”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徐领头又敲着其他人的房门,顾知松口气,重新缩回薄被里:“睡吧,今日下场雨,明天赶路不会那么热了。” 秦芸看她已经有些迷迷糊糊,吹灭蜡烛后上了床,凝视着顾知的睡颜,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次日天刚亮,顾知蹑手蹑脚地起身,唯恐惊醒还在沉睡的秦芸。 她与当铺掌柜约定在今早前去,可不能耽误了。 就在顾知穿好衣服准备出门时,秦芸睁开双眼,懒散地指着梳妆桌道:“把镜闸里的钥匙和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拿上。” “秦家在安山郡城有个隐秘的宅子,看守的人早就被遣散,你一并收了吧。” 顾知嘴角微抽,从镜闸中拿出钥匙和纸条,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她关好门,感叹秦芸不愧是被从小培养的大家闺秀。 聪明伶俐,心细如发,懂事识大体。 沉得住气,受得了委屈。 唯一的缺点是三个孩子没遗传到她们夫妻二人的优良品德,反而与张大夫口中年轻的顾老爷子有些相似。 耿直又鲁莽,有些心机,有些头脑,但不多。 凭着一腔热血和敏锐的直觉往前冲,不怎么考虑后果与前路。 连顾知也是如此。 她几度怀疑,是原主的脑子影响了她的发挥,不然为何她的到来似乎并没有改变顾秦两家的境况。 待她走到客栈楼下时,温琼津正颇有风度地站在门口,眼神不时望向楼上。 顾知一脸奇怪地走过去:“你在这儿做什么?帮客栈迎客?” 温琼津因她下楼而发亮的眼睛迅速冷静下来:“我在等你一起去当铺。” 顾知“哦”了一声,也没拒绝。 外边儿还在下雨,炙热干燥的空气变得舒润清凉,温琼津问客栈伙计借了把油纸伞,撑开挡在顾知头上。 在朦胧的烟雨中,两人一同走向当铺。 顾知还是没忍住又买了些吃食,一人一份分好后,迅速吃干净自己那份。 她垂下眸子,望着温琼津手中被油纸包裹好的糕点,疑惑:“你不饿?” 温琼津示意她看向撑着的油纸伞和左手上的包裹:“现在不太方便。” 他突然低头凝视着顾知,调笑道:“要不你喂我?” 顾知嘴角微抽,懒得理会他的胡言乱语,视线偏移到城门口挤挤攘攘的人群上。 当铺很快就到,掌柜亲自站在门口将顾知迎上三楼,期间不时点头哈腰,语带尊敬。 他态度似乎与昨日没有区别,又似乎更加尊崇。 顾知敛下眸子里的情绪,坐下后漫不经心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第88章 您的委托,我们接下了 “大好事啊,顾小姐。” “昨日令尊一行人平定京都外县城的流民作乱,收服人心,无数人自愿追随北上,一同抗击匈奴。” 顾知眉毛一扬,心里非常诧异:“可有具体消息?”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 “呃听闻流民几日前成功控制住该县城,县令及其他官差全部被押入大牢,令尊等人在城外歇脚时,意外发现不对劲。” “于是果断拿下流民领头,救出官差,重新执掌县城大权。” 顾知和温琼津双脸茫然,这样的话,流民不该更加怨恨顾昭远他们? 掌柜继续解释道:“县令和官差本想将全部流民押入大牢处死,被令尊救下未伤人的流民。” “流民发现他们被原先的领头人骗了,控制县城后,他们并无实质好处,反而惹来杀身之祸。加上再者令尊在民间名声极好,他一发话,无数人响应。” “令尊托洛王找人护送其余未动过手的流民返乡,并给了些干粮” “等等,”顾知皱眉:“我爹哪来那么多银子?” 事情越说越离谱,流民好不容易跑到京都附近,就这么回去了? “是城内商贾官员一同捐的,当初流民入城时并未下死手” “况且,”掌柜咳嗽一声:“其中似乎另有隐情,我听说,他们还未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只是被领头人威逼利诱,准备在新帝寿辰当日弄出大动静。” 顾知点点头,若有所思。 难怪野外明明不缺野物野果什么的,轻易就能找到,但流民个个面黄肌瘦,看上去许久没吃过饭。 不过他们怎么这么容易煽动? 总觉得到处都是疑团。 “领头人的目的是什么?”温琼津迷惑地问道。 那点儿人手,趁其不备攻下个小县城倒是足够,可京都重地,无数军队镇守,怎么想也不可能打下来的。 总不可能单纯为了给新帝添堵吧。 掌柜语气含蓄:“这听说是准备生乱,趁机执掌京都,重定天下大局。领头几人全部被抓,都已送往京都严刑逼供。” 顾知无语,还重定天下大局。 连她都知道京都人多打不过,不能莽撞行事,得收敛着来,他们是怎么想的? 掌柜看出她的想法,轻笑一声道:“您要明白,到处不缺有野心有小机灵的人。” 这些人自觉聪明,能看清局势,再被有心之人一唆使 就说愿意追随顾昭远的流民,他们是真的佩服他的能力吗? 或许有小部分,可更多的,是迫于形势。 且追随顾昭远北上,若是立了战功,可就出人头地,青史留名。 顾知嘴角微抽,果然古代处处是套路。 比末世杀丧尸还要麻烦,毕竟丧尸没有脑子,也没有复杂的人性。 顾知摇摇头,收敛好情绪,问道:“我爹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就算有人真心想追随顾昭远,可总会有心怀不轨之人。 流民那么容易被煽动,万一哪天 “顾小姐放心,盟主召集的江湖中人已经全部赶上令尊一行人,人多势众,他们不敢做什么。” “再者,令尊是好人不假,可并非烂好人。” 他们得到的消息是,的确有人图谋不轨,全被顾昭远杀鸡儆猴,毫不留情。 然流民幕后之人并未查出来。 顾知点点头,既然顾昭远他们能处理好此事,她也就放心了。 她转而问道:“昨日拍卖情况怎么样?” 掌柜严肃的表情瞬间一变,又恢复成昨日市侩的样子:“非常好。” 他拍了拍手,一名伙计捧着个偌大的木盒进来:“尤其是压轴的金丝楠木盆,堪称天价,被几位商人联合拍下。” 顾知掀开木盒,里面放着厚厚一沓银票,似乎全是千两起步,下面还有几层金锭。 掌柜满脸肉疼地从袖子中抽出十来张银票,递了过去:“这些,可拿去兑现黄金。” 顾知接过来,望着每一张上的千两黄金,松了口气。 暂时不用愁明面上没银子。 想起昨日掌柜的话,顾知眼神一冷,从空间拿出一把金丝楠木梳:“用这把梳子,抵扣安王一半的悬赏金可够?” “够,当然够,甚至有些超,不如” “不必,我有个要求,让安王在万分痛苦中死去。若是不能做到”顾知做出收回的动作。 一报还一报怎么够? 百倍偿还才可解当日被无数黑衣人紧追刺杀的仇。 本面露犹豫的掌柜立马答应下来:“您的委托,我们接下了。” 至于某些不甚重要的规矩,在特殊情况下,可以做出适当的让步。 “您昨日委托采购的东西已经送往客栈,银子在拍卖所得中抵扣过,无需再付。” 顾知将金丝楠木梳放在桌上,看着掌柜眼睛发亮地找来鉴宝师,有些纳闷。 别人用过的木盆梳子竟然也能拍出高价。 “咳,金丝楠木专供皇帝,民间少有,无不卖出天价。商人银子多,可地位不高” 温琼津解释道。 顾知懂了,对他们来说,木盆不是盆,而是身份的象征。 甚至转手在京中可以卖出个更高的价钱。 “对了,”掌柜敲敲桌子补充道:“昨日下雨,天气清凉下来,今早无数商人驱车前往京都。你们若是想离开,待下午人少时动身更为妥当。” 顾知点点头,新帝寿辰即将到来,投机的商人是时候入京一搏。若是运气好,送上的献礼得新帝青眼,青云直上不是梦。 没有再耽搁,待鉴宝师确认无误后,两人抱着木盒走下楼。 掌柜的确很会做人,甚至特意给旁观的温琼津一包银子当做添头。 得了一笔意外之财,温琼津面上不动声色,眼里的喜悦都要溢出来了。 顾知大摇大摆地扛着木盒在街上游走,无人知晓盒子里全是银票。 回到客栈后,顾知简单说了顾昭远的事,准备动身去秦家的宅子时,若有所思的秦芸突然问道:“是不是想不通,为何你爹一直顺从,没有谋反?” 顾知迟疑地点点头。 第89章 问就是不敢 秦芸轻笑:“因为不甘心,也不愿主动挑起战火。” 顾知皱眉。 “你爷爷农户出身,被前朝逼得家破人亡,他扛起长枪跟随太祖征战数年,方才夺得天下。” “你爹耳濡目染,知道你爷爷的名声权势得之不易,也清楚谋反战乱害的终究是普通百姓。” “所以他知晓先帝的图谋,仍放下兵权,离开疆场前往京都。获悉淮安侯与新帝的阴谋也不愿谋反,不甘也不愿让你爷爷被天下人指责唾骂。” “他明白太后以边疆百姓甚至整个宣朝的百姓为质,驱使他继续为国征战。” “是不是又傻又固执?” 顾知摇头,没有说话。 秦芸没有在意她的反应,拉着顾知坐到窗下的榻上:“事实上,我也不甘心。” “君臣相处之道,你父亲做的已经非常好,可君心难测” “他说是他之错,连累了我们。然而在我看来,他没错,错的是不信任他的皇帝,是奸猾狡诈的小人。” “依你方才所言,如今你爹应当知晓黑衣杀手一事,他心中已经有了决策。我们要做的,就是继续去蛮荒。” 顾知眼皮一跳,她的意思是,顾昭远得知有人对他的家人下手,不愿再忍,准备谋反? 她们继续去蛮荒,稳住上面的人,让顾昭远发展壮大,一朝反了这天下? 秦芸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眸子平静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顾知看着秦芸,在思索为何今日对她全盘托出。 很明显她的身份已经暴露,甚至可能从最开始就没瞒住他们夫妻二人。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瞒着她,利用她,亦或坑害她来寻回自己的女儿? 顾知眼中的情绪太过明显,秦芸好笑地揉揉她的头:“别想那么多,一路上你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 她沉吟片刻:“与其怀疑你,倒不如相信你。毕竟,你从未想过伤害我们,不是吗?” 顾知捏了捏衣袖,犹豫着点点头:“娘,我” 看出她想说什么,秦芸摇摇头,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你去宅子里收东西吧,看情况得下午才能继续上路。” 顾知点头,不再多说,果断抽身前往纸条上写着的地址。 下楼时正好碰上当铺的人来送采购的粮食和物资,见到顾知,他的眼睛一亮:“顾小姐,东西放到哪里?” 顾知望了望后院:“从客栈后门赶车进来,核对完清单后,你回去跟掌柜说一声。” “好嘞。” 顾知找出清单,招呼清染白姝和王全下来,等着当铺的人将马车赶往后院后,一起清点整理看守粮食和物资。 当铺掌柜颇为大方,额外送了两辆马车,东西装了满满两车还有余。 王全带着另一个侍卫,搬运后院门外的物资入内。 顾知将清单交给清染,叮嘱道:“清点种类和数量,有对不上的地方做个记号。” 说完摸了摸怀里的纸条,在众人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清染拿着清单一脸茫然,她虽跟着顾知读了些书,识了些字,可到底有许多字还不认识。 她与从未读过书的两名侍卫和白姝面面相觑。 彼此对视一眼后,王全果断上楼找来正教长安写字的温琼津:“温先生,有人送了些东西过来,我们都不识字,麻烦帮着核对下数量。” 别问为什么不去找秦芸。 问就是不敢。 王全摸摸脑袋,他可不敢让秦芸做事。 温先生待人友善,应当不会跟他计较。 看到长安完整地默写了一遍先前教过的诗句,温琼津满意地点点头:“先休息一会儿。” 又转头对着王全说道:“好,马上来。” 长安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温琼津,跟在他的身后朝后院停马车的地方走去。 疏晚不好去男子的厢房,只能自己在房间内默写。 听到声音后,卷好纸张来到后院,准备待会儿让温琼津检查。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温琼津迅速清点整理好东西。 他安排王全等人将干粮和其余物资分开放置在不同的马车内,需要的时候方便寻找。 为方便自己动手调整摆放,温琼津卷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 正在整理的白姝无意间转过头,视线凝聚在他的手腕上,表情突然一变。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顾知收完秦宅的库房、暗室和地窖,归来时,就听秦芸等人在互相夸赞。 夸完温琼津井井有条,夸疏晚聪明伶俐,夸长安大有进步。 顾知厚着脸皮凑过去:“我呢?” 秦芸噗嗤一笑:“你聪明又貌美,最是厉害!” 众人哄堂大笑,顾知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已经临近午时,徐领头从客栈外走进来,语气平静:“赶紧吃饭,吃完饭后立刻出发。” 雨已经小了不少,再等下去,怕是又要出大太阳。 伤者众多,虽看了大夫,换了药,但顶着烈日赶路还是是有些不妥。 顾知赶紧招呼伙计上菜,趁菜还没上齐,大家四散来到各自的厢房收拾行李。 秦芸边收衣服边说道:“张大夫和小梁不知道去哪了,你在外面有看到他们吗?” “没有,”顾知纳闷:“昨天晚上明明回了客栈,今早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她今天天还没亮就起身出门,可还是没看到张大夫两人。 难道是觉得跟她们一道走,遇到的危险更多,更麻烦? 顾知捆好包袱,走进内间,朝着后院抬头一望。 张大夫的马车还在原地,没有瞒着她们逃跑的迹象。 顾知挑眉,走到他们厢房门口,敲了敲门:“张大夫,小梁,你们在吗?快收拾行李,吃完饭准备走了。” 敲了半天没有任何动静,顾知心头一紧。 正准备破门而入,小梁提着大包小包东西,一脸奇怪地走了上来:“顾小姐,你这是……?” 顾知知道是自己想岔了,讪讪一笑:“张大夫呢?徐领头招呼准备离开,我来叫你们一同去吃饭。” 小梁脸带尴尬:“师傅还在坊市挑选草药,我去叫他回来。” 说着直接打开房门,步伐匆匆走了进去。 顾知好奇地探头一看,偌大的厢房内全是大大小小的包裹,想进去都不知从何下脚。 第90章 听听趣事解解闷 顾知瞳孔微微睁大,难怪一直没看到人。 看包袱的数量,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啊。 小梁将身上的大包小包随手一塞,急匆匆跑出去:“我去叫师父回来。” 顾知默默看着他关门离开,耸耸肩转身下楼溜去后院查看货物的情况。 王全两人早就下来放好行李喂马,另一名侍卫叫李凌,看到顾知过来憨憨一笑:“小姐,货物已经清点整理好,大部分放在棕色马车内,您来看看。” 顾知与他们交情不深,不好像对清染一样随意地对待他们,只能背着手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你们的伤怎么样了?” “昨日麻烦张大夫看了一下,伤口没有恶化,再换几次药就能痊愈。” 顾知点点头:“行,最近不要太劳累,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声。” 王全摸摸脑袋,颇为老实地点头:“好嘞。” 客栈厨房还在准备菜肴,顾知抬头望着朦胧的烟雨,不知想到什么,眉心微蹙。 她转身爬上棕色马车,随意翻找查看,确认提到的大部分物品没有问题后,出了马车坐在车辕上陷入沉思。 温琼津收拾好寥寥无几的行李,踱步走进后院时,就见王全李凌正边喂马边聊天,顾知一动不动,似乎正在发呆。 他一时兴起,伸手在顾知眼前晃了晃,看到她突然惊醒后,退了几步。 顾知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忽略方才一闪而过的手腕,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温琼津一笑:“这几日清染都有给我熬药,小梁替我换药,背部的伤口已经结痂,不用太过担心。” “还是要多注意些,近期不要干重活。你毕竟是个书生,身子骨不强健,别逞能。” 温琼津乖巧点头。 顾知想起他在其他人面前一本正经的样子,回忆起山洞里的他话痨又可怜兮兮,再看了看此刻温琼津乖巧又听话,没忍住笑出声。 不远处的王全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温先生有这么好笑吗? 背对着他们的温琼津眼神幽怨地盯着顾知,直到她停下大笑,恢复成往日一般的表情,悠悠问道:“你是在笑我?” 顾知犹豫片刻,还是好心地告诉他真相:“大家都知道你不是高冷不苟言笑的人,日后你可以不必那么辛苦地端着架子。” 温琼津错愕,他转过头迅速望了眼王全李凌后,摸了摸脸,低声道:“不可能,我不信!” 顾知:“你可以去问问。” 高冷严肃的人可不会朝她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 温琼津背部微微垮了下来,浑身都散发着‘我很委屈’的感觉。 顾知手指一紧,顿时觉得自己不厚道。 后院瞬间安静下来,连嘀嘀咕咕喂马的王全两人都不敢说话。 秦芸许氏安氏收拾好行李下楼准备吃饭时,就见后院的温琼津整个人都有些颓废,对面的顾知被挡住脸,看不清表情。 秦芸走过来,谴责地望了眼顾知:“你不去吃饭,在这儿欺负小温先生?” 温琼津听到有人走过来时,立刻恢复好状态,他面容冷峻,眼神委屈:“没,顾小姐没欺负我。” 顾知嘴角一抽,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这样毫无说服力的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果不其然,秦芸眉头微蹙,正准备开口,顾知连忙打断:“上菜了,我们快去吃饭。” 秦芸回头看到小二的确端了菜上桌才作罢,招呼后院的人:“多吃点,待会儿徐领头怕是又要疯狂赶行程,不知何时才能停下休息。” 顾知点点头,看着温琼津眸中的得意,心里疑惑。 这是想告诉她,他的演技不差? 吃完饭后正值中午,雨已经停了,太阳还未出,正适合赶路。 突然多了两辆马车,顾知等人总算不用再轮流下马步行。 刚分好马车,张大夫带着小梁急匆匆赶回来,迅速收拾好行李,将大包小包的药材堆放捆好放在马车内,才歇了口气。 “总算赶上了。” 张大夫的马车内塞满药材,连车顶都放了几样不怕雨淋日晒的大件物品,车厢几乎无法坐人。 众人又是一番折腾,徐领头也不来催。 顾知抽空问了一句,旁边的何大人大儿子接口道:“李家三口人不知道去哪了,王虎也不清楚,徐领头带人找去了。” “就留了一个差役在门口守着我们,生怕我们也逃了。” 正在折腾的顾秦两家人和张大夫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停下整理东西的动作。 大家都是同一个表情:难以置信。 清染对李家人观感非常差,率先开口:“不可能吧,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敢逃走的。” 秦芸蹙眉,来不及回答就听许氏嫌弃道:“谁知道呢,可能是觉得逃走比去蛮荒好。” 疏晚糯糯道:“可是没有路引,只能在荒野和山里度日,无法进城买吃食,他们受得了这种苦吗?” 安氏思索片刻:“或许只是买东西耽搁了。” 长安会心一击:“他们还有银子吗?” 众人一愣,突然想到先前流民抢了李家人的马车和银子,这一路上他们都是蹭着差役们的吃食过来的。 李家人还有银子买东西吗? 这是个问题。 顾知回过神,懒得理会那么多,手脚麻利地将自家东西收拾好。 若是追不上,他们可能还要在客栈住一两晚,等徐领头把人抓回来。 若是今日抓到人,立刻就走也不用再浪费时间收拾马车。 在外界的刺激下,众人动作飞快,很快整理好马车,凑到何大人一家旁边。 “行李还在吗?” “昨晚有看到人回来吗?” “在街上逛的时候有遇到过吗?” 顾秦两家跟李家几乎势同水火,彼此嫌弃还来不及,哪儿有心思关注他们。 何大人一家被围在中央,几乎不能行动。 他家大儿子何理只好高抬起手:“我知道情况,我们去大堂坐着说吧。” 个子不高无法挤进去的长安率先响应,其他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何理后面。 流放路上太过乏味无趣,有人敢逃跑可是大事,听听趣事解解闷也好。 秦芸顾知两人对视一眼,跟着走进大堂。 第91章 有权当场格杀 连何大人家其他人都跟了上来,独留他一人艰难地整理东西。 倒是张大夫对此并不兴趣,看着小梁悄悄走到大堂也不在意,继续琢磨如何放置更多药材。 在众人灼热的视线中,何理倒茶喝了一口:“他们似乎没什么银子,连房费都是问王虎借的。昨晚回来时垂头丧气,也没买什么东西。” “今早很晚才出门,李小姐打扮的”何理纠结片刻,含蓄道:“颇为精致。三人一起走的,看上去挺高兴。” “他们早就没什么行李,感觉不太像是逃跑。” 又没银子又没路引的,跟着差役还能蹭顿饭,一朝潜逃怕是连馒头都吃不上。 顾知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同是流放队伍里的人,他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何理犹豫片刻,有些心虚:“我这不是好奇。” 好奇他们怎么这么会作死。 先是李广闻大言不惭,对着顾家人无比嚣张。 后是李阑景陷害拉踩,被打脸还不忘坑人。 他是真的好奇李父是怎么教的。 秦芸沉默片刻:“李父是入赘的,跟他家夫人姓,我在京中曾听闻李父与一儿一女密谋害死李夫人,谋夺家产。” 众人瞬间大悟,原来是李父上梁不正。 守在门口的差役没忍住凑过来:“你们的消息滞后了。李父让李广闻给病中的李夫人下毒,李夫人惨死。没想到意外被岳父家发现,这才被流放。” 抱着孩子的许氏眉心一蹙:“李阑景呢?” 以她的直觉来看,李阑景在其中出的力不少。 差役:“李夫人病重,就是李阑景动的手。” “李老爷子本想饶过李阑景,可后面查出,她听李父的话,帮着销毁证据” 白姝冷笑:“你们平常不都对着人家大献殷勤?现在怎么落井下石起来?” 差役不好意思地一笑:“当初是见色起意。” “如今已经悔过。” 说完他无意识地瞟了眼顾知。 说实话,流放队伍中,最美的还是顾知。 李阑景的容貌和气质都要差她一大截。 顾知注意到他的目光,冷冷一笑:“眼睛不想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差役讪讪,连忙走开。 众人心思各异,但都是同一个想法:赶紧把人找回来。 流放的队伍中,若是有人潜逃,同一批所有人,包括差役直接下狱,严重者,甚至直接处死。 徐领头有背景不用怕,他们都是囚犯差役,可不想莫名其妙被牵连。 顾知的视线穿过人群望向客栈外,小雨已停,温度适宜,街上的摊贩小厮开始吆喝。 一抬软香小轿慢慢停在客栈门口,透过轻薄的纱帐,隐约可见两个人的身影。 李广闻率先走了进来,他换了身装扮,看上去华贵又气派。 对着门口的差役敷衍道:“你跟徐领头说上一声,我们要留在安山郡,不用再等我们一起出发。” 差役握紧手里的刀,眉头紧紧拧起,正准备说什么时,徐领头漠然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你说什么?” 李广闻转头望着浑身杀意的徐领头,咽了咽口水:“我们……我们要留在安山郡,不去蛮荒。” “你好大的胆子!抗旨不遵,我有权当场格杀。你再说一遍,走,还是不走?” 囚犯潜逃,他或许无碍,但是同行的差役和囚犯都得死。 他既然当了领头,就得对他们负责。 徐领头身后的王虎眼带焦急,暗暗瞪了他一眼,让他赶紧认错。 李广闻梗着脖子,眼神飘向小轿,不敢多言。 气氛瞬间凝重,客栈里的掌柜、伙计和其他客人连忙躲到楼上,生怕一言不合打起来殃及无辜。 “呵呵,”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从软轿中响起:“不愧是洛王府的公子,说话就是硬气。” “当场格杀?真是好大的口气!” 软轿附近的人瞬间抽出随身武器,牢牢围住客栈周围。 不等王虎出声,其他差役果断抽出刀,警惕地对着对面一行人。 街上的其他人瞬间跑开,唯有不时响起的“吱呀”声,显示有人在楼上暗中偷看。 秦芸脸色有些难看,此人虽未露面,可腔调和嗓音太过明显。 来者不善! 徐领头冷静下来:“不知阁下是?” 软轿两边的侍女轻柔地拉开纱帐,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的容貌有些阴柔,气质倒是不凡。 李阑景紧随其后,埋着头一声不吭。 “我不过是个小人物,不值一提。不过,这三人我就带走了。” “我会请高公公美言,赐下赦免圣旨。” 本有些意兴阑珊的顾知抬眸,寒气纵横。 秉笔太监高公公? 不就是当日山寨里胡公子说的那个不怀好意的太监? 秦芸握紧她的手腕,轻轻摇摇头。 顾知点头,继续望着门口看戏。 徐领头紧紧盯着他看了片刻:“原来是高公子,有失远迎。” 高公公的干儿子太多,他一时想不起来眼前这个是哪一个。 不过都是叫高公子,也差不到哪儿去。 “徐校尉不用如此,我不过是不忍佳人艰难赶路,方才来求个情。” “还请徐校尉,给我个面子。” “这……”徐领头犹豫,谁知道他说的请旨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对眼前这人根本造不成任何损失,可他们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等等,”王虎没忍住走出来,望着李阑景问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怎么能跟他走?” 李广闻嗤笑:“你说是就是?谁能证明?” “可……你爹他……” “我爹可不在这,你说什么都没用!”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是恍然大悟,难怪李父不见踪影。 “再说了。高公子要容貌有容貌,要气质有气质,你比得上吗你?” “我……阑景,我们不是……不是已经互许终身?” 李阑景啜泣着不断摇头,没有说话。 高公子脸上多了几丝玩味,他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挑起李阑景的下巴,语气轻柔:“已心许他人?” “没事,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玩起来才带劲。” 第92章 官场的学问全让你们学明白了 李阑景讨好高公子前,是查过他的消息的,知晓他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可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还是让她的脸色青青白白,异常难看。 见王虎仍不识相地挡在那里,高公子抬眸危险地眯起双眼:“我赶时间,没空在这里耽搁。” “徐校尉开个口吧,如何才能放人?”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 高公子不耐烦地丢过来一块玉牌:“此物可保你们一行人的性命,徐校尉,你应当知道我干爹是谁。” 徐领头接过玉牌,仔细摩擦上面的字,望着王虎犹豫片刻后点头:“高公子请便。” 高公子不耐烦地走上软轿,招呼众人收好武器离开。 李广闻不屑地瞥着徐领头一行人,拉着一旁的李阑景:“妹妹,我们走。” 李阑景被拖着踉跄往前走去,临行前回头望了王虎一眼,眼神漠然又冷淡,没有再回头。 徐领头小心翼翼塞好玉牌,日后到蛮荒报到时,一大帮兄弟们就靠它救命。 他没有理会呆愣在原地的王虎,脸色冰冷,走进大堂招呼:“上路,赶行程,不要再逗留在安山郡。” 高公子不是好人,万一心存恶意,可就不好收场。 众人纷纷行动,赶车上路,其余差役安抚地拍拍王虎的肩膀,默不作声跟上大部队。 软轿旁,随从走上来,问道:“公子,公公交代的任务” 高公子语气平静:“陛下寿辰要紧,先回京,其他事日后再说。” “是。” 流放众人不清楚状况,一脸平静地排队出城。 雨下一整晚,此时太阳还未出来,树林里潮湿又阴冷。 许氏小心翼翼地给小宝裹上一层薄被,生怕她无法适应,发热高烧。 顾知眼神忧郁地望着马车外穿梭的树木,突然发现徐领头赶行程赶得更加急迫。 他们这边多了两辆马车,步行的人匀一匀挤一挤都能乘上车。 步行的差役们则被骑马的同伴拉到身后一起骑马,一路上飞奔疾驰,一个时辰不到就已走完往日两个时辰的路程。 这还是因泥土湿润,泥泞难行,马车在淤泥中挣扎数次才有的速度。 午间出发,路上喝灵泉水、吃昨日买的糕点小吃,倒是不觉得累。 徐领头两个时辰安排休息一刻钟,到晚上时,已经正式进入蜀地。 官道两边树木杂草丛生,险峻的山峰横亘,甚至有些地方官道未修好,只有被无数马蹄踩出的偏僻小道。 河谷纵横,若是没有下雨,河水较浅,直接沿着河水走便是。 可昨晚下了整整一晚的雨,河水急速上升,几乎要漫过马身,无法行走。 手里拿着地图带路的徐领头数次转道,一路南行,顾知被绕得晕头转向,忍不住嘀咕起来。 “路真没走错吗?我怎么觉得一直在这附近转来转去?” 秦芸强忍住不断转向带来的眩晕感,回道:“应当没错,其他差役也没说什么。” 徐领头或许是初次南行,但是其他差役可绝不止押送犯人去蛮荒一两次,有些可以说得上是经验丰富。 车厢内的疏晚也是脸色煞白,异常不舒服,安氏更是已经扒在车窗边呕吐起来,疏晚顺着她的背拍了拍,拿过水囊:“娘,你漱漱口。” 安氏接过水囊,漱口后喝了好大一口才恢复过来,她摇摇头,一步一晃走到外边,招呼清染:“让我坐外边儿吧,里面太闷,有些难受。” 坐在车辕上的清染状态良好,果断与她换了座,安氏嗅着湿润的草木香,浑身的难受劲慢慢散开。 又走了一阵,黄昏渐渐到来,徐领头才找了个敞亮干燥的地休息。 马车内所有人第一时间冲出车厢,呼吸新鲜空气,连顾知都是脸色难看,幽怨地盯着徐领头。 “徐领头,您真没带错路?” 她真的很怀疑,就没看哪条路是这么拐来拐去的,头都转晕了。 徐领头下马,将地图丢给顾知:“你自己瞧。” 顾知摊开地图,其他几人都好奇地凑过来。 地图画的非常抽象,几个大的州郡城池倒是标在地图上,只画了几条官道作为连接,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们此时身在何处,该朝哪边走是完全看不出来。 顾知一脸懵,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温琼津:“你看得懂吗?我们现在在哪?” 温琼津接过地图,细细琢磨半晌,指着安山郡城道:“我们从这里出发,一路南行,入蜀地后官道已无。也就是说,我们差不多在这。” 众人看着他指出的两座山峰中间的羊肠小道,互相对视一眼。 长安发出由衷的感慨:“温先生,我们一路过来,瞧着路两边的山都差不多,你是如何确定我们就在这儿的?” 温琼津默然,很想说其实他也是猜测,可是高冷作风不能丢。 于是他一本正经地望着长安:“根据行程、时间等推测出来的。” 顾知扶额,拎着地图去找看上去经验十足的老差役。 “您看,我们在哪?可有走错?” 老差役犹豫地看了徐领头两眼:“入蜀地后就走错了,早已偏离往常我们押送的路线。” 被徐领头冷冷一瞥后,他一个激灵,补充道:“不过也相差无几,都是南下,都是南下” 顾知刚准备去找徐领头的麻烦,被清染硬生生拉住:“小知知姐,他也是无心,不能全怪他。” 怪那么七八成还是可以的。 顾知翻了个白眼,疑惑地问老差役:“当时你怎么没跟徐领头说?” “那啥大家其实都早已看出,只是见领头一本正经,一脸严肃,不忍打断领头带路的兴致。” 好家伙,官场的学问全被你们学明白了。 “离这儿最近的县城是哪个?” 老差役指着温琼津方才所指地点的不远处道:“继续往南,越过丛山峻岭就是清溪县。” 张大夫腰也不疼眼也不花,几步走过来:“清溪县?领头这路没带错啊,就是清溪县,跟着领头走准没错。” 不远处的徐领头傲娇地“哼”了一声。 第93章 何处不是灾难 顾知眼带好奇,问道:“徐领头,您是真想送张大夫和小梁回清溪县?” 徐领头的眼神飘忽,半晌后反问道:“不然呢?” 温琼津偷偷指出来:“眼神乱瞄,神色不安,以反问代替回答---他肯定在说谎!” 徐领头满含杀气地瞥了他一眼:“我没有。” 温琼津不满地嘟囔着:“可你就是心虚,是在说谎。” 徐领头脸色更加难看,空出来的右手已经准备摸上刀柄。 为防内斗,顾知只好顺毛道:“是是是,你是见张大夫和小梁一路上劳苦功高,想顺路送送他们,不是故意迷路的。” 难怪差役们早就看出他带错路却一个也不敢开口,跟上官打交道真的是一门学问。 顾知无奈的眼神透露出的信息过于充分,徐领头眼睛危险地一眯,刚准备拔出刀为自己的尊严而战,被清染一嗓子打断。 “知知姐,你今晚想吃什么?” 顾知望了眼有些窘迫的徐领头和不断嘟囔自己没说错的温琼津:“喝鱼汤吧。” 吃什么补什么,给大家补补脑子。 省得再带错路,或是打不过还没眼色地跟人杠起来。 差役们都不用补,他们早已老谋深算、老奸巨猾,深谙讨好上司之道。 清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去生火煮饭,你们各自分配任务吧。” 顾知平静的视线扫过,疏晚率先开口:“我去多捡些干树枝,留着晚上生火驱野兽。” 安氏连忙跟上:“我也去。” 长安抱紧温琼津:“我们去找些野果。” 白姝毫不犹豫:“我去帮清染。” “我们呃,待会儿洗碗刷锅。”王全李凌补充道。 秦芸走过来,摸摸顾知的头:“乖,你去抓鱼吧。” 谁提议谁去抓,她们只负责吃。 眼睁睁看着秦芸和许氏去装水,顾知平静地望着这几日蹭吃蹭喝的徐领头:“走吧,一起。” 徐领头臭着脸,端起木盆就往河边走。 河水不浅,泥沙众多,略有些浑浊,隐约可见数条鱼在里面游荡。 徐领头挽起袖子,不顾形象地走下水,眼疾手快,动作迅猛地砸晕一条鱼后,炫耀地望着顾知,没有说话。 顾知随手捡了根树枝,削尖后动作果断又利落,转眼间就插到两条。 等去上游装完水,又烧了开水的秦芸见她们许久未归,走过来一看,两人似乎正在比赛。 河边草地上躺着数条鱼,她们手上的动作不停,脚下的河水已经浑浊不堪。 “别闹了,再玩下去,都要天黑了。” 顾知第一时间停手,不过是看他得意,没忍住想打他的脸。 若是她在水里用起电,附近的鱼早就全被电死了。 徐领头冷静下来,默不作声地抽刀来到河边刮起鱼鳞。 数量不敌,可在处理细致方面高上一筹。 顾知懒得再动手:“麻烦你了,速度快点。” 徐领头黑着脸加快速度。 顾知等了一会儿,拿过两条处理干净的鱼,跟在秦芸后面走回歇脚地,招呼清染道:“你先帮小宝、长安和疏晚一人做个鱼羹,其他鱼徐领头还在刮鳞,很快就好。” 清染有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干脆利落地切块洗净去骨做羹。 等徐领头回来时,几个小孩子吃的美滋滋,一脸满足。 鱼的数量远远超过他们这边的人数,都处理好了,放着也是发臭。 顾知做主给何大人家和差役们一处分了几条,剩下的烤一半煮一半,给伤员们补补身子。 差役们自己也能抓鱼,但这可是洛王府校尉抓来的鱼,那能一样吗? 吃起来都更美味! 顾知无语地看着他们争抢几条鱼,甚至不惜划拳定胜负,很是犹豫要不要将那几条实际上是她抓的说出来。 最后果断决定不说,就让他们心里暗爽去。 吃饱喝足洗漱完,天色擦黑,即将睡觉。 留了两个差役守夜,顾知见大家都已躺下,没注意到她,闪身进了空间。 她背着手在仓库里巡视一圈,拿出一半的粮种菜种各色种子,开垦完所有灵田,收完上一批粮食后,将种子种了下去。 安山郡的宅院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全是粮食和耐放的种子、酱料、调料以及能食用的香料。 空间内的干粮,包括各处收来的,以及在空间种植的,差不多有数万石。 到了蛮荒不用愁没干粮吃,遇上荒灾虫灾雪灾什么的也无所畏惧。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空间里多种植些,空间内的时间与外界不一致,放着也不用怕发霉亦或虫蛀。 干粮储备起来多多益善。 后期无数天灾其实她都有考虑过应对之策,如洪水来了跑去高山之上,地震到来就躲在无遮挡的空地平原。 只是事情永远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高山之上,洪水无忧,可地震时在山上更加危险,雪灾在深山更加严重,寸步难行。 空地平原则雪灾旱灾虫灾都有可能发生。 只要身处这片土地,何处不是灾难。 总不能悬浮半空中,如此就能不惧所有天灾以及人祸。 需得想些万全之法才是。 顾知心情沉重地出了空间,沉思间慢慢睡了过去。 次日,一大早被香气香醒,顾知洗漱完趁机将水囊里的河水换成灵泉水。 她慢慢悠悠走到清染身边:“呦,鱼肉焖饭,可以啊。” 清染添柴把控着火候,招呼道:“知知姐,你去把他们都叫醒吧。徐领头似乎心情不好,待会儿急着赶路就没空吃饭了。” 顾知瞟过去,果不其然徐领头脸色难看地蹲在角落,浑身带着阴郁。 她连忙走过去唤醒众人,吃完饭后就被催着赶路。 顾知怜悯地看着徐领头,本来就差了好几天行程,又带错路,偏离原本的路线,他应该已经自闭了。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不敢触怒徐领头,连忙收拾好东西,熄灭火堆后跟在他的身后。 接下来的路程徐领头正常发挥,走了半天,穿过众多高山后,众人的视线豁然开朗。 第94章 那路可远了 无数农田毗邻,排列井然有序,各色农作物生机勃勃地生长着。 阡陌交通,数条河流从山间潺潺流出,最终汇聚在一条宽阔浩荡的河流中。 走了一两天的山路,看到眼前开阔明亮又充满希望的场景,众人一扫之前的疲惫与倦怠,步伐轻缓地欣赏起周围的景色。 坐在车辕上赶车的顾知抬眼一看,近处小麦的叶梢微微发黄,已经快到可以收获的时节。 正值中午,烈日灼灼,农户来来往往侍弄农田,打开水渠滋润干裂的田地。 顾知一行人走在官道上,迎面路过慢慢悠悠前行的牛车、活泼尖叫的孩童以及不时朝着他们大叫的狗。 农户、小孩们都有些好奇,此处官道在山间断开,且又不在来往的要道上,怎会有人莫名其妙绕来这边。 他们的眼神过于直白和朴实,徐领头强忍住羞窘,微微提高了前行的速度。 顾知接过疏晚递来的冰镇绿豆汤,喝了一口后眼睛一亮: “唔好喝。” 果然自己不适合制作美食。 不过也不能全怪她,毕竟末世前期也只有些泡面、面包等速食,不需要手艺就能吃。 后期能有口热的吃就非常满足,谁还计较做的好不好吃。 顾知眼神闪闪地望着懂厨艺的几人,心里默默打着小算盘。 清染、疏晚、白姝和秦芸同时一抖,莫名觉得背部发凉。 走了一会儿后,流放队伍进入村子里,人烟袅袅。 徐领头望了片刻,周围全是农田,村子里也没什么空地或荒屋,只好询问村民后,敲响了村长家的大门。 一名老者颤颤巍巍打开门,眼神好奇多于惧怕:“差爷,您有事?” “村长,我们想在您这里歇歇脚,可否行个方便?” 村长看了看后面的人,侧开身子:“请进。” 院子太小,马车与马无法入内,徐领头留下几个人看守东西,其余两家各自出了两人看顾自家马车。 银子全换成干粮物资放在马车内,要是跑了或者丢了,那就真到穷途末路。 众人走进院子里,村长家只有年近古稀的村长夫妻和一个小童在家,早已用过午饭。 几个儿子在田里,儿媳和大些的孙子孙女去送饭或者去山上挖野菜找野果。 小童有些羞涩,看到他们进来,下意识地躲进房间内。 顾知眼疾手快地借用厨房,稍微懂点厨艺的都进去帮忙,争取早点吃饭。 交代好清染都用自己带的食材调料做饭后,顾知和秦芸端着盆走到院子里洗菜切菜。 厨房空间太小,无法容纳太多人。 差役们和何大人家只能眼巴巴等着顾秦两家人用完厨房后,再准备午饭。 徐领头、何大人凑在屋檐下跟村长聊着天,温琼津在检查疏晚和长安的昨日所教内容的背诵情况,村长家的小童好奇地扒着门口打量众人。 “差爷,你们这是打哪儿来?” “京都,准备去蛮荒。” “嘿,那路可远了,怎么绕到我们这边儿来了?” 徐领头: 见两人都不开口,村长识趣地换了个话题:“不过官道没断前,确实经常有差役经过我们村,浩浩荡荡押着好几百人。你们” 村长仔细打量片刻:“怎么人这么少?” 可不是嘛,加上差役也才三四十个人,气氛倒是融洽,没有以前那些差役那么盛气凌人。 何大人盯着徐领头,等着他开口解释。 徐领头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这次时间特殊。” 正常来说,皇帝寿辰要大赦天下,关在监牢内的人罪责小的,直接被放出去,罪责大的减半。 景王府谋反一事证据不足,淮安侯害怕新帝对其从轻发落,并在同僚好友的帮助下洗清罪责,顾昭远一朝翻身来找他麻烦,于是想尽办法加快定罪。 再加上 总而言之,若非景王府陷入帝位之争中,光凭淮安侯以及边疆副将的所言所行,又没什么实质证据证明其确实谋反,景王府根本不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徐领头突然偏头看向顾知二人,又细细看了眼何大人,眸色沉沉。 要怪只能怪顾昭远和何大人看不清局势,不愿站队。 如今新帝背靠太后,权势较弱,端王、安王能力出众,野心勃勃,四处拉人入自己的阵营。 连他这么个不关注朝堂的人都明白的事,他们不可能不懂。 只是没想到会首先拿他们开刀,无缺点无漏洞也要硬生生寻出问题来。 顾知察觉有人盯着她,蹙眉望过去,徐领头已经偏过头,随口与村长接起话来。 直觉徐领头有些不正常,顾知犹豫片刻,思索着寻个时间与他切磋一番。 顾秦两家的午饭很快做好,差役们吃惯干粮,倒是没那么讲究,何大人的妻子和母亲进入厨房,就着没熄灭的火继续做饭。 昨晚的活鱼养了几条在木盆里,被一锅炖了,补脑补身子又养胃。 加上一勺酱料,更是鲜香美味。 秦芸见村长家的小童眼馋地看着她们,想了想,给他们一人分了一碗鱼汤。 村长也没客气,接过鱼汤喝完后对着掌厨的清染连连夸赞。 小童也是双眼亮晶晶,依偎在村长夫人怀里,几口喝完后摸了摸肚子。 村子里倒是不缺粮食和鱼,只是盐价太贵,他们煮汤舍不得放盐,吃起来没滋没味的。 许久没见外人,村长不免有些话痨。 “近日这天气要热死人了,附近的河水下去半截,要不是前天下了场大雨,我都要担心庄稼被旱死。” “是啊,我们赶路也非常难受。也不知道这天儿到底怎么了。” “嘿,你们也是胆子大,敢顶着大太阳赶路,我们带好斗笠去田里半天都险些被晒晕。” “这不是没办法嘛,这鬼天气,谁不想躲在冰室地窖里乘凉。” 众人吃饱喝足歇了一会儿,见徐领头和何大人还是兴致勃勃地聊着天,也没打扰,就地歇息起来。 不过天气确实太热,赶路不赶路,干活不干活的人都异常难受。 第95章 不过是带错一次路的差别 见大伙儿都缓过来了,徐领头干脆利落地跟村长告辞,继续赶路。 村长难得遇到几个愿意听他说话的年轻人,颇有些恋恋不舍:“日头太大,不如过会儿再走?要不在村里住上一晚?” 徐领头理智地拒绝:“实在要赶行程,不能再歇下去了。” “多谢您让我们在此休息吃饭,”他拿出几两银子:“这些您收着,以后再遇到别人,可别这么好说话。” 随便说两句连家里几口人,娶的十里八乡闻名的媳妇都说了出来。 若是遇到不怀好意之人,不用想尽办法坑害他,随意卖卖惨就能收获满满。 村长笑呵呵拒绝他的银子:“我知道你们是好人。这年头,好人少啊。” 徐领头一边示意众人上马上车,一边将银子塞到村长手里:“没多少,您拿去给孩子买些吃食。” 眼瞅着他迅速上马带着人离开,村长阻止不急,只好收下银子。 他抱着小童,念念叨叨:“这样的好人少,再遇到外人,我们二娃要多加防备。” 小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哎呀,他们东西没带走!” 村长夫人提着两小包糙米和一小包粗盐,眉头微皱:“你去叫老大赶车送上去吧,应该赶得上。” 村长一愣,仔仔细细打量片刻,确认包装良好,并未动过。 他背着手,望向出村的方向:“不用去了,这些是他们特意留下来的。” 顾知这边忧心忡忡,清染好奇地问道:“知知姐,若是徐领头再带错路,我们还能按时到蛮荒吗?” 顾知瞪着徐领头的背影,脸色平静:“他最好不要再带错路。” 如今已经到了官道,地图上有路线和标志,若是再走错,她有理由怀疑,徐领头不怀好意! 车厢内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不好出声。 小宝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咿咿呀呀应和着,双手不停挥动,想要抓住车窗穿过的树枝。 一盏茶的功夫便出了村庄,四处无人,众人赶路的速度加快。 一下午就在飞奔赶路和停下歇脚中飞速过去,晚间又宿在荒郊野外。 顾知望着差役们的简易营帐,一脸不爽。 这种简易营帐暂时只在军中发行,商贾根本接触不到,普通百姓更加无法购买。 差役们也是托了徐领头的福,才从上官那里领到的,自是万分珍惜,花银子也不肯卖。 吃完晚饭,顾知借去装水的名义,叫上徐领头一起。 徐领头头皮发麻,直觉不好,刚准备拒绝,被顾知一口一个“不去的话,我叫清染去好了。”给堵了回来。 清染听到自己的名字,好奇地望过来,却见顾知拎着水囊走在前面,徐领头步伐犹豫地跟在后面,一起去河边。 不久后回来时,徐领头脸色平静中带着悲愤,没看出什么伤口,但是衣服上沾染了些许泥土。 他往清染处望了一眼后,一瘸一拐地走到张大夫马车内,麻烦他帮忙看伤和换药。 自从徐领头误打误撞到了清溪县附近,张大夫对他的态度大变。 从漠然到热情,不过是带错一次路的差别。 “唉呀,徐领头,这是怎么了?来换药?” 徐领头沉默半天,才憋出一句“看伤”。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打不过顾知,可没想到顾知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手脚之利落,下手之果断,徐领头还以为她知道了洛王府在景王府倒台中扮演的角色,准备砍了他泄愤。 若非还有个领头职位,他怕是见不到清染了。 张大夫愕然,瞥见徐领头幽怨的目光时,果断闭口不再多言,麻利地帮他处起伤口。 张大夫二人行医多年,自是明白知道太多没有好下场这句话的真谛。 又连着赶了几天路,看到官道前面古朴的城门上写着“清溪”两个字后,流放队伍里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可算是到了。 也不知是不是带错路的后遗症,这几日徐领头脾气异常古怪。 差役们不止一次重申,上官做错事不能明目张胆说出来这条道理很有远见卓识。 临近清溪县城,来往的百姓商人官员差役渐渐多了起来。 顾知等人熟练地下马车排队,等徐领头上交路引和凭证,确认身份及人数后,众人才被放了进去。 清溪县周围平坦,农田众多,不见青山,人烟相对较少,远没有安山郡城热闹, 张大夫进城后如同回了老家,小梁赶着车直奔官衙而去。 徐领头带着其他人慢慢悠悠跟在后面,享受着不用继续赶路的舒适与悠闲。 顾知和疏晚、清染跳下马车,跟在旁边踱步而行,不时指着街边的糕点吃食,眼睛发亮。 “唔……这个糯糕可以,好吃!” 顾知先买了一份,三人分食,觉得味道还不错,不再犹豫,给顾秦两家人一人买了一份。 连期期艾艾目露期待的温琼津也得了一份。 秦芸在马车内吃完后,看街上来往的人不多,走下马车松松筋骨。 差役们都没几个银子了,上面发下来的全在徐领头身上,也不好意思找徐领头要银子买吃食,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知等人大快朵颐。 何大人家一起买了两份,一人一口解解馋。 往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还得慢慢习惯苦日子才是。 等他们走到官衙门口,张大夫早跟儿子话完旧情,盛情邀请顾知等人留下来歇一晚。 徐领头正准备拒绝,张大夫的儿子张宴归笑道:“一路上我爹多亏大家帮着照顾,天色已晚,不如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众人不好意思地低头,路上张大夫照顾他们更多,看伤换药驱虫,亲力亲为。 顾知看了看偏黄的天色,拍板道:“那就麻烦大人了。” 今日总是要在清溪县住的,倒不如与张大夫再吃一顿,话个别,还能省些银子。 徐领头望了她一眼,也没继续坚持。 “诸位请先去我的住所稍等片刻,我去交接公务,马上就回。” 张大夫乐呵点头:“快去吧,别耽误大事。” “好嘞,爹,你和小梁先带大家到家里去。” 正当张宴归转身准备回衙内时,一阵“嗡嗡”声由远及近传来,众人皆是脸色大变。 第96章 你能杀成千上万个蝗虫吗? 他们下意识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迅速遮盖住天空,朝着清溪县的方向前进,天色顿时暗了下来。 张大夫脸色大变,拉着张宴归和小梁,大喊道:“快进屋里,是蝗虫!” 众人毫不迟疑牵马赶车,火速进入官衙。 顾知边跟着跑向衙内,边凝神细看,空中密密麻麻的蝗虫倾斜而下,一直延伸到地面。 随着蝗虫的临近,“嗡嗡”声越来越大,百姓或好奇观看,或四处闪躲,城内一片混乱。 等所有人都进了衙门,张大夫招呼守门的衙役赶紧关门:“躲进小屋里将门关严实,这些东西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虽不吃人,可处在室外,异常危险。” 顾知赞同地点点头,蝗虫不吃人却会攻击人,几百只一起围攻,寻常人死伤不可避免。 张宴归脸色凝重,带着众人到最近的屋子边,交代道:“爹,你带着大家待在这儿,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 张大夫心中焦急,一把拉住他,不肯让他去冒险。 张宴归艰难地扯开张大夫的手,不顾小梁的阻拦,强硬地将他们推进房内死死锁住门。 “我去疏散百姓,很快就回来,爹,等我回来后再向您请罪。”说完后他边往内跑,边回头跟顾知等人交代道:“你们随意找间屋子躲好,不要出来!” 官衙里的人正在当值,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张宴归跑到堂下敲起鼓,待捕快迅速来齐后,带着所有人出了衙门。 顾知一行人呆愣在原地,彼此对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在众人愣神间,张大夫“砰砰砰”地狠狠捶门,让顾知将他放出来,他要去跟儿子共进退。 听着越来越近的“嗡嗡”声,顾知不再犹豫,手脚利落地打开关着张大夫和小梁的房门,招呼众人赶紧进来。 众人鱼贯而入,死死挡住门口,张大夫一时无法挤出去,不断叫嚷。 顾知走在最后,秦芸看出她的想法,沉默片刻,果断安抚起其他人,不让她们太过慌乱。 温琼津意识到什么,双眼大睁,死死扒住门,不肯进去。 顾知暗中踹了他一脚,身后的人又不断朝屋内涌进来,他被硬生生推进门内,扑在小梁身上。 徐领头眼神一闪,没有入内,眼睁睁看着顾知在何大人进去后,张大夫、温琼津和清染冲出来前,眼疾手快地关好门。 “顾知,你快给我开门,让我出去!我是大夫,我也能救人!” “顾知,快进来,蝗虫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快进来!” “小姐,我能帮忙,我要跟着你走!” 门外的徐领头颇感凄凉,他也在门外,也面临危险,怎么就没人关心他的安危呢? 顾知从马车里翻找出帷帽,又忍着高温加了一件厚实的长袍将浑身上下遮挡的严严实实后,来到门前,递了个帷帽给徐领头。 温琼津和小梁正在踹门,王全、李凌被秦芸劝住,没有动手。 温琼津没有听秦芸的话,不顾形象边砸门边骂道:“顾知,你不要命了?那么多蝗虫,你能杀几十个、上百个,你能杀成千上万个蝗虫吗?” “你快给我进来!” 张大夫也精神气十足地不断嚷着:“张宴归,你个小兔崽子,真是长大了,连我的话都不听” 顾知皱眉,与徐领头对视一眼后,分别交代王全李凌和差役们: “看住他们,不要把门踹坏喽。待会儿蝗虫过境,定要保护好大家,不要出来!” 王全、李凌和差役们:“是!” 顾知两人走出衙门时,小梁已经消停下来,在一旁安慰张大夫。 唯独温琼津被王全箍住手还不断试图挣脱,想要冲出去。 王全叹口气:“温先生,您何必呢?你就算出去,也只会拖累小姐,倒不如安安心心待在这里,先保护好自己。” 温琼津突然冷静下来,无视其他人诡异的眼神,找了个角落蹲好,一声不吭。 王全说的对,他一不会武,二不能自保,出去也是累赘。 秦芸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瞪着王全,嗔怪他说话过于直接。 王全一脸纠结地守在门口,心中忐忑不安。 小姐可千万不要出事。 已经冲出衙门的顾知不清楚后面发生什么状况,她眼神凝重,快速在街上四处寻找张宴归的踪迹。 大街上东西四散,异常凌乱,近处空无一人。 酒楼、茶馆、客栈、民宅处处门窗紧闭,隐约可以看到有人扒着窗口朝外看。 城门口附近的街上,还能看到有衙役脚步飞快地敲锣大喊,让百姓找重物顶着门窗,不要出门。 顾知和徐领头纵身跑了过去,揪住一个衙役问道:“张宴归张大人呢?” 衙役神色慌张,指着城外道:“张大人刚带一群人去城外挡蝗虫保护庄稼,应当还没走远。” 说完就急匆匆继续敲锣前行,告知百姓危机将至,不要乱走。 顾知蹙眉,她不是无私的人,此次出来不过是看在张大夫的面子上,想来保护张宴归。 若在城内,实在打不了,还能躲进屋子里,多少能挡一下。 可若是在城外 毫不犹豫往城门口跑的徐领头转头一看顾知还在原地,以为她是在担心秦芸她们,大喊:“你娘她们在屋内更安全,我们去助张大人一臂之力。” 顾知眼神一闪,没有再犹豫,飞身跑向城外。 无论如何都要全力一试。 遇到蝗灾就畏畏缩缩,日后遇到其他更严重的天灾,岂不是完全无法反抗? 她在丧尸纵横、人心叵测、缺少食物的末世都能生存下来,决不能轻易放弃。 再者,蝗虫过境,庄稼遭殃,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饿死。 等顾知他们赶到城外时,张宴归已经安排众人分块拉开长布挡在庄稼上,以保住即将收获的庄稼。 突然看到两个戴着帷帽、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张宴归愣了片刻,直到顾知出声后才反应过来。 他没有询问官衙内的情况,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密密麻麻的蝗虫飞下,直奔向农田。 第97章 饿不饿?刚烤好的 顾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拿过衙役们多余的放在地下的抄网,对着蔽天遮日的蝗虫冲了上去。 蝗虫众多,挥舞着翅膀飞了过来,顾知手拿抄网随便一挥,便收获满满一网的蝗虫。 众人抄网的抄网,扛器具砸的砸,砍的砍,可还有无数蝗虫冲入远处没来得及遮挡的农田。 近处农田上的布在数次冲击下被撕碎,无数蝗虫蜂拥而上,啃食庄稼和草根。 啃了数口后,又换成飞去别处,继续开饭。 数量太多,合起来冲击力强,没有任何防具的人猝不及防之下被逼退。 而被抓住的蝗虫仍生龙活虎,还能再次出击,除非再花费时间一一打死。 可哪有那么多时间? 顾知望着漫天遍野的蝗虫和浑身狼狈的张宴归,双手释放出雷电遍布抄网,拼尽全力挥舞抄网电死被网住的蝗虫。 焦香味传来,顾知浑身一震,突然觉得有些饿了。 在雷电的帮助下,顾知只需要抄蝗虫、发电、反手倒掉焦透的蝗虫。 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 他们大部分什么防具都没戴,被密密麻麻的蝗虫冲击到眼睛和脸以及露在外面的皮肤,甚至有些蝗虫穿过衣领,爬满全身。 “啊!滚开滚开!” 皮肤被啃咬、划伤,数人耐不住发出惊叫,不断拍打身体,试图驱赶身上的蝗虫。 张宴归一介书生,身穿官服,强忍住不适,手拿布袋不断挥动,极力捕捉近处的蝗虫。 他的脸上、身上围绕着无数蝗虫,即便顾知在他身边帮忙,也还是无济于事。 唯一庆幸的是蝗虫只对庄稼和农作物等感兴趣,去城内的较少,加上大家都已紧闭门窗,危险暂时可控。 “大人,都带来了!” 城门半开,衙役驱赶出无数鸭子,鸭子进入农田,浩浩荡荡地加入捕蝗虫。 可众人的压力并没减小,望着漫天遍野的蝗虫以及正在农田里啃食的蝗虫,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在匆忙捕杀蝗虫中,太阳下山,光线暗淡,视线受限。 他们只能听到农田里的“咔咔咔”啃食声、“嗡嗡嗡”扇动翅膀的声音以及不时响起的鸭叫声。 徐领头揪掉紧紧咬在脸上和手臂上的蝗虫,有些茫然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鸭子的效率比较一般,若是等明日再来,城外数千亩农田上的庄稼早就被啃光。 可现在继续行动,先不说天黑看不清,大家都体力都已经耗光。 连他都早已无力,浑身带伤,异常难受。 顾知沉默,一片漆黑中看不清表情。 即使她引来天雷,也不过杀死十数个,就像温琼津说的,蝗虫太多了,她劈不完。 顾知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招呼一脸自闭的张宴归:“蝗虫喜光,多生几个火堆,引诱蝗虫投火自焚!” 张宴归犹豫片刻,不知道该不该听她的话。 他只听过飞蛾扑火,可没听过飞蝗扑火。 再者,四处都是农田,若是操作不当,引发火灾,庄稼可就全毁了。 见他迟疑,顾知没有说话,圈出一块没有草的空地,从空间取出几块粗布和打火石。 她透过朦胧的月光,找来几根枯树枝,借着遮掩生起火来。 火焰迅速没过布料,点燃枯枝。 黑暗中的火光异常耀眼,一只爬在附近的蝗虫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挥舞着翅膀慢慢接近,被灼灼烈火毫不留情地吞噬。 紧接着附近其余的蝗虫蠢蠢欲动,不断接近,连一直流连在徐领头戴的帷帽上的蝗虫也飞了过去。 又是一阵焦香四散来,众人面面相觑,连忙跑开去找枯枝生火。 在城外众人忙着生火引诱蝗虫时,官衙小屋内弥漫着难言的窒息。 顾知和徐领头走后不久,蝗虫入侵城内,即使只是一小部分,可数量仍数不胜数。 屋内的人能听到连绵不绝的翅膀扇动的声音和百姓的惊呼声,甚至有无数蝗虫冲进官衙各处。 王全李凌死死堵住门口,不让外面的蝗虫入内,也不许屋内的人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降临,秦芸点亮屋子里的蜡烛,照亮不大的房间。 所有人疲惫地瞪着双眼,不敢睡过去,唯恐一个不注意蝗虫就冲进来啃咬攻击。 远远传来几声马叫,在无数人紧张又惶恐的眼神中,温琼津站起身,面无表情走到门边:“让开。” 王全皱眉:“小姐让我们保护好你们。” “她现在还没回来,肯定出事了,你们让开,我出去找她!” 秦芸、清染浑身一震,知道他的猜测不无道理。 顾知不会错过吃饭,可如今已经天黑,早就过了吃饭时间,她还没回来。 除非被什么事情挡住,一时无法脱身。 王全、李凌面面相觑,顶着众人担忧的目光道:“可小姐……” 张大夫没忍住冲上去骂道:“你再不去救人,你家小姐都要回不来了!” 王全一哽,心中犹豫,视线望向秦芸? 温琼津强忍住脾气,语气平静地分析利弊:“我们去了,还能帮到他们,实在不行也能回来传个消息。” “不出去的话,连她的情况都不知,只能在这里胡乱猜测,反而更加担心。” 秦芸犹豫着点点头:“好,但是张大夫不能去。” 张大夫猝不及防被禁止出门,吹胡子瞪眼道:“凭什么?老夫……咳咳,我身强体壮,区区蝗虫,能奈我何?” 小梁语气委婉:“师傅,我去就行,您待在这。若是有人受伤,立马送回来麻烦您救治。” “……” 温琼津懒得理会他们,看到秦芸点头后,立刻招呼王全李凌砸门。 门破开的一瞬间,温琼津立刻冲了出去,王全、李凌、小梁和其他差役紧随其后。 张大夫被秦芸和清染死死拉住,白姝和何大人家的大儿子果断关好门,推来桌子死死挡住缺口。 城内半空中蝗虫漫天,不时能看见几个衙役四处敲门。 温琼津心中焦急,用手护住脸,不顾飞到身上的蝗虫,一路跑一路问。 等跑到城外时,就见顾知正坐在火堆边,手里拿着根细树枝串着什么东西在烤。 看到他过来,顾知一愣,然后提起已经烤好的蝗虫串笑道:“饿不饿?刚烤好的。” 第98章 力所能及,自当尽力而为 蝗虫已经解决完一部分,一片漆黑下,有部分胆子大的百姓强忍住恐惧,叮嘱家中长辈孩童不要出门。 而后拿出自家囤积的干柴,在衙役的指挥下犹豫着生起火堆,引诱城内的蝗虫投火。 蝗虫熟透的焦香味散开,有人颤颤巍巍问道:“官爷,八月以来,天热炎炎似火烧,如今又降蝗灾,可是在预示天子失德,定有冤屈?” 其他人也是连连附和:“上次蝗灾来临,可是在几十年前,前朝皇帝昏庸无能之时。莫非” “我等世代为善,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可能无缘无故降灾。” “是极是极,似乎景王府含冤入狱就是在八月初,以前可从没有天热至如此地步。” “嘿呀,我娘舅的二大爷家在京中行商。听闻在景王府众人被定罪流放的当天,天降雷霆,劈穿太和殿,若非有人护住,那位怕是” “如此看来” “噤声,”衙役们抬起眼皮瞟了眼率先开口的那人:“不要胡言乱语。” 这小子胆真大,竟敢妄议朝廷,甚至直言天子失德。 他不想活了,其他人可还是要留着一条命养家糊口呢。 众人瞬间一声不吭,彼此对视间,难言的默契与心照不宣弥漫,逐渐传遍整个清溪县。 其他遭受蝗灾的地区在惶恐躲逃与拼死反抗中,认知逐渐达成一致。 天色漆黑,月辉清透,无数火把与火堆亮起,照亮清溪县城内城外。 城外蝗虫异常多,没几个人敢出来冒险,衙役们各家各户征集些干柴放在城门后,等待城外的其他人取来生火驱虫。 众人在张宴归的安排下,两人一组,手持火把在田野里游走,驱赶引诱仍在啃食庄稼的蝗虫。 温琼津愣愣站在城门口,盯着站在火堆边烤蝗虫、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顾知,突然觉得秦芸的冷静不无道理。 隔了许久才赶过来的王全、李凌等人戳了戳温琼津,问道:“情况如何,小姐在哪?” 温琼津指着见他半天没反应,自顾自研究起蝗虫能不能吃的顾知:“那不就是,你找人回去报个平安吧。” 他边说着边朝顾知走了过去,徒留满脸疑惑的王全等人愣在原地。 怎么不就是了? 那人浑身包裹的那么严实,你怎么知道是顾知? 一名差役领了报信的任务,一溜烟跑没影了。 城外的蝗虫密密麻麻,在火光的照耀下,令人头皮发麻。 顾知身在火堆附近,身上蝗虫较少,徐领头和张宴归一同蹲在旁边,思索起治蝗之策。 走过来的温琼津身上爬了无数蝗虫,他蹲下身,撕下死死咬着肉的蝗虫,丢在火堆里。 火焰噼里啪啦,顾知抬眼瞅他,莫名觉得温琼津似乎有些不高兴。 “我娘她们怎么样了?” “都待在小屋内,暂无大碍。”只要不出门。 温琼津语气闷闷,他觉得顶着被蝗虫咬的风险出门的自己是个傻瓜。 顾知武功高,人又不傻,不需要他担心。 反倒是自己,冒冒失失跑出来,脸上、身上被咬了数口、被划伤,被蝗虫缠身,浑身瘙痒。 顾知奇怪地望着他,没有去揣测他的想法,伸手帮温琼津赶走背后的蝗虫,从衣袖里拿出药膏:“拿去,止痒止疼的,擦擦伤口。” 温琼津接过,默不作声地擦了起来。 火堆对面的徐领头顿时有些不满:“你也太不厚道了,有药膏早说呀,我和张大人都忍痒忍疼好半天。” 顾知懒得理他,一直默不作声的小梁取出药膏递给张宴归:“师兄,师傅让我带给你的。” 徐领头无语望天。 张宴归果断接过药膏,擦了擦后只觉得浑身的痒意散去,边擦药边琢磨着如何驱蝗。 数量太多,即使发动全城百姓,不眠不休扑杀好几天,效果也只是一般。 再者,其他地方应该也已受灾,若是蝗虫汇集,更加不好收拾。 在张宴归思索间,徐领头大大咧咧地接过温琼津递来的药膏,朝着顾知问道:“你怎如此好心?竟然主动来驱蝗救灾?” 一脸沉默的温琼津也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乎也对此颇感兴趣。 见火堆周围的众人都好奇地望过来,顾知沉吟片刻:“张大夫一路对我们颇为关照。” 更不用说被秦老爷子卷走的无数珍贵药材药膏。 “再者,力所能及,自当尽力而为。” 或许是母亲离世前的叮嘱,又或许是在末世中被无数人救过,顾知始终无法狠下心成为一个漠视生命,完全自私自利的人。 末世如此,来到古代也是如此。 “徐领头,你又为何冲出来?” 徐领头摸摸头:“我没想那么多。” 他不想说是顾知跑走的次数太多,在他这里被记了黑名单,一看顾知要留在外面,他只想着不能再让她跑了。 流放队伍已经少了三个人,再跑走一人,所有人都要没命。 王全没忍住问道:“你为何不叫差役们和大家一同来帮忙?” “差役的职责是押送囚犯,我不能让他们放下手头上的任务来救灾。” 被蝗虫骚扰的差役们眼含热泪,甚至想拉着徐领头的手大呼:大人懂我。 顾知翻了翻白眼,此处火堆边围了太多人,把火光挡得黯淡至极,对蝗虫都没有什么吸引力。 她招呼众人道:“想帮忙的,听张大人吩咐,帮着驱蝗;只是来看热闹的,回去屋内招呼大家先休息,明日蝗虫少了再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王全李凌选择留下来,小梁被张宴归催着回去照顾一把年纪的张大夫。 差役们犹豫片刻,小部分回去看守囚犯们,留下十来人帮忙。 那处火堆边人还是太多,蝗虫受惊,不再闷头投火,而是爬到众人身上。 顾知趁他们商议驱蝗时,果断走到另一边无人的地方,重新生起火堆。 温琼津的视线一直盯着顾知,看到她行动,跟在她身后离开人群。 在顾知往火堆里不断添柴时,温琼津默默递了个小包裹过来:“你还没吃饭吧,馒头给你。” 顾知一愣。 第99章 他的目光灼灼,倒映着火光 她的空间里有无数馒头糕点,若是想吃,找个无人的空地拿出来吃了便是。 只是蝗虫密密麻麻,顾知害怕咀嚼的时候吃进活生生的蝗虫,这才一直没吃东西。 没想到温琼津还记着她没吃晚饭,特意给她带了两个馒头。 顾知迟疑,隔着帷帽上的半透明纱布,她能清晰地看到温琼津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他的目光灼灼,倒映着火光,异常耀眼又让人无法直视。 片刻后,顾知接过包裹收好,低下头语气平静:“待会儿去城内找间屋子吃吧,现在蝗虫太多,不方便。” 温琼津点点头:“好。” 两人相对无言,顾知望着温琼津脸上的红肿,突然笑出声:“你怎么出来了?” “我”我担心你。 温琼津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沉默半响:“你娘担心你,让我们来看看。” 顾知皱眉,让王全李凌来倒还说的过去,叫手无缚鸡之力的温琼津出来做什么? 白白被蝗虫欺负,毫无还手之力。 温琼津有些心虚地转移话题:“可商议出对策?” 顾知放下心里的疑虑,闻着蝗虫的焦香,开口解释:“张大人命人去取些粗布,到时候四人一组,两人打着火把,两人分两头摊开布一路沿着农田横扫。” “尽量不要损伤庄稼,被布包裹的蝗虫全烧了。” 温琼津眉心微蹙:“为何不召集百姓出城灭蝗?” “现在田间一片漆黑,举着火把尚有些不足,让无数百姓出门,万一踩踏,反倒徒增麻烦。” “不如等明日蝗虫少些了,视线清晰再安排大家一同动手。庄稼重要,百姓的性命也万分重要。” 温琼津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愣愣盯着顾知,不知道想着什么。 顾知有些不自然地起身,询问:“你在这里看着火堆,随时添柴还是跟我一起行动?” 温琼津回过神,盯着火堆里数个蝗虫的尸体,毫不犹豫:“我跟你去。” 实在不行,他帮着举个火把照亮脚下的路还是没问题的。 顾知点点头,招呼他跟上,温琼津从火堆里拿起根火把,朝周围挥了挥后跟了上去。 徐领头莫名其妙地带着人要求跟顾知一组,顾知随意地点点头,没有反对。 安排好四人一组,分好布匹和火把后,张宴归准备身先士卒,却被衙役们硬声劝阻,无奈只能站在城门口指挥。 顾知四人走到分给自己的农田两侧摊开拉长布匹,两个手持火把的人走在前面照亮田埂。 顾知和徐领头默契地握紧布匹两端,步伐迅速地沿着田埂往前走。 飞舞在农田里啃食庄稼的蝗虫被布拢起,仍生龙活虎地继续飞行,顾知手下银光微闪,接触到布的蝗虫被猛地一电,部分倒在农田里,部分猝不及防被布兜住。 两人很快走完一块农田,无数蝗虫被打包捆好,被递给专门守在火堆边烧杀蝗虫的人。 已经走过的农田里仍有无数蝗虫,顾知和徐领头的手略比上一次低一点,已经接触到庄稼,他们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气,生怕毁了庄稼。 城门口火堆处不时传来叫声和指挥声。 “哎哎哎,别放在草地上烧,你是想将庄稼全点了,直接灭虫不成?” “不要一下子倒太多,火堆都熄灭了,慢慢倒,一点点烧,不要心急。” “左边最远处的农田还没人去,谁先清完负责的农田再辛苦辛苦。” 在清溪县热火朝天灭蝗时,京都皇宫内正莺歌燕舞,奢靡无度。 新帝坐在上首,满脸贪婪地望着殿中央的舞女,想到即将到来的朝臣献礼,不由得心花怒放。 他的陵寝总算能动工,也有钱为新入宫的几位爱妃修建宫殿了。 左手边的太后头疼地扶额,当初为了垂帘听政,特意挑了个不聪明又没大野心的人当皇帝,如今也不知是福是祸。 下首的朝臣神色各异,离的最近洛王看清新帝的神情后,借饮酒之际,宽大的袖袍挡住脸上嘲讽的表情,与身旁的徐惟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淮安侯心中忐忑,自家库房被盗,从民间各处寻来的宝贝又丢了,如今只能找些次品,也不知是否能让陛下满意。 舞女们行礼下去后,端王正准备站出来首先献礼,殿外突然有名侍卫跑了进来。 他当着无数朝臣的面,大喊道:“陛下,不好了,蜀地、京都、金陵等各处蝗灾肆虐,百姓哀嚎遍野” 新帝皱眉:“来人,拉下去。” 没眼色的东西,不知道今日是他寿辰? 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明日朝堂上再说不迟。 “可是”侍卫语气凝重:“无数蝗虫直奔京都而来,如今已经在城外,即将入京。” 殿内众人瞬间大惊,以前的蝗灾再是严重,也没有进入京城的。 难道 无数质疑的目光望向上首的新帝与太后,新帝方寸大乱,他迟疑地看着太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太后强行镇定下来:“让禁军和守卫全力挡住蝗虫,不许进入皇宫,否则按罪论处!” 侍卫赶紧退下去传令:“是。” 洛王眼神微闪,看着徐惟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时机已到。 北上的顾昭远躺在草地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取出木簪,细细抚摸。 一名白衣人凑过来蹲在他的身边,压低声音道:“王爷,你早已身处局中,无路可退。” 若是不顾自己以及妻子儿女的性命,当他没说。 顾昭远沉默,一个翻身站起来,眸中的犹豫迟疑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往日在战场上的坚决与破釜沉舟。 “你家主人是谁?” “王爷放心,我家主人只求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顾昭远瞥了他一眼:“但愿如此。” 没人想到此次蝗灾如此恐怖,几乎席卷全朝上下。 唯一知晓情况的顾知仍在清溪县尽力灭蝗。 一夜过去,望着漫天飞舞不见减少的蝗虫,所有人都陷入难以言喻的沉默。 第100章 这玩意儿,能吃吗? 天光微熹,视线逐渐清晰。 明明天色清亮寓意着希望与生机,可放眼望去,漫天遍野的蝗虫肆意飞舞,庄稼被啃食得伤痕累累。 城外的火堆已经熄灭,遍地都是蝗虫燃烧后的灰烬,远处不时传来嘈杂的鸭叫声,打破了城门口令人窒息的沉默。 秦芸几人过来时,顾知等通宵在城外消灭蝗虫的人已经力竭。 他们满脸倦怠,无力地背靠着城墙,席地而坐,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 秦芸挨个看过去,最终在温琼津身边找到全副武装、看不清脸的顾知。 她犹豫片刻,走过去柔声道:“先回去吃饭吧。” 顾知撑着城墙站起来,随手挥去飞到秦芸周围的蝗虫后,解开自己的帷帽,戴在秦芸头上,问道:“大家怎么样了?” “在小屋里,都没什么事。只是昨晚小梁带着好几个受伤的人回来,其中一个被蝗虫冲撞到眼睛,张大夫一直在治疗,刚才躺下。” 顾知沉默地点点头,昨晚本来说寻个时间回去吃东西,可是之后忙起来什么都忘了。 一夜没吃东西,她的确很饿,可看着满脸悲戚的张宴归和清溪县其他人,她顿觉有些吃不下。 若是早些驱走蝗虫,清溪县今年的赋税和百姓赖以生存的粮食还有救。 顾知抬起头看过去,农田庄稼上、半空中、城墙上都是蝗虫,深深的无力与挫折感席卷而来。 人定胜天? 顾知的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旁边的温琼津瞥到她的表情,沉吟半响:“集全县百姓之力,捕杀蝗虫;再者,既然有驱虫药,也可以试试制些不损害庄稼的药粉,用来驱蝗;” “我观察过,昨日放入农田里的鸭子确实可行,只是数量太少,效果不大。” “落在泥土里的蝗虫必须全部消除,不能留有后患。” “既然火光可以引诱蝗虫,也可试试烟熏驱虫。” “最后,古书曾言,蝗虫可以入药。也可研究一下其是否可以食用,若是可行,由官府发银往县城内收购,可暂解百姓之忧。” 他的语气笃定又自信,周身气质与往常大相径庭。 待温琼津回过头,众人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无数蝗虫在他们身上蹦跶,却无人在意。 徐领头不由地替众人问出声:“你知道这么多,怎么不早说出来?” 温琼津心口一梗,余光瞥见顾知也是如此表情,回应道:“都是我在书上看到的,不确定是否有用,还需赶紧试验才是。” 张宴归回过神,仔细思索片刻,发觉可行后,有条不紊地招呼众人分批行动,衙役们去召集百姓一同扑杀蝗虫,皆是自愿等等。 无论如何不能坐视蝗虫啃食庄稼,总要有所行动才是。 顾知等人被分了个研究蝗虫能否食用的任务。 知道张宴归是让他们先休息片刻、吃些东西,顾知等人也没拒绝,撑着浑身瘫软的身子跟在秦芸身后回去。 街上的摊贩早已不见踪影,酒楼、茶馆闭户,幸而秦芸清染早早借了官衙的厨房,做了热食,顾知她们不用在饿了一宿后只能吃冷硬的馒头。 迅速走进官衙厨房,将飞舞的蝗虫挡在门外,又捏住几只趁机飞进来的蝗虫后,顾知方才松了口气。 顾不上怀疑温琼津,顾知接过清染递来的碗,直接吭哧吭哧吃了起来。 其他人都是默不作声,头埋碗里豪迈用饭。 又喝了一大口灵泉水恢复体力后,顾知目光深邃地盯着温琼津,张宴归能考上功名,定是饱读诗书,可他竟也不知蝗虫可以入药。 在所有人都颓废失落想要放弃的时候,温琼津异常镇定,提出不少听起来可行度极高的方法。 啧,果然他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过想到秦芸是如何对她的,顾知也就没有计较。 温琼津的心思不坏,隐瞒身份应有苦衷,不说破不拆穿反而对彼此都好。 温琼津神色讪讪,也不解释,见所有人都吃完饭后,蹲在顾知身边举起蝗虫开始科普:“蝗虫全身皆可入药,食用可以考虑去翅去带刺的腿,或许效果更佳。” 顾知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决定身先士卒,先烤来试试再说。 昨晚试过,烤后焦香四溢,应当能吃。 按温琼津的话清理完蝗虫,用细竹签串起时,顾知叹了口气。 若是在末世后期,管它能不能吃,她早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可是到了古代,她还要考虑蝗虫能否食用。 果然是近期吃好喝好,嘴被养刁了。 在顾知自省时,架在火上烤的蝗虫滋滋作响,众人目光紧紧盯着细竹签,面露迟疑与纠结。 他们可从没听过蝗虫可以食用或入药。 这玩意儿,能吃吗? 焦香味传来,顾知迟疑地撒上粗盐又烤了一阵,准备动口时被温琼津抢了过去。 他一口咬下一个蝗虫,咀嚼片刻后,又吃了一口。 顾知细细打量他的神色,见没有异常后,放松下来。 果不其然,温琼津咽下去后,平静道:“酥脆可口,并无异常。” 顾知拿过细竹签咬了一口,确认可吃后,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似乎味道还不错。 烤制略干,若是油炸加上佐料,定会更好吃。 众人一脸不信,再三问过后迟疑地开窗抓了数只,烤制起来。 顾知没有再休息下去,她走到马车边,驱散趴在马车上的蝗虫后,又取了两个帷帽,给自己和温琼津戴上。 眼下蝗虫被抓后总算有了去处。 愿意吃蝗虫的,可以缓解荒年少粮的窘迫。 不愿意吃的,也可以由官衙收购,用以入药或者卖入酒楼,给好这口的食客食用。 百姓可补生计,官府可解决蝗虫肆虐的问题,也算是两全其美。 顾知带着温琼津首先找到张宴归,跟他说了,蝗虫确实可食用。 张宴归原本困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要让人当众烹制蝗虫,来打破百姓们固有陈腐的认知。 --- 部分老者认为蝗虫是上天的化身,一直在劝说众人不要扑杀蝗虫。 第101章 物竞天择,或许天道也在筛选 顾知和温琼津对视一眼,果不其然在全身裹得严严实实、抓紧捕蝗虫的百姓中,看到有几名穿着单薄的老者。 他们声嘶力竭地制止劝说,仿佛为了生存、为了庄稼不得不捕蝗虫的百姓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温琼津迟疑:“若是当着他们的面吃蝗虫,他们不会冲上来打人吧?” 他倒是不怕被打,但是万一顾知没忍住一时手重…… 他们可能出不了清溪县。 顾知面露犹豫,片刻后果断朝着张宴归点点头。 天灾一事,天道虽有参与,但绝不可能是为了灭绝世人。 否则她都不可能会来古代。 既然原主都能不按照前世的进程走,将她召唤来古代,说明天道允许百姓为生存而抗争。 顾知撩起眼皮,物竞天择,或许天道也在筛选。 见她点头,温琼津没有再说什么,默默朝她靠近。 戴着帷帽的张宴归失笑出声:“由我亲自动手,衙役们会从旁保护。” 顾知若有若无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百姓不久前才听从衙役们的召集,浩浩荡荡地出门捕蝗,加上老者们不断游说,让他们住手,所捕蝗虫不多。 张宴归索性在大街上生起火堆,当着所有百姓的面,直言蝗虫可食用,准备当街烹制蝗虫。 一名老者几乎破口大骂:“简直荒谬!亏你还是父母官,竟当众违抗天命!” “天降蝗灾,是天子失德,冤枉好人!” “只要天子发布罪己诏,洗刷受冤枉之人的委屈,蝗灾定会散去!” “若是你一意孤行捕杀蝗虫,引来祸端,我等如何活下去?” 街上所有百姓和衙役面面相觑,连张宴归都有些迟疑。 人群逐渐骚动,甚至有人偷偷踢开火堆里的木柴,不想他继续动手。 顾知翻了个白眼:“按您老的意思,我们只能看着庄稼被啃食干净,蝗虫继续肆虐,而不能作出任何举措喽?” 看着县令、衙役和百姓们有所动摇,老者面露满意,乍然听到顾知的话,有些不愉。 “常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天子下罪己诏,蝗灾定会退去。” 其余老者同时点头,百姓们的脸色愈发动摇。 顾知没忍住问道:“若是天子不肯下罪己诏呢?” “又或者,天子下了罪己诏后,蝗灾并未退去呢?” 老者脸色难看,一挥袖子道:“你个小娃娃懂什么,老夫读过的书比你写的字还多。” “书中皆有记载,历代都是如此行事,我等不可违背祖制!” 顾知一脸奇怪,双手环胸,微微挑眉:“可是你并未回答我的问题。” “若是天子不下罪己诏,或者下诏后蝗灾未退当如何?” “庄稼全被啃食,以田为生的农户如何上交赋税?没有粮食如何生存?” 老者怒气冲冲地冲过来,指着顾知道:“强词夺理!我可不愿与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一般见识!” 顾知一脸冷漠,明明是他在强词夺理。 答非所问,固执迂腐! 刚准备开口怼他时,温琼津一把拉过顾知,摇摇头示意让他来。 他也是书生,自是知道有些老学究只肯沿用古人的规矩,不愿轻易做出改变。 他们已经形成自己的认知,无法轻易动摇。 除非用他们的逻辑来打败他们。 顾知轻哼一声,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 温琼津面色和善,眸中幽冷似深潭:“还有谁与这位老者的想法一致?” 人群里站出数人,都是上了年纪的。 壮年之人都在观望。 温琼津一一望过去,语气平静:“不知老者所说的被冤枉之人是谁?” 老者摸了摸胡子,理直气壮道:“当然是景王爷一家,景王多行善事,却遭奸人陷害,无凭无据之下,含冤入狱。” “晴天霹雳、天气异常、蝗灾降世都是老天爷在为景王鸣不平!” 顾知没忍住捂脸,倒也不必如此! 温琼津早就有所猜测:“如此说来,老者万分敬仰景王爷,肯听他的话,愿以他马首是瞻?” 站出来的老人纷纷点头:“几年前水灾,若非景王爷捐款捐粮,我等早就饿死。” “呵,”温琼津冷声道:“诸位的话说着好听,可我并未看出你们有半分敬仰王爷!” 在众人愤怒的眼神中,温琼津悠悠开口:“否则怎会斥责景王府千金,称其牙尖嘴利,强词夺理!” 为首的老者一愣,动作缓慢地看向头戴帷帽的顾知,目光犹疑:“你的意思是……?” “如何能证明?押送囚犯去蛮荒可不经过我们清溪县。” “我能证明!” 徐领头拉了拉身上的差役官服,挤进人群:“我就是负责押送的领头!中途遇见张大夫,他帮我们良多,方才特意绕路送他回清溪!” 张宴归点点头,确有其事,与张大夫所说对上了。 顾知隔着帷帽与温琼津虚虚对视一眼,强忍住没拆穿徐领头的话。 什么特意绕路? 明明是带错路了。 众人看清徐领头身上的衣服,没有再怀疑。 温琼津乘势追击:“景王府的千金在清溪县,可此处还是发生了蝗灾,说明本次蝗灾并非天降,而是蝗虫自发寻找口粮。” “既如此,罪己诏根本无用。我等不捕杀蝗虫,庄稼被毁,大家无粮可以食用。” “景王府落难,自顾不暇,不可能再捐银捐粮来救人,我们只能自救!” “你们质疑县令也就算了,难道还要质疑景王府千金吗?” 百姓顿时醒悟过来,片刻后,有人率先出声:“捕杀蝗虫,保护庄稼!” 越来越多人开口应和,街上的声音嘈杂又整齐。 站出来的老书生们面露迟疑,彼此对视一眼后,无奈厚着脸皮道:“是我等失误。” 谁能想到景王府千金莫名其妙来到清溪县呢? 温琼津脸色冷漠:“当向顾小姐道歉才是!” 方才那位老者异常失礼,几乎指着顾知的鼻子骂,顾知脾气好不计较这些,他可不能忍。 带头的老者孤立无援,脸色难看地望着顾知,没有说话。 顾知语气和蔼:“不用道歉,省得有人说我以势压人。” “这样,只要你们带头吃烹制好的蝗虫,并亲自捕抓两大袋蝗虫过来,我就既往不咎。” 第102章 换谁都得好好防备一番 顾知没想到她爹的号召力如此强,表明身份后所受的待遇与之前大相径庭。 那名老者目露挣扎地瞥了眼飞到他胡子上的蝗虫,一脸拒绝。 他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发现方才附和应声的人都不敢为他出声,甚至暗含指责,嫌弃他将自己拖下水。 温琼津脸色冷淡:“老先生如此尊重景王,应当不会反对顾小姐的话,对吧?” 他瞥了眼老者身上的秀才服,脸带嘲讽。 辱骂朝廷官员,若非是个秀才,早就被衙役们押下去打板子。 他也是仗着自己的秀才身份,家里免除赋税、不用交粮,生活压力小才站出来阻拦众人捕杀蝗虫。 若是换了以田为生的农户,都不用官府号召,自个儿早就异常积极地灭蝗,生怕影响今年的收成。 既然他站了出来,就要为自己的所言所行负责。 那名老者脸色铁青着点点头,没有反驳。 街上无数人围观,他若无法说到做到,日后如何在清溪县立足? 温琼津满意地挑眉,视线移向其他站出来的人。 “老先生已经同意由你们一同带头食用蝗虫并亲手捕捉蝗虫,大家可有不同的意见?” 站出来的所有人怒目望向带头的老者,脸上满是难堪。 听完温琼津的话,老者皱眉,他可没答应其他人跟他一起。 他刚准备开口解释,余光瞥见他们脸上的愤怒。 老者轻哼一声,果断住嘴。 既然是大家商议出的结果,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受罪。 见无人出声反对,温琼津轻柔一笑,招呼道:“张大人,诸位老先生,动手吧,别耽误了时辰。” 他们对视一眼,张宴归率先串好蝗虫,用水清洗后放入火堆。 街上众人都没有走开,蝗虫面目狰狞,没听过可以食用,还是亲眼目睹方才能放下心来。 几个老先生没有那么好的心态,方才被打脸,又被无数蝗虫爬到身上脸上,整个人都有些崩溃。 自家子侄见状,只好帮忙按照张大人的方法处理蝗虫,架到火堆上烤。 火堆上空不时有飞舞的蝗虫投入火中,在街上无数双眼睛的紧盯下,烤着的蝗虫逐渐散发出焦香。 将蝗虫翻了个面,张宴归接过徐领头递来的粗盐,随意撒了一点, 他环视一圈,隔着两层帷布,似乎看到顾知坚定的眼神。 张宴归没有再迟疑,他微微掀开帷帽,在众人的视线中一口咬下一只。 咀嚼片刻后,张宴归的眼神发亮。 ……似乎,真的可以食用。 且味道还不错。 “确实可以吃。” 周围几位老先生沉默片刻,胡乱拍走脸上的蝗虫,强忍住恶心、视死如归般吃了下去。 没有感到任何异常,他们犹豫片刻,点点头,似是在赞同张宴归的话,却没有出声。 顾知看他们一言不发,扯了扯温琼津的袖子:“是不是怒火攻心,气傻了?” “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罢了。” 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一朝被推翻,可没有那么容易缓过来。 顾知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张宴归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招呼大家捕杀蝗虫,可自己留着食用或者卖与官府。 见张宴归吃了蝗虫并无异常,百姓们立刻行动起来。 若非老秀才们一直在阻拦,言之凿凿,他们早就手脚利落地捕杀蝗虫,哪儿还等这么久。 要知道,多等半刻可能就多一分田遭殃。 如今知晓蝗虫并非老天降灾,能食用入药,百姓们异常兴奋与积极。 部分人猎奇,也想试试蝗虫的味道。 另一部分人则是担忧赋税与口粮,如今官府出银收购,就算价格低廉,也能撑过今年。 后者第一时间跑回家,叫上老老少少带着布兜网袋出门一同捕蝗虫。 若是抓的多,还能赚些银子。 张宴归看到百姓们激动的神情,总算松了口气。 有法子可用总比束手无策好。 顾知无视一帮还愣在原地的老秀才,回到官衙招呼差役们和愿意出门的人帮着一同捕杀蝗虫。 蛮荒还有近乎一半的路程,能赚些银子的机会可不多。 许氏要照顾小宝,就没有出门。 其他人早就没了娇气,有一个算一个,戴着帷帽,拿起布兜积极出门。 连不满十岁的长安都双眼发亮,一声不吭带着布袋跟在清染疏晚的身后。 见大家都出了门,顾知半依靠在桌上,好奇地问留下来的张大夫师徒:“蝗虫真的可入药?你们之前怎么没说过?” 张大夫一脸冤枉:“蝗虫确实可以入药,且药效尚佳,只是不怎么常见。” “我也是连夜翻了数本古医书,才知道的。” “以往蝗灾来临,大多坐以待毙,束手无策。哪有人从食用和入药方面考虑?” “再者,目前看来,蝗虫少量食用没什么问题,但是吃多了就不一定,还得慎重才是。” 顾知点头:“我待会儿跟小温说一下,你别忘了跟张大人说啊。” 张大夫犹豫,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周围,告诫道:“你多注意些,以小温先生的容貌气度,不可能是普通人。” 他就差没直接把温琼津心怀叵测说出来了。 小梁连连点头,他也是这么觉得。 顾知应了两声,知道他们也是好心,没有解释什么。 莫名其妙在路上捡了个容貌绝世、气度非凡、饱读诗书的男子,换谁都要暗地里防备一番。 其实她也觉得温琼津目的不单纯,但不像是想坑害她们。 更像是…… 顾知沉吟片刻,眼神放空,回想起当日山洞里初见时温琼津的表情。 更像是突然见到什么有趣的人或者猫猫狗狗,想逗弄一番。 怀着满腹疑问,顾知戴上帷帽来到大街上,温琼津正在指挥几位老先生捕杀蝗虫。 语气冷淡,态度不佳。 “哎,左边蝗虫更多,往左边走走!” “这位老者的效率不错,其他人多跟他学学。” 几位老先生看在温琼津没有落井下石、狠狠嘲讽他们的份上,强行忍了下来。 只是脸色多少有些难看。 顾知走到温琼津身边,两人隔着帷帽上的薄纱对视一笑。 顾知突然问道:“当初你说顺路随我南下回家,如今张大夫已经到家,你家还要走多久才能到?” 黑色帷帽下,温琼津满含笑意的眼神瞬间凝固。 第103章 看还敢不敢动坏心思 猝不及防的一问让温琼津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他哪来的南方老家?! 做梦梦来的吗? 他暗暗瞥了眼顾知,知道绝对不能这么说,否则会被打,可又不好再说谎。 温琼津垂下头,含含糊糊道:“还挺远的。” 顾知在打破砂锅问到底和装聋作哑中犹豫片刻,最终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哦,还以为快到了呢。” “就……还要一段时间。” 顾知平静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温琼津见她转头不问,才松口气,不复之前的嘚瑟,也不敢再朝老秀才们说风凉话。 老秀才们赶紧抓住时机,迅速抓了两大兜蝗虫,拿到温琼津眼皮子底下摊开:“数量可够?” 温琼津点点头看向顾知,等待她做决定。 老秀才们没了在温琼津面前的不满与愤懑,有些尴尬道:“顾小姐,您看……?” 顾知挥挥手示意他们过关:“既往不咎,你们走吧。” 他们赶紧朝着医馆的方向飞奔过去,心里暗道,难怪大家都戴帷帽长袍裹住外露的皮肤。 蝗虫啃咬又痒又疼,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官府发动全城百姓动手,捕杀蝗虫的效率迅速提高,临近黄昏时,蝗虫肉眼可见的有些减少。 张大夫要了一部分蝗虫晒干用来入药,一小部分则被酒楼抬价采购,专供口味猎奇的客人,剩余则被官府收购。 流放队伍一行人各自赚了些银子,徐领头见时机差不多,招呼大家次日中午继续赶路。 张大夫知道徐领头急着赶行程,也就没强拉着他们留下再休息几天,当晚用完晚膳后,他和小梁在药房内待了一整宿。 次日接近午时,顾知一行人从城外赶回来,被满满一整箱的各色药膏药粉药材草药惊了片刻。 顾知奇怪:“张大夫,您这是……?” 张大夫听懂她的言下之意,瞥了她一眼,挨个玉瓶指过去:“百毒不侵、止血、止痒驱虫、麻沸、疗伤、剧毒……” “蛮荒毒虫瘴气繁多,我身子骨不行,不能继续跟着南下了。你们带上这一箱药,路上起码多些保障。” 秦芸走上前 ,素手划过白玉瓶,在几个写着剧毒的玉瓶上点了点:“以毒攻毒?” 张大夫呵呵一笑:“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路上遇到恶徒匪盗明着来不行,就果断点、心狠点下毒。 毒得他们吐血三尺、半身不遂! 看还敢不敢动坏心思。 他边想着边笑眯眯地望向温琼津:“小温先生不要觉得我心狠手辣,对付恶人,再如何阴狠的手段都不为过。” 温琼津莫名感觉浑身发冷,他努力摆脱这种错觉,微微一笑:“张大夫说的对。” 顾知有些怜悯地瞅了他一眼,傻孩子,张大夫是在警告你不要动坏心思呢。 徐领头没那么多离别感伤,打断他们的交谈,招呼众人赶紧上马上车赶行程。 何大人一家和许氏、安氏第一时间冲上马车。 他们与张大夫的交情不深,加上清溪县蝗灾太过密集,接连两天都没睡好觉。 为了赚银子供日后的花费,除许氏外,大家都强忍住恐惧,去城内城外捕捉蝗虫。 有眼部受伤的前车之鉴,他们浑身包裹严实,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 可是留下了无穷无尽的心理阴影 现在银子到手,他们宁愿继续顶着烈日赶行程,也不想在清溪县多待半刻。 王全、李凌提起箱子就往马车走去,顾知连忙拦了下来,从里面找出张大夫特制的驱蝗散,兑了水后仔仔细细喷了一圈。 原本紧紧黏在马车和马上的蝗虫顿时四散飞开,不到片刻,喷了药水的马车附近没有任何蝗虫敢靠近。 顾秦两家人这才松了口气,互相搀扶着上了马车。 顾知回过头,默默给了张大夫一个赞扬的眼神。 见差役们和何家人都期期艾艾地看着她,顾知没有藏私,给每辆车都喷了一遍。 反正制作方法都写在瓶身上,她的空间里多的是药材,用光了再制便是。 告别张大夫和小梁,顾知一行人又晃晃悠悠乘着马车准备出城。 不料张宴归带着数人堵在城门口,看到他们过来,纷纷涌上来拦住马车不让前行。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厢里的人纷纷拉开车帘,探头查看,一脸好奇。 前头的徐领头紧握缰绳,皱眉:“你们这是?” 张宴归对着顾知几人深深鞠躬作揖,身后的百姓、秀才们跟着照做。 顾知一愣,连忙和秦芸一起下车扶起张宴归,又招呼其他人起身后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张宴归退后一步,让身旁德高望重的县中长辈出面。 县中长辈年纪颇大,比挑事的老秀才们还要年长,顾知在县城的两日并未见过。 他拍去胡子上的蝗虫,语气恭敬:“前朝末期,先代景王救我们于水火;历年洪涝旱灾,王爷与秦府捐银捐粮助我们渡过难关。” “如今顾小姐又献计帮我们解决蝗虫,大家心中感恩,特来感谢诸位。” 顾知迟疑:“可是”治理蝗虫的法子不是她想出来的。 “顾小姐无需谦虚,您受之无愧。” 他抬头瞥了眼马车上一脸高冷的温琼津,眼含深意。 年纪大了,眼光更加毒辣。 他能看出温琼津眼睛里藏着很深的漠然与冷淡。 若不是顾小姐在此,以他的秉性,可不会主动提出治理蝗虫的计策。 再者,顾知等人殚精竭虑地帮助县内治理蝗虫,无论目的为何,都受得起他们这一拜。 在身后其他人暗自憋笑的眼神中,顾知冷静下来:“无需如此,只是尽力而为。” “这些计策也没有完全解决蝗灾,许多庄稼被糟蹋了,日后你们还得想办法渡过灾荒才是。” 县中长辈和蔼地点头,笑道: “若非这些计策,怕是全部庄稼都要被毁,如今还有一半有余尚存已是万幸。” “至于灾荒,总会有法子的,你们已经帮我们数次,也该轮到我们自救了。” 话毕,他提醒道:“顾小姐,我已禁止大家将你们来清溪县的消息传出去,大可放心赶路。” 顾知似有所悟,朝他简单行了个晚辈礼。 第104章 多说无益,多想也无益 差役押送囚犯必须沿规定的路线出发,徐领头带错路偏离原本的方向,若是被上面的人知道,大小是个罪名。 洛王府树大招风,盟友不少,政敌也多。 若此事传上朝堂,徐领头背靠洛王府倒是不惧,其他差役和囚犯怕是要被牵连。 县中长者乐呵一笑,侧身避过:“知道你们要赶行程,我就不耽误时辰了。山路险峻,诸位小心。” 城门口挤挤攘攘的人群散开,露出可供马车行驶的空间。 顾知点点头给了徐领头一个眼神后,对着百姓微微一笑,转头走进车厢。 徐领头招呼众人跟上,一甩马鞭,往城外疾驰。 马车经过人群时,顾知朝车窗外看了一眼,无数双眼睛里充斥着茫然与希望。 目送顾知等人离开,城门口的百姓纷纷离开,依照先前的安排,去城内各处喷洒驱蝗药水。 张宴归走上前,为仍站在原地的老人赶走身上的蝗虫,另一人为老人戴上帷帽。 “程老,您赶紧随我回去,本来就重病在身,又何必强撑着来送他们。” 程老失望地看着他,叹了口气:“你啊真是鼠目寸光,日后在外别说是我的弟子。” “您这话说的,景王府早已定罪,女眷被流放,男丁前往边疆,生死未卜。用得着讨好他们吗?” 那人不服,梗着脖子叫道。 “住嘴!景王府岂是你能议论的?若非王爷大恩,你出生那年遇水灾,早就饿死了,哪还能在这里大放厥词!” 那人悻悻,嘴撅得老高,心里仍是不服。 程老脸带失望,摇摇头,不想再跟他多说。 张宴归平静地道:“程老是在未雨绸缪。世道将乱,顾小姐有远见卓识,为人心善,武功高却不滥杀,是个难得的统帅之才。” “早早结交,不失为一条退路。” “连个干粮、银子都不送,怎么攀上交情”那人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师父,您要出山?” 程老的视线飘向张宴归,笑道:“张老头都已打算出世,我又何苦再困于清溪?” 张宴归脸色平静,似乎早已料到张大夫和程老的想法。 城门口三人瞬间陷入沉默,张宴归望着漫天的蝗虫,暗暗叹了口气,山河飘摇,受罪的终究是百姓。 另一边赶路队伍中,顾知所在的马车上一片安静,只有疏晚不时摇着拨浪鼓,逗弄小宝的声音。 被流放以来一直缄默不语的安氏用手帕擦去额角的汗,小心翼翼地问道:“方才那位老人的话里,没有其他意思吧?” 什么山路险峻的,听起来就让人无法安心。 车厢内所有人的眼神凝重,沉默地紧盯着安氏。 疏晚的手顿时停住,下意识看向顾知,徒留小宝在许氏怀里咿咿呀呀。 秦芸和顾知对视一眼,安抚地拍了拍安氏的手:“只是顺口提醒罢了,不用多想。” 至于其他的,多说无益,多想也无益。 安氏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疏晚松口气,在晃晃悠悠的马车内继续摇着拨浪鼓。 莫名其妙又耽搁两天的行程,徐领头脸色不佳,出了清溪县后一路直行。 现在流放队伍人少了,挤挤人人都能坐车骑马,他更加肆无忌惮。 原本两个时辰休息一次,硬生生被压榨成一下午都不休息。 差役们不敢多嘴,囚犯们面面相觑,也不好说什么。 眼瞅着天色泛黄,马都累得不行,越走越慢,而马车里的人神色颓废、无精打采,徐领头才带着众人到了一片露天空地上,招呼大家休息。 马车上的人颤颤巍巍走下来,在周围撒了驱蝗药后开始生火烧饭。 顾知望着漫天飞的蝗虫,不敢喝河水,果断全副武装自个儿带着水囊假装去河边装水,实则偷偷进了空间。 装好灵泉水后,顾知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来到空间的仓库内。 当时抄家时太急,大部分东西都是一扫而过,她这次仔细翻找查看,找到几个不大不小的营帐。 顾知眼睛一亮,简易营帐和大型军帐只在军中发行,可这种普通营帐市面上流通甚广。 一个营帐能睡五六人,拿上两个挤一挤自家人都能睡下。 又仔仔细细搜了几遍,找出数个能用的香囊和纱帐后,她才出了空间。 顾知回到营地时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秦芸眼含担忧,频频看向河边。 看到她过来,秦芸松口气,连忙跟其他人一起迎了上去。 “一个差役去河边装水时看到水里有蝗虫,你没喝河水吧?若是” 不知想到什么,秦芸和其他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顾知皱眉:“我没喝。煮饭刷碗洗漱总要用到水,不可能完全不用河水。” 众人面露纠结,清染捏着锅铲不知所措。 他们当然知道水不能不喝,只是无法突破心里的障碍。 流放队伍里的其他人也是凑到马车里啃着馒头。 “这入口的东西,还是得谨慎些才是。”清染嘟囔着。 在清溪县城内喝的水是从一开始就被布盖住的井里的,还比较干净。 若是河水里有蝗虫卵,他们喝下去的话 顾知抬头一一望过去,连一贯大大咧咧不讲究的白姝都不断点头以示赞同。 瞟到温琼津时,他不得不出口道:“古书曾言,蝗灾发生在夏季大旱之后,且夏秋最适合蝗虫繁衍后代。” 现在正值八月底,夏秋相近,气候合宜。 顾知皱眉,水囊里倒是有刚从空间取来的干净的水,数量也足够供所有人饮用洗漱,只是来源不好明说。 总不能不管不顾不解释,问起来就说是山洞里找的吧。 山里找的? 顾知灵机一动,眼睛发亮地看过去:“差役那边怎么说?” “他们已经安排几个人带水囊去上游找找看。” 顾知迟疑:“天黑前能赶回来吗?” 周围是一片空阔的平原,想去山里还要走上许久。 现在天色已经逐渐暗沉,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徐领头走过来,轻哼一声:“总比喝不知道干不干净的河水要好。” 第105章 既解了口渴,又没了心病 前去找干净水源的几个人是骑马去的,带了打火石和火把,还在沿途做了记号。 要不是他身上的伤没好全,留下来的囚犯也需要人看守,徐领头早就亲自去找水了。 见他那么笃定,顾知忍不住提出一个设想:“你怎么知道” 山里的水就是干净的? “等等,不要说!” 众人异口同声地打断顾知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他们当然不确定。 可是比起喝眼前真的被蝗虫沾染过的河水,他们更愿意相信前方有没被污染过的水源。 温琼津语气更加委婉:“或许不要胡乱猜测对大家都好。” 只要不说出来,大家就当不知道。 既解了口渴,又没了心病,两全其美。 顾知看着一脸纠结的众人,拿出水囊,语气平静:“我在前面山洞里找到了水源,里面没有蝗虫,应该是干净的。” “这些先拿去煮饭洗菜,我再端个盆拿个桶去装点水回来。” 一下午赶路水都耗得七七八八,听到顾知的话,大家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神聚焦在她腰间的水囊上。 歇脚点的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面露纠结。 方才顾知的设想,对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影响。 白姝取来一个干净的木盆,秦芸拿过一个水囊打开,将水倒入。 众目睽睽下,清澈的水流入木盆,没有奇怪的虫卵和漂浮物,闻起来也没有异味。 沉吟片刻后,秦芸选择相信顾知,只是还要再加一道保险:“煮沸放凉后再用,应该没什么问题。” 有人没忍住问道:“那与河水,有何区别?” 煮沸后不都一样嘛。 众人目光幽幽地盯着他,徐领头冷笑道:“没什么区别,就是喝起来心里舒坦些。若你不想如此麻烦,不如” 那人果断摇头:“不不不不必,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 顾知解下所有水囊,抄起木桶和盆准备再从空间弄点干净的水出来。 大人身子骨强健,喝河水倒没什么大碍,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适。 可这里还有几个小孩子,尤其是小宝,尚在襁褓,体弱多病。 现在流放队伍里又没个大夫,入口的东西需万分注意才是。 顾秦两家迅速分好工,白姝、温琼津跟着同去装水,两名侍卫留下看护。 何家两个儿子和王虎、张差役等三名差役跟着一起去。 顾知在温琼津要求跟着去装水时,目露诧异,语气诡异地问道:“温先生,您会骑马吗?” 一不会武功,二没什么力气,不如留在营地等她们回来。 温琼津脸上毫无波澜,看向顾知的眼睛里却盛满了星星点点的得意:“我会啊,我也要去。” 顾知扶额,终究没反对。 一人花一两银子问差役们租了匹马,顾知带着众人沿着河流往上游山上疾驰而去。 她边骑马边思考着先行一步,找个山洞,将水从空间里取出来。 余光瞥到并排骑行的温琼津时,顾知下意识凝神细看。 他骑在马上潇洒又自在,没有半分不适与不习惯,甩鞭拉缰绳异常熟练。 看上去意气风发,与往常板着脸高冷的样子完全不同。 发现顾知盯着自己,温琼津转过头粲然一笑,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生动起来,顾盼神飞,不外如是。 顾知转过头,专心骑马,不再分心。 过了半炷香左右,天色愈发昏黄,寻水小分队把马拴在山下的树上,安排一名狱卒留下看守。 顾知带着其他人往山上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刚刚走到不是这条路,不确定带的路对不对。” “我们两两一组,各自散开寻找,找到了就发射信号,我们马上赶过来。” 众人点头,接过信号箭。 只有两名差役,他们犹豫片刻,决定分别跟何家两个儿子组队。 顾知肯定独行,白姝会武,保护温琼津一人问题不大。 温琼津颇为遗憾地看了顾知一眼后,跟在白姝身边离开。 目送他们散开,顾知步伐迅猛地跑向山顶附近。 围着山飞了数个呼吸后,拨开茂密的树叶,果不其然看到一个山洞。 里面一片漆黑。 顾知点燃火把,走了进去。 山洞里满是灰尘和泥土,还有动物停留的痕迹。 倒是没有蝗虫和各种虫蚁蛇鼠之类的。 顾知绕了一圈,在最里面找到一个干涸的水潭。 水早就没了,只剩下石头上水潭的轮廓。 收拾好水潭里的枯枝烂叶,顾知先从空间里取出水仔细洗刷一遍,废水全部排出后后,才毫不犹豫将水潭灌满。 空间里有灵泉水和普通的泉水,此次注入水潭里的水只是普通泉水。 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昏黑,顾知走到山洞外,往天空发射了信号箭。 几个小分队按照顾知的指点,都在山顶附近摸索寻找。 一看到信号箭升空,他们连忙跑了过来。 时辰已晚,不用浪费时间解释。 顾知赶紧招呼大家打好水离开,其他人手脚麻利,确认没有蝗虫的踪迹后迅速打好水准备走人。 温琼津注意到水潭里的水清澈见底,潭底没有任何泥土或者树叶。 他无奈地瞥了眼顾知,到底没有说什么。 就在他们提着大桶小桶的水准备离开时,好几个人跌跌撞撞地跑到山洞边,目露犹豫地往内探看。 “刘哥,你们这是……?” 张差役认出来人,握紧水桶后问了一句。 来的几个人正是前一批来上游找干净的水源的几个差役,带头的差役老刘眼神复杂,啧啧称奇。 “我们一路走过来都没发现山洞,你们咋发现的?” “顾小姐找到的,我也不清楚。”张差役下意识地看了看对面手里的水桶:“刘哥,你们没找到水?” 刘哥突然被拆穿,无奈道:“我们沿着河流上来,看到河流源头的水池子上盘旋着蝗虫。” “没敢装那里的水,只能四处溜达碰碰运气。这不是怕领头没水喝生气嘛。” “天刚黑就看到这边有信号箭,琢磨着过来找人问问,没想到就是你们。” 顾知等人面面相觑,很想说不必如此较真。 第106章 他的眸中带着无奈 天色已晚,顾知赶紧招呼他们去打水,早点回营地。 刘差役几人边走进山洞边郁闷地自言自语。 “真是奇怪,我们刚转来转去转半天怎么没找到山洞和水呢?” “这水能喝吗?看上去不像活水。我喝口试试。” “哎哎哎,别趴地上喝,你这小子是想弄脏水源?” “嘿嘿,刘哥,这水喝着没问题,凉飕飕的,还有点甜。” 刘差役嫌弃地踢了他两脚:“赶紧的,徐领头还在等我们带着水回去呢。” “好嘞。” 迅速装完水,一行人打着火把沿顾知一路上留下的记号下山。 走到半路时,带路的顾知突然皱眉往右边树木丛多的地方望去,其后的人纷纷停下脚步。 身后的白姝一顿,低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顾知沉吟着摇摇头,加快脚步下山。 刚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 天色太黑,树木茂盛,一时不确定是动物还是人。 不过此处离营地很远,暂时不用特别留意,赶紧下山就是。 山下守着的差役百无聊赖地等待着,眼看着天色漆黑,无人返回,只能默默地用火把驱散身边稀少的蝗虫。 顾知几人艰难地提着蒙了布的水桶下山,坐在拴马的地方休息半晌,等待刘差役几人带着马过来会和。 附近地势平坦,可马狂奔起来,水桶、木盆里的水肯定会洒出来。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片刻,决定把水桶捆在马的两边,牵着马慢慢走回去。 多余的马就留给不怎么走路的几人轮流骑 来山上时骑马不到半炷香的功夫,走路回去怎么也要半个时辰。 见刘差役几人已经骑着马过来,顾知捆好水桶,牵着马,举着火把赶紧赶路。 等他们赶到营地时,大部分人已经昏昏欲睡。 顾秦两家人就着之前水囊里的水煮了饭烧了菜,许氏、安氏和三个小孩早就吃过饭。 唯有秦芸、清染和王全李凌坚持等顾知他们回来才吃。 清染一看他们回来,迷迷蒙蒙地揉了揉眼睛,来到火堆边开始热菜。 顾知解下马身上的木桶,步行的速度较慢,一路上也没怎么颠簸,木桶里还有大半桶水,勉强够晚上和明早的洗漱。 至于之后的用水,只能继续按今天的操作来。 其他人都去洗漱或做饭,顾知蹲在火堆不远处,盯着正在热菜的清染发呆。 余光无意间瞥见对面的温琼津脸色惨白,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蹲在原地,半遮半掩,一声不吭。 顾知下意识皱眉,走过去探头问道:“怎么了?” 一路上只顾着闷头赶路,也没怎么关注到温琼津。 他这是……受伤了? 温琼津低垂着双眼,轻咬嘴唇:“没事……” 顾知不信,没事的话哪会是这个样子? 她转头看向白姝,白姝犹豫片刻:“方才回来的路上,温先生的脚崴了,但是不让我告诉你。” 在互抽背诗句的疏晚和长安闻言一愣,凑到温琼津身边,关切地问:“温先生,您疼吗?” “温先生,让我看看,哪只脚受伤了?” …… 顾知盯着颇为不好意思的温琼津,想起路上他一直让自己上马,他帮着牵绳,眼皮微微撩起。 她走到空无一人的棕色马车内,四处翻了片刻,顺便从空间取出没撑开的小型营帐塞到角落。 又装了一水囊稀释过的灵泉水,带上一块干净的布。 温琼津的脸色异常难看,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热的。 顾知端着清染用木盆做的冰水,走到他的身边。 “让我看看。” 温琼津咬着唇,不肯撩起衣服,语气郑重:“男女授受不亲……” 远处忙着煮饭的秦芸连连点头。 顾知叹了口气:“不如让长安来吧,他已经快十岁了,应当知道轻重。” 一旁的长安眼带兴奋,毫不迟疑地点头。 温琼津陷入迟疑,当初让长安帮着上药时,后背无意中被摁住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他语带艰难:“不如……我自己来?” 崴了脚而已,他能自己处理的。 顾知若有若无地点点头:“也行,先用冰水敷一阵,再用水囊里的水清洗一遍,揉揉伤处,最后敷些止疼药。” “赶紧处理好,不要耽误吃饭。” 温琼津苦笑,疼痛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不过顾知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还是不要反驳。 顾知扶着一瘸一拐的温琼津走到棕色马车里,点燃火把照亮车厢后准备离开。 刚转过身,她没忍住回头问:“刚才在路上你怎么不说?” 温琼津哑口无言,不甚有底气地回道:“怕耽误回来的时间……” 顾知翻了个白眼,想也知道理由不可能这么简单。 换到马上坐而已,能耽误多少时间? 她合理怀疑温琼津自上次问完他老家在哪儿后,产生危机感,不惜弄出苦肉计来让她心软。 温琼津默不作声地盯着她,昏黄暗淡的火光照在他清隽俊脸上,更显容貌脱俗。 他的眸中带着无奈与宠溺,看得顾知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推断。 顾知摇摇头,顺手拿过小型营帐后离开,留下一句:“赶紧的。” 温琼津的视线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招呼王全李凌帮忙搭营帐,眼神里闪过几丝趣味。 他掀起长袍,浸湿粗布,直接就着冰水揉起已经肿胀不堪的脚踝。 脚踝处传来疼痛与清凉感,温琼津面无表情,动作机械,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 等顾知在离火堆不远处的营地附近搭好两个营帐,回来叫他吃饭时,温琼津的脸色已经变了回来。 他连忙用长袍遮住脚,面上仍是毫无表情,眸中却带着委屈与难受。 顾知扶额。 即使知道温琼津大概率是装的,看到他这副样子,顾知还是无法狠下心。 她闻着马车内淡淡的草药香气,问道:“处理好了?还疼吗?” “刚擦了药,已经好很多了。” “哦。去吃饭吧。” 吃完饭洗漱完已经月上中天,其他人也刚刚躺下,顾不上思考顾知哪来的营帐,就地睡了过去。 众人刚刚睡熟,远处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音越来越近。 第107章 小姐,温先生他…… 顾知第一时间睁开双眼,蹑手蹑脚地起身离开营帐。 隔壁营帐同时发出声响,紧接着温琼津走了出来。 见到顾知,他明显愣了一下,低声解释:“脚踝疼,睡不着。” 顾知点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信他的话。 简易营帐堆里的徐领头满身杀气地跑出来,抽出钢刀,目光瞟向远处。 无数人骑着马争先恐后沿路赶了过来,一路横行,肆无忌惮。 眼瞅着人和马越来越近,顾知赶紧叫醒睡得正熟的其他人,生怕他们在睡梦中被踩踏。 顺便抽出长鞭,准备让来者知道,打扰他人的梦境,是不道德的。 营地里的其他人赶紧缩到一旁,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临近。 徐领头率先做出攻击的姿势。 没想到那边带头的人看到这边有人后,直接一挥马鞭,加速前进,根本没有留下来打架的意思。 而顾知的长鞭已经出手,直接从人群里拉了个人下来。 徐领头和顾知同时一愣,目送马群飞速越过他们。 对面一行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掉队,一溜烟儿驰离他们的视线。 掉在地上的那人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戴好帷帽,语气不善:“你们想干嘛?打劫?我可没银子!” “唰”地一下,钢刀顶在他的脖子上,那人脸色瞬间一变,连连求饶。 “好汉,饶命啊!我真的没有银子。” “不如这样,我发送个信号,让我爹来赎我行不?” “刀下留人啊!” 即视感太强,顾知下意识望向温琼津。 这人真不是你的兄弟? 温琼津脸色漆黑,板着脸回望过去。 徐领头没那么好的耐心,钢刀逼近:“闭嘴!” “你们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儿溜马呢?” “不知道会影响他人休息?” 那人颇为委屈:“我们也不知道有人在这附近休息啊。旱灾蝗灾来袭,谁会顶着烈日赶行程?” “白天热气腾腾,马都不愿意跑,我们都是晚上启程,白天休息来着。” 众人一愣,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徐领头。 或许,他们也可以试试白天休息,晚上赶行程? 徐领头咳嗽一声,粗声粗气道:“晚上黑灯瞎火的,你们不怕发生意外?” 那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会发生意外?官道上既没有农田又没有村舍,直接往前跑就是。” “实在遇到意外情况,我们人多,不怕解决不了。” 众人:“……” 难怪一路上横行霸道。 徐领头持刀与一动不敢动的人四目相对,都有些错愕。 差役里有人没忍住问道:“你们这么急是要去哪儿?” 难不成也是北上边疆? 那人一脸无辜,没有说话。 徐领头加重手上的力气,目露凶光。 那人咽了咽口水,不解地反问:“大家都是去京都啊。你们不也是?”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众人默然,实不相瞒,我们的前进方向正好相反。 顾知蹙眉:“你说的大家,包括哪些人?” “嘿,那人可就多了去了。像什么潭州、金陵、江南一带陆续有人过去。” “你们不知道?” 看到他们满脸疑惑,那人指着空中飞舞的蝗虫道:“旱灾、蝗灾降临全宣朝,庄稼几乎全被糟蹋,现在都是靠余粮度日。” “灾荒饥饿近在眼前,民间怨声四起。” “大家前往京都,一是请命天子下罪己诏,二是请求从国库拨粮赈灾,三是请求轻徭薄赋,甚至免除今年的税收。” 其他人都是一惊,他们还以为蝗虫只在蜀地附近汇集,没想到已经蔓延至整个宣朝。 若真是如此,国库确实该拨粮拨款。 只是…… 想起当初部分地区闹灾荒时,新帝并未下令赈灾,反而加重赋税和徭役…… 京都一行没那么简单。 顾知下意识蹙眉。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一段,但是有与蝗灾相关的内容。 此次旱灾、蝗灾不仅影响到全宣朝,甚至匈奴、百越等地都被影响。 这也是边疆匈奴蠢蠢欲动的原因。 见他们都默不作声,那人默默往后缩了缩,将脖子从徐领头刀下移开。 他一脸好奇:“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你们还去京都?” 顾知慢吞吞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徐领头没好气地收好刀:“谁告诉你我们是去京都的?” 迎着朦胧的火光,那人仔细打量徐领头等差役身上的衣服,方才恍然大悟。 “我还以为你们同去京都,想带你们一块儿走呢。” “你不去京都,把我拦下来做什么?现在可好,他们都跑老远,我得走多久才能赶上啊!” 顾知撇开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赶紧的,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那人满脸愤懑,又打不过,只能狠狠咬牙骑马离开。 留下营地众人打了个呵欠,迷蒙着双眼头也不回继续睡下。 次日一大早被叫醒继续赶路,众人都神色恹恹,无精打采。 临近黄昏时,他们偶然看到官道不远处有个村庄。 徐领头领着大家走了过去,进入村庄时,村民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传统的村庄有些排外,徐领头能够理解,他一路问过去,走到一户颇为气派的院门口。 早就得知有人来了的村长正守在门口,非常热情:“天色不早了,可要在我家住上一晚?” 徐领头略感不适,考虑到周围都是农田,没有什么空地或树林可以歇脚,还是答应下来。 借用厨房时,村长的儿子儿媳一直颇为殷勤,想动手帮着做饭洗菜,被清染婉拒。 吃完饭简单洗漱后,顾知走到温琼津身边问了两句他的伤势。 温琼津双眸低垂,语气平静:“已经没事了。” 近期赶路都是坐马车,不用担心伤口更加严重。 顾知放下心来,跟着进了房间。 村长家的院子大,房间也多,男女分开住,一间六七个人睡绰绰有余。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安静下来,睡在顾知身侧的白姝转过身,对着她低声道:“小姐,温先生他……” 顾知刚凝神准备倾听,突然窗外传来一阵细小的声音。 第108章 像是在看戏台子上的丑角表演似的 顾知暗暗示意白姝噤声,她动作小心地爬起床,弓着腰蹲在窗户下侧耳倾听。 “爹,赶紧动手吧,再等下去天都亮了。” “他们看起来身份不简单,要不这次算了?” “天太热,村子里都一个月没人过路,这回放了他们,下次可就不知道多久才来人。” “况且不就是差役吗?我们连都不怕,你还怕这么些没实权的差役?” “再说了,您还在这当什么好人?要不是你的帮助,我们家能修这么大的院子?现在倒计较起他们的身份来。” “村长,大家可都说好了。来你家的人,银子给你,粮食给我们。你不想动手,就让我们来!” “你们注意点,这群人里面看上去有几个功夫不错的。” “嘿嘿,放心好了。” “还是不妥,先去房里抓几个女人,敢反抗就全杀了。” 听着三四个人的脚步声接近她们所在的房间,顾知脸色难看,给了白姝一个眼神让她照顾好其他人。 没等他们继续上前,顾知动作麻利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白姝立刻紧随其后关紧房门,推开重物挡住门窗。 院子里,透过朦胧的月色,顾知看清了他们的脸。 是村长与他两个儿子,还有几个似乎是刚入村时,语气冷淡,不情不愿给他们指路的人。 他们都是一愣,没想到有人敢主动出房门,可能听到了他们的话。 不过现在已经箭在弦上,更何况,就一个小丫头,于大局无碍。 村长眼皮一抬,阴恻恻地笑道:“姑娘你还没睡啊,正准备叫你们起来吃宵夜。” 顾知没有回应,她一个错步,躲开身后的攻击。 在那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脚踹在他的脸上,下意识倒飞出去,砸在墙边。 村长目露阴狠,招呼道:“一起上!” 顾知握紧长鞭,眼神平静地迎了上去。 巨大的声响震醒了其他房间里的人,徐领头几人穿好衣服扛着刀出来时,院子里的打斗已经接近尾声。 几个男人连带村长被捆得严严实实跪在地上,脸上手上身上伤痕累累,最严重的已经看不出长相与身材。 温琼津一愣,跑到顾知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没受伤吧?” 徐领头盯着毫发无伤的顾知和鼻青脸肿、被捆绑的几个人,开始怀疑温琼津的眼神有问题。 院子里人不多,一看就知道谁受伤了。 顾知冷冷摇头,示意没事。 温琼津这才松了口气,视线飘向被捆着的几人,眼神里闪过一丝冰冷。 待顾知仔细看过去时,他眉头微皱,目露疑惑:“他们这是” 顾知刚准备解释,院子里突然涌入一大帮人。 看上去近四五十个人,有老有少,村长的父母、妻女、孙子都在里面。 小院挤挤攘攘,门口还站了好些人。 他们一进来就齐刷刷朝着顾知跪下,声泪俱下地开始哭求。 “各位老爷小姐,行行好,饶他们一命吧。连月天灾,实在过不下去了,我们都饿了好多天,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村子里的青壮就那么几个,个个上有老下有小,他们要是没了命,就全完了。” “让我怎么活啊,我不活了!” “您别这么说,老爷小姐们都是好人,肯定不会伤害兄长他们的。” 杂七杂八的声音从院子各处传来,嘈杂又喧闹。顾知眉头紧蹙,不耐烦地瞪了眼徐领头。 看这带的都是什么路! 带错也就算了,怎么还带到恶人村来? 一天天的,没个消停的好日子。 徐领头甚是委屈,他是按官道走的,哪里知道地图上不打眼的小村庄会是龙潭虎穴。 温琼津凑近顾知,一边津津有味地观赏起闹剧,一边低声解说。 “这群人进院子的时机和动作都恰到好处,跪下的姿势非常熟练,甚至位置都是固定好的。” 他亲眼看到有个人推了另一个人一把,说了句:“你在那边儿。” 温琼津面带不解:“要是饿了好多天,应该面黄肌瘦,步伐踉跄才是,可老人小孩的嗓门比我还大,看上去不像是吃不上饭的样子。” 他的眼神愈发迷惑:“方才我们进村时,看到的年轻男子至少十来个,这才不到十个,怎么就全完了?” 温琼津往日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的有些茫然与空白,看上去呆呆的,非常好欺负。 顾知没忍住搓了搓他的头,刚想说不必理会,都是废话,就被猛的一嗓子打断。 “爹!娘!我对不住你们,儿子要先走一步,来世再报养育之恩!” 被捆着的一个男子连磕几个响头,跪地痛哭,余光不时瞟向脸上毫无表情的顾知几人。 被捆的其他几人也是低声啜泣,跟家人交代后事。 见顾知没有丝毫动容,姿势悠闲,眸中冷漠,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们都是一愣。 这样的套路他们已经用了好几年。 打得过的就直接杀了分行李,打不过的发动全村,孤儿寡母齐哭,大部分人会动容,饶过他们。 可绝没有这样一声不吭,目露戏谑,静静观看的。 像是在看戏台子上的丑角表演似的。 正在嚎哭的村长眼神一变,跪在原地转过身朝着顾知几人连连磕头。 “好汉,今晚是我们的错,只要不伤害我的家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是啊,大人,我爹娘和孩子都是无辜的,你们好人有好报,不要牵连无辜!” 顾知没什么反应,倒是临近房间里正贴着窗户看热闹的何大人有些不忍。 他透过窗户,纠结道:“不如……” 徐领头也摸着下巴陷入沉思,人太多,被捆着的就七八个,总不能全砍了。 顾知撩起眼皮:“你们的亲人就是亲人?被你们谋财害命的人,他们就没有爹娘?没有孩子?” 很明显这些人都是惯犯,手上的人命至少也有好几个。 院子里跪地痛哭的老人小孩同时停住,他们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盯着顾知几人。 第109章 终究是错付了 小院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中流动着阴冷的寂静。 “不好!” 房间里的何大人赶紧关紧窗户,其余出门看热闹的差役一窝蜂挤进房间迅速关好门。 不要怪他们不去帮忙,院子里太挤了,全是人,他们再挤进去反而会被误伤。 倒不如把空间留给顾知和徐领头。 那群人都是手无寸铁之辈,对武功高强的人完全构不成威胁。 同一时间,王全李凌冲出来守在秦芸所在房间的门口。 “你不进去?” 顾知提起长鞭,皱眉问了句身边的温琼津。 “没事,”温琼津握紧不知从哪里顺来的刀:“我留下帮忙。” 徐领头看了眼他颤抖着的手,没有说话。 小院里原本跪着的人全部站了起来,给被捆绑的几人解绑后,视线凝聚在顾知三人身上。 被无数双眼睛紧紧盯住,徐领头头皮发麻,甚至感觉比当初在土匪寨还要恐怖。 毕竟土匪寨里都是亡命嗜血之徒,他动起手来毫无顾忌。 眼下都是普通百姓,他不好下死手。 徐领头没忍住骂骂咧咧:“你何必逞一时意气,顺着他们的话糊弄一下不行吗?” 顾知冷笑:“你觉得他们会爽快地放我们离开?” 徐领头哑口无言,温琼津提醒道:“我们可是目睹他们害人,为了以防万一,绝不会留下活口。” 徐领头当然知道这些,只是 就不能让他幻想一下吗? 给自己也给他人留条退路! 月光倾泻下来,照亮整个小院。 两方人对峙许久,村长一挥手:“上。” 一时间二三十个人齐齐冲了上来,顾知几人瞳孔一缩,咬牙迎上。 村长透彻人心,知道一般人不会对老人和孩子动手,专门派老人和小孩打头阵,青壮年男女紧随其后。 顾知狠下心一脚踹飞一个,又被涌上来的人吞没。 她甩动长鞭,手上雷弧一闪,数人被猝不及防地一电,双腿发软,浑身麻胀。 都是老人小孩,身子骨弱,一时无法缓过来,只得呆愣在原地不停哆嗦。 身后的人迫不及待越过他们冲上前,硬是被带着雷弧的长鞭打了回来。 院子里到处都是哀嚎与呻吟。 顾知分心看向徐领头和温琼津,温琼津只敢用刀背砍人,对方几乎毫发无伤,守在门口的王全李凌帮着一同对抗,勉强还能坚持。 徐领头不愿伤害老人小孩,打起来有些束手束脚。 顾知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孩扒在他的腿上,目露凶光,一口咬了下去。 徐领头的小腿瞬间有血迹渗透而出,小孩狠狠咬着不动,任凭徐领头劝说不行动起手来。 见有人手持匕首准备趁机捅过去,顾知赶紧翻身飞近,几脚踹开周围的人。 她素手在月辉下闪着银光,拉住小孩的手一个用力,小孩全身麻痹,牙齿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人被丢在菜地里。 徐领头挥挥手示意无事,眼看着下一波又要冲上来,赶紧缩在顾知身后。 顾知刚提起长鞭,就听有人冷笑道:“都停下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顾知顿时感觉不妙,立刻长鞭一挥,挟持最近的村长他爹过来。 她的右手死死掐住村长他爹的脖子,抬头望过去,果不其然温琼津被村长用刀顶着脖子。 看她刚刚没有停手,村长手上的刀已经深入温琼津的脖颈,留下一道血痕。 门口的王全李凌被团团围住,身上还挂着几个老人和小孩。 顾知握紧长鞭,眼神冷淡,僵持片刻后,鞭子一挥:“一换一,不然你爹的命我就收了。” 村长推着温琼津一路走到院子中间,瘦小的身躯死死躲在他的身后,顾知看过去连村长的头都见不到。 村长对她的提议毫不动容:“那我还得谢谢你。” “这老不死的,年近七十还硬撑着不肯死,荒年哪儿那么多饭给他吃?就算你不动手,早晚我也得亲自动手。” 他伸手拍了拍温琼津的脸:“他就不一样了。大好年华,容貌绝佳还是个书生,就这么死了,不免有些可惜。” 村长招呼所有人回来,望着顾知语气平静:“只要你们束手就擒,我就放了你的相好,怎么样?” 温琼津眼神颤颤,沉默地盯着顾知,没有说话。 他脖子下的血迹愈发明显,顾知似乎隐隐闻到了血腥味。 徐领头包扎好伤口,靠在一脸懊恼的王全李凌身边,眼神微闪。 他也想知道顾知会做出什么决定。 顾知思索片刻,浑身的气势颓败,放下长鞭,掐着村长他爹一步一步走近。 临到村长面前,顾知抛开手里的人,双手交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徐领头、王全李凌以及房间里的人都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非常诧异她的选择。 原本冷静下来的清染和疏晚心中焦急,忍不住敲打起窗户。 秦芸心里也有些不安。 她当然知道顾知的能耐不止于此,可是村长与温琼津相隔太近,若是一雷劈下,温琼津不死也焦。 在众人心思各异时,村长满意地笑了笑,偏头招呼旁边的人把顾知捆起来。 刚才他就看出来了,这小丫头心最狠,其他人对老人小孩无法下手。 村里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老人和小孩。 只要解决了她,马车上的干粮和行李就是他们成村的囊中之物。 他握着刀的手微微松开,远离温琼津的脖子。 这人还活着才有用。 温琼津一脸感动,他也没想到顾知能为他做到这一步。 平时嫌弃逗趣居多,原来暗地里早就对他上了心,连命都能豁出去。 要知道她束手就擒,赌上的可不止顾知一人的命,还有房间里秦芸、清染、疏晚长安几人的。 就在温琼津一时欣喜一时焦急时,顾知朝他眨了两下眼睛。 秉着对顾知的信任,他果断往左一偏头,还在暗爽的村长猝不及防被一把匕首直接爆头。 他瞪大双眼,环视一周后,直接朝后倒了下去。 温琼津连忙躲开,逃到顾知身后。 村民们都没反应过来,愣愣盯着地上村长的尸体,一声不吭。 顾知趁机带着温琼津走到房门口,拾起长鞭警惕以对。 身后的温琼津只有一个想法:终究是错付了! 第110章 呵,良心?良心能当饭吃吗 满身煞气的顾知盯着村民们,将其他几人牢牢护在身后。 呆愣地看着村长尸体的村民们回过神,眼神一变,脸色瞬间狰狞起来。 他们齐齐往房间靠拢,一声不吭,看上去毫无生气,莫名让顾知想起末世里失去人性与意识的丧尸。 顾知握紧鞭子,被温琼津硬生生拉着连连后退,直至背靠墙壁,没有任何退路。 面对着院内院外无数村民,顾知眼睛里闪过雷弧,刚准备打上去,徐领头连忙拉着她。 “不可妄造杀孽,让我来。” 顾知知道他的想法。 徐领头认为杀恶人无可厚非,可是孩童和老人终究是无辜的、是受胁迫、是被欺骗,不可随意动手。 尤其是他身为朝廷官员,本就该守护百姓。 可是 顾知偏过头望了眼他腿上的伤口,没有说话。 徐领头绕过站在他身前的顾知,扯了扯身上的官服,语带安抚:“恶人已死,我们不想再追究下去。” “只要你们交出其他几个与村长有勾结的人,并配合官府调查,就可安然无事。” 将他们重重包围的村民们停下脚步,只当没听见,继续死死盯着他。 徐领头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刚准备再次开口,被人硬声打断。 “你们害死我儿子,现在想了事?不可能。” 顾知循声望过去,是刚被掐晕扔在一边的村长他爹,他颤颤巍巍站在最外层,眼带怨毒。 徐领头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儿子可是说想杀了你,你这么大度?” “你懂什么?我老成家世代单传,就这么一根独苗。我儿子生了好几个孩子,为祖上争光,现在我家的香火断了,我有何颜面去见祖宗?” 徐领头哑口无言,很想问不是还有孙子和曾孙? 他望了眼被数名老人和孩童包围的村长的儿子们,顿时明白过来。 肯定是村长全家男丁都有参与作恶,官府一来调查就全露馅,一个都逃不掉,可不就是断了香火? 温琼津不知死活地探出头:“就您这儿子作恶多端,早就无颜见祖宗,倒不如断个干净。” 村长他爹异常愤怒,招呼众人赶紧上。 前面的人有些犹豫,他们都领教过顾知几人的身手,谁也不想第一个动手。 村长他爹语气冷淡:“要是他们报官,村子里可没人能置身事外。” “上个月来的小官,是二狗家动的手吧。” “半年前的大和尚,陈子和老五,你们忘了?” “还有需要我一件件说出来?我家动手时,哪次没让村子里的人跟着一同享福?堆在你们地窖里的粮食,可都染着血。” “看见马车和干粮没?只要吃下他们,我们至少能撑半年。” 所有村民的眼神瞬间坚定,前排的老人豁出去,拄着拐杖就往前冲。 出声的温琼津早就缩回顾知身后,一脸无辜。 徐领头头皮发麻,手心出汗,他尝试做出最后的挣扎:“景王府听说过没有?连年赈灾的那个王爷,你们村应该也有收到他捐的银子和粮食。” “他的妻女都在这里,对她们下手,你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若是夫人小姐发生意外,王爷定不会轻易饶了你们!” 前排的老人顿时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连年天灾,他们都收到过景王府捐赠的银子和粮食,也是靠着这些,村子里才活下这么多人。 村长他爹冷哼,刚准备开口,却被打断。 “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必须全部灭口才是。” 众人望过去,似乎是村里的里正,他看上去比村长稍微年长,但是比村长他爹要年轻些许。 村长已死,里正成了村里话语权最重的人,他从院门口走进来,语气毫无波澜。 “至于良心?呵,良心能当饭吃吗?” “更何况,景王不过欺世盗名之徒。我们受灾忍饥挨饿时,他在京都的大宅里大鱼大肉,何曾管过我们?” “每年发下的那么点银子,村子里一人发个几两就没了。若他真是好人,就该散尽家财,让我们顿顿吃肉,餐餐吃饱,人人都住上大宅子!” 顾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里正踱步走近,沿途村民纷纷让路,他望着徐领头轻笑。 “就是因为他给的银子太少,我们才不得已做上杀人谋财的勾当。别跟我说什么作恶,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徐领头有些发懵:“景王又不是你们的爹娘,凭什么给你们大笔银子?” “他不是好人吗?好人不就该捐献全部身家,造福百姓?” 徐领头沉默,知道跟里正完全说不通,懒得再多费唇舌。 里正没有管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顾知,吩咐道:“栓子家不是还缺个婆娘?这个就不错,待会儿打断她的手脚,划破脸,割了舌头,送到他家去。” “至于其他人男的全部处理干净,女人卖了,这次得多换些粮食。天儿太热,都没种什么庄稼。小孩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给我注意喽,一个,都不许放过。谁放的人,就用谁家里的人来填。” 人群里有人没忍住说出声:“处理了是不是太浪费?有不少人就要男人,也能换些粮食。” 里正还真犹豫起来。 见他们光明正大地讨论起后续处理来,徐领头有些心慌。 这是吃定他们逃不出去,才如此肆无忌惮。 随着村民们的讨论,温琼津眼中杀意弥漫,他微抿嘴角,握刀的姿势一变,整个人的气势完全不同。 他刚准备动手,却被王全李凌一人一边抓住手腕,直直退入房间里。 顾知知道徐领头的废话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却没有阻拦,借着他的遮掩,偷偷给房间内的秦芸几人做手势。 秦芸果断拉着屋内的女眷小心翼翼地挪开挡住门的重物,随时准备接应。 眼瞅着时机差不多,不用顾知多言,王全李凌果断拉着人进入房间。 顶着前头的徐领头也被顾知随手一扯,跌跌撞撞倒入屋内,王全李凌迅速关门用重物顶严实。 还在讨论的里正听到声音转过头,平静地招呼道:“拿火把来。” 第111章 恶人在灾难面前,也会如常人一般恐惧 眼瞅着里正准备烧屋子逼人出来,村长他全家不干了。 村长他爹顶着压力,挤进人群,怒声道:“不行,不能烧我家的房子!” 里正叹了口气,做出让步:“待会儿你先挑。” 村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 房间里的人心中万分焦急,气氛凝重,小宝忍不住大声啼哭起来。 顾知透过被戳破的窗户,瞄向外面挤挤攘攘、正在火把的人群。 根据他们刚刚的话,她能确认村子里个个不是善茬,既然如此 里正接过火把,眼里划过喜悦。 真是福星啊,帮他弄死了村长,现在他是村里的一把手,以后不用再愁没饭吃没银子用。 他迈步上前,想着日后顿顿能吃上肉的日子,背对村民们的脸上扭曲地笑了起来。 突然天空一亮,里正好奇地转过身,一道雷直接劈往他的下腹。 所有人都是一愣,屋内的秦芸和温琼津下意识看向顾知,顾知没有回头。 村民们呆愣在原地,不敢出声。 “啊啊啊!” 里正的惨叫声打破寂静,几个村民犹豫着上前,不料漆黑的夜幕又亮了起来。 几道雷劈下,正好劈中里正的四肢和脑袋。 临近的村民看得清清楚楚,里正已经咽气,七窍流血倒地而死。 天空中的雷霆似乎还不解气,又劈下几道雷到死透的尸体上,院子里弥漫着焦香。 村长他爹哆哆嗦嗦颤着嗓子道:“天谴?是天谴!真是造孽啊!” 村民顿时惊恐地准备逃离院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天雷密密麻麻落下,将整个村子包围,没有人能逃出去。 村子上方的天空过于明亮,让人无法直视。 一道道天雷劈下,所到之处全是哀嚎与求饶。 “救命啊!” “我没干坏事,我是为了活下去,我没错!” “我的儿啊,你死了娘可怎么活啊!老天爷,你好狠的心!” 恶人在灾难面前,也会如常人一般恐惧。 随着一道道尖叫声响起,顾知注意到院子里的人遭受的雷霆更重,院子外的雷霆较少落下。 且有部分天雷不受自己的控制。 顾知默默注视着天空,狗天道,又借她之手来清理垃圾是吧? 给了秦芸一个眼神,让她看着众人后,顾知推开顶着门的重物离开房间。 王全、李凌迅速拦着想跟着一起出去的温琼津,语气委婉:“现在是关键时刻,您别出去拖后腿成吗?” 温琼津愣住。 拖后腿? 又是拖后腿? 他环视一圈,房间内的所有人都是惶恐不安、万分忐忑,没人想过出去帮一下顾知,任由她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顶在外面。 连一脸正直的徐领头也是如此。 他会拖后腿,那么其他有武功的人怎么不出去帮她? 顾知也只是一个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佛,她也会受伤,也会累。 他们就这么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顾知的庇护,眼睁睁看着她受伤与疲倦? 就算帮顾知挡住一个人,也能让她少受些伤。 温琼津的眼神太过赤裸,秦芸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自以为已经做的很好,大方接纳顾知,守护她的秘密与身份,甚至处处小心呵护。 可是真的够了吗? 若是她的亲生女儿现在在外面,她会是怎样呢? 跟如今一样,说些关心的话,自认为冷静不拖后腿,眼睁睁看着她在外杀敌? 秦芸默默咬着唇,无法说出违心话。 房间内的其他人也是一片沉默,徐领头难得有些心虚。 她再次抬起头时,温琼津已经冷静下来,正扒在窗口朝外看。 顾知无视头顶的雷霆,手里拿着不知从哪儿来的剑,四处寻找刚开始被捆起来的几个壮汉。 天雷仍在咆哮,时不时落下的雷霆照亮顾知的双眼,劈中一个又一个人。 顾知没有丝毫留情,长剑起落间,收割一人的性命。 突然注意到什么,顾知微微蹙眉,她来到村长他爹身前,在他嗷嗷求饶时,仔仔细细打量他的全身。 天雷没有直接劈死他,而是劈中他的四肢,似乎只是给个教训而非置之死地。 “你想做什么?”顾知低声呢喃。 没人知道答案。 她转头问道:“你害死多少人?老实点,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村长他爹强忍住手上的焦痛,眼神一转:“一两个。” 顾知一脸刺穿他的小腿:“再说一遍?” “五个!是五个!啊啊啊,饶了我吧!” 顾知想起方才村长他爹和里正的话,眼神逐渐坚定。她站起来,背对着房间,眼睛里盛满了银色雷弧。 “不管你要干什么,他们,我杀定了。” 原本已经渐渐平息的雷弧再度壮大,甚至更加剧烈。 村长他爹刚刚庆幸逃过一劫,转眼间又被数道雷霆劈中四肢与下腹,在他痛苦哀嚎时,一道天雷劈了下来,正中脑袋。 失去意识前,他莫名想起自己杀人时,那些人临死前双眼大睁,似乎在说:“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村长他爹崩溃大叫:“我是被逼的,我是为了活下去!” “哈哈哈,所有人都得死,没人能活,都给我死!” 顾知脸色冷淡,没有回头。 天空中似乎有两道意志在对抗,一道在阻拦顾知杀人,一道竭力帮助顾知。 在顾知坚定下来,果断发挥全部实力时,阻拦的意志终于退让。 雷霆漫天,刚才侥幸活下来的人被无处不在的天雷劈中,躲在房间里、地窖里的人也无法幸免。 不知劈中哪家的茅草屋,整个村子顿时着起火来,灼灼烈火迅速吞没整间茅草屋,引得无数村民痛苦哀嚎。 顾知指挥天雷劈死无数村民后,已经浑身无力,头晕脑胀。 她撑着利剑,走出村长家的院子,四处寻找还活着的村民,问清是否杀过人后,果断灭口。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整个村子都被火光吞没,除了村长家的几间屋子,无一幸免。 顾知力竭,瘫倒在一片漆黑的小巷子里,长剑丢在一边。 她已经失去对雷霆的控制,己方天道又不给力,顾知只能眼睁睁看着雷弧朝她劈下。 顾知苦笑,倒是没觉得害怕,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有被雷劈的一天。 她疲惫地闭上双眼,等待雷霆的降临。 第112章 狗天道不做人事,早晚要凉 “顾知!” 嗯。 顾知隐约听到似乎有人在叫她,她费力地睁开双眼,巷子口温琼津以往日难以企及的速度纵身飞了过来。 没有丝毫犹豫,顾知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头,想让他赶紧离开。 就像村长说的,温琼津年华正好,容貌清俊,又苦读数载,可别被天雷殃及,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温琼津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冲了过来, 天雷近在咫尺,顾知下意识闭上双眼,没有心思再去关注他人。 空气中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即将到达顶峰时,顾知突然听到一声闷哼。 顾知瞬间瞪大双眼,愣愣地盯着护在她身上的温琼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天空中的雷弧再次凝聚,顾知来不及思考,抬起手准备推开他,却被温琼津一把抓住手抱起。 他抱着顾知纵身四处逃窜,语气带着温柔:“等此事过去,我再向你请罪。” 顾知不解,挣扎着想要下去,有着天道意志的雷霆可不会傻傻地劈在原地。 “温……温琼津,你给我放开!” 她有雷系异能,被天雷劈到,或许不会死。 可他只是个普通人…… 顾知看了看一跳老远,步伐飞快的温琼津。 ……他只是个会武功的普通人,被劈不死也残。 温琼津没有说话,抱紧顾知继续飞快地闪来闪去,直到第二道雷越过重重障碍,直接劈到他的身上。 温琼津停下脚步,抱着顾知瘫坐在原地,没有再继续逃跑。 既然雷霆无论如何都要劈中,他逃不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闻着熟悉的焦味,顾知头一次感觉有些恶心。 温琼津无视天空中继续酝酿的雷霆,低头看着顾知,他浑身狼狈,眼眶微红,嘴角带血,清亮的双眸却是含笑。 “我要是死了,你不要喜欢其他人好不好?” 顾知没有回应,她看着天空中已经降下的雷霆,双眼放空。 温琼津也没在意,咬着牙为她理了理头发,继续絮絮叨叨:“我不该瞒着你会武的事。” “若是我们初见,不是在山洞牢房里就好了。” 他刚进牢房不久,就撞见一双冷静透彻中带着柔和的眸子。 明明自己也身陷囹圄,在他百般恳求下,还是答应带他离开。 若是换一个场合初见,他定不会瞒着自己会武功一事,会为她分担,为她解忧。 可是一开始说的谎,必须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他早就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 周围的屋子全是火焰,天空中的雷霆在僵持片刻后终于落下。 顾知闭了闭眼又睁开,看着第三道雷霆朝着温琼津的头顶劈过来。 她用尽全力在温琼津诧异的眼神中狠狠将他推开,雷霆降临,银光漫天。 感受到天雷带来的刺痛,顾知心中暗骂,狗天道不做人事,早晚要凉! 在剧烈的刺痛中,顾知晕倒过去。 温琼津一脸空白地爬过来,颤抖着手摸了摸她的脉搏,触之一片冰凉。 他茫然地抬起头,天光乍现,密密麻麻的雪花簌簌落下。 八月底,下雪了。 背后的刺痛越来越强烈,温琼津搂紧顾知,瘫靠在墙上。 正在村里四处找人的秦芸几人抬起手,接住一片雪花。 清溪县,蝗虫散去,随之而来的是大雪漫天。 京都、边疆、金陵……各处百姓抬起头,昨日还热气腾腾的天儿,今日寒风凛冽,雪花纷纷扬扬飘洒而下。 …… 顾知再次睁开眼睛时,入眼可见一片白茫茫的空间。 她乏力地躺在原地,思索这是哪里。 难不成原主又给她托梦了? 突然,一道声音出现,打断她的思绪。 “顾知,你想回原世界吗?” “我能送你到末世前,开启新的生活,你的父母、朋友、捡来的弟弟都还在。” “你在这里得到了什么呢?被流放?过苦日子?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 顾知没有说话。 她或许是想的。 那道声音继续诱惑:“只要你开口,我就能送你回去。” 顾知问道:“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可不信会有人免费做好事。 “没有任何代价。” 顾知沉吟,很想答应。 可是刚被雷劈,她很难相信狗天道的话。 “你想想一路上的苦难,想想日后的天灾,你还想在这里再待下去吗?” 顾知隐隐约约感觉不对,诱惑不成就换恐吓? 为什么硬要她离开古代位面? 总觉得有阴谋。 顾知沉吟片刻,艰难地摇摇头, “哼!不识好歹!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死!” 顾知没有回应,挣扎着坐起来,准备从空间取出灵泉水喝上两口,没想到根本无法进入空间。 试了几次后,顾知瘫在地上,叹了口气。 另一道声音默默提醒:“现在是在异度空间,无法使用异能。” 感受到它语气里的柔和,顾知好奇:“你也是天道?” “准确来说,我才是天道。” “你可真弱。” 连天雷都无法控制,害得她被劈,也不知道温琼津现在怎么样了。 天道轻笑,换了个话题:“为什么硬要劈死成村人?” 顾知随口糊弄:“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心里有些好奇,反问道:“为什么要劈我?因为我妄造杀孽?” “不,因为你违抗它的意志,让它感受到了威胁。” 顾知更加迷惑:“那它说送我回去?” “它不能送你回去,只能为你造梦。” 顾知语塞,没忍住又骂了句狗天道。 “你这次为什么不收敛?之前不是做的很好吗?不下死手,不违背它的意志。” 顾知沉默片刻后轻笑着开口:“你认可我的做法,不是吗?” 不然也不会与另一道天道意志做对抗。 它半响没出声,而后笑道:“你该回去了。” 顾知茫然地点点头,是该回去了。 “日后不必再收敛隐瞒异能。” “我给你开了个后门。” 在顾知意识逐渐溃散时,它留下两句话。 顾知暗自琢磨,怀疑另有玄机,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鼻尖传来冷厉的寒气,左手被死死握住,周身摇摇晃晃,如水中浮萍。 顾知睁开双眼,头顶是熟悉的车厢,旁边是仍在昏迷、全身发烫的温琼津。 第113章 人在江湖,谁没几个秘密 顾知费力地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身上厚厚盖了四五层薄被。 顾知:难怪有些窒息。 温琼津的待遇就没那么好,只单独盖了三层。 他的双眼紧闭,眉心皱起,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意识还未清醒,仍死死抓住顾知的左手。 顾知扯了几次没扯开,反而手腕泛红,只得作罢。 她用空闲的右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趁马车里没有其他人时,从空间取出个碗,小心翼翼给他灌了点灵泉水。 看到温琼津脸色稍微有些好转,顾知给他多盖了层被子后靠在马车上发呆。 呼吸间云雾蒸腾,顾知好奇地透过窗户望向外面。 入眼一片白茫茫,漫天遍野的蝗虫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磅礴大雪。 官道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花,几乎能淹没大人的膝盖。 马车沿着前方开的路艰难前行,时不时响起凛冽寒风刺骨,光听声音就能感受到外面的寒冷。 顾知愣住,她明明记得被雷劈晕过去那天还是燥热,怎么一下子就下雪了? 她到底晕了多久? 总不可能一晕三个月,现在到年底了吧? 顾知忍不住扯了扯被子,感受到温暖后,开始陷入迷茫。 “顾知……” 旁边温琼津的嘟囔声打断她的沉思,顾知回神,侧目看过去,人还没醒,只是不停地说着梦话。 顾知没忍住伸手拍拍他的脸,炙热的温度传来,她下意识缩回手。 “你还挺会装!要不是这次发生意外,我都不知道你会武功。” “会武功你还被关山洞里那么久?我才不信,赶紧醒过来解释!” 顾知念念叨叨半天,温琼津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叹口气,用力敲了敲马车,想办法发出声音引起其他人注意。 不到片刻,马车外传来一阵喧哗声,而后越行越慢,逐渐停下。 秦芸和清染脸色惨白地走进来,端着碗药和姜汤,清染看到顾知后微微一笑。 “小姐,你醒啦!” 顾知感觉到秦芸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她蹙眉正准备细问,被硬塞了碗姜汤。 “你赶紧喝了,外边儿太冷,寒气重。” 眼瞅着秦芸扶起温琼津,清染给他喂药,顾知默默喝完姜汤,没有说话。 喂完药后,秦芸安顿好温琼津,走到顾知身边,帮她捂了捂被子。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下雪了。你都躺了三天,再不醒过来,我们都要急死了。” 顾知双眼睁大:“三天?” “是啊。村子的事已了,衙役按天谴报上去的,没有我们的事,徐领头带着我们继续赶行程。” “尸体……” 好多具尸体是被剑刺死的,也不知道徐领头怎么糊弄衙役。 “他们坏事做尽,整条村子都被烧得干干净净,大部分人尸骨无存。” 顾知心里还有些疑惑,刚准备开口,见秦芸兴致不大,便没有再问。 秦芸似乎有话想说,她沉默片刻,招呼清染先出去。 顾知一本正经地端坐好,期待地看过去。 “你跟小温先生……?” 顾知:“……” 她很想直言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可循着秦芸意味深长的目光,顾知望见被死死拽住的左手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这情况,无论怎么反驳都没人信。 “我……暂时不会考虑其他的事。” 躲天灾、去蛮荒、等她爹造反,哪样不比眼前的事重要? 比起感情一事,活下来更加重要。 更不用说温琼津他…… 秦芸摇摇头:“我找到你们时,他背部被灼伤发着高烧,仍死死抱着你不肯松手。” “若是你不喜,还是早些跟他说清楚,不要让别人误会。” 顾知点点头:“我想想。” 秦芸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又不好说出温琼津对她的感情。 “今天应该就在附近休息,我去做晚饭,你记得待会儿下车走走,憋了三天,别憋出病来。” 顾知乖巧点头。 秦芸离开后,顾知看了看烧的迷迷糊糊的温琼津,脑袋放空,陷入纠结。 片刻后,被雷劈的后遗症来临,顾知脑袋愈发晕眩,她缩回温暖的被窝,决定先睡一觉。 再次醒来时,身旁的人已经醒了,正傻傻盯着她。 “温琼津。”顾知突然哑着嗓子喊道。 他直视顾知的眼睛,一脸疑惑。 “嗯?” “无论你想试探什么,不要拿自己的命去赌。” 这家伙被雷劈了还在卖惨算计她,当时顾知没空计较,现在是时候翻旧账了。 顾知说得漫不经心,温琼津却猛得一顿,他侧目望过去,顾知半眯着眼睛,似乎想再睡一会儿。 他沉默片刻:“你不问吗?” 顾知反问:“你会害我们吗?” “不,”温琼津突然笑了一下:“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顾知慵懒地打了个呵欠:“那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吧。” 顾知之所以犹豫,不单单是因为她没有动心,更是感觉不到温琼津真真切切的喜欢。 温琼津所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但真实经历应该挺惨,连感情一事都习惯性地算计。 可感情一事不是百般算计就能得到的,她要的是真心,是真情实意,是热烈、执着与非她不可。 在温琼津身上,她感受不到这些。 温琼津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他坐直身板,松开箍住顾知的手,眼神微微一变。 他仍是面无表情,气质却变得骄矜华贵,眼睛淡淡一瞥,带着浓浓的威慑,连简陋的车厢都变得蓬荜生辉。 顾知忍不住感慨,这个样子才符合他美如冠玉的容貌。 温琼津抬手朝着顾知行了个礼:“重新认识一下,在下谢初景,见过顾小姐。” 初? 顾知裹紧被子里,半靠在车厢上:“你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 “等等。”顾知没忍住打断他的话:“你想清楚再说。” 人在江湖,谁没几个秘密。 温琼津紧紧盯着她,轻轻一笑,散去周身的气势。 他换了个话题:“醒来后,我感觉身上有些不对劲。” 顾知好奇地探头。 温琼津憋了半晌,手心“噗嗤”冒出一小撮火苗。 第114章 驱使火焰,为自己所控 昏暗车厢内,一小撮火苗无比耀眼。 温琼津下意识皱眉,小心翼翼地打量几眼,确认火苗的确是从自己的手心里冒出来后,疑惑地望向旁边。 顾知双眼发亮,凑近死死盯住火苗,由衷地发出他乡遇故知的感慨:“来的正是时候。” 温琼津:“这是什么?” 顾知没有回应,她伸出手,准备试探是否是火系异能,却被温琼津躲了过去。 “小心烫伤。” 顾知点点头,坚持伸出手触碰苗条细小的火苗。火苗看上去热度惊人,实际上比常温略高一些。 火苗被触碰后颤了颤,却没有熄灭。 顾知满意地点头,想缩回手时被温琼津一把抓住。 他闪着火苗的手心干燥又暖呼呼的,莫名让顾知心底一颤。 她忽略心底的别扭,好笑地看着他:“小温先生,您的知书识礼呢?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温琼津不以为然,厚着脸皮道:“你的手好凉,我给你捂捂。” 他算是看出来了,顾知不吃君子有礼这套。对她不能徐徐图之,不能等她自己发现,还得直接爽快点表明心意,她反而会认真考虑。 顾知没有说什么,抽回手转移注意道:“应该是火系异能,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温琼津落寞地望了她一眼,颇有些委屈巴巴:“被雷劈了之后,就觉得背部伤口似火烧。” 想到他是帮自己顶雷才受伤,顾知的态度好了一点:“伤口现在如何?” “疼。” 耳边传来低沉有磁性又可怜兮兮的声音,顾知犹豫着抬起眼皮,就见温琼津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眼眶稍红,浑身散发着柔弱可欺。 “你正常点。” 温琼津瞬间正经起来,眸子平静,与刚才判若两人:“背部还有些疼,但是没有灼烧感。” 他迟疑问道:“火系异能是什么?” 顾知靠窗吹着冷风,忍不住又裹紧被子:“驱使火焰,为自己所控。” “就这?” 一小撮火苗? 能有什么大用? “应当可以升级,只是需要不停修炼。” 末世是靠着吸收晶核升级的,古代该怎么升级还得慢慢探索。 不过 顾知满脸兴奋:“日后做饭不必担心干柴不够了!” 温琼津看着手心里明暗不定的火苗讪讪一笑:“我还是多修炼修炼,争取火苗再大一些。” 瞧出他心里的不安定,顾知拍拍被子:“放心,升级到后面,火系异能可强了,烧光整座山丘不成问题。” 火系异能最为常见,但是杀伤力非常强。 末世有位九级顶峰的火焰君王在万千丧尸来袭时一人护住一座基地,可惜后来不知所踪,传闻他与丧尸皇生死一战,不幸陨落。 温琼津若有所思:“类似你的雷电?” 顾知倒也没什么隐瞒的意思,简单应了一声。 “更何况,现在大雪天,你这火系异能正好合适,晚上睡觉也不怕冷了。” 温琼津突然转头紧紧盯着她,双眸灿灿,似乎想到什么:“不如” “你还是想想怎么提升异能吧。从小火苗到大片火海,可得耗费不少时间和心神。” 似乎是在印证顾知的话,温琼津手心里的火苗抖了抖,慢慢暗淡直至消失。 他搓了搓手心,迅速接受如此离谱的事情,转而说道:“你娘刚才不是让我们下去吃饭?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顾知一愣,没忍住深深看了他一眼。 刚才他不是还在昏迷?既然听到要下去吃饭,那之前的事 她定定神,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说清楚,不要因此伤害他们之间的友情。 “我” 没等她说出来,温琼津双眼忧郁,似有无限哀愁:“你说吧,我都听你的。” 他的眼神轻飘飘落在顾知身上,温柔又隐忍。 顾知嘴角一抽,伸手准备呼一把他的头,被硬生生躲过去。 听到秦芸在马车外的叫喊声,顾知沉吟片刻:“先去吃饭。” 还有大把时间,慢慢说也来得及。 温琼津眸子微闪,下巴轻抬,似乎打赢了一场胜仗,盛着满满的得意。 看到熟悉的神情,顾知紧绷的脊背松懈,眉头轻缓。 不得不说,温琼津不加掩饰时的气势太强,相处时,她一时无法像往常那般自然随意。 两人先后离开车厢,漫天的雪花飘来,顾知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温琼津默默站到上风口,为她当下凛冽的寒风,护着她一路进入营帐。 此次营地驻扎在平地,周围没有什么树木或者山丘。地面似乎被处理过,没有什么积雪,外层雪积了厚厚几层,看上去有半个车轮高。 顾知颤颤巍巍进入自家的营帐,周身顿时暖和起来。 一进入营帐,就见大家都蹲在火堆边烤火。看她们进来,白姝连忙走过来关好营帐门,将风雪严严实实挡在帐外。 顾知僵硬着身子坐在众人空出的位置上,牙齿打着寒颤:“行程赶上了吗?” 连番意外来袭,行程都掉了好久,也不知道她晕过去的几天里有没有赶上。 默默烤火的徐领头抬头幽幽地盯着她,顾知瞬间明悟,假装不在意地偏头端起疏晚递来的热水,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等他们浑身暖和起来时,秦芸招呼道:“吃饭啦。” 顾知第一时间凑上去装饭拿菜后,蹲在一边吃了起来。 昏迷三天啊! 整整三天没吃饭,快饿死她了。 要不是意外见到火系异能,她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问温琼津的伤口,而后果断来吃饭。 至于其他东西,通通等吃完饭后再说。 吃饱喝足休息半晌后,徐领头开始在两个帐篷间来回指挥。 干柴储备不多,之前买的木炭在这三天里都快用完,现在在想办法弄些柴火。 否则别说人了,就连马都要被冻僵。 “老刘,老王,你们几个去左边,王全李凌何家几个人去右边,其他人原地休息,明日再安排任务。” 顾知连忙拉着温琼津示意:“我们俩去前面探探路。” 顺便检测一下火系异能。 第115章 我的伤口有些疼,你能帮我 话音刚落,营帐里的所有人都是一脸不赞同。 徐领头眉头紧皱:“受伤了就好好养伤,日后任务多着呢。” 冬季严寒,柴火至关重要,去寻木柴的次数不会少。 顾知刚准备抗议,被秦芸一个眼神镇压:“我说的是出来走动走动透透气,可不是让你的伤势更严重。” 温琼津的眉头紧紧拧起,眼神带着浓浓的不愿,却没有说什么,只可怜兮兮地盯着她。 顾知想起他背部的伤口,犹豫片刻后没有说话果断闭嘴。 被点到的人搓搓手,披上薄被出了营帐。 徐领头喝了口热水,带着两个人打着火把去前面探路。 行程不能再耽误下去,否则三月之期一到,怕是他也救不下其他人的命。 顾知目送有任务的人离开,眼神不经意地看到他们诡异的穿着,突然一愣。 四处看了一圈,见大家都是衣着单薄或几件衣服套着穿,顾知默然:“怎么不穿厚衣服?” 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晚上怎么睡得着? 清染瓮声瓮气地答道:“之前都是大热天,哪儿想到买厚衣服。就身上这些,都是穿了好几天的。” 想起自己醒时身上厚厚的几层被子,顾知看了看众人冻得发红的脸,转身朝马车走去:“之前买了好些衣服放车里,我去找找有没有厚的。” “知知姐,我们也去。” 疏晚和长安站起来,准备去帮忙,被秦芸一把拦下:“你们去看着药,小温先生背部的焦伤还没好,待会儿还得再换次药。” 张大夫送的药里有治烫伤的药膏,只是天太冷,药膏都冻住了,每次用之前必须放火堆边化化冻。 长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低声嘟囔着:“药膏还需要看着火候吗?” 疏晚更成熟些,摸摸他的脑袋:“你不是一直关心温先生的伤势?我们去问问他还疼不疼。” 长安果然转移注意力,屁颠屁颠跑去温琼津身边,疏晚跟在他的身后。 长安看了看温琼津有些惨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温先生,王全哥哥他们不在,待会儿我帮你敷药吧。” 火堆边紧盯营帐门口的温琼津眼睛一转,一把将长安抱过来,看着疏晚问道:“这几日可有背诵复习前面的功课?” 疏晚缩缩脖子,感觉到了危险,没有回答。 长安诚实地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天气太冷,我们无法凝神。偶尔还得下车帮忙铲雪,就” 再加上衣服被子不多,大家只能挤在一起保暖。他们已经算是比较好的,马车上的冰鉴被用来放置木柴,虽烟大了些,起码没有冻着。 差役们和何大人家都有人受凉冻伤,高烧不断,靠着张大夫的药才勉强撑下来。 剩下的话被温琼津一个眼神顶了回来:“你们先温习前面的功课,明日我来检查。” 长安乖巧点头,在温琼津的带领下开始温习功课。 其他人闲着也是闲着,纷纷旁听起来。 第一次数人围观听课是新鲜好奇,之后流放路上赶行程,又遇到各种意外,只有长安和疏晚继续听讲。 如今再听上一段,众人颇感温琼津寒窗苦读十余载的确有真才实学。 顾知抱着厚厚数件衣服回来时,温琼津抛下正在背诵诗句的疏晚和长安,来到营帐前给她搭了把手。 将衣服放在一旁的木桌上,顾知招呼道:“大家都选选有没有合适的,马车里还有呢,我再去找找。” 许氏与安氏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询问衣服是哪里来的。 顾知昏迷的三天里,为了不冻伤,他们早就将几辆马车翻了个遍,处处都没放过,也没见到什么衣服。 秦芸走过去拿起一件红色熏香斗篷披在顾知身上:“你还病着,你先挑。” 顾知好奇,自己浑身上下都没什么伤口。 最后一道雷劈在头顶,也没见到焦伤,应当只是异能使用过度,力竭罢了,怎么秦芸一口一个病了。 对上顾知的小眼神,秦芸没有解释当时找到顾知和温琼津时的情形,改口道:“你刚醒,身子没那么快适应,你先挑。” 顾知无所谓:“马车里还有呢,不够我再去拿就是。” 自家成衣店的库房里堆满各色过冬衣物,杂货店里的汤婆子什么的都有,再怎么的也不会冷着。 更何况天道都让不要隐藏异能,她何必委屈自己和家人。 秦芸凝视她片刻,转身朝着眼巴巴看过来的其他人点点头,众人果断冲上来。 此处营帐里大部分都是女眷,也不计较什么款式颜色,随手拿过一件就披在身上。 顾知瞥了眼嘴唇青紫的许氏,从最底下抽出件加厚带绣花的襁褓:“舅母,这是给小宝的。” 她专门找的最厚的,最是保暖。 许氏一愣,连忙道谢,转身去给小宝换上。 安静站在顾知身边的温琼津眼皮一抬,委屈地盯着她,没有说话。 顾知只当没看到。 一人挑了件夹棉斗篷或狐裘以及其他衣物,顾知带来的衣服所剩无几。 她的视线转移到仍是面瘫着脸,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的温琼津身上:“你不喜欢?我再去拿几件过来。” 徐领头便罢,王全李凌是自家人,还是不能冻着他们的。 温琼津摇摇头,勉强拿起一件玄色披风,直接披在身上。 他咳嗽两声:“我想去外边儿走走,透透气。” 闷在马车里几天,实在有些窒息。 顾知反应过来,女眷们需要换上保暖的衣物,他一个男子在这里不太好。 “我跟你一起去吧。” 温琼津的伤势比自己还重,万一晕倒了,她还能叫个人过来帮忙。 等两人走出营帐,长安也被赶出来守门,疏晚守在营帐里面。 顾知和温琼津僵着脚步慢慢悠悠走到稍高些的雪地里,迎面而来的寒风吹走烤火时带来的困顿与舒坦,两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踢了踢脚边的雪,顾知蹲下身子搓了个小雪球,刚准备偷袭时,被温琼津发现,他的眼神颇为无奈。 想起他背部的伤,顾知悻悻,将雪球抛向远处。 温琼津凑近,呼吸炙热又焦灼:“我的伤口有些疼,你能帮我敷药吗?” 第116章 他浑身一抖,背部逐渐僵硬 透骨的寒风猎猎作响,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撒下,周围一片寂静。 顾知抬眸看着风雪中神色不安、脸色惨白的温琼津,不知道该不该给他想要的回应。 她当然知道他有很大可能是装的,可是扛雷是真的,受伤也是真的。 谁也无法预料当时那三道天雷的强度。 若是没有另一道意志干预插手,或许温琼津会因替她顶雷死在雷霆下。 即使存着部分不良心思,在顾知力竭、无法抵抗时,温琼津直奔而来的身影却是坚定决绝,毫不犹豫。 不知过了多久,温琼津失落地收回眼神,莫名感觉背部的疼痛愈发明显。 他轻轻伸手,帮顾知扫去头上薄薄一层的雪花,勉强道:“我说笑来着,你” 顾知敛眸,深吸一口气,散去脑子里的杂念:“烫伤药膏带着吗?去马车上。” 末世时看其他异能者光着膀子疗伤无比正常,怎么到古代就感觉有些别扭了? 不行,她要用平等的眼光看待。 温琼津眸中带着隐秘的欣喜,含笑侧过身,看到顾知脸上的无欲无求时突然一愣。 他抚摸着自己的白皙俊脸,开始怀疑自己的长相。 顾知不清楚他的想法,得到带了药膏的回应后,一本正经地走在前面,步伐坚定,没有回头。 事情明明按计划发展,可温琼津望着顾知的背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三两步走上前,想要力挽狂澜:“若是你不愿意,不用勉强。” 温琼津边说边垂眸瞄着顾知的表情,试图找到半点娇羞或是不好意思,却只看到一脸的平淡。 果不其然,顾知头也不回:“你救了我,我不能置你于不顾。走快点,早敷完药早点休息。” 爱情的萌芽莫名变成恩情,温琼津百般不解,眼看着顾知已经走到马车旁,他无奈跟上。 仔细铺好被子,关上车窗和门帘,顾知接过药膏,语气冷淡:“衣服脱了,趴好。” 低垂的指尖一颤,温琼津乖巧地坐在被子上,背对顾知开始宽衣解带。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衣服,落在如玉般的挺拔脊背上,顾知不自在地转过头,没有说话。 马车内气氛异常暧昧,似乎连低不可闻的呼吸中都带着燥热与难耐。 顾知凝神放空思绪,极力忽视身边的人误碰伤口时所发出的低吟轻呼。 琐碎的脱衣声在寂静的车厢内被无限放大,直到那人趴好,说了一句:“可以了”,顾知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转过头,视线一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温琼津的头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微红的耳朵。 透过车窗外隐约的亮光,顾知能清楚看到他宽大挺直的背部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没了衣服的遮挡,温琼津的身体暴露在冷空气中,不自然地微微颤抖。 比起白皙光滑的脊背,焦黑被雷劈出的偌大一片伤口更加吸引顾知的注意。 近乎三分之一的背部皮肤被灼伤,隐约可见血红的皮肉,伤口一直延伸到脖颈下,左边肩头还有一道已经痊愈的刀疤。 这些伤口若是在他人身上,只难看恐怖四个字便可概括。 可在温琼津身上,在那片白皙光洁的皮肤旁,莫名有种独特诡异的美感。 顾知沉默着抚上伤口,温琼津浑身一抖,背部逐渐僵硬,耳尖通红。 顾知突然明白,是她将一切想的太过简单。 不顾生死前去救她,不只是一句感恩能偿还的。 她心情沉重,手上却飞快地从空间取出未稀释过的灵泉水,在伤口处来回涂抹。 灵泉水夏凉冬暖,可是按正常的时节来说,现在还是夏秋交接。 所以灵泉水是冰冷的。 温琼津冷不丁被冰了一下,下意识偏开身子,远离顾知的手。 顾知皱眉,动作轻柔地压着他,待灵泉水被吸收后,拿出药膏敷了上去。 “好了,你穿上衣服吧。” 随着一阵清凉散开,温琼津总算听到顾知的声音。 温琼津委屈巴巴地转头,发觉顾知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不再迟疑,赶紧披上斗篷,遮住背部的伤痕。 “辛苦了。” 顾知抬起头,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唯恐她心里不舒坦。 她猝然一笑,没有再纠结:“温琼津,你想要什么?” 温琼津一愣,听懂了她的意思。 顾知问的是,温琼津想要什么,而非谢初景想要什么。 他沉默片刻,没有回答。 明明所愿所求近在咫尺,可他却不愿一直顶着一个虚假的名字待在她身边。 最重要的是,顾知对他有感恩,有情谊,唯独没有他心心念念的喜欢。 更何况,此去蛮荒已经是他百般放纵的结果,他无法放下身上的责任与重担,抛下所有的一切与她一起前行。 望着顾知清透灵动的眸子,温琼津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沉默片刻后,苦笑着答道:“温琼津所愿,与你同行。然谢初景所愿,天下太平。” 谢初景与温琼津终究不同。 温琼津能抛下端王府世子的身份,前去蛮荒悠闲度日。 可谢初景做不到,也无法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苦涩一笑,浑身带着落寞。 “顾小姐,是我逾矩了。”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顾知脸色平静,心底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少许失落。 她猜到温琼津身份不一般,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这样的人,不可能交付他人全部的信任与感情。 “不必如此,你为我挡住雷电,于我有恩。一路同行,又是好友,虽无法并肩,祝君得偿所愿。” 温琼津勉强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顾知目送他离开马车,闻着淡淡的草药香气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车厢内传来一声轻叹。 波澜无惊度过几日,顾知在轮流下车铲雪时,一把抓住躲着她的温琼津。 “你躲我干什么?” 顾知颇为费解。 既然说通了,不就万事大吉? 怎么还别别扭扭的,不肯让任何人帮着擦药。 温琼津犹豫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顾知不知怎么的突然心神一动:“你该不会在等我主动找你吧?” 温琼津抿住嘴唇,似有若无地点点头。 第117章 没有想算计你 在一众热火朝天铲雪以求行车的人群中,顾知和温琼津显得格格不入。 她尴尬地咳嗽两声,装模作样地用干木板戳着雪堆。 “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 温琼津悻悻:“是我的错。” 顾知嘴角微抽,合理怀疑他伪装太久被同化了又或者温琼津内在就是这样的性格。 温琼津沉默,距离蛮荒越来越近,离别近在咫尺。 他倒宁愿伤好的慢一些,还能有理由在顾知身边多待几天。 “要是我不来找你呢?” “我会找其他借口来跟你请教。” 顾知:“” 知道温琼津在闹别扭后,顾知果断拿起药膏,拎着他进了马车。 秦芸直起腰,抖抖脚上的积雪,目送他们离去,一脸无奈。 清染凑在白姝身边,余光瞥向车厢,满满都是暗喜。 跟上次的百般配合不同,这次温琼津异常忸怩,甚至不愿脱下衣服。 顾知翻了个白眼。 自她醒来,拿出数床棉被和几个火盆后,马车早就重新分配过。 她跟清染白姝几个人在最后一辆马车,温琼津跟王全李凌长安他们在一块儿。 现在是在温琼津所在的车厢,再等下去,王全李凌他们怕是要回来了。 “再不配合,我让王全上,直接扒光你。”顾知恐吓。 温琼津迟疑,见车帘已经放下,睫毛微颤着脱下上半身的衣物。 顾知晃晃脑袋,抛开自己强人所难的错觉,熟练地拿出水囊,准备敷上一层时突然一愣。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泛白,看上去似乎更加严重。 虽然天气寒冷,伤口没有感染化脓,但的确是在恶化。 顾知眼神一变:“你这几天自己没擦药?” 温琼津垂着头,不愿出声。 顾知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说破,他还能乖乖听话敷药。 这家伙肯定又在算计什么,不是在算计她,就是算计其他人。 古代的人背负着责任与家族荣耀,心思太单纯的早就被玩儿死了。 当初温琼津准备坦白自己的身份时,顾知让他想清楚再说,就是因为无法确认他说的是真是假,也猜不到他的谋划。 她的眼神过于直接,温琼津一脸委屈:“没有想算计你。” 顾知秒懂,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毕竟是因她受的伤,她怎么也要对他负责。 她粗鲁地帮他抹完药,告诫道:“不要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 温琼津穿好衣服乖巧点头,眼睛却是飘忽不定。 一看就知道他没听进去,顾知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语气柔和:“答应的话,接下来我天天帮你擦药,直到伤口痊愈。” “否则,让王全李凌上,我旁观,你不许动武。” 温琼津双眼一亮,连忙点头答应,速度快到顾知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顾知郁闷地转移话题:“异能练的怎么样?” 温琼津脸色平静,伸出双手,“腾”地一下,两只手心同时冒出气若游丝的两小撮火苗。 车厢内的温度顿时有些升高。 顾知戳了戳小火苗,外界温度的确有些升高,但是火苗内部的温度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温琼津收回手搓了搓:“我们先下去帮着铲雪吧。” 否则不知道哪天才能赶上行程。 想起徐领头漆黑如墨的脸,顾知点点头,跳下马车继续行动。 积雪太厚,几乎没过膝盖。 他们要做的就是在马车陷入泥坑,无法前行时清理马车周围的积雪,以供行车。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解决完附近的积雪,推着马车前行,确认能正常行进后,众人才上马上车。 顾知回到自个儿车厢前,跺了跺脚抖掉裤腿上的积雪,回车厢放下车帘后,立刻换了身衣服。 “知知姐,来,姜汤。快喝了祛寒。” 顾知坐在火盆旁边,端过疏晚递来的姜汤一饮而尽,感觉全身都暖呼呼的。 她随意问了两句:“长安、王全他们喝姜汤了吗?” 秦芸她们那边倒是不担心,安氏手巧,烹茶煮姜汤不在话下。 清染一笑:“知知姐,不如你送壶姜汤过去吧,刚巧疏晚煮的多。” 顾知瞪了她一眼:“说正经的呢,你别瞎捣乱。” 眼里的八卦逗趣都要溢出来了,当她没看到似的。 “才没有捣乱,不信你问问疏晚和白姝。” 疏晚和清染笑成一团,倒是白姝若有所思地盯着顾知,没有说话。 顾知无奈,思索片刻还是端着壶姜汤下马车,送到慢慢悠悠往前走的棕色马车里。 掀开车帘却意外见到脸色难看的徐领头。 “你不在前面带路?” 徐领头半响没说话,温琼津默默接过顾知手上的姜汤,一人一碗分食。 滚烫的姜汤喝下,徐领头才勉强开口:“白茫茫一片 ,不好认路。” 顾知一脸无语。 是怕再带错路,更加耽误行程吧。 瞅了眼酣睡在温琼津身边的长安,顾知放下心,回了车厢。 转眼到了晚上驻营的时候,顾知吃完饭一马当先带着温琼津去前面探路。 看他们伤势渐佳,秦芸也就随他们去。 温琼津双手持着火把和油纸伞,薄薄的雪花不到片刻便下了浅浅一层。 伞上缠枝红梅与白雪辉映,有一种说不出的诗情画意。 走了甚远,顾知接过温琼津递过来的火把和油纸伞,眼睁睁看着他蹲下身子,不甚熟练地使用异能,然后…… 融化了脚边半寸高的积雪。 顾知没忍住噗嗤一笑,看到温琼津投过来的委屈眼神时,强自平静下来。 “很棒,非常棒,刚开始是这样的,多加修炼就好。” 温琼津没有信她的鬼话,深吸一口气,凝神继续催动异能。 顾知眸子平静,看这个强度,似乎已经到达一级火系异能阶段。 再之后,想要升级只能靠他自己摸索。 时间就在温琼津玩着小火球中一点一点过去。 见毫无温度的太阳即将下山,顾知刚准备招呼他回营地,温琼津凝神猛地一用力,附近的积雪缓缓融化。 他满脸欣喜地朝着顾知走过来,到一个小山包时突然感觉脚下一空,温琼津下意识飞身远离。 顾知好奇凑过来,只见小山包处的积雪下陷,露出仅供一人进去的小洞,里面蒸腾着热气。 第118章 你哄哄我嘛~ 洞口幽深漆黑,不断有热气蒸腾上来,融化洞口两边的积雪。 顾知与温琼津面面相觑,她探头往下看了两眼,洞内宽敞,朦胧的烟雾中,隐约可见两个人影。 他们瘫靠在墙边,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晕倒过去。 顾知犹豫片刻,招呼道:“我下去看看。” 洞内的人可能是缺乏氧气,昏迷了。 遇见也算缘分,能救则救。 温琼津点点头,让开位置,目送顾知进入洞里。 洞内似乎在烧着什么东西,昏暗又亮堂,顾知进去片刻就觉得浑身暖呼呼的。 她先在洞口处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洞内两人没有任何反应,顾知推了几下还是没动静,她果断走出去,招呼温琼津找人过来救人。 撑着油纸伞等了一会儿,温琼津带着几个闲着的差役急匆匆跑来:“人在哪儿呢?” “洞里,怎么叫都没回应,可能晕倒了。” 两个差役爬下去救人,另一个差役负责接应。 他看了眼洞口正下方的厚实木板:“这不在烧炭嘛,肯定是没留出气口,憋着了。” 顾知和温琼津都没见过烧炭,他们对视一眼,露出原来如此的眼神。 差役们和温琼津一起手脚麻利地扛着两人回到营帐里,把他们放在火堆边盖了床被子后就不管了。 秦芸递过热汤,朝着顾知嘟囔着:“怎么跑去那么偏的地方,要是冻着了,可不得了。” 顾知捧着碗,稍微吹凉后一饮而尽:“在附近随便走走,刚好救了两个人呢。” 秦芸没有再说什么。 顾知却是有些奇怪,原先秦芸可不会管她去哪儿了,最近对她似乎太过关心。 顾知放好碗,没有多想。 温琼津淡淡瞥了无知无觉的顾知一眼,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营帐早就被用作做饭休息挡风的地方,顾秦两家人最近都睡在马车里。 晚上盖着厚被子,几个人挤在一起保暖又温馨。 倒是差役们和何家人颇为无奈,只能轮流休息,夜间安排人看火巡守。 眼瞅着天色已晚,女眷上了马车准备休息,其他人在火堆边继续聊天。 顾知催促温琼津洗漱完,赶着他来到空无一人的马车里。 长安刚准备扑上去,被徐领头一把拉住:“等等,你知知姐要给小温先生上药呢,你待会儿再过去。” 长安一脸不解:“我也可以帮温先生敷药。” 徐领头嗤笑着摸摸他的头,眼神飘忽:“这能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 “小子,等你长大后就知道了。” 长安瞪大双眼,很想问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见徐领头不愿多说后,捧着脸自顾自地温习起功课。 马车内的顾知看着又不愿脱衣服的温琼津,一脸无奈。 “你想做什么?” “男……男女授受不亲。” “之前不都敷了几次,现在说什么授受不亲?赶紧给我脱了!” 昏黄的火把下,温琼津耳尖通红,几欲滴血。 他一脸娇羞,说出来的却都是虎狼之词:“若是你能亲亲我……” 顾知扶额,忍不住发问:“你不是说不可逾矩?” “那是虚言,方才的才是真心话。” 顾知更加头痛,不会每次敷药都要来这么一遭吧,说真的有些耽误时间。 “君子当端方持重,知礼守节!” 见顾知的确有些不悦,温琼津一脸委屈地脱衣、等顾知擦药、穿衣。 顾知清心寡欲地擦完药,准备离开时温琼津扑了上来,从身后抱着她。 炽热的体温与呼吸传来,顾知强忍住打人的冲动,听他道:“你哄哄我嘛~” “伤口疼~” 顾知隐约察觉到什么,她犹豫片刻,想到他的伤口,还是妥协道:“乖,听话。” “下次敷药再不配合,别怪我动用武力。” 温琼津无视后半句话,心满意足地在顾知的肩上蹭了蹭,直到顾知实在忍不下去了才松开手。 顾知头也不回急促地走下马车,洗完手刚准备回自家马车内暖被窝,就听到营帐里传来大叫声。 她快步走过去,掀开营帐门,只见方才救回来的两个人正抱着被子瑟瑟发抖,一脸不解地看着值守的差役。 “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差役们好心解释完,他们才松了口气,有些尴尬地跟顾知几人道谢。 顾知摆摆手,睡意散去,索性坐在火堆边听众人聊天。 “大叔,你们烧炭怎么不开个缝透气?不怕晕倒在里面?” “这不是想快点儿烧好碳,明天就要赶集,今天再搞不好,就来不及了。” “不行,天儿都黑了,我得去看看碳烧好没,不能耽搁下去了。” “两位大爷,太拼了吧。大晚上的,还要出去啊。” 年长些的人痛心疾首:“今年雪灾来的太早,之前的旱灾和蝗灾本就没存下什么粮食。” “大雪漫天,官府赈灾也是困难重重。家里妻儿老小都快没断粮,只能想办法去集市上换或者买。” “今年木炭可是处处都要,我们手艺一般,只能靠着烧炭换粮食。” 流放队伍自下雪以来,一直行进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倒是没听过这些消息。 他们沉默着对视,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琼津走进营帐,凑坐在顾知身边。 长安立刻支楞起来,好奇道:“既然木炭处处都要,你们怎么不多烧些换银子?” “烧炭的又不止我们两个,光村里就十几户人家在烧。现在缺衣少食,样样需要银子,村子里少有人买。” “若是去到百里外的遂宁郡城,倒是能卖个好价钱。” “可我们家里没什么过冬的厚衣服,凑了全家的衣服才凑出两身。大雪的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撑着走到郡城。” “明天赶集要是换不了什么东西,我们就只能去郡城喽。” 顾知侧过头看向身旁脸色平淡的温琼津。 若是他想实现所愿,怕是得耗费无数精力与时间。 眼前的天灾,未来的人祸,件件无法避免。 两位大爷念念叨叨一阵,笑着招呼道:“你们若是想买些东西,可以跟我们一起回村,正巧能碰上赶集。” 营帐里的所有人动作一僵,齐齐摇头:“不用了。” 第119章 既有真心,也有假意 成家村的坑仍历历在目。 麻木残忍的老人孩子、照亮村庄上空的雷电和漫天大火给当时在屋内屋外的所有人留下无比深刻的心理阴影。 徐领头下意识摸了摸腿上被咬出的伤口,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 王全李凌同时感觉背部凉飕飕的,默默凑近火堆。 差役们也是一脸心惊,不愿再回想。 顾知冷漠,只当没听见。 然而受伤最严重,先是脖子处皮肤被划伤,后是连被两道雷劈的温琼津一脸回味,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众人只见他抚摸着脖子下已经结痂的伤口,表情愈发平和,眼神逐渐荡漾。 顾知能忍住不问,但是其他人忍不住。 长安懵懂问道:“温先生,你怎么了?” 怎么笑的如此…… 不安分。 平时一本正经的面瘫脸呢? 温琼津美滋滋看着顾知:“你还小,你不懂。” 长安张了张口,瞥见顾知和徐领头的冷漠脸时,果断选择闭嘴。 可能真的不是他能领悟到的吧。 虽然其他差役叔叔和两位大爷也是一脸茫然。 不知为何营帐内的气氛冷淡下来,两位大爷互相对视一眼,另一个开口。 “哦哦,你们干粮应该还够,能撑着去郡城,那也没必要去小村子里赶集。” “郡城远是不远,只是雪天难行,你们须得小心。” 有个差役没忍住问道:“若我们要去郡城,该往那边走?” 大爷手一指,乐呵开口:“前方官道岔路口往右走,直走半天左右就能看见城墙。” 差役们彼此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激动,但看了眼徐领头后,不得不冷静下来。继续说些没营养的话。 眼瞅着月上柳梢头,顾知果断站起来离开营帐,去自家马车里睡觉。 温琼津连忙赶了上去,与她并肩同行,离开众人视线后,他的动作不安分起来。 顾知思考着刚刚听到的内容,根本没注意,只当两人走的太近,不小心撞到手。 直到她几次调整两人间的距离,还是三番两次碰到温热的手后才反应过来,温琼津正似有若无地勾着她的手。 “……你想干嘛?” “执子之手……” 顾知果断拒绝:“我要上马车了。” 温琼津半晌没出声,顾知刚转身准备上车,不出意料的被他扯住了袖子。 他眸子含着委屈,似乎在倾诉顾知欺负人。 顾知头疼地捂住眼睛:“若我没记错,是你自己……” “我后悔了。” 他的双眸如星,明亮又动人。 顾知忽然感觉不对,皱眉看向他:“你是想让他人误会?” 就知道这家伙不安好心。 温琼津有些心虚地点点头,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眼神异常直白。 他即将离开,顾知一路上还会遇到很多人。 若是有像他一样的人,若是顾知对他人心动…… 温琼津垂着的手暗暗用力,眼神里划过阴冷与狠辣。 顾知沉默,果断抽身上了马车。 计策一套又一套的,她都开始怀疑起相处时的细节了。 温琼津站在风雪中许久,等长安扑过来时才抱着他上了另一辆马车。 疏晚、清染、白姝和顾知身材娇小,几个人凑在马车内甚至还有些空余。 顾知在火盆边烤了许久,散去全身的寒气后才解下外衣,迎着清染和疏晚诡异的目光缩进自己的棉被里。 顾知有些乏累,无视旁边的灼灼目光,准备昏睡过去,却被清染兴奋中带着好奇地话语打断。 “知知姐!” “嗯?” “你和温先生……” “赶紧睡,别多想。” “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顾知撩起眼皮,暗想这妮子胆子越来越大,都敢打趣起她来。 她倒也没生气,只是有些好笑。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可话本上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话本上说的怎么能当真。按这么说,徐领头和温先生都救过你,你准备许给谁?” “啊?”清染倒是没想过这一茬。 话本上写的都是千金小姐被救,跟恩人说这句话,她只是个丫鬟。 瞧着疏晚听的兴致勃勃,顾知倚靠在车厢上,开始给这些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灌输新的理念。 “话本可以看,但是只能当个消遣,不能当真,明白吗?” “上面写的什么以身相许之类的狗屁东西都不能信,要学会分辨真心与假意!” 清染和疏晚面面相觑,疏晚大着胆子问道:“那温先生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顾知一愣,垂眸笑了笑:“一半一半吧。” 他对她足够坦诚,可又不够坦诚。 既有真心,也有假意。 顾知不想再说,缩进被子里双眼一闭,任凭她们暗自揣测。 清染、疏晚:“……” 她们还想问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呢。 次日天未亮两位大爷就早早离开,扛着木炭回村去了。 徐领头做主和另一名差役做主送了两床棉被给他们,并花银子买了一筐木炭。 顾知家都是用她从空间取出来的极品银丝炭,烟少味小。 今日她洗漱完一进营帐就看到浓浓的烟雾,顾知不习惯地咳嗽两声,呆久后觉得倒也还好。 吃完饭后徐领头招呼所有人到此间营帐集合,众人挤挤攘攘,连营帐门口都严严实实围了一圈。 徐领头脸色沉重:“我和老差役的意见产生分歧,我想继续直走赶行程,他认为可以转道去遂宁郡休整两天。” “你们有什么看法?” “我先说,遂宁郡偏离地图上的线路,会耽误行程,我不同意。” 差役们将希望的目光望向老差役,老差役语气平静:“天寒地冻,我们实在走不下去了。” “与其在雪地里慢悠悠赶行程,不如先休整两天,恢复状态赶紧上路。” 何家人目露犹豫,两方都挺有道理,不知道该支持谁。 秦芸看了眼徐领头:“你还有多少干粮?木炭够吗?万一连下数天大雪,找不到能买干粮木炭的地方,你准备吃什么?” 众人一愣,回想起还是数天前在安山郡时买的干粮,一路上再怎么精打细算也所剩无几。 更何况…… “你们不去买些厚衣服和棉被?不想去探听消息?” 瑟瑟发抖在顾知这边买了些衣服和棉被但根本不够的何家人瞬间坚定立场。 顾知拍板:“去郡城!” 第120章 趁热赶紧吃 徐领头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但是蜀地才走了一半不到,若是” 他自幼习武,吃遍苦头,但也是娇惯的大家公子,再如何落魄,也没有顶着风雪赶路的经历。 只是之前因他失误,耽误好几天行程,要是赶不上,差役们和囚犯们的命都保不住。 顾昭远的亲眷也很难幸免于难。 顾知直直看着他,掐住他的死穴:“你不想吃肉?清染都饿瘦了。” 徐领头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余光瞟向一脸茫然的清染。 雪天行进热度消耗惊人,普通食物很难补充热量和体力,白茫茫一片又没什么猎物可抓,都是靠顾知四处寻猎。 可是人太多,捕来的猎物一人一口就没了,他们一直靠干粮糙米撑着,已经很久没爽快吃肉。 “更何况,我们骑马坐车的速度可比步行快多了,按正常步行速度来说,我们应该刚过安山郡城不久。” 徐领头心动了,他觉得顾知几人所言很有道理,方方面面都考虑得非常周到。 “……既如此,那就去吧,在郡城休息两日再走也来得及。” 众人瞬间松口气,欢天喜地地开始收拾东西拆营帐。 顾知晃晃悠悠捧着零碎的行李回了马车,只当没看见期期艾艾的某人。 偏偏疏晚上了马车后,递给她一个木盒:“温先生让我送来的。” 顾知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支木簪。样式新颖,古朴大方,触感略有些粗糙,似乎是自制的。 她“啪”的一声关上木盒,抛去一边后没有再管。 马车内众人面面相觑,缩在一起不敢说话。 雪地行路难,半路又突遭大风雪,众人被困在一处背风的山脚下数个时辰。 待风雪减小,空旷的原野一片寂静。 见其他人都冻得不行,骑马的差役们坐在火堆边瑟瑟发抖,顾知只好深一脚浅一脚独自去探路。 戴着斗篷上毛绒绒的帽子,顾知吸吸鼻子,沿着轻缓的小路走上身后的小山丘。 空中雪花无声无息地洒下,脚下积雪被踩得“吱吱”作响。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知隐约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全身冻得僵直,懒得回头细看,继续朝着上方前行。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捂在斗篷下冰冷的手被来人握紧,炙热温润的触感传来。 顾知没有停下,也没有扯开他的手,她一路牵着走到山顶才放开。 雪断断续续地下着,没有停歇。 顾知从兜里掏出地图,仔细比对确认当前所在地后,她在视野开阔处极目远眺,视线尽头隐约可见一座郡城。 又细细打量片刻,白雪茫茫,没有任何停歇的迹象。 今日若是再不到郡城,明日醒过来怕是会被雪掩埋。 “走吧。” 顾知侧目绕过温琼津,语气平静。 温琼津被风雪迷了眼,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但知道顾知心里有些不痛快。 他默默跟上去,牵着她冰冷的手,一声不吭地与她一同前行。 营帐内已经吵得热火朝天,隔得老远就听到争执声,顾知拍掉温琼津的手,大步走进去。 “现在就走,郡城离得不远。” “你说的轻松!现在外面白茫茫一片,路都看不清,怎么走?” “不如等明日等雨停后再动身,省得半路上出了意外!” 顾知皱眉:“雪下个没完没了,按你的说法就是不走了在这儿一直待着?” “趁现在勉强还能行车赶紧动身,若是一宿没停,大雪遮山,更加找不到去郡城的路。” 其他人神色讪讪,却还有些不服。 现在深一些的地方,积雪有车轮高,一脚踩下去,腿都冻僵根本无法行走。 浅一些的高度也超过半个车轮,前行异常艰难。 数名差役嘟嘟囔囔,就是不愿动身。 顾知沉吟片刻,做出决定。 “何家人不动,我们三辆马车空出一辆,给撑不下去的差役轮流使用。再休息半柱香,即刻上路,务必今晚前到达遂宁郡。” 虽然在山丘上隐隐可见城墙的轮廓,但实际赶起路来,可远得很。 差役们张了张口,妄图多些休息时间,被徐领头的死亡视线盯了回来。 “让去郡城的是你们,现在不愿走的也是你们,还想不想去了?” 即将出口的话被硬生生憋住。 敲定好休息时间,顾知在两个营帐和一个单独搭建给马烤火的挡风处都通知了一遍。 默默在挡风处给火堆添柴的温琼津看了眼毫不留恋的顾知,一脸委屈巴巴。 顾知告知清染疏晚白姝三人,须得搬去秦芸她们的马车里挤一挤,几人果断同意,纷纷去收拾私人物品。 一辆马车挤四五个人勉强还行,六七个就稍微有点多。 尤其是马车上还加了火盆和一堆棉被。 顾知跺跺脚,与白姝商量后准备一起坐在车辕上赶车。 东西收拾好后,休息时间已到,顾知招呼王全立刻拆营帐,不留任何后悔的余地。 王全、李凌得知顾知要在外面赶车,连忙毛遂自荐:“小姐,让我来!你们去车厢里。” 都什么时候了,不用讲究什么男女大防。 顾知让白姝过去后,没同意进马车,而是选择在前面带路。 差役们猜拳选了六个人挤进马车,其他人帮着牵马。 徐领头和老差役骑马走在最后,防止风雪太大有人掉队。 寒风呼啸而过,掀起阵阵雪花,一行人朝着遂宁郡城缓慢而坚定地前行。 半路上温琼津跳下马车,在王全李凌诧异的视线中,纵身飞到顾知身边。 顾知眼皮一跳,瞥见他眸子里的委屈时,终究没有让他离开。 轻轻呼出一团烟雾,顾知没忍住搓了搓手发热后塞进兜里。 不知走了多久,众人都有些疲倦时,巍峨的城墙呈现在眼前。 城墙处厚厚的积雪被铲的干干净净,来往的人群纷纷朝着左边挤过去,异常热闹。 顾知跟马车内众人交代两句后,带着温琼津往人堆处走过去。 正当顾知两人想挤进人群里看看时,一名衙役端着两碗稀粥硬塞到他们手上。 “喏,一人一碗,趁热赶紧吃吧。” 第121章 只能进马,不能进人 顾知和温琼津忍不住对视一眼,上下打量着彼此的穿着。 衙役没想那么多,又开口道:“衙门人手短缺,正在招人帮忙,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去右边报名。” “没有工钱,但是可包一日三餐、住所和衣物。” 眼看着衙役准备抬腿走人,顾知连忙拦住他:“大人,现在进城可有什么要求?” 有些县城不许流民入内,甚至可能拦下没有路引的百姓。 他们虽身有路引,但还是想替其他人探探消息。 衙役皱眉:“雪灾降临,冻死数人。若是想进城直接进去便是,没有任何要求。” “只是城内客栈大多住满了人,你们要是没亲戚在此,不如来衙门帮忙,还能有个住处。” 顾知点点头,塞给他几两银子权当感谢。 衙役握紧银子,看了看顾知身后数辆简陋马车和马匹,知道自己看岔了,提醒道:“城内不许哄抬粮价,你们可以适当囤点粮食。” “好嘞。” 衙役见他们神情冷静,应当是听懂话里的深意,转身继续帮着施粥。 顾知端着碗回去时,徐领头几人都下了马车,正一脸稀罕地望着拥挤的人群。 源源不断有人前来,部分衙役游走在外层,专门给刚来的人施粥。 排队的人大多是在县城待了好几天的,除了粥之外还想要馒头和酱菜。 刚来的百姓风尘仆仆,饿了很久甚至精疲力尽,这时候一碗热粥足以救命。 “不要挤,粥、馒头都还有,按顺序来。” 眼瞅着跟他们差不多同时到的百姓喝完粥后果断继续排队,想领一些馒头回去给家中妻儿,徐领头招呼大家跟上,先进城再说。 他们还有些干粮银子能撑一撑,就不必跟快走投无路的百姓争抢。 顾知摸摸碗底的温度,顺手递给秦芸。 秦芸推回去:“你先吃,娘还不饿。” 顾知无奈,想了一下,来到隔壁车厢。 小宝年纪太小,这稀粥有些糙,还是先让长安吃,小孩子经不住饿。 结果她刚掀开车帘,就见长安捧着个碗吃的津津有味,看都没往车门处看上一眼。 旁边的温琼津看着她讪讪一笑,眸子里都是愉悦。 顾知回过身,把手上的粥热了热后递给疏晚。 疏晚也没嫌弃,拿起勺子就吃了起来。 排队进城的队伍慢慢往前,过了半炷香才轮到流放一行人。 看清城内的情况时,坐在车辕上的顾知几人都是一愣。 城内干干净净,除屋檐上外,不见半点积雪,城内城外仿佛两个世界。 大街上数人插兜指挥引导,不断叫嚷着,看上去颇为整齐有序。 “吉祥客栈还能住下十个人,愿意花银子的跟我来。” “如月客栈人满了,连柴房都已住满,不用再过去了。” “没银子的跟我来,慈安局管住,三餐可到城门口排队领。” 大家都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顾知一把扯过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年轻人,问道:“怎么都没住的地方了?” 年轻人正忙着招呼,被硬拽了过来,脾气有点冲,却还是耐下心慢慢解释:“周围县城快没粮没炭了,都跑来郡里想买些粮食回去。” “加上积雪太厚,附近村庄的土房茅草屋大多已坍塌,百姓不得已来郡城求吃求住。” “现在还算好的,有地方住,再过段时间,怕是连慈安局都要住满了。” 顾知恍然,难怪城外的衙役让他们适当买些粮食,还特意说明不许哄抬粮价。 顾知递过几两银子:“现在哪家客栈还有空房间?” 年轻人犹豫片刻,还是收下银子,跑去询问周围的同伴后回来:“吉祥客栈刚刚住满,福禄客栈还有不到十个房间,若是想去” “赶紧带路!” 顾知和徐领头齐齐开口,唯恐稍慢一步就没有住处。 年轻人连忙交代一声后就开始带路。 周围人多,马车和马都走的很慢,年轻人在打头的顾知马车边细细科普:“东边是坊市,近期白天晚上都会开门,没有宵禁。” “西边是官爷商贾们的住处,近期来往的人也挺多,但到底比我们这边少些。若是你们在城内有亲眷,不如投奔他们。” “身上没什么银子的话,也可以去当铺看看,我们这儿的当铺可是数一数二的,信誉极好。” 顾知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身边的温琼津,开始考虑实在不行就威胁当铺掌柜,再怎么的也不能露宿街头。 年轻人絮絮叨叨间,他们越过拥挤的人群,到达福禄客栈门前。 福禄客栈位置颇好,正在“初”当铺的正对面。 温琼津抬头往两边都看了看,心里无比安稳。 他与顾知的想法类似 --- 不行就暴露身份让掌柜安排住处。 徐领头匆匆走进福禄客栈,再次出来时脸色有些难看。 “只有五间客房,我全要了,但是” 就算一间住上五六个人,房间还是有些不够。 他补充:“柴房也被掌柜免费让给百姓住了。” “库房也住着几个掌柜的亲戚。” “马房都挤满了人,只能进马,不能进人。” 年轻人早就领了顾知给的小费走了,徒留一脸无措的流放众人。 顾知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下来:“你们先在大堂坐坐,我去对面当铺问问。” 当初掌柜不是说只要付得起价钱,不违反楼内的规矩都能做吗? 她空间里还有一个金丝楠木脚盆,换个宅院暂住两日应该没有问题。 为了以防万一,顾知顶着众人八卦的眼神,带着温琼津一起进入当铺。 与当日的经历一致,小二上来揽客、顾知亮令牌、掌柜下来接人。 不同的是,一楼空置的小房间内住满了人。 掌柜一脸苦涩地听完顾知的要求,摸着脚盆不愿放手。 “顾小姐,不是我坐地起价,实在是手里没宅院了。就算我们楼主驾临,我也只能请他睡在当铺顶楼。” 顾知还没什么反应,温琼津却是脸都黑了。 他眸子深邃,默默放弃暴露身份的打算,拍开掌柜的手:“如此就不麻烦掌柜了。” 第122章 温琼津实际上心里有些意见 当铺掌柜眼睁睁看着金丝楠木在自己眼前溜走,脸上的笑容一滞。 “咳咳,顾小姐,虽无法提供宅院,但我们还能谈一下交易嘛。” “这个脚盆我出这个数怎么样?” 顾知抬眼看过去,掌柜比划了一下,眼里满是精明。 见顾知毫不动容,掌柜又比划了一个数:“那这样?” 温琼津慢吞吞道:“若是去富商豪绅处登门拜访,换来的可不止这个数,甚至还能得个不用花钱的临时住所。” 当铺掌柜讪讪一笑,他当然清楚,只是下意识压价罢了。 不过…… “最近行情不太好,大家都急着囤粮,没几个愿意收这些东西。” “不是我夸,现在其他人出价绝对没我高!没我这么实在!” 这话顾知还是信的,否则也不会一开始就直接前来当铺。 她沉吟:“你说的当铺顶楼能住几个人?” 掌柜眼神微变,诚恳道:“顶楼只有一个房间,按理来说只能一人住。” 他心里嘀咕着,难道楼主真的要亲临? 可京都不是…… 楼主此时怎么也不可能来蜀地才是。 掌柜一脸狐疑,他上下打量着顾知和温琼津,没看出什么不对,视线移到金丝楠木时停顿片刻。 “我手里的确没有空置的宅院,毕竟来此的兄弟颇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无处可去。” “但还有另一个法子。” 刚低头琢磨的顾知抬起眼皮,眸子里透着催促,示意他赶紧说。 掌柜拿出一把钥匙:“我们楼主在遂宁郡有栋宅院,宽敞阔亮,位置极佳,暂时无人居住。” “楼主的宅院我不好擅自借出,但既然顾小姐提出来了,又的确无处落脚,就按规矩来。” 顾知瞥了眼满脸茫然的温琼津,转头应和道:“什么规矩?按出金多少?” “不,”掌柜从桌下取出几个骰子,语气正直:“只要三个骰子掷出的数一致,不用钱免费住,餐食自备。” 顾知:“……” 她缓缓转头紧紧盯着温琼津:“你是在开玩笑?” 这什么规矩? 迎着顾知一言难尽的目光,温琼津缓缓点了点头,表示的确如此。 当初是为了解决楼内纷争,才随口提出。 只是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因此受益。 掌柜还以为是在问他,煞有其事地回道:“我可不是开玩笑,这是楼内隐藏规矩。” “多少兄弟处于危难时因此受益,可比打上一场决定胜负方便多了。” 顾知捏着骰子,心里刷新了对这个组织的认知。 她就说“初”这个组织谨慎有原则,上上下下一股子江湖义气,与温琼津的性格有些不符。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半柱香后,顾知手里拿着钥匙,端着脚盆,和温琼津一起走向对面的福禄客栈。 她忍了又忍,还是禁不住问道:“你连自己在这儿有套宅院都不知道?” “我……我没怎么关注这些。” 温琼津有些心虚。 顾知沉默,想起她二哥也不清楚家里有哪些铺子,就没有再追问。 走入大堂,迎着众人焦急的目光,顾知举起钥匙:“分两处住,何家人和部分差役住客栈,其他人跟我来。” 环视一圈,无人有异议后,顾知挑了挑眉,瞬间了然。 看来徐领头应该带人去其他客栈问过,的确没什么空房间,甚至可能都做好去慈安局住的准备。 她也没想到遂宁郡会有这么多人。 可郡城的住处也是有限的,附近受灾的百姓还在源源不断赶过来。 若是…… 顾知想了片刻,放下心里的担忧,带着顾秦两家人和温琼津、徐领头等几个差役朝掌柜给的地址前进。 客栈剩下的人也松了口气,果断放好行李,招呼小二上菜上酒。 天儿太冷,明日又不用赶路,是时候喝点小酒暖暖身子。 他们喝酒吃菜时,顾知已经带人站在宅院外面。 她深深看了温琼津一眼,推开庄严阔大的宅院大门,带头走在最前面。 待最后的徐领头把门一栓,顾知沉默着打量院子,脸上带着难以置信。 屋内屋外没有任何灰尘,应该是掌柜经常叫人打扫着。 一眼望过去,的确非常阔亮。 就是没有人气,似乎根本没人住过。 看了眼疲惫的众人,顾知安排个差役去后院接应赶车赶马的人后,招呼道: “温琼津去东厢房住,其他人在西厢房挤一挤。” 温琼津刚想抗议,被顾的视线挡了回去。 倒是秦芸有些忐忑:“要不我们去下人房吧,就住两天,不要糟蹋人家的房间。” 她知道顾知不可能为了暂住两天就买一栋宅子,很可能是借来的。 顾知目视温琼津,摇摇头:“没事,屋主应该不会介意。” 温琼津……温琼津实际上心里有些意见。 他想跟顾知一起住。 可若是当众说出来,顾知很可能生气。 他只能默默点头,深邃凛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知,竭力控制自己。 西厢房间挺多,两人睡一间绰绰有余。 顾知随意挑了间房,带着秦芸入内,其他人就近找了房间,一一放好行李暂时安顿下来。 秦芸边铺着床边一直念叨着什么。 顾知知道秦芸有些担心顾昭远他们,心里没有安全感,只有在自己身边才有几分安心,就不时附和几句。 见她嘟囔半天,终于停下准备借用厨房做饭,顾知赶紧拦下她。 顾知拿出当铺掌柜递给她的纸条,示意她看看。 知道应该是顾昭远他们的消息,秦芸擦擦手,连忙接了过来。 上面只有三句话:“京都乱,淮安侯、禁军领头几家被贬,抄家流放;” “匈奴小规模入侵,景王临危驰援,顾望期受伤;” “宣朝、匈奴、百越、琉球……受灾,粮食告急。” 秦芸手一抖,捂着嘴强忍住没有哭出来。 顾知等她收敛好情绪,才尴尬开口道:“我打听过了,二哥只是一时大意,受了些轻伤。” 准确来说,不是一时大意。 冲锋时,正好有楼内的人跟着一起,他们亲眼看着顾望期突破重重包围,然后…… 第123章 来吧,我做好准备了 没有注意到下方的绊马索,结结实实摔了个大跟头,险些被砍中胳膊。 却也阴差阳错发现了个同被绊下马的匈奴千户,得了个首功。 秦芸听过解释,眉头紧皱:“你二哥怎么这么粗心?战场上刀枪无眼,一时运气好没出事也就罢了,万一……” “您不用担心,爹和大哥在呢,二哥肯定要被狠狠训一顿。” “而且爹已经联系上以前的旧部,就等个好时机了。” 知道说的是什么时机,秦芸眸中含着冷意,缓慢说道:“人太多,需要个大点的地方。” 顾知与她对视一眼,明白她的意思。 蛮荒地广,暂时只有少量流放官员和土著在此,又与京都山河路远相隔,再好不过。 顾知倒是没想到边疆将士这一茬,她当初没有逃走而是规规矩矩前往蛮荒,有两个考虑。 一是中原边疆战火四起,唯有蛮荒不被波及。 二是天灾不断,粮食短缺,听闻蛮荒稻谷一年两三熟,且有座极高的山脉,洪水来临时可以去山上暂避。 不过她的想法仍有些漏洞,毕竟她没经历过天灾,也没读过几年书。 原主虽饱读诗书,但她只继承了武功和内力,一切只能凭感觉来。 倒是可以找个合适的时机跟秦芸说说,她连自己的女儿不是亲女儿都能接受,应该也能接受天灾的事。 秦芸没有在意顾知的心不在焉,她细细摩擦着纸条上的“景王临危驰援”几个字。 她暗暗自嘲:“什么景王,现在不过是阶下之囚,处处受制于人罢了。” 顾知沉默,她干巴巴安抚道:“没事,总有一天……” 掀了整个朝堂,自立为皇。 秦芸没有再说什么,她看向第一条,异常明显地挑了挑眉,讥讽:“淮安侯怎么被抄家了?他不该正当洋洋得意吗?” 顾知一愣,她来之后都没见过秦芸如此情绪化的一面。 可能是突逢大难,与相公儿子分离,心里的确不好受,一路上都在强行忍着。 顾知垂眸:“听说无数人聚集京都,为王府讨说法,新帝不得不推个替死鬼出来。” “但是一直不愿发出罪己诏,也不愿赦免王府的罪责。” “淮安侯和刘统领几个人全都被下狱抄家流放,不过淮安侯府也没抄出什么贵重的东西。” 这一点顾知心里有些存疑,不过王世子在他爹入狱当天自尽身亡倒是确有其事。 秦芸语气平静,倒是不觉得意外:“淮安侯虽与你爹他们同时发家,可到底没什么底蕴,又不被先帝看重,一直吃着老本。” “当初我就不同意你与淮安侯府结亲。” “他们府上不甚有钱,与你定亲的玉佩怕是唯一没被卖掉的传家宝,你若是嫁过去,肯定要受委屈。” 她不八卦,可淮安侯府内拮据,在外仍大手大脚实在太过出名,她都有所耳闻。 顾知脸色微变,只觉得处处都是疑点。 淮安侯众所周知的穷,那他暗室里的黄金哪里来的? 不等顾知深思,清染开开心心地敲了敲门,脆生生道:“小姐,夫人,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和白姝去坊市买些菜回来。” 顾知放下心中的顾虑,等秦芸收好纸条后开门,看到满脸兴奋的清染和白姝。 她上前敲了敲清染的头:“叫什么呢?” 清染红着脸一笑:“知知姐,可要一同出去?” 来到与景王府类似的宅院,她一时忘记王府已经被抄家了,以为还在府内呢。 “你们去吧,我有些乏了,待会儿去给温先生换个药就睡。” 微笑着的白姝顿时僵住嘴角,欲言又止。 秦芸走出来:“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吧,问过其他人了吗?” “他们都想先休息休息,倒是徐领头要去,现在在门口等我们。” “那便走吧。” 秦芸清染同时转身离开,白姝留在原地,看向顾知的眼神里带着犹豫。 顾知只当她没什么银子了,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去吧,想吃什么多买点。” “明日不用赶行程,买些酒回来驱驱寒气也行。” 白姝沉默着点头,见秦芸清染两人都在等她,几步跟了上去。 顾知在房内收拾片刻,发现房间里有火盆和几盆炭,以及必备的木盆、浴盆等用具。 木炭的质量虽比不上她娶出来的银丝炭,但看上去应当不差。 她一一去其他房间提醒了两句,让她们记得生火。 可别刚刚安稳下来,身子骨又不争气冻着了。 最后只剩下东厢房没去,顾知犹豫片刻,回屋取了烫伤膏才迈步走了过去。 敲门敲了半响才打开,房间里扑面而来的暖气让顾知浑身舒坦起来。 等她走进房间,温琼津立刻关上门,眼睛里带着欣喜。 顾知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房间最里面。 打开一扇门,外面是个独立的小院子,种着一颗柿子树和数盆山茶花。 院里小雪轻盈洒下,柿子树和山茶花上落满薄薄的一层,通红映着雪白,异常好看。 屋檐下正烧着炭火,上面架着木架,围炉煮着小酒,旁边散漫放着橘子、柿子等。 顾知跟着在温琼津的对面坐下,眸中有些诧异:“你这儿怎么还有酒?” 还有橘子和柿子。 柿子上带着薄雪,她甚至怀疑就是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温琼津解下厚厚的斗篷,语气有些沉闷:“提前让人送来的。” 顾知了然,难怪每个房间都有木炭,是不确定他们住哪些房间。 “你暴露身份了?”顾知饶有兴趣地问道:“当铺掌柜是不是毕恭毕敬将你请上顶楼?” “没,我的身份现在不适合说出来,是花银子让他安排的。” 顾知点点头,不再追问。 一时无言。 温琼津敛下眸子,板着脸脱下衣服,露出强健赤裸的身体,对着顾知道:“来吧,我做好准备了。” 正侧目望着柿子树的顾知转过头,呼吸突然一滞。 往日温琼津脱完衣服后都是背对着她,今天突然身都不转,正对着她,顾知还有些不习惯。 温琼津似乎也有些不习惯,一贯高冷疏离的表情崩坏,脸上染着一抹绯红,一直红到脖颈。 “……背过身去。” 第124章 你若是不信,尽管来捏便是 顾知视线凝滞片刻后,垂着眸子看向呼呼作响、冒着热气和酒香的壶,语气平静道。 温琼津满是委屈与不愿地转过身,语气更加郁闷:“……好了。” 顾知凑近,看着温琼津的背部皮肤在炉火边微微泛红,伤口上的结痂已经快要脱落。 她松口气,倒了些水将手清洗干净,又放在火边烘烤片刻,直到双手变得干燥温暖。 她伸出手,取出早就放在一边的药膏,准备按惯例给他敷上一层。 即将碰触到温琼津的背部时,顾知突然想起来:“你沐浴更衣了吗?” 温琼津明白她的意思,默默拢起衣物,转过身子:“还没,刚准备烧热水。” “不用这么麻烦,清染临出门前在厨房烧着热水,王全在看着呢。你去叫上一声,让他帮你弄些过来。” 温琼津点点头,犹犹豫豫道:“你能在这里等等我吗?” 顾知漫不经心地清洗着手,闻言抬眸望去。 他脸上的绯红退散,双眼里带着期待与紧张。 即使知道是装的,顾知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无法狠下心。 她随意点点头,侧过身倚靠在墙上,眼神空荡地看向落满飘雪的小院。 温琼津眸中闪过一丝得逞,他飞速前往厨房,准备好水后,就在相隔不远处的浴房宽衣解带。 顾知回过神,听见隐隐约约的哗啦啦的水声时,忍不住扶额。 谁家这么不正经,浴房建在小院旁边? 是想着一打开窗就能观赏院中美景? 就是独立的小院也不太安全吧? 顾知深深怀疑起温琼津的用意,他该不会洗着洗着就打开窗跟她打个招呼吧? 以温琼津不太着调的个性来看…… 死死攥紧拳头,顾知警惕起来,视线凝聚在身旁的小火炉上,打算无论听到什么都不抬头。 等他出来后,再算账。 小院里,雪花簌簌落在枝头的声音、壶中清酒烧开的咕噜咕噜声以及隔壁浴房内传出的隐约划水声异常明显。 时间慢慢过去,等浴房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传来,顾知总算松口气。 是她误会了。 温琼津还没有那么不讲究。 正当顾知有些尴尬地想着不能曲解别人的意图时,一道炽热的呼吸声从耳边传来。 “久等了。” 顾知低着头应了一声,直到温琼津在旁边坐好,背对着她才抬眸。 飞快擦完药,顾知刚准备走人,就见温琼津丢过来一块令牌: “贵客令,日后可多行些方便。”不会再有今日这种事发生。 顾知倒也不忸怩,心想着便宜不占白不占,伸手接住。 侧目望过去时,只见温琼津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浑身蒸腾着热气,白皙俊俏的脸蛋萦绕着红晕,莫名有些色气。 顾知犹豫片刻:“你的脸不会也是假的吧?” 身份是假的,性格是假的,若是脸也是假的,她很难再相信他的话。 温琼津往日的面瘫脸明显一愣,而后在顾知警惕的眼神中绽颜一笑。 他凑过来,黏在顾知身边:“如假包换,你若是不信,尽管来捏便是。” 顾知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一掐,白嫩的脸蛋瞬间留下一道红痕。 温琼津倒也没生气,浅笑道:“可信我?” 顾知啧啧称奇,他也就这张脸是真的了。 宅院深深,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但是天色昏黄却是异常明显。 想着秦芸她们快要回来了,顾知不好再多待,她思索片刻,还是提醒道:“天灾刚刚开始。” 温琼津脸色冷峻,没有质问顾知是怎么知道的,而是:“什么时候结束?” 顾知回忆片刻,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 原主记忆里的天灾人祸一直没有结束,她死亡之前,天灾仍不断降临,三国分裂远未解决。 也不知道天道咋想的,该不会是想灭世吧? 顾知晃晃脑袋,理清思绪后起身离开。 即将分别,她言尽于此,其他的事只能看个人的造化。 方才的话似乎对温琼津产生极大的影响,他眉头紧蹙,目送顾知离开后陷入沉思。 他注意到顾知话里说的是天灾,而非雪灾。 那么…… 温琼津思索片刻,视线扫过浴房窗户时,叹了口气。 幸亏怕顾知一言不合就动手,纠结许久没有开窗,换来如此有价值的消息,也算不亏。 顾知没那么多小心思,她看了看天色,来到厨房准备开始做饭。 秦芸、疏晚等女眷全部在此,也不知道商量着什么,一脸兴奋。 见到顾知前来,清染笑嘻嘻道:“知知姐,我们方才在城门口报名去做工,不要住宿和餐食,一天能得三十文呢!” 目前粮价控制得当,二十文能买一斗米,三十文不算多,但是对普通百姓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收入。 顾知有些纳闷:“你们缺银子?我这里还有。” 脚盆已经让当铺掌柜代为拍卖,实在不行也能提前取些银子。 更何况她的空间内还有无数银粮。 空间里的作物五天一熟,粮食都攒了几十石,若是时机合适,她想取一些出来救急。 当然不是免费,交由官府或者以其他人的名义放开购买,按市场价买卖就行。 秦芸笑道:“官府招的人手不够,大部分人听说要去附近的村庄救人,都不愿报名。” “只有些实在走投无路的人方才前往,我们就想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帮忙做些能做的活计。” “更何况,我们总不能将所有重担都压在你身上。” 顾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没反对。 她想到另一方面:顾昭远他们远在边疆,秦芸肯定非常担心与焦急。 倒不如忙活起来,没时间想太多,反而能松口气。 果不其然,抱着娃的许氏和安氏也在旁起哄,准备次日跟她们一起去。 蠢蠢欲动的疏晚和长安则是被强力镇压,要求看顾小宝的同时跟着温琼津学习,不能乱跑。 顾知犹豫片刻,没有说破温琼津准备走的事。 他自己的学生,就自己来交代告别吧。 旁边炒着菜的白姝装好碗,听到某个名字时微微一顿,她擦擦手招呼下一个人来做菜。 “知知姐,你跟我出来一下。” 顾知回过头,望见白姝眼里的纠结时,没有犹豫,跟在她后面走到偏僻处。 第125章 跟在路边白捡一大笔银子有什么区别 “怎么啦?” 见她如此谨慎,顾知眉头微挑。 白姝沉吟:“您知道小温先生的身份吗?” 温琼津的身份? 这人跟个洋葱似的,身份数不清,也不知道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她都懒得去问,也懒得再听。 顾知打了个哈哈:“算是知道。” 白姝非常诧异:“温先生跟您说了他是端王世子?” “也是,你们的身份都不简单。一个端王府真世子,一个景王府千金,多少也能扯上老一辈的交情。” 端王府真世子? 顾知听说过端王府如今的世子是假的,端王重金悬赏找真世子一事。 但没想到真世子竟在她身边。 顾知脸色变化多端,最终停留在凝重上。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去质问温琼津,而是…… “遂宁郡应该也得到悬赏消息了,不如……” 反正他都是要走的,不如发挥一下最大的价值。 若是能得黄金万两…… 这跟逛街时在路边白捡一大笔银子有什么区别? 也许是顾知脸上的表情太过诡异,白姝一下子有些失语。 听清顾知的话,她也双眼发亮:“……听说最近悬赏已到黄金万两加升官进爵。” 等等?! 白姝回过神,努力纠正自己的思绪:“极乐城三年前倾巢出动,只留下一些小喽啰看管我们,我伺机打听得来的消息。” “京城有大人物重金下了委托,要求绑架并严密看守此人,不得让他出去。” “我虽没见过本人,但是听说他的手腕上有道龙形胎记,独一无二。” 顾知皱眉,她倒是没注意过温琼津手腕上的胎记。 道理她都懂,可温琼津当初明明说的是大当家看上他的美色,色心大起才掳了他上山。 这家伙,一开始就没说真话。 幸亏她留了个心眼,也没有完全信任他。 白姝见她半天不开口,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试探道:“该不会……温先生没说吧?” 顾知脸色如常,但是漆黑如墨的双眼已经透露出信息。 白姝尴尬地低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知摸摸下巴,决定明日跟她们一同去官府看看,若是的确悬赏万两黄金…… 那她可就发大财了。 见顾知没有生气,也没有迁怒,白姝才松了口气。 “我也不清楚是何人下的委托,但一直有人上山探听消息,现在……” 温琼津回京可能会身处险境。 若是端王能护住他,温琼津也就不会被抓了。 顾知点点头,示意她不必再说。 路是他自己选的,温琼津肯定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看来宋西楼上山潜伏的任务就是温琼津,只是没想到他被关在山洞牢房内,混的如此差。 白姝了然,没有再多说,瞬间如释重负,自下山以来的沉郁散去,看上去气色都好了些。 她对着顾知爽朗一笑:“我回去做菜了,知知姐,你去叫一下大家来吃饭吧。” 眼看着白姝走回厨房,帮着一同端菜到正厅,顾知探头看了看,确认只有温琼津和两个差役不在,她迈步走去叫人。 西厢房较近,顾知跟两个差役打了个招呼后就转身去东厢房。 温琼津正推门出来,见她过来微微一笑,看到顾知眼底由衷的喜悦时,他的表情一顿。 “你……” 顾知暗道不好,不能让他知道要去官府传递消息的事,省得他连夜逃走。 她不经意地转移话题:“去吃饭吧,我娘她们买了头羊,做了红焖羊肉,可以吃个饱。” 温琼津被拉着仓促地走了两步,突然注意到顾知特意拢起他的衣袖,拽住手腕前行,余光隐约瞄向他的手腕时,双眼微眯。 他没有说什么,脸色微瘫,眸中却带着莫名的戏谑。 待顾知回过头望向他时,温琼津又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宅院正厅恢宏大气,虽没有那么多珍贵古物,但样样齐全,都是上等好货。 顾知在正厅外停下脚步,松开温琼津的手,独自一人大步走了进去。 里面人已经来齐,位置都是随便坐,顾知来到秦芸身边坐下,温琼津委屈巴巴跟进来,坐在正对面。 前几日在雪地里实在馋坏了,今日的菜肴异常丰富。 除了一大锅红焖羊肉外,羊肉炖萝卜、羊肉排骨汤、炙羊肉、烤兔肉等等放了满满一大桌。 甚至桌子中间还摆着一个拨霞供,旁边放着数碗片的薄薄的生肉。 连小宝面前都摆了两碗不同的羹,她正手舞足蹈,准备开饭。 见人都到齐了,秦芸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招呼大家开饭。 顾知闻着满室的肉香,感觉身上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 她就近挟了块红焖羊肉,顿时眼睛一亮。 许久没吃过羊肉,确实味道不错。 一顿饭吃了很久,夜幕降临,明月高悬之际,众人才酒足饭饱,瘫在凳子上不肯动弹。 顾知强撑着收拾好桌子,提议道:“这两日可以多吃几顿。” 继续赶路时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众人齐齐点头,连差役们都是毫不犹豫地低头。 他们押送犯人的几年里,可没吃过这么好的时候。 差役们按分工去洗碗刷锅,清染喝了口茶润润喉后,提醒道:“厨房里还有处理好冻着的兔肉和鸡鸭鱼肉,准备明天做来吃。” “若是晚上饿了,也可以去厨房。” 众人点点头,休息片刻后各自回房休息。 顾知眼疾手快地拉住秦芸,跟她一起离开,边走边说了明日要去送她们的话。 秦芸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当她不放心:“没事的,王全和徐领头跟着一起去呢,还有那么多衙役。” “再说了,我又不去村庄里,只是在慈安局帮着做饭、收拾以及分发东西罢了。” 顾知讪讪一笑,极力忽视从正厅传来的灼灼目光,平静解释道:“我去官府看看,你们是在官府集合后一同去慈安局吧?” “是,去看看也好。” 回到房间,顾知刚准备关上门,被跟在身后的温琼津一把拦住,语气平静中透着隐忍: “刚被冻着了,我的伤口有些疼,能再帮我看看吗?” 第126章 一举两得,不外如是 顾知直觉不好,试图找个理由糊弄过去。 温琼津低垂双眼看着她,静静等待她的回应。 两人间的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走进里间的秦芸见顾知半天不进去,探头看了两眼,见到温琼津时微微挑眉。 半夜前来女子闺房,可不是君子之风。 就连顾昭远尚未及冠时、与她成亲前,也从未夜间来过她的房间。 注意到走过来的秦芸,正在想理由的顾知双眼忽地一亮:“如今夜色已晚,温先生不如明日白天再来?” 顾知不久前确认过,温琼津手上的确有个龙形胎记,加上莫名其妙被关在山洞,端王府世子的身份肯定是真的。 明天一大早她就去官府核对信息,无误后私下告知温琼津的身份。 到时候他再想逃跑,那可就是插翅难飞。 明日之后温琼津被风风光光接回端王府,自此海阔天高,大展抱负。 而她获得万两黄金,一路边走边买,用这笔金子建设蛮荒,让自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一举两得,不外如是! 当着秦芸的面,温琼津眸中看不出喜怒,但脸色一下惨白,莫名有些虚弱:“咳咳,既如此,我明日再来叨扰。” 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开。 顾知一愣,显然没想到他那么轻易就回东厢房。 秦芸蹙眉,关上门点燃烛台后随口一问:“温先生这是……?” 顾知满不在乎地趴在软榻上,准备洗漱睡觉:“他说伤口有些疼,让我帮着看看。” 当然,顾知非常怀疑这个说法。 她怀疑温琼津已经知道自己想押着他去官府,以换得悬赏一事。 顾知到底有些心虚,不敢跟着出去,生怕露馅后人跑了。 那不就是已经到手的黄金丢了吗? 她可不能做这种事。 点完房间内各处灯台的秦芸脸色有些不解:“你去帮着看看呗。” “温先生他一个人又看不到背部,无法擦药。万一伤口化脓,一直好不了可就非常难受。” 顾知双眼幽怨:“……天色太晚,我明日再去。” “你就去帮着看看,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现在处处有灯火,不用担心找不着路。” “带上药膏,快去快回。” 秦芸努力将顾知从软榻上撕下来,递过药膏,一路推着她到门外,语气轻柔:“救命之恩,不得不报。” “但是以身相许就大可不必,懂吗?” 顾知抬着漆黑的瞳孔瞅着她,默默点了点头。 朦胧烛光下,秦芸对顾知的态度非常满意,她“啪”地关上门,留下一句:“若是一柱香后还没回来,我就去接你。” 握着手里的药膏,顾知心情复杂,咬牙踱步前往东厢房。 东西厢房中间有偌大一片花园,想沿正路走过去必须绕远一些,顾知望着月光中清冷银白的雪花,决定抄近道。 她忽视远处悠长的回廊,直接跳进花园里,借力踩着几棵花草后几步飞到东厢房边,然后被温琼津接了个正着。 一脚踩在他的手上,顾知有些尴尬:“……你怎么在这?” 见她飞开,温琼津颇为规矩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脸吟吟:“我猜到的。” 否则也不会在秦芸面前表演一番。 顾知脸色平静,心里却是在想,这些饱读诗书,从小被培养的大家公子果然个个心思不浅。 温琼津倒也没在意,他就近寻来个灯笼,温柔地提起灯笼为顾知带路。 东厢房就他一个人住,其他房间一片漆黑。 顾知跟在他身后,暗暗握紧手里的药膏。 一到房间,迅速关好门,不等顾知开口,温琼津坦然道:“我的伤口不疼,是想唬你过来。” “你似乎有事想问我?” 来都来了。 顾知叹口气,她沿着亮堂堂的房间走进去,坐在温和的火盆边,凝视着明亮温暖的火光,好奇问道: “为什么你的功夫隐藏的这么好?” 都能将她蒙骗过去。 温琼津塞了两个未剥的板栗到顾知手里,语气听不出深浅: “为回京特意练的敛息术,京都波云诡谲,多个底牌多条活路。” 顾知愣然,没想到他毫不遮掩,直接说了出来。 “如你所想,我亲爹是端王,他一直在找的人是我。” 温琼津不知道想到什么,挑眉看着她,忽然一笑:“不用去官府看了,最新消息,找到我的人,可得三万两黄金与数不尽的荣华。” 顾知脸色有些微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此行来遂宁郡,就是为了入京,但明面上得到奖赏的人不能是你。” “啪”地一拍桌子,顾知双眸带火。 正当温琼津以为顾知因自己隐瞒身份感到愤怒,准备卖惨来博取同情时,就听她说了一句: “凭什么不能是我?三万两黄金!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你知道这是多大一笔钱吗?” 原本顾知也不太清楚,毕竟当初抄家前收集的黄金白银银票地契多了去了。 说是金山银山也毫不为过。 直到她一路被流放,得知普通百姓正常过日子,一年都用不了五十两银子。 不说其他地方,就遂宁郡,一斗米只要二十文,九品县令月俸不过三千文。 而温琼津一个人就值三万两黄金! 当然,算上空间里的黄金,顾知的身家远远不止三万两。 可白捡三万两谁不乐意? 无论是谁,是什么身份,都无法拒绝三万两黄金的诱惑。 更不用说附带升官进爵,无尽荣华了。 顾知自认为不太贪心,她只要黄金,不要官位,可温琼津连近在咫尺的黄金都不让她得,真的有点过分。 温琼津原本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吞下也不是,说出来也不是。 他等顾知冷静下来才说:“我的身份要万无一失,就不能与你们、与任何王府扯上关系。” “你爹虽被夺封号,但余威犹在,我不能冒险。” 更何况…… 温琼津侧目看了眼顾知,眸中带着温和。 更何况他此行回京也是一番腥风血雨,顾知等人被流放蛮荒反而更安全。 得了悬赏的人肯定会被默认为端王府一派,甚至会有人来打探刺杀,他不能连累顾知她们。 顾知当然也想到这些,可:“三万两黄金啊!三万两!” 第127章 肯定是遭报应了 见她一脸心疼的样子,温琼津没忍住笑出声。 顾知撇撇嘴,一看就知道他不食人间烟火,都没亲自去买过菜做过饭。 如此大笔黄金,用来做建设,都能稳稳建设好近半个蛮荒。 建立一座铜墙铁壁、占地颇广的城池不是问题。 谁会嫌弃钱多啊? 温琼津笑了一阵后收敛起来,柔声细语:“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顾知剥开板栗塞进嘴里,目露深思,吃完后问道:“端王是你亲爹?那你怎么流落江湖?” “看过话本吗?就是颇为俗套的高贵王爷爱上农女,却不愿舍弃荣华富贵。” “弃农女、孩子于不顾,二十年无法生育才想起曾经的夫人孩子的故事。” 顾知愣住,她没想到温琼津的人生这么戏剧化。 温琼津瘫着脸,眸中没有任何波动:“唯一不同的是,端王当时带着我一起离开,半路上却抛下我独自回京。” “我一直在江湖流浪,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直到十岁时被我娘接回族中。” “我不是故意骗你,只是我的经历太过奇特,怕你一时无法接受。” 惨! 太惨了! 顾知默默塞了个新剥好的板栗给他,见他乖乖接下,美滋滋地吃了起来,她心里叹口气。 果然话本来源于真实生活,却远没有生活那么狗血。 为了避免戳到他的伤口,顾知蹩脚地转移话题:“哈哈,端王不会是亏心事做太多,遭报应了吧?” 二十年无所出,肯定是遭报应了。 剥板栗的手停顿片刻,温琼津想了想决定如实告知:“我娘给他下的毒,特意找的……” 能让他永远不行的毒。 不过这些脏东西还是不要说出来,以免污了顾知的耳朵。 顾知瞬间推倒温琼津他娘是个软包子的想法,果然有其子必有其母。 温琼津不遮掩气势时,看上去就不简单,他母亲不可能是个软弱可欺的人。 “……端王知道吗?” “他还没查出来。” 专门从古籍里找的生僻方子,表面上可以滋补身体,不会有任何损伤。 端王只当是遭了报应,一直在寻医问药,近期似乎求到江湖术士那里。 顾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思索片刻,只能看在温琼津这么惨的份上,狠心舍弃那三万两黄金。 “……日后我再去你们当铺当东西,抽成只能抽一成。” 顾知一本正经地瞪着温琼津,一点也不退让。 她倒是想过另外找人去戳破温琼津的身份,只要钱到她手里就行。 可想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当铺掌柜更不可能暴露自家楼主的身份。 她的想法只能作罢。 温琼津莫名觉得她斤斤计较的样子有些可爱:“我给你的令牌,买卖物品时不用抽成。” 顾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看向他的眼光更加怜爱。 美强惨竟在她身边。 两人默契的没有再深入谈下去。 顾知知道他不过想通过卖惨来谋夺自己的同情与谅解,可温琼津的确很惨,又救过她,也没做什么实际性伤害她们的事情。 最多不过是没说实话,她还能接受。 见天色不早,顾知打了个呵欠就准备离开。 在温琼津伸手拉住她之前,顾知立刻飞去一边,语气平静:“早些就寝,我走了。” 温琼津只得无奈地看着她离去,关上门后摇头一笑。 顾知没有立刻回西厢房,她在月光下站了许久,默默安慰自己半天才一脸丧气地回房。 秦芸已经换好衣服躺下,听到轻微的关门声后招呼顾知赶紧洗漱就寝。 顾知应了一声,弄来热水沐浴洗漱后,全身暖呼呼地躺上床。 秦芸明日还要早起,只草草问了句温琼津的伤后就昏睡过去,徒留顾知沉思温琼津方才的话。 不得不说,话本还是有依据的。 次日一大早秦芸几人就上下忙活起来,叫醒顾知吃完早饭后,急匆匆出了门。 昨晚又下了一整宿的雪,大街上铺了浅浅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 边上有数个穿着朴素的人在清扫积雪,几家来的早的摊贩正满脸倦意地招呼零星几个客人。 “卖馒头嘞,暄软的馒头!” “煎饼!煎饼!大婶,看看我家的煎饼,个大馅足,一口咬下去都是馅!” 顾知饶有兴趣地一家买了几个,跟众人分食,想着待会儿再带些回去,给宅子里的疏晚和长安几人。 官府前面已经站了不少人,可对于整个郡城来说不过尔尔。 顾知凑在一旁观看,秦芸几名女眷被分到慈安局清扫分食物的一组,王全和徐领头则被派去巡查安防。 见大家都分在一块儿,顾知才松了口气,准备跟着去慈安局一趟,认认路。 报名赈灾的队伍还没动静,跟顾知一起围观的人忍不住叽叽呱呱起来: “已经有三批人买了几批粮食出郡城了,也不知道郡城的粮还够不够。要我说啊,跟蓝图郡一样,不让灾民进城更为妥当!” “你不懂就别说话,我们太守可是当年探花,学识过人,不比你想的深远?” “若是你在城外受灾,房屋坍塌,无处可去,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我……我这是在为郡城考虑!” …… 顾知敛眸,不得不说他们的想法与当前大多数百姓的想法一致。 可不放百姓入内就可安然无恙了? 实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软糯的兔子也会奋起咬人,普通百姓也能攻破城墙。 全朝大灾,粮食运来运去也不是办法,须得再想些主意才是。 一路跟着秦芸她们走到慈安局,顾知熟悉路段后,转身来到“初”字当铺。 这次不用出示令牌,小二一路带着她直入四楼。 掌柜正坐在火盆边算账,眉头不时皱起,似乎有些不满。 顾知敲了敲门后走进去,坐在掌柜对面,直入主题:“你们不是什么都能做?能买来粮食吗?” 掌柜慢悠悠收拾好账簿,笑眯眯道:“当然可以。” “已经有人在楼内下了委托,三日后近三百石粮食会运来遂宁。” 顾知好奇:“天寒地冻,你们去哪儿寻来那么多粮食?” 第128章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掌柜眉心一跳,无意识地拨弄着算盘上的玉珠,粒粒分明的玉珠彼此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咳,顾小姐见谅,楼内机密,不能轻易对外透露。” 顾知也没在意,打破砂锅问到底对谁都没好处。 她捻起块糕点吃了起来,边吃边想着三日后粮食送到遂宁的事。 全朝受雪灾,处处道路不通,除了像他们一样逼不得已不得不赶路的人,几乎很少看到有人不顾严寒坚持赶路。 楼内杀手护送粮食来遂宁,应当颇为安全且稳妥。 顾知咽下糕点,无意识地上下打量着厢房,余光瞥见窗口的蔷薇花时愣了愣。 花枝轻颤,花朵娇艳欲滴,透着春意。 注意到她的视线,掌柜一笑,起身走到窗口端来花盆,放到顾知近前的桌子上: “雪天严寒,可又未到凛冬,大部分花已凋零。楼内花了不少功夫,才培植出寥寥数盆,用以做添头。” “若顾小姐喜欢这花,拿去便是。” 顾知摸着花瓣,没有答应,而是问道:“这花是怎么培植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约莫是养在暖阁之类的地方。” 暖阁? 顾知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花盆,心里有了些许想法。 不过她在遂宁也只是个过客,人手又不够。 若是想将其付诸行动,还得一个有权威有人手的组织来试验推行。 掌柜见顾知脸上毫无表情,双目低垂盯着花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了个寒颤。 顾知不在意地收回手,放火上烤了一会儿后,转头对着掌柜道: “既然在暖阁里种花,何不试试在暖阁里种菜或粮食?” 掌柜有些莫名其妙:“顾小姐不知,暖阁临近温泉,又靠烧火保持温度,避免堂花因寒凋零。” “暖阁造价不菲,且不能保证成效,耗费全楼心血,也不过得来几十盆。” “若是种菜种粮,该耗费多少木炭柴火?再加上地面全是积雪,种起来多有不便。” 自小家境无忧、吃穿不愁的千金小姐,哪里懂得贫民百姓的拮据与穷苦。 他们楼内再是奢华大气,也要没有耗费无数木炭柴火来弄一些没必要的事。 倒不如节省些银子,一起用来四处运粮赈灾。 顾知明白他的意思,见他实在对此不感兴趣,莞尔一笑转移话题。 “那盆何时能卖出去?我急着用银子。” 掌柜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拿出账簿示意:“明天的拍卖会。” “但近期行情确实不好,银子可能要少上不少。” 顾知蹙眉,思考半晌后点点头:“也行,大头用黄金结账,零碎的就帮我换成银子和小额银票。” “好嘞。” 掌柜心力交瘁,他已经不眠不休两天,一直在安排运粮与接收的相关事宜,好不容易空出一个时辰算算账,又莫名其妙被打扰。 见顾知仍痴痴地望着花,掌柜咬牙道:“顾小姐,这花您带走就是,不必客气。” 顾知抬眼看着他脸上的黑眼圈,毫不犹豫地捧着花走人。 当铺掌柜总算松了口气,一路护送她到门口,笑脸盈盈:“下次再来啊!” 顾知一手端着花盆,一手随意挥了挥,径直走向大街。 街上人声鼎沸,两边都是各种小摊酒楼,中间人流不断。 隐约能看到几个乞丐端着破碗来回穿梭,低声下气地乞求吃食与铜板。 顾知顺着人群挤来挤去,抬眸不经意间看见前方有个穿着破烂的小乞丐,他的身后跟着两个拽着他的衣服、比他更小的孩童。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他声音嘶哑,嘴唇青紫,浑身冻得瑟瑟发抖,可还是强撑着身体,带着两个稍微穿着厚实些的小孩沿街乞讨。 前面的大婶有些不忍,停下脚步拉着他们走到街边,背过人从随身的篮子里取出三个馒头,塞到他们手里。 “快点吃,别被人抢了。”大婶摸摸两个小孩的头,在他们感激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顾知似乎还能听到大婶的咒骂声:“老天爷不长眼,让我们怎么活啊!” “这鬼日子,真要活不下去了!” 顾知沉默,她缩在角落里,极力降低存在感,默默关注那几个小孩。 大一些的机灵一点,手脚麻利地将两个黄色的馒头藏进怀里,剩下一个三人分食。 他们近乎狼吞虎咽般吃下馒头,噎着了也只是踩在石头上,从低矮的屋顶抓起一把雪,死命咽了下去。 吃完后,其中小一点的孩子没忍住哭了起来:“哥哥我……我想爹娘了。他们到哪里去了?” 他哥眼眶发红,蹲下身抱住他们,声音哽咽:“没事的,他们很快就会回来,茹茹听话。” 顾知一言不发躲在角落,看着他们互相安慰半响后离开。 这几个孩子是全宣朝成千上万个孩子的缩影。 他们已经算是运气好的,能走来郡城,能遇到有善心之人。 现在郡城还没到弹尽粮绝的地步,没到穷途末路,不会有人铤而走险。 可若是粮食耗尽…… 顾知抱紧手里的花盆,毫不迟疑地转身走回温琼津的宅院。 她脸色难看地抱着花盆一路直行,一步不停地前往东厢房。 温琼津跟两个小孩说了自己要离开的事,千方百计想尽办法哄好哭嚷的疏晚和长安。 他刚松了口气,就见顾知抱着盆花,脸色难看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怎么了这是? 顾知放下花盆,打发走两个想看热闹的小孩后,将温琼津的令牌丢了回去:“我反悔了,我要那三万两黄金。” “我会找人代替我去官府收黄金,你给老实待在城内,哪也不许去。” 大不了她多留几日,随意找个人代取领悬赏金。 代替她的人升官进爵,而她只要三万两黄金。 温琼津手拿令牌,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顾知嘴唇紧紧抿起,蹙眉盯着他:“你有异议?” 温琼津摇摇头:“只是在想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顾知说话一向不会反悔,于重要事情上更是如此。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促使她改变想法。 第129章 在我面前,你永远不用道歉 顾知沉默着坐下,慢吞吞说了方才的事。 望着垂眸细听的温琼津,她不好意思说在看到那几个小孩时就想到了他。 温琼津比他们更惨些,尚在襁褓就被生父带走遗弃。 他说起自己的经历时轻描淡写,只一句“十岁时被我娘接回”便简单概括。 可在那之前呢? 他在江湖摸爬滚打近十年,遭受的饥饿伤害与委屈数不胜数。 他娘殚精竭虑,苦苦找他数载。 而他爹端王舒舒坦坦躺在宽敞明亮的王府内,上下不用自己动手,一件衣服卖来的银子可供普通百姓用几年。 或许是她已经认可温琼津这个朋友,听完他的经历后忍不住有些心疼幼时无助的小温。 可交情归交情,三万两黄金不能不要。 “……掌柜说试验暖阁种菜种粮需要重金,到时候一半黄金用在此处,另一半四处买些粮食,专供生活困窘吃不上饭的小孩。” 粮食匮乏时一般只供青壮年,老人、小孩与女子甚少被分到,易子而食之类的事屡见不鲜。 在末世时,甚至有人专门生小孩用来…… 世事太过残酷,顾知只能尽自己所能。 更何况…… 温琼津脸色有些不好:“你想用卖我得来的黄金去养其他人?” 顾知讪讪,她是有这个意思,但更多的是为天下尽一份力。 反正温琼津都是要回京的。 坑他爹端王一笔的机会不多。 三万两黄金便宜谁不是便宜?不如便宜了万千百姓。 若是暖阁种菜可以推行实施,缺粮缺菜一事也能稍微缓解一下。 “……也不能这么说。是你去养其他人,我只是个旁观者。” 说着说着顾知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 毕竟温琼津献出个人,他爹献出黄金与官位,而她什么都没出,的确有些不厚道。 顾知想了又想,道: “我不求留名,推行赈灾时都以你端王府真世子的名义。既能帮你收拢人心,又能普惠百姓,一举两得。” 温琼津仍耿耿于怀于顾知用他的卖身钱去养人,冷冷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瞅她: “我们进城时官府不是在赈灾施粥?再如何也不会少了几个孩子的吃食。” “待会儿你娘回来好好问问慈安局的情况,确认后再做计较,省得多生事端。” 顾知无意识地摩擦着桌上的茶杯,不得不说温琼津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方才街上的人挺多,她也没太注意。 若是冤枉了遂宁郡太守,又擅做主张,可就有些不合适。 温琼津一脸郁气地端起花盆来到小院,暂时不想理会想卖了他的顾知。 顾知深思片刻,决定待会儿午间接秦芸她们回来吃饭时问上两句。 看看是哪里的问题,想想解决办法。 总不能永远依靠他人赈灾捐粮来解决问题。 顾知苦笑。 当初她刚从末世穿过来,思想有些偏激。 觉得顾昭远、秦芸和秦府每年捐大笔银子和粮食赈灾是冤大头,是圣母。 可突逢天灾乱世,像他们这样的,在不拖累他人的情况下救灾之人,是善良,是博爱,是为他人所不能为。 顾知永远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即使可怜乞丐,她的第一反应不是从空间取银子或粮食赈灾,而是想到温琼津的卖身钱。 慨他人之慷,或许她才是圣母。 也难怪温琼津那么生气。 顾知抬头望了两眼未关紧的小院门,迟疑着走了过去。 火盆烧得正热,迎面传来一阵淡淡的橘子香。 顾知探头一看,温琼津正扒拉着她端回来的花盆,与原本就在小院里的几盆花做着对此。 院子里原本生长的几盆花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但似乎与新来的花有些不同。 院子里的花只经历一晚的严寒,状态颇为萎靡。 温琼津一一搬到小院门口的火盆边,试图用温暖暂缓它们凋零的进程。 顾知蹲下身,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神色尴尬:“抱歉,是我没考虑好。” 温琼津眉头紧皱,脸色更加难看,他轻声道:“顾知,在我面前,你永远不用道歉。” 他的眸中带着坚定与执着,看得顾知一愣,一时无法回过神。 顾知微微偏头,转开眸子,没有回应。 温琼津叹口气,低声道:“我只是有些吃醋,并没有生气。放心,暖阁的事我已经安排下去,那几个小孩……” “等调查清楚后,你再做决定。无论是捐款捐粮还是其他的,都听你的。” 他知道顾知还有些不适应,部分想法还没转变过来。 乱世里“吃”人才是常事,可不讲究什么善良大度,甚至可能换来恶意。 顾知一路上靠武力解决问题,于这些阴私事上了解不多,他能理解。 但温琼津希望,她能多信任他一些。 顾知有些僵硬地蹲下身,没有说话。 她一出生就在末世,当时国家机构尚存,还能勉强维持住秩序。 母亲心存善念,教她与人为善,高烧离世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她努力活下去,不要主动杀人。 她或许没想到,在顾知十六岁时,秩序完全混乱,因谨记她的遗言,与人动手时不下狠手,吃了无数暗亏。 顾知一路野蛮地成长,没人关心过她,也没有人教她该怎么做。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地对她说这样的话。 温琼津见她半响无言,他蹲下身,默默陪在她身边,没有说话。 顾知迅速收敛好情绪,转移话题道:“快到中午了,我去慈安局接我娘她们回来吃饭。” 温琼津望了眼刚升上天空没有一丝温度的太阳,一把拉住她,语气有些沉闷:“……还早,你不问我为什么吃醋吗?” 这有什么好问的? 顾知奋力挣扎,试图踩他一脚让他清醒一点,又在他水汪汪哭唧唧的眼神中节节败退。 “……你松手,我去补个觉。” 看出她的逃避,温琼津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眼神有些危险。 空着的一只手趁机牢牢关紧小院木门,温琼津一把拉过顾知,紧紧抱住她。 温琼津在她动手前低声哄劝:“可要小心些,我背部的伤口还没好。” 顾知僵住,抬起的手一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俊脸慢慢凑近。 第130章 宴会,我们必须得去 顾知偏过头,挣扎着往门口走过去,语气有些不稳:“你现在停下,我还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温琼津抢先一步上前,拉着顾知转了半圈,背部轻轻压在门上,挡着出去的路。 他眉头微挑,眼带兴味,多了几分痞气和说不尽的风流肆意,与以往文弱书生的气质完全不同。 “为什么要停下?” 一手将顾知搂入怀里,温琼津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调笑道:“顾知,若我一直温文尔雅、持礼守节,你可会喜欢我?” 簌簌雪花落下,似乎永没有停歇。 被挑着下巴的顾知面无表情,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 她放下蓄力抬着的右手,眸子平静地看向温琼津的双眼。 他的眼睛漆黑,如一汪深不可测的幽潭,无法看出蕴含其中的情绪。 温琼津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半垂着双眸,似乎刚刚所说不过随口一问,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顾知望着他不停颤抖的眼睫毛,感受到捏住她下巴的手越来越紧,明白温琼津不是在说笑。 他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 顾知头一次见他如此认真,她沉默片刻,在温琼津深邃的眼神中摇摇头,平静道:“我很抱歉。” 她无法欺骗自己,也不能欺骗温琼津。 温琼津早有预料,他放开手,语气带着失落:“为什么?” “我做不到全身心信任他人,也做不到全力去爱一个人。” “温琼津,你也一样,不是吗?” 幼时经历注定温琼津无法对别人交托全部信任,即使温琼津说倾慕于她,可他说什么做什么都留有余地。 就像很多事,顾知不知道他不会主动说,谈及时也会有所隐瞒。 他只交托一半的信任,顾知不愿冒险,也不会冒险。 天灾、人祸哪样不比一份虚无缥缈的感情重要? 他们有各自的目标与方向,顾知现在只想活下去。 至于其他的,一切随缘。 温琼津几不可闻地笑了笑,没有否认,他死死箍住顾知,不让她离开。 “不如这样,我们做个约定。若是你日后准备动心,对象只能是我,否则” 他平静地眯起双眼,眸中闪过一丝阴狠与残忍。 顾知不想考虑日后没有定数的事,她狠狠踩了温琼津一脚,准备趁机脱身离开。 没想到他只眉头轻挑,高大颀长的身躯没有任何颤动,双手一动不动地紧紧束缚着她。 从没见过温琼津如此强势的一面,顾知只得无奈地点点头,随口应了下来。 “我答应就是,你赶紧松开。” 若不是顾及他身上的伤口,顾知早就直接打上去了。 温琼津丝毫不为所动,凑近在她耳边说了句:“这可是你答应的,可别反悔。” 若是顾知不守承诺,他就杀了她倾慕的人。 听出他的隐藏含义,顾知倒是没感到意外。 从小过的那么惨,又一直装模作样装成娇弱书生,怎么可能心理不变态。 不过她也没想着会喜欢谁,答不答应无所谓。 她敷衍地点点头:“快松开,你不还要讲课吗?” “那个不急,”温琼津眸色愈发深沉,皮肤白皙,显得唇色愈发通红:“你刚踩了我一脚,我得讨回来才是。” 讨回什么? 顾知一脸懵,被强硬地挑起下巴,清晰的视线中殷红薄唇迅速凑近,几乎就要接触碰上。 顾知:??? 就在顾知抬手准备糊上去,一巴掌拍开他时,门外响起一阵“咚咚咚”的巨响。 温琼津垂下头的动作一滞,顾知趁机拍了上去,又不解气地狠狠踹了他两脚,才走去开门。 门外是一脸单纯的长安,他拿着封信,好奇地瞅着顾知:“知知姐,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太守府递来的,请你们前去赴宴。” 顾知平缓心情,拿过来细细看了起来。 从小院走出来的温琼津脸色漆黑,冷冷地盯着长安:“指名道姓要交给顾知?” 长安耿直地摇摇头:“没有,那人说要交给府上能做主的老爷,我们府上没有老爷。” “能做主的、现在家的,只有知知姐和先生您。” 跟着一起入住的差役倒也还在,但他们都开始悠闲享受生活,现在还没醒。又不当家又不识字,拿着信也没用。 长安说完后见温琼津面上更加难看,他缩缩脖子,低声问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温琼津冷哼一声,没有回应。 顾知摸摸长安的头,安慰道:“没事,你来的刚好。温先生刚没站稳掉雪堆里,现有些不高兴,你先回房,待会儿再过来。” 长安懵懂的视线在顾知和温琼津身上一阵徘徊,迟疑片刻点点头,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门被重重关上,厢房内一片安静。 见顾知全神贯注地看信,不愿理会他,温琼津拍了拍衣服上的脚印,委委屈屈地埋头走近,语带不满与期望:“不如我们” 顾知一巴掌糊在他的脸上:“正经点,看信。” “哦。” “信上说,太守邀我们午后前去府上参宴,务必到场。但是没说目的为何,且宴会一般是在晚上,他怎么中午开?” 温琼津接过信细细看了一遍,视线停留在署名处,他点了点:“这宴会,我们必须得去。” 顾知一愣,凑近看清他手指头下的名字:“蒋盛扬,你认识?” “我不认识,但是得去。” 顾知翻了翻白眼,确定他肯定知道些事情,且不能对她说。 回想半天也没想到那人到底是谁,顾知只得放弃。 看了看时辰,顾知把信揣进兜里:“我去接我娘她们回来吃饭。” 菜是昨天晚上就备好的,随意炒炒就能吃,李凌已经在焖饭了。 冬天太冷,还是先把人接回来再炒菜,省得饭菜冷了不好吃。 温琼津见她神色冷淡,连忙跟上:“我也去。” 慈安局离城门不远,离官府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顾知背着手一路穿过人群,温琼津跟在她的身后,眸子闪烁不定。 第131章 三个小孩 慈安局前人山人海,无数穿着简陋,瘦削忐忑的人正在门口排队。 门口摆了张桌子,秦芸和几名书生正在一一进行登记。 清染、白姝一人给登记过的人一人一个馒头,并安排人引路。 徐领头王全以及数名衙役手持刀剑站在两边,防止有人闹事。 一切看起来有条不紊。 顾知走近,眼尖地看到人群里的三个小乞丐,他们神情不安,生怕被挡在门外。 她指给温琼津看:“就是他们三个,尤其是打头那个年纪最大的,我一看他就想到了你。” 话脱口而出后,顾知才反应过来,一般人不愿意回顾自己落魄无助的时候,她这不是戳人伤口吗? 顾知赶紧反口:“我是说,气质与你很像。” 已经换了身衣服的温琼津朝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一个薄唇紧抿,眸带坚毅,脸上毫无表情,浑身脏脏的小孩。 小小年纪倒是能看出几分气势。 的确与他小时候很像。 温琼津的眼神柔和下来,随手掏出令牌塞到顾知手上:“不许再还回来。” 他们身边站着数名看热闹的百姓,见顾知两人小打小闹,视线不停地游弋逡巡。 顾知尴尬地接过令牌,赶紧塞到兜里,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转过头继续看向秦芸。 登记的人多,难民也非常配合,还不到正午,慈安局前的队伍已经少了一大半。 旁边围观的人也少了许多,顾知见秦芸这一排没几个人,才迈步走到近处等候。 等了片刻,三个小乞丐走了上来,最大的那个僵硬着回答秦芸提出的问题。 “叫什么名字?” “穆阳,”他低声道,随后让出身后的两个小孩:“穆聪,穆婵月。” “是哪里人?” “城外穆家村。” “可还有亲人?到郡城几日了?” 穆阳埋头:“没有,到郡城三日,前两日一直住在城门外的树林里。” 正在记录的秦芸诧异抬头:“怎么不早些来慈安局?” “村里人都在那里,我们被赶出来了,现下没有住处。” 秦芸了然地点点头,沉默片刻后继续问道:“你可有一技之长?或是愿意帮着去城外村庄里救人?” 最近来的人太多,慈安局内快塞不下,只能放些能用的人进来。 就算她放穆阳三人入内,若是没有用处,也会被赶出来。 穆阳迟疑地握紧双手:“……我识字,也可做一些粗活,只要让他们一同留下,我什么都能做。” 秦芸摇摆不定地看着眼前不满十岁的小孩以及身后五六岁的两个孩子,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穆阳满含期待地看着她,身后两个小孩也是异常紧张。 他们在城外时听说过,进城没有门槛,但想在城内生存下去,非常艰难。 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们也不会孤注一掷来此碰碰运气。 守在门口的衙役发现情况,脸色冷淡地走过来,上下打量他们几眼,摇摇头: “抱歉,我们现在只招青壮年。城门口每日施粥,若是饿了排队去领,其他的事,我们也无能为力。” “你们可以去慈幼局问问。” 慈安局专司救援救助,慈幼局则专门负责救济孩童。 穆阳失落地垂下头,他们去过慈幼局,已经不接收人了。 雪灾少粮缺食,部分穷苦人家家里孩子太多,养不起小孩就丢在慈幼局门口。 慈幼局全靠朝廷拨款,今年的款项还没来,只能吃老本,里面的孩子也过得异常艰难。 见实在没有商量的余地,穆阳只能带着弟弟妹妹走去一边。 穆聪捏着他破烂的衣袖,哽咽道:“……哥哥,我们今晚是不是又要睡大街?” “街上好冷。” 穆阳摸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他只怪自己年纪太小,若是再大一些,就能扫堂跑腿,借得容身之所。 衙役有些不忍,又叫住他们:“过几日城外或许会搭建住所,你们再等几天。” 穆阳安静道谢,捏了捏自己冰冷青紫的手臂,没有多说。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那天。 旁观的顾知和温琼津面面相觑,迟疑间见秦芸给了她两个眼神,里面的意思非常明确。 她走过去,蹲下身看着穆阳问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安慰弟弟妹妹的穆阳手一顿,他抬起头紧盯着顾知,许久后才回应:“好。” 见秦芸还有几人才能下值,顾知果断安排温琼津等着传话,在他无辜委屈的表情中,带着三个小孩前往成衣店。 顾知牵着穆婵月的手,好奇地问道:“你们不怕我会害你们?” “你不会。”穆阳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什么?我看起来面善?” 穆阳没有说话,只拉着穆聪低头赶路。 顾知给他们买了两身换洗的衣服,又伺机买了不少夹棉的斗篷大衣,让店小二送到温琼津的宅院。 直接换上暖和的斗篷,又走了不远,三个小孩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 街上吃食颇为丰富,看着三个小孩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一家炙肉,顾知准备掏银子买时,却被他们齐齐拒绝。 “我们不饿。” 若是说话的时候,他们的眼神能转移一下,顾知还能信上几分。 年纪大些的穆阳倒是回过神,准备拉着两个小孩走人。 顾知好笑地拿出银子:“是我想吃,店家,来三份。” 秦芸她们下值后找过来时,就见顾知目光平静,正抓着块炙肉狼吞虎咽。 三个小孩的吃相与她如出一辙。 看到她们过来,顾知特意招呼店家再一人来上一份。 许氏、安氏急着回家休息,也不多留,等店家打包好,就急匆匆回了宅院。 顾知几人将小小的摊位挤得满满当当,其他人只好一起打包回去吃。 穆阳吃完后拿出手帕擦擦手,好奇地看向秦芸。 顾知指着她娘解释道:“是她让我帮你们的,要感谢的话,就谢谢她吧。” 穆阳识趣地点点头,朝着秦芸行了个端正的拱手礼。 穆聪和穆婵月见状连忙跟着一同行礼。 顾知看秦芸手足无措的样子,瞬间眉开眼笑,余光却注意到嘴撅得老高,一脸委屈的温琼津。 ……这是怎么了? 第132章 初景,寓意初春或朝旭 待穆阳三人吃完炙肉,其他人的也已包裹好,众人转身往宅院里走去。 一路上秦芸牵着穆婵月,带着身后一行人慢慢悠悠在街上游走,不时买些逗趣的小玩意和吃食。 三个小孩都有,家里的小孩也少不得,走了不久,众人手上或多或少提着几件东西。 见秦芸难得放下心里的担忧,脸上愁云散开,顾知没有阻拦,她慢下脚步,退到最后。 果不其然,王全几人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 顾知也没逃过,但每每轮到她时,温琼津都几步上前快速接过。 直到好几人都饥肠辘辘,徐领头实在忍不住提醒两句后,秦芸才恍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径直走回宅院。 顾知走在最后,见身旁的温琼津还是一脸不悦的样子,好奇地问了句:“怎么了?” 温琼津高傲地“哼”了一声,不愿回应。 他的脸上仍是面无表情,嘴角低低垂下,双眸微微泛红,像是极为生气。 余光却不时瞟向顾知,被发现后又傲娇地转回去,满脸的无辜与可怜。 顾知忍不住一笑,伸出手想将他手里满满的包裹分摊一些,温琼津别扭地转过身,不让她拿走。 前头的穆阳不时转过头确认顾知的身影,发现还在后,满意且安心地转回头跟在秦芸身后。 街上的人渐渐减少,倒是酒楼饭馆客栈里的人不断增加。 转了个弯进入空荡的街区后,众人闻到饭菜的香味,忍不住加快脚步。 捧着包裹的人急匆匆端着东西前往正厅,顾知关好大门猝不及防一转头就见温琼津等在不远处。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知,眸中含笑,温柔又无奈。 看到顾知望过来,温琼津脸一板,再次傲娇起来。 院子里的新雪飘落在他的头上,寒风凛冽中带着几丝暖意地吹过来,刚走了半晌的顾知莫名感觉有些温热。 她走上前,强硬从温琼津手里拿过几个包裹,语气平静:“赶紧走吧,要吃饭了。” 留守在宅院里的李凌已经做好饭菜,正厅此刻热热闹闹,隐约可以听见小孩的大叫说话声。 温琼津一声不吭地跟在顾知身后,穿过回廊时突然问了一句:“你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顾知一愣,哪个他? 她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温琼津垂下眼皮,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就是那个穆阳。” 初景,寓意初春或者朝旭。 他娘取名时,就是第二个意思。 谢初景者,谢家之初生朝阳。 而现在出了一个气质与他相仿,名字类似,甚至身世比他更可怜的人。 在顾知抛下他,带着那三个孩童买衣服买吃食时,温琼津的心里就非常不爽。 更不用说,顾知还从未单独给他买过衣服呢。 顾知反应过来,莫名觉得吃醋的温琼津有些可爱。 见他双眼水汪汪地望过来,顾知干咳两声,转移话题:“赶紧去吃饭,其他人该等急了。” 然而等她们到正厅时,众人正在对着三个小孩嘘寒问暖,丝毫没有注意到顾知两人。 顾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另一张桌上,随意打量两眼。 长安年纪小,与他们三个玩得来,一直在美滋滋地跟两个年纪小一点儿的玩游戏。 倒是穆阳有些拘谨,尴尬地环视一圈桌旁的人,低声回答他们的问题。 他见到顾知进来双眼一亮。 眼瞅着热气腾腾的菜上了桌,众人还在叽里呱啦地问话,顾知连忙招呼大家吃饭。 “你们不早饿了吗?赶紧的,小孩刚刚也没吃多少,吃饱了再玩。” 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李凌连忙点头,生怕菜都放冷了。 众人悻悻,不得不一一净完手后坐好。 穆阳三人的仪态非常端正,倒是没有什么不习惯。 顾知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 穆阳连忙拉着弟弟妹妹准备坐到顾知身边,然而温琼津毫不留情地坐下,顾知的另一边是早就坐好的清染。 穆阳三人不得不被秦芸拉到身边坐下,眼带幽怨地望着温琼津。 顾知看过来时,碰巧见到温琼津表面高冷毫无表情,暗戳戳地给了穆阳一个挑衅的眼神。 顾知嘴角一抽,很想一巴掌打上去,又不好动手,只能迅速吃完饭,准备收拾东西去太守府。 吃过饭后,顾知突然想到什么,语气平静地对着帮忙一起收拾东西的穆阳道: “我们后天就会离开此地,你们想跟我们一块儿走还是待在遂宁郡?” 若是选择一起走,顾知空间里还有无数钱粮,倒也不怕多养几个人。 若是不愿走,她也会想办法找人照顾他们。 穆阳收拾碗筷的动作一滞,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踌躇着道:“你们……要去哪儿?” “蛮荒,我们不得不去。” 穆阳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子:“我们……我们需要时间考虑。” 他忐忑的心刚才安定下来,又突遭一击,无法立刻做决定。 穆聪和穆婵月捏着穆阳的衣角,神色不安地望着满桌的大人。 他们的恐惧与迷茫如此明显,秦芸忍不住瞪了徐领头一眼,安慰道:“没事,你们慢慢考虑。” 眼睁睁看着秦芸亲自带着几个小孩去空置的西厢房,还招呼人帮着搬些热水过去,顾知心里颇为无奈。 温琼津暗暗提醒道:“赴宴,我们一起去。” 顾知点了点头,转身去收拾出一辆看上去昂贵点的马车。 一刻后,太守府门前的马车川流不息,隔得老远都无法动弹,顾知两人只能下车步行。 顾知装作不经意地扫视几辆马车,见到檀香木制的车身和异常贵重的装饰后,确认都是贵重有钱的人家前来参宴。 身旁的温琼津头戴帷帽,语气娇弱道:“扶着我走,别穿帮。” 顾知无奈地顶着其他人诧异的眼神,轻轻扶上他的手臂,万分体贴:“小心,前面有辆马车。” 温琼津凑过来:“倒也不必如此小心。” 顾知没有理会,百般无奈地扶着他进入装潢朴素简陋的太守府。 第133章 这不就是强盗行径? 太守府内外一样的朴素,府宅占地不大,位置偏僻。 顾知搀扶着温琼津的手,在管家的指引下一路前往后花园。 两人有些诧异地隔着帷帽对视一眼,顾知随口问道:“这似乎不是去正厅的路。” 带路的管家摸着胡子乐呵一笑:“小姐不知,今日来的人太多,正厅有些许拥挤,索性就在后花园里举办宴会。” “乘雪赏花饮酒,岂不妙哉。” 顾知似有所感地点点头,没有再问。 难怪温琼津硬是要来,这宴会看起来不简单啊。 温琼津见她陷入沉思,趁机在顾知手上轻轻捏了一把:“小姐~走吧,人家快等不及了。” 声音又嗲又软,听得前面的管家脚一崴,险些栽进不深的雪地里。 幸亏来往侍候的小厮拉了他一把。 平静下来后,看向顾知二人的眼神非常诡异。 走过来的路上,顾知已经习惯路人的眼神,甚至还能点评几分。 ……摔的姿势不自然,应该是假摔。 顾知回过神,没回应温琼津,而是平静地招呼管家道:“麻烦快一些,我家外人有些等不及了。” 外……外人? 管家和小厮面面相觑,还没听过谁家当家的这么叫。 看来新来的一家人是女子当家。 管家连忙应和:“请随我来。” 一路走过积雪被清理干净的小路,顾知抬头望过去,一个偌大的木顶下,依次摆放着数张桌子。 顾知两人拿出请帖后被请入偏僻角落的一桌落座。 管家交代清楚后,避之不及地逃开,跑往太守府大门口。 木顶下没有任何火盆或汤婆子之类的保暖物品,寒风呼啸,已经端坐在座位上的人忍不住瑟缩。 顾知他们倒是没有此等烦扰。 趁无人注意,顾知借着衣袖的遮掩,默默从空间拿出两个放了木炭、加厚的手炉。 用眼神示意温琼津点个火后,两人一人一个揣在手上,浑身都暖和起来。 温琼津细细地打量着金制鱼龙镶夜明珠手炉,低声问道:“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顾知正警惕地环顾四周,听到他的问话,随意答了句:“犄角旮旯里捡的。” 嗯~自家库房的东西,怎么不叫捡的呢。 心头一哽,温琼津一点也不信。 这种砌夜明珠的手炉华而不实,除了宫内的人会用,普通商贾权贵只用来摆阔,可不会真的用做手炉。 在温琼津沉思间,花园逐渐变得拥挤。 他果断发挥戏精的本能,半倚靠在顾知身上,指着桌上冰冷的糕点,柔声道:“小姐~人家要吃梅花糕。” 顾知无奈地捻起块糕点,塞进他嘴里,似笑非笑:“这是桂花糕。” 温琼津被冷得牙齿打颤,秉着不能浪费的想法勉强吃完糕点,连忙吞下几口滚烫的热水。 打闹间,顾知突然发现花园里不满的声音停滞下来,一名身着常服的美男子走上首座。 他看上去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眉宇间的厉色与冷淡、浑身散发蛮横强硬的气势,统统表明这位太守不是个好惹的人。 甚至可能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开打。 看来此人就是托人递信的太守,蒋盛扬。 蒋盛扬当着近百来名商贾权贵的面平静一笑,拱手道:“是我来晚了,怠慢了诸位。” 所有商贾连忙回礼,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状元郎,可比他们这些地位低贱、毫无门路的商贾后台大多了。 权贵地头蛇们也不得不地下头,唯恐被记上一笔。 顾知两人凑在人群里,明面上跟着行了礼,实际上却是在细细打量这位遂宁太守。 没想到他的眼力极佳,迅速穿过人群盯向顾知。 顾知一愣,朝着他平静一笑后,垂下头扯了扯温琼津的袖子:“这是何人?” 她敢发誓,温琼津来此就是为了蒋盛扬,就是不清楚具体目的。 温琼津没有回应,反握住顾知的手,安抚道:“他不会伤害你。” 顾知愣住,本想缩回的手停顿片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装模作样寒暄完的蒋盛扬眸子一眯,气势全开。 所有人都是脸色微变,两两一桌对视一眼后默不作声。 “近期雪灾,难民无数,大家应该都有所听闻。” “今日举办宴会的目的,就是拍卖贵重物品,筹集善款,以共抗雪灾。” “诸位不必担忧,银子多少只在心意,若是有粮食,再好不过。” “所得的银子,全部用于救援和施粥上,我不会亏待大家。” “往上发的捷报,会提及诸位的功劳,并在郡城门口放置长生碑,让全郡百姓都知道诸位在雪灾中所做的贡献。” “当然,若是有不愿意参加拍卖的人,也可以立刻离开,我绝不阻拦。” 说完蒋盛扬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地观察起所有人的脸色来。 这不就是强盗行径? 部分权贵准备拍桌而起,被身边同行的人打断。 他们暗示性地看了眼有些意动的巨贾商贩,示意不要冲动。 商贾家财万贯,唯一缺的就是名声和权势,拿出些银子和粮食赈灾不过尔尔。 皇商秦家刚刚倒台,谁都想在这个关键时候有官员担保,暂且不说能不能当上皇商,只要更进一步,发展到京都便是谢天谢地。 更不用说太守会为他们请功,若是得宫中一二赏赐,可是能流芳百世的。 倒是遂宁郡城的权贵们颇为尴尬,答应也不是,转身就走也不是。 首座上摆放的香炉熄灭,蒋盛扬不在意地敲敲桌子,语气平静:“忘了与诸位说,这上报得赏的名额,可是有限的。” 明明白白地暗示,谁先同意谁的好处更多。 所有人面露沉吟,犹豫起来。 蒋盛扬当然清楚他们的打算,不过是想多得些利益罢了。 商贾多是喜欢斤斤计较,他倒也没在意,刚准备继续说上两句,就见偏僻角落一个戴着帷帽的男人站了起来。 “我家小姐愿竭力协助太守大人,还望大人守诺。” 后花园所有人的目光停滞在温琼津身上,如刀似剑般的眼神狠狠剜遍顾知和温琼津全身。 蒋盛扬愣住片刻后朗声笑了起来。 第134章 给我狠狠打他们的脸 “哈哈哈,我蒋盛扬言出必行,小兄弟不必担心。” “就是不知道贵府准备如何出力。” “不拘金银钱粮,施援人手或其他物品,能救助百姓即可。” 席上部分家底较薄的人瞬间眼睛一亮。 温琼津微微一笑,正准备回答,却被人硬声打断。 “大人,此人所说不可信。他们初来乍到,在遂宁郡毫无根基。” “府上的人甚至靠去慈安局办事来谋生,连自家开销都快供不下去,如何能帮助大人救助百姓?” “我看啊,是有人见太守随和,想趁机来打秋风!” 几位调查过温琼津一行人的商贾权贵们连连点头。 遂宁郡城最贵的地段不过几处。 温琼津他们所在的宅院地处中心,占地甚广,又造价不菲,他们中有人曾想买下来。 可惜地契捏在“初”当铺手里,提了比宅子价值翻倍的银子,掌柜也不愿松口。 试探数次后,众人只能得出宅院主人不简单的结论。 没想到前几天突然有人住了进来,有心的几家暗中查探,想着若是哪里来的权贵或巨贾,也好早些结交一番。 可查来查去,没查出什么所以然。 只知道他们人不多,也没个正经的当家人,大部分人在慈安局办些简单的差事。 坐在最前面、对桌的两名老人平静地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双方达成一致。 若是平时,不将来人的身份调查清楚,他们是不会轻易动手的,唯恐得罪不能得罪的人。 可今日太守说的条件令人无比心动,财帛名利动人心,他们本想待价而沽,在太守窘迫之际站出来,以谋得最大利益。 没想到温琼津竟然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有他做对比,太守对后来者的观感定会大打折扣。 即使现在他们立刻站出来,倾尽全部家财做投名状,也得不了太大的好处。 倒不如…… 使他身败名裂,令太守对其失望,换来他们的出头之机。 蒋盛扬双眼微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语气不平不淡地问道:“哦?是吗?” 顾知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一把拉过温琼津,低声道:“小温,给我狠狠打他们的脸,算我的。” 席上暗流涌动,太守和商贾、权贵都有自己的立场与想法,就看彼此愿不愿意妥协。 顾知不愿掺和其中,但竟然有人敢阴阳怪气小温穷,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温琼津被扯的帷帽乱飞,他连忙伸手摁住,听完顾知的话,轻笑道:“小温得令。” 后花园里此时热热闹闹,比刚开始太守没来时还要嘈杂。 一帮中老年当家的不顾仪态,眼光闪烁七嘴八舌地说着查出的零碎消息,意图踩上温琼津两脚,让太守知道他们的忠心。 半炷香过去,顾知换了好几个看戏的姿势,眼瞅着太守实在不耐烦,一挥手令所有人噤声。 蒋盛扬目露探究地看向温琼津和顾知:“你自己说,他们所说是真是假?” “诸位所言不假,然,我家小姐的确有钱粮可助大人一臂之力。” “钱在何处?粮又在何处?” “三日后,这个时间,三百石粮食将运到遂宁,还请大人记得接收。” 顾知眉心一跳,三百石? 早晨当铺掌柜曾说有人下了委托,三日后三百石粮食将运来遂宁,莫非就是这三百石? 有商贾忍不住冷笑:“全朝大灾,哪里有三百石多余粮食能卖给你?” “况且,遂宁郡人口众多,区区三百石粮食,并无大用。” 蒋盛扬却是手下一顿,脸色严肃起来,他一拍桌子:“灾情紧急,若是你有半分虚言,当从重论处!” 温琼津面不改色:“三日后粮食就到,大人尽管等着便是。” 说完他状作无意地提了句:“三百石粮食的确不多,可解燃眉之急还是绰绰有余。” 其他人脸色都有些难看,温琼津趁胜追击:“话说回来,今日大人摆宴拍卖贵重物品以筹集银子,我家小姐愿为大人分忧。” 温琼津视线偏移到顾知身上,顾知秒懂,从袖子里掏出一颗偌大的夜明珠,随手递给他。 这样的珠子还有数颗,随意拿出一颗捐出去,顾知也不心疼。 温琼津接过夜明珠,仔细端详片刻后,没忍住看了顾知两眼。 见她一脸无所谓,花园里的人都有些等急了,他只得献上夜明珠。 “大人请看,”温琼津细细解说:“此为南海夜明珠,圆润透亮,久浸在龙涎香中,夜间照明的同时可以散发清香。” “我家小姐珍藏多年,今日特意捐出拍卖,只求为百姓谋些福祉。” 席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盯着温琼津,脑袋里都是一个想法: 他们脑子坏掉了? 想要讨好太守也没必要这么拼吧?! 能当传家宝的夜明珠都能随手拿出来献上,怎么家里人还去慈安局办差? 蒋盛扬咳嗽两声,劝告道:“你可得想好了。夜明珠献上来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顾知似有若无地点点头,朗声道:“大家齐聚一堂不就是为了凑银粮以救助百姓?” “若是借这夜明珠多得一份银粮,也算是值得。” 见她这样说,将盛扬没有再劝,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非常满意。 他一挥手,旁边站着的小厮立马上前,恭恭敬敬地拿过夜明珠,收入准备好的宝闸。 目送小厮带着宝闸走到太守身后,温琼津语气温和:“都别愣着啊,大家赶紧捐银的捐银,捐宝贝的捐宝贝。” “我们两个在郡城毫无根基的外来者家产不丰,让各位见笑。” “诸位根基深厚,家财万贯,定会鼎力支持太守,助郡城渡过难关,对吧?” 说完温琼津施施然坐下,仪态端正,让旁人寻不出错处。 席上的商贾权贵狠狠瞪了他一眼,恨不得把这个坑他们银子的人摁住打一顿。 将盛扬眸子微敛,眼含深意地凝视下方,直到最前面的两位老者脸色难看地站起来献物。 余下其他人接二连三,全部站了起来。 将盛扬满意一笑。 第135章 我说的对吧,蒋大人 他本以为还要多花费无数功夫与代价才能达成想要的效果,没想到竟被人三言两语破了局。 无论温琼津两人的目的是什么,总归帮了他。 将盛扬招呼管家登记的同时,平静地看了两眼正在慢条斯理吃东西的两人,心里做好打算。 顾知拢着袖子里暖和的暖炉,压低声音问:“你是想趁此机会,让蒋盛扬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以此引得端王的注意?” “是,但这只是其一。端王多疑,我在外流落多年,他肯定会怀疑我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只说在市井摸爬滚打,什么都不会,他又会嫌弃我上不了台面。” “倒不如伪装成童养婿,如此我再展现能力,他不会深入怀疑。” 端王现在需要的不是儿子,而是端王府嫡子,是端王府的继承人。 若温琼津表现得如市井无赖一般,看不出任何可用价值,端王会果断舍弃他。 可若是表现优异,端王又会怀疑他的经历,以及他回京的目的。 倒不如趁雪天消息闭塞,伪装个假身份,提前在另一名朝廷大臣前露脸。 让他帮着去端王府告密,再装作无意间被端王认回,反而让端王少些怀疑。 局势瞬息万变,等端王查出消息不实,事态已经超出他的控制。 “身份的事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目前只要让太守帮个小忙,再坐等端王府来人即可。” 顾知深深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嘟囔骂道:“端王可真不是人!” 好好一个儿子说丢就丢,看人都黑化成什么样了! 温琼津笑笑:“没必要跟他置气,我此行只为借势。他的命,等我娘来收。” 虽然被认回去非常恶心和难受,但从民间起兵谋反,再打入京都,过程中会有无数百姓伤亡。 天灾本就无情,再起民乱更加生灵涂炭。 倒不如先恶心一阵,确认身份后立刻解决端王,尽量减少民间起兵带来的混乱。 顾知心里却是憋屈,想到他回去后还得在渣爹端王面前毕恭毕敬装孙子就非常难受。 又不好干涉温琼津的决定,只好默默给他塞了块糕点。 温琼津敛下眸子,抬起手拍了拍她:“放心,我不会吃亏的。” 顾知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心里还有些不得劲。 温琼津只能换个话题:“刚刚我的言行你满意吗?” 这下子这群遂宁郡的权贵商贾要付出比预期高出双倍甚至数倍的代价,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顾知这才有些愉悦地点点头,她抬头看了看满脸不情愿的众人,眸中闪过几丝异色。 都是为了救助百姓,且都是自愿,也怪不了别人。 说话间捐赠的贵重物品已经登记完成,蒋盛扬走下来随意找了处位置坐下,招呼道:“拍卖开始。” 露天席地非常寒冷,一切流程从简。 管家上去后也不废话,直接拿出物品就开始拍卖。 这些权贵商贾们出门时穿金戴银,又想着私底下巴结太守,都带了价值不菲的礼物。 小部分没带又不愿与他人撞款的人只能咬牙准备拍卖时多花些银子。 拍卖的物品还包括太守自己拿出来的一些东西,场面也算热闹。 顾知兴趣寥寥,双手撑着脸看向踊跃拍牌的人,一脸冷漠,直到温琼津出声讨要某样东西。 一对镶红豆鱼形玉佩。 念在与他临近分别,顾知到底答应下来 席上其他人被坑了一把,当然也想坑回来。 他们趁机抬价,准备坑顾知一笔。 顾知估摸着底线,随口说了个数,被管家一锤敲定,其他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不得不承认顾知两人的确入了太守的眼。 时间慢慢过去,顾知百无聊赖之际,拍卖终于到了尾声。 “最后一样物品,由当铺掌柜提供,拍卖所得的一半将捐出赈灾。” 顾知好奇地抬头,就见管家拿出一个有些眼熟的金丝楠木脚盆。 顾知:“……” 她缓缓转头盯着温琼津:“你们跟太守府有交情?” 那还花费时间和精力来此作甚? 温琼津也是有些诧异:“正常来说,没有。” 官员向来瞧不起商贾,与当铺更是泾渭分明,看来这遂宁郡太守不拘小节。 难怪今日稍微有些家产的商贾都被递了请帖,却没看到当铺掌柜前来参宴。 “放心,不会令你吃亏。另一半,掌柜会从账面补上,当作当铺捐出的银子。” 顾知若有若无地点点头,倒也清楚掌柜不敢擅做主张慨他人之慷。 应当是雪天这些东西实在不好出,恰巧听闻太守府准备办拍卖宴,便想法子两全其美。 没过多久,东西全部拍卖完成。 太守随意说了两句后就解散宴会,安排众人离开。 顾知接过小厮递来的玉佩,随手交给温琼津,正准备离开时,管家一脸欣喜地上前:“两位,我家大人有请。” 风乍起,吹开帷帽,顾知对上温琼津的双眼,看到他眸底的了然与平静。 她朝着管家点点头,侧身走出席位,跟了上去。 三人一路绕过庭廊,走入正厅,蒋盛扬正坐在上首,目光探究地望过来。 “两位请坐,王叔,倒茶。” 顾知与温琼津坐定,一声不吭地目送管家倒完茶后离开。 蒋盛扬直视温琼津,悠悠道:“你想要什么?” 这小子一直说是他家小姐的主意,可蒋盛扬却是一眼看出,温琼津才是有所求的人。 温琼津轻声一笑,抬起白皙的双手拿开帷帽,平静地看向上首。 顾知清楚地看到蒋盛扬瞳孔一缩,脸色倒是未变。 “你与端王……” “确如大人猜想的那样,我此行是希望大人把我在遂宁的消息传上去。前途官位给你,三万两黄金给她。” 蒋盛扬的视线转到顾知身上,隐隐觉得她也有些眼熟,却想不出来她到底像谁,只得暂时放下怀疑。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要是我命人押下你,官位前途与黄金可都是我的。” 温琼津喝了口茶,语气平静:“我相信大人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毕竟,景王可不收忘恩负义之徒做心腹,我说的对吧,蒋大人。” 蒋盛扬双眼含煞死死盯着他,心底泛起杀意。 第136章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顾知一愣,诧异地盯着蒋盛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景王顾昭远为避讳文臣武将勾结的嫌疑,不爱拉拢权贵朝臣,手下势力大部分在边疆。 自景王府被抄家流放以来,除边疆外,其他地方明面上私底下景王府的属下被罢免或贬职,唯有部分位高权重之人暂时无碍。 顾知真的没想过遂宁郡太守还是她爹的心腹。 她侧目望了眼温琼津,眸子里有些复杂。 看来温琼津打听的挺详细,难怪特意带上她来太守府。 蒋盛扬浑身紧绷,语气平静中带着危险:“公子这是何意?本官听不懂。” 温琼津一笑,视线划过他手背上隐隐暴起的青筋:“大人不必担心,我不过想与大人谈个交易。” …… 天色渐黑,顾知站在太守府外,一脸空白地看着身旁重新戴好帷帽的温琼津。 他煞费苦心带顾知来太守府,可与太守交锋的过程中并没有暴露她的身份,而是全靠自己周旋。 温琼津用自己手上展露的部分筹码与口才,用共同利益一步一步说服蒋盛扬,将他拉到自己的船上。 直到最后敲定达成交易,双方和和气气坐下喝茶,蒋盛扬无意间问及顾知的身份,温琼津才朗然一笑,颇有深意地告知。 蒋盛扬诧异中隐含激动的眼神,顾知现在都还记得。 晃晃悠悠乘着马车回府的路上,温琼津勾起嘴角,白皙的手腕撑着下巴,笑道:“你似乎有些好奇?” 顾知蹙眉,迟疑地点点头,没有反驳。 “我若早早说出你的身份,蒋大人或许会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帮我,可……” “不是好奇这个,”顾知懒得细听他的算计:“这两日你出门数次,好些人都知道你的容貌,今日参宴特地戴帷帽做甚?” 温琼津愣住,犹豫地盯着顾知半晌,开口解释道:“普通人没见过端王,戴不戴帷帽自是无碍。” “但是宴会上的太守和几个权贵肯定认识端王,我得伪装一番,不能让他人认出来,得了便宜。” “黄金归你,官运归蒋盛扬,这点不能出差错。” 顾知点点头,没有再问。 温琼津慵懒一笑:“我还以为你会好奇,为什么我带你去太守府,却并未以你为筹码,劝说蒋盛扬与我合作呢。” “哦?我若问了,你会如何作答?” 温琼津眸色深邃,盯着顾知的眼神与平时的无赖隐忍有些不同。 他伸手掀起车窗边的帘子,被冷风猝然一吹,整个人清醒了几分。 温琼津凝视着窗外黄昏中朦胧的人影:“若是蒋盛扬无论如何也不肯与我合作,你就是我最后的筹码。” “顾知,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顾知敛眸,下意识拢紧手上的手炉,没有回应。 她心里早就明白,无论是温琼津还是谢初景,都有自己的目标与任务。 为了达到想要的效果,挚友亲朋皆可拿来做筹码。 而她顾知身上最大的价值,就是景王府千金的身份。 若不是意外心动,以温琼津的心机,肯定榨干她的剩余价值,早早将她抛在脑后。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是说说而已。 见她半天没说话,温琼津意识到顾知的想法,他沉默片刻,慢吞吞道:“我不会伤害你。” 无论身处怎样的险境,他都不会伤害顾知。 顾知无所谓地笑了笑:“我能信任你吗?” “当然,”温琼津轻轻握住她的手,幽深的眸子紧紧盯住她,表情异常慎重:“顾知,你信我。” “我或许会对你有所隐瞒,可绝无半句欺骗。” 顾知平静地抽出手:“好。” 温琼津无辜又委屈着收回手,终究没有再多言。 回府用完晚膳,顾知回房间洗漱完后,跟秦芸简单说了今日的事。 正坐在烛台下缝补衣服的秦芸听完后微微蹙眉,沉吟片刻: “蒋盛扬我倒是见过,确实是你爹的人。但对外表露出的与你爹的交情只能算是一般。” “他名义上是太后的人,与其他人来往甚少,也不知道小温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顾知披了件斗篷,缩在火盆边懒散地打了个哈哈:“谁知道呢,这家伙身份不简单。” 温琼津的秘密,还是让他自己来说。 秦芸手下一顿,抬起头看了顾知一眼:“你可别因为人家有所隐瞒就心有不满。”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秘密。小温先生到底救过你的性命,又教了疏晚长安许久,只要未伤害我们,些许隐瞒不过小事。” 顾知嘟嘟囔囔:“我也救过他呢,大家各论各的。” 秦芸无奈轻笑,正准备再说上两句,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 “谁呀?” 门外来人一声不吭,只简单地又敲了两下。 两人瞬间提起警惕。 顾知给了秦芸一个眼神,目送她放下正在缝补的衣服进入内室。 从桌下抽出匕首藏在斗篷下,顾知蹑手蹑脚走到门边。 等来人等得有些不耐烦,又抬手准备敲门时,她猛地打开房门,抬手刺了过去。 来人身着黑色斗篷,看不清脸。看身形依稀能看出是个男子,他迅速躲过迎面而来的匕首,趁机逃进房内。 顾知正准备关门打狗时,来人掀开斗篷,露出正脸, 昏黄烛光下,蒋盛扬一脸正直,他默不作声朝着顾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门口手持匕首严阵以待的顾知毫不迟疑地关门,仔细关好窗户,又吹灭烛台,只留下桌子上的烛火,转头盯着他:“大人这是……?” 蒋盛扬慢悠悠走到门口,笑眯眯地朝着内室一拱手:“特地前来拜会夫人与小姐。白天人多口杂,只能深夜前来,还请见谅。” 顾知面无表情地看着秦芸从内室走出来,脸色异常平静,她半蹲着福了福身:“大人说笑了,请坐。” 蒋盛扬走到桌边坐下:“小的奉命潜伏,一直不敢擅动。” “前一阵儿听说王府失势,本想竭尽所能解救,却被王爷拦下。” “如今得见夫人小姐无恙,总算松了口气。” 顾知和秦芸脸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 第137章 省得被个书生三言两语给骗了 蒋盛扬暗地里是顾昭远的人,被命令不要妄动一事,顾知和秦芸并不感到意外。 当初新帝火速将景王府定罪抄家流放,等消息传到各州郡,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若想救人,只能带人在流放路上劫走他们,日后一路潜逃。 若是顾昭远有此打算,顾知早就带着秦芸她们逃跑,怎会艰难在路上跋涉。 可他不想一辈子顶着叛国的罪名,隐姓埋名于山野间悠闲度日。 于是他强压下想救人的手下,带着家中一行人遵圣旨流放。 顾知和秦芸对视一眼:“你知道我们会来郡城?” 今日顾知暴露身份时,蒋盛扬虽然诧异但并没有太过惊讶。 也没有问顾知几人明明被押着去流放蛮荒,怎么会经过遂宁郡。 蒋盛扬眼睛微眯,掏出一个木盒放在桌上推了过去,漫不经心道:“成家村在我管辖的范围内。” “一夜之间整个村的人被灭口,只剩下数个孩童和被拐卖的女子。此事太过骇人听闻,我自当留意几分。” “小姐还是心善了些,事情既然做了,就要做绝,不留活口方才明智。” 顾知秒懂。 难怪秦芸说官府的人随便问了两句,就将此事敷衍过去。 就算大部分村民死于雷霆和火焰,还有小部分被一剑刺死的人,尸体可未清理干净。 原来是有人在给他们收尾。 顾知沉默,没有回答。 秦芸倒是一脸平静:“若是全杀了,与那些匪徒何异?” “就算是在战场,也不会杀死所有战俘。” 蒋盛扬笑了笑,没有再纠结此事,换了个话题:“顾夫人所说是极。不知夫人小姐是何打算?” “王爷在边疆已经笼络部分将士,只要再等上一个好时机,即可动身离开边疆,占地为王。” “这遂宁郡四通八达,沃野千里,倒是一块儿好地方。” 顾知僵着脸,思索片刻后缓缓摇头。 “局势紧张,战火四起,遂宁郡来往便利,很容易被卷入纷争。” “且地势太过平坦,城墙不高,无论是防守还是反攻,都颇为艰难。” “再者,天灾灭世,生活不易,遂宁郡尚不能自给自足。若被卡住南来北往的各个要道,怕是……” 雪灾尚且粮食短缺,需凑银子救济百姓。 日后的洪灾、瘟疫等更加恶劣,打起仗来被朝廷的人卡住粮食,怕是会从内部瓦解。 蛮荒地势崎岖,山脉众多,易守难攻,反而更有优势。 到时候中原打起来,一时顾不上偏远的蛮荒之地,他们坐守蛮荒观虎斗,养精蓄锐岂不妙哉。 蒋盛扬的态度端正起来,望向顾知的眼神更加慎重。 他与其他几人也是如此想的,只是蛮荒瘴气与毒虫甚多,且环境太过恶劣,一时无法作出决定。 只等联系上顾昭远,听从他的指令。 如今说出来,不过是想探探顾昭远这个小女儿的底,省得被个书生三言两语给骗了,还帮人数银子。 “哈哈哈,小姐所言不差。如此……你们不如等几日再继续赶路?” “我的人已经联系上王爷,只等他回应。” “若是选在遂宁,小姐夫人也就不必再多走一趟。” 顾知为难地看了眼秦芸,不好立刻作出决定。 流放队伍里徐领头说了算,她也不好阻拦众人赶路。 在两人期望的目光中,秦芸正准备开口,就听房门又被敲了两下。 顾知皱眉,她特意挑选的两边都没住人的厢房,不该有人听到声音才是。 她再一转头,蒋盛扬已经躲到暗处上,秦芸也已回到内室。 顾知:“……” 反应可真快。 她握紧匕首,蹲下身亦步亦趋走过去贴在门后:“是谁?” “是我。” 声音低沉又柔和,是温琼津。 顾知松了口气,收起匕首,隔着门随口打发道:“天色已晚,明天再过来吧。” “……我的伤口裂开了,自己不好上药。” “你的伤口不是已经结痂,怎么还会裂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门外的温琼津敛眸,暗暗提醒自己,日后要换个借口。 “就说两句,不耽搁多少时间。” 顾知有些不耐烦,想起秦芸方才的话,又强行忍住,好声好气道:“你隔着门说吧。” 想起他的厚脸皮,她补充:“声音小一点。” 温琼津无奈:“让我进去吧,我就说两句,说完就走。” 顾知叹气,正准备隔着门骂他两句,突然听到些许细小的声音,然后她猝不及防被连着门一推,控制不住朝后倒去。 温琼津连忙跨进来抱住顾知,神色警惕地四处张望:“你没事吧?” 顾知挣脱他的怀抱稳定住身形,皱着脸反问:“门明明关紧了,你是怎么推开的?” “一看你就是江湖经验太少了,这种门栓,随意找个匕首就能打开。” 顾知嘴角一抽:“有话赶紧说,我要睡了。” 温琼津余光细细打量着顾知,眉头越皱越深:“你这打扮,不像是准备睡觉……” 他的视线凝固在桌上的木盒上:“倒像是在会客。” “哈哈哈,不愧是端王世子,观察够仔细的。” 蒋盛扬不知从哪窜出来,语气带着些许调侃。 以他的耳力,当然能听出温琼津话里的关心与呵护。 温琼津一把拉过顾知,挡在她的身前,语气冷硬:“阁下是……?” 顾知脸色难看地转身关好门,叹口气介绍道:“今日你们不是见过?” 温琼津眯着眼睛扫了全身黑黢黢的蒋盛扬,表情不变,语气平静下来:“原来是蒋大人。” …… 片刻后,四人围着火盆面面相觑。 在顾知复杂的视线中,温琼津果断开口:“我在外赏雪,猛然听到西厢房这边似乎有些不对劲,担心有窃贼来探,就……” 顾知不想去问他大晚上的不睡觉赏什么雪,只想赶紧聊完天睡觉。 蒋盛扬轻咳两声,没有隐瞒的意思,当着温琼津的面,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夫人小姐不如过几日再走?” 温琼津双眼发亮,面朝着顾知,暗含激动:“我觉得可行。” 第138章 你做的很好!非常棒 顾知一脸冷漠,无视炯炯有神的温琼津,面朝蒋盛扬,语气有些犹豫:“徐领头恐怕不会乐意。” 他得对差役们和其他囚犯负责。 不过如今积雪太厚,大家伙儿都不想赶路。 差役们往年押送犯人,都是临到蛮荒才降温下雪,今年突发雪灾,寒冷异常,好几个都缩在厢房不愿出门。 若是尽力劝说,还是有几分留下的可能。 蒋盛扬还未说什么,温琼津呵了口冷气,搓搓手信誓旦旦:“我去劝劝徐领头。” 顾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反对。 雪灾路上的确不好走,与其僵硬着身体勉强行走,倒不如多留几日,等雪下小一些再走。 温琼津的口才大家都非常放心,刚被说服的蒋盛扬更是如此。 他一副尘埃落定的样子,随意戴好斗篷,起身准备离开。 大家都没有多留,秦芸目送蒋盛扬远去,关好门看着温琼津迟疑道:“刚才蒋大人所说的,端王世子是……?” 顾知满脸幸灾乐祸,她轻轻推了坐在身边有些尴尬的温琼津一把,催促:“你自己解释。” 温琼津脸色严肃,站直整理了一下衣服,端正衣冠后朝着一脸懵懂的秦芸深深一拱手: “迫不得已隐瞒身份,还请夫人海涵。” 秦芸看了看弓腰行礼的温琼津和漫不经心丝毫不惊讶的顾知,叹口气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无事,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 温琼津顺着秦芸的力道挺直腰板,然后被硬生生推出门外:“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透过余光瞥见顾知正暗暗窃笑,温琼津无奈只能眼睁睁房门在自己眼前被牢牢关上。 他抬头望了眼朦胧月辉下的簌簌小雪,慢吞吞地踱步回了东厢房。 秦芸心情复杂,回过头一看,顾知打开蒋盛扬留下的木盒,拿出夜明珠转了两圈,装模作样地学着她方才说过的话: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秘密……娘,你可不能因为温琼津有所欺瞒就对他心存芥蒂啊。” 秦芸瞥了她一眼,知晓顾知肯定早就知道内情,只是不好直言。 她伸手轻轻戳了戳顾知的额头,没好气道:“快去睡吧你!” …… 次日一大早顾知迷蒙地送完秦芸几人去慈安局,再次回府时,就见温琼津满脸得意地守在门口。 他的双眼亮晶晶,暗含着期待与兴奋:“徐领头已经答应了,两个差役刚出门去福禄客栈,将消息告知那边的人。” 顾知点点头,好奇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找徐领头商量的?” “昨天晚上。” 意思是温琼津昨晚离开厢房后,没有直接回东厢房,而是转头去了徐领头的房间? 温琼津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体贴道:“确实如此,徐领头刚开始不乐意,被我拉着劝说半天方才同意。” 说罢继续双眼闪闪地望着顾知。 顾知对他是如何劝说徐领头的,并没有太大兴趣,平静点点头就准备回宅院继续睡觉。 没想到温琼津脸瞬间垮了,委屈中带着无辜地望着她,不肯让开路。 顾知摸不着他的想法,半是猜测半是试探道:“你做的很好!非常棒!” 温琼津满意地笑了笑,不再依靠着大门,而是转身前往正厅。 “几个小孩都在正厅玩耍,我去看看。” 顺便检查一下布置的课业。 顾知若有所思地关好门,跟在后面。 留在宅院的人不多,李凌正在收拾碗筷,几个小孩在拨弄自己的玩具。 长安许久未曾与同龄人打交道,动作有些僵硬,其他两个小孩情绪稳定下来,倒是更活泼些。 一个带一个的,玩起来颇为热情。 疏晚和穆阳年长些更懂事,正帮着擦桌椅板凳。 顾知两人走过去时,正厅刚好收拾完。 温琼津揪出长安和疏晚去一旁检查课业,穆家三个小孩凑到顾知身边,满脸都是不舍。 顾知抱着穆婵月,摸摸穆聪的头,问道:“我们延期出发,还有几天你们可以好好想想,是要跟我们走,还是留在遂宁。” “你们可以自己选,留在遂宁我也会找人帮着照顾你们,不用担心。” 一直埋着头的穆阳语气坚定:“我们已经想好了,留在遂宁,等我爹娘回来。” “知知姐,多谢你愿意收留我们。不用找人照顾,我可以自己干活赚钱,养活弟弟妹妹。” 顾知一愣,柔声笑道:“无事,不过举手之劳。你年纪也不大,一个人照顾弟弟妹妹不太稳妥,还是我托人帮着一起照顾。” 穆阳委屈巴巴地抬眼瞅着她,没有再反对。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没到十岁的孩子,突逢大难,能护住年纪更小的弟妹已经算是万幸。 顾知摸摸下巴,决定让蒋盛扬帮着照顾,用温琼津的卖身钱加上拍卖掉金丝楠木脚盆的部分银子,专门用来救济无家可归的孩童。 想到拍卖,顾知双眼突然一亮,放下好奇盯着她的穆婵月,笑道:“我出门一趟,你们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三人懵懂地点点头,目送顾知离开。 近期不断有难民涌入郡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人。 无数百姓抄家底取出藏了几辈子的宝贝,在当铺门口排队,顾知等了一会儿才被迎上四楼。 掌柜连着几日忙来忙去,嗓子都快冒烟了,招待顾知的时候才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一进门就咕噜咕噜喝着热茶。 不等顾知发问,掌柜一挥手,小厮捧着几个箱子放在桌上后转身离开。 顾知参与太守府的拍卖会,自然是清楚那金丝楠木脚盆的成交价。 她仔细翻了几遍,发觉银粮对应不上,抬眼深邃地盯着掌柜,一脸冷漠。 掌柜讪讪一笑:“顾小姐,我们也得收些费用不是。” 顾知掏出温琼津塞给她的令牌,随意丢了过去。 掌柜手忙脚乱地接过令牌,视线瞬间凝固。 他仔仔细细地摩擦着令牌,确认无误后,恭恭敬敬地递了回去,表情近乎谄媚: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费用不费用的,我马上命人取来。” 顾知接过令牌,平静地摇摇头。 第139章 就不该心存侥幸 “那点银子帮我换几个京都的最新消息。” 雪灾严重,天子无德,是时候发布罪己诏并全力赈灾。 不知道京都如今是何局势。 刚准备招呼手下的掌柜回过神,伸出两个手指头笑道:“其一,新帝与太后失和,太后强令新帝下罪己诏并斋戒三日。” “其二,太后拉拢端王,似有扶持端王之意。” 顾知蹙眉,放在桌子上的手无意识握紧:“未下令赈灾救人?” “陛下有下旨赈灾,可并未从国库拨款,朝中局势紧张,诸位大人各扫门前雪。” 听出掌柜语气里的嘲讽,顾知沉默片刻:“可有减免赋税?” “赋税徭役减半,各地自行赈灾救人。” 掌柜叹口气补充道:“京都无数百姓游行抗议,要求陛下从国库拨款捐银捐粮,可惜……” 上面的人充耳不闻,似乎没听到任何消息。 朝臣权贵、皇室中人照常骄奢淫逸,京都外的积雪寒风冻死多少人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部分女眷会在城外施粥,可忍饥受冻的百姓太多,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掌柜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道:“我们各个郡城分部都运了三百石粮食救急,可也无济于事。” 人口众多,单靠个人或者几人无法拯救全天下的百姓,除非朝廷下令,自上而下团结一心,方才能渡过难关。 顾知沉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她在末世呆了数年,自私自利才是正途,可听到这些消息,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囤积粮食和物资,而是想着如何救助百姓。 或许是她心有不忍,又或许,是原主的身体仍留有部分感情。 可全朝大灾,她能做什么呢? 干旱时,她尚且可以运用异能促使上天降下雨水。 如今似乎无能为力…… 顾知突然想起空间里的粮食。 灵田五日一成熟,粮食已采摘数次,堆了满满几堆,且都留有良种。 从秦府和自家库房地窖里的粮食数万石,一时也吃不完,倒不如…… 掌柜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咳嗽两声后补充:“楼主已经下令研究暖阁种粮种菜的法子,顾小姐暂且放宽心。” “有些事我们无能为力,”比如全朝赈灾,比如天灾时的赋税徭役:“只能先做好能做的。” 顾知回过神,眸中闪烁不定。 她好奇问道:“你知道你们楼主的身份吗?” 掌柜有些尴尬:“不清楚,只有几位心腹见过楼主。” 但是如今局势紧张,想也知道楼主不在京都就在边疆。 顾知点点头,转而问道:“三百石粮食何时到?” “明日午后,顾小姐是想……” 顾知站起身,拿过桌上的木盒和银票:“随便问问。” 掌柜目送她离开,慢慢悠悠喝了口茶后,正准备下楼继续招待客人,突然一拍脑袋囔囔道: “忘了说这件事……应该并无大碍……” …… 顾知抱着木盒回府的路上,见到街上的难民少了许多,余下的正神色匆匆往城外走去。 她一脸好奇,正巧碰到出来买东西的何大人,凑过去问道:“怎么人都不见了?” 何大人奇怪地瞅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太守在城外为难民们搭建临时营地,只要登记名姓就能入住。” “现在正急招人手,只要去了,就能领粥。被特殊录用的能立刻入住慈安局,包吃住。” “听闻工期不久,最多三日,所有难民都能住上房子。” 顾知了然地点头,看来昨日拍卖的银粮已经开始用了。 正准备离开,何大人连忙拉住顾知:“徐领头怎么传消息说等几日再走?” 他带来的银子不多,近期住客栈的费用慢慢上涨,快顶不住了。 “城外积雪太深,无法看清路,再等几日不好吗?你想立刻上路?” 想起前几日茫茫大雪,何大人咬牙摇摇头:“那还是再等几日吧。” 只能去各处看看,招不招人。 想到的确是自己的原因才延期数日,顾知朝着“初”字当铺遥遥一指:“若是没银子,你去那儿看看,正在招人。” “要求识字、学识渊博,且需对各种玩物古董有所研究,你应该能胜任。” 听到这里何大人双眼发亮,连连点头。 他去好几处问过,都说要找身强体壮的人,一见到他就摇头。 这个当铺的要求确实与他相符,试试也不为过。 顾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道:“你两个儿子呢?怎么就让你出来干活?” 何大人挺直腰杆,一脸骄傲:“今早得到延迟出发的消息,我儿子就去慈安局报名了。” “他们年轻人身体强健,听说被派去附近的村庄救人,我闲着也是闲着,能多赚些银子也好。” 顾知这才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拱手离开。 百姓或去城外报名,或去看热闹,城内倒是显得有几分萧条。 等顾知慢慢悠悠走入宅院,等了许久一脸焦急的穆婵月和穆聪连忙扑了上来。 “知知姐,哥哥去城外找爹娘,现在还没回来,我好担心。” 穆聪:“嗯嗯。” 顾知脸色微变:“他怎么突然去城外了?” 穆婵月眼含热泪,强行镇定下来:“听说城外又来了许多人,哥哥怕爹娘找不到我们,就想去城外看看。” 穆聪:“嗯嗯。” “他说先去城外小树林,穆家村那里问问,可是村里人都不待见我们。哥哥现在还没回来,我怕……” 穆聪:“嗯嗯!” 顾知无奈拍了拍穆聪的脑瓜:“你先别嗯,听婵月把话说清楚。” 穆婵月语带哽咽:“他就在你之后出的门,跟我们保证过,无论有没有找到人,一个时辰就回。” “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半时辰了,还没见到他回来。” 顾知蹙眉,抬头望向身旁站着的温琼津:“你没拦着他?” 整栋宅院就剩他一个大人,也不知道看着点。 温琼津大呼冤枉,甚是委屈:“我拦了,没拦住。” 他当时想着这小屁孩找到家人也好,就不会占据顾知太多的时间和注意。 加上穆阳非常坚定,一意孤行要求出门,他就没拦住…… 现在看来,就不该心存侥幸。 第140章 城外寻人 顾知望了两眼天色,雪还在下,太阳被挡在厚厚的云层中,看不出大概时辰。 穆阳必须要去找的,可是…… 抬眼瞅着四个小萝卜头和仅剩的温琼津,顾知心里很不放心。 她迟疑片刻,正准备找人回来看着他们,李凌背着手慢慢悠悠走过来。 见到众人满脸焦急,他好奇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顾知和温琼津对视一眼,没忍住扶额:李凌的存在感太低,她都忘了宅院里还有这么个人。 顾知站起身,交代李凌:“你帮着照顾他们,我去城外看看。” 她在当铺耽搁许久,如今都回来了,穆阳出去一个多时辰未归,怕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李凌一脸懵地点点头,眼睁睁看着顾知急匆匆回房间放下木盒带上剑离开宅院,温琼津一声不吭地紧随其后。 穆婵月和穆聪十分担忧,蹲在门口不愿离开,疏晚连说带劝好不容易让他们去正厅边烤火边等人。 顾知两人一路走到城门口,周围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 城外空地处围了好大一个圈,中间好几百人正忙来忙去搭建简易木屋。 暂时没心思看热闹,顾知边走边问,许久后才在小树林角落找到穆家村人。 穆家村人口不多,搭了个简单的住所,所有人挤在一起。 顾知大声喊了两句穆阳的名字,好几个人眉头紧皱转头看过来。 “大爷,今天有看到穆阳吗?” 大爷放下手里的烟,浑浊的视线仔仔细细扫过两人,没有吭声。 莫名感觉他的眼神带着些许诡异,顾知强忍住不适,蹙眉盯着他:“知道穆阳去哪儿了吗?” 大爷瞟了她一眼,转过头跟村里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方言,顾知听不懂,但隐约能感觉到是在说穆阳。 想起穆家三兄妹所说的,村里人不待见他们,顾知拿出几锭银子:“告诉我穆阳去哪儿了,银子就给你们。” 穆家村的人仍在窃窃私语,不愿回应。 过了一会儿,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奶奶走出来,操着含糊的腔调道: “他不久前来问他爹娘的下落,现在往那边去了。” 顾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遥遥不可及的高山映入眼帘。 “走了许久,骑马或许能赶上。” 老奶奶侧身拿过银子,避开顾知的视线,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个布袋,将银子塞了进去。 顾知脸色难看地带着温琼津转身离开,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两人又在周围问了几遍,确认数人看到有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往山里走过去,才放下心里的怀疑。 穆家村的人冷眼旁观顾知两人四处询问后转身回郡城,几个年轻人横着眼睛暗骂:“你这老东西,告诉他们作甚?” “别忘了,你也有取他家的银子。” 老奶奶慢悠悠瞥了他们一眼,含糊道:“就算我不说,隔壁村的人也会说。” “我家拿的银子不多,可不得从其他地方找补。” 大爷深深吸了口烟,轻轻敲着柱子:“当初让你们狠点心下手不肯,现在知道后怕?晚了!” “不过也没事,穆阳他爹娘是回不来了,几个小孩还不好糊弄?雪灾过去,他们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呢。” “我们可没错,要怪,只能怪老天爷无情,不给人活路。” …… 顾知急匆匆赶回城内,就近租了两匹马,驰出人群后,她的视线有些凝重。 眼看四处无人,并行的温琼津语气低沉:“方才我看到穆家村那人布包里有一支金钗,款式看上去不像是遂宁郡的。” 凤凰腾飞,民间少有这样的款式。 顾知明白他的意思,只是…… “先找到穆阳,其他的事过后再说。” 温琼津点点头,没有反对。 城门附近人多,加上太守时常安排人清扫,并无多少积雪,行进途中没什么阻碍。 可过了一段路,积雪越来越深,稍微不注意就踩着大坑,落入雪堆里。 行进速度越来越慢,天气愈发冷了起来,马都僵着身子不愿前行。 顾知两人只好下马步行。 望着远在天边的高山,顾知忍不住嘀咕:“穆阳去山上做什么?难道他爹娘就是在山上丢的?” 温琼津搓搓手,没有回应。 他仔细观察四周,试图找出穆阳走过的痕迹。 穆阳比他们提前不久,今早雪还没那么大,时间短,无法将脚印全部遮掩住。 可惜穆阳似乎走的小路,他们骑马只能走官道,根本找不到任何痕迹。 温琼津身带火系异能,倒是没怎么觉得冷,倒是顾知牵着马走了一会儿,腿脚全被浸湿,浑身哆哆嗦嗦打着摆子。 温琼津皱眉,询问道:“要不我们回郡城,找掌柜或者蒋大人帮忙?” 顾知迟疑片刻,摇摇头没有答应:“我们走快点儿吧。” 蒋盛扬忙着安置难民,又要想办法留出赋税、联系顾昭远、与其他郡城商量买粮,哪来的时间帮着找人? 掌柜也是,近期楼内繁忙,顾知早上过去时看了,连杀手都被拉着去招待客人,又要对接粮食,根本抽不出人手。 与其寄希望在他们身上,不如自己去找人,可能速度还快些。 温琼津也明白顾知的顾虑,只是看她被冻得脸色惨白,实在有些不忍。 骑马过来的路上两人一直边走边喊,顾知嗓子都有些哑了。 眼瞅着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温琼津难得有些生气。 大雪天的乱跑什么,连累顾知冒着严寒出来找人! 顾知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问道:“我们会不会错过了?穆阳能跑这么快?” 他们前一段路途可都是骑马过来的,穆阳一个小孩子,走的再快,怎么也不可能比他们快才是。 温琼津呼出一股热气:“不一定,他一直生活在附近,应当知晓些小路,可能早就到山上去了。” 顾知把手凑在嘴边哈出热气搓了搓手,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她抬头望了眼不远处的高山,僵着身子,硬着头皮继续牵马往前走。 温琼津刚准备上前拉住她的手,余光却瞥到不远处树下似乎有一串小脚印。 第141章 不如让他去探探情况? 树上堆满了积雪,寒风吹过,不时掉下簌簌雪花。 温琼津连忙招呼顾知,两人放下马绳蹑手蹑脚凑近一看,小脚印一路顺着树林去到山里,看不到尽头。 温琼津迟疑:“是穆阳吗?” 顾知仔细观察片刻,点点头:“专门给他买的棉鞋,鞋码一样,应该就是他。” 也没其他孩子大冷天不在家坐着,出门来这么远的山上了。 顾知和温琼津总算松了口气,有脚印早晚能找到人。 牵着马找人实在有些拖累,顾知敛眸,当着温琼津的面将马收入空间。 一个错眼马就不见了,温琼津眨巴着双眼,愣在原地。 见顾知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咽下欲要脱口而出的疑问,换了个话题:“我们赶紧跟上去,应该很近了。” 顾知搓搓脸,带上斗篷上毛绒绒的帽子,跟着脚印走在前面。 温琼津有样学样,快走几步牵着顾知的手,在她冷眼横过来,准备缩回手时温柔一笑:“你手太凉,我帮着捂捂。” 顾知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深深凝视他数息后转头循着脚印前行。 温琼津非常满足,安安分分跟在顾知身边,心里暗暗感激起穆阳带来的天时地利。 温琼津心里清楚顾知对他不是没有感情,只不过更多是友情,爱情可能只有个萌芽或者说一丝小火苗。 因此对他百般容忍。 不过有个小火苗温琼津已经非常满足。 他的火系异能刚开始也不过是个小火苗,现在正茁壮成长。 世上无难事,他会努力的! 冰冷的手上传来阵阵炙热的温度,顾知强行摒弃心里的杂念,继续沿着脚步前行。 很快到了山脚,顾知抬头望着高耸的山顶,深吸了口气,埋头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顾知发觉有些不对劲,脚印逐渐杂乱起来,各个方向都有脚印。 像是穆阳在树后徘徊许久,斟酌着前进,走了不知道多远又转头换条路。 顾知停下脚步,抽回手,安排道:“你左边我右边,看看他到底往哪里走了。” 温琼津缩了缩手,眨巴着眼睛,有些委屈地看着她,没有回应。 顾知只当没看见,径直往右边走过去,走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发觉温琼津走开后松了口气。 这家伙似乎觉得就要离开,最近愈发大胆,随时随地目光灼灼盯着她,说话做事越来越黏糊,顾知实在忍受不住。 秦芸都懒得计较什么男女大防,不再提醒她,干脆地顺其自然。 顾知擦了擦手上的汗,似乎手心上残留着余温,她定神细细研究脚印,不再纠结其他事。 过了片刻,温琼津顶着大雪飞过来,摇摇头:“应该就是这边。” 两人看着杂乱的脚步,继续往前走,温琼津习惯性地牵过顾知的手,任由清雪落下。 没过多久,脚印越来越明显,顾知凝神一看,前方树下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小身影正趴在地上,死死盯着山后的空地。 顾知和温琼津对视一眼,瞬间警惕起来,两人侧身躲在树后,顾知蹲下身捏了个雪团丢过去。 前方的身影警觉地转头,看到树后露出的人影,眼神缓和下来。 他手脚轻缓地走过来,伸手示意顾知两人跟上。 顾知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走了许久,见穆阳终于停下来,皱眉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你爹娘在那里?他们怎么不来找你们?” 穆阳扑过去抱着顾知,低声道:“我听人说爹娘在这附近不见的,就想来看看。” 温琼津硬生生扯开穆阳,皮笑肉不笑地问:“找到了吗?” “就在那里,”穆阳站稳脚跟,没跟他计较,语气低沉:“刚刚有人押着我爹出来透气,但是他们手里拿着刀剑,我不敢过去。” 顾知好奇:“你爹娘很厉害?怎么会有人找他们的麻烦?” “我也不清楚,可我爹就是个书生,我娘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想起方才看到的凤钗,温琼津目露深意,却没有多说。 顾知借着袖子的遮掩,从空间取出装满热水的水囊和热乎的馒头:“你暖暖身子,我们帮你守着。” 穆阳一路走过来,早就浑身冰冷僵硬,他抖着手接过水和馒头,狼吞虎咽起来。 顾知又拿出一个水囊,自己喝了两口后,刚准备从空间换一个水囊给温琼津喝。 没想到他直接伸手拿走顾知喝过的水囊,对着嘴喝了两口。 顾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也不管他,轻声走到穆阳方才待过的地方,皱眉看了起来。 距离较远,顾知无法感知有多少人,只能看到空地上驻扎着好几个营帐,都是大型军用的。 每个营帐门口站着好几个将士打扮的人,严密守护着营帐,不留半点漏洞。 顾知心里更加疑惑,按穆阳所说,他全家不过是普通人,哪里值得朝廷的人动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中心营帐里突然走出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看上去有些眼熟。 他抬头四处望了望,顾知连忙缩回头,生怕被发现,再次探头查看时,就见他走到角落的营帐里。 温琼津小声道:“是安王。” 顾知猛地一回头,望见他眸子里的笃定时,眉头紧皱。 难怪有些眼熟。 安王不好好待在封地,来这儿抓两个普通人? 顾知莫名感觉有些滑稽。 再说她不是下了杀安王的委托? 怎么他还能在这蹦跶? 温琼津有些尴尬地解释:“雪灾救助百姓放在首位,其他委托只能延后。” “近期若是有杀手路遇,可能会顺便完成委托,但不会主动去寻人。” 顾知点点头,没有再纠结。 仇人都到了眼前,还是自己了结仇怨更为舒坦。 又能救人又能解恨,两全其美。 但也不能直接莽上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得寻个良机才是。 再加上…… 顾知低头看了两眼下方的小脑瓜,正巧对上穆阳疑惑中带着询问的眼神。 她倒是不担心温琼津的安危,只是穆阳没有武功,又心系他爹娘,多少还得照顾着些。 温琼津脸色难看地盯着穆阳,低声提议道:“不如让他去探探情况?” 第142章 让衙役把你们全抓起来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唯余大雪压断树枝时发出的细碎响声。 对上一双无语中带着警告的视线,温琼津讪讪一笑:“我说笑来着。” 停顿片刻,他没忍住补充:“但也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想要救人,总得先清楚人在哪儿。” 安王认识他和顾知,眼下就穆阳能胜任潜伏的任务。 先找到人,再偷偷救人,最后报仇雪恨。 顺序一乱,人能不能好端端救回来就难说了。 顾知深深瞅了他一眼,抬手指向安王去过的两个营帐:“很可能就是这两个。” 反正不太可能在中心营帐。 温琼津沉默地看着顾知,一时无法反驳。 目睹他们的争执,穆阳弱弱说道:“刚刚我看到我爹是从最中间的营帐里走出来的。” 顾知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推测失误,皱眉问:“你确定你爹娘都是普通人?” 中心营帐让穆阳的爹娘住? 安王不太像这样的人啊。 穆阳摸摸脑袋,迟疑地看了眼温琼津:“听说我娘是外来的,我记得我娘的长相,跟他有点像。” 穆聪和穆婵月年纪小,可能看不出来。前天顾知一开口,穆阳就注意到她身旁的温琼津。 否则也不会顾知一邀请,他就答应下来。 不过认识后,他倒觉得与顾知更合得来。 顾知和温琼津都是一愣,好半晌儿才反应过来。 顾知犹豫着开口:“该不会……你们是双胞胎?” 看穆阳的年纪…… 应该不至于! 温琼津还没回复,顾知就连忙摇了摇脑袋,满脸都是不可能。 温琼津:“……应该不是。” 穆阳左瞅瞅右看看,沉吟道:“要不我去营帐里探探?” “我爹看上去并无性命之忧,他们应该不至于伤害我这么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小孩。” 温琼津赞同地点点头,一声不吭地看着顾知,一副等她做决定的样子。 穆阳跟着眼巴巴地瞅着她,生怕顾知不答应。 看他迫不及待的眼神,顾知总觉得就算她拒绝,穆阳也会偷偷跑过去。 顾知沉吟片刻,招呼两人过来商讨许久,看着穆阳答应不随便搞事情之后,她才点了点头。 穆阳双眼发亮,撒腿就准备跑过去,被顾知强硬地揪了回来。 顾知双手闪过雷弧,拍了拍穆阳斗篷上的雪花,趁机在帽子里藏了数道雷电后,才抬眼望着他:“去吧。” 穆阳懵懂地点头,转身准备离开时,回头深深看了顾知一眼,没有多说,径直往山后走过去。 顾知缩在树后,搓搓手,拿出水囊准备喝了两口热水暖暖身子。 温琼津无辜又委屈地凑过来,装作不经意地说道:“难怪那小子跟我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顾知非常好奇:“皇室总共才多少人,怎么都有两个流落在外了?” 温琼津摇摇头,示意他也不清楚。 “按这么说来,”顾知有些迟疑:“安王不会伤害穆阳的爹娘,那我们何必救人?” 温琼津动作一顿,抬手拍去顾知脑袋上的雪花,笑道:“若我所料不差,穆阳他娘性命无忧,但他爹……” 安王直接带走了穆阳的爹娘,却没有带走穆阳兄妹三人,已经能够说明安王的想法。 他看不起穆阳他爹,也不愿承认穆阳三兄妹的存在。 顾知皱眉,脸色难看地转过头:“你刚才不说清楚?” 若真是如此,穆阳不就是羊入虎口? 温琼津摸摸鼻子:“他们至今还没离开,应该是想等雪停拔营,我们在雪停前把人救回来,应该就无事。” 顾知扶着额头:“但愿如此。” …… 穆阳刚进入营地,就被发现,两个随从不顾他奋力挣扎,押着他走到角落的营帐外。 “王爷,有个小孩跑过来,可要灭口?” 营帐内半响没有动静,随从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脸色平静地押着人准备离开。 穆阳发觉情况不妙,立刻大喊大叫起来:“娘!爹!赶紧把我爹我娘交出来,不然我就去报官!让衙役把你们全抓起来!” 声音响彻整个营地,山腰的顾知和温琼津眉头紧锁,死死盯着他们。 中心营帐和最远处角落的营帐变得嘈杂,不时有争执声传出。 一名随从连忙捂住穆阳的嘴,另一名抬手准备打晕他,却莫名其妙被电了一下。 这么一耽误,已经吸引数人的注意。随从不信邪地继续下手,被随声走出营帐的安王阻拦。 安王仔细打量被堵住嘴的穆阳几眼,看清他的长相后,眼神里闪过厌恶。 安王随意挥挥手,命令随从将人送入最远处的营帐,便不再出声,转头去了中心营帐。 穆阳眼里满是仇恨,被拖着丢入营帐。他死死瞪着营帐门口的守卫,恨不得让顾知两人刷刷刷几下赶紧救人离开。 营帐里的穆爹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温柔地拍去他身上的雪花和灰尘,脸色惨白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聪儿和婵月呢?” 穆阳目光闪闪:“爹,他们在郡城里。” “娘在哪儿?我们赶紧想办法逃跑!” 穆爹脸色更加难看,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狗子叔没帮着照顾你们?怎么去县城里了?” 他明明以家当为补偿,让狗子他们帮着照顾孩子,怎么…… 穆阳沉默:“你们离开的第二天,村子好些房子被雪压垮,里正带着我们到郡城外生活。” “可后来,村里人把我们赶出来了。狗子叔说……他养不活我们,让我们自生自灭。” “我们乞讨数日,幸好遇到了好人,救了我们。” 穆爹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安抚地摸摸穆阳的头,叹口气道:“晚些时候我想办法你们母子俩见上一面。” “然后你趁天黑赶紧逃跑,带着弟妹好好生活下去。” 能活下去已是万幸,报仇一事可以先放放。 穆阳一愣,偏过头低声道:“爹,我们一起走。” 穆爹没有回应,目光凝重中带着悲哀,似乎有着深深的无力。 就在两人紧紧相拥时,营帐外传来一道声音:“将他们带去中心营帐。” 穆爹扶起穆阳,两人彼此对视一眼,走出营帐。 第143章 不管不顾直接上 山腰上的顾知两人眼睁睁看着穆阳和一名男子被押往中心营帐,穆阳还装作不经意地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顾知和温琼津对视一眼,望了望不远处的天色,决定等天黑后立刻动手。 中心营帐里,穆阳一看到他娘就扑了上去。 近期受的委屈全部涌上心头,他的双眼盛满泪水。 穆爹走上前,紧紧抱着妻子和孩子,无视旁边的安王几人。 想起处在不安全的地方,穆阳擦擦眼泪,抬头望着与他长得有些像的安王,咬牙问道:“你凭什么关押我们?” “我劝你赶紧放人,否则……” 安王懒得理会穆阳,他平静地看着穆阳他娘温蝉,语气冷淡:“我最后再问一遍,愿不愿意跟我走?” “你最好考虑清楚,这两人的性命,可就掌握在你的手里。” 温蝉抱着穆阳,眸子带着些许倔强:“你们不是过几日才走?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安王冷冷瞥了穆阳和穆爹几眼,默不作声地带着人走出营帐。 随从眼带不解:“王爷,若是……” 安王慢条斯理地擦擦手:“我不想听到任何不当的消息。” “可是,太后那边……” “我大宣朝有的是出众的年轻才俊。” 随从连忙点头,没有再多问。 在爹娘诉说相思的时候,穆阳偷偷扒拉着营帐门口,环顾一周,确认只有两名守卫后,静悄悄地走回爹娘身边。 温蝉不愿跟着安王一行人离开,可是安王以穆爹和穆阳的命做威胁,她不得不作出选择。 看出她眼中的愧疚,穆爹轻柔地拉着她的手,笑道:“不如我跟你一块儿走?让穆阳安全离开。” 穆阳瞪大双眼,连忙扑上去:“要走我们一起走。” 他才不要被留下来。 穆爹摸摸他的头,感受到手上的湿润,沉声道:“如此的话,聪儿和婵月怎么办?” 穆阳思索片刻,低声回应:“那我们都不走,晚上我们想办法逃跑,就不用跟着他们离开。” 温蝉和穆爹对视一眼,齐齐苦涩一笑。 自被抓来后,安王对他们不打不骂,只数次要求带温蝉离开。 他们都试过,无论说什么安王都不肯放人。 夜晚偷偷逃跑,走了不远又会被押回来。 温蝉甚至想自尽以换得逃走的机会,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安王时不时来中心营帐里问上一句,根本不在乎温蝉的回答,更像是在折磨她们。 温蝉直接拒绝,穆爹当日就没有饭吃。 要不是连天大雪,无法赶路,温蝉早就被强行带走,穆爹也早就死于非命。 穆阳安抚地拍拍温蝉和穆爹的手,小声道:“救我的哥哥姐姐也来了,他们非常厉害,我们约定好天黑后行动,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温蝉和穆爹早已不抱任何逃走的希望,却也没有打击穆阳的信心,而是思考起晚上该如何救人。 安王虽看上去和善,可浑身气势与近几日行事,不像个好人。 穆阳看出爹娘的担忧,他没有再说什么救人的计划,转而说起近两日被顾知带回去后的生活。 “……买了新衣服……我和聪聪婵月住在一起……我们自己洗漱……” …… 在山腰处等了许久的两人看着安王出了中心营帐,营帐里只剩下穆家三人,总算松了口气。 “先救人,再杀人。”顾知盯着温琼津,再三确认天黑后的行动。 温琼津哭笑不得,索性开口:“穆阳他娘很可能跟我是亲戚,我知道轻重。” 顾知可不信:“安王跟你也是亲戚。” 温琼津若是念及亲情,也就不会让当铺接下杀安王的委托。 温琼津冷哼一声,满脸不屑:“自他让人刺杀你开始,安王只是安王。” “……你分的可真清。” 温琼津无所谓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本就在民间长大,跟端王那边的亲人没有半分感情,更多的是厌恶与仇恨。 若不是顾知对穆阳三人有几分认可,他连穆阳他娘都懒得理会。 干脆利落地解决安王便是,谁还考虑其他人的安危。 顾知颇为不信任地瞅了他一眼,决定待会儿多注意着些,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雪花漫天飞舞,压弯树枝的响声沉闷又枯燥。 顾知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忍不住掏出两个手炉,招呼温琼津点个火后一人一个。 若不是还要盯着营地那边的动静…… 若不是身边还有个温琼津…… 顾知早就进入空间泡温泉去了,怎么会大冷天在雪地里待着。 感受到顾知身上传来的怨气,温琼津满腹疑问。 他迟疑片刻,张开斗篷靠近顾知,帮她挡住纷纷扬扬的雪花和凛冽的寒风。 顾知抬头瞅了一眼,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确认他能撑住后就不再管。 ……真的太冷了。 不知过了多久,顾知眼睁睁看着穆阳和穆爹被押出中心营帐的同时,夜幕降临。 顾知随手将两个手炉和水囊丢回空间,给了温琼津一个眼神,两人悄无声息地沿着山路走向营地。 在他们即将到达营地时,突然从山上飞下几个白衣人,手持利剑,直接往中心营帐冲过去。 “有刺客!” 营地周围的将士瞬间警惕起来,全部聚集,死死围住角落安王所在的营帐。 中心营帐只留下两个守卫,其他营帐门口连人都没有。 听到声音,穆阳感觉不妙,赶紧拉上他双眼迷茫的爹,往中心营帐跑去。 山路上的顾知满脸不解:“他们穿着白衣,为何天黑动手?” 这不是傻吗? 温琼津沉默,艰难回道:“他们根本没埋伏,也没等时机,就是恰巧天黑赶上了。” 简而言之,不管不顾直接上。 顾知:“……” 你们杀手组织能做这么大,应该都是当铺和情报网的功劳。 角落营帐外已经倒下数人,顾知赶紧打晕中心营帐外的守卫,进入营帐招呼穆阳三人离开。 穆阳拉着满脸难以置信的爹娘,连忙跟了上去。 在角落营帐周围的人见他们跑出来,分出几个人过来阻拦。 温琼津拿着不知从哪儿拿来的剑,单手挽了个剑花:“你带着他们先走,我断后。” 半响儿没听到回应。 温琼津纳闷地回过头,却见顾知早就背着穆阳,拉着温蝉,带着穆爹跑了老远。 第144章 运粮运人,大差不差 顾知背着穆阳跑了许久,直到跑到一处隐蔽的山洞,估摸着安王的人暂时找不过来后才停下歇口气。 山洞狭小漆黑,只有一面透风,外面杂草树木丛生,非常隐蔽。 洞外月辉清亮,她放下穆阳,看了看满脸迷茫的温蝉和穆爹,沉声叮嘱道: “看这天色,城门已关,你们先在这儿躲上一晚。” “明天天一亮立刻进城,藏进宅院里,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门。” 迎着顾知炯炯的目光,温蝉二人平复好激动的心情,猛地点了点头。 穆阳抱着她的手,犹豫着问:“知知姐,你呢?” “我回去救人。” 顺便报个仇。 心里早已猜到此事,穆阳手上微微用力,片刻后松开:“哦,好的。” 在温蝉和穆爹茫然的目光中,顾知轻轻拍拍穆阳的脑瓜,从空间取出一个手炉和打火石递过去。 见三人穿着够厚,应当足够保暖,顾知踯躅片刻,还是取出一床棉被后才离开。 临走出洞口,顾知细心地在洞外树上布下三重雷弧,力度不强,只能将人电晕。 只要有带着铁器的人想要进洞,就能自动触发雷弧。 且留下的雷弧能维持到次日早晨。 穆家三人都没带什么铁器,也不会擅自离开,应当无碍。 穆阳捧着装满炭火的手炉,用打火石点燃后,确认手炉外面的温度适宜,才递给温蝉。 从杀手来袭到逃出生天太过迅速,温蝉还未反应过来。 她呆呆地接过手炉,抱紧穆阳,纠结地看着穆爹,低声问道:“我们……不用分开了?” 穆爹拢好棉被,紧紧包裹住温蝉和穆阳,目光坚定:“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就算温蝉被人带走,就算远隔天涯海角,只要他不死,肯定会跋山涉水,历经千难万险走到温蝉身边。 温蝉点点头,双眸漆黑如墨。 被两人结结实实抱在怀里的穆阳:“……” 快呼吸不过来了! …… 顾知一路在树尖急促飞行,所到之树静静落下一簇簇雪花。 山上树上地里一片白茫茫,远处隐隐传来些许刀剑劈砍的声音。 顾知心里万分焦急。 安王人手众多,且定有高手在身边守护。 而杀手组织似乎有些不靠谱。 虽然温琼津不伪装时看上去气势不凡,但顾知没跟他打过,也不清楚他的底细。 只盼着能先牵制住安王,别出什么岔子。 就在顾知飞了许久,远远能看见山后空地时,营地处猛的大亮。 整片天空刷得一下变得通红,数息不到又逐渐减弱,直至消失。 顾知心里隐隐感觉不妙,立刻踩着树枝加快速度飞过去。 顾知闯进营地里一抬头,几处营帐全部被烧,不断冒着黑烟,散发着皮毛的味道。 营地一片寂静,找不到几个活人。 角落营帐处散落数具尸体,只剩下两个绣着“初”字的白衣人正在打扫战场。 顾知皱眉,确认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握紧长剑凑过去问道:“安王呢?” 温琼津隐瞒身份,连当铺掌柜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这些人应当也不认识他。 正在撒化尸散的白衣人早已警惕地扛起大刀,指着顾知,面无表情:“你说找谁?” 顾知懒得再跟他们打上一场,直接抄出令牌,重复问了一句:“安王呢?其他人呢?” 白衣人细细打量令牌,确认后收刀,语气平静:“楼主亲临?你哪儿来的令牌?” “你们楼主亲自给的!人呢?” 顾知翻了个白眼,万分怀疑这个杀手组织早晚开不下去。 见顾知脸色不愉,白衣人冷哼一声,没有回应。 另一名白衣人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解释道:“您别跟他计较,他被留下来打扫战场,心里难受着呢。” “几名高手掩护安王逃往群山间,其他人正在追杀。” 顾知:“有看到一名穿着月白斗篷的男子吗?” “他也是楼内人?他跟着一块儿过去了,放心,只要不是安王的人,大家不会对他动手。” 问清路后,顾知果断转头准备跟过去,突然想起穆阳他们,她迟疑着抛出一袋银子: “你们明日应当要去郡城?帮我照顾三个人,银子少了的话,等我回去补。” 白衣人目露犹豫,吞吞吐吐道:“……我们负责杀人收尸来着。” “你们不都顺便帮着运粮?” 运粮运人,大差不差。 两名白衣人都有些心梗,到底没拒绝,问清大概位置后点头:“还有几十个兄弟在不远处扎营,我们带着那三人一起回去。” 顾知提醒道:“不要进洞,在洞口叫他们出来就行。” 这群人都带着铁器,万一被电晕,她可不负责。 白衣人点点头,得到接头方式后,目送顾知火急火燎地离开。 月色朦胧,顾知借着月辉沿路火速飞往群山万壑间。 一路上都有些许逃跑的痕迹,以及温琼津留下的暗号。 顾知松了口气,不用怕迷路或者找错地方了。 不知赶了多久的路,顾知感觉自己快飞不下去时,前方山沟再次传来刀剑交接的声音。 顾知连忙飞身上前,躲在树上暗暗观察。 战况愈发激烈,安王手下伤的伤死的死,白衣人一行人不多,好几个重伤瘫在树下,目睹其他人继续攻击。 顾知环顾四周,没找到温琼津和安王的身影。 顾知:? 那他们在打什么? 借着月光细细探查片刻,顾知终于发现不远处温琼津留下的巨大记号。 没有惊动其他人,顾知继续往前飞了过去。 不得不说原主的轻功的确高超,树下的人完全没有察觉顾知来过。 沿着记号飞到远处山腰下,顾知总算见到温琼津和安王。 安王手下仅剩两人,白衣人这边加上温琼津也就三个人。 追逐战太耗费体力,安王靠着树,艰难喘着气。 其他人继续打架,温琼津躲在暗处一动不动。 顾知怀疑他的体力已经耗尽,现在不过强行撑着守着安王,怕追丢人。 见安王处没人注意,顾知摸出匕首,悄悄潜了过去。 第145章 你可愿以身相许 明月高悬,顾知闪身来到安王身后的树上,刚准备动手,就被他察觉。 安王毫不迟疑撒腿就往山顶跑,正准备挥下匕首的顾知一愣,果断闪身跟了上去。 正在打架的安王手下顿时感觉不妙,硬扛了几刀,趁机逃开,想去救安王。 突然不知哪里飞过来一把长剑,干脆利落地捅入他的胸口,他难以置信地抬眼望过去。 温琼津抽出剑,抖了抖剑上的血,淡淡瞥了眼受伤的白衣人,转身去追顾知。 安王似乎不会武功,一路仓皇失措地逃窜,直到被顾知一脚踹在背后,飞扑进雪堆深处。 他呸呸两口吐出积雪,再爬起来时,顾知已经手持匕首,压在他的脖颈下。 顾知背光而立,月色朦胧,看不清容貌。 安王脸色一变,连忙求饶:“饶我一命,我给你五万两黄金!不不不……十万两!” 顾知不为所动,手下一个用力,颇为果断地划破他的喉咙,鲜血四溅。 安王难以置信地捂着喉咙死死盯着她,看清顾知的容貌后,瞳孔紧缩,片刻后倒在厚厚积雪里,断气身亡。 “……便宜你了。” 顾知喃喃自语,想起当初自己被黑衣杀手围追堵截,险些丧命。 秦芸几人被团团围住,没有半分退路。 她就觉得自己还是心太软,不该如此轻易地送他上路。 跟上来的白衣人远远看到安王身死,犹豫片刻后转身离开。 温琼津捂着胸口从树后走出,笑道:“自己动手报仇雪恨,是不是很开心?” 顾知抬眼瞅着他,有些奇怪:“你受伤了?”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但似乎并无大碍。 温琼津温和一笑,没有回答。 他慢慢走过去,与疾步走近的顾知会和后,掏出怀里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去顾知手上的鲜血。 四周寂静无声,唯余身边人清浅的呼吸声。 顾知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立刻缩回手。 顾知突然听到有些细微的声音,她眉头微蹙,刚准备开口,被温琼津一把护在怀里,毫不迟疑地飞身逃跑。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安王尸体处猛的炸开,传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冲击力太强,两人方才所待的地方炸了个大坑,顾知和温琼津被波及,狠狠砸在地上,晕厥过去。 紧接着山顶处也传出巨响,山上的积雪层层下滑,大量雪块坠落,扬起漫天雪花。 不过数息雪崩没过顾知两人处,继续滚向山腰,直到山脚下的盆地被死死掩盖,方才停歇。 朦胧月色下,山间一片寂静,没有半点人气。 次日,天色蒙蒙发亮,顾知艰难扒拉开层层积雪,晃晃被炸懵的脑袋,深吸一口气后努力推开身上的温琼津。 他的身体冰冰凉凉,正死死压着顾知,不肯让开。 被大雪盖了一晚上,顾知的脸色惨白,浑身僵硬,实在没有力气挣扎。 拍了温琼津半天也没反应,顾知双眼微闭,片刻后睁眼凝神,试图将温琼津带入空间。 末世时空间无法进人,穿越后空间突变,她还没试过进人。 但马能进,人或许也行。 就在顾知百般试探无果后,突然一晃神,回过神后,她已经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身上的人仍死死搂着她。 顾知摸摸温琼津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顿时感觉不对。 带人进入空间的喜悦一扫而空,顾知连忙心神一动,带着人闪到山顶温泉处。 看着不断蒸腾着热气的温泉,顾知略作迟疑,带着温琼津一同下水。 温泉里的水也是灵泉水,且效果比常温的灵泉水效果更佳。 浸在水里的顾知取来未稀释过的灵泉水给温琼津灌下后,又凝神按高热的药方从仓库拿出些药材熬制中药。 闻着淡淡的硫磺味,感受到身上逐渐暖和起来,顾知眉心渐渐舒缓。 她轻轻掐了把温琼津的脸,又碰了碰额头,发现有所好转后,终于松了口气。 水波荡漾,异常舒适,顾知自顾自喝了口灵泉水,想尽办法试图扯开温琼津未果后,开始凝神整理空间。 灵田今日正好满五日,又能收割一茬。 五日前正值下雪,顾知考虑到雪天粮食短缺的问题,趁着夜晚偷偷溜进来收割完上一茬粮食蔬果后,新一茬全部种了粮食。 小麦、水稻、地瓜等耐饿的粮食种了满满当当。 空间刚突变时未开发的灵田全部被利用起来,几千亩地今日刚好收获。 顾知喜气洋洋地收割完,思索片刻,又全部种上粮食。 无论何时何地,粮食不能少。 更何况空间里的东西不会过期不会发霉不会变质,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各种水果也收上一批。 空间里的气候可以随意调整,顾知根据不同品种水果需要的气候坏境单独调整,都不用纠结水果时令不时令。 禽类和水里的东西让他们自由生长,无需注意太多。 倒是前后放进来的三匹马,唯一的母马似乎怀了小马驹,正懒懒散散地吃着草。 等顾知整理完空间,收回心神,扶着温琼津躺在温泉浅水区有一搭没一搭吃着水果时,突然闻到浓厚的硫磺味中,似乎掺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顾知一愣,双手迟疑地隔着衣服摸上温琼津的背部,果不其然摸到一手的血丝。 温琼津为顾知顶雷后,背部的伤口前不久才结痂,此次爆炸又将她护在怀里,伤口似乎裂开了。 温琼津的身体越来越柔软温暖,背部的血迹不断涌出,逐渐蔓延至整座温泉。 双手用力扯破温琼津的衣服,颤抖着手轻轻摸索他背部的伤口,让伤口接受灵泉水的滋润后,顾知脸色异常难看。 这次比上次伤得重很多,背部从上而下裂开,血肉模糊,好几块地方皮都掉了,露出里面惨白的血肉。 顾知心里隐隐有些难受,可也知道安王已死,再去骂他凌辱他没有任何意义。 况且没人能想到安王手段如此毒辣,甚至连自己的尸体都不放过。 就在顾知暗暗谴责自己没保护好温琼津时,耳旁传来一道虚弱的调笑声:“我又救了你一次,你可愿以身相许?” 第146章 不过借口罢了 山顶温泉处非常安静,唯余远处不时传来阵阵叫声。 顾知回过神,没有答话,第一时间扯开扒拉在她身上的温琼津,将他推倒在温泉池里。 在他委屈又带着难过的眼神中,顾知随手将他翻了个身,趴在浅水区石块上,背部朝上。 温琼津半是无奈地想要挣扎,不愿顾知看到他的伤口,却被她一个用力强行镇压。 顾知飞快撕扯掉温琼津身上衣物,只留下下半身的裤子。 透过浅浅一层水波,她细细查看温琼津背部的伤,却发现伤口边沾染无数灰尘和泥土,甚至数颗石子被炸开,深深埋入肉里。 顾知深吸一口气,无视温琼津脸上耳朵上被泡出的淡粉色,抖着手开始帮他清理背部的石子。 考虑到伤口浸泡在灵泉水中更易恢复,顾知也就没将他移出温泉,直接就地动手。 一颗、两颗、三颗…… 每取出一颗小石子,手下的皮肤就会微微颤抖,伤口处蔓延出数缕血丝。 顾知摸了摸因疼痛感太过强烈,控制不住颤抖的温琼津,小声安抚道:“先将小石子取出来,伤口泡泡灵泉水很快就好。” 说是这么说,可顾知再次下手时,还是有些不忍心。 明明她在末世帮过别人处理伤口,也自己处理过伤口,可没有一次是如此艰难。 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生怕用力过度,让他更加痛苦。 温琼津撑着身体,头露出水面,双腿紧绷,将浑身流畅完美的身形展现地淋漓尽致。 他极力忽视身上的疼痛感,轻声安慰顾知:“没事,你尽管动手。” 他的额角不断浮现出细汗,似乎是疼痛难忍,又像是温泉水太热。 没等来顾知的回应,温琼津苦笑着抬头,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空间,试图转移注意力。 此处温泉附近有个大湖泊,上空雾气腾腾,未见半点雪色。 山顶的杂草树木郁郁葱葱,远处野花野果丛生,看上去像是在夏天。 悬崖下隐约能看到无数种着庄稼的农田和果园,以及两座长相有些奇怪的宅院。 草原上三匹马正在狂奔,微风拂过,甚至能看到牛羊正在吃草。 他愣愣转头,想问问顾知此为何处,转到一半时似乎想到什么,动作一顿,又默默转回来,继续看着眼前的一切。 顾知正忙着帮他处理伤口,大一些的小石子已经全部取出,剩下的就是和血迹糊在一起的灰尘和泥土。 随手取来湿布,顾知细细沿着伤口处擦去灰尘、泥土和血迹,清理完后瞬间松了口气。 她用心神操控将自己和温琼津送入温泉池边房间内的另一个干净的小温泉池。 想到温琼津醒过来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调戏她,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口,顾知强行忍住心里的气愤,咬牙问道: “背部的伤口不是还没好,你为何还要挡在前面?” 温琼津慢慢舒展身体,任由温泉水完全漫过。 就是不愿回应。 看出他的逃避,顾知嘴角微抽,起身走出温泉池,进入房间内简单冲洗干净身体。 考虑到空间里多了个人,顾知微微有些别扭,她没有选择穿浴袍,而是从仓库里取来一套衣服,穿戴整齐后才走过去。 温琼津已经回过神,坐在温泉池边沉思,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面无表情地抬眸望过去。 顾知穿着一身红色长衫,头发随意挽起,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迎着温琼津深邃的视线,顾知慢吞吞走过去,边走边思考该怎么解释空间的事。 “你听我解释……” “我……” 两人同时开口,听到对方的话后面面相觑。 顾知平静挑眉,踱步蹲在赤果果的温琼津身边,好奇道:“你先说。” 温琼津点头,却只深深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顾知忽视心里的别扭,用眼神催促他开口,思索着赶紧解释完帮他敷药。 灵泉水虽效果不错,但还是敷些金疮药紫金散麻沸散之类的药更加安心。 看出她清凌凌的眸子中传达出的意思,温琼津无奈,摸着下巴思考片刻。 他趁顾知发呆思索哪种伤药更有效时,一把将她拉入温泉里。 顾知下意识想要闪身离开,又强行忍住。 温琼津手脚利落地摁住她的手,欺身逼近,考虑到温琼津身上还有伤,顾知扬起的手迟疑着收了起来。 温琼津猛地与她额头相抵,顾知冷冷看着他的动作,却意外撞见他眸子里的无奈又放纵。 顾知眼神有些恍惚,眼睁睁看着上方的薄唇轻言:“顾知,你别内疚。” “是安王的错,是我自愿救你,与你无关。” “你不需要愧疚,也不需要责怪自己,更不需要同情我。” 顾知沉默着摇摇头,语气低沉:“不,是我太粗心。” 若是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就带着温琼津进入空间,他或许就不会受伤。 是她在末世异能时代待的太久,忘记还有炸药的存在。 温琼津余光扫过整间房子,明白她的意思:“没有的事,我的伤口多养几日就会好的,你不用担心。”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放在前面?” 顾知回过神,盯着他的眼睛没有回话。 “因为是你。顾知,为你付出,我甘之如饴。” 温琼津的眼神里满是温柔,倒映着顾知娇美的面容,似乎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人。 房间内的空气灼热又暧昧,让人有些难耐。 顾知不自然地转过头,伸手推开他愈发接近的脸,语气平静:“……我去帮你拿药。” 目送顾知火速逃离,温琼津没忍住朗声笑了起来,不经意间扯动身后的伤口,又疼的嘴角微抽。 他刚刚观察过,在这片空间里,顾知似乎心念一动就可移物取物。 说去取伤药,不过借口罢了。 温琼津安安心心浸在温泉里,动作轻缓地拂水清洗身体,深邃如幽潭的眸子里隐约闪过几丝暗芒。 山顶房间内,只剩不时响起的水声。 仓库里的顾知心情复杂地研究满箱药膏,一时难以抉择。 第147章 异能似乎失控了 治伤药众多,不清楚哪个疗效更佳,顾知迟疑片刻,一种药取了一瓶,又随便取了一套衣服。 再次回到山上时,顾知复杂的思绪已经整理好,她脸色平静地推开门,发现温琼津趴在温泉池边半眯着眼睛休息。 顾知轻轻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后松了口气。 她拍拍温琼津白皙俊俏的脸蛋,招呼他去冲洗干净身体,换身衣服。 温琼津睁开双眼,浑身气势柔和,他非常听话地走去内间冲洗。 听着内间哗啦啦的水声,顾知走出房间,随意摘了一串荔枝,大大咧咧坐在悬崖边吃了起来。 为了空间的可持续发展,果核被收集起来,准备待会儿一起种在果树林那边。 空间里的时间与外界一致,顾知抬头瞅了瞅高高挂在天空的不断散发着温度的太阳,突然愣了愣。 回过神才想起来,如今不过九月初,外界雪灾降临才导致温度异常。 正常来说,现在正值夏季,炎热干旱才是正道。 “也不知道雪灾什么时候才能走。” 顾知咬住白嫩多汁的果肉,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片刻后吐出核丢在身边。 就在她刚刚吃完荔枝,净手后双手撑着脸百无聊赖地望着空间时,身后忽然“刷”地一下燃起熊熊烈火,数息不到就将房间燃烧干净。 “不好!”顾知转过头,连忙操控心神引来湖泊里的水扑灭正贪婪吞噬着草地的大火,顶着滚滚浓烟进去找人。 “温琼津!”烟雾太大,顾知一挥手,操控清风吹去漫天浓烟。 视线再次清晰时,顾知抬头一看,视线逐渐凝固,往前跑的动作突然顿住。 温琼津一脸茫然地背对着她站在原地,一手作挥舞状,另一只手正拿着湿布准备擦拭身体。 全身赤裸,片布不留。 听到她的叫声,温琼津无辜地转过身。 在顾知条件反射抬手捂眼之前,成熟修长又有爆发力的男子身躯完全展现在她的眼前。 顾知下意识瞪大双眼,与他诧异又娇羞的眼神四目相对。 迅速转过身体,顾知非常尴尬地招呼道:“你……你赶紧穿好衣服。” 说话的同时,顾知操控衣服飞到温琼津身边。 在他窸窸窣窣穿衣服时,顾知双眼有些晕眩。 太突然了,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才传来一声:“……穿好了。” 顾知闭着眼睛转过头后悄咪咪地睁开一条缝,生怕这家伙没有节操地骗人。 果不其然,温琼津只穿了条裤子,上衣和外袍都没穿。 他不知何时走到顾知身后,正无辜地看着她,一副不清楚发生什么的样子。 发觉顾知仍不愿睁开双眼,温琼津笑道:“把药给我,我自己来。” 顾知反应过来,他只浸了灵泉水,还没敷药。 她轻咳一声,招呼温琼津躺在草地上,又一挥手取来药膏和纱布,抛去杂念动起手来。 “怎么突然着火了?”顾知边敷药边好奇问道。 山崖边的小房间可是什么火种都没放,除了身具火系异能的温琼津,她想不出任何着火的原因。 “异能似乎失控了……” 温琼津也在纳闷,昨晚在营地就失控过一次。 刚刚洗澡时感觉浑身燥热,突发奇想又召唤火苗,没想到火势过大,一下子烧了房间。 他边解释边转头去瞧顾知的表情,被顾知一巴掌呼了回去:“别动。” 温琼津脸色苍白,僵硬着身体任她为所欲为。 敷好药又细心地缠上纱布后,顾知已经恢复过来。 她拍拍温琼津让他站起来走两圈,确认身上的伤口都已处理,就带着温琼津来到旁边完好的草地上。 “你用一下异能,我看看怎么回事。” 温琼津默默退后几步,确认再次失控着火也无法伤到顾知才停下,沉下心神动用异能。 一捧火花“刷”地一下冒出来,硬生生将温琼津身边的气温都升了上去。 顾知凑近,奇怪地打量片刻:“似乎升级了。你有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难道这个世界也有丧尸晶核? 温琼津默默摇头,想了片刻后抬眼瞅着她:“就喝了水,吃了馒头。” 昨天早晨到现在就吃了一个馒头,他的肚子空荡荡,快饿得咕咕叫了。 顾知眉头皱得更深,水和馒头? 馒头是随便拿的,穆阳也吃了,不存在什么问题。 莫非…… 顾知突然想起来,温琼津昨天喝水时不愿自己单独喝,莫名其妙来抢她的水喝。 而她都是喝未稀释过的灵泉水…… 见顾知的眼神越来越奇怪,温琼津迟疑问道:“难不成……” 顾知说了她的猜测,温琼津扶额:“昨晚失控前,看他们打斗太过无趣,就将水囊里的水都喝完了。” 刚刚也是被顾知硬灌了好几口灵泉水…… 两人面面相觑,都颇觉尴尬和好笑。 “没事,找到升级的方法就行。” 温琼津的异能等级太低,才会喝上几口未稀释过的灵泉水就能升级。 而顾知已经接近九级,光喝灵泉水已经没用了。 眼瞅着太阳到了头顶,顾知带着温琼津来到山下别墅,进入餐厅后,从仓库取出些糕点吃食,准备先垫垫肚子再说。 看都是些冷食,温琼津有些奇怪地暼了眼一尘不染的厨房,用眼神暗示他想吃热的。 顾知默默点头,塞了块萝卜糕到他手上,转身去厨房做饭。 雷电异能还有个优势就是需用电的电器都还能使用。 唯一的缺点就是都是用了数年的,电器有些老旧。 温琼津在旁边默默看着顾知试探着操作打火,不到片刻就了然于胸,他帮着洗好菜后,开口:“要不我来?” 来什么? 做饭? 顾知迟疑地让开位置,退后几步斜靠在门口,静静瞧着温琼津手忙脚乱地操作电磁炉,两三下后逐渐熟练。 一刻钟后,顾知望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四道菜咽了咽口水,奇怪地问:“不是说君子远庖厨?” 虽然她见过顾昭远给秦芸做云香酥,但她爹可不算君子。 温琼津得意一笑:“快尝尝。” 他从小锻炼的厨艺,总算能用上了。 第148章 你话本子看多了吧 昨天到现在,两人都只吃了馒头,身体舒缓过来早就饿了。 顾知也不跟他客气,先盛了两碗乳白的鱼汤,端起自己那碗,略吹凉后埋头喝了一口。 鲜香滑嫩,滋味甚美。 她瞬间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连喝几大口,直至碗底干干净净。 又挟了两块肉和菜,放进饭里连着一块儿扒拉进嘴里。 见她吃的不亦乐乎,温琼津脸上的笑容加深,慢条斯理地喝完汤,就着菜吃起饭来。 他埋头吃饭的同时,不时抬起头瞥一眼顾知,眼神里都是满足。 酒足饭饱,顾知擦擦嘴,招呼温琼津去沙发上坐着,自己一人收拾碗筷。 温琼津不太懂沙发是什么东西,但看顾知抬手指向另一个房间里的样式非常奇怪的座椅,也就没多问。 他乖巧地走到客厅,笔直坐在沙发上,细细打量着陌生的地方,没发现任何异常后,盯着顾知忙碌的背影陷入沉思。 麻沸散的时效已经过去,身后的疼痛感愈发强烈,温琼津轻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些许无所谓,眸中满是波澜无惊。 三次受伤换来顾知的信任,非常划算。 他轻咬下唇,因太过疼痛而逐渐褪色的嘴唇更加殷红,映在惨白的脸上,令他莫名多了几分艳丽。 顾知放好碗,洗完手走到客厅时,就看到他奇奇怪怪地紧盯着自己。 顾知忍不住暗暗上下扫视两眼,确认自己并无不妥,只能将狐疑的视线投向温琼津。 他眨巴着漆黑的双眼,浑身的气势无辜又纯洁。 顾知默默走近,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心里有些不自在。 自她获得空间异能,将别墅移进空间以来,还没他人进入过别墅。 这种私人领域被侵入的感觉,多少让顾知有些别扭。 沙发柔软舒适,默不作声将整个人都缩进沙发里,顾知没有心思再考虑其他问题。 脑子里都是—太爽了~ 无所事事瘫在沙发上真舒服! 直到温琼津不自然地咳嗽两声,顾知才回过神,她瞬间坐直身体,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温琼津脊背挺直,丝毫没有打扰到顾知躺平的错觉,目光柔和,平静道:“暂无大碍。” 实则浑身疼痛,尤其是背部。 在顾知的视线瞧不见的地方,温琼津的手上暴起青筋,修剪得圆润光滑的指甲死死掐入手心,面上表情仍是淡淡的,根本瞧不出任何异常。 方才在麻沸散的帮助下,强撑着炒了菜已经濒临极限。 现在疼痛太过剧烈,他只盼着顾知不要注意到,否则她肯定会更加内疚。 ……他要的可不是顾知的愧疚与同情。 对面的顾知琢磨着“暂无大碍”是有多“暂无”,瞧着温琼津的脸色平静,只好放下心里的担忧,沉吟问道: “安王一死,会不会对京都局势有影响?甚至误了你的大事?” 报仇杀人时她没想太多,可安王到底是新帝的叔叔,朝中势力不小,在封地还养有私兵。 温琼津偏过头,移开视线,轻咬舌尖强行平息不稳的心气,淡淡回应:“无妨,安王之死,反而对我行事更加有利。” 先帝登基前后可杀了不少亲兄弟,如今得用的不过端王和安王。 安王一死,只有一个亲身儿子的太后更偏向端王,对于端王的亲儿子温琼津来说,自然更加有利。 这也是为何当初甚至昨晚,他都没有阻止顾知下杀手的原因。 顾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摸过几个蜜桃清洗后递过去,自己咬着桃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温琼津难得没有接过顾知递来的桃,换了个话题:“蛮荒太远,我力所不能及。不过我会派人就近照顾你们,你千万保重。” 看着温琼津眸子里的不舍,顾知奇怪地问道:“你不留我?” 蛮荒环境恶劣,若真是关心,肯定宁冒大不韪也要留她到临近的郡城县城生活,怎么感觉他有些不对劲。 顾知以前可不会这么问。 敏锐地察觉顾知似乎在试探他,温琼津慢吞吞开口:“正如你所说,不日中原战火四起,偏远蛮荒反而更加安全。” 若非手下都被派出,他定会让人沿路照顾,不让顾知遇到任何危险。 可他也知道,顾知不是个愿意被保护的人。 他只能尊重顾知的选择。 顾知三两口吃完手上的桃子,继续一声不吭,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瞅着他。 ……还是感觉有些奇怪。 吃完饭的温琼津似乎…… 不演了? 剥下往日看上去一本正经实则油嘴滑舌的皮,语言神态更像是谢初景。 同时温琼津也发觉自己的不对之处,他脸色不变,眸子里多了些委屈与无辜。 拿过蜜桃咬了一口,温琼津咀嚼完后,沉声道:“你还没回答我,可愿以身相许?” 语气与方才一致,语调却是微微高昂,多了几分做作。 就是这个味儿! 顾知放下心里的疑虑,随手丢了个桃子过去:“还以身相许?你话本子看多了吧。” “不对,读书人应当是自己写话本。你可有自己写过?” 温琼津被桃子打的浑身一颤,任由蜜桃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一圈。 他朝着顾知尴尬一笑,没有接话,只埋头吭哧吭哧地咬着桃,和着翻腾上涌的血气一同咽下。 顾知没有追根究底,洋洋自得道:“这桃好吃吧?是用灵泉水浇灌,纯天然无农药的。” “外面大雪皑皑,可没有这样的桃,你多吃几个,出去后就不方便取出来随意吃了。” 温琼津默默点头,丢掉桃核净手后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黝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顾知只当他又被拒绝,心里憋气不愿说话,想到不久后要分开,温琼津的伤还如此严重,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不如临走前我装两大缸灵泉水留给你?你一次少喝点,练练异能,做个保命的手段。” “不过之后升级可不会如此简单,你得自己摸索。” 温琼津嘴撅起,舌尖死死抵住上颚,闷声应了一句。 第149章 直击弱点,他最擅长 顾知越看越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好笑,忍不住凑近用手捏住温琼津撅起的嘴,将之捏成扁扁的鸭嘴一样。 “你这个表情……哈哈哈哈!” 温琼津无奈地任她施为,眸子里满满都是宠溺。 以前顾知可不会如此对他。 这次受伤真划算,让顾知与他的关系更加亲密。 看到温琼津的眼神,顾知放下手,尴尬地咳嗽两声,视线装作不经意地扫过他的全身。 没发现哪里不对后,终于松了口气。 顾知刚准备收回打量的视线,正好撞进温琼津柔和又平静的眼神中。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扭头准备坐回沙发上。 转过身时,却隐约嗅到一丝血腥味。 顾知一愣,连忙转过身想要查探温琼津身上的伤口,被他伸手拦了下来。 “我有些困了,在哪里休息?” “上面,跟我来。” 放下心里的不安,顾知扶着他的手慢慢走上别墅二层。 她在别墅里不怎么习惯用异能,尤其是瞬间移动。 两人沉默着往上走去,气氛平和又温馨。 温琼津一手扶着顾知,一手背在身后,死死掐着手心保持清醒。 用内力强行压下体内的血气上涌,他跟着顾知来到卧室。 顾知暼了眼简约单调遍布蓝色的卧室,硬着头皮将温琼津拉了进去。 “你睡这里,我睡隔壁房间。” 别墅不大,二楼其他房间都被用来放置杂物,只有一个房间可以睡人。 隔壁房间是儿童房,里面遍布顾知小时候的旧物,还没收拾过,只能让温琼津住她的房间。 温琼津抬眼瞅着她,没有说话。 顾知没有多想,自顾自去了隔壁房间收拾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旧物清理干净后,她摊好被子,背对门口脱下衣服准备换上睡衣。 刚解下上衣,顾知就听门口传来一阵响声,她果断换上睡衣,套好斗篷,眼带冷意地推开门。 却看到温琼津呆愣地站在门口,嘴角流下鲜血,正手足无措地抬手拎着手帕,试图抹去血迹。 “……你这是?” 色心大发? 顾知略作迟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别墅内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温琼津已经回过神,扯过好几块手帕擦血,嘴角的血迹却越流越多。 顾知发觉有些不对,连忙上前想要将他扶进卧室。 刚刚走近,温琼津直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连连点穴止血却没有用。 顾知又是担忧又是无奈地扶着他坐在床上,问道:“你……?” 温琼津扫了眼顾知身上的衣服,无视仍在渗血的嘴角,连忙挥手解释:“我不是,我没有看你!” 他的确什么都没看到,只是身体实在熬不住,准备跟顾知说一声,让她帮着换药来着。 谁想到在门口突然止不住咳血,徒惹顾知怀疑他的节操。 听完他的解释,顾知安抚道:“好好好,你赶紧躺下,我看看伤口。” 本来想着休息一下就回郡城,温琼津的伤势如此严重,根本无法行动。 看顾知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信,温琼津安稳趴好,恨恨捶床。 若是他看到什么,被误解实属正常。 可他什么都没看到! 还被误会! 他实在难以忍受这样的委屈! 顾知解下他的衣服,不久前换上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染透。 她小心翼翼地拆掉纱布,端来温水,细心地擦去血迹,又重新上了遍药,绑好纱布:“你要不就这样睡?” 让背部的伤口透透气,不要太紧绷。 温琼津默默点头,试图作出最后的挣扎:“我真的没有……” “嗯,我知道。” 可你的表情,看上去就不太对! 温琼津放弃挣扎,将头死死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只露出一双通红的耳朵。 顾知叹口气,临走前不放心地问了句:“你是怎么说服徐领头的?” 他不会提前带人离开,找不到人就算她潜逃,砍了其他人吧? 温琼津瓮声瓮气:“……用清染做借口,换来在遂宁郡城多停留三日。” 直击弱点,他最擅长。 顾知这才放心地离开,去清理四溅的血迹。 …… 别墅里非常安静,除了时不时响起的鸡鸭叫声外没有其他声音。 闷在床上迷迷糊糊躺了许久,顾知艰难地下床,准备去隔壁看看他的伤势。 温琼津已经睡熟,表情放松,上半身赤裸,趴在蓝色的床单上更显皮肤白皙。 顾知凑过去摸摸他的额头,入手滚烫,伤口处流血少了些,但是发起高热。 顾知立马准备出空间去郡城找大夫,却被人一把拉住。 “不要出去……我睡会儿就好。” 山顶炸开肯定是安王手下动的手,万一顾知出去,被人围攻,他根本无法去救人。 顾知明白他的意思,保证道:“我去外面看看,一遇到危险就躲进空间!” 温琼津无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唇,没有回应刚才的话,继续低声呢喃: “不要出去……顾知,不要去……” 他炽热的手死死握住顾知的手,将她牢牢锁在床边,不让她离开。 顾知几翻挣扎无果,凑近在温琼津的耳朵边说道:“好,我不去,你先松开。” 温琼津的手握得更紧,不留半分挣扎的余地。 顾知颓然蹲坐在床边,视线茫然无措。 这栋别墅数年前送走了一个高热的人,今天又有人在此高热。 是她命不好,克亲克友吗? 床上的温琼津似乎感觉到什么,迷迷糊糊道:“我没事,我睡会儿就好……很快就好……” 顾知没有说话,操控心神按张大夫之前给的高热药方拿药材和砂锅,生火煎药。 又引来半碗灵泉水给温琼津喂了下去——喝太多他的异能会失控,只能一点点喂。 仔细用湿布擦去他头上身体上的汗,见药煎好了,顾知一勺一勺喂完。 直到温琼津不再冒冷汗,她才松懈下来,蹲在床边,一手搭在床上睡了过去。 温琼津迷糊着醒过来,侧目一望,就见顾知蜷缩着身体,倚靠床边昏睡。 他松开手,挣扎着起身抱起顾知,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头脑昏沉地弯腰趴在她的身边继续睡。 第150章 可否让我一亲芳泽? 温琼津再次清醒过来时,天色渐晚,天空一片昏黄。 他摇了摇脑袋,艰难睁开双眼往旁边一看,顾知已经不见人影。 刚准备出门找人时,门外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温琼津抬眼一看,顾知脸色冷淡地走进房间,见他已经醒了,她的语气平静: “起来吃饭吧,明天出去,回郡城。” 下意识眨了眨眼睛,温琼津无辜地撇撇嘴,正想开口卖惨博同情,却被顾知清凌凌的视线挡了回来。 他一言不发穿上床边的衣服,颇有眼色地跟在顾知身后,一路来到楼下。 窗外余晖映入别墅,柔和又温馨。餐桌上的饭菜连续不断地蒸腾着香气,勾得人食欲大开。 温琼津一本正经坐直,接过顾知递来的碗,语气有些迟疑:“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明明记得睡之前才不过晌午,怎么一觉醒来就日薄西山了? 顾知抬头望了眼墙上的时钟:“酉时。” 见温琼津一脸若有所思,顾知停下挟菜的手,点了点时钟方向: “你的伤很重,一般人可能早就半身不遂,你只昏迷几次,发了高热后立刻退烧,已是万幸。” 温琼津无辜地眨眨眼:“我内外兼修,练了金钟罩。只是距离太近,且火药太过猛烈,到底受了些伤。” 无意识戳了戳碗里的米饭,顾知的脸色莫名:“你可真行。” 温琼津浑身一抖,突然感觉有些冷,他连忙挟了块羊肉放进顾知的碗里,讨好道: “先吃饭,先吃饭。” 顾知平静地暼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埋头吃起饭。 饭后,等她洗刷完碗筷,端着一碗药过来时,就见温琼津背着手站在窗边,目光深邃地巡视整个空间。 他似乎没注意顾知的到来,浑身凌厉的气势毫不遮掩,映在窗户上的眸子里满是野心,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顾知在门口停顿片刻,曲指敲了敲桌子:“喝药。” 温琼津气势一顿,缓缓转过头,深潭般的眸子紧紧锁住顾知,三息后脸上浮现一抹无辜又懵懂的微笑。 他徐徐走过来,端起药问都不问就干脆地一饮而尽,仿佛喝的不是苦涩的药物而是甜嘴的蜜糖。 顾知深深瞅了他一眼,慢吞吞从袖子里掏出三颗糖放在桌上:“压压苦味。” 温琼津脸色一凝,盯着糖果久久没有动静。 他目送顾知上楼,抬手迟疑地摸向桌上的糖,即将碰触到糖果时,微不可察地曲了曲手指。 下一瞬,他猛得抓住糖果,死死攥紧握在手心,眼睛里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 顾知收拾好房间,再次下楼时,别墅里已经没有温琼津的身影。 她心神微动,简单扫视过空间后,发现人在灵泉瀑布边,做了个粗糙的鱼竿,正在钓鱼。 找到人后,顾知没有第一时间闪身到目的地,而是拎着月灯慢慢悠悠散着步走过去。 她的心里有些复杂,两人之间的状态也颇为尴尬。 方才温琼津肯定早就察觉她的到来,仍未收敛气势,不由让顾知有些怀疑他不想再装下去。 脱掉以往文质彬彬又傻里傻气的伪装,露出腹黑深沉又不失霸气的本质。 不过…… 顾知难得有些纠结,边走边琢磨起温琼津的打算。 他想对她全盘托出、毫不保留? 因为倾慕她、喜欢她、非她不可? 顾知没忍住嗤笑一声,摇摇脑袋晃走无比荒唐的想法。 回过神时,她刚好走到灵泉瀑布边。 月亮慢慢升上夜空,灵泉瀑布旁的水花溅起,落在旁边的灵田里,荡漾起朦胧的雾气。 灵泉瀑布旁一片漆黑,水底倒映着月光,微微透出几丝光亮。 见遥遥一盏月灯来到近前,温琼津不急不缓地收拾好东西,提起旁边的木桶,语气欣喜:“回去吧。” 顾知没有说话,走在他的身边帮着照亮前方通往亮堂堂别墅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温琼津忽然停下脚步,月灯依稀朦胧,隐约看出他的脸上毫无表情。 他说:“你信我吗?” 顾知回过头,脚步微顿:“我信。” 无论如何,救了她两次是真。 温琼津喉咙微动,带着难以察觉的紧张,语气却是异常坚定:“顾知,答应我,三年内,不要倾慕他人,不要与人成亲。” “三年后,一切随你。” 三年时间,可定天下大势。 若是三年后他没来找她,应是早已遭遇不测。 到那个时候,温琼津更希望她能开心快乐地活下去。 顾知持灯的手微微一晃,暗淡烛光在漆黑夜色中如水波般摆动。 她紧盯着烛火中烨烨闪烁的双眸,迟疑片刻后开口,语气里带着平静:“好。” 一个承诺,她还是能给的。 一片寂静漆黑中,温琼津温柔笑道:“回去吧,早些休息。” 回到别墅后,两人脸色不变,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顾知好奇探头看了眼木桶里的甲鱼,伸手敲敲坚硬的龟壳,眸中满是不解:“准备吃什么补什么?” 背部受伤,就吃防御拉满的甲鱼? 温琼津脸上有些古怪:“它自己咬的钩。” 顾知装作不经意地扫视两眼温琼津被水浸湿到膝盖的裤脚,安抚道: “哦哦,正好留着明天吃。你先上去洗澡换个衣服,洗完后叫我一声,我来帮你换药。” 温琼津委屈地瞅着她,不愿动身,顾知无奈,只能强行拉着他上了二楼,又推着他进入浴室:“动作快些。” “咚”的一声浴室门关紧,顾知慢慢悠悠取来几瓶药,不到数息浴室里传来叫声。 “……好像没热水。” 她每次进入别墅都会给电器充电,且大部分电器用的是太阳能,不可能没热水。 顾知迟疑着推开门走进去,见温琼津穿戴整齐乖巧地站在原地,暗暗松了口气。 她仔细捣鼓一阵,放了会儿水后,龙头慢慢冒出热水。 顾知指着按键:“右边是热水,左边是冷水,你……” 顾知话还没说话就被人死死压在冰凉的瓷砖上,浴室门被踢了一脚,“咚”的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温琼津灼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后,顾知禁不住耳朵有些发红。 “即将分别,可否让我一亲芳泽?” 他语带诚恳,似乎在请求,动作却是强硬不容拒绝。 顾知脸色漆黑,忍无可忍地挣脱束缚,一拳打了过去。 第151章 君子需矜持自重 温琼津没有反抗,不停躲闪的同时严严实实挡住门,不让顾知出去。 考虑到他的伤,顾知到底没下重手。 她停下动作,暼了眼温琼津湿淋淋的衣摆,强忍住心里的不耐,皱眉道:“让开。” 温琼津慢吞吞凑近低头,下巴搭在顾知的肩膀上蹭了蹭,语气无辜:“我不过是,情难自禁。” 他厚着脸皮低声哄道:“我倾慕你,心中唯你。” 顾知忽略心里复杂的情绪,轻哼一声,非常怀疑他是想趁离开前搞事情,或者发泄心里的情绪。 日后入京,时时需要伪装,事事万般斟酌,哪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 数息过后,温琼津仍保持住亲昵的动作,一动未动。 顾知反手推开他的脑袋,一言不发准备离开。 刚走两步,又被拉住手拢入一个温暖又清冽的怀抱。 “……君子需矜持自重。”顾知万分头痛。 温琼津贴贴她的侧脸,语带暧昧:“矜持自重你又不喜。” 无赖些反而能抱抱贴贴。 烈女怕缠郎,前人果不欺他。 如此算来,君子所言所行更吃亏。 顾知无奈:“你如今的行为,我更加不喜。” 要不是念及温琼津是个伤员,她定果断下手,打晕这个流氓。 温琼津扁扁嘴,又贴了贴顾知温热的脸,余光注意到她紧握的拳头,他讪讪一笑,只得放开。 温琼津眸中带着不舍与难受:“……你出去吧。” 顾知沉默地瞅了他一眼,脸色冷淡地走出浴室关好门。 门内传来阵阵水流声,顾知抖了抖微红的耳朵,不自然地抚上侧脸,隐约觉得脸上仍残留着细腻润滑的触感。 等温琼津赤裸上身出来后,顾知目不斜视,动作机械地帮着上药、盖被子。 直到回到自己房间,四周空无一人时,顾知瘫倒在床上,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陌生而又汹涌的情绪瞬间将她包围。 …… 次日清晨,温琼津喝完药,收下三颗糖后,一扫之前的萎靡与孱弱,清润的眸子紧盯着钟:“走吧。” 顾知偏过头,手指不规律地敲着桌子,带着疑惑与不解,迟疑问道:“你不好奇这是哪里?” 虽说自家人多少对她的空间有些猜测,但她每次取出东西时,眼里的诧异是做不得假的。 温琼津也是如此。 现在到了空间竟然不问,顾知心里非常好奇。 温琼津恢复成以往风度翩翩的模样,他紧盯着顾知的瞳孔,诚恳道:“我不想问。” 他手里的筹码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是想成事,唯有倾尽全力,才有机会搏上一把。 可他不想算计顾知,也不想把她当做救命的底牌。 顾知眼睛微动,踯躅片刻后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下一瞬,两人出现在厚厚的积雪上,寒风呼啸而过,顾知忍不住拢紧身上的狐裘。 一天一夜过去,雪山附近已经没有人迹。 顾知叮嘱温琼津在原地稍等片刻,独自一人纵身在雪山上飞掠,没有发现暗藏的杀手后,才松了口气。 她回到原处时,温琼津正仔细查看周围被炸出的大坑。 顾知眼睁睁看着他从里面捡起一只手臂,视线凌厉地扫过上方的手指,片刻后转过头:“不是本人。” 顾知眼皮一跳,几步上前,语气有些凝重:“当真?” “暗探曾说,安王幼时受伤,左手经脉上有一处无法治愈的伤口。” 顾知扫视两眼,默认了他的说法,有些头痛地扶额道:“亏了。” 两人躺雪地上一夜,加上温琼津受伤换来一个死士的死,忒不划算。 温琼津不清楚她的想法,又拿着树枝戳积雪戳了半天,刨出残余的尸体,摸索半天捡起一张人皮面具。 他脸色平和地将残肢碎块全部埋回去,拎着人皮面具来到顾知身边:“放心,他不知道是我们下的手。” 攻略营地时,楼内的杀手挡在前面,遮掩住大部分视线,且他动手前特意遮了脸。 顾知送人离开,直到后期安王一行人跑散才过来,身份更加不会暴露。 顾知无奈,只能点点头后放出空间内的马,两人一路骑行回了郡城。 …… 牵着马来到宅院前,顾知推开门,几个小孩正坐在游廊上,目光忧郁地盯着门口,一看他们回来,连忙跑上来抱住他们。 两天没回来,众人心里都非常担心。 顾知轻笑着挨个摸摸头,余光暼到身旁的温琼津脸色难看,轻咬着嘴唇,似乎在忍受疼痛。 瞅着长安紧紧抱住温琼津的手,顾知咳嗽一声帮他解围,招呼道:“长安,穆阳在哪?” 她数过了,四个小萝卜头,没有穆阳。 长安松开手凑近,语带疑惑:“知知姐,他还没回来,你们这两天不就是去找他吗?” 顾知顿时一愣,隔着不停叫唤的罗卜头与温琼津遥遥相望,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顾知沉声道:“你们把马栓去后院,我和小温先生再出去一趟。” 租马时限已过,自动扣除押金,算他们花钱买马。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温琼津连忙跟上。 一直在旁边当屏风的李凌默默关好门,继续带孩子。 温琼津快步跟上去,白着脸道:“放心,不会有事。” 楼内的杀手虽有些不靠谱,但大部分还是值得信赖的。 顾知没有回应,急匆匆赶到当铺,恰巧撞上一脸欣喜的掌柜。 “顾小姐,您的委托圆满完成,您看看什么时候方便,结一下尾金。” 安王的命太值钱,顾知只付了巨额定金。 听完掌柜的话,顾知双眼一亮。 听他话里的意思,去雪山杀人的杀手们已经回郡城,穆阳他们应当无恙。 顾知略过掌柜的问题,转而问道:“我让保护的一家人呢?” 掌柜也不心急,乐呵呵带着两人来到顶楼:“小十二说是您托付保护的人,我们不敢怠慢,特意安排住在当铺。” 温琼津果断上前敲门,数息过后,就见穆阳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警惕地打量着门外的人。 见到顾知,穆阳松口气,犹豫着打开门,语带委屈:“知知姐,他们不让我和爹娘回院子。” 刚喝了口茶的掌柜猛的咳嗽两声,露出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第152章 哪来的脸让她补尾金? “没有的事,你们来时我就说过,进出随意,绝没有限制的意思!” 顾知两边瞅了瞅,不知道该相信谁。 不过其间肯定有误会。 片刻后,几人脸色严肃地端坐在顶楼房间外的桌子边,脚下踩着火盆,手里摸着杯中滚烫的茶水。 吃着糖的穆阳坐在顾知身边,白皙的脸蛋微微鼓起,一脸冷漠地听着掌柜辩解。 已经过了许久,两人仍在对峙。顾知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决定快刀斩乱麻。 她打断掌柜的拍桌欲起,问道:“穆阳,你爹娘呢?” 穆阳沉默:“我爹受伤昏迷,娘在房间里照顾他。” 当铺虽让人请了大夫,但穆爹的伤势太重,至今未醒。 不过爹娘找回来了,到底让穆阳的神经松缓了许多。 顾知一来,他也多了几分底气。换做之前,穆阳根本不敢多说,更不用说谴责掌柜不让他们离开。 顾知眉头紧锁,微微有些诧异:“怎么受伤的?冻伤了?” 离开山洞之前,她明明留下数道雷霆,甚至在穆阳的斗篷帽里藏了几道蕴含天道之力的天雷。 更何况,白衣杀手们收下银子,接下保护人的委托,怎么也不该出差错。 掌柜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偷偷瞥了眼顾知,刚准备开口解释,又被穆阳打断。 “你走后过了两个时辰,那个王爷一路躲了过来,正好瞧上我们所在的山洞。他的手下莫名其妙在洞外晕倒,将他送进山洞。” “安王见到我娘,想强行带她走,我爹拼死护住我们,让我们赶紧跑。但安王武功高强,直接砍伤我爹,追了上来。” “我……我跑的慢,被抓住了。安王挟持我,威胁我娘。我爹挣扎着扒住他的腿想要救我,又被狠狠踢了两脚,被踢晕过去。” “我娘无奈答应,没想到安王想要斩草除根,用刀砍我脖子,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几道闪电劈下,把他劈晕了。” 顾知深感窒息:“然后你们跑了?” 穆阳奇怪地看着她:“不。” 他迟疑地暼了眼眼神飘忽的掌柜:“我用匕首补刀,把晕倒的几个人全部杀死了,然后几个白衣人跑了过来,带我们离开原处。” 话音刚落,桌上所有人的视线顿时凝聚在他的身上。 穆阳无辜地一一回望过去:“我只杀了他的手下。” 他的话里有所隐瞒,人杀了不假,只是动手的是他娘亲温蝉。 看到一向柔柔弱弱的温蝉双手颤抖着狠狠捅向欺负过穆爹的安王手下时,穆阳也非常震惊。 只是世间对女子更加苛刻,他不愿娘亲背负骂名。 “你的意思是……安王是被雷劈死的?” 穆阳埋下头,有些犹豫不决:“那几道天雷似乎有意识,一直追着安王劈。我们走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焦了。” 头发竖起,浑身如焦炭般漆黑发臭,怎么捅都没有反应。 听到此处,顾知脸色难看地盯着掌柜,心里有些不悦:“你方才说,安王已死,让我补尾金?” 被雷劈死的,不就是死于她手里? 哪来的脸让她补尾金? 盯完掌柜盯温琼津,顾知开始怀疑当铺就是坑人的! 时不时用冷冷的眼神望着穆阳的温琼津突然被波及,整个人都有些懵。 掌柜讪讪一笑,解释道:“是这样的,穆阳他们一家人刚进当铺时,什么都不肯说。小十二话少,只说了句安王已死,我就以为……” 穆阳嘟着嘴给顾知剥了颗糖,塞到她手里,话语直白又坦诚:“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好人!” 接了保护人的委托,隔了那么久才过来救人,若不是突来的天雷,他爹和他肯定早就没命了! 掌柜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额头冒汗:“这……不如我让小十二过来解释解释!” 温琼津将剥好的一把瓜子仁放到顾知面前的盘子里,抬头轻暼掌柜,语气平静:“把他叫过来,我也想听听他的解释。” 顾知毫不客气地吃着瓜子仁,视线时不时扫过紧闭的房门,没有说话。 掌柜抬手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招呼小厮去叫人后,心里暗暗腹诽:什么叫你也想听听? 你以为你是谁? 但到底是他们这边出的差错,不好再怼回去。 见掌柜如此作态,穆阳心里终于舒坦了些,慢吞吞吃着顾知塞给他的瓜子,看好戏般瞅着掌柜。 亲眼目睹穆爹被砍被踢,自己险些身首异处,穆阳仍记得当时心里的恐惧与窒息。 他当然知道不能怪掌柜,可当铺接了保护他们的委托,却没有做到,到底让他心里有些迁怒。 小厮很快带着一名白衣人走上来,他一看到顾知,就掏出怀里的荷包丢了过去。 “营地遇袭,十几名死士藏在暗处,我们重伤,强撑着伤势过去找人时,已经晚了。” 接住荷包的手顿住,顾知迟疑片刻,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们不能多带些人去杀人吗?” 杀手都这么猛? 十来个人就想硬扛安王的几十上百人? 杀手十二沉默:“大部分人需保护粮食。” 严寒大雪,粮食可救无数人的命,他们不能任性。 但又不想放过完成委托的机会,只能冒险行事。 此次动手,唯一庆幸的是他们这方无人死亡。 温琼津狠狠咬牙,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 顾知沉默地看向穆阳:“你怎么想?” 穆阳眼神忧郁地瞅着杀手十二,注意到他脸上的疤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传来一道“吱呀”声,众人偏头看过去,穆阳的娘温蝉走了出来。 她莲步轻移,眼神带着坚韧与平静,唯独暼见与她长相相似的温琼津时微微有些波动。 “不怪他,是安王心坏,而我们太弱。” 穆阳屁颠颠上前,扶着温蝉坐下:“娘,爹醒了吗?” “尚未,待会儿再去请大夫看看。” 杀手十二过来的路上已经听小厮说过情况,开口解释:“不是不让你们离开,你爹重伤,在楼内养着更为妥当。” “且是我未完成任务,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日后有事,可来这里寻我。” 旁听的掌柜心气有些不稳,原来是你小子不让他们离开,还让他背锅! 顾知与身旁的温蝉对视一眼,瞬间达成默契。 第153章 谁知道误打误撞…… 温蝉:“小兄弟不必如此,我们还得多谢你一路上的照顾。” 眼瞅着杀手十二准备开口继续推辞,顾知丢出装满银子的荷包:“此次委托已完成,这些银子你拿去给兄弟们买些肉补补身子。” 杀手十二捏着荷包,冷着一张脸一声不吭盯着顾知,面露难色。 今年天灾频繁,杀手这一行当行情不好,大部分杀手只能领着楼内的基础工资。 若是只他一人负责此委托,他定不会接受。 可另一人重伤,至少一月无法行动…… 温琼津面无表情地敲敲桌子,语气冷淡:“人情,日后记在穆阳一家人身上。银子你收下,治好伤才能更好还人情债。” 楼内有专门的大夫,受伤的人倒是不需要银子就能治伤。 只是楼内杀手众多,不可能样样妥帖。 握着荷包的手微微一颤,杀手十二迟疑地瞅了眼掌柜,用眼神询问他的想法。 每个当铺的掌柜相当于上头管事,杀手在掌柜辖下,不得违抗命令。 掌柜眼含深意地瞟了一眼温琼津后,朝着杀手十二点了点头,示意他收下。 心里却暗暗揣度温琼津的身份。 他方才的话不像是劝说,更像是命令。 加上之前打交道时,对方的动作行为…… 掌柜招呼杀手十二退下,心里不停回忆自己的所言所行,露出尴尬又谄媚的笑容。 片刻后,他决定识相点:“可要去看看安王的尸体?” 虽在楼内没见过此人,但顾小姐身上的楼主令牌是真的。 进城第一天来当铺时,顾知身上可还没有楼主令牌…… 无论如何,殷勤点总错不了! 想到此处,掌柜的笑容愈发灿烂,莫名显得有些诡异。 顾知警惕地看着一脸奸笑的掌柜,点了点头:“你先安排一辆马车,待会儿送我们回府。” 当铺人来人往,到底不太安全。 掌柜连连答应:“是是是,都听您的。” 温蝉低头抿了口手边的热茶,语气娇柔:“今日我们在楼内所言……希望掌柜莫要传出去。” 无论是安王之死,还是天降雷霆都不是能道与他人的。 掌柜瞬间了悟:“顶楼从未来人,今日顾小姐来此,不过是得知安王意外丧命,来此取回定金。” 温蝉和顾知同时露出满意的笑。 经楼内鉴定高手及温琼津出马,确认杀手十二一同带回来的烧焦的尸体,的确是安王,并无半点虚假。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压力重重的心顿时如释重负。 温琼津冷眼瞅着脸上满是惊恐的尸体,眉头轻皱,捂着鼻子挥手:“埋去城外乱葬岗,不用立碑。” 欺辱压榨辖下百姓,作恶多端,又派杀手刺杀顾知,害他重伤。如此死法,算是便宜他了。 掌柜目送他们乘车离开后,连忙招呼手脚利落的杀手埋尸。 一路前行的马车内,温琼津看着对面的温蝉动作轻柔地帮着意识不清的穆爹擦汗去热,不由得一脸幽怨地看向顾知。 旁边的顾知直接无视,见马车即将到达宅院,连忙招呼当铺小厮从后门进去。 考虑到温琼津也受着伤,顾知帮着搀扶穆爹去东边随意找了间厢房。 “楼内的大夫医术精湛,每日会暗中过来医治病人。” 温蝉将穆爹安置妥当,低头拍了拍穆阳,让他去跟其他几个孩子玩。 穆阳离开后,她朝着顾知温和一笑,偏头细细打量着温琼津,语气略显得有些冷淡:“我们谈谈?” 温琼津不置可否,见顾知一脸好奇,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转身关好厢房门。 温蝉率先坐下,就着火盆温了壶烈酒,直到酒气浓郁,萦绕不绝方才开口:“你先说说你的情况。” 顾知左瞧瞧右看看两边相似的清冷含霜的脸,心里暗想,温蝉的做派的确像是皇室中人。 高高在上,冷淡寡言,让人不容拒绝。 温琼津毫不迟疑开口,平静又冷淡地复述之前跟顾知说过的故事。 说到他从小被弃在外时,温蝉高冷的脸色渐缓。 谈及妄图以赘婿的身份入京时,温蝉眉头紧蹙。 论到三万两黄金悬赏换人时,温蝉一拍桌子,不顾桌上轻晃的酒杯:“这不就是无本的买卖?不错,非常划算!” 顾知讪讪一笑,不敢抬头看温琼津的脸色。 突然房内传来几声咳嗽,众人抬眼,穆爹正扶着屏风,一脸纠结地看向他们。 温蝉忙收敛好发亮的眼神,上前扶着穆爹坐下,细声轻语道:“这位是顾知,救了阳阳三兄妹;这位是温琼津,勉强与我有亲。” 穆爹拉着温蝉冰凉的手,将她摁到座位上,一边帮她暖手一边自我介绍:“在下穆少虞,是蝉儿的夫君。” 温琼津紧盯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慢吞吞道:“幸会。” 顾知忽视身旁庞大的怨念体,好奇问道:“你记得自己的身份?” 不然怎么说和温琼津沾亲带故? 温蝉眼含笑容地偏过头,浑身的气势与先前截然不同,柔声解释:“我与他不同,我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自己偷跑出来的? 想起抄家前准备去皇宫一趟,却被高高的城墙和无数巡查的禁军拦在外面,顾知眼带怀疑。 温蝉摸了摸穆爹的额头,感受到退烧后,才慢慢开口。 “说起来,我勉强算是他的姑姑。” 顾知和温琼津都是一愣。 温蝉被他们的表情逗笑:“太后与先帝最小的叔叔私定终身,却被指给先帝,在宫内生下我后,送往京外道观静养,从未有人来看我。” “照顾我的嬷嬷总是说太后为了我受了多少委屈,不得先帝喜欢,日日住在冷宫。” “说多了我便有些厌烦,趁她不注意跑出来,正巧撞上不过十四五的少虞入京赶考,然后……” 顾知下意识接道:“美救英雄?” 这不就是跟温琼津一样的套路吗? 难道温家人,都有这么个偏好? 温琼津略有些尴尬,不得不低声跟她解释:“我是事出有因。” 他当初入山寨潜伏,不过是想借洛王府之力,光明正大地进京。 谁知道误打误撞…… 第154章 我不知,或许是寻过的 桌对面的温蝉两人面面相觑,见顾知低头品酒,没有回应温琼津的话,知晓里面定有内情,明智地选择岔开话题。 “怎会,我从小只学了些经书诗文,如何能救人。我们一见如故,相处数日,少虞入京后因故未能参加会试,只得回乡,我偷偷跟了上去。他爹娘待我甚好,我与他情投意合,便在此待了下来。” 顾知挑眉盯着笑容腼腆幸福的穆少虞,心想事情肯定不止温蝉说的这般简单,年仅十三四就能考过乡试的少年才子,如何会未能参加会试? 没有路引,温蝉又是如何穿越数个县城州郡来到遂宁? 此间种种还有无数疑惑,顾知却不想再问。 又不是她的亲人,问那么多作甚。 “太后未寻过你?” 温琼津点着桌子,眼带疑惑。 至少从他重入江湖以来,从未听过皇室找人的消息。 不过安王很明显知晓内情,或许太后曾暗中找过温蝉,只是当时手中并无权势,又不受先帝宠爱,轻易便放弃寻找。 “我不知,或许是寻过的。”温蝉望向温琼津,忽然啧啧叹道:“你可真值钱!” 顾知默默点头,穆爹一脸无辜。 独留温琼津黑着脸捏住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没有回应。 若是可以,他是不愿去京都。 年幼不知事的亲子都能轻易丢弃,在外长了数年的陌生儿子,又怎么可能宠爱有加? 看他脸色不对,温蝉嘻嘻一笑,没心没肺道:“琼津侄儿,唤我一声姑姑可好?” 温琼津没好气地出声拒绝:“从太后论,你我同辈。” 温蝉倒没什么表示,听穆爹止不住的咳嗽,起身取了一条毛绒毯子披在他身上,细细帮着捂好。 半是热乎的房间内一片寂静,只余清酒沸腾翻滚的咕噜咕噜声。 顾知两人心里都有些佩服温蝉的心态,适应贫苦的乡间生活可没那么容易,温蝉陪着穆少虞安稳过了十几年,即便太后手握权柄也不愿回京,颇为不易。 毕竟是太后亲女,多少也能被封个公主,享受无尽繁华。 顾知笑着道:“你的经历,倒是与话本更加类似。” 千金小姐与俊秀才子的故事,无数小娘子穷书生百看不厌。 温蝉不赞同地摇摇头,没有继续接话茬,而是换了个话题:“方才你说想用赘婿的身份入京?” “有何不妥?” 温蝉瞥了眼穆少虞,犹豫道:“你可知赘婿身份极低,入京定会被人耻笑。” 温琼津默默点头。 京都局势复杂,初入京,无人会信他,连端王也不例外。 他的策略便是示敌以弱,处处温吞忍让,只能依靠端王府,降低端王的戒心,使其愧疚并放下心中的怀疑。 而后在端王的帮助下展露才华,暗中收买端王手下的势力,以此得势。 当初入山寨被关押时的谋略与之异曲同工。 好看的眉头蹙起,温蝉眼带迟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既然温琼津提出如此漏洞百出的策略,定是有所准备,或许早已在京都安插无数人手,以坐实身份。 观他气度不凡,身后的势力定不止一处,为何 温蝉主动开口:“为何不煽动民心,借机谋反?何必去京都受委屈?” 今年天灾无情,苛捐杂税,山河动荡。 她抬起明亮的眸子瞅了顾知两眼。 若能得景王府助力,边疆数万将士为之所用,再集结民间百姓,不愁不成事。 可比去京都这龙潭虎穴花费无数心机百般周旋要来的简单轻松。 穆少虞似乎并不关心自家夫人说出的狂妄之言,颇为妥帖地放了数粒红枣枸杞入清酒里,待香气弥漫后,为众人各添了一杯。 清酒加枸杞,还真是养生。 顾知轻轻抿了口,静静等待温琼津的回答。 “我之所为,皆是为了百姓,又如何能让他们去送死?此去京都虽万分艰辛,我亦无悔。” 温琼津明白她的想法,可朝代兴亡,百姓皆苦。 他幼时吃过无数苦头,见过无数贫苦百姓为了生存卖儿卖女甚至自卖为奴,亦见过大旱大雪路边饿死冻死的枯骨,处处民生不安。 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是他从小的志向。 可若为了这个志向,让无数本该安稳活下去的百姓去送死,却是万万不能。 当然,恶人坏人不在其中。 看清温琼津眼神里的认真,温蝉忽然一笑,满是欣慰道:“既如此,我便跟你走一趟。” 桌上其余三人同时抬头紧盯着她,表情各异。 穆少虞担忧地望着她,眼带不舍,猝然又变得坚定起来。 顾知一脸空白,不知该说什么。 温琼津沉默片刻,沉声道:“不如等我定下大局,再接你入京享福?” 温蝉缓缓摇头,笑道:“无权无势的日子,我过得胆战心惊,安王一类的人不知还有多少,与其被他人胁迫入京,不如主动前去。” 顾知和温琼津哑口无言,知晓她是被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搞怕了,不愿继续被动。 穆少虞握住温蝉的手,语气平静:“蝉儿去哪,我便去哪。” 温蝉与穆少虞相视一笑。 ~ 城外建设如火如荼,不到五日就建起数间占地颇广的临时住所,可容纳数万百姓。 老人小孩一日供两餐,多是稀粥、馒头和酱菜。 偶尔还能喝上羊骨猪骨汤,若是运气好,去的早,得上块含着肉碎的骨头,更是美滋滋。 青壮年想吃,就得出工出力,去官府帮忙。 当然也可以自己花钱去城内购买吃食、炭火。 不过青壮百姓多是愿意卖力气,遂宁郡四个城门外官道上的积雪被清理干净,重新垫上沙土防滑,已经可以通路。 附近被积雪压垮的村庄房屋按距离远近一一清理安置救人,其余建设也正在进行。 这天正午,留在临时住所的老人牵着自家的或捡来的孩子排队领完馒头和咸菜,慢吞吞回到床榻前准备用饭时,数名差役气势汹汹地挎着刀走进来。 “穆家村的人在何处?私自偷取宫中物品,其罪可诛!” 第155章 爱屋及乌 自城外临时住所挨个搭建完成,在城内找不到住处的难民们纷纷搬了进来。 穆家村人犹豫迟疑许久,见周围的人少了又少,才在里正的劝告下,赶着最后一批进了临时住所。 大大小小、老老少少近三十户人家,五六十人全住在一起,与其他几个村子的人共享住所。 其他村子的青壮年都自愿出去干活或去官府卖力气来挣得吃喝,日日早起晚归,大白天都不见人影,只留下老人小孩一日两餐领着官府发放的吃食。 唯独穆家村的年轻人从未出去干活,全靠老人小孩排队领取食物时说吃不饱,要求多领些食物,回去后却全分给年轻人,留下一丁点自己吃。 临时住所刚搭建起来没多久,负责发放食物的人少且工作量大,无法分辨真假。 穆家村人靠钻这个漏洞,整日舒舒服服待在住所里,不愁吃喝不愁炭火,连出恭都成群才去。 其他人不清楚内情,跟他们一起住的几个村子里的人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有人对此不屑,自然也有人万分羡慕,跟着效仿。 今日一看十几名衙役带着刀前来,挑明要找穆家村的人,同住的其他村民或幸灾乐祸,或眼含担忧,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生怕是因穆家村人贪小便宜好逸恶劳,这才被衙役盖上私藏贵人物品的罪名。 眼睁睁看着穆家村所有人带行李全被押着带走,住所里其余几个跟着吃白食的年轻人彼此对视片刻,默契地跟在衙役们身后,一同前往官府。 领头衙役听从上头的命令,特意挑白天来往百姓最多的街道押送,城内家境殷实无所事事的人见如此大的阵仗,纷纷两眼发光跟着走,不一会儿就聚集一大堆人。 穆家村里的少部分人忐忑不安,脸色苍白,一声不吭地抱紧怀里的行李。 大部分人却异常坚定,语气隐隐带着埋怨和不满: “冤枉啊,我们这些穷苦人家,怎么可能认识贵人,又怎么敢私藏宫内的东西!” “不过多吃了些许食物,就诬陷我们偷东西,郡城的衙役果真势大!” “大人,若是不舍粮食,将我们赶出去便是,何必煞费苦心冤枉我们?” 久居郡城的百姓只当听个乐子,然而部分难民面面相觑,心里多少有些惊惧。 见穆家村人毫无悔改之意,衙役们心里冷笑,也不多解释,只等对簿公堂,就可真相大白。 衙役能忍住不讨论,身后跟着的无数百姓却是忍不住。 遂宁郡太守平日里清正廉明,深得民心,此次雪灾没有将难民们挡在城外,而是搭建住所、施粥救人,更是深得百姓的认可。 爱屋及乌之下,百姓们对其手下的衙役也是多了几分认同。 当然,也是怕蒋飞扬一气之下不愿再提供住所和吃食,让难民无处可去,绝地奋起围攻郡城。 如今听到有人埋怨衙役,看不下去的人纷纷帮着大声解释起来。 “太守为人正直,手下定容不下欺上瞒下的恶人,大家别被人骗了。” “官府就在前方,若是心中有疑问,在公堂下看看便是,别污了太守的名声。” 不时能听见后方传来的窃窃私语,衙役们满意点头,心里暗想此次任务完成得不错,定能得到太守的赞赏! 一炷香后,穆家村人跪满整个公堂,脸色从刚进去时假作的委屈绝望转变为漠然,甚至有人低声哭泣起来。 蒋飞扬身穿官袍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衙役搜出的一支金凤钗、两柄小巧的玉如意和几十粒金瓜子和金花生以及上百块银锭,语气冷淡: “你们还有何想说的?” 里正知道定是有人在后面挑唆,心里暗恨当初不该心软放过穆家那三个小崽子,他硬着头皮解释:“大人,玉如意是我祖先传下给长孙的,已有数代,村里人都可以作证,绝不可能是宫中之物。还请大人明察!” 他对村里人的信息了如指掌。 穆少虞世代长在穆家村,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刨食的人,也就出了这么一个读书人,还没考上功名。 家里的婆娘不过是山里捡来的,也就长得稍微水灵了些,他们家怎么可能有宫里的东西? 定是穆阳个小崽子说漏嘴,被贪财的衙役听见,想借机谋财! 里正心里打着小算盘:若是不得已 他埋着头,余光瞥向二狗子一家。 二狗子浑然不觉,正暗戳戳鼓动自家年近五十的奶奶开口解释。 “大人,金钗是家中传下来的东西,留着给我娶妻的,不信可以问我奶奶。” 其他村民见状也七嘴八舌地解释起来,公堂闹闹嚷嚷如同菜市场,蒋飞扬心中厌烦,不想再听他们狡辩,“啪”地拍响桌子,全场顿时一静。 蒋飞扬拿起金钗,抬眼看向二狗子:“祖传的金钗?为何金钗上刻了个‘蝉’字?且民间不许打造凤凰样式的东西,你家莫不是前朝皇族?” 二狗子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不识字也知道,若坐实这莫须有的前朝皇室后代的身份,定是要被砍头的,可 蒋飞扬只当没看见他不甘愤恨的眼神,转而拿起一粒金瓜子:“此物打造不易,粒粒去处都有明确记录。如此多的金瓜子,不可能莫名其妙流落民间。尔等还是早些交代,否则别怪本官无情。” 记录一事当然是假的,金瓜子打造再是不易,于宫中贵人而言不过尔尔,平日里随手给大太监的孝敬都不止眼前这点。 穆家村的人从未去过京城,不清楚内情,听到后呼吸一窒。 旁观的百姓稀里糊涂听了许久,只得出个穆家村众人的确私藏宫内来路不明的金银,还倒打一耙,污蔑衙役。 原本忐忑的百姓松了口气,转而为蒋飞扬和被污蔑的衙役们打抱不平,群情激奋之下,有人爬到屋檐下拢了个雪团,狠狠砸向里正。 第156章 一副“我超委屈,但我可以忍”的样子 穆家村里正被砸个正着,头顶着污雪,融化的雪水顺着脸庞一路滑下,当场愣在原地。 有第一人带头后,无数百姓跟风。 官府附近房屋低矮的屋檐被踩来踩去,数天不化的积雪被争来抢去捏成雪团,全部砸向口出胡言的人。 跪着的穆家村人不断躲闪,可惜雪团数量太多,从四面八方砸来,怎么躲闪都没用,最后只能抱着脑袋撅着屁股跪在原地,任砸任骂。 看情况有些不妙,蒋飞扬连忙安排衙役阻拦,好说歹说才劝住已经上头的百姓。 公堂上凌乱的雪花遍地,蒋飞扬捏了眉心,定案:“穆家村五十五人抢占他人财物,私藏宫中物品,今罚” 顾知几人并未去官府凑热闹。 温蝉夫妇已跟三个孩子团聚,亲昵地哄了好几天,最小的穆聪才放下心里的不安,不再时时刻刻缠在温蝉身边。 温蝉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正坐在院中的亭子里,边慢慢悠悠掌着火候,帮温琼津和穆爹熬着伤药,边默不作声地观赏如柳絮般细密的雪花。 前几日,顾知跟其他人简单介绍了温蝉与穆爹的身份——穆阳三人的父母。 她与众人认识后,大多不咸不淡地处着。 直到三日之期已到,徐领头怒气冲冲地来到东厢房找顾知和温琼津的麻烦,被温蝉三言两语打发走,又忽悠来三日期限,甚至徐领头离开时心生愧疚后,才与秦芸等人熟络起来。 秦芸想的有些多,当着温蝉的面倒是没说什么,私下里却在跟顾知嘀咕,温蝉与当朝太后长的有些相似,为人处世上也颇为相近。 秦芸虽见过端王,但到底是女眷,与之未见过几次,倒是与后宫女眷,与太后也算有些交情。 顾知没回应,秦芸也不在意,难得首次分享了皇宫秘闻,其中包括太后与当今皇叔的情谊,顾知挑了几件与温蝉相关的事据实告之。 温蝉没有任何反应,温琼津却是面露沉思 正当温蝉思及顾知当日所说时,顾知大摇大摆地撑着油纸伞走进亭子。 她收起伞顺手抖去雪花和水滴,打趣道:“穆家村的人已经被关押,明日视情况处罚。大仇得报,你怎看上去不太开心?” 温蝉脸色不变,往火盆里加了两块炭火,待火烧得更旺更暖和后才开口:“他们做了恶事,一切都是报应。” 她花了重金在当铺下了委托,昨日刚刚查清,当日二狗子在城外见到安王身着华服,出手大方,身边只带了一个手下,仗着己方人多,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就妄图打劫。 一行人被藏在暗处的死士制服,即将灭口之际,二狗子灵光一闪说出村里有个女子长相与安王有几分相似,并主动请求带路。 安王知道太后的事,来了兴趣,跟着前往穆家村,这才导致温蝉和穆爹被强硬带走。 穆爹不清楚情况,只以为童年好友二狗子是担忧自己,于是将儿女托付给他。 没想到二狗子胆大包天,私下去问安王要奖赏,被安王诱着去明抢穆爹的家当。 村里其他人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也掺和了进来,导致了今日这场牢狱之灾。 温蝉一点也不同情他们。 只要一想起几个孩子在雪天沿街乞讨,又不知道唯二的亲人在何处,时时处在绝望与不安中,温蝉就想亲自提刀砍人。 见她脸色不对,顾知尴尬地咳嗽两声,喝了口热水后转移话题:“恶人终有恶报。” 温蝉收拾好表情,淡淡瞥了眼顾知,好奇问道:“你的跟屁虫呢?” 顾知一脸懵:“谁?” “琼津呀,他这几日不是一直跟在你身后?” 说起这个,顾知忍不住扶额。 从空间出来后,温琼津似乎感受到顾知内心有些松动,愈发穷追猛打,走哪跟哪,就连她带小孩们去城外做义工也要跟着。 得知又多了三日时间后,温琼津更是满心欢喜,整个人如孔雀开屏般焕发光彩。 实在太过热情,顾知都快招架不住了。 见她这般作态,温蝉以牙还牙,笑道:“你可莫要太轻易动心。感情嘛,还得是百般苦求才更加深刻。” 现下谁不知道顾知和温琼津两人的感情有明显进展。 顾知说是对温琼津日日跟在身后有些不耐烦,可从未开口驱赶,也从未恶语相向。 顾知摸了摸有些发红的耳朵,只能轻笑以对。 “又在这里编排我?” 低沉的男声传来,顾知和温蝉转头看过去,温琼津穿着一身玄色斗篷,并白玉冠,与太守蒋飞扬并肩走了过来。 知道蒋飞扬定是有要事才过来,顾知瞬间正色。 四人分坐开,温琼津对着旁边的顾知柔和一笑,双眸熠熠如星,似乎只有她一人。 蒋飞扬装作不经意地咳嗽两声,打断两人的对视,说起正事:“你若要回京,可有底气?” 温蝉回京也是走官员上报的路,自当告知蒋飞扬,省得打乱他的计划。 温蝉盯着亭外的雪花,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子:“有。” 见她不愿细说,蒋飞扬没有再问,他转头看向温琼津:“你确定要走赘婿的路?” 不是他说,有手段有谋略有人脉,以什么身份回京不好,偏偏要以赘婿的身份,真是荒谬至极。 温琼津轻笑着点头,没有说话。 蒋飞扬撩起眼皮轻轻瞥了温琼津一眼,似笑非笑道:“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与其说些冠冕堂皇的空话,不如做些实事。” 当书生如此,当太守如此,当皇帝也是如此。 太祖圣明,先帝登基前也是无比英明,可自天下稍微稳定后,先帝先是收回景王手里的兵权,后因忌惮相权过盛,不惜污蔑害人。 新帝更是威猛,朝中大臣几乎得罪完了,若非太后和两位皇叔撑着,早就滚下龙椅。 温琼津默默受教,片刻后用委屈的眼神瞅着顾知,一副“我超委屈,但我可以忍受”的样子。 第157章 定下你我的亲事? 温琼津在京中和其他地方的布置当然不能说出来。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蒋飞扬虽私下是景王的人,但表面上却是曾经太后安插在边疆军队的人,否则景王倒台后,他怎么可能还安稳坐在遂宁郡太守的位置上。 他是顾知的长辈,所以温琼津愿意敬着他,给他几分颜面。不然凭他端王府世子的身份,就能压蒋飞扬好几头。 但也不耽搁他以此来谋取福利。 顾知心里清楚温琼津是装的,可看了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塞,她看向蒋飞扬,试图转移话题: “蒋大人,如今郡城可还缺粮缺银?” 蒋飞扬也是随口感叹了一句,倒没什么指着人骂的意思。 听到顾知的话,蒋飞扬看向温琼津的眼神柔和下来,笑道:“多亏世子拍卖当日仗义出头,商贾权贵们纷纷慷慨解囊,粮食、过冬的衣物、炭火等暂时不缺,甚至有人为了一个上报的名额搬空自家粮铺。” 不过这些商贾们个个粮仓甚多,光在郡城里的粮铺就不止一间,搬空一个根本不算什么。 遂宁郡控制了粮价,全卖了也没有多少钱赚,大雪天运到其他郡城的路费与损耗不少,不如在太守面前卖个乖,在朝中御前挂个名,为以后进京都开店做准备。 其他出银出粮的人也并不吃亏,蒋飞扬特意安排人手在郡城外大道上修建功德碑,按出资多少排先后顺序,以供众人景仰。 若是运气好,流芳百世也不是难事。 目前功德碑还未建设完成,商贾权贵们家中的小厮时不时就去晃荡一圈,好回去禀告进度,见证自家出名的过程。 听闻原本家产不丰、出资时期期艾艾的商贾知道功德碑的事情后,红光满面地将此事写进族谱,告知前人后人,自己在雪灾时为遂宁郡百姓所做的贡献。 点点滴滴都是心意。 顾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注意到蒋飞扬称呼温琼津为世子,便知道他已经上报名单,特意点出温琼津和温蝉,不日就要冒着大雪进京。 官道上厚厚的积雪问题不是很大,城外青壮年都愿意出力换吃食,短短几日内,就将遂宁郡出城的四条官道都清理干净,又重新铺上一层防滑的沙土。 百姓干得热火朝天,甚至一路清理到了临近的州郡县城,沿路都安排了小队维护。 雪虽还在下,但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再如何艰难,也要努力撑住。 今日已经有数支在城内住了许久、来买粮的商队心满意足地沿着官道离开,当铺运来的三百石救急的粮食到底没派上用场。 不过当铺传出消息,其余未准备好的州郡靠着三百石粮食暂解燃眉之急。 尤其是边疆本就少粮偏远的几个郡城,其后派人四处购买粮食,与商贾权贵们“主动”伸出援手,现下已经步入正轨。 当铺第二批粮食和棉衣、炭火已经送出,专门送往边疆,免费供大军使用。 可惜人力终究胜过天灾,各处都有百姓饿死冻死,尤其是城外村庄里的穷苦人家。 庄稼经过数次天灾,颗粒无收,他们只能草根果腹、树皮保暖,等官府空出人手去救援时,已经晚了。 遂宁郡稍微好上一些,官府的人救济及时,又免费施粥,周围百姓拖家带口前来,靠此活下去的人无数。 听到消息时,顾知倒没什么感觉。 她对死亡早已经麻木。 秦芸、疏晚几个娇养的女子却是有些郁结,深感力不从心,平日里在慈安局干活更加卖力,妄图多救几条人命。 顾知没有制止阻拦,干些力所能及的事,可比在家里不知民生艰苦要好。 “你爹传来书信,你来看看。” 蒋飞扬浑厚的声音打断了顾知越飞越远的思绪,她回过神,接过书信,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见到第一列的字时,顾知下意识皱眉,不得不说,顾昭远的字,跟他本人的气质有些相符。 都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继续看下去,顾知眉心越皱越深,直到看到最后那句:‘爹信你,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顾知的表情才和缓下来。 她再次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信,确定自己没想错后,摸着下巴仔细思考衡量利弊。 片刻后,顾知抬起清亮的眸子,一一打量在场的几人,最后停留在温琼津身上:“去蛮荒。” 温琼津心里一颤,却没有第一个出声反对。 他知道顾知定是有自己的考量,蛮荒再是艰险,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蒋飞扬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可在他看来,遂宁的确是个好地方,比满是瘴气的蛮荒更适合生存。 他抿着热茶迟疑片刻,到底点了点头。 倒是温蝉好奇地问道:“为何?” 顾知玄而又玄地解释:“天道选择。” 她仔细研究过原主的记忆,日后天灾时,蛮荒虽不能幸免,但中原四起的战火却是从未烧到蛮荒。 原主之所以过的艰难,不过是无粮无银,又心地善良,不愿伤害来抢东西的普通百姓。 可他人拼命抢吃食,怎么可能放弃,最后总是原主退让。 至于其他人的死亡,则是家中男丁惨死,连几岁的小孩都没放过,让她们郁郁寡欢,再遇瘴气入体,又没有药材,甚至有人一心赴死,不愿再受苦,才导致的悲剧。 在原主死之前,天道做了选择,有人自蛮荒崛起,建立第四国,经济、农业、海运甚至远超他国。 可惜武力值稍微差了点,后期被其余两国围攻,纳入新朝的版图。 不过第四国主的成就都能说明蛮荒的确大有可为,与其掺和进战争中,不如先苟住,在蛮荒低调发展,坐山观虎斗。 且蛮荒地处南方,听说四季炎热,有一年可种三次的水稻,就不必再忧心粮食不够。 顾知没有解释,温琼津盯着她片刻,猛地抓住顾知有些冰凉的手:“不如在临走前,定下你我的亲事?” 其他的他都不怕,就怕有人趁他不在,篡了他在顾知心底的位置。 第158章 没夫人没相好的人懂什么 顾知用一个冷笑终结了温琼津的无理取闹,她望着亭外的雪花,说出自己的打算:“我们明早就走,一路往南,尽快到达蛮荒。” 雪灾已有十几天,不能再继续耽误行程。 温琼津脸色平静地点点头,思索着临走前送些人同去蛮荒,多少帮着照顾顾知一行人。 温蝉思来想去,决定带上全家人一同入京,给十几年未见的亲娘一个房间惊喜。 再者,将穆少虞和穆阳他们放在遂宁郡城,她实在放心不下。 带着去京都,亲娘再怎么着也会顾忌她的感受,不会对穆爹他们下狠手。 无动于衷的蒋飞扬默默点头:“明日,我送你们出城。” 从遂宁郡出去的官道一路通畅,进入临近州郡范围,或许积雪多了些,人多却是不怕。 再不济,行车之前下来铲铲雪便是,还能热热身子。 蒋飞扬回忆了几遍自家库房里的东西,默默扒拉分配好后,匆匆告辞离开。 剩下三个人一声不吭地熬药、赏雪、喝茶,顾知的手指轻点着她爹寄来的信,心里满是感慨。 果然,有能力的人无论在什么困境下,都能绝地求生。 北方边疆 瑟瑟寒风如刮骨刀,狠狠戳进每一个人的身体。 前不久大雪,草原上牛羊冻死无数,匈奴暂时无法出行,边疆战火稍灭。 在城外的大军拔营来到背风口暂歇,一眼望过去,无数军帐顶上满是白雪,根本分不清何处是尽头。 最偏僻简陋的军帐内,顾昭远一巴掌拍在脸色苍白的顾望期身上,骂骂咧咧道: “你书都读到哪去了?上赶着跟人拼命!学过的兵法谋略呢?” 顾望期咬着牙硬捱了一巴掌,期期艾艾解释:“我就是去打个猎,谁知道碰上一小队匈奴……” 他越想越不服气,逐渐挺起胸膛,说话更加大声:“爹,我可是杀了一小队斥候!只被砍了一刀,颇为划算!” 本有些心疼傻儿子的顾昭远气急,嘴角一撇,扬起手狠狠抽了下去:“我让你划算!我让你划算!” 顾望期连忙闪躲,不停辩解:“十五个人头,能换来肉和粮食,怎么不划算了?” 顾昭远冷笑一声,抽出长棍一路追着他打。 军帐里的其他人幸灾乐祸地瞅着,整日待在营地,人都快憋傻了,看看乐子倒是不错。 不过顾望期也太莽撞了,见到匈奴小队,一个人抬枪就冲了上去,事后才浑身鲜血拎着被捆在一起的人头回来。 这几天雪下的小了些,匈奴蠢蠢欲动,将士们都遇到好几波匈奴。 运气好的,像顾望期一般,被砍一刀换得十来个人头。 运气不好的,可早就埋骨雪地,无人收敛尸骨。 秦老爷子端着碗药慢吞吞走进来,帮着拦住了暴怒的顾昭远。 “先让望期把药喝了,”见顾昭远还要再动手,秦老爷子连忙打圆场。 他转头对着正咕噜咕噜喝药的顾望期念叨:“日后再遇到匈奴,第一时间叫人帮忙,别一个人傻愣愣地往前冲!” 顾望期一脸无辜,乖乖巧巧地点头。 顾昭远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骂道:“澹儿都比你聪敏!让你做榜样,你日日受伤!” 莫名被提及的秦澹懵懂地眨了眨眼睛,偏头疑惑地盯着秦亦许,不懂发生了什么。 在他看来,顾望期独自一人杀了那么多匈奴士兵,当真是绝世英雄。 为何他爹要教训他呢? 正在看热闹的秦亦许脸裂了,一本正经地告诫道:“这一点,你别学你望期哥哥。” 逞一时之英豪不是不行,但最好不要让自己受伤。 雪天本就没什么药物,高热加受伤,很容易死亡。 军队里不乏因此死亡的人。 秦澹眼底的疑惑更深,这跟兵法和谋略有什么关系? 他还太小,不能打仗。在进入边疆后,他一直跟着秦老爷子打扫战场,帮着干些杂活。 他也见过其他被流放到边疆的人,原本心里还在难受娘亲姐姐等女眷没有一起过来。 可看到被流放的女眷平日里救治伤员,还会遭受屈辱,就开始庆幸她们没来边疆。 虽有人会主持公道,但他更希望无人遭受这般摧残。 顾昭远冷静下来,环视一圈,奇怪地问道:“长缨人呢?” 得了战功,又联系上旧部,顾秦两家人轻而易举地被分在一间军帐,随意一看就知道谁不在。 秦澹举起手:“长缨哥哥说他去城内一趟。” 所有人同时“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心里却在暗暗八卦:这小子肯定是偷偷看相好去了。 顾长缨的相好……比他大三岁,丈夫早死,一个人开着家酒馆,脾气火爆,无人敢惹。 自来到蛮荒,顾长缨有事没事就往城内跑,回来时带上两壶美酒,夜间独酌细品。 刚八卦完,顾长缨踩着雪花提着酒走了进来,面上一本正经:“爹,您说娘亲和三妹能理解您的意思吗?” 打趣的眼神一变,顾昭远长叹了口气:“你娘聪颖过人,定能明白我的想法。更何况……” 如信里所言,他相信顾知的选择。 顾望期嘴贱,问道:“那您为何还要叹气?” 顾昭远怜悯地瞅着他,语气带着些许同情:“你不懂。” 没夫人没相好的人懂什么,这叫相思! 帐内所有人顿时哄堂大笑。 前一天已经将要上路的消息通知给流放队伍里的所有人。 次日一大早,顾知挨个抱抱不舍的穆阳、穆聪和穆婵月后,慢慢悠悠赶着马车出城。 温琼津没有出来告别,顾知前一晚去帮着上药,留灵泉水和药材时,他也没表现出不舍与难过。 只一声不吭地用黑亮的眸子看着顾知,整个人都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顾知回过神,马车已经走进大街,街上的人已经少了许多,部分百姓主动带人回村里重修宅院、清理积雪。 待赶到城门口,已是一炷香后。 蒋飞扬低调地站在一辆马车边,正与当铺掌柜聊着天。 顾知有些好奇,当铺掌柜这是……? 第159章 可感情一事,最是不能强求 驱赶马车来到旁边停下,顾知跳下马车,快步走了过去。 掌柜听到动静,扭头幽怨地瞅着她,露出一个苦哈哈的笑:“顾小姐,蛮荒偏远,路上还请多多关照。” 顾知:“???” 见她看上去的确不知情,掌柜的脸色缓和下来,含含糊糊地解释:“楼主说我失职,调我去开拓蛮荒一带。” 并要求他跟着顾知一行人同行,不得有片刻耽误。 接到命令的时候,掌柜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楼内可从未有过因失职被调去偏远地方的人,以往失职的人,不是直接逐出楼内,就是日后只能干后勤。 哪来的调职和发配? 想到这里,掌柜的眼神愈发深邃。 也不知道顾知身上还有什么值得谋划的地方,怎的楼主对其如此看重。 明明全家都被抄家流放,唯一的价值在顾昭远身上才是。 可顾知竟然有楼主令牌…… 甚至因杀安王一事,牵连到楼内所有杀手……楼主强硬地找来几位先生,专门教授兵法和刺杀相关知识。 每个杀手轮流上课,并写下心得。每十天考试一次,不合格者打回重学,严禁夜间穿白衣刺杀及不提前做好准备就莽上去等事情再次发生。 下意识瞥了眼身后的几辆马车,掌柜面上的笑容更加苦涩。 杀手十二等重伤的几人被惩罚送他去蛮荒,沿途照顾他,不得有任何损伤。 可他们都受伤了! 也不知道是谁照顾谁! 他合理怀疑,楼主动了私情,因他前些时候为难顾知,想办法整他来为顾知出气! 想到这里,掌柜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脸色更加难看。片刻后猛地摇头,不愿承认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顾知,思维逐渐发散,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视了周围几人诡异的神情。 顾知好奇地盯着神色空茫的掌柜,见他又是深沉又是纠结,还不断摇头,不由得心生怜悯。 果然,在人家手下打工,压力就是大。不过调个职,看把人逼的,精神状态都不稳定了。 蒋飞扬咳嗽两声,唤回两人的思绪,简单交代顾知路上小心,又赠了一马车东西后,风风火火地转身离开。 官道通畅后,周围各郡城有同僚前来,请求捐粮救急,他得回去看看情况,想办法匀出些钱粮。 顾知空出一辆空荡荡、没什么贵重物品的马车,让徐领头安排差役轮流进入挡雪回暖。 新马车的到来暂时缓解了流放队伍的尴尬情况,原本心里有些怨言,不愿继续赶路的差役纷纷闭嘴。 趁徐领头安排差役们进入马车的顺序时,顾知随手递给当铺掌柜一包刚买的糕点,问道: “掌柜,你们楼主可有让你帮着带口信?” 一大早顾知前去东厢房敲门时,温琼津一声不吭,不愿开门,她们离开宅院前也没看到他的人影。 顾知揣度半天,也没明白他的想法。 这么一问,本就怀疑顾知和楼主有不正当关系的掌柜瞬间明悟。 他脸色温和地接过糕点,眼神有些不自然:“叫我金掌柜便可……楼主未留任何口信。” 顾知眼底的迷惑更深,不等她细思,徐领头已经安排好,催着她上马车赶路。 对着掌柜平静一笑,顾知转头上了马车,跟在骑马的徐领头身后,慢慢悠悠往南赶路。 金掌柜望着远去的顾知所在的马车,幽幽叹了口气,拿着糕点爬上马车,招呼随从跟上后,取出糕点递给马车里的人。 “喏,吃块糕点吧。” 杀手十二脸色苍白,一脸的冷漠,被金掌柜硬塞了糕点。 金掌柜边吃边苦中作乐道:“蛮荒虽危险重重,但楼内的大夫都跟着呢,我们应该死不了。” “就是辛苦了些……哎,你本名叫什么?日后在人前行走,可不能用代号了。” 杀手十二冷冷地瞅着身材圆滚滚,还不断在吃的金掌柜,沉吟片刻:“沈暮岁。” “暮岁……十二月的别称?不错,好听!” 顾知等人启程后,城楼上忽然出现两道身影。 一身白袍的温琼津负手而立,冷清的目光沿着官道逡巡,眉宇间不带任何情绪,浑身气势凌厉又危险,让人不敢直视。 旁边的温蝉懒散一笑:“初见时,就知道你没那么简单。你想当皇帝我不管,但若想我帮你,就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可以。” “其一,保我全家荣华一世,不得伤害少虞和三个孩子。其二,不得杀死我娘。” 温蝉丝毫不意外温琼津的果断,她提出两个条件后,清冷的目光飘向顾知所在的马车:“其三,不得利用或伤害顾知。” 雪花簌簌飘落在城楼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冷。 温琼津半响没有出声。 温蝉懒得催促,留给他时间自己考虑。 她这几日可没闲着,旁敲暗击看上去毫无心机的清染和疏晚,得知温琼津与顾知相识的过程。 他们的初见或许是意外,可往后种种,多多少少有温琼津的算计。 树林里遇黑衣杀手,江湖人士怎会来的如此巧合,还碰巧有当铺里的人? 蝗灾时,成家村时,甚至当日去城外救她和少虞时,次次都正好救了顾知,之后两人关系更近一步。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巧合? 温蝉更怀疑以前发生的种种救人事件,或多或少有温琼津的算计。 而他所求的,就是顾知的信任与感情。 可感情一事,最是不能强求。 在温蝉发呆之际,顾知一行人已经走远,连走在最后的当铺的几辆马车也已经消失不见。 温琼津回过神,手指无意识地轻颤,似乎是被人戳中了小心思,有些难堪。 他沉默良久,缓缓开口:“好。” 温蝉颤然一笑:“如此甚好。” 流放队伍加上当铺掌柜一行人整整走了近半个月才进入蛮荒地界。 雪天行路实在困难,他们骑马行车的速度跟走路差不多,遇上大雪天,甚至比带着枷锁步行还要缓慢。 幸而在进入蛮荒地界当天,晴日当空,积雪融化,一切似乎恢复了正常。 第160章 将入崖郡 虽然走到了蛮荒,但此处离顾知她们被流放的地方还有很远。 目的地在崖郡,此时她们才入荆云郡。 为了避免再突生波折,徐领头安排老差役带路,自己根据路况与官道周边的郡县城来选择休息的地方,发现哪里不对,连忙绕路,生怕发生意外,耽误行程。 仅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行程无人敢耽误,生怕耽误两天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天气转好,没人愿意再待在车厢内一整天,憋得慌,坐久了腰酸腿软的,实在不舒服。 “知知姐,天儿似乎热起来了。明明已到九月底,进入秋季,不该丰收累累,瓜果飘香吗?” 走了一上午,午间歇脚时,疏晚忍不住问道。 躺在树枝上乘凉的顾知擦去额头的细汗,迟疑地猜测:“听说南方的确要热一些,入秋入冬更慢,应当不是天气异常。” 雪灾刚过,再来一个旱灾,真的要受不了了。 疏晚似懂非懂地点头,抬头担忧地看向顾知:“张大夫曾说,蛮荒之地,瘴气、毒虫密布,要不你下来吧,万一树上有毒虫” 顾知叹口气,翻身跳了下来,摸摸疏晚的头,安慰道:“无事,周围都洒了驱虫药粉,前几日又吃了百毒不侵的药,暂时不必太过担忧。” 一进入蛮荒,大家明显感受到环境的变化。 山脉丘陵数不尽,森林沼泽湖泊密布,各种昆虫、鸟兽、鱼类,认识的不认识的、能吃的不能吃的植物遍地都是。 人烟越来越稀少,有的时候甚至隔好几天才能看到一个村庄。 这还是在官道边,换成其他的路,可能人更加少。 看不到人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聊,被坑怕了的徐领头都心里憋得慌,遇到村庄时偷偷去看了两眼,但还是不敢在村庄过夜。 进入蛮荒的好处是食物终于不缺了,想吃什么就去周围找一找,很快就抱上一大篮子东西回来。 什么野果、蘑菇、野菜等调口的东西和野猪肉、鱼肉、野鸡肉等肉类根本不缺,其他野物也多了起来。 不过食物总是伴随着危机。 全部植物都认识的人很少,时不时就有人吃了蘑菇或野菜后中毒晕倒,最严重的当场呕血险些身亡。 自此大家都收敛了许多,不认识的品种不吃,花里胡哨的不吃,太野的野物不吃。 顾知借此机会,偷偷从空间取出灵泉滋养的牛羊鱼、荔枝杨梅甘蔗等食物也没人会问。 顾秦两家知晓内情的人帮着遮掩,一路上过的美滋滋。 唯一的问题是,夜间必须找空旷没有杂草的地方扎营,且必须围着营地洒上一圈驱虫药,否则一觉醒来,脖子上可能缠着条斑斓的大蟒蛇或是毒蝎子。 顾知自进入蛮荒后万分警惕,一家人倒是没什么问题,差役们大部分经验丰富,也没出什么事,只当铺一行人出城时太过仓促,东西未备齐就走,没带驱虫药。 金掌柜晚上在营帐里睡觉,半梦半醒间,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似乎有东西狠狠勒住了他的脖子,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腥味。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敌袭,有人想刺杀,他闭着眼睛抽出枕头下的匕首,在身前刺了数次,都没刺中。 他还想着这次来的杀手能力不错,能绕过沈暮岁等几个杀手,悄无声息地探进来。 直到呼吸越来越艰难,金掌柜感觉有些不对劲,睁开双眼一看,一条色彩缤纷的毒蛇正死死缠住他的脖子,不时发出“嘶嘶”声,危险地探着头,似乎在思考从哪里下口。 金掌柜哪里见过这阵势,瞬间被吓晕过去,再次清醒过来,就见一直没出马车的沈暮岁正在营帐里跟顾知聊着天。 想起当天金掌柜脸色惨白,双腿发软,还挣扎着走到沈暮岁身边,小心翼翼地试探她的场景,顾知忍不住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她与金掌柜本就没有太大的仇怨,金掌柜所言所行都是按楼内规矩来的,就算工作上有失误也是无心之举,她并未放在心上。 倒是金掌柜,自被调职后一直小心谨慎,处处护着马车里的几个杀手,聊天时紧跟在他们身边,深怕杀手们得罪顾知。 若不是看金掌柜年纪大了,顾知都想拽着他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秦疏晚见她越笑越诡异,默默打了个寒颤,搓去身上的鸡皮疙瘩,小声道:“徐领头似乎在唤你过去。” 听到这里,顾知回过神,朝着疏晚点头后走了过去。 徐领头叼着根野草,背对顾知胡乱坐在大石头上,脸上满是忧愁。 “那种草似乎有毒,昨儿还见王大夫取了数根放在泡的蛇酒里。” 王大夫就是跟着金掌柜一同上路的楼内医术最佳的大夫,不过他更偏好制毒医毒。听金掌柜说,王大夫本不愿意出远门,可知道是来蛮荒后,当天就拎着包裹跟了上来。 金掌柜被蛇缠住那天,王大夫早就有所预料,却没有提醒——只为了取蛇制酒。 为了不得罪队伍里唯一的大夫,金掌柜含恨忍下这口气。 “呸呸呸!”徐领头连忙吐掉嘴里的野草,还不忘用烧开的凉水漱漱口。 顾知心里有些好奇,即将到崖郡,徐领头心思一天比一天深沉,整日不知道想着什么,歇脚时不断用深邃的眼光盯着清染。 徐领头尴尬地咳嗽一声,脸上带着几分谄媚:“即将到崖郡,你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 顾知嘟囔两句,语气平和:“接受当地官府的安排。” 不知想到什么,徐领头面含纠结,低声道:“京都和边疆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你就不担忧?” 担忧又改变不了什么,顾知心想。 “有什么事,你直说便是。” 支支吾吾的,她又不是蛔虫,哪里知道徐领头在想什么。 “我想带清染离开。” 顾知面色不改:“你该去问清染。况且,你能去哪里?京都?让她置身危险中?” 徐领头迟疑片刻后摇头。 第161章 怎会如此? 顾知并不在意徐领头复杂的想法,但不赞同他的做法。 就目前看来,清染对徐领头没有任何特殊想法,只简单把他当成关系稍近的差役。 徐领头喜欢上清染已经够莫名其妙了,今日来找顾知商议一事,更是让她有些好笑。 不跟清染商量,反而对顾知提出要带人离开的要求,是想做什么呢? 认为清染是女婢,顾知能决定她的去留,不必去问她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一点,顾知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语气冷淡:“清染与我们共患难,我心里早已把她当成妹妹,你若是不尊重她,此事就不必再说。” 徐领头颇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并非如此,我只是想让你帮着劝说一下,让她不要留下来吃苦。” 被流放的女子到哪里都是受委屈的,边疆如此,蛮荒也好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清染曾经是丫鬟,身份卑微,恶人会更加无所顾忌。 顾秦两家女眷众多,顾知和两个侍卫无法一一护住所有人,万一有个差池 徐领头的眼神坚定下来,表情更加肃穆:“我愿以命起誓,此生绝不负她!” 顾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睛微微一动,语气中带着些许算计:“各处都不安定,你尚不知去哪,不如就留在蛮荒?如此一来,你能在护着清染的同时,弄清她的想法。” 徐领头能不顾洛王府的荣华,选择当一名小小的校尉,说明他不慕名利,了无牵挂。 既如此,为何不能留在蛮荒,何必再回局势复杂的京都? 徐领头幽怨地看了顾知一眼,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一时没有说话。 顾知拍拍手里的灰尘,微眯着眼睛看向正在跟王大夫学认植物的清染,笑道:“你考虑考虑。” 说完转身离开。 徐领头沿着顾知离开的方向看过去,见到清染一脸纠结,努力分辨两个看上去相差无几的植物,眼神柔和下来。 在蛮荒赶路数天后,这天下午,大家隔着遥远的云烟,望见了越郡的城墙。 一路上风餐露宿、丝毫不敢松懈、唯恐未到流放地就死于环境或吃食的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越郡过后就是崖郡,差不多五天的路程,再如何也能按时到达流放地。 顾知坐在马车里,半眯着眼睛假寐,听到数人的欢呼声后清醒过来。 她探头看向窗外时,余光忽然瞥见秦芸眼眶微湿,手里握着一封有些眼熟的信纸——边疆寄来的家书,几乎人手一份。 顾知的那份早就看完了,只写了些家长里短的话,交代他们在军中的现状,叮嘱她照顾好大家。 寄给秦芸的信倒是未见她谈及,顾知推测,她拿到信的第一时间肯定看过,也不知写了什么,秦芸看了数次,情绪波动还这么大。 马车里的其他人正沉浸在即将到达蛮荒的喜悦和恐慌中,没有察觉到秦芸的异常。 顾知再次偷看时,秦芸恰好抬头擦拭眼泪,四目相对间,彼此都有些尴尬。 顾知故作淡定地移开视线,假装没有发现任何情况。 心里却在想,也不知顾昭远在信里写了什么,怎么秦芸看了数次,仍无法控制情绪。 秦芸不好意思地折好书信,放进贴身的衣兜里,不敢再看信上的相思之语。 天刚昏黄之际,终于到了越郡。 马车里的人一一下来排队等候进城,排在最后的顾知随意扫视四周,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劲。 周围百姓的视线时不时瞟向她们,眼神带着好奇与警惕,说话时特意偏过头,似乎在遮掩什么。 顾知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看着巍峨高耸的城墙和严密把守的衙役,到底没立刻离开——当然,也是因为想去崖郡,唯有穿越越郡郡城一条路。 队伍一路向前,轮到排在最前面的徐领头。 守门的衙役拿着众人的路引仔细比对后面无表情地朝着同伴点头示意,却在徐领头想取回路引时避开。 “稍等片刻,他去衙门取相关资料,确认后方能进城。” 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的徐领头眉头一皱,正准备跟衙役理论,却被身后的老差役们联手拦了下来。 为了不妨碍其他百姓进城,流放队伍的人被赶去旁边等待。 众人眼睁睁看着一脸福相的金掌柜一行人轻松入城,脸上充满疑惑与不解。 借众人的遮掩,徐领头脸色难看地瞅着老差役,等待他的解释。 “徐大人,您看,这座城池,与以往经过的城池有何不同?” 徐领头和顾知下意识越过自己人,看向城门口交了路引的百姓。 顾知一愣:“他们说的是蛮荒方言?且路引似乎与我们的不同。” 老差役连忙点头,小声道:“越郡、崖郡全是蛮荒本土人,对除商贾外来往的汉人有些偏见,我们要小心行事,不能太高调。” 若是惹得当地百姓不满,朝廷怪罪不说,甚至可能出不去蛮荒。 徐领头强行压下心里的不忿,朝着老差役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无理取闹。 等了半个时辰,衙门里的人姗姗来迟。 衙役们纷纷拦住想要围观的百姓,留出一大块空地。 领头的人身着官袍,在拿着路引的衙役的指引下,来到徐领头身前,朝着他恭恭敬敬一拜道:“越郡太守李寺,见过公子,不知王爷可安好?” 其他人瞳孔震颤,难以置信的视线不断在徐领头和李寺之间逡巡。 心里都是同一个想法:怎会如此? 莫非徐领头才是洛王府真正的当家世子? 否则李寺堂堂一个四品太守,用得着讨好他? 呆愣住的徐领头连忙回礼,尴尬道:“李大人何至于此,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李寺顺着徐领头的力道站直,笑道:“公子说笑,若是洛王府公子都是无名小卒,我等岂不是更加不值一提。” 徐领头僵硬着面无表情的脸,艰难地回应他的话。 周围的百姓回过神来,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留了个心眼的顾知凝神细听,却发现完全听不懂。 第162章 手上的雷弧蠢蠢欲动 李寺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拉着徐领头寒暄半晌,直到徐领头明显有些不耐烦,才停下话茬,转而看向身后的顾知一行人。 他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身着粗布麻衣,面色红润,看上去并未遭受任何摧残的流放一行人,语气平淡:“囚犯就该有囚犯的样子。来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大牢,换上囚服镣铐,饿上三天以儆效尤!” 清染几人的眼神瞬间慌乱起来,缩在一旁不敢出声。顾知默默挡在她们身前,微低着头,眼神里满是寒意。 徐领头连忙阻拦:“李大人,是我特许他们不必带囚服镣铐,若有疑问,可去洛王府询问。” 他们本想着在抵达流放地前换上囚服镣铐,省得发生意外,没想到尚未到崖郡,意外就已发生。 看向徐领头时,李寺换上谄媚的表情,语气和蔼道:“公子年纪轻轻,不知道有些囚犯心怀恶意,尤擅得寸进尺。今日你容她不穿囚服,明日就敢逃跑,害人不浅呐!” 徐领头眉头紧锁,语气愈发不耐烦:“李大人可还有事?无事的话,我等借道去崖郡,还请行个方便。” 越郡周围都是深山老林和高险山峰,从越郡借道,是无可奈何之举。 见他不愿再谈囚犯的事,李寺转移话题,语带热情:“今日天色已晚,公子不如去我府上吃个酒席。我与崖郡太守有些交情,可让他帮着照顾一二。” 照顾什么? 徐领头眼神茫然,李寺笑容不变,身边的衙役却不断往顾知等人的方向使眼色。 徐领头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后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若是能得崖郡太守的照顾,被流放的人或许会过得好一些。 “公子不必如此警惕,下官任期将至”李寺语带暗示。 徐领头明悟,这是想让他在王爷面前说说好话,想调职入京都。 想起临行前世子对他说的话,徐领头勉强点点头:“正好今日无处可去,恕我叨扰了。” 李寺眼里闪过一道精光,面上的笑容更胜:“公子这边请。” 眼瞅着徐领头与李寺相处甚欢,无视其他人走进城内,顾知迟疑片刻,在衙役地指引下,带着其他人走了进去。 城门口盯梢的百姓见他们走远,立刻返回土地庙向上说明情况。 几个土著打扮的人听到徐领头的身份后,瞬间眼神一亮:“王府的公子?可比一个太守有价值。绑了他,我们手中的筹码足够跟朝廷谈判!” 另一个书生装扮的人略作迟疑:“会不会有诈?” “李寺那个小人,最看重面子,愿意在城门口当着无数百姓的面对人屈尊行礼,被反驳也不生气,定是确认了此人的身份,不会有假。” 土地庙里的其他人连连点头,他们在越郡生活数十年,对李寺的秉性了如指掌。 此人一好财权,二好美色,三重面子。 谁敢当众让他没面子,他就敢无视法度对谁下手。 “更何况,小栓不是看了他的路引?确实是洛王府中的公子。” 最后一丝迟疑散去,众人眼神坚定下来,望着逐渐下移的太阳,等待动手的最佳时机。 徐领头一句话没留就被人热情地迎进太守府内,其他差役也全被带走。 余下众人本打算在城内随意找间客栈住着,没想到衙役们一路将他们带入太守府,送到一处空闲的下人的院子。 “你们就在此处不要乱走动,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太守府内规矩森严,闹出事来,我可不会帮你们求情。” 几名衙役说完就离开小院。 顾知趁其不注意,蹑手蹑脚地跟上,刚到门口,就听到院门落锁的声音。 顾知与身后众人面面相觑,缓缓摇头后心里愈发不安。 去房间内查看的清染白姝脸色都有些难看,忐忑道:“小姐,房间内有些血迹。” 虽不明显,但她们一路上遭遇的危险太多,一进入房间就能闻出淡淡的血腥味。 “有些不对劲,娘,我去外面看看,马上回来,你们小心些。” 见天色已黑,她跟秦芸打了个招呼,安排王全李凌照顾好众人后换了身黑衣,纵身跳出院墙。 小心翼翼地绕开看守的衙役,顾知一路沿着喧闹声来到正厅。 厅内美食美酒美人齐全,差役们正肆无忌惮地用着吃食和美酒,欣赏李寺安排的歌舞,端得是惬意又舒坦。 徐领头坐在上首,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却没见到李寺的人影。 他等了半响,招呼身旁的下人问道:“我带来的那些囚犯现在何处?” “公子,他们被安排在城内最大的客栈,我等并未有任何苛待,现下应在用膳。” 屋檐上的顾知暗暗啐了两声。 还未有任何苛待? 带血的房间也就算了,他们是囚犯没有选择的余地,但连个馒头都不给,还好意思说在用膳,太过分了。 徐领头放下心来,应了声后,又问:“李大人去哪儿了?” 下人埋着头悄悄瞧了他两眼,含糊道:“城内发生了些状况,大人正在书房商议事情,马上就过来。” 徐领头按下心里的怀疑,点了点头,继续吃着酒。 浑然不知头顶的顾知恨其不争的眼神。 见问话的下人悄无声息地离开,顾知心有所感,连忙飞身跟在他后面。 绕过后花园和数间灯火通明的厢房,下人在书房门口停下。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见无人后抬手敲了敲门。 李寺打开门,迎着下人进去后,“砰”地一声关上了书房门。 “大人,他没有怀疑,应当无事。” 李寺摸了摸胡子,沉声道:“想办法多留他几日,叛军已经攻破崖郡,下一个就是越郡。崖郡太守已死,我得找个替死鬼才是。” “囚犯里定有他在乎的人,实在不行,以此软肋来威胁他。” “可” “哎,无需担心,看这小子不聪明的样子,定不是洛王府核心的人物,死了也无甚大事。再者,数名差役亲眼见证,杀他的是叛军,与我何干。” “大人高见。不过高公公安排的事” “你警惕着些,叛军一攻入城内,立刻安排衙役杀了她们,一个不留。” “是。” 屋顶的顾知脸色难看,手上的雷弧蠢蠢欲动。 第163章 脱险 思索片刻后,顾知停下手上的动作,目光幽幽盯着屋顶上的瓦片,似乎想穿透瓦片,狠狠刺向屋内的两人。 不过如今最紧要的是先将自己人移出太守府,暂时不能打草惊蛇。 顾知在城门口围观时,察觉到有人暗中打探搜查,应当就是李寺口中叛军的暗探,今夜局势怕是不妙,须得抓紧时间逃出郡城。 目送李寺两人急匆匆离开书房前往正厅,顾知不再跟踪,果断纵身返回小院。 一路上太守府里的侍卫非常警觉,顾知连连躲避,半柱香后才回到小院。 小院里已经亮起灯火,顾知一落地就被王全发现。 他握着刀上前,看到是顾知回来了,缓缓松了口气。 一时间所有人都从房间里涌出来,眼神忐忑不安,生怕出现差错。 秦芸上前塞给顾知两个馒头:“先垫垫肚子,边吃边说。” 顾知没跟她客气谦让,饿了一下午,晚上还得逃命,再不吃哪来的力气逃出城。 忽视何大人隐隐投来的不赞成的眼神,顾知吃着馒头,简单说了两句自己听到的事。 何大人一家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待听到李寺准备下狠手,杀了所有人的时候,更是又青又白。 秦芸几人倒是还好,一路上都已经习惯了,只是没想到李寺表面功夫做的那么好,她们还真以为是想巴结洛阳府。 没想到人家只是想要一个替死鬼。 想起前不久徐领头的话,顾知啃着馒头,八卦的视线隐隐看向清染,见她眼里有忐忑不安,却没有对徐领头的担忧,暗暗叹了口气。 小徐啊,你的追妻路还长着呢。 秦芸理清思路,问道:“崖郡已被攻占?那我们……” 还要去流放地吗? 去就是送死。 不去的话,三个月未到,差役们有权当场处死他们。 她可不敢用自家人的命来赌与差役们的交情。 顾知沉吟片刻:“我们先平安离开越郡,再沿途打探消息。” 徐领头一路上给了她们许多便利,顾知不是很想跟他打起来,也不想牵连无辜的差役。 跟徐惟比起来,徐领头的确是个老实人。 不过若是实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她相信徐领头一定能理解。 其他人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随时离开,顾知的视线转向仍呆愣在原地的何大人。 见她眼带好奇,何大人大儿子迟疑着说出隐情:“高公公只听皇上的命令,我爹与他私交甚好。” 何大人本以为被抄家流放是朝中有人陷害,当今为了保住他们的命,不得不妥协,没想到…… 顾知颇为同情地点点头,走向房间,徒留何大人在原地思考人生。 秦芸盯着硕大几辆马车,一脸迟疑,听到顾知的脚步声,问道:“要不把马车放在这里?” 十几个人逃出去都不容易,带着马车更是难上加难。 留得人命在,东西总能再买。 顾知眼睛一转,点点头:“你们收拾好细碎的东西,其他的就在这里,我之后再回来取。” 秦芸叹口气:“看情况吧,不行的话,马车就不要了。” 见秦芸无意识地抚摸着衣兜,眼神坚定又复杂,顾知沉吟片刻,没有再说什么。 没等多久,众人收拾好不舍得丢的东西,整齐地站在小院里等顾知的安排。 “咚!”城门口忽然传来巨响。 顾知跳上院墙,遥遥看向城门口的方向,发现那边无比喧哗,太守府里的守卫大部分离府,小部分坚守岗位,但防守明显出现漏洞。 时机已到! 顾知不再迟疑,一下子跳下来,脸色严肃: “我带头,娘、清染你们跟在我后面,白姝、长安帮着照顾许氏,疏晚扶好安氏。” “何大人,你们务必紧随其后,不能掉队!王全李凌,垫后!” 众人:“好!” 顾知跳出小院,出手果断地打晕四周的守卫,取过钥匙,四周探看无人后,连忙打开院门。 众人有序地涌出来,紧紧跟在顾知身后,沿着出府的路慢慢摸索。 周围防卫再是松散,隔上一段路就有几个侍卫巡守。 顾知躲在长廊中的阴影处,手上雷弧微闪,很快就到巡守的侍卫身边。 侍卫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电晕过去。 招招手示意身后的人跟上,顾知继续默默往前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几声闷哼。 顾知警惕地回过头,就见何大人狠狠踹着晕倒的侍卫,他儿子怎么拉都拉不住。 唯一庆幸的是,何大人还知道不要出声…… 头疼地转移视线,顾知加快速度,一路上遇人就电,见门就踹,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太守府大门口。 正巧撞上与徐领头搭话的下人急匆匆带着一队人走过来,下人边走边叮嘱道: “杀了南院里的囚犯,大人完成上面的任务,日后升官发财,定不会亏待我们!” “不过是一群被流放的囚犯,死了便死了,正好有人背锅,你们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衙役们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下人满意地点头:“去吧,不要出任何差池!” 躲在门口的顾知脸色难看,没有再忍。 她挥手放出数道雷弧,几道惊雷闪过,众人眼睁睁看着衙役们被雷晕,领头的下人被劈得半身不遂,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顾知懒得考虑那么多,见百姓或是紧锁门窗、生怕惹上事,或是在衙役们的号召下前往城门口抗敌,大摇大摆地领头走出太守府。 见到下人漆黑的身体时,顾知毫不迟疑地踩了几脚,身后的人有样学样,最后的王全没忍住照着他的脸踩了好几脚。 在进城前早就看过越郡的地图,顾知思索片刻,转身带领众人走向南边城门。 四处城门都有人围攻,街上的衙役和百姓神色匆匆,无暇理会其他人。 刚到城门口,顾知就见金掌柜脸色难看地站在城门口,几个身强体壮的随从和杀手都被叫去抵挡进攻。 看到他们过来,金掌柜下意识环视一圈,问道:“差役呢?走丢了?” 顾知与身后所有人同时一愣,神色有些讪讪。 第164章 埋下的隐患和阴霾 顾知满脸尴尬,时间太过急促,她都忘了太守府正厅的差役们。 不过城内局势如此紧张,四处都是喧哗与吵闹,西边城门甚至有熊熊烈火冲天而起,浓厚沉重的烟雾弥漫整个郡城。 再如何迟钝的人也会发觉到不对劲,跑出来查看情况。 看到他们有些僵硬的表情,金掌柜嘴角一抽,没有关心差役们的生死,而是神色颇为自然地换了个话题: “崖郡传来消息,太守已死,官员大多身死或投敌,然附近上万驻军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需尽快出城,城内不安稳。” 顾知脸色愈发难看,不安稳的意思是城内也有叛军的人。” 局势瞬息万变。 若想逃离被流放的命运,此时是最佳时机。 恰好差役们身陷太守府,无人阻拦。 众人一阵沉默,纷纷将复杂迟疑的视线投向顾知。 顾知神色果断:“继续赶路,去流放地。” 清染和白姝对她的话没有半分质疑,跟着点头赞同。 抱着孩子的许氏和满脸无措的安氏却是眼神躲闪,面露迟疑。 越郡就如此危险,更加偏远的崖郡更是危机重重。 她们实在不明白,顾知有能力有秘密,为何不能带她们逃走,躲在山林里,待风头过去后再出来? 在漫天火光中,秦芸看清她们脸上的纠结,缓和气氛道:“我们现在逃走,朝廷没了人质,会对在边疆抗战的人下手。” 顾昭远他们对抗匈奴本就处在身死边缘,她们再拖后腿,更加增加顾昭远的负担。 安氏扒拉开疏晚扯她衣袖的手,脸上带着不忿:“可我们不逃,朝廷也不会对他们多好!三爷冒死赢得战功,杀了十几个匈奴,也还是未被朝廷赦免,还是被流放的囚犯!” “要我说啊,不如直接逃走!三爷他们都有武功,足够自保。我们这些个身娇体弱的女子,去偏远落后的流放地如何能生存下来?” “倒不如随意逃去哪个深山老林住上一段时间,我就不信内外交困之际,朝廷还会派大军前来寻捕我们!” 安氏噼里啪啦说了好半天,脸上全是对顾知和秦芸的不满。 被抄家流放时埋下的隐患和阴霾在此刻全部爆发出来。 许氏安静地抱着小宝,表情冷漠中隐隐带着赞同,心里甚至暗暗埋怨。 京都时禁军人多势众,无法逃脱,她能理解;流放途中差役严防死守,无法离开,她能理解。 可她不懂,为何到了蛮荒的越郡,朝廷势力薄弱,差役身陷囹圄,大好的逃跑时机,顾知为何还要坚持南行! 许氏暗暗后悔。 若是顾昭远当时不接去边疆的圣旨,秦二爷和秦澹不会日日身陷危机,他们一家人隐姓埋名藏在山林里,过着简单温馨的生活! 郡城里喧哗骚动不断,南边城门口此刻一片寂静。 明明郡城门口近在咫尺,众人心里憋着一股气,不得不承认安氏所说很有道理。 连原本立场坚定,只听顾知、秦芸两人的话的侍卫王全李凌都心生动摇。 更不用说毫无自保之力的清染和疏晚。 白姝倒是无所谓,她本就无处可去,唯有紧紧跟随顾知一条路。 见自己的一句话引来内乱,金掌柜缩缩脖子,弱弱开口:“要不……先离开越郡郡城再谈此事?” 安氏瞪了金掌柜一眼,冷声道:“你未被流放,自是说起来容易!也不想想我们的苦处!” 金掌柜脸色尴尬,悄悄瞅了顾知两眼,不再开口。 不过他心里暗想,你又受了多少苦? 他可得了消息,流放一路上,遇到各种危险与困难,都是顾知奋不顾身救的人。 吃食银粮、马车棉被、成衣木炭……也是顾知、清染疏晚和两名侍卫去寻来的。 顾知从未勉强她们,安氏和许氏最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如刷锅洗碗之类的粗活累活,大多是和侍卫轮着做。 甚至差役们看在顾昭远的面子上,并未为难,枷锁囚服未穿戴,还能坐上马车,不用步行。 在历朝历代被流放的囚犯中,都是上流的待遇。 先帝时亲王被流放的待遇都不及。 金掌柜不解,她们还想怎样呢?还要如何才能满足? 若是安氏知道他的想法,定会恨恨咬牙暗骂,这都是顾府欠她们的! 顾昭远谋反,牵连到秦府! 顾知一路上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补偿她们! 顾知本想着先将人送出城,再回来救差役们,没成想内部出了问题。 她沉凝地盯着安氏和许氏,语气平静:“你们能忍受被全朝通缉、胆战心惊的日子?你们受得了住在山里,什么吃食都没有,吃穿用度都要自己动手的生活?” 安氏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有银子,可以来城内购买,不用自己动手。 顾知似乎猜到她的想法:“进出城都需要路引,全朝通缉的情况下,守卫看到路引就要把你抓起来,你如何进城买东西?” 许氏:“可遂宁郡不是……” 不需要路引? “好,那我们就假设各郡城都不需要路引。粮食瓜果成熟,至少需要两三个月,这段期间都买着吃?你有那么多银子?” 想起抄家前听秦二爷的话,贴身藏起来的一点点金子银票,安氏许氏都有些心虚,嘴硬道: “你不是有……” 发觉她似乎想说空间的事,顾知暼了两眼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金掌柜,打断道: “我又能有多少银子?我们人这么多,光是一天的吃食,就不是个小数目。无人会雇佣逃逸的囚犯,没有进项,终究只能坐吃山空!” 她说这些话时面不改色心不跳,安氏和许氏都有些被吓到。 顾知当然是在唬人,空间里的物资足够一个城的人正常生活好几年,养活十几个人根本不在话下。 但她不赞同安氏和许氏的想法。 躲在山里等风头过去,在山河无恙的情况下,的确能解一时的危机。 然天灾、人祸频发,所有人都在局中。 躲在山林,不问世事说起来简单,可终归不是万全之策。 第165章 第一次正视自己的野心 不趁乱世发展,埋在山里数年,消息滞后,人脉全无,只会落后挨打,陷入被动。 就如顾知以前听过的闭关锁国战略,出发点是好的,可结果却不尽人意。 崖郡虽危机重重,但地理位置优越,且不易卷入中原的战火。 蛮荒本土人少,根本打不过上万驻军。 在驻军的保护下,稍微操作一番,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负责看守的驻军多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朝廷也怕逼死她们,导致身处边疆的顾昭远毫无顾忌地谋反。 看到安氏和许氏明白她话里的隐藏含义,却仍咬着唇不肯妥协,顾知叹了口气: “你们应当能看清局势,逃去山林是逃无可逃的最后选择。” 若是她愿意逃跑,都不用选择逃去哪个山林,直接将自家人全塞进空间,既安全又稳妥。 可逃避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趁机发展,占领蛮荒,反攻京都才是! 这是顾知第一次正视自己的野心。 末世时她与友人建立基地却被背叛,让她的心里蒙上阴影。 其后眼睁睁看着所有人陆续饿死,自己却无能为力,更是狠狠摧残了她活下去的信念。 来到古代两个多月,顾知一直浑浑噩噩,不愿主动作出决定,生怕因自己的失误,导致所有人惨死。 可如今到了她不得不做出决定的时候。 况且乱世出枭雄,谁不想趁机做出一番事业,出人头地,千古留名? 男子能,女子为何不能? 顾知骨子里就不愿妥协,流放路上的艰难险阻更是坚定了她的想法。 她不愿,也不想逃避。 与其被动隐世,将希望压在朝廷无瑕抓捕上,不如借乱世之机,乘风起,将选择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们若想隐匿山林,我可帮着遮掩,将事情都拦下来,万事不必担忧。”安氏和许氏的顾虑,顾知当然明白。 人各有志,她也不想勉强。 安氏和许氏面面相觑,她们一无银子,二不会武功,连只鸡都不敢杀,逃去山里生存的底气就是顾知的身手和她的秘密。 现在让她们单独行动…… 疏晚看出安氏的想法,见秦芸脸色冷淡,没有帮着解围的意思,硬着头皮跟顾知解释:“知知姐,我娘她们只是一时想岔了,本意并非如此。” 顾知不置可否,想起秦老爷子的话,到底还是耐心敲打道:“此时倒无妨,若是在危机关头想岔了,牵连到她人……” 不要怪她不救人。 疏晚听出她隐含的意思,颇为尴尬地扯了扯安氏的衣袖,让她说上两句,就着下了台阶,日后也莫要因此跟顾知置气。 安氏脸色僵硬,本想仗着长辈的身份说上两句,余光瞥见顾知面无表情的脸时,到底消停下来。 “我……我就是说说罢了。” 许氏叹口气,抱紧怀里的小宝,缓缓摇了摇头,示意日后不会再谈及此事。 挤在一群惶恐不安的百姓里的金掌柜惴惴不安,心里不由得暗骂,糊涂啊!东城门已快被攻破,南城门危在旦夕,城内不甚安全。 哪来的闲心在这里闹分歧? 顾知回过神,退后几步加速一跃,在高耸的城墙处连踩几下借力后,纵身跳上城楼。 衙役和部分城门口守卫正严防死守,唯恐叛军攻入城池。 南城门附近年轻力壮的百姓也被征调,大部分死死挡在城门后,小部分站在城楼上对敌。 局势万分紧张,城楼上的守卫根本无暇顾及,见来人并未对自己人动手,果断偏头转身提箭,试图将不远处夜幕下的叛军头子射下马。 几个当铺杀手正忙着扫清沿城墙爬上的叛军,一时没注意到顾知的到来。 顾知翻身一跃来到城楼楼顶,环视一圈,发现四处城门都被围攻,其中火光四射的东城门和南城门处情势更加危急。 若是想在此时出城,无异于白日做梦。 顾知沉吟片刻,跳下楼顶,快步走到满脸大汗的城门守卫队长身后,大声道:“让我来!” 守卫队长正半眯着眼睛,凝神看向目标,身后突然出现个声音,顿时瞪大双眼,浑身冒起冷汗——若身后的人有歹念,他怕是性命不保! 他回过头,看到脸色凝重的顾知,神情都有些不好,挥了挥手道:“你是谁家的小娘子?不知道如今处在危险时刻,城楼处不能进来?不要在此胡闹,赶紧回家关紧大门,保护好自己!” 顾知皱眉,下意识飞踹下爬上墙头的一名叛军后,偏过头看向有些愕然的守卫队长,语气坚定地重复道:“弓箭给我,让我来!” 本欣慰于眼前的小娘子有自保之力的守卫队长摆摆手:“我在军中可是有百步穿杨的名号,我” 眼瞅着爬上攻城梯的人越来越多,顾知没有花费时间解释自己的射箭水平,果断动起手来,与守卫队长交了几招手后,毫不客气地抢过弓箭 她下巴一抬,平静地指挥道:“去右边,那边的人要坚持不下去了。” 短短几招内,守卫队长已是了解顾知的身手,他迟疑片刻,提起放在地上的剑,头也不回地朝着城楼右边跑过去。 他的心里暗暗祈祷,希望顾知的射箭水平与打架水平相差无几,否则 站在原地的顾知早已搭起弓箭,半眯着眼睛对准不断移动的目标,无数火把的照耀下,那人的盔甲反射着耀眼的亮光,让人看了眼睛异常难受,无法长时间直视。 不知过去多久,爬上城墙的叛军被一一踹砍下城楼又在冲锋号角声中继续向上爬。 城楼下留守的叛军不断变化方位,就在围在叛军头子前面的十几名叛军交错岔开,露出叛军头子的瞬息,顾知手一松,带着闪电的箭冲破重重阻碍,快准狠地射向目标。 叛军头子有所察觉,下意识偏头,表面泛着银光的弓箭突然加速,正中眉心,留下硕大一个带着焦味的血洞。 城楼上旁观的守卫队长错愕地张嘴,终究一句话也没说。 第166章 最好乖乖听话 叛军头子死后,顾知又连连搭弓,不断射向指挥叛军继续攻城的人。 弓箭所指,无一射空。 直到南城门处的叛军领头人物死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叛军才反应过来,停下脚步眼含恐惧地望向城楼处的瘦弱身影,见其再次取箭搭弓后,撒开腿头也不回就往漆黑的树林里跑。 城楼上仍活着的守卫和百姓同时偏头看向正中间的女子,她的身形并不高大,但双眼异常坚定,面上毫无表情,浑身却散发着无畏的气势。 守卫队长头一个回过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擦了两下方才双方交手时被顾知打到的地方。 在夜间气温骤降的情况下,他硬是感受到一阵炙热的温度沿着伤处不断上涌,一路蔓延至冰冷的脸庞。 见城外叛军所剩无几,顾知松了口气,慢慢放下手里的弓,倚靠在城楼上休息片刻。 沈暮岁等几个杀手朝着顾知挪动疲惫的身子,试图第一时间过去帮她护卫。 没想到守卫队长飞速上前,凑在顾知身边,语气诡异:“你还好吧?” 顾知抬头瞅了他两眼,摇了摇头示意无事后直接跳下城楼,准备等南城门开,收拾战场时带着一行人出城。 留在原地的守卫队长面露遗憾地目送她离开,直到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的眼神转移到刚被顾知紧握的弓上,下意识擦了擦手,准备握上弓时又缩了回来。 他抬起头,看向火光越来越旺盛的东城门,知晓今日城破的结局已定。 酒正酣之际,徐领头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声,他猛地站起来,厉声喝道:“别喝了,赶紧跟上!” 话音未落,他拎起刀和其他装备,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跑过去。其他差役同时起身,不顾倚在身上喂酒的舞姬和尚未动筷的食物。 “哎别走啊!” “真扫兴,继续喝嘛!” 舞姬得了太守的任务,怎么可能轻易放他们离开,一个个连忙跑上前,扒拉着差役们的衣摆,含情脉脉,做出半是无辜半是不舍的情态。 差役里顿时有人心思浮动,不情不愿地朝着已经走到门外的徐领头大喊:“头儿,要不先找人问问什么情况?一下午没吃东西,兄弟们都没力气拿刀了!” 话一出,顿时好几个人附和。 徐领头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狠狠踹向第一个开口的人:“没力气拿刀?我看你的劲还很足,怕是沉浸在温柔乡里不愿走吧?” 那人猝不及防被踹个正着,心气上来,搂过最近的舞姬,不管不顾大骂道:“兄弟们为什么要当押送犯人、吃尽苦头的差役?还不是因为流放路上油水多!” “加上往日遥不可及、根本不会正眼看我们的官家小姐沦落,只要给点吃食或是银子,路上稍微照顾着些,就会感恩戴德以身相许!娶则为妻奔则妾,不用任何成本就能纳个官家小姐为妾,岂不妙哉?” “对吧,王虎。你的第四房小妾跑了,是不是早就恨死徐领头,却迫于洛王府的势力,不敢动手?” 王虎背后冒出冷汗,不敢直视徐领头的目光。 那人又喝了口酒,笑得一脸诡异,继续开口: “你徐领头了不起,身份高,我们都得讨好你,可你整日围着个丫鬟打转,也忒没出息。还几次三番警告我们?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你爹是洛王,刚出京都你就死于非命!哪还轮得到你在这说三道四!” 徐领头眉头紧锁,语气冷凝:“说完了吗?” 那人朝着他喷了口酒,左拥右抱地坐在地上,醉眼朦胧地抬头,伸出手指过几个差役:“没呢!你,你,你不都对他有所不满?大家一块儿不干了,我看他还怎么押送犯人!” 被点到的几人瞬间脸色一变,步伐微动,将自己埋入人群,甚至有人低声骂道:“狗东西,别说了!” 那人哪受得了这种气,大大咧咧指着徐领头恐吓道:“想完成押送任务,还得靠我们!我告诉你,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你再敢阻拦我们占便宜,我们就不干了!让你被牵连,一块儿受罚!” 被人指着鼻子骂,徐领头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可听着外头越来越大的喧闹声,他强行压下脾气,语气复杂:“你想占顾知的便宜?” 在场所有差役突然想起当初顾知一个巴掌打得身强体壮的王虎连连吐血,顿时浑身一哆嗦,有想法没想法的人第一时间狠狠摇头。 当事人王虎的心思更加复杂,他只希望顾知得知此事后,能看在他没对顾秦两家人下手的份上,留他一条命。 就在徐领头耐心耗尽,准备丢下醉酒的那人,带其他人离开太守府,前去看看情况时,太守李寺姗姗来迟。 “怎么了这是?酒不够喝还是舞姬不够美?我马上让人换一批送上来!” 李寺笑呵呵地走进来, 眼神里却带着几缕隐藏极深的慌张与惊恐。 他是真没想到,叛军刚攻下崖郡不到两日就跑来攻打越郡。 城门局势紧张,他必须哄得洛王府的公子留在太守府,再趁机想办法逃走,得了王府公子,叛军便不会大费周折来寻他,他也可留下条命。 徐领头一行礼,语带质疑:“不知府内为何如此喧哗?” 李寺无视坐在地上的酒鬼,僵硬着脸笑道:“徐公子不必如此惊慌,不过是府内小厮粗心,烧了个草垛,正忙着灭火呢。此事已有无数侍卫前去帮忙,不用劳烦诸位。大家继续喝,继续喝!” 徐领头半信半疑,他明明听到无数侍卫的脚步往府外走去,甚至隐隐看到城东的天空通红一片。 “酒已经喝够了,我去看一看带来的囚犯,万一逃走了,我们不好交代。” 见他无论如何都要离开,李寺面目狰狞地拍拍手,厅外立刻围上数十名侍卫,门口被堵得严严实实。 “徐公子,你若想囚犯们安然无恙,最好乖乖听话。否则 第167章 除了家世,一无是处 徐领头嘴角微抽,极力忽视心里的微妙感,握紧刀柄,语气平淡地问道:“哦?否则你当如何?” 他可不信顾知会坐以待毙。 李寺冷冷一笑,随意将倒在地上的酒鬼踹去一边,转身走向正厅上座。 待坐正后,他慢慢悠悠抿了口茶,神色带着几分洋洋得意,似在为拿捏住洛王府公子而得意。 城门口初见未着囚服枷锁的囚犯时,他就看出来这小子肯定与其中的人有关系,试探一番后果真如此。 想起路引上的名字,李寺盯着徐领头试探道:“顾家三小姐?秦府小姐?还是哪个丫鬟?” 见他仍面无表情,李寺微微瞪大双眼:“不会是哪位夫人吧?你小子口味挺特殊” 徐领头懒得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眸子微冷,重复问了一遍:“她们在哪?” 李寺慢吞吞笑了笑:“城内客栈客满,本太守心善,特意接她们来府内住上一晚。若是徐领头识相,我还能留她们一条活路。” 话音刚落,李寺就见一直面无表情的徐领头和旁观的差役们脸色莫名变得诡异起来,甚至隐隐带着同情。 李寺眼里满是疑惑,思及小院外的重重守卫和囚犯里仅剩的两名看家子,只当他们在故弄玄虚。 小厮已经打扫干净正厅,出言不逊的酒鬼不知被拖去何处,心里本就有鬼的几个差役松了口气,暗暗祈祷徐领头不会翻旧账。 埋着头深思的徐领头略作沉吟,抬头瞥了李寺两眼:“李太守,多谢款待,我要带人离开,不用送了。” 这狗东西,徐领头还真以为他是来巴结洛王府的,考虑到世子让他在蛮荒笼络一名官员,才没有拒绝。 没想到他拿李寺当未来的自己人,李寺拿他当冤大头。 既如此,还留在太守府作甚? 眼瞅着徐领头头也不回地冲向重重守卫准备离开,李寺顿时有些慌了,扯着嗓子喊道:“你若还想囚犯们活着,就不要妄动,否则我命人将院子烧了,我看能活下几名囚犯!” 徐领头脚步微滞,心里知道顾知肯定能逃,可人太多,他不确定顾知是否已经带着所有人逃走。 就在李寺得意洋洋,准备命人拿下差役们时,一名下人急匆匆赶过来,绕过人群大喊:“大人,不好了,东、西、北城门全被破,叛军首领即将进城!” “刘管事和一队守卫被打晕丢在门外,小院里的人全跑了!” 李寺顿感不妙,心里暗道明明城墙处的守备森严,不可能短短几个时辰就被攻破。 莫非 城内有暗探或内奸? 想到这里,李寺立刻招呼守卫将徐领头拿下。趁战况激烈、无人注意之际,他偷偷溜出正厅,换上下人的衣服,带上前几天收拾好的细软金银,从后院狗洞爬出太守府。 城内局势不明,他只能先混入百姓里,一路逃出城,去驻军地求救。 “东、西、北城门已破?”李寺喃喃自语,视线投向情况尚佳的城南,思索片刻后,头也不回地跑向早早安排手下接应的城北。 被抛弃的太守府守卫不清楚太守已经跑了,正以多敌少,死死将徐领头和其他差役们围在中间。 徐领头数次带头冲锋,却被暗处射来数道箭硬生生逼回正厅。 最后发现,只要他们不出正厅,不试图离开,守卫们便不会动手。 差役们大多负伤,有人喘着粗气大着胆子道:“顾小姐定能护大家周全,不如我们先” 余下的话尚在喉咙里,就被徐领头冷淡的视线怼了回去。 “休息片刻,继续冲。囚犯们死了,我们也得被牵连。” 流放路上,徐领头自认对差役们非常厚道,吃住都花自己的钱,平时脾气并不暴躁,除了在赶行程方面逼得较紧外,并没有什么不妥。 没想到差役们私下是这么看他的。 除了家世,一无是处。 想起刚才酒鬼说的话,徐领头脸色愈发冷淡,暗恨自己识人不清。 太过温和老实,也会被人欺负。 徐领头越想越委屈,憋着气在正厅来回巡视,试图找出其他退路。 趁其他城门破开,安顿好顾秦何三家人和金掌柜一行人后,顾知跳入太守府,进入小院收拾好东西,又悄悄摸摸在正厅外解决完守卫们。 她踹开正厅的门时,就见徐领头叉着腰皱着眉来回走动,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带着委屈,差役们不敢惹怒他,缩在角落龇牙咧嘴地用烈酒清洗伤口,旁边是早就被打晕的舞姬。 门被用力踹开,仍清醒着的人同时握紧刀,警惕地望过去,看到是顾知来了,这才缓缓放下刀。 正厅气氛有些诡异,只是情势紧急,顾知懒得探究,她顺手推开凑过来的徐领头,在对方关切的眼神中淡定道:“人没事,都安全,在城南,叛军已经入城。” 徐领头刚稍微松口气,心又提了起来,迟疑道:“叛军?” 万一烧杀抢掠百姓该如何是好? 虽进城时本地人对他们似乎有些偏见,但终究是条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 顾知昂起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夜幕,漆黑的云层中似乎有数道紫色雷霆穿梭其间,带着难以言喻的威赫。 “李寺留你在越郡,定是心怀不轨。你若想去救人,务必先保护好自己。” 徐领头点点头,冷眼一瞥缩在一堆的差役们:“伤势较轻的跟我来。” 所有差役齐刷刷地站起来,徐领头扫视几眼,点出几个伤势较重的人让他们留下后,带着人火速离开。 顾知眼含探究,在包扎伤口的差役立马为她解惑,将方才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听完后顾知有些无语,心里暗道,难怪徐领头被安排押送的活,就这头脑和心态,在官场或是其他人心复杂的地方完全吃不开。 眼瞅着越郡郡城上空的雷霆已经蓄势待发,顾知黑亮的眸子里闪过几丝雷弧,她飞身出了太守府,快步来到城中心最高处。 第168章 正好让他感受感受 夜色下,越郡上空一片亮堂。 城东的火光与喧闹求救声交汇,城内各处都乱成一团。 站在城中心最高处的楼顶上,顾知心里默念:天道大兄弟,今夜麻烦给我几分薄面,稍微控制一下那个坏天道。 她接下来的行为也算得上是做好人好事,千万不要像上次一样,事后用雷劈她,害她受伤。 成家村人少,看见的人大部分被灭口,倒是无碍。 若是在越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雷劈,她就不好解释了。 低声嘀咕半天却没得到任何回应,顾知紧闭双眼叹口气,不再犹豫。 隔着老远听到第一声尖叫时,顾知朝着城东一挥手,几道极细的雷霆悄无声息地降下。 第一波进城,正在挨家挨户踹门强抢东西的叛军猝不及防被劈中,双眼翻白,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后“砰”地瘫倒在地上。 房里的百姓隔着窗子见叛军突然倒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却是在第一时间拖过家里的重物,死死抵住门窗。 第一批入城的人没有回来,叛军首领发觉不对劲,但来都来了,为破城门死了无数兄弟,总不能空手而归。 为了不再白白送人头,他立刻传信给其他城门的人,安排在天光乍现的第一时间全员进攻。 同一时间,几名守卫打扮的人来到太守府前,无视倒在地上的其他人,领头的人做出安排:“去找李寺和那个洛王府公子,无论如何都要捆了当人质,否则会影响老大的计划。” 其他几个人连连点头,下意识地整理好装备后同时进入太守府。 府内小厮守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几乎遍地都是,领头的小栓一愣,放下手里的迷烟,蹲下身狠狠扇了晕倒的守卫几耳光,见他没有任何反应,顿时心头有些不妙。 但为了完成任务,他还是硬着头皮招呼众人跟上。 “李寺在正厅宴会洛王府公子,我们先去正厅看看。” 其他醒着的守卫咽了咽口水,狠狠点头。 自顾知离开后,余下几名受伤的差役关紧正厅大门,瘫在软榻上,半是担忧半是难受道:“你们是为何当的差役?不是我说,这差事真不好混。” “咳,我的确是听说油水多,可我押送几十次,啥也没捞着,原本的想法早就淡了。” 若不是方才那酒鬼胡言乱语,他都快忘了当初是为何接下这差事。 王虎摸着伤口叹气:“我无父无母,不过是想着娶个婆娘,你情我愿的事” 旁边的差役立马打趣道:“你家都三房小妾了,你小子够贪心啊。” “没有的事,”王虎尴尬地摸摸鼻子:“他们当时在吹牛,我就谁瞧得上我啊,都是冲着领头去的。” 在场所有人都是嘴角一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片刻,还是换了个话题。 “徐领头人挺好的,一路上的伙食改善了许多,想想以前,都是跟囚犯一起餐风露宿,啃硬馒头吃糙米,少有吃肉的时候。现在呢,伙食住宿都是他掏银子,想吃什么吃什么。” “的确,若是换了以前的领头,想在雪天休息,哪那么简单,甚至可能为了赶行程连夜兼程,一天只歇息一炷香嗯?什么味啊这是?” 其他人下意识深吸几口气,片刻后王虎只觉得浑身发软,连忙提起刀提醒:“特制迷烟,不要” 正厅的门又一次被踹开,几名守卫大摇大摆走进来,视线四处巡视片刻,走到意识清醒但浑身无力的差役们身边,问道:“李寺呢?还有徐恒人呢?” 差役们对视几眼,瘫在地上一声不吭。 守卫问了几次没回应,心里愈发不耐烦,四散开在正厅搜了起来。 半晌后,王虎几人看着不知从哪里扒拉出来的指着徐领头骂的酒鬼,异口同声地开口:“别伤害徐领头,有什么冲我来!” 语气万分激昂,身子却仍躺在地上,未移动半分。 守卫小栓一愣,模模糊糊记起洛王府公子的确是领头,油光不甚明亮,看不清脸,但见差役们如此激动,应当错不了。 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带上,去城外找首领,到时候用来跟朝廷的人谈判!” “不!不要啊!” 守卫小栓彻底放下心里的怀疑,带着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目送守卫离开正厅,差役们的力气还未恢复,索性躺在原地不动,语气轻松中带着幸灾乐祸:“他不是嫉妒领头的家世?正好让他感受感受。” “不会” “死不了,还能享受特殊待遇呢。” 当阳光突破阴霾的夜幕,层叠的云层中出现第一缕光芒时,叛军全员出动,同时从三个城门口进攻。 城内到处都是灰蒙蒙一片,只能隐约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 方才在叛军等待时机时,顾知悄悄在四处城门外埋了雷弧,只要被触发,她就能第一时间感觉到。 为了不误伤百姓,雷弧的强度不大,误触后最多被电晕过去。若是手上沾了人命的人,则会诱发天雷,最简单的都是被劈成半身不遂。 城东、城西、城北不断传来被电到的哀嚎,数道带着规则之力的天雷闪烁片刻后猛地劈下,顾知面无表情地四处探望,唯恐一时不察,铸成大错。 一炷香后,骑马的叛军全被电于马下,各处城门口倒了一堆马和人。 徐领头默默埋伏在城东——听闻叛军首领从此处进,没想到等待时,余光却瞥见一位有些眼熟的人。 他凑过去,无视源源不断传来的焦香味,扒开头发仔细端详后,徐领头露出狰狞的微笑,他一把将昏迷的李寺绑起来丢给手下差役,语带深意:“可得照顾好太守大人,或许还要靠他解围。” 差役们不知所云,一脸懵逼。 骑兵人少,部分被电晕,部分被守卫差役和百姓们联手拦下,接下来,就要面临更严峻的挑战。 第169章 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步行进攻的叛军人数最多,且顾知在四处城门口布置的雷弧已经耗尽,她只能一心三用,专注城东城西和城北,城南城门未破,倒是不用花费多少心思。 在无数叛军保护下的叛军首领一进入城内,天雷顿时如瀑布般倾泻下来,雷光漫天,照亮整片灰蒙蒙的天空。 天雷肆虐城东的同时,顾知指挥雷霆兼顾城西和城北,将不断涌进来的叛军一一劈焦劈晕劈得瘫痪。 顾知原本打算直接将叛军们劈死算了,可人数太多,周围还有百姓,她手中的雷霆与天雷终究有些差别,不含规则之力,无法识别恶人。 百姓若是被劈晕劈焦,倒还有救治的机会,若是 顾知晃晃脑袋,缓解不断分心劈人带来的肿胀感,极力保持清醒。 城东的差役们非常熟练地站在屋檐下以躲避雷电,同时砍翻从城外涌进来的叛军。守卫们本不以为然。 甚至暗暗嘲笑差役们胆小,直到有几个守卫手里不干净被劈后,守卫和百姓们纷纷跟着躲在屋檐下。 进城大街的屋檐下挤挤攘攘人满为患。 叛军首领从城东进城时,就看到了堪称诡异的一幕——城门口不远处堆了无数马匹和不知死活的人,再一路看过去,平坦的大街上空空荡荡,唯独两边的屋檐下满满全是人。 隔着老远都似乎能听到无数不满。 “哎,你别踩我啊!” “去去去,再过去点,这边挤不下了。” “挤不下了不知道回家?你一个娇弱书生,刀都提不动,出来作甚?” “你!” 吵吵嚷嚷如同往日热热闹闹的菜市场,徐领头不自然地偏过身子,尽量不与他人接触,他皱着眉头,盯着城门口跑来的叛军被劈晕,下一个又接上,又被劈晕,又接上。 听着耳边传来的喧闹声,浑身都提不起劲。 徐领头甚至感觉都不用他人出力,劈下的雷霆就足够应付上千上万的叛军。 如此认知不由得让他有些心烦。 直到叛军们醒悟过来,进入城门后火速劈开挡在屋檐下的百姓,占领位置让叛军首领过来躲避雷霆。 余光瞥到这一幕,徐领头连忙挤过重重人群,眼疾手快地劈开叛军朝百姓挥过来的剑,反手砍死一名叛军后,死死护住身后的百姓和守卫,让他们尽快逃开。 蛮荒百姓倒是并不害怕死人,这边并非京都,生存法则更原始和狂野,偏向适者生存,然有人保护还是令他们万分安心。 守卫百姓不愿就此离开,和叛军同时躲在屋檐下隔着半米对骂,徐领头听着叽里呱啦的方言和带着不同口音的官话,心里带着烦躁与绝望。 待听到几道带着京都口音的方言后,徐领头没忍住偏过头骂道:“你们掺和什么?” 差役们讪讪,不敢说是听懂对面侮辱人的话,忍无可忍才回嘴的。 叛军首领与徐领头之间隔着老远对望,徐领头不敢擅动,生怕一个不慎,身后的百姓遭殃。 叛军首领则是忌惮雷霆,不愿手下轻易送死。 顾知解决完叛军少的城西和城北,让守卫去捡漏后,硬扛着肿胀的脑瓜和眩晕的双眼过来时,叛军首领正隔着人群招安徐领头。 叛军首领叽里呱啦说了好一阵,徐领头丝毫不为之所动。顾知就在这时,光明正大从大街中间走过来,恰好阳光初升,映照四方。 在场所有看到的守卫百姓叛军都是一愣。 叛军首领情绪份异常激动,指着顾知叽叽咕咕半天,却没人回应。 眼瞅着局势如此诡异,顾知手指微动,瞬间几道雷弧从地上一路传送,以徐领头为界限,电晕数个对面的人。 徐领头果断冲出屋檐,扛着刀一把挥向叛军首领,被拦下后也不罢休,其他百姓和守卫跃跃欲试。 叛军首领心道不好,连忙让开位置,安排小栓等几名守卫挡在前面。 小栓手持匕首发在酒鬼差役的脖子上,叫嚣道:“洛王府公子在我们手里,若是他死了,洛王定会血洗越郡,所有人都得死!” 洛王府公子本人脸色复杂地盯着被挟持的酒鬼差役,手里的刀握得更紧。 顾知一头雾水,疑惑的视线在徐领头和酒鬼差役中不断逡巡。 就在短短几瞬内,一名守卫狠狠丢了把匕首过去,正中小栓的额头。 见空气万分窒息,所有人都死死盯着他,己方守卫解释:“呸!叛徒!” 徐领头不等他回答就冲了出去,和守卫们联手砍翻十几名叛军后,直接挟持了叛军首领。 叛军顿时大乱,不断有人往城门口跑。 顾知双眼一亮,无数电流从地上散开,噼里啪啦电晕无数人,城内幸免于难的叛军被守卫和百姓们联手制服。 逃出城外的叛军异常兴奋,其中有个小队长边跑边狠狠咬牙:“我定会带人回来,屠了整座越郡郡城!” 可惜未逃出十里,就撞上了另一群人。 蛮荒驻军将领刑严带着上万将士进入越郡郡城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叛军大部分被擒,一部分被劈死,一部分被杀。 城内弥漫着血腥和一种莫名的焦糊味。 刑严的手下接管越郡守卫工作后,找了数名百姓询问越郡是如何渡过危机,可是有其他郡城的守卫驰援,得到的答案却是模模糊糊又神神叨叨。 “天降雷霆?惩治恶人?” 刑严一向严峻的脸上似笑非笑,手下副将顿时毛骨悚然,他硬着头皮解释:“有百姓说,的确有人帮着抗敌,不过是几名差役,会些武功,但似乎与天雷无关。” 无关? 刑严可不信这种巧合。 “全部带过来,还有,将李寺也带过来。” “是。” 力竭的顾知一觉醒来,差役们已经被带去太守府问话——如今已改名为,将军府。 听着秦芸百般担忧顾知露馅被抓,顾知慢吞吞洗漱完毕,温文尔雅地喝着热乎乎的粥,心想,万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过是个身娇体弱、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罢了。 第170章 郡城议论纷纷 顾知吃完早饭,安抚好秦芸的情绪后,软趴趴地在客栈窗台上看街上的百姓聊着八卦。 一扫昨晚的不安与惶恐,大街上的人边踱步慢行边骄傲地挺起胸膛,吹嘘自己的功绩。 “你们不知道啊,我亲手砍伤四个人,保住城门口守卫一条命。就那个,日日眼高于顶,瞧不上外乡人。这下可好,全托了我才活下来。” “啧,就你?我可是在城东守卫的,你们是没瞧见,叛军死了一地,最后还是我们帮着收拾的。” “要我说啊,最厉害的还是……”那人指了指天空:“噼里啪啦一顿劈,因雷霆伤亡的叛军都数百了。” …… 旁听了好一阵,顾知才知道清晨力竭晕倒后发生了什么事。 南方上万驻军到来,直接接管越郡,太守府原地修整为将军府,大将军刑严安排清理事宜及重建被烧毁崩塌的城墙。 原太守李寺,掌一郡之军政大权,却在战时擅自逃离,被原地革职,罚去重修城墙,以儆效尤。 南城门防守得当,守卫队长不日将升职。 不少人疑惑,上苍降下天雷助剿叛军,是否看好朝中新帝的所言所行? 可惜谈论半天,没有人敢下结论。 等徐领头一行人垂头丧脑兴致不高地从将军府回城南客栈时,微微抬头就看到顾知半托着脑袋,眼神空洞地望着大街上往来的人群,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起方才大将军刑严试探般的问话,徐领头更是五味杂陈。 ——天雷现世,怕是对上天对朝廷的所作所为十分满意,徐领头可认可此番推测? ——在下不知。 ——倒是有些奇怪,你们进入越郡当晚,叛军大举攻入城池,雷霆亦是降临 ——将军,叛军首领不是被安排修复城墙?您可以去问问他。 低头敛去眸子里的复杂,徐领头深吸一口气,来到顾知所在的厢房敲了敲门。 半眯着眼睛发呆的顾知猝然惊醒,她微挑眉头,起身上前打开房门,一眼看过去,神色不太自然的徐领头站在门口,眼含幽怨。 顾知呵呵一笑:“领头这是怎么了?生擒叛军首领可是大功劳,刑将军没给你奖励?” 徐领头沉默:“刑将军说,若我愿意留下来,可胜任他的副将。” 从王府校尉到将军副将,算升职还是贬职? 顾知摸着下巴深思了一会儿,未得出结论,但看徐领头满脸都纠结,就知道至少不是被贬。 或许是立场的转变? 徐领头不欲说出自己是如何摆脱嫌疑,获得刑将军的信任,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军叫你去太守——不,将军府。” 他无意识摸了摸手里的刀:“刑严他爹与你爹惺惺相惜,不过他爹五年前意外去世,刑严手里的兵权被一削再削,甚至被赶来守卫蛮荒” “所以他心中不满?” 五年前,先帝身亡前两年,发生不少事啊。 顾昭远、宋西楼他爹以及刑严他爹都是在那一年出的事。 徐领头默默点头:“其中隐情我不清楚,但刑严他爹出事后,他曾去过景王府,然王爷没有见他。” 这件事很少人知道,他也是意外在洛王府的秘密记录中看到的。 顾知若有所思。 “刑将军似乎对天雷一事非常感兴趣” “哦。” 顾知秒懂,这是让自己提前想好说辞,省得被人抓住尾巴。 “你是”如何知晓她与雷霆有关? 徐领头抬头冷淡地瞅了她一眼:“我不瞎。你赶紧收拾收拾,我赶车送你去将军府。” 极乐城、成家村以及平日里发生的事,都足够说明,顾知与雷霆有关联。 只是他没想到,顾知手握雷系异能,可以驱使雷霆。 顾知转身关好门,拍了拍手道:“这便走吧。”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两人同行下楼的时候,徐领头眼含犹豫,期期艾艾:“其他人呢?” 顾知顿住脚步,眼含深意地瞅了他两眼后继续前行:“小宝昨晚受了惊吓,大家带她去看大夫,顺便买些在流放地能用的东西。何大人一家也跟着去了。” 蛮荒郡城都不甚繁华,异常荒凉,然而越郡比崖郡好上许多。 听闻崖郡城外的百姓甚至过着野人般的生活,可想而知崖郡如今有多落后。 不说在流放地过得有多滋润,大家想着,起码要过上正常点的生活,这才急匆匆出门买平日里生活所需的东西。 徐领头点点头,不再多说,一路赶着马车带着顾知来到将军府外,叮嘱她自己回去后果断离开。 顾知四处打量一阵,发觉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太守府已经重新修整了一番,守卫也换成驻军,几乎一步一哨,巡逻的守卫增加至二十人一岗,同时有两队人巡逻。 从外面看过去,与之前奢华高大的太守府截然不同,多了几分严肃、威严的气势。 顾知收回视线,守在门口的仆人已经迎了上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硬是挤出一抹笑容,看上去无比扭曲。 “顾知小姐?请随老奴来,将军正好在等你。” 跟着走进将军府,顾知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场景,更是增强了她对刑严的认知——果然是个强迫症。 府内一丝不苟,所有东西两两对齐,仅有的几个丫鬟随从衣着发髻统一,就连后花园的花与树都有人在修剪移栽,力求颜色、大小、高低相对应,看上去不突兀。 仆人对她的打量不以为意,小心提醒:“顾小姐,将军就在前面,请。” 一路上穿过长廊和亭台,绕过正厅和厨房,走了叙旧还未见到人,顾知实在有些不耐。 直到仆人停在后院门口,恭恭敬敬道:“顾小姐,将军未召见我,我不能进去,请一路直行。” 顾知深吸一口气,心里憋着火,慢慢踱步进去,又穿过一座月亮门,再次抬起头,终于听到些许声响。 顺着声源处走去,空旷偌大的训练场出现在眼前。 第171章 即将开启种田生涯 似乎是刚翻整出来的训练场,顾知一脚踩上去的时候,隐约闻到一股泥土的腥味。 四周分布整齐,左边是个擂台,周围摆满兵器,右边是射箭场,箭靶隔了几百米,一名身着便装的男子正旁若无人般射着箭。 从背后看过去,他的身材修长高大,却不失凌厉。 宽肩窄腰长腿应有尽有。 顾知走到旁边津津有味地观赏片刻,见箭箭正中箭靶中心,训练场上又没有其他人,便确认此人就是徐领头口中的刑严。 不得不说,眼前人的形象与顾知所想相差甚远。 又站了好一会儿,顾知见刑严根本不理会她,只专心射箭,连个边角的余光未分散,顿感无趣。 她在训练场上四处走来走去,片刻后,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张躺椅,慢吞吞放在射箭场旁的树下。 树梢的阳光婆娑,顾知躺下后,迷迷瞪瞪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异能使用过度,她手软脚趴,没有多余的精力跟他来什么下马威。 再次清醒过来时,天边的云霞已黄里透红。 刑严正负手站在躺椅旁边,眼神异常复杂地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顾知懒散地伸了伸懒腰,发现身上多了床干净的薄被,正随着她的动作慢慢下滑。 只当没看到刑严诡异的眼神,顾知掀开薄被,随手放在躺椅上,朝着他一拱手:“刑将军好。” 刑严轻“嗯”了一声:“不必多礼。” 他停顿片刻,颇为直接地问道:“听城南守卫说,你几箭射死数名叛军?顾你爹不是擅长使枪?” 顾知语气平静:“或许是家门不幸。”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刑严嘴角微抽,眼神诡异地上下打量顾知片刻:“有功,就要赏。你可有想要的?” “我想全家免于流放。” “此事,我无法做主。” 顾知强行忍住翻白眼的想法:“既如此,我没什么想要的。” 刑严平静一笑:“这样,我为你讨个赏。就让你们一行人,换个流放地。” 顾知心有所感,下意识偏头看向他。 “太后下旨,命你等流放地从崖郡改为越郡,三月之期未变。” 顾知瞪大双眼,心里有些不满:太后下的旨,与你讨的赏有何关系? 这不空手套白狼、借花献佛吗?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刑严平静道:“囚犯到流放地,本该开荒拓土,参军打理后勤。若在越郡,则是男丁被拉去修建城墙,女眷参加后勤,帮着做饭洗衣,干些杂活。” 看着顾知紧皱的眉头,他不再卖关子:“日后越郡归我管辖,我便赏你,囚犯们在城南外青山村自由生活,按人口纳税,其他事情一干不用你们负责。” 听上去似乎不错,顾知心想。 “但是,”刑严转口道:“你得坦白,天雷从何而来。” 以他的身份,本不该管理越郡。 然顾昭远在蛮荒似乎又做出什么震惊朝堂的大事,太后为了牢牢把控住他,特意安排刑严当越郡太守,以顾昭远的家人为人质。 崖郡三面环海,不甚安全,越郡周围丛山峻岭,野兽横行,逃再远也能将人抓回来。 换流放地已是尘埃落定,不如以此来做奖赏。 顾知不清楚内情,但也能猜到应是顾昭远那边出了事。 听到刑严的话,顾知果断装傻:“刑将军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刑严盯着她片刻, 转身去取了一支烧焦的箭:“这是在城南找到的,你射出去的箭。同样的箭还有数根。 “城南的叛军头子距城楼约二百米,普通的箭根本射不了那么远,且射中的人身上,都带着焦糊味,与被天雷劈中的人身上的糊味一致。” 顾知嘴角微抽,没想到自己会因焦糊味暴露。 见她默不作声,刑严当她默认,虽心里还在猜测她是如何能操控天雷,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摆摆手,从袖子里取出一道圣旨:“你拿回去给徐恒,他知道该怎么做。” 抬眼瞅他片刻,顾知压下心里的不满, 接过圣旨,暗暗腹诽:徐领头刚从将军府离开,为何不让他带回去? 刑严眸子冷淡:“我与你爹已经绝交,日后若无他事,不要再随意过来将军府,安安分分待在青山村。” 越是强调越是可疑,顾知打定主意回去问问秦芸到底发生何事,见刑严死死盯着她,顾知乖巧点头。 日后还要在他手下过活,还是不要无事生非。 夜幕来临,将军府内灯火四起。 刑严瞧着顾知一本正经的样子,顿时有些眼睛疼。 他可是知道流放一路上顾知的所作所为,与乖巧根本搭不上边。 刑严摆摆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顾知揣着圣旨晃晃悠悠出了将军府,来到热闹的大街上,才缓缓松了口气。 刑严太过敏锐,随意说句话都能被探究其中的隐含意,与朝中钻研此道数年的权臣不逞多让。 不过想到五年前他才十几岁,一力抗下朝中的打压与各路风波,她倒也不觉得奇怪。 满脸茫然地摸了摸圣旨,顾知环顾四周,看到来往的汉人与土著,听到各处方言,忽然觉得越郡的确比崖郡更适合流放。 人多一些,也更繁华些。 就是,从明日起,她们要开启种田生活了。 坐吃山空要不得。 顾知回到客栈时,囚犯们正围在徐领头身边询问何日启程,差役们脸上也是十分焦急,金掌柜一行人倒是神情悠哉地堵在门口,脸上带着幸灾乐祸。 “明日,我们明日便跟随征伐崖郡叛军的人一同出城,尽量压缩行程,在三日后到。” “行行行,你带谁都行,多带一辆马车也可以。” “囚服枷锁在到崖郡前换上就行,不要让崖郡的人看出蹊跷,不然我也不好做。” 顾知走过去,将金掌柜一行人关在门外,沉声道:“不用去崖郡了。” 她从袖中取出圣旨:“越郡城南青山村,流放三年,三年后可在蛮荒自由活动。” 第172章 落脚青山村 在蛮荒自由活动的意思是,不能出蛮荒,不能去京都,不能去边疆。 原本流放的章程是,在流放地干一年活,或开疆拓土,或打理后勤,或救治伤员,一年期满后留在流放地正常生存,等未来哪天朝中有人想起被流放的人,上书皇帝宣召进京。 是以,听到顾知话的一瞬间,何大人老脸一皱,快速上前拿过圣旨,细细打量片刻,待看到却为三年时,心情顿时灰暗下来。 三年! 他本想着一年倒也还能忍受,干干活开开荒很快就过去了。 哪知是三年! 这如何能熬下去? 他都不知道三年后,自己是否还有条命在。 见何大人似乎一口气没上来就要晕厥过去的样子,顾知连忙补充:“昨晚我防守城南有功,刑严将军特令,我们不必为官府干活,只要在青山村正常生活三年即可。” 何大人这才缓了口气,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非常难看。 徐领头接过圣旨一一打量,点点头道:“明日我便去官府复命。” 被流放的人都松了口气,本以为还要去叛军盘踞的崖郡,还要遇上无数危险与困难。 只是三年 秦芸许氏安氏的脸色都黯淡下来。 如此说来,至少还要三年才能见到去边疆的人。 所有人都是心情复杂。 从被抄家流放,到流放路上遇险,再到如今,仅仅三个月,可在他们看来,似乎过去了不止三年。 顾知转移话题道:“东西都买好了吗?青山村可能只有个空荡荡的木头房子等着我们,日常生活的用品不能少啊。” “什么锅碗瓢盆、种子瓜果、先在城中买好,省得到了青山村买起来不方便。” 秦芸勉强笑了笑:“都买了些,只是随身的银子快花光了。” “无事,我想些法子挣钱。” 次日,午间。 赶了一上午路的顾知一行人终于到了青山村,徐领头按照指示找到里正,里正带着众人来到偏僻村尾的几间泥土砌成的房子,上面盖着茅草,里面空空荡荡。 整个青山村房屋不多,从村头数到村尾也才不过二十间,且好几间都是无人居住。 “你们,”里正指着顾秦两家人:“住在这里,自己安排房间。” 何家人则被安排在村中间。 “若是想重建或者扩大屋子,不必找我申报,自己动手便是。” “村里大部分都是像你们一样的人,都已经为官府干满一年的活,然而无处可去,只能在青山村落脚。若是闲来无事,可去找邻居们聊聊天。” “村里人少,但是地广,每人都分有田地,每年按时缴税就行。” 里正走后,顾知回头看着破烂漏雨的房子,脸上带着不忍直视。 不是她说,这样的房子已经高危,还能住人吗? 秦芸脸带犹豫,其他人也是心有不满,只是以他们囚犯的身份,能得个房子住都算好了,没有选择的余地。 顾知深吸一口气,围着房子绕了一圈,还是招呼准备搬行李的几个人先缓一缓。 她偏过头,看向心情郁结的徐领头:“领头,你一路上吃了我们这么多顿饭,是不是该回报一二?” 徐领头面露警惕。 顾知毫不客气地指挥道:“你们六个,去砍树和竹子。你们两个,帮着修补破损的泥土墙,王全李凌,你们先休息,待会儿会挺忙。” “娘,你带着舅母去村里逛逛,看看我们的田在哪儿,或者找找野菜、蘑菇什么的,待会儿做饭。疏晚留下来帮忙。” 知晓顾知是不想她们留下来添乱,秦芸勉强一笑,转头带着许氏和安氏离开。 许氏没想那么多,将小宝牢牢捆在自己身上,拉着长安,拎着竹篮跟在秦芸身后。 安氏迟疑片刻,看了眼疏晚,连忙跟了上去。 顾知继续分配任务,她看向心有千千结的徐领头:“你带着清染去洗菜做饭。” “疏晚和白姝跟着我去挖些土回来,让他们补墙,再打扫房子里的卫生。”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唯独差役们两两对视,似乎在问为何他们还要帮忙。 徐领头一人踹了一脚:“顾知一路上救你们多少次?帮着干些简单的活怎么了?” 差役们果断点头。 时间渐渐过去,秦芸三人拎着满满的竹篮回来时,房子已经修补完成。 看上去似乎与之前并无太大的不同,但是严密紧实许多,起码不会进风漏雨。 徐领头和清染做好饭,正在吆喝大家过去。 顾知特意细细看过,清染的脸色如常,不像是有什么离开的想法。 其实顾知倒是不介意清染离开,毕竟被流放的只有顾秦两家人,清染又早已拿回卖身契,并非下人身份。 不必跟他们一起留在青山村吃苦。 但清染既然没有离开的意思,顾知也不会强求。 浑身疲累的疏晚和白姝已经瘫坐在旁边等开饭,挖土、搬运、收拾等工作非常累且消耗体力,她们实在快不行了。 秦芸她们回来了,顾知不再拖延,招呼大家一起去吃饭。 这是流放路上的最后一顿,吃完后搬进房子,她们就正式落脚青山村,就此告别颠沛流离、风餐露宿的生活。 饭后,徐领头带着人头也不回地离开,清染也没有挽留。 村尾一共三栋房子,都不是很大,屋檐被王全李凌用木头和布料重新搭建了一遍。 顾知选了正中间的一栋,里面有两个房间,正好她和秦芸,清染和白姝一起住。 王全李凌单独住在最偏僻的一栋房子里。 许氏和安氏带着小宝、长安和疏晚一起住在最靠近村子的房子。 等马车里的东西被一一搬运进收拾好的房子,马车被拴在屋后,大家整理好所有东西,这才松了口气。 秦芸躺在做工粗糙、铺了被子的床铺上,看着不断忙碌的顾知喃喃自语:“不知道你爹现在怎么样了。” 顾知也不清楚,思索片刻:“我寻个时间去郡城找找金掌柜,他或许知道。” 说到郡城,顾知忽然想了起来:“娘,爹与刑严他们家是怎么回事?” 第173章 种什么? 听徐领头说来,似乎两家之间有些怨仇,甚至已闹到绝交的地步。 可是在将军府时,刑严还会命人为熟睡的顾知盖上被子,之后交谈时,神色自然,没有仇恨或怨气。 再者,以顾昭远的秉性,顾知可不信他会将人拒之门外,尤其是莫名死亡的老友的儿子。 实在无能为力,叫人进去吃顿便饭,安慰几句,送些盘缠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没必要闹得如此僵硬才是。 秦芸叹了口气,挣扎起身,回忆半晌道:“五年前,先帝尚在病中。加急命远在边疆的你爹和刑严他爹放下手头所有事情,快马回京。” “你爹得了宋相贪污的消息,察觉到不妙,连夜入京的同时给刑严他爹送信,让他同行。可惜当时正好有小波外贼来犯,刑严他爹晚了几天进京,在回京途中,被土匪截杀。” “截杀?” 顾知双眼里满是震惊。 堂堂一个将军,不可能独自回京,再是轻车简行,起码会带上亲卫、副将和随从,浩浩荡荡百来人。 哪来的土匪如此大胆? 秦芸继续道:“刑将军死因蹊跷,朝中大臣心知肚明,只是先帝恰好病重晕厥,此事便仓促结案。刑严心中有怨,想借你爹之力重提此事,查出真凶,为刑将军报仇。” “然你爹撞上宋相贪污被斩首示众,和刑将军死于非命,知晓是有人想清算他们这群老臣,为新帝铺路。为了保全自家人的性命,你爹只能将刑严拒之门外。” 若走错一步,死的不仅仅是顾秦两家人,被流放的宋家人和刑严都无法逃脱。 “但你爹私底下还是给刑严传去一封信,告诉他要与景王府决裂,指导他如何获得他人的信任,只是除了保住条命外,并无太大的好处。这五年来,小宋和小刑都吃了不少苦。” 宋西楼隐姓埋名为洛王府做事,足足五年才迎来自由身。 刑严在官场受排挤,兵权一削再削,家中亲人皆已去世,独留他一人孑然一身。 跟随太祖一起起兵,从泥腿子到权贵朝臣的人中,未被清算、大权在握的少之又少。 一向明哲保身的顾昭远倒台后,只剩下一个前朝就无比清贵的洛王府。 顾知莫名发出一句感叹:“扶持他人做皇帝终究没有自己做皇帝来得舒坦。” 起码不用担心哪天会莫名其妙死于非命。 秦芸瞪了她一眼,示意此话慎言,不过眼里却是隐隐有些赞同。 顾知忽然来了兴致,想逗一逗秦芸:“娘,日后我把天下打下来,我当皇帝,你当太后,爹当太上皇如何?” 秦芸哪里没听出她的逗趣,平淡道:”行啊,到时候就为你纳上几百上千个男妃,让小温给你当皇后。”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笑出声。 见天色还早,顾知收拾布置好东西后,慢慢悠悠来到田埂上,望着金黄色的庄稼,心情无比舒适安逸。 路上危险太多,还有赶行程的压力,整日发愁不安,晚上睡觉都要惊醒数次。 如今定居在青山村,没了赶行程的压力,总算能长长松一口气。 沿着村子走了一圈,再次回到田埂上时,已是一个时辰后。 顾知正好撞上长安蹲在未种植的田里,脸上带着疑惑与震惊,似乎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她走过去,蹲在长安身边,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长安的视线扫过周围数十亩农田,慢吞吞道:“知知姐,里正说附近这些田都是我们的。这么多,我们用来种什么?” 这个问题值得深思,顾知打算回头去空间扒拉一阵,看看有没有易种植、长势快、产量高的种子。 在她的印象里,似乎只有红薯、土豆和玉米如此高产且存储时间长。 在末世时,离开生活十几年的别墅前,顾知特意囤了许多在空间的地窖里。后期找不到食物时,她就是靠地窖里的土豆红薯过活,也曾尝试在空间里种植,只是未果。 空间突变后,仅剩几颗干瘪种子的辣椒都能种出来,她不信给块地就能种的土豆红薯没了痕迹。 再过不久就是寒冬,粮食紧缺,尤其是在山里。 要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见顾知突然发起呆,长安细细思索片刻,没有打扰她。他望着杂草丛生的农田,手脚利落地拔起草来。 待顾知回过神,周围一圈杂草已经清理得七七八八,长安仍干劲十足,没有丝毫疲惫感。 眼瞅着天色不早,顾知连忙招呼长安回去吃饭。 每一顿都得之不易,不能浪费。 晚上清染和秦芸做的是羊肉汤和糙米饭,以及野菜炒猪肉,住在旁边的自家人也一同过来吃饭。 饭后,不雅地摸着肚子的顾知一一询问众人想做什么,或是有什么擅长的,试图寻找未来的方向。 秦芸苦苦思索:“我会算账、管家,以及女红。对了,我还会些许医术,以及自制胭脂水粉。” 顾知默默记下。 王全李凌举手:“种田和打猎交给我们,还有其他重活。” 顾知环视一圈,也只有他们俩接触过种田了。 清染和白姝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擅长的,视线一对上顾知,就连忙低下头。 疏晚憋了许久,冒出一句:“我会画画。” 长安摸摸脑袋:“我会写字算吗?” 顾知点头:“算。” 清染松了口气,连忙道:“我会厨艺,也识一些字。” 白姝:“我会舞,倒是不怎么识字。” 一一记下大家的长处,顾知鼓励的视线看向仍在苦思的许氏和安氏。 见顾知看过来,许氏咬牙道:“我会管账。” 安氏倒是胸有成竹:“我学过泡茶和下厨,各式的都会上一些。” 顾知点了点头,补充道:“我就是随意问问,会多会少没关系。日后需要的时候,慢慢学便是。不过还得大家集思广益,想想如何挣钱或种田。我们身上的银子不多了。” 准确来说,是明面上的银子不多了。 第174章 赶车入城探出路 被抄家时贴身藏的银子和银票本就不多,一路上买东买西花了七七八八。 在当铺拍卖来的银子倒是十分充裕,但东西来路不明,银子自然也不太好拿出来。 如今明面上的银子寥寥无几,全靠顾知身上的银票硬撑着。 只有支出没有收入,一天天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问大家擅长的和想做的不过是形式上一问,顾知心知家中女眷大多学过琴棋书画。 只是想在蛮荒赚银子,这些就不太靠谱。 种庄稼抵税赋也不太行,如今已经九月,大部分庄稼无法种植,还得另寻些法子才是, 领了想法子挣钱这么个艰巨的任务,大家来时心情轻快,回去的路上却是脚步沉重。 唯有顾知心情平静,破罐子破摔般想着,反正她们所在的房子十分偏僻,村尾也就这三栋,实在不行,到时候光明正大从空间取些吃食撑着。 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她心里还是有些怕大家坐享其成太久,不愿出去干活或者种田,丧失斗志。 蛮荒三年,可不能把人养废了。 白姝和清染早早烧好水热在灶台上,顾知洗漱沐浴完,躺在床上静静等待旁边的秦芸睡熟,好悄悄进空间扒拉种子。 没想到漂泊久了,突然安稳下来,秦芸翻来覆去整晚没睡。 直到清晨阳光沿着窗台照进屋子里,她的心才安定下来,昏昏沉沉睡熟过去。 顾知硬撑着眼皮熬了一整夜,眼看秦芸睡着,准备进空间时,又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浑浑噩噩地起身穿衣开门,门外是个不认识的女子,弱风扶柳般,看上去非常娇弱。 “是这样的,今日急需进城,但附近进城的马车早就出发了,下一趟得到中午。我看你们这儿马车多,都是村里人,可否借我一辆?” 待看到顾知脸上的冷漠时,她咬咬牙:“买也行,就是得分几次……” 顾知摇摇头,深吸一口冷气,强行清醒过来:“不用,正好我也要去郡城一趟,顺便捎你过去。” 女子连忙道谢,抱紧怀里的东西,静静等待顾知洗漱完毕。 顾知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听到清染应声后,细细叮嘱道:“我去郡城一趟,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好。” 清染的声音非常疲累与嘶哑,顾知怀疑她们俩昨晚也是一宿没睡,摇摇头去屋后随意挑了辆马车,给马喂了些草料后招呼娇弱女子上马车, 顾知坐在车辕上,长鞭一挥,马车沿着村里坎坷不平的小路慢慢前行。 村里没修过路,又是在深山里,地势崎岖不平,如今天气不错都如此难行,顾知完全想不出雪天或雨天该怎么出村。 走了半路,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娇弱女子有些不好意思,掀开帘子找话道:“我住在村中间,那里地势较为坦平,还有几栋房子空着,要不你去跟里正说说,搬来村中间吧?” 她倒不是想蹭车,只是村尾在半山腰,空手走上去都要好一段时间,又偏僻人少,不甚热闹。 顾知默默吐槽,整个村才二十来栋房子,能有多热闹? “不用,正好我们喜静,如今的住处正好。” 娇弱女子沉吟半天,弱弱道:“柳翠微,我的名字。日后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去村中间找我。” 顾知点点头:“顾知。” 柳翠微温柔一笑,不知想到什么,期期艾艾道:“你家五六辆马车,可是都要留着?” 顾知专心赶车的空档分出心神回话:“准备卖出去几辆,养不起那么多马。” “可否给我留着一辆?我平日经常需要进城,村子里大多都比较穷,没有马车。若想进城,需得走半个时辰去山脚下的村子。” “我回去与邻居们凑一凑,买辆马车共用,日后也会方便许多。” 顾知没什么意见,卖谁不是卖:“不用心急,我给你留上一辆便是。马车已经用了许久,银子的话,可以商量。” 柳翠微顿时双眼发亮,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顾知直觉柳翠微的身份不简单,听她的口音和胆识,不像是普通农家的女子。 不过到底是第一次见面,两人还未熟悉,顾知也没有细问。 从青山村出发到达郡城所花费的时间不过两个时辰,顾知在城门口停下马车时,太阳还未到头顶。 柳翠微下了马车,朝着顾知微微福身,脚步匆匆地离开。 顾知慢慢悠悠赶着马车四处闲逛,浑然不知城门口守卫看到她路引的第一时间就上报到了将军府。 在街上走了半天,顾知掏出碎银子买了些许吃食果腹,剩下的时间全在寻找当铺所在位置——知道顾知要在此处生活后,金掌柜果断决定留在越郡。 问就是,越郡与蛮荒诸郡之间路途相当,更便于当铺发展。 越郡深处蛮荒,没什么权贵会来这边吃苦,来往的商贾也较少,想知道边疆和京都的事情,只能去找刑严或金掌柜。 顾知她爹明面上已经与刑严断绝关系,刑严给顾知的便利,是基于她在叛军攻城当日守住了南城门,得来的奖赏。 若顾知有事没事就去将军府,白白枉费顾昭远和刑严的一番心思。 至此,顾知别无选择。 越郡城外有上万驻军,无比安稳与有安全感,附近崖郡和其他郡城的百姓心思浮动,试图举家搬迁。 顾知此次进城时,城内的百姓多了不少,热热闹闹的,虽比不上遂宁郡,但比起之前的越郡倒是绰绰有余。 找了半天没找到金掌柜,顾知悠悠叹口气,准备回村时,意外在街上撞上了徐领头。 顾知和徐领头大眼瞪小眼,片刻后,跟着徐领头来到他在越郡的落脚处。 栓好马车,顾知满脸好奇:“你怎么还在越郡?其他差役呢?都已回京?” 徐领头边领着她去正厅边解释:“他们都回京复命了,有我没我并无大碍,我” 他走到正厅门前,停顿片刻后推开门:“我答应留下来,担任刑严将军的副将。” 顾知顺着视线望过去,刑严正端坐在上首,捧着杯热茶,烟雾蒸腾下,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第175章 牢牢把握发展时机 顾知转头深深看了徐领头徐恒一眼,心里暗想,这家伙不靠谱啊。 洛王府对他有生恩养恩,平日又未曾有过亏待,徐恒绝不可能背叛洛王府。 如今答应做刑严的副将,绝不可能是因为想留下来照顾清染这么个原因,所图不浅。 不过刑严侵淫官场近五年,心思定是极深,顾知想到的,他肯定早就想到了,甚至所思更深一层。 顾知慢吞吞走进正厅,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摆烂般想着,随他们闹去,她坐山观虎斗,先慢慢发育。 “你怎么来郡城了?” 见她半晌没说话,徐恒悄咪咪觑了眼刑严,忍不住问道。 顾知懒散一躺:“这不是快没银子了,想着来郡城寻个活计。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前前后后十来张嘴,没银子不行啊。” 徐恒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在京都城外亲眼目睹端王府管事塞给顾知一大叠银票,一路上走走买买再是频繁也不可能全部用完。 其他人没银子他倒是信,说顾知没银子了,徐恒是不信的。 看出他眼里的将信将疑,顾知伸出白嫩的手,一一算给他看:“路上全是我在出银子,住宿、吃食、衣物、马车” 她抬了抬眼:“还有给差役们的孝敬。再加上我爹临走前,我还给他塞了数张银票。如此算来,还能剩下多少?” 徐恒往日金贵惯了,买东西从不计较价格,听顾知这么算下来,他闷闷地想,的确剩不了多少。 “更何况,越郡物价不算低,粮食、粗盐、白糖什么的,价格可比遂宁郡高多了。”这些是她刚才找金掌柜时观察到的。 越郡虽地广,土地也还算肥沃,气候适宜,水稻一年能收个两次,但人太少了,耕牛又不多,加上耕种技术的落后,粮价比大量商人往来的县城贵上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徐恒刚落脚不久,一应吃食全是下人在打理,听到顾知这番话,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话。 刑严盯着顾知思索片刻,问道:“你可找到活计?” “还没,”顾知嬉皮笑脸:“刑将军,要不你帮我介绍介绍?” 当着徐恒的面,刑严表情很是冷漠:“没有。” “既如此,叫我来做什么?耽误我时间。” 刑严和徐恒的表情都有些难看,徐恒到底跟顾知相处得久一些,知道她不是在责问,只是随口一提,开口解围: “城门守卫不懂事,见到你的路引就连忙上报,我们闲来无事,便想着跟你说一下京都近况。” 顾知嘴一抽,知道徐恒没说真话。 什么守卫不懂事,定是刑严早早吩咐下去,否则一个守卫,怎么会关心她一个囚犯的去留。 刑严按下不断解释的徐恒,迟疑片刻后开口:“看在你我父辈曾有交情,我给你个劝告,只要事情不做得太出格,便无人会管你。” 顾知心中一动:“京都那边呢?” “民乱四起,蛮荒叛军在其间根本不值一提,京都人人自危,暂时无法分出心神来管千里之外的蛮荒越郡。” 听到民乱四起时,徐恒的眼睛微颤。 顾知了悟,这是让她想做什么就大胆地做,牢牢抓住发展时机。只要不闹出大事,越郡或京都,无人在意这些小打小闹。 心里这般想着,顾知脸上却是不为所动:“将军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个娇弱女子,又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呢。” 话音刚落,刑严和徐恒同时深沉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 匆匆从徐恒的住宅离开,顾知转来转去,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金掌柜。 他正兴致勃勃地跟人砍价,一身黑衣的沈暮岁站在他身边,脸上毫无表情。 顾知等了一会儿,直到金掌柜满脸笑意地与房主立好契,她才走过去。 余光瞟到顾知,金掌柜欣喜的笑容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拘谨与恭敬,他伸手将顾知迎进新屋:“顾小姐,这边儿请。” 顾知一脸茫然,怎么了这是? “楼主传来密报,他已在京都立下脚跟,嘱托金掌柜好好照顾你,们。” 沈暮岁一板一眼地解释。 顾知没想到温琼津立足如此之快,她忽然有些好奇:“原本那个假世子呢?” 话音刚落,金掌柜忍不住转过头,诡异地盯着她。 顾知暗道不好,硬着头皮望着沈暮岁,尴尬道:“不会,就是你吧?” 沈暮岁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一直未曾细细打量过他,顾知此时按捺不住上下逡巡一番,浑身气势冷淡唬人,比刑严还要多上几分邪气,端王竟把他认回去,也不知是眼瞎还是傻。 金掌柜难得多嘴,为端王辩护两句:“楼内会易容术的人不在少数,且气势,是可以伪装的。” 沈暮岁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 “那他是怎么认出你不是他儿子的?” “旱灾正盛,本不愿被认回的楼主改变想法,我便在宫宴时救了个落水的小姐,手上的胎记掉色了。” 顾知强行忍下嘴里的脏话,继续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土匪寨里被关押三年的人呢?不会是你们楼主亲自出马吧?” 沈暮岁缓缓摇头:“是老五。” 杀手林无,内向自闭,不愿与人打交道,得知此任务后,主动前去。 顾知晃晃脑袋,甩去心里荒唐的想法,在后院亭子里坐下后,敲了敲桌子:“我要买边疆的消息。” 京都的消息她并不关心,也轮不到她来关心。 听完顾昭远的消息后,顾知就要回家安分种田与谋生。 金掌柜拱拱手:“雪灾时,匈奴冻死无数牛羊,雪融化后,牛羊尸体发臭,不能食用,匈奴大军南下打秋风。” “部分郡城饱受欺凌,无数百姓被劫掠,甚至死亡。顾老爷以及几位亲眷被遣为先锋,带领五千将士,强行杀死三个万夫长与一名将军,俘虏近两万人。” 要知道,此次南下的匈奴大军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万人。 顾知沉默片刻,抬头问道:“我爹和兄长们可有受伤?” 金掌柜默默点头,心想,这种情况下,能全身而退已是幸事,若是顾昭远还能毫发无损地下战场,岂不是要成神? 第176章 似是心有不甘 “顾昭远被砍中肩膀,右手怕是没有之前那么灵活。顾长缨和顾望期受了些轻伤,秦亦许、秦亦轩两人不会武险些丧命。秦澹和秦老爷子在后方救治伤员,倒是并无大碍。” 原本面无表情的顾知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她踯躅半晌,不敢再细问。 “其他几路匈奴被边郡太守及将领尤方带人赶了回去。匈奴损伤惨重,已经逃回草原,边疆可得一时安生。” “顾老爷几人都在边郡城内养伤,其余事情一概不问。此番大胜,他们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朝中有人提议论功行赏,被新帝强行按了下来太后也无可奈何,只能命人看好你们。” 金掌柜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复杂,英雄末路,莫过于此。 顾知倒是明白了,为何刑严不去崖郡镇压叛军。 金掌柜勉强一笑:“江湖上自愿前去边疆的人只剩下十之三四,他们养好伤后,各自归乡。” 战场的残酷,完全不是他们这些人能体会到的。 若是顾昭远当初抗旨不去边疆,匈奴很可能已经大举入侵,边郡数城生灵涂炭。 可若是顾昭远手握兵权,手下十万将士未散,匈奴根本不敢南下——雪灾时宣朝冻死无数百姓,草原上亦是如此,甚至因炭火短缺,保暖手段少,匈奴死伤更加严重。 顾知沉默着叹了口气,胸口死死哽住,有些喘不过气来。 金掌柜收敛好脸上悲哀的表情,瞥了眼冷峻的沈暮岁后,换了个话题:“我已经寻好位置,当铺明日就开在城南中间。顾小姐若有需要,日后可以去那里找我。” 顾知点点头,神色有些茫然,待整理好心情,她轻声道谢后取出银子递了过去。 金掌柜象征性地收了一点后,将银子全推了回去:“顾小姐,若有空闲,麻烦五日后再进城一趟,有要事相商。” “好。” 头也不回地赶着马车离开,顾知继续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试图驱散心里的郁气与窒息感。 直到余光瞥到一家铺子,她才回过神,想起青山村里空荡荒芜的数十亩农田。 白菜、萝卜、生菜、胡萝卜、葱、韭菜、豌豆、大蒜、甘蓝、油菜、苋菜、茼蒿 各买了一些种子或幼苗放在马车里,顾知开始思考,似乎马铃薯,也就是土豆也可以在九月种植,就是得去空间里翻一翻有没有土豆种子。 又四处走走买了些家里必备的木盆、毛巾等,眼瞅着天色差不多了,顾知驱赶马车来到城门口。 柳翠微早早就等在这里,眉眼里含着几分焦急,看到顾知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她来时的小包裹已经换成了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不知里面放着什么,顾知帮着抬上马车时,都觉得有几分吃力。 马车里塞满了东西,柳翠微只能跟顾知一起坐在车辕上,迎着晚霞赶车回家。 见顾知的脸上不复来时的轻松与自然,眸子里满是冷漠与沉重,柳翠微小心翼翼地分出几块糕点硬塞入顾知空闲的手里。 “趁热吃,这家是郡城内最好吃的糕点铺,价钱不贵,味道却是上佳。” 顾知朝她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慢吞吞咬了一口后,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自进入蛮荒以来,她就没吃过味道不错的糕点。 这家虽比不上京都城里的,但比之蛮荒诸郡的糕点铺而言,味道的确上佳。 快速吃完糕点后,顾知异常沉重的心情稍缓,加快速度赶车,在天黑之前回到了青山村。 在村中间放下柳翠微时,她朝着一栋简陋的房子一指:“我就住那里,有事无事都可以来找我。” 看到顾知点头后,她爽然一笑,从衣兜里掏出十个铜板:“这点钱你收下,是按平时来回的费用算的。” 顾知迟疑地望着她手里的铜板,又抬头看了看柳翠微亮亮的满是恳求的眼睛,到底没有拒绝。 “若是商议好了,想买下一辆马车,就去村尾找我,价钱的话,都可以商量。” 柳翠微轻笑:“好。” 等顾知赶回家里时,村尾的几栋房子外一片漆黑,唯有中间一栋亮着微薄的烛光。 听到隐隐传来的马蹄声,一直守在门外的王全李凌立马上前,帮着取下种子和幼苗放在院子里,又将马车栓在屋后。 秦芸和清染站在门口,将顾知迎了进来,语气担忧:“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顾知喝了口温水,舒缓呼吸后开口:“清染,你去舅母那边叫上一声,有我爹和舅舅他们的消息了。” 清染与秦芸对视一眼,连忙去隔壁敲门喊人。 所有人,包括已经睡着的小宝都来齐后,顾知语气沉重地说了边疆近况以及众人的受伤情况。 “娘,两位舅母,不必太过担心,现在匈奴退兵,局势已经有所好转,只要爹和舅舅们好好养伤,定会早早赶来相见。” 顾知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本就心里担忧的许氏直接哭出声来,她一手抱着小宝,一手擦拭眼泪,在众人的劝慰下,转而红着眼眶埋首啜泣。 秦芸狠狠瞪了顾知一眼,似在责怪她不说好事说坏事。 顾知摸摸鼻子,尴尬地解释:“我是想着,起码性命无忧,已经算是万幸。” 秦芸摸出怀里的手帕为许氏细细擦去脸上的泪痕,缓和气氛道:“能保住性命,的确已是万幸。” “蛮荒外面已经乱了起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起码要有囤粮和自保的能力。” 所有人同时点头。 顾知讪讪:“爹他们身在边疆,我们也没什么能为他们做的。照顾好自己,才能让他们安心。明日先将带回来的种子都种下去,锄头我也买了,大家一起帮忙,定能过上好日子。” 众人默默点头,又坐了一会儿后各回各家。 安氏临走前眼含深意地瞧了顾知两眼,被疏晚半是强硬地拉了出去。 目睹一切的白姝心有不安, 走到门边细细打量,看到无人在附近后,转头轻声道:“小姐,安氏” 似是心有不甘。 第177章 飞天大蟑螂 顾知摆摆手示意无事:“如今身在蛮荒,一家人还是要互相扶持才是。我会小心注意,你莫要传出去,万一不是,就伤了和气。” 末世中这样的人她见多了。 愤懑不甘心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亦或不满异能不够强,不能号令他人。 顾知懒得理会,也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在排除异己上。 秦芸对此并无太大的反应,她给顾知端来一碗饭后,开始念叨:“王全李凌带着长安草草整了两块地,太久没耕作过,到底还是手生了。看你带回来的种子不少,下回去郡城,还是买头牛回来。白天我都问过了,村里没有多余的耕牛。” “好嘞。我想将屋后的马车卖出去几辆,留下两辆备用就差不多了,还能拿回些银子。” “你做好打算就行。” 顾知耷拉着眼皮,快速扒完饭后打了个呵欠,边打水洗漱边交代道:“若要去山里找野菜野果什么的,不要一个人去,叫上两三个人一起去。说是山里的野兽凶着呢。” 秦芸、清染、白姝同时想到缠住金掌柜的那条毒蛇,脸上都是一僵。 “要不我去撒些驱虫药粉?” 顾知偏过头瞅了瞅天色,有些无语:“在门口洒上一些就行,大晚上的,油灯太暗,不要随意出去。” 清染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在门口灯光所及的地方撒上药粉,又死死关紧大门,窗户卡紧,只留了两条透气的小缝。 洗漱完毕后,顾知瘫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秦芸悄悄走过来帮她盖上被子,坐在床边盯着顾知的睡颜发愣,不知过了多久,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顾知清醒过来时,秦芸已经睡熟,烛光熄灭,屋内一片漆黑。 她稍作迟疑,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里一片漆黑寂静,唯独中心的别墅里灯光耀眼,远远看上去无比温馨。 踱步进了别墅后院的地窖,顾知扒拉开地窖的门,簌簌灰尘扬起,隐约能看到地窖里空空荡荡。 她不信邪地打开地窖的灯,探身四处查看翻找,最后只找出一个手指头大小的干瘪的土豆仔——或许就是因为个头太小了,当初才躲过一劫。 顾知在空间里翻来覆去找了一个时辰,没有任何收获,只在别墅三层找到了一些书,上面记载着一些常用东西的制作。 看着无意间翻到的水泥和红砖的制作方法,顾知双眼发亮——她早就看青山村的屋子不顺眼,有了水泥和红砖, 倒是不用担心雨天和雪天屋内会漏水潮湿。 不过如今明面上没什么钱,不能太过张扬地修整屋子。 得先想法子挣些银子才是。 顾知先将土豆丢进灵泉里泡着,自己端坐在沙发上仔细翻看书里的内容——起码日后需要 时,知晓书里有制作方法。 在空间待了一整晚,顾知眼瞅着天色微亮,心神一动出了空间。 正巧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声尖叫,声音太大,熟睡的秦芸都被吵醒。 两人一脸困倦地起床,走到隔壁一看,清染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白姝面目狰狞,正拿着长棍不断捅向床底。 顾知揉了揉眼睛,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呵欠:“怎么了?” 见到顾知,清染连忙抖着身子跑到她后面,语气带着惊魂未定:“小姐,有蟑螂!好大一只!” “蟑螂?能有多大?” 末世一直住在北方的顾知如是疑惑。 床底的蟑螂正好被驱赶出来,“唰”地一下飞向门口。 三声尖叫刺破长空。 顾知下意识甩出雷弧,正中靶心,飞天蟑螂掉在地上,长满锯齿的腿蹬了两下后不再动弹。 见蟑螂已经死亡,大家都松了口气,好奇地围了过去。 顾知拿过白姝手里的木棍,戳着蟑螂来回翻动,端详片刻后发出灵魂疑问:“这是蟑螂?哪里的蟑螂会飞啊?还这么大?” 无人回答她的疑惑。 在场所有人都在发蒙。 秦芸第一个回过神,拍开她不断戳着蟑螂的木棍,将蟑螂弄出屋内后隔了老远用土埋好。 回来时众人已经收敛好情绪,清染正带着后怕,说着当时的情况:“我昨夜明明撒了驱虫药粉,害怕不够,还特意撒了两遍,怎么” 顾知默默举手:“有没有可能,它一直在屋内, 药粉的确有效,它不敢出去,只能在屋子里来回爬行?” 清染摸了摸手上的鸡皮疙瘩,语气弱弱道:“要不我们在屋内也撒点药粉,好好清理一下?” 流放路上蟑螂并不罕见,可她们的确没见过会飞的比正常的大上两三圈的蟑螂。 清染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等周围两栋屋子的人听到尖叫声赶过来时,看到她们正撒着药粉做着清洁,心里都有些无语。 然而,知晓内情后,连大大咧咧的王全李凌都默默拿了驱虫药粉,火急火燎地回去清理屋子。 顾知清理好自己那间屋子后,眼睁睁看着秦芸去做早饭,她思考片刻,拿着个王全随手做的小板凳,坐在院中间的种子和幼苗旁边开始分类。 庄稼作物如今怕是种不了了,萝卜白菜倒是不错,大雪深数尺,扒扒叶子削削皮都还能吃。 昨天翻整出来的两块地就用来种萝卜白菜,其他的种子等过几天将其他地翻整出来再种。 顾知扒拉好种子,准备拿着去农田里时,门外忽然传来几声牛叫。 片刻后,柳翠微穿着一身田里干活的粗衣,头上裹着块深色的布,背着背篓牵着只牛走过来,朝着顾知挥挥手: “听我相公说,你娘昨天去问各家有没有多余的牛。正巧今天我家只要割水稻,不用牛,就送过来让你们先用用。” 顾知凑过去笑道:“若是方便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这有何不方便的,对了,若是想买牛,不如过了这段时间再买。最近都要用牛,价钱会比平时贵上一些,不划算。” 顾知笑着点头,却没顺着话茬继续说。 第178章 甜腻 若是不买牛,只能借用别人的,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太多终归不太好, 想起里正指的那一片农田,顾知捏捏眉心,决定还是尽快去城内一趟,卖了马车,买两头牛回来养着。 见她脸色不太好,柳翠微识趣地转身准备离开。 顾知想了想叫住她,问道:“你不是说想买一辆马车吗?商议的怎么样了?” 柳翠微面露难色,迟疑片刻后摇摇头:“跟你们一起来的村中间那户人家可以花银子租用马车,大家都不想自己买光凭我一家的存银,买不下一辆马车。” 一起来的? 村中间的那户人家? 顾知想了想,应该说的是何大人家。 “无事,你若是想要的话,我可以多留下一辆,都是一村人,银子慢慢还也行。” 柳翠微埋头思索片刻,她家相公几乎日日要进城,租用马车实在不划算 她抬起头,期期艾艾:“那你帮我留下一辆吧,我尽快攒些银子。” 顾知轻笑着答应下来,目送柳翠微沿着村里的小路走远。 耕牛带着犁被捆在门口的柱子上,王全李凌过来时还愣了愣。 顾知简单说了情况后,让他们吃完早饭带着牛一起过去,多少轻松些。 王全许久没用过牛和犁,围着不知嚼着什么的牛绕了一圈,兴头上来,甚至想骑上去遛遛。 一路跑过来的长安瞪大圆乎乎的双眼,又是怕又是想摸,被王全抱着放上牛背坐了好一会儿才下来。 这头耕牛似乎见过不少风浪,被翻来覆去折腾仍一动不动地嚼着草,眼睛都不多眨一下。 吃完早饭后,顾知将装着白菜和萝卜的种子牢牢捆在牛身上,慢慢悠悠地牵着牛跟在王全李凌和长安身后。 小小个的长安扛着把小小的锄头,老气横秋地走在最前面带路,不时看到蝴蝶和飞鸟,或是长相奇特的植物,还会停下来傻乎乎地看上一会儿。 等到自家田里时,太阳刚挂上天空不久,温度不是很高。 柔和的阳光洒下,照亮山坡上一整片金黄的水稻。 不顾王全李凌的阻拦,顾知跟着一起劳作一上午,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她喝了口灵泉水,慢吞吞感叹道:“可比赶路辛苦多了。” 白菜萝卜的种子都已经种下,农田旁边就有水渠,浇好水后慢慢等待种子发芽,长到一定程度后施肥除虫即可。 顾知坐在田埂上思索良久,觉得自己不是种田的人,还是从其他方面下手赚钱才是正道。 “尽力而为,不要将所有农田都开垦出来,省着点精力。” 王全李凌点点头,没说什么。 倒是小长安嘟着小嘴,脸上带着不乐意。 顾知轻笑出声,逗着他问:“让你轻松点还不开心了?” “我力气够” “你的课业不管了?小温先生教你的知识都懂了?还有,武功学不学了?想不想当男子汉,以后保护你娘和爹爹?” 长安耷拉着脑袋:“想。” 王全笑道:“小姐,不如让长安和疏晚跟我们学些自保的手段,日后也可放心些。” 旁边的长安双眼发亮,连连点头。 顾知憋住笑意,摸摸长安的头:“行,你们抽空教教,需严格一些。” 王全李凌应声答应。 午间太阳正烈,顾知拉着长安,招呼王全李凌一起回去避避太阳。 长安边走边絮絮叨叨:“知知姐,你还有糖吗?好想吃糖。路上我娘不舍得买,我都好久好久没吃过糖了。” 顾知摸出几颗包裹着芝麻的饴糖,一人分了一颗,边含着边应声道:“这边的确没看到什么糖,倒是有甘蔗水和蜂蜜” 说着说着,顾知的眼睛亮了起来,她低下头问道:“若是有水果味的硬糖、软糖、牛奶糖、芝麻糖、牛轧糖” 话还没说完,长安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默默抬起头,看向顾知的眼里全是幽怨。 顾知尴尬地搓了把圆滚滚的脑袋,信心十足道:“你等着,姐姐尽快做出来,让你个小馋鬼大饱口福。” 长安以及旁听的王全李凌都是双眼发亮。 生活太苦,确是适合吃些甜的。 顾知说干就干,当天下午端着几个碗,拿着从遂宁郡买来的色黄的糖霜,独自一人关在房内。 特意叮嘱秦芸,她不出门,别来打扰之类的话。 秦芸坐在许氏屋子前,迎着光亮指导许氏、安氏、疏晚清染和白姝做着女红,不时朝着屋内打望,语气带着迟疑:“也不知在做什么,门窗紧闭,都不通气。” 清染若无其事地拆掉刚戳错的针线,随口道:“左右就在屋里,知知姐心里有分寸的。” 旁边的疏晚和白姝连连点头。 安氏皱眉:“哎呀,这一针似乎扎错了,还得改改。” 在其他人眼中待在屋内的顾知实则已经进入空间。 她打量着眼前的糖霜,心里泛起嘀咕。 宣朝已有蔗糖,不过多是运到京都等地,很少进蛮荒。质量上乘的糖霜呈紫色,苦味甚少,眼前这种色黄的糖霜就是最下乘的边角料,甜中略带苦涩。 但跟白砂糖比起来,无论哪种糖霜的甜度都算是一般。 作为空间的拥有者,顾知能用心神操控空间里的一切。 这便是她带着糖霜进入空间的原因。 在外面制糖是个大工程,甚至需要两三个人合作。 但在空间里,只要精力充沛,就能做出无数白砂糖和各种糖果。 盯着手上的制作糖类教程,顾知信心十足。 空间外,秦芸一一接过绣品略作点评:“疏晚的针线活差了点,但想法不错。” 疏晚捂着眼睛瞥了两眼绣品上紫色的雷霆,有些尴尬地表示继续努力。 屋内隐隐传来甜腻的香气,正在点评的秦芸停下动作,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周围堆满了糖果。 众人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惊讶。 秦芸强行冷静下来,拿过白姝的绣品:“不错” 说了半天没有回应,她抬起头顺着视线看过去,顾知满脸欣喜地打开门,挥舞着手示意众人进屋。 第179章 做个交易 众人走进屋内,里面萦绕着甜蜜诱人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口水直流, 顾知双眼微眯,拍了拍桌子:“趁热吃,我给长安他们另留了一份。” 桌上摆着半碗白砂糖和半碗冰糖,以及小半碗桃子味软糖和几串糖葫芦,这些都放了挺久,已经冷了。 倒是鸡蛋糕和蛋挞还热乎乎的,不断散发出香气。 饶是吃惯各色宫中专供的饴糖蜜饯糖糕,秦芸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吃,更不用说其他人。 清染和白姝倒是吃过蜜饯,然香味比起眼前的,可谓是相差甚远。 见她们只干咽着口水,愣愣发呆,顾知索性自顾自拿起一块蛋挞吃了起来。 鸡蛋糕和蛋挞是用空间别墅里的烤箱做出来的,首次尝试,没放什么多余的配料。 蛋挞的味道比之顾知小时候吃的要差上一些,但比起末世中后期和古代的食物来说,却是无比香软可口。 倒不是手艺的问题,而是工具或者说厨具的原因。 甚是感慨地吃完蛋挞,顾知瞅向迟疑盯着她的众人,挑眉问道:“真不吃?那我全吃了。” 秦芸轻轻暼了她一眼,主动上前取过鸡蛋糕和蛋挞,一人分了一份:“尝尝看。” 疏晚、清染和白姝毫不犹豫,大口咬了上去,慢慢咀嚼后咽下,顿时双眼发出震惊的亮光。 “好吃!” 见她们如此作态,秦芸笑了笑,一手捏着手帕挡在脸前,小口咬下后,用手帕擦了擦嘴边的碎屑,迟疑片刻后朝着许氏和安氏掉头:“的确不错。” 说完又吃了一口。 许氏先尝了一口蛋挞,原本哀中带伤的眼里顿时焕发出光彩,她果断抬起手试图撕成小块喂给被背着的小宝,顾知瞧见后连忙制止。 她从热着的水里端来一个小碗:“舅母,这是鸡蛋羹,专门做给小宝吃的,你试试看,要不要再加些调料。” 许氏偷偷瞧了瞧安静吃着鸡蛋糕的安氏一眼,端过鸡蛋羹试了试,脸色松缓下来。 她将小宝放了下来,一勺一勺地喂着鸡蛋羹,看到小宝吃得开心,脸上逐渐浮现出笑容。 看到众人津津有味地品尝食物,顾知心里顿时有了想法。 次日一大早,熬了一整夜的顾知神采奕奕,她叫上清染和白姝各自赶一辆马车去郡城。 进城后三人先去将马车卖了出去,三辆马车加上三匹马共得了六十两银子。 顾知估摸了一下,倒是比京都的价钱差上一些。 不过都是用旧的马车,要不是蛮荒马少,可能还要折上一些价钱。 至于需要马的时候…… 想起空间里的三匹马和产下的好几只小马驹,顾知只能说,暂时不缺马。 顾知带着清染和白姝大摇大摆地走进徐恒的宅子,正好他不在家。 只是徐恒前两天带顾知来过一次,管家认得她,恭恭敬敬地请她们进了正厅,又遣人去军营通禀。 光喝着茶等人实在无聊,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顾知略作沉吟,跟管家借用了厨房。 等徐恒带着伪装好身份的刑严回家时,见到顾知领着两个小丫头吃着东西,边吃还边念叨着:“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小严小徐就没得吃了。” 刑严:“……” 余光暼见牙都快掉光了的管家正吭哧吭哧吃着东西的徐恒:“……” 顾知的感官最为敏锐,老远就听到两人的脚步声。 等两人临到近前,她抬眼一看,脸色莫名的徐恒和穿一身低调灰袍的刑严正用谴责的视线看着她。 顾知脸带疑惑,拍了拍吃得正香的清染和白姝,招呼她们叫人。 徐恒家的管家这才反应过来,朝着他家老爷露出尴尬的笑,行完礼后连忙吩咐下人上茶。 刑严慢吞吞瞧了顾知一眼,毫不客气地坐在上首,有些不耐地敲敲桌子:“你又有什么事?” 顾知咽下嘴里的吃食,让清染和白姝将豆花端上来。 “刑将军,我此行有要事相商……我想带你一同做生意。” 刑严眉心一皱,拒绝的话刚准备说出口,就被顾知堵了回来。 顾知笑脸眯眯:“你先尝尝此物。” 这是在故弄玄虚? 刑严心存警惕,转头一看,徐恒已经埋着头吃了起来,一碗吃完第二碗。 略带迟疑地吃完两碗豆花,刑严脸色稍微缓和:“说吧。” 顾知悄咪咪瞅了清染一眼,清染立刻上前朝着徐恒道:“徐副将,小姐有要事与将军商议,不如……” 见她如此冷漠,徐恒心塞塞,但还是跟着她出了正厅前往花园。 白姝跟在后面,关紧正厅的大门后,兢兢业业地帮着守门。 正厅里的刑严神色莫名:“商贾可是贱籍。” 顾知没接他的话茬,反而问道:“你喜欢甜的那碗,还是咸的那碗?” “……咸的,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不要耽误我练兵。” “咳,”顾知正色道:“刑将军养着手底下的将士,压力不小吧?” 朝廷连赈灾的钱都不下放,逼得各州郡自行赈灾,又怎么可能会给蛮荒的驻军发放军饷? 刑严脸色微变,看向顾知的眼神带着些许冷凝。 顾知根本不怕他,取出身上的白砂糖、冰糖以及自制的雪花盐:“我不问你的银子从何而来,只是想跟刑将军做个交易。” “朝廷管制盐铁,盐引需商人高价拍卖,甚至贿赂盐官才能得,故为多赚些银子,市面上的盐价甚高,普通老百姓有时都吃不起粗盐。” “可盐又是日常生活必须的东西……糖与之类似,价钱高,百姓吃不起,只在权贵商贾中流行……” 刑严眉心一跳:“朝廷严令不得贩售私盐!违者……” 顾知语气平静:“江南道。” 话被堵住,刑严沉默。 江南道的确众多商贾贩私盐,甚至有朝中大臣,皇亲国戚参与其中,以牟取暴利。 “再者,各处民乱不断,朝廷暂时无法分心,及时收手即可。” 不用几年,宣朝都要亡了,谁还有心思管你贩私盐的事。 更何况,雪花盐的质量可比粗盐或精盐要好上不少,根本不愁卖。 “况且,我们卖糖为主,卖盐为辅。朝廷可不管制糖。” 第180章 适应与不适应 被顾知的诡辩惊到,刑严眸色深沉地看着她,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的视线转移到桌上的盐糖,看到白如雪花的盐和白砂糖时,刑严迟疑片刻,倒出少许糖在手帕上。 仔细闻了闻,又用手沾了一点舔了舔,刑严的眼神顿时变了。 他又倒了些许雪花盐,一个手指头戳下去,带上约莫一盘菜的量,再次舔了舔后沉默。 深邃眸子里原本的坚定拒绝开始动摇,刑严:“制作起来难吗?” 知晓他的内心蠢蠢欲动,顾知狡猾一笑:“不难,难的是值得信任的人手。” 乱世,发展良机。 刑严埋着头陷入沉思,半晌后抬起头:“我让你不要做的太出格,你倒好,直接将我拖下水。” 顾知脸带无辜:“我出技术和两成资金,你出人手和八成资金,五五分成。双赢啊,刑将军。” 刑严捏了捏眉心,狠狠闭起双眼,不想再看到顾知的脸。 还有一个理由两人心知肚明。 私盐和糖大规模制作,成本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价格比官盐低上一倍仍利润颇丰。 然百姓都能买得起盐糖,再不济几月买上一次也行,总比之前根本买不起好。 如此一来,顾知、刑严以及普通百姓都能获利,可谓三赢。 刑严对合作并无太大的抗拒,但对分成有些难以接受:“我出人手、八成的资金,艰难的任务都由我出面,也是我冒着砍头的风险贩售,五五分成太少了,七三分。” 顾知丝毫不慌:“不行。” “六四?” “五五分,没得商量。” 刑严瞪了顾知两眼,到底还是答应下来,两人立好契约,定好盐糖的价钱后,顾知没有再犹豫,直接将制白砂糖和雪花盐的法子写下来递给他。 冰糖和豆花的制法算作添头,免费送给刑严。 刑严小心翼翼藏好契约和制法,好奇道:“你就不怕我贪了你的法子?” 顾知双眼平静,淡然一笑:“你尽管贪。” 不劈死你算她脑残。 刑严:“……我懂了。” 他才想起来,眼前的顾知不是以前那个爽朗不知事的小姑娘,她武功高,手段神秘莫测,还会雷。 顾知找他合作的原因也很简单,其一是人手不够。制作和贩卖需要的人手很多,顾知如今并无太多的人手。 再者,刑严手底下的都是将士,大多会些武功,且驻军蛮荒多年,各州郡都有些路子。 最后,刑严需要银子养手下的将士,以及他爹与顾昭远相识…… 综合下来,刑严比金掌柜更适合合作。 “对了,”顾知忽然想起:“正式贩卖糖之前记得跟我说一声,我要在城内开个糖果铺子。” 或者说糕点铺子也行。 刑严冷笑着答应下来。 见他仍对五五分成耿耿于怀,顾知思索片刻:“若是贩卖的时候遇到困难,可以去‘初’当铺找掌柜。” 刑严正悄咪咪地收起两碗糖和盐,听到此话后胡乱点头。 顾知抽了抽眼角,到底没有说什么,推开门叫上白姝和清染,准备买完两头牛直接回青山村。 走出一段距离后,徐恒急匆匆赶上来,笑道:“我送你们回去。” 顾知眼含深意地看了他和清染两眼,心里实在好奇两人方才说了什么,怎的徐恒如飞蛾扑火,一头栽进来不愿脱身呢。 直到回了青山村,徐恒离开后,顾知仍百思不得其解。 看出她的疑惑,清染只说了句:“小姐,他与徐世子是一家人。” 一家养不出两种完全不同的人。 忽然想起徐惟也是打着喜欢的名头利用别人,顾知瞬间了然,转而同情地看向清染。 都是孽缘啊。 看把人清染吓的,连知知姐都不叫了。 走到村中间的时候,三人正巧碰上同时被流放来的何大人何文。 他似乎也是刚刚回村,带着满脸的欣喜走在前面,不经意间回过头看到顾知,连忙停下来跟她打招呼。 顾知奇怪地问道:“你这是……” “小老儿被当铺录用,每月有月俸、包吃住,还得多亏顾小姐当初的提醒啊。” 遂宁郡时,顾知为他指了条路,金掌柜到了越郡后,新来当铺人手不够,特意唤他继续做掌眼的差事,待遇比之前好上不少。 顾知笑了笑:“如此甚好。” 起码,能在越郡生活下来。 “是啊。” 何大人年纪大了,拉着顾知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直到家里人来唤他回去吃饭才停下。 见他有些意犹未尽,顾知连忙牵着牛带着清染和白姝离开,留下一句:“我娘唤我吃饭,先走了。” 何大人目送顾知离开,笑着笑着忽然流下泪来。 自被判抄家流放后,他一直胆战心惊,生怕哪天死于非命,哪里会想到如今能过上正常的普通的平凡的生活。 何大人儿子连忙上前帮他擦拭眼泪:“爹,你哭什么,好日子还在后头。我和二弟都找到了活干,累倒是不累,就是钱少了些。” “不累的好,不累的好。是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顾知三人回到家里时,夜色深深。 秦芸独自一人坐在烛光下刺绣,见顾知回来了展颜一笑:“饭菜都热着呢,你们洗洗手赶紧吃。” 顾知先牵着牛来到屋后栓好,走到房里劝慰道:“娘,大晚上的做什么刺绣,光太暗了,眼睛弄坏了怎么办?” “没事,就这两个晚上。我从村子里的人手里拿了两个绣活,后天交差,交了能得半两银子呢。” 黯淡的烛光下,秦芸身上带着沉沉暮气,跟顾知刚穿过来第二天所看到的娇美宜人相差甚远。 顾知心里有些哽咽,难受的情绪不断上涌,她取出今天卖马得来的银子,一字一句道: “我还有银子,你不用如此拼命。若实在无事,可以绣着玩儿,不要弄坏了眼睛。等爹回来,看到你这样,定会心疼的。” 秦芸将银子推回去,笑道:“日后会注意些的,银子你收回去,娘不用。” 见她仍要继续做女红,顾知半强硬地抢过绣品,语气带着不容拒绝:“不行,现在就洗漱睡觉了。” 第181章 各凭本事罢了 秦芸没有动手去抢,她坐在小板凳上抬起头,神色淡淡,语气也是淡淡的:“好,我马上就睡。还差一点收尾,就一会儿。” 顾知拿着绣品看着她,没有回应。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僵持片刻,秦芸终于妥协:“我去洗漱,东西放高点,不要被虫咬了。” 顾知默默点头,抬眼目送她打热水洗漱后,小心翼翼地将精致的刺绣放在柜子上层。 听到隔壁动静小了些,默默偷听的清染和白姝松了口气,对视一眼后收拾好东西准备沐浴。 轮到顾知的时候,已经月挂中天。 她尽量减小动静打好水,坐在浴桶里拂水清洗时,脸色有些茫然。 天道说不必遮掩异能,它肯定准备搞事情,不如 顾知仓促地洗完澡静悄悄地走回房间,探头看见秦芸坐在床头,目光望向油灯,不知在想着什么。 与此同时,顾知脸上纠结变换的表情稳定下来,神色一片坦然。 她走上前,故意弄出一些动静,唤醒发愣的秦芸。 秦芸愣愣转头,看到是顾知后,小声招呼道:“快过来,早点睡,今天去郡城定是很疲累,来歇一会儿。” 顾知笑着应声,走到床头拉着秦芸一块儿坐下,笑道:“娘我有事想说。” “嗯?” 从旁边桌子上拿过一把木梳,秦芸让顾知背过身去,一下一下帮着梳头发。 “你不用担心家里的银子,我抄家前收了一些东西,粮食、金银细软什么的都有,足够养活我们全家。只是是我不孝,让您一路上受苦,到了青山村还要做绣活挣钱。我已经想到赚钱的法子,您等着便是,定能让你过上比以前还好的日子。” 顾知能清晰感知到身后帮她梳头的手停顿片刻,她心里一颤,正准备扭过头看看秦芸的表情,却因头发慢慢被梳得蓬松而僵在原地。 这是什么意思? 同意?知情?还是了悟? 不等顾知想明白,秦芸悠悠叹口气:“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 “是我和你爹没考虑好。若是五年前,得知老宋和老刑死讯的第一时间,你爹就带兵攻上京都,或是找个地方隐居,现在怎么也不会被逼成这个样子。” “可是这五年里,你爹无数次跟我讲述,太祖是如何信任你爷爷和你爹。太祖临死前,特意拉着你爷爷的手,说将先帝和宣朝江山交到他手里,让他扶持当时年幼的先帝登基。” “你爹、老宋和老刑与先帝同窗之谊,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闹到这个地步。是你爹太过优柔寡断,仍谨记你爷爷的嘱托和与先帝的友谊,却忘记了,天家无情,君威难测。” “是我们,害得你受苦才是。” 顾知没想到秦芸会这么说,她以为秦芸会怪她拿了王府的东西却一路上让她受苦,她以为秦芸会恼怒,让顾知将她的女儿交出来。 似乎知道顾知在想什么,秦芸手腕微动:“你一路上处处照顾我们,我都看在眼里。东西你收便收了,也不用想着什么取出来让我们随意使用。能在禁军抄家前收走东西,就算是你的本事。” “无论之前是王府的东西还是秦家的东西,如今,都是你的!可以拉秦家一把,带她们一起上进,但不能看在东西的份上,无底线无要求地帮助秦家人。” 毕竟,若不是顾知收走金银细软以及其他东西,只会便宜禁军和新帝,再如何也到不了秦家人手里。 各凭本事罢了。 想起一路上搞事情的安氏和许氏,秦芸忍不住停下动作捏捏眉心:“你我都是一家人,日后不要再说什么不孝、受苦之类的话,我听不得。” 顾知消化完她的话,心里琢磨着,秦芸似乎被不管不顾,让所有人置身危险不能脱身的安氏惹恼了。 默默点头后顾知简单说了两句跟刑严合伙做生意的事,具体什么生意倒是没说。 秦芸迟疑:“徐恒,可信吗?” 洛王府可没有一个心思简单的人。 “无事,刑严愿意留他在身边,肯定有法子制住他。” 秦芸沉吟着点头。 次日清晨,顾知牵着借来的牛下山,柳翠微正在山间割水稻,旁边一脸冷峻的男子似乎就是她的相公。 柳翠微手里握着把水稻,脸上全是汗,身上也被浸湿,停下来歇口气喝水时,忽然瞧见了顾知。 她隔着老远兴奋地朝着顾知招手,笑容爽朗,与初见时的娇弱完全不同。 “嘿!顾知!我在这儿呢!” 顾知牵着牛慢慢悠悠走过去时,柳翠微的农田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她把镰刀一甩,跟冷峻男子招呼一声后就迫不及待地走了过来。 “我凑够银子了,正准备给你送过去呢。” 想起家里一天吃六顿的马,顾知嘴角微抽:“没事,都是村里人,你可以先用着马车,日后慢慢给银子也行。” 柳翠微轻笑:“这多不好意思呀,银子已经凑够了,二十两。” “行吧。” 清清爽爽的晨风在山间飘荡,拂过脸颊时,惬意又舒适。 顾知回过神,抬眼看过去,柳翠微的相公刚收好尾,肩扛两大担庄稼,径直沿田埂走过来。 待走到近前,柳翠微颇为自然地拿出手帕帮他擦汗,却被人躲了过去。 柳翠微的手顿在原地,有些尴尬地瞥了眼顾知,朝着冷峻男子小声道:“我知道的,下次不会了。” 声音娇娇软软,似乎在撒娇。 余光控制不住地朝冷峻男子瞪了过去,顾知暗想:小柳多可爱多温柔,真是不识好歹! 冷峻男子异常敏锐,几乎在顾知看过去的一瞬间就已察觉,脸色冷淡地偏过头,眉头紧锁。 丝毫没感觉到不对劲,柳翠微笑脸盈盈地跟顾知介绍:“这是我相公,张三。” 而后对着张三道:“这是前两天刚搬来的,住在村尾的顾知。顾知人好好的,上次还” 在柳翠微如黄鹂般的叽叽喳喳声中,顾知与张三对视一眼,同时面无表情微微颔首。 第182章 人一闲下来 顾知懒懒地收回视线,心里嘀咕着,这张三周身的气质怎么有些眼熟。 但她没有深究。 眼看着柳翠微拿上农具和草帽,背着不大不小的背篓,没有多余的手牵牛,顾知索性在她盛情邀请下,牵着牛跟着一同去她家。 柳翠微家里的田在山腰偏上,顾知随意抬头向上一看,就能看见正在田里耕作的王全李凌和长安。 “这是李奶奶家,她家孩子都在城里定居,农忙的时候会回来一趟我相公可厉害了,是城里最棒的铁匠,什么样的农具都能做出来。” “可惜我们没钱在城内置办宅子,相公只能来回奔波,每天天未亮就赶去城里,我中午去城里给他送饭” 柳翠微将背篓捆在牛身上,拉着顾知不断说着小话。 顾知暗暗皱眉,她一句没问,柳翠微就将家底全说了出来,警惕心太差了。 想到这里,顾知用余光瞪了眼默默走在最前面、一声不吭的张三,慢慢接话道:“为何还要买马车?不如省着点用,日后去郡城置办间宅子,也就不用来回奔波,累得慌。” 柳翠微讷讷道:“宅子太贵啦,我们买不起,租起来又不划算。买辆自己的马车,去哪儿都方便。或许再过几年,我们攒够银子,就能进城住。” 听到她的这番话,顾知没什么反应,走在最前面的张三却是身形微滞。 见她已经考虑好,顾知也就没有多劝。 半炷香后,终于到了位于村中间的柳翠微家里。 青山村中间的范围挺大,房子又多,大大小小差不多近十户人家,可比村头村尾热闹不少。 太阳刚挂上天空,青壮男女都去农田里侍弄收割庄稼,家中年长的长辈和小孩就在村路边一大块空旷地带晒太阳。 顾知看了看,大多是六七十岁的老人,或在搓稻谷,或就着太阳刺绣,没一个闲着的。 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子们倒是悠哉悠哉地玩耍,无忧无虑没烦恼。 看到有人从农田那边回来,老人们的视线聚集,待看清是柳翠微两口子后,乐呵呵地打招呼:“小柳啊,你家的田没还收完?要不我让二牛去帮帮忙?光靠你们俩,得弄到什么时候去。” “婶娘,不用了,就剩最后两块田,我们今天就能做完。” 顾知的眼神有些惊讶,坐在这里的老人十来个,几乎每一个都能跟柳翠微和张三说上两句,甚至连小孩子都笑眯眯地叫着张三叔叔,翠微姐姐。 “不对哦,”柳翠微半蹲下身子,摸着小孩的脑袋:“要叫张三哥哥,不能叫叔叔。” 小孩吸溜了一下鼻子,怯生生地看向沉着脸盯着他的张三,低声道:“张三哥哥。” “小南瓜真乖。” 顾知脸色平静地听着柳翠微向坐在这里的人介绍起她,简单跟大家打了个招呼,随手从兜里抓出一把前两天做出来的包了油纸的夹心糖果,一个小孩分了两个。 老人们警惕的视线缓和下来,笑着表示,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村中间找人帮忙。 顾知笑着点头,而后跟着柳翠微前行,一路来到栋宽敞带着小院子的房子。 院子里种满各种花草,各种花香弥漫,遮掩住乡间常有的土腥味。 柳翠微放下身上的东西,端来茶点放在院子中间,招呼顾知坐下,随口一吃,脸上带着满满的满足。 “吃呀,都是我亲手做的。” 顾知应了两声,取了块带着花香的糕点吃下,又聊了片刻后,不顾柳翠微的挽留,独自回了村尾。 自当日两人坦诚地聊完天,秦芸做绣活的劲头缓和下来,起码不在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做了。 顾知教完清染、疏晚和白姝如何做糖果和蛋糕后,任由她们在厨房捣鼓研究,整个人都闲了下来。 她索性搬着个小板凳坐在秦芸身边,盯着她不过度用眼的同时,开始学女红做绣活。 “这里颜色不太均匀,过渡不自然,拆了在做。” 秦芸细心地一一指出问题,许氏瞥了眼旁边熟睡的小宝,毫不犹豫地拆掉有问题的地方,重头再来。 做了一上午绣活的安氏叹口气,放下手里半成品:“顶着大太阳做绣活,早晚眼睛要瞎。” 众人瞥了她一眼,没有应和。 “哎呀,听说徐领头升官了,在郡城里当大将军的心腹?” 听到安氏的试探,顾知狠狠戳下最后一针,冷着脸瞅了她一眼。 安氏毫无所觉,继续笑眯眯地寻找出路:“他不是喜欢咱们清染吗?不如将清染嫁过去。当上副将夫人,乐得享清福。还能帮衬帮衬我们,也就不用天天做绣活种田了。” 说到这里,安氏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在畅想很快就能过上好日子。 许氏抬眼瞧了瞧脸色冷淡的顾知和秦芸,张了张嘴想提醒安氏,没想到她独自一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 “不是我说,清染快要及笄,是个大姑娘了,正好遇到个如意郎君,错过这个,再想遇到个条件不差的,就难喽。” 顾知蹙着眉头,心里有些不耐。 “不劳舅母费心,一切看清染的意思。” 安氏嘴一噘,气哼哼地朝着秦芸道:“你看看顾知,我也是一片好心,却被她误解埋怨。” “再说了,清染不过是个丫鬟,为了个丫鬟跟我闹脾气,真是不懂礼节。” 秦芸心无旁骛地刺绣干绣活,只当没听见。 若是其他人,肯定顺着坡下了,不再提此事。 安氏却是不服,扯着自己绣的半成品,语气愈发怨恨:“好啊,我秦家被你们顾家牵连,被下狱抄家,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头。你个狼心狗肺的顾知,自己藏着好东西不拿出来共享也就算了,连个小小的丫鬟我都不能说上两句了?” 知晓安氏的重点在私藏东西上,顾知还是下意识皱眉:“清染已经不是丫鬟,舅母还请嘴下积德。” “积德?积什么德?我还说错了?我看啊,你就是趁着秦家男人不在,想欺负我们秦家人!” 顾知叹了口气,人一闲下来,果然会胡思乱想。 第183章 提前说出计划 见顾知和秦芸都不说话,安氏以为她们被说中了,无话反驳,更是委屈: “可怜我的疏晚,好好一个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如今竟沦落到跟两个丫鬟一起干杂活。早知今日,还不如当初留在京都,就算进教坊司,至少吃穿不愁,不用做粗活。” 她捏着手帕低低啜泣:“亦轩,我早早就说要与景王府断绝关系,你不肯。现在可好,你已嫁人的姐姐处处想着她的闺女,不愿帮衬我们。你不该去边疆啊,你一走,旁人欺负我孤儿寡母” 秦芸停下手里的动作,语气带着些许冷淡,刚准备开口却被顾知打断。 “舅母,你家是怎么家道中落的?” 啜泣声戛然而止,安氏不明白顾知为何这样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犹豫道:“是朝中大臣冤枉我爹” “是不是冤枉你自己心里有数。再说了,即使秦家早早与景王府断交,总有一日也会败在你手里。” 安氏和埋头刺绣的许氏同时皱眉。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 “若我所料不差,小舅母,你爹是贪污入狱对吧?因贪污家道中落,本该谨慎小心,不得再有多余的小心思才是。可是抄家前,你房内的古董字画等,都是假货。” 顾知本不想挑明,都是同吃过无数苦的一家人,给安氏留个面子,大家和和气气安安生生,可比闹腾不休要好。 可安氏硬要搞事情,就怪不得顾知了。 顾知的话音刚落,反应最大的不是安氏,而是一直默不作声的许氏。 她信手将绣样丢去一边,秀气的眉头紧紧拧着:“知知说的可是真的?” 秦家上无婆婆,秦芸又早已嫁人,许氏一入秦府,府内由她掌中馈,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东西都是她命人置办的 各个院里买东西花费的银子、买的古董什么的,她心里都有数。 安氏所在的院子,一向是花销最大的,换物件也换得最频繁。 看着安氏略带心虚的表情,许氏哪里不知道此言是真是假,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安氏,我自认对你并无亏待,次次来要家用也从未有过不给,你的首饰每月也是每月一换。” “你倒好,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东西!” 安氏“呸”了一口,脸上带着狰狞:“我帮衬帮衬娘家怎么了?要不是银子全在你手里,我用得着卖掉院里的宝贝?秦老爷子也真是偏心,每月就五千两的花用,能买几个东西?还说我狼心狗肺?我还要骂你呢!” “我家出事前,地位可比你家高,都是千金小姐,凭什么你为大房正妻我为二房妾?” 没想到家庭斗嘴演变为内院宅斗,顾知按着隐隐发痛的太阳穴,心里不免有些烦躁,开口制止道:“现在都是阶下囚,身份、金银、权利都不过是镜花水月。不存在的东西也值得你们为之争吵?” 说完又对着仍气鼓鼓的安氏道:“你最好消停些。方才你说的话有几番道理,小舅舅不在,我可不惯着你。把我惹急了,到时候分家各过各的!” 许氏颤颤坐下,眼里带着未消的火气,可她明白顾知说的有道理,秦家已被抄家流放,再捏着过去的事不放,只会惹恼自己。 她还有小宝和长安要养,若是分家,日子肯定更加难熬。 况且,顾知说出安氏的事,也不过是警告安氏,不要隔几天闹个不停,没有真要追究的意思。 若许氏咄咄逼人,到时候可就成了她不讲理。 许氏想的倒是透彻,然安氏还是想不明白,但她知道不能分开过。 可顾知正在气头上,怎么会给她台阶下。 安氏求助的眼神看向默不作声的秦芸,试图让她说上两句,打消顾知分家的心思。 秦芸专心绣着花样,只当没看见没听见。 院子里的动静渐消,在厨房窗口偷听的清染、疏晚和白姝脸色各不相同。 清染听到顾知维护自己,心里有些感动,手下愈发卖力地干活。 白姝摇摇脑袋,继续做着糖果,试图学好手艺。 疏晚面无表情低着头,没有说话。 片刻后,三人端着糖果和糖糕出来,缓解了院子里凝滞的气氛。 顾知吃着糖糕,盯着山路发呆,心里想着,这么闲下去不行。 做着绣活都能吵翻天,还是想办法让大家都忙起来,一刻不停,根本没时间也顾不上吵架。 次日一大早,趁王全李凌长安还没去田里侍弄庄稼,顾知叫来所有人,将原本的计划提前说了出来:“我准备在城内开间糖果铺子,大家有什么想法?”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愿意吭声。 嚼着糖果的长安站在许氏身边,犹犹豫豫:“我们还有多余的银子租铺子吗?” 顾知耐心解答:“银子有,但不多,需省着点花。” 柳翠微早就将买马和马车的银子送了过来,家里只剩下两辆马车,压力少了许多。 加上之前的,明面上还有两三百两银子。 说完,她看着期期艾艾的其他人:“若是谁不想掺和糖果铺子,我可以给她二十两银子。让她自己去做买卖,但是之后糖果铺子挣的钱,就没她的那份。” 秦芸思索片刻后,默默点头。 她也不想有人不干活、拖后腿,还拿银子。 安氏略带不满:“二十两?能做什么?” 顾知抬眼冷哼一声:“看来小舅母身上的银子不少,不需要我来操心。” 二十两可是明面上银子的十分之一。 越郡的铺子不算贵,贵的是粮食米面等,朝廷收上一波税,百姓手里能留下的粮食寥寥无几,都留着自己吃。 又没什么商贾来此,粮食作价就稍微贵了些。 二十两银子做些小生意绰绰有余,就看怎么花用了。 安氏悻悻,眼睛微转,暗自打好算盘:“我自己做买卖,银子拿来吧。” 与此同时,安氏用眼神暗示疏晚跟着顾知开糖果铺子,既能学手艺,还能赚银子。 第184章 另辟蹊径 疏晚沉默地看着自家母亲,眼神愈发黯淡。 在安氏殷切的目光中,疏晚嘴唇微启,刚准备开口,又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没有说什么。 安氏眼里含着恨铁不成钢,碍于大家都在场,暗暗打消了责骂她的打算,只轻横了疏晚两眼,咬牙冲着顾知道:“二十两,给我。” 顾知语气平和地又问了一次:“舅母,你确定要银子,不掺和糖果铺子的事?” “谁稀罕你个破破烂烂的糖果铺子,没见识。等我挣钱了,你们别眼巴巴凑上来就行。” 话说的太过嚣张,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顾知默默拿出银子递过去:“可数好了。” 别到时候说她银子没给够。 安氏志得意满地数了数碎银子,确认无误后点点头,脚步飘摇地离开。 疏晚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准备跟着离开,被顾知拦了下来。 “疏晚,你跟着我一起干,我每个月给你五两月俸,你自个儿收着,别嫌少。” 赚来的分润就先存在她这里,省得被安氏取走,疏晚身无分文。 京都百姓租房+外食,一个月也才用不到十两银子,越郡物价再高,也高不过京都。 疏晚吃住在自家,不用租房,一月正常花销五两已差不多,若是想买什么银钗首饰,就得攒上一攒。 疏晚哪里不知道顾知的好意,她低着头含糊道:“可是” “你的脾性如何,我们都清楚,不会因她人的言行对你有所误解。况且糖果铺子需要的人手不少,你若不去,我只能另外聘请个不认识的外人帮忙,再如何也没有家里人来得放心。” 疏晚愣愣抬头,怯怯道:“当真?” 顾知和秦芸同时点头,笑道:“当真。你可得来帮帮我。” 往日能与疏晚玩到一起去的清染也是连连点头,睁大水灵的双眼:“你若不来,只有我和白姝打下手,日日劳累下去” 疏晚被劝得一愣一愣的,迟疑片刻后点点头:“我就帮着打下手。” 关键重要的东西一概不碰。 见到疏晚点头,顾知总算松了口气。 疏晚是个好孩子,摊上这么个娘也是倒霉,还是将她放在眼前照顾着,省得误入歧途。 “还有人想自己做买卖吗?” 众人同时摇头。 顾知的视线在院内逡巡一圈,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明日我就去城内租间合适的铺子。正好买来的种子和幼苗已经全部种下去了,日后只用浇水、施肥和除虫,王全李凌辛苦着些,隔几日轮流回村里一趟。” “若是铺子做起来了,大家都有月俸,也可改善改善生活。” 王全李凌连连推辞,却被顾知强硬的态度打回来,只能手足无措地答应下来。 长安期待地昂起头:“我也有月俸吗?” “没有,”顾知搓了一把他的脑瓜:“你得去学堂读书,不能在铺子里帮忙。” 正在跟王全练武的长安失落地垂下头:“哦~” 还要读书啊。 次日天还未亮,顾知独自一人赶着马车前往郡城,正巧撞见柳翠微的相公张三慢悠悠地走在泥土灰尘遍布的村路上。 看路线,似乎也要去郡城。 顾知停下马车,招呼他上来:“去郡城?正好我也去,顺路捎你一程。” 张三冷着脸望了望山脚,犹豫片刻后动作利落地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后,顾知四处看了看,问道:“何家马车今天不来?” “昨日预订马车的人少,今天他家便不出车。” 顾知这才知道何家人租车的规矩。 前一天晚上村里人跟他家人招呼一声,若是够三个人,抵得上一顿马料,就出车,若是不够,就不出。 “你家的马车呢?” 似乎是嫌弃顾知话多,张三慢吞吞看了她一眼:“翠微午间给我送饭,她赶车,我早上去山脚的村子坐车。” 或者看看有没有顺路的马车。 顾知嘴角微抽,心里对两人相处的氛围更加好奇。 不过到底是人家的事,她也就没多问。 平平稳稳进了郡城,顾知在城门口放下张三后,将马车停在徐恒家里,独自一人去城东晃悠——免费的停放点,不用白不用。 上次来郡城找金掌柜时,顾知就在城内四处看过了。 城东最为繁华,寥寥无几的外来商人和本地商人以及蛮荒各州郡的百姓前来越郡,都会经过城东。 城北则多是外来人居住的地方,也还不错,但没有城东那么理想。 思索良久,顾知找牙人,也就是中间人,在城东中间寻了个三层的空闲铺子。 “您别看铺子里的装潢差了点,但位置好啊,铺子又大。好几个人都跟我打听这间铺子来着,我觉着差些缘分,咬牙没给。撞见您啊,就知道,缘分来了。” 牙人滔滔不绝地说着铺子的好处:“左边是百年老字号酒楼,右边是清贵高雅的茶楼,前边不远处是姑娘小姐们爱去的脂粉铺子,人多热闹,做什么买卖都能大赚一笔。” 顾知不得不打断他的话:“前一任是做什么的?赚大钱了吗?” 牙人讪讪:“酒楼为了在百年老字号旁赚钱,掌柜另辟蹊径” “卖酒?” “卖牛瘪酒让隔壁酒楼的生意都差了不少,大家宁愿绕远去城南, 也不愿在这附近吃饭隔壁酒楼的老板无奈之下,联合整条街的掌柜将人排挤走了。” 牛牛瘪酒? 顾知神情恍惚:“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前任掌柜走的时候为了报复,将酒洒得遍地都是城东这条街不得不关门半个月,雇了几十个人才清理掉异味所以买下这家铺子,可能会引来其他掌柜的偏见” 牙人话说得特别委婉,顾知还是听出来了。 就差明摆着说,买下这间铺子,若是不道德,其他掌柜很可能要联合起来排挤她。 顾知揉了揉眉心:“还有其他铺子吗?” 第185章 如鱼得水 顾知严重怀疑眼前这个中间人看她独自一人,年纪又不大,想趁机唬她。 牙人完全不知道顾知的腹诽,他挠挠下巴,语带诚恳:“这间铺子的确是最符合您的要求的。” 位置好,地方大,高三层,价不高,带小院,里面可居住。 跟这么多优点比起来,些许缺点不值一提。 顾知叹口气:“去里面看看。” 条件的确不错,可 牙人带着顾知里里外外细细看了一圈,连后院地窖和花园都没放过。 “似乎还挺干净。” 顾知对这间铺子的基础设施还算满意,装修都是其次,等买下来后再慢慢研究即可。 “呵呵,”牙人脸上讪讪:“雇的人将这间铺子的每一寸地板都细细擦拭过了,包括地窖。” 顾知秒懂,暗想周围的邻居人还不错,倒也可以作为一个优点。 做生意嘛,最是讲究与人为善。 看到顾知脸上的若有所思,牙人迟疑片刻,还是不愿隐瞒,将铺子的底全兜了出来。 听完全部情况,顾知脸上一片空白:“” 前任掌柜到底是何神人? 能在整条街掌柜的围堵下从容脱身? 还留下一大摊烂摊子给邻家掌柜和后续接手铺子的人 牙人又领着顾知去了城中其他几个铺子,不是价太高,就是位置不好,或是各种各样的原因。 顾知只能说,短短一天内,她见识到了蛮荒物种的多样性。 前后找了几个牙人,顾知都不太满意,最后优中选优,还是选了看的第一个铺子。 契成,二十两租金+三十两定金已交。 顾知悠悠叹了口气,见日头还早,踱步到城南去找当铺。 之前来郡城时,金掌柜让她五日后来当铺,有要事相商,如今正到时间。 刚过正午,太阳有些过热,本就人少的城南街上更是空空如也。 进了当铺,顾知正好撞见何大人领着两个儿子在一楼隔间吃饭,他们看到顾知,还热情地招呼她一起吃。 顾知笑着推辞,一路毫无阻拦地上了顶楼。 顶楼房间里,金掌柜和沈暮岁刚命人收拾好残羹剩饭,打了个饱嗝,准备去楼下走走消消食。 金掌柜打开门的一刹那,正好撞上顾知敲门,他被吓了一跳,腿脚飞快地逃到沈暮岁身后。 待回过神,金掌柜脸带深意地站出来,客套笑道:“原来是顾小姐,可用午膳,要不” “没吃,可。” 金掌柜:“” 沈暮岁立刻去后厨招呼小厮再送一席酒菜上顶楼。 菜上齐后,金掌柜和沈暮岁陪坐在旁边,脸上带着僵硬的笑。 顾知咽下嘴里的饭,又喝了口茶水漱口,奇怪道:“其他几个人呢?” 怎么就他们俩在楼上吃饭? “接了蛮荒的任务。唉,在越郡开当铺花了不少银子,再不接任务,就要坐吃山空喽。” “十二呢?” 沈暮岁抬起漆黑的眼珠子看着她:“我被罚暂不能接任务。” 且必须留下一个人保护金掌柜。 顾知也是随口一提,转移视线道:“让我今日进城,有何要事?” “顾小姐,金子到了,三万两黄金!” 顾知晃了晃神,想起远在京都的温琼津,微微抿嘴问道:“当初我跟你们楼主说了,一半用于研究暖房种菜种庄稼,一半用于接济穷苦人家的孩子?” 金掌柜颇为尴尬地偏过头,低声道:“暖房种菜已经颇有成效不必再特特花银子了。” 见顾知的脸上带着不解,金掌柜含糊解释:“楼内专事农耕的人发现,往年我们冬季种庄稼的法子与暖房类似——只是效率不是很高,又钻研了农书最先种下去的一批菜已经发芽长叶子了。” 想起当初信誓旦旦说成本昂贵,金掌柜恨不得返回去打醒自己。 “楼内高层商议后决定,冬季暖房里的庄稼蔬菜等卖出赚得的银子给你分润两成顾小姐可别嫌少啊,楼里养的人太多,我们” 顾知紧锁的眉头松开:“无事,都是你们在研究,我不过提出个设想,不过两成是否太多了?” 她怀疑是温琼津出于私心,力排众议了。 “此次商谈,楼主不在。顾小姐不必担心,是您应得的。” 不过的确有部分人是为了讨好未来的楼主夫人。 见金掌柜言语诚恳,顾知也就没推辞,她思索片刻:“暖房种菜不仅仅可用于冬季,其他季节可以种些错季的庄稼或蔬菜瓜果,若能成功” 赚的钱不会比短短一个冬季少。 他们没想到不过是时代局限罢了。 还在思考自己要不要也讨好一下顾知的金掌柜双眼发亮,猛地点头:“我立刻回信,让他们即日研究。还请顾小姐收下黄金,也好一解目前的困境。” 顾知一听就知道,金掌柜对青山村里发生的事情有所耳闻,也就不再推辞。 金掌柜立刻带着顾知去了当铺后面的库房,里面堆着数个大木箱,打开一看,全是黄澄澄的金子。 顾知:“看上去不止一万五千两?” “咳咳,”金掌柜尴尬地揣着手:“听京都的兄弟说,楼主为了在人前有个致命的弱点,对您的形象稍微有所端王似乎想靠这点金子买断你们之间的联系。” 财、权、色,权臣或喜其中之一,或全都要。 有了如此缺点,便可被人牢牢把控在手心,上位者才能毫无保留地交托全部信任。 端王不知如何与新找回来的儿子相处,但知道如何掌控手下的大臣。 温琼津就是看清这点,以此来布局。 只是似乎用力过猛,好美色的端王对隐藏身份的顾知甚是不喜。 为了扭转儿子的审美,端王不惜重金买断,甚至亲自动手遮掩温琼津在民间的经历。 顾知扶额,叹了口气:“他在京中的近况如何?” “如鱼得水!” 第186章 吴老大修缮小队 见沈暮岁搬来两张凳子,金掌柜喝了口水,准备长篇大论,顾知连忙拒绝。 “我知道了。帮我换成银票,留一百两黄金就行。” 上次聊完后,秦芸似乎还是有些担忧银子不够花,日日做着绣活。这一百两拿回去给她收着,心里多少宽慰些。 刚准备好的金掌柜无奈点头,招呼沈暮岁去准备后,领着顾知在后院边走边聊。 “今日怎来的这么晚?” “我去城东买了间铺子,准备做生意赚钱。对了,你可有相识的擅长做家具装修的?” 金掌柜顿住,迟疑地看着顾知:“城东的铺子?不会是” 看出他的无语,顾知双眼瞧着空茫的天空,默默点了点头。 “那间铺子的确颇为划算,只是外观稍微破旧了些,若不是我急着入住做生意,定会考虑考虑。至于房屋的修缮,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二,明日就让负责的人去青山村寻你。” 顾知忽视金掌柜语气里的沉重,勉强点点头,开始思索将租下的酒楼内部全拆了重建。 拿上银票,端着装满黄金的小木箱,顾知步伐坚定地告别金掌柜和沈暮岁,转头取了马车就往青山村赶。 走的时候天色尚早,清晨又没跟张三约定顺路带他回去,顾知也就没等他。 待停好马车,拎起木箱,顾知正准备去找找不知去哪的秦芸,人就从屋后的山路走了出来。 顾知迎上去,单手接过秦芸身后的大背篓,好奇地往内一瞅,马齿苋、荠菜、野山菌等野菜装了满满一背篓,底下还藏着好几个绿皮山桔子。 清染、疏晚紧跟其后,脸上带着收获的喜悦。 随手将背篓里的野菜野果倒在院中间,顾知拉着在擦汗的秦芸进了房间,把沉甸甸的木箱放在地下。 “娘,这是金掌柜给的金子,你帮我保管好。” 直接说给她,秦芸肯定不要,只能说的委婉些。 本想拒绝的秦芸听到后果然犹豫,她打开木箱,看到里面的黄金,眉头微皱:“为何” 无缘无故,金掌柜为何要给顾知这么多金子? 顾知迟疑,含含糊糊地说了温琼津的事,被秦芸指着脑袋轻轻点了点。 “就知道胡闹。” “不关我的事,是温琼津的主意。” 顾知果断把人卖了,丝毫不留情面。 秦芸蹙眉,到底没再说什么。 “娘,我买好铺子了,虽有些缺陷,但修缮好问题不大。” 秦芸点点头,招呼顾知将木箱搬到床底下藏好后,拿上砍柴刀来到院子里清理捡回来的野菜。 顾知跟在后面,搬来几个小板凳,一人发了一个后,自个儿蹲在地上用匕首削去带着泥土的菜根,丢在装满水的木盆里。 几人合力之下,很快就收拾完毕。 趁秦芸去厨房烫野菜,顾知坐在院子边,剥了个山桔子吃,顺便思考铺子该怎么装修。 青涩的味道弥漫,顾知塞了一瓣桔子进嘴里,刚咬下一口,脸上沉思的表情瞬间扭曲。 “怎么这么酸?” 顾知有些难以置信,她不是没吃过绿色未成熟的桔子,怎么这个会这么酸。 勉强咽下去后,顾知神情恍惚,毫不犹豫地将方才的装修想法全部推翻。 “地板玻璃展示柜” 清染端着盆野菜走出来,抬眼一看,顾知一口一瓣地吃着酸涩的桔子,不时手舞足蹈,嘴里念念叨叨,不知在说着什么。 她要不要跟小姐说一下,山桔子太酸, 得放几天才好吃? 晚间吃完饭后,顾知提了租铺子的事,以及一一交代清楚开店前的任务。 “疏晚、清染、白姝,你们别往山里跑了。每天在院子里做糖果和蛋糕,练练手艺和胆识。” “王全李凌日常浇好水后,跟着我。” “娘,你和大舅母还有长安暂时没什么任务,每天开开心心就行。” 看顾知没给秦芸和许氏安排任务,来吃饭的安氏心生不满,冷哼一声就离开了。 从这天开始,村里的孩童不时能收到长安的投喂,长安一跃成为孩子王,村尾的顾家外也多了无数欢声笑语。 吴老大接了金掌柜的任务,坐着马车来到青山村尾时,顾知正在院子里细究清染三人制糖制蛋糕的动作。 “做之前,必须当着大家的面,洗干净手期间掉到地上的不能跟干净的放在一起笑容太僵硬,眼神闪躲,成什么样子?冷静点!坦然点!实在不行,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会吧?” “小姐” 清染欲哭无泪。 疏晚和白姝还好,见过不少世面,当着众人的面也能稳住,清染生性腼腆,在这一点上差上一些。 “不许叫,继续。” 吴老大和手下的兄弟对视一眼,同时站在院边瑟瑟发抖,隐约见到了修缮时不断被挑错不断被要求修改的未来。 这几天来村尾的人太多,眼瞅着两个陌生人在暗中窥探,顾知也没放在心上。 糖果和蛋糕原料的制作都是在厨房里,在院子里做的是半成品,倒也不怕他人偷学手艺。 吴老大站了片刻,挺身而出:“顾顾小姐,是金掌柜介绍我来的。前两天因事耽误了,我” 顾知神色平静地上下打量着吴老大,看他目光清正,浑身正气,不像在说谎,招呼他们进来坐。 吴老大一瘸一拐地走进院子,颇为拘谨地站在一边,视线却忍不住往桌上瞟。 甜腻腻的,好香 看到他僵硬的动作,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来人的顾知犹豫问道:“你的腿” “金掌柜没说吗?”吴老大有些尴尬:“我前几年从驻军里退回来的,恰好会些木工的手艺,就带着几个同样因伤退下来的兄弟干着修缮的活。要是您介意的话,我” 顾知连忙摇头:“不介意,只要手艺过关就行。” 吴老大咧开嘴,拍了拍胸脯:“您可以打听打听,蛮荒各郡,我的手艺可是数一数二的!” 第187章 云雪昭开张 时光流逝,转眼间距顾知租下铺子已经过去近一个月。 刑严处传来消息,一切准备就绪,寻个黄道吉日就开业卖盐和糖。 顾知思索良久,终于定好糖果铺子于明天开业。 当天晚上,整整一个月穿梭于空间和外界、没睡过几次好觉的顾知松了口气,在糖果铺子内部的小院里睡得昏昏沉沉,直到清晨微熙时才醒。 忙碌了近半个时辰,一一将被裁成小块的各色油纸包裹的糖果倒入通透的玻璃柜,顾知看着身边的秦芸、清染、疏晚、白姝和许氏,以及王全李凌,笑道: “大家加油。” 城东二街中间的铺子有人接手了,正大张旗鼓做着修缮。 旁边百年老字号酒楼和茶楼掌柜心有余悸,聚在一起商议许久,到底没雇人去砸了他家的窗。 不仅仅是因为前任掌柜的事已经过去,也是因新任太守颇为强硬,闹事就要被关上几天,可不管是何缘由。 更是因为……往日来修缮的几十人人人精壮能打,城内的流氓都不愿接下这单子。 眼瞅着次日就要开张,几个娇俏小娘子并两个壮汉来回置办东西、擦拭灰尘,偷偷来查看的酒楼掌柜和茶楼掌柜都歇了气。 “……都是些爱干净的小娘子,应该与前任掌柜不同。” “希望如此。” 酒楼掌柜看着提前几天就找了群小孩,在城内大肆发放的通告贴,隐隐感觉这次的掌柜与以往不同。 或许是他们要沾她的光也未可知。 次日天刚亮,隔壁铺子悄无声息地开张了。 一个小娘子穿着干净利落的衣服,站在铺子门口,一本正经地在干净的桌子上切着长条形糖果。 旁边桌上摆着刚出炉样式略显简单的蛋糕和蛋挞,以及各种香喷喷的面包。 铺子门口聚满了围观的百姓,街上几家铺子的掌柜都在其中。 随着一声锣响,顾知宣告开张,并扯下蒙在招牌上的布,显露出“云雪昭”的招牌——秦芸亲手写的。 由于顾知是个起名废,其他人各有各的纠结,秦芸思来想去,定下这个名字。 顾知瞅着上面的“昭”字暗暗想,秦芸的心思也是“路人皆知”了。 开张仪式成,顾知站在门口招呼看热闹的百姓:“今日大家来捧场,可免费领一颗糖果,请到这边排队,现做现吃!” 至于桌上的蛋糕蛋挞和面包,都是用来诱惑人的。 小部分家有余产的娘子夫人带着孩子迫不及待地进去铺子,大部分人还在围观等着品尝免费的糖。 顾知对现状有所预料,越郡到底不比京都,大部分人勉强才能活下去。 糖果铺子若想赚钱,薄利多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要搭上来往越郡和其他地方商人的线。 “开业大吉,全场半价,一文钱也能买上糖。一楼糖果专场,都是如这位小娘子一般手工制作的,干净又卫生。” “二楼专卖蛋糕、蛋挞、面包,就是桌上这些。若想定制蛋糕,请上三楼,观看制作流程,说明想要的花色。” “门口人太多了,大家往铺子里去,进去看看又不要钱,到时候再出来领糖!” 话音刚落,原本犹犹豫豫的百姓们纷纷朝着铺子内部涌进去。 没人负责接待,但顾知特意雇了吴老大手下的人四处巡逻,防止有人偷东西。 挤挤攘攘半天还没进去的酒楼掌柜有些心急,他闻着云雪昭里不断传出的香气,忍不住口舌生津。 人太多,酒楼掌柜下意识抬起头喘气,目光投射到二楼时,忽然一愣。 他揉了揉眼睛,脸上带着几分诧异。 年纪大了实在有些看不清,他一把扯过在等糖的茶楼掌柜,指着二楼的窗户,有些迫切地问道:“这……是不是琉璃?” 能在越郡开酒楼茶楼的当然不是普通百姓,他们年轻时行商,宣朝各地都去过,只是年纪大了,才不得不回越郡。 “不可能,怎会有如此透明的琉璃?还用来做窗户?真是暴殄天物啊!” 茶楼掌柜满脸不信。 酒楼掌柜也是难以置信。 如此通透无杂质的琉璃,若是送入京都,呈到御前,定能得个献宝之功。 然在越郡,在云雪昭,只用来做窗户? 顾知对此事浑然不觉,她在空间里试验数百次,炉都炸了好几个,才操控心神做出数十块玻璃。 光二三楼的窗户和一二楼的展示柜就差不多用去全部,只剩下不过两三块存放在后院库房。 门口的清染不断重复切糖的动作,双手已经麻木,浑然不知时间流逝。 直到她再次切完一长条糖,面带微笑一一分给围观的百姓,最后一人捏着糖果半天没动。 清染没有理会,再次机械地接过雇来帮忙的人手里粘稠的糖块,放在光滑的桌面上揉了揉后,被人硬塞了一颗糖果进嘴里。 感受到嘴里带着桔香的甜味,清染愣愣抬头,就见徐恒站在旁边偏头盯着她,眸子里盛满复杂的光。 没等清染做出反应,旁边等着吃糖的百姓立刻叫唤起来:“快来人啊!有登徒子!” 声音太大,引得挤在旁边的百姓齐齐偏头。 清染连忙摆手:“不不不,是熟人,开玩笑来着。” 排在第一的百姓暗暗打量了徐恒两眼,看他耷拉着脸,一脸不悦的样子,低声道:“小娘子别怕,我们人多,再不济还能去报官!” 看他们认真的样子,清染有口难言,手上的动作不停,不断用眼神示意徐恒开口解释。 徐恒冷着脸戴上放在旁边的纸手套,拿过清染揉好拉长的糖,动作利落地切了起来。 围观的百姓见两人关系的确还行,切糖的效率提高许多,也就没再说什么。 等在铺子前面协调招待的顾知听到清染被骚扰的消息,越过人群急匆匆赶过来时,两人正一个负责揉制拉长,一个负责切糖,效率快的感人。 顾知总算松了口气,又赶回店门口去协调因人太多,暂时无法进铺子的百姓。 徐恒注视着顾知的背影,手下不停,慢慢道:“你跟我走吧,我定不会如此欺负你。” 第188章 惹事生非 清染动作顿住,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你不懂!” 清染当然明白顾知的想法,自己有门手艺在,以后怎样都不会饿死。 顾知是在未雨绸缪。 清染虽不知顾知为何要强迫自己立起来,但她打定主意跟紧小姐,当然是顾知说什么她听什么。 比起跟徐恒走,清染更愿意踏踏实实挣钱,安安稳稳过日子。 徐恒冷峻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正准备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清染却已经埋下头使劲揉着糖,似乎想将心里的怒火都揉进糖里。 到处都不缺想占便宜的人。 好几个脸皮厚的,领完一次又一次,到了第三次时,清染认出人来,就不再给。 “抱歉,你刚刚已经领过两次了,麻烦让后面没领过糖的人过来。” 那人骂骂咧咧,甚至人高马大,从桌上强抢了一把糖果: “都是免费的,凭什么我们不能吃?还领过两次,我看你就是吝啬,不肯给糖直说便是,我还差这点银子?” 其后队伍里的人不明真相,纷纷朝清染投去质疑的目光。 清染不卑不亢:“免费糖果一人只能领一颗,你已经来过两次,本次是第三次。强抢属于他人的糖果不说,还冤枉污蔑小店。” “既然您不缺这点银子,麻烦给银子,我们好买原料,再多做些给其他百姓。” …… 徐恒沉默地看着冷静处理事情的清染,暗想的确是他不懂。 顾知能将原本看到他就胆怯的小姑娘培养成如今这个模样,是他无法做到的。 “……个不要脸的东西,我站在旁边老半天,看着你来了两三次次,还有脸在这里欺负小姑娘?” 厚重的声音打断徐恒的沉思,他回过神皱眉看过去,吴老大的手下正护着清染,朝着无理取闹的人骂骂咧咧。 徐恒心有不满,掀开纸手套,两步走到占便宜的百姓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沉声警告: “无故犯事者,下狱三天。” “哈哈,有本事你报官啊,我倒要看看,报了官还有几个人敢来你家买东西,等着关门倒闭吧你!” 徐恒眉心一蹙,清染和吴老大的手下都有所顾忌,不敢动手。 姗姗来迟的顾知脸色冷淡,一把拎过徐恒手里的人,朝着清染安慰道:“无事,你继续发糖,我来处理。” 说完就拖着骂骂咧咧的人离开。 清染苦着脸,有些难过自己无法处理好事情,心情有些低落, 顾知一路拖着比自己高大的男人来到店门口,亲手将他绑在门口的柱子上,堵住口吐脏字的嘴,顺便带上个牌子: 【大庭广众之下强抢糖,惹事生非,已报官,囚三日,拉去修城墙。】 在店门口等着进去的百姓不明所以,甚至有人喊道:“你凭什么私自捆了人?你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顾知冷眼横了过去:“此人强抢价值三两银子的糖,还辱骂我店里的人,我为何不能捆了他?况且普通百姓会在大庭广众下抢东西?我怀疑他是流氓匪盗,绑了他正好等衙役来认人!” “普通百姓可不会帮恶人说话,你们不会是一伙的吧?” 那人神色一闪,脸色微变:“你是在冤枉我,等衙役们来了,定第一个将你抓起来!” 顾知还未开口,旁边围观的酒楼掌柜忍不住抬高声音:“他们就是一伙的,流氓!匪盗!没事就进城偷抢东西。上次还去城北挨家挨户收银子,不给就要打人!幸好被衙役抓了,刚才放出来!” 为什么他知道的那么清楚? 因为城东商铺去年也被勒索过! 原本认为顾知做的太过分的人纷纷倒戈,开始责骂人群里的那人。 那人见情势不妙,立刻往后挤,试图逃出去。 顾知双眼微闪,电流迅速击中目标,那人只觉得浑身发麻,猝不及防跪在原地。 顾知慢吞吞挤进人群里让出的通道,抓着人捆在柱子另一边。 “呦,别说,还挺对称!” 在两边恶人的怒视中,顾知笑容满面地送走买好东西、心满意足的客人,又新放了一批人进铺子。 待日头下山,衙役带人押走两名恶人,酒楼掌柜跟着前去作证。 顾知关上门,叹口气,浑身松弛下来。 守了一天店的吴老大颇为殷勤地端上茶水,若不是男女有别,还想亲自上手帮顾知捶捶肩。 顾知莫名其妙地瞅了他一眼,懒散地挥挥手示意不用,慢慢吞吞踱步回了铺子后院。 众人正在数银子,秦芸查看完三楼定制的订单后,费力地捶捶腿,脸上带着疲累。 看到顾知浑身瘫软,秦芸招呼她过来坐下。 躺在硬邦邦的木头椅子上,顾知无比想念空间里的沙发。 “顾小姐,秦夫人,请喝茶。” 顾知无力地撩起眼皮,奇怪地看向吴老大:“有什么事直说便是,认识这么久了,不必如此。” 吴老大端坐在旁边,木讷的脸上难得带着一丝谄媚。 “顾掌柜,我看您的铺子似乎人手不够,要不要再招些人?” 如今总共才招了三名帮工,且都是女性,人一多起来根本不够。 顾知微挑眉头:“你是想……?” “不不不,我认识一些女眷,家里男人上战场去世了,留下她和孩子。女眷们只能做些简单的活计养活一家人,不知……” 顾知沉默片刻,没有第一时间做决定:“待看看明天的情况再说。” 人手,定是要招的,只是多少的问题。 “那个……”吴老大神色讪讪,似还有话想说。 “但说无妨。” “我想拜您为师!” 旁听的众人忍不住将视线投射过来。 刚闭上双眼准备养养神的顾知瞬间瞪大眼睛,错愕地看着吴老大:“你在说笑?” 好好一个修缮队老大不当,想给她当徒弟? 这不开玩笑吗? 吴老大耿直道:“我想跟您学学烧玻璃的手艺,日后也像您的铺子这么装修,肯定能赚大钱。” 久处富贵窝的秦芸无奈地看着吴老大,很想说,不用这么装修,仅仅将如此通透的琉璃烧出来,都能赚大钱。 第189章 第一笔入账 在场的四五个吴老大手下却是满脸佩服地看着他,看向顾知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期待。 见顾知面露迟疑,吴老大苦心冥想,寻找自己的优势。 “我手底下近百八十人,个个都曾是军中好手,可供顾小姐差遣。有铁匠、陶工、木匠……听话且懂事,不会背刺主家。” “还有数名女眷、孩童……” 顾知听了脑瓜子疼,连忙打断:“你应该知道,我现下不过是名被流放到蛮荒的囚犯……” “嘿,英雄不问出处。只要能给我们口饭吃,能挣银子,别说囚犯了,就是乞丐,我也愿拜他为师!” 知道他们曾是将士的秦芸忽然问道:“你们因伤退下来,朝廷不给你们发放抚恤费?” 国库每年的花费都有定数,其中就有一部分用来抚慰军中伤残将士。 吴老大手下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吴老大苦笑着点头:“怎么会没有?只是从上至下层层克扣,到了我们手里,每人不过十两。就这,还是刑将军据理力争、想尽办法谋划得来的。” “我已经算是有福气的,伤得不重,还有一门手艺,家中妻儿老小身子骨健全。运气不好的,自身难保不说,还要连累家里的双亲。” “刑将军不时会助我们一把,月前还招了不少人去干活。但每年伤残的人太多,他自己家里也是捉襟见肘,勉强维持体面。” 不时响起的银子碰撞声小了起来,秦芸沉默地朝着顾知点头,示意的确有此事。 顾知慢慢坐直,眼神复杂地看着苦笑的吴老大。 吴老大摸了把脸,表情缓和下来:“蛮荒人太少,修缮的活也少有。我们农忙时挨家挨户帮以前的战友家里种地,农闲时到处找事情做。” “我什么都做过,甚至去各地找过活计,可……”吴老大忍了忍,语气渐渐平静:“您别因此怜悯我们。我们有手有脚,能自己干活挣钱。若是确实有需要我们的,尽管吩咐。” “今天是我莽撞了些,没考虑全面。顾小姐只当我没说过这些话,我……” 顾知盯着吴老大沉凝良久。 她的确需要一批人来帮着烧玻璃,以及其他东西,但得找一些靠得住的,不会背叛她的人。 吴老大手底下人多,自身也踏实肯干,胆子又大,唯一的问题是,可不可信。 顾知可不想还没挣到银子,技术就被泄露出去了。 她思索片刻:“这样,你明天带几个人来糖果铺里帮忙,银子按日给。你刚说的事,我明天给你答复。” 峰回路转,吴老大连忙点头:“得嘞,我明天一定早早就到。” 目送吴老大一行人离开,顾知双手撑着桌子,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帮工早就下工回家,数完银子的自家人呼吸浅淡,低声道:“今日入账四百三十两,余十三文。” 扣去原料和人工成本,纯入二百两不到。 成本大多花在原料上,蛮荒的糖价甚贵。 甘蔗还未成熟,城内的糖多是从北方运来的甜菜所制,运费不菲,售价颇高。 顾知回过神,估摸着实际利润应该在三百两往上——原料糖实际上是她在空间里自己动手制作的。 为了避免露馅,顾知还特意找来甜菜制的糖。 不过这工作甚是悴人,她整整一个月熬了大夜,狂喝灵泉水都快治不住脸上的黑眼圈。 过上几天刑严的调味铺就要开了,到时候从那边下单,让他给个成本价,也省得她熬夜太猛,每天中午才醒,被秦芸念叨。 这点银子对顾知来说不值一提,但对其他人来说,都是一大笔银子。 她们沉默良久,目光死死盯着银子,脸上带着难以置信与茫然。 清染喃喃道:“不……不可能吧,是不是我们数错了?” 怎么会这么多? 明明铺子里的糖价不算贵,十几文半斤糖。最贵的蛋糕也不过十两银子一个,定制的蛋糕贵上一些,但也不至于有这么多银子。 秦芸数了数定制的订单:“有六位女眷下了订单,明日过来观看蛋糕的定制,只付了定金。” 也就是说,实际上的银子还不只这么多。 清染难以置信地摸摸脑袋,怀疑自己听错了。 在三楼干活的疏晚倒是并不诧异:“蛮荒这边似乎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穷。” 顾知笑道:“跟京都比起来,哪里都穷。” 世间繁华尽在京都与江南,可不是空话。 白姝抓起一把银子,眼睛都快笑没了:“这可是我们亲手挣来的银子。” 白花花一片,甚是好看。 唯一能胜它一头的,只有黄澄澄的金子。 许氏也是喜极而泣,她抱紧小宝和长安,心里感慨:她不是拖后腿的,她有手有脚,能自己挣钱! 看着众人的表情,顾知与秦芸无奈地对视一眼。 被抄家时的阴影太深,流放路上又没几个银子,大家都是省吃俭用过来的。 如今挣了第一笔银子,的确让人非常激动。 众人情绪激动时,阴影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嗤。 ……是帮着忙了一整天的徐恒。 顾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他的不满,拿出些许银子丢过去:“今日的酬劳。” 徐恒一把抓住银子,踱步走过来,一把放在清染面前:“我可不要你的银子。” 到时候又去刑将军面前告状,他可没好果子吃。 顾知挑眉:“那你要什么?糖?给你抓上几斤?” 徐恒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瞟过清染,没接顾知的话,转而道:“你今日倒是手软。” 换了他来,有人敢辱骂清染,早就一刀砍过去。 报官,囚三日,修城墙,不过尔尔。 顾知早有预料,语气平静:“人前当然只能报官。” 否则生意真的没法做了。 不过她下了暗手,天雷一直在天上看着呢。 徐恒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留下一声轻哼后离开。 顾知摸摸清染的小脑袋,发现她的眼眶微红,脸上也红红的。 “怎么了?”顾知问道。 千万别说是对徐恒动心,她真的会跟上去打他一顿的。 第190章 撑场面 她家可可爱爱软软糯糯听话懂事的小清染,绝不能便宜徐恒! 清染哭着哭着就笑了:“小姐,我们有银子了。” 流放的一路上,虽没吃什么苦,也少有吃不上饭的时候,但比起未抄家前的日子,可谓是天差地别。 现在自己能挣钱了,有银子了。 “太好了!” 清染脸色红润。 顾知双眼眯眯,摸着她的小脑瓜,满脸欣慰。 “多亏你在铺子前不断做糖发糖,百姓吃了感觉味道不错,才进来铺子买糖。” “哪有,”清染皱皱鼻子:“是大家的功劳。” 包括顾知。 包括来帮忙的徐恒。 所有人开怀一笑,连整日在后院照顾小宝的长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终于,他们在蛮荒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今天实在太过劳累,顾知仓促洗漱完,眯着眼睛爬上床准备睡觉。 秦芸帮她盖好被子,问道:“今日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 看上去似乎城内五分之一的百姓都来铺子里凑热闹。 顾知迷迷糊糊开着玩笑:“娘,可能是你名字取的好。” 秦芸摇了摇几乎睡过去的顾知:“不可能。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生怕明天生意差上许多。” “不会的,明天差上一些是正常的,但不会差太多。” 秦芸的心里有了些底,瞧了两眼昏昏沉沉的顾知,转头吹去蜡烛,室内一片漆黑。 铺子开张前一个月,家里除安氏之外的所有人,每天学着制糖,以及其他原料,由此积攒下无数糖果。 只是顾知对清染三人的要求高一些。 换句话说,连王全李凌长安都知道如何制糖。 次日清晨,众人各司其职,清染搬着桌子准备去门口继续制糖发糖。 秦芸打开店门,门外等了许久的人蜂拥而至,险些吓了秦芸一跳。 看铺子里的人差不多了,她连忙取出不足半身高的格挡,将剩下的百姓拦在门外。 铺子外的人有序地排好队,心里有些焦急:“今日糖多不多?昨天轮到我时,荔枝味的糖都没了,只好买了包桔子味的。” “那你可亏大了,门口免费发的不就是桔子味的?不如试试其他口味的。” “哎,我也想。可我是楚郡的,赶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昨天没买到想要的口味,特意在越郡投宿,今早天不亮就来了。” “你们楚郡也得了糖果铺开张的消息?隔那么远!” “三天前就有小乞丐拿着无数张通告贴到处窜,看到人就发。本来我还不当回事,但城里到处都有人讨论。恰好我来越郡办点事,就过来看看。” …… 秦芸听着谈话若有所思,楚郡都得了消息,越郡周围的几个郡肯定更早知道此事。 甚至可能讨论的人都是顾知雇的。 难怪她昨晚说不用担心今日的生意。 雇的帮工和吴老大的手下来的很早,迅速投入工作。 顾知正在三楼招呼从后院进来的几位家产颇丰的官员女眷,一一讲解起不同颜色奶油的味道。 “纯白色的是原味的,绿色奶油是猕猴桃味的,略带黄色的是芒果味的……” 刚介绍完,吴老大的手下小丁急匆匆上来,小声道:“三楼还有没有空房间?刑严将军来了。” 小丁曾是刑严手下将士,多多少少见过他几面。 这不是来给她添麻烦吗? 顾知扶了扶额,让小丁赶紧将隔壁空房间收拾出来,交代疏晚和一个帮工照顾好房间内女眷后,火急火燎地下楼。 铺子外原本人挤人排着的队伍已经散开两边,给大刀阔斧的将士们让出一条路来,刑严正坐在轿子中,还未露面。 秦芸本想上前接待,被徐恒的手下拦了下来。 “您别去,刑将军这是给你们撑场面来了。” 昨天刑严得知有人敢在顾知面前惹事,吓了一跳,生怕顾知不顾情面,直接劈死那两人。 虽然人活该,但刑严怕有人顺藤摸瓜猜出顾知的身份。 也怕雷霆收不住,劈死无辜的人。 为了杜绝此类事情,他今天一大早就赶来,专门给顾知撑场面,警告警告心怀不轨的人。 同时也是警告顾知不要轻举妄动。 轿子里的刑严挑开车帘,冷淡地扫过秦芸和旁边的人山人海,在随身侍卫的带领下,一脸冷漠地走了过去。 看到正在干活的徐恒,刑严脚步微顿:“徐副将这几日请假未去,原来是来糖果铺当帮工。” 徐恒脸带尴尬,旁边的清染迟疑地呈上一颗糖:“将军请,今日新品,芒果味的。” 旁边的百姓纷纷探头。 芒果味? 刑严身后的随从刚准备开口拒绝,却见刑严气势凌厉地取过糖果:“崖郡特产芒果?如今已过了芒果收成的时候,你们铺子倒是神通广大。” 清染谨记顾知的叮嘱——面对官员的质疑,笑而不语。 刑严也没计较,随手将糖果放入口中,片刻后脸带惊讶。 “果真是芒果味的。” 顾知说要提前开糖果铺子时,他还不以为然。 只当是怕调味铺开张,白砂糖和冰糖问世,会影响糖果铺的生意。 刑严打量了铺子周围的百姓,心里暗暗道:原来是用糖果铺来给调味铺招徕生意。 顾知走到楼下大堂时,刑严正在等着下一波免费糖果。 清染本想大着胆子开口,却被徐恒拦了下来。 顾知就没那么好的脾气,她得知刑严已经吃完一个后,语气恭敬,言辞夺人:“刑将军,想吃糖请进铺子自己买。小本生意,恕不能多送。” 围观的所有人同时吸了一口冷气,看壮士般看向顾知——若刑严去了其他铺子,掌柜定呈上好吃好喝还不用给钱。 没想到这云雪昭名字取的婉约,掌柜却是个大胆的。 就在众人担心越郡好不容易出的糖果铺就要关门时,刑严冷着脸横了顾知一眼:“带路。” 顾知毫无所觉,毕恭毕敬地将人同随从请上了三楼。 原本不满顾知抛下她们的女眷们连忙起身朝刑严行礼,待人进去后,众女眷面面相觑,心里的阴暗想法通通收了起来。 第191章 辛味 各色糖果暂且不谈,光是这透明琉璃窗,在整个宣朝都是稀罕物件。 若是能卖去京都、江南与旧京定收获不菲。 原本见其掌柜不过是个被流放之人,无权无势无背景,她们是想着威逼利诱。 然刑严一露面,胸中有谋略的女眷顿时收回不可见人的想法,转而考虑起合作共赢。 不情不愿的顾知不清楚她们的想法,她只觉得心累。 为了不落人口实,顾知不得不留在三楼房间招待刑严及他的四个亲兵。 三楼原本有四个大房间,其中两间被打通,做成一个宽阔的茶水间,制作蛋糕的桌案放在最中间。 相识的女眷可以相携来此,观赏定制蛋糕的同时,顺带聊聊天、凑些趣。 单个房间到底狭窄些许,且无人招待。 刑严坐在桌前,扶了扶桌上有些不对称的茶盏,等待亲兵们搜查完房间。 从库房各取了半斤糖果,小丁小心翼翼地放下后,犹豫地站到正在房间里做蛋糕的顾知身边,小声道:“顾掌柜,您要不去跟刑将军聊聊天?” 顾知麻利地转着特制的圆盘,将表面凹凸不平的奶油抹平整,再放上空间里产出的荔枝片:“待会儿再说。你下去帮我娘招待招待客人,要是还有官员前来,就带上三楼跟刑将军聊天。” 当然,最好不要再来了。 小丁瞅了眼神色冰冷的刑严,朝顾知“哎”了一声后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关上门。 亲兵搜查完房间,对着刑严一抱拳:“将军,并无危险。” 刑严点点头,盯着顾知手里的蛋糕,招呼亲兵一同坐下。 四个亲兵对视一眼,两个坐下,剩下两个去房间外守门。 听着哐当的关门声,顾知手上动作不停,奇怪道:“你今日不当值?” 官员也要严格遵守上下班时间才是。 顾知的话里带着亲近,似在跟朋友说话,门内的两名亲兵面面相觑,颇为识趣地沏茶吃糖,只当没听见。 没有回应她的话,刑严嚼着颗牛奶夹心糖,兴致勃勃地挑选起糖果,半晌后才道:“无事,有人帮着处理工作。” 他接任太守的职位以来,全是军师帮着处理事务,今日也一样。 倒不是说刑严不懂如何处理政务,只是太过繁琐,就推了下去,重要的事情还是得他来下决定。 顾知没再问,只当他是来凑热闹的。 刑严严谨地将糖果按颜色和大小摆放整齐,又喝了口茶水解腻,忽然问道:“刚刚那人似乎曾在我手下?” 执着做蛋糕的顾知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头,眼里带着探究:“不错,你还认得?还有好几个在一楼,怎的调味铺没招他们去帮忙?” “他们有一技之长,起码能养活自己。我此次先招的暂无一技之长、手脚健全的人。等调味铺开起来,再招重伤勉强维持生活的。” “为何?” 刑严明白,她问的是,为何不先招生活艰难的因重伤退下去的。 “重伤的人,我年年想尽办法补贴。他们自尊心稍高,不肯接受他人的馈赠,尤其是我。不瞒你说,我第一时间就去找的他们,但被拒绝了。以为我还像往年一样,哄着他们收下银子。只有等调味铺迈入正轨,他们才会信,我是真的需要人帮忙,他们是靠自己来挣银子。” 刑严的话说的乱,但顾知想想也能明白。 越是生活艰难的人,越是不愿意拖累其他人。 在蛋糕上放好最后一颗荔枝后,顾知捧着小巧的蛋糕放到桌上:“来,尝尝看。” 顾知心里打着小算盘:刑严过来肯定要吃蛋糕,她动手做的话,二楼的白姝和三楼的疏晚压力会少上一些。 刑严欣然点头,瞅着点缀其中的荔枝,强迫症又犯了,一一将其摆正后,才亲手切成六份,让亲兵给门口的两个也送上一份。 迟疑地吃下一口,刑严的双眼刚刚亮起,坐在对面的顾知开口道:“既然你今天来了,也省得我浪费时间去找你。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不知你意下如何?” 满口荔枝香的刑严:“” 他就知道这便宜不好占。 “调味铺开店后,我每日要一大担白砂糖和其他调味,天不亮送到后院,按成本价算。” 刑严皱眉:“成本价稍微低了点” 他虽预订了几十亩甘蔗林,但甘蔗还未成熟,现在多是用北方运来的甜菜,光运费就是一大笔银子。 顾知慢条斯理地吃下一口奶油:“看到楼下满满的人了吗?我可以告诉你如何宣传。” 若不是她提前几天在蛮荒各郡,甚至临近蛮荒的各个州郡宣传,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蛮荒到底偏远,来往与常住的百姓不多。 刑严有些心动,但脸上毫无表情:“你也是调味铺的老板之一” 帮着做宣传不是很正常? 两个亲兵同时看向顾知,眼带诧异。 自家将军突然要开什么调味铺,甚至开在其他人名下,已是让他们十分惊奇。 没成想,还是跟别人合作开的。 顾知转了转眼睛:“但当初我们可说的是贩卖一事,由你负责。” 刑严被坑了几次,根本不吃这套:“若是生意好,你赚的银子也多。” 见他不好忽悠了,顾知无奈地喝了口热水解腻,换了个代价:“你的调味铺五味俱全,我再给你一样能赚钱的东西如何?” 辣椒在末世都非常热销,顾知就不信本就好辛味的古代人不喜欢。 再不济,她手头还有醋和酱油的方子,一并交来也行。 反正她也能从中赚上一笔。 刑严心里蠢蠢欲动,理智告诉他,不能掉下名为顾知的大坑,实则 “你先说说是什东西?” “辛味,也就是辣味。” 刑严心神微动。 京都与江南一带偏好甜口,蜀地及边疆好辛味,蛮荒则各种味道混杂,若是有了辛味,不愁调味铺生意不好。 “自古以来的辛味源于葱、姜、花椒、韭花以及茱萸,我倒是没听过,还有其他辛味。” “来源别问,你就说想不想要。” 第192章 双全法 刑严咬牙:“要。” 顾知满意点头:“记得白砂糖成本价送过来。至于辛味,待过几天,我空闲下来,招呼你吃上几顿。” 刑严点了点头,默默吃着所剩无几的蛋糕。 房间内的两名亲兵早就埋着脑袋吭吭哧哧,只当没听见也没看见往日严肃冷厉的刑将军跟个弱女子斤斤计较,商讨开铺子事宜,甚至在讨价还价中处于劣势。 想到不久后就能吃上辣椒,顾知心情愉悦之下,开始给刑严画大规划美好的未来。 “我准备建个商队,来往宣朝各地,去贩售糖果、白砂糖和雪花顺便接送货物与信件,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绝尘。一骑绝尘逐日去,从此天涯孤旅行的绝尘。你要不要一起?” 本以为是坑他的刑严回过神:“想法倒是不错,可蛮荒外到处起兵” “所以得招一些胆识过人,有武功的人。” 刑严张了张嘴,到底没反对:“等你找好人,组好队伍再议。” 吃了近半个时辰,顾知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开始赶人。 刑严瞥了她两眼,想起楼下的秦芸,到底没计较,命亲兵带上店里的糖果、面包、蛋挞和蛋糕各一份,留下一句:“调味铺开店后,再给你银子。” 顾知嘴角微抽。 很快到了正午,铺子里外的人少了许多,顾知想了想,去后院做好饭菜后,让众人轮流进来吃饭休息。 清染带着徐恒走进来,两人双眼无神,四肢乏力,走起路来都打着飘。 顾知叹口气,思索片刻,替换仍在收银的许氏,让她先给小宝喂喂饭。 守了一上午的长安终于得了空,咧开嘴在铺子里四处跑,顺便拿过自己想吃的糖果,然后被许氏说了一顿。 这天天刚黑糖果铺就关了大门,没买到的人只能等明天。 吃完晚饭,又到了数银子的时候。 顾知没有参与,而是单独叫上吴老大密谈,一个多时辰后才出来。 两人达成协议:师父就不必拜了,吴老大帮着找十来个踏实肯干嘴严的女人来铺子里帮工,包吃不包住,每个月二两银子。 若是将铺子里的消息传出去,顾知不仅要报官,还要找吴老大的麻烦。 烧琉璃的花费太高,顾知暂时不想也供不起,待过上一段时间,糖果铺的生意稳定下来,攒下银子再说。 ——顾知刚跟吴老大提起烧琉璃所用的原料及步骤,吴老大就无奈地连连摆手。 以他们全部家当,暂时无法接受任何损耗,可烧琉璃没那么简单,甚至会炸炉,否则也不会那么值钱。 看着吴老大失望的眼神,顾知犹豫片刻,还是给他指了一条路:“我过上几天要组建一个商队,大约五十人,在宣朝各地游走,若是胆识过人,武功不错,可以来试试。每月月俸不低,将货物卖出去了,还有提成。” “什么是提成?” 顾知细细解释一番,吴老大虽还不明白,但知道货物卖得越多越快,提成,也就是银子越多。 吴老大果断点点头,示意之后会带上兄弟们前去捧场。 忙活了一整天,顾知叹口气,刚想坐在原地休息休息,沈暮岁带着金掌柜飞了进来。 金掌柜笑眼眯眯,一贯的拘谨顿消:“顾掌柜,您这两天可出了不少风头。” 顾知疲累地倒在躺椅上:“下次要不从门进来,要不提前打招呼。” 她刚刚差一点就动手了。 金掌柜笑着点头,沈暮岁却是直来直往:“这次,想问你借个人。” 顾知闭上眼睛:“谁?” 她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当铺特意前来借的人? “白姝。” 顾知眉心紧皱,睁开双眼,略带迷茫,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 “山寨与朝中权贵有所往来,现在唯一活着且知内情的,只有她。” 顾知叹了口气,她们刚才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又莫名牵扯进皇室争端,也不知是不是蛮荒风水不好,与她们相克。 “等等,之前洛王府不是还抓了不少?山寨里的老四还是老五就在徐惟手里。” 沈暮岁略作犹豫,到底没隐瞒:“全死了,一个不剩。” 顾知坐直身子,有些难以置信:“是谁?” “徐惟。不仅是土匪,京都外县城里,被徐惟送回的逃荒难民全唯有跟着你爹北上的难民还留着条命。” 金掌柜脸带愤恨地补充:“当初北上的难民是他命人怂恿唆使真没想到堂堂洛王府世子如此心狠手辣。” “有什么证据吗?” 顾知的心里蒙上一层阴影,想起分离时徐惟试图带上白姝回京,更是有些毛骨悚然。 “没有证据,一切都掩藏的很好。只是楼内杀手恰好有亲眷被杀,百般巡查下,才误打误撞得出结论。” 三人同时沉默。 顾知艰难地开口:“你们是想将白姝带去京都指认?可京都危险重重,她一个弱女子如何保命?” 一向寡言的沈暮岁难得话多:“可若是有人想隐瞒土匪寨中事,定会对她下杀手。无数人知道,白姝一直跟着你南下蛮荒。跟我们隐姓埋名去京都,或许更安全。” 总有顾知注意不到的时候,到那时,可能死的不仅仅是白姝,甚至祸及顾知的亲人。 顾知不赞同让白姝一人涉险,可也不想亲人无辜受难。 就在顾知妄图想出双全法时,白姝沉默着从廊下走出来。 她没有看金掌柜和沈暮岁,而是轻又慢地走到顾知面前,笑着说:“小姐,今日入账近六百余两。夫人说来了不少蛮荒各郡的商人,亏得你提前宣传。” 顾知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当初白姝提出想跟自己南下蛮荒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料到了这一刻? 甚至早就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小姐,进去烤烤火吧。十月的天,是有些冷了。” 顾知还是没有回应,甚至想破口大骂徐惟那个虚伪的东西。 第193章 辣椒问世 白姝只当没看到金掌柜和沈暮岁,她亲昵地拉着顾知离开,一路上情绪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被强行拖走的顾知沉默,她偏头看了看白姝,忽然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有人不会放过她,知道可能会有人来蛮荒杀人。 白姝埋下头,有些迟疑。 “你说便是,我随便听听,不会当真。” 白姝的视线望向屋内:“徐恒留在蛮荒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顾知一愣,瞬间明白她的纠结与无奈。 徐恒受徐惟的吩咐,在流放路上照顾她们许多,大家心里多多少少对他有些感激。 若是白姝开口,不仅不会有人信她,可能还会认为她是在挑拨离间。 唯有用人命来震慑,才会有人信她的话。 顾知苦苦想了良久:“不如你去青山村待着?青山村路远” “没用的,小姐,若是有人要我的命,到哪里都是没用的。” “可为什么?徐惟为什么想杀你?” 难道与极乐城私联的权贵就是洛王府? 白姝停下脚步看着顾知,目光幽幽:“我不知,小姐,你也别问。” 杀人灭口还能是为什么? 不过是因为自己知晓洛王府以及徐惟的秘密。 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个人陷于险境。 顾知一家人对她恩重如山, 她不能害了她们。 顾知沉默:“我能护住你。” 实在不行就把白姝送到空间里待着,她还不信了,有人能神通广大到空间里杀人。 白姝笑了笑:“嗯,我信,让我好好想想,过几天再做决定。” 顾知深深看了她一眼,到底没反对。 距离糖果铺开张已经数天,帮工全部到岗,每个人身上的压力都小了许多。顾知还攒下一笔银子,将房子买了下来。 日子波澜无惊,顾知总算放下警惕,谋划调味铺的宣传一事。 刑严比想象中的更加大气,在城东花银子买下生意不错的一家铺子,想尽办法让顾知帮着装修。 他手下人多,十天左右就全部装修完成,过上几天就要开业。 顾知每天捣鼓来捣鼓去,终于敲定大体的方向,让刑严手下的人帮着实施。 这天下午,顾知总算得出空闲,来到徐恒家里。 自开张三天后,清染不再铺子外免费送糖,徐恒就没去过糖果铺。 顾知在府上等了许久,徐恒才带着一身灰尘匆匆从门外赶了回来。 他换好衣服,眼神里带着迷茫:“有事?” 顾知语气平静:“许久未动手,有些生疏了,想与你较量较量。” 徐恒心道不好,这是不知在哪憋了气,找他撒气来了。 看他似乎想要拒绝,顾知直接迎了上去,眼神带着冷漠。 具体情况刑严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但徐恒接连告了三天的假,过后来当值时,一瘸一拐的,随意拍上一下,就嗷嗷直叫疼。 徐恒不是没有仗着伤势严重,去秦芸面前告状,甚至想以此博取清染的同情。 可惜顾知提前跟自家人打过招呼,严肃表明,点到即止。 卖惨没卖成功,徐恒悻悻而归。 自那天起,一直闷闷不乐的白姝终于喜笑颜开,整天笑容满面。 调味铺开张当天,刚开始围观的百姓不是很多。 城内原本就有两家调味铺,甚至人家卖得更便宜。 不过在看到白砂糖、雪花盐后,刑严的调味铺后来居上,每日流水和来往的百姓比糖果铺还多。 有商贾特意从遂宁郡、安山郡一带过来买糖买盐,只是路上不甚安稳,出了蛮荒后总是被打劫,商人不得不花大笔银子请镖师护卫,运到北方后,引得无数人追捧。 宣朝各处都不安稳,新帝又不顾太后及诸位大臣的阻拦,开始大肆修建新宫殿,并广纳美人,视天下难民若无物,根本懒得管蛮荒的事。 顾知听着何大人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李阑景被高公子送入宫内,凭着她的姿色与手段,很是得宠了一阵,其毫不遮掩自己的野心,妄图成为第二个太后。 可惜命不好,她兄长与她爹闹出事端,无意间说出她与高公子不清不白一事,甚至牵扯出禁军统领。 新帝大怒,命人彻查后,将她一家三口、高公子、禁军统领以及其他知情人全部乱棍打死。 顾知无动于衷,倒是何大人万分唏嘘,不断说着个人有个人的选择。 待糖果铺和调味铺稳定下来,顾知挑了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在铺子后院摆下酒席,全程自己掌厨,请了自家人以及刑严、徐恒、金掌柜、沈暮岁和吴老大几人来吃。 顾知提前一天去空间翻出各种辣椒和小米椒,以及其他菜和配料,甚至杀了一直养在空间的牛、羊和兔子,处理好后片成片,放在空间里暂时保鲜。 考虑到大家都没吃过辣椒,顾知特意调的微微辣,只加了一点点小米椒。 饭前一个时辰,无比浓烈的辛辣味从糖果铺后院传来,正在纳凉的秦芸闻着味道,冷不丁打了两个喷嚏。 清染、白姝和疏晚面面相觑。 白姝艰难地开口:“知知姐似乎没怎么下过厨。” 口味还重,偏好炒菜和辛味重的菜。 疏晚脸带迟疑:“听我娘说,她们之前都是不学下厨的。” 清染收好银子,脸上也有些惊奇:“她会做饭,只是” 这味道怎么闻着像糊了呢?如此呛鼻。 待天黑后,糖果铺关门,所有人齐聚一堂,瞅着几张桌子上的红油与桌子下的木炭,闻着不断弥漫的辛辣味,心里都有些打鼓。 “嘶!” 吃了一口后,口味清淡些的秦芸第一个扛不住,用水洗干净肉上的辣味,才敢下口。 小宝和长安更是单独有个骨头清汤锅,只能闻辣味,不能吃。 倒是刑严、沈暮岁、王全李凌和吴老大口味重些,辣菜、火锅吃得津津有味。 正当顾知大快朵颐时,有人咚咚咚地敲着后院的门。 见其他人都不太能行动的样子,顾知只能前去开门。 门刚打开,柳翠微冲上来抓紧顾知的手臂,眼含热泪:“我相公跑了!” 第194章 世道不稳,您别见怪。 顾知一愣。 跑了? 一把关上后门,顾知头脑发蒙地拉着柳翠微在后院细问: “你先别哭,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他他,不见了。我” 柳翠微情绪太过激动,语无伦次,眼里满满都是惊慌失措,与平时的娇柔可人甚是不同。 见她半天说不出话来,顾知只好牵着她一路来到正厅,路上问了两句:“你吃饭了吗?” 柳翠微摸了摸肚子,颇为尴尬地摇摇头。 顾知了然,宽慰道:“我们先吃了饭,慢慢说。” 张三若是跑了,就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追不回来,吃顿饭而已,耽误不了什么。 柳翠微闻着院子里的刺鼻的菜香,迟疑着点头。 两人刚踏入院子,眼尖的刑严立刻招呼道:“顾知,这边再来两碗牛羊肉。” 沈暮岁语气冷峻:“还有兔肉,莲藕、萝卜之类的素菜也来上一些。” 顾知没忍住白了他们一眼,带着柳翠微来到女眷小孩一桌坐下。 清染与柳翠微在青山村时见过几次,眼疾手快地呈上碗筷,红肿着嘴招呼:“大家都刚动筷子,还望不要嫌弃。” 虽说是自家人,但秦芸、许氏几人养尊处优惯了,不太习惯与其他人共食同一碗菜,顾知只能在各个菜里都放了双公筷。 谈不上雅观,但吃起来干净卫生,大家心里都舒坦。 不知是不是饿狠了,柳翠微深吸了几口辣气,眼睛直勾勾盯着火锅里翻滚的红汤,胡乱点了点头。 顾知拍拍她的肩,招呼道:“你先吃,我去厨房一趟。” 身边站着的人离开,柳翠微迟疑地抬起头。 同桌的疏晚、清染、白姝等人正埋着头苦吃,脸和嘴都被辣得通红。 柳翠微不再犹豫,迅速收敛好情绪,投身辣椒的海洋。 开饭前肉都准备好放在厨房内,顾知给每桌端了两大碗肉,牛肉羊肉兔肉猪肉都有,甚至还有刑严带来的一整只獐子肉。 獐子肉味道有些重,但在红油锅里滚上一圈,倒也极其鲜嫩。 再次坐下时,刑严嘴唇一圈都红了,还不忘朝着顾知点头:“嫩一些的牛肉进锅里涮涮挺好吃的,可惜……” 下顿不知多久后才能吃了。 农耕时代牛极其重要,朝廷一向禁止私自宰杀耕牛,市面上只有些年老无法耕田的牛会公开宰杀贩卖。 如此鲜嫩的牛肉,倒是少有人吃过。 顾知只当没听见,坐在小孩一桌开始吃饭。 莹亮的月光下,后院几近无声,唯有时不时响起的嘶哈喘气声和咕噜咕噜喝水声。 饭后,白姝红着一张脸端着饭后水果上桌,其他人收拾好桌子上的残羹剩炙,王全李凌看着院里被辣的几近魂飞的众人,主动前去洗碗。 秦芸、许氏吃了两口辣锅后,果断换挟骨头汤里的肉,还能维持住最后的体面。 顾知瘫在躺椅上,静静平复被辣红的嘴角和肚子。 没想到原主的身体这么不行,稍微吃点辣,脸上就飞上数块红霞。 清染、疏晚和白姝也是一样,白嫩的脸蛋通红,整个人恍恍惚惚,一时无法回过神。 “给。” 清染循声抬头,徐恒站在她身边,手里捧着两杯不知从哪里取来的冰水,眼神温和地看着她。 清染摇摇头,拿过桌上的水果,笑道:“不用了,我吃这个就行。” 徐恒盯着她沉默良久,转头落寞地走去刑严身边,不等顾知阻拦,跟刑严一人一杯喝了下去。 顾知颇为敬佩地瞅了他们两眼,很想说若是明日不舒服,不要怪到她头上。 啃完一个十月桃后,顾知才回过神,视线看向一脸满足的柳翠微。 柳翠微专吃辣锅,横扫全场,到如今脸不红气不喘,只有微红的嘴唇可以表明她刚刚吃了辣。 顾知面露犹豫,到底还是开口问道:“你相公……到底怎么了?” 正开开心心啃着桃的柳翠微一顿,眼眶一下红了起来,双手垂下,桃也不吃了。 她委委屈屈道:“我相公留了句口信跑了,明明中午我还给他送饭,晚上他一直没回家。” “我来城里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铁匠铺里的人说,他跑了,只留下一句,阴差阳错。” “我……他还是赶着家里的马车跑的。若是一路往北,都要到蛮荒交界了。” 众人默默听着,不敢出声。 清染第一个提出问题:“你……是怎么来郡城的?” 下午可没几辆马车会来郡城,张三又赶着马车跑了,柳翠微该不会……一个人跑过来的? 清染眼里透着敬仰与崇拜。 顾知拍拍她的头,只觉得这孩子做糖做傻了。 “……我花银子雇了何家的马车。” 柳翠微抽抽搭搭,还是给了解释。 何家本不肯赶夜路,蛮荒夜间到处都危险,她足足花了二两银子,才说动何大人。 顾知:“张三为何要走?你们吵架了?” “没有,”柳翠微甚是委屈:“我们关系可好了,他从来没有凶过我,也不想离开我。” “莫非是被人挟持?”疏晚提出合理推测。 柳翠微捏了捏衣角,吸了口气后摇摇头:“不是,听见到他的人说,他一个人跑的。” 说着说着,柳翠微又哭了起来。 顾知和秦芸对视一眼,转头用眼神示意听着八卦的刑严、徐恒、金掌柜、沈暮岁和吴老大赶紧离开。 吴老大三步一回头,面露纠结。 “明天我去找你。” 得了顾知的准话,吴老大转头离开。 一直干脆果断的金掌柜笑眼眯眯地走过来:“姑娘,考虑一下委托我们寻人?新店开张,只需半价,包你满意!” 跟在他身后的沈暮岁脸上的冷淡顿去,显得有些无奈。 刑严对当铺十分好奇,拉着徐恒不肯离开。 柳翠微捏着手帕擦去脸上的泪水,抬眼看向金掌柜:“多少银子?” 金掌柜用手比了个“五”:“五十两。世道不稳,您别见怪。” 顾知偏过头,眼里带着些许震惊:“都是同院吃饭的友谊,再打个折吧。” 第195章 荣华与平淡 同院吃饭的友谊? 这算哪门子友谊? 金掌柜眼带深沉地看了顾知两眼,视线转向柳翠微:“三十两。” 似是怕顾知还要强词夺理,金掌柜语气坚定:“不能再低了。” 一下抹去二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若不是柳翠微与顾知有交情,他可不打这个折。 顾知皱皱眉,到底没再说什么,她沉默地看着脸带绝望的柳翠微,想了想道:“要不……” “不用了。”柳翠微开口打断。 她知道顾知的意思,但寻张三是她的事,不能连累顾知。 转头看向老神在在的金掌柜,柳翠微硬着头皮开口:“可否留待日后?我这就去攒银子。” 金掌柜朝着顾知点点头:“到时候可以去城南当铺找我。” 目送金掌柜带着沈暮岁大摇大摆地离开,柳翠微忽然道:“好像啊。” 顾知一愣:“什么?” 柳翠微拿起放在桌上的桃咬了一口,眼神紧紧盯着沈暮岁的背影:“他跟我相公好像,我与相公初见时,他的气质也是如此。” 顾知默默点头,张三的确跟杀手的气质有些类似,要不是当铺里的杀手还有些人情味,她还以为张三就是当铺的一员呢。 “你准备怎么攒银子?卖田做生意?” 柳翠微摇摇头:“我去山上找草药,卖给郡城的药铺,运气好采到灵芝人参的话,压力会小上一些。” 顾知沉默,知道事情没她说的那么简单,心里到底有些难受。 柳翠微对张三的感情,她都看在眼里,但张三对柳翠微…… 似乎感情没那么深,这回留句口信就走,更是肯定了她的想法。 “你……” “对了,”柳翠微忽然打断顾知的话:“你们是不是许久未回青山村?你舅母天天在村子中间骂你,我去拦着还不听,你得了空闲,还是回去看看吧。” 旁听的疏晚脸色一僵。 顾知把玩着手里的桃,想起不愿跟她们来郡城的安氏:“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跟谁学的,在村里四处找人打马吊,上牌桌。最近农忙,大家都没什么空闲,也不会打什么马吊。听隔壁婶子说,她天天往城里跑,最近几天甚至都没回青山村。”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心虚。 开张后太忙,都没人记得青山村里还有个人。 王全李凌倒是回去过几次,只是安氏骂的太过难听,他们实在难以启齿,索性不管不顾当没看到人。 秦芸脸色非常难看,转头看向疏晚:“你娘好赌?” 若是如此,隐藏得够深,抄家前后都没人看出来。 疏晚白着脸解释:“我娘原本只想着接济家里人……” 安氏她爹本就是贪官,她哥耳濡目染,自是好不到哪里去。 为了让安氏不动声色地接济娘家人,安氏她哥琢磨出在牌桌上赢钱的法子,还不用怕被秦家讨回。 这一来二去、三番四次的,安氏就有了瘾。 院里的东西都被换走,全输给了娘家哥哥。 甚至不时前去富贵坊…… 抄家前,秦亦轩就已得知此事,与安氏严肃讨论过,不可再打马吊、行赌博。 有人看着时,安氏还能忍忍。 但如今她们都来郡城,无人看顾着她…… 许氏气哼哼:“我看啊,还是早些找到她,省得又生出什么乱子。” 众人连连点头。 顾知略作思索:“明天歇业一天,疏晚,你们带着王全李凌,找小丁他们问问城内的赌坊,先找到人再说。” 最近几天不回青山村可不是个好消息。 小舅人不错,疏晚也极为听话懂事,不能寒了她们的心。 疏晚默默点头,她扑到顾知怀里,咬着唇一声不吭,泪水逐渐打湿了顾知的衣服。 顾知安抚地拍拍她的头:“快去洗漱,身上好大一股火锅味呢。” 疏晚埋着头不说话,眼里满是迷茫与难受。 越郡晚上有宵禁,虽不严,但没必要。 强行留下柳翠微在院里住上一晚,顾知躺在床上实在睡不着,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起身来到空间里。 正好四天前种下的庄稼成熟,又收割了一茬。 顾知坐在悬崖上静静看着空间上漆黑的夜幕,微风吹来,纠结缠绵的思绪随风而散。 京都端王府 “你似乎力不从心?” 端王手里拿着手下奉上的密报,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眸子里却是一片冷凝。 端王府,可不需要一个注定不能有子嗣的世子。 “我入京不到三月,您为何如此心急?可是” 温琼津信手指了指天空,眼里带着平静。 端王脸色一冷,半眯起眸子,隐约可见当年的霸道:“交给你的事情办妥了吗?” “您想用她来扼住某位贵人的喉咙?可惜……” 人在蛮荒,触不可及。 “你倒是大胆。”端王脸色神秘难懂。 自先帝去世后,从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这新找回来的便宜儿子,倒是有几分胆识。 “您谬赞了。我娘不在京都,否则定不同意如此早为我找通房。” 温琼津似笑非笑。 端王如此急着要孙子,定是想用孙子为筹码,谋划下一代皇位。 莫非 听到温琼津提起他娘,端王脸上带着些许复杂。 太祖时期,他外出游历,遇到谢氏时,的确曾想过与她白首到老。 那是个胸有山河的奇女子,朝中见闻、荒野鬼事、乡间农事样样都能说上几句,且句句切中要害。 模样端庄秀丽,气质绝佳,与眼前的温琼津有些相似。 可惜在相处间,他得知谢氏不愿与人共享一夫。 他是大宣朝的王爷,注定不能只有谢氏一个女人,也不可能只有温琼津一个孩子。 正好太祖身死,皇位竞争激烈,端王一声招呼也不打,果断带着自己的骨肉回京,然命运弄人,先帝提前登基,且给他赐婚 在荣华富贵与谢氏二人之间,他抛下会令他正妻生气的温琼津,选择了荣华。 “换谁来选,都会做出与我一致的选择。” 端王低声呢喃。 他不过,做了正确的选择。 第196章 人找到了 次日天刚微亮,疏晚就洗漱好,心里颇为焦急地在院中走来走去。 众人知道她的不安,跟着起来。 王全骑马回青山村看看安氏回没回村子。 李凌跟着疏晚、清染在城内四处转转,若是看到安氏就将她带来糖果铺。 秦芸、白姝、许氏带着长安和小宝去城西找找私塾。最近人手够,许氏得空照顾小宝,长安的确该去上学。 顾知则带着柳翠微在城门口问问守卫,或许有守卫记得张三往哪边去,多少缩小些范围。 大家各有各的任务。 顾知在门口贴好“有事暂歇一天”的红纸,给提前来排队的人散了些糖。 幸亏最近生意稳定不少,买得起糖果的人都买过了,不会再执着地排队。 只有些外郡来的商人心中不满,接过顾知递来的糖后,勉勉强强收了下来。 刚拉着柳翠微走出人群,隔壁酒楼的老板颇为眼尖地迎了上来:“顾掌柜,您昨晚上吃什么呢?喷香刺鼻,令人食欲大开。好些人在你们铺子门口晃悠,试图蹭个饭来着。” 他当然也是想过的。 不过他跟顾知又没什么交情,也就开张当天来了个仗义执言,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 顾知笑道:“辛辣味?是从调味铺那边进的辣椒,过上不久就能买到。” 说完带着柳翠微离开。 徒留酒楼掌柜站在原地,视线飘向斜对角的调味铺。 “不久就能买到?”酒楼掌柜嘀嘀咕咕:“她为何能提前这么久吃到?” 想起每天早上送到糖果铺子前的几担白砂糖,酒楼掌柜双眼一亮,定是买的多,有背景。 不过想到调味铺开后,无数眼红糖果铺子生意的人买了无数白砂糖去研究,糖果是做出来了,可味道跟云雪昭的到底差了不少,酒楼掌柜心里就有些打鼓。 辣椒应该炒炒就行? 已经走到城东门口的顾知背着手,笑容亲切地给当值守卫送了袋糖果:“大人,劳烦您想想,昨日青山村张三可有从城东出城?” 受叛军攻城所扰,最近进出城都需要路引,形迹可疑者,甚至会被要求登记好信息。 当值守卫想了想:“昨天不是我在值,我找找人。” “好嘞。” 为了防止背叛事件再次发生,刑严特地下令,常驻的守卫一日一更换。 虽比之前麻烦不少,但效果极好。 好几伙隐藏的叛军残余被抓,越郡内平安无事。 在守卫招呼去寻人时,柳翠微双手捏得紧紧的,心里有些不安稳。 顾知见状,给她塞了颗牛奶糖,缓解缓解她的紧张情绪。 很快四个守卫装扮的人跑了过来。 守卫队长朝着顾知行礼后一一介绍道:“昨日城东、城西、城南、城北负责看出城路引的人都在这,您有事尽管问。” 猜测应当是刑严的吩咐,顾知也不客气,再次问了一遍。 城北的守卫略作思考:“青山村昨天的确有个精壮的男子出城,但不是驾马车,而是骑马。” 早些时候徐副将传下指令,要求见到青山村的顾知进城就要上报,他们这些守卫在当时就对青山村有些好奇。 且青山村在城南,再怎么走奇奇怪怪的路线,也该是从城东、城西出门。 昨天看到青山村人的路引时,城北的守卫就留了个心眼。 顾知与柳翠微对视一眼,同时想到张三将马车卖了换银子,骑着马一路北上。 柳翠微塞了小包银子给城北守卫后,顾知带着她在街上慢行,边走边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家在哪儿?” 柳翠微脸上带着些许红霞:“我家被下狱流放,到青山村时只剩下我一人,某天在山里捡到的他,同为流放过来的,我不清楚他家在哪。” 一问三不知,顾知隐隐有些绝望。 甚至在想,张三根本没想过回来,一直在骗着柳翠微。 但她没有直接对柳翠微说,而是换了个话题安慰道:“要不你跟着我一起做生意?我们边赚银子边等他?” 男人去便去了,生活总要继续。 柳翠微轻软地摇头:“我不喜欢糖。” 顾知转了转脑袋:“昨天吃的辣椒呢?开火锅店怎么样?” 柳翠微这次没果断拒绝,只是迟疑地开口:“容我想想。” 顾知眼含深意地看着她,没想到翠微看起来娇娇软软,却是如此 嗜辣。 一路将她送上顺路回青山村的马车,顾知吃了口买来的馒头,走了半响才一拍脑袋,又忘了商队的事。 原本想着糖果铺开张后几天就筹谋商队的事,可事情一样接一样,根本没有片刻停歇,顾知只好将商队一事慢慢往后推。 吴老大一行人等了十几天,要不是看顾知人还在糖果铺,还以为骗了他们就走呢。 来到吴老大家里,他家缺着两颗牙的小女儿正举着手手要吴老大的妻子抱。 顾知笑眯眯地递过去一把糖,摸了摸她的脸蛋,问道:“你爹爹呢?” 吴老大的女儿不认识顾知,怯生生盯着她看了半晌,埋头躲在她娘怀里。 “在里屋干木匠的活呢,我叫他过来。” 吴老大过来后,顺手带上门,招呼顾知道:“来了,来吃馒头,我内人做的,又大又白。” 顾知也不耽搁时间:“上次不是说开个商队?你找好人了吗?” “有近百的兄弟愿意跟着你,若是嫌人多,我可以” 顾知摇摇头:“无事,多些也行。” 她本想着慢慢发展,但世道不太好,怕被人打劫,人多些也安稳些。 “货物的价格不能涨,商队里的人不能贪人家的东西,遇到打劫的,保住自己的命。这三个守则会贴在门口,做不到的人不要收。” “商队全部由我出资,我信你,你当总管事” 吴老大点点头,不时跟着顾知探讨,两人聊得兴致勃勃,期间无人打扰。直到近黄昏时,才商议完毕。 顾知停下喝了口水,忽然门外传来李凌的叫喊声:“小姐,人找到了!” 朝着吴老大点头示意,顾知快步走出去推开门,脚步飞快:“安氏?在哪?” 李凌怒气冲冲:“跪在糖果铺门口!” 第197章 糖果铺门口演大戏 急速前进的脚步顿住,顾知偏过头看向身旁的李凌。 “你说什么?” 李凌嘴角微抿,双手紧了紧:“她跪在糖果铺门口啜泣,引来无数人围观,疏晚小姐劝了好几次都被强行推开。安夫人说她要见你。” 顾知脸一冷,抬脚就往糖果铺走。 糖果铺的生意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清染、疏晚、白姝以及所有人日日努力工作。每天天不亮起来,天黑才关门,除了中午很少休息。 若是因安氏导致大家的心血白费,看她不撕了安氏! 李凌连忙跟上,边走边说:“夫人说不能弃她不顾,容易落人口实,且秦家三爷那边不好交代,疏晚小姐” 顾知打断他的话,眼里带着些许冷凝:“等我去会会安氏,再商议解决办法。” 李凌不再多言。 他也觉得安氏有些过分了。 若有难处,私下跟顾知商量商量,大家也不会看着她出事。 这么直接往门口一跪,日后糖果铺还怎么做生意? 等顾知急匆匆赶到城东二街口,果不其然看到几十名街坊邻居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全然不顾即将到来的宵禁。 “百善孝为先,舅母也是长辈,顾掌柜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了些。” “让长辈在寒风里跪这么久,哪止年轻气盛,衙役们听到了都要来抓人,不孝啊!” “你们少说两句,又不清楚详情,再在这里胡说八道,我” “嘿,怎么?你还要报官?你报啊,看衙役来了抓谁!” 糖果铺对面银楼 “夫人,听闻刑将军曾到糖果铺子里聊了半个时辰,似乎与她关系不浅,若是” 被称为夫人的女子坐在窗边,抬手捻起一支白玉钗细细打量:“无事,将军还光顾过数家酒楼茶馆,可没听说过与其他掌柜有何交情。我看啊,是有人专门传出消息,想借势罢了。” “夫人说的是。唉,若不是刑将军空降越郡,老爷可就” “闭嘴,上面的旨意岂是你能说三道四的?”夫人挥挥手:“我只要这糖果铺和琉璃窗的方子,若是有人不识趣不孝的罪名可大可小” “只是一个娘家舅舅的妾室似乎有些牵强。” “无妨,滔天富贵近在眼前,再如何牵强,我都要定了。” 挤进人群的顾知感觉到附近有杀气,循着杀气望过去,旁观的人群里好几个人袖子僵硬,脸上阴冷。 在无数看热闹围观的百姓中,无比显眼。 旁边的人忽然注意到一声不吭的顾知,连忙大喊:“前面的人让让,顾掌柜回来了!” 所有人顿时如潮水般分开,硬生生给顾知让出一条一人宽的小路,顾知收回眼神,抬脚走上小路。 到糖果铺门口时,顾知第一反应不是看向同跪在地上的安氏和与安氏面对面而跪的疏晚,而是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银楼。 二楼正对糖果铺的隔间里,有人窥视。 与周边百姓们火辣辣的看八卦的眼光不同,窥视之人眼含恶意,如刮骨刀般阴冷地扫过顾知的全身。 顾知脸色冷淡地转身,忽视背对着她跪着的安氏,几步走过去强硬地扶起疏晚,敲开铺子门,将人塞给秦芸:“娘,我来解决此事。你让大家都到正厅去,王全守好门,不要让人进来。” 秦芸点头关门。 顾知仍有些不放心,扶着门手下微动,数条银弧悄无声息地沿着地面进入铺子里,在后院上空隐隐构成一张细密的银网。 月光照下,隐隐泛着银光。 做好准备后,顾知转头蹲下身,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眼神平静地扫过在场的百姓。 人群里的酒楼掌柜了然,忙用眼神暗示手下的跑堂小厮:“现下宵禁,趁驻军们没来,大家赶紧回去,省得到时候被抓起来关上几天!” 话音刚落,顿时有人反驳:“嘿,我才不信!人这么多,衙役们怎么抓得过来?” 小部分人不愿心存侥幸,选择回家,大部分人选择留下来看热闹。 见顾知半天不理她,安氏顿时有些心急。 她可跟人说好了,糖果铺到手,七三分成。 到时候她拿着银子带上疏晚回京都去投奔她接济数年的哥哥,可比在越郡过苦日子强多了。 安氏本以为顾昭远好歹是个王爷,在沙场身经百战,定留有后手,早晚会带着众人回京继续过好日子,这才跟着南下。 没成想顾昭远这么没用,志气全消、毫无动作也就罢了,还带着秦亦轩去边疆送死,真是气死她了。 想到这里,安氏缓缓抬头看着顾知,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知知,你可得救救小舅母!我我被人骗了,银子全没了,还欠了一大笔债!他们他们要我的命啊!” 这点倒是真的,安氏本想靠手头上的二十两银子去赌坊试试手气,没成想越赢越多,她就没收住,将银子全投了进去。 顾知一脸冷漠:“接着说。” 安氏哽了哽,心想,她这话怎么听着像继续编呢? “那人说,要是我不还银子,就剁手跺脚,血流干而死啊。可怜我的疏晚刚过十三,还未看着她成亲,我可不能就这么死了。你救救我,救救小舅母吧!” 屋内的清染狠狠捶着门,又是绝望又是心寒。 到这个时候了,还拿她做借口。 “欠了多少?” 安氏心里一喜,迅速收敛好情绪,由低声啜泣变成大声嚎啕:“一万两我哪里还得起啊!” 顾知皱眉:“一万两白银?” “一万两黄金。” 围观的百姓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本指责顾知冷漠的人纷纷哑口无言。 一万两黄金? 他们全家老小苦苦蛮干几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 这不就是抢劫?! 见顾知一言不发,眼神深沉地盯着她,安氏心有些慌了。 第198章 欲加之罪 众目睽睽下,安氏心一横,不管不顾耍起赖来: “你可不能不管我!我跟着你们南下,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得对我负责!” 说着说着心里的心虚顿消,安氏狠狠咬牙,扯着顾知的衣摆不肯松手。 “不就一万两?你把糖果铺卖了、琉璃窗的法子卖了,再贴上些银子,定能救我的命!” 顾知还没什么反应,门内门外的人同时震惊:这人脸皮得-厚成什么样?能叫人把赖以生存的铺子卖了给她还赌债? 门内的秦芸和许氏最为窝火。 在京都时补贴娘家无可厚非,但用打马吊甚至赌博的形式,贴了那么多银子和古董,实在太过无脑! 在一无所有的蛮荒,安氏还能如此歹毒,与外人谋划刚开的糖果铺,甚至琉璃窗的制法,真是无可救药! 秦芸捏紧手里的帕子,恨恨咬牙,想到之前自己还想着不能不救,就忍不住心生悔意。 这安氏,心都是黑的,救她作甚! 疏晚听着外面传来熟悉的哭嚎声,面无表情,整个人如傀儡般浑浑噩噩不知事。 直到清染和白姝对视一眼,两人拉起疏晚来到后院,并端上热茶和刚出炉的面包,疏晚捧着茶,感受到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埋头无声呜咽起来。 清染摸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后院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王全顿时警惕起来:“谁?” “是我,徐恒。” 门外的声音沉闷又飘忽,如秋日的寒风般刮过王全周身。 王全下意识皱眉,与趁人不注意挤进后院的李凌面面相觑,两人同时摇摇头。 “徐副将,抱歉,今日事发突然,小姐不让放任何人进来。” 门外之人没有再发出声音。 过了半晌,李凌抬抬眼,招呼王全在此守候,他去前面告知众人。 徐恒一向只管清染的事,今日擅自前来,的确很不对劲。 况且,若是来助顾知一臂之力的,为何不直接去铺子前面? 后院里的清染听到消息后,果断招呼疏晚和白姝去铺子门口,顾知再如何分心,里面的动静还是能听清的。 若是在后院出事,顾知就无法及时救人。 疏晚一脸懵懂:“清染姐姐,你为何” 清染拉着她四处寻找长安的同时回答道:“生活不是话本,疏晚小姐,万事都得多加小心。” 就像在京都,顾知的未婚夫会突然发难一样,再如何亲密的人,都不可全信。 更何况,徐恒是洛王府的人。 一路护送南下,不过是有利可图。 白姝瞅着前面的疏晚叹了口气,心想,秦家对下一代的教育还是不甚周到,危机意识不够啊。 长安正趴在桌子上看顾在床铺上爬来爬去的小宝,清染几个人忽然跑进来,他眼晕晕道:“姐姐,怎么了?” 清染来不及解释,抱上小宝后匆匆说了句:“去前面。” 被疏晚拉着跑向门口,长安看了看清染怀里的小宝,懵懂地点了点头。 在清染她们因徐恒的到来紧张万分时,顾知正脸色平静地与巡逻的衙役们对峙。 刑严带兵进入越郡后,将整个衙门的人都筛了一遍,确认没有叛军逆贼,便由着原本的官员按例行事。 每日巡逻的衙役早早安排好了,若是有心人想,轻易就能拿到名单。 宵禁时间一到,十几名衙役有目的性地朝着城东大街巡了过来,果不其然看到挤挤攘攘的百姓堵在路中央。 巡逻小队长一挥手,手下立刻在人群中挤出道来,他装模作样地来到顾知面前,语气不容置疑:“云雪昭掌柜顾知,聚集如此多的百姓在此,你想谋逆不成?来人,押入大牢!” 周遭的百姓和正跪着的安氏同时一愣,都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自百姓夜间自发帮助守卫抵抗叛军后,越郡的宵禁一直不严。只要不手持利器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基本上都不会有事。 顾知唇角微抿,朝着安氏莞尔一笑:“这次还有后手?计中计?” 安氏只想要银子,从未想过要顾知的命,她神色焦急地回过头,看着衙役门越来越近,咬牙道:“你快答应将糖果铺子和琉璃窗的方子交出来,否则” 否则到了牢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了顾知,秦芸和许氏不足为惧,所有的一切唾手可得! 银楼二楼的女子瞟了眼窗外的景色,想到不久后自家老爷升官发财的美好日子,以手撑脸笑了起来。 顾知没想到安氏如此单纯,连流放路上不常接触的徐恒都知道她身怀雷霆,常与她接触的安氏反而只注意到空间里藏着的东西。 如此便说的通了。 顾知心想,安氏定是觉得她空间里身怀重宝,却不给她们分毫,太过自私。 安氏原本的打算是,她只取糖果铺和琉璃窗,空间里的东西都留着顾知等人,如此一来,她能得银子回京都,顾知她们也能在蛮荒好好过下去。 可惜 跟她合作的人不是这般想。 见顾知愣愣盯着她没有任何动作,衙役们步步逼近,眼里带着贪婪与轻蔑,安氏咬咬牙,僵硬地站起来挡在顾知前面:“是我惹的事,你们抓我好了。” 旁观的大部分百姓在衙役们开口定顾知的罪后,撒腿就跑,余下一些看出衙役们来者不善的人仍在围观。 酒楼老板与茶楼老板就在其中。 随着衙役们步伐渐渐逼近,两人愈发紧张,忽然见安氏站起来,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刚不还内讧吗? 怎么一下子就要替罪了? 坐在台阶上的顾知看着挡在眼前的安氏,叹了口气,漆黑的眼眸微闪。 “我管你是谁!在云雪昭铺子前发生的事,就该由顾知承担责任。” 顾知撑着脸,凝视说话的几个衙役——都是常来买糖果的熟人。 安氏脸上愈发忐忑,身子止不住颤抖,却是没离开。 直到衙役们走到安氏身前,气势嚣张,伸手准备一把推开安氏时,一直盘旋在云层的天雷迅猛冲下,狠狠劈在巡逻小队长头顶。 溅射的闪电蔓延在巡逻小队中,挨个碰瓷,全场吱哇乱叫,乱成一团。 第199章 清染被徐恒抓走了! 趁近前衙役们发愣的功夫,安氏连忙跑到顾知身后,缩成一团坚持道:“你你看在我刚帮你挡了衙役的份上,答应吧!” 顾知懒得理会,兴趣盎然地瞧着眼前的闹剧。 这可不是她能随意控制的雷霆,而是含有一丝规则之力的天雷。 也就是说,专劈恶人。 且天雷被顾知引下来后,不劈完在场所有恶人不下班。 劈成几分熟以作恶的程度来算。 若只是收了贿赂,或许被人牵连劈伤,及时去寻个大夫也就无碍。 若是作恶多端 只能祈祷有人帮着收尸。 在衙役们挨个被劈晕时,天空中又是一道声势浩大的天雷劈下,沿途刺破风声,猎猎作响,惊醒了半个越郡城内的人。 围观的百姓早就在酒楼老板的号召下躲进隔壁酒楼,窗口边挤挤攘攘,不时有人高喊:“又有人被劈了,此人先前收了贿赂,让人冒名顶替前去应试,没考上~哈哈哈,罪有应得!” “奇怪,梁衙役明明是个好人,为何他也被劈了,还被劈得如此严重,莫非” “你的消息滞后了!梁衙役强娶良家女子为妾,被告上衙门,有人保了下来。” 在无数道看好戏的目光中,冒着寒光的粗大雷霆直直朝着银楼二楼劈下,窗户顿时冒起火星。 随着一阵尖叫声响起,银楼的火势越来越大,数息间便烧成焦炭。 顾知欣慰地点点头,看向愣在原地毫发无损的衙役们:“愣着干嘛?派人去找刑严!” 现在的场面,可不是几个衙役能控制的。 慌神的衙役们咽了咽唾沫,眼中带着惊恐与无措:“你去?” “我不不去!” 去将军府找刑严不就是去自首? 他们宁愿被雷劈! 顾知白了他们两眼,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们又没干什么坏事,没看天雷都没照着你们劈?现在不去,待明日刑将军查起来” 仍站着的衙役们对视两眼,同时绕过被劈晕的众人,齐齐跑向将军府。 糖果铺门口的安氏似乎缓过神来,想起流放路上的雷霆,哑着嗓子颤颤巍巍道:“你莫非你” 顾知照样没理会。 安氏当她默认了,眼睛里的不满与贪婪顿消。 若只有空间和武功,她费些心思还能跟顾知碰上一碰。 可顾知能操控雷霆,那还碰什么? 不纯粹找死吗? 当然是抱紧大腿,过上好日子! 安氏头一次感觉自家 不成器的女儿眼光非常不错,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抱上了顾知的大腿,甚至抱得非常紧。 “银楼主人被他们称为夫人,好像是个官员的娘子。昨天我本想着随意找些人打马吊来着,可她带着人忽悠我去赌坊,我一时手痒” 安氏果断全盘托出,说到这里时忽然朝着顾知谄媚一笑。 “我真没骗人。她手下的人赢光了我的银子,我想离开,却被她拦下” 顾知若是所思。 看来是早有预谋。 安氏继续叽叽呱呱解释个不停。 顾知听得脑瓜子疼,看着眼前的惨状,漫不经心道:“听说有人在青山村花式骂我?” 安氏尴尬一笑:“我说笑来着,没坏心思。” 有没有坏心思不重要。 顾知思考半天,决定将安氏留在青山村种地,先种上半年再说。 若是还骂人,骂一句多种一天,专门雇人看顾。 安氏不清楚顾知的想法,小心翼翼地瞅了两眼,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愿意听她解释就是原谅了。 打着小算盘的安氏安静下来,一同坐在台阶上,心里恨恨骂自己不争气。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浮在云层表面的天雷重新藏回云中,场面一片狼藉。 酒楼里涌出数人跑向着火的银楼,妄图救火救人。 银楼二楼烧透了,但一楼完好无损。 围观吃着小食的人纷纷愣住,抹了抹脸,再次睁开眼时,还是如此诡异的景象。 跑上二楼的人及时救下被牵连着火的银楼掌柜和两名丫鬟,“夫人”被天雷劈个正着,人已经晕了过去,性命倒是无忧。 人群里的杀手彼此看了一眼,齐齐点头,提着手里利刃朝着坐在台阶上看戏的顾知冲了过去。 “快跑!” 糖果铺门内传来一声惊呼。 安氏冷不丁抬头,瞬间吓蒙了,手撑在石头台阶上,双腿发软地试图拉着顾知跑开。 顾知推开安氏的手,右手一挥,一柄冒着寒光的利剑出现在手上。 “你别乱动。” 安氏下意识点头,眼睁睁看着顾知纵身一跃,跳入大街中间,与杀手们厮杀起来。 顾知见过的杀手众多,眼前的几个在质量和数量上都差了一筹,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全部收拾干净。 酒楼掌柜颤抖着身子来到顾知身边,好心提醒:“他们的计划如此周密,后院也需谨慎小心。” 先是舅母强逼,再是衙役们抓人,甚至还有杀手动手,不可能不从后院下手。 心里早有预料的顾知朝着酒楼掌柜温和一笑,一手提着沾满血迹的剑,准备去后院看看。 雷霆降下后,无数百姓惊醒,旁观了天雷劈下的场景。 如今见雷霆已熄,好些个胆子大的人朝着城东跑了过来,试图看热闹。 刑严纵马带着两队人姗姗来迟,脸色异常难看地招呼百姓回家,不要在此逗留。 他僵硬地下马,环视一圈周围的惨状,冷凝的目光看向顾知。 顾知想了想,扔下剑,颇为无辜道:“我是被迫自卫,且只杀了几个杀手。” 被雷劈的那些人可不能算她头上。 刑严喉咙微动,语气带着质疑:“你为何不将他们的尸体摆整齐?” 顾知和旁听的百姓都是一愣。 谁杀了人还把尸体摆整齐的? 刑严似是知道她们心里的想法,默默点了点头,像是在说,他就是。 顾知不想跟他扯,转身回到糖果铺门口,敲了敲门。 秦芸惊慌失措地打开大门:“知知,清染被徐恒抓走了!” “什么?!” 顾知怀疑自己听错了。 第200章 徐恒黑化 一炷香前,铺子外的顾知刚跟杀手对上,后院传来些许动静。 王全立刻警惕起来,跟李凌两人一人一边手持匕首守在后门口。 数息后,忽然有人从外飞进后院,没等王全两人动手,噼里啪啦一阵电流闪过,那人直接被电晕在地。 王全一脸懵,跟李凌对视一眼后,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近,用匕首戳了戳倒地的人,见没有任何反应后,王全松了口气,招呼李凌取来绳子将擅自闯门的人捆了起来。 刚刚捆好,又有人飞了进来、被电晕,李凌捏着绳子,脸上带着些许茫然。 “这是” “管他呢,全捆起来。”王全大大咧咧道。 其后后院来了数人,甚至好几人同时飞进来,王全李凌捆人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吃力。 刚开始擅闯的人直接被电晕,之后电流越来越弱,有人被电了一下,但意识仍非常清醒。 王全迫不得已跟人缠斗片刻,才将人砍伤打晕。 不久后,街上的杀手一空,王全李凌等了许久,发现外面没人再进来后,看了看院子里堆满的十几人,泄力地瘫倒在地。 “这么多人都是想着拿捏小姐的软肋?哼哼哼,没想到吧,小姐早有预料!” “就是就是,还连环计!我呸。” 两人躺在地上恢复力气时,忽然又听到一阵破风声,似乎又有人从院外飞了进来。 王全连忙挣扎着爬起来,不料被人偷袭,狠狠打晕。 李凌睁大双眼看着侧过身子、步步紧逼的徐恒,心里只觉得不妙,他尴尬笑道:“徐副将,您这是想来找清染?清染跟小姐在一块儿呢,你去铺子门口看看?” 徐恒瞅了他一眼,手里握刀欺身而上,李凌拿着短小的匕首接下几招,边打边朝铺子里喊:“快跑!” 虽不清楚徐恒是来找谁的,但总归是铺子里的人。 铺子内部隔后门还有好一段距离,没人听到声音。 李凌被强攻,按徐恒的设计一路边打边退,直到临近前面做生意的地方,李凌硬生生扛下一刀,手臂被震得发麻,他深吸口气,集中全身力气大喊:“快跑!徐恒来了!” 下一秒,徐恒反手一刀砍下,李凌被砍中肩膀,直接晕了过去。 铺子里听到声音的众人皆是一愣。 铺子外顾知正跟杀手打斗,她们一出去,可能被人挟持,顾知或许会分心受伤。 况且,为防有人砍门强抢,顾知特意设计了三重不同的木门,打开方式各不相同,一时半刻根本打不开。 清染咬咬牙,颤着手拿上顾知给的随身匕首,不顾秦芸的阻拦走向后院。 白姝死死咬着唇,紧随其后。 秦芸本想跟上去,想了想还是留在原地,牢牢护在许氏、疏晚和长安身前。 疏晚万分焦急,拿出钥匙和长安一同开门。 月光下,李凌倒在后院入铺口,鲜血流了满地,徐恒正面无表情地擦拭着刀上的血迹,听到脚步声后,慢慢悠悠偏过头。 清染一手握着匕首对准徐恒,一手在身后摸索着关上小门,尽量为铺子里的人争取时间。 “清染,过来。” 徐恒语气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 清染僵硬地笑道:“徐副将,小姐很快过来,你有事找她的话,麻烦稍等片刻。” 两人僵持片刻,徐恒平静上前。 白姝手脚麻利地打开被清染关上的门,疾步上前护住清染,咬牙道:“我就在这,你杀了我便是,但不能伤害其他人。” 清染一愣,试图拉开白姝,语气焦急:“不行,你进去,我来周旋!” 白姝的目光停留在倒地的李凌身上,低声道:“他就是来杀我的,你去了只会白白牺牲!我死后,你跟小姐说,跟着她的这段日子,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时光。” 话音刚落,白姝拔下头上的银钗,推开清染,狠狠刺向徐恒。 徐恒皱着眉一脚踹晕白姝,飞身上前打晕清染,扛着她一路飞了出去。 秦芸等了半晌,没听到任何动静后,迟疑地前去后院,李凌和白姝倒在门口,清染和徐恒不知所踪。 听完后,顾知脸上几番变化,最终停留在凝重上:“先请个大夫过来看看王全李凌和白姝的伤势。” 尤其是李凌,伤势过重,血都快流干了。 秦芸应了应声,麻烦热心的酒楼老板去帮着请个熟悉的大夫,酒楼老板亲自走去城西找大夫。 城东大街上场面异常混乱,死的死,晕的晕,看热闹的看热闹。 刑严正在指挥手下的将士将尸体摆成两列,晕倒的人另外摆几列,并找人登记好今天的巡逻衙役的性命。 顾知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徐恒为何不杀白姝,而是抓走清染。 难不成因清染不肯答应跟他在一起,徐恒黑化,将清染抓走,试图霸王硬上弓,搞强制爱? 这么没出息? 但是被砍伤的李凌又做错了什么呢? 晃晃脑袋,甩走不靠谱的猜测,顾知来到刑严近前,小声问道:“知道徐恒去哪儿了吗?” 在这档口上,他肯定不可能回徐府。 刑严缓了缓:“为何这么问?” 顾知犹犹豫豫说了徐恒擅自闯入糖果铺后院,打晕三人、砍伤一人、抓走一人的事迹。 “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清染目前应该性命无忧。” 否则直接在当铺内杀了人就行。 顾知头痛扶额。 恰在这时,沈暮岁带着金掌柜赶了过来,看到顾知的表情,顿时有些讪讪。 “我们来晚了,但又不能全怪我们” 谁能想到,昨晚吃完火锅后身体万分不适应,拉肚子拉到虚脱,还以为是顾知给他们下毒了。躺了整整一天,去山里的大夫晚上才回来,他们想过来也是有心无力。 顾知翻了翻白眼:“我下个委托,你们多找些人来,帮我保护好家人,不得有任何损伤,我去去就回。” 清染带着的匕首上藏有数道雷弧,她或许能借此找到清染。 第201章 你抓我干嘛? 清染再次清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 她正被徐恒抱在怀里,他快马加鞭,越过猎猎狂风,借着月辉一路向前。 清染握紧手里的匕首,狠狠刺进心无旁骛赶路的徐恒身上,恶声恶气道:“你快放我回去!” 徐恒反应及时,侧身躲过。见清染试图挣扎着跳下马,他叹了口气,随之勒紧缰绳,驱使着马慢慢停了下来。 徐恒抱着清染下马,眸子紧紧盯着怀中不停乱动的人,心里泛着酸。 “顾知给了你什么,让你这么向着她?” 又是一匕首扎空,清染猛的一用力,身子顿时朝后倒去,徐恒猝不及防之下,只来得及用手护住她的脑袋。 整个人重重砸在地上,感受到身体上的疼痛,清染脸上微微扭曲。 她手脚并用地站起来,握紧匕首不断退后,待达到安全距离后,清染哼哼骂道: “小姐对你这么好,沿途要吃的给吃的,昨晚上还特意请了你来吃火锅!你不满足就罢了,还砍伤李凌!你!你不知好歹!不可理喻!” 想起昨晚吃的火锅,徐恒眉毛挑起:“你确定?我回去拉……了一晚上!今天一天腿都在抖!” 至于李凌,他想给京都一个交代,只能动手。是李凌运气不好,正撞他刀口上。 清染怒气冲冲:“我怎么没事?你不能空口污蔑小姐!” 徐恒哑口无言,倚在树边解释:“可能……你吃的少。” 他晚上回去的确拉了一宿的肚子,否则今天白天肯定来帮着找人,没想到在府内躺着时,恰好京都那边下达最新的命令…… 清染才懒得听他的解释:“你赶紧送我回去!小姐会担心的。” 徐恒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行。京都有人让我杀了白姝,我若送你回去,她就得死。” “……你要杀白姝,你抓我干嘛?”清染只想狠狠捅他几刀。 被清染的话震惊,徐恒略作犹豫:“我不想被操控下去。” 自己的一生都被别人夺走据为己用,身为王爷王妃的爹娘却没有丝毫不满,甚至让他屈居人下。 徐恒心中不恨,但不代表他愿意永远受人驱使。 况且,若他杀了白姝,顾知和清染都要生气,追妻道路更加艰巨不说,之后想娶清染,顾知肯定会大力阻拦。 清染气笑:“关我何事?我告诉你,马上送我回去!否则小姐找上来,定要打死你!” 徐恒摸摸脑袋,只当清染关心他,忽然一笑:“你猜,顾知为何这么久都没追上来?” 清染哽住,冷声道:“小姐定是……定是……” “昨夜发生的事情太过严重,无数人看到她杀人,官府的人会带她前去问话。而刑严表面上与顾知并无交情,不可能冒险救她。” “再者,有一就可能有二。顾知来找你,就等于将她娘和外甥女等几人置于危险中。你说,顾知会选择来救你,还是会留下来保护她娘?” 清染埋着头,没有说话。 徐恒慢慢走近,笑容平和,似乎刚刚亲手撕破清染妄想的人不是他。 “你只是备选,我也一样。清染,跟我去山里找个地方隐居,我们安安稳稳生活,好吗?” 轻轻摸着清染的头,徐恒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伸手试图拿过清染手里的匕首,刚刚碰到匕首时,一道雷弧狠狠打在徐恒手上。 “嘶!” 徐恒的右手被电得发麻,他连退几步,眼神警惕地盯着匕首。 清染缓过神,瞪大双眼狠狠看向徐恒:“那又怎样!是小姐捡我回来的,我这辈子跟定小姐了!要我离开,除非小姐不要我!” 两人一阵僵持,没有注意到原本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的天空中云层越来越厚,直到黑云压境。 徐恒一愣,抬头看向天空,隐隐感觉心里有些不妙。 就他头顶这块乌云一片,几里外的不远处一片晴空。 他果断不顾清染的挣扎,单手扛起来上马就跑。 徐恒边跑边回头看向身后,层层乌云似乎紧随其后,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清染抖着手有些迟疑,再次警告道:“你赶紧放我下去!” 徐恒沉默不语。 片刻后,数道雷电劈在马身周边,马受惊猛跳,完全无法控制。 徐恒只能扛着清染飞身下马,再次抬起头时,顾知出现在前方不远处。 “把人放下。” 清染循声望过去,顿时喜笑颜开,整个人鲜活起来,不断捶打徐恒的背部,叫唤着放她下去。 徐恒略作迟疑,放下人后交代道:“跑远点。” 免得误伤。 清染可不管他的废话,开开心心地躲到顾知身后:“小姐!” 顾知摸摸她的脑袋:“乖,你先背过身。” 徐恒心里暗暗警惕。 他出城时,明明做好遮掩。同时有八批人马以他的名义从四个门口出城,出城后往不同的方向跑。 这才过去多久? 顾知怎么可能跟上来? 在徐恒沉默间,清染乖乖背过身,耳朵却支楞起来,听着身后的动静。 刀剑相击声、飒飒风声与闷哼声不断传来,清染想起徐恒在当铺开张那几天每天来帮忙,还是希望顾知能留他一条命。 不知过了多久,顾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擦去衣服上贱到的血迹,来到清染身前:“没事了,是我没保护好你。” 徐惟真是个狗东西! 清染捂着眼睛转过身,从小小的缝隙里看到被打晕的徐恒,想了想道:“小姐,他说京都有人要杀白姝。” 顾知沉默地点点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她没想到这么多事情同时发生,一时失误导致李凌被砍伤,清染被抓走。 “我们先回去。” 见四下没外人,顾知直接从空间取出马车,跟清染一人一边拖着徐恒上了马车。 凭空多了一辆马车,清染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气呼呼道:“小姐,为何要救他?他是坏人!” 顾知坐在车辕上解释:“回去让李凌决定怎么处治他,死在路边,太便宜他了。” 清染点点头,马车启动后忽然问:“小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第202章 刑将军,您要三思啊! 顾知一手驾着马车轻描淡写道:“我突破了。” 清染虽听不太懂,但还是相当配合:“小姐,你好厉害!” 想起天道当初跟她说的话,顾知笑道:“你以后也会如此厉害。” “嗯嗯!”清染盲目点头。 顾知抬头看着天空中忽然散开的乌云,心想,果然紧急情况会激发人的潜能。 上次叛军攻城时,她的异能消耗殆尽晕了过去。次日苏醒过来,又赶着去见刑严,后来各种忙碌,忘了查看异能的情况。 今天突发意外,顾知试图联系上清染身上的匕首时,忽然发觉自身的雷系异能更上一层——不但能通过电流瞬移,甚至能主动探听雷弧所在位置的所有声音。 雷系异能最终往探听和瞬移方向发展,是顾知未曾想到的。 她本以为,雷电更偏向摧毁和新生 不过倒也不赖,顾知偏头看了看正在探查徐恒呼吸声的清染,轻声一笑。 等三人再回到越郡时,云雪昭已经正常开张。 因昨晚许多百姓围观事情的始末,倒是未对顾知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只是她自卫时杀了许多杀手,因此事,云雪昭的生意萧条了些许,可能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顾知在铺子前面放下清染,朝着她温柔笑道:“你赶紧去后院沐浴清洗,休息休息,我得去刑将军府上一趟。有事就找金掌柜,我很快就回来。” 忽然想起徐恒所说的顾知杀了人,要被抓去官府问话,清染死死抓着顾知的手,眼里含着泪水:“小姐,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很快就回来,不是骗她的谎话吧? 顾知揉揉她的脑袋,在她耳边小声道:“若是有人问起徐恒,你就说他被我打伤,不知所踪。问他为何要抓你,就说不知道。” 清染点点头,转身前往糖果铺子。 顾知放下心来,刑严帮着将问话时间延后一天,还换了审讯地点,她若是不去,刑严那里也不好交代。 更何况,欺瞒哄骗安氏闹事的人还没遭报应,她可得好好给他们上一课。 知道知道什么叫不要奢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顾知的视线转向身后的马车,趁火打劫的人,也不能轻易放过。 安氏已经被秦芸骂去洗盘子搞卫生,甚至还没收了疏晚身上的银子,生怕安氏哄骗疏晚。 接下来,就是解决官府巡逻的衙役、后院被抓的人、以及幕后之人的问题。 带着徐恒来到刑严家后院时,将军府的管家连忙迎上来,小心翼翼道:“顾掌柜,诸位大人等候多时” 顾知摆摆手:“我先去暗道里关个人。” 管家张了张嘴,倒没说什么,而是帮着顾知将徐恒拖下马车,一路拖进空无一人的训练场里,眼睁睁看着她踢开地牢上面的伪装,将人硬拽进最里层的地牢。 随着“哐当”一阵关门声响起,管家尴尬笑道:“顾顾掌柜怎么知道这里有地牢?” “上次你家将军在这上面射箭的时候,我随意走了走。” 管家想起府内的将士们平日来训练,一个都没发现地牢,心情有些诡异。 “找人看严实了,要是人跑了,我唯你们将军是问!” “可要帮他找个大夫?” 徐副将伤势如此严重,还被关进阴冷的地牢,管家生怕发生某种意外。 “找一个吧,拖着别让人死喽。” 顾知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让李凌亲手报仇。 离开训练场,顾知轻车熟路地走向正厅。一路上遇到寥寥无几的小厮丫鬟纷纷朝她行礼,顾知尴尬地躲过后继续前进。 直到一阵怒吼咆哮声从前面传来,顾知眼睛一亮,知道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正厅内,刑严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听着左边孙大人的咆哮质问声: “顾知当街杀死那么多无辜百姓,简直是丧尽天良!罔顾王法!罪不容诛!刑大人,今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将人带走下狱关押!否则,就是对不起我蛮荒越郡的诸多百姓!是对不起我无辜受伤死去的众人!更是对不起当值巡逻的衙役!” 刑严慢吞吞侧过头瞧了他一眼,冷峻的眉峰缓缓皱起。 就在孙大人咯噔一声,以为自己说错话,汗水濡湿衣服,心中无比忐忑时,刑严好心提醒:“孙大人,你的官帽没戴正。” 正厅内的官员、衙役、证人都是一愣。 守着正厅的将士早就习惯自家大人的强迫症,各个脸上都带着高冷的表情。 一片寂静中,孙大人第一个回过神,下意识扶正官帽,一脸诚恳地劝诫:“刑将军,您是越郡父母官,得为全城百姓考虑,不能因一时的口舌之欲包庇纵容歹徒行凶害人!再说了,云雪昭的制糖手艺不过如此,还没调味铺的白砂糖好吃又实惠,你得三思啊!” “若是为了美色,就更得小心谨慎。谁知道一介流放罪臣女,哪里来的大笔银子在越郡开铺子!铺子租金、原料和人工的价格不菲,岂是她能负担得起的?定是跟叛军有所勾结,否则怎么她们入城当晚,叛军就攻入越郡?!” 刑严越听心里越诡异,刚准备打断他的话,就听一道女声从门外传来:“这位大人说的对!刑将军,您要三思啊!” 堵在门口的证人循声看过去,见是顾知到了,连忙让开路。 刑严眼皮微跳:“你来的正好,孙大人正找你呢。” 唧唧呱呱说来说去都是一套词——交出顾知。 当谁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似的。 顾知闲庭漫步绕过跪在地上的衙役,朝着刑严一拱手,算是报答他拖延时间的人情,随即一屁股坐在右边座椅上,看向对面孙大人的眼睛里带着戏谑:“哦?这位是” 知道她要搞事情,刑严状似好心地提醒道:“这位,是太后亲自任命的越郡郡丞。孙子,孙大人。” “原来是孙子,久仰久仰。” 孙大人眉头紧皱,顾知的语气的确十分恭敬,可他听起来怎么阴阳怪气的? 第203章 实属正常 瞪眼盯着对面笑眯眯的顾知,孙大人眼睛一横,毫不客气道:“犯人顾知,你可知罪?” 刚见面就给她扣上犯了事的帽子,这孙大人倒是不愣。 “我不知,还请孙大人明示。”顾知脸上带着无辜的表情。 “你!”孙大人重重拍桌,胡子都要翘了起来:“好你个顾知,昨晚当街杀了十几人,甚至包括近十名巡逻的衙役,手段凶残至极,还敢不认?来人,押下去大刑伺候!” 正厅里的苟活的衙役们蠢蠢欲动,守卫却是根本不理会孙大人的叫声。 刑严意味深长地看了孙大人一眼,这是想屈打成招? 不知是今日才想出的手段,还是平日里的惯例。 入驻越郡时,他只查了与叛军有牵扯的人,没想到小小一个越郡,水还挺深。 顾知耸耸肩,笑道:“哎,孙大人,别那么急,不如听我解释一二?” “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孙大人朝后一挥手,一名衙役立刻捧上顾知杀刺客时用的剑:“人证物证俱在,就是你——当街杀人!” 顾知环视一圈,瞧了瞧所谓的证人后,低头看了两眼血迹仍在的剑,忽然“噗嗤”笑出声。 她边笑还边朝着端坐上首皱着眉的刑严道:“这便是太后亲封的越郡郡丞?难怪” 越郡官府上下的风气不正。 要知道,郡丞可是一郡中的二把手,仅次于太守之下。 越郡太守贪生怕死,越郡郡丞贪财谋权,臭味相投啊! 难怪他们相处时如此融洽。 刑严冷峻的表情也是一松,知道顾知还有未尽之语——太后手下的人如此,也能看出上面的掌权者是何等德行。 孙大人哪里不懂她的话,脸上气愤填膺,大声命人将顾知抓起来关押,心里却是暗爽:胆敢对太后言辞不敬,看你还怎么逃! 他本来还担忧若是刑严要保顾知,他不好将其定罪,让她交出糖果铺和琉璃窗的方子。 现下却是完全没了后顾之忧。 除非刑严不要命了起兵谋逆,为顾知一人对抗全朝廷! 想到这里,孙大人忽然细细打量起顾知,心里又添了几分不确定。 这姿色、这容貌、这气度自古以来,将军举兵谋反只为一人的例子可不少。 正当孙大人胡思乱想时,顾知平静地走过来,强硬地捏起剑丢在孙大人旁边的桌子上,见他被吓了一跳,顾知眼睛微闪:“孙大人,您确定人证物证都齐了?” “不不然呢?!还有些尸体也是证据,只是太多没带上堂罢了!” 顾知走回自己的座位,拍了拍手:“刑将军,既然孙大人要证据,还是命人将全部证据都取来,我们一一对质。” 孙大人正小心翼翼地将差点刺到他身上的剑挪开,被顾知突如其来的请求震了一瞬,手下一个用力,剑尖直接刺破手指,连带着让他整个人都麻了一瞬。 等他回过神,刑严已经命守卫下去呈上所有证据,孙大人连忙给手下的衙役眼神示意,衙役了然,悄悄跟着出门。 孙大人这才松了口气,全身心投入到被刺破的手指上,应该不会得破伤风? 等了片刻,衙役率先回正厅,给了坐立不安的孙大人一个放心的眼神,喊道:“大人,大夫请来了!” 孙大人愣愣地看着笑容和蔼的老大夫,控制不住想将剑丢过去,刺穿蠢货的脑袋! 正对面的顾知颇为惬意地看热闹,甚至招呼随侍的丫鬟端茶带糕点。 听话懂事的衙役听孙大人的命令,作恶多端,昨晚早就被天雷给劈了个遍,伤势最轻的都还在昏迷中。 如今来正厅作证的,可不就是不会揣测上官的心意,憨厚缺根筋的老实人? 手指刺痛中带着酥麻,孙大人一脸不悦:“来都来了,先帮我看看伤口。” “哎!”老大夫颤颤巍巍走近,帮着孙大人止血包扎好后,立刻退了出去。 堂上气氛诡异,不是他个老人家能承受的。 顾知吭哧吭哧啃着丫鬟送上的糖糕,又等了片刻,几个守卫粗鲁地将烧焦的尸体狠狠丢在正厅中央。 “大人,其他尸体都是跟他们一样的死因。” 刑严挥挥手,示意可行,守卫朝着上面一抱拳,抬脚走到门口等候。 在不同电流间穿梭耗费的异能太过庞大,顾知一时还没恢复过来,她毫无坐像懒洋洋地缩在椅子上,静静等待堂上的仵作查验完尸体。 紧盯着仵作和孙大人不让他们搞小手段的刑严瞟了瞟顾知,眉心狠狠一跳,刚准备开口,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禀大人,这些尸体全部死于雷霆烧焦,并非死于他杀。” 仵作埋着头无视孙大人望过来的眼神。 顾知瞬间来了兴趣,没想到郡里的仵作还有坚持职业操守的人,很有前途! 她挣扎着从椅子里坐直,好整以暇地看向僵着脸梗着脖子的孙大人:“孙大人,您可听清?这些人是做了恶事,遭报应了。被雷霆所劈,烧焦而死。我一个娇娇柔柔的弱女子,如何能驱使雷霆?” 孙大人还没什么反应,刑严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娇娇软软?弱女子? 顾知有哪点与这两个词相配? 不过外貌看上去的确挺娇弱的。 “还有其他人!还有十来名无辜百姓死于她手里,这些可赖不掉!我还有人证!” 天雷可是祥瑞,怎能受人驱使? 孙大人只能将话题引向其他人 尸体上的利刃他都收拾干净了,看她怎么解释。 刑严叹了口气,孙大人硬要作死,就怪不得他没护着。 顾知微微一笑:“请。” 堵在门口的证人犹犹豫豫地上前,顾知随意扫了两眼,都是昨晚上围观时骂她的熟人。 人证来齐,在堂上众人凝视的目光中,证人期期艾艾地说明昨晚瞧见的情况,甚至有人直接道: “都是普通百姓,夜间出门带着东西防身实属正常。没想到有人心有歹意,因此下狠手杀人!” 带着利刃,试图杀她,实属正常? 第204章 直接动手 顾知活生生气笑了,甚至觉得孙大人已定下她的罪责,就是想找人来侮辱自己。 “若是这么说,”顾知上前一把拿起剑,举起后屈指弹了弹,听着传来清脆的声音,她满意地眯起双眼:“我一介弱女子,晚上出门带着剑,也是实属正常。意外遇到发疯杀人的人,逼不得已自卫,更是实属正常。” 缓缓将剑指向帮孙大人做假证的几个人:“我因被人污蔑发了疯,砍起人来毫不手软,仍是实属正常。毕竟正常人谁会污蔑好人呢?” “你你你大胆,竟敢公然在堂上威逼人证!真是岂有此理!”孙大人咽了咽口水,挺胸上前一步,指着顾知怒喝。 顾知直接挥剑打折孙大人伸出的手,在他难以置信的痛呼声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刑将军,有人咆哮公堂,我帮你收拾了一顿。日后,你可得长长记性,知道此刻是在将军府,不是在孙府。” “对了孙大人,我给你个劝告,不要用手指着人,不礼貌。” 孙大人下意识抖了抖,单手扶着受伤的手,低声叫道:“大夫!快去叫大夫!” 该死的顾知,他手指上的骨头肯定断了! 就这还娇软弱女子? 孙大人头一次有些后悔自己打的歪主意,早知道顾知是敢当堂下手的狠人,他定他定找大军死死围住云雪昭! 看她还怎么横! 满堂寂静声中,唯余孙大人的嗷嗷叫唤声。 就连刑严都没想过顾知会直接动手,以往她做起事来,不都是阴着来?怎么这回 顾知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想法,持着剑步步紧逼:“因你们污蔑我,我才抽剑自卫。也就是说,孙大人因你们而受伤,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将他们全部抓起来!造谣生事者,发配去修城墙!” 亲眼看着顾知打断孙大人的手臂,人证们本就被吓了一跳,如今更是胆战心惊缓缓退后。 直到撞上门口的守卫、退无可退时,有人忽然朝着顾知跪了下来:“是孙大人!孙大人给了我们五两银子,让我们指认你杀人!还说还说” “哦?孙大人还说了什么?” 顾知持剑挑起他的下巴,脸上一片冰冷。 看清她眼里的平静,那人顿时被吓破胆子,不再理会孙大人的警告,大声道:“还说糖果铺子里都是女子!世间哪有女子当家的道理!他要把你们铺子里的女子许配给我们,让我们继续经营糖果铺!” 孙大人不顾断了的骨头,死死堵住那人的嘴,咬牙骂道:“你岂敢污蔑我?!” 见他不愿承认,剩下的人证连同衙役连滚带爬地跪到顾知面前:“是他暗中下的命令!我们” 顾知一脚踹开拦路的衙役,将挤进人群里的孙大人提溜出来,死死卡着他的脖子,皮笑肉不笑:“孙大人,原来您看不起女子啊。也就是说,您看不起给你赐官的太后,看不起生养你的亲娘,甚至看不起你同床共枕的妻子?” “既如此,你还娶妻生子作甚?生下来的儿子就不是你瞧不起的女子生养的?你的身体里,不也留着你娘亲的血?倒不如就此了断,省得脏了你金贵的血脉!” 刑严还是头一次看到顾知如此生气,知道事情已成定局,立刻让守卫将作伪证的衙役和人证抓起来关入大牢。 趁顾知仍在问罪之际,他来到正厅后面,细细观摩军师记录下来的详情,指着最后几段道:“记好了,到时候写在折子里。孙大人口出狂言,作恶多端,府中突生大火,死于火中。” 又重新看了几遍,刑严仍有些不满意:“将内容美化一下,去掉不合适的,贴在城门口供来往的路人围观。” 去掉的,当然是不利于顾知的。 军师应声后迟疑道:“要不要出去救人?” 他听着,外边的叫声越来越小,甚至隐隐带着嘶吼。 “没事,顾知有分寸。” 刑严抬眼看着屋檐,双手交叉,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 军师犹豫片刻,心想已经传了孙大人的死讯,也就不必再管他的死活。 他果断重新拿了张纸,抬笔开始撰写起来,以求早些下值。 等外面传来顾知的声音时,军师已经完成了任务,他吹了吹纸上的墨水,拉着刑严一同出去。 孙大人晕倒在地,暂时不知道死活。 顾知正坐在上首,翘着腿,脸上冷淡中隐隐透着戾气:“暂时没死。” 刑严了然,迟早是要死的。 哄骗安氏、雇人行凶,甚至想挟持秦芸她们,来逼顾知妥协,还当堂污蔑陷害。 孙大人步步走的死路,菩萨来了都救不了。 “要封口的记得封口,我暂时不想动手。”顾知抬了抬眼皮,精力不济道。 昨晚熬了整晚研究如何通过电流闪现,早上又跟徐恒打了一架,还闹出孙大人的事,她现在只想躺床上安心睡觉。 刑严点点头:“放心。” 听到这两个词,顾知冷冷瞪了他一眼:“我如何放心?徐恒是你亲自留下的,差点抓了清染不知所踪!” “你不知他身后是洛王府?” “那又如何?” 刑严深深看了她两眼,试图跟顾知说明,他这五年是如何苟延残喘、勉强支撑下来的。 好不容易权势大的洛王府有个公子来蛮荒,为了调进京都或是向朝廷多要些粮饷,他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 可看着顾知疲累无神的双眼,刑严到底没狠下心。 三家长辈相交,然皆已落难,谁也没占便宜,他又何必扰乱顾知的心情。 事情处理好后,顾知半眯着眼睛步行回了糖果铺,临走时还不忘交代刑严将马车上的血迹洗干净。 顾知一路回了云雪昭,等在门口的秦芸和清染连忙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一遍,又拉着顾知转了一圈,问道 “怎么样?没为难你吧?” 顾知将头埋进秦芸的肩膀上,小声嘟囔着:“娘,我好困。” 第205章 疯狂抢购 秦芸顿时心疼起来,跟清染合力拉着顾知往铺子后院走,边走边道:“先别睡,等到了房间再睡!” “嗯~” 顾知的意识尚且清醒,只是见了秦芸和清染,心里安定下来,下意识放松心神。 后院的血迹和刀痕已全部清理干净,顾知浑身放松,让秦芸和清染一路拖着她的身体来到房间,躺倒在丝滑厚实的被子上。 秦芸亲自给她盖好被子,摸了摸顾知的脸,发现一切正常后,转身出门去厨房怒骂安氏。 躺在房间里的顾知蜷缩着身体,闻着熟悉的香味,慢慢进入梦境。 刚进入一片虚无时,顾知就被不知从哪儿丢来的捏成团团的乌云砸了脑袋,不疼,还软乎乎轻飘飘的。 顾知没忍住伸出罪恶的手,将乌云揉来揉去,捏成一个小人的形状。她伸手点了点乌云小人的额头,忽然笑了起来。 温琼津去京都数月有余,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话,不靠自身的伤势博取同情与利益。 将乌云小人安安稳稳放在身下的云朵上,顾知顺势一躺,感觉整个人随着云朵的上升飘了起来。 舒服! 顾知惬意地闭上双眼,试图睡个梦中梦。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道缥缈悠远的声音。 “你似乎没做到。” 懵懵懂懂的顾知心想,没做到什么?她可没接过什么任务。 那道声音似乎知道她的想法,耐心地解释:“不遮掩异能。” 顾知眼皮向上翻了翻:“我做了。”只是没太过分。 近的秦芸等人不说,远的刑严、徐恒都知道了,任务还不算完成? 不对! 顾知睁大双眼控诉:“我可没接这个任务,你别想唬我!” “你的异能已超过临界点,暂时不要肆无忌惮地用。幸亏你刚来时懂得收敛,否则它会找你麻烦的。” “你不能保护我?” 顾知有些得寸进尺道。 “世间种种皆有定数。” 又是这种玄而又玄的腔调。 “还有事吗?我好累,我想休息了。” 那道声音迟疑了一会儿:“顺心而为。” 顾知刚准备问清楚顺什么心该怎么为,就被强行打晕,昏睡过去。 再次清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 顾知揉揉眼睛,走到外间洗漱,摸摸空荡荡的肚子,准备去厨房找些吃的。 没成想刚走到厨房,小小的长安正蹲着清洗木盘器具,旁边还放着尝试自己走路的小宝。 “长安,怎么是你在这?小舅母呢?” 听到声音的长安立刻抬起头,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知知姐,不知道为什么铺子里来了好多人,比开张第一天的人还多,大人全去前面招待和收银子了,我闲着没事,就来厨房帮帮忙。” 正用面包逗着小宝的顾知一愣:“哪儿来的那么多人?” “听清染姐姐说,似乎跟你昨天去将军府有关系。” 三两口解决完早餐,顾知叮嘱长安照顾好小宝后,连忙前往铺子门口。 一眼望过去,的确是人山人海似乎整条城东二街都堵了。 顾知只得庆幸,这条街不是正对城门口,否则百姓进出城不方便,城门口守卫要来找麻烦了。 看到顾知走出来,原本等的有些不耐烦的人顿时精神一振,纷纷朝着顾知拱手道:“顾掌柜,您的事迹我们都看见了,您可真是女中豪杰!令人佩服!我们啊,都是来支持你的。贵些的蛋糕是买不起,但平价的糖果倒是买得起,我家孩子就喜欢吃你家的糖果!” 什么意思? 顾知换下正满脸欣慰笑着的秦芸,让她先休息会儿,自个儿听排队的人叽叽呱呱一通胡说才知道,刑严将她昨日在将军府跟孙大人对峙的事原原本本贴在四个城门口。 似乎还删了不少词。 越郡百姓早就受够原太守和郡丞的欺凌,只是他们做事相当隐晦,且在朝里有背景,无人能对抗,只能忍了好几年的气。 现下顾知当着刑严的面,拆穿孙大人的阴谋诡计,让他落得个恶事做尽,死于火灾的下场,实在是大快人心! 况且蛮荒人少,男女都是干活的一把手,孙大人如此歧视女子,被顾知强硬地怼了回去,让无数本就爱吃糖的小娘子夫人们万分满意,差了下人成斤成斤的买。 顾知看着收银的清染和许氏满脸欣喜又忧愁的样子,心想,糖果的库存怕是不够,还得再做上一些。 半个时辰后,临近中午,眼看着街上的人不见减少,顾知嘴角微抽,试图劝说换上来的新一批人:“云雪昭开在这里又不会跑,何必硬要今天买呢?明天再过来也是一样” 百姓:“我不,就要今天买!” 顾知哽了哽:“少买些也行,冬天要到了,攒些银子好过春节!” 百姓:“过年过节就是要吃些平时吃不起的!大家冲呀,多买一些放着过年!” 顾知:“” 她从未想过,生意好起来了也是如此愁人。 好不容易挤进来的吴老大看着顾知脸上的无奈,咧开嘴笑道:“秦夫人一大早就让我们在门口喊过,没用!小丁他们现在还在街口喊人先回家,排队时间太久了,不划算!没一个听的。我就把我娘子和其他几个婶子全叫来帮忙,希望顾掌柜能管顿饭啊!” 顾知勉强一笑,眼神飘忽地盯着街口挤挤攘攘的人头,心想,饭肯定管饱,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了。 按这架势,要是说现在铺子关门吃个午饭,肯定没人听,继续在外面排队。 然而越郡以及周边郡城百姓的热情还是远远超乎顾知的想象,下午三点左右,铺子里的糖果、面包、蛋糕等全部消耗殆尽,想继续做面包都没有原料了。 排了好半天的百姓悻悻而归,还不忘叮嘱顾知次日多备些原料和成品。 关上门后,所有人同时瘫软在椅子上久久不能起身。 顾知挣扎着站起来,招呼安氏和她一起去做饭。 饭桌上,众人一心埋头干饭时,顾知悠悠道:“不然我们还是搞个限购吧。” 第206章 做六休一 正在吃饭的秦芸给了她一个无力的眼神,示意饭后休息足了再商量。 顾知挟起一块肉吃下,默默点了点头。 今天的确是耗费太多精力,自家人、帮工和来帮忙的人都是累坏了。 等饭后,帮工和其他人都收拾收拾回家了,院里只剩下自家人和吴老大时,顾知躺在躺椅上吃着桃子,开口做着规划: “首先,限购,每人每样糖果最多只能买半斤,面包不好限量,正常来。蛋糕一天只接二十个。要是想大量购买,需提前登记好数量,根据下订单的数量决定交货时间。” “然后,你们觉得帮工里有谁表现还不错、人也实在的,可以将简单的手艺传给她们,也能减轻大家的负担。” “最后,糖果铺日后做六天休息一天, 明天就把告示贴在门口。” 众人面面相觑,秦芸面露犹豫:“限购和休息一天会不会对生意有影响?” 宣朝可没什么做六休一的说法,逢年过节都要忙着做生意。 “不会,物以稀为贵,生意反而会更好。况且商队已经在筹备中,蛮荒各郡、中原江南等地都在生意范围内,耐放的糖果根本不惧。” 顾知耐心作答。 安氏蠢蠢欲动:“不是说蛮荒外都乱了吗?商队带着那么多好东西前去,不怕被劫掠?” “蛮荒外虽乱了起来,但总体上还在朝廷的管控下,只要我们小心点,不去闹事的地方,危险会小很多。” 比如遂宁郡,在蒋飞扬的管控下,没有叛军和暴徒,暂时十分安全。 民乱四起的地方大多偏远,且守卫将士较少,一路北行的官道附近民乱较少,且更加安全。 不过想起各地打着新帝不仁的旗号,却一路烧杀劫掠的叛军,顾知很难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新帝不仁,为何不北上讨伐新帝,而是在两亩三分地欺负无辜的百姓? 或许刚开始的确有仁义之师,但在县城叛乱成功后,享受到了权利的好处,被金银财富迷了眼,没有坚守住本心。 安氏张了张嘴,刚准备继续发问,就被疏晚扯了扯袖子。 看清疏晚脸上的不赞同,安氏到底没说什么。 她虽被留在云雪昭,没有送回青山村,但还处在受罚状态,后院好大一块菜地以及所有脏活累活都是她来收拾。 安氏也曾不满抗议过,可看到因她惹事受伤的白姝和王全仍在帮忙,到底没敢说出声。 罢了,就这样吧。 安氏也想明白了,当初她月月接济,她的兄长尚且能厚着脸皮邀她去打马吊赌博,如今她们娘俩一无所有,妄想去投奔他,只会被拒之门外。 还不如待在蛮荒,累是累了些,到底能得个安稳,好好跟疏晚过日子。 见大家都没什么问题了,顾知继续开口:“往来的帮工里,可有信的过的人?” 秦芸略作思索:“帮着摆放收拾糖果的金三娘不错,人老实又勤快。” 金三娘家境略差,没什么体面的衣服,也没吃过糖,但帮工时,从未贪过一个糖果。 “二楼的许小娘也不错” “招呼客人的陈寡妇也挺好” 顾知想了想,先选出四个人帮清染她们打下手,做学徒,慢慢学习的同时也能细看人品。 众人对此没什么意见,尤其是清染、疏晚和白姝,她们一天天连轴转,唯有午间吃饭时能休息片刻,得手的银子虽多,可干久了实在太过疲累。 顾知又让吴老大跟大家简单讲了讲商队筹备的情况后,就让大家都散了。该连夜做糖的做糖,该休息的休息。 王全转身出门去给李凌买药材,其他人都回了房间准备先休息休息。 顾知趁大家不注意,进了空间,准备连夜做些糖,减轻清染她们的负担——在空间做糖可比在外面做简单多了。 又是一夜过去,天还没亮,顾知打着呵欠去库房放糖时,意外看见厨房以及烘烤房间里都是人,能帮上忙的人都早早起来,忙中有序地帮着收拾东西。 顾知莞尔一笑,只当没看见,悄咪咪将昨晚做出的糖放进库房后,去床上稍微眯了一会儿。 开门的时间刚到,不等秦芸洗干净手,糖果铺门外就响起了有序的敲门声。 提前来了的帮工迅速从库房取糖放糖,各就各位后,顾知手脚麻利地打开门。 蒙蒙亮的夜色中,挤挤攘攘的人群如同闻到肉腥味的丧尸般蜂拥而进,冲进了灯火亮堂的铺子内。 昨晚上想了一晚,顾知特意在一楼中间设立一个称重处,由王全带着两个识字的人称重后,写上条塞进小小的麻袋里,减轻收银台处的压力。 顾知站在门边拦住人,省得发生什么意外。吴老大带着几个手下在街口帮着守卫,劝导插队的人以及想趁人多偷摸东西的流氓。 顾知坐在门口磕着昨晚从空间里翻出来的葵花瓜子——在做糖果的空余顺手炒了一些出来,看到昨天跟她对着吼的百姓时,还有些发愣。 她摸摸递给前排的人一人一把瓜子,好奇问道:“你们昨天不是买过了。” 昨天吵得最大声的人笑着道:“我儿昨天吃了糖,非常喜欢,连夜给未过门的娘子送了过去,家里只剩下些许。听闻人家一家都非常喜欢,准备今日来城里买呢。我准备多买些留着贴补聘礼,面子里子都全了!” “我家里原本殷实,有门赚钱的手艺,但被那孙子看上,百般设计,只能交出手艺并发誓不再干这活,家境从此败落。昨天没带多少钱,想着意思意思支持支持你,没想到家里长辈都甚是喜欢,特意差遣我今日来买。” 顾知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如今不必再有所顾忌,还是要赚银子养家糊口。” “嗨,我都发下毒誓,不可违背,只能去寻些其他的手艺。” 顾知叹口气,终究没有说什么。 她扫过脸上带着笑容的越郡百姓,心里忽然有了些许想法。 第207章 为师父效劳 在顾知循着灵光深入设想时,有人越进人群,强行抢了把她手里的瓜子,语气美滋滋道:“味道还不错。” 刚准备动手的顾知看着一身常服的刑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有事?” “你放在我家的货早就成熟,什么时候来看看?” 顾知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徐恒已经醒了,让她尽快处理。 “暂时没空,又不占你家多少地方,过几天再说。” 过几天李凌的伤势应该好上不少,最近他一直在被灵泉水滋润,整个人又白又光滑,帮着照顾的王全跃跃欲试,准备伤上一场。 刑严默默点头,不再理会顾知,满脸开心地听着排队的百姓聊天,甚至不时跟人搭话。 “老伯,你说你家会制酱油?怎的没在街上卖?哦哦,付不起租金啊。可以在街边摆个小摊,现任太守不会管这些小事,你尽管摆摊,到时候我去你那买酱油。” “什么?你过一段时间要成亲?嫁去楚郡?是有些远了。怕吃食上不习惯想多带些糖果过去?那调味铺的白砂糖和雪花盐可得备上。” “隔壁三大爷家的二舅子的远房表姑的外甥家新纳了个小妾?这您也要去随礼?” 越郡百姓不认识刑严,只当他是顾知的朋友,亲切地拉着他一道聊天,刑严也不见外,跟谁都能聊上,带着官员少有的市井烟火气。 顾知边嗑瓜子边瞅着他,心想,若刑严他爹没死,或许他不会踏上领军这条路。以他的性格,更适合当个小县令,兢兢业业带着百姓发家致富。 然而哪有那么多或许。 几批百姓进进出出,外面的人还不见减少,刑严嗑瓜子磕得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来稍微休息片刻。 他懒洋洋地坐在顾知备下的椅子上,给了顾知一肘子:“麻烦,茶水!” 顾知幸灾乐祸地笑了笑,趁人不注意,给他端来一碗灵泉水。 已经快到十一月,灵泉水温温热热,喝起来感觉全身都发热舒坦起来。 看到他脸上的意犹未尽,顾知笑道:“有什么感觉?” “似乎有股气在体内游走,非常舒服” 顾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他的潜力还不错,时机到来时,定是第一批有异能的人。 刑严总觉得顾知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不得不转移话题:“孙子死了,除了银楼主人外,其他家人小妾都跑了,他受重用的人全部下狱用来开荒和修城墙。” 城内百姓都知道的事,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也没什么。 顾知却是一愣,她恍惚听过到这件事,原本还以为是刑严写话本,暗中将人关了起来。 “作恶多端,天火降世。”他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顾知摸着下巴思考,越郡本就有两次天雷降世的传说,刑严再做出一个天火降世惩罚恶人,是想借神权扼制京都对越郡动手? 毕竟京都的掌权者尽失人心,不得不求助于上天,试图重申君权神授一事已经传遍宣朝。 晃晃脑袋,顾知懒得考虑那么多,现在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被发配到蛮荒的囚犯,只要于她有利,何必深思太多。 见她半晌没说话,刑严又转移了个话题:“辣椒准备的怎么样?” 白砂糖和雪花盐已经轰动全国,尤其是雪花盐。他几乎叫了越郡历年退役的全部手下来调味铺里帮忙,大家半信半疑,到底还是因生活窘迫答应下来,唯独吴老大和他手下的一百多个人没有答应。 说是早就跟顾知约定好了开商队,不能失信于人。 不过在越郡倒是进入疲软期。 越郡酒楼商铺少,普通百姓也不会日日购买,虽说因雪花盐,部分商人来往越郡,但民乱还挺严重,与繁华些的郡城比起来,还是差上不少。 如同京都边疆,大部分人听过雪花盐和白砂糖的名头,却并未有人食用过。 商队筹备跟辣椒问世,迫在眉睫。 若是再等下去,民乱兵变更加严重,商队就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过几日我找人送过来。我想找个合伙人一同开个火锅店,但暂时无人可用。” 刑严略作思考,从怀里取出一张地契:“对面的地契,你拿着开店,我已用钱买断,没什么问题。” 顾知想了又想,还是收下地契。早晚要用上,省得到时候急需又找不到地好。 见时间差不多了,刑严又抓了把瓜子起身回府吃饭 。顾知也没空留他吃饭,正在阻拦后面排队的百姓。 “大家先回家吃饭,午后再来,糖果都有,不必急在一时!” 听到顾知出声劝导后,百姓大多理智地离开,家境殷实去了隔壁酒楼吃饭,家境一般的就带着自己的干粮找个地随便一坐。 休息半柱香时间,糖果铺重新开门,顾知好奇地看着挤在前排的几个看起来不甚有钱的人,犹豫问道:“你们准备买多少?” 衣服打着补丁的人精打细算地开口道:“买上半斤桔子糖、半斤荔枝糖和半斤芒果糖。” “您” 那人笑了笑:“我准备拿着糖去乡间贩卖,若是生意好,顾掌柜可得帮我留上一些。” 顾知笑着点点头。 往来的商人多在蛮荒各郡城之间行走,乡间村里倒是无人去卖,这人的确找到个好市场。 乡间村里肯花钱买的或许不多,但多走上几处,赚些银子,可比苦苦种田滋润得多。 又是一天过去,帮工们刚吃完饭准备回家时,顾知将人全留了下来。在自家人的见证下,顾知叫出四个人的名字:“你们工作用心,大家都看在眼里,不知愿不愿意拜她们几个为师,帮着干些杂活,学门手艺?” 顺着顾知的手指向处看去,清染、疏晚和白姝腼腆一笑。 十几名帮工心里都是一震,甚至有人隐隐羡慕起被叫出去的四人。 她们在铺子里干了许久的活,知道清染三人是铺子里的一把手。在清染她们手底下干些杂活,那叫杂活吗? 那叫为师父效劳! 第208章 辣椒添味 被叫出的四人果断跪地磕头拜师,甚至有人起身后想帮着清染捶肩,把清染吓了一跳。 顾知敲敲桌子,唤起众人的注意:“大家也能看出来,我们铺子的生意不错,到时候肯定会在帮工里再招些学徒。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人偷偷将手艺传了出去,或者说出配方什么的,我定会拉人去官府,不留任何情面。” 从激动中惊醒,帮工们连连发誓许诺不会做此等事。 顾知点点头示意知道后,让其他人都离开,留下被念出名字的四个人。 限购后,清染她们今日疲累顿减,准备晚上再做些新品种的糖果,既然已经拜了师,她们正好留下来帮忙。 顾知趁机去了隔壁酒楼。 隔壁酒楼老板人不错,帮了她好几次,投桃报李,顾知决定给他指条明路。 近期外地商人前来越郡购买糖果和白砂糖、雪花盐,越郡不温不火的酒楼生意都好了不少,客栈有时甚至住满了人。 酒楼小二扩招一倍仍有些手忙脚乱,顾知进入酒楼时,正好撞见在厨房和后院来回巡视的酒楼老板。 “呦,刘掌柜,楼里人挺多啊。”顾知调侃道。 酒楼老板刘掌柜笑眯眯地将顾知迎上三楼空房间,边走边道:“托您和月掌柜的福!” 月掌柜,也就是刑严身边的那名军师月璇,调味铺正开在他的名下。 顾知但笑不语。 一路到了房间,关上门,顾知直接道:“不知刘掌柜楼内的菜多是什么味道的?” 隐隐猜想到了什么,刘掌柜万分激动:“多是甜味、辛味、酸味、咸味的,各地的菜都有几道,但没什么招牌菜。” 他和茶楼老板走南闯北,各地菜都学了一手,但只学了个皮毛。 花了大笔银子请来的厨师,也不过会些小手艺,有一手的都去蛮荒外面的大郡城里的酒楼,少有人回来越郡。 顾知语气平静:“刘掌柜可有在辛味上深入钻研的想法?” 上次刘掌柜问过辣椒,应是对辛味有所想法。 刘掌柜连连点头:“有有有,太有了!” 顾知的糖果铺一开,不知道养活多少鸡蛋、面粉等商铺的老板。 调味铺一开,制酱菜酸菜坛子菜的老板也是躺赢,雪花盐和白砂糖的出现解决了以往酱菜时的苦味和泥土味,来往的商人都爱买上几罐。 如今顾知愿意给他指上一条明路,他如何不兴奋? 难怪人家说做生意要与人为善,这不,回报不就来了! 顾知脸上含笑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借着袖子的遮掩,取出几根尖椒放在桌上:“此为辣椒,过上一段时间就会在调味铺发行,我提前来跟你通个气,到时候你可以先买上一些,练练手艺。” 刘掌柜迟疑地从尖椒上揪下一小块,仔细嗅了嗅,又不顾仪态地舔了舔,感受到舌尖传来的些许辣味时,满意地点点头,但还有些犹豫:“上次,我闻着的似乎不是这个味” “那次的辣椒太辣,吃了会拉肚子。不过,调味铺应该都会出,看你想买哪一种。” 刘掌柜双眼发亮,他也学过厨艺,看到新事物有些跃跃欲试。顾知也不拦着,跟着他一路去了热火朝天的厨房。 厨房内好几个大师傅在焖煮菜品,学徒们在切菜洗菜,顾知看了半天,没找到一个炒锅,只能看到不少坛子罐子。 见刘掌柜已经动手,负手而立的顾知有些格格不入,她略作迟疑,找了个无人的灶台,摆上一块巴掌大的铁皮。 在大师傅们或是疑问或是皱眉的眼神中,顾知切好辣椒,简单清洗铁皮,倒入些许菜油,又从旁边摸了个鸡蛋。 刘掌柜正忙着做菜,无暇顾及顾知这边。 直到片刻后,猛烈的香味弥漫厨房,他被猛得呛了一下才愣愣转身。 顾知随手撒上雪花盐,将辣椒炒蛋铲入盘子里,清洗好收拾好铁块,再次抬起头时,就见厨房内的所有人都死死盯着桌上的辣椒炒蛋,眼里带着些许震惊。 厨房里的人都知道顾知是刘掌柜带来的,不好直接上前,但有位寻摸来的酒楼常客迫不及待地上前,眼睛盯着盘子,问道:“熟了?我就要这个菜!” 刘掌柜连忙上前:“曹老三!冷静!这不是我们酒楼的!” 曹老三根本不信,朝着辣椒炒蛋跃跃欲试地伸出手:“老刘,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我几乎日日照顾你家生意,连新菜都不肯让我试试,太过分了啊。” 正好刘掌柜焖的菜熟了,他让大师傅端过来,放到曹老三面前,叫道:“真不是!这才是新菜!你赶紧端去吃!给你打个折!” 曹老三闻着眼前焖肉的香味,还是有些不乐意:“我就试一口?” 刘掌柜刚准备继续拒绝,就听顾知开口道:“可以。” 曹老三毫不迟疑地取了双筷子,一筷子挟过一大块,也不怕烫,直愣愣塞进嘴里,咀嚼片刻后,朝着顾知竖起大拇指:“师傅,您这手艺不错啊!” 顾知嘴角微抽:“我不是师傅。” 曹老三转过头,脸上顿时笑眯眯:“原来是顾掌柜!您要开酒楼吗?我明个儿就去你家照顾照顾生意!” 刘掌柜翻了个白眼,期期艾艾地看向顾知,见顾知点头后,招呼几个大师傅过来试试味道 。 曹老三借着优越的身姿,又强行挟了好几块,吃完后再次劝道:“顾掌柜,您这手艺,不开酒楼实属浪费!这样,要是银子不够,可以跟我合作!” 别的不说,银子他家多的是! 知道自己炒菜的手艺一般,如今不过靠着辣椒的新奇才得来的赞叹,顾知连忙摆摆手:“酒楼我不开,但过上一段时间会开个火锅店,也是用辣椒来添味,您可以来试试。” 曹老三遗憾地点头,他再次转身试图去抢辣椒炒蛋时,已经全没了。 大师傅们正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顾知,刘掌柜和一直默默看着的学徒们也不例外。 第209章 谁来火锅店只吃素菜啊? 顾知瞅着他们狂热的样子,微微一笑,心里暗想:果然没几个人能拒绝辣椒的诱惑。 刘掌柜头一个回过神,朝着顾知一拱手:“顾掌柜,三楼请。” 与其同时给了大师傅们一个高深莫测加催促压榨的眼神——赶紧上菜!客人都等急了! 大师傅们慢吞吞转过身子,掂起锅做菜,眼巴巴看着顾知在刘掌柜的带领下,一路出了厨房。 围观的曹老三不好跟上去,将就地端过刘掌柜自己下厨做的辣椒焖肉,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一厨房的人都拦不住。 出厨房时已经快过了饭点,酒楼的人少了许多,剩下跑堂小二来来回回地收拾残局。 顾知也不遮遮掩掩,语气带着坚定:“刘掌柜,您这酒楼,得备上一个铁锅你们都学过厨艺,待辣椒开售后多做些研究,多搞些花样,定能吸引一大帮客人。若是运气好,或许能将酒楼发扬光大。” 刘掌柜连连点头。 若是原先他对顾知的意见还有所保留,现在在品尝过辣椒炒蛋后,已是坚定听从。 他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买!” 蛮荒的铁器一直处于管制状态,打了什么铁器用来做什么都得一一报备,且造价不菲。 他继承了家里的酒楼,正愁困于越郡无法发扬光大。眼下好不容易得个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看清他的眼神,顾知笑了笑,随意给他说了两个想法后,让刘掌柜带着一帮人自由发挥。 她说出此行的目的:“最慢一个月左右,我准备在对面开个火锅店,还请刘掌柜不要见外。” 火锅店? 各做各的生意,刘掌柜倒没什么意见,只是从未听过什么火锅店。 顾知想了想,不太好解释,简单描述了一下:“类似拨霞供。” 都是煮锅烫肉,似乎没什么不同。 不过拨霞供多是烫兔肉,且锅底没什么辣味,跟火锅类似又不完全一致。 刘掌柜也是去过京都闯荡过的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呵呵道:“火锅店开张当天,我一定会去捧场!” 带上周围几个玩得好的掌柜,一起去给沾沾光! 顾知笑着接话,临走前提醒道:“没吃过辣椒的人肠胃比较脆弱,刚开始最好不要吃太辣,否则会拉肚子。开始用辣椒做菜后,此事一定要切记,否则” 否则吃出什么意外,酒楼百年积累下来的信誉度,很可能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刘掌柜连忙点头,送走顾知后,一路狂飙去找了曹老三。 将顾知的叮嘱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曹老三,得来对方漫不经心地挥手:“我吃过各种菜色,辛辣味的也不是没吃过,现下不是无事?不用担心!” 刘掌柜眼含幽怨地瞅了他一眼,只能祈祷真的无事发生。 次日其他人忙着的时候,顾知托人叫了吴老大来门口,随便问了两句商队的组建情况后,转头让他在手下的人里找些木匠,将对面烧得一塌糊涂的银楼重新修缮,尽快开好火锅店。 吴老大组建商队期间,没接什么活,手底下的人只能做些杂活维持生计。 听顾知这么一说,他连忙应了下来,并问顾知要了图纸。 倒是没问顾知,对面的银楼是怎么到她手下的。 顾知对这点非常满意,在吴老大离开后,重新陷入纠结。 商队都是往蛮荒外运送东西,倒是不用商铺作为落脚处,有个领头的总管事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但火锅店不行,得每天炒底料、处理菜品——牛肉是不能光明正大地吃了,但羊肉、猪肉、兔肉等都是必须的。 谁来火锅店只吃素菜啊? 甚至猪下水、羊内脏、鱼丸虾丸都得清洗 顾知敲敲头,决定考察一下,找个合适的能统筹的掌柜。 事情全揽在自己手里,她也忙不过来。 糖果铺子里的帮工又加了好几个,制糖方面,四个学徒勉强能帮着清染她们搭把手,工作量大减。 顾知暂时只有守门不让人闹事的作用,等李凌恢复过来,就能抽出空去培养有手艺的掌柜了。 “今年怎的十一月都还不下雪?真是怪哉!” “前一段时间雪灾死了多少人你不知道?现在这样不冷又不热的天儿,已经算是不错了!” “旱灾逃荒、蝗灾毁庄稼、雪灾死人,这年头,活着就好!” “嘿,别想这些了。待会儿买完糖,我们去街上看看,最近开了好几家摊子,什么咸菜、酱油、米糕的都冒了出来,价格还便宜,买点回去换换口味。” 听着百姓纷纷扬扬的讨论,顾知叹了口气,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天道静悄悄,多半是在作妖。 怕是下一次,来的就不止前三次天灾那么简单。 顾知来回翻看原主的记忆,心里暗暗嘀咕,是洪灾?瘟疫?大雾?还是地震? “顾知?顾知?” 突如其来的叫唤声打断了顾知的思绪,她抬头看过去,柳翠微拎着个小包袱,正神情哀怨地看着她。 “你这是想去找张三?” 柳翠微的眼神黯淡下来:“我找到他留给我的信了,说要去干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不能连累到我,我要多攒些银子,等着他回来。” 顾知塞了个糖到她手里:“那你这包袱是?” “我来投奔你呀!大家都说你很厉害,工钱给的够,且糖果铺还需要人手,我就想着” 想着来她手下做活计。 临近十二月,山上的草药都快枯萎了,她也是迫不得已。 正在发愁没有适合做心腹掌柜的顾知双眼一亮:“糖果铺人已经满了,但其他地方,还急着要人呢。你可愿当火锅店的掌柜?虽说辛苦了些,但工钱不会少你的。” 想起当日吃过的火锅,柳翠微下意识舔了舔唇,似乎能隐隐感受到嘴里传来的刺激与辛辣味。 第210章 易容 柳翠微两眼亮亮,一扫之前的幽怨哀愁,整个人都精神起来:“行!” 能吃火锅还能赚银子,何乐而不为? 敲定火锅店的掌柜,顾知总算松了口气,拉着柳翠微在旁边坐下,给她抓了好大一把瓜子:“吃呀,味道还可以。” 柳翠微矜持地扫了眼周围满满的人群,迟疑地点点头。 晚饭时,柳翠微的到来受到了大家的欢迎,甚至今日负责下厨的安氏都多给她做了两个菜。 糖果铺后院房间不多,柳翠微只能先跟白姝挤一挤。不过其他房间都是两人一间,倒没什么委屈人的。 顾知拉着柳翠微简单讲解了她近期的任务,以及火锅店开张后要做什么,她也很快适应接受,甚至能举一反三。 “聪明!” 顾知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等到夜间,众人都睡下后,顾知慢慢悠悠进入空间,翻找起炒火锅底料需要的原料,自己提前动起手来,生怕在教柳翠微时,无法解答她提出的问题。 一夜过去,顾知带着一身火锅底料味,来到李凌所在的房间。 在灵泉水加中药的日日滋润下,李凌已经白了一个度,与原本引以为傲的小麦色肌肉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知进来时,他正在怀疑人生,不断问着同屋的王全:“我是不是白了一点?” 王全偏过头盯着门口:“没有,还是小麦色的。” “我不信!肯定白了!你是不是偷偷给我喂药了?我” 李凌抱着被子,隐隐有些崩溃。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李凌连忙将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和额头在外面。 王全站直,对着顾知拱手:“小姐,李凌已经醒了。” 李凌语气幽怨:“小姐” 顾知强忍住眼底的笑意,细细问了他的伤势后,忽然问道:“徐恒已经抓到了,你想怎么报仇?” 砍他两刀? 埋在被子里的李凌跟床边的王全同时一愣。 他们当护卫的,受伤是常事,顶多休息几天便罢。 哪有主人家为他们报仇的?(一般报仇也是因为伤了主家的面子。) 在景王府这么些年,他们倒是没受过什么伤,也不清楚景王会如何对受伤的护卫, 但肯定不是像顾知这样大大咧咧问他想怎么报仇。 李凌僵着脸:“不如关上几天?” 顾知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你被砍了一刀!大夫来的再慢一点,就没命了!你只想着关上几天来做报复?” 李凌一脸空白。 当自己是空气的王全也是一脸空白。 他们对视一眼,李凌迟疑道:“要不让他来帮我们干一个月的活?不给钱?还能省些银子。” 顾知沉默地瞅着他:“我爹以前被人伤到了,是怎么报复回去的?” 李凌:“” 顾昭远被人伤到了,一般是当场捅对方两枪报仇,从不留隔夜仇。 “可是”我只是个护卫,李凌心想。 他略作迟疑:“不如,让他到我手底下干活?一” 看到顾知冷冷的眼神,他将即将出口的一个月吞了回去:“半年?” 既能羞辱人,又能达到出气的目的,两全其美。 顾知问了又问,见李凌还是坚持,只能尊重他的想法。 “你好好养伤,过几天我们吃火锅。” 闻着隐约的火锅香味,李凌蠢蠢欲动,借着身上的伤势,多了几分胆子:“不如” “伤中不能吃辛辣的东西,不能吃发物你尽快养好伤,再来一起吃火锅。” 李凌僵硬地“哦”了一声,两个眼珠眼巴巴地瞅着,希望她尽快离开。 房间内都是苦涩的药味,没什么好闻的。 顾知也没有多留,脚步匆匆去厨房吃饭,再开门迎客。 李凌慢吞吞坐直,瞧了瞧自己白嫩的手臂,还是忍不住问道:“我晕倒期间,真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 王全翻了个白眼:“没有。我去帮你端碗饭过来,你别乱动。” 晚上顾知悄悄摸摸来到将军府,里面戒备森严,她等了许久才等到时机飞了进去。 一直进了训练场里的地牢,里面黑漆漆一片,顾知点燃火折子,关上地牢的大门。 似乎没什么胆大妄为的人值得被关进地牢,地牢里除了徐恒也没其他人。 顾知来到最里间地牢,外面有几个吃完的盆和碗,似乎还有药渣。她敲了敲铁制栏杆,语气冷淡:“你死了吗?” 闭目养神端坐着的徐恒睁开双眼:“还好。” 有吃有药,无人无烦恼。 要不是地牢内没什么太阳,他都不想出去了。 顾知捏着铁制栏杆传入电流,猛得电了他一下。 徐恒无奈地走过来,人却是不敢接触栏杆:“清染怎么样了?” “安全,开心。” 徐恒略微沉默,语气平静:“只要白姝还在,杀手仍会源源不断地来蛮荒、来越郡。”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你接下了任务?” 堂堂一个洛王府公子都得受人驱使,活得不自在,真是莫名好笑。 “是,除非我死,否则必须完成任务。” 顾知翻翻白眼:“那你去死好了。” “我想再看看清染。” “不可能。” 见顾知如此坚决,徐恒脸上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没人知道你在这。” 徐恒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顾知摸摸下巴:“易容,你会的吧?” “不会。” 顾知皱眉。她本想让徐恒隐姓埋名安排在李凌手底下干活,可他不会易容,就不好操作。 总不能直接毁了他的容貌?! “我会!”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顾知两人都是一惊,循声看过去,是一本正经的刑严。 他慢慢走过来,重复了一遍:“我会易容。” 顾知好奇问道:“你大晚上来地牢做什么?” “来找他聊聊天。没想到正好听到你的声音。” 顾知诡异地瞧了瞧正正经经的刑严,又转头瞅了瞅狼狈不堪的徐恒。 就很想问,刑严真的不是来灭口的? 第211章 留得性命在~ “不过”刑严略作迟疑:“是不是多此一举?” 当初糖果铺开张时徐恒就曾在铺子门口帮忙,似乎也没什么事。 顾知摇摇头:“小心为上。” 洛王府人都在朝中,甚至还有徐惟那个小心眼,她可不敢冒险。 刑严没有再问,细细打量着监牢里的徐恒,开始考虑给他易容成什么样子。 顾知没有管他的操作,简单说了句:“三天后派几个心腹,带上几辆马车来城外土地庙找我,辣椒该开售了。” 冬季天冷,尝着辣味,吃着火锅暖和暖和身子。 刑严总算把注意力从徐恒身上移了出来,调侃了两句顾知的手段后,说起商队的事:“吴老大来找过月掌柜,也就是军师,问他愿不愿意将白砂糖和雪花盐卖去京都等地,甚至希望他能帮着出几辆马车” “你没提前跟他说?” “月掌柜知道此事,已经答应了。不过,你没跟吴老大说,调味铺有你的一半?” 连个定金都没给,换了其他铺子,都能算得上是空手套白狼。 顾知摇摇头:“明日我去问问他。” 见他们旁若无人地聊着天,徐恒脸色黢黑,死死瞪着顾知,开口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顾知回答道:“你不是想隐姓埋名?正好,无人知道你的去处,日后就在我的糖果铺给李凌打下手,包吃包住没银子。” 这不是血亏? 徐恒有些不愿,他想象中的隐姓埋名隐入山林是囤着银子,男耕女织,不用困窘于生计的那种! 不是这种累死累活还没银子的生活! 顾知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狠狠看了他一眼:“也就是李凌和清染心软,否则,你早就被我打死了!” “一句话,易容帮我干活,还是死?自己选!” 刑严兴致勃勃地看着气势全开的顾知,心里乐乐呵呵,眼神异常幸灾乐祸。 徐恒犹豫片刻,还是忍下心里的不满,任由刑严用刀俎上的鱼肉般的眼神打量自己。 留得性命在,不怕没前途 次日,顾知大摇大摆地坐着马车,从将军府后门出去,赶车的是易容过的徐恒。 刑严易容的手段不错,想要完全卸下,只能用特制的药水,平时正常洗漱没有任何问题。 徐恒的刀、衣服、银子以及其他身份凭证全被顾知放入空间,也不怕他忽然离开。 如今的徐恒可谓是孑然一身,两袖清风,衣服都穿的是刑严的。 对外一致的口吻是——他因无心之失被赶出将军府,顾知见他可怜,又缺人手,便收了下来。 糖果铺后院,顾知跳下马车,招呼道:“小二,去前面帮忙。” 徐恒,不,现在是小二,他艰难地拴好马绳,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的称呼。 小二小二,别人听了还以为他没本名呢! 顾知的余光注意到正忙着从库房搬东西的清染,打发徐恒道:“去把铺子大门开了!” 徐恒看着她眼里的威胁,颇为屈辱地前去帮秦芸她们开门守门。 清染走过来时,只看到他的背影,有些好奇地问:“小姐,他是” “他叫小二,以后在李凌手下干活。等在糖果铺做上一段时间,就让他去对面的火锅店。” 这几天顾知时不时地带人回来,清染也没在意,倒是脸色有些为难:“后院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没事,他喜欢睡柴房。” 清染将信将疑,被顾知随意糊弄过去。 一大早,糖果铺子里的所有人都动了起来,顾知四处巡视一圈,正好看到柳翠微在三楼帮着介绍各种口感和味道,甚至手脚麻利地表演了一出沏茶,看上去倒没什么不习惯的样子。 小二在门口维持秩序,顾知倒是轻松许多。 她看了看,没发现什么需要人的地方后,转头出了铺子,准备去街上买些酱菜咸菜。 顾知的空间里还有许多坛酱菜,但越郡的口味与京都的不甚相同。现在铺子里人又多,多买些也无妨。 越郡自孙大人死后,仿佛一下子活跃起来。 原先街道两边少之又少的摊贩多了许多,甚至一路延伸到几个城门口。往来的商人多了起来,摆摊的百姓都赚到钱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 随意买了几样越郡的特产,顾知发现,竟然还有楚郡等几个郡的人走了老远过来做生意。 “新鲜的鱼嘞!手掌那么大的虾!瞧一瞧看一看啊!” 某个郡正好沿海,捕到鱼虾后用海水养着连夜赶车来到越郡,正在摆摊卖着东西。 顾知忍不住凑上去看了两眼。 末世中无数尸体被冲入大海,海里的东西都变异了,顾知甚至看到过几层楼高的章鱼张牙舞爪地吃着人。 自此以后,她都没敢吃海里的东西。 不过如今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老板,你这鱼虾怎么卖?” “鱼五文一斤,虾十五文一斤。” 顾知犹豫片刻,还是买了两条大鱼和几斤虾。 价格虽比河鱼贵上一些,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先回去放好鱼虾和咸菜,顾知来到对面银楼找了正在做修缮的吴老大,问道:“商队的东西是怎么弄的?我怎么听说你去调味铺白拿人家东西?” 正在 擦汗的吴老大一愣,连忙叫唤道:“冤枉啊!我们白纸黑字签订了契约,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不过调味铺” 他嘿嘿笑了两声:“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顾知明白过来,他是知道自己手里有一半的调味铺,索性前去空手套白狼。 吴老大不知道顾知的想法,全盘托出道:“街上摊贩卖的无杂味的酱菜、酱油以及耐放的越郡、蛮荒特产,我们都已经备好了。马车正在准备,用的是您给的银子。” “兄弟们商量好了,准备第一趟直接去京都,先在京都打响了雪花盐和白砂糖还有糖果的名头,日后更好办事!” 顾知不想打击他,但:“你应该知道,朝廷现在禁止贩卖私盐吧?” 远在千里之外的蛮荒他们管不了,京都就在眼皮子底下,朝廷再不管,管制食盐的禁令形同虚设。 第212章 好事多磨 城东街上仍是人山人海,糖果铺对面的铺子里,几十名木匠劳工在挥汗如雨。 吴老大奇怪地看着一脸诡异的顾知:“当然知道,不用我们自己出面。” 眼神中带着几丝了然,顾知点点头:“行。” 她细细问了些具体情况后,便没有再说什么,任由吴老大自由发挥。 顾知来古代不过半年,思维或者说潜规则方面还是没有古代人本人清楚。而吴老大寻摸生计这么久,也不是莽撞的人,顾知对他很是放心。 三日后,调味铺正式推出三种辣椒,其中包括朝天椒、长尖椒和青椒,辣度依次递减,购买时会有人在旁边专门讲解。 作为提前得知消息的人,酒楼刘掌柜歇业一天,带着手下的大师傅们天不亮就到调味铺门口排队。 城东二街糖果铺今日休息、酒楼歇业一天,来往的百姓少了不少,大多是去调味铺买调料的。 其他商人百姓不清楚情况,对此都有些惊奇——这两家的生意如火如荼,最近可谓是城东第一,耽搁一天可得少赚几百两银子,竟也舍得。 排在最前面的刘掌柜不清楚后面的议论,心里正焦急万分,生怕调味铺不发售辣椒。 调味铺平日开门都在天亮后,今日破天荒地提前开门。 店员们搬出好几筐辣椒以及辣椒酱放在门口,其他东西都摆在铺子内。 刘掌柜迫不及待地上前,指着辣椒道:“每样给我来上十斤!” 店员尴尬一笑:“每人限购五斤,您” 限购一词听着有些别扭,但效果确实不错。 “那先来五斤,辣椒酱也来上五坛。” 刘掌柜松了口气,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带上大师傅们一起来,否则一样辣椒就五六斤,能炒出几个菜? 他家酒楼一天的调料消耗,光盐就得耗上好几斤。 待刘掌柜一行人心满意足地离开,排在后面的人慢慢前行,迟疑地问道:“这是何物?” 店员细细讲解一番后,拿过一坛青椒制成的辣椒酱,拿勺子挖了一点点递过去:“您试试,辛味很足,十分下饭。辣椒酱十文一小坛,十八文一坛。” 那人接过勺子倒进嘴里,咂巴着嘴,忽然发出“嘶”地一声:“价钱有些贵了,我先买上一坛试试,再给我来上三斤盐。” “得嘞。” 调味铺生意做的热热闹闹时,顾知一家人正好休息,在吃火锅。 经过三天的培养,柳翠微已经能够上手炒底料,但还是无法把握好度。 顾知只得取出前几天自己炒的底料,做了顿火锅,全当庆贺李凌身体恢复。 席上,所有人推杯换盏间,徐恒独坐在角落喝着闷酒,唯有李凌和王全不时用余光瞟着他,两人心里都有些诡异。 顾知没跟他们说过眼前这个面容平凡普通,毫无特色的男子的真实身份,只说了句他在李凌手下干活。 但李凌王全切身与顾知聊过天,哪里不清楚被唤作小二的男子,就是失去踪迹的徐恒。 他似乎被抹去一切身份,只成了个糖果铺里普普通通的帮工,独自住在柴房,谁都可以吩咐他做事。 得出推论的当天李凌和王全两个大眼瞪小眼,有致一同地认为——不要得罪顾知。 顾知不清楚他们的想法,兴致勃勃地带着酒气继续涮着肉片,感受舌尖传来的刺激感,心里万分满足。 她心里想着,火锅涮虾似乎也不错 正当她大快朵颐,不时招呼连同柳翠微和徐恒在内的所有人加油吃时,白姝悄咪咪来到她身边:“小姐,你跟我来。” 顾知奇怪地探头:“怎么了?” 白姝摇摇头没说话,拉着她一路前往后院,金掌柜和沈暮岁正背着手等在阴影处。 白姝拉着顾知站定,神情带着些许落寞:“小姐,我想去京都。” 喝了两杯酒有些上头的顾知猛地惊醒,下意识皱眉看着金掌柜:“他又说什么了?我能保护你,你” 金掌柜无辜一笑:“我可没说什么。” 真正让白姝做出决定的,是顾知家里人。 “小姐,上次王全李凌和清染都是因我受的伤,我不想再让大家受伤,所以听闻你的商队明日就要出城,我想委托当铺的人跟在商队后面,一路保护我去京都。” 顾知深深望着她,见她眼里不再有犹豫与迟疑,明白她已经做出决定,无论顾知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想法。 “行。”顾知深吸了口气,视线转向金掌柜和沈暮岁:“麻烦保护好她,银子我不会少你们的。” 金掌柜欣慰一笑:“顾小姐,您别客气,互惠互利的事。我向您保证,就算保护她的人都死了,她也不会出事。” 顾知白了他一眼:“你最好是。” 听着两人的谈话,白姝低头一笑,却没有拒绝顾知的好意。 她留在越郡,只会给身边人带来数不尽的麻烦与危机,倒不如或许还能得条活路。 一直不吭声的沈暮岁冷静道:“还得请刑严将军帮个忙,省得露出踪迹。” 顾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次日,云雪昭开张后,白姝当着无数百姓的面,包袱款款坐上马车,与顾知告别:“小姐,几个徒弟都教出来了,我正好回青山村休息休息,顺便将家里的萝卜青菜都收了。有李凌跟着,您就放宽心。” 顾知笑着挥挥手:“早去早回。” 在青山村众人的围观下,白姝和李凌老老实实收了三天的菜。收获完当天,白姝一人进山几个时辰未归。 李凌带着青山村的青壮年找了半天,才在悬崖下找到白姝的尸骨。 糖果铺因此事关门七天守丧,七天内城东二街安静了许多,直到糖果铺对面的火锅店热热闹闹开业,请了两个舞狮队,在城内敲锣打鼓庆贺开张,人流才慢慢恢复。 也是在这一天,久未落下的雪花,裹挟着刺骨的狂风,倏然落下,纷纷扬扬洒在排着队的百姓的头顶。 第213章 闲暇做些小生意 火锅店开张和糖果铺重新开门,顾知都没去凑热闹。 辣椒刚问世时,被刘掌柜用于炒菜、焖菜等好几样菜品,每日饭点时传出的辛香味吸引无数食客。酒楼在越郡闻名不说,甚至传到了蛮荒各个州郡。 南来北往的商贾们都爱吃上一顿,调味铺的辣椒遭到哄抢。 自此,包了几十亩甘蔗林和好几片临海的盐场的刑严不得不命手下的人开垦荒地,专门用来种植辣椒。 不过短时间暂未有成效,仍从顾知处取货,每日苦苦限购。 因此,火锅店一开张,商人百姓都想去凑个热闹,试试是怎样的味道。 一餐不过三十文,点些海鱼、海虾等昂贵食材,也不超过半两银子。 贵是贵了些许,可味道却真是不错,让人吃了还想吃。 尤其是在新雪降临时,透过火锅店的琉璃窗,能看到外边寒风呼啸,雪花飞扬,屋内却是热气冲冲,满脸辣红。 若还觉得不甚爽快,火锅店提供外送服务。独钓寒江雪的一梭小舟上、周围遍布雪中寒梅的亭子内吃着火锅赏着雪,别有一番情趣。 火锅店开张后,徐恒被差去了火锅店——他的刀法不错,专门在食客看的到的地方切、削肉。还专门升了职,手底下带着好几个洗菜切菜的学徒。 柳翠微炒底料的手艺,比起顾知还是差上一些,现在每天关门后,就去后院学着翻炒底料。 顾知不理会外事,安安静静躲在阁楼内看了好几天的雪花 见雪势没有继续下大,而是稳定在一定范围内,明白这场迟迟未至的冬雪,不过是冬季的惯例,她才松了口气。 “顾知姐,婶娘唤你去吃饭哩。” 顺着声音看过去,吴老大的手下小丁被冷的浑身发抖,鼻子通红,正在楼梯下两眼亮亮地看着她。 顾知走下阁楼,将手里的暖炉塞到他手上:“吴老大怎么没带你一道去?” 吴老大带着百来人出门好一段时间,小丁也来糖果铺帮了好一阵的忙,还死活不肯要工钱。 “嘿嘿,师傅说我年纪太小,家里又没其他兄弟帮着照顾双亲,不肯带我。但帮我联系了其他修缮队,让我跟着干活。只是” 大冷的天,也没几家修缮房子或铺子,他就来糖果铺蹭蹭饭。 铺子里的婶娘和姐姐们都很好,热饭热菜都肯让他带回家,时不时还给他做面包。 望着室外的雪花以及街上乞讨的孩童,顾知略作思索:“这样,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学个手艺,跟我在街上摆摆摊,每日的收成分你三成。” 小丁笑着点头:“不用钱,能跟您学手艺,已经是三生有幸!” “摆摊事挺多的,不给你工钱我过意不去,你就收着吧。对了,要是有认识的人,也可以带过来,我也付工钱。” 小丁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次日,顾知走街串巷地买好食材,做好辣椒粉、辣椒油、孜然粉和胡椒粉和铁架子,又找了专门的木匠做好木签子,带着小丁和他青梅小瑶,一起在火锅店门口摆起摊。 “炙菜!炙肉!炙青菜!看一看尝一尝!一文钱一串!只卖一文,都来看看哎!~” 小丁毫不怯场,当着排队吃火锅的人的面,吆喝起来。 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叫道:“柳掌柜!有人来砸场子啦!” 可不是砸场子吗? 顾知手上撒了辣椒粉的炙肉传出的香味,甚至隐隐比过扑面而来的火锅味。 “歘”地一下滋滋冒油,表面看上去都是焦香诱人,在场的人无比咽了咽口水。 柳翠微拎着锅铲出门,偏过头一看,自家屋檐下,顾知正带着两个小孩炙着肉。 她笑着走近:“顾掌柜,您这是又做上新生意了?” 顾知递了一串烤好的羊肉,笑道:“喏,租金。” 柳翠微也不客气,当着大家的面,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边吃边呵气,她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再来一串,多加些辣椒和香料!” 越郡也有炙菜,是从蜀地那边赶过来做买卖的商人开的,味道很是独特新颖,但却没有顾知做的这么这么美味。 且菜品也没顾知的那么多。 旁边有人忍不住走过来,要了两串,看着顾知熟练地翻烤撒料,忽然道:“我说怎么好几天没见顾掌柜,原来是做新生意来了。” 顾知吩咐小丁收钱,头也不抬地回道:“还得大家多照顾照顾生意。若是在家想吃,就找他们跑腿,一份无论几串,只要一文钱。” 顺着顾知的视线看向怯生生缩在角落、穿着有些保暖,看上去干净整洁的小乞丐们,那人了然一笑:“原来顾掌柜是出来做善事,也罢,我也来帮个忙。帮我做五串,送去城北三街的李府。” 小丁懂事地接过预订的钱,顾知抬起头,将提前定的羊肉串递了过去:“李老爷,您先试试口味。” 她也不单单是为了做善事,只是在糖果铺实在无聊了些,火锅店也不需要她帮什么忙,实在闲得无聊,又想吃烧烤,才自己动手。 冬季糖果铺、调味铺比之之前稍微差上一些,但火锅店的收入却是日日都在突破,不说别的,光刑严的手下,都来光顾过数次。 来时质疑真的有这么好吃? 走的时候摸着肚子,眼里心里都是满足。 李老爷盯着羊肉串上的香料和辣椒,犹豫地咬下一口,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他忽然开口:“顾掌柜,每样肉来上五串,菜两串,全部送到我家里。待会儿就着外送的火锅一起吃!” 顾知笑着点头。 见李老爷和柳掌柜的样子,还在犹豫的人果断出手:“两串鸭掌,多不,少辣。” “五串羊油!多辣多香料,有多重口弄多重口!” 小瑶连忙在旁边记下单子,小丁收钱,顾知继续烧烤。 等这一批人过去后,顾知刚准备歇口气,有人跑过来:“顾掌柜,剩下的全包了!送去将军府!” 顾知定睛一看,就是刑严手下日日来吃火锅中的一个。 第214章 白雾弥漫 来人急匆匆地解释道:“刑将军带人去各个村落查看雪灾受灾情况,所有人都冷得不行,麻烦尽快,我还得进去叫上几个火锅去将军府。” 话音刚落,他就跑进火锅店去叫菜和锅底。 顾知忍住双手传来的不适与疲累,继续做起烧烤。 她顺手教起小丁和小瑶:“一定要看好火候,熟了立刻加香料” 小丁知道顾知是在指点他们,让小瑶细心些跟着学。 做了足足半个时辰,每烤熟三批,就叫来一个小乞丐,让他送去将军府,最后剩下一批,过去的小乞丐还没回来,街上也没有其他跑腿的小乞丐了。 顾知想了想,招呼小丁二人帮着将摊收好,有空的话买些食材回糖果铺后院穿签子,留待次日使用,自己一个人快步走向将军府。 等她赶到时,将军府里的人已经吃火锅吃到饱,都各回各家,只剩下几个小厮丫鬟在打扫卫生。 打听过后,顾知一路拎着烧烤进入书房,刑严正脸色严肃地坐在桌前,盯着眼前的地图陷入沉思,一时竟没发现顾知的到来。 顾知蹑手蹑脚来到他身后,看着桌上的越郡地图,忽然问道:“怎么了?” 刑严回过神,强行忍住反手自卫的冲动,转头冷冷地瞥了顾知一眼:“深山老林里的好几个村庄似乎有些不对劲。按理来说,山上的雪应该下的更大,然” 他们今日去查看时,却发现山间只有浅浅的雾,未见半点雪的踪迹。 高山顶端也是浓雾笼罩,远远望过去,根本看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林。 顾知慢慢悠悠打开烧烤,给他递了一串鸡脆骨:“边吃边想吧。往年越郡有这样的事情吗?” 刑严皱着眉头一口咬下,嘴里咯吱咯吱作响,吃完后,他尴尬地咳嗽两声,重新摆正话题:“以前我只带着军队在蛮荒边界驻扎,倒是不清楚越郡如何。” 但那几个村子里的人都说并无大碍 顾知吃着烧烤翘着脚,开始翻看原主到达蛮荒后的记忆。 她们到了崖郡后,整天不是开荒就是修城墙,没有一日空闲,还没什么钱,根本没有闲心关心这些。 顾知晃晃脑袋,想了想:“你明日差人去隔壁郡问问,崖郡、楚郡等等,有情况就立刻采取措施。” 刑严点点头:“已经安排下去了,只希望” 临近郡城来回加询问的时间,最快也得一整天,若是其他郡守没有让手下去查看情况,则他派去的人,还要去深山老林看看 快则两天,慢则三四天,甚至有可能要去上十来天。 但愿这段时间无甚大事。 顾知只当事不关己,从袖子里取出个装满灵泉水的水囊:“今日份的,喝吧。” 刑严叹口气,两三口吃完剩下的烧烤,又将灵泉水喝得干干净净:“虽不知你想干什么,但切记,财不外露。” 顾知想了想这么久还没见少的灵泉湖泊,一脸平静地点头:“当然。” 敢动歪心思的人,早晚会遭报应的。 刑严嘴角微抽,挥挥手让她赶紧离开。 顾知屁颠屁颠地走出书房,顺带拿走满满一袋银子。 不久后,四路人马从不同方向出城,往隔壁州郡的地界跑去。 顾知带着一群小孩老老实实摆了好几天的摊,直到小丁和小瑶慢慢上手,摊子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聪明些的小乞丐送上门时会招呼一声,其他店的吃食也可以帮着购买送上门,同是一趟一文。 冬天懒得出门的人家多了起来,与刺骨的寒风相比,一文银子倒算不得什么,普通家庭的人家都负担的起。 困窘些的,则是冒着小雪出门做生意,很少买什么吃食。 又过了好几日,刑严派出的人全部回来,带回一致的口径:“并无大事,不用担心。” 刑严总算松了口气,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顾知也没在意,眼瞅着元日很快到来,她果断放手让小丁和小瑶负责烧烤摊上的所有事宜,自己做了甩手掌柜,一心应付起糖果铺里的生意。 也不知是不是临近元日,即将步入新的一年,蛮荒的百姓们喜迎新年,买东西大方不少。平日里不舍得给孩子买糖的穷苦人家都咬着牙买上半斤甜甜嘴。 近日糖果铺整日都是人挤人,甚至有人找到顾知,让她不要限购:“元日过后要走亲戚,来往时带上半斤糖,里外都有面子,顾掌柜,您” 顾知了然,只得带着上下十几口会做糖果的人,加更加点多做些糖出来,多赚些银子的同时,让蛮荒的百姓过个开开心心的新年——毕竟她准备正月十五元宵节前,糖果铺不开门来着。 夜间制糖、白天接待客人,顾知连带家里所有人走路都是有些悬浮,也就安氏和许氏,一个不会制糖,一个要带孩子,不用熬夜,清醒些许。 这天清早顾知醒来洗漱完,没看到屋外的雪花,还以为自己睡懵了,眼睛都花了。 顾知好奇地走到后院中间,四处看了看,发现不仅没下雪了,连积雪都在一夜之间融化,呼啸的风也停下,没有半点冬季的感觉。 秦芸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抬眼瞅着顾知:“快来吃饭。是不是太累了?过上一段时间就好了,我们好好休息几天。” 顾知走过来帮着端了碗菜,跟在秦芸身后,语气带着些许疑问:“娘,往年冬季可有雪停的时候?” “怎么可能?往年,都是到二三月份,冰雪才融化。不过这里好歹是越郡,是蛮荒,气温异常些也算正常。” 蛮荒多是瘴气热毒,她们来了许久,吃了药倒是不见瘴气,但热毒还是感受过的。 顾知倒是不太认同,她心有所感地抬起头,望向阴沉不见太阳的天空,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却无处寻踪。 接下来一段时间,日子还是正常地过,似乎并无什么不同。 直到元日当天,顾知睁开朦胧的双眼,看见浓浓的白雾弥漫,隔着半米远,看不清楚任何事物。 第215章 古代惊现异能? 眼前的白雾过于浓厚,顾知不得不沿着记忆摸索着一路前行。穿过回廊与门槛,她来到街上时,周围浓雾笼罩一片寂静,四周悄无声息。 抬起头一看,太阳和云层都不见踪影。 果然是平静过后的灾难。 顾知皱着眉头轻叹一声,忽然她隐隐听到一阵呼喊求救声,似乎离的不远。 她犹豫片刻,还是关上后门,摸索着往声源处走过去。 街上的浓雾可见范围很低,顾知不得不走上一步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继续前行,等走到发出声音的地方,已经过了一盏茶时间。 “有没有人啊?救命!” 声音近在咫尺,顾知的眼前却未看到任何人影,一层又一层的浓雾阻碍住视线。她迟疑地扬起雷弧,心里暗自警惕起来,继续抬脚走上一步。 一步之后,视线豁然清晰。 一位穿着俭朴的女子倒在大街上,旁边似乎是一辆倒塌的马车,正死死压在她的腿上,她努力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透过几缕青烟,顾知能看出她脸上的无助与惶恐,哀嚎声不断传出,让人忍不住心生同情。 察觉到这边的动静,那位女子回过头,眼睛的泪水忽然落下,片刻后强行镇定,朝着顾知露出一抹如芙蓉泣露般的笑容。 “我我是城外矮脚坡的蓝三娘子,今日进城准备买些盐米,可走到这里时这辆马车意外倒了。麻烦姑娘救我,我定会报答姑娘。” 顾知平静地直视她的双眼,慢吞吞走到她的身边,扫了两眼马车和腿后,倏然一笑:“好啊。” 她轻轻伸手扶过去,蓝三娘子眼底闪现几抹得意,没想到腿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令她猛地回过神。 “你你这是做什么? 啊!我的腿好痛!” 顾知白了她一眼,拖过马车狠狠压在她身上,末了拍拍手道:“把你的同伙叫出来,我一同送你们去官衙。” 越郡郡城被浓雾笼罩,四周没有一点动静,如此诡异肯定是天道在搞事情。 其他地方不可能安然无恙,定也是浓雾重重。这么诡异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想入城买东西? 编谎话都不用点心! 蓝三娘子还是不认,仗着浓雾能隔绝人影,娇娇弱弱道:“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求求你救救我!” 见她死不认账,顾知懒得多说,几步上前穿透迷雾,狠狠踹向事先躲在马车后面的三道身影。 三人都是精壮男子,看上去似乎很有底气,知道行踪透漏后,一人拎着把砍柴刀,手脚狠辣地朝着顾知砍下去。 顾知刚一闪身躲避,身后同时传来一阵破风声。 她一个翻身躲过迎面撞上来的马车,眼神带着好奇地看向对面与三名男子会合的蓝三娘子。 蓝三娘子拍了拍毫发无损的腿,话里隐隐带着埋怨:“瞧你们选的什么日子,等了一个时辰了,才等来一个人。” 左边的男子委屈:“大姐,这不能怪我们。谁知道刚来郡城,白雾就过来了。你也不是不知道,雾里等人不好等,当初我们可是足足熬了三天才醒,七天雾才散。能等来这么一个人,不错了都!” 见他把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蓝三娘子狠狠踹了他一脚:“你给老娘闭嘴。等我收拾了她,再来收拾你!” 顾知暗自提高警惕,蓝三娘子朝着她懒散一笑:“小丫头,碰上我们,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话音刚落,蓝三娘子迅速跑上前,一拳头砸向顾知,拳头穿透空气时,带来一阵破风声。 顾知下意识一躲,随即果断翻身一脚踹了过去。 往常能踹飞踹碎人骨头的一脚,踢中蓝三娘子后,竟然被她硬生生接了下来,仅仅退后不到五步。 蓝三娘子站定,盯着面无表情的顾知,伸手抹取嘴边的血迹,咧开嘴一笑:“第一天就醒的人果然很厉害。不过” 她手上一动,三个男子立刻冲了过来,与此同时,无数植物破土而出,在顾知诧异的眼神中,死死缠绕住她,让她无法行动。 顾知一愣,她原本以为是有武功的土匪想要拦路抢劫,便没使出异能。 看现在这个情况,结合他们的胡言乱语难道? “狗天道!”她没忍住咬牙骂了句。 瞧着气势汹汹跑过来的四人,顾知不再留情,果断动用雷系异能。 让这几个初出茅庐的一阶异能者试试顶级异能者的手段! “轰”地一声,无数雷霆透过上空的白雾从天而降,锁定目标噼里啪啦一顿劈,直劈得他们无处躲藏,跪地求饶。 蓝三娘自己似乎是防御类的异能,比其他人多撑了片刻后,实在招架不住,浑身都散发着焦香。 这边,顾知慢条斯理地伸手,浑身雷电闪过,植物被电的萎靡,软而无力地耷拉在顾知的手上。 在磅礴大雾中,天雷似乎失去惩治恶人之力,又因顾知并未下死手,几人还留着条命在。 透过轻飘飘的大雾,顾知走到被劈到走投无路的蓝三娘子面前,试探地问:“是异能?” 蓝三娘子眼神微闪,没有否认。 “哦?不回话?那就没用了” 蓝三娘子眼神一变。 旁边看不清的雾里传来几名男子的叫唤声:“大姐,你就说了吧!她早晚会知道的!我们的命都在她手上攥着呢!” “在雾中睡上不超过三天后,小部分得天独厚的人会获得某种能力,我不清楚是不是你说的异能。” 被威胁后,蓝三娘子咬牙答道。 “其他人呢?” “普通人,没有任何特殊的。” 顾知在她面前走了几步,人影于雾中若隐若现:“你们是什么时候获得能力的?分别是什么?” 蓝三娘子闭了闭眼睛:“半个月前,积雪融化后。” 见她似乎不愿说出自己的异能,顾知正打算言行逼供,旁边看不清人影但被电麻了逃不了的小弟非常上道地开口。 第216章 薅她羊毛 “我们三个都是操控植物,大姐是身体强化!可能打了!” 顾知饶有兴趣地捏了捏蓝三娘子的手臂,嫩嫩软软,似乎与普通人的手臂并无任何不同。 见她捏了又捏,一路从被劈焦的手臂捏到脸上,蓝三娘子朝后退了退,没忍住道:“我的脸没强化!” 悻悻收回手,顾知拖着她来到三个被劈麻了瘫软在地的男子面前:“你们的异能到几阶了?” 以植物的操控能力来看,似乎不止一阶。 不过半个月就到二阶,还挺有潜力。 跪的最快的那人犹豫了一下:“我们三人同时操控才能到如今这个程度,若是分散” 效果大减。 顾知了然地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奇怪:“怎么会出现异能?” 这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天灾古代? 不会到时候丧尸也出现了吧? 头痛地捏着眉心,顾知的脸色愈发不耐。 “我们也不清楚!还想问问老天爷,为何只能操控植物!我可想像大姐那样,怎么打都不疼!” “就是就是,要不让人看不见我也行。我就去银庄偷银子,想拿多少拿多少!” 顾知回过神,心想,的确,这事问谁都没用,只能去问天道。 眼神颇为嫌弃地看着眼前求饶的三人以及冷若冰霜的女子,顾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用藤蔓死死捆住他们并传上数道电流,确保他们无法逃走。 “要是敢跑” 四人顿时如小鸡啄米连连点头,示意绝不会趁机逃跑。 藤蔓上全是电流,他们根本无法操控,砍又砍不烂,怎么逃? 顾知满意地点点头:“你们乖乖待在这里,等雾散了,我来带你们去官衙。” “可是”那人特别委屈:“雾散至少三天,我们没干粮。” “不可能,”顾知眼神瞅了瞅几人身上:“你们赶路来县城,还会没干粮?再敢闹事” 顾知随手甩出雷弧炸碎马车,四人立刻缩在一起,表示绝不会再闹。 事情已了,顾知继续摸索着原路返回。 浓雾太大,不甚安全,她得回去看着。 虽按他们的说法,唯有天资最高的人才能提前觉醒开发异能,其他人只能安安稳稳睡上三天,但顾知到底不太放心。 回去的路上,顾知想起天道两次说过让她不必遮掩异能,暗想原来早就有端倪。 可惜自己的脑洞没大到这个程度 原来不是天道不行,是她的想象力太过贫瘠。 摸索回糖果铺的途中,周围的雾越来越浓,若不是伸手可见五指,顾知都要怀疑是天黑了。 慢慢悠悠回到家里,顾知挨个房间去查看一番,发现并无异常后,才松了口气。 她想了想,独自一人闪身进入空间,收割了一茬庄稼后,来到山顶休息。 随后,她眼睁睁看着灵泉湖泊上空一直弥漫着的雾气腾空,越来越淡,直至消失,然后无尽雾气又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联想到外界浓郁的白雾,顾知嘴角一抽。 好家伙,原来在这儿薅她羊毛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天道!赶紧给我滚出来!雾气不能白用,用也可以,必须给我补偿!” 顾知刚叫上两句,灵泉湖泊上空隐隐传出一道低沉的男中音:“白用?空间现状,是我帮的忙。” 话音落下,除了瀑布击石声,再无半点声音。 想起穿来第二天空间发生的突变以及一路上靠着空间的便利省下多少麻烦,顾知含恨忍下这口气。 也是。 若不是天道帮忙,以原主的能力,不太可能将空间升级成这样。 顾知身心俱疲地瘫倒在草地上,忽然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不会真的有丧尸吧?” 这一次,天道没有回应。 仓促地做了顿饭吃后,顾知悻悻出了空间。 迎面而来的,还是数不尽的雾气。 她平时跟秦芸一起睡,偏过头就能看到人,现在坐在床边,不探头到中间,根本看不清人影可想而知,如今的雾气有多严重。 顾知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全是虚无。 又担心把秦芸她们挪去空间后,错过激发异能的机会,她只能发动异能,将整间糖果铺都笼罩进雷霆的范围内。 除她外,无论是谁,触之必被电晕。 顾知好整以暇地待在房间里,盯着白雾沉思,不知过了多久,雷霆上忽然传来异动。 她迟疑片刻,还是按捺不住准备出门看看。 无人聊天、什么都看不见实在太过无聊,再不找些乐子,她都要发疯了。 临走前给房间里又加了数道雷霆,顾知才放下心,两步一停地走去后门口。 刚打开门,她就见刑严大刺刺地躺在门口,身上隐隐带着些许烧焦的痕迹。 顾知心虚地将人挪了进来,关好门,没忍住又用雷弧电了他一下。 倒地的刑严被电得一个激灵,挣扎着睁开双眼:“我这是” “快起来。你突然晕在门口,我也不清楚什么情况。” 刑严艰难地爬起身,捂着脑袋,意味深长地看了顾知两眼:“你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知想了想,将打劫四人组的消息全盘托出:“似乎是,醒的越早资质越好。” 不过醒的再怎么早,似乎也要晕上半天,几乎没有像顾知一样,正常睡觉正常醒的人。 刑严皱着眉头研究片刻,头疼地扶额:“等雾气散去后,真正的考验才会到来。” 这一次,顾知没有反驳。 突然获得超乎寻常的能力,很少有人能控制住本心。 “对了,你的异能是什么?”顾知好奇问道。 刑严尴尬地偏过头,眉宇间带着纠结,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过了半晌,他才在顾知的眼神中开口:“复制?或者分身。” 他索性调动异能,走近两步,在顾知面无表情的视线中,无声无息地出现两个长相身高一致、一脸无奈的刑严。 第217章 江山 复制?分身? 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刑严,顾知嘴角一抽,仔仔细细地打量几眼。她刚准备开口,左边的刑严身形闪了闪,倏然消失于白雾间。 异能使用过度,刑严脸色惨白,额角落下冷汗,不得不扶着隐在白雾中的柱子,以期慢慢恢复精力。 “分身的异能还不错,似乎最强的时候可以同时分九个,不过还得再练练。” 才三息不到,人影就消散了。除了杀敌时可以来个出其不意,其他时候倒是效果不大。 刑严脸色讪讪,他醒来时,其实对自己的异能有些不满。 自顾知日日给他喝不知哪里来的灵泉水后,他的心里隐隐有察觉,只是没想到突变会来的这么快。 在他的设想里,更希望获得一个如顾知手中掌握的雷霆一般的特殊能力。 杀伤力强,范围广,又飒又爽,然而事情总是事与愿违。 刑严摸摸鼻子:“除对敌外,我想不出还能用来做什么” “怎么会!你这个能力非常有用!等你练到家了,自己可以去练兵,分身一去处理政务,分身二去街上巡逻,分身三去打击匪盗” 听着顾知的构想,刑严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都那么多分身了,他还不能休息休息? 她还真是,物尽其用。 刑严双眼恍惚地抬起头,这个异能,他不要也罢。 看出他似乎不想继续听下去,顾知换了个话题:“你刚醒的时候,是如何发现自己有异能的?” 刑严回过神,脸色严肃起来:“有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我不知道如何描述,但循着这股感觉探过去,异能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他死也不会跟你顾知说,刚醒来的时候,他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分身吓了一跳,以为有人想趁机动手,差一点就去摸枕头下的长剑。 顾知摸摸下巴,发现跟末世她获得异能时的情况相差无几。 不过,当初她是被丧尸抓伤,而后发了好几天的高热,烧得她糊里糊涂,甚至隐隐间看到已死的亲妈在奈何桥头朝她挥手。 好在最后挺了过来,还获得了异能。 现在则是用大雾昏睡做引子,来激发不同人体内的潜力。 唯一的问题是丧尸。 顾知想了想,还是颇为隐晦地跟刑严说了丧尸的事,叮嘱他定要日日仔细查看,否则一个小小的越郡,怕是不敌丧尸的一次袭击。 丧丧尸? 刑严自动将其转化成古代特有的感染了瘟疫的人群,想到身上带着瘟疫、又有特殊异能的人,他顿时头皮发麻,舌头都有些打颤。 “若真有这种情况出现我们防不住的吧?” 不是他太悲观,前朝确实出现过一个村的人都被瘟疫感染的情况,甚至因所属的郡守不管事,导致整座郡城的百姓大部分被感染,派去的数名太医苦苦寻找解药无果。 为了遏制源头,前朝皇帝不得不舍弃整座郡城,命派去救援的将士死死围住,不让一人跑出来,最后火烧郡城。 郡城内运气好未染上瘟疫的人,与染上瘟疫的人一同葬身于火海中。 古代的瘟疫似乎是鼠疫或者天花,顾知在心里默默与丧尸病毒比了比,感觉都非常恐怖。 不过天花她倒是有法子预防,遇上鼠疫和丧尸病毒的话,只能无力反抗。 也不知道灵泉水能不能治疗瘟疫,丧尸病毒她早就试过了,没用。 最多可以缓解丧尸化程度。 若是被丧尸抓咬的下一刻立即用灵泉水清洗并清理掉脏了的血液,也能将人救下来。 “没事,”顾知收敛住眼里的若有所思,低声安慰道:“应该不至于。” 天道应该不至于这么疯吧? 余光瞟了瞟开始研究异能的刑严,顾知眼里多了几分不确定。 “要不你今晚就在铺子里找个地方睡?明日再四处看看。”顾知客套道。 人来都来了,总不好再让他一路摸索着回将军府。 刑严站直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然后被安排睡在镶嵌了琉璃窗的阁楼。 看着刑严幽怨的眼神,顾知敷衍解释:“铺子小,各个房间都睡了人。不然,你去睡柴房?” “不用,我喜欢睡阁楼,阁楼风景好。” 对于他的识趣,顾知非常满意。 京都 整座皇宫内外都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温琼津玩弄着手里的火苗,眼神里多了几分意料之外。 今日一大早,本打算跟着端王来上朝,没想到一觉醒来已经大中午,周围全是浓稠清凉的白雾。 他虽听手下讲过越郡的异常,但身在京都,到底没将那点子异常放在心上。 整个端王府无人出声,温琼津甚至在白雾中一路摸索跳入宫墙,也无人阻拦。 往日严肃巡逻的侍卫七零八落地瘫倒在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靠着火系异能,他烧穿周围的白雾,横行霸道走到太极殿,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任何声音。 唯有一片死寂。 温琼津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一步步顺着台阶走上太极殿之内,文武百官的席位以及龙椅近在咫尺。 他慢慢悠悠走上往日天下至尊才能踏上去的七层宝座台,眼神冷淡地扫过黄金做的,象征至高无上的权利的龙椅,转头去了太极殿内室。 听端王说,近期各地事情繁多,新帝被太后和几个王爷联手逼着日日待在太极殿。 哪怕新帝在太极殿内什么都不做,也不能去后宫享乐。 温琼津对新帝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觉得他碍事又多余。 在其位谋其职。 即便内有太后垂帘听政,外有朝臣亲王把控政务,也不是他无视民间疾苦,整日纳妃修新宫殿的理由。 既然新帝无能,正好江山轮流坐,明日到他温琼津。 手里的火焰蠢蠢欲动,温琼津的视线冷淡地扫过躺在龙床上的人影,正准备松手让摇摇欲坠的烈火落下时,太极殿外忽然传来些许动静。 第218章 众人苏醒 天色乍亮,顾知被突如其来的敲窗声吵醒,她神色有些不耐,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穿衣出门。 “怎么了?” 看着站在门口有些尴尬的刑严,顾知半眯着眼睛,有些无精打采的。 昨晚他们研究异能,又用异能打了半宿,最后被虐打瘫倒在地上的刑严得出结论:不用喝灵泉水,将自身的异能用竭也能精进异能,只是不太明显。 顾知总算松了口气。 末世时,她一直用丧尸晶核来补充异能加升级;之前温琼津试验时,只说灵泉水有效;现下发现第三条升级的途径,也算是万幸。 刑严:“你赶紧去左边第二个房间看看,一盏茶前就不断有婴儿啼哭声传来。” 吵得他完全睡不下去。 婴儿啼哭声? 顾知立刻摸索着走了过去,果不其然听到一阵细细的呜咽声,她推开门,循着声音慢手慢脚地抱起小宝,细心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珠。 小宝睁着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顾知,见是认识的人,朝着她露出一抹软乎乎的笑容。 许氏和长安都还未醒,顾知想了想,抱着小宝出了门,转身去了厨房。 小孩子一天不吃饭肯定饿的慌,她先去给小宝找些吃的。 待顾知带着小宝吃完饭,又沿路摸索着去了后院,刑严还在琢磨着自身异能的使用——嫌弃归嫌弃,增强实力的东西,可半点马虎不得。 透过似乎薄了一点的白雾,小宝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似乎在为刑严喝彩,顿时将两个对打的刑严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两人一同走进,左边的刑严好奇地戳了戳小宝白嫩嫩的脸,感受到手上传来的软乎乎的触感,眼神都柔软起来:“要不帮她检查检查?” 刑严说的检查当然不是指身体上的损伤,而是异能。 昨日加今早他去城内逛了好一圈,都没听到什么动静——除了被顾知捆绑在路中央的几个土匪,说明他们所说的雾中三日后清醒是真的。 今天才第二天,小宝就醒了,或许是天赋异禀,靠着不足一岁的年龄,得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异能。 顾知低头逗弄着小宝,心里却是在想,的确有些奇怪。 若是平常的小孩子家家,光是流放路上就能病上好几场,甚至水土不服呕吐高热,但小宝一直以来都很正常,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 流放路上,连王全李凌都曾感过冒发过热呢。 正当顾知胡思乱想时,后院忽然传来一阵痛呼,两人迅速警惕起来,顾知带着小宝到稍远一点的廊下暂避,刑严去屋外看看情况,分身一号躲藏起来。 不过顾知望着眼前仍然非常浓厚的白雾,很想说隔了三步远,不躲起来也没事。 刑严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被电晕过去的徐恒顿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无奈地将人拖了进来,关上门,招呼顾知出来救人。 抱着小宝的顾知脸色难看,似是想起了当初徐恒冲破雷弧,一路打晕王全白姝、砍伤李凌,带走清染的壮举。 她不耐烦地蹲下身,狠狠用手里的雷电了他几下,直到徐恒眉头微皱。 将徐恒交由刑严负责,顾知抱着小宝慢慢悠悠走到饭厅,琢磨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操控一小缕电流进入小宝的身体里试探,却发现那一缕电流如泥牛入海,毫无动静。 顾知: 小宝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张牙舞爪地抱着顾知流口水,不时发出难懂的婴语。 顾知不信邪,试探多次后终于得出结论:“小宝,你怎么这么棒!异能对你完全不起作用!” 顾知乐疯了,这种也算是异能之一,类似万法不侵? 被死死抱住不停摇晃的小宝:“咿咿呀呀?” 顾知冷静下来,忽然明白小宝看到刑严时为何笑的那么开心—— 在小宝的视角里,就是一个怪叔叔跟空气对打,还带着一脸狂热的战意。 嗯~这么想来,的确非常好笑。 亲昵地点了点小宝的额头,顾知满脸都是逗趣,心想没白费她一路上给大家兑的稀释版灵泉水。 正当小宝咿咿呀呀凑过来亲亲顾知时,刑严带着伪装后的徐恒穿透白雾走了过来:“刚醒,有异能。” 顾知拢了拢手里的小宝,视线怀疑地看向徐恒。 刚醒就跑过来? 莫非,他还想着偷人? 徐恒咬牙:“我是想来问问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刑严从旁解释:“我刚已经跟他解释过了。” “哦。”顾知没兴趣地撩起眼皮:“什么异能?” 徐恒面露犹豫,神情与昨晚的刑严几乎一模一样。 片刻后才答道:“金身。” 刑严继续补充:“类似身体强化,但防御效果更强。” 听他的语气,似乎已经跟徐恒对打过了。 顾知平静地点点头,示意他们一边打架去,她顺手又重新布了两层电网。 明天所有人醒来,见到白雾漫天,可有的是热闹看。 秦芸挣扎着睁开双眼时,周围没有看到顾知的身影,四周一片静悄悄的,让她以为还在梦里。 她敛下眸子,正准备出门看看时,安氏拉着疏晚咋咋呼呼叫道:“天降恩德呀!大姑,你快看看,我们疏晚能玩水!我我也可以操控植物。” 屋内的秦芸愣了愣,什么叫玩水?操控植物? 还等秦芸回答,顾知凉飕飕的声音传来:“小舅母你不是在后院种菜吗?这不正好,不用愁冬季的粮食了。” 安氏心口一哽,满脸的兴奋顿时退散,甚至莫名嫌弃起这个能力。 疏晚若有所思地看着指尖:“我也可以帮忙,浇水” 安氏连忙捂住她的嘴,生怕顾知心血来潮,指挥疏晚帮着她种菜。 水乃万物之源,可比她种菜呸!操控植物的能力强多了。 疏晚笑着安抚她:“不用妄自菲薄就是不知,世道巨变到底是好是坏。” 该不会是还要发生更为严重的天灾,上天有好生之德,提前赐予她们与众不同的能力,让做好准备? 第219章 各有各的异能 秦芸收拾好出门,看到大家正站在门外叽里呱啦聊着天,身后是肉眼难以穿透的白雾,她一脸迷惑地问:“什么玩水?什么” 未问出口的话被咽了下去,她亲眼看着疏晚空无一物的手心忽地出现一团清澈的水,安氏的手里不知为何出现一朵小花。 秦芸迷茫地看向正抱着小宝满脸笑容看着她的顾知:“这是怎么回事?” 顾知一指身后的白雾:“娘,你看看自己的身上有没有什么变化。” 变化? 秦芸下意识感受着身体内忽然出现的暖流,整个人都懵了一下,她试探着心神一动,顿时消失在原地。 在场的疏晚、安氏以及刚赶过来的清染、许氏、长安等人都是一愣。 顾知也是一愣,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灵泉空间。 在众人面面相觑间,秦芸倏然出现在原地,脸上带着迷茫:“我刚刚,似乎进入了另一个地方。” 将小宝送回许氏手里,顾知眼神带着好奇:“什么地方?” 秦芸略作沉吟,忽然带着周围人一同进入自己的空间。里面空空荡荡,范围不过一间糖果铺子的大小,连块草坪或者水井都没有。 其他人都四处张望,心里有些不安稳,下意识缩在一起。 这是物资空间? 顾知想起自己未突变前的空间,神色带着些许了然。 “似乎只有这么大,能放不少东西。” 听出秦芸语气里的不确定,顾知轻声解释:“娘,一般来说,空间会随着异能的升级而扩大,您继续练练。有什么黄金细软什么的,可以先放进里面,更加安全。” 秦芸语气带着些许迟疑:“会不会” 东西放进去后,这所谓的异能就没了? 也不怪她多想。 此次事件的确非常突兀且离奇,让人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顾知安慰了她片刻,思索着找个时间带秦芸进自己的空间,也省得她总是各种担心。 话音刚落,空间忽然剧烈闪动起来。, 正在所有人惊慌失措的时候,顾知拉着秦芸大喊:“娘,你赶紧送我们出去!你暂时无法一下子放这么多人到空间里!” 秦芸下意识照做。 等又出现在糖果铺时,看着弥漫的白雾,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气。 安氏忍不住嘴碎:“嗨呀,这么说,顾知之前的也是跟大姑一样的异能?能不能让我们见识见识?哎?不对,那,雷霆算什么?” 疏晚连忙将手里的水球泼在自家娘亲手中的小花上,示意她不要乱说。 现在异能到了明面上,顾知的空间使用范围更广,反正也是她们享福,何必如此多嘴惹人心烦。 手里的小花被泼了一瓢水,顿时开的更加灿烂,安氏嘟了嘟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顾知沉默片刻,一脸严肃地朝着众人,尤其是安氏道:“财不外露,异能也一样。若是谁再勾结外人伤到自家人,我决不轻饶。” 上次是安氏没想着害她,被收买的衙役来了,还知道挡在她前面,顾知才没严肃惩罚安氏。 毕竟她在京都时可以选择离开小舅,不用跟来蛮荒,但看在小舅和疏晚的面子上,还是一路吃着苦过来了。 流放路上那么苦都能坚持,为何到了越郡,日子开始好过起来,反而就想闹事了? 安氏讪讪一笑,竭力无视身旁女儿传来的眼神,小心翼翼道:“放心,我绝不会再惹事!” 自猜测顾知身上不简单开始,安氏终于得了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特殊能力,她再如何,也得让秦三爷看看,她安氏可不是只会谄媚讨好人的,能与他共同进退。 你最好是如此! 顾知瞪了她一眼,正准备问及其他人分别是什么异能时,铺子外忽然传来一阵巨响。 许氏抱着小宝,拉着长安一抖。 “娘,你们在家里别出去,我去看看。” 别把她的糖果铺给砸了! 秦芸还陷在忽然得了空间的惊喜里,片刻后再抬起头,眼前只剩下许氏和小宝,其他人都漫入白雾中,无影无踪。 “进屋坐坐。” 也想出去看看的秦芸朝着许氏笑了笑,眼神里仍带着些许迷茫。 糖果铺外,一片白雾中,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顾知大摇大摆地走进铺子前门附近,眼神好奇地看着白雾里的刀光剑影。 跟在她身后出来的人没那么大胆,挨个缩在墙角,听着已经清醒过来的街坊邻居们聊着天。 “怎么回事?这么大的雾!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不做生意不赚银子,我们怎么活!” 听起来像隔壁的酒楼刘掌柜。 “顾掌柜呢?发生什么事了?” 直到顾知在门口听到金掌柜的声音,才意识到打架的可能是自己人。 循着声音走过去,看到人影叫上一句“金掌柜!”,叫错好几个人后,终于得到了回应。 “这儿呢!这儿呢!” 顾知凑到对面火锅店,欣赏着上面的刀光剑影,问道:“怎么了这是?两伙人对打?” 金掌柜一脸幽怨:“我和暮岁刚醒,害怕这边发生什么意外,特意赶过来,没想到突然撞到个带着刀的人,试图往你们院子里跳。暮岁跟他打了起来,声音吸引了另外两个人。” “雾蒙蒙一片的,也分不清谁是谁,该对谁动手,现在他们四个打起来了!” 皱眉看着中间隐隐传来的声音,顾知怀疑刑严和徐恒想找人试试手,正巧撞上沈暮岁和贼人,索性各自为战,打了起来。 “沈暮岁得了什么异能?” 顾知下意识问道。 金掌柜诧异:“你怎么知道他得了异能?” “猜的。”没想到正好猜对了。 “跑的快。” 顾知以为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跑的快!逃命必备!” 顾知偏过头想了想,怀疑是风系或者瞬移。 她顺嘴又问了金掌柜的异能,却被死死瞪了回来。 顾知了然,不再多问。 金掌柜却是有些担忧:“白雾来的如此诡异,范围如此之大,也不知京都如何了。” 第220章 雾散 这场战斗一直维持到有人重伤才落幕。 刑严拍去沾染在身上的灰尘,顺着顾知两人的声音走过来,正好听见顾知语气带着担忧:“也不知蛮荒如何了。” 他下意识接话:“就顾昭远的能耐,留着条命回蛮荒已经算是不错了。” 两人同时将复杂的诗仙女投射过去。 顾知更是语带深沉:“你说什么?” 刑严捂嘴,当自己没说话。 有人在场时,他下意识奚落顾昭远以表明立场,却忘了那人跟顾知的关系挺近。 下次开口前,务必谨慎小心! 刑严暗暗告诫自己。 现在都有异能了,顾知想收拾人都不用找借口,直接上来就打,没看徐恒今天都没来挑衅? 白雾中的徐恒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正全心全意地捆绑好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杀手,跟在沈暮岁后面,一路将人拖了过来。 沈暮岁和金掌柜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顾知和刑严是知道的。 两人幸灾乐祸地看着往日的洛王府公子干着苦活,心里无比舒爽。 赶在徐恒开口前,刑严跟顾知告辞:“我要去官衙和将军府安排将士守卫们巡逻,以防有人趁机作恶。” 顾知点点头,也不留他,朝着徐恒道:“你这几日还是回糖果铺,省得被人误伤。” 至于是不是误伤,就仁者见仁了。 徐恒果断丢下手里的杀手,头也不回地朝着对面隐在白雾中的糖果会走去。 顾知想了想,还是叮嘱金掌柜:“若有蛮荒,京都的消息,立刻过来告知。银子就不给了,换我帮沈暮岁的异能提升一个境界如何?” 内敛冷峻的杀手沈暮岁立刻抬起头,眼神带着探究地看向顾知。 金掌柜却是连忙答应下来,甚至没问沈暮岁的意见。 小部分人有异能,足以打破原来平衡的状态。若当铺不能出几个异能领先所有人的人,以往楼主占下的所有,都将被人抢回去。 沈暮岁迟疑间,金掌柜神色带着些许讨好地看着顾知:“能否激发他人的异能?” 金掌柜搓搓手,脸上带着期待。 顾知遗憾地摇摇头:“我试过了,不行。” 异能激发的情况非常严格,像清染她们喝了一路的稀释版灵泉水都未曾激发,但灵泉湖泊上空的雾气却是可以激发异能。 顾知怀疑,狗天道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她也不能无中生有。 金掌柜顿时失落地垂下眼睛,还是强撑着笑容道:“是我天资不够。消息一来,我肯定送到。” “对了,白雾源头似乎在海面上。越往南,白雾起得越早,甚至有地方一个月前就有不对劲的地方,但很少人激发异能,且激发异能的人都守口如瓶,所以我们事先也没在意。” 顾知对此并不意外,除了某些傻瓜外,她还没遇到过大庭广众下张扬自己异能的人。 “嗯,沈暮岁得待在糖果铺一段时间,你要不一起过来?” 白雾还要四天才能散尽,越郡当铺仅有的四名杀手,两个被派去护送白姝,另一个正在其他郡做任务。 楼内不甚安全,金掌柜不如待在糖果铺,等雾散了再回去。 金掌柜略作思索,还是没忍住蠢蠢欲动想看看顾知是如何帮沈暮岁提升异能的心,答应留下来。 事情都处理完毕,顾知看了看瘫在地上被打成死狗般的杀手,懒散地朝后一挥手:“拖回去。” 沈暮岁与金掌柜对视一眼,单手拖着人一路走去对面。 顾知留在原地,片刻后敲了敲火锅店的门:“翠微!你醒了吗?”、 隔了半晌,火锅店内才悠悠传来柳翠微的应答声,她疾步走过来开门,见到外边白雾时,双眼忽地放大:“这是怎么了?” “不清楚,你有没有感觉不对劲的地方?”见她脸上带着犹豫,顾知笑道:“这样,你跟我回火锅店,慢慢说。” 她可不放心柳翠微一人待在火锅店。 柳翠微点点头,转身关上门,眼神带着些许纠结。 顾知也不在意,拉着她的手,一路摸索着回了糖果铺,其他人看戏看得太无聊,正在厨房准备吃食。 柳翠微稳稳坐在凳子上,迟疑片刻后开口:“我好像,能操控植物。” “这样啊,没事。我有个小舅母也会,你们可以多交流交流。” 看到顾知眼里没有见到异类时的抗拒,柳翠微眼神闪了闪,弱弱点了点头。 吃完饭后,顾知也不急着去审问杀手,而是在大家休息时,悄悄拉着秦芸进入空间。 倒不是她不信任其他人,而是怕他们无法保守秘密,甚至将她的异能全盘托出,她日后无法保命。 但秦芸一路上对她的照顾,顾知都看在眼里。 忽然到了一个山清水秀、没有白雾的地方,秦芸松开顾知的手,轻轻揉了揉眼睛:“这是你的空间?” 顾知点点头:“你的空间跟我的似乎不是同一个发展的路子,我的空间刚开始时,活人无法进入。” 秦芸倒没在意这个,她看了看顾知,在顾知的鼓励下,招来一匹养在空间里的马,毫不犹豫地上马狂奔,一路在宽阔的草原上绕了好几个圈,才畅快淋漓地下马喘气。 顾知直接瞬移过去,笑道:“您别怪我一直瞒着你,实在是” “没事,你有你的秘密。不过我只在边疆见过如此辽阔又茂盛的草原。” 说话时秦芸两眼放光,与以往的温婉不同,更添了几分肆意。 顾知轻笑,带着她四处逛,直到逛累了才出去。 七天后,迷雾散尽,越郡恢复正常。 起雾时在街上作恶的刺头以及借助自己的异能为非作歹的歹徒都被关进大牢,官衙一时热闹无比。 好些普通百姓凑在官衙门口看热闹。 沈暮岁被顾知连着练了好几天,又灌了不少灵泉水,终于摸着升级的门槛。雾气一散,金掌柜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回了当铺。 三日后,金掌柜传来消息: 新帝死在太极殿,太后震怒,命禁军即刻找出凶手。 起雾第二天,无数人未醒时,顾昭远、顾望期两人杀入草原,杀了单于及数名下任匈奴王后全身而退,草原大乱。 雾散第一天,顾昭远带领十余万将士撤离边疆,无人敢阻拦,正一路往南而行,不日就到京都附近。 第221章 可不是你一人能吃下的 顾知得知消息时,正在调解新晋异能者之间的纠纷。 雾散后,小部分人激发了异能,认为自己是天选之子,终将一统宣朝,创建盛世。 仗着稀奇古怪的异能开始谋划打下越郡,甚至有人当街使出异能欺凌百姓,或自称神使诱导百姓上供,以供自己吃香喝辣 刑严派手下将士一天三倒地在城中来回巡逻,也无法阻止城内气氛越来越严峻。 越郡最近人心惶惶,普通百姓根本不敢出门,即使是去买些粮食食盐,也是趁着巡逻时间快去快回,根本不敢在街上逗留。 宣朝各个州郡都有此问题,甚至更加严重。 刑严预料到了雾散后严峻的形势,特意委托顾知帮着在不发动异能的基础上维护城东的治安。 城西由他自己管控,城南、城北特意挑了军中四个攻击性强的异能者坐镇。 此番形势顾知也有所预料。 末世时,异能者与普通人间还有共同的目标——丧尸,作为缓冲。 如今只有异能者和普通人,局势严肃起来也算是正常。 尤其是去年越郡的雪花盐和白砂糖在蛮荒各郡甚至蛮荒外扬名,越郡趁机发展起来,南来北往的商人都知道调味铺赚了无数金银,且未找出后台。 顾知抓了一茬又一茬仗着自己在此次危机中激发了异能,想浑水摸鱼威胁恐吓调味铺月掌柜的人。 得知京都和边疆的消息后,顾知懵了一阵,她也没想到顾昭远会如此头铁,竟然带着顾望期两人单枪匹马冲入草原。 只能说,难怪当初能以弱冠之龄,镇守边疆数载。 真的猛。 秦芸满心焦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晃得顾知眼睛有些花:“娘,您不用急,我爹既然南下,定是做好了万全的打算。” 顾昭远放在边疆以及其他各郡的亲卫心腹也不是吃素的。 秦芸顿住脚步,眼神担忧地看向正在后院菜地上用异能种菜浇水的几人,到底叹了口气:“他带着那么多人,又要经过京都,我实在有些担心。” 她本打算让顾知去接上一接,顾知的雷霆异能非常强,且实在打不过,还能带着自家亲人躲进空间。 可糖果铺的众人中,唯有清染的冰系和安氏的木系、长安的火系异能稍微有些攻击性,能护住自己和旁人。 像她的空间和疏晚、许氏的水系异能,到底还是差了些。 若是让顾知去接顾昭远,越郡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她们就处在危险中。 顾知不清楚秦芸的复杂心思,见天色不早,来到前台招呼正百无聊赖制冰的清染关门。 最近一段时间不甚安稳,又没多少人买糖,铺子还是早些关门,省得发生意外。 夜间的越郡比白天更加危险。 清染立即点头,利落关上门后,朝着顾知甜甜笑道:“小姐,我的异能,似乎并无太大用处。” “怎么会?”顾知耐心开导:“冰系异能偏攻击性,升到一定级别后,甚至能将对手都冻住。别看现在不能种菜浇花,日后打起架来,你的用处就大了。” 清染若有所思。 在众人欢欢乐乐准备吃饭时,柳翠微带着一脸郁闷的长安走了进来,笑道:“正好赶上了。” 许氏抱着小宝望过去,看到长安脸上的难受时,连忙招呼他过来:“怎么了?” 长安委委屈屈:“我的火苗太小。” 众人噗嗤笑出声,唯有许氏安慰道:“你还小,慢慢来。” “哦。”长安艰难地回应。 饭后,顾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顾昭远带人南下蛮荒的事说了出来,众人神色不一。 许氏和安氏都是兴奋中带着些许担忧,长安则满眼开心,疏晚隐隐激动但明白路上的危险。 秦芸强撑着笑脸道:“大家不必担心,昭远手下那么多人,定会无事。” 疏晚倒是信了秦芸的话,毕竟自家人都觉醒了异能,边疆的爹爹他们定也不差。 许氏和安氏皱着眉瞅了顾知两眼,欲言又止。 正经事聊完,顾知按例去城东四条街探探,遇到巡逻的将士们打不过的异能者,便出手相助。 今晚她一拐出后门,跳上屋檐时,就听旁边传来些许声响。 顾知手里下意识聚起雷霆,转头一看,黑沉沉的夜色下,刑严蹲在旁边,眼神深沉地看着她。 “刑将军今日不去管着你的城西,来城东作甚?” 刑严坐在屋檐上,还是眸色沉沉地盯着顾知:“京都和边疆的消息,你都知道了?” 顾知若有若无地点点头:“怎么?刑将军对宣朝的格局有所想法?” “我想趁京都大乱,封锁占据蛮荒。” 听到轻飘飘的话里隐藏的含义,顾知探头:“刑将军,您这话说的。您手下不过一万精兵,光是占据越郡、崖郡和楚郡都有些艰难。蛮荒十三个郡,可不是你一人能吃下的。” 刑严语气平静:“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手下的人当然不够,但加上顾昭远的十万边疆将士,别说区区蛮荒,连临近的遂宁等郡都能收下。 不过那样就太过显眼,朝中虽大乱,但若有人敢称王,还是能抽出精兵强将来剿灭的。 顾知一屁股坐下,神色坦然:“我明白。” 顾昭远很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你爹”刑严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他胆子很大。” 顾知一愣,顿时知道刑严有最新消息。 见到顾知眼神里的茫然,刑严好心提醒:“他在边疆各郡都绕了一圈,只为让在边疆成家立业的将士带上亲人一同南下。此举引发边疆诸多郡守的不满,但一时抽不出那么多人对战” 边疆久住的百姓本就不多,顾昭远这一手,不亚于釜底抽薪。 他南下的路上,不会那么轻松。 顾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藏起来的异能者准备什么时候放出来?” 军中将士各个身体强健,觉醒异能的潜力更大,现在明面上不过出现几十个异能者,不太符合上万的人口基数。 第222章 再电下去,我都要焦了! 刑严偏过头,神情悠闲地目视远方:“等确认他们的身份后。” 可信者用,可疑者做些不需保密的工作,不可信者囚。 听着城东一街传来的打斗声,顾知叹了口气:“麻烦尽快,我可没什么空余时间帮着守城。” 此次若不是刑严给出承诺,会在需要时派心腹保护糖果铺所有人,顾知才懒得管闲事。 刑严想了想:“你准备去接他们?” 顾知没有说话,回头看了眼糖果铺,莫名又叹了口气。 城东一街传来的打斗声越来越大,顾知朝后挥挥手:“我过去看看。” 顾知几步越过屋檐跳入城东一街,就听有人的肆意嘲讽声:“保家卫国的将士?不过如此!” 城东一街形势有些严峻,巡逻的十几个守卫被打倒在地,领头的小队长正被一个独眼壮汉卡着喉咙,他挣扎着回过头,竭尽全力朝着试图来救他的人道:“走!” 此次打家劫舍的不过三人,可各个都是异能者,且实力不凡。 同为异能者的巡逻小队长只一个照面就被打倒,其他人更是不敌。 现下只能寄希望于坐镇城东的顾知尽快过来,否则城东定会伤亡惨重。 顾知闪身到独眼大汉身后,果断一脚踹了过去,没想到他瞬间躲开的同时,狠狠将巡逻小队长丢开,反身朝着顾知打出一拳头。 小队长连忙提醒:“他似乎身后也长了一双眼睛!”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大抵是这个意思。 顾知秒懂,猜测或许是提前预警一类的异能。 她转身躲过,有些头疼地扶额,还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异能者都出现了。 “你们先走。”顾知朝着巡逻小队一行人道。 被队友搀扶起来的小队长略作迟疑,头也不回地带着其他人离开一街。 他们留下也只是拖累,倒不如赶紧去禀告将军。 顾知与眼前摆好姿势一脸狰狞的独眼大汉对峙时,忽然感觉身上传来一小股电流,似乎是从脚下传来的。 她微微眯起双眼。 雷系异能者? 刚准备开口时,顾知又发现脚下的泥土忽然陷落,她果断拿飞到屋檐上,神色平静:“别躲着了,都出来吧。” 顾知猜测现在街上还有三名异能者,除了独眼大汉外,还有雷系和土系或许还有一名辅助系异能者,能增强他人的异能。 等了片刻后,果不其然有三个人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领头的是一个美艳的女子,她的神情冷淡,抬头看向顾知时,带着不可名状的叹息。 “你与我的故人,长的有几分相似。” 顾知懒得理会,仔细打量她身后的两个一高一矮,思索谁才是那名辅助系异能者。 异能刚出现不久,大家都是菜鸡互啄,他们却能打伤那么多巡逻兵,其中定有蹊跷。 若不是答应刑严不能暴露超过现状的雷系异能,使城内百姓不安,顾知早就一雷轰过去。 还管他蹊跷不蹊跷的。 见顾知不理她,美艳女子神情冷厉:“独眼,小高,上!” 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朝她冲过来的两人,顾知随手挥出两道雷弧,直接穿透空气电在他们身上。 独眼大汉被电麻得浑身酥麻,无法前行,倒是被称为小高的男子身形微颤后还能继续前行。 顾知朝着小高笑了笑,低声道:“找到你了。” 雷系异能者。 兴奋地甩出数道雷弧围绕着街上的四人转动,美艳女子下意识屏住呼吸:“你你敢杀了我们,我家老大定不会放过越郡的!” “哦?” 顾知没想到还有人在打蛮荒的注意,她跳下屋檐,抬手电伤小高和矮个男子,疑惑地看向美艳女子:“辅助的是谁?” 美艳女子一愣:“什么?” 不想在不温不冷的街上跟他们打马虎眼,顾知狠狠电了他们几下,让他们长长记性:“跟我去将军府。” 这个时候刑严应已得到了消息,她还是带着人直接去将军府,省得刑严兴师动众来救人。 况且将军府的刑具更为齐全 正当顾知带着四个骂骂咧咧的人前往将军府时,蜀地无边旷野上,“嗖”地一下闪过一道人影。 “你的意思是说,你家老大命你来找人,但盘缠没给够,你就动了歪心思?” 将军府地牢内,被电了无数次的美艳女子欲哭无泪。 顾知抱着手敲着腿坐在一边,余光看到审问人的刑严眉头紧皱,果断又挥出一道雷电。 “啊!” 四人同时痛苦哀嚎。 声音传到地牢深处,如今关满人的地牢里的所有囚犯同时不寒而栗。 刑严回过头看了看顾知,倒是没说什么,继续审问:“你说谎!方才还说找的人在崖郡,从海上能直通崖郡,怎么可能绕这么远来越郡?” 美艳女子下意识瞟了眼埋着头一动不动的小矮个,痛哭道:“是没找到人,我们不想无功而返!” 刑严挨个审问片刻,话里都大差不差,唯一的区别是小矮个话更少。 顾知皱着眉深思,还是怀疑她们跟起雾时来糖果铺试探的杀手一样,是洛王府派来确认白姝已死和徐恒去向的。 注意到顾知皱眉,美艳女子顿时有些崩溃:“少主!我真不行了!再电下去,我都要焦了!” 被电得奄奄一息的小高和独眼大汉不想说话。 顾知和刑严同时一愣,哪来的少主? 见被捆着的三人默契地朝着小矮个看过去,顾知与刑严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错愕。 没想到还抓到个少主,今晚上不亏。 小矮个咬牙,恢复原来清脆的声音,哼哼道:“好你个红桂,暴露我的身份,等我回去,定要跟娘说,让她砍了你!” 顾知嘴角一抽,这声音听上去,人就比秦澹略大上一些,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刑严心思复杂,他捏起小矮个的下巴,好奇道:“你是来找谁的?” 连少主都舍得派出来找人,定是条大鱼。 被死死捆住的小矮个不得不低头:“我们来找,原景王府王妃秦氏的。” 第223章 胆大妄为 刑严偏过头,深邃的视线看向顾知,似在疑问,你家还有这样的亲戚? 悠闲看戏的顾知一愣:“你说是什么?来找谁?” 小矮个翻了个白眼,挣脱刑严的糙手:“我来找,原景王府的秦氏!明明得来消息,她被流放到崖郡一带,我们转了一圈,找了十几天没找到人。就想着” 来越郡抢取些雪花盐和白砂糖回去。 雪花盐和白砂糖在周边国家卖出天价,堪称一两盐/糖一两金,他想赚些私房钱来着。 顾知头痛地扶额,这是哪来的熊孩子,家长是怎么教的? 小矮个看出顾知的无语,气呼呼道:“我们差一点就成功了!” 若不是进了越郡人生地不熟,找了老半天没找到闻名海内外的调味铺,也不至于撞上巡逻的守卫,还跟人打了一架。 顾知无力地指了指刑严:“调味铺是他的。” 小矮个瞅着刑严咽了咽口水:“云雪昭也行?” 刑严戏谑地看向顾知:“糖果铺是她的,她,就是你们要找的人的女儿。” 小矮个的表情顿时凝固,想起临行前母亲和姐姐都让他在姨妈面前好好表现,不能为非作歹 “你他是在骗我,对吧?” 小矮个期期艾艾地盯着顾知,试图从她口中得出不一样的答案。 “很可惜,”顾知上前搓了搓他的小脑瓜:“我叫顾知,是原景王府秦氏的女儿。你背着你家里人出来抢劫,胆子可真大!” 四个人同时萎靡下来,除小矮个外,显然都知道自家老大对秦氏的态度。 小矮个眼里满含幽怨:“你怎么不早说?我娘知道了,定会好好收拾我一顿。” 过了片刻,嘴里又嘟嘟囔囔:“抢劫可是家族传统,我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你也伤了我,这样,我帮你遮掩,你帮我遮掩,我们一笔勾销?” 很显然他说的不是抢劫且打伤人一笔勾销,而是对顾知下手的事一笔勾销。 刑严似笑非笑:“她想答应,我还不愿意呢!巡逻的守卫个个被打伤,现在瘫在床上,你还想抢我的调味铺我与你想找的人也有几分交情” 听出他话里的警告,顾知倒没说什么。 小矮个带人打伤守卫,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小矮个沉默:“大不了,我给他们一些补偿就是。” 顾知摇头,朝着刑严道:“银子全没收,再拉去修城墙。时间你定,人没死就行。” 小矮个睁大瞳孔,看着顾知准备离开,他不顾脸面大喊:“姐姐!我不想去修城墙!我年纪还小,你救救我!不能不管我!” 声音太大传遍地牢,所有囚犯顿时有了想法,跟着大叫:“姐姐!救我!救救我!” 不就是认贼做姐吗?谁不会啊,若能出去,叫爷爷都不是问题! 刑严忍不住嘴角一抽,狠狠敲了敲地牢内层的门,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而后将视线转向还在大嚷大闹的小矮个。 “要不你带他走?听守卫说,动手的是其他三人。” 已经走到地牢门口的顾知有些犹豫。 一直安静如鸡的美艳女子立刻聪敏道:“小姐,我也没动手!” 说不出话的独眼大汉和小高: 顾知不再迟疑,给了刑严一个眼神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矮个下的命令,犯的错,不能让其他三人承担。 再说了,年纪小怎么了?年纪小就能犯错了? 生长在惨烈末世的顾知可没听过这样的说法。 近期无法正常开工和上学,糖果铺里所有人都有些无聊,顾知回去时已经大亮,糖果铺门外还是没有多少人,唯有秦芸一人在守着。 顾知迟疑了一瞬,走过去帮着打包和收钱,等人走后她想了想道:“娘,秦家就你和舅舅们三个孩子吗?” 秦芸漫不经心地磕着瓜子,含糊道:“还有个妹妹,被我娘带回了老家,之后就没了消息。” 得知消息后,她们姐弟三人都非常难受,秦老爷子却面不改色。 她当时还以为秦老爷子早就想另娶,好是不开心了几年,直到她无意间看到秦老爷子的信闸。 “怎么问起这个?”秦芸警觉起来:“你碰到她了?” 看顾知一脸的憋屈,妹妹怕是惹了什么事。 顾知没有隐瞒,将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得来秦芸一皱眉:“干的好,就得让他去开荒修城墙长长记性。” 小妹小时候可乖了,怎么会生出这么个乱来的儿子? 顾知连连点头,想起小矮个为了不去修城墙,甘愿叫自己姐姐,就觉得离谱。 秦芸犹豫片刻,擦擦手:“我去做些饭让小刑帮着送过去。” 官衙里的伙食可不怎么好。 想起阴森潮湿的地牢,顾知点头:“你先别见他,让刑严或者将军府的管家帮着送过去。” 秦芸应声后离开,顾知守了半晌,疏晚过来换班:“知知姐,你先去休息,我在这看着。” 顾知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心想,疏晚可比小矮个懂事多了。 考虑到京都边疆巨变,顾知没有去休息,而是背着手,越过萧条的街道,来到当铺。 “顾掌柜,我正要去找你呢。”金掌柜龇着个大金牙,朝着顾知笑道。 “什么事?” 顾知头痛地喝着醒神茶,将自己不再喝茶的想法抛在脑后。 “商队的人托人传来消息,运去的几十辆马车已经全部卖完,他们会在京都停留几天,买些京都特产回越郡。” “还有?” “端王和洛王以及靖王正在对峙,端王试图让楼主尽快生下儿子……来获得朝臣的支持。” 顾知默了半晌:“靖王是哪位?” 京都还有几个王爷? “靖王是先帝最小的叔叔。额” 顾知秒懂,温蝉的生父。 “你再详细说说。” “” 金掌柜耐心分析局势的同时,糖果铺迎来两个伤痕累累的熟人。 正在守店疏晚无意识抬头,瞬间瞪大了双眼。 第224章 从边疆到蛮荒 糖果铺外的两人风尘仆仆,脸上带着些许血迹和伤口,年轻些的那人看了看头顶的招牌和守在柜台处的顾知,露出一个沧桑的微笑。 “外祖父,我们到了。” 手里的瓜子掉在桌上,疏晚难以置信地往店外走了两步,忽然一拍脑袋,店也不看了,跑到通往后门的门口朝着里面大喊:“姑母!你们快出来!” 声音急促又隐隐带着激动。 害怕疏晚遇到危险,正在厨房做饭的秦芸连忙捏着木柄锅铲跑出来,等见到被疏晚搀扶着的秦老爷子时,眼眶顿时微红。 再转头一看,黑了不少的顾望期正朝着她笑的一脸温和。 秦芸张了张嘴,仔细打量秦老爷子和顾望期身上的血迹,上前拉过顾望期来回打量。 片刻后,她哽咽道:“高了,瘦了,还黑了。” 顾望期任由她打量,笑着伸出手接过秦芸手里的锅铲:“娘,您这是知道我们好几天没吃好,提前做饭啊?” 秦芸轻轻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坐着喝茶的秦老爷子身边,见他身上的血迹都是被沾染上的,缓缓松了口气。 秦老爷子抚平被吹乱的胡子后,和蔼地看向秦芸,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没事就好。” 秦芸强行忍住自己的泪水,颇有些手足无措:“我去做饭,你们先来后院洗漱、换身衣服。大家都在铺子里,知知不知去哪溜达了。” 秦老爷子挣扎着站起来,秦芸立马上前搀扶,顾望期一声不吭跟在后面,疏晚眼睛一转,果断关了糖果铺的门。 听到疏晚的呼唤声后,安氏连忙去后院叫来无所事事在教长安武功的王全李凌,集齐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前去,没成想刚在后院口,就撞见了被秦芸搀扶着的秦老爷子和顾望期。 许氏和安氏眼眶一红,站在原地哭了起来。 自分别当天,已是近五个月过去。 清染将身后的长安推出去,长安懂事地上前朝着秦老爷子一拱手,随后转身安慰起自家娘亲。 安氏身边早就有疏晚在旁安抚,只是情绪上头,一时无法控制住。 秦老爷子浑浊的视线一一扫过每一张满含激动的脸,颤颤巍巍道:“没事,大家都没事。不要哭了,昭远、亦许、亦轩他们随后就到,放心。” 许氏与安氏对视一眼,擦去脸上的泪痕,半遮着脸,不肯说话。 夜幕降临,顾知回到铺子时,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太过安静,定有诡异。 她犹豫片刻,没有敲门,而是悄悄跳入院内。顾知探头看去时,所有人沉默地坐在大厅,似乎已经酒足饭饱,正满脸戚戚然地盯着前方男子的身影。 看上去不像刑严。 顾知好奇地探头,透过正厅的烛光,看清来人的脸。 顾望期? 她下意识走进大厅,怀疑自己看错了:“你是二哥?” 顾望期不是在边疆吗? 消息传来,不日到达京都? 怎么可能会在蛮荒越郡? 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顾望期转过头,微微挑眉:“三妹,是我。才半年不到,就认不出你二哥我了?” 顾知犹豫着走近,仔细瞅了瞅他脸上的刀疤,话里带着疑问:“你是怎么回来的?” 顾望期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下:“正好讲到这里,你坐下慢慢听。” 时间慢慢过去,众人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戚戚然转为诧异,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再到沉默不语。 “也就是说,你在起雾第二天就醒了,觉醒风系异能,带着爹在草原横冲直撞?” 看着顾知面无表情的脸,顾望期略作犹豫,抬头望着天花板:“是爹出的主意,我百般不愿,最后迫于无奈” 顾知和秦芸同时冷笑,她们根本不信顾望期的迫于无奈。 “边疆离蛮荒可远的很,你风系异能也不可能这么快到越郡才是。” “嘿嘿。草原上也有人觉醒异能,我和爹杀完人后夺命狂奔,我的异能在那时突破了。”说起这个顾望期的脸色有些得意: “从草原回来后,我就带着外祖父死命往南赶,除了吃饭就没停下来休息过,就怕朝廷命人抓了外祖父威胁爹他们。” 顾知翻了翻白眼:“你的伤也是在草原上得的?” 顾望期抚摸着脸上的几条不甚明显的伤口,有些尴尬:“倒也不是刚开始往南赶的几天,雾太大,我看不清” 在没什么障碍物的草原横行惯了,他回来后不太习惯,经常险些撞树或山。运气好扭转及时,倒也无碍,有的时候运气不好,来不及转弯 秦芸没忍住横了他一眼:“你外祖父年纪大了,哪能如此颠簸?为何不跟你爹一起回来?” “娘,爹说他们人太多,目标太大,会更危险。让外祖父提前过来,反倒少吃些苦头。” 想起顾昭远集结十余万将士南下的消息,众人都有些心惊,余光下意识瞥向顾知。 顾知略做思考,开口道:“今日有最新消息,朝廷会派出洛王及世子在爹爹南下的路上招降,否则就让靖王带领守卫京都的八万禁军以及周边几个郡的全部兵力进行拦截,格杀勿论。” 草原失去领头羊,威胁不大,边郡的几个太守带着手下的数万将士,足以阻拦南下的匈奴。 顾昭远失去用处,只有死路一条。 再者 顾知微微眯起双眼,想起刑严昨晚特意来找她,猜测他肯定收到什么朝中密报。 比如若是顾昭远不降,就杀了秦芸一行人。 甚至不止他一个人收到这样的密报,蛮荒十三郡,每个郡的太守或许都得了消息。 顾知回过神时,顾望期正沉默地看着她,周围传来安氏和许氏的啜泣声。 疏晚忍不住落井下石:“娘,您不是说想谋反吗?现在看看,谋反可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安氏无力地瞪了她一眼,继续埋头痛哭。 第225章 爹想你去接接他们 安氏与许氏的哭泣,有对秦家两个男人生死未卜的担忧,也有对自己的生死的恐惧。 她们或许没想那么多,只猜到朝廷肯定有人要对她们下手,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她们心慌。 大厅传满一阵阵幽怨哭声,让想继续开口的顾知脑袋有些疼。 见到顾知蹙眉,秦芸转头安慰起两人:“你们都是有异能的人,不必太过担心。杀人有些难度,自保还是不成问题。” 至少越郡明面上的异能者都抓了好几茬,城内安全不少,普通人的话更加无惧。 顾知想起安氏得了木系异能后,天天催生些稀奇古怪的花,不曾想过杀人,脑袋又是一疼。 顾望期手里拿着个顾知空间出品的桃子坐在顾知身边,语气有些犹豫:“爹想你去接接他们。” 顾知一愣,她倒是从未想过顾昭远会求援:“越郡这边” 若是有杀手来了,凭她们几个,想活下来还是有些艰难。 “我会留在这里,风能增速,亦能杀人。” 顾知心底仍有些犹豫不决:“我想想。对了,外祖父呢?” 似乎不在大厅。 顾望期尴尬道:“连着七八天通宵赶路,身体有些吃不消,刚收拾完早早就睡下了。” 为了不被人抓到,他一路横冲直撞,可没怎么休息过。 顾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次日天未亮,顾知爬起就拎着顾望期往将军府赶了过去。 顾望期身心俱疲,到了目的地后,慵懒地瘫在躺椅上,撩起眼皮看着顾知跟刑严切磋。 一次又一次被打到地上,刑严合理怀疑顾知以怨报德,他边躲边骂骂咧咧: “好你个顾知,我好心好意给你提示,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带人上门打我,我不要面子吗?” 顾知挑眉,带着噼里啪啦的雷电声一脚踹了过去:“什么叫上门打你?那是我二哥,我带他上门跟你续旧情!” 刑严呆愣地看向嗑着瓜子喝着茶无比悠闲的顾望期,眼里全是难以置信:“他不是在边疆吗?都还未到京都,怎么可能” 趁他露出破绽,顾知果断一脚将他踹去顾望期身上,“啪”的一声响,躺椅被压坏了。 刑严艰难站起身,伸手拉了顾望期一把,随后狠狠瞪了眼顾知,强行忍下心里的幽怨:“望期弟弟,你” “不用问了,风系异能,一路飞回来的。” 顾望期与刑严对视一眼,只当没听见顾知的话,继续寒暄。 “幸会幸会” “好久不见” 顾知重新找了张躺椅,眯着眼睛晒着太阳,好不惬意。 等两人聊完,顾知抬眼看向刑严,语气有些犹豫:“我得带小矮个走。” 她去接应顾昭远的话,越郡会变得危险许多,小矮个毕竟是秦芸妹妹的孩子,大老远的前来找人,不能人都没看到就将他随意丢在地牢。 不清楚情况的顾望期微微挑眉。 刑严却是心里一喜:“你赶紧带他走,天天在那里鼓动其他人越狱,搬个砖还在地上打滚耍赖,被鞭打后,继续鼓动他人越狱,整个地牢不得安生。” 看管地牢的管家最近都烦死了,打没用,骂也没用,本想着饿上几顿,没想到这小家伙被饿了一宿,还想着煽动有志之士一起越狱。 又不能下死手,着实有些麻烦。 况且银子都赔给被打伤的守卫,留着他只会闹事。 顾知嘴角抽抽,艰难道:“我给你让半成利,你拿去招些人修城墙。多事之秋,需得提前做好准备。” 三人同时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刑严这次没有拒绝。 顾知有些抱歉地看向顾望期,对着刑严道:“再安排几个心腹到我铺子里做事,我离开一段时间。” 被流放的囚犯三年不得出蛮荒,刑严听了她的话后,眼神略带迟疑:“大概多久回来?” 顾知在心里估摸了一下大概的时间:“一切顺利的话,一个月左右就回。” 不顺利的话,就不好说了。 刑严点点头:“要不要我派人送你一趟?” 现在朝廷的视线全在从边疆南下的顾昭远身上,他倒是可以松口气。 顾知摇了摇头:“我早有打算。” 刑严没有再问,眼含深意地看向顾知:“一路小心。” 顾知平静一笑。 眼睁睁看着两人聊完天后,顾知跳下暗道拎出一个有些萎靡的小矮个,顾望期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多问。 直到赶着马车出了将军府,顾望期听着马车内的骂骂咧咧声,忍不住转头问道:“这是” 正在教训小矮个的顾知无奈道:“是娘唯一的妹妹的孩子。” 话音刚落她转而看向小矮个:“说,你家里有几口人?你娘叫什么?” “三口,我、我娘和姐姐。我娘叫秦芊。”小矮个如实答道,然后继续咬牙: “啊啊啊!你怎么不救小红他们?他们不在,我多不安全!娘说陆上都是坏人!我要保护好自己!” 顾知捂住耳朵,清幽的目光深邃地盯着他,忽然一笑:“你再乱喊乱叫,我就让刑严把你抓回去,继续搬砖修城墙!” 小矮个立马捂住嘴,谴责的视线投向顾知,眼里带着些许委屈。 顾知只当没看见。 一路回了糖果铺,顾知和顾望期一人一边拉着小矮个,不让他逃脱。 正好在后院收拾东西的清染探头问道:“小姐,少爷,他吃过饭了吗?我去做饭?” 小矮个瞪大双眼,怒气冲冲道:“你才小乞丐!你全家都是!” 清染顿时有些受伤,手足无措道:“我我” 顾知不想再忍,直接一巴掌拍向小矮个的后脑勺,将他狠狠拍在地上:“怎么说话的?” 她朝着清染温和一笑:“不用管他,我有点饿了,想吃火锅。” “哦”清染看着挣扎着哀嚎的小矮个,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我去对面让翠微送过来。” 顾知点点头,看向小矮个的视线带着些许狰狞。 第226章 瞬移 小矮个的哀嚎声太大,吸引了众人前来围观,除去守铺子的许氏和疏晚,几乎全都到了眼前。 秦芸扶着秦老爷子走过来,好奇地问:“哪家的小孩?怎么在这儿哭?” 听到她的声音,小矮个一愣,趴在地上抬起头,双眼亮亮:“姨娘!祖父!我是秦肆啊!我娘是秦芊!” 顾知拎起他的衣服,迫使他站直,嘀嘀咕咕道:“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娘?” 小矮个擦了擦眼泪,直接扑到秦芸怀里:“您跟我娘长的这么像,肯定是我的姨娘!” 他的视线看向同样愣在原地的秦老爷子:“我没认错吧,祖父。” 目视秦老爷子眼含热泪地抱住小矮个秦肆,顾知慢慢退到顾望期身边,语气有些幽怨:“个小滑头。” 在她面前滑不溜秋没几句真话,在秦老爷子面前倒是乖巧的不行。 两面派啊!!! 顾望期干咳两声,用眼神暗示顾知也是如此,在他们面前阴阳怪气,在爹娘面前听话懂事。 彼此彼此。 顾知呵呵一笑,狠狠瞪了回去。 等秦老爷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哽咽抽搭时,秦芸将小矮个扯了出来:“你娘呢?” “我娘在海里跑船,一月前海上涌起大雾,不得不靠岸停船,正好听到你们的消息,就让我提前赶过来找你们。” 秦肆异常乖巧:“我四处探听消息,还去崖郡找了十几天,都没您的消息,就准备四处碰碰运气,正好撞见顾知姐姐,我们一家人还真是有缘。” 听着他的那句“顾知姐姐”,顾知只觉得牙酸。 她跟顾望期对视一眼,两人都认为秦芊在海上不止跑船那么简单。 秦芸沉默地听着他的话,忽然反应过来:“你昨晚带人抢劫被知知抓了?” 刚准备拉着小外孙去吃饭,顺便聊聊这些年怎么过的秦老爷子手一顿,脸上带着几许茫然。 他记得秦芊不是这样的人啊。 秦肆的话头一止,回头望了望看戏的顾知,深觉有些窒息:“我” 看到他的表情,秦芸顿时感觉不妙:“你老实说,你娘在海上做什么?你来越郡是来?” 秦肆低着头,想起离开前自家娘亲说的不可隐瞒,还是没有说谎:“我娘在海上当海盗,可厉害了!带领几千名弟兄,拥有上百艘大船!我我来越郡是想顺手取点雪花盐和白砂糖” 拄着拐杖的秦老爷子手一抖。 秦芸头痛扶额:“顺手取些?” 秦肆头埋的更深:“抢。” 眼睁睁看着秦芸拉着秦肆念念叨叨,让他不要做危险的事,秦肆眼神里带着隐隐的绝望,顾知和顾望期面面相觑,果断闪身去了厅内吃火锅。 他们可不想被牵连。 陪着从来没有吃过火锅的二哥饱餐一顿,顾知坐在屋檐上,沉默:“二哥,我明天启程。你不要太莽撞,好好照顾大家。” “二哥在疆场那么久,早就变得稳重了,你放心。” 顾知不置可否,听着他的话就觉得不放心。 “对了,爹觉醒了什么异能?能跟你冲去草原,肯定是攻击性极强的。” 顾望期挑起一侧的眉毛,笑道:“还真被你猜对了。爹能控制铁器,使其变形,可攻,可防,不过他偏向攻击。” “金系异能?不错。” 两人胡乱聊了一会儿,顾望期忽然笑得贼贼的:“大哥此次可谓是得偿所愿,你可得好好恭喜恭喜他。” “难道我有大嫂了?” “嘿嘿。” 顾望期没有明说,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当顾知在心里为大哥感到高兴时,顾望期偏过头道:“不如明日我送你一程?” “不用,”顾知朝着他眨了眨眼睛:“二哥,我会瞬移。” 瞬移? 顾望期有些不信。 顾知歪着头想了想,拉上顾望期的衣袖,身形一闪,只在原地留下一阵噼里啪啦声。 再次出现时,两人已经顺着电流来到几百里外的蛮荒交界处的隐秘小树林。 顾望期被顾知放出空间时,眼神还带着未知的茫然。 “这是” “往前就是蜀地范围,我说了,我会瞬移。” 她的雷系异能已经到达巅峰,可以通过物品上留下的电流进行传送。 刚开始琢磨出这项能力时,消耗还比较大,之后她练了许久,异能的消耗已经压缩至最低。 白姝跟着商队前往京都时,顾知暗中给了她许多附着电流的小物件,让她隔上几百里丢下一个,以防万一。 没想到不久前的准备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顾望期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明白为何顾昭远让顾知去接他。 他叹口气:“我们回去吧。” 顾知乖巧点头,忽然想到:“不如你们都到我空间里来,我们一起去京都?” “不可。”顾望期皱眉:“朝廷中的人用我们做人质呢,若是全部逃了,他们肯定不愿和谈,直接开打了。” “爹他们不好操作,且你的空间最多能护住一万人,其他人这么办?” 顾知沉默,没有回话,直接将他塞进空间,再次睁眼时,已经到了糖果铺后院。 听到动静,秦芸抬起头一看,连忙招呼顾知两人过来:“秦肆说,他已经传出消息,他娘过上不久就要上岸来找我们。你们有什么想法?” 看着秦芸眼里隐含的激动,顾知没有继续隐瞒:“娘,我明天启程去接爹爹他们,定会把人安全给你接回来!” 秦芸和正在吃饭的秦肆都是一愣,试探道:“你是想去蛮荒边界接?” “不,去京都。” 秦芸勉强笑了笑,自得知消息后,眼神里一直含着的不安弥漫出来:“你爹他们人多不怕,你你去接什么?在这等着他们回来便是。” 顾知走过去握着她的手安抚道:“无妨,我保命手段多。去一趟正好把人都接回来,往后一家人在越郡安安生生过日子,发展发展,打上京都,创建新朝!” 知道顾知是在逗她,秦芸沉默半晌,摸着她的脸,声音颤颤:“好。” 第227章 寒刃 说是明日出发,实则顾知早就开始做准备。 她收拾完衣物,叮嘱各项事情后,孤身一人来到当铺,委托沈暮岁和其他几个赶到越郡的杀手照料糖果铺里的所有人,包括对面的柳翠微。 至于吴老大的徒弟小丁,他在雾散后当天来了糖果铺告假,说郡城情况不明,不敢留家中老人一人在家,索性带着亲娘一同搬去吴老大的家里帮着照料。 糖果铺、火锅店的帮工也是连连告假,柳翠微消耗完店里的食材后,不再开门,整日待在火锅店后院练习异能,时不时来糖果铺吃个饭。 接受委托后,金掌柜倒没有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而是取了封信出来:“此为楼内机密,望顾掌柜帮着送去京都,交到楼主手里。” 自得知温琼津的身份,金掌柜清楚自己的所言所行得罪了楼主,一直在心里懊恼哀叹,这下总算得了个弥补的机会。 顾知接过信收好,脸上似笑非笑:“金掌柜倒是打的个好算盘。” 这下子,她到了京都,不得不去见见温琼津。 金掌柜笑的一脸无辜,发着精光的眼睛似是在说他什么都没做。 旁边站着的沈暮岁略作犹豫,多告诫了几句:“新帝死于非命,京都处处戒严,你没有路引,行事需得小心谨慎。” 他总觉得,顾知此行,不止去驰援顾昭远那么简单。 顾知学着旁边的金掌柜,一脸无辜地看向沈暮岁:“放心,仇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恩怨了的差不多了,我岂是如此小心眼的人?” 话说回来,淮安侯全家似乎也被流放到蛮荒一带,也不知现在是何状况。 “对了,你们可知新帝是谁杀的?” 沈暮岁与金掌柜对视一眼:“七杀堂的寒刃。京都传来消息,新帝首级不翼而飞,且太极殿留有标记,确定是七杀堂所为。” 顾知提起兴趣,坐在椅子上摸着茶点:“继续说。” “起雾第二天,陆续有人醒过来。新任禁军统领无意间发现太极殿火势滔天,幸而抢救及时,未全被烧毁,然只找出新帝的尸身,首级” “等等!”顾知连忙打断:“唯有尸身,如何辨认出来是新帝的?” “新帝左手手指残缺。” 顾知心里有些怀疑,但见两人都是面容严肃,她也不好继续问下去,换了个话题道:“七杀堂与你们是一个路子?” “不,”金掌柜咬牙:“七杀堂专司杀人,且杀完后会取走首级,并留下七瓣血迹,在江湖中人人喊打。此次杀了新帝,朝廷定会下手整顿,不知会死多少人。” 沈暮岁同时点头,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地带着不虞。 新帝的确该死,但寒刃杀了新帝,牵连甚广,不知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实在太过 沈暮岁抿了抿嘴,想起楼主下的命令,到底还是沉默下来。 金掌柜的性格更加圆滑,他朝着顾知道:“为防初’被朝廷一并清算,楼主下令让我们蛰伏三月,待风头过去再接杀人的单。这段时间内,就如正常的当铺一般运行。” 典当、拍卖、押送等进度正常进行。 “况且,暖阁培育的青菜等已经售卖了一段时间,获利不菲,等本月核实账目时,会将你的那份送过去。” 冬季贫困人家多是囤了一地窖的大白菜、自己做的酱菜和咸菜等等,愿意买新鲜青菜的都是大户人家,出的起这个银子。 顾知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又聊了几句京都和边疆的情报后,转头回了糖果铺。 刚得知顾知要出门的清染站在铺子里眼含忧愁地来回徘徊,易了容的徐恒咬牙切齿地帮着整理糖果、填充货架。 顾知一回来,清染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小姐” 看着角落的徐恒幽怨的眼神,顾知拉过清染,轻轻捏了把娇嫩的脸蛋:“知知姐都不叫了?” 清染气呼呼地埋下头,没有说话。 还耍起小性子来了? 顾知耐心道:“我不会有事,你在糖果铺好好经营,等我回来,定要看到它重现辉煌。好不好?” “我想陪你一起去。” “不行,”顾知难得严厉起来:“京都局势多变,我一人尚且不好全身而退,我” “哦哦。”清染心里早有预料,听到顾知的话后,知道事情严峻,到底没有再坚持。 她郁郁寡欢地应了一声,眼里带着不舍。 自她被带入王府后,一直跟在小姐身边,已经近十年了,她还从未与顾知分别这么久。 一个月最快。 顾知无奈,摸了摸她的头,小声道:“我会尽快回来,你好好修炼异能。若是铺子出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就让小二去将军府找刑将军或者去当铺找金掌柜。” 清染瞥了眼缩在角落偷偷瞄着她们的小二,压低声音道:“小姐,小二可信吗?” 他总是鬼鬼祟祟地盯着她,感觉不太稳当的样子。 “应当可信,你记得随手携带那把匕首,寸步不离身。” 清染摸了摸腰间的匕首,眼神坚定地点头。 “那个小矮个呢?”顾知问道。 清染迟疑:“被老老爷和夫人拉着聊天呢,就在后院。” 顾知找到小矮个时,他的神色难得有些死气沉沉,秦老爷子、秦芸和顾望期围着他坐上一圈,似在念叨着什么。 余光瞥见顾知,小矮个秦肆死鱼般的眼睛顿时发起精光:“知知姐姐!我好想你!” 一人一句念叨,他实在受不住啊! 顾知嫌弃地瞅了他一眼,笑着朝几位长辈打了个哈哈,将人从中间一路拎去阁楼。 等两人下来时,秦肆脸上恢复神采,甚至多了几分自得,他拍着胸脯道:“您放心,我定会将人保护的好好的,不会有半分损伤!” 顾知按按他的脑袋:“不用。你只要管好自己,不要给我惹事就行!” 秦肆笑眼咪咪,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第228章 京中八卦 次日天还未亮,顾知拎好包袱,悄咪咪回头看了还在昏睡的秦芸一眼,转头闪身到来到蛮荒外的山丘上。 昨晚本来说好,顾知等天亮后出发,大家不开店送她到城外。 只是顾知不想看到秦芸泪眼朦胧的样子,提前做了打算,直接走人。 在电流间穿梭瞬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若是两个带着电流的物件相隔太远,便无法穿梭。 白姝在沿途放物件时,以郡城为记号,一城一处,全都放在隐秘的地方。 幸而此次商队的目的地就是在京都,倒是省了顾知不少的气力。 蛮荒与京都相隔三千里,顾知连夜兼程,最快也得三天才能到京都。 想起刑严所说,顾昭远没有直接南下蛮荒,而是去边疆几个州郡全都转了一圈,又笼络不少百姓,顾知犹豫片刻,倒没那么赶。 她花了半天时间去郡城找了个能人,伪造了几份路引,以防不时之需。 又花了半天伪装打扮,穿梭在不同的城池间,研究路引是否可用。 出发后第五日正午,顾知出现在京都城百里外的偏僻小树林里,她从空间取出一匹马,挎上包袱,晃晃悠悠骑马朝着巍峨的城池前进。 近期事故频发,京都戒备森严,官道上少有行人。 吹着京都外比越郡稍凉的清风,听着树梢交错的窸窣声,顾知惬意地眯起双眼,思索如何才能见到温琼津。 人家如今可是端王世子,尊贵无比,若是她拿着信就上门,怕是连面都见不到,甚至还 会被赶出来。 顾知想了半晌没得出结论,果断换了个想法,决定先去找白姝。 顺着萧条的人流进了京都,顾知有些错愕地盯着眼前来往的人群,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了京都百姓的适应能力。 越郡如今敢上街的人甚少,但在禁军的重重防卫下,京都百姓生活似乎并无太大的变化。 八卦声、吆喝声、招徕声不绝于耳,看上去仍是一派繁华的景象。 顾知忽然明白,为何温琼津坚持回京,选择用伤亡最小的手段来谋取天下。 宣朝建立不过五十年,太祖英明,先帝早年也是位仁君,让百姓过上了安生又稳定的日子。 虽出了新帝这么个逆子,但到底气数未尽,想要从民间谋反,或许会招来百姓的抵抗。 百姓虽不管头顶上的皇帝仁德不仁德,但却是知道自己的日子过的好不好。 新帝在位期间,各地怨声载道。 但比起前朝,百姓的生活已经大有改进,尤其是京都,繁华锦绣不过如此。 牵着马随意找了家茶馆坐着,顾知喝着清茶吃茶点,忽然听见茶馆里说书人聊着八卦: “洛王世子成婚三月,娇妻未有动静,迫不得已纳了两名美妾世子温润君子,不过想要个孩子,娇妻定能理解” 顾知下意识皱眉,旁边桌的一名戴着斗篷的女子更是“啧”了一声,丢出一块银子:“成婚三月就纳妾,娇妻怎能理解?迫不得已?他不肯,谁还逼他纳妾不成?此事实在无聊,此人实在虚伪,换个话题!” 顾知也是如此想法,觉得徐惟真是虚伪得不行,不喜娇妻还要迎进门,真是 想起金掌柜所说,端王逼着温琼津生下孩子来谋取皇位,顾知忽然明白了徐惟的心思。 都是工具人。 说书人捡起银子,笑眯眯道:“既然小姐如此吩咐,我们自当听从。” “反贼顾昭远带领十一万大军南下,按行程,五日后到达京都附近。洛王世子和端王世子被派去招降,若是谁成功下一人官家,可就” 人群里有人起哄:“前几日不还是十万人马?” “唉,那乱臣贼子确会蛊惑人心” 顾知正准备拍桌,楼下立刻有人吵吵嚷嚷:“说谁是乱臣贼子呢?你年幼时遇到天灾,莫非未受过他的捐银?” 说书人连忙示意大家噤声,小声道:“京都诸多百姓,有几人未受过王爷的恩赐?只是朝廷明文禁止,不许当众探讨往事,否则要被抓的,我也是靠着说书吃口饭,可不想被关去天牢。” 朝廷如今的掌权者也是有趣,不禁宫闱秘闻,不禁朝中大事,只禁与顾昭远有关的所有正面消息。 “若是王爷在此,应当不会与我计较。” 楼下的百姓这才安静下来,沉默片刻后,悠悠叹了口气。 “换换换,不说这个,另说些趣事。” “是极是极,说了洛王世子,不还有个刚找回来的端王世子吗?” 说书人望了望茶馆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笑道:“端王世子可谓是个奇人。” 顾知喝了口茶,听到旁边的斗篷女轻声一笑。 “端王对儿子关爱有加,世子回来后时不时就往他房内塞通房丫鬟,甚至还专门去御前求了几个上等采女,可惜全被世子退了回去。如今那些美人,在端王的院子里日日哭诉。” “端王问及,世子直道他当年流落民间,已入赘给救他的小姐,得为小姐守节端王以死相逼,被世子以端王年轻力壮,可以再生几个挡了回来” 楼内正在喝茶的好几个百姓都是险些喷了出来。 “端王不是”不行吗? 这件事可谓是京都内人尽皆知。 斗篷女摩擦着杯口,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说书人笑道:“若是不行,世子是怎么来的?我倾向于端王原本是正常的,可惜后来被人” 茶馆老板火急火燎掉地跑上去,低声骂道:“你不要命了?” 端王如今掌了一半的锦衣卫,他这么胡说下去,被人听到了,茶馆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说书人连忙轻轻扇了自己两耳光:“我什么都没说,大家只当没听见,没听见哈。” 茶馆众人有志一同地发出“嘘”声。 第229章 谢氏流隽 可惜茶馆老板与说书人的运气不太好。 话音刚落,端王披着狐裘,带着锦衣卫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他眼神深邃地盯着瑟瑟发抖的说书人与茶馆老板,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处置他们。 思索片刻,他朝着身后一挥手,锦衣卫顿时四散开,挨个桌子寻找起人来。 说书人和茶馆老板冷汗直直流下,他们一路跪了过去,直到端王身前才停下,眼里含着绝望: “王爷,是我多嘴,与茶馆老板无关。还请王爷留条小的一条命,小的家里有老有小要养活,不能死啊!” 端王站在一楼中间,神情淡漠,目光逡巡不停。 茶馆内一片寂静,顾知目光犹疑地看着楼下的端王,直觉他与温琼津的眉眼有几分相似,但气度却是完全比不上。 正当她暗自揣度时,旁边的斗篷女端着茶碗坐了过来,她余光瞥着楼梯口的锦衣卫,小声朝着顾知道:“姑娘,麻烦帮我解个围。” 顾知犹豫间,那人毫不客气地扯下斗篷,露出一张温和白净的脸庞。 她从顾知放在桌上的包袱里取出几样易容的东西,随手一画,看上去年纪顿时大了不少,与之前的长相完全不同。 等锦衣卫搜查到此处时,斗篷女正随和地拉着顾知的手,语气欣慰: “浅浅,此行来京都,定要将那个负心汉找出来。他与你成婚三年,竟全然不顾你与孩子,不知在京都攀上谁家的高枝。你性子温和,为娘却是不得不” 被死死拉着手的顾知:“” 锦衣卫对着画像扫了两眼,没发现异样后转身离开。 顾知缩回手,眼神探究地看了过去:“你” 斗篷女笑着挑眉:“没做坏事,只是现在不宜见个故人罢了。” 楼下的说书人还在滔滔不绝,试图让端王饶他一命,端王听着锦衣卫的回禀,不耐烦地皱眉:“滚!” 说书人与茶馆掌柜如获大赦,连滚带爬躲进室内。 直到五楼的锦衣卫下楼,端王的眉头越皱越深,心里有些意外。 前几日他查获了一只江南飞来的信鸽,是送给温琼津的,里面只有几个字:三日后,茶馆见。 字迹娟秀清正,似曾相识。 想起数年前恩爱过的谢氏,端王到底还是想再见她一面,于是他瞒着温琼津,今日挨个茶馆搜了一遍,这个茶馆已经是最后一个。 可惜 端王敛了敛眼神,气势汹汹地带人离开,准备去逼问逆子温琼津,茶馆一词是否有隐含意。 直到所有锦衣卫离开茶馆,众人终于松了口气,火烧眉头般结账走人。 顾知抬眼看了看正背着众人卸去脸上妆容的斗篷女,想了想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有” “香气。” 顾知猛然回过神,易容的几样物品都是从刑严那里拿的,药味很浓,她包了好几层,还是没能瞒过去。 斗篷女恢复原样后,视线看向端王离去的方向,语气带着些许埋怨:“真是扫兴。” 顾知不以为然地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却被斗篷女一把拉住手,笑道:“小姑娘,相逢即是有缘,我看你有些面善,不如认识认识?我叫谢流隽。” 顾知边收拾东西边瞅了她一眼,心想,名字倒是与长相相配。 “不过陌路相识,日后不一定会再见,不如相忘于江湖。” 谢流隽对她的冷漠不以为意,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我家傻小子跟你倒是有些相配,你年龄几何?可有婚配?是否” 顾知挎好包袱:“十八,婚过三个相公,全都死于非命。” 谢流隽嘴角一抽,非常怀疑她是在骗人。 不过萍水相逢,她还救了她一次 谢流隽小心翼翼地摸出几块糖果,递了过去:“此物为谢礼,日后江湖再会。” 正准备走的顾知一愣,重新坐了下来,揽过包装非常熟悉的糖果,问道:“这是在哪里买的?” “东市最里面,铺子有些偏僻,糖果的味道倒是不错,我花了差不多三两银子才买下半斤。” 这么贵? 顾知将糖果全部推了回去:“你给的消息已经算是谢礼,糖果就不必了。” 谢流隽还未想明白消息算哪门子谢礼,就见顾知大步下楼结账离开,直冲东市而走。 她刚想跟上去,想起重重围墙里的傻儿子,轻轻叹了口气,只能舍下跟着去看热闹的想法,转身前往端王府。 在东市找了许久,顾知好不容易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名为“昭雪”的小铺子,里头有两个人正在忙着制糖收银。 顾知盯了片刻,发现里面的人都是认识的,一个是当铺的杀手,一个是吴老大的手下。 正巧易容过的白姝端着一捧糖果走了出来,倒在铺子前面:“新制的糖果,桃子味的!瞧一瞧看一看啊!三两银子半斤!” 铺子前面顿时涌上去不少人,顾知等人少后过去,问道:“可有云雪昭的糖果?我要荔枝味的。” 铺子内三个人同时皱眉看过来:“不好意思,我们这没有荔枝味的糖” 白姝拉了拉吴老大的手下,朝着顾知笑道:“小姐,糖当然有,只是想要定制,还得进铺子内详谈。” 京都不少有钱的大家小姐花大笔银子只为定制自己喜欢的口味,来买糖的众人也不觉得稀奇。 白姝亲自将顾知迎进铺子内,放下挡帘后,朝着顾知扑了上来:“你是……小姐!你怎么来了?” 顾知拍了拍她背,笑道:“我来接我爹。你们不错啊,都有钱在京都买个铺子了。” 白姝走的时候,顾知给了她零零整整共一百两银子,太多了也不好带走。 在京都东市的铺子,一百两可盘不下来。 听到这里,白姝连忙拉着顾知前往后院:“都是吴老大帮我出的银子。雪花盐和白砂糖一入京都就被抢完了,他们看我无处可去,只有门制糖的手艺,便帮我盘下了铺子。” “只是吴老大被打伤了是我没用。” 第230章 其他人都有脑子 顾知眉心微皱,侧目看过去:“怎么弄的?” 吴老大手下带着百来人,又有京都的旧相识,白姝身边还有当铺的杀手,怎么也不该受伤才是。 听她的语气,似乎伤的还不轻,否则不会如此忧愁。 “官府管制食盐,雪花盐再如何也不会被抬到明面上来,可是白砂糖不同。现下京都的制糖技术落后,唯独皇室能吃上品质最高、苦味最低的糖。白砂糖一进京,好些成立几十年的调味铺掌柜心里有了想法。” “尤其是好几家背靠皇室宗亲的,时不时就上门找茬。吴老大委托贩卖盐糖的人背景够深,他们不敢对他下手,白砂糖卖完后,探听到糖果铺的消息,百般前来骚扰。” “因糖果铺需要大量的糖,但未听过我在哪家铺子买糖,他们猜测我有白砂糖的门道,又看我们没什么后台前几日有个纨绔过来找事,被吴老大挡了下来。若非当铺的人及时赶到,我们怕是” 听着白姝的话,顾知叹口气安慰道:“不怪你,是我思虑不周。” 只想到京都的糖之类的肯定很贵,于是教了白姝如何制白砂糖,没成想因此惹来祸端。 白姝勉强笑了笑:“当铺的人不可能时时留在这里,糖行领头几人已经发话,除非我交出制白砂糖的方子,否则” 限期五天,明日就要上门抢砸。 糖行的人倒是不足为惧,但这些人身后的皇室宗亲却无法得罪。 像上次纨绔伤人一样,即使她们唤来衙役捕快,官衙也只当做寻常纠纷,完全不敢闹大。 顾知沉默半晌,脸上冷冷淡淡毫无表情。 直到看到瘫在床上被打断腿的吴老大,顾知心底的怒火瞬间席卷而出,她咬了咬唇,走近后问道:“是哪家的纨绔?” 白姝刚准备开口,吴老大冲着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眼前陌生面容的女子的身份。 他小心翼翼瞅了瞅顾知的表情,小声道:“宁北侯家侯爷最宠爱的小妾,家里的小外甥。” 三人都知道此人不过是被幕后之人推出来试探糖果铺的人,但其他人都有脑子,就他没有,能怪得了谁呢? 顾知略略思索,试探着问道:“你喜欢打断两条腿,还是打断三条?” 吴老大下意识扯了扯盖在腰间的被子,目露惊恐地看着顾知:“要不,我们和蔼一点?” 和蔼一点? 顾知敛着眸子看向吴老大苍白的嘴唇,直接从空间取出一个装满灵泉水的水囊:“你养养伤,其他事情交给我。” 听话喝了口水后,吴老大只觉得浑身舒坦,伤口也不疼了,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旁边的白姝凝视着顾知陌生的脸上的冷峻,她犹豫片刻,迟疑道:“小姐,雾散后,我有了特殊能力。” “什么?” “似乎是能操控泥土” 白姝说的时候有些尴尬,顾知倒是不以为意:“土系异能?很不错,防御进攻皆可,你好好练。” 土系异能在古代的适用性更广,只是在京都似乎并无太大的用处,一不打架二不伤人的。 白姝点点头,视线转向吴老大。 吴老大略作沉吟:“我没异能。但手下有好几个兄弟有,可惜” 顾知循声看过去:“可惜什么?” 白姝接过话茬:“小姐,京都明面上有异能的人都被锦衣卫统一带走了,不知带去了哪里。我一直隐藏着能力,被打也不还手,才得以留在铺子里。” 吴老大跟着应和。 “被带走多久了?” “雾散后就带走了,现在还未归来。听说是带去充入禁军,但不清楚是否属实。” 顾知瞅了瞅躺在床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吴老大,安慰道:“应当无事,我这几天四处打探打探,看能否将人带回来。” 朝廷带走有异能应当是为了京都的稳定,也有可能是杀了新帝的人身怀异能,想尽办法将人查出来。 吴老大的几个手下都是老实人,除了贩售私盐一事,并无什么隐瞒应当无事。 想起在京都引发轰动的雪花盐,顾知莫名有些心虚。 “剩下的人呢?”顾知好奇问道。 吴老大的手下不是有近百人?怎么只在铺子前面看到两个? “京都物价太高,他们主动去各处找些活计干,多少赚些银子。” 顾知恍然,果然到处没银子不行。 “糖行和纨绔那里交给我,我来收拾,你们安安心心做生意。” 白姝跟吴老大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迟疑。 “京都不比越郡,”山高皇帝远且有人帮着兜底。 “需得谨慎行事。”直接雷轰要不得,尤其是现下许多人有了异能。 虽顾知强大的一批,但蚁多也能咬死象,小心谨慎方为上计。 顾知摸了摸与之前全然不同的脸,笑道:“没事,我会隐藏好身份的。” 白姝讪讪一笑,终究没有再劝。 吴老大因救她而受伤,说白姝不生气绝对是假的,只是在京都,他们举目无亲,又无甚后台,只能含恨咽下这口气。 如今顾知到了京都,再继续忍下去,只会憋坏了身子。 看了看脸上仍带着犹豫的吴老大,顾知给了白姝一个眼神,招呼她来到屋外,小声交代道:“你去寻吴老大的手下,让他们留意留意那纨绔今晚去哪。” 白姝点头,眼神坚定地转身离开。 一盏茶后,白姝亲自将顾知送出铺子,当着众多来买糖果的百姓的面,笑道:“小姐,您定制的糖果需得过几日才好,还请等上三日。” 顾知点头,放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定金。得先做我那份。” “得嘞。” 白姝笑着奉上一小个荷包的糖果做赠品。 顾知把玩着手里的荷包,走向城北,准备找一家客栈落脚。 她的眼神明暗不定,想起白姝说的,今晚那纨绔会去参加宁北侯举办的宴会,心里顿时有了想法。 若是运气好,还能将送信的活计一起完成。 第231章 追云街 京都宵禁森严,寻常百姓若是宵禁后上街被抓到,会被关押三日。 顾知可不想来个无妄之灾。 她定好客栈后,身上揣着金掌柜要送给温琼津的信,留下带着电流的匕首,转身来到京都勋贵一条街——也就是追云街。 听着文雅别致,实则街名异常隐晦:追随明主,平步青云。 谁不想得个从龙之功,庇佑家族百年荣光? 只是新帝刚死,又无甚兄弟,唯有靖王与端王两脉能继承皇位。洛王府在清贵们面前有几分薄面,但终究不是皇室血脉,是以无人问及。 端王和靖王最近在疯狂拉拢朝臣,中立的宁北侯便是其中之一。 宣朝重文轻武,宁北侯的几任族长中出了两任状元,家中年轻人再不济也是举人。 现任宁北侯学识过人,又不因太后以女子身份掌权而不满,在朝中颇有几分名声。 今日宁北侯设生辰宴,追云街热闹无比。 顾知偷偷联系与吴老大的手下之一——恰好在宁北侯府上干粗活,让他提前藏好一把带着电流的匕首,以备不时之需。 还未到晚上,宁北侯府已是无比热闹,周围有不少百姓瞧着来往的马车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声音。 光明正大在追云街上绕着宁北侯府走上一圈,顾知看到那人安全将匕首运入侯府后,转头回客栈安心等待夜晚的到来。 “世子,王爷送来请帖,让你代他去宁北侯府。” 温琼津不甚有兴趣地打了个呵欠:“不去。” 小厮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 一个侯爷过生辰,端王亲自前去未免太过给他面子,也怕人说些闲话,比如为了讨好宁北侯,端王连颜面都不顾,腆着老脸凑上去还被人嫌弃 若是世子过去,只当是小辈前去尽些心意,外人不会说的那么难听。 温琼津随手将大红的请帖丢在桌上,脸上带着漫不经心:“你家王爷怎么不亲自前来?是不是截了我的信,正心虚呢?” 小厮顿时汗如雨下:“这王爷公务繁忙不得已” “他哪是公务繁忙,他是带人去搜查我娘去了。王爷出门时,王妃可有说什么?” “王妃今日入宫陪太后舒缓哀痛,暂时未归。” 温琼津撩起眼皮,眸子里带着些许趣味,面上却是毫无表情。 他故意让端王寻到信鸽,想看看端王和端王妃的反应,没成想冷心冷情的端王舍下好不容易抢来的公务,带着锦衣卫满京都茶馆寻找他娘。 传闻中痴情端王非他不嫁的端王妃豁达大方,无视相公去找旧欢转头去了皇宫闲谈。 出人意料,却又在他意料之中。 人心啊,真是复杂。 半晌没听到声音,小厮大着胆子抬起头:“王爷说若是世子不愿意去宁北侯府,便要说出说出谢夫人的落脚处。” “大胆!”温琼津一拍桌子,脸色难看。 小厮吓了一跳,连忙跪地求饶,隔了数个呼吸后,忽然听上面的人轻声一笑:“你去回禀,请帖我收下了。” 小厮心头一喜,连忙说着恭维的话,转身离开。 目送他离开,温琼津摆好棋盘,屏退院子里的下人和侍卫,食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静静等待。 不久后,谢流隽慢慢悠悠从墙角落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摇大摆地走进房内。 温琼津眼梢流露出几分笑意:“你似乎早有预料。” 预料到他会将自己娘亲的行踪透露出去,来试探端王和端王妃。 谢流隽坐在他的对面,喝了口茶后,素手捻起一枚黑子放下,语气平静:“你这人,一向能利用的就利用,我心里有数。” 温琼津谨慎地摆下一枚白子:“您就不怕,端王设计,故意引你来府内,来个” “他没那个心机,况且,他不知道我会武。”谢流隽随意丢下一枚棋子堵住温琼津的后路。 她与端王相识相知时,两人互有隐瞒。 端王隐瞒了他的身份,而谢流隽除了隐瞒身份外,还藏了不少事,会武,只是其中之一。 “你可后悔?”温琼津抬眼问道。 若是谢流隽早早选择暴露身份,端王绝不可能抛下她离开,他无法舍弃一个隐世家族的助力。 正准备摆下棋子的手一颤,谢流隽的眼神有瞬间的恍惚。 片刻后,她坚定地放下手下的棋子,慢吞吞从手里掏出几颗糖果塞到温琼津手里。 “我不悔,你爹那个老匹夫不是当皇帝的料,只是”谢流隽明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苦涩:“只是害得你” 要说后悔,她只后悔于当初得知端王在她刚生下孩子,就带子离开后心灰意冷,没有去将孩子抢回来。 虎毒尚且不食子,她没想到端王带走温琼津后,竟然将他随意丢在民间,让他如乞丐般长大。 现在还让他 剥开糖果外的油纸,温琼津瞅着沾满白霜的糖,朝着谢流隽笑了笑后吃下,鼓着腮帮子含糊道:“既然你不悔,我也不悔。” 有的人生来享福,有的人先甜后苦,而他先苦后甜,也算不错。 瞧着温琼津在她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谢流隽眯着眼轻笑,换了个话题道: “我在茶馆遇到个小姑娘,面容虽普通了些,但气质瞧着与你挺配。可惜我借机接近询问,人家不甚有兴趣。” 想起那个小姑娘说的“婚三个相公,全都死于非命”,谢流隽就觉得有几分好笑。 温琼津琢磨片刻,摆下一枚棋子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已有倾慕之人,此事日后再谈。” 谢流隽叹口气,瞅了瞅已年过二十的温琼津,到底没继续问下去:“刚才听你的语气,似乎不想去宁北侯府?” “宁北侯私下里早就与我达成默契。”温琼津用手点了点刚放下的那枚扭转局势的棋子:“谁能做到完全中立?没人做的到。” 谁不想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第232章 裴姝 尤其是在新帝已死,皇位落入谁手不明的情况下。 见温琼津吃的香甜,谢流隽拿过一颗糖果:“你心中有数就行。我此行不过是来京都看看,你不必将我算计在内。” 若想整个谢家倾囊相助,温琼津只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来过考核,而非借助他人之力。 温琼津似笑非笑地捻着棋子敲敲桌面:“娘,您跟我说实话。无缘无故来京都,我可不信您是来闲逛的。” 瞧着谢流隽一副没听见的样子,温琼津逐步试探:“想跟我那个王爷爹叙叙旧情?还是担心我?亦或是族内产生分歧?” 谢流隽摆摆手:“时间不早了,你赶紧收拾好去宁北侯府。” 温琼津了然,目送谢流隽离开后,将最后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眼神带着些许冷淡。 他敲敲桌子,立马有几名侍卫前来:“你们想办法把我娘来看过我一事偷偷告知端王,但不能让他起疑心。” 侍卫首领毫不犹豫抱拳应下。 夜间一到,顾知立刻闪身穿过电流来到宁北侯府,再次睁开眼时,身处一间简陋中带着些许装饰的房间。 瞧着似乎是个管事的房间。 下午交给吴老大手下的匕首正悬挂在墙上,被擦拭的一尘不染。 顾知刚准备悄悄摸摸去下人房内,换上府内丫鬟的衣衫,没想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立刻躲进床底,尽量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听着似乎有两个人,一个脚步声重些,一个轻些。 “两个王府的世子待会儿要来府上,你安排下去,潋滟阁给端王府世子歇息,如菁阁给洛王府世子,不得出错!” “是。” “小姐的事你尽量安排,最好少几个人知道此事。” “是。” 听着外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以及房间内的呼吸声,顾知手指一动,管事直接被电晕在地。 顾知趁机悄咪咪地四处查探,幸好宁北侯府内多是读书人,侍卫武功一般,给了顾知可乘之机。 她找到丫鬟的房间换好衣服,埋着头四处寻找潋滟阁。 府内今日人多,时不时就有人拉着顾知问路,顾知僵硬地回复后,目视客人离开,在心底为自己捏了把汗。 她忍不住暗骂:狗天道! 若不是她怕暴露身份,自己被带着规则之力的雷追着劈,无法去接应顾昭远,顾知早就召唤雷霆劈下,多多少少劈死几个恶心人的东西。 凭她满级的雷系异能,就不信能有人制得住她。 可惜人在古代,不得不遵守规则。 找了好半天,终于找到潋滟阁,顾知悄咪咪放出雷弧从内而外地试探,确认没人后,掏出怀里的信塞进无人注意的角落。 据金掌柜说,信封上带着楼内特制的香,无论放在哪里,楼里的人都能闻出来——虽然顾知闻了好多次也没闻出来 塞在角落正好,若温琼津来了,可以找到信。 若他没来,常人注意不到,也能再取走信。 刚来宁北侯府就解决完一桩事,顾知满意地拍去手上的灰尘,继续埋着头准备离开。 刚越过潋滟阁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娇喝声。 “等等。” 顾知站在原地不动,转身低眉朝着来人行礼。 裴姝搀扶着丫鬟的手,慢慢悠悠走上前:“你在此作甚?我似乎没见过你。” 顾知小声道回道:“今日府内人不够” 裴姝了然,偏过头低声问道:“待会儿端王府世子可是来潋滟阁暂歇?” “管事似乎是如此说的。” 裴姝满意地点点头,理所当然道:“你别走了,跟在我身边做个接应。” 她身边的丫鬟立刻提醒:“小姐侯爷说” “我就问问他而已,又不会做什么。” 丫鬟只得闭嘴,她不敢瞪自家小姐,只能默默用余光瞪着顾知。 两道同样灼热但含义不同的视线投射过来,顾知稍作迟疑,选择应下——正好她没理由到处走。 裴姝身边的丫鬟又拉着她劝了半晌,实在没劝过,瞧着天色差不多了,小声道:“小姐,游园宴要开始了,您得过去了。” 裴姝点点头,招呼顾知跟上,一路穿过游廊和阁楼,来到灯火辉煌的花园。 守在园口的丫鬟机灵地递过三支花灯,解释道:“小姐,侯爷说生辰宴太过无聊,今日换成花灯游园宴,可自愿与人交换花灯。” 丫鬟语气含蓄,但听到的人谁不知道就是另类的相亲宴。 裴姝气的脸蛋一片粉红:“爹骗人!” 枉费她一番心机,还以为生辰宴又是如往常一样,男女分开坐的。 顾知默默缩小存在感,心里却是非常满意。 灯火辉煌中带着些许灯火照不到的阴影处,不正好是杀人越货的好时机? 裴姝被劝着进了花园,顾知连忙跟上,守在门口的丫鬟以为她是跟着裴姝一路进来的,便没有细究。 顾知跟着裴姝在花园转来转去时,温琼津正坐在潋滟阁,手里把玩着一封毫无字迹的信,忽然眉眼带着几分笑意。 宴会过了半晌,裴姝仍未交托花灯,而是继续转,并不时环望,试图找出某道身影。 正当顾知心急,不知去何处寻那个打伤吴老大的纨绔时,有名男子主动凑近裴姝,笑道:“裴小姐,您站在水亭子里作甚?莫不是在赏荷?” 被丫鬟扯了扯衣袖的裴姝勉强侧目瞥了他一眼:“许敬?你不去陪着你家三少爷,来寻我作甚?” 听到男子的姓名,顾知顿时上了几分心。 “裴小姐,在下倾慕你已久,不知可否与我交换花灯?” 许敬的视线灼灼地盯着裴姝,让她倍感恶心,裴姝拉上丫鬟转头就走,没想到用力过猛,将丫鬟狠狠扯了过来,撞击到她身上。 眼看着裴姝就要掉入荷花池,许敬眸中闪过喜意,冲过去的时候大喊:“裴小姐,我来救你!” 看穿两人的谋划,顾知腿脚麻利地跑上前几步,伸手拉过裴姝,并在躲避许敬的同时,让裴姝不小心踹到他的身上。 “扑通”一声巨响,吸引花园内外众人的注意。 第233章 花园乱事 躲在暗处的侍卫立马冲出来跳下池子救人,一片混乱中,裴姝脸色难看,手指无意识地扯住顾知的衣袖。 事态发展超乎意料,丫鬟小心翼翼地上前请罪:“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 裴姝冷冷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老三那一家子打的什么主意她再清楚不过,只是没想到从小对她忠心耿耿的丫鬟也被收买。想让她当众出丑的同时,让许敬英雄救美? 就算她是美人,许敬又算的上哪门子英雄? 等一脸笑眯眯的宁北侯领着洛王世子徐惟以及端王世子温琼津过来时,就见花园里一片闹哄哄的,许多少爷小姐围在荷花池边窃窃私语,自家女儿被围在正中间。 宁北侯脸色忽然难看起来,朝着两位世子告罪后,龙行虎步地走过去,打量两眼裴姝道:“没事吧?” 裴姝正在气头上,勉强应了一声,清冷的视线循着自家父亲过来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瞅见了温琼津。 她神色一动,刚准备迈步过去,被宁北侯的眼神冻住:“方才发生何事?” 旁边的丫鬟连忙跪下,犹疑的视线投向顾知,支支吾吾抢话道:“侯爷是我不小心撞到小姐,幸亏旁边的粗使丫鬟机灵,小姐得以平安无事。” 见她故意将话题引到顾知身上,裴姝冷哼一声:“你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了。” 丫鬟一愣,她从小跟着自家小姐,对她从无二心,如今不过发生些许小事,小姐就让她走? 她连忙解释:“小小姐,我都是为了你好,我我没有想害你,再说,离开你,我能去哪呢?” “为了我好?我还得感激你险些害我落水不成?” 丫鬟半颓地埋下头,没有再开口解释。 宁北侯皱眉,深深看了丫鬟一眼,转头问道:“姝姝,你说,到底发生什么事?” 裴姝:“爹,您还是去问问三哥。不顾全家阻拦娶了个心黑的妾室进府,害得咱家成为笑柄不说,现在还将主意打到我头上,想让那个妾室的弟弟与我扯上关系,可真是我的好三哥!” 宁北侯府家世清贵,祖训有言,为了府内和睦,不得纳妾。 偏偏三哥屡屡打破祖训,成亲不过三日便强行纳妾,引得三嫂与家里离心。大哥二哥都是知书达理的斯文人,怎么偏他是这么个性子。 宁北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漆黑,瞅了两眼周围看热闹的人,低声道:“你先回院子,我来收拾残局。” 包括某个混小子。 旁听的顾知这才恍然大悟,吴老大的消息打探错了。 伤他的人的确是许敬,但不是宁北侯小妾的外甥,而是他家三儿子小妾的弟弟。 顾知暗想,幸亏她记得名字,不然就得下错手了。 不过也怪不得吴老大,他们在京中的关系唯有帮他销货的人,可惜交情一般,又没其他的消息来源,探错身份实属正常。 脸色难看的宁北侯与自家不愿回去的闺女拉拉扯扯时,人群以外的徐惟跟温琼津颇为敷衍地寒暄完,开始针锋相对。 徐惟笑着眯起双眼,一双狐狸眼隐隐透出几分不屑:“听闻温世子早年在民间与人成过婚?怎的没见过嫂夫人。” 这是在嘲讽他忘恩负义? 温琼津面不改色:“徐世子过奖,我哪里比得上您。家中妻妾成群,过不久就能抱上孩子了吧,可惜” 可惜徐惟不姓温,生的再多,也坐不上皇位。 先帝和新帝前后身死,太后与朝臣选择下一人皇帝的人选时,的确会偏向有儿有孙、人丁兴旺的王爷。 但就算端王和靖王死绝,也不可能轮到洛王府。 徐惟脸上一僵:“今日似乎未见到长公主府上的郡王与公主。” 温琼津救了长公主又如何,皇位纷争上,长公主不会插手。 温琼津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两眼,没有回应,转头慢悠悠走向人群中间。 徐惟冷冷一笑,带着人跟了上去。 这厢,宁北侯拗不过裴姝,小声道:“待会儿下宴后,爹帮你问问端王世子,你先去换身衣服。” 免得被人看了笑话。 家里四个孩子,前两个懂事听话,怎么后面两个没一个听话的? 裴姝这才放下脸上的自矜,朝着自家爹爹点点头,瞥了眼顾知,示意她跟上,徒留心腹丫鬟跪在原地。 宁北侯转过身,看向围观的众人,笑道:“发生些许意外,大家不要放在心上,你们年轻人继续赏灯。” 随后朝着侍卫一挥手,跪在原地的丫鬟被捂着嘴迅速带离原地。 赏灯是未婚男女的事,成了亲的人早就被请入正厅饮酒。 宁北侯望着走来的温琼津和刚收回视线的徐惟,尴尬一笑:“让两位世子看了笑话,是本侯的不是。” 徐惟抢先开口:“无妨。” 他看重的是宁北侯一人,只要将人拉过来,此番成事的几率很大。 温琼津朝着宁北侯平静一笑。 裴姝走到僻静处,气呼呼地朝着顾知抱怨道:“我娘也真是的,三哥都被她和祖父祖母宠成什么样了,现在还将主意打到我头上。” 光凭三哥可没本事收买她身边的心腹丫鬟,定是有裴母从中作梗。 顾知只当没听见。 回到闺房后,裴姝总算消了气,她喝了口茶,眼珠微转:“你去潋滟阁附近帮我守着,若是端王世子过去,赶紧过来回禀。” 寻常人宴会过后直接便回去了,但两府世子抱着不同的目的,定会留下一段时间。 顾知抬起头,视线幽幽地看向裴姝。 她怀疑宁北侯府早就被温琼津收买了,裴姝也在其中。 瞧她半晌没动静,裴姝皱眉:“去呀。得小心些,不然我爹肯定又要来骂我了。” 顾知无奈离开。 想起侍卫们救起许敬后,半强迫地拉着他前往后院更衣,她眼神一闪,往后院走了过去。 刚走到后院口,许敬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 “姐夫,你可得为我做主。那那个粗使丫鬟实在太过无礼,害得我” 第234章 打断走狗的狗腿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顾知赶紧躲在假山后,目视许敬缠着一名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男子离开。 顾知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一间空荡荡的阁楼,见四下无人,文雅男子皱眉问道:“将方才的事细细说来。” 许敬僵硬着回想:“我本想着英雄救美,好求娶四小姐,没成想那丫鬟还踹我入荷花池,害得我全身湿透。” “四小姐名节尽失,若不是你的要求,我可” 裴安冷哼一声:“你以为你配的上我妹妹?若不是世子想拉拢我家,我却没有实权你便是考上了状元,也配不上我妹妹。” 许敬拉下脸,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在暗暗愤懑。 要不是为了讨好裴安,就这么个被不知哪儿来的野种摸过了的娘们,送他他都不想要。 温柔体贴一样不沾,脾气大的很,还没悦香楼里的朱朱来的可人。 裴安不清楚许敬的小心思,皱眉道:“我可跟我娘说了,要帮妹妹找个人品不错的人家。你在外面怎样我不管,但在侯府内,若还敢肆意妄为,无法成事,别怪我无情!” 洛王世子文武双全,深得百姓和朝臣的信任,且对他礼遇有加。若是嫁个妹妹,能将侯府绑到洛王世子的船上,日后成事,可保宁北侯府百年荣光。 看父亲大哥二哥还敢不敢说他鼠目寸光,一事无成! “知道知道,您不就是想着,裴小姐是侯府最受宠的,嫁了我后,我立刻投奔洛王府。到时候侯爷不会不管裴小姐,多多少少会为我们出谋划策。” 裴安脸色严峻:“我再想办法为你寻个机会,若再无法成事” 许敬乖乖发誓:“此事一定能行!” 看着他的神色不似作假,裴安转头离开阁楼。 微风拂过,吹得趴在阁楼上方的顾知一个哆嗦。 许敬趴在栏杆上,盯着裴安远去的背影,忽然一笑,低声念叨:“裴则啊裴则,你一世英名,可惜养出这么个儿子。老大老二处的确滴水不漏,侯府上下处处谨慎小心,可惜” 禁不住从内而外的溃败。 徐惟针对宁北侯府上上下下都设了陷阱,唯有被美色诱惑的裴安上了钩,许敬与裴安的小妾并非亲人,但同在徐惟手下做事。 事情将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数息后,许敬忽然闻到阁楼内隐隐散发着香气,他连忙捂住口鼻,准备下楼。没想到刚走出一步,就腿软脚酸晕倒在地,模模糊糊间,隐约看到一名粗使丫鬟的身影。 顾知围着面巾跳了下来,手里握着从空间取出的珍藏黄金狗骨头,瞄准位置,狠狠打了下去。 疼痛太过剧烈,昏迷中的许敬下意识皱眉。 想起吴老大包着重重纱布的腿,顾知没有心软,边敲边骂骂咧咧:“好好的人不当,去做别人的走狗!看我打断你的狗腿!” 事成后,顾知拍了拍手,直接闪身通过电流穿到空荡荡的管事房内。 两件事情都已完成,有许敬被打断腿的警告在,糖行的人暂时不会对白姝的铺子下手,可歇上几口气。 夜色未深,顾知想了想,准备去潋滟阁外偷偷瞅上两眼温琼津。 相隔数月 正厅宴会过半,花园赏灯的人少了一半,正当宁北侯准备将人一一送出去时,裴安急冲冲赶过来,附在宁北侯耳边说道:“爹,不好了,妹妹不见了!” 宁北侯脸色一冷,狠狠瞪了两眼裴安,不顾在场所有人的好奇,招呼侍卫封锁进出口,五步一人,连只鸟都不许放出去。 在场的宾客见到裴安过来时,就知道有些不妙。 宁北侯一向瞧不起庸碌的裴安,嫌他不够风雅,不愿让他来正厅见客,今日突发意外,定是出了什么事。 “诸位见谅,府内发生了一些事,暂时还请大家稍等片刻再走,也好保证大家的安全。” 天可怜见,他只想好好过个生辰,到底得罪谁了? 宾客都有些不虞,府内出事就不让他们走?哪里来的道理? 然而宁北侯已经带着侍卫急匆匆离开,留下两个儿子待客,撒气也不好撒。 况且又是人家的生辰宴。 再者 下面的宾客抬眼瞅了分坐在正厅两边的温琼津和徐惟,人家王府世子都没说什么,他们何必来当这个恶人。 甚至有人眼珠一转,拿着酒杯上前恭维两位世子,盼望着攀上高枝,得几分平步青云的机会。 温琼津身边全是人,宁北侯府上的两位小侯爷也在其中。 徐惟冷眼看着对面一脸惬意平静的温琼津,正巧对上他隐含得意的眼神,徐惟手下一个用力,险些捏碎了酒杯。 自温琼津入京以来,处处跟他作对不说,寻到机会就要踩他一脚,他往日的风度与气度全被打碎。 难怪端王将温琼津放在民间那么多年,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偷偷留在正厅的裴安凑过来,给了徐惟一个事成的眼神,顿时让他冷静下来。 不过半晌,有名侍卫匆匆赶过来,朝着小侯爷一抱拳:“小侯爷,侯爷让您和二少爷三少爷送大家出门。” 也就是说,事情已经解决。 裴安摆出笑脸,跟着自家大哥二哥一一将想看热闹的人送了出去。 自家丑事自家担,他可不想让他人看了笑话。 温琼津眸子微闪,与徐惟一起在小侯爷的带领下,分别前往安排好的房间——找的是家中长辈送礼的借口。 一行人慢慢悠悠走过花园,忽然问到一阵刺鼻的血腥味。 小侯爷一愣,回头瞅了瞅温琼津和徐惟,招呼侍卫循着气味上前查看。 不久后,临水阁楼传来一阵惊呼。 裴安眉头一皱,只觉得不好,连忙越过人群朝前面赶了过去。 果不其然,本该在裴姝闺房的许敬瘫倒在阁楼上,双腿被打断,血迹已经凝固。 许敬被侍卫强行叫醒,咬着牙看向裴安:“姐夫!是那个粗使丫鬟,就是害我落水的那个!你得帮我报仇!” 第235章 慵懒又恣意 裴安蹲下身,细细查看了许敬的腿伤,而后沉默不语,眼神逐渐冷静下来。 许敬怕是废了,裴姝那边的事定是未成,他得想办法遮掩过去。 “来人,快请大夫过来。将府内的粗使丫鬟全部带过来,让他一一辨认。” 许敬伤着了,自家那妾室又要与他耍小性子,需得给许敬姐弟二人一个交代。 在潋滟阁外等了许久的顾知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听着宁北侯府内侍卫传来的叫嚷声,心里有些不耐。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侍卫叫喊找大夫和粗使丫鬟的声音,顾知心里一动。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主动暴露身份,被侍卫带去阁楼下排队,让正在被包扎的许敬挨个辨认。 顾知排在最后,阁楼上面隐隐传来大夫的声音: “腿都快碎成骨头渣子了,怕是老夫学识浅薄,小侯爷还是另请高明。” 低埋着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顾知得了消息,正准备离开,被身后的侍卫一推向前。 顾知稳定住身形,似有所感,抬头看向阁楼上面。 一片朦胧的夜色中,温琼津正扶着栏杆看向她,神情慵懒又恣意。 花园的灯火通通收入眼底,双眸闪亮又温和,他的脸上带着淡淡轻笑,似一股芬香沉醉的风,忽地吹入顾知的心间。 “温世子,你在这儿看什么?来人,将那个丫鬟请上阁楼。” 声音响起时,顾知迅速埋下头,没有看到温琼津眸中乍然浮现的笑意。 被强行推着去了二楼,顾知咬牙看向徐惟,他踱步走了过来,细细打量着顾知伪装过的脸,微微蹙眉:“你有几分眼熟。” 顾知埋着头没有回应。 刚包扎好的许敬下意识循着自家主子的声音望过去,双眼猛得一颤:“就是她!姐夫,就是她打的我!” 所有人同时一愣,看向笔直站着不卑不亢的顾知。 裴安一把抢过侍卫手里的刀,指着顾知问道:“是你害的许敬?” “奴婢不敢。” 既然许敬指认,裴安不可能如此简单地放人离开:“我看你胆子大的很,管家,你上前看看,这人是不是我家的丫鬟!” 今日闹出这么多事,祸及裴姝和许敬,他早就想找个人背锅。 要怪,就怪她运气不好! 顾知心里顿感不妙,强行冷静下来,看着管家冷着脸来到近前,仔仔细细将她看了一遍。 “三少爷,我没见过这个丫鬟。” 裴安一愣,没想到误打误撞出成了,他勉强按捺住心里的喜悦,提起刀砍了过去:“伤我的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知手指微动,裴安踩中被放在地上的许敬的腿,顿时摔了个大狗趴。 看着周围宁北侯府侯爷和侍卫们不善的眼神,顾知心里倒不怎么怕。 大不了通过电流闪身离开,衣服丢空间,来个死无对证便是。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找到自家闺女的宁北侯慢慢悠悠走上来,其后跟着一脸茫然的裴姝。 裴安背部留下冷汗,解释道:“爹,这个丫鬟不是我们府上的,她是来害人的。不信,您可以问问许敬和姝姝。” 宁北侯的眼神顿时冷厉起来,他一甩袖子,冷冷问道:“你是谁派来的?” 阁楼一片寂静。 宁北侯还从未见过如此不给他面子的人,他偏过头:“来人,抓起来!” 侍卫听令上前,顾知刚准备离开,温琼津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搂住顾知,朗声笑道:“侯爷,她是来寻我的,您别见怪。”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温琼津,连徐惟也不例外。 宁北侯只觉得荒谬:“温世子,您不是还未成亲?” 温琼津强行拉住顾知的手,解释道:“京都众人皆知,我在民间数年,迫不得已入赘叶家才得以苟活。端王找到我后,强行用金子买断我们之间的感情,她心有不满,跑了大老远前来寻我。” “此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还请娘子不要再气恼。” 温琼津挑起顾知的下巴,小声道。 顾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却没有挣扎。 “这话是温世子的一己之词,且许敬已指认,他的腿是这个丫鬟打断的,温世子是想要包庇她不成?” 温琼津似笑非笑地看向开口的徐惟,却没有解释。 他可得了消息,当初徐惟送了顾知一支发钗,顾知还收下了,让温琼津吃了好大一缸子醋,因此处处与徐惟做对。 现下徐惟没认出来顾知,正合他的心意。 见气氛有些凝滞,裴姝忍不住开口:“她方才在荷花池救过我,肯定不是恶人。” “欸,”裴安站起来:“四妹,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或许就是想以此牟利。” 宁北侯瞪了两眼不争气的小儿子,想了想温琼津的态度,准备开口糊弄过去。 反正伤的不是自家人。 见他意动,顾知果断开口:“是啊,侯爷。谁能想到有些人明面上关爱妹妹,实则想用些不正当的手段将人嫁出去,也不知道是图谋谁家的家产。” 宁北侯父子三人同时瞪向裴安:“她说的可是真的?” “你竟敢吃里扒外!” 眼瞅着自家三个儿子就要打起来,未开口的宁北侯心里哽着一口气,朝着外人僵硬地笑道:“世子,若无他事” 赶紧离开,不要再留下来看热闹了! 温琼津把玩着顾知纤细的手,脸上带着平静:“侯爷,我和我家娘子去潋滟阁等您。” 见事态如此发展,许敬狠狠咬牙:“不行,她不能走!就是她打断的我的腿!姐夫,你可不能不帮我!” 温琼津慢条斯理地拉着顾知走过来,一脚轻轻踩在许敬的腿上:“你老花眼了,看错了人,对吧?” “啊啊啊啊啊!”许敬痛的大叫起来:“就是她!我没看错!” 顾知跟着踹了他一脚,脸上面无表情。 许敬冷汗直冒。狠狠瞪向她,被温琼津拦了下来。 温琼津懒得再多说,径直拉着顾知走向下楼的楼梯,没想到被裴姝拦了下来。 “世子,我想问你一句话。” 顾知脸上充满玩味,这是情债找上门了? 第236章 潋滟阁小叙旧情 在许敬的哀嚎声、宁北侯府父子三人的质问声以及裴安的慌乱解释声中,裴姝清脆中带着隐忍的声音异常清晰。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宁北侯额间的皱眉挤成一堆,视线不断在一脸看戏的顾知和脸色坚定的自家女儿身上逡巡,片刻后,沉沉视线定格在温琼津身上。 被温琼津的眼神瞪回去后,宁北侯环视一圈满脸八卦的众人,长叹了口气,到底没有出声阻拦。 谣言越传越离谱。 别以为他不知道,外面人都是怎么看待自家闺女的! 如今解释清楚也好。 围观的徐惟脸色有些难看。 温琼津后院大乱,颜面扫地,他本该开心看戏才是,为何心里总有些不安? 连连拉了顾知好几把,也没拉动人,温琼津极力忽视她脸上八卦看戏的表情,僵硬地盯着顾知:“裴小姐但说无妨。” 他自认从未做过什么违心事,也不惧有人拆台。 裴姝捏着帕子犹豫片刻:“世子可知当初假冒你那人去了何处?” 怕温琼津心生不满不肯直言,她解释道:“他救过我一次,我不过是想着报个恩罢了。” 顾知与温琼津对了个眼神,眸子里都是诧异。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沈暮岁暴露身份时的场合,顾知心里为裴姝捏了把汗——人在三千里外的蛮荒,这恩,不报也罢! 温琼津沉吟着开口:“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那人没了消息,裴小姐不如放下此事。他救你时,肯定不是想着寻求报恩。” 他是想着尽快从端王府脱身 裴姝失落地收回眼神,朝着温琼津行了个礼,勉强笑道:“多谢世子解答。” 她当然清楚那人救她时从未想过她的报恩。 只是那人因救她一事暴露身份,被赶出端王府,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听闻那人从小未享过什么福,他在端王府的时候,可谓是最幸福的一段时间。 更何况不是他主动冒充端王世子,而是思亲心切,被想攀上端王府的人欺骗,硬生生推了上来。 “咳咳!” 宁北侯的干咳声打断裴姝的思绪,她回过神时,阁楼已经没了温琼津和顾知的身影。 裴姝收敛好脸上失落的表情,恨恨咬牙指着裴安道: “爹,大哥,二哥,就是三哥的错。他唤我去东厢房,没想到一到房间内,便闻到里面的迷香。若不是我警醒,带了几个丫鬟,今日” 阁楼上演裴安被打的戏份时,顾知正被温琼津连哄带撒娇地拥进了潋滟阁。 温琼津命随从守在门外,原本温和中带着不拘的表情一变,脸上无辜又纯真,像只小狗一样凑在顾知身边。 顾知无奈地将人扯开,好奇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她易容伪装后,身形亦有所改变,身上甜腻的糖果香都换成澡豆的芬芳。 若不是她主动暴露身份,白姝都认她认不出来,要不是白姝带她进房间,吴老大也认不出她。 温琼津体贴地泡上一壶热茶,笑了笑道:“你站在那里,我就知道是你。” 金掌柜送来的信封白纸,就是在暗示顾知来了京都。 他随意扫上两眼,轻易便将人认了出来。 顾知朝上翻了翻白眼,还是换了个话题:“你近期如何?” 她少有主动问及金掌柜有关温琼津近况的事,心中别扭是一则,另外一则是没必要。 “还算不错。”温琼津仔细想想,似乎没什么不顺的:“端王府无人敢惹我,皇位候选有我一份,京中想借势欺负的我人都被我当着众人的面收拾了一顿。” 他停了片刻:“就是有些想你。” 看着温琼津含情脉脉的眼神,顾知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正常点!” 小温!你不是这个人设啊! 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温琼津正色道:“总而言之,一切顺利。” 是谁给他出的主意来着,让他多说些甜言蜜语温柔体贴? 不管了,回头找借口全部收拾一顿。 顾知吃着桌上的茶点,细细问道:“你觉得太后是如何想的?” 若论皇室正统,肯定是靖王和端王两府相争,可洛王府也要掺上一脚? 靖王府明面上并无子女,王妃早逝,府上唯有些通房、小妾,算不得数。 端王府好歹有个温琼津,只要他生下孩子,中立保皇党定会对他投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自先帝那一代起,皇子皇孙死伤无数。太祖和先帝两代,只剩下靖王和端王,还都是依仗皇室的王爷,自己手里并无实权。 新帝更惨,没个兄弟也就算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他身死后,只能从寥寥无几的皇叔和堂兄弟里找继承大统的人。 为了防止下一任皇帝又莫名其妙身死,还得在旁支扒拉人继承皇位,有无下一代也被纳入皇位继承的考虑范围内。 这也难怪端王硬逼着温琼津娶妻生子 不过顾知不知为何不想当着温琼津的面明说娶妻生子一事。 温琼津语气冷淡:“管她如何想的,皇位只能落在我手里。” 端王都别想染指。 瞅着他脸上的表情,顾知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以往温琼津可从未将野心表现得如此明显,看来是京都发生些许事情,把人逼急了。 “对了,京中有异能的人被带去哪儿了?” 温琼津语气带着几分幽怨:“我提出的主意,将异能者带入禁军中统一管辖。心怀不轨者,囚,情况严重者格杀。余下的人纳入禁军,不愿意的放还归家,暗中找人监视。” 雾散还没几天,异能者们都还关在禁军营地。 顾知点点头,正准备继续问其他的事,温琼津猛得凑近,语气淡淡:“我们分隔这么久,你可有想我?” 顾知摸着茶点的手一顿,视线下意识地看向温琼津。 他的眸子里带着些许笑意,似深似浅,点滴透进顾知的眼底。 顾知的眼神已经给出答案,温琼津缓缓凑近,清浅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第237章 可得给我个奖励才行 顾知眼睛迟疑地看过去,却忽地被人用手遮挡住视线,她听着那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凑在耳边:“我认出了你,可得给我个奖励才行。” 有些抗拒的动作微顿,顾知犹豫片刻,到底没再躲避。 他们之间的感情彼此心知肚明,只剩下一层近乎透明的薄纱,穿不透却也无法阻挡。 感受到上方传来的热意,顾知呼吸渐渐急促,耳尖控制不住地通红一片,直直红到脖颈,隐没至衣间。 薄唇沿着顾知额头至唇间缓缓下滑,隔着似有若无的距离,轻柔中带着烫人的暧昧。 顾知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隐隐有什么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 直到温琼津的唇停留在顾知的唇上方,炙热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近。 临近终点时,顾知没忍住伸手挡在唇上,温琼津忽得一笑,猛得探下身,柔软的唇印在顾知的手上,触感细腻轻柔。 顾知心底狠狠一动。 正当温琼津试图得寸进尺时,有人一脚踹开大门,嚣张的表情凝固在稚气未脱的脸上。 穆阳和门外的随从身形同时一颤,震惊的视线来回逡巡,直到温琼津挥袖挡住顾知的脸,语气阴森地问道:“看完了吗?” 瞟着自家主子冷淡的脸色,随从连拉带扯地拦下穆阳,木着脸关上房门 穆阳与四个随从对视几眼,眼底都是一样的绝望。 惨了,正好打断温琼津的好事。 这下子肯定要被收拾了! 穆阳僵着脸,想起上次自己暗地里谴责温琼津给他留的课业太多,然后不知被谁告给本人,课业不断加重,他连着半个月没睡过好觉 房间内,顾知通红的脸蛋已经恢复正常,她颇为尴尬地瞅着气呼呼的温琼津,无意识地抚摸着被吻过的手背,如被火灼烧般直直烫入心底。 “咳!太过分了!等我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温琼津坐在顾知身边,心底愈发哽塞。 人员齐备,暧昧气氛到位,就差这么临门一脚! 每次都是差一点吻到就被打断! 若不是怕顾知不乐意,他都想直接贴上去了! 顾知敛住眼底的笑意,脸上一本正经道:“穆阳可能是有急事找你,让他快进来吧。” 温琼津可怜巴巴地瞅了她两眼,眸子里满是到嘴的鸭子飞了的可惜,他咬牙道:“他最好是!” 穆阳被唤进来前,思前想后决定先发制人,只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他就去找温蝉告状,到时候温琼津想收拾他都没理由。 “你竟然在宁北侯府与丫鬟做出此等丑事!你对得起顾知姐姐吗?我回去就托人送信,让顾知姐姐不要你这个负心汉!” 穆阳一脸正气,指着温琼津怒道。 丑事? 顾知尴尬地摸了摸手上的吻痕,心里有些别扭。 听了穆阳的质问,温琼津一脸风轻云淡:“你去吧。” 顾知本尊就在眼前,他可没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穆阳怒气冲冲地坐在温琼津对面,对他的厚脸皮有了新的认识:“你你的眼光也不怎么好嘛。” 他的视线扫过顾知易容后的脸, 轻蔑道:“哪里比得上顾知姐姐三分!” 顾知和温琼津的视线同时打量着穆阳,心里都有些欲言又止。 温琼津将茶点移近顾知手边,抬眼似笑非笑地瞟着穆阳:“你来宁北侯府作甚?” “我娘让我避开众人来送礼,正好听到侯爷说你在此,我就过来看看。”穆阳倒也没隐瞒,一五一十道:“没想到看到你在人家府内做出丑事!你不要脸!” 教他学业时一本正经,没想到温琼津私底下是这样的人! 见穆阳不断重复方才的事,顾知面无表情,耳尖却忽然变得通红。 余光注意到她的不好意思,温琼津神色一动,决定下次两人去顾知的空间里聊天,如此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来打断。 “若无他事,你赶紧回宫,我还要与侯爷说些事情。” 温琼津脸上有些漫不经心。 穆阳到底年纪小了些,再过几月才到十岁,脸皮没温琼津那么厚,丢下一句“我去告状”后转身就走。 目送穆阳离开,温琼津给了随从们一个眼神,随从顿时心领神会地跟了上去。 顾知喝了口茶勉强冷静下来,问道:“温蝉她们” “如你所见,太后非常宠爱温蝉,当朝封她为长公主,并封穆阳三人郡王和郡主,只是穆少虞还没什么名分。” 连个驸马都不是 由此可见,太后对穆少虞的态度。 若不是温蝉态度明确,太后都要重新为她招驸马,家世、人品、容貌缺一不可。 顾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盏茶后,宁北侯匆匆前来,关好门后朝着温琼津行了一礼道:“府内发生乱事,怠慢世子,是我之过。” 温琼津简单跟他寒暄片刻,笑道:“侯爷,贵府知书识礼,只是我可不想日后有言官在朝告状,叨扰了侯爷。” 宁北侯汗涔涔解释:“小儿一时罢了,我明日便分家,裴安日后与侯府无关。” 他当然听懂温琼津语气里的威胁。 若想投入端王府麾下,个不懂事的裴安必须舍弃,宁北侯府不能有污点。 裴安实在扶不上墙,甚至想害自家妹妹,的确不该留。 只要宁北侯府不倒,无人敢对他落井下石。 可要是不舍弃裴安,宁北侯府前途未卜,别说裴安了,连他自己都护不住。 温琼津的脸上换上一贯的笑容,将随身的锦盒抽出来放在桌上:“端王特意为侯爷送上的生辰礼,还望侯爷长寿。” 说完拉着顾知转身离开。 宁北侯目送两人离开,心里长叹了口气,到底做出决定。 出了宁北侯府,来到空无一人的追云街上,顾知扯开手,语气冷淡:“我还有事,再会” “五日后,边疆叛军临近京都。”温琼津笑眯眯地看着顾知,近乎明示般诱哄道:“随我回端王府,我告诉你朝廷的意图。” 第238章 顺路 顾知皮笑肉不笑地睨了他一眼,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温琼津赶紧上前将人拉住,语带妥协:“我说笑的,要不,我们去详谈?” 听出温琼津的语焉不详,顾知迟疑片刻,心思有些松动。 不得不说,若是知道朝廷的意图和行军路线,顾昭远带领的十万将士,或许伤亡不会如此严重。 不过 她抬眼瞅了瞅温琼津白净的脸庞,总觉得他的动机不纯。 “明日城外清净寺。” 看着顾知精神抖擞的劲头,温琼津强忍下心中的笑意,没有继续得寸进尺:“好,明日午后见。” 顾知转身躲进街边黑巷子里通过电流离开,徒留温琼津站在空旷寂静的追云街上,他注视着顾知离开的小巷,眼角眉梢全是春意。 温琼津无意识地伸手触摸自己的嘴唇,想起方才印在唇上的柔软触感,表情有些怔怔。 半晌后,他回过神垂下眸子挡去眼里的欣喜,恨铁不成钢般低声呢喃:“温琼津啊温琼津,不过是亲到手背,你就如此若是以后” 温琼津循着这个念头慢慢想下去, 只觉得心神一荡,往日清冷的表情都是一松。 等端王府侍卫来接人时,就见自家世子对着个黑巷子笑的意味深长,似偷了腥的狐狸般得意洋洋。 侍卫们彼此对视一眼,颇为默契地埋下头等温琼津回过味来。 回去后狠狠睡了一觉,顾知次日头脑昏花地来到东市的昭雪,心里忍不住怒骂。 昨日潋滟阁的气氛太过撩人,害得她晚上做梦来来回回都是那么个场景临醒前,她在温琼津凑过来亲亲时都能做到面无表情、毫无波澜了。 正常,都是正常反应。 顾知不断宽慰自己,她在末世和古代二十几年只有这么一个暧昧的苗头,把持不住非常正常,要淡定! 于是白姝和吴老大等人见到顾知时,她的脸色冷淡,浑身弥漫着寒意,弄得他们心里万分忐忑。 “小姐可是事情不好办?” 他们消息的来源太过有限,不知道宁北侯府今早正式分家。裴安被赶出侯府,腿断了的许敬再无可凭借的背景,只得灰溜溜回到自家主子身边请罪,暂时没空管糖行这边的事。 顾知简单说了昨晚今日的事情,思索良久后道:“在京都没有背景的确寸步难行这样,我明日去长公主府一趟,达成合作,你只需提供方子,剩余的由她来解决。” 温蝉看上去温温柔柔,可绝不是个好欺负的,再加上太后刚认她回来,暂时无人敢触怒太后。 糖行的人再想以势压人,得仔细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只是 她易了容,不是那么好进入长公主府内,得到她的信任的,还得找温琼津帮个忙。 白姝点点头,没有反对。 她只想在京都好好活着,能悠闲赚钱,谁还愿意日日提心吊胆谋生? 吴老大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又不是他的方子。 “雪花盐的话,”顾知略作思考:“若是你委托的人靠谱,可以时不时运些过来,若不靠谱江南一带富庶繁华不比京都差。” 吴老大点头应是。 事情处理完毕,顾知想起今日还要爬无量峰、去清净寺,顺便在铺子里拿了小半包糖果离开。 城门口人来人往,与以往比起来相差无几。 顾知一走出城门,就被人满脸带笑地请进一辆奢华的马车内,她掀开车帘一看,温琼津端坐在右侧,脸上一本正经: “姑娘可是去清净寺?我正好顺路,不如送姑娘一程?” 顾知毫不客气地上了马车,坐在堆满毛茸茸毯子的左侧,手上端过温琼津泡的又香又烫的茶,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现如今不过一月初,雪停但温度没怎么升高,走在街上哈口气都能冒热气。 喝了口热茶的功夫,马车摇摇晃晃地动了起来,顾知琢磨片刻,清楚现在不是说正经事的时候,眼波流转间开口:“不是说午后清净寺见?” 温琼津的视线从手里的书上一开,狭长的眼眸如勾丝般看向坐在对面的顾知,平静道:“正好顺路。” 清净寺位于城西和城南的对角,按行程来说,从西边的几处城门出去更近。 端王府位于城北,距城西更近,温琼津大老远的顺路到南城门,说给谁听都不会信。 温琼津也不怕顾知看出他的小心思,他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几份热乎的吃食:“刚买不久,你试试味道如何。不行的话,我已安排清净寺的师父们做了素斋。” 能在京都做起来、足以让温琼津记住的小吃各有各的特色,没吃早饭的顾知咬了一口鲜笋肉包,瞬间被笋肉的鲜香俘虏。 见她吃的开心,温琼津索性放下书,一一给她介绍:“酒蒸羊、炒鳝面、盘兔、雪霞羹” 余下的话被笋丁肉包堵住。 没人在旁边吵吵嚷嚷,顾知将每样东西留了一半,大快朵颐地纵享美食。 温琼津鼓着脸蛋吃完被塞进嘴里的包子,无奈地垂眸看向吃得抬不起头的顾知,只觉得她将马车内温馨又暧昧的气氛破坏殆尽。 半晌后,顾知吃完抬眼一看,温琼津敛着眸子,半是无奈半是满足地看向她,视线焦灼又逼人。 顾知扶额, 心想,就知道这家伙做的每件事都有目的。 绕了大老远跑来接她,不仅仅是顺路,亦是试探。 捏着手帕擦去嘴上的油渍,顾知收敛好脸上的表情,打开车窗散散气味。 温琼津慢条斯理地收拾完残局,将垃圾丢给外边的侍卫后,双眼笑眯眯的指着嘴,眸子亮闪闪道:“帮我个忙?” 顾知没好气地瞅了他两眼,看到他脸上无赖般的表情,她随手抽出张手帕丢了过去。 而后她眼睁睁看着温琼津擦完嘴,小心翼翼地折好手帕塞进怀里,脸上浮现迷之微笑。 顾知: 第239章 一路的心眼子 几炷香后,到达无量山下。 顾知双眼浮沉,眯着眼睛循着山路上下逡巡,耳旁是温琼津指挥端王府侍卫不要紧跟在他后面,一半在清净寺外守着,一半在山脚下候着。 交代好事情后,温琼津朝顾知拱手:“姑娘请。” 顾知一挥手:“你带路。” “得嘞。” 王府侍卫们强行忍住自己的八卦心理,分成两队按温琼津的布置分批行动,目送两人沿着小路一路向上。 无量山大路小路交错相间,大路是一长排笔直向上的石阶,直通清净寺,人来人往。 小路也是石子路,但更为窄小,周边全是树林花丛,少有人去。 一离开人群进入小路,温琼津见四下无人,颇为自然地牵上顾知的手,春风得意般踱步慢行。 顾知垂下眸子瞅着他的手,思索良久,决定凭心而动。 如今算不得春季,无量山上的花花草草处于半枯萎的状态,但没有飘雪落下,到底少了几分诗情画意。 走了半晌,确认四周无人后,温琼津不疾不徐地开口道:“朝中众臣认为,洛王与你爹交情不浅,甚至在你们被抄家下牢后,徐惟去地牢看过你们,便让洛王府领两万禁军前去京都附近、南下必经的城镇候着,明日点兵出发。” “洛王府虽接下任务,但徐惟似乎另有谋算。靖王曾受过你爹的救命之恩,表面上不愿掺和此事,甚至在温蝉回京后,从未去看过她,但他的心思很深,无人知道他的想法。” “端王与你爹的交情也算不错,但他心里只有皇位明面上他和靖王一人领着一半的锦衣卫,实则,锦衣卫只服从皇帝的命令。” 顾知想来想去,只觉得京都就是一滩浑水。 所剩无几的王爷们各有各的打算,温琼津、徐惟也是心有诡计,甚至连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的太后,都有登基亲政的打算。 现在就看谁最黑,谁才能夺得皇位。 不过顾知侧目瞧了瞧仍在解说的温琼津,谁能有这家伙心黑。 “若想帮你爹解围,只能想办法拦下徐惟和靖王。现在都是些在战场上不中用的文臣,能出嘴皮子却无法行兵打仗。” 顾知脸色平静:“全京都的禁军和锦衣卫加起来也不过十万,如何能跟我爹打?” 温琼津顿住脚步,趁顾知沉思时伸手一戳她的额头,亲昵地笑道:“京都周边的州郡不少,大多都有将士守卫,暂时抽调那么几万人,不过尔尔。” “况且,你爹能狠下心杀他一直守护的宣朝百姓吗?” 顾知沉默,这的确是个问题。 别说顾昭远无法狠下心,其他将士们也是如此。 他们终日守在偏僻落后的边疆,力扛南下的匈奴,不惧生死,不过就是为了宣朝的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即使遭受朝廷的背叛攻打,但让他们与宣朝将士内战,的确不太可行。但朝廷派遣去围攻他们的军队,却能狠下心肠。 这就是顾昭远目前的困境。 若他想打仗,根本不用顾知前来接他,不管不顾带着十万将士往前冲便是。 可是不行。 顾知摇摇头,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向温琼津的视线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打量。 人心最不可测,可这家伙,却总是能揣摩人心。 “问题其实很好解决,只要你能在京都闹出天下皆知的大事,让太后以及众多朝臣惴惴不安,无暇顾及你爹那边的事情即可。” 朝廷抽调不出太多的将士,只要牵制住京都的禁军,哪怕只有其中的一半,顾昭远那边就能狠狠喘上几口气。 等到了蛮荒,山高路远,朝廷又陷入内乱,一切便可安稳下来。 余光注意到顾知眸子里的警惕,温琼津忽得一笑,以一种慢的足以让顾知反应过来的速度将人拢进怀里:“放心,我从未对你耍过心眼。” 更何况,这才到哪儿。 他要趁机一脚将徐惟踢出朝廷一方,促成三足鼎立的稳定局面,让蛮荒迎来喘息之机。 顾知翻翻白眼,一把推开温琼津,冷淡道:“当初我们是怎么熟识的?” 还说没对她刷过心眼?! 他们认识的一路上,全是温琼津耍过的心眼子。 温琼津讪讪一笑,拉着顾知继续上山慢吞吞走着,却没有继续深入聊下去,而是转移话题道:“我娘也来了京都,到时候让你们见见面,彼此相看一下。” 顾知略作迟疑,还是没有答应。 她与温琼津之间的事情还没定下,没必要提前见家长。 没有得到回应,温琼津也不在意,一路拉着顾知到了山路边的小亭子里,取出自己的手帕仔细擦拭石凳,又解下身上的狐裘垫在石凳上,才招呼顾知坐下。 顾知一路上被他伺候得浑身发麻,总觉得前面有无数陷阱在等着她。 两人在亭子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片刻,刚准备继续往前走时,忽然有人沿着山路一直向下,正正好停在小亭子外。 来人不断打量着顾知和温琼津,以及他们牵在一起的手,逡巡良久后颇为老成地感慨:“傻小子,还不让我帮着相看姑娘,说什么心有所属,我看你们相处的不是挺融洽的嘛。” 顾知与温琼津对视一眼,而后同时看向来人,诧异地开口: “你说的姑娘就是她?” “你家的傻儿子是他?”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顾知尴尬地缩回手,心里不停暗骂。 她怎么也没想到,茶馆里与她一同听书的斗篷女就是温琼津的娘亲。 不过想想斗篷女对端王的态度的确有些不对,是顾知没细想。 谢流隽看了热闹,注意到温琼津脸上不尴不尬的表情时还有些遗憾,但也没多做停留,招呼没打就走了,徒留顾知与温琼津面面相觑。 顾知艰难开口:“继续走吧。” 来都来了,山路也走了一半,顾知可不想半途而废。 温琼津默默跟上。 到了清净寺外, 顾知先是在大殿转了一圈,瞧了两眼世人口中的京都名胜。而后跟着温琼津来到后院,路上撞见个有些眼熟、一脸冷峻的扫地僧。 第240章 被人玩弄于鼓掌中 无视温琼津的催促,顾知凑近瞅了扫地僧两眼,语气带着惊讶:“张三?你怎么在这?” 不错,眼前这个埋着头专心扫地的小秃瓢,就是越郡柳翠微离家出走的相公张三。 清净寺后院少有人至,今日过来前,温琼津更是提前安排好一切,是以周围并无其他人影。 温琼津噗嗤一笑,见顾知瞪过来,他以手握拳抵着唇干咳一声,回过头走近,戏谑地瞟着没有任何反应的扫地僧:“张三?” 一片寂静下,扫地僧放下扫帚,双手合十:“贫僧法号慧觉。” 看他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顾知冷着脸骂道:“翠微一直在越郡等你,你倒好,在清净寺出家?” 张三沉默半晌,垂着眸子,没有回应。 温琼津略作思索:“一起过来吧,正好有事相商。” 他本以为顾知将会面地点定在清净寺,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索性带着人过来见上一面。 没想到 顾知蹙着眉走进客舍,眼睁睁看着温琼津与张三颇为熟稔地交谈,语气虽冷淡平静,但隐隐带着几分感激。 温琼津关上客舍的门,笑眯眯道:“你的小名颇为平常,我倒是没听到过。” 坐在榻上的张三神情冷峻,头顶隐隐反射着光亮:“阴差阳错罢了。” 他不过接了个杀人的单子,谁能想到,竟然将自己搭进去数载。 温琼津就近坐在顾知身边,随意介绍道:“七杀堂顶尖杀手,寒刃。起雾第二天我清醒过来,本想着去皇宫杀人,没成想” 还有人想法与他一致。 听到寒刃这个名字,顾知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对面的张三脸上面无表情,的确有几分冷淡,但没有想象中那么嗜血残忍手段狠辣。 顾知略作思考,还是开口问道:“你不打算回越郡?翠微说她会在越郡等你回去。” 张三眸光微闪,片刻后叹口气:“我不会再回去了你回去后,也不要说曾见过我。” 他虽不认识易容后的顾知,但听出她与柳翠微交情不浅,甚至愿意为她打抱不平。 温琼津满眼好奇:“张三,你这就不厚道了。人家姑娘在越郡一直等着你,你没半点不舍?” 犹豫地看了温琼津一眼,张三到底还是开口解释他与柳翠微的孽缘: “她家中父亲是太医,因宫内秘闻被牵连抄家流放,到了蛮荒时,只活下她一人。我三年前接下委托的单子,要杀她全家灭口。没想到刚找到她,我就被毒晕过去,醒来后失去记忆,直到前不久” 顾知睁大双眼,对比张三和柳翠微的说辞,心里万分诧异。 她是真没想到柳翠微是这等狠人。 硬生生将顶尖杀手拘在身边三年,同床共枕时不怕他突然恢复记忆,杀了她一走了之? 温琼津微微挑眉,总算知道七杀堂的寒刃为何三年前忽然没了消息,最近回去后,要求退出七杀堂,并被分了刺杀新帝这么个有死无生的任务。 张三闭了闭双眼:“她说的等我回去,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她在我身上下了毒,半年毒发一次,若是我不回越郡” 他杀人都是干脆利落一刀了断,从没有如此折磨过他人。 仔细观察了他的脸庞和嘴角,顾知发现他的脸上隐隐透着紫气,明白他说的不假。 “也不能怪翠微,”顾知解释道:“你可是接了单子去杀她的,她还要对你多好?况且,她小小年纪被抄家流放,全家惨死,情绪不对实属正常。” 像温琼津时不时就搞个事情,顾知考虑到他以前的经历,也没跟他多做计较。 张三苦涩地勾了勾嘴角,却没有反驳。 他当然知道柳翠微做的事情不过是为了自保,但他无法接受的是,失去记忆的三年里,自己真的爱上了她。 恢复记忆后,感情仍然炙热,但他清楚地知道,柳翠微并不喜欢他。 他被人玩弄于鼓掌中,深深不可自拔。 退出七杀堂的的死亡任务是杀了新帝,他本来做好了去死的准备,可惜天意弄人 瞧出他的有口难言,顾知僵硬地转移话题:“刚刚说你是寒刃?你是怎么逃脱全京都的追杀的?” 温琼津牵过话头:“我帮的忙。” 张三默默点头。 那日他前去刺杀新帝,待杀了人后,被好几名侍卫围攻,幸得温琼津相助,两人相携逃出皇宫。 顾知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侧头瞧了瞧温琼津。 温琼津轻笑着转头:“今日本想带你来听听新帝的死状,让你开心开心。” 这有什么好听的? 顾知翻了翻白眼,转过头看向张三时,忽然想起临行前柳翠微送给自己的木盒,隐隐带着药香。 她瞬间心领神会,借着衣袖的阻拦,从空间里取出木盒:“你瞧瞧解毒丸是不是这个。” 张三愣愣地抬起头,接住被温琼津丢过来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四枚丹丸和一封信。 他无意识地伸手拂过信封,似乎感受到柳翠微在昏黄如豆的灯火下,纠结地写下信的场景。 顾知与温琼津颇为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转身离开客舍,徒留张三一人在原地伤怀。 “你说,张三会回去吗?” 顾知有些难以捉摸他的想法。 温琼津轻轻伸手捻起落在她头上的树叶:“他人的事情,与你我何干。” 他只想早点得到这天下,将一切治理地紧紧有条,百姓安居乐业,而后从容让位,与顾知游行天下。 心里没那么多腻歪想法的顾知点了点头:“现下还是想办法渡过难关。” 明日洛王府就要点兵出征,她得想法子在京都闹出大事,延误出兵时机。 “你先带我去长公主府一趟,我有事与长公主商量。” 温琼津的眼神顿时变得哀怨起来,他直视顾知的双眼,问道:“不就是糖行嘛,你为何要去找她?” “让我亲一下” 顾知下意识接话道:“命都给我?” 第241章 全朝公敌 话音刚落顾知就觉得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温琼津似笑非笑地步步逼近,直到顾知背靠着树叶葱茏的桃树,他伸手一把将人揽入怀里,笑道:“也不是不行,若是你愿意的话” 顾知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掌拍开人:“既如此,我就不去长公主府了,你帮我把方子拿给她,温蝉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温琼津被拍得胸口一梗,咳了两声恢复道:“为何硬要跟她合作?与我合作不是更方便?” 可是 顾知抬眼瞅了瞅他,温琼津无法保证不利用白姝他们。 这家伙,心是黑的。 只要于他有利,温琼津什么都可以利用。 甚至顾知怀疑今日在无量山遇见谢流隽,都是温琼津提前安排好的。 连亲娘都能利用的人,顾知可不敢将白姝她们的命轻易交给他。 看出顾知的意思,温琼津倒也没有反驳。 他接过顾知递过来的纸条,仔细塞进怀里,语气不明道:“你倒是为她们着想。” 顾知上前仔细瞧了两眼温琼津的脸色,不由得失笑:“这便吃醋了?你的怨气挺重啊。” “你从未为我如此谋划。” 温琼津没有反驳,而是顺着顾知的话撒娇道。 “我对你有信心。” 京都尸位素餐的大臣们全加起来,都没有温琼津这么心黑。 温琼津被顺了毛,心坎里舒坦不已,面上也恢复了正常。 “端王这边,我帮你牵制。其他人的话我相信你能做到。” 他对顾知的武力值和搞事情的能力有信心。 况且,他得继续试探端王府的人,还要想办法端了徐惟。 再者,有些事情,还是顾知亲自动手更为舒坦。 在景王府流放一事中,淮安侯不过是明面上的小虾米,新帝、太后、洛王甚至端王都有出力。 顾昭远带人进入蛮荒的同时,宣朝距天下大乱不久矣。 下次再想报仇,可就没那么好的时间了。 顾知并不意外温琼津的做法,正相反,若是他事事为顾知处理好,顾知反而会心里不安。 正值午间,树荫婆娑。 温琼津瞅着易容后的顾知,喟叹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会。我” 听了前半句心里正叹息的顾知僵着脸:“日后再说。” 当日回客栈后,顾知沉着脸躺在榻上等待夜幕的到来。 她的视线在手里的名单上来回逡巡,一一确认是谁在其中坑害顾昭远。 夜幕过后,客栈里的人影一闪,再无声息。 顾知一身黑衣,潜藏在皇宫附近,寻到禁军换班时机,立刻飞身冲了进去,直到天亮前才“嗖”地一下回了客栈休息。 天大亮后,皇宫遭窃的消息迅速传开。 在客栈一楼吃饭时,顾知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声越来越离谱: “听我三娘舅的二大爷说,宫内所有宫殿被洗劫一空,连金砖银瓦都被撬走,只留下个空荡荡的房壳子。” “你的消息落后了,今日早朝,户部尚书上禀,历任皇帝私库里的宝贝不翼而飞,连张草纸都没留下,倒是国库内的金银等物还在。” “唉,不知是谁下的黑手。皇宫内的东西没了,遭罪的不还是百姓!” “你这就想岔了。皇宫内的东西留着也是便宜皇室中人,与百姓何干?太后调了近三万禁军,日夜镇守皇宫,不得再闹出事端。国库也被严格管控,稍有差池便要牵连数人。” “我得了个小道消息听说是反贼顾昭远派人下的手妄图引开注意。” “嘘,小点声。此话可说不得。皇宫失窃只怕不是好事,万一上面有人想要继续过好日子,不就得剥削我们老百姓?” “各地天灾数月,国库不仅没拨银子赈灾,甚至加收赋税徭役。无论皇宫有无失窃,这赋税可不会减少,倒不如被有志之士偷了,大快人心一场!” “是极是极。你以为为何边疆那么多将士跟着顾昭远谋反?还不是因为朝廷不发粮饷!好几年了!得自己种田养活自己!将士们不是战死在疆场!而是饿死在边疆!” 顾知一声不吭地吃着饭,心里在思考自己的行为是否妥当。 她虽没有动国库的东西,且此番行为的确可以牵制部分兵力,但若朝廷中人将压力全给到百姓 这是顾知不愿意看到的。 她之所以留下国库未动,就是不想上面的人狠狠压榨剥削百姓,至少在天灾来临时,不要继续增加赋税。 可若是 顾知陷入纠结中,忽然又听到有人说: “嘿!就你们这消息今日早朝时,端王府世子参了户部、吏部等共二十名官员,全都是卖官鬻爵、尸位素餐的蛀虫,且证据确凿,相关罪证全贴在菜市口!现在正带人抄家,光吏部右侍郎家,就抄出六十万两银子并各色黄金细软!” “整整二十余名官员,没有一个是无辜的!甚至有人隐隐与洛王府有牵扯此番事情不小,光抄家得来的银子就够皇宫上下用上一两年” “既解了皇宫失窃的燃眉之急,又现下朝中大臣人人自危,根本无暇顾及皇宫失窃案以及边疆十万将士南下的事情。” 毕竟抄家抄出的事情若是成真眼皮子底下的前朝余孽和远在蛮荒的顾昭远等人比起来,孰轻孰重,太后王爷们心底都掂量的清清楚楚。 听到此事后顾知一愣,回想起昨日分别前温琼津脸上的意味深长,心底惊疑不定。 就在这时,谢流隽戴着个斗笠走进来,坐在顾知身旁,语气有些复杂:“你都知道了?” 温琼津这是将自己置于炭火上烤! 朝廷上下哪里没点龌龊?偏偏就他看不过眼! 这下好了,成了全朝公敌! 他参了二十名官员,牵连出来的官员何止翻倍。 若不是武功过人,今早怕是还未出宫门便被人刺死在太极殿外! 第242章 多情又似薄情 顾知心里清楚,温琼津今晨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大部分是为了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但,也有那么十之一二,是为了帮自己善后。 现在朝中人人自危,太后信不过其他人,定会让靖王领兵镇守皇宫。待顾昭远等人到京都附近,只能靠洛王府的人前去招降。 不过,洛王和徐惟心思不正。此番顾昭远的压力大减,完美达成招呼顾知来接他们的目的。 而温琼津则靠着帮皇宫获得银粮,强势进入太后的眼帘,顺便踩了洛王府一脚。 既不损百姓,又利于顾昭远,还距自己的目标更进一步。 温琼津一时的被针对,三方得益。 谢流隽心情复杂:“这小子,从小便是这样,做起事来看上去光明磊落,可” 能利用的、能算计的从不放过。 挡在斗笠下的双眸晦涩不明,谢流隽紧盯着顾知面无表情的脸,忽然一笑:“你我皆是他的棋子。” 温琼津借她来牵制端王,让端王执着找寻自己的踪迹,无暇顾及朝堂上的风波。 此番倒台的官员,有几位便是端王的心腹。 又唆使救父心切的顾知行动。 在皇宫失窃,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的时候,参了往日看不惯的贪官污吏,得了掌权太后的赏识,赢得平民百姓的簇拥,恰好破了顾昭远的死局,甚至还能让顾知心生感动。 是她想当然了。 温琼津已经长大,心计智谋远在他人之上,不再是当年刚被找回来时,被人辱骂欺负,只会躲在角落默默啜泣的孩子。 她这一趟,没必要来。 顾知闭了闭眼,想起昨天温琼津在发着嫩芽的桃树下,声音轻柔地说着不舍的话,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他的确,适合当皇帝。” 寡情多疑,无法相信任何人,狠得下心,嘴里说的与心里想的无人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然而温琼津的行为无可指摘,顾知与顾昭远也从中受益,甚至除了被参的官员外,京都传闻中,多数都是美名。 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子,谢流隽略作沉吟后抬头,露出一双多情又似薄情的眸子:“我明日便回江南,你帮我同他说上一声。” 她还是无法接受小时候软软呼呼的小哭包长成如今的黑心芝麻馅汤圆。 顾知抬眼透过她看向客栈外热热闹闹的大街:“你还是自己跟他说吧。” 谢流隽瞬间反应过来,身形一动,下意识想从后门逃走。 下一刻,无数锦衣卫迅速进入客栈,将整间客栈包围得严严实实,不让一个人逃出去。 易容过的顾知无所畏惧,脸色平淡地看着霸气侧漏的端王虎着一张脸走进客栈,他的视线来回逡巡片刻,定格在带着斗笠的谢流隽身上。 端王朝着锦衣卫挥挥手,惊心胆战噤声的百姓纷纷被跑出客栈,唯独留下正中间的两人。 躲在客栈外面的温琼津先一步上前,顺势坐在顾知身边,拍拍桌子招呼掌柜重新上菜。 小二抖着手换了桌上吃剩的菜,谢流隽忽视愣愣站在旁边的端王,朝着温琼津平静一笑:“看来,你与他谈好了合作。” 温琼津不置可否,细心帮顾知倒了杯茶:“娘,这可怪不得我。谁让端王提出的条件,我无法拒绝呢。” 谁能想到野心勃勃想要皇位的端王,愿意为了得到谢流隽的行踪,选择将手里的筹码全盘托出? 他也没想到。 这样的条件,他无法拒绝。 顾知似笑非笑地瞅了一脸无辜的温琼津几眼,没忍住伸手狠狠扯了几下他白嫩的脸皮:“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有好几张脸!” 温琼津满眼包容地任由顾知揉搓,还不忘招呼自己的心腹,送上一盒酥油泡螺儿:“刚做好,还冒着热气,快吃。” 等顾知泄了心底的火气,邀着笑得复杂的谢流隽一道吃酥油泡螺儿时,陷入回忆里的端王才猛然回过神。 他看了看盯着顾知满脸笑意的温琼津和眼神晦涩的谢流隽,视线转移到被吃的七七八八的酥油泡螺儿上。 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端王沉默地坐下,偏过头用复杂难懂的双眸紧盯着看上去与当年并无区别的谢流隽:“你这些年还好吗?” 感受到他的局促不安,谢流隽轻轻横了温琼津一眼,眼神带着些许责怪。 对于端王的问题,却是一声不吭。 端王又默了默:“我与端王妃从未不过是被逼无奈,我” 温琼津噗嗤笑出声,嘲讽道:“还有人拿刀逼着你娶不成?” 还不是不想触怒先帝,舍不得荣华富贵。 端王瞪大双眼,皱起眉头颇有威严地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我去找过你。” 但当时已经过去两三年,谢流隽早就离开那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子,他苦寻无果。 谢流隽只觉得无趣:“端王爷,您来就是想说这些?若无他事,我就先走了。” 她朝着温琼津和顾知笑了笑,戴好斗笠起身离开。 端王坐在原地没有阻拦。 直到谢流隽被门口的锦衣卫拦住,端王疲惫地闭上双眼,挣扎片刻后:“让她走,” 随着谢流隽的身影渐渐消失,温琼津颇为不适应地问道:“王爷,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当年那个果断心狠丢下孩子的端王,如今也会顾及他人的心情? 温琼津嘲讽一笑。 早就习惯温琼津的阴阳怪气,端王冷淡地盯着顾知看了片刻,带着锦衣卫转身离开。 徒留顾知与温琼津面面相觑:“他是来做什么的?” 温琼津冷嗤一声:“不过是想一叙旧情。” 他不想再提及端王,转而道:“你别听我娘的话,什么被刺杀被欺压之类的,都是假的,我好的很。” 顾知深深看了无所畏惧的温琼津一眼:“我明日跟洛王府的人一道出城。” 靖王与数万禁军被牵制住,早已领了招降懿旨的洛王府还得照旧点兵上路。 第243章 地崩山摧 温琼津沉默地瞅着她,一双眸子清凌凌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等我。”他说。 顾知不知道他的承诺是什么意思,也不想明白。 她装作不懂地垂下眸子:“方子的事……” 温琼津声音清浅,似乎未察觉到她的不自然:“温蝉已经敲打过糖行的人,开始着手准备糖铺一事。” 自顾知来京都的当天,他就做出了选择,现在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但…… 温琼津收敛好眸子里的涌动的情绪,肉眼不可及地勾了勾唇角,露出几分自嘲。 世间诸事,岂能事事尽如人意。 次日清晨,城外震耳欲聋的鼓声响彻半个京都。 洛王与徐惟身着银甲,骑在马上,皱着眉回过头盯着后方近万的禁军,心底充满了对温琼津的不满。 “原本说好,由我带上两万禁军前面招降,靖王带六万禁军并周边近三万守卫,一同包抄顾昭远,没想到” 谁能想到,温琼津神来一笔,让太后怀疑到他们头上。 不仅削减了他带去招降的禁军,还…… “提前行动。”徐惟回过头直视前方,目光坚定不容置疑:“王府里的人都已暗中转移,只是徐恒……” 他抢了徐恒的身份与父母,心里终究还有几分愧疚,尤其是在徐恒生死未卜的情况下。 洛王惭愧一笑:“是他没那么福气。” 徐惟视线飘忽地看了看一脸坦然的洛王,到底没有再多说。 他的心里有些不满。 将徐恒派去押送顾昭远一家,可不单单是照顾他们,而是与顾家人打好关系,最好将顾昭远拉入自家阵营。 后来得知白姝许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徐惟狠下心放弃徐恒这枚棋子,让他去杀白姝灭口,以防朝中众人有所察觉。 没想到消息还是露了出来。 白姝莫名其妙自己摔死了,还连累徐恒被顾知迁怒不知所踪很大可能是被杀人灭口。 一步错步步错,接下来的事情更加超乎他的掌控。 徐惟现在只能在民乱还未形成大势时,提前叛出朝廷,复辟前朝江山。 幸亏之前的布置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他也有造反的底气。 注意到徐惟陷入沉思,洛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在心里疼惜自家生死不明的亲生儿子片刻,想到已经陷入颓势的大宣朝,以及野心勃勃的徐惟,很快做出决定。 顾知跟着朝廷大军紧赶慢赶了近两三天的路,终于来到边疆南下必经的小县城,彼时顾昭远带领的十万大军还未到达。 徐惟带着人马,仔细在县城周围寻摸,最终决定在一处宽阔一览无余的空旷平原与顾昭远会谈。 “世子爷,就咱们这不足万的人马,都不够叛军一合之敌,得委婉些才是。” 徐惟瞥了眼朝廷派来监军的太监,忽的笑了:“若我没记错,高公公与顾昭远,向来不甚和睦。” 高公公是新帝的心腹,如今新帝一死,竟被排挤到紧要关头来监军。 现在知道怕死了? 以前得势时,怎的不知道收敛几分? 高公公尴尬一笑:“世子哪里的话,咱家一个太监,如何高攀得起” 徐惟朝他温和一笑,旁边立刻走过来两名侍卫捂住高公公的嘴,将人带了下去。 视线转移到远处的山脉,徐惟忽然想起当初剿灭土匪寨时,与顾知的再次会面。 “当时你若讨巧与我说上两句好话,我定会救你一命,让你免于饱受流放之苦,只可惜” 朝廷已下了密旨,招降顾昭远失败后,越郡太守立刻围杀留在越郡的顾知等人,不得有任何延误。 若是刑严有半分心软,蛮荒其余十二郡同时出兵,杀光包括刑严在内的所有顾秦两家人。 顾知再是如何武功高强,也插翅难飞。 “倒是浪费了我的一支金钗。” 徐惟喃喃自语,面上却是扭曲地笑了起来。 “世子爷,上面传来消息,顾昭远一行人约莫三个时辰后到达县城附近,请您及时做好准备。” “我知道了。” 三个时辰后,恰好是刚过正午,时机不错。 顾知躲在不远处的山上偷摸瞧着县城内的动静,有些疲累时便闪进空间休息片刻,倒也蛮自在悠闲。 直到午后再出空间时,顾知感受到远方传来的巨大响动,忽然心神一动,偏头看了过去。 等了数息后,整齐一线的黑马黑甲骑兵越入眼帘,声势滔天,掀起滚滚尘土。 骑兵步步逼近,其后的步兵与普通百姓紧随其后,顾知仰头看去,压根望不到边。 这便是十万大军? 刑严手下以及徐惟带领的上万兵马与之对比,压根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是人数和气势上的层层碾压。 待领头的几位先锋行到县城附近,瞄见挡在正对面的上万禁军时,立刻发出手势让大军停下休息。 顾知眼神一动,疾步飞下山坡。 这厢,徐惟单枪匹马上前,走到顾昭远的正对面,笑容温和地朝着他笑道:“我领命前来招降,还请世兄行个方便。” 顾昭远冷着脸:“贤弟若无他事,赶紧命手下的将士让开,否则” 徐惟倒是不惧他的威胁,慢吞吞下马,风度翩翩地走近顾昭远的马下,无视顾长缨几人的警惕提枪,低声道:“若我不代表朝廷,不知世兄可愿?” 顾昭远一愣。 “世兄家中长辈为宣朝立下汗马功劳,却被随意处置,心里有怨气,我能理解。既然如此,不如与我一道,反了这个朝廷?以你我的关系,我定不会行兔死狗烹之事!” 徐惟眨眼间转换两个立场,顾昭远与身后的顾长缨等人都是眉心紧皱,完全不信他的话。 “前朝末帝是我祖父。”徐惟轻描淡写地抛下诱饵:“复辟前朝,是我之责任。若是世兄愿意,我可以封你为镇国将军。” 顾昭远冷嗤一声,刚准备拒绝,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道女声:“小心!赶紧下马!” 声音刚落,脚下平坦的土地忽然如地崩山摧般晃动起来。 第244章 地龙翻身 顾知刚到山脚下时就感觉到情况不对。 山上的野物和鸟雀惊慌不定,甚至直接逃跑。 顾知本以为是顾昭远带来的大军声势浩大,惊扰周边动物,可下一刻,她忽然想起原主梦里的地震,顿时明白过来。 她的提醒声刚落,地动山摇。 被驯熟的战马受惊,四处溃散,将士百姓们东倒西歪,瘫倒在地。 摇摇晃晃间,地面裂开巨大的地缝、沟壑,众人下意识四散开,不时帮着站不稳要掉下去的人。 幸亏周围没什么障碍物,顾知的视线轻而易举地找到顾昭远几人,他们正强势拉住四散逃跑的战马,并不断指挥大家避险。 顾知顺手扶起几个没站稳、即将摔倒的小孩:“快蹲下!” 周围的百姓下意识照做,前面的步兵和骑兵两两合作拉住战马,免于踩踏伤人。 不知过了多久,地震终于停息。 顾知第一时间站起身,视线四处逡巡,来到已经脱力的顾昭远身边:“爹,你没事吧?” 顾昭远脑袋晕晕地看着顾知:“我我没事。此次地龙翻身近三个时辰,往年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晃晃脑袋,推开顾知扶过来的手,招呼手下的将士看顾救援百姓,并叫上顾长缨和秦亦许等人:“我们去帮忙。” 拉住战马的时间太久,顾昭远以及其他骑兵都是近乎脱力,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腿脚一阵酸麻。 他们坚持走了许久,见情况尚佳,总算松了口气。 顾昭远带的人一路从边疆赶过来,将士们身经百战,连普通百姓都是见惯了匈奴南下杀人攻城的惨剧。 从边疆逃离时,亦遭遇无数次围堵射杀,他们都挺了过来。 地龙翻身虽架势不小,但附近都是平原,少有遮蔽物掉落,战马都被人死死拉住,伤亡情况不算严重。 最危险的便是地面裂开的幽深沟壑,太过突然且陡峭,摔下去的人大部分都死了,少有的运气好的几个也是重伤。 百姓们跟在队伍中间,前面是骑兵加步兵,剩余的步兵断后,中间穿插着无数小兵,处处都有人帮忙,伤势勉强在可接受范围内。 顾知盯着眼前的大裂缝,心底忽然有所察觉。 她猛地抬起头远眺,从平原流经的大河以及湖泊位移,甚至裂开硕大的口子,河水湖水源源不断地涌入平原,又流进地缝沟壑中。 不时有尸体被水冲刷,带来一片血红。 上无遮挡的平原都如此惨烈,京都江南等人多密集的地方岂不是? 顾知凑近到正在安慰亡者家人的顾昭远身边,语气凝重:“爹,我们先在这附近找个地方扎营,万一不止这一阵” 这次是运气好,正好停下来与徐惟带来的人马和平交谈,若是现在立刻启程,然余震又至,危险重重。 来不及一叙父女情的顾昭远沉默片刻,招来一个小兵:“把其他几个将军全叫过来。” 他们简短地商讨片刻,决定按顾知说的做。 “队伍分散开,尽量找离沟壑远的地方扎营。若要用水,去上游打水烧开喝或是找水系异能者,不要喝被尸体污染的水。” 往年边疆有过匈奴恶心人,将尸体丢入水源地,致使郡城发生瘟疫的情况,边疆百姓都心有余悸。 已经位移河流湖泊仍是肆虐,顾知循着视线看过去,数具尸体沉沉浮浮,令人心惊。 平原对面是徐惟带来的上万禁军。 地震发生时,徐惟独自一人脱离大军前来招降,被一条巨大的沟壑困在地底,无暇前去调节。 光凭洛王一人之力,无法管住被徐惟纳入麾下的禁军。 因此死伤甚是惨烈,抬眼一看,全是瘫倒一地的尸体。 “贼老天,你无情啊!” 身后忽然传来几声哀嚎,顾知下意识回过头,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抱着被救上来的老头尸体,哭得一塌糊涂。 周围所有人都在沉默,对眼前的惨状无能为力。 “娘,我们带着爹一起去蛮荒,一起去过好日子。” 一名小兵擦去脸上的眼泪,笨拙地安抚亲人。 边疆如此,平原如此,难道到了蛮荒便不会如此了? 他看不见未来,但总要拼上一把。 顾知沉默地看着紧紧抱住老奶奶的小兵,心里忽然有种陌生的情绪涌了上来。 此刻与末世后期何其相似,只不过一个是天灾,一个是丧尸,但给人的绝望感是相同的。 秦澹传好消息后走近,朝着顾知小声道:“知知姐,长缨哥说抓到个人,让你过去看看。” 顾知一声不吭地跟在他的身后,待停下脚步后,顺着视线看过去,被五花大绑的徐惟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看上去受了不小的伤,浑身灰头土脸,非常狼狈。 见到顾知时,他的瞳孔微睁,停顿片刻后一笑:“我的好侄女,怎的不在蛮荒,到这儿来了?” 顾长缨皱着眉踹了他一脚:“少攀亲带故的,说,朝廷的计划是什么?” 徐惟挣扎着站起来,冷淡的视线扫过茫茫望不到边的平原:“说了有什么用?地龙翻身,谁能逃脱?京都现在亦是受灾,无暇顾及你们这边。” 顾知朝着望过来的顾长缨默默点头。 原本京都的计划就被打乱,如今地震来临,天下大乱,太后王爷忙着稳定朝纲、恢复生计,哪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以及人马来阻拦顾昭远南下? 徐惟笑眼眯眯:“以我们的交情,贤侄,你捆着我不太恰当吧?” 顾长缨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的话,转而看向顾知:“娘她们在蛮荒还好吗?可有受伤?” 顾知摇摇头:“我出发前并无大碍,但” 地震过后,就不一定了。 顾长缨眼神微垂,叹了口气:“得赶紧去蛮荒才行。” 看出他的语焉不详,顾知沉声问道:“怎么了?” “干粮不够了。”顾长缨的视线看向身后的茫茫人群:“大家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百姓跟上来。” 第245章 再是虚妄的梦都没这么过分 顾昭远归京释兵权前,手下的将士超过十五万,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五年内,退役的退役,战死的战死,或是投奔他人,愿意听他号令的不过十万。 这十万将士被分散到边疆各个郡城,有些郡守会自掏腰包供他们吃喝,但却管不了粮饷的问题。 国库一直入不敷出,新帝登基后,甚至接连三年没给边疆的将士发粮饷,全靠闲暇时将士们自己种田,以及顾昭远每三月送过去的大批军粮。 兵权没了,还愿意养着以前将士的将军寥寥无几。 此番雾散后,顾昭远一号召,无数将士以及百姓响应,都是感念他的恩德,相信他能给自己拼出一条活路。 于是,顾昭远带的队伍,从十万一直涨到近十二万。 顾昭远带着人在边疆各郡游走,不仅仅吸纳愿意加入的百姓将士,亦是去买干粮以及草药等物。 百姓愿意信他,愿意跟着前去蛮荒,顾昭远不能不分给他们干粮。 然边疆的粮食本就价高又少,人多且奔袭十几天,粮食消耗巨大,最多三天,便完全撑不下去。 听了他的话,顾知摸着下巴想了想:“大哥,明日你带上一队人,我有办法搞到粮食。” 她空间内的各种粮食不少,光干粮就近乎几千石,再加上五日一成熟的庄稼以及早已泛滥成灾的牛羊猪兔等牲畜群,撑到蛮荒不是问题。 再者,必经的蜀地是天府之国,蛮荒又是地广人稀且水稻能一年三熟,开开荒种种地,到了蛮荒后的生存问题,应该不大。 看着眼前因地龙翻身导致的惨状,顾长缨对顾知的话心存怀疑——京都怕是受灾更加严重,哪里有多余的粮食? 顾知用眼神示意待会儿再谈,顾长缨也就没有多做计较。 他相信顾知不是会瞎说话的人。 旁观的徐惟沉着脸:“不如把我放了?你们留下我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注意力转移到徐惟身上,顾知饶有兴趣地围着他转了一圈:“用处不大,但多少是个威胁。对了,你的异能是什么?” 徐惟无奈苦笑:“我没有异能。” “不可能。”顾知和秦澹同时出声,语气是一模一样的冷淡。 凭徐惟的资质,怎么也不可能没有异能,他如此说,定是想降低众人的防备心。 徐惟凑近顾知身边,语气颇为无辜:“我” 下一秒,无数藤蔓从地面上窜出,死死将顾知和徐惟包裹在内。 顾长缨拎着刀就砍了上去,砍了数次后,他看着毫无损伤的藤蔓外皮皱眉:“只能从内部突破。” 秦澹脸色平静:“没事,知知姐能力不凡,异能定会更加强大,不用担心。” 藤蔓内部,徐惟松了松被捆出红痕的手腕,用深邃难懂的眼神盯着顾知,忽然莞尔一笑:“半年不见,倒是长大了些。” 听不惯他持着长辈的语气,顾知冷着脸:“你想做什么?” “我们谈个交易如何?我许你后位,你让顾昭远助我登基。” 顾知诧异地睁大双眼,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在做梦?” 拿着空空荡荡的口头筹码,驱使顾昭远为他所用? 再是虚妄的梦都没这么过分。 画饼充饥、望梅止渴都不及他的千分之一。 徐惟倒是信心十足:“宣朝在世一天,终是你们的威胁。何不与我联手,颠覆宣朝江山,重复前朝国土?胜者书写史书,到时候,你们全家可摆脱囚犯反贼的身份,再次享受荣华富贵。” 顾知双手抱胸似笑非笑:“若是如此,为何我不能自己登基?还助你一臂之力?不就是打白工?” “你是女子,如何能登基?况且,你无皇室身份,没有上天庇佑” 顾知蹙眉打断他的废话:“那又如何?胜者才有权利写史书!” 徐惟顿时安静下来,唇角抿起,眸子带着深深的不满。 顾知不想跟他继续聊下去,从徐惟带着圣旨让顾昭远等人来边疆对敌开始,他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久久的安静下,徐惟的眼神冷厉起来:“既然你不识好歹,就不要怪我无情。” 他驱使着藤蔓,刚准备冲上来,上空忽然一雷劈下,直接将他劈晕过去。 晕倒的人失去意识,无法继续操控异能,硕大的藤蔓缓缓蜷缩起来,直至消失不见。 顾知踢了踢晕倒的徐惟,朝着顾长缨问道:“爹有说该怎么处理他吗?” “没有,但有个人让我们留徐惟一命。” 顾知顺着顾长缨的视线看过去,一名身形健壮,气势不凡,长相凌厉又俊秀的人出现在视野里。 “宋西楼?”顾知有些诧异。 当初宋西楼让顾望期送了封信,道明他要去蛮荒后便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顾知还以为他没跟顾昭远他们会面呢。 宋西楼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盯着半年未见的顾知轻轻一笑。 看到顾知头上的藤蔓叶子,他下意识伸手,在顾知略带诡异的目光中,忽然顿住:“头上有片叶子。” 顾知摸摸脑袋后朝着他笑了笑:“调查的事情有消息了?” 否则怎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跟着顾昭远前去蛮荒。 宋西楼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眸中带着艰涩与眸中顾知看不懂的情绪:“查清楚了。” 前洛王心思不正,私下用亲孙子换下前朝太子的孙子,试图将人养大后操控他,自己当摄政王。 没想到徐惟能力不俗,年纪轻轻便呈现过人的胆识与才能,洛王歇了小心思,开始为其谋划。 宋相以及刑严他爹,都是因其受害。 宋相不愿与洛王等人沆瀣一气,被污蔑贪污,换了一个贪财的丞相。 刑将军则是洛王在先帝面前撺掇,致使他被人在京都边界截杀。 为招揽顾昭远并为谋反复辟前朝储备银两,他利用太后与新帝的多疑,想尽办法抄了景王府与秦府。 甚至在顾昭远来找他商议时,故意应下所有事情,又从中作梗,导致顾昭远棋差一招,被抄了家。 听着听着,顾知满脸充满疑惑。 第246章 饿殍遍地 不等她深入想下去,顾昭远眉头紧锁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将军打扮的将士,都是板着脸,眉头紧皱。 “地势太过平坦,不好扎营,尤其是水流肆虐,情况一旦发生变化,第一个被淹没的就是这里。” 但人数太多,周围就一个小县城,没有更好的扎营地可选。 顾长缨瞅着面无表情的顾昭远,沉声道:“不如分一小部分人去县城?” 顾昭远缓缓摇头,县城里定埋伏着部分朝廷的人马,无论是谁去都得吃个亏。 他的视线环绕一圈,闷声道:“安远,将有异能的人调集起来,想办法堵住水流或是疏通去其他地方。长缨,西楼,你们带人去收敛尸骨,莫要将水源全部污染了。” 顾长缨、宋西楼:“得令!” 目送他们调集人马离开,顾知和秦澹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想法。 顾知:“爹,我带秦澹去县城看看,顺便买些粮食。” 顾昭远的视线看向顾知,坚韧的眼神变的柔软起来,想了片刻后点点头:“行,你们带一队人马一同前去。” 粮食的问题迫在眉睫,其他事情可以暂缓一二。 被分到顾知手下的是老熟人,顾知看着当初来救她们的江湖人士,大部分手脚俱全,精神翼翼,小部分受伤过重,手还吊在脖子上。 穿着白衣的人朝着顾知爽朗一笑:“顾小姐,好久不见。” 顾知瞧了瞧他白衣上绣着的“初”字,微微挑眉:“你不回去?” 匈奴已退,边疆平安,顾昭远都造反了,他们还跟着作甚? “楼内进入潜伏期,不需要太多杀手。我等正好在此混个粮饷。” 燕赵的话音刚落,顾知似笑非笑地试探道:“你倒是诚恳。” 燕赵敛下眉,对她的调侃试探无动于衷。 待人马齐全后,顾知简单说明任务,沉声道:“进入县城后,能帮的帮,不能帮的散。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命,其次才是干粮。” 众人大声应答。 顾知带着秦澹走在前面,再次小声叮嘱:“洛王应当已经逃回县城,该动手的时候,决不能手软。” 秦澹点点头,乖巧答应。 县城外的官道上,来来回回都是惊慌失措的百姓,有人拖家带口地离开,有人神魂俱裂地前去寻人。 顾知带着一小队人马走到县城门口时,入眼便是坍塌倾斜的城墙,城门歪歪扭扭倒了一边,里面慌乱哀嚎声以及扑面而来的飞扬尘土连绵不绝。 众人沉默着走进县城内,各色建筑坍塌,掉落的木头瓦片遮盖了道路原本的模样,时不时能看到被压死在废墟内的尸体。 顾知随手抱起一个茫然地坐在废墟上、灰头土脸的小丫头,在她几乎破音的哀嚎声中,环视一圈县城内部的惨状,不由得有些难受。 天灾无情,生灵涂炭。 两个月后,顾昭远带领大军赶到越郡时,刑严大开城门,越郡门口迎接顾昭远等人。 顾知在地震突发当天晚上,瞬移回到越郡,确认在刑严的救援下,秦芸、糖果铺众人和越郡并无大碍后,又转身离开越郡,回去策应大军。 在顾昭远进入蛮荒当天,整个蛮荒边界被他派重兵镇守,不允许百姓随意进出——中原局势大乱。 先是逃走的洛王打着复辟前朝的名号,堂而皇之地征集民间叛军,以江南为根据地,邀诸多传承数年的世家一同谋反,不少人前朝世家投入他的麾下。 洛王百般寻找徐惟与徐恒,试图凭借徐惟的前朝太子孙身份,吸纳更多的世家加入。 宋西楼虽力挺未杀死徐惟,但也没将人放回去,而是押着他去修城墙,以备不时之需。 宣朝朝廷近期忙得焦头烂额。 为了挽回民心,太后与两位王爷相商,从国库拨银赈灾并减少赋税,且派人抄了几十家贪官的府邸,谋取银子的同时,给哀怨四起的民间一个交代,暂时无暇顾及蛮荒和江南一带。 就此,明面上仍是宣朝的江山,实际上,国土分裂成三块,京都、江南一带以及蛮荒各自为政。 地震带来的灾难是连续性的。 地震过后,河水湖水甚至海水泛滥,洪灾在一个月内席卷全朝,伤亡无数。 去年旱灾、蝗灾、雪灾纷沓而至,百姓本就没存下多少粮食,如今更是饿殍满地,树根、草根无比抢手,朝廷的赈灾杯水车薪。 顾知跟随大军回到蛮荒时,洪水早已退去,但严峻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来不及跟秦芸秉烛夜谈,顾昭远管好越郡后,将手下的人马全派了出去,收服蛮荒其余的十二个郡城,并想尽办法开地种粮。 顾知没有再遮掩空间的事,空间里的粮食蔬果,除了用作留种的良种,都已捐出用于缓解蛮荒的饥荒。 拿出来的几千石粮食,大部分被用于灾后重建,修城墙、开荒地、建暂住的房子等等,出人出力者可以获得粮食。 横行霸道抢粮食的人,全被押去修城墙、做苦力。 蛮荒在顾昭远的强势镇压下,饥荒情况暂时缓解。 且蛮荒人少地广,随军前来的百姓和想退伍的将士们都是人力,足够用来开荒。 但外界种植粮食到底生长速度较慢,顾知只能将空间里能开出来的地全开了出来,连山坡都没放过。 五日一熟,粮食供应整个蛮荒不成问题,甚至还能有些余量。 但 “这么搞下去不是办法,”顾知沉默:“不能全靠我空间内的粮食。” 空间突变也是天道的操作,将所有希望寄托在空间上,非常不现实。 万一下次天灾来临,天道收回灵泉空间,蛮荒的百姓定会大乱。 刑严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的确,得找找有没有什么高产的粮食。这样的话,即便生长时期长,也能一解饥荒。” “水稻?蛮荒气候炎热,不是说水稻能一年三熟?” 刑严像看傻子似的看了顾知两眼:“一年二熟,且产量一般。” 只能维持基础的生计。 第247章 稀奇古怪的礼物 就在大家为了粮食急得火急火燎时,小矮个秦肆满脸欣喜地找了过来。 他最近正忙着修城墙,尽量弥补之前打伤巡逻守卫的过错,力求刑严早日将自己的三个手下放出来。 “知知姐,我娘来了!” 话音刚落,在商讨大事的众人同时皱眉。 秦肆的家底早就被翻了出来,大家都清楚他娘亲秦芊的身份——称霸蛮荒海域的海匪。 近期蛮荒本就事情繁多,海匪带人上岸,没人能担保她不对普通百姓下手。 顾知揉了揉肿胀的额角:“我娘和外祖父知道吗?” “知道,”秦肆得意地扬扬脑袋:“我娘正在铺子里跟外祖父聊天呢。” 饥荒以来,糖果铺的生意萧条不少,顾知索性歇了做大做强的心思,将注意力都放在庄稼粮食上,倒是许久没关注过铺子里的事。 听到秦肆的话,顾知没来由得心神一动,左边眼皮剧烈跳动,隐隐有种预感。 她抛下正在商议事情的众人,拉着秦肆往糖果铺跑去,徒留众人面面相觑。 刑严略作沉吟:“顾昭远在蛮荒边界打发朝廷派来的官员,顾家两兄弟各有各的事情现在一时半会儿也商讨不出什么,不如明日再议。” 月掌柜与其他各郡派来的主农事的人想了又想,到底没有说什么。 官衙众人散去时,顾知正好到了糖果铺。 空荡无人的铺子里,一名长相柔美、眼神凌厉的美夫人端坐在守铺子的秦芸身边,言笑晏晏,逗得秦芸和秦老爷子笑开怀。 秦芊颇为眼尖,余光瞥到自家小子身边的姑娘,就猜到她的身份,笑着招呼道:“是知知吗?快过来,姨娘给你带了些好东西。” 顾知眼带好奇地走近,她很难将眼前的美人跟秦肆嘴里一同蛮荒海域的海匪联系起来。 秦芊无视调皮的小儿子,拉着顾知的手,笑容柔和:“当年我还抱过你呢,没想到十几年过去,现在都这么大了。” 旁边的秦芸嗔怪道:“这么些年,你都没回京都。” 秦芊轻笑:“大姐,你们在京都事事平安,我又何必将你们扯入浑水中。” 若不是意外得知景王府落难,她本想着等女儿接手家业后再回京都。 顾知僵着脸,不甚习惯地缩回手,尴尬地叫了一声姨娘。 秦芊非常满意地打量了一番顾知后,朝屋内挥挥手,顿时有两名文秀的青年扛着一大袋东西走了出来:“这是姨娘送给你的礼物,你别嫌少。” 瞅着足足有一人高的大麻袋,顾知眼角微抽:“是送给全家人的?” 秦肆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这是你的那份,其中的一小部分。” 顾昭远三父子以及许氏、安氏和孩子们一人一个大麻袋,秦家人的更多,直接都是十几辆马车运过来的。 看着秦芸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顾知也就没有拒绝。 与秦芊寒暄片刻后,顾知招呼人将麻袋送到后院庭院内,开始翻找东西。 “这是南海珍珠?这么大一颗?红珊瑚?” 将珍贵的东西通通放到一边,顾知继续掏着麻袋,直到一根绿色的有些枯萎的藤蔓出现在她的手上,顾知才恍然一愣。 “红薯藤?” 难以置信地来回翻看数次,顾知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她犹豫片刻,大声喊来安氏:“你发动异能,催生一下试试。” 安氏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慌慌张张地赶过来,结果只为了催生个藤蔓。 最近顾长缨征集所有木系、水系异能者研究催生庄稼的事,她忙得不行,好不容易得了个空,还被顾知催了过来。 不过她可不敢明说,当初顾知轰死守卫时,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心里阴影。 安氏拿过脏兮兮的藤蔓,皱着眉催动异能,一盏茶不到,有些枯萎的藤蔓愈发翠绿,犹如新生。 眼睁睁看着安氏手上的藤蔓抽芽长大结果,一个个眼熟的红薯出现在顾知的目光中,直到硕果累累,安氏不得不将红薯藤放在地上。 见顾知一副不要停的样子,安氏咬咬牙,继续加大木系异能的使用。 半晌后,她感受到体内已经抽空,逐渐停止动作。 顾知从长长的藤蔓上摘下一个红薯,用刀削去表皮后,张口就吃了下去,安氏都没来得及阻止。 “你没毒吧?” 顾知咀嚼着生的红薯,品味着嘴里的甘甜,总算松了口气。 “没事,没毒!可以吃!” 顾知望着一根藤蔓上近乎十几个红薯,开心地笑了起来。 姨娘还真得来个好东西。 本就负责催生庄稼的安氏一愣,转头盯着红薯,双眼熠熠发光:“这太好了!” 这劳什子红薯的产量可比水稻、小麦高粱之类的多上太多,若是种植起来 不说解了全宣朝的饥荒,也能缓解个五成左右,剩下的就交给天意。 一直渴求的红薯出现在眼前,顾知头脑一片混乱。 末世后期,红薯之类的作物全都没了踪迹,不是被吃了就是被污染了,因此她的空间里没有红薯、玉米之类的高产量作物。 之前找到枯萎被污染的土豆还在灵泉内滋养,现下又找到了红薯,也就是说,如今已经有两种高产作物。 再来个玉米,就更加完美了。 顾知如是想到。 她期盼的视线投向放在庭院内的大麻袋,几下跳起来继续翻找,试图找出玉米的踪迹。 “南瓜?” 掏空麻袋只找到红薯与南瓜两样作物的顾知心里有些不服气,她蹙着眉,拎着南瓜满脸不开心时,在旁默默休息的安氏凑了过来。 “这黄黄的是什么?能吃吗?” 顾知随手将南瓜丢到她怀里:“能吃,还挺甜的。” 安氏顿时喜笑颜开,如宝贝般摸着南瓜,心里满满都是兴奋。 “对了,”安氏瞅向麻袋:“你姨娘一人送了一大麻袋呢,装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些大家都不认识。” 正有些郁气的顾知双眼发亮:“带我去看看。” 第248章 变天了 秦芊在海上纵横数年,自是不会只一人送了一大麻袋东西来糊弄人。 各色金银珠宝、珍珠珊瑚,他国朝贡的珠翠首饰每人送了几箱,甚至买下了糖果铺旁边的茶馆以及后面的几间宅子,试图拆了墙壁,连成一栋大宅院。 唯独些许不起眼的奇怪东西才装了麻袋送上。 顾知翻了整整两个时辰也找到玉米,倒是瞧见了做观赏用的小番茄,其余的不是海里稀奇古怪的珊瑚便是周边爪哇小国的特产。 抱着红薯藤、南瓜与番茄,顾知在铺子里找了许久,最终在屋檐上找到微眯着双眼、面无表情盯着越郡中零星灯火的秦芊。 “姨娘,这些东西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顾知坐在她身边,随手将东西放在脚下。 秦芊偏过头,眸色温柔,她瞧了瞧恢复生机的红薯藤,以及干枯的南瓜,思索片刻后笑道:“我在外跑船时,偶尔遇见他国的野人似乎是佛郎机人。这些便是从他们船上得来的。” 许是担心顾知埋怨自己无故伤人,秦芊解释道:“他们不是好人,试图打下我的船,我” 秦芊在海上跑了数年,闯下那么大份家业,手底下几千名兄弟,上百条海船,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主。 她抢过贪官献给上面的孝敬,抢过猖獗海盗的家底,可从未抢过普通百姓一条船,甚至管控手底下的人,不让他们烧杀劫掠。 这也是镇守蛮荒的刑严一直没带兵攻打她们的原因。 可惜秦肆没学到位,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被她强逼着去做苦力修城墙赎罪。 同时也是长长记性,知道知道什么叫分寸。 顾知静静听着秦芊细数近些年在海外的所见所识,直到她停下来,才开口问道:“姨娘,你手底下可还有这样的东西?” 秦芊摇摇头:“都在这里了。” 那群佛郎机人穷的很,船上只有些许粗金粗银,练出来还不足一箱。 唯独这几样事物无人认识,她觉得新奇,便留了下来。 顾知削着手里的红薯,倒也没觉得失望。 有了红薯和土豆,再加上几十个木系异能者,以及她空间里的灵田,应能尽快将红薯推及全朝。 玉米若能得是最好,不能的话,无法强求。 顾知敛着眸,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海上最近如何?” 听到她的问话,秦芊眼神一凝,半晌没有声音,直到顾知诧异地抬起头,她才开口:“不甚安全。” 此番地龙翻身的中心便在海上。 幸亏她心系秦芸,早早招呼手下靠岸休息,地震发生时,海水肆虐,周遭渔村大范围被淹没,死了上百人。 她手下会水以及有水系异能的人不少,可也无力阻拦大势,只能尽力解救百姓。 如今水已经退去,海边一塌糊涂。 渔村百姓不得不往高处迁移,越郡近期新增的渔民是最多的。 渔民尚有选择的权利,他们这些活在海上的人,却是不好安顿下来。 顾知略想了想:“为何不来越郡?” “我手底下都是帮刀口舔血的人,要他们住在郡城内,守好自己的性子,却是不易。” 海上漂泊太久,谁不想有一处灯火为自己而燃? 秦芊低下头,语气略显疲累:“不知这天灾什么时候才到头。我年纪大了,没有往日那般征服大海的雄心壮志,只想过来,陪着爹爹与姐姐暗度此生。” 其他的事,就交给秦昭和秦肆。 顾知放下手里削秃噜皮的红薯,拉着秦芊的手笑道:“姨娘看上去未到三十岁,怎么会老?你若常住越郡,外祖父和我娘定会十分欣喜。” 秦老夫人前几年便去了,秦芊的相公身子娇弱,不适应海上的生活,秦肆出生前就早早没了。 秦芊独自一人撑着无数海匪,的确异常艰难。 秦芊眯着眼笑了笑:“如此甚好。对了,知知今年十七了?可有找好人选?” 提及年龄,再论及人选,还能是什么好人选? 拉着秦芊的手顿时僵住,顾知尴尬一笑,试图糊弄过去。 若是心软的秦芸,定会被她糊弄过去,但秦芊可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她念念叨叨: “十七,差不多了。我和你娘都是十六七左右嫁的人。你若是没有人选,我倒是可以帮你介绍几个” “宋西楼和刑严都还不错,”秦芊想着今日跟秦芸聊的天:“小宋与你也算青梅竹马,又是知根知底。刑严也是一表人才,对你又是温柔体贴” 顾知的笑容愈发僵硬。 她知道秦芊没什么坏心思,不过惯常催上一催,也不是强求她立刻嫁人。 不过谈及这些,顾知到底有些不自在。 先不说刑严离不离谱,宋西楼差点与原主定过亲,来到蛮荒后,自顾自去做了牢头,专门管教徐惟等犯了事的异能者。 偶尔见上两面,宋西楼看他的眼神含蓄又隐忍,与她说上两句又是落荒而逃。 顾知总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见她不愿开口,秦芊识趣地转移话题,笑道:“常住的事,我仔细想想。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 顾知点点头,目送秦芊离开,独自进了空间。 挑了几亩地来种红薯、土豆,南瓜和番茄不是必要,随意种在山上,顾知便懒得再管。 天亮后,顾知拎着红薯,带着安氏去找了刑严和顾长缨。 简单说明情况后,安氏主动切块催生,一盏茶的功夫,沉甸甸的红薯出现在她的手上。 刑严和顾长缨两两对视一眼,同时面露欣喜。 蛮荒轰轰烈烈种地抵抗饥荒时,京都的氛围更加沉闷。 “梁远村出现瘟疫?” 温琼津掂量着手里的信纸,心里的不安愈发明显。 堂下的人胆战心惊地禀告:“是,手下的人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但” 但瘟疫,岂是这么容易就能解决的。 温琼津在屋内来回走了片刻:“带上所有东西,明日清晨随我进宫。” 宣朝的天,该变了。 第249章 面临选择 顾知于一月后吴老大带着白姝回蛮荒后才得到的消息——温琼津为储君,不日登基,提前大赦天下。 以及,洛王于江南自立为皇,建南朝,带兵强逼不投奔于他的世家,正与江南近一半的世家对抗。 彼时红薯与土豆在蛮荒闹得沸沸扬扬,所有百姓将士奋力开荒种植。蛮荒各州郡之间的路重新修缮,各处都需要人力,整个蛮荒呈现出勃勃生机。 听到京都消息的顾知有些愣愣然。 上次京都见面时,温琼津不过是太子备选,怎么几个月过去,一下子就成了储君? 白姝犹豫着从包袱内抽出一封信:“这是我们离京前,小温先生送来的信。” 顾知迟疑地伸手接过信件,慢慢拆封,白姝识趣地叫上清染离开房间,独留顾知一人看信。 【卿卿顾知,见信如吾。】 一字一句地揣摩着手里的信,顾知的脸色由平静转为诧异最后停顿在有些震惊上。 温琼津的信非常厚,十几张纸,一一道明他的动作与推测,以及他是如何获得皇位的。 宋西楼他爹跟刑严他爹,的确死于洛王的算计,甚至对刑严他爹下手的匪盗就是白姝所在的极乐城。 但,极乐城是先帝的麾下。 当年大当家救的人,是先帝身边的太监,专门为先帝处理阴私事。因此,山寨附近的官衙才不敢捣毁那极乐城。 而白姝之所以被人追杀,就是因为她记得那名太监的容貌。 至于先帝之死,则是太后命太医院里的太医下的手,柳翠微他爹意外得知此事,被人构陷下狱抄家。 委托张三杀了柳翠微的人,就是太后的人。 温琼津用此事威胁太后,加上温蝉的劝说,以及太后心底对靖王的怨恨,太后总算妥协,但强令温琼津发誓,下一任皇帝,必须在温蝉的孩子里选。 至于端王,早早带着锦衣卫前往江南,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也无从反对。 靖王的势力早就被先帝砍完,想要挣扎也没有任何底气,只能识趣屈服。 唯一的阻力便是朝中众臣,尤其是某些私底下不甚干净的大臣。 可惜温琼津悄无声息地收服朝中一半以上的臣子,剩下的那些不是自身有问题,便是固执己见,不愿皇位旁落他人。 温琼津当上储君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查抄所有底子不干净的大臣,三日内交上所有贿赂者,可贬官归乡,否则锦衣卫不是吃干饭的。 看完这些,信纸才去了一半。 顾知叹口气,继续看下去,就是查抄来的所有金银,全都用于赈灾,免了宣朝百姓三年的赋税,以及蜀地发现几处瘟疫,让顾知做好准备。 瘟疫? 顾知眉头紧锁,仔仔细细瞧了片刻,发现自己没看错后,脸色瞬间紧绷。 地震过后,洪水肆虐,的确很有可能有大疫。 尤其是水不干净。 可百姓平日生活,根本离不开水。 蛮荒本就毒瘴甚多,好多身强体壮的将士来了蛮荒都是生了好一场大病,吃了百毒丸才有所好转。 蜀地离蛮荒很近,若到了蛮荒,还不得如鱼得水,顷刻间便感染一座城? 借着看下去,上面写了一些古书上记载的治瘟疫的法子,甚至让顾知随意指挥当铺内的王大夫,以及写明他送了好一堆草药入蛮荒。 最后,温琼津提笔写下【近日安好,唯念卿。】 已经被瘟疫的事搅得心烦意乱的顾知敛下眸子,盯着最后那句话瞧了半晌,一本正经地折好信封,转身闪进空间,开始翻找瘟疫所需的药材与相关书籍。 蛮荒本就物资稀缺 顾知翻着早已泛黄的书籍,心里有些哀怨:贼老天,不给人留活路! 自得了异能后,天灾连番而至,根本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 饥荒刚刚过去,瘟疫又要来了,接下来该不会还有丧尸吧? 想到这里,顾知脸上的无奈顿时僵住。 她抬头望了望从山崖上倾泻而下的灵泉瀑布,心里的无力感愈发浓厚。 似是知道顾知的想法,灵泉瀑布快速蒸腾,水雾直直向上,最后凝聚成一张朦胧的人脸。 瞧着有几分熟悉,顾知皱着眉头走近:“你是天道?” “末世时,我问过你,若能摆脱丧尸,你可愿,你的答案是愿意。现在,又到了你做选择的时候。” 顾知一愣。 前世,她从未见过天道,又何曾跟它对过话? “我们见过?” 顾知的眼神愈发疑惑。 天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给出选择: “你所处的古代,迟早会走向灭亡。你可以选择,继续留在这里,或者,重生回到5094年。” 5094年,是顾知刚满十六岁的时候。也是丧尸皇进化成功,产生灵智,操控丧尸大举入侵的时候。 若是操作得当,或许能提前杀死丧尸皇,避免动植物以及土地被污染变异,能种植庄稼活下去。 可是 顾知沉默:“为什么是我?” 末世,古代,加起来的人数何止上百亿,为何选中了她? 天道:“我与它打了个赌,你让我赢了。” 打赌? 盯着漂浮在灵泉湖泊上硕大的一张脸,顾知心神一动:“你是小衍?” 她被好友以及整个基地背叛后,在外流浪时从一群吃人的禽兽手里救下的小孩。 顾知带着他游历一年有余,心里早就将他当成亲人,可惜有一天人忽然不见了。 顾知找了他三年,临死前还在担忧,怕他不知在何处被人欺负。 天道不答,只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给我答案。是留在古代等死,还是回原世界。” “以你之力,无法改变,无可挽回。” 人脸倏然不见,顾知呆愣地站在原地,心情异常复杂。 京都 在皇宫内外一片欣喜地准备登基大典时,刚眯了一会儿的温琼津猝然惊醒,他抬手擦去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心底忽然涌上一阵惊慌与无力。 第250章 无法抉择 顾知整夜辗转难眠,脑海里一直在思考出路。 她有想过自己为何受天道优待,却没想到竟是末世时意外心软救的小孩给了她第二次活着的机会。 甚至愿意给她第二次的重生机会。 若是末世濒临死亡时,亦或是刚刚穿到古代时,顾知都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回去。 毕竟末世才是自己的根,自己的家。即便5094年时,顾知的亲人不是死于丧尸,就是死于高烧。 独独留下她一个人艰难的活着,好好的活着。 但她来古代不过一年,认识了亲人如秦芸、清染、顾昭远,朋友如刑严、柳翠微、金掌柜,甚至还认识了温琼津。 顾知狠狠闭了闭眼,在心里来回衡量数次后还是无法做出决定。 次日,太阳到了正中间的时候,顾知才从魔怔的状态中脱离。 她第一时间将关于瘟疫的几张纸抄了几份送到顾昭远和刑严的案头,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顾昭远身在边界,正想尽办法赶跑前来试探的朝中大臣以及江南那边派来赎回徐惟的人。顾望期领了送信的任务,神采飞扬地朝着顾知一笑后“嗖”地离开。 刑严那边是顾知亲自去送的,他看完信后,一一将事情吩咐下去,在顾知试图揽个任务时,板着脸拒绝道:“你看上去气色不太好,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再过来继续帮忙。” 昨日白天见到顾知时,她的脸色十分红润,一夜过去,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顾知沉默地瞅着他良久后才应了一声。 从将军府出来后,顾知正式进入游手好闲的生活。 相比其他郡城,越郡稍显繁华。洪灾过后,清理完淤泥,大街楼房都是干干净净。街上来往的人群不少,两边摆满各种摊子,不时有人在摊子前驻足。 顾知一路沿着大街无意识走着,来到城南这边时,吴老大的徒弟小丁正在这里卖着烤串。 最近许多渔民海匪从南边过来越郡,这边生意倒是比城东好上不少。 小丁赚的钱还是跟原来一样,三成自留,七成给顾知。 在别人得知后扯烂话的时候,他跟青梅小瑶倒是没有任何不满,笑呵呵道:“若不是顾掌柜教我们手艺,别说这三成,便是一成我们也挣不到。” 如此,他们已是十分满足。 小瑶眼睛尖,远远瞧见顾知后,连忙用手肘狠狠一撞正在烧烤的小丁。小丁循着视线看过来,跟等待的客人告了告罪,用油纸包上刚烤好的串大步走了过来。 “顾掌柜,您吃。今儿个新到的海虾,手那么长,我特意用料好好腌制了半个时辰,吃起来定没有什么水腥味。” 顾知好笑地看着他眼神里的坚定,伸手接过油纸包,笑道:“记得按时休息。” 小丁的目光游移不定,片刻后摸摸鼻子瓮声应是。 目送小丁继续回去烤串,顾知刚走了几步准备回糖果铺,城南当铺的金掌柜正巧在三楼窗台上看到她。 “顾掌柜,上来聊聊?” 见他挥手挥得颇为欢快,顾知倒也没拒绝。 被人引上三楼,顾知瞧着各处隔间上贴满的红对联,好奇问道:“这是” 金掌柜正忙活着亲手贴上正中间的横联,沈暮岁以及另一名白衣人扶着木梯。听到顾知的问话,沈暮岁四下环顾无人后,奇怪道:“明日陛下登基,我等与国同庆。” 语气有些犹疑,似在好奇他们都得了消息,为何顾知不清楚此事。 顾知回想温琼津递来的书信,的确没提到明日登基,倒是提到明日是他的生辰,想吃谢流隽亲手做的长寿面。 金掌柜贴好横联后呼哧呼哧地爬下来,朝着沈暮岁二人摆摆手,示意他不行了,四楼往上只能靠他们。 顾知捏着手里的烤串,有些不懂为何温琼津不与她说。 “顾掌柜不必多想,楼主的心思,我等怎能猜的到。” 想起初识温琼津时,他嬉皮笑脸的模样,顾知心想,的确是猜不透。 趁顾知愣愣时,金掌柜跑去隔间里捣鼓一阵后拿着个木盒走了过来:“这是温蝉长公主送来的,似乎是银票。” 顾知敛了敛眸子,收下木盒后问道:“温蝉准备离开京都?” “长公主不曾这么想过,但太后是想过的。” 太后不清楚日后温琼津做皇帝做久了,是否愿意将皇位交给穆阳或穆聪,也怕温琼津为了以防万一,对两个孩子下死手。 但温蝉坚决不愿离开,甚至全力支持自家驸马穆少虞前去应试,在朝堂上助温琼津一臂之力。 金掌柜怀疑,温蝉也是怕她离开京都后,温琼津会对太后下手。 不过这些朝堂纷争,与眼前的顾知,乃至顾昭远都无甚关系。 顾昭远已成了蛮荒隐形的皇帝,根本不屑去争皇位大统。 顾知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等她回到糖果铺时,众人已经将后院收拾出来,远远就闻见庭院里传来的火锅香气。 秦芸笑脸盈盈地迎了上来:“快去洗手,今日正巧有头小牛意外我全买下来了,大家涮着吃个开心。” 顾知盯着秦芸的笑脸,以及后院众人的呼唤声,蓦地一笑:“好。” 话音一落,她转身走向厨房。 秦芸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盯着顾知的背影,心里不知为何忽然有些难受。 等顾知洗完手出来后,秦芸恢复正常,拉着顾知的衣袖,一路将人扯了进去。 今日难得顾昭远空闲下来,回来一块儿吃个晚饭,两位兄长以及舅舅、刑严、宋西楼、清染白姝疏晚柳翠微甚至连秦芊一家三口也是一个不落。 瞧着一大帮子人,顾知不得不感慨秦芊将周遭几个宅子全买下来打通的做法多有先见之明。 此次有人劝酒时,顾知难得没有拒绝,而是来者不拒,硬生生将几人都喝得醉趴在桌底下。 秦芸边给她喂下解酒汤,边埋汰道:“也不知悠着点,现下难不难受?” 顾知死死抱住秦芸,语气带着几许醉意:“难受,娘,我好难受。” 第251章 祐丰 被秦芸拖去洗漱后,顾知一身睡衣,软乎乎地躺在床上,脑海里一片混乱。 顾昭远回来后院子扩大几倍,秦芸早就搬去跟他同住,房内只剩顾知一人。 越郡夜间异常寂静,顾知半夜猝然惊醒,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她的脑海里一下子闪过金掌柜所说的温琼津明日登基,一下子又想起信里那句【唯念卿】。 时间慢慢过去,顾知不再犹豫,闪身通过电流瞬移,紧赶慢赶总算赶在日出前到达京都。 温琼津特立独行,不愿为了个登基大典劳民伤财,要求一切从简。 礼部尚书对此颇有微词,屡次上奏要求按祖制来操办,被强行镇压,不得不委委屈屈地按温琼津的意思来。 自新帝去世后一直冷冷清清的皇宫终于热闹起来,温琼津着一身玄色镶金丝龙袍,头戴冕旒,一双凌厉的眼眸被垂珠挡住,无人能看清。 “不错,一眼看上去,气势颇为不凡。” 温蝉满意地围着温琼津转了一圈,感慨道。 偷摸扒在屋檐上的顾知闻言点了点头。 温琼津不置可否,清冷的视线暼向宫门口:“太后还未过来?” “放心,马上就到。” 温琼津与太后谈交易的时候,温蝉不在他们身边。事后温琼津给她的解释,跟写给顾知的信里的内容一致。 但温蝉久处深宫,当然清楚太后没那么容易妥协,就连靖王也是如此。 温琼津手里的东西,远远不止这些,呈现在眼前的,不过寥寥。 可惜温蝉识趣,明白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即便太后对温琼津非常不满,温蝉也没从旁侧击过缘由。 温蝉无意识地握紧身旁穆少虞的手,心中叹息一声。 宫内的龌龊多了去,她只需好好陪着穆少虞,照顾好穆阳、穆聪和穆蝉月,安安稳稳度过此生。 门外的太后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走时不忘交代身旁的小太监:“跟蝉儿说上一声,本宫去太极殿候着。” 小太监应声称是,心道长公主与祐丰帝同在殿内,跟长公主说,不就是跟陛下交代一声? 是的,温琼津还未登基便已经选好年号——祐丰。 按规矩,皇帝登基第二年才能行新年号,今年仍是承远四年,明年便是祐丰一年。 祐丰祐丰,天佑丰收。 朝堂上下对温琼津选的年号非常满意,认为其幼年流落民间,知民生疾苦,定是位比之太宗、承远帝都要仁和的皇帝。 全然忘了,温琼津几月前时不时挑几个贪官出来杀鸡儆猴的事。 “陛下,时辰已到。” 随侍的小太监笑眯眯道。 温琼津轻轻吸了口气,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殿内,殿外太阳冉冉升起,细碎的金线洒满皇宫内外,四处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殿内的太监侍卫们鱼贯而出,紧紧跟在温琼津身后。 目送温琼津走远,温蝉朝着穆少虞和不吭声的穆阳、穆聪和穆蝉月一笑:“走吧,我们也该过去了。” 宗室洗牌,她可不能不在场。 随着太极殿外一声鞭响,祐丰帝的登基仪式正式开始。 顾知小心翼翼地缩在角落,旁观了整个登基流程,心底不自觉地将初识时无比夸张话唠的温琼津与眼前这个沉着持重的皇帝两相比较。 不得不说,虽是同一张脸,但看上去不似同一个人。 温琼津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赦免无故被关押的百姓和被流放的人,减免五年的赋税,并于明岁增加一次科举应试。 也就是说,无缘无故被流放的人,如顾知同行的何大人一家,通过此次大赦,已经脱离罪犯的身份,能正常行走于各地。 第二件事,重查景王、刑康(刑严他爹)以及宋致(宋西楼他爹)的案件,证据确凿,可予翻案,恢复功臣良将的名誉。 听到这个消息时,台下大臣纷纷诧异地抬起头,心里止不住嘀咕。 部分老臣对他们三人的事情心知肚明,但为了保全自家,不得不放置不理。 如今总算得以重查案子,也算是得偿所愿,心里亦增加了对祐丰帝的认可。 其他大臣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部分三朝老臣纷纷应答,紧随大流地点头夸赞。 “陛下英明。” 除顾知外,所有人都以为祐丰帝的第三件事为成家立业册封皇后。 温琼津伸手取来书信:“梁远村等几个村子出现瘟疫,务必告知全朝百姓,提前做好防范。” “六部分工合作,务必落实预防、治疗和善后工作,朕会安排太医署帮忙。以及……若非迫不得已,感染瘟疫者只圈不杀。” 有过瘟疫经验的老臣皱眉:“陛下,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温琼津闭了闭眼,语气强硬:“竭尽全力去治,即便……事与愿违,也得给他们一个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以防有人感染瘟疫后心中生怨,隐瞒感染实情,去大郡城害死更多人。 为君者,当以大局为先。 太极殿内,温琼津双手攥紧:“各地饥荒问题严峻,锦衣卫八百里加急发布消息,紧急寻找木系、水系、土系异能者,每月领十两月俸,竭尽全力种植庄稼以渡过饥荒。” “以及,宗亲每家出人去蛮荒买红薯和土豆,成功者奖。” 皇室宗亲近三万人,都是由皇室供养的米虫,隔了七七八八辈,都在打秋风。 温琼津可不惯着他们。 正好顾知手下的商队日益壮大,近期不仅贩盐糖辣椒,甚至还有产量丰富易种植的红薯和土豆。 红薯和土豆往往是一出蛮荒便被争抢着卖完了,偶尔遇上不讲理的匪盗,跟守在蛮荒边界的顾昭远招呼一声,便有大军奔袭,剿灭土匪。 因此周遭的土匪们瞧见商队上绣着的“顾”字,都是不寒而栗。 一项项事情有条不紊地被派发出去,温琼津头脑愈发清醒,甚至可以一心几用。 他一边想着接下来的任务,一边心里五味杂陈,另一边,在想着顾知似是没有不懂自己的暗示。 下次,还是得明明白白写清楚才行。 温琼津心想。 第252章 乐哉逍遥,不枉此生 偷摸观完登基大典后,顾知思索片刻,悄悄来到御膳房,试图给温琼津做碗长寿面。 御膳房内空无一人,厨子太监都被总管带着去领赏钱——宣朝惯例,新帝登基,宫内的宫女太监侍卫通通赏一月俸禄。 钱不多,不过是凑个热闹,也算是彰显新任皇帝的恩德。 顾知偷偷飞进御膳房,却意外撞见了躲在角落忙着做长寿面的谢流隽。 遮脸的斗笠早已摘下,谢流隽脸色通红,面上兴致勃勃,手里沾满白色的面粉,正在用力揉搓着面。 听到进来的脚步声,谢流隽动作一顿,下意识转头,待瞧见来人是顾知,不由得松了口气。 “您在这儿做什么?” 谢流隽手下动作不停,低着头笑道:“我来给初景传个好消息,进城时正巧想起今天是他的寿辰,想着给他做碗长寿面。” 她念念叨叨:“他以一人之力谋划皇位,虽端王世子的身份给了他不少助力,但他也耗费无数心血,从未有过懈怠。” 说到这里,谢流隽抬起头盯着顾知看了半晌:“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 顾知沉默着走近,帮着她烧水,听着谢流隽絮絮叨叨说了些温琼津小时候的事。 谢流隽的心里很是愧疚,说着说着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在他十岁那年,我才在金陵城外的一个小破庙里找到他。当时他为了护住好不容易得来的馒头,被人打的很惨也没有求饶。” “他见了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喊娘,不是哭诉,而是将自己手里的馒头撕开分给比他更小的乞丐。借着我的威慑,其他混不吝的乞丐不敢过来争抢,那几个小一些的总算饱餐一顿。” “这是他学到的第一课,明白了可以利用他人,借他人之势,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顾知脸上毫无表情,心里却是明白,谢流隽是在帮温琼津解释。 谢流隽被温琼津泄露行踪给端王,被用来当做收服端王手下势力的筹码,心里从未有过怨恨。 因为她心中有愧,因为她懂得温琼津的心理。 但她怕顾知对温琼津利用他人一事耿耿于怀,甚至不满或是怨恨。 顾知烧着火,静静聆听谢流隽的话,没有出声。 “那小子倔,族内认可他的学识与能力,却不认可他的心性。知晓初景对端王心中有怨恨,便出了个试炼,要求他登上皇位。若是成功,我便能自由出入族内,谢家众人出世济民。若是不成功,谢家谨记祖训,不得掺和政事。” “现下他已经完成考验,谢家包括上任族长都将出世救人,不过都是直接入世,不会直接参与朝廷政务。” “你可有什么想问的?” 听到谢流隽这么问,顾知默了默,艰难道:“你开心吗?” 谢流隽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一时没有回答,只低着头将面下入翻滚的开水中,半晌后道:“或许是开心的。” 亲儿子登基为皇,谁不开心? 只是她一想到许多年前,温琼津拉着她的手,一本正经道:“娘,我会带你离开谢家,家。”,心里就有些难过。 她离开了谢家那座小小的囚牢,是由温琼津主动踏入皇宫这座更大一些的囚牢换来的。 比起当个心怀天下、受制于朝堂的明君,谢流隽更希望温琼津快意潇洒一生,与心爱之人携手,走遍三江五湖,游览名山大川,就此乐哉逍遥,不枉此生。 意识到身旁的谢流隽心情不爽,顾知沉默地捞起已经软和的面条,平静道:“总要有人揽起责任的,他做出了顺从内心的选择。” 谢流隽没有反驳,在面上撒上佐料后,用木托端起,笑道:“我送去太极殿,你与我一道?” 顾知摆摆手:“我就不过去了,麻烦您将这个荷包送给他。” 她从袖子里取出荷包,里面是提前准备好的生辰礼。待谢流隽接过后,顾知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今日宫中守卫如此松懈,两人都猜到是温琼津的安排。果不其然,顾知离开时畅通无阻,没有一个守卫出来阻拦。 谢流隽端着长寿面慢慢走向太极殿,守在的太监朝着她微微弯腰行礼,谢流隽避过后走进去,盯着换上常服的温琼津笑道:“不错。” 温琼津循着她进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没有其他人后,敛下眸子里的情绪:“谢家的事,安排好了?” 谢流隽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老族长你外祖都已出世救人,正在江南各地行医呢。” 温琼津无所谓地点点头,盯着碗里熟悉的长寿面,心里有些失落。片刻后,他拿起筷子,当着谢流隽的面吃了起来。 擦完嘴后,谢流隽掏出两个不同颜色的荷包放在桌上:“一个是我绣的,一个是顾知送的,你收好。” 温琼津垂眸看去,玄色荷包绣线精致大气,绿色荷包平平无奇。 见他第一时间拿过绿色荷包,谢流隽了然一笑,目光炙热地看过去:“顾知送了什么?” 温琼津直直盯着她,平静的目光一路逼退她的视线才作罢,他右手无意识地摩擦着绿色荷包,强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娘,你会留在京都吗?” “我不留,江南洛王那边不安分,我得去保护你外祖。” 温琼津垂下眸子:“行。瘟疫传染很快,你们多注意些。” 谢流隽强忍住眼眶的湿意:“不然你将谢致调进京?他” “不用,”温琼津挑了挑眉头:“各地都要用人。” 瘟疫一旦大规模爆发,去哪里都是退无可退,都是危险至极。 谢流隽点点头,转而跟温琼津说起方才在厨房的事,笑道:“若不是我先做了长寿面,顾知还准备自己动手呢。” 温琼津脸上的从容僵住,半晌后才恢复过来,静静看着绿色荷包没有说话。 “如此,我回江南了。” “嗯,事事小心。” 谢流隽走后,温琼津小心翼翼地拆开绿色荷包,里面是一块双鱼玉佩和一小张纸条。 第253章 用尽毕生所学 此刻顾知正躺在空间里的草地上,周围是生机勃勃正在生长的庄稼,她望着空间里的天空,不知在想着什么。 “三日期限已到,你做出决定了吗?” 低沉的少年音忽然出现,顾知叹口气:“我想好了,我留在这里。” 即使对古代的灭亡无能为力,即使以她的能力留下来也无法救世,只能眼睁睁看着世界走向毁灭。 “我最后提醒你一遍,一切都将拨乱反正。你梦里的顾知会回到她自己的身体内,你将失去身份,失去亲友,失去爱人。无人认识你,临街相逢,也无法相识。” 顾知沉默半晌,忽然一笑:“我在末世也无亲无友。” 重生回5094年,又能改变多少呢? 她在古代无能为力,在末世就能救世了? 丧尸皇诞生灵智这一年,各个基地的顶级异能者尽出,接下消灭丧尸皇的任务,可惜失败。 其中不乏顶级雷系异能者,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不过是早几年还是晚几年死罢了。 末世已经没有一个顾知在乎的人,可古代还有秦芸、顾昭远、清染、顾长缨、顾望期即使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们身边。 可若是不留下来尝试一番,她的心里无法接受。 “我想留下。” 顾知的语气坚定,眼神里带着释然。 天道久久没有动静,直到空间里又出现另一道尖锐的男声:“已做出决定,不可后悔。” 这是顾知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瞬她被迫陷入昏迷,浑浑噩噩间只觉得身体沉沉浮浮不得安稳,如随风飞舞的柳絮,又如无处可依的浮萍,没有归宿。 随着一声叹息,顾知的心逐渐落定。 她迷蒙地睁开双眼,无意识地伸手挡住刺目的阳光,许久后眼睛慢慢适应。 顾知站在原地环视一圈,周围山脉树林连绵不绝,一路延伸到视线尽头。 她下意识闪身进入空间,自身的空间还在,灵泉湖泊还在,但无法在空间里随处移动,甚至顾知能感受到,原本能随着电流瞬移的能力消失不见。 与天道意识,或者说规则之间的联系尽失。 顾知走进别墅,来到卧室的落地镜前,一个穿着短袖、伤痕累累的短发女子豁然出现在眼前。 她有些不习惯地捏了捏自己的身体,揉搓了一把不知多久没洗过的短发,忽然想起低沉声音所说:“你原本的身体与古代位面缺乏联系,部分异能会被收回。” 盯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顾知平静地转身,先去试验半晌异能,而后发现异能并未削减,只是部分能力消失。 好比,顾知以前能引来天雷降雨,现在最多只能引来雷霆。无法降雨。 不过基础的异能并无太大的变化,空间里的食物干粮、金银珠宝之类的都还在。 降雨瞬移之类太bug的能力消失,顾知虽心生遗憾,但也还能接受。 不过原主的轻功是没了。 顾知先是在山顶温泉旁的小屋内冲洗干净全身,而后在温泉池子里泡了一会儿,直到浑身的疲惫尽散后,才取过衣裙穿了起来。 不得不说,还是自己的身体用起来更为习惯,也更为便利。 外界的天空一片晴好,不过已是近黄昏。 顾知从空间内取出一匹马,快马加鞭骑了近一个时辰,隐隐看见前面恢弘的城池。 想起自己一无路引、二无轻功,顾知不得不攥紧马绳,停在城门口。 抬眼看着城门上的牌匾,硕大的临安城几个字出现在眼前,顾知愣愣回想片刻,知道此处位于宣朝东南边,与南蛮并称的落后之地,东夷。 城门口并无守卫,城内的百姓倒是不少,甚至不断有人绕过顾知,出入城内。 顾知瞧了瞧周围不敢凑近的百姓,摸了两把自己的短发,浑然不在意地牵着马走进临安城。 黄昏已到,临安城内处处燃起灯火,昏黄的灯光与天边乍起的月光辉映,让人心里有些不安。 按例寻了家大客栈,顾知栓好马后,坐在大堂内招呼小二送份饭菜过来。 小二刚走,周遭喝着小酒的百姓美滋滋道:“当今的确是位明君,即位不过一年,饥荒便近乎消失,是天下之幸啊!” “蛮荒那边发展的也很不错,顾将军占领蛮荒,成立大承,正式称皇,与宣朝缔结盟约。我看啊,江南一带的南朝很快就保不住了。” “你们可有听说,近期得疫症的百姓越来越多?我昨个儿刚从外面回来,闹的是沸沸扬扬,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安稳。” 听到这里,顾知竖起耳朵。 “谁不知道啊?不过近期的瘟疫似乎与往年的不甚相同,我听说得了瘟疫的人不会死,只会” 众人一阵喧哗沸腾。 “请慢用。” 小二放下饭菜刚准备离开,就被顾知叫住:“劳烦问一下,今年是哪年哪月?” 瞅了两眼顾知的短发,小二极力缩小存在感:“祐丰一年,八月。” 东夷从未有人独立称王称皇,年号年份是按宣朝的来算,清晰明了。 目送小二胆战心惊地逃走,顾知摸摸下巴,脸色难看。 旁边的客人说起祐丰帝登基一年时,顾知还有些不信,以为他们是按登基时间算。 没想到今年已是祐丰一年八月份,温琼津的的确确即位一年了。 这狗天道,真是太狗了。 正当顾知用尽毕生所学花式骂着天道时,窗外忽然划过几道刺目的雷霆,“轰隆”声太过震耳,大家纷纷探头。 顾知: 京都,太极殿 宫内一片亮堂堂,温琼津端坐在桌案后,皱着眉批折子。 即位一年,他周遭的气势更盛,浑身清冷疏离又带着皇室独有的矜贵与霸气。 “此事,是朝臣的意思还是我娘的意思?” 沈暮岁跪在下首,额角冒着冷汗:“是臣的意思。陛下,一年过去,顾知已与宋西楼定亲,您何必” 温琼津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冷眼扫过沈暮岁,手指无意识地拂过系在腰间的绿色荷包,语气淡淡:“不是她。” 第254章 从海边来的 东夷地方偏远,打探不出更多的消息。 顾知盘算着一路往南,先去蛮荒偷摸看看秦芸她们。再者,顾昭远刚到蛮荒时,可没想过独立称皇,忽然得知蛮荒建国,三国鼎立,顾知心里有些不解。 至于温琼津 他在京都,离她所在的临安城太远,还是等以后再去京都一趟。 况且,顾知如今没了轻功,温琼津身为皇帝不可能出宫,就算她去了京都,两人也无法相遇。 顾知努力劝说自己,实则她的心里有些别扭。 原顾知的身体只有十六七岁,娇俏可人。 然而她的身体已满二十二,比之前大上不少,加上与古代格格不入的短发和完全不同的容貌 即使顾知与温琼津对面相遇,他很大可能认不出她。 顾知暗想片刻,还是决定暂时不去京都,省得得知温琼津后宫满员,心生别扭与惆怅。 正当她稀里糊涂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饭菜胡乱思考人生时,客栈的议论声骤然大了起来,食客们挤挤攘攘凑在角落看热闹。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莫不是得了癫痫?” “不清楚,他刚从城外回来,应当是其他原因。” “你们还凑过去作甚?”有名食客脑子比较灵活,连忙退去门口,朝着百思不得其解的众人大喊:“看他的样子莫不是得了瘟疫,我去找衙役,你们小心些!” 话音刚落,那人撒腿就跑。 徒留店内的食客和掌柜小二瑟瑟发抖。 “快跑!” 随着一声大喊,众人连忙跑了出去,生怕晚上一步就被感染,生死不明。 顾知瞅着仓皇逃窜的众人,眼带好奇地望过去,一名矮小的男子正蜷缩在角落,脸上表情在狰狞和痛苦中来回转变。 就在顾知看过去的当口,他僵硬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面容狰狞,眼珠翻白,一看就不正常。 眼瞅着那人循着声音半是僵硬半是迅猛地往正在收拾银子的掌柜身上扑了过去,顾知抄起一张板凳,狠狠砸了过去。 长板凳砸得结结实实,但那人毫无反应,他猛的一转身,毫不犹豫朝着顾知扑来。 掌柜在门外围观的众人的催促下,趁顾知吸引了注意,银子也不要了,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待暂时安全后,掌柜万分肉疼地瞅着散落一地的银子,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命在,还能赚更多银子。 顾知深知不能碰触到感染瘟疫的身体,抄起板凳和桌子应对,不时闪出雷电,直直劈了过去。 衙役们火急火燎地赶来客栈时,瞅见一大群百姓围着客栈窗口,兴致勃勃看着热闹,不时点评两句:“小娘子武功不错。” 东夷与南蛮类似,都是慕强好斗。 若不是此次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且又是临安城爆发的第一例瘟疫,他们心里没有准备,早就抄起板凳桌子冲上去了。 领头的衙役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她冷着脸吩咐手下:“弄清楚谁与感染瘟疫的人同桌邻桌吃饭,将人全部请回去,一个都不许放过。” 在看热闹百姓的哀怨声中,领头衙役带着两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冲了进去,随后关紧大门。 跟着冲进去的衙役本做好了为民丧命的准备,可当他们进入客栈时,只闻到了刺鼻的焦香。 一名矮小的男子趴在地上生死不知,身上还盖着好几张板凳和桌子。 另一名仍在喘气的是个短发的女子,正隔着老远笔直站着,眼神凌厉。 领头的衙役一挥手:“全部拿下。” 顾知: “我没有得瘟疫。” 干练的衙役领头淡淡瞧了她一眼:“放心,只是去衙门候上三日,并会有大夫前来诊治,若是无碍,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见她这么说,顾知只好应了下来。 反正都过去一年了,也不差耽误这么三天。 任由衙役领头的眼神肆意打量,顾知的视线移到被两名衙役拖着的人身上,好奇问道:“他死了吗?” 衙役们脸色更难看:“光是得了瘟疫,或许还死不了。” 但瞧着被打成这副模样,即使活了也是全身瘫痪。 顾知摸摸鼻子,没有说话。 半盏茶后,衙门大堂。 “你叫什么名字?路引拿出来。”衙役挨个登记姓名,查看路引,并一一安排好房间。 轮到顾知时,她两眼一转,本想着随意糊弄过去,但瞅着衙役们一脸严肃的模样,知道逃不过,半真半假道: “顾知,没有路引,从海边来的。” 话音刚落,衙役领头皱着眉深深看了她一眼,直把顾知看得心生奇怪,而后衙役领头挥挥手:“安排住我家。” “是。” 衙役与排在顾知身后的人都好奇地盯着顾知,不时窃窃私语,似乎在诧异为何一向冷漠的谢捕头会对顾知如此和蔼。 若是换了他们在谢捕头面前胡说八道,定会被丢进监牢,不老老实实坐上几天牢,是不可能放出来的。 顾知明白眼前这位女捕头是在为自己开脱,朝着她温和一笑。 谢捕头冷冷瞅着她,眼神带着试探与打量,触及到顾知蓬松干练的短发时,又转为迷惑。 顾知所居客栈的食客以及掌柜小二厨师,甚至连马都被一五一十地登记完成,统一由衙役送往闲置的房子看管。 谢捕头忙活一整夜,直到次日天亮才抽出时间带顾知一路去了她家里。 路上,谢捕头不动声色地问道:“看那人的身上有被雷电灼烧的痕迹,你是名异能者?为何不去京都谋个差事?” 原本小部分百姓只当自己是得天恩赐来的法力,不懂什么是异能。 但温琼津即位后,广发招贴,召集有异能的人为朝廷做事,甚至专门创建了一个独立于朝堂之外的异能部门,由此异能者的称谓被天下百姓认可。 顾知牵着自己的马,诚恳道:“我不知道此事。” 她离开的时候,温琼津还没发广招天下异能者的招贴呢。 第255章 避讳 谢捕头面无表情地沉默半晌,继续试探:“可是有仇家?或是犯了大错被通缉?陛下说了,为他所用者,视罪责大小,可予赦免。” 太过严重者,必须免费干满三年的活,再处以极刑。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跟顾知说了。 顾知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何如此发问?” 见她不像是穷凶恶极的人,谢捕头略作沉吟:“蛮荒那边的路引,或是江南的路引,宣朝也承认,只是会受些限制。” 顾知恍然大悟,谢捕头不信她说的没有路引一事,所以才会问是否犯罪或是从蛮荒、江南过来。 她心里有些好奇:“为何不信我就是从海那边来的,没有路引呢?” 正好到了谢捕头的家里,她拿出钥匙开门,漫不经心地答道:“下次骗人,换个口音。” 一嘴的京都官话,换谁都不信她是从海边来的。 祐丰帝即位后,在全朝范围内推行官话,甚至与蛮荒达成一致,在蛮荒也全面教导官话。 现在犄角旮旯的百姓都以会说一口官话为荣,不过各地的官话多多少少带着些许地方口音,一听就知道大致是哪儿的人。 由此,路引造假一事少了不少。 顾知心口一哽,没想到是口音出卖的她。 她穿过来后,一直跟着原主、秦芸和清染说着京都官话,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后来习惯了就没怎么关注过口音的问题。 想起自己刚才的义正言辞,顾知非常想捂脸逃走。 谢捕头没有理会她复杂的心思,拉着顾知进了简陋的大门,一路走到偏房,敲敲门:“谢致,出来救人。” 房内半晌没动静,顾知正心中郁闷时,谢捕头一脚踹开房门,急冲冲走了进去,把人从床上拉了起来:“人在房内,名顾知,这几天你多招待招待。” 那人瞬间惊醒,搂紧被子将自己的全身挡了起来,余光似有若无地瞟着顾知,问道:“你要去哪?” “城内出现瘟疫,我要带人守着城门,不许进出。” “行,我会好好招待她的。” 目送谢捕头离开,顾知与半躺在床上的谢致面面相觑,而后在他诡异的视线中默默离开房间前往花园。 她真的没有偷看他人穿衣服的爱好。 顾知背着手在小小的花园里溜达一圈,好奇地打量着院内种植的各色花草,心里对谢致有了些许了解。 都是些药草草药,再加上谢捕头的话谢致大概率是个大夫。 一阵扑棱棱声响起,顾知抬头看过去,几只白鸽唰地飞上天空,不断在空中盘旋,不时掉落几片羽毛。 “好看吗?” 温柔的男声从后面响起,顾知回过头,默不作声地瞅着他。 谢致朝她笑了笑,指着上方的白鸽:“专门养着的肉鸽,你喜欢的话,让人做了吃?鸽子汤味道还不错,就是腻了些。” 顾知摇摇头,跟着谢致来到大堂,没有注意到花园上方的白鸽忽然少了一只。 “你与瘟疫者接触过?”谢致敲敲桌面,示意顾知坐下聊聊。 “打过。” 谢致了然地点点头,伸手帮她把了把脉,再察言观色半晌,成竹在胸道:“暂时无事,你在我家多待上几天,到时候还是无事的话,就能离开。” 不过到时候城内早已戒严,怕是能出他家,却无法出这临安城。 顾知不清楚他的小心思,循着他的话头继续问道:“临安城外的瘟疫情况如何?” 谢致倒也没有隐瞒:“不甚乐观。感染瘟疫者,能力颇强,行动迅猛,普通百姓根本打不过。异能部人员尽出,加之民间高手的帮助,现在已经出现的瘟疫者都已被控制。” “但被感染者暂时无法救治,他们的症状与往年出现的各种瘟疫完全不同。全身溃烂,状似死不了,普通百姓只要在其身旁逗留一炷香的功夫,就会被感染。除了将接触过的人控制起来外,暂时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顾知摸着下巴暗自揣度,听起来不像丧尸,即使是丧尸皇也无法做到在他身边逗留就会被感染,得靠咬上或抓伤人才行。 不过状似不死这个描述,与丧尸又有几分相似。 难道是丧尸病毒来到古代后水土不服,产生异变了? 谢致慢吞吞喝着茶,余光不断打量着顾知,心里猜测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不是自家表兄要找的人。 表兄只说了个名字,相貌、年龄、头发、气质一个都不知道,他也不好确定。 顾知眯着眼睛沉默半晌:“我刚从海边过来,你知道蛮荒那边发生了何事吗?怎么顾将军就称帝了?” 谢致:“具体得问问蛮荒越郡的人,我是听闻顾将军洗刷冤屈后,对宣朝心生不满,于是自立为皇。” 但顾昭远称皇后,不仅没有与宣朝开战,反而结盟的操作,倒是令无数人不解。 许多人猜测,是不是两位新皇都对江南那位洛王不满,准备对江南动手。 不过就谢致得来的消息,江南暂时无虞,京都和蛮荒都在忙着解决饥荒和瘟疫的问题,根本无暇关注小小的江南。 顾知将手撑在桌上,捧着脸,心里正有些奇怪,就听谢致八卦道: “你对蛮荒如此好奇,我就再跟你说个消息,说起来也与你有些关系。三个月前,蛮荒大承的公主顾知,与宋西楼定亲,待瘟疫过去,就会成婚。” 顾知脸色平静,任由谢致怎么看都没有泄露半分情绪,心底却是为顾知二人开心。 蹉跎十数年,总算不负彼此。 十天后,京都。 沈暮岁一瘸一拐地捧着白鸽走进太极殿,心情复杂:“陛下,东夷有消息来报。” 温琼津揉揉肿胀的眉心,伸手接过纸条,余光一扫,整个人顿时愣住。 “临安现瘟疫;顾知,短发,京都口音,不知是否为所寻之人。” 自顾昭远登基,册封顾知为荣安公主,民间皆避讳,再无百姓敢用顾知为名字。 第256章 出城时被抓住 见温琼津半天没有反应,沈暮岁颇为纳罕,在是否抬头中犹豫不决。 正当他下定决心,打着得罪一次还是两次没差的念头,试图偷偷瞄两眼上首祐丰帝的表情时,温琼津沉吟着开口: “我要去东夷一趟,你应当知晓该如何做。” “是!” 沈暮岁面无表情应声,心里却是叹了口气。 自一年前蛮荒传来消息,失踪的顾知已回到越郡,温琼津暗中前去探看,回京后就在全宣朝寻起名为顾知的人。 不知容貌、不知身形、不知年龄、不知所在何地,全靠名字来找人。 偌大宣朝中名为顾知的人不知何几,手底下的人排查出来后,将人送到京都,让温琼津亲眼看看。 所有人都不明白,与温琼津相识的顾知就在蛮荒越郡,为何他还要发动全朝上下找人。 直到越郡的顾知被封为荣安公主,民间景仰顾昭远的人纷纷避讳,或另取别名,或用形假字,久寻不得的温琼津才放下此事。 但偶尔传来消息时,温琼津还是会悄悄出宫去寻人,由沈暮岁易容成祐丰帝的模样,代为上朝,记录要事后等温琼津回来再做决定。 异能部下几十位风系异能者对此甚是熟练,四人一组扛轿,轮换着来,即使是去蛮荒,也不过七日就能来回。 不过温琼津鲜少出宫,即位一年以来,也不过出去那么三四次,且目的明确,比之时不时就要出宫猎艳的承远帝好上不少,加之朝廷内外全被温琼津死死攥紧,朝中大臣无人敢置喙。 现下温琼津又要出宫,看来,东夷那边的人又传来了消息。 沈暮岁暗暗算了算,祐丰帝已有两三个月未出宫,的确是时候了。 可是 想起温琼津每次满含期盼地出京,满脸失望地回来,沈暮岁就觉得有些不值。 温琼津没那么多心思去揣度手下的想法,也不知一贯面无表情异常冷峻的杀手十二心里活动如此复杂,他安排好出宫事宜后,熬火费油地整夜批着折子处理政务。 直到次日清晨,收拾好东西的温琼津换了一身利落的装扮,坐上四个风系异能者抬着的轿子,头也不回朝着宫外风驰电掣而去。 被留在宫内的沈暮岁和福宁太监面面相觑,轻叹一声:幸好这三天都是休沐,不用上朝,否则定会露馅。 身在临安城的顾知不清楚京都事宜,她在谢府待了三天,无事发生后,异常头铁地准备出城去蛮荒,被谢捕头硬生生拦了下来。 经过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顾知思考良久,只得暂时留在临安城,防止发生什么意外。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带着变种瘟疫进入蛮荒,导致沿途城镇和蛮荒诸郡感染瘟疫。 临安城内的情形已是十分严峻,与第一个感染瘟疫的人同桌吃饭的几人全部异变,幸亏谢捕头当日不让他们离开,否则东夷六个郡城怕是生灵涂炭。 在顾知的建议下,感染者待过的客栈以及民居全被喷洒了几遍新烧出来的酒精。谢致联合其他几名颇有盛名的大夫,翻了好几天的古医书,暂时将瘟疫控制在良性范围内。 失去意识的感染者被剿灭,尸体连夜送至山里烧毁,只留下个骨灰坛子给其家人。 暂时未失去意识的感染者被关押在空荡的民宅内,暂时并未发生大规模的感染情况。 顾知刚刚入城时见到的热闹场景全然消失,如今家家闭紧门窗不敢出门,生怕发生意外。 顾知清闲了好几天,实在太过无聊,忍不住在空间里翻来翻去翻了好几本医书出来,上面都是历朝历代医术大拿的医案等,汇集无数前辈的心血。 谢致收到医书后颇为震惊,这种医书,拿出来一本便可成为医药世家的镇宅之宝,没想到顾知如此大方,特意拿出来给他们参考。 年长些的大夫都是感慨万分,心里暗想自己当了这么多年大夫,还没一个小姑娘豁达,于是思来想去决定将自家祖传的医书贡献出来。 “好孩子,此番瘟疫,你功不可没。老头子我定要保举你入京都,得陛下赏赐。” 其中一名年纪最长的老大夫如是说。 他家世代名医,到他这一代,儿子入宫成了太医。因此,他的话可大有玄机。 听完他的话,顾知讪讪一笑:“不必,不必。” 她暂时还没那么想见温琼津呢。 自临安郡封锁城门后,东夷其他五个郡同气连枝,牢牢将局势控制住,并不时派衙役守卫去城外各个村县巡逻,时时警惕防备。 就这么过去十来天,再无其他地方有感染瘟疫的人出现,东夷诸郡城总算松了口气,逐渐打开城门,允许百姓进出城。 没办法,好些百姓没银没粮,全靠在城内干活来获得收入。 但入城者,必须如实说明自己从何处过来,到哪里去,谨防发生意外。 这天,顾知揣好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包袱,牵着自家被喂胖了的马,刚走到城门口,就见几人抬着轿子,跟被风吹着似得火速进了城。 轿子四面紧闭,瞅不见里面的人。 顾知正在思量是谁能驱动四个风系异能者帮忙抬轿的时候,朝她这面的轿窗忽然伸出一只手,掀起帘子,露出一张温文尔雅的脸来。 顾知一愣,下意识心虚地转头,仓促地加快脚步出城。 她在心里暗自嘀咕,温琼津怎么来临安了?不好好的在皇宫待着,来刚出现瘟疫的东夷作甚? 轿子里的温琼津视线略略扫过街边的百姓,目光无意识地在某个脚步飞快只剩背影的人身上停留片刻,循着直觉叫停抬轿的人,指着顾知道:“追上去。” 停轿、转向、狂追,几息不到,顾知就被人追了上来,正正好挡在她的前面。 顾知正准备绕开轿子继续走时,温琼津抬脚走了出来,眼神晦暗不定地盯着牵马扛包的短发顾知。 第257章 看,总会有人遭报应的 就在顾知心底有些发毛,准备离开时,温琼津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平静道:“我找到你了。” 顾知眼珠微转,试图装傻:“贵人,您是否认错人了?” 温琼津没有回答,而是强行将人拉上马,紧紧箍在怀里,一路往谢捕头家里狂奔。 被遗忘在原地的四个风系异能者: 抬起轿子拔腿跟了上去。 被强行抱着的顾知身心俱疲,甚至想直接进入空间,让他抱个空。 但她抬头瞅着面无表情眼眶微红的温琼津,到底还是没有狠下心。 来到谢捕头家里时,谢致正好在家修整浇花,没想到后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自家当了皇帝的表兄搂着刚从他家出去的顾知走了进来。 谢致: “初景哥,你这是” 温琼津冷眼瞥着他,将试图挣扎的顾知强行摁入怀里,沉声道:“有没有空房间?” 谢致迟疑地伸手指向顾知之前住的房间,眼睁睁瞅着温琼津将人抱入房内,心里暗暗为顾知祈祷。 他还没见过自家表兄这个样子呢。 在谢家时,谁人不知谢初景清朗雅正,温润寡言,少有与人生气或冲突的时候,是三代谢家人的榜样。 在外流落十年,并未令他的风姿有过半分损伤,反倒使他多了几分坚韧与决绝。 谢家邻近的几个家族女郎莫不倾心于他,甚至有人直言非他不嫁。 自谢初景当了皇帝后,京都无数小娘子心潮澎湃,日日盼着选妃入宫伺候,然祐丰帝一直未松口。 谢致瞅着紧闭的房门,笑容诡异。 看,总有人会遭报应的。 可惜厢房内的情况与他所想去之甚远。 顾知抱着包袱缩在房间一角,奇怪地看着坐在对面默默打量她的温琼津,挠破脑袋也想不出他想做什么。 顾知想了半晌,迟疑道:“你认错人了,我不叫顾知,我叫”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琼津投过来的冷淡视线强行打断。 温琼津摸着冰冷的茶杯,沉声问道:“你为何不来找我?” 顾知思索半晌,觉得再装下去没什么意思,害怕的神情一变,转为平静:“我刚回来不久。” 她有意识时,就在十几天前。 顾知哪里知道为何狗天道硬要把她留到一年后,明明原主顾知几天后就出现在了蛮荒。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温琼津打量着顾知的短发和英气又不失美艳的脸庞,心中确认灵魂的确是他喜欢的那人,但身体却是变了,更成熟,也更符合她的性格。 顾知懒懒地坐下,好奇问道:“你怎么来临安了?京都出事了?” 温琼津轻轻苦笑一声:“个小没良心的。” 他为何来东夷? 是东夷更繁华吗? 还不是因为顾知在东夷!? 瞅着温琼津复杂的眼神,顾知后知后觉:“谢致给你通风报信,你特意过来的?” “嗯,”温琼津强行按捺住心底的冲动:“谢致是我表弟,谢凉(谢捕头)是我表姐。” 他私下寻找顾知的消息,其他人不清楚,他们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瞅着个京都口音的顾知,能不往京都报个信吗? 顾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她说出名字的时候,谢捕头的表情那般奇怪。 “对了,我娘她们怎么样了?清染呢?怎么我爹忽然称皇了?” 念念叨叨好半天都没得到回应,顾知好奇地抬头看去,温琼津薄唇紧抿,眉头轻皱,整个人都散发着不虞。 看着他那张摆满了委屈的脸,顾知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前面还好好的,总不可能一言不发就黑化了吧? 温琼津开口:“我呢?” 顾知问了秦芸、顾昭远,甚至连清染个小丫鬟都问了,就是没有问起没有关心他温琼津的近况。 顾知心虚一笑:“这不是你都登基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实际上,她怕问了后得到自己不想听到的消息,顾知怕自己会失控。 温琼津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拉过顾知的手,笑道:“你可愿做我的皇后?” 顾知沉默着缩回手:“抱歉。”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她顾知没这个自信,能引得温琼津独独爱她一人。 温琼津的视线暗了下来,想起自己登基当天顾知送给自己的一块完整的双鱼玉佩,以及那张只写了“抱歉”两个字的纸条,脸上的表情冰冷下来。 他走上前,毫不迟疑地不顾阻拦单肩扛起顾知,将人轻轻放在床上,眼神凌厉噬人:“既然你不愿,那我便自己来取!” 说完便压了下来,顾知的视线一片黑压压,她试图一脚踹开温琼津,没想到他早有防备,趁机一把握住她纤细的小腿,循着摸了上去。 顾知只觉得一片酥酥麻麻,身体瞬间僵硬,双手被一双大手紧紧箍在头顶,容不得半分退让。 温琼津轻轻压在她的身上,直勾勾地看着她,呼吸间的热气扑在她的脸上:“顾知,我想亲你。” 瞧着上方灼热的视线,顾知闭了闭双眼,刚准备开口,就被人强势吻了下来,唇唇触碰间,火热与黏腻的感觉一触即发。 不知过了多久,顾知头晕目眩,抬脚试图让他起来,她快喘不过气了! 上方的温琼津停顿片刻,而后更加猛烈地吻了起来,像许久没吃过东西的恶狼,不愿让猎物有半分喘息的机会。 吻技一般的顾知刚开始还能勉强回应,到后来就只能朝着两边偏头不断躲闪,来获得喘息的机会。 温琼津来者不拒,细细舔吻着她的耳垂、脖颈与锁骨,并趁顾知不注意时换了个姿势,将她全身压在身下,空出一只手沿着她的身体曲线一路上滑,所到之处无不引来她的一阵颤栗。 直到带着老茧的大手握住顾知纤细的腰肢,毫无章法地不断抚摸揉搓,顾知终于回过神,艰难地稳定身心,带着身上的人闪进了空间。 温琼津只抬眼瞟了眼乍变的景色,而后全身心投入,却被清醒过来的顾知强行踹开。 第258章 一副生离死别天涯路远的样子 被踹开的温琼津躺在别墅的房间地面上,一动不动,似乎被踹出了内伤。 顾知努力平复下澎湃的思绪,从床上站了起来,隔着老远暼向躺着的温琼津。 见他半睁着眼睛、眸色带着诱惑,顾知没忍住问道:“没事吧?” 怎么刚才摆出一副做完后就生离死别天涯路远的样子? 难道她突然离开的一年内,温琼津受了什么刺激? 以前的温琼津可是再怎么委屈难受,都只会默默忍受,亦或直接说出来的。 温琼津半眯着眼睛盯着脸上带着几分艳色的顾知,深吸一口气,右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慢吞吞走近。 在顾知满是防备的眼神里,温琼津走到近前,轻声一笑,伸手一把扣住她的腰,将顾知压在墙壁上,而后不管不顾继续吻了下去,任凭顾知怎么踹打都不肯松手。 他强忍住被电击的疼痛感,凑到顾知耳边,轻呵着热气:“除非你劈死我,否则,今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停下的。” 登基当天,他颇为欣喜地收下顾知送来的玉佩,不想没过几天蛮荒传来消息,人不见了。 等他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准备亲自出宫找人时,顾知已经回到蛮荒。 可温琼津偷偷去看过,那不是他的顾知。 此后找了无数次,每次都是失望而归,久而久之,他都有些怀疑,流放路上的顾知是否真的存在。 这一次,顾知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绝对不会再轻易放她离开。 顾知不清楚缘由,只觉得温琼津非常莫名其妙。 他说完话后,不管不顾继续舔吻着她,没有束缚顾知的双手,而是将选择权交到顾知手上。 是选择劈死他这个登徒子,还是…… 温琼津眼神复杂,他不敢揣摩顾知的想法,但他不愿再忍下去。 被强行压住不断索吻的顾知:…… 瞧着他眸子里的偏执与疯狂,顾知心底叹了口气,手上挣扎的动作一顿。 温琼津双眼发亮,粗糙的双手沿着袖摆摸上衣襟,随后逐渐深入,抚摸着手下细腻光滑的触感,处处撩起令人酥麻的火焰。 待触及关键点的时候,顾知没忍住深吸一口气,而后唇舌被强行撩起,不断纠缠起伏。 等顾知回过神,感受到那双在她身上四处惹火的手,她的脸色愈发绯红。 温琼津眯起眼睛,语气急切又燥热:“顾知,顾知,你……” 顾知白了他一眼,单手抱着温琼津宽厚的肩背,抬头主动吻了上去。 都这个时候了,还废什么话?! 温琼津心中一喜,单手撑着墙壁迎了上去 顾知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晚上。 掀开被子瞅了两眼光溜溜身上手上的各种痕迹,想起昨晚的事情,顾知脸色微红。 她抬眼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疑惑地站起身,准备穿衣去找找人。 没成想温琼津正巧端着碗汤饭走了进来,看到未着寸缕的顾知时,满足的眼神微变,呼吸瞬间沉重起来。 顾知:…… 谢致闲来无事在花园里给药草松土,旁边的一名跟随温琼津一道过来的风系异能者翘着脚躺在椅子上晒太阳,他无意识地瞥了瞥紧闭的房门,有些纳闷道: “陛下怎么还没出来?都三天了,是时候启程回京。” 谢致单手撑在锄头上,幸灾乐祸道:“小亮亮,你家主子该不会被打晕了吧?我瞧着顾知不像是想见他的样子。” 否则也不会急着离开临安,试图前往蛮荒。 谢亮冷冷瞥了他一眼:“不可能,倒像是对了,你可要跟我们一同回京?谢捕头在这还有门差事做,你整日游手好闲的,不如去京都帮忙。” “哎哎哎,什么叫我游手好闲?你是没瞧见,前些天我通宵达旦地翻找资料研究瘟疫相关病例,都快累死了。稍微歇上两天还被你冷嘲热讽。” 抚摸着手里的匕首,谢亮语气平静:“谢家年轻一辈,除你之外,都在当官,或从民间做起,或参加科举应试,连不愿为官的谢凉(谢捕头)都领了个捕头的差遣。” “江南几近沦陷,除谢家外,王家、裴家、燕家等几个家族不愿屈服于洛王,正紧锣密鼓地准备入京都,你好好想想。” 实际上,祐丰帝前来临安的路上,就已跟他们招呼过,想尽一切办法将谢致拉入京都,在异能部沈暮岁的手下建一个医署,独立于太医署之外,专门救治异能者。 毕竟他正好是治疗方面的异能。 谢致脸色讪讪:“我走了,凉姐姐怎么办?” “临安不缺大夫,况且,异能部派来的人正在过来的路上,共四名,不日到达。” 谢致沉默片刻,心里暗暗嘀咕:临安不缺大夫,京都就缺了? 不就是想召集所有治疗系异能者,试图利用异能来医治感染瘟疫的丧尸吗? 只是 正在谢致迟疑间,紧闭了三天的房门终于打开,谢亮果断放弃他这边,起身凑到温琼津近前:“陛下,三日已过。” 再不回京,朝堂上的重臣权臣递上的折子都要堆成山了! 温琼津眼神微暗,朝着谢亮轻轻“嗯”了一声,而后偏过头看向顾知,语气沉重:“你走吧。” 顾知无奈地伸出手,在谢亮和谢致惊恐的目光中垫脚搓了搓温琼津的头:“放心,我会来京都看看。” 三日内,她好不容易寻得时间,跟温琼津好说歹说地商量,要去越郡看看秦芸她们近况如何。 从坚决不让到犹豫不决再到有所退步,顾知不知答应多少奇奇怪怪的条件,唯有入宫一事,她一直未曾松口。 好不容易得来温琼津的妥协,顾知心底满是无奈,若是换了个人在她面前叽叽歪歪,她早就用雷劈人了! 温琼津闷闷点头,心里却做好了顾知一去不复返的准备,他抬起头冷冷地瞅着谢致,问道:“你去不去京都?” 不去的话,他正好直接动手。 第259章 我就是问问 在温琼津冷淡不已、顾知满含戏谑、谢亮带着威胁的目光中,谢致叹口气:“去。” 自祐丰帝来临安城起,他就没了选择的余地。 瞧着他满脸的勉强,谢亮蹙眉:“你多大了?还恋恋不舍想留在姐姐身边?” 谢致面无表情:“你懂什么?” 吃完午饭后,顾知在温琼津沉默的视线中,牵着马离开,腰间系着一半的双鱼玉佩。 目送顾知出了临安城门,谢致心中纳罕:“初景兄,你当了皇帝后,性格都变了?”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温琼津表面看上去是位如玉君子,实则心眼极小,占有欲很强。 谢致小时候不懂事,跑去叫了谢流隽一声娘,然后被温琼津拎去角落暴揍了一顿,若不是谢流隽连连阻拦,他怕是长不到这么高了。 温琼津摩擦着手里的玉佩,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谢致被原话噎了回去,脸带郁郁:“我”不想拿人命做实验。 “你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临安郡城算是运气好,爆发一次瘟疫后,只死了寥寥数人,其他运气不好的郡城还是得赶紧解决瘟疫一事才行。 谢致耷拉下脸:“不能带着谢凉一起去吗?” 他就只剩下这么一个至亲了。 温琼津语气平静:“你可以去劝劝。” 他问过谢凉数次,谢凉都是言辞含糊,不愿去京都。 其一是因为不放心临安城,其二,谢凉谢致的爹娘就是死在京都,她不愿重回伤心地。 谢致沉默半晌,忽然想起什么:“流隽姨娘呢?你不派人去找找她?如今各地危机四伏” “不用,”温琼津慢吞吞转身走回谢宅:“我娘正跟外祖四处游医,不愿来京都。” 他早就问过了。 至于带着数名锦衣卫暗中潜入江南的端王与他无关。 温琼津不顾身后谢致的叫喊,步伐匆匆地走着,心里却是在暗自揣度:如今朝廷内的谢家人太多,世家纷纷涌入,得多多扶持寒门,两相对抗。 烈日炎炎,清风徐徐。 顾知斜靠在阴凉的树下,蹙眉细看手里的地图,脑袋愈发迷糊。 从东夷到蛮荒,必经江南一带。 然洛王在江南一带称帝,若想途径江南去蛮荒,这路,可不好走。 她叹了口气,直接坐在草地上,心里愈发想念瞬移的能力。 顾知从临安城出来已经近十天,按行程来说,明日就到繁华诗意的江南一带。 赶路的过程中,顾知没遇到瘟疫爆发或是土匪强盗,只见到两个东夷的土著部落在优雅地火拼。 先礼后兵、叽叽咕咕说着听不懂的土话、专门找来一名朝廷派去东夷的官员旁观、有人受伤后立马停手,甚至都未曾见血。 偷看的顾知不得不说,这场火拼,的确是优雅至极——也从侧面说明,温琼津这皇帝当的的确不错,连东夷的土著都认可朝廷的律法。 正当顾知眯着眼睛回味临安城的点点滴滴时,官道上疾驰而来几匹快马,扬起阵阵尘土。 瞧着似乎是宣朝的八百里加急。 顾知刚准备避让,省得吃一嘴的灰尘,来人似乎才瞧见这里还有人,朝着她大叫:“江南瘟疫爆发,几近灭城,赶紧掉头!” 那人接连叫了好几遍,瞅见顾知诧异的神色,确认她听到后,马也不停地一路疾驰。 江南瘟疫爆发? 顾知赶紧拿起地图,视线在临近几个郡城处扫视几遍,而后头也不回地上马朝着隔壁郡城而行。 宣朝的八百里加急不可能骗人,自己还是小心些,稍微绕远一点倒是无碍。 骑着马连赶了几天的路,顾知终于来到江南边界的一个小县城,从附近绕过去,再赶几日的路,就能到达蛮荒边界。 站在县城不远处山上的顾知远眺着城内,发现一派祥和,并无半点瘟疫的样子。 她犹豫半晌,还是决定直接绕过去。 干粮物资什么的,她空间里都有,没必要为了去吃顿好的,搭上自己的命。 这天夜里,顾知躺在别墅的沙发上,愈发心神不定。 她赶紧起身去仓库盘点各种粮食、物资、药材药草等东西,又走到山崖上,素手拂过灵泉湖泊,确认灵泉未曾异变后,总算松了口气。 次日在出去之前,顾知握紧匕首的同时,闪身出了空间。 昨晚空无一人的山林里似乎发生异变,随意看上一眼,莫名让人有些心慌。 顾知小心翼翼地将马放了出来,赶紧骑马离开,半晌后,山林里走出一个四肢僵硬、头破了一半的人。 山下的小县城内早已空空荡荡,没有人气。 连夜兼程地赶了好几天的路,顾知终于到达蛮荒边界,离越郡不过十来天的路程。 江南瘟疫爆发一事,传遍蛮荒和宣朝。 蛮荒边界守卫森严,,没有路引或行为异常者,被严防死守不得入内。 顾知排着队,心中惴惴不安,她强行冷静下来,听着盘问声和吆喝声。 “你从哪里来的?遂宁?路引倒是没问题,为何来蛮荒?遂宁郡不是更加繁华?” “小人行商,想来买些雪花盐以及红薯种子。若是资金充裕” “镖局重金招人,找愿意去江南一趟的人,生死不知,但若能回来,下半生荣华富贵近在眼前。” 顾知嗤笑地看过去,好奇有几个人愿意为了些许银子去江南送死,没成想在镖局一行人中,看到了当铺的金掌柜。 他满脸愁容地撑着脸,脸上的肥肉都支棱起来,显出几分焦急。 顾知迟疑地走过去:“去江南做甚?” “寻人,暂时只知道在哪个郡城,具体位置得慢慢找。若是找到了,活着回来的人,一人一万两,黄金。” 金掌柜皱着眉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短发女子,心里总觉得她有几分熟悉,但具体又说不上来,他迟疑问道: “姑娘,你想赚这笔钱?” 顾知摇摇头:“我就是问问。” 第260章 你才为情所伤! 金掌柜垮下脸,瞅着顾知悠悠叹了口气,正准备继续大喊,身后马车内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从东夷过来的?” 金掌柜瞬间一愣,视线看向头上裹着纱遮住短发的顾知,想起前不久传来的消息,心神一动。 顾知撩起眼皮,眼神带着探究:“是又如何?” 半晌后,一名眼神凌厉、一身黑衣的男子抱着剑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的眸色平静,挥手示意金掌柜不必行礼,而后盯着顾知思索半晌: “楼主传来消息,让我们随时照应从东夷来的短发女子,应当就是你?” 顾知学着他的样子,仔细将人打量了一遍,确认自己没见过,奇怪道:“你是……?” 那人冷着脸没有说话。 就在顾知蹙眉间,金掌柜眼巴巴地上前,介绍道:“这位名林无,是楼主的心腹之一,额……不善言辞,还请姑娘见谅。” 林无? 顾知在脑海里扒了扒,猛然想起沈暮岁曾说,有人自愿替了温琼津的身份,被关押在山寨三年。 似乎……颇为内向社恐? 细细打量着脸色臭臭的林无,顾知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有能耐的杀手多多少少有些问题。 比如沈暮岁的神经大条,以及张三的轻视弱者。 现在后者已经被柳翠微收拾了一顿,遭了大报应,也不知沈暮岁和眼前的林无什么时候能遭受社会的毒打,明白世界的险恶。 或许是顾知眼神诡异地盯着他的时间太久,林无面无表情地进了马车,而后传出声音: “我要去江南一趟,金掌柜就在越郡,若是遇到危险,可以去当铺求救。实在太过危险,便安安分分待在当铺,等我回来再为你报仇。” 顾知冷淡地应了一声,也不在意,而是低声询问脸色尴尬的金掌柜道:“怎么如今派人去江南?” 金掌柜当她是自己人,四下瞅了瞅,语气低沉:“楼主的亲人都在江南,此番便是去寻她们。若是运气好,还能多救些人出来。” 顾知一愣。 温琼津的亲人不就是谢流隽和谢家人? “怎么由你们派人去江南?京都的人呢?” “京都异能部的人已经动身,蛮荒这边……是林无主动要求去的,他与楼主从小一块儿长大……” 实际上,他们一块儿长大的共十二人,加上温琼津就是十三人。 都是谢流隽或是温琼津在外面捡回来的失去亲人的小乞丐。 现在谢流隽生死未卜,林无不可能坐视不管。 顾知默默点头,心里还有些疑惑:“听闻以前守在蛮荒的不是他。” 金掌柜诧异地看了顾知两眼,似乎在奇怪怎么有人的消息这么滞后: “沈暮岁被调去京都……和他人一同执掌异能部,林无不喜官场上的杂事,主动前来蛮荒。” 话音刚落,马车内的林无敲敲车窗,示意不要废话,赶紧吆喝人。 金掌柜回头笑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令牌: “我知道你定没有路引,蛮荒管理森严,没有路引绝对进不去。你收着令牌,算是我们楼内人,守卫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算是宣朝和蛮荒刚立的大承之间心知肚明的默契。 顾知伸手接过令牌,朝着他点点头:“祝好运。” 临走前,顾知瞧了瞧来回踱步心神不定的金掌柜,从空间里取出一个水囊:“受伤时用这个水清洗伤口,内饮外用都行。” 金掌柜眼带诧异,见顾知脸色坚定,只得收下,而后朝着她笑笑:“多谢。” 顺利地用令牌进入蛮荒,顾知抬头环顾一圈比一年前明显增多的百姓,脸上轻松一笑。 与第一次到蛮荒的感受不同,现在蛮荒官道宽阔平坦,一路延伸到各个郡城,甚至还做了一个简陋的路边,示意从左至右的几条路分别去往哪个郡。 人最多的便是去往越郡的官道,隔上几里路就有一处茶铺或驿站。 往日官道两旁丛生茂密的树木减少些许,至少不用担心时不时会窜出来的蛇虫鸟兽。 顾知慢悠悠骑在马上,打量着不远处的规规整整的农田和沉甸甸的水稻,愈发想尽快回到越郡。 可惜还要再走上几天才能到达。 夜间,顾知就近找了家驿站,在楼下吃得正香时,一群将士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小二,开一间上房,加几间厢房。” 循着声音看过去,顾知的眼神颇为意外。 满脸胡子的刑严耷拉着脸,气势颓丧,瞧着似乎遭受了重大打击。 他们随意找了角落两张桌子拼桌,嚷嚷着让小二上菜上酒。 顾知埋下头继续吃饭,心神却是隐隐注意着他那边的动静。 “刑将……大哥,你为何要接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都一年了,兄弟们实在受不了了。” “为何?” “你手下人不少,可……” 刑严皱眉打断他的话:“这种话,日后不许再说。否则,我也保不住你的命!” “凭什么?” “你们回房间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跟着他进来的七八名将士心底愤懑不已,但又不能违抗军令,只好命小二再送几份饭菜到厢房里。 刑严冷着脸看也不看他们,只自顾自地扒拉着饭,心底却是郁闷。 如今粮饷照常发,轻易不打仗,只巡守蛮荒边界便是委屈了? 当初没粮没银的时候,都能想明白的事,怎么现在生活无忧了就犯起糊涂来? 他狠狠皱眉,拎起一坛酒,细细闻了一遍后叹口气,直接大口大口灌了起来。 顾知吃完饭的功夫,刑严已经灌了两大坛子酒,脸色微红,神情恍惚起来。 犹豫半晌,顾知走过去扒开酒坛子:“喝酒伤身,不要再喝了。” 刑严睁着朦胧的双眼,瞪向眼前面容陌生的女子:“与你何干?姑娘,你莫要多管闲事!” 顾知嘴角一抽,不管不顾地坐在他身边,好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有伤心事?以酒醉人,该不会是为情所伤吧?” “放……放屁!”刑严难得骂了粗口:“你才为情所伤!老子这是怀念故友!” 被骂的顾知危险地眯起眼睛。 第261章 半壁江山 失去意识的一年内似乎发生了太多顾知不知道的事情。 就像她不懂为何温琼津面上仍温文尔雅,实则半疯批一样。 她也不明白,略带强迫症、面容严肃的刑严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颓废的模样。 但并不妨碍她被骂后心生不满,甚至想拿酒坛子灌醒不断骂骂咧咧的刑严。 “我……我才没有颓废!才没有受排挤!我是自愿的!我不想,不想待在越郡了。她不在,我……我才不想为谁劳心劳力,活着就好,活……活着就好。” 顾知诧异地睁大双眼,试探问道:“你说的是谁啊?” 她怎么不记得刑严对她心怀情愫? 不,不对! 顾知摇摇脑袋,觉得肯定是自己想错了。 刑严长这么大,朋友兄弟不少,话里说的肯定不是她。 趴在桌子上半晕半醒的刑严轻轻打了个酒嗝,迷蒙地盯着顾知瞧了半晌,忽然指着她笑道: “你是……顾知!你回来了?不对,不对,有人说你永远回不来了。” 他顿了顿:“你是鬼?还是人!” 顾知眼看着他说完后撑着桌子,伸出手试图触碰她的脸,直接一把拍了回去:“谁说的我回不来了?” 被打了一下,刑严没有在意,醉醺醺地皱着眉思考许久:“是……顾知,是顾知说的。她说顾知回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刑严的思绪混混沌沌,说起话来也是颠三倒四。 顾知想了想,应该是原主顾知回来后说的。 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但顾知此次过来蛮荒,只是想来越郡看看秦芸和清染,并不想抢原主顾知的东西,身份亦或家人。 “你怎么变成这样啦?”顾知回过神,继续试探着问话。 坐在一边嘀嘀咕咕的刑严眼神微暗:“她不是顾知,她是顾知,我不想看见她,但她又没错,我……” 顾知嘴角一抽,只觉得刑严越说越暧昧。 可她从没给过刑严什么暗示或者其他,难道是他脑洞太大? 顾知怀疑自己想岔了:“你喜欢顾知!” 本就昏昏沉沉的刑严拿过酒坛,又灌了一口,冷声道:“才……才没有,我拿她当兄弟的,你不要胡说!” 顾知松了口气,一把抢过他紧紧搂在怀里的酒坛,在刑严试图抢回去时,悄咪咪电了他一下,让他清醒过来。 眼瞅着刑严整张脸因疼痛皱起,总算清醒了几分,顾知拍拍他的胳膊:“小刑啊,我们去楼上说。” 意识清醒的刑严皱眉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子,正想厉声喝道:谁跟你去楼上说时,忽然觉得她的气势有几分眼熟。 刑严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好。” 而后一言不发地带着人前往上房。 关紧房门后,刑严声音骤冷:“你是谁?想做什么?” 别以为他刚刚喝醉了就没有记忆,他可清清楚楚记得,眼前这人一直在套他的话。 顾知双手抱胸,言笑晏晏地瞅了他一眼。在刑严警惕的视线中,伸出纤细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刑严刚准备躲开,下一秒,熟悉的酥麻感从内而外涌现,令他心神一动。 “你是……顾知?” 顾知点点头:“是啊!你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被我爹……被顾昭远轻视,郁郁不得志?” 刑严揉了揉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见顾知整个人都是浑然陌生,头发短短的,人倒是挺精神。 听清她的问话后,他一声不吭地坐在房内椅子上,沏了两杯茶,解释道: “不怪你爹,他本想让我继续当越郡太守,或是去海边打倭寇和外国人来着,但我……我辛苦整整五年,想休息休息,就决定带兵巡守蛮荒边界。” 顾知不信他的鬼话,但又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得换了个话题: “顾昭远怎么忽然称帝了?” 刑严无意识地摆正杯盏:“他想找你,但不称帝,各处都不方便行动。” 且不说江南一带,就是与宣朝结盟,也是在顾昭远即位后。 刑严这么一说,顾知瞬间明白过来。 难怪顾昭远早不称帝晚不称帝,硬要在温琼津帮着他平反后称帝。 怕是四处找她没找到,就想着称帝,与温琼津所在的宣朝结盟,一同在海内外寻她。 顾知心里有些感动,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继续问道: “你给我说说,还有哪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刑严敲敲桌子,示意顾知取些瓜果零食出来,边吃边聊。 顾知无奈,从空间取出瓜子和几种刑严爱吃的水果推了过去:“快说!” 刑严抓了把瓜子,轻笑道: “这一年里,可发生了不少事。嗯……清染跟小二在一起了。” “什么?!!!” 顾知满脸不信,她当然记得小二是谁易容后的,但:“怎么可能?清染知道他的身份吗?” 刑严满脸无奈:“暂时不知道,但我去旁敲侧击过,她……很是坚定,已经定了亲,过几天就要成婚了。” 顾知暗暗咬着牙:“还有?” “荣安公主和宋西楼定亲一事,你应当知晓……然后,徐惟前不久跑了,按推测,去了江南。” “……还有?” “秦肆他姐姐,叫秦什么来着,带着一棒子手下金盆洗手,现在单纯地做着海运,周边几个小国都有交情。” “……” 秦肆的姐姐顾知没见过,她懒得关心。 倒是刑严神色复杂,看起来像是有一段故事。 他没有细说,而是换了个话题:“顾长缨已成婚,大嫂怀孕半年,你要做姨姨了。” 顾知对此并不意外,只是有些诧异顾长缨的动作这么快。 又磕了半响的瓜子,没听见刑严继续说下去,顾知抬头一看,他的脸色难看,略带踌躇。 “怎么了?难道……我娘出事了?” “没有。” “顾昭远称帝后在整个蛮荒选妃?” “……不是!” “顾望期出事了?” “怎么可能。”刑严沉默半晌:“三天前,祐丰帝传来消息,愿以宣朝半壁江山为聘,迎娶顾知为后。” “啪嗒”一声,顾知手里的瓜子掉了。 第262章 尚在犹豫 见顾知表情错愕,刑严心中理解。 无人知晓蛮荒有两个顾知,都以为祐丰帝想娶的是已与宋西楼定亲的荣安公主。 秦芸等知道内情的人,又早已找不到顾知。 祐丰帝当初代表大宣与蛮荒的大承结盟,一人出了一半的兵力去海外寻找顾知未果。 ……中原蛮荒等地,未避讳荣安公主名姓的人,都会被两拨人暗自查探。 宣朝境内、东夷北疆蛮荒、匈奴等地全被抄了个遍,也没寻到人。 因此,三天前在越郡皇宫内召开的朝会无疾而终。隆昌帝——也就是顾昭远,暂时还未明确给出答复。 在这个关头,顾知撞上去,不亚于羊入虎口。 顾知这头却是想起当日温琼津跟她商量着来,说一切听她的,没成想这家伙在蛮荒给她挖了个大坑。 如今大宣、江南和蛮荒大承呈三足鼎立的局面,前不久江南沦陷,大宣和大承暂时相安无事,但总有一天会爆发剧烈的冲突——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不过得到解决完饥荒以及江南瘟疫的问题后,两边才会正式对上。 目前虽达成盟约,但违约者又不会被雷劈。损失些许名声就能收回国土,谁不心动? 再者,蛮荒到底根基不深,直接打起来的话, 输的概率很大。 因此,即使顾昭远还没有顾知的消息,也不会直接回绝祐丰帝的提亲。 顾知摸摸下巴,暂时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 刑严盯着她看了良久,继续补充:“不过祐丰帝话里的半壁江山,指的是江南一带,而非直接送上宣朝国土。” 江南名义上已经独立称皇,实则还是在宣朝境内,不过一时无法抽出空来收拾洛王。 祐丰帝是想,联合宣朝和蛮荒大承的势力,一起解决江南的瘟疫,再将江南送上,作为聘礼迎娶顾知。 顾知嘴角微抽,合着温琼津还是在画大饼。 不过江南与蛮荒接壤,又在宣朝境内,瘟疫不解决的话,恐会殃及两朝。 “我爹是怎么想的?不会是想将我找出来,换来江南的地盘吧?” 若是以前的顾昭远定不会这样做,但皇帝心,海底针,顾知揣测不出他的想法。 刑严沉默:“暂时还未回复。” 但在朝会上论及此事时,的确有几分意动。 “娘娘认为,你与祐丰帝彼此有意,便想着当然,一切都得找到你再说。” 刑严抓起一把瓜子,心里叹了口气。 顾知默了默:“要不你偷偷带我去瞧一瞧他们?我暂时还不太想与她们相认。” 尤其是在得知如此劲爆的消息后。 当了皇帝,需要考虑衡量的东西多了去。温琼津的提亲是阳谋,但顾昭远不得不为蛮荒的百姓着想。 就像顾知看过的古代和亲一样,若是能用一名女子的亲事,换来数十年的两朝安稳,相安无事,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顾知与温琼津之间的暧昧众人皆知。 顾知越想越心烦,眉心紧紧锁起,瓜子都磕得不香了。 对面的刑严帮着剥了个野橘子递了过去,顾知顺手塞进嘴里,感受到瞬间上涌的酸味,眉心更是紧蹙。 “你暂时不用如此心急,反正没人认识你,若是不想也可隐姓埋名,在宣朝四处游览。” 顾知无意识地点点头,见天色不早,又取出一大堆吃食放在桌上:“你继续吃,我回房休息了。” 刑严盯着紧闭的房门,机械地剥着瓜子,直到店小二敲门,才恍然回过神。 月黑风高, 顾知躺在窗边的榻上,凝视着天边白茫茫的月光发着呆,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叹了口气。 她的心绪异常复杂。 在蛮荒边界的短短一天内,得了太多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消息,使得她脑袋一片混乱。 顾昭远和秦芸派人去找她一事,顾知倒是并不感到意外,毕竟相处这么久,若是问都不问一声,就太过冷血。 温琼津的阳谋,顾知也不是很意外,他一肚子坏水,闷骚又腹黑。 但顾昭远的反应实在是出乎顾知的意料,果然是当了皇帝的人,跟以前到底有些不同。 不过 顾知将被子扯了上来,双眼紧闭,沉沉睡去。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双眼紧闭的刑严猛得坐直,想起昨晚的事,瞬间瞪大双眼,他的视线在房内逡巡一圈,最后停留在桌上寥寥无几的瓜子上。 刑严脸色难看地走去桌子旁,抓起剩下的几颗瓜子,塞进随身荷包里,而后大步走向楼下。 顾知正好在吃饭,朝他挥了挥筷子,满脸疲倦地招呼他过来一起用饭。 “你不是还要当值,怎么这么晚醒?” “今日必须回蛮荒边界,否则你一路小心。” 刑严埋头扒完饭,深深看了顾知一眼,转头带着手下纵马离开驿站。 顾知叹了口气,只觉得人生无常,还是不生事的时候最悠闲,时不时还能聚在一起嗑瓜子。 如今别说嗑瓜子,就连面都见不了几次。 顾知牵着马继续赶往越郡,得了刑严的警告,她小心不少,将头裹得严严实实,不露出半点短发。 连着赶了三天的路,终于到了越郡。 顾知愣愣地瞧着庞大的郡城,开疑自己走错了路。 眼前的郡城比之以前的越郡,大了至少三倍,城墙高耸,轻易不得进出。 城门口倒是没有衙役拦着查看路引,来往的百姓挤挤攘攘。听着口音,京都、江南、东夷、西南边的都有,顾知甚至瞧见两三个奇装异服长相独特的外国人。 紧随大流进了城门,顾知径直往城东二街走了过去——更是人山人海,堪比五分之三的京都。 顾知顺手在街边随意挑了家不认识的烧烤摊买了两串烧烤,边吃边问:“怎么这么多人排队?” 糖果铺、对面的火锅店、隔壁的酒楼以及不远处的调味铺焕然一新,铺门口排满了人。 “您不知道?糖果铺的清染掌柜最近要成亲,跟周边几家铺子联合起来做折扣,价钱非常实惠哩。” 顾知面无表情地捏断了手里的竹签。 第263章 坚守 顾知穿越过来后,见到的第一个自己人就是清染。 且这小丫头听话懂事,一片赤胆忠心,事事妥帖顺心,从未有过半句抱怨,甚至在景王府落难后,主动跟着一路过来蛮荒。 流放路上,若不是清染帮着做饭洗菜干杂活,顾知不知道得多费多少心神。 往日相处时也是让去东去东,让去西去西,从无二话。 顾知心里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时时照应着。 没成想,就短短一年的功夫,清染就被人拐走了,那人还是徐恒! 顾知狠狠将竹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内,面容有些狰狞,烧烤摊老板犹豫地看了她几眼,小声道:“自顾掌柜收手后,糖果铺一直是清染掌柜在操持,街坊邻居都对她颇有好感,你可莫要想不开!” “怎么会?”顾知收敛好脸上的表情,眸子里仍带着熊熊怒火:“只是没想到清染掌柜年纪这么小就要成亲了。” 是的,荣安公主刚才十八,比她更小一些的清染,也不过十六七。 烧烤铺老板叹口气:“谁说不是呢。越郡城内倾慕清染掌柜的不知何几,谁想到竟被个小二得了便宜。” 顾知咬牙,可不是嘛,狗徐恒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随手递出半两银子,顾知瞅着周围满满当当的人群,犹豫片刻,站在火锅店门口跟着排队,余光却是不断注意着糖果铺。 不知排了多久,顾知点了个全麻全辣的锅底,找了个靠窗正对糖果铺的桌子坐下。趁人多无人注意,她从窗口探了探。 清染正跟以前的顾知一般,脸色平静地站在糖果铺门口,不时招呼客人入内或解决排队过程中发生的各种意外。 易容后的徐恒正在队伍两旁来回走着,维持秩序。 瞧着清染温和平静的微笑,顾知心里轻叹了口气。 这一年里,清染肯定吃了不少苦,否则怎会如此老成熟练。 “客人,您的锅底和菜送上,若想加菜,可以再招呼我们。” 火锅店小二熟练地端好锅,调好火候,朝着顾知轻笑着示意。 顾知点点头,见锅底还未翻滚,继续偏着头盯着清染。 视线太过赤裸,清染轻蹙着眉,心里有些不悦地看向火锅店二楼,眼神触及用纱巾包着头朝她轻笑的顾知时,紧皱的眉心无意识变得轻快起来。 瞧着楼上面容陌生的女子有些眼熟,清染犹豫片刻,找来一个帮工,清亮的眼神暗示性地瞥向仍盯着她的顾知,而后小声吩咐了几句。 帮工抬头看了看,连连应是。 待全辣锅底翻开,顾知刚下了几块羊肉片,糖果铺的帮工就拎着一小袋糖果,笑眯眯地凑了上来:“姑娘,我家掌柜对你一见如故,特命我送上糖果,还请收下。” 顾知一愣,眼神看向对面站着的清染,见她轻笑着点头,顾知没有再客气。 她收下糖果后,转身从包袱里取出一个荷包:“你帮我送给清染掌柜,就当是我送她的贺礼。” “好嘞。”糖果铺近期的确有喜事,帮工笑眯眯地收下荷包。 解开糖果袋,顾知倒出里面的糖果,见都是自己以前喜欢的口味,再加了十几种全新口味的糖果,心里莫名想笑。 她异常珍惜地借衣袖的掩护,将糖果全收进了空间。 往后清染可就不是她家的了。 顾知沉默地挟了块沸腾的羊肉,在蘸料碗里压了压后吃下,咀嚼片刻后,心生诧异。 自火锅店开张后,很大一部分都是直接从顾知空间里拿货,或者去调味铺——也是直接从顾知空间里拿货。 但调味铺的月掌柜心思敏捷,早早留下一批种子自己在农田内种植,顾知离开时,暂时还没有太大的产量。 现下辣椒的味道与顾知往常用灵泉水灌溉的辣椒略有不同,但吃起来的口感却是相差无几。 若是顾知所料不错,应当是水系异能者和木系异能者携手种出来的辣椒——味道倒是不错。 想到木系异能者,顾知的视线在楼内游移不定,试图找到柳翠微的身影。 可惜没看到人。 找来店小二一问,原来是回家收庄稼去了,待明日清染成婚时才回来。 顾知心中带着郁闷地吃完了这顿火锅,随意在周围找了家客栈住下后,见时间差不多,糖果铺要关门了,她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糖果铺内,白姝正在算账,清染坐在一旁,摩擦着帮工送来的荷包,表情有些复杂。 “清染,今天赚了近一千两!不过多是行商来大笔大笔批发着买的,越郡到底比不过京都不如到时候我们在京都开间分铺?” 半晌没得到回应,白姝转头一看,清染神思不属地捏着个朴素的荷包,根本没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白姝眯了眯眼睛,喊魂似得叫道:“清染!清染!清染!” 清染回过神,嗔怒地瞥了她一眼,而后继续摸着荷包,没有说话。 “你明日成婚,怎么如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莫不是后悔了,不想嫁了?” “哪里的话?”清染轻声道:“我刚刚好像看到小姐了。” 小姐?哪个小姐? 白姝反应过来,将装满银子的抽屉塞了回去,环视一圈后小声道:“你确定没看错?莫不是荣安公主来找你了?” 清染摇摇头:“不是公主。长相非常陌生,看样子不像是越郡的人。” 说着说着,她的脸色暗淡下来。 自顾昭远称帝后,秦芸、顾知等人全都搬去越郡城北新建的皇宫内,许氏、安氏等在城北周围找了宅子,唯独清染不知怎么想的,坚持跟白姝一起守在这饱经沧桑的糖果铺。 如今不到一年,她的心里万分感慨。 按理来说,清染是景王府的奴婢,本该伺候在荣安公主身旁,只是 白姝大大咧咧道:“许是你看错了,没听公主说吗?顾知回不来了。” 清染当然知道,她勉强一笑,纤细的手轻轻拆开荷包,视线触及荷包内的一小沓银票时,整个人顿时愣住。 第264章 柳暗花明 清染呆愣间,白姝探头凑近,伸手取出银票,随手数了数:“哇,每张一千两,这里有八九张,近万两!清染,·谁这么大方,给你送了一万两银票做贺礼?” 秦芸前天提前送的添妆也不过三千两,并各色珠翠华服、各国珍宝,荣安公主送的也才五千两白银,加起来自是比眼前的银票多上不少。 清染和她们关系亲密,礼节重些倒也并无不妥。 但初次见到的陌生人,为清染送上的万两银票做贺礼,里面可就有些门道了。 清染心烦意乱地盯着荷包,想起流放路上顾知曾戏谈,若是自己出嫁,定会送上万两银票做添妆 “我不清楚,但可能是是小姐。” 白姝一愣。 自荣安公主回来后,清染私下或大庭广众下从未叫过小姐,都是称呼其为公主。能被清染心服口服地称呼为小姐的,唯有顾知。 “可是” 顾知对她有天大的救命之恩,白姝自然不愿意承认顾知失去踪迹生死未卜,但宣朝、大承在各处都细细翻找过了,海外也没传来什么好消息。 她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如今的接受现实,期间经过无数次挣扎与苦闷。 白姝当然明白清染的想法,甚至比起她来,清染心底更加挣扎更加纠结。 一方是自小有救命之恩的小姐夫人,另一方是流放路上处处照料着她的“小姐”,白姝不清楚清染在顾知消失期间,荣安公主回来后到底做出什么决定。 但白姝明白,清染终究过不去这个坎,她的心里放不下顾知。 清染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埋下头道:“白姝,我昨晚梦见小姐回来了,她就站在铺子门口,朝我轻笑,说她回来了。” 可是清染一觉醒来,发现一切都在梦里,一切都是云烟。 白姝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硬生生将喉咙间安抚的话强行压了下去,余光注意到有人走进铺子,她语气生硬地转移话题:“明日成婚,你不要想那么多。有人来买糖了,等她买完,我们就关门回去收拾东西。” 虽说清染和小二坚持婚宴一切从简,甚至清染在成婚前一天还在招呼客人,但也不能太过敷衍。 清染的嫁妆、添妆什么的都要提前准备好。 下意识扬起客套的微笑,清染淡淡地将视线移了过去,没想到客人是今日见到的那名女子,她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 见顾知笔直朝着她们走了过来,清染和白姝心里多了几分莫名其妙,但稀奇古怪的客人多了去,两人没有多想,维持着微笑道:“下午好,想吃什么味道的糖?我们这里有” 顾知莞尔一笑,在两人警惕的视线中,伸手点了点放在柜台上的荷包:“清染,白姝,是我。” 笑容异常熟悉,清染晃了晃神。 白姝脸色僵硬,心想,怎么现在买个糖还要伪装身份了?还“是我”?谁知道你是谁? 她正准备给清染一个眼神,视线瞥过去时,清染已经回过神,眼眶微红地走出柜台,朝着客人扑了上去。 白姝连忙上前,试图将清染拉回来——不至于!人家说不定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你怎么就信了? 这边的清染早就扑进顾知怀里,在她身上轻嗅了嗅,而后紧紧抱着顾知不撒手,低声啜泣起来。 白姝一边拽看清染的衣袖,一边解释道:“不好意思,她明日成亲,近期有些多愁善感。” 顾知无奈地抱着小声哭着的清染,朝着白姝点点头:“没事。” 心里却是在想,以前的白姝可没这么缺心眼,怎么感觉一年过去,性子都变了? 就在顾知轻笑着安抚清染、清染全心全意哭泣、白姝满脸纠结时,易了容的徐恒端着碗越郡酱菜走进铺子,见到眼前混乱的景象,脸色一下子黑了。 “你们在做什么?” 白姝心道不好,愈发用力地想将清染从顾知的怀里拽出来,省得惹出误会。 还没等她扯出个结果,徐恒步步逼近,清染红着眼睛抬起头:“小姐,你今日住下?我明日在府内成亲,就等着你回来呢。” 听到此话的白姝和徐恒两脸茫然间,顾知摸摸清染的脑瓜,笑道:“好。” 白姝瞬间回过神,细细打量着顾知的脸,紧跟着异常激动地扑进顾知的怀里:“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她们等了近一年,从满怀希望到心灰意冷,不过短短一年。 顾知脸带包容地抱紧两人,然后冷飕飕的视线射向呆呆看了一会儿后,默不作声去关门的徐恒。 过了好一会儿,清染和白姝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清染取出手帕擦去脸上的泪水,拉过脸上悻悻的徐恒,笑道:“小姐,我明日就是与小二成亲。咱不讲究那些风俗礼仪,就简简单单邀着几位邻里街坊吃个饭,就算定下了。” 事实上,越郡民间不讲究太过繁琐复杂的成婚礼,尤其是清染徐恒两人意见统一,只想简简单单平平淡淡过日子。 顾知似笑非笑地瞅了徐恒两眼,识趣地没说什么成亲三天前新郎新娘不可见面之类的话,而是默不作声地被清染和白姝拉着走向后院。 徐恒心情复杂地端着碗酱菜跟在其后。 他早就烧好了饭菜,只想着清染近期胃口不佳,就屁颠屁颠跑去买了些开胃的酱菜,没成想一进门就瞧见顾知回来了。 三人对顾知换了个身体的事接受良好,大概是震惊的情绪都在荣安公主回来当天消耗完了。 顾知穿过游廊,见后院庭院里焕然一新,与一年前相差无几,但更加精致闲适。 一路到了正厅,顾知才开口道:“铺子里就剩你们三个?其他人呢?” 清染接过徐恒递来的碗筷和酱菜一一放好,细心解释:“只剩我们俩人和翠微,男女有别,小二现在火锅店的大通铺住。” 但清染和徐恒花钱买了宅院,等明日成亲后就搬过去,偌大的糖果铺自此只剩下白姝和柳翠微两人住在其间。 第265章 知道 顾知沉默半晌,笑着道:“看你们都平平安安,我也就放心了。” 清染和白姝的眼眶瞬间湿润起来,唯独徐惟站在旁边,格格不入又万分尴尬。 顾知叹口气,闻着弥漫在房内的香气,眯着眼睛笑道:“先吃饭吧,都忙了一天,定是饿了。” 三人点点头。 柳翠微回了青山村,得明日一早才回来,还能赶上清染黄昏时出嫁前添妆送礼。今日这顿,也就不用等她回来再吃。 顾知慢条斯理地吃着菜,余光不时打量着清染和帮她挟菜的徐恒,心里总有些别扭。 一年前,清染和易容成小二的徐恒可没有这么亲密,两人相处时都是疏离与冷淡。 顾知也没想到,初次见面时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徐恒能化成绕指柔,甚是温柔体贴,含情脉脉,似乎眼里只有清染一人。 她侧目望过去,清染眼角眉梢都是甜蜜笑意,瞥见顾知和白姝偷偷打量着她们,俏脸和脖子都是微红。 清染换了双公筷,为顾知和白姝一人挟了一块红焖羊肉,轻嗔道:“快些吃吧。” 她们带着调侃的眼神太过直接,害得她都不好意思吃下徐恒挟来的菜了。 顾知与白姝相视一笑,埋头吃饭。 饭后,徐恒主动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给她们三人留下谈话的空间。 目送徐恒离开,清染回过头,不自觉地伸手扯了扯顾知的衣袖:“小姐, 这一年里,你去哪儿了?” 白姝同样疑惑,眼神好奇地瞧了过去。 顾知索性从空间取出一小堆瓜果零食,抓了几个荔枝当饭后水果吃着,而后道:“我也不清楚,我不久前才醒过来,紧赶慢赶来了越郡,没成想已是一年过去。” 白姝抓了把瓜子嗑着:“我们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毕竟,荣安公主就是如此说的。 想起天道给出的选择,顾知轻轻一笑,没有说话。她的心里却是在想,若是做了另一个选择,的确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 这里有清染白姝,有秦芸,有温琼津,有她熟悉的一切。 清染取来茶壶,一人倒了盏茶,小声道:“我好想你。” 察觉到话里的沉重与感慨,顾知用手肘轻撞了一下清染的胳膊,无声地安抚她的情绪。 “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忽然要和小二成亲了?若不是意外得到消息,我还不一定能赶上呢。” 清染羞涩地瞅了两眼顾知和白姝,强自镇定地开口:“我觉得,他合适。且我们彼此有意,便” 可不是合适嘛。 白姝如此想到。 小二家里无亲人无兄弟,为人踏实肯干,最重要的是对清染一腔深情,让他做什么绝不二话,深沉的感情通通埋在心底,不会说出来让清染心生困扰。 此番若不是清染主动挑明,依小二的性子,可不定到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 清染能拿捏得住,又一意孤行,白姝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况且,小二在火锅店亦或糖果铺都勤勤恳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人,倒是比全然陌生的外人来的好。 顾知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清染,试图从眉眼间看出她是否知道小二的身份。 毕竟她明日便要成婚,现下挑明,清染和 徐恒或许会认为她是来砸场子、不想让他们好过的。 顾知想了想,语气委婉道:“可有查清小二的底细?可莫要”被人哄骗了! “他主动说了。” 瞧着清染含羞带怯的模样,顾知瞬间明白,徐恒挑着些不甚重要的事主动坦白,最为重要的身份一事却并未开口。 拆穿的话在口头转了又转,顾知深吸一口气,直言道:“你他你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吗?” 白姝一愣,火锅店的店小二还有什么隐藏身份? 清染双手紧紧缠在一起,似在害怕顾知棒打鸳鸯,片刻后点头:“知道。” “是他跟你说的?” 一年前,顾知可看得清清楚楚,清染对徐恒十分抗拒。徐恒肯定也明白,若是他坦白,清染或许不会跟他在一起。 这般情况下,徐恒竟然会跟清染直言他的身份? “不是,”清染眼神微暗:“我猜出来的。” 徐恒自认掩饰的很好,但清染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刚认出来时,她的确万分抗拒,但后来相处的点滴间,徐恒处处照顾着她,事事以她为先。如此一年下来,清染心里默默接受了。 顾知迟疑的盯着耷拉着脸的清染,正准备开口,门口忽然传来“啪嗒”一声。 屋内的三人同时看过去,徐恒一动不动呆愣在原地,地上掉了个木托,上面装着的水果散落一地。 清染瞧了瞧顾知,见她默默点头后,起身走近门口,一一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水果,朝着徐恒笑道:“都沾了灰尘,我们去厨房再洗一遍吧。” 说完转身朝着厨房走去,徐恒回过神,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徒留默默吃瓜的顾知打发一脸茫然的白姝。 “小,小姐,小二是什么身份啊?” 白姝挠着脑袋,不断回忆一年内自己是否有得罪过他的地方。 顾知好笑地解释了一遍,然后就见白姝满脸震惊,一时反应不过来。 不得不说,白姝从山寨下来后,原本异常冷静靠谱,但生死劫过后,性子倒是越来越不稳重,暴露了几分藏得极深的孩子气。 白姝喃喃:“那他们明日还能成亲吗?” 喜帖都发遍了整个城东大街,若是撤回,多伤交情啊。 顾知微微挑眉:“我猜,应当会正常进行。” 既然清染早就知道徐恒的身份,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徐恒那边敢说个不字,顾知就敢绑了他送入洞房。 白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两人继续吃着饭后水果,没想到清染和徐恒还未回来,倒是有人擅自飞进了糖果铺后院。 顾知眼神一凛,果断伸手发动异能。 随着一阵尖叫声响起,顾知和白姝同时起身前往后门一观。 被电晕的秦肆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后院门口,门牙缺了一颗,呼吸声霍霍作响。 第266章 谁会出手 顾知皱了皱眉:“他经常偷偷爬墙进来?” 白姝语气艰难:“是啊,但前不久他说要去海外溜达一圈,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身为芸后的外甥,秦肆随家人一同住去城北,时不时想吃糖果了就往铺子里跑。 前不久领了任务去海外,临走前在糖果铺搜刮了无数新口味的糖,还特意跟清染打了招呼,让她留些新品种的糖果,待回来后取。 顾知默了默,想起刑严的警告,到底还是交代道:“不要泄露我的身份,我暂时不想” 白姝眼睛微转,了然地点头。 祐丰帝愿以半壁江山迎娶顾知一事,早就传遍蛮荒上上下下。她身处越郡,对此事的了解更深。 朝中大臣因此事吵了好几天,知情的大臣愁眉苦脸,不知情的大臣喜气洋洋、直言不亏——至多,宋西楼心生怨愤罢了。 然,荣安公主嫁入宣朝后宫,蛮荒的地盘更广,宣朝下一代与大承有血缘关系,天然与蛮荒交好,两方至少能得百年和平。 百年啊!足够大承休养生息,往南边海外发展多少势力? 知情的大臣对此种想法冷嘲热讽——都不是同一个人! 万一祐丰帝认出来了,认为大承随意找了个人糊弄他,连江南都不顾了,直接发兵攻打大承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答应呢! 白姝借着清染的光,见过芸后,她的态度暧昧不明,只说顾知与祐丰帝暧昧情深,若是顾知还在,定会同意嫁给祐丰帝。 白姝: 隆昌帝早已意动,只是苦于久久未寻到顾知的踪影。如今顾知大摇大摆出现在蛮荒,岂不是羊入虎穴,自投罗网? 瞧着白姝忽然冷淡下来的脸色,顾知有些新奇,但也没有多问。 “今晚我便住在南安客栈,明日一大早过来,看着清染出嫁。” 白姝跟在她身后回了正厅,全然不顾被电晕的某人:“不如直接住在铺子里?房间都空了出来,随意收拾一间就是。你若是在,清染定会安心不少。” 顾知轻笑:“你跟清染说说,我明日过来,她会理解的。” 铺子周围有人正在监视着呢,虽不知是哪一路的人马,但顾知可不想因此暴露身份。 白姝瞬间反应过来,下意识蹙着眉,轻轻点了点头:“好。” 随意取了一小包糖果,顾知大摇大摆地从后门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屋内的白姝火急火燎地整理现场,将倒地的秦肆伪装成被土攻击的模样,省得他脑子一亮,联想到顾知身上。 不久后,天色昏黄。 顾知躲在街边,听着步步逼近的脚步声,果断一脚踹了过去,刚走出糖果铺的徐恒连忙躲开,小声道:“换个地方再 谈。” 如果顾知愿意谈的话。 顾知冷冷看了他一眼,环视一圈发现周围暂时无人后,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一处偏僻的民宅内。 徐恒在见到顾知的第一面就知道不好,见顾知蠢蠢欲打,他捂着脸叫道:“别打脸!” 他明日要成亲,脸可不能伤着。 顾知冷笑一声,到底没有再动手,而是骂道:“你可真行!趁虚而入、趁火打劫是吧?” 徐恒万分无辜:“我可没有。” 顾知几步上前,用力拽着他的衣领:“日后你要是欺负清染,我就算远在天边,也要将她带走!” “我发誓,我永远不会伤害清染!” 顾知松开手,打量着徐恒易容后平平无奇的脸,心里暗想,早知道就该让刑严将他易容成一个丑八怪! 许是顾知的眼神太过恐怖,徐恒语气艰难地换了个话题:“你此次回来,要在越郡待多久?” 顾知默了默:“过几日我就要离开。” 听刑严的语气,秦芸当了皇后之后,过的还不错。 等她参加完清染的婚礼,顾知打算直接离开越郡。 当了皇帝跟没当皇帝的人的确不一样,心更狠了,也更薄情。 顾知当然明白,是温琼津主动提出求娶一事,才令顾昭远动了不该动的心。 然而,若是以前的顾昭远,别说对此意动,在温琼津提出的第一时间,他会毫不迟疑地回绝此事。 徐恒想了想最近越郡城内的风波,眸子里多了几分同情:“你记得过一段时间回来看看,清染她们都很想你。” 顾知摆摆手:“你打算就此隐姓埋名,与清染在越郡过上安生的日子?” “是,”徐恒语气坚定:“就当徐恒早就死了吧,如今活下来的,只有虞小二。” ??? 见顾知满脸疑问,徐恒迟疑解释:“清染被卖掉之前,就姓虞。” 他们明日成婚,徐恒算入赘,随妻姓。 顾知露出一个微笑:“也好。你莫要辜负清染的一片真心。” 徐恒罕见地羞涩笑了笑,半晌后回过神提醒道:“你若是想解决瘟疫,还得去一趟京都,去找长公主门下,一位名叫离原的侍卫。” “长公主?瘟疫的事与她有关?” 徐恒垂下头,敛下眸子里的艰难:“长公主与驸马都不知此事,但瘟疫一事,的确因他们相识而起。” 顾知眉头蹙得更深,只觉得自己身处泥沼,越是深入研究,越是难以呼吸。 “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其他事情,你得去找徐惟和洛王。” 顾知点了点头,明白他的意思是身处江南的徐惟和洛王未死,甚至与瘟疫的出现有着莫大的关系。 难怪 顾知眸色复杂,难怪天道言明古代早晚会灭亡。 原来不是指天道会出手,而是本土人早就动了手。 徐恒沉默片刻,见天色已晚,转身准备离开:“我要去新房打点东西了,明日你早些到铺子里来,清染定很想在成亲当日见到你。” 顾知轻轻应了一声,转头回了客栈。 月色如雾,凄寒幽冷。 次日,顾知一大早便起身来到糖果铺,里面已是热热闹闹,女眷们正在帮着添妆。 顾知进来时,柳翠微正好不顾清染的阻拦,将一枚水头上佳的玉镯装好放在桌上。 第267章 日日如此,夜夜如此 “哎呀,清染。大喜的日子,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你就收下玉镯,当我凑凑热闹。” “是啊,清染掌柜,你就收下吧。” 清染被街坊邻居围在中间,百般推辞不得,只得笑着收下。 余光瞥见顾知进来,更是眉开眼笑,她挤出人群,两颊绯红:“小你来了,快请坐。” 昨晚白姝跟她分析过朝中的局势,清染明白顾知不想暴露身份,语气略略收敛。 来凑热闹的女眷只当顾知也是来添妆的,都是一脸乐呵地瞧着。 顾知拿出一支点翠金钗,递了过去:“祝清染与白头偕老,幸福美满。”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清染羞红了脸,悄咪咪朝着顾知眨了眨眼睛:“如此,我便收下啦,谢谢姑娘。” 白姝上前,语气亲昵:“姑娘,你与清染一见如故正好少了个帮清染梳头的娘子,不知你可愿?” “自是可以。” 成亲当天帮新娘梳头,只是做个样子,并非真真正正帮着梳发髻,来搭手的不是全福美满的人,就是新娘的母亲。 清染没有亲人,按理来说,是会提前找一个美满幸福的福气人,但清染提前跟白姝打过商量,想让顾知来。 见顾知没有推脱,清染心里更是欢喜了几分。 清染成亲的礼节简单不少,女眷们的添妆早就添完,接下来就是新娘去梳妆打扮,等待吉时。 将白姝留下招待来凑热闹的女眷后,清染拉着顾知来到她住的房间,里面有好几个手巧的姑娘等着,待时辰到了,便帮助新娘穿衣打扮。 清染先是挥手让房内的人都去吃些东西,而后亲昵地拉着顾知的手:“小姐,你吃饭了吗?不如我去我叫人帮你做个饭来?” 顾知伸手点了点她的琼鼻:“我吃过了,你饿不饿?” 清染悻悻:“有一点,但婶婶嫂嫂们都说,今日不能吃太多东西,否则行动起来,不甚方便。” 有什么不甚方便的? 顾知从空间取出一碗热乎乎的羊肉羹:“你少少吃上一些,看情况,得等到晚上酒席上才能吃呢。” 清染乖巧地接过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顾知越看心越疼,深感自己昨天应该把徐恒再打上一顿的! 刚吃完用手帕擦擦嘴,清染听见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柳翠微的声音。 顾知与清染对视一眼,而后上前打开门:“柳掌柜,有事吗?” 柳翠微悄摸摸地拿出一碗南瓜粥:“清染吃东西了吗?今日可累可累的,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省得晚上没了气力。” 她跟张三成婚当天,一直饿到大晚上才吃饭,浑身无力,拜堂时都只想着赶紧完事去吃饭。 清染笑了笑:“我刚吃了,有些撑。” 柳翠微打量着她的神色,闻着房内的确有阵肉香,就没有再坚持。 而是捏着勺子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粥,三两下吃完后才缓了口气:“我今早天没亮就赶了过来,都还没吃饭,可饿着我了。” 清染端坐床头,只自顾自地轻笑,没有多说什么。 柳翠微放下碗,忽然盯着站在一旁的顾知眼神微眯:“你是顾知?” 顾知一脸无辜的样子:“谁?” 柳翠微冷笑:“好你个顾知,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心虚的第一反应,就是反问! 见顾知要被人认出来,清染强压住心急道:“你认错了,她是我昨日初见的客人,我与她一见如故” 柳翠微翻了翻白眼:“清染啊,我又没想着拆穿她的身份,你急什么?” 倒不是顾知和清染不信任柳翠微,只是毕竟在越郡,越少人知道顾知回来了,顾知就越安全,不必被强行押着去宣朝和亲。 清染神情焦急,噌地站了起来,准备继续解释,就被顾知按着压了下来:“你怎么猜到的?” “除了顾知,谁会关心你成婚当日饿没饿肚子?” 连荣安公主也是如此。 清染的性子软和听话,婶婶嫂嫂们说了白天最好不要吃东西,她定会听她们的话,柳翠微在来之前,还想着该怎么劝她吃东西。 也只有顾知亲自劝她,清染才会无视其他人的劝告,饱腹要紧——即使她认为婶婶嫂嫂们的话没错。 顾知笑了笑,简单交代道:“我过几天就走。” 潜台词就是,别跟别人说她回来过。 柳翠微娇柔地点点头,双眼迟疑地望着顾知,半晌后,偷偷瞧了瞧清染,一副想问什么,但碍于今日大喜,不方便问出口的样子。 顾知明白她想问什么,但说出来了,柳翠微定会失望,于是只能装作没看见。 就在三人气氛僵持间,白姝急匆匆赶了过来:“清染,芸后微服前来,现下在后门呢,你赶紧去迎接。” 门内三人都是一愣。 清染目露犹豫地看着顾知,顾知朝着她微微点头,而后顾知与柳翠微紧跟在她身后前往后院。 后门口已经跪了一地的人,都是铺子里的帮工,今日来帮着干些杂活。 清染快步上前,临到秦芸身前,毫不迟疑地跪下,被秦芸一把拉住:“今日大喜的日子,不必下跪。都起来吧。” 顾知和柳翠微磨磨蹭蹭站在人群后面,目送清染为秦芸引路。 顾知悄悄抬起头,看向正拉着清染的手,絮絮叨叨的秦芸,猛然发现,当了皇后的秦芸愈发显得疲惫。 “前几天为你添了妆,本不该走上这一趟的,只是我昨晚忽然梦见流放那年的大雪,醒来却无人能跟我说上两句。那雪可真大啊,我至今都还记得。” 秦芸叹了口气。 她梦见的不是那年的大雪,是雪中想尽办法找来吃食的顾知,是成家村时温琼津的咄咄逼人,是大火中浑身鲜血的顾知和温琼津。 自顾知失踪后,日日如此,夜夜如此。 清染沉默半晌,没有应声。 第268章 物是人非 秦芸并不在意清染的沉默,一路扶着她的手,越过挤挤攘攘的人群,气势威仪地走进正厅。 秦芸来的时机并不妥当。 以她如今的身份,若是为了给清染撑面子,等黄昏后徐恒来将人接到新房,拜堂成亲前后赐下些许金银,反倒更加合适。 这般悄无声息又大张旗鼓地前来,更像是 顾知神色复杂,与柳翠微对视一眼后,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正厅内的婶娘、帮工们都已暂避,秦芸入了座,屏退身旁的宫女侍卫,抬眼望着身着红衣、眸中欣喜的清染,她的神色多了几分疲惫与眷恋:“一年不到,你就要成婚了,真快啊。” 清染笑了笑:“托娘娘的福。” 秦芸拉过清染的手,小声道:“荣安公主在忙,无法过来,你莫要因此心生遗憾。” 荣安公主为何没来,清染与秦芸心知肚明——她还在为顾知抢了她的一切而生气。 前几日派人送来的五千两添妆礼,就是花银子断了清染与她之间的主仆情分。 荣安公主虽未至,但顾知已在铺子里,清染自是没有什么遗憾。 她低声解释:“宫中事务繁忙,我晓得呢。娘娘能抽空来瞧上一眼,我心里已是万分感激。” 秦芸笑眯眯地瞅了她两眼:“我来,一是想看看你,二嘛,你可有顾知的消息?” 若是顾知知道清染今日成亲,绝不可能不来瞧瞧。 清染瞳孔一滞,笑容多了几分牵强,毫不犹豫道:“小姐朝中寻人寻了一年都没甚消息,我从未出过越郡,哪里知晓小姐的下落。” 秦芸拍拍她的手:“不必紧张,我不会因此事怪罪于你。”她沉默片刻:“一年没见顾知,我有些想她了。” 荣安公主是她的女儿,可在流放路上,顾知处处维护呵护,秦芸心里早就将顾知当成自己另一个女儿。 可惜 清染:“我也想小姐了。” 见她油盐不进,秦芸正色道:“我知道她今日来了,你把她叫出来吧,我想看看。” 清染僵硬笑道:“娘娘,您说什么呢,我” 话还未说出口,清染就瞧见秦芸眸子里的凌厉,她迟疑着将话咽了下去,没有再开口。 秦芸轻轻摸着清染梳好的云髻,从头上取了支黄金蝴蝶钗插入她的发间,语气平和:“你不必再瞒我,顾知这孩子心软念旧情,我清楚的很。” 留在糖果铺周围的人上禀,昨日来了个陌生的小娘子,与清染白姝一见如故,为清染添了妆。 秦芸从不相信什么一见如故,尤其是在受尽苦难、心中警惕的清染和白姝身上。 安插在铺子周围的暗卫,个个能力不俗,领头的是其中的佼佼者,有隐身异能,更是被她所救,绝不可能说谎欺瞒她。 要么,清染一见如故的就是顾知;要么,是帮顾知送信的人。 念在清染护主的份上,秦芸可以赦免她的欺上之罪,但若是不肯说出顾知的下落 “娘娘,今日大喜的日子,您何至于如此?” 旁听许久的顾知扯开柳翠微挡着的手,笑眯眯地从正厅侧门走出,眸子冷淡地瞧着坐在上方的秦芸。 定眼一看,初见时的温婉可人,流放时的从容以对,定居青山村时的坚韧勤奋,在如今的芸后身上,根本瞧不见半分。 顾知不清楚是不是称皇称后之后,人都会变上几番。 但眼前的秦芸与尚未见过面的顾昭远,显而易见地变了不少。 秦芸愣愣地看着顾知,半晌没有任何动作,直到不知从哪儿传来几道声响,她才恍然回过神,脚步踉跄地走了过去,脸上不喜不悲,眸中却带着难以置信。 她抖着手抚上顾知的脸,语气迟疑:“你是顾知?与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顾知沉默地笑了笑,扶着她一路坐下,而后对满脸郁闷的清染笑道:“你快去房内准备吧,不可误了吉时。” 清染张了张嘴,瞧了两眼神情恍惚的秦芸,到底还是出了正厅。 待正厅的人都清空后,顾知漫不经心地坐在秦芸身边,帮她剥了几个干果:“娘娘,您这就不厚道了。想见我,命人传我过去便是,我可” 秦芸蹙眉瞧着她:“叫什么娘娘?跟之前一般叫我吧。” 剥着干果的手微顿,顾知平淡一笑:“这可不妥,荣安公主已经回来,我与您非亲非故” 秦芸眼带迟疑:“不知你可愿,认我做娘亲?我好让陛下封你为嘉阳公主。” 封号都想好了,何必来征求她的意见? 顾知低头吃着干果,换了个话题:“好嫁与祐丰帝,为大承谋取半壁江山?” 祐丰帝求娶顾知一事不是秘密,秦芸只当她是从清染几人口中得知的。 秦芸勉强一笑:“我本想着,你与小温先生算得上是同甘共苦,彼此倾心,结为秦晋之好并无不可。” 可惜,就像海外寻人一样,刚开始的想法非常单纯,后期却慢慢变了质。 去往海外的人,接受的命令从最开始的寻人,转变为攻占更多的海岛地盘;答应将顾知嫁去京都的人,想法从最初的希望顾知幸福美满,转变为谋取利益最大化。 她没想到,独立称皇后,亦会有这么多烦恼。 而顾昭远的心思,也变了不少。 虽还坚持不纳妾选妃,但事事都不再听取自己的意见,而是在朝中大臣的唇枪舌战中,选择利益最佳的方案。 顾长缨因娶了个二婚的女子,触怒顾昭远,被派去偏远的崖郡当太守。顾望期看不下去,主动带兵前往海边杀倭寇、占领海岛。 如今偌大的皇宫,就顾昭远、她和荣安一同生活,委实有些空旷了。 顾知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对秦芸的这番话,半信半不信,换言道:“我回来,是想来看看你们,没想到一年过去,物是人非。” 就如斑斓梦境,恍若云烟。 第269章 热闹不属于她 秦芸默不作声地吃了好几粒剥好的干果,强行压下心里的苦涩,朝着顾知轻声笑道:“你若不愿,我不会逼你。陛下那边,我会帮你遮掩过去。你哪天离开蛮荒,让清染跟我说上一声。” 她身处后宫,尚且身不由己,更何况顾知? 倒不如任其自行决定,还能留下几分母女情分。 瞧出她心里的难受,顾知叹口气,拉住秦芸的手,小声道:“娘,我不愿入宫,你就当没见过我吧。” 听到顾知还愿意叫她娘,秦芸眸子一红,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她抽出绣着凤纹的手帕,擦干净眼泪,直接带顾知来到她的空间里。 与刚开始的一片空旷完全不同,此时秦芸的空间里满满当当地塞着东西,几乎无从下脚。 秦芸带着顾知来到几个孤零零的小木箱面前,不顾仪态地蹲下身打开木箱:“这些都是你的,我不过代为保管,你收下吧。” 顾知垂下头,瞅着三个小木箱里厚厚几沓银票以及黄金,奇怪问道:“这些是?” “里面是调味铺以及商队送来的分成,都是给你的,还有小部分京都那边送过来的。” 宣朝与大承结成盟约,彼此通商频繁。 调味铺在月掌柜手下,已经蔓延至周围数个郡城,分铺已达数十家。 商队则分为两拨,一部分沿江南一带往京都边疆西域等地发展,一部分往沿海上线路,往倭国等海外发展。 秦亦轩和秦亦许带着秦肆和秦肆的姐姐,就是往海外发展那一部分。 陆地上还是吴老大带人发展商路。 如今商队已经成了大承朝的主要入账,赋税收取一半的盈润,余下来的仍非常可观,分了一半送入皇宫给顾知,另一半留下来做工钱。 送入皇宫的那一份,秦芸都给收了起来,荣安公主问及,她都没有心软。 顾知盯着满箱的银票黄金半晌,思及自己空间内的无数金银银票珠翠细软,略作迟疑,取了一半银票,给秦芸塞了一小部分。 “剩下的银票黄金什么的,您帮我送给爹,用来建设蛮荒。我瞧着蛮荒各处的建设,到底比宣朝各郡差了不少,还是要花些钱修整修整。不过,不要说是我给的,换个名义吧。” 蛮荒到底穷困了许多年,人又少,别说跟京都相比,就连东夷那边的临安城都比不过。 将银子送给顾昭远做建设,也算全了这段短短两年不到的父女情。 秦芸迟疑地瞧着顾知,见她眼神异常坚定,终于松口:“行。” 再次到了正厅,顾知瞧了瞧天色,笑了笑道:“娘,天要黑了,您赶紧回宫,我帮清染梳头去。” 见顾知转身欲走,秦芸猛得拉住她,张了张嘴,只留下一句干巴巴的:“事事顺利,万事称心!” 顾知轻笑着点头。 秦芸擦去眼角的泪水,轻咳几声后,转身出门离开。 房间这边,清染已经换上嫁衣,化好妆,顾知上前,拿起梳子轻柔地梳了下去:“三梳白发齐眉” 铜镜里的清染眸中含泪,欲哭未哭,待顾知停下动作后,任由操持婚事的媒婆将四角垂着宝珠,上绣鸳鸯的红盖头妥当地盖在她的头上。 清染没有再控制情绪,小声啜泣起来,泪水大颗大颗沿着脸颊滴落。 顾知眼眶微红,脸上却是笑着的。 一路跟着花轿来到新房,看着清染和徐恒拜堂成亲,将清染送入洞房,顾知言笑晏晏地敬了徐恒一杯酒,而后洒脱地转身离开。 今日成亲,新房异常热闹,走出老远仍能听见觥筹交错的喧闹声。 顾知边走边想,天道说的对,天下之大,处处可容身,却无独属于她顾知的家。 不知过了多久,柳翠微和白姝急匆匆赶上来,将一个包袱塞到顾知手上:“这是我们想尽办法为你办的路引,以及其他身份凭证。” “若是想送信或是加急前往他处,可去城南商队登记,那边有风系异能者,快得很。” “是啊,你千万记得给我们送信报平安,不要一下子又消失不见。” 顾知接下包袱,一一应是,而后瞧着有几分醉意的柳翠微,朝着白姝笑道:“你快帮着扶她回去吧,走起路来都晃晃悠悠的。” 白姝扶着柳翠微点头,两人站在原地,目送顾知前往客栈。 十天后,京都。 顾知坐在酒楼,听着周围的百姓聊江南瘟疫一事,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她是搭了商队中风系异能者的便车过来京都的,彼时江南完全沦陷,百姓纷纷失去消息,就连金掌柜都联系不上进了江南的林无等人。 可如今已是十天后,怎么江南那边还没半点消息传出来? “我大舅的三姐夫就住在江南一带,半个月前还传来消息,说瘟疫一事纯属以讹传讹,他们生活安逸的很,没想到十天前,一下子没了消息,现在生死未卜” “倒还算好的,我姨娘的女儿,在江南一带行商,刚传出江南沦陷的消息时,人就联系不上了” “我听说昨日有人从江南回来的,刚准备进京都,就被拦下,不知送去哪儿了。” 顾知敛下眸子里的疑惑,拿起包袱结账后转身走向紧挨着宫墙的长公主府。 既然徐恒说了,找到那名侍卫后,一切就能揭开,这一趟,顾知不想走也得走。 京都还是如以往一般热闹,街上人头攒攒,似乎并无半点被江南瘟疫一事所扰的迹象。 顾知问了许久的路,绕了大半个皇城,终于窥见恢弘霸气的长公主府。 门口守卫异常森严,十人一小队,同时有两队一起巡逻。 迟疑片刻,顾知正准备头铁地往门口冲,撞撞运气时,被人一把拦下。 瞅着面容冷峻的沈暮岁,顾知面无表情:“这位官爷有何贵干?” “有人要见你。” “” 能驱使沈暮岁守在长公主府门口拦人的人,顾知不用想都能猜出是谁。 第270章 温泉仙居 骑马跟着沈暮岁穿过挤挤攘攘的人群与喧闹的大街,一路来到临近京都城南郊外,顾知眼瞧着离皇宫越来越远,心里的疑问越来越深。 但瞟着沈大人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她又不好细问。 城南郊外这一片都属于无量山的范围,不过与主峰相隔甚远。这边山上多是温泉别庄,庄子甚是紧俏。 不过对温琼津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手头的温泉别庄甚是充裕,时不时还能赏给看重的大臣,亦或财政吃紧时,拿间别庄出来拍卖。实在不行,找个贪官反臣抄了他的家,随意取个地契便是。 沈暮岁骑着马疾驰到位置最佳的几间温泉别庄前,而后利落下马转身,朝着顾知一拱手:“姑娘这边请。” 此处周围种满各种牡丹蔷薇,在初秋的凉风中摇曳生姿。 顾知四下望了望,除最中间的别庄外,处处大门紧闭,萧条不已。 见顾知久久未答,而是盯着周围发呆,沈暮岁也不催促,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顾知回过神,昂首走进名为“仙居”的别庄。 顾知刚一进门,还未来得及看清内里的布景,身后就传来“嘎吱”的关门声,再定睛一看,哪里还有沈暮岁的身影。 顾知:“” 她又不会逃走,不至于关门吧? 初秋泡温泉正是时候,顾知循着小路走进,仙居内烟雾缭绕,隐隐带着股硫磺味,让人闻了精神一振。 路两边笼着薄纱,其后种着些瞧着好看但没什么杀伤力的花,再之后是假山流水不似人间。 走了半晌空无一人,顾知提高警惕,开始怀疑沈暮岁被人收买,专门来坑她的。 但她如今已换了个壳子,按理来说,沈暮岁不该认识她才对。 满腔的怀疑在顾知进入房间后渐渐平复。 温琼津正端坐在温泉池旁边,脊背挺直,一身玄色的长袍在青烟袅袅间更显神秘。 似是听到这边的动静,他偏过头朝着门口望过来,认出人后,朝着顾知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顾知被眼前的美色迷了一瞬,而后几步走了过来,语气带着不解:“你找我作甚?我本想着麻烦长公主带我入宫,耽误了些许时间。” 此话自然是哄骗天真不知事的小温的。 可惜温琼津不是那么容易被骗过去的。 他似笑非笑地取出几样御厨新制的糕点放在桌上,敲敲桌子示意顾知趁热吃的同时开口:“嗯,是我心急了。” 温琼津并不打算斤斤计较,毕竟他让京都各个城门口的禁军严查来自蛮荒的人,并随时登记落脚点及行程一事, 顾知也不知情。 顾知眯着眼睛打量他半晌:“江南瘟疫盛行,林无都没了消息,你不在宫内主持大局?” 江南的瘟疫太过严重,几乎卡断了京都与蛮荒之间的联系,商队里的人都是从西狄或东疆边界借路。 “今日早朝有人提及此事,沈暮岁自有安排。” 至少,谢流隽以及林无几人,都还传来过消息,暂时并无性命之忧。 温琼津起身来到她的身边,虚扶着她的身子,语气暧昧 :“你我一月未见,你就只想着家国大事?” 妈的,恋爱脑! 正咬着糕点的顾知被卡了一嗓子,趁温琼津帮着拍背喘气时,伸手取了些灵泉水润喉,半晌后才开口:“你” 温琼津没有听清顾知的话,他眯着眼睛盯着顾知不断开阖红润的嘴唇,心底愈发痒痒。似被雾气迷住了双眼,他慢慢贴了上去:“我?我怎么了?” 顾知刚准备重复一遍,就感觉右边温热的身躯越来越近,直至紧紧贴在她身上,将她牢牢拢入怀中。 顾知:“” 一把推开温琼津,顾知脸颊绯红:“你为何要向蛮荒求娶?” 温琼津坐直身子,眸子微暗地觑着顾知细白的脖子,开口解释:“若他应承此事,是我宣朝吃了亏。我不过是情深难忍。” 顾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当谁不知道,此事是宣朝的阳谋似的。 江南瘟疫一事,单凭宣朝或蛮荒大承,很难解决——毕竟还有敌国在对面虎视眈眈。 虽两朝结了盟约,但利益动人心,何况动的不止一个人的心。 两朝联手,一起解决江南的问题,才是上策。 但江南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属于宣朝的地盘,瘟疫又颇为棘手,蛮荒不愿蹚这趟浑水,温琼津就必须想法子,将蛮荒拉入局中。 以江南一地求娶顾知,就是温琼津想出来的、拉蛮荒入局的关键。 对宣朝来说,能花费一半的气力,解决江南瘟疫一事,又能全了祐丰帝的心愿,还能尽量减少民生的损耗,几全其美。 宣朝在承远帝时期的损耗太过严峻,随意掀起战争,只会加剧民间的争乱。 至于江南被分割的问题,则更加不必担心。 除非顾昭远不顾自家亲女儿的想法,断了荣安公主与宋西楼的婚事,将其嫁来京都。 否则,江南事了后,无论是随意找个人充当顾知,亦或是其他想法,宣朝都可以被欺骗为由,不让出江南。 可惜以温琼津在流放路上跟秦芸打交道的经验,她宁死也不会同意拆散荣安公主和宋西楼。 其实温琼津的心里更想迎娶顾知,只是他明白,顾知不是笼中雀,也不愿永远困在京都。 两人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温琼津只略略心黑一些,不会念及与蛮荒众人的交情,毫不留情地下手算计。 而顾知,到底心软上不少。 想明白后,顾知瞥了眼温琼津,悠悠叹了口气,而后擦了擦嘴边的细屑。 她伸手拽过温琼津,几下扒拉干净他身上的长袍,在那人诧异的视线中,将人推进不远处的温泉池。 温琼津吃了一嘴带着硫磺味的泉水,抬起头抹去脑袋上的水渍,再次睁开眼时,就见顾知站在池边,大大咧咧地脱了衣服。 在温琼津双眼呆愣间,顾知跳下温泉池,朝他游了过去。 第271章 再见穆阳三兄妹 云销雨霁后,顾知盖着被子躺在别庄榻上,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按她入京时的规划,先在京都探探消息,再去长公主府找侍卫离原,循着他这条线一路查下去,遇山劈山遇水涉水,想尽一切办法解决江南的瘟疫。 让宣朝和大承休养生息,不必算计来谋划去,害惨天下百姓。 然而 顾知偏头瞅了瞅长臂一揽,紧紧贴着自己的温琼津,又是深深叹了口气。 叹息间,温琼津低头在她的额间轻轻一吻:“要不,我跟你走?” 日日三更天没亮早朝,十日休沐一次,出个宫还要被言官冷嘲热讽,这皇帝,他是真不想当了。 顾知没有挣扎,任由他在额间烙下一吻,翻翻白眼道:“你还在做梦?” 宣朝饥荒刚刚过去,现在温琼津就想甩袖子走人? 怕是会被太后及群臣扛着斧头追杀。 温琼津方才不过是突发奇想,为了龙椅上的皇位,他付出不少心血气力,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但 他手上用力拢紧怀中的顾知,见她懒散地打着呵欠,轻声笑道:“再来一次?” 顾知:“” 从温泉别庄出来已是第二天下午,顾知被人用马车挡得严严实实,一路送到了长公主府上。 穆阳带着弟弟和妹妹前来迎客时,顾知正把玩着手里的龙纹玉佩。 听温琼津的意思,有了这枚玉佩,就能自由出入皇宫,随处皆可去。 “你是谁家小姐?怎么坐了陛下的马车?” 穆聪人小胆子大,掀起车帘一看不是祐丰帝,满眼好奇地问道。 穆阳年长些,略为懂事,听到穆聪的话就知道他们又捅了篓子。 他脸色尴尬地将调皮的穆聪和懵懂抬头的穆婵月拦在身后,朝着走下马车的顾知拱手行了晚辈礼:“姐姐好,可是来找我娘和爹爹?” 小温先生说了,不认识的姑娘一律喊姐姐。 顾知也是许久未见穆阳三兄妹,上前抬手搓了搓穆阳和穆聪的小脑瓜,而后动作自然地抱起穆婵月:“是的,你娘在哪儿?” “我娘正在待客,我爹正在准备科举应试,你若是焦急,我可以去帮你叫叫我爹。” 顾知一愣,心里有些诧异。 穆少虞的文采不凡,但听闻历年来驸马不得当朝为官,更别提科举应试。 自宋西楼跟荣安公主定亲后,大承无数朝臣惋惜于他的文采不得施展。 见顾知面上不动声色,却未搭话,穆阳明白过来:“陛下特许,宗室内科考一次,前十名可参加来年春闱,只要能力足够,便能正常为官。” 宣朝有继位权的皇亲国戚稀少,但宗亲却是繁多。 太祖建国后,什么堂亲表亲远房亲通通封了一遍,穷人乍富后,没了生活的烦恼,又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就专门怼家里养姨娘小妾,生完儿子催孙子。 一代接一代下去,如今宣朝建国不过三四代,不搭边的宗亲却是杂七杂八几千上万都有。 被皇室花大笔银子养着,不能参与朝事,为防皇帝忌惮,宗亲们多是养废了。 少数几个腹有诗书、文采斐然的宗亲郁郁不得志,只能碌碌无为的度过此生。 祐丰帝的旨意,也算给了他们另外一条路,就看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 至于穆少虞的年纪五十少进士,只能说还不算晚。 顾知想了想:“不用去打扰你爹,我可以等等。” 穆阳点点头,却没有当真,而是招来一名侍卫低声吩咐几句,便遣人去花房催催。 瞧着侍卫远去的背影,顾知双眼微眯:“小王爷,你们府内的侍卫领头叫什么?瞧着手下侍卫还不错。” 穆阳三兄妹都按例被封为郡王和郡主,顾知的这声小王爷,他受得起。 穆阳塞给不断戳着他后背的穆聪一把干果,将人打发到一边玩去后,小声道:“侍卫领头名离原,从小被太后娘娘安排到我娘身边护卫的。” 顾知了然地点点头。 四周安静下来,一直不吭声的穆婵月鼓起勇气和腮帮子,抱着顾知的头亲了下去,奶呼呼地问道:“姐姐,你的头发怎么跟我们的不一样呀?” “姐姐这是剪了头发,过一段时间就长回来了。”顾知耐心解答。 “哦哦。” 穆婵月刚满四岁,还没来得及跟哥哥们一起去宫内上课,对此不是很奇怪。 倒是穆阳诡异地盯了顾知两眼,眸中隐隐带着不赞同,里面写满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之类的话。 顾知笑着任他打量,心道之前来京都,穆阳胆子颇大,还敢去踹温琼津的门,如今年岁到了,倒是稳重不少。 穆婵月看不懂现场复杂的气氛,在顾知怀里扭来扭去,而后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发出声音:“哇喔,姐姐,你的脖子被蚊子咬了,我让人取些药膏过来。” 顾知一把捂住脖子,阻止了穆婵月的动作,支支吾吾半天没说话。 匆匆赶过来的温蝉一行人脸色尴尬。 气氛凝滞半晌后,温蝉上前抱过穆婵月放在地上,拍拍脑袋让她去跟哥哥们玩,朝着顾知笑道:“是本宫怠慢了贵客,还请随我来。” 又是被陛下的御车送来的,又是蚊子包,可不就是贵客。 顾知有些窒息地走在温蝉身边,听着她慢吞吞地打探着自己的身份,不得不想办法转移话题:“听阳郡王说,府上今日在接待客人,不知” 温蝉顿住,打量了她两眼,微微一笑:“陛下年岁渐长,身边却没个贴心的人,京中女眷都来向我打探消息呢。” 皇后之位留给顾知,可三宫六院位置不少,多的是人觊觎,有野心的,早早便四处打听消息。 要不是今日顾知被御驾送来,她可不会跟人透露这些消息。 顾知抬头望天,只当自己没听见。 心里却是在腹诽,什么贴心的人儿, 不就是纳妃选秀,纵情声色嘛。 直说便是。 第272章 龙纹玉佩 两人各有心思,路上相顾无言。 到了迎客的正厅后,顾知随意瞥了一眼周围的丫鬟,温蝉瞬间明悟,转头屏退丫鬟。 过了好半晌,她轻轻吹去白玉茶盏上的浮沫,略略抿了一口,抬眼看向顾知:“不知姑娘名姓?此番找本宫,所为何事?” 顾知不欲暴露身份,眼波流转间低声道:“不瞒长公主,有密报称,贵府上的一名侍卫与江南瘟疫有关,沈大人命我前来查探。” 温蝉眉心一蹙,面色却是异常淡漠,她沉吟半晌:“是谁?” “离原。” 温蝉心里早有预料,待听到消息,还是不免喟叹一声:“他被娘娘派去护卫我数年,与我一起长大,没想到竟然误入歧途。可惜” 她素手撑了撑发间的蝴蝶钗,偏头瞧着顾知满脸疑惑,轻声补充道:“可惜,人前两日刚被带走,如今,怕是在异能部的天牢内。” 若不是见顾知实在不像知情的样子,温蝉还以为她是来嘲讽自己御下不严呢。 顾知一愣:“也是因江南瘟疫一事?” “这倒不是,”温蝉细细分析:“两日前沈大人带了陛下的口谕上门要人,本宫还以为问及沈大人,他只说离原于闹市施展异能欺虐百姓,要将人带回天牢废了异能。” 异能部老大亲自前来长公主府要人,若不是沈暮岁身边跟着几位七窍玲珑的下属,在中间周旋回转,温蝉和围观的无数人都以为祐丰帝忌惮宗亲,想一绝后患。 不过这边沈暮岁刚将人拿下,那厢祐丰帝身边的福宁公公带着数箱赏赐前来,言明是陛下特意赏赐,用来给长公主压压惊。 温蝉瞬间明白,祐丰帝是在试探自己知不知情。若是强行阻拦沈暮岁行事,怕是 坐在对面的顾知不知温蝉所想,而是摸着下巴思索半晌:“是我叨扰了,还请长公主见谅。” 眼看着顾知起身准备离开,温蝉冷不丁道:“等等。” 顾知回过头,眸中带着不解。 温蝉从袖子里取出几张大额银票:“这些都是我在京中卖糖所得,其中七成都在维持糖铺的运转以及买地种甜菜和甘蔗上。还请姑娘不要嫌少,拿去吃些茶,顺便帮我在陛下面前美言两句。” 她的眸子里满是恳切,顾知盯着她半晌,上前取了银票转身离开。 心里却是明白,温蝉话里的重点在前半句。至于美言她一个长公主,实在没必要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帮着在祐丰帝前说好话。 真到了那一步,也是该收买近侍福宁公公或大红人沈暮岁。 从长公主府出来后,顾知几经打探,走了良久,来到位于偏僻城西的郊外。 听说异能部隐藏极深,除祐丰帝及部内人员外,无人知晓具体位置。 沈暮岁每日上朝都是直接从宫中现身,从来未曾在待漏院现过面。 若非沈大人与裴家小姐纠缠不清,朝野上下早就传遍某些不可言说的消息。 顾知在周围几个村落找了一天也没看到任何沈暮岁的踪迹,整个人都有些疲累,心中怀疑自己被骗了。 她摩擦着手中的龙纹玉佩,望着北边高耸的宫墙与来回巡逻的禁军,不得不妥协。 次日清晨,顾知收拾好包袱,往肩上一扛,异常头铁地径直来到宫门前,果不其然被拦了下来。 皇宫共有八处宫门,顾知走之前没打探过消息,眼前的宫门是朝中重臣老臣专走的一处,禁军守卫更为森严。 被拦下的顾知一声不吭地取出龙纹玉佩,脸上毫无表情。 守门的禁军接过玉佩细细看了几眼,而后恭恭敬敬地递上,抱拳道:“还请稍等片刻。” 顾知冷淡地点点头,瞧着跟她搭话的禁军疾步走回去,朝其他人吩咐了几句,而后那人转头对着顾知又是一抱拳: “小姐莫怪,宫内处处有人守卫,你想去往何处跟我吩咐一声便是,由下官为您带路。” 见顾知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他笑了笑补充道:“下官名为宁沉,您可以唤我的名字。” 宁沉颇有眼色,瞧着顾知没有出声,就拱手引着顾知进入宫门。 到了内部空无一人的地方,顾知才开口:“麻烦带我去太极殿,我有要事面见陛下。” 宁沉神色一喜,急忙走在前面带路。 顾知走在皇宫,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实在太过压抑。 红墙绿瓦,宫廷深深,时不时走过的宫女太监间或微微抬头轻瞟着来人,不敢发出声音。 处处寂静无声,甚至都不曾听到过鸟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总算到了太极殿。 守在门口的侍卫和小太监一瞧有人来了,眼神异常凌厉:“这是何人?” 宁沉小心翼翼地让顾知拿出玉佩,解释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小太监细细打量了顾知两眼,神色有些诡异:“稍等,容我前去通禀。” 顾知在心中默默扶额,一重重规矩与礼节脑袋疼。 太极殿内,福宁公公瞅着小太监微微皱眉,悄无声息地走出殿外,低声道:“陛下不是说了,没有要事不要打扰他?你找死不成?” 陛下昨日回宫后心情倒是不差,甚至批折子处理政务时,偶尔还能露出一抹几不可查的微笑,但今日早朝过去,心情急转直下。 他是知道发生了何事,自然告诫过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但若是有人不争气 “公公恕罪,有人拿了块龙纹玉佩求见陛下,我这不是迫于无奈” 福宁太监一愣,总算知道昨个儿为何没见陛下系在腰间的玉佩,他眼珠微转:“直接让人进来,好生好气地招待着。” 若是他所料不差,祐丰帝所在的皇宫内,很快就要有女主人了。 “可是” “别可是可是了,有事我担着算了,我亲自前去。” 在殿外等到百无聊赖的顾知刚叹了口气,宫门忽然大开。 第273章 太极殿再会 福宁公公从未见过顾知,但不妨碍他知晓内情。 况且祐丰帝一直在寻一名为顾知的女子一事,并未特意瞒着他。 福宁两眼亮亮地看向顾知,脸上带着谄媚:“姑娘,里面请。” 瞧着他的眼神,顾知礼貌地点点头,跟着走了进去。 太极殿正殿为群臣上朝的地方,后殿皇帝偶尔办公时居住,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音。 在祐丰帝身边伺候的人各有本事,如前面的福宁公公,走起路来悄无声息,整间大殿内唯有顾知轻不可察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绕过雕琢着万里江山的玉石屏风,埋首专心致志处理政务的祐丰帝出现在眼前。 屏风离御桌还有好一段距离,福宁公公站在屏风边,朝御桌伸出一只手,示意顾知上前。 顾知紧了紧手里的包袱,快步上前。 温琼津被过大的脚步声打断思路,心情有些烦躁,头也不抬道:“拉下去。” 福宁公公躲在屏风后,只当没听见。 半晌没听见声音,温琼津蹙眉,暗想福宁胆子大了,是时候敲打敲打了。 抬眸望去,顾知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些许戏谑。 “拉下去?你想作甚?” 温琼津放下手里的毛笔,随手收好折子,立时起身上前抱住顾知:“你想作甚便作甚。” 顾知没好气地推开他,用眼神暗示还有人在,温琼津脸色变幻莫测,许久后叫道:“福宁!” 福宁公公连忙从屏风后走了过来,跪在地上,垂着头笑道: “陛下,我寻思着您定是想早点见到小姐,便未曾禀告,求陛下饶了老奴吧!” 温琼津冷冷暼了他一眼,直至福宁公公脸上冒着冷汗,才开口:“没有下次。” “得嘞!” 福宁公公得了便宜,刚准备退下去,后边又传来声音:“赏三锭金。以及,吩咐御膳房,在枫林备上一桌火锅。” “谢陛下!老奴记住了。” 顾知颇有兴趣地瞧着眼前的一幕,等福宁公公离开后,笑道:“你吓他做什么?” 温琼津没有解释,随手将顾知扛着的包袱放在御桌上,半压着人就吻了下去。 唇舌交缠间,顾知神色无奈,慢慢回应,心里到底还想着正事,轻轻咬了口某人的舌尖,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没成想迎来更加剧烈的进攻。 顾知:“……” 一炷香后,顾知连忙拉住伸向衣间的手,脸色红颓:“我有事找沈暮岁,你……” 温琼津埋着头,深吸一口气,引的顾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抽着气拍了拍他的背。 温琼津慢慢抬起头,满脸无辜与委屈:“次次来找我都是为了正事……” 顾知干咳一声,在他委屈的眸子里愈发显得心虚。 ……自己的确有些像因事求人、事情办完抽身走人的人渣。 只得轻声哄道:“你想如何补偿?能做到的我尽力弥补。” “当朕的皇后?” “这个不行。” 温琼津神色落寞,附耳低语:“我新得了一本春……不如……” 顾知耳朵发烫:“换一个。”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说补偿! 温琼津赌气般继续以唇封住了她的嘴,又是一番交缠,顾知险些呼吸不过来,不得不答应下来。 等回过神,顾知正坐在御座上,温琼津坐在旁边加速批折子处理政务,神情专注。 顾知不太想看宣朝的政事,但随意一瞥,就能看清折子上的内容。 “……言陛下得位不正,江南瘟疫实为天谴……蜀地百姓民心不安……” 顾知眉头一皱,越看越入神,直到被人在脸上亲了一口才回过神,奇怪道:“你怎么得位不正了?这是哪里来的谣言?” 温琼津得位正不正,谁说了都不算,唯有太后开口,才做的了数。 毕竟承远帝死后,唯有温琼津、端王、靖王三个候选人身带皇室血脉,按传承血脉来说,温琼津得这皇位,并无半点不正。 温琼津倒没介意顾知偷看折子,笑眯眯道:“有人在蜀地传播谣言,说我与承远帝之死有关。” 蜀地临近江南,传播谣言的人,心思不明,但绝对不单纯。 顾知心口一哽。 忽然想起寺里的杀手寒刃。 任是她怎么解释,承远帝之死,不可能与温琼津没有半点关系。 “可承远帝……” 横征暴敛,坑害朝臣,大肆收刮民女入宫伺候…… 不是位明君。 “人一死,总会有人百般怀念起他的好。” 承远帝也是如此。 对于蜀地的宗亲来说,承远帝放任他们收刮民脂民膏,占尽无数农田,就是极好的。 在祐丰帝严肃整顿皇室宗亲的时候,尤为如此。 顾知叹了口气,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皇帝不好当啊。 难怪顾昭远当了皇帝后也变了许多。 不知温琼津以后…… 似是看出他的想法,温琼津亲昵地碰了碰她的额头:“在你面前,我不会变。” 顾知哑然,没有回应。 又过了几盏茶的功夫,沈暮岁跪在下首,不敢抬头看上方并排挤在椅子上的两人。 在温琼津唤他起来后,顾知轻轻拍开揽在她腰间的手,严肃问道: “沈大人,三天前从长公主府上押走的离原,现在可在你手里?我想见见他。” 沈暮岁脸带迟疑:“的确在我手里,只是……臣,还没撬开他的嘴。” 离原的母亲是太后的心腹,已经来找过他数次,不是威逼利诱就是威胁恐吓,他都有些腻烦。 没成想太后手里还有能人,竟然能蛊惑不为女色所动的祐丰帝,从顶头上司这边施压。 顾知不清楚自身已被当成以美色勾人,吹枕头风的细作,皱着眉道:“沈大人为何要抓他?可是与江南瘟疫有关?” 埋着头的沈暮岁和充当背景板的温琼津同时出声:“江南瘟疫?” 顾知瞬间了然,奇怪问道:“不是?那你为何抓他?” 顶着温琼津传来的死亡射线,沈暮岁尴尬开口: “他……曾与几名名为顾知的民间女子接触过,陛……微臣琢磨着他可能有些问题,便找了人前去试探。” 没想到人的确上了钩,但百般审问,也没能问出些什么。 第274章 枫林吃火锅 思及顾知的话,沈暮岁倏然抬起头,眉心紧紧皱着:“姑娘是何处得来的消息?” 徐恒已决定隐姓埋名,就此在越郡了度余生,顾知不好将他捅出来,含含糊糊道:“偶尔听人谈及,那人踏实稳重,应当错不了。” 听出她话里有不妥当之处,温琼津眼神微暗:“一天之内,让他开口。” 沈暮岁脸上多了几分无奈,迫于上首凛然的视线,到底应了下来。 “你去找谢致,言明要审问犯人,他知道该怎么做。” 沈暮岁眼神一亮,连忙行礼退开。 顾知用手撑着脸,目视沈暮岁的背影,陷入沉思:江南瘟疫与长公主和穆少虞的相识有关,但温蝉两人似乎久未到过江南,那么 唯一能扯上关系的就是,温蝉擅自逃出道观,与穆少虞一同回老家。 莫非 “哼,看来你在越郡时,与十二相处甚欢。” 顾知回过神,瞅见身旁的温琼津满脸寒意,幽怨地看了她两眼后,继续低头处理政务。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知总觉得他的眼神里带着一抹‘等办完正事再来找麻烦’的感觉。 她嘴角一抽,四下瞧了瞧御桌上的几摞折子,心里非常满意。 就是事情太少,让他还有时间想东想西,等批完折子,温琼津早就忘了这场莫名其妙的醋意。 温琼津批了几个时辰的折子,顾知就在太极殿副殿待了几个时辰。 在她漫不经心地四处寻摸、无所事事、百无聊赖时,温琼津总算停下御笔,视线四处打量,寻到顾知的踪迹后,快步上前抱了抱她:“饿吗?我们去吃火锅。” 顾知擦去嘴角的糕点屑,默默点点头。 皇宫内部非常庞大,分成外宫殿和内宫殿,内宫殿便是传说中的后宫,里面宫殿庭轩繁杂,枫林便是在后花园东南角。 现下正是初秋,入眼一看,枫红的树叶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 “西南是一处荷花池,夏季时尤为好看东北是花林,桃花杏花梅花皆有,时时可观赏落英缤纷若你留下来,我们可以” 温琼津走在左边,为坐在龙辇上的顾知一一介绍道,眼里满是迫切。 顾知眯着眼睛深沉地打量了他一眼,转头不理他的话,静静欣赏起难得一见的御花园。 至于龙辇,顾知只能说,管他呢。 宣朝御花园是在前朝御花园的基础上翻修了一遍,周围闲置的宫殿全被拆了,范围扩大了几倍。 即使祐丰帝即位后,未曾重修后宫,宫内的太监宫女们也不敢怠慢,日日修剪种花。 如同来了趟公园,顾知眼界大开。 一炷香后,两人并无数太监宫女来到枫林最中间的亭台上。 温琼津厚着脸皮上前,搀扶着顾知下了龙辇,又拖着她来到亭台三楼,视线最佳的地方。 待宫女们将此处收拾地舒舒坦坦,摆上毛毯和茶案、香案后,温琼津屏退众人,独留下他与顾知。 福宁公公一路小跑过来,满头大汗,后背濡湿,刚歇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被打发走,心里充满无奈。 他临走前轻瞟了一眼顾知,想起温琼津在龙辇下跟着走,顾知坐在龙辇上的场景,瞬间转头离开。 不得不说,陛下的眼光真不错。 胆子颇大。 让坐龙辇就坐,不想听话就视若无睹,懒得应声就一声不吭,可比皇城内外的人有胆识多了。 抬龙辇的大力太监们都心惊胆战,生怕触怒祐丰帝,连累上上下下。 没成想,祐丰帝在她面前,脾气可好的很。 四下无旁人后,顾知瞧了眼乐颠颠往外走的福宁公公,好奇问道:“你身边,什么时候有宫内的心腹了?” 福宁公公晋升如此之快,且胆子颇大,绝不可能是温琼津即位后才挑选的心腹。 温琼津定了定神,亲自帮顾知打好料碟,漫不经心地答道:“ 我回京后入了宫一趟,当时他主动投诚。” 宣朝的宫女太监可不好当。 “放心, 我后宫无人,也无需那么多人伺候。二十岁以上的宫女嬷嬷太监都被放了出去,只留些少许在宫内各处洒扫。” 温琼津笑了笑,眼神幽暗:“你若是”愿意留下来 顾知敛眸,用长筷捞起一片肉放到他碗,又捞起一片放入自己碗中,沾了沾调料,一口吃了下去:“唔。” 牛肉鲜嫩可口,味道不错。 见顾知转移视线,温琼津叹了口气:“这是匈奴那边献上的牛羊肉,比之往日吃到的更为美味。” 他在流放时,从顾知的言行举止中察觉到,顾知应当生活在一个缺衣少食的地方,否则不会没有任何忌口,连冷硬的干馒头都能吃的津津有味。 温琼津沉默着为顾知挑了满满一碗的肉,瞧见顾知诧异的眼神,微微一笑,却没有多说。 顾昭远赶赴草原那一趟,杀了无数匈奴贵族,如今匈奴内乱,都在为当上单于而争斗,小部分匈奴人另辟蹊径,试图与宣朝缔结盟约,暂停战火。 去年前年宣朝各地陷入大灾,饥荒好不容易过去,百姓尚未安定下来,且江南瘟疫迫在眉睫,温琼津不得不在朝臣的争议下,接受鲜少南下的匈奴一部的投降,暂时休养生息。 不过私底下却是派了人去挑拨离间,力求让匈奴众人继续内斗,最好打出脑浆子,顾不上南下。 不可否认,击退匈奴是顾昭远的功劳,温琼津之所以承认蛮荒大承的存在,有一小部分是因为其帮宣朝解决了心头大患。 “枫林内吃火锅,别有一番滋味!” 顾知的话打破了温琼津的沉思,他举起顾知喝过的酒杯一饮而下,唇角带着几许惬意。 的确是,别有一番滋味。 酒足饭饱,顾知趴在亭台栏杆上,欣赏秋日的枫林,心情愉悦不少。 直到身后压下一具火热的身躯,炙热的呼吸落在脖子后:“顾知,说好的补偿呢?” 第275章 奇怪婴儿 次日,沈暮岁急匆匆带着审讯得来的情报赶至太极殿,面见祐丰帝。 祐丰帝刚下早朝, 不知为何心情极好,就连朝上 文臣武将按例互怼,言官撞柱恳求选妃等杂七杂八的事都没让其有半分发怒的迹象。 沈暮岁偷偷瞄了两眼躺在贵妃椅上的顾知,眸子里满是诧异太极殿内哪里来的贵妃椅? 不等思考清楚,他四下打量半晌,见殿内都是自己人,直言不讳地将情报说了出来。 长公主温蝉从小被送至道观,明面上只有个年长的嬷嬷照料,实则离原受太后差遣,在道观边安家,随时照看。 温蝉拎着行李偷偷下山后,嬷嬷第一时间告知离原,他带着手下一路追踪,途径江南某个偏僻的村庄时发生意外。 该村庄里的人全部死绝,只有一个襁褓中的娃娃不断叫喊,手下的人动了善心,抱起婴儿时误触它的脸部后被感染身亡。 离原好不容易带着几名手下逃脱,与京中传信时,靖王正巧在太后身边,意外得知此消息。 正巧太后不愿再容下承远帝他爹,两人一拍即合。收到命令后,离原等人开始行动,手下几乎灭绝后,他才侥幸将婴儿带至一处深山老林里养了起来。 只要不触及婴儿的皮肤,剧毒暂时可控制。且那名婴儿非常奇怪,有灵智,能听懂人话,但只会嘶吼。 承远帝他爹就死于一张婴儿摸过的、沾满剧毒的手帕。 “离原私下与靖王达成交易,加上好奇心作祟时不时用毒物喂养婴儿,使其身上的毒素更强,甚至达到待在一处就会被感染的效果,且其能自行控制毒素。” 顾知心中一寒,坐直问道:“那名婴儿不是在江南?” 一年前瘟疫爆发的地点,可不是在江南。 “一年前,靖王为了谋夺皇位,四处投毒此次江南爆发瘟疫,便是那名长大后的婴儿偷跑了出来。因数年被控制囚禁,心中生怨” 顾知了然,心中生怨,于是报复社会。 福宁公公满眼震惊:“那太后” 可知道此事? 温琼津瞥了他两眼:“福宁,你的佛尘掉了。” 福宁公公讪讪一笑,低头弯腰拾起拂尘,侧过身拍去上面的灰尘,又一本正经地作着样子。 温琼津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看向沈暮岁:“靖王人肯定不在京都了,你带人去抄了他的家,罪名嘛,就写谋害皇帝。” 承远帝他爹之死,的确与他有关,谋害皇帝的罪名也算不上强行加上的。 “福宁,你去请长公主夫妻二人入宫,道明,朕有要事需与她商议。” 沈暮岁和福宁应声退下。 殿内安静了一瞬,温琼津转头看向眉头紧皱的顾知:“怎么了?” 顾知摇摇头,不知该怎么跟温琼津解释。 方才沈暮岁所说,婴儿面色青紫,瞳孔紧缩,行动缓慢,不会说话只会嘶吼这些都是丧尸的特征。 不过除丧尸皇外,大部分丧尸没有灵智,听不懂人话,只知道咬人。 况且古代哪里来的丧尸? 婴儿又是从何处而来? 同出一室就会被感染以及触碰其皮肤就会死亡,还能控制自身的毒素若是末世时丧尸这么猛,人类怕是都坚持不到丧尸爆发的第二年。 就在顾知沉思间,太极殿外有人轻轻踹踹殿门,扯着嗓子大喊:“陛下!陛下!臣进来了!” 皱眉细细打量顾知脸色的温琼津神情冷漠。 不等他开口,门外的人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兴奋道:“陛下,我臣有要事启奏!” 顾知饶有兴致地瞅了瞅放飞自我的谢致,而后转过视线看向温琼津,眸子里满满都是好笑。 难怪温琼津当时的伪装那么活灵活现,原来身边有能参考的人。 温琼津看懂了她的眼神,想起顾知的性情,整张脸瞬间紧绷:“说吧。” 声音冷飕飕的,谢致茫然地扫了他两眼,又看了看顾知,小声道:“是臣打扰了陛下的好事?微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贬我去江南,为百姓献出一份力!” 顾知一愣,现在还有人想去江南送死? 温琼津倒是早就猜到了这一出,冷笑道:“你想去江南看看那名毒人?” 谢致双眼发亮,连连点头。 “行。只要谢凉同意。” 谢致的脸瞬间耷拉下来,这不就是不同意嘛。 谁不知道他姐,谢凉,从东夷回京后管他管的有多严,怎么可能答应让他下江南。 顾知噗嗤一笑,恍然想起,原先温琼津被自己怼了的时候,也是这般眼神无辜又委屈。 温琼津绷着脸冷冷一笑,谢致直觉不好,飞快道:“臣胡说来着,还请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到殿门边,正准备开门走人。 “滚回来。” 温琼津揉揉眉心,光明正大地拉着顾知的手,不顾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对着滚回来的谢致道:“你早些做好准备过一段时间,跟朕一同去江南。” “不行!” “陛下不可!”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 顾知和谢致对视一眼,谢致主动开口:“江南瘟疫盛行,臣还未研制出适配的解药,若是” 温琼津点了点御桌上的信:“我娘与林无他们,已经彻底没了消息。” 定好隔五日传一次信,如今已是第十天。 有林无在,温琼津不甚担心谢流隽和外祖的安危,就怕沾染瘟疫,无处逢生。 谢致一愣。 林无久未联系蛮荒时,顾知就知道情况不妙,现下不过又确认了一遍。 “那也不行,宣朝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你一去江南,若是感染了瘟疫,北有匈奴,江南有瘟疫,皇室宗亲纷纷为上位打起来,百姓如何是好?” 谢致垂着头瞟了两眼顾知,暗暗朝她竖起大拇指:真的猛,什么都敢说! 第276章 顾虑 温琼津沉着脸半晌没作声。 谢致怕了他的怒火,顾知可不怕:“再者,你娘若是知道了,定是不会同意你以身犯险。” 即使要去救的人是她自己。 谢致拼命点头,示意顾知所说的不差。 天灾前期,温琼津未及弱冠被赶出来试炼时,谢流隽就百般不舍,唯恐他发生意外,甚至不惜逃出家族宗祠前来京都驰援明明其他谢氏子弟同样也是在这般年纪出谢家的。 谢致越想越气,禁不住道:“陛下且放心,臣带着手下众人前去,定会将流隽姨安全带回!” 温琼津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沉吟良久后,在顾知严肃的目光以及谢致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点头:“出发前务必做好万全准备,我娘与外祖擅长医术,能多撑一段时间。” 贸然前去江南,不过是去送人头。 顾知满意点点头,默不作声地松开温琼津牵着她的手,晃晃悠悠走出老远后开口:“我要一同去江南。” “不行!”谢致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温琼津厉声开口。 顾知还从未被人呵斥过,眸子里浮现几抹危险,待瞧见温琼津关切难舍的眼神时,到底柔软下来:“那名婴儿,或许与我家有关,我要去看看。” 莫名其妙出现一名似带着丧尸病毒的婴儿,顾知不可能不多想。 况且,她空间内还有灵泉水,就算中了丧尸病毒,也能缓解一二。 若是凭借自己对丧尸的了解和雷系异能,或许能一解江南的瘟疫。 温琼津沉默。 他自一年前开始命人百般寻找顾知的痕迹,包括但不限于家中地址与往日经历。 但一无所获。 即使询问过秦芸一行人,得出的结论也是奇奇怪怪。 没有人知道她因何而来、为何离去,没有人知晓她的出生地、落脚地以及亲眷友人,没有人知道她的悲惨或快乐的经历。 就好像被贬入凡尘的仙女。 突兀出现,不过来宣朝经历一遭沉浮,待来日大彻大悟忘却红尘后又倏然消失不见。 顾知忽然说起她的家乡,温琼津猛然有种‘江南瘟疫事了后,顾知就会果断转身离开’的错觉。 他心中的情绪太过复杂,心脏似被人狠狠揪住,喘口气都是异常艰难,一时难以开口。 顾知以为他仍在犹豫,不得不开口点破:“婴儿出现的村庄,人全都死了,无人清楚它的来历若它并非村子里的人,而是冷不丁被扔到那里” 话音刚落,顾知察觉身侧的视线愈发灼热。 转头一看,谢致两眼灼灼,兴奋地喃喃自语:“外来毒人!” 顾知心生无语,暗想,就他这语气,不像是在说外来毒人,而是外星人。 温琼津表情漠然地打量了他们两眼,踱步走到御桌后坐下,半晌才道:“朕知道了,谢致,你去户部传话,让林尚书带着江南一带的户籍来找我。” 谢致了然,殿内即将发生争吵,这些不是他这个小堂弟能看的,颇有眼色地飞快转身离开。 殿内只剩下顾知和温琼津二人。 原本见温琼津脸色难看,顾知还以为他要长篇大论地说服她,坚决不让她下江南。 没成想一个转头的功夫,温琼津悄无声息地走到自己身边,脸上的冷淡褪去,用一双无辜惹人爱怜的眸子,眼巴巴地盯着她,期期艾艾道: “不去好不好?” 顾知歉意一笑,伸手抱住他,小声道:“江南瘟疫太过严重,我怕再等下去,会祸及宣朝和大承全境。我有空间和灵泉,你无需太过担心。” 她双手松开,一路沿着胳膊往下而行,直至二人十指紧扣,而后朝着温琼津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放心,若是无法解决,我定会第一时间逃进空间。” 温琼津眼神微闪,瞅见顾知坚定的眼神,到底还是将喉间的话咽了下去。就着手将顾知拉进怀里,温琼津垂下眸子,在顾知瞧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也是。 他与顾知无名无分,按律法来算,不过是无媒苟合。 如何能留住顾知? 凭什么留住顾知? 在世间诸事中,他温琼津永远排在后面,顾知从未坚定地向他走来,如今的一切,不过是他强求得来的。 俗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 温琼津心想,他甜了数月,也该知足了,可是 被强搂着的顾知察觉到了异常——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让她有些窒息。 她艰难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示意温琼津松一些,不料他手是松了,却是直接低头深深吻住了她,颇为霸道地攻城掠阵。 顾知没忍住翻了翻白眼,伸手用力推开人,擦去嘴角边的津液,叱骂道:“你做什么!冷静点!” 温琼津的视线扫过顾知憋红的脸颊,没有说话。 顾知愈发觉得不对劲,她试探着上前,见温琼津不再动手动脚,皱眉问道:“怎么了?” 她刚刚没有说什么刺激到他的话吧? 怎么突然发起疯来? 温琼津神情落寞,一声不吭。 顾知嘴角一抽,挨个试探般问道:“你不想我去?” 温琼津摇了摇头。 “你想跟我一起去?” 温琼津继续摇头。 顾知的语气愈发暴躁:“你直说吧,我不想猜了。” 殿内的空气凝重了一瞬,温琼津清楚顾知生气了,他静了静,将想法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听完解释后,顾知嘴角一抽。 什么叫无媒苟合?! 收拾好心底复杂的情绪,顾知冷着脸道:“你觉得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跟人的人?还是说,你对自身的优质条件没有半分自信?” 刚开始她不愿,是想着古代人思想没那么开放,那什么之后,定会麻烦重重。 顾知害怕自己给了温琼津希望,将来某天突然离开时会伤了他的心。 不过事后,见温琼津如此坚定,自己也很爽,就懒得顾虑太多。 第277章 做主 谁曾想,在顾知看来的你情我愿,被温琼津视作强扭的瓜。 他可真行。 瞅见顾知的表情,温琼津瞬间明白自己想岔了,刚准备舍下面子百般求原谅,顾知几步上前,伸手捏住他的两颊,面容狰狞。 “若是我对你并无半分情意,怎么可能与你如此亲密?” 开玩笑,她将朋友间的尺度把握地很好,像刑严、沈暮岁之类的异性友人,可从未让他们多想过。 “况且,你三番两次救了我,过去一两年身上的疤痕都还未痊愈,我就如此眼瞎,瞧不见你眼里的深情?” “更何况,”顾知的手从白皙俊美的脸颊松开,缓缓沿着喉结慢慢下滑,最后停在紧实的腹部:“八块腹肌,大长腿,腰肢劲瘦有力,长相异常俊美,又对我一往情深。你将我当做圣人?不会因此动心?” 温琼津到底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从未听过如此孟浪的话。 被捏的微微泛红的脸,在此刻倏然爆红,一路从脸颊红到脖颈,颈下蜿蜒的锁骨都是泛着淡红,瞧着便是活色生香。 实在太过秀色可餐,顾知没忍住上前,趁温琼津还未反应过来,轻轻偷了一个吻。 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停,温琼津回过神,身下蠢蠢欲动,声音喑哑:“我知晓了,是我胡思乱想。” 顾知单手捏住他的下巴,冷淡道:“你知道什么了?” “我你恋慕我,喜我的身躯与脸庞。” 温琼津暗下决心,日后不能时时沉溺于朝政,需得多加锻炼,日日美颜润肤,不能变胖变丑! 似乎与她所说一致,但又微妙地有些不同。 顾知还来得及沉思,就被人直接扑倒。 林尚书一把年纪,收到传召后,火急火燎地带人整理好江南一带的户籍资料,叫上几人扛着好几个大木箱。 他气喘吁吁走到太极殿外,又莫名其妙地被福宁公公请去了陛下日常居住的紫宸殿外静候。 顾知不好见不认识的朝中大臣,只能默不作声地躲在屏风后面,偷听温琼津与林尚书的对话。 “将磐罗镇宁知村的户籍找出来,朕要看看。” 接着传来林尚书大口大口喝水的声音,良久后才道:“陛下,前些年,户部大火,所有户籍被焚烧殆尽,这些都是另外抄录的,会有些许遗漏。” 林尚书翻了翻磐罗镇的户籍,慌忙地请罪:“微臣失职,宁知村的户籍没了,但当时是臣抄录的,模模糊糊还记得一些,陛下想问什么,臣可以” 温琼津眉头紧锁:“户籍遗失前,村里可有婴儿出生?” “这”林尚书寻摸半晌:“似乎没有。宁知村全村人为同族,风俗颇为保守。若是族长去世,全村男女皆要守孝一年,外嫁女除外。户籍被烧那年,正好宁知村的族长去世。” 若是有人在守孝期间生了孩子,会被全村人谴责耻笑,甚至赶出村子。 如此一来,须得上报官府,户籍上也会有所变动。 “外嫁女呢?” 林尚书额头冒汗,苦思冥想地搜刮记忆:“这似乎有生,但仅有一家,且生的是名男婴。如今在” 他取出磐罗镇的户籍资料:“名为宁沉,在京都禁军内当差。” 顾知愣住,想起带自己入宫的禁军就名为宁沉,该不会 屏风外,温琼津抿了抿唇,果断命福宁公公去寻人过来。 福宁公公眼带犹豫,期期艾艾半天,才转身出了门。 温琼津敲了敲桌子:“林卿失职,遗失户部户籍资料,罚俸一月,以儆效尤。” 没想到还能抢回一条命,林尚书连忙磕头跪谢,像鹌鹑一样缩在后面的户部众人同时颤颤巍巍跪谢。 虽说户部大火实际发生在前任尚书就任期间,但 温琼津即位后,前任户部尚书因贪污受贿、卖官鬻爵下了重狱,罪行在菜市口示众,数代长辈积累下的名声俱毁,散尽家财不说,牵连其中的男丁女眷都被砍头。 不知事情真相,但享受其受贿得来的脏银的人,被流放至边疆,连户籍都被迁了过去。 手段之果断残暴,不可不谓之暴君。 如今失职后,能在祐丰帝手下留下一条命,酒后都能当做勇气可嘉的谈资! 林尚书抖着腿拎着几大箱资料退去后,顾知从屏风后走出,奇怪道:“怎么看上去,他们那么怕你?” 温琼津不欲破坏自己在顾知心中的印象,微微一笑道:“可能是因失职,心虚。” 顾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宁沉今日正好当值,福宁公公脚步飞快地带着他入了殿内,默不作声地站在温琼津身后,给了顾知一个温和的眼神。 顾知微微颔首示意。 温琼津的视线扫过,福宁公公连忙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他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是错觉的模样。 宁沉一声不吭地跪在下首,不敢擅自开口,直到温琼津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你娘是宁知村人?” 宁沉身形一颤,深吸一口气:“请陛下为宁知村枉死上百口人命做主!” 全场一静。 “细细说来。” 温琼津神情冷凝。 “是。我娘生产完两月后,带着我爹和我回宁知村探亲,然而全村无一活口。腐臭味一直从村口传到村后的山上。” “我娘见此惨状,当即被吓得精神失常。偶尔意识清醒时,便跟我说年幼时的经历,以及低声喃喃自家弟弟在她产前传信,道捡了个小婴儿,是个男童。若她生下女孩,得了婆家白眼,便将男童带回去养着,减少些压力。没成想,那封信已是永别。” “我爹带着人,亲自将宁知村里的人一一下葬,回来后神情恍惚,只跟家人道明,里面水深,不要再问。我长大后四处打探过,宁知村的人死于毒” 说道这里,宁沉的目光异常坚定:“定是有人下毒害了整个村子!害我娘精神失常,还请陛下为我宁知村做主!” 顾知眸色复杂,心想,的确是毒,但不是有人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