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 第1章 投了个好胎 脚下一滑,身子虚空而下,暗呼一声“完了——” 她纤细修长的身体如自由落体般向下坠去,下面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为了采崖边一株幽兰草,至于吗?但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株蓝色的草,耳边劲风呼啸而过,大脑渐渐变得一片空白。 良久,原本黑暗、潮湿、温暖、狭小的空间突然扩展开来,她感觉到了从外界传入皮肤的凉意,不,应该说是寒冷,随着寒冷空气的包裹,她紧闭的眼眸也随之透进来一丝光亮。 难道,我还活着…… 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还活着,因为她感受到了活人才能感受到的环境——寒冷、光线,以及有只温暖的大手触碰自己身体的感觉! 耳边也随之传来几个女人的声音,欣喜、开心、激动的几个声音嘈杂的在她耳边不停回荡着。她大脑有些发晕,到底发生了什么? “芸姨娘,是位千金!” “母女平安!” “芸姨娘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终于平安度过这一劫了!” “谢天谢地!” “我这就去禀报老爷!” …… 声音虽然嘈杂,但听来听去不过是三个女人的声音。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一双大而温暖的手捧着,用温水清洗后再用棉被紧紧的包裹起来。 “奇怪,小姐怎么不哭。”一个温柔的声音说。 芸姨娘是谁?小姐又是谁?为什么小姐必须要哭?她感受着身边的光亮试探着睁开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她奇怪的看着周围的环境、周围的人。 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正中间放着一个火盆子,火盆中烧着红彤彤的炭火,但也不足以温暖整个房间,仍然让人觉察出丝丝的凉意。 房间里有几个女人,均是一身古装打扮,长发挽成发髻盘在脑后,梳得整整齐齐。那一张张原本喜悦的脸上,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和疲惫。 她惊奇的发现,自己被其中一个女人抱着,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抱在怀里,显得自己那么渺小。 “不哭便不哭吧,只要她平安健康就好。”身后传来一个女人虚弱的声音:“闻姑姑,抱过来给我看看。” 闻如絮将怀里的小婴儿递过去,放在女人枕边。 小婴儿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仔细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女人脸色惨白无色,乌黑的头发已被汗湿,看着十分憔悴,但五官却是极美的。 美人儿对她温柔的笑:“这就是我的女儿么!”她努力地伸过来一只手,身体因为生产时耗损了大体力,以至于她的手指那么的冰凉,触碰到她的脸上时,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但同时也感受到了一股温暖,一股血浓于水的温暖。 “这就是我的孩子——牵洛,你们看,她多可爱!”美人儿眼角透出幸福的笑。 看着身边真实的一切,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上一世的她死了,她投胎转世了!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投胎转世会回到了古代,而且还记得前世的一切——呃,大概是没有遇到梦婆吧! 这里是庆云大陆,而她,出生在庆云大陆上一个最强大的国家——大赓国。她的爷爷是殿阁大学士,奶奶是先皇亲封的诰命夫人,父亲林章,乃是当朝官拜一品的都察院监察御史兼太傅。母亲荆丽芸,大赓国首富荆延的女儿。而她这一世她的名字叫林牵洛,出生在一个让多少平民百姓羡慕的家庭里。 林牵洛这个名字,是父亲在她出生前就取好的,说是不论男孩女孩,都叫这个名字。“牵洛”二字的由来,是因为父母相识在洛城,所以她的名字取自牵手于洛城的意思,而林牵洛也出生在洛城。从此林牵洛这个名字,便在这一世跟随了她一生。 林牵洛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除了母亲以外的三个女人,除了一个没有什么交集的产婆外,一个是母亲的陪嫁婢女闻如絮,母亲称呼她闻姑姑,虽然是婢女的身份,却和母亲情同姑侄,其实她的年龄也只比母亲大十来岁而已,母亲也从未把她当作外人。 另一个则是一位女大夫,是和母亲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名叫梁瑞雪。 因外祖母病重,林牵洛的父亲林章陪同身怀六甲的母亲荆丽芸回娘家洛城探亲。并请了闺蜜梁瑞雪及其丈夫前来,为重病的母亲医治,荆母病情大有好转。荆母见女儿生产之期将近,不宜长途奔波,便让她留在娘家生产。 因为难产,荆丽芸母女险些丧了性命,多亏了素有妙手回春之称的梁瑞雪,才保住了她们母女的命。 这个大恩,林、荆两家是深感于心的。而且这个医术高明的女大夫又是荆丽芸的闺中好友,从小玩到大的闺蜜。所以后来荆丽芸向林章提起两家定下娃娃亲的时候,林章也一口应下这番姻亲之好。 由于林牵洛是出生在外祖父家,荆丽芸当初又是难产,在林章的同意下,荆丽芸决定留在洛城娘家坐月子。林章在林牵洛出生的第三天,便匆匆赶回京城去了。 以外祖父家在大赓国的影响力,满月晏自然是要风风光光的办一场的。 梁瑞雪一家也来了,她的丈夫因是外男,并没有跟随在侧,被林牵洛的那些叔叔伯伯们招待在宴席上了。 梁瑞雪带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进来,林牵洛这个刚满月的小婴儿,一眼便注意到梁瑞雪的肚子,原因是她怀了身孕,一个月未见,竟到了显怀的日子,肚子比一个月前有了明显的凸起。 “怎么只带了苏儿来,木儿呢?” “那小子跟着他爹在外面看池里的金鱼呢。”梁瑞雪说。 林牵洛打量这对母子,梁瑞雪长得温柔,五官清秀,小男孩则比他的娘亲长得还要漂亮很多。 他似乎跟自己的娘亲很熟络,一进来便管荆丽芸叫姐姐,奇怪的是荆丽芸还开心的答应一声,亲切的对那小男孩笑道:“苏儿乖,来,快来看看妹妹。”她一手抱着林牵洛,一手朝小男孩招了招。 第2章 只是庶女 这都哪跟哪啊,辈分也太乱了吧。 林牵洛无语的仰起小脸看着这一世最亲的人,这个美丽的女人正微笑着招呼那小男孩过来。 很快,她就感受到一个人的气息瞬间靠近。 荆丽芸把怀里的小女婴往外递了递,林牵洛就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皮肤白净光滑,一双丹凤眼配上长长的睫毛,眼眸亮晶晶的十分好看。 林牵洛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小子长得可真俊啊,我有他这么好看吗? 作为小婴儿的她还从未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这一世长的什么模样,不过娘亲这么美,父亲也儒雅英俊,自己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才对。 小男孩笑嘻嘻的伸手摸了摸林牵洛的脸,道:“妹妹的脸好软啊,好可爱。” 林牵洛先是愣了愣,继而微微蹙起眉来,真想破口大骂一声:臭小子,你算哪根葱啊,敢摸我?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想象一下一个刚刚满月的小婴儿,突然开口说话,而且还是骂人的话,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惊恐的事儿啊。 “丽芸,你可别忘了咱们当初说过什么?”梁瑞雪道。 “说过什么?”荆丽芸明知梁瑞雪所指所事,却故意逗她。 看着女儿一脸不喜的脸,以为她饿了,便一边背过身去给林牵洛喂奶,一边笑盈盈的扭头问梁瑞雪。 “唉,你这个白眼狼,当初连订婚信物都给我家苏儿了,答应只要你生了女儿,就嫁给我家苏儿做媳妇的,怎么着,现在想反悔不成?” 梁瑞雪笑盈盈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发,说道:”苏儿,跟你说多少次了,她跟娘平辈,不能叫姐姐,得叫她岳母。”梁瑞雪笑骂。 林牵洛听到这里,惊得一口奶喷了出来,呛得重重咳嗽起来,一张拳头般大小的脸儿涨得通红。 在梁瑞雪的帮助下,林牵洛被奶水呛到的痛苦才慢慢缓解下来。 心想,我既然不能反对,那便罢了,心里安慰自己,反正我不过一个才刚刚出生的小婴儿而已,等到结婚的年龄还有二十来年呢,不急不急,之后再慢慢想办法拒绝这个婚事便是。 虽然那个小男孩长得挺好看的,但是脑子是不是有点——傻,竟然管我妈叫姐姐,而且爱情这种事嘛,还得要两情相悦才行,上一世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人,这一世就更不能将就。 林牵洛在外祖父家住了三个多月,荆丽芸才带着刚满百日的女儿和贴身婢女闻如絮回京城晟都。 荆家派了辆舒适的大马车,差了几名家丁一路护送,把她们主仆三人送回了京城御史府。 在荆府,除了外祖父、外祖母外,还有舅父、舅母叔叔、婶婶等人一大家子人。 令她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小表哥了,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长得白白俊俊的,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乖巧懂事。 林牵洛也对这个长相聪俊的小表哥印象颇深,可惜的是,这个叫荆彦瑜的小表哥还是在一次残忍的屠杀中夭折了,那是后话! 御史府的规模建得比洛城荆家的府邸要小了许多,但整个御史府庄严肃穆,气氛完全不一样。 一个是商贾的住宅,一个是朝廷一品官员的府邸。 给林牵洛的感觉是荆府生活随性,氛围和谐,四处欢声笑语,连重病缠身的外祖母也常常被一群小辈逗得喜笑颜开。 而御史府则不同,连下人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担心说错话做错事挨罚。所以林牵洛还是喜欢荆府的轻松自在。 爷爷是殿阁大学士,父亲是都察院监察御史兼太傅,外祖父家是富可敌国的大赓国首富。 冲着这个身份,林牵洛小小的心灵早已得意忘形,觉着这一世莫名其妙的投了个好胎。 但她不过自得其乐的享受了一百天的身份,便在回到京城御史府之后受到了深深的打击。 现实终归是现实,现实对她而言,还是残酷多于眷顾。 这个带着前世记忆出生的小女婴,这时才知道自己不过是林家的庶女而已。 母亲虽是大赓国首富的女儿,却只是父亲林章的二房,也就是妾室。 林家的当家主母,林章的正妻林魏氏——魏姈,乃是当朝煊武大将军的爱女。 魏姈两年前便给林家添了一丁,林牵洛同父异母的哥哥林庆旭。 而在林牵洛出生两个月后,林家又添一位千金,那就是魏姈的女儿,林牵洛同父异母的妹妹林映月。 那对嫡出的兄妹,一个名叫庆旭,一个名叫映月,这一日一月,受尽“宠爱”,那才是整个林家都珍爱的宝贝。 因为他们不仅是都察院监察御史林章的嫡子嫡女,也是当朝煊武大将军的外孙、外孙女,身份自然比林牵洛高出不止一大截。 所谓士农工商,商人在这个时代的地位是非常低的,即便林牵洛的外祖父家是天下首富那又怎样,也比不过权大势大的大将军。 一官一商、一妻一妾、一嫡一庶……这就是摆在明面上的差距。 在这个把世俗门阀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年代,林牵洛一个庶女的身份,日子也就好过不到哪里去了。 在林牵洛刚刚开始“牙牙学语”的时候,父亲便教她叫大夫人魏姈为母亲,叫自己的生母荆丽芸为姨娘。 林牵洛十万个不愿意,但还是没有让父亲和大夫人失望。反正她心里清楚谁才是自己的生母,这份母女情谊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 转眼四年过去,林牵洛和哥哥妹妹一起坐在私塾里跟着老师大声念着诗歌。 她和妹妹林映月在这里念书已经有一年了。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普通平民家的女孩子几乎是没有机会上学的,但官宦之家以及多少有点家底的人家,还是会让女孩学习知识的。 林章作为八、九两位皇子的老师,自己的儿子定然也是要饱读诗书,惊才绝艳才行。 而就两个女儿而言,就算是天赋再差,那也必须培养成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第3章 这书读得很轻松 因为身居要职,又是皇子们的老师,林章反而没有时间亲自教导自己的三个孩子。 在长子林庆旭满三岁的时候,就请了位私塾老师,在府中辟了一处雅院,让孩子读书。 两个女儿三岁一过,也就跟着哥哥一起去私塾读书。 不过老师讲课的进度是随着哥哥的学习节奏来决定的。 林庆旭本就大妹妹两岁,林映月跟得十分吃力,而林牵洛却不同。 林庆旭还没有背下来的作业,林牵洛随口便能倒背如流,这当然是她与生俱来的学霸功底,她可以偷乐了吧。 就前世学的那些科目来说,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甚至她大学主修的作物学,随便提出一个问题来,就能把老师给噎住。 呵呵,我当初可是学霸少女,985大学的研究生,况且我保留了前世的全部记忆…… 林牵洛得意的看着林庆旭断断续续的背着诗文,不经意的打了个哈欠,闭上朦胧的睡眼。 “姐姐,父亲说上课要好好听老师讲课,不能偷懒、不能睡觉。” 一只白皙的小手在林牵洛手臂上轻轻摇晃着。 林牵洛鼻子里嗯了一声,含糊不清地说:“困了,昨晚没睡好。” 林映月的小手还是不停的摇晃着睡意倦倦的林牵洛,林牵洛没好气地说道:“都说了别烦我,你怎么不会听话呢!” 或许是语气重了些,林牵洛耳边传来一阵抽泣声。 林牵洛眉头轻轻一蹙,睁开眼睛,只见面前一张精致可人的小脸儿,一双大大的眼睛,仿若两颗黑葡萄一般闪烁着泪花—— 林映月这小丫头,竟然又哭了,她的眼泪多得跟黄河泛滥一般。 这小丫头,每天不哭个两三顿是过不到晚的,都赶上一日三餐了,有时候还得加上“零食、宵夜”的那种。 林牵洛的睡意一下子被吓醒了,连忙劝慰妹妹。 “牵洛小姐,你来说说……” 老师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林牵洛一愣,顾不得再哄妹妹,起身看向老师:“李老师,您让我说什么?” 她可是真的没有听到老师问了什么问题。 李老师却不干了,捋着山羊胡须,气呼呼地说道:“你要挨手板呢还是好好回答老师的问题?” 林庆旭连忙向妹妹使眼色,嘴巴一张一合间,林牵洛却始终没能从他的口型看出说的是什么。 “李老师,麻烦您再说一遍题目。” 李老师眼睛都瞪得浑圆:“老师刚才问,问,问……问什么来着?” 一气之下,竟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刚才问了个什么问题。 他一手捋着胡须,一手紧握戒尺,转眼看见林映月,便随口说道:“用月亮作诗,作不出来,便打手板十下。” 林牵洛不过是个刚满四岁的小孩,让她做诗,在老师看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题目一出,李老师便有些后悔了,脸色也瞬间好看了几分,他可没真想打她手板,心想,待会儿就轻轻打她几下算了。 林牵洛贼贼的一笑,故作为难的说道:“作诗么,老师,来首简单些的行不?” 林牵洛故作思索状,脑子飞快地运转,搜索着前世记忆里的唐诗宋词。 能想到的最简单的一句诗便是李白的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个世界可没有前世的那些唐诗宋词,林牵洛偷着乐。 老师惊得嘴都合不上了,愣愣的看着这个少年老成的小丫头。 “你这小孩子,知道什么是故乡,你可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吧,就知道思故乡这样的意境啦?” 林牵洛心中不由得好笑,心道,我若吟出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来,你不得直接吓晕! 她得意地笑着:“老师,诗也吟了,还打手板吗?” 李老师愣了愣:“不打了,不打了。不过牵洛小姐啊,你虽然聪明,但也要勤奋学习才行。” 林牵洛斜倚在座位上,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勤奋好学有个屁用,女子又不能参加科考!” 这一句老师和林庆旭兄妹二人都没听清楚,林牵洛又意味深长的说道:“老师,您讲您的,不用管我,我能听懂。” 李老师摇头叹气,但一转身,嘴角却是挂上了一抹笑意,这丫头刚才吟诵的什么来着: 什么什么明月光,像是什么什么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老师因为刚一听到林牵洛脱口而出的诗歌时有些愣神,头两句都没记清楚,只是记下了后面两句。 吟完这两句诗后,嘴角的笑意渐渐化为哀伤,想起了自己的故乡长靖府。 好多年没有回去看看了,好像怎么也有三十年了吧。 当初从长靖府出来的时候,还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一转眼竟已是五十来岁,头发胡须都有些花白了,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声。 林映月听见老师长声叹气,吓得紧紧抓住林牵洛的手臂,以为姐姐又惹恼了老师,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 林牵洛知道劝慰不了她,让她哭吧,哭上一会儿,自个儿便就好了。 她闭上眼睛,继续小憩。 今天为止,她和哥哥妹妹一起上学已经差不多有一年了,这一年里她没怎么用心听过老师讲课。 但也就是这短短的一年,给了这个年近花甲的老师太多的惊喜,以至于在几天之后的夫子节上,老师受林章林大人之邀进御史府做客,在林家众人面前,把这位牵洛小姐大大的夸赞了一番。 第二日按例去给大夫人问安时,荆丽芸牵着女儿的手刚一踏进碧水院,便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 林牵洛倒是不在意,只仰头看了一眼写着大大的“碧水院”三个大字的牌匾。 父亲的院子叫青山院,大夫人的院子叫碧水院,青山碧水,倒是挺般配的,林牵洛心里冷冷一笑,真为娘不值。 娘到底图父亲的啥,父亲长相虽然算得上英俊,又有一品官衔在身,但外祖父却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十多数年前便被称为大赓国首富,甚至整个庆云大陆上没有哪个高门大户有荆家的财力,娘亲何必要委屈了自己,莫非真是为了爱情? 第4章 辍学 荆丽芸握着女儿的手紧了紧,觉察到气氛有些压抑。 以荆丽芸的聪慧,又怎么会不知道大夫人的“气”从何而来。 跟在二人身后的闻如絮也是一脸凝重。 她轻轻叹息一声,低头看了一眼女儿,眼中闪过一丝疼惜之情,压低声音道:“牵洛,姨娘对不起你。” 林牵洛仰头看着娘亲。 自从出生开始,娘在她面前就一直自称姨娘,到她八九个月开始牙牙学语时,娘教她叫的,便是“姨娘”这两个字。 娘第一次教她叫姨娘的时候,是流着眼泪的。 林牵洛看着娘亲悄悄流泪的样子,便咬着粉嫩嫩的牙龈发誓,等将来长大了,一定要为娘讨一个公道。 可惜的是,娘亲没有等到女儿为她讨一个公道的那一天,便撒手人寰了,当然,这是后话。 荆丽芸与闻如絮对视一眼,见闻如絮眉头深深的皱着。 荆丽芸对闻如絮微微一笑,轻轻摇头,表示了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的决心,让闻如絮不用担心。 闻如絮叹了一声,跟着荆丽芸进了碧水院。 碧水院正堂,大夫人魏姈已经端坐在正堂之上,几乎是鼻孔朝天的睨着眼睛看这对母女,眼神中更多的是藐视。 荆丽芸和林牵洛像往常一样给大夫人敬了问安礼。 就在林牵洛要站起身的时候,荆丽芸拉住了她,说道:“夫人,妾今日来,还另有一事希望夫人成全。” “哦!”魏姈柳眉微微挑起:“何事?” “牵洛这孩子贪玩,不爱学习,妾想着,以后便不让她去上私塾了。” 魏姈一听,挑起的柳眉舒缓了些。 她今日本来也正想找个由头,断了林牵洛这小丫头上学的事。 心中正盘算着,哪怕是要了这丫头的命,也不能让这个小丫头的风头盖过自己的一双儿女。 但毕竟得伤些脑筋,费些周折。 她心里正愁着呢,没想到荆丽芸自己却提了出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林牵洛却有些吃惊的仰头看了一眼娘亲。 她猜到娘亲的顾虑,但为什么娘亲要处处隐忍呢,为什么宁愿屈居人后。 如果不是嫁给父亲做妾,凭着荆家在大赓国的地位,就算不是嫁给吃官家饭的,那日子也必定过得十分舒坦。 昨天夫子节,林章邀了私塾的老师来,那老师的话气得魏姈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她脑中翻来覆去都是老师那句话:“牵洛小姐聪慧异常,老夫教书育人几十年,从未遇到过如此有慧根的可塑之才,可惜不是男儿身,否则前途不可限量。” 因为这句话,不仅气得魏姈一夜难眠,荆丽芸亦是同样一夜辗转反侧。 荆丽芸不希望女儿将来有多大的能耐,就像老师说的“可惜她不是男儿身”。 既然不是男儿身,那便不要出尽风头,毕竟嫡庶有别,何况魏姈的手段她多少还是知道的。 她所想的,只是女儿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 为了女儿的安全,她不得不决定在明面上断了女儿学习的路。 听了荆丽芸这句话,魏姈的眼睛放出光来,细细打量了这对母女一翻,微笑道:“芸姨娘这是为何?牵洛跟着哥哥妹妹一起上学,有何不妥的?” 荆丽芸淡淡道:“荆家世代以农耕和经商为主,做的也不过是些栽花种菜,养鸡养鸭的农活,虽说牵洛承了他父亲一些习文弄墨的天赋,但却远远不及庆旭、映月这两孩子勤奋好学,也远不及他们兄妹俩有天赋。妾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要浪费时间了,让她跟着妾学学种花种菜也好。” 魏姈嘴角上露出一丝冷笑,昨天那私塾的老师才夸了你女儿,你今日便来我这里说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 莫非是猜到我的心思,故意来臊我,以退为进让我不好再阻止这丫头继续上学? 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要不是昨天老师当得咱们的面夸了牵洛,我还真信了你这番话呢。” 荆丽芸正色回道:“老师那是说的反话,妾这女儿我知道,任性又贪玩,顶多就是会耍点小聪明来糊弄一下老师而已,只怕最让老师头疼的,就是牵洛了,妾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再让牵洛去上学了,以免她影响到庆旭和映月学习。” 听了这话,魏姈的眉头才算是真正的舒缓开了,点了点头:“如此,老爷那边怕是不会同意。” 荆丽芸微笑道:“夫人放心,老爷那里我会去说的,只要妾晓之以理,老爷自然不会勉强。” 林牵洛瞪大了眼睛看着娘亲,娘亲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继续念书了? “不,我要上学。”林牵洛反驳。 虽然她上课不认真,但如果不去念书,在这个没有电脑手机,没有wifi的世界里岂不是很无趣? 荆丽芸转过脸来看着和自己并肩跪着的女儿,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继而咬了咬牙,斥责道: “你连姨娘的话都敢这般反驳,更何况在老师那里了,姨娘哪句话说错了么,你倒是说说看,这一年来你有没有好好上学,是不是常常影响到你哥哥妹妹学习?” 林牵洛一时语塞,她没想到在娘亲眼里,自己竟然是一个不爱学习的坏小孩。 她长长呼了几口气来平定自己的心神,然后正色道:“姨娘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荆丽芸看着女儿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反驳自己,心中一痛,她知道女儿懂事,更知道女儿的倔强。 但此时,她不能心软,便狠下心来:“连跟姨娘说话都敢顶撞,在老师那儿还有什么不敢的?你再这般不听话,姨娘便,便罚你去跪祠堂。” “跪就跪,我没错……” “好啦好啦!” 魏姈的声音难得的温柔:“妹妹,此事便这么定下来了,老爷那里你去好好解释解释,你们母女先回去吧。” “唉,这个孩子,连生母都敢顶撞,看来确实该好好管教管教了,这要是我的孩子敢这般顶撞于我,起码也得罚他禁足三个月。” “妹妹啊,孩子是不能惯着的,特别是咱们林家的孩子,没有规矩没有家教,将来长大了会让外人耻笑的,咱们林家可丢不起这人。” 第5章 罚跪 林牵洛一听怒了:“母亲这骂人不带脏字儿的本事,便是有家教?” 魏姈的脸刷地一下沉了下来,险些要亲自出手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还是荆丽芸反手一个耳刮子打了过去,林牵洛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小小的身体已经被荆丽芸提了起来,拽着出了碧水院正堂。 荆丽芸一边拽着林牵洛往外走,一边骂道:“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还真的要翻天了不成。今天姨娘便罚你跪祠堂,跪到明天早上。” 荆丽芸连拽带提的把林牵洛拖到了祠堂,在把女儿按跪在蒲团上的同时,荆丽芸也跌坐在地上,抱着女儿哭了起来。 看到娘亲哭泣,林牵洛一肚子的委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张开小小的双臂,也紧紧拥住了娘:“姨娘,为什么?为什么不让牵洛学习。” 虽然知道娘是为自己好,但却还是想不明白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让她继续学习。 虽然她懂得很多很多,但对于这片庆云大陆上的文化却并不了解。 荆丽芸泪如雨下,紧紧抱着怀中小小的孩子。 这个坚强的孩子,这个从出生开始便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孩子。 也正是孩子的这份坚强,才更让荆丽芸心痛。 “对不起牵洛……” 荆丽芸缓缓直起身子,抚摸女儿还有些红肿的脸颊:“打疼你了吗?是姨娘不好,没有能力保护你。” “为什么?” 林牵洛虽然知道母亲处处隐忍,但魏姈再如何嚣张,再如何狠毒,这个家不是还有父亲做主么? 两世为人的她还是把有些事情想得太过于简单了。 前一世,她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爸爸妈妈都是上班族,家庭虽然普通,但是温暖和谐。 她也是从小接受良好教育长大的女孩,身边的人和事也比较单纯,不是亲戚朋友,便是老师同学。 大家都为了更好更充实的生活而努力,哪里有什么心思去使坏。 所以前世的她除了优秀的学习成绩和优秀的舞蹈天赋以外,心思如同一张白纸,拥有爱却没有恨,拥有正义却没有卑鄙。 当她从娘嘴里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惊得不敢相信。 荆丽芸说:“牵洛,你要记住,今后要事事落于庆旭哥哥和映月妹妹之后,不可争功好利知道么。否则,大夫人是不会放过你的,姨娘只想你好好活着,不图名不图利。” 林牵洛瞪大了眼睛,她瞥向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闻如絮。 闻如絮的脸上也尽是悲哀的情绪,见林牵洛看她,叹了一声。 “小姐,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今日嬷嬷便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跟你说了吧。” 林牵洛正色看着闻如絮,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闻如絮小心翼翼地朝祠堂外看了一眼,有几个婢女远远的过来,瞧那脚程,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这边,便放下了心。 来到林牵洛面前,躬身扶着林牵洛的胳膊,低声说道: “大夫人不是吃素的主儿,芸姨娘之所以让你要处处落后于人,便是不想让你风头太劲,否则,大夫人可能会对小姐不利。” 林牵洛本不相信一家人会如此狠毒。 之前娘的话虽然已经让她多少猜到了些,但这时听闻如絮直接说出来,才不得不相信,大夫人确实可能会铲除一切的绊脚石。 而自己,应该就是她女儿林映月的绊脚石吧,定然是要除之而后快的,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林牵洛的眼神暗淡了一下,点了点头,对娘说道:“牵洛知道了,牵洛听姨娘的,不去上学了。” 这是她第一次被罚跪祠堂。 夜晚的风呼啸而过,带着从远方吹过来的尘土,打得瓦砾沙沙作响。 为了掩大夫人的耳目,荆丽芸一狠心,就真的罚林牵洛在祠堂里跪一夜。 林牵洛本就不会老老实实的跪着,这也是荆丽芸放心罚她跪祠堂的原因。 此时正是九月的天气,夜晚也还没有多少凉意。 林牵洛一个人闷得慌,便做起了伸展运动,这么一运动,心里也好像舒服多了。 练累了,便找了个角落将几个蒲团铺在一起,蜷缩着睡觉。这一夜也就这么度过了。 第二日一大早,林牵洛便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了。 看着屋顶叹道:老师啊老师,您真不该夸我,难道我天天上课睡觉还能入得了您的法眼? 她叹息着,将蒲团一一收好放回原位。 刚刚收好蒲团,便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林牵洛一听就知道是大夫人魏姈来了,因为这个声音正是大夫人的贴身婢女魏昧的。 林牵洛一个激灵翻身跪倒在正中间的蒲团上,耷拉着身子,装出一副因久跪导致身体极度虚脱的可怜模样。 要严格按时间来说,她应该足足跪了二十来个小时了,也就是十个时辰。 十个时辰跪地不起,哪怕是跪在这蒲团之上,也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何况她一个四岁的小孩。 林牵洛把头垂得低低的,尽量让大夫人看不到她的脸。 大夫人带着魏昧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耷拉着小小的身子无力地跪在祠堂正中间。 她的面前,是一排排林家祖先灵位。 魏姈脸上泛起难以掩饰的笑容,口中却哀叹一声: “牵洛啊,身子如何,还好吗?你说你,好好跟母亲和你姨娘说话不好么,偏偏要惹恼你姨娘。” 见林牵洛仍然低头不语,便又叹道:“这是第一次罚跪吧,叫母亲心疼得一夜都睡不好觉,以后可要好好听话了,可别再惹你姨娘生气。魏昧,还不快快扶大小姐起来。” 魏昧同样是嘴角挂着笑的,闻言上前,懒懒地伸出一只手,拽住林牵洛左边胳膊,用力一捏。 魏昧本是习武之人,这一捏虽未使全力,但还是疼得林牵洛浑身一抽,哎哟一声叫出声来。 她装成梦魇的样子,含糊不清的嚷嚷:“恶狗走开,救命啊,有恶狗咬我。” 第6章 协议 魏昧脸色一沉,冷哼一声,手上力量也随之减轻了几分,大声吼道:“牵洛小姐,该醒了。” 魏昧从来都是叫她牵洛小姐,因为她打心底里不愿承认林牵洛是林家的小姐,甚至是林家的大小姐。 她凭什么,就凭芸姨娘那个贱人抢走老爷的心,还是凭她只比林映月这个嫡出的女儿大了两个月?老爷就说她是林家的大小姐,还正正式式的把大小姐这一身份记入了林家家谱之中,甚至在家谱中都没有提到一个“庶”字。 哼,不过是贱人生的贱人,一个小小庶女而已。 林牵洛假装刚刚被吓醒,眯着朦胧的睡眼瞅了魏昧一眼,虚弱地说:“魏昧姑姑,我好疼,膝盖好疼。”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也正是这个时候,荆丽芸带着闻如絮进来了,看到刚刚晕迷倒地的林牵洛,闻如絮心中一痛,叫道: “小姐……你们把小姐怎么了?” 她飞快上前,一把便将倒在地上的林牵洛扶了起来,搂在怀中。 魏姈冷冷一笑:“她怎么了?这得问你家姨娘了,自个儿的孩子自个儿不心疼,非要罚她跪祠堂,我都替她担心,一夜睡不安稳,这不,一大早便来看她。” 反倒是荆丽芸很冷静,朝魏姈缓缓一躬身子,行了一礼: “夫人说得是,但这孩子脾气倔,不好好管教怕是以后长大了更叫人操心。” 说着缓步上前,朝闻如絮怀里的林牵洛看了一眼。 这孩子的心性她还是了解的,这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哪能真的老老实实跪上十来个时辰,她怕的是大夫人使了什么坏。 伸手在女儿脸上抚了抚:“闻姑姑,咱们先把洛儿抱回去吧。” 魏姈道:“我让孙大夫过去给她把个脉看看吧。” 一听这话,林牵洛吓了一跳,赶紧捏了一下娘的腰。 一来不想让孙大夫看出她是佯装昏迷,二来她很怕那个来路不明的大夫。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长得猥猥琐琐,干瘦如柴的江湖郎中是如何入了魏姈法眼的。 自从两年前来府上为魏姈治好了咳疾之症后,便被魏姈留在府中,成了御史府的专职大夫。 荆丽芸腰间被女儿这么一捏,立即会意。 她也同样不喜欢那个孙大夫,何况那孙大夫是魏姈的心腹:“多谢夫人,不过洛儿皮糙肉厚的,回去睡一觉便没事了。” 魏姈冷冷一笑,也不再坚持,她的目的就是断了这丫头上学的路,真要闹大了,夫君那边也不好交代,也就罢了。 闻如絮正要去抱林牵洛,荆丽芸阻止了她:“闻姑姑,还是我来抱她吧,你最近腰病发了。” 闻如絮本想坚持,但想了想还是将林牵洛交给了荆丽芸。 她这腰病已二十余年了,当初从北煊逃难出来的时候受了伤,从此落下病根。 想到北煊,闻如絮的心中一阵纠痛,一种难以言状的悲愤袭上心头。 她站起身,转眼看着魏姈,这种悲伤愤恨的情绪更是难以控制。 当年,若不是魏姈的父亲,现在的煊武大将军魏远循带兵攻打北煊国,北煊也不会灭国。 北煊的百姓不会妻离子散,更不会有五万北煊子民被残忍屠杀。 在北煊人眼中,那个大将军,就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闻如絮紧紧咬着下唇,眼睛涨得通红。 在魏姈主仆二人看来,闻如絮这一变化是因为她家的小主人晕倒,所以心中难过的表现,倒也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一个下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荆丽芸抱起林牵洛,向魏姈略施一礼,和闻如絮一起出了祠堂。 这一路回到她们居住的绮襄阁约有十多分钟的路程。 荆丽芸将女儿放在床上,看着她仍然紧闭的双眼,没好气地说道:“还装。” 林牵洛睁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娘亲:“姨娘,您知道我是装的?” “你这小丫头,没人看着的时候你还能真跪着?”荆丽芸嗔笑。 林牵洛爬起身来,一头扎进荆丽芸怀里,嘻嘻一笑:“还是姨娘了解我。” “你是我生的,我不了解你,谁还了解你。” “姨娘,跟您商量个事儿呗。” “说——” 荆丽芸对这个女儿没有半分孩童的稚气早已经习以为常。 这孩子,从开口说话的那天开始,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话做事完全不像小孩子。 “既然要让大夫人认为我很差劲,那么我就姑且做个玩世不恭的坏小孩吧。” “什么意思?”荆丽芸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儿。 “今后呢,我想干嘛就干嘛,您可不许真的生我气,表面上装装生气的样子就好。” “啥意思,你翻了天我也不能管你?”荆丽芸笑骂。 “哎呀姨娘,您就答应我嘛,如果您不答应我,我就不答应您。” “不答应我什么?” “上学的事儿呀。” 听女儿提起上学的事,荆丽芸又叹息一声。 自从前天私塾老师一阵夸,林家大小姐比哥哥妹妹有能耐这个事,已经在大夫人魏姈的心中扎上了一根刺。 要想拔除这根刺唯一的方法便只能让女儿放弃上学的机会,让魏姈真正相信这个大小姐只上过一年学,长大了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荆丽芸轻轻叹息着:“不过姨娘有个条件。” “什么?” “就算不去上私塾,也要在姨娘这里学习,你闻嬷嬷也是学富五车的,论才学,决不输于你的老师。况且闻嬷嬷还精通琴棋书画,今后便在咱房中学习。” 林牵洛一听,蹙起了眉头,转念一想,她前一世可是三岁开始学习舞蹈。 大三的时候还曾代表学校参加过全国大学生舞蹈比赛,得了冠军,连那些专业的艺术生都自叹不如。 现在想来,已经好些年没有跳舞了,便转身看向闻如絮道:“嬷嬷能教我跳舞么?” “当然可以,只要嬷嬷会的,小姐想学什么都可以。” “那嬷嬷除了这些,还会什么?” “武术,要不要学。” “哇,闻嬷嬷您可真厉害。” 于是,母女俩达成了口头上的协议,对于林牵洛的事,荆丽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第7章 做个“坏小孩” 当然之后林牵洛的所作所为,也开始让她这个做娘的头疼不已。 但也不能否定,林牵洛这根深深扎在魏姈心头上的刺也跟着软化下来。 最起码在接下来的数年中,没有再动过除掉她的念头。 或许说是把除掉林牵洛的这个想法深深埋进心底深处。 看戏似的,看着这丫头上蹿下跳的把林家闹了个鸡犬不宁,看着老爷气急败坏地三天两头罚她跪祠堂,打手板。 就连偶尔来府中走动的老太爷老夫人(林章的父母)也是来一次头疼一次,多次责令林章好好管教这个女儿。 转眼又是四年过去,这一日大雪纷飞,地上堆积的雪厚到没入膝盖。 魏昧站在门口把身上的雪花拍落在地上,然后笑嘻嘻的走进屋来,朝倚在塌上的魏姈说道:“大夫人,那小丫头又闯祸了。” 魏姈一听,闭着的双眼轻轻睁开,一幅我就知道这丫头乖不过三日的表情,悠悠说道:“她闯祸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魏昧笑得都快喘不上气了:“这小丫头胆子可真不小,怂恿了一群平民家的小子,把丞相大人家的公子给打了。” “什么?” 魏姈大惊,一下子从塌上跳了下来,骂道: “这丫头真是胆大包天,她自己玩玩闹闹,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居然敢打丞相大人家的公子,这不是给咱们林家惹祸吗,凭丞相的作派,可不会轻易罢休,这回怕是连老爷都给他拉下水了。走,去青山院见老爷。” 她虽然喜欢看林牵洛闯祸,但影响到林家的事肯定是不能忍的。 就在她带着魏昧赶往青山院的路上,婢女春诗肥胖的身体一摇一摆的走过来,向魏姈禀报说老爷在正堂,正在大发雷霆呢。 魏姈便又往正堂方向走,这一路走得极是艰难,好几次险些摔倒,亏得魏昧牢牢拉住了她。 魏姈心里这个气就更是难消了。 “这丫头……”魏姈恨得牙痒痒的,咬牙切齿地说:“这回非好好教训教训她。” 魏昧连连称“是”,见大夫人动了真怒,倒也不敢多说话。 一进正堂,便见林章正襟危坐,林牵洛跪在林章正前方三米处,闻如絮扶着全身发抖的荆丽芸躬身站在一旁。 “夫君,我听说牵洛又在外面惹了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严不严重?” 魏姈正了正色,假装还不知道林牵洛打了张丞相家儿子的事。 林章同样气得发抖,指着林牵洛怒声道:“你问她。” 魏姈绕到林牵洛侧前方,看着这个小丫头。 这丫头看上去还是心平气和的样子。 不过这心平气和的表情上,还略微带着几许大义凛然,外加几许委屈。 魏姈一见她这表情,心中怒火就分分钟蹿了上来,一双凛冽的眼神朝林牵洛瞪过去。 林牵洛瞥她一眼,回给她一个凌厉的眼神。 这小丫头竟敢回瞪她,魏姈心中这股怒气越发上冲,脸上都微微浮起一层浅浅的青色。 林牵洛已经八岁了,虽然还是小孩模样,但由内而外透出的美,却是任谁瞧见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的美人胚子。 虽然魏姈的女儿林映月同样是一幅美人骨,俏美的模样儿也不比林牵洛差。 但在魏姈看来,哪怕林牵洛的长相不比林映月强,但只要二人的容貌不是有着明显的差距,都是她不能忍受的。 看着林牵洛精致可人的小脸,魏姈更是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说,你闯了什么祸?” “打了肚子疼。”林牵洛瞥了魏姈一眼,懒洋洋地说。 “什么?”魏姈一愣。 “就是张丞相的儿子,我们给他取的绰号叫肚子疼。” “你,你,你……”魏姈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大胆!” 林章怒道:“还敢给人取绰号了。” 林牵洛多少还是有些怕父亲,小心翼翼地看了父亲一眼。 “他说他叫张子腾,我说你咋不姓杜呢,他就说他母亲便是姓杜,所以我就给他取了这个绰号。” 林牵洛想到当时张子腾的傻样儿,不禁觉得好笑。 她当时穿着哥哥林庆旭的衣服装成男孩子,带领着一群平民家的小孩刚从湖边凿冰抓鱼回来。 走在街上正巧遇到迎面过来的张子腾,其中一个小孩不小心碰了张子腾一下。 张子腾嫌他们脏,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开骂,什么穷鬼,什么野人、叫花子等等乱骂一通。 林牵洛便上前跟他交涉,张子腾见这小男孩穿的衣服倒也讲究,不像平民百姓家的小孩,态度也就缓和了几分。 于是二人就有了之前那段对话。 这个比林牵洛大三岁的男孩子被林牵洛牵着鼻子走,不仅得了个肚子疼的绰号,还打赌比试弹弓输给了林牵洛,悻悻地走了。 前几天,之所以被林牵洛带着一群小伙伴给打了,是因为他在街头对一个小叫花拳打脚踢。 那小叫花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被他们一群小孩子送到了医馆,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不过那小叫花也太不讲义气了。” 林牵洛简单地说了一下前因,然后义愤填膺地说: “我让人把肚子疼的跟班引开了,才和伙伴们用麻袋套住他的头一顿猛揍,他本来没看到是我们打的,谁知那小叫花太不仗义了,知道丞相悬赏寻找打他儿子的人,竟然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出卖了我们,甚至还供出了带头打人的是我。” 说到区区一百两银子时,林牵洛的心不禁疼了疼。 那可是整整一百两银子啊,这一世加上前一世,一共三十多年,她也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虽然生在一品大官之家,又有个富可敌国的外祖父,但是她一个小孩子真没什么钱: “唉,那可是整整一百两银子呢,早知道自己去举报自己了,还轮得到那小叫花子什么事。” 听到这里,几个大人都是忍俊不禁了,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林章笑骂了一声:“就这样,你把你爹我推进了火坑。” 第8章 甩锅 “怎么会。”林牵洛仰起脸来看父亲,摇头道: “爹,那小叫花以为我叫魏庆,是煊武大将军家的远房亲戚,来京城走亲戚的。” 她拍拍胸膛,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道:“还好当时送他去医馆的时候留了一手,没有告诉他我的真实姓名。” 心里却想,就算外面那些小伙伴也不知道我的真名,以为我叫林星呢,呵呵,太阳、星星、月亮…… 话说到这里,魏姈的脸色已经一阵青一阵白了。 这锅砸来砸去,竟砸到她娘家的头上,这丫头在外面胡闹,竟然打着自己父亲煊武大将军魏家的旗号? 当即气得要把这丫头片子立马给交出去,让张丞相好好“教训教训她”。 只盼那张丞相再狠一些,直接要了这丫头的命才好。 当然把林牵洛送去丞相府上赔罪这个主意才说出口,便被林章厉声驳了回去。 魏姈从来没有见过夫君的脸色如此难看,如此可怕,自然也不敢再说话。 本来想把这事儿给悄悄散布出去,但是第二天天刚亮,林章就派了两名小厮赶着马车,把荆丽芸母女送往洛城荆家避风头去了。 同行去洛城的自然还有荆丽芸的贴身婢女闻如絮。 魏姈万分无奈之下只好赶回娘家见父亲。 煊武大将军魏远循听女儿说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也表示将那林家那庶女交出去实在不妥。 只好将错就错,由魏老将军送上些珍稀药材,稀世古玩到丞相府上赔礼道歉,算是认下了那个叫“魏庆”的远房亲戚。 煊武大将军何许人,那可是二十年前打下北煊国的大功臣,原为镇北将军,打下北煊后,被先皇亲封为“煊武大将军”。 后来平定西境时,两个儿子战死,在大赓国,魏家可谓是一门忠烈了。 张丞相再如何蛮横,明面上也不愿与这个手握三十万重兵的大将军产生嫌隙。 何况自己儿子虽然挨了打,却不过是些皮外伤,经几位太医的诊治,身体已经无碍,早已在后院跟着教头学习射箭了。 一听下人来报说煊武大将军来替他家的远房亲戚道歉,这位公子爷丢下弓箭便跑来了前厅。 煊武大将军魏远循刚要走,便被张子腾给拦住了,要见那个打了他的主谋魏庆。 魏远循无奈,只好说魏庆前两天回老家去了,等魏庆有机会来京城的时候,定亲自带他过来给张小公子赔礼道歉。 丞相张成炜以为儿子要报被打的仇,不料张子腾说道: “前几天和魏庆比试打弹弓,我输了,您回去转告他,什么时候来京城,我要跟他比试射箭。” 魏远循哈哈笑起来,豪爽地答应了张小公子。 出了丞相府,魏远循却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唉,哪里有什么魏庆,不过是林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罢了,看来老夫我要对一个小孩子食言了。” 叹息着跨上了骏马,带着几个亲信随从打道回府。 魏老将军一生戎马,现在虽然已经六十有余,但身子骨还算硬朗,出门从来不坐马车、不坐轿子,只骑马。 比起魏远循的豁达,魏姈就远远不如了。 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好好治治那小丫头,却没能得逞,心中实在不甘。 魏姈称病在房间里待了几天,终于把林章等来了。 因为她提议把林牵洛交出去赔罪,林章心中也对她存了芥蒂,不过最终还是岳父大人出面摆平了这件事,林章也不好再责怪夫人。 何况这次的事,确实是林牵洛不对,聚众打人这种事她都能做得出来,这哪里像他这个文官家的孩子能干得出来的事。 “太子,九皇子宣王等几位在京中的皇子都是我的学生,此事要是传到皇上那里,我这个太傅还当不当?等牵洛回来,好好管教便是……” 这些话在夫人面前说出来,晓之以理。 魏姈也发现了其中的厉害,父亲叱咤风云几十年,都愿意为了大局放过那丫头。 看来此事若真捅出去,伤的不只是她荆丽芸母女,还有林家在朝中的地位和根基。 也罢! 魏姈叹了一声:“洛儿这孩子,不好好管教是不行了,这回打了丞相家的公子,那下回还不打到宫里去。” 林章郑重地点点头:“定是要好好管教的,夫人,这次让她们母女回娘家去暂避风头,怕是要过完年后开春才回来了,待牵洛回来,一定不能任由她这般胡闹了。” 说到“打到宫里去”这事儿,还真差不多让魏姈说中了,而且林牵洛惹到的,是大家一致公认的,比宫里高高在上的那位还要可怕的一伙人。后话待续! 从京城前往洛城,一路经过绥州、再到津州,洛城便是津州的省府所在。 津州太守、洛城知府的府衙都坐落在洛城,再加上这里有天下第一的云粮商号总部——富可敌国的荆家,倒确实是一个富饶的城市。 洛城距离京城大约一千五百里路。 因这时正是冬季,沿途不少地方下了雪,道路难行,荆丽芸主仆几人用了整整十天的时间才来到了洛城。 林牵洛现在八岁,不算出生在洛城的那一次,她来过洛城四次。 但前三次都是来去匆匆的,最多不过小住个四五日,便又启程回京城去了,真的是在路上的时间比在外祖父家的时间要多得多。 第一次来洛城,是因为小叔叔家喜添麟儿,当时也正值外祖父寿辰,便借着为外祖父贺寿的机会,带了些贺礼来恭喜小叔叔。那时林牵洛才三岁。 第二次来洛城,是因为外祖母过世,那年林牵洛五岁。 第三次来洛城是去年,大舅家的二儿子,也就是林牵洛的二表哥成婚。 荆丽芸寻了个由头,征得林章的同意后再次来到洛城,那年林牵洛七岁。 第四次,也就是这一次,林牵洛八岁,急匆匆赶来洛城外祖父家,是为了避祸。 而且父亲交代,让她们母女这次在洛城多待些天,最好待到春节过后,初春之际再回京城。 第9章 和外祖父研究作物 林牵洛来到荆家没几天就和几个年龄相仿的表亲混熟了。 不过,按着林牵洛少年老成的性子,和这些“小朋友”们,不大能玩到一块儿去。 玩上几天便觉得没意思,当然也不是他不和同龄孩子们玩,主要是这群孩子被管教得太过“迂腐”了。 游泳、爬树、打弹弓、投壶这些都没人陪她玩,只有小表哥荆彦瑜陪她玩了两天弹弓,便被三舅抓去上学了。 无聊之中,偶然进了外祖父的书房,很快便被书房里的书籍吸引了。 外祖父的书房里有不少藏书,都是作物种植,畜牧业方面的书籍,这不正和她前一世大学主修的作物学大同小异么? 于是,这一老一少开始了研究作物种植的话题。 交流中,甚至林牵洛还能为外祖父解惑,令得荆延茅塞顿开。 荆延一高兴,便带她到了书房的秘室中。 秘室在地下,本是阴暗潮湿之所,但里面摆放着几个大花盆,分别栽种着几种不同的植物。 秘室里没有什么宝贝,最起码在林牵洛看来是这样的。 几盆植物,一张书桌,墙角边放着几样种植作物用的工具,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外祖父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盒子,问林牵洛喜欢什么东西。 林牵洛道:“蜻蜓。” “蜻蜓么,好,外祖父给你雕刻一只蜻蜓吊坠。” 从抽屉中拿出雕刻工具,一刀一刀小心翼翼的雕刻起来。 “外祖父,这木头怎么是碧绿色的?” “嘿嘿,这是青翦碧木,十分稀有的木头,洛儿啊,以后一定要贴身戴着它。” “好,外祖父亲手雕刻的,牵洛一定贴身戴着。” 林牵洛好奇的翻腾着外祖父的抽屉。 这个被外界称作是富可敌国的首富,秘室里竟连一两银子都没有。 抽屉里除了他手中雕刻着的一小截木头外,就只有一个六芒星形的物件。 外祖父说他也不知那是什么,很随意的扔进了抽屉。 爷孙二人相处十分融洽,荆延甚至开玩笑说出等林牵洛长大了,要将家业交给她。 这玩笑着实吓了林牵洛一跳。 这可不是一般的家业,这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大赓国最大的粮商——“云粮商号”。 林牵洛虽不过八岁的年龄,但心理年龄绝非小孩子,其中厉害还是拎得清的。 何况且不说那些叔叔伯伯舅舅们同不同意把商号的大当家让给自己,自己也并不想经商。 她自认为没有商人的头脑,也不想做什么女强人。 简单来说,就是怕苦怕累啊,撑起这么大一个家业,那得要有何等睿智,何等担当。 林牵洛连忙摇头摆手的:“不行,不行,外祖父,您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将来若您不嫌弃,我回来帮帮忙倒是可以。不过这忙可不是白帮的,得开工钱。” 逗得荆延哈哈大笑:“好、好、好,就依洛儿的,你说啥便是啥。” 一老一少谈笑风生,二人对作物种植的话题,一探讨便是半月有余,几乎到了足不出户的地步。 林牵洛为外祖父答疑解惑的同时,也学到了很多前世没有学到过的知识。 毕竟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多少有些细微的不同。 尤其在植物上更是有太多林牵洛前世未曾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的植物。 有些植物,在庆云大陆上也是极其罕见的。 比如外祖父书房里的地下密室,这密室就连荆家的人也没几个知道的。 但荆延毫不避讳地指给她认识了这几种濒危的植物,告知她栽种这些植物的方法和环境等条件。 和外祖父探究作物种植的话题,终于到了尾声。 冬天的太阳虽不灼热,但从书房出来时,还是刺得林牵洛眼睛一阵刺痛,赶紧伸出小手挡在眼睛上方,慢慢适应屋外的光亮。 荆丽芸住的地方叫颐莲苑,。 林牵洛听娘说过,这是娘出嫁前住的院落,娘出嫁后,荆家一直让下人打扫收拾,并没有将颐莲苑挪作他用。 当然,荆府占地之大,足有林家在京城的御史府几个大,荆府住着荆家几代人,热热闹闹,其乐融融。 林牵洛就是出生在颐莲苑的。 她踏着欢快的脚步朝着颐莲苑走去,和外祖父探讨作物种植的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林牵洛几乎就没见到娘亲。 有时候探讨得太晚,便在书房的塌上睡觉,好在天气虽冷,但书房里的火盆子有下人打理,终日不熄,睡在书房里也丝毫不冷。 越接近颐莲院,就越想见到娘亲。 这是她出生以来,离开娘亲最久的一次。 迎面过来一个男孩,荆彦瑜衣着考究,披着一件白白的大裘,显得十分贵气。 小表哥十岁了,长得文文静静像个女孩子,虽然大林牵洛两岁,但二人身高却相差无几。 林牵洛跟小表哥打了声招呼,错身而过之时,林牵洛想到了什么。 坏笑一声,叫住了荆彦瑜:“表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荆彦瑜知道这个表妹不大喜欢和他们这群同龄孩子玩,听到林牵洛主动和自己搭话,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说:“什么事你尽管说,表哥一定帮你。” “跟你借几套衣服穿穿。” “啊……”荆彦瑜十分惊讶:“跟我借衣服?” “舍不得借么,我从京城匆匆忙忙地赶过来,衣服带得不多。” 荆彦瑜挠挠头:“不是舍不得,我是男孩子,我的衣服怕是不合你穿,要不你找浅儿妹妹借。” “咱俩身高差不多,有什么不合我穿的。” 明知小表哥说的是男女,不是身高,但林牵洛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荆彦瑜想了想:“那好吧,我回去让人收拾收拾,给妹妹送到颐莲苑去。” “如此多谢表哥啦,连靴子一起哦。” 林牵洛嘻嘻一笑,不等荆彦瑜说话,便自快步朝颐莲苑走去。 她要荆彦瑜的衣服,是要效仿在京城时,换上男装出外溜达。 装成男孩子出去玩也会方便些。 走进颐莲苑便见闻如絮苦着一张脸,娘亲则坐在桌边抹着眼泪。 林牵洛心里一沉,快步过去,问:“姨娘,是不是京城那边出什么事了,张丞相家不肯善罢甘休?” 第10章 云粮商号的铺子 荆丽芸本不想在女儿面前哭泣,但无奈心中悲痛,难以自己:“不是京城的事。” 一听不是京城的事,林牵洛便放下心来。 荆丽芸道:“洛儿,还记得瑞雪姑姑么?” “记得。”林牵洛怎么会不记得梁瑞雪,要不是她,自己和娘亲可能早在八年前就因难产一命呜呼了。 林牵洛也清楚的记得,娘亲给自己定下的娃娃亲,就是梁瑞雪的大儿子,那个连辈分都分不清的傻小子。 三岁时来洛城,娘便带着她去找过梁瑞雪一家,但她们家的医馆已经转手,成了一间糕点铺。 向周围邻居打听才知道,她大儿子丢了,为了寻找儿子,她们卖了医馆,离开了洛城不知去向。 五岁时来洛城,娘又四处打听梁瑞雪一家的近况,仍然是杳无音信。 七岁时来洛城,还是一样没有半点儿消息。娘便托荆家的几位兄长帮忙打探。 如今看到娘伤心难过的样子,难道梁姑姑一家出了什么事? 林牵洛的心沉了沉,虽然对嫁给她定下的娃娃亲十分反感,但反感的其实只是心中的叛逆。 就像前一世的她,不喜欢别人为她做决定一样。 其实梁姑姑家那个傻小子,长得挺好看的。 听娘说过,梁姑姑自幼学医,丈夫更是医学世家出身,自己和娘的命也是梁姑姑救回来的,自然不希望她们家出什么事。 梁姑姑的模样在林牵洛脑中已经有些模糊了。 只依稀记得在她还在襁褓中时,梁姑姑带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来过。 那个时候,梁姑姑肚子里还怀了一个孩子,那孩子若是平安出生了,也只比自己小几个月而已。 荆丽芸泣不成声。 闻如絮叹息一声,把林牵洛搂过来,抱在怀里。 把事情原委跟林牵洛大概说了一下,原来这些年她们一家因为大儿子丢了,离开洛城去寻找,一直寻到边境都未曾找到儿子,便在南方边境一个小镇安了家。 不承想后来一场大火,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据说没有人从那场大火中逃出来。 想起自己尚在被褥中见过的那个小男孩,印象中那小男孩长得白白净净,脸形五官都生得十分好看,尤其那双亮晶晶丹凤眼让人过目不忘。 林牵洛叹了一声,暗道:那个好看的小男孩,一直管自己叫妹妹,管娘叫姐姐,大概是脑子有点问题才会走丢了吧,还因此害得瑞雪姑姑一家四处寻找,最后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林牵洛心里感叹,但毕竟对梁瑞雪一家感情不深,虽然也为再雪姑姑一家的遭遇难过,但也没伤感多久,便又生龙活虎了。 次日,小表哥便差人送了他的几身衣服过来,果然没有让林牵洛失望。 这小表哥的身材和自己相差不多,便连靴子穿起来也基本合脚。 换上男装,小丫头立刻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 这些年野惯了的她,像往常在京城一样。 一身男孩子打扮,发髻高高束起,插上一只朴素的发簪,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荆府的大门。 两个门房突然见到一个陌生的小男孩从府里走出来,先是一愣,然后对视两眼,一个问道:“这小孩是谁,怎么进去的?” 另一个茫然摇头,眼睁睁看着小男孩走远。 当然后来林牵洛三天两头的往外跑,门房们自然也就知道了,那是从京城来的表小姐。 林牵洛在城中一阵瞎逛,反正也没有一个确定的目标,便一路东看西看,寻找新奇的事物。 正无聊间,来到一家店铺门前,仰头便看见了一个标志,那是荆家“云粮商号”的徽记。 这是外祖父家的店铺吗? 林牵洛一边想着,一边走了进去。 这段时间在和外祖父的交流中,知道云粮商号的生意,主要是以种植业和畜牧业为主,而且走的是供货商的路子,也就是批发。 既然是搞批发的,又怎么会在洛城最繁华的地段开了一家零售的铺子呢? 店铺很大,卖的却是各种副食和成品。 各色坚果蜜饯,糕点,肉干、果干、调味佐料等。 这些都不算稀奇,但看到有干面条出售,就有点新奇了,而且这干面条也是多种多样,标明了鸡蛋面、荞麦面、玉米面、蔬菜面等。 面条这食物,在林牵洛的前世随处可见,但在庆云大陆这个地方出现就显得十分新鲜了。 至少在京城,她是没有见过有店铺出售干面条的。 林牵洛蹙起眉头,大声叫道:“掌柜的在吗?” “公子需要买点什么?”一个略显稚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牵洛回头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大约十二三岁,一身青色长袍,外面罩了一件大袄,虽称不上十分俊美,但看上去干干净净,精神抖擞的,尤其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让人惹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林牵洛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是掌柜?” 少年笑道:“不是,我爹刚巧有事出去了。” “这么说这家店是你们家的喽?” “嗯,算是吧。”少年似乎也不想和一个陌生小孩说得太多。 在得到少年的回答后,林牵洛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指着云粮商号的徽记道: “你们开店便开店,干嘛打着云粮商号的旗号,你可知道这是犯法的?” 少年听她说起云粮商号,不由得也细细朝林牵洛打量过来:“公子可是荆家的人?” 林牵洛道:“没错,我便是荆家的少爷,荆彦瑜。” 冒用了小表哥的名字,谁让她穿的也是小表哥的衣服呢。 小表哥,你可别怪我啊!林牵洛心里暗暗念叨一句。 没想到小表哥这名字还是挺管用的。 少年一听她名讳,立即朝她抱拳一礼,一副文绉绉的样子:“原来是荆少爷,清儒这厢有礼了。” 听少年这么说,林牵洛立刻就放心了。 虽然同在洛城,但这少年竟然没见过真正的荆彦瑜。 也是,荆家那群孩子终日留在府中苦读,偶尔出门一趟也不见过人人都有机会认识。 第11章 清儒哥哥,不见不散 “我不管你是谁,你们冒用我云粮商号的旗号便是不对,你可知道这是犯法的事儿,荆家可以告你,让你们赔偿损失。” 少年脸上堆着笑,他笑起来明眸皓齿的,笑容也很温暖,大冬天的都能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听了林牵洛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朝林牵洛深施一礼: “荆少爷误会了,我父亲姓杨,是云粮商号的大掌柜,这家店虽说是父亲打理,但却是荆家的产业,自然是要挂上云粮商号的徽记了。” “哦!当真?” “自然是真的。” “嗯,你若敢骗我,便等着吃官司吧。” 不等少年说话,林牵洛一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少年淡然一笑,也不管他,自个去柜台上翻阅账册去了。 林牵洛回到荆府,便去向外祖父求证了这件事,那少年说的竟然是真的。 之所以开了一家零售店,是荆家想在搞批发的同时,另辟一径。 今天林牵洛去的那家店,竟然是外祖父授权,让云粮商号的大掌柜杨进义亲自打理。 其实就是想投石问路,看看哪些产业是零售行业的风向,尤其是刚刚推出的面条产业。 第二日,林牵洛便又去了那家店铺,那个叫杨清儒的少年正站在柜台后面翻着帐册,一手算盘打得飞快。 猛的发现面前有人,杨清儒抚在算盘珠子上的手指一滞,看向柜台对面的小男孩。 小男孩刚比柜台高出半个头,一双眼睛刚好与柜台齐平。 那是一双如星辰般的眼睛,莹亮莹亮的,皮肤白皙细腻。 他的五官分开来看并不算绝佳,但凑在一起却怎么看都好看。 “荆公子……” 杨清儒脱口而出,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个长相可爱秀气,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说话却十分老成的小男孩。 林牵洛咧嘴一笑,退后两步,朝杨清儒深深地鞠了个躬,说道: “杨家哥哥,昨天是小弟不对,说话莽撞无礼。今日小弟是专程来向你赔礼道歉的,还请杨哥哥见谅。” 杨清儒料不到这小男孩会专程来向自己赔礼道歉,一惊之下,连忙放下手中帐册,快步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伸手一扶林牵洛手肘,道: “荆公子并没有错,何来道歉一说,快快起来,荆家可是云粮商号的东家,我们杨家有今日,都是荆家的提拔。” 林牵洛咯咯一笑:“那既然你不介意,今后咱们就是朋友了,你叫杨清儒对吧,那我以后叫你清儒哥哥可好?” “好!”杨清儒豪爽地答应。 于是,接下来在洛城的日子,林牵洛有事没事的就会跑来找杨清儒。 一来二去便算是熟识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林牵洛教杨清儒玩投壶、打弹弓,杨清儒教林牵洛骑马。 其实,除了骑马外,杨清儒懂得更多的是管理生意,做账这一类。 在他看来,对于生长在天下第一富商之家的荆彦瑜来说,教他这些,无异于班门弄斧,让人见笑了。 转眼之间,竟然过了春节,迎来元宵…… 时间匆匆而过,竟快到回京城的日子了。 “清儒哥哥,明天咱们去放风筝好吗?” “好,彦瑜你喜欢什么样的风筝,我给你做。” “你还会做风筝啊?”林牵洛喜道:“我要一个蜻蜓风筝。” “好啊,我给你做一个最好看的蜻蜓风筝。” “那清儒哥哥,明天未时我在东大街粮铺前等你,不见不散。” “好,明天未时不见不散……” 杨清儒微微一笑,看着跑远的荆彦瑜。 不,应该说看着跑远的林牵洛。 他当然不知道那个荆家的小公子,会是一个女孩子。 现在不知道,将来也不知哪一年、哪一天才会知道。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不见不散”四个字,竟然成了…… 林牵洛回到荆家的时候,荆丽芸已经安排跟随来洛城的两名林家家仆准备车马及回京途中的行头了。 如今已经是二月初,早就过了当初说好回京城的日子,所以林牵洛央求再多待一天都没有用。 并非荆丽芸不顾及女儿,而是今日收到从京城寄来的家书,说祖母归天了,让她们母女尽快回京。 林牵洛的祖母,曾被先皇封为郜命夫人的林刘氏。 林刘氏的父亲曾是手握重兵的镇南将军,镇守南部,边防固若金汤。 当年大赓国倾举国之力攻打北煊时,镇南军的数十万兵马也被调集北边,由镇南将军的副将统领,支援镇北军入侵北煊。 与此同时,位于南方的庆梁国趁机进犯。 镇南将军为保边境和平,最终孤身独闯庆梁皇宫,挟持天子逼其退兵。 周旋之下与庆梁皇帝签下二十年互不动兵戈的协议,而代价便是镇南王刘倨自己的一颗项上人头。 从此大赓江山再次稳固,但世上却再无刘氏的镇南王。 而这位镇南王刘倨,膝下只有一女,那就是林章的母亲。 想当年的大赓国,素有南刘倨、北远循之说,那都是大赓国里响当当的人物。 一南一北保大赓江山数十年无虞。 据说当年镇北王魏远循接到先皇命令,连夜号令几十万大军踏进北煊国领土。 一路北上,北煊的兵将几近全军覆没,无人能挡这位战神攻城之势。 几十万大军可以说是踏着北煊人的尸体,淌着北煊人的鲜血一路北上,挺进北煊国首都宁煊城的。 北煊皇城破后,北煊国皇帝在御书房饮鸩酒自尽。 魏远循翻遍整个皇城也没找到北煊太子,于是抓了五万北煊子民。 公告天下说太子宇文渊一日不现身便杀五千北煊人。 万人坑填满一个又一个,整整十日,血腥地屠杀了五万北煊子民,还是没能逼太子宇文渊现身,才不得不停止了令人发指的杀戮。 魏远循战神的名号在整个庆云大陆上发生了质的变化,从“战神”演变成了“煞神”。 在北煊人心中,魏远循三个字就是魔鬼的代名词,而在大赓国子民心中,他就是无往不利的大英雄。 当然,大赓的子民们也因这位煞神的名号,庆幸自己是大赓国的子民,不是他的敌人。 第12章 生人勿近的少年 北煊亡国后,成了大赓国的一个省份,那就是如今的宣州,宣王赫连衡的封地。 虽然这位七岁就封了王的小王爷从封王至今,也只去过自己的封地一次。 这南刘倨说的就是林章的外祖父,而北远循说的是林章的岳父大人,魏姈的父亲煊武大将军魏远循。 故而在林章的父亲那一辈,可谓是朝中的大红人。 林家虽然几代书香,做的都是文官。 但在林章父亲时,在大赓国朝廷中那算是掌握了文、武两方势力的大权了。 言归正传,诰命夫人林刘氏溘然长逝后,据说是由皇帝亲自下达旨意,着宫里尚礼局操办的,那规模比之皇族的葬礼也不遑多让。 林牵洛始终没有说服娘亲在洛城荆府多待一天。 第二日一早,主仆一行五人就出发了,小表哥荆彦瑜追出好远,依依不舍的流着眼泪,挥手和林牵洛告别。 林牵洛掀开后车窗的帘子,看着小表哥越来越远的身影,以及他身后远处的外祖父一家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有些沉,有些堵得慌。 其实后来林牵洛曾想过,如果当时强行将小表哥拉上马车带回京城该有多好,至少能挽回一条生命,但一切已经不能重来! 约莫两个时辰后,马车出了洛城的地界,来到了津州的另一座城——齐河。 刚进入齐河的地界不远,便在官道边看到一家饭馆。 一行人也都饿了,荆丽芸便让家仆停下马车,虽然她们带了不少干粮和水,但这春寒料峭,天寒地冻的气候条件下,能在饭馆里吃些热气腾腾的饭菜不是更好? 于是吩咐在这里吃午饭,稍作休整。 “洛儿,怎么了?”吃饭间,荆丽芸见女儿一路上不怎么说话,脸色看上去也有些惨白。 林牵洛咽了一口饭,摇摇头,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心口堵得慌。 她叹了一声:“姨娘,咱们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跟清儒哥哥说一声,今天还跟他约好了一起去放风筝呢!还有,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或许是因为对清儒哥哥食言了吧。我跟他说过不见不散的,姨娘,天这么冷,他不会一直等在哪儿吧?” 荆丽芸浅浅一笑:“你这孩子,哪家姑娘像你这样,成天跟着男孩子在外面玩闹的。” 她没有正面回答女儿的问题,也没有必要回答。 “清儒哥哥又不知道我是女孩子,他还以为我是彦瑜呢。” “你呀,往后年龄越来越大,女子的特征便越难掩饰,以后还是少出去跟着那群小子胡闹。” 林牵洛知道娘说的是京城那群平民家的小伙伴,嘻嘻一笑:“知道啦知道啦,我这不才刚满八岁么,又不是十八。” “咋的,你还想这样疯到十八岁?” 荆丽芸没好气的嗔女儿一句,夹了一只鸡腿放在林牵洛碗里。 林牵洛嘟嘟嘴,直接伸手抓起油乎乎的鸡腿在唇边嗅了嗅。 鸡肉的香气瞬间盈满心头,瓦解了她的味蕾。 张开嘴,狠狠的扯下一片肉来,吧唧吧唧的嚼着。 荆丽芸与闻如絮对视一眼,都不由的轻笑出声。 荆丽芸嗔道:“这哪像个大家闺秀哇。” “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多累啊。” 正说着,便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不多时便来到了饭馆门前。 只见进来四个人,三名壮汉和一个少年。 那少年十二三岁的模样,和杨清儒年龄相仿,长得十分好看,秀眉郎目,一身青衣,上面披着一件厚厚的大裘,腰间悬着一柄长剑,看上去端的清俊洒脱。 四人一进饭馆,便带进一股寒冷的空气。 少年眼眸在饭馆中扫了一眼,因天气寒冷,外出的人不多,小饭馆的生意也十分冷清。 一眼看去,只有两桌客人在吃饭。 其实这两桌客人,一桌是荆丽芸、林牵洛和闻如絮,另一桌便是林家的两个家仆。 少年的目光在林牵洛几人的脸上扫过,见那个长得十分秀气的“小男孩”正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朝他对望过来,目光便在“男孩”的脸上稍作停留。 林牵洛今日还是穿着小表哥荆彦瑜的衣服,发髻高高束起,插着一只样式古朴无奇的白玉簪子,腰间悬挂着一枚白玉环佩,衣着华贵,一眼看上去,便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只是那吃相——双手油腻腻的,嘴唇也油腻腻的能泛出光来,怎么看都不像个贵公子该有的举止。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少年的目光才在这个“小男孩”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林牵洛见那少年朝自己一行人看过来,便也抬起眼眸朝那少年看过去。 二人目光对视之间,林牵洛只觉得浑身一哆嗦,心中升起一股寒意,这个少年的眼睛竟像这天气一样寒冷。 少年的目光在林牵洛脸上稍作停留,便朝饭馆里打量了一圈,这才在一张靠墙的桌边坐了下来。 少年并不说话,只在落座后,朝身后三个壮汉递了一个极不明显的眼神。 三个壮汉这才在少年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坐下,吆喝小二赶快上些可口的饭菜。 林牵洛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朝这几人打量过去。 三个壮汉都是一脸横肉,手里拿着重兵器。因为兵器太大,不能放在桌上,便顺手放在了脚边,竟是巨锤、巨斧和狼牙棒,看上去每一件都是数十斤重。 而那少年长得清秀好看,只是面若冰霜。尚未完全脱去稚气的脸庞上,透着一股让人难以亲近的霸气。 林牵洛在他的脸上只读出四个字——生人勿近! 林牵洛觉得这少年是个极难与人亲近的人,甚至有些阴鸷,与他英俊好看的外表格格不入。 那一行四人吃饭都很快,在林牵洛扒完最后一口饭,满足的说“吃得好饱”的时候,那少年已经起身径直朝外走去。 随行的一个大汉在桌上放下一锭银子,快步跟了上去。 荆丽芸担心耽搁太久,天黑前赶不到下一座城市落脚,便道:“咱们走吧,赶路要紧。” 闻如絮闻言,立即起身取下挂在桌旁的狐裘给林牵洛披上,取出银子付了饭钱。 荆丽芸也披上自己的大裘,携着林牵洛走出饭馆。 第13章 少年美如画 林牵洛她们走出饭馆的时候,那少年一行已经骑上了马,一阵绝尘,踏得地上铺起的一层积雪四散飞溅,朝着洛城的方向策马而去。 此时风雪已停,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眼看不到边际,仿佛天地已经连成了一片,再不分彼此。 林牵洛刚在马车上坐好,便又听得一阵马蹄声响起,这一次,还是从绥州方向来的,马蹄声单调。 林牵洛无聊的猜测来的只是一骑,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没错,推开车窗掀开窗帘看去。 过来的果然只有一匹马,但那画面,却让林牵洛久久难忘。 一匹雪白得没有半分杂色的马,马上骑着一个少年,同样是一身白得出尘的衣衫,白雪白马白衣,美得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人儿。 马儿很快来到饭馆门前,马上的少年翻身下马,动作十分轻盈。 林牵洛坐的马车也开始出发了,林牵洛方才只注意看他融入这天地一色的白马白衣,却没注意他样貌。 这时马车启程,才略微看到他三分之一的侧脸和背影。 虽然看不清长相,但少年背部站得笔直,冷风吹得他的一身白色衣裳衣袂飘飘,及腰的墨发随风飞扬,诚然是一幅极美的画面。 只是,他穿得那么单薄,一件单衣,上面披了件薄薄的披风—— 那一瞬间,林牵洛竟然生出想把自己的狐裘送给他御寒的念头。 当然,那也只是想想。 林牵洛倒吸一口冷气,似乎挨冻的不是那个白衣少年,而是自己。 下意识的,林牵洛觉得有些冷,浑身一颤,赶紧裹紧自己厚实的狐裘。 越往北走,雪下得越大,经过两天的时间,林牵洛她们出了洛城,经过齐河,路过南辉郡,穿过南辉郡境内的两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蛸山和昱山,便到了津州的边界处,一个与绥州接壤的小县城,叫做响水县。 响水县一带因是两州接壤之处,距两州州府及几座大城市较远,经济发展缓慢,相对贫穷。 大雪肆虐下的晌水县看上去越发显得贫瘠。 当地县衙虽然组织对官道清雪,但大雪一直不停,马车前行还是十分困难。 官道上除了刚够马车路过的宽度外,两侧的积雪并没有清理,白雪堆起了一尺厚,几乎没过成年人的小腿。 林牵洛推开车窗,掀开帘子,一股冷风吹得她打一个寒颤,不由自主的蜷了蜷身子。 正要放下车帘子,却看见远处官道的雪地中有个人影。 远远看去似乎是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身高不过一米左右。 因为地上结了冰,她小小的身影艰难的行走在那漫天的冰天雪地之中。 听到了马蹄的声音,小女孩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 见有马车远远行来,便赶紧踏入道路旁边的积雪中。 虽然她身体瘦小,体重也轻,不会踩得太深,但每一脚下去,还是没过了她的小腿,在路边深深的积雪中一瘸一拐的走得十分艰难,也十分缓慢。 这么冷的天气,这孩子怎么不在家里待着,家长呢,他这是要去哪? 林牵洛惯有的大人思维,即便她在自己也是一个孩子的前提下,也喜欢把其他小孩称为孩子。 马车走得虽慢,但也比那小女孩要快上许多,不多时便追了上去。 当马车经过那小孩的时候,林牵洛看清楚那小女孩的样子。 瘦瘦小小的,看上去最多四五岁的模样。 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小棉袄,棉袄缝缝补补的破得不能再破了。 她双手拉着前襟,用衣摆兜着几个土豆,因为双手暴露在外,被冻得通红。 林牵洛连忙叫家仆停了车,然后伸出头去问道:“小妹妹,你这是去哪儿啊,要不上车来我们送你一程。” 荆丽芸和闻如絮本来在闭目养神,突然感觉车停了下来,林牵洛不知在和谁说话,便都清醒过来。 荆丽芸问:“洛儿,怎么了?” “姨娘,路上有个小女孩,咱们送她回家好不好?” “哦?”荆丽芸和闻如絮对视一眼。 均想,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会有小孩独自外出呢? “芸姨娘,我去看看。”闻如絮推开车门探头看去,见路边站着一个小女孩,小手小脸冻得通红,站在雪地里瑟瑟发抖,不由的一阵心疼,回头对荆丽芸说道:“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咱们是不是……” 没等她的话说完,荆丽芸已经开口说道:“外面冷,让她上车来吧。” 闻如絮便忙吩咐车夫把小女孩抱上车来。 小女孩先是有些怯,但见面前的嬷嬷笑容和蔼亲切,便减了几分警惕之心,任由那名家仆把她抱上了马车。 小女孩一上得车来,闻如絮便赶紧把她拉进车厢。 小女孩瘦小的小脸上脏兮兮的,但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看上去很是精明。 她怯生生的环视车厢里的众人一眼。 虽然不懂衣物面料的贵贱,但也看得出她们穿的都是极好极贵的衣服。 便是她们身上随便一件首饰,那也是像他们这样的穷苦百姓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挣不来的。 车厢很大,正中间放了一个固定在车厢底部的铜炉子。 铜炉子发出的热量很温暖,一进车厢,小女孩瞬间暖和起来,身子也不再发颤。 小女孩紧紧抓着衣襟,生怕兜着的几个土豆掉了。 她有些害怕,不知道这些“有钱人”叫她上车干什么? 荆丽芸见她怯生生的样子,便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小姑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来,过来。” 或许是荆丽芸的笑容和声音太温柔了,打开了小女孩的心扉。 她缓步走上前来,在荆丽芸面前三步外站定。 “你家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去好不好?”荆丽芸说。 “谢谢夫人。”小女孩虽然小,但母亲还活着的时候说过,叫这些大户人家的女人为夫人,不会有错。 但是说完这句,她就沉默下来,思索了半晌才轻声说道:“可我没有家,我住在前面山上的山神庙里。” 第14章 琴儿 闻如絮一听,更是心疼这个孩子,连忙扶住她问:“你和谁一起住在哪里?” 小女孩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低下头,小声回答:“我一个人住。” “你家人呢?” “爹娘都死了,就我一个人了。” 在和小女孩的对话中,林牵洛她们了解到,这个小女孩今年六岁,名叫琴儿,家中没有兄弟姐妹。 半年前父母双亡后,一间破败的小草房也被债主打去抵债,她只得一人住到山上的山神庙去。 这几个土豆,是原来的邻居给她的,如果没有那些好心的邻居经常接济,恐怕她也没办法生存下来。 闻如絮听得泪水夺眶而出,想到自己当年带着弟弟逃出北煊京城时的情景,落魄到了一路乞讨,后来更与弟弟失散,再后来被荆家老太君收留,跟在当时只有十岁的荆丽芸身边,才算安定下来。 想到这些,闻如絮的心像被刀割一样,也不嫌弃小女孩一身衣服脏兮兮的,紧紧把小女孩搂在怀里: “芸姨娘,咱们能不能收留这孩子,便让她跟在小姐身边侍候吧。” 荆丽芸微微一笑,柔声问道:“小姑娘,你可愿意跟我们走,到我们家去生活?” 琴儿虽然身材瘦弱小巧,但脑子却不笨。 听这位贵人说要收留自己,那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 她立刻放下衣兜里的土豆,朝着荆丽芸跪了下来,咚咚咚的重重叩了三个响头,说道: “琴儿愿意,琴儿愿意,琴儿愿意。” 每叩一下头,便说一句琴儿愿意,清脆的声音带着兴奋和激动,听得让人心疼。 林牵洛便伸手扶住她道:“快快起来,以后你就跟着我啦。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你饿着。” 琴儿不肯起身,只轻轻抬起头来,打量面前这个漂亮的男孩子,怯生生的叫了声:“公子。”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仆闪仆闪的,却带着丝疑惑,心想: 刚才那位贵人说让我侍候他们家小姐,但面前这个不是位公子么?公子不是应该找个书童的么? 但她心里的这些疑惑哪里敢说出来,不过很快,面前这个贵公子却给她解了心中的疑虑。 林牵洛咧嘴一笑:“我和你一样,都是女孩子。” 说着伸手拨下那只样式朴素的白玉发簪,甩了甩头。 一头乌黑亮丽的黑发便直直的垂了下来,虽然一脸稚气,却难掩她绝美的容颜。 琴儿仰起小脸,吃惊的看着面前这个女孩,惊讶得合不拢嘴。 林牵洛笑道:“如果你不愿跟着我,也可以让我姨娘给你在府里找个事儿做。” 琴儿连忙摇头道:“不,不……” 说着便朝林牵洛拜了下来:“小姐,琴儿愿意一辈子侍候小姐,琴儿的命以后就是您的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很久以后的某段岁月里,在林牵洛生活过得穷困潦倒的时候,也要省下自己的口粮给琴儿吃。 而琴儿,最终也的确把命给了林牵洛。 经过了琴儿这一段小插曲后,几人一路北上到京城。 用了十一天的时间,一行人赶回御史府时,才知道祖母已经在皇宫尚仪局的帮助下入土为安了。 林牵洛跟着父亲、姨娘到祖母的墓前祭拜,林章的脸色一直都很苍白,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林牵洛以为是因为祖母的离世,所以父亲情绪十分低落。 但让林牵洛有些不解的是父亲眼底里有种难以掩饰的痛苦,一种不安的直觉充斥在心头。 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披上大裘出门。 夜风冰凉如水,吹着林牵洛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但就在这寒冷的夜晚,绮襄阁内,除了林牵洛的房间外,还有一个房间的灯光还亮着,那是娘的房间! “姨娘也睡不着吗?”林牵洛心想:“既然自己也睡不着,不如去陪陪娘。” 林牵洛裹紧厚实的大裘,快步朝娘房间走去。 但林牵洛来到娘房间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父亲在娘的房中,林牵洛自然是不会进去的。 正准备返回自己房间,却听到娘说话的声音,声音颤抖着,极度惊恐地说:“你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林牵洛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什么事让娘如此惊恐害怕,连声音都颤抖成这样。 “一收到消息,皇上便下旨让大理寺前去调查,津州太守,洛城知府配合查案。” 大理寺?津州?洛城? 林牵洛心下嘀咕,津州太守和洛城知府协助大理寺查什么案? 大理寺查的案子向来都不是小案子,何况是奉旨出京查办了,和娘又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便又听到娘颤抖的声音:“不会的,我们离开洛城的时候,他们都还好好的,怎么会一夜之间遭人灭了门,你骗我,林章,你骗我的对不对?” 林牵洛心猛地一沉,几乎是用身体撞开的门:“爹,发生什么事?” 林章突然看到女儿进来,不由的叹息一声。 他本想暂时瞒着女儿,但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双眉紧锁着看向身边的女人。 荆丽芸脸色苍白如纸,在见到女儿的瞬间,终于坚持不住,只轻轻唤出了“洛儿”二字,眼前一黑,人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 林章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抱住爱妾,林章哀叹一声,挣扎良久才对女儿说道:“据洛城传回京城的消息,你外祖父家……” 他伸手将捏在荆丽芸手中一封信笺接了过来:“这便是津州太守从洛城加急送往京城的奏报。” 林牵洛一个箭步过去,夺下父亲手中的信笺,双手已经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 几次深呼吸,让自己稍稍平静,这才打开信笺一字一句的读下去。 这个时候,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在父亲的眼里不过是个识字不多的纨绔女孩。 从书信的内容看得出,这信并非写给父亲的,而是津州太守呈给皇帝的加急奏报。 短短几行字,时间、地点、事件写得清清楚楚…… 第15章 十年不晚 就在她和娘亲几人启程离开洛城的那一夜,云粮商号的大东家荆家、大掌柜杨家的两座府邸被歹徒袭击。 荆、杨两家连同护院、下人,一共一百三十九条人命在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林牵洛只觉得脑袋一阵嗡嗡作响,泪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八年来,自她出生在这个世界以来,林牵洛第一次哭了。 后来听父亲说,皇上安排了洛城知府办理了两家后事,让那一百三十九条冤魂入土为安了。 荆丽芸这一昏迷就是三天,后来又一病不起,病了大半年,才在林牵洛的陪伴开解下慢慢振作起来。 同时,朝廷公布了一件让她们难以接受的事情,那就是停止了对荆、杨两家灭门血案的调查。 据林章所说,因为调查大半年都毫无线索,朝廷不得不草草结案。 与此同时,朝廷还宣布了一个让林牵洛更加义愤难平的决定,那就是荆、杨两家的财产,各地商号分店暂时收归国库。 说是暂时,那谁又敢去要回来呢? 哪怕是荆家还有人活着也不可能从皇帝的手上再拿得回这笔原本属于荆家的巨额财富。 那可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啊!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林牵洛在卧室呆了一整天,不吃不喝。 这回换成荆丽芸来开解女儿了。 门一推开,荆丽芸就看见坐在书案前,拿着毛笔写字的林牵洛。 琴儿小心翼翼地磨着墨。 房间里白花花的一片,全是林牵洛写的字,所有纸张只有一个字——仇! 林牵洛的样子出奇的平静,只是不停地写着仇字。 写满一张白纸,便接着写下一张,没完没了的写着。 “洛儿,别这样。” 荆丽芸一把拉着女儿的手:“斯人已逝,你外祖父他们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这样。” 这是当初林牵洛劝娘亲的话,现在反过来娘亲用这句话来劝慰她。 “姨娘,为什么,为什么朝廷不再继续查案,为什么凶手还能逍遥法外?” 林牵洛抱着娘哭泣。 想到外祖父慈祥的笑容,想到外祖父拿着刻刀,一刀一刀雕刻吊坠的样子; 想到外祖父严肃地半真半假地说将来让她来做云粮商号的当家人时候的情景; 想到叔叔伯伯们那一张张微笑宽和的面孔; 想到那群从自己同辈的表亲,还有那个和她关系最亲近的小表哥荆彦瑜, 还有——杨家的清儒哥哥。他说要给她做风筝的,他们约好一起去放风筝,不见不散的…… 想到这些,林牵洛已经哭成了泪人,她的这条小命也算是捡回来的。 如果不是娘带着她提前离开了洛城,那她们几人也一样走不出那荆府的大门。 林牵洛从衣领里取出外祖父给她雕刻的吊坠,蜻蜓活灵活现。 虽是木头雕成,却碧绿碧绿的犹如翠玉一般,散发着木料淡淡的奇异幽香。 林牵洛握着吊坠落,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牵洛一定要找到凶手,为荆、杨两家报仇雪恨。” “洛儿,姨娘虽然也恨那些凶手,但姨娘不希望你活在仇恨里,你外祖父、你叔叔伯伯们,你彦瑜表哥,还有杨家的清儒哥哥,他们都不愿看到你活得不快乐,活在仇恨的阴影中。” 林牵洛咬着唇,嘴唇被咬破出血都不自知。 这些道理她都懂,但凶手逍遥法外却是她无法忍受的。 只是连大理寺及地方上的官员查了大半年都查不到的案子,她一个小小女子能怎么样呢! 林牵洛点点头:“姨娘,我听您的,放下仇恨,好好活着。” 嘴上这么说着,但将凶手绳之以法的想法却在她的心底深处生根发芽。 不过在她心底深处还有另一个念头,凶手犯下如此大案为的是什么,谁从中获利最大? 她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但最后竟然可怕地想到了朝廷,想到了晟和宫里高高在上的那位。 不……林牵洛用力摇了摇头,甩开这个可怕的念头。 不管将来的结果是什么,林牵洛都不能再让自己消沉下去,坐在家里自怨自艾是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的。 娘说得没错,与其伤心痛苦的活着,不如活一天便开心一天。 只是在她心底深处仍然有那么个声音不停的告诫着她: 不能让外祖父失望,不能让荆、杨两家上百条人命白死,总有一日我要找出凶手,总有一日我要重振荆家、重振云粮商号。 虽然,这几乎是我一个小小女子一辈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自己今年不过九岁,谁又知道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会发生什么,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一些事情想明白了,心也就豁然开朗了。 是的,那些亲人、那些伙伴们若在天有灵,定然是希望自己无忧无虑的活着。 就像上一世的她,也同样希望自己的家人朋友,不要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伤心难过一样。 林牵洛的心也慢慢开始活跃起来,还是那个整日只想着吃喝玩乐的纨绔少女。 这也是大夫人魏姈喜而乐见的,这个丫头越不懂事,越是纨绔无知,她的映月才越如出水芙蓉般惹人喜爱。 这不,还不满九岁的女孩,已经有几家官宦人家上门提亲了,想要与林家这位嫡小姐把亲事给定下来。 虽然都是高门大户,王公贵族之家,但魏姈却都看不上眼,一一婉言回绝了。 她的女儿当然要嫁给这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 皇帝身体不佳,常年全靠药物养着。 虽然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但只要皇帝驾崩了,那太子也就顺理成章的继位了。 魏姈心悦的未来女婿,自然是今年刚刚十一岁的八皇子,一出生便被立为储君的太子赫连缙。 那孩子,两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跟随林章进宫时见过。 因为林章是太傅,太子过来给老师问安,那般近距离见到太子。 就那一眼,魏姈便觉得这天下没有什么人比太子更适合做她的女婿了。 第16章 纪家面馆 而那庶女……想到林牵洛,魏姈不由的呵呵笑出声来。 前些日子,她打听到荆丽芸曾跟林章说起了当年订下亲事的那个小孩,要么是儿时走丢了,被牙子拐去卖了当奴隶,要么是死于一场大火,就说当奴隶这事儿吧,那么小一个孩子,八成也早夭了。 不过即便没有发生什么走丢,什么走水之类的事儿,那户人家也不过是市井乡民而已,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家的儿子罢了。 想到这些,魏姈不免心中得意,便开心地和魏昧闲聊起来。 说的不是她的女儿林映月如何如何知书达理,便是林牵洛那庶女如何如何苦命,克死了娃娃亲。 正聊着,便见一个婢女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大夫人,小姐不见了。” 魏姈一愣,半晌没回过神来,林映月向来乖巧懂事,不是跟着哥哥上学,便是跟着宫里请来的嬷嬷学习宫廷礼仪,再有便是学习琴棋书画和女红。 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怎么会不见了? 魏姈眼神伶俐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孩,她叫小雪,今年已经十三岁了。 五岁便被买了来,侍候一岁的林映月,已经七八个年头了,从未出过差错。 魏姈对这个小丫鬟也是十分放心。 “你刚才说什么?”魏姈厉声问。 “我,我就去了一趟茅厕的时间,回来便不见小姐了。” “今日小姐学什么?” “本是要学琴的,教琴的徐姑姑今日身体不舒服,差人来告了假。” “你去茅厕前,小姐在干什么?” “小姐在房里做女红。” “四处找了吗?” 小雪红着眼睛,颤巍巍的回道:“找了,府里上下都找了一遍,不见小姐。” 魏姈急了,吼道:“魏昧,快差人去找,还有,问一问门房,有没有见到小姐出去?” 魏昧应了,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魏姈冷冷的朝小雪瞪了一眼,咬牙切齿道:“如果小姐出了什么事,你这丫头便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走,去小姐房里看看。” “是。” 小雪吓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的跟在魏姈身后,朝林映月的房间赶过去。 走进林映月的房间,房间内一切如旧,看不出有强盗闯入强行带走女儿的痕迹。 四下张望间,只见桌边针线篮里,还放着一块没绣完的手绢。 拿起手绢,魏姈深吸口气,眼神冰冷的看向小雪:“你出去前,小姐在绣这个吗?” “是的,是的。” 小雪目光瞟了一眼魏姈手里的手绢,颤声回道:“奴婢出去之前,小姐便是在绣这个,噫,血——” 小雪脸色一白,还是大着胆子朝手绢一指。 魏姈这时也看见了手绢上的那滴血,脸色越来越沉。 若说是有人胆敢进府来劫人,也不至于这般悄无声息的将人掳走。 御史府虽然不比皇宫那般固若金汤,但巡逻的府兵分三拨四处巡视。 门口的两个门房十二个时辰守卫寸步不离,每两个时辰便换防一次,以保持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良好,应该也不会有所疏漏。 魏昧带人在府里搜了一圈后,仍然没有找到小姐,事情惊动了林章。 林章阴沉着脸,把当时守门的门房、巡逻的府兵都叫了来,一一盘问之下,终于得到一个有用的消息。 当时正是门房换岗的时间,前两名门房说,看到大小姐出去了,后两名门房却也说看到大小姐出去了。 一来二去的总算是弄清楚了,前一个出去的大小姐,一身男装打扮,正是平日里出门都会换上男装的林牵洛。 而后一个出去的“大小姐”穿的却是女装,据巡逻的卫兵说,那个穿女装的“大小姐”确实是从林牵洛房间出来的,穿的也正是大小姐的衣服。 查到这里,可以确定,林映月是穿着林牵洛的衣服出去了。 魏姈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的映月向来听话,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林牵洛的房间,还穿着林牵洛的衣服溜出府去呢? 这简直是她做梦都不敢相信的事情,自己乖巧懂事的女儿,居然那么大胆么? 林章安慰了魏姈几句,立刻派人出府去寻人…… 就在林府鸡飞狗跳的寻找林映月的时候,两姐妹正坐在纪家面馆吃面呢。 纪小武坐在一边,澄澈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呆滞,痴痴的看着林映月。 林牵洛扒拉了几口面,蹙起眉头看了看纪小武,又看向林映月,这小姑娘怕是在府里闷坏了吧。 话说今日林牵洛刚换上男装准备出门,便听到林映月的哭声。 原来这姑娘绣花时不小心扎了手,丫鬟小雪不在,她便一人哭着跑出房间,两姐妹就这么遇到了。 听姐姐说要出去,林映月那好奇又渴望的目光瞬间盯上了姐姐:“姐姐,外面什么样子,和咱们府里一样么?” “怎么可能和咱们府里一样,外面可好玩了呢。” “不一样,那是什么样?” “想不想出去玩?” “想……” 早知道不带她出来,林牵洛突然有些后悔。 大夫人的手段又不是不知道,若得知自己带她的宝贝闺女出外溜达,还不得狠狠收拾自己。 想到这里,林牵洛瞬间就觉得今日的面条都不香了,形同嚼蜡一般。 偏偏这姑娘不喜欢男装,硬是不肯穿,不得已,只好让她换上自己的衣服,趁着门房换班的时候,偷偷溜出府来。 还好林映月也还算利索,按照林牵洛教她的,一溜烟跑出来,留给门房一个背影。 林牵洛伸手在纪小武面前的桌边敲了敲:“你小子看啥呢?没见过美女么?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恶不恶心?” 纪小武是她在外结交的朋友,大她两岁,是个憨厚老实的男孩子。 这小子平时大大咧咧的,却没想到见到林映月后会如此失态。 林牵洛忍不住嘴角一抽,补充一句:“你臭小子才多大呢,看见美女眼睛都移不开。” 面馆是纪小武家开的,林牵洛来面馆吃过好多次面了。 纪家大叔大娘从来不肯收她的钱,不过她也确实没有多少钱,也就不跟他们客气了。 第17章 要凤凰 纪小武连忙摸了一下下颌,哪里有什么口水。 但这时回过神来,不由得脸上一红,烧到了耳根子,憨憨一笑,结结巴巴的说: “我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呢。林星,林映月,嗯,还是你妹妹的名字好听。” 林牵洛瞪他一眼:“臭小子,什么是天鹅肉不知道么?” 纪小武不好意思的笑道:“知道,知道,就是只能看不能吃的。” “还看,都吓到我妹妹了。” 林牵洛哼了一声,转眼看着林映月。 这个只比她小两个月的小姑娘,长得确实好看。 那眼睛跟颗黑葡萄似的,又大又圆,一张樱桃小嘴,皮肤白里透红的,简直就是古典美人的代表。 难怪纪小武这小子眼珠子都看直了。 妹妹什么身份?瞧着那大夫人对权势的执着,以及对妹妹的培养,哪一样不是冲着最高规格去的。 这两年来,为了向这位林家嫡小姐提亲的大户人家,都快把林家门槛踏破了,却都被魏姈婉言回绝了。 虽说是“婉言回绝”,但却说得斩钉截铁,没有给哪家留下哪怕一丝机会。 在林牵洛想来,大夫人想要给女儿的归宿也只可能有那唯一的一处了,不然不会如此决绝的拒绝诸多权贵,不曾留下半点退路。 纪小武啊纪小武,你最好只是欣赏一下这个美人儿便罢,可别执着,。 想到这里,林牵洛也暗暗发誓,以后不再带林映月出门了。 不过,这个妹妹对外面的事物还真是像从山里出来的野人一样什么都不懂。 这一路出来,见到什么都觉得新奇,胆儿又小。 想看的只敢远远的看,想要的也只敢多看几眼。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悲哀呢? 从纪家面馆出来,林牵洛打算带林映月回家了,毕竟她可不想惹大夫人那个老妖婆。 走在大街上,林映月突然不走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不远处一个卖糖人的小摊。 “那是糖人。”林牵洛说。 “糖人,好好看,能吃么?”林映月小声问。 “能吃!要么?走,我给你买。” 林牵洛摸了摸钱袋子,只装了两个铜板,但是买个糖人还是足够了。 林映月有些胆怯:“姐姐,你去买。” “想要哪个?” 林映月沉思片刻:“要凤凰。” 林牵洛眼睛都要冒出星星来了。 要凤凰,居然要凤凰,唉:“好吧,你等会儿。” “老板,来个凤凰糖人。” 林牵洛从钱袋里掏出仅有的两个铜板。 “没有。” 卖糖人的中年大叔抬头看了林牵洛一眼。 “没有便做嘛,我妹妹喜欢,两个铜板都给你,要一只凤凰糖人。” 中年大叔有些犹豫,虽然他也想赚这两个铜板,但确实有些为难。 并非他不会做,而是不敢做。 他嘿嘿陪笑道:“小公子,那龙和凤可是宫里才敢用的图腾,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凤凰来卖呀。” 林牵洛抿嘴想了想,道:“那你就做只大鸟,五分像凤凰五分像鸡便成,骗一骗我妹妹就好。” 说着朝不远处的林映月一指。 中年大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为了两个铜板折腰了,不就是做一个有点像鸡的鸟么,这有何难! 就在中年大叔聚精会神做“凤凰”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异常嘈杂的声音,那是马蹄声混着吆喝声,声音由远而近。 林牵洛抬头看去,只见是一队车马快速奔驰而来。 “驾、驾、驾……” “让开,让开……” “找死吗……” 带头的黑衣男子一路吼着,十分嚣张。 男子身后,是一辆由三匹马拉着的大马车,不紧不慢的跟着前面带头的棕色大马。 马车里的白衣少年正闭目养神,脸色平和清冷。 大街上,行人纷纷逃似的退到街边。 原本人头攒动的大街上顿时空无一人,不,还有一个人,一个小女孩…… 林映月还呆立在原地,看着奔驰而来的高头大马,似乎是吓傻了,竟不知道躲避。 她鲜少出门,更没见过这等阵仗。 不就是几匹马,一辆大马车吗,为什么街上的人一下子就躲在边上去了? 因为行人们纷纷让行,整条大街中央顿时空荡荡的,显得林映月小小的身躯站在街道中间十分突兀。 林牵洛看到妹妹还一人站在道路中间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大声叫道:“映月快过来。” “姐姐……” 林映月如梦方醒,想要跑到姐姐身边去,不料心中紧张,脚下一绊,竟然摔倒在地上。 又惊又怕又疼的她竟然趴在地上不动了,只哇哇哇地嚎啕大哭起来。 林牵洛只觉得一阵头晕脑胀,真的被这个小屁孩给打败了。 但此时,“哭”对于林映月来说,似乎就是生命的全部。 从小到大只要她一哭,便什么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那个时候,她完全有时间爬起身来跑到一边避让,但是她没有,只是趴在地上哭。 林牵洛无奈,小小的身影闪过,来到林映月面前,伸手想要把她拉起来。 但没有林映月的配合,林牵洛铆足了劲也只能让她的身体稍微挪了挪,却不能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她虽心智成熟,但身体也不过和林映月一般大,实在拽不动她。 眼见那队人马越来越近,林牵洛只得直起身来,跨出一步,挡在妹妹身前。 她张开双臂大声叫道:“停下来,停下来,快停下来……” 马车里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有些冰冷阴郁,嘴角带着丝玩味的笑。 “谁敢拦我的车驾呢?好像还是个小孩,倒是很有意思。”少年轻轻嘀咕着。 这个稚嫩的声音激起了少年好奇的心性。 他稍稍直起身子,目光透过车门上的镂空雕花看出去,看到正前方的马路中间有一个小孩。 确切的说是两个小孩,地上一个小姑娘正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而挡在小姑娘前面的是个白白净净,长得很漂亮的小男孩,对,就应该用漂亮二字来形容这个小男孩。 第18章 拦了东厂的道 马车虽在狂奔,两侧景物瞬间即失,但少年的目光似乎能凝固万物,很清晰的看到正前方的马路上,站着的这个小男孩。 小男孩目光坚定,毫无惧意,他张开双臂挡在趴在地上的女孩身前,嘴里大声的喊着:“停下来,快停下来……” 前面带头的黑衣人却似乎没有看到这两个小孩,依然策马扬鞭朝两个孩子直冲过去。 他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两个孩子,咧开嘴无声的笑着。 那笑容很难看,甚至在这笑容中,人们看到的是残忍、是暴虐、是杀戮! 眼看着那匹高大壮实的棕色大马四蹄飞扬,离那小男孩越来越近,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马背上的黑衣男子扬起马鞭,狠狠的抽下一鞭,大声吆喝。 “驾……” 马儿吃痛,四蹄如飞,瞬间如同飞起来一般,飞速朝马路中间那个张开双臂的小男孩冲了过去。 马车里的少年轻轻蹙起了眉,冰冷的眼眸难得的波动一下,叹了一声,右手在空中虚抓一下。 只见一股无形的气流自他手掌而出,瞬间冲出车门上镂空的花窗,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朝那匹带头的棕马罩了过去。 少年嘴角荡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没有去看结果,只是收回手掌抚在自己胸口处,重重的喘息起来。 他的脖颈上多了数道紫色的裂纹一直延伸到下颌处。 少年显得极其痛苦,身子也往后斜倚了过去,倚靠在铺着软垫的座椅靠垫上喘着粗气。 而马车外面,一层无形的气流瞬间冲破马车镂空花窗,越过层层障碍,径直罩向带头的那匹棕色骏马。 骏马本在那大汉的驾驭下疯狂的奔跑着,随着少年右手的虚空一抓,骏马突然一个人立直站起来,口中发出长长的嘶鸣。 林牵洛不是不害怕,看着直冲过来的大马,她不是没想过要逃,但妹妹在后面,自己逃开了她怎么办? 正在林牵洛以为要被那飞奔而来的马蹄踏过时,却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呆了呆,心中也不禁一阵骇然。 那人立而起的骏马前掌着地之时,林牵洛发现,那马脸都已经到了她面前不过一尺之遥。 马儿口中喷出的热气直直地呼到了她的脸上。 而在林牵洛看来,这马儿是通了灵性的,千钧一发之际竟然收住了四蹄,刹住了车。 林牵洛长长的舒了口气,朝马儿笑了笑,道了声:“马兄弟,多谢了。” 而方才骑在马背上的男子因胯下骏马突然人立而起,猝不及防的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还好他反应快,身手也十分敏捷,就在身子刚刚下滑的瞬间拉紧了缰绳,同时双腿夹紧了马腹,才未发生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尴尬场面。 林牵洛朝这队人马看去,只见一共八骑,护着中间一辆宽大的马车。 除了当先开路的男子外,马车前方两骑并排而行,车后又跟着四骑,马车左边还另有一骑。 围观的群众也都一个个流露出恐惧的表情,朝路中间这两个小孩投来同情和怜悯的目光,都以为这两个小孩今日怕是要成了这帮魔鬼的刀下亡魂了。 中间的马车由于太过宽大,竟是由三匹马拉着,马车上的雕花木门紧闭着。 即使木门是镂空的雕花,也看不清里面坐着的是什么人。 马车右上角挂着一只白灯笼,上面黑字写着个“东”字,随着马车的突然停下,那灯笼也自摇摆不定。 左边的白马背上坐着一个少年,穿的却不是东厂的服饰。 少年一身绵白底衣,罩着件薄薄的黑丝外衫,面蒙黑巾,露出一双凌利的眼睛,看得出是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 少年眼神犀利的朝林牵洛看过来,见拦住车驾的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不禁双眉一凝,朝马车侧面花窗处看了一眼。 虽然看不清里面的人,但眼中还是透出一丝担忧。 他当然知道前面那匹马突然停下的原因,若不是车中那位出手,谁又有这样的能耐,在不知不觉间让那疯狂奔驰的骏马瞬间停下。 在众人都愣住的几秒钟时间里,林牵洛看清了这一行八骑一车的大概身份。 这一行人全部都是清一色的黑衣,林牵洛在京城市井里混了这么些年,怎能看不出这些是什么人。 这行人穿的乃是东厂总部的制服,竟是一向臭名昭著、只手遮天的东厂总部太监。 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那带头的太监大声喝骂胯下的棕色骏马。 “这畜生,老子让你停下了吗?”他,以及这一队东厂厂卫,谁也不知道这马儿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恨恨的骂了一句,但内心深处还是生出些疑惑来。 蒙面少年听那太监这么一骂,眼角流露出一丝不悦,他这算不算间接的骂了自己的主子? 心中一阵不安,再次转头看向马车车窗,见车里的主子不说话,便也不言语。 那带头的太监骂了胯下的坐骑一句后,恶狠狠的看向林牵洛:“哪里来的小崽子,敢挡东厂的道,不想活了么?” 林牵洛当然知道这些人不是她能惹得起的,本想赔个礼道个歉,息事宁人。 不料那太监没有给她赔礼道歉的机会,话音一落,便取下背在背后的弩弓,箭头瞄准了林牵洛的心脏位置。 林牵洛秀眉一蹙,暗道:这家伙竟还不如个畜生,若我胆怯了不是让这帮恶人笑话? 林牵洛一身男孩打扮,虽然才八九岁的年龄,但挡在东厂车驾前丝毫不怯,她仍然张开双臂,目光透着坚定,护住身后的林映月。 东厂自成立以来,上百年的时间里,向来都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孩童。 那开路的太监已经动了真怒,想到自己险些因这小子摔下马来,想到东厂的威严竟然被一个小孩践踏,不由的目露凶光,起了必杀之心。 林牵洛大声说道:“挡你车驾的是我,与我妹妹无关,让她走,我任由你处置。” 第19章 小孩子而已 马车里的少年服下一粒药丸,痛苦减少了几分,他的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微笑,暗忖: 这小孩倒有几分胆气,可惜,他太弱小了,若无人相助,此时的他不过犹如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呵呵,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就在那太监手中的箭快要离弦的时候,身后那辆三匹马拉着的大马车里传出一个少年的声音:“让他们走。” 声音不大,说得云淡风轻,却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让人臣服。 只是那声音有些孱弱,带丝病灶之气,说完这四个字后,又急促的喘息半晌。 喘息声不大,但林牵洛自小耳聪目明,却听得真切。 马车旁的少年几次凝目看向马车,似乎甚是担心主人的身体状况。 开路的那太监听到马车里传出的“命令”,心中虽多有不服,却也不敢违抗,愤愤然的将弩弓收了附在身后,怒声喝道:“小杂碎,还不快快让开。” 林牵洛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知道总算是躲过这一劫了。 赶紧扶起还趴在地上哭泣的林映月,小声劝慰了几句,才将她拽了起来拉到一旁,然后朝着马车行了一礼,稚嫩的抱拳说道:“多谢大人。” 那动作跟个久经风雨的江湖豪客似的,沉稳老练。 她不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什么人,但此人只不过轻轻一句吩咐,便能让那凶神恶煞的太监乖乖地放过自己的,怎么着也是东厂里、或是朝廷中当大官的人物,便算是尚未步入仕途的官宦人家子弟,那也定是颇有权势之人,统统称为大人也绝不会错。 眼看着东厂车马继续启程前行,当马车经过林牵洛身边的时候,林牵洛突然开口说道:“大人的身体一定会好的……” 声音不大,但车里的少年却刚好能清晰的听到。 少年嘴角浅浅的笑容有些牵强,苦笑一声,会好吗?我的身体真的会好吗?只不过一时半会死不了罢了! 林牵洛握紧妹妹的手,目送东厂一行的车驾远远离开,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转眼看向妹妹。 姐妹俩年纪相仿,身高也一般相差无几,但在林牵洛眼里,面前这个就是个爱哭的小屁孩,仿佛只要她一哭,就能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 这次也一样,不过不得不承认,她赢了,她通过哭又“赢”了自己一次。 林牵洛只感觉一阵无语,当然也是一阵后怕,就在刚才,她差点死在马蹄之下,差点死在驽箭之下。 马蹄声响,东厂的车马前进速度渐行渐快。 京城的百姓们都是见惯了东厂的凶残霸道,自然不会再有类似挡道的事情发生,不多时便穿过几条主街,来到皇宫东门前。 大赓国皇宫,名为晟和宫。 晟和宫的东门,学名朝阳门,仅仅是宫门外把守的禁卫军就有两百人之多, 何况还有朝阳门内当值的上千禁卫军精锐。 远远看去十分的庄严肃穆,不愧是天子所在之地。 东厂的马车便在朝阳门前缓缓停了下来。 白衣黑衫的青年飞身下马,在车门上轻轻敲了敲以示提醒,这才拉开车门:“主子,到了。” 恭恭敬敬的等着主子下车。 东厂的马车是从来不配备用于上、下车的脚凳的。 少年懒洋洋的从柔软的椅子上站起身来。 他年龄不大,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但身材修长挺拔。 而那马车车厢也是十分高大,少年站在车厢里满足的伸了个懒腰,这才信步走到车门外,轻轻一跃,落在地上。 少年一身白衫,外罩一件白色纱衣,长发垂在背后,直达腰间,挺拔的身材显得他整个人越发俊朗。 这一行人中,也只有这主仆二人穿的不是东厂的服饰。 “主子,您的身体?” “没事,吃了师父给的药,好了一些。” “要不要查一查方才拦路的那个小男孩?” 白衣少年眼眸一寒,冷冷吐出几个字:“不必,小孩子而已。”一顿又道:“告诫一下东厂这帮人。” “是,属下明白了,主子,请!” 少年一弓身,摆了个手势,示意主子进宫。 “你在这里等着。” 少年声音冷淡,大步朝着朝阳门走过去,在离宫门一丈时,才取出怀里揣着的令牌,在守城禁卫军的眼前晃了晃。 禁卫军一见,立即让开了一条道,请他进宫。 而这时,林牵洛带着妹妹往回家的方向走着。 林映月手上拿着一个糖人,笑眯眯的品尝着那只香甜的四不像“凤凰”。 “姐姐,好甜呢,你要不要吃?” “不吃。” 林牵洛心中正自气恼,也就没给妹妹好脸色。 姐妹二人还没走出多久,迎面便看见了前来寻她们的父亲。 林章一眼看见这对小姐妹,放下心来的同时,也不由得心生怒气。 林牵洛也看到了父亲,脚步骤停。 看着父亲脸上从未出现过的怒容,暗呼:完了,真不该带妹妹出来。 林章大步来到姐妹二人面前站定,也不说话。 严肃的目光扫过两个女儿的面庞,想要发作,却又忍了。 林映月却伸出手,递过糖人道:“爹爹,您要不要吃,好甜呢。” 林章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怒火,道:“回府。通知夫人和丽芸他们,人找到了,让她们不必再找。” 后面这句话是对身边的管家说的。 老管家林福山连忙应了,带着三名小厮小跑着便往回赶,去通知那几波寻人的队伍。 一路上,林章一句话都没有说,但越是这样,林牵洛就越担心。 而林映月却像是没心没肺般,一只手紧紧牵着姐姐,一只手拿着糖人往嘴里送,不多时,便把那只四不像的凤凰给吃完了。 递过一根竹签在林牵洛面前一晃道:“姐姐,这个咋办?” “吃掉。”林牵洛看也没看她。 林章回头看了看两个女儿,似是因为林牵洛的话令他十分不满。 林牵洛心里一咯噔,对林映月道:“扔了。” “扔哪儿?” 第20章 我信他 林牵洛简直要背过气去:“给我。” 伸手接过竹签,松开妹妹的手,跑到街角的墙边,把竹签扔了。 这个时代,街边是不会有垃圾桶的,但也会有人定期清扫街道,以保证街道的干净整洁。 林牵洛扔了竹签,这才追到父亲身边,一声不吭的跟在父亲身后。 一只小手塞进她的手心,林牵洛扭头看去,却是林映月的小手伸了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林牵洛心中一暖,冲妹妹笑了笑。 回到御史府,两姐妹便被带到偏厅。 不多时,荆丽芸和闻如絮赶了回来。 稍后,大夫人魏姈带着身边的几个侍婢进来了,小雪也委屈的跟在魏姈身后,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魏姈见女儿无恙,心中一安,缓缓走上前来,站在林章身边,冷冷的看着林牵洛。 “小小年纪不学好也就罢了,居然连我的女儿也想要带坏了吗?” 林牵洛抬头看了一眼娘亲,但这个时候她也没指望娘亲帮她说话。 娘亲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本来就低,更何况现在连可依靠的娘家都没有了。 她只是担心娘亲因此遭到大夫人的责难。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在外面干些什么,整天不学无术,跟着一群穷小子鬼混,你不思进取也就罢了,等过几年把你远远的嫁出去,省得留在家里丢人现眼的。” 魏姈冷冷地说:“你可知道你父亲的身份,他是御史大人,更是太子皇子们的老师,你和你姨娘丢得起这个人,林家可丢不起,你父亲更丢不起。” “你看看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啊?” 魏姈不依不饶的说,转而看着女儿,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些。 “月儿,衰人穿过的衣服你怎么能穿呢,过了晦气怎么办。” 林映月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看姐姐,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小声说道:“姐姐不是衰人。” “学会顶嘴了?” 魏姈怒道:“她可是个从出生就不会哭的怪物,娃娃亲一家都被她克死了,她外祖父一家也被她克死了,她不是衰人谁是衰人?” 这话一出,荆丽芸就要发作了,闻如絮也是一脸寒霜,就要站出来说话。 林章喝道:“夫人,别把话题扯远了。” 算是间接阻止了荆丽芸主仆二人的不满,也让魏姈闭嘴。 魏姈哼了一声,一把将女儿拉到身边,姐妹俩牵着的手也被她这一拽而分开。 林牵洛瞪向魏姈,这个女人如何骂自己她都认了,反正向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但她竟然说到了被灭门的外祖父一家,却是林牵洛忍无可忍的事。 她紧紧握起拳头,握得骨骼都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但不忍又能如何呢。 打? 她一个小孩子自然是打不过魏姈的,何况自己和娘一方势单力薄,拼武力,不行的; 骂? 逞一时口舌之快,带来的却可能是连带娘和闻嬷嬷一起受罚。 忍,一定要忍,我可以的! “母亲,姐姐她待我很好的,您别怪姐姐好吗,今天是我让姐姐带我出去玩儿的,她带我去吃面,还给我买糖人,还……还帮我赶走坏人。” 林映月拉着母亲的衣袖撒娇。 “随便在外面吃东西,吃坏肚子怎么办。”魏姈怒道。 “不会的,姐姐说她常常去那里吃面的。” “她放着林府的大小姐不好好当,整天跟那些贱民混在一处,沾染了那些贱民的习气,跟你可不一样,外面的东西可不能乱吃,知道吗?” 说到这里,魏姈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道:“刚才你说什么,坏人?你遇到坏人啦,怎么样,没事儿吧?” 上上下下的打量女儿,见女儿没有受伤的痕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嗯,姐姐说那些是东厂的人。” “映月——” 林牵洛想要阻止林映月说出今天挡了东厂车驾的事,但还是没来得及。 林映月还是把东厂两个字说了出来。 林映月从小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 在府里,也不会有人提及东厂二字,她自然也没有听说过东厂,只知道那个拿箭要射杀姐姐的不是好人。 只是在事后,她问姐姐那些是什么人,姐姐回答:他们是东厂的人,是坏人。 一听“东厂”二字,魏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连林章都是脸色一阵发白,连忙追问之下,林牵洛才不得不交代了今天发生的事。 魏姈听后吓得腿都软了,东厂可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 听说这些人向来是睚眦必报,不论是夫君一品大员的身份,还是她的父亲煊武大将军的身份,在东厂厂公那个阉人的眼里,却都不算什么。 东厂直属皇帝亲卫,为皇帝办事,但就算是皇帝也不愿轻易得罪东厂。 上到朝中大臣,下到各级地方官员,再到平民百姓,还真没有谁敢明着跟东厂起冲突的。 似乎唯一敢正面和东厂暗中较劲的,也只有同样隶属皇帝直管的锦衣卫。 但一直以来,锦衣卫和东厂虽然不睦,虽然多次想扳倒东厂,但却仍被东厂压了一头。 林章脸色凝重的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视着厅中众人,良久说道:“明天我便进宫去,先将此事禀明皇上,再去东厂请罪,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爹,咱们不说,没人知道今天拦了东厂车驾的是谁。”林牵洛说道:“何况我是男孩子打扮,他们可不知道我是您的女儿。” 林章道:“你知道东厂是什么人,想要查你的身份还不容易?” “爹,今天马车里那位大人肯放过我们,就证明他们不会事后再来与咱们为难。” “万一那些人出尔反尔……”林章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爹,我信他。” 林牵洛目光坚定的看向父亲: “他今日不追究,事后也定不会再拿此事做文章,何况我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又不是故意与东厂为难的人,他们再如何残暴,还不至于闲到还来与我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第21章 挠痒痒罢了 林章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也罢,洛儿,今日之事你知错吗?” “我……”林牵洛本想说我没有错,但一转念,还是点了点头:“牵洛知错。” “错在哪里?” “不该私下里带妹妹出去玩,险些酿成大错。” 想起当时在街上的事,那匹疯狂冲撞过来的马,那支透着杀气的弩箭,都让她背脊一阵发凉。 “知错便好,不过洛儿,今日之事不罚不行。夫人,交给你来处置。” 林章眉宇间仍透着浓浓的不安,东厂这帮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看来林家得提心吊胆的过一段日子了。 他站起身,心中暗叹一声,大步出了偏厅。 魏姈一阵冷笑,转身看向林牵洛。 “你父亲让我罚你,这可给我出了个难题呢。这样吧,老规矩,去跪祠堂,不多,三天,跪三天祠堂,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林牵洛一愣,不敢相信这个老妖婆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 跪祠堂这事儿,这些年她确实没少跪,虽然一般来说都是罚跪一天。 但对于她这个不守规矩的人来说,又有哪次是真的跪足时辰了,一天和三天的区别就是少出去玩两天而已。 魏姈接着说道:“另外,打手板三十。春诗,这三天你亲自去守着咱们这位大小姐,少跪一个时辰都不行。还有,跪祠堂的这三天,不得进食。” 她身边一个身材高大肥胖的女子应声回道:“是,夫人。” 荆丽芸急了:“大夫人,你这么罚洛儿,她怎么受得了,她还只是个孩子,你这么做是想要她的命吗?” “怎么,芸姨娘是嫌罚得不够重吗?那就再罚她禁足三个月,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荆丽芸还待反驳,林牵洛道:“姨娘,我可以的。”仰头逼视魏姈。 魏姈冷冷一笑,转眼看向小雪:“小雪,你侍候小姐出了这么大的差错,罚杖二十。” “谢夫人。”小雪跪下谢恩,脸上却是一片惨白。 于是,一个是林家庶女,一个是嫡小姐的贴身丫鬟,二人被几个管事的嬷嬷带到了院子里。 另一边,几个小厮手脚麻利的拿来杖刑用的长凳和手臂一般粗的长棍,另有一把戒尺。 魏姈则被人侍候着在远处一株大树的树荫下倚靠着摇椅乘凉。 林映月站在她的身边,一脸的惊慌失措。 小雪被魏姈身边的几个姑姑横按在长凳上。 林牵洛则站在离小雪十米开外的一块草坪上,一双白嫩的小手前伸,平于胸前。 扭过头看着趴在长凳上的小雪,心里多少有些歉疚。 如果不是她带林映月出去,小雪也就不会挨这二十杖毒打了。 手掌上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林牵洛回过神来,但见那个身材肥胖的春诗姑姑一脸森寒的举起戒尺,再次朝自己的小手上抽了下来。 荆丽芸站在几米开外,已经泪流满面。 她紧紧拉着闻如絮的手臂:“闻姑姑,我错了,我错了……” 闻如絮也同样心疼小姐,她也知道荆丽芸说的“错了”是什么意思。 当初为了避其锋芒,选择让林牵洛放弃学习的机会,放任她像个野小子一样胡作非为,为的不就是在大夫人魏姈的心里给她画上一个草包废物的等号,好让魏姈放弃对林牵洛不利的想法。 这些年下来也的确如此,每次林牵洛闯祸,魏姈都看好戏似的看着她被林章罚,同时也暂时断了她想除掉林牵洛的念头。 但现在不同了,林牵洛闯的祸一次比一次大。 上回打了张丞相家的公子,这次又带着林映月招惹了东厂,连林章也扛不住她这般胡闹。 三十手板,那可是要打整整三十手板啊! 荆丽芸心疼的看着女儿,这才第三下,她白皙的小手已经红肿起来。 可见春诗打得有多用力了,这般打下去,只怕女儿这双手就废了。 “小姐……”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扑向了林牵洛。 “姑姑别打小姐,打我吧,打我吧……” 琴儿伸出小巧的双手,递到了春诗面前。 “姑姑,求求你,打我吧,别打小姐了。” 林牵洛已经挨了第五下板子了。 琴儿才六岁,况且生来矮小瘦弱。 虽然已经满六岁,但看上去才不过四五岁的样子,一双瘦精精的小手义无反顾的伸在春诗姑姑面前,看着都让人心疼。 林牵洛每次扮成男孩子出去玩都不会带上琴儿的。 一来琴儿还小,二来自己扮成男孩子,身边带个小丫鬟也不像回事。 所以林牵洛外出的时候,就让琴儿留在绮襄阁里跟着闻如絮学习,学点女红,外加识几个字。 只是这丫头看着聪明伶俐,但实际学起识字来却是笨头笨脑的。 来到林家大半年了,也才勉强学会写几个字,比如她自己的名字琴儿,比如小姐这几个简单的字。 当然,她也才不过六岁。 “琴儿,退下——”林牵洛喝道:“我没事的,不疼。” 琴儿却哭着摇头:“不,春诗姑姑,您打我吧,别打小姐。” 林牵洛蹙了蹙眉:“闻嬷嬷,请您把琴儿拉到一边去。” 正说着,另一边趴在长凳上的小雪发出一声惨叫,那边的杖刑开始了。 那一声惨叫,叫得琴儿一个哆嗦,扭头朝趴在长凳上的小雪看去,不禁眼圈一红,带着哭腔说道:“姑姑,求求您,打我吧,别打我家小姐。” 闻如絮已经过来,一把将琴儿护在怀里,叹道:“傻丫头,替不了的。” 若是能替,她也愿替小姐受罚。 林牵洛收回手,对琴儿说道:“闻嬷嬷说的没错,琴儿你替不了我的,我也不需你替,你放心,我没事,不就三十下手板么,挠痒痒罢了。” 春诗听到这里,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哼,是嫌我打得轻了吗? 春诗嘴角一抽,那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吃奶的力气。 她握着戒尺的手紧了紧,暗暗运足了力气,就等着大小姐伸出手来。 第22章 我认识那位大人 闻如絮叹息一声,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拉着琴儿瘦削的小手,走回到荆丽芸身边。 见她们走得远了,春诗冷哼一声:“大小姐,伸出手来吧。” 林牵洛仰起脸来,目光如炬看向春诗。 “姑姑,你以为我是那么莽撞的人么,我虽然才九岁,但是在外面混了也有好几年了,什么人惹得,什么人惹不得难道还不知道么?” 春诗一愣:“你什么意思?” “唉。”林牵洛故作老沉的叹了一声。 “我的意思呢,就是我跟东厂的人熟啊,不然怎么敢拦东厂的马车,又怎么会轻易脱身呢,你若不信,大可去东厂问问他们的头,是不是认识一个叫林星的小男孩,林星是我在外面的别名。” 林牵洛一脸不屑的瞅了春诗一眼,缓缓抬起一双红肿的小手来:“你今儿个要是废了我的手,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大人,哪,哪位大人?”春诗的声音有些结巴。 “还能有谁,今儿东厂马车里那位。” “怎么停下来了,还不打?”远处突然传来魏昧恶狠狠的声音。 春诗吓了一跳,连忙举起戒尺。 戒尺高举过头顶,但看着林牵洛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一双莹亮的眼睛露着不屑,春诗还是心中生出了一阵惊骇。 拦了东厂的道,还能毫发无损的回来,这倒确实有些不合逻辑。 她可是深深的记得,两年前在京城街头发生过类似的一幕,一个外地来京赶考的书生,就曾拦了东厂的车,递上什么谏言。 结果可想而知,那书生被用绳子捆了,被马拖行了几里路,大概是死了。 而如今面前的小丫头,竟然还能全身而退,难不成真的认识东厂的人? 春诗抿了抿肥厚的嘴唇,罢了。 戒尺落下,看似力道十足,但打在林牵洛手掌心上的力量却比之前那几下要轻了不少。 紧接着,第七下、第八下、第九下…… 林牵洛配合的惨叫出声,那叫声一点也不比另一边受杖刑的小雪差。 第二十八、第二十九、第三十。 春诗大口喘着粗气。 这种打法,比全力打下去还要费劲,一方面不能真把大小姐打出什么难以治愈的伤,另一方面还不能让大夫人她们看出端倪,不累才怪。 当然,戒尺确实是一下一下的打在了林牵洛手掌上的,力道虽然轻了不少,但她稚嫩的手掌还是红肿破皮,渗出了几丝鲜血。 荆丽芸早已泣不成声,扑到女儿身边,紧紧将女儿搂在怀里,琴儿也从一侧抱住林牵洛,哭道:“小姐,疼吗?” 林牵洛额头见汗,轻轻摇头笑道:“没事,挠痒痒而已,不疼的。” “小姐骗人,小姐骗人的。”琴儿哭得鼻涕都流了出来。 “你不哭,我便不疼了,好么。” 林牵洛安慰琴儿,抬头看向闻如絮和娘亲,淡淡一笑:“姨娘,嬷嬷,我真的没事,你们放心。” “春诗,带大小姐去跪祠堂,记住,寸步不离的看着她,跪足三天,不准起身,不准吃喝。”魏昧道。 春诗额头瞬间滑过三条黑线,应了声“是”,转身冷然说道:“大小姐,该去祠堂了。” 林牵洛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分别由荆丽芸和闻如絮搀扶着,缓缓朝祠堂方向走去。 走在前面,林牵洛向娘亲和闻如絮递了个调皮的眼神,示意自己真的没事,让她们放心。 祠堂大门关上,春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双被肥肉挤压得眯成一条缝般的眼睛朝林牵洛瞪了过来,眼神却是十分凌厉:“大小姐,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林牵洛微微一笑,屁股往下一挪,从跪姿换成了坐姿。 “春诗姑姑,是不是真的你大可自己去东厂查证,若是假的,你再回来狠狠的再给我补上三十手板,但若是真的,呵呵……” 林牵洛眼神朝地上另外几个蒲团扫了一眼:“春诗姑姑,麻烦您把这几个蒲团拼成一排。” 林牵洛声音懒洋洋的。 春诗一愣。 “快点。” 春诗不知怎的,心里有些慌,连忙照做,只是不知大小姐让她把蒲团排成一排干什么。 蒲团排好,林牵洛就毫不客气的躺了下去。 春诗恍然:“大小姐,你是来罚跪的,不是来这里睡觉的。” “你还是去东厂走一趟吧。” 林牵洛优哉游哉搭起二郎腿,口中还哼起了小曲。 “你是认定我不敢去东厂核实吧,你不过是个几岁大的丫头,怎么可能认识东厂的人。” 林牵洛嘿嘿一笑,现在还不是和春诗摊牌的时候,最起码三天内不能摊牌。 否则真要是不吃不喝跪上三天,别说两只膝盖废了,便是要了她的小命都不是不可能。 “我说春诗姑姑,你这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 林牵洛声音慵懒的说:“你觉得我怎么敢在父亲面前肯定的说东厂绝不会来找咱家的麻烦呢。” “这——” 春诗确实反驳不了。 林牵洛又说道:“或者,我告诉母亲有人在执行家法的时候故意放水。” 春诗打了个寒颤,要真让大夫人知道自己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使了“障眼法”,收了大半的力道…… 春诗不敢往下想,嘿嘿一笑,谄媚道:“大小姐说笑呢,奴婢怎会不相信大小姐,这天底下有谁敢冲撞东厂的人。” “哼,知道就好,这三天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天过后,这事儿就烂在咱俩肚子里,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春诗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却在苦笑。 天色渐暗,春诗点上几盏油灯,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几声,她可还没吃饭呢。 正想着,便听得有人敲门,春诗连忙起身,拍了拍林牵洛的肩膀,小声说道:“有人来了,还不跪着。” 林牵洛正迷迷糊糊的睡觉,被春诗这么一拍,一惊而起,睡意尽去,连忙爬起身来,端端正正的跪下。 春诗拉开门,果然是厨房的丫鬟。 丫鬟手里提了个食盒,见春诗开了门,便恭敬地叫了声“姑姑”,将食盒递了过去。 第23章 还是有人关心我 “原来是小珍呀,以后送饭再早一些,你看这天都黑了。” “是。”小珍应了一声,给春诗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喂小珍,下次饭菜再多加点,这个不太够我吃。” 春诗一脸不满的看着食盒里的饭菜,哼哼着把门关上,瞅了林牵洛一眼:“大小姐,你别看我,这个饭菜还不够我一个人吃呢。再说大夫人罚你三天不能进食。” 林牵洛撇撇嘴,又自躺了下去:“小狗才跟你争食。” 春诗也不怒,咽了口口水,大快朵颐起来。 扒完碗里最后一粒饭,春诗摸了摸肚皮,有些意犹未尽的舔舔她肥厚的嘴唇,这才收好食盒,放在靠墙的位置。 虽然后面的二十五下手板轻了许多,但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确实还是真的打呢。 林牵洛的手算是保住了,但她白嫩的手掌还是有些儿皮开肉绽了,这个时候更是肿了起来。 林牵洛躺在蒲团上闭目养神,手心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难以入睡。 啪啪啪三声,又有人敲门。 春诗一骨碌爬起来,硕大的身体就朝林牵洛扑了过去,大手在她肩上一拍,做贼似的小声说道:“快起来,有人来了。” 紧张兮兮的连拉带拽把林牵洛提了起来。 林牵洛也不反抗,顺序在蒲团上跪下,朝春诗努努嘴,示意她可以去开门了。 春诗小心翼翼的拉开一道缝隙,看见来人,不禁嘴角往下一撇,道:“这里不许探视。” 来人正是荆丽芸、闻如絮和琴儿三人。 闻如絮陪笑道:“春诗,知道你辛苦了,特意给你带了只烧鸡。” 闻如絮指了指手上提着的袋子。 春诗一听有吃的,脸上顿时堆起了笑容,朝四周看了看,不见有人,便拉开了门让三人进去。 进了祠堂,闻如絮从袋子里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东西给春诗递了过去。 隔着油纸春诗都能闻到烧鸡的香味,舔了舔嘴宝贝似的将烧鸡抱在怀里。 林牵洛见进来的是娘亲她们,连忙站起身来,叫道:“有我吃的么?” 荆丽芸三人还是被林牵洛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春诗可是魏姈的人,魏姈的吩咐大家可都是听到的,跪足三日,不得进食。 但转眼见春诗没有呵斥,心下稍安,荆丽芸道:“春诗,洛儿的手受了伤,我给她带了点药,你看我是不是可以给她上点药?” 春诗抱着烧鸡还没来及吃,看看烧鸡,又看看林牵洛,有些为难。 “咳咳。”林牵洛清了清嗓,小大人般的目光落在春诗脸上:“母亲可没说不让治伤。” 春诗愣愣的点点头:“好像真没说过。” 便到一旁角落里吃烧鸡去了。 荆丽芸心下稍安,赶紧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闻如絮托着林牵洛的手。 但见荆丽芸从瓶子里倒出些透着点点乳白色的汁液,滴在林牵洛手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 “忍着点。” 荆丽芸声音温柔,轻轻用指尖将汁液在女儿手心里摊开。 她眼眶有些泛红:“洛儿,以后还是安分些在家里待着吧,姣木栖草的根都快被你用没了。” 林牵洛嘟嘟嘴:“放心吧姨娘,我没事。” 荆丽芸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姨娘,我不是受到教训了么,以后定会处处小心的。何况我还有三个月禁足,留在府里您不也更安心些。” 荆丽芸叹了一声,继续给女儿上药,但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滑落。 “姨娘,您别哭,是牵洛不好,让姨娘担心了。” 荆丽芸摇摇头:“是姨娘没能保护好你,姨娘伤心也不全是因为你。” “不全是因为我,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林牵洛抬头看了看闻如絮,闻如絮只是摇头不语。 “姨娘只是想到了你瑞雪姑姑一家,这姣木栖草的种子还是当年她送给我的,只可惜草木郁郁葱葱,但人却不在了。” 林牵洛默默点了点头,竟不知该如何劝慰娘,转念打破这个不愉快的话题道:“姨娘,您没给我带点吃的?” 荆丽芸一愣,随即收敛了泪水:“这不是不能给你带么。” “啊……” 林牵洛一个啊字拉得长长的,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还不得让你长点教训?”荆丽芸嘴上嗔怒,脸上却多了几分笑容。 林牵洛嘻嘻笑道:“姨娘,您看我这教训还不够么,都够我记上一辈子了。” 荆丽芸一边说一边把最后几滴姣木栖草根汁涂抹在女儿手掌心上。 “姨娘,您可以多备点这种汁液,我放着慢慢涂便是。” “不可,姣木栖草根汁虽然对治疗外伤有奇效,但最好还是使用新鲜的,一旦稍有变质可就没有效果了。” 林牵洛吐了吐舌头,转身抱了抱琴儿道:“姨娘,嬷嬷你们还是回去吧,让大夫人那边的人看到可就不好了。你们放心,我这手只是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 荆丽芸点点头,在女儿耳边低语了一句:“饭么,等会儿有人给你送。” 便带着闻如絮和琴儿离开了祠堂。 谁会给我送饭? 林牵洛不由的心生几分好奇。 在这家里,除了娘、闻嬷嬷和琴儿这个小丫头外,还有谁真的关心自己吗? 她幻想着来给她送饭的是父亲,但当敲门声再次响起,林牵洛再次跪在蒲团上,扭头向外面看的时候,发现进来的不是父亲。 虽然有点小失望,但很快心底便又生出另一股暖意。 “哥……” 林牵洛诧异的叫了一声。 进来的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林庆旭。 林庆旭已经十一岁了,五官长得像父亲,有种温文尔雅的书卷气。 身材有些消瘦,但一双明亮的眼睛温暖且精神。 见春诗开了门,便恭恭敬敬的说道:“春诗姑姑,我来看看妹妹。” 丝毫不因春诗只是母亲身边的丫鬟而失了礼。 春诗笑道:“原来是公子,夫人准许你来看她?” 林庆旭道:“母亲并没有说不准我来探望妹妹。” “这个……” 春诗语噻,只得嘿嘿一笑,躬身把小公子让了进去。 第24章 哥,谢谢你 “春诗姑姑,你先出去一下,我跟妹妹说会儿话。” 春诗可不敢忤逆小公子,他可是大夫人的心头肉,御史大人林章唯一的儿子。 待得春诗关上门出去,林庆旭便上前几步来到妹妹面前:“洛儿,坐下。” 伸手将林牵洛跪着的身子扶坐在蒲团上,柔声问:“膝盖疼不疼,手疼不疼?” 林牵洛被他这么一问,心里一暖,低着头轻轻摇了摇:“不疼。” 林庆旭便直起身来,规规矩矩的在妹妹面前站定,然后九十度鞠躬。 林牵洛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忙道:“哥哥,你这是干什么?” “我为母亲对你的责罚道歉,虽然我这么做并不能弥补什么,但我是真心想要为母亲向你道歉的。另外,谢谢你救了月儿。” 林牵洛站起身,因为手掌受了伤,她只能用手肘托住哥哥的手。 “起来,你是我哥哥,怎能给妹妹鞠躬赔罪,再说今日我也的确有错,月儿是母亲的心头肉,若是出了什么事,谁也担待不起。是我不该带她偷偷溜出府去,还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林庆旭见妹妹手掌一片通红肿胀,还有几处破开的伤口,心里越发难受。 “哥,小雪怎么样,她的伤……”林牵洛试探着问。 “放心吧,看到月儿的面上,母亲也不会太过责难,听说已经上了药,在房中休养呢。” 林庆旭看着妹妹的手,眉头微微锁着:“倒是你,一定很疼吧。” 林牵洛嘻嘻笑道:“哥,我没什么的,以前不也常被父亲罚打手板么,你放心,我姨娘已经给我上过药了。你看你这表情,一张苦瓜脸,是来道歉还是给我添堵的?话说,来看你可怜的妹妹也不带点好吃的,我可还饿着肚子呢。” 林庆旭抬起头,看着妹妹的笑脸,也不禁笑道:“差点忘了正事。” 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打开:“我弄了些点心,该够你吃了。” 林牵洛眉开眼笑的探头看了看纸袋里的糕点。 “够了够了。哥,我姨娘说会有人给我送吃的来,该不会就是你吧?” 见林庆旭微笑不语,林牵洛也就不客气了,想伸手接过,却发现自己两只手受了伤,手心里涂了浓浓的汁液,拿不了东西。 林庆旭便拉着她一起在蒲团上坐下,喂给她吃。 “慢点吃,慢点吃,你怎么像饿狼一样呢。” 林庆旭一边喂她吃糕点,一边笑嘻嘻的说。 然后又从怀中取出一只牛皮水袋,拧开盖子喂她喝水。 “哥,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林牵洛嘴里含着食物,含糊不清的说。 林庆旭却有些惭愧,他的母亲可是处处不待见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呢。 母亲的心思,林庆旭多少是能猜到的,但在他心里,无论是映月还是牵洛,都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他的亲人,都是他的妹妹。 …… 时间如白驹过隙,当一分一秒度过的时候,很漫长,但当若干时光过去。 回头忆起往昔之时,却发现仿佛匆匆一瞬之间。 跪三天祠堂,禁足三个月…… 这些都像是弹指一瞬,转眼之间竟然已经三年过去。 林牵洛十二岁,琴儿也九岁了,虽然长高了不少,但相较同龄人,却还是显得矮小瘦弱得多。 四月底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闷热了。 这一天林牵洛懒洋洋的从被子里爬出来,随便洗了把脸,打开闺房的门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但是,气氛好像不对,往常这个时候,分工明确的下人们早已各自忙碌着。 养花草的,打扫卫生的,准备膳食的、外出采办的…… 但今天院子里空无一人,林牵洛的心沉了沉,难道,那么快…… 正想着,便见一个女孩急匆匆的跑过来。 女孩一身浅绿衫子,乃是林家婢女的标准打扮。 女孩一张瘦削的小脸,五官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但一双眼睛十分明亮。 “琴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瘦削女孩正是琴儿,她气喘吁吁的跑到林牵洛面前:“小姐,老爷遣散了府里的下人。” 林牵洛隐隐有些不安:“全都遣走了?” “只留下少数人,我和闻嬷嬷就是可以留下来的。”琴儿说着,心里多少有些庆幸。 林牵洛的眉头却紧紧的蹙了起来,近日来父亲常常忙到深夜才回家,神色间除了疲惫还有难以让人觉察的担忧。 就连娘也是一样,但无论自己怎样追问,娘亲却都不肯吐露一字半句。 “我姨娘在哪?” “芸姨娘和老爷在一起。” 林牵洛静静站着,淡淡说道:“琴儿,去收拾一下东西,把该带的带上。” 琴儿惊道:“小姐要赶琴儿走吗?” “不,是咱们一起走。” “啊!” 琴儿张着嘴巴,半天都合不上。 “小姐,你是要带着琴儿私奔么?” 林牵洛本来心情不佳,却被琴儿这句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丫头,私奔这个词从哪里学来的,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外面说书的常说啊,谁跟着谁私奔了,就是逃跑的意思啊。” “小丫头片子,叫你不好好学习。”林牵洛没笑骂。 “不是逃跑那是什么?” “那说的是相爱的一对男女,得不到家人的认同与祝福,硬生生要拆散他们,不得已之下,只得悄悄逃走,这就是私奔。” 琴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很快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为什么他们的家人要拆散他们呢,在一起不好吗?” 林牵洛目光落在琴儿脸上,有些玩味的笑道:“琴儿放心,将来你不论和谁两情相悦,我们都会祝福你的,不用私奔。” 琴儿小脸一红,跺脚道:“小姐,你取笑我。” 林牵洛嗔道:“好啦好啦,快去收拾一下。” 琴儿垂下头:“真的要离开么?老爷可没说要走。”嘀咕着回了房去。 林章脸色沉疑的坐在正厅主位上。 左边是大夫人魏姈,右边是妾室荆丽芸,两个女人都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管家给下人们一一分发着遣散费。 第25章 被贬绥州 林章此时的心情又怎么会好过呢,毕竟在这御史府生活了十六七年了。 回想这一年来,京城发生了好多大事,从一年前的东厂易主开始,大赓国朝野上下好像就没怎么消停过。 想起东厂,林章不自觉的便会想起三年前女儿拦了东厂的马车,为了这事他可是担惊受怕了大半年,见东厂果然没有找林家麻烦的意思,才算渐渐放下了心。 东厂易主的内幕他不知道,而据管家带来的坊间传闻,一年前新上任的东厂厂公乃是原厂公的义子。 此子弑父夺位,甚至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迫使皇帝写下诏令,成为大赓国开国以来第一个罪不罚令,不跪君臣的权臣。 说白了那就是见了皇帝和太后等人都可以不用下跪,做错了事都不会被责罚。 这位厂公大人上任短短一年时间内,便毫无理由的斩杀了多名朝廷要员。 甚至是掌管后宫多年的翎皇贵妃两个月前被逼在寝宫自缢身亡,闹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林章的父亲也就是那个时候告老还乡,回老家江凌去了,为的也只是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而林章这次,得罪的却不是东厂,而是丞相张成炜。 具体什么事,也只有林章自己知道,便连爱妻小妾都未曾提及过一字半句。 只是可惜,明明可以扳倒张相,为大赓国除一贪官祸害,却不料反被张相倒打一耙,惨遭陷害,险些陷入牢狱之灾甚至祸及满门。 还好皇帝念在林章曾是两位皇子的老师,又是已逝诰命夫人林刘氏的儿子,这才从轻发落,贬了官,从一品贬成了四品,任绥州太守。 离开京城去往绥州,对于荆丽芸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坏之差。 她本就生性寡淡,没有过多奢求,在哪里不是一样的过日子。 而魏姈却不同,她本还指望着把女儿嫁给太子,但这一去绥州,离京城那么远,还哪里能近水楼台? 何况夫君被贬了官,一个小小太守家的女儿,又有什么资格嫁给太子。 想到这些,魏姈不禁心乱如麻。 林牵洛站在闺阁前吹了一会风,这才回房间陪琴儿一起收拾东西。 二人包了几个大包袱,眼见一切已经收拾妥当,便在桌边坐下,等着父亲差人来通知。 她可不想主动去问,惹怒大夫人。 琴儿趴在桌边,双手托着腮:“小姐,会不会是你想多了,老爷可从来没说过要离开京城。” 林牵洛淡然一笑:“不会错的,父亲这些天有些反常,好些时候都很晚才回府,甚至有段时间都没回来,人也憔悴了许多。” “我估摸着,定是出了什么事,能有机会收拾东西走人,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原本以为会过了端午再走的,父亲今日便遣散了下人,看来端午要在途中过了。” “那咱们这是要去哪?” “这个我可猜不出来。” “哎呀,小姐,咱们忘记了一样东西。” “什么?” “小姐绣的手帕呀。” 林牵洛蹙眉道:“那手帕绣得那么难看,还要了作什么?” “不行,不行,那可是小姐亲手绣的第一块手帕呢,为了绣这手帕,小姐的手都不知道被扎了多少针,流了多少血。” 琴儿说着,便忙着翻箱倒柜,终于在柜子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块手帕,开心的给林牵洛递了过去:“小姐收好。” 无奈的笑笑:“这么难看,怎么拿得出手,还不是闻嬷嬷逼着我绣的,刺绣这玩意儿太难了。” “话说小姐,我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来,你这绣的是什么,我原本以为是蝴蝶,但横竖看来都不像。” 林牵洛接过琴儿递过来的手帕,这针角真的是没法看了。 她觉得自己的字写得就够丑了,但她的绣工比她的字还要丑上百倍不止。 听琴儿问她,撇了撇嘴道:“这都看不出来吗,这是两只蜻蜓,绣的是蜻蜓点水,你看这几条波浪线不正是水纹吗?” “啊,谁兴在手帕上绣蜻蜓的。我看这普天之下,也只有小姐啦,而且还绣得那么难看,你不说,谁瞧得出这是两只蜻蜓呢。唉算了算了,小姐好好收着吧,这毕竟是你绣的第一块手帕。” 瞧着琴儿的执着,林牵洛只好把手帕揣在了怀里:“随身带着,可行了?” 琴儿满意的点点头。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到了中午吃饭的饭点了。 林牵洛都快以为自己的猜测是不是错了,会不会闹一个大乌龙。 就在她开始对自己没有信心的时候,管家终于来了,叫她们赶紧收拾细软盘缠到府门外集合。 “小姐果然料事如神。” 琴儿佩服的朝林牵洛竖起了大拇指,大声问已经走出十余步开外的管家:“林管家,咱们这是要去哪呢?” “绥州。” 林管家回过头来应了一声,心里暗叹。 要不是夫人的吩咐,他何至于到了这个点儿才来通知大小姐到府门外集合一事。 看来,夫人在这样窘迫的时候,还不忘寻由头想要责难大小姐。 主仆俩走出府门的时候,看到门前排了五辆马车。 遣散了三十余名下人后,跟随林家前往绥州的便只有十余名家仆了。 留下来的除了管家林福山外,林章的贴身护卫林束; 大夫人魏姈的贴身侍女魏昧,四个近身侍女春诗,夏兰、秋雨、冬梅; 林庆旭的护卫狄音,林映月的丫鬟小雪,荆丽芸身边的闻如絮,林牵洛身边的琴儿; 另外还有一名大夫孙礼昌,以及五辆马车的车夫。 一共十七人,加上林章一家六人,这一行二十三人。 队伍虽不算大,但也不算少了。 看起来,林牵洛和琴儿是最早收拾行李,却是最后出来的。 可见管家应该是最后才来通知她们,若不是她们早做准备,只怕是又要挨魏姈责难了。 林管家见这主仆二人那么快就跟了出来,吃惊之余,也放下心来。 在得到林章的示意后,林管家便招呼大家上马车,并说午饭干粮等已经备在车上。 第26章 彩脸节 不用安排,大家都十分默契的上了车。 林庆旭上了林章的车。 林束和狄音作为林章、林庆旭父子的护卫,单独骑了一匹马,跟在二人的马车旁边。 魏姈母女二人,外加会些武功的魏昧一辆车; 而荆丽芸这边,自然是母女二人,加上闻如絮、琴儿四人一辆车; 剩余的两辆车,除了装载从家里带出来的物什之外,还能挤上几个人,便是春诗、夏兰、秋雨、冬梅四人一辆。 管家林福山和大夫孙礼昌一辆了。 马车前进,一路向南,朝着京城南门而去。 这条路林牵洛算是比较熟的,因为每次去洛城,都走的这条路,而她们此次要去的绥州,也是去洛城的必经之地。 马车轻摇,魏姈的嘴角抿得紧紧的,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夫君有一日会被贬官,被逐出京城。 她甚至一度认为夫君不久的将来定会从太子太傅的身份,荣升为国丈,当上未来皇帝的岳父大人。 而女儿则做上一国之母,高高在上的皇后。 看着沉默不语的女儿,魏姈的心情十分糟糕。 “张丞相嘛,他与你父亲在朝中从无过节,想来想去也不应该陷害你父亲才对。” 林映月抬头看向母亲,这些事,她是不知道的。 “娘,莫非父亲被贬官是张丞相在背后捅的刀?” “正是因为张丞相告了你父亲的黑状,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父亲再如何清白,也经不起他人的抹黑陷害。” 林映月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中水雾弥漫:“他为什么这么做,咱们林家可没得罪过他。” 魏姈哼了一声:“你怎地忘了,几年前那小丫头回洛城避祸,不就是因为打了丞相大人的儿子,看来是张丞相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存心报复,便把这笔账算在你父亲的头上了。” “是姐姐……” 林映月轻咬贝齿,不敢置信的说道:“又是她么,又是她惹的祸。” 魏姈看着女儿娇媚的容颜,再联想到林牵洛那丫头的容貌竟不比女儿逊色多少,这就让她心里非常不爽了。 魏姈闭目养神,暗自思忖着:是该给那小丫头一个深刻的教训了。 一行人出了京城,便在青龙镇的官驿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继续启程赶路。 三日后,进入绥州地界,一个叫莱康的地方。 这一天,也正是端午节。 莱康城隶属绥州,住着一个叫噘伲的民族。 噘伲人的端午也与众不同,在这里端午节也叫彩脸节,就是用九种色彩染于面部,表示祈福纳吉,驱魔袪病。 白天赛龙舟,到得晚上便有灯会,看花灯、猜灯谜、甚至还有巫师清街、杂技表演等活动十分有趣十分热闹。 林映月拉着哥哥,央求父亲在此处住宿一晚,也好让她们兄妹三人好好玩一玩。 林章架不住女儿的撒娇,便应允了她。 一行人在官驿住下,林映月便与哥哥一起来找林牵洛。 途经这里多次,林牵洛也还是第一次见遇到过节,而且还是噘伲族不同方式的节日,多少也有点心动。 在荆丽芸的许可下,带着琴儿一起出了官驿。 此时正是晚饭后夕阳西下之时,三兄妹带着侍卫丫鬟六人,兴冲冲的走在莱康城的大街上。 看着大街上的行人都画了花脸,林映月哪里还能矜持。 “哥,要不咱们也入乡随俗,画个花脸可好?” 林庆旭难得见妹妹有如此活泼可爱的时候,朝林牵洛看了一眼道:“洛儿你呢?” “那便一起画吧!”林牵洛也好久没有放肆的玩过了。 于是六个少年男女找了一个画彩脸的摊子,一一画了花脸。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画了这层彩面,就像戴了个面具似的,若非熟识的人,是极难看清对方真面目的。 林映月虽然画了花脸看不真切样貌,但单是那气质也非普通女子能比。 尤其那一身纤尘不染的粉色罗裙,在两侧街灯的照耀下更显精致绝伦。 林庆旭十四岁了,越发的温文尔雅,清俊如斯,一身暗蓝色袍子衬着他修长的身材,竟已长成一位翩翩少年。 林牵洛和父亲在一起,是不敢扮成男装的。 此时的她一身浅蓝色长裙,虽不如林映月的粉裙亮眼,但也是气质俱佳,一头如墨般的长发垂到腰间,发髻上简单的插了一只白银发簪。 一身衣饰虽然朴实无华,但一双亮如星子的眼眸便连绘了彩面都难以掩饰。 林映月从小养在深闺,鲜少出门,遇到这么热闹的场面早已兴奋得不能自己,忽而钻入人群,忽而笑闹奔跑。 林牵洛反倒不如她那般兴奋,只是紧紧跟随其后,生怕一时不慎跟丢了她。 倒不是怕把自己弄丢了,而是怕和林映月走散了没法跟父亲母亲交待。 林庆旭也不敢大意,一边要注意林映月,一边还要陪着林牵洛。 他这个做哥哥的,可不敢把哪个妹妹落下。 他蹙着眉,想叫住林映月,但无奈街上人太多,叫了几声林映月也没有听到。 不得已,只好拉住林牵洛道:“洛儿,咱们追上月儿。” 于是林牵洛一只手被哥哥拉着,另一只手还要紧紧拽住琴儿,狄音紧紧跟在琴儿身后,四个人一起朝林映月的方向追去。 好在林映月在一个表演杂技的摊子前站住了。 林庆旭这才放下心来,松开林牵洛的手,轻轻拍了拍林映月的肩膀。 林映月转身道:“哥,你看,这杂技好好看。” 小雪听到林映月说话,也自回过头来,看到身后四人,眼底里闪过一抹吃惊,道:“公子,奴婢会照顾好小姐的。” 林庆旭原本儒雅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悦,沉声说道:“你承担得起?” 林牵洛赶紧拉了拉哥哥衣袖:“难得映月高兴,便由得她吧,咱们跟紧点便是。” “小姐小姐,那些是什么人,好可怕啊。” 琴儿扯了扯林牵洛的胳膊。 听到琴儿声音,几人的目光便都同时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第27章 阴谋 但见一排手持巫师法杖的人远远走来,这些人穿着黑色的巫师袍,边走边舞动巫师法杖,口中念念有词。 林牵洛道:“别怕,他们是巫师,听说是在噘伲族的彩脸节上为噘伲人清除邪祟恶疾的一种仪式。” “哦。”琴儿好奇的看着一队队巫师经过,感叹道:“这么多巫师吗?” 林牵洛摇着头,她也是第一次参加专属于噘伲族的端午节。 “往年可没有这么多巫师。”身边很是突兀的传来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 林庆旭、林牵洛、琴儿同时转头看去。 但见林庆旭身边站了一个男子,看衣着应该是当地土著,脸上涂着九彩彩绘,身材不高,却十分魁梧。 林庆旭回了一礼,因是晚间,脸上又画了彩面,看不出对方年龄,于是礼貌地说:“兄台,莫非往年都没有那么多巫师么?” 那男子哈哈一笑,爽朗地说:“听声音你还是个少年吧,我已经四十了,你该叫我一声大叔。” 林庆旭又忙行了一礼道:“大叔,晚辈失礼了。” 男子笑道:“公子不必多礼,你们是外乡来的吧,第一次过我们噘伲人的端午节吧?” “正是。” 男子道:“往年确实没有那么多巫师的,一般来说,有十来个巫师清街便够了,听说这些巫师的出场费可不低,一次请上百名巫师的情况从未见过,我活了四十年,从记事开始也没有哪一年城守老爷会请那么多巫师。而且这些巫师,除了最前面那一队,后面这些……” “爹爹,爹爹,带我去看花灯。”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跑过来,拉着那中年男子的手,打断了他的话。 “哈哈,好啊,宝儿是怎么认出爹爹的?” “爹爹的腰带是娘亲做的,当然认得出。宝儿也彩了脸,爹爹不是也认出宝儿了吗。” “宝儿真聪明。” 中年男子抱起女儿,转身对林庆旭笑道:“这是我小女儿,我要陪她去看花灯了。” “大叔请。”林庆旭抱拳道。 目送中年男子离开,这才对两个妹妹说道:“咱们随便逛一会儿便回驿站吧,免得母亲担心。月儿,你可不许再乱跑了,否则回去定向母亲禀明。” 林映月听哥哥这么说,明显不高兴,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林庆旭又看向林牵洛:“洛儿,你也一样,大家在一起可别走散了。” 林牵洛则冲哥哥吐吐舌头,做个鬼脸,点了点头,伸手拉住林庆旭衣袖笑道:“这样可好?” 林庆旭莞尔一笑:“好,走吧。” 林映月却拉着小雪径自往前走,嘀咕道:“也不知谁跟你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总是向着她。” 看着林映月的背影,林牵洛凑近林庆旭道:“哥哥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那些巫师——” “大叔话未说完,但我亦能猜出他想说什么。”林庆旭道。 “大叔的意思,应该是只有最前面那一队看着像巫师,后面这些就连演戏都破绽百出,根本不像第一队那么专业。” “洛儿果然聪明。” 林庆旭目光紧盯着林映月的背影:“不论这些人有什么目的,咱们还是尽快远离是非之地的好。” “嗯,哥哥说得没错。” 眼看林映月拉着小雪挤进了人群。 远远看去,那是一处猜灯谜的摊子。 林庆旭蹙着眉,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不多时,林映月和小雪便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四下里一看,见到哥哥、姐姐等四人就站在人群外等她,笑道:“哥,我看中一个花灯,可是老板不卖,说要猜对灯谜才能得到。” 林庆旭沉声道:“月儿,咱们回家吧,等到了康晤城,哥哥给你买最好看的灯。” “不嘛,我就要那个?” 林映月撒娇道:“你帮我得到那花灯,我便跟你回去,哪儿都不玩了。” “这个……” 林庆旭心想,只是猜个灯谜,倒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侧身对林牵洛道:“洛儿,我帮月儿赢了那个花灯便回去。” 带着两个妹妹挤进了人群。 松开哥哥衣袖,林牵洛在一旁站定。 琴儿跟在她身边,欣喜的看着一排排花灯,赞道:“哇,好好看啊,小姐有喜欢的灯吗,让公子也帮小姐赢一个回去。” “好啊,琴儿喜欢哪个便是哪个。” 琴儿一听,开心得蹦了起来,仔细的看着花灯,想要帮小姐挑选一个最好看的灯。 林牵洛却想的是赢一个灯送给琴儿。 突然,一只手掌猛的劈在了林牵洛后颈上。 林牵洛只觉脖颈一痛,眼前一黑,身子便软了下去。 “小姐,小姐,那个好看。” 琴儿指着一只花灯,回过头来却看不到小姐的身影,噫了一声,大声叫道:“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小姐……” 老板从花灯上取下谜底,笑道:“恭喜公子答对了。” 将花灯递了过来,林映月拉着哥哥上前两步,伸手接过,喜道:“谢谢老板。” 又拉着林庆旭道:“哥,你看,这个花灯多好看啊,月儿好喜欢。” “喜欢便好。” 林庆旭说着隐约听到琴儿的声音,转身看去,只见琴儿正站在人群中,大声喊着小姐。 林庆旭四周扫视一圈,不见林牵洛身影,连忙来到琴儿身边急切的问:“洛儿呢?” “我不知道,小姐让我选花灯,然后就找不到小姐了。” 林庆旭拨开人群来到街上,四下里也看不到林牵洛,心中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之前的不安仿佛印证了什么…… “洛儿,洛儿,牵洛,你在哪儿……” 林庆旭叫了几声不见林牵洛踪影,喝道:“狄音,你我分头去找。” “等等。” 林映月提着花灯走过来:“哥哥别急,姐姐从小在市井里玩到大的,想必是起了玩兴,到哪里看热闹去了也未可知。” “不会的。”林庆旭眼睛都红了起来。 “可是哥哥和狄音都去找姐姐了,那我怎么办?” “你和小雪带着琴儿先回驿馆去,告诉父亲,让莱康府衙的人帮忙找人。” “可我不记得回驿站的路。” 第28章 九凤拳 “我记得。” 琴儿稚气的声音说道,如果小姐真的是被坏人掳走了,那么她一个小孩子留下来也帮不上忙,只有让公子和狄音哥去寻找小姐或许还有机会。 而她自己也要赶回去见老爷,让老爷想法子派人去寻找小姐。 林庆旭来不及多想,冲着琴儿这个九岁的小丫头一颔首道:“你们小心。狄音,你去这边,我去那边,无论能否寻到洛儿,一个时辰后在此处会合。” 狄音应了一声,大步朝着街的一头走去。 边走边大声叫唤大小姐,并向路人打听,结果都没人见到过她。 林牵洛醒来的时候,脖颈还有些疼痛。 眼前黑漆漆的一片,自己的身体好像被装在一个大袋子里,被人扛着急行,而且走的应该是山路。 林牵洛不敢稍动,继续装晕,寻思着能有什么逃走的机会。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听得到一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想必是扛着林牵洛爬山,有些吃不消了。 男人的脚步突然停下,在原地稍作停留,然后将林牵洛放了下来。 男人没有急着打开袋子,似乎是坐在一边休息,林牵洛能听到他喝水的声音。 怎么办? 这是在山上吧,除了那男人的呼吸声外,只有风吹草叶的沙沙声,除此再无别的声音。 没有路人经过,就意味着即便是呼救也没有用。 男人大约休息了一刻钟的时间,才解开麻袋,露出林牵洛的花脸。 林牵洛紧闭双眼装晕,但一只粗糙的手掌已经摸到了她的脸上,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 “呵呵,小美人,老子可以好好享受一晚了。噫,还没醒吗,不对呀,按理来说该醒了,莫非打得太重……” 男人自言自语几句,便将林牵洛从麻袋里拽了出来平放在草地上:“呵呵,真嫩……”竟是伸手来解她腰带。 林牵洛不能再装昏迷了,趁着对方不注意时,突然拔下白银发簪,狠狠地朝男人太阳穴上扎了过去。 可惜那男人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发现了林牵洛的举动,就在发簪刚要刺入他太阳穴的时候,脖子朝后一仰,避开了要害。 但发簪还是顺着他的腮帮至鼻梁,拉出一道血痕。 一招没能得手,林牵洛身子往旁边滚出两米,腾身而起,手里紧紧握着发簪。 观察周围情况的同时,也准备与这猥琐的贼人拼命一搏。 此时,借着上弦月微弱的月光隐约能够看到,对方是一个身材中等偏瘦的男人,同样画了彩脸,看不出实际年龄,衣着打扮倒不像是莱康城本地人。 男人伸手在左腮伤口处抹过,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嘿嘿笑道:“小丫头挺机灵呀,原来你早就醒了。” “你是什么人?” 男人依旧呵呵笑着,朝林牵洛缓缓逼近。 “我是什么人你没必要知道,只要你乖乖的侍候了我,我就不杀你。来吧,哥哥我可等不及了。” 话音一落,便朝林牵洛扑了上去。 林牵洛一闪身避开,又往左侧移开几米。 “噫,小丫头会武功?” 林牵洛不吭声,目光灼灼的盯视着对方。 这时,她已多少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四周长满高大的灌木,只有他们所在的这一片反倒是像被灌木包围着的一片平地。 平地上长满杂草,尤其稍远的地方,杂草密密麻麻一大片,足有一米多高,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因为周围的环境都差不多,林牵洛无法辨认哪边才是回城的方向。 武功么,她自然是跟着闻如絮学过几招花拳绣腿,并不擅长。 只不过前世今生她都喜欢舞蹈,从小悄悄跟闻如絮学舞,身体确实是要柔韧矫健一些。 仅凭她这几下花拳绣腿,如何才能与对方拼命呢,或许真要打起来,自己未必能占得了半点上风。 想到这里,林牵洛握着发簪的手紧了紧,默默对自己说: “就算是死,也不能让那贼人得逞。” 此时对于林牵洛来说,能够同归于尽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抱着必死的决心,林牵洛没退,反而瞬间朝那步步逼近的贼人扑了上去。 一招腾蛟起凤探出,双手朝贼人一圈,明面上是用发簪刺出,实际却是攻敌下盘。 她的右腿已经踢出,踩在了贼人的左腿膝盖上。 林牵洛这一式是闻如絮教的,叫做九凤拳,一共只有九式。 以林牵洛的天赋,九招招式早已练就得十分纯熟,只可惜空有架势没有力量。 她没有像习武之人那样练过内力真气,且人小力弱。 虽然招式上毫无挑剔之处,但贼人也只是吃痛,退后两步,伸手揉了揉被林牵洛踢中的膝盖,怒声道:“小丫头,还真会武功,那哥哥我可就不客气了。” 林牵洛呸了一声,怒嗔道:“别侮辱了哥哥这个称呼,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小丫头挺横。”男人的声音沉了下来:“好,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跟个小姑娘比力气,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林牵洛嘴上毫不示弱,脑子却飞快运转着,寻找突破口。 如果自己跑进灌木林中,能否借着黑暗隐蔽逃遁? 但看样子,那贼人是不会给自己逃入灌木林的机会的。 因为那男子已经动了,他大步跨前两步,狞笑着扑了上来。 林牵洛一套九凤拳舞得虽像模像样,但毕竟她才十二岁,身高力量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就像她自己认为的那样,不过是花拳绣腿,和跳舞没什么两样。 堪堪一套拳法打完,都没能伤到对方半分,不过对方也没有占到便宜。 那男人一脸猥琐的上下打量林牵洛。 “小丫头这套拳法打得真漂亮,不过哥可没耐心看你耍宝了,哥快要忍不住了。” 狞笑着朝林牵洛一步步靠近过来。 林牵洛一套拳法打出没讨得半点好,自然知道拼武力是不现实的。 眼见那男人一步步朝自己逼近,林牵洛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缓缓举起手中发簪,顶在自己脖颈大动脉上。 第29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男人狰狞的笑着:“死么,便是死了老子也要先享受享……” 第二个受字还没说完,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两只眼睛瞪得浑圆。 昏暗的月光下,但见他口、鼻里恐怖的流出血来,月色下,显得狰狞可怖。 林牵洛的心疯狂的跳动着,有惊恐、更有惊喜。 男人的身体缓缓朝前扑倒。 林牵洛赫然看到在他的背后站着一个人。 暗夜之中隐约看得出是一个身材匀称的男子,男子身量不高,大约一米七左右。 看身形应该还是个没有长定的少年,年龄应该比哥哥林庆旭也长不了多少。 他的脸上也同样画了彩绘,看不出本来面目。 少年一身珠白色的锦云缎绸衫,发束玉冠,腰悬玉带,腰间悬着一块玉佩,看不见花纹,但微弱的月光照在上面发出清冷的荧光。 他右手握着一柄雪亮的匕首,匕首上有鲜血滴落。 左手衣袖却是明显的破了一道口子,袖口破处,鲜血不断往外冒出,浸红了半只袖子。 一身珠白色的华服多处脏污破损,看这处境,竟不比林牵洛好,甚至更加糟糕。 少年一身衣着打扮颇显贵气,但这一身血污看起来却有些狼狈。 他似乎体力不济,在击杀了欲对林牵洛不轨的男子后,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大声喘了几口气后才开口说道:“姑娘,此地不安全,你快走。” 林牵洛心中一暖,他自己都已经伤成这样,还惦念着救助自己。 “公子,你受伤了,快坐下,我给你包扎一下。” 少年回头朝草丛深处扫视一周,见四周并无动静,稍稍安了些心。 他手臂的伤口不停流出鲜血,已经让他的大脑有些混沌眩晕,没有力气再前行了。 脚下一软,少年坐倒在地。 林牵洛赶紧来到少年面前,取下挂在腰间的小袋子,往里面摸出一只小巧的瓷瓶,拉开他破损的衣袖,将瓷瓶里的药粉轻轻撒了上去。 因伤口较长,林牵洛竟将整整一小瓶止血消炎的药粉尽数撒在伤口上,才算是止住了血。 她自幼跟着一群男孩子爬高上低,上山下河,磕碰受伤也是常有的事,养成了随身携带创伤药的习惯。 “包扎。”林牵洛嘴里喃喃地说:“用什么来包扎,哦,对了。” 忽然想起一物,伸手入怀,取出那块绣着四不像蜻蜓的手帕,帮那少年把上了药粉的伤口缠了起来,打上一个蝴蝶结。 “多谢姑娘。”被林牵洛这一通包扎,少年额上早已冷汗淋漓。 “你刚才救了我,说谢谢的应该是我。” 林牵洛收起小药瓶:“公子可知回莱康城走哪个方向。” 少年抬手指了指左边:“姑娘顺着这个方向走……” 林牵洛点点头,起身走出几步,见少年坐在原地不动,便转身问道:“公子不走么?” “不走。” “公子,你的伤口虽不致命,但流血过多,一人在这深山之中可不成。” 少年摇头道:“不,姑娘快走。” “那你呢?” “我被人追杀,一路逃到这里的。姑娘跟我一起定会被殃及,还是快快离开吧。” 林牵洛一咬银牙,坚定地摇摇头:“咱们一起逃。” 少年眉头轻轻一蹙:“姑娘是想报救命之恩么,那大可不必,我被刺客追杀一路逃到此处,杀了那厮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少年说着,眼神突然凌厉起来,朝远处黑暗的灌木林中看去,沉声道:“来不及了,快躲到草丛中去。” 不等林牵洛说话,少年突然拉着她奔到不远处及腰的杂草丛中,一按她的肩,匍匐在草丛之中。 夜风吹拂,杂草沙沙作响。 暗夜深沉,二人身影悄无声息的淹没在于这天地之间,再也感觉不到他们半分气息。 “你走不了的。”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声音有些尖细,竟是个女人的声音。 “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嗯,杂草丛确实是个极好的藏身之地。” 少年长长吐出一口气,伸手在林牵洛肩上轻轻一捏,示意她不要动。 然后很快站起身来,朝着丛林深处奔去。 “逃不了的。” 还是那个女声,犹如鬼魅般铺天盖地而来。 少年停下脚步,匕首横于胸前:“不要装神弄鬼的,出来吧。” 灰暗的月色下,从远处的灌木林中齐刷刷的走出一群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排成一字形,朝少年包围过来。 林牵洛探头看去,待那排黑衣人越来越近时,终于看清楚他们的装束,竟然是他们—— 林牵洛倒吸一口凉气。 她清楚的看到,那一排围拢过来的黑衣人正是在莱康城里看到的那些假扮巫师的人。 放眼看去,黑压压一片,足有七八十人,个个身穿巫师袍,手持巫师杖,大大的帽子遮住他们上半张脸,露出涂了白色油彩的下颌和深紫色的嘴唇,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在离少年十米开外站住,一个身影仿佛从天而降,缓缓降落在少年与那群巫师之间。 这人一身鲜红长裙,连头发也用一根鲜红色的丝带束着,面蒙红纱。 在暗夜里看来,其诡异邪魅的程度远在那群装扮成巫师的男人之上,让人有种进了人间炼狱一般的感觉,仿佛她就是恶鬼的化身。 少年没有动,目光森然的扫视那一排巫师,冷冷笑道:“圣火教出动这么多人,就为了刺杀我一人,我是该自豪么!” 红衣女子哈哈哈的娇笑起来:“没错,你该感到骄傲才是。出来吧,小姑娘。” 红衣女子目光朝林牵洛藏身的地方瞅了过去,一脸的巧笑嫣然。 林牵洛一惊,一手去拨刚带上不久的发簪,一手撑地准备起身。 手指刚触到地上,便觉触到了一点软软的冰凉,是蛇。 林牵洛没有多想,在这昏黑的暗夜里,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是什么蛇。 她反手一抓,巧妙的避开了张嘴咬来的小蛇,捏住了蛇的七寸,这才将蛇头举到面前仔细看了看,满意的一笑。 居然是剧毒的尖吻蝮蛇。 第30章 命悬一线 林牵洛很快将蛇缠到右手手臂上,拇指和食指捏住七寸,另外三指紧紧拉住蛇尾,手臂垂下,宽大的衣袖便将小蛇完全遮掩住了。 “你们的目标是我,跟这位姑娘没有关系。”少年的声音终于不再平静。 林牵洛信步走到少年身边站定,说道:“这位公子说得没错,我确实不认识他,我是被贼人掳来的,是这位公子经过此地救了我。” “哦,救命之恩么!” 红衣女子娇笑道:“小姑娘,姐姐给你一次恩将仇报的机会,只要你动手杀了他,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怎么能杀得了他呢。” “没事儿,他若敢反抗,我便杀了你,再杀他。” 红衣女子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怎么样小公子,决定好想死在谁的手上了么?” 林牵洛叹了一声,上前两步背对红衣女子,抬手抱拳朝少年鞠了一躬。 “公子,你可怪不得我恩将仇报啦,我也是被逼无奈。” 少年看到的却是林牵洛白皙的手指间,一颗蛇头吐着信子,不禁微微一惊。 少年目光微动,淡淡说道:“咱们俩能活一个也好,毕竟这次是我连累了你。动手吧。” 林牵洛转身面对红衣女子:“借我件称手的兵器吧,难不成你想让我用手掐死他么。” 红衣女子笑道:“小姑娘临危不乱,胆识过人,姐姐很欣赏你,不如加入我教如何?” “什么叫不叫的,没兴趣,你说过我只要杀了他,便放我走,不会食言吧。” “自然不会食言,我要你一个小姑娘的命也没什么用。” “好,兵器呢?”林牵洛缓缓朝红衣女子走过去。 红衣女子倒是真的欣赏这小姑娘的勇气和淡定从容,微微一笑,将手中长剑递了过去。 微弱的月光下但见那长剑通体血红,发出一道森寒的剑气。 林牵洛做了一个深呼吸,朝红衣女子缓缓靠近。 背在身后的双手也朝前探出,去接那长剑。 上弦月的光芒是那样的暗淡,她缠在手腕上的小黑蛇更是在她的袖口里隐藏得没有半分气息。 左手握住剑柄接了过来,右手突然探出,还是那招腾蛟起凤,但这次用的不是掌刀,也不是发簪,而是一条尖吻蝮蛇。 红衣女子不闪不避,伸出双掌分别抓住林牵洛攻过来的两只手腕,噫了一声道:“你这招叫什么?” 林牵洛道:“叫做蛇剑合一,一吻致命。” 捏着蝮蛇的手指一松,小蛇一得自由,嗖的一下窜了出去,竟在红衣女子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红衣女子一惊,一手夺回自己的长剑,一手朝林牵洛推出一掌。 少年眼疾手快,就在林牵洛刚一动手的时候,已经飞身而起,朝林牵洛扑了过来。 正好在红衣女子攻击到林牵洛之前,将她推了出去。 手中匕首一翻,向红衣女子虚晃一下,便拉着林牵洛的手快步朝远处逃遁。 红衣女子哪会给他们逃离的机会,伸手点了身上几处要穴,阻止毒血在体内扩散蔓延。 长剑一挥带起无数血痕般的光幕,飞身而起,一柄血红色的剑直指少年后背而来。 林牵洛被少年拉着奔跑,眼看见就要进入黑暗的灌木林中,但身后长剑刺破长空的啸声却越来越近。 情急之下,林牵洛用力抽回自己被少年握着的手,转身张开双臂挡在了红衣女子面前。 少年由于跑得过急,惯性带着他的身体往前冲出六七米后才停了下来。 转身见林牵洛要用身体去挡利剑,惊呼道:“你干什么,快闪开。” “公子快走……” 林牵洛只来得及说出这几个字,长剑带着森冷的剑气已经到了面前。 林牵洛本要施展九凤拳闪避,但红衣女子的剑气实在太快,还未来得及腾挪闪开,那剑便带着寒气朝着林牵洛的心脏要害刺了过来。 就在长剑快要刺入林牵洛胸口的时候,当的一声脆响,红衣女子手中长剑竟脱手而出,朝侧边飞了出去。 而击飞他长剑的人,用的竟然只是两根手指。 红衣女子不禁骇然,立刻后退数步,这才定睛向来人看去。 夜色下,站在那小姑娘前面的是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面蒙黑巾。 暗夜之中,只隐约能看到一双眼睛,在月光下莹莹生辉。 林牵洛也愣了愣,今日数次险死环生,让她有种如在梦中般的感觉。 面前忽然出现的男子,一身黑衣,若不是衣袂飘飘,飘荡在林牵洛手上,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外,他整个人就像隐身在这天地之间一般。 黑夜中,林牵洛只能隐约辨认得出,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黑衣飘逸,就那么静静挡在自己面前。 红衣女子自信自己武功不弱,她可是教中的二把手,深得义父器重,不料今日屡屡受挫。 先是中了那小姑娘的计,被毒蛇咬伤,现在又遇到一名真正的高手。 此时,少年已经来到林牵洛身边,见黑衣男子回身看来,便道:“是我母,母亲让你来的?”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这个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衣男子只冷冷的说出一个字:“走。” 少年的眉头蹙了一下,拉住林牵洛,拉着她瞬间淹没在黑暗的灌木林中。 红衣女子冷哼一声,目光凝重逼视着面前这个人。 “你是谁,休要趟这浑水。你难道不知道跟圣火教作对的下场吗?” 黑衣男子冷冷说道:“圣火教么,我还不放在眼里。二教主想要杀他,得先过我这关。” 红衣女子忽然吹了一声口哨,外围的数十名巫师瞬间围拢上来。 “好大的阵杖。”黑衣男子冷漠的说:“那便一起上吧,省得耽误时间。” 林牵洛跟在少年身边,越走越远,林牵洛边跑边问:“那位公子不会有事吧?” “不会。” “你便那般肯定,对方可是七八十人呢。” 少年不答,只紧紧拉着林牵洛的手,穿过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灌木林。 走出灌木林,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青草地。 二人不敢停留,继续向前,但约莫跑出几百米,面前竟然是一处悬崖。 第31章 他会飞 前世的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世界的,林牵洛至今记忆犹新。 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一片黑暗和死寂,林牵洛发现在这个世上,终于有她害怕的事情了。 那就是恐高,或者是对悬崖的恐惧。 这种恐惧的感觉是与生俱来的。 夜风划过她的脸,扫过她的衣裙,林牵洛看着面前黑压压,深不见底的悬崖,腿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她后退数步,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少年也退回到她身边,扶着胸口说道:“咱们就在这里等吧。他若能解决那帮邪教徒,定会一路来寻咱们的。” 林牵洛迫使自己冷静:“那黑衣公子真的能脱身吗?对方那么多人。”不知为何,竟担心那公子安危。 “放心,他不会有事。”少年缓缓地说出这句话,突然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林牵洛大惊失色:“你受伤了?” 少年在林牵洛身边坐下说道:“在遇到姑娘之前便受的伤,没想到还是发作了。” 他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别担心,这伤还要不了我的命。” “呵呵,是吗?” 很突兀的,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少年和林牵洛大惊,同时回头看去。 只见五米开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巫师,宽大的巫师袍在夜风中随风摆动。 二人从下往上看,看到的只有他黑色巫师袍下面如白纸的脸和一张黑色空洞的嘴。 林牵洛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少年面若寒冰。 这巫师居然从他手中逃出来了么? 也是,那么多的巫师,又是深夜天色暗沉难以视物之时,别说一个人想要隐身逃走,便是远处的树木也都和天地一色,从他手底下逃过来这么一个人也就不算奇怪了。 他与这些巫师交过手,知道这些巫师都不是泛泛之辈。 若不是自己已经受伤,对付一个巫师,还是绰绰有余,但现在…… 少年眉头紧锁,深深的喘了几口粗气,抹去嘴角上的血渍,叹道:“姑娘,今日连累你了,这一次只怕咱们真的逃不了了。” 林牵洛苦笑道:“就算是死也要搏一把的不是么?” 她站起身来,一双明亮的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身披巫师袍的高大身影。 巫师一双空洞的眼睛也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花脸小姑娘:“倒是有些胆识,可惜了。” 少年问道:“你是那些巫师的头?” “不错。”巫师沉声说。 “你们要杀的是我,我和这位姑娘本不认识,可否放过她。” 林牵洛道:“公子,他不会放过我的。”紧紧抓住少年的衣袖。 巫师呵呵笑着:“没错,你也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话音未落,突然抬手朝少年拍了过去。 少年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倒飞而出。 这一下,少年并不是没有做好准备,在和巫师说话之时,已经暗自防备着,见巫师一掌击了过来,当即施展出一式借力卸力。 同时,数十米开外的树林中,一支箭嗖的一声疾射而来,箭尖所指,正是巫师的咽喉。 “不要。”林牵洛的手忽然收紧,拉住少年的手臂。 少年来不及挣开林牵洛,一股大力已经袭到胸前。 借力卸力这招对于同级别的对手是百试不爽的,但面前这个巫师的功力十分深厚,并非之前交手的普通巫师能比。 那一瞬,少年的眉头蹙了起来,难道真的要死了吗? 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唯一的念头。 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向后快速滑了出去。 后面不远,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以巫师这一掌的力道,便算在他施展了借力卸力的情况下,也只是缓解了身体所受的伤害而已。 身体跌落之处必定是悬崖之外,以那悬崖的高度,恐怕是要摔得粉身碎骨的。 “不要……” 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的手臂被她紧紧抓住,用力拽着。 少年的思绪被女孩这一声叫喊拉回到现实。 发现脚下空无一物找不到支撑点,身子已经悬在了崖外。 一只小手正用力的拽着他的胳膊,一股暖暖的液体顺着那只小手流到他的手臂上。 那是——血。 少年的脑子也在这一刻完全清醒。 暗夜中隐约看到那个女孩的手紧紧拽住自己的手臂,原本白皙的皮肤已被鲜血浸透,顺着她手臂流淌而下的鲜血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清醒过来的瞬间,少年惊呼一声:“快放手。” 林牵洛银牙紧咬,早已说不出话来,右手手臂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几度险些让她晕厥。 就在刚刚那一瞬,她用力拽住了正要落入悬崖的少年。 但自己的手臂却擦在崖边一块表面粗糙,仿若刀刃般的石头上。 尖石割开了她的手臂,鲜血狂喷而出。 正在林牵洛快要支撑不住,少年的手正一点点下滑,快要脱离她手掌之时。 少年的身子一轻,稳稳的悬停在半空,林牵洛拽在手里的少年仿若无物。 但林牵洛非常肯定,一切都没有变。 少年仍然悬在崖外,自己仍然趴在崖边,用尽全力抓住他的手。 一抬头,林牵洛惊诧的发现,眼前两米开外,一个黑色的身影悬停在悬崖外的空中。 黑衣黑发,面蒙黑巾,只露出隐约可见的眼眸。 只见黑衣男子缓缓抬起手来,朝着那少年轻轻一抬。 少年的身体便缓缓上升,轻飘飘的飞起来,落在崖边。 “公子……” 树林里刚刚射杀巫师的青年一手握弓,朝着林牵洛和那少年奔跑过来。 林牵洛怔怔的看着崖外悬浮着的黑色身影,他是人是鬼,是神是魔?是仙是妖? 黑衣人的眸光在林牵洛脸上扫过,稍无声息的长身而起,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公子,你怎样?”背着弓箭的青年飞身来到少年身边。 “我,死不了。” 少年重重的喘息几声,转身看向崖外,喃喃自语:“发生了什么事?” 林牵洛见那黑衣人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精神一放松,竟然晕了过去。 第32章 救命之恩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视野里看到的是大树的树冠和灰色的天空。隐约听到鸟儿的鸣叫。 林牵洛躺在软软的杂草之上,挪动右手,手臂上传来阵阵疼痛。 林牵洛咬着牙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侧过脸朝周围看去,只见不远处坐着两个人,他们背靠着大树正在睡觉。 两人都是彩着花脸。 其中一个林牵洛认得出来,正是救了她的那个少年。 另一个,应该就是昨天在悬崖上射杀巫师的男子。 这男子同样绘了彩脸,看不出真实面容,但想必年龄不会比那少年大多少。 但见他身边放着一张弓,手里还握着一柄大刀,刀鞘雕刻暗纹,倒没什么特别之处。 林牵洛才稍一移动,那男子便睁开眼睛看过来。 见林牵洛正看着自己,问道:“姑娘,可有什么不适?” 林牵洛身体虚弱,连说话都有些费力:“我还好。” 这三个字出口,连她自己都是一愣,声音沙哑得仿佛不是从自己口中发出来的一般。 男子放下刀,取出一只水袋:“姑娘能坐起身来么?” 林牵洛轻轻点了点头。 男子便走过来,将林牵洛扶了起来。 右臂传来的阵阵刺痛,疼得她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一层薄汗。 男子给她喂了几口水,道:“姑娘手臂上的伤口颇深,且伤口太大需要缝合,我虽帮你暂时止住了血,但仍需尽快找大夫处理。” 说完,男子收起水袋,端端正正的站直身子,然后朝着林牵洛抱拳一礼,道:“多谢姑娘救了公子。” 男子这一举动,却让林牵洛想起了三年前,自己拦了东厂马车,救下林映月,却被罚跪祠堂时,哥哥也曾这般向自己道谢。 不禁莞尔一笑,心道:这位公子的举止倒是和哥哥有几分像,只是一个从文,一个从武罢了。 “公子多礼了,昨晚悬崖边,是你杀了那巫师,救了我们?” 清水入口,林牵洛的声音也不再那么嘶哑。 男子道:“我只是射杀了那巫师,而姑娘却救了公子。” 林牵洛眼眸微动,是她救的吗? 不,不是。 那个时候她已经快要虚脱了,真正救了她和那少年的是那个神秘的人。 黑影瞬间出现在林牵洛记忆中,她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悬浮空中? 有人能隔空移物?他就那么抬抬手,便把悬于崖边的少年轻而易举的救下,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说话间,少年睁开眼眸,眼神间还透着疲惫,他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画着彩面的小姑娘。 昨晚暗夜中看不清姑娘衣着,这时看来,姑娘身上云锦织缎的浅蓝罗裙,做工精细,绣工也不凡。 看这身打扮不是当地噘伲族人,也非普通平民人家的闺女。 少年站起身,来到林牵洛面前,朝着林牵洛抱拳鞠了一礼道:“多谢姑娘相救。” 林牵洛愣了愣,道:“我也只是尽力而为,并没有真的帮到你。” “姑娘大义。” 少年眼睛炯炯有神,朝林牵洛微微一笑,转身对那男子道:“还有多谢魏公子,若不是你在千钧一发之际射杀那位巫师,我也没有机会活下来。”说罢,又道:“他呢?” “还有谁?” 这两个字问得魏公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少年若有所思:“定是母亲不放心我,派了他来,你没见到他,难道……” 魏公子恍然道:“未曾见到。” “算了,以他的武功,自保应该不难。魏兄,咱们还是快些离开此地吧。” “好。”男子上前扶他。 少年站起身来,道:“我还能走。姑娘,你呢?” 林牵洛微微点头:“我也可以。” 她低头看了自己右臂,袖子从腋下开始,被剪成一片,微风吹开袖子,露出里面被棉布层层包扎着的手臂。 因她手臂上的伤口实在太大,连手都肿胀得像个馒头一般,不由的蹙起了眉。 林牵洛本来想说谢谢的,但两个少年见她蹙眉,都有些不淡定了。 姓魏的少年咳了两声,正色解释道:“姑娘伤势严重,流了很多血,如不立即包扎,恐有性命之忧,我们才不得不帮姑娘草草包扎了伤口,并非有意亵渎,也没有对姑娘有什么冒犯之处。” 那少年也连忙点头称是。 林牵洛愕然。 这两公子是会错意了吧,他们这是以为自己介意他们为自己包扎伤口么。 她转世重生而来,还带着前世的记忆,可不是这个时代封建女性动不动就有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思想,更何况事有轻重缓急。 她虽不是随意的女子,但也不会拘泥于这些小节。 两个男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解释起来也结结巴巴。 虽然脸上都画了彩绘,但看得出他们脖子和耳根的皮肤都红了起来。 反倒弄得林牵洛有些尴尬。 “公子,咱们算不算是互不相欠了呢,我也帮你包扎手臂了不是?” 为了打破僵局,林牵洛朝那少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虽然隔离彩绘的脸,却也看得那少年微微一呆。这才发现,原来她竟生得这般好看。 “喂,扶我一把。”林牵洛对魏公子道。 魏公子连忙伸手托起林牵洛,但林牵洛因失血过多,这一起身竟然险些摔倒。 脑中一阵眩晕,若不是魏公子拉住她,恐怕就要摔倒在地。 “我,不行。” 林牵洛这才发现自己身体竟这般虚弱,便是站着都乏力,更何况要走出这深山老林,走回莱康城。 两个男生对视一眼,少年道:“魏公子,可否劳你背这位姑娘一程。” 魏公子颔首道:“若姑娘不介意。” “只要公子背得动我。” 林牵洛心里挂记家人,也想早些回去。 自己被贼人掳走,失踪一整夜,不知道娘亲急成什么样了,能早些回去,也好让家人放心。 “我皮糙肉厚,一身蛮力,自然背得动。” 魏公子说着,却发现自己还有弓箭和大刀要拿,便有些犯难。 少年笑道:“你的弓和刀我帮你拿。”从地上拾起弓箭负于身后,又捡起大刀握在手中。 “你的伤。”林牵洛有些担心,她当然记得这家伙手臂上也有一道刀伤,而且受的内伤也不轻。 第33章 回城 “没事,我本就是习武之人,即便身上有伤,休养了这大半夜,已经好了许多,走回莱康城还是可以的。” 魏公子道:“那事不宜迟,咱们走吧。”躬下身,将林牵洛背起来。 少年当先带头,三人顺着来路往回走。 一路上也不敢有所松懈,时刻留意四周动静,以免圣火教的刺客再次来袭。 当来到昨晚与红衣女子交手的地方时,三个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杂草丛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血泊中,竟全是那群身穿黑色巫师袍的巫师。 放眼望去足有七八十具之多,恐怕那个邪教的“巫师团”已经被团灭了。 魏公子和那少年对视一眼,魏公子沉声道:“只用了同一招,毫无拖泥带水。” 少年道:“一剑锁喉。” 放眼朝四周看了一圈,不见那红衣女子的尸体,少年多少有些失望。 林牵洛的心在狂跳,难道这帮巫师竟弱得如同待宰的羔羊不成。 不,应该说他们的对手太强大,强大到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眼前浮现出那个黑色身影,千钧一发之际,徒手弹飞刺向自己的剑。 悬崖边凌空漂浮在空中,一抬手便将那少年公子身体送上崖边的人。 不由的暗暗惊叹,天下竟有如此强大之人! “昨夜我经过附近时并未听到打斗声,莫非那个时候,这些巫师已经死了。”魏公子道。 “以他的速度,没有来寻我们,那就必定是去追那红衣女子了。” “红衣女子?” “圣火教的二教主赤红尘,想必也不是等闲之辈。” 林牵洛想说昨晚在悬崖边,那个人曾经出现过。 但回忆着当时的种种,还是不敢相信那是真实的存在,也就没有多言。 很快走出这片杂草丛生之处,进入一片树林。 沿着树林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便是一条羊肠小路直通山下,远远的便能看到坐落在山脚下不远处的城池,莱康城。 看着近在咫尺的莱康城,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魏公子背着林牵洛,额头已开始见汗。 二人大步下山,不多时便到了山脚下。 “公子等等。” 魏公子把林牵洛放了下来,交给少年照顾,自己则转身往一侧背静的小树林走去,不多时便牵出了一匹马,马背上还驼着一个包袱。 魏公子取下包袱,拿出两身衣裳道:“公子,先换了衣服再走。” 少年看看自己这一身血污,苦笑叹息,接过衣服走进树林之中,不多时便换了衣服出来。 脸上的彩绘虽然还在,但也看得出他脸上略有疲态,但比之前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英姿焕发。 魏公子虽然没有受伤,但少年身上的血污,尤其是林牵洛手臂大量流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服。 见少年出来,他便也进了树林中换衣服去。二人这般轮着换衣服,也是为了要留一个人照顾林牵洛。 二人换好衣服,少年这才问林牵洛:“不知姑娘家在何处?可方便我们送姑娘回去。” 林牵洛道:“我随家人自京城而来,前往绥州,昨日到莱康城,恰巧遇到噘伲人的彩脸节,便留下来玩一日,不料与哥哥游玩途中被贼人掳了去。” 林牵洛没有隐瞒,但也没说更多细节,只道:“我们一家便住在城中官驿。” 官驿、自京城来,去往绥州? 少年眼睛一亮:“你是……” 魏公子突然咳了两声:“姑娘,我们两个男子送你回去,只怕不妥。不知你哥哥叫什么,我们好去通知他。” “林庆旭。”林牵洛也不隐瞒。 魏公子听到这个名字时,尴尬的清了清嗓,少年则看着魏公子似笑非笑。 魏公子眼神有些怪异,对那少年说道:“等把姑娘安全交给他的家人,咱们也该回去了。” 少年纠结一下,允了。 两人把林牵洛带到官驿外,魏公子将她从背上放下来,扶她依墙坐下。 少年则上前敲开了官驿的门。官驿里很快出来一个中年人,看样子是官驿的伙计。 少年道:“在下找一位在此住店的客人,名叫林庆旭的公子,有劳大叔帮忙通传一声,我在外面等他,就说有关他妹妹的事。” 中年人点了下头,转身进了官驿。 少年回到林牵洛身边,道:“姑娘,我有事需赶回家去,咱们就此别过,姑娘保重。”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少年笑道:“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也定当报答。” “两位公子,你们也保重!” 林牵洛一路上虽有魏公子背着,但身子仍然虚弱无力,强撑着挤出一抹微笑,似乎马上要昏厥的感觉。 两个少年也不耽搁,转身便隐身官驿外墙后面。 探出半个身子,正好可以看到墙边坐着的林牵洛。 正在这时,官驿里出来一个少年,少年脸色有些苍白,两眼无神。 他一听说有关妹妹的事,便急匆匆的跑了出来,但放眼望去,除了来来往往的路人外,却不见有什么人等在门外。 林庆旭有些失望,正准备返回去问官驿的伙计,却看见到坐在墙边的少女。 少女一身浅蓝罗裙脏兮兮的,浑身血污,脸上的彩绘还在,但原本亮若星辰的眼眸却是暗淡无光。 林庆旭的心纠了一下,飞身扑了过去,双手触到林牵洛双臂的时候,林牵洛不禁痛哼出声。 林庆旭这才发现,妹妹的右手袖子破损,整条手臂上包着厚厚的绢布。 绢布及衣服上沾满血渍,血渍已经风干发黑。 林庆旭紧紧咬着唇,这一夜,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庆旭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是哥哥不好,是哥哥没能保护好你。” “哥,不怪你的。”林牵洛气若游丝:“我又让大家担心了。” “对不起,你就在哥哥身边,可我却把你给弄丢了,我不配做一个好哥哥。”林庆旭声音哽咽。 林牵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缓缓闭上眼睛。 林庆旭泪水滂沱,赶紧探了探她的鼻息,好在,还有气。 “公子,小姐她……” 林庆旭听见狄音的声音,抹去眼泪回身看去,只见狄音气喘吁吁的拉着马缰站在身后。 第34章 错认了表妹 “你回来了。”林庆旭擦了一把眼泪,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狄音看着林牵洛一身血污,暗暗心惊。 “公子,老爷那边已经找了当地知府,知府大人正在调动人马,准备全城寻人。” “父亲那边还要辛苦你走一趟,把小姐回来的消息告知父亲。另外,请知府找当地医术最好的外伤大夫过来。” “是。” 狄音来不及擦拭额头上大滴的汗水,飞身上马,朝着知府衙门奔去。 林庆旭小心翼翼的将林牵洛抱起来,返回官驿。 “是他么?” 官驿外墙的拐角处,少年问。 “是他。” 魏公子简单明了的回了两个字。 少年嘴角露出一抹疲惫的笑容:“原来她是你表妹。这次一路追着老师来到此地,不料发生这样的事,可恨那个掳走她的采花贼,真恨不得诛他九族。” 魏公子长出一口气,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王爷,谢谢你救了月儿表妹。” “臭小子,咱们什么交情,再说她不是也救了我么。” 少年也拍了拍魏公子的肩,眼神却是暗淡下来。 “千里追来绥州见老师,却又不敢见了,唉,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也不知还能撑多久。上次见他,还为了父皇把老师贬官一事与他争辩,但现在本王终于明白父皇的用心良苦。也许老师远离京城才是最好的安排,京城这趟浑水,不碰为妙。” 少年的眉头紧紧的蹙着,继续说道:“你说,是谁与圣火教勾结,想取我性命。” 不等魏公子说话,少年已经自问自答:“莫非是太子?” 随即又摇头道:“圣火教乃叛逆之徒,妄想推翻我朝另立新政,太子再如何不待见我,也不至于和他们勾结。” “可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圣火教追杀王爷的理由,知道王爷私下出京的,除了宫中几位,别无他人。连属下都是接到蓉皇贵妃手谕才知道王爷离开了京城。”魏公子道。 少年苦笑一声:“母妃护我之心,真叫本王惭愧。不过这次母妃算是棋高一招,派了你们二人出山,否则本王可能真要折在那荒无人迹的悬崖之下了。” 转念想到那个果敢坚毅的女孩。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与那采花贼周旋,宁死不屈。 后来在圣火教二教主面前又是那般智勇双全,竟用毒蛇伤到了二教主,给自己争取逃离的机会,最后更是拼命相救。 手臂受了如此重伤,却仍紧紧拽住自己不肯放手,这得是多么勇敢果决才能做到的。 这庄庄件件哪里像是一个从小养在深闺中的官家小姐能为之事,何况她的父亲是个文官,并非武将。 少年不可思议的笑了起来,疲惫的眼神流露出欣赏的光芒。 若她是男子,定要招揽到自己麾下,可她是女子…… 少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怎么了?”魏公子看他一直傻笑,问道。 少年回神,问道:“我说你这小子,连自己表妹都认不出么?” 魏公子尴尬的咧嘴一笑:“我与表弟倒是见过多次,小姑每年会带表弟回将军府见爷爷。但这表妹嘛,藏得够深的,我长这么大,也只是在她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后来听说小姑带表弟表妹回来过。但每次都错过了,别说她脸上涂着九色彩面,便算没涂,也不见得能认得出她来。” “你表妹芳名叫什么?”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缠着的那一方手帕,心里暖融融的,竖起耳朵想听魏公子说出那个名字。 谁知听到的魏公子警惕的声音:“你想干嘛?” 少年白了魏公子一眼,问道:“怎么,你怕我会害她,我是那样的人吗?” 魏公子撇撇嘴,好像在说:是的,你就是那样的人。 “臭小子,跟本王卖关子,快说,不说我直接去问她哥。” “王爷,我可是虚长你两岁的,别动不动就叫我臭小子。” “说不说?”少年作势要走进官驿。 “她叫林映月。” 魏公子无奈,还是说出了自己表妹的闺名。 只是二人都不知道,他们闹了怎样的乌龙。 林家,可不是只有林庆旭和林映月兄妹二人,还有一个妾室生的女儿。 只是这个庶女藏得更深。 少年脚步停下,转身看着魏公子,笑道:“映月,好有诗意的名字。庆旭映月,太阳与月亮,老师这对儿女的名字取得不错。” “王爷,蓉皇贵妃口谕,请王爷速速回宫。”魏公子正色道。 “映月、映月……” 少年的心神全在那个勇敢机智的少女身上,听魏公子提起自己母妃,这才叹息一声,目光转向官驿方向:“愿她早日康复。” 想到京城的事,少年不禁眉头轻蹙,默默的摇了摇头,叹道: “自从东厂这位新上任的厂公逼死了太子的母妃,连带着本王也被太子视为仇人了吧。本王自由散漫惯了,并没有夺位之心,难道就因为我的母妃和太子的母妃不和,太子便把我当成敌人了么,算了,先回京城再说。” …… 林映月静静的姐姐站在床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林牵洛。 她和姐姐从小一起长大,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狼狈过,她这一身血污看着都让人浑身发怵。 她脸上的彩绘还在,只是被汗水打湿,糊成了一片。 闻如絮端来热水,荆丽芸用毛巾帮女儿轻轻擦拭脸上、手上的彩绘和血污。 琴儿站在一旁,一双眼睛哭得高高肿起。 小雪站在林映月身侧,看着床上像死尸一样的身体,心脏不自觉的收紧,一阵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林庆旭这时什么都做不了,只是呆呆的站在一边,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芸姨娘,更不能原谅自己。 妹妹被人从身边掳走都不自知,他这个哥哥可当得真不称职。 看着芸姨娘帮她擦干净的脸,那脸色苍白得没有半点儿血色,虚弱得就像死去了一般毫无生机。 林庆旭恨不得能替妹妹承受这份痛苦。 林映月的心情有些复杂,她表面的平静一直在掩饰内心的情绪。 姐姐这是要死了吗,这一夜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第35章 守宫砂 孙礼昌这时才跟着魏姈踱步进来,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干瘪死沉:“你们都让一让。” 荆丽芸放下手中毛巾,起身道:“有劳孙大夫。” 孙礼昌微一颔首,来到床边,仔细观察了一下林牵洛的脸色,然后翻看她的眼睛,探了她的脉搏,慢条斯理地说道:“芸姨娘放心,大小姐身体虽弱,但性命是保住了。” 林庆旭蹙起眉来,暗忖这不是废话吗?这个孙大夫何德何能,母亲竟一直留他在府上。 魏姈道:“那便劳烦孙大夫给大小姐诊治。” 看着林牵洛手臂上裹得像大粽子一样,嘴角冷冷一笑:“这谁给包扎的,没伤都给裹出伤来。” “什么意思,夫人这是以为牵洛的伤是装出来的?”荆丽芸难得的怼了魏姈。 魏姈不怒反笑:“我也是关心洛儿的身体。” 孙礼昌已经开始解开缠在林牵洛手臂上的绢布,他的嘴角微微勾着,有些兴奋。 夫人马上就可以完成心愿,他这个帮凶怎能不跟着高兴。 魏姈道:“旭儿,听说是你把妹妹找回来的?” 林庆旭也不隐瞒,把官驿伙计告知他有人要见他开始,简单的说了一下。 魏姈道:“送小姐回来的是什么人?” “未曾见到。” 林庆旭抬头看母亲,正巧捕捉到母亲嘴角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笑容很隐晦,一闪而过,没有留下痕迹。 林庆旭心念一动,转眼看向林映月和小雪。 这主仆二人的表情都很平静,看不出其内心的喜怒哀乐。 “月儿,咱们出去吧,洛儿的伤势那么重,你看了定然心里难安。” “哥哥这是什么话,姐姐的伤又不是我弄的,我为何会心里难安。” 林映月说出这句话,似乎觉得不妥,立即解释道:“哥,我只是担心姐姐,想守着她而已。” 魏姈道:“月儿说得没错,不关心洛儿的可以出去了。” 闻如絮冷淡的朝魏姈看过来,她本想让除了己方的人外,其他人先出去,但魏姈这话出口,她也不好反驳。 但见层层绢布拆开,林牵洛整条手臂上尽是风干的血液和褐色的药膏。 自腋下至手肘,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其中最大最长的一道,皮肉都外翻了出来。 荆丽芸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闻如絮则是紧紧将琴儿拉到怀中,不让她看。 林映月脸色蜡黄,额上见汗。小雪则退了两步,脸上一阵惨白。 林庆旭眼眶红红的,看着对面的林映月。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似乎越长大,他就越是看不清她。 “热水。”孙礼昌沉声说。 闻如絮不敢怠慢,立即拧了条热毛巾,便要给林牵洛擦手臂上的血渍。 孙礼昌却一把将毛巾接了过去,亲自给林牵洛擦拭。 孙礼昌是魏姈豢养的门客,平日里荆丽芸这边的人有个头疼脑热,风寒感冒的他都不肯帮看病,或是随便敷衍一下,今日倒有些反常。 闻如絮悄悄递了个眼色给荆丽芸,荆丽芸会意,目光紧紧盯着孙礼昌,生怕一不留神,这大夫使了什么坏。 梁瑞雪曾说过,医者仁心也,但人分善恶,善可治病救人,恶亦可杀人于无形。 她不相信魏姈,她一直视她们母女为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孙礼昌是魏姈的心腹,事事听命于她,他今日举动反常,就连林庆旭都觉察出些许不妥。 他自三岁便由父亲安排跟着私塾老师学习,从那时起,就少了与母亲的相处,多是和老师,和父亲的交流。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母亲和芸姨娘之间的矛盾才多少知道一些。 回想儿时种种,也明白为什么林牵洛只跟着自己上了一年私塾的原因。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年老师是如何夸赞这个妹妹的,甚至说她若是男儿身,将来定有一番大作为。 这时,孙礼昌已经用毛巾把林牵洛的手肘内侧擦干净。 在几人的注视下,倒未发现他搞什么鬼。 血污擦净,露出他白皙的手肘部位,但仅仅是这处看起来伤得并不重的部位,也是布满伤痕。 在这些伤痕之中,有一点红色十分醒目,那是代表女子贞洁的朱砂。 在大赓国这个封建的帝国,无论身份尊贵的皇家公主,还是平民百姓家的姑娘,自出生之日便要在右手手肘内侧点上一颗朱砂。 朱砂犹在代表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为什么孙礼昌今日积极主动要为林牵洛擦拭手臂,而且偏偏擦干净的是手肘内侧这个点了朱砂的地方。 在这一刻,别说荆丽芸、闻如絮想明白了什么,便连身为男子的林庆旭也猜到,这定是母亲暗示孙礼昌做的。 不让众人离开,也就是想通过人多嘴杂把某些事情散播出去。 林庆旭的拳头紧紧地握起,仿佛在那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一圈,从林映月、小雪的脸上扫过,然后停留在母亲脸上。 母亲的脸色很阴郁,似乎是没有得到她想得到的答案。 孙礼昌原本尖瘦的脸也越发的阴沉,没有意料中的结果,只能找找别的线索了。 手指轻轻沾起一些和了血的药粉,探到鼻子前嗅了嗅。 帮她处理伤口的人包扎手法虽然不能恭维,但用的药却是极好。 孙大夫的心猛地一抽,这药是……难道是出自宫中。 再看那些给林牵洛包扎伤口的绢布,那是上好的绢丝面料,看上去像是从衣服上撕扯下来的。 而且是里衣,是豪门贵族才穿得上的上等绢丝。 结合这宫中独有的伤药淬玉膏,不难肯定给她包扎伤口的人,身份地位不低,甚至可能是宫中的人。 孙礼昌的眼角眯了眯,对于宫中专用的一些药物还是多少了解的。 嘴角一抽,孙礼昌有些不淡定了。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切都没有按照他们想要的结果发展。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洛儿怎样了?” 林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话音未落,人已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三个人,分别是林束和狄音,另外有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气喘吁吁的跟在林章身后。 第36章 淬玉膏 林章一进门来,便见一家人全挤在房中,也顾不得其他,急切地问荆丽芸:“洛儿怎么样?” 荆丽芸哭道:“手臂受了伤,看上去挺严重的。” “快,李大夫……” 跟在林章身后的老者急忙上前给林牵洛查看伤势。 魏姈却道:“老爷,家里有孙大夫在,你怎地还请了一位大夫来。” 林章道:“这位李大夫是绥州一带有名的外伤大夫。李大夫,请。” 孙礼昌只得起身让开,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轱辘轱辘地转了两圈,这才退回到魏姈身后。 林章也走上前来,见女儿一条手臂布满伤痕,又惊又怒。 莱康城是绥州地界,而自己这个新上任的绥州太守竟然才踏入绥州的土地,女儿就被贼人伤成这般,这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而为? “把我的药箱拿来,另外准备干净的温水和火烛。” 李大夫专注的看了看林牵洛手上的伤,头也不回地说。 林束连忙把手上提着的药箱递过去,放在床边的小桌上。 闻如絮端着先前用过的水盆和毛巾,很快出门去。不多时,便端了一盆干净的热水进来。 林庆旭已经准备好蜡烛。 李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布袋,布袋展开,是一排形状大小各异的小刀,还有一卷细若发丝的黑线几支长短不一的针。 李大夫取出其中一把,在林庆旭端着的烛火火苗上烤了烤,这才发现屋子里这些人还都没有离开,说道:“林大人,在下需要专注,留下一人给我打下手便可。” 林章朝李大夫一礼,道:“都出去吧,孙大夫留下。” 荆丽芸不放心孙大夫,说道:“老爷,还是妾身留下来吧。” 闻如絮道:“芸姨娘,你昨晚一夜未眠,状态不好,还是我来吧。” “闻姑姑,你也一样一晚上没有休息……” 荆丽芸话还没有说完,林庆旭便道:“芸姨娘,我来给李大夫打下手吧。” 对于林庆旭把女儿搞丢受伤一事,林章虽知不能全怪儿子一人,但心里的怒气一时难消,哼了一声:“好好照顾你妹妹,其他人都出去。” 看着李大夫给林牵洛清洗、剃肉、缝合、上药、包扎——每一步都如行云流水,动作娴熟,不消多时,便已将伤口包扎好。 林庆旭这才松了口气,他自幼习文,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林牵洛手臂的伤,大的伤口全部用针线缝合起来,自腋下到手肘全是狰狞的伤口,甚至是手腕处也有一块明显的擦伤,好在伤口不是太深,没有切断静脉。 但如此伤势,若不是有人帮她及时止住了血,只怕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林庆旭见李大夫收拾好药箱,便朝李大夫深深鞠了一躬:“多谢李大夫。” “公子不必客气。” “李大夫,不知我妹妹的伤……” 李大夫道:“公子,咱们出去一并向林大人说。” “是,李大夫请。”林庆旭上前开门。 荆丽芸见门一打开,便扑上前追问女儿情况。 林章也走近前来:“李大夫,小女的伤势如何?” 李大夫躬身道:“多亏用药及时,且用的又是上等的淬玉膏。” “淬玉膏?”林章听说过此药,脸色微微一变:“李大夫,您确定小女之前伤口上涂的药是淬玉膏?” “正是。”李大夫道:“淬玉膏乃是治疗外伤的良药,否则小姐的伤势如此严重,便算不是致命伤,但若血流得太多,那也会要人命的。林大人,草民需为林小姐换三天药,林大人是否能在莱康城多待三天。” “好,那小女的伤便有劳李大夫了。” “林大人言重了,三日之后草民会备一些外敷内服的药给大人带上,之后伤口结痂时,敷用除疤之药便可。 ” 林章听说女儿的伤势已经无碍,朝李大夫一礼道:“多谢李大夫。” 李大夫连忙回礼。 林章让管家付了诊金,一行人便在莱康城停留了三天。 林牵洛第二天中午才醒了过来。 对于这次的遇险她避而不提,荆丽芸也没有多问。 在荆丽芸看来,那一夜对于女儿来说,定然是终生难忘的噩梦,哪敢在女儿面前提及。 三天中,李大夫给林牵洛换了几次药,交给荆丽芸一张处方和外敷的药膏后,林章带着家人仆从再次启程前往绥州省府康晤城。 林庆旭坐在父亲的马车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直到午饭后,林庆旭才大着胆子对父亲说:“父亲,是儿子没能保护好妹妹,您还是罚我吧,否则我心里难受。” “你还心里难受?”林章哼了一声:“把妹妹弄丢了都不知道,你说你还能干什么?” 林庆旭垂着脑袋,等着暴风雨的来临,却听父亲叹息一声:“就怕那贼人是冲着咱们家来的。” 林庆旭心念一动,抬头看着父亲。 林章道:“有些事我不说,你也能猜到,这次为父被贬官,乃是得罪了朝中权贵,怕只怕有心人再来摆我一道,伤害我的家人。” 林庆旭静静地听着。 父亲的话虽不无道理,但在林庆旭心中,却有另一种可怕的想法。 他不敢说,心中甚至觉得只要想一想都是不孝,因为她怀疑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只听林章继续说道:“你知道粹玉膏是何物么?” 林庆旭摇摇头。 林章继续说道:“那是宫中专用的疗伤圣药,非常珍贵,只偶尔会赐给一些武将,我详细问过孙大夫,洛儿回来时手上缠着厚厚的绢布,伤口处敷的便是此药。” “父亲是说救了妹妹的,是宫中的人,而且还可能是皇族?” 林章点点头:“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药虽用的是宫中的药,但那包扎手法却十分粗糙,甚至就连包扎伤口用的纱布,都用的是上等绢布,看样子像是从里衣上扯下来的面料。” 林庆旭微微一惊,里衣?这也太…… 但妹妹手肘上的朱砂还在,若是有假,孙大夫肯定第一个道破。 “洛儿虽保住清白,也保住了性命,但里衣包扎伤口这事,还是有损她的清益,此事便算是烂在咱们父子心中了,今后不可向任何人提起。” “父亲跟你说这事,也是想让你今后多留个心眼。敌人在暗处,防不胜防,若真是朝廷里的对手,只怕此事不会那么轻易过去。” 第37章 猜忌 “是。”林庆旭认真地回答。等了半晌不见父亲说话,更没有说要如何责罚自己,问道:“父亲不责罚孩儿吗?” 林章叹道:“责罚你又有何用,你这小子真想挨罚么,便罚你下去,别在为父面前碍眼。” “啊——” 林庆旭微微一笑,这便是父亲对自己的处罚么。 正在愣神,林章已经沉声说道:“停车。” 马车随即停下。林章声音又响起:“下去。” “父亲是罚孩儿走到康晤城?” “爱坐哪辆车便去坐哪辆,别在这里絮絮叨叨。” “哦!”林庆旭赶紧起身跳下马车。 因为林章的马车是排在最前方,他的马车一停,后面四辆车便都跟着停了下来。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林束和狄音也拉起马缰,停下来回身看去。 第二辆车里的魏昧探出头来,见是公子下了马车,问道:“公子,咱们是要在此休息吗?” 林庆旭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径直朝母亲的马车走过去,道:“娘,孩儿能坐您的马车吗?” 魏昧有些傻眼,转身看了看车里正闭目养神的夫人。 魏姈并未睡着,淡淡道:“你这小子,你父亲的马车就你和他父子两个人,宽宽松松的不好吗。” 林庆旭尴尬的笑笑:“孩儿被父亲赶下车来了,您不让孩儿跟您一起,那孩儿只好去管家那边挤挤了。” 魏姈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看默默不语的林映月,又看了看小雪。 林家的马车不大,左右两边各一排座位,一排坐两个人合适,坐三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她不会让儿子去跟下人挤一辆马车,更不会让他去和荆丽芸她们一起。何况荆丽芸那边也同样是坐了四个人。 “哦,你如何惹你父亲不高兴了?”魏姈并没有生气,反倒有些欣慰。 这个儿子从小独立,三岁开始跟着私塾老师学习,跟自己亲近的时间就少了许多,远远不如天天跟在自己身边的女儿那般亲厚。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这个儿子只是林章一个人的,跟自己没多少关系似的,就连长相脾性都随了他的父亲,没有半分像自己之处。 “上来吧,小雪,你去车厢外面坐。” 小雪赶紧起身出去,把公子让了进来。 林庆旭在林映月身边坐下,林家车队继续启程。 林庆旭苦笑道:“因为牵洛妹妹的事,被父亲赶下来了。” 他不说,母亲也会追问,索性简单明了的与母亲讲明。 魏姈看儿子冰冷的眼神这时才缓和了几分。 她当然不是不爱儿子,而是因为儿子性格脾气与她反差太大,让她有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感觉。 反倒是女儿跟她越来越默契,想法也常常不谋而合。 想来想去,她发现了关键的原因,那就是因为儿子多与他父亲在一起,被他那个迂腐的父亲同化了。 儿子今年才十四岁,心智尚未完全成熟,若能多与自己相处,说不定将来也就不会和他父亲那般一副爱憎分明,直来直去的性子了。将来入仕为官,也才能左右逢源。 如今难得儿子主动亲近自己,魏妗脸上的笑容就更浓了几分。 与儿子闲话了几句,见林映月不说话,便道:“月儿,怎么了,跟哥哥也不说说话。” 林映月这才抬起眼来白了哥哥一眼:“没有啊,只是累了,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实在乏得很。” 林庆旭道:“在莱康城待了四天,算起来咱们在路上的时间不过第五天而已。” 林映月瞪了哥哥一眼:“你会不会聊天啊。” 林庆旭无奈,转移话题道:“月儿,那盏灯呢?” “什么灯?” “猜谜赢回来的那盏灯。”见林映月不语,林庆旭继续说道:“你不是很喜欢那灯吗,没带在身边?” “留在官驿了,忘记带走。”林映月淡漠地说。 林庆旭只默默点了点头,道:“确实有些困了,睡一会儿。”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清晰的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种种。 这个妹妹很是反常,包括她身边的丫鬟小雪在内都似乎与平时不大一样。 就是因为那盏花灯,因为月儿要让自己帮她猜灯谜赢花灯,洛儿被人掳走了。 但月儿真的是因为喜欢那盏花灯吗,若真的喜欢,又怎会忘了带走。 就算她不记着,小雪也应该记着吧,否则以月儿的脾气,必定或重或轻总是要责罚小雪的。 想着,林庆旭的情绪也就一落千丈了。 这些事,就算真是月儿有心所为,那也不是她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能完成的事,这背后…… 虽然猜到了这么多,但他能做什么呢,去父亲面前揭发自己的母亲吗? 不,他还做不到。 事情已经过去,还好洛儿只是受了外伤,希望母亲和月儿能放下对芸姨娘和洛儿妹妹的成见。 来到绥州这个新的环境中,就算不能融洽相处,但也不要再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对付了洛儿了。 毕竟洛儿也是父亲的血脉,他们兄妹和洛儿一样,都是父亲的孩子,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呢。 绥州省府康晤城,太守府门前,几辆马车缓缓停下。 林管家很快进去交接,府内尚有三名打扫的下人,是前任太守大人留下给前来接任的林章暂时看护院子的。 简单的交接一下,管家及原主留下的几名下人,便迎接新主一家入府。 一行人来到正堂稍作休整。 三名下人中两名下人上茶,一名下人交上来一幅太守府的地图。 虽然这位新任的太守大人是被贬官到绥州,但下人可不敢有半点不敬。 毕竟绥州一省的太守,在老百姓看来,已经是很大的官了。 林章接过地图,看了一眼便将地图递给魏姈:“夫人看看,分配一下住处吧。” 魏昧上前接过地图,交给魏姈。 魏姈仔细看了看,对太守府的用地、建筑、绿化等等倒还算是满意。 绥州不比京城,此处地大物博,便连这太守府也占地颇广,比之京城的御史府还要大上一倍。 第38章 酌花意和桃思阁 魏姈当仁不让的把最大的一处院子占为己有,然后又为丈夫挑选了位置不错的庭院。 这才抬眼朝荆丽芸母女看过去,笑道:“想不到这太守府的阁楼那么多,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月儿就住在我的院子里,芸姨娘和洛儿也是挤在一处的,现在孩子们都大了,这里又不缺住处,是该让这三个孩子拥有自己小院儿的时候了。” 林章点点头,觉得夫人这个建议不错。 在京城的时候,儿子才六岁就搬离了母亲的住处,到私塾附近居住。 现在,两个女儿也都十二岁了,也是该拥有属于她们自己的院落。 见丈夫赞许,魏姈笑道:“旭儿便住这里吧,月儿住这里,离我不远,也方便照顾。” 魏姈在地图上一处一处指着:“芸姨娘,你要不要亲自来挑。” 闻如絮心底冷哼一声:好位置都被你和你的一双儿女占了,芸姨娘和我家小姐还有得选吗? 荆丽芸道:“便由夫人安排吧。” “也好,依我看,这处不错,酌花意,名字听起来也颇有诗意呢,芸姨娘喜欢安静,这里虽然离府门远了一些,但前面是花园,后面是……” “噫,夫君你看,没想到这府中还有一片果林呢,这幢小楼前有花园,后有果林,芸姨娘本就喜爱这些花花草草的,住在这里最为合适了。” 荆丽芸道:“多谢夫人,我确实喜欢花草,夫人用心了。” 魏姈笑道:“芸姨娘喜欢便好。” 转眼看向林牵洛,这丫头的脸色较之几日前稍好了一些,但依然苍白得没有什么血色。 一双原本灵动明亮的眼睛也少了几分神采,脸上不涂脂粉,看上去憔悴孱弱。 魏姈在地图上一指,道:“这处也不错,虽然看上去小了些,也偏了些,但门前不远便是亭台楼阁,虽然在图上看不出景色美不美,但想必这太守府中的一景一物,也差不到哪里去。” “夫人,那栋楼因为一直无人居住,堆放了一些杂物和食物,蛇鼠为患。”拿来地图的那名下人连忙说道。 魏姈目光一沉:“为何不打扫,除掉蛇鼠之患?” “这个……” 下人苦笑道:“前任太守大人一直闲置了那阁楼,所以,以为……” 魏姈一拍桌子:“以为什么,前任太守放着不用,那是他的事,现在的太守是林大人,就算那阁楼不住人,难道不该清理出来么,这有蛇有鼠的,难保不会跑出来,去到其他院子里祸害。” 说到这里,魏姈的眼睛微眯,嘴角勾起一抹笑色。 林映月一听不淡定了:“娘,月儿最怕蛇了,府上绝对不能有蛇。” 魏姈嗯了一声:“还不赶紧去收拾。” “但是这样一来,洛儿的住处可就不好挑选了。”魏姈接着说道。 “无碍,收拾出来,还是可以住的。”林牵洛说,声音淡淡的,还带着病灶之气。 “姐姐不怕蛇么,刚才可是说了,那阁楼有蛇还有老鼠。” “赶走不就得了。” 林牵洛不怕蛇,但对老鼠那小动物却有些讨厌,各种偷吃不说,还难免带有病菌,她看了身边的琴儿一眼:“琴儿,你怕不怕?” 琴儿抿着唇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姐,奴婢怕蛇,不怕老鼠。以前一个人住在山神庙里的时候,还曾烤老鼠吃来着。” 林映月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嘴一阵干呕,吓得琴儿垂下头,不敢说话。 林牵洛嘴角抽了抽,想说我当年和京城里那群小伙伴还烧过蛇吃呢。 只是这话她没敢说出来,否则林映月那丫头铁定直接晕倒。 好吧,她和琴儿,一个能解决蛇,一个能解决老鼠。 就算下人没能把这些蛇鼠全部赶走,也倒不影响她和琴儿居住,更何况她也不怕老鼠,只是不愿去碰那脏兮兮的小东西罢了,便道:“行吧,就住那儿。” 住得远些,也省得与魏姈这个不对付的女人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 分好住处,便各自去看各自的地方了。 由于林牵洛的阁楼还在打扫整理,林牵洛便先陪娘亲去了她的阁楼。 看起来,这太守府里最大的院子也就是魏姈的绛绫院了,那里也应该是前太守或夫人居住的地方。 而其他的阁楼,也就仅仅够主子和一、两个下人居住而已。 荆丽芸的这处小阁楼,就如同图纸上所绘的那般。 前面不远处便是太守府的花园,后面是一片桃林。 五月初的季节,一树桃子已经挂满树梢。 林牵洛能预想得到,当来年春天的时候,这里满树桃花的景色,那该是多么美的一幅画面啊! 只是,她和娘亲都没能欣赏到那一树桃花的美景。 晚饭后,管家就来告知林牵洛,那栋小阁楼已经打扫好,并配了床塌等家具,林牵洛可以随时过去住。 娘亲这边的阁楼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酌花意,。 阁楼不大,一楼有个杂物间,和一个下人房。 闻如絮住一楼,荆丽芸住二楼,没有林牵洛和琴儿的地方。 于是趁着天还没黑,荆丽芸和闻如絮便带着两个女孩前往太守府东侧的阁楼,那栋在太守府地图上连名字都没有标注的小楼。 远远的看过去,花团锦簇的后面,一眼便看到那模幢小楼。 建面比荆丽芸那边的酌花意还要小上一些,但布局却都差不多,也是两层。 四人来到小楼前,但见围绕着小楼摆了一排排的盆栽,全是清一色的粉红色月季,正是这个季节盛开得比较好看的花类。 放眼看去,一片清丽脱俗的粉色,衬得那幢小楼越发漂亮。 琴儿仰头看了看面前小橦小小的阁楼,问道 :“小姐,这里怎么没有匾额?” 林牵洛抬起头看了看:“许是这里无人居住,原太守家的人也懒得打理此处。” 林牵洛联想到娘亲房后那片小桃林,道:“姨娘,我这阁楼便叫桃思阁可好?” 荆丽芸笑道:“桃思阁,好,明儿我便让管家去打造匾额。” 第39章 蛇毒攻心 房间里的摆设虽然简单,但也一应俱全。 林牵洛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不小心碰到伤口还十分疼痛,想到那夜的惊魂,还心有余悸。 前世今生,何曾遇到过那样惊心动魄的场面,可见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太少太少。 第三天,雕刻着桃思阁三个大字的牌匾便挂在了林牵洛的阁楼门头之上,但也就在这一晚,一切都改变了。 第二日一大早林庆旭就急匆匆的跑了来,告诉她一个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 芸姨娘快不行了。 “哥,发生什么事?” “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被毒蛇咬了。” “毒蛇?”林牵洛深吸了一口气,赶紧往娘亲住的酌花意跑去。 “洛儿,小心伤口。”林庆旭连忙追上来。 哪里还顾得上手臂上的伤,她一路往酌花意跑。 身体本就没有恢复,又这般跑了近两里路,林牵洛的脸色已经是一片惨白。 酌花意小楼外,已经跪了一大排下人,人人神色凝重。 林牵洛径直上了二楼:“姨娘,我姨娘怎么了?” 林牵洛一进入娘亲的房间,便见父亲和大夫人已经在屋里,孙礼昌正在给荆丽芸施针。 闻如絮哽咽道:“小姐,都是嬷嬷不好,没有照顾好芸姨娘。” 林牵洛扑到闻如絮面前:“嬷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昨晚还好好的。” “是毒蛇,不知道从哪里进来的毒蛇。” 闻如絮泣不成声:“我也是今日早上去给芸姨娘送洗漱时才发现。” 林牵洛转身看向躺在床上的娘亲,缓缓来到床边:“伤到哪里?”她问的是孙礼昌。 孙礼昌道:“小腿。” “为什么不治疗?” 这一句,林牵洛是声音嘶哑的咆哮出来的。 “姨娘不会有事的。” 她掀开被子的一角,看着娘亲裸露出来的小腿,看见右腿明显的肿胀变色。 上面,是一对整齐的牙印,那腿部肿胀的程度,中毒已经不是一两个时辰的事,只怕是蛇毒攻心,难以医治了。 林牵洛擦了擦眼泪,弯下腰就要去吸毒血。 闻如絮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小姐,已经晚了,毒已攻心,你这样做不但救不了芸姨娘,还可能自己也中毒。” 琴儿也拉住林牵洛的手:“小姐,不要,我怕。”扑在林牵洛怀中。 林牵洛胸膛剧烈起伏,保留前世记忆的她自然知道,用嘴吸毒血是没有多少用的,弄不好自己也会中毒。 她不怕自己中毒,但这个时候去给毒已攻心的娘吸毒血是无济于事的,一时之间乱了心神,把琴儿搂在怀里。 在这个没有血清医治蛇毒的时代,她还能怎么办。 林章的脸色也不好看:“孙大夫正在给你姨娘施针,或许还有机会。” 孙礼昌的医术她是从来不敢恭维的,别说他医术本就不精,就算是神医,也不会真心救治姨娘。 孙礼昌在荆丽芸身上扎了几根银针,又喂了几粒小药丸,不多时荆丽芸竟真的睁开眼睛。 但荆丽芸眼眸暗淡无光,林牵洛明显感觉到,这不过是回光返照。 林章立刻上前拉起荆丽芸的手,落泪道:“丽芸……”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心是真的很疼,这个他一生最爱的女人难道就这样离开他了吗,不,不可以。 荆丽芸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林哥哥,记得那年夏天,西南两省旱灾,江凌县受灾严重,身为江凌县令的你千里迢迢赶到洛城见我父亲,想要借粮救灾,却被父亲拒之门外。” 她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这样称呼自己的男人了,或许是自从嫁到林家,就再也没有叫他一声林哥哥了。 林章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记得,怎会不记得,我多次求见遭拒,后来不得不暗中跟随外出的你。” 荆丽芸嘴角的笑容更浓郁了:“我那天去城外的慈恩寺上香,为西南旱灾的百姓祈福,下山的途中遇见了你,你说明来意让我为你引见家父,我却未允。” 林章的思绪也似乎回到了当年那个夏天,说道:“咱们因此发生了争执。” “不,是争吵,你骂我,说我到寺庙上香,并非诚心为受灾百姓祈福,说我荆家家大业大,却不肯为百姓出力,你说只要荆家肯借出粮食救灾,你愿效仿当年镇南王,以性命相换。” 林章笑了:“我真傻,竟真的以为商人重利轻诺,不顾百姓死活。其实岳父大人早在我去洛城见他之前,便已安排商号的人,运送了大批物资前往灾区。甚至因为我三日的跪求,岳父还专门传信让人多多照顾我江凌县的百姓。” “是呀,父亲不喜欢与朝廷为伍,故而没有对你说实情,也不肯见你。” 林章紧紧握着荆丽芸的手,早已泣不成声:“丽芸,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这么多年,委屈了你。” 荆丽芸急促的喘息着:“林哥哥,我死后,请你把我的骨灰带回洛城,与我的家人们葬在一起。洛儿,洛儿。” 荆丽芸微弱的喊着林牵洛的名字。 “姨娘,我在。”林牵洛扑到娘亲床边。 “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待你十六岁的时候,就让闻姑姑回老家去寻亲么?” “记得,我当然记得。” “那你便替姨娘帮你闻嬷嬷完成这个心愿吧。答应姨娘,让姨娘安心,好吗?” “我答应您,待洛儿满十六岁的时候,便让闻嬷嬷回去寻亲。” “还有,还有一事,姨娘不放心。” “姨娘您说,洛儿什么都答应您。” “这些年,你嘴上不说,但姨娘知道你心里不甘,荆、杨两家灭门血案一日不破,你就不会放弃,但是洛儿,姨娘不希望你活在仇恨里,答应姨娘,不要再去追究。” “那些歹徒定然不是你,或是林家能惹得起的,放下吧,只有放下仇恨,只有放下你才会真正的快乐。答应姨娘,答应姨娘……包括姨娘的离开。” “我答应您,我惹不起的,我不会去惹,我也会快快乐乐的活下去,好好的活着,为您活着,为爱我的人活着。” 第40章 留在洛城 荆丽芸抬起手来,将手镯摘下,递到林牵洛手中。 “这手镯是你外祖母给我的,原本是一对,另一只作为定亲礼物送给了你梁姑姑的儿子,可惜……” “洛儿,姨娘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的,便让这只镯子给你做个念想吧。看见此物时,定要记住姨娘今日的话,放下仇恨,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荆丽芸嘴角的笑有些僵硬,眼瞳也开始涣散。 “不,娘……”林牵洛最后叫出一声娘,而不是姨娘。 荆丽芸的意识正逐渐消散,但听到女儿唤她这一声娘时,眼角的泪水还是滑落下来,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就这么带着这抹笑容走了。 “娘……”林牵洛趴在娘怀里,放肆的痛哭起来。 接下来,一切都似乎按着荆丽芸临终遗愿进行着。 父亲带着她,闻如絮、琴儿,以及林章的护卫林束,魏姈派来照顾林章饮食起居的春诗、秋雨几人,带着荆丽芸的骨灰前往洛城安葬。 林牵洛站在荆家故人的一尊尊坟墓前,回忆那一张张面孔,外祖父、小表哥,还有杨清儒…… 那一张张原本活生生的面孔,一个个生命原本是活得那般精彩。 她的泪水又一次不受控制的潸然而下。 泪眼朦胧中,似乎感受得他们在对她笑,对她说要好好的活着。 林牵洛紧紧抿着唇,会的,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你们的仇还没有报,我的人生还没有找到真正的快乐! 回到官驿,林牵洛睡不着。 明天就要启程回绥州康晤城了,但娘生前说的那句话却让她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娘说不让她活在仇恨里,包括荆杨两家的仇恨外,还隐晦的提到了她自己。 那蛇出现得蹊跷,甚至魏姈后来在对林章的哭诉里,还曾把责任推到林牵洛身上来。 她说如果林牵洛没有执着要住那间小阁楼,就不会那么快的差人去捉阁楼里的蛇鼠。 那毒蛇定是从桃思阁逃出来后,好巧不巧的到了荆丽芸的房间里去。 那些猜测的话,林牵洛不想多说,但娘被蛇咬到那么长时间,为什么娘亲没有呼救,没有第一时间惊动睡在楼下的闻嬷嬷,而是到得天亮,闻嬷嬷上楼侍候她起床梳洗才发现。 据闻如絮说,当天晚上,她睡得特别沉,第二日醒来得也比平时晚了不少,且头脑仍还有些昏昏沉沉,像是被人下了迷药。 当她发现荆丽芸的时候,已经中毒太深,错过了救治的最佳时间。 娘亲的死处处透着蹊跷,和荆杨两家的灭门案一样,是哽在林牵洛心中的一根刺,不查明真相,那根刺就永远无法拔出。 门外起风了,琴儿才刚刚睡着,林牵洛起身给睡在旁边榻上的琴儿盖好被子。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呼,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听声音传来之处便是外面走廊。 林牵洛担心闻嬷嬷,急忙开门出去。 走廊上,一盏灯笼被风吹得摇晃不定,然旁边闻嬷嬷的门窗都是关得好好的,也听不到屋里有任何动静,这才稍稍放心。 正要转身回房,忽然感受到背后出现一个身影,在她背上用力一推,林牵洛站立未稳的身子瞬间失去重心,翻出了栏杆,从二楼直坠而下,向一楼的地面狠狠地砸了下去。 痛苦只在须臾之间。 林牵洛柔弱的身体便躺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又仿佛只是一梦之间。 当林牵洛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的是一间农舍,摆放着几样破破烂烂的家具,而自己躺在一张小木床上,盖着一床有些破旧的棉被。 一个小女孩趴在屋里一张小桌上睡着了。 小女孩一身乡下人打扮,看那身材却和琴儿相像。 “琴儿。”林牵洛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小女孩坐起身来,揉揉眼睛,看向床上的林牵洛,大喜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果然是琴儿,林牵洛看着琴儿这身打扮有些不解:“闻嬷嬷呢,我父亲呢,这是什么地方?” 一系列的疑问充斥在林牵洛心里,若穿着一身粗布衣衫的乡下姑娘不是琴儿,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 琴儿的样子显得十分疲惫,人也瘦了一圈,听小姐问完话,说道:“这里是洛城喜安村,闻嬷嬷去给小姐抓药去了,老爷他们回绥州去了。” “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不记得了吗,你摔下了阁楼,差点救不回来。” “我,记得。”林牵洛淡淡道:“我是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咱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晚闻嬷嬷救了小姐之后,就向老爷提出,说小姐伤势严重,不宜长途奔波,老爷便同意让小姐留在洛城养伤。闻嬷嬷说咱们钱不多,便只能在乡下租个房子暂住。” 林牵洛沉思着:“知道那晚把我推下楼的是什么人吗?” “推小姐下楼?”琴儿摇摇头:“她们说小姐是想不开跳的楼,难道?” “谁说我是跳楼的?” “春诗姑姑和秋雨姑姑她们呀。” 林牵洛冷冷一笑:“欲盖弥彰,看来想要我命的人定是她们。” 这二人是魏姈的人,那么想要自己性命的便是魏姈了。 联想到莱康城自己被贼人所掳,娘中蛇毒身亡,自己又被人推下阁楼,林牵洛的心就不寒而栗。 琴儿惊讶的张大了嘴。 “我父亲信了她们的说辞么?”林牵洛冷冷地问。 琴儿摇摇头:“不知道,应该是信的。” 说话间,便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 琴儿听那声音便知道是闻嬷嬷回来了,连忙跑去开门,喜道:“嬷嬷,小姐醒了。” 闻如絮一听,亦是大喜过望,连忙冲了进来。 看到林牵洛坐在床上,气色也恢复了些,不禁松了口气。 “小姐,你可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嬷嬷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嬷嬷,我昏睡了多久?” “都十多天了,几乎全洛城的大夫都请来给小姐看过,但小姐就是一直昏睡不醒。” “嬷嬷,是牵洛不好,让嬷嬷担心了。” “傻孩子。” 闻如絮见林牵洛虽然昏睡了十多天才苏醒,但总算是又逃过了一劫。 “跟嬷嬷还说这话,如今嬷嬷心愿啊,一个是找到失散多年的家人,另一个就是希望小姐一世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 第41章 宣王到访 “嬷嬷的心愿一定会达成的,我也愿嬷嬷早日与家人团聚,安享晚年。” 林牵洛眼圈一红,低下了头:“嬷嬷,我是不是很笨?”林牵洛突然问。 “小姐那么聪明,哪里笨呢?”闻如絮放下手中的药包,来到床边。 “是我笨,不仅自己缕缕受伤,还害得嬷嬷和琴儿跟着我受苦。” “小姐不是笨,是善良,小姐没有害人之心,别人却有加害之意。这也是我向老爷提出,让你留在洛城养伤的原因。远离是非之地,才能保你平安。” 林牵洛点头道:“那个家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只是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了。” 闻如絮道:“当年若不是你外祖母收留我,我呀,可能早在三十年前就没了。” “我也是。” 琴儿凑了过来:“要不是跟着小姐,琴儿可能连那个冬天都熬不过来。” “那个时候我还小,不懂事,但现在想来,我一个人住在山神庙里,仅凭着那几个土豆,如何在那个连风雨都遮不住的庙里过冬,要不是遇见了你们,我定是会冻死饿死在那山神庙里的。” 闻如絮心中一痛,把琴儿搂在怀里:“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要向前看。小姐刚醒,定然饿了,我去给小姐端碗粥来。” 琴儿道:“我去端我去端。” 忙不迭地跑出去,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 用勺子舀了一勺,在嘴边吹了吹喂给林牵洛吃,边喂边说:“嬷嬷每天都炖上一锅粥,就是想让小姐一醒来便有粥喝。” 林牵洛吃着琴儿喂的粥,心里暖暖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养了三个多月的林牵洛伤势已经痊愈,但手臂上的伤疤却没能消除,整条手臂布满疤痕。 从绥州带来的除疤膏已经用完了,但仍丝毫不见好转。 闻如絮又请了当地一位大夫来诊治,得到的答案却是那除疤膏中所含的药物不全,不仅除不了疤痕,反而令得之后再用其他除疤的药物起了抗性。 也就意味着林牵洛手臂上这些恐怖的伤疤,这辈子可能都除不掉了。 闻如絮都忍不住暴了粗口,姓魏的还真是步步算计,防不胜防。 三个多月来,当初老爷给的银子也几乎都花光了,却还一直没有收到府上送来的月银,主仆三人的生活开始捉襟见肘。 而此时的绥州康晤城,太守府门外却来了两个少年。 其中一名少年一身锦缎华服,面容聪俊,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但一双眼眸明亮深邃,较之同龄人多了几分睿智,几分威严霸气,几分尊贵。 跟在他身边的少年一身简洁的灰黑劲装,看样子似是那贵气少年的护卫。 护卫上前,对太守府护院的门房道:“烦请通传你家老爷,我家公子前来拜会老师。” 太守府的门房在康晤城新招的府兵,不知道他说的老师是谁。 他可不知道这位太守林大人的弟子,都是身份尊贵的皇子。 默默打量了那少年公子,见其衣着考究,倒也不敢怠慢:“这位公子的老师是?” “自然是你家老爷,绥州太守林大人。” 太守大人的弟子? 门房又打量几眼这个贵气逼人的公子,虽不知道其身份,但想必也是大有来头,道:“还请二位稍候,我去回禀。” 留下一个门房看着,便匆匆进去禀报。 林章尚未回府,门房禀的是夫人魏姈。 “你说什么?” 听门房说有个少年公子前来拜会老师,自己丈夫有几个学生,又都是什么身份,她岂会不知,连忙说道:“还不快快请进府来,不,我亲自去迎。” 哪怕是魏姈沉稳如斯,这个时候也有些沉不住气,一路快步朝府门走去。 猜测来的是哪位皇子,如果是太子,那可就太好了,可以趁此机会拉近一下太子和女儿的关系。 但府门外站着的少年,模样聪俊好看,年纪也和太子相差无几,却是他未曾见过的。 林章的两位弟子,一位是八皇子,即太子赫连缙,另一位则是九皇子,宣王赫连衡。 面前这位面生,想必就是宣王了。 这两位皇子同是林章的学生,但二人之间却因各自母妃的宿怨隔阂不小。 魏姈一心想让女儿嫁给太子,故而不想与宣王走得太近。 但毕竟是王爷,她也不敢怠慢,立即走上前去装作不识对方身份,说道:“是这位公子要见我家老爷吗?” 宣王颔首,道:“您是林夫人?” 魏姈上下打量宣王一眼,笑道:“老爷去衙门还未回来,公子若是有事要面见我家老爷,便请进来。” 宣王也不客气,大步上前,当先而入。 魏姈刻意的落后一个身位的距离,引着少年来到正堂,命人奉了茶,这才让下人退了出去,仅留下魏昧在旁。 “恕我眼拙,竟认不得您是?” 少年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本王与林夫人未曾谋面,林夫人自然不认得本王。” “您是……” “宣王。” “原来是九皇子宣王殿下。”魏姈连忙起身给宣王行礼请安。 “林夫人莫要多礼,请坐。” 魏姈心里多少有些战战兢兢。 这位虽不是太子,但他的母妃却是现任的皇贵妃,后宫现在的掌印人。 相比身份,当今太子的母亲生前虽然也是身份尊贵的皇贵妃,但前段时间翎皇贵妃在宫中自缢后,现如今宣王殿下的母妃才是真正主宰后宫的第一人。 自从皇后早年因难产薨逝后,宫中一直没有另立皇后,皇贵妃的地位也就等同于皇后,行使皇后的权力。 就算今后太子登基为帝,也是要立这位皇贵妃为太后的。 何况就算没有其母亲这层原因,这九皇子也是皇帝的儿子,魏姈哪敢有半点怠慢。 与宣王殿下寒暄几句,魏姈便命人准备丰盛的餐食,打算留宣王在府中用晚膳,宣王竟是一口允了。 在她想来,这位王爷只应是路过绥州,登门拜会老师便走,这倒是出乎了魏姈的意料。 第42章 九皇子闹乌龙 不巧的是林章一直未回府,魏姈差人去问,下人回来禀报说衙门有事要处理,老爷说要晚些回来,不能回家吃晚饭了。 魏姈道:“你再去走一趟,便说宣王殿下来了,请老爷回府。” 宣王却叫住那下人,说道:“老师既然有正事要忙,便不要惊动他了,以免误了公事。林夫人,本王今日来府上,其一是为了拜会老师,其二,是想见一见……” 他停顿了一下,站起身来,肃然说道:“本王冒昧,想要见一见令爱。” 魏姈微微一惊,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王爷要见我家月儿?” “正是。” 见林夫人一脸惊疑不定,宣王解释道:“三个月前在莱康城的彩脸节上,本王曾与林姑娘有一面之缘。” 三个月前,莱康城,彩脸节…… 魏姈脑中飞快闪过那日种种,月儿当日确实外出,但却从未听她提过在彩脸节上认识了什么人,何况那日在她身边的,还有林庆旭和小雪几人,他们从未提过关于这位的只字片语。 按着女儿的性子,如果真在那日认识了一位王爷,是不可能对自己有所隐瞒的。 见魏姈半晌不语,宣王打破僵局道:“三个多月了,不知林小姐的伤势如何,可否痊愈?” 一听这话,魏姈立刻醒悟,他说的竟然是林牵洛那小丫头。 那小丫头都躲到洛城去了,还这般不让人省心。 魏姈脸色一沉:“王爷刚才说要见我家月儿又是为何?” 宣王却没听出她话里的不妥,以为林家家教严明,不许女儿抛头露面与外男见面也是正常。 “本王今日来见映月小姐,只为担心她的伤势,说起来,她的伤,也正因本王而起。” “什么?” 孙大夫说过,林牵洛当初伤口上用的药,乃是皇宫秘药,如此看来,一切也就说得通了。当初给那丫头上药的,竟然是宣王。 魏姈有些不敢置信,这丫头若是攀上了高枝那还得了,她的脾气性格可跟她亲娘不一样。 她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女子,若让她得了势,只怕自己和女儿的日子不会好过。 魏昧看得出夫人在犹豫什么,心中却有了另一番主意,她轻轻碰了碰夫人的衣袖,笑道: “夫人,奴婢去看看晚膳准备好没有,顺便请小姐过来给王爷请安。” 不等魏姈允许,竟自作主张出去了。 魏姈嘴角一抽,连忙向宣王赔笑道:“只怕这些下人做事不周全,怠慢了王爷,王爷请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也急忙出了正堂,快步追上了正往林映月住处走去的魏昧。 “谁让你自作主张了。”魏姈厉声问。 魏昧跟随自己多年,忠心不二,从未顶撞过自己半句,今日却敢不得她的吩咐就敢当着自己和宣王的面说出要请小姐过来见宣王,如此放肆那还了得。 魏昧却笑道:“奴婢要恭喜夫人和小姐了。” “喜从何来?” 魏昧道:“夫人恕罪,奴婢听宣王殿下的口气,并不知道那日受伤的是林牵洛那丫头,夫人,您这是关心则乱,没有听出宣王话里的意思,他说林牵洛的伤是因他而起,这就不一般了,只要咱们循循善诱,将错就错……” 魏姈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还是有些担心: “你说宣王此次前来,是报恩还是对那丫头有了情谊?他们可是见过面的,如果唤了月儿来,宣王认出了月儿并非当初相识之人,那可如何是好?” “那丫头回来时,一身血污不说,还染了个大花脸,他们不过一面之缘,多半是认不出精心打扮后的映月小姐是不是当天那个脏兮兮的小丫头。” “再说不论二人之间有没有情,这恩都是铁定了的。只要让他以为那姑娘就是映月小姐便成。当然,若是宣王殿下对映月小姐有情,那不是更好?” “魏昧啊,你知道我中意的女婿是何人?” “奴婢当然知道,不过,恕奴婢斗胆,夫人乃是当局者迷,那太子一党以张相为首,张相与老爷不睦,此次更是遭张丞相陷害才被贬官到绥州,您想想,他会让林家的姑娘,攀上太子这棵高枝么?” 一语点醒梦中人,魏姈眼前一亮: “不错,既然嫁给太子已是水中花,镜中月,那便退而求其次嫁给王爷,月儿这辈子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是还要看月儿她自己的意思。” 魏姈脸上喜忧参半,又道:“庆旭那孩子知道内情,若被他从中点破了,不仅前功尽弃,甚至在宣王心里造成极坏的影响。魏昧,你去找月儿过来,我去庆旭那边,寻个由头,禁他两日足,以免他与宣王殿下碰面,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宣王赫连衡此时心情十分复杂,起身在正堂里来回踱步。 侍卫惜安的嘴角都有些抽了:“王爷,您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怕见个姑娘?” 赫连衡白他一眼:“谁怕了。” “不怕么?”惜安憋着笑:“王爷您都在这厅中来回走了二十三圈了。” 赫连衡站定,回身看惜安:“胡说,本王这是在思考。” 他定了定神,大步走回到座位上,清了清嗓道:“惜安,你说林姑娘还记得本王吗?本王今日冒昧来访,林姑娘会不会觉得本王唐突?” 惜安忍不住咧开嘴笑出声来:“王爷,您带兵打仗都没这么怕过吧。” “笑什么笑,回答本王。” 惜安立正站直,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林姑娘定是不记得您的,因为林姑娘本来就不知道您是谁。至于林姑娘会不会生气,属下觉得应该不会。” “为什么?” “因为您是王爷,谁敢生您的气。” 宣王坐直身子,默默点点头:“没错,林姑娘根本不知道那天和她一起出生入死的人便是本王,但你说的也不全对,她不认识本王,不代表她不记得那天的事。” 宣王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做了两个深呼吸。 不多时,魏姈进来了,请宣王前往偏厅用晚膳。 第43章 将错就错VS一见钟情 赫连衡到达偏厅时,便见厅里摆了一桌菜,桌边站着一个少女。 少女一身粉色绢绣罗裙,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至腰间,头顶挽着髻鬟,云鬓插着一只金玉点缀的金钗。 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簪子,几条金色流苏垂下,发丝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 耳垂上挂着一对翠玉耳珠,腰悬琥珀坠,肤白胜雪,清丽脱俗。 尤其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宛如两颗黑葡萄,长长的睫毛仆闪仆闪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虽然才十二岁的年龄,却已是一副美人傲骨,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之姿。 就在赫连衡愣神的时候,魏姈介绍道:“宣王殿下,这是小女林映月,月儿,还不快快见过王爷。” 林映月的目光同样也朝宣王看过来,她的第一感觉竟然是心动,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心跳得特别快,像小鹿乱撞般。 在来偏厅的路上,魏昧已经大概跟她说了这位王爷的来意,还说了母亲的想法。 母亲的想法很简单很实际,那就是如果她将来能嫁给王爷,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归宿。 为此林映月还苦恼过,甚至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这位宣王殿下不是自己看得上的人,那她也绝不会向母亲妥协,甚至在不得已的时候,会说出真相,告知王爷那日受伤的是自己的姐姐林牵洛。 但是此刻,林映月的心仿佛紧紧的收缩了一下,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吗? 爱情,对于才有十二岁的林映月来说还十分懵懂,她甚至从来没有与外界接触过。 从小到大,除了父亲和哥哥以外,见得最多的便是那些一身汗臭的下人仆役们。 出门,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自己这些年出过几次府门。 宣王身材修长,面容英俊,双眼有神,再加上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竟让林映月挑不出他半分不好的地方。 听到母亲让她拜见王爷,脸上一红,朝宣王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 林映月的礼仪,可是魏姈让林章专门从宫里请来的尚仪局嬷嬷教出来的,每一个动作都规规矩矩,无可挑剔。 宣王愣愣的看着林映月,这少女看身材和他认识的那个女孩倒是差不多,只是感觉上却又有些不同。 那天,他们都绘了噘伲人庆端五的彩面,又是星月昏暗的夜间。 上弦月的光是那般暗沉,他们也只能勉强看到对方一个模糊的轮廓,天亮后的她却是身受重伤,一双眼睛也是无神的垂拉着。 想起那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少女的眼睛,赫连衡虽然心生狐疑,但还是认为只是因为那天她身受重伤双眼无神的缘故。 一个重伤到连睁开眼睛都困难的时候,谁还能把眼睛睁得那么大,那么好看,那么有神呢? 没有听到宣王让她起身的命令,林映月不敢起身,但双腿开始有些发颤了。 “王爷。”魏姈提醒道。 宣王这才把目光从林映月脸上收回,道:“不必多礼,起来吧。不知姑娘的伤如何,可否痊愈了。” 林映月心中紧张,但脸上却平静无波,微微一笑道:“多谢王爷关心,我的伤已经好了。” 她轻轻咬着贝齿,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宣王知道,那晚受伤的不是自己,因为她已经认定了这个男人,她将来要嫁的男人。 听女儿这么说,魏姈就知道了女儿的心意,连忙招呼宣王入座,笑道:“家常便饭,王爷莫要嫌弃,王爷请上座。” 赫连衡也不客气,在主位上坐了下来,道:“可惜老师公务繁忙,不能与老师畅饮一番了。” “为朝廷办事是我夫君的荣辛,更是林家的荣耀。”魏姈笑着说:“王爷请——” 宣王颔首:“林夫人,林姑娘也不用与本王客气,请!” 席间,宣王见林映月没怎么动筷,便道:“林姑娘,是否因为本王在此,让林姑娘有些拘谨。” 林映月脸上微红:“小女子还是第一次与王爷同桌用餐,有些,有些不太习惯。” 魏姈连忙斥道:“莫要胡说,王爷,月儿她平日里饭量就不大,今日因王爷来府上做客,月儿心里定是高兴坏了,有些语无伦次。” 赫连衡笑笑,给林映月夹了一块肉放在她碗里。 林映月受宠若惊的连忙起身给王爷行礼叩谢。 宣王眉间微微一蹙,暗道这林小姐何时变得这般诸多礼节了,上次身陷险境,她的表现可不输于男儿。 甚至最后为救自己,任手臂重伤,鲜血直流也未曾半分退缩,较之战场上的勇猛将士亦不遑多让。 转念想,莫不是林家家教太严,这姑娘在母亲面前不得不表现得温婉贤淑些。 饭毕,宣王让林映月带他在府中走走,在一处池边停下脚步,欣赏绥州夏末夕阳西斜的美景。 良久宣王转身看着面前的美人:“林夫人不在。” “什么?” 林映月抬头看向宣王,宣王英俊刚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温柔,二人四目相对之际,林映月的心呯呯乱跳。 “本王是说,林夫人不在此处,林姑娘不必如此拘谨。”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道:“本王想向林姑娘索要一物。” 林映月奇道:“王爷要何物?” “手帕。” “手帕?”林映月此时才注意到他手中握着一块手帕,道:“王爷这是何意?” “多谢林姑娘替本王包扎伤口。” 林映月自然不知道当天宣王与林牵洛之间发生的事,但听宣王如此说,那么当时受伤的就不只是林牵洛了,宣王也受了伤。 林映月表现得很平静:“王爷不必客气,不论换做谁,都会这么做的。不知王爷的伤可好了?” “伤早已经好了。”宣王看了看手帕上的刺绣,有些戏谑地说道:“在本王想来,老师的女儿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也定是用心学过的。” 林映月没有吱声,在不了解当时发生过什么的情况之下,说得越多便错得越多,也许只要简单的一句话便能让自己暴露。 第44章 半块手帕 见林映月不说话,宣王道:“是本王冒昧了,只是林姑娘这手帕绣得有些,有些特别。”说着将手帕递了过去。 原来这是姐姐的手帕,林映月不动声色,暗忖,姐姐向来是不学无术的。 什么琴棋书画、什么四书五经、什么妇德女戒,甚至是最简单不过的女红都做得一塌糊涂,所以姐姐从小用的手帕,都是她姨娘或者闻嬷嬷绣的。 现下听宣王这么一说,林映月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从宣王手上接过手帕,打开来看。 但见一块白色的手帕上,一角绣的是个歪歪扭扭的林字,针脚更是杂乱无章。 林字对角绣的是什么? 是花儿么,不,不像。 一般来说,手帕上绣的图案要么是花草、要么是鸳鸯或者蝴蝶之类,但姐姐绣的这个是什么? 林映月瞪大眼睛仔细看都没认出来。 林映月脸色有些难看,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让王爷见笑了,这个是我早时刚学刺绣的时候胡乱绣的,虽绣得难看,却也十分珍惜,故而随身带着。” “原来如此,林姑娘喜欢蜻蜓?” “啊,蜻蜓……” “否则怎会在手绢上绣蜻蜓。” 林映月恍然,笑容有点僵,低头仔细看着那手帕上绣的物什,经宣王这么一提醒,倒还真像两只丑陋的蜻蜓。 于是红着脸,声音有些僵硬地说道:“是啊,映月觉得蜻蜓很好看,很喜欢。” 心里却暗自腹诽:谁会喜欢蜻蜓呢,也只有姐姐才会把那么可怕的虫子绣在手帕上。 想到蜻蜓那恐怖的眼睛,林映月不由自主的打个寒颤。 赫连衡哈哈一笑,“本王也是横看竖看,左看右看,看了好多天,才大概猜到这是蜻蜓,想不到还真的猜对了,林姑娘的喜好很是特别。不过,本王可否问林姑娘要半块手帕。” “半块?” 赫连衡把手帕接了过来,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哧的一下,手帕被匕首一分为二,分成了两个三角形,林字和两只蜻蜓都被分了开来。 递过一半给林映月道:“当日承林姑娘相救,本王永不敢忘,这半块手帕,就当是本王的一个承诺,无论何时,何地,林姑娘可用它向本王提出一个条件,当然前提是不违我大赓国法令,不违仁义道德。” 林映月将手帕小心的捏在手里,道:“除此而外,什么条件都可以吗?” “是的,但凡林姑娘有所求,本王必应。” 林映月低下头,秀脸微微发烫。 离开太守府,宣王和惜安各自骑马走在康晤城的大街上。 马儿走得很慢,赫连衡展开半幅手帕在面前,想到的却是那日在深山之中与这姑娘出生入死的种种,不禁叹息一声。 惜安的目光落在宣王腰间挂着的玉佩上,问道:“王爷不是说要把玉佩送给林姑娘做定情之物吗?” 赫连衡白他一眼:“本是要送的,只是不知为何,未见她时想着见她,见了她却又有种奇怪的感觉,陌生,对,就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总觉得她不是本王心里的那个姑娘。” 宣王的眉头紧紧蹙着:“惜安,为什么林姑娘给本王的感觉与之前判若两人。” 惜安道:“王爷,惜安之前没有见过林姑娘,不好做评断,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惜安觉得环境不一样,所以林姑娘的举止也会有所不同吧,毕竟这是在林府,可不能与当初那四面楚歌,生死一线相比。” “感觉是不会错的,因为环境的变化而举止有所变化无可厚非,但——” 赫连衡摇摇头:“本王却觉得今晶见到的林映月已经不再是当初认识的林映月了。” “算了,她当初既拼命相护,这份恩情本王自是不会忘记。那半块手帕的承诺,当是报她当日之恩情。” 远在洛城的林牵洛此时正在为吃饭的事发愁呢。 三个多月了,父亲留给闻如絮的银子已经花得所剩无几。 租下这处农舍虽然没花掉她们多少钱,但这段时间以来,仅仅是抓药的钱就是一笔极大的开支。 三人简单的吃过晚饭,就围坐在一张破旧的小方桌前讨论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 闻如絮提出的是直接写信给林章说明这边的情况,林章在离开洛城时说过,今后每月都会让夫人魏姈寄月银过来。 但林牵洛却不赞同,等着魏姈的救济,无异于等死。她让闻如絮把最后仅剩的几粒碎银子拿出来。 三个人围坐在桌前,看了那几粒碎银子,林牵洛叹道:“可惜我的几件首饰都留在府里了”。 林牵洛来洛城,本就是为了完成娘亲的临终遗愿,送她回洛城入土为安的,有孝在身,自然没有佩戴什么首饰,只有头上那支不值钱的银簪和娘亲临终前交传给她的玉镯。 另外身上还有一样小物件,那便是当初外祖父给她的一只木雕的坠子。 对林牵洛来说,娘和外祖父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都是这世上最最珍贵之物,即便这个木头雕刻的坠子再不值钱,也是她的宝贝。 闻如絮道:“既然小姐不愿求那个女人,那明天起,我去找份差事做,也能多少添补点家用。” 林牵洛道:“不可,嬷嬷,咱们劳作吧,我想做点小生意,然后自己栽种蔬菜瓜果。” 闻如絮听得有些傻眼,她这辈子会的东西很多,却唯独不会耕种。 林牵洛却道:“嬷嬷放心吧,您只需帮我买些东西回来便可。” 闻如絮一脸苦闷:“小姐,种子发芽到长成还要很长的过程,咱们把银子全买了种子和工具,那接下来的难不成要饿着肚子等。” 林牵洛道:“不是买种子也不是买工具。在栽种蔬菜瓜果前,必须先完成一件事。” 她神秘一笑,低声对闻如絮和琴儿说了几句。 琴儿一脸懵,闻如絮则一脸惊讶。 接下来的几日,三个人开始忙碌起来,闻如絮按照林牵洛的要求,买了些动植物油脂,火碱、香料等物回来。 第45章 荆家的秘方? 看着桌上堆满的材料,让闻嬷嬷和琴儿都十分纳闷,不知道大小姐要做什么。 林牵洛却神秘一笑,在闻嬷嬷和琴儿的帮助下,开始了紧张的制作。 几日之后,一块块肥皂、香皂就堆满了桌子。 “小姐,这是吃的?” 琴儿趴在桌边,仔细看桌子上堆着的一个个小方块。 能闻到香味,但那香味感觉上不大像吃的。 闻如絮道:“小姐,咱们花光所有的钱就是做这个?这个能干什么?” 林牵洛笑眯眯的没说话,卖了个关子。 自个儿拿起一块肥皂,拿了件换下来的衣裳,一个木盆便出去了。 “小姐这是干什么。”闻如絮追出来:“小姐的伤还没痊愈呢,怎能洗衣服,这种事让嬷嬷来做便好。” 林牵洛道:“嬷嬷,我的伤已经没事了,至于那些疤痕,只是难看些,可不影响我做事。” “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大小姐,我也要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再说,我今天洗衣服,是想让您看一样东西。” 林牵洛端着木盆来到门前不远的小溪边,沾了水,将衣服打湿,擦上肥皂轻轻搓揉。 很快衣服上就出来大量的泡沫,衣服上的脏污也很快随着那泡沫水被搓了出来。 “嬷嬷,这个用来洗衣服,是不是简单方便得多。” 闻嬷嬷喜道:“小姐,你这是想……” 林牵洛只是神秘的笑笑,把衣服漂洗干净,回小院晾晒起来,然后递给闻如絮一块香皂。 闻如絮嗅了嗅香皂,道:“用这个洗衣服,那衣服上定然像洒了香粉一样。” 林牵洛笑道:“洗衣服自然也可以,不过,嬷嬷不妨试试用它洗脸洗手,甚至洗澡。” 一番实验后,闻如絮爱上了这两件神器,转念道:“小姐做这个,是想拿去卖?” 林牵洛笑得很灿烂:“成功,咱们就有饭吃了,若不成功,只有另想他法。” “嬷嬷,洛城这个地方虽然不能和京城相比,但也算得上繁华,富贵人家也不少,明儿咱们挑几家官商大户,去推销推销。” “咱们也可以拿到街上去卖,那不是有更多人看得到。” “不,嬷嬷,若能推荐给几家大户人家,卖给这些大户人家,咱们的价格也可以提高一些,否则若是平价销售,就算咱们三个昼夜不休,也做不出多少来,只要少数几家大户有源源不断的需求,咱们的生活就有着落了。” “接下来,咱们再在房前屋后种些瓜果蔬菜,这日子便不说多好,那也过得去。况且这个手艺我暂时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大夫人本就见不得我好,若是传到大夫人那里,怕是会把我赶尽杀绝。” 闻如絮点点头:“这个,难道是荆家的秘方?小姐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如此,那确实该隐藏一些,当年的惨案,还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更不知道对方是冲着什么来的,若是和荆家掌握的一些秘法有关,那……” 林牵洛料不到闻如絮会把肥皂和荆家联想在一处,但仔细一想,这样也好,否则自己还真不好解释。 接下来的几日,也是她们主仆三人生活得最艰难的日子。 一边要为卖货发愁,一边要为填饱肚子努力。 她们的日子甚至过到了挖野菜,喝清水稀粥的境地。 人们对于接受新鲜事物有着很大的抗拒。 关键是一位五十左右的嬷嬷,带着两个小小少年卖洗衣皂,卖香皂这种事,谁也不会因此看好和相信她们。 “公子,公子,你看,那户像是大户人家?”琴儿小手指着街道的尽头。 这段日子,琴儿又瘦了,原本就消瘦的她,一双小手更是已经到了皮包骨头的地步。 林牵洛都想要放弃卖皂,另谋出路了。 但见琴儿指着那座大宅院时兴奋的样子就不想让她失望,怎么也要去试上一试。 三人朝那座大宅院靠近,说实话,她没有把握。 这些天,洛城大大小小几个官老爷的府邸,几家商贾的府上都曾去过,但都被一口回绝,连试用一下都不愿意,就好像她们的商品有毒似的,直接将她们赶走。 要说还有哪家官老爷的地方没有去,那也只有东厂的洛城分部了。 不过那地方,老百姓可都是绕道走的,谁也不敢招惹那些魔神。 林牵洛几人自然也是一样,远远看着是东厂分部,便赶紧退开,丝毫不敢靠近。 虎门镖局依山而建,远远看去便见一处大大的宅院,宽大的院门前,有两只石虎。 门头木扁上刻着“虎门镖局”几个大字,门两边有两名护院把守。 别人家门前放的是石狮,而虎门镖局门口放的却是石虎。 “是一家镖局。” 闻如絮有些失望,走镖的都是混江湖的,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都是不在乎细节的汉子,又怎会购买用于洗衣洗脸的东西。 林牵洛也有同感,站在虎门镖局门口没有上前,然后朝着街道四周看了看。 虎门镖局的围墙占了好大一块地,沿街的围墙一眼望去也有几百米,以至于沿街没有了店铺。 镖局对面,开着一家粮铺,只是卖大米和面粉,生意清淡,老板正坐在店铺门前一张椅子上打瞌睡。 粮店旁边是一家医馆,医馆门前的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济民医馆”,很普通的一个名字。 匾额看上去一尘不染,呼应着下方一块靠在地上的木牌,写着“开业大吉”四个字。 竟是一家新开业的医馆。医馆不远,便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 “嬷嬷,咱们再到前面看看。” 林牵洛指了指街道尽头。 这条街到这里已经到了尽头,前方,是一座山,山不高,却占了洛城方圆五公里的地理位置。 虎门镖局坐落的位置,也正是尽头所在,依山而建。 而林牵洛所指的,正是街道尽头沿着山脚修建的另一条道路。 若不是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从那边转过来,还真看不出那里另有蹊径。 这真真是应了那句诗: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别去了,那边不是什么好地方。”闻嬷嬷严肃地说。 “莫非又是东厂的地方。”林牵洛看着三三两两的人经过,看样子不像是东厂的地界。 “听嬷嬷的,咱们不去。” 第46章 牵各和牵牛 “哦。” 林牵洛应了一声,她知道闻嬷嬷在洛城生活多年,对洛城的地方多少是了解的,既然嬷嬷不让去,那便不去吧。 看闻嬷嬷那一脸严肃的表情,想必那边是嬷嬷非常忌讳的地方,她自然是不想惹嬷嬷不高兴的。 转眼见那家新开的冯家医馆里出来一个少女,少女穿着简洁干练,头上梳着两个小辫,看样子比林牵洛也大不了多少,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姑娘模样儿长得还算清秀,十五六岁二八芳华,正是少女初长成的年龄,凹凸有致的身材已经瞒不住。 她的脸色和她衣着打扮的干练却形成鲜明的对比,看上去有些病恹恹的,手里提着一包药。 这是刚刚光顾了这家新开的医馆吧。 林牵洛看着那少女,少女提着药径直朝着林牵洛她们三人的方向走过来。 确切地说,是朝着虎门镖局走过来。 少女略显蜡黄的脸上带着病态,一双眼眸也没有多少神采,但就是这般略显暗沉的眼眸里,却仍透着一丝希冀的光。 见林牵洛盯着自己看,那少女的眉头一挑,在林牵洛面前停下,恶狠狠地说道:“再看,我挖掉你眼珠子。” 林牵洛一个激灵,张大了嘴巴。 有这么霸道的姑娘么,看样子她是虎门镖局的人,果然走江湖的就是不一样。 “还看……”少女朝林牵洛瞪过来。 面前这个少年,五官生得俊秀,但皮肤却太黑了些。 他旁边那个瘦小的男孩也和他一样黑。 看着不像本地人,至少这种黝黑的皮肤不是津州一带人该有的肤色。 心想,这小子胆儿也太肥了,在我家门口对我这般无礼,看来得给他点教训。 闻如絮一把扯了扯愣住的林牵洛,陪笑道:“姑娘莫要生气,这两个是我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是两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可怜,可怜就可以盯着人家女孩子看了么?” 林牵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身男装打扮,在人家女孩子眼中,可不就是个登徒子么。 咧嘴呵呵一笑,林牵洛道:“小的只是想向姑娘推销商品,没有别的意思。姑娘莫要见怪。” “推销东西,哼!”少女可没原谅她:“推销东西就可以这般盯着人家看么?”便要走进镖局。 “姑娘,洗衣服的神物要不要?”林牵洛不甘心,大声问了句。 “洗衣服?”少女似乎有些好奇,回过身来看他。 林牵洛赶紧说道:“对,清洗汗渍、污渍、血渍都可以,清洗得很干净,也很省时省力呢。” 少女的眼睛一亮:“真有这种好东西?” 闻如絮连忙从提篮里拿出一块肥皂递了过去:“姑娘,就是这个,你看看。” 少女伸手接过,在眼前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就这个,能洗衣服?” 闻如絮道:“姑娘若是不信,这个肥皂送给姑娘试用。姑娘若是觉得好用再买,若是不满意也不强求。” “是么,这个怎么用?”少女看样子有些心动。 林牵洛趁热打铁,说道:“我可以到你府上,洗件衣服给姑娘看看。” “你——不行。” 林牵洛第一次觉得男装也并不是什么事都能办成。 难道这些天那些贵家小姐连看都不看自己的肥皂,是因为自己是一个小子,还是个皮肤黝黑的臭小子? 他和琴儿不仅扮成了男装,还自己调制了黑粉涂在脸上。 唉,难怪,这样的皮肤还卖什么洗衣、洗脸的东西呢。 “我去吧,姑娘可好?”闻如絮道。 “您去,嗯,可以。他们俩便在外边等吧。” 林牵洛无语的点点头,拉着琴儿退到一边的石虎后面。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搞砸了有可能成功的一单生意,不然今天的晚饭怕是要去抓蛇虫来吃了。 闻如絮进了虎门镖局一炷香的时间便出来了,身边跟着那个少女。 这算是成了? 林牵洛赶忙迎过去,恭敬地说:“姑娘,可还满意那洗衣皂的效果。” 少女瞟了她一眼:“还不错,不过我有三个问题,回答得我满意,我便买下你们篮子里所有肥皂,包括香皂。” 林牵洛心中一喜:“姑娘请说。” “这些是谁做的?” “这个,是我们兄弟二人和闻嬷嬷一起做的。” “哪来的配方?” 不是吧,想要配方么,那可不行。 少女见他不说话,又道:“你放心,我不是要套你的配方,我也知道行有行规。我家是走镖的,对制作这些东西没有兴趣,我只是想知道这个配方出自哪里,会不会有什么毒?” “不会不会,怎么会有毒呢?” 林牵洛两只手在胸前一阵乱摇:“这个都是纯天然的材料制作而成,我自己可是用了好多年了,若是有什么问题,我还能好好站在这里么?” “用香皂洗脸,会不会把脸洗得跟你一样黑?” “啊……” 林牵洛嘴角一抽:“我这是生来的黑,我们那的人都这样,这香皂只能洗净皮肤上的污垢,但没有增白的作用。若姑娘喜欢,等制作出增白皂的配方,定然做几个送给姑娘。” 少女秀眉一竖:“谁要你送。不过你也倒是实诚,没有夸大那香皂的效果。第二个问题,你是哪里人?” 林牵洛心想,这少女家里是走镖的,天南地北到处去,对于皮肤黝黑的人生活在哪一带,应该会有所耳闻,如若说错了,估计这单生意也就鸡飞蛋打了。 忽然想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杨清儒。 她记得当初杨清儒说过,他儿时跟随他的父亲和另外几位长辈去过一些城市的所见所闻,的确有那么一个地方的人皮肤比较黑一些,于是答道:“我和弟弟都是顺吉人,因母亲过世,父亲另娶新欢,没有我和弟弟的容身之所,这才来到津州谋生。” “顺吉?” 少女若有所思:“听父亲说顺吉在我国西南边陲,那里住着一个叫做崎什么的民族,这个民族的皮肤比我们大赓国的人要黑一些。” “崎南族。”林牵洛脱口而出:“我和弟弟都是崎南族,我叫牵各,弟弟叫牵牛。” 琴儿瞅了林牵洛一眼,嘟起嘴巴十分不满意这名字。 第47章 第一单生意 “对对,就是崎南族。听说以前是西戎国的领土,二十年前和咱们大赓国打了一仗,把顺吉这个小城割给了咱们国家。” 少女说着,打量了这两“兄弟”一眼:“难怪,看这肤色不像咱们大赓国人。第三个问题,大赓国那么大,为什么来到洛城?” 这也叫问题? “走着走着就来了呗。” 林牵洛喃喃自语,见少女蹙眉,定然是不满意这个答案,忙道:“姑娘,我也是有苦衷的,我若说了,你可不许传出去。” “嗯,说来听听。” “我和弟弟本是跟着闻嬷嬷来洛城投亲的,唉,没想到——” 说到这里,林牵洛的表情变得愤怒起来:“他家的府邸早被封了,经过一番打听才知道原来早在几年前,他们一家便遭歹徒屠杀,竟然没能留下一个活口。” 少女的脸色一变,嘴唇忽然颤抖起来:“你,说的是哪家?” “杨家。” 少女眼眶一红:“你们认识杨家的人,你们跟杨家什么关系?” 看少女的表情,应该和杨家的关系匪浅。 林牵洛都有些不忍心骗她,但若肥皂再卖不出去,她们三人可就真的揭不开锅了。 唉,真是一个谎言的背后要有更多的谎言来圆。 “就远房表亲的关系,隔太远了,就是我母亲的舅舅的女儿的妹妹的……” “说重点。” “重点就是,沾了那么一点点亲戚关系,虽然血缘关系离得稍微远了点,但当年我和清儒哥哥一见如故,他可是把我当成亲弟弟看待的。” “杨清儒么?” 少女原本蜡黄的脸色,从黄到红,再从红到白,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你说你跟杨清儒相熟,证据呢?” “他,珠算打得很溜,还会做账,还会骑马,我的骑术都是他教的,他还,会做风筝……” 说着说着,林牵洛的眼睛也模糊了,强行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 少女也看到他眼睛里含着的泪,还有他那痛苦、思念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更何况他说的这些,确实都是杨清儒会做的事,确实没有虚言。 少女调整了自己思绪,长长呼出一口气,道:“这位嬷嬷,今日您手里的这些皂我买了,就按您说的价格,一两银子一个。” “谢谢姑娘。”闻如絮连忙把提篮递了去:“这里是四个洗衣皂、五个香皂。” 少女接过提篮:“请稍候,我回去拿钱。” 看着少女进了镖局大门,三个人才如释重负。 虽然在情感上,林牵洛半真半假的骗了那少女,但洗衣皂和香皂都是真货,价格确实卖得高了些。 但所谓物以稀为贵嘛,关键是人家有钱。 这么一想,林牵洛的心里也稍稍踏实了些。 “小姐,牵牛这名字也太难听了吧。” “我的好琴儿,咱们要撒谎便要撒得像,咱们现在是顺吉人,这顺吉原本是西戎国的一个边境城池。西戎的人文风情本就与我们不一样,咱们名字取得怪些,反而不容易招猜疑。” 琴儿撇着小嘴,不满的牢骚:“可是牵牛也太难听了。” “那加个花字可好,牵牛花多好听。”林牵洛逗她。 “小姐……”琴儿嘟着小嘴,一脸委屈的笑。 不多时,少女出来了,把空提篮还给闻如絮,然后递上十两银子。 “姑娘,只需九两便可,我们没钱给你找补。”闻如絮没接银子。 少女道:“加上之前嬷嬷示范给我看的那个洗衣皂,一共十个,十两银子。” “那个是送给姑娘的。” 少女微微一笑:“如此,谢谢嬷嬷了。那改日请你们再送十个洗衣皂过来,这一两银子,便当作定金。我们镖局女子少,镖师们洗脸洗澡没那么讲究,五个香皂暂时够用了。” 林牵洛朝那少女一礼:“多谢姑娘,如果用得好,还请帮我们小范围的宣传宣传。” 少女奇道:“为何是小范围呢,你们不想多赚点钱么?” 林牵洛笑道:“赚钱么谁不想,不过我们就三个人,弟弟还小,也帮不上多大忙,做不出太多成品来卖,我们只是想靠着这点本事赚点饭钱。” “好,我知道了。”少女也不多话,转身回镖局,又回头说道:“我叫莫梓情,送洗衣皂来的时候报我名字。” 林牵洛抱拳施了一礼:“多谢莫姑娘。” 闻如絮握着手中那绽银子,心中不无惆怅,想当年,荣华富贵在她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可惜北煊国破,那种国破家亡的辛酸有几人能理解。 莫梓情不仅常常买洗衣皂,还介绍了两个商贾世家的小姐,就供应这么几家的用量,林牵洛她们不会太忙,收入也十分稳定。 如今,有了这单生意,最艰难的日子她们算是熬过来了,之后的生活也多少算是有了改善。 小院前后,也种上了几样蔬菜瓜果。 曾经的稀粥配野菜,白水配馒头的艰难日子终于过去了,不再忍饥挨饿。 林牵洛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手的,她并没有贪心的想要因此获得大量财富,仅仅维持三人生活便罢。 并不是她不想过上更好的日子,而是有两个顾虑。 一是还不想让魏姈知道她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更好的生活。 二是将来哪怕只有一丝机会,她都要重振云粮商号。 有些底牌将来要留给云粮商号用,现在可不是普及的时候,甚至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有肥皂这种东西的存在。 她做这个,只不过不想让闻嬷嬷一把年纪,还要出去做苦力赚钱。 而她和琴儿,一个十二岁,一个九岁,都还不是适合打工的年龄。 林映月坐在闺阁窗前,专心致志地绣着荷包。 一对鸳鸯已经成形,在浅蓝色的绸缎上栩栩如生。 她要把这个荷包送给宣王,一雪前耻,她要证明自己的女红做得有多精美,是那个草包姐姐永远都望尘莫及的。 “夫人放心,这次一定不会再让她有活下去的机会。” 魏昧弓身站在魏姈面前:“奴婢请了江湖上的一个杀手组织,定叫那丫头身死异乡。” 魏姈满意的点点头:“我扣下她们的例银,没想到她们还能活下来,真是小看了闻如絮。” 在魏姈看来,林牵洛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能想法子挣钱养活她们三人的,只会是闻如絮。 第48章 哑巴乞丐 “这次一定要成功,不能让那丫头继续活在这世上,月儿既然对宣王有情,就更不能让宣王知道那丫头的存在,否则后患无穷。” 魏姈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恶狠狠的说,又问:“那个叫什么索命的杀手组织可靠么?” “夫人放心,他们收了钱,必然会把事情办妥的。” “办妥?关于那小丫头的事情,你哪一次办妥过?” “就拿前两次来说,那么好的机会都没能得手,尤其在莱康城本想毁了她的清白,没想到那丫头不仅还是清白之身,还让她阴差阳错的遇到了宣王殿下,最后那个办事的人连影子都没见着,都不知死到哪里去了。” 魏姈咬牙切齿的说:“这丫头还真是命硬,怎么都整不死她。” “夫人放心,便算她是九命猫,奴婢也定要斩下她九颗头颅,这一次,定叫她去下面见她姨娘。” …… 冬天的洛城,气候不比京城暖和多少,大街上的低温刺激着每个人的体感,但街上还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两个农家打扮的男孩走在大街上,他们的衣着打扮太普通了,融入到人流之中很快便淹没其中。 两个孩子一大一小,大一些的男孩看样子十三岁左右,一身粗布棉衣,灰底蓝纹,头上一根白色布条束着头发,配一个木质发簪,一张英姿勃发的漂亮脸蛋,皮肤却有些黝黑。 小的八九岁的模样,也是同样打扮,脸色黝黑,长相普通,略微显瘦。 “公子,你每次去荆家故宅都哭一次,琴儿看着十分心疼呢。”瘦小的男孩说。 说话的小男孩正是琴儿,而她身边那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年便是林牵洛。 自从林牵洛苏醒过来后,便和琴儿一直装扮成男孩,以男孩子的身份在洛城生活下来。 “我也不想这样。”林牵洛有些伤感:“记得我八岁前,虽然常常被父亲姨娘他们罚跪,虽然也常常受伤,却从来没有哭过,我以为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哭的。” “哪知道命运弄人,外祖父一家竟遭此灭门祸事。” 林牵洛叹了一声:“荆家,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人活下来的,如果没有,那我便是唯一一个流着荆家血脉的人了。” 琴儿垂着头:“原本以为只有我们这些出生在穷苦人家的孩子才会有痛苦。琴儿也一样,什么都没有了,我是家里唯一一个活着的人。” 林牵洛拉过琴儿的手:“琴儿,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你就是我的妹妹,还有闻嬷嬷,咱们都是一家人,可好。” 琴儿眼睛微湿,用力的点了点头。 自从来到洛城,林牵洛有空的时候便会带着琴儿去荆家看看。 荆家大门早已封了好多年了,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 大门正中贴着早已被风吹雨打得发白的封条。 她只能在门外站着,回忆着儿时种种。 她来洛城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记忆犹新。 林牵洛长长舒了一口气,若他们在天有灵,定不愿看到我伤心吧。 林牵洛收拾心情,拉着琴儿继续前行。 不远处,一群人围在墙边看着什么。 琴儿好奇,便拉着林牵洛挤到人群前面,见是一张告示。 琴儿识字不多,看来看去也没看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转头仰起清瘦的小脸道:“公子,这写的什么?” “这是东厂洛城分部的告示,是悬赏找人的。” “找什么人?” “一个叫封亦平的人。” 林牵洛看了一眼告示上的画像,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五官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林牵洛一向告诫自己,关于东厂的事,尽量少看、少说。 看着琴儿还要追问的样子,林牵洛调转话题道:“让你平时不好好学习,走,回家识字儿去,连个告示都看不懂。” 琴儿撇撇嘴。 “嘿,这什么表情啊。”林牵洛拉着琴儿挤出人群:“你看看你家公子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我不懂的。” 琴儿啧啧嘴:“有啊,还不少呢。” “找打是吧。” 林牵洛一笑,露出一排白牙,恶狠狠的伸手在琴儿肩膀上捏了一把,看似很用力,其实琴儿一点都不疼,反而有些痒痒。 琴儿嘻嘻笑道:“闻嬷嬷说公子的字写得丑,女红做得也丑。” “哼,说得好像你会一样,你的字更是丑得极致。”主仆二人互损着。 林牵洛的衣服突然被人扯住。 林牵洛下意识的回过头,不见有人。 眼睑下探,却见一衣着单薄的乞丐坐在冰冷的地上。 因为寒冷,身体不停在颤抖,一双干瘪的手紧紧拽住林牵洛的绵衣衣脚。 口中咿咿呀呀发出奇怪的声音,衣着单薄,因为寒冷,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这乞丐是个哑巴,这是林牵洛对他的第一印象。 仔细打量,这乞丐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跟戴了面具似的,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样貌,只看眼睛和额头,大概能判断出他大约四十开外的年纪。 林牵洛把刚买的馒头递了两个过去。 乞丐撑着地站起身来,笑呵呵的接过馒头,冲林牵洛点点头,嘴里咿咿呀呀的发出声音,似乎在是感谢。 这时,林牵洛才发现他的左脚不着力,似是曾经受过严重的伤。 林牵洛又掏出几个铜币递过去,乞丐点头哈腰的接过铜币,目送林牵洛和琴儿离开。 但没等林牵洛她们走出多远,乞丐就一瘸一拐的跟了上来。 “公子公子,那乞丐是跟着咱们吗?”琴儿一路走一路回头看过去。 那乞丐已经跟着她们走过了三条街,依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 林牵洛停住脚步转身看着那乞丐,那乞丐也驻足看她。 林牵洛秀眉微微扬着,三个人在原地僵持了一会儿,林牵洛这才带着琴儿继续向前走去。 她们穿过大街,走过小巷,远远看到一座小村庄。 通往喜安村的路只有一条,仅够一辆马车通行。 林牵洛拉着琴儿快步走着,一边走一边注意跟在身后不远处的乞丐。 第49章 乞丐是高手 乞丐的脚虽然瘸了,但无论她们走得多快,那乞丐仍不紧不慢地跟着,恰好十米左右,不远也不近。 林牵洛双眉紧蹙,她可不能把这乞丐引到自己家中去,正寻思着绕道去别处。 忽然听到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 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但见路边一株枯树的树枝上,坐着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面蒙黑巾,虽然是白天,穿的却是一身夜行衣。 林牵洛目光紧紧盯着对方,对琴儿低声说道:“等会儿我拖住他,你赶紧跑,知道吗?” “公子,不……”琴儿小脸苍白,眼神里充满恐惧。 “听话。” 林牵洛上前一步,仰头看着枯树上的黑衣男人说道:“我和弟弟只是路过,还请大侠高抬贵手,让我们过去。” 黑衣男人哈哈哈的笑起来,纵身一跃落在地上:“小姑娘,化装成男孩,可真让老子好找哇。”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林牵洛冷冷一笑:“那女人给你多少钱买我的命?” 林牵洛试探着问,她能想到要她性命的人,也只有魏姈。 黑衣人呵呵笑道:“行有行规,我只需完成任务便成。” 抽出负在背上的大刀,朝着林牵洛大步走过来。 一双细长的斗鸡眼斜瞟着,看样子,丝毫没把林牵洛放在眼里。 当然作为一个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杀手,什么腥风血雨没见过。 杀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片子,这任务简直简单得跟吃饭喝水没什么两样。 林牵洛秀眉微蹙:“琴儿,快走!”然后挺身上前。 就在大刀挥向自己脖颈的时候,一错身,身子柔若无骨般贴身而下,已经从靴中抽出一柄短刀。 短刀刀刃只有林牵洛手掌长,宽约三指。 林牵洛短刀划出,身子已经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后退几步。 那一刀并没有伤到黑衣人,但黑衣人带着劲风的大刀也没讨得了好。 黑衣人呵呵一笑:“小丫头有两下子,可惜没有力量。” 他是丝毫不把林牵洛放在眼里的,也确实没必要放在眼里。 大刀舞起,呼呼生风,夹着冰冷的寒风瞬间便到了林牵洛面门。 林牵洛这式花拳绣腿本就中看不中用,要对付一名专业杀手,哪能招架得住,眼见大刀就要迎面砍过来了。 正寻思应对之策时,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劲风。 一条银蛇般的影子虚空一晃,把黑衣人连人带刀缠了起来,林牵洛也顺势后退,来到琴儿面前将她护住。 这才定晴朝黑衣人看去,但见缠住黑衣人的并非银蛇,而是一条银白色的长鞭。 长鞭足有两丈长,鞭身上反射出莹莹之光,竟是用金属打造而成。 鞭子的另一头,单手握着鞭柄的却是那名瘸了左脚的哑巴乞丐。 哑巴乞丐一脸络腮胡子,眼睛却是异常清明。 他仅用单手握住鞭柄,看着对面的黑衣人,眼睛微微一眯,手上用力一拉一提,只见数米外,黑衣人来不及做出反应,身子已经高高飞起,头颅被重重砸在路上一块大石上,发出一声惨叫,一命呜呼。 长鞭一抬,但见那丈余长的钢鞭竟自收笼,收回到鞭柄之中,化作一支只有尺余长的钢筒。 乞丐将钢筒揣入怀中,冲林牵洛咧开嘴笑了笑,眼神也瞬间温和下来。 林牵洛上前拜谢,想到之前对乞丐的提防不禁有些惭愧。 乞丐指了指嘴巴,比划着自己想喝水。 林牵洛便邀请他跟自己回家,给乞丐倒了碗水。 闻如絮对这个乞丐有些戒备,但听林牵洛说了刚才遇袭,全靠这位哑巴乞丐救了她,心里多了几分感激。 乞丐喝了水,将碗放到桌上,用手指沾了沾碗中剩下的水,在桌子上写起字来。 琴儿好奇的凑着头看,念道:“四什么什么,无什么为家,什么什么姑娘什么……” 林牵洛走上前来拧了拧琴儿的耳朵,嗔道:“脑子里装的都是水么,学习那么差,回头别说是闻嬷嬷教的。” 琴儿不服气,顶嘴道:“那公子你来念啊。” “哼,当我也不会吗?”这世上还真没多少字是林牵洛不认识的的,只是这些繁体字让她写还真有不少写不出来。 林牵洛转身看向木桌,说道:“大叔写的是,四处漂泊,无以为家,愿为姑娘效劳,得一安身之所。” 念完哑巴乞丐的字,林牵洛脸上的笑容瞬间散去,抬头看向哑巴乞丐。 竟从哑巴乞丐身上感受到一种孤单,落寞,郁郁不得志的感觉。 她看向闻如絮,闻如絮也看到了那行字,正朝林牵洛瞧过来。 琴儿听小姐念出哑巴乞丐写的字,心中一阵莫名的难受,拉着林牵洛的手道:“小姐,大叔好可怜,咱们可不可以留下他。” 闻如絮有些为难:“咱们这里可没有住处了。” 这个农家小院本就只有一房一耳,外加一间柴房一间厨房。 林牵洛住一间,闻如絮和琴儿住在耳房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 何况她们几个都是女子,留一个男人在身边多有不妥,但是这位又是救下小姐的恩人,也不好一口拒绝。 哑巴乞丐又用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柴房。 “大叔是说可以住在柴房里吗?”林牵洛连忙摇头: “不可,怎么能这般怠慢了恩人呢。不如,闻嬷嬷,您和琴儿搬到我房间来,把耳房让给大叔住。” 哑巴乞丐连忙摇手,指了指柴房方向,拍拍自己胸膛。 “大叔,柴房四处透风,冬天太冷不能住的。” 哑巴大叔还是摇头,执意要住在柴房。 林牵洛还要坚持,闻如絮却拦住了她:“回头收拾收拾,把透风的地方遮挡起来,这位……不知道如何称呼,你就先将就将就。” 哑巴乞丐连忙点头,对闻如絮哈腰行礼,表示感谢。 闻如絮这时才意识到不对,噫了一声:“你能听见声音?” 哑巴乞丐点点头,指了指自己喉咙,又在桌上沾水写了两字“受伤”。 第50章 灭索命 林牵洛道:“原来大叔是因为喉咙受伤才不能说话的么,待日后我们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有大夫能治。” 哑巴乞丐比划手势,表示感谢,又指了指自己喉咙摇摇手,似是说治不好了,也没必要治。 哑巴乞丐很快便用闻如絮提供的破布木板把柴房几处漏风的地方封堵了,将原本杂乱的柴火整齐的堆放在一侧。 林牵洛和琴儿帮着打扫收拾,铺上被褥,也可暂时让哑巴乞丐安身。 “等明儿去城里看看,给大叔买张床,这般睡在地上容易患上风湿。” 哑巴乞丐嘿嘿的笑着,没有反对,对自己这个小窝,还是十分满意。 闻如絮已经做好了饭。 林牵洛便拉着哑巴乞丐去厨房吃饭。一张四方小桌,刚好一方坐一人。 闻如絮给几人盛了饭,哑巴乞丐也不客气,呼噜呼噜一会儿便吃下一碗。 闻如絮又给他盛了一碗,一连三大碗饭下肚,才满意的咧开嘴笑起来。 闻如絮虽然对外来之人有所警惕,但这位可是救了她家小姐的恩人。 转念想如果他真对小姐没有恶意的话,留一个高手在身边,倒也是一件好事。 第二日,林牵洛就带着哑巴大叔去城里买了张床,多花了点钱,让人直接把床送到住处。 又给他买了身棉衣御寒。 哑巴乞丐不肯说自己姓名,林牵洛也不好再追问:“那我们以后叫您哑大叔可好?” 哑巴乞丐嘿嘿笑着点头。 平静不过三日,这晚风雪忽至,几人都早早捂在被窝里睡觉去了。 风雪漫天,北风呼啸中,却有两道身影划过长空,来到了这座平静的农家小院中,悄无声息的推开了林牵洛的房门。 冷风灌进房间的时候,林牵洛打了个寒颤,便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一骨碌爬起身来,厉声喝道:“什么人?” 话音刚落,隐约看见两个黑影从门外进来。 但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已经拦在了二人面前。 啪啪两声,二人身子一轻,一前一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了院子之中。 “哑大叔……”林牵洛认出把两个杀手打出去的是哑大叔。 哑大叔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追了出去,但听得数声兵器交接之声响起,然后就归于平静。 林牵洛追出屋外的时候,看到的,只有站在雪地中的哑大叔和两具躺在地上的黑衣杀手尸体。 闻如絮也听见了动静,开门出来查看,见到这番情景亦是脸色剧变:“一定是那个女人,一定是那个女人,她为何定要小姐的命。” 哑大叔上前几步,来到其中一名黑衣人尸体旁,伸手在其腰带内侧一摸,找出一个令牌。 林牵洛上前去看,只见那令牌十分小巧,只有铜钱大小,上面印着不规整的花纹纹路,前后两面各刻着一个字,合在一起便是“索命”二字。 “索命——”林牵洛念出这两个字:“这是什么?” 哑大叔把令牌握在手里,脸上满是怒容,伸手在林牵洛肩上拍了拍,示意她回房休息。 他把令牌揣入自己怀中,弯下腰,一手一个,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两名黑衣人从地上提起来,仿若无物般离开小院,大步而去,很快便隐没在夜色之中。 林牵洛哪里还能睡得着。 闻如絮关好耳房的门,没有惊动熟睡的琴儿,来到林牵洛的房间,点上一盏油灯,便和林牵洛一起坐在桌边等着哑大叔回来。 闻如絮这时还心有余悸,若不是有哑大叔在,结果……她不敢去想。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哑大叔回来了,闻如絮拉开门请哑大叔进来说话。 哑大叔很自然的走进林牵洛的房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定的在桌前坐下,朝林牵洛等三人扫视一眼。 “那两具尸体你处理了?”闻如絮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她这一生虽然经历颇多,但仍对刚才之事心有余惧。 哑大叔点头,借着闻如絮端过来的水,沾了水在桌上写道:扔在村外山沟里,明日一早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闻如絮一看,更加担心了,若那些杀手再派人来,她们三人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她拿什么来保护小姐,就凭自己那几下不疼不痒的花架子招式么。 哑大叔似乎看出她的焦虑,摇摇头,又写了三个字:灭索命 林牵洛惊愕的看着哑大叔,索命这两个字,在杀手身上那枚令牌上见到过。 哑大叔眼神平静,看着林牵洛和蔼的一笑。 那眼神亦是十分坚定的,他抬手虚空一压,阻止林牵洛说话,他也知道林牵洛想说什么。 无非是危险,不能去之类的说辞。 索命这个杀手组织还不放在他的眼里,就算没有刺杀林牵洛这事,他也是要抽个什么时间把这个组织灭了的。 一个没有底线的杀手组织,是不配也不能存在这个世间的。 何况这个组织乃是西戎国的密探建立起来的,为首的更是西戎国的一名皇子。 哑大叔起身出去,回了柴房。 “嬷嬷,哑大叔他是要去灭了那个叫索命的杀手组织吗?” 闻如絮点点头:“小姐别担心,我瞧这哑巴是个高手,他说要灭了那索命组织,定然是胸有成竹,万无一失的。” 第二日天不亮,哑大叔便动身启程不知所踪。 而林牵洛此后也未曾有杀手前来行刺,生活似乎又归于平静。 柴房里的床单被褥闻嬷嬷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已经洗过两次,主仆三人一直默默祈祷哑大叔平安。 除夕夜,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闻嬷嬷煮了一桌子菜,买了爆竹,更买了新衣。 琴儿害怕爆竹,远远的躲到耳房里,探出头来看着小姐。 林牵洛把爆竹挂在篱笆墙边的木门上,伸过火折子点燃了引线,这才笑嘻嘻地跑到闻如絮身边。 鞭炮炸响,烟雾缭绕中,她却看到鞭炮那边不知道何时站着一个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 男人看着噼里啪啦炸响的鞭炮,咧开嘴冲院子里的林牵洛笑。 第51章 不平凡的一年 林牵洛看着爆竹对面的哑大叔笑了,哑大叔终于回来了,他终于平安回来了。 哑大叔看上去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左手提着一条鱼,右手拎着一罐酒,等到鞭炮炸完后,才憨憨的咧开嘴笑呵呵的走进院子来。 林牵洛惊喜的看着这个两次救了自己的恩人,眼眶一热:“哑大叔,您回来了……” 哑大叔嘿嘿一笑,将鱼和酒罐递给闻如絮,对林牵洛点点头,拍了拍胸膛,比了个我很好的手势。 闻如絮把鱼和酒拿到厨房,招呼他们吃饭。 四个人围坐桌前,温馨地度过了林牵洛自认为和家人一起度过的第一个除夕之夜。 …… 京城晟都,东厂总部。除夕夜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厂公大人坐在书案前,面色平静无波,眼眸微眯着,看着手中的秘信。 “他果然还活着,三处首领封亦平。” 他的嘴角露出冷漠的笑:“明哲,传我令,命一处首领束骧追查封亦平的下落。” “是。” 明哲应声出门,不多时,一只雪白的信鸽便飞出东厂高高的围墙,消失在夜幕之中。 …… 有哑大叔在,主仆几人的日子过得越发轻松自在了。 力气活有哑大叔,有危险自然也是哑大叔上。 而林牵洛她们三人除了做肥皂香皂专供虎门镖局的莫梓情和另外几家富商家外,基本过上了惬意的生活。 因为要预订,所以林牵洛现在是接到订单,才按需制作,再不用愁供销矛盾。 魏姈几次三番没能除掉林牵洛,似乎已经放弃了刺杀林牵洛的念头。 或者说是对于刺杀这丫头一事,她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只要她一直住在洛城,一直不回家,她也就忍了。 当然,来年春末,她和告假探亲的林章一起,带着一双儿女回了一趟江凌老家,在林家祖宅住了几日。 在祖宅的这些天,魏姈反而是干成了一件大事,成功地悄悄把林牵洛的名字在林家族谱上划去了。 哼,这丫头也配?一个贱人生的贱人,也配记入林家家谱么。 林章,甚至林章的老父亲等人却都不知道家谱被魏姈动了手脚。 这也算是除不掉那丫头,魏姈给自己找了个心理安慰。 林牵洛在洛城生活了两年了,生活倒也慢慢变得惬意起来。 书听得多了,也多少了解些庆云大陆上的历史,也更能理解闻如絮当年从兵荒马乱的北煊逃出来的艰险。 三年前,东厂厂公刘焯遭人暗算重伤不治,他的义子接替了厂公之职,当上了大赓国东厂自成立百年以来的第八任厂公。 一时之间民间爆出各种猛料,人们最愿相信的便是这个义子弑父夺位。 因为据传闻前厂公刘焯的武功极高,就连如今锦衣卫的总指挥使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天下间就更没有几个人能战胜他,更何况东厂厂公身边护卫众多,岂能轻易遭人暗算,最能近他身且武功高于刘焯的,便只有他的义子,现在的厂公大人了。 只是世人只知这位厂公大人武功天下无敌,却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究竟达到了什么境界,因为能迫他全力出手的人,都已不在人世。 新厂公刚刚上任,璟贞帝便颁下准这位厂公大人“不跪天地、不跪君臣,大赓国内通行无阻,任何人不得干预阻挡,大赓国自此之后的君王均不可废除此令。”的旨意作为他的任职贺礼。 可见这位厂公大人深得璟贞皇帝的心。 庆历1425年,亦是大赓国璟贞二十八年。 春末,传出太子大婚的消息。 年仅十七岁的太子,娶了张丞相的女儿为妃,举国同庆。 同年五月,璟贞帝重病弥留之际,宣蓉皇贵妃、东厂新任厂公到寝殿,颁下了他的最后一道密令。 没有人知道先帝曾颁下过这道密令,一众王公大臣只知道璟贞帝驾崩的时候,只有蓉皇贵妃和东厂厂公在侧,是以暗地里生了诸多猜测。 蓉皇贵妃坐享大赓国最高的殊荣,而东厂则是一个让全天下都闻风丧胆的存在。 于是碍于这二人的权势,没有人再敢提先帝驾崩时召见东厂厂公这一不合常理之事的只言片语。 璟贞帝驾崩,太子赫连缙继位,举国国丧宵禁三月,改年号永缙,原蓉皇贵妃封为蓉皇太后,太子妃张氏封为皇后。 自此朝中出现一个新景象,那就是历来为皇帝陛下效劳的东厂,不知何故竟成了蓉太后的爪牙,站在了蓉太后一方。 这也意味着大赓国成立上百年来,第一次,东厂和皇帝走在了对立面。 只是这翻秘辛,外界没有多少人知道。 在国人心里,东厂一直都是皇帝身边的爪牙。 这些,跟老百姓的生活其实没有多大关系。 对于百姓而言,谁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皇帝是不是爱民如子,会不会增加苛捐杂税。 不过一切还好,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初秋,大赓国与西戎国接壤的西境却屡遭西戎进犯。 从原来西戎国偶尔对大赓国边境发出小规模骚扰,发展到如今的大战一触即发。 这一年,于朝廷而言,可谓是不平静的一年,先皇驾崩,新皇登基,边疆大战在即,每一样都是大事。 除了这些大事外,据街头巷尾传出的小道消息,什么皇帝和太后不和,宫中这两位掀起朝堂风云,明争暗斗。 什么东厂又拿了某个朝臣问罪,又杀了某个地方官员。 什么抓了某省从大到小的一众官员且抄了家,全部换成东厂势力。 什么那些被关押在大理寺待审的官员被东厂秘密处决。 什么锦衣卫在某地与东厂意见相左大打出手。 什么…… 虽然是小道消息,却传得全国上下沸沸扬扬,林管家也搜罗整理了一大堆,呈给林章看。 所以林家人还是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些真假难辨的消息。 对于小道消息,林章也只是一笑置之。 相反的,魏姈对于这些传闻就忧心得多。 东厂厂公上任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杀了多少官员,抄了多少官员的府邸? 第52章 一触即发的战争 魏姈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的。 虽然自己的丈夫清正廉洁,爱民如子,但那些被东厂杀害的官员难道就真的有罪吗? 至少魏姈是不相信的,若是真的有罪,东厂为何下黑手杀人,交给朝廷定罪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所以,魏姈更加相信,这些被杀害的官员们,只是站错了队罢了。 连林家老太爷,堂堂的殿阁大学士都在这位东厂厂公上任的那年辞了官,告老还乡回了江凌老家,可见东厂有多么可怕。 这个东厂厂公她没见过,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老是少她不知道,丈夫也从不在她们面前提起。 但当年厂公继任时,林管家得到的消息却是,此人心狠手辣,弑父篡位。 可见此人性格偏执狠辣,不站在东厂势力的一方,就终将迎来东厂给予的打击报复。 而如今的皇帝陛下,亲近的却是张丞相一党,甚至连张丞相的女儿都封了皇后。 在魏姈看来自己的丈夫却是站在了张相一党的对立面。 魏姈不敢往下想,开始了她每天必修的抄经念佛之路。 林映月收到宣王从京城加急送来的书信,说要带兵前往西境抵御西戎国进犯,并安排他的护卫惜安来康晤一趟,给她送一件小礼物。 林映月心中忐忑不安,他心爱的人,就要上战场了吗? 几天后终于听门房来报,说有位自称是宣王护卫的人求见。 林映月赶紧让门房把那护卫请到偏厅等候。 林映月让小雪帮她重新打扮了一番才前往偏厅。 哪怕是见宣王身边的一个护卫,她也不能让自己有半分失态。 她要让他身边所有的人都认为,只有自己才是这天底下与宣王殿下最最般配的女人。 惜安有军务在身,不敢耽搁,直接递给林映月一个盒子。 盒子做了几处镂刻,显得十分精致。 “王爷领兵出征,不能亲自来与姑娘道别,特意让在下给姑娘送来礼物。王爷说兄妹之情,朋友之义尽在此间,见此物如见他,请姑娘保重身子,王爷定会凯旋而归。” 王爷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兄妹之情、朋友之义,仅此而已吗? 林映月脸色有些难看:“王爷这一去,多久能回来?” “这个说不准,快则一年,多么,三四年甚至更久都是有可能的。” “三四年,甚至更久……” 林映月觉得自己的心痛了一下:“你告诉王爷,映月在家定会天天为他祈祷,愿他早日平安归来。” 林映月心中不由自主的有些恐惧的情绪,那可是去打仗啊。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更何况他只是养尊处优的王爷,如今却要挂帅领兵打仗,稍一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 林映月接过惜安递过来的盒子,捧在手心,眼泪已经不知不觉间滑落,大滴大滴的落在那只精美的小盒子上。 “见此物如见王爷么,王爷……” 林映月接过小雪递来的手帕,擦了擦眼泪。 “惜安,照顾好王爷。” “姑娘放心,惜安还要赶回军营,便不多作打扰,告辞。” 送走惜安,林映月道:“小雪,王爷为何说兄妹之情、朋友之义,难道他真把我当成妹妹,当成朋友吗?” 小雪道:“王爷领兵出征,都不忘差人送来礼物,小雪觉得小姐在王爷心中还是极有份量的,王爷这么说,定然是……” “说。” “小雪想着,王爷这是用心良苦。王爷要上战场了,前路凶险九死一生,这么说是怕万一他有个什么不测,耽误了小姐一生。” 林映月咬着嘴唇,落泪道:“衡哥哥,映月这一生只有你,你若是有个什么不测,映月也不会独活的。”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盒子回到闺房,从抽屉里取出那半块手帕道: “王爷,待你凯旋而归,映月便要向你提出那个条件了,也是映月这一生唯一想要的承诺。” 放下手帕,轻轻抚摸着那只精致的盒子。 “小雪,你猜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殿下会送我什么?” 小雪笑道:“盒子这么大,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不过送女子礼物,应该是发簪,或者镯子、项链之类的。” 林映月点点头,很赞同小雪的说法。 心里的甜蜜这时早已盖过了宣王带兵戍边给她带来的苦恼。 母亲说过,只要宣王此次凯旋归来,其在朝中的地位定然是水涨船高,凌驾于其他诸位王爷之上 更何况他的生母乃是当今皇太后,今后想必也是权势滔天的一代亲王。 想到这里,林映月方才害怕恐慌的情绪便都烟消云散:“衡哥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笑容越发灿烂:“见此物如见他!” 心中一暖,轻轻打开盒子,探眼朝盒子里看了过去。 “啊……” 林映月发出一声惊呼,手中的盒子也远远的扔了出去。 小雪被林映月的举动吓了一跳,定晴朝那盒子看过去,只见盒子里飞出数只蜻蜓,瞬间占领了林映月的闺房,飞得满屋都是。 林映月尖叫着逃出房间去,小雪跟在她身后追出来,道:“小姐,是蜻蜓,不咬人的,别怕。” “可恶。” 林映月逃出阁楼,跑出很远才停下脚步,不禁郁闷,嗔怨道:“林牵洛,你绣蝴蝶不好吗,为何绣蜻蜓。” 皮肤黝黑的少年站在告示栏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心情同样有些郁闷,要打仗了么,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两国交战,苦的自然是百姓。 林牵洛仍是一身男装打扮,十四岁的她较两年前长高了不少,女子的身材也开始有些藏不住了。 不得不用白凌一圈一圈将自己隆起的胸部严严实实的裹起来,这样不仅看不出胸形,还增了几分魁梧。 十一岁的琴儿却还是那般清瘦,个子虽然长了些,却还是比同龄人要矮小。 她也是一身男装打扮站在林牵洛身边仰头看着那张告示。 “公子,这是要打仗了吗?” 虽然识字还是不多,但多少能读个大概了。 林牵洛叹了一声,拉着琴儿退出人群。 不远处,街边的说书先生已经开始绘声绘色的开讲这次边关战事,吸引了大量群众。 琴儿也停下脚步:“公子,咱们也听听?” “就你八卦。”却也由得她,找了个角落站定。 第53章 龙吟之钥 说书人说的是九皇子宣王殿下率领三十万大军开拔前线的壮观场面,什么玄武门前誓师,什么鼓舞三军士气,说得是绘声绘色,好像他当时就在现场一般。 但不得不承认,这说书人说得确实不错,听得一干百姓都热血沸腾起来,大声呐喊“宣王威武,护国军必胜……” 连琴儿都激动地跟着呐喊起来,好像她就是护国军的一员。 时间过得很快,前方战事也是捷报频传。 每每京城收到西境传来的捷报,都会第一时间传达到全国各地,大街小巷到处张贴。 不得不佩服那位说书先生的口才,每有捷报传来,他都能编成小故事夸夸其谈,讲得有声有色。 更把那位宣王殿下说得是身高八尺开外,一双吊白睛三角眼,血盆大口,虎背熊腰,三头六臂,敌人一见他便是闻风丧胆,只有丢盔弃甲的份儿。 听得一些没见世面的百姓都信了,以为宣王便真的是那般模样。 当然这位战神宣王的名头也在全国各地传开了。 琴儿最开心的事,便是上街去听说书先生讲宣王殿下的英雄事迹,听完书便到一处杂耍摊子去看热闹。 杂耍摊子只有一个人,表演的是腹语,他讲的故事自然不如说书先生那般精彩,但用腹语说话,倒是让琴儿兴趣大增。 一来二去的便和这个腹语艺人混熟了,硬是缠着腹语艺人教她学习腹语。 不过这丫头学习写字不行,学腹语进步倒是很快。 那腹语艺人从起初的不愿理会她,到后来都有要收她为徒的打算了。 而琴儿的想法则很简单,自己学会了腹语,便把技巧教给哑大叔,让他也能“说话”。 这个想法对哑大叔说出来后,哑大叔感动得眼睛都红了。 不过这一老一少,小的平时看着聪明伶俐,但让她写个字似乎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而这老的么,能练就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却学不会琴儿教他的腹语。 每当琴儿教他腹语教得生不如死时,哑大叔只是目光温和地摸摸琴儿的头发以示安慰,嘿嘿傻笑。 那表情就像琴儿不会写字时一样的表情,好像在说: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你能咋的? 这仗一打就是两年,通过缕缕传来的捷报,林牵洛大概能够判断,只要不出意外,这一仗应该快要结束了。 大赓国终究是击溃了西戎的入侵者,守住了国家疆土,保住了千万百姓。 林牵洛带着琴儿去虎门镖局送货,刚回到家门口,便听得闻如絮的声音:“这是什么,哑巴,这是哪里来的?” 闻如絮一改往日温柔,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林牵洛看了琴儿一眼,两人都是一脸惊愕,赶紧推开篱笆小门,快步朝着声音传来的厨房走去。 只见闻如絮一手抓着哑大叔的胳膊,一手则握着哑大叔胸前的一只挂坠。 “闻嬷嬷,哑大叔,你们这是?” 林牵洛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在她看来,闻如絮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至少从她出生到现在,从未见闻如絮发过这么大的火。 而与哑大叔虽然相识不久,但自己几经生死,都是哑大叔出手相救。 何况这两年来,哑大叔一直和她们在一起,从未做过什么伤害闻如絮,伤害自己和琴儿的事。 如今这二人看上去却有些剑拔弩张。 “闻嬷嬷,怎么了?”林牵洛赶忙上前。 闻如絮这时已经松开了抓着哑大叔的手,但另一只手仍然紧紧握着哑大叔挂在脖子上的坠子。 “闻嬷嬷有什么事好好说,哑大叔他不能说话,您这样逼问,他便是想回答您也做不到。” 面前这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是哑的,他不能说话。 闻如絮的情绪稍稍平复一些,慢慢松开了哑大叔脖子上的坠子。 林牵洛看到的是一只类似六芒星形状的坠子,看闻如絮的样子,应该是知道这坠子的来历,甚至是与这坠子有什么渊源。 不过这六芒星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转念想天下那么大,同样形状样子相似的物件不少,即便以前见过类似的六芒星也并不奇怪,也就没有多作深究。 “哑大叔,闻嬷嬷,咱们有什么话坐下来说。” 林牵洛将他们二人拉到桌边坐下,端了碗水来递给哑大叔。 哑大叔把坠子从脖子上取下,握在手里,目光炯炯的看着闻如絮。 闻如絮道:“哑巴,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哑大叔点点头,将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写了四个字:龙吟之钥。 闻如絮的情绪一下子就浮躁起来。 “你可知道带着此物,会招来多少祸端?哑巴,你知不知道,此物原来的主人是谁?” 哑大叔点点头,又写了三个字:你知道? 闻如絮激动之下,情绪波动有点大,但看到哑大叔写的这三个字后,反而很快冷静下来,解释道: “龙呤之钥是北煊之物,我是北煊人,曾经有幸见过此物。三十多年了,突然看到北煊的东西,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还请你体谅。” 哑大叔的眸光却波动了一下,深深看了闻如絮一眼,又在桌上写了几个字:“我也是偶然得之。”将坠子放在桌上。 “我能看看吗?”闻如絮问。 在得到哑大叔的同意后,闻如絮轻轻拿起那枚六芒星的坠子,捧在手心仔细地看着。 林牵洛坐在闻如絮身边,也好奇的朝闻如絮手中这块六芒星吊坠看去。 吊坠没什么特别之处,但那材质做工却都是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上上品。 六芒星的六个角,分别刻着一个相同的图案。 闻如絮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嘴唇却有些颤抖,眼睛也有些泛红。 手指抚过六芒星正中间的图案,说道:“这是龙狼图腾。” “嬷嬷,什么是龙狼?”琴儿好奇的问。 “龙狼是北煊国传说中的神兽。”闻如絮温柔的抚摸着六芒星,继续说:“哑巴,你知道另一半在什么地方吗?” 哑大叔听她这么问,反倒是懵了一下,摇摇头,在桌上写道:“还有另一半?” 闻如絮叹了一声,依依不舍的将六芒星吊坠放到桌上。 “龙吟之心。同时拥有二者,才能打开龙吟匣。” 闻如絮叹了一声,站起身向哑大叔施了一礼道:“刚才失礼了,还请你见谅。” 说着,便到灶台边生火做饭去。 哑大叔若有所思,起身去帮闻如絮烧火。 第54章 乌钢长鞭 林牵洛好奇的拿起那枚六芒星,这坠子不知是什么材质所铸,捧在手里很重,就算是同等体积的黄金与之相比,也要轻上许多。 上面的花纹雕刻精细,这时仔细观察,林牵洛发现六芒星的六个角上的图案看似一样,但仔细一看却又各不相同,图案上一道道的花纹是什么意思? 林牵洛琢磨着,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这是密码,但龙吟之心又是什么? 哑大叔将灶台里的火烧旺,来到桌边坐下,在桌上写道:小姐,可是看出了什么? 林牵洛把吊坠递过去,笑道:“哑大叔,这坠子做工材质都十分罕见,应该能值不少钱。” 哑大叔咧嘴笑了笑,接过吊坠重新戴回脖子上,然后将坠子塞进衣领之中,看那样子宝贝得很。 他将吊坠收好,又沾了水在桌上写道:切莫外传。 林牵洛点点头:“哑大叔您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琴儿呢?” 琴儿立即正色道:“哑大叔放心,琴儿死也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 哑大叔咧嘴一笑,伸手摸了摸琴儿的头发。 别看琴儿学个字都十分困难,但其他事上这丫头可一点也不笨,往往是一点就透。 哑大叔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笑呵呵的在桌上写道:大叔教你武功。 拉着琴儿就往外走。 这几个字琴儿总算看懂了,小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嚷嚷道:“哑大叔,您就饶了我吧,我可不爱学武功。” 哑大叔一边拽着琴儿往外走,一边回头看她。 琴儿苦笑道:“学武功那么累,琴儿那么懒您又不是不知道。” 哑大叔无奈,只好放开她,叹了一声。 一个人站在院子中间,看着远处的天空,云彩在夕照下一片橙红,美好而短暂。 哑大叔取出怀中的乌钢卷,眉头深深的皱起。 小丫头不肯跟自己学武,将来自己若是离开,这小丫头如何自保,又如何保护小姐。 “哑大叔。”林牵洛走过来,看着哑大叔落寞孤单的背影。 哑大叔回头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手中的乌钢卷,再指指林牵洛。 “您想让我去劝劝琴儿?” 哑大叔摇摇头,把乌钢卷递到林牵洛面前。 “琴儿不肯学,您不会是想教我吧?” 哑大叔点点头,看着林牵洛的目光带了几丝希冀。 林牵洛不想让哑大叔失望,更何况魏姈三番两次想要自己的命,自己如果有点儿武功傍身也总好过任人宰割。 只是自己有学舞蹈的天赋,却没有学武功的特长。 闻嬷嬷教自己的那套九凤拳,一招一式使得得心应手,但真正和人交手,却不过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而哑大叔这乌钢长鞭,看起来比九凤拳难学了何止几个级别。 琴儿拒绝跟哑大叔学武,若自己再婉拒,只怕哑大叔心里会更不好受,于是点点头,说道:“那我拜您为师。” 哑大叔连忙摇头,示意她不必拜师。 然后将乌钢卷朝外一指,一条犹如长蛇般的鞭子便从乌钢卷中急射而出。 在乌钢卷的控制下,像活了似的,竟在一丈开外的地上写起字来。 待哑大叔将银色长鞭收入乌钢卷后,林牵洛快步来到那行字面前,但见地上写的是一套口诀。 林牵洛用心记下来,口诀后面,是哑大叔的要求,写的是:若非必要不得在人前使用。 林牵洛点头道:“哑大叔,我都记得了。” 哑大叔点点头,长鞭扬起横扫而出。 长鞭所及之处,方才写的口诀便被尽数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哑大叔伸出食指比了个一字,然后舞起长鞭,教给她第一式。 一式打完,哑大叔又比划一个二字。 如此这般一共教了她三式后,便将乌钢鞭递给了林牵洛。 林牵洛用心的学,哑大叔也用心的教,几天下来,这三式练得多少有些成形了。 只是苦了小院的墙壁,被林牵洛抽出数条鞭痕。 连琴儿都说她若再这般练下去,这小院铁定是要被她拆了的。 但是林牵洛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过学了这套鞭法的三招而已,而且招式上虽然看着差不多,但力道上却差得太远。 想要练成像哑大叔那样厉害的高手,林牵洛是想也不敢想的。 绥州康晤城,太守府。 魏姈盘膝坐在佛堂前诵经。 听到门外魏昧叫了声夫人,打断了她诵的经文。 魏姈心中不喜,怒道:“说过多少次了,我诵经的时候,不要打扰。” “夫人,急事。” 魏姈睁开眼睛,淡淡地问:“何事?” “京城来了人,说是来传圣旨的,老爷请夫人赶紧去前厅接旨。” 魏姈太阳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春节刚过没几天呢,皇上怎会想到给林家下什么旨?魏昧,老爷有何提示么?” 魏昧道:“没有,老爷什么都没说,只让奴婢来请夫人,赶快去接旨。想着,怕是老爷也不知道皇上旨意。” “嗯,去听听。” 魏昧赶紧给夫人披上狐裘,赶往正堂。 魏姈一到正堂门外,便看见一位身穿宫廷一品太监服的人,正呵呵呵的笑着与林章说话。 看那表情倒不像是来宣什么罢官抄家之类的旨意。 魏姈停下,没有急着进去,心下各种猜疑一一拂过,却都又一一否定。 升官?不可能的。 张相一党与自家老爷水火不容,当年若不是先皇在位,多少护着林家,只怕林家已经被张相除了。 现如今的皇帝与张相一党的关系谁不知道,连皇后都是他张家女儿。 贬官?宫里这帮太监都是一边倒的,谁有权势便巴结谁。 但看着这位千里迢迢前来传旨的太监,倒也不像要把人踩下去的意思,但也没有巴结林家的样子。 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一品太监的身后,还站着两个小太监,两个小太监微微佝着身子,脸上平静,古井无波。 而林家一方的人,林庆旭、林映月都到了,两个人静静的站在林章身后。 那太监的目光从这二人身上一一扫过,呵呵呵地一笑,问道:“这位是林大人的公子吧,真正是和林大人当年一样玉树临风啊。” 第55章 赐婚圣旨 林章连忙赔笑:“公公谬赞了,正是犬子林庆旭。庆旭,还不快快见过司礼监总管大人邱公公。” 林庆旭上前拜了一礼。 邱公公笑道:“不必多礼。”转眼看向旁边的粉衣姑娘。 林章连忙介绍:“这是小女林映月。” 林映月赶紧给邱公公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 邱公公嗯了一声:“林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见这姑娘一身粉衣,衬得她一张杏脸儿越发柔美动人,肤白似雪,嫩生生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更是让人过目不忘。 这样一张秀美的脸,被誉为绥南三州之最果然是名副其实的。 转眼看见站在门外的女人,瞧这女人的年龄打扮,便知这是林章的夫人了。 “哟,林夫人来了,那本公公这便传旨吧。” 魏姈忙上前问安。 邱公公拉长着脖子,尖声说道:“林章接旨。” 林家众人齐齐下跪。 接下来,这位邱公公大声吟唱出来的圣旨,让林家众人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就连跪在两侧的管家林福山和几名下人,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待得吟完圣旨,邱公公仍是一脸无害的笑容,语气却带着挑衅说道:“林大人,接旨吧。” 林章嘴唇微颤,声音颤抖地说道:“臣,林章接旨,皇上万岁万万岁。” 魏姈只觉眼前一黑,险些就要昏厥过去,好在跪在她身后的魏昧扶了她一下,魏姈这才清醒了些。 狠狠在自己腿上掐了一下,让自己有些混沌的大脑多少清明一些,不致于当着宫里来的几个太监的面,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 邱公公凌厉警惕的目光在林家几个主人身上一一扫过,得意且傲慢的呵呵笑道: “恭喜林大人贺喜林大人。林大人啊,日后飞黄腾达了,可要多多照顾邱某啊,呵呵,恭贺映月姑娘大婚之喜,姑娘才貌双全,此番出嫁定招夫君喜爱,将来必定大富大贵。” “谢邱公公。” 大冷的天,林章的额头却冒出一层冷汗:“下官备了薄酒,请邱公公在府中喝顿酒暖暖身子。” “喝酒就不必了,咱家给皇上办差,凡事都不敢耽搁,这便赶回京城去复命了。” 魏姈上前来,取了准备好的一条小黄鱼塞在邱公公手中,说道:“既然公公公务繁忙,那便不敢强留公公了。” 邱公公呵呵笑着,不动声色的接过小黄鱼,收进了袖袋中:“那咱家这便告辞了。”便走出大堂。 林章将圣旨交到林庆旭手上,让他将圣旨送到自己书房,与魏姈一起送邱公公出去。 待邱公公的马车走远,魏姈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刚要开口却被林章拦住。 林庆旭带着林映月直接去了父亲书房,惴惴不安的等父亲回来。 林映月在一边哭:“哥,怎么办,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林庆旭也越发的心烦意乱,安慰了妹妹几句,便在书房里踱步。 约莫一炷香后,林章和魏姈终于回来了。 林庆旭见父亲黑着脸,母亲则是怒气交加,也不敢说话。 林映月则扑在母亲怀里,哭得越发伤心。 魏姈搂着女儿,对林章道:“不行,我得修书一封给我父亲,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办法。” 林章叹道:“恐怕很难,还是我亲自去京城走一趟,看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转身对儿子说道:“春闱快到了,你随我一道去京城吧。” “是,父亲。” 林庆旭参加今年的春闱会试是去年就决定的,春闱在即,就算父亲不去京城,他也是要去的。 洛城。 废弃多年的荆府,远远看着已是断壁残垣,说不尽的沧桑。 荆府大门前,站着一个少女。 少女一张俏脸,略施粉黛,秀眉杏目,但灵动的眸子却有些失落。 四年来,林牵洛终于第一次以女子的身份出现在荆府大门前。 那是一座破败的大宅院,两扇大门严严实实的关闭着,门上挂着一只大铜锁,两扇门的闭合处贴着封条。 经数年风吹日晒,封条已经多处破损,上面的字迹和印章都已经花白。 门头上一块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匾额上,依稀还能看得出两个大字“荆府”。 七年前,这里住着的是富可敌国的大商贾荆延一家。 荆延当年那可是大赓国响当当的人物。 而这位荆延便是林牵洛的外祖父,仅靠种植业白手起家,短短数年便成立了大赓国最大的粮商——“云粮商号”。 靠的不是赚中间商的差价,而是种植和畜牧业,走的是供货商的路子。 当时在大赓国,乃至整个庆云大陆都是赫赫有名的。 却不料一夜间遭贼人屠杀,整个荆家府邸数十人没留一个活口,荆家唯一留下的血脉只剩下外嫁了的荆丽芸母女。 传说洛城有两大鬼宅,七年来从来没有人敢进去。 一处是荆府,另一处则是洛城东郊的杨府。 杨府当家的是云粮商号的大掌柜,颇得荆延器重,就在荆府被屠戮的当晚,杨府也同样被灭了门。 林牵洛的眼底透出一丝悲伤。 娘亲在世时,绝口不提荆家的事,甚至曾告诫林牵洛,即便她将来长大了,也不要追究仇人是谁。 能神不知鬼不觉在一夜间屠杀两大家族并且全身而退的凶手,定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但是,她仍感受得到娘亲藏在内心的不甘与痛苦,对那帮杀手的深恶痛绝。 只是多年来,没人知道凶手是谁,朝廷对此案也早就不了了之。 几天前,绥州太守府来了几个人。 一个是魏姈身边的秋雨,另外五个是林府的小厮,说是奉了老爷和夫人的命,来接大小姐回府的。 哑大叔说这几个小厮都是练家子,当然哑大叔是远远不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的。 只要小姐不肯回去,他能轻而易举的把这几个人打发了。 但林牵洛在与那几人周旋几日后,还是决定回去。 明日一早便是她们回绥州的日子,林牵洛特意换了女装。 她去了荆、杨两家的墓地,又来到荆府门外,静静的回忆着当年住在这所大宅院里的点点滴滴。 第56章 回家 “小姐是不舍得洛城,不想回绥州吗?”琴儿问。 “不。”林牵洛说:“当年我答应过闻娘,待我满十六岁时,便让闻嬷嬷回家乡去。” “这几年,我常常看到闻嬷嬷对着北方跪拜、流泪,她是北煊人,离家三十年了,从青春年华的少女变成了老妇,生了许多白发。” “而我,也早就过了十六岁生日,也是时候兑现承诺了,让娘安心,也让闻嬷嬷能与家人团聚。” “小姐,嬷嬷舍不得你。”身后传来闻如絮的声音。 林牵洛和琴儿同时回过头去,见闻如絮站在身后,她端庄的脸上已经添了好几条皱纹,慈祥而宁静地说: “当年提出回乡,是因为小姐有芸姨娘照顾,却没想到芸姨娘早早故去,小姐你如今又无人照料,嬷嬷又怎能离开。” 琴儿接口道:“闻嬷嬷,您这是不把我当人么?琴儿会一辈子跟着小姐,照顾小姐的。” “对,有琴儿在呢,嬷嬷您就放心吧。” 林牵洛拉过琴儿的手:“嬷嬷,我也长大了,有些事情总是要去面对的。北煊是嬷嬷的家,嬷嬷是该回去看看了。再说您只是回去寻亲,我与嬷嬷定然还会再见的。” “小姐以后可不能说北煊二字,这世上已经没有北煊了,只怕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对小姐不利。” 想到灭国的北煊,闻如絮眼中不知不觉有些模糊:“小姐,嬷嬷不走,嬷嬷要陪着小姐。” 林牵洛拉起闻如絮的手来:“当年娘房中的毒蛇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而我也是被人推下阁楼,后来又有杀手几次三番的刺杀,真相不是躲在洛城便能找到的。” “嬷嬷心中雪亮,故而当年才提出让我留在洛城养伤,亦是为我的安危着想。” “咱们这几年虽然过得清苦些,但我们在一起都很快乐,所以我知道,嬷嬷当年不让我回家,是为我好。可是现在,我得回去,为了娘,为了我自己,我得回去。” 见林牵洛说得坚定,闻如絮道:“小姐长大了,既然小姐做了决定,那好,咱们一起回去。” 第二日一早,四人简单地收拾了行李,跟着绥州林家派来的马车,一路颠颠簸簸的赶回绥州康晤城。 绥州太守府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走过花园,穿过长廊,便是一座小小的阁楼。 阁楼门前挂了一匾,名曰“桃思阁”,这是林牵洛的闺阁。 林牵洛离开这里四年了,如今回来却觉得桃思阁乃至整个太守府都变得十分陌生。 所谓物是人非,大概就是她现在的感触。 看着这栋小小的阁楼,林牵洛不禁有些触景情伤。 想当年刚到绥州,初次站在这座阁楼前时,林牵洛小小的身子孱弱得让人心疼。 她右手手臂自腋下至手腕全是乱石划破的伤口,缠了厚厚的纱布,带着浓浓的药味。 闻如絮搀扶着受伤发烧,虚弱得连站都站不稳的她。 她们一家从京城来到绥州,在这栋阁楼里住了才不过几天,就跟着父亲送娘亲的骨灰去了洛城。 那时,她才十二岁,没想到匆匆四年过去,当年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桃思阁多年无人居住,虽然林章多次差下人打扫收拾。 但府里管事的却是大夫人魏姈,又怎会上心,四年来只让下人随便扫过几回,以堵夫君之口。 闻如絮、琴儿和哑大叔一回来便忙着收拾屋子。 林牵洛则接到夏兰的通知,让她去花园见魏姈。 夏兰本要引路,但偏偏林牵洛却反其道而行之,走了和夏兰相反的方向。 “大小姐,你走错了,这边。” 林牵洛停步回身,冷冷看向一脸不待见自己的夏兰: “怎么,我家的地方,我想走哪便走哪,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来指手画脚的?” 夏兰脸现怒色,她是魏姈几个贴身丫鬟之一,从京城一直跟到绥州。 在这里,除了魏姈和魏昧外,可没有谁敢对她大呼小叫,这般不把她放在眼中。 夏兰心里暗暗骂了一声:你就横吧,看你还能得意几日。 不情不愿的跟在林牵洛身后,这个时候她还不能发作。 这大小姐到底要去哪里,离夫人见她的地方越来越远了,这是想让夫人等她,给夫人来个下马威吗? 林牵洛或许内心深处确实想给魏姈添点堵,她走的,是前往酌花意的路。 太守府里的房子建筑不多,阁楼的建面也不大,但整个太守府占地却不小,几乎大半以上都被人工湖,假山石,花园果园占据,像个风景优美的公园。 酌花意前是花园,后是桃林,二月底,花苞已经绽开,一片浅粉十分美丽。 但林牵洛却感受不到这片小桃林的美。 在桃林边略做停留后,又来到阁楼前面,看着阁楼上雕刻着酌花意三字的匾额,林牵洛心中却生出一丝悲凉。 “夏兰,这里现在有人住么?” 夏兰撇撇嘴:“没有,自从芸姨娘去世后,这里一直空着。” 林牵洛没有勇气进去,这个娘亲只住了三天的地方,带给她的痛苦却不比洛城荆府少。 林牵洛在阁楼前站了一会,这才慢慢朝着花园方向走去。 魏姈就在花园的另一边等她。 这次她又有什么阴谋呢? 按理来说自己离家几年回来,父亲就算不如何疼爱自己,自己回来后首先要见的也应该是父亲才对,但似乎父亲并不在府中。 二月底的天气还是那般寒凉。 林牵洛来到魏姈召见她的地方时,魏姈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她披着厚厚的狐裘,手中抱着个手炉,但就算是这样,在寒冷的室外久坐,寒气仍然侵入身体,快速的降低着她的体温。 “母亲。” 林牵洛生涩的叫了魏姈一声,开门见山说道: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回来,就给我五百两银子。” 答应她的这个条件的是带着两个家丁去洛城接她的春诗。 当然,春诗并不敢擅作主张,而是飞鸽传书得到了魏姈的同意。 魏姈微微一笑:“没错,只是我很好奇,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第57章 闻嬷嬷返乡 “自然有我的用处。” 林牵洛仰起头,她总有种错觉,魏姈这次和她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和蔼了几分,林牵洛却并不认为大夫人会忽然转性。 “母亲可不是小气之人,虽然五百两银子不少,但母亲还是想法子凑齐了,只望你从今以后听母亲的话,莫再任性妄为。” “怎么,我以前不听话么?”林牵洛反问。 “嘿嘿,母亲说错话了,你一直都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面对林牵洛的顶撞,魏姈却不气恼,心平气和地抬了抬手:“魏昧。” 魏昧的眼神也像魏姈一般凌厉恶毒,从腰间取出一张银票来:“大小姐,这是五百两银票。” “谢啦。” 林牵洛接过银票瞟了一眼,头也没回的走了。 这一声“谢啦”也说得极为傲慢随意。 魏姈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嘴角边的浅笑慢慢变成冷笑:“这丫头,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魏昧也冷冷一笑,回道:“想必是这几年在乡下惯的。” 魏姈恶狠狠地说道:“呵呵,便让她再好好玩几天吧?” 林牵洛没给魏姈好脸色,手里捏着银票,想到的却是娘亲的那句话,舍不得让闻嬷嬷走。 但那却是娘临终遗愿。 “娘,牵洛答应过您,等我满十六岁时,便让闻嬷嬷回家乡去寻找亲人安享晚年。我定要替娘完成这个心愿,这也是闻嬷嬷的心愿。” 四年前,她跪在娘的床榻前,看着被毒蛇咬伤奄奄一息的娘亲,哭得撕心裂肺。 四年后,心境竟已平和了许多,就如娘亲临终所说,心中无仇无恨才能无忧无虑。 只是魏姈对自己再三算计,她不知道,如果那个女人再搞出什么妖蛾子,她是否真的还能做到无仇无恨。 银票是准备给闻嬷嬷回家的盘缠和将来养老的花销。 当林牵洛把银票递给闻如絮的时候,闻如絮才知道原来小姐选择回家,并非如她所说的那样是为了查当年真相。 她做这些只是为了给自己筹养老的钱。 不禁悲从中来,更加舍不得这个孩子了。 林牵洛自出生至今,她几乎没有一天离开过她,名虽主仆,但她心里早当她像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 “嬷嬷,这是我娘的心愿,也是您的心愿,嬷嬷回家乡看看,若是想牵洛了,便回来,牵洛若有机会,也会北上宣州去寻嬷嬷。”林牵洛说。 “不,嬷嬷舍不得你。”闻嬷嬷老泪纵横,将林牵洛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林牵洛坚强得仿佛没有泪水,她这一世自出生以来只哭过两次,一次是七年前听到洛城传来荆、杨两家灭门的噩耗,一次是四年前娘亲被毒蛇咬伤不治身亡。 但现在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个小孩了,越是长大心就变得越发脆弱。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忍住泪水,紧紧抱住闻如絮,平静地说道: “您与弟弟分离了三十多年,牵洛是真的希望你们一家能团圆的,而且牵洛相信,我和嬷嬷今生必定还会再见面的。” 听林牵洛提起她的家人,闻如絮嘴唇都颤抖起来:“若他还活着……” 泪水模糊了眼睛,闻如絮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三十年前的种种往事,重又涌上心头。 也正因为林牵洛提起她的家人,才更加坚定了她想要回家乡去看看的心情。 若弟弟尚在人间,他们姐弟是否还能重逢? 重逢二字突然在闻如絮心里生根发芽一般,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仿佛看到弟弟在家乡等她…… 虽然,那是多么不可能的事。 在林牵洛的安排下,由哑大叔护送闻如絮回家乡。 哑大叔有些不放心,他是想要留下来保护小姐。 但这位小姐铁了心的要让他护送闻如絮回宣州溢城,他只得答应。 再说,如果闻如絮一人上路有个什么好歹,小姐伤心,自己也不会好过,于是用茶水在桌上写下两个字:“保重!” 琴儿道:“哑大叔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小姐的,琴儿就算是死也定要护小姐周全。” 哑大叔沉重的点点头,伸手拍了拍琴儿瘦削的肩膀,心中默默地说:“小姐放心,我定将你闻嬷嬷安全送回去。” 次日一早,林牵洛和琴儿送哑大叔和闻嬷嬷到太守府大门口。 看着二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林牵洛这才双手合十祈祷他们一路平安,祈祷闻嬷嬷早日找到失散的家人。 其实林牵洛不是没有想过跟着闻如絮一起去宣州,但魏姈是不可能让她有机会跟着闻如絮离开的。 或许闻如絮离开,魏姈才会放松紧剔。 魏姈远远看着,冷笑道:“她要银子竟然是为了给那老奴婢,哼,真是孝顺啊!” “夫人,那老奴婢走了也是好事,四年前若不是她忽然出现,那丫头早就死透了。”魏昧躬身说。 “没错,她就是个碍事的主。这银子花得值啊。不过,那丫头当年没死成也是一件好事,否则现在我的月儿就要受苦了。” “夫人英明。” 主仆二人眸子里均露出奸诈狡黠的光来。 送走闻如絮,林牵洛和琴儿回到桃思阁,心中却隐隐有些不舍。 这个从她一出生就天天陪在她身边的嬷嬷,有时觉得她像娘亲一样无微不至的关怀自己,有时觉得她像老师一样严厉。 林牵洛猜测这位闻嬷嬷当年在北煊的时候,定然也是位大家闺秀,而且是一位博学多才,见多识广的女子。 “琴儿,收拾东西,咱们今晚就走。”林牵洛目光淡然地说。 琴儿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道:“小姐为何要走,去哪?” “大夫人不惜花重金接我回来,定然没安什么好心,咱们回洛城去。” “那哑大叔怎么办,小姐为何没跟哑大叔说一声?” “若跟哑大叔说了,他定然不放心咱们,又怎肯护送嬷嬷回去。放心吧,他若回来找不着咱们,定会回洛城去寻。以哑大叔的武功,咱们也不必担心的。” “那咱们为什么不跟着嬷嬷一起去宣州?” “大夫人又怎会让我走,我若与嬷嬷一起离开,恐怕连嬷嬷也走不成。” 第58章 出逃 琴儿没有主意,反正小姐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于是和林牵洛一起收拾了行李,打算月黑风高之时悄悄遛出府去。 魏姈早已安排了两名家丁在桃思阁外守着,便连找借口去探望被禁足的林映月都不行,说让她们明日再去。 林牵洛不得不佩服魏姈的手段,但也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魏姈没安好心,只怕正算计着什么! 第二日一早,林牵洛本想换上琴儿的衣裳,扮成府里的奴婢逃出去。 无奈琴儿身材矮矮小小的,才有林牵洛肩膀高,虽然已经十三岁了,却还没开始发育。 林牵洛试着穿她的衣服,竟累得满头大汗都没能穿上,只得作罢,没好气的骂道:“以后可得多吃点,你看你,肉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小姐虐待你呢。” 琴儿哧哧傻笑,知道小姐嘴上骂着,心里却是关心自己的。 “我哪顿饭吃得比小姐少了,我记得在洛城有段时间,府上断了咱们的月钱,咱们都快揭不开锅了,小姐还悄悄省下馒头给我吃呢,可惜琴儿就是不长肉。” 林牵洛一拍琴儿脑袋,说道:“浪费粮食的小丫头,等咱们逃出去,得给你找个大夫看看,开几幅药调理调理身子。” 她边说边穿回了自己的衣服,又道:“看来咱们得分头行事了,我先走,你随后带着行李找机会出府。” “门房怕是不会让咱们轻易离开。” “这两天我观察过,酌花意后面的桃林围墙处,有一棵歪脖子树,搭到了围墙边,可以顺着桃树爬出去。” “小姐,我不会爬树,再说围墙那么高,就算这边爬上去了,那边也没人接应,要是摔下去——” 林牵洛上下打量琴儿单薄的小身板:“西边靠厨房那个方向,有个狗洞,洞有点小,不过看你这瘦瘦小小的,钻出去问题不大。” “钻狗洞么,好啊,这个好,不用爬墙那么危险。”琴儿笑嘻嘻的:“不过小姐爬墙可要小心些。” “放心,那点儿高度还难不倒我,你家小姐我可是身轻似燕的。” “那琴儿要到哪里找小姐呢?” 林牵洛想了想:“城郊的羊悲亭,那是回洛城的必经之路,我在那里等你,今日酉时我会在那里等你,若过了酉时你还不来,那便是你没能顺利逃出府,我便回府找你。” 琴儿低头沉思了几秒,心想现在不过是巳时而已,自己不至于笨到三四个时辰都逃不出去。 “小姐放心,琴儿定会准时到。但若琴儿没有到,那小姐便一个人逃吧。” “傻丫头,你可是我妹妹,我是不会丢下你的,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于是主仆二人下了楼,嘴上说着要去找林映月,说什么好久没见到她了,都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样了…… 主仆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边走边说,全然当作没看见那两个小厮跟在身后。 果然,白天守门的小厮并未阻止主仆二人的行动,但她们前脚刚离开阁楼,两个小厮随后便跟了上来。 回府来这几日,林牵洛没见到父亲,也没见到他们兄妹二人。 琴儿打听到的消息是父亲送哥哥进京赶考去了,而林映月这个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乖巧懂事的姑娘不知做了什么错事惹恼了父亲,竟然在进京前把她禁足了。 罚她在闺房思过,估计要等到父亲从京城回来才会放她出来。 而父亲进京也有十来天了,算起来,父亲前脚刚走,魏姈就派春诗来洛城接自己了,也许父亲并不知道魏姈把自己接回府一事。 “哎哟……”林牵洛捂着肚子。 “小姐怎么了?” “肚子疼。”林牵洛装模作样的捂着肚子:“我要上茅房去。”于是主仆二人急匆匆去了茅房。 两名小厮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地看到琴儿坐在茅房外花丛边的石阶上,手托香腮看着云彩发呆。 其实早在茅厕外面,林牵洛趁着两个小厮视线被花丛遮挡的瞬间便悄悄溜走了,两个小厮看到的只是琴儿关上茅厕的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开始还听到琴儿问小姐好了没? 依稀听到有女子声音回答“还没好。” 琴儿这是一人分饰两角,自问自答。 她用的是腹语,当时学腹语,一是觉得好玩,二是为了教哑大叔,让哑大叔也能用腹语跟她们交流,没想到却在这里派上了用场,唬唬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厮倒也不赖。 琴儿隔一会儿就问一声。 两个小厮都听得真真切切,以为大小姐还蹲在茅厕里,若不是听到大小姐回应,二人甚至都怀疑这位大小姐是不是掉茅坑里了。 后来琴儿便手托香腮装睡,于是两个小厮也在清晨温暖的晓风中靠在一起睡着了。 对于爬树翻墙这种事,林牵洛还算拿手,她从小练习舞蹈,前世今生都没有荒废过,加上跟着闻嬷嬷学了九凤拳,身体算是练得比较柔软灵活了。 看了看四周没有人,便像猴子似的很快爬上了树,双手在围墙顶上一撑,身子软软地翻了出去,虽然是两米的墙,但林牵洛还是翻得比较轻松自如。 她一路跑到了羊悲亭附近,此处离太守府已是十几里的路程。 林牵洛跑得气喘吁吁的,眼看身后并没有林府的人追来,知道自己已经顺利逃出来了,只是不知道琴儿能不能顺利离开。 那个狗洞对她来说应该没问题,甚至应该钻得很轻松才对。 林牵洛躲在小路边的一片树林中,隔着婆娑的树影,看着湛蓝的天空。 现在是未时,与琴儿约定的时间尚早,于是从怀中取出昨天就准备好的饼子充饥。 吃了饼,林牵洛便裹紧披风,将手帕折成条状放在眼睛上遮光,然后惬意地靠在一棵大树上休息。 一个人流落郊外,林牵洛警惕地提醒自己不要睡,不要睡,万一有毒蛇毒虫,万一有坏人,万一林府来了追兵…… 但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孤零零的身影终于还是沉沉的睡着了。 毒蛇她不怕,但若睡梦中毫无防备被咬上一口那就太冤了。 第59章 羊悲亭刺杀 她的担心并非多余。就在她沉沉入睡之时,一只红盖毒蛛挂在蛛丝之上,缓缓坠下。 眼看着就要落在她的脸上,忽然一股气流袭来,将红盖毒蛛弹了出去,钉入了旁边一棵大树的树杆上。 黑衣男子有些诧异,似乎觉得出手帮助一个陌生人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奇怪的是自己还是这么做了。 看看沉沉入睡的姑娘,眼睛上蒙了块手帕,露出一张灵秀精致的脸。 但男子看她的目光却是冰冷的,仿佛面前的姑娘是美是丑在他眼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男子只是对自己的行为略有惊诧而已。 帮助别人似乎还是一件不错的事,至少他冰冷的面孔下,心却似乎微微温暖了一些。 日头西移,春风渐起,吹开了林牵洛遮在眼睛上的手帕。 当手帕被风吹开,眼帘映出一片红彤彤的亮光,在光线的刺激下,林牵洛醒了过来。 她已经睡了一个半时辰了,但对于熟睡的她来说,仿佛只是须臾之间。 林牵洛睁开眼睛,四周安静得只有树叶随风微微摆动时发出的细碎沙沙声。 看看时辰已快到酉时了,不知道琴儿那丫头是否顺利逃出府来,是否已经在羊悲亭里等着自己了? 林牵洛沿着小溪边一条蜿蜒的小路走着。 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面前是一池湖水,轻盈的碧波映着璀璨的阳光,莹莹亮亮十分好看。 沿着湖泊,是一条官道,官道不宽,仅够两辆马车相向而行。 湖边是一座亭子,匾上写着三个蓝色的字“羊悲亭”。 这亭子的名字竟与这美丽的风景格格不入,经风吹日晒,整个亭子显得有些沧桑。 亭中不见琴儿,却有一男子。 远远看去,男子身材高挑清瘦,身着一身黑衣,墨发垂腰,面向湖面坐在一方石桌边,留给林牵洛一个侧后方的背影。 男子修长的手指拈着一只小茶杯送到唇边,边饮茶边悠然自得地欣赏美景。 水,有茶水—— 林牵洛逃出来,跑了十余里路,又吃了饼,此时早已口干舌燥了。 看到水便像看到的宝贝似的,她快步朝亭子走去,打算向男子求一杯茶水润润嗓子。 刚走上羊悲亭的两级石阶,便听得身后一阵蹄跶之声作响。 这串清脆的马蹄声很快吸引了林牵洛的目光。 官道上驰来一辆马车。 一匹纯白色的高头骏马,长长的马鬃随风飘扬。 马脸上戴着面具,面具在晌午的阳光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竟是一只黄金打造的面具,面具上兀自镶了玉石珠宝; 车厢装饰华丽,四角挂着桃红色的纱绸,轿厢上雕刻的花纹上,渡了一层金粉,显得十分华贵。 帘子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女子的脸。 女子身裹白白的狐裘披肩,严实的挡住了初春的寒风。 乌黑的头发垂下,散在雪白的狐裘上,头发梳得极简,却掩饰不了她高高在上的气势。 一张娇俏的杏脸上,轻施粉黛,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像两颗黑葡萄般。 眼眸四处流盼,仿佛正在欣赏沿途风景,真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衬得这风景都逊色了不少。 车夫轻扬马鞭打马,马车后方紧跟着两匹棕色骏马。 两名身背长剑的劲装男子高高的坐在马背上,不紧不慢的跟在马车后面。 林牵洛虽生于官宦之家,但却从未见过如此奢华高调的女子,不由的看得一呆。 但眼眸余光却被远处密林中闪过的一个亮点刺激了一下,定睛一看,那亮点却是来自一支箭的箭头。 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蒙面人暗藏在密林中,早已将弓弦拉得满满的,蓄势待发。 箭头指向的不是那辆装饰豪华好看的马车,也不是自己,而是亭子中那个喝茶赏景的黑衣男子。 林牵洛一惊,毫无预兆的,她本能地跨上几步挡在黑衣男子身前叫道:“小心,有刺客……” 话未说完,一支箭划破长空呼啸而来,嗖地一下,林牵洛肩胛处一痛。 那支来势汹汹的箭自她肩胛穿过,从前胸穿过后背将她射了个对穿,然后借着强劲的力道,径直刺向黑衣男子。 一瞬间,林牵洛有些恼恨自己太笨太傻,为什么要为他挡箭呢。 为一个陌生人挡箭,实在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 而且她单薄的身体并没有挡住那支箭,那箭带着强大的力道,穿过她的身体,直直朝着黑衣男子心脏的位置射去。 此时的林牵洛心中涌起的是满腔的无奈。 就这么死了吗,可惜自己单薄的身体还是没能挡住这支力道强大的箭,她的举动也不过多添一缕冤魂而已。 这些想法就在一念之间,很快,林牵洛眼前一黑,一股鲜血涌入她的口腔,湿润了她干涩的喉咙。 鲜血夺口而出,她身子一软倒在血泊之中。 箭头刺进林牵洛身体的同时,黑衣男子手中茶杯一泼。 茶水竟化作一支水箭从杯中飞出,快如闪电般几乎擦着林牵洛的耳垂朝着躲在密林中的刺客射去。 而穿过林牵洛身体的那支箭,却在刚要触到黑衣男子衣裳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他的身上,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盾牌,为他挡下所有的危险。 箭被他身上无形的“盾牌”挡住,惯性被化去后,软绵绵的掉在地上。 就在箭落地之时,密林中的刺客一声闷哼。 水箭刺穿他的眉心,刺进了他的脑袋里,很快,血、脑浆和着茶水从他眉心的伤口处缓缓流出来。 刺客瞪大了的眼睛再也不能闭上。 亭中,黑衣男子慢慢转过身来,冷静而犀利的眼眸扫过那辆装饰奢华的马车。 马车里的女子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双美目朝亭子里二人瞅了一眼,放下帘子,朱唇轻启,喃喃自语: “二姐还真是不自量力,就凭她手底下那些个废物,也想杀他!别说一个刺客,便算倾巢而出也未必要得了他的命。” 车夫也冷冷一哼,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来:“二教主这是想得到圣火令呢,主人您可不能让她捷足先登。” 第60章 别再螳臂挡车 女子的声音仿若银铃般好听:“义父不过一句话,我们兄妹三人谁杀了那厮,便将圣火令传给谁。” 女子叹了一声,继续说:“唉,我那二姐呀,就迫不及待了。我不着急,先让二姐忙一阵子吧,咱们也好探探那厮的虚实,是否真像传说中那般厉害。” “更何况想要他命的又何止咱们圣火教,晟和宫里那位不也是时时刻刻惦记着他的命么。要对付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可不能轻敌,得找准时机。” “主人英明。” 车夫也狠狠抽出一鞭,马儿吃痛,跑得更快了些,马车渐行渐远,逐渐远离了黑衣男子的视线。 黑衣男子看着马车,眼中杀意渐浓,遂又慢慢淡去。 他低头看了看躺在血泊中的少女,微微蹙起了俊美的眉头。 少女一张可爱的俏脸儿,惨白且孱弱得叫人心疼,她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无力地搭在下眼睑上,美丽而无助。 黑衣男子似乎并不为她的美貌所动,他不易觉察的蹙了蹙眉,低语了一句: “箭头淬了毒——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 声音清冷,无爱无怨,无喜无悲。眼光只轻轻在林牵洛脸上一扫而过,便大步走出了羊悲亭。 数步后,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亭中的少女。 少女的身体躺在冰冷的地上,几处宽松的衣襟被冷风吹得高高舞起。 黑衣男子轻叹一声,低声自语:“真是碍事,算了,看在你为我挡箭的份上,葬了你吧。” …… 林牵洛眼睑极重,睁开复又合上,合上复又睁开。 朦胧中有一男子的背影站在窗前,黑色衣袂随着窗外刮进来的风轻轻拂动着,一头乌黑的长发顺滑的垂至腰间,正负手而立…… 林牵洛挣扎着想要说话,但胸腹间如波涛翻滚,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她喉头一腥,吐出一口血来,重又失了知觉。 反反复复、复复反反之中,林牵洛意识模糊间感觉自己紧紧抓住一只宽厚而温暖的手掌。 这只手,像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就舍不得再放开。 男子冷漠的眼眸平静的注视着少女。 少女身负重伤,且中毒至深,却仍顽强地求生,好几次,他听到她迷迷糊糊叫着娘,叫着闻嬷嬷,叫着哑大叔,叫着琴儿……叫着这些在她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 “爹娘,牵洛不想死,牵洛不想死,牵洛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呢……” 紧紧抓住一只手,林牵洛渐渐平静,沉沉睡去。 男子的眸光注视在她手腕上那只碧绿的手镯上,叹道:“此番若能活下来,便莫要再做这螳臂挡车的蠢事了,弱女子而已,还当自己是英雄?” …… 似是须臾,又似一辈子那般漫长,隐隐约约间耳边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哭声。 林牵洛渐渐恢复了些意识,但眼皮仍然重若千斤,睁不开眼,胸腔、大脑都疼得几乎要炸裂开来。 床边的丫鬟琴儿见她眼皮微动,又惊又喜,急忙跑去叫大夫。 隐约中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时而静谧时而嘈杂。 男声、女声、大声、小声……熙熙攘攘。 林牵洛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她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眼眸里透进一丝光来,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 床边有女子的声音依稀说着:小姐小姐,您终于醒了。 林牵洛终于缓缓睁开眼睛,见床边跪坐着一个姑娘。 这姑娘身着淡绿衫子,约莫十二三岁,脸颊消瘦,面色苍白,眼睛红肿得像个小桃子似的,那样子虚弱得只怕是风一吹便会倒下。 她脸颊上泪痕尚未全干,见林牵洛醒来,挂满泪痕的小脸上不禁喜笑颜开。 林牵洛回了回神,这不是琴儿么,她竟更加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卷走一般。 她的身后,一前一后站着两个姑娘,前面的姑娘一身粉衣,年龄和自己相仿,长相极美,杏脸桃腮,柳眉樱唇,仿似画中走出来的人儿。 正如白居易《长恨歌》里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林牵洛暗暗赞叹了一番,这世上竟真有这般好看的姑娘,便是那日马车上披狐裘的姑娘跟她一比,只怕也是逊色几分的,这或许才是传说中的倾国倾城的绝世美颜…… 粉衣姑娘身后站着的是一个衣着打扮和琴儿一样的绿衣姑娘,看起来年龄较粉衣姑娘稍长几岁,样子也更成熟稳重一些,长相普通,但眼神凌厉聪慧。 见林牵洛醒来,粉衣姑娘脸现喜色,吩咐身后的绿衣姑娘道:“小雪,快去告诉母亲,姐姐醒了。” 她身后的绿衣姑娘便即应声出去。 林牵洛一呆之际,那粉衣姑娘已经来到床边,拉起她的手道:“姐姐,你可算醒了。”声音温柔轻细,十分好听。 出逃、湖泊、羊悲亭、黑衣男子、马车、箭…… 断断续续的片段出现在她脑海里,但若这不是梦,那难道真是中了箭,受了极重的伤? 慢慢清醒的林牵洛知道自己还活着,而且回到了太守府,回到了自己的阁楼桃思阁。 面前这个粉衣姑娘,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林映月。 兜兜转转不仅没逃出去,反而身受重伤。 心中虽然不甘,但她还是平静地打量粉衣姑娘道:“映月,好久不见。”算是打过招呼。 四年未见,她竟出落得越发的清丽脱俗沉鱼落雁,好似画中的仙女。 林映月微微一笑,两行清泪就从她那双大眼睛里流了出来。 她坐在林牵洛床边,拉起林牵洛的手来,柔声说道: “姐姐,映月好想姐姐啊,与姐姐分别四年了,没想到再见面时却是这般境遇。姐姐,你身子可好,伤口痛不痛?” “我……” 林牵洛看着这个只比她小两个月的妹妹。 没想到四年了,她虽然出落得更加如花似玉,但却仍然和小时候一样是个爱哭鬼,眼泪多得跟黄河泛滥一样,止都止不住。 “姐姐不疼,你别哭。” 林牵洛忍住伤口的疼痛,轻轻坐起身来,勉强说道:“爱哭鬼,能改改这爱哭的毛病么?” 第61章 虚情假意 林映月破涕为笑:“映月这是担心姐姐呢。” 她用手帕试了试泪,重又握紧了林牵洛的手道:“前些日子听说姐姐回来了,映月本想来见姐姐,无奈父亲罚我禁足房中,后来听说姐姐失踪不知去向,映月好生担心,几个日夜都不能安睡。” “父亲回来了吗?” “是的。” 林映月哽咽了一会,接着说道:“还好姐姐得贵人相救,找回姐姐时,姐姐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孙大夫说,是有人为姐姐疗过伤,而且用了十分名贵的药材,否则以姐姐的伤势来看,若没有那些珍贵的药材和精湛的医术,只怕是无力回天了!” 林映月双手合十继续说道:“真是谢天谢地,姐姐可知是什么人救了你么?” “不知。” 林牵洛深深地蹙了蹙眉,按照林映月的说法,莫非她中箭受伤至今竟过了数日了,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又是什么人救了自己? 林牵洛自己也十分好奇:“若知道恩人是谁,定要好好谢谢他。” 脑海之中,竟浮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这些天迷迷糊糊的感觉,有这么一个人一直在默默的照顾着她。 说话间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走进几个人来。 当前一个贵妇人,一身做工精致的蓝色绸缎衣裳,头上金钗翠玉精美的点缀在她青丝发髻上,胸前一串乌亮的珍珠项链,珍珠又大又圆,颗颗莹润,个头均匀。 右手戴着一只黄灿灿的金镯子,刻着经文,左手戴着碧绿清透翡翠镯,与耳上垂着的翠玉耳珠遥相呼应。 再看那脸,轻施脂粉,薄唇一抹朱红,眉若拂柳,肤滑如脂,看不出半丝皱纹。 虽是年越四旬,却保养得极好,正是如今绥州太守府的女主人,太守大人林章的正妻魏姈。 魏姈身后跟着三个人,一个是她的贴身婢女魏昧,一个是林映月的婢女小雪,另一人则是个身材略显矮小的中年男人。 林牵洛记得他,他是府里的专职大夫孙礼昌。 孙礼昌年纪约莫五旬左右,留一缧山羊胡须,头戴小圆帽,右手提着一只小药箱,嘴角下拉,目光犀利。 琴儿一见他们进来,便慌忙躬身行礼,叫了声“夫人”,然后退到一侧,低低垂首。 林映月见母亲进来,这才站起身,对魏姈略一施礼,唤了声:“母亲。” 魏姈“嗯”了一声,吩咐道:“孙大夫,快给大小姐看看。” “是。”孙礼昌应了,将药箱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从药箱中取出一方小手帕,缓步靠近林牵洛。 孙礼昌是林家雇佣的大夫,不,以其说是林家雇佣的大夫,不如说是大夫人魏姈豢养的心腹。 数年来吃住在府中,从京城一直跟到了绥州,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在府上,还同样受到重用。 林牵洛从儿时起便怕孙礼昌,她一直觉得这大夫面相不善,不像大夫,倒像个索人魂魄的妖物。 看到孙礼昌靠近,林牵洛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床里侧挪了挪。 “大小姐……”孙礼昌说着便隔着手帕想要抓林牵洛手腕。 孙礼昌声音略显嘶哑,音调低沉干涩,听得林牵洛身子一颤,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没事……”林牵洛将手一缩:“不用看大夫。” 说话间,孙礼昌已经不耐烦的抓住了林牵洛的手腕,隔着手帕的手指早已搭上她的脉搏。 孙礼昌的脸色越发阴霾,嘴里蹦出“呵呵呵”的几声干笑。 “大小姐福大命大,孙某行医二十多年,第一次见到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能活下来的。” 魏姈微笑道:“孙大夫的意思是?” 孙礼昌起身向魏姈拱手道:“大小姐伤势无碍,已无性命之忧。我再开个方子给大小姐再服上几日,调理调理身子。” 魏姈面露喜色,说道:“有劳孙大夫,回头去账房领赏金吧。” “谢夫人。”孙礼昌又自弯下身子,向魏姈拱手行了一礼,提着药箱出门去了。 魏姈叮嘱琴儿照顾好林牵洛,向林映月使了个眼色说道:“月儿你该回去了,莫扰了你姐姐休息。”便走出了房间。 林映月应了声:“是”。 回头对林牵洛和琴儿说道:“那映月先走了,晚点儿再来看姐姐。琴儿,有什么事定要跟我说。” “是。”琴儿应了一声,送她们出去,见这群主子走远,这才回屋关上了门。 “我就说嘛,她就是只九命猫,这次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没死。” 魏姈一出房间,嘴角就露出一丝冷笑:“难怪当初使了那么多法子,最终都还是功亏一篑。” 魏昧道:“不过这丫头还好当初没死成,否则咱们的计划可就落空了……” 林映月也终于松了口气:“姐姐还活着,真好。” 琴儿将门关上,眼眶儿便又红了,她快步来到床前,哭道:“小姐你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哭哭啼啼干嘛,小姐我不是还没死么,哭啥?” “呸呸呸……”琴儿袖子一扬,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大吉大利,小姐可不能再说那个不吉利的字儿了。” “这话是跟闻嬷嬷学的?” 林牵洛扑哧一笑,却扯得伤口有些疼痛,不由得伸手抚了抚肩胛上的伤处,说道:“好好好,不说那字,琴儿别哭,你知道我不喜欢哭,也不喜欢看到别人哭。” 林牵洛嘴上虽训斥琴儿,但看着面前这个瘦弱且满眼倦意的小丫头,她看起来比自己还要虚弱一般,不禁心疼,便示意她坐在床边。 琴儿却说:“小姐昏睡了好些天,定然饿了,奴婢去给您端点吃的。” “什么时候开始又自称奴婢了?” 琴儿垂首道:“大夫人教训奴婢,不能失了身份。” “你倒是听她的话。” “小姐,这里是太守府,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至少在这府里,奴婢不敢逾越。” “这里只有你和我,不必事事谦卑。你先去端点吃的,咱们边吃边聊。” 方才听琴儿说起吃的,还真觉得腹中空空,饥肠辘辘。 第62章 有什么阴谋 趁着琴儿去找吃的时间,林牵洛起身在小屋里转悠了一圈。 房间不大,一张雕花架子床,墙边一张梳妆柜,一个衣柜,正中一张八仙桌,另有一张贵妃椅。 她打开衣柜,里面挂着的衣物除了她从洛城带回来的几件旧衣服外,便是她四年前的衣裳,一件一件,竟显得那般小巧。 “这屋子,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变了的只有人的心。”林牵洛感叹一句。 八仙桌旁不远处,放着一个火盆子。 火盆子里燃着红彤彤的炭火,为微寒的房间增了不少温度。 不多时,琴儿端了食盒进来,将饭菜从食盒中取出放在桌上。 却只有一碗饭一双筷子,一道素菜一道荤菜,菜色没有出奇之处,丝毫勾不起她的食欲。 饭菜虽然简单,但她还是习惯了和琴儿一起分享,见只有一碗饭一双筷子,便问:“你的呢?” “奴婢不饿。” 琴儿低声说,但腹中传出的咕噜声出卖了她。 林牵洛轻轻敲了敲她额头,嗔道:“我身子虚,也吃不下多少,咱俩一块儿吃吧。” 本是要让琴儿再去厨房端一碗饭来的,但厨房离桃思阁有些远,看着琴儿那单薄的小身板,也不忍心再让她去跑一趟。 正好有两碗菜,于是把菜和饭分了,分别盛在两个菜碗里,又把筷子从中间折断,分成两双,算是勉强能用。 琴儿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这才敢和小姐平坐在桌前一起吃饭。 看着琴儿清瘦苍白的小脸,林牵洛不禁心疼。 这丫头这几日是受了多少虐待,连说话做事都变得如此小心谨慎了。 “琴儿,夫人打你、罚你了?” 琴儿摇摇头说:“没有。” “那为何你又瘦了许多?” 琴儿道:“我这不是担心小姐嘛。” “琴儿,你给我说说,那日你逃出来没有,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事?” 主仆二人边吃边聊,林牵洛也越听越是心惊。 若不是她受伤,她和琴儿或许已经逃回洛城去了。 原来那日琴儿逃出太守府后直奔羊悲亭,看到的却是地上一摊血渍和一支带血的箭。 她祈祷这一切和小姐没有关系,但一直等到过了酉时都不见小姐来,她意识到小姐可能出事了,只能匆匆赶回太守府向夫人禀报。 没想到魏姈一听林牵洛失踪的消息,竟真的着急了。 连夜派了府上所有家丁四处寻找,这一找就是四五日,可是连林牵洛半点消息都没有。 后来,林章从京城回来,听说了魏姈私自将林牵洛接回府,现在还给弄丢了的消息,又急又怒,调了府衙的官兵去寻找林牵洛,几乎把整个绥州都翻了个遍,却尽皆徒劳。 而魏姈则主动去祠堂抄佛经为林牵洛祈福。 正在林家人一筹莫展之时,便有下人来报,说府门外有个姑娘,好像是大小姐。 一家人急忙迎出太守府,只见太守府门前,林牵洛一身干净的白裙,倚靠在石狮旁,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林章一时间脚都吓软了。 琴儿扑到小姐面前,颤抖着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喜道:“老爷,小姐还活着。” 林章大喜,让林庆旭把妹妹背回了桃思阁。 林牵洛听完,却蹙起了眉来:“有人救了我,还把我送回到太守府大门外?关键是还给自己换了衣服,那人到底是谁?” 但这些问题显然是没有答案的。 一大早,绥州太守府的仆人们便开始一天的忙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着相同的工作。 林牵洛在琴儿的侍候下洗漱完毕,略微梳妆一番。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那张精致可人的俏脸儿明显憔悴不少,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只有那双颇具灵气的眼眸明若星辰。 琴儿为她梳理的发髻上,插着一只银制的簪子。 发饰虽简单朴素,但林牵洛的脸蛋不需它物的修饰已经极美了。 琴儿端了早餐来,林牵洛见只有一份,便问琴儿。 琴儿说下人们自有吃处。 林牵洛知道这丫头在府中就变得机警几分,生怕行差踏错挨罚,叹道: “以后送饭来都多一人的份儿吧,咱俩一起吃,别人要是问你,你就说小姐食量大。” “可是奴婢。” “都说多少次啦,在我面前不要自称奴婢,你是我的妹妹。” “是。” 琴儿却是不长记性的,没过多久,看着小姐放下碗筷,便拿了件斗篷凑过来,给林牵洛披上,说道:“小姐,奴婢陪您到花园走走吧。” “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这些天养伤睡得我骨头都疼了。” 林牵洛转身拉住琴儿手臂:“小丫头,在洛城的时候你是怎么称呼自己的?怎么回了绥州便又自称奴婢了?下次再这样便重重的罚你,罚你一百个俯卧撑。” 俯卧撑这三字在这个时代是个奇怪的词,但琴儿六岁便跟在林牵洛身边,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千奇百怪的词和离奇的想法,在琴儿看来已经见怪不怪了。 何况在洛城时,林牵洛也常常带着琴儿一起做俯卧撑、仰卧起坐、倒立、拉腿等奇怪的事儿,说是强身健体。 琴儿哧哧一笑:“记得了,以后没人的时候奴婢便不自称奴婢了。” 林牵洛一抬手,做出要打人的动作:“还说奴婢?” “不敢了不敢了。”琴儿伸手格挡,和林牵洛打闹起来。 主仆二人出了桃思阁,春天的太阳不烈,洒在身上暖暖的极是舒服。 林牵洛惬意地迎着太阳,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花园。 春天绿植复苏,嫩芽碧草,一派生机盎然。 但是林牵洛发现不同的是,自从她们二人走出桃思阁开始,便有两个暗藏在阁楼外的家丁一直紧紧尾随。 林牵洛心里暗自生疑,魏姈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若只是要我的命,又为何听到自己失踪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派出了林家所有家丁去寻,甚至抄写佛经为自己祈福? 难道仅仅只是做个表象给别人看吗? 如果不是想害自己性命,那魏姈为何忽然转了性,对自己如此关切。 不,不可能,这其中定是有什么阴谋…… 第63章 皇帝赐的婚 这日午后,夏兰来传话:“大小姐,老爷和夫人请小姐去花厅。” 夏兰虽身着女仆衣裳,但话里眉间却不像仆人,倒有几分嚣张的口吻。 林牵洛带着琴儿,跟着夏兰穿过长廊、经过池塘,走过花园,来到一处气派的大房子前。 一进花厅,便见一中年男子端坐在主位上。 这男子四十余岁,长得温文尔雅,相貌堂堂,一身素色长衫,多了几分书卷之气,却少了几分威严,那是多年未见的父亲。 右侧坐着的魏姈一身珠光宝气,雍容华贵。 魏姈旁边,则是那位美艳不可方物的林映月。 左侧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四年未见,林庆旭已经长成了翩翩佳公子,俊朗斯文,眉宇间和父亲有几分神似。 林牵洛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鼻梁竟有些酸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主位上的男人深深叩首:“爹——” 林章连忙从主位上起身,上来将林牵洛扶起:“洛儿受了伤,不必行此大礼,快起来。” 他上下打量女儿一眼,眼眶有些微微泛红,说道:“四年未见,洛儿长大了,不知在洛城一切可好?” 林牵洛本不是注重礼节之人,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从不被繁文缛节束缚。 但不知怎的,此时看到久违的父亲,竟然不由自主的跪下。 看着父亲脸上新添的几道皱纹,心疼地说道:“洛儿很好,爹爹可好?” “为父一切都好。”林章也心疼地看着虚弱的林牵洛。 林牵洛与父亲见了礼,起身对魏姈略一欠身,叫了声“母亲”。 魏姈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林庆旭已经起身走了过来:“洛儿长大了,多年未见,哥哥都快不认识你了呢。” 林牵洛转身看着林庆旭,林庆旭微微一笑间,竟与父亲有六七分相似,温文尔雅,仪表堂堂。 “听说哥哥进京赶考,定是高中了吧,洛儿恭喜哥哥了。” “哪里,此次只是会试,考个贡生罢了,来年还要参加殿试,说起来十年寒窗实属不易。” 林牵洛笑道:“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哥哥一定能高中三甲,洛儿便等着来年殿试,喝哥哥的庆功酒了。” 一家人在花厅畅谈,仿佛早已没有了嫡庶之分,没有一切恩怨。 这是林章最想看到的画面。 林庆旭笑道:“洛儿怎么也变得文绉绉的了,叫哥哥好生不习惯,记得小时候,你可是比男孩子都要野,哥哥我一直是甘拜下风的。” 林映月道:“哪有这样说妹妹的,看姐姐气色比前些天好多了,想必身体已经无碍,姐姐也算是大难不死,将来必定后福满满。” “谢妹妹吉言。” 林牵洛没有看林映月,朝林庆旭做个鬼脸:“哥哥自幼听话,做事规规矩矩的,倒是我连累哥哥被父亲罚了好几次。” 林庆旭想到儿时遭遇,不禁莞尔一笑,无奈摇头,倒也是童年难得的回忆。 绥州太守府庭院犹如花园,亭台楼阁,花团锦簇,护院和奴仆三十余人。 这些奴婢仆人们每天起早贪黑,各司其职地忙碌着。 林章忙于公务,每日天明去府衙,披星戴月才回来。 魏姈打理内府,治理得府内井井有条。 林庆旭则日日躲在书房埋头苦读,准备明年殿试。 林映月除了每天过来探望她的伤势,就是在闺房中弹琴绘画,日子过得极是单调。 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一切都风平浪静…… 林牵洛坐在浴桶里,心神不宁的用指尖轻轻划动着一道道水波。 魏姈是不可能转性的,何况,这几日观察下来,桃思阁门前有家丁轮流守着。 和府门前值守的门房一样,两个时辰换一班,明着说是保护,但实际上是看守。 然而除了守在阁楼前的两名家丁外,其他一切都平静得不自然,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吗? 她看着自己身上旧伤未去又添新伤,除了肩胛上新添的箭伤外,右臂内侧自腋窝往下至手肘处那道十余厘米长,犹如蜈蚣般趴在她的手臂上的疤痕触目惊心。 这是四年前父亲被贬官,从京城前往绥州任职途中被乱石划伤。 看着手臂上这些大大小小的伤疤,林牵洛不由得苦笑,你一个小女子,干嘛总是逞强呢! 忽然听得琴儿声音在门外叫了声小姐,还不待林牵洛说话,房门便被推开一角,琴儿瘦小的身子很快钻了进来,复又把门关上。 “小姐,小姐,琴儿打听到了天大的消息。” “什么事,说来听听。” 林牵洛见琴儿急匆匆地跑来,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琴儿站在浴桶边大大的喘了几口气,等顺匀了气这才说道:“听说二小姐要出嫁了。” “映月要出嫁?不知嫁给哪家公子?” “不过二小姐不愿嫁,所以前段时间才被老爷禁了足。老爷之所以去京城,一是陪公子赶考,二来就是想去与大夫人的娘家人一起合计合计,商量个对策来推掉这门婚事的。” “映月要嫁去京城?那婚事退掉没有?” “说是皇上赐的婚,哪有那么容易退掉。” “皇上赐的婚,这么大面子!” 林牵洛说着一面起身用毛巾裹住身体,在琴儿的搀扶下出了浴桶。 “即是皇上赐的婚,那男方定然是非富即贵,映月有什么不高兴的。” 琴儿便帮她擦拭肌肤上的水珠,边擦边说道:“就是,没想到二小姐的婚事居然是皇上下旨赐的婚,可真能耐,皇上识得二小姐?” “不,定是冲着父亲来的,只是……” 林牵洛若有所思:“只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若皇上是向着咱林家的,那父亲想推掉赐婚应该不难,如若不是,那这件事定然没那么简单。” 琴儿道:“听说前段时间宫中传来圣旨,把二小姐赐了婚,京城的迎亲队伍怕是近几日就到绥州了。” “可知对方身份,是什么官职,或是京城哪个达官贵人家的公子?” “奴婢不知,不过听说二小姐不愿嫁是因为她和什么王爷私定了终身。” 第64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牵洛嗯了一声,突然转念,笑着嗔道:“映月嫁不嫁、喜欢谁,关我什么事,值得你急匆匆地跑来八卦?我是那么爱八卦的人么?” 说话间林牵洛已经穿好衣服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琴儿傻乎乎的一笑:“等二小姐嫁去京城,大小姐只怕也快要出嫁了呢。” “我嫁给谁?你这小丫头莫要胡说,你家小姐才十六,还小呢。” 琴儿笑道:“还小么,二小姐都要成亲了呢。” “那是她,对我来说,二十六、三十六都不算大,成亲么,那当然得找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若是找不到,那便不嫁。” “小姐总不能永远待在林家吧,大夫人还不剥了你的皮。” …… 京城晟都一夜大雨,大赓国皇宫“晟和宫”以东五里处,有一所大大的宅院。 宅院书房里,男人坐在书案前用食指轻轻地敲打着书案上一张宣纸。 宣纸上漂亮的行书写的是庚帖,一个女子的生辰八字。 男人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视着庚帖:“若不是当年弹劾张相,林大人也不至于被贬官到绥州去,以他的才能,在绥州那小地方做太守,确实屈才了。” 站在身边的男子吞吞吐吐道:“大人,莫非是说先皇……” “明哲,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叫明哲的男子这才说道:“大人认为先皇不该听信小人谗言,将林大人贬官?” 男人嘴角一勾,笑道:“你是否想说先皇昏庸?” 明哲急忙一躬身,行礼道:“属下不敢。” “先皇睿智,进退有度,当年的情形,唯有贬官方能保住林大人一家性命。” 男人说着端起宣纸旁边放着的一碗浓稠的药汤在唇边嗅了嗅,然后无奈地将药喝了,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亥末,快子时了。” 男子若有所思,然后冷冷笑道: “皇帝这厮还真是有心,竟然以我久病不愈为由,想到了冲喜这样的法子给我赐婚。哼,他是咒我时日无多了么?也罢,明哲,你亲自去一趟绥州,将新夫人迎回京来,明日便启程吧。” 说话间,男子脖颈上大大小小的血管突起,变成了暗紫色。他抚着胸急促的喘着粗气。 明哲有些焦急,轻声说道:“大人要不去一趟紫辰宫?” 男子一抬手,沉声道:“无碍。” “那太后那边?” “太后不想留的人,你便让她自生自灭罢。” 男子缓缓站起身来:“这次要对不起林大人了。” …… 琴儿生性好动,大半天了都没见她人影,也不知道跑去哪里听八卦去了。 林牵洛本也不是喜欢闷在屋子里的大家闺秀,只是这次回来,总让林牵洛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她提出要五百两银子,魏姈竟然答应了; 她受伤失踪,魏姈像寻自家女儿一样,派出了府中数十家丁四处寻找…… 这些,都让林牵洛觉得不真实,那不是她所认识的大夫人,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牵洛推开窗子,向远处张望。 她的闺房在二楼,是一处独幢小楼,一楼隔了储物间,然后是琴儿的睡处。 小楼虽小,林牵洛却觉得十分惬意。 窗子一打开,新鲜空气涌入小屋,林牵洛深深吸了一口气。 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亭台楼阁,乃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宅院。 远处有一池塘,池塘边有穿着灰色衣服的家仆在浇花修剪枝叶。 近处院落中,是身着淡绿衫子的女仆在打扫庭院,擦拭廊阁。 忽然想到窗前那个修长的黑影,虽然当时眼皮极重,视物模糊,但映像却极是深刻。 那个身影站在窗前,窗外几株单调的竹子,不远处是碧绿山丘……却绝非这般景色。 莫非我受伤后在过别处,那是什么地方?那个男子又是谁? 她似乎曾依偎在他的怀中,似乎曾紧紧握住他的手,他的胸膛是那般厚实,手掌是那般温暖! 林牵洛托着腮:“难道是他……”她想到的自然是羊悲亭里遇刺的黑衣男子! 琴儿这些天不再为林牵洛的命悬一线而担惊受怕,更是每餐和小姐一起吃饭,虽然这对主仆的伙食算不上多好,但也管饱。 现在看起来较林牵洛遇刺刚醒来时看见的憔悴样子要精神得多,人也胖起来一小圈。 原本瘦小得让人怜悯的小脸儿也开始有点肉,气色也好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牵洛竟然觉得这小丫头又长高了些许。 “琴儿打听到些事儿,有关二小姐婚事的事儿。”琴儿八卦的凑过来。 “打听到什么?” 林牵洛随口一问,虽然没有多少兴趣,还是问道: “我一直在想,映月嫁过去会幸福吗?琴儿,你都打听到什么,快说说看,他样貌如何,官拜几品,多大年纪,家中有无妻儿?” “这两天我也曾听几个婢子悄悄说起过二小姐要嫁的这位叶大人,但听来听去,还是不知道这个叶大人到底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 琴儿顿了顿:“大家都只是暗地里猜测,有说长相丑陋的、有说长得英俊好看的,竟也没个准。不过说到这人嘛,大家都说他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 林牵洛一时来了兴趣,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林牵洛也不例外,忙追问道:“这话怎么说?” “我也不大清楚,反正就是说他不是好人,说什么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 林牵洛却不以为然:“这些都是道听途说,若真是这般坏人,皇上能重用他,满朝文武能容得下他,就没有去弹劾他?” 林牵洛对这个说法是不屑相信的,就算朝中呼风唤雨的张相,也不敢明面上做什么恶事,何况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叶大人。 但琴儿这丫头十分上心,这一整天前院后院,甚至厨房、花园到处去打听有关二小姐那赐婚对象的事儿。 但都是众说纷纭,没个准数,不知不觉日头快要西沉了,琴儿正准备去厨房端晚餐给小姐送去,却见夏兰急匆匆朝大夫人的院子跑去。 第65章 要命的秘密 琴儿见她跑得这般急,只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于是悄悄跟了上去。 这一跟,竟跟到了大夫人的绛绫院中。 兰花匆匆进了大夫人房间回禀,递给大夫人一封信道:“大夫人,这是魏老将军的来信。” 魏姈忙取出信件来看。 林映月也在母亲房中,急切的问道:“外祖父都说了什么?” 魏姈看完信件,脸色煞白,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你外祖父说了,这场婚姻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你若不嫁,林家可能被抄家灭门。” “什么?”林映月花容失色:“不,难道是父亲在朝中得罪了什么人,可为什么偏偏是我,她林牵洛难道就不是林家的女儿吗?圣旨上又没提我林映月的名字。” “四年前,她留在洛城后,母亲便把她的名字划出了族谱,没想到现在反倒骑虎难下。”魏姈叹道。 琴儿惊得捂紧了嘴巴,怕自己会惊呼出声,小姐居然被这个毒妇划出了族谱。 “划出了族谱?父亲允许?” 林映月声音颤抖,她浑身像虚脱了一般。 如果林牵洛不再是林家人,那么她和母亲苦心策划这一切竟都是徒劳了,这么大的事,母亲竟然现在才说。 “你父亲他还不知晓。”魏姈恶狠狠的说:“即便他不知道林牵洛名字已被划出族谱,但他却从未想过要将林牵洛那贱人生的小贱人送去成婚,可见在他心里,只有那贱人母女。” 林映月脚下一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小雪连忙扶住了她。 林映月哭道:“母亲,映月不嫁那太监,映月宁愿死也不愿嫁给一个太监。” 小雪连忙扶住她道:“小姐,为今之计只怕要请宣王殿下出面了。” “王爷,衡哥哥?”林映月定了定神:“他远在边关,根本来不及呀。” “小姐,如今能救小姐的恐怕只有宣王了。他是太后的亲生儿子,说话定是有些份量的。” “没错,没错,可是他会救我么?”林映月踌躇。 “小姐别忘了,他答应过小姐一个条件,只要小姐把那半块手帕交给他。” “手帕,我没有,我没有。”林映月惊慌失措:“当年,我骗了他……” 林映月疯了一样的陈述着这件母亲、小雪都知晓的往事,最后哭道: “那半块手帕不是我的,我骗了他,如果他知道真相,定会恨我,那么我还能靠谁,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琴儿趴在窗外越听越是心惊,一不小心碰了窗檐一下,发出轻轻一声闷响。 魏昧喝道:“谁?” 几个人犹如惊弓之鸟,刚一听到窗外动静,便追了出来。 琴儿撒腿就跑,却还是被魏姈等人看见了她瘦小的背影。 魏姈怒喝道:“绝不能让她把秘密说出去。” 琴儿拼命地跑,跌倒再爬起,都不知道疼了。 她拼命的往桃思阁跑去,她一定要告诉小姐这个天大的秘密…… 但是身后,大夫人身边的一群家丁远远追了上来。 他们看见琴儿的身影,便放开了手中牵着的一条大黑狗。 大黑狗很快追了上去,扑向瘦小的琴儿。 大黑狗张口咬来,琴儿大声呼救,拼命挣扎:“小姐,小姐……” 晚饭时间,琴儿还没有回来,林牵洛便出门寻她,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花园。 春天绿植复苏,嫩芽碧草,一派生机盎然。 林牵洛脚步定在了一簇绿植面前,这簇绿植栽种在独立砌成的花台里。 小小的一方花坛,方圆不过一米。 林牵洛看着这簇绿植,奇道:“姣木栖草,它们居然还在!” 这是娘当年从洛城的梁姑姑家带回京城的种子,在京城御史府时,娘便在府中栽种了一小块地。 后来迁到绥州时,娘也带了些种子过来,但当年来到太守府后,还没来得及栽种,娘就…… 林牵洛喃喃自语:“是谁把它们培植出来了?” “是爹爹。”林映月温柔甜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牵洛回头看去,见是林映月和小雪站在身后。 林映月一身粉衣,披着一件长长的粉色披风,头上金花玉簪,脸上粉黛朱唇,略施脂粉。 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水灵地看着林牵洛,在太阳的照映下,美若出尘的仙子一般,让人移不开视线。 “爹?为什么?” “爹说这是芸姨娘留在府里仅存的几样东西了,想要留作念想。” 林映月上前几步,与林牵洛并肩站在花坛前: “姐姐刚留在洛城养伤的那一年,父亲在整理芸姨娘的房间时,发现了这姣木栖草的种子,便亲手将种子种下了,在爹爹的精心照料下,如今才能长得这般郁郁葱葱。” “娘说此草有毒,爹不怕伤到人么?原来在京城时,我记得娘是对下人们千叮万嘱的。”林牵洛问。 林映月道:“太守府里的下人都被爹爹训过,都知道这草有毒,所以不会轻易触碰,更不可能服食。” 林映月说着眼眶一红,豆大的眼泪便夺眶而出。 “其实我挺羡慕芸姨娘的,爹爹对她的爱远胜对我母亲的爱,今生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林牵洛看着这姑娘,方才还好好的,一眨眼功夫竟又成了泪人,不禁蹙了蹙眉。 “若映月今生也能嫁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男子该有多好。” 林映月一块洁白的手帕轻轻拭了拭泪。 “有什么好!” 林牵洛想到娘亲,面色便冰冷下来。 “只是疼爱有什么用,三妻四妾凑一桌打麻将么?若牵洛以后嫁人,便不允许他另娶妻妾,一个都不行,我绝不步我娘后尘。” 小雪听了都吓了一跳,连忙低声说道:“大小姐可别胡说,这话传出去不好。” 林牵洛不以为然,从小见惯了母亲谨小慎微的活着,活得那么卑微,最终也免不了遭人毒手。 母亲的这份痛,早已根深蒂固的烙在她心里,又怎能接受自己的丈夫有别的女人,而且和那个女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然后几个女人之间过上了相互算计,相互嫉妒的生活。 “总之我林牵洛要么不嫁,要么便嫁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若是变了心,和离了便好。” 第66章 模棱两可的圣旨 小雪小声嘀咕道:“这世上稍微有权有势的男子,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像咱家老爷这样只娶了一妻一妾的都算少的了。” 林映月道:“没错,只娶一个女人的怕是只有穷苦人家的男子,养一个妻子都难。” 林牵洛不屑地说道:“你难道希望你将来的丈夫多娶几个女人跟你争宠不成?” 林映月脸色一白。 她怎么可能希望自己的夫君妻妾成群呢! 父亲只娶了两房,但她从小看到的都是母亲处处算计的过日子,直到芸姨娘断气的那一刻,母亲才终于放下些心来。 但是她有什么能力去阻止将来的那个他娶几房妾室呢? 更何况她爱上的是王爷。 哪个皇族贵胄不是妻妾成群呢。 她所奋斗的,不过是个正妻的身份——她定要做他的王妃。 林映月垂下眼眸,低声说道:“不希望,但有什么用呢,这是咱们女子的宿命。” 她眼神暗淡,似乎瞬间失去了光彩,继而落下泪来。 林牵洛知道劝她别哭难如登天,只怕是越劝越哭得伤心,只好转身离开。 林牵洛还没走出多久,迎面便见夫人身边的夏兰走过来。 本以为她是去找林映月的,不料夏兰来到林牵洛面前停下,行了一个礼道:“大夫人请大小姐去一趟绛绫院。” “降绫院——” 那可是魏姈的院落,林牵洛四年前曾随母亲给大夫人请安时去过,为何今日大夫人会突然叫她过去。 但既然是大夫人叫她去,她没有理由不去,于是跟着兰花前往绛绫院。 走进降绫院正堂,林牵洛便隐隐有一丝不安,这种令她不安的情绪似乎是从空气中都弥漫开来的。 魏姈背对着门站在正堂中央,正静静看着堂上一尊观音像。 魏昧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见夏兰引了林牵洛进来,便禀道:“大夫人,大小姐来了。” 魏姈这才慢悠悠的转过身来,脸上似笑非笑的朝林牵洛看过来。 …… 林映月在姣木栖草前伫立了很久,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 “小雪,依你看来这事有多少把握?姐姐真能答应么?” “夫人定然是有把握的,小姐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小雪说。 林映月轻轻摇摇头:“可我还是担心,此事万一闹大了……” 她转过身,朝着母亲所在的绛绫院方向看过去,双眉深深的蹙了起来。 “若姐姐答应,映月这辈子定然感激她的大恩。” 绛绫院里,林牵洛叫了声“母亲”,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魏姈上下打量林牵洛,和颜悦色的说道:“瞧瞧,咱们洛儿这伤一好,活脱脱一个大美人儿,你说是吗魏昧。” 魏昧笑道:“大小姐生来便十分出众,任谁瞧了都喜欢。” “那是,咱们家的大小姐,那可是有福气的人儿,如今得蒙皇上赐婚,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呢。” “赐婚?” 林牵洛只听琴儿说过林映月被皇上赐了婚,怎么到了魏姈这儿,却成了自己被赐婚了。 她向魏姈平视过去,笑道:“母亲这是怕牵洛对映月妹妹心生嫉妒,才这般宽牵洛的心么。我可是听说映月妹妹被皇上赐了婚,真心为她高兴呢,妹妹得此恩典,那是林家的殊荣,也是魏家的殊荣,牵洛这里先恭喜母亲了。” 魏姈笑了起来:“洛儿啊,不知道你是从何处听来的闲言碎语,皇上赐婚的并非月儿,怕是那些下人搞错了。我倒是希望皇上将来也能给月儿赐下一门美满的姻缘呢。魏昧,圣旨。” 魏昧依言将一卷圣旨恭敬地递到林牵洛面前。 魏姈侧目看了一眼魏昧手中的圣旨,递给林牵洛一个眼神道:“你看看。” 林牵洛接过圣旨打开,但见一卷做工上乘的金黄色绢布,背面绣着腾飞的巨龙,正面中间镶着一块白色绢布。 绢布上白底黑字,字迹清秀又苍劲有力,落款处盖着一个正方形的大印章。 便算皇帝陛下现在远在京城晟都的皇宫之中,单单只见到这圣旨,就有种让人敬畏的压迫感。 压迫感之外,又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气势,令人肃然起敬,不敢丝毫怠慢。 林牵洛虽然在别人眼里只上过一年私塾,但她的大部分知识都不是来自于这一世。 她仔细看了一遍圣旨,大意是:“爱卿叶屠苏自上任以来,为朝廷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为朝廷之肱骨,国之栋梁,特赐叶林联姻,将绥州太守林章之女赐予叶屠苏为妻,择吉日完婚。” 林牵洛认真地在圣旨里寻找,想找到林映月的名字,亦或者找到嫡女、次女之类的字,都一遍遍失望。 单单从这圣旨来看,林家似乎不论嫁的是哪个女儿都不算抗旨,除非皇帝另有口谕。 只是就算当时有口谕,魏姈现在也不会提及。 林牵洛相信皇上赐婚的对象定然是林映月。 否则从洛城接回自己的就不会是魏姈而是父亲,告知自己被赐婚的也不会是魏姈而是父亲了。 细细想来,琴儿曾说过林映月心系什么王爷,不愿意嫁给这位大人,所以魏姈才想到了把自己推出去代替林映月出嫁。 只听魏姈接着说道:“只因那日陪同你父亲一同接旨的是月儿,府里的下人这才一直误以为被赐婚的是月儿,人多嘴杂,是以让洛儿你误会了。” 林牵洛脸色铁青,但从圣旨来看,确实无可辩驳。 但林牵洛生性顽劣,这世上她只听娘亲的话,又岂会是任人操控揉捏的木偶。 “牵洛知道了。”林牵洛理了理思绪,悠悠说道:“父亲呢,这么大的事,应由父亲来跟我说。” “你父亲去府衙还未回来,他公务繁忙,此事已让我来全权操办了。京里迎亲的队伍传来消息,明日便到绥州,洛儿……” 魏姈浅笑着拉起林牵洛有些冰冷的手,柔声安慰道: “你是林家长女,又是皇上赐的婚,相信那叶大人定会爱你,重你,不会委屈了你。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随迎亲队伍进京。” 第67章 要挟 “明日一早?”林牵洛冷冷一笑:“我娘曾经给我定下娃娃亲,如今娘虽然已经去世,但我更不能辜负了她,做不孝女儿。” “娃娃亲?哈哈……”魏姈突然大笑了起来:“你娘后来没跟你说过么?” “什么?”林牵洛冷冷的眼眸睨向魏姈。 “你那个娃娃亲啊,早在很多年前便夭折了。若你不信,可以去问你父亲。” 魏姈脸上泛出丝得意的笑容:“若那小子不死,你父亲为何到现在都还绝口不提这门婚事呢?” 林牵洛脸色有些苍白,不是她真想嫁那娃娃亲,而是手上没有了筹码,偏偏这圣旨上只说是给林家女儿赐婚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我是庶女,皇上既然给京城的高官赐婚,定然赐的是嫡女才对,母亲若送我这庶女上了花轿,恐惹皇上不悦。” 魏姈沉下脸来,冷冷说道:“圣旨在此,嫁不嫁已经由不得你了。你是庶女又如何,你可是林家的长女呀。你这个做姐姐的不嫁,又岂能轮得到我月儿嫁。” 林牵洛冷哼一声:“那你去嫁得了。”林牵洛一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却传来魏姈的声音,这声音不大,却让林牵洛不寒而栗:“琴儿那奴婢今后怕是不能来侍候你了。” 林牵洛的脚步戛然而止,转身看向魏姈。 魏姈嘴角一抹笑意:“这丫头胆敢趁我外出之机,伺机潜入我房中偷东西,我已命人按照家规处置。” “不可能,琴儿不会偷东西。” 林牵洛心中一凉,她大概猜到这个家里为什么连下人都敢不把她这个大小姐放在眼里了。 只怕她没有猜错,当年半夜放毒蛇到娘亲屋里,下迷药让闻嬷嬷昏睡,致使娘亲被毒蛇咬伤而没能得到及时救治的,定是魏姈。 几次三番想要自己性命的人也绝对是她。 “你把她怎么了?”林牵洛怒了。 琴儿才十三岁的年纪,天真烂漫,若是她双亲健在,那正该是父母百般疼爱的年龄,生活得无忧无虑才是。 而她,小小年纪便为奴为婢,尽心尽力侍候在自己身边,最后却落得因偷窃被家法处置的冤屈下场! “没怎么?按规矩,偷盗者轻则砍掉一只手,打五十鞭,逐出府去,重则杖毙。不过你放心,念在她侍候你一场,我格外开恩,没砍手,也没逐出府去。” 魏姈微笑说,那笑容却像索人魂魄的无常。 “她不可能偷东西,不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她了?”魏姈脸上仍挂着那抹有些扭曲的微笑。 “不是。” 林牵洛一惊,这个魏姈之前装得一副慈母模样,如今却心狠手辣、面目可憎。 林牵洛知道自己再如何愤怒也不能和她硬来,只得说道: “还请母亲放过琴儿,我保证一定严加管教,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魏姈缓缓点头,满意地笑道:“洛儿总还是识大体的好姑娘。你今儿个好好休息,明日起便要舟车劳顿,远赴京城了。” “此事,得由父亲来说。” “你父亲?”魏姈森然一笑:“也好,不过这辈子不会让你再见到琴儿了。” “你把琴儿怎么了?” “你想她好好活着?除非……” “好,我答应,我听你的话。” 林牵洛想到琴儿小小年纪,瘦削的身板儿,这时却不知受了多少苦痛,一咬牙关,暂且先答应魏姈:“在进京之前,我要见琴儿。” “早这么着不是多好,难得你们主仆情深,便让你见见她。走吧。” 林牵洛跟魏姈来到一处偏僻的屋子前。 但见房前屋后各有几位家丁把守着,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看不到里面是否有人。 待家丁点亮烛台,林牵洛才看到墙边的干草上趴着琴儿瘦弱的身躯,稍显单薄的衣裳上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她衣裳破烂,那伤痕不似鞭伤,更不似刀伤,反倒像被野兽撕咬的伤口,血淋淋的,有的地方更是血肉模糊,露出上翻的皮肉。 林牵洛久违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转身看向魏姈:“你不是说没打她么?” “是没打她,她偷窃时被我院中的大黑发现了,追逐中咬了几口。” 见魏姈说得轻描淡写,林牵洛的心却在泣血。 “果然是畜生,张口就咬人。”林牵洛骂道。 魏姈怎会听不出她弦外之音,脸上一白,狠狠地瞪了林牵洛一眼,暗骂一声“贱人”。 林牵洛也知道此时不是与魏姈逞口舌之快的时候,看着琴儿这一身伤,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帮她做什么。 “琴儿,琴儿……” 林牵洛探了探琴儿鼻息,见她还有呼吸,这才稍稍放心。 听见林牵洛叫她名字,琴儿这才苏醒过来,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小姐,小姐……”声音细弱,有气无力。 “琴儿。”林牵洛心痛如绞:“母亲,请您恩准我带琴儿回去疗伤。” “回去?那可不行。”魏姈说。 林牵洛紧蹙双眉,琴儿伤势严重,若不赶紧医治只怕性命堪忧,只好退让一步道:“那请母亲让我在这里为琴儿上药。” “可以。” 魏姈答应了,命人取来金创药和纱布等物交给林牵洛:“别耽搁太久。” 便要留下魏昧和春诗守着她二人。 “让魏昧姑姑她们也出去吧,我们主仆有些私话要说。” 林牵洛睨眼看魏昧,又看魏姈:“你让我做的我都答应,就不能让我和琴儿说些女儿家的悄悄话么。” 魏姈脸色微沉,她怎么可能让这奴婢和林牵洛单独相处。 这小丫头今日潜入绛绫院,听到了太多不该听的秘密了。 “上药便上药,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向魏昧使个眼色,命她看好这对主仆。 见魏昧和夏兰领命看守,林牵洛也无奈,琴儿的伤痕严重,哪里只是被随便咬了几口那么简单。 不敢耽搁,林牵洛慢慢拨开琴儿那件被血和汗水粘在烂肉上的衣裳,琴儿疼得咬紧牙关,悄悄落泪。 第68章 林牵洛你还太弱小 “这毒妇,居然狠心把琴儿伤成这样。” 林牵洛心里骂着,然后给琴儿上药。 琴儿因为身上疼痛,她汗如雨下,却咬紧嘴唇说: “小姐别担心,奴婢没事,有小姐帮奴婢上药,奴婢的伤过几天便好了,定然又可以侍候小姐了。” 林牵洛心中一痛,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林牵洛已经打定了主意,她不会坐以待毙,她要逃,她要带着琴儿逃,逃到塞北之地寻闻嬷嬷去。 林牵洛一边给琴儿上药,一边寻思对策,如今琴儿伤势严重,今晚是不可能带她逃出去的。 让自己嫁去京城的主意,未必经过父亲同意,否则魏姈也不至于拿琴儿来要挟,等会儿我便去找父亲,他定会为我做主。 思索间,已经上好了药,魏姈却恰着时间的进来了:“洛儿,你该回去休息了。当然,也别想着逃走,琴儿受了伤,怎能跟着你日夜奔波呢?你放心,我会命人好好照顾她,待你出嫁后,我会派人送她进京侍候,那时候琴儿的伤也早该好了。” 魏姈目光狡诈地一笑,又道:“别想着去找你父亲,你若敢有任何异动,琴儿的小命立刻便会交代了去。要么乖乖进京成婚,要么这丫头死。” 她知道这对主仆私下有着亲姐妹一般的情谊,这是林牵洛的软肋。 被逼到这个份上,知道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林牵洛蹲坐在琴儿身边,一手握了握琴儿的手,另一手悄悄从靴子里抽出随身的短刀,站起身来,缓缓上前两步。 一招腾蛟起凤探出,直取魏姈脖子。 她没想杀她,若杀了她,她自己被处罚到无所谓,但父亲怎么办? 这个恶毒的女人是父亲的妻子啊,就算要杀,也要先让父亲认清楚她的真面目。 林牵洛想的是擒贼先擒王。 她用琴儿要挟自己,自己为什么不能用她的性命要挟她呢? 但是她还是想错了,其实这一刀下去,就算她真有杀魏姈的心,也是做不到的。 魏姈身子一闪,已经退开两步,看那身法,竟然也是练过的。 林牵洛又一招走鸾飞凤直逼过去,看到的却是魏姈的冷笑。 魏姈没有动,但林牵洛持刀的手却被人紧紧钳住了,钳住她手腕的是魏昧。 魏昧灵巧的在林牵洛手腕处一转,林牵洛握刀的手便脱了力,短刀脱手,掉入魏昧掌中。 魏姈呵呵冷笑:“就你这点功夫,唬谁呢?” 魏昧亦是冷笑:“大小姐,今日便算我不出手,你也是伤不到夫人的。你是不是忘了,夫人出身行武之家,自幼习武,虽然不敢与高手比,但对付你,却是绰绰有余的。” 魏昧表情得意:“而我,亦是自幼在将军府长大,夫人出嫁时,魏老将军让我跟随夫人来到林家,为的就是保护夫人。大小姐,我若现在想废了你一只手,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当然,你大婚在即,我怎能伤你呢。” 轻轻反手一推,便把林牵洛推得踉跄几步,跌在地上。 “不,小姐,你不能嫁,那叶大人他是太监。”琴儿叫道。 她本想把听到的一切都告知小姐,无奈当下却说不得,并非她怕死,而是担心小姐知道了秘密后,夫人也一样不会留她性命。 魏姈大怒,喝道 :“掌嘴。” 便有两个婢女快步来到琴儿面前,一个抓住她肩膀,一个狠狠煽她耳光。几个耳光下去,琴儿已是面颊红肿,嘴角渗血。 “住手,住手,别打了,别打了,我嫁,我愿嫁给叶大人。” 林牵洛惊惶失措,看那魏姈的狠辣,自己若不答应,只怕是琴儿要被活活打死。 魏姈轻轻抬手,两个婢女这才放开琴儿。 “这才是我的好女儿嘛。何必要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林牵洛冷冷一笑。 魏姈却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拉起林牵洛的手,柔声说道: “我知道委屈了你,但身为女子,命运不由自主,皇上下了圣旨,我与你爹爹也是迫不得已,林家势必要嫁出一个女儿,胆敢违抗,那便是抄家灭门,诛九族的死罪。” “即便不为自己,也得想想你的父亲,你的兄妹,还有这阖府上上下下几十个奴仆婢子,甚至林家所有远近亲戚,全都会因此受到牵连。” “但我,只有映月这么一个女儿,她的心思我这个做母亲的明白,她一心一意爱着宣王殿下,此番若是逼她嫁给叶大人,她定然只有寻死一条路可走。” “作为母亲,我不得不想尽法子为她筹谋,你也别怨我心狠,谁让我是个女人、是个母亲呢。” 魏姈长叹一声,苦笑几声:“女人生来卑微,一生的天地就是一个家,争来争去也只为自己丈夫心里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为自己膝下孩儿能过得幸福,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过一生。” “我知道逼你嫁给一个太监着实委屈了你,但为了我的月儿,不得不使尽手段。无论你如何怨恨我,只要我的月儿能有个幸福的未来,一生无忧,就算付出我这条命都是值得的。” 林牵洛突然好生羡慕林映月,面前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而用尽手段。 虽然可耻又可恨,但站在对方的立场,大约这么做,是她认为能为女儿做的最好的事情了,所以她做尽坏事而无怨无悔。 想着想着,“太监”二字停留在她脑海中。 林牵洛撇了撇嘴,问道:“那叶大人他,真是……太监?” 魏姈脸沉了沉:“是又如何,有我在,由不得你不嫁。” “他真是太监?”林牵洛痴痴傻笑起来。 魏昧和几个婢女面面相觑,以为她疯了。 林牵洛笑了一会儿,然后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好,我嫁。只望你记得,待我一出嫁,就送琴儿过来与我相聚。这段时间,你必须给琴儿治好身上的伤,如若琴儿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我嫁给那太监,也要揭发你逼我替嫁之事,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第69章 妥协 “好,我要的是月儿的幸福,要这奴婢的命有什么用?”魏姈道:“可你也不要耍什么花样。” “放心,我既然答应嫁,就绝不反悔。” “小姐,不可……” 琴儿一边擦嘴角的血,她知道大夫人不会放过自己,事到如今,自己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但小姐的幸福怎么办? “那可毁你一辈子的,小姐。” 琴儿努力地爬起身来,想要撞死在墙壁之上。 只有自己死了,夫人就不能再拿她来要挟小姐。 琴儿一身的伤,动作要比平时慢了许多,当她有撞墙的举动时,魏昧已经眼疾手快的一个箭步抓住了她。 魏昧既是魏姈的陪嫁丫头,自幼在将军府习得一身武艺,虽算不得什么高手,但身手也算矫健,何况是对付琴儿这个已经丢了半条命的小丫头片子。 林牵洛也冲了过去:“琴儿不可。” 她拉住琴儿的手:“还好他是太监,若不是太监我还不答应嫁呢。” “琴儿,别担心,也不可再寻死,或许此去京城亦是我的另一条出路呢,这天下,还会有哪里比这太守府更可怕的地方,琴儿,相信我,不可再有轻生之念,我在京城等你。” “不,小姐,那块手帕——” 琴儿话未说完,魏昧已将一块粗布塞进她的嘴里,恶狠狠的瞪着她。 “你们干什么?”林牵洛一惊。 魏姈道:“我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你还不走。” 林牵洛眼眶红红的,她不知道琴儿为何忽然说起那块手帕是什么意思。 但现在也并不是她追问手帕的时候,她心疼的看着琴儿。 “大夫人,记住你答应的,给琴儿治伤,然后送她到京城见我,否则,大家同归于尽。” 林牵洛走出那间满是灰尘味的柴房。 房间里的灯已经被家丁灭了,然后传来轻轻的关门声,想必魏姈也不愿将此事闹得府中人尽皆知。 “洛儿……”魏姈走在她身边:“别想着找你父亲揭发此事,不然琴儿绝对活不成。你也别怪我心狠,为了我的月儿,只能对不住你了。” 林牵洛看着天上那轮已经被时间慢慢吞噬的明月,已不再是那么圆了,暗自苦笑。 姜还是老的辣,自己果然还是太嫩了,在这个工于心计的女人面前,竟然还是这般没有出息。 琴儿在黑漆漆的小木屋里泪如雨下,她知道不该说起手帕的事。 是的,还好,还好魏昧及时阻止了自己的冲动,否则只怕大小姐知道了真相也活不成了吧,她在心里默念:小姐,永别了…… 这一夜,林牵洛的门外有几个粗壮的婢女守着,阁楼前后也有几波家丁巡逻。 魏姈确实太小心了,凡事做得滴水不漏,不仅用琴儿的性命要挟她,逼迫她,更还提防她会不顾琴儿死活向父亲告发或者连夜潜逃。 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家里,她竟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弱女子,天大的委屈都求告无门。 所以此时此刻林牵洛打定主意,真心愿意嫁去京城,嫁给那个姓叶的太监。 至少她认为,嫁给那个太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次日一早,小雪便来侍候,说是奉了夫人之命,由她陪林牵洛前往京城成亲,她拿了一身粉衣给林牵洛换上,又精心为她梳妆打扮。 林牵洛一头乌黑莹亮的青丝配上一只金凤钗环,原本就白皙秀丽的脸上着了胭脂粉黛,又精心地画了柳眉朱唇,戴上冰玉耳坠。 一身粉色蕾丝罗裙,配一个貂皮围脖,一件浅粉色披风,端庄中透着秀丽,秀丽中带着灵气,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小雪都忍不住赞道:“大小姐真是国色天香,这世间只怕再没有比大小姐好看的姑娘了。” “在你心里只怕是映月更美吧。” “二小姐也美。” 小雪说话间打开盒子,拿出一个白色的面具要给林牵洛戴上。 “真是准备的齐全?”林牵洛冷笑。 大赓国有个风俗,远嫁的女子从娘家到来到夫家所在地的途中,须得戴上一个面具,她们竟然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然而这样一来,魏姈她们就能更好的掩饰自己的身份。 她觉得,大赓国这个规矩,莫非就是为了林映月而制定的。 林牵洛戴上面具,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仔细地看。 那白色的面具做工极其精致,透过面具,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明亮的眼眸,面具自上而下遮住鼻子,露出她美丽的红唇和下颌。 “其实这个面具原本是小姐给自己准备的,她今后也是要嫁去京城的,只不过还不到时候。” “嫁什么王爷么?”林牵洛淡淡地问。 小雪一慌,手中的木梳落在地上,连忙拾了起来。 “怎么,这算是秘密么,不能让我知道?” 小雪慌乱间回道:“不是不是,只是小姐和王爷的婚事尚未落定,传扬出去不好。” 林牵洛哼了一声:“我才回来几天都有所耳闻,你们这保密工作可做得不怎样,不就是那个宣王爷么,有什么了不起。” 林牵洛嘴上逞着能,内心却是万分不甘的。 她倒不是羡慕林映月找了个王爷男友,而是林映月凭什么把她的幸福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 如今,为了琴儿她不得不向魏姈妥协。 至于爱情,前世没有,这一世不过才十六,对爱情也还并不向往。 娘亲因为深爱父亲而嫁他为妾,最终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所以她不相信虚无缥缈的爱情,只愿活得洒脱。 她记得娘亲临终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要好好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 娘亲一向谨小慎微,甚至嘱咐她要处处让着林映月,处处落后林映月。 期盼大夫人因此不再为难她们母女,但娘亲终是为人所害,自己也几经生死。 林家对她来说是个危险之地,若不离开林家,依魏姈的手段,定是要想尽办法除掉她的。 对林牵洛而言,逃出去从此浪迹天涯也好,嫁给一个太监也罢,总好过留在林家这个危险之地,更何况现在不是逃的时候,她必须救琴儿。 小雪此时心中一阵恐慌,但听这位大小姐的语气却并不认识宣王,而宣王当初来府上指名要见的也是二小姐。心中稍安了几分。 第70章 叶屠苏何许人 大厅中,林章焦虑的等待迎亲的队伍,但脸上更多的是担忧和不安。 既然对方允了,那他林章有何能耐不允? 那叶屠苏是何许人,那是连皇上太后都须得给足他面子的大人物,朝野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魔头。 虽然当初在京城晟都时,他踌躇了几日,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把林映月的庚帖交给叶屠苏,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疼爱林映月。 三个儿女他从来未想过要厚此薄彼,所谓手心手背皆是肉。 自从四年前林牵洛的生母荆丽芸去世后,林牵洛又在洛城摔下阁楼重伤不醒,从此留在洛城养伤。 但在林章心中便更是疼惜这个女儿,直怨自己没能照顾好她,对不起死去的爱妾。 但家里唯一的女主人魏姈却不是个省油的灯,林牵洛不是她亲生,自然不会善待。 这几年林章故意冷落林牵洛,甚至四年来从未去洛城探望过,就是担心魏姈会因此心怀恨意,变本加厉的虐待这个他一生唯一真爱的女人为他生的骨肉。 其实自接到圣旨那一刻,林章就发现了圣旨中的这一漏洞。 但想到那位传旨公公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林映月,也自然认定是给林映月赐的婚,即便是那传旨太监弄错,也只能是将错就错了。 此次进京与岳父魏老将军会了面,想商量对策退婚。 不料魏老将军虽然心疼映月这个外孙女,但还是认为退婚这事毫无胜算,绝不能提,否则得罪的就是朝中各大隐蔽的势力。 林章思来想去,无奈只得亲自送庚帖去见叶屠苏,虽是带了庚帖,但还是抱了丝希望,想用八字不合之类的理由试探试探。 不料庚帖递上,却迟迟不见其人,林章在京城逗留了七八日,才收到叶屠苏差属下送到林家在京城一座小宅院的回帖,对方竟是允下这门婚事。 叶屠苏三字虽然不是人人认得,但若说到他的官职,那可是上至朝廷各级官员,下至黎民百姓,不论清官贪官,不论绿林还是良民,那都是如雷贯耳,诚惶诚恐。 林章去了趟京城,不敢面见皇帝,本想旁敲侧击试试叶屠苏,却连叶屠苏的人影都未曾见到,不由得暗骂自己无能。 林牵洛一进花厅,林章便迎了上来。 小雪附耳说:“小姐一旦说话,难免暴露身份,琴儿的性命可还在大夫人手上呢,自个儿掂量掂量。” 林牵洛眸光一寒,却还是忍住。 林章踱步来到林牵洛面前,温言说道:“月儿,你怪爹爹吗?枉我身为一方太守,但女儿的婚事却不能做主。爹爹知你心系宣王,但这是皇上赐婚,便是宣王殿下只怕也无能为力。” 林牵洛没有作声,但听了父亲的这番话,竟还是颇有些感动,虽然这是对林映月说的,她居然替林映月感动。 是的,想必父亲已经把自己忘了,自己不过一个庶女,一个妾室生的女儿而已。 荆家在时是她们母女的后盾,荆家没了,她们母女的依托也就没有了。 林映月则不同,她的外祖父那可是当年打下北煊国被皇帝亲封为煊武大将军的一代战神。 但是一转念,不,不对,父亲又怎会看不出那圣旨的漏洞,却还是执意让林映月出嫁。 莫非,父亲并没有弃我于不顾,甚至在他的心里对我比对映月重要么? 想到这里,林牵洛眼睛一下就湿润了,两行清泪顺着面具滑下,汇于下颌滴在衣襟之上,扑到了父亲怀里。 林章心中一痛,轻轻抚了抚女儿的背:“委屈你了,孩子。” “夫君,委屈二字若是传到叶大人那里,可是要招来麻烦的。” 魏姈走进来,身后跟着魏昧,她眼神凌厉地扫了一圈厅中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在了林牵洛身上。 “夫君,事已至此,为了女儿的幸福,咱们可不能出任何差错,以免得罪了叶大人,对女儿不利。” 林章松开女儿,叹了一声,问魏姈:“旭儿呢,他没跟你一起?今日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见旭儿?” 魏姈也是一愣,按理说,林庆旭这个当哥哥的,再如何不愿妹妹嫁去京城,嫁给那个太监,但依他的性子,也不会不来送妹妹一程的。 林章脸现怒色,吩咐林束去找。 他本不该怪罪儿子,但心中那团怒气实在没有地方发泄,而儿子这时不在场,便给他寻到了一个发泄的由头。 但很快,林束便带了狄音进来。 狄音一脸懵,说自己今日一早起来,便没有见到公子。 魏姈怕丈夫真的要罚自己儿子,连忙劝道:“不来便不来吧,旭儿大概是不想看着妹妹嫁去京城受苦,心里难受,不知躲在哪里伤心呢。你看洛儿不也没来么,你就别生这闷气了。” 林牵洛嘴角一抽,逼我替嫁还不忘在父亲面前捅我一刀? 林牵洛冷笑,但为了琴儿,还是忍了。 林章叹了一声,他着实不该把这怨气往儿子身上发。 “算了,旭儿和洛儿不来也好,省得徒增伤感。” 魏姈心里暗骂一声:逼月儿嫁那太监,还处处看不惯旭儿? 对那贱人生的小贱人倒是关心得很嘛,才一提到那小贱人,你的气就消了吗! 哼,等你知道真相,我看你能怎么办,进京找那太监要人去? 林牵洛默默站在一旁,早已打定了主意,此去嫁给那太监,若能好好相处相安无事便罢,若是在那太监身边待得不顺意,定要好好闹腾一番,事事跟那太监怼着来,争取早日拿到休书。 她还不信了,皇城之中,天子脚下,那姓叶的难道还能杀了自己不成,自己可是皇帝赐的婚,杀了自己,那不是怼了皇帝老子了么。 她却不知道那个远在京都的叶屠苏是何许样人,岂止是嚣张跋扈四个字能够形容得了的。 她更不知道,此去京城晟都途中有什么样的事在等着自己。 叶屠苏若是心中不悦,只需一句轻飘飘的话,便能让她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至于皇帝那里,他根本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第71章 东厂的迎亲队 这时便有下人通报,说京城迎亲的人已到院中。 林章虽是一方官员,但对方大有来头,倒不敢失了礼数,便从主位上起身,整理衣装刚要迎出去,便见林管家已经迎了一队人进来。 但见这一行五人,均是一身黑衣,黑衣并非夜行衣,而是制服。 自领口而下,胸前、下摆均用黑色丝线绣了花纹,黑线绣在黑衣上并不显眼。 显眼的是他们腰间扎着的红绸,想必是为了应景,扮得喜庆一些。 毕竟是迎亲,系上红绸讨些喜庆罢了。 看到这行人的制服,林牵洛却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 这样的官服她儿时在京城扮成男孩子出去玩的时候经常会看到。 这是东厂的制服。 这帮人在天子脚下的京城晟都都是十分嚣张的,京城的百姓对这帮人亦是十分忌惮。 再看这几人,除了领头的那人一身纯黑色的东厂总部制服外,其他几人的袖口和腰带均是清一色的赤红色。 如果林牵洛没有记错的话,东厂有个暗影司。 听说暗影司里各司其职之人,都用不同颜色的边料表示他们的身份,但具体是什么身份,林牵洛自然不知。 她只知道,每种颜色都代表是不同的分部,只有总部的制服是青一色的黑色。 蓦然想起昨夜琴儿的话“那叶大人是太监——”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京城除了东厂的太监不住在宫里外,其余哪一个不是生活在皇宫之中。 若是住在宫中的太监,怎敢如此大张旗鼓的迎亲娶亲? 林牵洛想到这里,不由得面如死灰,险些儿站不住了。 在洛城时常常听到有人私底下议论的东厂厂公是一个心狠手辣,只手遮天的恶魔。 和宣王不同的是,一个是说书人编成话本在大小茶楼里声色并茂地讲他的英雄事迹。 一个则是平民百姓街头巷尾小心翼翼讨论几句就赶紧四下散开的魔鬼。 但见五人向林章略一行礼,领头的男子手持令牌说道:“林大人,在下是东厂暗影司督办明哲,奉厂公大人之命迎新夫人进京。” 这个叫明哲的男子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身材高大,五官端正,一身东厂的黑色制服。 他并没有如何作势,但就这么往太守府大厅里一站,却由内而外透着一股威压之势。 林牵洛虽然已经猜到了他们是东厂的人,但此时听他亲口说出“东厂”二字时,还是犹如晴天霹雳。 想到百姓们讨论东厂时的表情,就像听鬼故事一样毛骨悚然。 林牵洛联想到东厂厂公叶屠苏阴险毒辣,像鬼魅一样恐怖的模样,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难怪魏姈用尽手段,千方百计不让她的宝贝女儿嫁过去,难怪连林映月远在京城的大将军外公也不敢出面拒婚。 春诗这时十分解恨的上前扶住林牵洛,凑近她耳边取笑。 “小姐,想当年夫人罚你三十手板,你可是说过你跟东厂的人很熟,看来真的是缘分不浅呢。” 林牵洛冷哼一声,紧紧攥起拳头。 林章回了一礼,便吩咐人上茶,请明哲入座。 岂知明哲不坐,傲然说道:“林大人不必客气,明哲奉命迎亲,不是来喝茶的。如果林姑娘准备好了,明哲这便带姑娘启程回京。” 他说着,目光朝林牵洛瞅了一眼。 林牵洛一身粉色罗裙,头戴金花步摇碧玉簪,打扮极是精致不俗,虽未穿嫁衣,但戴了一只白色面具。 大赓国姑娘远嫁途中须戴面具这个规矩,明哲岂会不知。 他一眼就认出这个粉衣姑娘,便是他此番奉命迎接进京的女子,太守大人的千金嫡女,有着绥南三州第一美人之称的林映月。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何况此去要嫁的竟然是天下人人惧怕的东厂厂公。 知道了对方身份,林牵洛便暗思对策,她可不能把自己往虎口里送。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揭开自己身份的真相,相信父亲和这位迎亲的明大人,绝不会将错就错,定然会把林映月给揪出来,自己也可借着这个势头逼魏姈交出琴儿。 如此场合之下,难不成魏姈还能再度用琴儿性命相要挟么? 她向前走了几步,正欲开口,魏姈却先一步挡在她面前,一声哭唱:“女儿啊。” 魏姈将林牵洛抱住,哭得撕心裂肺:“母亲舍不得你啊,以后母亲不在你身边,你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林牵洛不屑的一笑,这毒妇真会演戏,只怕父亲绝不会想到,此番被迫嫁去京城的不是林映月。 魏姈抱着林牵洛哭了一会儿,忽然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附在林牵洛耳边说道: “我已派人守着琴儿,这里一旦出了岔子,琴儿立即没命,罪名便是偷窃主母房中之物,就算在东厂众人面前又如何,他东厂可管不得我林家如何惩戒一个偷盗财物的奴婢。在你做决定之前,可得想好了。” 林牵洛心中一沉,是的,她得想好了再做决定。 此时亮出自己的身份,唯一的好处就是父亲一怒之下让人找来林映月,让她跟着这帮人去京城完婚。 但思及弊处却是琴儿可能真的死在这毒妇手上。 林牵洛思虑片刻,虽然只是可能,但她还是不能拿琴儿的性命下注打赌。 想到琴儿身上被恶犬撕咬得血肉淋漓的伤,林牵洛心中泛起的是滔天的恨意。 也就是在这滔天的恨意中,她的脑海突然又变得无比的清明起来。 是的,她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林牵洛淡然一笑,她此时想到的不仅仅是琴儿的性命何等的重要,也想到了洛城荆、杨两家的灭门案。 东厂不是无所不能吗,如果能借着东厂这股东风,是否能查到当年惨案的一些蛛丝马迹呢? 若非如此,就凭着自己,想要查清当年真相,这辈子恐怕都难。反正那家伙是个太监,不能对自己如何。 想到这里,林牵洛轻咬银牙,低声说道:“你可别忘了,待我大婚一成,便送琴儿来京城与我做伴,如有食言,此生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72章 被拒的嫁妆 魏姈边哭边低声说:“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嫁了,别给林家惹麻烦,待得小雪平安返回林府报信,一切便都如你所愿。” 魏姈唇边是不易觉察的冷笑。 林章心里不舍,但不论如何不舍,如何不愿,也不得不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那个十恶不赦的大太监。女儿此去,这一生算是毁了。 这时,林管家已命家丁把林家准备的嫁妆抬到了厅外,林章便请明哲一行到厅外见礼。 林家一共出了四箱嫁妆:一箱绫罗绸缎,一箱珍稀药材,还有一箱白银和一箱珠宝字画。 林章知道女儿此去,什么相夫教子,天伦之乐等作为一个女人该有的人生早已是奢望。 他在嫁妆上毫不吝啬,生活在那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东厂厂公身边,他只盼叶屠苏看在这些嫁妆的薄面上,不要过于为难女儿,让女儿能在东厂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魏姈则有些气恼,这么多嫁妆,几乎散尽林家半数家财。 明哲看着这些嫁妆微微一笑,一抬手喝道:“抬进来。” 便见一队东厂厂卫扛着三个大红箱子从拱门进来,四个人扛一箱还略显吃力。 箱子也系了大红花绸,箱子一落地压得石砖路面起了一层薄灰。 明哲命人打开,只见满满三大箱金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魏姈微惊。 心想林家虽出了四箱嫁妆,但那箱银元宝与一箱金条相比,实在是相去甚远。 而那一箱药材,说是珍稀,实际也不过二十多个金元宝的价格。 至于那箱珠宝首饰字画,稍微值钱的几样,早在昨晚上让魏昧悄悄替换了。 四箱嫁妆加起来,还远远不如东厂送来的一箱金条的价值,更何况是三箱! 不由得心下欢喜,看来这一趟不亏反赚,还解决了林牵洛这个麻烦。 明哲抱拳道:“因皇上下旨赐婚,时间仓促,没来得及提前送来聘礼,请林大人见谅。” 林章心里冷哼一声,却是敢怒不敢言,甚至脸上都不敢表露出丝毫不满。 自皇上下旨赐婚也有月余,连交换庚帖都是他亲自去东厂,不仅没见过叶屠苏本人,就连东厂的大门都没能踏入半步,七八日后才收到那太监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帖。 这让林章着实的气恼,当时便想问那送庚帖的小太监,如若厂公大人没有娶自己女儿之心,何不回绝皇上。 但话到嘴边,却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强忍了这口气。 “厂公大人说了,东厂之人粗鄙,实在想不到送什么聘礼好,只好命在下送来三箱黄金聊表心意,虽然俗了些,也算是大人一番心意,还请林大人莫要嫌弃。” 明哲瞅了一眼林家嫁妆,嘴角一勾说道:“比起林大人为令爱准备的嫁妆,东厂真是相形见绌了。” 明哲心中微妙的动了动,知道这位太守大人是个清廉的好官,靠的是朝廷俸禄过日子,从未查到过他有半分贪腐。 三箱黄金对东厂来说或许不过是九牛之一毛,而林家这几箱嫁妆却是怎么着也是近半数的家财了。 这样一对比,厚薄立分,所以明哲这话说得倒也不假。 “惭愧惭愧。” 林章却听得心里发毛,以为这位明大人嫌嫁妆寒酸,但若再多,他也拿不出来了,只好陪笑道:“还劳烦大人运上京城,另外。” 从袖中取出两张银票塞到明哲手中:“小女此番嫁到东厂,还请大人多多照拂。” 明哲却反手将银票还回林章手中:“在下只是替厂公大人办事,厂公吩咐,不收林家任何嫁妆。” “这——”林章颇觉尴尬。 林章一介文官,一生清廉,两袖清风,从不耻于行贿受贿这种事情,更见不得那些欺压百姓的渎职权臣。 否则四年前也不会因上疏弹劾丞相张成炜而反受陷害,从官拜一品,职位仅次于丞相的都察院监察御史兼太傅,连降三级贬到绥州任太守。 现如今上了些年岁,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不得不时时顾忌处处小心,当年威风已然不再,但仍秉承了清廉的秉性。 万万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要为了女儿而做出行贿乞怜这种他原本十分唾弃、十分不耻之事来。 而且对方还是众人眼中无恶不作的东厂,更胜的是还被对方拒绝,甚至连给女儿的嫁妆都被婉拒了。 行贿不成,林章一脸卑微和尴尬,说话的声音也没了底气:“这嫁女儿岂有不随嫁妆之理。” “厂公大人说了,东厂什么都不缺,这嫁妆还请林大人收回。” 对方连嫁妆都不收,让林章有种卖女儿的心酸。 但见对方神色应是说一不二,只好悻悻作罢,不敢再提嫁妆之事,躬身道:“小女一向深居闺中,生性柔弱,此去京城,还望明大人能照顾一二。” 明哲却视如罔闻,一摆手对林牵洛道:“林姑娘,请!” 林家这两个女儿长相明显有很大区别,唯一相同的就是都是美人胚子,所谓春花秋月、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林牵洛虽然戴了面具,但仍露出嘴唇和下颌。 若是平时,只消通过嘴巴下颌并不难辨认出谁是谁来。 但小雪为林牵洛化了浓浓的妆,面具之下只露出大红的唇瓣和越发白皙的皮肤。 她穿的是林映月的粉色罗裙,头上戴的也是林映月平日里常常佩戴的金凤钗环、金花发饰,冰玉耳坠。 以至于林章,甚至一众下人竟然没有一个认出面前这个身材窈窕婀娜的姑娘不是林映月。 在小雪的搀扶下,“主仆”二人上了马车。 明哲目送林牵洛上车,目光便暗沉了下来。 这世上,只要敢挡厂公大人路者,或让厂公大人不悦之人,唯有死路一条,哪怕是这个人称绥南三州第一美人的林家小姐也不例外。 东厂厂公本就没有娶妻之意,对他而言,这位林家小姐是皇上赐给他的累赘,更是皇帝放在东厂的一把刀。 三箱金条的聘礼说白了,就是买命钱。 林太守也算是一位好官,送他三箱金条买她女儿的命,也算给林章一个交代了。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是东厂连这聘礼都省了。 第73章 青龙客栈 马车上系了红花,添了一些喜庆。 轿门右侧挂了一只红色的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东”字。 左侧上方的轿檐上,插着一支黑色三角旗子,旗子上绣了林牵洛看不懂的蓝色图腾。 林牵洛和小雪看不懂那图腾的意思,但江湖中黑白两道,各级官吏府衙却没有不懂的。 这些人不用去深究图腾的意思,单单只瞧见这图腾便知是东厂总部行事,可谓是闻风丧胆,远远避之不及。 当然东厂挂出这支图腾旗子的情况并不多见。 因为东厂平日里行事均多隐蔽,行的都是暗事。 所谓鬼鬼祟祟、神龙见首不见尾等这类犹如鬼魅般的存在,就是东厂的一贯作风, 很少这般大张旗鼓的一路张扬。 明眼人一看这阵势就知道,东厂这一行人不是在办什么机密之事,更不会主动招惹旁人。 所以不怕别人看到,你不惹我,我也不去惹你,大家相安无事。 此去京城晟都正常行驶的话,有五、六日的路程,一路上十分顺畅。 山贼这类抢买路钱的人一瞧见是东厂总部车驾,立即避得远远的,绝对不敢主动招惹。 这日来到距京城最近的青龙镇,一行人刚进客栈,便听得有人议论。 “听说皇上给绥州太守的女儿赐了婚,真是委屈了林家小姐了,那样的人怎能嫁,林小姐这辈子算是毁了。” 另一人道:“可不是,听说这林小姐乃是绥南三州数一数二的美人,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竟真的忍心将这等美人赐给那杀人如麻的大太监——” 明哲眼角朝那桌人一睨,怒斥:“你等不知道祸从口出么,胆敢妄议皇家之事,当真是不想活了?” 那几人回头看见明哲等人一身东厂制服,早便吓破了胆,一边道歉,一边连滚带爬的逃离客栈。 此时,在林牵洛脑海中出现的厂公大人叶屠苏的样子,则是凶神恶煞,且阴险、恶毒、变态的油腻大叔模样。 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为了琴儿,更为了借东厂之力查明当初真相,暂且忍了。 但她不能确定,这个东厂厂公是什么样的人。 若是好相与,自己这个心愿就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达成。 但若确实难与相处,便只能想法子让和离或让他休了自己便是。 来到客房中,林牵洛忍不住问小雪道:“那东厂厂公真那么可怕么?” 小雪道:“我是没见过,但听说此人视人命如草芥,心狠手辣,杀人放火无所不为。” “都是道听途说,你、我谁都没见过他。不过你倒是实诚,也不安慰我一下,说些好听的,若换作是映月,只怕你没这么淡定了。” “不是小雪不担心大小姐,皇上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赐婚林家女儿,大小姐您是长女,那嫁的自然也是您,您可不能怪罪到二小姐头上。” 林牵洛不想与她争辩,这丫头忠心侍主,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算了,不说那些。那太监他再怎么凶也不能要我的命吧,要知道这可是皇上赐的婚,杀了新婚妻子,不是太不给皇上面子了。” 林牵洛这么说,也算是给自己个安慰,只要那太监不惦记自己这条小命,那不论身在哪里,也不会比身在林家凶险。 六天的行程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了。 林牵洛在小雪的侍候下洗了个澡,困意袭来,于是早早睡下。 子夜刚过,青龙镇最大、最豪华的客栈“青龙客栈”外的夜色下,嗖嗖嗖的划过几个黑影,隐身在客栈几个角落。 其中一名黑衣蒙面大汉则悄无声息的翻墙入院,乘着夜色溜上了二楼的某个房间门外,借着走廊上夜灯的微弱光线看着门头上的牌子。 冲着牌子上那两个字冷冷一笑,遮着面巾的眼神瞬间狰狞。 他贴耳门上,房间里静悄悄的,整个大地仿佛都已沉浸在睡梦中。 他知道,屋里的少女已经睡熟了。 黑衣人推开那间挂着“思竹”门牌的木门。 木门吱呀一声响,声音虽轻,但静夜里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这一声开门的响动,把林牵洛从睡梦中拉了回来,她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睛,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像一层薄纱般洒在地上。 就在这几缕月光下,她看见一个黑影蹑手蹑脚靠近。 林牵洛一惊之下,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夜幕下看不清身形,但对方手中一柄明晃晃的大刀衬着窗外洒进来的几缕微弱的月光,发出慎人的光来。 那黑影慢慢挪到床边,慢悠悠地举起手中明晃晃的大刀。 林牵洛微微眯着眼睛装睡。 虽然视物模糊,但刀身上的反光正好映在刺客脸上。 林牵洛清楚的看到这个蒙面的刺客左边额头至眉毛下方有一条十分明显的刀疤。 便在这时,那大刀忽然一动,夹杂着劲风向林牵洛脖颈位置砍了下来。 林牵洛翻身下床,动作也极是迅速。 她自幼跟着闻嬷嬷学习舞蹈,同时也学了点花拳绣腿的功夫。 虽只是强身健体之用,但也正因为有些武术和舞蹈的基础,使得她身体柔韧灵活。 闻嬷嬷说这是她年轻时在北煊国,哥哥教她的拳法,练来强身健体用的。 虽然几次出手都败在对方手上,但在这危急时刻,也不得不再次施展出来。 现在是生死时刻,一来黑衣人没料到她醒了并且早有提防。 二来更没料到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大小姐遇到行刺不仅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瞅准机会一跃避开。 林牵洛一跃下床,飞快地抓起枕边放着的银簪,她的短刀被魏昧收走,如今只有这支簪子还稍微能用。 林牵洛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时间,顺势刺了过去,黑衣人虽闪身避开,但林牵洛的第二式已经划出。 只听得哧的一声轻响,银簪划过黑衣人肚皮,皮肤破开一道浅浅的口子,渗出血来。 这两下偷袭,只因对方太过轻敌,林牵洛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哪里敢恋战。 趁黑衣人还在愣神的功夫,一闪身从刺客身侧越过,一边往门口跑,一边大声叫道:“来人啊,有刺客……” 第74章 你是谁 但黑衣刺客来得极快,大刀夹着风声,眨眼间已追到她身后。 铛的一声,黑衣人的大刀被一兵器击中,一支双刃刺斜斜飞来,精准无误地击开大刀,像活了一般又飞回它主人的手中。 那大刀本是厚重之物,而双刃刺则十分轻巧,这一重一轻、一大一小两件兵器这般一对击之下,大刀竟瞬间脱手飞出去,重重砸在墙边一个木柜之上,木柜应声而倒,碎成数片。 刺客握刀的手被那双刃刺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倒退几步,手臂麻木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窗边,一个黑色身影一手接过飞回来的双刃刺,身形一闪便站在了林牵洛面前:“林姑娘,快跟我走。” 屋子里没有点灯,两人虽靠得极近,却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顾不得男女大防,男子伸手一拉林牵洛手臂,林牵洛只觉身子一轻,双脚已经离开地面,身子竟如长了翅膀一样,不由自主的随着那男子一起,轻飘飘的飘出窗外去。 “你是谁?”林牵洛脚一着地便问。 问完这句话后才仰脸朝救自己的男子看去,但见这人一身夜行衣,脸上戴了一个花脸面具,月色下显得有些诡异。 但此人既然是来救自己的,任他面具如何诡异恐怖,林牵洛却没有半分害怕之意。 林牵洛此时只穿了里衣,夜晚寒凉,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微微仰起脸庞朝戴面具的男子看去,暗自思忖:这人叫我林姑娘,定是冲着林映月来的,莫非他是—— 便如琴儿所说,这些年外界只知林家有女林映月,却少有人知道她林牵洛。 胆敢冒险营救林映月的人,莫非是林映月心心念念的宣王殿下? 面具男子见林牵洛看他,也借着街边店铺门前幌子旁挂着的灯笼发出的幽暗光线看清楚林牵洛的脸。 林牵洛白天戴着面具,只有晚上睡觉才得以摘下。 此时灯火与月光交辉之下,映入面具男眼中的是一张陌生而美丽的脸,稍稍吃惊道:“你是谁?林姑娘呢?” 此话一出,林牵洛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人十之八九是宣王,即便不是宣王本人,也定是他的心腹亲信,于是轻声说道:“映月在家,放心。” 不想让迎亲的人知道自己身份,又免宣王担心,所以她的声音极小,只二人这般距离方能听得清楚。 就在二人说话的档口,已有几名蹲守在客栈下面接应的黑衣蒙面刺客围了上来。 面具男子向四周瞅了一眼:“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行刺林姑娘?” 说话间明哲等人已来到近处,明哲隐身伫立在暗处,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却似乎没有打算出面救这个自己顶头上司准夫人的念头。 其余手下见他不动,也没发出任何命令,自然也不动声色地跟随在其身侧。 众人早就听闻绥州太守林大人的千金堪称绥南三州之最。 聪慧贤淑、倾国倾城,却没多少人知道林家除林映月之外,还有另一个女儿。 没见过林映月的人自然而然的便把面前这个美貌的姑娘认作是林映月。 凭林牵洛的美貌,这绥南三州第一美人之名是不会有人怀疑的,故而其余人并未察觉不妥。 然而眼前的林牵洛和藏在太守府的林映月这对异母姐妹的美又是截然不同的。 一个是俏皮可爱,五官精致、灵气十足的可人儿; 一个是温柔贤淑,沉鱼落雁的绝色佳人。 黑衣人并不说话,兵分三路朝二人攻过来,但他们的目标是林牵洛。 面具男一边将林牵洛护在身后,一边和三人缠斗,双手各持一支双刃刺。 这两支双刃刺仿佛与他的手掌合为一体,使得得心应手,不到两招便站得上风。 这人既然知道我不是林映月,竟仍只身与贼人搏斗,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林映月算是有福气,能得此有情郎也不枉此生了。 忽然脖颈一凉,一柄大刀已压在她肩上,挟持她的,正是方才在客栈房间刺杀她的黑衣刺客。 林牵洛不敢稍动,壮着胆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行刺我?” 这一路林牵洛带了面具,明哲也是现在才看到她的样貌,不由得微微惊愕动容,喃喃自语道:“怎么是她?” 但这惊愕之色很快隐去,黑暗中更没人察觉。 不过他原本冷漠的不似活物的脸庞却稍稍有了些许变化。 嘴角动了动,眼神也随之一凝,握着尚在鞘中的佩剑,他的手紧了紧——要救她么? 厂公大人的想法明哲从来不敢猜,永远只有“服从”二字。 明哲神色凝重地盯着刺客压在林牵洛雪白脖颈上的大刀,心神有些慌乱。 按理来说,这几个刺客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本是绰绰有余的事,绝不会有所疏漏。 至于护送林家小姐进京的几名东厂本部高手,他们自然是不必忌惮的。 因为这几名高手得到的密令便是袖手旁观,甚至必要时还能出手相助,确保刺杀计划万无一失。 刺客呵呵一笑:“有人不想让你嫁,自然得取你性命。” 林牵洛道:“你们是冲着林家来的,还是冲着东厂?” 刺客冷笑道:“有区别吗?” 刺客眼光乍现猩红,仿佛即将享受杀人嗜血的魔鬼一般狰狞。 明哲握剑的手微微一颤,他左手握着剑鞘,右手则慢慢地抓紧的剑柄,准备随时出手,心中暗忖:大人若知道是她…… 眼看着刺客手中明晃晃的大刀便要朝着林牵洛雪白的脖颈划去。 面具男手中双刃刺脱手而出,夹着一股风声刺穿了大汉持刀的手臂。 刺客手臂吃痛,贴在林牵洛脖颈上的大刀脱手掉落。 那大刀借势滑下时,刀锋仍带着股戾气,就算要不了林牵洛性命,亦有可能落地回弹伤到她身体。 面具男的身形和那支刺穿刺客手臂的双刃刺几乎是同时弹出的,就在刺客大刀脱手之时,便将它稳稳接住。 但同时,四周几名黑衣人也趁势而上,几件兵器夹杂着风声向二人袭来。 第75章 伏羲塔顶的男子 面具男顺势反手格挡,手中真气运转,只听当当当数声金属撞击的脆响,他手中的大刀宛如划出一朵银花,将四周袭来的几柄刀剑一一斩断。 而那支双刃刺穿过大汉手臂,旋即在空中调头回转。 面具男将大刀脱手扔出,顿时刺穿一名刺客的身体,同时接住回转而来的双刃刺。 从飞出双刃刺、接住大刀,斩断刺客刀剑,到接住回转过来的兵刃…… 这一系列动作只在一瞬之间,几个刺客还没看清楚对方身手,己方便已折损了一员兄弟。 明哲一直置身于客栈房檐下的阴暗处,冷冷的旁观着身边发生的这一切。 这个戴面具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救林家小姐? 但这个问题随着对方出招时狠戾的招式,很快在他心中明朗开来—— 这个人平时惯用双刃刺,很明显能确定对方身份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本该远在千里之外,怎会出现在此处? 明哲蹙着眉,有点不可思议,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救林家那个嫡女? 不过不论他是谁,只要是在东厂头上动土,就是与东厂作对,他冷哼一声,喃喃自语:“敢来劫人,找死!”手一抬,摆出一个进攻的手势。 于是四名东厂高手围了上去,不是攻击刺客,而是围攻那名戴面具的男子。 面具男将大刀随手一扔,手中双刃刺转得虎虎生风,却伤不到东厂四名高手分毫,一时间却是胜负难分。 林牵洛见东厂的人不对付刺客,反倒围攻戴面具的男子,惊呼道:“明大人,他刚才救了我,还请手下留情。” 明哲置若罔闻,其实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仍然没能理清。 是否放过这个姑娘?这个问题自从他看清林牵洛的样子,就一直不停地问自己,却始终没有答案。 忽然听得一阵刺耳的音律,声音仿若自九霄穿透天际而来,又似冲破地狱之门的索命邪曲。 天下百般乐器林牵洛都听过,但这音乐奏得单调,竟不像任何乐器奏出的声音。 这声音穿过夜色笼罩在黑暗的大地上,震得人脑袋嗡嗡作响,耳膜也有些隐隐作痛。 更让人有种压抑得快透不过气的压迫感,这声音仿佛能摄人魂魄一般,不由得暗暗心惊。 不仅林牵洛心中惊骇,在场众人也同样脸色各异。 几名刺客面面相觑,面具男也停止打斗,警惕地环顾四周。 一直站在暗处的明哲此刻却长吁一口气,紧紧握住剑柄的手慢慢放松,脸上显出不易察觉的喜色。 这一放松,他发现自己双手早已汗湿。 明哲缓缓从客栈房檐下的阴暗处走出来,冷冷说道:“放开她。” 挟持林牵洛的刺客此时早已心神俱乱,听见明哲轻声的吩咐,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林牵洛。 身子亦同样不受控制般退后两步,不知是因为那恐怖的音律,还是因为明哲的命令。 明哲眸子一凝,长声说道:“厂公大人大婚在即,不宜杀生,今日便饶了你等性命,还不快滚。” 几个黑衣刺客哪里还敢逗留,一溜烟便逃得没了踪影。 明哲转向那面具男,细细打量他手中的双刃刺,淡淡说道:“不知这位兄台是敌是友?” 面具男却冷哼一声,说道:“怎么明大人会认为东厂有朋友呢?”转身对林牵洛道:“姑娘,跟我走。” 明哲眉间闪过一丝不悦,正欲出手,却听林牵洛说道:“英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走。” “为何?难道姑娘真要嫁去东厂?” “这是皇上赐的婚。” 言下之意,自己若在此时逃了,定会连累到林家上下。 面具男也不好勉强,一拱手道:“姑娘保重!” 将双刃刺从中间一拧,那双刃刺立时分为两段,化身为两件尖锐的武器,分别插入左右两边腰间的牛皮鞘中,长身一跃,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明哲向林牵洛略一鞠礼,问道:“林姑娘可有受伤?” 此时那音律已停,整座青龙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林牵洛长吁一口气,朝明哲看过去,一双眼睛在月光与灯光的映照下莹莹发亮。 她的眼睛不似林映月那双美眸那般妩媚动人倾倒众生,却有种常人没有的灵气,不媚惑、不妖冶,仿若精灵般天真无邪。 但此时此刻,她看明哲的眼神却带了丝怒意,仿若能刺穿对方的心脏。 明哲竟被她看得心虚,慌忙移开视线。 “没有。” 林牵洛冷冷地回了两个字,转身大步走进客栈。 而此时,青龙镇最高的建筑伏羲塔塔顶上,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黑衣黑披,融在夜色之中。 这个黑影正将软剑入鞘,缠于腰间,冷冷的看着青龙镇发生的一切。 良久,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迎着昏暗的月光,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信件。 这是一幅简笔画,笔法粗犷,画的是一个府邸。 一个男人正将一个昏迷的女人放在石狮旁,空白处写着“替嫁”二字。 左下角画着一个小小的标记,那是东厂暗影司三处的标记。 男人眼眸微眯,冷冷说道:“你为何替嫁?”转而蹙眉沉思:“三处标记,送信人又是谁?” 喃喃自语中,男人将手中信件捏成一团,随风轻轻抛了出去,纸团随风飞出时竟化为细小的碎屑随风飘散。 同时,男人身子一轻,仿若苍鹰般翱翔天际,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青龙客栈对面一条黑暗的小巷子里,有个男人一直藏身暗处。 他随时准备出手搭救那个姑娘,哪怕亮出多年未出江湖的乌钢长鞭暴露身份也在所不惜。 但是,伏羲塔顶上那个犹如鬼魅般的男人武功深不可测。 哪怕他呼吸稍重,都有可能被其发现,所以他一直用内功屏住呼吸,尽量不让那人察觉。 他想,如果那人有心要小姐的命,只怕自己就是粉身碎骨也保不住她。 除非用那物件与他做个交易,还有可能为小姐争取一线生机。 第76章 皇家别院 此刻,这个面蒙黑巾头发蓬乱的男人那只紧握乌钢长鞭的手才缓缓放松下来。 见一切风平浪静,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暗忖:“他既选择留小姐一条活路,那么小姐暂时不会有危险。” 小雪一直躲在客栈门后,见林牵洛进来,这才哭哭啼啼的跑出来。 她把紧紧攥在手中的披风给林牵洛披上,便拉着林牵洛双手哭道:“还好小姐没事,不然,不然小雪该怎么办。” 林牵洛虽是女孩子,但看似柔弱的她其实骨子里最是要强:“哪来那么多眼泪,跟你家小姐学的吗?” 林牵洛抽回一只手来,轻轻拍了拍小雪的肩:“我不是没事儿了吗?别哭。” 小雪却似受了惊吓,身子颤抖,哭得更加伤心了。 她虽然站在自己主子的一方,处处与大小姐作对,知道大夫人几次要害大小姐性命而无动于衷,甚至间接成了帮凶。 但此时此刻身临险境,看着大小姐数次遇袭,还是忍不住害怕。 此时,林牵洛住的客房“思竹”里,被打碎的柜子已经被店里小厮收拾干净。 林牵洛一回到房间便问小雪:“那个戴花脸面具男人是不是宣王?” 小雪思虑良久,摇头说:“他戴了面具,况且晚上光线太暗看不真切,不过听声音倒是不太像。” 算了,林牵洛也不再追问,让小雪回房去睡,自己则思绪凌乱的躺在床上。 那仿佛穿破天际而来的声音是谁奏出来的,为什么刺客听见那声音便吓破了胆? 明哲明明一开始就知道有人刺杀自己,作为这次迎亲的负责人,直到那奇怪的声音响起,才出面轻描淡写的出来说了几句,放走刺客。 他是太自信刺客杀不了自己,还是太自信凭他的本事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相救? 或者……他与那群刺客本来就是一路? 她从没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身临其境的看到一场话本里才有的场景。 此时安静下来,才发现初春寒夜之中,她仅穿着单薄衣裳的身体竟然出了一层微汗。 林牵洛一夜辗转反侧,却是越想心绪越乱。 次日下午东厂的迎亲车队才刚进入京城晟都的地界,便有皇上派来的公公亲自来迎,带他们前往皇家别院暂住。 这公公约莫五十上下,不高不矮的中等身材、稍微有点发福,手持拂尘,脸上永远堆着职业笑。 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配上一个红彤彤的草莓鼻子显得有些喜剧色彩。 林牵洛问明哲那草莓鼻是什么人,明哲也没隐瞒,说这位是梁公公,宫里的总管太监,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一走进皇家别院,但觉这别院庄严肃穆且又婉约大气,四方建筑更宛若琼台楼阁。 几座假山坐落在静谧的湖水中,一条蜿蜒的白色石雕平桥自南向北延伸到对岸。 护栏雕龙画凤,又夹杂着牡丹、杜鹃、月季等花云交织的图案,雕工精美,浑然天成。 住进皇家别院的第二日,皇太后便差人送来了喜服。 送喜服的是宫里的一位嬷嬷及三个宫女。 嬷嬷约莫五十上下,身边三个小宫女却只是和林牵洛相仿的年龄。 嘴角淡淡露着一抹笑色,穿着素淡,头发梳得平平整整,在头顶盘了个发髻,没有一丝杂乱。 一支款式简单的银质发簪插在发髻上,不妖不艳。 她们稍垂着头,眼睛直视脚前的空地,谨慎地跟在嬷嬷身后。 这三名宫女分别托着一只木制托盘,托盘上盖着蓝色丝巾,丝巾上绣着红色“囍”字。 “我是尚礼局的关嬷嬷,奉太后御旨为姑娘送来喜服。” 关嬷嬷素面朝天,微仰着头,有种居高临下看人的傲慢,脸上带着严肃的微笑:“恭喜姑娘。” 三名宫女因手持托盘不方便行礼,只是膝盖弯了弯,齐声说道:“恭喜姑娘。” 林牵洛一愣,一时间有些手脚无措:“多谢关嬷嬷,多谢三位宫女姐姐。” 关嬷嬷道:“还请姑娘上身试一下,看看喜服喜鞋合不合身。” 林牵洛踱步过去,掀开蓝色丝巾。 但见一件料子上乘的红嫁衣整齐的折叠着放在托盘里,绣工花样精美绝伦,竟是她未曾见过的高贵华丽。 再看另一只托盘,是一双红绣鞋。用的是金丝绣线,绣的是凤穿牡丹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掀开第三个托盘,首先映入眼睑的是一只金灿灿的凤冠,镂空雕花,中间一颗大大的红宝石,四周镶着数颗红玛瑙。 周边是数根垂直而立的金丝,每根金丝顶端都镶嵌一颗莹莹生辉的白珍珠,白珍珠随着金线的摇摆而轻擅,十分漂亮。 凤冠左右两边各垂下几条细细的金链子,又给凤冠添了几分精美和华贵。 凤冠之旁,放着几朵金花头饰,一副红宝石耳坠,一只翠玉手镯,还有一条以黄色蜜蜡为花蕊镶嵌而成的金花挂链,一枚镶嵌大粒蓝宝石的戒指。 林牵洛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这些,这些都是给我的?” “太后恩赐,姑娘大喜。”关嬷嬷说。 小雪也是呆了半晌,这时回过神来,忙凑到林牵洛耳边低声说道:“小姐还不快快谢过太后恩典。” 心里却想:厂公大婚,太后都送了这么多贵重之物,那待得小姐嫁给宣王时,那还不得配上各种奇珍异宝了。 那东厂厂公不过一个臣子,宣王可是太后的亲生儿子。 正在小雪无限遐想时,却听林牵洛说道:“还请关嬷嬷代我谢过太后。” 小雪愣了愣,轻轻咳了两声,赶紧睨了一眼关嬷嬷,生怕关嬷嬷生气。 果然关嬷嬷脸上现出一丝不悦,淡淡吩咐道:“给林姑娘试嫁衣。” 端着衣服和绣鞋的两名宫女应了,请林牵洛回房间试衣。 林牵洛穿上嫁衣霞帔,站在一面大大的铜镜前,都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然是自己,这嫁衣也太美了吧! 林牵洛深深呼吸几口气,脸上喜色渐退,叹道:“可惜新郎不仅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而且还是个太监,是人人惧怕的东厂厂公。” 第77章 厂公有多可怕 两名宫女听她如此说,都不敢作声,只低头为她量了量衣裳,说道:“裙长、手袖、肩、胸合适,腰有点大,需改一改。鞋子合适。” 脱下嫁衣,换回粉色罗裙,趁着两名宫女小心翼翼折叠嫁衣之时,林牵洛转身悄悄问小雪。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还是说错了什么话?看那关嬷嬷的脸色不大好呢。” 小雪一听,嘴角顿时生出几分蔑笑,对林牵洛耳语道: “大小姐自小没有学习宫规礼仪自然不知。大小姐得了太后赏赐,没行叩谢太后的大礼,却说什么请关嬷嬷代你谢过太后,关嬷嬷见大小姐这般没有规矩,自然不喜。另外,小姐也没给嬷嬷打赏。” “打赏?” “听说是宫里的规矩。” “啊,哦……” 林牵洛恍然大悟,却又似懂非懂:“为何要打赏,她不是拿着宫里的俸禄么,这难道不是她的职责所在。” “大小姐。”小雪急了: “听说这是宫里的规矩,当年老爷从宫里请了嬷嬷来教二小姐学礼仪规矩时,奴婢亦是在旁边看着的,那嬷嬷每次来教二小姐,临走前老爷都会让夫人给那嬷嬷些银两。” “那是父亲请来的,给点银两作为酬劳也不足为奇。” “大小姐,入乡随俗。” “算了,入乡随俗便入乡随俗,你说,给多少合适?” “这个,这个,自然是越多越有诚意。”小雪嘀咕道。 “行,给就给,只是此番再出去行礼叩谢太后的赏赐,反倒显得有些矫情了。” 林牵洛嘟囔着,而且她也不懂得如何行礼,只怕行错了礼更让关嬷嬷气恼,惹人笑话。 她从林家出来时,魏姈没有给她银钱傍身,算得上是身无分文,不过倒还算不得穷困潦倒。 她头上有步摇、有金钗花环、有玉簪,耳上有玉坠,手上有镯子。 除了右手上那只手镯是母亲留下的遗物之外,其余首饰全是林映月的,就算全给了人也不心疼,打定主意,便拉开房门出去。 关嬷嬷就站在门前不远处,规规矩矩的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林牵洛走上前去,摘下一枚金花头饰,拉起关嬷嬷的手,一枚金花放在了关嬷嬷手心里,道:“多谢嬷嬷。” 关嬷嬷脸色没有变化,眼神却是温和了许多,瞅着刚从屋里出来的两名宫女道:“可还合身?” 一名宫女回道:“腰大了两寸,需改改。” 关嬷嬷笑道:“林姑娘纤腰若柳,乃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这喜服改好了再给姑娘送过来,保证误不了姑娘大婚吉日” “有劳嬷嬷了。” 送走关嬷嬷和三名宫女,林牵洛脸上欢悦尽失: “太后赐了这么贵重的礼物,绝对不是林家的面子,而是冲着那太监来的。但不过一个太监,一个宦官而已,为什么皇上,乃至皇太后对他如此厚待,又为什么选中的是远在几百里外的太守家的女儿?” 小雪皱眉摇头:“奴婢也不知。” 林牵洛的眼睛微眯,将臣子之女赐婚给一个太监,这小皇帝竟如此欺人,这背后莫非有什么阴谋? 当年父亲被贬官,只怕也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已经把父亲官降三品,逐出京城了,这帮人却还是不死心? 躺在床上,林牵洛睡不着,脑子里总是出现那个太监的样子。 有胖有瘦、有高有矮,有狰狞、有猥琐…… 一张张可怕的面孔,在她眼前慢慢放大,慢慢朝着她凑过来。 林牵洛一轱辘爬起身来,坐在青纱帐里重重喘着粗气,她很困,但却怎么都睡不着。 “小雪,小雪,掌灯。” 看着昏黑的房间,林牵洛有点心虚,甚至都开始怀疑借东厂之力查当年荆杨两家的灭门案是否可行。 不多时,小雪疲惫的端着一支蜡烛走进来,烛光照着她睡眼朦胧的脸,吓了林牵洛一跳。 “大小姐,怎么啦?” 看清楚是小雪,林牵洛急促的喘了几口气,道:“掌灯,多点几盏。” “哦!” 小雪看出林牵洛心中的不安,一边点灯一边说道:“大小姐,你不是一向胆大吗,这是怎么了?” 房间里亮起一盏盏灯,林牵洛的心情也平复下来,摇摇头:“不知道。” 她对那个人完全不了解,这些年来,只有对东厂厂公的道听途说,而且全都是负面之词。 “你去睡吧。”林牵洛沉声说。 目送小雪出去,这才狠狠在手背上掐了一下,告诫自己: 林牵洛,你没有退路的,你不能怕,就算东厂是虎狼之地,那林家也是蛇蝎之所。 在家跟魏姈斗,在东厂,哼,那就跟厂公斗呗,大不了赔上一条命而已。 不知道房间里的烛火什么时候燃尽的,林牵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外面鸟儿的啼声清脆嘹亮。 小雪侍候她梳洗打扮,便有下人送来早餐。 林牵洛随便吃了些,便戴上面具到院子里看风景。 皇家别院的景色确实很美,但林牵洛却想着外面的世界:“小雪,咱们出去走走。” “是。” 小雪听到能去逛街,心情大好,笑容满面。 这笑容也感染了林牵洛,心情也似乎好了些。 二人身后是明哲留下保护林牵洛的两名东厂暗卫。 两名暗卫不紧不慢地跟在二人身后,保持一丈左右的距离。 而明哲,在那日安顿好林牵洛后,便赶回东厂复命去了。 林牵洛也难得的放松下来,蹦蹦跳跳的一路拉着小雪看这个、瞧那个。 小雪也甚是欢喜,什么都觉新鲜。 林牵洛身上没钱,看到喜欢的物什只能看不能买,不免有些遗憾。 小雪则买了两串糖葫芦,递过来一串道:“小姐尝尝。” 林牵洛接过糖葫芦,咬了一颗在嘴里,酸酸甜甜的,竟还是儿时的味道,于是吃得津津有味。 只是想到自己明着是太守家的大小姐,竟然连吃串糖葫芦都还是丫鬟请的客,不由的哑然失笑。 林牵洛本就胸无城府,小雪虽是林映月的贴身侍婢,但在林牵洛看来,她和琴儿一样,都是可怜的姑娘,身不由己。 第78章 嬷嬷,帮我圆个谎 “小雪,你很少外出吧,看你乐的。” 小雪道:“二小姐极少出门,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自然也是跟在小姐身边的,这般逛街倒还真没有过。” “映月她天天待在家里也不嫌闷得慌?”林牵洛嘀咕道。 小雪眨巴着眼睛道:“二小姐在家里又怎会闷呢,读书、写字、画画、弹琴,有时做做女红,然后,思念思念王爷……” 林牵洛噗嗤一声笑起来,说道:“除了吃穿不愁之外,映月这日子其实也挺无聊的。她都看什么书呀?” “除诗词歌赋外,便是女戒女德之类的。” 林牵洛叹了一声:“她那是想当个好妻子么,她的那位殿下可有福了。” 小雪笑道:“那可不是,二小姐温柔贤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女红也做得极好。” 林牵洛听得痴痴傻笑:“那太监若知道我什么都不会,会不会把我给休了?” 小雪见她天真无邪,说道:“大小姐,您不怨二小姐么?” “怨她作甚,只愿她和她的王爷殿下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心想,该怪、该恨的也只有大夫人魏姈了,她即使再护女心切,也不该用琴儿的性命来要挟自己,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来。 小雪一听,便自跪下给林牵洛磕头:“大小姐真是小雪见过最好最善良的人了。” 林牵洛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吓到:“快起来,大街上呢,你这是干什么。” 一边扶起她身子,一边说道:“别动不动就跪,动不动就磕头的,我可不兴这些规矩。” 两个姑娘来到京城五六天了,不知不觉间竟到了林牵洛出嫁的日子。 当天一大早,宫里便来了三位嬷嬷、两名宫女。 经三位嬷嬷自己介绍,这三人一位是侍候林牵洛穿衣的、一位是侍候林牵洛梳妆的,还有一位竟然是要为林牵洛验身的。 “验身?” 林牵洛脸上一红,继而是一阵凉意:“为什么要验身,凭什么给我验身,我不验。” 那位嬷嬷沉着脸说道:“这是规矩。” “什么破规矩,我又不是嫁给皇上,不过嫁一太监罢了,他都不能人事,还在乎我是不是处女?还有,那叶大人是臣子,岂能用宫里的规矩。” “这是皇上旨意,姑娘莫叫老奴为难。” “皇上……” 林牵洛惊得半晌没合上嘴巴。 话本上不是都说皇上日理万机么,怎地亲自管起这等小事了,臣子娶妻,这皇上倒是积极得很哪。 林牵洛又惊又怒,转眼瞅向那嬷嬷问:“那,如我不是完璧之身,是不是就不用嫁了?” 她自然是清白之躯,这么问,只是想寻个法子,贿赂贿赂那位嬷嬷,看那家伙是娶还是不娶。 嬷嬷却没回答,只让那两名宫女侍候林牵洛去沐浴香浴。 林牵洛泡在浴汤里,抚弄着水面上飘着的玫瑰花瓣,看着手臂上恐怖的疤痕和红艳艳的守宫砂: “如果我不是清白之身,是不是那太监就不肯娶我了?” 见宫女不回话,又问:“你们可见过他?东厂厂公叶大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长相如何,多大年纪,凶不凶?” 两个小宫女不敢言语。 所谓言多必失,这些在宫里当差的宫人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何况议论的还是那个恶贯满盈的东厂厂公,于是都不说话。 一个默默用瓢子舀水轻轻冲洗她露在水面上的脖颈和肩背,以防受凉;一个温柔的为她清洗秀发。 林牵洛自觉无趣,只得放弃,不再询问。 约莫一炷香时间,小宫女为林牵洛围上浴巾,扶她出了浴池。 然后端来漱口的口杯、棕毛制成的牙刷等物,请她刷牙洗脸。 再用干毛巾给她擦头发上的水汽,为她打磨手脚指甲,涂抹发油、润肤香脂、甲油…… 林牵洛享受着。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嫁给那太监还是不错的选择,至少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奢侈生活。 至于爱情,有当然美好,没有也不强求。 自己小日子过得舒坦不就得了,所谓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的道理。 她还是懂的,做人,不可以太贪心。 但一转念,想到那个人,他可不是一般的太监,他是东厂厂公,甚至可能已经到了当爷爷的年纪。 林牵洛从小就看着东厂的人为所欲为,当街打人杀人的事更不在少数。 当初在洛城时,她和琴儿可是连东厂总部的大门前都不敢经过的。 甚至连凭一己之力灭了那个索命杀手组织的哑大叔见到东厂的人都是绕道走。 如今从绥州一路来京途中,看到的都是各地百姓一见到东厂旗号,就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离得老远就落荒而逃。 可见这东厂的人平日里是如何蛮横嚣张,坏事做尽。 待得以上一系列头发、皮肤、指甲保养做完,一名宫女便出门迎那位验身的嬷嬷进来。 嬷嬷在宫中的身份自然是比宫女高出许多的。 仰头进来时的高傲让两名小宫女的腰自然而然的更弯了一些。 “出去吧。”嬷嬷吩咐。 两名小宫女应声退出房间去,顺手关上房门。 林牵洛睨了一眼桌上那几件方才洗浴时摘下来的珠钗首饰。 心想,只要嬷嬷能为自己圆个谎,这些都给她当作报答。 “嬷嬷,有件事我不明白。”林牵洛说。 但还没切到主题,那嬷嬷就打断了她的话:“请姑娘解下浴裙。” 林牵洛看看自己仅仅裹着一块白色浴巾的身子,问道:“嬷嬷,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验身,什么样的结果,对方会不肯娶我?” 嬷嬷还是没有回答,重复说道:“请姑娘解下浴裙。” 林牵洛捧起那几件首饰统统塞到嬷嬷手中,撒娇道:“嬷嬷您就告诉我嘛,只要我不是完璧之身他就不娶我么,还是说……” 她想到自己右臂恐怖的疤痕,于是抬起手来把那道疤痕暴露在嬷嬷眼前。 “您看,我手臂上这些疤,那么丑,他定然不会喜欢的。您就帮我说说好话呗,他不喜欢什么,您便说什么,把我说得越糟糕越好。” 第79章 一梳梳到头 嬷嬷冷淡地笑了笑,将首饰还回到林牵洛手中,竟是一件也不肯收。 “老奴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论姑娘是否完璧,身上有多少疤痕,今天都是您与厂公大人大喜的日子。” 这种即欺君,又得罪东厂厂公的事,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胡说八道。 别说只是几件首饰,便是给她金山银山那也得有命去花才是。 “那为何还要验身呢?” “这是皇上旨意,老奴也是奉旨办事,还请姑娘莫要为难。” 嬷嬷语气极为严肃,一字一句不容林牵洛说不。 “守宫砂为凭,这身,不用验了吧?” 林牵洛伸出手臂给嬷嬷看她手臂上的守宫砂,试探着问。 “请姑娘解下浴裙。”嬷嬷冷淡的重复。 林牵洛只得按着嬷嬷要求配合验身,羞红了一张漂亮的小脸儿。 嬷嬷嘴角显现一抹淡淡笑色,起身说道: “完璧之身,右臂腋下一道十余寸长的伤疤,疤痕明显,左边肩胛处前后似是贯穿的箭伤,疤痕较淡。老奴会如实回禀皇上。”说完转身便出了房间。 林牵洛赶紧起身穿衣,小声嘟囔道:“怎么跟忤作验尸一样,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林牵洛双手合十小声祈祷,却见另外两个嬷嬷以及刚才侍候她洗浴的宫女开门进来。 接下来,就是一层层的衣服,抹胸小衣、里衣、里袍…… 层层叠叠,最后穿上那件精美绝伦的喜服,穿上那双用金丝绣着凤穿牡丹图的喜鞋。 接着涂脂粉、画唇眉,梳上高高的发髻,戴上凤冠首饰。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是宫中高墙里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后赏赐之物。 配上林牵洛娇俏可爱的脸,婀娜多姿的身材,加之她自然天成的气质,竟连几个嬷嬷宫女都看得呆了。 一个嬷嬷将大红盖头往她头顶一盖,笑道:“老奴恭喜姑娘大婚,愿姑娘婚姻和美,平安顺遂。我等这便要回宫给太后复命。” 此话一出,另外的嬷嬷宫女也一起行礼说道:“老奴、奴婢恭喜姑娘大婚,愿姑娘婚姻和美,平安顺遂。” 这不是废话么,被逼着嫁给一个大太监、大恶人,还能婚姻和美,平安顺遂? 林牵洛无奈,呵呵笑道:“多谢各位吉言。” 林牵洛掀起红盖头,从枕下摸出一个钱袋,里面是她让小雪把部分头饰,耳环等物换成的银两。 “辛苦各位了,这是我一点心意,还望嬷嬷莫要嫌弃。” 一人一份分了,嬷嬷的多,宫女的少,以免嬷嬷心中不悦。 众人谢了林牵洛,提着梳妆用具等小物出了房间。 林牵洛回坐到床边,想起刚才那位梳头的嬷嬷在帮自己梳头时说的那几句话: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说到多子又多寿时,那位嬷嬷愣了愣,赶紧纠正道:“多福又多寿。”把“子”字改成了“福”字,这才笑着继续说: 四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五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六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林牵洛想着这几句话,不禁自嘲。 嫁给一个十恶不赦的太监,除了无子外,其他真能实现么?只怕是难如登天。 她认为最好的结果还是和离,远远地离开那个可怕的大魔头。 忽听得小雪的声音在门外叫了声“小姐”。 “进来。”林牵洛声音刚落,便见小雪推门进来。 “小姐,叶大人那边迎亲的花轿已经到别院门口了。”小雪显得有些紧张。 皇家别院太大,门口传来的喜乐要仔细才能听到些许。 林牵洛拉住小雪问道:“你可见到那叶大人了?” 脑补她在市集见过迎亲的新郎都是一身红衣,胸前戴着大红花,骑着高头骏马去迎娶新娘。 既然迎亲的队伍到了别院门口,那小雪应该是见到那位传说中十恶不赦的大太监了。 小雪却跪下来:“请小姐准奴婢回绥州去。” “现在?” “是,琴儿不是还等着我回去换她进京侍候您么?奴婢早一日回去,琴儿便能早一日进京见您。” “也好,反正也不能留你在身边,只是你一人回去我不放心。” “二小姐已经派了马车来京接我,就在离此不远的兴业客栈。” “映月对你倒是好,难怪你对她忠心耿耿了。”林牵洛叹道:“罢了,这点银子你拿着路上用。” 将装着最后十余两银子的钱袋递给小雪:“一半给你,一半你替我拿给琴儿,她只身来京,也多少要点盘缠。” “这……那小姐您?” “你别担心我,东厂连聘礼都舍得三大箱子金条,想必是很有钱的。” 林牵洛安慰自己,转念道:“只是,那叶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多谢小姐——” 小雪眼光闪烁一下,低头道:“奴婢没敢出门看。不过叶大人差来的喜娘就在门外,您不如问问她。” “喜娘?” “嗯。”小雪将钱袋子放入怀中,走到门口说道:“有请喜娘。” 话音一落,一个体态微胖,穿了一身草绿色缎子衣裳,上边罩了一件蓝色比甲的中年妇人走进来。 满脸堆着笑,笑容喜庆。 喜娘一进门来就长声说道:“哎哟,这新娘子好看得跟仙女似的,只是这红盖头啊,不是夫君不能掀开,可一定要盖好了。” 来到林牵洛面前,伸手便将林牵洛掀到头顶上的盖头拉下来遮住了脸。 林牵洛欲言又止,想着若是开口问喜娘,瞧着那厂公威名,喜娘只怕也多半不会说,不仅问不到什么结果,反而惹人笑话,于是闭口不提。 在喜娘提示下,小雪扶着遮着红盖头的林牵洛出了皇家别院,将她扶上了东厂的花轿。 “小姐保重。” “你也保重,一路平安。” 林牵洛握了握小雪的手,小雪的手有些冰凉。 轿帘垂下,仿佛从此隔绝了两个姑娘,又仿佛将林牵洛与这喧嚣尘世隔绝开来。 不知为何,听着轿外锣鼓喧天,随着花轿离地而起的轻微摇晃,林牵洛却心生一股寒意。 她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公认的恶魔会怎样对待自己的“妻子”。 第80章 长剑迎亲 她掀起盖头,又轻轻拉开侧窗的帘子一角,从小小的帘子缝隙中向外张望。 满以为一路尽是看热闹的人,但她看到的景象却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街上百姓能逃则逃,逃不了的都沿街跪下。 可见东厂不仅权大势大,名声也确实不好,能让这么多人惧怕的人,应该真的不是好人。 在满街下跪的人群中,有一个身影不紧不慢的走着,就显得十分突兀了,竟然是小雪。 小雪背着个青蓝色的包袱,眼神惆怅。 她本该直接去兴业客栈找林映月派来接她的家丁,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不安。 她和琴儿一样,甚至是在比琴儿更小的年龄就被卖到了林家做丫鬟。 当年还不满五岁的她就开始侍候只有两岁的二小姐。 因林家两位小姐不是一娘所生,从小魏姈灌输在林映月主仆二人脑海中的就是: 林牵洛是妖精所生,也是个妖精,心思深,处处算计,终有一日,会成为林映月幸福的绊脚石,一定要除之而后快等等这类拉深两个同父异母姐妹之间仇恨的诛心言辞。 作为林映月的贴身丫鬟,小雪亦是忠心耿耿护在二小姐身边的,对那句“若不除掉林牵洛,映月就不会幸福”的话记忆深刻。 可以说主仆二人把这句话深深刻在心上,从不敢忘。 而如今,原本坐在轿中嫁给那恶人的本该是林映月,这时却成了林牵洛。 小雪心中踌躇、忐忑,到底是谁毁了谁的幸福! 她以前从没跟林牵洛接触过,偶尔说话也只是替林映月权谋。 心目中的林牵洛就是一个深居闺中,躲在暗处时刻策划着陷害二小姐诡计的妖孽。 但这些年来,站在上风的永远只有大夫人魏姈,只有二小姐。 而这位大夫人口中恶毒的妖女却永远落于下风,从来不曾出手伤害过谁。 这十多天的相处,林牵洛给小雪的印象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这是一个可爱、倔强,毫无心机的姑娘! 跟着花轿走,只是随着她的心意,想要多送送大小姐。 希望远嫁京城的大小姐能够幸福,也希望二小姐能够达成所愿,嫁给她的心上人宣王殿下。 从此两位小姐老死不相往来,各自幸福的过自己的人生。 但是看着花轿前方那匹头戴大红花的黑色骏马,小雪的脚步渐缓,慢慢停下。 目送那顶花轿,看着林牵洛透过帘子露出的半边俏脸,挥了挥手喃喃说道:“大小姐,您可千万别怨恨二小姐……” 想到的不仅仅是逼林牵洛替嫁,还有那位认错人的宣王殿下。 林牵洛见小雪停下脚步,渐离渐远,花轿左拐进了另一条街,再也看不见小雪身影。 她定了定神,看向街边下跪的摊贩行人,稍稍有些慌神。 这叶屠苏莫非真是个凶残变态的魔鬼,要怎样与他周旋,才能全身而退? 放下侧帘,掀开前帘。 花轿前方,却不见新郎。 只见迎自己来京的明哲与另外三人分成两排,骑着高头大马领先而行,正中一匹黑色骏马头戴大红花,马鞍上用红绸系了一柄剑。 莫非这叶屠苏长相奇丑不敢见人,竟用一柄剑替他迎亲? 听说过另找他人或公鸡代劳的,却第一次见到用剑代替新郎迎娶新娘的。 可见这人定是个杀戮成性,心狠手辣的魔鬼。 林牵洛的心沉了沉,脑补这个东厂头子的样子,白白胖胖、憨态可掬? 又黑又瘦的脸,长长的鹰钩鼻? 布满麻子的圆脸,小如黄豆的眼睛? 脸上各种疤痕,五官挪位? 瞎了一只眼睛,咧着又大又肥的嘴唇对着她笑…… 想着想着,林牵洛浑身一颤,使劲摇摇头,不敢再想象下去。 不论他是怎样的人,还好他是个太监,不能对自己如何。 正思忖间,花轿一晃落地,竟然已经到了东厂门前。 喜婆眉开眼笑,大声唱道:“请新娘下轿。” 因没有陪嫁丫头,只好由喜娘亲自掀开轿帘,扶林牵洛下来。 敢来围观厂公大婚的要么是东厂的人,要么是宫里的人,还有一部分宴请来京城高官、富商中胆子较大,且喜欢看热闹的宾客,全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大家看到花轿旁边没有跟着婢女,都不由的另眼看待这位新娘子。 均想这个绥州太守家的小姐,混得也挺惨的,连个陪嫁丫头都没有。 不是说这姑娘的外祖父是魏老将军魏远循么,可这魏老将军家和林家却都没有人来给这姑娘震震场面。 这娘家人都不罩着点,看来以后在东厂的日子可不好过。 当然就算娘家人有心罩着,这个大太监也不见得给林家或是魏老将军什么面子。 林牵洛眼角下探,见轿下铺了红毯,下脚柔软舒适。 透过红盖头,林牵洛隐约看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影子缓缓靠近,在离她三四步距离处停下。 只听喜婆大声道:“新郎背新娘进门。” 那身影没动,只缓缓说道:“不会走么,要脚何用?” 那声音阴沉沉的,林牵洛打个寒颤。 气氛僵住,喜娘的笑容也僵在脸上,不敢再说话。 还没进门就先来个下马威么? 林牵洛暗忖,这是皇帝赐婚,若他当真嚣张跋扈到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那我再怕也没有用。 既然横竖是个死,不妨死得傲骄些,最起码气势上不能输给他。 所有人都等着看她出糗。 太守大人家的千金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样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面对这个人人闻风丧胆的恶魔,只怕是要吓到尿裤子。 却听新娘子扑哧一笑,温温柔柔的说:“夫君说得是,我好手好脚的,为何要夫君背我进门呢?” 林牵洛说得温柔,声音也不大,但却清晰干脆,听不出有半分惧怕之意。 不仅不惧,而且这温柔的声音似乎自带气场,竟有种盛气凌人之势。 林牵洛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空落落的。 小雪虽忠心林映月,但这几天相处下来,林牵洛也是把她当朋友的。 在大赓国无论是对她好的,还是不好的,一共也就认识这么几个人。 而今小雪走了,让林牵洛有种孤独无依的感觉。 第81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隐约间看得到两侧站了不少人,这些人只怕是正等着看自己笑话吧! 林牵洛把心一横,上前几步面对面与叶屠苏贴身而立:“让开。” 这一声没了刚才的温柔,却有些霸道。 而林牵洛之所以叫叶屠苏让开,只因叶屠苏站在两根轿杆中间,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一举动,惊得明哲等东厂一众人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自跟随厂公以来,还从未见过有人胆敢如此跟他说话。 即便是皇上要和厂公大人说话,那也是字字斟酌确保不会得罪于他才能开口。 却不曾想这位看似娇弱的林家小姐竟有这般胆色,抑或是初生牛犊! 然而叶屠苏并未发怒,只冷冷一笑,一转身大步迈进了东厂。 林牵洛头盖红绸,没人搀扶,走路不畅,干脆用手掀开盖头一角,刚好能瞧着脚下两米的距离,紧紧跟了过去。 没有陪嫁丫鬟,本该由喜娘搀扶。 但叶屠苏走得快,林牵洛走得也快。 喜娘竟然没能跟上,喜娘这一路跟着迎亲队伍走过来,本就累得气喘吁吁,没了力气,她铆足了劲也没能追上林牵洛。 东厂太大,这一走竟然走了十余分钟才进了一座大堂,婚礼的司仪乃是宫里指配来的。 林牵洛像木偶似的任人摆布,拜天地入洞房,诸多正常夫妻礼节一样不少。 只是叶屠苏没有高堂,林家长辈也未曾出席,所以这高堂拜的竟是太后,太后竟然亲自到了,还特别长脸的给这个大太监充当了一回高堂,当真是无上的殊荣。 皇上也高坐一旁,静静的看着这对新人,嘴角显出温暖的笑容。 看着新娘子婀娜的身材,一身华贵的嫁衣,那气质竟不输后宫任何一个女子。 “叶督主啊叶督主,朕为你挑的这个女子,你可还满意?” 永缙皇帝心里想着,转眼瞧向太后,太后一脸正色,看不出是喜是忧。 永缙皇帝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转而看向叶屠苏,心道:“希望叶督主喜欢,可别辜负了朕的一番心意。” 林牵洛盖着红盖头,身周之事看不到,更不知道这大陆上最强大的帝国大赓国的皇上和太后就在席间,而且她所拜的高堂正是太后。 拜完天地,便由喜娘搀着她一路跟着明哲去往喜房。 这一路又是二十来分钟的路程,可见这东厂占地之大,不是一般府邸能比。 是夜,喜娘已经领了赏钱回家去了。 洞房中,林牵洛掀起盖头,房间里静悄悄的,一对红烛默默燃烧着。 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是梦境还是现实…… 喜房陈设简陋,宽大的房间里,除一张大床外,只有两个柜子、一张圆桌和一个梳妆台,家具物什虽不多,但摆放整洁,干净透亮,没有一丝灰尘。 除了大红的被褥床单外,整个房间都是灰黑色系,显得门窗上贴着的几个大红喜字格外醒目。 墙边有个兵器架,放着那柄系了红绸的剑。 “砰”地一声门被人推开了,林牵洛忙放下红盖头,心中莫名的一阵恐慌。 从小到大所见所闻,尽皆是这帮太监只手遮天,无恶不作。 不仅百姓怕东厂,各级官员亦怕。 想当年只因自己拦了东厂车驾,身为都察院监察御史的父亲,虽官拜一品,却还是战战兢兢的过了大半年。 更何况现在与自己共处一室的还是东厂最大的头目,天下人谈之色变的厂公大人。 这个人在百姓眼中,是个魔鬼般的存在。 林牵洛以前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亲眼见到这个魔鬼,更没想到会做了他的新娘。 此时在林牵洛心中又升腾起一个可怕的脸孔—— 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东厂老大:四五十岁,凶神恶煞,双目如箭,一脸奸邪…… 这是林牵洛脑海中瞬间闪过的形象。 就在这一念之间,一阵阴森森的冷风拂来,隔着金线刺绣的盖头,依稀看到一个身着红衣的身影站在她面前。 林牵洛一个寒颤,不敢稍动,只怕之前众目睽睽之下的顶撞,这太监还怀恨在心。 眼前一亮,盖头被掀起扔在地上。 林牵洛虽然害怕,却还是忍不住睨眼看去,此时叶屠苏也正好看她。 二人这一对视,林牵洛看到了一个与她想象完全不一样的厂公: 此人一身红衣,身材修长,头发若墨玉般垂到腰间,皮肤干净得一尘不染。 一双迷人的丹凤眼,眸子如星辰般莹亮,脸廓俊美,五官如雕如刻,如画如诗,完美到无可挑剔。 如此出尘脱俗的俊美男子,岂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这些词能形容得了的。 林牵洛只觉得面前这个男子犹如落入凡间的仙人一般,俊美得太不真实。 林牵洛看得一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子呢? 见林牵洛看他,叶屠苏嘴角生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这一笑安详而清逸。 不知为何,林牵洛脑海中忽然想起一句诗来: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是的,这个男子不仅潇洒脱俗,静谧清逸,而且好看得不似凡俗之人。 但很快,叶屠苏眼眸里慢慢凝聚起来一层浓浓的杀意。 他嘴角边那抹迷人的浅笑已然不再,变得轻蔑。 这一变化瞬间把林牵洛从花痴拉回到现实中来。 眼前这个好看的男人,哪里是什么落入凡间的仙人,明明是坠入凡间的魔鬼。 他向她看过来时,俊俏的眼眸带着寒冷的煞气,就像一支箭穿透林牵洛的胸膛一般。 林牵洛的美貌似乎丝毫没能抓住他的心,或许这太监根本不在乎这个新婚夫人的样貌是美是丑。 目光在她脸上稍作停留,轻轻蹙眉,眼中煞气更加浓了。 因为俩人靠得很近,林牵洛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还有他身上的酒气。 这么浓的酒气,他肯定喝了很多酒。 “你,喝多了。” 由于他靠得太近,林牵洛想缓解气氛,趁机离他远一些。 “酒?你倒是提醒了我,拿酒来。” 他提高嗓子喊了一声,不多时,明哲便端酒进来,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第82章 合卺酒 叶屠苏来到桌边,脸上带着玩味且邪恶的笑。 将酒盛满了两只精美的酒盅,递过一杯给林牵洛:“夫人,该喝合卺酒了。” 不容林牵洛半刻犹豫。 林牵洛像被施了魔咒般,乖乖地接过酒杯,乖乖地喝了下去。 烈酒入口,呛得林牵洛咳出声来,突然身子一紧,竟被叶屠苏紧紧抱住了。 林牵洛一声尖叫,一颗心疯狂的跳动着,害怕、恐惧、不安…… “我以为夫人天不怕地不怕呢!” 叶屠苏手上用力,将林牵洛搂得更紧些,但声音仍是冰冷得像一把刀。 林牵洛挣扎了几下,想要挣脱他的怀抱,“放开我,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林牵洛惊慌失措的大声叫道。 “干什么?” 叶屠苏直起身子,迷人的眸子里释出阴霾的煞气,加上魔鬼般的浅笑,让林牵洛又害怕又忍不住向他看去。 叶屠苏仔细看林牵洛,然后哈哈大笑:“我能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女人,我不需要。”猛然将她推开。 林牵洛站立不稳,重重摔倒在地。 “我不需要,不需要……”叶屠苏含糊不清地说道,跌跌撞撞转了几个圈,便倒在床上呼呼入睡。 林牵洛刚好摔在地毯上,看似摔得重,实则并未受伤。 见叶屠苏睡了,这才定了定神,起身小心翼翼靠近叶屠苏。 “喂,叶大人,叶大人,叶厂公,臭太监……” 确定叶屠苏已沉沉睡去,林牵洛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收拾刚刚被叶屠苏扔了的酒杯。 杯子为银制,并未破损。 林牵洛将两只杯子放在桌上,缓缓走到床边,看着熟睡的叶屠苏。 不得不说这太监就连睡着了也很好看,林牵洛喃喃自语: “你这家伙长得倒挺好看,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但你不过稍长我几岁而已,怎么就修炼成大奸大恶之徒了呢!” 看叶屠苏双腿吊在床边,叹道:“这样睡觉怎么能舒服呢。” 帮他脱了靴子,用力将他双腿移到床上,嘟囔道:“为什么要讨好你,你这样的人自生自灭才好。” 转眼见墙边放着一个兵器架,兵器架上放着那柄系了大红绸的剑。 “臭太监,你还真敢睡啊,就不怕我杀了你为民除害?” 林牵洛说着便将剑从兵器架上取了下来,捧在手心掂量着,但见剑鞘软软的。 剑身材质仿似绸缎般柔软,却又似乎坚不可摧,不禁好奇,喃喃道: “原来是柄软剑,这么轻,恐怕只有两三斤吧,这也能当兵器?” 这剑鞘剑柄通身全黑,纯黑色没有一丝杂质的剑柄上镶着一颗墨黑如晶玉的黑色宝石,约莫一粒蚕豆般大小,呈不规则形,严严实实的嵌在剑柄上。 林牵洛抚摸那粒黑色宝石,竟然是温暖的,只是与剑柄的冰凉相较,温度比较明显一些。 她将剑从鞘中拔出,剑身更加轻巧了,拿在手里十分轻盈,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使起来,只怕也是得心应手,毫不费力。 但见那剑身洁白如雪莹莹生辉,剑身虽单薄如纸却又让人心生畏惧。 仔细一看,但见剑身上刻着“桃妖”二字。 看见这二字,禁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娘只住过三天的酌花意小楼后面那一片桃树。 叹息一声,手腕轻挥,剑身轻颤发出嘶鸣之音,烛光下更是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剑气。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么?”林牵洛琢磨着:“好像便是今日代替这臭太监迎亲的那柄剑。” 林牵洛自言自语,踱步来到床边,将剑指在叶屠苏喉咙上。 “现在杀你易如反掌,只需轻轻用力。” 见叶屠苏一动不动,睡得正沉,于是又大声“喂”了两声。 不见叶屠苏有任何动静,自觉无趣,嘟囔道:“睡得可真沉,你还真放心我么?” 好吧,玩笑归玩笑,杀人这种事,再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做。 她将剑收回鞘中,放回原处,然后拉了一角被子随意盖在叶屠苏身上,自己则趴在圆桌边闭目养神。 “汪汪……” 一只恶犬呲着尖尖的獠牙,追着一个瘦弱的女孩朝自己跑来。 “不,琴儿,琴儿,别怕,别怕,快跑,琴儿快跑。” …… 叶屠苏坐在桌边椅子上,眸子下垂,静静的看着身边的女人。 女人靠着椅子坐在地上,虽在沉睡,却是额头渐汗,表情急切且痛苦。 叶屠苏长长的眉微微蹙起,她,梦到了什么? 林牵洛朝着恶犬迎了上去:“琴儿,快跑。” 说话间那恶犬已经到了面前,林牵洛抡圆了手臂,用力朝恶犬眼睛就是一拳。 呯…… 啊,疼! 林牵洛被自己的叫声惊醒,睁开眼睛看到的依然是那张小圆桌,依然是灰黑色调的喜房,原来是梦。 林牵洛只觉得拳头生疼,甩了甩手,奇道:“怪了,做梦打狗,手还真的会疼!” “打狗么。”头顶传来叶屠苏的声音:“你打的是桌子脚。” 仰头看去,见叶屠苏一身红衣,丰神俊朗得没有半分瑕疵的脸。 他正悠然自得的坐在桌前举杯喝茶,眼神有些玩味的浅笑,但那浅笑中又透着股冰冷。 林牵洛一惊而起,但双腿酸麻,重又跌倒。 原来她坐在地上,靠着椅子睡了一夜。 “你醒了?” 林牵洛自认为睡觉警醒,不料叶屠苏就坐在身边喝茶竟不知道。 这些天一直没能好好休息,今日一切尘埃落定,林牵洛反倒安心了不少,竟然坐在地上都能睡得这么沉。 转念想到过几日琴儿就要来京城与自己作伴,得先给琴儿安排个住处才是,这时可千万不能把这家伙给得罪了。 林牵洛笑眯眯地扶桌起身,在椅子上坐下,揉着酸麻的腿道: “我有个贴身婢女,过几天就到京城了,能不能——” “不能。”叶屠苏回绝。 “你都没听我说完怎么就说不能了,我又没让你去杀人放火。” 这话说得感觉哪里不对,不是所有人都说他是个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大恶人么? 清了清嗓子尴尬地说:“我只是想要个贴身丫鬟。” 第83章 紫色浓汤 “东厂总部都是太监,没有女人。” 林牵洛收起笑容,往叶屠苏身边靠了靠,指着自己鼻子。 “我不是女人?算了,你就把我当成太监看待,把我的丫鬟也当太监看待不就得了。” “不可以。” “为什么呀。” 林牵洛撒娇,拉住了叶屠苏衣袖轻轻摇晃 “我的贴身丫鬟琴儿,侍候我七年了,没有她在,我连头都不会梳,妆也不会画,衣服也不会穿,脸也不会洗……” 这一撒娇,连她自己都觉得浑身上下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发麻的头皮继续。 无论如何,也要先把琴儿接回京城安顿下来才行。 叶屠苏冷笑:“那你还会什么,这与死人何异?” “呸呸呸,新婚燕尔的,不能说这个字,不吉利。” 林牵洛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死乞白赖的哄他答应让琴儿来东厂陪自己。 只有他答应了,才能为琴儿准备一个遮风挡雨的房间。 “是新婚,不是燕尔。” 叶屠苏缩了缩手,嫌弃的将衣袖从林牵洛手中拽出。 “那你说,你有什么条件?” 林牵洛见撒娇这招对这个太监不管用,坐直身子,严肃地问。 “能入我东厂的,必是东厂之人。” “那我呢?” “你是我的夫人,当然是东厂之人。” “那琴儿是我的人,自然也是东厂的人。”林牵洛步步紧逼,寸步不让。 忽听有人敲门,叶屠苏应了声“进”。 门开,进来两个小太监,一个端盆,一个端壶进来,向叶屠苏行了一礼,便在一旁候着。 林牵洛知道这是洗漱的水,太守府晨起洗漱也是这般,大同小异罢了:“怎么只有一份,我才不要跟他用一盆水呢。” 小太监猫着腰:“夫人,厂公大人已经洗漱过,这个是为夫人准备的。” 什么? 林牵洛瞪眼看着叶屠苏,他什么时候起床的,居然洗漱过了,我竟然睡那么沉,都没听到? 她拍拍脸,有点不可思议。 “咳咳……”林牵洛走到脸盆前:“以前都是琴儿给我洗的,现在琴儿不在身边,不如大人,你来给我洗。” 朝叶屠苏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来。 林牵洛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胆敢使唤这个人人闻风丧胆的东厂厂公。 虽然林牵洛只是想激他答应要一个使唤丫鬟,但此话一出,两个侍候的小太监都不自觉的流了一身冷汗。 这天下只有厂公大人吩咐别人做事的,哪有人胆敢吩咐厂公大人做事,而且还是这种侍候人的事。 叶屠苏嘴角一勾露出一丝淡淡的笑色:“不洗便不洗吧,拿出去。” 两个小太监听话得像木偶,叶屠苏话音才落,二人便端着脸盆等洗漱用具退出去。 “唉唉唉……” 林牵洛迅速追到门口拦住他们:“拿进去拿进去,我自己洗还不行么!” 在叶屠苏示意下,两个小太监这才又退回到屋里。 林牵洛洗漱完毕,又道:“茅房在哪里,我要上茅房。” 叶屠苏蹙起双眉,叹了一声:“粗野丫头。阿金,带她去。” “是。”小太监躬身摆手,小心翼翼引路。 从茅房回来时,叶屠苏已经换了衣裳。 一身黑衣黑披,林牵洛看得一愣,竟觉得这个臭名昭著的家伙穿什么衣服都是极好看的。 这时便有太监送早餐来,早餐极简单。 一些烧饼和包子,另有一碗浓汤,但浓汤只有一碗,是叶屠苏的。 林牵洛看那浓汤呈紫色,悠悠散出奇特的幽香,似是花香,又掺杂了药膳的香味儿,想来必是大补之物。 “这汤,我怎么没有?”林牵洛问。 叶屠苏不说话,专心吃早餐。 叶屠苏吃了几口包子,就端起浓汤,咕噜咕噜几口便喝去半碗多。 这时明哲来禀,说收到秦于来信。 “书房说。” 叶屠苏放下汤碗,和明哲去了院子对面的书房。 昨日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林牵洛腹中饥饿。 她大口吃着包子,岂料食道被包子噎住了,于是端起叶屠苏剩下的小半碗浓汤喝了下去,嘀咕道:“小气,汤都不舍得给我一碗。” “好喝吗?”叶屠苏走进来,看着嘴角还残留着紫色液体的林牵洛。 林牵洛伸手擦了擦嘴,摇头道:“不好喝,一股子药味。” “既然不好喝,为什么还喝?” “你悄悄吃的东西,必是大补之物,干嘛那么小气,喝你几口汤都不舍得?” 说话间感觉鼻涕流了下来,忙用手一探,却是鼻血。 叶屠苏冷冷一笑:“的确是大补之物,可惜你受不起。” 林牵洛慌手慌脚地折腾半天,鼻血才算慢慢止住。 而叶屠苏则像看戏一样在一旁冷冷地浅笑。 “你,有这么好笑么?哦,肯定是这碗汤有问题。” “这不是汤,是药。你如此蠢笨,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林牵洛却只听到前半句,便忙问道:“药?你生病了么?要不要紧?” 叶屠苏一愣,毫无防备的,他竟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关心。 他避开林牵洛的眼睛,冷漠地说道:“本厂公的事不须你过问。” 林牵洛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竟脱口而出这样的话来,显得自己有多关心这臭名昭著的大太监似的。 但话一出口收不回来,她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声“叫你说话不经大脑的,被他轻视了吧?”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也是,看你也倒不像生病的样子。” 一低头便见嫁衣上染了不少血渍,叫道:“嫁衣染了血,是不是不吉利呀?” 叶屠苏指着右边的衣柜道:“今日不必再穿喜服了,里面有为夫人准备的衣裳,梳妆柜里有首饰。” 林牵洛笑嘻嘻的,看来真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真的来啦,住在东厂果然比在林家舒坦。 拉开衣柜,但见里衣外衫一应俱全,但除了里衣为白色外,所有衣裙包括鞋子靴子均为粉色。 林牵洛随手拉起衣裳一角,衣料上乘,做工精美,每一件都十分好看。 但全是粉色也太没新意了,虽然款式面料都不错,但这一柜子粉色,莫非…… 这可是林映月喜欢的颜色啊。 第84章 坦白身份 连准备的衣服都是映月喜欢的,看来这太监是真的喜欢映月,莫非这赐婚是他向皇上求来的,不对啊,他是太监。 林牵洛的手在衣服上一件一件滑过,心中却琢磨着,但越想越没有头绪。 如果这太监真喜欢映月,那么自己替嫁他就没有发现么。 还是说,这太监也只是听说过林映月这个美人的名讳而已,并未见过她的长相。 但若这样,那么自己的身份迟早是要暴露的,还不如开诚布公的好。 清了清嗓子道:“你知我喜欢什么颜色款式的衣服?这么多却都不是我喜欢的。” 眼见左边还有一个衣柜,便顺手拉开。 却是一柜子男装,除了叶屠苏刚换下来的那身红色喜服外,其余全是清一色的黑衣,款式和叶屠苏身上的并无二致。 那一柜子粉衣,每件款式有所不同,但这一柜子黑衣却件件一模一样。 林牵洛忍俊不禁:“呵,这是老夫子的衣柜么,没想到你这人竟这般无趣!” 林牵洛看看叶屠苏,又看看柜子:“换来换去都是同一款衣服,你这人十分无趣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只有那么一身衣裳……” 睨见叶屠苏脸上杀气渐浓,想必对她随意打开他衣柜极为不满,倒也不敢继续嘲笑,赶紧陪笑说道:“了解、了解,制服嘛。”关上了柜门。 这太监虽长得好看,但阴晴不定,搞不好喜欢家暴怎么办? 林牵洛越往坏处想,越觉得他就是那样的人,变态,家暴,虐待狂…… 不行不行,还是尽量不要招惹他为好,否则别说我在东厂的日子不好过,只怕今后想借东厂的力查荆杨两家的案子也是不可能的。 但若让自己为了利益而故意去讨好他人,却又做不到。 瞅了一眼叶屠苏,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民间传说的那般十恶不赦。 不,不能被表象迷惑。 想到这里,林牵洛对着一柜子粉衣清了清嗓:“为什么都是粉色,我不喜欢。” 她这纯粹在找茬,只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心里竟然有些酸溜溜的,这是,在吃林映月的醋? “听说夫人喜欢粉衣!” “非也非也。” 林牵洛像夫子一样摇头晃脑的摆摆手:“谁告诉你我喜欢粉色的?赤橙黄绿青蓝紫我什么都喜欢,就是不喜欢粉色。” 林牵洛双手在腰间一叉,可爱又放肆的看向叶屠苏。 “是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叶屠苏淡淡地说: “至于赤、橙、黄、绿、青、蓝、紫么……” 嘴角泛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本就是我东厂七个分部。” 林牵洛听他慢条斯理的重复了一遍,终于想起了什么。 据说东厂总部有个暗影司,这暗影司又分成七处,首领是执掌该处的领袖人物。 他们直接听命于厂公,这七处的首领皆是厂公的心腹。 为区分每一处的首领和暗影卫,这七处的制服便以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区别。 比如束骧掌管的一处,领口、袖口、脚边便是赤红色,依此类推,余下六处的制服上便是橙、黄、绿、青、蓝、紫各色。 林牵洛嘴角一抽,嘿嘿陪了个笑,朝叶屠苏看过去。 林牵洛可不是花痴,除了昨晚摘下红盖头第一次见到他时小小的痴迷了那么一会儿外,就没对这个太监有多少兴趣了。 毕竟这家伙不仅是太监,而且恶名远扬。 此时瞥见叶屠苏那张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仍是一脸淡漠,心想:她果然没认出我不是林映月吗? “看来你也不过是个喜欢道听途说的家伙,小道消息不能全信,你堂堂东厂厂公,就不知道派个人去考证考证、打听打听么?甚至是要一张画像。” “行为粗鄙,言语粗俗。”叶屠苏眸子一沉: “你是谁?据说林家家教严明,林太守的女儿乃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但你,不像。” 林牵洛嘻嘻一笑:“我当然是绥州太守林章的女儿呀,如假包换。” “是么?难道传闻有虚?” 叶屠苏又怎会不知眼前这个姑娘,并非林家嫡女林映月呢。 “没想到臭名昭著的东厂厂公叶大人也有消息不灵通的时候,喜欢粉衣的是我妹妹,不是我。” 林牵洛知道自己替嫁一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她也不可能真打着林映月的旗号在这里“招摇撞骗”一辈子。 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倒不如先主动坦白,反正那圣旨上确实没有明说嫁哪个女儿。 “素闻林家只有一女,看来确是我消息有误了?” “林家有兄妹三人,我,林牵洛,乃是林家大小姐。上有哥哥林庆旭,下有妹妹林映月,莫非你想娶的是喜欢粉衣的映月妹妹?” “可惜啊,你没那福气,空欢喜一场了,白白浪费了三箱黄金,更浪费了这满柜子的心意。” “东厂怎会缺那几箱黄金,根本不值一提,至于这些衣服首饰,乃是太后赐的贺礼,没有一件费过我的心。” 叶屠苏微笑,他的笑容极俊极美,却透着让人窒息的邪煞之气,有种让人移不开目光却又无比窒息的感觉。 林牵洛迫使自己不去看他。 叶屠苏道:“说到林家小姐的身份,可见你这庶女在林家不受待见。” “什么嫡啊庶啊的我不在乎,反正我是林家大小姐,爹爹视我如珍如宝。”林牵洛小嘴一撅。 “那林庆旭、林映月兄妹二人才是你父亲心中的太阳月亮,你算什么?” “我才不要做谁的太阳月亮,我做我自己。我娘是洛城人,父亲和娘在洛城相识,我也是出生在洛城,所以我叫牵洛。” “林章乃文官,当年在京曾任皇子太傅,可见家学渊源,他的女儿,怎能如夫人你这野丫头一般。”叶屠苏淡淡说道。 “没错,我就是个野丫头怎么了,如果你认为我这个野丫头配不上你,大可休了我。” 叶屠苏脸上闪过一丝阴霾,眼中煞气更浓了些。 第85章 白粥果腹 林牵洛以为他会翻脸,不料他脸上的阴郁只是一闪而过: “林牵洛,是吧,从今日起,你便在东厂好好待着。” 叶屠苏说着冷冷一笑,起身出去。 距叶屠苏离房门三步之遥的时候,两扇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房门一开,屋外春风吹来。 林牵洛见他一身黑衣飘飘,几缕乌黑的发丝随风飞扬,再配上他修长的身材,虽只是背影却俊逸潇洒,绝对的吸睛。 但在这一刹那,林牵洛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背影。 “对了,夫人不要再玩剑了,免得伤了自己。” 走出门去,双手一抬,那门像装了机关一样,自己关了起来。 林牵洛一愣,呆了良久。 她惊的不仅仅是叶屠苏隔空开门关门的功夫,而是叶屠苏竟然知道她昨晚动了那剑。 他竟任由自己将剑指在他喉咙上而不动声色。 是的,叶屠苏自然知道林牵洛碰了他的剑,知道她拔剑指在自己喉咙上。 如果这个女人昨夜有半分杀他之心,那么,今日一早大家会看到从东厂抬出去新婚夫人的棺椁。 林牵洛眼光移向兵器架,但兵器架上那把剑早已不知去向。 “不行不行。” 林牵洛也意识到了这一层,她使劲摇摇头: “这家伙太可怕,如果我昨晚真的对他起了杀心,那后果,后果只怕不是给我一封休书那么简单,只怕我小命休矣。” 林牵洛打个寒颤,果然,看一个人的好坏,并不是只看外表。 林牵洛换了衣裳,随意地梳了头发,没带任何首饰。 虽然梳妆柜里放了几支珠钗首饰,但她一件没碰,也没心思去搞那些花花哨哨的东西。 女子的发髻本就难以梳理,平时也多是男装打扮的林牵洛,梳理起女子的头发来就显得十分困难。 琴儿近年来也跟着闻如絮学了些手艺,回到酌花意的那些天,也都是琴儿帮她梳理头发。 远嫁京城这段时间,又有小雪给她梳理。 不得不说小雪的手艺确实好,难怪林映月的发髻梳理得那般精致好看。 小雪应该已经在回绥州的路上了吧,但愿她一路平安,早日回到绥州,也好让琴儿尽快来京相聚。 等琴儿来了,看那太监还真能把人给赶出去。 他要是真赶琴儿出去,我便带琴儿一起走,大不了北上找闻嬷嬷去。 而此时的绥州太守府里,那间曾经关着琴儿的废弃小屋阴森森的,完全没有活人的气息。 乱草之上血迹斑斑,早已干涸发黑,琴儿已经不知去向。 林映月这时正坐在桃思阁小楼上,手托香腮生着闷气。 这些日子她一直躲在桃思阁,一日三餐均是母亲身边的丫鬟冬雨悄悄送来的。 林映月虽然自幼安于深闺,但要她委屈地躲在林牵洛的闺房中,心中还是十分郁闷。 这段日子以来,她小心翼翼,生怕父亲发现蛛丝马迹。 若让父亲知道她和母亲暗中操控,让姐姐替嫁的事,按父亲的脾气只怕是会押她进京请罪才肯罢休。 母亲说等一切安定下来,等京城那边没有任何异常,再寻机会告知父亲此事。 但仅仅在此处待了十来天,她已觉得像入了囚笼一般难耐。 日日盼着小雪回来,也能有个人陪她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 而对魏姈而言,林牵洛替嫁的事,只有她们母女及几个贴身丫鬟知晓,便连京城的父亲煊武大将军也一直以为嫁进东厂的是自己的外孙女林映月。 魏姈琢磨着林牵洛已嫁入东厂,虽然不能生米煮成熟饭,但亦是拜过天地入过洞房了。 就算林牵洛身份暴露,那太监理应息事宁人,除非林牵洛惹得那太监不悦。 想到此,她竟后悔当初没让林牵洛跟着林映月一起上私塾,学礼仪。 如今的林牵洛非但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性子更是粗野得很,便连乡下丫头只怕也比这野丫头安分守己。 确实,林牵洛天生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主。 她一大早便在东厂里四处蹦跶,便连东厂大牢的门口,也去张望了良久。 要不是值守的侍卫死活拦着不让她进去,只怕那大牢也成了她游览的景点之一了。 午饭时间,便有小太监送来午餐。 看着桌上精致的食盒,林牵洛不禁欣喜,这送饭的小太监倒是毕恭毕敬的。 比起太守府那群奴才婢女对她这个不得宠的大小姐爱搭不理的态度,倒是天壤之别。 如果一直锦衣玉食,与那太监相敬如宾,好好相处,这东厂倒也是个不错的容身之处。 只可惜那家伙阴晴不定的,说不定还心理扭曲。 腹中饥饿便迫不及待打开食盒,里面竟只有一碗白粥。 没错,你没看错。 那么大、那么精致的食盒里竟然只有一碗白米粥。 “原来还是只铁公鸡,一毛不拔,小气吧啦,看来和那臭太监果然没法相处。” 腹中空空,随便吃了果腹,然后美美地睡了个午觉。 晚饭还是那小太监送来,同样是精致的食盒,却仍然是一碗白米粥。 林牵洛撇撇嘴叫住正要离开的小太监。 “又是这个,东厂缺钱么,怎么顿顿吃这个?” “这——”小太监唯唯诺诺:“夫人息怒,这是厂公吩咐的。” “厂公?”原来如此,又一个下马威? 林牵洛可不想嫁过来第一天就被这些小太监们给看扁了,于是装作恍然大悟地说道: “哦,对对,本夫人最近好像胖了,所以跟厂公说过要减肥,不吃油腻的东西,所以、大概是他会错了意,以为我要天天吃这些淡而无味的白粥呢,明天得换一换,听到没有?” 小太监猫着腰,态度倒是极好,只是不知道他敢不敢真的帮自己换掉这粥。 林牵洛也不好太过苛责小太监,于是摆摆手让他出去。 待小太监走后,林牵洛骂道:“叶屠苏你这个死太监臭太监,好,白粥是吧,无所谓,只要不把我饿死,看我怎么修理你。” 东厂围墙高有三米有余,这个高度,林牵洛是翻不出去的。 第86章 璧烟阁 至于狗洞么,这两天林牵洛顺着围墙把整个东厂走了一遍,也没找到半个。 于是翻墙和钻狗洞两个能轻易离开东厂的方法都不得不一一否定。 一排排房子错落的庭院,整个东厂的房间屋舍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 比绥州林家的太守府不知要大上多少个倍。 但太守府百花齐放,花园、小溪、回廊极是清雅别致。 而东厂一屋一瓦,一砖一墙全是清一色灰黑色系,甚至东厂的大小太监均身着黑色制服,无一例外。 虽然这些制服依着身份的高低不同略有差异。 但一眼看去,却仍是一片黑色,衬着灰色系的建筑。 院中虽有绿化树木,却极其单调,毫无美感,死气沉沉。 叶屠苏住的院子,也就是现在林牵洛婚房所在的庭院,名曰“凤栖”。 此院地处东厂中心位置,是那一片层层叠叠灰瓦青墙中的一个小院落。 凤栖院不小,但屋舍却不多,右边是卧房,左边是书房,宽大的庭院内除了一棵百年梧桐树和一座雕花石柱小亭子外,再无他物。 林牵洛站在院门口,仰望着这块写着凤栖的匾额。 这太监还真是大胆,真把自己当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么。 皇上为龙,他就敢自诩为凤么。 他的庭院敢以“凤栖”为名,这家伙果然是极其嚣张的。 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林牵洛早上发脾气把白粥连碗一起摔了,现在肚子空空的。 今天是第三天了。 这三天里每日三餐,每餐一碗清淡的白粥。 午饭林牵洛发了好大脾气,说再重样就剥了送饭小太监的皮。 这样的日子,比之在洛城时最穷困潦倒的那段时间也好不到哪去。 叶屠苏自那日出门后,一直没有回来,却给林牵洛下了个天天吃粥,以及禁足东厂的命令。 林牵洛一方面希望他多在外边逗留些日子,一方面又恨得牙痒痒的。 希望他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好好跟他理论一番,哪怕是和他撕破脸皮,大不了向他讨一封休书。 从前在太守府,由于魏姈的刁难,林牵洛一日三餐吃得极是清淡简单,没想到现在更是变本加厉的只有一碗淡而无味的白米粥。 终于到了晚饭时间,小太监还是给她送来一碗粥。 “叫什么名字?”林牵洛叫住送饭的小太监问。 这小太监身形不高,清清瘦瘦白白净净的,长得倒是十分讨喜。 穿的是东厂最低阶的制服。 经过林牵洛这几天的观察,穿这种制服的基本就是在东厂里做苦力的。 比如打扫卫生以及伙房里打杂的小厮之类。 “紫米粥。” 小太监战战兢兢回道。 林牵洛听他这么回话,险些没呛着:“我是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元小六。”小太监支支吾吾回答。 “元小六,你是不想活了么?” 元小六急忙跪下。 “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让你换掉白粥你没听到?” “回夫人的话,已经换成紫米粥了。” “紫米……”林牵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算了算了。” 她知道这是叶屠苏的命令,这帮太监虽说不敢顶撞自己,但更不敢违抗厂公命令,也不好太过苛责。 “厂公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小的只是伙房下人,实在不知厂公行踪。” “行了行了,下去下去。”林牵洛挥挥手,气不打一处来。 待元小六走后,林牵洛看着桌上的晚餐。 靠,这是要气死我么,死太监,偏偏不让你如意。 呵呵,既然可以用紫米粥代替白米粥,那么…… 林牵洛眼中透出坏坏的笑。 叶屠苏这一走竟是十来天没有回来,林牵洛落得逍遥自在。 第四日起,她便在厨房指手画脚的,什么皮蛋瘦肉粥、鱼肉松粥、木瓜粥、南瓜粥、山药莲子粥、芡实粥…… 甜的咸的辣的…… 凡是她能想到的都不重样的让厨房做了。 这也倒没违背叶屠苏吩咐的一日三餐吃粥的命令。 煮多的粥都分给厨房的太监们吃,太监们赞不绝口,直夸好吃。 和厨房的太监们搞好关系,她还在三餐之余找些肉啊、菜啊,点心之类的吃。 伙房的太监们一开始害怕违了厂公命令。 但林牵洛问了句:“厂公吩咐本夫人一日三餐吃粥,可说不能吃零食?不能吃宵夜?” 太监们直摇头。 从此便一切由得她,想怎么吃便怎么吃,小日子过得舒适快乐。 反而盼着那叶屠苏过个三年五载、十年八年再回来。 叶屠苏有一私人浴汤,是林牵洛无意中发现的。 这处浴汤建筑与他处不同,多用石料修砌。 私汤门头悬一牌匾,上书“璧烟阁”。 “璧烟阁……藏宝的地方么?” 林牵洛走上石阶,轻轻一推,那门竟然开了一道缝。 不对,若是藏宝的地方,怎会连个把守的人都没有,而且还不锁门? 林牵洛十分好奇,手上加了些力道,推开了两扇红檀雕花木门。 木门一开,林牵洛看到的是一面雕着金凤戏水图的屏风,室内静悄悄的,隐约听到水流的声音。 绕过屏风,竟见一个池子,池子直径约莫四五米,深约一米,呈不规则型,散出淡淡热气,用手一探,竟然是温泉。 这温泉前后各有一孔,一高一低,一个进水一个出水。 进水口为翠玉雕成的龙头,温热的泉水从玉龙口中流出,推动口中的红色龙珠,随着龙珠缓缓转动,温热的泉水也缓缓流入池中。 那晶莹剔透的碧玉龙头,口含一颗红艳艳的龙珠。 龙珠随水转动,冒起淡淡的热气,庄严、富贵。 温泉旁边放置着一个高高的木架子,想必是挂放衣物之处。 叶屠苏这家伙也太大胆了,住的庭院叫凤栖,浴汤敢用玉龙吐水。 这龙不是只有皇帝才能用的吗,即便是太子也只能用蟒图。 他却好,又是龙又是凤的,难道皇帝不知道? 林牵洛趴在池边,伸手摸那龙珠,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又是怎么放进玉龙口中的。 第87章 私汤 这个问题从前世石狮子口中的珠子就曾困惑过她,后来知道了那是镂空雕。 但这翠玉龙头和红色龙珠并非同一材质,又是怎么放进去的呢? 林牵洛泡在浴汤里却好奇地把玩龙珠。 很自然的,叶屠苏不在,这里便是她的天下,浴汤自然也是她的浴汤,从此告别木桶洗澡的麻烦。 在东厂的日子一切都好,只是门卫太监太过尽职尽责,说是奉命禁止她离开东厂。 这些太监软硬不吃,林牵洛使尽浑身解数,却连东厂大门都未能踏出半步。 林牵洛无奈,在绥州时被禁在府中,来了京城,又被禁在东厂,何年何月才得自由之身呢! 这晚泡在浴汤里,听着天空惊雷阵阵,暴风卷着瓢泼大雨肆虐。 那快要击碎屋顶青瓦的声音让林牵洛有些心神不宁,半个月了,她嫁到东厂整整半个月了。 她从绥州到京城晟都花了六天时间,一个来回十二天。 林牵洛盘算着,按理来说小雪早已回到绥州,琴儿再慢也该到达京城了。 小雪回去是林映月让魏姈派了车马来京接她的。 而琴儿呢,魏姈恨我入骨,又怎会好好待她? 莫非将她赶出太守府,让她一人来京? 这一路不太平,她一个女孩子从未单独出过远门,如何来京? 越想越是不安。 房门忽然开了,带进来一股冷风。 冷风劲疾,一下便吹灭了几只烛台,仅仅余下角落里一盏,微光闪烁,却照不亮诺大一间浴室。 林牵洛以为是大风将门吹开,正欲起身穿衣去关门,却听到细微的脚步声进来,门也随即关上。 林牵洛吓了一跳,蜷缩在浴汤中不敢稍动,一颗心兀自呯呯乱跳。 这么大的雷雨,只怕巡夜的厂卫营太监都在哪里躲雨吧。 即使冒雨巡逻,这么大的雷雨声,只怕也听不到她的呼救。 微弱的光线下,林牵洛隐约看到一个黑色身影走过屏风。 “来人呀,有刺客。” 明知道不会有人听到她的呼救声,但林牵洛还是本能的大声惊呼,希望能吓退贼人。 那身影停下:“难怪点了烛火,我还以为是打扫的太监疏忽。” 声音阴郁让人不寒而栗,却是叶屠苏。 “是你——”林牵洛认出他声音。 叶屠苏不紧不慢的走到墙边,拿起柜子上的火折子轻轻一晃便燃起火焰。 林牵洛绻在池中,烛光亮起,看见叶屠苏全身湿透,他一一点亮烛台,所到之处无不积下一滩水来。 “你出去,我要穿衣服。” 叶屠苏朝池中的美人瞅了一眼,又瞅瞅林牵洛挂在紫檀木衣架上的衣物,冷冷说道: “这是我的私汤,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进入,我尚未治你擅闯之罪,你却要我出去?” 他说话阴阳怪气的,林牵洛不禁打个寒颤。 叶屠苏将软剑桃妖连同束在腰带上的剑鞘从腰间取下,将剑放在池边,边说边脱下湿漉漉的衣裳。 林牵洛一呆,随即抬手遮住眼睛。 但转念一想,我为什么怕他,难道这太监真敢在我面前脱得一丝不挂不成。 于是她放下手来,看向叶屠苏。 叶屠苏也不惧她看,慢条斯理的将湿漉漉的衣裳一件件脱下,最后仅剩一条内裤。 他身材极好,所谓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便是这般吧! 林牵洛看得一呆,随即面红耳赤,赶紧低下了头,暗骂自己好没出息。 叶屠苏走进浴池,便沿一侧坐下,静静仰望着屋顶。 林牵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但见屋顶刻的是一幅巨大的百鸟朝凰图。 依梁而画,栩栩如生,美不胜收。 这图在林牵洛第一次溜进来时便看到了。 这太监住的地方布置简简单单,浴池却如此奢华,这太监还真是会享受呢。 叶屠苏看了一会百鸟朝凰,然后慢慢移下眼睑注视着水面,样子有些疲惫。 林牵洛不便起身穿衣,加之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此处离住所凤栖院尚有一段距离。 既然走不了,便只得安心等待。 叶屠苏一个太监,且对自己也没有半点逾矩。 说也奇怪,有他在侧,竟没有了之前一人泡汤时的恐惧不安。 林牵洛慢慢静下心来,便自闭目养神。 不多时,听得有人敲门叫道:“大人。” “进来。”叶屠苏冷漠且低沉地说。 明哲将门推开一条缝隙,侧身进来,将门关上,生怕放进外面风雨:“大人,您的衣服。” 林牵洛立即瞪了叶屠苏一眼,莫非他还要让明哲进来看到他们二人一起泡汤不成? 叶屠苏嘴角一勾,阴郁的笑容在烛光下透着诡谲的美:“放在外面吧。” “是。”明哲应了,将装了衣服的托盘小心翼翼地放在屏风前面退了出去。 不经意的,叶屠苏的目光落在了林牵洛肩胛处,竟在看她箭伤留下的疤痕。 林牵洛本能的抬手挡住胸部,盈盈素手,皮肤光洁白皙,颈上戴着一个坠子。 坠子呈草绿色,却是木头雕刻而成,看样子是一只蜻蜓。 手腕上带着一只翠绿的镯子,镯子雕工十分特别,刻的是凸起的五谷。 叶屠苏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又落在了她手腕的镯子上。 不知为何,看到这镯子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感觉仿佛前世一般遥远。 林牵洛见他仍盯着自己看,于是把身体往水下压了压,连疤痕都浸到了水里。 叶屠苏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礼,于是把目光再次移向屋顶的百鸟朝凰图。 他闭上眼睛,恍惚间似是做了一梦,又似是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 他不记得当时自己有多大,好像是两三岁的样子。 一个在他记忆中已经十分模糊的女子捧着一只食盒,温柔的对着他笑:“苏儿,来,姐姐这里有好吃的玫瑰酥。” 小男孩开心的跑过去,抓起一个小点心来咬了一口,眼睛却怔怔的看着女子手腕上的镯子:“这个是什么?”他指着镯子上的图案。 女子微微一笑,放下食盒,将左右两只手腕上的镯子摘了下来拼在一起:“苏儿看得出来这是什么吗?” 第88章 脚滑了 小男孩摇摇头。 “姐姐改天带你去农场看看,你便知道了” “好啊好啊。”小男孩欣喜的蹦跳起来。 “苏儿喜欢这镯子吗?”女子摘下一只镯子套在了小男孩的手臂上。 “小心被他弄坏了。”一个女子走过来: “咱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叫我娘,你却让他叫你姐姐,那么大个人了也不害臊。” 给小男孩戴镯子的女子笑道:“咱俩不能比,我可还待字闺中呢。” “看你还得意了,再不嫁都成老姑娘了。” 小男孩回过头去:“娘,你看,好好看的镯子。” 母亲道:“男孩子可不兴戴这个,况且这个可是‘姐姐’的家传宝贝呢。” 她把姐姐二字语气加重,故意臊那女子。 女子却不以为然:“给他玩玩没事。” 母亲却笑道:“不如这样吧,便算是订婚信物送给苏儿如何,你家老爷子若是问起,便说咱苏儿是他老人家未来的外孙女婿。” “你就认定我将来成了亲,一定会生女儿么?” “就算你生十个八个男孩儿,也非得给我家苏儿生个女孩儿当媳妇。” 母亲吃定了她,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将镯子牢牢的绑在小男孩的手臂上。 “这女婿,咱们阿苏当定了。苏儿啊,你可记住了,等你长大了,无论天涯海角都要追着她要媳妇,听到没?” “嗯。”小男孩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声。 母亲则得意的看那女子:“你想当姐姐,我便让你当岳母。” 叶屠苏猛然惊醒,那是谁? 记忆太遥远,遥远得仿佛只是虚无的梦境。 他记不起那个女人是谁,记不起那只镯子是否真的存在过,记不起那个他唤作娘的女人是谁。 他的记忆,好像是从六岁开始的,他只记得自己流落街头,记得自己被义父所救,记得义父带自己进宫,记得自己身中剧毒,记得义父带他上紫辰宫求医,记得自己拜紫辰宫宫主为师…… 不由自主地,他的目光再次看向林牵洛,看向林牵洛手腕上那只镯子,像,太像了。 到底是自己做梦还是真的发生过,另一只呢? 难道真的被那个他叫作娘的女人绑在他的手臂上了。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泡在浴池里不言一语,颇有些尴尬。 林牵洛想起琴儿的事,不论琴儿是否已在来京的路上,或是那恶毒的妇人不肯放人,凭自己一人之力只怕都无能为力去帮助她。 但叶屠苏不同,他是东厂厂公,有权有势,如他肯出面帮忙,琴儿定能安全来京。 只是不知道这太监是否小肚鸡肠,还因那日的话记恨于心。 但为了琴儿,便算低一次头又能如何? “叶大人,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不帮。”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事便一口回绝?其实我请你帮的忙,对你来说不过小事一桩。” “既是小事,何必求人。”叶屠苏闭目养神,冷冷的说。 林牵洛见他如此冷酷无情,暗骂一声,说道:“果然是无情无义的臭太监。不过想让你派人去一趟绥州接我丫鬟琴儿过来而已。” 她声音虽小,但叶屠苏听得真切,沉声说道:“我便是无情无义,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之人,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你不知道?” “是,我错了,我还以为你这人多少应该有点情义,你若不把我禁于东厂,我又何必求你,我自己就能解决。” 林牵洛说这话时其实并无底气,她所谓的自己解决其实根本没有头绪。 见叶屠苏仍闭目养神,面无表情,不禁气恼。 此时外面雷雨渐小,林牵洛却感觉胸闷气短,心慌反胃。 想必是在池中泡久了,有些眩晕。 但叶屠苏在侧又不好起身出浴,便道:“你转过身去,我要起来了。” 叶屠苏本闭目养神,听到这话反倒睁开眼睛瞅向林牵洛,缓缓说道:“起便起吧,还怕我看你?怕便不该来我的私汤。” “死太监,难以沟通。”林牵洛骂了一声,见他一双迷人的丹凤眼挑衅地看着自己。 林牵洛心中虽念叨千百遍的告诫自己“他是太监,怕他作甚,看便看吧”。 但身子却反而往水下压了压,毕竟那太监多少还穿了条内裤,而自己却是一丝不挂。 他虽是太监,但林牵洛仍不能把他当成女人看待。 “怎么了?”叶屠苏似乎看出林牵洛身体不适,语气温和了些。 “头晕,难受。这半月来天天吃粥,营养不良,身子弱,泡久了,难受。” 林牵洛胸闷头晕,却不忘他下令只许吃粥一事。 但怼了两句嘴,更觉额头冷汗直冒,心慌胸闷,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起来吧。”叶屠苏闭上眼睛说:“我不看你。” 林牵洛见他闭上双目。 这太监虽可恶,但想来应是说一不二的,便蹑手蹑脚起身,身体从温热的水中脱出,瞬间有些寒凉。 温温茵茵的烛光闪烁着光晕,照着她白皙的身体,忽明忽暗间更是撩人心弦。 林牵洛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叶屠苏,确切说是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眸紧闭着,烛光倒影之下,将他睫毛拉出两道长长的倒影。 这是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赤身露体,虽然对方算不得真正的男人,但林牵洛的心还是慌得一比。 可是,越慌乱就越容易出差错,想要快些走出浴池穿衣服,却不料脚下一滑。 林牵洛惊呼一声,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朝前扑了过去。 那张英俊的脸离她越来越近,林牵洛的身体已经扑到了他的怀里。 叶屠苏只觉得怀中瞬间多了一份滑腻,两团柔软已经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带着浅浅的体香和如兰的呼吸。 叶屠苏一双俊美的眼睛睁开,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有那么一瞬的恍惚愣神,叶屠苏忽然张开双臂一环,将紧贴着自己身体的女人环住。 两个身体就这么紧紧的贴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因为离得太近,他们甚至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有呼出的温热气息刺激着彼此。 第89章 你伤了我的听觉 林牵洛被叶屠苏抱住,也是一呆,良久才反应过来,啊的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她这一声尖叫,震得叶屠苏耳膜一阵嗡鸣,上脑的某种情绪被她这么一叫,立刻化解开去。 环着林牵洛滑嫩身体的手臂有些僵硬的收了回来。 干咳两声,尴尬正色道:“你故意的么?” “什么?”林牵洛的身体一得自由,便往水里钻了下去,只露出个小脑袋,脸上热辣辣的,红到了脖子。 她急促地喘着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喃喃地说:“什么什么故意,我,我,我干嘛故意,我脚滑……” 林牵洛声音低低的,有些吞吞吐吐结结巴巴。 我怎么可能对你一个太监故意投怀送抱呢,还有没有天理。 “我是说你狮子吼的功夫。” 叶屠苏这时已经定神,脸色平静如常,伸手揉揉有些发热的耳朵:“你算是这些年来伤到我的第一个。” “什,什么,我伤到你?” “伤了我的听觉。” 还有伤到我的心。不过后面这句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是你抱我,我才……。” 叶屠苏嘴角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闭上眼睛淡淡说道:“还不出去?” 他已经恢复到原来波澜不惊的状态,面色沉凝似水。 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林牵洛小心翼翼探到池边,爬出浴池,这回她把注意力大多放在脚下,避免再次滑倒的尴尬。 一出得浴汤,马上躲到屏风后面,擦拭头发和身上的水。 胡乱穿上衣服,又草草把潮湿的头发用丝带扎个马尾,这才从屏风外探头看叶屠苏。 叶屠苏保持着之前的样子似乎没有动过。 林牵洛咬咬唇,这才拉开璧烟阁的门出去。 待大门再次关上的时候,林牵洛羞恼的跺脚发泄。 此时大雨虽然停了,但路边的灯也被之前的风雨打熄,天空中没有星月。 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林牵洛几乎看不到路,甚至好几次险些走错了路。 走了一阵,林牵洛停住脚步,发泄似的喊了几声:“羞死人了,羞死人了……” 想着之前在浴池中发生的事,林牵洛的脸又没来由的一阵发烫,他们竟然就那般赤裸着身体抱在一处,天哪,还好他是太监。 身后不远,一个黑色的身影融在夜色中。 叶屠苏已经跟了她一路了。 这个笨女人走的实在太慢,不是走错路折返,就是几次险些踉跄摔倒。 林牵洛继续朝前走,突然一声厉喝传来,打破了夜的寂静,吓了林牵洛一跳。 “什么人?” 一队巡逻的厂卫从侧边一条站路上走出来,他们各人手上执一灯笼,很快来到林牵洛面前。 “原来是夫人。” 为首的厂卫提灯笼在林牵洛面前一晃,看见是不修边幅的夫人,也是一愣。 林牵洛正要说话,却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你们继续巡逻。” 叶屠苏已经来到林牵洛的身边。 一队厂卫齐齐朝叶屠苏行礼,退下。 眼前又恢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林牵洛感受着那个人距自己的距离不过一尺之间,心中莫名的一阵惊慌,一转身想要逃离。 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牢牢抓住:“去哪?” “回去。” “回哪?”叶屠苏蹙眉道:“凤栖在这边。” “啊,哦……” 林牵洛在与那队厂卫短暂的停留后,竟因叶屠苏的突然出现让她有些紧张得分不清天南地北了。 感受着叶屠苏手掌的温度,林牵洛赶紧说了声:“知道了。”便要挣脱他的手。 岂料叶屠苏却握得更紧:“走。” 拉着林牵洛大步朝前走去。 林牵洛几乎是被他拖着走的。“喂喂,放开我。” 见叶屠苏不松开她,只好说:“你慢一些,我跟不上。” 叶屠苏这才缓了下来,林牵洛紧紧跟着他的脚步,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 而叶屠苏却如行走在白日里一般,黑暗的光线丝毫不影响他的视觉。 林牵洛奇道:“你属猫头鹰吗,这么黑都能看得清楚?” 叶屠苏没好气的怼了句:“谁像你那么笨。” “我……” 林牵洛本想怼回去,却发现在他面前,自己好像真的很笨,但也不愿承认,便道:“谁让你们东厂的建筑都大同小异一个样呢,一排排的又没什么标志性的坐标。” 叶屠苏嘴角带笑,也不和她争辩,不多时,便来到凤栖院门外。 凤栖院的大门前,挂着两只干净的灯笼,想必是在风雨过后,守夜的小太监给换上了。 忽然看见火光,林牵洛的心情也豁然开朗几分。 看着一身黑衣的叶屠苏,竟然觉得这家伙其实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只是一想到刚才浴汤里那一幕,林牵洛就莫名的一阵面红耳赤。 林牵洛啊林牵洛,你这回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叶屠苏一直带她回到卧房门口,才松开她有些冰凉的小手,转身朝书房走去。 林牵洛想叫住他,却最终忍了。 琴儿的事,他真的不肯帮忙吗? 一晃眼又是几日过去,叶屠苏这些天都住在东厂。 不过还好,这太监书房里有床,自他此次回来后,每日吃住都在书房里,林牵洛也倒省了打地铺的想法。 但琴儿仍然没有半点消息,林牵洛每天都要去东厂大门询问有没有一个姑娘来找自己,得到的答案均是“没有”。 莫非琴儿真的出了什么事,不行,不能再等了。 林牵洛见明哲守在书房门外,知道叶屠苏一定在书房中,但明哲告诉她厂公在书房有事,不见任何人。 叶屠苏的书房就在院里,与卧房相对。 林牵洛便坐在卧房外的石阶上等她,来来往往几拨人,最后只剩叶屠苏一人在书房里。 林牵洛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眼见天色渐晚,叶屠苏的书房里也没有任何动静。 “夫人,晚饭给您送来了。” 林牵洛回过头去,见是伙房的胡喜。 胡喜这小太监话不多,跟林牵洛也没多少交集。 林牵洛只知道他是伙房里打杂的厨役。 胡喜提着个食盒,猫着腰,谦卑的站在离林牵洛五步开外。 第90章 送饭的胡喜 “元小六呢,平时不是他送饭么?” 胡喜嘿嘿一笑:“小六今日身体不适,厨长便让小的给夫人送饭来。” 林牵洛撇撇嘴:“饭?哼,明明是粥。今晚什么粥?” “夫人,小的今儿送来的是虫草鳕鱼粥,厨长说,这是专门给夫人补身体的。”胡喜笑道。 “开窍了哈。”林牵洛道:“没有我在旁指导,也知道利用食材煮各色粥了,可惜我今天没胃口,你自个儿拿去吃了吧。” “小的不敢。”胡喜把身体压得低低的,躬身说:“夫人可是身体还有不适?” “心里不适,你别烦我,端回去,我不吃。” 再什么好粥都吸引不了林牵洛,天天吃粥吃了二十多天,再好的料在林牵洛看来也早腻了。 何况担心琴儿,确实没有胃口。 “再不拿走,我可生气啦。” “是,是。”胡喜陪着笑,不退反进两步:“夫人,小的第一次给夫人送饭,便被夫人退了回去,只怕是要挨厨长罚的。” 胡喜哪里敢再把粥再端回去,小心翼翼地说:“夫人,要不小的把这粥给您放桌上,待会儿想吃的时候再吃。” 林牵洛摆摆手,也不再为难他,便道:“行吧,顺便把灯给我点上。” “是。” 胡喜进了房间,不多时便点亮了房间里几盏烛台:“夫人还是尽快趁热吃,凉了味儿就不好了。”告退离开。 不对,天色已暗,这叶屠苏书房却没点灯,莫非他不在房里? 但明哲一直守候在书房门外,他没必要跟我作戏吧。 林牵洛来到叶屠苏书房门外,对守在门口的明哲说道:“我要见叶屠苏。” 明哲抬手拦住她道:“请夫人恕罪,厂公吩咐不见任何人。” “你要拦我?”林牵洛想推开明哲,明哲身子不动,像座雕像。 林牵洛见推不动他,便笑道:“明大人,我很好奇,你们东厂都是太监么?” 明哲一愣,没有回答。 “你也是太监么?”见明哲不回话,林牵洛笑道:“我看你不像太监。” 伸手便要去摸明哲下颌,明哲避开,惊道:“夫人做什么?” “我看看你有没有胡子。”林牵洛故意撩他。 “这细细一瞧嘛,明大人还真是一表人才呢,不如——” 林牵洛一边看向明哲,一边拉起他胸前衣裳道:“不如咱俩私奔如何?” 明哲脸都吓白了:“夫人请放手。” 林牵洛却越发靠近明哲,明哲忙往旁边退,林牵洛一拉一推之际,早已一脚踢开书房的门,跑了进去。 昏暗的书房中隐约见叶屠苏坐在地上,林牵洛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他在干什么。 明哲跟了进来,单膝跪下请罪:“大人恕罪,属下没能拦住夫人。” 叶屠苏缓缓说道:“掌灯。” “是。”明哲起身点亮几只烛台。 烛光亮起,林牵洛便见叶屠苏正在一个蒲团上打坐,他双目紧闭,嘴唇泛紫。 似是在练功,又像是生了什么重病。 见林牵洛进来,他紧促的喘着粗气,慢慢调匀气息,淡淡地问:“找我何事?” “请你帮我接琴儿过来好吗?” “以后再说。” 叶屠苏睁开眼睛,眼底也似乎闪过一抹浅浅的紫色来。 这紫色随即淡去,连同唇上的紫色也瞬间淡去,不留痕迹。 “不能再等了。” 林牵洛扑过去,跪在了叶屠苏面前,拉住他的衣袖:“我怕再晚,她凶多吉少。她不仅是我的丫鬟,更是我的妹妹,我的亲人,她现在可能被大夫人关在太守府,也可能在来京寻我的路上。” 叶屠苏有些诧异地看着林牵洛。 这个女人向来是不守规矩的,她对自己下跪,在叶屠苏看来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那个琴儿,真的对她那么重要吗。 “其实……”叶屠苏忍住没有再说,只淡淡说道:“出去吧,以后我的书房你不得随意进来。” “琴儿于我来说真的太重要了,我不能不管她,更不能放弃她,你知道吗。” 林牵洛的情绪有些激动,这些天,她已经好几次梦见琴儿被恶犬撕咬的场面,梦见琴儿在那间小黑屋子里垂死挣扎。 “出去。” “你先答应我。” “出去。”叶屠苏还是冷冷的重复这两个字。 林牵洛的眼睛都红了,看着叶屠苏冷若冰霜的眼神,林牵洛接下来的话哽在喉间,硬是给咽了下去。 毅然起身出去,把门重重地甩上。 “大人,你不是已经让津浪绕道去康晤林家接那个叫琴儿的丫头了吗,为何不对夫人言明。” 叶屠苏转身回到书案前,嘴角却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想给她个惊喜。” 明哲惊得嘴都合不拢,这,还是他认识的叶屠苏吗,还是他的主子吗,还是那个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东厂厂公吗? 见明哲愣在当地,叶屠苏没好气的说道:“还不出去。” “是。” 明哲走出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说道:“大人,您说让属下提醒您,戌时要进宫面见太后。” “嗯。” 经明哲提醒,叶屠苏才想起来太后让他进宫一事,拿起桌上一只白玉药瓶,倒出一粒药丸来服下。 “吃了十多年的药,不知何时才是头,莫非到死的那日么!只可惜这天下,再也无人知道夜珀蛊藤的存在。” “宫主说过,哪怕没有夜珀蛊藤,大人凭着毅力,终有一日定能融合紫辰珠。” “师父……” 叶屠苏叹息一声,摇头道:“师父那是为了宽我的心,要想紫辰珠与我身体融合,夜珀蛊藤是唯一的引子。算了,走。” 林牵洛坐在桌前,心情十分糟糕,该死的叶屠苏,大混蛋,大太监,可恶…… 林牵洛咬牙切齿,看着桌上放着的那碗虫草鳕鱼粥。 虽然没心思吃饭,但肚子已经在抗议了,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端过粥来正要吃,突然多生了个心眼,元小六为什么突然病了。 胡喜这小子平时都没听他说过什么话,今儿个话好像有点多。 林牵洛推开窗子,把粥碗放了上去。 第91章 凤栖院走水了 不多时便引了两只苍蝇过来,在粥碗上空徘徊一会落在了粥上。 林牵洛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闲了,百无聊赖中什么都猜疑算计。 见两只苍蝇站在鳕鱼片上一动不动,林牵洛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件让自己恶心的事,这粥还怎么吃。 伸手在碗口上扇了扇,两只苍蝇纹丝不动,再扇几下还是不动,静静的站在粥面上,像两只标本。 心念一动,林牵洛倒抽一口冷气,莫非这粥真的有毒,而且还奇毒无比? 想到这里,林牵洛急匆匆的冲到叶屠苏书房门外。 但此时,书房已经上了锁,叶屠苏和明哲不知道去了哪里。 联想到元小六中午还好端端的给自己送饭,晚上就换成了胡喜。 这个胡喜到底是什么人,是他在粥里下了毒吗? 想到这里,林牵洛赶紧又回了房间,把粥碗放到床下的角落里。 然后抽出一张宣纸,写上:胡喜送的粥有毒,藏在床下。 然后把这张纸塞入叶屠苏的书房。 她要自保,就要做足充分的准备。 叶屠苏不在,这座大院便只有她一人,却也成了最不安全的地方。 她要逃,至少逃到一个有人的之处。 比如东厂太监们住的西院,比如正在巡逻的厂卫,或者大门口,那里有几个门房把守,说起来也算安全。 此时凤栖院里,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偌大一个院子,便只有林牵洛一个人,有种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做好这些,林牵洛一刻不敢耽搁,直往凤栖院大门走去。 但是门口却多了一个人,那是——胡喜。 林牵洛的心一颤,故作镇定笑道:“胡喜,你怎么在这里?” 胡喜猫着身子,一副谦卑的奴才模样,恭恭敬敬地说:“小的是来收碗的。” “没吃。”林牵洛说:“今日心情不好,没胃口。” “那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粥。”胡喜赔着笑脸:“那粥也凉了,小的先把粥收回去,夫人想吃什么,小的再给夫人送些过来。” “不必了,粥也不用收了。” “为何?” “你一个奴才,胆敢质问我么?” “不敢,这是奴才的职责。” “哼,不小心打翻了。你回去禀厨长,就说晚一些,给我送些玫瑰糕过来。”说着,便要往外走。 胡喜却伸手一拦,笑道:“夫人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大胆,敢管本夫人的事?” 胡喜还是一脸堆笑,嘴上说着不敢,但手上已经有所动作。 就在林牵洛刚刚要喊救命的同时,胡喜的手指已经点了过来。 林牵洛只觉得浑身一麻,已经动弹不得,便连开口说话亦是不能。 “夫人息怒,小的只是点了您的穴道,两个时辰后穴道会自行解开。” 说着弯腰一扛,便把林牵洛扛了起来,送回到她的房间之中。 看看房间里果然没有那碗粥,胡喜阴沉着脸把林牵洛放在床边上躺着,笑道: “夫人,这穴道虽然两个时辰后会自行解开,不过夫人应该等不到那个时候。” 胡喜一脸狞笑,打开衣柜,把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铺在地上。 就连同叶屠苏的衣服也没能幸免,一会儿就铺满了一大片地面。 “夫人兰心慧智,居然发现了那粥有问题。唉,何必呢?”胡喜叹息道: “本想着带夫人回来,给夫人喂上两口粥,结果粥不见了,那夫人可怪不得小的了。原本可以死得痛快一些,现在却要受火烧之刑。” 胡喜走近,看着躺在床边的林牵洛:“夫人一定想问小的为什么要杀你?” 胡喜自问自答:“可是小的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对不住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说着,缓缓退后,将两扇窗子严严实实的关了起来,端起桌上的烛台,朝着地上的衣服扔了上去:“夫人,好好享受吧”。 仁寿宫,明哲站在高高的殿宇之上,望向远方,那一点火光冲天而起的时候,明哲惊愕的发现那个位置竟是——东厂? 不顾殿外太监的阻拦,明哲大声叫道:“大人,远处走水,像是东厂方向。” 叶屠苏正一边与蓉太后下棋,一边谈论几日后太后寿宴之事。 忽然听明哲说东厂方向走水,脸色一沉,起身朝蓉太后施了一礼:“屠苏告退。” 不等蓉太后准允,已经出了大殿。 明哲见厂公出来,急切的一指火光起处。 明哲还未开口,叶屠苏也已经看到,夜色下那点刺目的火光,那是凤栖院的所在。 从这个位置看凤栖院的方向,不是第一次了,判断绝不会错。 长身而起,身体仿似夜莺般,悄无声息地划破长空,远远去了。 明哲不敢怠慢,同样施展轻身功夫朝厂公大人追赶过去。 无奈他的速度远远不如叶屠苏,几个起落之后,叶屠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皇宫戒备虽然森严,但叶屠苏乃受先皇赐予玄铁大赓令,持此令者不跪君主,天下畅行。 皇宫之中无人不知,巡逻的禁军侍卫们自然不会对其拦阻,当然他们也拦阻不了。 叶屠苏的身影在夜色中划过,带着一阵风啸之声,已经越过高高的城楼,远远的朝东厂方向去了。 “什么人,再不停下我便不客气了。” 明哲听声音便知道这是禁军副帅染珍清的声音,只得从高空滑落,足尖轻点,落在地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施了一礼。 “在下明哲,只因东厂有要事需赶回去,无意冒犯染大人。” 染珍清手持重剑出现在房檐上:“皇宫重地,还请明大人莫要坏了规矩。” 明哲嘴角一抽,说道:“多谢染大人提醒。”不紧不慢的从宫门走出。 出了宫门,这才重新施展轻功,朝东厂赶去。 林牵洛脑子是清醒的,但是身体不能动弹,眼看着大火越烧越旺,渐渐朝着她所在的床榻席卷过来。 “走水了,凤栖院走水了……” 有人发现了凤栖院里透出的火光。 渐渐的,各种嘈杂的声音朝着凤栖院汇聚过来。 第92章 还好来得及救你 火势渐大,林牵洛此时便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房间里火光冲天,烟雾缭绕,任凭外面东厂的一众太监们一桶一桶的往里泼水,却仍然收效甚微。 难道就这样死了吗? 林牵洛不甘心,但此时此刻再如何不甘心又能如何。 她不能动,也喊不出声音。 外面组织扑火的太监们都不知道屋子里是否有人,或者里面的人是否活着。 她清清楚楚的听到有人大声问: “里面有人吗?” “夫人你在不在里面?” “夫人……” 但林牵洛回答不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已经不知道是烟熏的,还是害怕的。 房间的烟雾越来越浓,温度越来越高,她感觉自己快要被高温吞噬了。 眼看着火焰开始席卷床榻,林牵洛闭上了眼睛,等着死亡的来临。 这个时候她想的只是能不能在大火烧到自己身体的时候,先被烟雾呛死,这样或许是如今最好的结果。 “林牵洛——” 脑海中传来一个声音,这个声音此时听起来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近。 大脑已经昏昏沉沉的林牵洛仿佛灵魂被唤醒了一般,缓缓睁开眼睛。 面前火光映照着的是一张清朗俊美的脸,好看得那般不真实。 叶屠苏一把将林牵洛抱起,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火光,一闪身,已经飞了出去。 紧紧抱着林牵洛被烘得滚烫的身体,叶屠苏的眸光泛着一抹浅紫,那眸光映着火光,冰冷而深邃。 望向怀中的人儿,冷漠的脸上泛起浓浓的不安:“林牵洛,怎么了?被点了穴!” 叶屠苏自问自答,看出了她是被人点了穴,动弹不得。 腾腾两下,解开林牵洛的穴道,急切地问:“怎样?” 林牵洛重重的咳了几声,紧紧抓住叶屠苏的手臂:“胡喜……” 声音嘶哑得不像从人类的口中发出,身子软倒晕在了叶屠苏怀中。 叶屠苏清冷的眸光瞬间凝起一层冰霜,他没听清楚林牵洛说的什么。 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探了探林牵洛鼻息,又把了她脉搏,虽然不懂得治病救人,但从脉搏来看,这丫头的命算是保住了。 他将林牵洛抱回书房,放在自己的小床上。 手一挥,带起一道火星,点亮了书房里几盏烛台。 烛台亮起,照着林牵洛泛红的皮肤。 倒了杯水,给林牵洛喂了少量,这才稍稍安下些心来。 但门边一张纸格外醒目,叶屠苏一抬手,那宣纸像受了牵引一般,朝叶屠苏飞过来,落在他的掌中。 上面写的是几个丑陋的字,依稀能辨认出来:胡喜送的粥有毒,藏在床下。 叶屠苏眼睛微眯,终于知道林牵洛在晕倒之前说的是什么了——胡喜。 “来人。” “大人。”暗卫首领陈林应声进来。 叶屠苏将宣纸朝陈林方向垂下,冷声说道:“活捉伙房胡喜一干人等。” “属下领命。” 陈林瞧见宣纸上那几个字,也是微微一惊,带了几个人快步去了。 叶屠苏这时冷静下来,才发现原来为了这个女人,自己的心竟不再那么平静。 从皇宫到东厂,五里的路程,今日在叶屠苏看来却是那般遥远。 还好,就在大火正要肆虐她身体的时候,叶屠苏破门而入,手上真气挥出,驱散了她身边周围的火势。 叶屠苏坐在床边,拉起她的手,定定的看着她的脸:“还好,来得及救你。” 清冷的眸子溢出一丝温柔。 “大人。” 明哲这时才赶了回来:“夫人她?” “去传董太医。” 明哲不敢耽搁,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又匆匆的去了。 胯下黑马飞过寂静的街市,惊起一众百姓,胆大的拉开门缝往外看。 明哲去的是董太医的府邸,硬生生将这位刚刚睡下的太医给“请”了起来。 董太医连马车都来不及让府上的下人准备,便被明哲拉上了马,带着董太医又是一阵疾驰。 董太医只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了开去。 叶屠苏拉着林牵洛的手,目光所到却是她手腕上那只手镯。 当初在羊悲亭,这丫头替自己挡箭重伤,叶屠苏认为她是必死无疑的。 念在她有心为自己挡箭的份上,打算将她葬了。 却也正是因为这只手镯,叶屠苏花了不少心力才将她救活过来。 其实羊悲亭遇见,对林牵洛来说或许是第一次,但叶屠苏却并非第一次见到她,早在她一个人靠在小路边的树上睡觉的时候。 那时,叶屠苏就曾救了她一命,将一只吊着蛛丝下坠快要触及她脸的红盖毒蛛钉在了另外一株大树的树干上。 想不到的是,这个蠢女人竟在下一刻就为自己挡毒箭受了重伤。 叶屠苏救她只是顺手而为,第二次救助她,却全因这只镯子,而并非对这个女子有什么情谊。 本以为此生从此不会再见,不料她竟嫁进东厂,成了自己的妻。 叶屠苏叹了口气,暗道莫非这世上之事,真的是早已注定好的。 他们之间的姻缘从她出生那一刻就绑在了一起么? 轻轻揉着她的手,叶屠苏却又怅然若失。 不多时,陈林来报,胡喜已经服毒自尽了。 叶屠苏闭上眼睛,没有抓到活口,很难指证幕后之人。 他是真的没想到,在东厂之中,在自己的眼皮之下,还会出了奸细,差点要了自己新婚夫人的命,那奸细隐藏得可真够深的。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冷冷说道:“彻查。” 明哲一路骑马进了东厂,直奔凤栖院而来。 听到马蹄声,知道明哲回来了,叶屠苏立即起身走出书房。 朝着刚被明哲从马背上扶下来的董太医施了一礼。 “董太医,这么晚请太医过来,只因夫人恐有性命之忧,还请董太医莫要见怪。” 董太医哪敢“见怪”,这位可是东厂厂公,连他的幕后主子蓉太后也得对他客客气气的。 见叶屠苏摆手请他进去,董太医也顾不得被马匹颠簸得快散架的骨头,赶紧跟着叶屠苏进了书房。 一番检查后,董太医便开了方子,道:“还好救得及时,夫人的性命无碍,只是吸入了不少烟雾。 第93章 你若是灾星,我便是煞星 大人只需按照此方服药三日便可,切记这几日清淡饮食为宜,多喝水,多吃些水果。” “多谢董太医。” 叶屠苏让手下准备了马车,送董太医回去。 明哲当晚亲自去抓了药,又亲自监督属下煎药,不敢有丝毫怠慢。 万一再因药有个什么不测,那他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叶屠苏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林牵洛。 她双目紧紧闭着,样子虚弱得让人心疼。 摊开那张宣纸,叶屠苏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 “林大人,皇上和宣王的老师,想不到他女儿的字写得这般丑。” 拉起林牵洛的手:“你竟然真的是荆家唯一的血脉?” “可是荆家……” 叶屠苏眼眸中透出些许寒光,眼前看到的尽是一片血色在暗夜里不断放大。 他依稀还能感受到那浓浓的血腥,弥漫压缩在空气之中。 转眼再看林牵洛时,叶屠苏眼中寒意渐消,叹道:“林牵洛,我该如何待你?” 明哲终于送来了药,叶屠苏给林牵洛喂了些药,然后就静静的守在林牵洛身边。 直到第二日林牵洛缓缓苏醒来,叶屠苏也才松了口气,问:“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林牵洛摇头,却又指了指嗓子,声音有些嘶哑地说:“胡喜,抓到了吗……” “这个你不用操心,来,把药喝了。”扶林牵洛起来。 林牵洛喝了药,嗓子也舒服了些,说道:“叶屠苏,谢谢你。” 林牵洛说着,又剧烈的咳了几声。 身体软软的靠在叶屠苏怀里:“本来打算寻个人多的地方,料那胡喜也不敢乱来,没想到,咳……” 叶屠苏一张俊美的脸阴沉得有些吓人:“今后,我派几个暗卫给你,不会再让你身处险境。” 这时,陈林来报: “大人,经查验那粥里的毒与服毒自尽的胡喜所中之毒别无二致,乃是见血封喉,入口即死的剧毒,此毒来自庆梁国,是极其稀有罕见的毒药,叫做断魂。” 叶屠苏一惊,这种毒物只需沾到唇舌便能要人命,是根本来不及救治的,还好林牵洛多了个心眼,否则…… 叶屠苏都不敢往下想,额上渗出一层冷汗来。 林牵洛也是听得脸色一阵苍白。 以前在林家,魏姈一直惦记着她的命,没料到来了东厂,却又有更加可怕的敌人,隐身暗处。 “我得罪什么人了么?”林牵洛说。 “怕是冲着我来的。”叶屠苏道:“你放心,我定肃清他们。” 林牵洛起身走出书房,走向对面被烧得破败不堪的卧室,卧室里烧焦的衣服和着水,踩上去一脚黑泥。 林牵洛淡淡的看着这一切,叹道:“难怪大夫人说我是衰人,看来还真是这样,才来东厂没多久,就害得东厂走了水。” 叶屠苏跟了进来,默默看她。 “我就是灾星,克死了娃娃亲一家,克得外祖父一家被灭了门,克得娘死于毒蛇之口,克得琴儿被恶犬撕咬得遍体鳞伤……” 林牵洛继续说,但眼泪已经止不住流了下来。 叶屠苏蹙蹙眉,拉住林牵洛的手:“不是的,这些都跟你没关系。” 林牵洛摇头:“我从出生就没有哭过,不管受到多少委屈都不哭。直到八岁那年,外祖父家被灭门,才第一次流泪。” 林牵洛仰起脸来,看着叶屠苏: “是不是会哭的人才会得到老天的庇佑,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天天哭,像映月那样,有事没事都可以哭一场,只要自己平安,身边的人平安。” “林牵洛,不是这样的,你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是别人造成的,不是你的错。”叶屠苏心疼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林牵洛大声哭起来,扑在了叶屠苏的怀里,放肆的哭。 脚下的靴子已经被水浸湿,慢慢上浸。 叶屠苏环着她的背,苦笑一声: “你若是灾星,那我便是煞星。可是林牵洛你听着,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每个人都不能偏安一隅,活着,便要勇敢。” “活着便要勇敢……”林牵洛低声重复这句话。 这时陈林又报,已将与胡喜有关的人等统统动了刑,仍无结果,等候厂公发落。 叶屠苏放开林牵洛,转身便要出去。 林牵洛赶紧跟上:“带我去。” “大牢那个晦气的地方,你还是别去了,我已让明哲去安排,让你暂时到挽秀阁住几天,一会儿她会过来接你。” “我已经很晦气了,还怕去晦气的地方?” 叶屠苏蹙眉,这姑娘不过十六岁。 但这十六年间,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经历过多少生死? 深深看她一眼,点点头。 林牵洛跟着叶屠苏走进了东厂的地下大牢。 一路前行,污浊的空气、忽明忽暗的灯台,阴冷潮湿的青石板路,生锈的栏杆,尤其到得里面的一处宽大刑场,各种琳琅满目的刑具,让人有种如坠地狱的感觉。 林牵洛的心不由的紧张起来,目光朝这些刑具上一一扫过,不知道有多少鲜活的生命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刑具上被折磨致死。 林牵洛紧跟在叶屠苏身边,朝刑场中央走去。 这时,便有数道声音参差的喊着冤枉,听得林牵洛毛骨悚然。 转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吃惊的发现,顺着墙边是一排铁柱,每根铁柱上都绑着一个人,其中伙房的太监们全都在列。 林牵洛的心剧烈的颤动着。 这些人,每个身上都有伤痕,想必已经受过鞭子的拷打。 “杨厨子,柳二,何闰,元小六……叶屠苏,你这是干什么?” 叶屠苏回过身来,没有回答林牵洛,而是对陈林道:“说一下情况。” 陈林道:“除了已服毒自尽的胡喜,这里抓来审讯的有伙房二十七人。批准胡喜进入东厂的吏司总管等一共七人。当日负责值守在凤栖院附近的厂卫三个小队二十一人,一共五十五人。” 陈林大声回话,声音回荡在整个地下大牢中: “审讯情况,伙房、吏司、厂卫尚无人承认与胡喜勾结。不过,吏司的七人,属下已吩咐详查胡喜当年被批准进入东厂的记录。” 第94章 审讯 “平日里给夫人送餐食的是谁?”叶屠苏扫视那五十五人一眼,面色平静。 “是十二号柱上的元小六。” 叶屠苏便大步朝元小六走过去。 元小六吓得直哆嗦,连话都说不清楚:“大人,小,小的没有,小的不知道。” 林牵洛也紧张起来,女人判断事情,往往大多都靠的是第六感。 在她看来,伙房的人不可能和胡喜有所勾结,特别是元小六。 林牵洛追上前去:“我来审,可以吗?” 叶屠苏一听,便知她想为元小六开脱,倒也想看看她有什么理由说服自己放人,于是点点头。 “元小六,胡喜意图刺杀我的当日,你干什么去了?如实回答。”林牵洛问。 元小六委屈地说:“回夫人,小的当日午饭后便浑身无力,后来更是腹痛难忍,不得不向厨长请休了半天假。” “看过大夫吗?” 元小六脸上还有些蜡黄,苦笑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生了病便自己扛着,扛得过来便好,若是扛不过来就只能认命。” 林牵洛秀眉一蹙,这果然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人权,甚至没有王法。 “你与胡喜的关系如何?” 元小六低低的垂下了头,却不作声。 林牵洛道:“胡喜那人之前在厨房见过几次,不大说话,但跟你好像关系要更好一些?” 元小六这才抬起头来: “他来东厂三年,一直跟我住同一个屋,我也一直也很照顾他,相对于其他人,确实关系要好上一些。但是夫人,我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夫人您那么好的人,他为何要害您。” 林牵洛点点头,目光看向伙房其他人:“是谁安排胡喜来给我送饭的?” 一众伙房太监纷纷摇头说不是自己,厨长道: “当日小六告假,饭晚时,小的便问谁去给夫人送饭,胡喜他就站出来,说愿意替小六。” 当时在场的几人也急忙点头,替厨长作证。 林牵洛转向叶屠苏:“小六当日突然身体不适,应该是被胡喜下了药,可惜现在也无法取证。” “陈林。”叶屠苏让陈林出列,给了他个眼色。 陈林道:“夫人,属下斗胆一问,夫人如何肯定元小六是被下药,而非假装?” 林牵洛淡淡一笑:“元小六每日三餐都来给我送饭,已经二十多日了,虽然谈不上了解,但从他的状态来看,确实比以往虚弱了些,想必是没有完全恢复。陈大人不妨请个大夫来看看。” 元小六一听来了精神,连连点头道:“小的确实还没完全好,腹中也还隐隐作痛。” “夫人又如何证明元小六与胡喜不是串通好的?”陈林又问。 “我觉得没必要,如果元小六和胡喜是一伙的,又何必多此一举。元小六一直负责我的餐食,从无差错,若是小六送来的粥,我就真的吃了。反倒是因为换了胡喜送饭,我才多生了个心眼,侥幸逃过一劫。” “那夫人的意思是,元小六与此事无关?”叶屠苏正色问。 “正是。”林牵洛转向叶屠苏,目光坚定:“就算大人要杀一儆百,也不该拿无辜之人开刀,请大人放了小六和伙房众人。” “全放了?”叶屠苏脸上透着怪异的笑:“放了元小六可以,其他人嘛。” “大人,若是伙房其他人想要害我,多的是机会,还请大人明察秋毫。” “你这是要替他们求情?” 林牵洛一咬唇:“是,是求情却也不是求情,牵洛只是不想伤及无辜,冤枉好人。” “罢了,既然你信得过他们,要替他们说话,那便如你所愿吧。陈林,把伙房的人放了。” “是。”陈林一挥手,几个手下便把伙房的二十七人一一从铁柱上放下。 这些人得了特赦,心中大喜,跪下向叶屠苏磕头谢恩。 叶屠苏冷冷说道:“放过你们的不是我。” 众人又朝林牵洛磕头叩谢。 林牵洛赶紧叫众人起来,见元小六仍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便对叶屠苏道:“可否请个大夫给小六看看。” “准。” “谢大人。”林牵洛料不到他竟如此好说话,目光转向在凤栖院附近巡逻值守的厂卫:“巡逻的厂卫与胡喜也不会是一路。” “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们发现走水,便很快过来扑火,虽然最终救我出去的是大人,但要说他们与胡喜有什么勾结,这理由便有些牵强。” 叶屠苏道:“便算没有勾结,他们救火不力,也是重罪,那么多人,竟就没一个进去救人的。” 厂卫们纷纷低下头,不敢给自己喊冤叫屈。 “说说吧,破门而入先救人再扑火就那么难么?江掌班,你先说。” 叶屠苏目光朝江掌班看去,带着浓浓的杀气。 “属下,属下……”江掌班汗如雨下:“属下被胡喜那厮给骗了。” “哦!” “属下带队巡逻途中,遇到胡喜,他说夫人在伙房那边宵夜,让他来凤栖院告诉厂公大人一声,岂料大人也不在院中。” 江掌班艰难地说:“不多时,便看见凤栖院中有火光冒出,属下便带着人马赶过来灭火。本以为,房间里没人。” “张掌班和刘掌班呢?”叶屠苏冷漠的声音,听得两个掌班浑身一颤。 张掌班道:“属下看到火情,赶过去时正好与刘掌班碰上,那时,江掌班已经带着人在提水灭火了。” 刘掌班也赶紧说道:“属下当时问江掌班,夫人可否安全出来了。江掌班说夫人不在房中。属下也就信了几成,但当时属下与张掌班还曾大声朝屋里喊话,并未听到有人求救,便当了真,以为夫人不在里面。” 林牵洛道:“这倒是真的,我听到有人大声问话,但我被胡喜点了穴,回答不了。” “听信谗言,办事不力,江掌班、张掌班、刘掌班,杀。” 叶屠苏声音冰冷,沉声说道:“其余厂卫嘛,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便放你们一马,罚例银三月。吏司七人,着陈林细查,凡徇私舞弊者,杀;凡勾结外人者,杀;凡假公济私者,杀。至于胡喜……” 叶屠苏眸光紫芒一闪:“挂在城头,暴尸十日。” 第95章 落魄夫妻 一听这话,吏司七人全都蔫了,三个掌班也是脸色一阵发白,却都没有说话。 林牵洛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东厂大牢的,心情尤为复杂。 这便是传说中杀伐果断的东厂厂公吗,但又说不出阻止的理由。 刚从东厂大牢出来不久,便迎面遇到了明哲。 明哲上前行礼,“大人,挽秀阁的房间已经让人准备好,夫人随时可以过去。” 叶屠苏点点头:“晚饭后再过去吧,先回凤栖。”这话是对林牵洛说的。 林牵洛默默点头,跟在叶屠苏身后。 明哲问道:“大人,那胡喜的事不知?” 叶屠苏道:“只杀了三个巡卫队掌班,吏司那几个暂时多活几天,吃里爬外的人,终是不能留的。” 明哲却是恭谦的说道:“大人心里明镜似的,只是不知道东厂总部里,还有多少太后的人。” “晚饭后我便进宫。”叶屠苏沉声说,回头看向跟在不远处的林牵洛。 这姑娘一身脏兮兮的,衣裙上都有被火星燎出的破洞,头发随意地梳着,只插了一支银簪。 一张素颜,没有任何修饰,加上一双潮湿脏污的靴子,那样子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这模样哪里像是东厂的厂公夫人,倒像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 但转眼看自己这一身,竟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禁莞尔。 “明哲,有个差事。” “大人请说。” “我和夫人的衣服全都烧没了。” 明哲不禁暗暗偷笑,转眼看了看厂公大人,又看了看夫人,两人都是一副落魄模样,还真像一对同生死共患难的苦命鸳鸯。 他跟着厂公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厂公大人如此狼狈的样子。 明哲硬憋住笑,说道:“大人的衣服,属下已经安排成衣司的人赶制了,但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做好,所以大人今晚进宫,这身怕是不妥,不如属下现在便去给大人买身便服先穿着。” 叶屠苏白他一眼:“不必,就这样去见太后,很好。” 眸光中有隐隐的怒意:“夫人的衣服呢?” 明哲道:“咱们东厂的成衣司只有制服专用的面料,给夫人做衣裙,实在是……” “就不会去买吗?” “哦,对,属下这便差人去给夫人买几身衣服。” 林牵洛默默跟在二人身后,听他们讨论起自己的衣服,心中一动,说道:“明大人,你确定你手下买回的衣服能如我意?” “这……”明哲迟疑道:“属下这便亲自去玲珑阁为夫人选买几身衣裳。” “玲珑阁?” 离开京城四五年时间,她竟快忘了这家京城最好的衣铺。 儿时的林牵洛常常扮成男孩子出去玩,好几次见到大夫人魏姈在玲珑阁里采买订制衣裳。 林映月穿的衣服全都出自玲珑阁,而她,一件都没有。 想到这里,林牵洛心中一动,说道:“不用,这么晚了只怕玲珑阁已经关门打烊了吧,便不要去扰民了,何况衣服还是我自己去挑选比较合适。” 她的眸子生出几分狡黠:“这样吧,你安排人等会儿给我送几身小太监的衣服鞋袜过来,干净合身够我换洗便可。等什么时候厂公大人不禁我足了,我自己再去买。” 眸光朝叶屠苏瞟了一眼,心道:我这说得够清楚明白了吧。 叶屠苏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淡然一笑,“听夫人的,差人给夫人送几身小太监的衣服过去暂时穿着。” 明哲立刻应了,很快便安排下去。 二人吃了晚饭,叶屠苏便要进宫去面见太后,这次,他没让明哲跟着。 明哲的任务自然是帮林牵洛打点好吃穿住行。 林牵洛领了一套小太监的衣服,便去了璧烟阁泡汤。 明哲不敢大意,一直候在璧烟阁外。 等林牵洛洗完澡出来,才亲自提了个灯笼送她前往挽秀阁。 此时入夜,风也更紧了些。林牵洛随着明哲掌灯的光亮慢慢走着。 胡喜刺杀自己的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但琴儿的事呢? 转眼看明哲,说道:“明大人,我能求你一件事么?” “不敢当,夫人有事请说。” “能不能差个人去绥州走一趟,帮我把琴儿接过来。琴儿虽是我的贴身丫鬟,我却是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的。这么久了,我是真的担心她。” “其实大人他……” 明哲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险些犯下大错,自个儿打了一下嘴,嘿嘿干笑。 厂公大人明明要给夫人一个惊喜的,却差点被自己给说破了,这真是…… “明哲,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没什么。” “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求你们不如求自己。” 林牵洛见明哲吞吞吐吐的,想必是不愿意帮忙,便不再纠缠。 明哲看着夫人穿着一身小太监的衣服,但背影显得落寞起来。 大人啊,您这是给夫人一个惊喜还是一个惊讶啊。 因为昨晚的刺杀事件,现在整个京城都已经是人人自危了。 就在当夜,东厂颁布通告:贼人纵火,全城搜捕。 两日下来,已经是闹得人心惶惶。 叶屠苏是要借助这股势,肃清一些势力。 而那些不明就里的平民百姓却是信以为真的。 都以为有个“英雄好汉”潜入东厂,在厂公大人的新婚卧房里放一把火,即使没能烧死这个臭名昭著的恶魔,也算是大快人心。 抛出这颗烟雾弹,趁机搜捕隐身在京城中的圣火教叛党,甚至别国探子,不论是西戎、胡漠还是地处南陲的庆梁。 太后寿辰在即,探子奸细活动猖獗,他要抓几个人来杀鸡儆猴,以防敌人趁机生乱。 只是想到太后,叶屠苏的眸子便冷了几分。 今日进宫,他没有施展轻身功夫,而是让手下准备了一辆豪华的大马车,堂而皇之的一路招摇过市,来到皇宫门口的。 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叶屠苏面色沉静无波,独自一人进了宫门,朝着太后所在的仁寿宫大步而去。 此时的厂公大人看样子着实是有些狼狈的。 一身黑衣被火苗燎去了好几处,和着污水脏兮兮的。 但叶屠苏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减,站岗的禁卫军们都明显的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 第96章 你动心了 挽秀阁,一座清静的院落。 林牵洛自来到东厂的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被困在东厂出不了门,闲来无事便四处瞎逛的时候便见过这处建筑。 东厂建筑均清一色青瓦灰墙,毫无美感。 只有这挽秀阁建筑与众不同,所以林牵洛之前就对此处格外留意过。 “挽秀阁”三个字的笔峰走势与叶屠苏居住的“凤栖”似是同一人所题,匾额均用的是上等紫檀木。 只是“凤栖”如同一般东厂灰黑色调的建筑,没有特色。 而挽秀阁则不一样,有着和东厂外墙一样高的围墙,目测怎么着也有四、五米高。 漆成天蓝色的外墙,在东厂灰黑相间的色调里显得格外突兀。 远眺能看到一片橙色琉璃瓦铺成的屋顶,且建筑设计奇特,不似京城一带的建筑风格,也不似绥州、津州一带各州、郡的建筑。 林牵洛曾对这座院落十分好奇,但两扇朱红色的大门紧闭,挂着一只金黄色的铜锁,门缝严实,根本看不到大门里面的景色。 林牵洛曾顺着天蓝色的院墙走了一圈,连个狗洞都没有找到。 不过好像东厂就没有类似狗洞之类的墙洞出现过,至少林牵洛这些天把能走的地方都走了个遍,也没找到一个能钻出去的地方。 原以为这是一处荒废的院落,想必里面已是杂草丛生,一派萧瑟。 但当院门一开,昏暗的夜色下,林牵洛看到的却是一处极美的院落。 院子不大,小而精致。 院子左右两边各有一栋房子,其余地盘,皆是风景。 隐约可见的假山、亭子、池塘、树下的秋千、长椅…… 只是此时天色昏暗,屋檐下、树下黑漆漆的看不清物什。 仅凭着明哲手中一盏马灯加上月芽儿淡淡泄下的几缕银丝,照得院中几棵桃树树影婆娑。 桃树下是一个秋千,对角的走廊下是一个小池塘,池塘里的水波静谧得像一面镜子,映着一轮泛黄的月牙。 池塘边是一座八角小亭,亭边是一个半圆形吊椅。 明哲推开右边那间屋子的门,点上屋子里的烛台。 林牵洛走进房间,屋中布置却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一如既往东厂简朴的家具和色调。 一张单人小床贴墙放置,看样子像是给下人住的房间。 床上的床单被褥已经换了新的,桌椅家具上也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明哲走出挽秀阁,立刻安排了四名暗影护卫分散在挽秀阁四角,暗中保护这位新主子。 林牵洛可不知道,在经历这次胡喜的暗杀之后,她的身份已经在东厂总部各级人员心目中的位置,已经达到了一个新高。 这位夫人可是要保谁便保谁,掌握了生杀大权。 而这些,当然是叶屠苏有意为她树立起的东厂第二人形象。 叶屠苏这时已经走进了太后的仁寿宫。 蓉太后接到宫人来报说叶屠苏已经快到宫殿门外时,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古怪。 叶屠苏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不需要传召,就算是皇帝的寝宫只要他想去,一样可以去,皇帝也奈何他不得。 他本就是得了先皇颁下的旨意,全国上下通行无阻。 不过出于礼貌,平时叶屠苏来的时候,还是会在宫门前等一下,让宫人去通传。 但这一次没有,叶屠苏是直接走进仁寿宫大殿的。 他没有坐,只在正殿中央站定,一身破烂泥泞的黑衣无风自动。 蓉太后进来的时候,便瞧见一身狼狈的叶屠苏站在那里,脸上表情很平静,但一双丹凤眼中却是满满煞气。 蓉太后不动声色,在凤椅上坐定,这才打量叶屠苏,感受着来自他身上的威压和气势。 蓉太后屏退左右,只剩下贴身的孙嬷嬷在侧侍候:“叶督主这是——”看着他衣衫褴褛。 叶屠苏嘴角这才勾起一抹笑色:“托太后的福,臣的寝室走了水,衣服都烧没了。” 蓉太后呵呵一笑,“莫非叶督主今日是来向哀家诉苦的?哀家听说东厂昨个夜里便全城缉拿凶犯余党,闹得京城鸡犬不宁的,到现在还在挨家挨户地搜查。” “太后见笑,那只是权宜之计,不闹它个十天半月的,这事儿便过不去。太后寿辰在即,多捉几个奸细乱党,以免这些人生事。” “你也知道哀家寿辰在即,还把那死人挂在城头上示众十日,触哀家眉头?” 蓉太后因为这事,显然是有怒气的。 “这个也是无奈之举,谁让他背后的主子太过高明呢。我东厂戒备如此之严,居然还是被钻了空子安插了耳目,如今都还不知道我东厂里还藏着多少奸细,不得已,连同吏司的几个经手过胡喜进东厂的人,一并也都杀了。” 叶屠苏顿了顿,继续说道:“太后的手段屠苏这次算是领教了,您若真心与东厂合作,便不要插手东厂内部的事,免得伤了和气。” 叶屠苏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蓉太后叹道:“就知道终究瞒不过叶督主,不过哀家也是为了你好。” “太后这手伸得太长,东厂内部的事何劳太后操心。” 蓉太后拍案而起,怒道:“哀家做这些,也是为了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东厂厂公。” 叶屠苏淡淡一笑:“您也知道我是东厂厂公,却在东厂安插耳目,甚至杀我的人。看在我母亲的份上,这次不与您计较,但若再动我东厂的人,那么东厂与太后的关系便彻底断了。” 叶屠苏紧紧攥着拳头,林牵洛竟差点死在太后手上,若这个幕后操纵之人换作是别人,千刀万剐也难解此恨。 “苏儿,你动心了?”太后缓缓坐下,目光逼视叶屠苏。 她把对他的称呼从叶督主改成了苏儿,目光柔和,像长辈对晚辈疼爱那般。 “你明知皇帝的心思却要一意孤行么?当初哀家派人在青龙镇劫杀她,你是同意的,可如今呢?” “如今……”叶屠苏腹诽,套近乎谈亲情么,那便谈吧。 “如今她已是我东厂的人,没人能动我东厂的人,包括太后您也不能,否则便是与我为敌。太后,您叫我一声苏儿,那我是否可以叫您一声姑姑呢,哪有姑姑惦记着侄儿媳妇性命的道理?” 第97章 挽秀阁 蓉太后脸上的高傲渐消:“苏儿,你可记得答应过先皇什么?” “屠苏绝不敢忘。” 蓉太后颔首:“好吧,哀家已知你心意,这次是姑姑不好,没有与你详商便自作主张,苏儿你能原谅姑姑吗?” “我说过,念在我母亲的份上,这次的事可以揭过。但若姑姑再有动她的念头……” “苏儿,哀家既已知你心意,便不会再动她。”蓉太后道:“但你若真在乎那姑娘,那么龙吟之钥便需尽快找到。” “龙吟之钥自然是要找的。” 太后又道:“宣王的事进展如何?” “太后放心。”叶屠苏没有正面回答:“苏儿告退。” 太后还待再问,叶屠苏已经转身离开。 孙嬷嬷见叶屠苏出了殿门走远,这才低声道:“太后便由得叶大人这般嚣张?” 蓉太后斜倚在凤椅上:“哀家能拿他如何?孙嬷嬷,苏儿就算背后没有东厂,我也不会拿他如何。” 叹息一声,蓉太后继续说道:“这孩子背负太多,性格偏激了些。倒是林家那姑娘,让哀家很感兴趣,想要见见她,看看这姑娘是何等倾国倾城的狐媚子,衡儿让哀家关照她,现在连苏儿都被她给迷惑了。” “不得不说皇帝这步棋下得可真是高明,伤了衡儿,困住苏儿,现下更是险些离间了哀家和苏儿的关系。甚至……” 蓉太后眼中多了几分凌厉:“哀家担心衡儿对这林家的姑娘也有那份心思,那岂不是间接挑起了衡儿与苏儿的矛盾。” “他们二人本就难相处,若是再因为一个女人,只怕是反目成仇都不无可能。哼,皇帝可真是好算计呀。” 一个人住在安静得只有风声的院子里,林牵洛还是心里还是多了几分恐惧,她可是才死里逃生,说心里不怕,那绝无可能。 “要是琴儿在就好了。”林牵洛想。 这一夜,林牵洛睡得并不踏实,就连做梦都梦到了琴儿浑身是血的朝她挥手说“小姐保重,奴婢来生再侍候小姐。” 林牵洛惊醒,心跳得飞快。“反梦,反梦,一定是反梦……” 如此这番,林牵洛再无睡意,辗转反侧了半夜。 清晨,一个俊俏的小太监拉开挽秀阁侧房的门,迎着初升的太阳深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伸了个懒腰,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东厂小太监的打扮。 “叶屠苏你这个大混蛋,只给我吃粥便也罢了,却连东厂大门都不让我出去,莫非想这样困我一辈子么。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混出东厂?” 这个俊俏的小太监自然是林牵洛,她穿的是东厂总部的衣服,没有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装饰,一身纯黑。 她一走出房间,一园春色尽收眼底。 绿植郁郁葱葱,正对大门的后围墙边是一座假山。 假山四周有一小池,右侧有一水车,水车不知是坏了还是怕水流动的声音扰了主人清静被固定住了,静静的架在假山一侧。 院里栽了几棵桃树,此时是四月初,桃花早已凋零,冒出葡萄般大小的小桃。 桃树旁边有一秋千,但秋千风吹日晒,时间久了,已是绳腐木朽,不能荡了。 亭子中放了一张石桌,亭子旁边的小边池塘里水不深,清澈干净,池底放了些装饰用的石头,生了少许青苔。 池边一张带遮荫棚的吊椅,也和秋千一样因年代久远有些腐了,只怕不能再坐人。 不知道这挽秀阁以前的主人是谁? 看着院里精致又浪漫的布置,应该是个心思细腻,天真烂漫的年轻女子才是! 除了园中景色,最吸引林牵洛的就是左边那栋房屋,屋门上锁了一把大铜锁,这把锁比大门处那把还要大。 林牵洛好奇心起,便用手指在几道窗子的绵纸上戳了小洞。 从小洞往里看,房间里光线昏暗,但陈设精美,与林牵洛所见的东厂灰黑简洁的风格完全迥异。 隐约可见地上放了块一人高的画板,自上而下垂着一层黑纱,将画板上的美人图遮了大半,只露出膝下浅蓝色罗裙和裙摆下青黛色绣鞋的鞋尖儿。 莫非画中这位女子就是挽秀阁的主人?她和东厂有什么关系?她和叶屠苏又是什么关系? 这些疑问只在林牵洛心里一闪而过,旋即她很快压下了好奇之心。因为她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林牵洛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自从那日胡喜对她两次刺杀,林牵洛对人多少生了提防之心:“谁?” “夫人,是小六,小六给夫我送早餐来了。” 林牵洛松了口气:“进来。” 挽秀阁的大门被推开,元小六笑得有些喜庆的脸便出现在林牵洛面前。 “又是粥么?”林牵洛转身朝里走:“小六,昨日大夫可有给你看过。” “多谢夫人,大夫昨日已来瞧过小六,确实是中了毒的,只是那毒不致命,只是让我难受几天而已,不过昨日吃了大夫的药,晚上间肚子便不疼了,小六少受几天罪,这都得多谢夫人。” “嗯,看来那胡喜还是对你手下留情了,没直接要了你命。伤呢?” 元小六道:“挨了几鞭子,但也不碍事,昨日大夫不仅给小六解了毒,还给咱们这些获释的人一些伤药,涂过之后好多了。” “那便好。” 这时,元小六已经把食盒里的粥端了出来,与平时不同的是,他还另外拿出一个小碗。 元小六先用勺子搅了搅粥,然后舀了两勺在小碗中,端着小碗仰头喝了,在确定自己身体没有异样后,这才躬身说道:“夫人可以吃了。” “大人吩咐的?” “是,大人一大早便吩咐了。” 林牵洛愣着,她这是成大熊猫,被保护起来了么?她若知道还有暗卫二十四小时轮流保护,是否会感动到涕零呢。 然而对叶屠苏带来的这份感动,在瞥见这碗粥的时候便荡然无存了。 这些粥再怎么更换食材、再如何花样百出,林牵洛也都吃腻了,囫囵地喝了几口充饥。 可恶,小气…… 林牵洛气呼呼的,来东厂快一个月了吧,天天吃粥不说,还禁止她离开东厂。 哼,看来这身小太监的衣服真的是要派上用场了。 你不帮我接回琴儿,那我便自己去。 第98章 画中的女子是谁 林牵洛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她一身东厂最低阶小太监的打扮,排在一队外出采买的太监身后,竟然就这么混出了东厂。 林牵洛仿佛得了自由的小鸟一般,终于,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东厂总部门口门可罗雀,这也倒是正常现象。 林牵洛曾在京城生活了十二年,跟着一群平民家的小伙伴蹦跶了整个京城也有五六年时间,也唯有东厂这个地方,是他们不敢来的。 没想到的是,几年后,自己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在了这里,还成了东厂厂公的夫人。 这真是……林牵洛都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 穿过两条街,林牵洛很快发现,满京城都是东厂的厂卫,设的设关卡,搜的搜店铺民宅。 打的都是搜捕前日在东厂纵火贼人同党的幌子,搅得京城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林牵洛也因一身东厂太监的打扮而吓得百姓们远远避之不及,不禁心中着恼。 不过反过来一想,这样也好,穿着这样一身衣服招摇过市,只怕没有人敢主动挑衅自己才是。 但是很快,她发现自己做了一件蠢到连自己都不能原谅的事,那就是没有钱。 身无分文想去打打牙祭都不可能,更别说回绥州找琴儿了,好不容易才逃出东厂,难道就这么兜一圈就回去? 林牵洛悻悻的,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无奈只得沿路返回。 叶屠苏站在挽秀阁门前,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不知是喜是忧。 林牵洛悻悻而回,刚转过那片天蓝色的围墙,一眼就看见伫立在门前的叶屠苏,忙闪身躲避。 钱,林牵洛是没有的,从绥州出来时,身上的首饰也都打点宫里嬷嬷了,剩下一些换成了银两给小雪带走了。 喜房里太后赐的首饰虽然没被大火烧坏,但那是御赐之物,自己戴可以,但若拿去典当换钱绝对不行,更何况喜房被烧后,那些首饰肯定已经被搬走了。 所以想要筹到钱,唯有叶屠苏了。 但是开口要钱这种事,还是难以启齿的,但想要赚钱吧,还真得有本钱才行,即便是重操旧业做肥皂,也得有钱买原材料不是。 何况那需要一个过程,不是三两天就成的,琴儿可等不了啊。 她暗暗祈祷能从他那里要点或者借点,三箱金条的聘礼他说给就给,应当不是个小气的主。 更何况自己是她的夫人,按规矩不是应该有例银的么? 再一探头,却不见了门前的叶屠苏,林牵洛追过去,只见叶屠苏已经走进了挽秀阁。 他脚步极缓,似在欣赏园中景色。然后朝左边那道上了锁的大门走去,从腰间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把锁,开门进去。 那扇打开的门再次激起了林牵洛的好奇心,她蹑手蹑脚、鬼鬼祟祟走过去,悄悄从门边探进一个小脑袋,刚好看见叶屠苏轻柔地揭下遮在那幅画上的黑纱。 随着黑纱滑落,林牵洛惊愕得睁大了眼睛。只见那画上女子一身浅蓝罗裙,左手捏一枝桃花,右手持剑,似在做舞动之姿。 那剑黑柄白刃,依稀透着墨色的光芒,剑刃上雕刻的“桃妖”二字清晰可见,竟是叶屠苏那柄轻盈锋利的软剑桃妖,那柄代替叶屠苏迎娶林牵洛的宝剑。 但这整幅画让林牵洛惊诧的并不是这柄桃妖剑,而是画中女子的脸只画了脸廓,却没画五官,说不出的诡异。 叶屠苏目光落在那幅画上,怔怔地,良久,一动不动,片刻之后才开口道:“你,看到那个躲在门边的那个小太监了吗?”叶屠苏对画上女子轻声说。 林牵洛一惊,原来什么都瞒不过他,也就没有再躲下去的必要了,于是咳咳两声,正大光明的站在了门边。 早在林牵洛藏在挽秀阁围墙边之前,叶屠苏就知道她回来了,凭着叶屠苏深不可测的内力,还有什么是他觉察不到的呢? “其实她是个姑娘,名叫林牵洛,是皇上赐婚于我的夫人,今日偷偷溜出东厂去玩,没想到这么快便回来了。”他淡淡的说着,脸上波澜不惊,声音平淡温润。 “你知道……”林牵洛见他发现了自己,也不好再藏着,走了进去站在叶屠苏身边。 她略微比叶屠苏落后半个身位,侧过脸去看他,却见叶屠苏对着画上女子微微一笑,眼中尽是温柔。 林牵洛不由得一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叶屠苏,在她印象中,叶屠苏是个眼中只有杀气、冷漠无情的人。 而如今,不仅面色平和温柔,没有半分肃杀之气,便连声音也不再阴冷。 “她——”这个女子到底是谁?林牵洛越发好奇。 但她没敢问,连五官都不愿意画上去,只能说明这个女子只深藏在他的心里,不想让旁人知道她是谁。 若是问了,有可能触碰到他的底线,她可不想在准备伸手管他要钱的节骨眼上再次惹恼他。 于是林牵洛改口说道:“她,定是个极美的女子。” “是的,极美。”叶屠苏声音很轻,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你,很喜欢她?” 叶屠苏眼角微微抽动一下,很认真且肯定地答道:“是,很喜欢!” “她,去世啦?”林牵洛小心翼翼地问。 叶屠苏眼底忽然暗淡:“她,永远活着。”摸了摸自己心口:“她在我的心里。” “你……是因为她才做了太监么?” 叶屠苏斟酌良久,说道:“算是吧。”说完这几个字,叶屠苏眼角向林牵洛睨了睨,冷冷说道:“你可以出去了。” 林牵洛乖巧的“哦”了一声,退出房间去。 林牵洛坐在桃树下的一块石头上,心里却莫名的堵得慌,这个男人没做太监前定是个多情种子,竟然为一个女人做了太监,他当时心里得有多痛苦呀。 也不知为何,自己的心似乎堵得慌,有种,酸酸的感觉。 叶屠苏在画像前呆立半晌,才将黑纱再次挂在了画像上,朝着画像躬身拜了拜,锁门出来。 第99章 这算是狐假虎威? 见叶屠苏出来,林牵洛便讨好地迎上去:“今日是我不对,不该私自溜出去。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叶屠苏又恢复了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眼中煞气渐浓,只瞅了林牵洛一眼,便要离开挽秀阁。 “等等、等等……”林牵洛追上去张开双臂拦住他:“我有话要说。” “说。”叶屠苏冷声道。 “我想,那什么,我觉得,咳咳……” 林牵洛吞吞吐吐地,不知道怎样开口要钱。 “有话直说。” “我嫁给你也快一个月了吧!” “我没空听你废话。”举步要走。 林牵洛的伸手拦住他,“我有正事,不是废话。” 叶屠苏不耐烦的看着她,等着她说所谓正事。 林牵洛做了个深呼吸,说道:“咱们既然是夫妻,那是不是该——” 她手指捻了捻,做出个数钱的动作:“给点银子花花。” “你整日呆在东厂,需要花银子么?” “不是,我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吧,要不,借点也行,诶诶别走,贷款也行。” 林牵洛一把拉住已经迈出几步的叶屠苏:“百分之五的利?不,百分之十,十五,十八?” “休想……” 叶屠苏凝了几缕真气在手臂上,轻轻一振,林牵洛只觉手指一麻,不由自主的松手退了两步。 叶屠苏似是不想再与她废话,大步走出挽秀阁。 只听得身后林牵洛拉开嗓子骂道:“铁公鸡,守财奴,小气巴拉的,你不如干脆休了我,也好少吃你东厂一口饭……” 叶屠苏大步走着,听到林牵洛这番话,本该恼怒的他却不怒反笑,只是这个笑容极隐匿,让人不易察觉。 林牵洛坐在街边的石阶上,把玩着右手上的手镯,这手镯虽算不得上品,但质地通透碧绿,纹理清晰可见。 这是娘临终时交给她的,自她记事起,这只手镯就戴在娘的手腕上,是娘最最珍视的宝贝。 这是方条镯,直径约一厘米,本没什么特别之处,平滑的表面刻着五谷丰登的图案,雕刻手艺精湛,栩栩如生,绝非俗品。 只是这图案,仿佛一幅画被从中间剪开一分为二,但依稀能分辨出上面的图案乃是麦子、玉米、稻谷、大豆以及红薯。 除了这只手镯,就只有外祖父亲手雕刻的那只木头蜻蜓坠子了,林牵洛身上没有值钱之物,那么回绥州的盘缠要怎样筹呢? 东厂?不,那铁公鸡简直一毛不拔。 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人——煊武大将军魏远循。 林牵洛竟然想到了大夫人魏姈的娘家,自己算是替魏老将军的外孙女才嫁进东厂的,怎么着也该去敲他一笔。 对,这样来钱最快。 此时天色渐晚,已是日近黄昏,这是林牵洛在同一天里第二次溜出东厂了。 看着满街东厂侍卫横行,林牵洛不禁蹙眉,胡喜那厮真有那么多同党么。 据说已经抓捕了二十余名嫌疑人,但东厂搜捕“纵火贼人”的命令还没有撤回,京城四处设卡,处处警戒,人人自危。 林牵洛不知道那些被抓的人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路过车行,先进去咨询了一番,想知道租一辆马车或租一匹马要多少钱,她得先了解了解行情,再想法子去魏将军府筹钱,减去马车的租金外,怎么着也要留够这一路吃住的钱才行。 岂知刚踏进车行,车行老板便亲自迎上来,又惊又怯的猫着腰听她询问价格。 四月初的天气虽然寒意渐退,但却并不暖和,可是车行老板额上豆大的汗却很快渗了出来,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说:“小公公看中哪辆马车只管拿去,不,不用钱。” “那哪成?你就说个价吧。”林牵洛说。 “这个,这个……既然小公公硬要问价——” 老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伸出颤抖的手掌在胸前晃了晃:“五,五……” “五两银子?那要是加个车夫帮忙赶车呢?” “不不不,五、五文钱。” “五文钱一天?” “小公公想用多少天便用多少天,一共五文钱。至于车夫……” 老板用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苦笑说道:“还请小公公高抬贵手。”说着跪了下去。 林牵洛一愣,转念想到自己穿一身东厂服饰,对方定是害怕东厂,担心让车夫帮自己赶车会有性命之忧?看起来也算是个心善的老板。 罢了罢了,要个车夫跟着,这一路上还得多花一份银子,还不知道自己的筹到多少钱呢,于是说道:“也好,我就不要车夫啦,老板请起。”伸手去扶他。 老板哆哆嗦嗦的哪敢要她扶,连忙直起身子颤声道:“多谢小公公。” 林牵洛虽不知近年来京城物价行情,但之前小雪买糖葫芦是三文钱一串,现在租个马车五文钱,而且是想用多少天便用多少天,这就明显不符合当前物价了。 只怕是老板不敢收东厂的钱,所以象征性的收五文钱,图个舍财免灾。 看来自己这一身东厂小太监的打扮无论是穿梭在大街小巷,还是买个东西什么的,都是在狐假虎威了。 穿个东厂最下层的小太监衣服,都能让百姓们吓破胆,可见东厂平日里是有多嚣张,多么仗势欺人。 更何况这两天又是在东厂满京城抓人的风头上,百姓们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如果真能去魏将军府敲点银两,那便多给老板点租车钱,若是敲得不多,就不跟他客气了,等以后有了钱再来谢过。 但是现在自己身上连一文钱都搜不出来,于是说道:“那就多谢老板了,这马车我之后再来租。”在老板阿谀奉承中,林牵洛离开了车行。 林牵洛一边问路一边走,这魏将军府在京城北郊,竟然有些远。 经过十字路口时,一栋豪华的酒楼吸引了她。 “诏月楼——” 林牵洛仰头看了看那酒楼的匾额,这才发现腹中空空,肚子已经抗议地咕噜作响了。 唉,先弄到银子才有钱吃饭,但这酒楼一看就极其奢华之所,不是她能消费得起的地方,林牵洛摇头叹息。 第100章 寻弟弟的丑妇 “这位小公公。” 突听身后有人说话。 林牵洛回头看去,只见身后一男一女,两人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男的国字方脸,身材魁梧,皮肤黝黑。 女的虽说不上五大三粗,却称得上壮实,小眼、额宽、鼻阔,皮肤粗糙,一脸麻子。 不仅跟美貌沾不上半点边儿,甚至可以用丑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位姐姐叫我?” 林牵洛见四周无人,自己又是穿了东厂小太监的服装,她叫小公公,那便应该是叫自己了。 看这二人衣着打扮,像是来自乡下,为何会主动与自己搭讪? 那丑妇憨厚地一笑,问道:“小公公是东厂的人吧?” “是。” 林牵洛不知他们叫住自己有何用意。 自从穿了这身衣服上街,所遇之人要么怕她,要么敌视她,但都是能避则避,不愿与她靠近,像这样主动搭讪的还未有过。 “我和丈夫自宣州而来,到京城是为了找弟弟的,还请小公公帮个忙。” 听得宣州二字,林牵洛心中油然而生了几分亲切,她虽未去过宣州,但闻嬷嬷是北煊人,也就是现在的宣州人,“我,我能帮你们什么忙?” “我弟弟自小净身进宫,后来曾稍信回家,说他在东厂当差。如今母亲病重,想要见见他,我与丈夫这才千里迢迢来京城寻他。但东厂是何等地方,我们又进不去,还请小公公帮帮忙。”丑妇说。 “这样——” 林牵洛知道生活在这乱世之中,大家都不容易,能与家人见上一面的心情,林牵洛此时最能体会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闻嬷嬷、哑大叔,琴儿团聚。 但是林牵洛对这对陌生夫妻还是有所警惕,何况自己才刚从东厂逃出来要去绥州找琴儿,又怎能帮这对夫妇回东厂找什么弟弟。 “你们一直朝这个方向走,便能找到东厂了。” “这……”丑妇和丈夫对视一眼,面露忧色。 “别担心,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城中那么多东厂的人,你们请他们帮帮忙也是一样的。” 丑妇为难道:“那些人看着凶得很,我们可不敢上前搭话。” 又上下打量林牵洛一眼道:“小公公看着斯斯文文的,我们这才敢请小公公帮忙。” “我么?” 林牵洛低头看看自己穿着,心想刚才那个车行老板可是怕我得紧呢,这对夫妇却无半分惧意? “你弟弟既然是东厂的人,他们再凶也不会为难自家兄弟的家属,没事的。” “小公公看着面善,我们夫妻俩才敢请小公公帮忙,你若是不肯,那不知我何时才能见到弟弟了。” 丑妇说着伸手便拉住林牵洛手臂:“请小公公行个方便,帮帮我们吧。” “这个……”林牵洛笑道:“要不先填饱肚子再说?” 林牵洛抚了抚肚子:“你们请我帮忙,总得有所表示吧。” 丑妇眼珠子一转,笑道:“也是也是,请小公公帮忙,哪有不酬谢的道理。” 林牵洛笑道:“那就……”眼睛往诏月楼瞟了瞟,示意要在这里吃饭。 这诏月楼光看这建筑、这装潢就不是一般人敢轻易进去的地方。没想到丑妇却十分豪爽:“行,小公公请。” 这反而让越发警惕起来,怀疑这二人是来者不善。林牵洛说要去诏月楼吃饭,本就是试探,并非敲诈勒索。不料丑妇竟然一口答应,这看起来跟他们的“身份”不相匹配。 林牵洛暗自思忖对策,跟着两人进了诏月楼。 在等着上菜的空儿,林牵洛问:“不知你弟弟叫什么名字,我好帮你找。” “他叫小五,在家排行第五,是我五弟。”丑妇说。 “哦,小五,名字倒是熟悉。” 林牵洛边说边观察这对夫妻,男子一直不说话,一双小眼睛贼遛遛地四周瞅来瞅去。 他们找人心切,这会儿却毫不着急的来吃饭,他若真有心找人,为何不说全名,只说小五? 看他们穿着不似有钱人,来这种京城达官贵人才能光顾的酒楼吃饭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任由林牵洛点了几道招牌菜,这其中定然大有文章。 林牵洛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对夫妇不怀好意。 诏月楼坐落在京城晟都最繁华的两条大街——晟城街与东岚街交叉的十字路口边上,往来此楼吃饭听曲的也均是达官贵人,算是京城最有名气的酒楼,没有之一。 外地来京的人若说没来过诏月楼,就犹如没来过京城一般。 就算吃不起的,怎么着也要来楼外好好看一看这座名楼,看看匾额上三个黄金铸成的题字。 这三字来头不小,乃是当朝某位王爷亲笔所题,据说这位王爷为诏月楼题字之时只有十二岁,稚气未脱,却写得一手好字。 匾额下方的正门右边,挂着几道菜名,据说这几道名菜,曾被先帝爷亲口夸赞过的。 皇帝亲口夸赞过的,不论是人是物,抑或是一道菜,甚至一块普通的石头,那名气绝对是口口相传,天下皆知,身价百倍。 可见这诏月楼的名气,在大赓国乃至周边列国都是大有名气的。 楼中客人均衣着不俗,看样子都是达官贵人。 只有她们这一桌,两个乡下人,一个小太监,与这酒楼的氛围完全是格格不入的另类。 连店小二都投来几丝瞧不起的眼光,只是碍于林牵洛一身东厂太监的打扮,不想招惹麻烦,否则早把他们轰出去了。 林牵洛自小在京城长大,也多少知道这诏月楼的名气,但一进得楼来,立刻被楼中豪华气氛镇住,暗忖:莫非他们是——酒托? 不对,不对,当酒托还不得穿好点儿,再说了,我一个小太监,也不像有钱的样子,他们为何找上我?何况进诏月楼吃饭是我的暗示。 “对了,对了,东厂里我倒认识一个人,叫元小五,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弟弟?” “元小五?”丑妇道:“对对,我家姓元,弟弟就叫元小五,不知道这个元小五长什么样子?” 第101章 青衫梨雨 林牵洛只认识伙房的元小六,哪有什么元小五:“他左眼角下有一块褐色胎记,大约比这指甲大一点儿,年龄嘛和我差不多大。” 丑妇笑道:“对,对,就是他了,没想到能这么顺利的找到弟弟,这可多谢小公公了。” 胎记什么的,那都是林牵洛胡邹的,那元小六白白净净的,脸上哪里有什么胎记,看来这二人的确有问题。 林牵洛不动声色,脸上陪笑道:“哪里,哪里,小事一桩,二位别客气。趁着还没上菜,我去下茅房。” 林牵洛说着站起身来,装作肚子不舒服的样子喊道:“小二,茅房在哪?” 丑妇起身道:“正好,我也内急,咱俩一起去。” “不不不,你是女人,我是太监,不方便。”林牵洛拒绝她,赶紧往小二所指的茅房方向走去。 丑妇没有跟来,只眼光目送着林牵洛,嘴角一咧,露出一个古怪且丑陋的笑容。 林牵洛边想边走,真是流年不利。 见那夫妻二人没跟来,林牵洛进到后院,却是眼前一亮,这里竟又是一处更大的庭院,一排排雅斋,绿植荫荫,花团锦簇,小桥流水,琴音瑟瑟,歌声袅袅,竟是诏月楼的豪包之处。 询问了后门所在,林牵洛不敢耽搁,快步从诏月楼后门逃了出去。 遇上这等事,也不能再去北郊的魏将军府了,只得一路往东厂跑去。 “小公公……”丑妇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堵在了林牵洛前面,朝林牵洛咧着嘴笑。她不笑时只是丑,笑起来显得有些恐怖狰狞。 她的丈夫则拦在了林牵洛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将林牵洛堵在了中间,嘿嘿冷笑着。 “小公公不是答应带我去东厂找弟弟的么,怎么一个人跑了。”丑妇笑着说,本就略微朝天的鼻孔笑得犹如河马一般。 “我敢带你们去,可你们真的敢去吗?” 林牵洛道:“我只是想把你弟弟带出来见你”。林牵洛故作镇定。 “那小公公为何悄悄的走呢?” “哈,惊喜嘛,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林牵洛故作冷静,傻傻地笑,这理由编得连自己都不信。 “不用再跟他废话。”男的终于开口了,猛地伸出手掌朝林牵洛抓来。 林牵洛虽早有防备,但他这一掌来得极快,那手掌就像一柄铁钳般,紧紧钳住林牵洛手臂。 “救命呀——”林牵洛一闪身竟然没有避过,被他铁钳般的手掌紧紧抓住了手臂,不由得惊呼,同时也希望能有东厂厂兵恰巧经过。 那大汉咧嘴哼了一声:“厂公夫人果然是不会武功的官家小姐。” “你们知道我是……”林牵洛一惊,原来他们盯上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是东厂厂公夫人的身份。 “你们想干嘛?” “拿你换人。”丑妇冷冷一笑。 林牵洛拼命挣扎,想要从他铁钳一般的手掌里挣脱,但丝毫动弹不得。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而近,一匹白色骏马疾驰而来。 骑马的是一名青衣男子,男子剑眉星目,脸庞俊秀。 林牵洛叫道:“公子救命……” 但青衣男子似乎并不想管这等闲事,也可以说不想管这个东厂小太监的死活,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只是有意或无意的朝三人瞅了一眼,英俊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波澜。 挥动马鞭,“驾”的一声,迎风而来,绝尘而去,留下一个潇洒俊朗的背影。 丑妇冷笑道:“这天下百姓无不恨东厂入骨,杀了你,他们只会拍手称快。带走。” 男人一拉一拽之间,林牵洛身子一轻,像被老鹰叼走的小鸡一般,瞬间被拖出了数十米远。 暗卫正要出手,却见一道身影拦在了大汉前面。暗卫的行动一滞,很快收手隐在暗处。 “放开她。”犹如从天而降,男子的声音如他的人一般俊朗温柔,却是刚才骑马经过的青衣男子。 男子一身青衣,手握一柄银亮的宝剑,眉目俊朗。 丑妇抽出腰间长鞭道:“东厂的走狗,人人得而诛之,这位兄弟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的好。” 青衣男子冷冷一笑:“若我偏要救呢?” “那就试试老娘的鞭子。”话音刚落,丑妇长鞭一挥,夹着风声嗖地一下朝青衣男子面门打去。 青衣男子身子轻轻一晃,便避了开去,避开长鞭的同时,已袭向抓住林牵洛的男人。 他动作迅猛,那大汉还没有看清他的招数,手上一麻,林牵洛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男人微微有些惊愕,退了两步,凝目看向青年。 目光很快定了青衣男子手中的剑上,微微有些吃惊:“这是梨雨剑?” 青衣男子似乎并不想与二人多有纠缠:“你二人若想活命便速速离开京城,莫要再打这位小公公的主意。” 不待二人说话,已将林牵洛提上马背。 “驾”的一声,林牵洛感觉自己像飞起来一般,这不是她第一次骑马,却是第一次与男子同乘一骑,而且奔得飞快。 路两边的房子,摊贩,行人快速掠过,很快便远远的甩到了后面。 四名暗卫相互比个手势,三个追着林牵洛去,另一个则跟上了丑妇夫妻二人。 青衣男子手拉缰绳,温柔而有力,他的胸膛宽厚温暖,渐渐地,林牵洛忘却了刚才被人劫持的恐惧。 马儿奔跑得太快了,以至于林牵洛担心会不小心撞到行人:“公子,能骑慢点儿吗,街上人多。” 青衣男子不说话,只带着林牵洛一路向东厂方向驰去。 “喂,小哥哥,你为何救我,咱们认识么,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倒不是故意搭讪,她是真的觉得在哪里见过他,陌生却又觉得有丝熟悉,但林牵洛绞尽脑汁也没记起他来。 听青衣男子说了声“没见过”,那就应该真的没见过。 东厂门外,一骑白马飞驰而来。 马上骑着两人,青衣男子一双星辰般莹亮的眼眸,五官如画,身前坐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 小太监亦是眼眸清亮,盈盈一笑间让人过目难忘。 第102章 是他救了我 待到了东厂门口时,青衣男子一拉缰绳,马儿前蹄纵起,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白马这一人立,林牵洛啊的一声惊呼,整个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往后滑去,紧紧靠在了青衣男子温暖的怀中。 她定了定神,直起身子往东厂大门内瞅了一眼。 林牵洛看着东厂大门,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今天两次逃出东厂,那叶屠苏若要追究,还不知道会把自己怎样。 但想到那对夫妇,两相权衡之下,自然还是躲在东厂比较安全一些,只是去魏将军府“敲诈钱财”南下绥州寻琴儿之事,又得暂时耽搁了。 就在林牵洛思忖之际,青衣男子已飞身下马,仰头看了看满脸不安的林牵洛,说道:“小太监,还不下来么?” 林牵洛回过神来,这才艰难的从马背上挪下来。 青衣男子看着她下马时笨拙的样子,不由得萌生了一抹笑意。 并非嘲笑,只是觉得这小太监挺可爱的。 林牵洛抬头朝男子看去,但见这男子五官分明,眼瞳在夕阳余晖照映下略显赤色,眉目如画,神采奕奕。 “为什么,大家都讨厌东厂的人,你却愿意救我。” “我确实没有救一个东厂小太监的理由。” 青衣男子纵身上马:“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告辞。”然后头也不回的骑马走了。 林牵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声说道:“谢谢你!” “还知道回来!”身后便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林牵洛回过头,但见身后站着一男子,面目俊秀,丰神如玉,不是叶屠苏又是谁。 但见他一身黑衣,负手而立,冷峻而肃穆,让人有种高高在上的仰视感。 林牵洛脑中又出现那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赞叹。 但林牵洛对他这一赞美仅一瞬间,因为他冷若寒冰的眼眸中透出肃杀之意,目送那一骑青衣白马。 “我自然知道回来。”林牵洛倔强的嘟起小嘴回怼: “难道你把我当成一条鱼或一只鸟,关在笼子里,养在鱼缸中?” 林牵洛毫不示弱,理直气壮地说。 叶屠苏微微一笑,笑容仍然是带着杀气的,但林牵洛不得不承认这个死太监确实生得俊美帅气,十分好看,让人百看不厌。 只是恐怕没有人胆敢盯着他看而已,林牵洛也不例外。 她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低头抚弄衣角。 “那人是谁?” 叶屠苏只见到对方一个背影,但从这背影来看,却似是他认识的某人。 “我遇到坏人,是那位公子救了我。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必定是个好人。”林牵洛说。 抬眼朝叶屠苏瞧去,但见他眼神阴郁,搞不好给那位救他的青衣公子惹来麻烦。 毕竟东厂的人可不是好糊弄的,更何况是厂公大人。 于是坦白了自己溜出东厂,遇到那对夫妇欲要绑她换人的事情。 但具体要换什么人,她也不知道。 叶屠苏脸色越发阴霾,沉声说道:“敢动东厂的人,找死。”转身便进了东厂。 林牵洛快步跟上去:“还不是因为你不肯帮我,我才想着自个儿回绥州找琴儿。” 叶屠苏冷哼道:“求人还不知道放低点姿态。” “哎,我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好不好,再低就贴地上去了,还低……”林牵洛没好气的嘟囔着。 叶屠苏大步而行,林牵洛却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边跑边说道: “我这人吧一无是处,远远不及映月妹妹,我也知道你娶错了人心里不悦,才会如此待我,所以……” 叶屠苏忽然停下脚步,林牵洛一时不慎,竟一头撞到他背上。 “哎呀。”林牵洛叫了一声:“你干嘛突然停下。”说着倒退两步,仰头向叶屠苏看去。 叶屠苏回过身来看她:“在你看来,林映月比你好?” “何止是比我好,简直是好太多了。” 林牵洛此时正在气头上,哼了一声:“对对对,她漂亮,温柔,贤惠,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又知书达礼,善解人意……” 林牵洛想把能想到的好词都说一遍,来好好夸赞林映月,这些话说出来才发现,好像林映月还真就是那般美好得无可挑剔,是个精雕细琢的美人。 想到这里,不禁神色黯然。 “若换作是她,你也不会罚她天天吃粥,不会将她禁足东厂。便算是真的禁了她的足,她也不会偷偷溜出去惹你生气,不会是只铁公鸡,更不会不肯帮我接琴儿。” “那你呢,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 林牵洛指指自己鼻子,傻傻一笑。 “我嘛,便如你所见,刁蛮任性,胡作非为,不学无术,一无是处,成天呢就是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无才又无德,甚至都不会做女红。” “那些什么女戒、什么列女传、什么三从四德,在我这里统统都是狗屁。所以呢,你最好是休了我,否则可别指望我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妻子。” 叶屠苏上翘的嘴角,眼中是浅浅的笑意:“素闻绥州太守林大人家教严苛,儿女德才兼备,如今得见,果然——” 他稍一停顿,向林牵洛靠近过来,林牵洛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果然是道听途说,不足为信。你这女子不施粉黛,不修边幅,说话大声,形似泼妇,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本来就不是那个知书达理的林映月。” 林牵洛反而有些小得意,仰起小脸颇为骄傲地说道:“我林牵洛呢就是不爱守规矩,既然我在你眼里如此不堪,休书拿来,从此咱们一别两宽。” 伸出手掌,做出一副拿不到休书不罢休的姿态。 此时此刻,林牵洛确实是生气,她替嫁来东厂,首先是为了琴儿,其次才是为了借助东厂的力量查当年荆家的案子。 若是连琴儿都保不住,那她还有留下的必要吗? 叶屠苏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冷笑: “好巧,我也是个不爱守规矩的人。你不是个好妻子,我也不是个好丈夫,咱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眼前这个女人,虽穿了一身太监的衣服,竟丝毫没有掩盖她的天生丽质。 一双灵气动人的眼睛,雪白无瑕的肌肤,那一脸倔强,无所畏惧的样子显得越发可爱。 第103章 禁足挽秀阁 “自我进入东厂以来,从未有人胆敢如你这般对我说话,我也从不是随便妥协之人,你越想让我休了你,我便越要你留在身边。”叶屠苏挑衅地说。 不知为何,叶屠苏本来十分厌恶这场有心人权谋已久的婚姻,但面前这个娇俏可人的女子虽多次触他底线,他却完全拿她无可奈何! “我还有一个优点便是最会搅局,你若执意留我,可别后悔。”林牵洛也同样挑衅叶屠苏。 “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叶屠苏微笑,眼眸清亮,但这双好看清澈的眼眸里,却时时透着令人畏惧的煞气。 “别以为我会怕你。”林牵洛毫不示弱。 “最好是不怕。” 他眼中的煞气此时似乎聚焦在林牵洛脸上,他盯着她,眼中泛出浅紫色的光芒。 林牵洛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眼神,仿佛就要吞噬一切。叶屠苏冷冷一笑,转身往凤栖院方向走去。 林牵洛心中气恼,骂道:“混蛋,你一个太监娶什么老婆,死变态。” 叶屠苏眼里煞气愈浓,嘴角却泛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对正好迎面过来的明哲吩咐道: “明哲,传我令,自今日起,夫人禁足挽秀阁,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挽秀阁半步。”说完大步朝凤栖院走去。 “是。”明哲恭敬领命。 “死太监、臭太监,我讨厌你!” 林牵洛听到他说要将自己禁足在挽秀阁,气得直跺脚。 禁足在挽秀阁的日子让林牵洛只觉十分无聊,她本就不是个能静得住的女子,她觉得这种禁足的日子一定会把她逼疯的。 虽然才第二天,林牵洛便已经如坐针毡。 “大人。”明哲敲了敲叶屠苏书房的门。 “进来。” 明哲推门进来:“秦于回来了。” “哦,回来得正是时候,人呢?” “他一身风尘仆仆,去换洗一下便来见大人。” “嗯。”叶屠苏没再说秦于的事:“夫人这两天在挽秀阁如何?” “心情自然是不大好的。” “事情进展如何?” “已经查到,那天抓夫人的是圣火教地煞堂的人,那男的已经抓到,女的跑了。” “跑了?”叶屠苏有些恼:“你这些手下是越干越回去了,办事如此不力。” 明哲一脸土灰地垂着头接受批评,这一次确实是他的手下把事情给搞砸了,竟让那女人逃走了。 “算了,救夫人的是谁,可曾查到?” “查到了,是禁卫军统帅周大人。” “果然是他。”叶屠苏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不多时,秦于来见。 秦于——东厂暗影司四处首领,此前奉命前往南珧郡寻龙吟之钥,昨日夜里才赶回京城。 龙吟之钥——唯一能打开龙吟匣的钥匙。 没有人知道龙吟匣里装的是什么,有人说那是宝藏图,也有人说那是可强国强民之物。 三十年前,大赓国为得到北煊国的龙吟匣,不惜举兵北上,最终虽然得到了龙吟匣,但龙吟之钥却不知所踪。 如今三十年过去了,龙吟匣辗转到了蓉太后手中,而龙吟之钥却始终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 寻龙吟之钥不仅是蓉太后的夙愿,更是先皇遗愿,也是叶屠苏的心愿。 他想要的不是龙吟匣里的秘密,而是先皇给他的承诺。 叶屠苏拿着钥匙仔细地看,但见那钥匙形状奇特,倒是与他见过的龙吟匣的锁孔一致。 看着这个毫不起眼的六芒星,叶屠苏淡淡说道:“这就是龙吟之钥?” 据说三十年前北煊国曾得到过此物,大赓国攻陷北煊皇宫后,将皇宫翻了个遍,却始终没有找到龙吟之钥。 为此当年攻入北煊的煊武大将军曾杀了五万北煊子民,想逼北煊太子现身,但北煊太子和龙吟之钥却似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当年带走龙吟之钥的人真是逃走的北煊太子吗?” 这话并非询问秦于,这天下间,只怕除了当事人才知道原委。 三十多年来,东厂奉命寻找钥匙的下落,竟皆毫无头绪,直到三年前,这把钥匙不知为何流落于市井之中。 而此时,挽秀阁里的少女垂着眼睑,正托腮冥思,这样可不是长久之计。 林牵洛眉头微微一挑,已经有了计划。 日落时分,元小六送来一碗芡实莲子粥。 看着林牵洛幽怨的眼神,嘻嘻一笑,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在林牵洛面前一晃道:“香不香?” 林牵洛嗅到一股烤肉的香味,眼睛也亮了起来。 一把抢过元小六手上的牛皮纸袋,拉开纸袋一看,果然是烤肉。 于是迫不及待地抓出一块来,放在鼻子面前一闻,笑道:“羊肉?” 元小六笑嘻嘻地说道:“胡漠国进贡了些羊过来,皇上今儿一早便命人送了几只来东厂。” 林牵洛便不客气了,大大的咬了一口,但觉味道鲜香,不腻不膻,烤得外酥里嫩的,甚是好吃。 元小六笑道:“奴才这是悄悄藏了专门给夫人送来的。” 林牵洛边吃边朝元小六竖了竖油亮亮的大拇指,笑道:“还是你好。来,坐下一起吃。” 元小六哪敢跟厂公夫人同坐同食,连忙摇头:“奴才在厨房偷吃过了。” 他伸手比了比,表示只是偷吃了很少的一点儿。 林牵洛抓了一块烤羊肉塞在元小六手中,意味深长的说道:“等有朝一日我发达了,绝不会忘了你。” 元小六点头哈腰道:“多谢夫人。” “小六,你能出去吗?帮我买点儿东西。” “厨长偶尔会让我的出去采办一些东西,夫人请吩咐。” 林牵洛四周看了看,凑近元小六,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元小六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朝着林牵洛直摇头:“不行不行,大人若是知道了,小六这条命怕是就没了。” “你怕什么,我又不害人。” 元小六还是摇头:“夫人,您可饶了小六吧。迷药那玩意儿您再借我十个胆子,小六也不敢帮夫人买。” 林牵洛白他一眼:“东厂的人有你这么怕事的吗,难怪混了那么多年,还在厨房打杂。” 第104章 自制蒙汗药 元小六苦笑道:“夫人,小六这条命可宝贝着呢,这辈子不求富贵,但求平安,每月省几个铜板寄回家去,这便满足了。” “你家在哪?家里人知道你在东厂做太监?” 元小六摇摇头:“我家在长靖府滼县的一个小山村里,家里穷养不起我,我九岁的时候便跟着村子里一个大叔来了京城,原本想着净身进宫,没想到却被分到了东厂。家里人知道我净身做了太监,却不知道我在东厂做事。” 可怜的小六,林牵洛叹了一声,“小六,你真不帮我买药?” “夫人啊,性命要紧啊。”元小六苦着一张脸。 “大人若是知道我帮夫人买迷药,铁定要扒了我的皮,小六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活呢,可不能死。” 林牵洛见元小六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叹了一声:“罢了,我也不为难你。小六,其实在东厂也没啥不好的,在宫里当差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林牵洛撕下一块羊肉递给元小六。 元小六不敢接。 林牵洛就把羊肉硬塞在他手里,狡黠一笑:“小六,咱不买迷药了,你去帮我弄几片甘草,再找几朵曼陀罗花来。” 元小六捧着羊肉,愣愣的看着林牵洛,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几下:“曼陀罗花,这花好像有毒,夫人要它干什么?” 林牵洛瞪他一眼,咬牙切齿的想,元小六你知道得太多了。 她深呼吸几口气:“元小六,你照做便是了,问那么多干什么,放心,我只是让你找几朵花来,你怕什么?” 元小六虽然有些为难,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元小六这小子鬼精鬼精的,做起事也丝毫不拖泥带水。 第二日便不知从何处给觅了几朵曼陀罗花和一些甘草来,放在送饭的小篮子里,用布盖了送进挽秀阁。 林牵洛拿到了曼陀罗花,便开始了制作蒙汗药的过程。 甘草她是用来解毒的,在制作蒙汗药的时候,她也会放一片甘草在嘴里嚼着。 三天后,成品出来了,林牵洛对自己的成果还算满意。 自从遭遇了胡喜的刺杀后,林牵洛一直穿的都是小太监的衣服,想要混出东厂,本就不是难事。 挽秀阁门口有明哲派来的人守着,不许她离开挽秀阁半步。 林牵洛拉开挽秀阁大门,她站在门槛里面,慵懒懒地说:“今天天气有些热啊。” 她端着一只小碗:“这位小哥,喝口水吧。” “多谢夫人,属下不渴。”守在挽秀阁门外的太监只有一人。 “怎么,本夫人的话没人听吗?你去把厂公叫来,我要见他。” “这个……”太监迟疑了一下道:“属下只负责守门。” “守着不让我出去是吧?” 林牵洛嗔道:“那如果我就是要出去呢?你要动刀子杀了我?” 林牵洛跨出门槛,逼视那太监。 “不不,还请夫人退回挽秀阁。”那太监诚惶诚恐。 林牵洛故作恼怒:“行,那喝水吧。怎么,怕我下毒不成?” 林牵洛喝了一口表示没有毒,问道:“喝不喝?本夫人好心给你水喝,你居然不领情?” “这——属下喝了,还请夫人退回挽秀阁。” 这太监在门口守了小半天了,其实早已口干舌燥。 “行。”林牵洛贼兮兮的笑,粉唇贝齿,眉眼狡黠。 那太监接过小碗,还真就几口喝了个底朝天:“多谢夫人。” 林牵洛微笑接过太监手中的小碗:“这便对了,以后本夫人说的话,你可得听。”转身回了挽秀阁。 不多时,林牵洛吐出口中嚼着的甘草,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那太监此时已经坐在地上,靠着门框沉沉入睡了。 负责保护她的暗卫们是不会管她做了什么事的,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夫人的安全,而并非干涉她的行动,除非厂公另有吩咐。 林牵洛同样混迹在一群太监中,再次顺利地出了东厂。 一路上遇到的百姓却因她身着东厂的服装对她避而远之。 她站在诏月楼前,仰头看着这家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豪华饭店。 三天前就是在这家饭馆门前遇到的那对夫妻,差点儿被那对夫妻算计了,不知那对夫妻是什么人,不会倒霉的再次遇到吧。 她本要去魏将军府,但打听到魏老将军家的孙儿魏泽今日在诏月楼定了桌子,便又再次来到诏月楼。 虽然找魏家人去敲诈勒索非君子所为,但为了去绥州的费用,她得拼一拼。 加油…… 林牵洛给自己打气加油,然后做个伸展运动。 谁知手一摆,竟拍在了别人身上。 林牵洛连忙转过身去低头哈腰的道歉,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才注意到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身穿冰蓝色衣服的男人。 衣服面料乃是上好丝绸,衣领袖口绣着玄色纹路滚边,头上一只羊脂白玉发簪。 腰系玉带,挂着一枚翠色玉佩。男人身材高挑魁梧,浓眉大眼,五官俊朗。 这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林牵洛愣了愣,仔细回忆儿时认识的人。 但儿时认识的都是平民家的小子,几时认识这般贵气的公子了。 男人虽然穿得贵气,但看着林牵洛这小太监时,目光却极为不善。 那是一双充满愤怒和厌恶的目光,这目光看得林牵洛心里很是不爽。 “东厂的太监,离我远点儿。”男人冷冰冰的说。 “东厂的太监怎么了?” 林牵洛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虽然他对自己十分冷漠,甚至有些厌恶,但林牵洛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 “怎么,想打架?” “打架?” 林牵洛一下子就懵了,这家伙看着多少有几分儒雅,不料一开口就打打杀杀的。 我这是出门没看黄历,还是我与诏月楼八字相冲? 上次遇到那对夫妇要抓自己,这次遇到这个男人,没说两句话就要打架。 诏月诏月,看来这个月字还真是我命中的克星啊。 好汉都不吃眼前亏,何况自己只是个女子。 林牵洛立马呵呵陪笑道:“咱俩无冤无仇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为什么要打架呢?” 第105章 凶巴巴的小哥哥 林牵洛笑嘻嘻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本就与他无冤无仇,不如卖个乖讨个好。 “君子?”男子冷冷一笑:“你一太监也敢自诩君子?” “我当然算不得君子。”林牵洛一笑,心道,我就是个女子:“我是说公子你是君子?” “废话真多,到底打不打?” “不打。” “东厂的人就这能耐?” “东厂里最没能耐的就是我,捡着软柿子捏,你也算不得英雄。” 林牵洛嘴上却不示弱:“如果是我家厂公大人惹了你,你大可直接找他算账去,干嘛跟我过不去,你倒是给我说清楚,我是偷了你家的鸡,还是踩坏了你家的地,一见面就要打架?” 男子皱起双眉,却一时语塞。 忽听得有人朗声说道:“夏兄,何必与这位小兄弟一般见识呢。” 林牵洛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四周瞄了一眼,却不见说话之人。 只听那声音继续说道:“兄弟早已备好薄酒,夏兄却在楼下与人争执?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便饶了这小太监吧。” 林牵洛这才看见诏月楼三楼屋顶上站着一个青衣男子,晓风拂过,衣襟飘飘,好似话本里的男主角,英姿飒爽玉树临风。 竟然是他,那天救她的青衣公子。 只见他身子一轻,便从楼顶上跳了下来。 这是自杀的节奏吗? 林牵洛惊呼出声的同时,便见那青衣男子已经稳稳落到了地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今日竟亲眼见识到了,拍手赞道:“好俊的功夫。” 那青衣男子打量林牵洛一眼,道:“原来是你,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来了,倒不如与我们兄弟去喝一杯如何?” “好啊好啊,多谢大侠。”林牵洛向他作了一揖,也不推辞。 “他去我不去?”那蓝衣男子立刻板起脸来,转身欲走。 这家伙简直莫名其妙,林牵洛抬手一拦,说道:“你给我说清楚,我哪里得罪你了?” “我从不与东厂太监为伍。” “太监怎么了,你凭什么看不起太监?” “重点不是太监,是东厂,东厂就没有好人。”男子严肃地说。 青衣男子哈哈一笑,拍拍他肩,对林牵洛道: “你二人便不要吵吵闹闹了,他虽是东厂的人,但难道东厂所有人都与夏兄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成,走,兄弟请客,今晚不醉不归。” 一手搭着那蓝衣男子,一手朝林牵洛一招,带着他二人进了酒楼。 雅间里已经煮了一大锅牛肉,把林牵洛馋得口水都流了出来,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林牵洛边吃肉边瞥那蓝衣男子一眼。 这家伙看他的眼神似乎有火,那是一股似乎想把自己吞噬的怒火。 林牵洛心中咯噔一下,难不成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不能呀,再仔细看这家伙,确实是有些面熟,在哪里见过却不记得了。 儿时林牵洛扮成男孩子出去玩,和平民家的男孩们成群结队,有时也欺负一下有钱人家的小孩。 比如张丞相家的公子因为打了街头一个小乞丐,就被他们套着麻袋打得鼻青脸肿。 但这家伙,和张丞相家的公子长相差得太远,再怎么男大十八变,也不该变成这么俊俏的公子哥,况且之前在楼下时,曾听到那青衣公子叫他夏兄来着。 林牵洛记得清清楚楚,当年一起玩的小伙伴里,可真没有姓夏的。 忽然一个儿时玩伴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长得白白净净,厮厮文文,写得一手好字,打得一手好算盘,记得一手好账,教她骑马…… 再看眼前这家伙,身材魁梧,牛高马大的,皮肤也不白,呈健康的阳光色。 虽然长相看起来确实与杨清儒有几分相像,但和杨清儒那文弱书生般的少年相比,完全就是不同的两个人。 更何况,杨清儒早死在八年那场残忍的屠杀中了。 这些年在洛城,林牵洛常常会到荆杨两家的墓地去祭拜。 杨清儒的坟墓便在他父亲杨进义和母亲的墓旁。 其实林牵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了杨清儒,或许这个蓝衣公子长得确实与杨清儒有几分相像。 想到杨清儒,林牵洛心中隐隐作痛。 那一夜,不仅仅是杨家的惨案,也是荆家的。 荆家上上下下上百条人命,就那样被歹徒屠杀殆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小太监,怎么了?”青衣公子见林牵洛突然变得悲伤,问道。 “没事。”林牵洛夹了块牛肉放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吃呀,你们怎么不吃?” 青衣男子见她一副饿狼抢食的样子,笑道:“东厂的饭菜不好吃吗?” “东厂清贫,吃得极简。” “满口谎言。”蓝衣男子不屑地说。 “我没撒谎,本就如此。” 又吃了两块牛肉,问道:“不知二位怎么称呼?在哪里做事?” 青衣男子倒是爽快,也不隐瞒:“在下姓周名承谨,负责守护皇宫安全。” “哦,宫里的侍卫?” 见周承谨微笑不语,林牵洛笑道:“小哥哥能在皇宫当侍卫已经很了不起了。”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蓝衣男子冷冷说道:“你这小太监好没尊卑,承谨兄乃是禁卫军统帅。” “原来是当官的,禁卫军统帅,好厉害的样子。” 林牵洛并不惊讶,或许是从小到大见过的大官不少。 至少她的爷爷就是当年的殿阁大学士,父亲虽然被贬了官,但好歹曾经也是正一品的官衔。 就算是现在贬了官,但对于绥州百姓而言,那也算得上是大官了。 更何况现在她嫁的,更是大名鼎鼎的东厂厂公。 在这些当官人的面前,林牵洛早已有了免疫力。 恐怕除了皇帝突然出现会让她惊诧外,什么大官于她而言,与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 “你呢,凶巴巴的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林牵洛问蓝衣男子。 见他不说话,又道:“我先来,我叫林……” 险些说了真名,林牵洛清了清嗓子说道:“小弟姓林,单名一个星字,是厂公夫人的贴身侍卫。” 第106章 结交 林星是她小时候扮成男孩儿时用的名字。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还特地留意了一眼在坐的两个男子。 若他们真是自己小时候的玩伴,听到林星这名字时,应该会记起她来。 可惜蓝衣男子并没有别的反应,哪怕是眼波微微一动都没有。 周承谨倒是有些惊讶:“厂公夫人的侍卫?我看你并不会武功,否则那日也不会轻易让人抓了。” 周承谨打量林牵洛几眼,这小太监横看竖看也不像当侍卫的料,何况还是厂公夫人的侍卫。 林牵洛尴尬的一笑:“周大人,我确实不会武功,厂公大人之所以让我做夫人的侍卫,其实不过是服侍夫人的饭食起居罢了,端端洗脸水,送送饭食茶点什么的。” 周承谨恍然:“你这小太监的差事倒是挺闲的。” 林牵洛嘿嘿笑道:“是挺闲的,可惜没钱,在东厂里混得忒惨了。” “听说前几天东厂遭贼人纵火,把厂公大人的婚房给烧了,不知你家夫人可还好?” “夫人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 周承谨很认真的听着,又问:“那刺客的同党是否抓到?” “不大清楚,这些事可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厂卫能打听的。” 周承谨便也不再追问:“林星兄弟,来,喝一杯。” 他端起酒杯,要与林牵洛干杯。 林牵洛便豪爽的端起杯来,和周承谨碰了碰:“干。” 将酒一饮而尽,林牵洛看向蓝衣男子,示意该他自我介绍了。 蓝衣男子却不理他,自个儿喝起酒来。 林牵洛道:“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蓝衣男子眉毛一挑:“东厂的太监,见过我也不足为奇。” 周承谨却笑道:“林星兄弟见谁都说面熟,上次他也说看我面熟呢。” 蓝衣男子眼中微怒:“见谁都套近乎,周大人,你怎能与此等小人为伍。” “我,小人?” 林牵洛气得大大的呼了几口气:“你连自己名讳都不敢说,比我这小人还不如。” 周承谨哈哈笑道:“他叫——” 蓝衣男子立即咳了两声,示意周承谨不可向林星介绍自己情况。 周承谨装作不懂,说道:“他叫夏塬,来头可小了,乃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夏塬瞪了周承谨一眼,这是兄弟么,明明不让他说,但他不仅说了自己姓名,还提到皇上,只差没直接说出自己官职了。 “难怪。” 林牵洛听到周承谨和夏塬这两个陌生的名字时,彻底放弃了幼时相识的想法,一撅小嘴道: “可我没得罪他啊,同是太监,他凭什么看不起我?” “太监?”周承谨一愣。 夏源脸上泛起一层浅浅的怒意,朝林牵洛瞥过来一眼。 林牵洛道:“侍候在皇上身边的人,不是太监是什么?怎么,暴露了身份,恼羞成怒了?” 周承谨哈哈笑起来:“他,太监?他可不是……” 夏塬打断他的话说道:“我可不是一般的太监。” “你职位很高么?和草莓鼻相比,谁更厉害?” “草莓鼻?” 夏塬和周承谨对视一眼,不知道她指的是谁。 “皇上身边那个大太监呀!” 刚到晟都时,引她们一行到皇家别院的那位公公,长着一个大大的草莓鼻,听明哲说那草莓鼻是随身侍候皇上的内侍太监,也是宫里的总管太监。 “梁公公!”周承谨脱口而出。 夏塬却不苟言笑:“你这小太监,好没规矩,怎能拿他与我比。”一脸不喜之色。 “大太监小太监那都是太监,你不就是比我多当了那么几年么?得瑟什么,在皇上身边当差有什么了不起?人家草莓鼻那才真正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呢。” 林牵洛将一大块牛肉放入口中,边嚼边道:“没见过你那么看不起人的太监,难道除了你以外,你看所有太监都不顺眼么?” 夏塬一拍桌子,对林牵洛怒目而视,忽地起身要走。 林牵洛一愣,转念想他是皇上身边的近臣,怎么能得罪呢? 一个激灵,林牵洛起身拉住夏塬衣袖道:“夏公公,我错了,我给你道歉,我自罚三杯……” 话没说完,夏塬冷冷的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连周承谨都没能叫住他。 周承谨无奈,劝林牵洛坐下,说道:“林星兄弟,你也别在意,他并非看不起太监,只是与东厂不和罢了。” “跟东厂不和?为什么,东厂谁把他惹毛了?” 周承谨不回答,转换话题道:“林星兄弟,吃菜吃菜。” 林牵洛见他不答,也懒得多问,现如今只剩他们二人吃饭,气氛难免有些尴尬。 咳咳两声,林牵洛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是禁卫军统帅,而我只是东厂里一个打杂的小太监,要是小哥哥你不嫌弃。” 她端起酒杯道:“我敬你一杯,咱们今后便是好朋友了。” 周承谨丝毫不嫌她身份,举起酒杯道:“好朋友,好兄弟,承谨先干为敬。”便将酒干了。 林牵洛又为周承谨盛满一杯,给自己的酒杯也满上。 “这一杯多谢那日救命之恩,林星永不敢忘,日后若有我林星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定义不容辞。”举杯一饮而尽。 周承谨道:“举手之劳而已,林星兄弟不必见外。”也干了酒。 “那以后我可不可以常来找你喝酒吃肉啊?” “当然,随时欢迎,我常驻朝阳门,有什么事可来找我。” 林牵洛喜笑颜开,在周承谨胸前敲了一拳:“多谢兄台,那日后我便叫你周兄?” 林牵洛自个儿又摇了摇头:“承谨兄,周大人,周统帅,或者……” “一个称呼罢了,林星兄弟你想叫啥便叫啥吧。” 林牵洛想了想,道:“那小弟还是叫你周大人吧,你叫我林星便好,来,周大人,干……” “好,林星,干!” 林牵洛不胜酒力,小饮了几杯便有些儿微醉了,险些忘了自己来诏月楼的目的。 一思及此,酒已醒了大半,忙问道:“周大人,你可认识魏老将军的孙儿魏泽?” 第107章 他欠我钱 “见过,并无交情。” “听说他也在诏月楼吃酒?” 林牵洛站起身来就踉跄着出了包间,借着酒劲大声叫道:“魏泽,你出来,魏泽……” 她没见过魏泽,但此时知道周承谨见过他,就不怕认错人了。 周承谨见她忽然嚷嚷着要见魏泽,虽一脸疑惑,却还是起身出来拉她:“林星,你找魏泽作甚?” “他,他欠我钱。”林牵洛有些醉了,大声喊道:“魏泽,出来。” 欠钱这理由,周承谨又怎会相信。 魏老将军二十岁封少将,二十五岁封大将军,三十一岁打下北煊,被封煊武大将军。 魏家风光了几十年,现在虽然上缴了兵权在家养老,但家产、基业也算雄厚。 魏泽虽表面是个纨绔子弟,整日烟花柳巷不务正业,挥金如土。 但要说欠钱,怕是只有别人欠他的,没有他欠别人的。 因为魏泽在京城开了妓馆和赌坊,放高利贷,就连一向刚正不阿的魏老将军也管束不了他。 魏泽没出现,倒是诏月楼的掌柜赶了过来,这些人都是他不想招惹也不敢招惹的人。 林牵洛虽然穿的是东厂低等小太监的衣服,但他也不能随便得罪东厂的人。 更何况和这个清秀的小太监一起喝酒的是禁卫军统帅,那就更不能轻易得罪。 “你是谁?”林牵洛问。 “小的诏月楼掌柜。”掌柜躬身赔笑道。 “魏泽呢,他在哪个包间?” 掌柜道:“魏公子今日虽订了桌子,但先前差人来说有事不来了,所以小公公若要找魏公子,只怕要到别处去寻。” 周承谨道:“多谢掌柜。”便把林牵洛拉回了包间。 林牵洛虽然微醉,但意识清醒,听掌柜说魏泽没来,也就没再闹腾,继续与周承谨吃肉,只是不敢再多喝酒了。 周承谨倒不勉强,待得酒足饭饱后,便送林牵洛回东厂。 这一路上,林牵洛琢磨着盘缠的事,要不,问周承谨借点? 看样子,他倒不是个小气之人,至少不像叶屠苏那个铁公鸡那样一毛不拔。 只是借钱这种事有点难以启齿,更何况他们才刚刚认识。 若他是单身还好,若有家室,多半得跟妻子交代一声吧。 “你成亲了吗?”借着酒劲,林牵洛试探地问。 周承谨没想到她会问这么突兀的问题,愣了愣道:“没有。” “哦!”林牵洛咬了咬嘴唇,但开口借钱这话还是难以出口。 周承谨不知道林牵洛为什么突然问他这样的问题,道:“怎么?” “啊,我只是好奇,没别的。”林牵洛傻笑:“那个,那个……” 林牵洛紧张了半天大也没说出来:“我就是觉得,像周大人你这么好的人,将来哪家姑娘嫁给你,必定享福。” 周承谨脸上一热,只是夜晚灯火之下,并不明显:“承谨还没想过成亲之事。” 林牵洛心思虽在借钱上,但东拉西扯半天硬是说不出口。 周承谨却停住了脚步问:“林星,厂公大人前段时间刚娶了亲,不知……。” 林牵洛吓了一跳,难道他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但见周承谨一脸严肃,似乎不是随口一问,只好回道:“此事京城人人皆知。” “嗯,是人人皆知,只是不知道那位厂公夫人身在东厂,是否安好?” 林牵洛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慌忙答道:“还好,还好,就是,厂公大人禁了她的足。” “禁足?” “嗯,只是禁了足,其他……一切还好。” 林牵洛越说越心虚,悄悄抬眼瞅了周承谨一眼:“你,怎么问起我们厂公夫人来了?” 心中狐疑,莫非这周承谨也认识妹妹? 唉,林映月啊林映月,你这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地招惹了那么多桃花。 却听周承谨道:“我只是好奇罢了,人人都说叶厂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以为,他不会留着那女子。” 周承谨说着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很不可思议。 “那你认为厂公大人应该要杀了他的新婚夫人才合情合理?” “似乎,应该是这样。”周承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林星,东厂就在前面,周某就不送了。” “嗯,多谢。”林牵洛抱拳一礼。 “告辞。”周承谨也回了一礼,转身没入了人群之中。 灯火辉煌中,林牵洛渐渐看不到周承谨淹没在人海里的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叶屠苏杀我才是合情合理?” 林牵洛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林牵洛没有立即回东厂,她坐在街边的石阶上,看着人来人往。 周承谨这家伙到底是关心林映月呢,还是幸灾乐祸! 琴儿杳无音讯,自己又去不了绥州找她,心中不禁一阵焦躁不安。 “林牵洛,你很闲啊。” 也不知坐了多久,便听得有人说话。 抬头看去,却见叶屠苏站在面前,林牵洛腾地站起身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了。” “你……” 林牵洛想起被自己下药的太监,也不知道他怎样了:“你别怪那太监,是我给他下了蒙汗药。” “真有能耐呀。”叶屠苏微笑,笑容干净好看:“你哪来的蒙汗药?” “自己调制的呗。” 林牵洛也不隐瞒,小声嘀咕道:“我会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禁我的足。” “太守大人家的女儿,居然会这些歪门邪道?” 叶屠苏细细看这姑娘,秀气的小脸,皓齿粉唇,清澈无邪充满灵气的眼睛,但就这张漂亮的小脸上却处处透着倔强和不屈。 果然,林牵洛倔强的怼道:“太守大人家的女儿便得规规矩矩,知书达理?” “回去。”叶屠苏哼了一声:“再不回去,便禁你一年不得离开东厂。” “什么?”林牵洛跳了起来:“叶屠苏,你别太过分了,我是你的夫人,不是你的奴隶。” “知道自己身份便好——” 叶屠苏沉声说,然后一转身朝着东厂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见林牵洛没有跟上,他停下脚步回头道:“还不走,真想禁足一年?” 林牵洛急忙追上,心里虽不服,但却不得不委曲求全。 第108章 替我做件事 “叶屠苏,别这样嘛,我听你的话,不再惹你生气了还不行么,别禁我足了,我不想整天呆在挽秀阁里。” 林牵洛假装很乖,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嗯。” 叶屠苏冷冷回应:“明天,你替我做一件事,做好了便答应你。” “什么事?”林牵洛眨巴着莹亮的眼睛,好奇的看向叶屠苏,他能有什么事要自己帮忙做的呢? “明日再说。”叶屠苏冷冷的丢下这句话,让林牵洛惊心动魄了大半夜—— 这个变态的家伙,不会要我去杀人放火吧? 林牵洛不禁打了个哆嗦。 时值午间,天气渐暖。 林牵洛仍是一身太监打扮,她倚靠在挽秀阁里那座小亭子的柱子上,看着蓝天白云边琢磨。 那太监要我今日帮他做一件事情,那会是什么事儿呢?莫非,天啊,不会真是杀人放火这些事儿吧。 林牵洛越想越不安。 这时明哲来禀,说厂公请她立即去凤栖院。 林牵洛心中扑扑狂跳,但不论什么事也没有琴儿的事情重要。 明哲是暗影司督办,若他肯帮忙,必定是事半功倍。 于是干咳两声,试探道:“明大人,厂公想让我干嘛,先声明啊,那些个杀人放火的事,我是不会干的。” 明哲有些忍俊不禁,却还是强压下笑意,正色道:“夫人去见了大人便知道了。” 林牵洛瞪他一眼,居然跟我卖关子。 听明哲这么说,林牵洛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转念又道:“明大人,琴儿的事,他若不肯帮忙,那今天便是我跟他摊牌的时候,等会儿让他看着办吧。” 明哲见林牵洛秀眉微微蹙着,目光坚定。 不知为何,明哲感觉夫人真的会和厂公大人摊牌。 一旦夫人真跟大人闹起别扭来,怕是不妥,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真相告知夫人。 “其实,厂公大人已经派人去绥州接琴儿姑娘了。”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我竟不知道?” “便是十几天前……厂公大人外出归来那晚,去璧烟阁泡了个汤回来,便传了令,让人绕道去接琴儿姑娘了,只是未让夫人知晓。” “璧烟阁泡汤?” 林牵洛仔细一想,自从来到东厂,也只有那日是叶屠苏出门了一段时间回来,他和她在浴池里泡澡的那晚? 想到那晚他们赤裸身体抱在一起,林牵洛的脸不由一红,喃喃道:“难道我错怪他了?” 林牵洛有些不敢相信:“当真么?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属下怎敢妄言。”明哲道:“大人说想等把琴儿姑娘接过来时,给夫人一个惊喜。” “惊喜……” 林牵洛一头黑线,这,像是那个臭名昭著、杀人不眨眼的东厂厂公会干的事? 林牵洛的嘴角都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呵呵一笑:“那可有什么消息了?” “属下不知,不过津浪应该这几天便会回京了。” “太好了。”林牵洛大喜过望,这么多天,终于等来一个好消息:“好,走吧。” 林牵洛想到有东厂出面,琴儿定能顺利来京,不禁心情大好,喜笑颜开。 明哲跟在林牵洛身后,心中却是惴惴不安:“夫人,你能不能别让厂公大人知道这事是属下告诉你的。” 林牵洛回头一笑:“放心。” 原来那晚在浴汤他虽未答应,却在当晚便安排手下前往绥州接琴儿了。 而我,却一直错怪了他,实在是不该呀,看来得好好给他陪个理、道个歉才是。 林牵洛一进凤栖院,便见叶屠苏站在梧桐树下,黑衣飘飘,嘴角是恬静的微笑。 “叶屠苏——”林牵洛跑过去,冷不防的给了叶屠苏一个拥抱:“谢谢你。” 明哲却是一头黑线,夫人啊,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告诉厂公大人的吗。 叶屠苏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不矜持,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脸色瞬间多了一层阴郁,沉声道:“松开。” 林牵洛仰起小脸看叶屠苏,他墨玉般深邃的眸子里透着可怕的煞气,林牵洛却不知为什么,竟突然间就不怕他了。 “谢谢你……” 林牵洛眸光睨了明哲一眼,说道:“你昨晚不是答应过我,只要今日我帮你做一件事,便不再禁我足,我当然得谢谢你啊。” 明哲这才松了一口气。 叶屠苏却看出了明哲脸上这细微的表情变化,眉头轻轻一蹙,对林牵洛冷冷地说:“还不松开。” 林牵洛放开叶屠苏,却仍拉着他衣袖道:“你这人真是——面冷心热呢。” 叶屠苏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面冷心热”四个字来形容他,眼眸不经意的动了动,暗中问了自己一句: 这是说我吗?天下人谁不说我穷凶极恶,心狠手辣! “林牵洛,你这是骂我呢?” “这是夸你。”林牵洛道,这家伙装傻充愣么? 好吧,你既然秘密的派人去接琴儿,那我便先不说破了:“今天让我做什么,不是要我帮你杀人放火吧。” 叶屠苏嘴角一勾,笑道:“你想干也得有那本事,难道我东厂无人了吗。” “不是要投名状便好。”林牵洛松了口气。 叶屠苏听得一头黑线,“这是东厂,我是厂公,不是山大王,你也不是我手下,要什么投名状。” 林牵洛嘿嘿一笑,转眼却见院落一侧站着两个姑娘。 这两个姑娘衣着打扮一致,似是婢女,均手捧托盘,盘中放了衣物发饰。 来到东厂快一月了,这是林牵洛第一次见到东厂除了自己以外,有别的女子出现。 叶屠苏将林牵洛手拉开,拍了拍衣袖,似在嫌弃被她捏过的衣裳,对那两个婢女说:“给夫人梳妆打扮,仔细些。” 两名婢女应了,向林牵洛行了一礼。 叶屠苏道:“夫人,让这两个奴婢为你更衣梳妆吧。” “为什么?我现在这样挺好的,干嘛要梳妆。” 林牵洛见叶屠苏居然嫌弃自己碰他衣裳,心中不快,便要跟他杠一杠。 “快点。”叶屠苏不耐烦,对两名婢女说道: “给你二人半炷香的时间为夫人梳妆,若是有半分让本厂公不满意的,便杀了你们。” 第109章 两个条件 叶屠苏声音缓慢,无波无澜,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就是随口开了句玩笑话一般。 两名婢女却吓得花容失色,齐齐跪在林牵洛面前,请她快快回房更衣梳妆。 林牵洛看了看叶屠苏冷若冰霜的脸,不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为什么突然要给自己打扮。 她拉起托盘里的衣服一角看了看,觉得穿上应该不错,倒也想试试。 叶屠苏费心给自己打扮,不会只是想放个花瓶在东厂看看吧,大概和今天要自己做的事有关。 “你们跟我来吧。”便要带两名婢女回挽秀阁。 “站住,去哪呢?”叶屠苏叫住了她。 林牵洛侧身看叶屠苏:“回挽秀阁换衣梳妆呀。” “凤栖院房间已经修整好,今后都不必去挽秀阁了。” 林牵洛这才注意到,原本被火烧得黑漆漆的卧房,才短短几日便已经修缮完毕,这效率也太高了吧,林牵洛心中赞叹一声。 但想到刚才叶屠苏的意思,是要自己搬回到这里来住么,心里多少有些不乐意。 挽秀阁那么好一个地方,等琴儿回来,她们二人住在挽秀阁多好,至少远离叶屠苏,琴儿跟在自己身边也会更自在些。 但现在还不是跟叶屠苏谈条件的时候,便道:“行,便在这里换吧。” 推开门进去,房间经过修整,倒是和以前一样干净清爽,之前的大红床单被褥都换成了灰色系。 衣柜、梳妆柜、桌椅这些也都是新的,原本房间里的两个衣柜,现在也只剩下了一个。 林牵洛拉开衣柜一看,衣柜中却空无一物。 转眼见两个婢女兀自瑟瑟发抖,安慰道:“你们别怕,他只是开个玩笑,吓唬吓唬你们,岂会真的杀人。” 两名宫女这才稍稍心安,一个梳头一个化妆,动作也倒麻利,不一会儿工夫便梳妆好了。 “你们是哪里的婢女?” “回夫人,奴婢是宫里的宫女。” 林牵洛站起身来,细细打量二人。 衣着打扮倒是与之前在皇家别院见过的宫女十分相似:“宫女,叶屠苏竟然找来宫女为我梳妆。” 林牵洛朝铜镜看了一眼,但见发髻上戴了几只珠钗,款式简单,却做得极是精美。 一身鹅黄裙子,腰带等几处淡绿装点,淡雅而不俗,十分好看,正是她喜欢的样子。 本就俏丽可爱的脸上化了淡妆,柳眉轻画,朱唇微点,淡淡的腮红,越发的颠倒众生。 两名宫女拉开了门。 叶屠苏站在门外,一袭黑衣伫立风中,俊朗的脸上带着股森然的杀气。 目光在林牵洛身上稍微打量,冷冷的说了句:“明哲,命人送她们回宫。” 想来是对林牵洛的妆容还算满意。 明哲便差人送两名宫女出去。 “礼物呢?” “回厂公,在此。”秦于捧着一只雕工精致的木盒子上前。 明哲却背着一个长长的大袋子,看形状像个长长的方盒。 林牵洛没见过秦于,便好奇的朝他打量过去。 此人身材挺拔,略微消瘦,年纪最多也不会超出三十,五官长得也算周正。 再看他衣着与明哲无异,只是衣领、袖口、角边等处皆为绿色。 林牵洛打量一番,问道:“你是四处首领?” 秦于没料到夫人会问他话,行了一礼道:“回夫人,正是,属下秦于。” 林牵洛点点头,看来她猜得没错,每一处的暗影卫都以不同颜色区分身份。 叶屠苏伸出手掌,秦于便将盒子小心翼翼递到叶屠苏手里。 叶屠苏打开盒子瞅了一眼,复又盖上,紧紧握在手中。 “走吧!”他这话是对林牵洛说的。 “走,去哪?”林牵洛问。 “给太后贺寿。”话一说完,便自大步朝前走去。 明哲则背着一个长长的布袋跟随其后,那布袋看起来不算太重,但也不轻巧。 “太后的生辰?” 林牵洛大喜,这可热闹了,不去看看这场面可真枉她生在大赓国一场,更枉她嫁来东厂了。 不过…… 林牵洛琢磨着,追上去拦住叶屠苏:“进宫给太后贺寿便是你今日要我做的事?” 在得到叶屠苏的默认后,林牵洛道:“要我陪你去给皇太后祝寿也未尝不可,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竟敢提条件?” “不答应我便不去。” 林牵洛摆起架子来,虽然心里千万个想进宫见识一番,但小脸儿上却表现得满不在乎,甚至让她进宫是一件很为难、痛苦的事。 “说来听听。”要不是太后的意思,他才不愿带这笨女人进宫。 虽然上次因为太后要杀林牵洛的事二人有过不睦,但毕竟已经把话说开,他也不能太驳了太后面子。 “第一,改善伙食,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再天天吃粥了;第二,我是你的夫人,不是金丝鸟,以后东厂的大门我得出入自由,不许再禁我的足。” “让你吃粥只是对你偷喝我药的惩罚,本来也只是打算罚你一个月吃粥的,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满一个月了,提前两天也无所谓。至于禁足,只要你规规矩矩,不生事端,便允你。” 林牵洛想起那碗紫色的药汤,原来下令让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吃粥的罪魁祸首竟然是那碗药。 林牵洛不屑的撇撇嘴道:“惩罚?我流了那么多鼻血还不算惩罚吗?再说了,你要早说那是药,谁会喝呀。算了算了,咱们一言为定。” 林牵洛伸出小手指,“咱们拉勾,你若说话不算数便是小狗。” “但是——”叶屠苏一蹙眉。 林牵洛接话道:“我知道,规规矩矩,不生事端,你放心,我这人呢最遵守纪律,又胆小怕事,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叶屠苏淡然一笑:“只怕没有比你更胆大妄为的女子了。” 见林牵洛伸着小指头:“小孩儿玩的把戏。” 叶屠苏一脸不屑,却还是不耐烦的与她勾了勾小指头。 “这回该乖乖跟我进宫为太后贺寿了吧。” “好。”林牵洛得意地笑,又能进宫参加盛宴,又解决了自己禁足和吃饭问题,何乐而不为。 第110章 挽秀阁不是你的 林牵洛本想提三个要求的,那第三个要求便是要点回绥州的盘缠。 只是既然他已派人去绥州接琴儿,这盘缠钱也就用不着了。 虽然叶屠苏没主动承认派人去接琴儿的事,但她相信明哲,明哲不会骗她。 林牵洛心情大好,屁颠屁颠地跟在叶屠苏身侧。 三人出了东厂,叶屠苏和林牵洛上了马车,明哲骑马,一路来到皇宫门外。 进宫走的是朝阳门,林牵洛想起了周承谨说他就常驻朝阳门,不免好奇的东张西望。 只见数百禁卫军把守,密密麻麻,却不见周承谨的身影。 林牵洛好奇的跟在叶屠苏身边东张西望地欣赏着皇宫风景:“听说皇上的女人都是各自有各自的宫殿?” “嗯。” “我也想单独住一个庭院。” 想到凤栖院的喜房已经重新修缮,担心叶屠苏会让她搬回去住。 “你是想当皇妃呢还是王妃?” “谁规定只有皇上和王爷的女人才可以住自己的庭院,她们住的叫宫叫殿,我住的叫院叫阁,那可不一样。东厂那么大,我看着挽秀阁就不错,闲着不住人岂不是浪费。” “挽秀阁?” 叶屠苏的眼中瞬间多了一层阴霾。 “东厂虽大,但各有用处,你若不愿住在凤栖,可另行挑个地方,但挽秀阁除外,这几日让你暂住已是破例。” “另挑?当我不知道,东厂里除了凤栖和挽秀阁,哪里还有合适我住的地方!” 林牵洛这段时间在东厂闲逛,自然知道东厂虽大,但层层叠叠的房子。 除凤栖院和挽秀阁外,余下七处稍微能住人的便是东厂七个暗影司首领回京城时的住所。 除此之外要么是太监们的住处,伙房,武场、浣衣、内侍院等,甚至还有大牢,总之是各尽其用。 除了凤栖和挽秀阁之外,还真没有找到适合她住的地方。 “小气巴拉的,闲置在那儿也不嫌浪费。” 林牵洛这个时候已经在恼自己为什么之前只提出两个要求,而且吃粥那条根本就是浪费。 “挽秀阁永远不可能给你,若再打挽秀阁的主意,我便送你到大牢去住,东厂多的是牢房。” 叶屠苏沉声说,声音冷得让林牵洛浑身一颤。 叶屠苏脸上仿若冰霜凝冻,眼中杀气更盛,像要将林牵洛撕碎一样。 林牵洛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低声说:“不住就不住嘛,今晚就搬回凤栖。” “知错了么?”叶屠苏嘴角微微勾起,但眼眸却似乎多了一层煞气。 看着他煞气渐浓的眼睛,林牵洛哪里还敢跟他抬杠,垂头丧气地说:“以后绝不踏进挽秀阁半步。” 林牵洛咬了咬唇,心里却有些发酸,不就是你喜欢的女人住过么,就不许我住? 叶屠苏冷哼一声:“走。” 林牵洛心中委屈,边走边攥着小拳头在叶屠苏身后比划几下,做出欲打他几拳的样子。 叶屠苏后背像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不服气?” “啊,不是不是,我——” 看着自己挥舞着的小拳头,林牵洛傻笑道:“刚要跟你说话你便转过来了,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哦。” 小拳头慢慢松开。 “想说什么?” “啊啊,我想说——你给太后准备了什么贺礼呀?” “要你管!” “哎,你可是我老公,我不管谁管?” “老公?” “呃,就是丈夫,夫君的意思。” 叶屠苏淡然一笑,目光竟变得温和了些,他轻轻将手中的木盒子举到胸前,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极慢:“龙吟之钥。” 听到龙吟之钥四个字,林牵洛的心险些漏跳了一拍。 想起哑大叔,想起哑大叔说过一定要保密。 想到闻如絮看到那龙吟之钥时的震惊、不安,甚至还有难以掩饰的愤怒。 当时从闻如絮对哑大叔说的话来看,除龙吟之钥外,还有个龙吟之心。 林牵洛目光紧盯叶屠苏的上的盒子,难道这是从哑大叔手上得来的,若真如此,那哑大叔会不会有所不测? “什么是龙吟之钥?很贵重么?”林牵洛试探着问。 “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这四个字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林牵洛只会认为是稍好一些的珍宝,但由叶屠苏说来,那就真的是无价之宝了。 林牵洛不禁动容,难怪闻嬷嬷和哑大叔把那只六芒星形状的钥匙看得那般重:“我可以看看吗?” 叶屠苏看着林牵洛有些奇怪的表情,那种带着些许好奇、些许急躁,又有些许不安。 叶屠苏竟然没有拒绝,将这只装着大赓国两代皇帝苦苦寻觅了三十余年的钥匙递到林牵洛面前。 林牵洛接过盒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紧张。 如果真是哑大叔随身戴着的那个六芒星,她该怎么办? 轻轻打开盒子,呈现在面前的正是那只六芒星形状的龙吟之钥。 但很快林牵洛就发现不对,她把龙吟之钥取出来捧在手心,仔细的观察,同时也放下心来。 叶屠苏看着这个女人像鉴宝一样仔仔细细的翻看着龙吟之钥的样子,心中一动,从她的举动不难看出,这个女人似乎是见过此物。 果然林牵洛摇摇头,说道:“这是假的。” 这四个字让叶屠苏大吃一惊,他静静的看着林牵洛,等得她的解释。 林牵洛看出了这只六芒星钥匙有问题,便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抬头看向叶屠苏,道:“这个对你很重要?” “于我而言,这比宝藏还重要。”叶屠苏很认真的说。 知道不是哑大叔的龙吟之钥,林牵洛放宽了心。 本不想说得太多,但又不想叶屠苏拿着假货当宝,甚至还要当作贺礼献给太后,说道:“假的而已。” “何出此言?” “想不到你这东厂厂公那么好骗,这个钥匙我在洛城的时候见过,乍一看它们长得一模一样,但二者一对比,这个的材质做工明显要逊色得多,这个绝对是赝品中的赝品。” 闻言叶屠苏的脸上像是涂了一层灰:“你确定。” “确定。”林牵洛当然十分肯定,她这番话绝对没有半分虚假。 第111章 给太后的寿礼竟是赝品 “这个大小样子和龙吟之钥没什么两样,但仔细一看就能辨出真假。” 林牵洛继续说道:“你看这做工,首先是中间的龙狼图腾,真正的龙吟之钥雕刻工艺那是一绝,纹路清晰,刻痕也较这个深。” “第二,六芒星的六个角,一面是六颗不同颜色的宝石,但那宝石绝非这般俗品,要比这个的材质更加清亮得多,色泽却不如这个鲜艳。” 林牵洛一边说一边指着六芒星的边角:“另一面个六个角上刻着花纹,雕工手法和龙狼图腾一样,而且那些花纹看起来一模一样,但细看却又各不相同,应该是密码或是另有喻意。” 叶屠苏眉头微蹙,他仔细观察这把钥匙,虽然没人见过真正的龙吟之钥,但林牵洛说的也不无道理。 这把钥匙的材质、做工以及成色而言,与龙吟匣的材质做工确有逊色,而且逊色的不止一成两成。 林牵洛继续说道:“第三,你认为同等体积的黄金和这个相比,哪个更重?” 叶屠苏将龙吟之钥在手心掂量掂量道:“肯定是黄金更重一些。” “真的龙吟之钥比黄金要重不少。” 叶屠苏轻锁眉头,淡淡的看向林牵洛:“你是在什么地方,什么人手上见过的?” “我是在——” 林牵洛一顿,她当然是在哑大叔那见过的。 哑大叔用一根细绳将它拴了,戴在脖子上,揣在了怀中。 但话到嘴边,林牵洛却犹豫了。 她对叶屠苏还不十分了解,只知道坊间传说东厂厂公如何作恶多端、如何草菅人命、如何心狠手辣、如何仗势欺人、如何…… 不行,不论哑大叔手里那个龙吟之钥是真是假,都不能说出来,不能害了哑大叔。 更何况她答应过哑大叔,关于龙吟之钥的事,绝不会泄露一字半句。 “在一个四处游走的商贩那里见过的。”林牵洛想了想,回答道。 “那商贩何在?” “他四处游走,我也只是两年前见过他一面,后来就不知所踪了,兴许去了别的州郡,兴许去了别国。” “那商贩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 林牵洛便胡邹了一个小贩形象,其实所谓的特征便是没什么特征,街头小贩多是这个样子。 叶屠苏看着手中的龙吟之钥,眼眸已经泛出了难以觉察的紫芒。 看着厂公大人明显变得沉凝的脸色,明哲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明哲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厂公大人,又看了看林牵洛,暗忖难道夫人真的见过龙吟之钥。 听她这番话,对龙吟之钥的描述应该不假,她甚至知道上面的图腾是龙狼,那可是像征原北煊国的图腾。 年轻一辈的大赓国人很少知道这个图腾的。 明哲也是从厂公大人收藏的一幅画上见过这龙狼图腾。 林牵洛见叶屠苏脸色凝重得仿佛结起了一层煞气,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真不该说出实情,要是叶屠苏追究下来怎么办? 叶屠苏心里此时多了几分失落。 为了寻得这龙吟之钥,东厂动用了暗影司第四处的数千名暗卫,但龙吟之钥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曾怀疑过圣火教,但这两年探查下来,这钥匙又确实不在圣火教手上,甚至连圣火教的人也在暗地里寻找此物。 找到龙吟之钥开启龙吟匣,不仅为了先皇临终遗命,为了太后、为了自己,更为了……挽秀阁里那画中的女子! 近两年来,秦于带领的暗影司四处,经过多方打探,终于得到龙吟之钥的下落。 秦于前往南珧一带,好不容易才寻回此物,不料林牵洛才看了一眼,便如此肯定的说这是假的。 林牵洛说的小贩,叶屠苏并未全信,但林牵洛见过真的龙吟之钥或许不假。 这个女人到底是隐瞒什么呢?还是她真的只是偶然见过而已? “你,不信我?”林牵洛试探着问。 “我信你的确见过真的龙吟之钥。” 叶屠苏稍微收敛了眼眸中的寒气,将那只假的龙吟之钥放入盒中。 叶屠苏长眉微蹙,自入东厂以来,竟然有三件让他棘手的事。 第一件是寻找救命药引夜珀蛊藤; 第二件是寻找东厂暗影司三处前任首领封亦平; 第三件便是寻找龙吟之钥。 这三件原本以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却一个个变成了悬案,着实让他头疼。 林牵洛看得出这龙吟之钥对叶屠苏来说定是十分重要之物,便不敢再多说什么,担心言多必失,于是转换话题。 “没了给太后的贺礼,咱们要不要重新回东厂去另选一样?” “不必,还有。”眼光看了看明哲。 林牵洛顺着叶屠苏的眼光,也看到了明哲背上背着的一个长长的袋子,问道:“这个也是给太后的贺礼么?” 见叶屠苏点头,便忙问道:“是什么?” 叶屠苏没有回答,只道:“一份心意。” 说话间,依稀听得有女子笑声。 林牵洛凝目看去,见远处花园中有一群女子在说笑,便道:“你看那边,好多女孩儿哎,她们是什么人,我可不可以去那边玩?” 叶屠苏顺她手指的方向瞅一眼,一群打扮得花花绿绿的女人,叽叽喳喳的说笑着。 他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那群花花绿绿叽叽喳喳的女人。 眼下他得先去太后那里证实手上这把钥匙的真假,便道:“正好,我有事要去见太后,你便在那边等我吧。” 不等林牵洛答应,便带着明哲走了。 林牵洛走近花园,见园中聚了一群女子,这些女子个个打扮得雍容华贵,争奇斗艳。 林牵洛在花丛后听得她们互相称呼,什么妃子、王妃、夫人、小姐……看样子来头都不小。 当然,能进皇宫参加皇太后寿宴的人,那定都是有头有脸的皇亲国戚、高官家眷。 这些女子各自都带了婢女。 这群婢女则远远候在一边,随时等着主子的差遣。 这些女人的谈话内容不过是互相寒暄、夸赞对方衣服好看、首饰价格不菲之类的无聊话题,而且那语气皆是互相嫉妒、攀比。 第112章 十一公主襄觅 林牵洛站在花丛后面听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没办法融入到这些女人中去。 冒然过去也不过是自讨没趣,便想着找个阴凉处休息,却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牵洛回头看去,但见一个年龄比自己小一两岁的少女,一身桃红衫子,盈盈一笑间,眉儿弯弯杏目皓齿。 “你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女孩笑盈盈的问。 林牵洛见这女孩儿笑容甜美,天真无邪的样子,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亲近的感觉。 林牵洛正要回话,那群女人已经朝这边看过来,并且很快围拢,纷纷给公主行礼问安。 “你是公主?”林牵洛打量面前这个长相清秀可爱的女孩。 女孩笑道:“我叫襄觅,排行十一。” “那我是叫你襄觅公主呢,还是叫你十一公主?” “随便啦,叫我襄觅也行。”襄觅公主挽着林牵洛手臂:“你定不认识她们吧,来,我给你引见引见。” 襄觅公主没有传说中公主的骄纵,反倒亲切得像邻家小妹一般,林牵洛立刻就喜欢上这个可爱的女孩儿。 襄觅拉着林牵洛的手一一给林牵洛介绍这群女子,惠妃高高瘦瘦,一脸傲慢。 然后是豫王妃、德王妃、景王妃、冀王妃四位王妃。 这些王妃也都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丝毫不待见林牵洛。 另外是朝臣的家眷,什么夫人、什么小姐等等。 襄觅公主一一给她介绍完,问道:“你呢,你是哪家家眷,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叫林牵洛,公主叫我牵洛吧。” “哪里来的小丫头,这么不懂规矩。”说话的是惠妃。 在场的女眷除了她这皇妃的高贵身份外,其余也尽是王侯将相家的王妃、夫人以及嫡系小姐,哪个不是两个丫鬟侍候在侧。 这个叫林牵洛的姑娘,不仅身边没个丫鬟,便连官家小姐该有的礼仪都没有半分,不由得对她一脸鄙夷。 “对公主这么无礼,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如此没有家教。” 林牵洛上下打量这个女人,说道:“家父绥州太守林章。”林牵洛高傲地扬着小脸。 那女人哼一声道:“什么时候芝麻绿豆小官的家眷都能来参加太后寿宴了。” 本想着报上父亲的官职了事,不料反被讥讽,心中有些恼。 “家父身为绥州一方父母官,公事繁忙,离京又远,自然不可能有幸来京参加太后寿宴。” 林牵洛不示弱,挑起了眉。 “那你为何在此?”惠妃不依不饶。 “我是跟我夫君来的呀。”林牵洛道,心中却暗自腹诽: 皇上的女人有什么了不起,一群女人围着一个男人转,得意什么呀。 “你夫君是谁?” 惠妃笑得十分轻蔑,眼神却在众女人间瞟了一遍,想看看有没有人识得这个不知礼数的姑娘:“你们谁知道?” 见大家摇头,惠妃笑得更灿烂了。 “想来也是个无名小卒。若不是皇上借着与西戎国战事大捷庆祝,邀请参加太后寿宴的人多了些,把些什么阿猫阿狗都请了来。挪——” 惠妃红唇努了努:“连禁卫军周统帅都得亲自带人巡逻呢,可见果然是有些阿猫阿狗的混了进来,不得不多加戒备。” 众人向她眼神去处一看,见一队禁卫军走来。 林牵洛见领头的是周承谨,正想挥手跟他打招呼,忽想起周承谨认识的自己是小太监林星,急忙缩回了手。 襄觅公主却笑道:“噫,还有夏同知。”放开林牵洛的手,便跑了过去:“周统领,夏同知。” “同知?那不是夏塬么,同知是什么官职?”林牵洛竟孤陋寡闻的没听过这个官职。 夏塬朝路过的周承谨抱了抱拳。 周承谨也抱拳回礼,然后向公主行礼问安,与公主说了几句话。 见这边全是女眷,便带着禁卫军绕道从花丛外的石子路上走了。 林牵洛正担心和他撞个正脸,保不准会被他认出来也说不定。 见周承谨绕道走开,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夏塬今日穿了一身红色飞鱼服。 飞鱼服虽然好看,但并非人人穿上都这般英气逼人,气质出众的,但夏塬这一身穿着却着实好看。 他见襄觅公主过来,抱拳向公主行了一礼,说道:“臣参见公主,臣还有事,臣告退。”便自要走。 短短几句话,他说了三个臣字,却没有半点儿作为臣子的谦卑和谨小慎微。 这夏塬居然对公主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对林星那个小太监那么刻薄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林牵洛这么一想心中顿时舒畅了不少。 襄觅公主却不生气,似是早已习惯了他的傲慢无礼,上前几步拉住了夏塬手臂,将他拽了过来。 林牵洛见夏塬被公主拽过来,吓得慌忙躲进了花丛中去。 透过花丛看去,只见襄觅公主一直挽着夏塬胳膊,喜笑颜开,夏塬则板着个苦瓜脸。 林牵洛一躲进花丛就后悔了,我为什么躲呀,为什么怕他? 昨天他就没怎么正眼瞧过我,我今天这身打扮他未必能认出我来。 但这时要是从花丛中钻出去,只怕反倒引起他的注意和猜疑,便不敢稍动。 夏塬被襄觅公主拽过来,一脸苦逼的给惠妃、几位王妃等人请安,然后与公主寒暄几句,便要告辞离开。 襄觅公主道:“好吧,夏同知,改天找你请教箭术。” 夏塬没回话,略行一礼,大步走了。 “牵洛呢?”襄觅公主见夏塬走远,这才想起不见了林牵洛。 “我在这儿呢?” 林牵洛从花丛中狼狈地钻出来,头发上粘了几片叶子,惹得众女一阵窃笑。 “牵洛,你躲那儿干嘛,你——” 襄觅公主打量林牵洛:“认识夏同知?既然认识为什么要躲着他?” 林牵洛拍了拍粘在头发上的叶子,有点尴尬,又听惠妃带头戏骂笑话自己,心中着实不快。 “你们都别说话,让牵洛说。”襄觅喝止那群女人。 “我跟他不熟,只是听说他讨厌东厂的人,所以我不想多生事端……”林牵洛道。 第113章 给足夫人面子 “嗯。”襄觅重重的点点头,“岂止是讨厌,根本就是恨,咬牙切齿的恨,不共戴天的恨。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那个——她们口中说的,我的那个阿猫阿狗的夫君,就是东厂厂公啊。” 众女子一听,脸现惊诧之色,纷纷低下了头,就连惠妃脸色也有些难看。 若知道她夫君就是东厂厂公,就算再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叶厂公是阿猫阿狗。 襄觅却眨巴着大眼睛,拉着林牵洛的手说:“原来你就是前些日皇帝哥哥赐婚给东厂厂公的那位官家小姐?” 襄觅的眼神里有惊讶,有喜悦,更有怜悯。 “你怪皇帝哥哥把你赐给一个太监吗?牵洛,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见襄觅公主投来满眼怜悯的目光,林牵洛反倒有些不自在。 又瞅见面前这群帝王重臣家的女眷们各自投来怪异的目光,有怜惜,有不可思议,有幸灾乐祸…… 林牵洛傲然一笑,挺直了背,道:“多谢公主,不过公主放心,我在东厂过得很好。” 林牵洛一脸得意,炫耀道:“东厂上上下下,包括那什么暗影司一二三四五六七的首领大人,对本夫人那可是恭敬得很,本夫人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 “至于我家夫君厂公大人么,哼,只有我欺负他,哪有他欺负我的份呀,我们家,我说了算。” 林牵洛大言不惭的拍拍胸膛。 “真的?怎么可能?”襄觅眼睛瞪得圆圆的:“不可能吧。” “当然是真的,我说一他不能说二。” 这谎,扯得有点大了,林牵洛心里都在打鼓,但既然说了,就得硬着头皮扯下去。 忽听身后有人咳咳两声。襄觅笑起来,朝林牵洛使个眼色。 惠妃等人却暗自窃笑,心想这女人这牛吹大了吧,看她如何收场。 林牵洛转身看去,但见叶屠苏站在两米外,叶屠苏的贴身护卫明哲跟在身侧。 叶屠苏一贯冷漠的表情,脸上蒙着一层阴郁。 那些女人也都愣住了,敢正眼瞧一瞧这位厂公大人的,除了惠妃以及几位王妃之外,其余官家家眷都不由自主退后两步,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 几个胆子稍大的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了两眼。 惠妃的气焰已像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和颜悦色的上前打招呼:“叶督公。” 她在叶屠苏面前放下了高傲的身段,但心里还是千百个想看林牵洛出丑,想看她的笑话。 林牵洛只觉得头皮发麻,但还是故作冷静地说道:“夫君,你来啦。” “夫人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惠妃憋着笑,其余女眷也是一脸看热闹的样子。 叶屠苏眸子一沉,冷冷的扫视了这群女人一眼。 这群女人中,有不少没见过东厂厂公真容,有的也只是机缘巧合下远远见过他。 若不是他夫人在此处,只怕这辈子也难得见到他的样子。 此时见到,但觉这个太监长得俊郎不凡,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只是,叶屠苏面若寒冰、眼带煞气,加上他一贯的差评。 比如恶贯满盈、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等等。 却叫这群女子心里多了几分惧意,甚至越看这张俊脸,心中就越是害怕。 生怕不小心得罪了这个恶人,于是都垂下眼睛不敢再看。 好似多看他一眼,就会惹恼这个太监一般。 叶屠苏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脸上却是多了几分柔情。 这女人在他的印象中,很少有好好装扮自己的时候。 常常是不修边幅,头发随意地梳着,脸上也很少施脂粉。 这时稍一打扮,竟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见她头发上粘了一片叶子。 叶屠苏伸手摘下,大袖拂过林牵洛脸颊,氤氲男人的味道荡得林牵洛一阵陶醉。 有那么一瞬,林牵洛竟忘了他是太监。 叶屠苏将叶子捏在手里,淡淡说道:“夫人还要玩一会儿么?” 林牵洛摇摇头:“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咱们走吧。” “好,夫人请。”他说得很自然,当真就是夫人说一,他不说二的乖男人。 林牵洛心惊肉跳的,却怎么也没想到叶屠苏竟然这么给面子。 也是,妻子在外面被人欺负,难道丈夫还能再踩上一脚么?即使他们只是挂名夫妻。 林牵洛瞬间就放宽了心,知道无论如何,叶屠苏不会在外人面前对自己有什么苛责。 不仅没有赶紧离开,反而拉住叶屠苏的袖子:“等一下。” 把他拉到十一公主襄觅面前:“夫君,这位是襄觅公主。” “嗯……” 叶屠苏用鼻子嗯了一声,目光看的却不是襄觅,而是林牵洛。 那表情好像在说:然后呢? “知道了还这般……” 心想作为臣子不是应该向公主行礼请安的么? 她这话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暗暗惊诧。 但更让她惊诧的不是叶屠苏没有向公主行礼,反倒是襄觅公主主动迎上来,向叶屠苏行了一礼,脆生生的叫了声:“叶哥哥。” 林牵洛惊得嘴都合不上,这家伙还真是嚣张得很呢! 叶屠苏嗯了一声:“太后正念叨公主呢。”转身对林牵洛道:“夫人,可以走了吗?” 林牵洛没回答他,侧身问襄觅:“公主你为什么叫他哥哥,你们很熟吗?” 襄觅笑道:“我跟叶哥哥认识好些年了。” 她打量叶屠苏和林牵洛一翻:“唉,可惜,叶哥哥是太监,否则你们倒是极般配的。” “公主还不去见太后。”叶屠苏说,竟是命令的口吻。 “这就去。”襄觅吐吐舌头,对林牵洛说:“牵洛姐姐,我先去见母后了,有机会召你进宫来玩。” 林牵洛倒也喜欢这个天真烂漫的公主,笑道:“好的公主,一言为定。” 皇太后的寿宴就设在仁寿宫,仁寿宫里的大殿装饰得富丽堂皇。 殿内两侧摆放了数十张长方小桌,参差着放成两排,正中间大小三张椅子,椅子前摆放了三张精致的小桌。 每张桌上均已摆好酒壶杯盏,糕点水果。 第114章 献寿礼 两侧桌子中间距离足有二十来米,正中是一块圆形镂花雕刻而成的地面,雕工精美自成一格。 林牵洛和叶屠苏随宫人引导,在中间前排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明哲站在身后。 林牵洛环顾四周,只见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每进来一人,便有太监大声报上来人的名号,什么王爷,什么大人的。 甚至连胡漠国也派了使臣前来贺寿,庆梁太子也亲自来了,只是尚未到场。 只有刚与大赓国打了几年仗,刚刚退兵没多久的西戎没有来人。 眼看着座无虚席,前来给皇太后祝寿的达官贵人也差不多全都到齐了,林牵洛好奇的东张西望。 能坐在靠近皇上太后的地方,肯定都是王爷吧。 那几位王爷年长的三十多岁年纪,年幼的一个不过十六七岁,和自己年龄相仿。 除了十六七岁的那位小王爷外,其余众人皆带了王妃。 这些王妃们个个衣着华丽,全身珠光宝气。 虽不算国色天香,倒也面容姣好,其中有几个还是刚刚在花园见过的。 不多时,皇太后、皇上和皇后到了。 皇上不过二十来岁,虽称不上美男子一枚,倒也生得周正,儒雅中不失神采英拔,大有龙驹凤雏之姿,让林牵洛觉得他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当然这或许是因为知道他的身份,这个大陆最强大的帝国大赓国的最高统治者,九五之尊、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就像她看到圣旨时感受到的神圣庄重一般。 皇上身边的皇后雍容华贵,虽算不得美丽照人,但也五官端正,颇有气场。 较之那个妖媚的惠妃,林牵洛更喜欢皇后的端庄大气。 林牵洛又看向太后,这位皇太后不过四旬年纪,保养得当,富态威仪,容貌姣好。 太后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正是十一公主襄觅。 襄觅公主一路挽着皇太后的手臂从后殿走出,目光流盼,远远的看见林牵洛便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皇太后在正中坐下,皇上和皇后、公主这才依次坐在了皇太后两侧。 而各妃嫔们却无缘前来,那个高傲的惠妃也没能来参加盛宴,难怪后宫众人为争皇后位,争得头破血流呢。 原来这就是皇家宴席的场面,林牵洛向对面细细瞧去。 只见每张桌后都站着一名侍候酒水佳肴的宫女,宫女后面靠近墙壁的地方,则站了一排太监、侍卫。 自己这一方也一样,一排宫女,一排太监、侍卫。 这些人都各司其职,小心翼翼侍候着。 夏塬——林牵洛居然看见了夏塬,甚至还有周承谨也在侧。 这二人都是负责保卫工作的,隐身在两边站着的侍卫太监中间。 周承谨一身禁卫军官服,仍是眉目如画,神采奕奕; 而夏塬则一身红色飞鱼服,剑眉星眸,气宇轩昂。 真真是各有各的风采,让人赏心悦目。 林牵洛暗忖还好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他们之前见到的自己不过是个小太监,如今这番,他们应该认不出自己来! 忽听得太监大声唱道:“庆梁太子尤然慑到。” 便见进来几个异国打扮的男女,走在前面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一身玄色袍子,衣袍上金丝绣线勾勒着蟒图,祥云袅袅。 腰间一条朱红腰带镶满珠翠宝石,腰带上挂着一枚玉佩,莹白如雪。 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戴着一顶嵌玉的银冠,往中间一站,气质出众,颇有些气场。 他身边跟着的姑娘,亦是和林牵洛差不多的年岁,一张娇俏的杏脸,尖尖的下巴,又大又黑的眼睛犹如像两颗黑葡萄,正四处流盼,眼神明亮,却少了几分温柔,多了几分凌厉。 经太子介绍,这姑娘是庆梁的公主尤然溪,太子慑的亲妹妹。 后面四人,两男两女想必是太子和公主贴身的保镖和侍从。 只听尤然慑说了些对太后寿辰的贺词,敬献了一颗大如鸡蛋的夜明珠。 太后只道:“好好好。” 命人给庆梁的太子和公主赐了上坐,与胡漠的使臣对面而坐。看不出来太后喜不喜欢这颗夜明珠。 这时便有太监大声唱喝:“献寿礼……” “毅王敬献寿礼!” “德王敬献寿礼!” “景王敬献寿礼!” 但见这些王爷献给太后的寿礼不是奇珍异宝,便是珍品古玩,只为博得太后一笑,让皇上龙颜大悦。 “咱们送的贺礼到底是什么?” 林牵洛靠近叶屠苏好奇地问,眼睛却看向明哲背上背着的那个长长的大袋子。 “琴……”叶屠苏淡淡地说。叶屠苏的眉头仍是微微蹙着。 方才他去见了蓉太后,确定了林牵洛所说不假。 那龙吟之钥虽能契合锁吼,但在太后的授意下,叶屠苏不过轻轻用力,便折下了六芒星的一角,与他们所知的龙吟之钥坚不可摧的说法,实在相去甚远。 “琴——”这家伙竟然要送太后一把琴? 林牵洛有些不可思议:“莫非这是什么天下闻名的古琴么?” “此琴名叫桃思,没什么名气,算不得名贵。” 桃思?林牵洛想到自己在绥州太守府的阁楼便是叫桃思,一时之间思绪有些纷乱。 但想到叶屠苏竟然送太后一把琴,有些无语,送琴,送情,桃思琴,这家伙在想些什么? 林牵洛沉默的看了叶屠苏良久,才把心思收了回来,专心看那些王爷们献礼。 只听太监大声唱道:“冀王敬献贺礼。” “一共就这几位王爷?”林牵洛随口问,也没指着叶屠苏回答他的问题。 “五位王爷。” 已经四位王爷献了寿礼,那么就剩下最后那个十七八岁的小王爷了,如果这个小王爷是宣王…… 林牵洛向那位小王爷打量过去,莫非是林映月的心上人宣王么? 却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带兵戍边的宣王。 传说中的宣王赫连衡战无不胜,英勇无匹,怎会是这个白白净净的斯文少年呢? 只听太监大声唱道:“湘王敬献寿礼!” 但见那小王爷起身向太后献礼去。 第115章 桃思琴 林牵洛奇道:“不是应该还有一位宣王么?” 叶屠苏道:“宣王戍边还未归朝。” “也就是说,加上那位宣王,一共有六位王爷?不对呀,襄觅排行十一,那是还有几位公主么?” 叶屠苏道:“有三位公主,大公主远嫁西戎,六公主和亲去了胡漠,十一公主襄觅你见过。” 林牵洛扳着手指头数:“六位王爷,三位公主,加上皇上,那么襄觅应该排行老十呀,她却排行十一,还差一位。” “死了的算不算……”叶屠苏的声音忽然有点冷:“不过,我朝有十几位王爷。” “十几位?这么多!”林牵洛惊诧道:“那些王爷都没来么?” “除与皇上同辈的王爷外,其余都是皇上的皇叔,先皇的兄弟,分封各地,没有诏令不得入京。” 二人说话间,湘王已献上一幅自己亲自绘制的字画,倒也着实让太后开心了一番,直夸湘王年少有为,多才多艺。 湘王献了礼,刚回到座位,便听得太监高声唱道:“东厂厂公叶屠苏敬献寿礼。” 林牵洛不禁腹诽,这家伙还真是位高权重,居然只屈居于王爷之下,难怪连那些个王公大臣都忌他几分。 叶屠苏起身,明哲已经从背上取下一只大木盒子,盒子打开,露出一把古琴。 叶屠苏将古琴从匣子里取出,双手一环,大袖飞扬,朝着大殿中间走过去。 一身飘逸黑衣,墨发如瀑。 大袖遮掩之下,依稀露出半张古琴,看上去通体素白,看不出是何材质所制,衬着他的脸庞俊美得如同一幅画卷。 众人第一感觉,和林牵洛一样,以为厂公大人要送给太后一张古琴。 蓉太后也好奇的看向他怀里的琴。 叶屠苏好不容易才找来的龙吟之钥,本是要当作贺礼在大殿之上献给太后的,但如今既然钥匙是假的,等于是没有为太后准备贺礼。 还好他事先备了这把琴。 叶屠苏不紧不慢的说了几句贺寿词后,说道:“臣不才,愿用这把桃思琴为太后献上一首曲子作为寿礼。” 林牵洛险些就喷了,还以为他送太后名琴呢,居然只是弹奏一曲,不是送啊。 呵呵,这铁公鸡,果然不是盖的。 蓉太后想要得到的寿礼本是龙吟之钥,但事与愿违,还以为今日东厂厂公在这寿宴之上没有准备会颇显尴尬,不料他却带来了桃思琴。 好些年没有见到这把桃思琴了,蓉太后的脸上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坐到她这个位置,还会在乎什么珍宝,什么名家字画? 便如庆梁太子献上的夜明珠一般,别说只是一颗,便算十颗百颗,她也不会有多么喜欢。 蓉太后这辈子什么珍宝没见过,想要什么得不到的? 自先皇驾崩以来,她和叶屠苏为找回龙吟之钥可谓是煞费苦心,心急如焚。 因为没有找到真的龙吟之钥,蓉太后心中虽然无比失望,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她一贯慈祥且威仪的微笑。 谁也不会知道,她本与东厂厂公叶屠苏计划好的,由叶屠苏在她的寿宴上当众献上龙吟之钥,而她则当众开启龙吟匣,借势昭告天下一个惊天的秘密。 然人算不如天算,先皇留下的遗诏只能再次躺在那只狭小的匣子中,暗无天日。 “朕驾崩之日,便是此圣旨昭告天下之时……” 蓦然想起先皇重病时召见她和叶屠苏在侧,交待的这句话,太后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那么多年了,那么多年了,她仍心有不甘,先皇不甘、姐姐不甘,他,亦不甘! 当然,今日蓉太后心中失望的,不仅仅是龙吟之钥,还有久未归朝的亲生儿子宣王赫连衡。 宣王本飞鸽传书说自己一定赶回京城给母后贺寿,但太后等来的却是宣王回京途中遇刺失踪的消息。 众人目光齐齐朝大殿正中笔直站立着的男子看去。 但见一个年轻俊俏的男子,看似随意束起的黑发宛若墨玉般垂至腰间。 虽是一身黑衣,但一张如画如刻的脸干净得一尘不染,长眉入鬓,鬓如刀裁。 他怀抱一只素白的古琴,古琴半掩在宽大黑袖里若隐若现。 庆梁公主尤然溪看得怦然心动,忍不住对皇兄说道:“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不知他成婚了没有。” 尤然慑却冷冷一笑,轻蔑地说道:“好看么,太监而已。” 尤然溪十分震惊,连说了几遍:“可惜、可惜、可惜……” 她方才光顾着看湘王了,没听到那唱礼的公公叫的是谁献礼。 此时听皇兄说那俊美好看的男子竟是太监,不由的连连叹息。 尤然慑冷冷说道:“可惜什么,你知道他是谁?他便是大赓国最大的特务机构东厂的厂公。” 尤然溪惊得不轻,她虽是庆梁人,但大赓国东厂的劣迹却也是从小听到大的。 这时再看叶屠苏,竟就没有翩然若仙的赞美,只觉他眼眸寒冷如冰,浑身上下透着邪气,仿佛弹指一挥便能令得生灵涂炭一般。 是的,怕他的人都觉得他这张俊俏得不似凡尘俗世之人的脸庞,其实就是魔鬼的脸。 或者说,魔鬼应该就是应该长着他这张俊美得颠倒众生的脸。 蓉太后膝下一子一女,便是九王爷宣王赫连衡和十一公主赫连襄觅。 襄觅公主并不知道皇兄遇刺失踪之事,此时见叶屠苏抱了一把琴站在大殿之中,端的丰神如玉,翩然若仙,不由得心中赞叹一声。 我若有叶哥哥那般好看便好了! 襄觅拉着蓉太后的衣袖诧异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叶哥哥会弹琴。” 蓉太后心里担忧儿子安危,脸上却不露痕迹。 听得襄觅此话,这才回了回神,对站在正殿中的叶屠苏笑道:“哀家只知道叶厂公是个练武之人,却不曾想竟通晓音律。” 此时,已有宫人抬了一张几过来,放在了叶屠苏面前。叶屠苏将桃思琴放在几上:“微臣献丑了。” 叶屠苏躬身行了一礼,席地盘膝坐下,指尖触碰琴弦,发出一串悦耳且振奋人心的音律。 第116章 将军得胜令 叶屠苏没有报出曲名,但琴音一起,林牵洛便喃喃说道:“将军得胜令!” 此时听得叶屠苏弹琴,仿若行云流水,一开始就显出他技艺高超的琴技来。 林牵洛精神立时兴奋起来,放下手中茶盏。 起身,踮足,从桌旁起步,一路跳到了中间,在叶屠苏面前翩翩起舞。 此曲本属打击乐,集锣鼓、唢呐、笛子等多种乐器合奏的曲子,情绪激昂有力,而叶屠苏仅用一把古琴来演绎,竟也大有气势恢宏之慨。 一曲将军得胜令时而喜悦,时而急促,时而低沉。 林牵洛的身姿随着琴声渐急,舞动也越来越快,青丝墨染,裙裾飘飞。 她面带浅浅的微笑,眼眸清亮,令她原本白皙俏丽的脸更增了几分绝美的庄重、几分高贵的典雅,几分胜利的傲骄。 琴声铮铮,伴着林牵洛刚柔并济,铿锵有力的舞蹈,竟然有种气势磅礴,让人身临其境,亲临战场笙歌一般。 一曲大军凯旋的壮丽曲子,竟让他们演绎得惟妙惟肖。 似乎每一个音符都能撼动到人内心深处,将听众带入到万军交战的沙场之中。 继而让人眼前不知不觉浮现出大军凯旋而归的壮丽景象,看得人身体里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在场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王公大臣,胡漠使臣,甚至还有庆梁的太子慑、公主溪等等,都不禁为之动容。 只是不知道这些外国使臣,外国的太子公主,此时此刻听到别国的将军得胜令又是什么样的心境。 这些人都见惯了所谓的奇珍异宝,随随便便出手送个什么名家字画,珠宝玉石的并算不得什么。 但若要他亲自献歌献舞,还能献得这么好的,却不可能。 更何况叶屠苏这个别人眼中只会杀人的魔鬼,几时见他风雅过? 要不是为太后贺寿,只怕这辈子也不会想到,他竟会弹琴,而且还技艺不凡,功底深厚。 众人心里暗暗思忖着,听闻皇上为他赐了婚,莫非这跳舞的姑娘竟然就是传说中绥州太守林章那个被世人称为绥南三州之最的美人? 瞧这女子不仅舞技当世无双,那模样儿亦是十分出众。 五官清丽脱俗,笑容清纯,眼眸清亮。 虽说是献舞,却无半分轻浮,不妖不媚,气质天成。 永缙皇帝看着这个姑娘,心中万般感慨,这哪里是人间该有的女子。 这分明是天女下凡尘,如兰熠熠生辉、如桃灼灼其华。 所谓逃之夭夭,灼灼其华。欣赏她的舞,便如赏鉴一件艺术品,令人赏心悦目,浑然没有半分舞姬轻挑的影子。 尤然慑看得痴迷,直叹:“可惜、可惜、可惜……” 尤然溪则白了皇兄一眼道:“皇兄可惜什么?” 尤然慑眼光定在林牵洛身上没舍得移开半刻,听得皇妹问话,便长长叹了一声道:“听闻东厂厂公前段时间刚刚成婚,这姑娘莫非便是他的新婚妻子!” “皇兄,你不是说他是太监么?” “是太监又如何,只要有权有势,太监娶妻又如何?又不是没有先例。何况是大赓国权倾天下的东厂厂公,可惜可惜……” 一时间大殿之中皆是惊叹、诧异之声,更有些王公大臣惊讶的声音: “想不到林章林大人那个老古板居然会让女儿习舞。” “绥南三州之最,果然名不虚传。” “这绥南三州第一美人,当之无愧。”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 赞到最后,都不免羡慕叶屠苏,直叹这太监艳福不浅! 大殿人群中,还有一个人既惊讶又窃喜,他就是禁卫军统帅周承谨。 “林星,林大人的女儿,林映月,星、月……” 或许之前不确定,但现在殿中跳舞的女子,虽然和他认识的林星穿着打扮完全不同。 一个是厂公夫人,一个是东厂小太监,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林星就是这位跳舞的叶夫人。 “这个鬼灵精怪的姑娘竟然扮成小太监遛出东厂玩!” 周承谨想到这里,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随即蹙了蹙眉,暗忖:她便是宣王要保护的姑娘? 周承谨叹息一声,也难怪王爷对这女子另眼相看了! 转念想到夏塬,他会不会也认出了这个跳舞的女子就是那个小太监林星? 周承谨在人群中找到了夏塬。 这家伙却一脸浩然正气,虽亦欣赏这支难得一见的舞蹈。 但眼眸清晰明净,似乎只沉浸在将军得胜令的大悲大喜之中,并未认出这个跳舞的姑娘,就是林星。 夏塬是皇上的人,而周承谨明着是皇上心腹,但暗地里却与九皇子宣王走得最近。 九皇子是太后的儿子,而东厂效忠的是太后,这么一攀,他周承谨还成了东厂一伙的? 周承谨无奈,他只是和宣王关系好罢了,可没真的愿和东厂一伙。 这是皇帝的意思,也是夏塬愿意与他结交的一方面。 若他真与东厂是一路,只怕夏塬早把他当成敌人了。 一曲终,永缙皇帝忍不住拍手叫好,赞道:“珠缨炫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 坐在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永缙皇帝似乎从来没有如此兴奋过,不仅是舞美、人美。 更有那伶人舞妓无法比拟的清丽脱俗,仿似仙子般,便算是落入凡尘,亦是纤尘不染。 叶屠苏携琴起身,上前与林牵洛并肩而立,双双向太后、皇上以及皇后行了个礼。 林牵洛娇气微喘,身上已起了一层薄薄的微汗,小脸红扑扑的越发动人。 “臣不才,借给太后贺寿之机,为大捷的护国军将士奏上此曲,愿我军将士早日平安凯旋还朝。” “在此,臣恭贺太后福寿安康,万寿无疆,贺大赓国国运昌隆,千秋万载。”叶屠苏怀抱古琴,朗声说道。 蓉太后笑道:“不错不错,哀家非常喜欢,叶厂公费心了。” 她知道,叶屠苏这曲将军得胜令,虽为贺寿而奏,更是为数万护国军将士而奏,为她的儿子,护国军主帅宣王赫连衡而奏。 第117章 各怀心思 蓉太后心中喜不自胜,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今日收到最好的礼物了。 蓉太后欣慰的点点头,转而打量林牵洛。 自胡喜刺杀失败,叶屠苏险些为这个女人与蓉太后决裂时起,蓉太后就很想见见这个姑娘。 看看她到底是怎样的倾国倾城之姿,能让这个一向清冷孤傲,只知杀戮的东厂厂公为之倾倒,甚至还有他的儿子宣王也对其呵护有加。 如今看来,这姑娘当真是不愧被称为绥南三州之最的美人。 只是和蓉太后想象中有些差别。 在蓉太后想来,这姑娘出自林家,林家几代文官,调教出来的女儿定然也是饱读诗书,贤惠如兰的淑女模样。 但面前这个姑娘长得虽美,但却给人一种别样清丽的感觉。 “这位姑娘便是叶夫人?” 蓉太后也猜不透叶屠苏的心思,原本以为叶屠苏就算留这个女子在身边,也不会善待。 不料看这二人似乎相处得还不错,如今一曲将军得胜令更是配合得十分默契。 “回太后,正是臣的夫人。” “是林太守之女?”皇帝虽然知道他身边的女人不会有别人,但还是有些诧异。 当初赐婚时,便听说绥州太守的千金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但他后宫三千佳丽,什么样的美人不曾见过?只道是民间之人没有见识,稍有姿色便大惊小怪,惊为天人。 此时一见林牵洛,不仅人美,舞姿更是当世一绝,不禁心神不宁,三魂丢了两魄。 “正是,臣多谢皇上赐婚。” 叶屠苏似笑非笑,微微上弯的嘴角仍带着他惯有的杀气。 太后细细打量他二人,笑道:“郎才女貌,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恭喜叶大人了。” “太后,叶厂公他可是个太监啊,真是苦了这位美人啦。” 从席间传出一个突兀的声音,众人循声看去,见说话的是毅王。 这话说得和御花园里襄觅公主说的如出一辙,但效果却截然不同。 这可是太后寿宴,王公大臣,满朝文武尽皆在坐,更何况他王爷的身份。 毅王话音一落,便有人面面相觑,有人轻蹙眉头,有人嘴角偷笑,也有人不动声色。 这毅王身为长子,却得不到先皇赏识,果然是有道理的。 在座的谁不知道叶屠苏自幼净身进宫,跟随前任厂公习武。 这人是个习武奇才,做事果断,冷酷无情,前厂公死后,十七岁的他便接任厂公之职。 短短几年便令得朝廷上下乃至整个江湖为之闻风丧胆,真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叶屠苏的狠辣决绝更是令得整个大赓国朝野心惊胆寒,甚至连周边国家也对他十分忌惮。 毅王此话一出,大殿中瞬间气氛凝固。 得罪的不只是厂公,更有皇上,言下之意难道不是说皇上赐婚之举是错的! 得罪皇上或许还能看在与他兄弟亲情份上网开一面,但东厂厂公可不是好惹的。 无论是哪路人马,但凡得罪了他的人,要么削了官职,要么惨死东厂之手,至今无一幸免。 殿上这些人之中,有为毅王捏一把汗的,有事不关己的,更有幸灾乐祸的!大殿上的气氛一时间凝冻了。 胡漠使臣不动声色,端着茶杯悠然品茶。 他当然希望发生点什么。 比如传说中这位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东厂厂公从此记上这个仇,什么时候暗中结果了那个说话不经大脑的糊涂王爷。 庆梁国太子慑、公主溪也各怀心思。 太子尤然慑不露声色,但唇边却泛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对于庆梁、西戎、胡漠这些国家来说,他们最忌惮的便是大赓国的护国军和东厂。 护国军由有战神之称的宣王统领,手下诸多将才,个个都是英勇悍将,骁勇善战。 从此次大赓国和西戎的战争来看,只要有护国军在一日,不论哪国想打开大赓国一方大门,都难如登天。 而大赓国内部,东厂这个特务机构扮演了情报收集,刺杀、暗杀等秘密任务,不仅大赓国朝臣百姓闻风丧胆,邻国也对东厂十分忌惮。 所以,他和胡漠使臣一样,希望看到大赓国内乱。 越乱越好,乱到厂公叶屠苏身死,乱到宣王客死异乡,再难还朝。 “多谢王爷关心。”正在太子慑思忖的瞬间,却听得少女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 林牵洛微笑着向毅王一礼,笑容清纯甜美。 “小女能得皇上赐婚已是三生有幸,厂公大人与小女相敬如宾,犹如亲人一般,有夫如此,小女此生已别无他求。” 林牵洛此番话说出来,自己都分辨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对林家剩下唯一仅存的牵挂只有父亲。 这世上,除了已去世多年的娘亲荆,和被灭门的荆家外,真正关心她的便只有闻嬷嬷,琴儿以及哑大叔了。 但闻嬷嬷去了宣州溢城,哑大叔也不知回到绥州没有,琴儿…… 如今东厂却成了她唯一的容身之所,虽然这太监冷酷无情,但他既然肯帮忙找回琴儿,也算个恩情。 她这番话一来算是给皇上和太后一个台阶下,二来替这个心直口快的王爷解了围,其三,让叶屠苏消消怒气的同时,也算是为他挽回几分面子。 太后笑道:“毅王说话有失分寸,叶爱卿莫要见怪。” “太后说得是,毅王殿下心直口快,微臣怎会记在心上。”叶屠苏朗声说,似乎真没恼恨毅王。 “叶厂公,听说前几日东厂遭人纵火,不知可抓住那贼人?”皇帝转了话题问。 “劳皇上挂心了,那纵火的贼人已经捉拿归案,目前东厂正在审讯中。” 皇帝点点头,目光转向林牵洛:“叶夫人方才这支舞,让朕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好似朕也身在那战鼓雷鸣、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一般。” “那是夫君琴技超群,激起了臣妾为贺护国军大捷的一腔热血。” 皇帝嘴角一抽,本是要撇开叶屠苏夸一夸他的夫人,不料这个女人竟把叶屠苏也带着夸了进去。 第118章 皇帝的挑衅 皇帝脸色不变,哈哈一笑说道:“听叶夫人这番话,若是没有外界激励,也就不会有这么鼓舞士气的舞蹈了。” 林牵洛眉毛一挑,美眸朝皇帝直逼过去。 “臣妾虽只是一介女流,爱国之心又怎输男子,歌舞琴艺本就是为应景而生。” 皇帝道:“这景倒是应得好,若有一日需要叶夫人上战场,该当如何?” 林牵洛秀眉一蹙:“百姓渴望和平,但若战争不可避免,甚至到了需要妇孺上战场的时候,臣妾定然义不容辞。露宿风餐誓不辞,饮将鲜血代胭脂。” “好一句露宿风餐誓不辞,饮将鲜血代胭脂。”蓉太后终于发话了: “叶夫人这番话令得哀家也是热血沸腾。不过哀家最赞同的还是那句百姓渴望和平,皇上以为如何?” 永缙皇帝之所以向林牵洛提了这两个问题,并非真想要为难这个女人。 只因她夸了叶屠苏的琴技而已。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料到,自己会有些妒忌那个太监。 不过他发现,越是想为难她,她越是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惊喜。 老师的女儿果然不是一般闺阁女子能比的。 “叶夫人这番话令朕惭愧。朕,作为一国之君,保疆土护子民,是朕一生之信念。” “皇上圣明。”林牵洛向皇帝行了个抱拳礼,而并非宫廷女子对君王的礼仪。 但这一礼在场众人看来,竟没有半分违和,越发显得英姿飒爽。 叶屠苏睨向高高在上的皇帝,见他目光多落在林牵洛身上,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与冷傲。 似是故意挑衅,叶屠苏双手一扬,那琴便似活了一样,瞬间飞了出去,徐徐落入明哲手中。 琴一抛出,叶屠苏便握住了林牵洛的手。 林牵洛的小手被他厚实温暖的手掌一握,竟有种触电的感觉。 她侧过脸去脸仰望叶屠苏,但见叶屠苏对她微微一笑,俊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当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林牵洛一呆之际,便被叶屠苏牵着双双回到座位。 林牵洛莫名的一阵紧张,明知他是太监,但一颗心仍噗噗乱跳! 心中突然出现一个连自己都不可思议的想法——愿这般陪在他的身边,一辈子! 在叶屠苏之后献礼的是锦衣卫指挥使夏明山。 林牵洛见这人五十来岁年纪,鬓间几缕华发,神色冷峻。一身蓝色蟒服,走起路来脚步稳健,颇具将才之风。 得穿皇上亲赐蟒袍者,可知其在朝中地位亦是极高的。 永缙皇帝的拳脚功夫便是夏明山亲传,于皇帝来说可谓亦师亦臣,对他极其尊重。 这夏明山和林章,算得是皇帝一文一武的两位老师。 想当年朝野之中,夏明山和东厂前任厂公刘焯算是大赓国朝廷两大高手,武功修为均在八品中阶,可谓势均力敌。 只可惜永缙皇帝武学天分一般,就算得了夏明山真传,却不过练到三品高阶而已,离高手这个词差了不止一大截。 朝中这群大臣们都知道,锦衣卫指挥使夏明山是皇帝的心腹,而叶屠苏则是太后心腹。 太后与皇上这对没有血亲关系的母子,这些年来也算是明争暗斗,各自培养势力。 锦衣卫与东厂也就自然而然走在了对立面。 接下来是以丞相为首的一干大臣先后向太后贺寿。 这些大臣不论官职大小,家财厚薄,在这场合献的礼,也不敢太过招摇。 一是不能盖过各位王爷,二是不能露富,让人抓住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的尾巴。 在他们看来,连东厂叶厂公都吝啬地弹奏一曲当贺礼,他们有什么资格献上奇珍异宝,告诉天下人自己贪污腐败,即便手上真有好东西,那也只能悄悄献上。 所以在这寿宴之上送出的不过是普通的当世名家字画,民间找来的奇石之类尔尔,倒算不得珍品。 贺寿完毕,便有宫中乐师、伶人表演助兴。 但有方才林牵洛舞蹈在先,大家再看这些伶人表演,但觉索然无味了。 终于坐上回东厂的马车,林牵洛有些疲惫。 她倚在车厢里,正好看到叶屠苏侧脸,光线虽昏暗,却掩不住他俊逸的脸。 只是这张脸,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带着浓浓煞气,让人不敢靠近。 “那个——”林牵洛终究忍不住开口了:“你是不是派人去绥州帮我接琴儿了,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京?” 叶屠苏本闭目养神,听到林牵洛这番话,便睁开眼睛朝她看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牵洛看到他眼里闪烁着浅紫色的光芒。 以前林牵洛也曾见到过他眼里的紫芒,但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明显。 “明哲,多嘴!” 他低低地说了这四个字,复又闭上眼睛。 这话在林牵洛听来却是默认了明哲的说法,他本答应明哲不在叶屠苏面前提起来,但叶屠苏一下子就猜到是明哲多嘴,心中有些歉然:“你也别怪明哲,是我逼问他的。” 说到这里,林牵洛脸上掩饰不住的绽开了笑容:“就知道明大人不会骗我,他们什么时候回京?” 林牵洛见他不说话,便轻轻挽他手臂撒娇。 “放手。” 叶屠苏沉声说,伸手隔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衣袖,似乎嫌弃林牵洛弄脏他的衣服。 林牵洛却不生气:“你就说说呗,你派去接琴儿的人什么时候回来?要不,凤栖院里那间耳房,腾出来给琴儿住如何?” “你那婢女的事你自己决定便好。”半晌,叶屠苏淡漠的说。 “太好啦。”林牵洛心中一喜:“她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但转念想到自己和叶屠苏一起泡浴汤已是十七八天前的事儿了,便低声说道:“为什么,从绥州来京不过五六日的路程,可是都这么多天了。” “津浪一路南上回京,便差他绕道去一趟绥州,到太守府帮你接人,路上不免耽搁了些时日。” “津浪是谁?” 叶屠苏没回答她,只冷冷地说:“不过津浪回京应该就这两三天的事了。” “两三天?”林牵洛心中大喜。 “太好了,这丫头最近应该又长高了些吧,不,只怕是更瘦弱了些,也不知道她身上的伤是否痊愈了,等来到东厂,定要好好给她补一补身子。” 第119章 玲珑阁 叶屠苏嘴角一抽,微微张开眼睑睨向林牵洛,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叶屠苏手掌却紧紧攥成了拳。 其实早在那日璧烟阁私汤中,林牵洛那句“不过想让你派人去一趟绥州接我丫鬟琴儿过来而已”之时,他就暗自允诺了。 他虽然不喜欢有除了林牵洛以外的姑娘住进东厂,尤其是凤栖院,但林牵洛也确实该有个贴身侍候的丫鬟。 那时正好三处副首领津浪外出办事回京,便传了命令,让津浪绕道去康晤城太守府接琴儿。 今日一早,陈林交来几份秘信,其中一份便是津浪人绥州康晤城送过来的,简简单单四个字:琴儿已死。 这件事,明哲还不知道。没想到这个大嘴巴竟然就这么给说了出去。 本来叶屠苏打算就这样瞒着林牵洛,就让她一直恼恨自己不帮忙,至少让林牵洛一直以为琴儿还活着。 现在被明哲这么一多嘴,等过几天津浪回来,还怎么瞒呢? 叶屠苏有些头疼,关于琴儿死亡的内情,要等津浪回来才好细细回禀,但不论是什么结果,他都不想让林牵洛知道,平添伤心。 侧目看林牵洛,灰暗的光线下,一双莹亮的眼眸皓如星辰,粉唇贝齿衬得她的笑容越发的漂亮可爱。 他突然庆幸当初在绥州之时没有因一念之差放弃了她,原以为她中了毒箭,受伤颇重,必死无疑。 但不知为何,为救她,他竟下令招来暗影司第七处的首领孟怀咫亲自为她解毒疗伤。 孟怀咫师从神医左晓尘,这位左神医乃是魔医秋风子的师姐,二人均师从药神谷谷主李桓。 孟怀咫的医术毒术在大赓国也算数一数二了,若没有孟怀咫的医术和解毒的本领,这姑娘早已不在人世了。 凤栖院卧房中,林牵洛让明哲放了几盆花草,加了一张书案,看起来整间屋子清新典雅。 叶屠苏书房里有床,把卧房留给林牵洛,就连他的衣柜也搬到书房去了。 林牵洛搬回凤栖这两日,他从未踏入卧房半步。 她和叶屠苏虽同住一个院子,却很少见面,即便见到,二人也没有什么交流,甚至像陌生人一样与她擦肩而过。 他似乎有意避着林牵洛,只是林牵洛想不明白这前因后果。 这样的日子在林牵洛看来还算不错。 最起码吃的、住的、用的一应俱全,整个东厂里人人见她都是毕恭毕敬,确实比在林家强太多了。 何况现在,她的喝粥令、禁足令都解除了。 只是,看着自己一身太监打扮,若是琴儿来了,见到自己这般可怜兮兮的,穿着一身东厂小太监的衣服,会不会觉得自己过得比在太守府的时候还糟糕呢?会不会又为自己伤心难过呢? …… “这个,这个,这个……都包起来吧。” 玲珑阁里,一个身穿淡黄裙子的姑娘指着阁里的衣裳,对掌柜说。 这姑娘一口气点了包括里衣、中衣、外套的二十几身衣裳,八双鞋子,数双袜子,也算是大手笔了。 玲珑阁的衣裳服饰那都是大赓国里数一数二的昂贵,一般的百姓,那是连进都不敢进来看一眼的,何况这姑娘只挑衣物,不问价格。 掌柜心生狐疑,朝门口瞟了好几次,也不见门外有马车轿子候着,不禁有些疑虑。 但看姑娘身上这件浅黄色的流彩暗花云锦裙,仅是衣料都是最高等级的蚕丝织成的。 且从织布到成衣、绣花等每一道工序都十分讲究,绝非俗物。 掌柜自然不敢怠慢,一边点头哈腰,笑脸相迎。 一边命伙计将她点到的这些衣物鞋袜通通包装起来。 掌柜在这家店干了十余年了,见惯了京里大户人家的女眷,那些女子要么目中无人,要么挑三拣四,说话尖酸刻薄。 但不论是老的、少的,不论是贵妇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哪个不是带着侍女、带着随从来的。 再不济的也带个丫鬟,但这姑娘却只身一人,掌柜还是不免心中生了几丝疑惑。 京城里那些非富即贵的女眷们,只要来过玲珑阁的他多少都有印象,但这姑娘却面生得很。 这么好看的姑娘,他不可能没有半点儿印象的,所以掌柜肯定,这位姑娘是第一次光顾玲珑阁。 “姑娘,一共三百二十五两银子,你看是否需要伙计帮您送到府上。” 林牵洛并没有像已婚女子那般挽上发髻,如墨般的长发很随意地披着,垂在腰间,头顶简单的挽个小髻,插着一只银簪,银簪的款式很普通,看着像一只小蜻蜓。 掌柜看姑娘一个人,购买这么多衣物,定然是拿不回去的。 姑娘皮肤白净,吹弹可破,一双灵气十足的眼睛,好看又可爱的脸儿。 听掌柜说要帮送,便笑了起来,露出一排雪白皓齿,笑得十分好看,看得几个伙计都移不开眼睛。 “那就有劳掌柜了,至于银子嘛,计在东厂账上。” 掌柜一听脸就沉了下来:“姑娘这是开玩笑吧,再说东厂从不光顾小店。” 他说的也是事实,东厂的人全是清一色的制服,且东厂总部都是太监,就算几个暗影司首领不是太监,那也没听说有女眷。 况且玲珑阁虽然也售男装,但东厂中人皆穿制服,从来不会光顾玲珑阁的生意。 所以,玲珑阁在京城开业二十多年来,还没有做过东厂一单生意。 “以前不光顾,现在便不能来?是东厂信益不好,不能记账么?也罢。” 林牵洛不等掌柜说话,便冲门外喊道:“明哲,进来一下。” 她声音不算大,但话音一落,便有一黑衣男子应声入内。 那掌柜方才明明看了店外好几眼,也没见着门外有人,这时却突然进来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颇觉诧异。 掌柜朝来人粗略的睨了一眼,便瞧出这是东厂官服上的赤边,看他腰间悬挂的令牌,以及这姑娘叫了明哲二字。 知道了来人身份,掌柜不禁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几名伙计见状也连忙跟着下跪。 掌柜道:“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姑娘,明大人恕罪。” 第120章 十二个购物袋 林牵洛叫明哲进来是付银子的,又不是打架的。 没想到这掌柜和店里的伙计竟害怕得全都跪了下来,这让她十分无奈。 她让明哲在外面候着,也是因为明哲一身东厂暗影司官服,走到哪里都有人忌惮。 他若是跟进来,只怕自己也不能好好挑选衣服,她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场面。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明哲,我买这些衣物一共三百二十五两银子,付银子吧。” 林牵洛无奈的看着跪了一地的掌柜和伙计,对明哲说道。 “是。”明哲取出银票道:“你们没听到我家夫人让你们起来么?” 掌柜听明哲称她为夫人,这才恍然大悟。 听说过东厂厂公娶亲一事,看来这姑娘便是那位厂公大人的新婚夫人了。 只是从这姑娘的发饰来看,却并不像婚后妇人那般挽起发髻,仍是少女打扮,是以老板一直以为她是哪个官家的小姐。 这时知道她是东厂厂公夫人,吓得一哆嗦。 他颤栗着站起身来,躬身道:“难得夫人看上小店衣裳,便送与夫人吧,夫人喜欢什么请尽管挑。” 林牵洛道:“多谢老板,送倒是不必了,明哲。”示意明哲付款。 明哲见老板不敢接银票,便随手一扔,将银票扔在了远处的柜台上:“五百两银子,不必找了。” 看似随意的一扔,那张轻飘飘的银票却如飞刀一般,刷地一下脱手而出,正正落在七八米开外的柜台上。 扔出一件有点分量的东西很简单,但要扔出一张薄薄软软的纸张,并且让它准确无误地落在数米外某个目标处,却绝非易事。 但林牵洛此时想的却不是明哲扔银票的功夫,而是那句“不必找了”。 那可是整整一百七十五两银子呀,居然说不必找了,林牵洛心都快滴出血来。 她购物从不少给一分钱,但也不会多付,何况这些银子若给的是穷苦百姓,倒是值得,但这玲珑阁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主。 只是明哲都已经说不必找了,自己若执意让掌柜找零,岂不是太丢面子了,只得悻悻作罢。 想着什么时候再来光顾一下,把这笔银子给弄回来。 明哲自然不知道此时此刻这位女主子心里得有多疼呢。 她前几天为了筹点儿回绥州的盘缠钱,差点都闹到魏老将军府上去了。 “我家夫人买的衣物呢?”明哲问。 掌柜连忙指着一旁用纸袋精心打包好的衣服:“回大人,就是这些。” 明哲一见那十余个包裹,不禁傻了眼。 他自幼跟在叶屠苏身边,从未与女子打过交道。 在紫辰宫学艺时,穿的是紫辰宫统一的衣服,后来跟随主子来到东厂,全身上下、里里外外也都是东厂制服,逛街购物这种事更是没有做过。 本以为这位女主子最多不过买个两三件衣裳,不料竟然密密麻麻一大堆,看得他眼都花了。 今日出门,这位女主子便只带了他一人,而且没有乘坐马车出来。 他是跟着女主子一路逛着大街来到玲珑阁的。 这些东西不重,但要一个人抱回去却着实不易,三头六臂只怕也不够,明哲便打算让掌柜派人将这些衣物送去东厂。 见明哲愣住,林牵洛心里偷笑,原本她也是准备让掌柜差人送货的,但谁让明哲这小子惹得她不高兴呢。 要是当初她身上有这一百七十五两银子不,哪怕是七十五两银子,她早就亲自去绥州接琴儿了,何必等到现在。 林牵洛脑补明哲一人拿着十二袋衣物招摇过市的样子,不禁心里暗暗窃笑,但脸上却一本正经地问道: “怎么,拿不动么?你若是拿不动,我也帮着拿一些便是了。”林牵洛狡黠的一笑。 明哲又是一愣,听得出来,女主子这是摆明了不想让玲珑阁的人送货上门的: “拿得动,拿得动,这些衣物不重,只是不太好拿,要不——” 明哲一头黑线,暗自叹了一声,看来跟着女人逛街,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 明哲本想说要不还是让玲珑阁的人送去东厂,岂料话还没说完,便听林牵洛说道:“没事,我有办法。” 林牵洛眼眸狡黠地一笑。 于是,大街上人们看到的是一个二十来岁,身材高大,长相聪俊,穿着东厂制服的高大男子,全身上下挂了十余个大纸袋,跟在一个长得甜美又俏皮的姑娘身后走着。 林牵洛走在前面都快忍不住要笑出声了。 她所谓的办法,就是让掌柜找了些碎布条来,将袋子绑在明哲身上。 胸前挂了三袋,后背也挂了三袋;腰间前、后、左、右各挂一袋;双手又各抱了一袋,正好十二袋。 要是再多一袋,只怕林牵洛会让他嘴里也叼上一袋的。 那些布条颜色各异,五彩斑斓,短的就打个结拼起来,这般绑在身上着实滑稽搞笑。 明哲一脸愁苦的跟在林牵洛身后,很明显感觉得到走在前面的这位女主子戏耍自己后,心情好得不得了,走路轻快,时不时还蹦蹦跶跶的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孩。 我是哪里得罪她了吗?明哲当然察觉到了,这位女主子是故意整他的。 别说明哲了,就连玲珑阁的掌柜、伙计们也都看出来了。 伙计们由林牵洛指挥着,战战兢兢的往这个东厂的大人物身上绑袋子,默默地流了一身冷汗。 明哲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厂公大人派他跟着夫人出来,一是随身保护,二是付账,却不曾料到会这么狼狈不堪的回去。 林牵洛身上穿的还是前日为太后贺寿时那身鹅黄色裙子。 因为除了这件,她衣柜里就只有两身小太监的衣裳了。 那晚从宫中赴宴回来,叶屠苏说那个叫什么津浪的这两三日便到京城了,他可是奉命专程绕道绥州接琴儿来京的。 算算时间,最迟也就这一两日定能到京城。 叶屠苏虽然免了林牵洛的禁足令、吃粥令,但她不想琴儿一来到京城就看到她可怜得只有几身小太监的衣服。 第121章 罚你的原因 在林牵洛心里,这个小丫头是唯一一个真心为她哭过的人。 她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几次重伤醒来时,一眼见到的都是琴儿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更忘不了她因为自己被魏姈的恶狗撕咬得遍体鳞伤的样子。 林牵洛要为自己买几身好看的衣裳,她要让琴儿看到她虽然生活在那个人人惧怕的东厂厂公身边,却是幸福的,比在太守府要幸福十倍百倍,让这个小丫头不再为自己担心。 于是,她小心翼翼、支支吾吾的对叶屠苏说想要买几身衣裳,没想到叶屠苏爽快地答应了,还吩咐明哲贴身保护她。 至于多付的银子么,呵呵,林牵洛已经有了主意,等琴儿来了,便也带她去玲珑阁买些衣服,把那一百七十五两银子拿回来。 林牵洛忽然转身向明哲看去,见他一脸无辜的表情,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心中却笑骂自己做得好像有些过分了。 “这两袋我来拿。”伸手要去拿明哲双手抱着的袋子。 明哲却退了一步:“属下能拿。” 别说十多袋衣服,便是十多袋石头也绝不在话下。 只是他堂堂东厂暗影司督办大人,只听命于东厂厂公一人,就算是皇上或太后也无不能直接吩咐暗影司的人做事。 平日里不论是杀人放火,还是查案拿人,只要厂公一句话,便是赴汤蹈火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没想到今日却干起了帮女人拿购物袋的事情来,而且还挂得满身都是,这让他颇觉尴尬。 林牵洛伸手去抢袋子,却抢了个空,笑道:“好吧,那便有劳明大人了。” 这次她没有走在明哲前面,而是退回来和明哲并肩而行,问道:“明大人,那天被我用蒙汗药蒙晕的那个太监侍卫怎么样了?” “看守不力,被厂公大人罚了。” “什么?”林牵洛惊道:“罚得重不重?” “不重,厂公大人只是罚了他三天禁闭,并未受皮肉之苦。” “他是你的属下?” “不是,他是东厂总部的侍卫,并非暗影司的人。” “嗯,我可没真想害他的,改天你带我去见见他,我要亲自跟他道个歉。” “夫人,你是主子,他是下人,岂有主子给下人道歉的理!” “什么主子下人的,在我这儿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那天确实是我不对,还害他受了罚,所以去道个歉也是应该的。” 明哲听她说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时,不由得垂眸看了看自己挂得满身都是的购物袋子,摇头苦笑。 林牵洛当然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喂,今天叫你帮我拿东西,可不是以主子的身份哦,你是男人,力气比我大得多,所以才请你出点儿苦力的,虽然本可以让玲珑阁的人帮忙送……” 林牵洛想了想,终究没有直接说出罚他的原因。 “属下是哪里做错了,还请夫人明示。” 明哲低着头思忖良久,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他并不是怕出力,但还是想知道自己做错什么惹得女主子不高兴,以免以后犯同样的错误。 林牵洛朝明哲瞅过来,他虽没有明说,但林牵洛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 见他那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不由得又是噗嗤一笑,便不再隐瞒了,何况说出来自己心里也痛快。 “谁让你花钱大手大脚的,一百七十五两银子哎。” 明哲愣愣的,惊愕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半晌才道:“就因为这个?” “要不然呢,还能因为什么?一百七十五两银子,不如救济救济那些穷人呢!” 这个女人——似乎颠覆了明哲的认知,他忍不住向林牵洛看去,见她眼眸清澈干净,丝毫不矫揉造作。 不知为何,他竟在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眼中看到了坦坦荡荡,看到了善良、果敢和坚毅。 “比如我,身上可是一个子儿都没有呢!那一百七十五两银子不如给我。” 正在明哲觉得这个女人颇有点与众不同之时,就听她说了这么一句,明哲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不过,就银子这个事儿,他敢大手大脚的花,却真不敢给这位女主子一个子儿。 经过一家果脯店时,林牵洛驻足看去:“明哲,这家果脯好不好吃?” 明哲平时不吃这些东西,哪里知道好不好吃,他向店铺张望一眼,回道:“应该好吃的吧,夫人想吃?” 林牵洛回眸一笑:“借我点钱。” “夫人想买果干,属下付款便是,何来借钱一说。” 林牵洛撇撇嘴道:“我知你有钱,但花你的钱有点于心不忍。” 明哲则一脸正经地说道:“属下花在夫人身上的钱,是要跟大人报销的。” “啊!如此,好吧。” 你这家伙大手大脚的花钱,感情那花的不是你的,难怪都不带心疼的。 “白白花了厂公大人一百七十五两银子,这果干的钱不给你报销。你自个儿掏腰包吧。” “哦。”明哲已经没了往日的气势,一副小跟班的样子,跟着林牵洛进了果干店。 林牵洛便不客气,挑了些果干,让店家包装成几份。 这一回,林牵洛没让明哲拿了,因为明哲着实腾不出手来拿别的东西。 买了果干,林牵洛心情也好了些,二人一路闲聊,不知不觉间便回到了东厂。 一进凤栖院,便见叶屠苏坐在亭中喝茶,秦于和另一个男子分别站在他左右两侧。 明哲一见亭中的人,脑子里一阵嗡鸣,完了! 因为泄露了大人的秘密给夫人,明哲没少挨叶屠苏责骂。 他也同样见到了津浪传来的信,琴儿姑娘死了,大人要怎么跟夫人交代,这全是他多嘴忍的事儿。 听见脚步,三人目光齐齐朝林牵洛和明哲看过来,目光诧异,似乎都被身上挂满袋子的明哲惊得不轻。 秦于很努力才没有笑出声来,他旁边的男子没有笑,但目光写满了不可思议。 林牵洛则好奇的看向站在叶屠苏身侧的男子,男子穿的是暗影司的制服。 衣襟、袖口等处拼接的是土黄色的布料。 第122章 善意的谎言 明哲则十分无奈,上前几步向叶屠苏行礼。 只是他手上身上全是袋子,行起礼来不仅不到位,还颇显滑稽怪异。 “免礼。”叶屠苏沉声说:“这些是?” “回大人,这些都是夫人买的衣物。”明哲说。 “给夫人送回房间去。” “是。”明哲退了几步,转身吩咐几个值守的小太监过来,让他们把林牵洛的衣物和几包果脯一并送回夫人的房间里去。 “牵洛过来。”叶屠苏叫住了正准备回房休息的林牵洛。 林牵洛逛街逛得有些疲惫,而且她知道,叶屠苏与人议事时是不喜欢她在旁边的,听到叶屠苏叫她,这才转身走进亭子。 亭子里,除了一脸严肃的叶屠苏外,那个衣襟等处呈土黄色制服的男子风尘仆仆的站立一旁,同样和叶屠苏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他的表情不是冷峻,而是平和,平和得如一潭秋水,波澜不惊。 “他便是津浪。”叶屠苏见林牵洛打量津浪,便介绍说。 林牵洛见津浪年纪与叶屠苏等人相仿,都是二十多岁的年龄,身材略矮小一些,不像明哲那般高大威武。 当然,这是和叶屠苏、明哲、秦于的大高个头相对比而言,其实并不算矮,脸廓温润,目光平和但略显疲惫。 左肩背着一柄极其厚重的弓。 那弓极长,黑黝黝的像是乌铜所铸,背在身后几乎垂到小腿处,左肩背着一只箭筒,露出数支红羽箭矢。 他一身黑色制服,但从他土黄色的衣饰来看,林牵洛猜他是三处的人。 “你是三处首领?琴儿呢?”林牵洛四下瞅了瞅,不见琴儿,便开门见山的问。 津浪这才朝林牵洛拱手一礼,回道:“属下三处副首领津浪,拜见夫人。”声音也如他人一样温和:“琴儿姑娘不愿来京。” “怎么可能,她答应过我要来京城陪我的。” “这是她的留书。”津浪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琴儿姑娘回老家去了,她说这是她最好的归宿。” 林牵洛接过信件,琴儿六岁便跟着她,这姑娘虽有闻嬷嬷教导,但读书写字却是缺根经,学了好几年,字没认识多少,写的嘛那就真的没法看了。 林牵洛觉得自己的字已经很丑,但读琴儿的字却基本靠猜。 林牵洛接过信封,抽出信签,将信纸展了开来。 林牵洛看到的,居然真是一个个奇丑无比的字,还真是琴儿写的。 她这字儿,是没人能模仿的,不只是笔锋奇特,还有些字去掉一笔或多出笔划的情况。 所以林牵洛才一看到这封书信,便认出这是琴儿亲笔所写。 字不多,写的是:自小姐嫁去东厂,琴儿的伤好转。琴儿想家乡了,不想去东厂,请小姐原谅,今生无缘,愿来世再报小姐恩情,保重。 语句用词不是很通畅,但已说明她心中所想。 林牵洛静静的看着信,反反复复地看。 这信是琴儿所写,绝不会错,但琴儿不愿来东厂陪自己,却是林牵洛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 按着琴儿的性子,她是不会离开自己才对。 “这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林牵洛蹙着眉问。 叶屠苏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见林牵洛端着那信仔仔细细的瞧了好几遍,担心被林牵洛看出什么端倪。 虽然津浪说这信确是出自琴儿之手,但他们谁也没见过琴儿,更别说见过她的字了。 叶屠苏第一次感觉到怕,怕林牵洛知道真相会痛苦。 他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这不是琴儿姑娘的笔迹么?” “是她的字。” 叶屠苏这才放下些心来:“那你?” “琴儿不应该就这么离开我的,她说过,不管我去到哪里,她都会跟着我的,可是为什么……” “咳咳咳……”叶屠苏呵呵一笑:“会不会是东厂的名声太差,吓到了琴儿姑娘。” 林牵洛抬头打量叶屠苏,叹道:“你说你,名声咋就那么差呢,恶名远扬。”她想说,其实你也不像传闻中那般坏,但还是忍住没说出口。 叶屠苏咳了一声,傻笑道:“是我不好。” 林牵洛哼了一声,转而对津浪道:“你见过琴儿?她有没有说什么?” 津浪道:“未曾见到,属下到林家,林夫人把这信交给了属下,说琴儿姑娘在小雪回到府上第三天便说要回老家去。” 津浪顿了顿:“林夫人赐她些银俩,派人送她回家乡去了。琴儿姑娘临走时将此书信托属下转交夫人,让夫人保重,切勿记挂。” “胡说,魏姈哪儿有那么好心,又是给银子,又是差人护送的。”林牵洛看着书信,深深蹙紧了眉头。 津浪心中一紧,但不动声色,只道:“这个,属下不知。” “荆大人可见到我父亲,我父亲他身体可好,关于琴儿的事他可曾说什么?” “林大人身体康健,请夫人放心。有关琴儿姑娘,林大人知道得不多,只说让她回家乡去了。” “父亲也这么说么?”林牵洛不相信魏姈,却不会怀疑父亲。 虽然不相信魏姈会如此好心放琴儿回家,但难道是害怕东厂声威,便遂了琴儿心愿? 逻辑上虽说不通,但这信确确实实是琴儿所写,难道她真的忌惮东厂,不愿来京吗。 还是说她也像闻嬷嬷一样,想念自己的家乡了? 虽然诸多疑问,但琴儿的书信便摆在面前,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只好暂时作罢。 “辛苦你荆大人,谢谢。” 林牵洛捏着信出了亭子,心里却空空的,甚至还有些惴惴不安。 见林牵洛转身回房,津浪才如释重负,这说谎的难度,真正是比他在刀光剑影中恶斗一场还难,还累。 林屠苏又何尝不是因为这个谎言搞得筋疲力尽的。 津浪长长吁了口气,朝叶屠苏跪下道:“属下办事不力,请大人责罚。” “起来,这不怪你,琴儿姑娘在夫人离开康晤之前便死了,又与你何干——” 叶屠苏目光冷凝,喃喃自语:“林家那个夫人……” 第123章 琴儿之死 他的眼底是浓浓的煞气,若非想要瞒着林牵洛,他甚至有杀了林家大夫人为林牵洛出气的冲动。 方才津浪的这些说辞,都是在林牵洛回来之前商量好的。 本来津浪想说见过琴儿,是琴儿亲手把信交给他的。 但叶屠苏却否定了这个说法,他觉得自己还算了解林牵洛。 若津浪说见过琴儿,林牵洛若是问及琴儿的长相或是其他细节,那就很容易穿帮。 事实也是如此,以林牵洛在某些事上的小心谨慎。 确实想到了如果津浪说见过琴儿,她必定仔细追问有关琴儿的事才肯罢休,但此时也就无从考证。 既然无从考证,只有等到有机会,再想法子探个究竟。 林牵洛将果脯分了给了明哲、秦于、津浪,又给了伙房的元小六一份,自己留一份,剩下一份,打算送给那个被她用蒙汗药蒙倒受罚的太监侍卫。 次日便缠着明哲带她去见那个太监,明哲无奈,只好带她来到侍卫处。 那太监见厂公夫人提着果脯亲自来道歉,吓得不轻,跪在地上冷汗都透湿了里衫。 但惊吓之余,更多的是感激,是开心。 对于他们这些为了生存净身,却连皇宫都进不了,只能来东厂过刀口舔血、朝不保夕日子的人来说,听从命令就是他们一生唯一要遵守的宿命。 做错事只挨罚而不丢性命者,实属大幸了。几时见过主子登门道歉的理,虽然这个主子只能算作半个主子。 …… 绥州康晤城西郊有座山,名曰佑事山,此山上有个乱葬岗,常见死尸糜烂,乌鸦秃鹫乱飞,森森白骨遍地。 乱葬岗以东五里的一片小树林里,哑大叔坐在一座新坟前喝着闷酒。 新坟没有墓碑,凄凄凉凉、孤孤单单。 哑大叔看着手里一块衣角,上面用血写的字已经干涸发黑。 他喝了几口酒,开口说道:“大叔对不起你,大叔如果早一天回来,也不能让你被那恶妇所害。” 说着眼睛竟被眼泪浸湿了,他不记得有多少年没开口说过话了。 当日他送闻嬷嬷回宣州溢城,将闻嬷嬷安顿好后,便即赶回绥州太守府。 几年来,他一直以哑巴的身份生活在林牵洛身边。 回到康晤城太守府大门外的时候,他“啊啊啊……”的对着太守府门房比划着,门房当然不让他进去,甚至将他推下了石阶。 哑大叔看似摔得不轻,大声咿咿呀呀怒吼着,却听得身后一个声音说道:“发生什么事?” 门房忙行礼说道:“公子,这哑巴之前跟着大小姐回来过,他想进去,被我等拦了下来。公子,您这是?” 看着面前的青年公子,门房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公子几时这么狼狈过,那一身素白的长衫全是破烂和污泥,头上脸上也还有残留的污渍。 哑大叔抬头看向这个青年公子,青年公子眼神温和,五官端正,但一身锦袍脏兮兮的,沾满泥垢。 “月儿已经出发了?” “是的公子,二小姐刚出发不久。” 青年公子的眼神有些暗淡,他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哑大叔,弯腰扶他起来。 边扶边大声说道:“太守府岂是你想进便能进的地方。”继而小声说:“跟我来。” 青年公子没进府门,而是转身朝前走去,很快隐身没入了人群之中。 正是青年公子这一扶,哑大叔看到他藏在袖中的双手沾了些没有完全洗净的泥土,且伤痕累累。 哑大叔眉头一蹙,一瘸一拐的慢慢跟了上去。 青年公子转过一条街,这才转身站定。 等哑大叔来到面前时,向哑大叔抱拳一礼,说道:“听闻洛儿妹妹身边有位哑巴大叔,不知可是您?” 哑大叔点头承认自己身份,心中却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青年公子说道:“在下林庆旭,洛儿的哥哥。” 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封血书递过来,将林牵洛回家后的事都跟哑大叔说了,包括林牵洛重伤被人送回府门前,被逼替嫁、琴儿惨死乱棍之下的事告诉了哑大叔,毫无隐瞒。 原来昨夜,林家没有嫁女该有的喜悦,阖府没有一句欢声笑语,死气沉沉的。 林庆旭睡不着,卯时刚到,他便睡不住了,起床出门。 这时天还未亮,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林庆旭走过林家每一寸角落,寻思着妹妹的事。 妹妹被迫嫁去东厂,他心里也不好受,可惜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安慰不了父母,更帮不了妹妹。 不知不觉中,来到后院那一排废弃的柴房附近,不经意间撞见几名家丁从一间柴房出来,其中一人扛着个大麻袋鬼鬼祟祟从后门溜了出去。 林庆旭心生不祥之感,悄悄跟了出去,这一跟竟跟到了十里外的佑事山乱葬岗。 待那名家丁扔下麻袋离开后,林庆旭打开麻袋看到的竟是伤痕累累,浑身是血的琴儿。 她嘴里塞着厚厚的抹布,瘦弱的拳头紧紧攥着,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有千般万般的不甘。 此时太阳已经钻出地平线,慢慢爬上天际。林庆旭的心却仿佛被关进了一片黑暗的空间。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把琴儿扛出来扔到乱葬岗的人是母亲那边的小厮。 难道这又是母亲做的,母亲为什么对琴儿下手,竟让人把琴儿活活打死,丢到这乱葬岗来。 林牵洛呢,琴儿不在身边侍候,她竟浑然不知?母亲为何要置琴儿于死地? 林庆旭红着眼眶,取出琴儿口中的抹布,合上她圆睁着的双眼,拨开她紧攥的拳头。 拳头攥得很紧,好容易拨开了一些,却见她手心里握着一块素白的布。 看布料似是从她里衣上撕下来的。 上面用血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小姐嫁东厂,九王手帕。 琴儿被关在小黑屋里,她不知道谁还能帮她,谁还能救小姐。 绝望,死寂恐怖的绝望。 小姐,你一定要保重,好好的活下去。替芸姨娘活下去,替琴儿活下去。 第124章 儿时玩伴齐冬子 那个可怕的秘密积压在她心里,撕得她的心好疼好疼。 她心疼的是小姐,如果自己死了,小姐或许永远不知道那个秘密。 小姐当初受了那么重的伤,而功劳却全成了二小姐的。 琴儿心有不甘,她撕下里衣上的布,咬破手指写了这几个字。 只盼着这个秘密能落到哑大叔的手上,继而传到小姐那里。 小姐嫁东厂,是要告诉哑大叔,而九王手绢几个字,则是要告知林牵洛。 做完这些,魏姈就又带着人来了,逼她写下那封给林牵洛的信。 琴儿先是不肯写的,但后来想到,自己终究是要死在魏姈手上。 如若小姐知道,该有多伤心难过,不如便如了魏姈的意,也让小姐以为自己还活着。 于是,便有了后来魏姈交给津浪的琴儿亲笔书信。 林庆旭顿时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傻了,他不知道“九王手帕”是什么意思。 但思忖今日种种疑点,嫁去东厂的无疑是林牵洛了,这一点不容置疑。 林庆旭颓然在琴儿尸体旁边呆坐了大半夜,才把她背到几里外的树林里,挖了个坑埋了。 琴儿的血书辗转落到了哑大叔手里,哑大叔却也只知道小姐被逼嫁去东厂之事,至于九王手绢是什么意思,哑大叔亦是猜测不透,或许,只有小姐知道。 嫁去东厂可不是小事,哑大叔不了解现任厂公叶屠苏,却知东厂行事一贯狠戾。 如果叶屠苏想要小姐死,那么小姐就算是九命猫,只怕也难逃出生天。 匆匆追赶而去,誓死也要保护小姐。 青龙客栈外的小巷子里,他手中紧紧握着早在江湖上绝迹多年的乌钢长鞭,哪怕暴露身份,哪怕远远不敌东厂厂公,哪怕粉身碎骨,哪怕…… 直到伏羲塔上那个身影出现,直到那犹如来自地狱的弥弥之音传来,明哲驱退刺客之时,他才稍微放下心来。 小姐暂时安全了,现在不杀,之后也不会轻易杀之。 在京城附近逗留了数日后,哑大叔来到了绥州看望琴儿,然后只身前往洛城。 这么多年来,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想要去做当年想做的事,查当年想查的案子! 对于林牵洛来说,琴儿不愿来京,她也只能暗暗祈祷琴儿一切平安了。 林牵洛这几天总是想起自己重伤初醒时见到她时,她红肿得像桃子的眼睛,瘦小的身体,惨白的脸颊,和见到自己醒来时的喜悦…… 而在于叶屠苏看来,这大概是对林牵洛善意的欺骗。 津浪赶到绥州时,并未见到琴儿,魏姈交给他的只有那封书信,并告知已给了琴儿一些盘缠,同意她回老家去了。 这是魏姈对东厂、对林牵洛的欺瞒,甚至也瞒过了林章。 琴儿其实在林牵洛被迫替嫁的那天夜里,就被魏姈逼迫写下书信后捆绑起来、塞住了嘴,受了一百杖刑,活活给打死了,就在关押她的那间小黑屋子里。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血书,不让任何人瞧见,她到死的那一刻心里念的都是“小姐保重,琴儿来生再伺候您……” 魏姈这些年来心心念念要铲除这对母女,大的死了,小的却如九命猫一般,几次三番仍好好活在这世上。 好容易把她送上了东厂的花轿,绝不能前功尽弃,谁让琴儿听到了不该听的! 这丫头的死,魏姈自认为做得滴水不漏,但东厂做事更是明察秋毫。 津浪拿到那封所谓琴儿留下的书信后,并没有急于回京,而是暗中调查,这也是东厂做事的惯例。 林牵洛漫无目的在街上逛,身后跟着两名暗影司一处的侍卫,林牵洛不喜欢他们近身跟着,便让他们远远尾随。 走着走着,便看见墙上贴的告示,说是东厂今日将处斩纵火凶徒的同党一共三十七人。 旁边看告示的百姓也七嘴八舌,说什么那纵火之人是英雄,可惜没能烧死那个恶魔……均是怨恨,咒骂东厂之辞。 “请问大哥可知在哪里行刑?”林牵洛问身边一个中年男子。 “姑娘是第一次来京城吧,京城行刑之地只有一处,便是城西万安刑场。”中年男子指着街的尽头:“走到尽头,右拐二百米便是。” “城西,万安刑场……”林牵洛朝着中年男子所指的方向走去,心里却多少有些忐忑。 胡喜是什么人,林牵洛不知道,但叶屠苏一下子杀了三十七人,却让林牵洛骇然。 “我儿子不是坏人,我儿子老老实实本本份份,没做过半点伤天害理的事,你们凭什么抓了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 林牵洛朝声音处看去,见是一个妇人,哭哭喊喊的坐倒在路边,周边围了些路人,虽然对这妇人心生同情,却没有人敢多事帮腔。 那是…… 林牵洛竟一眼认出了那妇人,连忙走上前去,俯身去扶那妇人,问道:“您是齐大娘?” 妇人眼睛哭得红肿,听见有人对她说话,擦了一把眼泪,朝林牵洛看过来。 她没见过林牵洛,但林牵洛却认得她。 她是林牵洛儿时一个民平家小伙伴的母亲,长年在城北菜市场做蔬菜的小买卖,养家糊口。 “齐大娘,齐冬子怎么了?” 听到有人问她儿子的事,齐大娘悲从中来,恶狠狠的骂道: “东厂那帮龟孙子,把我家冬子抓了去,说他和那个什么纵火行凶的贼人是同党,要杀他,马上便要行刑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什么?” 林牵洛大惊失色,顾不得和齐大娘说话,朝着万安刑场赶了过去。 叶屠苏,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胡乱抓人杀人。 或许那三十七人中,确实有胡喜的同党,但也定然有不少像齐冬子那样的无辜之人。 林牵洛一路奔跑,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她想阻止行刑,但是,晚了一步。 围观的群众开始散场,数十小兵正将身首异处的“犯人”尸体随意的丢在平板车上,三十七具尸体,装了满满五车。 现场大片血迹未干,看得人触目惊心。 林牵洛心中一片空白,这是怎样的世界,如此血腥,如此无法无天,人命如草芥般任人宰割。 第125章 告御状 听到旁边有百姓议论说东厂下了命令,要将其中主犯的尸首悬挂在城门外,暴尸三日,以儆效尤。 林牵洛脚都吓软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林牵洛呆坐当地,目光呆滞。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落山,不知什么时候夜晚降临,甚至不知道瓢泼大雨是什么时候下起来的。 “回家。” 叶屠苏打伞为林牵洛遮雨,伸手拉她手臂。 林牵洛回过神来,叶屠苏俊朗的脸,温柔的眼,这时在林牵洛心里却如魔鬼般可怕。 “为什么,杀那么多无辜的人,为什么要害那些人枉死。” “那些人是死了,却不是枉死,只不过换个罪名罢了。” 叶屠苏没有否认这些被行刑者被扣上的罪名不实。 因为胡喜没有同党,如果非要给胡喜找个同党出来,那便只有太后。 胡喜听命的,是蓉太后。 叶屠苏欲拉她起来。 林牵洛甩开他的手:“这天下的人在你眼里莫非都如草芥一般,你杀人如麻目无法纪,你只手遮天鱼肉天下又怎样?为什么杀害无辜的人,那三十七个人里,有我儿时的伙伴齐冬子。” 叶屠苏一听眉头就蹙了起来。 她儿时的伙伴,居然有这种事么? 林牵洛继续说道:“他就是个普通平民家的孩子,从小没了父亲,母亲靠卖菜把他养大,你却杀了他,为什么?我要进宫面见太后、面见皇上,告东厂滥杀无辜,酿成冤案。” 叶屠苏温柔的眼睛透出些许煞气。 “也好,林牵洛你爱干什么便干什么吧,只是天色已晚,便是要告御状也得明日不是?明日我陪你一同进宫面见太后可好?” “你到底耍什么花样?” 叶屠苏微微一笑:“如我在侧你不方便与太后说话,那我安排你一人进宫见太后也行。” “以为我不敢去么?” 叶屠苏微笑着,轻描淡写地说:“夫人胆大包天,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将浑身湿漉漉的林牵洛拉起来,强硬的拽上马车。 林牵洛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想到刑场上血流成河的场面,想到那里面那多少无辜被牵连的人被东厂枉杀,想到儿时一起玩耍的小伙伴齐冬子那张已经很陌生的笑脸,不禁对叶屠苏又恨又怕。 是的,只要叶屠苏真敢让她进宫,她定要好好参他一本,为枉死于他手的人讨个公道。 但叶屠苏真敢让她进宫告御状吗? 不料第二日叶屠苏还真的差了两名侍卫送她进宫面见太后。 随着宫人引路,林牵洛一路来到皇太后寝宫。 之前在太后寿宴上,太后高高在上,这时近距离看皇太后,刚满四十五岁的蓉太后看起来比她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好几岁,姿容出众。 “大胆,太后岂是你能这般打量的。” 太后身边的宫女见林牵洛进到殿来,不仅不跪下请安行礼,反而上下打量太后,实在太过无礼,忍不住出言斥责。 林牵洛这才意识到,自己眼前之人乃是当朝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她本就心神有些不宁,竟一时失神在太后面前失了礼数,便干脆我行我素些。 “一直以为皇太后威仪,那日在太后寿宴上也不敢多看太后一眼,不料今日一见,却和心中所想不同。” “哦,有何不同?”皇太后微微一笑,眼神却极是温柔。 林牵洛这才跪下拜道:“太后年轻美貌是意料中事,但不同的是太后慈祥和蔼,平易近人,尤其那熟悉的眼神……” “熟悉?”皇太后微笑,笑容威严。 “娘亲去世后,我常常梦到一位仙人安慰于我,就如太后这般美丽、温柔的眼睛。牵洛一辈子也忘不了,竟不曾想今日方得见到仙容。” 林牵洛又行一大礼:“真乃小女子三生有幸。” 她一通胡说八道,想着讨好皇太后定然不是什么坏事,给待会儿告状做个铺垫。 “拍须遛马,能说会道。难怪那日短短几句话说得皇帝都哑口无言,不得不当着众王爷大臣,以及使臣的面认了怂。” 太后温婉浅笑,虽然威严,但也多了几分慈祥。 “寿宴上你和叶厂公那曲将军得胜令,哀家实在喜欢得紧。你起来吧,在哀家这里,不需太过拘谨。” 林牵洛谢了太后起身。 “叶夫人,你今日进宫见哀家,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蓉太后道。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林牵洛忽然进宫面见自己,定然不会只是来口是心非的夸自己几句。 “太后明鉴,民女是为了昨日东厂在城西的万安刑场上杀了三十七人而来。” 此时,她没有再自称臣妾,而是以民女自居。 “此事哀家知道,听说是抓了在东厂纵火的案犯同党,怎么?” “民女要告东厂厂公叶屠苏,纵容手下胡乱抓人,造成冤假错案。告他视人命如草芥,滥杀无辜。” 蓉太后的脸色沉了沉,这丫头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么,抓真凶,难道想把哀家拿去问罪不成? “何以见得是冤枉?”蓉太后厉声问。 “因为,在昨日被问斩的人中,有我认识的人。” “哦,有这等事?”蓉太后眼神变得犀利:“孙嬷嬷,把东厂抄送的案件情况拿来。” 孙嬷嬷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不多时便捧着一本小册子来了,递到了蓉太后面前。 蓉太后接过册子,问道:“你认识的人叫什么名字?” “齐冬子。” 蓉太后一页页翻看着册子,终于停在写着齐冬子的那一页。 “嗯,确实有一个叫齐冬子的人,家住城北五里巷一百五十一号。叶夫人为何说他无辜,就因为你认识他?你认识他多久了?” “他是我儿时认识的。” “儿时?多久未见了?” “四年多。” “既然是四年多未见,你如何肯定他还和从前一样?叶夫人,你来见哀家,就是想说叶督公滥用职权、滥杀无辜?你先看看这个。” 蓉太后把手上的小册子扔了过来:“这些便是昨日斩首那三十七人的罪行。” 小册子落在林牵洛脚面前。 第126章 罚你为哀家做件事 林牵洛捡起,打开,一页一页看下去。 这些人,要么是圣火教教徒,要么是外邦奸细,要么是各地犯下凶案的通缉犯。 而齐冬子的资料在第二十九页,圣火教地煞堂教徒。 林牵洛拿着册子的手颤了一下。 “你今日对哀家说的这番话,知道有什么后果吗,仅治你个污蔑朝臣的罪,你也受不起。” 林牵洛自然是无话可说的,但这小册子上说有罪便真的有罪吗,屈打成招、欲加之罪的事情还少么? 但如今是死无对证了,她也没法证明齐冬子不是圣火教的人。 咬了咬唇,林牵洛不得不暂时息事宁人,低头认错。 “这件事情错在我,我不该一时任性,在没有证据证明齐冬子清白的情况下,便来找太后告状,诬陷朝臣罪该万死。请太后处置我一人,莫要殃及林家,即使赐我死罪,民女也无怨言。” “你这孩子,当初在哀家寿宴上,怼皇帝时的聪明机智去哪了,今日怎地这般糊涂。” 蓉太后道:“皇上一道圣旨将你赐婚给一个太监,同为女人,哀家知道你心里的苦楚,故而赐你凤冠霞帔,赐你衣物首饰,可你却一再让哀家头疼。” 太后说得风轻云淡,语气虽随意,但林牵洛却听出了些许不满。 “你可知圣火教是什么组织?圣火教的教徒,乃是妄图颠覆朝廷的逆党。” 林牵洛知道昨晚叶屠苏说只是换了一个罪名斩首。 她在洛城乡下时,曾听说过圣火教的大名,据说这个邪教专门针对朝廷,蛊惑人心,行事作风亦是十分狠辣,恶名远扬不亚于东厂。 甚至当初在莱康城时,还曾遇到过圣火教二教主和百数名圣火教徒假扮成巫师的人,对她和那个少年展开的追杀。 林牵洛虽然还是有屈打成招的想法,但还是一个响头磕了下去,道:“臣妾知错了,还请太后恕罪。” “一句知错便想揭过了么?敢到哀家这里来告御状,参的还是东厂厂公,便是你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太后本来温婉的笑脸忽然沉了下来。 “太后娘娘恕罪,臣妾不知道他竟是圣火教叛党,才会一时冲动……” 林牵洛跪在地上,膝盖有些疼痛,但她不敢稍动,不知道太后是否会追究自己今日状告叶屠苏之事,反正都是官官相护的,何况叶屠苏是太后的心腹。 林牵洛心中虽不甘,但也不能真的顶撞了太后。 虽然对齐冬子是圣火教教徒一事心存怀疑,但她也没有证据证明齐冬子与圣火教无关。 正思索间,却听太后森然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念你是初犯,便罚你替哀家做一件事吧。” “太后……”林牵洛一惊,太后高高在上,身边多的是替她做事的人,什么事会要自己去做呢? 但既然是“罚”,就断然没有推辞的道理,而且听这太后的口气,多半不会太过为难自己,于是一脸大义凛然正色说道:“请太后吩咐,臣妾定不辱命。” 蓉太后叹道:“哀家的儿子宣王戍守边关两年多,打了大大小小数十次战役,立下赫赫战功,如今西戎终于举白旗退兵,并献上一座城池。宣王也终于大胜归朝,曾书信予哀家说要赶回来为哀家贺寿,寿宴那日不见他回朝,现在更是消息全无。” “许是路途遥远,耽搁了时间。”林牵洛小心翼翼地回道。 “前方回朝大军传来密信,衡儿回京途中遇袭失踪了。” 林牵洛暗暗心惊,她虽不认识宣王赫连衡,却知道那是林映月心心念念的爱人,更是保卫大赓国土的英雄。 他竟然遇袭失踪了,心中不免生出几许担忧。 “太后莫要担心,王爷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的。” “但愿如此吧,可惜哀家这个做母亲的,想为儿子出宫祈福都做不到。” “出宫祈福!” “据说城东郊外的城隍庙十分灵验,可惜哀家虽贵为一朝太后,亦不能随意出宫。” 林牵洛想到自己不过被禁足东厂不到一个月便受不了,但宫里的女人却一辈子守着这方寸的天空。 这样的日子,哪怕是再有权有势,再如何高高在上。在林牵洛看来也半分不稀罕,反倒觉得她们可怜。 “臣妾能为太后做什么?” 太后悠悠看着林牵洛:“便罚你前往东郊城隍庙替哀家为宣王殿下祈福吧。” 这就是罚? 林牵洛一愣,这就是太后给自己的惩罚? 林牵洛显然没想到太后就这样放过自己,毕竟自己参的是太后心腹,那位权势滔天的东厂厂公。 林牵洛看不透蓉太后,蓉太后却似乎把林牵洛给看穿了一般。 “怎么,这是嫌罚得轻了么?还是不愿去?”蓉太后肃然问道。 “不轻,一点儿也不轻。”林牵洛摇了摇手。 她拜在地上,继续说:“宣王殿下乃我大赓国之战神,我朝之栋梁,为殿下祈福岂能草率,臣妾不仅仅是去城隍庙走一趟便能了事,臣妾回去后,更是要十倍百倍、随时随地为宣王殿下诚心祈祷。臣妾心里也是希望宣王殿下能早日平安回京的。” “好。”蓉太后从几上的木匣子里取出一枚玉佩递了过来:“拿着。” 林牵洛双手接过玉佩,疑惑不解。 “这是宣王随身的玉佩,你持此玉佩前去祈福,或许会更灵验一些。” “是。太后放心,臣妾定天天持此玉佩,诚心为宣王殿下祈祷,直到殿下平安回来。” “唉,屠苏这小子,明明自己可以和你说明昨日刑场缘由,却偏偏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闹到哀家这里来,闹得哀家头疼。” 蓉太后轻轻揉了揉额头,语气虽平平淡淡的,却有种长辈对小辈才有的宠溺,全无责备之意。 林牵洛静静听着,不敢言语。 只听太后继续说道:“此事的起因本来就是你们东厂的家务事,也归不到哀家来管。” 太后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叹道:“似你这般脾性,还好是嫁去了东厂,若是入了宫,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且起来吧。” 第127章 城隍庙祈福 “谢太后。” 林牵洛这才揉着疼痛的膝盖起身。心里却想,还好我不是嫁进宫来,否则即便没人害我性命,只怕我自己也得闷死在这宫墙之内! 继而想起周承谨说的那句话:“我以为,他不会留那女子在身边”。 这二人一个说自己在东厂活不了,一个说自己在皇宫活不了,这东厂和皇宫到底哪个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去处? 林牵洛随宫人离开皇宫,手里握着太后交给的玉佩,蓉太后说这个玉佩是宣王赫连衡出征前交给太后的。 蓉太后睹物思人,日日对着玉佩祈祷,盼儿早日平安回来。 而如今,宣王回京途中遇袭失踪,生死不明,蓉太后便让林牵洛执此玉佩到城隍庙为宣王诚心祈福。 林牵洛将玉佩藏于怀中。 太后说此事不宜张扬,林牵洛见天色尚早,便让两名东厂的随行侍卫送她到城郊的城隍庙去祭拜。 “可厂公那边小的不好交代。”一个侍卫说。 “晚上回去,我自会给厂公说明。” 两名侍卫不敢违,驱马车送林牵洛前往城隍庙。 林牵洛倒是虔诚,她虽不认识宣王,但她知道,这个人是太后的心头肉,是大赓国的战神,是林映月心爱之人。 虽然魏姈对自己百般刁难,但她竟还是希望林映月将来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林牵洛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把玉佩握于掌中,虔诚祈祷,希望宣王赫连衡平安归来。 不知跪了多久,太阳已经西沉,林牵洛收好玉佩返回东厂。 昨夜难眠,此时确实有些乏了,便迷迷糊糊在马车里睡着了。 不多时,便听到一声惊呼,马车停下,车外便响起了打斗声。林牵洛掀开侧边帘子看去,只见五六个人正与两名侍卫缠斗在一起。 忽然有人跃上车来,一柄亮堂堂的匕首压在林牵洛脖子上,车外有贼人驱赶马车,马儿一声嘶鸣,载着林牵洛朝前奔去。 两名侍卫被缠住,一时间无暇分身去追林牵洛的马车。 “你们是什么人?”林牵洛见那大汉一身劲装,面蒙黑巾,手上匕首紧紧压在她脖子上。 “哼,你不配知道。”大汉沉声说。 “你把刀拿开,我不会武功,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别耍花样。”那大汉机警,即便认定林牵洛不会武功,依然不敢丝毫松懈。 这一路出了京城,到了青龙镇地界,才在一处山脚下停住,这时已是月上中天,林牵洛被反绑了双手推进一间小屋,随即门被锁上。 房间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林牵洛心里害怕,便往里慢慢挪动,想要找个墙壁靠下。不料脚下一绊,险些摔倒。 “谁?”林牵洛感觉有人躺在地上,但没有人回应。她用脚探了探,便依着那人坐下。那人身上有血腥味,想必是受了伤的。 林牵洛的心一阵收紧,这是死人还是活人,紧张的说道:“喂,醒醒,醒醒,你还活着吗?” 林牵洛叫了几声,才听到一个男人虚弱的声音问:“姑娘是什么人?”说话艰难,声音微若游丝。 未等林牵洛说话,便听房门吱呀一声,有人拿了只蜡烛进来,蜡烛举于胸前,烛光近距离照着她的脸,阴森森的十分吓人。 林牵洛不由自主的往墙边靠了靠,持烛人慢慢走到林牵洛面前,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叶夫人可还记得我?” 林牵洛细细看过去,但见一张麻子脸,阔鼻小眼,竟是那个假装寻找弟弟实则是要对自己下黑手的丑妇。 “是你,那天在诏月楼要抓我的人。”林牵洛惊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抓我?” “我与夫人确实无冤无仇,要怪就怪你那个太监丈夫。” 原来是因为叶屠苏,这家伙到底有多少仇家? 林牵洛睨了一眼身旁受伤的男子,男子穿着铠甲,双目紧闭,虽受了重伤,却仍被绳子捆着。 “东厂昨日以纵火犯同党的罪名冤杀我丈夫,还把他的头颅挂在城门示众,哼,我也只好杀他夫人来报仇了。” “昨日被处斩的人中有你的丈夫?” 林牵洛瞬间明白过来,东厂这些天抓了不少叛贼逆党、别国奸细。 杀了那么多人,却唯独将那人头颅挂在城门示众,定是因为自己险些死在这对夫妇手上。 林牵洛想到此处,心中竟自一暖,她冷哼一声道:“原来是圣火教的反贼,把与朝廷作对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看来你丈夫倒也死得不冤。你们不敢动叶屠苏,便向我下手,可见你们这群反贼根本成不了气候。” 那女人大怒,拍的一下狠狠给了林牵洛一记耳刮子,林牵洛被这一巴掌打得失了重心,身子一倾,倒在那名身穿上铠甲的男子身上。 男子身上有伤,林牵洛又正好撞到了他胸前的伤口,男子不禁轻轻哼了一声,睁开眼来。 林牵洛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缓过神来时,才觉脸颊火辣辣的疼,嘴角也渗出血来。她直起身子,对那丑妇怒目而视。 丑妇呵呵冷笑几声,道:“魏辰魏将军,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男人的眼睛在烛火的照映下越发显得莹亮深邃,因身受重伤而惨白的脸却掩饰不了他原本英姿飒爽的脸,他眼角缓缓睨向丑妇,有气无力地说:“你会放了我?” “不错,只要你杀了她,用你的戟绵掌杀了她,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我是军人,更是将军,此生只杀敌人,又岂会将战刀对着无辜之人。” “她,哈哈……” 丑妇大笑起来:“她可不是什么无辜之人,她是东厂厂公夫人,亦是你仇人之妻。魏将军,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她死于戟绵掌,我便放你离开,绝不为难,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 “厂公夫人?” 男子疲惫的双眸不经意的打量林牵洛一眼,忽然呵呵冷笑,说道:“叶屠苏的女人,正好杀她祭奠亡妻在天之灵。给我松绑。”男子声音虽轻,却冷酷如冰。 第128章 与魏将军的杀妻之仇 丑妇倒是爽快,手中匕首一翻,哧地一下,割开了绑在魏辰身上的绳子。 “魏将军虽受重伤,但以戟绵掌杀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应该不是难事。” 林牵洛暗暗心惊,叶屠苏与那丑妇有杀夫之仇,与这姓魏的又有杀妻之恨,莫非我小命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又想,此人姓魏,又是将军,他跟煊武大将军是什么关系,只听说林映月有个表哥叫魏泽,倒没听说有个叫魏辰的,莫非只是碰巧姓魏? 正思忖间,见那丑妇转身要出去,林牵洛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叫道:“等一下,齐冬子是你们的人?” 丑妇脚步一滞,冷冷地回过头来,烛光下的脸越发恐怖阴森,活像只恶鬼一般。 她的声音也跟着尖锐起来:“那是我丈夫的弟子。” “弟子?他加入了圣火教,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丑妇厉声问。 林牵洛摇摇头,什么时候加入了圣火教还重要吗,已经不重要了,已经回不了头了。 林牵洛心里叹了一声,毫无情绪地说:“把蜡烛留下,我怕黑。” 那女人呵呵一声,烛光照在她脸上,犹如厉鬼般狰狞:“死到临头还敢提要求?” “不是要求,是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给我留一盏灯吧。” 林牵洛委屈的抽搐着鼻子:“若不是皇命难为,我又怎会嫁给叶屠苏那个无恶不作的太监。” 林牵洛这是开始演戏呢,丑妇说得没错,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帮人想要她的命,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是,她多少也练过闻嬷嬷传授的花拳绣腿,还有哑大叔传授的三式鞭法。 只是这里没有长鞭,当然仅凭她的力量,就算有称手的兵器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面前这位将军,即便身受重伤,自己恐怕也难以匹敌。 那女人哼了一声,“可惜呀,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是叶夫人,你可别耍什么花样,就算魏将军不杀你,一炷香后我也会亲自取你性命,为我丈夫报仇。”把蜡烛放在地上,锁门出去。 林牵洛见丑妇锁门出去,这才借着烛光看向魏辰,见他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目若朗月,长眉似剑,虽然受了伤,一息奄奄有气无力的样子,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仍掩盖不了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俊雅气质。 他身着铠甲,铠甲上血渍斑斑,看样子着实伤得不轻。 “你和东厂有仇?” 林牵洛最害怕这种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环境,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她抱了一丝希望,希望他妻子的死即使和东厂有关,也不能是叶屠苏行的凶。 “确切来说,与叶屠苏有仇?”魏辰说。 林牵洛沉默了。 叶屠苏这家伙,莫非真的杀了这位将军的妻子,他怎能冷漠残忍到连一个女子都不放过的地步? 林牵洛不禁抽了口凉气。 传说没人敢惹东厂的人,但她来到东厂不过一月。 从当初在青龙镇青龙客栈的刺杀开始,已经好几次有人要取她的性命了。 这真是流年不利呀,难怪魏姈说她衰,似乎还真是如此。 这些人不敢动叶屠苏,就算计着拿自己开刀,还真是柿子检软的捏,看来自己真是东厂里最怂的一个。 转眼看向那位身穿铠甲的将军,林牵洛眸子沉了下来,叹道:“叶屠苏当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烧杀掳掠无所不为吗?” 魏辰冷哼一声,嘴角勾着轻蔑的浅笑,朝林牵洛看过来,目光在她脸上凝视:“没错,东厂的名声不是一贯如此吗?。” “你的妻子?” “那些事莫要再提。”魏辰不想回忆往事,只抬头静静的看向林牵洛,淡淡地问:“厂公夫人,林姑娘?” “没错,我是厂公夫人,是你仇人之妻。我不想为自己辩解求饶,只希望你能让我多活半炷香的时间。” “半炷香的时间?”魏辰一双亮如星辰的眸子却深深的看了林牵洛一眼,好奇道:“有何用?” “半炷香的时间确实做不了什么,但对我来说,够了,你帮我解开。” 林牵洛见他手上满是血渍,看不出是手也受了伤,还是沾染上去的。 算了,既然有仇,便不求他:“不用了,我自己来。” 起身背对蜡烛,把绑着她手的绳子放在烛火上小心灼烧。 魏辰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林牵洛。 他虽不过二十出头,但带兵打仗已有数年。 尤其这两年带兵打仗,征战沙场,受伤也算是家常便饭,还不至于弱到连给这个女人解绑都做不到的地步。 他只是想看看这个女人想干什么。 但见她将手上的绳子放在烛火上烧灼,魏辰眼眸里满是欣赏之色,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竟让他心生佩服。 魏辰嘴角一勾,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他知道这个女人不会坐以待毙的,只是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法子来自救求生。 不多时,火灼断了绳子,也灼伤她的手。 林牵洛看着自己双手被火烧得通红的双手,微微皱了皱眉,但生死关头也顾不得手上疼痛了。 林牵洛心想此人既然是将军,又身着铠甲,莫非是宣王班师回朝大军里的一员。 若真是宣王的部下,那是否认得宣王贴身的玉佩? 她在小窗透进的那片小小的月光里跪下,取出怀中玉佩托在掌心,喃喃自语道:“小女子命数将至,只能争得这短暂时间,诚心为王爷祈祷,望王爷平安回京。” “王爷?”魏辰看见玉佩微微动容:“这玉佩是?” “这好像与将军无关。” “如果本将军没有看错,这是王爷贴身之物,为何会在姑娘手上?” “与将军无关。” 林牵洛心中不禁得意,这将军果然认得宣王贴身之物,三十六计欲擒故纵这招,在某些时候还是有些用处的。 她故意卖个关子,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全是为宣王祈祷之词。 林牵洛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此人定是宣王部下。 宣王班师回朝途中遇袭,这位将军又身受重伤,那么极有可能,宣王遇袭之时,他便在宣王身侧护驾,只是二人最终还是走散了。 第129章 赌赢了 “宣王不信佛。”魏辰看了林牵洛片刻,终于开口说道。 “你跟他很熟么,怎知他不信佛?”林牵洛反问。 “莫非姑娘认识宣王?” “不认识,宣王戍守边关,保家卫国,如今遇袭生死不明,我虽只是大赓国万千百姓中的一个,却也诚心为王爷祈祷,希望他平安,早日还朝。” “林姑娘也算大义,王爷若知道,定然感动。” 林牵洛回头看他:“将军怎知我姓林?” “皇上赐婚绥州太守林大人之女于东厂厂公,这天下谁人不知?姑娘即是厂公夫人,那定是太守大人的女儿了。不过,姑娘的胆子似乎大了些。” “什么意思?”林牵洛听出他话里有话,目光凝视过去。 “姑娘并非林大人的女儿林映月。”魏辰肯定地说。 “你确定?”林牵洛侧目朝魏辰看去。 在得到魏辰肯定的点头回应后,林牵洛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浅笑。 “将军跟林家很熟吗,映月那个连闺阁都很少出的姑娘,你这个从军打仗的将军怕是连见都未曾见过,又怎知我不是她。” “姑娘这不是已经承认了吗?” 林牵洛道:“将军与林家既然不熟,便没有打听的必要。无论今日在这的是映月还是我,都好像与将军无关。” 魏辰的眉头轻轻一蹙:“姑娘可知冒名替嫁是株连九族的欺君重罪。” “怎么,就不许林大人有两个女儿?” “什么?” 魏辰吃惊的样子连林牵洛见了都有些震惊,难道这个小将军真的见过林映月。 魏辰眼睑垂下,似是在思索什么,喃喃自语道:“林大人居然有两个女儿?我竟不知。”眉头轻锁,似是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 室内寂静,他虽低声自语,林牵洛却听到了,说道:“看来将军确实认识家父,那我也没必要瞒你,我叫林牵洛,是林家长女,映月是我妹妹。” 搬出林映月,只因林映月与宣王的私情,若这人真是宣王亲随,那也算是变相的攀点关系。 林牵洛说着,站起身来走向魏辰。 魏辰听她说起林映月时,微不可察的点点头,似是在回答林牵洛。 见林牵洛走过来,他叹了一声,说道:“听姑娘脚步和气息,似乎并不会武功,便算我身受重伤,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没有要跟你拼命,我只是想把这玉佩交与将军。” 林牵洛双手捧着玉佩,恭恭敬敬的奉上。 “劳烦将军代为保管,若将军还能有幸见到王爷,便帮我还给他,就说我林牵洛有负太后所托。” “你手受伤了?”魏辰接过玉佩时,见她白皙的手上被火灼伤,红彤彤的一片,严重的地方已经开始冒出水泡了。 他眉宇轻蹙了一下,将玉佩握在指尖轻轻一触,便知道这玉佩是真的无疑了,只是这玉佩明明在太后那里,怎会在这姑娘手中? 诸多疑问让这个男人对林牵洛生了更多好奇:“姑娘这玉佩从何而来?” 林牵洛道:“是太后交给我的,太后不能出宫为王爷祈福,便让我带着这玉佩代她走一趟,到城郊的城隍庙为王爷祈福。没想到回家途中被圣火教的逆贼抓了来。” 林牵洛眼眸在月光中莹亮亮的,十分好看:“将军与叶屠苏既然有杀妻之仇,你若杀了我,也多少能告慰先妻的在天之灵。牵洛此生没有什么欢喜之事,因是庶女,姨娘过世后,更是远居在津州洛城,外人多半不知道林家还有我这个女儿。” 她顿了顿:“因皇上下旨赐婚,母亲这才将我从洛城接回,嫁给那个恶贯满盈的太监。想想这一生,牵洛也没多少喜乐可言,生、死又有什么区别呢?魏将军,牵洛早已看淡生死,若能以牵洛一命,换将军一命,也将不枉此生,将军,动手吧!” 她闭上眼睛。 林牵洛这是在赌命,而面前这个人,她不了解,所以到底有没有胜算,她并无把握。如果他真的为求活命或真是要报仇泄私愤杀了我…… 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女人,看着她紧闭的双眸,精致可人的五官,性感的朱唇,他的心都不经意的加速了些。 再看她那三千墨发,看似梳理得极是随意,一支简单的银簪随意插入发髻,看似简简单单,慵慵懒懒,却有种说不出的清纯动人。 我见过她么?不,他确定没有见过她,但不知为何心底深处竟对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为何不求我放过你?难道就因为生无可恋?可本将军觉得,你既然愿意为宣王祈福,应当是个一人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女子。” 在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并非欣赏美人的时候,于是他定了定神,冷傲的说。 林牵洛睁开眼睛,眼眸清澈,莹若繁星:“如果你我二人注定只能活你一个,叫我如何开口求饶?再说,你不杀我,一炷香后,她也会杀我。既然左右都是死,倒不如用我一命来换你一命。” 魏辰道:“圣火教的人要我用戟绵掌杀你,便是要让叶屠苏与宣王决裂。即便我不杀你,相信他们也会造出假象,让东厂以为你的死和我,或与王爷有关。” “戟绵掌,关宣王何事?” “魏某乃宣王心腹,绝学便是戟绵掌,天下无人不知,若你死于戟绵掌之下,叶屠苏势必把杀妻之仇一并算在宣王头上。” “叶屠苏一介太监,怎会在意我这个夫人。” “不管他在不在意,毕竟是在他的头上动了土。”魏辰目不转睛的看着玉佩:“林姑娘,我们一起逃出去,敢么?” 在这之前,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最有可能的是与这个男人拼命。 她敢赌命,并非真的就束手就擒,必要的时候,她也会和他拼命的。 听他这么说,林牵洛才算放下心来,看来他不会对自己动手了:“死都不怕,有什么不敢。” “好。”魏辰将玉佩还给林牵洛:“即是太后交给你的,理应你亲手还给太后才是,收好。” “好。”林牵洛接过玉佩,将其藏入怀中,问:“怎么逃?” 第130章 厂公夫人也是个狠人? “附耳过来。”林牵洛靠近魏辰,魏辰压低声音与她耳语几句,然后从靴子里取出一柄匕首递给她。 那匕首十分小巧,但刀一出鞘,却见寒芒闪闪,锋利无比,只是刀刃极短,不过普通女子手掌般长短。 倒是和林牵洛以前藏在靴中的短刀有几分相似,暗忖,可惜那短刀被魏昧夺了去,看来是该再寻件兵器防身用了,这个厂公夫人当得可真是窝囊!她感觉自己现在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林牵洛躺在地上,魏辰捂着腹部刀伤坐在门边。 一个瘦小的老者和刚才那个丑妇开门进来。这二人一进来,便打量魏辰和林牵洛一眼,老者说道:“魏将军杀了此女子,也算告慰了尊夫人的在天之灵。” 魏辰冷冷一笑:“我与叶屠苏既有杀妻之仇,这个女人既然是他的妻子,说什么也不能放过。魏辰若不能报此大仇,百年后如何见九泉下的爱妻!” 老者笑道:“阿珍,把那女人的尸体送到青龙镇挂在伏羲塔上暴尸示众。” 叫阿珍的丑妇应了,伸手将林牵洛从地上拖了起来,林牵洛手中紧紧握着那柄短小的匕首,朝阿珍心口猛刺过去。 这一刺,她卯足了劲。 如此近距离,林牵洛甚至能听得到皮肉被利器划开的声音。 与此同时,林牵洛一团手绢已塞进阿珍刚一张开正欲呼叫的嘴里。 只一瞬间,阿珍身体一僵倒了下去,林牵洛也顺势倒下。 “阿珍,怎么了。”老者一惊,过来拍她肩膀,魏辰趁老者转身之际,在老者背上拍了一掌,老者应声倒下。 “林姑娘,没事吧?”魏辰抚着腹部剑伤。 “没事。” 林牵洛爬起身来,见丑妇躺倒在地,握着匕首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杀人了吗?她一刀刺穿了那女人的心脏。 林牵洛只觉得身体有些僵:“他们死了?” 魏辰看那女子受伤位置,直入心脏一刀毙命,这一刀竟是又快又准又狠。 他抬头看林牵洛,见她略微有些惊慌,但一双眼眸却异常的坚定。 这双眼是那般熟悉,他仿佛又看到了几年前的那个少女。 “他们死了吗?” 听见林牵洛说话,魏辰回了回神,分别探了探那二人鼻息,沉声说:“女的死了,这老头还有一口气。” 见魏辰手抚腹部伤口,显然已经力竭。 “魏将军,咱们快走。” 林牵洛上前几步,伸手去扶魏辰。 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竟是那老者醒了。 “快,快来人,快来人拦住他们。”老者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大声呼叫。 此处本来就是圣火教地煞堂的地方,一旦有人听到老者的呼喊声,就凭林牵洛和身受重伤的魏辰二人,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林牵洛没有犹豫,小刀寒芒一闪,哧的一声,拉开了老者的咽喉。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林牵洛才发现自己的手颤抖得厉害。 她缓缓站起身,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只觉得连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咸腥的味道,令人作呕。 “怎么?” 见魏辰愣愣的看着自己,林牵洛白了他一眼,可恶,好歹你也是久经沙场的将军,第一时间不先解决隐患,反倒要我一个弱女子出手。 魏辰愣了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种事本该交给我。” 他指的自然是杀人的事,同时心里也在打鼓,这真是林家的姑娘么? 林牵洛秀眉一挑,真想骂一句:你就嘴上说说,那老头喊人的时候,怎不见你动手。 但想想还是忍了,毕竟这个与自家老公有杀妻之仇的男人,难保不会拿自己开刀,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上前两步,把匕首还给魏辰道:“将军还不走?” 魏辰定了定心神,转眼看了两个躺在血泊中的人,一地鲜血已经把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一层浓浓的血腥之气。 这样的氛围在烛光的照映下越发显得诡谲恐怖。 其实,林牵洛干完这些后,这时稍稍冷静下来,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样血腥的屠戮,人命在这个世界便如蝼蚁一般轻贱。 但有些事又是她不得不做的,这些人屡次对自己下黑手,不就是看着自己好欺负吗,说白了就是不敢动叶屠苏,便拿自己下手。 林牵洛这么一想,心里释然一些。 魏辰却道:“乱臣贼子,犯上作乱,死有余辜。” 这话是说给脸色惨白的林牵洛听的。 他想借此告诉林牵洛,他杀的都是犯上作乱的贼人,都是朝廷的敌人,是该杀之人。 说完,他隔着袖子拉住她手腕道:“走。”拉她出门。 魏辰伤势较重,没走出多远,便有些气喘吁吁,举步艰难。 在林牵洛的搀扶下,二人躲过几队地煞堂的巡逻卫队,终于逃了出去。 夜凉如水,月影婆娑。 林牵洛扶着魏辰步履蹒跚的走在官道上,不多时已有圣火教的人纵马追来。 “林姑娘,别管我,跟着我只会连累了你。” 魏辰气息不稳,呼吸急促,已经力不从心。 “不行,你没有杀我来换自己一条活路,我又怎能弃你不顾呢。” 林牵洛见路基下有条沟渠,沟渠干竭无水,长满杂草:“下去避一避。” 用力一推将毫无防备的魏辰推了下去。 “我去引开他们。”林牵洛朝魏辰丢下这句话,便自朝前跑去。 但圣火教的人来得及快,不过跑出几百米远便被团团围住。 “叶夫人好手段,可惜今日你必死无疑。” 说话的是之前马车上劫持她的大汉,说话间他的目光朝四周看了一眼:“魏小将军呢?” 林牵洛不惧反笑:“你以为我会留他活口吗,既然是仇人,那自然是杀了干净。” “你杀了他?”大汉神色间颇有些不可思议。 面前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美人,竟然也是个杀伐果决的人:“丰老和阿珍也是你杀的?” “那老头和那妇人么?” 林牵洛思量着对策,看来这次是真的难脱身了,想到这里,反而不再惧怕:“是又如何?” 第131章 叶屠苏,你终于来了 大汉的脸因为惊怒,青筋已经一条条的暴起:“心狠手辣的小丫头,受死吧?” 林牵洛退了两步:“我心狠手辣,哼,真是笑话,难道你们想杀我,我还得把脖子伸过去受着吗?” 眼看着那大汉已经从马背上凌空而起,挥舞大刀朝林牵洛迎面砍来。 林牵洛目光逼视大汉手中的刀,身子后仰,极其凶险地避开这一刀,但第二刀已经带着风声再次迎面而来。 忽然一声闷哼,那大汉心口上多了一柄剑,那柄剑深深的刺入他的心脏。 大汉身体僵住的瞬间,林牵洛看清楚了那柄剑的样子。 剑身雪白,薄如蝉翼,却又无坚不摧,正是叶屠苏随身的软剑——桃妖。 林牵洛一见桃妖剑,不由的喜出望外。 回头看去,但见数丈开外,一队人马踏风而来。 叶屠苏嫌马跑得太慢,临空飞起,身形快如闪电般,瞬间便来到林牵洛近前。 桃妖像活了一样,从那大汉身体抽飞而出,像是受到了牵引,回到叶屠苏手中。 叶屠苏长剑一挥,便将追杀林牵洛的另外三人斩于剑下。 那桃妖剑在月光下闪烁着莹莹白辉,剑身洁白如雪,竟未沾染半丝血迹。 “牵洛。” 叶屠苏拉住林牵洛手臂,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想必吓得不轻。 “叶屠苏,你终于来了。” 林牵洛确实吓坏了,她本以为自己这条小命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此时看到叶屠苏,竟一头扑到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 刚才的坚强勇敢瞬间化为乌有,似乎从未这般无助过、害怕过。 而叶屠苏的胸膛宽厚温暖,竟让她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仿佛只要有他在,这世上便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伤害到她。 叶屠苏神色凝重,眼中煞气渐浓。 这一次,他没有避开她。 任由林牵洛扑在他的怀里,任由她放肆的紧紧抱住自己,更希望这个受了惊吓的姑娘在自己怀里哭个痛快。 但她却没有哭。 叶屠苏只是明显的感觉到林牵洛用尽全力的紧紧抱着他,身体不停地颤抖。 他知道这个女人这次被吓得不轻。 本以为今日林牵洛不过进宫一趟而已,只派了两个厂卫护送她。 暗卫是进不了宫的,所以没让暗卫跟随,不料竟生出这等事端。 叶屠苏双臂一环,将林牵洛抱住,大袖随风翻飞,似是一幅极美的画。 明哲查看了几具尸体,从其后颈上发现圣火教标志的火焰纹身,起身禀道:“大人,是圣火教地煞堂的人。” 叶屠苏嗯了声,眼中紫光闪现,心中恨意渐浓,默默咬牙:二教主赤红尘…… 林牵洛紧紧依在叶屠苏怀里,心情慢慢平复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听着他有力且均匀的心跳声,林牵洛竟有种想要依赖的感觉,真想永远这样靠在他的怀中。 享受着这种美好的感觉,林牵洛的意识还是慢慢回归到现实之中:“我杀了人,杀了两个人。” 叶屠苏的手臂紧了紧,轻轻嗯了一声,心疼的抚着她的背。 “叶屠苏,谢谢你,又救我一次。” “你我之间何必说谢呢,更何况你现在所遭受的这些,皆因东厂而起。” 林牵洛忽然想到魏辰将军还在沟渠之下。直起身子,正色说道:“还有魏辰将军……” “你见过魏辰?” “今日若不是有他在,我也没有机会逃出来。” “他在何处?”叶屠苏说得平淡,并不像与魏辰有什么深仇大恨。 林牵洛带叶屠苏来到她把魏辰推下去的沟渠边,却不见了魏辰身影。 叶屠苏眉头一蹙,朗声说道:“魏辰将军,在下东厂叶屠苏,奉太后口谕寻九王爷和王爷亲随,魏将军可否暂时放下仇怨现身一见。” 听叶屠苏这话,林牵洛便肯定那魏辰与叶屠苏确实有仇。 她朝他看去,但见他目若朗星,俊美如画。 若是不知他身份的人,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好看得没有半分瑕疵的男子竟然是天下人人忌惮的东厂厂公。 叶屠苏声音远远传出,却半晌不见回应,他细细觉察周围气息,除了他们这群人,周遭竟感应不到活人的气息,想必魏辰已经走远了,便派了一队人马去寻。 林牵洛这时放松下来,才觉双手灼伤之处疼痛难忍,不由得蹙起眉来。 叶屠苏见她双手红肿起泡,眉间阴霾更甚:“前面便是青龙镇,咱们去那里暂住一宿。” 将林牵洛抱上马背,一路缓缓而行。 到得青龙镇时,已是二更天,一行人在青龙镇住下。 叶屠苏便命人送来烧伤药膏帮她包扎了双手。 叶屠苏小心翼翼的给她的手敷药,又仔细的缠上纱布。 有那么一瞬间,林牵洛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就是她此生挚爱。 她自己都被这个想法吓到了,用力甩了甩头,要把这个不现实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叶屠苏见她用力摇头,问道:“头疼?” 林牵洛一愣,道:“没有,只是有些累了。”她结结巴巴的捋不清思绪。 叶屠苏没说话,帮她包扎了受伤的手,然后起身出了房间。 林牵洛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似乎开始依赖这个太监了,怎么办? 不多时,叶屠苏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客栈的小厮。 两个小厮各自端了一个木盆进来放在床边,然后退了出去。 林牵洛见木盆中盛了热水,兀自热气腾腾。 “你这是……”林牵洛低声问,心里有些忐忑。 “累了一天了,洗洗脸脚好睡些。”叶屠苏说。 林牵洛傻傻一笑,看了一眼自己被包成粽子的双手,正要开口,却见叶屠苏将毛巾放入水盆中搓了搓拧干,帮她擦脸。 林牵洛吓傻了,一动不动仿似雕像一般愣着,任由叶屠苏给她擦干净脸。 “脚——”叶屠苏放下毛巾,将另一盆热水端到床边,沉声说。 “啊,什么,你,干嘛……” 叶屠苏不耐烦的说道:“洗脚。” “呃,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第132章 厂公大人的温柔 林牵洛还没回过神来,叶屠苏已经蹲下身子,伸手在盆中试了试水温,确定水温合适,然后托起林牵洛的脚,帮她脱下鞋袜,将她白皙的脚按进了盆中。 林牵洛越发惊愕得话都说不出来,他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双脚,林牵洛触电般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林牵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就那样低着头半跪在床边,认真且温柔的帮她洗脚。 “我自己来。”林牵洛心跳得厉害,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你自己能洗?”叶屠苏抬头看看她的手。 “我……”林牵洛脸上一热,红晕热到了她的耳根,一张羞红的小脸越发秀美动人。 脚上那种麻麻痒痒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奇怪,又很受用。 叶屠苏帮她洗了脚,扶她躺下,这才命人将两只木盆端了出去。 有叶屠苏守护在侧,林牵洛情绪渐渐平复,沉沉睡去。 叶屠苏守在床榻边,静静的看着林牵洛,眼中满是心疼。 就在青龙镇,太后派的人险些杀了这个姑娘。 还好,他收到那封神秘的信件,才知道是她。 他从京城赶来,从傍晚到深夜未曾一刻停留,还好来得及阻止那一场刺杀。 而这一次,在知道林牵洛被贼人掳走时,便一刻未曾停歇,一路寻着蛛丝马迹疯了一般的赶来救人。 他也恨自己,为什么如此担心她,就因为她是那个曾为他挡箭的姑娘么? 不,他本不是个心软的人,又怎会因为这个姑娘莫名其妙为他挡箭而心生怜爱? 当初羊悲亭中,这个姑娘忽然出现,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替他挡的那一箭,虽是徒劳,虽是多余,甚至是添乱。 当时叶屠苏本想将箭震回去反杀那刺客,但林牵洛将箭挡下了,他只好化茶水为利刃取那刺客性命。 对叶屠苏而言,这个姑娘的举动非但没有帮到他,反而险些挡住他还击对方的路线。 那个时候他以为她必死无疑,那箭头不仅淬了剧毒,还刺穿了她的身体。 他本想将她葬了,却发现她还活着—— 那些天,林牵洛伤势严重,好几次几乎就那样死去,她伤势反复,从未真正清醒过。 每次她冰冷的小手紧紧抓住自己手腕的时候,叶屠苏都有种想要永远保护她的冲动。 叶屠苏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心软,变得慈悲,虽然这份心软和慈悲只给了这个女子。 或许是在羊悲亭,或许是在羊悲亭外的林荫小路上,或许更早更早,早得他都记不太清楚了。 遇见这个女人,羊悲亭挡箭并非叶屠苏与她初见。 那一日,林牵洛穿着一身蓝色罗裙,靠着路边一棵大树睡觉,她看去那般无助和疲惫。 叶屠苏信步走来,眼角睨了靠在树根边上睡觉的姑娘一眼,姑娘睡得沉沉的,却微微皱着眉头。 一只全身通红的毒蛛挂在细细的蛛丝上,慢慢坠下,眼看着便要落在她白皙的脸上。 叶屠苏手指轻轻一弹,一股真气凝结,哧地一下,将那毒蛛击飞出去,毒蛛死了,被他的真气镶入了另一棵树的树皮上。 做出这个举动时叶屠苏自己都觉得十分诧异。 他深深蹙了蹙眉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心里生出些许不安来。 他都不记得自己这双手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只为铲除异己、只为先皇遗命、只为自己而存在,几时用来帮助别人了? 但是羊悲亭里,这个女子又再出现,甚至用她单薄的身体为自己挡箭。 救了她后,听闻太守府出动了府兵,后来更出动了衙门的兵马,就为寻找一个失踪的姑娘。 她莫非就是林大人的女儿林映月? 有那么一瞬,他竟期望这个姑娘便是林太守的女儿林映月,是皇上赐婚给他的妻子。 后来明哲打听到这个受伤的姑娘乃是林家庶出的女儿林牵洛。 知道她并非皇帝赐婚给自己的妻子,叶屠苏心底深处竟有些失望。 他把刚刚脱离生命危险的林牵洛送回到太守府,放在太守府门前的石狮旁,在暗处看着林庆旭把她抱回府去,这才返回京城。 原本以为把她送回去,此生不再见,没想到她竟然坐上了自己的花轿。 他努力地想要疏远她,却仿佛越走越近。 …… 翌日,林牵洛醒来。 静谧的房间里,叶屠苏坐在桌边闭目养神,他一手搭在桌上支着额头,睡得安详宁静,俊美如画的脸仍然干净得一尘不染。 林牵洛傻呆呆的盯着叶屠苏看了一会儿,随即回过神来,心中一暖:他,竟守了我一夜? 林牵洛轻轻掀开被子一角爬起身来,但轻微的声响却惊醒了叶屠苏。 他抬头看向林牵洛,淡淡说道:“醒了?” 他的眼神虽然仍是冷冰冰的,声音也是一贯的冷漠,但林牵洛心里却是暖暖的,似乎习惯了他的冷酷无情。 同样,叶屠苏仍然拧了温热的毛巾帮她擦脸,甚至帮她穿上鞋袜,披上外衫。 林牵洛看着蹲跪在面前帮她穿鞋子的叶屠苏,不禁咧嘴笑起来,露出一排珍珠般整齐好看的牙齿。 叶屠苏抬头看她,林牵洛立即收敛笑容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手,还疼吗?” “好多了。” 林牵洛心又开始怦怦乱跳,莫非这个太监真把自己当成亲人了,但这太监不是坏人么?不是魔头么?竟然会有这般温柔的一面! 不多时,东厂的人便端来了早点,叶屠苏道:“吃完早点咱们便回京城。” 林牵洛闻见面香味,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的抗议。 叶屠苏浅笑:“这面不错,嗯,真香!”便大口吃了起来。 林牵洛见叶屠苏吃得香,但自己双手包得严严实实,根本拿不了东西,更何况拿筷子吃面条。 她皱起眉头,罢了,手受了伤难道就要饿死不成?于是便如小狗般直接低头去吃碗里的汤面。 叶屠苏不作声,只嘴角微扬,浅浅而笑。 这女人,还真是不肯开口求他啊。 第133章 吃面 见林牵洛吃了几口,不仅没吃到多少食物,反倒是在她粉嫩的唇上、嘴角边、下颌上,甚至鼻尖上都沾了些许汤汁。 叶屠苏看着她的眼神从冰冷到浅笑,从浅笑到疼惜……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净得一尘不染的手帕递到林牵洛面前,想要替她擦拭嘴角的汤渍。 林牵洛不理他,继续吃。 叶屠苏便将她的面碗移到一旁,道:“听闻林大人当年是皇子们的老师,怎地把自己的女儿教得这般没有涵养。” 叶屠苏猜她会生气,会回怼,但就是想看她生气的样子。 果然林牵洛抬起小脸与他平视,正色说道:“正因为父亲当年是皇子的老师,所以没有时间亲自教导我们兄妹。” 舔舔嘴唇的汤渍,林牵洛继续说道: “家里都是大夫人操持,所以我这个庶女呢就只跟着哥哥和妹妹上过一年学。 映月妹妹学规矩、学礼仪,学四书五经、学三从四德、学琴棋书画的时候,我在河边抓鱼,在树上捉鸟,在市井嬉戏,好不快活!” 林牵洛说着抬起被包得圆滚滚的双手在叶屠苏面前愰了愰: “厂公大人,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手被绑成这样,是拿不了筷子吃饭的,那既然拿不了筷子也不能等着饿死是吧,怎么办呢,只好这般吃了。吃相是难看了些,不过填饱肚子最重要,你说是么?” 果然还是怼回来了。 叶屠苏微微一笑,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有道理。” 叶屠苏看着林牵洛的手,他故意把她的手用纱布左缠右缠,缠得像个球一般。 这时见她双手在自己面前晃悠,顿感滑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林牵洛当然知道他在笑自己的手,便狠狠瞪他,见瞪他没有用,便伸手打他。 “哎哟——” 手才刚碰到叶屠苏手臂,手上灼伤处就火辣辣一阵疼痛,疼得她急忙缩了回来。 叶屠苏一把抓住她手腕,脸上笑容尽失,轻轻蹙起眉来,说道:“吃了早点我给你再换一次药。” 说着端过林牵洛的面碗,挑起一小撮面条便要喂她吃。 林牵洛一愣,然后不客气的吃他喂过来的面条。 叶屠苏一边给她喂面,一边用手帕帮她擦去脸上沾着的汤汁,这一切,林牵洛感觉像是活在了梦中。 叶屠苏帮林牵洛重新上药包扎了红肿的双手,这一次,他没有故意将她手缠成球了,而是细心的系了个蝴蝶结。 林牵洛要在青龙镇逛逛,叶屠苏竟也由得她。 二人不觉间来到上次进京时住的青龙客栈,林牵洛驻足道:“上次进京遇刺,便是在这家客栈,还好有惊无险。” 想起进京那夜的刀光剑影,还有那犹如穿破天际而来的奇怪声音,问道:“可知那晚行刺我的是什么人?” “都过去了。”叶屠苏淡淡说道:“以后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 脸上仍是他惯有的冷漠。 这还用问他知不知么,明明就是在他的默许下,太后那边派来的杀手,欲在青龙镇结果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准东厂厂公夫人林映月。 还好那个杀手够笨,还好宣王派来的人及时阻止,否则…… 叶屠苏后背一阵发凉。 午饭后,从青龙镇返回晟都。 林牵洛与叶屠苏同骑一匹马。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人惧怕的东厂厂公此时在林牵洛心里有了另一种诠释,她感觉在他身边有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安全,甚至呵护。 一路上,林牵洛解释了自己前往城隍庙的缘由。 一行人走得缓慢,走走停停,倒像似游山玩水。 林牵洛也自然是被路上景色吸引,看这看那,问东问西,恨不得将这大好河山尽收眼底。 回到京城,天色已晚,经过一家面馆时,林牵洛忽然说道:“屠苏,我还想吃面。” 他们一路从青龙镇赶回京城,现在戌时都快过了,还没有吃晚饭,一行人都已经饿了。 叶屠苏勒住马缰,顺着林牵洛的视线看过去,但见面馆门前挂了一面红底白字的幡子,写着“纪家面馆”。 幡子经多年风吹日晒,原来鲜红的颜色已经变得十分暗淡。 面馆里一对忙碌了一天的老夫妻正在收拾桌椅板凳,准备歇业休息。 “看样子店家要打烊了,不如回东厂吃。”叶屠苏往面馆里瞅了一眼。 林牵洛叹道:“好多年没吃他家的面了。” 叶屠苏便对明哲道:“你们先回东厂。” “那大人……” 明哲话才出口,叶屠苏就打断他的话,说道:“无事。” “是。”明哲驾了一声,一挥马鞭,带着一队人马回东厂去了。 林牵洛自然知道他的用意,这一大群穿着东厂制服的人若是突然闯进小面馆,定然会吓坏店里这对老夫妇。 叶屠苏翻身下马,又扶林牵洛下来。 林牵洛仰头看了看纪家面馆的幡子,便笑吟吟地走了进去:“大叔大娘,还有面么,来两碗。” 老夫妻转身朝这二人看去,但见一男一女站在店内。 男的身形修长,丰神俊朗,虽是一身黑衣,却难掩富贵之气,让人一瞧便不是普通之人; 女的一身素青罗裙,容颜姣好,不仅长得十分好看,那笑容更让人如沐春风。 哪怕这对老夫妻心情再如何郁闷不安,见了她的笑容也增了几分欢喜。 林牵洛见桌子板凳都已经收整好了,担心吃不到面,便道:“我夫妻二人赶了一天的路,现在还不曾吃晚饭,不知可否劳烦大叔大娘……” 她话还未说完,那大娘便道:“看二位风尘仆仆的,赶了一路想必又累又饿吧,刚巧还有点擀好的面条,老头子,赶紧煮面去。” 说完,她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一张桌子出来,用抹布拍了拍桌子和凳子以示干净:“二位快坐下休息,面条一会儿就好。” “谢谢大叔大娘。”林牵洛便坐了下来,叶屠苏也在一方桌前坐下。 林牵洛四处打量了一番,轻声说道:“小时候很喜欢吃他家的面,自从父亲被贬去了绥州,便再没吃到了。” 第134章 小伙伴参军去了 “官宦人家的千金,便算是庶女,也是养在府内,鲜少出门抛头露面的,更何况当年太傅大人家的女儿,会经常到这街边小店吃面?”叶屠苏不可思议的看她。 “我从小就是野丫头。”林牵洛笑道:“大夫人巴不得我越野越好,野到嫁不出去更好。” 说话间,纪大娘便端上两碗面条放在桌上:“二位客官慢用。” “大娘,怎么就你们两位辛苦开店养家呢,您家孩子呢?” 纪大娘一听,眼光就暗淡下去,叹道:“夫人有所不知,我们有两个孩子,大女儿嫁人了,小儿子参军去了,现下家里就剩下我们老两口,靠着这面馆糊口。” “参军了?” 林牵洛知道大赓国富庶强大,且现如今也非战乱年代,虽偶尔与邻国起些争端冲突,甚至这两年来与西戎的战争,实际上朝廷也并没有强行征兵,参军纯属个人自愿形为。 “大娘,您的儿子心中有大抱负那是好事儿呀。” 纪大娘却叹道:“干什么不好,非去参军,他随宣王的大军戍边还没回来,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纪大娘说着眼眶便红了。 纪大叔连忙过来安慰她说:“路是他自己选的,咱们呀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待儿子回来的时候能见到咱们。” 林牵洛起身道:“大叔说得对,而且你们的儿子一定吉人天相,肯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纪大娘心情稍许平复,道:“谢夫人吉言。” 林牵洛坐下来,看着这对老夫妇又回到厨房开始忙碌的收拾,叹道:“小武哥哥参军去了……” “小武?”叶屠苏取了筷子,帮林牵洛拌匀了面条,听她这么嘀咕,颇感诧异。 林牵洛道:“小时候我扮男装遛出府来跟小武哥哥他们一起玩,来他们家吃面都没付过钱。” 林牵洛想到小时候装扮成小男孩和纪小武他们一群小男生一起嬉戏打闹的场景,不由的会心一笑。 虽然一想到齐冬子,心中还是有些伤感。 “那这次一并把之前欠的面钱连本带利一并付了。”叶屠苏说着,挑了一筷面条喂到林牵洛嘴边。 林牵洛也不客气,张嘴吃了。 叶屠苏喂她一口,自己吃一口,场面温馨。 就连那对老夫妻都朝他们投来慈祥的笑容,纪大娘忍不住夸了一句:“夫人嫁得这么好的夫君,真是好福气。” 林牵洛脸上一热,有些羞涩的说道:“大叔大娘成亲几十年还能相敬如宾,互相扶持,才让人羡慕呢!” 二人吃了面,叶屠苏叫道:“结账。”取出一锭金元宝放在桌上。 纪大叔和纪大娘吓了一跳,他们可没有那么多银子找零。 纪大娘为难的说道:“公子,我们这小本生意,这个找不开呀。” “不必找了。”叶屠苏说,唇边勾着一抹浅浅的笑容。 一锭金子不算什么,更何况他可不想自己的妻子欠别的男人什么人情。 林牵洛便拿起桌上的金元宝硬塞进了纪大娘的手里。 在林牵洛看来,叶屠苏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铁公鸡,尤其是对自己。 他刚才说要帮自己连本带利一并付了这些年欠的面钱时,林牵洛以为最多也就是一锭银子了事。 看来这家伙只是对自己这个夫人小气而已。 “这个……”纪大娘自是十分吃惊。 光顾他们小店的人大多是平民百姓,那些达官贵人是看不上到他们这小店吃面的,一般收到的都是铜板,连碎银都很少见,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大的金元宝,关键是不用找零。 纪大娘捧着那只沉甸甸的金元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牵洛也不多话,对叶屠苏道:“夫君,咱们走吧。” “好。” 二人出了面馆,叶屠苏便先扶林牵洛上马,然后足一点地飞身上马,将林牵洛护在身前,轻轻一夹马腹,缓缓朝东厂行去。 东厂门前,明哲早已等候多时,见厂公和夫人回来,便禀报说绥州林家来人了。 叶屠苏看向林牵洛,嘴角微勾,冷冷说道:“林家的人,是来看看他们家小姐还活着么?” 明哲却十分小心:“大人借一步说话。” 两人耳语几句,叶屠苏表情有些古怪,对林牵洛道:“林家来人,你猜是谁来了……” 林牵洛道:“莫非是琴儿,她愿来京城陪我了?”心中一喜,便忙往里跑去。 叶屠苏双眉一蹙,正欲叫住她,明哲已经拦住了她,说道:“夫人,来的不是琴儿姑娘。” 林牵洛颓然止步,转身问明哲:“哑大叔?” 明哲虽不知道哑大叔是谁,但来的是什么人他当然再清楚不过了,于是摇摇头。 除了琴儿和哑大叔,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来京城看她。 大夫人魏姈恨她入骨,定然是第一个排除的人,林映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可能只身来京,更不可能来东厂看她。 哥哥闭门苦读,准备明年殿试,这个时候定然也不会来京,那又会是谁呢? 莫非是父亲进京办事,顺道来看看自己?又或是闻嬷嬷? 她此时能想到有可能来东厂看自己的也只有这么两个人。 但很快又否定了闻如絮会来看她的想法。 闻如絮去了宣州溢城,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嫁到东厂。 再说若来的是闻如絮,应该不会惊动明哲亲自来东厂门口向厂公大人禀报。 林牵洛心事重重的跟在叶屠苏身后,到了大厅外,她却迟疑了,脚步缓了下来,一闪身躲在门外,探着脑袋往里看。 叶屠苏也不管她,径直走进大厅,只见林章和魏姈站在厅中,二人身边则一前一后跪着两个姑娘。 叶屠苏不认识跪着的这二人,但躲在门外的林牵洛又怎会不认得,竟然是林映月和小雪。 小雪的背影似乎更消瘦了些,头埋得低低的,像即将行刑的死囚一样。 叶屠苏在主位坐下,朝着堂下这几人一一看过去。 她虽未见过林映月,但从跪着的两个姑娘的衣着打扮来看,一眼就能辨认出,那个一身粉衣的姑娘便是林映月。 第135章 请罪 两个姑娘低着头跪在地上,从叶屠苏的角度看过来,几乎看不到她们的脸。 “林大人,有失远迎。”叶屠苏脸上的笑容带丝煞气。 “不敢不敢,是下官冒昧。”林章朝着叶屠苏拜了一礼。 “林大人一家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明哲,备上前几日隋南来的好茶。” 明哲应了,吩咐下人去沏茶。 叶屠苏坐在主位上,正好能看到躲在门外探头探脑往里看的林牵洛。 他淡然一笑,虽然吩咐备茶,却不请林章夫妇入座,更没让两个姑娘起身。 只是颇感兴趣的再次朝林映月打量过去,说道:“这两位姑娘是林大人带来的吗,不知跪在此处所为何事?” 林章脸色有些难看,说道:“是小女林映月和她的婢女小雪。” “是林姑娘?”叶屠苏故作惊诧:“林家姑娘不是一个月前便嫁到东厂了吗?” 林章立即向叶屠苏行了一礼,道:“下官有罪,下官疏忽。” “林大人疏忽了什么,又有什么罪?” “回厂公大人,嫡女映月才是皇上赐婚给厂公大人的夫人。” “哦,竟有此事?”叶屠苏冷笑:“林家嫡女,抬起头来。” 林映月哪敢不听厂公大人的吩咐,怯生生的抬起头,却不敢去看叶屠苏。 叶屠苏嘴角带着玩味的笑,仔细打量这个被称为绥南三州第一的美人。 但见这美人儿,头上金钗玉饰,鬓边一朵金线丝绸扎成的粉花,再衬上一身粉衣,一张俏脸越发的粉嫩。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美目含泪,轻轻抽泣,竟是连哭也哭得那般好看。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便是心如钢铁之人,见她这般模样,只怕也得化为绕指柔了。 这姑娘肤白似雪,大大的杏眼儿,黑葡萄一般的眼眸,小脸生得又娇又媚,樱唇瑶鼻,当真是软玉温香、沉鱼落雁。 叶屠苏面无表情,长长的丹凤眼里亦是平静得波澜不惊。他嘴角泛起一抹浅笑,寻思林章千里迢迢把这美人送来请罪,到底欲意何为? 林章见叶屠苏久久不语,心中忐忑,说道:“下官教女无方,送亲当日小女映月竟胆大妄为让她人替嫁,下官一时不察酿此大祸,请叶大人恕小女无知之罪。下官得知真相后,一刻也不敢怠慢,将月儿送来东厂,望能弥补过错。” 叶屠苏微笑,又向堂下两个姑娘瞅了一眼:“哦,林家姑娘竟如此胆大妄为,林大人倒是说说,想要如何弥补?” 林章道:“皇上赐婚给厂公大人的是映月,所以下官今日带小女前来请罪,望能与大人商量商量,莫要犯了欺君之罪。” 林牵洛躲在门外,听了父亲这番话,亦是暗暗心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父亲竟然会在得知真相后将林映月带来东厂。 不论结果怎样,林牵洛还是心中一暖,原来在这世上除了去世的娘亲外,还有个疼爱她的父亲。 林映月此时稍稍抬起眼来,朝叶屠苏看过去。 泪眼朦胧间看到那个端坐在主位上的人,一身黑衣,面色白净,生得十分俊美。 但林映月的心却是冰冷的,她的心情和林牵洛正好相反,父亲将她送来东厂的举动已经让她心灰意冷了。 她是宁死也不愿嫁进东厂的,她有自己的执着和坚持。 哪怕这个东厂厂公生得再如何俊美,但在林映月看来,这张俊俏的脸上无不透着阴霾和让人畏惧的肃杀之气,林映月对面前这人只有害怕和惶恐。 她更不会被这张俊美绝伦的魔鬼面孔所折服,她心中最完美的男子只有九王爷宣王赫连衡。 更何况堂上坐着的这个好看的男子也算不得男人,他不过是一太监而已。 就算面前这人不是太监,就算他再如何权势滔天,就算他俊美如仙,他——也只是臣子,怎能与宣王高贵的皇族血统相提并论。 在这世上,也只有宣王那样身份尊贵的男子才是她委以终身的不二人选。 “小女子林映月,给厂公大人赔罪,还请厂公大人饶恕。” 林映月鼓起勇气说,心里仍是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甚至充斥着浓浓的恨意和不甘。 她恨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怕的是这辈子和宣王的缘分就此尽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父亲竟然如此偏心,姐姐都已嫁到东厂一月有余了,他竟还要绑自己来,想将林牵洛换回去。 她本以为只要林牵洛顺利嫁入东厂,父亲便算知道了真相,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从小到大,林映月一直认为父亲不喜欢姐姐的,父亲不让姐姐接受教育,动不动就罚跪祠堂,打手板…… 但关键时候才知道,原来在父亲心里,一直深爱的是那对母女。 看来还是母亲看得透彻,对这对母女早早提防。 叶屠苏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随手拿起桌上一只铜铸的小猴摆件把玩着。 眼角不经意的瞅了一眼门外探着小脑袋的林牵洛,嘴角的笑意更加浓了。 “你是小雪?”叶屠苏没有接林映月的话,目光转向了跪在林映月侧后方的小雪。 小雪低低垂着头,冷不防听到厂公大人问她话,意外之余浑身一颤,身子压得更低了,轻轻回道:“是” “听说是你送我新婚夫人来京的,现下又说本厂公的夫人身份有假,莫非她不是皇上赐婚的林家姑娘?那她是何人,为何要假冒林家小姐?” “回大人,嫁给大人的是我家大小姐,不是外人……”小雪战战兢兢地说。 小雪不敢看叶屠苏,猫着身子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虽然害怕,但还是鼓足勇气,想要为二小姐争一丝希望。 魏姈也连忙接口道:“叶大人,嫁来东厂的姑娘是林家的长女,只因她生母走得早,疏于管教,行事偏激,没想到她竟然做出此等事来。不过她亦是林家女儿,并非外人。” 叶屠苏看了一眼门外探着小脑袋的林牵洛,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林映月。 第136章 是她要替嫁 林映月跪在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甚至连个蒲团都没有,身子早已支撑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叶屠苏不紧不慢的上下打量着林映月,看得林映月从一开始的害怕和憎恨到忐忑不安,再到心惊胆颤,五味杂陈。 叶屠苏只是静静的看着林映月不说话,众人也都不敢作声,大厅中安静得针落可闻,各人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心也越跳越快,越跳越乱。 良久,叶屠苏微微一笑,赞道:“姣姣如月、眸眼如星、贤惠淑德、秀外慧中,果然是倾国倾城之姿——林大人的两个女儿还真是天壤之别呀。” 虽是句句赞美林映月,但这个恶贯满盈的大太监的夸赞却让魏姈母女心中一阵寒意。 林章正色道:“厂公大人此话何意?” 叶屠苏道:“林家两个姑娘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贤惠淑德、知书达理,一个刁蛮任性、不学无术。” 林牵洛弓着身子趴在门边,听到叶屠苏如此贬损自己,便朝叶屠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缠着厚厚纱布的手临空比划几下表示抗议,真恨不得立即提一把刀去跟他拼命。 她虽然几次三番在叶屠苏面前如此自损,但这家伙居然在林家人面前这般贬低自己,实在是过分。 但转念一想,莫非自己在叶屠苏心里真的如此一无是处? 也是,自己哪里能和林映月比,说她“刁蛮任性、不学无术”也算贴切。 叶屠苏眼光从林牵洛身上划过,微微一笑,对林映月柔声说道:“替嫁——映月姑娘难道是跟本厂公开了个玩笑么?倒是有趣,你二人且起来说话。” 声音温柔好听,仿佛怕吓着林映月一般。 林牵洛轻咬朱唇,心中颇为郁闷。 这家伙果然是喜欢林映月。 也是,像林映月这样不仅漂亮,而且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谁不喜欢! 只是为何父亲和魏姈会把映月送来东厂,还说什么自己替嫁,难道当初魏姈给自己看的圣旨是假的? 但魏姈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伪造圣旨来欺骗自己呀!只要圣旨不假,那林家确实算不上欺君罔上,自己更说不上替嫁。 小雪见这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说话却如此温柔,心中惧意便减了大半,忙去扶林映月起身。 林映月却躬身朝叶屠苏叩了个头:“还请叶大人饶恕映月,否则映月不敢起来。” 叶屠苏对她越是赞美,林映月心里就越是害怕。 万一这个恶人真的看上自己,那父亲将林牵洛换回去的想法不就成真了,她不就得一辈子留在东厂,一辈子侍候这个太监? 不,她不要,她宁死也不要嫁给这个太监,她这辈子非宣王不嫁。 叶屠苏的目光微微一寒,冷冷说道:“林小姐这是何意,莫非本厂公一天不饶恕你,你便一天不起来吗,即是如此,那便好好跪着。” 魏姈连忙上前,来到女儿身边说道:“月儿不是这个意思,小女生性胆小怯懦,并非有意顶撞大人。想必是她腿跪着麻了,起不来。您大人大量,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伸手去扶林映月,小雪也从另一边搀扶,这才将双腿跪得有些僵硬生麻的林映月扶了起来。 看着这个弱不经风的林家嫡小姐,叶屠苏原本脸上温柔的笑容渐渐淡去,渐渐冰冷:“谁来说说是非对错?” 林映月在小雪手臂上捏了一下,小雪会意,虽然心里也对这位厂公大人十分忌惮,但她既是林映月的婢女,便要为林映月赴汤蹈火,否则又怎么在林家立足。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跪了下来,朝着叶屠苏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都是小雪的错,不该为护二小姐便怂恿大小姐替嫁,老爷和夫人并不知情。” 叶屠苏嘴角上勾,露出阴霾的微笑,再次看向趴在门边的林牵洛。 “难道林家虐待于她?否则本厂公实在想不出东厂比你太守府好在哪里,能让一个姑娘冒着杀头的危险嫁到我东厂来?” “本厂公一向有自知之明,这天底下,或许没有哪个姑娘自愿嫁来东厂,嫁给我这太监,包括堂下跪着的映月小姐,定然也是这般想法吧,林夫人,你说是吧?” “这——”魏姈语塞。 林映月听得暗暗心惊,一块素绢绣花手绢轻轻拭了拭眼泪,再次跪了下来,哭道:“大人所言极是,映月确实不愿嫁来东厂。” “你说什么?”林章又惊又怒,脸都绿了:“厂公大人,下官管教不严,还请大人恕罪。” 林映月却哭道:“姐姐命运多舛,因是庶出,从小自卑,映月与姐姐自幼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后来皇上赐婚,映月终日以泪洗面,姐姐怜我,愿替我嫁。映月一介女子,没有主意,便听了姐姐的话。” 林映月抽泣着继续说:“姐姐替映月出嫁后,映月终日躲在姐姐房间,生怕爹娘知道我尚在家中。直到那日,东厂来人要见姐姐的侍婢琴儿,爹娘才知晓了实情。” 林映月哭得梨花带雨,声音温柔,字字句句都能酥到人的骨子里去:“还请厂公大人莫要怪罪姐姐,她也是为了映月才做出替嫁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我自卑?我自愿?我争着抢着要来?林牵洛气到咬牙切齿。要不是魏姈以琴儿性命相胁,我怎会答允? 林映月这番话表面看来,她是为自己求情,但林牵洛听了心里却十分不舒服。 明明是被魏姈逼得走投无路,从林映月嘴里说出来,却成了自己哭着喊着抢着要嫁来东厂的? “原来如此。”叶屠苏笑道:“映月姑娘别跪着,姑娘身子娇弱,怎经得起久跪,起来吧,小雪,还不快扶你家小姐起来。” “是。”小雪忙扶林映月起身,弯腰给林映月轻轻揉了揉膝盖。 “各位请坐。”叶屠苏摆摆手,这才让一直站着的林章夫妇及林映月入座。 林映月便与父母三人在一旁坐下。 第137章 要换夫人吗? 下人奉上茶来,叶屠苏看着碧绿如玉的茶汤,微笑道: “林大人,这乃是上等的扩叶珠茶,只生长在隋南地区人迹罕至的雪山峰峦之上,也算珍贵。” 林章以前也从未接触过叶屠苏,见此人阴晴不定,心中着实没底,有所顾忌,言语上更是不敢有半分不敬,说道: “听闻隋南一带有高耸入云的雪山,哪怕是炎炎夏日,山峰之上亦是白雪皑皑,扩叶珠茶便生于雪山顶上悬崖峭壁之上,产量甚少,采摘困难,确是难得一品的好茶。” 说着端起茶碗嗅了嗅,道:“茶香扑鼻,清幽自然,果然是好茶。只是贤婿竟还叫老夫林大人,未免见外。” 林章心知,不论留下的是林映月抑或是林牵洛,他都是岳父的身份,只是不知道这个身份是否能让叶屠苏莫要过多为难。 叶屠苏也端起茶杯,笑道:“岳父说得对,是小婿见外了,当叫一声岳父大人才是。岳父大人果然见多识广,对此茶也颇有见地。岳父,请!”说着轻轻抿了一口茶。 林章道:“请。” 喝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茶,入口清凉,沁人心脾。” 魏姈则暗暗思量如何才能让林映月脱身,又不落人口实。 看着这个臭名昭著,被人说成是杀人魔头的东厂厂公,虽谈不上谦谦君子,平易近人,但眼下看来却也不像传闻所说那般可怕,应该不会太过于为难林家。 更何况自己在朝中多少也有些后台,她的父亲魏老将军三十年前便是打下北煊国的大功臣,战功赫赫,先帝爷赐下的尚方宝剑至今还高高悬于魏将军府正堂匾额之上。 魏老将军不仅是历经三代皇帝的朝中元老,魏家更是为保大赓江山,两个儿子相继战死沙场。 魏老将军膝下二子一女,两个儿子年纪轻轻便先后战死在西戎边境,留下年幼的孙儿由魏老将军抚养长大。 而这两个为国捐躯的将领便是魏姈的哥哥。 魏姈想到此处更心生了几分得意,就算这太监再如何只手遮天,只怕多少也要给我父亲魏老将军个面子,还不至于太过苛刻。 但转念想到林章胆小,不敢得罪东厂,又想护林牵洛周全,知道嫁入东厂的是林牵洛后勃然大怒,硬是将林映月押来东厂请罪。 两个都是他的女儿,他却如此偏心,关键时候才知道他真正袒护的是林牵洛,只因林牵洛是他最爱的女人所生吗? 魏姈想到这里,不由的妒火中烧,哪怕那个女人已经去世多年,却仍是魏姈心中一辈子化解不了的心结。 林映月见父亲和母亲喝了茶,便端起茶杯起身道:“大人,小女子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给大人赔罪,还望大人看在映月胆小无知的份上,宽恕姐姐和映月之罪。” “请”。叶屠苏微笑,笑容极是好看。 叶屠苏抿了口茶说道:“岳父,此事的前因后果小婿已然知晓,但林大人押了映月姑娘来我东厂说是弥补错误,恕小婿愚笨,实在不知岳父大人想要如何弥补?” 林章拱手一礼,道:“贤婿,既然月儿才是皇上赐婚于大人之人,便让月儿留下,让洛儿随下官回家。” “哦,再换回来是吧?”叶屠苏笑起来,声音平淡:“林大人果然学识渊博,不愧是当年都察院监察御史兼大学士,连让本厂公换夫人这种事都想到了。” 林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贤婿,当日来我府上传旨的司礼监公公专门说过,让月儿准备准备,择日进京与大人完婚,下官万万不敢违抗皇上旨意。” 叶屠苏当然知道皇上赐婚的是林映月,当日给东厂赐婚的圣旨乃是皇上在御书房亲自交给他的。 圣旨上未曾提及林映月名讳,但叶屠苏清楚的记得,当日皇帝亲手递给他圣旨之时说过的一句话:“听闻绥州太守林章之女林映月,德才兼备,容貌更是绝世无双,亦当得起厂公夫人之称谓,今赐予督公……” 想到此处,叶屠苏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的寒芒,煞气顿起。 林章见叶屠苏脸现怒意,忙道:“贤婿有所不知,洛儿自幼便定了亲,故而……” “定了亲?”叶屠苏眼眸微不可察的波动一下,接口说道:“不知是哪家公子,如此没有福气,竟与这样一个顽劣不堪的女子定下了亲事。” “我顽劣不堪?” 林牵洛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冲进大厅去,但转念一想,不对呀,她干嘛如此冲动,这个时候跟叶屠苏这家伙较什么劲? 林章见她来势汹汹,刚才那句“我顽劣不堪”大有跟叶屠苏叫嚣的气势,惊愕之余,起身阻止:“洛儿,不得无礼。” “爹。”林牵洛没有顶撞父亲,一个多月不见,父亲看上去竟又苍老了些。 林牵洛眼睛一红,将两只包扎得像大粽子般的手藏在了袖中,上前几步来到林章面前,朝父亲拜了一礼:“爹,是女儿不好,让您操心了。” 林章此时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你可还好?” 林牵洛正要说话,魏姈却抢先说道:“你看她这一副毫无教养的样子,像过得不好吗?” “母亲在背后损我,便是有教养?” 林牵洛目光停在了魏姈身上,想起琴儿被恶犬咬得体无完肤,丢在又冷又破的柴房里的样子,心中便悲愤难平,骂道:“你这毒妇,居然敢来?” 魏姈一愣,气得浑身发抖:“这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如此跟母亲说话,家教何在?” 林牵洛冷冷一笑:“这正是母亲您教导有方,琴儿呢,你把琴儿怎么样了?” 在林牵洛心里,一直不相信琴儿真的回家乡去了。 她了解琴儿,只是琴儿那封亲笔书信,却是旁人造假不得的。 但在得到琴儿亲口对她说这番话前,她心中的疑虑便不会消散。 听她提起琴儿,别说幕后黑手魏姈和知道内情的林映月,就连叶屠苏都跟着紧张起来。 这些人中,也只有林章、林牵洛和小雪不明真相。 第138章 请为女儿做主 小雪虽是林映月心腹丫鬟,但小雪从京城回到康晤城的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林映月不会在一个丫鬟面前说起,毕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最好各自烂在肚子里,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琴儿回家乡去了,难道你没有收到她的信?”魏姈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她知道这小丫头精得很,更何况此时她会问琴儿的事,便证明她对琴儿回家乡去的这个说法心存疑虑。 只要自己显出半分惶恐不安,怕便会被她猜个八九不离十。 “是么?” 林牵洛冷冷说道:“你别忘了,我曾经说过什么,琴儿若有什么不测,我定饶不了你。” 魏姈心中虽是又惊又怕,但脸上强自露出笑容来: “洛儿,你这说的什么话,琴儿那丫头自己说不想来京城,要回家乡去,我难道还能把她给绑了送过来。” “最好是这样。”林牵洛虽恼,但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满。 林牵洛暗自下定决心,定会找机会查明真相。 魏姈身在东厂,倒不敢如往常一样跋扈,她微笑说道:“母亲的话怕是你也不信,小雪,你来说。” 小雪道:“回大小姐,琴儿她不愿来东厂,夫人给了她些盘缠,让她回家乡去了。” 这番话,也是小雪回到太守府后,林映月对她说的。 当时小雪心里还唏嘘不已,没想到琴儿那丫头,表面看起来对她家小姐忠心耿耿,大难来时还不是悄悄跑了。 “真的?”林牵洛目光紧紧盯着小雪,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 她和小雪相处时间不多,只不过从康晤城到她嫁进东厂的十来日时间,但林牵洛看得出,小雪这丫头是个心里有事,脸上藏不住的主,即便掩饰得再好,也多少会露些痕迹。 “自然是真的。”林映月接口说道:“难道姐姐连月儿也不信了吗?” 林映月表现得十分平静:“琴儿虽忠心侍候姐姐,但她也惧怕东厂,相信她选择回家乡去,内心定是十分不舍姐姐的,只是这东厂声名在外,一般人听到东厂二字,便已吓破胆了,岂还敢来……” 林映月说着已经走到林牵洛面前,伸手便拉住了林牵洛的手腕:“不知姐姐过得可还好?” 她一时心急,竟未注意到林牵洛双手缠着厚厚的纱布。 林牵洛眉头一皱,强忍了疼痛。 林映月靠近林牵洛,对她附耳道:“映月知道是母亲逼你的,但映月这么说是迫不得已,相信姐姐也不愿看到林家抗旨被满门抄斩。” 林牵洛虽恨魏姈,但林家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亦不能不顾及。 更何况如果现在让她在林家和东厂二者选一,她宁可留在东厂,也不愿回林家与魏姈勾心斗角。 “我知道姐姐对琴儿的感情绝不是一般的主仆情谊,便如我对小雪一般。只是她不愿来,母亲也不好勉强。 不过姐姐和琴儿主仆情深,老天也不会忍心让你们分开的,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二人定有缘相见。” 叶屠苏一脸阴霾,冷冷看着林映月,心中委实不快。 这是诅咒林牵洛死么,这个女人看似无害,心机却深沉恶毒。 叶屠苏虽不信邪,若是诅咒真能要人性命,那他自己只怕早死了千次万次。 但不知为何,便算天下人人咒骂他,他也无所谓,但听到有人咒骂林牵洛,心里却万分的不爽。 此时怒火中烧,明亮的眼眸里瞬间透出浅浅的一抹紫色,旁人不知,但明哲知道厂公怒了。 叶屠苏手腕用力,紧紧捏住在手中把玩的一只小铜猴子,那铜猴子便如面团儿一样,瞬间变形。 此刻,他有种想要将林映月碎尸万段的冲动。 但在林牵洛面前又不好发作,毕竟东厂查到了真相,却在他的授意下隐瞒了林牵洛。 这反而成了他的掣肘,若此时说出真相,他不敢想象林牵洛会如何伤心难过。 林牵洛不知道琴儿已死,听她这么说心情反倒平复了些,林映月不愿来东厂,自己也不想回去,这本就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 林映月拉着林牵洛的手微微一紧:“姐姐,映月的命便在姐姐一念之间。” 林牵洛双手烧伤之处被林映月碰到,疼得她皱眉叫了一声:“轻点儿。” 林映月这才注意到姐姐的手受了伤,缠着厚厚的纱布,急忙松开问道:“姐姐的手怎么了?” 林牵洛故作委屈,转身看着林章:“爹,牵洛好想你,好想回家。” 林章亦是十分心疼这个女儿,听她如此说,心中酸涩,柔声说道:“爹爹便是来接你回家的。” “女儿在这里受尽欺凌,我这手……”林牵洛一副饱受委屈的样子。 她抽了两下鼻子,抬起手来说道:“叶厂公残暴,我不过没熨好他的衣服,他便用烙铁烫伤我的手,还请爹爹和母亲为女儿做主。” 叶屠苏险些没噎到,一口气差点就上不来了。但很快,他眼睛里的浅紫色褪去,平静的看着面前这群人。 林映月原本粉嫩如荷花般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退开几步,拉住母亲的手臂,惊得浑身发抖。 她刚刚才对姐姐说,自己的命便在她的一念之间,姐姐这是想要她的命吗? 做主——这天下谁敢对阵东厂厂公叶屠苏。 就算面前是皇帝,也不敢轻易说出“好,朕为你做主,向叶厂公讨个说法”这种话,更别说林章一个小小文官了。 林章见女儿双手缠着纱布,浓烈的药味儿从纱布里散发出来,想必伤得不轻。 他面如死灰,脸色青白交替,嘴唇抖动却说不出话来。 林牵洛不敢再惊吓父亲,便转身走向林映月道:“映月,你放心,此番我回到家里,定会替你好好孝敬父亲母亲。小雪,你是留下来照顾二小姐,还是跟我们回家去?” “林牵洛,东厂何时轮到你说话了。”叶屠苏终于开口了,他将手中捏得变形的小铜猴往桌上一扔,长身而起,从主位上走下来。 第139章 娃娃亲 厅中本无风,但他衣袂飘飘,竟是从身体里散出一股阴冷的气流来。 林牵洛睨他一眼,这样就生气了吗,你之前说我什么来着,刁蛮任性、不学无术。 只许你损我,不许我出口恶气?谁让你在魏姈面前如此贬低我的,不跟你怼一怼,心中着实憋屈。 林牵洛挑衅的朝叶屠苏挑着眉,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 叶屠苏见了她这表情,反而安下心来。 一转念明白了她说这番话的目的其实和自己如出一辙,不过是吓唬林映月母女二人罢了。 好吧,我就跟你演一场戏。 叶屠苏嘴角拉出一个不易察觉的浅笑,继而沉下脸来冷冷打量林映月。 “本厂公的夫人,不需要丫鬟侍候。”声音冰冷,四月的天气都似乎能把人冻住。 小雪惊慌失措的看了一眼叶屠苏,但若二小姐真的命该如此,那自己也必定要留在这个恐怖之地。 方才一番谈话,小雪已经感受到了这位厂公大人的冷酷无情,阴晴不定。 从大小姐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浓烈的药味来看,她的手伤得定然不轻。 想着林牵洛的话,烙铁烫手,那是怎样的恐怖啊。 看来坊间传闻厂公大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多半不假。 若换做是二小姐嫁来东厂,她娇弱的身体如何能承受那魔鬼的摧残。 小雪惊骇之余,重重跪倒在地上,行的五体投地之礼:“叶大人,大小姐既已嫁进东厂一月有余,若是换她回去,岂不,岂不让人笑话。” 她一面哭,一面转身爬向林章:“老爷,您就算把大小姐换了回去,谁还敢娶大小姐,请老爷三思呀。” 这个问题,林章不是没想过,嫁过给东厂厂公的女子,就算仍是清白之躯,又有谁敢娶回去。 但皇帝赐婚的是嫡女林映月,林家嫁来的却是庶女林牵洛,这明摆着就是欺君之罪,一旦被人告发,林家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送来林映月换回林牵洛,这是唯一保全林家的法子。 林牵洛就算真的嫁不出去,他就养她一辈子,也总好过在东厂受苦。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林家把我东厂当成什么地方了?”叶屠苏怒斥。 “厂公大人息怒。”林牵洛道:“既然父亲送妹妹来京城想要换我回去,那么我二人你要留谁,你决定吧。” 叶屠苏脸色阴沉沉的,冷不丁林牵洛把矛盾丢给了自己。 转念又想,莫非是自己太过自以为是,这天下间只怕没有哪个女人真心愿意留在东厂,真心愿意和一个太监过一辈子吧,只怕是巴不得赶紧回家去,赶紧离开东厂,赶紧离开自己——想到这里,心里莫名一痛。 叶屠苏心痛不过一瞬,他很快平静下来。 林牵洛离开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就算没有林家今日这一出,他也有打算让她离开。只是让她回林家生活在魏姈那个女人眼皮子底下,绝非好事。 他微微一笑,脸上从未有过的温柔:“刚才映月姑娘若说不怕我东厂,我倒是不信了。不过岳父大人,小婿只知皇上将林家小姐赐婚于我,却不知还有嫡庶之分。” 林章回道:“贤婿有所不知,圣旨上虽未提及嫡庶,但当日传旨的司礼监邱公公却是指定让月儿一起接的旨。” “原来如此。”叶屠苏微笑:“林牵洛,你岂说说为什么替嫁?难道我东厂比林家太守府好么?” 林牵洛道:“不过一个虎口,一个狼窝罢了,在哪里不一样?不过,我没有替嫁,林家也没有抗旨。”林牵洛理直气壮地说。 这话听得叶屠苏心里舒坦极了,她这是愿意留在东厂了! 小雪连忙接口道:“大小姐说得是,那日司礼监的公公来林家传旨,虽说是让二小姐与老爷夫人一起接的旨,但当时大小姐身在洛城,否则,大小姐岂会不一同去接旨。” 林章怒道:“胡说八道,你一介婢女,如此胆大妄为,谁给你的胆子?” 林牵洛见小雪忠心护主,倒也难得,林映月有这么忠心的婢女也算是她的福气。 林映月有她相爱的人,我反而无所谓,在东厂和这臭太监打打闹闹也总好过在林家处处被魏姈欺压算计要强太多了。 小雪被林章这一喝斥,颤抖着朝叶屠苏叩下头去:“小雪有罪,一切都是小雪的主意,与两位小姐无关,还请厂公大人开恩。” 林章道:“下官带月儿前来,便是想阻止之前的错误,贤婿若能助林家脱困,下官定感怀于心,永不敢忘。” 叶屠苏冷笑道:“那若此事办得不令岳父大人满意,是否岳父大人便要与小婿结怨了?” 林章忙起身说道:“不敢不敢,下官唐突,下官并无此意。” 叶屠苏道:“那依岳父之意,可有万全之策?”言下之意是同意换妻了? 堂中众人这时却各怀心事,魏姈、小雪想的是如何让林映月全身而退。而林牵洛想的却是,你果然还是想要她! 林章道:“洛儿自幼便定了亲事,只因几年前受了伤一直留在洛城养伤,这才耽搁了婚事,还请贤婿开恩,准下官带洛儿回去。” 魏姈恶狠狠的瞪林章一眼,他这是下定决心要留下林映月,带林牵洛回绥州去了,竟然连林牵洛定过亲事的事儿都捅了出来。 魏姈怒道:“十六年前的娃娃亲你还记着?当初芸姨娘在世的时候说的话,难道老爷忘记了不成。 那家人早让一场大火烧没了。若是人还活着,早该上门来提亲了,何必等到现在。” 听完这番话,脸色难看的不只有林章,叶屠苏更是一脸土色,他紧紧的攥紧拳头,迷人的丹凤眼里由内而外透出一层阴郁的紫色。 林牵洛也垂下了眼眸,如果梁姑姑一家还活着,是不是自己的结局就不一样了呢。 叶屠苏坐回主位,抿着茶,脸色冷峻如冰,缓缓说道:“不如,你们两姐妹都一并留下吧,我东厂多一个人,还是养得起的。” “这,不妥。”林章委实吓了一跳。 第140章 留谁? “林大人,你在朝为官数十年,难道不知道东厂的规矩么?进了我东厂的人,没有一个能全身而退的,囚犯如此,属下如此,女人,亦是如此。想要出去……” 叶屠苏冷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林大人就算不知,那看看历任暗影司首领……也该知道。” 他没明说历任暗影司首领如何,出生于官宦之家的林章多少也听到些传言,岂有不知之理。 林章脸色煞白,不经意的瞟了站在另一边的明哲一眼,明哲面无表情,但林章额头上豆大的汗都浸了出来。 大赓国自成立东厂以来,为保证属下忠心,形成一个不成文规定。 上百年来,历任厂公不论身死或离任后,新任厂公必定斩杀暗影司督办和七名暗影司首领,换成自己心腹。 历代相传,从无例外。 百年来,东厂换了八任厂公,暗影司督办和首领死于刀剑下、死于斩首、死于割喉、死于弓弩…… 更多的是在主公尸体面前自尽而亡,若有逃匿者,东厂则下达特级追杀令,千里追杀、千刀万剐,从未留下活口…… 叶屠苏接任厂公时,因前厂公是他的义父,故对义父的心腹之人亦算仁慈,赐了鸩酒,让他们死个痛快,为其留个全尸,并葬于京城西门外的洙山之上,伴其义父坟茔之侧,以示生死守护。 听闻当年三处首领封亦平藏匿起来,叶屠苏几乎动用整个东厂势力寻找其下落,最后在宣州野外找到其尸体。 因尸体被野兽啃噬得面目全非,便算其他全部特征吻合,叶屠苏都没能为三处首领的死亡画上句号。 所以,从不设副职的暗影司,却因原三处首领尸身未能确认,三处破例设了副首领,由这位副首领津浪行使首领职权。 也是因此,历任暗影司督办和首领对厂公大人皆忠心耿耿,只因厂公若是离任或者身死,他们亦不能活命。 也可以说,暗影司督办、首领和厂公的荣辱、命运都是捆绑在一处的,余生唯有效忠,唯有拼命相护,至死方休。 林牵洛不知道叶屠苏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看得出来,父亲脸色惨白,连嘴唇都在颤抖。 “林大人,入我东厂者想要离开,那便只能是一具尸体。 林大人可想好了,要将映月姑娘也留下来?在她尚未入我东厂之前,林大人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叶屠苏此话,本是想让林章知难而退,速速带林映月离开。 但林章愣了半晌,不知是没有领会叶屠苏用意,还是执念太深:“还请叶大人放过洛儿。” 魏姈的牙都快咬碎了,怒道:“林章,你这是要逼死月儿吗?” 叶屠苏心里也在挣扎,让林牵洛离开自己,离开东厂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就算没有林家来闹这么一出,他也有让林牵洛离开自己的想法。 但是从魏姈除掉琴儿一事来看,让林牵洛回家反而是最不安全的。 林章道:“月儿已经错了一次,不能一错再错,便让月儿留下来。何况洛儿自幼定下婚约,下官不敢违背当年誓约。” 魏姈怒目相向,若不是在东厂,只怕是要把林章撕了都不解恨:“你让洛儿嫁给谁,那孩子早就夭折了,你难道想让洛儿嫁给一个灵位不成。” 林章怒视魏姈,道:“叶大人,此乃洛儿生母生前心愿,还望叶大人成全。” 父亲今日所作所为,已经让林牵洛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父爱,这便够了:“爹,映月已经有心上人了,便请爹爹成全映月吧,至于我——我愿留在东厂。” 林映月见林牵洛竟帮她说话,虽然意外,但林牵洛这句话,却着实给了她勇气和希望:“爹爹,月儿今生非衡哥哥不嫁,若是爹爹硬要逼月儿嫁给他人,月儿宁愿一死。” 叶屠苏嘴角勾起一抹杀气:“让本厂公猜猜映月姑娘的心上人是谁?莫不是带兵戍边的宣王赫连衡吧?” 林映月不作声,算是默认。 叶屠苏道:“只怕要让映月姑娘失望了,据探子回报,宣王在班师回朝途中,遇奸人暗算,落入万丈悬崖,大军搜寻近一月无果,只怕是无生还可能了。” 他冷冰冰的说,转而看向林牵洛:“夫人再如何诚心为宣王祈祷只怕也是枉然,如今皇上只等寻到王爷尸首便布公天下。” 林牵洛虽不认识宣王,但这样一个戍边的大将军,话本里的大英雄,就这样遭人暗算,不免惋惜。 林映月则脸色惨白,眼眶红了一圈,轻声道:“不可能的,你骗我!” 叶屠苏道:“叶某是否该偶尔做做好事,成全一下姑娘呢——”他微笑,但笑容却带丝杀气,意味深长地说道:“明哲,上酒。” 明哲会意,出了大厅。 “叶大人这是何意?”林章听了叶屠苏这句话,心中生出不好的感觉。 叶屠苏阴冷的微笑,眼眸中煞气渐浓:“岳父大人的两位千金,我东厂要么留一个,要么一个不留。” 这个“留”字,听得林章、魏姈等人心中一颤,这个留字分明就是死啊。 “本厂公在想,到底留谁呢?” 叶屠苏阴阳怪气的说道,明哲亲自端了只托盘进来。托盘里放着两只白瓷酒杯,雪白无瑕毫无二致。 杯中盛了酒,远远便能闻到奇异的酒香。 叶屠苏正色道:“便让老天爷来决定吧。这两杯酒你二人一人一杯各听天命。若映月姑娘侥幸活下来,我准她选择去或留,决不为难。” 林章急了,照叶屠苏这说法,无论如何他都得失去一个女儿,急忙求情,叶屠苏却不为所动。 魏姈也终于怕了,这太监果然不是善茬:“一切怪我家教不严,才酿成此祸,但一切皆成定数,还请厂公大人宽恕,饶了月儿吧。” 叶屠苏诡谲地笑:“我一太监,本也没想过要娶妻,但皇上抬爱赐下这门亲事,对于东厂来说,不过就是多一张嘴吃饭而已,无所谓这幅碗筷给谁。 但你林家肆意妄为,不把皇上和我东厂放在眼里,势必这代价多少还是要付出一些的。” 第141章 两杯毒酒 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林牵洛看着叶屠苏,她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 真的是各凭天命,还是他想让谁死,又或许,只是吓唬她们?他和父亲同朝为官,难道真的要撕破脸皮? 叶屠苏道:“两位姑娘请吧,这一杯酒喝下去,便各听天命吧。” “各听天命!”林牵洛的心莫名一寒:“叶屠苏,你是要我们姐妹俩其中一人的命吗?”半晌没作声的林牵洛终于开口了:“其实你要谁死,说一声便可,何必让我们姐妹之间赌命呢?” “怎么,怕了?”叶屠苏冷冷说道。 “有什么好怕!”林牵洛咬住嘴唇,看着明哲端着的两只酒杯,叶屠苏想娶的一直都是林映月,否则怎会请旨赐婚? 也罢……她的手包着厚厚的纱布不能端酒杯,只好两只手一起用力,才勉强将靠近自己的那杯酒捧在双手之间。 林映月便也端起了另一杯酒,落泪道:“生无可恋死又何妨,衡哥哥,映月来陪你了。” 小雪立刻扑过去拦住林映月,哭道:“小姐,让小雪替您喝吧。” “这丫鬟倒是忠心。”叶屠苏说:“不过今日谁也不能替喝,否则你太守府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东厂。” 小雪像受了惊吓的羔羊,紧紧拽着衣角退开几步,小姐若死了,自己也就没有容身之地了。 林映月捧着酒杯,转念想这太监心思狠毒。 他说衡哥哥死了,却未必见得,我若死了,还怎么与衡哥哥厮守一生,想到这里不禁害怕。 无论如何,在见到衡哥哥尸首之前,映月便认定你还活着。 这太监说过,若自己侥幸活下来可以选择去留,所以她得活着,她要活着与衡哥哥相守一生。 林牵洛悠然一笑,是的,她也在赌,赌这杯酒没有毒,更赌这两杯酒都无毒。 当然,若是叶屠苏想要她的命,她也认了:“映月,干杯。” 林牵洛捧着酒杯正欲喝下,却听林映月叫道:“等等,我要你那杯。”毫不犹豫地夺过了林牵洛手上的酒杯。 林牵洛本来也不知道哪杯酒有毒,也没多言,见林映月将她的那杯递过来时,便双手接住道:“随便,你爱换便换呗。” 她瞅一眼叶屠苏,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不论自己喝的是哪杯酒都没关系,就如他所说,听天由命而已,不由得心中隐隐作痛。 林牵洛又看向端酒进来的明哲,酒是他端来的,或许叶屠苏真不知道哪杯有毒,但明哲肯定知道。 只是明哲同样面无表情,像座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哪怕一个细微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林牵洛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心痛,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不过一月有余,但不知为何,她早把明哲当成了朋友,把叶屠苏当成了亲人,把东厂当成了自己的家。 而自己在他们心中又算什么呢,姑且相信这两杯酒其中一杯有毒,那么如果自己喝下的是毒酒,他们也当真没有一丝怜惜之情么? 林映月见她迟疑,和刚才说喝就喝,毫不畏惧,视死如归般的样子比起来,林映月更相信现在自己手上这杯酒是没有毒的。 微微一笑,林映月脸上多了几分傲娇:“怎么姐姐不敢喝?没关系,我先干。” 将酒一饮而尽,细细感受身体变化,却没什么不适,便对林牵洛得意地说道:“我已经喝了?”催促林牵洛喝酒。 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妹妹,竟然都盼着她喝下毒酒? 林牵洛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落,她转身看着叶屠苏道:“若我死了,请夫君以夫人之礼葬了我。” 叶屠苏见她原本莹亮的眸子黯然失色,心中一拧,莫名痛了一下。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看着林牵洛黯淡的目光,叶屠苏的心跟着疼了起来。 这丫头此时心里定十分难过的吧,但这份疼惜之情只在一瞬间,就被他冷漠的表情深深掩埋起来。 叶屠苏冷冷说道:“你我既然已拜堂成亲,自然是要以夫人之礼相待的。” 林牵洛淡淡一笑,也罢,从此天地间便再也没有林牵洛此人了,把心一横,将酒一饮而尽。 烈酒入口热辣,她的眼睛不知不觉间已经湿润。 哭什么?林牵洛暗骂自己懦弱,硬是将眼泪忍了回去。 叶屠苏看着她,嘴角边仍是浅浅的笑意。 林牵洛喝下了酒,细细觉察身体的异样,腹中疼痛由轻到重,渐渐蔓延开来,原来这杯真是有毒的。 林牵洛忍不住伸手压住胃部,脸色也越加苍白。 “莫非姐姐这杯才是毒酒?”林映月面色平静,不喜不悲。 林章额头青筋暴起,悲从中来,一个箭步上前来便拉住林牵洛手臂:“洛儿,你怎样?” “爹,我没事,只不过要去见娘了,这样挺好的,您别难过。”林牵洛有气无力的说。 林章摇摇头,老泪纵横:“叶大人,贤婿,求你饶了小女吧,若今日你必取我林家一人性命,那就取了下官的命吧,请你放过洛儿。” 林牵洛心中一暖:“爹爹莫要求他。” 林牵洛从怀中艰难的取出太后交给她的玉佩,递向林映月:“映月,若宣王平安回来,请你将此物交还于他,若是他……若是他真遭遇不测,你就留着做个念想吧。” 林映月一愣:“这是,衡哥哥随身的玉佩——”她曾见过宣王腰间挂着的玉佩,确与林牵洛手中这块十分相似,不会有假。 林映月伸手去接,但手伸到一半又颤抖着缩了回来,又惊又怒:“你怎么会有衡哥哥的贴身玉佩,原来你们一直在我面前演戏,原来你们一直暗通款曲,却把我当成傻子一样戏耍……” 她话还没说完,林牵洛已经被她这番话雷得外焦里嫩的。 什么叫我和他暗通款曲,我连那宣王的面都未曾见过,何来的暗通款曲? 正要解释这枚玉佩的来历,便见林映月猛咳一声,一口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怎么会,原来这杯,这杯也是毒酒!”林映月瞬间脸色煞白,表情十分痛苦。 魏姈连忙扶住她,“月儿——” 第142章 一颗解药 林章越发急了:“叶大人,小女不懂事,如果有什么得罪大人之处,还请叶大人你大人大量,饶她们一命吧。” 这一回,魏姈和小雪也吓得不轻,齐齐跪下,磕头如捣蒜般为林映月求情。 叶屠苏仍是微笑,笑容干净漂亮,没有看魏姈和小雪,对林章说道:“岳父大人,这么快便改口叫小婿叶大人了么?我说过生死有命。” 魏姈怒道:“月儿乃是魏大将军的外孙女,你竟敢——” 叶屠苏冷冷的哼了一声:“那又如何?” 魏姈见此时的叶屠苏一脸煞气,不由得浑身一颤,不敢再说话。 “我,我不想死。” 林映月痛苦而绝望,眼见林牵洛虽腹痛难忍,却并未像自己这样到了吐血的地步。 莫非两杯酒里的毒并不一样,莫非自己这杯才是致命的毒药,不禁害怕。 “我不该换了酒盏,不该。叶大人,映月错了,请大人开恩。”说着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映月姑娘,其实两杯都一样。”叶屠苏微笑,笑容俊美。 但这笑容却让林映月浑身一颤,仿佛她看到的是魔鬼的笑脸。 “叶屠苏,你不讲信用,不是说只有一杯有毒么?”林牵洛腹中剧痛,冷汗淋漓。 叶屠苏并不恼怒,淡淡说道:“本厂公什么时候说过这两杯酒里只有一杯有毒?” “你是没明说,但你说各听天命,难道不是指其中一杯没毒么?”林牵洛说话都觉得吃力。 叶屠苏道:“没错,两杯都是毒酒,解药只有一颗,夫人你拿去服下便可。” 他向明哲伸出手,明哲便从腰间取出个小瓷瓶递给叶屠苏。 叶屠苏打开瓶盖,翻个底儿朝天,也只倒出一颗小药丸来捧在手心,摊开手掌,递到林牵洛面前。 这二人还真是默契,叶屠苏什么都没说,只吩咐他去拿酒,他竟然就知道拿什么酒,拿多少解药。 林牵洛冷笑着瞅了明哲一眼,骂道:“一丘之貉,助纣为虐——” 明哲却面无表情,由得她骂。 林牵洛伸手接过解药,转眼见林映月痛苦万状的样子,竟然又心软了,这个仅小她两个月的妹妹虽不是一母同胞,但自小一起长大。 林牵洛经常被父亲罚跪祠堂,林映月总是悄悄送水、送食物,甚至送来软垫让她跪得更舒服一些,只是不知为何,她们越长大,心就离得越远。 可是现在,她又怎能忍心见死不救:“不可能只有一颗解药,叶屠苏,也给映月一颗好吗?” “解药只此一粒。” “不,一定还有……” “解药只此一粒,你服还是给她,你自己决定。”叶屠苏沉声说。 林映月痛苦不堪,断断续续的说:“姐姐,对不起,从始至终都是月儿不对,但,我真的好害怕,害怕不能和衡哥哥在一起,以前、现在,抑或是将来,月儿此生只为衡哥哥,为他生、为他死。 他若是死了,映月绝不独活,但若他还活着,月儿也不敢死、不愿死、不能死,月儿这一生只要衡哥哥。” 林映月眼光定在林牵洛的双手上,这双原本白皙无暇的手,缠着厚厚的纱布,透着浓浓的药味。 原本看到林牵洛受伤,她的心悲喜交集。 悲的是那一抹尚存在心底深处不易察觉的姐妹亲情; 喜的是那双好看的手终于受伤了,会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会不会被她的太监夫君加倍的嫌弃! 但现在这双手,一只捧着解药,一只捧着玉佩…… 林映月的心就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忽然好羡慕这双手,这双手哪怕伤痕累累、哪怕千疮百孔…… 这双手仿佛已经完全掌控了她的命运——生命与爱情。 林映月凄然笑道:“不论姐姐对衡哥哥是否有情,但月儿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他让给你。”说话间又吐出不少血来,脸色越发苍白。 在小雪搀扶之下,仍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漂亮的粉衣被鲜血染红,星星点点,像腊梅一般洒在她粉色的罗裙上。 “映月,你误会了,我不认识宣王,又何来对他有情一说?” 林牵洛皱着眉头,想继续解释,但腹中绞痛难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稍稍伸手,想把玉佩递给林映月。 “不认识?姐姐,都这个时候了,骗我还有意思吗……” 林映月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到嘴边,和着嘴角的血滴落在衣襟上,她猩红的眼睛盯着林牵洛,仿佛要用眼神杀死她。 “映月,我真不认识宣王,便算认识,也不可能与他有何私情。”林牵洛腹痛如绞,声音都已经微弱得快听不到了。 叶屠苏来到林牵洛面前,接过她手中的玉佩,他将玉佩举在眼前,仔细而专注的瞧着。 细腻的羊脂白玉,堪称羊脂玉之上上品,玉佩边缘雕的是镂刻云纹,正中间一面刻的是一个“玖”字,另一面刻的是麒麟,代表该玉佩的主人乃是当朝九皇子。 先皇在位时,每有妃嫔诞下龙嗣,便命匠人打造一枚羊脂玉佩。 公主的玉佩雕刻的是大赓国国花鸾尾花,而皇子的玉佩则雕刻麒麟。 另一面的字,则表示这位皇子或公主的排行。 如九皇子宣王的玉佩,一面刻的是麒麟,另一面刻的是玖字;十一公主襄觅的玉佩则刻的是鸾尾花和拾壹。 叶屠苏看着这枚玉佩,他面色清冷,目光如冰,良久低低的叹了一声:“九王爷,赫连衡……” 其实这段时间,东厂没少派人去寻宣王下落。 宣王是蓉太后亲生儿子,而叶屠苏是蓉太后心腹。 他从未想过与宣王为敌,亦不想伤害他亲近之人,若林映月真是宣王心爱的女子,那么,他真要在东厂里取了她的性命吗? 也罢,牵洛想要她活,便让她活,想要她死,那明年今日便是林映月的忌日。 想到这里,叶屠苏将玉佩轻轻握在手中,对林牵洛道:“夫人若把玉佩交与他人,日后拿什么还给太后。” 叶屠苏提到太后,自然是帮林牵洛澄清,她和宣王之间毫无关系,这玉佩是太后交给林牵洛暂为保管的。 第143章 请你以夫人之礼葬了我 林牵洛心中苦笑,日后……她还有日后吗? “映月,请你相信我。” 看着林映月鲜血染红的粉衣,林牵洛哪能真忍心看她死在自己面前,死在东厂,死在叶屠苏手上。 其实早在叶屠苏说那句“你服还是给她,你自己决定”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把药给林映月了。 “映月,快把解药服下。”林牵洛不假思索,将药递了过去。 “夫人,你真要把解药给她?”叶屠苏伸手拉住林牵洛的手臂。 “叶屠苏,人命或许在你眼里便如蝼蚁一般可以随意践踏,但如果我不顾映月生死,即便苟活,这辈子也不会安心的。” 林牵洛没有犹豫,伸出包着纱布的手掌,将手心里那“唯一”的解药递了过去。 小雪一把抢走她手心的解药,旋即喂给林映月服下,这才向林牵洛跪拜道:“大小姐对不起,奴婢不能看着二小姐死。” 林牵洛的手因小雪抢药时触碰到疼处,她轻轻蹙着眉。 虽然决定把解药给她,但小雪抢药,林映月毫不犹豫服下,林牵洛心中多少有些寒凉。 她此时腹部疼得厉害,以至于她额上汗如雨下,脸色也越发惨白。 见叶屠苏确实没有要给自己解药的意思,心中不禁凄然。 “映月,我一直记着你我儿时种种,咱们兄妹三人一起上学,我被罚跪祠堂的时候,你和哥哥还会悄悄给我送些吃的喝的。不过映月,无论曾经是姐妹情深,还是互相猜忌,从此都互不相欠了。” 林映月服下解药后,身体渐渐恢复,她重重呼了几口气道:“多谢姐姐成全。叶大人,你说我若活下来便可以选择去留,绝不为难,可还作数?” “本厂公说的话自然作数。”叶屠苏眼睛泛起一片紫芒。 这个女人,太后好几次想要取她性命,不料每次都因为林牵洛而坏了计划。 太后想杀她的心较之自己更甚,此时想来,太后此举应该不完全因为皇帝把她赐给自己为妻,这其中多半也有宣王的缘故。 叶屠苏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太后不容她,竟是因为她是宣王心仪的女子,而这个女子却被皇帝赐给自己为妻。 宣王与自己本就不睦,若再因为一个女人起了冲突,那么他和宣王之间的恩怨,将会从情敌演变为护国军与东厂的恩怨,这是太后最不愿看到的事。 而今日,在林映月诅咒林牵洛之时,再次激起了叶屠苏杀她之心,只是林牵洛心软,最终还是将解药给了她。 便算不顾宣王那一层,叶屠苏原本以为林家没人疼爱林牵洛,却不料她的父亲林章对林牵洛这个女儿的疼爱之心表露无遗。 叶屠苏不愿伤害真心对林牵洛好的人,不论是她的亲人也好,婢女也罢,甚至只是偶遇的陌生人,他都不愿伤害。 如果林映月真的死在自己手上,林牵洛势必伤心,她的父亲林章也势必伤心,所以,他不能做让她和她父亲伤心的事。 叶屠苏知道,从林牵洛决定把解药给林映月的那刻起,他已经决定放过这个女人,除非她再次做出伤害林牵洛的举动。 而此刻,林牵洛腹中剧痛,疼得直不起腰来,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裳。 林章再次求道:“叶大人,请大人饶了洛儿吧,一切都是下官的错!” 叶屠苏回神,冷笑道:“解药我已给过她,是她自己要给林姑娘,那便怪不得我了。” 林牵洛拉住叶屠苏衣袖,强忍住腹中剧痛,说道:“叶屠苏,不管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但这辈子我是赖定你了,你是太监也好,是坏人也罢,我都是你拜过天地的夫人,你记得答应过我,以夫人之礼葬了我。” 林牵洛说出这番话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命悬一线之时,她竟然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叶屠苏了。 叶屠苏一呆:“你不求我救你?” 林牵洛心中凄然:“你若不想我活着,求有何用。叶屠苏,你能否答应我,不要再为难我父亲,不要伤害林家。” “洛儿……”林章心疼的看着女儿,都这个时候了,她竟还为自己这个失职的父亲着想,为害她伤她的林家着想。 林章心中伤痛,眼前瞬间浮现与荆丽芸初见时的样子: 一名白衣女子站在漫山遍野开满薰衣草的山坡上,伫立于一片紫蓝相接的浪漫中,笑起来那般纯真美好,她的眼眸清澈温柔…… 那个时候,林章还只是老家江凌县一个小小的县令。 因江凌闹饥荒,朝廷却以国库粮食不足为由,只拨下少许银两赈灾。林章不得不远赴几百里外的洛城求助当时大赓国最大的粮食供应商荆延。 那个时候,林章尚未娶妻。 那个时候,他以为与荆丽芸的爱情将会是永恒,一生一世一双人! 想到此,林章眼底泛红,心痛不已。 “爹,您别怪叶屠苏,他并没有欺负我,他待我很好,女儿的手是自己不小心烫伤的。” 听到女儿的话,林章的思绪才又回到现实,这才发现,自己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娶了魏姈,害得心爱的女人一生愁苦,终为人所害,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 如今更连她为自己生的女儿都帮不了,救不了。 林牵洛哪里知道父亲这一瞬间竟想了那么多,她转身看向叶屠苏:“不知道我的墓志铭会写什么,亡妻叶林氏牵洛?”一时站立不稳,便要倒下。 叶屠苏伸手一搂,便将她抱在怀中:“我为什么要给你立碑呢?” 他的眼中一片肃杀,透出浅浅的紫雾。 林牵洛淡然一笑:“死太监,果然六亲不认,你明明答应以夫人之礼葬我,却又——” “因为你不会死,我不让你死,你便死不了。”叶屠苏紧紧搂住林牵洛,在她耳边低声说。 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只有林牵洛才能听到。 看着林牵洛眼中的疑惑,叶屠苏微微一笑:“这药,不会要了你的命,放心。” 第144章 毒药和良药 林牵洛拽住叶屠苏衣裳,一字一顿艰难地说道:“你是在气我,气我冤枉你,说你坏话……”腹痛如绞,便晕了过去。 “不是的!”叶屠苏心疼的看着晕倒在怀里的林牵洛:“牵洛……” 屋外传来几声鸟儿清脆悦耳的鸣啼,清晨的阳光已经爬上了窗檐,照得屋子里也清亮了不少。 鸟儿的鸣叫声吵醒了熟睡的林牵洛,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素白色的罗帐,这是凤栖,她的卧房。 腹中已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昨日种种仿若大梦一场。 叶屠苏趴在床边睡着了,像小孩一样,睡得宁静安详。 好看得无可挑剔的五官,长长的睫毛,一尘不染的皮肤,俊美得让人越不开视线。 我还活着? 林牵洛呆呆的看了叶屠苏片刻,这才轻轻抬起手来,手上缠着的是新包扎的纱布。 这太监又帮她重新上药包扎了伤处。 这一次叶屠苏没有将她的手全部包起来,而是留出了没有受伤的几根指尖。 这一切仿佛都不太真实,她用指尖轻轻触碰他的手,想要证实自己还活着。 叶屠苏的手很温暖,她触碰他的掌心,不想分开。 叶屠苏被她轻触手掌时便醒了,眼神略显疲惫,直起身子朝林牵洛淡淡一笑:“醒啦!”声音一贯的清冷。 “我没死?” 叶屠苏反手轻轻拉住她的手腕:“我不让你死,你怎会死。那药酒对林映月来说是毒药,但于你而言却是良药!” “良药?” “你之所以腹痛难忍,是因那药酒乃是奇寒的玉冰蝉泡制,若非内功深厚之人服了,必是你这般症状。怎样,现在还痛吗?” “不痛了,可为什么说是良药?” “因为服了此药酒,三年内保你不受寒热侵袭,便算到了冬季,也能多少抵御一些寒气。” “映月,也是如此么?” “不,她不同,她和你虽喝下同一种酒,但此酒对她来说不仅没有半分益处,反倒是剧毒之物。” 叶屠苏见林牵洛不解,解释道:“因这玉冰蝉与扩叶珠茶同服,便是致命的毒药。” 林牵洛恍然大悟,却又疑惑道:“那颗解药?” “那确实可解林映月所中之毒,倘若你服下,亦能解了腹痛之苦。” “原来如此。”林牵洛要起身,叶屠苏便伸手扶她起来。 “屠苏,你一直守着我?” 叶屠苏没回答,算是默认。 林牵洛鼻梁一酸,眼眶便红了,她扑到叶屠苏怀里道:“死太监,牵洛不想死,可是牵洛以为你想让我死,当时心里好害怕,也好难过。” 叶屠苏被林牵洛抱着,不禁怔住,愣了半晌道:“对不起——” 叶屠苏任由林牵洛抱着,心情十分复杂。 林牵洛直起身来,看着他冷冰冰的脸,也是,这太监执掌东厂多年,十恶不赦、恶贯满盈也不尽是空穴来风,只怕是自己没亲眼瞧见他作恶,便以为他是好人罢了。 转念想到父亲,问道:“他们呢?我父亲他们可还在东厂?” “东厂岂是谁都可以留宿的地方,不过你放心,你父亲说林家在京城还有宅子,他们可能在京城逗留两日便会回绥州去了。” “嗯。”林牵洛道:“可我,毕竟不是皇上赐婚给你的林映月,本该走的人是我。” 叶屠苏的怀抱宽厚而温暖,林牵洛说这话时却有些伤感:“可是,我竟然舍不得走,我不想离开。叶屠苏,做我的家人,一辈子的家人,可好?” “好!”叶屠苏呆了良久,说道:“你不嫌弃我的身份?我是太监,而且,也不是什么好人。” “也对,你不是好人,可我也不是贤妻,咱们一起改好吗?” “一起改?”叶屠苏浅浅一笑,说道:“可是你没有什么需要改的,改了你便不是林牵洛了。” “姣姣如月、眸眼如星、贤惠淑德、秀外慧中,倾国倾城……”林牵洛缓缓说道。 叶屠苏蹙起双眉,静静听她说。这些话不正是他为了吓唬林映月故意说的么? 他知道林映月母女心中所想,当时越是夸她美,夸她好,就越能让这对母女害怕。 这丫头竟还记着,她这个时候提起来想干什么?叶屠苏长眉微微一蹙。 “我和映月比就真的差那么多吗?她是天上,我是地下,她贤惠淑德、知书达礼,而我,刁蛮任性、不学无术。” “我那是夸你呢……”叶屠苏道:“天上的,虚无缥缈,地上的,可以捧在手心,揽在怀中,相依相守,岂不是更好。” 林牵洛直起身来:“死太监,油嘴滑舌,哪里学来的甜言蜜语?” 叶屠苏正色道:“发自肺腑。” “那我还刁蛮任性、不学无术呢?” “哈哈,世人都说我臭名昭著,恶贯满盈,夫人当然得刁蛮任性、不学无术才般配嘛。” 逗得林牵洛破涕为笑,轻轻捶他两拳。 叶屠苏握着林牵洛的手道:“别动,小心手,还疼吗?” 林牵洛被他握住双手,不知不觉间竟有些面红耳赤:“好像不怎么疼了。” “我帮你重新上了药,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相信不需几日便能痊愈。” 林牵洛心中一暖:“叶屠苏,让我当你一辈子的亲人吧。” “不后悔?”叶屠苏嗅着林牵洛身上奇异的悠香,心里也同样暖暖的。 “绝不后悔,一辈子都不后悔。”林牵洛扑在叶屠苏怀里。 “齐冬子是圣火教地煞堂的人,我却不分是非对错的怨你,昨日我竟然以为你真的要我死。”林牵洛道。 “怎么了?”叶屠苏轻轻将她搂在怀中。 “对不起屠苏。齐冬子是第一次,昨日的酒是第二次,我竟然两次怀疑你,以后,不会了。” 叶屠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好,牵洛你好好休息,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安心待在东厂。” 叶屠苏松开她,微微一笑,起身出去。 林牵洛叫道:“叶屠苏,万事小心——” 话音落时,叶屠苏已关上门,身影映过窗子,消失在林牵洛的视线中。 第145章 夏公公还是嫉恶如仇 叶屠苏匆匆走出凤栖,明哲便紧紧跟了上来。 “如何?”叶屠苏问。 “九王爷没死,据探子禀报,在京城附近见过他,不过,他好像有意躲避,不让咱们的人瞧见。” “躲避?”叶屠苏眉头微蹙:“九王爷到底想干什么,他难道不知太后担心他?” “还有。”明哲表情凝重:“皇上已经知晓夫人并非赐婚的林映月,只怕会有所行动。” 叶屠苏冷哼一声:“龙吟之钥可有什么消息?” 明哲摇头道:“四处和六处正在追查,只是龙吟之钥,民间多处流传,却似乎没有一个是真的,盗走龙吟之钥的人隐藏极深,怕是还需些时间。” “看来是时候把这潭水给搅浑了,待解决了牵洛替嫁之事,我得亲自去寻。” “可是大人,您的身体?”明哲有些担忧。 “无碍。”叶屠苏冷冷说道,眸中紫芒乍现,心中已有了计划。 不须两日,林牵洛的手已大好,虽然还缠着纱布,但已能正常拿筷子吃饭。 手才稍好,她在东厂便待不住了,换上小太监的衣服,大摇大摆的走出东厂,果然真的没有人再阻拦她,叶屠苏说话果然算数。 她明明可以以厂公夫人的身份随意进出东厂的,却为什么还要换上小太监的衣服? 或许是习惯了出门扮成男装,也或许是想去朝阳门找周承谨聊天喝酒。 她走在京城晟都最繁华的长平街上,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好玩。 也许父亲他们已经回绥州去了,也好,林家的人,除了父亲和哥哥,就没有她想见的人了。 林牵洛想到这里便愁眉不展,她曾叛逆的想过绝不嫁那定亲之人,想不到最终那个娃娃似乎是早夭了,被逼嫁给了一个太监,而且她竟然这么快的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觉得这样一辈子也不错。 林牵洛心事重重的走着,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一身湛蓝袍子,身材伟岸,头发梳得顺滑整洁,背上负着一柄刀。 林牵洛脱口叫道:“夏公公。” 那人许是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林牵洛又大声叫道:“夏公公,夏公公……”大步追了上去。 这家伙耳背么?林牵洛难得遇上个熟人,虽然这个“熟人”好像恨透了东厂。 林牵洛追过去,刚要去拍他的肩,那蓝袍男子突然一侧身,大刀已然出鞘。 冰凉的大刀闪着寒芒,转眼间便搭在林牵洛脖颈之上,但见他剑眉一挑,俊目朝林牵洛斜睨过来:“是你——” “是我是我。”林牵洛笑道:“叫了你好半天了,你竟然没听到?” “叫我,什么?”夏塬确实没留意有人叫他,狐疑的收起刀来。 “夏公公啊。” 平时就没有人这般称呼他,也难怪他没有留意。夏塬自然不喜欢这个称呼,除了这个小太监外,也没有人会这么叫他。 夏塬身上似乎永远透着一股浩然正气,俊朗的脸上亦是刚正不阿,嫉恶如仇。 但也正是如此,林牵洛反倒不怕他,这样一个正气凛然的人,是不会无缘无故轻易动手杀人的。 就算此刻他的刀就架在她的脖颈上,林牵洛也没有丝毫害怕胆怯。 夏塬脸上略显怒色:“东厂的小太监,谁允许你这般叫我?” 林牵洛笑道:“大家都是公公,又何必计较呢?”夏塬白她一眼,懒得和这个小太监多费唇舌,转身便走。 林牵洛追上去:“我要找周承谨喝酒去,你去不去?” “周大人可没有时间理会你。” “夏公公,我跟你有仇么,至于这么不待见?”林牵洛睨他一眼:“去吗,朝阳门?” 夏塬白她一眼,大步前行。 林牵洛讨了个没趣,撇撇嘴说道:“懒得与你一路。”便拐进一条小巷中去。 夏塬停下脚步侧目看去,林牵洛的身影已经没入巷子,知她是抄近路去朝阳门了。 夏塬的眉头轻轻一蹙,他想到的是周承谨,周承谨一大早匆匆出了京城,莫不是有了宣王下落? 夏塬缓缓而行,他的目的地是皇宫,自东门而入势必要经过朝阳门。 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一个身形瘦小的青年走到夏塬面前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塞了一张纸条在夏塬手中。 夏塬不动声色,在走出五十步开外后,这才驻足展开纸条来看。 夏塬微微皱眉,宣王既已回京,为何迟迟不肯回宫,莫非是要以身为饵?想必周承谨出城寻找王爷也八成落了空。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又多了几丝疑虑。 “周大人、周承谨……” 夏塬刚到得朝阳门外,便听得有人在城门前叫唤,竟然又是那个小太监林星。 他剑眉微挑,冷哼一声,从林牵洛身边大步走过,手持令牌缓缓举到胸前,守门的侍卫立即让开了道,让他进去。 这家伙还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林牵洛看着夏塬的背影,不禁有些羡慕,羡慕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连皇宫都能出入自由,自己辛苦奋斗那么久,才终于可以自由出入东厂。 这太监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那么恨东厂? 又转念想,周承谨那家伙好像真的不在,算了。 林牵洛悻悻的,刚转身往回走,便听得一阵马蹄声响。 抬头看去,只见一青衫男子骑马过来,青衣在风中摇曳飞舞,男子长眉入鬓,面如冠玉。 “周大人。”林牵洛喜道。 周承谨一勒马缰,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林牵洛。 他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向林牵洛。 这姑娘明眸皓齿,五官俊俏,笑起来有种特别的力量,似乎能把人心中的压抑、愤懑瞬间赶到九霄云外去,这一天的奔波劳累也随着她这一笑烟消云散。 仁寿宫中那个身着鹅黄罗裙跳舞的身影立刻出现在眼前,周承谨不知不觉间竟痴了。 “周大人……”林牵洛见他不语,以为他没认出自己来:“我是林星呀。” 周承谨这才回过神来,林牵洛虽一身小太监装扮,却哪里能掩盖得了她窈窕的身材和姣好的容颜。 第146章 周承谨,逛街去 “林星,好久不见。”周承谨飞身下马,潇洒的落在林牵洛面前,朝林牵洛拱手行了一礼,道:“近来可好?” “好,一切都好。”林牵洛道:“这不闲来无事,来找你喝酒了嘛。” “好啊。”周承谨爽快的应了:“林星,你且稍等片刻。” “嗯。”林牵洛应道。 见周承谨牵马走进朝阳门,对属下交待了几句,便折返回来,眼光却定在林牵洛缠着纱布的手上:“受伤了?” “没事,不小心烫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东厂有人欺负你?”他知道面前这个小太监装扮的女子是皇上赐给厂公的夫人,在东厂胆敢欺负她的也只有厂公叶屠苏了。 “没有,我在东厂好着呢。” “那林星你想吃什么?” 林牵洛一时间也不知道想吃什么,其实就是无聊,想出来走走。 她在京城如今除了东厂的那几个人,也就只认识周承谨了。至于那个嫉恶如仇的夏塬,好像东厂的人都和他不共戴天似的,她都说不清是敌是友。 “时辰还早,要不咱们先去逛逛再说。” “也好。” 一个是青衣出尘的翩翩少年郎,一个是身着东厂服饰的小太监,这样一对人儿走在街上,大家的眼光都是疑惑和不解。 反倒是二人并不在乎旁人眼光,一路上说说笑笑。 “周统帅……”不多时,便听得身后有人叫他。 周承谨回过身去,但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 男人见周承谨回头,咧嘴一笑,挥了挥手道:“果然是周统帅,在下还担心认错了人。”边说边朝周承谨迎了过来。 周承谨见是魏泽,于是回了一礼道:“魏公子。” 魏泽似乎有话要对周承谨说,但瞥见他身边的林牵洛,皱眉道:“周统帅什么时候和东厂这下等的小太监走得这么近了?” 林牵洛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一手拿着糖人孙大圣,虽然两只手仍然包着纱布,但也能灵活的拿东西了。 她本来聚精会神的看街边的杂耍,并不想理会这个不速之客,听得这人鄙视的话语,这才转身朝他打量过去。 只见面前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公子,体态微胖,长相虽不出众,但一身华服,发髻上盘着红玉,腰带上也镶了一圈碧绿的绿松石。 尤其腰带上悬着的那块碧玉,晶莹剔透,端的上品。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只是眼神飘忽,一副纨绔子弟玩世不恭的样子。 林牵洛正要给他怼回去,却听周承谨道:“在下与这位小公公甚是投缘,并不计较身份。” 魏泽哈哈一笑:“周统帅真乃洒脱之人,在下自愧不如。不知周统帅可否……”他瞅了林牵洛一眼,认真地说道:“借一步说话。” 周承谨与魏泽并无深交,平日里也无甚交集,此时主动搭讪定有要事。 周承谨他稍一迟疑,对林牵洛道:“林星,你在此稍等片刻。” “嗯,你去吧。”林牵洛转身钻入人群中,近身去看杂耍。 “请。”魏泽一摆手,便请周承谨上了街边一家茶楼。 上得二楼,周承谨特意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街边的林牵洛。 林牵洛正欣喜的看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表演杂技,不停叫“好”。 小姑娘单脚站在三块垒起的砖上,那砖竖直叠起,看似摇摇欲坠。 小姑娘一只脚稳稳的站在上面,另一只脚高高后翻至颈部,脚上放着一只瓷碗,碗里盛满了水,头顶上,两肩上,双手掌心里也皆放了盛满水的碗,她慢慢挪动变化身形,那碗中之水竟是一滴未洒。 “周统帅喜欢看杂耍?”魏泽见周承谨自从坐下来,眼光就没离开过街边的杂耍摊子,不解的问道。 周承谨回过神来,他哪里是看杂耍,他一直看的都是那个一身小太监打扮的林牵洛。 这姑娘,即便穿得再普通,甚至穿着东厂里下等太监的衣服,都难以掩饰她的美。 周承谨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被一壮汉提小鸡般拽住,拼命挣扎,大声呼救。 他骑马匆匆驰过,回眸看了一眼,也就是那一眼,让他最终改变了决定。 本纵马奔出好远,心中千万遍告诫自己莫要管东厂之事,那不过是东厂里一个小太监罢了。 但那小太监灵秀的双眸,带着惊恐和害怕,带着无助和期盼…… 不知为何,他竟然身不由己的折回来救她,自己都颇为诧异,诧异自己为什么如此在意这个小太监。 直到太后寿宴上看到了跳舞的林牵洛,周承谨的内心才得以释怀,原来“他”是女子,还好她是女子,否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某方面的取向出现了问题—— “不知魏公子找在下所谓何事?”周承谨问。 魏泽四周扫视一眼,见无可疑之人,这才小声问道:“周大人,宣王失踪已近两月之久,不知,不知周统领可有王爷的消息?” 魏泽开门见山,也不兜圈子,但周承谨却一脸谨慎地看他。 这魏泽虽整日不务正业,开赌坊放高利,但事情轻重还是拎得清楚,更善于察言观色。 见周承谨谨慎不语,解释道:“在下并非有意打听王爷下落,只因受人之托。” 周承谨道:“连魏老将军的长孙都没有听到消息,在下小小禁卫军统帅又怎会知道。” “周大人谦虚了不是。”魏泽呵呵笑道,给周承谨盛了杯茶,比了个请的手势。 魏泽呵呵笑了几声,他虽未入仕做官,但官场之事,尤其京城中的官场之事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这周承谨身为禁卫军统帅,掌管三万皇家禁卫军,担任守卫皇宫要务,托此大权者,定然是皇帝非常器重之人。 但此人为人中立,似乎并未加入哪一方势力中去,虽是皇帝手下爱将,却又与皇帝对手太后之子宣王交情匪浅。 只是周承谨此人又不像虚与委蛇,八面玲珑之人,却能周旋在朝中两大势力之间而游刃有余,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 第147章 魏泽攀亲 魏泽的爷爷魏老将军因年事已高,虽是朝中元老,股肱之臣。先皇在世时,魏老将军便主动交出兵权,如今已无实权的他,最看得透彻的便是帝王之家的明争暗斗。 这些事魏老将军是从来不会牵涉其中的,这也是先皇器重他的原因之一。 如今手中没有实权,反而是一身轻松的安享晚年,也算是逍遥自在。 魏泽喝了口茶,见周承谨只看窗外却不说话,心中虽不高兴,但还是不好得罪,继续解释道:“只因表妹让在下帮忙打听打听,故而……” “表妹?”周承谨脸上没有表情,郑重地说道:“皇家之事,你那表妹还是别打听的好。”他把眼光从窗外收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说了也不怕周统帅见笑,我那表妹与宣王乃是一对互许终身的情人。” 周承谨心念一动,抬眼朝魏泽看去,这厮不像说谎的样子,但他与宣王相交甚笃,却不知道王爷有了心悦之人并私定了终身。 见周承谨仍无动于衷的悠然品茶,魏泽略有些急躁:“周统帅,在下所言不敢有半句虚言,我表妹乃是绥州太守林大人之女。” 周承谨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他不经意地看了看楼下人群中的林牵洛,一切便已了然。 他多少知道宣王与林家姑娘之间的事,但说到私定终身四字,还是吃了一惊。 是王爷对私事藏得太深,还是林家那位嫡小姐或是魏泽对此事有什么误会? “魏公子是在跟在下开玩笑么?这天下谁不知道绥州太守林大人的女儿嫁入了东厂。” 周承谨说这话时嘴角略显笑意,精明如他,又是皇上心腹之人,又怎会不知道林家庶女替嫁之事。 周承谨的目光不知不觉的落在了林牵洛身上,她代替林家嫡女嫁入东厂一事,几天前张相已经查明,并禀报给皇上。 只怕在皇上的默许下,过不了多长时间,以张相和德王为首的皇帝一党就会有所行动。 想到这里,周承谨俊眉微蹙,原本温和的眸光瞬间透出一片寒芒,寒冷如冰:“林星,你放心,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定保你无虞。” 魏泽见他这一变化,不由得暗自心惊,问道:“周统帅,是不是在下说错了什么?” “没什么,魏公子,莫非嫁入东厂的不是林家小姐?” 魏泽道:“周大人有所不知,林家有两个女儿,嫁到东厂的是林家长女,与宣王殿下有情的是林家的小女儿。” 他倒不敢说嫡庶之分,生怕被他人知晓林家庶女替嫁之事。 “原来如此!”周承谨也不说破,放下茶杯道:“不瞒魏公子,在下对王爷的安危也甚是担心,可惜还是没有王爷的消息。不过王爷乃心怀天下之人,正气浩然,定能吉人天相,转危为安。” 一顿道:“有关王爷下落,在下确实没有半分消息,听闻东厂受太后之令,一直暗中追查此事,你表妹何不直接询问东厂厂公呢,毕竟那是她的姐夫。” 周承谨不想把今日这难得的时间浪费在魏泽身上,起身朝他拱手一礼道:“告辞。”转身便下了茶楼。 魏泽看着周承谨走下楼梯,便端起茶来品了一口,站起身来朝楼下看去。 他本也没想真的问到什么消息,不过想跟宣王攀点关系。 前几日林家人来府做客,其间姑姑魏姈曾说起过表妹与宣王相互爱慕,情定终生之事。 对于已经丢了实权的魏将军府而言,若能攀上宣王这个表亲,应是助益不少。 虽然魏老将军如今把权势看得轻了,但魏泽不这么想。 碰巧今日在街头遇到周承谨,深知周承谨和王爷私交甚好,能得到王爷安好的消息当然好,就算没有好消息,那么只要宣王还活着,魏家、林家这份担心和记挂就有可能传到王爷那里。 魏泽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此时,周承谨已出了茶楼,听得围观杂耍的人群大声喝彩。 他挤进人群,见此时表演的是胸口碎大石,刚才表演的那个小女孩正在一旁收拾表演的用具。 周承谨环视一周,却不见林牵洛的身影。 “林星——”周承谨喊了一声,确定林牵洛不在人群中,心中一急,长身跃起,身子轻飘飘的飞上街边一幢三层小楼的屋顶之上,居高远眺,欲在大街上人头攒动中寻到林牵洛身影。 对面茶楼窗边的魏泽却被他这一跃惊得半晌合不拢嘴。 传闻这位禁卫军统领轻功不凡,将他喻为燕子,武林人士给他取个江湖诨号叫“梨雨青燕”,寓意他出剑如暴雨打梨花般,又快又准又狠,一袭青衫,身轻如飞燕,来去自如。 此时,就连魏泽这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都忍不住暗自赞叹一翻,梨雨青燕果然名不虚传。 难怪他年纪轻轻,在朝中没有根基,没有靠山,却依然治得三万禁卫军服服帖帖,朝野上下皆人人叹服。 周承谨站在高楼上凝目远眺,林牵洛的身影只在他最后和魏泽说了几句话时离开过他的视线。 他告辞了魏泽便一刻不曾耽搁直接下楼出来找她,这么短短的时间林牵洛是不可能走得太远,以至于让他寻找不到,除非遭遇高手的劫持。 但能在他眼皮子下不声不响,不留痕迹将人劫走的,这天下只怕没有几个人了。 周承谨心中一紧,正要飞身去寻,却见一个小太监笑盈盈的从小巷子里走出来。 小太监肤白胜雪,唇红齿白,眼眸灵动,正一手拿着糖人,一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想必是林牵洛给她的。 周承谨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放下心来。 他足一点地,飞下高楼,徐徐朝林牵洛飞去,轻轻落在她面前:“林星,你这是——” 林牵洛抬眼看来,说道:“这小女孩与家人走散了,一个人躲在巷子里哭。周大人,咱们一起送她回家可好?” 第148章 梨雨青燕 “好。”周承谨莞尔一笑,温润如四月微风拂面。 “方才那人是谁?”林牵洛问。 “魏泽,好像听你说过他欠你钱?”周承谨故意逗她:“不知要回来了没有?” 林牵洛一愣:“他就是魏泽?”还好他不认识自己,否则岂不是在周承谨面前穿帮了。 林牵洛傻傻一笑,岔开话题道:“走,帮这小女孩找家人去。” 周承谨也不再逗她,应了声“好”。 二人寻着小女孩描述的地方走,这一走便将近一个时辰。小女孩的家在城郊的一个小村庄里,说是村庄,其实也就住了几户人家。 “娘,我回来了……” 女孩的母亲听到孩子的声音,便从屋子里迎了出来,小女孩便很快跑上前去扑在了母亲怀里。 “娘,我偷偷跑出去玩,迷了路,是这两个哥哥送我回来的。” 女孩的母亲转眼朝二人打量过来,见一个青衣男子,气宇不凡,一个面容姣好,却穿的是一身东厂太监的衣服。 女人脸色顿时一僵,连忙将女儿护在身后,怯怯的说道:“你们是东厂的人,你们想干什么?” 林牵洛与周承谨对视一眼,十分无奈。 周承谨亦是无奈一笑,朝那农妇一礼,说道:“我二人见这孩子迷了路,便送她回来,并无恶意。” 一顿道:“孩子既然已经安全回家,我们便告辞了。”转身轻轻扯了一下林牵洛衣袖。 林牵洛当然知道自己穿着这身皮,虽然只是东厂低等小太监的衣裳,但扮演的却是欺行霸市的恶霸角色,也就不再逗留,跟着周承谨缓缓向京中方向走去。 “周大人,为什么百姓都怕东厂的人?”林牵洛有些无奈,她并不真的要周承谨给她一个答案。 其实在嫁进东厂之前,她也觉得这些人十分可怕,都是些杀人放火,无所不为的恶人。 但自从认识了叶屠苏,却对这些人多少有了一些改观,至少她觉得叶屠苏似乎并非滥杀无辜之人。 也或许她真的还太不了解这个臭名昭著的东厂头子。 周承谨侧目看她,淡然一笑:“林星,这世间的黑白曲直、孰是孰非非你我能评断,做好自己便是。” 林牵洛却有些茫然,她仰头看向天空:“这天气说变就要变了,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乌云密布。” “快下雨了,此处没有避雨的地方,林星,咱们得走快些。” “嗯。”林牵洛加快步伐,但雨点还是很快洒下来,大滴大滴的落在他们身上。 周承谨伸手拉住林牵洛的手,足下轻点,身子便如飞鸟般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林牵洛被周承谨携着飞起,先是一惊,随即想起他从高高的城楼上纵身跃下的情景,知道这便是传说中的轻功了。 刚开始她有些紧张,有些害怕,担心自己会像被老鹰抓走的小鸡一样,保不准什么时候从空中给抛了下去。 尽管她知道周承谨不会松开她。 周承谨身形极快,于他而言,一片树叶一滴雨都可以借力,拉着林牵洛毫不吃力的瞬间飞出两里路,才在一处山脚下找到一个能避雨的洞穴。 洞穴不大,但也足够两人暂时避一避雨。 两人衣裳、头发均已湿透。 林牵洛蜷缩着身子靠在石壁上,裹着湿漉漉的衣裳。 “冷吗?” 周承谨也是一身湿透,不能给她一件干衣披上,心中多少有些心疼,只能站在洞口,为她把风雨寒气挡住。 “不冷。” 林牵洛也以为自己这样一身湿透会很冷,不过还好,她还能扛得住,或许是因为那杯据说能驱寒的玉冰蝉酒多少作用。 周承谨本想出去外面,让她把衣服脱下拧干晾一晾,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他若真这么说了,林牵洛难免会有察觉,知道自己已经知晓了她女子的身份。 这层纸一旦捅破,或许会维持现在的关系,也或许从此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周承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愿冒险,便在一旁席地而坐。 两人天南地北的胡乱聊着,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大雨渐渐小了,小雨慢慢停了,林牵洛走出山洞,享受着从裂开的云层里透出来的几缕阳光。 湿漉漉的衣裳在晓风吹拂下干得倒是快,但林牵洛胸腹间裹着厚厚的白绫,却极是难干。 二人一路缓缓走到城里已是黄昏时分,腹中已有些饥饿了。 周承谨带林牵洛进了一家酒楼,点了几样菜,两壶酒。 二人吃了几口菜,周承谨便将两人杯子盛满酒,道:“林星,今日淋了雨,该喝点酒暖暖身子。” 林牵洛确实有些冷,见周承谨递过酒来,便没推辞,端起杯来咕噜咕噜便喝了个底儿朝天。 周承谨连忙说:“慢点慢点,别喝太猛。”话音未落,便见林牵洛已经把一杯酒给喝光了。 周承谨无奈摇头一笑,也自端起杯来一饮而尽,又将两只酒杯盛满,这才说道:“可别再喝这么猛了,来,吃菜。”夹了几片牛肉,放在林牵洛碗里。 林牵洛吃菜不多,却喝了几杯酒,身子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冷了,但头却开始有些晕,有些痛,似乎是淋雨着凉,染上了风寒。 林牵洛拄着脑袋:“不能喝了,头晕。” 周承谨见她脸色红扑扑的,以为她醉酒了,道:“林星你喝酒太猛,定是醉了,我先送你回去吧。”正要伸手扶她,眼角余光却瞥见桌边一个黑影。 周承谨一惊,转身看过去。 只见来人一身黑衣,身形修长,俊朗的脸上带丝煞气,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冰若寒潭,正冷冷的看着他们二人。 黑衣男人冰冷的眼神冷冷扫过二人的脸,沉声说道:“不劳周大统帅费心。” “叶厂公。”周承谨正色道。 他与叶屠苏同朝为官,从未交过手,但此人来到身边,他竟然毫无察觉,武功之高,确实不愧是朝野、江湖都闻风丧胆之人。 周承谨眉头轻蹙,若与他交手,自己胜算几何? 第149章 好与坏的定义 周承谨很清楚,自己便算是众多武林人士眼中的高手,但面前的东厂厂公更是深不可测,他从不轻敌,尤其面对的是东厂厂公叶屠苏。 林牵洛一见叶屠苏,一惊之际,人也清醒了不少。 她好不容易才以男儿,不,以太监的身份结识了朋友,可不能就这么穿帮。 趁着叶屠苏还没叫自己名字时,她灵机一动,急忙起身朝叶屠苏行了一礼,道:“属下林星参见厂公大人。” 叶屠苏嘴角一勾,冷笑道:“林星?” “在。”林牵洛答应得十分干脆。 “既是我东厂之人,便该守东厂规矩,还不回去。” 叶屠苏冷眼徐睨周承谨一眼:“周统帅今日好闲啊,以你禁卫军统帅的身份,和我东厂一个小太监混在一起,也不怕失了身份?” 周承谨微微一笑:“叶厂公,周某认为交友不该以身份论,若只为对方身份高贵而结交,便是铜臭之谊,必难长久。更何况,厂公大人身居高位,却还不忘惦记着一个小太监。” “难怪周统帅在朝中左右逢源,今日一见,果然处事圆滑,心口不一。”叶屠苏任谁都不给面子,更何况此人是敌是友尚不明了。 叶屠苏侧目冷眼看向林牵洛,沉声说道:“还不回去?” 林牵洛见这二人明里暗里针锋相对,万一几句话不对付打起来怎么办?还怎敢逗留,连忙起身告辞周承谨,怎料脚下虚浮,险些跌倒。 叶屠苏身形一闪便托住了她,但林牵洛却不小心碰倒了桌边的酒壶,酒水洒了出来,溅湿了叶屠苏一片衣裳。 一时之间,整个包厢内充盈着浓浓的酒气。 叶屠苏眉头微蹙,轻轻咳了几声,似乎因为房间里浓浓的酒气熏得他有些呼吸不畅。 “回去。”叶屠苏一把拉住林牵洛手腕,便拉她出了房间。 周承谨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好看且温柔的笑:“叶屠苏,你最好是好好待她!” 林牵洛被叶屠苏牵着手,明显感觉到叶屠苏的手有些冰凉,脸色也有些苍白:“你手好凉,不舒服么?” 叶屠苏轻轻咳了两声,沉声说道:“是你太热。”拉着林牵洛出了酒楼。 “我,热么?”林牵洛感觉头有些微微作痛,身子也有些不舒服,她轻轻抚了一下额头,似乎真的有些烫。 但林牵洛更明显感觉到叶屠苏生病了,比自己严重得多。而自己,她说不清楚是淋雨生病还是酒醉。 叶屠苏没回她的话,只拉着林牵洛缓缓走出酒楼。 坐在屋顶的明哲此时跃将下来,闻到叶屠苏身上浓浓的酒气:“大人喝酒了?”明哲双眉紧紧拧在一起,低声问。 叶屠苏调了调内息,道:“没有,只是衣裳上沾了些酒水而已。” 明哲见林牵洛有些微醉,知道大人是沾了酒气,这夫人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大人总惯着夫人——” 明哲话未说完,便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跪下请罪:“属下僭越。但,但属下以为,大人身体不适,酒是大岂,切不可沾染。” 叶屠苏目光冷冷的扫了明哲一眼,却找不到责罚他的理由,他轻咳几声,艰难的喘息着说道:“起来吧,回东厂。” “叶屠苏你怎么了吗?”林牵洛半醉半清醒,隐约听到明哲说他身体不适,便拉着他的手问。 “我没事。”叶屠苏伸手扶她:“牵洛你喝多了,回去我让厨房给你煮碗醒酒汤。” “我没醉。”林牵洛依在叶屠苏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衣裳。 叶屠苏微微一笑:“说自己没醉的,许是真的醉了。”便扶着林牵洛缓缓而行。 “明哲,你先回去。” “大人。”明哲不知叶屠苏用意,何况在他身体不适的时候他怎敢离开。 “便算我身体不适,这天下也没几人是我对手。” 叶屠苏眼底紫芒闪过:“有人一路跟着,我倒要看看他们想干什么。你在,他们大概不敢现身。” “可是——” “怎么,你当我对付不了那帮宵小之徒?” “属下不敢,大人多加小心。”明哲不敢多言,朝叶屠苏一礼,转身没入人群中,远远地去了。 “周承谨他是好人,他救过我的命,你干嘛说话带刺儿的骂人呢?”林牵洛说。 “好人?也是,自古正邪不两立,他是好人,我是坏人,自然容不得对方。” “哪有坏人自己说自己是坏人的。”林牵洛转身挽住叶屠苏手臂,说道: “有两个男子去赶集,他们都想买胭脂,但不知道哪个颜色好看,便涂在自己脸上试试。后来两人买了胭脂走在大街上,便被人围观了,人们都说他们是疯子,于是,一个说自己就是疯子,喜欢给妻子买东西,另一个说自己没疯,喜欢便买,与旁人何干。叶屠苏,你说说他们到底谁是疯子?” 叶屠苏停下脚步,低头看林牵洛挽着他的手臂,微笑道:“咱们才是被围观之人吧。” “啊?” 林牵洛这才注意到,自己一小太监,撒娇地挽着一个男子手臂的画面实在是有些辣眼睛。 四周经过的人都朝他二人投过来异样的目光。 “有伤风化。”叶屠苏道。 林牵洛正要松开叶屠苏手臂,听他这么一说便不乐意了,反而挽得更紧了些:“有伤风化怎么了,你还没回答呢,到底谁是疯子?” “说自己是疯子的,暂时不是疯子,说自己没疯的,却未必正常,这世上人心最是难测。” “嗯,说得也是。”林牵洛拽着他的手臂,仰起小脸看叶屠苏:“所以说自己是坏人的也未必真是坏人。” 叶屠苏摇头苦笑:“天下人都说我是坏人,所以我便是坏人。” “那你就多做做好事嘛。” 叶屠苏无奈,问道:“怎么做?” “用心去做。”林牵洛握起小拳头在叶屠苏心口处轻轻捶了一下。 林牵洛小脸微红,抓着叶屠苏的衣襟说道:“还有啊,我在东厂待了那么久,不就是出来玩玩嘛,在京城我又不认识其他人,所以只好去找周承谨喽,你就别生气了嘛,那铁放着不动都得生锈,何况是人?” 第150章 圣火教偷袭 “没有东厂的保护,你不过就是离了水的鱼,活不了多久。” “生气啦?哦,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吃醋呢?若是的话那你下次出门记得带上我,不然,我只好去找周承谨喝酒。”林牵洛激他。 叶屠苏蹙眉道:“你高兴便好,放手。” “真生气了?”林牵洛嘟嘴叫道:“死太监,不是说了做家人么?做家人哪有这样的。” 叶屠苏蹙着眉,沉声说道:“听闻林太守家教严明,林家的儿女皆是规规矩矩之人,鲜少出门,便是林家长子林庆旭也是守纪明礼,彬彬有礼,却不想你这丫头性子这般野。” 叶屠苏侧目看着林牵洛,又道:“如此心性,在林家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听说你被囚在洛城乡下四年之久。” 林牵洛笑道:“你调查我?哈哈,可惜呀,我不是那个规规矩矩的林映月。我在洛城也没被囚着,闻嬷嬷、哑大叔他们对我可好了,还有琴儿……” 叶屠苏微微动容,琴儿这个名字,如今竟成了他心底的死结,这些年来见惯太多生生死死,却是第一次对一个已死之人有所忌惮。 他不知道选择隐瞒林牵洛是对是错。 叶屠苏侧目看林牵洛,女孩儿白皙的皮肤上泛起红晕,眼眸迷离醉人,微醉的脸蛋艳若桃花,星目似笑非笑,似喜非喜。 叶屠苏虽未曾喝酒,但仅仅看着林牵洛,都似乎有些醉了。 林牵洛觉得头越来越沉了,步伐也越来越慢。 “牵洛。”叶屠苏低头看靠在怀中的林牵洛,浅浅一笑,却莫名生了些许心疼,这丫头醉了,也病了,她的手那么烫,自己发烧了却不自知么? 看来那玉冰蝉酒都顶不住这丫头的胡闹。 这丫头今日干了些什么,叶屠苏虽未亲眼看见,但跟着林牵洛的暗卫看得却是真真切切,并如实禀报。 他知她淋了雨受了风寒却不说破,叹了一声,道:“喝了多少酒,看你醉成这样,来,我背你。” 叶屠苏背着林牵洛缓步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他的脸色有些惨白,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了些。 他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若不是当年师父用紫辰珠将他起死回生,他在七岁时便夭折了。 紫辰珠虽然将他起死回生,但紫辰珠在人体内寻筋走脉,吸髓噬骨般的痛苦亦非人类这凡体肉胎所能承受。 一次一次的痛苦,一次一次承受紫辰珠与自己身体融合时的痛不欲生,苦不堪言。 那个时候他曾想过,为什么活着,为什么那么痛苦还要努力的活着? 虽然一直没有答案,但他却越来越坚韧的与体内的紫辰珠抗衡着。 近几年来,紫辰珠发作时的痛苦减轻了不少,但这种减轻,并没有给他带来喜悦,因为师父说过,“在紫辰珠弱化消失之前,还不能与它融为一体,那么当紫辰珠之力再次强化时,便是你命尽之日。” 叶屠苏背着林牵洛缓缓走着,本来早就看淡生死的他竟忽然有些害怕。自己若死了,谁来护她一世周全? 一支羽箭闪电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心口要害袭来。 叶屠苏冷冷一笑:“终于动手了。” 他身子不动,真气凝聚。 那箭在要刺入他心口的瞬间,突然沿着来路退了回去,去势凶凶,力道不减,虽是箭头朝外,但羽箭箭尾很快没入刺客大腿。 仿佛这一箭是从他背后射来,将他的腿刺了个对穿。 刺客一声闷哼,从街边屋檐上摔落下来。 叶屠苏缓缓朝刺客走过去,一张俊美出尘的脸,星子般莹亮的眼睛,目光宁静,波澜不惊。 “受何人指使刺杀本厂公,说了,便放你一条生路。”声音冰冷而平淡。 刺客睁着无比惊恐的眼睛,看着面色平静的叶屠苏。 只见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背上背着一个沉沉酣睡的小太监,这就是传说中的东厂厂公? 他竟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便能杀人于无形。而自己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他想问自己要一个答案! “无人指使。”他既是死士,任务失败只怕回去也难活命,于是呵呵冷笑。 忽然四面八方涌上一群蒙面人来,个个手持利刃,将叶屠苏团团围住。 叶屠苏冷哼一声:“就凭你们这群蟊贼,也想取本厂公性命?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上。”领头的喊了一声,二十余名刺客便团团围拢过来,慢慢缩小包围圈。 叶屠苏冷笑,忽然长身跃起,一路“莲花九步”施展开来,腾腾腾腾…… 但听得数声轻响,数声闷哼。 叶屠苏背着林牵洛几个起落回旋,刹那间已是一地哀嚎之声。 叶屠苏像蹴鞠一样,将他们一脚一个踢飞出去。 然而这还不算可怕,可怕的是这群杀手竟没有一人看清他的招式。 这“莲花九步”乃是叶屠苏的义父,前厂公刘焯的成名功夫,莲花九步也并非只是脚上的功夫,配合身手,这莲花九步也算是当世无双的一套拳法。 只是此时,他身背林牵洛,不能动手,也无需动手。 “说吧,你们是什么人,别让本厂公派人去查。” 叶屠苏话音刚落,便听得耳后一道箭气袭来,对准的是他背上背着的林牵洛。 叶屠苏怒了,眼底闪过一抹紫芒,从背后袭击,那不是想要林牵洛的命么,冲他来的,他能忍,但若有欲伤林牵洛者,他定不能留。 那箭来得快,但叶屠苏更快,忽然转身飞起,不偏不倚,一脚踢在箭上,又将箭踢了回去。 他没有像刚才那样用真气将箭直接逼回,因为林牵洛在他背后,若施真气逼回来箭,势必多少会伤到林牵洛。 这一回,他没有心慈手软,羽箭直接刺入敌人心脏,刺客像沙袋一样从黑暗的屋檐上重重跌落,哼都没能哼出声来便已毙命。 叶屠苏眼光扫过那名死亡杀手的尸身,从他露在衣领下的两瓣火焰纹身来看,此人无疑是圣火教二教主赤红尘的手下。 第151章 吻你没商量 叶屠苏眼现寒芒,眸子微微眯起:“本厂公今日不杀你们,回去告诉你们二教主,我不惹她,她却屡次来犯,她已经触犯了本厂公的底线,本厂公决定取她的性命。” 叶屠苏沉声说,背着林牵洛缓缓前行。 一地伤者,滚的滚、爬的爬,紧张且警惕地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叶屠苏不紧不慢,缓缓前进,在远离众刺客的视线后,叶屠苏终于重重喘了几声,他停下脚步,运行体内真气,慢慢调匀内息。 背上的林牵洛并不知道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杀,听到叶屠苏艰难的呼吸声,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屠苏,你生病了么,怎么喘得这么厉害?” “没事。”叶屠苏说。 其实师父当年想要帮他融合体内的紫辰珠,但最终失败了,不得不在紧要关头将紫辰珠的寒气逼入他的肺部,是以这些年来,每当紫辰珠寒气发作,他便呼吸不畅,身体的痛苦更不必说。 “放我下来。” “好。”叶屠苏将她放下,回头问:“好点没有,头晕不晕,痛不痛?”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林牵洛虽然酒意迷离,但脑子多少还存了些清醒。 她靠在叶屠苏怀里仰头看他,这个角度看去,亦是极好看的,借着酒劲儿,她缠住他的脖颈,眯着迷离的眼睛: “叶屠苏,如果这世上没有杀戮,只有和平、自由,那该多好……” “没有杀戮,只有和平、自由——” 叶屠苏的眼睛仿若闪出一丝希冀的光来,他伸手揽住林牵洛纤腰:“若有一日能看到那般景象,也不枉此生了。” 只是对于庆云大陆上的人们来说,那不过是美好的梦想,至少此般景象,在他有生之年是看不到的。 林牵洛迷离的眼神,半醉半醒,粉唇微张,露出一排齐整的牙齿,洁白如雪,莹如珍珠。 林牵洛猝不及防被他抱住,一呆之际,愣愣的看着叶屠苏的脸:“臭太监,大婚那日让你背我你都不肯。” “牵洛这么记仇呢!” “当然,我要记一辈子,要你天天背我、抱我来偿还,这辈子你休想把我扔掉。”说完,她忽然踮起脚尖,吻上了叶屠苏的唇。 叶屠苏身子一僵,他没料到这个女子竟如此胆大妄为。 他松开她的腰,想要推开她,但双手触到她双臂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沦陷,竟喜欢上这种感觉,他迎上她的吻,双手一环,将她紧紧缠住。 暗处轻微的气息让叶屠苏脑子瞬间清醒,他怎能忘了那个人,那个跟踪了他们一路的人。 那人和圣火教杀手不像一路,闭气和轻功都十分了得,若不是叶屠苏深厚的内功修为,实在极难察觉得到此人的存在。 万分不舍的与她的唇分开,叶屠苏站直身子:“牵洛醉了,回去休息。” 伸手一个公主抱,拦腰将林牵洛抱起。 此时月亮初升,柔柔的洒下一片银光。 叶屠苏似乎很享受这样宁静的夜晚,他抱着她缓缓而行,一切是那般安逸宁静,仿佛刚刚数十名杀手不曾出现过,仿佛从来没有杀戮、没有算计。 暗处的那个男子,一身夜行衣,面蒙黑巾,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来。 她居然…… 虽然这是他和上头那位正主都希望发生的事,但内心还是震惊了半晌,直到叶屠苏抱着那个小太监,不,抱着那个姑娘缓缓走远,他才远远跟了上去。 刚才一幕,他自然是看得真切,圣火教二十余名杀手的夹击刺杀,若是其他人,便算不死,也必是一番恶战。 而对叶屠苏而言,他连根手指都没动,便轻而易举将一干杀手打得落花流水,武功内力竟然已到登峰造极之境。 蒙面男子微微眯起明亮的双眼,他从未与叶屠苏正面交锋过,今日是第一次见他展露武功,此时一见竟然真如传说中那般高深莫测。 如今江湖中武学境界五品以上便能称为高手,能到八品的高手寥寥无几。 他自诩自己八品中阶的武功在这天下也算如鱼得水了。 但今日见叶屠苏武功,对付二十余名五、六品的高手,竟然如此轻松自如,只怕已达九品之境。 而如此高手,竟只与自己年龄相仿,实在不可思议。 蒙面人暗暗吁了一口气,他以为他不会留圣火教那些人的活口,结果却只取了一人性命,倒是挺让他意外的。 叶屠苏冷漠的微笑,这个人为什么跟踪他,却感觉不到此人的杀气。 既然不是刺杀,又为何悄悄跟踪呢? 叶屠苏嘴角微笑,眼眸里的煞气却越来越浓。 一路走回东厂,一路喘息也越加沉重。 回到东厂,走进凤栖。 明哲已经等在院中,见大人回来,这才放下了心。 “明哲,夫人受了风寒,去取点药来。” 明哲不敢耽搁,匆匆往东厂药房赶去。 叶屠苏轻轻踢开卧房的门,才将林牵洛放了下来。 林牵洛微醉的靠在叶屠苏怀中。 叶屠苏一手搂她,一手轻轻一挥。 弹指之间,屋子里几支烛台灯芯忽然燃烧起来,照亮整间屋子,再一挥手,房门便自己关了起来。 屋顶上的男人揭开一线瓦砾往里看,正好看到他隔空燃烛关门的功夫,虽是敌对,却还是暗暗赞了一声。 听闻厂公叶屠苏武功独步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叶屠苏扶林牵洛在床边坐下,将她搂在怀中,伸手抚摸她的额头。 她的额头微烫,虽然发烧,但烧得不算厉害,稍稍放下了心。 不多时,明哲便在门口求见。 “进。”叶屠苏轻声说,怕吵到林牵洛。 明哲推门进来,递过一个小瓶子的同时,给了叶屠苏一个暗示。 叶屠苏知道他所指,房顶上有人,他又岂会不知。 他也给了明哲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打草惊蛇。 明哲会意,退了出去。 叶屠苏从瓶子里取出一粒药丸,喂给昏昏欲睡的林牵洛服下。 然后给她脱去鞋袜,再将她头上一顶黑布小帽取下,拔下束发簪子,一头乌黑莹亮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松松散散的垂在她的肩背上,衬着她晕红的小脸,异常的美丽迷人。 第152章 坐怀不乱 叶屠苏伸手解她衣带,缓缓的,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屋顶上的男人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连呼吸都急促了些。 但见叶屠苏将她罗裙里衣解开,随着衣裳滑落在地,露出的却是白绫层层叠叠紧紧裹在胸前。 叶屠苏淡淡道:“这么缠着,不难受么?” 午间淋的雨尚未干透,白绫还有些潮湿,叶屠苏好看的眉微微蹙了起来,他怎能任由她裹着这层潮湿的厚厚的布睡一夜呢! 他缓缓伸手,帮她解开裹在胸前的白绫,一圈、两圈、三圈…… 竟足足裹了十几圈,将胸腹缠得严严实实,不仅勒平了胸,还粗壮了腰。 白绫解开,但见酥胸隆起,肤白胜雪,又嫩又滑。 一只碧绿色的木雕蜻蜓坠子挂在她的脖颈前,发出奇异的幽香。 她的身体,似乎也有和这只蜻蜓坠子同样的香气,由内而外散发出来,让人陶醉。 这时解开衣衫,这股奇异的幽香仿佛更加明显。 林牵洛斜倚在叶屠苏怀中,迷迷糊糊,睡意正浓。 叶屠苏轻轻拉起她的右臂,目光落在她腋下雪白的手臂上,静静看着那片刺眼的不规整疤痕。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她的身子,但再次看到她手臂上这片可怖的伤痕时,还是触目惊心:“牵洛,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当时,很痛吧?” 至少此时,他的心就隐隐作痛:“你这女子为何就是让人不省心呢。” 官宦人家的姑娘,再如何不得宠,也该好好养在家里才是,又怎会受如此伤害? 隐约间,他似乎联想到什么,悬崖边上那个不顾一切拉住宣王的小姑娘。 是她么? 叶屠苏的身体正好遮挡了屋顶上男子的视线,他怎能让别人窥视这个女人的身体呢! 只是屋顶上的男子还是看得浑身一阵燥热。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克制住自己,让呼吸平稳下来。 眼光到处,便只是林牵洛不经意间露出的手臂,手臂上那点鲜艳夺目的守宫砂在她白玉无瑕的手肘上显得那般好看,又那般刺目。 叶屠苏将林牵洛抱上床躺下,拉被褥将她身子盖住,这才悠悠然的替自己宽衣解带,最后只穿了层单薄的里衣在林牵洛身边躺下。 一张床,一床被褥,二人紧紧挨在一起同榻而眠。 听着林牵洛熟睡的鼻息,叶屠苏略显倦意,手一抬,真气过处,几根烛台火光全灭,屋里一片漆黑。 男子努力克制自己的呼吸声,身体仍有些燥热难耐,侧耳倾听,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人熟睡的鼻息。 男子终于松了口气,但内心却又五味杂陈,失望却又庆幸,各种滋味萦绕心头。 温香软玉,美人在怀,他竟真的无动于衷,坐怀不乱? 表象能够伪装,但一个正常男人身体的自然反应又怎能轻易伪装得了,莫非皇上猜错了,他们都猜错了?他的确是太监无疑? 失望之余又庆幸他真是太监。 男子躺在屋顶上,调息着自己燥热的身体。 盏茶之后,深夜东厂的上空。 一个洒脱轻快得像夜莺般的身影,借着屋顶瓦砾,借着迎风轻摆的树枝,脚下轻点,几个起落,飞出了东厂高高的围墙。 就在男子离开凤栖院的时候,叶屠苏睁开眼睛轻蔑一笑。 他当然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这堪称独步天下的轻功身法,目前京城之中也唯有那一人尔,而他所效忠的人,也只有那一人。 叶屠苏脸上煞气渐浓:赫连缙,你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要动手了! 叶屠苏侧脸去看林牵洛,暗夜中看不清她的轮廓,只有她安稳均匀的呼吸。 叶屠苏便静静的感受这份难得的宁静和安稳。 良久,他往床边挪了挪,尽量离林牵洛远一些。 太阳还未跃出地平线,庆云大陆上最大最强的帝国,大赓国京城晟都最大的特务机构东厂的伙房里,一个修长的身影在灶前忙碌着。 男子俊秀的脸上沾了些许面粉却不自知,他一身黑衣,系着一块米白色的围裙,一根白色的襻膊束起他宽大的衣袖。 男子动作并不娴熟,想必极少做,甚至从来不做这庖厨之事,但依然认真且笨拙的揉面、擀面,切面,煮面……旁边一个小火炉上,则熬着一壶风寒退热的药,药香浓郁萦绕了整间伙房。 “咚咚咚”三声,有人敲了敲厨房的门。 “进来。”男子轻声说。 明哲走进厨房,见厂公大人正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的做面条,不禁侧目。 他找遍整个凤栖,最后问了刚刚连夜回京的六处首领常风,才知道大人在伙房:“大人,还是让属下来做吧。” “不必,说吧。”叶屠苏声音依旧冰冷。 自夜里服了六处首领常风千里迢迢从紫辰宫千里紧急送来的紫髓丸后,紫辰珠发作时的痛苦减轻了不少。 此药不仅药材稀缺,而且炼制不易,师父定然又为他费了不少心血。 “是,津浪传来消息,说九王爷不愿回宫,似乎是想引出此次刺杀他的主谋。”明哲道。 “引?哼。”叶屠苏冷冷一笑:“九王爷以为用自身做饵,便能揪出刺杀他的主谋么?”叶屠苏轻轻摇头:“明哲,你认为呢?” “属下以为,行刺九王爷之人,并非一伙人那么简单。” “没错,西戎的人想要他的命,圣火教亦想要他的命,皇宫里也有人想要他的命,这些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都想趁此机会将他铲除,他再不回京复命,只怕是性命堪忧哇。” “那大人有何打算?” “他虽是太后之子,但与我东厂却多有不睦,我是劝不了他的。” “不如请太后懿旨召他回宫。” “不必,让三处盯着他,只要不是生死攸关,都不必出面。” “是。”明哲退了几步,正要出去。叶屠苏便又叫住了他:“今日,你亲自送牵洛去灵溪。” “灵溪?”明哲有些吃惊,欲言又止,厂公的命令他只能服从,又怎能过问原因,应了声“是”,便要退下。 第153章 昨晚我干了什么 明哲正要离开伙房,却听到叶屠苏缓声说道:“等等,明日吧,明日一早出发。” “是。”明哲看向叶屠苏。 叶屠苏眸光透着丝复杂的情绪,做出这个决定,似乎是十分艰难的事。 …… 太阳初升,大地回暖,早起的鸟儿已经觅食回巢。 林牵洛刚刚洗漱完毕,坐在梳妆镜前梳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她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但隐约能想起些破碎的记忆来。 大街上她好像吻了他,但是她的衣服,甚至为了装扮男子的裹胸白绫是怎么解开的…… 天啊,林牵洛心跳得飞快。 她醒来时,全身上下都焕然一新,穿了一身洁白的底衣,这是叶屠苏半夜起来时给她换上的,但这些,林牵洛竟然都不知道。 忽听得开门的声音,林牵洛回头看去,但见叶屠苏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林牵洛脸一红,慌忙站起身来。 叶屠苏见林牵洛一头秀发散落着,一身白底绿纱的罗裙,衬着她白里透红的脸。 她的脸上挂着红晕,慌张怯懦的站在梳妆台前,一双灵气的眼眸黑白分明,但目光却若即若离似无处安放般不敢看向自己。 叶屠苏微微一笑,将托盘放在桌上,回头说道:“头还疼吗,烧退了吗,来,先把药喝了。” 他端起药汤走向林牵洛,林牵洛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最后被梳妆柜挡住了无路可退才停了下来。 “怎么了?” 叶屠苏从未见过林牵洛这般怯生生的小女儿姿态,她不是胆儿挺肥的么,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缓缓走到林牵洛身边,将药碗递过去。 林牵洛脸颊越发的烫了,低声说道:“我没事,不用喝这个。” 叶屠苏伸手一探林牵洛额头,还有些热,但较昨晚轻了不少,看来是昨晚服下的那颗药丸起了作用,看来风师叔的药还是十分管用的。 “牵洛,你昨晚发烧了,虽然昨晚服了药身子已然大好,但还是把这药喝了,以免病情反复。” 叶屠苏将药递到林牵洛唇边,便要喂她喝下。 林牵洛紧张的接过小碗:“我自己来。” 咕噜咕噜一口气将药喝了,因喝得太急,竟呛到了嗓子,不由的咳起嗽来。 叶屠苏忙接过碗,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喝那么急干嘛,来,先把头发梳了。” “嗯。”林牵洛咳了几声,便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叶屠苏,昨晚我,我喝多了。” “我知道。” “那个,我喝多了,是不是做出什么,做出什么出格越矩之事啦?” “嗯。” “啊,我做了什么?”叶屠苏答得轻描淡写,更让林牵洛心里没了底儿,她的心怦怦乱跳着,脑子不停的搜索着昨夜的记忆,但实在想不起更多事来。 叶屠苏笑道:“牵洛酒品这么差,以后可不许喝了。” “啊,那我……”她记得好像吻了叶屠苏,但除了吻,她不知道自己还做了什么更可怕的事,只低声喃喃自语:“莫不是酒后乱性?” 林牵洛声音虽小,但叶屠苏耳朵聪灵得紧,岂会听不到。 叶屠苏嘴角一勾,拉出一个弯弯的弧度,浅浅而笑:这女人,想什么呢?酒后乱性,亏她想得出来。 “没什么,来,梳好了就快来吃早点。” 叶屠苏正色道,若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怕要说到他帮她宽衣解带,给她解开裹胸白绫,甚至是同床共枕去了。 “嗯。”林牵洛也不敢再说,随便将头发松松的束个马尾,便到桌前坐下。 “面条?”林牵洛见桌上放着两碗面,叶屠苏一碗,她一碗。 叶屠苏平时睡在书房,一日三餐也不和她同食,今日倒是有些奇怪。 她用筷子拌了拌面条,见面条长短粗细不一,不像伙房厨子做的,正要问叶屠苏,却意外的看见叶屠苏脸上残留的面粉。 自从叶屠苏进屋来,她这是第一次正眼瞧他,这一瞧,便没了方才的娇羞,哈哈笑出声来。 “怎么?”叶屠苏问。 林牵洛笑了一会,便尝了一口面条道:“堂堂东厂厂公居然会亲自下厨?” 叶屠苏奇道:“这谁做的都能吃得出来?很难吃么?”他不相信自己手艺会那么差。 多少面粉加多少水,怎么揉、怎么擀、怎么切、怎么煮,煮多久,放什么调料…… 他昨日在出门找林牵洛前专门跟伙房做面食的太监学的,他自知手艺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太难吃才是。 赶紧尝了一口,味道是差了些,但还没到难以下咽的地步。 他正低头吃面,林牵洛滑嫩的手指便轻轻抚过他的脸颊。 叶屠苏愣住,抬眼看她。 只见林牵洛笑颜如花的正将一根手指举到他面前,指腹上沾了些白色的粉末。 “面粉都沾到脸上去了,我当然知道是你做的啦。做了很久吧?” 叶屠苏一怔,继而笑出声来,没想到自己做个面条竟然搞得这般狼狈:“也没多久,就,不到两个时辰吧。” 林牵洛递过去一块手帕,笑道:“叶屠苏,谢谢你。” 她没想到这个外人眼中臭名昭著的杀人魔头,东厂权力最大的厂公大人,会亲自为她下厨,还花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为的却只是给她做碗面条吃。 开心之余想到林家,明明是一家人,为什么大夫人却勾心斗角,想方设法地想要置她们母女于死地? 想到此,不禁眼眶一红。 “牵洛?”叶屠苏痴痴地看着她:“我做的面竟难吃到哭么?” 林牵洛没忍住眼泪,听叶屠苏这么说,破涕为笑,随便用手擦了下脸颊上的泪,叹道: “娘忍气吞声,处处忍让,我也从未想过要跟映月争什么,甚至从未想过要林家的任何家产,可为什么大夫人就是容不下我们母女呢? 我不读书,我不上进,我整天跟着一群平民家的小孩玩耍打闹,隔三差五的就被爹爹罚、被大夫人打。 就是因为母亲告诫我说,要处处落于映月之后,要处处不如她,才能保全自己,可是,娘还是被人害死了,我也几次险些丧命,躲在洛城四年不敢回家。 我原以为,这世上亲情就是那么冷漠脆弱的。可是,你,让我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 第154章 五里巷 叶屠苏听得心中一痛,拉住林牵洛手道:“这面不好吃,不吃了,咱们去你喜欢的纪家面馆吃。” “不要,我就爱吃这个。”林牵洛低头吃面,大口大口的吃,心里只觉得暖暖的特别感动,也特别舒服。 很快就把一碗面吃完了,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满足的抬头看叶屠苏,笑道:“屠苏,谢谢你,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 叶屠苏放下筷子,心中莫名地痛了一下,伸手拭去林牵洛眼角上残留的泪痕,又拭去她唇边一抹汤汁。 心中的痛楚越发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牵洛对不起,只怕我也要让你失望了,明天,明天我会让明哲送你去灵溪。但是今日…… “牵洛,咱们去个地方。”叶屠苏紧紧握住林牵洛的手,勉强勾勒出一个笑容。 “去哪?” “跟我走。”叶屠苏没有正面回答,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出凤栖。 叶屠苏安排明哲去准备马车。二人走出东厂的时候,马车已经候在门口了。 马车串街走巷,直奔北市而去。 叶屠苏让车夫找个地方把马车停下,然后扶林牵洛下车。 这家伙,这是要陪自己逛街吗?林牵洛也来了兴致。 夏初刚至的清晨,阳光给身体带来温暖的舒适感。 北市在晟都算是比较贫瘠之地,远不能与东、西、南市的繁华相比,当然这也仅是与晟都其他地方对比,毕竟还是大赓国的首都之地。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此起彼伏的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卖烧饼的摊子传来阵阵扑鼻的香味,卖艺的街头艺人敲着锣,大声吆喝着胸口碎大石,引得围观的群众一阵阵喝彩。 叶屠苏被林牵洛拉着,穿梭在人流之中。 看着林牵洛那张笑盈盈的脸,叶屠苏都有种深深的陶醉,满满的知足。 不知不觉间来到五里巷口,林牵洛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叶屠苏只是静静看她,见林牵洛呆立半晌都不说话,便拉起她的手:“牵洛,我带你去个地方。” 牵着林牵洛的手,径直走进了五里巷。 五里巷二十号,五里巷五十号,五里巷一百号……越来越接近那个地方。 五里巷是一条窄窄的巷子,蜿蜒前行。 巷子里玩耍的小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嘻嘻哈哈追逐着从他们二人身边跑过。 看着这些小孩子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叶屠苏也不禁展开了笑颜,只是他的笑容很快收敛。 林牵洛却捕捉到他的笑,他的笑容很好看,温暖且灿烂,可惜犹如昙花一现。 越往前走,林牵洛的脚步也越来越慢,似乎是猜到了叶屠苏带她来这里的目的。 五里巷一百五十一号,那是齐冬子的家。 那日去太后宫里告状,得知齐冬子之所以被执斩刑,当时的林牵洛还认为齐冬子是被屈打成招的。 后来在圣火教教徒丑妇阿珍那里得知,齐冬子确实是圣火教的人,而且是她丈夫的弟子。 林牵洛便没向叶屠苏提过一字半句因她杀了齐冬子的不满。 远远的,便见陈林等在巷子里。 叶屠苏拉着林牵洛走过去,陈林已经迎过来:“大人,准备好了。” 叶屠苏颔首,走到一百五十一号门前。 林牵洛见那是一堵矮小破烂的墙,木门已有些破败腐朽。 门前,放着一袋大米、一些生肉蔬果,想必是陈林事先准备的。 叶屠苏上前敲门,不见回应,便问道:“齐大娘在家吗?晚辈是齐冬子的朋友,过来看看大娘。” 良久,大门吱的一声朝里拉开,一个白发苍苍的妇人出现在门内。 林牵洛心里一痛,齐大娘竟比那日在街上见到时苍老了不下十岁,原本就有些花白的头发更是变成了一头银丝。 “齐大娘。”林牵洛道:“我们是齐冬子的朋友,来看看您。” 齐大娘打量叶屠苏和林牵洛一眼,见二人穿着体面,不像是他们这样贫民窟里的人能交得起的朋友。 但想来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妇人,也没什么可以让人算计的,便拉开门道:“二位请进吧。” 叶屠苏提了大米等食物,跟着老妇走进去:“大娘,给您带了点吃的,放厨房吗?” 齐大娘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满东西,连忙说道:“你们能来看看我,已经不枉东子交一场朋友了,何必还破费。” “大娘,只是一点心意。”叶屠苏跟着齐大娘进了厨房,将食物放下,才又跟齐大娘来了正屋。 狭小的房间,光线有些昏暗,林牵洛走进去的第一感觉就是家徒四壁,甚至连个能坐的椅子都没有。 齐大娘招呼二人入内,说道:“家里也没什么招待二位的,我给你们倒杯水。” “多谢大娘。”叶屠苏找了个矮脚凳子坐下,黑色的衣裳便落在了地上,沾了一层细细的灰尘。 林牵洛也找了个小凳子,提过来依着叶屠苏坐下,她璧青色的罗裙虽也沾了灰尘,倒也没有叶屠苏的黑衣那般明显。 不多时,老妇端着两个碗进来,分别递给叶屠苏和林牵洛。 林牵洛接过土碗,土碗陈旧,兀自破了几个缺口,看着这只小碗,虽然有些口渴,却没有喝水的欲望。 叶屠苏却捧起小碗,咕噜噜的把水喝了个底儿朝天。 林牵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她突然发现自己还是远远不了解这个家伙,原以为身为东厂厂公的他,吃穿用度必定讲究。 叶屠苏喝了水,转眼看向林牵洛,见林牵洛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便投给她个询问的目光。 林牵洛眨巴两下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矫情了,冲叶屠苏甜甜一笑,捧起小碗喝了几口。 说起齐冬子的事,齐大娘就苦不堪言,说到激动处,便对东厂破口大骂,各种难听的话入耳,听得林牵洛一愣一愣的。 偷偷瞟了一眼叶屠苏,他却是面容平和,专注的听着齐大娘骂人。 齐大娘骂的那个罪魁祸首可是他啊,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听齐大娘骂到悲愤处,竟还好言劝慰几句。 第155章 舍不得又怎样 末了,叶屠苏从怀里取出几锭银子交给齐大娘,好生安慰了一阵才牵着林牵洛的手离开。 齐大娘送到门口,拉着嗓子说道:“公子,你们可真是好人啊,民妇代死去的冬儿谢谢你们啦。” 叶屠苏回身微施一礼,继续缓步朝前走。 林牵洛看叶屠苏的神色,竟还是那般平和清冷,不因骂他而生气,也不因夸他而自满,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叶屠苏,我发现我以前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你。” “此话怎讲?”叶屠苏挑眉问。 “我以为你会嫌弃齐大娘给的水?” “经历过饥苦,那不算什么。反倒是你从小娇养在父母身边的千金小姐,我以为你该嫌弃,不肯喝才对。” “你都能喝,我为什么不能?再说,四年前我刚在洛城乡下居住的时候,家里断了我们月钱,过了一段忍饥挨饿的日子。 最糟的时候,甚至稀粥里只有几粒米。我们白天去推销自己做的肥皂,晚上去田间或山上挖村民们挖剩的野菜充饥。” “你父亲不管?” “我爹恐怕现在都不知道当年真相,不知道大夫人断我们月钱。” 叶屠苏的眸光有些冷冽:“那段时间你定然过得很辛苦吧?” “后来还好,多亏了虎门镖局总镖头的女儿帮忙,一直做肥皂谋生。” “肥皂是什么?” “一种洗衣、洗脸、洗澡用的东西。下次给你做几块香皂用用。” 叶屠苏眉头一挑,但眼眸却又瞬间暗淡下来。 “若是早些认识你,你在洛城也不会那么辛苦。” 林牵洛白他一眼,撇撇嘴道:“东厂分部的人有多么嚣张你不知道吗?我可是连东厂大门口都不敢去呢。” 叶屠苏无奈:“我这就让人去收拾收拾这帮家伙,怎能吓到本厂公的夫人呢。” 林牵洛噗嗤一笑:“那个时候谁是你的夫人。再说他们也没欺负我,只是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对他们都敬而远之罢了。” 这一天,两人从北市逛到西市,吃街边摊,茶楼听书,逛夜市…… 回到凤栖院的时候,林牵洛才感觉到疲惫,但精神依然兴奋。 林牵洛找了换洗衣服,趁着叶屠苏去了书房的空儿,悄悄跑去了碧烟阁,美美的泡个澡。 玩了一天,确实困乏得很,不知不觉便在浴池中睡着了。 叶屠苏进来的时候,便见林牵洛泡在池中。 水面之上半露的酥胸,白皙细腻的肌肤,让人有种想入非非的遐想。 不过女人一脸倦意的样子却更让叶屠苏多了几分心疼。 叶屠苏宽了衣,挨着林牵洛坐下。看向林牵洛侧脸,一种万分不舍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心。 可惜这个女人明天便要离开自己了,此生再不得见。 注视着她,叶屠苏想要把她的样子牢牢记在心上,这辈子不忘,下辈子也不能忘。 可惜他背负太多责任,在所剩不多的生命里,他要做的事还太多太多。终究是不得不与她分开。 今日他曾问林牵洛,怪不怪他杀了齐冬子。林牵洛的回答是:他的选择注定了他的命运。 选择?叶屠苏闭上眼睛,泡在温热的浴汤中,想着自己的选择。 不,自己根本没有选择,他的命运从出生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啊,叶屠苏……” 耳边传来林牵洛的惊呼,叶屠苏睁开眼睛转头看去。 林牵洛已经把身子往水里压了压,尽量让水遮住身体。 “你,你怎么……” 叶屠苏淡然一笑:“这是我的私汤,夫人泡得,我为何泡不得。” “不是,我是说,咱们可以轮流洗澡,不能一起……” 又不是没看过。叶屠苏心里默默说了这么一句。 “你泡很久了,再不上去又该发虚了。我不看你,你起来吧。” 叶屠苏闭上眼睛,想到的却是与她第一次在这浴池中相拥的情景—— 怀抱着她滑滑腻腻的身体,胸前的两团柔软紧紧贴在自己胸口,纤细的腰肢,体香芬芳,那种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突然令得他血脉有些喷张。身体的反应来得太快太突然,以至于他的脸上也瞬间泛起一层红晕。 伸手拉住正要离开浴池的林牵洛。 林牵洛被他这一拉吓了一跳,回头见他仍是双眸紧闭,才稍稍放下心,问:“怎么?” 叶屠苏的手僵硬的收回,冷冷说道:“这是我的私汤,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进来,你可听明白了,出去。” 说到出去二字时,他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几分,明显带着愤怒的情绪。 林牵洛愣住。 叶屠苏再次吼道:“出去。” 林牵洛的心一阵收紧,这家伙,又开始阴晴不定了么。 这一声“出去”,连带着浇熄了她这一天的好心情,幸福来得快去得更快。 林牵洛这次出奇的没有怼回去,默默穿好衣服走出碧烟阁。 在听到关门声后,叶屠苏睁开紧闭的双眸:“林牵洛,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林牵洛走出碧烟阁,心中着实郁闷。 “混蛋,臭太监,翻脸比翻书还快,你的私汤,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是说好做家人的么,你就是这么对待家人的?” 这一晚,林牵洛睡得并不踏实,早上起床眼睛都有些浮肿。 阿金送来洗漱用品,元小六送来丰富的早点。 林牵洛简单地洗漱一下,胡乱吃了些早点,坐在桌边发呆。 “牵洛。”叶屠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牵洛懒得理会他,没有吱声。 叶屠苏又叫了她两声,不见回应,便走了进来。 林牵洛白他一眼,扭过头去不看他。 叶屠苏缓缓来到林牵洛面前,怔怔的看了她半晌,终于下定决心:“牵洛,不开心的话,便去外面走走看看,散散心。” 他的声音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开心还不是因为你。”林牵洛含糊不清地嘟囔。 叶屠苏在对面坐下,用冷冰冰的眼神划过林牵洛脸庞:“今天我会让明哲送你去灵溪。” “灵溪,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林牵洛没听过这个地名,估计是很远的地方,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唯唯诺诺地问。 第156章 灵溪是什么地方 她从叶屠苏脸上看到了浓浓的煞气,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林牵洛似乎永远猜不透他心思。 “一个风景极好的地方,你不是想要自由,不想待在东厂吗?收拾一下行李,明哲一会儿来接你。” “你,一起去吗?”林牵洛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去,以后,别喝酒了。”叶屠苏说完起身出去。 林牵洛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暗忖:生气了?我说错什么了,还是,做错了什么? 林牵洛敲敲脑袋:“酒?” 他让我以后别喝酒了,莫非还因为前天晚上——我吻了他,所以他还在生气?后来呢,后来我没对他做什么吧? 林牵洛越想越心惊,不可能吧,我一个女子,能对他做什么? 可是,可是,难道我真的做了什么,所以他生气了,要把我远远的送走? 转念又想:不对啊,那昨天还陪我去看齐冬子的母亲,陪我游玩,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叶屠苏静静看着林牵洛,这两晚,他都辗转难眠。 皇帝赐他美人,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非想让他美人在侧难以自持。 不论前夜那个人的窥探结果如何,皇帝都不可能就此罢休。 他不怕皇帝对他发难,而是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太沉,一样都不能放下。 寻回龙吟之钥,开启龙吟匣,他才能公开先皇遗诏。 这不仅是先皇和蓉太后的心愿,更是自己的心愿。 “打开龙吟匣之日,便是此遗诏昭告天下之时……” 先皇的临终嘱托犹然在耳,这几年来,不仅没能找到龙吟之钥,自己体内的紫辰珠也渐渐将他的生命带到了尽头。 然而就算最终找到龙吟之钥,先皇遗诏昭告天下又如何,得不到夜珀蛊藤,无法让紫辰珠与自己融为一体,他也没有多少时间可活。 原以为有生之年不会爱上任何人,结果却发现自己对她的爱已无法自拔,甚至连师父给他的谧心丸都险些失了功效。 前夜屋顶那人离开的时候,他轻蔑的笑,既蔑视对方,更蔑视自己。 而昨晚在碧烟阁,几度险些因她而沦陷…… 不,他不能跟这个女人走得太近。 “你真的想让我走吗?”林牵洛低垂眼眸。 “是,在灵溪,会有人照顾好你的。” 林牵洛咬着唇,很艰难的说出一个字:“好……” 林牵洛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简简单单的跟着明哲出了东厂。 东厂门外,明哲已准备好马车。 林牵洛回头从大门看进去,并未见到叶屠苏,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有些难过,有些依依不舍。 我这是开始想他了吗? 林牵洛拍拍额头,暗骂一声:“林牵洛你疯了吗?不是刚刚才分开吗,怎么又在想他!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这个太监了么,不,不可能——” 林牵洛狠狠的咬了咬嘴唇,毅然决然地上了马车,但心中却是十分郁闷。 不能想不能想,自己虽然嫁给了他,但他不仅是太监,而且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恶人。 林牵洛啊林牵洛,你怎么能喜欢上一个太监,一个坏人呢! 也罢,出去好好玩一段时间也好,等这次旅游回来,便又是以前那个骄傲自大,无拘无束的林牵洛了,臭男人们谁也惹乱不了你的心性,何况他一太监! 叶屠苏此刻就在门后,他的心情又怎会比林牵洛好受半分呢? “牵洛,这一别,也许是永别……” 他没勇气送林牵洛,没有勇气与她诀别,他怕自己会舍不得,会改变主意。 早晨的太阳暖暖的洒在大地上,一辆马车驰骋在京城晟都的大街上,一路向南疾行,奔驰出京。 不多时便过了城门,向着南边的青龙镇方向驰去。 这是东厂的马车,但没有挂东厂的任何标志,没有东厂的旗子、灯笼,不知道的人不会想到这是东厂的车驾。 更不知道这车上坐着的女子便是东厂厂公夫人,而车夫竟是东厂暗影司督办大人明哲。 明哲穿了一身便装,贴上八字胡子,扮成车夫模样。 他们途经青龙镇,仅在青龙镇简单的吃了饭,便又匆匆赶路。 朝着青龙镇西南方向行去,一走就是整整一日,这时已到得晚间,才来到了一个小山村。 林牵洛见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四周一片凄凉。 叶屠苏让她离开东厂,离开京城,林牵洛心里本就不喜,责问明哲怎不在青龙镇住上一晚,偏偏要赶路来这个上不粘天下不着地的小村庄落脚。 明哲只道厂公吩咐,尽快赶去灵溪,不得有误,故一刻不敢耽误。 “有那么赶么,沿途看看风景不好么?这下可好,连个客栈都没有。” 明哲道:“属下也是奉命办事,还请夫人见谅。” “算了,明天不用那么赶。” “是。” “去灵溪还有多少路程?” “不远。” “不远是多远?”大赓国地广物博,林牵洛也就只知道京城晟都,以及洛城、绥州至京城一带的部分地方。 这灵溪在哪里,离京城有多远,确实不知道,也没听说过。 但明哲不正面回答,只说:“不远不远,夫人尽管安心休息一夜,明日继续赶路,很快便到。” 明哲找了户农家借宿,给了农户些银子,这户农家招待的倒也周到,给他们做了吃的,又收拾了两个房间。 林牵洛辗转难眠,见屋外尚有灯火,便起身出来,见农家大娘还在挑灯缝制衣服,便与大娘闲聊几句,大娘说这衣服是给她家还未出生的孙儿准备的。 林牵洛与大娘聊了一会,问道:“大娘可知去灵溪还有多少路程?” “灵溪?”大娘说道:“姑娘算是问对人了,我家老头早些年去过灵溪,灵溪是边陲的一个县城,与庆梁国接壤,此去最快只怕也有近一月的路程。” “那么远?与庆梁接壤?”林牵洛蹙眉道。 大娘点头道:“姑娘明日还要赶路,便早些去睡吧,可别累坏了身子。” “多谢大娘,大娘也早些休息。”林牵洛回到卧房,想到此去灵溪路途遥远,心中不免疑惑。 如果只是出来走走,看看风景,何必赶月余的路,去一个边陲县城? 第157章 诛杀令 叶屠苏到底想做什么,莫不是我哪里惹他不悦,要把自己流放到边疆去。 灵溪县与庆梁国接壤,那更有可能把自己送到庆梁国,从此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死太监,果然是睚眦必报,赶尽杀绝?” 林牵洛咬牙切齿:“我不要去灵溪,如果你真那么讨厌我,和离便是了,当真以为我会对你这太监死缠烂打不成?” 打定主意,待得大娘熄灯睡下后,便带上行李,连夜离开农户家。 夜深人静,树影婆娑。 林牵洛偷偷摸摸来到马车旁,明哲在车厢里备了一副马鞍,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将车杆卸下,装上马鞍。 当年在洛城时,杨清儒教她骑马,也教过她安装马鞍。 虽然这些年没有机会接触马,但安装马鞍的方法还是记忆犹新。 想到杨清儒,便想到了荆、杨两家的灭门之仇,林牵洛眸光瞬间暗淡,她又怎能一走了之呢? 往南,是去绥州洛城的方向,往北,是回京城的方向。 林牵洛装好马鞍,一咬牙,一脚踩上马蹬子,身子轻盈的一翻,便上了马背。 下定决心,林牵洛先是缓缓而行,一来是生疏,二来是怕马蹄声太急吵醒了明哲。 待得走远了些,才轻轻打马,慢慢跑了起来。 林牵洛不敢停歇,借着月光,一路往京城方向赶去。 暗忖即便自己走得再慢那也是骑着马,明哲即使发现自己跑了,但他步行是绝对追不上来的,便自放下了心。 不多时,便听得夜空中传来嘭的一声响。 林牵洛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的夜空中,划过一道烟花,那烟花红蓝相间久久不散,煞是好看。 什么人竟如此好兴致,大半夜放烟花,且是在这样的乡下小村庄里? 正思忖间,却见前方的夜空中也接连燃起了同样的烟花,此起彼落,犹如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远远传出去,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竟是通往京城方向。 “不好。”林牵洛猜测那是东厂报信的方式。 第一个烟花或许是明哲发的,只怕很快,远在京城的叶屠苏就会知道自己逃走的消息。 罢了,知道又怎样,总还是要回京城去见他,把话跟他说个清楚。 林牵洛猜得没错,这个烟花信号的确是明哲发的,其实发现林牵洛逃走的时候,她不过刚刚跨上马背,摇摇晃晃的走出几十米远。 明哲轻功虽不及梨雨青燕周承谨,但也弱不到哪里去,他之所以没追,其实是看懂了厂公大人的心意。 大人突然要将夫人远远送走,并非害怕这个女人会给他带来威胁,而是因为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夜珀蛊藤了。 没有夜珀蛊藤,厂公大人的时间也就不多了,快则一年,慢则两三年,他体内的紫辰珠必定爆发。 到时候,便是他师父为他炼制的救命灵药也将没有半分效用了。 看着林牵洛是朝着京城方向去了,明哲多少有些安慰,看来这位夫人对大人也并非无情无义。 明哲眉头紧紧蹙着,大人几次三番救夫人脱险,对夫人用情至深,并不会因为把夫人远远送走就能了无牵挂: “大人,不论是否能共白头,但若有生之年能相依相守,也好过相思遥寄,此生再不得见。恕属下自作主张这一回,若大人见到夫人后,还是坚持要送夫人走,那属下义不容辞,定将夫人安全送到灵溪。” 明哲挣扎良久,从怀里取出一枚信号弹,朝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发出了第一颗信号弹。 然后便如林牵洛看到的一样,信号弹一个接一个在夜空中炸开,远远传回京城。 一夜赶路,马乏人困,林牵洛到得早晨,才来到了青龙镇外。 青龙镇一大早已是人头攒动,进京的、出京的,好不热闹。 今日与往日不同的是,镇子上多了不少东厂的人,这些人里既有京城东厂总部的,又有青龙镇分部的,有骑马的,有步行的……成群结队,持着刀剑弓弩,手持画像四处搜查他们寻找的目标。 一些本想在青龙镇逗留一两日的商旅见此形势,都不得不改变计划匆匆赶路,不敢在青龙镇多有逗留,生怕不小心惹了东厂的人,招来麻烦,甚至丢了性命。 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东厂的人,昨天经过时青龙镇还一如往日一样一派繁华景象,却不过一夜光景,就被东厂搞得鸡犬不宁,人人自危。 东厂在找什么人,莫非在找我?但看东厂众人的样子,个个凶神恶煞,哪里像在寻厂公夫人,分明在搜查犯人一般。 林牵洛下了马,抹了些泥在脸上,又拉乱了头发,这才牵马缓缓进城。 刚走出不远,便见有商队匆匆过来,边走边小声议论着什么。 林牵洛驻足问道:“几位大哥,请问一下,青龙镇出了什么事吗?东厂的人在抓什么人?” 那行商队见是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小姑娘自南而来,倒也不隐瞒,其中一人说道:“听说东厂在抓一个女子,好像还下了诛杀令。” 另一人叹道:“这东厂真是作恶多端,作威作福,竟连个女子都不放过。” 又有人说道:“这女子也真是胆大,敢惹东厂,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听说这次是东厂厂公亲自下的令,那女子八成是活不成了。” 便有人嘿嘿笑道:“什么八成,东厂哪一次要杀的人能有活着的?这么大阵仗,这女子定是在劫难逃了。” “可惜了,那么好看的姑娘。”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多谢。”林牵洛抱拳谢过。 “诛杀令?要杀一个女子?莫不是因为我逃了,叶屠苏恼羞成怒索性取我性命解恨?” 林牵洛头都大了,这死太监,真够狠的,不过违背你的意思,不肯去灵溪,便要杀了我么,竟然还下了诛杀令? 林牵洛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回去了。 眼见青龙镇外有一山脉,翻过此山,应该能绕过青龙镇,前往京城。 林牵洛牵着马儿悄悄上了山,她琢磨着,叶屠苏会不会认为她逃走了,不会再回京城了? 第158章 深山小屋 东厂的人或许以为像她这样柔弱的女子,不可能躲到山里去呢? 待得几日后,东厂放松警惕,自己回京见叶屠苏的路应该平顺得多。 林牵洛虽然有些自欺欺人,但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她可不想还未见到叶屠苏,没有得他一个解释就被东厂莫名其妙的杀了。 那山看着不大,但要翻过这座山却着实不易。 林牵洛身上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外,别无他物。 原本以为赶到青龙镇,把耳环什么的点当了买点吃的,估计能撑到京城,但眼下进了这深山,却只有忍饥挨饿了。 行至夕阳西沉,林牵洛只觉腹中空空,早已是饥饿难耐。 眼前突兀的出现一间屋子,林牵洛仿佛看到一丝希望。 她加快脚步朝着那小屋走去,希望可以借宿,并能得到些吃的果腹。 越靠近房子越觉得毫无生气,仿佛这间屋子早已空置多年一般,走进篱笆小院,只见院落不大,也没栽花种草。 四下里看着一片荒芜,篱笆围墙外不远处,有一条小溪。 小溪虽小,但水质清澈。 林牵洛捧水喝了,这才慢慢走进篱笆小院。 房屋大门紧闭,周围死一样的寂静。 林牵洛努力克制住自己越来越紧张的心情,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这世界没有鬼怪。 林牵洛牵马进了篱笆小院,“怦怦怦”地敲了几下门。 敲门的声音不大,却因四下里十分寂静,声音还是远远的传了出去。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开门,便又问道:“屋里有人吗,有人吗?可否借宿一宿?” 屋子里仍是静悄悄的,林牵洛断定屋里没人,于是轻轻一推,木门没锁,吱呀一声便打开了。 林牵洛凝神静气,细细向屋里看去,屋子里静悄悄的,别说有人,只怕连蚊子都没有一只。 看来这是间荒弃的屋子,也好,晚上总算有容身之处了。 林牵洛见是处空置的房子,便将马拴在院中一棵树上,走进屋去。 屋子布置简陋,四壁空空,只有正中放了一张方桌,却只有两个木凳,桌椅都已落满灰尘,看起来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人居住了。 庆幸的是桌上有油灯和火折子,等天黑了还能点个灯。 房间不大,靠近一进门的右手边是一间厨房,里面一间卧房。 卧房放有一张床,一个破旧的衣柜。 床铺和衣柜上同样落满灰尘。 如此看来,房子的主人怕是长期外出,自己可以安心住上几日了。 厨房的木缸里居然存了少许大米,大米虽是陈年旧米,但并未生虫霉变,也够她几日充饥了。 林牵洛从小溪里提了水来,清洗了锅灶碗碟,洗了米煮起来。 方才一路上山时,曾见到沿途长了些野菜,这类野菜她在洛城时跟着闻如絮去山上、田地边采过,所以识得。 采了些野菜,洗净下锅。 擦干净桌椅上的灰尘,又收拾干净床铺。 这时只闻米香、菜香扑鼻而来,饿了一整天的林牵洛早就饥不择食,很快盛了饭菜上桌。 看着简单的饭菜,林牵洛心里却是充斥着满足感。至少暂时住在这里,不会挨饿受冻。 正欲吃饭,突听门外有响动,似是有人来了,随着那细碎的声音靠近。 林牵洛拴在外面树上的马儿也低低的发出嘶鸣。 难道主人回来了?唉,好好解释解释,希望能得到主人的原谅和收留。 侧耳倾听,却又安静如初,不多时,才又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 声音不大,但山林寂静,显得这敲门声十分突兀。 林牵洛的心跟着颤栗了几下,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重重的做了几个深呼吸,林牵洛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若是主人回来,怎么可能敲门,若是东厂的人只怕早就破门而入了。 莫非也和自己一样,只是路过借宿的? 但这里是深山野外,不是村落,亦非路边庄户人家,没有理由跑到这深山老林来借宿。 难道这么巧,遇到了像自己这样为了躲避追杀翻山越岭的人。 敲门声再次响起:“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接着敲了好几次,林牵洛刚刚平静一些的心随着每一个声音的节奏而慌乱的狂跳着。 若来的是贼人,就算不开门只怕也躲避不了。 林牵洛沉着嗓子佯装出沙哑的声音问道:“谁,稍等一下。” 门外没人回应,敲门声也戛然而止,似乎在等屋里的人来开门。 抹了些锅底上的黑灰涂在脸上,在脸上印了一块“胎记”,又将头发打散遮住半边脸,这才轻轻拉开了门。 此时太阳西斜刚刚隐入西山,光线昏暗。 木门打开的瞬间,林牵洛闻到一股血腥味儿随着空气飘进来,只见门外站着两个男子。 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柄银光闪闪的剑,剑锋闪着寒光已搭在自己脖颈处了。 林牵洛吓了一跳,定睛朝来人看去。 男人没有逼近,只用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姑娘。 女子身着红底白纱云缎裙,看那衣裳面料做工均属上品,该是富贵人家的姑娘,但一头秀发却蓬乱的遮住半边脸,露出半边长有黑色胎记的脸来。 林牵洛退了几步,才朝那两人打量过去,但见其中一人身着黑衣劲装,手里握着剑鞘,右肩上中了一箭,箭身被剑齐齐斩断,露出约莫十厘米的箭身,一身血污甚是吓人。 另一人,则是那个持剑的男子,一身血污铠甲,竟然是魏辰。 林牵洛惊骇之余脱口叫道:“魏将军。” 这名持剑男子正是魏辰,听得女子叫他魏将军,男子先是一愣,随后朝林牵洛打量过去,这世上认识他的人应该不多,这女子怎的一眼便认出了自己—— 但面前这个女子,一时却想不起来:“你是谁?” 魏辰警惕地打量林牵洛,长剑带着寒芒朝她直指过来。 林牵洛见他脸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林牵洛不曾想在这深山老林之中,竟然能遇到旧识,欣喜之余连忙用袖子擦了擦脸上锅灰,拨开遮在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张小花脸来,干净的眸子在夕阳仅存的几缕余晖照映下莹亮迷人: “是我,林牵洛。” 第159章 不速之客 “林姑娘,你怎会在此处?”魏辰见是她,也是吃惊不小。 林牵洛叹了一声:“我是为了躲避东厂耳目。” 转眼见魏辰身边的男子,这人身材高大伟岸,目光温柔中带着一丝犀利,虽然身负重伤,却让人有种“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的王者气概。 这种贵胄霸气似是与生俱来的。 “这位是?”林牵洛问。 “他是我的同僚战友。” 林牵洛便放下了戒心,请他们进屋。 魏辰也不客气,直接把那受伤的男子扶进里屋的床边坐下,问道:“伤势如何,要不要帮你……” 受伤男子一抬手,目光有些犀利:“没事。那姑娘是?” “她便是我跟你说过的厂公夫人。” 受伤男子微微惊诧:“便是林家那个不为人知的庶女……” 林牵洛就站在旁边,见二人当自己的面议论起自己来,白了他二人一眼,敲敲床头道: “这是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来着,你们这些当兵的还真是心怀坦荡呀。” 说得两个男人一脸尴尬,魏辰连忙解释:“林姑娘别误会,我这位兄弟不认识姑娘,所以……” “所以当着我的面讨论我是什么人么?”林牵洛没给他面子,蹙着秀眉看着这二人。 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落脚之地,却被他们给搅了。 搅了不说还把唯一的床给霸占了。 霸了床不说还当着自己的面讨论自己是林家不为人知的庶女。 林牵洛听着就闹心,还怎么给这二人好脸色。 魏辰尴尬的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对那男子说道:“你在这养伤,我去把追兵引开。” “还有追兵?”林牵洛无奈的看着魏辰。 魏辰嘿嘿一笑:“我们也不知道姑娘会在此处,不过姑娘放心,我去引开他们,不会危及到你。” 不等林牵洛和那受伤男子说话,他已经提着长剑一溜烟的跑没了踪影。 林牵洛跟出去把门关好拴上,这才回到里间,看着这个面色苍白却又一身英武气息的男子: “伤得这么重,要不要我去青龙镇帮你请个大夫。” 她这也就随口一说,一来身上没钱,二来东厂对自己可是下了诛杀令的,无论如何也不能真的去青龙镇找大夫。 所以她这话说得毫无感情。 “不必。”男子坐在床边,“不用找大夫,我自己能治。” “看样子流了好多血。”林牵洛见他没有要为难自己的意思,声音也和谐了几分。 “林姑娘,这箭射穿我护身甲,力道已去了大半,我伤得并不重,至于衣裳上这些血,多是别人的。”男子解释道。 “这样,那我能帮你什么?” “柜子——”男子指了指屋里的柜子。 林牵洛依言拉开柜子,见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外别无他物。 “下面,抽出木板。”男子说。 林牵洛敲了敲柜子底,果然是空的,于是依言拉出木板,木板下面是个暗格,里面有几个小瓷瓶及纱布等物。 “左边第二个。” 林牵洛依言拿了第二瓶药和纱布说:“接下来呢?” “麻烦姑娘帮我烧一盆热水来。” “好。”正好林牵洛做完饭后,趁着灶火烧了一壶水,本来准备饭后好好洗漱一番,不想倒是配上了更大的用场,此时正好煮沸,于是很快打了一盆热水来。 男子解开外面的黑衣,露出一件浅金色的镂空背心来,背心为铜丝编织而成。 那支箭穿过铜丝甲时力道减轻大半,只有箭头没入了他的皮肉里,虽然流了些血,但伤口不深,也并未伤及要害。 林牵洛正要帮他将箭头拔出,男子却一手握住了箭身,狠狠往外一拉,一股鲜血便喷涌而出。 林牵洛看得心惊肉跳,这哪里是血肉之躯能够承受得了的,看着鲜血从伤口处喷射而出,林牵洛瞬间不知所措。 男子虽受了伤,但说话声音仍甚是温柔,语气不缓不急,一步一步教林牵洛怎样清洗伤口,怎样止血,怎样包扎…… 仿佛他是老师,用大体一步步教学生处理伤口。 待得包扎完毕,男子满意的点点头表示肯定:“谢谢林姑娘,你做得很好。” 这算是夸她吗,林牵洛会心地笑笑,才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大汗了,再看那男子,亦是冷汗淋漓,不由的噗嗤一笑,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像大夫一样救人: “你饿了吧,我煮了米饭和野菜,将就着吃点儿吧。” 林牵洛洗净脸上、手上的血污,去端了一碗饭菜来。 男子吃了少许,便自昏昏沉沉睡了去。 林牵洛吃了饭,见男子有些发热,便给他敷湿毛巾降温,到得半夜才渐渐退了烧。 唉,这算什么事,林牵洛也是无语得很,自己都躲到深山里来了,还是躲不了清静。 林牵洛又累又困,不知不觉趴在床边便睡着了。 次日悠悠醒来,她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青色的被褥,自己可不就是在那间郊外的小屋里吗! 细细回忆昨晚,床上躺的不是那个受伤的黑衣男子么?难道竟是幻觉? “姑娘醒了?” 林牵洛一惊,见那男子从外屋进来,正冲自己微笑着,那笑容十分温暖,看了都让人心里美滋滋的,极是舒服。 男子面貌俊朗,一双温柔中带着果敢刚毅的眼睛,刚正不阿。 但此时林牵洛眼里却满是疑惑,“你,不是受伤了吗?”男子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我当然是受伤了,只不过换了身衣衫,看着精神些罢了。”他冲她微笑,笑起来十分好看。 随意的打量男子一眼,林牵洛疑惑道:“我怎么会睡在床上?” 想到这里,林牵洛一惊而起,喃喃自语:“难道我半夜爬床上去了。”那可丢人丢大了。 这时猛然坐将起来,却觉脖颈微微有些儿疼痛,不由的用手抚了抚,小心翼翼说道:“我昨晚本来是坐在地上的。” “没错。” “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梦游,竟睡到床上去了。”林牵洛说着,有些不自信了,轻声喃喃道:“我可没喝酒呀,怎么会——” 第160章 鱼酒将军 男子一听,不由的哈哈笑起来,他露齿而笑的时候也很好看,像个阳光的大男孩,只是受了伤,脸色不是太好:“放心,你没有梦游,是我抱你上床睡的。” “啊?”林牵洛啊林牵洛,怎么能睡那么沉,连被挪到床上都不知道。 男子说道:“今早醒来见你坐在地上,怕你着凉,这才抱你到床上睡的,你睡得太死,竟没有醒,想必姑娘是太累了吧!” 太累所以睡得太死,这也说得过去。 也是,她前晚赶了一夜的路,昨天又是爬山逃命,又是生火做饭,又是照顾这个受伤的家伙,怎能不累。不过听他这么一说,终于放下心来。 “你和魏辰一样,都是将军?”林牵洛好奇地问。 男子抬头看她,这姑娘脸上沾了泥土和锅灰,头发有些散乱的遮着两边脸颊,看不清本来面目。 但也正因为这样,才让男子有了些恍惚,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呆呆的看着她。 林牵洛见这人很没礼貌的盯着自己看,咳了一声,提醒道:“问你话呢。” 男子如梦方醒,道:“没错,我和魏辰一样,都是宣王麾下的将军,我叫——” 他略作思考说道:“我叫于鱼九。” “余鱼酒?”林牵洛嘴角一翘,露出个忍俊不禁的浅笑: “你父母给你取这个名字是不是希望你顿顿酒肉穿肠过,而且还有剩余。嗯,这倒是个不错的名字,至少是生活富足的象征。” 于鱼九咽下一口唾液,想说什么,声音却哽在喉间。 好吧,余鱼酒便余鱼酒吧,也挺好。 “我说余鱼酒,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于鱼九正色,暗忖,难道她想问宣王的事? 魏辰跟他说过这位厂公夫人的事,这位的手上,甚至还有宣王的玉佩。 正寻思着如何作答,却听林牵洛道:“你在军中可认识一个叫纪小武的人?” “啊。”于鱼九愣了下。 本来以为她会问有关宣王的事,不料他说的却是从未听过的小卒,他还真没听说过此人: “纪小武,与姑娘有何关系?” 林牵洛嘴角一抽:“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呃,不认识,宣王三十万大军,我哪能个个都认得。” 林牵洛失望点头:“算了,我去弄点吃的。” 于鱼九好奇的跟在林牵洛身后,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生火、洗米下锅,挖野菜煮汤,然后喃喃自语说:“还好有点盐,将就着吃吧。” 盛了两碗饭,端了菜汤上桌。 对这个一直跟在身边一脸好奇的男人撇撇嘴:“看够了没有。没肉,也没油,将军若是吃不惯这粗茶淡饭,不吃便是。” 见于鱼九果然没有要动筷的意思,啧道:“你们从军打仗的生活难道过得很腻歪,瞧不起吃这个。” 于鱼九这才正色道:“不是,行军打仗很多时候都是十分艰苦的。林姑娘,本将军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我做饭难道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说说看。” “第一,姑娘没洗脸,第二……” 林牵洛听到第一,就恨不得把他面前的饭碗给掀了。 “听说厂公夫人是绥州太守林大人的千金,那应当是娇生惯养着的,竟会做这些粗活。” 于鱼九继续说:“第三,姑娘既然是厂公夫人,又怎会一个人流落此间?” 林牵洛冷冰冰的看着他:“问完了?那好,第一,我没洗脸就做饭你觉得不干净是不是,那就自觉点,别吃。” “第二,我是太守大人的女儿又怎样,你和那个魏将军昨晚当着我的面说什么来着,一个不为外人知道的庶女而已,哪来的什么娇生惯养之说。” “第三,厂公夫人流落至此,自然是逃出来的。” 林牵洛一口气说完,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朝于鱼九逼视过去: “现在给你个选择,要么吃饭,然后去躺着,别跟屁虫似的跟着我。要是嫌弃我煮的饭菜不干净、不好吃,那就别吃,爱干嘛干嘛去,嫌弃我的人不配吃我煮的饭。” 于鱼九英俊的脸上立刻少了方才的嬉笑,多了几分正经,正色道:“我还是吃饭吧。” 端起碗来,夹了些野菜在饭碗里,大口大口吃起来,边吃边夸道:“嗯好吃,姑娘手艺不错。” 林牵洛瞪他一眼:“没有军人的作风。” “在姑娘眼里,军人是什么样的?”于鱼九吃着饭,含糊不清地问。 林牵洛扒了口饭,嚼细咽下,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军人,担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时刻严于律己,有血性、有担当,能吃苦更要有牺牲奉献的精神。” “我,不是吗?” 朝于鱼九打量一眼,林牵洛不屑地说道:“你刚才不是还嫌弃我没洗脸就做饭吗?” 于鱼九蹙眉而笑,笑容阳光温暖。 他不过是想看看这位厂公夫人到底长什么模样,想要激她把脸洗一洗。 她这一脸泥拌着锅底灰,只能看到她一双清澈莹亮的眼睛和依稀可辨的五官。 “我们以前见过?”于鱼九问。 “没有。” “可我觉得你面熟。” “我说兵哥哥,找女孩子搭讪还是有讲究的,我,厂公夫人,有夫之妇。” 于鱼九一阵无语,低头吃饭,没再说话。 饭后,林牵洛收拾了锅灶碗筷,又给于鱼九重新上了药,问道:“有刀吗?” “有。”指了指靠在衣柜上的长剑。 林牵洛也不客气,抽出长剑在空中比划几下,问:“有小刀吗?这个不顺手?” “姑娘要干什么?” “你先说有没有小刀?” “有,匕首……”于鱼九额上有点冒汗,见林牵洛伸出手掌,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从靴子中取出一柄匕首递过去:“你要干什么?” 他可是听魏辰说过这个女人弹指一挥间杀了两个圣火教的人。 林牵洛抽出匕首比划两下,指着于鱼九道:“去,睡觉养伤去。” 于鱼九忙不迭转身躺在床上,听着外门砰地关上。 凭什么她让我睡觉养伤我就睡觉养伤?于鱼九都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这姑娘跟她真像,简直太像了。 于鱼九躺在床上,不一会就沉沉的睡着了。 第161章 林家的姑娘都不怕蛇吗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醒来的时候窗外日头已经西斜,这是睡了多久? 于鱼九坐起身来,屋子里静悄悄的,听得到窗外传来的虫鸣。 这是多久了,好像两三年了吧,第一次睡得这么沉。 于鱼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很享受这种难得的宁静。 走出里屋,只见桌前坐着一个女子,虽然看到的只是背影,但于鱼九还是呆了呆。 这个女子是谁? 她一身青璧长裙,长长的秀发披散至腰间,头上随意的挽个发髻,发髻上插着一只朴素的银簪,正斜倚着桌子,指腹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节奏。 是她吗,那个从东厂逃出来的厂公夫人:“姑娘……”于鱼九轻轻叫了一声。 女子转过身来,一张白皙小脸,粉唇轻启,一双莹亮的眸子,明净清澈,虽未施粉黛,却别有一番风味,清纯,灵秀,可爱…… 于鱼九不禁看得一呆,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地。 林牵洛起身,吩咐道:“坐下,吃饭了。”她的表情很平淡,不带一丝喜怒哀乐。 于鱼九这才回神:“你是林姑娘?你换了衣服真是认不出来了。” “那身衣服脏了,又是灰又是血的,所以换洗了。” “血,姑娘受伤了?” “你的血,还有咱们晚餐的血。”林牵洛说着便向厨房走去。 于鱼九也赶紧跟上,见林牵洛正用勺子从一口大陶锅里舀出白生生的汤来,不一会儿就装了一大碗。 于鱼九忙不迭的过去:“我来端。”待得端起那碗肉汤后定睛一看,诧异道:“这是蛇?” “嗯,你不是受伤了嘛,得补补身子。” 林牵洛端了碗素炒野菜出去,放在桌上,又回厨房盛了两碗饭。 见于鱼九还愣在原地,问道:“你怕蛇?” 于鱼九嘿嘿笑笑,这才把蛇肉汤端到桌上:“你们林家的姑娘都不怕蛇吗?” 什么叫我们林家的姑娘不怕蛇,林映月那丫头见条蚯蚓都要惊叫半天。 不过林牵洛只是心里这般想着,并没有回答于鱼九的话。 “你借匕首就是杀蛇?” “不一定啊,哪只小动物最先撞我枪口上,呃,刀口上,便宰了谁。” 于鱼九也不再矫情,自个儿舀了些蛇肉在米饭上,就这么大口大口地朵颐起来。 边吃边夸道:“不错,味道鲜美,林大人真是教女有方,不过,林大人是文官,莫非你和你妹妹这些本事,是林夫人教的,你和你妹妹都……” 于鱼九话未说完,就听到一声闷响,一把匕首已经扎在他手旁边的桌子上。 林牵洛咬牙切齿道:“对,这些都是她教的。余鱼酒将军,没人教过你食不言么?再废话就别吃了。” 于鱼九被她唬得一愣一愣,艰难地咽下一口蛇肉,把手边的匕首拔出,横放在桌面上,这才低头狂吃,哪里还敢招惹这个姑奶奶。 晚上,于鱼九便在外间铺上地铺,把床让给林牵洛。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这日一早,林牵洛就收拾了包袱,准备翻过这座大山,前往京城。 于鱼九忍不住问:“你这是要去哪?” “回京城。” “你不是才逃出来吗?” “哪有那么好逃,东厂要是想找到我,天涯海角也躲不了,若是不想找,就算待在东厂门口都没事。” “说得也是,只要东厂想找的人,是逃不了的,何况你一个姑娘又能逃到哪里去。” “所以,我要进京找那家伙理论去。”林牵洛背上包袱:“余鱼酒,谢谢你。” “谢我作甚?”于鱼九正想着心事,突然听她说谢谢,不解地问。 “这里是你的家,我不请自来,你没赶我走,难道我不该谢你吗?” “你猜到了。” “那晚给你拿伤药的时候就知道了,如果不是你家,你又怎知衣柜下面有隔层,里面有伤药,甚至这衣柜里的衣服都是你的尺寸。余鱼酒,你自己保重。” 林牵洛走出小屋,解开拴在树上的马缰,正准备要走,却见于鱼九追了出来:“姑娘不是有宣王的玉佩吗,不如进宫面见太后,让太后给你做主。” “你说得倒是容易。” 说到宣王玉佩,林牵洛回到于鱼九身边,从怀中取出玉佩递过去:“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见到太后,你既是宣王麾下的将军,便请你把这玉佩归还给宣王殿下。” “为何你不直接去找太后。” “这是我和叶屠苏之间的私事。”将玉佩塞给于鱼九,牵着马便走。 于鱼九追上几步,痛苦地抚着伤口道:“林姑娘,你能不能先别走。” “怎么?”林牵洛回头。 “我重伤未愈,魏将军也不在,你若也走了,我这饭可就没有着落了。” “余鱼酒,你这名字取得真好,就想着吃的,敢情你是把我当厨娘了吧。” “救人救到底,你要走也要等魏将军回来再走。” “无理取闹。”林牵洛蹙起秀眉,回过身去看于鱼九。 这家伙在阳光下,脸色虽然还有些蜡黄,但他的箭伤应该也好了五六成了。 “或者等魏将军回来,我们一起进京。”于鱼九道。 “东厂的人到处找我,你跟我一起不安全。” “东厂不会为难我和魏将军的,我们都是宣王的人。姑娘放心吧。”于鱼九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想留下她。 这个女人,给了自己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已经三天了,魏将军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这——”于鱼九的伤确实才好了一半,这家伙还不知道会不会做饭。 自己若真走了,还真有点于心不忍:“如此,那我再等两天,两天后不论魏将军来不来,我都必须进京去……” 于鱼九大喜,赶紧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缰绳,将马重新拴在树上,然后把宣王的玉佩又递了过去:“这个还是姑娘亲手交给太后。” 林牵洛道:“这玉佩是太后差我去城隍庙为王爷祈福时给我的,之后发生一些事,没能进宫面见太后。也不知道宣王爷怎么样了!” 于鱼九笑道:“有林姑娘为王爷祈祷,王爷自然会平安回来的。” “余鱼酒,你能告诉我魏将军和叶屠苏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叶屠苏会杀了魏将军的妻子。” 第162章 于鱼九的怀疑 “这个……”于鱼九的眼神显得暗淡几分,却还是摇摇头:“我一个外人对其中详情也不太了解,不好评说。” 似乎想到些什么,于鱼九道:“魏将军说姑娘被圣火教的人抓去后,用火烧断绑手的绳子,双手受了很重的伤,鱼九很是钦佩。姑娘有胆有识,若是男儿,定当是和我们一样,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将帅之才。” 林牵洛只呵呵道:“宣王是不是很喜欢你?” “为何?” “会溜须拍马啊。”林牵洛说着便往屋子走去。 “不是,我这都是肺腑之言。”于鱼九连忙解释。 林牵洛回屋拿了匕首出来,朝着山的另一侧走去。 “林姑娘,干什么去。” “抓蛇。” “又吃蛇吗?你不腻味?”于鱼九不可思议的看着林牵洛的背影。这么个看似柔弱的姑娘,竟然有如此胆量。 蛇这生物,就算是军中的将士,也有不少害怕的。 正想着,便听得林牵洛的声音远远传来:“那怎么办,别的动物跑那么快,我追不到啊。” 于鱼九哈哈一笑,快步追上去:“今天我来打猎。” “你的伤,行吗?” “没事。” 跟着林牵洛朝着山林里走去,二人兜兜转转,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发现一只兔子。 于鱼九接过林牵洛手中的匕首,嗖的一下,匕首脱手飞出,径直朝野兔射了过去,眨眼间就刺中了猎物。 林牵洛笑道:“可以呀鱼酒将军,下次我也试试。”很快跑去,把野兔提了回来。 小屋附近有条溪,林牵洛把袖管卷起打个结,飞快的把兔子剥了皮,掏空内脏,清洗干净。 于鱼九回去换药的时候,林牵洛就做完了这些事,将兔子洗剥干净了。 见于鱼九过来,捧着兔子笑道:“不知鱼酒将军想怎么吃?” “烤来吃可好。”于鱼九走到林牵洛面前,看见她捧着兔子的手不禁一阵呆滞。 她卷起袖管,露出白皙的手肘,但是她的右臂…… 那是旧伤,那受伤的部位竟然和她那么像,于鱼九心念一动,林牵洛已经捧着兔子朝小屋走去。 于鱼九追过来问:“林姑娘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林牵洛早已经习惯了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痕了,不是于鱼九提起,她自己都好久没有注意过。 “摔的。”林牵洛轻描淡写地说,径自进屋去了。 “你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会摔得这么重,还留下这么明显的疤痕?” “你一个大将军,这么爱八卦?” “我,好奇。”于鱼九有些迫切地想知道真相。 “好奇害死猫。”林牵洛嘀咕道。 “什么猫?” 林牵洛没好气的转身看于鱼九,有点无语的说道:“九命猫,我母亲魏氏说我是九命猫。” “不管什么猫,我只想知道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都说了是摔的?” “在哪里摔的,什么时候摔的?”于鱼九急声追问。 林牵洛脑子里出现的是四年前的那个夜晚,那场生死之劫:“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常常受伤。” “常常受伤……”于鱼九喃喃自语:“官宦人家的小姐,也会常常受伤?” 于鱼九沉思着,然后抬头问林牵洛:“林姑娘真不认识宣王?” 林牵洛睨他一眼:“不认识,不过,将来有可能做亲戚,所以你呀最好劝劝你那位将军朋友,可别把跟叶屠苏的仇寻到我身上来,当心宣王殿下找你们算账。” 于鱼九一听便乐了:“哪有你这般乱认亲戚的,说说看,宣王是你什么亲戚?” “妹夫,我未来的妹夫。”林牵洛扬起一张精致的脸,傲然说道。 于鱼九先是惊讶,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胡说,宣王几时说过要娶你家妹妹了。” “这事他怎么会跟你说,你跟他很熟吗?” “我是,咳咳,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和魏辰跟宣王的关系,那可是亲如兄弟的,王爷的私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的了。林姑娘你这是乱点鸳鸯谱,这话以后可不能乱说,毁姑娘家的清誉。” 林牵洛白他一眼:“还将军加心腹呢,那我问你,王爷现在在哪儿?” “王爷很好,只是遇到些小麻烦,至于他在哪儿,可不能告诉你。” 林牵洛将玉佩揣入怀里道:“活着便好,不然太后该要伤心了。” “总为别人担心,怎么就不想想自己。” 于鱼九说着从腰上取下香囊递给林牵洛:“两日后如果魏辰还不来,我便送你回京城,你带着香囊进宫见太后,就说宣王平安,不日便可进京回宫了,并请太后留你暂住宫中。” “这是?” “这是王爷之物,太后自然认得。”于鱼九见林牵洛心存怀疑,便道:“王爷本是差我携带此物进宫报个平安,以免太后担心,看来得麻烦林姑娘走一趟了。” “好吧,且信你一次。”寻思着要是能得太后相助,最起码叶屠苏能因此撤了对自己的诛杀令也是好的。 转眼看向于鱼九,但觉这人说话温文尔雅,笑起来不仅好看,还很阳光,比之叶屠苏的冷酷无情,眼睛里永远带着让人望而却步的煞气则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哎哟,我怎地想到那个死太监啦。 林牵洛摇了摇头,把叶屠苏的影子从脑海中甩掉。 二人在小院里架了柴火,把兔子串了挂在上面烤。 “林姑娘,三年前宣王到过你府上,怎么没见到你。” “我一直住在洛城,不知道有这事。” “那你知道宣王吗?” “知道,我父亲曾经是他的老师。” “四年前林大人调任绥州的途中,你跟着一起吗?” “鱼酒将军,你的问题有点多。” 林牵洛不愿回忆那些不愉快的事,她险些在去莱康城的深山里遭人强暴,甚至差点丢了性命;娘才到康晤城三天就被毒蛇咬伤去世,而她在送娘亲骨灰回到洛城时又遭人暗算,这一系列的杀手锏,一环扣着一环,很难不让人怀疑幕后必有黑手操控。 “就这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 “在。” 第163章 恩人? 于鱼九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真的吗,端午那天,莱康城的彩脸节你也在?你的伤是否,是否就是……” 说到这里,于鱼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林牵洛抬头看他,莱康城彩脸节? 她怎么可能忘记呢,瞧着于鱼九兴奋的样子,林牵洛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莫非那个救了她的少年是他? 否则他又怎会知道那年莱康城彩脸节的事呢? 如果真的是他,只需随便说个细节便知真假。 只是,相认真有那么重要吗? 自己现在是被东厂下了诛杀令的,怎能再节外生枝。 不管当初那少年是不是面前这位将军,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都还活着。 “我这伤,是小时候在京城的时候摔的。” 林牵洛平静地说,不仅不避,目光反而朝于鱼九逼视过去。 于鱼九听到林牵洛的回答时,眼睛里明显有失望之色。 “我不像映月妹妹那么乖巧懂事,小时候总是喜欢扮成男孩子出去玩,常常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林牵洛不假思索地说:“手臂上的伤那都不算什么,胸口的贯穿伤才是致命的,可我还是活了下来,所以母亲说我是九命猫。” 林牵洛淡淡地说着:“那一年跟着父亲到了绥州康晤城的第三天,我就去了洛城,在洛城一住便是四年的时间。” “三天?”于鱼九低着头,暗自思忖。 如果是她,她当时伤得那么重,怎么可能才到康晤城三天就又去了洛城? 莫非真是自己想多了,她们姐妹俩只是恰巧都伤了同一条手臂。 况且,当时林映月不是已经承认是她与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吗。 没再说话,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和沉闷。 林牵洛看着于鱼九烧烤兔子,心里想着当年莱康城山上发生的一切。 那个少年,还有那个魏公子,莫非就是这位鱼酒将军和魏辰将军? 林牵洛淡淡一笑,有些事情藏在心里便好。 兔肉烤好,于鱼九撕下一块递给林牵洛:“小心烫。” 林牵洛接过兔肉,吹了吹,轻轻咬下一口,笑道:“虽然只有盐,但还是蛮香的。” “待他日你我安然回京,我定带你吃遍天下美食。”于鱼九很认真地说。 “一言为定。”林牵洛抬起手掌作势要与他击掌,手袖下滑,再次露出她手腕上轻微的疤痕。 于鱼九目光在她手腕上定了定,然后与她击掌。 转眼两天过去,于鱼九的伤恢复很快,日渐好转。 这晚月色正明,二人坐在桌前说话。 于鱼九突然脸色一沉,压低声音说,“有人,十六七人。” 他们本来打算明日一早进京,不料今晚便有人找了来。 二人对视一眼,也不知道是冲着于鱼九来的,还是冲着林牵洛。 但不论冲着谁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约而同的起身,避于两侧窗前,悄悄向外看去。 只见灰暗的夜色下,十余人正朝小屋慢慢围拢过来,穿的都是东厂暗影司三处的制服。 看到是东厂的人,于鱼九反而安心了些,说道:“林姑娘,你在屋里不要出来,我去会会他们。” “别——”林牵洛拦住他:“你我本素昧平生,怎能为我冒险。他们既然是冲着我来的,只要我出去你便安全了。” 于鱼九想了想,摇头道:“若是不想与他们正面冲突,还有一个办法,跟我来。” 带林牵洛来到床边,揭开床板,床下竟是一个暗道。 于鱼九端了烛台,和林牵洛一起钻进暗道之中,重又将床板归位。 暗道不长,大约走了三四百米后,于鱼九推开头顶一块石板,便有新鲜空气透了进来。 于鱼九探头观察,见四周无人便爬了出去,朝林牵洛伸出手道:“把手给我。” 把林牵洛拉了上去,然后盖上盖板。 两个人跑出约莫半里地,林牵洛停下脚步,伸手擦擦脸上的微汗: “鱼酒将军,不如我们分开走。”林牵洛说。 东厂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又怎能连累于鱼九呢。 于鱼九想了想,说道:“也好。” 他四下看了一眼:“林姑娘,前面林子里有个池塘,池塘边有棵老松柏,松柏后面有个隐蔽的山洞,你先去那山洞中避一避,我去引开东厂的人,便来与你会合。” “可是。” “别担心,我是宣王一方的人,东厂还不至于为难于我。” 见于鱼九说得自信,也相信太后与东厂的关系,于鱼九即是宣王一方的人,应该不会有危险。 反倒是自己若被东厂这些个小喽啰杀了,还怎么去见叶屠苏,还怎么亲口质问他为何要将自己远远送走,为何要对自己下诛杀令。 即使是死,也要死得明白。 “那你小心!”林牵洛没再坚持,顺着于鱼九所指的方向跑去,不多时果然看见一潭清池,池边有棵百年松柏。 林牵洛顺利的找到那个山洞,山洞不大,也就仅够两三个人容身。 洞外杂草丛生,又是夜晚,着实不易被人发现。 此时天边月亮正明,朝大地洒下一片银光。 不远处传来数声狼嚎,静夜里听起来越显阴森恐怖。 林牵洛透过洞口的杂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不禁骇然,只见月光之下,数十只蓝青色的眼睛,密密麻麻慢慢朝自己藏身的山洞围拢过来。 那竟是一队凶恶的狼群。 林牵洛深吸一口气,就这么葬身狼腹了吗? 不,不能坐以待毙。 看着山洞前倒映着星月的的池塘,林牵洛顾不得多想,纵身便跳了进去。 林牵洛身子一落入池塘中,便觉池水寒冷如冰,五月的池水竟也如此刺骨,寒气直入骨髓。 她奋力朝前游去,只想快些摆脱可怕的狼群。 林牵洛水性极好,池水虽然冰凉,却丝毫没有影响她游泳的速度。 很快便游过了五六百米宽的池塘到了对岸。 林牵洛裹着湿漉漉的衣衫爬上了岸,肌肉稍一放松,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浑身哆嗦起来。 回头望向对岸,不见狼群的踪影,这才大大的喘几口气,算是暂时安全了吗! 但很快,林牵洛看到的是岸边树影婆娑之下,密密麻麻的狼群正绕过池塘,朝自己的方向靠近。 第164章 叶屠苏你在哪里 “又来——”林牵洛蹙起了眉。 早知道逃出来会遇到狼群,还不如束手就擒,死也能留个全尸,不至于被饿狼分食。 只是现在,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莫非还要逃进池塘里去,但就算她水性再好,也经不起长时间泡在如此冰冷的水中。 转眼见远处一棵参天大树,若能爬到树上去,应该能暂时保住性命,等于鱼九来救。 但林牵洛一跑,狼群拔腿便追了上来。 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只听得身后传来阵阵狼群的嘶吼和凄厉的嚎叫,叫声诡异。 林牵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回头去看。 忽然脚下一滑,林牵洛重重摔倒在地,一刹那间心灰意冷,所有希望统统破灭了,难道她就这样被狼群分食了么。 “叶屠苏,叶屠苏,你在哪里?牵洛好想见你——” 心中又急又怕又委屈,不知为何,面临生死时刻之时,想到的却是那个冷漠无情的家伙。 “摔痛了么?”男人冷冰冰的声音是林牵洛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叶屠苏——林牵洛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是我太想见他,所以幻听了吗? 林牵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眼眸余光中,隐约看见黑色的衣摆,夜风吹过,衣袂飘飘。 林牵洛缓缓抬头,只见叶屠苏长身而立,高高在上地站在自己面前。 林牵洛自下而上看他,月光下他身材显得高大且修长。 深邃明亮的眼眸披着一层月光的寒芒,显得更加冷漠孤傲。 不知为什么,虽然认为他对自己起了杀心,但此时此刻林牵洛却不害怕这个对她下诛杀令的魔鬼。 叶屠苏俯身扶她,他的手掌温暖极了。 林牵洛只觉得手腕被紧紧拉住的瞬间,身子也跟着暖了起来,暖流流遍全身,连心情都平复了许多。 叶屠苏缓缓给她输入一股真气。 林牵洛没有内功底子,叶屠苏不能给她输得太多,只稍稍渡了少量让她身子稍微暖和一些,便扶她起来。 林牵洛膝盖疼痛难忍,刚才奔跑时刚巧摔在一块石头上,膝盖破皮流血,疼痛不已,她咬着嘴唇没有吱声。 叶屠苏扶她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解下披风给她披上:“脸很脏。”声音仍是一贯的平淡清冷。 林牵洛麻木地伸手在脸上随意抹了抹,展开手掌,只见月光下,掌心里有了一层泥,想必是刚才摔倒抹脏的。 不仅没擦干净脸,反倒把脸抹得更脏。 抬头看向叶屠苏,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温柔地帮她擦拭脸上的脏污。 林牵洛似乎从未如此在意一个人,如此害怕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他。 叶屠苏帮她擦脸,她心里想要避开,但身体却没有动。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竟不愿移开眼睛,生怕一转眼,他就会消失不见了,怕这一切都是幻觉。 良久,林牵洛的心绪才慢慢平复下来,而面前这个男人,是真真实实的存在,并非幻觉。 只是他和记忆中的不大一样,记忆中的他眼神冷漠,脸上没有多少情绪,总是冷冰冰的让人不敢靠近。 然而现在,他的眼中充满温柔,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不似以前那般冷冰冰的让人不敢靠近。 这种感觉让林牵洛觉得面前这个家伙,身体里是不是住着两个灵魂。 叶屠苏抬起眼睑,与林牵洛四目相对。 林牵洛心中一阵狂跳,从这股迷失中回过神来,蓦地想起围拢过来的群狼,叫道:“有狼。” 惊惧之下回头朝身后的狼群看去,只见淡淡月光下,一地狼群的尸体,那群狼竟然全都死了。 转眼看向叶屠苏,叶屠苏唇边仍是那一抹迷人而又充满杀气的笑容。 她没问,叶屠苏也没说话,但她知道,叶屠苏把这群狼杀了,她安全了。 林牵洛慢慢冷静下来,想到他要送走自己,想到诛杀令,心就冷了大半,隐隐有些作痛。 倔强地挪了挪身子,不想靠叶屠苏那么近。 良久的沉默后,林牵洛终于先开了口:“你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前几日。”叶屠苏也转过身来,和林牵洛并肩坐着,手里握着那块刚刚帮林牵洛擦脸的手帕。 叶屠苏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要说什么,更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她。 林牵洛本来要的答案是他什么时候赶过来,并且杀了狼群,但得到的答案却是——前几日。 “既然前几日你便找到我了,那为什么现在才出现?是想让我多活几日么?” 叶屠苏眉头一蹙,不知道林牵洛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了,牵洛。” “你不是要杀我吗?诛杀令都下了。”林牵洛低垂着头,微微蜷缩着身子。 她衣裳湿漉漉的,即便披了叶屠苏的披风,也没挡住多少寒气。 “我?下令杀你?”叶屠苏无奈摇头,浅浅而笑。 这个女人,竟然以为我要杀她,她就如此不信任自己? 随即他的脸色沉了沉,就连嘴角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都消失不见了。 叶屠苏阴霾的声音淡淡说道:“不是有人需要疗伤吗?追一个受伤的人,不好玩。” 林牵洛心底一颤:“叶屠苏,余鱼酒将军是好人,你不要杀他。” “什么将军?”叶屠苏眼眸微动,看来林牵洛并不知道那人身份,也罢,他要瞒便瞒着吧。 “你要怎么处置我都行,可你不要伤害无辜。” “放心,我向来恩怨分明。” “恩怨分明,谁信!”林牵洛想到诛杀令,不由得悲从中来:“我本来可以跑得远远的。” “是么?”叶屠苏淡然一笑,道:“只要活在这世上,哪有东厂找不到的人,除非不想找。” “也是。”林牵洛继续说道:“叶屠苏,等咱们把话说清楚了,要杀要剐,随你。” 叶屠苏眉头一蹙,这姑娘满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要杀要剐?我为何要杀你,我只是让你去灵溪住一阵子而已。” “不杀我,那你为什么对我下诛杀令?不杀我,为什么那么多东厂侍卫包围小屋?”林牵洛心里太多疑问。 “诛杀令……”叶屠苏眉梢锁得更紧了。 第165章 此生唯你一人尔 看向夜空,叶屠苏淡淡说道:“你以为我要杀你,所以躲到深山里来了?也是,我这样的坏人,对谁都不会心慈手软。” 他的声音毫无情绪:“我就想看看你还能做怎样的垂死挣扎,猫捉老鼠并不见得是为了吃它,折磨老鼠是猫的乐趣。” “你早料到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所以才布下这个局的吗?” 她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见我不肯去灵溪,便下令杀我,明知我就在此处,却偏偏现在才出现,就是想玩你所谓的猫捉老鼠的游戏?” 叶屠苏的声音也冷了几分:“普天之下,还没有东厂找不到的人,你以为你能逃得了?但,派人找你是真,我何曾对你下过诛杀令?” “没有么?东厂不是在青龙镇设伏截杀我吗?” 见叶屠苏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林牵洛突然有些不确定了:“莫非,我听错了?” “林牵洛,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若要取你的小命,还需我东厂的诛杀令吗?” 林牵洛看着叶屠苏,愣了半晌才说道:“真的,不是我?那是什么样的姑娘如此厉害,竟要东厂下令诛杀?” “自然是与大赓国、与东厂作对,与你、与我为敌的人。” 叶屠苏也不瞒她,想到圣火教二教主赤红尘的手下屡次三番行刺。 甚至她属下地赦堂的几个小喽啰都胆敢绑走林牵洛,几次险些要了她的性命,他便不能容她活在世上。 叶屠苏悠悠说道:“圣火教二教主——赤红尘。” “原来是我误会了。”林牵洛这时放松下来,但觉身上冰凉凉的,不禁打了个寒颤。 圣火教二教主赤红尘? 林牵洛想起了几年前莱康城彩脸节的事,那个一身红衣的妖冶女子:“赤红尘,死了吗?” “死了。”叶屠苏声音清淡:“她的手下伤了你,她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转眼看着林牵洛:“你就这般不信任我?” 夜色中,林牵洛一身湿漉漉的衣裳紧紧裹着她的身体,头发兀自滴着水。 因为寒冷,她蜷缩着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林牵洛虽然吃了玉冰蝉炮制的药酒,多少能抵御寒冷,但也并非就不会冷。 “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林牵洛垂下头来,心情却仍然沉重,就算解开了诛杀令的误会,但要把她远送到灵溪,总该不是误会。 “我不想去灵溪。”她轻声说。 声音虽轻,但字字坚定,她低垂着头,刘海上的水珠滑落在眼睑上。 她用湿漉漉的袖子随意一擦,喃喃的重复着一句话: “我不想去灵溪。” “走吧。”叶屠苏站起身来,要拉她起身。 “我不去灵溪,哪也不去。”林牵洛倔强的不肯起身。 “我是为你好。”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去了灵溪好不好,开不开心。” 仰起脸来,看向叶屠苏:“你认为的好,就是把我丢掉,远远的丢掉,这辈子不再见么?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当家人的么,家人怎么能轻易分开?” 叶屠苏一时答不上来,是的,他想过这辈子不再相见,虽然亦是千般万般的不舍。 但他要面对的不是强敌,而是生死,他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 他害怕的不是自己如何痛苦的死去,而是害怕这个女人看着自己在弥留之际痛苦的挣扎…… 那样,他会于心不忍,他会死不瞑目。 “牵洛,先去换身衣服。”看着她一身潮湿且混着泥泞的衣服,伸手要拉她起来。 林牵洛倔强的侧开身子不让他碰:“我自己能起来。” 勉强站起身,摔伤的膝盖粘在潮湿的裤子上,越发的疼痛。 叶屠苏抬起双手,一股真气凝聚于掌心,一股热流瞬间笼罩在林牵洛身上。 身上一暖,林牵洛吃惊地发现,灰暗的夜色中,她的衣服慢慢散出一片水气,蒸腾而上。 不多时,原本湿漉漉的衣服,竟然由内而外被他手掌上传来的热气烘干了。 那是一种温暖舒适,且没有灼烫的感觉,让人十分受用。 惊诧之余,林牵洛的心情却并没有好多少,一瘸一拐的往小屋方向走去。 她左腿膝盖疼得厉害,伤得虽然不重,但破皮流血了,每走一步,伤处就扯着破裂的皮肉疼一次。 叶屠苏快步追上去揽住林牵洛的腰。 林牵洛一呆,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被叶屠苏一个公主抱,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林牵洛自下而上看着他的侧颜,虽然夜色昏暗,但他的脸白皙得似乎把月光聚焦在了脸上一般,好看得像一幅画,让人移不开眼睛。 “别让我走,好吗?”林牵洛双手勾着他的脖颈,淡淡地说。 “牵洛,我的身份……其实你可以有更好的归宿。” “更好的归宿,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最好的归宿?”林牵洛有些伤感。 “皇上的女人,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王公大臣的妃子、夫人也都让人羡慕不已,但那些光鲜亮丽,锦衣玉食的女人,她们真的幸福吗?” 叶屠苏没有作声,静静的听着。 “蓉太后高高在上,却连出宫为儿子祈福的自由都没有。牵洛看到的不过是一只被锁在深宫中的金凤凰而已。” 眸子沉了下来,林牵洛继续说道:“而我的母亲,嫁给一个朝臣做妾,处处隐忍,事事小心,最终还是丢了性命。” 叶屠苏道:“可我,是东厂厂公,我……” “你是太监又如何?”林牵洛接口道:“咱们做家人不好么,至少在东厂没有人跟我勾心斗角,更没有人跟我抢夫君。” 叶屠苏垂眼看怀中的林牵洛,她一双莹亮的眸子正看着自己。 听了林牵洛这番话,他的心有些乱,或是喜,又或是悲,起伏跌宕,心中默默说道: 牵洛,若我能活着,若我能摆脱现在的身份,此生也唯你一人尔!不会有别的女人。 想到活着二字,眼中便又蒙上一层不易察觉的凄然。 他早已看淡生死,只想在短暂的生命里完成心愿,找到龙吟之钥,找到杀害义父的凶手,处置东厂弊病。 做完这些,他便能了无牵挂安心的走了。 但这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了他的心里,丢不掉,舍不了,让他一度对生命产生了渴望。 可惜,唯一能让他身体与紫辰珠相融的药引夜珀蛊藤已经在这世上绝迹。 第166章 刺杀于鱼九 于鱼九在密林中兜兜转转了几圈,才甩掉东厂的人,急匆匆朝湖边洞穴赶去。 “林姑娘,林姑娘。”他站在洞外轻轻唤了两声,不见有人回应,便掀开洞口的杂草看去,洞里没有人。 林牵洛会去哪儿呢? 沿着池塘往前寻去,但见一地狼群的尸块横七竖八铺了一地,血腥可怖。 林姑娘呢?莫非她遇到了狼群? 于鱼九的心揪了起来,但四周不见林牵洛,反而稍稍放下心来。 是谁斩杀了这些狼? 于鱼九看着这一地狼群的残肢断尾,甚至有的被斩成了数段,偶有未断裂处,伤口薄如蝉翼,若不是有血水渗出,几乎看不到伤口。 “这伤口莫非是——桃妖剑?叶屠苏,一定是他……” 就在于鱼九沉思之时,一个身影无声无息的划过夜色,如蜻蜓点水般,轻轻落在池塘里一根漂浮的树枝上。 水波纹丝不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男人一袭白衣,秀发如墨,脸上戴着一只银白色的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 月光映入他的眼,从眼眸里反射出光点,带着凄凉、带着杀意。 男人的面具上,印着几团火红色的火焰图案,白衣上也同样用火红色的绣线绣着数团火焰。 这些火焰图案在他白衣,以及银白色的面具上,即便是在这夜色之下,亦是非常显眼。 男人一手持宝剑,一手负于身后,长身立于水面之上如履平地。 本是飘逸如仙的翩翩公子,却因他白衣和面具上的火焰图案显得诡异瘆人。 男人眼眸扫过一地狼群破碎的尸体,然后定睛看向正在仔细查看狼群尸体的于鱼九。 男人微微眯起一双莹亮的眼睛,手中长剑瞬间出鞘,风驰电掣般朝于鱼九心口刺去。 于鱼九自然也是身经百战,当男子持剑刺来的时候,他立即警觉。 抬眼看去,只见白影掠过夜色,一柄长剑带着犀利的风声袭来,速度之快,就算他久经沙场,也未曾见过如此快速的身法。 于鱼九侧身闪避,险之又险地避开。 剑刃擦着他的脖颈掠过,强大的剑气震得他脖颈乃至周边皮肤热辣辣一阵生疼。 不待于鱼九回过神来,白衣男子又一剑袭来,剑锋直接划向于鱼九咽喉,来势之快,避无可避。 就在白衣男子一剑刺向于鱼九的时候,一支羽箭呼啸着从密林中射出,直指白衣男子而来。 “嗖”的一声,羽箭穿过空无一物的空气,带动风势,嗡嗡作响。 其来势之猛,力道之强,犹如千斤压顶般袭来。 白衣男子若要一击刺中目标,就势必躲不过弓箭的致命一击,但若要避开弓箭,就等于行刺失败。 权衡利弊,白衣男子还是选择了后者,与猎物同归于尽绝非上策。 他侧身避让,弓箭几乎贴着他的前胸呼啸而过。 弓箭的强大箭气,震得白衣男子胸膛火辣辣的一阵疼痛,连脑子都嗡嗡作响。 他刚一回神,便听得身后咔嚓一声,一棵约有成年男子腰那般粗的柏树被弓箭射中而断裂。 柏树瞬间崩裂开来,徐徐倒下,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于鱼九虽心有余悸,但当柏树倒下时,还是惊诧于此箭的力道之强劲,竟是他毕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强大。 白衣男子眼中亦是惊骇之色。 但这二人皆非泛泛之辈,惊愕只在一瞬间。 白衣男子长剑一挥,划出一朵剑花,剑势凌厉再次袭向于鱼九。 于鱼九此时已抽出腰间佩剑,反手格挡。 当的一声,兵器碰撞后在夜幕中击打出一片火花来。 二人各退几步,目光紧紧盯视对方。 于鱼九本就受了伤,又经此猛烈撞击,胸前伤口竟又撕裂开来,血水映出衣裳,在他胸前慢慢晕染开来。 白衣男子缓缓抬起了手,眼眸间杀气愈浓,长剑直指于鱼九。 密林中,黑衣男子手上的弓箭已蓄势待发,瞄准了白衣男子心口要害。 手持巨弓的男子微眯着眼,低低的吐出三个几乎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的字:“赤飞烟——” 杀气已蔓延上他的眉间眼眸。 他与这白衣男子本无仇怨,只是他得到的命令是,不论是谁只要危及到宣王性命者,必杀之。 就在他准备松开弓弦之时,忽然一道身影飞落下来,站在魏辰与白衣男子之间,正巧挡住了弓箭指向的白衣男子。 手持弓箭的黑衣人松了松弓上的弦,定睛看去。 只见一青衫男子手持长剑,正朝白衣男子刺过去。 剑如飞花,疾风暴雨,竟然是人称梨雨青燕的禁卫军统帅周承谨。 周承谨一剑刺出,白衣男子回剑反挡,当当当当数声响,二人瞬间竟已过了十余招。 白衣男子见行刺不成,亦不恋战,足尖一点,身子凌空飞起,便欲穿过池塘逃遁。 周承谨怎容他逃走,身形一晃,身轻如燕,足尖轻点,在水面上激起几个浅浅的圈纹水波,很快追了上去。 二人在池塘上空你追我赶的缠斗在一处。 白衣男子轻功虽稍逊于周承谨,但剑法却不比周承谨差。 任凭周承谨剑术如何精湛巧妙,如何快如暴雨,却伤不到他分毫。 这二人的速度都十分惊人,在水面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仿若一青一白两条巨龙在水面缠斗一般精彩。 但若此般斗法,却不知要打到何年何月才能分出胜负! 白衣男子知道暗处有高手虎视眈眈,不敢恋战,突然朝周承谨发出一波暗器。 暗器一飞离他的手掌,便化作火焰密密麻麻朝周承谨身上袭去。 周承谨看得清楚,那并非暗器,而是无数火焰星子。 周承谨飞身避开,却还是被几个火焰星子打在了衣裳上。 火焰星子一遇到衣物,便如泼了桐油一般,在衣服上迅速扩大开来,在周承谨青衣上燃起了几团火焰。 周承谨飞身而下跌进池塘里,整个身子没入湖中,这才将衣裳上的火焰扑灭。 当他从水下飞起来时,早已不见了对手。 “可恶。”周承谨狼狈之余,暗骂一声。 足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飞回到于鱼九面前。 他一身从头到脚湿漉漉的,冰冷的水从他衣裳上缓缓滴落,外衫兀自被烧破了几个洞,露出白色里衣来。 周承谨样子虽然狼狈不堪,却还是朝于鱼九恭恭敬敬地抱拳行了一礼:“王爷。” 第167章 一辈子不见吗 “周大人没事吧?”于鱼九上前两步,轻轻一抬他手肘,示意他免礼。 “没事。”周承谨低头看看自己湿漉漉,且破烂不堪的衣裳,摇头叹道: “这厮竟然使诈,一时不慎着了他的道,让他给逃了。” 于鱼九道:“此人轻功、武功造诣不低,周大人想要抓他可不容易,不过,看他衣裳上的火焰图案,应该是圣火教的人。” 于鱼九说着,转身朝着密林深处大声说道:“方才是哪位英雄出手相救,还请现身一见。” 密林中的黑衣男子本不欲出面,但宣王既然这般说了,只好走出密林,来到于鱼九面前,躬身行了一礼。 于鱼九打量此人,但见他一身黑衣,穿的乃是东厂暗影司首领的服饰。 昏暗的光线下,隐约能看到他衣领、袖口、脚边呈土黄色,背后负着一柄巨大的弓,腰间挂着个箭筒,箭筒里装了十余支弓箭。 而他背上这把弓却非一般木料所制,而是罕见的乌铜所铸,弓也较一般常见的弓要大得多,只是箭矢看上去与一般羽箭一样,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周承谨也朝此人打量过去,心念微微一动,暗忖:“人称铜臂金弓的津浪果然名不虚传。” 于鱼九问道:“你是东厂暗影司的人?” “正是,在下暗影司三处副首领,津浪。”津浪也不隐瞒,拱手一礼,朗声说道。 于鱼九点了点头,也朝津浪拱手回礼道:“多谢津副首领相救。” “在下不过奉命行事,现在暂无危险,在下须得回去禀报大人,先行告辞。” 不待于鱼九说话,津浪已趁着夜色,大步离开,却并不如何把这个位高权重之人放在眼里。 周承谨看着津浪的背影,此人修为以力为主,而自己修的却是轻灵与速度,同样是八品的武功,倘若交手,胜负难定。 他双眉紧蹙,直到津浪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才朝密林中瞅了一眼。 察觉到密林里还有数人盘踞,应该是津浪的属下,暗影司三处的暗影护卫。 这些人武功虽远不及津浪,但也均在五品以上,且胜在人多。 如果再到圣火教高手袭击,这些人亦能抵挡一阵子,若实在不敌,放出东厂的求援信号,势必津浪等一波高手便会很快赶到。 周承谨微微一笑,看向于鱼九道:“东厂势力庞大,暗影司更是藏龙卧虎,这位三处副首领都有这般惊人神技,如此箭法和臂力,实非常人所能及。” 于鱼九眼眸微眯,说道:“此人武功造诣只怕已达八品之境,如此看来,暗影司的另外六位首领应该不会低于荆副首领的品阶,更可怕的是,他们只听厂公差遣,便是皇上也差使不得。” 说到这里,不禁后背一阵发凉,还好东厂效忠的是太后一党,若是皇上一方的,那自己这一路从西境逃回京城,只怕早已死在东厂手上。 太后到底有何能耐,能让那个高深莫测的东厂厂公死心塌地的效忠于她? 思虑之间蓦然想起林牵洛,这姑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若这些狼是叶屠苏斩杀,那她多半已经被叶屠苏带走了。 于鱼九心里忐忑不安,林牵洛是生是死,便看那位厂公大人的心情了。 要想从他手上救人,就是拼上他和周承谨的命,只怕也是徒劳。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密林深处,朝着于鱼九这边飞速赶了过来。 于鱼九警惕的朝来人看去,身影越来越近,慢慢的看清楚,那是魏辰。 魏辰飞速赶到于鱼九面前,见与他站在一处的是禁卫军统帅,颇有些诧异,也多了几分戒备。 于鱼九道:“魏将军,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心里想的却是,你若是早来一日,哪怕是早来半日,此时此刻恐怕就不是这般处境了,林姑娘更不会被叶屠苏带走。 叶屠苏抱着林牵洛,乘着月光一路返回于鱼九的小屋。 此时于鱼九早已不知所踪,房子四周已被东厂的人团团包围。 叶屠苏将林牵洛抱进了卧房,道:“把衣服换了。” 他没离开房间,而是站在窗边。 窗子久未修缮,窗花上的绵纸已经破了个大洞,透进微凉的夜风。 叶屠苏的身体不仅挡了冷风,更挡了包围在外面的东厂侍卫的视线。 由于之前逃得仓促,林牵洛随身的几件衣服遗落在小屋中,见叶屠苏背对自己挡住了窗子,便赶紧换了身干净衣裳。 林牵洛换好衣裳,见叶屠苏仍像一尊雕塑般笔直地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心里升起一丝温暖,说道:“好了。” 叶屠苏这才转过身来:“还冷吗?” 林牵洛摇摇头道:“余将军呢?” 叶屠苏道:“我不会对他怎样,他自有他的去处,你无须担心。” 林牵洛知道叶屠苏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算敢作敢当,他既然说不会对他怎样,那于鱼九便不会有危险。 叶屠苏本想连夜带林牵洛下山,但见她脸有倦容,便下令在此休息一夜。 林牵洛坐在床边,叶屠苏拿了药来,小心翼翼地掀起裤管给她上药。 “别把我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林牵洛还在执着这个事情。 叶屠苏蹙眉道:“送你去灵溪,只因那里景色秀丽,气候宜人,且我会安排人好好照顾你、保护你,在那里你能过上你想要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你想让我去多久?一个月,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叶屠苏帮她擦药的手顿了顿,静默着,半晌没动。 见叶屠苏沉默不语,林牵洛便拉住他衣袖,说道:“你是想让我待在那里一辈子?自由自在、衣食无忧地,在离你千里之遥的地方过一辈子?” 叶屠苏道:“等我找到龙吟之钥,定然亲自去接你回京。” “找不到呢?是不是这辈子再不相见?” 叶屠苏又沉默了,是的,他本就打算一辈子不再相见的,除非找到龙吟之钥,找到夜珀蛊藤。 但这两样东西又岂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第168章 要留便留吧 龙吟之钥假以时日还能找到,但夜珀蛊藤—— 这世上唯一知道夜珀蛊藤之人七八年前已经去世了,从此这世上再也查不到有关夜珀蛊藤的任何线索! 叶屠苏没想到自己的心会如此疼痛。 他以为不过是送这个女人去灵溪而已,只要她好好活在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能令他分心了。 但当林牵洛坐着马车离开之时,他就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他甚至想,林牵洛会不会倔强的跳下马车,朝他奔来。 若她真的不顾一切回来,那么自己有生之年再也不离开她了,哪怕只是一年半载,也要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但马车渐行渐远,从早上到晚上,叶屠苏粒米未进。 这一天,叶屠苏或呆坐卧房,或呆立院中,或站在碧烟阁里的温泉边……回忆着她在这里的点点滴滴。 直到深夜收到层层传递到京城的消息,知道林牵洛逃了的时候,有那么一刻,他竟然欣喜若狂。 她会逃到哪里,回绥州?去洛城?还是回东厂…… 说话间,叶屠苏已经帮林牵洛上好了药,扶她躺下。 林牵洛侧过身去,背对叶屠苏,想到叶屠苏要送她去那么远的地方,就莫名的心痛。 去灵溪或许能自由自在的生活,但她不想去,不想离开叶屠苏。 这种感觉像心被撕裂一样,又痛、又惶恐。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何那么依赖这个大坏人,大太监。 冷静下来的叶屠苏在床边坐下,沉默良久说道:“明天,便启程吧,我说过,等找到龙吟之钥后便来接你,绝不食言。” “我不要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也不要回绥州。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我,那好,咱们和离,或者你给我一封休书也行。” 林牵洛眼眶泛红,很讨厌这样依赖一个人的感觉,仿佛离开他,世界就倾倒了一般。 虽然理智始终战胜不了内心的冲动,但林牵洛还是努力地说服自己,如果他真的要让自己走,那不如给一封休书,彻底了断,从此不再有所期待: “我就算流落街头,也绝不会去东厂门口求碗残羹冷炙,决不让你再看到我。但是,只要咱们还是家人一天,就不要让我走,好么?” “牵洛,我——”叶屠苏想解释什么,或者说出真相,但最终还是淡淡说道:“好好休息,明天回京。” 林牵洛眼前一亮,咧嘴笑了:“真的!” 叶屠苏略微点了点头,起身出去。 叶屠苏刚走出房间,三处副首领津浪便来了。 “大人,刚方才圣火教的人又来行刺。”律浪禀道。 叶屠苏在方桌前坐下,眸光冷峻的看着津浪:“这赤红尘刚死,又是谁跳出来挑事?” 津浪欲言又止,思忖良久还是说道:“大人,属下猜测,来人应该是圣火教大教主赤飞烟。” “赤飞烟,此人极少在江湖上走动,江湖中人对他知之甚少。津浪,依你之见此人武功如何?” “此人武功、轻功造诣不低,他与禁卫军统帅周大人交手,二人难分伯仲。” 津浪若有所思,又道:“当然也不排除他二人均有所保留。” “若与你交手呢?” “若比轻功和招式,属下自是不敌,方才属下有意将他暗中击杀,却不料周大人忽然出现扰乱了计划。” “周承谨……”叶屠苏眼现寒芒:“此人乃皇上心腹,虽与九王爷私交甚笃,却也不可不防。” 津浪疑惑道:“周大人若也想刺杀王爷,大可不必出手相救。” “暂且不论此事是非曲直,他是皇上的人,是敌非友。” “是,属下告退。”津浪一礼,出了小屋。 叶屠苏和津浪说话时并未压低声音,想必也不想隐瞒林牵洛,所以林牵洛躺在床上仍听得清清楚楚。 周承谨?叶屠苏为何说他是敌非友,但在她心中,周承谨谦谦君子,绝非两面三刀的小人。 这几日的担惊受怕,这一夜的大起大落,林牵洛身心俱疲,她闭上眼睛,想到叶屠苏那句“等我找到龙吟之钥,定然亲自去接你回京”时心头微微一痛。 虽然叶屠苏已经答应让她一同回京,但这太监明显是不高兴的。 林牵洛想要说服自己远离他,但越是刻意告诫自己远离,却反而越坚定的想要留在他的身边。 只是她要不要告诉他,龙吟之钥在哑大叔身上?不,不能说。 为了这个太监老公,出卖对自己以诚相待,且多次救自己性命的哑大叔,她做不到。 雨不大,淅淅沥沥。 京城晟都笼罩在烟雨蒙蒙之中。 行人不多,摆摊的小贩也因这场小雨,大都回家去了,只有少数人还躲在角落里避雨。 京城的大街静谧得像一幅画卷,只听得到小雨打在瓦砾上发出的细微声响。 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午间的宁静,小贩们纷纷朝这队人马看去,但见一队黑衣人迎着小雨打马奔来,人人均身披蓑衣,头戴斗笠。 小贩们自然识得这是东厂的人,都不敢稍动,甚至不敢正眼注视。 林牵洛亦是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一身素白的罗裙。 她骑在马背上打马追着叶屠苏的马儿。 但不论她速度快或是慢,叶屠苏的马儿始终保持在她前面一丈距离,似是故意不让她追上。 东厂亦被烟雨笼罩着,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房檐一望无边。 虽然,这个灰黑相接的地方阴霾得死气沉沉,但逃亡了好几日的林牵洛此时回到东厂却觉得格外亲切舒适。 叶屠苏一如既往,不是外出,就是书房和议事厅议事。 晚上,依旧睡在书房,对林牵洛的事也不多加过问,甚至一整天也不和她说一句话。 但她知道叶屠苏这是同意让她留在东厂了,暂时不会送她去灵溪或其他地方了。 这一日,林牵洛正无聊间便有太监来报,说门外有位公子要见她。 林牵洛甚是奇怪,她认识的人不多,而她在那周承谨和夏塬面前的身份则是小太监林星,便算周承谨来找她,也只会是找林星才对。 第169章 于鱼九之邀 那会是谁,竟来东厂找我?林牵洛虽心有疑虑,却还是疑惑多于好奇。 本欲让人请他进来,但想到叶屠苏常说东厂岂是谁都能进来的地方,决定先看看来人是谁再做定夺。 东厂大门外,是一个修长且伟岸的背影,衣着考究,背负双手,正凝目看着天空中的云彩。 林牵洛细细看去,她认识的人不多,但这背影稍显魁梧,并非周承谨。 难道是夏塬,不,不太像,那么是他吗—— “鱼酒将军……”林牵洛脱口叫道。 男人转过身来,朝林牵洛点头微笑,正是于鱼九。 “真的是你?” 林牵洛想不到他竟会来找自己,本以为山上一别,怕是不会再见了。 此时见他安然无恙,林牵洛还是十分高兴,上前几步问道:“鱼酒将军,你的伤可好些了?” 于鱼九道:“托姑娘的福,伤已痊愈了。” 上下打量林牵洛,这个姑娘穿着虽略显素雅,却颇有灵气,一颦一笑间不仅绝美而且十分可人。 一头黑黝黝的秀发,随意撂起几束用丝带束于脑后,不戴发饰,略施粉黛,却是干净好看、清丽出尘。 于鱼九看得一呆:“姑娘可好,叶厂公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没有,我很好。鱼酒将军,既然来了,不如进去喝杯茶。” 于鱼九摇头道:“东厂这阴森恐怖之地,还是不去为妙。姑娘,当日在山上时,我曾说过带你吃遍天下美食,今日可否赏个脸,让在下兑现承诺?” “这——”林牵洛思忖:看这家伙衣着讲究,还有闲暇请我吃饭,莫非宣王已经脱险了! 于鱼九见她不说话,又道:“姑娘在顾虑什么?还是不肯赏脸?” 林牵洛傻笑道:“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到东厂来找姑娘。” 林牵洛笑道:“你说东厂阴森恐怖,连进去喝杯茶都不敢,却敢约我这厂公夫人吃饭,我要说你这是胆小呢,还是胆大妄为?” 于鱼九哈哈笑道:“姑娘请。” 林牵洛便不客气,一路与于鱼九边走边聊。 林牵洛现在已经不再被限制自由,她可以随意进出东厂,但须得暗影卫暗中跟随保护。 林牵洛也不管他们,爱跟便跟呗,自己坦坦荡荡也不怕叶屠苏知道。 “鱼酒将军,咱们去哪里?” “听闻南市有家新开的绥康酒肆还不错。”于鱼九道。 “我还以为你会请我去诏月楼呢。” “姑娘喜欢诏月楼的菜?” “不是。”林牵洛道:“诏月楼名气虽大,菜色虽好,但不是我提起它的原因。” “哦,愿闻其详。” “我曾两次在诏月楼外遇险,本姑娘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于鱼九听了,哈哈一笑:“今日已经订了绥康酒肆的菜,改日请姑娘去诏月楼试一试”。 一路上,二人说了当晚发生的事,他们二人竟都凶险的逃过一劫。 林牵洛躲过的是狼群,而于鱼九逃过的是圣火教刺杀。 “后来返回小屋去找你时,发现小屋已被东厂包围。” 于鱼九嘴角泛起笑容,说道:“料想姑娘定是平安无事。” “为什么?” “叶屠苏若要取你性命,又怎会在小屋住上一夜。” 二人说话间已来到南市的绥康酒肆。 林牵洛驻足看着酒肆大门前的牌匾,绥康二字让她想起了绥州莱康城,同时也想起了绥州康晤城。 两处都有她悲哀的回忆。 跟着小二来到一个豪华包间,于鱼九请林牵洛坐下,便让小二上菜。 很快桌上就摆满了十余道丰盛的大菜,林牵洛道:“鱼酒将军,你点了这么多,咱们吃的完吗?”林牵洛问。 “还有魏辰。” “魏将军也会来?” 林牵洛若有所思,魏将军与叶屠苏之间的仇恨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化解的。 于鱼九点点头:“他有事要办,会晚一些来。咱们先吃,不用等他。” 于鱼九给林牵洛夹了一筷菜,说道:“林姑娘尝尝,这里的菜色,都是绥州口味。” “鱼酒将军这是专门为我选的地方吗?” 林牵洛甚至从未吃过真正的绥州口味,对绥州更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吃了一会儿菜,林牵洛忽然想起香囊之事,将香囊从怀中取出递给于鱼九。 “鱼酒将军,既然你已回京,宣王也定然平安回来了。这个香囊还是交由你还给他比较合适。至于玉佩,那是太后给我的,由我交还给太后为好。” “也好。”于鱼九接过香囊说道:“林姑娘,若想离开东厂我家王爷可助你。” “你家王爷主子可没理由因为我跟东厂翻脸,再说我在东厂过得挺好,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鱼酒将军,代我谢谢你家王爷好意。” “为何谢他?” “谢谢他当日在青龙镇救我一命……” 于鱼九道:“当日王爷戍边尚未归朝,得知映月姑娘被赐婚东厂厂公,便命人千里迢迢赶来迎救,竟恰巧遇到姑娘遇刺。没能带走姑娘,王爷也是十分惭愧。” “原来那晚救我的,果然是宣王的人,如果不是宣王派人来,牵洛早死在那杀手的刀下了。鱼酒将军可知那日在青龙镇救我的人是谁?” “是宣王的贴身护卫惜安。”于鱼九道。 “惜安?”林牵洛不认识此人,说道:“若有机会,定要好好谢谢他。” 转念想到魏辰,这个与叶屠苏有杀妻之仇的男人,不知道和林映月的外祖父魏老将军有没有关系,问道:“不知魏辰将军与煊武大将军是何关系?” “魏辰他——” 于鱼九正要回答,便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谁叫我呢?” 二人同时朝门口看去,见站在门边的是魏辰。 魏辰穿了件素雅的蓝宝锦袍,腰间系着暗宝绿色虎纹锦带,一头乌黑光亮的头发,身躯挺拔。 没穿铠甲的他多了几分俊朗,却少了几分将军的威压。 “你小子,终于来了。”于鱼九招了招手,叫魏辰进来。 魏辰吩咐小二添副碗筷,便不客气地在一方桌边坐下。 林牵洛一直对魏辰的身份有所顾忌,不仅是他与叶屠苏之间的仇,更因他姓魏。 方才没有得到于鱼九的答案,林牵洛寻思着既然他本人来了,不如直接问他。 林牵洛给魏辰满上一杯酒,笑道:“魏将军,那日在地煞堂据点,多谢魏将军相助。” 第170章 和魏辰划清界限 魏辰接过林牵洛递来的酒杯,说道:“那是姑娘有勇有谋,魏某也是事后才察觉到姑娘的套路。” 魏辰将酒一饮而尽,又道:“姑娘难道以为魏某真的会杀你自保吗?” 林牵洛嘿嘿一笑:“是牵洛小人之心了。” 魏辰道:“不过姑娘的谋略和胆识,倒是让魏某佩服。” 他给两只酒杯盛满酒,又道:“这一杯魏某敬姑娘,多谢姑娘在危难之时赐药给映月救她一命,魏辰替王爷谢过姑娘。” 林牵洛眸子一沉:“你连这个都知道?其实你不必谢我,我是她姐姐,怎能不顾及。” 魏辰朝于鱼九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说道: “王爷说映月姑娘自小娇生惯养,性格懦弱怕事,当知道自己被迫赐婚给叶厂公,心里委实不愿,才会做出让姑娘替嫁的事,还请姑娘原谅,莫要放在心上。” 林牵洛道:“请转告宣王,以前的事我并未放在心上,映月真是好福气,将来嫁给王爷定是非常幸福的。” 于鱼九听到这里,有些不淡定了,放下筷子正色道:“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林牵洛说:“王爷若不喜欢映月,怎会派人千里迢迢来救,若真救走了映月,他该如何收场。他连这些都不顾,可见映月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于鱼九道:“林太守以前在京任太傅时是王爷的授业恩师,而映月姑娘又与王爷相识,王爷把映月姑娘当作亲妹妹一般疼爱。” 于鱼九不想再说林映月的事,岔开话题说道:“此次宣王遭歹人偷袭,坠崖不死,一路上又屡屡遇刺,确实算是九死一生,承蒙姑娘诚心为王爷祈福,王爷总算平安回京。” 一顿又道:“姑娘上次逃出东厂未成,王爷的确有心助你一臂之力,若姑娘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可让王爷助你。” “不,不,不逃了。”林牵洛连忙摇手: “其实叶屠苏对我还算不错。当初确实是被逼无奈才嫁进东厂,但现在我觉得也还好,至少过得无忧无虑。” 经过这次的事,林牵洛也深深的体会到什么是爱,真正的爱情,不应该在乎对方身份才是。 于鱼九眼中闪过几抹复杂,喝了口酒道:“姑娘能这么想也好,但你记住,不论什么事,当可来找王爷帮忙。” “好。”林牵洛随口应了一声。她可从来没想过与宣王爷有什么交集,欠人情这种事,更是不会去做。 吃了几口菜,转眼去看魏辰。 魏辰和煊武大将军魏远循是什么关系,和魏泽又是什么关系,还是只是碰巧他也姓魏,又都同是将军出身? 林牵洛心中疑惑,以其自己瞎猜不如直截了当地问个明白,才能判断魏辰此人能不能深交,于是说道:“不知道魏将军是否认识魏泽?” 魏辰举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他没喝酒,而是把酒杯放下,似在思考什么,良久说道:“魏老将军是在下的爷爷,魏泽是在下堂兄。” “什么?” 魏辰竟真的是林映月的表哥,是大夫人魏姈的娘家后盾。 林牵洛此时想到的是娘亲温柔的笑容。 她可以不恨林映月,却永远不可能放下对魏姈的仇恨。 放下筷子,林牵洛淡淡说道:“原来如此,你竟然是映月的表哥。” 魏辰见她脸色不好,问道:“林姑娘怎么了,身体不适?” 林牵洛站起身来,对于鱼九说道:“多谢鱼酒将军今日请我吃饭。” 转向魏辰道:“魏将军,屠苏与你既有杀妻之仇,是他不对,不该犯下这么多杀戮。若将军想要报仇,也大可冲着我来。” 魏辰和于鱼九都是一愣,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魏辰道:“冤有头债有主,即便要报仇,我也不会冲着姑娘去。” “魏将军不必有所顾虑,不论你当我是林家人还是东厂的人,此后,咱们形同陌路。” 魏辰怔住,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恼了她。 “林姑娘言重了,我与叶屠苏之间的仇恨与你没有半分关系,你是映月的姐姐,也一样是魏辰的表妹。” “不敢当。” 林牵洛转身对于鱼九说道:“鱼酒将军,这吃遍天下美食的承诺,这一顿足矣,多谢将军,我吃饱了,先行告辞。”起身作了一揖,便出了雅间。 “林姑娘。”魏辰追出来拦住了她:“是我说错什么话吗?” “没有,魏将军哪里会有错。” 煊武大将军魏远循数年前便交出兵权,如今魏家的门楣便是由魏辰撑着,原来他才是魏家的底气,是魏姈的靠山。 于鱼九也走了出来:“林姑娘可是对魏将军有什么误会?” 林牵洛瞅他一眼:“没什么,只是立场不同罢了。”绕过魏辰,径直下楼去了。 于鱼九摇头苦笑道:“别人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果然如此。不过这个女人喜怒无常的性子,是如何在东厂活下来的?” 二人见识了林牵洛的脾气,无奈的对视一眼。 于鱼九说道:“魏辰,本王好像没有得罪她呀。” 魏辰也莫名其妙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王爷,你说这姑娘的脾气是不是跟叶厂公挺像的。” 于鱼九狠狠地瞪了魏辰一眼。 林牵洛不后悔和魏辰把关系闹僵,甚至心里有了很微妙的变化,那就是连于鱼九也连带着不想见了。 娘亲的死一直是林牵洛心中的结,而她所怀疑的凶手正是魏姈。 虽然知道不能怪罪到魏辰身上,但林牵洛冲动得不想与魏家的人有任何往来。 这几日林牵洛郁郁寡欢,本不应该把气撒到魏辰身上,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这天,突然接到太后懿旨,传她到仁寿宫去。 是该进宫把玉佩还给太后了。 林牵洛跟着宫人来到仁寿宫,给蓉太后请了安。 蓉太后便给她赐座,问道:“叶夫人,最近可好?叶厂公待你如何?” “他,待我极好。” 蓉太后摇头道:“哀家还没老糊涂,叶厂公的脾气多少还是知道的。叶夫人,哀家可还记得你说过要为哀家舞上一曲。” “难得太后喜欢,臣妾这便给太后献舞。” “好,好,再好不过了,咱们去花园,那边风景好,今儿个阳光不烈,哀家也想去外面坐坐。” 第171章 你是宣王 林牵洛一路跟着蓉太后出了寝殿,蓉太后道:“哀家记得,林大人是个迂腐的文官,本以为他的女儿也只会是深阁女子,学学琴棋书画什么的,想不到会让女儿习舞。” “父亲忙于公务,平时也没有多少时间教导子女,我的舞蹈是跟着一位嬷嬷学的。” 蓉太后笑道:“哀家若有你这么个漂亮乖巧,聪明机灵的女儿该有多好!” 林牵洛心中一暖,原本以为皇太后是多么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人,而现在,她看到的是一位普通的母亲,为儿女操劳的母亲。 “襄觅公主聪慧可爱,又承了太后的美貌,宣王骁勇善战,年纪轻轻便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这天下谁不羡慕太后的好福气。” 林牵洛从未见过宣王,但既然能令林映月动心之人,想必定是年轻英俊,文韬武略。 “你倒是会说话。” 林牵洛取出宣王的玉佩跪下,双手奉与蓉太后,道:“臣妾恭喜太后,护国军大捷,宣王平安回京,这玉佩也当归还太后了。” “你怎知宣王回来了?” “太后那日忧,为宣王,太后今日悦,亦为宣王。” 林牵洛之前便听于鱼九说过宣王已安然回京,今日又见太后心情大好,宣王返京之事岂还会有假? 太后接过玉佩,笑道:“你倒是机灵,起来吧。” “谢太后。” 说话间,一队乐师便随着太后贴身宫女来了,鼓,管,笛,弦样样齐全,瞧这阵势,怕是太后还想看当日寿宴之上她舞的那曲将军得胜令。 “叶夫人,那日你一支将军得胜令哀家还没看够呢。” 林牵洛笑道:“王爷大捷,平安归来,臣妾自当再为太后舞一次将军得胜令,以示庆贺。” 蓉太后笑道:“并非为哀家而舞,而是为护国军众将士,为大赓国凯旋而舞。” “是。”林牵洛退到空旷之处。 乐师会意,鼓声一起,几种乐器登时如行云流水般,一串串音符,一个个节奏被这些乐器融合一处,竟气势恢宏,振奋人心。 较之当日叶屠苏一把古琴所奏又是另一番滋味。 林牵洛不仅身姿婀娜,容貌绝美,舞艺也十分精湛,翩翩起舞,美得像只小精灵。 她身姿虽看似柔软优美,但跳起这支颇具气势的舞蹈,却刚柔并济,毫不矫揉造作。 林牵洛沉醉在舞蹈里,却不知不远处花丛间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活泼可爱的襄觅公主,另一个是…… “皇兄,你看牵洛姐姐跳得可真好看。”襄觅公主赞道。 旁边的男子看得痴了,似乎没听到襄觅公主说话。 襄觅仰头看皇兄,见皇兄看林牵洛看得痴迷,眼眸中的光芒都似与平时不太一样,叹道:“可惜她是叶哥哥的妻子,不然做我的九皇嫂该有多好。唉,都怪皇帝哥哥,干什么不好,非得给叶哥哥赐什么婚嘛,可怜了牵洛姐姐。” “是么?”宣王眼光始终没有离开林牵洛。 “可惜那日母后寿宴上皇兄不在。” “哦,那日是有什么趣事儿吗,说来听听。” “当然,那日皇帝哥哥想要为难牵洛姐姐,结果被牵洛姐姐一两句话便给怼了回去。” “竟有这事,她怎么说的?”宣王边看林牵洛跳舞,边竖起耳朵听襄觅说当日之事。 听完襄觅的述说,宣王哈哈一笑:“好一句露宿风餐誓不辞,饮将鲜血代胭脂。” “可不是嘛,听得本公主都有要跟着皇兄上战场的冲动了呢。”襄觅笑嘻嘻地说。 一曲终,蓉太后笑道:“好,好,好,叶夫人的舞艺只怕是天下无双了,哀家可是百看不厌呀。” “太后过誉了,若太后喜欢,臣妾以后便常常进宫为太后献舞。” 太后摆摆手,示意乐师退下,眼光却睨向花丛中去,笑道:“衡儿,你们兄妹俩站在那这么久,也不嫌累,都过来吧。” 林牵洛转身看去,这才看见花丛外站着两个人,一个娇俏可爱,是襄觅公主;另一个锦衣华服,长相英俊、气宇不凡的是…… 襄觅笑嘻嘻的挽着皇兄胳膊蹦蹦跳跳走过来。 林牵洛愣了半晌,默默叫了声:“鱼酒将军……” 站在襄觅公主身边的竟然是于鱼九,但林牵洛瞬间明白过来,这个在自己面前自称叫于鱼九的人,就是被誉为大赓国战神的宣王赫连衡本人。 九王爷赫连衡,余鱼酒,于鱼九? 林牵洛终于想明白了于鱼九三字的由来,自己还真是笨得可以。 但见他来到太后近前,躬身行礼道:“衡儿给母后请安。” 襄觅也自向太后行礼请安。 蓉太后笑道:“免了,免了,衡儿来了为何不通传一声啊?” 宣王起身回道:“在这位姑娘跳舞的时候来的,衡儿不敢打扰母后的兴致,故不让他们通传。” “衡儿呀,你常年征战在外,为你皇兄守护江山,辛苦你了。” “孩儿不辛苦。母后,此次西戎国兵败投降,我国百姓也能休养生息,过一段太平日子了。只是衡儿不孝,没能赶上母后生辰给母后贺寿。” “你大捷,且平安回来,这便是给母后最好的贺礼了。”见林牵洛看宣王眼神有异,便笑道:“听闻叶夫人与衡儿是旧识?” 林牵洛回了回神,说道:“回太后,不认识。” 宣王听她说不认识,便也顺着她的话,问蓉太后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她是叶督公的夫人。” “原来是叶夫人。” 林牵洛心中尤在恼他,他是魏辰的靠山,魏辰是魏姈的靠山,而自己当初还在他面前跟宣王攀亲附戚,真是够可笑的。 但这皇宫里,太后王爷面前,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便只得向他行了一礼:“参见宣王殿下。” “叶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赫连衡轻轻摆手示意她起身,但眼中却满是窃笑。 太后笑道:“还装,你二人真不认识?你在战场上还修书让哀家多照顾照顾她呢?你差人备的衣物以哀家的名誉赐予她,不过后来都被大火烧了。” 林牵洛没有作声,但想到原来太后赐了那么多衣服首饰,竟然是赫连衡所为,是宣王送给林映月的。 现在想来,还是烧了的好。 第172章 秘辛 宣王自然也听说过当初东厂失火的事,他看了林牵洛一眼,庆幸她没事。 他又怎么会想到,正是他的母后派人刺杀林牵洛惹出的岔子。 襄觅公主挽着林牵洛胳膊道:“牵洛姐姐,不如去我宫中玩儿吧,母后今日差人送了些胡漠国进贡的葡萄来我宫中,可甜了呢。” 蓉太后笑道:“叶夫人便随公主去尝尝吧。不过哀家已吩咐给东厂也赏了些过去了,林夫人等会儿回东厂,也有得吃呢。” “是,多谢太后赏赐。”林牵洛告辞太后和宣王,跟着襄觅去了公主的寝宫。 襄觅公主命人备了茶、点心和葡萄,然后遣走了宫女们,与林牵洛二人在亭中闲聊。 襄觅公主问了些宫外趣事。 林牵洛就把自己所见所闻,好吃好玩好笑的事儿讲给公主听。 她说得天花乱坠,襄觅公主听得出神,又欣喜又向往,拉着林牵洛的手道:“牵洛姐姐,有机会我一定要出去玩玩,天南地北的走一走。” 林牵洛一听,就不敢多说了。 她可是公主,不像自己是个从小在外面玩耍的假小子,要是太后以为自己怂恿公主出宫,还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于是转了话题问:“公主,你为何叫叶屠苏叶哥哥?” “他救过我,从那时起,我便一直叫他叶哥哥了。” 襄觅回忆当初情景,说道: “那一年他还没继任厂公的时候,跟着前厂公一起随我父皇去东山狩猎。我缠着皇兄教我骑马,没想到我刚上了马背,便看到一只鹿,皇兄去追鹿了,我的马儿也不知为何,突然发疯狂奔出去。” 林牵洛仔细地听着襄觅诉说当年的往事。 “叶哥哥追着马儿跑了两里路才将我从马背上救了下来。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只说了两个字。牵洛姐姐,你猜他说什么?” “屠苏?” “不,他说‘姓叶’,从那时起我便叫他叶哥哥了。” 襄觅摘了几颗葡萄递给林牵洛。 林牵洛嚼着葡萄,心想,这宣王如此不靠谱吗,把不会骑马的妹妹扶上马背,自己就不管不顾的去追猎物了?襄觅的马又为什么突然发疯狂奔? 襄觅说道:“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厂公身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直到他继任厂公那日才知道,他原来是前厂公的义子,前厂公死前将厂公之位传给了他。我也是在他继任厂公大典的那日才知道他的身份。” “没想到这家伙还会救人!”林牵洛喃喃自语。 但想到叶屠苏武功高深莫测,要救襄觅还需追出两里路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但不管叶屠苏有什么谋算,或有其他原因,对于林牵洛来说,那都不重要。 转念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东厂厂公难道不是皇上委任么?怎么会由得前厂公指任继承人。” “不清楚,反正叶哥哥是前厂公定下的继承人,而且听闻东厂向来不怎么受朝廷管制,且权力极大,所以历届的厂公大多是前厂公和皇上栽培的人。” “皇上就不干涉?” 襄觅摇摇头道:“好像皇上一般不会太过干涉东厂的事,听说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继任者需是太监。” “若不是呢?” “那自然不能做厂公的,若是有所欺瞒被皇上知晓,皇上则可拿出我们大赓国开国太祖在成立东厂时打造的东升剑斩杀厂公,这是历来的规矩。” 襄觅拄着香腮叹道:“好像皇上对东厂的权利,也就这一条了。不过,自定下这条规矩以来,从未有哪任厂公敢假冒太监坐上这个位置的,所以那柄东升剑放在皇宫的兵器库中从未用过。” “叶哥哥当了厂公后确实变了许多。大家都怕他,可我却不怕。”公主十分得意,继续说道。 林牵洛突然问道:“对了,王爷有六位,公主有三位,但公主你排行十一,那还有一位是谁?” 公主道:“你说的是我五皇兄吧?” 林牵洛点点头:“原来有七位王爷呢?” “可惜——”襄觅公主吃了颗葡萄,说:“你问本公主便对了,五皇兄的事没多少人知道,但本公主清楚得很。” “哦。”林牵洛好奇地看着襄觅。 “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说出去,这是秘密。” “哦,好哇。”林牵洛也不知该不该听这个秘密,但心里又十分好奇:“放心。” 襄觅却又叹息一声:“我可怜的五皇兄是父皇和先皇后唯一的儿子,可惜一出生便夭折了。” “啊!”林牵洛忽然想起叶屠苏在太后寿宴上说的那句话:死了的算不算。 林牵洛心中一惊,又问道:“既然这样,怎么还随了排行?” “据说当年父皇非常宠爱那个女子,进宫不到一年便从妃子册封为皇后,后来皇后难产,母子俩均未能保住。父皇伤心欲绝,立誓他的后宫再无皇后,并封夭折的小皇子为王,赐封号赓王。” “赓王?”林牵洛险些跳起来:“赓王,赓,那可是国号!” “是呀,以国号封王的,只怕古往今来,五皇兄是第一人了。当时排行在五皇兄之上的三位皇子都还未得封王,父皇便以国号封五皇兄为王,可见父皇有多疼爱他们母子,要是五皇兄活着,只怕没有皇帝哥哥什么事了。”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林牵洛提醒她。 襄觅也捂住嘴巴,见四下里无人,这才长吁口气,继续说道: “当时父皇发誓不再立后,即便是皇帝哥哥的母妃,也只被册封为皇贵妃,后来听说翎皇贵妃犯了事,在宫中上吊自尽了,我母后便做了皇贵妃,父皇果然做到了不再立后的承诺。” “想不到先皇如此痴情,那位皇后若在天有灵一定深感欣慰。” “我母后是后来入的宫,据说是容貌与那位故去的皇后有几分相似,才得了先皇的宠幸入宫封妃的。可惜呀,父皇思念先皇后,郁郁寡欢,积劳成疾……” 林牵洛听得心惊胆战,一下子知道这么多宫中的秘密,让她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这种在皇宫中近乎绝密之事知道得越少越好,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夭折的五皇子赓王,什么皇帝针对东厂厂公的东升剑…… 但看襄觅公主的样子却极是天真,好像她刚才所说的这些秘密根本就不算是秘密,就像在讲话本故事一样。 果然是好奇害死猫,听了这么多的秘密,让他有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 自这天开始,林牵洛受公主之邀,天天进宫陪公主聊天,玩闹。甚至教公主玩她小时候常玩的游戏,如打陀螺、玩弹弓、投壶、蹴鞠……当然襄觅也缠着她教她跳舞。 第173章 映月的情书 襄觅带着几个宫女跳橡皮筋,这个当然也是林牵洛教的。 在林牵洛的带领下,姑娘们嘻嘻哈哈地玩到了一块,哪里还分什么尊卑。 突然有小太监来禀,说太后诏见林牵洛。 林牵洛跟着传话的太监来到太后寝宫,但见太后正襟危坐,宣王则跪于太后面前。 林牵洛顿感气氛不对,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行跪拜礼,不敢有半分差池。 蓉太后庄严的看着林牵洛,缓缓说道:“叶夫人,你可知错?” 林牵洛暗忖最近没惹什么事儿呀,只是应公主之邀,三天两头的去公主宫中玩,难道…… 连忙俯身下地,说道:“臣妾知错,臣妾不该天天带着公主玩耍,不好好学习,不思进取,令得公主虚度了年华。” 赫连衡轻轻咳了一声,林牵洛趴在地上,略微侧脸自下而上看宣王。 见宣王朝自己使了使眼色,林牵洛虽不知他意思,却也知道太后责问的并非此事。 一时间心念电转,想到了很多可能性。甚至想到了五皇子赓王或是东升剑的秘密,莫非太后是要杀我灭口? 容太后悠悠说道:“要不是这封信落到哀家手里,还真不知道要被骗到什么时候。” “信,什么信?”林牵洛有些懵。 太后便向身边的杨珺姑姑睨一眼,杨珺姑姑便递过来一封信。 林牵洛接过信,但见信封上写着“宣王亲启”几个字。 这是写给宣王的信,太后给我看是什么意思?林牵洛犹豫着,不知太后用意。 “看看吧。”太后说。 林牵洛转眼看宣王,她本不是胆小怕事的主,却还是装作谨小慎微的样子,怯生生地说:“太后,这是给王爷的信,臣妾看,不合适吧。” “让你看,你便看。”太后有些不耐烦了。 林牵洛这才抽出信笺来,但见字迹娟秀好看,应是出自女子之手: 闻衡遇险,予寝食难安,以泪洗面,虔诚祈祷,若衡有难,予亦不独活。今悉衡安然归来,予心甚喜。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甚思,望相见。 没有落款。 这是写给宣王的情书—— 林牵洛傻傻一笑,喃喃自语:“舞文弄墨的,好酸。” 转念又想,难道太后以为是我写的,所以传我来问罪? 于是朝着太后郑重其事的磕下头去,俯身在地,说道:“太后明鉴,这信不是臣妾写的,臣妾的字没这么好看。” “当然不是你。”太后的声音严厉了几分,这姑娘是装傻还是心机太深? “此信辗转落到哀家手中,命人查探才知此信来自绥州太守府,写信的是林太守的女儿,名叫林映月。叶夫人,哀家想听听你的说法。” 见太后如此恼怒,莫非是反对宣王和林映月交往?但此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怪罪到自己头上才是呀。 在这个把世俗门阀看的比性命都重要的世界,因长辈反对,棒打鸳鸯的事也不在少数。 更何况他是王爷,身份尊贵,自己的婚事只怕也是容不得自己做主的。 明白了这些关节,林牵洛说道:“回太后,家父只是一方太守,映月与王爷门不当户不对,太后反对也是应该的。” 宣王咳嗽几声,瞪了林牵洛一眼。 林牵洛心一沉,这么说倒是得罪王爷了。 “诗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林牵洛瞟一眼宣王,见他脸有异色,似乎是不太满意自己的说法。 林牵洛有些纳闷,继续说道:“所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赫连衡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俗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太后,臣妾认为,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为什么不能用短暂的生命去追求美好的人生呢,宣王殿下和映月既然真心相爱,还请太后成全。” 太后一拍桌子,惊怒起身:“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赫连衡也呵斥道:“林牵洛,你莫要胡说。”转而向太后磕头道:“母后息怒,恕叶夫人不知之罪。” 林牵洛有些蒙圈,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站在太后那边,宣王不高兴,站在宣王这边,他还是不高兴。这是为何? 莫非太后诏见并非因为宣王和林映月那点破事,但若不是,太后为什么要给自己看林映月给宣王的情书? 太后道:“林牵洛,你这是真傻呢还是装傻?” 林牵洛俯身下地:“请太后明示。” “也罢,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哀家问你,你到底是谁?” “臣妾林牵洛。” “那林映月是谁?” “臣妾的妹妹。” “林章林太守是你什么人?” “臣妾的父亲。” “放肆,据哀家所知,林太守只有一个女儿,原本听说叶夫人名叫林牵洛时,还曾以为映月是你的字。若不是这封信,哀家还一直以为你就是林太守的独女,不承想林章区区一介太守胆敢欺君。” 转而对宣王道:“衡儿,你当初来信说被赐与东厂联姻的是老师的女儿,让哀家多多照顾。现在看来,你当初或许真的以为嫁来东厂的是林映月吧?” “孩儿的心思瞒不过母亲的慧眼,但孩儿与林映月之间并无男女之情,孩儿与她只有兄妹之谊,她又是老师的女儿,便多多照拂了些。” “那这信作何解释?” “孩儿惶恐,孩儿对林姑娘别无他想,许是,许是她误会了儿臣心意。” “算了,你与那林映月的事,以后再说。林牵洛,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替嫁,有何目的?” 林牵洛深知此事严重,倒不敢造次,拜道:“太后息怒,臣妾没有替嫁,林章是我父亲,生母荆氏是父亲妾室。” 林牵洛想到娘,双手便紧紧的攥在一起: “大概因为臣妾是庶出,故而没有多少人知道臣妾的存在,加之臣妾四年前在洛城摔下阁楼受了伤,从此留在洛城养伤,直到几个月前方才回了绥州。所以这些年来极少有人知道林家还有我这个女儿。但臣妾是林家长女,这一点却毋庸置疑。” “哦,林章把你这女儿藏得真够深的呀,不过据哀家所知,当日皇上赐婚的乃是林映月。” “是么?”林牵洛不敢看太后,回道:“臣妾不知,或许父亲也会错了皇上的意,臣妾虽然只是庶出,却是长女,皇上赐婚圣旨一下,父亲母亲自然以臣妾为先。” “你,没有怨言?” “有,但纵然臣妾心中千万个不愿意,亦不敢抗旨不遵。” 第174章 林家胆敢抗旨 “说得有那么些道理,但你这丫头再如何机灵聪慧,巧舌如簧,只怕也——” 太后起身来到林牵洛面前,伸手托起她下颌,叹道:“可惜了这花容月貌,也可惜哀家今后不能再欣赏你妙曼的舞姿。” “母后。”赫连衡脸色一沉:“只要母后肯出面,此事定有转圜的余地。” “抗旨乃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便是哀家也不能在这事上徇私,更何况哀家与皇帝的关系你不是不知道。” “太后明鉴,林家没有抗旨。” 林牵洛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朝太后拜了一礼,说道: “父亲事事规矩,清廉忠君,若知道皇上赐婚的是映月妹妹,又怎敢让臣妾替代。” “再说臣妾是林家长女,皇上赐婚的圣旨一下,父亲想到的当然是臣妾,否则林家又怎敢冒着抗旨杀头的重罪,让臣妾替了映月呢,此事林家实属冤枉,请太后明察。” 蓉太后冷冷说道:“后宫不得干政,林家是否抗旨,叶夫人是否会受牵连,哀家做不了主。” 蓉太后庄严威仪,语里话间没有半分情谊,让林牵洛深深感受到伴君如伴虎。 蓉太后继续说道:“哀家派人打探过,皇上赐婚的确实是林映月。你再如何巧舌如簧,也无济于事。” “母后……” 蓉太后立即抬手阻止赫连衡说话。 “你们林家真是胆大包天,可想过后果么?那个林映月真是不懂事,惹下这么大的祸!叶督公脾气虽不好,但嫁给他就那么不堪,竟宁愿犯下欺君之罪?” 赫连衡道:“叶屠苏乃是一介太监,若映月能得皇上赐婚许个好人家,衡儿也是替她高兴的。” “你是怪皇上不该下旨赐婚喽?” “衡儿不敢。” 太后叹道:“多说无益,你起来说话。” 赫连衡依言站起来,“还请母后相助。” 蓉太后叹道:“便算哀家想饶过林家,但我大赓国的法度不能乱,否则还如何治国?” “母后,法不外乎情理!当初这赐婚,当中定有什么误会,老师是做事严谨之人,不会有意抗旨。” “哀家也挺喜欢叶夫人的,只是,以德王为首的数位王公大臣联名举报弹劾此事,背后撑腰的又是张相,哀家便是有心偏袒,也不得不顾全大局。” “母后,难道此事便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太后接口道:“衡儿,林家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叶夫人,哀家今日召你前来,提前向你知会此事,亦是想给你一个自救的机会。” 林牵洛磕头道:“还请太后指点,救救林家。” 太后淡淡说道:“能救你、救林家的只有一人,可哀家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你且回去吧。” “是谁?”林牵洛瞬间想到的是皇上,但听闻皇上和太后不睦,太后推荐的人,自然不可能是皇上。何况皇后是张相的女儿,皇上定是站在他岳父那边的。 蓉太后不再多说,朝管事太监递了个眼色,管事太监便躬身上前,要引林牵洛出去。 林牵洛拜了一礼道:“多谢太后提醒,但清者自清,臣妾相信这天下是有公理的,臣妾也相信大赓国乃礼仪之邦,律法严明,定会还我林家一个公道。” 林牵洛向太后行一大礼,由宫人引路离开仁寿宫。 林牵洛走出仁寿宫,心中却惴惴不安。 太后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倘若不是皇上,难道会是叶屠苏? 林牵洛沉思着,不知道叶屠苏知不知道此事,他若知道,会有法子帮林家脱困么? 正自思虑着,见迎面过来一个宫女,到得林牵洛身边时,行礼道:“叶夫人,王爷有请。” 宣王还想说什么?林牵洛不解,问道:“王爷在何处?” “夫人请随奴婢来。”便引林牵洛前行。 林牵洛随那宫女走出约三四百米远,便见有一座亭子,亭里一个男子的背影,却不是宣王。 “王爷,叶夫人来了。”宫女快步上前禀道。 那男子摆了摆手:“都退下吧。” 身边几名侍卫及那名宫女便既远远退开。 林牵洛心中狐疑,朝那王爷拜了个万福礼,说道:“参见王爷,不知王爷召见臣妾所谓何事?” 那男子转过身来,折扇轻摇,温文尔雅,微微而笑。 但这张看似无害的脸,林牵洛却感觉到了来者不善。 林牵洛记起曾在太后寿宴上见过他,说道:“原来是德王。不知王爷找我来有什么事?” 太后方才提过德王,此人便是举报弹劾林家替嫁事件的首要人物,不由的对此人多了几分厌恶。 德王笑道:“林姑娘好记性。自那日在太后寿宴上见了姑娘,本王便对姑娘日思夜想,盼着能再见到姑娘。” “王爷说笑了,我是叶夫人,王爷若没有别的事,那臣妾便告辞了。”转身要走,却被德王伸手拦住。 “林姑娘何必呢?难道你真想跟着那个太监过一辈子?” 德王说着越发靠近林牵洛:“本王知道,姑娘近日有一生死劫,只要你依本王之意行事,本王定能帮你逢凶化吉。” “小女子的事怎敢劳驾王爷。”林牵洛心里暗骂一声:卑鄙小人,我有死劫,还不是你等小人在背后兴风作浪。 “别以为太后和宣王与你走得近,便能高枕无忧了?” 德王得意地一笑:“宣王带兵打仗是有一套,但朝中局势却不是他所擅长。姑娘如果肯为本王办事,本王保证你林家抗旨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说着便要来拉林牵洛的手。 林牵洛退了一步,错开了他的手:“我替王爷办事有什么好处呢?” 德王拉了个空,心中虽恼,却还是呵呵一笑,说道:“只要你替本王办成此事,本王许你父亲官升三级,调回京都,更许姑娘一个侧王妃之位。” “王爷真是高看小女子了,小女子何德何能,能为王爷办事。”林牵洛道:“况且我已是厂公夫人,又怎么可能去做侧王妃?做谁的侧王妃?” 德王道:“本王要你做的事非常简单,姑娘只要愿意,定能做到。至于王妃嘛?” 德王轻轻摇着折扇,暧昧地对林牵洛一笑:“自然是做本王的侧王妃。” 第175章 德王的条件 林牵洛冷冷一笑,道:“多谢王爷对本夫人的厚爱。” 她自称本夫人,就是要告诫德王,自己是有夫之妇。 但德王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想要我做什么?此人心术不正,做出这个局来,到底针对谁? 林牵洛脸上却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暗自腹诽:皇妃的身份我都瞧不上,更何况是侧王妃了。 林牵洛不动声色,笑道:“侧王妃之位,家父官升三级回京做官,条件倒是挺诱人的,王爷不妨说说看,要我做什么?看我能不能做到。” 德王见四下无人,说道:“只要你在皇上面前说一句话。” “什么话?” “就说叶屠苏叶厂公不是太监。” 林牵洛暗自心惊,原来德王要对付的人是叶屠苏。 装作惶恐的样子说道:“那可不行,在皇上面前撒谎,那是欺君,是要杀头的。到时候弄巧成拙,什么父亲升官,什么侧王妃之位全都化作乌有不说,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她清楚地记得襄觅公主曾说过,如果东厂厂公不是太监,皇上便有权请出开国高祖皇帝留下的东升剑将其赐死。 德王明摆是冲着叶屠苏来的,甚至在幕后黑手有可能就是皇上,否则怎么可能因为我的一面之词,就斩杀众臣。 德王若没有把握,也不可能用这种一戳就破的计谋。 “林姑娘放心,你只要在皇上面前如此说,本王保你无虞。” “口说无凭,本夫人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一颗棋子呢?什么侧王妃,那得有命当才行。” 林牵洛强忍住怒意,又道:“那太监那么凶,他若知道我有异心,就算皇上不杀我,姓叶的也容不得我。这对我来说,完全就是亏本的买卖。” “林姑娘,你没有选择,要么检举叶厂公,要么林家因抗旨之罪满门抄斩。” 德王猥琐的靠近林牵洛:“检举叶厂公,本王不仅可保你和林家无虞,更让林家飞黄腾达,姑娘稳坐侧王妃之位,这也是你唯一的选择。” “稳坐侧王妃之位?”林牵洛不屑的笑笑:“侧王妃的身份固然诱人,但本夫人不愿做你的侧王妃,可怎么办呢?” “你……”德王气得脸都青了。 林牵洛笑道:“既然左右都不讨好,那我为什么要冒着欺君之罪去编造谎言诬陷自己的夫君呢?” 德王脸有怒色:“你,你这女人竟如此嚣张,难怪敢做出替嫁之事,若你不想被杀头,就好好想清楚,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夫人没有替嫁,林家也没有抗旨,王爷怎能恶意栽赃?再说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王爷没什么好说的。”林牵洛不再与他废话,转身走开。 可以想象,她这般跟王爷说话,身后的德王定是怒不可遏的。 林牵洛当然也会害怕,但德王既然已经在皇上面前弹劾林家抗旨,那就没给林家留下余地,他要自己陷害叶屠苏,定然是筹谋已久。 她不能陷害叶屠苏,所以此时在德王面前服不服软已经不重要了,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走出皇宫时天色已晚。 太阳西沉之时,乌云压境而来,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 林牵洛没有避雨,失魂落魄的走在大雨中。 如果林家真被扣上了欺君的罪名,那么,不仅仅是自己的命,还有林家上下几十条性命恐怕都保不住了。 该怎么办,太后说的那个唯一能帮自己的人又是谁? 很明显,皇上应该也想借此除掉叶屠苏,否则仅凭自己一面之词,又怎能让皇帝请出东升剑斩杀叶屠苏呢。 他们想要叶屠苏的命,怕是只需自己这个夫人一句话的诬陷,皇帝便不会再听叶屠苏半句解释的机会来自证清白吧!否则也不会行此下策。 不远处,一人一身黑衣,打着一把纸伞,大雨朦胧中依稀能看得出来,是他——叶屠苏。 叶屠苏没有说话,但面对他冷冰冰的脸和略带杀气的眼睛时,林牵洛竟感觉那样亲切,那样想要依赖。 眼泪夺眶而出,她扑到叶屠苏怀中,崩溃大哭。 叶屠苏轻轻抚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回家!” 将雨伞朝她身子挪了挪。 一路上二人没有说话,他默默撑伞,她却心事重重。 回得东厂,洗了个热水澡,吃了热腾腾的饭,便自坐在窗前发呆。 她的思绪一度有些混乱,混乱到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敲门声将她惊醒,林牵洛淡淡说道:“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伙房的元小六。 元小六端了一只小碗进来:“厂公吩咐奴才给夫人送姜汤来。” “知道了,放下吧。”待元小六退出去后,林牵洛端起小碗来捧在手心,那般温暖。 转念想,自己如今是叶屠苏的夫人,他虽是太监,但大权在握,东厂的狠厉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又岂能容忍德王胡来? 如果叶屠苏肯帮自己,那么德王算计林家、算计自己,无异于虎口拔牙,莫非蓉太后说的那唯一能救林家的人真的是叶屠苏? 但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家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价值,又怎肯得罪朝廷中那么多的权贵来帮助林家脱困呢? 姜汤入口辛辣,林牵洛勉强喝了几口,便起身披上披风出去。 此时大雨过后,天上星月失色,伸手不见五指。 叶屠苏的书房亦是漆黑一片,想必已经睡下。 林牵洛几次想要敲门,却又收回了手。 靠在书房门槛边坐下,思忖要不要把德王要陷害他的事告知叶屠苏。 书房的门突然打开,叶屠苏冷冷说道:“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甚?” “屠苏。”林牵洛起身道:“我睡不着。” “怎么了?” “我想找你说说话。” “外面风凉,进来说吧。”叶屠苏声音虽冷,但林牵洛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林牵洛关上书房的门,转身看叶屠苏背影,烛火幽暗,映照着他的身体,拉出长长的影子。 “今日去公主那里玩,后来太后宣我去了仁寿宫。” 第176章 大理寺拿人 林牵洛欲言又止,若当真是群臣故意构陷林家,欲置林家于死地,不知叶屠苏会站在哪一边。 对于叶屠苏来说,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甚至可能是他的累赘。 “原来我遇到的那个于鱼九将军,竟然是宣王。” 林牵洛转了话题,本不该说宣王,却还是想先探探他的口风。 叶屠苏回过身来,脸上惯有的冷漠,却没半分讶异之色。 “原来你已经知道。” “那日在山中小屋寻到你时便知道了,宣王受了伤需人照顾,故而迟了几日才去见你。” “原来……”他竟故意让我与宣王独处了几日,连半分醋意都没有,可见这家伙确实不在乎我! 也是,他又怎会儿女情长,又怎会吃醋? “你大半夜不睡觉,不会就是要跟我说这个吧。”见林牵洛不语,叶屠苏冷哼一声:“有话便直说,否则请你出去。” “太后说,群臣弹劾林家抗旨。” 林牵洛话音刚落,叶屠苏就说道:“此事我知道,二十余名重要朝臣联名弹劾,这其中有将军、有掌管各路要职的文武官员,兹事体大,幕后主使便是德王和张相。” “那皇上怎能因他们一面之词便治林家的罪,岂不是与昏君无异。” “据我所知,皇上当时下旨赐婚的的确是林映月。更何况皇上与张相关系亲厚。张相既是一人之下的丞相,又是国父,你认为皇上会站在哪一边?” “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叶屠苏脸上凝起一层冰霜,冷冷一笑道:“出去吧。” 叶屠苏背过身去,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林牵洛心里一凉,叹道:“也是,助林家就等于跟那么多朝臣对立,你又不蠢,怎会不知其中厉害,是我想多了。”林牵洛退出书房,暗自神伤。 见林牵洛关门出去,叶屠苏眼中煞气更浓。 他当然知道对方在筹谋什么,从一开始的赐婚就是一场阴谋,针对的不仅是林家,更是他这个东厂厂公。 皇帝对自己的仇恨和忌惮从他母后翎皇贵妃薨逝就开始了。 而林家之所以卷入他和皇帝的斗争,一是林章和张丞相四年前的过节,张丞相一直怀恨在心,便顺理成章的拉林家下水。 二是林映月与宣王关系微妙,将林映月赐给自己,让宣王与东厂关系恶化,这是一个一箭三雕之计。 三天后一大早,大理寺的差役手持皇帝令出现在东厂大门外时,便被门房拦住了。 东厂的强势不是这些大理寺办案人员敢硬闯拿人的。 就在大理寺官差和东厂的人僵持不休的同时,林牵洛走进了叶屠苏的书房。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目光依旧坚定:“叶屠苏,在赐婚这件事情上,林家是否欺君抗旨,并非把大理寺的人拦在外面,把我藏在东厂就能解决的,终究是要面对。” 叶屠苏看着她清澈的眼眸,眼底闪过一丝不忍:“我知道,无论结果怎样,终究要面对,事情也终究要了结,只是不想你在大理寺牢里受苦。” 林牵洛咬唇道:“我不怕受苦,我只怕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因此遭受不白之冤。”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叶屠苏沉声说。 林牵洛想把德王让她做的事告诉叶屠苏,但终是没说,问道:“叶屠苏,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希望嫁给你的是谁,我,还是映月?或者挽秀阁里那位?” 叶屠苏抬起眼眸与林牵洛对视,从她明亮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坚强不屈,却也隐隐透着不自信。 叶屠苏淡淡说道:“林牵洛,我竟这般不值得你信任吗?” 他不想解释林映月在自己心目中是怎样的地位,也没有必提起那个不相干的人。 犹豫了一下,叶屠苏说道:“至于挽秀阁里那位,你和她之间是不能拿来比较的,因为,你们都是我在这世上的唯一。” “都是唯一?”林牵洛的眼眸瞬间泛红,喃喃说道:“你为她甘愿做太监,而我只是皇帝赐婚错嫁,果然是不能比的。” 林牵洛心里有些痛,缓缓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门外的光这时似乎很亮很亮,刺得她的眼睛有些疼痛发酸。 “林牵洛。”叶屠苏认真而郑重的说道:“挽秀阁那位,是我的母亲。” 林牵洛猛的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他。 这个秘密叶屠苏本不会说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林牵洛那萧瑟孤单无助的背影,他竟然脱口说出这个秘密。 “我当初入东厂的目的,只是想为母亲报仇,想替她讨个公道。” 林牵洛愣愣的,半晌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她走出书房,走出凤栖,走出东厂。 “我是厂公夫人林牵洛,我跟你们去大理寺。”林牵洛对候在东厂门外的几名大理寺差役说道。 几个大理寺差役正愁着拿东厂毫无办法,没想到这位夫人却自己出来了。 几个人精神也为之一振,面色也和善几分。 其中一人道:“夫人,请。” 林牵洛点点头:“引路吧。” “等等。”叶屠苏走出来:“大理寺离东厂不近,我派马车送你。” 叶屠苏说着缓步来到林牵洛面前,拉起她的手道:“大牢可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你可想好了真要跟他们去大理寺?” “我不怕吃苦,我只怕保护不了身边的人。”扑在叶屠苏怀里,林牵洛有些害怕,低声说道:“小心德王。” 叶屠苏环住她的身体:“你这是担心我么?”嘴角透出一抹微笑:“放心。” 东厂的马车不紧不慢地在大理寺门前停下,赶马车的是暗影司督办明哲。 明哲跃下马车,看着马车后面气喘吁吁追过来的大理寺办案人员,冷然一笑,放好梯凳,道:“夫人且稍等一下。” 林牵洛掀开车帘,见马车停在一道气派威严的大门前,门匾上刻着“大理寺”三个大字,问道:“明哲,还有什么事吗?” 明哲朝林牵洛施了一礼:“夫人稍等片刻,待属下打点打点。” 第177章 嫌犯好大的架子 林牵洛放下帘子,倚在软垫上。她现在虽未定罪,却也算是大理寺的阶下囚。 若不是东厂罩着,只怕是要被五花大绑捆过来的,哪里还能这般悠哉地坐着舒适的大马车招摇过市。 想到叶屠苏的话,林牵洛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叶屠苏,我真是你在这世上的唯一吗?有你这句话,便是死也值了。”她紧紧地握着拳头。 大理寺的差役们这时才追了过来,一个个跑得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 明哲就那么高高在上的看着这群差役们,直到他们缓过气来,才慢吞吞地说:“谁去通报一声,我家夫人来了,请令则大人出来迎一下。” 几个差役险些没惊掉下巴。 “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了吧?”明哲脸有怒容:“我家夫人只给他一刻钟时间,若是还见不到令则大人,便返回东厂。” 差役在惊讶之余,终于是回过神来,领头的那人赶紧跑进了大理寺,向大理寺卿令则捻禀报去了。 令则捻一听,拍案而起,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东厂的嚣张又岂止于此,要不是早年他和前厂公刘焯多少有点交情,叶屠苏看在其义父的情分上,对自己还算客气。 但这次不同,这回皇上交给他一个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丢又不敢。 权衡之下还是赶紧迎了出去,对明哲哈哈一笑:“原来是明大人来了,令则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请勿见怪。” “明某今日护送我家夫人前来所谓何事,令则大人应该心知肚明,咱们也不必绕弯子了。” 令则捻道:“大理寺也是奉旨办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厂公大人说了,在案子未明、真相不清之前,厂公夫人还是厂公夫人,容不得半分怠慢。” “这个……”令则捻一头黑线,嘿嘿赔笑:“大理寺有大理寺的难处——” 明哲打断他的话:“东厂并非有意为难令则大人,只是我家夫人虽暂时身陷牢狱,但也容不得任何人欺辱。” 令则捻连忙称是。 “我家大人的意思是,夫人完好的进去,出来也不能受到半分伤害,哪怕少一根头发,大人也定不会罢休的。” 令则捻赶紧说道:“本官知道厂公大人心意了,还请明大人放心。” 明哲这才点点头,朝着马车车厢躬身说道:“夫人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林牵洛推开车门,朝大理寺卿令则捻看过去。 此人四十多岁,国字脸,山羊须。 素闻此人有个外号,叫做“铁舌捻”,是朝廷里公认的认死理的人。 但凡进了大理寺大牢的,对于令则捻来说,都是戴罪之身,不会轻易定罪,却也不会轻易结案,想要在他的手上脱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牵洛一步一步慢慢从梯凳上走下来,对明哲说道:“明大人且回去吧。” “是。” 林牵洛转向令则捻,道:“令则大人,请带路。” 令则捻道:“叶夫人,得罪了。”他摆了摆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林牵洛跟着令则捻进了大理寺,由这位大理寺卿引路,一路前往大牢。 大理寺的牢房远没有东厂的大,但阴冷潮湿之气却不比东厂大牢的少。 有了明哲的警告,令则捻自然是不敢有所怠慢,让人准备了新的床单被褥送来牢房,只是牢房中没有床,床单被褥只能铺在阴冷潮湿的地上。 做好这些已是午饭时分,便有差役送来饭菜,这饭菜竟比东厂平日里的伙食还要丰盛,恍惚间让她有种吃断头饭的感觉。 想到这里,林牵洛便没了胃口,随便扒了几口饭,便独自一人坐在差役送来的干净被褥上休息。 “来人。”林牵洛忽然想到了父亲他们,隔着铁栏杆叫道。 “叶夫人有何吩咐?” 狱卒自然不敢怠慢这位厂公夫人,这位可是大理寺卿令则捻亲自送过来。 又是送干净被褥,又是丰盛饭菜,还专门叮嘱过狱卒们不能对这位夫人有所怠慢,但凡她有什么需求,都要尽量满足。 “我父亲他们是不是也被带来了大理寺?” 狱卒道:“是的,昨日到的。” “我要跟他们在一处。”林牵洛淡淡地说,目光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这个,小人要请示令则大人。” “那便去请示。”林牵洛丢下这句话,转身回到墙边的被褥上坐下来。这也是牢房里唯一让人舒适的地方了。 狱卒很快便去禀了大理寺卿令则捻。 令则捻抚着山羊须,已经有了主意,呵呵笑道:“那便成全叶夫人,把林章一家带过去,女的关在一处,男的关在隔壁。” 待得狱卒走后,令则捻脸上显出一抹得意的神色。 这位厂公夫人他是不敢动的;林章一家那边昨夜才刚刚押解进京,宣王的亲随惜安也来打点过。 用私刑逼供那是不可能的。 东厂厂公他惹不起,宣王他也惹不起,不如关在一起,派人暗中监视。 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比如串供,比如说话间漏了什么关键的突破点,以便于自己结案。 令则捻朝身边的师爷董换梁使了个眼色。 董换梁会意,便安排亲信藏于暗处,悄悄偷听,分析重点供令则捻作为断案参考。 林牵洛慵懒的躺在软软的垫子上,听到一阵细碎的脚 步声传来。 很快便有狱卒来开门,把魏姈母女带进了她的牢房中。 父亲和哥哥则关押在隔壁,与林牵洛一墙之隔。 母女二人的脸色都不大好,尤其魏姈那张阴沉得像要把林牵洛生吞活剥的脸。 二人谁也没给林牵洛好脸色,毫不客气的在林牵洛的被褥上坐下来。 林牵洛想见的本来也不是她们,看着两个狱卒出去后,便从栏杆处隔墙问道:“爹,哥哥,大理寺的人有没有为难你们?” “没有,爹还好。”林章声音有些嘶哑,这一天终究还是躲不过去。 “洛儿放心,我们都还好,大理寺的人没有为难我们。”林庆旭道:“倒是你怎么样?” “哥,我一切都好。” 虽然父亲和哥哥都说自己还好,但林牵洛心里还是十分难受,父亲几时受过这样的罪。 第178章 想逃,没那么容易 林章生于官宦人家,从小锦衣玉食,仕途也还算是顺风顺水,不想人到中年却受此牢狱之灾。 林牵洛心中一酸,如果魏姈没有逼迫自己,如果嫁到东厂的是林映月,也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如果答应德王,不,不能。 林牵洛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挣扎,然后坚决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即便是为了父亲,为了哥哥,她也不能陷害叶屠苏。 “你还好意思问我们有没有受苦?”魏姈咬牙切齿:“林牵洛,我问你,你在京城都做了什么好事?” 林牵洛回过头,懒洋洋地说道:“我是问父亲和哥哥。” “床”被这对母女霸占了,林牵洛便于在墙边一堆杂草上坐下来,美眸朝魏姈逼视过去。 她没说话,但魏姈毕竟是心虚的,竟不敢与她对视。 一家人沉默良久,林牵洛忽然提高声音说道:“出来吧,鬼鬼祟祟来偷听,你也不嫌累吗?” 听林牵洛这么一说,林家众人均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一个身着大理寺官差制服的青年人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没想到叶夫人也是高手。” 林牵洛不屑地一笑:“回去告诉令则大人,不要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手段,有什么要问的尽管提审便是。” “是是。”官役哪里还敢逗留,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大牢,将林牵洛的话一字不差的转告了令则捻。 林牵洛哪里是什么高手,不过是猜测罢了。 换做是自己,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 不派个人来偷听,为结案留下一手的话,应该不会轻易让他们一家聚在一起。 更何况还把看守牢门的两个狱卒都给差走了。 林牵洛不过是试探,不料那令则捻还真的派人来偷听。 林映月突然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如姐姐了,也正因如此,她更要在姐姐面前表现得强势一些。 她站起身,理直气壮盯视林牵洛:“姐姐你都干了些什么,嫁来东厂才不过两个月,竟然就把那个恶人给得罪了。” 林牵洛瞅她一眼,当初在把解药给林映月的时候,她们之间的姐妹亲情,已经消耗殆尽了。 如果魏姈真是害死娘亲的凶手,那么面前这个姑娘,便是她杀母仇人的女儿。 只是现在手上没有证据,不得不暂时放下仇恨。 但暂时放下,不等于放弃。 如果这次能大难不死,势必找机会寻查当年真相,为娘报仇雪恨。 “你说得没错,德王那小人的确不是个好东西。”林牵洛咬牙切齿地说。 “什么,你还得罪了德王?”林映月惊骇异常,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想不到林牵洛才嫁入东厂不过短短两个月,竟惹出这么多乱子。 不仅得罪了权倾朝野的东厂厂公,更得罪了一向欺行霸市的德王。 “这下完了。”林映月脸上一片惨白。 “得罪了东厂,这话从何说起?”林牵洛靠在脏兮兮的墙上问: “你以为咱们被大理寺以欺君之罪提审是东厂做的?” “不是么,如果不是东厂,我和母亲此时早已到了胡漠。” 林牵洛听得暗暗心惊,忍不住朝这对母女打量过去。 她们这是要逃吗,连她的宣王殿下都不要了吗? 林牵洛冷冷一笑,这就是她所谓的爱情? 前些日,绥州太守府来了一个自称宣王手下的人。说宣王在胡漠国已经为林章一家打点好了,要带他们逃往胡漠避祸。 林章、林庆旭父子说什么都不愿走,魏姈便决定带林映月前往胡漠。 无论林章怎样阻止都改变不了魏姈的决定。 在魏姈心中,始终是有心结的。 逼迫林牵洛替嫁东厂厂公的是她,在林家族谱上做手脚的还是她。 仅这两样,便是她心虚惶恐的根本。 既然宣王有心相助,那为什么不逃呢,何况现在宣王是她和林映月唯一相信的人。 当夜母女二人收拾细软,带着魏昧和几个贴身丫鬟,跟着宣王派来的人逃走。 刚一拉开太守府的门,便见门前已被人团团围住了。 领头的黑衣人呵呵冷笑道:“林夫人,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儿呀?” “你们是何人,胆敢围堵太守府?” 魏姈大惊失色,但见月光下,黑衣人早已将太守府包围起来,不远处是一排弓箭手,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林夫人,吾乃东厂绥州康晤城二十三分部千户令邱成述,奉厂公大人之命,守护太守府的安全,府中任何人不得离开半步,否则格杀勿论。点上。”为首的黑衣人喝道。 便见有人燃起一个火把,然后薪火相传。 随着一只只火把的点燃,仿若一道火墙整整围了林府一圈,照得太守府如白昼一般。 别说是走出一个人,便算是只苍蝇,只怕也飞不出去。 这些人杀人不眨眼,恐怕他们只要执意离开,便立即成了箭下亡魂。 魏姈心中不甘,单凭她和身边跟着的几个下人,怎么可能与东厂抗衡。 正在魏姈惊魂未定之时,便听着林映月一声惊呼,一支箭已经准确无误的射在她旁边那个自称宣王手下的男人肩胛之上。 那箭并非普通箭矢,而是带着一条极长的绳索,箭身刚一刺穿那男人的肩胛,箭头便张开成爪,紧紧抓在他的肩头。 持绳索的人将绳子一提,便将那名男子临空拉了起来,像沙袋一样,重重地摔在东厂分部千户总邱成述面前。 邱成述冷笑道:“林夫人还走吗?” 林映月紧紧挽住母亲的手臂,发现母亲浑身颤抖得厉害。 魏姈虽出生在行武世家,却是第一次面对此等场面。 东厂的手段,魏姈听得不少,但真正面对却又是另一番恐怖的感受。 邱成述呵呵一笑:“将此人带回去细细盘查。” 旁边手持绳索的人应了声“是”,正要吩咐厂卫将此人拿下,却听那男子痛苦地闷哼一声,身子一软便瘫在了地上。 手持绳索的男子赶紧上前查看,回禀邱成述道:“大人,此人已服毒自尽。” 邱成述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本以为算无遗策,不料此人却是死士。 哼了一声,邱成述的眼睛爆出怒火来。 他抬眼看向魏姈等几名女子,目光在她们身上一一扫过,沉声说道:“弓箭手准备,胆敢踏出太守府半步者,杀无赦。” 第179章 押解进京 魏姈嘴唇颤抖着,咬牙说道:“回去。” 母女二人回到太守府正堂,林章仍端坐在主位,但看上去较之前苍老了许多。 林庆旭陪在父亲身边,默默无语,见到母亲和妹妹折返回来,眼中稍有诧异。 林章面无表情,问道:“不是要走吗,怎又回来了?” “那就要问问你那宝贝女儿林牵洛了,问问她都做了什么。” “什么意思?” “太守府已经被东厂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扬言说胆敢踏出府门半步便乱箭射杀。” 魏姈怒气冲冲地在林章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是不是这丫头在东厂又闯了什么祸?” 林章看着魏姈的眼神微怒:“搞出这些事情的,难道不是你和月儿吗?若不是你逼着洛儿嫁去东厂,能有这些事?” 魏姈心中一惊,想起林牵洛当日在废弃柴房中说过的“如若琴儿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我嫁给那太监,也要揭发你逼我替嫁之事,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魏姈倒吸了一口凉气,暗自心惊:难道她知道琴儿出事了,才把事情闹大的,这是想让整个林家给琴儿那条贱命陪葬吗? 不,这件事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她远在京城又怎么可能知道。 她就算要找我的麻烦,要与我玉石俱焚,也不该拖她的父亲下水。 魏姈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发疯一样说道:“我这就写信给我父亲,请父亲帮忙活动活动,希望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林映月连忙附和说:“外祖父是剿灭北煊的大功臣,又是先皇亲封的煊武大将军,只要外祖父肯出面,定能——” “住口。”林章怒道:“煊武大将军?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统领三军,所向披靡的大将军了,现在的煊武大将军早已手无实权,若皇上卖他面子,就不会赐下这门婚事了。” “还有魏辰表哥,他不也是将军么,才跟着宣王打了胜仗受了封赏。” “月儿,没用的。”林庆旭终于开口了。 他英俊的脸庞显得有些憔悴,黑眼圈有些重,眼中略现血丝,想必已有几日没有好好休息。 林庆旭声音低低地说:“表哥虽是将军,但也仅仅只是宣王麾下的一员小将,眼下的局势,连宣王都不见得能力挽狂澜,何况是魏辰表哥。” 林映月道:“是不是姐姐在京城惹恼了那个太监啦,要不是东厂,我和母亲早逃出绥州了。可惜宣王殿下那名亲随,被东厂的人给害死了。” “逃?”林庆旭又摇摇头:“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逃走并非明智之举。” “那要如何?”林映月大眼睛蓄满泪水。 “你和娘若真去了胡漠,便坐实了林家欺君犯上的罪名。就算你们侥幸逃出去,这辈子也永远回不来了。月儿,你有想过这一逃走,你和宣王的缘分也就尽了。他堂堂王爷,怎么可能娶一个朝廷通缉的女犯。” 林映月一时无语,凄然落泪。 魏姈道:“逃走,总好过被定罪问斩。” 林映月扑到母亲怀中,越发哭得伤心。 林章怒道:“你们娘儿俩也知道这是欺君之罪?当初明明是你和你母亲暗中逼洛儿替你嫁去东厂,你怎么不想想她在东厂替你受罪时,你在家里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爹,您就希望我嫁给那个太监,痛苦一辈子么?在您的心里,还是只有姐姐,没有我么?”林映月委屈地哭出声来。 魏姈道:“林牵洛不过是那贱人生的孽种。” “够了。”林章一拍桌子,怒道:“丽芸都已经走了四年多了,你竟还出言侮辱于她,她到底哪里对不起你?”林章胸膛起伏,大口的喘着气。 林庆旭连忙奉上茶水:“父亲息怒。” 林章接过茶水却没喝,将茶水放在桌上抬眼看向儿子,一颗心像是被刀子凌迟了一般。 林庆旭是他的骄傲,更是他的希望,本来以为来年开春殿试一考,儿子便能出仕入朝做官,不料却因魏氏护女心切,使林家陷入了抄家灭门的危机之中。 林章长叹一声:“旭儿,是为父对不起你,对不起洛儿。” …… 林章一家虽是被押解进京,但因他是绥州太守,目前也暂无确凿罪证,故而他们一路进京,并未遭到捆绑。 林映月简单的在林牵洛面前说了在绥州发生的事。 林牵洛没有评论是非对错,只静静的想着心事。 这一次林牵洛认为东厂做得对,这对母女若是真的畏罪潜逃,那父亲、哥哥和自己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抬起脸来冷冷地看了这对母女一眼。 魏姈,你到底是真蠢还是全然不顾及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令则捻背负着双手站在书案前,这个案子要怎么审,他的心里终究没有底。 他们可是宣王和东厂罩着的人,若是拿不出真凭实据,他是不敢轻易给他们定罪的。 三天里,大理寺几次分别提审林家众人,却都没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什么断案的有力证据。 林章闭目养神,无论如何审讯,他都不言不语; 魏姈拿圣旨说话,不承认有任何欺君犯上之罪; 林庆旭避重就轻,绝不多言; 林映月只会哭哭啼啼,为自己叫冤; 林牵洛却是最为顽劣的一个。 她反问令则捻有没有女儿,她的女儿是否会心甘情愿的替别人嫁给一个太监。若是不能,那自己如果不是圣命难为,又怎会嫁来东厂? 问得令则捻哑口无言,但这种说法又好像很有道理。 林家这几人,要么有东厂罩着,要么有宣王罩着,在不敢动刑的前提下,三天时间就这般耗了过去。 德王见没有任何进展,直接与丞相张成炜进宫面圣,要求大理寺正式提审林章一家。 明日便是堂审之期,林牵洛独自一人坐在杂草上,脑子里有些混乱。 想到的东西太多,但念头一个一个在她脑海中闪过之后,定格在心里的却只有叶屠苏。 不知为何,短短几天的时间,她竟如此想念他。 想到他们一起为太后贺寿,他为她斩尽群狼,为她撑伞,喂她吃面,给她洗脸洗脚,甚至是碧烟阁中发生的一切…… 第180章 夜探大牢 夜,静得可怕,尤其身处大理寺地牢这种阴森恐怖之地。 此时虽已是初夏,但牢中阴冷潮湿,林映月紧紧依偎在母亲怀中才稍稍有些暖意。 林牵洛一人靠墙坐着,她服过玉冰蝉酒,多少能抵御些寒气的侵蚀。 哒、哒、哒……一个脚步声缓缓响起,在阴森的大牢中带起一串让人毛骨悚然的回音。 脚步声自远而近,林牵洛起身向外张望,是什么人大半夜来这牢中? 不多时,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披着一件黑色斗篷,斗篷上的帽子很大,几乎将他的脸完全遮住。 昏暗的光线下,没人看清他的样貌,便连刚被她脚步声惊醒的狱卒也起身惊问:“何人胆敢夜闯地牢?” 林牵洛知道,这是叶屠苏。 他没有施展轻身功夫,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叶屠苏走到牢门前,将手中一块黑黝黝的玄铁大赓令在狱卒眼前一晃,沉声道:“开门。” 两名狱卒一见那大赓令,便知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东厂厂公到了,惊呼一声:“厂公大人。”魂都快吓没了。 这些年来,抓到大理寺大牢的人,若是东厂想要灭口,便会派人前来索命。 这些狱卒是绝对不敢透露半个字的,上报到令则捻那里的,也只是嫌犯畏罪自杀等这样的由头。 但这次,来的居然是厂公大人,两名狱卒腿都吓软了,哆嗦着打开牢门,便自猫着腰退到一旁。 林家人也都听到了狱卒对他的称呼,自不免一阵心惊肉跳。 林映月见过叶屠苏,对他的印象停留在逼她喝毒酒的时候。 这位厂公大人再如何俊美好看,在林映月心里也是魔鬼一般的存在。 林映月对他仍心有余悸,抱紧了魏姈,紧张且怯懦的看着这个魔鬼缓步走进牢房来。 叶屠苏在林牵洛面前站住,将帽子往后一滑,露出他俊美的脸来。 “啪”的一声,林牵洛用尽全力,狠狠一巴掌打在叶屠苏脸上。 两个狱卒豆大的汗像下雨一样滴在地上。 东厂厂公大人被女囚打了一耳光,而恰巧被他们看到,厂公发怒也好,杀人灭口也罢,只怕他们这条小命已是在劫难逃了。 却听叶屠苏阴冷的声音传来:“把旁边那两位请过来。” 语气平淡,仿佛那一耳刮子打的不是他。 “是。”狱卒忙打开旁边的牢门,将林章和林庆旭父子带了过来。 叶屠苏对狱卒道:“你二人且出去。” 二人哪里还敢逗留,连爬带滚的跑了。 林家人更是惊得目瞪口呆,这丫头连厂公大人都敢打,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 林庆旭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厂公大人。在他的认知中,这位本就不是善茬。 见他靠近林牵洛,急忙上前挡在林牵洛面前:“你想干什么?” 叶屠苏也朝林庆旭看过去。 这个青年长得与林章有几分像,从他的身上,叶屠苏感觉不到任何真气的存在。 林家书香世家,几代文官,果然都是从文的。 就凭他敢挡在自己面前,保护妹妹的勇气,叶屠苏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你就是牵洛的哥哥?” 看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叶屠苏的脸上就泛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对林牵洛好的人,无论是谁,他都不会伤害。 “哥,没事。”林牵洛渐渐冷静下来:“让我跟他说几句话。” 林庆旭回头看了妹妹一眼,眼中满是担忧。但看着妹妹坚定的目,林庆旭终于退开两步。 叶屠苏拉起林牵洛的手,在她耳畔低语道:“手疼吗?”他的嘴唇几乎碰到她的耳廓。 是的,刚才她铆足了劲儿,虽然打了叶屠苏一耳光,但自己的手掌亦是火辣辣的疼。 “你来干什么,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林牵洛从心底里害怕,甚至在挣扎。爱上一个太监,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把他当成家人,但这几天身处大牢之中,面临生死存亡之际,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思念他,如此的不能自拔。 本以为自己只是把他当成家人,只是对这个家人产生了依赖。 当叶屠苏出现在大牢,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林牵洛的心就开始疯狂的跳动起来。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这个太监了。 要结束刚刚萌芽的爱情,就要把它抹杀在摇篮里。 本以为这一耳光会成为他们之间的屏障,但似乎和她想到的结果并不一样。 “怎么了?”叶屠苏似笑非笑,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林牵洛此时心疼得一阵抽搐:“你不该来。” 魏姈却站起身来,事到如今,对这太监和颜悦色还有什么用: “叶大人,你也算是林家的半个儿子,为什么要害我们?上次在东厂,那杯毒酒难道还不足以化解月儿的过错?你这般出尔反尔,受洛儿这一巴掌算是轻的。” 叶屠苏不与魏姈说话,只是声音冷淡的问林牵洛道:“你以为是我害林家?” 林牵洛摇摇头,睨了一眼魏姈:“这是我和叶屠苏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到了现在,你还是以为这一切是他做的?” “若不是他,为什么东厂的人会包围太守府,为什么不让我们走?” 听了林牵洛刚才那番话,叶屠苏的心里温暖了一些,道:“没错,是我下的令,命康晤城分部拦住你们的。你以为你们能逃得了,你以为宣王行事如此鲁莽?” 魏姈一听,心中也不禁打起鼓来,那个自称奉宣王之命来带他们一家离开大赓国前往胡漠的人,确实没有宣王手令。 叶屠苏看着这对母女,脸上的温和尽失,朝着坐在被褥上的林映月缓缓走了过去:“映月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林映月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面对美人,叶屠苏眼眸中流露出的却只有冷漠和杀气。 林映月被他看得浑身一颤,低声说道:“不知映月哪里得罪了厂公大人,还请大人您大人大量,饶了小女一家,小女感激不尽。” “饶了你一家?”叶屠苏阴沉沉的一笑:“美人求饶,岂有拒绝之理,不过,映月姑娘,你与你母亲做事的时候,便从未想过后果吗?” 林章叹道:“林某这一生从县令到太傅,又从太傅到太守,无论身居何职,向来廉洁奉公,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林某一家老小五人均在此处,你想如何,在断案前杀了我等?” 第181章 她已不是林家女? “杀你们,于我有何好处?林大人,据我所知,这里只有林家四个人。”叶屠苏转向林映月。 他俊朗好看的笑容在林映月看来,就像索命的恶魔:“映月姑娘,你说是么?” “是,是……”林映月吓得瑟瑟发抖,下意识地回答。 在林映月听来,他的声音就像一柄利刃般回荡在耳边,似乎随时会杀了她。 “叶大人此话何意?”林章问。 “到底是四人还是五人,林家族谱上写得清清楚楚,此事莫非林大人不知情?” 林映月这才想起母亲说过,已悄悄将林牵洛的名字划出了族谱之事,不禁脸色煞白。 但既然叶屠苏已经知晓,已没有狡辩的必要,连忙叩头道:“厂公大人明鉴,小女子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姐姐被划出族谱,其他一概不知。” 林章道:“月儿胡说八道,厂公大人,洛儿的确是我的女儿。厂公大人若是不信,可到江凌凤凰镇祥安村林家祖宅查看族谱,看我林章是不是有一儿两女,洛儿她的确是我与已故妾室所生。” 叶屠苏悠悠说道:“江凌凤凰镇祥安村,村边有条河,名唤祥云河,村口有一片柏林,一共二十七棵松柏树。那里是林大人的祖籍老家,一个很美的小山村。” 林章想起家乡,不禁颇多感慨。 叶屠苏继续说道:“林家几代在朝廷为官,林大人十七岁考上状元,却自请回老家江凌任县令,因二十年前救灾有功,调回京师做了都察院监察御史兼太傅,官居高位。” “四年前,林大人因弹劾张相,反被其诬陷,被调任到绥州做太守,举家迁至绥州,但您的妾室荆丽芸却莫名被毒蛇咬伤中毒身亡。” “荆丽芸之女林牵洛跟随林大人前往洛城葬母之时,不知何故摔下了驿馆的阁楼,虽侥幸生还,却因伤势严重,留在了洛城养伤。” 叶屠苏声音一顿:“两年前林夫人魏氏借着去老家省亲之机,略施手段,将林牵洛之名从林家族谱中划去,不知本厂公说得可对?” 魏姈脸色惨白,全身上下瞬间被一层冷汗浸湿。 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在叶屠苏面前却是无所遁形。 就在魏姈惊骇之余,叶屠苏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如坠冰窖:“可惜那本族谱现在已不知去向,估摸着已经落入某些有心之人的手中。” 叶屠苏这番话让林牵洛想起了几年前的往事,心中一阵凄然,对魏姈的恨意又添了几分。 林章也转眼看向魏姈,见她脸色有异,多少也相信了叶屠苏的话,这位厂公大人虽霸道,虽臭名昭著,但这番话绝对不假。 只是女儿被划出林家族谱,竟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娶了一个怎样恶毒的女人? 林章转身看向魏姈,嘴唇哆嗦了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来:“你到底做了什么?” 林庆旭也是一头雾水,看看叶屠苏,看看父亲,再看向母亲,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果母亲两年前真的把林牵洛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那么林家嫁出去的就不是林家的女儿,便更加坐实了林家欺君抗旨的罪名。 他万万不敢相信,母亲所做之事越来越可怕。 当初去绥州的路上对其动手不成,又命人在洛城杀她,后又将她名字从族谱中划除,逼她嫁入东厂,甚至杖毙琴儿。 这,真是自己的母亲吗? “你到底做了什么?”静谧的牢中,林章的声音再一次突兀地响起,他泛着血丝的眼睛愤怒地盯视魏姈。 魏姈被这突兀的声音一吼,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两年前他们去了一趟江凌老家,魏姈悄悄把林牵洛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没有经过林章,更没有惊动江凌凤凰镇老家的林家长辈。 当初做得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沮丧多懊悔。 “父亲知道?”林章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章的母亲已过世多年,父亲已年近七旬,几年前告老还乡后一直与他的兄长住在江凌乡下老家。 想到家乡,想到年迈的父亲,想到一年前刚刚喜添孙子的兄长,那一家子人也有可能因此受到牵连,更是悲恨交织,恨不得立刻以死谢罪。 “父亲他们不知……”魏姈终于开口了。 叶屠苏道:“林夫人当年费尽心机才将林牵洛之名从族谱中除去,只是解一时之气罢了,却不料皇上赐下林家与我东厂的联姻,你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嫁于我,便逼迫林牵洛替你的女儿嫁到东厂来。” 叶屠苏声音冷淡,嘴角煞气渐浓:“圣旨上确实没有提林映月名字,殊不知当年你将她在族谱上除了名,现在却成为抗旨的把柄。” 魏姈紧紧抱着女儿,已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身子一直不停地颤抖着。 她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白,睨眼朝叶屠苏看去。 叶屠苏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挺拔高大的身材越发显得他高高在上。 他的身上由内向外透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人不自觉地惧怕和臣服。 “你,调查林家之事意欲何为?莫非皇上彻查此事,便是你从中作梗?”虽然害怕,但魏姈表面上仍故作冷静。 她生在将军府,长在将军府,从小看到的都是家族的荣耀,看到的是父亲煊武大将军在朝中的威望。 两个哥哥虽然英年早逝,但也是为国捐躯,战死沙场的英雄。 魏姈虽是女流,但骨子里流淌的是魏家的血。 她的骄傲、她的从容,甚至她的心狠手辣,机关算尽都是自儿时起慢慢积累起来的,她没那么容易倒下。 叶屠苏嘴角勾起,冷笑道:“我与岳父大人素无怨仇,为何要害林家?” “东厂做事还需理由吗?” 魏姈见叶屠苏将旧账一笔笔摊于面前,这其中的来龙去脉、种种算计筹谋若公之于众,就算抗旨之罪能平息,林家人侥幸能活,只怕她在林家的地位也会有所动摇。 “莫非是姐姐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叶大人?”林映月依偎在母亲怀中,她明显感觉到母亲的害怕和无助。 第182章 德王赫连璞 “也是,否则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叶屠苏的声音略带些肃杀之气。 林映月挣脱母亲怀抱,便朝叶屠苏磕下头去:“姐姐从小顽劣,若真做错了事,惹恼了叶大人,还请大人开恩,莫要牵连了无辜啊。” 她顽劣,你无辜?叶屠苏冷漠浅笑,继续听着林映月辩白。 林映月道:“父亲、哥哥他们跟姐姐替嫁的事毫无关系,也不知道姐姐名字被划出族谱之事,还请叶大人饶了他们。” 叶屠苏眸光一寒,冷冷看着林映月俯身于地的背。 姑娘黑发如墨,一身粉衣罗裙,腰间挂着一只蝴蝶香囊。 香囊里放了桂花香料,悠悠然释放出来,浸得原本有些腥臭的大牢也香气四溢。 但叶屠苏轻轻皱了皱鼻子,似乎不大喜欢这香气,或者说是不喜欢来自林映月身上的任何味道:“该饶的自然会饶。” 叶屠苏耳廓轻轻一动,冷冷说道:“今晚这大牢有些热闹啊。” 众人仔细听去,寂静的大牢中,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不多时,才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脚步杂乱,却是两个狱卒小跑进来。 “何事慌张?”叶屠苏胸有成竹,他当然知道有人来了。 两个狱卒猫着腰,七嘴八舌的说道:“大人,德王来了。” 叶屠苏嘴角显出一丝煞气,本想亲自会一会德王,但想了想还是闪身隐入一方暗处。 狱卒做事也干净利落,很快便将林章父子带回旁边牢中关押,将牢房铁门锁好,趴在桌上佯装睡觉。 魏姈、林映月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都紧张又好奇的趴在铁栏上张望。 只有林牵洛靠在墙边闭目养神,她都懒得多看德王一眼,更不想和他说话。 德王,二王爷赫连璞,三十来岁的成熟男人,民间对他的评价是欺行霸市、风流成性。 但此时,却看不出德王欺行霸市的样子来。 他一身衣着干净整洁,便算是来这阴森腥臭的大理寺地牢之中,亦是一身干净出尘的浅色锦衣。 锦衣上用金丝绣着祥云奇花图样,脚踩一双金丝锦靴,就连靴底也是一尘不染。 但见他一手摇着折扇,一手负在腰后,眼睛、嘴角弯弯的,露出好看的笑容。 德王身后跟着一名护卫,护卫腰悬长剑,目光如炬、走路无声,不紧不慢地跟在德王身后。 德王则步伐轻快,一摇一摇的像个纨绔子弟。 他来到牢门外,朝铁栏里的众人扫了一眼。 当前的中年女人气质上并不输于男子,倒真有乃父煊武大将军的风范。 她的身后,躲着一个粉衣姑娘,秀脸埋在母亲背后看不清她脸。 而那个牙尖嘴利的林牵洛则靠在墙边睡着了,睡得十分宁静。 德王看着牢里熟睡的林牵洛,眉头深深地皱了皱,“咳咳”两声,想以此唤醒林牵洛。 但林牵洛没醒,两个装睡的狱卒故作惊醒,忙不迭的跪倒在地,齐声高呼:“小的参见德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德王连眼角都没瞟他二人一眼,只吩咐道:“开门。” “是。”一人忙找了钥匙将牢门打开。 林映月躲在母亲身后,惶恐地悄悄偷眼朝德王看过去。 魏姈首先回过神来,忙拉女儿跪下行礼。 德王目光定在林映月脸上,这女子虽然被关了几日,面容有些憔悴,但容颜姣好,发髻一丝不乱,一身粉色罗裙看上去也干干净净。 头上珠钗玉环,耳垂璧玉坠,又大又圆的眼睛让人过目不忘。一张樱桃小嘴,柳眉瑶鼻,美艳不可方物,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尤物。 饶是德王悦美无数,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真乃当世绝色,倾国倾城。 再转眼看睡在墙边杂草上的林牵洛,这丫头和林映月相较,倒显得有些不修边幅了。 头发凌乱,一支银簪随意地插在发髻上,头发松松散散的垂着。 衣裙上沾了些牢中的杂草,显得脏兮兮的,像个流落街头的小叫花子。 德王自嘲地一笑,暗忖:本王之前怎么就被这小女子迷惑了呢,就因她殿前那一舞吗? 但如今看来,倒是林家嫡女更加漂亮迷人,果然不负绥南三州第一美人之称谓,若能得到她…… 想到这里,德王脸上的笑容变得猥琐起来:“姑娘身上的香囊可是桂花香?” 林映月愣了愣,想不到德王深夜来这大牢之中,一开口问的却是自己身上的香囊:“回王爷,正是桂花香料。” “清新怡人,沁人心脾!”德王赞道。 折扇一伸,便托住了林映月下颌,将她略微低着的头托起来一些,以便他看个仔细。 林映月又惊又怒,却不敢违逆。 她垂下眼眸,不敢去看德王,只一颗心砰砰乱跳,十分害怕。 德王目光温和的一笑,终于收回折扇,伸手扶她手臂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将林映月扶了起来,又对跪在地上的魏姈说道:“都免礼。”这才转身走向林牵洛,这才是他今晚来大牢的目的。 “叶夫人。”德王叫她一声,但林牵洛却睡得很沉。 大家都以为林牵洛在装睡,但林牵洛是真的睡着了。 这几日她几乎没能睡个好觉,却不知道为什么,在德王来大牢的节骨眼上,本是闭目装睡的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叶屠苏在侧,或许因为她实在太累太困,竟然安心的睡了。 “叶夫人……”德王又叫了一声,竟没叫醒她,不由得皱眉,上前两步用扇子在她肩上敲了敲,大声叫道:“叶夫人。” 林牵洛被他这一敲,虽然力道不大,却还是惊醒过来。 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德王那张笑容灿烂,春风得意的脸。 虽看似温文尔雅,仪表堂堂,但在林牵洛看来,那就是一只笑面虎,笑里藏刀。 “德王殿下这么闲,大半夜来牢中扰人清梦。”林牵洛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她微眯着睡意惺忪的眼睛,身子仍软软的靠在脏兮兮的墙上一动不动,竟然不起身向王爷请安,不仅不行礼请安,连态度都这般恶劣。 德王的嘴角抽了抽,暗骂一声“臭丫头。” 但他脸上阴云一瞬而过,很快恢复了原有的笑色:“叶夫人,咱们又见面了。” 第183章 二王探监 “我可不想见你。”林牵洛依然对他爱答不理的,看得魏姈母女二人心惊肉跳,生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再次惹恼了德王。 “还嘴硬呢?你要知道,你们一家人的性命就掌握在本王的手中。” 林牵洛这才坐直了身子,仰起小脸问道:“你想怎样?” “还是那句话,你若应了本王,本王可保你们一家无虞。” “我也还是那句话,欺君犯上的事儿我不会做。” “你说你,好好一个姑娘,大好年华却要跟着那个太监作甚?只要你照着本王的话做,不仅林家免了欺君之罪。你也一辈子荣华富贵,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本王也定为你摘来。” 竟然毫不避讳旁边还有他人。 林牵洛不屑地一笑:“我林牵洛素有自知之明,又何德何能,得王爷青睐。你想让我污蔑我夫君,休想。” “别忘了,你父亲、你这一家人是怎么被抓到京城来的,还不是那姓叶的在背后搞鬼,否则他们早就逃走了。” 林牵洛淡淡一笑,更加明白了叶屠苏的用心良苦,即使东厂不拦着魏姈母女,德王这一伙人也绝不会坐视不管,甚至有可能就是德王一伙的计谋。 她们不仅逃不了,甚至更加坐实了林家抗旨的罪名,连申诉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叶屠苏,你竟然默默的为我、为林家做了这么多。 林牵洛一双明亮的眼眸直视德王,突然之间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王爷又怎样,太监又如何? 这世上虚情假意之人那么多,哪怕娘亲寻到了真爱,但结果还不是活得那么卑微,处处隐忍,最终被人害了性命,这样的爱情要来何用? 叶屠苏才是我这辈子的唯一,哪怕他是太监,也是值得我爱的人,更是值得我为他付出一切的人。 无论是爱情还是这一场政治权谋,叶屠苏和林家都已经搅在这潭浑水中了,谁也避不开。 至于爱情,自己爱上的是什么人,重要吗?既然爱了,就要勇敢,不论他是谁,不管他是什么人都无所谓了。 想明白这些,林牵洛忽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竟不比她打叶屠苏的轻。 这一耳光便当是帮叶屠苏还回来的。 德王一愣:“叶夫人这是做什么?” 隐身暗处的叶屠苏手掌却不经意地攥成拳,心中莫名一痛。 “我和叶屠苏是皇上赐的婚。”林牵洛仰起脸来,目光坚定地看向德王。 “他虽是太监,但于我而言亲如家人,你要我陷害他,等于陷害我的家人,这种陷害家人保全自己的事,我林牵洛绝不会做,也做不来。” “皇上赐的婚?”德王呵呵笑起来:“皇上赐婚的可是林映月,你难道还不明白为什么被关在大理寺吗?” 德王用手在脖颈上一比划,又道:“那可是杀头的死罪,不过,只要你肯依本王之意行事,本王可以救你及你家人的命。” “凭你?” “对,就凭本王。难道姑娘以为叶厂公会帮你,哈哈,他若真是太监,要女人有何用,犯得着为你得罪朝中权贵?” “德王爷,是你在皇上面前造谣生事、诽谤林家吧,我是林家长女,我嫁到东厂,绝没有半分抗旨之意,皇上是明君,定会为林家洗刷冤屈。” “本王若无证据,怎会弹劾。” “司礼监的太监传旨的时候,与父亲母亲一同接旨的确实是映月,但圣旨上并未提及映月,我是长女,皇上赐婚的自然是我。” “林家族谱上早已没有了你的名讳,你就不算是林家的人。”德王冷笑。 “我家的族谱,你又怎样得知?”林牵洛故意问,想探探族谱的下落。 “呵呵,你无须知道,明日审案,它就是你们林家的催命符。”德王哈哈大笑。 叶屠苏嘴角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色,心道: 你认为族谱是催命符,我却把他当成保命符。 林章虽在隔壁牢房,但仅一墙之隔,且过道一侧全是铁栏,一切都听得真真切切,面如死灰,怒道:“德王爷,林某与你素无仇怨,王爷为何要治我林家于死地?” 德王道:“林太守得罪了什么人自己不知道吗?本王本来可以袖手旁观。你林家的生死又与本王何干?本王今夜前来,不过想给你林家一个活命的机会。”眼睛睨向林牵洛:“怎样,帮本王还是掉脑袋?” “卑鄙小人。”林牵洛骂了一声:“皇上岂是不明是非之人,由得你等小人煽风点火,搬弄是非。” 德王一听便乐了,他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看来小女子便是小女子,果然没什么见识,她哪里会知道这盘棋便是皇上下的,他德王也不过是皇上对付叶屠苏的一枚棋子而已。 德王笑了几声,继而正色道:“本王是卑鄙小人?那叶屠苏算什么?要比谁做的恶事多,那本王只怕连那太监的小指头都比不上。” “起码他敢作敢当,不似你这般卑鄙龌龊。” 德王哈哈大笑起来:“这太监在叶夫人面前隐藏得也太深了,全天下的人谁不知道那太监大奸大恶,世人皆诛之而后快。说我卑鄙龌龊,那是你太不了解姓叶的。” 林牵洛哼了一声:“陷害林家,于你有何好处?为何皇上会给林家赐了这门婚事,莫不是有人背后搞鬼?”林牵洛不正面回他话。 “不识抬举。”德王怒道:“你既然一意孤行,就别怪本王无情。” “皇兄待如何个无情法?”大牢中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袍的高大男子,正缓缓走了进来。 男子黑袍下露出一身绣着四瓜蟒图的衣袍,面容俊朗,一身正气,却是九王爷赫连衡,林映月的心上人宣王殿下。 宣王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瘦削的太监。 小太监手里提着一个包袱,紧紧跟在宣王身后,因身材矮小,被宣王高大伟岸的身躯遮住,几乎看不到他的人,更别说看清楚他的样貌了。 德王眼光一凝,暗忖他留守在大牢外的侍卫没能报信,想必是着了宣王的道了。 心中虽然愤怒,但脸上却是温和的笑容:“九弟可是为那娇滴滴的映月姑娘而来?” 第184章 本王允你的条件不变 “皇兄为何而来,本王不过问,本王为何而来也不关皇兄的事。” 宣王自幼习武,熟读兵法,二十出头便战功赫赫,威震一方,仅仅在气势上已远远盖过了德王。 德王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转向林牵洛道:“本王允你的条件不变,叶夫人是聪明人,其中利弊当能分辨得清,明日堂审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请叶夫人仔细琢磨。” 德王目光恶狠狠地在林牵洛和宣王脸上一扫,丢出一句:“走着瞧。”一甩衣袖,负手而去。 这三字像是对林牵洛说,又像是对宣王说的。 “牵洛姑娘可好?”宣王没有走进牢房,而是站在门边隔着铁栏问林牵洛。 他这时称呼林牵洛为牵洛姑娘,只是不想两位林姑娘有所误会。 林牵洛自然以为宣王是来看林映月的,忽然听到他问自己话,竟有些措手不及,赶紧来到门口回话:“我很好,多谢王……”话未说完,便被林映月孱弱的身躯撞了一下。 “衡哥哥。”林映月已奔出牢房,扑到了赫连衡怀中,抽泣道:“月儿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宣王突然被林映月抱住,一时愣住。 这个只会打仗的王爷,虽用兵如神,却不曾与女子如此亲近过。 他这一愣只是瞬间,很快便伸手将林映月身子轻轻一推,将她推离自己怀抱,但目光却还是温柔的,并没有因林映月这出格的举动有所不喜。 然后走到隔壁的牢房朝林章行了一大礼道:“老师受苦了,本王定竭尽全力帮助老师一家脱困。” 林章道:“王爷快快请起,臣可受不起您这一拜。” 待宣王直起身子,林章才又说道:“多谢王爷从中打点,臣一家才不至于受皮肉之苦。” “老师不必与本王客气,本王也未能为老师一家做些什么。” 林牵洛却想起一事,问道:“王爷,你可曾派人去绥州太守府,接我父母兄妹逃去胡漠?” 宣王被她问得一懵,摇头道:“未曾。” 林牵洛朝魏姈母女看过去,眉头一挑道:“我就知道宣王一代战神,怎会做出如此蠢事。映月,如果不是东厂阻拦,就算你和母亲逃到胡漠又如何,也终将成了大赓国的通缉要犯。而父亲、哥哥和我欺君的罪名也就坐实了。更何况你们也逃不出大赓国的地界。” 宣王听得莫名其妙,问道:“映月姑娘,到底发生了何事?” 林映月这才唯唯诺诺把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下,问:“衡哥哥,那人真的不是你派去的?” 在得到宣王的肯定后,林映月脸色惨白地拉住赫连衡的衣袖,浑身一阵发冷。就连魏姈也是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衡哥哥,你会救我们的对吗?” 赫连衡叹了一声,看着林映月的目光有些无奈。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当初在莱康城认识的那个有勇有谋,勇敢坚强的女孩去哪里了? “林大人是本王的老师,本王自然不会袖手不管的。” “王爷打算怎样救林家?”牢中忽然传来叶屠苏的声音。 “谁?”宣王一惊转身朝声音传来之处看去,但见黑暗的转角处,叶屠苏缓缓走了出来。 “叶厂公——”宣王见是叶屠苏,颇觉诧异。在他看来,这个冷漠无情的人是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所掣肘的:“叶厂公深夜至此所谓何事?” “怎么,本厂公来见自己的夫人,王爷也要干涉?” 叶屠苏这人阴晴不定,林牵洛怕他们起冲突,正要和叶屠苏缓解气氛,却见躲在宣王身后的小太监跑过来叫了声:“叶哥哥。” “襄觅公主。”叶屠苏不冷不热的打量那小太监一眼,似乎并不吃惊。 襄觅公主低头看看自己衣裳,笑道:“听牵洛姐姐说她经常穿着小太监的衣服出去玩,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混出宫来看她。” 叶屠苏道:“整天跟着林牵洛,学了一身坏毛病。” 却不是责备的语气,倒是多了几分宠溺,只是不知道这份宠溺是对林牵洛还是对襄觅公主,或许二者皆有。 襄觅公主便朝叶屠苏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道:“人家担心牵洛姐姐嘛,叶哥哥,我知道你也想救姐姐对不对?那既然我和九皇兄也想帮林家,那咱们便是志同道合之人……” 不待襄觅公主说完话,叶屠苏已大步向大牢外走去。 襄觅公主叫道:“叶哥哥这就走啦,牵洛姐姐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商议一下。” “不是有你九皇兄操心么。”隐约传来叶屠苏声音,他已离开大牢,远远地去了。 襄觅公主嘟起小嘴来:“叶哥哥真是,干嘛要拒人于千里,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商量一下对策?” 她转身给了林牵洛一个拥抱,也不嫌林牵洛一身衣服脏兮兮的。 她紧紧抱了抱林牵洛,这才直起身来,拉起林牵洛的手,说道:“牵洛姐姐,你猜本公主给你带了什么。”她举起手中的包袱笑嘻嘻的递过来。 林牵洛打开包袱一角,看见是一套衣裳,道:“衣服?”她不解,襄觅公主给她带一身衣裳来做甚。 “姐姐把衣裳换了吧,这是我特意从宫中带出来的,这面料是皇帝哥哥前几日送给我的云锦,我让宫里的嬷嬷按着姐姐的身材赶制成成衣,你穿着皇帝哥哥赐的云锦,明日堂审时,那令则大人怕是不敢轻易对你用刑。” “谢谢公主。”林牵洛道:“那是皇上赐给你的,我怎能穿。” “那我就跟皇帝哥哥说,是我送给你的,这种事他是不会计较的。” “不可。”林牵洛目光坚定,她隐约能猜得到皇帝的用意。 襄觅公主曾说过,皇帝对东厂厂公的权力,唯有那柄用玄铁打造的东升剑,而使用东升剑的唯一条件就是厂公非太监之身。 所以皇帝若想除掉叶屠苏,便需坐实叶屠苏不是太监,不论真假,只需她这个“夫人”一句话来证实,即便是颠倒黑白,那也是“铁证如山”。 第185章 大理寺提审 德王之所以敢让自己做伪证,只怕是皇帝也有这份心思,否则仅凭一个假口供,又如何能说服皇上,扳倒叶屠苏。 想到这里,林牵洛不禁打个寒颤。 “牵洛姐姐,二皇兄给了你什么条件?”襄觅公主忽然想起德王的话,好奇地问。 “没什么?”林牵洛不愿多说,把衣服还给襄觅道:“王爷、公主,单从那卷圣旨来看,我并未替嫁,我也未曾欺君。至于其他,牵洛无能为力,听候发落便是。” 襄觅见林牵洛不肯收自己送的衣裳,眼角一红,说道:“知道姐姐被关进大理寺后,觅儿便想来看姐姐了,无奈出不了宫,今日是扮成太监才跟着九皇兄悄悄出来的。” “公主,我没事,你别担心。” “这几日,我求母后,求皇帝哥哥,但是……”襄觅眼角闪着泪痕。 “襄觅。”宣王喝止她,不希望她说些让林牵洛他们一家绝望的话。 襄觅转身看着宣王,然后仔细打量他面前的粉衣姑娘,嘴角下撇,问道:“你就是林映月,林家嫡女,牵洛姐姐同父异母的妹妹?” 林映月听他们称这小太监打扮的姑娘为公主,自不敢怠慢,向公主徐徐下拜:“映月参见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襄觅道:“长得倒还过得去,可是配叶哥哥还差了那么一点点。至于我九皇兄嘛,就更不必说了。” 林映月低垂着头,面带微笑说道:“公主说得是,映月自小便不似姐姐那般聪明懂事,惹人怜爱。” 襄觅则瞪了皇兄一眼,心想:这就是你喜欢的女人?娇滴滴的小美人,我却不喜欢。转身拉着林牵洛道:“牵洛姐姐,你放心,九皇兄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的。” 宣王朝着旁边的牢门拜了一礼:“老师,本王今日来,是因明日堂审之事而来,林家族谱一事还望老师如实告知,本王也好早作筹谋。” 林章叹道:“洛儿确实是我亲生女儿,两年前我夫人将洛儿名字划出族谱一事,老臣也是刚刚方才知晓……” 宣王道:“如今这本族谱已落入德王之手,只怕明日他们要拿这族谱大做文章,另外。” 宣王转向魏姈、林映月等人:“还有当日传旨时,可有什么于林家不利的细节?” “当日公公来传旨时,映月也在,当时那位公公并未说皇上赐婚的是我,如今想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林映月脸色惨白,欲言又止。 林庆旭却道:“当日尚礼局的邱公公来传旨时,曾提到了映月,我记得当时邱公公说恭贺映月姑娘大婚之喜,并夸赞妹妹,说她才貌双全,此番出嫁定招夫君喜爱。” 林映月瞪了一眼声音传来之处,咬了咬唇道:“还是哥哥记性好,不过当时姐姐不在府上,只怕传旨的太监自己也没弄得清楚。” 她有些心虚,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对宣王道:“衡哥哥辛苦你为林家奔走,映月永生不忘”。 “应该的。” 见林章都默认了林庆旭的说法,宣王对林映月多少有些失望,作为一个女子,不愿嫁去东厂,本无可厚非,否则当初也不会让惜安千里迢迢赶过来救她,但既然敢让姐姐替嫁,为什么又不敢承认呢。 宣王心中轻叹,朝林章一拜道:“老师且安心,本王当尽力而为。皇妹,咱们走吧。” “那这衣服?” “牵洛姑娘自有她的想法,既然是皇上赐你的,你还是带回去吧。” 襄觅嘟嘟嘴,朝林牵洛摆手告别,跟着宣王出了大理寺地牢。 大牢外一株高大的千年松柏之上,周承谨坐在树枝上,手中捏着一片松柏叶子,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大牢里进进出出的几拨人,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眸却是寒冷如冰。 “林星,如果明日堂审林家被治罪,我定不惜一切救你出来,绝不会让你就这么死去。” …… 没有下雨,但天阴沉沉的笼罩着大地,灰黑的云层低低的,像是会随时压下来罩在大地上一般。 京城晟都的大街小巷依然熙熙攘攘,一派繁华之像。 只因昨夜德王那句“本王允你的条件不变”而被魏姈母女反复责问的林牵洛依然一言不发。 魏姈似乎从这句话中找到丝希望,但林牵洛这丫头死活不说话。虽然怒不可遏,但撬不开林牵洛的嘴,亦是没有办法。 巳时刚到,林家五人被押往大理寺清义堂审讯,大理寺卿令则捻端坐在正堂上,一脸威严。 而德王早已在则旁听,催促令则捻尽快审案。 令则捻见时辰已到,正准备开审,却听下人通传说东厂厂公到。 令则捻还没来得及起身相迎,便见叶屠苏带着明哲走进来。 他虽缓步而行,但衣袂飘飘,带进来一阵冷风。 经过林牵洛身边时侧目朝她看了一眼,脚下未停,径直走上正堂。 令则捻连忙迎过来,请他在正堂偏座入座,然后躬行一礼道:“叶厂公,得罪了。” “无妨,本厂公今日只是来听审,令则大人该怎样审便怎样审。”声音冷漠,无喜无悲。 林牵洛抬头看叶屠苏,但见他一脸孤傲,竟没正眼瞧令则捻,更没看坐在对面的德王一眼。 这家伙着实是嚣张得很,难怪在朝中得罪了那么多人,有那么多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但转念想到父亲,父亲一生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为人处世皆处处小心谨慎,还不是一样被人陷害,四年前被贬官,现如今更遭受牢狱之灾。 林牵洛叹了一声,轻轻蹙起了眉头。 “叶厂公还真是大公无私呀,小王佩服。” 大堂外传来宣王的声音,随着他声音一落,正堂大门外站着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 男子长眉入鬓,眼睛炯炯有神,轮廓分明的脸上正气浩然,他身影包裹在门外透进的光束中,仿佛天神降临一般。 宣王在门外稍作停留,目光扫了堂中众人一眼,这才跨过门槛,大步走到正堂。 令则捻连忙上前相迎,正堂上主位及左右两边各有一把椅子,令则捻坐主位,左右两边一边是德王,一边是东厂厂公,已经没有坐处。 第186章 为难的大理寺卿 令则捻一边与宣王见礼,一边命人抬了一把椅子放在德王旁边,这才请宣王入座。 此时虽已入夏,但今日天阴,且是早晨,气温并不高,然而令则捻此时额上已经滚下几粒汗珠子。 在他看来,林家虽是欺君大罪,但对于大理寺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案子而已。 但就是这样一个在令则捻看来小小的案子,竟然来了两位王爷、一位厂公在侧旁听,更何况还有侧间里的那位……更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了。 令则捻谨慎地左右看了一眼,坐在右手边的两位王爷,一个是想送林家上断头台的德王,一个是欲保林家的宣王。 德王背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父丞相大人,甚至是九五之尊的皇上;而宣王刚刚立下赫赫战功,又是太后的亲生儿子,真真是哪一方都不好得罪。 右边坐的是东厂厂公叶屠苏,这个太监今日亲自来听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令则捻着实猜测不透。 叶屠苏虽是他故友前任东厂厂公刘焯的义子,但素闻这人脾气古怪,心狠手辣。 虽然从上任的这几年来看,对自己还算是客气,但他知道,叶屠苏派人在他大牢内杀的人不在少数,狱卒每次均以嫌犯畏罪自杀为由上报,令则捻装作相信,实则是确实不敢得罪东厂。 他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二十余载,主审的案件上至妃嫔下至底层宫女太监,以及各级朝臣、贼寇,从前任厂公到现任厂公,从来不会亲自到审案现场来,即便有要关心的案子,也最多是差人带个话而已。 现如今,厂公大人亲自来了,虽然嘴上说让他该怎样审便怎样审,但这才是让令则捻为难的地方。 令则捻猜不透他的来意,此案虽涉及到厂公夫人,但叶屠苏是太监,且向来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难道真会为这个名义上的夫人开罪德王、丞相等一众王公大臣? 但转念又想:这幕后之人既然告发厂公夫人,就是在厂公头上动土,处置了林牵洛,不就是给东厂难堪吗? 单是从那天明哲亲自送林牵洛来大理寺,并叮嘱他不能有这位夫人有任何怠慢之处便看得出厂公大人的心意。 今天这案子,令则捻左右为难,无论怎样判,要么得罪德王,要么得罪宣王,更可能得罪东厂,甚至得罪皇上。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不敢拿亦不能丢。 令则捻的顾虑叶屠苏如何看不出来,他冷冷一笑:“我知道令则大人一直是以证据断案,从不偏私,叶某实在敬佩得很,令则大人只管审案便是,不用计较本厂公的想法。” 德王哈哈笑道:“叶厂公说得是,令则大人,开始吧。” 令则捻也非心无城府之人,更非莽夫,否则也不可能在大理寺卿这个位子上历经两代帝王,一坐就是二十多年。 他当然知道德王身后的人是谁,那不仅仅只是在弹劾书上签字的以张丞相为首的几十名大大小小朝臣官员,而是当今皇帝。 林家得罪的是张丞相,而叶屠苏得罪的是皇上。 只是令则捻尚有一事不明,那就是即便判了林家的重罪,于叶屠苏来说仍可置身事外,动不了他半分根基,那么皇上来这么一出,到底有何用意? 他并不知道,皇帝有意让德王出面,诱逼林牵洛指认叶屠苏并非太监一事。 事到如今,连他这个坐在正堂上的主审官都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如有半分差池,只怕连他都要惹上麻烦。 但是,从皇上和太后暗中多年的争斗来看,这两方的势力都不容小觑。 皇上一方是丞相为首的数十名大小官员,而太后一方虽然明着支持的官员不多,但仅凭骁勇善战的宣王和东厂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 宣王手握兵权,麾下三十万护国军将士个个忠心耿耿,近来与西戎的数次大战,更是战无不胜,宣王被百姓赞为战神,而他的军队护国军又被誉为天神之军。 东厂全国各地均设有分部,势力盘根错节,更有七处暗影司为其卖命。 这些人隐身各地防不胜防,这些明面上的各地分部以及隐身暗处的暗影司均对厂公唯命是从,一呼百应,且传说这位厂公大人武功高深莫测,当世无敌。 他与前厂公刘焯交情不浅,刘焯八品中阶武功在江湖中已少有敌手,但听闻与他的义子叶屠苏相比,仍相去甚远。 他虽未亲眼见识过叶屠苏的本事,但这些年的所听所闻,他相信对叶屠苏的传言绝对不假。所以太后这方的势力绝不比皇上一方的弱,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令则捻吁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今日左右是要得罪一方权势,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但旁间暗中听审的那位…… 令则捻叹了一声,既然避无可避,不如先如那位的意,最终再以证据说话,不论得罪了哪一方,他们也当无话可说。 打定主意说道:“既然如此,便升堂吧。” “林章,皇上下旨将你女儿赐予厂公大人为妻,为何嫁入东厂的不是林映月?” 令则捻厉声说,不待林章回话,令则捻已转而问林映月:“林映月,你们胆敢李代桃僵,欺瞒皇上,可知这是欺君之罪,是要满门抄斩的?” 他站在皇上这一方不仅仅是为了旁间听审的那位,也想要看看堂上旁听的两位王爷和叶屠苏的态度。 他没敢先审林牵洛,只因林牵洛是叶屠苏的夫人。 太后寿辰那日,令则捻也在大殿之上,叶屠苏和林牵洛献上的那一曲将军得胜令,配合默契,举止亲昵。 虽然看不透叶屠苏心思,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不会错的。他得一步一步看各人的脸色行事。 林映月本就胆小,一听到满门抄斩,吓得花容失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姐姐。”把林牵洛拉到了他们的阵营之中。 “映月别怕。”林牵洛安慰她。 第187章 辩白 令则捻厉声喝道:“堂下众人莫要交头接耳。林映月,你为何让她人替嫁?” 林牵洛暗忖这令则捻是想一步步引导映月出错么? 见林映月身子颤抖,心中必定十分恐惧害怕,这样逼问下去,难免说错话,便道:“大人,映月没有让我替嫁,我也没有替嫁。” “大胆,本官未曾问你话。”令则捻喝道:“再敢随意多言者,当用大刑。林映月你说。” 令则捻大声呵斥,他瞟了右侧的叶屠苏一眼,见叶屠苏垂着长长的眼眸,正把玩着方才小厮奉上的热气腾腾的白瓷茶杯,令则捻更是猜不透他的心意。 左边,宣王正襟危坐,眼眸如炬,眉宇轻轻蹙着,似有不喜。 宣王和林家嫡女有私情一事,令则捻已有耳闻,但他宁可得罪宣王,也不敢得罪叶屠苏。 毕竟宣王是武将,做事还算光明磊落,而叶屠苏则不同,他掌管的是天下最大的特务机构,行的基本都是暗事,行刺暗杀这种事可没少做。 林映月哆嗦着回道:“姐姐说的,便是我要说的。” 令则捻一拍案:“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肯招了。来呀,给林映月上扎骨之刑。” 林映月脸色惨白,她曾听说过这扎骨之刑乃是用钢针自手臂或脚开始,一针一针地扎,每一针必扎到骨头,所以叫扎骨之刑,受刑者全身上下必扎满钢针痛苦致死。 但见三名负责刑罚的小厮端着一只木盒子进来,将盒子放在林映月面前。 林映月只见那盒子打开,里面装的是数百根钢钉,盒子旁边有一小锤,想必是行刑用的工具,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林牵洛见那钢钉长约十五厘米,直径约两厘米,针尖却打磨得较为锋利,这样一针一针自皮至骨的扎满全身,凡胎肉体怎能受得住,道:“大人,您这是想刑讯逼供,屈打成招吗?” “本官只是要她亲口说出实情。” 林牵洛怒道:“真正的实情大人不相信,而大人想听的却并非实情,这不是刑讯逼供是什么?” “大胆……”令则捻怒喝。 林牵洛仰头朝令则捻看去:“本夫人说得有什么不对么?” 她自称本夫人,自然是想打着叶屠苏的旗号在公堂上放肆一下,想必这位令则大人多少也会有所忌惮。 令则捻一时语塞,朝堂下两个女子看了一眼,又稍稍瞟了瞟左右两边的王爷和东厂厂公。 德王嘴角勾着,露着得意扬扬的笑,与旁边的宣王形成鲜明的对比。 宣王赫连衡黑着脸,虽正襟危坐,但眼有忧色。 而东厂厂公叶屠苏还是一副漫不经心、事不关己的样子,将茶水递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悠然品茶。 知道叶屠苏此人阴晴不定,令则捻着实猜测不透此人心意,他呵呵笑道:“本官断案向来以证据说话,你们若能拿出铁证来,证明林家没有抗旨,本官自然不会为难,但若拿不出证据来,那本官也不会包庇。” 林牵洛道:“敢问大人,说我林家抗旨又有何证据?” 令则捻道:“叶、林和亲,乃是皇上亲自下的圣旨,皇上若赐婚的是你林牵洛,还会命本官主审此案么?” “令则大人有此想法无可厚非,但本夫人嫁入东厂,亦是谨遵皇上旨意,不敢有违。” 令则捻的眉头轻轻蹙起,侧目看向叶屠苏。 叶屠苏这时已经放下茶杯,但他眉宇间均看不出有何异样,他还是猜不透叶屠苏的心思。 “有何证据?”令则捻正色问。 “圣旨就是证据。”林牵洛回道,她侧身看林映月,林映月低低地垂着头:“映月,你可记得圣旨的内容?” 圣旨的内容,林牵洛自己肯定是记得的,但林映月母女逼她替嫁亦是实情,想起琴儿瘦弱的身体被恶狗咬得遍体鳞伤的样子,林牵洛的恨意就再次袭上心头。 但如今她们坐在同一条船上,不得不同舟共济,不过林映月也该为此事辩解一番才是。 林映月一愣,轻声答道:“记得。” 林牵洛笑道:“我是个不学无术的野丫头,又只看过那圣旨一次,实在是记不全,不如映月妹妹来背诵一遍给令则大人听听。” 虽身处公堂之上,虽是戴罪之身,但听林牵洛自损为不学无术的野丫头时,林映月心里还是无比受用。 这个姐姐从小便事事不如她,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姐姐都是一窍不通的。 此时,林映月心中虽然害怕,但想到宣王就在堂上,那圣旨又确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若自己一味害怕,畏首畏尾不敢说话,那岂不是让衡哥哥把自己给看扁了? 不过林映月从小学习宫规礼仪,若非主审大人恩准,她怎能将圣旨随随便便在公堂之上背诵出来的。 她冷静下来,朝林牵洛睨了一眼,姐姐是真不懂礼节还是想引我出错? 她向正堂之上行了一个大礼:“大人,小女子见过圣旨,且一字不落地记得圣旨内容,圣旨之上,并未提到赐婚之人是映月,所以,姐姐未替嫁,映月也并非皇上指定的赐婚之人。” 令则捻喝道:“你的意思是,张相等人弹劾此事是污蔑你林家,本官冤枉你?婚是皇上赐的,照你这说法,那是不是连皇上也冤枉了你不成?” 令则捻拍案而起,额上青筋暴起,大声喝道:“来呀,给林映月上刑。” 赫连衡起身喝止:“且慢,本王有证据要呈给大人。” “哦。”令则捻喘了几口粗气,稍稍冷静下来,转眼对宣王说道:“宣王殿下有何证据,请呈上来。” “令则大人稍等。”宣王看向门口,按理来说也该到了,莫非途中出了差池? 宣王赫连衡带领几十万护国军,打过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也不曾如此劳神费心过,正焦急思虑间,便有大理寺的守卫通报,说宣王的手下求见。 令则捻瞟了一眼宣王,沉声说道:“让他进来。” 第188章 邱公公指证 不多时,进来一个男子,男子一身灰色衣裳,但衣裳上的斑斑血迹十分明显。 赫连衡也自吃了一惊,不就是出城接应从绥州送圣旨进京的太守府管家么,怎的受了如此重的伤,难道其间发生了什么事?忙起身问道:“惜安,发生了何事,圣旨呢?” 惜安立即就向赫连衡跪了下去:“回王爷,属下按王爷吩咐,本已拿到圣旨,但途中又遭遇伏击,圣旨,丢了。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治属下失职之罪。” “是什么人干的?”赫连衡追问。 “对方蒙了面,属下没看出是什么人。”惜安向堂上众人扫了一眼,虽然中途抢走圣旨的人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此时无证无据不便明说。 德王得意地笑道:“令则大人,继续审案吧。” 这时便又听守卫通传道:“东厂暗影司三处荆大人求见。” “哦,请。”令则捻一抬手,暗忖:东厂这是什么意思,三处的首领大人又怎会来我大理寺。 津浪大步进得清义堂,向堂上的德王、宣王、令则捻稍稍行了一礼:“东厂暗影司三处副首领津浪见过二位王爷,见过令则大人。” 然后转身朝跪在地上的林牵洛躬身行礼道:“见过夫人。” 这才转向叶屠苏,单膝跪下,拜礼道:“属下参见厂公大人。” 虽是最后参拜叶屠苏,但从他所行之礼可见,在他心中,没有人的地位能高过自己主子,甚至对林牵洛的礼都要高过堂上的两位王爷和大理寺卿。 叶屠苏冷冷说道:“免礼,何事?” “厂公恕罪,津浪自作主张来大理寺,只因为捡到了九王爷手下遗落之物。” “既然是九王爷之物,便物归原主吧。” 叶屠苏说得轻描淡写,似是波澜不惊,但听他说话之人却没那么平静了,均各怀心事,莫非便是宣王的护卫惜安丢失的圣旨? 果然,只听津浪应了声“是。” 从怀中取出一卷圣旨,圣旨上面亦是血迹斑斑,想必为抢这卷圣旨,死伤了不少人。 赫连衡起身接过圣旨,认真查验了一番,脸上慢慢显出怒容:“原来是东厂夺了去。” 津浪道:“王爷误会了,津浪只是刚巧路过,偶然得之。” 叶屠苏冷冷说道:“东厂做事虽不光明磊落,但也敢做敢当,津浪,此圣旨从何得来?” 津浪回道:“属下奉厂公之命外出办差,回来途中见九王爷的人与一帮蒙面人打斗,为的就是抢夺这圣旨,属下自作主张,帮九王爷把落入对方手中的圣旨抢回来,还请厂公降罪。” 德王脸色沉了沉,他早知道宣王与林章师生情深,交情匪浅,暗中得知他命人飞鸽传书,请林府管家送圣旨进京时,便猜到宣王定会拿圣旨做文章,要想翻案,这圣旨定也算是关键一环。 自己虽没见过圣旨内容,但也不容任何不利之物存在,于是命人去夺,不想东厂又掺和进来,这圣旨脱了宣王之手,却又被东厂夺了去。 “呈上来。”令则捻厉声道。 一旁的大理寺杨司案便上前几步,接过宣王手中的圣旨,恭敬地交到令则捻手上。 令则捻仔细看了一遍圣旨,不解道:“九王爷给本官看圣旨,不知是何意?” 宣王道:“请令则大人仔细看看,圣旨可有作假,可有提到林映月的名讳?” 令则捻本就想以证据说话,若非逼不得已,不想得罪哪一方势力,见圣旨上确实看不出林家有任何欺君抗旨的嫌疑,便正色道:“没有,如此看来,林家无论嫁哪个女儿,都不算欺君。” 德王折扇轻摇,嘴角勾起一阵冷笑:“令则大人,本王有人证。”不待令则捻说话,便大声说道:“传邱公公。” 便见司礼监传旨太监邱公公进来,向两位王爷、厂公、令则捻各行一礼。 林牵洛暗忖德王手上不是有林家族谱吗,为何迟迟不拿出来,莫非也如叶屠苏当初在青龙镇山上抓我一样,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待得关键时候才出手吗? 令则捻道:“邱公公有什么证词,请说。” 邱公公道:“当初皇上命老奴前往绥州传旨,曾亲口提到林映月林姑娘,皇上说,听闻林太守之女林映月乃是绥南三州数一数二的美人,不仅貌美,且贤良淑德,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更是无所不通,当配得上叶厂公。皇上说此话之时,叶厂公也在,老奴不敢有半句虚言。” 叶屠苏呡了一口茶,说道:“正是,一字不差。” 邱公公这才接口说道:“老奴到太守府传旨时,也曾让林太守请来林家小姐林映月一起接旨。” 令则捻道:“那邱公公可记得当时接旨的林家小姐是谁?”他摆摆手,指了指堂下跪着的众人。 邱公公遂转身看了看林家几人,除魏氏年长外,两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好看。 邱公公还是一眼辨认出当日接旨的林映月,他抬手一指,肯定地指向林映月道:“便是她,老奴记得清清楚楚。” 德王嘿嘿冷笑道:“令则大人、九弟、叶厂公,林章林大人,圣旨虽未言明赐婚的是谁,但皇上口谕也是圣旨,诸位没有异议吧?” 林章当然知道皇上赐婚的是林映月,否则当初也不会押了林映月来东厂,想要换回林牵洛了,但事已至此,不得不细细筹谋。 “下官冤枉,当初邱公公来传旨,只说让下官的女儿来接旨,当时洛儿远在洛城,便只叫了月儿来,况且当时邱公公并未言明说皇上另有口谕之事。”他这也确是实话。 邱公公则呵呵笑道:“林大人,老奴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老奴传旨后,曾说过恭贺映月姑娘大婚之喜,难道这句话还说得不够明白吗?” 林章脸色一白,他虽知识渊博学富五车,但做人堂堂正正从无虚言。当初邱公公却说过这样的话,这时候的林章还能如何辩白呢? 令则捻拈了拈颌下的山羊须,厉声问道:“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第189章 林家有两个女儿 邱公公见林家众人不说话,笑道:“老奴承皇上信任,任司礼监管事太监十余年从未出过差错,也从不敢信口雌黄。” 林牵洛冷笑,魏姈为了不让林映月嫁到东厂,还真是拼了命了。 事已至此,为保林家,哪怕再恨魏姈,她也只能和林家众人站在一处。 她仰起脸,看向邱公公:“邱公公,您说皇上有口谕,但去林府传旨之时却未明言,是何用意?” 邱公公嘿嘿一笑:“难道老奴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就算您说过恭贺映月大婚这样的话又如何?” 林牵洛逼视邱公公:“圣旨上未曾言明,邱公公也没说清楚让映月嫁入东厂是皇上的口谕。” 林牵洛目光转向令则捻,见他眼神时不时的瞟向侧间,大约猜到了些什么。 “单凭公公一句恭贺映月大婚,难道林家就要依您的意思行事不成?莫非邱公公以为您的话就是圣旨?” “这个……”邱公公骇然,瞬间脸如土灰,结结巴巴地说道:“老奴当时不知道,不知道林家有两个女儿。” 林牵洛微微一笑:“您不知道,甚至皇上也不知道林家有两个女儿,但不能因为你们不知道,就硬说是我林家欺君抗旨,硬把这个罪名强加到我林家的头上来,林家可背不起这么大的罪过。” 令则捻拍案道:“林牵洛,你胆敢指责皇上。” “大人冤枉,您就算再借小女子一百个胆子,小女子也不敢指责皇上的不是。” 林牵洛微微一笑:“牵洛本是庶出,这些年又在洛城养伤,别说皇上远在京城,就算绥州的百姓,绥州的大小官员也未必知道林家有两个女儿。而林家之所以嫁出的不是映月,因为牵洛是长女,长女先嫁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她看了堂上的德王一眼,目光转向令则捻,坚定地说: “所以皇上没有错,邱公公没有错,林家也没有错。令则大人,皇上乃是明君,贤得圣明,爱民如子,牵洛斗胆以为,皇上若是知道实情,也一定会还我林家一个公道。” 德王叫了声“好”,一边拍手一边起身走下正堂:“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 林牵洛衣裳有些脏污,头发也有些凌乱,一张清纯秀丽得让人百看不厌的小脸上,一双灵气十足的眼睛,眼眸清澈,干净明亮,倔强的正视前方。 林映月则不同,虽受这牢狱之灾,但一头乌黑的秀发依然梳理得没有一丝杂乱,冰肌玉骨、媚眼如丝,清丽出尘。 德王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赞叹一声,这林家的两个女儿,真真是一个沉鱼一个落雁,各有千秋,都是让人过目难忘的美人儿。 只是今日,不得不让这两个美人儿吃些苦头了。 更何况一个是叶屠苏的夫人,一个是宣王的小情人,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去心疼。 想到此处,德王哈哈一笑,说道:“叶夫人真是巧舌如簧啊,连本王都差点信了你林家是冤枉的。” 他慢慢弯下腰去,缓缓地靠近林牵洛。 林牵洛一动不动,只一双明亮的眼眸注视着德王。 德王凑到林牵洛耳边,轻声说道:“你已不是林家的女儿,别忘了本王手上有铁证,若想活命,若想保住林家,就按本王说的做,否则……” 他声音极轻,除林牵洛外,没有人能听清楚他说了什么。说完,他直起身来与林牵洛对视。 林牵洛看着他阴险狡诈的眼神,毅然一笑。 她表面平静,但内心早已起了波澜,若真如魏姈所说,自己早已在林家族谱被划去,那么她就不再是林家的女儿,林家抗旨欺君之罪便算成立了。 那是铁证,不容辩驳。 “叶夫人是聪明人,可别站错了队,只要你……呵呵,本王许你的,保证一样不少。” 德王在她耳边耳语几句,这才起身回到座位上,摇着折扇,悠然自得地饮茶。 茶水已经凉了,但德王心中得意,便算是喝这冷茶,也觉十分爽口。 林牵洛看看德王,又看看叶屠苏,虽然大家都说叶屠苏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至少在林牵洛的心里,叶屠苏并非传说中的那般恶贯满盈之人。 反倒是德王此人心机深沉,想要致叶屠苏于死地。便算她今日真的帮着德王作伪供陷害叶屠苏,以丞相为首的一干人等也不会放过林家。 四年前不正是因为父亲弹劾了张丞相贪污振灾款,使得湘州、琨州两省饿殍遍野一事,不仅没能为民请命,反而被贬官去了绥州。 张丞相也因此事一直忌恨父亲,如今抓住了林家抗旨一事,又怎会轻易放过。 更何况就算不记林丞相这一笔,她也不能为求自保而污蔑陷害叶屠苏,哪怕她猜测德王的背后很可能是皇帝,很可能是皇帝想要叶屠苏的命。 令则捻见邱公公还站在堂下,便清了清嗓子说道:“邱公公辛苦了,给邱公公赐座。” 便有小厮抬了个椅子进来,放在堂下请邱公公入座。邱公公也就不客气,谢了令则捻,便在椅子上坐下。 他的座位正好在跪在地上的林家五人旁边。 想当年林章虽不如一人之下的丞相大人,但在朝中也是人人敬仰的大学士,是几位皇子的太傅,不料此时却成了阶下囚。 这天下之事本就难料,更何况朝堂之争,皇家之争。 邱公公叹息一声,不论谁是谁非,有了叶夫人那句邱公公没错,皇上也没错的话,皇上应当怪罪不到他的头上。 令则捻道:“叶夫人还真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但这是公堂,岂容你们狡辩。” “哈哈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章怒极反笑:“德王殿下这是铁了心要置我林家于死地,无论我林家做何垂死挣扎,最终换来的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他这话是提醒林牵洛,他虽然不知道德王要林牵洛做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德王想和林牵洛做交易,许她林家无罪的承诺。 林章心知肚明,他手上有张丞相当年徇私舞弊、贪污救灾巨款等罪证,条条都够治张相死罪,张相又怎会轻易放过自己。 这几年在绥州事事小心,半分不敢行差踏错,就是不想被张相抓住任何把柄。 第190章 扎骨之刑 德王呵呵冷笑了几声:“看来林大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本册子来,在手中轻轻晃动着:“林大人,这个不陌生吧?” 林章怒哼一声,他当然知道,那是林家族谱。为了构陷林家,他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德王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册子,一页一页地翻着,直到翻到了记录着林牵洛名字的那一页。 林牵洛的名字上,一条浓浓的黑色墨迹醒目的将林牵洛名字划去。 德王看着这一笔,得意地笑起来。 这一笔,足以让林家坐实欺君之罪,足以让林家满门抄斩。 他得意地看向林牵洛,心道:“林牵洛,叶夫人,你还不就范吗?” 林牵洛也正看着德王,看着那本足以治林家重罪的册子。 德王见林牵洛不说话,又将册子合上揣入怀中。 这册子是要挟林牵洛用的,今日的目的是让林牵洛参叶屠苏一本,他要的结果是治叶屠苏的罪,要他的命,并非全然针对林家。 林章虽可恶,但要对付他那是轻而易举之事,何须这般大费周章:“令则大人,看来不用刑,他们是不会承认有罪的。” 令则捻点点头:“来呀,给林映月上扎骨之刑。” 林映月浑身一颤:“大人冤枉。” 林映月说话间已被行刑的两个小厮按住,另一个小厮从盒子里取出钢针,一手持针,一手持锤。 林映月惊慌失措间早已吓得脸色惨白,“不要,不要,爹爹母亲救我,哥哥救我。” 而堂上这几人,令则捻一脸严肃,他虽不参与党派之争,但皇上和太后这两方的势力他必定是要得罪一方了,虽实属无奈,但因为旁间那位,他不得不站在皇上一方。 太后一方的叶屠苏,从审案开始,他就没有看清叶屠苏的想法。 叶屠苏此人脾气古怪,是朝廷中公认的冷漠无情之人。 想当年前厂公刘焯遇害,叶屠苏这个做义子的,从始至终连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前厂公还未入土为安,他便急着继任厂公一职,甚至将前厂公的心腹——六名暗影司首领大人赐了鸩酒,草草掩埋,替换成自己的心腹。 又对唯一一个逃脱的三处暗影司首领封亦平下诛杀令,展开了数年的追杀。 这样一个六亲不认,无情无义的太监,想必不会对这个仅仅相处了三个来月,且有名无实的夫人有怎样的情谊。 令则捻思前想后,决定站在皇上一方。 德王看着林映月这个令他动心的小美人,在他所谓的大是大非面前,亦是不会怜香惜玉的,他嘴角上翘,得意的微笑。 他仔细地看了看这个花容失色的美人,又看向林牵洛。 林牵洛这丫头依旧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样子,看来以林家抗旨之事逼她污蔑叶屠苏一事大概是行不通了。 德王心中着实气恼,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一石二鸟之计,既能对付林章,又能对付叶屠苏,难道要因这女子软硬不吃而失利? 赫连衡眉头紧锁,一切似乎已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了。 叶屠苏似笑非笑,懒懒地倚在椅背上,着实就像是来看热闹的。 别说令则捻看不透他,就连德王、宣王也看不透他。 “啊……”林映月一声惨叫,一根钢钉已扎入她纤细的胳膊。 那行刑的小厮接着又从盒子里取出一根钢钉,接着再扎,瞬间便已扎了三根钢钉在林映月胳膊上。 鲜血溢出,沾在她粉色罗裙之上,触目惊心。 林映月疼得冷汗直流,惊呼:“姐姐、姐夫救命,衡哥哥救命——” 她这一喊,便把宣王赫连衡和叶屠苏都牵涉进来,也让令则捻知道这二人是站在她这边的。 但行刑的小厮听的是令则捻的,令则捻没喊停,就得继续行刑。 眼见行刑小厮手持钢钉欲再扎下,林牵洛突然扑过去便抱住了林映月,那小厮收手不住,钢钉竟扎到了林牵洛后肩上。 “住手”。 叶屠苏忽然长身而起,脸上笼罩着一层浓浓的杀气。 他没想到林牵洛会扑过去为林映月挡下那一钉,否则以他的身手,绝对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阻止那小厮。 令则捻不知他突然出面阻止是因林映月那声“姐夫救命”,还是因为钢钉扎到了林牵洛? 令则捻眼中的东厂厂公叶屠苏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视人命如草芥,他东厂的刑具那更是千奇百怪,样样叫人痛不欲生,而如今区区一根钢钉却让他愤怒不已。 赫连衡也几乎与叶屠苏同时起身,说道:“令则大人,如邱公公所言,皇上即便说过将林映月赐婚于叶厂公,但公公在传旨之时并未言明此乃皇上旨意,如此,林家便算不得抗旨。” 德王呵呵冷笑:“宣王,你这是何意,是想让皇上来亲自断案不成?” 德王起身伸个懒腰:“咱们就不要在此事上过多纠结了,叶厂公,本王还要感谢你的属下将圣旨送过来,有了这圣旨就什么都了然了。令则大人,圣旨上可是明明白白写着将林章之女赐予东厂厂公?” 令则捻道:“没错。” 德王折扇轻摇,笑道:“所以说,这林家嫁到东厂的,只要是他林章的女儿就不算欺君,对吧?” “从圣旨来看,的确如此。”令则捻不知德王此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德王要临阵倒戈? 正思忖间,却听德王说道:“可他林家嫁的,却并非林家的女儿。” 德王再次从怀里拿出那本册子,得意地放在手中轻拍着,想要以此敲打敲打林牵洛,让她认清当下形势。 林牵洛目光坚定,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德王显得不耐烦起来,终于还是被这小女子给彻底激怒了:“令则大人,本王这里有证据,可坐实林家欺君之罪。” “哦。”令则捻看了一眼德王手上的书册,转眼给了杨司案一个眼色,道:“呈上来。” 杨司案便上前接过德王手中的书册,递与令则捻。 第191章 隐晦的表白 令则捻见是林家族谱,心中已有了些猜测,果然在林章一页上,妾室荆丽芸的名字下方,写的是已故,以及亡故日期。 但让令则捻稍稍动容的是,林牵洛的名字竟然被重重地划上了一笔,下方写的是“逐出”,上面还盖了刻有“林”字的印章,印章旁边有手印。 令则捻若有所思,冷冷一笑道:“既然林牵洛已被逐出林家,那便不算是林家之人。” 德王接口道:“令则大人,林家奉旨嫁女,嫁的却不是他林家的女儿,呵呵,这便是林家欺君犯上的铁证。” 令则捻道:“如此说来,林章,你竟敢找人替嫁,该当何罪?” 德王呵呵笑了笑,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兀自得意,这是他的杀手锏,是对林家致命的一击。 他闭着眼睛,摇着折扇,轻轻说道:“叶夫人,本王这儿还有转圜的余地,林家是死是活,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魏姈一听就急了,连忙说道:“洛儿,看在你父亲的份上,要以大局为重。” 她不知道德王让林牵洛做什么,但只要林牵洛听从德王之意行事,林家就还有一线生机,而这线生机就掌握在林牵洛手上了。 林牵洛背上扎了钢钉,疼痛难忍,不多时额上已渗出一层微汗。 她微微咬着牙,抬起一双清亮的眼眸看向站在堂上的叶屠苏,嘴上却冷冷地说道:“多谢德王。” 叶屠苏也同样冷漠地看着林牵洛,只不过林牵洛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冰冷中带着煞气的眼神。 德王的眼睛却放出光来一般,这姑娘为了自救,莫非要依本王之意行事了? 林牵洛道:“牵洛是庶出,虽自幼不得宠,娘亲死后我便留在洛城养伤,这些年来吃了不少苦头,但是牵洛身上流着的不仅是娘亲的血,还有父亲的血。” 林牵洛澄澈的目光透着坚定和自信:“牵洛生在林家,长在林家,不管族谱上是谁动了手脚,但牵洛始终是林家的女儿。虽然当初知道被下旨赐婚时,牵洛怨过,闹过,但现在已经接受了厂公夫人这个身份。” “牵洛记得大婚那日在皇家别院里,给我梳妆的嬷嬷一边为我梳头,一边说‘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林牵洛回忆当初情景,不免感慨,稍作停顿继续说道: “那位嬷嬷说出多子又多寿这句话时便觉不妥,纠正说‘多福又多寿。’她把“子”字改成了‘福’字。那个时候我其实挺害怕的,东厂厂公的名声,可以说是声名狼藉,那时在牵洛心中,叶屠苏就是个魔鬼。” 林牵洛抬起眼眸看了堂上众人一眼:“德王爷,令则大人,你们可能想象一个弱女子,被赐婚给一个魔鬼时的心情吗,有多无助,有多害怕。我想,只要是个女人,便是宁可一死也不愿嫁给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太监。” 林家人听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不是明摆的得罪叶屠苏,甚至得罪皇上吗? 令则捻亦是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眼神飘忽之间看了看侧间,又看了看叶屠苏。暗忖:莫非她是想与叶屠苏划清界限,但就目前的情形来说,这于她,于林家可没有半分好处。 林牵洛继续说道:“试问,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一个太监,而且这个太监还是天下人人恨不得将他茹毛饮血的恶人?” 叶屠苏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明哲则蹙起了眉头,津浪面色平静如常。 人人都说厂公大人心思猜不透,在这时看来,这个夫人的心思也同样让人难以捉摸。 林牵洛道:“但牵洛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在东厂,我慢慢有了家的感觉,慢慢接受了厂公夫人这个身份,也越来越了解这个别人眼中的恶人了。” 林牵洛说着转眼看向德王:“前些天,德王忽然诏见于我。” 德王一愣,他本闭目倾听,林牵洛这个开场白虽然有些长,但他能等,等林牵洛说出叶屠苏不是太监。 这女人忽然提到自己是什么意思? 他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身来,盯着堂下跪着的林牵洛。 他的眼神有警告,有威胁。 林牵洛也不惧,和德王对视一眼,淡淡一笑说道:“德王本是好意,想要救我于水火之中。但他却不知道,牵洛在东厂其实过得很好,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所以牵洛只能谢过王爷的好意了。” 这番话,听得在场之人个个面面相觑,他想不想留在东厂,和今日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令则捻眉头皱得老深,沉声说道:“此话何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牵洛没正面回令则捻的话,继续说道:“德王爷,多谢您的抬爱,但牵洛既然已经嫁给叶屠苏,就绝不会辜负于他,即便他是太监。” “我不知道王爷为何让牵洛在公堂上指认他不是太监,但牵洛左思右想,还是不能撒谎,也不敢撒谎,毕竟这是公堂。若牵洛无中生有,撒下这种一戳即破的谎言,那才是真正的欺君。” 德王脸色铁青:“你,你竟敢污蔑本王?”他拿着扇子的手都抖了起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堂上诸人,甚至林章等人都明白了德王用意,他们是想借着陷害林家之机对付东厂厂公。 宣王虽然不喜叶屠苏更不喜东厂,但叶屠苏是他母后的心腹,动叶屠苏就等同于动太后,动他的生母。 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冷地看向德王:“二皇兄这是要逼牵洛姑娘做假证呀?你许她的是什么,保林家无罪?” “一派胡言,这个女人一派胡言。”德王怒形于色,指着林牵洛道:“你可知你替嫁一事乃是死罪?” “牵洛没有替嫁,皇上乃贤君,定会查清真伪,还林家一个清白。” “你——” 德王又气又怒,这个女人是真傻还是装傻,她难道不知道想要假口供对付叶屠苏的正是当今皇上吗?竟还口口声声称皇上贤君,吼道:“你,你竟敢诬陷本王,本王何曾让你做伪供了,本王只是让你说出实情。” 第192章 让我陷害他,休想 “实情?”林牵洛不屑的看了德王一眼:“实情就是牵洛不敢欺君,无论是皇上赐婚之事,还是厂公的隐私。” 她仰起脸来,清澈的眼眸透着坚毅不屈,朝堂上众人扫视一眼:“牵洛没有替嫁,即便厂公大人是太监,牵洛今生也认定了他。” 林牵洛知道那册族谱足以要了林家诸人的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么多,或许只是临死前说出自己的心意,算是表白吗? 听了林牵洛这番话,不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赫连衡的心中竟有些隐隐作痛。 他看向叶屠苏,叶屠苏仍是面色平静,波澜不惊。 寂静的公堂上,赫连衡忽然哈哈笑起来,他走到堂下,面对林牵洛道:“牵洛姑娘这番话真是让人好生感动,可惜他是太监,你这番话便如同对牛弹琴了。” 这两个本是站在一边的人,竟然有些互掐的火药味。 叶屠苏冷冷一笑:“多谢宣王谬赞。” 叶屠苏等的就是德王拿林家族谱说事,对令则捻道:“林家族谱为何会在德王手上,林牵洛的名字为何会被人划去?” 令则捻道:“叶大人何意?” “有人陷害林家,以此要挟林牵洛做伪证,从而达到陷害林家,陷害本厂公的目的,这个一石二鸟之计,确实高明。” 德王道:“叶大人莫非以为这是本王所为?哼,只需查验便知这是几年的墨迹,并非最近新添。” 叶屠苏冷然一笑:“按德王爷的意思,只要能证明是有人故意陷害林家而划去林牵洛名字,那么林牵洛就不是替嫁,林家也就没有抗旨了?” 德王收敛了笑容,暗忖这族谱是从林章老家宗祠里取来的,自己可真没动过任何手脚。 既然林家确实早已将林牵洛逐出家门,还怕查验真伪不成?说道:“便请令则大人查验。” 令则捻点头表示认同,低头仔细查看那本族谱。 边看边琢磨,想必有了这册族谱,是他真正站在德王一方的时候了。 站在德王一方,就是站在皇上一方,无论皇上和太后之间如何明争暗斗,但皇上始终是皇上,始终是坐在金銮殿龙椅上的真龙天子。 想到这里,令则捻说道:“叶大人,这族谱上林牵洛名字被划去,且盖了林家印章和按了手印,林家确实早已将林牵洛逐了出去,林牵洛既然不是林家之人,那这替嫁之事便算坐实了。” 德王笑道:“令则大人所言极是。” 叶屠苏道:“德王殿下,你当本厂公不知你在背后搞鬼么。” 他缓步来到林牵洛面前,看着林牵洛后肩上扎着的钢针,眸光一寒,冷冷地说:“德王让你陷害我,许了你什么条件?” 林牵洛仰脸看他,也不隐瞒:“王爷许我帮林家洗刷冤屈,还有……” “还有什么?” “许我,做她的侧妃。” 叶屠苏眼中煞气渐浓,他缓缓躬下身子,突然将她背上的钢钉拔了出来。 林牵洛猝不及防,疼得叫喊出声,鲜血已自她伤口处喷洒而出。 赫连衡一惊而起,见林牵洛后背伤口汩汩鲜血不停往外冒,瞬间便染湿了她的衣裳。 叶屠苏却面色平静地端详着那只带血的钢针,冷冷说道:“德王殿下,林牵洛只要一日还是本厂公的夫人,便轮不到你来觊觎。” 话音一落,伸手在林牵洛背上几处穴位上一拍一点,这不是为她止血,而是让鲜血流得更多。 林章看在眼里亦是敢怒不敢言。 林庆旭忍不住怒斥道:“叶大人,枉我妹妹这般对你——” 魏姈连忙轻声喝止了林庆旭。 林庆旭愤怒得眼睛都红了,在这个公堂之上,在这些只手遮天的人面前,他显得那么渺小,什么都做不了。 德王眼睛微微眯起,传说叶屠苏心狠手辣,还真是半点不虚,这个女人在公堂上说他那么多好话,竟换不来他的半分怜香惜玉? 赫连衡怒道:“叶厂公,你对旁人心狠便罢了,她可是你的夫人。” 叶屠苏冷冷回了一句:“宣王殿下知道她是我夫人便好。” 他将钢钉随手一扔:“叶某今日也算是领教令则大人所谓的铁面无私了,铁舌捻果然名不虚传,看来得让我的证人出面了。” 令则捻知道他的话外之音,自己偏袒德王一方确实有些明显,他的脸色一阵发青,却还是迫使自己稳住情绪,问道:“不知叶厂公的证人是谁?可否已在外候着?” “我的证人,他一直都在听审。”叶屠苏回到座椅上,便自喝起茶来。 众人均不知这人证到底是谁,今日听审的除了叶屠苏之外,不就是德王和宣王两位王爷么? 只有令则捻脸色沉了沉,不经意地瞟了旁边偏厅的花窗一眼。 赫连衡见林牵洛背上伤口处鲜血还在不停流出,道:“令则大人,可否请大夫先为叶夫人止血。” 德王却呵呵冷笑:“九弟真会心疼人哪,这堂上受伤的可不止她林牵洛一人。可惜啊,当初皇上倒是应该把牵洛姑娘赐婚给九弟,作为恭贺九弟大捷归来的贺礼才是。” 林牵洛见德王挑拨离间,冷哼一声:“德王此言差矣,牵洛只是一介庶女,得蒙皇上赐婚,那是牵洛的福气,牵洛自然是心甘情愿与厂公大人相若以沫共白头的。” 她说话有气无力,因血流得多,连嘴唇也都开始泛白了。 忽然听到门外有人说道:“叶夫人这番话说得连朕都羡慕叶督公了。” 进来的却是永缙皇帝。 草莓鼻梁公公近身随侍。 众人一惊,纷纷下跪请安。 德王,宣王及侍从,东厂明哲、津浪,大理寺卿令则捻,司礼监邱公公也均跪下行大礼,林家人也俯身下地齐声说道:“臣(民妇、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唯有叶屠苏长身而立,淡然微笑。 皇上的突然出现,林牵洛并没有半分惊讶。只是从来没见过这等众人齐齐参拜的场面,一时间有些愣神。 待得众人拜完,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学着大家的样子拜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93章 皇帝是人证 她这一趴下,永缙皇帝才注意到她背上一片殷红,衣裳竟皆被鲜血染湿。 而林映月手臂上虽扎了三根钢钉,但钢钉未拔出,流的血并不多。 叶屠苏稍一欠身,却没有跪拜:“皇上。” “都平身吧。” “谢皇上。”众人这才站起身来,只有林家几人仍跪在地上受审。 令则捻忙请永缙皇帝上坐。 永缙皇帝便在令则捻的官椅上坐了下来。 德王又妒又恨,父王当年是被叶屠苏这妖人下了什么迷魂咒,赐他玄铁大赓令天下通行无阻,甚至下旨允他不跪任何朝臣甚至不跪皇上、不跪太后。 想到这些,不由得怒火中烧,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无奈东厂势力太大,根基太稳,要想将他连根拔除,却非易事。 永缙皇帝扫视堂下众人一眼,道:“令则大人,你认为林家欺君一事该如何结案?” 令则捻本有心站在皇上及德王一方,无奈方才叶屠苏说还有证人,不好结案,只得躬身回道:“叶厂公说他还有证人,所以案子尚未审结。”转身对叶屠苏道:“叶厂公,你的证人呢。” 虽然令则捻在听到叶屠苏说证人就在听审之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在旁边偏厅听审的皇上,但想到德王便是皇上一方的,又怎会转而帮叶屠苏说话,所以故意问了这么一句。 德王此时也明白过来,叶屠苏说证人也在听审,岂还会不知他所指的证人是谁。 心中暗自腹诽:这叶屠苏怎地如此拎不清了,这一切都是皇上一手策划的一盘棋,便是皇上想要你的命,你竟然还想让皇上为你作证? 只听永缙皇帝说道:“朕方才便在偏厅,听了令则大人断案的整个过程,着实精彩。” 永缙皇帝目光凌厉地扫视了堂下跪着的林家众人。 林章,四五年未见,他的两鬓竟多了些许华发,虽不明显,但整个人已较几年前苍老了不少。 想当年,身为太子的他,就和宣王一起受教于林太傅,太傅大人知识渊博,为人正直清廉,赫连缙亦是从心底里尊重和敬佩他。 林夫人魏姈乃是煊武大将军幼女,赫连缙年幼时也曾见过她几面,这个女人给他的印象是颇有其父魏老将军之范,是个沉着冷静,有勇有谋的女子。 至于林庆旭,赫连缙对他的印象仍停留在儿时,先皇曾几次在自己面前夸赞过林庆旭,夸他同其父一般将来可堪大用。 如今看来,此子眉目俊朗,一身书卷之气,倒真有几分林章当年的影子。 永缙皇帝的目光慢慢移到林映月身上,这个被传为绥南三州第一的美人儿。 这美人受了三颗钢钉之刑,看上去已是虚弱不堪。 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的头发已被汗水浸湿,眼眸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当真是梨花带雨,蝉露秋枝,惹人怜爱。 林映月跪在地上,虽然仍是保持着大家闺秀的姿态,但明显看得出,这个美人已经十分疲惫憔悴,连眼眸都失去了光彩,想必她原本纤弱的身体已经有些难以支撑那三颗钢钉的刑罚了。 若不是林牵洛为她挡下那一钉,还不知道令则捻要在她的身上钉多少颗钢钉来逼供呢。 永缙皇帝想到这里,目光便又看向林牵洛。 在他的记忆里,林牵洛便是在太后寿宴上献舞的样子,那一曲将军得胜令,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那个身着浅黄衫子的女子,仿若落入凡尘的仙女,让人赏心悦目。 然此时的林牵洛,墨发微乱,松松散散地垂着,虽脸色惨白不修边幅,但一双清亮的眼眸却异常坚定。 这丫头乍一看或许不如林映月美,但不知道为什么,永缙皇帝就喜欢看她。 看着这丫头,想到她后背被鲜血染红的衣裳,心中竟然微微纠痛了一下。 “请皇上为林大人一家做主。”就在永缙皇帝一一思忖间,叶屠苏忽然开了口。 他声音不大,但还是马上把皇帝那点小心思拉了回来。 永缙皇帝正色说道:“朕方才在偏厅听了令则大人断案,果然是铁面无私呀。” “谢皇上褒奖。”令则捻心中却是惴惴不安。 他原本以为不过一桩小小的案子,没想到皇上一早便来了大理寺,说要暗中听审。 刚刚安顿了皇上,德王、宣王、东厂厂公又都先后来了,这让他重新审时度势,在断案上免不了缩手缩脚,虚与委蛇。 此时听皇上夸自己,反倒背脊一阵发凉,道:“不知皇上对此案有何看法,还请皇上示下。” 永缙皇帝却转而问叶屠苏道:“不知叶督公的证人到了没有?” 令则捻见叶屠苏微笑不语,也忙问道:“叶大人,你的人证还没到吗,可不能让皇上久等了。” 叶屠苏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本厂公的证人已经到了,便是皇上。” “哦。”永缙面色平静,笑道:“朕是证人?有意思!不知叶督公让朕作何证啊?” 叶屠苏指了指桌案上带血的圣旨,道:“这是皇上当初下给林家的赐婚圣旨。” 梁公公将圣旨摊开,永缙皇帝瞅了一眼说道:“没错,这正是朕下的旨,怎么,叶督公认为有何不妥吗?” “臣不知皇上这道圣旨中所说的林章之女指的是林牵洛还是林映月姑娘,还请皇上明示。” 永缙皇帝又朝下面跪着的五人看了看,他当然记得赐婚之前,他和叶屠苏提过,要将林章之女林映月赐给叶屠苏为妻,但圣旨上确实没有言明,这是他犯的一个大错。 当然,拟旨之时,他们都不知道林章有两个女儿,故而忽略了这个细节,否则林家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林牵洛替嫁。 但不论林家嫁的是哪个女儿,对于皇帝赫连缙来说,本来都没有什么区别,他要的,只是赐给叶屠苏一个美貌女子罢了。 没想到会因为几个月来都没能试出叶屠苏虚实,而不得不听信德王和张相进言,以林家替嫁抗旨一事来逼林牵洛指证叶屠苏。 第194章 草莓鼻梁公公 如果林牵洛顺了德王之意,不论叶屠苏是不是真的太监,只要有了她这个夫人的指证,皇上就可以收押叶屠苏,按律请出高祖皇帝传下的玄铁东升剑斩杀叶屠苏。 但林牵洛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这般坚韧不屈,宁死也不肯做伪证。 此时在这公堂之上,看着林牵洛惨白的脸,坚定的眼神时,赫连缙却对这个坏了他大事的女子恨不起来,反倒有些心疼她了。 这是朝堂之争,本不该把林家牵扯进来,更不该牵连这两个无辜的女子。 永缙皇帝垂下眼帘:“朕当初为叶督公选夫人时,命梁公公全权负责,梁公公你来说说。” 长着个草莓鼻的梁公公稍一颔首,虽然知道皇上对自己有少许怪罪之意,但仍是面带笑容,不紧不慢的尖声回道: “回皇上,当初众大臣举荐林太守的女儿,说这位姑娘容颜秀美,不仅有沉鱼落雁之容,更是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那日在太后寿宴上,叶夫人与叶大人琴瑟合鸣,一曲将军得胜令舞得振奋人心,让人过目难忘。”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大臣们推荐的人明明就是眼下的叶夫人林牵洛。 “老奴现在都还记得叶夫人当时说过的话,露宿风餐誓不辞,饮将鲜血代胭脂。这样一个张口便能吟诗作对的女子,难道不是众大臣推荐的那位德才兼备的女林家姑娘吗?” 林牵洛抬头看向梁公公,不禁对这位公公生了许多好感。他是皇帝近臣,却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为自己一方说话,也实属难得。 德王却怒道:“梁公公,只怕是你老眼昏花搞不清楚事实,众大臣明明推荐的是林章之女林映月。” 梁公公向永缙皇帝躬行身道:“老奴惶恐,老奴身为内宫宦官,久居深宫,实在不方便亲自出宫打探。不过向老奴举荐林家姑娘的大臣们也未曾明示。难道眼下的叶夫人不是林太守的女儿?” “是不是林家的人……”德王呵呵一笑:“还请皇上看看林家的族谱。” 永缙皇帝微微点头,翻开林家族谱,他表情严肃而认真,凝眉半晌才说道:“林大人这是不要这个女儿了?” 林章磕头道:“此乃臣的夫……” “岳父大人。”林章话未说完,叶屠苏便接口喝止了他。 林章本想说“此乃臣的夫人所为”,但叶屠苏突然出声制止,令得他心中一颤,急忙住了嘴。 林章一介文人,一生聪明,却也一生老老实实,规规矩矩,险些将夫人魏氏私自篡改族谱划去林牵洛名字一事说了出来。 魏姈私自篡改族谱,但此时不论是私自篡改还是林家逐出林牵洛,结果都是一样,林牵洛是被林家逐出去的女儿,林家欺君一事还是要坐实。 叶屠苏虽未明言要帮林家,但此时突然叫了一声岳父大人,便算是表明心意站在他们这一边了。 林章不知道叶屠苏有何谋算,一时之间不敢多言。 永缙皇帝见他不说话,又看了看族谱,厉声说道:“既然林牵洛已不是你林家的人,那你林家就是抗旨不遵,此乃欺君。” 赫连衡道:“皇上,臣弟觉得此事定有蹊跷,林大人怎会无缘无故将女儿逐出家门,此事定是有人做了手脚,还请皇上明察。” “哦。”永缙皇帝本无意针对林家,他要对付的明明只有叶屠苏。 林家之所以被拖下水,只因林章得罪了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张成炜。 张成炜不仅是位高权重的丞相,更是当朝皇后的父亲,皇帝的岳父。 当年林章上书弹劾张丞相之时,被张丞相反咬一口,想置林章于死地,先皇却只将林章贬官到千里之外的绥州任太守。 永缙皇帝心里清楚,先皇明着是处置林章,暗着其实是想保他一命。 而如今先皇若在天有灵,亦不希望看到林章再次重蹈当年覆辙。 若林章真没有欺君,他也想要放过林家这一次,但若真有心抗旨不遵,他亦不会手软。 永缙皇帝想到这里,侧目看一眼叶屠苏,又看向随侍在侧的梁公公:“梁公公,你来说说。” 梁公公躬身道:“老奴只是宦官,不能妄议朝廷之事。” “朕赦你无罪。” 梁公公这才说道:“朝廷之事老奴不懂,不懂之事不敢妄言,皇上要老奴说,那老奴便说说人情世故。” 永缙皇帝淡然一笑,梁公公是他的随侍太监,一生谨慎,深得先皇器重。但此人虽忠心耿耿,但他忠的是大赓国,并非忠于自己。 也正因为他忠于大赓国,所以才得先皇器重,而自己也重用于他的原因。 只听梁公公慢条斯理地说道:“林大人有一子二女,实在令人羡煞。” “老奴记得当年,前厂公刘焯收叶屠苏为义子,视如己出。刘厂公走后,义子叶屠苏继任厂公之职,当时只有十七岁的叶厂公,乃是先皇和太后特准其以刘焯儿子的身份继任厂公之职。” “恕老奴愚钝,当年刘厂公将非亲非故的叶屠苏视为亲子,所以老奴实在想不明白,林大人亲生的女儿,又怎舍得无缘无故不要呢?” 永缙皇帝微笑不语,不论梁公公是想为林家开罪也好,为叶屠苏说情也罢,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老太监老谋深算,更深知自己有心放林家一马,否则即便有心为林家说情,亦不敢这般直白。 叶屠苏浅浅而笑,暗忖:梁公公不愧是执掌大内的总管太监,这番话虽然没有半句议论朝政的意思,但敢拿他和义父来说事的只怕只有这位梁公公了。 梁公公还真是心如明镜,知道自己站在林家一方,不仅不会因此事迁怒于他,甚至领了他这份心意。 皇上虽然针对自己,但利用林家只是迫不得已,并不是真想置林家于死地。 至于德王等人也只会认为他之所以会这么说,不过是遵从皇上心意罢了,亦不会真和这位皇帝的近侍太监过多计较。 第195章 族谱之疑 梁公公这番话在令则捻听来,还有另一层意思。 梁公公故意提到前厂公刘焯,倒让令则捻想到了当年旧事。 当年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女儿被仇家劫走,若非前厂公刘焯相救,只怕女儿早已不在人世。 这份恩情令则捻终生难忘,如今却要庭审刘焯儿媳,这罪名若成立,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不禁心生惭愧。 大堂上片刻安静之后,德王大为不悦地哼了一声,目光恶狠狠地瞪向梁公公。 “梁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金口玉言,曾在你、我,还有叶厂公面前说过赐婚林映月,难道皇上口谕便不是圣旨吗?” 梁公公连忙躬身回道:“德王殿下,皇上本意是为叶厂公赐一门好亲事,原本是好意,众多大臣纷纷上书推荐,也是想觅一位才色俱佳的姑娘。” “老奴以为,无论这姑娘是林章林太守的女儿也好,是别家姑娘也罢,只要皇上高兴,厂公大人高兴,这不就是皇上当初赐婚的初衷吗?” 永缙皇帝道:“不错,朕虽口头上提起过林映月芳名,那是朕不知道林家有两个女儿。朕下旨给林家姑娘赐婚,林家嫁长女林牵洛也无可厚非,朕不计较,叶督公不计较,德王计较什么?” 德王豁地站起身来,显然有些怒了。明明是你想以此来对付那姓叶的,本王只是给你当棋子使唤,到头来反倒是本王的不是? 德王冷冷一笑,沉声说道:“没错。圣旨上没有提到林映月,传旨的邱公公也没传皇上口谕,所以林家不论嫁哪个女儿都不算抗旨。” 德王语气一变,沉声道:“不过,若嫁的不是林家之人又当何论?皇上已经看过林家族谱,不论是何缘由,但林牵洛已是被划出族谱、逐出林家之人,这一点总不会有错吧。” “错不错还不好说呢。”叶屠苏突然接口,对永缙皇帝说道:“皇上,臣有证据。” 说着看了津浪一眼,津浪会意,立即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递到叶屠苏手上。 叶屠苏浅浅而笑,端详着这只毫不起眼的木盒子道:“皇上先看看这个。” 草莓鼻梁公公在得到永缙皇帝的默许之后,上前接过叶屠苏手上的木盒,递到皇帝面前,轻轻放在案上。 永缙皇帝看看叶屠苏,又看看盒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感觉这一局自己已经输了,输得很彻底。 他不想针对林家,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对付叶屠苏,一手策划了这一切,如今却反而被叶屠苏牵着鼻子走,实在气恼。 德王也同样有了不好的感觉,叶屠苏如此淡定,甚至敢说皇上是他的证人,那这盒子里装的说不定就是帮助林家脱罪的重要物证。 只是德王想不明白,到底什么样的物证,竟能扭转乾坤? 不经意间,永缙皇帝的目光扫过堂下众人,林映月眼眸低垂,身子微微发颤,似乎已经坚持不住,孱弱得快要倒下了。 而林牵洛虽面无血色,但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正看过来,似乎也十分好奇地想知道盒子里面装的是怎样的物证。 永缙皇帝看着林牵洛,不禁微微一笑。 这个姑娘,与他所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就是一般女子身上找不到的勇敢和坚韧。 表面看起来可爱、灵气,漂亮,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却是不输男儿的巾帼英姿,勇敢、坚韧,聪慧,永不言败。 她没有向德王妥协,反倒更加令自己对她刮目相看。 永缙皇帝一边想着,打开盒子,见是一块洁白的绢布,绢布包裹着一个物什。 拉开绢布,露出一枚印章,刻的是一个林字,正是林家族谱上盖在划去林牵洛名字处的印章。 永缙皇帝不解,问道:“叶督公这是何意?” 叶屠苏道:“林家的印章。” 永缙皇帝眉头一皱,叶屠苏难道以为朕连林家的印章都看不出来吗?但叶屠苏给他一枚印章当作证物,到底是何意?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他心中虽有怒意,但脸上仍然平和,轻轻举起印章道:“林章,此印章可是你林家之物?” 林章抬起头来细细看去,但离得较远,看不真切,不敢贸然回话。 永缙皇帝便示意梁公公将印章拿下去给林章看。 林章只看了一眼梁公公手心的印章,便肯定地说道:“回皇上,这枚印章,确是我林家祖上传下来的。” 梁公公便回到皇上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印章放回到桌上。 叶屠苏问道:“岳父大人,确定这是林家祖传的印章无疑?” 林章道:“确定无疑。” “好。”叶屠苏冷峻地看向永缙皇帝:“皇上何不查验一下林家族谱上的印章是否有假。” 林家几人面面相觑,林章不知道魏姈当时在族谱上做手脚时干了什么,但见叶屠苏如此肯定,那么族谱上的印章十有八九是假的。 而魏姈则懵了,她肯定自己当时拿到的印章是真的,绝不会有假。 此时她倒真希望自己当初盖在族谱上的印章是假的。 永缙皇帝便命人拿来印泥和宣纸,亲自盖了一个印章,和族谱上的印章反复对比。 但见族谱上的印章字体虽然和手中这枚印章一致,但字迹略粗了些,尤其林字左边木字的那一点十分明显,绝非这枚印章盖出来的。 叶屠苏道:“皇上,臣以为,这是有人偷来林家族谱,将林牵洛名字划去,盖上假印章,想以此陷害林家。” 不待永缙皇帝说话,德王便怒喝道:“那指纹作何解释?” “指纹?”叶屠苏冷冷一笑:“那就得问问德王殿下了。皇上,臣还有一人证。” “喧。” 叶屠苏示意津浪,津浪便出了大堂。 不多时,便提着一个身材肥胖的男子进来,男子双手被反捆着,双脚也被麻绳牢牢绑着,嘴里塞着布条。 由于他双脚被绑,不能走路,所以这一路竟是被津浪扛进来的。 津浪身材并不魁伟,但扛着一个二百多斤的大汉却丝毫不见吃力。他走到正堂,将手中大汉一扔,退到一边。 第196章 扭转乾坤 那大汉扑通一声被重重摔在地上,摔得地板都似乎跟着震了震,塞着布条的嘴里呜呜呜地发出一阵哀嚎。 众人朝这个体形肥胖的男人看去,此人约莫三十多岁,长得牛高马大,一脸肥肉越发显得他的脸圆滚滚的。 他倒在地上不停蠕动,手脚也被绳子捆绑着,努力地想要坐起身来,但挣扎几下,还是起不了身,也说不了话。 众人尽皆疑惑不解,只有德王脸色一黑,他猛地站起身来,怒道:“叶厂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屠苏笑道:“此人可是你府上的府兵教头?” “是又如何,他与林家抗旨有何关系?”德王怒道。 “这便对了,请皇上命人查验此人指纹。” 永缙虽多有疑惑,但还是命令则捻查验了此人指纹,指纹对比一出来,永缙皇帝和德王都傻眼了。 这大汉的指纹,竟然与林家族谱上林牵洛名字上的指纹十分吻合。 虽然永缙皇帝不是真的想治林家的罪,但德王做事这般愚蠢,却多少让他失望。 自从登基以来,与太后一直是面和心不和,暗中较量。 明着看,支持他的王公大臣不少,但真正有用的却不多。 反观太后一方,仅一个宣王和东厂已经让他岌岌可危了。 这德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事前还信誓旦旦说林家族谱绝无虚假,如今却被频频打脸。 永缙皇帝暗骂一声,心中愤怒,沉声问道:“德王,你作何解释?” 德王一时间心烦意乱,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好端端的林家族谱,除了族谱是真的以外,林牵洛名字上的章是假的,指纹也成了自己手下人的。 “皇上,这,定然是有人栽赃陷害。本王要与这厮对质。” “准,给他松绑。”永缙皇帝淡淡说。 令则捻马上命人将大汉嘴里的布条取出来,并松了绑。 大汉爬起身来跪在地上,他嘴里塞着布条时哼唧哼唧,此时能说话,反而不作声了。 “你是何人,这指纹是你的?”永缙皇帝问道。 大汉沉默良久,说道:“回皇上,小的名叫彭午,是,德王府中的府兵教头。” 皇帝瞅了一眼德王,心中苦笑,谋划了这么久的局,到头来还是不能动叶屠苏分毫。叹了一声,永缙皇帝心中已经释然。 他只想听听此人如何招供,或者说,如何为自己开脱辩解,把矛头指向德王或者叶屠苏。 彭午眼光飘忽地扫了一眼周围众人,说道:“这指纹确实是小人的。” 德王怒不可遏,额上青筋一根根膨胀起来,险些将桌上茶杯朝那大汉砸了过去,碍于皇帝在侧,不得不压制住心中怒火。 虽然他是皇帝这边的,但在他手上出了这等差错,只怕皇上心里也早就对自己办事不力恼恨在心了。 德王看向皇帝,见他面色平和,看不出喜怒。但也正是皇上这样平静得事不关己的态度,让德王心里没了底。 林家有没有欺君抗旨,关键就在这族谱是否被人动了手脚。 如果证明林家族谱上林牵洛的名字是被人故意划去,而且这人还是德王的手下,那么林家也就能逃过一劫了。 林牵洛心里十分清楚,族谱当初的确是魏姈动的手脚。她看了一眼叶屠苏,一切已经了然。 叶屠苏竟暗中帮林家做了那么多。 想到此,她向永缙皇帝看去。只见这位皇帝正襟危坐,白净俊朗的脸上,有种不怒自威、九五之尊的气势。 林牵洛打量着永缙皇帝,眼眸微微眯起,心里想的却是:就是你想要置屠苏于死地吗? 林牵洛似乎忘了背上伤口的疼痛,对这位想要害她夫君的皇帝陛下,却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如果刚才自己真的按照德王之言陷害叶屠苏并非太监,那么现在的结果会是什么? 是永缙皇帝当堂拿出高祖皇帝传下来的玄铁东升剑斩杀叶屠苏吗?这种事叶屠苏能怎样辩驳?会束手就擒吗? 想着想着,林牵洛不寒而栗,浑身一颤。 再向叶屠苏看去,叶屠苏俊美冷傲得犹如冰封的脸,嘴角却噙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林牵洛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自信,成功的自信,胜利的自信。 还好叶屠苏早有防备,这真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时叶屠苏的目光向她看来,二人四目相接之际,林牵洛的嘴角亦露出浅浅的笑意,似是心照不宣。 大理寺正堂之上,针落可闻,人人都竖起耳朵,眼下这个大汉的口供已成为最关键的一环。 虽见叶屠苏俊美如画的脸上充满自信,但林牵洛多少还是有一些忐忑不安。 毕竟此人是被津浪扛进来,重重扔到地上的,不像是打通了关系的那种。 令则捻见那大汉久不作声,一怒喝道:“怎么回事,从实招来。” 彭午朝永缙皇帝拜下,匍匐在地,这才颤颤巍巍地说道:“小的,小的,只是对林章怀恨在心,才在林家族谱上做了手脚,想要陷害林家。” 此话一出,德王豁地站起身来。 彭午虽然只是德王府中一个小小的府兵教头,却也撇不清关系。 他虽然说是自己怀恨林章才做出此事,但在别人听来,便是他德王的教唆。 就算撇清了这一层,但他既然承认是自己动的手脚,那就证明林家澄清了抗旨替嫁之事,能全身而退了。 德王从未想过族谱有假,才会如此胸有成竹,才以为己方必胜,便算扳不倒叶屠苏,也能让林家付出满门抄斩的代价。 德王大怒,额上青筋暴起,朝堂下跪着的彭午喝道:“大胆彭午,你给本王老老实实地说清楚,谁让你在公堂上胡说八道,你可知这是死罪。” 彭午趴在地上不敢直起身来,肥厚的肚皮紧紧贴在了地上。 良久才听到彭午颤抖的声音:“王爷,属下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事后受尽良心谴责,只因属下一己之私,险些害了林大人一家,属下罪该万死,愿以死谢罪。” 第197章 结案 永缙皇帝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睨眼向德王看过去,沉声说:“德王对此案还有什么见解吗?” 德王和皇帝的目的不同,皇帝要的只是叶屠苏的命,而自己一方除了想铲除叶屠苏外,也想要林章的命。 所以在得不到对叶屠苏非太监的指证后,永缙皇帝的心多少都会偏向于林家。 德王清楚这一点,心中虽是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彭午,说道:“皇上,本王不知彭午这厮在族谱上做了手脚,才会命人千里迢迢从林家老宅取来,本王亦是受了蒙蔽。” 赫连衡道:“皇上,臣弟以为,族谱所指既然是被人做了手脚,都只证明了一件事。” 他缓缓站起身来,上前两步,恭敬地朝永缙皇帝行了一礼,继续说道:“证明林牵洛并没有被林家逐出家门,她仍是林章林大人的女儿。” 赫连衡指了指案上那道血迹斑斑的圣旨道:“这是皇上当初下给林家的赐婚圣旨,赐林家之女于叶厂公,那么林牵洛嫁入东厂,便不算欺君,更没有违抗圣命。” 永缙皇帝微微点头:“朕这圣旨确实只说赐婚林大人之女,并未提及嫡庶长幼,那么不论林家嫁哪个女儿都没有错。令则大人,该如何结案,你心里也该有所决断了吧?” 令则捻如释重负,终于可以结案了,不仅是皇上的意思,更是宣王和厂公大人要的结果。 皇上金口玉言说林家没有抗旨,那么也就不会有人说自己此案办得有何差错了。 令则捻躬身一礼道:“皇上英明。” 得了皇上的话,令则捻当下宣布林家人无罪释放。这样一来,哪一方他都没有得罪,也算是皇上为他解了围。 这次案件中,唯一被判了罪,待秋后问斩的就只有一人,那就是将指纹盖在了林家族谱上的大汉彭午。 案子一判,林家终于免了这欺君之罪。众人跪地恭送皇上离开,德王愤怒地一甩大袖,怒气冲冲地走了。 林章如释重负长长吁了一口气。 魏姈抱着林映月,母女二人哭成了一团。 林庆旭却是目光黯然,虽然林家这次死里逃生,但自己母亲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就连他这个做儿子的都感到十分不齿,愧对林牵洛。 林牵洛此时心情起伏跌宕,替嫁之事总算告一段落,如今案子已了,想必今后也不必再因此事受人牵制。 放下心来时,才感觉到背上血迹印染衣裳,粘在背上,伤口处传来阵阵剧痛。 她转身向家人看去,见哥哥一脸漠然,叫道:“哥。” 林庆旭抬头朝林牵洛看过来,冲她微微一笑:“哥哥没事。” 林庆旭撑着酸麻得近乎失去知觉的双腿起身,踉跄着来到林牵洛面前:“洛儿,其实……” 他想说琴儿的事,想说好多好多事,但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地咽了回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合适时机,何况要指责的是她的生母。 林牵洛拉住林庆旭的手:“哥,你永远是洛儿的好哥哥。” 她能感觉到在林家,对自己真心的除了父亲外,就只有哥哥了。 他虽是魏姈所生,但性情多像父亲,不像魏姈母女那般处处算计。 赫连衡朝两个姑娘走过来。 这两个姑娘在牢里受了几日的苦,如今又都受了伤,看起来脸色苍白疲倦,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奕奕风采,却仍掩盖不住她们绝美的容颜。 林牵洛轻蹙眉头,疲惫且虚弱的她,眉宇间流露出的是林映月没有的坚强,眼神仍然坚定。 伤口传来的疼痛让她不自觉的咬紧牙关。从小到大,大大小小的伤受过不少。 除儿时打手板跪祠堂,几次爬树摔下来这些小事外,莱康城山上几次遇险,差点落入万丈悬崖,手臂被乱石划伤;洛城被人从阁楼上推下险些丧命;甚至羊悲亭中箭九死一生…… 哪一次不比这支钢钉凶险数倍。 但是,此时此刻她背上的伤却传来阵阵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她咬紧了牙,朝林映月看过去。 林映月脸色惨白,靠在母亲怀里微微颤抖着。 眼中泪水盈盈,一眶又一眶地顺着她那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的脸颊滑落到胸前衣襟上,浸湿了大片衣裳。 “牵洛姑娘,可还好?”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让人如沐春风。 林牵洛回过头来,见站在面前的是宣王,他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关切,一双深邃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林牵洛一愣之际,林映月已经从母亲怀中脱出,凄然说道:“衡哥哥,月儿好疼。” 林牵洛道:“我没事,王爷还是看看映月吧,她伤得比我重。” 赫连衡知道林牵洛的身份,虽然她嫁的是太监,但身份早已不再是林姑娘了,她是叶夫人,她是皇上赐婚,叶屠苏明媒正娶的夫人。 赫连衡稍微弯曲的背脊一僵,愣了几秒才直起身来,转身对林映月说道:“映月姑娘,你怎么样?” 林映月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衡哥哥,我手臂好疼。” 赫连衡安慰她几句,躬身向众人行了一礼:“各位受苦了,老师,映月姑娘受了伤,不如各位到本王府上住上几日以便治疗,待映月姑娘伤好些,本王再派人护送老师一家回绥州。” 林章此时也是心力交瘁,便道:“如此,有劳王爷了。” “老师何须与本王客气。”一一扶他们起来。 林牵洛见一家人虽遭此一难,但眼下事情既已解决,心中不禁欢喜。 “疼吗?” 叶屠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林牵洛收回思绪,仰头看去,但见叶屠苏站在面前。 他身材清瘦高挑,大长腿儿穿什么都十分好看,虽是万年不变的黑衣,但黑衣干净得一尘不染,一张俊美的脸,也同样是一尘不染,俊的犹如画中走出来的人儿。 林牵洛眼光在他脸上定了定,本能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若说不疼那定然是假的。 “回家。”叶屠苏淡淡说道。 第198章 黄雀在后 叶屠苏也不顾及旁边诸多双眼睛,在林牵洛身边蹲下,看着她虚弱无力的样子,轻叹一声,伸手环住她纤细柔软的身体,将她抱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是,叶屠苏没有顾及她的伤,任凭她后肩背上伤口中流出的血液一路滴落。 叶屠苏一直抱着林牵洛出了大理寺。 大理寺门外,早有东厂的马车候着。 叶屠苏将林牵洛抱上马车才说道:“知道疼了吧,明明是个弱女子,偏偏逞英雄。” 见林牵洛不说话,叶屠苏接着说道:“你心里就没个好恶之分吗,为那女人挡下这一钉,当真值得?” 林牵洛低垂着头,其实为林映月挡下这一钉之后,她也暗自问了自己无数遍“值得吗?若不是她们母女,自己又何至于沦落到这样的地步,父亲和哥哥也不会受这牢狱之苦。” 见林牵洛不说话,叶屠苏叹了一声:“夫人的心还是不够狠,若你还是这般对她,终是要后悔的。” 叶屠苏仔细地看着林牵洛:“你不想知道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若是知道,你还会护那母女二人?” “四年前?” 林牵洛轻轻咬着嘴唇,她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当然知道从京城来绥州途中是谁找来贼人将她掳走欲污她清白。 她当然知道才到太守府三天,娘亲房中便进了毒蛇。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如何被人从阁楼上推了下去…… 这些她并非不知,更非不恨,但罪魁祸首是魏姈,怎能让林映月为其买单,让整个林家几十条人命为其买单。 林牵洛摇摇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只想过好现在和将来……” “现在和将来——” 叶屠苏冷笑。 “这抗旨的罪名若真的扣下来,你认为你还有将来吗?魏氏当初将你名字从林家族谱上划去时,绝想不到会有今日。” “叶屠苏,你我相识虽然不久,但我一直当你是亲人一般,我知道,你也当我是亲人的,对吧?” 她不是真的想向叶屠苏要这个答案,叶屠苏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林牵洛低着头,声音低低的继续说:“刚开始还担心牵连到你。” 林牵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自认为坚强,但此时心情起伏跌宕,她是真的有些后怕了。 “你担心此事连累到我?我叶屠苏又何曾怕过谁!” 叶屠苏看着她惨白得没有血色的脸,这几天的牢狱之灾更折磨得原本就消瘦的姑娘越发的瘦弱了。一日三餐大理寺不敢怠慢,但林牵洛自己却吃不下多少。 她后肩上被钢钉扎伤的口子虽然不大,但现在还在慢慢往外渗着血,只是没有刚开始的时候流得多了。 “原以为你会为了自保,与德王串供诬陷于我。”良久,传来叶屠苏冰冷的声音。 林牵洛一惊,抬头看他,喃喃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听信德王的阴谋来陷害你。” 是的,对于这个多年来在乡间市井中常常听说他恶劣行径的大太监来说,她应该要有除之而后快之心才对,但是短短三个月的相处,她竟然如此舍不得他,心里只希望他平安无事。 “叶屠苏,如果今日林家真的被定了罪,你会怎样?” “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便……”叶屠苏笑了笑:“举旗谋反杀进宫去,或者劫狱,带你远走高飞归隐山林。” 林牵洛一呆,难道为了自己,他连谋逆或归隐这种事都愿做吗?不,林牵洛瞬间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可是太监,怎会为我自毁前程? “我能查到林家多年的秘密,你认为德王、张相他们查不到吗?张相此人老谋深算,他们之所以敢到御前揭发此事,手上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林牵洛道:“所以,是你事先让人在林家族谱上做了手脚?” 叶屠苏嘴角一弯,浅浅而笑,笑得十分好看:“夫人也不算太笨嘛。” 他朝后倚了倚,靠在软垫上,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随着马车轻轻地晃动,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他微微一笑: “不错,是我让人在德王尚未拿到族谱之前便在原来的印章上做了手脚,并添上一个指纹。” “所以,那彭午是你的人?”林牵洛眼眸微微垂下:“是我害了他。” “不关你的事,其实……” 叶屠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缓缓说道:“谋划这一局之人,不过是想一箭双雕罢了,而你,不过是被牵连进来的无辜之人而已。” 林牵洛抬头看他:“他们想对付的是你和我父亲,对吗?” 叶屠苏微笑不语,闭目养神。 林牵洛暗暗咬了咬牙,事到如今,如果还不明白四年前父亲为何被贬官,连降三级去了绥州任太守,那真的白活了。 只是父亲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当年之事,也永远不会提及。 现在她多少明白了,父亲当年得罪的是德王及丞相一脉,且事情牵涉较大,以至于几年过去了,这帮人还在算计着要取父亲性命,甚至想要除林家满门。 林牵洛微微蹙着眉,她后肩上的伤口不大,但深至骨骼,虽然血液渐渐流得少了,但疼痛却没减轻多少,汗水湿透了她脏兮兮的衣裳。 见叶屠苏闭目不说话,林牵洛也不再作声,倚在车厢里迷迷糊糊地睡着。 东厂房舍花园向来以简朴为主,叶屠苏不喜欢华而不实之物。 林牵洛以前一直觉得东厂死气沉沉的,没多少生机,但这时回到东厂,心里却有说不出的亲切。 林牵洛要洗澡,叶屠苏说她身上有伤,碧烟阁浴池太大,难免浸到伤口,便让人在房间中备了浴桶,吩咐水不要放得太满,以免浸到伤处。 林牵洛这几天在狱中,吃不好睡不好,还整日担惊受怕,这时放松下来,竟在浴桶里沉沉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便听得有人叫她,醒来时只见叶屠苏端着一只木托盘站在浴桶边,脸上冷冰冰地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林牵洛本能地将身子往水下缩了缩,没想到这一缩身,伤口却不小心浸到了水面,触水奇疼。 第199章 钢钉有毒 林牵洛顾不得伤口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小脸瞬间羞红:“你,你怎么……我在洗澡呢,你怎么能随便进来。” 眼前这样一个绝色的美人儿,一丝不挂地蜷缩在浴桶里,双颊绯红,羞羞涩涩,恐怕是个男人都不可能不心动。 而叶屠苏的脸上却是不屑的冷笑:“见你洗澡两个时辰不出去,便进来看看。水冷了,万一着凉了还得我照顾你。” 林牵洛见他在浴桶边没走开,难道要看她起身穿衣服不成? “你,先出去。” 叶屠苏淡然一笑:“我先帮你上药吧,上好药我便走。” 林牵洛这才注意到,他托盘中端着的是止血消炎的药物和纱布。 “不,我不要你敷药。”林牵洛的脸越发的红了。 “那你自己来?”叶屠苏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情绪。 林牵洛伤在后肩上,自己如何能上得了药,却还是坚持说:“不行,你出去。” “既然如此,不如我叫个手下来帮你上药吧,不过东厂里没有侍女丫鬟,更没有医女。”说着便要转身出去。 “不要,算了,还是你帮我上药吧。”林牵洛叫住叶屠苏。 与其叫其他太监来上药,那还不如让叶屠苏帮她呢。 趴在浴桶边,她把身子压得低低的,尽量让身子淹没在水面下,仅露出受伤的肩背。 叶屠苏轻轻拭干伤口处的水珠,小心翼翼帮她上药,伤口不大,但扎得却颇深,此时伤口处又红又肿。 “很疼吧?” “疼,当然疼,扎你一针试试。” “谁让你去挡的!” “谁让你眼看他们对映月用刑,你也一声不吭,连句好话都不肯说。你没听见她都叫你姐夫了吗?” 叶屠苏沉着的脸上仿佛凝起一层冰霜,大夏天的能把人冻住:“叫我一声姐夫,我就要替她求情?” “就当是替我妹妹求情都不可以吗?” 叶屠苏一声冷哼:“她不配做你妹妹,我也不喜欢她!” “不喜欢,你一太监——”林牵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道:“我不是那意思,我……” 叶屠苏打断她的话:“她可没真心把你当姐姐看待,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女人。” “好好好,我傻。”一顿道:“如果当初嫁到东厂的是她,那她便是你的夫人了,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端,或许你对她的看法也不一样。” 叶屠苏将用酒调好的药粉使劲按在林牵洛伤口上,脸上现出一股杀气。心道,若是她,她早死在青龙镇那场刺杀之中了。 林牵洛忍受着肩背上传来的钻心疼痛:“明明一根小小的钢针,怎会如此疼痛!” “因为那钢钉用药水浸泡过,会让伤口更加疼痛,而且这钢针在体内多留一刻,伤口便越难愈合,故而我在公堂之上便帮你把钢针拔了放血,以减少毒素侵蚀。” “为何不早说?那映月她——”想到林映月手臂上扎了三根钢钉,那得如何的疼痛? 叶屠苏道:“此毒并不致命,只不过伤口难愈而已,你放心,宣王会照顾好她,好了。” 叶屠苏给林牵洛包扎好伤口,道:“小心点,别碰到水。我在镶云亭等你,一起吃饭。”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林牵洛听得木门关上的声音,这才从水中起身。 镶云亭便是凤栖院里的那座八角亭子。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在天边燃起一片火云,亭中微风轻送,凉爽舒适。 叶屠苏让厨房准备的菜不多,仅是三菜一汤,一份点心。菜品虽然少,但林牵洛却吃得特别香。 “今天的菜还合口?”叶屠苏问。 “还行。不过你这个不可一世的厂公大人还挺节俭的,我一直以为,就算不和皇上相比,那也肯定是一大桌子的菜,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儿时生活艰苦窘迫,深知穷人一饭难求之境地,再说便算一桌子好酒好菜也不过是填饱肚子而已,何必铺张浪费呢!” “也是,难得你这恶人也懂百姓疾苦。”林牵洛嘀咕一句,转眼看叶屠苏。 这个让人谈之色变,心狠手辣的厂公大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倒颇感意外。 见叶屠苏投过来一个带着警告的眼神:“胆儿越来越肥了啊。” 林牵洛却噗嗤的一声浅笑,吃了口菜道:“叶屠苏,有个疑问一直想问你。” “你说。” “当日父亲几乎倾尽所有为林映月准备了昂贵的嫁妆,可明哲却说厂公吩咐东厂什么都不缺,硬是不收。为什么?” “金银珠宝那些东西东厂确实不缺。” “不信,定是死要面子。算了,没钱便没钱吧,没关系,我做肥皂赚点钱,也够咱们生活的用度啦。在洛城的时候,我就是靠着这个,养活四个人呢。” “做点玩玩可以,但不需要你为我赚钱。” “唉,找了这么个没钱还死要面子的老公,这辈子也就这样呗,出个门兜里都没有一分钱,也不怕丢了你厂公大人的面子。” “说了半天,是怪我没给你钱花?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叶屠苏声音平淡,林牵洛从这句话中实在听不出他的意思,但就他这几个月来一毛不拔的行为来说,只怕也是不会给她半个铜板的。 “吃饭。”叶屠苏见她不动筷,声音清淡地说道。 叶屠苏吃完饭,便放下碗,静静地看着林牵洛吃饭,直到林牵洛吃饱,这才起身道:“跟我来。”带林牵洛来到书房。 林牵洛这是第二次进叶屠苏的书房。 书架上除了部分书籍外,还放了很多薄厚、大小不一的宣纸。 书房一角有张单人床,床单被褥均为灰黑色。 书案的笔架上吊着大小十余支毛笔。 案上的砚台做工考究,看样子也价值不菲。 砚台旁边,放着一只翡翠小瓶,林牵洛好奇,便拿起来把玩:“这玉瓶好精致?” 说话间将瓶盖取了下来,只闻到一股似药非药,似香非香的味道。 叶屠苏接过翡翠瓶:“这是药。” “你生病啦?” 叶屠苏道:“不是,此药助我练功之用,但是旁人吃不得,会要命的,切记。” 第200章 银票随便你拿 其实这药并非助他练功用的,而是师父为缓解他体内紫辰珠之力炼制的丹药紫髓丸,可惜此丹药还差一味关键的药引——夜珀蛊藤。 所以功效大减,只能暂时缓解紫辰珠在他体内燃烧冲撞带来的痛苦。 而林牵洛初嫁东厂时喝的那半碗紫色浓汤,与此丹乃是相似的疗效,只是药效与此丹药相较,却是相去甚远。 他说旁人吃了会要命,那倒确实不假。 想来这天下几乎没有人承受得了紫辰珠在体内肆虐,而这药正是帮他缓解紫辰珠发作之力,可见这药也是同样霸道的。 对叶屠苏来说是良药,而对于其他人而言,却是毒物。 承受不起它的力量,必是七窍流血而亡,更何况没有半分真气内力的林牵洛了。 叶屠苏说着伸手一拉墙上的字画,只见字画往上卷起,露出一个暗匣。 暗匣里放着九条由各色玉石精雕而成的龙,每一条都栩栩如生,仿若真的就要飞将起来,腾云驾雾直上九天而去。 “记住了。” 叶屠苏扶着其中一条龙的龙头轻轻往下一按,但听得咯吱一声轻响,一旁的书架瞬间滑开,露出一条暗道来。 “来。”叶屠苏挽住她的手,携着惊诧的林牵洛走进了地下密室。 林牵洛十分好奇,但没注意他说“记住了”这句话,只迷迷糊糊地想,他让我记住什么? 地下暗室四周无窗,本应该是光线昏暗之所,但暗室正中放着一张雕花木桌。 桌上放着三颗夜明珠,每一颗都大如鹅蛋,莹白如雪,熠熠生辉,竟比太后寿辰那日庆梁太子进献的那颗还大还亮。 一颗已经价值连城,更何况齐齐摆放了三颗。 在三颗夜明珠的照映下,整间密室仿若点了数盏明晃晃的烛火一般,被照耀得如同白昼。 林牵洛向四周打量一遍,除机关门所在的那一面墙外,正前方和右侧墙壁处皆是红木打造的精品柜。 每一格都放着一件宝物,件件精美,即便是再普通不过的瓷器,也应该是价值连城,而左边则席地放着数口大木箱,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林牵洛惊得嘴都合不上了,看着这些宝贝,半晌不作声。 叶屠苏斜睨着一双长长的丹凤眼看着她,也不说话,良久,嘴角泛起一弯好看的弧度,笑道:“财迷,口水都流出来了。” 林牵洛惊觉叶屠苏说话,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摸了摸下颌,叫道:“胡说,哪里流口水了。” 叶屠苏哈哈笑出声来:“小财迷,来……”他拉着林牵洛的手往左边几口大箱子走去。 林牵洛跟着他来到箱子旁,见箱子没有上锁,叶屠苏一伸手便将其中一口大箱子的盖子掀了起来。 林牵洛一愣,里面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也不是黄金白银,而是满满一箱子银票,莫非这几大箱都装满了银票? 天哪,随便两张都够寻常人家生活一辈子了吧!不由得惊叹道:“这,得有多少银子啊?” “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这里有多少银票?不怕被偷么?” “敢来东厂偷盗的,应该没命花这钱。” 林牵洛听得心惊肉跳的,不知道叶屠苏带自己来这藏宝的密室想干什么,莫不是想让她开开眼界,知道东厂有多么富裕。 她这辈子可想都没想过有一天会看到这么多价值连城的宝贝,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想当年外祖父在世时,被誉为大赓国首富。 但林牵洛自幼知道的,不过是荆家在全国各省、各州、各郡的万顷良田和无边的牧场罢了,何曾见过这么多钱了。 就连外祖父的密室里,也只不过种了几株花木而已,没有什么宝贝。 “要用钱自己来拿便是。” “什么?”林牵洛回眸,仰起小脸看他:“算是月奉吗?不,一张算是年奉了吧?” 叶屠苏的眉头微微皱起:“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来拿。” “啊!我,可以随便拿?” “随便拿。”叶屠苏淡淡一笑。 “这么大方?那我先顺一张吧。”林牵洛心情大好,都快忘记了后肩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她顺手拿了一张银票,转念说道:“这么多珍宝银票就这么摆着,真不怕贼惦记吗?” “拿够了?” “够了,够了,我又不贪心。” “走吧。”携林牵洛走出密室,又在另一条龙头上轻轻一按,密室门便又关了起来。 “记住了?”叶屠苏又问。 “记住什么?” “笨。”叶屠苏虽是骂她,但语气轻快。 他转身看林牵洛,蹙眉道:“算了,要用钱还是跟我说吧,免得你糊里糊涂的误碰了机关。” “啊!”林牵洛瞬间懂了,他两次说“记住了”,一次是开门,一次是关门,只是林牵洛都没有留意。 莫非按错了,便会碰到机关,这机关一旦误碰到,定是会取人性命吧。 林牵洛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票,天啊,十万两,一张银票便是十万两,叶屠苏这家伙何其有钱啊。 方才还有些恼恨自己在他开机关之时没有仔细看,现在想来,根本没必要第二次进来了,因为十万两银子只要不胡花乱造,她这辈子是花不完的。 林牵洛心情舒畅,跟着叶屠苏出了书房:“叶屠苏,对不起,其实那天打你是因为,因为……” 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样表达,难不成说是因为自己爱上了他,所以打他。 这还真是不合逻辑。 她本想跟叶屠苏道个歉,但见叶屠苏停下脚步,转身看她,语气变得有些阴郁:“手不疼了?” 林牵洛嘀咕道:“原来你还记着仇呢!” “林牵洛你可知道,我自进东厂以来,打我,你是第一个。” “对不起,我当时,我其实——”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算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牵洛,我有事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你要走,去哪,去多久呢?什么时候走?” 林牵洛竟然有些不舍,接连问了几个问题才发现自己过于紧张,过于关心,表现得太过明显,忙解释道: “那些小太监多一个字儿都不和我说,你不在实在郁闷得很。” 第201章 东厂,又是夫人的天下 “我又不禁你足,这京城你爱去哪里玩便去哪里玩,只要不离开京城便可。” 林牵洛大喜,张开双臂抱住叶屠苏笑道:“叶屠苏,你要早去早回。” 叶屠苏冷不防地被她抱住,懵了一下,却蹙起眉来,声音冷淡得没有任何情绪:“又不是小孩子,别动不动便抱着。” 林牵洛却傻笑:“人家开心嘛。” 林牵洛直起身拉住他的衣袖,仰着脸看他。 嘴上说着开心,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不知为何,竟有一种莫名的伤感:“你此去,到底多久?” “快则两三个月,慢则……” 叶屠苏自己也说不清楚最长会是多久,他认真地看着林牵洛:“说不准。我今日便出发,你要照顾好自己。另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东厂暂由秦于看着,有什么事可去找他。” “好,我知道了。” 叶屠苏要离开东厂,得到自由的林牵洛本该高兴的,但不知怎的却隐隐有丝不舍,有丝失落,有丝担忧! 不,他这样的人,担心他什么,又有什么不舍的? 卧房里的桌子上,叶屠苏早已命人备好了几样小点心。 林牵洛随手抓起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盘算着,厂公大人不在,东厂不就是我的天下了吗? 第二日一早,便有宫中医女求见,说是叶厂公差她为林牵洛换药。这家伙,昨天还说没有侍女,也没有医女呢,可恶…… 医女说她未伤及要害,钢针上的毒物也及时随血液流出不少,故她的伤势只需每日换药,十日左右便能康复。 但才不过短短五日,林牵洛的伤口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连医女都说她的伤口愈合的速度比预期的要快得多。 这其间林牵洛奉御旨进宫见了太后、公主一次,也曾到宣王府探望父亲、哥哥他们。 林映月伤口难愈,虽然赫连衡找来了太医院首席御医为其医治,但免不得还是要多受些时日的苦了,以至于她形容憔悴了不少。 林牵洛让秦于帮她把那十万两银票兑换成小额银票,每张五十两,竟足足兑到了两千张银票,放在小木匣子里,满满当当放了三匣子。 在东厂待得闷了,便想到了周承谨,林牵洛换了身太监的衣服再次出了东厂。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多时来到了周承谨坐镇的皇宫东门朝阳门。 远远看着高高的巨石砌起来的宫墙,十分壮丽宏伟。 宫门下,见八名守城侍卫排成两排,均手持重剑严肃地立于宫门两侧。 林牵洛见四下里别无他人,便问侍卫道:“请问一下,周大人在吗?” 见守卫不说话,又道:“请问周承谨周大人在吗?” 这八名侍卫竟像木头人般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林牵洛不是第一次进宫,但之前受太后御旨进宫,穿的都是女装,一路由宫里的太监领进宫殿,自然是一路通行无阻。 然现在自己穿的是东厂小太监的衣服,这些人自然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林牵洛也不气馁,继续问道:“我问你们大人在吗?不回话,我可进去找啦。” 侍卫终于开口道:“即便是东厂的人,要进宫也得出示令牌。” 林牵洛想起手持令牌,出入无阻的夏塬,突然有些羡慕。 她仰头看着高高的城墙,大声说道:“周承谨,你到底把不把我当兄弟呀,还说让我来朝阳门找你,结果连你的鬼影子都见不到。” 继而提高嗓门大声喊道:“周承谨,周大人在吗?周大人,周承谨……” 如此叫得几声,便见周承谨一身青衫,英姿飒爽地站在城头之上:“何人唤我?” 周承谨也有一段日子没见到林牵洛了,他隐约听到林牵洛的声音在城墙下叫他时,飞快地施展轻功飞临到城头之上。 只是面对着隐瞒身份的林牵洛,他不能表现得太过热情,只得强行将满脸喜悦压了下去。 站在高高的城头上,低头俯视城墙下的小太监。 这般居高临下的看去,那小太监的身材越发显得小巧可人。 林牵洛仰起小脸,朝着站在城头的周承谨大声叫道:“是我,东厂林星,周大人忘了吗?” 周承谨道:“原来是林星兄弟,找在下有事?” “小弟今日找周大人打牙祭来着。”林牵洛笑嘻嘻地大声说。 周承谨倒也爽快:“林星兄弟来得正好,周某今日在诏月楼备了一桌,便一同去吧。” “好啊好啊。”林牵洛笑道:“只是,别去诏月楼行吗?” 周承谨微微一笑,纵身从城楼上跃了下来。 林牵洛惊诧之际,周承谨已稳稳站在她面前,说道:“在下已订好了酒菜,林星兄弟为何不去诏月楼?” “我跟诏月楼命中相克。”林牵洛说:“记得前两次都是在诏月楼,也都是承谨兄你救的我。” 周承谨笑道:“那不过是巧合罢了,时辰也差不多了,走吧。” 林牵洛想了想,还是跟上周承谨,二人边走边聊,不多时便来到诏月楼。 林牵洛随周承谨走进去,小二一路引着他们去了后院一个名叫晤面的厢房。 但见厢房中一桌子好菜,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不由得食欲大开,林牵洛馋道:“看来兄弟我有口福了。” 转念一想,不对,这一大桌子菜可不会是周承谨一人享用的,何况还是提前订好:“今日有客人吗?” “ 有。” “什么人?” 周承谨笑道:“一位是宣王,另一位你也认识,夏塬。” 林牵洛吓了一跳:“宣王要来?不行不行,我走啦,下次再来找你。” 林牵洛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口有人说道:“本王是豺狼虎豹吗?” 林牵洛不敢回头看他,但听得夏塬的声音说道:“周大人,这是?” 周承谨道:“夏大人忘了吗,这位是林星兄弟呀。” “原来是东厂那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小太监。”夏塬一脸不喜:“我等与王爷一同吃酒,你怎把这小太监叫来煞风景。” 林牵洛本想寻个由头向周承谨告辞,听到夏塬如此说话便自怒了,也不管夏塬身边还站着王爷。 她稍稍侧过身子说道:“我这小太监煞风景,那你这大太监呢,别以为你和皇上,和王爷走得近,便可目中无人了?” 第202章 小太监又去吃酒 林牵洛侧着身子,避免与宣王照面,担心他识破自己身份。 赫连衡又怎会认不出她,见她一副东厂小太监的打扮,且周承谨介绍说她叫林星,心中已经了然,便没有说破。 赫连衡哈哈笑道:“大太监。嗯,这小太监倒是有趣得紧。” 夏塬却脸有怒容,哼了一声:“你不在东厂待着,跑来这里作甚?” 周承谨道:“夏大人,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便是缘分,可别偏见了谁,林星兄弟虽是东厂的人,但为人豪爽,也算与我等投缘,夏大人就不要再纠结之前那些小小过节了。” 转身对赫连衡道:“王爷,请!夏大人,请!” 林牵洛瞥见宣王对自己微笑不语,知道他已经认出自己,他既然没有在周承谨和夏塬面前点破自己的身份,自己若还坚持要走,倒显得小气了。 何况自己一家身陷囹圄时,虽然最终是叶屠苏的计谋为林家解了围,但宣王也是尽力帮忙,自己却还没有谢过他。 林牵洛在一方坐下道:“夏公公,小弟之前多有得罪,你大人有大量,便别再计较了,来,小弟敬你一杯,当是赔罪。”举起酒杯要与夏塬碰杯。 一旁的周承谨却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林星,你为何还是一直叫他夏公公呢?” “不叫他夏公公那我应该称呼他什么呢?” 夏塬仍是对林牵洛板着张臭脸,道:“夏某人最不喜与东厂之人打交道,爱怎样称呼便怎样称呼。”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是皇上一方的人,本与宣王没有多少交集,但皇上却暗示他要多与宣王走动走动,让皇上与太后两方慢慢拉近关系,减些仇怨。 且不论皇上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既然是皇上的意思,自己也只好勉为其难。 而这个中间调和之人,自然便落在了与两方都有交情的周承谨身上。 林牵洛也自干了杯中美酒,又给夏塬盛了一杯,自己也满上,转身对周承谨道:“周大人,兄弟敬你一杯。” “这——” 周承谨见林牵洛敬了夏塬,又来敬自己,却唯独把宣王晾在一边,顿觉不妥。 正欲提醒,却听林牵洛说道:“周大人虽统领禁卫军,但不嫌弃我这个东厂的小太监,还把我当成朋友、兄弟感激不尽,在这里敬周大人一杯。”又自一饮而尽。 周承谨见她干了酒,也不好多说,便自将杯中酒干了,侧目去看宣王。 周承谨看着宣王,心中却是暗自腹诽:宣王明明知道林星便是厂公夫人林牵洛,却不说破,到底是何用意? 林牵洛两杯酒下肚,白皙的脸颊上泛起红晕,越是娇媚。 她端起酒壶给周承谨盛酒,笑道:“周大人,林星将来若有什么对不住大人的地方,还请大人谅解。” 周承谨道:“林星兄弟什么意思?” “比如,有什么事瞒了大人,那都不是有意的。” 林牵洛手托香腮,虽然酒尚未醉人,但她一双眼睛已有些许迷离。 周承谨道:“隐瞒也有善恶之分,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你说是吗?” 夏塬见这小太监唯独把宣王晾在一边,但宣王不仅不生气,眼睛里反而多了平时不曾有过的温柔。 这样的宣王,不禁让夏塬多了几分好奇,莫非王爷也认识这个小太监,看来这小太监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想到这里,便向林牵洛细细看来,这小太监五官姣好,眼眸清澈,娇美中带丝俏皮、俏皮中又略显灵气。 就在夏塬这一错愕之时,一个跳舞的女子映入他的脑海,竟然想到了太后寿宴上跳舞的厂公夫人。 这太监是厂公夫人的贴身侍卫,长得也竟然和厂公夫人有几分相似—— 林牵洛这时才笑盈盈地端起酒杯道:“王爷,林星代我家夫人敬你一杯,上次多谢你帮忙,我家夫人感激不尽,只有以此酒相谢,祝王爷万事顺意,永远开心。” 本想说步步高升之类的话,但他已经贵为王爷,再高升那便是夺权篡位了。 正要饮酒,赫连衡却一伸手按住她手腕:“你喝多了,这杯酒本王替你喝。” 林牵洛酒意顿醒。 夏塬见王爷要帮一个小太监喝酒,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周承谨则脸色沉了沉,然后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 林牵洛连忙将手腕从宣王手中脱出,举杯道:“这是林星代我家夫人敬王爷的,怎能让王爷代喝。”便又干了。 赫连衡笑道:“好,多谢你家夫人。”也自饮下了酒。 林牵洛自然知道分寸,敬完了这一圈便不再饮了,自顾吃菜。 东厂的饭菜清淡,换来换去也没多少花样,难得这一桌子山珍海味,可不能错过了。 而这三人饭桌间先是谈论哪里旱情严重、哪里洪灾这类事。 但这些原本也不关周承谨和夏塬的事,几人随便说了几句就开始聊起了风花雪月。 说王爷什么时候选妃,哪位大臣家女儿不错之类云云,又说到最近住在他府上的林映月。 敢拿王爷随便开玩笑,说明周承谨和王爷的关系还挺铁的。 赫连衡不想说林映月一事,话题一转,便把玩笑转到了周承谨和夏塬身上。 林牵洛边吃边听,不由得乐了:“夏公公的玩笑你们也开?” 周承谨回道:“东厂厂公都还娶夫人呢!” 林牵洛道:“也对,王爷你应该奏请皇上给夏公公也赐婚。” 赫连衡哈哈笑道:“是本王疏忽了,你们两个小子若再娶不到媳妇,本王只能亲自替你们操办了。” 对林牵洛说道:“你一口一个夏公公的叫他,你可知道他在朝中任何职吗?” “不知。” “真的不知,难怪——”赫连衡道:“宫中各司其职,从服装便能辨认身份。” 类似的话叶屠苏也曾说过,但说归说,却从来没人告诉过她如何分辨。 除了皇上和周承谨所带领的禁卫军外,这宫中便全是太监。 当然,这禁卫军不得皇上允许,是不得随意进入内宫的,所以能在宫内走动的,除了皇上,就只有太监。 第203章 王爷,咱们是朋友 皇上身着龙袍,王爷衣服上则绣的是蟒。 而这夏塬,衣着华贵,在宫中身份定然不低,林牵洛朝他看去,但见他衣服上绣的是不曾见过的异兽。 她记得跟在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梁公公,衣服上绣的是规则的花色,如花如叶。 “看不出来。”林牵洛摇摇头,等着宣王揭开谜底。 赫连衡道:“夏塬乃是锦衣卫同知。” 林牵洛思忖:“锦衣卫同知?” 同知这个词,在太后寿辰那日,听襄觅公主叫过,林牵洛垂着眼,喃喃自语:“原来同知是官职,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锦衣卫,锦衣卫……” 在洛城时听说书人说过,锦衣卫和东厂分庭抗礼,锦衣卫是皇帝的侍卫机构,也是皇帝专属的特务机构。 林牵洛只知道锦衣卫是皇帝亲卫,却不知道锦衣卫是否和东厂一样,都是太监。 前世的历史本就学得不好,何况庆云大陆确实又与前世的认知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想到此处,林牵洛不经意的朝夏塬看去,弱弱地问了句:“那你是不是太监?” 此话一出,赫连衡和周承谨都是一愣。 她可是老师的女儿呀,竟然不知道锦衣卫?赫连衡正要解释,却听夏塬沉声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林牵洛连忙摇手解释道:“不如何。我一个寂寂无闻的小太监,怎敢取笑你这德高望重的大太监呢。” 赫连衡和周承谨对视一眼,都忍俊不禁的会心一笑。 林牵洛叹了一声,又道:“同知,大小也是个官,难怪如此目中无人,难怪叫你公公你不高兴呢,不过不论你身份再怎么高,也还是公公,别指着我叫你声同知大人!” 林牵洛瞥一眼夏塬,这家伙仍板着一张臭臭的脸,好像自己欠他钱似的:“你就那么恨东厂吗,传说东厂和锦衣卫不和,看来是真的了。” “锦衣卫和东厂的关系嘛……”赫连衡摇头无奈一笑,以前同属皇帝亲卫的时候,关系就不好,何况现在东厂倒戈:“他能与你同桌吃饭,已经难能可贵了。” 林牵洛不再多话,只是心中暗暗疑惑,这夏塬和叶屠苏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还是只是锦衣卫和东厂不和而已。 酒足饭饱,林牵洛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说要回去侍候夫人了。 周承谨道:“既然如此,便不多留林星兄弟,在东厂做事,可得处处小心。” 林牵洛一呆,心中瞬间暖暖的:“多谢周大人,我会小心的。” 转身向赫连衡、夏塬几人抱拳道:“周大人,夏公公,王爷,告辞。”便独自出了诏月楼。 林牵洛一路走出诏月楼,此时天色已晚,临街酒楼店铺都挂上了灯笼,遥相辉映,照亮了整条大街。 街上人来人往,似乎夜宴才刚刚开始。 “本王送你吧。”身后传来宣王的声音。 林牵洛回过身去,但见宣王高大伟岸地站在面前,英俊的脸上映着几丝难以掩饰的笑容。 “不必。”林牵洛可不想和宣王走得太近:“怎敢劳驾王爷,我自己能回去的。” 赫连衡却看出了她脸上明显的焦虑与不安:“是本王哪里得罪姑娘了吗?你能把周承谨他们当朋友,却对本王不甚理睬?” “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哪敢高攀?” 林牵洛知他和林映月之间关系匪浅,便不想和他多有交集,但想到林映月,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他们是否还住在你府上?” “在。” “映月的伤可好些?” 宣王道:“映月妹妹的伤虽不重,但伤口愈合较慢,想要痊愈,恐还需要些时日。” “不要紧吧?”林牵洛追问。 叶屠苏说过那针上有毒,虽不致命,但会令伤口难以愈合,而宣王常年征战在外,可能并不知晓大理寺这钢钉中暗藏的玄机,但此时也不便明说。 “没事,愈合虽慢,但也日渐好转,你呢,有没有好些?” “我好得差不多了,多谢王爷记挂。时间不早了,我要赶回东厂,就不叨扰王爷了。”说罢便要逃走。 “牵洛姑娘,本王可是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赫连衡追上几步,沉声问。 “我,没有……”林牵洛听他叫自己姑娘,吓了一跳,慌张的左右一顾,见周承谨和夏塬离得尚远,这才放下心来。 赫连衡说道:“姑娘有意避着本王,不如让本王猜一猜姑娘的想法。” 林牵洛仰头朝他看去,见宣王英俊的脸上带着一抹温柔的笑。 他也正在看她,仿佛想看穿她的心事:“姑娘已为人妇,担心受人话柄,辱了声名更辱了家风?” 林牵洛一愣,这个问题她倒还真没想过。 从呱呱坠地开始,所见所闻皆是这个封建落后的社会制度,女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像铁律一样无情的绑在每个女人身上,一辈子,压得她们透不过气来。 但林牵洛却从小不爱受管束,更讨厌什么三从四德。 父亲林章是文官,林家家风也甚严,但林牵洛从小就没怎么接受教育,别说当年没让她跟着林映月一起学习,就算学习她也不可能接受什么男尊女卑的思想。 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女子便算只与外姓男子说上几句话,便是无德之人,受世人唾骂。 这时听宣王说起什么名益家风,不由得哑然失笑。 一转念,林牵洛忽然就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了,面前这人是谁,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宣王,二十来岁就带兵打了数场战役的英雄,多交这么个朋友,倒也不错。 心态一摆正,顿时觉得多一个宣王这样的朋友也是不错的,笑道:“宣王殿下都不介意,本夫人又怎会在意那些世俗之礼,若宣王不嫌弃,今后咱们便是朋友了。” 林牵洛伸出手掌,暗示赫连衡若也愿意交她这个朋友,便击掌为盟。 赫连衡哈哈一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好,咱们从此便是朋友了。” 伸出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掌与林牵洛白皙嫩滑的小手轻轻一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第204章 噩耗 周承谨和夏塬远远跟在后面,看着前面的王爷和林星,二人相聊甚欢,时不时逛逛路边小摊。 小太监笑得可爱,而王爷虽一身傲骨,此时眼里眉间尽显柔情。 夏塬心里纳闷,自言自语道:“王爷一直未娶,莫非……” 周承谨的眉头深深地皱着,语气冰冷地说道:“你想说什么?王爷一直未娶又如何,他府上不是还有个娇滴滴的美人林映月吗?” 夏塬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可王爷一直说当她是妹妹一般。周承谨……” 夏塬平日里都叫他承谨兄或周大人,此时突然郑重其事地叫了他的全名,听得周承谨心里莫名的一阵发毛,莫非这小子也看出来了,知道林星是个姑娘。 就在周承谨琢磨着如何应对夏塬时,却见夏塬严肃且认真地摇了摇头:“莫非宣王……有断袖之癖!” 周承谨险些就笑出声来,狠狠在夏塬肩上揍了一拳,这一拳虽说狠,但并未使用半分内力,故而夏塬挨了他一拳,并不如何疼痛。 “夏塬,胡说什么,王爷一直未娶,是因常年在外征战,况且,你、我年龄和王爷相仿,不是也尚未娶妻么。” 夏塬道:“只是王爷对这个小太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周承谨呵呵一笑:“别瞎猜。” 赫连衡一路送林牵洛回到东厂,依依不舍地看着林牵洛进了东厂大门,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东厂的夜,静谧而幽怨。 这晚月亮正明,星星点点一闪一闪的缀在夜空,煞是好看。 林牵洛仰头看着半弯月牙儿。 东厂没有花园,所谓花园,就是难得一见的几丛绿植罢了,四周还是青灰色瓦砾的一排排屋舍。 走不多时,便听得花丛另一边传来秦于的声音。 秦于是东厂暗影司第四处首领,此次奉叶屠苏之命留守东厂总部处理东厂大小事务,可见亦是叶屠苏心腹之人。 当然,七名暗影司首领与厂公大人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若没有了厂公大人,等着他们的必然只有死亡。 “什么?”这是秦于的声音,音调显得有些惊诧:“大人武功高深莫测,怎会因几个圣火教偷袭便坠了崖。” 林牵洛听到这句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她紧张地攥着拳头。 只听有人低声回道:“据探子来报,说大人当时旧疾复发,先是遭到德王一脉的人追杀,后又被圣火教大教主、三教主及其属下各堂堂主等一干高手使诈偷袭,最终坠下悬崖。” 秦于眼中惊现寒芒:“可有找到大人尸首?” “未曾找到,但那悬崖据说高耸入云,深不见底。” “派人搜寻了吗?” “东厂的人近不得南辉郡半步,而南辉郡内的东厂分部,已被圣火教控制,自身难保。” “明大人呢?” “不知,大人坠崖时,明大人好像并不在大人身边。” 秦于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处:“继续打探。” “是。”脚步声起,那禀报的东厂下属已经快步走远。 林牵洛缓缓走出来,静静地看着秦于,秦于也看到了林牵洛,二人四目相对之下,却满目皆是悲伤。 秦于在原地愣了愣,装作若无其事地朝林牵洛躬身行了一礼,恭敬地叫了声“夫人”,便要转身离开。 “我都听到了。”林牵洛开门见山。 秦于本已转身朝前走,听到林牵洛说话,才又转身驻足看向林牵洛。 “大人是在何处坠的崖,身边有什么人?”林牵洛问。 秦于愣了半晌,才说道:“据探子报,大人坠崖时是孤身一人,具体的详情,属下也尚不知晓。” 一顿继续说:“圣火教处于暗处,其总部及其麾下的天、地、海三堂中均高手如云,都是江湖上的狠角色,尽是奇人异士,且敌人在暗,叫人防不胜防。更何况大教主赤飞烟,三教主赤嫣然……” “大教主、三教主,天地海三堂,那是什么?”林牵洛不解地问。 “天圣堂、地煞堂、海魂堂,乃是圣火教的三个分堂。” “叶屠苏他不会有事的,不会的。”林牵洛神色有些恍惚:“为什么不派人增援搜救?” “厂公大人此行本是绝密,随行只带了明哲和五处首领云石二人,临行前交代不得惊动任何人,包括东厂分布在各地的分部都不知道厂公离开东厂总部的消息。” “东厂是干什么的,不是说东厂想找的人没有找不到的吗,怎么连厂公的安全都保护不了?”林牵洛怒斥。 “回夫人,厂公临行前便交代他的行踪是绝密,属下也只能命了几名暗影带侍卫去寻,不敢大张旗鼓,现如今派出去的侍卫皆尽数遭遇不测。” “绝密?他到底干什么去,连你都不知道吗?” “都怪属下办事不力?”秦于一咬牙,叹息道:“只怪属下无能,不能找回龙吟之钥,大人只好亲自去寻了。” “龙吟之钥……”林牵洛脸色一阵发白:“龙吟之钥对他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秦于垂下头,不敢妄议主人的事,但良久还是说道:“六处打听到龙吟之钥出现在琨州一带,大人便亲自去寻,现在想来,那龙吟之钥的事定是圣火教故意放出的风声,想把大人引过去。” “知道了,你退下吧。” 林牵洛声音有些发颤,但在秦于面前还是故作冷静,待秦于走后,她坐在石阶上,一颗心再难平静。 明明她知道龙吟之钥的下落,明明那龙吟之钥便在哑大叔身上,明明她可以告诉叶屠苏实情,明明只要她说出这个秘密,叶屠苏就不会千里迢迢亲自去寻,更不会遭了圣火教的毒手……明明这一切都可以避免。 不,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叶屠苏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林牵洛再次追上秦于,细细盘问后,知道叶屠苏此行本是前往距京城上千公里的琨州,不料离京不久便一路被人追杀,竟在京城三百多公里外的南辉郡郊外的蛸山顶峰上意外坠崖。 而东厂的人马已被这几路敌人死死盯住,进不了南辉郡一带,无法搜救。 第205章 一定要找到你 林牵洛做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并且将要付诸行动。 东厂的人接近不了南辉郡,那么自己呢? 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一定要找到叶屠苏,无论生死。 若不是她对叶屠苏还存了那么一丝不信任,不肯将龙吟之钥和哑大叔的事告知于他,他又怎会中了圣火教的诡计,如今生死不明。 林牵洛收拾了些细软,又从匣子里拿了叠银票揣在身上,打算前往南辉郡寻找叶屠苏。 南辉郡与洛城都隶属于津州,南辉郡与洛城接壤,是自北向南去洛城的必经之地。她自幼数次前往洛城,对南辉郡虽然不熟悉,但总算还认得路。 而琴儿的老家,便是南辉郡的一个县城——响水县。 如果叶屠苏还活着,如果一切还有可能,或许她还有机会到响水县寻一寻琴儿! 这般想着,林牵洛此行的决心越发坚定。 她买了些干粮,两身男装,又换了些碎银子。路过纪家面馆时,已是晚饭时间,便到面馆吃面。 纪家老两口对这个俏丽可人的夫人倒是记忆犹新,见她进来,纪大娘便连忙上去招呼她入座,并很快端上来一碗汤面。 纪大娘还记得她上次来吃面时双手受了伤,连面都是她的丈夫喂给她吃。 这时细细打量姑娘双手,白白嫩嫩的倒是没留下任何疤痕,笑道:“夫人的手好了,还好没留疤。” 林牵洛笑道:“让大娘挂心了,对了大娘,听说宣王大捷平安归来,您的儿子也回来了吧?” 纪大娘听她问起儿子,便乐开了花,笑道:“回来了,回来了,只是挺忙的,整天在军营里边操练,连家都很少回来。” 林牵洛道:“平安就好。” 吃了面,林牵洛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纪大娘,纪大娘一看是五十两银子的票子,哪里敢收:“夫人带铜板或碎银了吗,这个找补不开。” “大娘,跟您打听个事,现下一匹马的价格大约多少?” 纪大娘又一愣,回头看了她家老头子一眼:“我家老头子应该知道,夫人稍等。”便招呼纪大叔过来。 纪大叔一听这位夫人打听马的价格,说道:“好一些的马大概十多两银子一匹。” “嗯,大叔,这五十两银票,还麻烦大叔帮我买一匹马,再配一副结实的马鞍,晚一些我来此处取。剩下的钱,就当给大叔的酬劳,只是不知道这个时辰还能不能买到马。” “大丰马行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营业,定是能买到。” 纪大叔接过纪大娘手中的银票:“用不了这么多钱,大叔待会帮你买了马,剩下的钱还是要还给夫人的。” 林牵洛道:“大叔,您就不要和我客气了,剩下的钱您收好。” 见纪大叔还在犹豫,林牵洛笑道:“那今后来您这儿吃面,给我免了面钱可好。” 纪大叔张口结舌,就算天天来吃面,吃几年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和老伴对视一眼,难道遇上贵人不成。 “今晚我可能会晚一些来,还劳烦大叔打烊的时候,把马拴在门口,到时我会自行牵走。” 跟纪家大叔大娘交代清楚之后,林牵洛便提着今日买的几样东西回去了。 手里提着的不过就是一些干粮和两身换洗的男装,却让店家用礼盒包装了,看着颇有些档次。 林牵洛回到住处时,恰巧遇到秦于。 对于这位夫人的去向秦于是不敢过问的,何况疲于处理东厂琐事,又为厂公大人坠崖失踪的事费尽心神,也没有闲暇注意夫人是否规规矩矩的留在东厂。 林牵洛叫住他道:“秦大人,我今日在京城里四处逛了逛,好像并没有暗影卫跟着,是你把暗影卫撤了吗?” 这些暗影卫虽说是保护自己,但自己想要悄悄离开京城,暗影卫必定出面阻止,因为叶屠苏给自己的活动范围只限于京城。 秦于连忙说道:“属下怎敢不顾夫人安危,私自撤了暗影卫。” 他吹了声口哨,便见夜色深处走出两个黑衣人。 秦于道:“这二人便是保护夫人的暗影,他们轻功还过得去,所以夫人没能察觉。” 林牵洛道:“那便好,秦于,你待会派个人来,帮我送点东西去宣王府给我妹妹映月。” “是”。 秦于应了,转身离开。 林牵洛回到房间,很快换上一身小太监的行头,将行李准备好,等着秦于安排的人前来取物。 不多时,有人敲门,林牵洛大声说道:“进来。” 只见一小太监推门进来,猫着腰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等着夫人吩咐。 林牵洛指着桌上几只礼盒说道:“把这些送去宣王府,交给我妹妹林映月。” “是。”小太监猫腰过来,伸手去拿礼盒。 林牵洛趁那小太监躬身拿行李时,用准备好的木棍击打他后颈,那小太监哼都没哼一声便晕倒在地。 “对不住啦。”林牵洛伸手探他鼻息,道:“如果我还有命回来,定亲自跟你道歉。” 将事先写好的书信放在小太监身上:“你放心,看到这封信,秦大人当不会责备你失职之罪。” 一切准备好了,林牵洛拿了那太监的腰牌,带上礼盒,以受夫人之命送礼物到宣王府为由趁夜离开了东厂。 此时月黑风高,暗影卫以为是刚才进去的小太监,所以并未跟去。 林牵洛远远看到纪家面馆的灯还亮着,林牵洛只好找了个暗处,套上一件女子的上衣,将帽子摘了,这才走过去。 门口拴了一匹高大的马,一身纯黑色的毛发亮如锦缎。林牵洛虽不懂马,但对这马儿也十分满意。 纪大叔坐在面馆门前等待林牵洛,他可不敢真把马拴在门口自己走开,万一被人顺了去怎么办。 林牵洛跟纪大叔打了个招呼,站在黑马身侧,竟远远没有那马儿高,但她身姿轻盈,一脚踏上马镫,一手拉马鞍,轻轻一跃便跨上马背。 和纪大叔告别后,林牵洛找了个静处脱下外衫,戴上帽子,这才一路向南城门赶去。 此时城门已经关闭,守城士兵却还是个个精神抖擞。 “东厂侍卫奉命出城办事,烦请开门。”林牵洛紧紧握着马缰,故作冷静地说道。 第206章 又遇家人 东厂二字那是如雷贯耳,守城的侍卫倒也不敢轻易招惹东厂的人。这些人常在夜里活动,深夜进出京城也是常事,所以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又见他手持东厂出入令牌,自然不敢怠慢,马上给她放行。 月光淡淡的洒下来,一个瘦弱的身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奔驰在官道上,显得那样孤单寂寞。 林牵洛不敢停下脚步,只想尽快到达前面的镇子——青龙镇。 这一走便差不多是两个时辰,林牵洛只觉得浑身都快要散架的感觉。 其实说她骑马奔驰,也不过是她自己觉得快而已。她的马术并不好,七八年前在洛城时,跟着杨清儒学过。 林牵洛下了马,将马牵到官道边的一片树林中,趁着天还未亮,在林中小憩片刻。 一觉睡醒,已是百鸟鸣啼的早晨。 林牵洛换下小太监的衣服,穿上一身男装,束好发髻,这才骑马赶往青龙镇。 青龙镇虽只是个小镇,但却颇为热闹,来往京城的官、商或普通百姓,一般都会在此处歇脚。 林牵洛在一家面馆里坐下,要了碗面,又要了些包子烧饼打包,准备好路上的干粮。 因为不想与人多有交集,林牵洛特地找个角落,面墙而坐。 只听得身后有人说:“刚才过去的是宣王府的马车吧,听说车上坐的是林大人一家。” 另一人道:“听说林大人的女儿那叫一个漂亮。” “可不是,此次上京是探亲的吧?” “没错,据说林家长女自小藏于深闺之中,故而没人见过她,但这二女儿有人见过,可真是人见人爱的美人儿。” “这林大人怕是要跟宣王殿下攀上亲了。” …… 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地议论,林牵洛心里暗暗思忖着:难道父亲他们也离开京城回绥州了?自己此去南辉郡途经绥州,如能与他们同行,倒是省了不少事。 只是…… 魏姈一向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更何况他们若知道自己是逃出东厂的,只怕又该是一番惊涛骇浪了。 吃了面,林牵洛备足干粮和水,就又匆匆启程了。 林牵洛马术不好,不敢骑得太快,沿途倒也一路美景,这算是她今生第一次旅行了吧。 不过她一个人的旅行,不免形单影只,显得十分孤单。 五月底的天气已经十分酷热,林牵洛喝了些水,却不敢停歇,一路南行。 这条路,四年前随着父亲举家迁至绥州时走过,几个月前坐着东厂迎亲的车走过。 但这两次,都是坐在马车里,未曾好好欣赏沿途美景。 此时骑马慢行,沿途风光一览无余,本该惬意。但林牵洛担心叶屠苏,一路焦虑、自责。 不多时,便听得官道上传来一阵车马奔驰的声音。 林牵洛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见过来的是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间隔丈余。前前后后有几名骑马的劲装护卫沿途保护。 林牵洛将马儿骑到官道边上,给两辆马车让出道来。 马车很快从林牵洛身边经过,马蹄声声,车轮辙辙,声音不大,却打破了大地的宁静。 但是很快,前面那辆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后边那辆马车的车夫见前车停下,也急忙勒紧缰绳,喝停了马儿。 林牵洛见两辆马车忽然停下,便警惕起来,小心翼翼骑马靠近。 黑马驮着林牵洛缓缓而行,马蹄嗒嗒,她的心也似乎跟着马蹄的声音疯狂地跳动着。 这时,前面那辆马车上下来一个男子,男子眉眼俊朗,一双明亮若星辰般的眼睛朝林牵洛看过来,说道:“果然是洛儿。” 林牵洛见那下车来的男子竟然是哥哥,避无可避之下只好笑道:“哥,这么巧啊。” 林庆旭掀开马车门前的帘子,说道:“父亲,是洛儿。” 话音刚落,林章已从车上下来,转身去看骑着大黑马的林牵洛。 看到面前这个一身男装的俊俏少年果然是自己已经出嫁的女儿时,林章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 他上下打量林牵洛,良久没有作声。 林牵洛见父亲不说话,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在父亲心里,她又闯祸了。 车夫很快拿来凳子,林章下了马车,随后伸手去扶夫人魏姈,魏姈和林映月也先后下来。 魏姈一双伶俐的眼睛朝林牵洛瞅过来,见她一身男装打扮,独自一人骑马上路,哪里有半分已为人妇的样子。 林牵洛刚下得马来,林映月就走了过来,温柔地拉着自己的手说:“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姐姐,姐姐伤势可好些了,姐姐怎会一人在此?” 林映月温柔动听的声音听得林牵洛浑身酥酥麻麻的,短短几句话,叫了三声姐姐。 林牵洛道:“好多了,你呢,你伤得比我重,怎不在京城多住一段时间,待伤势痊愈了再回去。” “我们已经在宣王府住了好些天了,实在不好继续叨扰,更何况父亲身为一方太守,既然已证清白无罪,那府衙之事也不可耽搁太久。” 林映月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衬得她白皙的脸颊愈发娇媚动人。 “也是,再说你与宣王尚未成婚,住在宣王府确实不妥。”林牵洛淡淡说道。 她当然知道林映月对宣王殿下的心思。 林牵洛确实想给林映月当头浇一盆冷水的,让她冷静冷静,但接下来的话,她没有再说。 从第一次与宣王相识以来,林牵洛就觉得宣王对林映月的感情不像热恋的情人,宣王也几次说到自己把林映月当成妹妹看待。 他也不知道那家伙只是口是心非,还是真的对林映月并无男女之情。 见魏姈走过来,林牵洛生硬地叫了声“母亲”。 本以为魏姈会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来说教自己一番,未曾想这个女人的态度却出奇的好。 魏姈亲切地应了一声,说此次林家能全身而退,还多亏叶厂公,以前都是误会等等与她亲近的话,甚至请她原谅自己当初在族谱上做手脚的事。 魏姈说得极为诚恳,林牵洛却听得浑身不自在,也没说原不原谅。 岔开话题与魏姈寒暄几句,便朝着脸色煞白的父亲走过去:“爹,好巧,没想到会在此处遇上你们。” 第207章 你是逃出来的 林章深深的看了女儿一眼,满眼竟是疼惜和无奈:“洛儿,你怎会在此?” 林庆旭也奇怪地问道:“洛儿你这是要去哪儿?怎会一人上路?” “我……”林牵洛想了想,如实说道:“我去南辉郡。” “去那里作甚?”林章脸色煞白,打量着女儿,终于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蹦出几个字来:“你是从东厂逃出来的?” 他了解这个从小骄纵任性的女儿,这孩子从小就野得很,哪里像是出身于书香门第的闺阁女子,更没有她母亲的半分贤惠淑德。 此时见她一人一马,背着个包袱轻装远行,便已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逃——” 魏姈等几人面面相觑,均心中一寒。 莫非这丫头又得罪了厂公大人,故而匆匆逃离了京城?否则又怎会一人离开京城,一个人天南地北的乱闯。 林牵洛确是逃出东厂的,但她逃出东厂,逃离京城晟都,不过是要去找叶屠苏而已。 她坚信叶屠苏还活着,这魔头没那么容易死的。 宣王坠崖都回来了,何况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家伙。 林牵洛不过跟着闻嬷嬷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即便找到叶屠苏也不能帮上他什么忙。 只是不知为何,就是想待在他的身边,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 “我,没有逃,叶屠苏在南辉郡,是他让我去南辉郡见他的。” 见父亲狐疑的眼光,林牵洛补充道:“我知爹爹心有疑虑,其实,我也疑惑不解,他让我去南辉郡见他,怎么着也得安排手下护送不是。” 是真是假林章也无从考证:“你一人上路,叫父亲怎么放心,既然同路,便跟我们一起走吧。” 林映月听父亲如此说,赶紧上前拉住林牵洛道:“姐姐去南辉郡,定是要经过绥州的,你一个女孩子独自上路,多有不便,便与我们一起去绥州再作打算吧。” 说着就把林牵洛拉上了马车,至于林牵洛的马,林庆旭安排宣王派来的护卫帮忙牵着。 不日来到绥州莱康城,见天色已晚,一家人便在城中官驿住下。 林映月便缠着要和林牵洛同住一屋,要和姐姐叙叙旧。 林映月拿出药来,说是自己手臂上的伤尚未痊愈,故而宣王送了些药,让她路上敷。 林牵洛道:“宣王殿下对妹妹倒是体贴。” 林映月则笑逐颜开说道:“衡哥哥对月儿那自是没得说,他还说过几天来绥州看我呢!” 林牵洛帮林映月敷了药,见她伤口还有些红肿,伤口尚未完全愈合。 见林牵洛看她,林映月道:“衡哥哥说大概是钢针放得久了,不干净,故而我的伤口愈合得较慢。姐姐,你呢,好些没有?我来帮你敷药。” 林牵洛道:“我这人身体好,伤口自然也好得快些,不用上药了,这药可是你的衡哥哥给你的,省着点用。” 林映月点点头,将药收了起来:“姐姐此去南辉郡,定是有所隐瞒。若姐姐真是奉厂公的命去南辉郡办事,还真是不得不让人生疑。” “为什么?” 林映月道:“姐夫若是让姐姐去南辉郡,必定会派人随行保护,不可能让姐姐一人独行;东厂那么多人,要办事,也轮不到姐姐去。姐姐莫不是逃出来的?” 林牵洛道:“你果然聪明,我的确不是奉厂公之命去南辉郡,但我去南辉郡却是为了找他。” “姐夫在南辉郡?” 林牵洛不想多说:“他去南辉郡办事,我一人在东厂闷得慌,便想去找他。” 林映月愣了愣,心中疑惑不解:“姐姐难道真喜欢他,他可是太监,不该是姐姐终身相许之人。” “映月你想多了,我对他,就像家人,既然是家人,就该真心以待。” “姐姐说得是,但姐夫若也真心对姐姐好,将来该寻个由头,让姐姐再嫁才是。” 林牵洛淡淡一笑:“我倒是没想那么远,映月,咱俩说的这些话,别让父亲他们知道。” “姐姐放心。”林映月躺在床上:“赶了一天的路,好累呀,姐姐也快睡吧。不过到了绥州后,姐姐一人独行,倒是让人担心呢。咱们大赓国虽然还算太平,但各地也常有盗匪出没……让爹爹派几个人保护姐姐去南辉郡可好?” 林牵洛轻蹙眉头:“不用,我毕竟是东厂的人,还是不要让林家有太多牵涉。” “可是,我不放心啊。” “没事。”林牵洛打定主意说道:“我扮成男装。” 林映月显然累了,嗯了一声:“那姐姐快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闭上眼睛,很快就沉沉地睡了。 林牵洛也觉困倦,便也睡了下来,看着帐顶好一会,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却并不踏实,上半夜老是梦到琴儿,梦到琴儿一身伤痕血污,不停地朝她喊着:“小姐,快走,小姐快走……” 林牵洛惊醒过来,冷汗几乎浸透了衣裳,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转身见林映月睡得正酣,林牵洛却没有半丝睡意,轻轻起床,披上外衣来到窗前。 一轮玄月挂在天边,照得驿馆中几棵槐树影影绰绰,却透着些阴森森的气氛。 林牵洛思绪翻飞,竟想起了四年前父亲被贬官,一家人跟随父亲从京城前往绥州时,到了莱康城,就住在这间官驿。 她记得那一天是端午节,也是莱康城噘伲族的彩脸节。 兄妹三人带着贴身的侍卫侍婢,六个人开心的穿梭在人潮之中。 噘伲人的端午彩脸节上,人人都会用九彩染料在脸上画上图案,表示祈福纳吉,驱魔袪病。 他们兄妹三人和书童婢子几人也找了个画面的摊位绘了面。 四年前的一幅幅画面萦绕在眼前,林牵洛卷起袖管,借着月光看着手臂上的伤痕累累…… 原来那个救了自己的人竟然就是宣王,那个一路背她下山的少年是林映月的表哥魏辰。 想着想着,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身影,那是一个黑衣飘飘的蒙面男子,仿佛从天而降,弹开圣火教二教主刺向自己的剑;那个悬空漂浮在悬崖外,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第208章 姣木栖草之毒 这世上真有那样的人吗,林牵洛此时回忆起来,都还觉得不可思议。 至少在她的认知中,没有人类可以脱离地心的引力,哪怕像周承谨那般高明的轻功,也是需要借力的。 幻觉,那一定是幻觉。 林牵洛摇摇头,想把这个念头甩开,但那个黑色的身影却仿佛牢牢地刻在她的脑海中一样,挥之不去。 “姐姐……” 林映月的声音打断了林牵洛的思绪,她回头看去,见林映月坐在床上,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姐姐大半夜怎么不睡觉,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吗?” 林牵洛淡淡一笑,摸着右臂上那一片恐怖的疤痕,便是惊心动魄的那一夜受的伤。 虽时过境迁,但林牵洛有时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庆幸他们最终都活了下来。 次日来到绥州,林映月硬拉着林牵洛回太守府。 林牵洛见天色已晚,再说路过家门口都不回去,着实说不过去,便决定回太守府住上一夜,明日再动身。 小雪见小姐他们平安归来,喜极而泣。 晚饭后,林映月便硬拉着林牵洛到她的阁楼去。 小雪打量换上男装的林牵洛,却怎么也不像小时候了能以假乱真了。 “大小姐这么好看,穿上男装一点也不像男人,可不能跟小时候比了。” “看着确实是清秀漂亮了些,不过应该不要紧,姐姐从小便喜欢穿男装,最起码气质上多少有点像男子。” 林映月仔细打量林牵洛:“不过小雪说得对,姐姐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了,扮男人总还是欠几分男子气概,要不,换身太监的衣服?” 林牵洛听秦于说过,东厂派出来寻找厂公的人尽数被圣火教的人杀害,可不能再打扮成小太监了,便道:“没事,贴个胡子,易个容不就好了。” 忽听得有人敲门,小雪拉开门,便见林庆旭着急地说:“洛儿可在此处?” 林映月见哥哥跑得气喘吁吁,问道:“姐姐在这里,哥哥请进。可是发生什么事?” 林庆旭进屋便对林牵洛说道:“刚才去你房间找你,你不在,便来映月这里看看。” 林牵洛道:“哥哥找我有事?” 林庆旭见林牵洛一身男装,但她娇俏可爱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像男子,叹道:“洛儿可是从东厂逃出来的?” 林牵洛摇头道:“算不得逃,我只是去找叶屠苏。” “今晚我出去办事,沿路好几拨人拿着画像在寻厂公夫人,这些人看样子来者不善。” 林牵洛眉头轻蹙:“那些是东厂的人吗?” “不像东厂的人。”林庆旭仔细回忆,摇了摇头。 林映月问道:“哥哥可看清了,真是在找姐姐?” “我离得远,没看清画像,但他们口口声声说找的是东厂厂公夫人,我听得可是真真切切。” 林庆旭说着上下打量穿着男装的林牵洛,摇头道:“扮男装也不成,我打听了,对方拿着两份画像,一男一女,说厂公夫人有可能扮男装出逃。洛儿,你还是不要走了,留在家里避避风头。” 林牵洛一听就恼了:“居然连我男装的扮相都画了一份,实在可恶。” 既然不是东厂的人,那便只可能是圣火教了,林牵洛心里早暗暗把圣火教上上下下骂了个遍。 “多谢哥哥提醒。”林牵洛心中盘算着,用什么方法才能避开圣火教的追踪。 林庆旭走后,林牵洛越想越不安,如今叶屠苏生死不明,莫非他真遇上什么危险:“不行,我得去找他。” “哥哥说得不错,姐姐若是这样出去,无论男装女装,只怕并不难被人认出。” 小雪道:“大小姐不如用姣木栖草……”话未说完便被林映月喝止了。 林牵洛却眼前一亮:“姣木栖草——我怎么没想到呢!” 当初娘种的姣木栖草,此草叶子含有毒素,但根部却是解毒疗伤的良药,尤其化解其叶子毒素十分有效。 她记得娘说过:姣木栖草的叶子,其汁液若不小心沾染到皮肤上,毒素便会浸入而灼伤皮肤。 只需在七日内用其根部捣碎泡成的药酒涂在被毒素灼伤的皮肤上便可解毒,皮肤亦可完全恢复如初。 当然这根茎还有另一个妙用,便是用新鲜根茎捣碎榨取的汁液,乃是治疗外伤的良药。 林牵洛小时候每次受伤,娘便是用此方为她擦拭伤口,疗效显著。 “姐姐不可……” 林映月白了小雪一眼:“父亲可是交代了府中上下,绝不能碰姣木栖草,谁敢采摘定要重责的。” “映月放心,便算灼伤皮肤又如何,总好过被对方抓了去要强,我这便去采,只采一株不会被父亲发现的。” 小雪连忙说道:“大小姐,万一被下人看到小姐采摘姣木栖草就不好了,这些事还是让奴婢去做吧。” 见劝不动姐姐,林映月便点点头,示意小雪去挖姣木栖草。 小雪应了,趁着夜色悄悄去了后院。 小雪小心翼翼地拔了一株,藏在袖中带回。 林牵洛又让小雪找来两只小瓶子和酒。 小雪将根上黏着的泥土洗净擦干,将其捣碎泡入装了白酒的小瓶子中,小心翼翼地拧上盖子,又将叶子捣碎成汁装入另一只小瓷瓶中。 这一切都在林牵洛的监督下完成,确定没有任何差错。 “姐姐,你不如先试一试,万一这解药不好使。”林映月道。 “我回去便试。” 林牵洛收好两只小瓶子回了桃思阁。 站在桃思阁的匾额前,想到娘、想到琴儿,更想到了叶屠苏,甚至想到了叶屠苏的桃妖剑和桃思琴。 “叶屠苏,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活着。” 林牵洛不敢大意,取了一滴姣木栖草叶子榨成的汁涂在手背上,但觉灼伤之痛尚能忍受。 次日一早起床,但见手背上一片红肿,起了数个又疼又痒的水泡。 林牵洛忍着疼痛,用药酒涂擦,不多时便见红肿处渐渐消退,水泡的疼痛瘙痒也减轻不少。 这时小雪带着几个下人送了洗漱用品和热水过来,说是要侍候她梳妆。 第209章 冤家路窄 林牵洛随便洗漱了一下,对小雪说道:“梳妆便不用了。”反正等会儿便要在脸上涂抹毒汁,此时打扮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小雪应了,遣走随行来的下人:“大小姐决定穿女装了吗?” 林牵洛点点头:“既然对方同时排查男装的我,那就没必要扮成男装了。” “小雪给您梳头吧。” 不等林牵洛说话,小雪已经拿起梳子给林牵洛梳头。 “大小姐,二小姐准备了早点,让奴婢请您过去。” “也好。” 林牵洛将两瓶药汁贴身收好,才跟着林牵洛前往林映月的闺阁。 林映月已经备好早点,站在门口张望。 见小雪引着林牵洛过来,便迎过去亲切地挽着她的手臂进屋。 林映月拉姐姐坐下,说道:“父亲一大早便去府衙了,母亲与姐姐又素有嫌隙,便让下人送些早点来这里,咱们姐妹一起吃。” “姐姐可试过那草药了?”二人在桌边坐下,林映月问。 “试过了。” 林牵洛伸出昨晚涂了姣木栖草毒汁的左手,此时红肿已消,水泡也已经消退下去,只留下了几个不明显的疤痕。 “这么严重?” “已经好了许多,这解药的确是有效果的。” “那便好,姐姐可还需要准备什么?” 林牵洛想了想:“我还需要几身平民女子的衣服,一顶带面纱的斗笠。” “小雪。”林映月朝小雪使了个眼色。 “是,奴婢这便去办。” 在林映月处吃完早点,姐妹二人闲聊了一会儿,小雪便回来了。 小雪买了三身平民女子的布衣和鞋子,样式朴素,另外买了一顶白纱斗笠,一些干粮和水袋。 在林牵洛换衣服的时候,小雪已经将另外两套衣服和干粮装进包袱,道:“奴婢已安排人将小姐的马牵到府门外了。” 林牵洛直接换了衣服,然后在两边脸颊上涂了毒液,戴上斗笠。解药和银票她早就贴身带着,没有必要再回桃思阁去。 林映月主仆二人一直把林牵洛送出府门,才依依不舍地拉着林牵洛的手道:“姐姐一路保重。” 林牵洛点了点头,骑上马背道:“走了,回头你跟父亲和哥哥说一声。”马鞭轻扬,大黑马驮着林牵洛一路向南驰去。 “怎样?”看着林牵洛远去的背影,林映月目光带起一丝淡漠的冷笑。 “小姐放心。”小雪的眼眸微微眯起。 …… 林牵洛骑马的速度不快,此去南辉郡大概还有三四天左右的路程。 约莫赶了半日的路,便快到绥州与津州的交界处,再往前走便是两州交界的一个小镇,名叫永乐镇。 但此去永乐镇尚需两个时辰的路,林牵洛又累又渴,恰见到路边有一茶舍。 林牵洛将马拴在树上,要了碗茶,取出自带的干粮来吃。 不多时,便见绥州方向一前一后来了两拨人。 第一拨四个成年男子,均穿着清一色的灰色衣裳,腰束米白色腰带,腰带上绣着一个虎头,黄色的虎头绣在米白色的腰带上,远远看着十分显眼。 其中两人驾着一辆拉货物的马车,车上却没有货物,另两人一人驾着一辆马车,另一人单独骑了一匹马。 这四人来到茶舍前,那骑马的男子说道:“店家,来六碗茶水。” 马车一停下,就见车内有个女子掀开帘子,探出头来问道:“知然师弟,到永乐镇了吗?” 骑马的男子回头说道:“还没到,天气炎热,先喝碗茶歇歇脚。” 那女子转身说:“师妹,能下车吗?” 车内传出一个女子带丝病灶之气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也好,一直待在车上也闷得慌。” 林牵洛一眼便认出了这一行人的身份,他们是洛城虎门镖局的人。 但见车上下来两个姑娘,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模样普通。 另一个二十来岁,穿着一身紫衣,好像生了重病,模样儿虽也生得精致可人,但脸色蜡黄,有气无力的样子,让人看了甚是心疼。 林牵洛心中一惊,竟然是虎门镖局总镖头的独女莫梓情,半年不见,她的病看起来越发的严重了。 自从林牵洛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不折不扣的药罐子。 林牵洛这身打扮自然是不能上前相认的,莫梓情认识的她,乃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 这六人围坐在林牵洛旁边的方桌旁喝茶。 这茶舍不大,一共四张桌子,林牵洛坐了一张,这行六人坐了一张,之前又有两队路人坐了两张,便没有空桌了。 而尾随在这六人后面来的,是两男一女,女的面容姣好,一身红裙,两名男子均穿着白衣。 林牵洛一眼认出了那个女子,便是当初在羊悲亭时,自己中箭前看到的那位坐在奢华马车里的女子。 三人衣领上及袖口边上,绣着红色的火焰,绣在白衣上格外显眼。 林牵洛看到这衣裳上的火焰,不禁蹙了蹙眉,没想到才从康晤城出来不久,便遇上了圣火教的人。 红衣女子下得马来,柔声说道:“没桌子了?” 老板笑道:“三位客官,可否与这位姑娘同桌?”指的是林牵洛。 红衣女子语气温柔,却是十分嚣张:“本姑娘从不与陌生人同桌。” 林牵洛不敢惹事,将茶一口喝了,起身说道:“几位请坐。” “算你识相。”红衣女子笑盈盈地坐下,眼光却一直打量林牵洛。 林牵洛将茶碗递给店家,付了茶钱便要离开。 “等等。”红衣女子突然叫住了林牵洛。 “用面纱遮面的一般有三种人,一种是相貌丑陋见不得人;一种是太美,怕招蜂引蝶;还有一种,就是逃避追捕或躲避仇家。不知姑娘是哪一种?”她声音轻缓,带着丝挑衅。 林牵洛道:“小女子面貌丑陋,怕吓到人,这才戴了面纱。” “那我倒想看看姑娘有多丑。”红衣女子话音刚落,他身边的男子已抽出长剑指向林牵洛。 林牵洛出门时便在两边脸颊上涂了姣木栖草汁,此时脸上早已是火辣辣一片疼痛瘙痒,想必已经破相。 她犹豫了一下,故作为难地掀起面纱。 第210章 莫梓情的帮助 红衣女子见林牵洛两边脸颊红肿得连五官都有些变形,冷冷笑道:“我不喜欢漂亮的女人,但若姑娘这样的,倒是不错。”便自回到桌前喝茶。 虎门镖局六人见林牵洛脸颊肿胀至此,也是面面相觑。 林牵洛放下面纱,故意装作笨拙地使足了浑身力气,才勉强爬上了马背,逗得那红衣女子一阵咯咯娇笑。 林牵洛本也不擅长骑马,骑得较慢,不多时,虎门镖局的马车便追了上来。 经过林牵洛身边时,但听得车里的莫梓情有气无力地说道:“停一下。” 马车停下来后,那紫衣姑娘掀开车窗帘子,对林牵洛说道:“姑娘一人上路,不知去往何处?” 林牵洛道:“我去南辉郡。” 莫梓情道:“姑娘与我们也算同路,你一人上路太危险,不如与我们同行吧。” 旁边年纪稍长的女子则说道:“师妹不可,世道险恶,你忘了师父交代的吗,不要与陌生人来往,以免遇上心怀叵测之人。” “没事的,师姐,这位姑娘不像坏人,独自行路不安全。爹爹不是也说过吗,咱们习武之人行走江湖应助人为乐、行善积德。几位师兄意下如何?” 叫知然的男子道:“小师妹说得对,这位姑娘去南辉郡,正巧与我们同路,便一道走吧。” 莫梓情道:“我看姑娘不大会骑马,不如到马车里休息会儿。”不顾师姐阻挠,执意让林牵洛上马车。 林牵洛也就不客气,谢过他们,将马交给莫梓情的师兄,便上了车。 莫梓情细细打量林牵洛,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林牵洛道:“我叫林星,你们呢?” “我姓莫,名梓情,这位是我师姐程湘玲,至于外面四位师兄,待会儿下车休息再一一给你介绍。” 莫梓情一顿又问:“世道混乱,姑娘从哪里来,怎么一人上路?” “我……”林牵洛道:“我是京城人氏,去南辉郡找我夫君,一人上路实属无奈。” 程湘玲见林牵洛一副少女打扮,有些诧异:“林姑娘成亲了?” “嗯。” 程湘玲不屑地说:“你如今脸变成这般,只怕你夫君也不敢要你了,还何必千里迢迢去寻。” 莫梓情则咳嗽两声,阻止师姐说话:“可不是所有男子都薄情寡义。” 几人一路闲聊,林牵洛也认识了这几人。 这四名男子,分别叫于知然、彭知武、肖知棋、梁知书。 此时太阳西斜,但听于知然说,要到前面的市镇还有好几个时辰的路途,若要赶路,只怕也是半夜才能到达。 况且莫梓情有恙在身,行了一天的路,此时已经不起长途颠簸。 几个人便在永乐镇找了个客栈,师姐妹俩一个房间,四个师兄弟两个房间,林牵洛则独自要了一间房。 夜深人静之时,便听得住在隔壁的师姐妹二人说话,只听程湘玲道:“师妹,你也不要再执着于那杨清儒了,不是死透了,便是早将师妹你忘记了呢!” 林牵洛隐约听见杨清儒三个字,心中猛地一紧。 她们所说的杨清儒是自己认识的杨清儒吗,早在八年前就和外祖父上官家一起被灭门的杨家哥哥——杨清儒! “不,清儒哥不会不要我的。”莫梓情道:“他不来找我,定然有他的苦衷。” 林牵洛想起当初去找莫梓情卖皂的时候,说自己是杨家的远亲,这位姑娘就愿意买下自己做的肥皂,难道这莫姑娘真的与杨清儒有过婚约。 难道清儒哥哥还活着? 想到杨清儒还活着,林牵洛心中一喜。 “可是师妹,你都去京城找他了,还因此牵动了旧疾,可却连他人影都没能见上一眼,为这样的男人值得吗?” “清儒哥不知道我在找他而已,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再见面的。” 想不到这莫梓情竟是个痴情的姑娘,这世上最折磨人的,恐怕只有爱情二字了。林牵洛叹息一声,虽然嫁给了叶屠苏注定她这辈子与爱情无缘。 不过或许这样也好,爱情,不就是毒药猛兽么,谁拥有了爱情,便会被爱情折磨得遍体鳞伤。 若是那样,倒不如不要,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第二日一早匆匆吃过早餐,莫梓情依然让林牵洛和她们师姐妹二人一同坐车,把马让给她师兄梁知书骑。 林牵洛与这师兄妹六人一道前往南辉郡,一路上倒也顺利。 偶尔遇到圣火教盘查也因为虎门镖局的关系险而又险的通过。 林牵洛和他们相处下来,知道他们此次受雇主要求,秘密押镖进京,故而没有打出镖局名号。 押镖倒也顺利,只是小师妹莫梓情因思念未婚夫,硬是要跟师兄们前来京城,可惜却连心上人的面都没有见到,还因此牵出旧疾。 第四日午间,一行人到了南辉郡城郊。 莫梓情的旧疾却没有好转,加上连日奔波赶路,身子更是有些儿吃不消。 程湘玲让师兄们停车休息,几人便在林子里找了几棵大树的树荫乘凉,吃点儿干粮喝点儿水,补充下体力。 不多时,从南辉郡方向过来了一队人马,看样子是商队。 此时天干物燥,又闷又热。 这队人见这片树林密集,倒也清凉,便也停下歇脚。 其中有人嘟囔道:“咱们稍作休整一下,便赶快赶路吧,这里还是南辉郡的地界,仍不安全。” 另一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道:“咱们只是上京城送货的商队,与他们无冤无仇。” 于知然起身问道:“这位大哥,不知这南辉郡如何不安全了?” 书生旁边坐了个彪形大汉,那大汉上下打量于知然一眼,目光定在他的腰带上,抱拳说道:“原来是虎门镖局的英雄。” 于知然行礼道:“在下虎门镖局于知然,这几位是我师兄妹。” “原来是于少侠,失礼失礼。南辉郡一带最近不太平,圣火教及其下属的天、地、海三堂活动频繁,还有朝廷的人在这一带活动。这几路人马都不是好惹的主,各位还是能避则避吧。” 第211章 叶屠苏真的遇难了吗 林牵洛听得暗自心惊,秦于说得没错,南辉郡一带已经被圣火教包围,东厂的人想要进来确实不易。 “几位大哥,但不知这几路人马聚集在此处所为何事?”问话的是于知然。 虎门镖局走南闯北,对圣火教也多少有些了解。这圣火教是江湖第一邪教,却为何突然聚集在南辉郡,难道又在谋什么恶事? 梁知书也朝对方一礼,接口问道:“这南辉郡是去洛城的必经之地,还请几位大哥据实相告,我等也好早做准备。” 那书生还礼说道:“据说是圣火教在此处伏击东厂的人,虽然他们目的是东厂,这两方全都不是什么好人,经过此地须得多加小心,最好不要多逗留。” 大汉道:“据说圣火教倾巢而出,把南辉郡死守起来,想必那东厂厂公再如何厉害,也在劫难逃了。” 大汉四下里环视一眼,稍微压低些声音,神秘地说:“更何况还传出了消息,说东厂厂公前些日便跌入万丈悬崖,圣火教的人下到谷底寻找,没找到尸体,不过找到了些带血的破烂衣服,大概是被野兽给吃了。” 众人一听,都露出喜色。 彭知武笑道:“那恶人也有今天。” 林牵洛的心却沉了下去,她握紧了拳头,心里默念:不会的,不会的,叶屠苏怎么可能轻易就死了,不可能…… 林牵洛迫使自己冷静,反驳道:“既然坠崖那么多天了,连尸首都没有找到吗?也不能凭一件破烂衣服就断定那是东厂厂公,况且那衣服也不一定是他的。” 大汉道:“那悬崖深不可测,崖下又常有野兽出没,甚至有人曾经见过吃人的巨蟒,想找到一具尸体哪有那么容易,既然有血衣为证,那恶人被野兽吃了的可能性不小。” 彭知武道:“没错,多半被野兽撕碎吃了,渣都不剩,真是大快人心。” 于知然淡淡说道:“东厂和圣火教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如果东厂厂公死了,倒没人能牵制圣火教了,圣火教必定更加肆意妄为。” 书生道:“于少侠这话倒也中肯,这两方都不是什么好人,若能斗个两败俱伤那是最好不过。” 程湘玲突然开口道:“那厂公和圣火教教主都是神秘莫测之人,只怕没那么容易死。” 林牵洛问道:“听说东厂弟子数万人遍布大江南北,厂公怎么会被圣火教暗算坠崖?” 那大汉道:“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不过圣火教此次这么大阵仗,看来是不除去东厂厂公不罢休的。” 旁边有人补充道:“听说东厂设在南辉郡的分部千总大人被圣火教杀了,下边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整个分部一片混乱。其余分部派来支援的人连这南辉郡境内都近不了,恐怕这次东厂要易主了。” 程湘玲道:“易主了好,省得那大太监一手遮天。” 于知然道:“东厂向来就没有好人,易不易主都一样,那皇帝就不会让好人掌管东厂。” 林牵洛默不作声,东厂厂公在天下百姓心中竟是如此罪恶滔天之人。 但在她看来,这个恶贯满盈,人人恨不得把他茹毛饮血的恶人,却是她最亲近的人。如果他真的死了,自己该怎么办?刹那间都有种想要随他而去的冲动。 她遮着面纱,没有人看到她悲痛欲绝的表情,心中却像被人狠狠地捅了几刀一般,疼得她嘴角都在抽搐。 这时,又见几个人远远走来,这些人一身青衣,衣领袖口上均绣有黄色火焰状的图案。 离他们两丈开外便大声喝问:“见到东厂的人吗?”几个青衣人走近她们,其中带头的厉声问道。 大家异口同声回答:“没见到……”这也确是实话。 “果然没见到?”那人目光扫视众人一眼。 梁知书道:“东厂的走狗作恶多端,我等若是看到又怎会包庇。” 听他这么说,那青衣人满意地点点头,又扫视了众人一番,眼光停在林牵洛、莫梓情和程湘玲三人身上。 青衣人呵呵冷笑,朝三人走近,打开手中画像细细对比。 于知然道:“这是……”但见画上是位女子,容貌秀美。 青衣男子对比了程湘玲和莫梓情,这二人与这画中女子倒是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目光便都集中在了林牵洛身上,其中一人恶狠狠地说道:“还不把面纱揭开。” 林牵洛这才起身:“我的脸怕是会吓着你们,我可以看看那画像吗,或许途中见过也说不定。” 执画的二人便把画像在林牵洛面前展示开来,厉声问:“见过吗?” 林牵洛一看画像,不由得有想骂人的冲动。 这两张画像,一张女子打扮,一张男子打扮,虽然画得极美,但无论怎么看都不像自己。看来自己这脸上的罪是白受了。 圣火教的各位,你们还能不能再靠谱点?林牵洛叹了一声:“还真没见过。”伸手揭开斗笠。 圣火教的人见到她脸颊浮肿溃烂十分恐怖,暗骂一声:“晦气。” 然后转身将画给众人看了一遍,道:“你等可见过这姑娘?也有可能扮了男装。” 几个大汉道:“这姑娘真漂亮,可惜咱没那眼福。但不知这姑娘是——” 青衣人见问不出什么,便道:“她是东厂厂公夫人,你等若是见到,立即通知我天圣堂。”便自继续去寻林牵洛下落。 林牵洛心中却疑惑重重,这些人怎么知道自己离开东厂来南辉郡的消息? 这画中之人与自己并不相像,便算没有用毒把自己变丑,只怕也不会有人将她与画中之人联系到一块儿去。 是什么人透露了她离开东厂一事,又是谁提供的画像?难道提供画像之人与自己相识,暗中保护自己? 脸上传来阵阵疼痛瘙痒,林牵洛不禁叹了一声,早知道画像和自己完全不像,又何必受这份罪。 此时痛苦的不只是林牵洛一人,莫梓情一脸病容,有些坚持不住了,身子一歪,靠在了程湘玲身上。 于知然见莫梓情脸色较之方才还要蜡黄苍白,忙问道:“师妹,你身体怎样?” 第212章 莫梓情的未婚夫 莫梓情没有说话,只轻轻地摇摇头,双眉微微地蹙着靠在师姐身上。 那书生打量莫梓情,见这姑娘已是奄奄一息,说道:“这位姑娘看起来病得不轻,于少侠,可有请大夫看过?” 于知然叹道:“师妹这是旧疾,看了很多大夫了,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转。” 书生道:“南辉郡内有一位神医,于少侠可带这位姑娘去瞧瞧,或许尚能妙手回春。” 于知然喜道:“不知这位神医住在何处,在下定带师妹前去拜访。” “此人住在南辉郡北的昱山上,你们一路上山,便可看到一座名唤妙音亭的亭子,再往上走,那神医便住在昱山顶峰之上。” 于知然道:“不知这位神医怎么称呼?” “他叫秋风子,不过性情古怪,自称魔医,又被人称作见死不救秋疯子。” 于知然向书生抱拳行了一礼道:“多谢指点,知然定带师妹去寻找那位神医。”转身问莫梓情道:“师妹,咱们这便去南辉郡,你还能坚持吗?” 莫梓情虚弱地说道:“我可以的,咱们继续赶路吧。” 几人收拾行囊,告辞了那队商队,一路向南辉郡行去。 据于知然所说,南辉郡四面环山,城北的昱山和城南的蛸山均高耸入云,地势险要,本是人迹罕至之处。 而传闻东厂厂公坠崖之处便是蛸山的最高峰。 山峰高耸入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粉身碎骨都难。林牵洛想到这里,激凛凛地打了个寒战。 南辉郡虽然四面环山,但城里却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城中随处是小桥流水,行人如织,一派祥和之像。 这时天色已晚,几人找了家客栈住下。 晚饭后,于知然便向店家打听那位秋风子神医的具体所在。 店家打量几人道:“你们是外乡人吧?” 于知然道:“我们是洛城人,小妹生了顽疾,听说这位神医医术高明,便想带小妹前去拜访求医。” 店家叹道:“几位客官,最近南辉郡不太平,你们还是别去找那秋疯子啦,便算找着了,他也不见得给你小妹看病。” “为何?” “听说那秋疯子本是邪派出身,后来不知何故离开师门。此人性情古怪,高兴了便救人,不高兴便算给再多钱也不救。” 于知然道:“无论如何,我也要带师妹去求医,烦请掌柜指点。” 店家见他坚持,便大概说了神医的所在,与那书生所说倒是吻合,便谢了店家,决定立即启程带莫梓情去寻那位神医。 “不知林姑娘有何打算?”于知然下定决心,问林牵洛。 “我是来南辉郡找我夫君,便不和你们同行了,莫姑娘的病定能早日康复。” 莫梓情道:“多谢林姑娘吉言。不过你一个人要多加小心呀?” 林牵洛点点头,取出两锭银子,递给于知然道:“这几日多谢各位照顾,林星感激不尽。” 于知然回绝了她:“姑娘见外了,银子倒是不必,姑娘一人孤身在外,这银两姑娘还是自己留着傍身吧。小师妹病重拖不得,我等明日一早便启程去寻找那位神医,林姑娘一定要保重。” “你们也保重。” 林牵洛见莫梓情脸色蜡黄中透着苍白,病态之下又多一层忧伤之色,直叫人看得心疼:“莫姑娘,一切都会好的,放心!” “多谢,林姑娘也定能早日寻到你夫君,夫妻团聚。” 莫梓情说话有气无力,但林牵洛能感受到她的真心。 林牵洛坐在桌边,此时将近子时,她却没有半分睡意。 寻找叶屠苏她是毫无线索的,她甚至不知道叶屠苏是否真的坠入悬崖,又是否还活着? 她若前往蛸山谷底寻找叶屠苏,是否可行?不,他若真在谷底,圣火教的人不可能找不到他。 正思忖间,却听得有人敲门,进来的是莫梓情。 莫梓情脸色蜡黄,有气无力,看样子着实病得不轻。 林牵洛请她坐下,见她不说话,便道:“莫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莫梓情说明来意,原来是让林牵洛明日和他们一起去昱山寻找神医,帮林牵洛治疗皮肤疾患。 林牵洛道:“不必了,我还是先找到夫君再说。” 莫梓情道:“如此,就不勉强了。其实我与林姑娘也算同病相怜了,我到京城是为了找未婚夫的,而林姑娘来南辉郡亦是为了找夫君。” “未婚夫?他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做事?我若还有机会回京城,定帮你找找看。” 莫梓情摇头道:“他叫杨清儒,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在京城,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只是几年前有人在京城见到一个长相和他有几分相似的人。其实这世上有人长相相似并不奇怪,或许这本就是我的执念。” “杨清儒?”林牵洛微微吃惊,脑海中瞬间想到了儿时在洛城时认识的小伙伴:“有他画像么,或者有什么特征?” “没有,但是我相信,只要见到他,我一定能认得出来。有生之年若能见他一面,知道他还活着,梓情死也瞑目了。” 林牵洛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只道:“莫姑娘,一切都会好的,明天你师兄不是要带你去找神医么,治好了病,再慢慢找你的未婚夫,相信老天爷会看到你的心意,定会把他带到你身边的。” 莫梓情虽不敢奢望,但听了林牵洛的话,心中还是多少有些活下去的憧憬。 “莫姑娘,我要是能回到京城,定帮你找他,只要他在京城,就一定能找得到。” 暗忖若叶屠苏平安,他们能顺利回京,那么凭着东厂势力,找个人定不是难事。 只是,若她口中的杨清儒便是当年她认识的杨家哥哥,那他真的还活着吗? “谢谢你,林姑娘。若有机会来洛城,一定要来虎门镖局找我,到时……若我还活着,定尽地主之谊,带林姑娘好好看看我们洛城的风景。林姑娘知道洛城怎么走吗,一路向南,过了齐河便是洛城了。” “洛城……” 林牵洛又怎会不知道洛城呢,想起洛城,便会想起很多往事,有伤心,也有开心。 第213章 你居然在钓鱼 想起洛城,林牵洛多了几分伤感,淡淡笑道:“好,一言为定。” 送走莫梓情,林牵洛取出随身携带的药酒,今日已是第五天,是时候该涂解药了。 次日一早,虎门镖局一行人便退了房赶往昱山。 林牵洛吃了早点,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丑陋的脸。 昨晚涂了药酒,痛楚似乎减轻了一些,但脸上的肿胀和水泡却没有消退多少。 想到自己左手手背,那日涂了解药后,才不过一日的时间,皮肤便光滑如新,没有半分痕迹。 如今脸上这毒伤经过了一夜却没见多少好转,林牵洛心中开始有些着急了。 这几日她的脸从红肿到起泡,再到流脓,现在涂过姣木栖草毒液的地方已经开始变成凹凸不平的灰黑色,又疼又痒十分难受。 林牵洛取出装药酒的小瓶子,将药酒再次涂在脸上,患处遇到药酒,越发疼得厉害。 叶屠苏在哪里,若他还活着会在哪里?林牵洛毫无头绪,听秦于提到过东厂在全国各地都有分部。 南辉郡这么大,本想找当地东厂分部打听消息,但分部已被圣火教屠戮,叶屠苏的消息就更无从得知了。 林牵洛一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见圣火教的人将“她”的画像四处张贴,林牵洛也跟在一群百姓中看热闹。 只听有人念道:“东厂妖女林牵洛,作恶多端,祸国殃民,圣火教为除此祸患,特悬赏捉拿此女,自今日起,提供有用线索者赏白银五万两,抓住此女者赏白银十万两。” “东厂也有女人?” “这姑娘这么好看,怎会是作恶多端的妖女。” ……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林牵洛心想,还好这画像上的女子与自己并不像,更何况现在脸上毒还没解,圣火教的人凭借这幅画像是永远也找不到自己的。 只是自己怎么就成了作恶多端,祸国殃民的妖女了?看来这好人与坏人的定义不是那么容易区分的! 她遮着面纱此时十分显眼,圣火教的人为了找她也算是大费周章了,见了蒙面的女子,便警惕地叫她摘下面纱。 林牵洛道:“那姑娘值得十万两白银,小女子怎能与她相提并论。” 轻轻拉下面纱,林牵洛的微笑有些吓人:“小女子得了顽疾,皮肤溃烂,只怕传染给各位。” 见她双颊溃烂流脓,圣火教的人都是一愣,便听到有人大声说会传染,圣火教众人及一群围观的百姓吓得纷纷避开。 林牵洛重新遮上面纱,见自己的容颜居然能吓到那么多人,不免自嘲地叹了一声。 她的脸又疼又痒,抓不敢抓、碰不敢碰,其中痛苦折磨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在客栈住了两天,也在市井里逛了两天,希望能打听到有关叶屠苏的消息,哪怕只是一点点线索。却什么都没有,只有圣火教的人在城中横行霸道。 连官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圣火教的人胡闹。不难猜到,朝廷里有人不想叶屠苏活着。 从皇帝到德王,从丞相到站在皇帝一方的一干大臣,这些人没有本事杀叶屠苏,便都巴不得叶屠苏死在圣火教手上。 一瓶药酒涂得差不多见底了,林牵洛不仅找不到叶屠苏,脸上被毒液侵蚀灼伤的地方也没有多少起色,而且已过了七日。 林牵洛不禁有些担心,便向路人打听医馆的所在,想去找大夫看看。 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街头走过,这人头戴斗笠遮住半边脸,神似明哲。 林牵洛虽不能确定是他,却还是追了上去。 那人走得不快,慢悠悠地穿过街市,走过两条街后忽然转进一个胡同中去。 林牵洛跟进胡同却不见他身影,忽然身后一柄长剑冷冰冰的压在她肩上,男人低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跟踪我?” 林牵洛听出是明哲的声音,心中一喜:“明哲,是我。” “夫人。”明哲收回长剑,道:“属下多有得罪,请夫人见谅。” 林牵洛回过身道:“大人现在何处?” “大人命属下寻找夫人,夫人请跟我来。” “他命你寻我?”林牵洛喜不自胜:“听说他坠了崖,生死不明。” 明哲抱拳道:“大人很好,夫人请跟属下来。” “好。”一路跟着明哲往郊外走去,这一走便是一个多时辰。 途中林牵洛问了有关叶屠苏的事情,明哲也只是粗略的回答,说得并不具体,林牵洛也只知道叶屠苏现在很好,没有受伤也没有危险。 当然,这是林牵洛这些天来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林牵洛跟着明哲来到一个山谷之中,谷中有一潭湖水,二人乘坐小船进入到山坳之中,眼前豁然开朗,竟是别有洞天。 下了船,沿着蜿蜿蜒蜒的小路前行,不多时,便又见到一塘池水,四周草木茂盛。 池边,一个黑衣男子坐在树荫下,手持鱼竿,正专心致志地垂钓。 林牵洛随明哲慢慢靠近钓鱼的男子,正好看到他侧脸,男子五官精美俊秀,聚精会神看着池塘,似乎并不曾觉察有人靠近。 明哲在十余步外站住,说道:“大人,夫人来了。” 叶屠苏仍然一动不动看着水面。 “叶屠苏——”林牵洛叫了一声。 叶屠苏却头也不回地伸出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说话。 林牵洛此时心中五味杂陈,这些天辛苦奔波,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但在叶屠苏心里,却比不过钓到一尾鱼来得重要。 心中委屈,但这委屈却都是自找的,怨得了谁? 不多时,鱼漂忽然动了,叶屠苏嘴角漾起一抹笑意,随即拉起鱼竿,一条鱼儿随着鱼线划入空中,不停摆动。 明哲躬身道:“恭喜大人钓到雪蓟鱼。” 叶屠苏长身而起,将鱼从钩上取下,这才走到林牵洛身边。 林牵洛见那鱼约莫三四十厘米长,牙尖蓝目,全身雪白,在阳光下莹莹发亮,却是从未见过的鱼类。 只听叶屠苏说道:“明哲,把鱼煮了,给夫人补补身子。” 第214章 你不嫌弃我? 明哲笑道:“厂公大人为钓这鱼蓟鱼已经在池塘边守了三天了,夫人一来,这鱼儿便上了钩,也不枉费大人一番心意。”接过雪蓟鱼,高高兴兴地走了。 “夫人,一路辛苦了!”叶屠苏淡淡说道。 没想到叶屠苏钓了三天鱼,竟只是为了给自己补身子? 林牵洛又是心酸又是感动,这时又见他并未因各路人马的追杀、坠崖而受伤,心头一喜,一头便扎进叶屠苏怀里。 “什么人敢欺负我的夫人,我定不饶他。” 林牵洛直起身子,狠狠在叶屠苏胸前捶了几拳。 “就是你欺负我,你知道我得知你遇险时有多担心么,听说你身陷南辉郡生死不明,东厂的人都被圣火教挡在了南辉郡外面,死了不少人,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多担心?” 林牵洛哽咽着,再次紧紧抱住叶屠苏:“可是,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钓鱼呢,过得倒是蛮逍遥自在的,害我担心你那么久,原来你根本就没有坠崖。”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确实从蛸山最高的顶阳峰上坠了下去。” “什么?”林牵洛一惊,连忙脱离他的怀抱,隔衣触他身体,急切地说:“伤到哪里,重不重?” “没事?” “我就知道。”林牵洛喜极而泣,紧紧抓住叶屠苏的手:“我就知道,都说祸害遗千年,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的。” 叶屠苏皱起眉头:“这是夸我呢?在你心里,我真那么坏?” 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感受着她小手冰凉的温度:“不过做了一场戏而已,那区区悬崖能奈我何!” “可是东厂死了不少人,听说连南辉郡东厂分部的千总大人都被杀了。” 叶屠苏耸耸肩,淡然说道:“我杀的。” “啊……你杀的。” “南辉郡千总有勾结圣火教之嫌,且屡次违抗总部命令,便算没有与圣火教勾结这个嫌疑,单是屡次抗命这一条也足够杀了。只是这个时候杀他,效果不同罢了。” 叶屠苏轻描淡写地说,拉住林牵洛的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这些事本不该让你知晓的。” 他没想到林牵洛会为了他千里迢迢来寻,心中一暖,随即伸手想要掀她面纱。 林牵洛本能地向后躲了躲,不想他看到自己的脸。 “怎么了?” “没什么。” 他若知道自己那么笨,涂毒汁毁了自己的脸,会如何取笑,又会如何嫌弃…… 便转移话题道:“你怎知我来了南辉郡,还让明哲去寻我?” “圣火教把你的画像贴得满城都是,能不知道么!虽然那画像画得一点都不像你。” 叶屠苏微笑,趁着林牵洛不注意,手指一扯摘下了她的面纱。 林牵洛一惊,忙用双手遮住脸,转身背对叶屠苏。 “脸怎么了?” 叶屠苏隐约间见她脸上的红肿,便要拉开她的手:“我看看。” 林牵洛叫道:“丑死了,不许看。” 但叶屠苏拉住了她的手臂,要将她遮着脸的手拉开。 林牵洛慢慢冷静下来,心想总是瞒不了的,也罢,正好看看他见到自己变得如此丑陋时,会怎么样,是心疼,还是嫌弃—— 于是顺着他拉力的方向移开了手,露出脸来。 她以为叶屠苏会被吓到,毕竟她的脸现在十分恐怖,恐怖得连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 叶屠苏却仔细打量她的脸,柔声道:“疼吗?”他轻轻蹙眉,眼中满是疼惜。 “疼,钻心的疼,又疼又痒。”林牵洛鼻梁突然有些酸涩。 “为什么离开东厂?” “听说你坠了崖,我担心你!” “担心?担心便去城隍庙拜一拜,祈祈福便好啦,干嘛千里迢迢跑来。” “祈福?没有用的。”林牵洛说。 “怎会没用,上次宣王不是安然回去了吗?” “为宣王祈福是太后旨意,而且他是大赓国的战神,百姓心中的英雄,但你不同。” 叶屠苏自嘲一笑:“是不同,他是英雄,而我是百姓眼中的魔鬼,所谓祸害遗千年,没必要为我这样的人祈福?” 林牵洛却认真地拉住叶屠苏的手:“我没有为你祈福,是因为我不相信祈福真的有用,那不过是自欺欺人,求个心安罢了。但你不同,你是我最亲的人,所以即便是冒险,我也要来找你。” “你即便来了又能如何,我不论是生是死,你都帮不了我什么?”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论生死,我都要找到你……” 叶屠苏眼底闪过一抹疼惜,淡淡地笑道:“还好你平安无事,途中定然吃了不少苦吧?” “没有,这一路走来比较顺利,刚到青龙镇,恰巧遇到回绥州的父亲他们,便与他们同路到了绥州。从绥州出来时,又多亏了虎门镖局的人照顾,一路上与他们同行来到南辉郡的。” “洛城的虎门镖局?” “嗯,你知道?” “虎门镖局在江湖上多少有些地位,自然知道。” 叶屠苏拉起她的手:“一路来这谷中,定然累了吧,来,坐下歇息一会儿。”拉林牵洛到树下阴凉处坐下:“谁伤的你?” “我自己……”林牵洛把事情原委说与叶屠苏:“要早知道那画像一点不像我,我也不用在脸上涂那毒液了。” “涂了毒液?可有解药?” 林牵洛取出解药瓶子,心中忐忑不安:“就是这个,用姣木栖草的根捣碎泡酒,不过这几天我都在涂药,但效果并不明显,而且已经过了七日,只怕是治不了了。”说着便要戴上丝巾遮面。 叶屠苏却道:“这里没有外人,不必遮了。” “可是,我的样子……” “没事,等晚些儿我让明哲去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林牵洛此时愁肠百结,如今变成这般模样,是她想都没敢想过的事。 不多时,明哲过来请他们去用饭,看到林牵洛脸时,也稍有惊愕。 林牵洛跟着叶屠苏来到一处小屋中,这小屋放了一张方桌,小屋旁边便是厨房,明哲从厨房端上来几样小菜和一盆鱼放在桌子上。 第215章 请大夫 林牵洛见是一碗乳白色的鱼汤,奇道:“这鱼以前我从未见过。” 叶屠苏在她碗里盛了一块鱼:“你尝尝。” 林牵洛吃了一口,肉质鲜滑,没有海鲜的腥,却有海鲜的鲜,入口鲜香,确是人间美味。 “这鱼味道极好,你们也吃呀。”林牵洛见叶屠苏没动筷子,便说道。 明哲小心侍候在侧,解释说:“夫人,这鱼是大人专门为夫人钓的,此鱼不仅味道鲜美,更有强身健体之功效,大人说夫人长途劳顿,应该好好补补身子。” 林牵洛心中一阵感动,强行把快要溢出眼眶的眼泪忍了下去,说道:“我一人可吃不了那么多。”又给叶屠苏也盛了一碗递到他旁边。 叶屠苏道:“牵洛你多吃点。” 林牵洛一边点头,一边又给明哲盛了一碗:“明哲你也坐下一起吃。” 明哲受宠若惊,却不敢越了规矩,连忙婉拒。这鱼可是大人专门为夫人钓的,他怎么敢吃。 “屠苏你不是说这里没有外人,让我不必遮面,所以明哲你自然不是外人。” 叶屠苏道:“不错,更何况你帮我带回了夫人也是大功一件。” “属下惭愧,不是属下找到夫人,而是夫人找到属下的。” 叶屠苏微微一笑:“一样的,坐下一起吃吧。” 明哲见厂公发话,这才小心翼翼坐下。 饭罢,叶屠苏便让明哲去请大夫。 在厨房左边的山涧下,有间小木屋。 木屋建造虽然精细,但从成色来看,也有些年头了,木头长了青苔,与山谷融为一体,尽显宁静与优美。 屋中陈设简单,与叶屠苏一贯风格相似,简朴而实在。 叶屠苏让林牵洛先休息,自己则坐在桌旁油灯下看书。 林牵洛又涂了一次药酒,这时放松下来,躺在床上不多时便沉沉入睡。 睡梦之中听得有人敲门,林牵洛迷迷糊糊中醒来。 叶屠苏轻声道:“进来。” 明哲轻轻推开房门,说道:“大夫已经请来了,请大人示下。” “带进来。” “是。”明哲应了,转身出门。 林牵洛坐起身,只见明哲扛进一个男人来,将他放在地上。 林牵洛细细看去,只见那男人约莫四五十岁年纪,微微发福,留着一摞山羊胡子,眼睛上蒙了黑布。 在叶屠苏示意下,明哲将蒙在大夫眼睛上的黑布揭了下来,然后在他背上轻轻一拍,那大夫便醒了过来。 这大夫像是受了惊吓,双腿不停颤抖。 明哲道:“公子,这位是南辉郡一带有名的刘大夫。” 叶屠苏道:“你别怕,请你来,只是为我夫人看病。只要你用心诊治,自不会伤你分毫。” 林牵洛险些没岔气,这,叫请? 刘大夫低垂着头,用大袖拭了拭额上的汗珠,颤声道:“小的定尽力而为。” 叶屠苏点点头:“我夫人脸上的伤,烦请大夫好好诊治,待得痊愈,定重金酬谢。” 刘大夫这才走近林牵洛,借着灯光看向她的脸,这一细看之下,赶紧跪倒在叶屠苏面前,更加哆嗦得厉害:“夫人的脸莫非是中了毒?” “正是,姣木栖草之毒。”叶屠苏淡淡说道。 刘大夫又擦了一把冷汗,颤声说道:“在下行医二十多年,也只是听师父说过姣木栖草此物,据说此草十分稀有罕见,且是剧毒之物,一旦沾染到皮肤之上便会慢慢腐蚀肌肤,七日之内若不及时涂抹解药,便无药可医了。” 林牵洛拿起桌上的药瓶递过去:“刘大夫,我脸上的伤已经十日,但未满七日便开始涂抹解药,却为何没有效果。” 刘大夫接过药瓶嗅了嗅,道:“敢问夫人,此药可否是用姣木栖草根捣碎泡的酒?” “正是。”林牵洛说。 叶屠苏道:“大夫,这药酒有何不妥吗?” 刘大夫滴了两滴药酒在手背上,嗅了嗅皱眉说道:“小的虽未曾见过姣木栖草,但对药酒还算了解,这酒精挥发有点快,像是掺了水。” 刘大夫此话出口却又觉得不妥,连忙补充:“小的虽行医多年,在南辉郡有点小小的名气,但也只是个普通大夫,医治个头疼脑热伤风感冒之类的常见病症,多少还有点能耐,但这种难得一见的姣木栖草也只是早年听说过,至于其根部泡酒后是否会令酒气挥发较快,小的也并不知晓。” 见这对夫妻不说话,刘大夫用袖子擦了把汗,继续说道:“当年听师父说过,姣木栖草泡酒有一禁忌,便是不能沾到水气,否则便会失效。” 林牵洛蹙着眉头:“我知道,当时将根茎清洗干净,把水擦干后才捣碎入酒,未曾沾染水气。” 叶屠苏瞅了一眼刘大夫,冷冷地说:“刘大夫认为这药酒沾了水所以失效了?” “小的也只是怀疑。”刘大夫又擦了把汗。 “附近可有此草?” 刘大夫摇头道:“据小的所知,南辉郡乃至周边都没有此物,夫人脸上的腐蚀之毒已深入肌肤骨骼,在下也只能为夫人开几副药缓解痛痒之症。” “什么意思?”叶屠苏冷冷说道:“你若治不好她,我要你的命。” 刘大夫叩头道:“公子饶命啊,小的才疏学浅,所学有限,还请公子开恩。” 刘大夫脑袋上的汗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他活了几十个年头,怎能猜不到这几人将他打晕后,蒙上眼睛掳来,定非一般求医之人,莫非自己这把老骨头,真要交代在此处了。 林牵洛自然是惊骇不已,难道自己的脸真的没有治愈的可能了,从此毁了容,这样丑陋不堪地活下去?那还有什么意思? 叶屠苏拍案而起,嗖地一下拔出腰带间的软剑“桃妖”指向刘大夫。 林牵洛阻止叶屠苏:“不要杀他,我的脸疼痒难耐,既然他能缓解疼痒之症,便先行治疗吧。” 明哲道:“夫人说得是,不如先缓解夫人病痛,再想别的法子。” 叶屠苏稍微冷静下来,冷冷说道:“这几日你便留在此处为我夫人诊治,需要什么尽管说。” “是、是。”刘大夫早已是汗流浃背,哆哆嗦嗦的写下一张药方,颤声道:“烦请公子照此方子抓药。” 第216章 毁容了 叶屠苏示意明哲,明哲接过方子,便又将刘大夫双眼蒙上,带了出去。 叶屠苏当即安排明哲安排人前往绥州太守府取姣木栖草,另外飞鸽传书暗影司第七处首领孟怀咫,命其尽快寻找治疗的法子。 这晚半夜醒来时,屋外夜幕蟋鸣、屋内油灯闪烁。 叶屠苏坐在床边,靠着床头一角睡着了。 林牵洛呆呆地看他,温暖的烛光照在他脸上,越显俊美。 林牵洛轻轻翻了个身,叶屠苏便惊醒过来,见林牵洛正看他,说道:“醒了?” 林牵洛脸上一热,皮肤却更加痒痒起来,痒得她难受,便想要用手去擦拭。 叶屠苏急忙拉住她的手:“不可。” “痒、难受。” “再忍一忍,明日一早用过药后应会好转。” 林牵洛轻轻触碰自己的脸,这张脸别说别人看了避而远之,便是自己也忍受不了。 如果真不见好转,只怕是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明哲连夜照着刘大夫的方子抓了药来,叶屠苏亲自监督刘大夫熬制汤药,这样内服外敷之下,红肿溃烂处稍见好转。 第三日午间,明哲派往绥州康晤城太守府取姣木栖草的两人回来了,这两人穿了便装,一路马不停蹄,快马加鞭,仅仅三日时间就赶了回来。 刘大夫立即取根入酒,给林牵洛涂上,两日后红肿溃烂明显好转,但刘大夫说中毒七日后才涂解药基本就没有多少疗效了。 林牵洛脸上多处结痂,按照刘大夫的说法,这痂须得自行脱落,否则只怕是会留下更深的疤痕。 这晚林牵洛只觉脸上奇痒难耐,辗转难眠,叶屠苏则坐在桌边看书。 这个被外人说成大魔头,说成恶贯满盈、作恶多端的大太监,这时在林牵洛眼中,竟温润如玉。 “屠苏,油灯下看书对眼睛不好。”林牵洛轻声说。 叶屠苏回头看她:“你睡着了我便去睡。” 林牵洛听话得像只小羔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张痒得让她恨不得撕掉的面皮。 不知不觉间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似梦非梦中好像要狠狠抓自己的脸才能得到解脱一般。 忽然有人紧紧拉住她的手,林牵洛挣扎了几下清醒过来,只见昏暗的烛光下,叶屠苏坐在床边,正拉着她的手。 叶屠苏见她醒来,蹙眉道:“你是否要我将你绑起来才肯老实?” “怎么?” “睡着了便随便抓脸吗,也不怕留下更深的疤痕。” “你一直守着我?是怕我睡着了不小心碰到结痂?” 林牵洛看着烛光下叶屠苏的脸,俊美中带丝阴霾,一双略带杀气的眼睛,这时在林牵洛看来却满满尽是对她的怜爱之情。 林牵洛坐起身来,将叶屠苏紧紧抱住,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静静地抱着他。 叶屠苏也任由她抱着,但眼中的煞气却越来越浓! 在叶屠苏照顾下,不消几日,林牵洛脸上的结痂便尽数脱落,她脸上肌肤,虽然已经不疼不痒,但已不像以前那般细腻。 不仅不细腻,还明显摸到很多凹凸不平之处。 房间里没有镜子,林牵洛看不到自己的样貌,但这手感可想而知,这张脸现在有多可怕。 林牵洛走出房间,朝着不远处的池塘走去,要借池塘的水看一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到底有多丑。 刚走出没多久,便见刘大夫被蒙着眼睛,弓着身子站在叶屠苏面前。 “小的已经尽力了,无奈医术有限,不能令夫人完全恢复容貌,还请公子饶了小的一命。” 叶屠苏眸光清冷:“我说过,若你能治好夫人的脸,当重金酬谢,但若不能治好夫人,绝不饶你。明哲,便给他个痛快吧。” 叶屠苏阴沉沉的声音,大夏天的听得人浑身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明哲应了一声,便抽出腰间佩剑。 林牵洛害怕他们杀人,尤其因为自己而杀人,否则她死也不能原谅自己,忙叫道:“慢着。” 她叫住明哲,对叶屠苏说道:“屠苏,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若你还是执意要杀刘大夫的话,我绝不阻拦。” 叶屠苏当然知道林牵洛想要救这刘大夫,单凭她几个问题便能改变自己的想法,倒是十分好奇,便让她说。 “如果我的脸永远治不好了,永远是这般丑陋的样子,你还要我做你的夫人吗?” 叶屠苏淡淡说道:“要。” “不论我美与丑,都要我做你的夫人?” “是。” “不,你根本就很介意,因为我现在变丑的样子你不喜欢,所以你迁怒于这位大夫。” 叶屠苏怔怔地看着林牵洛,林牵洛也看着他。 “难道夫人自己不介意?” “我——”哪有女子连毁了容颜都无所谓的,但事到如今又能奈何?林牵洛忍不住眼眶儿红了。 “但你就算杀了他,杀了全天下的大夫,我的脸也不能好起来,反而让我横生罪孽。我可以慢慢试着去接受现在的自己,你若不能面对,休了我便是,何必迁怒他人。” 叶屠苏脸上阴霾越来越浓,他缓缓转向林牵洛:“若夫人活得不开心,我便杀尽天下人。” 林牵洛道:“你既然不介意我的样子是美是丑,那我又何必在意自己的容貌,你好好的活着,我便开心,所以求你不要伤害无辜之人。” 叶屠苏沉默不语,良久才淡淡说道:“夫人此话可是真心?” 见林牵洛点头,他的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明哲,给大夫些银子,送他回去。” 刘大夫立即跪下哆嗦着磕头,道:“谢公子,谢夫人不杀之恩。” “回去之后若敢提这里半个字,休怪我手下无情。”叶屠苏说完便命明哲送其出谷。 刘大夫道:“小的绝不敢多嘴,小的这几天回老家省亲,什么都不知道。” 明哲道:“刘大夫,请吧。”伸手在刘大夫后颈上一击,刘大夫便晕倒过去。 林牵洛惊道:“不是答应放他走吗,怎么出尔反尔?” 明哲道:“夫人,刘大夫没事,只是不能让他知道厂公大人所在,属下这便送他回去。” 第217章 我来做饭 伸手一拉一扯之际,已将刘大夫扛在肩上。明哲扛着一个人,仿若无物般行走如飞,大步出谷而去。 林牵洛想起刘大夫刚来谷中时也是这般昏厥了的,原来他是用这法子将人打晕了,带来谷中的。 这个人人惧怕愤恨的东厂厂公,有朝一日能改过自新吗? 林牵洛没有理会叶屠苏,一个人来到湖边。 此时夕阳西下,林牵洛跪坐在湖边,借着夕阳的余晖,仔细看自己映在水面的倒影。 她的脸虽然没有红肿溃烂,看起来较前几天好了许多,但两边脸颊上明显的两块不规则的灰褐色印记,凹凸不平。 联想到刚才叶屠苏被问是否介意自己容貌之时的迟疑,不免伤感。 林牵洛在池边坐了一会儿,但觉空气中有些凉意,天空逐渐暗沉下来,腹中空空有些饿了,欲起身回去。 她跪坐在湖边时间有些久,这一起身腿脚却有些麻木了,一个踉跄,身子便朝湖中侧倾过去,眼看便要跌落湖中,突然一只手臂有力地托住她的腰。 耳畔是叶屠苏冷冰冰的声音:“你若敢轻生,我便杀那大夫给你陪葬。”说话间已将林牵洛带离池边,这才松开了她的手。 林牵洛一呆,他这算是在乎自己么? 心中不知是悲是喜,其实对他们二人来说,永远也不可能存在爱情,自己只能把叶屠苏当成亲人。而他,也最多把自己当成亲人而已。 既然不可能有爱情,又何必在乎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呢,这样想也就释怀了。 “你以为我要投湖自尽吗?我只是腿麻了没站稳而已。再说你杀个大叔给我陪葬干嘛,我才不要他陪。我饿了,有饭吃吗?” 叶屠苏唇边漾起一丝淡淡的微笑:“还能说笑,腿还麻么?” 林牵洛点点头:“还有点麻。” “走吧。” 叶屠苏一伸手,便将林牵洛抱了起来,抱着她往厨房方向走去。 这不是叶屠苏第一次抱她,但林牵洛依然觉得他的怀抱很温暖,她的心也好似被他融化了一样。 她被他抱着,这个位置正好从下而上看着叶屠苏的脸。这个角度看去,他的脸依然俊美,也依然冷傲。 如果他不是十恶不赦该多好,如果他不是太监又该多好…… 想到这里,林牵洛不禁面红耳赤,一颗心像小鹿一样乱蹦乱跳。 她狠狠咬了咬嘴唇,林牵洛啊林牵洛,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个大坏蛋,除了有副好看的皮囊之外,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告诫自己:这人坏事做尽,心狠手辣,将人命视如草芥一般,他就算不是太监,也不值得你爱!你也只是把他当成家人而已,没有别的。 何况自己现在变成这样一幅丑陋的模样,还指望什么呢?他若真能不嫌弃,还把自己当成家人看待,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叶屠苏却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抱她进了餐房,又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座位上,动作极是温柔,生怕不小心磕碰到她一般。 林牵洛强迫自己不要多想,不多想就只能赶紧吃饭! 桌子上已经放了两样小菜,一碗鱼,还有两碗饭。 叶屠苏向来不铺张浪费,每餐吃得也简单。 林牵洛端起饭碗,夹了菜便大口开吃,但今天的菜味道不仅咸,奇怪的味道更让人难以下咽,本想吐掉,但见叶屠苏正盯着自己看,不得不勉强咽了下去,说道:“这菜?” “明哲还没回来,所以这菜是我做的。怎么,不好吃吗?” 叶屠苏夹了一块菜放进嘴里,边吃边皱眉。 “不要吃了,我重新去做。”叶屠苏放下筷子便起身去厨房。 林牵洛跟到厨房:“你做菜那只是浪费食材而已,还是我来吧。” “夫人也会做菜?” “你小瞧我?想当初我刚到东厂时,你罚我吃粥,可是我吃的粥天天不重样儿呢。” “也是,夫人教厨房熬的粥千奇百怪,据说味道不错。” “想吃么,以后做给你吃。” 林牵洛绕厨房看了一圈,却只有少量蔬菜、腊肉和几个鸡蛋。 食材不多,不如随便炒个炒饭解决下温饱问题。 于是把叶屠苏推出了厨房,自己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准备好食材,四周找了一圈才发现没有火折子。 “叶屠苏……” 叶屠苏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厨房里,问道:“怎么了?” 林牵洛指了指炉灶:“生火去。” 叶屠苏手指一弹,灶台里便燃起火来,林牵洛道:“你会法术?” “不是法术,是武功心法。” “这么厉害?”见灶里的火烧旺起来,便要推叶屠苏出去:”你先出去,饭一会儿就好。” 叶屠苏看看她切碎的蔬菜腊肉:“这是做什么?” “先别管,先出去乖乖等着,马上就好。” 叶屠苏便不再说话,一人回到桌子旁。 只听得厨房里菜下锅时哧哧的声音,以及铲子与锅碰擦的声音。 不多时,林牵洛端了两碗饭出来,多的一碗给叶屠苏,少的一碗放在自己面前,笑道:“炒饭,你尝尝看。” 叶屠苏只觉香气四溢,倒是来了食欲,尝了一口道:“不错,想不到夫人竟还有这手艺。” 林牵洛被他一夸,立时得意起来:“这算什么,只是这里要食材没食材,要佐料也没佐料,不然我还会做更多更好吃的东西。” “那好啊,咱们在一起还有好几十年,等回到东厂,要什么食材佐料尽管吩咐下人去买,我倒要一一尝尝夫人的手艺。” 说这话的时候,叶屠苏心里却是一阵揪痛。真的还有几十年吗?不,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林牵洛却不知道叶屠苏这一细微的心理变化,她撇嘴一笑:“把我当厨娘了吗,本姑娘要高兴才做饭的哦,所以你呀,得哄本姑娘开心才是。” 林牵洛一边吃饭一边叹息说:“咱们被圣火教围困,真的还能回京城么?” “东厂的事,夫人你不必忧心。” “那咱们要在这里躲一辈子?” “不会太久,咱们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等谁?” “五处首领云石。” 这一边明哲将刘大夫送回去,便按叶屠苏吩咐,前往城南接应从琨州赶过来的云石。 第218章 夫人说什么都好 明哲和云石回到谷中时,已是三更天,因叶屠苏吩咐过他们,一旦云石回来便及时汇报。 虽是深夜,明哲还是不得不来打扰。 门上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席地而睡的叶屠苏很快就睁开了眼睛,起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了一眼林牵洛熟睡的脸,轻轻开门出去。 其实在明哲敲门的时候,林牵洛已经醒了,她本不想管叶屠苏的事,但出于好奇,还是起身遮上面纱,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 叶屠苏突然拉开了门,冷漠的眼神淡淡地看着林牵洛。 林牵洛一愣,吱吱呜呜道:“我只是听见你出门了,想要出来看看。” “在东厂时,你也是这般偷听秦于说话的吗?” 林牵洛没想到他竟扯到那么远的事儿,说道:“才没有偷听秦于他们说话呢,我是光明正大的听。算了,你们要说什么,去远处说,我继续睡觉去。” “牵洛,我与他们商议的也不是什么秘密?”叶屠苏拉住她的衣袖,转身面对明哲。 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明哲,说道:“明哲,你明日一早先赶到津州洛城十七部,将此信亲自交给分部千总金大人,吩咐他照此执行,不得有误。” “另外,传信束骧,若在琨州查不到龙吟之钥,便来洛城会合。” 龙吟之钥?林牵洛眉间一蹙。 “是。”明哲接过书信。 叶屠苏又道:“云石,半年来你一直奔波在外,辛苦你了,这两天你且跟着我吧,这位是我夫人林牵洛。” 云石朝林牵洛抱拳道:“属下参见夫人。早听说皇上给厂公大人赐婚之事,恭喜大人。” 叶屠苏点头道:“你们且退下休息吧。” “是。”云石领命,与明哲二人退了下去。 叶屠苏拉林牵洛回到屋里,屋子里没有点灯。 叶屠苏看着窗外月光,看得出神。 “叶屠苏——”林牵洛走到他身边。 叶屠苏回过身来,林牵洛还着面纱,目光却早已没有往日的神采。 心中一痛,扶着林牵洛双臂,心道:牵洛你可知,我和明哲要杀刘大夫只不过是在你面前演一出戏,希望借此激发你活下去的勇气,不想看你这般不开心。 “屠苏,关于……”林牵洛欲言又止:“龙吟之钥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牵洛。”叶屠苏紧紧扶住林牵洛双臂,郑重其事地说道: “原本在这世上我有两个心愿,不过娶了你之后,我便又多了一个心愿,若能了却这三个心愿,我才能死得瞑目。而我的第一个心愿,便是找到龙吟之钥,开启龙吟匣。” “为什么?” “为了我母亲。” 林牵洛抬头看他,她虽不明白先帝留下的龙吟匣跟他的母亲有什么关系,但林牵洛相信,叶屠苏自然有他必须要打开龙吟匣的理由。 “龙吟匣在太后那儿?” 叶屠苏点头不语。 “难怪你与太后走得近,原来是为了那个匣子。” 叶屠苏浅浅一笑:“人一旦有了共同利益或目的,便可合作,何况……”叶屠苏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龙吟之钥其实……”林牵洛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两个人似乎都有什么秘密,想说,却又不能说。 “第二个愿望,便是你,一辈子安好。”叶屠苏深邃的目光静静看着林牵洛。 林牵洛一时呆住,愣愣地看着叶屠苏。 “明日一早,我们便出谷去。” “要走,可是外面安全了吗?” 叶屠苏淡然一笑:“我自下令在青龙镇杀了圣火教二教主之日起,就决定铲除这个邪魔歪道的圣火教了。” 一顿笑道:“牵洛,你当我是怕了他们,才躲到此处的吗?” 林牵洛不知道叶屠苏有何打算,他若不是躲避圣火教,那又为何避世在这山谷中这么久?林牵洛猜不透他。 只听叶屠苏继续说道:“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你会来南辉郡,还受了如此伤害,这个仇,我叶屠苏必报。” “什么仇?” 林牵洛转念想到自己的脸,忙道:“这是我自己涂的,没人逼我。不关映月的事,她也劝过我,是我执意要涂的毒汁。” “好了,牵洛,时辰不早了,睡吧。”叶屠苏浅浅一笑。 这个女人很聪明,但有时候却又十分蠢笨,或者说是太过善良。 看着躺在地铺上的叶屠苏,林牵洛有些失落,暗自思忖着:看来,你还是介意我的脸。 她在床边呆坐了一会儿,看见叶屠苏的桃妖剑放在桌案上,便轻轻走过去,桃妖剑出鞘,银光闪闪,煞是好看。 林牵洛把剑压到肩头,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有了轻生的想法。 这柄剑曾代替叶屠苏迎娶自己,现在她要用这柄剑了结残生。想到这里,林牵洛的眼眶已经红了,泪水不知不觉间就流了下来。 一瞬之间想起好多往事,甚至想到了娘。娘临终遗言犹在耳畔,她希望自己好好的活着。 “我怎么变得如此懦弱了?”林牵洛自言自语:“我应该是坚强不屈的,不就是变丑了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活着才最重要。” “想明白了?”叶屠苏温柔的声音传来,他站在林牵洛身后,握住林牵洛持剑的手。 “我娘临终时说,让我放下仇恨,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如果我就这么死了,娘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林牵洛转身面对叶屠苏,眼眶瞬间湿润:“叶屠苏,你休了我吧。” “好。” “不,要和离。” “好。”叶屠苏接过林牵洛手中的剑,将软剑放回到桌上。 林牵洛却哭起来:“可恶,什么都是好,那我还要一笔钱。” “好。” “要好多钱。” “好。” “要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林牵洛大声哭起来。 “好。” 叶屠苏双手一环,便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其实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你还是你,我的夫人林牵洛。” 林牵洛边哭边说道:“那你还一直好好好的,敷衍我吗。” “只要是牵洛想要的,都好。” “那我不要离开你。” “好。” “永远不要离开你。” “好。” 林牵洛一转身,扑在叶屠苏怀里,哭得越发放肆了。 第219章 秋风崖 次日一早,叶屠苏和林牵洛来到厨房时,云石已经煮好面汤,置于桌上了,见厂公及夫人进来,上前行了一礼。 此时林牵洛未戴面纱,云石这才看到林牵洛的容颜,不由得稍稍吃惊,但这惊愕只是瞬间即逝。 林牵洛在叶屠苏耳边细语道:“当你的贴身侍卫还真不容易,不仅要忠心耿耿、武功高强,还须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叶屠苏只觉这话虽没错,但听起来却怪怪的,他瞅了林牵洛一眼,微微一笑却不睬她。 饭罢,叶屠苏与云石交代了几句,云石应了,便去给主子收拾行李。 与叶屠苏一行三人刚走出山谷不久,便见有人驾了一辆马车过来,待到近处,那人躬身行礼,将马车交给云石。 林牵洛猜测那是东厂的人,也就不多问,随叶屠苏上了马车,云石便驾马车上路。 马车上事先放了两个包裹,叶屠苏打开其中一个,取出衣服来,也不管林牵洛在侧,便自在车厢里更衣束发。 林牵洛脸一红,别过头去不看他。 叶屠苏换好衣服,问道:“牵洛,你要不要也换身衣裳?” “不用。” 林牵洛回过头来,只见面前这个男子一身白衣,黑发及腰,五官俊美,面如冠玉。 林牵洛忽然有种想法,与其说叶屠苏被圣火教追杀坠崖不死,被困于这南辉郡,不如说这是叶屠苏策划的一个局罢了,但是他为什么这么做? 林牵洛似乎永远也猜不透叶屠苏的心思,别人说他心狠手辣,林牵洛却觉得他心思缜密,事事筹谋。 大约一个时辰,云石将马车停了下来,说道:“大人,前面马车不能通行,只能劳烦大人和夫人步行了。” 叶屠苏掀开帘子说道:“下来走走也好。”便扶林牵洛下车。 林牵洛只见眼前青山高耸入云,巍峨壮观,竟也算是极致的美景。 走不多时,便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亭子。 那亭子建在悬崖边上,一面依山、一面却是万丈悬崖。 此时已近中午,太阳炽热,林牵洛只觉得又累又渴,要去亭中休息一会,叶屠苏应了。 三人便朝亭子走去。 林牵洛看到亭子上挂着一块匾额,刻有三个大字“妙音亭”。 她记得莫梓情要找的那位神医秋风子就是住在这附近,却不知叶屠苏怎么带自己来了这里,也不知道那神医是否为莫梓情治好了病。 三人在亭中随意吃了些饼,喝了点儿水,便启程继续往山上走去。 不多时,便听到有瀑布的声音。 果然在绕过一片小石林后,眼前豁然开朗,那一片地势稍显平坦,层层叠叠犹如梯田延伸而下,对面的山涧顶上落下的瀑布,像是从云端飞落而下一般,真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之慨。 林牵洛只觉得心旷神怡,一时得意忘形,挽着叶屠苏胳膊,一定要他陪自己去瀑布前玩水。 叶屠苏见林牵洛开心,便由得她。 林牵洛在瀑布旁的水边玩水,玩得忘乎所以之时,便与叶屠苏嬉戏打闹起来。 叶屠苏本性喜静,向来不苟言笑,现下却受林牵洛感染,与她在水边嬉戏玩闹。 玩得一会,已有些累了,娇喘吁吁之时,叶屠苏伸手勾住她的腰,身子一轻便飞出二十余米开外,落在草坪之上。 林牵洛开始有些害怕,继而觉得好玩。 忽地想起周承谨在雨中带她飞过,也不知道这二人的轻功到底谁更胜一筹。 “看你,衣裳都湿了大半了。云石,把夫人衣裳拿来。” 云石本远远站在百米开外的一块巨石上,听到叶屠苏吩咐,长身而起,几个起落便来到二人跟前,将事先为林牵洛备好包袱交到叶屠苏手中。 叶屠苏接过包袱向四周环视一圈,便拉林牵洛来到一块大石头后面。 他细细检查了四周,确定石头后面没有虫蛇危险才说道:“快把衣服换了,我在那边等你。” 这个男人心细如发,对自己更是体贴入微,林牵洛只觉得一颗心险些要被他融化了一般。 但此时此刻的心情,除了开心之外,竟有种淡淡的忧伤,她感觉到自己心底有丝隐隐作痛。 换好衣服,便又跟着叶屠苏往山上走,越往上走山势越发陡峭,空气也越见稀薄。 林牵洛感觉体力不支,多一步都迈不动了。 “咱们这是去哪儿?”林牵洛有气无力地问。 “秋风崖。”叶屠苏答。 “那是什么地方,很美么,可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叶屠苏道:“我背你。”蹲在林牵洛面前:“上来。”将林牵洛背了起来。 将脸贴在叶屠苏背上,林牵洛心中仿若吃了蜜般甜美。 叶屠苏看着走得不快,但不多时便上到了崖顶。 “牵洛,秋风崖顶便是那瀑布的源头,你看。”叶屠苏指着远处说道。 林牵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烟雾缭绕,竟在极高的悬崖边上形成一股巨大的水流,那水流仿佛自天而下,落入深不见底的山涧中去。 这等美景何止是壮观可以形容,林牵洛只觉得身在天空之城一般,让叶屠苏放她下来。 “太美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美景。” 叶屠苏会心一笑:“走吧。” 牵着林牵洛的手,又自前方乱石林中行了片刻,便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叶屠苏听到有人,也稍微吃惊。 他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块丝巾递给林牵洛。 这一天一路游山玩水,竟然忘记自己已经破相的脸,林牵洛接过丝巾,将脸遮了起来。 走出那片小石林,便见前面几棵高大粗壮的大树,树下有间茅屋,茅屋二十米开外围着一圈矮矮的篱笆,中间开了一道小门。 这小门和篱笆修筑于此,其实只是告诫他人,这篱笆之内乃是私人所在,外人莫要踏入而已。 篱笆前却有四个人并排跪着,林牵洛离老远就认出是虎门镖局的于知然师兄弟几人,旁边一棵大树的树荫下,程湘玲照顾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莫梓情。 第220章 见死不救秋疯子 林牵洛也稍有诧异,他们前几天就来求医,却怎的现在还被拒之门外,看来那位神医果然是见死不救?叶屠苏带我来这里又是为什么?莫非…… 因林牵洛蒙了面纱换了新衣,虎门镖局几人也未认出她来。 只听得茅屋中有人大声说话,声如洪钟,远远传了出来。 “说了不救就是不救,你们再跪也没有用,不如回去给那姑娘准备后事吧。” 叶屠苏却推开篱笆小门,带着林牵洛缓缓走到院中,躬身拜道:“叶彻拜见葛师叔!” 林牵洛扭头看他,听他称对方师叔,不禁有些错愕。 叶屠苏感受到林牵洛的眼神,转过脸来与她相视一笑。 这时木门打开了,但见一个年约四旬的男子走出来,这男子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五官端正俊朗,但却是一头花白的头发。 白发男子细细向叶屠苏打量过来,哈哈笑道:“你是彻儿,几年不见,师叔都快认不出你了?” 叶屠苏放开林牵洛的手,跪下叩了一个头道:“葛师叔可还安好?” 白发男子见他行此大礼,连忙叫道:“不可不可,师侄快起来,师叔可受不起你这一拜。”说话间已到叶屠苏身边,扶他起来。 林牵洛听公主说过叶屠苏身持先帝赠与的玄铁大赓令,就算是在皇帝面前也不需跪拜。如今却跪了这白发男子,要么是这白发男子身份特殊,要么就是叶屠苏有求于他。 白发男子把叶屠苏扶起来,叹道:“世上已经没有葛洪乾此人了,大家都称我为秋风子。” “是,秋师叔。” 叶屠苏一改往日目中无人的口气,这时说起话来温文尔雅,人畜无害,若是不认识他的人,又怎会将他与那个东厂大魔头联系到一块儿去。 “师侄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何事?” 秋风子知他无事不会登门拜访,便开门见山了。 叶屠苏也不做作,说道:“侄儿此来,是想请师叔为我夫人看病的。” “夫人?”秋风子颇为惊讶:“你这小子怎么可能娶了媳妇儿。” 果然他是带我来寻医的! 林牵洛心里虽然猜了个七七八八,但此时听叶屠苏亲口说出还是颇为感动。 她深深地看了叶屠苏一眼,林牵洛也上前见了一礼,说道:“神医,我的确是他的夫人。” 秋风子这才细看林牵洛,这姑娘白纱遮面,一双眼睛不仅生得好看,更是由内而外透着灵气,只是单凭观其眼眸,却看不出这姑娘生了什么病。 “哦,进屋里说。”便先行回了茅屋去。 叶屠苏示意云石在屋外候着,便带林牵洛进了茅屋。 进得屋来,叶屠苏帮林牵洛摘下面纱道:“师叔,我夫人的脸还能治愈吗?” 秋风子打量林牵洛,道:“她真是你夫人?” “是,我们是皇上赐的婚。”叶屠苏回答。 “哦,呵呵,奇了,这小皇帝也真是闲得没事干了,给你一个太监赐什么婚。” 林牵洛本想附和一句,说一说那皇帝的不厚道,但侧目看向叶屠苏,只见叶屠苏仍是一脸冷漠的表情时,就没敢吭声了。 秋风子看向林牵洛,笑道:“师侄自小便是个我行我素之人,从来不顾及他人,也从不低头求人,却肯为你千里迢迢来求助我这师叔,哈哈,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秋风子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突然去抓叶屠苏手腕,他出手快如闪电,但叶屠苏避得更快。 秋风子这一抓落了个空,却不甘心输给师侄,二人便缠斗起来,匆匆几个回合,越斗越猛,从屋内打到了屋外去。 林牵洛忙跟了出去,这秋风子果然如那位店家所说的脾气古怪,难怪人称秋疯子呢!好端端地说动手便动手。 秋风子武功本已不弱,招招紧逼,要扣叶屠苏手腕脉搏,而叶屠苏也不进攻,只是轻轻闪避,每次都能轻松地化解开去。 秋风子使出浑身解数,也未能粘到他半点边儿,只好停手哈哈笑道: “师侄果然是得了掌门师兄的真传,且近年武功又精进不少,秋风子这把老骨头果然没什么用了。” “哪里,是师叔手下留情了,还请师叔为我夫人诊治。” 叶屠苏恭敬地对着秋风子又是一礼。 “你这小子,我不过想给你把个脉而已,唉,算了算了。” 秋风子手捻胡须,道:“姣木栖草汁毒液七日无解,有人给她诊治过,可惜医术不到家,虽经医治,也只解了疼痛麻痒之症。” “不错,可还能治愈?”叶屠苏追问。 “这姣木栖草虽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但唯一的解药便是其根,误服一日内可解,沾到皮肤,则七日内可解,过了这个时间,便解不了了。不过——” 秋风子得意地仰起头来:“我秋风子是什么人,这世上还没有我治不了的病,解不了的毒。” 远处隐约传来程湘玲的声音,林牵洛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但却能感觉到莫梓情已奄奄一息。 跪在一旁的四个师兄弟也起身围了上去。 林牵洛便故意激秋风子道:“您这话只怕是说大了,我不信。若真如您所说,那您治好那位姑娘我才信你是真有能耐。” 秋风子嗖的一下,便如移形换位般到了莫梓情身边,伸手一把脉,笑道:“要救活她一点儿也不难。” 林牵洛重又遮上面纱,来到莫梓情身边,细细朝她看去。 不过短短几日不见,莫梓情越发虚弱了,仿佛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一般。一张清秀的小脸儿也越发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 于知然听到他说救师妹不难,连忙磕头道:“求神医救救我师妹。” 秋风子呵呵笑道:“但是秋某不高兴救她。” 林牵洛问秋风子道:“为何不救她,是这位姑娘哪里得罪神医了吗?” 秋风子摇了摇头:“她们未曾得罪我,秋某最烦这些自诩名门正派之人。” 于知然道:“虎门镖局不过是走镖过日子的莽夫,哪里敢自诩名门正派,还请神医开恩,救救我师妹。” 秋风子哼了一声:“秋某说不救便不救,趁着你师妹尚有一口气在,你们速速下山去吧。” 第221章 救她吧 “这算哪门子道理,秋神医您乃是医者,所谓医者仁心,神医不肯出手相救,莫非是根本没本事救她,还大言不惭说自己没有救不了的人、治不好的病。”林牵洛激秋风子。 叶屠苏道:“夫人,不可胡说。” “有意思,医者仁心,哈哈哈,没错,我是医者,但没有仁心,你的好相公没有告诉你我是什么人吗?”秋风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丫头以为用激将法便能让秋某为她诊治吗,我可不吃这一套。师侄呀,带你夫人进来,她这伤虽然棘手,但中毒一月内我尚可医治,保证她痊愈。” 林牵洛道:“这位姑娘于我有恩,还请神医开恩,救救她吧。” 莫梓情昏昏沉沉中听出了林牵洛的声音,轻声唤道:“是林姑娘么?” 林牵洛便忙来到莫梓情面前,拉起她的手,她的手冰凉:“是我,莫姑娘。”见她已是奄奄一息,心中不免难受。 莫梓情连笑都笑得十分吃力:“原以为再也见不到林姑娘了,你可找到你夫君?” 林牵洛点头道:“找到了,他,便是我夫君,叶彻。”说着朝叶屠苏一指。 莫梓情有气无力地说道:“找到便好,看来梓情该改口叫你叶夫人了。”说着吐出一口血来。 林牵洛忙扶住她,见她虚弱至此,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担忧。 当初在洛城莫梓情帮过她,而今从莱康到南辉郡,又有莫梓情的照拂,怎忍心看她就这般死去:“求神医救救她。” “秋某还有个外号,叫做见死不救,你们不知道吗?” 秋风子得意地笑,又道:“不过,侄媳妇,你若执意要我救她,也行,秋某给你一个选择,要么救她,要么治你。” “师叔——”叶屠苏刚要说话,便被秋风子打断了:“让你夫人自己选择。” 莫梓情道:“你的脸还没治好吗?” 林牵洛虽然不能接受自己毁容的脸,但若真要让她选择,难道她能眼睁睁看莫梓情死吗? 一条人命和自己的脸比起来,孰轻孰重那答案就很明显了,便道:“若神医定要让我选择,那请神医救她吧!” 秋风子道:“侄媳妇儿,秋某可是说一不二的,别以为之后再来求我,还有机会让我替你医治。而且你这毒,若是过了一个月,便连秋某也无能为力。” 林牵洛咬牙正色道:“请神医救莫姑娘吧。” 莫梓情道:“不可,你既已找到了你的夫君,便要与他共白头的,我怎能自私到为了活命便害了你呢?” “你不医治会没命的,而我不医治也最多是丑陋些罢了。” “不,女子容貌何其重要,如此,即便我活着,也会一辈子难安的。” 莫梓情艰难地从手腕上取下一只玉镯:“叶夫人,你是京城人吧,我可以求你件事吗,这手镯是我与清儒的定亲信物,烦劳叶夫人代为寻找,将这镯子还给他。若寻不到,便留给叶夫人当个念想吧。” “不。”林牵洛按住她拿着镯子的手:“我答应帮你找他,但,我要的是你们相聚,而不是生死分离。” 起身来到秋风子面前道:“请神医救莫姑娘。” “你确定?”秋风子稍有诧异。 叶屠苏也拉住她的手:“不可。” “我心意已决,既然我和莫姑娘之间只能医治一人,那便请神医为她诊治吧!” 叶屠苏无奈:“夫人,这位姑娘的病,我可以另请医者诊治,但你脸上的伤不能再拖。” “就算还有大夫能治莫姑娘的病,但莫姑娘已经等不及了。” 于知然道:“叶夫人有心了,这份恩情我等定铭记于心,只是师妹即使因此重获新生,只怕也是日夜活在自责和愧疚之中,反倒是生不如死了。” “你不希望她好好活着吗?”林牵洛诧异。 于知然道:“我当然希望她好好活着,但若让她姑娘你一生的幸福来换取她的性命,又让她如何能苟活于世。” “师兄说得对。”莫梓情道:“如果这样,我即使活着,也是一世难安的。” 叶屠苏道:“师叔,夫人的脸便有劳师叔费心诊治了。” 秋风子捻须笑道:“好说好说,侄儿放心。” “不,若不是他们一路照拂,只怕我也没那么容易来到南辉郡。如果我选择医治自己的脸而不救莫姑娘,你以为我的余生会活得开心吗。” “可是——” 林牵洛拉住叶屠苏的手,道:“你不是说过,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要我做你的夫人吗?莫非是骗我的。” “不,我从未欺骗过你,我只是担心你——” “你还是很介意我的脸?你看着我,回答我,你介意我现在变丑的样子吗?” 叶屠苏呆呆看她,摇了摇头,想起那晚她拿桃妖剑欲轻生时的样子,叶屠苏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揪痛起来。 “我不介意你变成什么样子,只是不希望你不快乐。” “但若让我用别人性命来换回自己的容貌,你认为那样自私的我,还是你眼中的我吗。” 叶屠苏紧紧拉着她的双臂,挣扎良久说道:“但若你选择救她,那,便救她吧——” 秋风子却阴阳怪气地说道:“连师侄都这样说了,唉,那好吧,不过师侄可想好休妻啦!” 叶屠苏道:“原以为师叔与他人不同,不承想还是脱不掉这俗气。” 秋风子一愣,随即叹道:“想不到我经历那么多,却不如师侄看得开,也罢。” 叶屠苏看向林牵洛,轻轻皱起眉头:“只要你开心,便什么都好。” 叶屠苏原本不喜求人,故而没有第一时间带林牵洛来找秋风子。 然而现在,她竟然要把机会让给别人,虽然心疼她,却又不忍拂她的意。 叶屠苏本想给莫梓情另找大夫医治,但看起来莫梓情的情况,确实很难等他从千里之外请其他医者来医治。 “哪怕我变丑了?” “没关系,你还是你,这就够了!”叶屠苏声音温柔,只是眼神之中多了几分疼惜。 “谢谢你——” 第222章 往事 秋风子道:“侄媳妇,虽然你已做了决定,不过师叔还是要再强调一遍,不要以为苏儿是我的师侄,我便能给你第二次机会,我秋风子说话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你若选择救她,那你的脸我便不会再医治。” 林牵洛咬了咬嘴唇,试问世间有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颜呢,不论生得美丽或普通,谁不是想方设法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些呢,又有谁愿意毁掉容颜,变得丑陋? 在自己容貌和他人生命之间抉择,她毅然决然地选择救莫梓情。 这并不代表她真的不在乎,但她绝不能让自己的余生在自责与不安中度过。 何况当初在洛城时,若不是莫梓情帮助,她们的生活会变得更加艰难。 当林牵洛下定决心将这次机会交给莫梓情时,叶屠苏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他注视着她,对她淡然一笑。叶屠苏的笑容亲切真诚,他的眼神给了林牵洛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便请师叔救那位姑娘吧!”这话从叶屠苏口中说出来,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在世人眼中只会杀人,阴险狠毒的东厂厂公,竟然会说出救人的话来,而且救的是一个与他素不相识、毫不相干的人,而“伤”的却是他最在乎的人。 这秋风子的医术倒不是浪得虚名,到得第二日,莫梓情脸色便见好转,第三日已能下床走动。 这一晚,叶屠苏和秋风子在崖边喝酒,秋风子意味深长问道:“后悔吗?” 叶屠苏摇头不语,抬头仰望夜空。 “我记得你好像是七岁来的紫辰宫?” “正是,我六岁随义父进东厂,七岁去的紫辰宫。” “我记得你刚到紫辰宫的时候,大家都笑话你,说掌门师兄怎么收了个小太监做徒弟。” 叶屠苏冷然一笑,喝了口酒:“我当时身中剧毒,是师父救我,才得死而复生。” “在紫辰宫八年时间,不过十五岁年纪,便尽得掌门师兄真传,师兄夸你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 叶屠苏淡淡说道:“也全仰仗体内的紫辰珠之力。” 秋风子道:“紫辰珠灵力虽强大,但仍需宿主本身坚韧不拔的毅力和努力不懈,更何况,在紫辰珠与宿主合二为一之前,宿主难以控制紫辰珠,那痛苦并非常人能够忍受。三十年前,紫辰宫有一弟子觊觎此珠,悄悄窃了去,你可知结果是什么?” “听师父说起过,那人似乎是自尽了。” “没错,当时宫主念及同门之谊,放过了他,但没过多久,这厮便苦苦哀求宫主帮他取出紫辰珠。” 叶屠苏叹了一声:“紫辰珠一旦宿于体内,便不能再取出,除非此人死亡。” “后来这个弟子因忍受不了每隔几天发作一次的剥皮削骨之痛,自尽而亡。” 秋风子看着夜空半弯残月:“当年宫主将紫辰珠宿入你身体,本是迫不得已,没想到紫辰珠的灵力救活了你,而你也竟然熬过那么多年的折磨。” 叶屠苏手抚心口,淡淡说道:“痛得多了,慢慢便能忍受了。如今每半月才会发作一次,而且痛楚较之以前减轻不少,只是……” 秋风子知他心思:“可惜这世上唯一拥有夜珀蛊藤的人已死,夜珀蛊藤已毁?” 秋风子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转念说:“我记得当年你习武十分刻苦,更借着紫辰珠的灵力,短短八年便学会掌门师兄毕生绝学,甚至功力能与师兄抗衡。” 秋风子喝口酒,接着说道:“不过,那八年间除了不眠不休的习武之外,你也被训练得像个怪物一般,没有半分人类该有的情感。” “义父说过,这世间之人均尔虞我诈,为谋私利不择手段,若要在这世上活下去,就必须比任何人都要狠。” 叶屠苏说话很轻,但能听得人毛骨悚然,一阵凉意。 秋风子看着他,忽然笑了笑:“我记得你回东厂时,才不过十五岁,稚气未脱。” 叶屠苏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可惜,义父两年后便遭奸人暗算,我至今未能查到真凶。” 秋风子道:“你十七岁接任东厂厂公,这些年来东厂做事之狠厉,也让整个天下闻风丧胆,较之你义父在世时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师叔这是夸我?” 叶屠苏淡淡的笑,双眼透出淡紫色的光芒,这光芒夹杂着浓浓的煞气,让人不寒而栗。 “紫辰心法虽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功法,但若心术不正者,便会消弭人的良知,控制得好便是最上乘的武学,控制不好亦能让人成魔,侄儿慎用。” 秋风子站起身来,又道:“不过侄儿这次带侄媳妇到我秋风崖求医,所作所为倒是改变了许多,哈哈哈,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这样才像个人。” “我知师叔向来说一不二,不过牵洛的脸……” “知道还说,我是不会为她医治的,这也是她的选择。” “我自然知道师叔说一不二,我是想说,以孟怀咫的医术能治吗?” “怀咫……”秋风子摇头嘿嘿笑了两声:“她虽是我的师侄,被江湖称为解毒圣手,但姣木栖草这个毒,那丫头还真的解不了。别说是她,就算她的师父,我的师妹左晓尘也解不了。” “药神谷呢?”叶屠苏追问。 秋风子喝完酒壶中最后一滴酒,起身便走,边走边说:“姣木栖草的毒,我也只能在中毒一个月内化解。” 秋风子的声音远远传过来:“药神谷里没有姣木栖草,我也不能保证我师父便能解此毒。不过据我所知,这世上还有一人,对姣木栖草颇有研究,只是听闻此人多年前已经死于一场大火。” 叶屠苏怔怔地听着,虽然秋风子说那人已死,但还是不甘心,忙问:“那人是谁?” “那就是二十年前告老还乡的太医令冯潇的独子冯松节。” “太医令冯潇的独子冯松节?” 叶屠苏脸色瞬间有些呆滞,他,居然是他? 叶屠苏突然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悲凉。 第223章 离开秋风崖 “那……”叶屠苏想了想,问道:“若是请我师父出手呢?” 秋风子立刻摇头道:“明老儿的医术我还不了解?他精于武功和炼丹,对养生丹药颇有些心得罢了,医病解毒远不及我。” 说着秋风子得意起来:“他总算还是有不如我的地方,哈哈哈……”秋风子的笑声划破长空,渐行渐远。 叶屠苏仰面朝天看着满天闪烁的星空,暗忖:“父亲,迫害冯家的凶手,孩儿已经将他们一一铲除……” 次日,秋风子写了个药方交给于知然:“莫姑娘的病已无碍,你们可以走了。回去后照这方子再抓几副药调理即可。” 于知然接过药方,虎门镖局一行六人纷纷跪地磕头道谢。 秋风子道:“你们不必谢我,救莫姑娘的并不是秋某。” 莫梓情道:“神医和叶夫人都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小女子当永世不忘。”便再向秋风子磕了一个响头。 转身对旁边的林牵洛道:“叶夫人的大恩大德,梓情今生无以为报,待来世为夫人做牛做马。” 林牵洛见气氛死寂,便笑道:“别啊,你愿给我做牛做马,我却不愿做马夫呢。” 莫梓情听她这么一说,不禁破涕为笑。 林牵洛忙扶她起来:“你们快快起来,莫姑娘,其实你我算是互不相欠,从绥洲到南辉郡,多蒙你们一路照顾,不然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来到南辉郡。” 两人寒暄了几句,虎门镖局六人告辞了秋风子及叶屠苏、林牵洛几人,便先行下山去了。 叶屠苏有事在身,本在林牵洛到南辉郡时,他便要有所行动,却突见圣火教的人四处找林牵洛下落,才知道她离开了京城,只得改变计划。 派白夜先行办事,又命明哲寻找林牵洛。 不料这一耽搁便是半月有余,便也向秋风子辞行。 秋风子道:“苏儿,一个人心中有了感情,便有了软肋,世事总不尽遂人意,有些事情师叔悟道得太晚,以至于遗恨终生。” 叶屠苏道:“多谢师叔指点,苏儿告辞。” 带着林牵洛,三人很快离开秋风崖。 一路上林牵洛好奇地问:“你师叔医术如此高明,那你也当通医理吧?” 叶屠苏道:“师门专于习武和炼丹,师叔乃是半道弃武从医的,投拜他人门下习的医术。” “为什么?” “因为一个女子。”叶屠苏不愿多说,加快了步伐。 林牵洛哪里追得上他,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叶屠苏眼疾手快,稳稳地托住了她。 此时,秋风子的话便回荡在耳边,“有了感情便有了软肋——” 叶屠苏蹙起眉头,如果他还有命活下去,哪怕她是自己的软肋又如何,可惜…… 一瞬之间他想到了很多,既然自己命不久矣,又怎能拖累了她,似乎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松开林牵洛淡淡说道:“走路小心些。” 而林牵洛想到的却是秋风子那句“悟道得太晚,以至于遗恨终生!” 叶屠苏稍微放慢了脚步,让林牵洛能够勉强跟上。 此时下山虽比那日上山要轻松得多,但几处险要地势,还是要叶屠苏牵着,她才能连坐带梭地滑下去。 想到那日上山之时,却是叶屠苏一路背着她上到秋风崖顶的。恍惚几日,差别对待,林牵洛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心道:原来他还是在意我的样子! 到得妙音亭时,便见虎门镖局的六人在亭中休息。 莫梓情看到他们,笑道:“叶夫人,你们也下山啦,快来亭中休息一会再走。” 林牵洛着实累了,也不知会叶屠苏,便进了妙音亭。 莫梓情拉林牵洛坐下,道:“我们打算回洛城了,叶夫人如果有空的话,一定要来洛城走走,让梓情尽一尽地主之谊。” “好,莫姑娘若来京城——”本想说“可来东厂找我”,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 却听莫梓情道:“我肯定会再去京城,找不到清儒哥,我这辈子绝不会另嫁他人。” 程湘玲却道:“京城那么大,你上哪儿去找?你知道他在哪里做事?你知道他住在何处?” 程湘玲嗓门天生就大,大大咧咧地继续说道:“更何况人有相似,兴许是刘伯伯看错了呢,何况八年了,你当时才不过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现在就算他还活着,你也不见得能认出他来,他也认不得你。” 林牵洛一惊,八年,八年,莫非清儒哥哥真是这莫梓情的娃娃亲。 程湘玲说话不中听,但也倒是实话,不无道理:“你只知他可能活着,他却知你是虎门镖局总镖头的女儿,他若活着不来找你,定是有了新欢,或者早已娶亲了呢。” 莫梓情低下头,眼眶已经红了。 于知然道:“师姐,你少说两句不行吗?” 程湘玲道:“你们心里不也这么想的嘛,偏要自欺欺人,师妹,知然师兄那么喜欢你,你心里却偏偏只有那个生死不明的小子。” 莫梓情有些生气,道:“我和清儒哥自小定了亲的,一女不嫁二夫。”便起身上路,不想再听程湘玲说教。师兄妹几人忙追了上去。 林牵洛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爱情居然这么复杂。” 转眼见叶屠苏站在亭子外,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嘟囔自语,正沉思着。 林牵洛在亭中休息了片刻,便跟着叶屠苏继续朝山下走去。 到得山脚下,便见有人牵了辆马车候在路边,和来时一样,云石上前交接后,便请叶屠苏和林牵洛上车。 一路乘马车来到南辉城中,叶屠苏让云石停下车来:“云石,你护送夫人回京,再到洛城与我会合。”说完便要起身下车。 林牵洛紧紧拉住他的手:“不,我也要去洛城。” 叶屠苏冷冷说道:“你跟着我不仅帮不了忙,反而添乱。” 也是,她跟在叶屠苏身边只会是他的累赘,虽然有些不舍,却还是松开了他的手。 离开洛城大半年了,多少还是会有些想念那个地方,想念在洛城的点点滴滴。 那里有琴儿,有闻嬷嬷,还有哑大叔的回忆。 第224章 送夫人回京 “送夫人回京。”叶屠苏下了马车,丢下一句话便自大步朝前走去。 他并非就真的舍得让林牵洛离开自己,只是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并非易事,更何况他想明白了一些事,不能让这个女人对自己太过于依赖。 有生之年想要完成的三件事,一是找到龙吟之钥,二是找到夜珀蛊藤,三是…… 找夜珀蛊藤的事,他已经不抱希望了,所以第二条在他发现自己深深爱上那个女人之后,就变成了“护她一世平安”。 而要护她一世平安,就必须铲除圣火教,谁让他们屡次对林牵洛下手呢。 若放任圣火教不管,那他到死也不能放心。但是想要灭了圣火教,前方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尚不可知,他怎能留林牵洛在身边,陪自己经历危险呢。 云石应了,驾马车往京城方向赶去,一刻不敢停歇。 林牵洛心情不好,虽然知道只有自己回了京城才不会成为叶屠苏的累赘。但不知为何,就是想陪在他身边,生死不离。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林牵洛的心也越来越乱,越来越舍不得。 不多时马车便来到南辉郡边界,林牵洛突然想起龙吟之钥来,她难道真想瞒着叶屠苏吗? 他并不知道,叶屠苏此行的目的,除了寻龙吟之钥外,还想要剿灭圣火教。 林牵洛掀开车帘子向外张望,见马车正经过一片沙林,云石双手拉着缰绳正在赶马。 林牵洛掀开帘子时,云石立即便察觉了,大声说道:“马车不稳,还请夫人坐好。” 林牵洛想让云石调转马头去洛城见叶屠苏,但欲言又止,这算是出卖哑大叔吗,甚至只是想见叶屠苏的借口? 罢了,等回到京城,再让云石转告叶屠苏龙吟之钥的下落吧?心中虽然这般想着,但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叶屠苏若得到龙吟之钥,会放过哑大叔吗? 正思虑间,自北过来一个车队,马踏黄沙溅起一片尘土,大风一吹,竟朝着林牵洛的马车迎面扑来,林牵洛赶紧放下车帘,跌坐在软凳上。 但她还是避得慢了些,被风沙迷了眼睛,两眼一痛,连忙掏出手帕去擦。 “夫人怎么了?”云石听到她重重跌坐下来的声音。 “没事,只是沙子迷了眼睛,不碍事的。” 林牵洛说,但眼泪已经流了出来,不一会儿眼睛便红肿了起来。 过了沙林,前方是一片密集的竹林。 此时已近黄昏,竹林里鸦雀无声,静谧得仿若一幅画。 云石在竹林外停下车来,警惕地观察四周。 林牵洛掀开侧窗的帘子,眯着眼睛向外探了一眼,模模糊糊地只看到一片绿色,问道:“云大人,怎么了?” 云石沉声道:“夫人坐好。” 林牵洛听云石声音急促,不敢怠慢,急忙伸手扶住车子。 马车一个旋转,云石已经调转马头,往来路奔驰。 竹林中突然飞出一群白衣人来,挡住他们去路。 这些白衣人中,有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生了一张娇媚的脸。 只见红衣女子娇笑道:“云石大人果然身经百战,一眼便看出竹林中有埋伏。” “你是圣火教三教主赤嫣然?”云石冷哼道:“三教主这是想与朝廷过不去吗?” 林牵洛掀开帘子一角,模糊中认出那带头的女子是前些天来南辉郡途中茶舍遇到的那个红衣女子。 听云石叫她三教主,不由得暗暗心惊,这姑娘年纪轻轻,竟然是圣火教的三教主。 赤嫣然笑道:“岂敢,嫣然只是想与车上这位夫人交个朋友。”口气却极其嚣张。 云石道:“想动我家夫人,除非云石死了。” 赤嫣然扑哧一声娇笑:“云大人言重了,嫣然只是想请夫人到我圣火教玩玩,顺便做人质而已。” 她声音未落,云石便见眼前红光一闪,她手指间弹出的火焰已袭到他面门。 云石手掌一翻,朝着迎面而来的火星子打出去,火星子遇到外力,转而朝着赤嫣然身上飞去。 赤嫣然身子一轻飞了起来,几粒火星子擦着她的衣裙飞过,打在了她身后的一块青石上,火星瞬间爆燃开来,只是青石上没有可燃之物,火焰很快便熄灭了。 林牵洛暗暗心惊,区区几粒看似普通的火星子,没想到竟有如此大的威力,若不是云石把这些火星子打了回去,那这马车只怕很快便烧成灰烬了。 林牵洛见赤嫣然年龄也长不了自己几岁,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武功竟然这么厉害。 好奇地向她多打量几眼,但见她柳眉红唇,一双杏眼,倒也有几分姿色。只是她看似娇弱,出手却十分狠辣。 赤嫣然娇笑道:“听闻东厂五处首领云石云大人从不用兵器,单靠拳脚功夫便令得整个武林闻风丧胆,被称为云里鲲,今日便让嫣然领教领教云里鲲云大人的绝技。” 话音一落,长剑出鞘,银白的剑刃透着猩红的光,剑身微微轻颤,剑光划出朦胧的光影,美丽又诡异。 云石冷冷哼了一声:“三教主既然非要与我东厂过不去,云石便奉陪到底。” 说着长身而起,身影已经划破长空,朝赤嫣然猛然袭去。他这一掌的威力极猛,犹如泰山压顶般。 赤嫣然还未挥剑相迎,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力量从头顶上压迫下来,急忙闪身避开。 她身形轻盈,武功路数也以阴柔为主,与云石的刚猛之力截然相反。 云石一掌劈下,大地都颤动了几下,地上瞬间破开一个大坑。 赤嫣然冷冷一笑,挥剑迎上。 与圣火教三位教主交过手的人都知道,这三人都以剑术和御火术见长。 果不其然,赤嫣然长剑一挥,便如一条火龙般顺势而上,剑花飞舞,瞬间便笼罩在云石身周。 这二人一刚一柔,一个力大,一个技巧,在竹林中飞来斗去,竟是难分上下。 云石武功在刚刚触及八品,但这个女人的武功亦在七品中阶,若是不出绝招,只怕一时半会收不了场。 云石不想与她多纠缠,突然变化招式,飞身而起,劈出一掌的同时,一脚如横扫千军,朝赤嫣然下盘扫出。 第225章 圣火教伏击 赤嫣然狼狈地避开,退到了一丈开外,只觉胸口一痛,喉头一腥,一口血险些涌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与东厂七大暗影司首领交手,原以为凭着自己的实力能轻松打败对方,不料一个大意竟然受了内伤。这内伤虽轻,但若让对方看出端倪,趁机连环攻击就不妙了。 看来还是小瞧了东厂,难怪二姐赤红尘会栽在东厂手上,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她不动声色,缓缓调动内息,默默咽下了那一口鲜血。 赤嫣然银铃般的声音说道:“云大人好功夫,嫣然算是领教了。” 云石冷冷地看向赤嫣然,这个女子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竟然练到接近八品的武功,若不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那便是其中另有原因。 便如厂公大人那般,因吸收了紫辰珠的灵气,十五岁便达八品中阶的武功,十七岁继任厂公之时已是九品的顶级高手。 云石清楚,这世上仅有一颗紫辰珠,寄生在宿主的身体里,直到宿主死亡后,紫辰珠才会从宿主的身体里重新凝聚炼化出来。 云石猜测,圣火教在短短二十多年的时间里突然异军突起,迅速扩张势力,冒出不少六品、七品的高手来,并非偶然,莫非真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夺魂术? 云石冷冷的蹙起眉头,正要出手,却听赤嫣然说道:“云大人可知杀害我二姐姐的是谁?” 云石不料她此时会忽然问起此事,冷冷一笑没有作声。 赤嫣然悠然一笑,缓缓说道:“我圣火教与东厂本来也没有什么恩怨,更别说有什么深仇大恨了,平日里不过因立场不同发生些小摩擦,且都是底下的小喽啰为邀功而为之,这么些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为何忽然对我二姐下诛杀令?” 见云石不语,赤嫣然又道:“二姐姐武功远在我之上,乃是八品七阶的高手,我猜怕是你家厂公大人亲自出手,才能杀得了她。” 云石终于明白了,她在拖延时间,自己方才那一招,赤嫣然虽巧妙躲过,但仍被他真气伤到,她如此拖延时间,不过是借此为自己调整内息。 云石眼中杀意渐起:“杀你们一个教主,何须我家大人亲自出手,你圣火教也太小看我东厂了。想知道是谁杀了你二姐,那你不如下去亲口问一问她。” 赤嫣然哈哈一笑,突然飞身而起,落到了那一群白衣人的面前。 “云大人武功了得,嫣然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单打独斗怎是你云里鲲云大人的对手。东厂和我圣火教既然都不是什么好人,那咱们也就不讲究名门正派那些规矩了。” 赤嫣然说着手一挥,她身后的十余名白衣人迅速围了上来,将云石团团围住。 云石皱起眉来,方才看这群人的身手,武功均在六品左右,虽然就算他们一起围攻自己,自己亦能全身而退。 但只怕自己与这些人一旦交手,便无暇顾及对厂公夫人虎视眈眈的赤嫣然。 赤嫣然狡诈一笑,一声令下,十余名白衣人便齐齐朝云石攻了过去。 赤嫣然方才吃过云石的亏,知道他武功了得,不敢恋战,待手下将云石缠住之机,很快便飞身上了马车,掀开车帘道:“叶夫人,嫣然是来请你到我圣火教做客的,请!” 便拉住林牵洛手腕,轻轻一拉一拽之间,林牵洛身体已不由自主地随着赤嫣然飞出了车外。 赤嫣然大声说道:“大名鼎鼎的东厂厂公,竟娶了个不会半点武功的夫人。” 云石见林牵洛被赤嫣然抓住,一时间分了心神,只觉手臂吃痛,已被对方划破一条口子,鲜血顺着他手臂流到指尖滴在地上。 十余名白衣人已有五六人受伤倒地,余下的几人见云石不再动手,但也不敢贸然出手,只将云石团团围住,几柄长剑直指云石。 云石见夫人落入赤嫣然手中,怒喝道:“赤嫣然你想怎样?” 赤嫣然格格娇笑,忽然将林牵洛脸上的面纱掀起来,这一看却不由得一愣,认出她便是当日在路边茶舍见到的那个丑陋少女。 放下面纱,赤嫣然笑得更加的欢乐了:“原来是你?哈哈……嫣然一向不喜欢漂亮姑娘,不知道是什么人伤了你的脸,嫣然定要好好谢谢他。” 转向云石道:“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想要回他的夫人,便拿龙吟之钥来换。在他耍花样之前,我保证他的夫人平平安安。” 云石道:“龙吟之钥并不在我家大人手上。” 赤嫣然道:“他总有本事找到,什么时候找到,便什么时候来换人吧。” 林牵洛道:“你拿我去要挟一个太监有什么用,我这夫人对他来说可有可无,更何况如今容颜尽毁,既然活着是他的累赘,死了对他来说不是更好?” 赤嫣然听她语气甚是悲伤,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几眼。 面纱遮掩之下,露出她秀美的眼眸,便是她一个女子看了,都忍不住生出几许嫉妒来。 此时,这双迷人的眼睛却有些儿红肿,泪光闪闪的像似哭过,泪痕还尚未全干。 林牵洛并没有哭,只不过先前被风沙迷了眼睛,擦拭良久才稍有好转,眼睛擦得又红又肿,还流了不少眼泪。 林牵洛此时想的是,自己落入敌人手中,便借此装一装,迷惑一下对方而已。 赤嫣然但觉林牵洛的话不无道理,她怎么能指望一个阴险狠毒的太监,拿天下至宝的龙吟之钥来换一个毁了容颜的姑娘,便算是个正常男子也不一定能做到。 就在她思忖间,竹林中一道红影闪过,把林牵洛从她手上夺了去。 赤嫣然一愣,只见那人一个起落便带着林牵洛站在了两三丈开外。 赤嫣然大惊之下,朝那人打量过去,但见救走林牵洛的是个长相好看的青年男子,一身红色飞鱼服,长相英俊,气势逼人。 “你是什么人?”赤嫣然没想到竟然有人能从她的手上轻而易举地把人救走。 第226章 夏公公,谢谢 那红衣男子没回赤嫣然话,对林牵洛说道:“锦衣卫同知夏塬,奉皇上之命接厂公夫人回京问话。” 林牵洛尚自惊魂未定,朝身边男子看去,竟然是夏塬,自己离开京来南辉郡竟然惊动了皇上。 不过“问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帝想趁着叶屠苏不在京城之机,再次逼自己陷害他吗? 赤嫣然笑道:“原来是锦衣卫夏大人,小女子失礼了。” 赤嫣然声音清脆悦耳,上下打量夏塬:“锦衣卫大人长得可真好看,嫣然就喜欢像大人这样丰神俊朗,浩然正气的男人。” 玉手一挥,一团火焰从她掌心幻化而出,直飞上半空,此时天色渐暗,那火焰更显得耀眼。 云石道:“不好,她在召援兵。” 话音未落,便见四面八方涌过来一群白衣人,放眼看去,足有百余人之多。 而这边,只有四名锦衣卫和手臂受了伤的云石五人,且还要护林牵洛无恙,想要脱身便难上加难了。 夏塬此行只带了三名锦衣卫同行,这些锦衣卫虽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加上云石也不过是五个人而已。 圣火教人数众多,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夏塬不敢恋战,叫了声“撤”。 往京城方向的路被圣火教严严实实堵住了,只能撤往南辉郡城里再作打算。 几位锦衣卫各自吹了一声口哨,便见几匹骏马从竹林深处奔驰而来。 夏塬将林牵洛轻轻一拉,便跨上了马,便要冲出圣火教众人的围堵,林牵洛见状,叫道:“夏公公,云大人还在里面。” 夏塬却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挥舞大刀,与另外三名锦衣卫一起,瞬间杀出一条血路,向南辉城疾驰而去。 “不,救云大人,夏公公……救云大人……” 云石隐约间听见林牵洛叫他名字,混乱中见夏塬带着夫人快马加鞭,骑着骏马绝尘而去。 云石微微一笑,只要夫人脱困,这帮人又怎能留得下他。 他手臂虽然受伤,却不过是破了皮肉,于他而言并无大碍。 此时没有了顾虑,施展起功夫来也就不再缩手缩脚,畏首畏尾,凡挡他路者,非死即伤。 云石这惊天的力量爆发出来,连赤嫣然都被震撼住了,忘记了出手,当然或许她出手格挡也不过是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这云里鲲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 云石很快便从百余人中脱困而出,一掌拍断马车车杆,飞身跃上马背,追着林牵洛他们的足迹一路南下。 夫人被夏塬救走,但锦衣卫与东厂向来水火不容,在圣火教的围攻下,让夏塬带走夫人,自是上策。 一旦与圣火教的危机解除,还怎能真让夫人落入锦衣卫手中。 云石奔出几里路,仍不见夫人踪迹,只得一路南下寻找。 夏塬一路带林牵洛直奔南辉城,身后赤嫣然带人步步紧逼,眼见前方有一片树林,一名锦衣卫道:“大人,我等引开他们”。 夏塬道:“城郊蛸山山神庙会合。”带林牵洛往密林深处驰去。 此时天空电闪雷鸣,看似将有一场大雨,夏塬见已接近山神庙,便挥动马鞭,欲在大雨来时,赶到山神庙。 白马四蹄如飞,风驰电掣般朝着山神庙飞驰而去。刚到山神庙,大雨便倾盆而至。为避免圣火教发现他们行踪,便没有点灯。 林牵洛摸黑倚着墙边坐下,有些担心云石,不知道他脱险没有。 夏塬则在另一方的墙边坐着,道:“今晚便委屈叶夫人在此处休息,明日一早启程回京。” 林牵洛道:“夏公公,为何不救云石?” 夏塬听她叫自己公公,一脸不喜之色:“我从不与东厂的人为伍。” “我也是东厂的人。” “云大人武功高强,从圣火教手中脱困并不难。何况夏某是奉皇上之命来接叶夫人回京,只是夏某不曾看见夫人真容,不能确定你是否真是叶夫人。” “夏公公还真是心细如发,行事谨慎小心,难怪深得皇上重用。” 林牵洛看着窗外劈下的一道闪电,想到的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夏塬回京。 不论皇帝要抓她回京问什么话,想必都会对叶屠苏不利。 夏塬轻蹙眉头,这世上,会称呼他为夏公公的只有那个东厂的小太监林星,为何厂公夫人也会如此称呼自己,况且她的声音也似乎有些熟悉,对,她的声音像极了那个小太监。 林牵洛起身来到门边,但见外面电闪雷鸣,大雨如泼,自嘲地笑道:“便算我揭下面纱又如何,你也不认得我。” 夏塬道:“夏某曾在太后寿宴上见过夫人,多少记得夫人模样。” “也罢,反正迟早是瞒不住的。” 林牵洛揭下面纱:“我的容貌已毁,早已不是夏公公在太后寿宴上见过的样子了。” 借着天空划过的闪电,夏塬惊见她两边脸颊上明显的疤痕,心中大为吃惊,问道:“你是叶夫人?” 林牵洛道:“夏公公认不出我也不奇怪,我如今这副鬼样子,对皇上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还是别蹚这浑水,自个儿回京复命去吧。” 林牵洛将面纱收入袖袋之中,既然他已看到自己容颜,也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借着闪电落下时发出瞬间的亮光,在墙角找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 林牵洛心中一片黯然:“夏公公,谢谢你救了我。”叶屠苏说得对,她不仅帮不上忙,反而给他添乱。 看向窗外,一道闪电劈下来,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打在耳边。 林牵洛蹙起眉来,如果云石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叶屠苏不怪罪自己,自己又于心何安? 然此时此刻,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叹道:“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人命在这里竟如蝼蚁。” 夏塬冷笑道:“叶夫人为何有此感慨,依我看,这天下最奸佞之处,莫过于东厂,最大奸大恶之徒莫过于东厂厂公叶屠苏。” 林牵洛回过神来,此时半夜,天色黑暗,只有在闪电亮起的瞬间,能看到夏塬,他依墙而坐,眼中满是仇恨。 第227章 锦衣卫里有奸细 林牵洛道:“你们同朝为官,你为什么那么恨东厂、恨叶屠苏?” 夏塬咬牙道:“叶屠苏双手染满无辜人的鲜血,人人得而诛之。” “或许,你对他有所误会!”林牵洛说,然后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哼,误会么?”夏源的声音冷到了冰点:“最好是误会。” 一夜既过,大雨已停。 林牵洛醒来时,山神庙中只有她一人,夏塬已不知去向。 林牵洛自嘲,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他真认不出你便是当日在太后寿宴上跳舞的叶夫人了。 我的脸吓走了他—— 林牵洛站在门边向外看去,一场大雨的洗礼过后,青山秀绿空气清爽,夹杂着清脆怡耳的鸟鸣声。 林牵洛却心事重重,不知道云石是否安全,不知道叶屠苏此时在干什么。 清爽的空气中忽地飘来一阵香味,那是,烤鸡的味道。 林牵洛走出山神庙,见不远处,夏塬燃了堆火,正在烧烤野鸡。 林牵洛停住脚步,淡淡说道:“以为你走了呢!” 夏塬看着林牵洛,眸光平和:“夏某是奉旨办差,不论叶夫人是什么模样,夏某不接回叶夫人怎么交差呢。” 林牵洛在夏塬对面站定,静静看他烤野鸡。 “夏公公既然如此仇视东厂的人,不如回去回皇命,便说厂公夫人死了便是了。” “那是欺君。”夏塬一边翻烤野鸡,一边抬头看林牵洛:“便是夫人真死了,夏某也会带叶夫人的尸身回去复命。” 看着林牵洛,他对这个厂公夫人的印象只停留在太后寿宴上献舞的那位绝色佳人。 昨夜借着闪电的光看她的脸,看到的只有恐怖的疤痕,而现在,疤痕虽更显眼,但仍能看出她疤痕下面漂亮的面孔。 林牵洛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叹道:“若是那样,皇帝未必能认出我来,何必呢?”自嘲一笑,问:“是不是很丑?” 夏塬没说话,见林牵洛走过来在对面的石头上坐下,但觉得她样貌似曾相识,又想到她称呼自己为夏公公,声音也与那林星十分相似,问道:“叶夫人与林星是什么关系?” “林星便是我,我叫林牵洛,牵手的牵,洛城的洛。东厂根本就没有什么夫人的贴身侍卫。之前并非有意隐瞒身份,还请夏公公见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原来,那小太监竟然是叶夫人……”夏塬虽然惊讶,却还是问道:“宣王和周大人知晓你的身份?” “宣王知道,周大人应该还不知晓。” 夏塬点点头,把烧好的鸡撕下一块递给林牵洛,自己也吃了些。 “夏公公有何打算?” “自然是护送夫人回京。” “嗯。”林牵洛知他皇命难为,也不为难,只是暗中思虑着对策。 看看时辰,三名手下未曾到此汇合,夏塬道:“不能再等了,咱们这便启程。” 夏塬用刀在地上刻下记号:“他们看到这记号,便知我们回京了。” 林牵洛点点头,或许只有自己回了京城,才不至于拖累叶屠苏,甚至拖累更多的人。皇帝若要逼自己就范,那便一死了之,现在自己这副模样,死亡已经不是最可怕的了。 远处树林一群鸟儿惊飞而起。 “有人。” 夏塬突然伸手一拉林牵洛,转身躲回到庙中山神像后面。 不多时,便见一队蓝衣人向山神庙靠了过来。 夏塬轻声道:“海魂堂也来凑热闹!” 便见有人指着夏塬刚刚在地上画的记号说道:“堂主你看,锦衣卫的暗号,他们回京城了?” 那带头的中年男子道:“传三教主令,此次不仅要抓住叶夫人,更不能让那姓夏的活着回京。” 几个圣火教徒在山神庙内搜查一番,道:“回禀堂主,庙里有人住过的痕迹,想必是刚走不久。” 堂主仔细辨别夏塬留的记号:“这是京城的方向,他们这是回京城去了,追。”带着手下便朝京城方向追了去。 夏塬沉思道:“我本秘密来南辉郡,莫非身边有奸细?”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林牵洛道。 “不,这次或许是我连累叶夫人。” 暗忖,知道我来山神庙的只有三个锦衣卫,难道有人暗中勾结圣火教? 这些锦衣卫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兄弟,他不愿随便怀疑谁。 只是被这些人追杀,自己若要脱身倒是不难,难的却是带了个不会武功的林牵洛。 夏塬心念电转之间,已经有了打算,既然回京的路不好走,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自他入了锦衣卫,每每出门公办,都有东厂的人伏击他,更对他的去向了如指掌,多次对他暗下杀手,但圣火教对他下杀手还是第一次。 夏塬蹙了蹙俊朗的眉头,是时候捕捉那只老鼠了。 “叶夫人,叶厂公现在何处?” “他,去了洛城,怎么?” 夏塬听得洛城二字,眼神间闪过一丝幽暗,脸色也更冷漠了几分。 “好,那咱们也去洛城。” 伸手在嘴边一吹,便见一匹白色骏马从后山奔驰而来,夏塬抚摸白马道:“白云,又要辛苦你了。” 林牵洛心里却莫名的一阵欣喜,她正愁没有理由说服夏塬不回京城呢。 不回京,那就是天高任鸟飞了。皇帝再如何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也终究身在那方小小的天地里。 想找我问话,没门儿。 林牵洛微微一笑,装作为难,问道:“咱们不回京了吗?” “我要去查一些事情,所以能保夫人安全的,也只有叶厂公了。” 回到叶屠苏身边吗?心里莫名的有种复杂的情绪,似乎开心更多一些,不用回京,还能跟着叶屠苏,能不开心吗。 转眼看夏塬,不知为何,林牵洛总觉得夏塬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是…… 这种错觉不是第一次有,林牵洛道:“不知夏公公是哪里人氏?” “夏某乃京城人氏。” “不曾去过别的地方?” 夏塬眼眸一凝,转身看向林牵洛:“儿时去过湘州,在那边习了几年武,不知叶夫人为何问起这个?” “湘州。”林牵洛摇头道,“夏公公别误会,只因夏公公长得和我儿时一个朋友有几分像。” 第228章 兄妹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这不奇怪,咱们须得尽快赶到洛城。”夏塬说着翻身上马,朝林牵洛伸出手来。 林牵洛遮上面纱,拉住夏塬的手。夏塬轻轻一提,便将林牵洛拉上了马背。 在林牵洛想来,他们二人现在只有这一匹马,同乘也是迫不得已。何况夏塬也是太监,与他同骑应该不会招人非议。 二人一路赶往洛城,可谓是凶险万分。 一路上不仅有圣火教三教主手下的天、地、海三堂伏击,更有之前追杀夏塬的黑衣人。 这些人穿了东厂服装,却丝毫不顾林牵洛安危,出手凶残,反倒是夏塬拼命救她,才几次得以脱险。 好在有惊无险,一路逃出南辉郡,直奔津州的省府洛城而去。这期间,夏塬找了锦衣卫在当地的情报暗站,传了秘信回京给锦衣卫指挥使大人。 在南辉郡与洛城交界处,有座小镇名曰凤梁镇,隶属洛城辖地。 和青龙镇一样,过往客商必在凤梁镇落脚,方便次日赶路,所以这个小镇人来人往,也算热闹。 二人乔装改扮成普通农家兄妹,找了间不起眼的客栈住下。 晚上林牵洛刚刚睡下,便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只听店家在门外说道:“一男一女住店的这有这对兄妹俩。”边说边敲林牵洛的门。 林牵洛忙起身开门,但见店家带了五个黑衣人来。 店家嘿嘿陪笑道:“各位大爷,这姑娘可是你们要找的人?”店家声音颤抖,明显很害怕。 林牵洛故作冷静,问道:“不知你们找我何事?” 带头的问道:“那男的呢?” 店家道:“在旁边那屋。” “打开。” “是,是。”店家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夏塬并没有将门反锁,几人进来时,他正沉沉入睡,直到林牵洛一面叫哥哥,一面摇他,才迷迷糊糊道:“干嘛呢,哥哥赶了一天路太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黑衣人的长剑唰的一下便搭在夏塬脖子上,夏塬这才慢慢清醒过来。见一柄冰冷的剑搭在自己脖子上,不禁惊慌失措叫道:“几位大哥,别,有什么话好好说。” “起来。” 夏塬依言坐起来,问林牵洛道:“妹妹你没事儿吧?” 其实早在夏塬自称哥哥的时候,林牵洛知道夏塬在装睡,她摇了摇头道:“哥,你是不是又欠别人赌债了?” 夏塬道:“哥哥已经洗心革面,已有快三月没去赌了。” 二人一唱一和,倒把黑衣人搞懵了。 “哪里人?”其中一人开始烦躁,厉声问道。 夏塬道:“津州洛城蓬山村人。” 他答得飞快,这让对方减了不少怀疑。 却听得门外有人在墙上有规律地敲了几下。 黑衣人本来正要离开,听到声音后停下脚步,转身说道:“听说咱们厂公夫人乃是绝世美人,不知这位姑娘和我们厂公夫人相比较,谁更胜一筹!” 林牵洛惊道:“你们是东厂的人?” 黑衣男子嘿嘿冷笑,忽然伸手揪下林牵洛蒙在脸上的丝巾。 这一看之下,黑衣人冷哼一声:“兄弟,你也有出错的时候。” 但听得门外有人继续轻轻敲打墙面,林牵洛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她肯定那是暗语。 与夏塬对视一眼,夏塬会意,看来一场恶战是避免不了了。 黑衣人有些不耐烦道:“别敲了,敲得老子头疼,如果真是这小子,你怕他能逃出老子的手掌心?” 门外安静了片刻,便见一个人缓缓走进来。 这人同样一身夜行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两个眼珠。 “我没见过厂公夫人,但此人的确是锦衣卫同知夏塬没错。” 来人用的是假嗓,很明显此人应该是与夏塬认识的人,甚至比较熟悉,担心夏塬通过声音认出他来。 那带头的黑衣男子哈哈笑了起来:“很好,姓夏的,那便受死吧。” 夏塬上前一步,挡在林牵洛前面,沉声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看不出来吗?我们是东厂的人,奉厂公大人之命取你首级。”话音一落,长剑一挥便要下令格杀夏塬。 “住手。”林牵洛从夏塬身后走出来:“东厂么,很好,要杀夏大人,你让叶屠苏亲自来。” “小丫头丑八怪,口气倒是不小。厂公何许人,是你想见便能见的?”长剑一挥,直指林牵洛胸口而来。 夏塬飞腿踢开他剑,拉着林牵洛便破窗而出。 客栈外,早已埋伏了数十黑衣人,个个武功均在五品以上,以夏塬刚及八品的武功来说,虽然还不至于败下阵来,但对方胜在人数众多。 夏塬一边要与黑衣人搏斗,一边还要顾及林牵洛,以至于稍稍落于下风。 夏塬拉住林牵洛手腕:“跟紧我……” 他一手紧紧拉住林牵洛,一手挥舞陌天刀。 一路陌天刀法在他手中舞得咱呼呼生风,刀光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惨叫声划破长空。 瞬间斩下一人首级,划开一人肚皮,逼退数名黑衣人,眼看着很快便能杀出重围。 领头的黑衣人呵呵冷笑:“夏家的陌天刀法果然名不虚传,那便让我来领教领教夏同知的高招。” 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领头的黑衣人终于出手了。 这一掌的力量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若被他这一掌击中,只怕不死也必是重伤,何况他这一掌,袭击的不是夏塬,而是林牵洛。 夏塬大惊,真气自丹田处发出,顺着他的掌力一推,便将林牵洛推了出去,避开了黑衣人这一记重击。 这正是黑衣男人想要的结果。 他知道这一掌的力度有多强大,夏塬不可能感觉不到,为救那女子,对于武功刚及八品的夏塬来说,将她推开是唯一的办法。 黑衣男子冷冷一笑,就在林牵洛被夏塬推开之时,忽然收了掌力,身子一斜,便向林牵洛抓去。 夏塬立即明白了黑衣人的用意,大刀一挥,朝黑衣男子逼了过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黑衣男子早已将林牵洛擒住,一个转身,便将林牵洛迎上了夏塬的刀锋。 第229章 东厂的杀手? 夏塬硬生生收住了刀,力道反噬瞬间侵入他的五脏六腑,胸口一痛,吐出一口血来。 黑衣男子呵呵笑道:“夏大人,你若再反抗,我便杀了这女子。” 夏塬冷冷哼了一声:“用女人来要挟,算什么男人。” 林牵洛挣扎了几下,却丝毫动弹不得,叫道:“你敢动我?我是厂公夫人。” 那黑衣人嘿嘿笑道:“你这丑八怪也配吗?” 长剑搭在林牵洛脖颈上,道:“夏大人,还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不,夏公公,不要管我。” 黑衣人听她叫夏塬公公,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夏公公?锦衣卫的同知大人,什么时候成了……” 话未说完,便听嗖的一声,一支弩箭划破长空,正中他手臂之上。 黑衣人手臂中箭,又痛又麻,长剑掉在地上,还未待他回过神来,只见空中黑影掠过,林牵洛已被那黑影掳了去。 月光下,叶屠苏一身黑衣,将林牵洛搂在怀中,一双愤怒的眼睛由内而外透出一层浅紫的荧光。眉头微挑,冷冷朝那领头的男人看过去。 领头的黑衣男子不禁打个寒颤:“你是,你是——”张大嘴巴,惊恐万状。 夏塬见林牵洛脱险,轻身一跃,轻轻松松便脱出那群黑衣人的包围圈。 夜色下,但听得一阵马蹄声响,走过来四匹骏马。 四匹骏马中,带头的一匹深黑色骏马,是叶屠苏的坐骑。 虽然没有主人的牵引,但那马儿高高地昂着头,步伐轻快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傲气。 黑马后面并排跟着三匹马,每一匹都是又高又骏,镶着纯铜的马掌。 马背上各骑了一个人,均穿着东厂暗影司首领的制服: 一身纯黑的是暗影司督办明哲,衣角领口为青色的是五处首领云石;另有一人林牵洛没有见过,但从他制服边角的橙色推断,他是二处首领。 这个二处首领带着半张面具,露出半边惨白的脸来,一双狭长的眼睛仿若狐狸一般狡猾且狐媚。 他手中拿着一把做工精致的弩,弩弓非常小巧,只有他的手掌那般大小,通体暗黑,在月光的照映下竟没有折射出任何一丝光线。 想必刚才黑衣人手臂上中的那一箭,便是这位二处首领的杰作。 林牵洛只朝此人粗略地打量一眼,目光转向了云石。 见他骑在马背上,虽有些疲态,但并未受到重伤,喜道:“云大人,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云石跃下马背,向林牵洛躬身行礼,道:“还好夫人无碍,是属下保护不力,罪该万死。” “云大人言重了。” 云石混战中失了与林牵洛的联系,一路寻找不见,情急之下只好南下寻找主子,还好顺利地在洛城东厂十七分部找到了叶屠苏。 叶屠苏得知林牵洛遇险,带手下日夜兼程赶来营救,还好在凤梁镇遇上了她。 叶屠苏见林牵洛只是稍显憔悴,身上倒也没有受伤,这才沉声问那黑衣人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冒充东厂劫杀朝廷命官,伤我夫人?” “这丑姑娘,哦不,这姑娘真是厂公夫人?”一个黑衣人忍不住问道。 叶屠苏的眼眸瞬间凌厉起来:“本厂公的夫人岂是他人能够妄议的。” 那黑衣人吓得一哆嗦,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箭矢的声音唰的一声,一支黑黝黝的短弩箭已经从那黑衣人的口中刺入,崩碎了他几颗门牙,从后脑穿了出去。 鲜血飞溅之下,这个魁梧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二处首领白夜寒冷的眼眸在月光下闪烁着死寂一般的寒光。 在场众人无不吞咽了一口唾液,再一次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这箭来得太快,他们心里此时想的都是同一个问题,如果这箭是射向自己,自己的躲得过吗,答案几乎是否定的。 没有人敢说自己一定能及时发现并避开。 夏塬的眉头也是轻轻蹙着,冷冷看着这位东厂暗影司二处首领。 林牵洛道:“屠苏,他们自称是东厂的人,奉了你的命来劫杀我和夏公公的。” 叶屠苏长长的俊眸一一扫过这群黑衣人。 他们穿的,的确是东厂分部的制服,一眼看上去,确实不好辨别真假。 众黑衣人见叶屠苏朝自己看过来,不由得打个寒颤,惊骇之余纷纷聚拢在一处,却不知是该打还是该逃。 叶屠苏冷冷说道:“为首的是谁,出来回话。” 领头的男子脚下一哆嗦,不敢上前,反而再次后退两步,带动一队黑衣人跟着后退。 叶屠苏自然是看到的,伸手虚空一抓,为首男子的身体便临空飞起一丈,在空中翻了两个圈,重重的砸落地面,喷出一口血来。 “说,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黑衣男子吐了口血,吃力地说道:“我们是东厂洛城十七部的人。” “十七部——”叶屠苏冷笑:“很好,明哲,带他们回去见金千总?” 明哲回道:“金千总率厂军与我等一起出发,应该也快到了。” 正说话间,便听得一阵嘈杂的马蹄声,月色下,数十人骑马驰来。 这些人均一身黑衣,倒确实与方才袭击夏塬和林牵洛的黑衣人装扮极其相似。 这队人马在离叶屠苏二十步开外停下,领队的大汉下马上前,向叶屠苏跪拜道:“属下十七部千总金唤蔺参见厂公大人。” 叶屠苏道:“金千总,此人自称是十七部的人,刺杀锦衣卫同知夏大人,甚至刺杀本厂公的夫人,该当何罪?” 金唤蔺一惊,沉声说道:“属下从不曾派人做过此事,请厂公大人明察。” “你岂认认人去。”叶屠苏说话声音不大,却不知怎的,总有股让人发怵的煞气。 金唤蔺朝那队黑衣人睨了一眼,看衣着打扮确实与他们东厂十一部十分相似,这般瞧去,还真是难辨真假。 金唤蔺缓步来到那黑衣人身边,仔细打量辨认,却也无法从衣服鞋袜上看出个究竟。 第230章 叶屠苏的醋意 他的脸色越发地黑了,如果这帮人真是他十七部的,那自己还能撇得清干系? 金唤蔺转身对叶屠苏摇了摇头说道:“十七部有厂军八千余人,属下并不是人人都认得,不过,每个分部的厂军均有各自不同的纹身标记。” 话音一落,便将那黑衣人衣领拉开,露出左肩。 众人朝他左肩看去,确定并无纹身。 金唤蔺也知此事的严重,对他来说,刺杀锦衣卫事小,但刺杀厂公夫人那就事大了。 不管厂公对这个对食的夫人喜或不喜,那都是在厂公大人的头上动土。 若真是十七部的人,便算不是自己授命,也绝对推卸不了责任,这时见他肩上没有十七部纹身才放下心来。 这些人胆敢冒充自己部下行凶,怎能饶恕,实在叫他恼怒不已,吼道:“十七部厂军听令,凡自称十七部厂军,身上无本部纹身者,杀无赦。” 金唤蔺带头拉开左肩衣裳,露出一块椭圆形图案。 四周纹的是林牵洛看不懂的图腾,正中却是三个小字,纹的是“东十七”。 他身后的众厂军,也纷纷露出左肩,全是清一色的纹身。 而夜袭夏塬和林牵洛那队黑衣人却都面露惧色,纷纷后退聚在一起。 叶屠苏目光有些寒冷:“金千总,先不杀他们,带回去好好审讯,我要知道幕后是何人在操纵。” 那为首的黑衣人见事情败露,厂公现在不杀他,但东厂的大牢却是比地狱还可怕的所在,不进去是死,进去便是被折磨致死,向来就没有人活着出来的,何况他犯的是刺杀厂公夫人的大罪。 权衡轻重,便举刀自刎,明哲眼疾手快,长剑一挥,便将他大刀击落在地,说道:“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十七部千户总金唤蔺得令,命人把一行冒充东厂厂军的黑衣人押回洛城审讯。 夏塬目光扫过这些假冒东厂的刺客,却不见了那个指证自己的蒙面人,说道:“叶大人,可否容夏某问他们一个问题。” “可以。” 夏塬站在这群刺客面前,沉声问道:“那个指证我身份的人是谁?” 刺客们面面相觑,领头的大汉嘿嘿笑道:“夏大人,你便是杀了老子,老子也不会说的。” “想死?”夏塬冷哼一声:“他是锦衣卫,是我身边的人?” 大汉笑容微微一僵,继而哈哈大笑起来:“老子是不会说的,你别想套我的话。” 夏塬却已经从他微不可察的表情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淡然一笑,转身对叶屠苏道:“我问完了。” 叶屠苏颔首:“听云石说,夏大人此行是奉皇上之命来带我夫人回京的?” 解决了这些刺客,夏塬本该立即带林牵洛回京复命,这时却犹豫了,既然来到此地,离洛城不过几十里地,有些事情是该好好查清楚了。 “没错,夏某确实是奉皇上之命前来。” 夏塬对叶屠苏的态度向来不好,转身对林牵洛道:“叶夫人,我本奉皇上之命接叶夫人回京,但如今要去洛城办点私事,还望叶夫人给我十天时间,到时不论有无头绪,夏塬定带夫人返京。” 未等林牵洛开口,叶屠苏冷冷说道:“夫人返京之事,便不劳夏大人费心了。” 他来到林牵洛身边,拉起林牵洛的手,又道:“我的夫人当与我一同回京才是。” 林牵洛听他言语之间竟有些醋意,只是太监吃太监的醋,这未免让林牵洛觉着有些好笑。 夏塬道:“夏某乃是奉皇上之命来接叶夫人回京,怎能抗旨。” “林牵洛是我的夫人,什么时候回京,跟谁一起回京,我说了算,便是皇上也不能干涉。夏大人,本厂公会禀明皇上,不会追究你失职之罪。” 夏塬知道此人向来不把皇帝放在眼中,他既不让自己带林牵洛回京,那便不带,自己也省些麻烦,皇上那里自有叶屠苏担着。 何况自己还有些私事要办,不回京复命,还能留给自己更多时间。 为了调查一些私事,看来只有违背皇上这一回了:“如此,便依厂公意思。” 林牵洛见他竟连皇帝的醋也吃,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这家伙急匆匆地从洛城赶过来,本就是为了救自己,看来他心里还是在乎自己的。 看懂了他的心思,林牵洛故意激他:“叶屠苏,我已害得云石受伤,不能再连累任何人了,我来南辉郡是一个人,回京我也可以。” 叶屠苏正色道:“林牵洛,这回我不会派人护送你回京,更不会让你一个人走。从现在开始,我在哪,你便在哪儿,我来保护你。” 林牵洛怔怔地看着他,这个人在她心里越来越神秘了,她好像永远也看不透他的心思,但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有安全感,就觉得开心、快乐! 叶屠苏扶她上马,二人同乘一骑:“连夜去洛城,夫人的身子吃得消吗?” 林牵洛道:“我可以。”转身对夏塬说:“夏公公既然要去洛城,不如与我们同行。叶屠苏,可好?” “当然,我与夏大人都是为皇上办事的臣子,既然同朝为官,本不该分彼此,又哪来的隔夜仇,你说是吗,夏大人?” 夏塬冷哼一声,他与叶屠苏的仇又何止是近年东厂对他的屡屡追杀。 虽然如今晚这般,他也不能确定以往那些追杀他的人是否也是假借东厂之名,但有些梁子既然结了,也就不那么好解,更何况尚有不共戴天之仇恐与他有关。 这些年在朝中当差,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查一查当年发生在洛城的大案,趁着这次机会,他必须去洛城走一趟。 若他日证实叶屠苏真是当年的杀人凶手,便是拼上性命,也要报这血海深仇。 想到这里,夏塬的目光越发清冷了几分:“厂公大人说得是,既然同路,在下便叨饶了。” 吹了一声口哨,但见巷子里奔出一匹骏马,全身雪白的毛发,在月光下发出莹白的光,骏马步伐矫健,目光孤傲,来到夏塬面前,面对着数十匹马踏了几下前蹄,高高地仰起头来。 夏塬摸了摸白云的脸,飞身上马,与东厂一行连夜朝着洛城方向行去。 第231章 悄悄表白 林牵洛这几日跟着夏塬四处奔逃,着实乏了,这时靠在叶屠苏怀里,竟沉沉睡了去。 叶屠苏放慢速度,让马儿慢慢行走。 侧目看她,暗夜中,她脸颊上疤痕凹凸不平的肌肤还是十分明显,见她骑在马上都能睡着,不由得心疼起来。 将她护在怀里,淡淡一笑:“你这丫头,骑着马都能睡着。”却是满心疼惜,轻轻将嘴唇附在她耳畔说道:“牵洛,对不起,是我疏忽大意,害你身处险境。” “原以为送你回京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错了,这两日我在洛城总是心绪不宁。” “云石负伤回来说不见了你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么,如果你真有什么不测,你让我如何撑下去!更何况皇上要你回京,大约是想利用你来牵制我。” 这些话或许就是在林牵洛沉沉入睡的时候才敢说出来,他抬头看向夜空,蹙眉说道:“成为我的鞠拌又如何,成为我的软肋又如何,我叶屠苏何惧?” “你又惹什么人了吗?”林牵洛靠在叶屠苏怀中,隐隐约约听到他说话。 叶屠苏道:“没什么,牵洛我们到前面林子里休息一下可好?”庆幸她没有听到之前的那些话。 “你说怎样便怎样?”林牵洛累了,晕乎乎的靠在叶屠苏肩膀上。 叶屠苏勒停了马,吩咐道:“金千户你先押犯人回十七部。” 金唤蔺大声应了:“大人,那属下先行一步,先回去准备准备,明日给夫人接风。”带着几十人的队伍披星戴月赶回洛城。 叶屠苏看着金唤蔺及其手下一行几十人打马而去,马蹄声、嘶鸣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禁皱起眉来。 “明哲,你怎让金千户带了那么多人来?” 明哲挠了挠头,一脸无奈:“属下本只叫上了他,没想到他竟带了那么多人。” 待得那队聒噪的人马走远,叶屠苏才舒展开眉头,纵马驰入路边树林里,说道:“咱们在此休息一会儿吧。”扶林牵洛下马。 他靠在树上,让林牵洛靠在他身边,解下披风给她盖上:“好好睡一会儿。” 此时,跟在叶屠苏身边的,就只有暗影司督办明哲,二处的白夜,五处的云石,加上林牵洛和夏塬一共六人,便在树林中坐下休息。 夏塬远远在他们对面坐下。 他看叶屠苏的眼神永远都充满敌意,叶屠苏也习惯了他的敌意,并不在意。 锦衣卫和东厂数十年来就没有和谐过,原本同是效忠皇帝的时候,双方就已经水火不容,何况现在站在两个对立的阵营,锦衣卫仍然效忠皇帝,而东厂却转而效忠太后。 夏塬对他有敌意,在叶屠苏看来也多少能理解。毕竟他们之间不仅仅是锦衣卫和东厂两个不同的势力之争,而是数年前立场上的争端。 夏塬的父亲,锦衣卫指挥使夏明山被自己重伤,也正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和夏塬初次见面。 叶屠苏第一次见到夏塬的时候,夏塬扶起受伤的父亲,用一双略显震惊的眼睛看他,眼神从震惊到敌意,至今好几年了,从未变过。 林牵洛则不同,和这个别人眼中的大恶人、大魔头在一起时,竟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安全。 好像有他在身边,哪怕生活在这个充满暴力、充满杀机,弱肉强食的世界上,她也什么都不用怕。 也不知睡了多久,被林间鸟鸣声吵醒的时候,她还静静地躺在叶屠苏怀里。 叶屠苏醒着,一双长长的丹凤眼凝视着林牵洛,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俊美又温暖。 他一动不动,只怕会不小心吵醒了她。 “醒了?” 见林牵洛醒来,叶屠苏原本静默的脸瞬间舒展开来,笑得越发好看。 林牵洛却看得呆了,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好看的男子呢? 看见叶屠苏笑得如此好看,林牵洛也想冲他展颜一笑,但很快想起自己中了姣木栖草毒的脸,眼神便也很快暗淡了下来。 她坐起身子道:“天都大亮了,你怎不叫醒我。” 叶屠苏自然看出了她这细微的心理变化。 秋风子说过,这毒一月后便无解,但他仍然抱了一些希望,那就是二十年前告老还乡的太医令的儿子…… 想到太医令,叶屠苏的脸上不易觉察的多了些许忧伤,心里暗暗思忖: 你们到底是不是真的葬身在那场大火中了,苏儿虽然查清真相为你们报了仇,但翎皇贵妃一党的性命又岂能换你们的命。 他这一思索不过一瞬之间,然后微笑着握住林牵洛的手道:“无碍,咱们又不赶时间,便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林牵洛装得若无其事,伸了个懒腰,慵懒地站起身来:“好吧,我也休息好啦,继续赶路吧。” 叶屠苏拉住她说道:“不急,先吃点东西。” 说着,向不远处的明哲看去。 明哲会意,连忙取下马背上的包袱,取出一摞油纸包着的饼来。 递给叶屠苏,叶屠苏拿了两个,递了一个给林牵洛,道:“大家都吃点饼,吃完了就启程去洛城。” 林牵洛接过饼,却看到对面远处的夏塬,他穿着一身有些脏污的平民布衣,但这身衣服却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英俊儒雅。只不过此时的他,看起来有些形单影只,十分落魄。 林牵洛知道他身边没有带吃的,便走过去递上一张饼子。 夏塬没接:“多谢叶夫人,我不吃东厂的东西。” “夏公公,我不知道你跟叶屠苏有什么样的过节,但是……” “叶夫人,无需多说。”夏塬打断她的话。 林牵洛无奈撇撇嘴:“那好吧。” 回到叶屠苏身边,心中却有些气恼,撕下一块饼用力的嚼着。 叶屠苏递过个水袋:“我说夫人,犯得着因为那个姓夏的生这么大气。” “嗯,他就是小心眼。”林牵洛接过水袋喝了口水,问道:“你做了什么坏事,让夏公公那么恨你?” “不少,最关键的应该是我差点杀了他父亲。”叶屠苏轻描淡写地说。 第232章 二处首领的见面礼 “什么?”林牵洛大惊,继而斥道:“我说你这人能不能对人稍微的和善一点啊。夏公公的父亲差点死在你手里,更是杀了魏将军的妻子,叶屠苏,你怎么那么坏。” 叶屠苏咬了一口饼细细嚼着:“夏塬的父亲我不是没真的下杀手嘛,至于魏辰的妻子,该死。” 林牵洛白他一眼:“难怪民间那么多关于你的负面评价,一点也没冤枉你。” 林牵洛把目光转向了分散坐在两角的暗影司首领大人。 这二人中,云石虽不熟悉,但也算是认识了,而那个使弩箭的二处首领她还不认识。 昨晚看他动辄就杀人的冷酷残忍,林牵洛对这人还真有几分忌惮。 边吃饼边朝那人打量过去,这人左脸上戴着一半面具,只露出右侧的脸。 露出的那一边脸,皮肤白得有些吓人,竟是毫无血色的那种白。 一双眼睛充满死寂,便连眼珠子都呈现出灰色,要不是他也和大家一样在吃饼子,林牵洛都会觉得那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恶鬼。 感受到林牵洛的目光,这位二处首领抬头朝她看过来。 林牵洛打个寒颤,赶紧低下头吃饼,不敢再朝那边看。 白夜吃完一张饼,竟然起身朝着林牵洛的方向走过来。 林牵洛不由得紧张起来,但一转念,厂公大人便在自己身边呢,何必怕他。他定是来找叶屠苏,并非冲着自己来。 虽然这样想着,但随着那人越来越近的身影,林牵洛还是会有种害怕的感觉,不知不觉紧紧拉住了叶屠苏的手。 叶屠苏看看她,蹙起眉来,唉,这丫头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竟怕白夜? 白夜在离叶屠苏和林牵洛两米开外站定,抱拳一礼,道:“属下白夜参见大人,夫人。” 叶屠苏颇好奇地看着他:“东厂没那么多规矩,你不是不知道。” 白夜咧嘴一笑:“听怀咫说起过夫人,夫人既然不会武功,属下便想着送给夫人一件小礼物,以贺大人和夫人新婚之喜,还望夫人笑纳。” “啊……”林牵洛惊讶莫名。 便见白夜从腰间取下那支小弩,递了过来:“这支弩弓是用玄铁加入暗晶锻造而成。夫人携带方便,可作防身之用。” “不可不可,这是大人你的武器,我怎么能要呢。”林牵洛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如此可怕之人,竟然一见面就送礼物。 “这弩弓并非属下的武器。昨晚用它,不过是试试威力罢了。” 叶屠苏介绍道:“牵洛,他是二处首领白夜,江湖中也称他为滴血修罗,惯用的武器是血滴子。” 林牵洛这才接过白夜递过来的小弩,这弩长不过半尺,通体黝黑,便是在阳光下,也几乎不会折射出光线来。 白夜见她收了弩,便又从怀中拿出一只小木盒子递过去道:“夫人,这是箭矢。” 林牵洛接过木盒打开,但见是十余支短小的弩箭,这些弩箭长约十厘米,箭身如弩一般,也是通体黝黑无光。 林牵洛昨晚已经见识过此弩的威力,笑道:“谢谢白大人,不过这么精致奢侈的箭,我可不舍得用呢,怎么办。” 白夜道:“此物给夫人防身之用,不过有大人在夫人身边,夫人应该用不着,便当消遣玩玩,下次属下再做一批箭矢给夫人备着便是。” 林牵洛见他外表虽然有些吓人,但说起话来倒是温和,对他的恐惧感也随之减了几分。 “箭矢倒是不必再做了。”林牵洛若有所思,说道:“这种不会反光的材质,要是能做成一柄短刀便好了。” “夫人喜欢短刀?”白夜问。 “嗯,那种很小的短刀。”林牵洛比画着。 白夜道:“如此,那属下愿为夫人打造一柄短刀。” 林牵洛领教了这位的热情,嘿嘿笑道:“那怎好劳烦你。” 叶屠苏突然开口道:“白夜就这点爱好,喜欢研究、打造些精致的武器。夫人对短刀有什么要求,尽管跟他说。” “哦。”林牵洛想了想:“那便有劳白大人了。”当即把短刀的尺寸样式说与白夜。 说起制造武器来,白夜原本灰色的眼眸一下子就发出光彩来。 吃了饼子填饱肚子,几人便启程上路,赶往洛城。 当日下午到得洛城,夏塬与叶屠苏一行人便分道扬镳。 林牵洛轻纱遮面,与叶屠苏一同来到东厂设立在洛城的分部。 到得门前,林牵洛见门前有侍卫把守,门头上挂着一块匾,写着“东厂洛城十七部”几个大字。 当初她住在洛城的时候,这个犹如地狱般的地方,她可是连大门口都不敢靠近的。 如今竟然由此处的千总大人亲自来迎,毕恭毕敬地把他们一队人马迎了进去。 金唤蔺带他们来到客房,对叶屠苏说道:“得知夫人要来,属下特意命人重新布置了房间。夫人看看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尽管吩咐下人更换或添置。” 林牵洛见房间特意布置了梳妆台,梳妆台上放满了胭脂水粉。 这些东西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是用不到了,但既是别人心意也不好拂了,便道:“多谢千总大人,这里很好。” 金唤蔺笑道:“夫人长途跋涉过来,也没带多余衣物,特意让小女为姑娘采购了几身衣裳来,还请夫人莫嫌弃。珠儿——” 只见门口进来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姑娘,笑嘻嘻的走上前来,拉开了衣柜柜门,衣柜里放了几套裙装,样式做工上乘。 金唤蔺道:“这是小女金凌珠,珠儿,还不快快见过厂公夫人。” 金凌珠笑道:“珠儿见过厂公夫人。听爹爹说厂公夫人要来小住,珠儿特意给夫人买了几身换洗衣物,没敢多买是怕夫人不喜欢我看中的样式。待改日珠儿陪夫人再去多买几件衣裳。珠儿已让下人为夫人准备了热水沐浴,便在屏风后面。” 珠儿说着关上柜门。 林牵洛道了声谢,奇道:“千总大人竟然有孩子?” 金唤蔺一愣,随即明白她的意思,这厂公夫人怕是误会了,以为东厂上下都是太监。 但叶屠苏在侧,金唤蔺也不好解释什么,只干咳两声道:“小女不懂事,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还请厂公夫人多多担待。” 林牵洛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已经很好了,多谢千总大人,多谢珠儿姑娘。” 第233章 第二次同床 林牵洛在屏风后洗澡,叶屠苏却没有离开房间。 林牵洛边洗澡边听屏风那边的叶屠苏说东厂的事。 叶屠苏也知道林牵洛刚才对金千总的疑惑,便解释说:“东厂分布全国共有一百七十二个分部,这些分部的千总厂军,并非太监,可娶妻生子。” “原来如此。”林牵洛大概听懂了些。 叶屠苏除了说一些东厂分布,大概做些什么事之外,还说了东厂的由来。 早在一百多年前,大赓国建立之初,皇帝以东为名寓意大赓国永远像初升的太阳一样生机勃勃,因此东厂孕育而生。 然东厂厂主大权在握,到得后来连皇帝也心生忌惮,怕其谋权篡位,设局而杀之,改立太监为厂主,改官职为厂公。 自此,东厂每任厂公,只能由太监担任。 而东厂分布各地的千总则没有限制,统管分部的大人,之所以称为千总,是因为每个分部厂军人数,少,不得低于千人,多,不得越万人。 这样规定限制也是为了让每部势力均衡,不至于有个别分部势力过大对东厂、对朝廷造成威胁。 “叶屠苏,你跟我说那么多东厂内部的事儿,就不怕我是奸细吗?”林牵洛笑道。 其实听叶屠苏说了那么多,自己是没什么兴趣去了解东厂的事,她知道,叶屠苏只是想与她坦诚相待而已。 “这些都不是秘密。”叶屠苏淡淡说道。 过了很久没听到他说话,林牵洛轻轻叫了他几声,见他不回话,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以为他出去了。 洗完澡出来,却见叶屠苏躺在床上,睡得正酣。林牵洛来到床边静静看他。 他定是太累了,不仅忙东厂的事,更为自己耗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这两日更是不眠不休的赶去南辉郡救自己。 见他睡觉时仍是双眉紧锁,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舒展他的眉头。 手指刚一触他眉宇,叶屠苏立即惊醒,一把抓住她的手,他的眼中充斥着紫色荧光,有些吓人。 “疼、疼。”林牵洛吓了一跳,欲挣开他的手。 叶屠苏见是林牵洛,复又闭上眼睛,轻轻一拉便将林牵洛拉到床上,抱住她道:“再睡一会儿。” 林牵洛被他抱着,一颗心噗噗乱跳,自嫁给叶屠苏以来,这是第二次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上次喝醉失去了意识,而这次——林牵洛有些心慌意乱。 再看叶屠苏,他搂着她睡得正香。 一切是那样安静祥和,林牵洛心想,即便他是太监又如何,能与他共度一生不也很幸福吗! 叶屠苏醒来时,已是晌午时分。看着身边熟睡的林牵洛,这个女人为何让他如此痴迷和不安。 叶屠苏向来不是个会作茧自缚的人,他心如明镜,朝廷也好,江湖也罢,都在他掌控之中。 但是现在,他感觉这个女人已经束缚了自己,让他有了牵挂。 这一切是否是一个阴谋,有人在为他设一个更大、更可怕的局。而他,明知道是一个局还是奋不顾身往里跳。 他蹙着眉头,静静地看着林牵洛,这个女人竟然为来南辉郡寻找自己,甘愿自毁容颜。 或许这个结果她未曾料到,但她竟然无怨无悔,反倒是自己,害她卷入了江湖与朝廷的纷争之中,陷入有心人设下的这个困局中来。 他轻轻捋她额前发丝,心想,没想到我叶屠苏也有被束缚的一天,且还是心甘情愿。赫连缙,这一局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林牵洛睡觉间只觉额间痒痒,迷糊中伸手去挠,却碰到叶屠苏的手。睁开朦胧的眼睛,只见叶屠苏手指轻抚她发丝,两个人的距离是那样近,近得好似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他的眼中尽是温柔,没有以往的煞气,更没有那紫色的荧光:“为什么你的眼睛?” 叶屠苏拉住她的手道:“你想问我的眼睛为何会泛出紫色的光么?你害怕?” “不,我不怕。”林牵洛手指在他眉间划过。 “饿了吧,快到晚饭时候了。”叶屠苏没正面回答。 “唉,你把我当猪养呢,吃吃睡睡,这样下去,我要胖了。” “胖了也很好。”叶屠苏坐起身来:“本想今日带你出去走走,不想这一觉睡到了现在。” “啊,对啊。”林牵洛跳了起来:“咱们连午饭都没吃呢,真亏。” 叶屠苏哈哈一笑:“那待会多吃点。” 金唤蔺设了晚宴,说是要为厂公和夫人接风洗尘。 叶屠苏本不喜欢应酬,但看林牵洛高兴,也只得硬着头皮陪她一起。 二人同桌坐在主位,她似乎忘记了脸上的疤痕。叶屠苏不喝酒,反倒是林牵洛喝了好几杯。 渐渐有些微醉,林牵洛拉着叶屠苏的手:“屠苏,我想去荆家看看,可是我这个样子,他们会不会不认识我了。” 叶屠苏反握住她的手,目光却有些冰冷:“牵洛,明天我陪你去。” “我还要好好逛逛洛城。” 叶屠苏道:“好,明日一早咱们就去。我陪你去荆家老宅,然后带你去好好逛一逛洛城” 林牵洛却不屑地说道:“我在洛城待了四年,你能比我熟?还不定谁带谁逛呢。” 金唤蔺倒是很有眼力见儿,看出这位厂公大人虽是太监,但对这个毁了容的夫人关怀备至,特意将他们的房间安排在两隔壁。 林牵洛一觉醒来的时候,初升的阳光已经照上了半边窗棂,这是什么时辰了? 林牵洛一骨碌爬起来,正寻思着昨晚好像和叶屠苏约好了要去荆府看看,要去洛城逛一逛的,这都日上三竿了。 “夫人醒了。” 一个老妇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吓得林牵洛一跳,却见声音传来处,三个妇人跪坐在离床榻不远的蒲团上。 林牵洛看清楚三人后,拍了拍胸口道:“你们怎会在我房中,吓我一跳。” 一个年纪稍长的妇人回道:“回禀夫人,奴婢奉大人之命为夫人守夜,夫人昨晚饮了酒身子可有不适?” 第234章 你的仇人便是我的仇人 “大人?” 不知道她所指的大人是叶屠苏还是金千总,但林牵洛不喜欢这种睡觉被人看着的感觉:“我没事。” 另外两人很快起身出门去,留下方才回话的妇人。 妇人也很快从蒲团上起身,拉开衣柜征询林牵洛的意见。 林牵洛随口说:“左边那件。” 妇人便取下那一件衣裙,侍候林牵洛更衣。 刚刚穿好衣服,刚才出去的二人端进来洗漱用具。 待林牵洛洗漱好,便给林牵洛梳妆。 一人梳头,一人化妆,很快便把林牵洛打扮成一个已婚小妇人的样子。 一头乌黑的长发盘了起来,少了少女的灵秀,多了女人的成熟。 林牵洛摸摸自己的脸,不禁怅然,打扮得再好有什么用?脸都毁了。 “谢谢你们,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们退下吧。” “是。”三个妇人收拾了洗漱用具,捡了蒲团出去。 林牵洛这才鼓起勇气来到镜子面前,两颊上明显的痕迹,让她的心凉到了冰点。 在叶屠苏面前表现得无所谓,但作为一个女人,谁不希望自己漂漂亮亮的呢? 轻纱遮住脸,林牵洛拉开房门,便见院中站着一个男子,一身白衣如雪,身形修长,墨发垂腰,衣袂飘飘,负手而立,仅是这背影已是俊美如画。 林牵洛看得呆了呆,这人是谁呢,看这身材莫非是…… “咳咳。”林牵洛咳了两声,但见那俊美如画的白衣男子回过身来。 “屠苏……” 叶屠苏微微一笑,看得林牵洛一阵的恍惚,这也太好看了吧。 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皮肤,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看得林牵洛都开始嫉妒了。 世上竟有这般好看的男子么。 只是这一眼,林牵洛有种错觉,以前是不是见过他? “牵洛,怎么了?”叶屠苏见她呆呆而立。 林牵洛走过去:“叶屠苏,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呀。” 叶屠苏哑然失笑:“见过。” “真的?什么时候?” “前世。” “别闹,我是说真的,好像好多好多年前见过你,就是这样的背影。” 叶屠苏则打量林牵洛,她穿了一身明黄裙子,上面罩了层薄薄的白纱罗裙,轻纱遮面,露出精心画过的眉眼,那双本就颇显灵气的眼眸,越发的动人。 在东厂分部用了早饭,二人便出门了。 云石和白夜外出办事了,如今叶屠苏的身边,便只有明哲一人。 明哲也换了便装,驾了一辆马车,载着二人直接来到荆府大门前。 荆府的位置不偏,但门前冷冷清清,破败的大门,破损的封条,连门上的匾额都布满蛛丝,让人有种凄凉萧瑟的感慨。 林牵洛呆呆地看着荆府的大门,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愤压在心头。 叶屠苏默默陪着她,目光中却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良久,林牵洛道:“屠苏你知道吗,那天收到京城的急件,得知祖母过世的消息,娘带着我赶回京城,而就在那一夜,歹徒血洗了荆家,一百多口人,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叶屠苏眸光微微波动了一下:“那段时间,你在洛城?”然后喃喃自语道:“还好你还活着。” “是的,那年我在外祖父家住了几个月,也不知该说我命大还是命硬,我和娘当天回京,荆家晚上便……” 林牵洛再也说不下去,鼻梁一酸,落下泪来。 叶屠苏任由林牵洛抱着,她的发丝贴上他的唇,香香的、痒痒的…… 但叶屠苏的眉头却蹙得很深,眼前似乎又看到那一幅血腥恐怖的场面—— 一地死尸,血流成河…… 叶屠苏紧紧搂住怀中的人儿,额上却渗出了一层薄汗:“都过去了,便是再伤心,一切也不能挽回。” “不,不会过去,不会过去的。此仇不共戴天,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就永远不会过去。” 叶屠苏怀抱着她,静静看着门前的匾额,思绪也似回到了那个夜,那个血腥的夜。 他的眉头紧紧蹙着,只紧紧抱着林牵洛。 “叶屠苏,你说,在我有生之年,会看到凶手伏法吗?” “会的,一定会的。”叶屠苏的眼睛带起一丝寒冰。 再次坐上马车,目的地是洛城东郊的杨府。 就在马车缓缓停在杨府门前的时候,一道目光已经朝他们投了过来。 一身蓝色锦袍的夏塬,坐在杨府斜对面的茶馆二楼雅间窗边,看着那辆马车在废弃已久的杨府门前缓缓停下。 马车上下来一个白衣男子,面容俊美,气质如兰,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中隐隐透着肃杀之气。 夏塬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仿佛看到很多年前那个手持长剑,白衣被鲜血染红的少年…… 白衣男子身后,跟着的是一名身材姣好的女子,女子一身素青罗裙,长发束起,面蒙轻纱。 夏塬第一次见林牵洛绾起头发的样子,这般小媳妇的打扮,颇有风韵。然而此时,夏塬心中的疑惑竟多了几分,他们来此做什么? 林牵洛跟在叶屠苏身后跃下马车,就那么静静看着杨府大门。 “那天,我约了清儒哥哥去放风筝,他说他要给我做一只风筝,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我说,我要一只蜻蜓风筝。” 林牵洛说到这里,哑然失笑道:“可是我失约了,清儒哥哥会不会到死都还在怨我失约啊。” 林牵洛脸上笑着,但眼眶已经红了:“九泉之下,他会不会去找小表哥算账呢,因为我是冒用了小表哥的身份与他结识的。小表哥那天,追着我们的马车,追了好远好远。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时把小表哥拉上马车,带他去京城,他就不会……” 叶屠苏掏出手帕给她擦拭眼泪。 自从他们认识以来,从未见林牵洛这般哭过,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该怎样劝慰她。 “屠苏,你能帮我吗?” 叶屠苏没说话,只是静静看她。 “帮我找出当年真相,找出灭荆杨两家的凶手。”林牵洛的情绪很差,紧紧抓住叶屠苏的手。 叶屠苏目光与她相对:“好,你是我的夫人,你的仇人便是我的仇人。” “谢谢你,屠苏。”林牵洛扑在叶屠苏怀里,已经泣不成声。 夏塬诧异地看着林牵洛,她是谁?她为什么哭?她认识杨家的人? 第235章 小郎中 这似乎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至少现在没有人能回答他。 夏塬只是好奇地看着对面的两人,目光惊诧,惊诧中更带了几分仇恨。 林牵洛情绪不好,也没心情逛街,便回了东厂十七部。 晚饭后,林牵洛叮嘱金唤蔺不要差人来自己房间守夜。 金唤蔺呵呵地笑着:“夫人,您昨晚上喝多了酒,厂公大人怕您一个人有什么不妥,这才命属下安排人去照顾夫人。” “是他?”林牵洛道:“以后不用了,我不习惯。” “是。”金唤蔺应了。 洛城城里熙熙攘攘,街边各色铺子也颇有特色,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一应俱全,并不比京城逊色多少。 “以前在洛城的时候,你也常出来逛街吗?”叶屠苏跟在林牵洛身边。 今天叶屠苏依然是一身胜雪的白衣,而林牵洛则因为没让人帮她梳妆,又是简单地梳了个发髻,青丝垂腰的少女打扮。 “那个时候我和琴儿都扮成男装,再用黑粉把皮肤涂黑一些,没有人知道我是女孩子。” 她没说的是还取了个怪异的名字,叫牵各,琴儿叫牵牛,想到这些,林牵洛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扮成男装?”叶屠苏想象着她把脸涂黑的模样,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来:“还涂黑了脸?那个时候若我见到你,只怕也不知道你是女子。” “那是,装得可像了呢?” 林牵洛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两个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便到了虎门镖局附近。 “也不知道莫姑娘的病痊愈了没有。” “想去看看莫姑娘?” “不,不想去,只是随口说说。” 其实林牵洛也没真想去见莫梓情,虎门镖局这些人好像对东厂恨之入骨。 倘若他们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东厂厂公,她都不敢想要怎样面对他们。不想多生事端,不如就此路归路桥归桥的好。 前方忽然一阵骚乱,百姓们纷纷靠边避让,有紧紧拉住小孩的,有扶着老人的,全都避在路两侧。 只见几名黑衣人骑马驰来,便是在这闹市中也丝毫没有放慢速度,一路快马加鞭,疾驰而来。 这架势林牵洛之前也见过不少,不论是在京城晟都,还是津州洛城,甚至绥州康晤城,东厂的人都是一样的嚣张。 看清了对方身份,林牵洛并不害怕,有厂公大人在身边,她倒想治治这帮人的气焰。 她没有动,只静静地看着几匹大马朝自己奔驰过来。 她相信危急时刻,叶屠苏肯定会出手。但此时此刻,林牵洛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数年前的场面,小小的她挡在林映月面前,阻拦东厂车驾时的情景。 叶屠苏怎会不知她的用意,便也不动声色,这帮人若不及时勒马,那他也不介意替金唤蔺好好教训一下手下的人。 忽然被什么人拉了一下,林牵洛猝不及防地被拽到了街边。 回头看去,但见拉住她的是一个中年妇人。 妇人一身粗布素衣,打扮普通,但就是这样一身普通的打扮,却掩盖不了一张秀美且慈祥的脸。 这样一张温柔慈祥的脸,瞬间让林牵洛想到了自己的娘亲。尤其那温柔的眼神。 林牵洛一时之间走了神,呆呆地看向那妇人。 不,不仅仅是想起娘亲。林牵洛的脑海里,甚至出现了一张十分模糊的脸,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妇人以为她被吓傻了,说道:“姑娘没事吧?” 林牵洛回了回神,转眼见那队黑衣人已经骑着高头大马从面前飞驰而去。 叶屠苏见林牵洛被人拉到了安全处,便也退了几步站在林牵洛身边,没有为难十七部的人。 林牵洛喃喃说道:“他们是东厂的人……” 本就不是询问的口气,只是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想提醒一下叶屠苏,该管管手底下这些人了。 叶屠苏还未说话,便听旁边有个男子的声音说道:“不是他们还能有谁,这帮畜生,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处处欺压百姓,为祸一方。” 林牵洛向那说话的男子看去,这男子不过十八九岁,穿了一身素雅的灰青色的长衫,长得十分英俊好看。一眼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书生气十足。 但若说他是书生,背后却又背着一只大竹篮,篮子里装满了草药,想必不是书生,而是一位小郎中。 拉着林牵洛的妇人连忙喝止,嗔道:“不可胡说。” 叶屠苏朝那妇人看去,这妇人年近五旬,一身普通民妇打扮,五官清秀,慈眉善目。 不知怎的,叶屠苏却对这妇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由的愣住。 “娘,我有说错吗?东厂作恶多端,人神共愤,那大太监厂公更不是人,搞得天下乌烟瘴气。” “大胆。” 明哲听他骂厂公大人,立时怒了,便欲出手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林牵洛上前两步,挡在明哲和那对母子中间,向那妇人一礼,说道:“刚才多谢大娘。” 言下之意正是让叶屠苏和明哲不要为难这母子二人。 叶屠苏回了回神,抬手示意明哲退下。 那妇人道:“姑娘客气了,以后遇上这些人,可要避着点。” 转身对他儿子说道:“你这小子,担心祸从口出,快回家去。”便与那青年很快没入人群中,远远的去了。 林牵洛见叶屠苏神色有异,问道:“屠苏,怎么了?” 叶屠苏脸上的表情很快便恢复了平时的冷漠,他低下头,没有回答林牵洛的话,只伸手拉住林牵洛的手腕,道:“那边走走。” 林牵洛欲言又止,不知怎的,她的心情也忽然有些乱。 她看不惯东厂的人欺行霸市,一手遮天,本想趁此机会说出来,听听叶屠苏的想法是什么,是纵容还是整顿。 但此时的叶屠苏心情似乎不佳,林牵洛便不再多说,况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叶屠苏心里到底有多少份量,自己的话,他也未必会听。 林牵洛叹了一声,跟在叶屠苏身边缓缓的走着。 第236章 落水的少女 叶屠苏的手温暖有力,他紧紧拉着林牵洛的手,生怕一松开就会把她弄丢了一样。 林牵洛边走边侧目看他,那瞬间的感觉有些恍惚。 叶屠苏的眼眸似乎变得很深,深如寒潭一般。但在他这张冰冷的脸上,林牵洛却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助、无奈,以及困惑。 她的手也紧了紧,牢牢抓住他的手。 叶屠苏感觉到林牵洛手掌上的变化,侧目看林牵洛,林牵洛也正在看他。 四目相接,叶屠苏的眼里便萌生出一丝暖意,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浅浅的,又十分好看的笑容来。 叶屠苏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确实困惑。 自从刚才见到那个中年妇人开始,不知为何,那个妇人勾起了他好多好多尘封已久的记忆,或许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的母亲就是长得那般模样,温柔、慈祥、善良。 那妇人像极了他记忆中的母亲,虽然记忆中的母亲样子已经非常模糊…… “叶屠苏——”林牵洛唤他,声音不大,但很快把叶屠苏从混沌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不经意地嗯了一声,停下脚步,回过身看林牵洛。 “你怎么了?” “没事。”叶屠苏回头朝长街尽头看去。 林牵洛顺着他的目光,远远望去,但见人头攒动中,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街。 叶屠苏仍紧紧挽着林牵洛的手,他抬起手来向正前方一指:“这条街的尽头便是虎门镖局了。” 大袖随风飞扬,叶屠苏丰神俊朗,嘴角微微勾着,好看得犹如画中仙人。 “嗯。”林牵洛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虎门镖局所在。 但此时,林牵洛反而不想与他们多有瓜葛。 自己如今是东厂厂公夫人,身份一旦暴露,她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们,是朋友还是敌人? 从绥州到津州,这一路相处下来,林牵洛知道他们几个师兄妹嫉恶如仇,尤其对东厂恨之入骨。 二人走了一段路,眼瞧着便快到街的尽头,林牵洛正寻思着要不要调头往回走,却意外的看见一条岔道:“屠苏,咱们去那边走走可好?” “好。” 二人转身走进一条岔街,街道相对主街要窄了许多,而且冷冷清清,少见行人。 走出不远,便见一池湖水,湖面不算大,但池水清澈,碧波在夕阳下橙红橙红的,煞是好看。 湖泊两岸连接了一座长长的石拱桥,拱桥上人来人往,还算热闹。 但见对岸一栋栋小楼依湖而建,每一栋都别具风格。林牵洛欣喜的指着对岸的建筑道:“屠苏你看……” 叶屠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说道:“那边便是洛城最繁华的所在,人称云梦花海。” “云梦花海……” 林牵洛虽在洛城住了几年,但对那个地方却是十分陌生的,因为闻嬷嬷不让她们去,也越是这样,林牵洛对那个地方越有兴趣:“走,咱们去看看。”便拉着叶屠苏往拱桥走去。 叶屠苏道:“云梦花海便是依着这望仙湖而建,便是咱们刚刚走的那条街的尽头往西,便是云梦花海了。” “你对洛城怎么如此熟悉?” 林牵洛转眼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却见一个身影站在长桥上,金灿灿的夕阳照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夏公公,他也在这儿……” 夏塬孤独的身影站在湖边一棵柳树下,柳枝飘扬。 他没有穿锦衣卫的官服,而是穿了一件浅蓝袍子,衣袂飘飘,青丝如墨,被风轻轻吹起几缕,迎风飞舞着。 他一手背负,一手握着刀鞘,依湖而立。 夕阳映来,照着他五官分明的脸,越发显得俊美不凡。 只是一池湖水波光粼粼,有些刺眼,于是本能地微微眯起眼睛。 林牵洛正要上去打招呼,却听有人大声喊道:“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夏塬侧目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湖面上,似有个女子在水中挣扎,但她挣扎几下,身子便很快被湖水吞没。 夏塬的眉头皱了皱,握刀的手一松,大刀脱手滑落。 就在大刀落地之时,夏塬的身子已经踏着湖面朝那落水的女子飞掠过去。 由于女子已经沉入水中,夏塬纵有“水上飘”的功夫,也不得不落入湖中才能把人给捞出来。 林牵洛紧紧抓住叶屠苏的手臂,只觉得一颗心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如果不是夏塬动作比她快上数倍,她都想要跳下去救人了。 叶屠苏也静静注视着湖面,但脸上的表情依然冷漠。 很快,夏塬的身体便浮出水面,跟着他一起浮上来的,还有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子。 夏塬一浮出水面,便带着那女子从水中飞起,宛如游龙般从水中飞身而出,带着长长的水花,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桥上。 周围响起一阵掌声,连林牵洛都险些赞出声来。 她见识过叶屠苏和周承谨的轻功,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夏塬展露这一绝技。 不过细细想来,上次他从圣火教三教主的手上把自己救出去,就应该猜得到夏塬此人轻身功夫定然不弱。 夏塬携那女子落到桥上便将女子放下,伸手探她鼻息。 “走,去看看。”林牵洛一拉叶屠苏,便奔上了桥,挤进了人群中。 二人挤进人群,但见躺在地上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女,看样子比林牵洛小不了多少,也是二八芳华,如花一般的年龄。 少女眼眸紧闭,脸色惨白。 夏塬将少女身体扶起坐在地上,手上轻轻运转内力,在少女背上运功,然后一拍,便将少女呛在口鼻中的水拍了出来。 少女重重咳了数声,气息渐稳,人也慢慢清醒过来。 围观众人见少女醒来,皆拍手称赞。 林牵洛也忍不住叫了声好。 少女咳了一阵,忽然哭了起来。 夏塬一身湿漉漉的有些狼狈,他被围在人群中,本就有些手足无措,加上被救起来的姑娘坐在地上哭。 鲜少与女子接触的夏塬一时愣在了当地,不知该如何劝慰,本想扭头就走,却又被围观的人群拦着,竟然不知所措了。 第237章 济民医馆 林牵洛见那姑娘只是呛了几口水,并无大碍,便对夏塬道:“夏公……” 第二个“公”字还未出口,便发觉不对。 她习惯叫他夏公公,但这个称呼在京城晟都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天子脚下,皇城跟前,宫里的太监也多有出宫办事的,早已见怪不怪了。 此时身在离京城千里之遥的洛城,这些百姓哪里真的见过太监,所以此时此地叫他夏公公却实在不妥。 “夏公子……夏公子没事儿吧?”林牵洛见他愣着,以为他身体不适。 夏塬听到有人叫他,回头看来,见是叶屠苏和林牵洛。 虽然他对东厂的人不喜,连带着对林牵洛也多少有些偏见,但昨日林牵洛在杨府门前的举动,却让夏塬对她的态度有了些改观。 夏塬一身水渍,从发梢到鞋底儿,没有一处干的,没有一处不在滴水,不免有些尴尬。 “原来是叶夫人,在下无事。”他懒得和叶屠苏说话,甚至正眼都不瞧叶屠苏一眼。 叶屠苏也不理睬他,二人仿若陌生人一般。 林牵洛见那姑娘哭得伤心,也和夏塬一样有些愣神,被救了不是应该高兴么,怎么反倒哭了?莫非她并非失足落水,而是轻生投湖? 她松开叶屠苏,上前几步,来到那姑娘身边问:“姑娘怎么了?” 那少女仍是哭。 “姑娘莫不是自己轻生投湖的?”林牵洛问。 少女情绪似乎好了一些,但见她摇了摇头,抬起一张漂亮且秀气的脸来,向林牵洛打量一眼:“我并非轻生……” 少女欲言又止,转而看向一身湿透的夏塬,竟向夏塬跪下叩了一个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夏塬尴尬说道:“姑娘快请起,在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林牵洛便将她扶了起来,问道:“姑娘住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可好?” 少女低着头,一言不发,却听旁边围观的人群中有个妇人说道:“蝉衣,是不是那尚公子又逼你了。” “尚公子是谁?”林牵洛问。 那妇人正欲开口,身边的一位年龄稍长的女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妇人立即住了口,不敢再往下说。 林牵洛便也不再追问,朝那姑娘细细打量过去。 少女生得清秀好看,虽称不上绝色,却也算得上美貌,只是一身湿漉漉的,眼睛也有些红肿。 “你家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去。” 少女点点头:“谢谢,我家不远,就在宝福街的尽头,虎门镖局对面的济民医馆,便是我哥哥开的。” 林牵洛朝叶屠苏和夏塬看过去,道:“咱们一起送这位姑娘回去吧。” 叶屠苏点点头,林牵洛去哪儿,他自然是要跟着的。 夏塬却想告辞,但少女却朝他拜了个福礼:“公子衣裳湿了,还请到舍下换身干衣服吧,再让我哥哥给你调一副防伤风的药。” 夏塬本是习武之人,又岂会因为衣裳湿了就伤风感冒。 正欲推辞,却听少女说道:“洛城没有人不知道济民医馆的,哥哥的医术虽然说不上如何高明,但预防个风寒什么的最是在行。恩公若不嫌弃,便请到我家医馆,换身干净衣裳。” 夏塬抱拳还了一礼:“姑娘不必多礼,夏某无碍。” 但他这一身湿漉漉的水渍显得着实狼狈。 林牵洛见这家伙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愧是连公主都不大放在眼里的人,做太监做到这个份上,和叶屠苏也没差了。 “姑娘你没事吧,不如我送你回去。” 林牵洛走上前,挽起那姑娘手臂,转身对叶屠苏和夏塬说道:“你们呢,一起吗?” “好。”叶屠苏自然不会让林牵洛一人去送那姑娘。 林牵洛的目光便看向夏塬,这家伙一身湿漉漉的,却还摆出一副臭架子。 林牵洛挑衅地笑道:“夏公子这是锦衣玉食惯了,嫌弃呢?” 夏塬白她一眼:“也好,那便劳烦姑娘了。” 这倒让林牵洛诧异,看来这家伙受不得激啊,他不是看东厂非常不爽吗? 本以为叶屠苏去,夏塬肯定不会跟着的。 林牵洛微微一笑,如果这二人能摒弃前嫌,也算一件好事,毕竟都是为朝廷做事,何必把关系闹得那么僵呢。 几人跟着少女回家,远远看见宝福街的尽头,济民医馆就在虎门镖局斜对面。 门面不大,也不显眼,只在门就在挂了一块红底罴字的匾额,匾额也不大,毫不张扬。 斜对面的虎门镖局则不同,依山而建,占地颇广。 朱红色的两扇大门,门前两头猛虎镇宅,四名护院值守,显得十分气派。 林牵洛驻足看过去,也不知道莫梓情的病情是否已经好了,但她如今的身份着实不便与虎门镖局的人多有接触。 夏塬也朝着虎门镖局气派的大门看了看,便听得那落水的姑娘说道:“几位,里边请。” 夏塬颔首,三人先后跟了进去。 医馆不大,右侧放了张桌子,一个年轻的大夫正在给一位年纪稍长的老者号脉诊病,左侧放了个长长的柜台,柜台后面是药柜。 柜台一边有一道门,想必是通往后院之处。 青年大夫朝他们看了一眼,见妹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的,料想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见妹妹虽然脸色不大好,但身体无碍,便稍稍放下心来。 给老者诊完病,提笔一阵疾书,写下药方,这才起身朝他们几人看过来。 他没说话,直接走到药柜前抓药。 “哥,我来。”落水的少女走过去,便要去接药方。 青年大夫避开她说道:“你这样子拿什么药,先去换衣服。” 落水的少女撇嘴一笑,退开几步,静静地看哥哥抓完药,一副副包好,交到老者手上。 待那老者出了门,青年大夫这才转身打量妹妹,又打量了林牵洛他们几人。 “蝉衣,你这是……” “我不小心掉湖里去了,是那位公子救了我,哥,借你衣服给那位公子换上,他衣服湿透了,万一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叫蝉衣的姑娘低下头,不敢对哥哥说出落水的实情。 第238章 记忆的复苏 夏塬却听得一阵恶寒,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娇弱了? 青年大夫向夏塬行了个大礼:“多谢公子救我妹妹。” 又转身朝叶屠苏和林牵洛一礼,道:“二位,又见面了。” “你果然是大夫。”林牵洛笑道。 这青年大夫便是他们之前在大街上遇到的那个背着一篓草药,愤愤不平地骂东厂的那个书生模样的小郎中。 林牵洛特意的瞧了叶屠苏一眼,想看看叶屠苏再次见到这个谩骂他的家伙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叶屠苏反倒是没什么表情,好像之前在街头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也从未见过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大夫。 “蝉衣,先去换衣服。”青年大夫转身对夏塬三人说道:“几位,请!” 几人便跟着进了医馆后堂。 “蝉衣,这几位是?”一位中年妇人从厨房出来,见兄妹二人带了几个人进来,女儿和另一男子一身湿漉漉的,不禁疑惑。 “娘,蝉衣落水,是这位公子救的她。”青年大夫说道。 林牵洛见过她,正是在街上拉自己避让东厂快马的那位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见这姑娘蒙了面纱,但一双眉眼生得十分好看,十分招人喜欢。 认出林牵洛是之前在街上见过的姑娘,中年妇人亲切一笑,说道:“原来是你们,苏儿,你带这位公子去换身衣裳。” “是,娘。”青年大夫便带夏塬去他的房间。 蝉衣见娘朝自己看过来,赶紧跑回房间更衣去。 中年妇人显得有些担忧,但当着叶屠苏和林牵洛的面也不好说什么?便请他二人在药圃边的一张石桌边坐了,说道:“你们坐,我去沏茶。” “谢谢大娘。”林牵洛看着这位妇人,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叶屠苏也一直目送妇人进了厨房,这才站起身来,打量这处小小的院落。 院子不大,四周房间环伺之中,是一个露天的小院子,养了些藤蔓植物,正中间是一个方圆不过七八米的药圃,栽种着些常见的药材。 叶屠苏打量着这个小小的院子,眼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明显。 为什么,这个地方,这个妇人,竟让他的记忆有所复苏。 他静静看着药圃,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来的是一段遥远且模糊的记忆: 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坐在药圃边,拿着一只小小的锄头轻轻地挖着草药。 母亲的笑容是那么温柔美丽。 不远处的石桌边,一个男人看着药典,不时抬头朝他们母子看过来,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 “爹、娘!”叶屠苏喃喃自语,有些恍惚,为什么这个院子那么熟悉,为什么那个妇人的笑容如此亲切。 “苏儿。” 叶屠苏猛地转身,见那妇人走过来,她带着端庄温柔的笑容,朝着叶屠苏走过来。 叶屠苏的心不由得收紧一下,直到妇人从他身边错身而过。 “苏儿,今儿有客人,把医馆关了去,不坐诊了。” 叶屠苏看着这对母子温馨的样子,口中仍在呢喃:“娘、弟弟……” 竟然有些头疼,脸色也惨白起来。 一只小手塞进他的手中,紧紧挽住了他的手。 叶屠苏回头看去,面前是一双坚毅自信的美眸,莹亮若星辰。 “怎么了?”林牵洛从未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担心。 叶屠苏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儿时的往事。” 正说话,夏塬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出来,看起来还真多了几分书卷之气。 只是衣服偏瘦小,穿在他身上紧紧的并不合身,只能算是勉强凑合。且他手中还握着一柄大刀,这样一身穿搭看着着实奇怪。 中年妇人已经沏好茶端了过来:“两位公子,姑娘,来,先喝杯茶,一会儿留下来吃晚饭。” 林牵洛脸毁了,不愿在外人面前揭开面纱,自然也就不愿留下来吃饭。 她更知道叶屠苏喜静,不喜与人打交道,只怕自己不用出面告辞,叶屠苏也不会答应。 不料良久不作声的叶屠苏却应了声:“好。” 而且几乎同时,夏塬也说了声“好。” “那便叨扰大娘了。”叶屠苏朝那妇人一礼,一脸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笑容。 这还是那个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东厂厂公吗?林牵洛忽然觉得不认识他了。 转而看夏塬,不料夏塬也抱拳道:“多谢大娘,那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谁不知道这个东厂厂公,向来独来独往,他会答应留下来吃饭,真是破天荒了。 而夏塬素来不与东厂之人来往,他竟然也答应了,这完全出乎林牵洛的意料。 林牵洛看看叶屠苏,又看看夏塬,这两人平日里仿若仇人似的,这时却难得的默契。 “我觉得咱们还是别打扰大娘他们啦。”林牵洛说。 “姑娘这就见外了,这哪叫打扰,难得家里来人热闹热闹。” 叶屠苏知道林牵洛心里的顾虑,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对她妥协,对中年妇人笑道:“那便叨扰了。” “客气什么。”中年妇人转身来到女儿房门前提高声音说道:“蝉衣,赶紧换好衣服,别着凉了。” 什么情况?林牵洛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两个家伙了。 这时,青年大夫关了医馆的门进来。他俊秀的眉头微微锁着,妹妹遇到什么事,为什么会落水; 妹妹不懂水性,还好这位公子救了他。 “苏儿,快请几位客人来吃饭,我去叫蝉衣。”中年妇人从厨房中出来,朝着冯蝉衣的房间走去。 青年大夫请他们进入正堂,说道:“平民人家,家常便饭,怠慢了。” 他当然看得出这几人的穿着,不是官宦人家也定是贵家子弟。 虽然无心攀附结交这些人,但人家毕竟救了自家妹妹,也不好怠慢。 请三人坐下,便见母亲带着妹妹进来,妹妹换了身衣裳,略作梳妆,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青年大夫这才自我介绍道:“在下冯苏木,还未请教几位贵姓高名?”目光看的是救了他妹妹的夏塬。 第239章 医学世家 夏塬道:“冯大夫不必客气,我姓夏,夏塬。” “夏公子。”冯苏木施了一礼,看向叶屠苏和林牵洛。 叶屠苏目光有些怪异地看着冯苏木说道:“叶彻,这位是我的夫人。” 林牵洛道:“我叫林星。” 冯苏木则向二人一礼:“叶公子,叶夫人。这位是我母亲,这是我妹妹,冯蝉衣。” 林牵洛笑道:“冯大娘,您家是医药世家吧。” 冯大娘问道:“叶夫人是如何看出来的?” “苏木、蝉衣都是药名,若冯大夫只是半路出家,定然不会早早的起了中药的名字。”林牵洛回以一笑。 冯大娘道:“冯家也算不得什么世家,就他爹那时学了点医术,开个医馆谋生。” “哦,怎不见冯大叔?”林牵洛问。 冯大娘叹了口气:“过世多年了。” 叶屠苏突然问道:“不知冯大叔如何去世的,你们一直都在此处开医馆?” 林牵洛踩了叶屠苏一脚,心想你这家伙想干嘛,刨根问底还揭人家伤疤。 果然冯大娘目光沉了下来,叹道:“苏儿和蝉衣还小的时候他便走了,短命的,丢下我们一家老小。我们是外乡人,前些年遭了饥荒,一家人来到洛城,见此处人杰地灵,便在这里开了个医馆,勉强度日罢了。” 冯大娘说了这些,却对叶屠苏的问题含糊揭过,叶屠苏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也不好再问,只道:“洛城确实是个好地方,夫人你说呢?” 林牵洛道:“正是,咱们可不可以在洛城多住些日子?” “夫人喜欢,那便在洛城多玩一段时间吧。” 冯蝉衣见这对小夫妻恩爱的样子,不禁有些羡慕。 打量二人,男的俊朗好看,女的面蒙轻纱,虽然看不到她脸,但露出在外的一双眼眸明亮清澈,肤白如雪,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再看夏塬,俊美的脸庞,剑眉星目,眼睛炯炯有神。 夏塬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转眼朝她看来,四目相对时,冯蝉衣不由得脸上一红,羞瑟地垂下脸来。 夏塬亦有些尴尬,转而看向冯苏木。 夏塬心里却闪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没错,冯苏木,小榆木,他们儿时见过。 这个小榆木常常跟着他父亲到家中为病魔缠身的姐姐看病。 不过自己比冯苏木长了好几岁,儿时也并没有过多交集。只是他们一家明明就是洛城人,却为何说是外乡人? 想到姐姐和家人,夏塬心中升起一阵悲凉。 叶屠苏、林牵洛以及夏塬各怀心事,气氛一时有些怪异。 冯大娘道:“菜都凉了,家常便饭,各位别嫌弃,都多吃点儿。” 叶屠苏道:“大娘,您别客气。”夹了一柱菜放在林牵洛碗里。 林牵洛一双明亮的眼眸微微一弯,回给他一个笑。 看来是到了摘下面纱的时候了,林牵洛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将面纱摘下放入袖中。 冯蝉衣惊道:“叶夫人你的脸?”这话说出来才觉得欠妥,赶紧收声。 林牵洛抬头看了看几人,冯大娘、冯苏木也朝自己看过来,露出稍微吃惊的表情。 夏塬则是自顾自的夹了筷菜放在嘴里咀嚼,眼睛都没向这边瞟一瞟。 叶屠苏微笑不语,又给夹了一片肉,送到林牵洛嘴边,温柔道:“夫人,吃菜。” 林牵洛张口吃了,赞道:“冯大娘的手艺真好。” 冯大娘笑道:“叶夫人谬赞了,大家快别客气,吃菜吃菜。” 饭才吃到一半,便远远传来砸门的声音。 冯苏木见母亲有担忧之色,起身说道:“娘,我去看看,怕是有人急病求医。” 冯大娘的眉头深锁起来,在这砸门声中,掺杂着嚣张的声音:“开门开门,再不开门,老子砸了这破医馆。” 叶屠苏坐不住了,远远跟着冯苏木出去。夏塬、林牵洛也都起身跟上。 冯苏木一拉开医馆的门,便冲进来六个人,险些将他推倒。 这些人皆是身着劲装的家丁打扮,一进来便分成两边站定。 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轻摇折扇,脸上尽是嚣张得意的笑容,咧着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冯苏木心中不悦,冷冷地说:“尚公子这是来看病的?” 姓尚的男子一听就怒了:“要不是你是我未来的大舅哥,就冲这句话,老子剥了你的皮。” 冯苏木被他逼着退了好几步:“你干什么,你这是要私闯民宅?” “哈哈哈,我尚宥森哪里不能去,就你这小小的医馆,我还来不得吗?”语气极为嚣张。 “尚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冯大娘也跟了出来,拦在儿子面前。 “哟,岳母大人来了,小婿来看看媳妇,你们这一个个的都什么样,这是,不欢迎小婿?” 尚宥森折扇一合,负在身后,笑眯眯的朝躲在后堂门边的冯蝉衣看过去,一脸的痴迷。 冯蝉衣被他一看,吓得退了回去。 “这人是谁?”林牵洛拉住她手臂问道。 冯蝉衣低着头小声说:“他是两州总督的儿子,一贯仗势欺人,我,我……” 林牵洛道:“别怕,你若不喜欢,我们帮你打发了便是。” 想了想,让叶屠苏出面似乎不大合适,东厂厂公的身份要是暴露了,她这个厂公夫人还怎么在洛城待下去。 于是朝夏塬看去:“夏公,子,”公子二字她顿了顿才说了出来。 夏塬瞥她一眼不说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林牵洛撇撇嘴,我就看你这嫉恶如仇的家伙能不能忍。 听得外间冯大娘和冯苏木要拦不住了,尚宥森已经将二人推开,朝着里间走来。 夏塬还没动,叶屠苏已经一步跨出挡在了正中,尚宥森没料到冯家家里多出来几个人,脚步一滞,凝目朝几人打量一眼,目光停在了叶屠苏身上。 一身白衣长相俊美,让人感受到的不仅是他身上的森然煞气,更有种隐藏不了的贵族气质。 叶屠苏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含着些许杀意,沉声说道:“小小总督的儿子,别太嚣张招摇,免得坑了你爹。” 第240章 欺行霸市的尚二公子 尚宥森浑身一阵恶寒,他是津州有名的纨绔子弟,没有什么人是他不敢惹的。 不知为何,听了叶屠苏的话,心中莫名的生出些许恐惧来。 何况此人竟然说自己的父亲只是小小的总督,他到底知不知道父亲是绥州和津州的两州总督,这官还小吗?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尚宥森,你忘了我说过什么,欺负蝉衣,就是与我虎门镖局过不去。” 这声音听着耳熟,竟是虎门镖局总镖头的女儿莫梓情。 尚宥森正愁着没有台阶下,顺势哈哈一笑,转身迎出去:“原来是莫姑娘啊,看你说得,我只是来看看蝉衣姑娘,爱她还来不及,怎会欺负她。” “你欺负她的还少吗?”莫梓情冷哼一声。 尚宥森见这莫梓情也是好大的阵仗,带了八个护院镖师过来,比己方多了两人不说,那些可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镖师,个个身强力壮,身经百战,哪里是他身边这几个家丁能比的。 更何况冯家这边还有帮手,看这白衣男子的衣着和气势,也是非富即贵的主。 凭他察言观色的本事,看得出来此人来头不小。 他心里对虎门镖局,尤其这个屡次坏他好事的莫梓情恨得牙痒痒,却还是懂得分寸。 “呵呵,尚某乃是文明人,不与你这江湖中人一般见识。走。”借机找个台阶下,带着几名家丁出去。 莫梓情道:“蝉衣,我听说今日那姓尚的又欺负你了,还逼得你掉进湖里,方才又听门房说这混蛋又带人来医馆闹事,特意过来看看。” 冯蝉衣道:“我没事,谢谢你梓情。” 莫梓情道:“你呀,要跟你说多少遍,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冯蝉衣点点头。 冯大娘道:“莫姑娘,进里边坐。” “不了大娘,镖局里还有些事情要做,既然尚宥森走了,那我也先回去了。” 莫梓情朝冯蝉衣一笑,道:“改天来找你。”春风满面的带着一众护院镖师回镖局去了。 林牵洛见莫梓情离开,这才从里间走出来:“冯姑娘,原来你今日落水是因为那姓尚的?” 冯蝉衣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委屈地说:“自从去年偶然在街上见到,他便常来找我。最近更是变本加厉,逼我嫁给他做小。” 冯大娘温柔的把女儿搂进怀里:“蝉衣放心,姓尚的再来逼,咱们就举家搬走吧,这些年换过多少地方,再搬一次也没有什么。” 冯蝉衣落泪道:“娘,都是女儿不好。” “这不怪你。”冯大娘给女儿擦了擦脸上的泪,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林牵洛。 林牵洛此时轻纱遮面,一双清澈的眼眸颇具灵气。 冯大娘道:“先前蝉衣的脸受伤落下疤痕,是苏木给她治好的,不知叶夫人是否愿让苏儿给你瞧瞧。” 林牵洛与叶屠苏对视一眼,叹道:“大娘,我这脸上的伤,怕是难治。”她可不想燃起希望,却又再次面对失望。 冯苏木道:“在下医术虽然不济,但也愿尽力为叶夫人诊治试试。” “如此多谢冯大夫。”叶屠苏立即便答应了,拉起林牵洛的手,微微一笑道:“夫人,试试又何妨?你不是喜欢洛城么,咱们在洛城多待一段时间,让冯大夫给你诊治看看。” 转而向冯大娘道:“大娘若不想离开洛城,便无需离开,叶某定不会让那姓尚的威胁到冯姑娘乃至冯家任何一人。” 他看了看夏塬,笑道:“还有这位夏公子,也当不会袖手旁观对吧。” 夏塬一直靠在内堂门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听叶屠苏对自己说话,这才抬头朝他们看过来:“什么?” 林牵洛噗嗤一笑:“夏公子,如果有人欺负冯家人,你定不会袖手旁观吧?” 夏塬正色道:“夏某一向看不惯欺行霸市之徒,遇到这种小人,夏某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说着朝叶屠苏挑眉看过去。 叶屠苏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冯苏木叹道:“他是两州总督的儿子,在津州的地界上,只怕是没人能治得了他。” “小小一个总督而已,还能难得了夏大人。”叶屠苏竟是要把夏塬推到台前。 夏塬懒得反驳。 自认识叶屠苏以来,二人便站在对立面,平时偶尔在朝中见到,夏塬对他也是那种仇人见面的态度,几时如同今日这般,坐在一处吃饭,还说那么多话。 转眼见冯家母子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夏塬只得说道:“冯大娘放心,夏某在洛城一天,便不会让尚宥森横行。” 叶屠苏却嘿嘿笑起来,心道夏塬啊夏塬,这话说得很是敷衍啊,你这锦衣卫小小的同知大人,不是还有皇命在身吗,不是要回京复命吗,你能护冯家几日? “娘,时候不早了,我先给爷爷送饭去。”冯苏木道。 冯大娘却还是有些担忧,点了点头:“快去吧。” 冯苏木应了,朝林牵洛道:“叶夫人可否稍等片刻,我去给爷爷送饭,一会来给叶夫人诊断一下。” “好。” 林牵洛答应,但双手已经紧紧扣在一起,她不敢抱什么希望。 连那秋风子神医都说过,自己脸上的毒素七天内不涂解药便难以医治,凭他神医的医术,一月内尚可医治。 如今已快有一月之久,面前这个不过年长自己两三岁的小大夫,或能治她妹妹脸上的疤,却又怎可能治得了自己中了姣木栖草毒素的脸。 “等等,冯大夫。”林牵洛追上去:“今日已晚,我还是明日再过来请冯大夫诊治吧。” 冯苏木道:“如此也好。” 于是叶屠苏、夏塬、林牵洛告辞出了医馆。 夏塬大步疾行,不多时,已隐没于长街之上。 “叶彻,叶彻……” 林牵洛轻轻叫叶屠苏的化名,想不到鼎鼎大名的东厂厂公也会用化名,不禁笑出声来:“这名字有什么由来吗?” 叶屠苏与他并列而行,稍稍侧目朝她看过来,挑了挑眉道:“在下姓叶,名彻,字屠苏,有何不妥吗?” 第241章 你不嫌我丑? 林牵洛见他说得一本正经,便也收敛笑容,问道:“真的?谁给你取的名字?” “自然是真的,彻是我父亲取的,屠苏是爷爷取的。只不过彻这个字,没有几人知道。你就当叶彻和林星一样,只为掩饰身份,没有别的意思。” “那你爷爷是不是很喜欢喝酒,而且喜欢喝屠苏酒。” 叶屠苏眼眸垂了下来,没有正面回答屠苏这个名字的由来:“我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 林牵洛心中莫名一痛,拉住叶屠苏的手:“对不起。” 他竟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家人吗,相较而言,自己已经够幸福了。 “屠苏,对不起,他们若在天有灵,定然希望看到你开开心心。” “在天有灵——” 叶屠苏一双长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他抬头看着长长的街灯,星星点点仿佛接入天际:“或许吧!” 在他的记忆中,总有一个笑容和蔼的女人温柔地叫他苏儿: 苏儿,娘给你做了好吃的…… 苏儿,看你,玩得一身泥,换下来娘给你洗洗…… 苏儿…… 苏儿…… 苏儿,跟着爹爹出去可要乖,不许淘爹爹…… 然而就是那一次,他和父亲走散了,再也没有找到回家的路,那一年的叶屠苏不过六岁。 前些年,他也曾凭着慢慢复苏的幼时记忆暗中寻找那户人家,终于在边境一座小城寻到,但他看到的只是一处烧毁的房子。 那一家人似乎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唯有他零零碎碎的一点点模糊记忆。 他本想动用东厂的力量去寻找他们,但义父的劝阻不无道理,有些人,有些事只能深埋于心底,做自己该做的事,让一些人付出血的代价。 当年大街上追杀他们父子,后又烧家杀人的恶徒,在他当上厂公的第一年便将其连根拔起,从皇宫到朝臣,连同杀手,一个都没有放过。 林牵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沉默不语,便紧紧握住他的手。 “屠苏,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有多么痛苦的回忆,那都已经过去了,咱们现在是一家人,咱们要一起开开心心地活着。” 她握紧叶屠苏的手,侧目看他。 他的脸上有淡淡的笑意,但笑意却略显苦涩。 这个别人眼中大奸大恶之人,到她这儿便是个完美的好男人,至少她没亲眼看到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便说上次在青龙镇诛杀圣火教二教主赤红尘之事,本就是为民除害。 而东厂那么大,上百分部,难免也会有仗势欺人的害群之马,慢慢肃清不就好了。 见叶屠苏心事重重,一路上沉默无语。 林牵洛借着街道两边灯笼透出的昏黄光线缓缓走着,隔着面纱摸了摸脸颊,明显触摸到凹凸不平的皮肤。 叶屠苏拉住她的手,道:“牵洛,不管你的脸能不能治好,你在我心里都没有差别,你就是你,我叶屠苏的妻子,一生一世唯一的妻子。” “你不嫌我丑吗?” “那若换做毁了容貌的是我,你会嫌弃吗?” 林牵洛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叶屠苏那张俊美得毫无瑕疵的脸。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我希望你一辈子无灾无痛,开开心心的,但若毁容的是你,作为家人,只会心疼,又怎会嫌弃。” 叶屠苏将她搂入怀中,心底一痛,暗忖:家人,只是家人吗?也是,我的身份,还能奢求什么呢? “牵洛,我也一样,只希望你开心快乐,又怎会嫌弃。” 叶屠苏轻轻捋了捋她额前的发丝:“所以,你的脸我们要治,但就算治不好,咱们也不要遗憾,不要失望,一切随其自然,可好?” “嗯,我听你的。” 林牵洛抱住叶屠苏,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站在街边。 俊美的白衣公子,怀抱一身青衫罗裙的女子,美得像一幅画。 安静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车在他们身边停下。 明哲跃下马车,朝叶屠苏一礼,静静候在一旁。 叶屠苏道:“今日走了那么多地方,你也累了吧,咱们坐车回去。” 东厂总部的马车一般都不配备梯凳,但分部的马车却有些特例,明哲停下马车的时候,已经放好梯凳。 叶屠苏牵着林牵洛一步步走上马车,扶她坐好,说道:“看来咱们总部的马车,也要为夫人专门定制一辆,配个梯凳,方便夫人上下。” 林牵洛得意道:“没有凳子,我也能上下。” “还像不像个女子?” “我哪里不像女子?”林牵洛挽着叶屠苏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 叶屠苏闭上双眼,感受着这份难得的温馨惬意。 “屠苏,你知道我在洛城四年,住在哪里吗?” 没等叶屠苏说话,林牵洛继续说道:“喜安村,村子外围的一个农家小院。那段时间虽然过得清贫,却很开心。” “本以为不会再回林家,我会一直一直住在那个小村子里,扮成男孩子的模样。” “后来,我以为被逼着嫁给你,会是噩梦的开始,可是,现在却觉得很幸福。” 叶屠苏静静听她说话,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微笑。 良久,林牵洛始终没再作声,叶屠苏偏过头看她,却见她闭着眼睛,靠在自己肩上竟是睡着了。 “牵洛幸福便好。”叶屠苏叹了一声:“不知道这种幸福能维持多久,也许两三年,也许不过一年半载。牵洛,我若去了,你,该怎么办?” 将林牵洛轻轻地搂在怀中,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叹道:“已故厂公的夫人,能有什么好的结局呢,我该如何是好?我,是不是该为你谋一个好的出路,否则如何瞑目。” 想到紫辰珠在自己体内犹如炸弹一般的存在着,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在自己体内炸裂开来的感觉,叶屠苏就紧紧皱着眉头。 短暂的生命中,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做,还有好多好多牵挂,好多好多遗憾。 实在不甘,但又无可奈何。 第二日一早,叶屠苏便带着林牵洛直接乘坐马车来到济民医馆。 第242章 你脸上的毒伤不好治 济民医馆里有几名患者在排队就医,林牵洛也不打扰,挽着叶屠苏手臂,悄悄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不多时,明哲进来,与叶屠苏低语了几句。 林牵洛道:“屠苏,你若有事便去办吧,不用担心我,洛城这片我熟得很。” 冯蝉衣正好从内堂出来,听到了林牵洛的话,笑道:“叶公子,你放心吧,你办完事回来接夫人便是了。” 林牵洛也笑笑,推着叶屠苏道:“好啦好啦,你有事便去忙。” “那你一切小心。” “嗯。” 冯蝉衣看着叶屠苏离开的背影,羡慕道:“叶夫人,你夫君待你这般好,真是叫人羡慕呢。” “冯姑娘,你也一定会遇到一个真心待你的人。” “但愿吧。叶夫人,我帮哥哥抓药去。” 冯蝉衣很快来到药柜前,接过一张药方,熟络地抓药,包好。 很快,便排到了林牵洛。她走过去,坐下,伸手。 冯苏木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专注起来还真像个老郎中。 他一手搭上林牵洛的脉搏,一边仔细思考着。 不多时,冯苏木抬头观察林牵洛脸色和眼底。 面前这个女子,双眸明亮,仅仅看着他露出的眉眼,都是那般美丽灵动,让人移不开视线。一头长长的青丝,随意梳起的发髻,配着一支普普通通的银簪。 但就是这般普通的打扮,也掩盖不了她的美,那种美是随性、是洒脱、是精灵、是可爱…… 冯苏木一呆,赶紧垂下眼睑,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声,看诊之时怎能有此杂念? 林牵洛见冯苏木看着自己,眼神有些古怪,心中一阵发寒,莫非,治不了? “冯大夫,那个,我的脸是不是治不了。” 冯苏木一愣,忙说道:“不是,所谓望闻问切后方可判断。叶夫人,你脸上的疤痕,是否是中毒造成的。” “是的,姣木栖草的毒。”林牵洛道:“中毒已经快有一个月了。” 见冯苏木垂目沉思,林牵洛又道:“我知道我的脸不好治,冯大夫也不必有什么负担。” “叶夫人,姣木栖草何来?” “家里种的,是我自己不好,以为只要在七日内涂上用其根泡的酒,便能解毒,却没想到把自己弄成这样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哥,叶夫人的脸真的不能治吗?”冯蝉衣凑过来,担忧地问。 “很难。”冯苏木直言:“在下医术不精,实在惭愧。” “不,冯大夫,这不怪你,我脸上的毒,怕是这世上都没人能治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你脸上的伤早就治好了。”身后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 林牵洛转过身去,看到的却是莫梓情。 “莫姑娘。”林牵洛微微一惊。 她本没想过让莫梓情知道自己来了洛城,但偏偏济民医馆就在虎门镖局对面,偏偏冯蝉衣与莫梓情关系亲好。 冯蝉衣道:“梓情,你认识叶夫人?” 莫梓情道:“在南辉郡时,若不是叶夫人把治疗的机会给了我,我早已不在人世。” “此话怎讲?”冯蝉衣好奇地问。 莫梓情便简单地将当初在南辉郡秋风崖上求医的事情说了。 听得冯苏木和冯蝉衣兄妹二人惊讶万分。 冯蝉衣张大了嘴,心里想的是,若自己是叶夫人,能做到若她这般,宁肯毁了自己的脸,也要救别人一命,何况这位叶夫人与莫梓情也只是刚刚相识,路上照顾了些而已。 冯苏木却脸现怒色:“那位神医怎能如此荒唐,见死不救。” 林牵洛语气却是十分平静:“他本就有个外号,叫见死不救秋疯子。何况我的脸和人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叶夫人大义。”冯苏木朝着林牵洛深施一礼。 莫梓情道:“榆木,叶夫人的脸真的没有办法治了吗?” 冯苏木黯然摇头:“若我父亲健在,或能医治。而我,实在是连父亲一半的医术都不曾学到,实在惭愧。” “哥,真的没有办法吗?”冯蝉衣见哥哥不语,心中不禁惋惜。 说话间却见医馆门前站着一人,一身青蓝色锦服,五官分明如雕如刻,丰神俊朗,正是夏塬。 夏塬本就生得儒雅,但儒雅之下又多了几分正气凛然。 “夏公子……”冯蝉衣脱口而出,不由得面色绯红,一阵羞涩。 夏塬已经走进医馆,一手拿着陌天刀,一手提着个包袱。 林牵洛回头看了看夏塬,又看了看一脸羞涩的冯蝉衣,倒吸了一口凉气。 暗忖:现在的太监都生得这般好看么,冯蝉衣这丫头不会是继我之后又一个爱上太监的姑娘吧。 夏塬径直走到冯苏木面前,说道:“夏某是来还冯大夫衣服的。” 将包袱递了过去,颔首一礼道:“衣服昨晚回去便让人洗干净了,多谢冯大夫。” 冯苏木接过衣服,回了一礼:“夏公子客气了,若不是你救了我妹妹,后果不堪设想。” “昨日便算我不出手,也会有别人相救,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夏塬的声音不带半分情绪。 冯蝉衣听着他生冷得毫无情绪的声音,脸上的绯红渐渐消失,问道:“夏公子昨日受了凉,不知身体可有不适?” 夏塬道:“没事,衣服既已送还,那夏某便告辞了。” “等等。” 开口的不是冯蝉衣,也不是林牵洛,竟是莫梓情。 莫梓情一双水灵的眼睛注视着夏塬,慢慢地溢出泪花来。 夏塬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莫梓情。 见这姑娘美眸含泪,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也是微微一愣,眸光微动,轻轻蹙起眉头,抱拳道:“不知姑娘叫夏某何事?” 莫梓情的眼泪就忍不住的流了出来,吓了林牵洛和冯蝉衣一跳。 “莫姑娘,怎么了?”林牵洛看着这二人,莫非有什么状况。 “叶夫人,还记得在南辉郡的时候,我对你说过,我去京城做什么吗?” “找你的未婚夫。”林牵洛脱口而出,说完这句话,心中一惊:“难道莫姑娘要找的未婚夫是夏公子。” 第243章 墓园 夏塬眸中无惊无喜,只淡淡地说道:“这位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夏某并无未婚妻,也未曾有过心悦之人。” “不,你就是他,我不会认错的。”莫梓情执着地说。 林牵洛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她记得在南辉郡的旅馆中,曾听莫梓情和她师姐说起过,她的未婚夫是杨清儒。 林牵洛也细细朝夏塬看过去。 确实,夏塬的长相与她记忆中的杨清儒是有几分相像的,只不过那时候的他才十二三岁,样貌随着年龄的长大而略有变化也属正常。 她第一次见到夏塬的时候,便觉得似曾相识,确实让她想到了清儒哥哥,难道真是他吗? 夏塬道:“姑娘,你认错人了,夏某并不认得你。” “我是梓情啊,咱们小时候,你我两家长辈便给咱们订下的婚约。后来杨家遭了难,我一度以为你死啦,直到前两年,听去京城送镖回来的镖师说,在京城见到一个很像清儒哥的人,我的心才又活了过来。” “在下夏塬,确实来自京城,或许只是与姑娘认识的人长得有些像吧。” “不会的,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我的清儒哥,你为何不肯认我?你的父亲杨进义,家住洛城东郊杨府,八年前,杨家遭贼人屠门,没有一个活口。” 夏塬深深地看了一眼莫梓情,道:“姑娘此话前后矛盾,既然杨家没有一个活口,那姑娘的未婚夫又怎么还会活着?” “或许,他没死,他逃过了一劫。”莫梓情目不转睛地看着夏塬。 夏塬哑然失笑:“夏某乃是京城人氏,双亲如今身体健朗。” 夏塬脸上已有些微怒:“姑娘的未婚夫一家遭此不幸,夏某也深感同情,但夏塬与姑娘毫无关系,还请姑娘莫要纠缠。” 林牵洛一时也有些愣神,见夏塬大步出了医馆,林牵洛道:“莫姑娘,夏公子他……”不知该如何劝,一顿足,追了出去。 夏塬走得很快,林牵洛追出两里路已经气喘吁吁,这家伙故意的吧,走那么快。 她大口喘了几声,又再追出去:“夏公子,等一下。” 夏塬驻足回身,看着林牵洛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问道:“叶夫人,何事?” 林牵洛调匀气息,说道:“那个莫姑娘说的杨清儒……” “那位姑娘认错了人,莫非叶夫人也要跟着胡搅蛮缠?” 林牵洛道:“你,跟我去个地方。” 朝前走出几步,回头见夏塬并没有动,恼道:“走啊。” “去何处?” “你怕我把你卖了不成?” 见夏塬没有要跟自己走的意思,折回去揪着他的袖子便往前拽。 “去哪儿?”夏塬被她拽住,道:“叶夫人,夏某还有事要办。” “你的公事不就是带我回京吗?跟我走,去了就知道了。” “放手,拉拉扯扯的,让人看到……” “夏公公。”林牵洛把公公二字加重了语气:“都是太监罢了,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我……”夏塬一阵恶寒,无语。 “话说,你若真是杨清儒,逃难到京城,进宫做了太监,也是有可能的。” “我为何这么做?” 林牵洛扯着夏塬衣袖道:“为了查找真相。” 夏塬哧的一声笑:“叶夫人,你闲暇的时候可以写话本,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 “本姑娘才不无聊呢。” “好吧,去哪里,我跟你去,你先放手。” “不许耍赖。” “我堂堂锦衣卫同知,我能跟你一女子耍赖?” 林牵洛道:“同知大人,官很大吗?” “不大。” “嗯,算你实诚,便信你一次。”林牵洛松开夏塬衣袖,说道:“跟紧了。” 夏塬微微一笑,就跟上了林牵洛,他这时也好奇,林牵洛到底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夏塬一路跟着林牵洛,不多时便到了一家马行,租了两匹马。 “叶夫人这是?” “陪我去一处地方。”林牵洛跨上骏马,挑眉看着夏塬:“不敢跟?” 夏塬不语,飞身一跃,上了马背。 “驾。”林牵洛一扬马鞭,抢先出了马行。 夏塬想了想,紧跟了过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子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又有什么算计。 跟着林牵洛,不多时便出了城,直奔山林而去。 她为何对洛城如此熟悉?这是目前萦绕在夏塬心中的一个想法。 不多时,他们已经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一片视野较开阔之处,放眼望去,竟是密密麻麻的一尊尊坟墓。 其实进入小树林,朝着这个方向走的时候,夏塬多少猜到了这个女人要去哪里了。 他剑眉紧紧蹙起,心中对林牵洛起了诸多猜测。 林牵洛勒停了马,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夏塬。 夏塬的表情仍然是古井无波。 放眼望去,外围的数百尊墓没有墓碑,只有最前面立了一块碑。 而中间数尊都各自立了碑,看上去修建得也比周围的墓要气派一些。 林牵洛把马拴在树上,径直朝中间走去。 夏塬也紧紧跟着。 “夏公公,你不奇怪我带你来这里做什么?”林牵洛问。 夏塬道:“叶夫人想说自然会说。” “夏公公还真是沉得住气。” 林牵洛带夏源穿过一座座坟墓,终在一尊墓前停下。 夏塬的目光定在了石碑之上,静静看着碑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杨清儒! 林牵洛看着夏塬,夏塬太平静了,至少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变化。 “锦衣卫同知夏大人,可有什么想说的?” 夏塬道:“这个人莫非就是那位姑娘的未婚夫,此人既已埋骨于此,那姑娘怎还说夏某便是此人?” “夏公公隐藏得好深啊。” “此话怎讲?” “你太平静了,反而让人生疑。” 夏塬突然笑起来:“叶夫人这是什么逻辑,你难道和那位姑娘一样,以为夏某便是躺在此处的这位?不过夏某也好奇,叶夫人也认识这个叫杨清儒的?” “我认识他,他却不认识我。”林牵洛朝着杨清儒的墓拜了三拜,便向远处的墓群走去。 第244章 蜻蜓布偶 夏塬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见她来到荆家老家主荆延的墓前跪下叩了三个头,又去到另一尊墓前跪下叩头。 夏塬看到墓碑上刻的是:林门荆氏丽芸之墓。 林牵洛磕了头,又起身走到了第三处坟茔,才淡淡说道:“荆彦瑜,夏公公可认识?” 没等夏塬说话,林牵洛继续说道:“小表哥,牵洛来看你了。” 拂去荆彦瑜墓碑上几片树叶,林牵洛转身看向夏塬。 想到小表哥,林牵洛有些伤感,她的眼眶有些泛红,轻声说道:“清儒哥哥,明天咱们去放风筝好吗?明天未时我在东大街粮铺前等你,不见不散。” 夏塬怔怔地看着她,良久道:“这番话是你当初对杨清儒说的?” “当初清儒哥哥认识的荆彦瑜,其实是我。” 林牵洛回忆儿时种种:“小时候的我,喜欢扮成男孩子,来到洛城外祖父家的那段日子,我便是穿着小表哥的衣服出去玩,并以小表哥的身份结识的清儒哥哥。” 林牵洛抚摸着荆彦瑜的墓碑:“那天我失约了,因为娘接到京城来信,说祖母过世了,娘一早便带着我回了京城。 回到京城后才得知,就在我们离开的那个晚上,荆家、杨家遭歹人血洗,连同护院、下人在内,一百三十九人,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夏塬沉思:“原来叶夫人是荆家的后人,不得不说,你很幸运。” 林牵洛转身看过去:“我是九命猫,有九条命的。”她自嘲地笑笑:“夏公公,第一次在诏月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样貌有些似曾相识。” “但,我不是他,所以,我也很幸运是不是?” 夏塬的情绪似乎受到林牵洛的感染,有些低落。 仔细朝林牵洛看过去,心中暗暗叹道:难怪那日,杨府大门前,她会哭得那么伤心! 林牵洛叹息道:“夏公公说不是便不是吧。” 话说到这里,不论夏塬是不是杨清儒还重要吗? 如果是,那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如果不是,那便当是听个故事罢了。 林牵洛不再说什么,转身朝来路走去。 还了马,林牵洛道:“牵洛实在不该耽搁夏公公大半天的时间,夏公公莫怪,便此别过吧。” “叶夫人,要去哪?” “回那个你最讨厌的东厂分部。”林牵洛丢下这句话,便朝着东厂分部方向走去。 此时早已过了饭点,骑马来回跑了那么多路早就饿了。 林牵洛寻思着找个地方吃个午饭,突然看见街边摆着个投壶赢奖的摊子。 一时兴起,林牵洛走上前,见一排排的瓷壶摆了五排,呈三角形摆放,最后一排只有一只壶,奖品则挂在靠墙的一张大幕布上,对应下来,投壶难易可知。 第五排只有一只壶,依次下来,每一排多两个壶,到得第一排,一共摆了九个瓷壶。 第五排奖品是个手办,看着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第四排则是布偶,一只可爱的狗狗,一只蝴蝶,一只蜻蜓。 下边几排的奖品则越差,没有什么吸引力。 摊主笑道:“姑娘,那个手办是咱们大赓国的战神,护国军大将军宣王殿下。姑娘要不要试试手气。五支箭只要一两银子。” “这么贵,好吧,我试试。” 老板热心地递过五支箭,便又去招呼其他客人。 林牵洛手上的五支箭均是白色,没有多余的装饰。 她拿了一支箭在手心掂量,这木箭的分量有些轻,想要投中第五排的壶有些难度,却也不是不行,但她的目标却不是那位战神王爷的手办,而是第四排第三个——蜻蜓。 好久没玩投壶了,林牵洛抬手,瞄准,掷出,动作娴熟,丝毫不差。 木箭脱手,划出一道弧线,精准无误地朝着第四排第三个瓷壶瓶口落下。 “当”的一声闷响,另一只蓝色木箭却抢先一步投进了那只瓷壶中。 “当。”林牵洛投出的白箭紧随其后,也落入瓶中。 摊主张大了嘴,他摆放的瓷瓶自己心里自然清楚,想要投中最后面两排的瓶中,难度可不是一般大。 何况投壶的这两人,均是投出第一箭便中。 那年轻公子投中也就罢了,这个面蒙轻纱的姑娘也能一举投中,却是让他吃惊不小。 摊主嘿嘿地笑道:“这一个壶也只有一个奖品,你二人同时投中,这奖品……” 林牵洛却大度地说道:“我虽然投中,但却慢了一步,算我输。”想着或许可以找那个持蓝箭的人把布偶蜻蜓买过来。 “叶夫人大度。”耳边传来的却是夏塬熟悉的声音。 林牵洛转身看去,但见夏塬站在几步开外,手里拿着四支蓝色木箭,心念一动,问道:“那箭是你投的?” 夏塬微微一笑:“夏某不知叶夫人也会投中那只布偶。” 摊主连忙赔笑道:“姑娘投壶的本事如此高超,投中那将军手办想必不难。” “不必了。”林牵洛把剩余四支箭还给老板,从钱袋里取出一两碎银递过去便走。 夏塬付了银子,拿了那只蜻蜓布偶跟了上去。 见林牵洛在一家路边小面馆前停下,便跟过去说道:“叶夫人,吃面?” 林牵洛瞅他一眼,又看看他怀里抱着的布偶,喃喃道:“我说夏公公,你抱着个布偶满街跑,自己觉着合适吗?” “谁说男人不能拿玩偶?” “也是,谁还不是个宝宝呢。”林牵洛撇撇嘴,眼睛瞅着大布偶瓢虫,大声喊道:“老板,一碗牛肉面。” 老板笑道:“二位只要一碗面?” “谁跟谁是二位呢?” 老板一头黑线,嘿嘿笑道:“好咧,一碗牛肉面,姑娘请坐,面一会儿就好。” 林牵洛找了张靠墙的桌子面墙而坐。 夏塬道:“老板,来碗面。”便在当街一张桌边坐了。 林牵洛倚在桌边,手托下颌。 就慢了那么一点点,真是气人,本来还想着把玩偶再买回来,但赢得这个玩偶的是夏塬,怎好开口跟他买。 第245章 地痞常孬 “大人,不过去?”明哲问。 叶屠苏远远看着街边面摊桌边的背影。 从林牵洛骑马进城,马行还马,街边投壶,面摊吃面,他都一直默默地跟着。 “去济民医馆。” “那夫人……” “有夏大人跟着,不会有事。” 明哲嘴角一抽:大人,属下不放心的就是夏大人啊。 这话明哲自然是不敢说的,朝夏塬看了几眼,才赶紧去追叶屠苏。 “姑娘,你的牛肉面,小心烫。” 林牵洛闻着面香味,早已垂涎欲滴,肚子已经抗议的咕咕作响。 林牵洛摘下面纱,抽了双筷子拌了几下,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想到的却是当初自己手被烧伤,叶屠苏喂自己吃面的情景。 林牵洛轻轻拍了拍脑袋,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想起那个家伙。 这一拍不仅没把叶屠苏的身影从脑海中拍散,反而出现了另一个场景。 天地白皑皑一片,一匹白马踏雪而来,马上少年一身胜雪白衣,美如画卷…… 那一天,正是八年前她和娘、闻嬷嬷三人离开洛城,在齐河官道边一家饭馆门前见到的画面。 那个在天寒地冻中只穿了一身单薄衣裳赶路的白衣少年,自北而来,向南而去。 林牵洛忽然有种错觉,那个少年是他,叶屠苏。 正想着,突然听到桌子上啪的一声,一个傲慢且刻薄的声音响起: “哟,远看是个美人,近看是个丑八怪,姑娘这么丑,吓到了本公子,你说咋赔?” 林牵洛咽下一口面,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青年公子挑衅地看着自己,歪着薄薄的嘴唇,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 林牵洛在洛城四年,对洛城里的纨绔子弟,欺行霸市的地痞流氓,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一见这个一脸刻薄相的青年,便知道是这一带上小有名气的地头蛇常纳,背地里也有人叫他常孬,是洛城知府常卫征的侄子。 “我丑或美与你何干?”林牵洛吃面的心情都被这小地痞给搅没了。 她已经找到靠墙的角落,尽量不让人看到她的脸,没想到竟还是被这常孬看到,且来找麻烦。 她不想惹事,叫道:“老板结账。”掏出两个铜币放在桌上,取下挂在腰带上的面纱遮在脸上,转身便走。 常纳突然伸手一拉,把林牵洛脸上的面纱扯了下来,大声喊道:“来来来,大家都来看看,这天下竟会有这么丑的女人。” 他这一吆喝,街头攒动的人流纷纷驻足朝着林牵洛这边看了过来。 林牵洛去抓面纱没抓到,怒道:“你待怎样?” 常纳已经把面纱揉在手里擦拭着手心的汗渍。 此时的林牵洛,恨不得能将这流氓痞子给宰了,如果她带着白夜给她的小弩,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人丑还那么横。”常纳哈哈笑起来。 忽然拿着面纱的手肘一阵剧痛,方才还在大笑的表情瞬间僵住,笑声变成哀嚎。 清脆的骨骼咔嚓声,手臂从肩到肘再到腕,已经三处脱臼,手里拿着的青纱也随之落下,落在一个锦衣男子手中。 常纳的五个随从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抡起手中的武器,蜂拥而上,朝伤到自己主子的男子攻了过去。 夏塬一只手抱着蜻蜓布偶,一只手将常纳横空抛出,砸中两人。 飞起一脚,又连环踢飞两人,还有一个已经到了近前。 夏塬手掌一翻,拍出一掌,正中那人胸膛,那人身子受力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桌上,桌子应声粉碎。 这些人从进攻到倒下,只不过两次呼吸的时间。 常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臭小子,等着瞧。” 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托着脱臼的手臂,一溜烟地跑了。 夏塬拿着那方青纱看向林牵洛,她原本好看的脸上,却被双颊上两片浅褐色的疤痕毁了。 夏塬递过面纱:“叶夫人,没事吧。” 林牵洛喃喃说道:“脏了,扔了吧。” 一转身却看到街上那一双双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甚至还有人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 林牵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夏塬取出一锭银子递给老板:“损坏的桌椅和面钱。” 手上稍稍用力将面纱投进了煮面的炉灶内,轻纱遇火,瞬间烟灭。 做完这些,夏塬来到林牵洛身边:“我送你回去。” 林牵洛情绪低落,用双手捂住脸颊,跟在夏塬身边默默走着。 夏塬突然停下说道:“等我一下。” 林牵洛站在人头攒动的街头,心里空落落的。 感觉自己以往的自信都没有了,有的只是颓然,她从来没能有这般无助过。 叶屠苏真的不在乎自己如今的样子吗,他虽是太监,但和这样一个丑陋的女人走在一起,是不是很丢脸呢? 正想着,眼前多了一块白纱,抬头看去,见是夏塬站在身边,手里拿着一块白纱,正递到自己面前。 林牵洛眼眶一热:“夏公公,你们太监会不会也和别人一样,很在意身边的人,至少不能像我这样丑陋。” 夏塬没说话,似乎在思考。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你,很在意叶屠苏的想法?”夏塬反问。 “我能不在意吗?”林牵洛抬头注视夏塬。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在意的人,其实是你的仇人,你还会在意他的想法吗?” “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我只是说如果。”见林牵洛不接白纱,便直接帮林牵洛系上。 林牵洛一愣,这家伙是同情我吗,原来他也有温柔的一面。 “走吧。”夏塬帮林牵洛系上面纱,一路跟着林牵洛走回东厂分部。 “夏公公,谢谢你。” 看着林牵洛走进东厂分部的大门,夏塬似乎才想起了什么。 对,这个布偶。 想叫住林牵洛把布偶给她,但她已经走进东厂,很快消失在自己视线中。 夏塬自嘲地笑笑:“我一个大男人,抱着个布偶满街走,合适吗?” 却反而将布偶紧紧抱在怀里:“荆彦瑜,林牵洛,是你救了我。” …… 第246章 记忆再次复苏 济民医馆后堂的小庭院,庭院不大,栽满常用药材。 叶屠苏站在药圃边上,静静地看着这片小小的方寸。 看着满院种植的药草,竟有些走神。 在他的印象里,仿佛很小很小的时候,家里也有这样一个小院,母亲种了很多很多药草。 “苏儿——” 叶屠苏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几乎定住。 这一声苏儿,好似把他拉回了幼时,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从拨浪鼓到小风车,一直有个慈祥的女人叫着他的名字“苏儿,苏儿……” 叶屠苏猛地转身,却见冯大娘站在不远处,一脸慈祥的笑容,对刚从屋里出来的冯苏木说道:“苏儿,胖睦的爷爷来抓药了,你去看看。” 冯苏木应了一声,朝叶屠苏见了一礼:“叶公子,烦请稍等一下。”快步去了前堂。 冯大娘这才朝愣在当地的叶屠苏看过来,笑道:“原来是叶公子来了,是为了叶夫人的事儿吧。” 叶屠苏点头,朝冯大娘躬身行了一礼:“大娘,叨扰了。” “哪里的话,叶公子先坐会儿。蝉衣,蝉衣啊,家里来了客人,也不招呼一下。” “娘,谁来了吗?” 冯蝉衣从花圃后面的一间小屋子里出来:“我陪爷爷说会儿话呢,噫,是叶公子来啦,叶夫人早上看了病便走了,怎么她还没回去吗?” 叶屠苏冲冯蝉衣微微一笑:“蝉衣姑娘,我是来找你哥哥的。” “哦,那你坐会儿,我去沏茶。” 冯大娘赶紧说道:“蝉衣,这天气酷热,给叶公子冲一杯解暑茶。” “好。”冯蝉衣声音清脆地应了一声,很快便进了厨房。 “叶公子来找苏木,是为了叶夫人脸上的毒吧?”冯大娘开门见山,在叶屠苏对面坐下。 “正是。” “大娘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您请说。” “叶夫人脸上中的乃是姣木栖草之毒。据我所知,此草十分罕见,栽种不易,不知这姣木栖草是从何处得来的?” “我夫人娘家府上种了些。” “娘家……”冯大娘脸上似有惊讶之色,淡淡说道:“叶夫人姓林,她的父亲可是林章?” “大娘您认识我岳父大人?” 冯大娘眼光闪动几下,笑道:“我一介平民百姓,怎么认识朝廷里的大官,只是听说过,这位林大人原本是洛城荆家的女婿,但不知叶夫人是林家哪位夫人的孩子?” 叶屠苏的目光变得凌厉几分,注视冯大娘道:“我夫人的身份,等有机会还是由她亲自跟大娘说吧。” 心里却盘桓着,洛城离京城上千里路,林大人的女儿被赐婚给东厂厂公的事,该不会在洛城传开了吧。 见冯大娘没有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稍稍放下心来。 这时冯蝉衣端了个托盘从厨房出来:“娘,我多沏了几碗,大家都喝点解解暑。” 将托盘放到石桌上:“叶公子,尝尝这解暑凉茶可还合口?” 叶屠苏端起茶碗,凑近唇边嗅了嗅,但觉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尝了一口,却是满口回甘,赞道:“蝉衣姑娘手艺不错。” “哪里,这是哥哥做的配方,我只是照着配方熬制罢了。” “叶夫人她……”冯大娘欲言又止,见冯苏木进来,便道:“苏儿,蝉衣煮了几碗凉茶,你也来喝点祛袪暑。” “好的娘。”冯苏木朝叶屠苏一礼,在桌边坐下,接过蝉衣递来的碗,咕噜咕噜一口气便喝了个底儿朝天。 “哥,慢点喝。” 冯苏木道:“有些渴了。” 叶屠苏道:“冯大夫,叶某今日来,是为了夫人,不知她脸上的毒。” 冯苏木道:“叶公子,上午在叶夫人面前,在下没有给她一丝希望,只因在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怕弄巧成拙,不过在下定会尽力而为。” “多谢冯大夫,要解此毒,是否需要姣木栖草,若是需要,我让人去找些回来。” “不必,我家就有,如果不够我会直接跟叶公子开口的。” “济民医馆也有此物?” 叶屠苏有些吃惊,这些天安排手下多方打探,据各处暗影司传回的消息,皆是姣木栖草十分罕见,遍寻不到。 冯苏木道:“此草如今已经绝迹,知道这种毒草的人不多,见到过的就更少了,偏偏我母亲种了一些,若我父亲在世,当可现下就给叶夫人治疗,只可惜连父亲留下的医书都已经被烧得七七八八……” “苏儿。”冯大娘出言阻止儿子。 叶屠苏双手紧紧握拳,想到秋风子师叔的话,唯有当年太医令的儿子能医治。 莫非,他抬头朝冯大娘看去。 在他儿时零星的记忆片段中,那个温婉贤淑的女人温柔的声音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之中:苏儿,苏儿,苏儿…… 叶屠苏忽然间头疼欲裂,他记得自己离开家的时候,已经六岁了,本该是记得父母亲人的年龄。 但七岁时的死而复生,让他忘记了很多以前的记忆,慢慢成长中,才又零零碎碎呈现出些片段。 “叶公子。”冯苏木见他气色不好,问道:“可否让在下给你把把脉。” “不必了,我夫人的事,便劳冯大夫多多费心了。” 冯苏木道:“叶公子不必客气,我会先调制一些敷的药,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怎样通知叶公子。” 去东厂找他,那是不可能的。 叶屠苏想了想,道:“冯大夫若找我,便在门前挂一条丝巾。” 冯苏木虽觉得这个叶公子有些神秘,但也不好多问,道:“如此,便挂一条红丝巾如何?” “好。”叶屠苏起身,朝冯大娘一礼:“那晚辈先行告辞。” 林牵洛这一天心情都不好,先是冯苏木默认她的脸治不了,虽然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内,但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投壶想得到那只蜻蜓布偶,却被夏塬捷足先登。 甚至遇到那个地痞常孬让她当街出丑,真是事事不顺心。 晚饭后,叶屠苏还没回来。 林牵洛一个人正无聊,便听得有妇人在门外说道:“叶夫人,珠儿小姐命奴婢侍候夫人沐浴。” 第247章 小白鼠 林牵洛拉开门,见门外是位四十开外的妇人,妇人身后跟着几个杂役,各自提了一只大木桶,桶中装了热水。 “有劳姑姑。”林牵洛走了一天,身上也确实有些汗腻难受,能美美地洗个热水澡那是再好不过。 妇人弓着身子,毕恭毕敬又道:“奴婢秋华,是珠儿小姐的奶娘,侍候夫人沐浴。” “秋华姑姑辛苦了,请。” 杂役们将热水倒入浴桶,排成一排,弯腰低头出了房间。秋华便要给林牵洛宽衣。 林牵洛忙道:“不用,不用,姑姑你且下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 “这——”秋华有些为难:“珠儿小姐命奴婢好好侍候夫人沐浴。” “不用,下去吧,告诉珠儿小姐,我沐浴时不需有人侍候。” 秋华这才一欠身,退了出去。 这几天,叶屠苏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忙,林牵洛几乎都见不到他人,琢磨着要不要把哑大叔有龙吟之钥的事情告诉他,但想来想去还是有所顾忌。 龙吟之钥毕竟是哑大叔之物,就算要告知叶屠苏,也得征得哑大叔同意才好。 只是不知道哑大叔身在何处。 按理来说,他送闻如絮回宣州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再怎么慢也该回来了才对。 林牵洛想到了喜安村。 一大早,林牵洛便到马行租了一匹马,直奔喜安村去。 大半年时间,喜安村没有什么变化,村子边上那处小木屋让林牵洛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林牵洛走进篱笆小门,心跳开始加速。 这里的一草一木和他们离开的时候差不多,并没有因为长期无人居住而杂草丛生,院子里种着的几样蔬果,也长势较好,这分明是有人打理过的。 “哑大叔,是您回来了吗?”林牵洛推开门,屋子里没有人,但桌椅板凳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哑大叔,您在吗,我是牵洛。” 林牵洛叫了几声,又跑进哑大叔住的那间简陋的柴房。小床、被褥床单一切依旧,和他们离开时一样,干干净净,并无灰尘。 哑大叔真的回来了,只是因为我的身份,不愿意和我见面了吗? 她在院子里等了近两个时辰,不见哑大叔回来,便留下两锭银子和一封信。 信上简单地说了自己离开哑大叔这段日子以来的情况,若哑大叔不嫌她如今的身份,便来东厂找她。 但几日过去,哑大叔还是没有现身。 林牵洛再次回到小屋,桌上的银子和信仍然原封不动放在那里,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了。 林牵洛有些沮丧,或许哑大叔只是不想与东厂的人来往,故而对自己也同样退避三舍。 当济民医馆门前挂上红绸时,很快便有暗影司五处的暗卫来禀。 叶屠苏不在洛城,但已吩咐过明哲,济民医馆挂出红绸意味着什么。 明哲穿了便装,化装成车夫,载着林牵洛去济民医馆。 林牵洛到了济民医馆才知道冯苏木给自己调制了外敷内服的药。 “这个管用?”林牵洛记得冯苏木曾说自己学艺不精,无能为力之类的话,此时突然又调制了药,不免有些疑惑。 冯蝉衣便挽着她的手臂:“叶夫人,哥哥最近一直在研究姣木栖草的解药,你便试试吧。” “这是拿我当小白鼠呢?” 林牵洛冲冯苏木微微一笑:“好吧,试药便试药吧,反正都这个样子了,便算不管用也不会比现在更糟吧。” 吃了冯苏木专门为她炼制的药丸,便由冯蝉衣用药膏给她敷脸、包扎,蒸疗。 冯蝉衣做这些,都由冯苏木在旁边指点。 这样敷了三天,林牵洛感觉脸上的毒疤似乎浅了一些,但效果并不明显。 冯苏木的解毒研究似乎遇到了瓶颈,除了坐诊外,便整日待在自己的小药房研究解药。 “苏儿,你这样可不行,别叶夫人的脸没治好,你这个大夫身体便垮了。”冯大娘走进儿子的药房。 “娘,我可以的,只是还需要些时间。父亲当年写的药典和手札,可惜被火烧去了大半,否则叶夫人的毒早就解了。” “你跟你父亲一样,都那么执着,你父亲当年研究起药理来不眠不休的,唉,可惜,他走的时候你才十岁,没能把他一身医术倾囊传授于你。” 冯苏木眼眸暗淡下来:“娘,父亲能做到的,我也能。苏儿一定能研制出更多治病救人的药来。” “娘相信你。”冯大娘叹了一声,又问:“家里种的姣木栖草可够用?” “栽得不多,苏儿都没敢过多浪费在研制上。” “哥……”冯蝉衣离老远就叫道:“叶夫人来了,我来拿药。”话音一落,冯蝉衣已经跑了进来。 冯苏木便拿了药道:“今日我得再给叶夫人把把脉,看看服用了这几天有没有好转。” 他拿着药出来的时候,林牵洛已经站在药圃前,见他们母子三人一起过来,便向冯大娘问了安。 冯苏木给她号了脉,又观察她脸上毒疤,好转是有,但效果太慢。 如此治疗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方能将她脸上毒素全部清除,而姣木栖草有限,容不得他拿更多来研制。 正在冯苏木有些犯难的时候,冯大娘却说道:“听叶公子说,夫人娘家也栽有姣木栖草,可否方便从夫人娘家取一些来。说实话,我们家里种得不多,怕是不够用。” “这个应该没有问题,娘说过姣木栖草极难种植,且不能与其他植物栽种植在一处,我家里种的也不多,不过种了方圆三尺大的一块地方,不知够不够?” “你家的姣木栖草是你娘种的?”冯大娘问。 “是的,不过娘已经过世多年了。” “那你娘当初是如何得到这姣木栖草的?” “是我娘一位闺中好友所赠。” “你娘……”冯大娘的神色有些激动,但最终还是强行压下心中激荡的心情。 “叶夫人,大娘也懂些医术,能否让大娘也帮你把把脉。” 林牵洛虽觉得冯大娘有些奇怪,但也不好拂她的意,道:“多谢大娘。”伸出左手搭在石桌之上。 冯大娘号完脉,说道:“右手。” 第248章 儿媳妇 林牵洛看着冯大娘的脸色,心中有些不安。 她抬起右手,她的右手布满疤痕,所以冯苏木给她号脉时,她伸出的永远只有左手。 而现在,冯大娘要给她号右手的脉,林牵洛略有迟疑,但还是轻轻卷起衣袖,露出手腕。 她雪白的肌肤上,看得出明显凸起的不规则疤痕,而就在这只带着疤痕的手腕上,还有一只碧绿色的方条镯子,刻着五谷丰登的图案。 冯大娘的手搭上林牵洛手腕的时候,林牵洛明显感觉到她的手指在颤抖。 “大娘,您……” “娘。”冯苏木也看出母亲不对,有些担心。 冯大娘道:“叶夫人,你这手上的伤……” “没什么的,小时候贪玩摔的。” 冯蝉衣道:“叶夫人,哥哥秘制的除疤膏可管用了呢。” “手臂上而已,哪有那么重要,再说我这一条手臂上全是疤痕,要全除了,恐怕也不易,而且我也习惯了。” “手臂上全是疤痕?”冯大娘鼻子一酸便落下泪来。 这可把林牵洛和她的一双儿女都吓到了。 他们可是好些年没见母亲哭过了。 “让大娘看看。”冯大娘说着便将他袖管整个高高卷了起来。 林牵洛这时只有慌张不安,见冯大娘为自己的伤落泪,不知道心里是温暖还是担心。 但冯大娘的情绪也让她不好阻止,随着袖管越卷越高,她整条手臂便呈现在冯家母子三人面前。 冯大娘的眼泪更是止都止不住,冯蝉衣则捂住嘴,半晌才说道:“叶夫人,你这伤,当时伤得很重啊,很疼吧。” “已经过去了,或许当时很疼吧,都忘了当时的感觉了。” “噫……” 冯蝉衣的惊呼声吓了林牵洛一跳,还没明白过来,便听她叫道:“叶夫人的守宫砂……” 此话一出,林牵洛瞬间石化。 冯大娘和冯苏木之前只顾着看她手臂上的伤疤,听冯蝉衣这么一叫,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林牵洛手肘上那点暗红。 没错,那是朱砂,也叫守宫砂,大赓国的女孩在出生的时候便要在手臂上点守宫砂,那是代表女子纯洁的标记。 冯大娘的嘴唇颤抖起来,这颗朱砂,是她给她点上去的,十六年过去了,她,竟然就是那个小女婴。 到现在冯大娘都还记得,那个刚刚出生的小女婴,没有哭泣,一双灵动的眸子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 冯大娘一把将林牵洛抱在怀里,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她,竟然是荆丽芸的孩子,是她定下的儿媳妇。 林牵洛惊愕的被冯大娘抱在怀里:“大娘,您没事儿吧?” 冯大娘哭了一阵,才稍稍松开她:“孩子,你受苦了。” “啊,这个,我这伤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伤疤大了些,看着有点吓人,其实不疼的。” 冯大娘定了定神,想到荆丽芸已经不在人世,想到这个孩子已经嫁为人妇,虽然她的守宫砂还在,但便算与她相认了又能如何。 孩子,你的名字叫牵洛,而我是你的瑞雪阿姨,梁瑞雪啊! 这句话,梁瑞雪是在心底里说的。 她松开林牵洛,仔细地看着面前这个面蒙白纱的姑娘,一双眼睛灵秀动人,如果不是脸上的毒伤,该是怎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想到她这一身的伤,梁瑞雪的心就一阵抽痛,这些年,她受了怎样的苦。 “可惜我的苏儿没那福气。”梁瑞雪喃喃自语。 “娘,您怎么啦?”冯蝉衣看了一眼哥哥:“为什么说哥哥没福气呢?” 梁瑞雪如梦方醒,对女儿说道:“哦,娘是说,苏儿没福气学到你父亲的医术,否则也不会让叶夫人受苦了。” “娘,苏儿一定竭尽所能,一定治好叶夫人脸上的毒伤。”冯苏木正色道。 梁瑞雪点点头:“一定要治好她。”拭了拭泪,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床头的暗格里,有一只小盒子,梁瑞雪取出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只碧绿玉镯,和林牵洛手上那只是一对的。 梁瑞雪抽搐着捂紧了嘴,眼泪再次滑落:“苏儿,我的苏儿,你还活着吗?” 冯蝉衣刚给林牵洛脸上敷完药,莫梓情便来了。 她看着药膏洗下来后,林牵洛脸上毒伤留下的痕迹淡了一些。虽然毒伤的痕迹依旧明显,但多少也看出点疗效,总算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心情大好。 “榆木,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治我的病不行,治叶夫人的毒伤却好像还有点儿用。” 冯蝉衣笑道:“梓情,你这是连夸带损呢。” 冯苏木道:“惭愧,苏木医术不精,只能看些普通的病症。” 莫梓情道:“榆木就是榆木,喂,不如今天别坐诊了,一起出去走走。” 冯苏木却道:“苏木还有事要做?” “做什么,我看着今天都没有病人。” “没有病人不是好事吗,只不过苏木还要继续给叶夫人研究解毒的药。” “如此,甚好。”莫梓情拉着冯蝉衣和林牵洛道:“榆木,你好好研究,早日把叶夫人的脸治好。” “定当尽力。” “叶夫人,等等。” 梁瑞雪从房间出来,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肿,来到林牵洛身边,挽住她的手:“你家里有姣木栖草,可能找人去带些回来。” “好。”林牵洛道。 冯苏木道:“叶夫人,此草离开土壤太久效果会减弱,所以每次只能带回三株足矣。” “三株?”林牵洛瞪大了眼睛:“我娘家在绥州康晤城,去一趟只取三株?” “啊,叶夫人是康晤人?”冯苏木也没想到会那么远:“如此,如何是好?” “要不,我让人连着土壤一起铲了来?”林牵洛道。 “连土一起?”梁瑞雪点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这一路颠簸,须得小心运送。” “好,我这便吩咐下去。”林牵洛出了医馆,明哲赶紧把马车驾了过来。 明哲穿的是便装,贴了个小胡子化妆成车夫模样。 马车也没有东厂任何标记,自然也不会有人认得出他的身份。 林牵洛走过去小声说道:“明大人,有件事得麻烦你安排一下。” “夫人请吩咐。” 当下,林牵洛把去绥州康晤城铲回姣木栖草的事情说了。 第249章 云梦花海 明哲知道事关重大,说道:“夫人放心,康晤此行属下会亲自带人去一趟,待把夫人送回东厂,属下便启程。” “我还不回去,你也不用等我,记住,带一半过来即可。” “是。”明哲打了个暗号,留下两名暗卫保护林牵洛,自己则驾马车快速赶回东厂分部。 见马车走远,林牵洛问莫梓情道:“莫姑娘,咱们去哪玩?” 莫梓情道:“叶夫人远来是客,叶夫人想去哪里玩便去哪里玩?” 林牵洛笑笑,转身看向街道尽头,那边是当初闻嬷嬷不让她去的地方,但越是不让去,便越让人觉得神秘,越是神秘,就越想一探究竟。 “那边,我还没去过。” 冯蝉衣道:“叶夫人想去那边?” “有何不妥吗?” 莫梓情接口道:“没有不妥,我也好久没去那边玩了呢,走吧。” “好。”林牵洛也来了兴致。 三个姑娘便顺着街道前行,过了虎门镖局的外墙,便是一座小山阻了去路。 走到近前才发现,左转过去,竟是一派繁华之景,街道一边依山,一边依湖,一排房舍依山而建,远远地延伸出去,看不到尽头似的。 这排房子的建筑、装潢都堪称上品,莫说在这洛城之中,便算在京城晟都,这样一条街市那也算是极其奢华之所了。 何况此处一方临水,风景更是美不胜收。 莫梓情介绍说,这里叫云梦花海,在林牵洛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吃喝玩乐一条街,这里有数家青楼,而其中最有名的要数霓凰楼了。 不过这霓凰楼可不是一般凡夫俗子能去的地方,没有点身家、没有点权势的人,是不敢踏入霓凰楼半步的。 霓凰楼旁边是一家名叫邀月轩的酒楼,说是酒楼,也是客栈,也算是洛城最有名的客栈之一。据莫梓情说,来过洛城的人,没有不知道霓凰楼和邀月轩的。 而邀月轩宁静的书香气息和旁边歌舞升平的霓凰楼可谓是鲜明对比。 林牵洛终于想明白为什么闻嬷嬷不让自己来这边了,这里遍布了大大小小十几家青楼,闻嬷嬷思想老旧古板,又怎会容自己来这些风月场所聚集之处呢。 三个姑娘逛累了,便到邀月轩吃饭。 虎门镖局在津州也算是赫赫有名。 有莫梓情在侧,老板、小二招呼的倒也周到。 三人点了菜,边吃边聊,林牵洛之前逛街的时候,便买了顶带着面纱的斗笠戴上。 这样吃饭虽然仍有些不方便,但不用摘下面纱被旁人瞧见自己的脸,她也能心安一些,只是在旁人看来,这个姑娘颇显神秘。 “叶夫人,那天和你在一起的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你说的谁?”林牵洛心里一咯噔,已经猜出她问的是夏塬。 “就是我说他长得像我未婚夫的那个?” “哦,他呀,我一朋友,你真的觉得他是你未婚夫?” “我不会认错的。” 林牵洛呵呵一笑,其实她上次带夏塬去杨家和荆家坟地,就是为了试探他,但那家伙藏得太深,连她自己也不敢确定夏塬的身份。 但转念想,夏塬既然是太监,那就算他真是杨清儒又能怎样,难不成她也要和自己一样,嫁给一个太监不成? 不可不可,莫梓情最好还是从这个执念中走出来才行。 “莫姑娘,你的未婚夫会武功吗?” “不会。”莫梓情不假思索说道:“他们家当年是做生意的,他的父亲是云粮商号的大掌柜,清儒哥从小跟着他父亲学习经商,从未习武。” “如此,你可能真的认错了人,夏公子他武功高强,绝非你所说的那个只懂经商之道的未婚夫。” 莫梓情蹙起眉来:“那会不会是这些年学的武?”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看他的身手,应该是从小练武才能有的功底吧。” 正说着便见得小二引了几个男子上楼来,一边吆喝着“尚二公子请”,一边用干净抹布擦了擦桌椅,请那几个男子入座。 冯蝉衣一见那男子,脸色就沉了下来,道:“梓情,咱们走吧。” “怎么了?”莫梓情道:“这饭还没吃好呢!” “没,就是不太舒服,想回去了。”说着给莫梓情使了个眼色。 “嗯。”莫梓情这时也看到了尚宥森那个无赖。 以虎门镖局在洛城的势力,自不必怕他,但若非逼不得已,也不能招惹是非。 林牵洛也看到,来人其中之一便是欺负冯蝉衣,害她落水的两州总督之子尚宥森,而他身边还有一个人——林牵洛一见到他就一阵恶寒。 正是那日在街头揭去自己面纱,羞辱于她的那的地痞流氓常孬。 莫梓情掏出碎银放在桌上,叫道:“小二,结账。” 但正是莫梓情喊结账的声音把那几名男子的目光吸引过来,尚宥森起身拦住她们去路,叫道:“哟,这不是虎门镖局的莫大小姐吗?” 莫梓情哼了一声,翻个白眼道:“尚二公子。” “哟,冯姑娘也在,哈哈哈,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尚宥森笑嘻嘻的,目光却看向戴着白纱斗笠的林牵洛:“这位姑娘是谁?” 莫梓情道:“她是我朋友,我们先走了,尚二公子慢请。”便带头离开。 冯蝉衣忙跟在莫梓情身后,哪知刚走到那尚宥森身边,尚宥森突然伸手把她拦住。 “蝉衣姑娘,你说说你,每次为了躲我都搞得自己那么狼狈,何必呢?上次掉进湖里,上上次从上坡上摔了下去,还擦伤了小脸儿,多疼啊,让森哥哥看看,你的脸可好了。”尚宥森说着便要去抚摸冯蝉衣的脸。 莫梓情回身一挡,把尚宥森的咸猪手挡开:“尚二公子,你想怎么样?” “想,当然想把她娶回去了。”尚宥森一脸淫笑。 莫梓情怒道:“想娶蝉衣,你先回去休了你的正妻,再把那几个什么侍妾、通房丫头都撵走了再说。” “哟,莫姑娘,哪个男人没个三妻四妾,你以为人人都像你爹啊,拴死在一棵树上,如今一大把年纪了,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哈哈,还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第250章 邀月楼 尚宥森挑衅地说:“我说莫姑娘,你今年十八,还是十九来着,哦不对,该有二十了吧,或许是二十一,别的姑娘有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几个娃了。唉,可惜你这样的,送老子,老子都不要。” “你——”莫梓情气急,抽出随身佩剑,朝尚宥森指了过去。 “哟哟哟,怎么着。”尚宥森一脸坏笑:“君子动口不动手,你看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别动不动就舞刀弄枪,可真嫁不出去了。” 折扇在莫梓情剑上轻轻一推,将剑峰挪开,冲着林牵洛走了过来:“姑娘怎么遮着脸呀,来,让本公子瞧瞧。” “流氓。”林牵洛骂了一声,见他伸手来拉自己斗笠,便闪身避开。 她身姿轻盈,避开之后很快退开几步。 莫梓情忙挡在林牵洛身前,叫道:“尚二公子,你别过分。” “怎么,你虎门镖局就算名头再大又怎样,还管得着别人娶妻生子不成,你爹还得给我爹几分面子呢,你敢得罪我?” 林牵洛叹了一声,又没带小弩,看起来只有动用她那三脚猫功夫了……正自寻思对策,却听冯蝉衣叫了声“夏公子。” 林牵洛循声望去,只见从三楼下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俊眉朗目,不苟言笑,正是夏塬。 夏塬自然认出了戴着斗笠的林牵洛,见这男子轻浮,沉声说道:“这位公子何必为难几位姑娘。” 尚宥森哈哈笑起来,笑声未落就一拳击向夏塬面门。 夏塬微微侧身避了开去,反手一掌便将尚宥森推倒在地。 尚宥森大怒,爬起身来吼道:“知道小爷我是谁吗?我可是两州总督的二公子尚宥森。” 夏塬微笑道:“两州总督,好大的官威,我看尚公子还是识相些,别自找麻烦。” 尚宥森知道自己打不过夏塬,怒道:“兄弟们,给我上。” 跟在他身边的几个男子便蜂拥过来。 只有常纳反而退了几步,他可是清楚地记得,前几天自己的左臂可是被这位给卸得七零八落,还好只是脱了臼,虽然受了些罪,但总算保住了这条手臂。 正在常纳后退的瞬间,几个扑向夏塬的男子,一个一个像沙包一样被踢飞出去,趴在地上哀嚎。 尚宥森这下不敢妄动了,结结巴巴说道:“你给我等着,你小子只要不离开洛城,不离开津州,定好好收拾你。” “随时恭候。” 尚宥森又恨又怒,一甩袖子出了邀月楼,嘴里兀自骂骂咧咧。 跟着他的几个男子也连爬带滚地追着尚宥森下楼去。 夏塬眸光便定在了常纳脸上。 常纳嘿嘿一笑:“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见夏塬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一溜烟跑了。 “多谢夏公子。”冯蝉衣向夏塬行了一礼。 “冯姑娘不必多礼。”夏塬回礼,转而向林牵洛道:“叶夫人可好?” “我没事,夏公,子怎会在此处。”林牵洛险些叫出夏公公三字。 “我住这儿。”指了指楼上。 莫梓情看着夏塬,心情有些复杂。 方才见夏塬出手,确是高手无疑,正如林牵洛所说,依夏塬的武功,怎么看也不像是十二三岁后才开始习武的人该有的身手,何况当初的杨清儒根本没有半分武功底子。 心中虽有不甘,但还是不能再冒失相认了,至少也要等找到铁证再说。 “这个尚二,仗着他爹的势,横行霸道,欺压百姓,手上不知有多少条人命呢,半年前就曾逼死了一个姑娘,现在又缠着蝉衣不放——” “如此奸恶之人,怎能逍遥法外?”林牵洛怒道。 “谁让他爹是总督大人呢。”莫梓情扶着冯蝉衣道:“蝉衣别怕,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种人自有天收拾他。” 莫梓情说着转身对夏塬道:“今日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 莫梓情目光炯炯看着夏塬,这个男人不仅风流倜傥,一表人才。重要的是他的样貌五官,竟与当年的清儒哥那般相像,世上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吗? 夏塬避开她的目光,道:“不必客气。” 他看了林牵洛一眼,淡然一笑,有暗卫在,就算他不出手,这位厂公夫人也有东厂的暗卫保护。 只不过那样一来,林牵洛厂公夫人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 夏塬一路送她们回到医馆,莫梓情虽不舍,但面对这个冷峻如斯的男人,还是万分不舍地回镖局去。 “姓叶的没有给你安排个车?” 见林牵洛告辞了莫梓情和冯蝉衣,竟是一个人往东厂分部方向走。 “我让他先回去了。” 林牵洛没有多说,见夏塬跟了上来,便道:“夏公公,你有事要忙,便不必跟着了。” 夏塬驻足,看着林牵洛渐行渐远的背影,才又远远跟了上去。 林牵洛走着走着就累了,在一处石阶上坐下休息。 心中却又多了几分惆怅:哑大叔,你到底在哪,真的不见我了吗? 叹了一声,林牵洛心里从未有的困惑,自己现在的身份,哑大叔不肯再见自己,琴儿也不愿来东厂,闻嬷嬷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如果冯家、虎门镖局的人知道了自己身份,只怕也一样会远离自己吧。 如今她身边就只有叶屠苏,只有东厂的人,想想还真是有些凄凉。 不知不觉间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竟有些困倦。 “夫人打算在这里睡吗?”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到林牵洛的耳中,林牵洛一个激灵,抬头看去,面前站着的年轻公子,俊美如画,红里打底,套了一件白衫,竟是翩然若仙。 林牵洛起身扑过去,融进那个温暖的怀中:“屠苏,你回来了。” “我不回来,你打算在这里过夜?” “都没人关心我,在哪不都一样。” 叶屠苏唇边漾起一丝煞气:“有人对你好,不知道吗?”叶屠苏感受到远处的夏塬,眼神中多了几丝复杂。 “嗯,我知道你对我挺好的。”林牵洛笑道。 “果然心大,还不走。”叶屠苏走出几步,见林牵洛没有跟上来,回头说道。 第251章 我在你心里的位置 林牵洛追上去,张开双臂拦住叶屠苏,颓然说道:“我知道你嫌弃我,如果我在你身边碍眼,你不妨直说,不用顾及我的感受。” 林牵洛明显能感受到叶屠苏对自己的冷漠,她看着他,或许自己的爱,只会造成他的负担。 叶屠苏被她拦住,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虽是夜晚视物不清,虽然隔着面纱,他却很认真且仔细地看着她的脸:“你现在的样子于我而言,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我可以理解为口是心非吗?”林牵洛心中突然多了几丝悲伤:“否则你也不需大费周章的带我去求医。” “后悔吗?”叶屠苏一贯清冷的眸光中透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波动。 仍是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淡然一笑:“你长什么样子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带你寻医,只是不希望你痛苦而已。” 声音越发冷淡了些,继续说道:“既然你自己无所谓,那我也无所谓的,又哪有大费周章带你求医之说,顺路而已。” 叶屠苏轻描淡写地说,径直朝前走去。他尽量让自己在林牵洛的面前表现得更加冷漠一些。 林牵洛叹了一声,慢慢朝前走。明知道不该爱上叶屠苏,却还是不能自拔,爱情这东西,一旦开始,就没有那么容易放下。 叶屠苏同样心痛,这种想要分开,却又万分不舍的感觉让他纠结万分。 他本就是想让林牵洛慢慢对自己死心,慢慢疏远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经历得越多,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他越感觉到两个人的心越走越近。 这种感觉让他害怕。 “牵洛,我没有半分嫌弃过你,真的。”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叶屠苏自己都有些吃惊。 林牵洛回过身来说道:“真的吗?我长什么样子都无所谓吗?不仅仅是现在,几十年后,咱们都老了,白发苍苍,牙齿掉了、耳朵聋了,脸上、手上全是皱纹的时候,我还要牵着你的手一起看日出呢!” 叶屠苏叹了一声,摇头微笑,似乎拿这个女人越来越没有办法了。 其实听林牵洛说出这番话时,叶屠苏感受那画面,竟如此温馨。若当真如此,此生夫复何求。 林牵洛看着叶屠苏侧脸,心中的挚爱多于悲哀,看着这个她深爱的男人,竟然有些移不开眼睛。 叶屠苏,你是太监又怎样,我这辈子就是跟定你了。 …… 夏塬从暗处走出来,看着逐渐走远的二人。两人的背影看上去是那样的般配,可是…… 垂下眼睑,夏塬喃喃自语:我为什么要跟着她,她明明有东厂暗卫保护,我何须多此一举? 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街的尽头,一阵冷风吹来,夏塬握着刀的手紧了紧,脑中也清明起来。 他来洛城的目的是查案,查当年荆杨两家灭门的大案,绝不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别处。 夏塬眸光微寒,喃喃说道:“林牵洛,我定会查出真相,定要让凶手血债血偿。” …… 林牵洛一边走一边看叶屠苏,这个男人脸上永远是冷漠的表情,可是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淡。 只是不知道在他的心里自己有多少分量,真的如他所说,自己长什么样子都无所谓吗?自己的美与丑,对他而言根本不在乎吗? 想着想着,林牵洛心里多了几分苦涩,一时失神,竟没注意脚下台阶,一脚踏空,身子便向前倾倒。 满以为会摔个饿狗扑食的林牵洛,却被一只有力的手稳稳地接住。 叶屠苏托住她的纤腰,轻轻一搂,便将她揽入怀中。 抱着怀中的人儿,叶屠苏有些愣神,就那么紧紧地抱着她。 林牵洛同样心猿意马,心中犹如有一只小鹿乱撞,不知不觉间已是面红耳赤。 感觉到叶屠苏的呼吸是那般的近,近得能吹动她的面纱。 那样近,那样近…… 突然,叶屠苏推开她。 林牵洛一时不查,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看着林牵洛无辜且茫然的眼神,叶屠苏面无表情地转身对跟随在不远处的白夜说道:“送夫人回去。” “叶屠苏!”直到叶屠苏消失在街的尽头,林牵洛才回过神来。 她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怒了那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回头向白夜看去,那个身材高大且枯瘦的男人就站在自己一丈开外,一双死寂得略显灰色的眼睛也正向林牵洛看过来。 白夜,那个外表有些吓人,却是几个暗影司首领中唯一一个送给她礼物的人。 林牵洛已经不像当初初见时那样怕他了。 但白夜露在面具外的半边脸仍然是惨白得没有半分血色,一双灰暗的眼睛,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林牵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自己这张脸,只会比白夜更加糟糕,更加吓人吧。 叹息一声,林牵洛对白夜笑道:“白夜大人,有劳了。” 白夜践踏主动与自己说话,这才上前两步,朝林牵洛微微颔首,说道:“夫人,请。” 林牵洛本想寒暄几句,最终还是只说了一个“好”字,朝着东厂分部方向走去。 林牵洛跟着白夜走回东厂洛城分部时,叶屠苏房间还没有亮灯,敲了两下门也不见回应,他竟然还没有回来。 林牵洛的心情莫名地变得很糟,叶屠苏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对我忽冷忽热,我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位置,若是没有,我该怎么做? 叹了口气,林牵洛正要走回自己房间,却被白夜叫住了。 回过头看着白夜,林牵洛表情带着淡淡的忧伤:“白夜大人,有事?” 白夜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黑色的布袋看上去很普通。 白夜从布袋里取出一件精美的物件,递了过去。 林牵洛接过,入手沉重,细看之下,竟是一柄短刀,刀鞘是坚固的牛皮,刀柄黑黝黝的,竟是和那小弩的材质一样,均是不会反光的黑色。打开刀鞘上固定的环扣,拔出刀来,细细一看,刀鞘和刀刃是同样的材质,通体黝黑。 白夜道:“按照夫人要求打制的短刀,夫人看看可还满意?” 林牵洛一喜,这位首领大人还真是靠谱。 第252章 挣扎与痛苦 林牵洛仔细地抚摸着短刀,只见尺寸大小正是按照自己描述打制。 刀鞘材质以铁木为主,刻有暗纹,刀炳则是玄铁暗晶所铸,在光线下没有半分光泽。 刀刃上锋锐之气逼人,且依着她的意思在刀鞘上安装了一个卡扣,可以直接拴在腰带上,不用再塞进靴子里了。 这果然是她想要的武器。 林牵洛喜道:“多谢白夜大人了,这短刀我很喜欢。” 说着便将短刀扣在了腰带上,就像挂了一个腰饰,与玉佩有异曲同工之妙。 “夫人喜欢便好。夫人无若其他吩咐,那属下便先下去了。” 林牵洛点点头,看着白夜离开的背影,思绪却又回到了叶屠苏的身上。 莫名的有些伤感,推开房门,摸黑走了进去。 探起桌上的火折子,点亮了几只烛台。 在桌边坐下,拔出腰间短刀,借着烛火仔细地欣赏,但见刀刃锋利,握在手中也十分贴合手掌,果然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越看越是喜欢,一时兴起,便在屋子里施展起九凤拳来。 一套拳法打完,以短刀代替掌力,竟也使得得心应手。 不知过了多久,秋华姑姑一如既往地带着一众女仆给林牵洛送来洗澡水。 林牵洛洗了澡,便又来到隔壁叶屠苏的房间门口,房间里依然黑漆漆的一片,叶屠苏还是没有回来。 闲来无事,林牵洛到厨房找了些水果,做了个水果拼盘,等着叶屠苏回来一起吃。 靠着叶屠苏的房门坐下,抬头看向夜空,今日八月初十,一弯盈凸月挂在天边,略显昏黄。 只有星星点缀在夜色中,那样静谧,那样美丽。 林牵洛看着星空,不知不觉间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隐约间听到有人叫她。 林牵洛睁开惺忪的睡眼,见叶屠苏高大的身影站在面前。 她没戴面纱,睡眼惺忪的眼眸在月光下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谁允许你睡在这里?”叶屠苏语气冰冷,尽是不满和责备。 但在林牵洛听来却是满满的关心。 她笑盈盈地站起身,将果盘举到叶屠苏面前:“我来给你送水果。可惜,等了你好久,都不新鲜了。” “以后不必做这些事,我不吃。” “心疼我么?” “你这女人能长点心吗?”叶屠苏皱着眉:“我有我的事,别整日缠着我,很烦知道吗?” 绕过林牵洛推门进去,把正要进屋的林牵洛挡在门外,凶神恶煞地说道:“水果,你自己吃了吧,不吃完别睡觉。”砰的一声将门甩上。 林牵洛端着果盘愣了半晌,才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委屈:“不就是给你准备水果等你回来一起吃嘛,不吃便不吃,发什么脾气。” 说着说着,声音竟带了丝抽泣。 从小到大,只有在外祖父家被灭门,以及娘亲过世哭过两次的她,却在认识了叶屠苏后变得如此脆弱了。 叶屠苏指尖凝聚的真气才刚刚点亮了一盏烛台,身上的真气就突然溃散了。 喉咙一腥,吐出一口血来。 林牵洛伤心,叶屠苏也跟着难受,不仅是身体,他内心的痛苦并不比体内紫辰珠发作带来的痛苦少几分。 叶屠苏抚着胸口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喃喃自语:“笨女人,我都不知道哪一次发作便会死去,你还是多恨我一些才好。” 林牵洛靠在门边坐下,大声说:“吃就吃,你当我吃不完吗?” 一边吃一边委屈地说:“死太监臭太监,莫名其妙,你是有双重人格是吧,到底哪个是真实的你,好啊,嫌我烦吗,我还就烦定你了,天天烦你,烦到我死了为止。” 她大口大口地吃着水果:“不,死了也要烦着你,谁叫你那么讨厌,说翻脸便翻脸,简直莫名其妙。今天在街上,你就不该扶我,摔死我得了,省得碍你的眼……” 林牵洛边骂边吃,水果吃完了,骂也骂累了,就靠在门边睡着了。 星月很快隐入乌云之中,起风了,带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到地面。 听不到林牵洛的声音,但叶屠苏知道她还在外面。轻轻拉开门,叶屠苏看着这个熟睡的女人。 她就那么斜倚在门边,微凉的夜风吹动着她的裙摆,女人蜷缩着身子就那么静静地睡在那里。 她的手里还紧紧地抱着那只盘子,盘子里的水果已经没有了,他果然把水果都吃完了吗? 这个女人如此不让人省心,叶屠苏叹了一声。 八月天气闷热,但夜晚已经开始有些凉意。此时下雨,温度又低了几分。 叶屠苏轻触林牵洛手背,触手冰凉。 看着她嘴角边沾染的水果汁,叶屠苏心疼的低声啧道:“泼妇般骂骂咧咧那么久,吃完东西也不知道擦擦嘴么,哪里有淑女的矜持?骂累了是吧!还真把水果都吃完了,也不怕闹肚子,睡在这里着凉了怎么办!” 叶屠苏有些语无伦次,小心翼翼伸手在她睡穴上一点,道:“你睡觉警醒,好好睡吧。”将她抱起,送回房间,盖上被子。 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牵洛,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很害怕,害怕会情不自禁,害怕会舍不得你——” 叶屠苏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她的脸,良久说道:“牵洛,我不值得你对我好,我的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了,又怎能连累你。” 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她总是将头发简简单单地束起,也很少戴发饰,但在叶屠苏看来她却是最特别的,干净而清爽。 林牵洛醒来的时候,阳光已透过花窗晒进屋里来。 奇怪——林牵洛细细想着昨晚的事,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坐在叶屠苏门口睡觉的,怎么回的房间? 摸摸额头,有点儿烫,头和喉咙也有些疼,想必是昨晚睡在叶屠苏门口着了凉,感染了风寒。 坐起身来看了看安静的房间,按理说这个时辰早有下人送来洗脸漱口的热水,但是今天没有。 下得床来,便觉一阵头晕目眩,勉强梳理了头发,开门出去。 第253章 生病了 敲了叶屠苏的门,屋子里没有回应,莫非这家伙一大早又出去了。不知道他这一日一日的到底在忙些什么,难道还在寻找龙吟之钥? 林牵洛纠结着要不要告诉他龙吟之钥的下落? 但一想起龙吟之钥,便想到哑大叔,林牵洛心里就多了些顾虑。 担心叶屠苏得到龙吟之钥后,不会轻易饶过哑大叔,就算要为叶屠苏解忧,也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东厂分部一如往常,巡院的、栽花种草的、打扫的、做饭的……各司其职。 林牵洛站在叶屠苏门口,见秋华姑姑过来,便迎上去礼貌地请她安排下人帮忙送洗脸漱口的水来。 秋华却一脸不屑,扯着破锣般的嗓子说道:“我说夫人啊,这里虽然只是东厂的分部,但要忙的事也不少,可不是专门侍候夫人你一人的。” 说着指了指院子里的一口井:“那里有水,奴婢还有事儿要忙,就不侍候夫人了。” 林牵洛哑口无言,昨晚还毕恭毕敬,今早就换了一副面孔。 “东厂的人,脸变得都那么快吗?”林牵洛无奈地笑笑。 转眼看着院子里那口井,不就打个井水么,以为能难倒我? 当初和闻如絮他们一起住在喜安村时,也曾打过井水,虽不熟练,但打水洗脸漱口这种事情还是得心应手的。 只是现下她染了风寒,有些发烧,手上没有力气,打起水来稍感吃力。 “知道吗,咱们这位厂公夫人原来是不得宠的?” 林牵洛正弯腰打水,便听得两个侍婢窃窃私语着从走廊上经过。 “你怎么知道?” “昨晚秋华姑姑那边的人看到的,说是厂公大人发了好大的脾气,把夫人给赶出来了,罚在门外淋雨呢。” “竟有这样的事?” “还能有假?看来之前厂公大人对她的好,定是做做样子给人看的。你想啊,厂公大人是太监,皇上莫名其妙地赐个夫人给他,他也享用不了,更何况夫人是个丑八怪,带在身边都嫌丢人呢。” 林牵洛拉着绳子的手颤了一下,身子一晃,险些坠下井去,连忙撑住井口,这才慢慢直起身来。 井水冰凉,林牵洛捧了一捧水在脸上,身体更加哆嗦得厉害,洗漱完后也不见有人送早点,看来自己真的是被冷落了。 也罢,好在身边还有些银票,省着点用,也够她花上两三年了。 东厂里有大夫,分部也应该有吧?算了,仅看秋华姑姑的态度就知道,在这里没人会管她的。 “死太监,想我病死么,偏不让你称心如意。” 想到济民医馆,那位小郎中虽未得他父亲真传,但医治个小病小痛的肯定不在话下,否则那医馆早该关门大吉了,于是戴上斗笠出门去。 这一路到济民医馆,差不多七八里的路程,但此时林牵洛生病发热,走起路来颇感吃力。 济民医馆中,冯苏木坐在桌前诊病,冯蝉衣正在柜台前给病患抓药。 林牵洛见尚有四五人排队,便没有惊动冯家兄妹,悄悄排在后面。 冯苏木长得清秀儒雅,稍显瘦弱,对待病患一视同仁,又礼貌又耐心,不紧不慢,望闻问切井井有条,看着的确是个好大夫。 排到林牵洛时,她在冯苏木对面坐下,冯苏木边整理桌案边问道:“姑娘哪里不舒服?” “头疼、喉咙痛,发烧。”林牵洛有气无力地说。 冯苏木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 虽然林牵洛戴着斗笠,严严实实把脸遮住,但冯苏木又怎会认不出她,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就算不号脉,也知她染了风寒,病得不轻。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冯苏木惊道:“叶夫人。” 林牵洛道:“可能是昨晚着了凉,请冯大夫看看。” 冯蝉衣也看到了林牵洛,给病人抓完药包好,便跑过来挽着她的胳膊笑道:“还想着今天不用敷药,你怕是不来了呢。” “有些不舒服,怕是受了风寒。” 冯苏木隔着衣袖给林牵洛号了脉道:“叶夫人身体并无大碍,吃两副药便好。” 说话间,已经龙飞凤舞地写药方,然后将药方递给冯蝉衣抓药去。 林牵洛问道:“可否请蝉衣帮我在医馆把药煮了。” 冯苏木道:“当然可以,不过叶夫人,这药煮了不好带回去。” 林牵洛蹙眉看他,真是个榆木脑袋:“我可以在这里吃药。” 冯苏木仍是有些疑惑,却听冯蝉衣叫了声“哥”,阻止这个一根筋的哥哥继续说话。 冯蝉衣抓好药过来,说道:“我先把药拿去熬了,叶夫人若是不嫌弃医馆简陋,便在这里多住几日。” 这话说得倒是正中林牵洛下怀,她正不想回分部去,连忙说道:“好啊,那就叨扰几日了。” 冯蝉衣笑道:“叶夫人不要客气。”提着药包到后堂煨药去了。 见林牵洛气色不大好,冯苏木道:“叶夫人身子不适,不如进去休息一下。” 林牵洛谢了冯苏木,直接去了后院。 梁瑞雪给林牵洛准备了间客房休息。 林牵洛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想的却是叶屠苏,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难道是真的嫌弃自己了。 想着想着,心中却生出一丝悲凉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冯蝉衣叫醒。 挣扎了许久,林牵洛才睁开了有些沉重的眼皮,床边不只是冯蝉衣,还有莫梓情。 莫梓情一身紫色劲装,看起来简洁干练,气色比起那日在南辉郡好了不知多少倍。 “叶夫人你可算醒了。”冯蝉衣道:“你发烧了,烧得挺烫的,起来先把药吃了。” 莫梓情伸手拿起林牵洛额头上的毛巾,又在她额头上探了探道:“还是很烫,叶夫人你感觉如何?” “莫姑娘——”林牵洛想坐起身来,怎奈身子无力。 莫梓情忙扶她坐起,道:“叶夫人,先把药喝了吧。”她接过冯蝉衣手中的药碗,用勺子舀了,小心翼翼地喂给林牵洛喝。 第254章 住院 林牵洛喝了两口:“莫姑娘,还是我自己来吧。”接过药碗,咕噜噜一口气将药喝了。 药汤入口苦涩,但看着面前这两个姑娘,林牵洛的心情也豁然开朗了些。 嘴里虽残留着浓浓的苦味,但心里却有些暖意。至少在冯家,感受不到像东厂分部里那些尔虞我诈,更没有林家的处处算计。 正想着,听得有人敲门。 三个姑娘不约而同地向门口看去,见是冯苏木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粥。 莫梓情打趣道:“哟,榆木,还知道送粥来?” 林牵洛道:“榆木?” 莫梓情和冯蝉衣却都笑了起来,莫梓情道:“榆木疙瘩呗。” 林牵洛也是哑然失笑。没错,用榆木疙瘩来形容冯苏木还真是贴切。之前看病时,他就有过这个想法。 今日除了这碗药,她还未曾进食,腹中空空,确实有些饿了。 冯苏木端着粥进来,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说他是榆木脑袋,并不跟莫梓情计较。 林牵洛接过冯苏木递过来的粥,喝了一口,却想到了当初刚刚嫁进东厂的时候,叶屠苏给她下的喝粥令。 冯苏木见它不动,心里狐疑了一下,问道:“叶夫人,是这粥不好喝吗?” 林牵洛赶紧摇了摇头,笑道:“不是,这是梁姑姑熬的吗?味道很好呢。” 她微微一笑,恼恨自己为什么每时每刻都会想到叶屠苏?暗骂自己没出息。叹了一声,抬起碗来,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将那粥喝了大半。 但脑海里,当初在东厂喝粥的情形越发的清晰。为了不让小太监们笑话,硬着头皮说是自己要减肥。 想到东厂就想到了元小六,阿金,陈林等人,想着在东厂发生的一切。 林牵洛哑然失笑,又将剩余的粥喝了,把碗递给冯苏木。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嫁给叶屠苏之后,她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她在心里狠狠地责备自己,一定要变回原来那个自信,骄傲的林牵洛,哪怕现在毁了容又如何,你还是你,不是寄生虫,不应依附别人而活。 林牵洛不想回东厂分部,就在冯家医馆住了下来。 喝了两次药,到得第二日起床时,身体已大有好转,整个人感觉轻松了不少。 走出房间,阵阵药香传来。 林牵洛寻着药香味走过去,见冯蝉衣正在厨房里熬药,另一边的灶台上,梁瑞雪正在做早餐。 见林牵洛站在门口,梁瑞雪笑道:“叶夫人,怎不多睡一会儿?” “大娘,我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林牵洛走进去:“大娘,我来帮您。” “牵洛,不用不用,马上就好了。”梁瑞雪温柔的笑。 “叶夫人,你别客气。”冯蝉衣也回过头来冲林牵洛微微一笑:“我哥的药还管用吧?”脸上有些得意之色。 林牵洛道:“你哥哥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医术,将来的成就定然超过秋风子神医的。” 冯蝉衣一听就乐了:“若真有一日医术有所大成,定是要悬壶济世的。” “还是妹妹了解我。”冯苏木才到厨房门口,就听到妹妹如此夸赞自己,忍不住接口说:“只是想要有所成就,可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相信哥哥一定可以的。”冯蝉衣鼓励哥哥。 看着这一家人的温馨,想到自己和叶屠苏,林牵洛的心就冷了大半。她把叶屠苏当作家人,但叶屠苏呢,有没有把自己也当做家人? 想到叶屠苏的阴晴不定,林牵洛的目光也暗淡了几分。 如果离开叶屠苏,那我能否来医馆打工,或者去虎门镖局打工? 应该可以吧,尤其虎门镖局那么大,多招个工人想必问题不大。 林牵洛心里自问自答,随地又想:不,自己创业不是很好吗!做肥皂卖,养活自己足矣。 很快,三天过去了。 林牵洛在医馆住了三天,叶屠苏竟未曾来找他,看来他是真的厌弃了自己。 承认自己爱上那个可恶的家伙,但林牵洛也有自己的骄傲。 在医馆住了三天,病也好了,该是回去找叶屠苏好好谈一谈,把话说清楚的时候。 她可不是个赖着不走的女人,哪怕她再如何舍不得离开他。 冯苏木的书房没有关门,他正专心致志看书,看的却是一本被烧毁了一半的书。 “冯大夫。”林牵洛站在门口。 冯苏木见是林牵洛,放下书本笑道:“叶夫人,请进。” 林牵洛走进去,说道:“这几天多谢冯大夫和蝉衣照顾,我病已好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冯苏木这才抬起头来:“叶夫人请坐,我再给你把个脉看看。” “好。”林牵洛在方凳上坐下,将手搭在书桌上。 在冯苏木给她把脉的同时,林牵洛也瞅了几眼那本烧毁的书,道:“冯大夫这是看医书呢?” 冯苏木道:“此书乃是父亲留下的手札,十年前家里横生变故,房屋被烧,家里好多医书也遭了殃,可惜了爷爷和父亲一生的心血。父亲当年对姣木栖草研究颇多,还专门写了册子,可惜我也只能靠这本残破的书来慢慢研究其中精髓了。” 一顿道:“叶夫人的风寒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再给夫人开副药调理调理便可。” 林牵洛想如果带药回去实在不便,也不方便继续留在医馆,便推辞了,将一锭银子递给冯苏木,说是这两日的诊金。 正说话间,冯蝉衣和莫梓情进来了。 莫梓情今日穿着打扮有些不一样,以前的她皆是一身劲装,手持长剑,英姿飒爽,颇有些女侠风范。 而今日却穿了一身浅紫色流纱罗裙,头上簪花玉饰,耳垂珠环。长剑也没有随身携带。 “叶夫人,我爹想请你到镖局做客。”莫梓情开门见山地说。 “啊,为什么?”虎门镖局总镖头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林牵洛微微一惊。 “我爹知道我在秋神医那里求医的事儿,虽然是秋神医治好我的病,但若没有你的帮助,我也不可能有今天,所以我爹今日特意设宴,叶夫人可不要推辞哦。” 第255章 夏大人还是个宝宝 见林牵洛还有些犹豫,莫梓情又道:“叶夫人,我爹爹可是诚心诚意邀请夫人的,还有,榆木、蝉衣,叫上冯大娘也一起过去,爹爹说咱们虽是邻居,但却好久没见到你们兄妹俩了呢,难得今日聚一聚。” “这个……”林牵洛有些为难,他这副丑样子怎好去别人家做客,犹豫了一下,又道:“我三天没回家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林牵洛本就不喜欢应酬,尤其现在更不愿在外人面前露脸。 “你家住哪儿,我让人去请叶公子。”莫梓情执着地说。 “不用不用,他这人不喜欢热闹。莫姑娘,你父亲的好意我心领了,上次在秋神医那里的事,其实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叶夫人,我爹都已经安排好厨房和虎门镖局的弟子们,你若不去,只怕我也不好跟爹爹交代。” 莫梓情拉起林牵洛的手:“还有,你陪我去一趟邀月轩可好?” “干嘛?”林牵洛有种不祥的预感,莫梓情啊莫梓情,想见夏塬了吧? “想请他也一起来镖局做客。” “他——”呵呵,林牵洛无奈道:“那块臭石头,又臭又硬,我可不想去找他。” “你们不是朋友吗?还是说他只是你夫君的朋友。要不咱们先去请你夫君,再让他去请夏公子。” 林牵洛嘴角一抽,他们是仇人嗳! “叶夫人,你就帮帮我嘛。”莫梓情一副小女儿姿态。 “叶彻今天有事,不会来的,找他也没用,至于夏公子,莫姑娘,你还没死心吗?” “我,我还想最后确认一下。”莫梓情哀求的眼神看着林牵洛:“今晚虎门镖局设宴,也只邀请了你们夫妻二人,夏公子,还有冯家。邀请的人虽然不多,但若你不去他们也是不会去的,所以叶夫人你就答应了好吗?” 莫梓情几乎是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林牵洛。 林牵洛本就心软,挣扎了良久说道:“好吧,我陪你走一趟,但他肯不肯来,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好好好,走,蝉衣一起?”莫梓情立刻兴奋起来。 “我就不去了。”冯蝉衣撇着小嘴,有些心神不宁。 林牵洛当然看得出冯蝉衣那点儿小心思,在知道夏塬有可能是莫梓情的未婚夫后,她似乎就努力地放弃那份刚刚萌芽的爱情,也算是好闺蜜了。 邀月轩。三楼。 三楼的建筑与一、二层不同,打通山脉,延伸开来,竟又是另一番景象。 客房围成一圈,中间则是一个很大的平台,平台上精致的山水回廊,自成一方小天地。 莫梓情环视这里一圈道:“这里初一、十五还有表演,就在中间那个台子上。” “什么表演?” “舞蹈、乐曲,还有诗会等等。” 林牵洛啧啧嘴,夏公公这家伙还挺会享受的嘛:“莫姑娘,旁边就是霓凰楼,难道那边没有表演?” “那边是青楼,一些文人墨客就喜欢来这里。” 林牵洛想到夏塬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来。 莫梓情道:“想什么呢,这里的表演都是传统艺术。而且只是逢初一、十五才会有的。走,去找夏公子。” 莫梓情直接拉着林牵洛来到天字二号房门前,敲了敲门没有听到屋里的声音,便贴耳到门上,想听听里面是否有人。 夏塬正在宣纸上写写画画,整理着这段时间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 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不悦地蹙了蹙眉,想了想还是将宣纸折起收好,起身开门。 门前,一身浅紫罗裙的莫梓情,看上去与平日完全不一样。 莫梓情特意打扮过,打了粉,扑了胭脂,画了柳眉,嘴唇也涂得红彤彤的。夏塬险些没认出她来。 另一个戴着斗笠,斗笠上白纱垂下遮住脸,一身青蓝色衣裙虽然朴素,却掩不住她那与生俱来的特殊气质。 “叶夫人找我何事?”夏塬看清楚来人,问道,声音清淡。 林牵洛清了清嗓道:“夏公公,子,几日不见可好?” 她当然是故意叫他夏公公的,夏塬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冷淡地看了两个姑娘一眼,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夏公子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喝口茶?”林牵洛道。 “请。”夏塬略微犹豫,让开一个身位,请两个姑娘进了房间。 房间装潢清幽雅致,墙壁挂着诗词字画,看来颇有些文人墨客的风骨。 林牵洛想象夏塬一身飞鱼服,手握大刀的样子,实在与这文雅格格不入。 “夏公子住在此处,实在是有些附庸风雅。”林牵洛开玩笑说。 她环顾四周,好奇地东张西望,要好好看看这洛城数一数二的客栈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但见上百平的房间里,摆放着各种古玩字画,郁郁葱葱的绿植。 林牵洛不想影响莫梓情和夏塬交流,便把注意力集中在室内这些古玩字画上,一件一件仔细地看。 脚下一软,低头看去,却是踩在了厚厚的地毯上,竟是在不知不觉间,绕过屏风来到了卧榻之前。 卧榻和客厅仅仅用一张屏风隔着。 一张豪华大床,床边铺着厚厚的地毯,地毯是粉红色的,看上去温馨且浪漫。 床上被褥折得整整齐齐,而枕边那是什么? 林牵洛下意识地看过去,看到的却是一只蜻蜓布偶,正是那日投壶时,夏塬赢去的布偶。 林牵洛摸了摸那只可爱的蜻蜓,瞬间对夏塬这个不苟言笑的锦衣卫产生了另一种诠释,觉得此人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让人难以接近。 侧耳倾听,房间里静悄悄的,莫梓情和夏塬都不说话,整个房间的气氛有些凝固。 绕过屏风,林牵洛回到桌边,看到他二人就那般静静地坐着。 莫梓情微微低垂着头,一张俏脸羞得红彤彤的。 夏塬则是一脸冰霜,目光所及,尽是墙上的一幅字画。 林牵洛坐下,打破僵局笑道:“果然还是个宝宝。” “什么宝宝?”莫梓情这才抬起头来,不解地问道。 “我是说,夏公,子的房间,布置清雅别致,是个不错的地方。”林牵洛左右看看这二人,又道:“夏公子,不请我们喝杯茶吗?” 第256章 虎门镖局之邀 夏塬的目光这才从字画上移开,从茶盘里取出两个杯子,倒了两杯水,分别递给二人,淡淡说道:“茶水没有,不知叶夫人和莫姑娘是否喝得惯这凉开水。” 林牵洛道:“凉开水好,解渴。”掀起面纱挂在斗笠上,端起茶杯,一口气把水喝了,又再倒了一杯继续喝。 莫梓情则是一手端着杯子一手遮掩嘴巴,轻轻地抿了一口,完美诠释了行不露足、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之姿。 这哪里像江湖第一镖局总镖头的女儿,完全跟林映月一个德行了。 林牵洛一口水呛到了喉咙里,咳了几声。 莫梓情也有些尴尬,这般做作确实不是她的风格,但大家都说男人喜欢温柔贤惠,温婉可人、知书达理的女子。 自己野蛮粗犷的性子不改一改,怎么在夏塬面前讨得到好。 她还记得儿时的杨清儒,温文尔雅,人如其名,那个时候他似乎就对自己这个娃娃亲的未婚妻子不大满意,嫌她举止粗犷。 林牵洛咳了几声,终于缓过气来,憋着笑说道:“我到外面透透气,你们慢慢聊。” “叶夫人。” “叶夫人。” 夏塬和莫梓情不约而同地叫住了她。 林牵洛驻足转身,说道:“莫姑娘,你不是有话要跟夏公子说么?” 莫梓情的眉头马上皱了起来,朝着林牵洛使了几个眼色。 看莫梓情这个样子,如果自己不开口帮她,恐怕二人坐到天黑,她也不会说什么。 林牵洛无奈,对夏塬说道:“夏公子,莫姑娘想请你到虎门镖局做客。” 夏塬的目光这才看向莫梓情,冷淡地说道:“莫姑娘,在下与虎门镖局没有任何交集,便不叨扰了。如果姑娘没有别的事,那便请回罢。” 莫梓情向林牵洛抛出求救的眼神,林牵洛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她自己都不想去赴这个宴呢,只是盛情难却。 “夏公子,我和父亲是诚心相邀,还望夏公子。” “鸿门宴吗?”夏塬打断她的话:“就因为我长得有几分像你那个过世的未婚夫?” “不是的不是的。”莫梓情急了:“虽然我也希望你是他,但今日,今日……” 莫梓情实在想不出什么说辞,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的命是叶夫人用她的容貌换来的,我父亲感念她的恩,所以今日备上家宴,请叶夫人以及她的朋友赴宴。” 夏塬目光凝视林牵洛,他不知道在林牵洛身上发生过什么,皇上命他接厂公夫人回京,他才奉旨南下,并不知道林牵洛毁容的原委。 从圣火教三教主手上救下林牵洛时,她的脸就已经被毒液侵蚀,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么一段容貌换命的恩义。 “朋友?”夏塬淡然一笑,看向林牵洛:“叶夫人当我是朋友吗?” 林牵洛想不到他会有此一问,是啊,他们是朋友吗? 叶屠苏险些杀了他的父亲,东厂和锦衣卫又像死敌一样水火不容,见面就掐,这样的局面,他们能是朋友吗? 但在林牵洛心中,早已把他当做朋友。况且夏塬这人除了对东厂的人厌恶之外,其实人还算不错。 “是,在我心里,夏公子当然是朋友,莫非你不这样认为?” “对对对,既然是朋友,便跟叶夫人一起去吧,还有榆木和蝉衣,冯大娘都会去。”莫梓情赶紧说道。 “莫姑娘是不是说漏了一个人,叶公子。”夏塬冷淡地说,有叶屠苏在的地方,他是不愿去的:“所以,我……” “不去”二字还没说出口,莫梓情已经抢先说道:“叶公子来不了。难道叶公子不来,你便也不肯来吗。” 夏塬那句我不去才到嘴边便硬生生给堵了回去。 莫梓情赶紧给林牵洛使眼色,两个姑娘挤眉弄眼半天,林牵洛最终敌不过莫梓情那一眼忧郁。 林牵洛猜得到,莫梓情硬要邀夏塬到虎门镖局做客的目的,定然是让她的父亲或者熟悉夏塬的人辨认一下,确定夏塬到底是不是当初和莫梓情定下婚约的杨清儒。 林牵洛当然多少也有点私心,她同样也想知道夏塬和杨清儒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林牵洛和杨清儒相处时间不长,对他的了解自然不能与莫家人相提并论,虽然自己把两个人之间的相似之处一一否定,但莫梓情依然坚持,那必定有她坚持的理由。 “夏公子,便去吧,就当,就当陪我去,你看冯家母子三人本来就是莫姑娘的朋友,我就一个人,有点儿孤单,也没个保护的人,你说是吧。” 这套说辞,林牵洛编得实在生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窜出的这些词儿。 听她说完,莫梓情就愣在当地,嘴角抽了抽。这啥意思,我虎门镖局还能把你这位恩人给卖了不成? 果然,夏塬笑道:“原来叶夫人今儿晚上是要去闯龙潭虎穴呀。” 林牵洛也愣了:“不是,夏公子,其实我只是想多约几个熟人一起去……” “好吧,我就陪你去闯这龙潭虎穴。”夏塬把虎穴二字的音调加重了些。 “啊,你答应啦。”林牵洛没想到他竟这般爽快地答应了,大喜说道:“太好啦。”就这么轻易地说服夏塬了吗。 莫梓情亦是十分开心,窃笑不语。 她可不敢像林牵洛这般将大喜大悲表现出来,毕竟她要装的是大家闺秀。 三个人走在街上,林牵洛都被莫梓情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好几次忍俊不禁。 莫梓情走得慢,林牵洛走上前一段路,便又停下来等她,待她到了面前,林牵洛再走,这样反反复复。 夏塬开始是颇有耐心地跟在了最后面,后来终于忍不住大步跟上了林牵洛,问:“莫姑娘今日有点奇怪?” “哈哈,是吗?”林牵洛终于忍俊不禁哈哈笑出声来:“是有那么点怪,这都不像她的风格啦。” 夏塬淡淡说道:“今儿赴宴,对你来说是谢恩宴,于我而言,恐怕是鸿门宴,说是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 “什么意思?” 第257章 装淑女不容易 “莫姑娘一直把我当成她的未婚夫,邀我去赴宴自然不会那么简单。叶夫人,你呢,你希望我是杨清儒吗?” 林牵洛侧目看他,清澈的眼眸中透着坚定。 夏塬也转头向她看过来,四目相对时,夏塬微微一笑,等着她的答案。 “于我而言,如果清儒哥哥还活着,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但若他真的还在人世,那么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活着,那便是最好的。” 夏塬停下脚步,看着林牵洛的背影:荆彦瑜对不起,以后在我的生命里,认识的不再是荆彦瑜,而是林牵洛。 他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跟上林牵洛道:“莫姑娘与你脸上的毒伤有何关系,为何她说你毁容救她?” “也没什么,就是遇到个医术高明,脾气古怪的大夫,他明明能治莫姑娘的病,却又不肯治。后来那位神医让我选择,治我的脸还是救她的命,我选了她。” 林牵洛说得很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但在夏塬听来却是无比震撼。 见夏塬呆呆的不说话,林牵洛问道:“怎么?” “你,做的对。”夏塬说。 林牵洛笑笑:“夸我呢?”转身看后面的莫梓情,见这位江湖大派的小姐还在迈着小碎步,远远跟在后面。 林牵洛叹了一声,折返过去拉住莫梓情的手臂:“莫姑娘,你今天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莫梓情脸一红,道:“清儒哥哥喜欢大家闺秀,师姐说,大家闺秀要矜持,要喜怒不形于色,步子要迈得小,说话不能大声,更不能吼。” 林牵洛一阵无语:“你的清儒哥哥跟你说过,喜欢大家闺秀?” 莫梓情的脸越发的红了:“没有啦,不过师姐说,就算扮不成大家闺秀,最起码也得是小家碧玉,男人都喜欢那种类型的,温婉贤淑,说话轻声细语,也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 林牵洛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要学大家闺秀走路吗?我来教你,步从容,退必迟,宽转弯,勿触棱。” 莫梓情道:“那是什么意思?” “步从容,指的是走路要不急不缓,落落大方。可不是你这般迈小碎步。” “还有呢?” “退必迟,尤其在长辈面前,动作要缓,要优雅,要端庄。” “哦……”莫梓情思考着林牵洛的话,又问:“还有呢?” 这时正好要过弯,林牵洛道:“宽转弯,勿触棱。” “然后呢?” “从品德上来说,要懂琴棋书画,学三从四德。” “琴棋书画我知道,我的师兄师姐中就有知琴、知棋、知书、知画,可三从四德是什么?” “三从是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三从我能理解,四德不太懂。” “妇德是品德,正身立本。妇言是言谈有礼,出言谨慎。妇容嘛,就是要端庄稳重持礼,不能轻浮随便。” “哦,那妇功又是什么?” “治家、相夫教子,尊老爱幼,勤俭节约。” “哇,叶夫人你好厉害啊,懂这么多。不过听起来好难学啊。” 莫梓情完全沉浸在林牵洛教授的这套三从四德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夏塬就走在二人身边。 “反正啊,各种规矩还多着呢,我妹妹就是那样的典范。” “叶夫人,你还有妹妹?” “有啊,她就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如果你有机会见到她,你就能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大家闺秀啦。” 莫梓情点点头,琢磨着三从四德的含义,说道:“难怪叶公子那么疼你,原本你就是大家闺秀啊。” 林牵洛哈哈一笑:“我才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呢?” “不是吗?你的妹妹是,你怎么不是?” “什么三从四德,狗屁。”林牵洛啐了一句。 “总之我就是我自己,什么三从四德,从谁?凭什么?做女人,就得自立自强,活得有尊严,怎么能把自己的人生交在别人手中呢?” 林牵洛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自己,自己不也一样那么依赖那个本不该爱的人。 “啊——”莫梓情被她搞得有点懵。 夏塬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是把人家莫姑娘给教坏了?” 林牵洛反手给他一拳,推着夏塬朝前走了几步,小声说道:“夏公公,你要娶莫姑娘吗?你喜欢她什么样,我就能把她调教成什么样?” 夏塬被她挽住手臂,一时愣住,木讷地说道:“我为什么娶她?” “是啊,你为什么娶她,你是公公哎。”林牵洛拍拍自己额头:“当我没说。” 在她心里,夏塬和叶屠苏一样都是太监,都是女人不能依靠终身的人。 三人一路走出了云梦花海地界, 很快便来到虎门镖局门口,莫梓情道:“你们等我一下,我去请冯大娘他们过来。” 大步走向济民医馆时,莫梓情才想起了林牵洛说的,大家闺秀走路要不急不缓,落落大方。 人家夏公子还在后面看着呢,莫梓情立刻缓步而行,袅袅婷婷地走进了济民医馆的大门。 林牵洛终究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来:“夏公公,莫姑娘为了你,可是费尽了心思,你真不考虑考虑?” 夏塬立刻瞪她一眼:“你很喜欢做红娘吗?” “要不我把你的身份告诉莫姑娘,省得他在你身上浪费精力浪费青春。”林牵洛见夏塬板着个脸,便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什么身份?” “太监啊。” 夏塬干咳了两声,表情有些尴尬:“那要不要我也把你的身份告诉他们。” “你敢?”林牵洛抡起拳头,开玩笑说:“我会跟你拼命的。” 不多时,冯苏木和冯蝉衣便跟着莫梓情从济民医馆出来,冯苏木跟在后面,把医馆大门关上。 冯蝉衣一眼看见林牵洛和夏塬,便朝他们快步走了过来,与他们见礼:“叶夫人,夏公子。” “蝉衣,冯大娘呢,怎不见她?” “我娘说要照顾爷爷,就不过去了。” 第258章 谢恩宴还是鸿门宴 莫梓情道:“冯大娘那边不用担心,我一会儿让人给冯大娘和冯爷爷送些饭菜过去。” 林牵洛点点头:“来医馆这么多次,也没去向冯爷爷问安,下次带我去见见他老人家好吗?” 冯蝉衣叹息一声没有回答,转身看着哥哥。 冯苏木道:“爷爷不喜欢见陌生人,况且他老人家因为我父亲去世受了刺激,脑子有点不大好,叶夫人不见也罢。” “这样……”林牵洛点点头:“那我更要去看看他老人家了。” 莫梓情道:“冯爷爷的事你们以后再说,请吧。”便招呼他们进虎门镖局。 这虎门镖局大院虽不如东厂洛城分部那么大,但也有些规模。 莫梓情的父亲莫绅,乃是虎门镖局的总镖头。镖局上百名镖师,其中更有不少莫绅的亲传弟子,在江湖上的名气也是越来越大。 莫绅国字方脸,四十余岁,看着是个做事精明谨慎的人,与林牵洛、夏塬二人寒暄几句,便请他们入席。席间也自谈笑风生,平易近人。 “怎不见你知然知书几位师兄,还有你程师姐?”林牵洛问。 莫梓情说他们几人前几天接了镖,走镖去了。 对于夏塬而言,这个莫绅好像并没有对他过多注意,反倒是携着夫人几次给林牵洛敬酒,谢她帮助女儿之恩。每次敬酒都说一堆客套话。 林牵洛喝了几杯酒,已经有些微醉。 这时,莫绅的一个女弟子走上前来,道:“我叫莫知琴,是梓情的二师姐,多谢叶夫人大义,救我师妹性命,这一杯知琴敬你,今后叶夫人若有用得到知琴之处,知琴定义不容辞。” 她一口干了酒,将杯口朝下,表示自己已经干了杯。 林牵洛只能举起酒杯,道:“谢谢知琴姑娘。”一仰头将酒干了,也将杯口朝下,对莫知琴一笑。 “叶夫人好酒量。” 另一女子起身来到林牵洛面前,将她刚刚喝干的酒杯再次满上:“我是莫知画,梓琴的三师姐,我要说的,知琴师姐都说了,我就不再重复。叶夫人,大恩不言谢,以后但凡叶夫人有何差遣,只需跟知画说一声,知画定尽力而为。”说完她干了酒,美眸看向林牵洛。 林牵洛再次把酒喝了。 莫知画笑道:“叶夫人爽快,像我江湖儿女。” 接下来便又过来几位自称莫梓情师兄的人,也要轮流给林牵洛敬酒。 夏塬刚要起身阻止,便见冯苏木抢过林牵洛的酒杯:“各位,叶夫人身体不适,这几日一直在我医馆养病,今日已经喝了不少酒,已不宜再喝。” 那位师兄嘿嘿笑道:“冯大夫这么着急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的夫人呢?” 冯苏木正色道:“这位英雄,话可不能乱说。” 那师兄道:“好好好,听人说冯大夫有个绰号叫榆木,果然是开不得玩笑的。哈哈哈……不如这样,冯大夫既然要挡酒,那之后咱们敬叶夫人的酒,便由冯大夫代劳了,怎么样?” 冯蝉衣急道:“我哥哥从不饮酒。” 莫梓情道:“师兄,叶夫人也喝了好几杯了,榆木是大夫,自然是以叶夫人身体为重,你就别为难榆木了。” “这就没意思了,咱们江湖儿女本就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冯大夫,多的不说,就这一杯,如何?” “我哥哥真的不能喝酒,这是爷爷当年定下的规矩。”冯蝉衣道。 “没事,我喝。”林牵洛接过冯苏木手上酒杯,正要饮下,夏塬忽然拉住她的手腕。 林牵洛只觉得脚下有些虚浮,身子晃了晃,她都不记得今日喝了几杯酒了,确实有些不胜酒力。 夏塬一手扶住她,朝那几位师兄冷冷说道:“好个江湖规矩,这酒,我替她喝。” 另一手接过林牵洛的酒杯,一口喝了,朗声说道:“还有谁要敬酒的,尽管来。” “好,够意思,够爽快。”便真有数人起身,一一敬酒。 一口气连喝了十余杯,看着还有不少提着酒壶酒杯的镖师跃跃欲试,夏塬冷冷一笑,灌醉我才是你们的目的吧?那便奉陪到底。 “不要再喝了。”林牵洛拉住夏塬,有些微怒:“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这是敬酒吗?” 夏塬道:“叶夫人,没事。” 林牵洛脸上明显已有怒意,夏塬此时神志还清醒,但若再喝下去,难免不醉。 她已经后悔来虎门镖局赴宴了,甚至把夏塬拉进这个局。 莫梓情没有阻止夏塬喝酒,那么一切就理得清了,他们是想灌醉夏塬,从而查证夏塬身份。 想不到这些所谓的江湖中人也是颇有心机的,先是不停地灌自己酒,再顺理成章的灌为自己挡酒的夏塬。 林牵洛虽有醉意,但意识清醒了不少,眼看着夏塬一杯接一杯地喝,拉住夏塬衣袖说道:“夏公子,我不太舒服,你送我回去吧。” 夏塬醉意朦胧,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怕是走不了了。” 端起最后敬来的那杯酒,仰头,喝下,眼神迷离,身子虚晃,便倒了下去。 “夏公子。” 林牵洛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他,怎奈夏塬身材高大,哪里是她能拉得住的,被夏塬带得一个踉跄,好在冯苏木拽住了她,林牵洛才不至于和夏塬一起摔倒。 莫梓情起身来到夏塬面前,她的表情有些自责,更有些不安。 “莫姑娘,这真是鸿门宴、龙潭虎穴啊。”林牵洛深吸了口气:“这就是虎门镖局邀我赴的感恩宴吗,真是煞费苦心啊。” 莫梓情道:“叶夫人,感恩宴是真,但我们也想借此查一查夏公子的身份。” “把她灌醉来查吗?你们这是侵犯人权,不管他是不是杨清儒,你们这样做,叫他如何原谅你们。” 莫梓情听到此处,不禁有些害怕,她真的怕夏塬不原谅自己,那么就算查到真相,就算证明夏塬就是杨清儒又能怎样? “叶夫人,这是莫家的家事。”莫绅开口道。 这位虎门镖局的当家人缓缓站起身,对管家使了个眼色。 第259章 不许对夏公子无礼 管家大步来到夏塬近前,高声说道:“各位安静。” 管家压下了大厅里嘈杂的声音,转身对林牵洛道:“叶夫人,这位夏公子酷似我家小姐的未婚夫婿,为了验明他的身份,不得不出此下策。” 说完这句话,管家的声音再次放大:“在下在花厅准备了些茶点,请在座的女眷到花厅稍作休息。” “你们要干什么?”林牵洛跨上几步,拦在夏塬身前。 “叶夫人放心,虎门镖局与夏公子无冤无仇,我们只是检查一下他的身体,确定是不是我家小姐的未婚夫婿罢了,便算他不是,我们也不会对他如何。” “怎么查?” “这个,叶夫人一个妇人,何必问得这么仔细呢。”管家眼中带了些许嘲笑。 “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这……”管家为难的笑笑,朝莫绅投过去一个眼神。 莫绅冷冷说道:“叶夫人,夏公子不过是你相公的朋友,你相公都不在此处,你又何必管这闲事。” “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们动他的。” 莫绅道:“好,那便让叶夫人知道个清楚明白。” 莫绅走上前来,看着林牵洛布满毒疤的脸,缓缓说道:“我那贤婿,左腿根部有一块胎记。叶夫人,莫某说的可还清楚,你是女子,便请回避。梓情,蝉衣,你们也都出去。” 冯蝉衣紧紧拉着冯苏木的手臂:“哥哥,夏公子救过我,他救过我。” 冯苏木道:“莫镖头,不论夏公子是不是莫家定了亲的未婚夫婿,您这样做怕是不妥,何不等夏公子醒来,好好问问。” “冯大夫,你和令妹是小女的朋友,但这是我莫家的家事,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莫绅朝身边的护卫使个眼色,护卫很快便带了几个护院过来,作势要把冯苏木和冯蝉衣赶出去。 林牵洛突然笑起来:“莫姑娘,你可知夏公子在知道我用自己容貌换取你治疗机会时,他说了什么吗?” 莫梓情此时浑身瑟瑟发抖,她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如此地步,本以为父亲只是想灌醉夏塬套他的话。 此时的莫梓情心绪起伏不定,结结巴巴地问道:“他,说,说什么?” “他对我说了三个字——做得对。” 莫梓情的心颤了颤。 “莫姑娘,你看着我,你看我的脸,为了救你性命,我变成了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我从未有过怨怼。” 林牵洛声音突然凌厉起来:“如果时间倒流,回到当初,我仍然会这么选择,因为你是一条人命,因为你帮助过我。从小我娘就跟我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你们虎门镖局做了什么。” “叶夫人,你对小女的恩,莫某铭记于心永不敢忘。但这位夏公子于我虎门镖局可没有什么恩,当然,也没有什么仇。我们也只是查查他的身份而已,叶夫人这番话却说得好像我虎门镖局要将他杀了刮了似的。” “哼,人,之所以称之为人,便是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有感情。人,活着,更是要有尊严,你们侵犯人权,还能说得如此堂而皇之。夏塬,他不是杨清儒。” 管家呵呵一笑:“叶夫人,你说的这般肯定,莫非你见过他的身子。” 林牵洛一双美目朝管家看过去,眸子变得异常冰冷:“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莫家三教九流之徒,怎配得上夏塬的一身正气。就算他是杨清儒,受你莫家如此侮辱,也断不会再做你莫家的女婿。” 莫梓情脚下一软,踉跄几步落泪道:“爹,要不算了吧,不要查了,我不要清儒哥恨我,也不要夏公子恨我。” “梓情,事到如今已没有退路,若他真是清儒,爹爹定然好生给他赔罪。知琴知画,带小姐出去,叶夫人,冯姑娘,也请出去。” 知琴知画应声来到莫梓情身边:“师妹,先出去吧。”一人一边,架着哭成泪人的莫梓情出了宴厅。 另有几个护院步步逼近,将冯苏木和冯蝉衣兄妹逼退出去。 冯蝉衣害怕,紧紧抓着冯苏木的手臂,哭喊着:“你们要对叶夫人、夏公子做什么,叶夫人……”但二人怎么抵挡得了几个镖师的推拉,很快便被推出了宴厅。 “叶夫人,念在你救了小女的份上,没有对你动手,你难道想留下来,看我等给他验身不成?”莫绅森然说道。 林牵洛咬着唇,反而退到夏塬身边,俯身推了他几下:“夏公子,夏塬,醒醒。” 她边说边拔出悬在腰间的短刀。 没想到,白夜给她打造的这柄小刀,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管家见她不走,一挥手,便有两个护院上前要把林牵洛拉出宴厅。 就在他们刚要触及林牵洛身体的时候,黑色的短刀无声划过,两个护院的手肘上便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狂喷而出。 两个护院惊怒交加,退开两步。 林牵洛起身,举起短刀横于胸前,冷冷说道:“想要动他,便先过我这关。” “呵呵呵,想不到叶夫人也有江湖儿女的侠骨之风。”莫绅冷然说道:“叶夫人既然不知进退,便别怪莫某得罪了。” 林牵洛手持短刀,注视着分别从三个方向靠近的三名护院,这三人手持大刀,一步步朝林牵洛逼近。 这个时候林牵洛的眸子变得异常坚定:“若我在这儿有何损伤,虎门镖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此时,宴厅的房顶上不只是东厂暗影司五处的两名暗影护卫匍匐在侧,还有一个身着玄色飞鱼服的中年男人悄无声息的隐入黑暗的夜色之中。 从夏塬替林牵洛喝酒开始,这个中年男子便不动声色的融在夜色之中,静默地看着这一切。 灯火通明的宴厅里,夏塬忽然站了起来:“叶夫人,我来。” “夏公……”林牵洛回头见他站在身边,眼眶一红,却笑了起来:“夏公子,你醒啦?” 只不过夏塬此时的状态不大好,呼吸声稍显急促。 第260章 指挥使大人 夏塬道:“我没事,多亏叶夫人拖延了时间,我才能趁此机会用内力将酒和毒逼了出来。” 他抬起右手,林牵洛看到他右手中指指腹嘲红,尚有酒液从指尖滴落。 夏塬冷冷一笑:“想不到虎门镖局自诩名门正派,却在酒中下软骨散,剂量虽轻,但酒喝得多了,还是着了道。” “下了药?”林牵洛本以为夏塬只是喝醉了酒,想不到还被下了软骨散的毒,不禁对虎门镖局更加不屑了几分。 莫绅没有掩饰:“中了软骨散,还怎么运功解毒?” “因为,他修炼的是齐门的如相心法。”房顶上传来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 声音一落,便听到砰的一声响,宴厅房顶破了一个大洞,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宴厅之中。 “你是何人?”莫绅大惊失色。 “小小的镖局,竟敢动我儿子。”男人朗声说道,气若洪钟。 “什么,他是你儿子?” 莫绅惊愕之色更甚,他本就认定这个长相酷似杨清儒的男子,便是自己当年与杨家立下婚约的少年,不料对方竟冒出个老爹来。 而且对方不仅穿的是朝廷官服,且从他身上散出的气势来看,此人武功已经达到九品。 莫绅是虎门镖局第一高手,也才八品九阶。这一阶之差,就完全是两个层次,莫绅哪里敢轻易得罪。 莫梓情在宴厅外听到里面动静不对时,终于挣脱了两个师姐,跑进厅来。 听到的却是那个身穿飞鱼服的中年男人对自己父亲说的话,心中一阵收紧。 难道这个夏塬,当真不是杨清儒? 这时押着冯苏木和冯蝉衣的几名护院也发现了不对,放开二人,跟着知琴知画就奔进宴厅中助阵。 冯苏木和冯蝉衣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了进去。 看到的是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一身玄色飞鱼服,面色沉凝。 冯家兄妹二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官服,均心生好奇。 夏塬朝那身着玄色飞鱼服的中年男人躬身抱拳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道:“爹,孩儿让您费心了。” 林牵洛看着这个身着飞鱼服的男人:“您是……” 她记得这个中年男人,当时在太后寿宴上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他的官职姓名。 中年男子看向林牵洛,虽然在房顶上时,便听到林牵洛对莫家姑娘说过毁了容貌一事,但此时见到这个女子的容颜,却还是稍有诧异,缓声说道:“姑娘,你很好。” 一转身拿出一块令牌,朝着莫总镖头方向亮出,厉声说道:“吾乃锦衣卫指挥使夏明山。” “指挥使大人,您是夏同知的父亲?”林牵洛同样被惊得不轻。 夏明山点点头,看着面前这个弱女子,面对虎门镖局数十人而不惧,护在自己儿子身边的举动,也让夏明山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莫总镖头,不知是夏某人,或是我儿子哪里得罪了你,你竟在酒中下毒害他。” 莫绅想不到会横生枝节,难道夏塬竟真不是与女儿有婚约的杨清儒? 他注视着对面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竟然真的和夏塬有几分相像,而且对方是锦衣卫的头目,仅凭这个身份便是自己惹不起的。 莫绅嘿嘿一笑,抱拳说道:“莫某也是做父亲的,那个与令郎长相相似的孩子杨清儒,是自幼与小女定下婚约之人。” 莫绅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数年前,杨家遭了难,清儒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这女儿也因此一病不起,现在虽然治好了病,但她却执着,说是非杨清儒不嫁。前几天听女儿说遇到一位公子,长相年龄均与杨清儒相仿,这才出此下策,想找回我那女婿。” 夏塬冷漠地哼了一声:“叶夫人说得对,别说我不是杨清儒,便算是,你们如此待我,我又怎会娶你的女儿。” 莫绅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想她活在痛苦之中,所以迫不得已……” 夏明山怒声喝道:“我也就这一个儿子,你对我儿子使手段,若下在酒中的是致命的毒药,就算拿你整个镖局的性命,也不够赔的。” 莫绅赔笑道:“误会,误会,只因令郎长得和我那故交之子十分相像,莫某才出此下策,想要查一查他的身份,并没有加害之意。” “是吗。”夏明山冷哼一声:“看来今日如果不让你查,你是不会死心了。” 夏明山转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既然长得像,那也算是缘分,莫总镖头,夏某给你一个查明真相的机会。” 莫绅道:“不敢不敢。” “不敢吗?我看你敢得很。”夏明山冷冷一笑:“你若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又怎会死心,保不齐什么时候便给我儿暗中使了什么黑手。” 夏明山转身看着莫梓情:“你就是莫总镖头的女儿?” 莫梓情拭了拭泪,道:“正是,小女莫梓情。” “吾儿真的与你那定了婚约的未婚夫婿长得一模一样?” “八年未见,不敢说一模一样。” “嗯。”夏明山听她这么说,语气也稍稍缓和一些:“好,念在你一片痴心的份上,你有什么要问的,给你问三个问题的机会。” “为,为什么?” “为了让你死心。”夏明山冷淡地说。 莫梓情心情有些激荡,夏塬的父亲都来了,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何况这二人站在一起时,样貌气质有些相似,说他们不是父子恐怕都没有人相信。 但莫梓情确实不死心,就像夏明山所说,她要让自己死心,便要拿到死心的证据,于是对夏明山说道:“夏大人,前两个问题,我能问您吗?” “你问。” “夏公子生于何年何月?” 夏明山不假思索说道:“璟贞十二年六月初三,呵呵,姑娘这个问题问得简单,夏某便多送一些答案给姑娘。” 夏明山仰起头,回忆当年往事,说道:“当年塬儿的母亲身怀六甲,却因我身陷西北荒丘,千里来寻,终于在寻到我之后,生下了儿子。” “我的儿子之所以取名塬,便是因他出生在西北荒塬之上。” 夏明山忆起妻子,欣慰中带丝心疼:“吾妻为我,为塬儿,受了不少苦啊。也正是因此,她落下病根,再也无法生育,夏某便只有塬儿这一个孩子。” 一顿,夏明山语气一变,嗔怒道:“塬儿是我夏家唯一的血脉,若谁敢动他,夏某绝不轻饶。” 第261章 我的夫人想护谁便护谁 听到这里,林牵洛不禁想到自己也是千里寻夫来到此处。 不一样的是,夏明山的妻子在找到丈夫后为他生下儿子。 而自己呢,不仅毁了容颜,还给叶屠苏添了乱,真是笨得可以,不禁眸子暗淡了几分。 夏塬听了父亲这番话,原本有神的眼眸也多了些黯然。 莫梓情嘴唇颤抖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夏大人,夏公子何时习的武?” 夏明山道:“我夏家本就是武学世家,塬儿五岁跟着我修炼武功,十岁时已将夏家的功法、刀法练得纯熟,没有什么好教的了,所以十岁开始,便送他去了湘州齐门拜师学艺,十六岁学成归来,入了锦衣卫。” “第三个问题,梓情想向夏公子求证。” 莫梓情的情绪明显不好,其实夏明山回答的两个问题,已经证明了夏塬并非杨清儒。 “你说。”夏塬看着莫梓情,表情平静。 “夏公子可否让梓情看看,看看你身上……” 夏塬一阵恶寒:“之前便听你父亲说过,那个杨清儒身上有胎记,你不会是想看……那里,怎能让你看。” 莫梓情脸一红,道:“不是,清儒哥哥左手手臂上有颗黑痣,那是小时候,他练习骑马摔伤了手臂,我给他包扎时看到的。” 林牵洛听到这里,不由得想骂人,早前如果只说看他的手臂,自己何需拼命相护。 你们要看人家隐私,一个太监怎能让你们乱看,那不是耻辱是什么? 不对—— 林牵洛想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人家父亲是锦衣卫指挥使,有权有势。夏塬是他的宝贝独子,怎么可能进宫去做太监? 我真是笨死了,竟然一直以为他是太监。 夏塬看着莫梓情的眼神有些淡漠,甚至让莫梓情感受到陌生。 良久,夏塬的嘴角才勉强扯出一个弧度,道:“莫姑娘,你确定要看?” “是。” “好,希望莫姑娘能因此确认夏某的身份,以后莫要再纠缠。” 夏塬说着,缓缓卷起左手袖管,一边卷一边问:“莫姑娘说的黑痣,不知在哪个位置?” 不等莫梓情说话,他已将整只袖子卷了起来,高高抬起手臂道:“各位,如此可能证明夏某身份?” 众人朝他手臂看去,他壮实的肌肉,阳刚气息的皮肤,却确实没有什么黑痣。 正在这时,有人大声喊道:“那是人是鬼?” 众人朝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一个身影就那么静静地漂浮在宴厅上空,黑衣飘飘,悬于空中,衣裳无风自动,仿若仙人一般。 要不是众人抬头看夏塬手臂,只怕还没有人发现那个漂浮于空中的身影。 冯家兄妹二人都看得傻了,冯蝉衣惊道:“他是,他是叶公子。” 冯苏木也是十分诧异,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一个人为什么能飞,且能这般悬停在空中。 叶屠苏冲冯家兄妹微微一笑,点头示意,然后朝着同样吃惊的林牵洛轻飘飘的斜斜落了下来,道:“夫人,可还好?” 林牵洛呆若木鸡,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刚才这一幕,让她记起了几年前莱康城彩脸节那夜,那个两次救了自己的男子。 叶屠苏伸手接过她手中短刀:“不用便收起来,这刀锋利,免得伤了自己。” 说着弯下腰来,将短刀归入林牵洛腰间悬挂的刀鞘之中。 “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牵洛觉得自己越爱他就越不了解他,住在医馆三天他不闻不问,这个时候却找到镖局来了。 “来了一会儿了,就在夏指挥使说她爱妻千里寻夫,塬上生子的时候。” 林牵洛这时才从震惊中缓了过来,点头道:“夏公子的母亲,好生让人敬佩。” 叶屠苏点点头,微微一笑,转身看向莫绅:“莫总镖头,不打算给个说法吗?” “你是?”莫绅惊惧地看向这个长相俊美的男子。 此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却能在己方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进来,甚至没有任何凭借地悬于空中如此之久,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至少在莫绅的认知中,这是非正常人类能够做得到的事,就算是看起来很牛的夏指挥使也远远没有这般功底。 莫绅的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难道这样一个年轻人,竟然是比夏指挥使还更厉害的人物? 莫梓情这时已经来到父亲身边,说道:“ 爹,他便是叶公子。” “不知这位叶公子是?”虎门镖局走南闯北,在江湖上的地位名望颇高,却不知道江湖中有这么一号高手的存在。 “我的身份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叶屠苏冷冷一笑:“诸位欺我夫人,该当如何了结?” “误会,误会。”莫绅连忙作揖。 “在莫镖头看来,无论做了什么都是误会二字便可化解了的?” “莫某并无得罪之意,更何况今日设宴本就是尊夫人救小女的谢恩宴。本来只是借着这谢恩宴,查一查夏公子是否就是小女的未婚夫婿,不承想尊夫人不依不饶,硬要护着夏公子,莫某也是所料不及,才会有所得罪。” “莫总镖头你这是什么意思,话里有话想暗示什么,挑拨离间吗?”夏明山眼看着就要发飙。 叶屠苏却笑道:“夏指挥使不必动怒。莫总镖头,我知你说的是实话,但我的夫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护谁便护谁,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 他的笑容俊美如画,在莫绅看来却是阴森诡异。 “夫人说莫姑娘于她有恩,我想这恩情到现在为止算是还完了,从此各不相欠。下次若再敢利用或是算计她,我灭了你虎门镖局。”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变得越发阴冷。 莫绅及虎门镖局一众镖师护院不由得浑身一颤。 他们不认识叶屠苏,但叶屠苏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自然而然地让人有种下意识的恐惧和臣服。 仿佛他就是天地主宰的感觉,那是——上位者无形的威压。 “夫人,走吧。”叶屠苏转身,大步出了宴厅。 林牵洛赶紧跟了上去。 夏明山道:“塬儿,走。”父子二人也一前一后朝宴厅大门走去。 冯家兄妹也紧随其后离开。 第262章 小风车 六人出了虎门镖局,便见镖局大门前站着一排锦衣卫,整齐划一的朝夏明山敬礼。 夏塬道:“爹,您怎么来了。” “收到你的信,爹就赶了过来,有关锦衣卫内部的事,之后再详说。塬儿,爹在客栈等你,你自己小心。” “是。”夏塬冲父亲微微一笑。 夏明山拍拍儿子肩膀,带着十余名锦衣卫很快隐没在黑夜之中。 “苏儿,蝉衣,镖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梁瑞雪从医馆出来。 冯苏木道:“娘,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会有那么多锦衣卫守在门口?” 梁瑞雪有些担忧,上下打量一双儿女,又看了看林牵洛、叶屠苏和夏塬: “有什么事你们可别瞒着,大娘担惊受怕了一辈子,不弄清楚,我这心里寝食难安。” 叶屠苏道:“大娘,回医馆再说。” 梁瑞雪点点头,冯蝉衣便挽着母亲的胳膊一起回到医馆。 几人在内堂中坐定,梁瑞雪问道:“锦衣卫围在镖局门口,是不是镖局惹了什么事?” 夏塬道:“锦衣卫来此只因与虎门镖局有点小误会,现在误会已经解决,冯大娘不必有什么顾虑。” “虎门镖局怎会与锦衣卫产生了误会?” 梁瑞雪还是蹙着眉头,锦衣卫是什么人,那可是专属于皇帝的亲卫,更是皇帝的爪牙,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因为一个小误会,就惊动那么多锦衣卫千里迢迢赶来此处,然后简简单单地说是误会就能把事情化解的。 夏塬道:“冯大娘,此事冯大夫和冯姑娘在场,整个经过他们也清楚,并非在下宽大娘的心,确实只是一场误会。锦衣卫来洛城,并非针对虎门镖局,更与济民医馆没有半分干系。” 梁瑞雪向儿子递过一个询问的目光,冯苏木看了看夏塬,夏塬冲他点点头。 冯苏木道:“娘,您可知道莫姑娘有个自小定下娃娃亲的夫婿。” 梁瑞雪道:“听说过,不过那孩子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吗?唉,莫姑娘也是个痴心的人,一直不肯另择婆家。” 冯苏木道:“正因为夏公子长得有几分像莫姑娘那个过世的未婚夫婿,莫家才想借着今日请叶夫人赴宴之机,查一查夏公子的身份。” “那夏公子?” “大娘,我父亲恰好今日来了洛城,到虎门镖局澄清了身份,那些锦衣卫是我父亲的部下。” “你父亲是锦衣卫?” “在下也是锦衣卫,此来洛城并非办案,大娘也不必有所顾忌。” 梁瑞雪将信将疑的看看冯蝉衣,又看了看林牵洛和叶屠苏。 叶屠苏朝梁瑞雪颔首一笑:“大娘,夏大人所言非虚,您不必担心。” 梁瑞雪虽然见过叶屠苏几次,却都没有太留意过他。 此时面对面看着他和林牵洛这样一对神仙眷侣时,却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十六年前,她五岁的儿子抱着那小女婴时候的样子—— “娘,您看,妹妹好可爱。” “苏儿啊,喜欢她吗?” “喜欢。” “等苏儿长大了,便娶她做媳妇儿啦。” …… 这一幕陈年往事,仿若隔世,却又历历在目。 像,真的太像了,尤其那双长长的丹凤眼,那好看的眉宇…… 梁瑞雪心中感叹,若我的苏儿活着,也有他这般大,也有他这般好看吧。 叶屠苏见梁瑞雪看着自己,浅浅一笑说道:“大娘,晚辈来过几次医馆,却还没见过冯爷爷,不知晚辈可否有幸见一见他老人家。” 梁瑞雪还没有说话,冯苏木却道:“叶公子,我爷爷他早年受了刺激,患了短暂失忆之症,怕是不能见客。” “可有治疗?”叶屠苏追问。 “我试过各种方子均不见效。” “叶公子既然想见你爷爷,你便带他过去看看吧。”梁瑞雪道。 “娘——”冯苏木有些惊愕,爷爷这些年来一直关在自己的小屋中,从不见外人。 娘今日却破天荒的同意让这位叶公子去见爷爷,这倒让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和妹妹对视一眼,却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思,起身道:“叶公子请跟我来。” 叶屠苏跟着冯苏木出了正堂,穿过药圃,来到一间小屋前。 冯苏木轻轻敲了敲门,叫道:“爷爷,有客人来访。”说着推开了门。 屋子不大,借着昏暗的烛火,叶屠苏扫视了屋子一眼。 房间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个小书柜,一张书桌一张床。 书桌旁边的一张摇椅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书架上的书不多,看起来都已经破旧不堪了。 冯老爷子斜倚在躺椅上,闻声睁开了眼睛,说道:“是蝉衣来了呀。” “爷爷,我是苏木。”冯苏木走进去,道:“爷爷,这位是叶公子,来看看您。” 叶屠苏来到冯老爷子三步开外站住,目光却落在了老爷子手中拿着的一只破旧的小风车上。 叶屠苏嘴角微动,这是…… “冯爷爷,晚辈叶彻,字紫苏。”叶屠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冯老爷子稍微呆滞的目光朝叶屠苏打量过来,嘿嘿笑道:“紫苏,紫苏,紫苏好啊,行气和胃,清热解毒治风寒。” 冯苏木尴尬地说道:“叶公子莫见怪,我爷爷他……” “无妨。” 叶屠苏朝冯老爷子微微一笑:“冯爷爷这风车,紫苏记得儿时也有过一个,那是爷爷给我做的,用的是门前一棵槐树的断枝。” 说到这里,叶屠苏目光有些湿润,他感觉到最近每次体内紫辰珠发作之后,儿时被遗忘的记忆便会清晰一些,这一次,他记起了关于儿时的很多事。 有爷爷、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和刚出生的妹妹,甚至记起了他们的大概容貌。 “冯大夫,我能跟冯爷爷单独说说话吗?” 冯苏木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爷爷。 冯老爷子笑眯眯地把小风车拿在手里摇晃了几下,对冯苏木说道:“蝉衣,你出去,我跟苏木说会儿话。” 冯苏木道:“爷爷,我才是苏木。” “蝉衣乖,去给爷爷换壶热茶。” “好吧,爷爷。”冯苏木端了桌上的茶壶出去。 第263章 爷爷,苏儿回来了 冯老爷子摇着小风车,笑着对叶屠苏道:“苏木啊,今天都学会了哪些药材啊。” 叶屠苏鼻子一酸,双膝一弯,便跪在了冯老爷子面前,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道:“爷爷,我是屠苏,冯屠苏,苏儿回来了。” 冯老爷子笑道:“苏木,起来,起来,告诉爷爷,你今天学了几味药啊?” “苏儿没有学医的天赋,苏儿当年与父亲在集市被追杀失散,被人所救,苏儿拜了他做义父。后来苏儿被人下毒谋害,本该是死了的,幸得高人相救,死而复生,可惜苏儿也因此忘记了很多事。” 叶屠苏声音一度哽咽:“苏儿慢慢长大,记忆也渐渐恢复,但记忆仍然模糊,在义父帮助下,终于查到你们在胡漠边境落脚,苏儿一刻不敢停的赶到了胡漠边境,看到的却是被大火烧毁的房屋,和被邻里安葬的几尊坟茔。” 叶屠苏说着,眼泪已经止不住流了出来:“苏儿花了几年的时间,终于查到放火杀人的幕后真凶,苏儿为你们报了仇了。翎皇贵妃等一干人,我一个也没有放过。爷爷,还好你们都在,只可惜父亲却真的葬身在那场大火之中。” 冯老爷子手里摇着小风车,仔细地听他说话,仿佛在听故事一般咧着嘴,微笑着。 “爷爷,苏儿长大了,小时候的事现在也全都记起来了,苏儿还娶了媳妇,您想见见她吗?” 耳廓一动,叶屠苏感觉到有人靠近,他朝冯老爷子再次拜了一礼,站起身来。 冯老爷子嘿嘿地笑起来:“我的苏儿娶媳妇儿啦,好啊好啊。” 冯苏木端着个茶壶刚到门口,便听到爷爷的话,接口道:“爷爷,他是叶公子,您的苏木哪有媳妇儿。” 冯老爷子啐了一声:“蝉衣,快去把苏儿的媳妇叫来,爷爷想看看她。” 冯苏木放下茶壶,不解地问道:“叶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叶屠苏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漠,淡淡说道:“和冯爷爷聊天,说到了我的夫人,冯大夫,便麻烦你去把我夫人带过来,见一见冯爷爷。” “哦。”冯苏木见爷爷没有反对:“好吧。” 冯苏木来叫林牵洛去见他爷爷的时候,夏塬便起身告辞,赶回去见父亲。 叶屠苏给冯老爷子倒了杯茶,敬上,说道:“爷爷,孙儿如今身份特殊,现在还不是与娘和弟弟妹妹相认的时候,不过爷爷您放心,在屠苏有生之年,定不会再让你们受苦,更不会让宵小之辈再害你们。” 冯老爷子接过茶杯喝了口茶,笑道:“苏儿啊,蝉衣这丫头没你聪明好学,整日里贪玩,昨日我叫她背药典,不知道她背得如何了?” “爷爷,苏木和蝉衣他们都很听娘的话,您就别为他们操心了,也不要整日闷在房间里,要不明日苏儿陪您出去走走。” 冯老爷子摇头:“不去不去,你父亲出去了,还没回来,我不去。” 正说着,林牵洛跟着冯苏木进来,怕自己的样子吓到老人家,她刻意戴上了面纱。 “夫人,来。”叶屠苏收拾心神,对林牵洛微微一笑。 林牵洛来到叶屠苏身边,见这位坐在摇椅上的老人家年逾六旬,头发有些花白蓬乱,身材微微有些发福,正冲着自己咧嘴而笑,看上去十分慈祥。 “冯爷爷,您好,我是叶彻的夫人林星。” 冯老爷子嘿嘿嘿地笑着,仔细打量林牵洛:“你是我家苏儿的媳妇?” 林牵洛噫住,苏儿是没错,但我夫君是叶屠苏,可不是你家的冯苏木啊。 她看看叶屠苏,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挽住叶屠苏的胳膊说道:“冯爷爷,我是您家苏木和蝉衣的朋友,我身边这位才是我的夫君。” 冯老爷子道:“没错啊,苏儿,你这媳妇怎么遮着脸不让爷爷瞧。” 冯苏木赶紧说道:“爷爷,她是叶夫人。” “蝉衣,去,背药典去。” 冯苏木道:“爷爷您那本药典我能倒背如流,是蝉衣老背不全。” “还顶嘴啦。”冯老爷子横眉挑了过去:“去,背不出来不准吃饭。” 冯苏木却是一脸无辜。 “我说孙媳妇,我家苏儿若有什么对你不好的地方,你尽管告诉爷爷,爷爷帮你教训他。” 林牵洛笑道:“冯爷爷,您放心,他对我很好。” 冯老爷子嘿嘿笑道:“苏儿,不许欺负她知道吗?” “我怎会欺负她。”叶屠苏道。 冯老爷子哈哈笑起来,转眼看着冯苏木:“蝉衣你真不让人省心,什么时候也给爷爷找个孙女婿回来。” 看着冯苏木那生无可恋的表情,把林牵洛也逗笑了。 陪着冯老爷子说了会儿话,此时已是亥时,看着冯老爷子已有困顿之意,叶屠苏才携着林牵洛的手向爷爷告辞。 林牵洛道:“冯爷爷,时候不早了,我们改天再来看您。” “好,好。”冯老爷子很高兴,从椅子上起身,送他们出了小屋,然后对冯苏木道:“蝉衣,去背药典,不背会别睡觉。” “是,爷爷。”冯苏木已经懒得提醒爷爷自己不是蝉衣。 从医馆出来,二人缓缓走着。夜深人静,只有街道两旁挂着一排灯笼,昏暗地照着宝福街。这般看过去,宝福街很长,两排街灯仿佛是直通天际。 林牵洛抬头看看夜空,繁星点点布满夜空,一轮月牙儿弯弯的,很美很宁静。 她和叶屠苏已经有三天没见面了,在虎门镖局之时,她也没指望他会出现。 这家伙阴晴不定的,林牵洛实在是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意。 转眼看着他,这个男人清冷的样子还是让人难以接近。 “你怎么会来,你不是不理我吗?” “是你一声不吭的离开,几日都没见你回去,派了人查探才知道你住在医馆。” 叶屠苏冷冷地说,把眼光从林牵洛脸上移开,道:“这几天为何不回来?” “生病,看病去了,老公不疼的女人,要学会自己心疼自己,放心,我过得很好。” 想到前几天叶屠苏对自己的冷漠,心里莫名一痛。 第264章 原来是你,会飞的恩人 侧目看了叶屠苏一眼,林牵洛已经习惯了他一身黑衣的样子,但就是这一眼,突然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悬空漂浮在悬崖外的神秘男子。 再联想到叶屠苏在虎门镖局宴厅上空悬空漂浮的事,心中多了几分好奇,说道:“屠苏,我问你件事。” “你说?” “四年前莱康城噘伲人的彩脸节,你是不是也在那里?” “怎么了?”叶屠苏侧过脸来看了林牵洛一眼。她突然提起数年前旧事,且与自己有关,有些诧异。 见叶屠苏眸光难得地波动一下:“你也在那里对不对,那日夜里,在莱康城的深山上,你两次救了一个女孩。” 叶屠苏驻足转身,一双清澈的眼眸定定地注视林牵洛。 这件事除了当日在场的几人之外,不可能有他人知晓,更何况自己悬浮于悬崖外救起宣王和那个彩着脸的女孩的事,便连宣王也不知情。 “你,是那个女孩?” “果然是你。”林牵洛微微仰起脸来:“竟然是你救了我。”林牵洛喜极而泣,扑进了叶屠苏怀中。 “原来你手臂上的伤便是那时留下的,我早该想到。” 叶屠苏嘴角微微勾起,将她搂入怀中,但心却有些抽痛:“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因为你会飞。” “会轻功的人这世上可不少。” “那不一样,我一直记得,那个悬空漂浮在悬崖外的人,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能脱离地心引力的仙人。” “仙人?别人都说我是魔鬼。”叶屠苏笑道:“所以你该知道,当初那些说我坠崖生死不明的传言有多可笑了吗?后悔吗?” “什么?” “千里迢迢来找我,还弄花了脸。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狠狠的骂我?” “不后悔,而且很开心。如果我不来找你,或许这辈子也不会知道,原来你就是当年在莱康救我的人。” 叶屠苏抱着她的手缓缓松开:“救你?不过是顺带的。” “我知道你当初出现在那里,为的是救宣王,对吗?” “原来你知道。” “另一个是魏辰将军对吗?”林牵洛直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叶屠苏。 “还记得在青龙镇郊外的山上吗,宣王化名于鱼九,那个时候他怀疑过我就是当年莱康城一起逃命的女孩,但我没承认。后来知道他是宣王,便猜到了跟在他身边的魏公子,定然便是魏辰将军。” “你为何瞒他?” “我又不攀龙附凤,那日他救了我,后来我也帮了他。就算抵不了他救我的恩情,但将来有机会还了便是。” “那我呢?”叶屠苏声音清冷。 “你,我用一辈子来还你,可好?”林牵洛握住他的手。 “我一个太监,何须你用一辈子来还。当初救你,不过是因为你帮了宣王而已,否则你的生死又与我何干。” 叶屠苏丢下一个轻蔑且残忍的笑容,朝着东厂方向大步前行:“林牵洛,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认为我需要女人吗?一辈子那么长,哈哈,不会腻吗?” 他的眼眸由内而外透出几缕紫芒,心却是极痛的。 他不想伤害她,但有些事长痛不如短痛,自己既然命在旦夕,活不了多久,那么现在对她越好,将来这个女人就越痛苦。 他不想她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中。 林牵洛愣在原地,看着走远的叶屠苏,心纠了一下,拔腿朝叶屠苏奔了过去。 百米冲刺的速度,猛地从后面抱住叶屠苏:“叶屠苏,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来激我,故意疏远我,我知道你心里的痛苦,但既然一切已不可挽回,咱们顺其自然好不好?” “你,知道?”叶屠苏惊出一身冷汗,她竟然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吗? “没有人活在这世上是一帆风顺的,但是活一天,便要快乐一天不是吗。或许太监的身份对你来说太过残忍,但我也毁了容,咱们各有缺陷,就不能好好的,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吗?为什么要虐?我不喜欢这种剧情。” 原来她以为我故意疏远她,是因为太监的身份! 叶屠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淡漠地说道:“我给你权利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两年,两年的时间,你若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便告诉我,我愿与你和离,并奉上丰厚的嫁妆和祝福。” 两年,挣扎一下,应该可以再活两年吧。叶屠苏说这番话的时候,心撕裂般的痛。 “林牵洛,你听明白了吗?” 林牵洛的心又何尝不痛呢,叶屠苏,你就那么希望我离开你吗? “如果两年甚至更久,也没有人喜欢我,我也没有爱上别人呢,你是否可以勉为其难收留我,一辈子。” 叶屠苏终究忍住没再说话。 远远地来了一辆马车,马蹄声在静谧的夜晚听起来是那般清脆悦耳,哒哒哒地打破了夜的寂静。 云石将马车调了个头,在二人身边停下。 “上车。”叶屠苏拉林牵洛上车,放下帘子,车厢里黑沉沉的,几乎看不到对方的脸。 林牵洛倚在车厢内,有些累了,昏昏沉沉地闭目养神,但脑海之中却静不下来。 不仅仅是叶屠苏刚才的这番话,还有虎门镖局里发生的事到现在都没能让她的心情完全平复下来。 这时靠在轻轻摇晃的车厢里,不仅没有睡意,脑子反而越来越清醒。 她不想与叶屠苏计较,将心比心,若是换作自己,恐怕也会这么做,让对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叶屠苏越是这样,越证明他是真的关心自己,想让自己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 这样一想,心中稍觉安慰。 透过昏暗的光线,看着对面的叶屠苏,隐约间看得到他俊美的轮廓,微微闭着的眼睛。 林牵洛呆呆地看着他,你若真的希望我离开,那我该成全你吗? 脑子有些乱,林牵洛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今日在虎门镖局里发生的一切,却又清晰地呈现在脑海之中。 林牵洛的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了起来。 第265章 三个孙儿 杨清儒的坟墓就在杨家的墓地里,虎门镖局与杨家既然关系匪浅,那当初杨家遭此劫难之时,应该也参与过杨家人的后事才对。 难道墓里葬着的不是杨清儒,至少在莫绅那儿,应当是这样认为的。 否则怎么会见到与杨清儒长得相像的人,便不管不顾地要查个水落石出,难道清儒哥哥真的没死? 但是从种种迹象来说,夏塬又确实不是杨清儒,便算身份造了假,那他手臂上没有黑痣,应当足以证明他与杨清儒并非同一人。 何况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人,是锦衣卫指挥使,夏塬的身份不像造假的样子。 迷迷糊糊中,马车停下,叶屠苏的声音冷冷传来:“到了。” 林牵洛蓦然清醒了些,下了车,跟在叶屠苏身侧,两个人相对无言,回到东来阁,便自闷头睡觉。 金凌珠一大早就亲自安排下人准备了红灯笼,挂得满东厂屋檐下,走廊上都是。 见叶屠苏过来,金凌珠便迎上去行礼道:“凌珠参见厂公大人。” 叶屠苏微微点头。 “大人,今儿是中秋节,大人是第一次在洛城过中秋吧,今晚凌珠在咱们分部准备了节目,邀请大人一起观看。” 叶屠苏道:“有劳金姑娘。” 叶屠苏快步走出,背后传来金凌珠的声音:“大人晚上早点儿回来啊。” 林牵洛见叶屠苏走了,金凌珠兀自站在原地目送,没来由的一阵不爽,语气也带出些酸味来: “金姑娘,他是太监,你没必要如此费心讨他欢心。” 金凌珠笑道:“你想多了,我只知道他是我爹的顶头上司,你说说看,要不要讨好呢?不管他是男是女是太监,做下属的都一定得巴结,不是吗?” “那你们又是怎么对我这个厂公夫人的呢?不怕我在厂公大人面前告你们一状?” “你?厂公夫人,哈哈……”金凌珠声音清脆。 “不知道是谁大半夜不睡觉端着水果去讨好厂公大人,结果被拒之门外,又哭又骂的?唉,你那么丑,就算他是太监也忍受不了啊。再说了,他是太监,又怎会真心对哪个女人好呢,我要是你呀,早一头撞死了。” 原来那晚自己在叶屠苏门外的事她都看到了,难怪这几天她和下人们对自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这就是世态炎凉啊。 也罢,别说自己区区一个厂公夫人,就算是皇上的女人一旦失了宠,也同样遭人白眼遭人挤兑,何必跟这些本不相干的人计较呢。 林牵洛无心外出,在洛城她一共也就认识那么几个人。 昨晚和虎门镖局已经闹得十分不愉快,和莫梓情的关系似乎一下子隔绝开来,不再有朋友的感觉。 这种感觉微不可察,但就是这般深深的充斥在心中,告诫她和虎门镖局不是一类人,也不可能再做朋友。 现在可以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冯蝉衣而已。 到得午间,前往绥州太守府取姣木栖草的明哲终于回来了。 林牵洛见车中那连着厚厚土壤的姣木栖草,保存得极好,便跟着明哲一起把姣木栖草送到济民医馆。 梁瑞雪张罗着把这丛姣木栖草开辟一处单独种下。 “这是孙媳妇回来了吗?”冯老爷子站在卧房门边,好奇的看着这几人围在一丛绿草旁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林牵洛道:“冯爷爷,我请冯大夫给我治疗毒伤,因为需要草药,便送了些过来。” 冯老爷子一听到草药二字,眼睛就放出光来,笑呵呵地走了过来:“是什么草药,让爷爷看看。噫,这不是姣木栖草吗,孙媳妇,这宝贝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家种的。” “你家不就是我家吗?” 林牵洛上前搀扶着冯老爷子,笑道:“这是我娘家种的。” “嘿嘿,好哇,我孙媳妇的娘家也是医学世家,好,好,好。” “冯爷爷,我们家可不是学医的,就是我娘生前种了些。” 林牵洛转身问冯苏木道:“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冯苏木道:“足够了,只是我还需要时间来提炼研制。” “那便有劳冯大夫了。” “孙媳妇中毒啦,你让这小子给你治疗,他有那本事?来来来,让爷爷看看。”冯老爷子招招手,让林牵洛过去。 林牵洛看了梁瑞雪母子一眼,伸出左手给冯老爷子号脉,冯老爷子一边仰头看着天际,脸色沉凝:“孙媳妇啊,你中毒的时间不短了吧,至少也是两三个月了,你这毒伤在哪里?” 林牵洛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脸,叹道:“冯爷爷,这伤在脸上,都不能见人。” “给爷爷看看。” “嗯。” 林牵洛揭下面纱,见冯老爷子专注地看自己的脸,叹道:“冯爷爷,冯大夫给我治疗了一段时间,颜色虽然浅了一些,但还是挺吓人的。” 冯老爷子一边号脉,一边观察她脸上被毒侵蚀的疤痕,神色间惊疑不定,良久摇摇头: “这个不好治,不好治。” 转头看着冯苏木,厉声喝道:“治不好我孙媳妇,就别叫我爷爷。” 再看林牵洛时,声音已温和下来:“都是自己人,别叫他冯大夫,就叫他蝉衣吧。” 林牵洛忍住笑,正色说道:“冯爷爷,不如我叫他苏木可好?” “苏木,蝉衣,蝉衣,苏木……这两个名字好像是我给取的,不对不对,苏木是木儿,不是苏儿。苏儿、木儿、蝉儿,哈哈,我有三个孙儿,三个孙儿。” “冯爷爷,您没事吧?”林牵洛见冯老爷子的眼神忽然又变得有些呆滞,不免有些担心。 梁瑞雪赶紧过来,说道:“爹,您今天的安神药还没吃,苏儿,快去给爷爷拿药去。”说完便扶老爷子回了房间。 冯蝉衣叹了一声:“爷爷这个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哥哥试了好多方子都不管用。” “冯爷爷想必是不愿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其实换一个角度来看,冯爷爷这样也未必是坏事,毕竟忘记忧伤也是一种幸福。” 冯蝉衣若有所思,点头道:“叶夫人说得倒是没错,爷爷若是记起我父亲的死,只怕又该伤心了。” 第266章 中秋再遇赤嫣然 送了姣木栖草,林牵洛便回了东厂分部,好在她这个不得宠的厂公夫人,一日三餐下人们也不敢太过苛刻。 虽不比刚来的时候那么丰盛,但也不算差,对于习惯了粗茶淡饭的林牵洛来说,倒也没什么不同。 到得晚饭后,整个洛城慢慢热闹起来。 东厂分部里四处张灯结彩,戏班子也早早的来了,为待会儿的表演做准备。 林牵洛不想看金凌珠为叶屠苏精心准备的中秋盛宴,便一个人出门去了。 洛城是津州省府,其热闹繁华的程度自然也不是别的小地方能比拟的。 大街小巷人头攒动,有人提着灯笼,有人提着孔明灯,一派人山人海的景象。 洛城中秋之热闹,堪比莱康城的彩脸节。 林牵洛一个人走着,看着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或是带着孩子的夫妻,顿感孤单。 在一个花灯摊子前站定,林牵洛看着琳琅满目的花灯,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那一年,她就是在灯谜摊前被人掳走的。 “姑娘猜灯谜吗?”老板问。 林牵洛摇摇头,继续朝前走。 “红绳结百年,姻缘一线牵,姑娘买红绳吗?” 林牵洛驻足看去,但见一小贩,手持一只竹编的货架,货架上挂满各式红绳。 “不必了。”林牵洛的心情没来由地有些糟糕。 姻缘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吗,她和叶屠苏的将来又会是怎样的? 这个时候,叶屠苏正在东厂分部的戏台子前陪着金凌珠看戏吧,想到那画面,林牵洛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何况昨晚叶屠苏的那番话,他就这般不相信自己吗? 叶屠苏,你是太监又如何,我就是喜欢你怎么办! 目光穿过红绳,看到的却是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身材高挑,面容姣好,一身红裙,静静地站在小桥边。 是她,圣火教的三教主赤嫣然。 赤嫣然一双媚眼正朝自己打量过来,眼神就像锁定在自己身上一样。 林牵洛的心险些漏跳一拍,她怎会在此,是冲着叶屠苏来的吗,她认出自己了吗? 既然圣火教的人来了洛城,那么洛城这个地方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东厂,是叶屠苏。 虽然那家伙有时候是挺讨厌的,但只有在他身边的时候,才有安全感。 林牵洛快步朝着东厂十七分部的方向走去,但赤嫣然的身影却越来越近。 “牵洛姑娘。”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林牵洛慌乱之中没能辨出声音传来的方向,更没能听清楚唤她的是谁。 林牵洛不敢停下,反而加快脚步往东厂方向赶去。 “牵洛姑娘。” 这一次声音很近,仿佛近在咫尺。 林牵洛转头看去,只见身后站在一个衣着考究的男子,身材魁梧,相貌英俊不凡。 他身后跟着一个侍从,在大理寺堂审时见过,林牵洛记得他叫惜安。 “宣王——”林牵洛惊呼出声:“你怎么在这里?” 她看到的,竟然是宣王赫连衡。 赫连衡道:“怎么啦,慌慌张张的?”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林牵洛蒙了面纱,宣王是如何认出自己的? 赫连衡道:“试问大赓国有哪个女子似你这般不爱梳妆,将头发这般随意地梳个发髻,连首饰都懒得佩戴。” 原来他是从自己梳发的习惯等方面认出自己的,林牵洛有些无语。 想到赤嫣然,这女人可不是善茬,怎能把宣王拉下水,便道:“王爷,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牵洛姑娘,你在躲谁?那个红衣女子吗?” “你看到了?” “这么明显,我怎么看不出来。” “没错,她是圣火教三教主,怕是冲着我来的,上次在南辉郡时她就曾追杀过我。” 赫连衡眸光一凝,道:“三教主?赤嫣然?” 赫连衡朝人流中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身材高挑匀称,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那女子正闲庭信步地朝这边走来。 “跟我来。” 赫连衡拉住林牵洛的手,穿过人群,一路朝东厂分部方向逃去。 跑出两条街,却又见到几名白衣男女,白衣之上,绣着火红的火焰图案,想不知道他们的身份都难。 赫连衡见避不开,便将林牵洛一揽,抱在了怀里,装成一对恋人。 林牵洛被他这一抱,整个人几乎被大袖遮住了。 林牵洛惊愕的同时,本能地想推开他,但几个白衣人已经到了近前,便不敢稍动。 感受着宣王身上的气息,林牵洛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待得白衣人走远,赫连衡才松开林牵洛,见她惊慌失措的美眸,微微一笑:“走吧。” 忽然眼前红影一晃,赤嫣然已挡在他们面前,娇笑道:“叶夫人真是好手段,都丑成这样了,还有男人护着你。” 赫连衡眉头微微蹙起,在林牵洛耳边轻声说道:“他们人多,交起手来只怕无暇顾及你,等会儿我跟她交手,你别管我赶紧走。” 林牵洛想了想,道:“那你自己小心。” 她若留在宣王身边,只怕反累宣王分心,何况三教主是冲着自己来的。 此处离东厂分部不远,只要能跑回去通风报信,叶屠苏不会不管宣王死活,定会赶来救援。 林牵洛快步朝着东厂方向逃走,却发现东厂分部附近的街市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圣火教的人。 这些人的衣着在大晚上十分醒目,林牵洛远远就看到他们三三两两游荡在东厂分部门外。 看来逃回东厂搬救兵的计划行不通了。 就在林牵洛犹豫之时,便见有圣火教的人已经追了过来。 林牵洛见不能回东厂分部,只好转头走过小巷,穿过人群,一路向西。而那边是冯家医馆、虎门镖局的所在。 忽然听得赤嫣然咯咯娇笑的声音,声音一落,人已挡在了林牵洛面前,笑道:“你那太监丈夫不在吗?那便没人能救得了你啦。” 赤嫣然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夫人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 “歪门邪道。”林牵洛骂了一声,道:“我死也不会让你拿我要挟叶屠苏的。” 第267章 凤引九雏 见她伸手来抓自己,身形向后一划,那是闻如絮教她的九凤拳中的一招,叫做“凤引九雏”,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赤嫣然这一抓。 赤嫣然噫了一声,脸上多了丝惊讶之色。 忽然眼前银光一闪,一柄长刀朝赤嫣然斜刺过去,刀锋劲疾。赤嫣然一闪身,避开刀锋。 “又来一个。”赤嫣然娇嗔一声。 持刀的男子正是夏塬,夏塬一刀逼退赤嫣然,便挡在林牵洛面前,问道:“叶夫人没事吧?” “没事。”林牵洛有些担忧,夏塬不过是一个人,怎么抵挡数十圣火教徒。 见圣火教十余名白衣人慢慢围拢过来。 夏塬手中的陌天刀一横,挡在林牵洛面前:“想动她,便先过我这关。” “夏公公小心。”林牵洛还是习惯性地把夏公公这个称呼脱口而出。 夏塬没有说话,上前两步,手中陌天刀带着一股强大的劲风朝前划出。 数招下来,但见他一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夹着锋锐之气瞬间击溃几名圣火教徒。 赤嫣然看准时机,趁着夏塬刚刚将一名教徒斩杀,力道尚未收回之时,剑峰斜指,朝夏塬一剑刺出。 这一剑来势奇快无比,眼看就要刺入夏塬背部,突然一支双刃刺夹着风声已经缠上赤嫣然持剑的手腕。 赤嫣然惊魂未定的收手闪避,险而又险的避开那柄双刃刺,身子瞬间后退出两丈开外。 双刃刺一击不中,飞快回旋落在主人手中。 林牵洛惊讶的发现,当初在青龙客栈遇刺时,救下自己的那位使用双刃刺的恩人,竟然真的是赫连衡身边的惜安。 也对,赫连衡派来救林映月的,自然只会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心腹。 就在林牵洛震惊之时,背后一股大力传来,一名圣火教徒带着劲风的飞踢已经到了她背后。 砰的一声,身着墨蓝衣裳的男子拍的一掌,将这名正要袭击林牵洛的白衣人震出几米开外。 白衣人倒在地上,脸色涨得通红,艰难地说道:“戟绵掌。”身子已经软软地瘫在了地上,浑身柔若无骨。 拍出这一掌救下林牵洛的正是魏辰。 林牵洛惊魂未定地看向魏辰,内心十分复杂。 魏姈和林映月的娘家后盾,大赓国战功赫赫的左将军,与叶屠苏有杀妻之仇的男人。 她竟救了杀妻仇人的妻子?林牵洛竟觉得无颜面对这个男人,一时间心绪有些纷乱。 魏辰却似没想那么多,上前几步加入战阵,与惜安、夏塬并肩作战。 惜安手中的双刃刺带着阵阵悦耳的风声,在他手中飞速旋转起来,带起数道残影,犹如盛开的雪莲。 魏辰长剑飞舞,剑花点点。 夏塬陌天刀风声萧萧。 一刀一剑在众多圣火教教徒身边游走,宛若数道闪电惊雷。 圣火教的人早有几人死于夏塬、魏辰以及惜安三人之手,更有数人被双刃刺所伤,退出阵外。 赤嫣然怒道:“原来是人称戟绵剑唳的魏将军。” 话毕,手指中弹出一团火焰直飞天际,这是圣火教传信的手法,只怕很快便有大批圣火教弟子赶过来。 夏塬与魏辰对视一眼,迅速朝林牵洛靠拢。 很快,圣火教众弟子便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当然,看到圣火教传信烟火的并不只是圣火教的人。 赫连衡仰头看了看天空的烟火信号,快步朝着信号发出的地方赶了过来。 跟赫连衡一起的,还有一个身着青衣的英俊青年。 青年手持长剑,长眉入鬓,正是素有梨雨青燕之称的禁卫军统帅周承谨。 赫连衡、周承谨、夏塬、魏辰,惜安,五个人合力与赤嫣然及其手下的圣火教教徒群斗起来,很快便占据了上风。 但圣火教教徒却是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过来,大有将宣王一行人包围的趋势。 林牵洛眼看着圣火教徒越来越多,虽然赫连衡几人越战越勇,但敌人源源不断,抵挡起来只会越来越困难。 林牵洛想到的是以身为饵,将这些邪教徒引开一部分。趁着两方大打出手的同时,林牵洛又一路奔逃。 “叶夫人,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我是不会让你回东厂去报信的。”女人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天际而来。 赤嫣然一身鲜艳的红衣从街边一栋高大的建筑上飞落下来,美目流盼,身材娇美丰润。 她挡在林牵洛面前,长剑缓缓抬起,指向林牵洛:“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成为本教主的傀儡。” 林牵洛退了一步,衣袖中的手已经握紧了短刀:“死也不降。” 她美眸如冰,朝赤嫣然身后看去,大声叫道:“叶屠苏——” 赤嫣然一惊,反手虚空刺出一剑,但身后哪里有人。 发现上当后,赤嫣然冷笑一声:“臭丫头,敢耍我。” 本以为林牵洛会趁机逃走,不料林牵洛手上的短刀已经到了她脖颈前。 赤嫣然闪身后挫,险之又险避了开去。 但林牵洛没有停,一招凤舞九天,趁势而上。 那短刀极其锋利,虽然没伤到赤嫣然,却割下了她几缕发丝。 赤嫣然这一下避得有些狼狈,退后两步看向林牵洛,惊疑未定地问道:“这是九凤拳?” 但林牵洛用的却不是拳头,而是短刀,反倒让她不敢肯定,故而有此一问。 林牵洛没有答她,也缓缓退开几步。 当初闻如絮教她的这套九凤拳确实是正宗的拳法。 只是四年前那一役,为了对付那个掳走她的贼人,手持发簪与贼人搏斗时,突发奇想,以武器代替拳头,这样对她力量小也算一种弥补。 自那次之后,一旦施展九凤拳,她便会手持武器,以弥补自己力量上的不足。 赤嫣然见她不答,也不再浪费时间:“臭丫头,敢算计本姑娘,看我先砍你一只手再说。”长剑挥出,朝林牵洛紧追而至。 林牵洛紧紧盯着她手上的剑,二人武功悬殊实在太大,一个是圣火教高手,一个是花拳绣腿没有半分内力,本就远远不在一个层次。 林牵洛眉头紧锁着,难道就这么香消玉殒不成。 第268章 霓凰楼 突听得当当当当数声响,两柄长剑碰撞在一起,发出星星点点的火光。 周承谨击退赤嫣然,目光森寒地朝赤嫣然注视过去。 赤嫣然退了两步,也朝面前这个俊眉朗目的青衣男子看过来。 “不许动她。”周承谨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三教主要对付的人,不应该是她。” 赤嫣然脸上露出娇俏的笑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禁卫军统帅周大人,只是周大人这般护着别人家的媳妇儿,不知道人家丈夫会怎么想。” 周承谨的脸色越发的沉凝:“赤嫣然……”长剑宛起一道剑花,毫不留情的朝赤嫣然袭了过去。 赤嫣然眼波微动,脸色也稍稍变了变,举剑格挡。 见周承谨来势汹汹,知道自己这句话把对方惹怒了,但努力反击之余,却不经意地流露出得意的笑容。 “让嫣然领教领教周大人的轻功。”话音一落长身而起,朝着远处的夜幕凌空飞了过去。 周承谨怒气未消,足一点地,身子瞬间斜飞而出,像燕子一般眨眼之间悄无声息划破长空,朝赤嫣然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林牵洛环顾四周,不见有圣火教徒追来,便继续顺着大路前行,不知不觉间竟逃到了虎门镖局外。 她,走了与东厂分部相反的方向。 再往前,便是被当地人称之为“云梦花海”的地方了。 林牵洛没有犹豫,直奔云梦花海而去。 过了桥,眼前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池湖水,岸边一排房子,全是三层高的建筑。 她从未在夜晚来过此地,竟是与白天完全不同的景致。 每栋楼都挂满了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灯笼,灯光照映在水面上,远远看去美得叫人心醉。 但此时林牵洛哪有心思欣赏美景。 远远听得靡靡之音从一栋楼中传出,靡靡之音犹如天籁。门外有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在招揽客人,正是云梦花海排名第一的青楼——霓凰楼。 林牵洛顾不得许多,直接奔了进去。 但见楼中灯火辉煌,正中是一个圆形的台子,台子上有女子跳舞。 忽然有个中年女子拦住了她:“哟,我们这里可是男人消遣的地儿,姑娘这是……” 中年女子上下打量林牵洛,见这姑娘面蒙白纱,身材虽不丰满傲人,但也颇有姿色。 “你是老鸨?”林牵洛草草看了对方一眼,从钱袋中掏出一锭银子拈在指间,道:“有这个呢,可以来吗?” 老鸨笑着接过银子道:“可以可以,姑娘请。” 林牵洛也不多言,径直上得三楼,正巧碰到一女子从房间出来,林牵洛拉住她道:“麻烦姑娘帮个忙。” 也不待那女子说话,便把她拉进了房间,将门关上,然后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她,急切地说:“借你一套衣裳,还有,帮我梳妆。” 那女子接过银子,用牙咬了咬,笑道:“好说。”拉开衣柜道:“姑娘喜欢哪一件?” 林牵洛随手拿了一件红裙。 “姑娘你真会挑,这裙子我刚买回来,还没穿过呢。” 林牵洛也不说话,匆匆忙忙地换上,腰带一系,也还合身。 再穿上红靴,把白夜送她的短刀藏在了靴中。 “帮我梳头化妆。”林牵洛把钱袋直接扔在桌上:“做好了,这些便是你的。” 女子笑着拿起钱袋往里看了看,见有两锭银子和一些碎银,说道:“好说,姑娘请坐。”指了指梳妆台前的凳子。 她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帮林牵洛梳好了发髻,戴上珠钗头饰。 “该化妆了。”女子说着便去摘林牵洛的面纱。 林牵洛抬手阻止,说道:“不必,画眉便可。” “好吧,姑娘这么美,我多赠姑娘一朵花钿。” “快点画。” “姑娘喜欢什么样的花钿?”女子一边给林牵洛画眉,一边问道。 “那就画颗星星吧。” “星星?好,我定给姑娘画得美美的。” 不多时,那女子放下手中画笔,仔细打量这个白纱遮面的姑娘。 “太美了,尤其点缀上这花钿之后,当真是惊若天人。姑娘看看我的手艺如何,这花钿画得怎样?”女子啧啧嘴赞道。 林牵洛瞟了一眼铜镜,这,镜子里的姑娘真是自己吗? 她从来没有画过花钿,这时细细看去,但见眉心之间点缀着一颗金色的星星图案,配上她星辰般明亮的眼眸,真真是风华绝代。 林牵洛呆呆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淡淡地问:“有红丝巾吗?” “有。”从匣子里找了一块红丝巾递过来。 林牵洛转身避开那女子,将面纱换了。 她一身红衣,眼眸清澈,露在红纱外的皮肤白净细腻,便连给她梳妆的女子都看得一呆,生出几分妒忌来:“姑娘若来我们霓凰楼,那花魁娘子的头衔肯定是你的。” 忽然听到几声敲门声,一个女子略显兴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偌儿,天大的好消息。” 不待偌儿说话,一个身穿绿裙的女子已经推开门进来。 林牵洛闪身躲在纱曼后面,只见绿衣女子一进来,便巧笑嫣然地说道:“偌儿,怎么不下去看看?” “那些男人是来看花魁的,咱们去了还不是给她当陪衬,不去。”偌儿说。 那女子便得意地笑起来:“今天可是她出丑的好日子。”在偌儿耳边低语了几句。 偌儿笑道:“真的,那我可要去凑凑热闹,琴萝,你先去,我一会便来。” “好。”琴萝笑道:“快点哦,莫要错过了好戏。”便自出去了。 林牵洛从纱帘后走出来,说道:“有人追杀我,你若想活命便帮我隐瞒,否则你也讨不了好。赶紧收拾一下这些衣物,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诺儿一听有些害怕,赶紧将她换下的衣裳、丝巾藏了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林牵洛便自开门出去,本想着换身衣裳混在人群中,想必圣火教的人定然认不出她来,不料刚走到三楼过道上,便见赤嫣然带着一队人马闯了进来。 第269章 惊鸿一舞 那些人分别从两边的楼梯上来,一一查看这些青楼女子。林牵洛戴着面纱尤为显眼,这般出去,必定成为对方重点排查的对象。 赤嫣然既然这么肯定自己在霓凰楼,那定是不会轻易放人离开。 林牵洛四下里看了一眼,便见舞台上一群身着青黛裙子的姑娘在跳舞,这些姑娘清一色蒙了面纱,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如今能暂时幸免被查的女子,恐怕也只有台上这几人了。 林牵洛见舞台上方自楼顶而下,挂了些彩带,这些彩色丝带挽成颜色各异的花,高高点缀在舞台上方。 林牵洛不及多想,伸手拉住离她最近的一朵粉色花朵,这种系花的方式会在重力作用下缓缓解开,想来是供姑娘们跳舞用的。 林牵洛抓住花心,纵身一跃。 就在她跳下的那一瞬间,赫连衡,夏塬、周承谨、魏辰以及惜安五人也跟着追了进来。 林牵洛拉着绸花缓缓滑下,边缓缓往下滑落,边划出一个个圆圈,旋转着从三楼临空而下,落到舞台上时,早已是掌声雷鸣,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林牵洛脚一着地,便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她身材婀娜,所谓增一分则太胖,减一分则太瘦,舞姿灵动,身体里仿佛注入了一只小精灵,似仙子般在那群姑娘中十分抢眼,就像夜明珠在黑夜中散出的光华,可谓是风华绝代,美艳无双。 林牵洛一边跳舞一边环视四周,除了圣火教的人,她还看到了宣王等一行五人。 甚至竟然看见了叶屠苏。 叶屠苏站在人群中,一身胜雪的白衣,腰系玉带,腰带里藏着的是软剑桃妖。看上去,端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叶屠苏旁边跟着的是便装打扮的明哲,明哲正环顾四周,注意圣火教的举动。 他不是应该在东厂陪金凌珠看戏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莫非是因为我? 林牵洛一身红裙,背部几条细丝带下,露出她白皙的美背,端的华丽美艳。 但这一身风尘女子的打扮,在林牵洛身上展现出来的却完全诠释了另一种美,那是如同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美。 台下叫喊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偌儿这时站在几个霓凰楼的姑娘中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自称被人追杀逃到此间的姑娘。 二楼上四周的雅座里,皆是非富即贵,有头有脸的人物。 林牵洛朝这些人扫视一圈,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不是庆梁太子尤然慑吗,他身旁是女扮男装的公主尤然溪,二人身后站着四名护卫。 看着她的舞蹈,整个霓凰楼里无不是惊叹之声。 莹亮清澈的眸子,绝美的舞姿,便是霓凰楼里的姑娘们也都心生赞叹和嫉妒,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此时的她,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音乐结束时,林牵洛从容地朝各个方位施了礼,心中却暗自思忖脱身之计。 老鸨脸上堆着得意的笑,走上台来大声说道:“各位宾客,这位便是我们连任两届的花魁娘子霓裳姑娘,大家说说这舞姿美不美,这人儿美不美……” 客人们大声回应:“美!” “今晚我们的花魁娘子破例迎客,不知哪位爷能拔得头筹,得到我们霓裳姑娘的青睐。” “如何才能得到霓裳姑娘的青睐?”台下有人起哄。 老鸨抬手一压,示意噤声。她当然希望拿钱了,越多越好。 脸上堆着笑,老鸨的目光扫过厅中众人:“价高者得。” 价高者得四个字才一出口,便有人大声喊价。声音此起彼伏,瞬间叫到了五万两白银。 老鸨笑得合不拢嘴。 “不。”林牵洛用假嗓说道:“今晚我要自己选。” 老鸨一愣,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并非花魁霓裳。 老鸨脸上笑容不变,说道:“谁还和钱过不去呀?” “今日来这霓凰楼的男人,只怕身份一个比一个高,凭霓裳的眼光,选中的男人也绝不会是泛泛之辈。” 林牵洛怎能任人摆布,要指望叶屠苏救她,那也得他先认出自己来。 偌儿自然知道台上的姑娘不是花魁霓裳,但既然她们是来看霓裳出丑的,也不失为一场好戏,便叫道:“霓裳姑娘这主意倒是新颖有趣呢。”几个姑娘便一起跟着起哄。 老鸨既然知道这个姑娘并不是真的霓裳,甚至不是霓凰楼里的姑娘,却也不好点破,笑道:“既然花魁娘子要自己选,那便看看哪位公子有幸被选中喽。” 林牵洛抬起纤纤玉手,自下而上,自左至右,手指所指方向,男人们无不欣喜若狂。 也正是她手指划过的方向,叶屠苏、赫连衡等人看到了坐在二楼暗处的庆梁太子尤然慑。 赫连衡等四人似乎还未认出自己来,而叶屠苏,她猜不透他。 林牵洛最终指着叶屠苏道:“我选那位公子。对,就是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白衣公子。” 这番话,引来无数双妒忌的眼光瞪向叶屠苏。 叶屠苏缓缓走上舞台,在离林牵洛一米远处停住。 他唇边一抹淡淡的笑,笑得很好看。 就在众人向叶屠苏投来羡慕嫉妒眼神的同时,一个女人扒开众人冲到了舞台上,怒气冲冲地质问林牵洛:“你是谁,为何冒充我?” 林牵洛向那名女子看去,只见那女子穿了一身蓝裙,长得娇媚迷人,一双桃花眼,杏脸桃腮,十分漂亮。 看来这位就是霓凰楼的头牌霓裳姑娘了。 霓裳并不像林牵洛那样轻纱遮面,她的脸确实很美,尤其那双狐媚般的眼睛,勾魂摄魄。看来这花魁之名得来非虚。 只是她看着有些虚弱,微微弯腰抚腹,似乎肚子不大舒服。 “你就是霓裳?”有叶屠苏在身边,林牵洛对圣火教的惧意已减了大半,这时也没有必要再用假嗓掩饰自己的声音,说道:“还真是人如其名,长得很好看。” “你是谁?”霓裳怒气未消。 “我?”林牵洛笑道:“我不过是看花魁姐姐迟迟不出场,便先替姐姐热热场子而已,并无恶意。” 第270章 幻听术 “是吗,哈哈……”霓裳笑起来:“也好,有妹妹帮忙跳舞,又有妹妹帮忙选男人,看来姐姐我要好好谢谢妹妹了。”转眼看叶屠苏,目光撩人。 事情进展到这里,赫连衡几人也已经辨认出来,台上这位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红衣女子就是林牵洛。 霓裳眼睛盯着叶屠苏,手上却不闲着,林牵洛一个不留神,面纱便被她扯了下来。 林牵洛脸上疤痕明显,方才跳舞时天使般的形象与她满脸创伤对比鲜明,不禁令人嘘唏,连霓裳也吓了一跳,后退两步。 圣火教的人分布在霓凰楼各个角落,但因为叶屠苏的出现,他们已经不敢轻举妄动。 林牵洛哪怕内心再如何坚强,此时也经不起那么多人嘲笑、惊骇以及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一时之间有些沮丧。 赫连衡、周承谨、魏辰几人也都是一脸的震惊,短短时日未见,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脸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不,这怎么可能,莫非是她为了避开圣火教的追杀,故意涂抹上去的? 叶屠苏脸上的煞气更浓了,他解下披风给林牵洛披上,柔声说道:“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他说得轻松,但在林牵洛听来却是那般温暖。 林牵洛眼睛已经湿润,模糊了叶屠苏的脸庞,就在这泪眼模糊间,她看到二楼上有人拿着一柄弩弓,正对的,是叶屠苏的后背。 弩箭的速度和威力,她是见识过的。 不…… 林牵洛突然闪身抱住叶屠苏,想用她柔弱的身躯为叶屠苏挡箭。 一支弩箭嗖的一声射了过来。 叶屠苏伸手一拉,转身挡在林牵洛面前。 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姑娘,却不去管那支带着劲风呼啸而来的箭矢。 林牵洛为他挡箭的这一幕是那般熟悉,刹那间,叶屠苏想到了很多很多。 当日叶屠苏办事经过康晤城,不料在羊悲亭里遇到了不顾一切为自己挡箭的林牵洛。 这个女人,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保护好自己吗。 叶屠苏扶着她双臂,竟全然不顾身后即将射到他身体的箭矢。 林牵洛吓得大声叫道:“不要。” 便在这时,便在那支箭带着劲疾的风声即将碰到叶屠苏衣服的时候,被明哲稳稳抓住了。 明哲一抓到箭矢,反手便向二楼持弩之人投射过去。 那人还来不及叫出声来,身体从三楼过道边的栏杆上摔了下来,重重跌在地上。 看衣着打扮,倒不像是圣火教的人。 弩箭射中他的肩胛,很显然,明哲并不想取他的性命。 叶屠苏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从实招了,便留你一命。” 那男人呵呵冷笑,突然咬碎了嘴里的蜡丸,一口黑血吐了出来,立时气绝身亡。 明哲伸手探他鼻息,道:“主子,他死了。” 叶屠苏冷冷一笑:“死士么,有意思。”然后转身面对赤嫣然,悠悠说道:“三教主要与叶某过不去,直接找我便是了,屡屡向我夫人动手,倒显得圣火教没有能耐了。”语气极冷,让人顿生寒意。 赤嫣然向叶屠苏回了一个妩媚的笑容,一双眸子勾魂摄魄般上下打量叶屠苏:“你杀我姐姐,还不许我动你夫人吗?” 叶屠苏勾起嘴角:“既然如此,今日便了结此番恩怨。”话音一落,便见他临空向赤嫣然拍出一掌,掌中闪出一抹浅紫色的光,瞬间击向离他十余米开外的赤嫣然。 赤嫣然一惊,她的烈焰掌竟远远不能抵挡叶屠苏的力量。 “啊”的一声,赤嫣然身体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墙上,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惊恐地看着叶屠苏:“这难道便是失传已久的紫辰神功?” 叶屠苏轻抬手掌,虚空一抓,赤嫣然的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大力拉扯着,缓缓朝着叶屠苏走过去。 不。赤嫣然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但双脚却不听使唤,自己仿佛是一只牵线木偶一般,一步一步走向对方,走向灭亡。 “知道我为什么杀你姐姐吗?” 赤嫣然惊恐地感受着叶屠苏的声音,这声音似乎没有经过自己的耳朵,便传进了自己的大脑中。 “因为她的手下屡次对我夫人下手,这是我不能忍的。”叶屠苏的声音回荡在赤嫣然的大脑之中。 这一次,赤嫣然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会越过自己耳朵直接传入大脑了,因为他用的竟然是失传已久的幻听术。 在别人看来,叶屠苏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并未开口说话。他的幻听术只是针对赤嫣然一个人而已。 “而你却数次刺杀我夫人,赤嫣然,你比赤红尘还要该死。”叶屠苏继续说道。 赤嫣然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只感觉体内的真气开始暴躁起来,慢慢地顺着经络游走,在眉心处汇聚。 她惊恐地看着不远处这个长相俊美的男人,他的眼眸从黑色慢慢透出浅紫,再由浅紫变得深邃。 赤嫣然凝聚在眉心的真气开始外溢,竟然被叶屠苏一点一点化解了去。 周围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叶屠苏用功力牵制了赤嫣然,令她动弹不得。 周承谨上前几步,缓缓举起手中长剑,直指赤嫣然,道:“赤嫣然,这一次不会再让你逃走,受死吧。” 长剑已经宛起数道剑花,朝赤嫣然喉咙位置笼罩过去。 剑气如虹,袭上赤嫣然面门。 但同时,周承谨的剑气竟然打断了叶屠苏对赤嫣然施展的紫辰神功第三式“金龙吸水”。 就在金龙吸水被打断的瞬间,赤嫣然的身体重新恢复自由,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周承谨的致命一击。 但周承谨长剑再次迎了上去,哧的一下,刺入赤嫣然胸口,鲜血汩汩流出。 赤嫣然娇哼一声,也顾不得胸前伤口,飞身退出数米,冷冷看向周承谨。 周承谨的剑上兀自有鲜血滴落。 没给赤嫣然喘息的机会,周承谨手肘一番,长剑划出,再次逼近赤嫣然。 第271章 紫辰神功和九凤拳 手中的剑突然被另一柄剑荡开,周承谨也被这股奇大无比的剑气震得倒退出两丈开外。 众人朝赤嫣然看去,但见她身边多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戴着一只白色的面具,衣服上绣了数枚鲜艳夺目的火焰图案,白色面具上亦是如此,显得极为诡异。 这个人,赫连衡记得,当初在青龙镇山上的池塘边,便是他刺杀自己,还与周承谨交手,使用火苗之术逼得周承谨跌入池塘的圣火教大教主赤飞烟。 赤飞烟并不恋战,在逼退周承谨后,手掌朝着对面快速划过,抛出数道细小的红色粉末。 周承谨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他当初可是着过它的道,狼狈不堪地落入池塘中,才熄灭了衣服上燃起的火焰。 所以大家的第一反应不是击杀圣火教这两位位高权重的教主,而是灭火。 果然,在避开赤飞烟投过来的火苗后,霓凰楼里被那些火苗碰到的地方迅速燃烧开来,火势飞快地向外扩散。 就在这一边手忙脚乱中,赤飞烟带着赤嫣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赤飞烟带着赤嫣然离开数里路后,才将赤嫣然放下。 看着赤嫣然胸口上的伤,虽然血流在她的红衣上并不明显,但看得出她的伤并不轻。 “谁伤的你?”赤飞烟点了她的穴道止血。 “周承谨。”赤嫣然紧紧咬着牙。 赤飞烟面具下的眼睛微微波动一下:“既然不是对手,为何不避着点。” “哼,他不过是趁虚而入,上来就下死手。” 赤飞烟的眼神冷了几分:“你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是,不如便不如,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有一件事让我很疑惑。”赤嫣然道:“厂公夫人居然会九凤拳。” 赤飞烟大惊失色:“北煊皇室秘不外传的九凤拳?” 赤嫣然点点头,目光沉了下来:“还有更让你想不到的,东厂厂公叶屠苏,没想到他居然修炼了紫辰神功。” “什么?”赤飞烟一惊:“失传已久的紫辰神功,难道紫辰宫又重出江湖了?嫣然,你确定他使的是紫辰神功?” “我的判断不会错,义父说过这门功法的特点,幻听术和金龙吸水,都是义父说过的紫辰神功里的绝学。他用金龙吸水,吸走我将近一成的功力。” 说到这里,赤嫣然的眼睛因愤怒变得通红:“当初二姐只怕也是遭了此人毒手,一身功力尽数被夺去。” 赤飞烟道:“圣火教的夺魂术就是延自紫辰神功的金龙吸水,想不到紫辰宫竟然重出江湖了。嫣然,这九凤拳和紫辰神功这两个消息,得尽快告知义父。” …… 霓凰楼里因赤飞烟散出的火苗,引起了骚乱,但火势刚起便被霓凰楼的护院们扑灭,损失并不大。 只是客人们都因为双方的打斗纷纷吓跑了,就连庆梁太子尤然慑一行也不见了踪影。 老鸨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地哭了起来:“你们不赔我今日损失,谁也别想走。” 叶屠苏来到老鸨面前,说道:“五万两够不够?” 老鸨哭声戛然而止,抬头对叶屠苏笑道:“够了够了,多谢公子。” “不必谢我,那位公子付账。”指了指赫连衡。 赫连衡回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但叶屠苏的话已经说出了口,先动手的虽然是叶屠苏,但正面与圣火教交手的又确实是跟自己一起来的周承谨,还真没有理由拒绝。 叶屠苏没有去追赤嫣然,或许觉得没有必要追。 他解下披风给林牵洛披上,遮住她美背。 手一抬,林牵洛掉在舞台上的红丝巾便像活了一样,瞬间飞起落入叶屠苏手中,然后温柔的帮林牵洛系上丝巾遮面。 叶屠苏拉住林牵洛的手,低声说:“回家吧!”缓缓走出霓凰楼。 叶屠苏生得俊俏,这张俊美的脸本应人见人爱,但他的脸上却自带一股清冷傲慢,这傲慢中又带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煞气,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赫连衡伸手挡住了他们:“牵洛姑娘……”他本有许多话想对林牵洛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叶屠苏微微勾起嘴角,冷笑道:“公子当称她为叶夫人。”没有给宣王面子,他也犯不着给谁面子。 赫连衡听懂他说叶夫人三个字时,才惊觉面前这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已经嫁为人妇。 放下拦在二人面前的手,赫连衡没再说话。 叶屠苏瞅他一眼,拉着林牵洛出了霓凰楼。 跟在叶屠苏身边,林牵洛却不知该说什么。二人一路默不作声,气氛有些尴尬。 林牵洛打破僵局,道:“你不是在十七部看戏么?” 叶屠苏道:“没去。” “那可是金凌珠用心为你准备的呢,你不去,不怕她伤心?”话间竟带些醋意。 “她高不高兴关我何事。” “那你,怎么会去了霓凰楼?” 叶屠苏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林牵洛:“圣火教的人满城找你,我会不知道吗?” 其实从赤嫣然追杀林牵洛开始,叶屠苏已经暗中看着圣火教布的这场局,他怎么可能让林牵洛身处险境之中。 “牵洛,以后不许再为我挡箭了,这些人想杀我,不过是以卵击石,也不知道他们是小看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听到“再”为我挡箭,这个再字,林牵洛不由得想起了羊悲亭里的男子,那个男子的身影浮现在眼前,一身黑衣,墨发及腰。 将二人联系在一起,竟出奇的相像:“叶屠苏,羊悲亭里,是你吗?” 叶屠苏却冷冷一笑:“是我,又如何?” 林牵洛明亮的眼眸看着叶屠苏,难道这便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吗,莱康城救我,羊悲亭挡箭! “林牵洛你听着,这天下只怕还没有能伤我的人。”叶屠苏道:“以后不许再穿成这样。” “这样,怎么了?”林牵洛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她当然知道叶屠苏的意思,一袭红裙漂是漂亮,但过于暴露。 “如此暴露的衣服以后不许再穿。” “暴露?”林牵洛不由得咯咯笑起来:“我觉得挺好看的呀,只是裙子稍微窄了一点点。” “你——反正以后不许这样穿。”叶屠苏蹙着眉,帮她把披风裹紧一些,将她身子遮得严严实实的。 “迂腐,我看啊不仅仅是冯苏木是榆木,你们这些人都是榆木疙瘩。你看我的脸,穿得再好看也没有男人喜欢。”林牵洛扯着扯着就把话题扯远了。 第272章 和离书 “是你自己放弃治疗的机会,后悔了?”叶屠苏说。 “不后悔,只是有些遗憾罢了,可惜与虎门镖局的缘分尽了。” 林牵洛叹息一声,想到自己的脸,突然发现自己内心其实很脆弱: “你知道吗,刚才在霓凰楼被霓裳扯下面纱时,台下那些人惊骇、鄙视的目光就像一柄柄利刃刺入我的心脏一样,让我喘不过气来。”林牵洛低着头轻声说。 叶屠苏清冷的眼眸淡淡地看着她:“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就要试着学会承担。还有……” 叶屠苏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晚我说的话会一直作数。” “什么话?” “你若有了两情相悦之人,我便让你走,绝不食言。只可惜,如今你的脸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谁会眼瞎到爱上你,看来要把你送出去,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叶屠苏故意激她。 林牵洛的心莫名一痛:“叶屠苏,这真是你的心里话吗?如果我在你身边真让你那么厌恶,那我走就是了。” 赫连衡站在街边,远远看着林牵洛和叶屠苏消失在视线中,问道:“夏同知,你可知牵洛姑娘的脸是怎么回事?” 夏塬道:“王爷,我只知道她的脸中了一种叫姣木栖草的毒。” “原来真不是伪装,叶厂公就没找大夫给她看?” “据说在南辉郡的时候,找了一位神医,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叶夫人把治疗的机会让给了别人,她的脸恐怕很难痊愈了。” “很难痊愈?”赫连衡眉头微微蹙起,转身看了看魏辰和周承谨,几个人都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 …… 走出不远,便有东厂的马车来接。 叶屠苏上了马车便闭目运功调息。 紫辰神功第三式金龙吸水,这一式对自身是有一定反噬的。 叶屠苏不急,慢慢运功修复精神幻术带来的轻微反噬,然后把用金龙吸水夺来的功力取其精华,炼化至能为自身所用。 金龙吸水他一般不用,但面对圣火教的人,尤其是功力高强一些的人,就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早些年前圣火教偷学了从紫辰宫中不慎流传出去的残缺不全的金龙吸水,融会贯通后成了圣火教秘术夺魂术。 圣火教这些年的崛起,与夺魂术脱不了关系,不知道有多少江湖人士死在了圣火教的夺魂术之下。 林牵洛一夜辗转反侧,天才刚亮便起床了。 想到叶屠苏那番话,原来自己就是他的累赘,让他如此厌恶。 抚摸着凹凸不平的脸,林牵洛原本的自信从容,似乎瞬间冰封瓦解了。 心被叶屠苏那番话刺痛着,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可以做到说走就走,说忘记便忘记,但面对叶屠苏,离开他竟然那么难。 叶屠苏,你很希望我走吗,好,那便分开吧。不论你是希望我过得快乐幸福,还是真的厌弃了我,我都该成全你。 似乎想通透了,林牵洛打了井水洗漱后,便差人送笔墨纸砚来。 分部的人虽然对这位不得宠的厂公夫人不怎么待见,但要点笔墨纸砚什么的,倒是不会有什么为难,很快便送了来。 林牵洛磨了墨,咬着笔杆琢磨良久,才终于在宣纸右侧写下了三个字“和离书”。 写好和离书,林牵洛才发现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止不住了,滴了不少在和离书上。 轻轻拭去宣纸上的泪渍,林牵洛把和离书折好藏在袖中,便坐在叶屠苏卧房门外等着。 她已经打定主意,一会见了叶屠苏,如果他说几句关心的话,那就悄悄把这和离书烧了,反之,则留下和离书走人。 门开,叶屠苏一身黑衣,睨了坐在门边的林牵洛一眼,冷冷的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牵洛站起身来:“屠苏,你要出去吗?” “我的事你别管。” “我有话要跟你说。” “以后再说。”叶屠苏脚下没有停留,很快消失在林牵洛的视线里。 林牵洛心中一阵揪痛,喃喃说道:“叶屠苏,我不该爱你,一厢情愿是不会幸福的。” 把和离书放在叶屠苏桌上,林牵洛呆立了良久才关门出去。 叶屠苏的卧房是没人敢随意进出的,林牵洛也不担心这封和离书会被别人看见。 随便收拾了些细软,把从京城带来的银票收好,简简单单的背着个包袱出门去。 东厂不留自己,自己该何去何从?很快,她想到了一个地方…… 林牵洛四下张望着略显冷清的霓凰楼。 老鸨迎了出来:“哎哟,你还敢来,昨晚你可是把我的客人都吓坏了呢。” “你不能否认我的舞跳得好,不是吗?”说到跳舞,林牵洛重拾自信,说道: “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教姑娘们跳舞,你这里的姑娘那么漂亮,要是舞艺更精进一步,定会给你招揽更多的客人。” 老鸨确实不能否认,这个姑娘的舞姿确是上乘,人长得也美,只是可惜毁了容,否则便是捧她做头牌也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你要来教我这里的姑娘们跳舞,那便先试用三个月吧,供吃供住,一个月三个铜板,若是愿意就留下来,不愿意就另谋高就。” 三个铜板?这老鸨可真够黑的。 昨天黑了宣王五万两银子呢,虽然是叶屠苏使的坏。 林牵洛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赚钱,她不过是想寻个隐蔽的住处罢了。 应该没有人会想到她藏身青楼授艺,一来避开熟人,二来躲避圣火教,其三嘛,这里离冯家不远,去治疗也方便。 “三个铜板也成,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在教姑娘们跳舞之余,我有自己的时间,也就是说,你们谁也不能干涉我的自由。” “行,反正姑娘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练习舞蹈。但丑话得说在前面,你平日里给我老老实实藏在后院,别去前院惊吓了我的客人。” 林牵洛无奈地一笑:“那是最好不过了。” 于是当天林牵洛开始了在霓凰楼当舞蹈老师的生涯。 第273章 我命不久矣,怎能拖累她 教姑娘们跳舞跳累了,林牵洛便躺在小木板床上休息。 睡不着,她一边扇着肆虐的蚊子,一边想着叶屠苏看到和离书时的样子,是不舍,还是解脱? 此时东厂十七分部,叶屠苏拿着和离书眉头深深的蹙着。 这个女人太离经叛道,她既不贤惠,又不温柔,甚至连字都写得一塌糊涂—— 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深深牵绊了他的心,让他束手无策。 “明哲。”叶屠苏大声叫道。 明哲走进房间,便见叶屠苏把一张写满奇怪文字的宣纸啪的一下按在桌上。 “这个,应该是牵洛写的和离书,你怎么看?” 叶屠苏说“应该”二字,是因为实在看不太懂林牵洛写的是什么,仅仅是从其中能读懂的几个字意上猜测出这是一封和离书而已。 明哲张着嘴惊了半晌才说道:“大人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夫人生气的事,所以夫人才……” 叶屠苏心里没了主意,他做事向来思路清晰,拿捏有度,但就是这个只手翻云覆手翻雨,运筹大局的人,却在对林牵洛的事情上毫无头绪,和她在一起时,他害怕,故意疏远她时,他心痛。 这时收到林牵洛的和离书,他心烦意乱,没有了主意。见明哲没有往下说,道:“但说无妨。” 明哲道:“昨夜夫人只身为大人挡箭,可见夫人对大人并非无情。不知在大人心里,对夫人……” “你只要说,我该怎么做?接受这和离书,还她自由?还是……” 明哲道:“恕属下直言,大人真舍得让夫人离开吗?” 叶屠苏叹了一声:“舍不得又能如何?更没有夜珀蛊藤。” 明哲道:“大人,一处束镶传话,说龙吟之钥的下落已浮出水面,还说这龙吟之钥很可能和三处首领封亦平有关。” 叶屠苏眼眸冷了几分:“吩咐束镶继续追查,不论龙吟之钥是不是在封亦平身上,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此人。” “是。”明哲见叶屠苏忧心忡忡,大着胆子说道:“对于夫人,大人得看清楚自己的心。” “自己的心?”叶屠苏摇摇头:“最多两年的命,有心又有何用,其实这样也好,她现在离开我,将来我死了,她应该也不会太难过吧。” “大人。”明哲急了:“属下奉命迎夫人回京完婚时,太后曾派杀手于青龙镇,要取夫人的性命,但当大人得知夫人替嫁之事,便赶来阻止,可见大人对夫人早在绥洲十里羊坡羊悲亭时便情根深种了,请大人珍惜,莫要将来后悔。” 想起当初在绥洲羊悲亭中为自己挡箭,仅有一息尚存的少女,叶屠苏愁眉深锁:“我本不该,对任何女子动情。” 明哲深深行礼道:“大人莫不是因为夫人的脸……” “不,我从未因她的脸毁了,而有过半分动摇。”叶屠苏道。 “那便请大人找回夫人,莫要再故意疏远夫人。” “明哲,你明知我时日无多。” “大人,宫主这些年闭关苦修解除紫辰珠之法,想必事情定有转机。” 叶屠苏却摇了摇头:“转机……” 他已经不相信会有什么转机了,原本他没有把生死看得太重,但如今面对林牵洛才发现,原来这世上也有他害怕的事情,他竟然有一天也会怕死,怕不能再保护那个女人。 原以为长痛不如短痛,不要给那女人太多的感情,分开之时也就不会那么痛苦。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当看到林牵洛留下的和离书时,当看到和离书上那么已干的泪痕,他才发现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这时,便有分部侍卫来报,说门外有女子求见。 “牵洛……”叶屠苏奔出房间,又停下脚步:“不对,她若回来,怎么会让侍卫通传,难道真不把我当成家人了?若不是她那又会是谁?” 在他的生命中,除了林牵洛,从未与什么女子有过交集,更何况来东厂分部找他。 叶屠苏认定来人是林牵洛,他一边走出东厂分部,一边想着要怎样处理二人之间的关系,才不至于闹得太僵,同时也不能因为自己命不久矣而拖累了她。 叶屠苏怀揣不安迎出东厂,但见门外灯光下站着的却是两个姑娘。 一个一身粉衣的姑娘,长发及腰,虽是夜晚,也能看出这姑娘肤白胜雪,五官精致可人,正是林映月。 另一个则是林映月的贴身丫鬟小雪。 小雪身上背着个大大的包袱,站在林映月身后微微低垂着头,看得出她在面对叶屠苏时还是会不自觉的露怯。 “是你?”叶屠苏有些失望,甚至对这个女人十分厌恶。 林映月主仆二人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的。 “原来姐夫真在这里。”林映月笑道。 “你,有事?”叶屠苏听林牵洛说过她在脸上涂毒汁的事,关于姣木栖草解药失效,他对林映月有过怀疑。 “我是来看姐姐的,自上次一别已是三月有余,映月心里担心姐姐安危,恰逢父亲来洛城公办,便跟了过来,不知姐姐、姐夫近来可好?” 叶屠苏冷冷的蹙着眉,她一口一个姐姐、姐夫的反倒让自己不好将她拒之门外。 “好!”叶屠苏沉声说,转身便进了东厂。 林映月叫道:“姐夫,那我?” “进来吧。”叶屠苏冷冰冰的丢下三个字。 恰巧碰到金凌珠,便道:“金姑娘,命人给她们准备客房。” 金凌珠上上下下打量林映月,奇道:“大人,这位是?” 叶屠苏不说话,独自走开。 他怕自己一时忍不住,把林映月主仆二人抓了严刑拷问。 林映月道:“我叫林映月,厂公大人是我姐夫。有劳姑娘了。” “哦,原来是厂公大人的小姨子。”金凌珠笑道:“你这么漂亮,怎么会是那个丑八怪的妹妹呢!” “丑八怪?”林映月心中狐疑,看了小雪一眼。 林牵洛的样貌,那是连她都妒忌几分的。这个姑娘说她丑,难道她的猜测没错…… 第274章 云石求见 金凌珠知道厂公大人脾气不好,就算大人也讨厌那丑八怪,但若在背后议论厂公夫人,只怕厂公大人知道了也不会高兴,便也不敢多说,命下人准备间客房给林映月。 “我叫金凌珠,十七分部千总的女儿,林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林映月谢了金凌珠,身体犹如虚脱一般,这一路上虽有小雪照顾,但舟车劳顿,身子早就乏了,躺在床上不多时便睡着了。 叶屠苏接过明哲递来的飞鸽传书,上面写的是“左神医在凤源”几个字。 面前,明哲和云石规规矩矩地站着,等着厂公大人吩咐。 “两日了,不知牵洛怎么样?”叶屠苏问明哲。 明哲道:“据探子回报,夫人去了霓凰楼,教那里的姑娘跳舞。” 叶屠苏脸上凝起一道冰霜:“霓凰楼?”冷冷一笑:“他们也真敢留她,明哲,今晚你便随我去一趟凤源县,云石,你明日把夫人接回来。” “但若夫人不肯回来?”云石和林牵洛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却知道她是个十分倔强的女人。 “若她不肯回来——”叶屠苏其实对这个女人真是没辙。 “若夫人不肯回来,云大人你把她绑回来便是了?”明哲开玩笑,他怎能不知厂公大人的心思,无论如何是不肯伤害夫人的。 “不许忤逆夫人,只许请。”叶屠苏白了明哲一眼,这小子胆子肥了啊。 对云石说道:“她若执意不肯回来,便派人暗中保护好她的安全,等我回来再说。” “是。” 明哲却脸有忧色:“大人,那左神医怕是不愿为东厂效命,更何况左神医和秋风子医术自成一脉,他们师兄妹二人医术应该是在伯仲之间,不分上下,如果连秋风子都做不到的事,左神医又如何能做到。” “无论如何得试试,她若不肯为我东厂效命,那便用她的宝贝徒弟来要挟。” 叶屠苏嘴角一抹邪恶的笑,但这抹邪恶的笑很快消失不见。 “明哲你说的没错,或许找到左神医,也是无济于事,只是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的机会罢了。” 明哲备好了马,跟叶屠苏披星戴月,趁夜赶去千里外的湘州凤源县。 …… 林牵洛这个老师可谓十分严苛,这两天跳得偌儿全身酸痛,便说自己今日身体不适要看大夫,寻思着溜出去逛逛,放松一下。 刚到得厅中,便见一男子走进来,偌儿迎上去笑道:“这位公子,咱们这里做的可是晚上的生意。” 那男子瞅她一眼:“我来找人。” “来这儿的,都是找人的。”偌儿打趣地说。 那男子脸色沉了下来:“我家夫人在哪儿?” “这里都是青楼的姑娘,哪有什么夫人。” 男子怒了,手掌一翻,一柄冰凉的匕首就搭在了偌儿雪白的脖子上。 偌儿吓得大叫柳妈妈。 老鸨闻声出来,叫道:“哟,这是干啥。” “我家夫人呢?” “找你家夫人咱找到我霓凰楼来了。”老鸨嘴上不留情,十余个护院已经手持棍棒从后院出来了,把男子围在了其中。 “少废话,交出叶夫人,饶你等不死。” 老鸨怒道:“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地盘,胆敢来撒野。” “我家夫人在哪?”男子问。 “别说我不知你家夫人是谁,就算知道,到了我霓凰楼,就休想出去。” 男子持着匕首的手往偌儿脖子上紧紧贴了过去,大声叫道:“夫人,我是云石,大人让属下接夫人回去。” 林牵洛正教琴萝等几个姑娘跳舞,便听人说有人闹事。 姑娘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咱霓凰楼听说可是上面有人罩着,谁敢来闹事。” “八成是外乡人,不知道其中厉害。” “走,我倒要去看看是什么人,胆敢到霓凰楼来闹事。” …… 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乱成一团。 林牵洛吼道:“你们还练不练舞?” 霓裳本赶来看热闹,正巧经过习舞室,笑道:“哟,林星,就你这模样,摘了面纱能吓得死人,也是柳妈妈心善才收留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呢,整天吆五喝六的。” 这时有丫鬟跑来说偌儿被挟持了,搞不好怕是要出人命。 霓裳笑道:“也不知是谁中秋那晚给我下了泻药,这真是老天长眼呢。” 琴萝怒道:“你别胡说,偌儿跟此事无关。” “那就是跟你有关啰?”霓裳咄咄逼人。 正说话间,便见老鸨身边的屏姑来了,说让所有姑娘去前厅,不得有误。 姑娘们成群结队的赶往前厅。 林牵洛本不想凑热闹,但担心偌儿,便远远跟了过去想一探究竟。 此时,霓凰楼里,十余名护院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呻吟着。 云石手中的匕首依然稳稳的架在偌儿脖子上。 待得姑娘们到齐,老鸨陪笑道:“这位大侠,我霓凰楼的姑娘全都在这儿了,但不知你要找的人是谁?” 心想,只需再拖得一时半刻,待上边的人来了,你小子就得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云石扫了一眼这些姑娘,道:“我家夫人到底在哪?” “哟,大侠怕是找错地儿了,姑娘们全都在这儿,一个不少。” “再不交人,别怪我不留情面。” 林牵洛躲在暗处,不见其人,却闻其声,听得出这个所谓的闹事之人是云石,定是叶屠苏差他来找自己的。 一时间也不知道心里是喜是悲,是甜是苦。 但若自己不出去,云石真会杀人吗? 林牵洛悄悄探出脑袋朝厅中看去,只见偌儿在云石挟持下瑟瑟发抖。 云石会不会一怒之下真杀了偌儿? 林牵洛思前想后,他也不能真躲叶屠苏一辈子,于是大声说道:“放开她。”走了出去。 云石见林牵洛出来,便将匕首朝偌儿脖颈上移开,向林牵洛躬身行礼,说道:“大人命属下接夫人回去。” 忽然听得一阵紧密的脚步声,十余名黑衣人冲进霓凰楼,领头的是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带着十余名彪形大汉。 第275章 东厂的产业 领头的瘦削男人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喝道:“什么人敢来霓凰楼闹事?可知这是谁的地盘?” 老鸨连忙上去回话:“刘大人,您可来了,闹事儿的就是他。”说着朝云石一指。 云石转身朝那瘦削的中年男人看去,冷笑道:“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刘三?金千总的手下。原来这霓凰楼背后的主子是金唤蔺金大人。” 云石没有说破,金千总的产业,其实也是东厂的产业,否则叶屠苏也没必要帮着霓凰楼小小地坑宣王一把了,那些个银子,大多是要上缴到东厂总部的。 云石穿了便装,但在东厂十七分部中,刘三见过这个人,知道这位是暗影司五处首领。 刘三嚣张的气焰立即化了开去,陪笑道:“哪里哪里,小的也只是,只是与霓凰楼的老板有几分交情而已,听说有人来闹事,这才顺道过来看看,不知云大人来霓凰楼所谓何事,小的可帮得上忙?” “不必了。”云石转向林牵洛,躬身道:“大人请夫人回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牵洛也不好说和离书的事,便道:“你告诉他,我在这里很好,等哪天在这里玩够了,自然会走。” 这个“走”字,也没说走去哪,但云石知道夫人意思并非是回到厂公身边:“映月姑娘来了,要见夫人。” “她——不见。” 林牵洛不想见林映月,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给她勇气的只有宣王,她来洛城也定是为了她的衡哥哥而来。 而自己,她想到脸上的毒疤,心中的疑惑更甚,好多次想过,如果再见到林映月,定要好好教训她。 林牵洛不是没有想过,解药在太守府里便被人动过手脚。 配制药酒的时候,自己检查过瓶子,制作的过程每一步都在自己的监督下进行。 自己当晚涂在手背上的毒液,第二日用药酒涂擦后,很快便痊愈了。证明当时药酒并无不妥。 林牵洛思前想后,最有可能对药酒动手脚的便是小雪,趁着一众丫鬟侍候自己梳洗的时候,完全有时间对放在桌上的药瓶子动手脚。 可惜一切都只是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 林牵洛从来没对叶屠苏说过自己的怀疑,但心里已经是非常肯定的作出这样的判断。 只是她想不明白林映月这么做的目的,自己已经嫁入东厂,对她来说还有什么威胁?至于要费尽心机的毁了自己的脸。 那个小药瓶里的药酒,不仅当初刘大夫说掺了水,后来林牵洛也让冯苏木检查过,确实是因为掺了水而使解药失效。 她不想见林映月,是怕自己会忍不住与她发生冲突。 “可是夫人——” “云石,你不用劝我,我在这里很好。”林牵洛既然下定决心离开叶屠苏,更不想见林映月。 “你回去吧。”林牵洛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后院。 经云石这么一闹,林牵洛的待遇好了不少。 当天老鸨便吩咐给她换了房间,从简陋得像柴房一样的小黑屋子里换到了后院一间雅致的香房,伙食也大为改善。 大家都暗自猜测,这个丑姑娘的夫君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连东厂分部的人都不敢得罪他! 自从来了霓凰楼的这几天,林牵洛晚上没事就会带点东西去看看冯家老爷子。 冯老爷子虽然糊里糊涂的,但看到冯爷爷那和蔼可亲的样子,却总是能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外祖父。 想起自己和外祖父一起研究作物,想起外祖父和蔼可亲的笑容,想起外祖父长着茧子的手拿着刻刀,一刀一刀地给她雕刻吊坠。 这天,林牵洛提了些吃的给冯老爷子送去。 见冯爷爷孤独地坐在椅子上,仰面望着屋顶。 林牵洛这才发现原来因为失去记忆而糊里糊涂的冯爷爷,也会有如此孤单落寞的一面。 冯蝉衣陪着林牵洛一起进来,说道:“爷爷,叶夫人来看您了。” 冯老爷子回过头,“苏木啊,我的曾孙儿就叫问荆可好?” 冯蝉衣笑道:“爷爷,我是蝉衣,哥哥还未成婚呢,您哪来的曾孙儿,问荆……又是药名,还不知未来的嫂子喜不喜欢这样的名字呢。” 冯老爷子便笑呵呵地说:“怎么不喜欢,问荆草多好啊,止血利尿明目,我就很喜欢这种不起眼的药草。” 冯蝉衣笑道:“爷爷您终于认得我不是苏木了。” 老爷子却乐呵呵的对着门口招手道:“蝉衣,进来。” 冯蝉衣和林牵洛回头看去,见站在门口的是冯苏木。 冯蝉衣叹了一声,嘀咕道:“爷爷还是分不清我们兄妹俩。” 冯苏木走到冯老爷子面前:“爷爷,我是苏木。” “苏木、蝉衣,蝉衣、苏木……”冯老爷子指着兄妹俩细细辨认,然后对林牵洛笑着招了招手:“孙媳妇,过来。” 林牵洛刚把点心放在桌上,见冯老爷子叫自己,便走过去叫道:“冯爷爷。” “孙媳妇,苏儿呢?” 林牵洛看了冯苏木一眼,道:“他不就在这儿嘛。” 冯老爷子立刻摇头:“不是,不是。” 他指着冯苏木道:“这是蝉衣。” 手指一晃,指着冯蝉衣道:“那是苏木。” 然后拉着林牵洛的手腕问道:“这几天,我的苏儿怎么不来看我。我的苏儿,紫苏。” 听冯老爷子说到紫苏二字,林牵洛才记起,叶屠苏在冯老爷子面前自称姓叶名彻,字紫苏。 冯老爷子想见的竟然是叶屠苏。 “孙媳妇,怎么了,苏儿呢?” 林牵洛看着冯老爷子,竟从他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忧。 “冯爷爷您别担心,他很好。” 冯老爷子摇摇头:“那你明天带他回来。”冯老爷子表情严肃:“你跟他说,爷爷想他了,让他回来看看爷爷。” 林牵洛自己又何尝不想他呢,但自从留下和离书的那刻起,自己与他就已经一别两宽,各不相干了。 点点头,林牵洛强颜欢笑道:“冯爷爷,他最近有些忙,等过几天我定让他来看您。” 第276章 父亲的手札 冯老爷子目光灼灼的看着林牵洛,叹了一声,道:“不要让爷爷等太久。孙媳妇,你脸上的毒伤怎么样了,蝉衣那丫头医术是不是不好,一直治不好你。” 冯蝉衣刚要说话,冯苏木便走上前来:“爷爷,苏儿近来一直按着父亲留下的方子在研制解药,只是父亲的医书被烧得残缺不全,缺了几味药。” 冯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孙子,半晌说道:“不,你不是苏儿。你是——。” 大家以为冯老爷子又要说他是蝉衣的时候,冯老爷子却正色道:“你是木儿,没错,你是我的木儿。” 冯苏木大喜,笑道:“爷爷您终于认出我了。” “苏儿、木儿、蝉儿,哈哈,我有三个孙儿。”冯老爷子也开心地哈哈笑起来。 继而起身啪的一巴掌打在冯苏木的头顶上:“小榆木,这么笨,治不好你嫂子,就别叫我爷爷。” 看着打得不轻,但冯苏木却不怎么疼,傻笑道:“爷爷,我这不是一直在研制解药嘛。” “拿书来。”冯老爷子伸出手掌。 冯苏木一愣:“什么书?” “小榆木,你还真是笨得可以,当然是你父亲记录姣木栖草的那本手札。” “我这就去拿。”冯苏木一溜烟跑出去。 自从父亲葬身火海后,爷爷就一直糊里糊涂,浑浑噩噩的过日子,甚至连自己和妹妹谁是谁都分辨不清。今日这是怎么了,突然认出自己是苏木了,而且还叫出了自己的绰号小榆木。 冯苏木心中高兴,急急忙忙的跑回自己的书房中去拿父亲那本被火烧去一半的手札。 冯老爷子接过残缺不全的手札,在摇椅上坐下,一页一页慢慢翻阅,最后在记录着姣木栖草解药配方的那一页停住。 良久,冯老爷子一味药一味药的念着手札上尚能看得清楚的几味配方。 念完后他朝冯苏木嘿嘿地笑了几声,然后又说了三味药名,道:“可记住了。” 冯苏木道:“这三味药莫非就是被烧了的配方?”见爷爷微笑点头,冯苏木大喜:“太好了,原来爷爷记得。”便要去试验药方。 “等等。”冯老爷子叫住了他:“还差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冯苏木驻足,看向爷爷。 见爷爷一脸凝重,心里一咯噔,莫不是龙肝凤胆般的稀罕之物吧? “一钱青翦碧木入药熬制成丸,内服。” “青翦碧木是何物?”冯苏木从小学医,却从未听说过青翦碧木此物。 青翦碧木——林牵洛却有些狐疑,她似乎听说过此物,却一时想不起来。 “臭小子,你问我,我问谁去。你父亲的手札里有记载,自己去找。” 冯老爷子把手札扔给冯苏木,对冯蝉衣说道:“苏木,带你弟弟出去。” 冯蝉衣道:“爷爷,我是蝉衣,他是我哥哥小榆木,不是弟弟。” “随便随便。”冯老爷子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他们兄妹出去。 转眼看着林牵洛道:“孙媳妇,你放心,小榆木要是治不好你的脸,我就不认他这个孙子。” 林牵洛傻傻一笑,她自己倒是没报多大希望,只是连累冯苏木被他爷爷责难,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她脸上这毒可不是好治的,就连秋风子神医也说过,只能在中毒后一月内医治,更何况冯苏木这个只比自己年长两三岁,没有多少医术经验的小大夫了。 第二天晚饭后,林牵洛又提了些水果来看冯老爷子。 “苏儿呢,他怎么没来?” “冯爷爷,其实我和他……”林牵洛想说她和叶屠苏和离的事,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实情:“他最近有些事情要忙,等忙完了定会来看您的。” 看着林牵洛眼眸里黯淡的光,冯老爷子问道:“是谁惹我的孙媳妇不开心啊?是不是苏儿那小子,改天他来了,爷爷替你出气,好好教训教训他。” “冯爷爷。”林牵洛眼眶红了:“其实我和他分开了,是我写的和离书,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想离开他。但是他对我,好像是厌弃了,总是冷暖无常,忽冷忽热的,还说只要我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便让我走。我一气之下,就写了和离书。” 冯老爷子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了:“和离?” “爷爷,其实我心里好害怕,怕我真的喜欢上他,更怕不能跟他在一起。” 冯老爷子靠在摇椅上,慎重且严肃的说道:“叶彻、紫苏,他的名字叫叶屠苏对吧?” 林牵洛一惊,面前这个看似糊里糊涂的健忘老人,心里竟然明镜似的:“是的。” 林牵洛没敢多说。 “他——”冯老爷子想了想:“他是东厂的人,他是东厂厂公?” “冯爷爷,您怎么知道?”林牵洛微微吃惊。 冯老爷子叹了一声:“委屈你了,孩子。” 林牵洛摇摇头:“不,一点也不委屈,认识他、嫁给他,其实是我的福气。他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样,在我心里,他是好人。冯爷爷,也请您相信他。” 冯老爷子点头,肃然道:“我当然相信他。” 林牵洛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冯老爷子浑浊的眼睛流下两行泪来:“苏儿啊,为了报仇,不惜伤害自己,值得吗?” 林牵洛白天教霓凰楼的姑娘们跳舞,晚上便来陪冯老爷子说说话。 冯老爷子并不糊涂,这是一老一少两人之间的秘密。 冯苏木翻遍了父亲留下来的所有手札,甚至所有医书,都没有找到有关青翦碧木的记载。 青翦碧木生长在什么地方,长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更遑论得到它来入药。 这一晚,冯老爷子再次给林牵洛检查了毒伤,又仔细号了号脉后,便靠在椅子上半晌不说话。 “冯爷爷,我脸上的毒伤是不是永远也治不好了?”林牵洛小心翼翼地问:“其实我自己也不抱什么希望,爷爷您也就别再为我这毒伤伤神了。” 冯老爷子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你知道你中的毒有多霸道吗?” 第277章 青翦碧木 冯老爷子让林牵洛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说道:“姣木栖草乃是五大神草之一,既有剧毒,又有解毒疗伤之奇效。此草的毒性看似不致命,但只要不在一定时间内解毒,这毒素留在体内便会慢慢异变,从普通毒物,演化为致命的剧毒。” “冯爷爷您是说,我,会死?” “一般人如你这般中了此毒这么久,就算不死,伤处也应该恶化,甚至皮腐肉烂,慢慢向周围腐蚀扩散。” 林牵洛听得心惊肉跳,姣木栖草这么可怕的吗,惊疑不定,说道:“冯爷爷,当初在南辉郡时,夫君曾带我去找过秋风子神医,神医说中毒一月内可解此毒,却不曾说此毒不治疗会如何可怕,甚至致命。” 冯老爷子道:“术业有专攻,即便那秋风子再如何能耐,不知道这绝世神草的药效又有什么用,这天下两大神木五大神草在世人眼中已是绝迹数百年之物。在世人心中,也唯有姣木栖草还有少量存活于世,但真正接触过此物的人又有几个。便算是秋神医,没有真正接触过,没有真正研究过,又会知道姣木栖草的霸道。” “就算有一天毒发身亡,我也认命了。”林牵洛低下头,有些伤感,可惜有生之年不能查出灭门真凶,没有为娘报仇,不能亲眼看见仇人伏法,多少有些不甘心。 “孙媳妇,爷爷还没说完。当年苏木的父亲在世的时候,对此草做了多年研究,颇有心得,他的医术不如我,但我敢说这世上没有人对姣木栖草的了解比他更多。” 一顿又道:“你中毒这么久,伤处未曾恶化,这一点很奇怪,你是否吃过什么奇药?” 林牵洛想了想道:“屠苏给我喝过玉冰蝉酒。” 冯老爷子摇头道:“玉冰蝉酒么,药效是驱寒防病,虽然也是好东西,但对于姣木栖草来说,还远远达不到抑制的作用,也可以说完全化解不了此毒。” “那我可真没有吃过其他更好的药物了。” “不对,不对,肯定有。”冯老爷子肯定地说:“或者不是吃的,是随身佩戴之物。” “随身之物?” 林牵洛抬起手来,看了看娘留给她的五谷丰登翡翠玉镯,见冯老爷子摇头,便道:“我身上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全身上下也只有这只手镯还能拿得出手。” “不见得是看着值钱的东西。” 林牵洛摸了摸头上发簪,突然想起一物,伸手从衣领中取出外祖父当年亲手雕刻的木头吊坠道:“还有这个。” 冯老爷子眼前一亮,道:“快,快给爷爷看看。” 林牵洛便将木坠子取下来,递给冯老爷子。 冯老爷子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木雕的蜻蜓吊坠仔细看,又凑到鼻子面前嗅了嗅,表情显得异常兴奋,捧在手里像捡到宝贝似的。 “哈哈哈……”冯老爷子笑得十分开心:“青翦碧木。孙媳妇,这东西哪里来的?” “外祖父送给我的,冯爷爷您确定这真是青翦碧木?” “没错,没错,这是上好的青翦碧木雕刻而成的。”冯老爷子笑呵呵地说:“有了这个,你脸上的毒伤就有希望治愈了。” 林牵洛也是一阵窃喜,这算是这些天来最好的消息吗? 但她发现,在激动过后,她的心情很快就平静下来,生命中如果没有叶屠苏,就算恢复了容貌又如何,一样不会开心。 “冯爷爷,这个是外祖父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不舍得拿它来炼药。” “难道你不想治好自己的脸,甚至不想活下去?” “我,不知道。”林牵洛垂下脸来,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不舍得离开叶屠苏。 叶屠苏说过,两年内让她寻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便让她离开。 但她的心却被叶屠苏完完全全的占据了,哪里还能容得下别人。若是和他分开了,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孙媳妇,你不要想得太多,先治好脸上的伤再说。” 冯老爷子握着青翦碧木雕刻而成的坠子:“老天也不忍心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所以才把这天下最难得到的两大神木之一交到你的手上,这一切想必都是天意,是老天爷对你和你身边之人的考验。” “冯爷爷,只能用青翦碧木为药引才有效吗?” “傻丫头,你可知姣木栖草为何物,它可是被列为五大神草之一,是两大神木和五大神草之中,唯一一种能生活在阳光之下的神草。你中的毒已经深入骨髓,虽然因为你贴身戴着神木,使毒素不至于恶化扩散,但你脸上的毒疤若不用神木为引,是永远无法治愈的。” “两大神木、五大神草?”林牵洛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这个坠子不能入药,不过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应该还有青翦碧木。” “什么,还有?” 林牵洛点点头:“冯爷爷,给我一天时间,如果找不到,再考虑用这坠子入药的事。” “一天?”冯老爷子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姑娘。 一天时间她能找到这天下至宝的神木? 虽然不大相信,但还是把坠子递给林牵洛道:“好吧,你脸上的毒伤也不能再拖,何况提炼解药也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并非轻易能成的。这坠子你定要贴身带着,否则脸上的毒伤会迅速恶化。” “好,我知道了。” 林牵洛回到霓凰楼时,已经到了亥时,天空中星星点点,下峨眉月的光芒暗沉沉的,显得整个夜空一片深邃。 转眼看向霓凰楼旁边的邀月轩,林牵洛打定主意,往邀月轩走去。 夏塬拉开门,见敲门的是林牵洛,他略微吃惊。 这几天夏塬一直在查荆、杨两家的案子,并不知道林牵洛离开东厂的事。 “有事?”这么晚了,夏塬不方便请她进去,只是好奇地问。 “夏公公,哦,不,夏大人,这么晚来打扰,实在情非得已,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 “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荆府。” “现在?”夏塬越发的惊诧和好奇。 第278章 外祖父的密室 这些天查案,他没少去荆、杨两家的府邸寻找蛛丝马迹。 荆、杨两家的府邸被查封,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进去过,更不会有人留意,并没有趁夜摸黑前去的必要。 见林牵洛点头,更加激起了夏塬的好奇心,道:“好,我跟你去。”一转念道:“叶厂公呢,你为何不让他陪你去?” 林牵洛不想解释自己和叶屠苏之间的事,便说道:“他有事要忙。” 夏塬也不再多问,回房间拿了陌天刀和几支蜡烛,跟着林牵洛一起走出邀月轩。 此去荆府有十余里的路程,夏塬便吹口哨唤来了后院里的白马白云,二人一马朝着荆府方向驰去。 夜深人静,显得这一串马蹄声明显且突兀。 荆府门外,夏塬扶林牵洛下了马,摸了摸白云的鬃毛道:“你在这里等着。” 白云似乎能听懂,马蹄在地上轻轻踏了两下回应。 夏塬便带着林牵洛飞身跃入高高的荆家大院围墙之内。 久违的景物映入眼帘,林牵洛脚步停滞下来。 夜幕下看着那一栋栋建筑,一间间房舍,原本的欢声笑语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一片荒凉,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夏塬转身看她,见她眼眸起了一层水雾。 他不知道林牵洛为何深夜来荆府,但她这么做定然有她的理由。 林牵洛四周环视一番,凭着记忆,径直朝着外祖父的书房走去。 一路上看到的尽是残破的景象,屋檐下蛛网横结,夜风带着沙沙的声响掠过,仿佛无数哭诉的声音。 林牵洛有种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但终究是忍住,只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滑落,浸湿了蒙面的丝巾。 夏塬静静地跟着她,此时的他心情也同样沉重。 推开书房的门,屋里静悄悄的,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灰尘味道。 夏塬取出火折子,点亮了两支蜡烛,递一支给林牵洛。 借着夏塬手中的烛光,林牵洛跨进了书房的门槛。 这里的一切和从前几乎没有两样,有的只是岁月的沧桑。 走进书房,便想起了当年和外祖父在这里讨论作物的情景,想起外祖父和蔼的笑容。 林牵洛深深的喘了两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书架上的书有些凌乱,虽然凌乱得并不明显,但林牵洛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知道外祖父的习惯,那就是一丝不苟,书从哪里拿的,必须整整齐齐的摆回原位。 这样的小细节是瞒不过林牵洛的。 当年那些匪徒到荆家是为了找什么吗? 她仔细的把书一本一本按照原本的位置重新摆放,竟然一本不差。 看来匪徒在这里并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书,或者说,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书。 难道匪徒是冲着密室来的? 林牵洛凭着记忆在书架上移动了几本厚重的书,对等的重力作用下,只听得身后砰的一声,从墙壁上弹出一个暗格。 林牵洛又从书架上找了另一本书放到暗格的小匣子里,突然吱呀一声,墙边的小床动了,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暗道。 夏塬吃惊的看着林牵洛,这是荆家的秘密,她竟然不避讳自己? 林牵洛来到暗道边,转身对仍站在原地不动的夏塬说道:“夏大人,你不过来?” “荆家的密室,夏某不方便窥探。” 林牵洛道:“虽然是密室,其实不过是培育一些特殊植物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可瞒着你的。” 夏塬这才走过来,忽然伸手握住林牵洛拿着蜡烛的手。 林牵洛先是一惊,继而看到烛液流下,尽数落在了夏塬的手上。 “小心烫到。”夏塬说。 原来他是为自己挡了滚烫的烛液:“夏大人,你的手没事儿吧?” 夏塬摇摇头:“没事。”松开手,将沾在手指和虎口处的烛液擦了,跟着林牵洛走下密室。 果然和林牵洛说的一样,密室里仅仅只是摆放着几盆植物,因为数年无人打理已经枯萎,看不出其原本的形态。 另一方有一张书桌,砚台里有磨好的墨,却早已干枯。 林牵洛的思绪好像回到了儿时,八岁的她站在桌子对面,好奇的看着外祖父一刀一刀地雕刻着那只蜻蜓吊坠。 而现在,桌子上只有一张画着图案的宣纸。 林牵洛拿起宣纸来仔细的看,这张图她以前见过,这时再看,不禁惊呼出声。 上面画的是两颗六芒星,确切来说是龙吟之钥的正反两面。 林牵洛仔细看着这张图,确定和哑大叔的龙吟之钥一模一样。 当年外祖父带她到密室时就曾见过这张图,她曾问外祖父这是何物,外祖父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物件,说这图案是照着它描摹的。 林牵洛突然想到当年往事,哑大叔随身戴着的那个六芒星,难道和外祖父收藏的六芒星是同一个吗? 林牵洛赶紧拉开抽屉,当初放这枚六芒星的地方已经是空空如也,心中惊诧之余,见夏塬的目光也同样惊疑未定地落在图上,便将图递给夏塬道:“夏大人,你看看。” 夏塬接过图来仔细看了一遍,确定当年在父亲那里见到过。 那一年,父亲去胡漠办事,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六芒星形的物件,后来把这物件交给了荆家老家主,也就是林牵洛的外祖父荆延。 林牵洛的脸色有些苍白。 莫非外祖父当初得到过龙吟之钥,但后来为何又落入了哑大叔手中? 在哑大叔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哑大叔来到自己身边并非偶然?他有什么目的? 一个个疑问充斥在林牵洛心中。 但这几年相处下来,哑大叔并没有做出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反而几次救了自己性命,甚至因此灭了那个叫索命的杀手组织。 “叶夫人,怎么了?”夏塬见林牵洛情绪有些不对,问道。 “夏大人可知此物是什么?” 夏塬摇摇头。 “龙吟之钥。” “龙吟之钥?”夏塬骤然听到这四个字,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他当然知道这些年东厂在找什么,原来父亲当年带回来的竟然就是朝廷寻了数十年的龙吟之钥。 第279章 小表哥的玉佩 三十年前大赓国入侵北煊,从北煊皇宫中得到了一只叫做龙吟匣的匣子。 也可以说当初大赓国之所以举全国之力攻下北煊,为的就是那只龙吟匣。 相传有这样一个说法,那就是得龙吟匣者得天下。据说这龙吟匣里装着的是可以让江山永固,国泰民安的宝物。 但龙吟匣做工精巧,又是用玄铁精钢打造而成,必须要用龙吟之钥来开启,若用其他方式企图打开,里面的机关便会将宝物损坏。 北煊因龙吟匣而亡国,而大赓国也因此休养生息数十年。 大赓国虽然得到了龙吟匣,却一直没能得到开启龙吟匣的钥匙。 传说当年北煊太子带着龙吟之钥出逃,从此失去了消息。 煊武大将军魏远循抓了一名见过龙吟之钥的宫廷画师画出了龙吟之钥的原形。 从那个时候开始到现在三十多年了,龙吟之钥一直是大赓皇帝的心病,历经三朝皇帝,三任东厂厂公,一直苦寻而不得。 联想到当年那个被血腥洗劫的夜晚,在杨府大门前亲眼所见的一幕,夏塬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那个提着剑从杨府走出来的白衣少年,衣衫上沾满鲜血…… 夏塬眼眸瞬间冷若冰霜,当初灭了荆、杨两家的果然是东厂,是他。 “夏大人,你怎么了?” 夏塬抬头凝视林牵洛,摇了摇头。 他终究不忍心说出自己查到的真相,不论她和叶屠苏之间是否真有情谊,她都是他的妻子。 林牵洛此行的目的是青翦碧木,看到龙吟之钥的临摹图也算是个意外收获。 林牵洛转身看了一眼靠近石室墙壁的一排盆栽,一共六只直径一米的大花盆,栽种的正是除了姣木栖草以外的两大神木和四大神草。 当初外祖父带她来这里的时候,曾给她讲解过每一种植物的名称、栽种条件和方法等等。 每一种都是极其罕见的濒危物种,神草虽然比不上两大神木的神奇功效,却也是当世极为珍稀之物。 这些植物为暗属性,不能生长在阳光下,甚至避免见风,所以外祖父才把这些植物放在密室中来培植。 如今这些珍稀植物多年无人打理,竟全都枯萎腐坏。 林牵洛的目光定在最中间两只大花盆上,那是外祖父最喜欢的两株神木,其中一株就是青翦碧木,竟然就这么枯死了吗。 心中怅然若失的生出一丝悲凉,叹息一声,转身看夏塬。 夏塬已经将龙吟之钥的临摹图放回到桌案上,端着蜡烛过来。 “怎么了?”看到林牵洛眼中流露出的悲伤,夏塬问。 “这些植物是外祖父一生心血,如今全都毁了。” 夏塬看了看这些盆栽,他不懂植物,更不知道这些大花盆里栽种的是这世上极为稀有的物种,甚至是当世仅有的留存。 尤其是那两株神木,驱百毒、治百病的青翦碧木,以及传说中生死人、肉白骨的夜珀蛊藤。 林牵洛当然也不知道这两株绝世神木的功效,只知道外祖父将它们当成至宝来培育,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冯老爷子说用青翦碧木为药引,能治她脸上的毒伤,林牵洛至少还是信了七八分的,至于冯苏木能不能靠着神木提炼出神药来,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林牵洛再次来到书桌前,拉开了第二层的小抽屉,从抽屉中取出一只小盒子。 盒子没有锁,林牵洛打开盒子,顿时一股奇异的幽香扑鼻而来,与她佩戴的坠子香味一模一样。 盒子里是一些碧绿色的木头碴子,是当年外祖父为自己雕刻吊坠时切下来的边角和一些碎屑。 林牵洛记得当年她在一旁看着外祖父雕刻时,看到外祖父在桌子上铺了一块绢布,雕刻时剃下来的碎木屑尽数掉落在绢布上,最后外祖父把这些木屑碎渣小心翼翼地包上,放进了这个小盒子里。 如今想来,正是因为这青翦碧木的珍贵,甚至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就连富可敌国的外祖父也舍不得浪费半分。 “走吧。”合上盖子,林牵洛并没有对夏塬解释。 夏塬也没有询问,端着已经燃烧了大半的蜡烛,跟着林牵洛朝密室出口走去。 余光下,林牵洛忽然看到了墙角边有东西在烛光的照印下发出来的光,光虽暗淡,但黑夜之中显得越发明显。 林牵洛走到那个反光的物件面前,看清楚这是一块玉佩。 捡起玉佩仔细看了看,但见材质细腻润泽,是上等的龙种翡翠,翠绿深邃、透亮清澈。 “这是小表哥的玉佩。”林牵洛惊呼出声。 听到小表哥三字,夏塬便想起了荆彦瑜这个名字。 “小表哥的玉佩怎么会落在此处?”林牵洛十分吃惊。 当初外祖父带她来这密室的时候曾说,在他们这些小辈中,林牵洛是第一个进入这间密室的人。 便算是长辈,进过这间密室的也只有大伯等两三个人而已。 小表哥甚至都不知道外祖父的书房里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他贴身的玉佩出现在密室里就有些奇怪了。 夏塬仔细观察密室,道:“这里并没有发生打斗的痕迹。” “也就是说,当晚歹徒并没能进入这间密室,但是小表哥的玉佩怎么会掉落在这里?” 林牵洛把手里的蜡烛递给夏塬,将玉佩放在右腰,贴着墙角蹲坐下来,这个位置,正是玉佩落地之处。 见她还原了玉佩掉落此处的情景,夏塬也默认了林牵洛的猜测。 “当晚荆少爷来过这里,他曾躲在墙角,这意味着那个时候,外面已经发生了屠杀。” 林牵洛站起身来:“这里的东西没有被人动过,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小表哥当时若躲在这里,那定是安全的。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何他还是死在了歹徒的手上?” 林牵洛突然想到一个人,一个拥有龙吟之钥的人——哑大叔。 “龙吟之钥当初收藏在密室里,如今不见了,当晚一定有人进来过,取走了龙吟之钥。” 第280章 我住霓凰楼 林牵洛声音略微颤抖:“取走龙吟之钥的人,发现了小表哥,所以……” 林牵洛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这几年来处处帮助自己的哑大叔难道就是灭了荆、杨两家的凶手? 连杀手组织都能轻易铲除的高手,对付荆杨两家这些手无寸铁的生意人,那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荆家区区几个护院又算得了什么。 不。林牵洛摇了摇头,想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掉。 或许,哑大叔是从别的渠道得到了龙吟之钥。 不论哑大叔是不是凶手,要查清当年的案子,哑大叔是最关键的突破点。 想清楚这些,林牵洛反而冷静下来,她按了一下门内的机关,和夏塬一起走出密室。 密室上方的地板慢慢合拢,小床也回归原位。 墙上匣子里的书已经掉出来,落在了匣子下方的桌子上。 一切归位,仿佛那间密室从来没有存在过。 林牵洛将书放回书柜,又随意的整理了一下开启机关用的几本书,将其分散开来。这一切,都没有避着夏塬,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做好这些,林牵洛道:“夏大人,今晚谢谢你,否则我一个人连荆家的大门都进不来。” 夏塬微微一笑,目光明亮而澄澈:“其实夏某今日收获颇多,还要感谢叶夫人。其实我一直在调查荆、杨两家的案子。” “朝廷不是早已结案了吗?”林牵洛不解,难道朝廷一直在暗中调查此案? 转念看着夏塬,当年杨清儒的影子又浮现在眼前,面前这个人当真不是杨清儒吗? 虎门镖局为查他身份,险些和锦衣卫翻脸,莫梓情更因他手臂上没有黑痣而确定了他并非杨清儒。 “咱们走吧。”林牵洛没有追问。 夏塬跟着林牵洛出了书房,关上房门,吹熄蜡烛。 “夏大人,今晚的事我不希望别人知道。” “叶夫人放心。” 夏塬骑马带着林牵洛一路朝着东厂分部的方向驰去。 难道自己真要回东厂让叶屠苏看笑话不成?自从留下和离书离开东厂后,他就只派云石来过一次,看样子确实是厌弃了自己。 “夏大人,我,不去东厂。”林牵洛说出这话时,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般。 夏塬拉了拉马缰,让白云走慢一些,问道:“叶夫人要去哪里?” “去……”林牵洛本想说去冯家济民医馆,但这半夜三更的前去惊扰实在不妥。 她咬咬牙道:“去霓凰楼。” “什么?”夏塬的惊讶不比看到她打开荆家密室时少几分:“叶夫人,霓凰楼不是打尖住店的地方。” “你送我去便是了。” 白云的脚步反而更慢了,滴答滴答的发出清脆的声音,缓缓地回响在深夜寂静的大街上。 夏塬面露难色,半夜把个姑娘送去青楼算什么事:“要不给你找个客栈,先将就住一晚。” “没事,我现在跟霓凰楼的柳妈妈,还有那些姑娘们都熟得很,在那里自然有落脚之处。” 夏塬以为她只是想瞒着叶屠苏去荆府的事,所以今夜不愿回东厂。 想了想也就不再坚持,轻轻一夹马腹,白云欢快的飞奔起来,很快便到了霓凰楼门前。 夏塬下马,扶林牵洛下来,说道:“叶夫人,要不去邀月轩要个房间住下。” “邀月轩?我猜宣王他们也住在那里吧,还有你父亲夏指挥使如果还留在洛城,也应该是住在那里。” 夏塬道:“我父亲两天前已经回京城去了,宣王他们一行确实住在邀月轩。叶夫人真是料事如神。” 林牵洛笑笑:“邀月轩是洛城里较有档次的客栈,以宣王的身份,如果不住在官驿,那多半也会住在此处。” 这时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竟然已是四更天。 洛城第一的青楼霓凰楼门前,挂满各色彩灯,大门虽然还开着,但里面歌舞早已经散场了,寻欢留宿的客人也大多入了梦乡。 “夏大人,请回。”林牵洛朝夏塬抱拳一礼,转身走进霓凰楼。 夏塬牵着白云,在霓凰楼前站立良久,才回了邀月轩。 次日一早,夏塬再次出现在霓凰楼时,林牵洛已经去了济民医馆。 夏塬对老鸨说要找一个叫林星的姑娘。 老鸨心中惊疑未定,如果是那丑夫人的丈夫,她倒是真不敢得罪,便问道:“公子是她什么人?” “朋友。” 老鸨心中惧意收了几分,道:“不巧,林姑娘一大早便出去了。” “她去了何处?” “我可不知道。她不过是在这里教姑娘们跳舞罢了,又不是我霓凰楼的姑娘。” “教跳舞?”夏塬问道:“她经常来这里吗?” “她就住在这里。” 夏塬不可思议的愣了半晌,才问道:“她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有十几天了吧,十六那天来的。” 十六那天?夏塬吃惊的发现,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这些天他一直暗中调查荆、杨两家的案子,竟然不知道林牵洛已经离开叶屠苏。 “打扰了。” 夏塬淡淡地说,一转身便见身后不远处站着几个人。 赫连衡站在最前面,身边跟着周承谨、魏辰,以及他的贴身侍卫惜安。 …… 冯老爷子捧着小盒子,看着里面碧绿的木渣碎屑,笑呵呵地说:“孙媳妇,早年我遍寻此物不得,却不料你才一个晚上便找了来。” “冯爷爷您看这个够不够用?” “足够足够,虽然这些只是雕刻后剩下的边料,但给你做药引一小半就够了。就算是用你那坠子,也只不过切下一些来入药便可。” 冯老爷子笑呵呵的道:“没想到我老头子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传说中的两大神木之一,可以驱百毒、治百病的青翦碧木,哈哈……” 冯老爷子开心地大笑起来,然后铺了一张宣纸在桌子上,将稍大的一块木渣放上去,折叠包好。 “冯爷爷,您确定这一点就够了吗?” 冯老爷子道:“足够了。只是拿它做药引而已,用不了太多。孙媳妇,你拿去给木儿,让她尽快炼药。这些碎屑也是难得的宝物,你收好。”指了指那只装着碎屑的盒子。 第281章 小丹炉 “冯爷爷,既然功效一样,为何不先把这些细末先用了。” 冯老爷子摇摇头:“换成碎屑,不容易被人认出来,收着也安全些。” 林牵洛觉得冯爷爷说得也有道理,便道:“这个我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便给爷爷收着吧。”合上盖子,林牵洛把装着青翦碧木的盒子郑重的递给冯老爷子。 冯老爷子自然欢喜得很:“孙媳妇你当真要把这么珍贵的神木给我?” “冯爷爷,这只是些碎屑,也就够用一次的量了,等以后我要是能重新培植出神木,一定送给爷爷一棵。” “哈哈,还是孙媳妇好哇。”一顿道:“你那坠子贴身戴着对身体有好处,戴的时间越久,其药效便能慢慢融入你体内,对于一般的毒物小病,自己便能化解。” “这么好吗?” “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身体有什么变化。”见林牵洛一脸茫然,说道:“神木的香气侵入你的皮肤,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哈哈,味道并不明显,所以你自己并未注意。” 林牵洛细细体会,好像还真是这样。 冯苏木的书房里有个隔间,外面是一间小小的书房,隔间里面则是一个研制药物的小药房。 小药房里有一个石桌,石桌上放着一只小小的丹炉。 丹炉是他的父亲冯松节留下的。 这些年流离失所,辗转数地,这丹炉却还是一直好好的保存下来。 冯爷爷从医,学的是传统医术,但冯松节却偏好于研制各种解毒丹药。 炼制丹药,炼丹炉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冯苏木拿到青翦碧木,同时也配齐了其他几味药,便开始了漫长而枯燥的熬药炼药之路,连坐诊都是梁瑞雪亲自上阵。 林牵洛晚饭后才回到霓凰楼,柳妈妈见她回来立刻就迎了上来,说道:“林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有事么,柳妈妈。” “有几位公子找你。” “其中可有上次来过的云石大人?” “没有,没有——”。 听柳妈妈肯定说云石没来,难道来的是叶屠苏? 林牵洛想到了叶屠苏,不,不能见他,只怕一见到他,自己就沦陷了。 “不见。”林牵洛摇了摇头,说道:“柳妈妈,麻烦您赶他走。” “哎哟,这,这几位公子看着来头不小,我可不敢撵他走。”柳妈妈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今日来的这一群人,便是十五那日与圣火教动手的人。 他们赔了五万两银子,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虽然不是这个丑丫头的丈夫,但看起来,这群人的来头不会比这丑丫头的丈夫差多少。 “那随他,反正我不见。” 林牵洛转身便要回后院,却听有人说道:“牵洛姑娘连我都不见了吗?” 林牵洛回头看去,只见宣王赫连衡正从一张圆桌前起身,对她微微一笑。 赫连衡身边跟着他的贴身侍卫惜安,左将军魏辰,禁卫军统帅周承谨以及锦衣卫同知夏塬。 林牵洛看向夏塬,递给他一个责问的眼神。同时心里也有些失落,叶屠苏果然不再见自己了么? 夏塬无辜的苦笑一声,可真不是我说出去的,但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也好像没有必要解释。 林牵洛道:“几位公子,难得咱们在洛城还能聚在一起。”说着走过去,与他们打了个招呼。 赫连衡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 林牵洛坐下来,道:“王爷找我有事?” “若不是昨夜发现夏塬送你到霓凰楼来,还真不知道牵洛姑娘竟然离开了东厂。” “原来如此。”林牵洛莹亮的眼眸平静无波,看来是她错怪夏塬了。 “牵洛姑娘可知映月也来了洛城?”赫连衡问。 “不知道。”林牵洛对这个妹妹已经不抱有什么幻想,什么姐妹情谊早就已经耗尽。虽然几天前听云石说过,知道林映月就住在东厂。 “你这一天去了哪里,我们可是从早上便来了,一直等到现在。”赫连衡问。 “有劳王爷久等,是牵洛的不是,不过我去哪里,也没有必要跟王爷汇报吧。” 此时戌时将近,霓凰楼里灯火辉煌,正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 林牵洛看着偌儿、琴萝几人在台上跳舞,舞技也比前几天有了些长进,不禁会心一笑。 她看了同桌的几人一眼,对周承谨道:“周大人,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是厂公夫人林牵洛,并非小太监林星,当初隐瞒身份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周大人见谅。” 周承谨道:“林姑娘多虑了,周某知道姑娘苦衷,怎会介意。” “多谢周大人。” 赫连衡道:“听夏塬说,姑娘中了姣木栖草的毒,所以……” 林牵洛接口道:“正如你们那日所见,我的脸,毁了。” “不如明日一早,咱们便启程回京,我让宫里的太医给你瞧瞧。” “不必了。” 此时霓凰楼里歌舞升平,来霓凰楼的客人也大多是达官贵人、纨绔子弟,这些人一边看歌舞,一边左拥右抱开怀大笑。 忽听得有个女子的声音大声说道:“柳妈妈呢,出来一下?” 这柳妈妈便是老鸨,在这霓凰楼里还没有哪个姑娘敢用这语气跟她说过话,所以此话一出,厅中所有姑娘、宾客的目光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林牵洛见说话的是金凌珠,而她的身边,跟着两个姑娘,林映月和小雪。 林映月仍然穿着一身粉衣,肤白似雪,美目流盼。 即便是站在霓凰楼这样一个美人云集的地方,竟然也是最最耀眼的那一个。 几乎就在一瞬间,霓凰楼里的客人,甚至这里的姑娘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这霓凰楼的幕后老板就是金唤蔺,金凌珠敢在此撒野也就情有可原了。 “珠儿小姐。”柳妈妈迎了过去:“珠儿小姐怎么有空来霓凰楼。” “怎么,我不能来吗?”珠儿十四五岁的年纪,但说话口气却不小,转身对林映月说道:“你不是要来找人吗,要找谁,跟柳妈妈说。” 第282章 与映月的姐妹情早断了 林映月向柳妈妈行了一礼,道:“柳妈妈好,我是来找姐姐的,姐姐姓林,听说她在霓凰楼,便前来寻她。” “林?”柳妈妈倒不敢有所隐瞒,笑道:“我们这儿倒是有位舞蹈教习,叫林星。” “映月姑娘。”赫连衡起身叫道:“你怎么来了。” 林牵洛则起身上前,在离林映月三步开外站定,声音清淡的说道:“找我有事?” 林映月看见宣王,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朝着赫连衡行了一个礼,这才对柳妈妈说道:“多谢,这位戴面纱的姑娘,便是我姐姐。”转而对林牵洛道:“姐姐,多日不见可好?” “托你的福,我很好。” 林牵洛眉头微蹙,看着这个表面贤惠善良、长相绝美,暗地里却精于算计,心狠手辣的姑娘。 这个妹妹啊,与她的母亲比起来,只怕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的。 看清楚这个美人的嘴脸,林牵洛也就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金凌珠道:“林姑娘,既然找到了你姐姐,那我失陪啦。” 林映月转身回礼,道:“多谢珠儿姑娘,否则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姐姐了。” “不必客气。”金凌珠向来骄傲自负,不把他人放在眼里。 至少在洛城这个地方,还没有谁敢招惹她。眼眸朝赫连衡几人一一打量过去,最后落在林牵洛脸上: “我说夫人,你都那么丑了,还来青楼谋生?” “你说什么?”周承谨怒而上前,长剑已经指在了金凌珠咽喉上。 “你敢动我?知道我是谁吗?”金凌珠柳眉挑起,眸光却认真的打量面前这个长相英俊,洒脱不凡的男人:“我叫金凌珠,东厂十七分部千总大人的女儿。” 周承谨冷冷哼了一声:“东厂又如何?” “周公子,算了。”林牵洛叫住了正欲发作的周承谨,道:“珠儿,谢谢你送映月过来。” 金凌珠哼了一声,目光朝周承谨睨了几眼,转身出了霓凰楼。 林牵洛不想让人瞧出她们姐妹之间的嫌隙,招呼林映月入座。 “映月你怎么来了洛城?”林牵洛嘴上这么问,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除了她一心惦念的宣王外,不就是来看看留在自己脸上的杰作嘛? 林映月美眸看着姐姐,姐姐的脸还是那么美,那么招人喜爱。 不知为何,她这个被称为绥南三州第一的美人,在看到姐姐时总会不自觉的产生自卑的情绪,总觉得哪哪都不如姐姐。 儿时给被罚跪的姐姐悄悄送吃的,她总会有种莫名的优越感,觉得姐姐就是这世上最没出息的人,三天两头挨父亲母亲责罚。 但越长大,却反而越觉得不如姐姐,甚至是连姐姐与宣王出生入死的那一夜都成了她妒忌的来源,恨不得当晚和宣王在一起的是自己。 自从宣王凯旋归来,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宣王的心离她越来越远。 大理寺大牢里,宣王探监时先与林牵洛说话,堂审时在林牵洛被钢钉扎的时候,才出面阻止…… 等等这些细节,这个心细如发的姑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原本打算等宣王凯旋归来便拿那半块手帕向他提出条件,让宣王娶她为妻,但宣王对她们姐妹的态度却有了微妙的变化,不得不让她怀疑宣王是否已经知道了当年莱康城的真相,才迟迟不敢拿出那半块允着宣王承诺的手帕来。 林映月在姐姐身边坐下,见姐姐带着面纱,看不出她的脸是否已经痊愈。 近来,东厂两次来人取姣木栖草,第一次只取走几株,第二次却铲走了一大半。 东厂的人没说要姣木栖草干什么,林映月心里却清楚,这是姐姐的脸真的出问题了。 “父亲准你一人外出?”林牵洛见她不说话,问道。 “我便是跟着父亲来的。” “父亲也来了洛城?”林牵洛颇感意外。 林映月点点头,看着姐姐露在面纱外的眼眸,仍是清澈莹亮,皮肤仍是光滑水嫩,心中妒意更甚。 她不知道姐姐的脸是否已经治好,是否已经恢复如初。 心念电转之间,说道:“过几天是芸姨娘的冥诞,父亲此次来津州虽是公办,但也想借着此次机会,去芸姨娘的坟前祭拜。映月心里记挂姐姐,便求着父亲带我来。” 一顿又道:“姐姐,前些天东厂的人去府上取姣木栖草,不知所为何事?” “明哲没说吗?”林牵洛淡淡说道。 “没有,只说奉厂公之命来求此草。” 林牵洛道:“父亲住在官驿吧,我改天去给他请安。映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起身便要走。 林映月追上几步说道:“姐姐不回东厂吗,我一个人住在东厂,实在无聊得紧。” “东厂不好玩,可以住别处去。”林牵洛声音冷淡。 听着二人对话,实在没有半分姐妹重逢的喜悦。 赫连衡几人一直默默的看着她们。 直到林牵洛起身离开,林映月追了出去,几人才互相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林映月身材阿娜,可谓是笑不露齿、行不露足的大家闺秀典范,在这霓凰楼中犹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一般。 此时站在霓凰楼前厅之中,便是霓凰楼的花魁霓裳也要逊色几分。 “父亲若知道你来了青楼,不知会不会罚你。” “姐姐来得,我为什么不能来,何况我是来找姐姐的,是来劝姐姐回去的。” 林牵洛微微一笑:“回哪儿?” “东厂。” 林牵洛眼眸暗淡了几分:“姓叶的都不管,你凭什么管我,我想在哪儿便在哪儿。” “夫人喜欢霓凰楼吗?”很突兀地传来叶屠苏的声音。 林牵洛转身朝声音传来处看去。 叶屠苏站在几米开外,一身黑衣,面容俊美如画。 林牵洛有些愣神。 叶屠苏道:“夫人若是喜欢,我便将霓凰楼送给夫人如何?” 林牵洛呆呆的看着叶屠苏,十余天未见,竟似数年之久。 但很快,林牵洛激荡的心情慢慢平复,说道:“不敢,叶大人的好意,牵洛心领了。” 第283章 两年之约 叶屠苏的眉微微蹙起,笑道:“夫人见外了。” “见外?你既已收了和离书,难道你我不该是外人了吗?” 和离书三字对身边几人犹如一个晴天霹雳,脸上表情各异。 叶屠苏笑容收敛,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夫人说的可是这个?” “没错。” 叶屠苏忽然嘿嘿笑起来:“你不说,我都没看出来,这写的是什么,鬼画符一般。” 目光扫过宣王等人,然后将和离书摊开展现在众人面前。 几个大男人都好奇地起身朝那张所谓的和离书看过去。 对于东厂厂公公开的这封和离书,大家都心存好奇之心,但那封所谓的和离书上到底写的是什么,却着实没有看明白。 大家都只看懂了少数几个字,便连标题的和离书三字,都只认识一个和字,难怪叶屠苏说这是鬼画符,确实贴切。 林牵洛的毛笔字本就写得不好,写的又是简体字,大家能认得出的也只有少数几个字而已。 林映月都觉得这个姐姐实在是太丢人了,别说丢了父亲的脸,便是她这个做妹妹的都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叶屠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看来不只是我一人看不懂,夫人说这是和离书吗?” 或许是前一世的知识根深蒂固,这一世又只上了一年学,林牵洛能读懂繁体字,但若让她不参照着写,倒还真的写不出几个来。 “明明是你笨,这都看不懂。”林牵洛牵强的抱怨,声音已经明显低了几分。 “我笨?”叶屠苏笑笑,问赫连衡道:“不知林大人的得意弟子能不能看懂?” 赫连衡明显是看不懂的呀,别说是他,周承谨、夏塬、魏辰等几人也都一样,这封所谓的和离书,能辨认十之二三已经不错了。 林牵洛看着赫连衡几人一个个憋着笑,哼了一声,心想,我要是用英文写,你们怕是要把我当成怪物了。 “看不懂吗,我念给你听。”抢过叶屠苏手中的宣纸,念道: “前世结缘、始配今生,然夫君反目厌弃,妻当顺君意而为,愿与夫君相离后,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于永缙三年八月十六谨立手书。林牵洛。” 林牵洛念完和离书,自己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不到自己也会写下这么酸的文来,虽然都是从话本子里学来的。 她抬头看着叶屠苏道:“这回懂了吗?” “什么叫夫君反目厌弃?”叶屠苏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 “你自己说要我走了,不是厌弃是什么?”林牵洛小声嘟囔。 声音不大,但站在身边的叶屠苏听得真切:“林牵洛,我说的是两年,不是现在。” “两年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林牵洛的心似被重重砸了一下:“既然不受待见,不如离开的好。” “林牵洛你给我听好了,从始至终我说的都是两年,如果你两年之内找到那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便让你走。” 叶屠苏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围在一处的几个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你就这么希望我嫁给别人吗?” 叶屠苏注视着林牵洛,艰难地说道:“绝不反悔。” 林映月愣了半晌,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赫连衡,暗自庆幸毁了林牵洛的脸,否则自己可真没有半分胜算了。 林牵洛眼睛瞬间湿润了:“两年么,要是两年内没有那个人出现,是不是你养我一辈子?” 叶屠苏心中一痛,道:“如果真的没有人能得到你的心,那你便留在我身边,直到我死的那一刻。” “也绝不反悔?” “不悔。”叶屠苏坚定地说。 林牵洛微微一笑,把手中的和离书撕碎,然后扯下脸上的面纱,露出脸颊上恐怖的毒疤,说道:“看来你是养定我了。” 明知姐姐的脸中了姣木栖草的毒,但此时看到她的样子,林映月还是惊骇得捂住嘴巴叫出声来,想不到她的脸竟然恐怖如厮。 中秋那日,赫连衡他们也只是远远的瞧见林牵洛的两边脸颊像画上去的两片褐色,却不料伤的竟是如此严重,她脸上的伤处不仅呈褐色,还凹凸不平,有些吓人。 “姐姐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惊魂未定地看着林牵洛,林映月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畅快。 林牵洛冷冷一笑,转身面对林映月:“被姣木栖草灼伤的皮肤,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姐姐不是带了解药吗,怎么还会……” “解药,那是解药吗?”林牵洛反问:“姣木栖草的解药是不能掺水的,妹妹不是不知道。” 林映月的脸色越发的苍白,站在旁边的小雪一个哆嗦,心脏都漏跳了几拍。 小雪想过林牵洛的脸会被姣木栖草的毒毁了,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般可怕,心中顿生几分愧疚,默默的低下了头。 林映月不敢与林牵洛对视,心虚得声音都有些僵硬:“可,可有找大夫看过?” “有。”林牵洛面带微笑地看着林映月:“找过一位神医,神医说被姣木栖草毒液腐蚀的肌肤已经无药可医了。” “啊……”林映月惊恐的退了一步:“那可如何是好?” “没什么,习惯了就好。” 林映月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轻轻一眨便落下两行清泪:“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当初没能劝阻姐姐放弃用毒。” “林星,你脸上的毒是自己涂的?”周承谨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他还是习惯叫她林星。 林牵洛道:“当初离开东厂去南辉郡,为了躲避圣火教的人,便用姣木栖草的毒液涂了脸,没想到解药出了问题。” 林牵洛睨了小雪一见,淡然一笑,瞬间明白了许多,也证实了她的想法。没错,她被算计了,算计她的是她的妹妹。 周承谨却是呆愣愣的半晌说不出话来,为了躲避圣火教,她竟然把脸给毁了。 赫连衡道:“叶夫人不如回京,请宫中太医看看。” 第284章 闹事的尚二公子 林牵洛道:“多谢王爷,秋风子神医医术精湛,就连虎门镖局的莫梓情姑娘当初奄奄一息,他都能在短短几日之内将她起死回生,可见其医术了得,宫里的太医不见得比秋神医高明。” “现在宫里的太医,确实上不了台面。”叶屠苏冷冷说道。 赫连衡道:“叶夫人,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往脸上涂毒药呢,为今之计,怕是要下诏悬赏能解此毒的医者。” “不必了,王爷。” 她相信冯老爷子和冯苏木,相信冯苏木已故的父亲多年对姣木栖草的研究,相信被外祖父奉为至宝的两大神木之一的青翦碧木,如果这些加在一处还是不能治愈自己的脸,她也就认命了。 林牵洛眸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笑道:“我林牵洛就算变成这副鬼样子,那又如何,我还是我,不嫌弃的,咱们还是朋友,否则,便当从来不曾认识。” 林牵洛撂下几句话,重新戴上面纱,便要回后院。 却见一个喷着酒气的男人跌跌撞撞迎面过来:“哟哟哟,这里可是霓凰楼啊。”目光从林牵洛脸上扫过,定在林映月那张绝色精致的脸上。 魏辰见这厮对表妹无礼,嗔怒道:“这里是霓凰楼又如何?” “呵呵,这是青楼,不是酒楼,兄弟,来这里是寻欢作乐的,你们这一群人围在这里聊天,多煞风景。” 侧目看了面蒙轻纱的林牵洛,呵呵笑道:“姑娘,遮着脸干什么?” 又看向林映月:“啧啧,你看看这小美人,多好看啊,来陪哥哥我喝两杯。”伸手便要去摸林映月的脸。 赫连衡一拉林映月,便将她拉回到自己身边。 林牵洛当然认识此人,就是当初在酒楼上对冯蝉衣出言不逊,也是害得冯蝉衣掉进湖中的花花公子——两州总督的二公子尚宥森。 叶屠苏、夏塬自然也认得他,当初带人闯进济民医馆,扬言要娶冯蝉衣的纨绔子弟。 林映月哪里遇到过这样的登徒子,吓得花容失色,一侧身紧紧拉住赫连衡的手臂。 尚宥森醉醺醺的笑道:“想不到霓凰楼新来的姑娘这么漂亮,霓裳姑娘这头牌的位置看来要让出来了。” 一转身,便伸手来拉林牵洛的面纱。 林牵洛对此人本就厌恶,见他伸手过来,身子一错避开,怒道:“尚宥森,今天我便替蝉衣好好教训教训你。”抡起拳头便朝他眼睛一拳。 尚宥森啊哟一声,捂住眼睛骂道:“臭丫头,敢打老子。” 林牵洛知道自己的力量,这一拳下去最多让他疼上两日,伤不到其根本:“前几日送到冯家的婚书,便当是用这一拳来拒绝了。” 尚宥森的醉意减了几分,定了定神:“你她娘的是谁,冯家的事与你何干?” 这时清醒了些,认出了面前这个与冯蝉衣有些交情的姑娘:“原来是你,丑丫头。” “他做了什么?”叶屠苏眼眸寒到了极点,盯在尚宥森身上,问的却是林牵洛。 冯家有东厂暗卫十二个时辰轮班值守保护,但只要不做出伤人的举动,这些暗卫是不会轻易出现的,尚宥森只是去冯家送婚书,那自然也不关暗卫们的事。 “三天前,他送了婚书到冯家,说要纳蝉衣为妾,冯大娘一家都愁得很,蝉衣也哭了好几次。”林牵洛道。 看着这一边剑拔弩张,偌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拉住林牵洛低语道:“他是两州总督家的二公子,平日作恶多端,欺男霸女,林姑娘你可莫要招惹他。” 尚宥森呵呵几声笑:“蝉衣是我要纳的妾,这个霓凰楼新来的美人,老子今个晚上也要,你又能奈我何?” 一顿又道:“呵呵,丑丫头,敢把面纱揭下来吗?” “我夫人好不好看不关你的事。”叶屠苏沉声说,上前挡在林牵洛面前:“敢动蝉衣,我看你是活腻了。” 尚宥森莫名的打了个寒战,面前这人给他一种非常强大的威压感,直觉甚至告诉他面前这几个男人,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自幼作威作福的他,身为两州总督的儿子,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这次却有些心虚了。 几个随身的护卫这时已经围了过来,摩拳擦掌的等着主子一声令下,便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帮不知天高地厚,敢动总督府二公子的人。 柳妈妈也瞧出这边气氛明显不对,赶紧过来圆场。 一边是总督大人的儿子,一边是连东厂分部都不敢惹的人,她是哪边都不敢得罪,若是真在她的地方闹出事来,对上面她可无法交代。 尚宥森放下捂着眼睛的手,露出一只熊猫眼。 偌儿狠狠的忍住没敢笑出声来。 柳妈妈也同样憋住笑说道:“林姑娘呀,你看尚公子都受伤了,不如就算了吧,算是给柳妈妈一个面子。” “柳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尚宥森一听这话,气得都忘记了对这几个男人的几分畏惧,大声喝道:“你是说我怕她,要这丑丫头饶了我?” 柳妈妈忙安抚尚宥森道:“不敢不敢,不过尚公子可否也能给柳妈妈个面子,把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您看……” “柳妈妈,你他妈的看本公子是会认输的人吗?”指着林牵洛道:“丑丫头,你也不打听打听,在这津州的地盘上,谁他妈的敢惹老子。” “尚公子,不如给柳妈妈个面子……”柳妈妈想圆个场,但尚宥森已经红了眼。 尚宥森自认为身边带了十多个手下,便以为自己占了上风,一脸得意道:“柳妈妈,今儿晚上,我便要那姑娘陪我。”说着,指了指林映月。 “哎哟,那姑娘可不是我们霓凰楼的人,尚公子啊,听柳妈妈句劝,你还是不要招惹她。” 柳妈妈虽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但看那几位公子衣着气质不凡,定是大有来头,何况那粉衣姑娘可是东厂金千总的女儿亲自带过来的人。 “不是霓凰楼的姑娘,那更好,来人呀,把那小美人给我带回去。”尚宥森手指林映月大声吩咐。 话音一落,几个随身护卫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朝林映月走过去。 第285章 夫人玩够了便回去吧 周承谨、魏辰上前两步,挡在赫连衡和林映月前面。 魏辰刀未出鞘,一脚便踢翻一人,其余壮汉见己方的人被打,纷纷朝魏辰围过去。 魏辰一拳一个,瞬间便将十余名壮汉打倒在地。 赫连衡怒道:“再敢对这位姑娘有不轨之心,小心你的狗命。” 尚宥森发现今日碰到铁板了,带着手下仓皇逃了出去。 “映月姑娘,走!”赫连衡怒不可遏,却也不好发作暴露身份,便要护着林映月出去。 林映月此时还紧紧拉着赫连衡的手臂,惊魂未定。转眼看向叶屠苏和林牵洛道:“姐姐、姐夫,一起走吧。” “你走吧。”林牵洛淡淡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而叶屠苏素来对林映月没什么好感,对她视而不见。 林映月也感觉到姐姐对自己的疏离,点头道:“好吧,衡哥哥,我们走吧。”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在姐姐身上浪费时间,拉着赫连衡衣袖便往霓凰楼大门口走去。 周承谨、魏辰朝林牵洛抱拳,跟着赫连衡走了。 小雪也赶紧追了出去。 夏塬转身看着叶屠苏,剑眉朗目却带着浓浓寒意。 叶屠苏也正视夏塬,两个男人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叶屠苏俊美的脸上也带起一丝杀气:“夏大人,有何指教吗?” “夏大人。”林牵洛知道夏塬一直对叶屠苏有敌意,怕二人起冲突打起来。 夏塬对叶屠苏的敌意不减:“叶大人,有些事终究会水落石出,你也终将会为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目光看向林牵洛:“叶夫人,如果你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还会想要跟他一辈子吗?” “夏大人什么意思?”林牵洛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夏塬没回答她,握着陌天刀的手紧了紧,对叶屠苏说道:“我虽不是你的对手,但我相信邪不胜正。” 夏塬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转身大步出了霓凰楼。 叶屠苏脸上的阴郁却更浓了几分,朝明哲递了个眼神。 明哲点头,追着夏塬身影,很快消失在霓凰楼。 “叶屠苏你要干什么?” 林牵洛觉察到他与夏塬之间的火药味,明哲又紧随夏塬而去,不禁担心夏塬安危。 “你怕我派人杀了夏塬?”叶屠苏嘴角露出浅浅的笑:“他若不自量力,那便怪不得我了。” “叶屠苏,夏塬不会平白无故与你为敌。” “夫人很了解他呀。”叶屠苏意味深长地说。 “叶屠苏。”林牵洛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放心,他不动我,我不动他。”叶屠苏目光凝视林牵洛:“夫人这几日玩够了吗,该回去了吧?” “你这是关心我还是讥讽我?这么多天了,你才想起我来?” “这么多天,你的气消了没有?” “没有,我在这里很好,不回去。” “好吧,既然夫人不回去,那我留下来陪着夫人可好?” “你——” “大人。”明哲传达了叶屠苏命令,很快折返回来:“夫人误会大人了。” 林牵洛白了明哲一眼,“误会?他若在乎我,这些天又怎会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大人没有不顾夫人,大人这些天去了湘州凤源,为夫人寻找神医。” “明哲,多嘴。” 叶屠苏本不想让林牵洛知道他去寻左神医的事,就像她说的那样,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牵洛对不起,没有事先跟你说,只是担心。” “担心那位神医也解不了我的毒?”林牵洛心中一阵怅然,却也感动。 原来叶屠苏并没有放弃自己,他竟一直在为自己奔波,寻找医治的机会。 “神医找到了吧,也治不了对吧?”见叶屠苏不说话,又道:“冯爷爷说,姣木栖草是五大神草之一,要想解它的毒,哪有那么容易。” “冯爷爷?” 叶屠苏心中的冯爷爷,是个活得糊里糊涂的健忘老人,这样一位老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林牵洛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她可是答应过冯爷爷的,这是他和冯爷爷之间的秘密。 于是转换话题说道:“那个尚宥森成天惦记着要纳蝉衣做妾,怕是要想法子帮帮蝉衣,让那尚宥森不敢再招惹她。” 叶屠苏眼眸微微眯起:“定是要帮的。” “还有,冯爷爷说,想你了,让你去看看他。” 叶屠苏眸光波动,点了点头:“我会去看冯爷爷的。牵洛,跟我回去吧。” “我可以跟你回去,不过,我闲暇无聊之时,可以来教姑娘们跳舞吗?” 叶屠苏实在有些无语,我的夫人啊,这里可是青楼,但还是点点头:“你开心便好。” “我还有些东西在房间。” 叶屠苏却拉着她的手:“明哲,去帮夫人收拾一下。” 柳妈妈不敢怠慢,赶紧叫偌儿带明哲去林牵洛房间,暗忖还好给她换了地方,否则还真不好交代。 只是她看不出来,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头,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竟连金千总的人都不敢得罪他。 偌儿很快引了明哲去林牵洛房间,道:“林姑娘来时也没带多少东西,就那个包袱。” 明哲知道夫人和大人一样,一切用度十分精简,他扫视一眼房间,确实没有其他东西需要收拾。 尚宥森探头探脑中在霓凰楼门前张望良久,见叶屠苏支走了唯一的随从,胆子便大了起来,带着一帮手下再次进了霓凰楼,大摇大摆的叫嚣: “臭小子,这丑姑娘的妹妹老子是要定了,来呀,你几个,把这丑姑娘绑走,让他们拿那小美人来换。” 林牵洛蹙了蹙眉:“等等,尚公子说的是刚才那个穿粉衣的姑娘吗?她的事跟我无关,用我来要挟她可没有用。倒是蝉衣的事,咱们该了结一下了。” 尚宥森嘿嘿一笑:“如此说来,拿了你还能要挟蝉衣给我做妾。上。” 几名壮汉就走上前来,伸手就来抓林牵洛。 叶屠苏冷哼一声:“找死。” 砰的一下,一掌隔空推在带头那壮汉胸前,但见他身子瞬间飞出,把后面几名壮汉撞倒在地,喷出一口鲜血便晕了过去。 其余几名壮汉也自倒在地上,扭曲着身子,半天爬不起来。 第286章 二选一 明哲刚拿了包袱出来,见此情景,知道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跟厂公大人动过手了。 他向林牵洛躬身道:“夫人,不知属下是否遗漏了夫人物件?” “没有。” 林牵洛的随身物品都收拾在这个包袱里了,她一般不取出,就算取出来,也会及时放回去。 尚宥森探了探那名壮汉鼻息,见还有些微弱的气息,嘴里却大声叫道:“死了,死了,这厮杀人了,这厮杀人了,你给我等着,我这就禀报我父亲,治你杀人之罪。” 叶屠苏冷然一笑:“这位公子的父亲是?” “嘿嘿,我父亲乃是两州总督,怕了吧,你就等着被问斩吧。” 叶屠苏点点头:“绥津两州的总督尚平易,虽算不得清廉,倒也没有做出危害一方的事。尚公子,关于蝉衣的事,要么你明日申时之前登门道歉,从此不再为难冯家。要么便留下你一对眼珠子,省得你打蝉衣的主意,让我瞧着不爽。” “你,好大的口气。” 尚宥森虽然对叶屠苏会莫名生出惧意,但他还是不信这个邪,这是津州,是他父亲的地盘,谁敢在父亲的地盘上动自己,那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尚公子回去想清楚了,是要奉上一对眼珠子还是登门给冯家赔罪,明日申时之前任选一样吧,若尚公子不肯放下身段赔罪,那便把公子的眼珠子送来东厂十七部,申时一过不见其一,那我只好自去总督府取了,到时候可不是赔罪或者一对眼睛就能解决得了,尚公子自己掂量着办。” 东厂十七部?尚宥森听得又惊又骇,但细想东厂十七部里也没有他这号人物,便战战兢兢地说:“你,你是金千总的亲戚?” 叶屠苏道:“金唤蔺,他敢当我的亲戚么?”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金唤蔺何许人,那可是在津州一带翻云覆雨的风云人物,连他的父亲尚平易堂堂两州总督都不敢得罪、不敢怠慢的人物。 尚宥森听他直呼金唤蔺名讳,竟然丝毫不把金千总放在眼中,更加心惊。 转眼见柳妈妈站在一旁,他知道这霓凰楼背后的老板就是十七部的金唤蔺,连忙朝她使了个眼色,想从柳妈妈这里得到一些有关此人身份的信息。 柳妈妈自然不知道叶屠苏身份,她只知道这位公子来头不小,连东厂十七部的人都不敢得罪他。 “尚公子,我看你还是按着这位大人的意思办吧。为了纳个妾,得罪上边的人可不合算。”柳妈妈劝道。 叶屠苏也不想在此处多浪费时间,拉着林牵洛的手朝外走去。 “尚公子,记住了,明日申时之前,不要让我久等。还有你那个手下,若再不救治,怕是真要去见阎王了。” 他当然不是想要对方一双眼睛,这样的选择,只要稍微带点脑子的,自然只会选择去冯家赔礼道歉。 尚宥森听着叶屠苏最后丢下的那句话,毛孔都竖了起来:“柳妈妈,他到底是什么人?” 柳妈妈道:“我只知道这位公子,是连金千总都不敢惹的人物,其他一概不知。” 走出霓凰楼,林牵洛噗嗤笑出声来。 “笑什么?” 林牵洛道:“我终于知道你的恶名从何而来了。” 叶屠苏挑眉看着她。 林牵洛继续说道:“吓唬人得来的。你要的不是对方的眼睛,只不过要他去冯家道个歉,以后不再为难冯家,不再惦记蝉衣罢了,傻子都知道如何选择。” 叶屠苏嘴角一抽:“东厂上百年的威名岂是靠吓唬得来的。” “以前的厂公如何行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其实是不愿多添杀戮的。” “胡说……” 叶屠苏拉着她的手,嘴角上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牵洛果然是了解我的。 “屠苏,以后不要再为我脸上的毒伤四处奔波了,其实冯大夫一直在帮我研制解药,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我想着如果还是不行,便这样吧,慢慢也就习惯了。” “你打算怎样处置伤害你的人。”叶屠苏沉声问。 “伤害我的人?” “林映月。”叶屠苏一字一顿地说。 林牵洛一惊:“你怎么知道?” 对林映月的怀疑,她从来没有对叶屠苏说过。 “推断的。”叶屠苏道:“若是旁人,我不会留她到现在,但她是你妹妹,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是杀是留,或是给她点教训。牵洛,这次不是吓唬。” 林牵洛沉默,那对母女多次伤害她,多次想要她的命,是不是该给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呢,但一想到父亲,想到哥哥,她的心就软了下来。 “屠苏,自此之后,我不会再与她们母女有任何交集,也不会对这个妹妹心存幻想,从此陌路。” 叶屠苏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点点头。 “屠苏,两年内我若找不到可以托付终身的人,那是不是就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了。” “若真如此,我便勉为其难了。” 叶屠苏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林牵洛,街边的灯火照映下,面纱之上的眼睛是那般莹亮,那般迷人,看得叶屠苏有些陶醉。 “那你便勉为其难一辈子吧。”林牵洛突然拉开面纱:“我这么丑,谁会要我?” 叶屠苏认真的捧起她的脸,尽管她的脸布满疤痕,在灯光的照映下,不仅丑,甚至有些可怕。 但在叶屠苏看来,面前这个女人只是他深爱的人,没有美丑之别。 看着林牵洛,叶屠苏像是迷失了自我,慢慢靠近,然后吻上她的唇。 林牵洛被叶屠苏抱住亲吻,一时间乱了心神。 她本该推开叶屠苏,却发现自己浑身都酥酥软软的,竟然无法抗拒他的吻,一颗心狂跳不止。 良久,叶屠苏直起身来,将她搂在怀里。 这算是接受她了吗? 但这太监行事向来无轨迹可循,翻脸比翻书还快,不知道下一秒他是不是又会无情的走开。 “屠苏,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吗,好多天不理我。” 林牵洛靠在叶屠苏怀里,她居然会爱上一个太监,还爱得如此不能自拔。 第287章 总督大人赔罪 “不会,再也不会了,原以为我冷淡你是为你好,但,我好像错了。牵洛,原谅我好吗?我们还是最亲的家人。” 叶屠苏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拉着她的手慢慢朝东厂十七部走去。 林牵洛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时窗外鸟儿的啼鸣清脆悦耳。 但不多时,便被尚总督一家的来访搅了清静。 尚总督备了厚礼亲自带着尚宥森登门谢罪。 听闻两州总督尚平易登门求见一位姓叶的公子,金唤蔺不知道其中缘由,便将尚总督一行安置在花厅,备了茶点招待,这才差人去请叶屠苏。 金唤蔺陪坐在花厅之中,心中也自是七上八下。 厂公大人此次来洛城没几个人知道,尚平易却是带了厚礼来拜访,不知道那位喜怒无常的厂公大人会怎么做。 “金千总。”尚平易喝了口茶,说道:“不知府上这位叶公子是什么来头?” 听尚总督这么问,金唤蔺脸色有些古怪,心想你都带厚礼上门拜访了,还不知道他是谁? 金唤蔺不动声色,呵呵一笑,端起茶杯道:“尚总督喝茶,喝茶。” 尚平易见金千总不答,那位叶公子的身份越是神秘,就越发证实了他的猜测。 儿子昨夜回来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对他说了一遍,虽然对儿子的行径多有不满,但连金千总都惹不起的人,那就不是一般的地方官员可比了。 东厂厂公姓叶,而这位金千总都不敢惹的人也姓叶,这说明了什么? 金唤蔺坐在尚平易对面,刻意空出主位又意味着什么? 尚平易暗自琢磨着。 当一身黑衣,衣襟无风自动的叶屠苏出现在花厅之时,尚家父子甚至金千总都感受到他的身上有一股无形的气势和威压。 金唤蔺赶紧起身见礼:“大人,请上座。” 尚平易父子也赶紧起身,能让金唤蔺如此卑躬屈膝,并称之为大人的,毫无疑问,尚平易这时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此人定是令得天下闻风丧胆的东厂厂公。 叶屠苏脸色阴郁,眼角余光瞥了厅中几人一眼,在主位上坐下,这才说道:“金千总不必多礼。” 目光看向尚宥森,见他左眼乌青,那是林牵洛留在他眼睛上的杰作,微微一笑,道:“这不是尚公子吗,这是不愿去冯家赔礼道歉,要来东厂献上眼珠子不成。” 尚平易连忙说道:“大人,尚某登门拜访,只是给大人带了点见面礼,至于去冯家赔礼道歉嘛,哈哈……” 余光瞟了儿子一眼,心中是着实气恼的,为了纳个妾室,你小子给我惹到东厂头上去了。 尚总督哈哈笑道:“一会便让犬子亲自去一趟冯家。” 尚宥森陪笑道:“多谢大人宽宏大量,为表感谢,尚某定为大人物色一位绝色佳人送给大人。” 尚平易冷汗直冒,这小子到现在还拎不清吗,这位可是东厂厂公,是个太监。 尚平易真想一脚把儿子踹出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长脑子的东西。 金唤蔺也是一头黑线,他对叶屠苏了解不多,但此人喜怒无常却是不假。 尚宥森见叶屠苏不说话,便道:“必是这大赓国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儿才配得上大人,大人放心,此事便包在尚某身上,保证万无一失,定让大人满意。” 叶屠苏笑道:“尚公子有心了,叶某已有夫人。” 尚宥森道:“叶大人多虑了,凭您的身份地位,身边应该美女如云才是。” “尚公子,你这么说,我夫人可是要生气的。” 叶屠苏的微笑带着一股阴冷的煞气,抬头对站在花厅门外的林牵洛说道:“夫人,这是尚公子的意思,并非我本意,夫人千万别生气。” 尚宥森回头看去,只见林牵洛站在门外,她戴着面纱,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眼眸流盼颇有灵气,好看得令人窒息。 林牵洛跨进门来,瞅了一眼尚总督带来的礼物,一对汉白玉的玉如意,质地上乘,另有两口红木大箱子,箱盖打开,竟是一箱黄金和一箱珠宝首饰。 林牵洛微微一笑:“我没生气,这也是尚公子的一番心意。” 叶屠苏起身说道:“真是尚公子胡说八道,绝非我本意。”一副对老婆低眉顺眼的样子。 林牵洛睨叶屠苏一眼,这家伙干嘛呢,故意在人前给足自己面子?她哼了一声,说道:“尚公子是想动摇我这夫人的地位吗?” 尚平易连忙替儿子打圆场:“夫人息怒,犬子不懂事,回去定当好好教训他。” 林牵洛笑道:“既然尚大人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是那般小气之人,此事就此揭过。不过大人也不要太过责难他,他毕竟是你的儿子,不如打二十大板算了。为免大人下手太重,便请金千总派个人去总督府盯着,别打多了,二十大板便可,小惩大戒以儆效尤。” 林牵洛对尚宥森没有一丝好感,不仅是因为冯蝉衣,而是这混蛋欺行霸市,犯下不少恶事,洛城的百姓对其早已是敢怒不敢言。 若是按着杀人偿命来算,便算判他死刑也不为过。 金唤蔺见叶屠苏默许,便道:“叶夫人放心,下官定派人去总督府监督,保证一板不多,一板不少。” 叶屠苏道:“既然总督大人来了,那便先陪着令公子一起去一趟冯家吧。” 这是要让这位两州总督大人亲自去冯家赔罪不成? 林牵洛一转念,不禁蹙起眉头,不知道这位总督大人会不会因此记恨在心,毕竟叶屠苏不可能永远留在洛城: “津、绥两州都是尚总督的地方,更何况小小的洛城,夫君也不能一直留在洛城照拂冯家。” 叶屠苏沉声说道:“不论我身在何处,动冯家便是动我东厂,金千总你可听清楚了?” 金唤蔺立即起身应道:“大人放心,在下官的地盘上,下官定护冯家周全,今后谁要是敢对冯家有任何不敬,我十七部定不轻饶。” 心中却狐疑,这冯家是怎么攀上厂公大人这棵高枝的。 第288章 我朝官员之表率 尚总督额头冒了一层冷汗,用大袖擦了擦陪笑道:“大人,之前的事是个误会,下官也不知道犬子竟然这般胡闹,还请大人见谅。下官待会便带犬子去冯家,奉上厚礼,向冯家赔礼道歉。” “厚礼便不用了,只需令公子给蝉衣姑娘一个承诺,保证今后不再纠缠,更不再为难冯家便可。” 父子二人应了,便要告辞离开。 “等等,顺便把那行贿的东西带走。”林牵洛道。 “这……” “还不拿走。”林牵洛高傲的瞅向尚平易。 “是,是。” 尚平易一哆嗦,赶紧将一对玉如意放进匣中,他不知道叶屠苏心思,但叶屠苏似乎很听这女人的话,不敢直视叶屠苏,吩咐随行的家丁,带着玉如意和两口大箱子匆匆离开了东厂分部。 林牵洛见叶屠苏似笑非笑,待尚家父子出去,说道:“叶屠苏,你舍不得那些礼物?难道想收受贿赂。” 叶屠苏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夫人都不放在眼里,我又岂会不舍!”一顿道:“且夫人说得对,我从不收受贿赂,我想要的东西,都是正大光明的拿。” “明目张胆的抢吧。”林牵洛嘀咕一声,心想东厂什么时候正大光明了,却也懒得和他较真。 明哲快步进来:“大人,秦于传来书信。”将一个小竹筒递给叶屠苏。 叶屠苏取出竹筒中的信件看了,沉声说道:“荒唐!”手一晃,那信件便化作飞灰落在案上。 林牵洛见叶屠苏眉间瞬现阴霾,秦于留守京城,难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事? “可查到她到哪里了?”叶屠苏问。 “据总部汇报,秦于派了人暗中护送,此时应该已到南辉郡一带。”明哲说。 “南辉郡……”叶屠苏轻蹙双眉:“南辉郡一带圣火教活动频繁,只怕那几名护卫不能护她周全。明哲,传令六处首领常风先去接应,我去一趟冯家,晚一些去南辉郡。” “是。”明哲应了,大步出去。 “屠苏,发生什么事么?” “襄觅公主逃出了京城,牵洛,我们先去冯家,解决了尚宥森的事,我便启程去一趟南辉郡。我会让云石留下保护你。” “公主逃出宫了?”这小公主从小到大,连皇宫的大门都没出过几次吧,林牵洛倒有些佩服她的勇气,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公主因为什么事逃出京城。 坐上马车,一路疾驰到济民医馆,医馆门前已经围了一圈胆子大的人看热闹,还有一些百姓三三两两在远处小声议论。 虽然叶屠苏说不必送礼,但尚平易还是贴心的让下人准备了几大箱子药材,装了满满一马车,虽然不是什么珍稀名贵的药,但毕竟冯家开的是医馆,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梁瑞雪、冯苏木、冯蝉衣因总督大人带着他的纨绔儿子亲自上门赔罪显得有些茫然。 这些有钱有势的大人物,凭什么给他们这样的普通平民百姓道歉? 正在他们一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身便装的明哲赶着一辆大马车缓缓停在了冯家医馆门前。 放下脚凳请两位主子下车。 林牵洛一下马车便见围观的人中,有莫梓情和她的师姐程湘玲,师兄于知书三人。 “叶夫人。”莫梓情对林牵洛心中有愧,不仅是因为她把治疗的机会让给自己,还有父亲在谢恩宴上对夏塬和林牵洛的所作所为,也让她十分歉疚。 “莫姑娘。”林牵洛回她一礼,和叶屠苏挤进人群。 冯蝉衣见到他们夫妻二人来了,心下稍安,上前拉着林牵洛的手道:“叶公子,叶夫人,尚总督说带他儿子来赔罪,我们都不知该怎么办。” 尚平易心中泛起嘀咕,听冯蝉衣这丫头对厂公及其夫人的称呼,那应该没有什么亲戚关系才对,但厂公大人为何要处处护着冯家。 既然厂公要护,那就算是街边的乞丐,他也不能得罪。 叶屠苏看了看这对父子,尚宥森跪在父亲身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叶屠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对冯蝉衣道:“蝉衣姑娘没事的,尚总督是个好官,知道了儿子的卑劣行径,带儿子前来赔罪,乃我朝上下官员之表率。” 尚总督老脸一红,道:“叶大人见笑了。” 叶屠苏道:“若我朝官员均如尚大人这般爱民如子,那大赓国将国泰民安,江山永固。尚大人今日此举定为整治我朝官吏之弊病开创先河,堪为楷模,定是世人广为传颂的典范。” “不敢不敢,叶大人谬赞了。”尚平易出了一身冷汗。 “只望尚公子说到做到,今后不再找冯家的麻烦,莫再纠缠冯姑娘,从此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围观的群众中便有几人鼓掌叫好,瞬间带起一片掌声。 看着叶屠苏一本正经的样子,林牵洛嘴角都抽了,你可是臭名昭著的东厂厂公啊,搞得跟皇帝微服私访似的。 尚宥森立即正气凛然地说道:“我尚宥森对天发誓,今后再也不纠缠冯姑娘,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望你说到做到,尚公子请起吧。” 叶屠苏看了那一车药材,道:“也好,冯大夫不妨收下这些药材,将来有闲暇时做做义诊。” 冯苏木本是不肯收尚总督送来的东西,但听叶屠苏这么一说,觉得非常有道理,何不等忙完这段时间,便用这些药材来义诊,也算物尽其用,做件好事。 尚平易父子走后,梁瑞雪硬要留叶屠苏和林牵洛他们吃饭。 趁着梁瑞雪做饭的时间,叶屠苏便去看望冯老爷子。 林牵洛没有跟着,到厨房帮忙。 冯老爷子正闭目养神,听得有人进来,便睁开眼睛。 见走进来的是一个面容俊美的黑衣男子,男子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叫道:“爷爷,苏儿回来了。” 冯老爷子眼眶微红,点点头笑道:“快起来,你可是连君王都不跪的人,爷爷可受不起。” 叶屠苏道:“您知道我的身份了?”同时令他吃惊的是,爷爷并非糊涂忘事之人。 第289章 冥诞 冯老爷子从椅子上站起,伸手托着叶屠苏双臂:“快起来。” 叶屠苏站起身:“爷爷,您当得起苏儿的跪拜。” “哈哈,不可,会折煞爷爷的。”仔细打量叶屠苏,颤抖着说道:“像,与你母亲起码有六分相像。” 听他提到母亲,叶屠苏目光黯淡了几分。 “苏儿,你不该为了报仇去做太监,苦了你也苦了我那孙媳妇。你九泉下的母亲只怕也不能瞑目。” “爷爷,其实我……”叶屠苏还是没有说下去,道:“对不起,是苏儿不好。” 冯老爷子叹息一声:“孙媳妇那么好的姑娘,你可要好好待她。” “我会的。” “爷爷之前的糊涂健忘都是装出来的。如今只有你和我孙媳妇知道,明白吗?” “牵洛说您想见我的时候,我便猜到了些,只是不敢肯定,如今见到爷爷身子健朗,苏儿心中甚安。只是爷爷为何要瞒着母亲和苏木蝉衣。” “以前装糊涂是为了混淆敌人,不让他们母子三人知道只是怕露了马脚。” “都是苏儿的错,如果没有苏儿,冯家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父亲也不会葬身火海。” 冯老爷子摇摇头:“不怪你,爷爷从来不曾后悔过。” 饭毕,从冯家出来,叶屠苏心事有些重。 他靠坐在车厢里,他不想隐瞒爷爷,但曾答应过先皇,在找到龙吟之钥前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身份,不过仅剩的生命对他来说,是不是太监还有那么重要吗? 今日一早,叶屠苏已经吩咐分部的人把林映月的东西送到宣王那里去了,他不能让林牵洛身边有蛇蝎的存在。 送林牵洛回到东厂分部,叶屠苏便带着明哲连夜启程赶往南辉郡寻找襄觅公主的下落。 林牵洛坐在马车里,一摇一摇的让她有些倦意。 昨晚没睡好,不知道襄觅公主为什么要逃出宫来,她是公主,可不像自己从小在市井里混到大的。 自己是为了叶屠苏才逃出京城的,那么襄觅公主又是为了什么出逃? “夫人,到了。” 马车停下来,车外传来云石的声音。 林牵洛睡意骤醒,掀开窗帘探头看去,见马车停在一处官驿门前。 林牵洛纵身一跃便跳下马车,转眼看向正提着梯凳过来的云石,道:“劳烦云大人稍等一下。”便自走进了驿馆。 林章也刚准备好祭奠用的香烛纸钱、水果糕点,由林束提着从楼上下来。 林章一眼就看见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正向驿馆的伙计打听自己的住处,听声音却是自己多日未见的女儿。 “洛儿。” “爹。”林牵洛见父亲穿着一身素白衣衫,便连林束也是一般打扮,知道父亲定是和自己一样,是要去娘亲坟上祭奠的。 “今天是娘的冥诞,听映月说您来了洛城,便想着陪爹爹一起去祭奠娘亲。” 林章道:“好,咱们父女一起去看看你娘。” 看着女儿模样,还和出嫁前一样,没有多少变化,只是脸上多了块丝巾蒙面,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分。 一头乌黑的长发并没有像已婚妇人那般挽起,仍是一副未出阁的少女打扮,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裙。 林牵洛挽着父亲手臂出了驿馆,驿馆门外已经停了另一辆马车,是林束让驿馆的伙计安排的。 林牵洛道:“爹爹便和我一起吧,林束,驿馆的马车不必去了。” 见林章同意,林束便去交代了驿馆的车夫。 林牵洛扶林章上车,招呼林束道:“林护卫,你也上来一起坐吧。” 林束上了车,却在车厢外面坐了下来,说道:“大小姐,我坐在这里便可。” “没关系,坐进来吧。”林牵洛向来不忌身份。 云石收了梯凳过来,道:“夫人让你坐进去你便坐进去吧,你在这里影响我驾车。” 林章道:“那便进来吧。” “是。”林束进了车厢,在林章父女二人对面坐了下来。 这位大小姐对下人向来亲厚,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现在做了厂公夫人,性情还是没变。 他和林章都不知道,这位驾车的车夫,竟是东厂暗影司五处的首领大人。 马车由缓渐快,林牵洛道:“爹,您是第一次去祭奠我娘吧?” 林章表情一滞:“你在怪爹爹?” 林牵洛沉默不语,当初确实想过父亲对娘并非真爱,但自从上次父亲带映月到东厂,要将自己换回时,才让她对父亲的看法有了些许改观。 只是娘死得蹊跷,让她很难对这个纵容凶手的男人放下怨怼。 罢了,林牵洛不想被娘亲的事困扰,转了话题道:“爹,当日琴儿不愿来京城陪我,回老家时可有差人送一送?” 林章道:“为父公务繁忙,当时并不知道此事,我也是因东厂来人要接琴儿,才听你母亲说琴儿回了老家的事,也正是那时,才知道嫁去东厂的是你。” “所以在我出嫁之后,您都没有见过琴儿?” “正是。”林章点点头,叹道:“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到责任,害你受委屈了。” 林牵洛侧过身去,掀起窗帘一角向外张望。 受委屈的又何止这一次,从小到大母亲谨小慎微,处处小心,事事忍让,哪一天不是活在委屈之中。 “琴儿的事,当时母亲是怎么说的?”林牵洛淡淡地问。 林章脸有疑虑,似乎连自己也不相信魏氏会那么好心送琴儿回去,说道:“你母亲说她不肯去东厂,想回老家,便给了她些银俩,差人送回响水县了。” “琴儿在响水县早就没有家了,当初娘收留她时,她是一个人住在山神庙里的。” 林牵洛自始至终没有相信过魏姈,只是那封书信的确是琴儿亲笔所写。 云石赶着马车,听林牵洛提起琴儿,心头莫名一紧。原来夫人并没有忘记她身边那个小丫鬟,按着夫人的性子,不弄清真相怕是不会罢休的。 不多时,马车出了洛城,走过一段蜿蜒小路后,便见一处稍显平整的草地。 草地上已经停了一辆做工简陋的马车。 第290章 您是梁姑姑 林牵洛让云石停下车,说前方只能步行过去。 云石将马拴了,跟随林章、林牵洛他们上山。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林章忽地停下脚步,看向前方一处坟茔。 林牵洛见坟前摆了些水果糕点,有三个人正在祭拜。 从三年前开始,无论是娘亲的忌日或是冥诞,林牵洛都发现有人祭拜过母亲坟茔留下的祭物,却从来未曾见到祭拜之人。 刚开始以为是父亲,但经多方打听,父亲根本没有离开过绥州。 莫非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他们又是什么人呢? 林牵洛见那三人背影有些熟悉,便一手提了祭奠之物,一手挽着父亲手臂走过去。 云石也紧紧跟随到坟前,但见石碑上刻着爱妾荆丽芸之墓,一旁刻的是墓主生卒日,左下角小字刻:夫林章。 “冯大娘——”林牵洛认出坟前跪拜的,竟是梁瑞雪、冯苏木和冯蝉衣母子三人。 “叶夫人,你怎会在此?” 冯蝉衣见是林牵洛,也是吃惊不小。 “嫂子……”林章的惊喜之情更是难于言表:“嫂子你,你们都还活着?” 梁瑞雪虽然已经猜到了林牵洛就是林章与荆丽芸的孩子,但此时看见林章,还是感慨万分,落下泪来。 梁瑞雪站起身,打量了林章良久才说道:“你是林大人?” “正是,嫂子,一别十余载,不知家人可否安好?冯老太医可好?松节兄可好?”林章一见故人,嘴唇都颤了起来,激动不已。 梁瑞雪叹道:“劳林大人挂心了,松节已故去多年。” 梁瑞雪一顿,拉着冯苏木两兄妹说道:“这是吾儿苏木,小女蝉衣。快快见过林叔叔。” 冯苏木、冯蝉衣二人便向林章鞠躬行礼,叫了声:“林叔叔。” “这便是苏木?”林章打量冯苏木,眼里闪烁泪花:“一转眼都这么大了,丰神如玉,一表人才。” 冯苏木拜下一礼:“林叔叔过益。” 冯苏木和冯蝉衣兄妹二人不认识林章,但看母亲的表情,应当和这位大人有些交情。 梁瑞雪转眼看林牵洛:“原来你果然是林大人和丽芸的孩子,我没有猜错。” “大娘,您是?”林牵洛心中一动,娘亲认识的人中,只有梁姑姑是懂医的,莫非…… “当年洛儿出生时,还是我接的生……” 林章道:“当年丽芸难产,多亏了嫂子妙手仁心,才救了她们母女性命。” 林牵洛惊道:“冯大娘,您是梁姑姑?” 梁瑞雪点点头:“正是,自从你百日离开洛城后,姑姑便没再见过你,当初看到你的手镯时,我便有了猜测,只是不敢贸然相认。想不到你真的是丽芸的女儿牵洛,与我儿定下娃娃亲的那个小女孩。” “娃娃亲?”冯蝉衣惊讶的看了冯苏木一眼。 梁瑞雪看了看呆若木鸡的冯苏木,嗔道:“傻小子,与洛儿定了亲的是你哥哥。” 冯苏木有些木讷的哦了一声。 “当年丽芸多方打听,说是苏儿丢了,不知找回来没有?”林章问道。 梁瑞雪摇摇头,长叹一声。 林章也暗自叹息,道:“说起来是林家不对,洛儿已经成婚,违背了当年婚约。” “不怪你们,苏儿那孩子在丽芸带着洛儿回京后没多久就丢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因为太过想念苏儿,后来便把木儿叫成了苏儿,叫着叫着便成了习惯。” 林章叹息一声,问道:“嫂子怎知丽芸坟茔在此处?” 梁瑞雪道:“三年前我和苏木来祭拜荆家故人,不承想竟然看到了丽芸的坟茔,才知她竟然已经亡故。” 几人说了会儿话,林章便携林牵洛一起祭奠了亡妻。 梁瑞雪便邀林章去家里小坐,林章说自己今日着素,不便前往,改日必定登门拜访。 叶屠苏一路北上,终于赶到了南辉郡,拦在了襄觅公主的车驾前。 襄觅坐的是一辆普通的小马车,由六处首领常风带着十余名手下护送。 襄觅见马车突然停下,与婢女芯蕊对视一眼,心中顿生恐惧,如果是皇帝哥哥派来的人,那她不可能再南下找皇兄和叶哥哥了。 却听得接应她的东厂暗影司常大人下得马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大人。” “车里可是襄觅公主。” “正是。” 襄觅听到叶屠苏的声音,大喜过望。 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掀开帘子,探出白净的小脸来。 襄觅公主咧嘴一笑,红唇白齿,眉眼儿弯弯的:“叶哥哥,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叶屠苏坐在马上,沉声说道:“公主也忒大胆了,为何出逃?” 这时常风的手下已经放好梯凳,芯蕊下了马车,扶公主下来。 襄觅公主走下车来,笑嘻嘻地仰头看着骑在马上的叶屠苏道:“我不逃,难不成等着被皇帝哥哥送去和亲不成,我才不要嫁去庆梁呢。” “你逃出来事情便能解决吗?” “至少我不能坐以待毙。”襄觅来到叶屠苏马前,伸手摸了摸马儿的脸,笑道:“我是不是和牵洛姐姐一样勇敢?” “她勇敢?”叶屠苏淡然一笑:“她若勇敢就不会被迫嫁给我了。” 襄觅撇撇嘴:“听说你们都去了津州,我便从宫里逃出来,打算去津州找你们。” “找我们,你要找的怕是你的九皇兄吧,想让他帮你向陛下求情?” “不,九皇兄虽疼我,但在皇上面前未必说得上话,就算他手握重兵又如何,总不可能为了我跟皇帝哥哥开战吧,所以我是来找叶哥哥你的。” “我?”叶屠苏嘴角一勾:“我一臣子有何能耐!” “我知道叶哥哥一定有办法的。”襄觅伸出小手:“叶哥哥我想和你一起骑马可好,这些天坐马车,坐得我腰都疼了。” 叶屠苏无奈,伸出手掌,轻轻一拉一提,便将襄觅拉上了马:“公主的婚事是皇家的事,东厂也无权干涉。” “我不管……”襄觅回头看了一眼叶屠苏,往后一靠便倚在叶屠苏怀里,任性地说:“叶哥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嫁给那个庆梁太子的。” 第291章 打翻了醋坛子 “小丫头,你这是想给我出难题呢?常风,南辉郡这边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大人,新提拔的千总方否已经到任。” “你把南辉郡分部的事情处理好后,便来洛城与我会合。” “是。” 叶屠苏双眉一蹙:“坐好了。”一拉缰绳,调转马头,驾的一声。 马儿长嘶,朝南奔去。 芯蕊见公主乘了叶厂公的马儿扬长而去,叫道:“公主等等奴婢。” 但她走路怎么能追得上骑马狂奔的公主,追在后面大声喊。 “明哲,你带一下芯蕊姑娘。”叶屠苏丢下这句话,带着襄觅公主骑马狂奔。 明哲只得将芯蕊拉上马背,朝着厂公大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芯蕊吓得紧紧闭上双眼,两只手都不知道要摆放在哪里。 襄觅开心的大声嬉笑:“哇,好好玩啊。叶哥哥,再快一点。” 叶屠苏微微一笑,“驾”的一声,黑马疯了似的飞奔出去。 襄觅哈哈大笑,大声说道:“还是宫外好玩,难怪牵洛姐姐要去找你呢。” “嫁去庆梁有何不好?” “不好,就是不好,我不喜欢那个庆梁太子。” “你都没跟人家接触过,怎知不喜欢?” “牵洛姐姐说过,喜欢一个人便会有心动的感觉,而我对他可没有什么感觉。” “林牵洛?”叶屠苏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你听她胡说,她懂什么。” “牵洛姐姐不懂,难不成你懂?”襄觅小嘴一撇:“虽然我从来没有对哪个男子心动过,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我相信牵洛姐姐。” 见叶屠苏不作声,襄觅又道:“咱们去哪?” “洛城。” “牵洛姐姐也在那里对吗?” “嗯。” “太好了……” 林牵洛刚走进东厂十七部的大门,迎面便遇上了金凌珠。 前几天厂公大人小惩大戒的收拾了总督大人的二公子尚宥森,分部的人都在传,是因为夫人与那冯家姑娘关系亲近,所以厂公大人才帮夫人出面的。 可见这位毁了容的夫人在厂公大人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早上侍候洗漱梳妆的,晚上侍候洗澡的,也都不再怠慢。 金凌珠虽然还是不大待见林牵洛,但也不敢造次。 她瞟了一眼戴面纱的林牵洛,嘴角不经意的往上一翘,笑道:“夫人回来啦。” 林牵洛鼻子里嗯了一声,她对金凌珠这样的势利小人一向不屑,且是敬而远之的。 金凌珠却阴阳怪气地说道:“这年头,连太监都有女人惦记。”语气带丝挑衅。 “金凌珠你什么意思?”林牵洛挑眉看过去。 金凌珠笑道:“我说的又不是你,这天下又不只有你一个女人,你的夫君,难道就不许别人惦记吗。” “什么意思?” “今天来客人了,一个大美人,找厂公大人的。”金凌珠又上下打量林牵洛一遍:“比你不知美了多少倍呢。” 林牵洛轻轻蹙了蹙眉,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林映月,但林映月是自己的妹妹,这一点金凌珠是知道的,更不会拿她来开玩笑。 “来的可是映月?”林牵洛想不出会有什么女人来找叶屠苏。 “你妹妹么?”金凌珠有些得意,夸张的摇了摇头:“不是她,那美人我以前也没见过。”随即哼着小曲得意扬扬的走了。 林牵洛瞅着金凌珠背影,嘀咕道:“叶屠苏一个太监,就算长得再好看,只怕除了我以外,不会有姑娘喜欢他吧?” 东厂十七分部的东来阁,是叶屠苏和林牵洛在洛城的住处,阁外绿植郁郁葱葱,长得极好。 林牵洛穿过花园,到了东来阁,院子中静悄悄的,叶屠苏走了四天了,也不知道找到公主没有。 刚踏进东来阁的石拱门,却看见叶屠苏的房门大开着。 叶屠苏的房间是没有人敢轻易进去的,林牵洛心中一喜,快步跑进去,叫道:“屠苏,你回来了。” 话音刚落,林牵洛脚下一滞,房间里的人并不是叶屠苏,而是一名女子。 女子一身鹅黄裙子,秀发如瀑,身材高挑且凹凸有致,丰满诱人,一双狐媚般勾魂摄魄的眼睛。 手里正拿着房间里一只陶瓷花瓶,正欣赏着花瓶上的花纹,见林牵洛进来,抬头朝她看过来。 女人媚眼如丝,朝林牵洛瞟了一眼,将花瓶放回原处,傲然的上下打量林牵洛。 林牵洛见这姑娘浓眉大眼,皮肤虽然不白,却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双媚眼撩人心弦。 五官也长得十分精致,至少在林牵洛看来是无可挑剔的。 这个女人便是金凌珠说的那个大美人了吧!如今看来,金凌珠并没有夸大其词。 “你是何人?”两个姑娘对视良久,林牵洛终于沉不住气,说道:“此处是厂公大人的房间,你不经允许怎可随意进来。” 那女子细细打量着林牵洛,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大人的房间怎么了,我想进来便进来,他是不会和我计较的。” 女子笑起来时,梨窝浅现,眼眸诱人,加之火爆完美的身材,无不充满诱惑。 林牵洛第一次对自己的容貌有了自卑感,她甚至觉得就算自己没有毁容之前,在这个女人面前也是自惭形秽的,何况现在。 或许这种心理的出现,是因为对方不仅随随便便进了叶屠苏的房间,而且在自己这个夫人的面前还显得如此从容。 “你到底是谁?”林牵洛莫名的对这个女人产生敌意。 “让我猜猜——”女子没有回答林牵洛的问题:“你就是那个被皇上赐给大人,让大人好生头疼的小丫头?” “什么意思?”林牵洛怒气更甚了几分,赐给和赐婚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这个女人玩文字游戏来羞辱自己? “没什么,夫人带着面纱是因为脸毁了吗?真是可惜呢。” 女人笑颜如花,缓缓朝林牵洛走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便要揭开林牵洛的面纱。 林牵洛后退一步:“你若再无理,我便让人赶你出去。” 第292章 不认识就不会深陷其中 “这样就生气了?我姓孟,长你几岁,你便叫我一声孟姐姐吧。” 女子微微一笑,道:“大人还是一样喜欢简朴,房间不喜过多装饰。难得在他房间见到花瓶,便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孟姑娘来得不是时候,夫君他不在,你若没有别的事便请回吧。”林牵洛心里有些酸酸的,仿佛打翻了几个醋坛子一般。 叶屠苏曾说过,东厂没有女人,她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住进东厂,住进凤栖院的女人,却不承想,这个姓孟的女子竟对叶屠苏的生活起居,日常喜好如此熟悉。 “不急。”孟姑娘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我知道他去了哪儿,也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就算今天明天回不来,那最迟后天也会到了。” 孟姑娘再次朝林牵洛打量一番,瞅着她遮面的白纱道:“你脸上的伤如何了,可有好转?” 林牵洛一愣:“你到底是谁,如何知道我的脸上有伤?” “自然是大人说的。”孟姑娘脸上的笑容从一开始就没有消退过:“让我瞧瞧。”再次来掀林牵洛脸上的面纱。 林牵洛后退两步:“孟姑娘,我再说一遍,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请出去。” 孟姑娘微微一笑:“哎呀,赶了几千里的路来见他,确实乏了,是该好好歇息歇息了。珠儿妹妹给我准备了房间,我要去好好的睡上一觉,好好休养两天,可不能让大人看到我这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朝着林牵洛抛出一个撩人的媚眼,哼着小曲儿出去了。 林牵洛气得牙痒痒的:“叶屠苏你这个混蛋。” 襄觅公主这时正靠在叶屠苏怀中沉沉地睡着了。 叶屠苏勒停了马,将襄觅抱下马背,抱着她走进一家客栈。 明哲把马交给客栈的伙计后,便和芯蕊跟了进去。 看着男子抱着昏睡不醒的姑娘来客栈要房间,掌柜多了个心眼,问了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叶屠苏怎能察觉不到掌柜的意思,说道:“这是我妹妹,连日奔波太疲惫睡着了,我不忍心叫醒她。麻烦掌柜给开三个房间。” 明哲和芯蕊一进来便听到叶屠苏在解释。 明哲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芯蕊却心中愤愤不平,那可是公主,你却说她是你妹妹? 叶屠苏回头白了明哲一眼,这小子是越来越大胆了,不仅敢开自己的玩笑,还敢在旁边看笑话。 明哲被叶屠苏一个眼神打回原形,走到柜台前,正色说道:“掌柜的,开三个上房。公子,要不叫醒小姐?” 叶屠苏正准备把襄觅放下来,襄觅却拉住他的衣袖,迷迷糊糊地说道:“叶哥哥别走,我怕。” 叶屠苏温和地说道:“觅儿别怕,哥哥在呢!” 襄觅便又靠在他肩膀上,安心地睡了。 明哲无奈的看了芯蕊一眼,芯蕊立即拍了拍柜台:“我家小姐需要休息,快点给我们房间。另外,准备沐浴的热水,我家小姐待会儿睡醒了,要洗澡。” 啪的一声响,明哲一锭银子已经重重地放在柜台上,这掌柜再不安排房间,他就要拿出东厂的腰牌了。 掌柜看着有同行的女子,终于收了银子,吩咐伙计带四人上楼去。 叶屠苏把襄觅放在床上,让芯蕊照顾,才和明哲各自回房休息。 林牵洛筷子在碗里扒着饭,撑得腮帮子鼓鼓的,原本可口的饭菜此时形同嚼蜡。 放下筷子,林牵洛心不在焉地趴在桌边。 不知怎的,她的心里老是出现那个姓孟的女人,她的一颦一笑似乎要把自己心爱的男人勾走。 明知叶屠苏不过一太监,但心中这种彷徨无措的情绪还是难以抑制。 唉,难道不知不觉间,自己对叶屠苏竟爱到这般不可自拔的地步? 不对,不对,林牵洛你清醒点,这种醋是万万不该吃,不能被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所扰,叶屠苏他一太监,怎么可能拈花惹草。 这时便听到有人来报,说有一位自称她父亲的人求见。 林牵洛立即迎了出去,见父亲站在院子里,阳光下,父亲英俊的脸上已经添了好几道皱纹。 林牵洛心中一酸,一头便扎进父亲怀中:“爹,洛儿好想您。” 林章一怔,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昨天不是才见到么,洛儿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吗?” 林牵洛摇摇头:“没有,就是真的想爹爹了,咱们父女这么多年,聚少离多,洛儿都没能在你膝前尽孝,着实不该,若有机会留在父亲身边……” 林章打断她的话,叹道:“傻孩子,你都已经出嫁了。” 林牵洛直起身来:“爹,是洛儿错了么,当初就该宁死不嫁,对吗?” 如果当初抵死不替嫁,就不会认识叶屠苏,不认识他,自己就不会深陷其中,也就不会平添烦恼了。 林章叹了一声:“你娘若在天有灵,定然想要看到你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可惜,她唯一的心愿,只怕是再难达成了。” 林牵洛知道父亲说的是当初与冯家定下的婚事,只是那小男孩失踪了不知生死,自己也嫁了人。 “大概是与那孩子没有缘分吧。”林章叹了一声:“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洛儿,爹爹今日来,是想让你陪我去趟冯家。” 林牵洛安排云石备了马车,马车没有任何东厂标记,云石也是着了便装。 林章明显感觉到今天女儿情绪不好,问道:“洛儿,怎么了?” 林牵洛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听得父亲询问,才抬头看向父亲:“爹,我没事。”她的心情全被昨天那个性感火辣的女人搅乱了。 虽然一度告诫自己,叶屠苏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去主动招惹女人,但一想到那女人自信的眼神,心中就不自觉的发酸。 我这是吃醋了吗?林牵洛都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荒唐,于是转换话题问道:“爹,哥哥可好?” “他很好。”林章这话说得牵强,叹了一声。 林牵洛看到父亲眼神中多少有些忧愁,道:“爹,发生什么事了吗?” 第293章 林章的无奈 林章笑道:“你们几个孩子都很好,但婚事却都叫为父头疼,你哥也不小了,只知道埋头苦读,我与你母亲本要给他说门亲事,这孩子竟然不答应,说是要等明年殿试之后看看能不能高中三甲。他这是不中三甲就不成婚了吗?”林章苦笑一声,眉头深深地皱起来。 林牵洛道:“哥哥自有打算,您也别过于担忧。”心想哥哥也才不过十八岁,放在前世那个时代,不过高中毕业而已,成婚的事哪有那么着急。 林章又叹道:“还有你和月儿。” “爹,我现在很好。”林牵洛道:“您可不要再为我操心了。” 林章点点头,又叹了一声说道:“本以为映月那孩子是最乖巧懂事的,不料对于感情之事执念太深,这次本不该带她来洛城的,可她执意要来,关键是你母亲也跟着胡闹,硬是让我带她过来见宣王。” 林章越说越恼:“宣王是什么身份,他的婚姻也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只要太后不点头,她就永远不可能和宣王在一起,更何况宣王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她还是个未知数,一个姑娘尚未出阁就这般……” 林章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显然是十分愤怒的。 林家家教本就极严,但让林章没想到的是,在他心中最为乖巧懂事的林映月如今却是最不让他省心的。 林牵洛赶紧挽着父亲手臂道:“爹,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也别想得太多,比如哥哥,他明年殿试高中,再结一个好亲,便是双喜临门。” 父女二人坐着马车一路穿行在洛城的大街小巷,林章突然让云石停车,说要去买点礼物,不能空手去探望故人。 林牵洛这才想起来,今日没见到父亲的护卫林束。 “林束呢,怎么没跟着您?” “爹明天便要回去了,我让林束去采办些物品,准备一下路上用的盘缠。” “爹您明天就要回去?” “此次来洛城公干,已有十余天了,衙门里定然积累了不少公务,须得尽快回去。” “映月也一同回去吗?” 看到父亲脸色瞬间沉下来,林牵洛就知道林映月定然是不愿跟父亲一同回绥州的。 看来妹妹为了宣王,还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她儿时学的礼仪、女戒这些都是白学了。 林牵洛心里冷冷一笑,这个妹妹还是深得她母亲的真传。 父女二人下车采买了些礼物,这才前往冯家济民医馆。 在济民医馆门口下了车,林牵洛吩咐云石一个时辰后来此处接他们。 林章站在医馆门口,仰头看着门头上的牌匾:“济民医馆,想不到当年赫赫有名的神医世家竟沦落至此……” 一时之间想起了许多往事,林章深深地凝起了眉头,说道:“洛儿,爹刚考上状元的那一天,便认识了冯松节,他是当年太医令的儿子,与他父亲冯太医一样医术了得。”说着长叹一声。 林牵洛道:“爹,您说的冯松节便是苏木和蝉衣的父亲吗?” 林章点了点头。 “当年的太医令便是冯爷爷——”林牵洛有些惊愕,想不到那位假装痴呆糊涂的冯爷爷竟然就是当年名震天下的神医冯潇。 “林叔叔,叶夫人……” 冯苏木看到站在医馆门外的父女二人,便迎了出来。 “苏木……”林章道:“多年未见故人,林某特来拜会。” “林叔叔客气了,快请进来。” 冯苏木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抬手请他们进去。 “娘,林叔叔来了。” 离着老远,冯苏木大声对在院中晒草药的梁瑞雪说道。 梁瑞雪回过身来,见是林章父女来了,喜道:“是林大人来了,快,快进屋说话。” 转眼见父女俩还带了礼物,便忙说道:“林大人来便来了,还带礼物岂不是见外了。” 客套了几句,林章便将带去的几样礼物交给冯苏木,跟着梁瑞雪进了后院客堂。 林章与梁瑞雪寒暄几句,便去探望冯老爷子。 冯老爷子冯潇在人前仍是装作糊里糊涂的样子,林牵洛并不说破,给冯潇介绍了父亲。 冯潇在得知自己孙媳妇的父亲就是林章时,那表情着实是有些精彩的。 看来缘分这个事情确实是上天注定的,他的苏儿和林家的姑娘当初定下的亲事,最终还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结为连理,只是可惜苏儿竟然选择净身进宫——想到这里,冯潇心里难受,靠在摇椅上不说话了。 在冯家用了晚饭出来,云石已经等在医馆门外,二人上了马车,便直接送林章回驿馆。 “云大人,不知洛城到绥州康晤的路途安不安全?” 回程途中,林牵洛掀开车帘问正在赶马的云石。 “夫人是担心林大人回程的安全?”不等林牵洛说话,又道:“明日属下派几名高手暗中保护林大人。” “如此多谢云大人了。”林牵洛心下稍安。 …… 回洛城的路上,马车缓缓前行,一摇一摇的像个大摇篮。 襄觅很快便睡熟了,叶屠苏轻轻起身,示意芯蕊侍候好公主,然后轻身一跃下了马车。 明哲骑马跟在马车旁边,见大人下车,便也跃下马背,说道:“大人,七处的传书。”递过一个小竹筒。 叶屠苏接过竹筒,从里面取出一纸书信展开来看:“她已到洛城十七部了。左神医却去了南辉郡寻她师兄。” 明哲道:“大人,我们这一路从南辉郡出来,竟没遇到左神医。” “左神医有心避开咱们,自然不会让咱们遇到。” 叶屠苏说着将手中书信轻轻一抛,书信刚刚离开他的手掌,立即化为灰烬,被晚风吹散。 叶屠苏抬头看看天色:“今晚在凤梁镇住一晚,明日再回洛城。” 林牵洛一早便去了冯家。带着冯蝉衣去买了一堆制作肥皂的材料。 冯蝉衣在听了林牵洛对肥皂的描述后,惊喜道:“叶夫人你竟然会做肥皂。” “你也知道这东西?” “以前莫姑娘给过我两个,早就用完了,后来她说卖肥皂的人离开了洛城,就再也买不到了。” 第294章 出逃的公主 林牵洛呵呵一笑,心里生了些小得意:“我也是偶然得了这个配方。” “叶夫人想做肥皂生意?” “蝉衣,我做肥皂是自己用的,现在还不是推广售卖的时候。” 冯蝉衣兴奋莫名,跟着林牵洛学做肥皂,到了后面,连梁瑞雪也加入进来。 在冯家做了一天的肥皂,林牵洛有些疲惫。 一走进东来阁,便见孟姑娘惬意的坐在院中品茶。 她今日穿了一身桃红色的裙子,姣好的容颜精心画过,越发显得精致可人。较之前日风尘仆仆的样子,更增了几分妩媚。 孟姑娘一见林牵洛回来,便招手笑道:“喝茶吗?这是大人最爱喝的碧溪茶。” 林牵洛不答她的话,放眼在东来阁四下一看,不见其他人,叶屠苏还没有回来。 林牵洛转身面对这个狐媚的妖精,道:“你到底是谁?” 孟姑娘微微一笑,笑容很迷人:“林姑娘不知道我是谁,但我却认识你,从你替你妹妹嫁给大人,不——” 孟姑娘仰头看天,似在思索,然后笑道:“还要更早,更早之前,便认识林姑娘了。” “请叫我叶夫人。” 林牵洛冷冷地看着这美人:“还有,我没有替嫁,我是叶屠苏明媒正娶的夫人,是皇上赐的婚,孟姑娘若是再说替嫁这两个字,就别怪我跟你翻脸,把你请出去。” 孟姑娘咧嘴笑起来,笑得有些放肆:“叶夫人?也是,既然嫁了,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都是叶夫人没错。不过,我怎么觉得叶夫人对本姑娘好像有敌意呢?” 林牵洛一怔,是啊,她对这个女人充满敌意,而且表现得这么明显。 林牵洛一时之间有些愣神。 她本该相信叶屠苏的,何况他的身份是东厂厂公。 林牵洛自己也觉得这醋吃得毫无道理,正自嘲着,便听得有个女子轻快的声音:“叶哥哥,你在洛城就是住在这里吗?” 东来阁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林牵洛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东来阁的石拱门外,走进来四个人,一个长相娇俏的女孩挽着叶屠苏的手臂,笑盈盈地走进来。 明哲和另一个姑娘走在后面,二人手中均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和今日公主在凤梁镇购买的物品。 林牵洛认得那个姑娘是襄觅公主的贴身婢女芯蕊。 公主看起来神采奕奕,从京城到洛城的长途跋涉并没有给这位公主带来疲态,想必这几天叶屠苏把她照顾得不错。 林牵洛看叶屠苏和襄觅的时候,孟姑娘一双狐媚般勾人魂魄的眼眸也朝他二人瞧了过去,笑得很妖媚。 襄觅这时也看到了林牵洛,松开叶屠苏便朝林牵洛奔了过来,给了林牵洛一个大大的拥抱:“牵洛姐姐,襄觅好想你。” “公主……”林牵洛被她紧紧搂住,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良久襄觅才松开了林牵洛,拉着她的手笑道:“没想到吧,我学着你逃出了皇宫。” “学我?这话要让太后听到,怕是要把我当成罪魁祸首呢。” 襄觅吐吐舌头:“听说你只身逃离京城,南下找叶哥哥,我便好生羡慕呢,敢想敢做,不拘小节。” 襄觅仔细看着林牵洛的脸,笑盈盈地问:“牵洛姐姐,你为何戴着面纱?” “我……”林牵洛苦笑:“这就是敢想敢做,不拘小节的代价。” “怎么了?”襄觅有些疑惑,扭头看向叶屠苏。 这一看,才发现叶屠苏身边站了一个女子,女子身材高挑,曲线傲人,五官生得也几近完美。 襄觅好奇地看着孟姑娘,那女人正与叶屠苏说话。 叶屠苏脸上仍是一贯的清冷,但在襄觅看来,能和叶屠苏靠得那么近,且耐心和对方说话的女人,已经是十分稀奇了。 襄觅和林牵洛的目光都不自觉的朝那二人看去。 但见两个人靠得很近,至少在旁人看来,这个不与任何女子亲近的东厂厂公,和这个女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襄觅公主撇了撇嘴,蹙着眉头道:“牵洛姐姐,那个女人是谁?” “不知道,她自称姓孟,来找叶屠苏的。” “也没听说过叶哥哥还认识这么漂亮的女子啊。” 叶屠苏微微蹙眉,稍显倦意,前些日去湘州凤源县便是为了找这位孟姑娘的师父,秋风子的师妹左晓尘左神医。 “你师父可有说牵洛脸上的伤能不能治?” “大概的情况我跟师父说过,不过似乎有些棘手,师父说姣木栖草是五大神草之一,毒素一旦浸入骨髓心脉,便不是一般药物能医治了,当初秋师伯说的一个月内可解不假,但如今可能连我师父也无能为力。她此次去见秋师伯也是和师伯商讨一下,不论有什么结果,师父会传信给我,但料想结果不会太乐观。” “五大神草?”叶屠苏蹙着眉,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这个妖媚的美人:“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孟姑娘摇摇头:“就算得到神木做药引,但研制这神草解药的配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除了姣木栖草还有少量存世外,两大神木和另外的四大神草已经绝迹几百年,多年来未曾有人见过。” “两大神木?”叶屠苏脸色阴郁:“你说的是夜珀蛊藤?” “不,是和夜珀蛊藤齐名的青翦碧木。” “所以,找不到青翦碧木,牵洛的脸便治不了了?” “就算找到神木,也未必能治。神木只是药引而已,姣木栖草的解药加上神木为引才有可能治愈。但是听说这世上唯一研究姣木栖草毒素的人早在多年前便过世了。” 叶屠苏淡淡一笑:“算了。” 父亲已经过世多年,他多年研究的心得,也被火烧了大半,更何况与夜珀蛊藤齐名的青翦碧木,连他都是第一次听说。 叶屠苏不想再说这个话题,转头看林牵洛和襄觅,道:“庆梁那边有何情况?” “大人……”孟姑娘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过去:“有关此次庆梁太子迎娶十一公主的事,是蓝熏太后在背后推波助澜。” 第295章 喜欢叶哥哥 “蓝熏太后——”叶屠苏冷冷一笑:“蓝熏太后是想把太子慑推到风口浪尖之上,继续盯紧庆梁。” “是。”孟姑娘微微颔首,转身看着林牵洛,笑道:“看来,属下是该和夫人好好认识一下了。免得你这夫人把我当成敌人。” “敌人?” “情敌。”孟姑娘朝叶屠苏抛了个媚眼,扭着腰肢朝林牵洛和襄觅公主走过来。 襄觅公主撇着嘴道:“你是谁,我怎么没听叶哥哥说起过你。” 孟姑娘微微一笑,朝林牵洛抱拳正色道:“东厂暗影司七处首领孟怀咫见过夫人,见过公主。” 她先给林牵洛见礼,这是东厂规矩,哪怕是皇帝在侧,在东厂暗影司首领乃至任何一个小小的暗影卫眼里,都是厂公大人排第一位的,厂公的夫人在他们心里自然而然也就同样有了一定的地位。 襄觅倒是没在意,或者说这个心大的姑娘就没注意到孟怀咫是先给她们中的谁见的礼。 林牵洛和襄觅听到她自报身份,都不由得惊诧,东厂暗影司第七处的首领居然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大美人。 林牵洛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细细朝孟怀咫打量过去,这个女人打破了她对暗影司首领的认知。 孟怀咫跟林牵洛和襄觅公主二人见了礼,便告辞离开了东厂十七部。 按着襄觅的要求,她的房间也被安排在东来阁,但晚上硬是赖在林牵洛的床上不走,拉着林牵洛聊天到深夜。 “牵洛姐姐,你为什么要蒙着面纱?” “因为丑。”林牵洛迷迷糊糊地回答。 襄觅没有听清楚,转身看林牵洛,听她呼吸渐渐均匀,才叹息一声:“牵洛姐姐,我们都是不幸的女子吗?我不要嫁去庆梁,不要嫁给太子慑。” 襄觅还有满腹的话没说,之前光顾着聊一路上的见闻,却没能说出心事。这时心里憋得慌,推了推林牵洛道:“牵洛姐姐醒醒,先别睡。” 林牵洛被她摇醒,睡眼惺忪的睁开厚重的眼皮问:“怎么了襄觅?” 襄觅道:“姐姐,你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不知道。” “姐姐你可别敷衍我,你以前明明说过,什么一见钟情,什么心动之类的。但是一见钟情和心动又是什么感觉,怎么判断?” “对某个人的感觉和对别人不一样吧。” “有什么不同?” “会莫名其妙觉得对方与众不同,就算是缺点在你眼里也会变成优点,和他在一起就会觉得很幸福。太多了,你还是自己领悟吧。”林牵洛实在太困了:“明天再说。” “不一样?”襄觅仔细回忆着自己身边有什么人会让自己感觉到不一样的,看着林牵洛惺忪的睡眼,坏笑着用力推了推林牵洛道:“哦,我知道了,叶哥哥不一样,我很喜欢他。” 林牵洛睡意都被吓醒了,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襄觅。 襄觅乐滋滋的笑道:“看来姐姐对叶哥哥还是很在意的嘛。” 林牵洛尴尬的眨了眨眼睛,吞吞吐吐地说:“才没有呢,谁会在意他。” “不在意会这么大反应?” “我,我这是被你吓到。” 襄觅哈哈笑起来:“不过我说的也不假,我确实喜欢叶哥哥,但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就像对哥哥一样的喜欢。有时候甚至觉得他比我那些皇兄们还要亲切,比那些皇兄们对我还要好。” 说到这里,襄觅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叹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逃出宫来吗?因为皇帝哥哥让我去庆梁和亲,嫁给太子慑。” “原本以为皇帝哥哥是疼我的,没想到他不过把我当成一颗棋子,用来交换利益的筹码。以前我还不相信皇帝哥哥和我母后明争暗斗的事实,现下看来,的确如此。” 林牵洛道:“自古皇室的嫁娶必定是牵扯利益的,尤其是两国利益,我想皇上让你嫁去庆梁,也并非不为你考虑,也并非不疼你。你是公主,嫁给别国太子才算是门当户对。” 襄觅哼了一声:“连你也这么说,难道你要站在皇帝哥哥那边。我逃出来找叶哥哥,便是让他帮我想想法子,如何推掉婚事。” “他连自己的婚事都推不掉。”林牵洛拉起襄觅的手:“或许你与那太子慑相处以后,会有所改观呢。就像我和叶屠苏,当初也是不愿嫁他的。” “怎么你和叶哥哥都这么说,反正我不嫁,死也不嫁。” 襄觅气呼呼的:“叶哥哥这么好的人,怎能和那太子慑比。那日在母后寿宴上见过,心是动了,动的是恶心。” 林牵洛忍俊不禁,随后正色道:“既然不喜欢,那我们一起帮你想办法。先睡觉,明天我带你出去走走。” “你一定要帮我,反正我是死也不要嫁到庆梁去的,一辈子不嫁都成。” “好,放心,我和屠苏都会帮你的,绝不让你嫁给不喜欢的人。”林牵洛顺了顺襄觅额前的发丝:“闭眼,睡觉。” 襄觅听话的闭上眼睛,紧紧靠着林牵洛,很快便进入梦乡。 林牵洛却反而没有睡意,这话是不是说大了,襄觅是公主,让她去和亲的是一国之君,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自己凭什么保证能帮得了她。 林牵洛眉头轻轻蹙起,襄觅,一定有办法的,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来帮你。 一大早,明哲便向叶屠苏递上一处首领的秘信。 叶屠苏看完后,将信递给明哲道:“果然琨州只是一个幌子,束骧已经到了洛城,看来洛城这趟虽然耽搁了不少时间,但总算有了好消息。” 明哲看了秘信道:“束大人在琨州查了那么久,最终还是确定那个夺走龙吟之钥的人目前就在洛城。看来大人得到龙吟之钥指日可待。” “不可大意。”转念问:“上次抓的那些冒充东厂刺杀夏同知和牵洛的人,后续进展得如何了?” “牵扯到了锦衣卫的内鬼和圣火教天圣堂的人。” 第296章 哑大叔,是你吗 “让金千总抓紧时间调查,先不要惊动对方,顺藤摸瓜。”叶屠苏顿了顿道:“总部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二处白夜已秘密入京,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好。你也该去地牢看看那位冒充东厂的朋友了,找个理由让金千总把人放了。” “是。”明哲掏出火折子,把秘信焚了放进火盆中,退了出去。 叶屠苏起身出门,见隔壁房间已有下人在侍候两个姑娘梳洗,芯蕊也一大早便来侍候公主,正在给她梳妆。 因为襄觅在,叶屠苏不方便闯进去,便先吩咐下人备早点到自己房中。 等一切准备就绪,襄觅公主也打扮得美美的在林牵洛的陪同下从房间走出来。 叶屠苏就站在门外,见她们出来,说道:“我让人送了早点过来,一起吃吧。” “好啊好啊。”襄觅道:“昨晚在牵洛姐姐这边睡,睡得可香了呢。” 跟着叶屠苏走进房间,用手肘碰了碰叶屠苏,襄觅贼兮兮的一笑:“姐姐身上的香气好特别,如幽如兰,让人迷醉,叶哥哥没闻过吗?” 叶屠苏和林牵洛都有些尴尬。 干咳了两声,叶屠苏在桌边坐下,道:“你若敢胡闹,我现在就把你送去庆梁。” 襄觅吐了吐舌头,在叶屠苏一侧坐下,笑道:“叶哥哥才不会呢。”抓起肉包子咬了一口,对林牵洛道:“姐姐快坐下。” 林牵洛突然犹豫了,想到自己的脸,一旦揭开面纱会不会吓坏襄觅。 “我突然想起来,约了蝉衣做肥皂,你们吃吧。” “牵洛。”叶屠苏起身,拉住林牵洛手臂:“没关系的,襄觅也不是外人。” “我,我和蝉衣说好的,今天一早便过去,到医馆吃饭。” 叶屠苏没再坚持,松开她手臂道:“云石出去办事了,我让明哲安排一下,送你过去。” “牵洛姐姐要去哪儿,昨晚你还说要带我去洛城逛逛。” “襄觅你刚到洛城,不先找你皇兄,大家一起出谋划策吗?他们住在邀月轩,离济民医馆不远,待会儿见了你皇兄之后可以来济民医馆找我。” “牵洛说得对。”叶屠苏道:“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去见你九皇兄,之后再去找牵洛便是。” 襄觅想了想,她此行的目的是逃婚,要让大家帮她想办法搅黄和亲的事。 先去见见九皇兄,让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是有必要的:“那我先去见九皇兄。” 叶屠苏便让明哲安排了十七分部的车夫,送林牵洛去济民医馆。另有四名暗卫跟着,即便没有云石在侧,也算放心。 肥皂昨日便做好导入模具中了,林牵洛只不过找了个借口出来。 坐在马车里,林牵洛掀开车帘向外看,早晨的集市十分热闹,远远地便闻到各种美食的香味,引得她有些馋,肚子也咕噜噜的响了几声。 之前在冯家住过,知道他们习惯早起,这个点过去,哪里还有早点吃。 “停车。”林牵洛让车夫停下马车,不等车夫拿来梯凳,便自跳下车来,道:“我想走一会儿。” 车夫应了,赶着马车慢慢跟在林牵洛身后。 忽然闻到阵阵葱油饼的香味,林牵洛走过去:“老板,一个葱油饼。” “好咧。” 就在老板拿油纸瞬间,林牵洛眼角余光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哑大叔! 林牵洛定睛看去,却并没有哑大叔的踪影,难道是眼花了不成。 林牵洛付了钱,接过饼子。 想了想还是朝着看见哑大叔的方向走去:“哑大叔,是您吗,您一直都在洛城对吗?” 林牵洛心里期盼哑大叔真的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哑大叔,牵洛想您,想闻嬷嬷,想琴儿。牵洛有些事情还想向您求证,您若在这里,可否现身一见。” “小丫头想见谁呢?”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林牵洛转身看去,只见面前说话的是一个红衣女子,笑容妖媚,却是圣火教三教主赤嫣然。 林牵洛心中一凛,道:“又是你,你想怎样?” 赤嫣然笑道:“这次嫣然是真心来请叶夫人,哦不,请林姑娘到圣火教做客的,并无恶意。” “还想利用我来要挟叶屠苏吗?” “林姑娘误会了,今日前来确实是请姑娘去圣火教总坛的,总教主想见你。” 林牵洛慢慢后退,赤嫣然便一步一步逼近。 “林姑娘,圣火教对付的是大赓朝廷,与你本无关系,此次前来也绝无半分伤害之意,如果以前有什么误会,还请林姑娘不计前嫌。” 林牵洛眉头微微蹙起,赤嫣然是什么意思,这是要给自己灌迷魂汤洗脑不成。 “圣火教对付的是大赓国朝廷,那便是大赓国所有子民的敌人。国强则民富,国衰则民不聊生,作为大赓国的子民,怎会与你们为伍。” “哈哈哈,子民,只有大赓的子民是人,北煊的子民便不是人吗?” 林牵洛一愣,她听闻如絮说过三十多年前北煊亡国的历史,数万北煊子民被屠杀,何等残忍血腥。 “北煊,莫非圣火教是北煊皇室后羿创立的?” 赤嫣然眸光微微一动,立即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了:“少废话,跟我走。”伸手便抓向林牵洛。 忽然四道黑影掠过,分别从四个方向袭了过来。 赤嫣然冷哼一声,暗影卫果然出现了。 她虚晃一招,瞬间退出一丈开外,笑盈盈地看着出现在林牵洛面前的四个暗影卫。 四人都是青色腰带,标志着他们的身份是暗影司五处的暗影护卫。 街上发生这一幕,小商贩们和路过的百姓早已四下奔逃,逃到远处后才有些胆大的驻足观望。 赤嫣然笑道:“看来那太监对你这个夫人还不错,派了高手保护。” 抬起一只雪白的手,轻轻在空中挥了挥,便见数十名圣火教教徒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与四名暗影卫缠斗起来。 这几名暗影卫虽然是云石精挑细选出来的,在五处的暗影卫之中算得上是高手,但赤嫣然带来的十余名教徒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又是以三对一,暗影卫虽然不落下风,但一时也腾不出手来顾及林牵洛。 第297章 你的失约让我逃过一劫 赤嫣然身子一轻,人已凌空飞起,红衣飘飘逼近林牵洛:“小丫头,跟我去见总教主。”便向林牵洛抓去。 林牵洛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脚下一滑,巧妙的避了开去。 “这招是走鸾飞凤,招式耍得不错,有模有样的,可惜软绵无力,跟你跳舞一样好看。”赤嫣然笑道。 林牵洛后退一步,已经取出腰间悬着的短刀。 对赤嫣然竟能脱口说出自己的武功招数稍有吃惊,但转念想到闻如絮是北煊人,如果圣火教也是北煊人创建的,知道九凤拳也就不稀奇了。 当初闻如絮教她九凤拳时曾说,这是北煊人常常练来强身健体的一套最普通不过的拳法。 赤嫣然再次朝林牵洛逼近,就在她的手要抓到林牵洛的时候,眼前银光一闪,一条长鞭袭到她的面门。 那长鞭来势凶猛,划破长空般带着疾风呼啸而来,瞬间缠上了赤嫣然的手臂。 赤嫣然始料不及,躲避之间,一只袖子已被长鞭割下,露出她雪白的手臂,手臂上也多出一道血痕。 赤嫣然心里暗自一惊,这是高手,至少是不输于东厂暗影司七大首领的高手。 上次被叶屠苏用金龙吸水夺走近一成功力,如今凭借义父传授的夺魂术才刚刚恢复了些,更何况就算是她全盛时期,也未必是此人对手。 更让赤嫣然惊骇的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未瞧见对方是何方神圣。 紧接着第二鞭已经袭来,这一次目标是她的咽喉要害。 赤嫣然不敢恋战,迅速施展轻功逃离。 林牵洛惊魂未定看着赤嫣然消失的方向,喃喃说道:“哑大叔真的是您,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您还是出手救我,可您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赤嫣然一走,圣火教的人便都纷纷四下散去,四名暗影卫也立即回到林牵洛身边,见林牵洛无恙,身影腾挪之间已经隐藏起来。 车夫这时才战战兢兢的赶着马车过来,林牵洛这时心情平复下来,叹了一声上了马车。 葱油饼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此时胃口也被搅没了,也懒得再买。 她懒洋洋地靠在马车里,想着这个时候去冯家,会不会给冯家带来什么麻烦。 “前边右转?”林牵洛吩咐车夫,打算绕道回东厂去。 不多时,林牵洛掀开帘子,一路看着街市的繁华,却想到闻如絮曾说过北煊国当年因大赓国入侵时的生灵涂炭,不由得叹息一声,是非功过已是历史,后人又该如何评说。 前面不远处便是杨家的故宅,林牵洛特意看向杨府的大门,门外是热闹的街市,门内却是一片沧桑破败,不能不让人唏嘘感叹。 杨府大门前却站着一个人,一身蓝绸锦衣的他,背影挺拔俊朗,一手牵着白马,一手握着陌天刀,却是夏塬。 林牵洛亦是狐疑地看着他。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说夏塬和杨家没有半分关系,此时林牵洛是不会相信的。 “停车。”马车一停,林牵洛便纵身跳下车去。 夏塬感受到背后的目光,转身看过来,见是林牵洛,夏塬原本淡漠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朝林牵洛微微颔首。 林牵洛便也朝他颔首示意,走过去仰头看着杨家大门上破败的匾额,说道:“有些事,有些人,是永远不会忘记的,比如杨家的清儒哥哥。” 夏塬眼眸微动,道:“你想说什么?” “你和杨清儒是什么关系?” “上次在虎门镖局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即便你不是杨清儒,但你和杨清儒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叶夫人就这么肯定吗?” “没错,除非你不敢承认,其实,不论你是谁,于我而言都没有什么不同。荆、杨两家当年的旧案,也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叶夫人何出此言?” “查清当年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是我多年的心愿,可是凭我一己之力想要查清真相找出凶手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让叶屠苏帮忙查此案。” 夏塬脸上明显有丝不屑:“他,他又怎么会帮你查案。” 林牵洛转头看着夏塬,看得出在说到叶屠苏时,夏塬心中的仇恨难以掩饰。 林牵洛道:“夏大人,叶屠苏当初伤过你父亲,是他不对,但你们既然同朝为官,夏大人能不能放下前嫌。” 夏塬忽然冷冷一笑:“叶夫人,倘若是你,面对杀害自己亲人的凶手,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可他并没有杀了夏指挥使。当年或许只是误会,并非真要伤害你父亲。” “在你心里,他做什么都是对的吗?荆彦瑜。” 林牵洛微微一惊,注视着夏塬,他,竟然叫自己荆彦瑜,看来自己猜得没错。 夏塬微微一笑,看着林牵洛惊诧的目光:“你是荆彦瑜或是林牵洛,你都是你,荆家唯一活着的血脉,而我,夏塬又或是杨清儒,也是杨家唯一的血脉。” “你,你真的是清儒哥哥?”林牵洛面露喜色。 夏塬不置可否,道:“你指望叶屠苏帮你查案,那就是天大的笑话。” “你真的是清儒哥哥?”林牵洛执着的问。 夏塬注视着林牵洛的眼睛,良久说道:“是。” 在林牵洛面前也不再隐瞒身份,有些事情也该是揭开真相的时候了。 “你果然是清儒哥哥。”林牵洛眼睛一下子湿润了:“你还活着,真好。” “也多亏了你的失约,让我逃过一劫。” “我?” “那天天气很冷,我拿着给你做的风筝等在东大街粮铺前等你,一直等一直等,从白天等到黑夜,后来坐在粮铺门前不知不觉便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四更天,我又冷又饿才不得不放弃答应过你的——不见不散。” “对不起,是我不好,那天一早娘便带我回京城了,没能给你传个话。” “也正是因为不见不散这四个字救了我。当我回到家时才发现一切都无法挽回了。父亲、母亲、姐姐,以及全府所有的下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林牵洛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伸手拉住他紧紧握着刀,微微颤抖的手臂,想安慰他,但此时此刻,她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第298章 从杨府出来的白衣少年 夏塬继续说道:“后来我京进投靠舅舅,也就是现在的父亲,锦衣卫指挥使夏明山。” “夏塬本是我表哥,少时一直在湘州齐门习武,就在我进京见到舅舅的前几天,舅舅接到从齐门传来的噩耗,他的儿子夏塬和同门师兄弟去救济灾民,不幸染上瘟疫死了。” “因为不知道凶手灭荆、杨两家的目的,舅舅为保我安全,便对外宣称我是他的儿子,从此,我便以表哥夏塬的身份活着。” 林牵洛听得惊骇不已:“那后来呢,你这一身武功?” “为了不让人怀疑我的身份,舅舅便开始教我习武。我从对武功一窍不通开始,花了一年的时间,便学成了夏家的绝学陌天刀法,舅舅又把我送到湘州齐门,拜师学艺,用了三年时间,我无日无夜不眠不休的习武,终于学成归来,舅舅引我入了锦衣卫。由于我的相貌与表哥有七八分相像,故而朝廷之中没有人怀疑过我的身份。” “难怪你和夏指挥使长得有几分相像。那莫姑娘说你手臂上的黑痣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她为何会有此一说,或许是想让她那个执着的父亲不再对我的身份耿耿于怀吧。” 林牵洛点点头,看来莫梓情确实是个善良的姑娘。 “清儒哥哥,那段时间,一定很苦吧。” 林牵洛能想象一个从未习过武的少年,在短短几年时间达到别人十余年的修为,要有何等坚强的毅力和非人的付出。 “想到要报仇雪恨,那些苦又算得了什么。” “夏大人,这是你的秘密,你连莫家都不肯认,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是荆家的人,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更因为我相信你。” “你一直在查当年的案子?” “是的。” “可有线索?” 夏塬点点头:“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等查清楚了,我会一并上报朝廷,将凶手绳之以法。” “我能知道是谁吗?” 夏塬思绪翻飞,似乎真的回到了八年前,那一日他坐在粮铺门外,从午间等到晚上,他裹紧身上的衣裳,手里紧紧握着一只蜻蜓风筝,只为小伙伴那句不见不散。 结果他在粮铺门口睡着了,这一睡便到了深夜。 打更的声音吵醒了他,竟然已是四更天了。 知道荆彦瑜不会来了,又怕父亲知道他一夜未归而责罚,杨清儒拿着蜻蜓风筝急匆匆的抄近道往家赶。 当他来到离杨府不远的巷子口时,却见一个少年从杨府走出来。 杨清儒站在暗处,看得十分清楚,那少年五官俊朗生得极是好看,一身本是胜雪的白衣、白靴上却沾满了鲜红的血渍,十分醒目。 杨清儒以前从未见过这个少年,而这个少年为何会在这个时候从自己家里出来?身上还沾染了不少血迹,甚至有几道血手印。 杨清儒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躲在暗处不敢作声,直到那个少年走远,他才奔回府去。 杨府大门敞开,一走进去,便闻见一股浓得让人几欲作呕的血腥味,满地死尸,一地鲜血,家里奴仆婢女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整个庭院。 杨清儒的心仿佛被一点点撕碎,当他走到主人庭院的时候,看到的是母亲的贴身婢女横尸树下,紧紧护住她的主子,杨清儒的母亲和姐姐就倒在这个婢女的掩护下,母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被一剑穿心,早已没了呼吸。 杨清儒抱着母亲的尸身痛哭流涕,哭了一会,想起了父亲,父亲在哪? 他疯了一样四处找父亲,希望快点找到父亲,又希望父亲同自己一样,昨晚并未回府,但很快,他便在父亲书房的门外看见了父亲。 父亲浑身是血,身中数十刀,却没有一刀致命伤,鲜血流了一地。 “爹……”杨清儒扑过去,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清儿……”父亲突然微微睁开了眼睛:“去京城找你舅舅,快去!” “爹,谁干的,到底是谁?” “是个少年。”父亲撑着最后一口气:“记住,这世上从此没有杨清儒,不要让人知道你是谁,去找你舅舅,走……” 夏塬讲述着当年见到的一切,对林牵洛道:“这便是当年我所看到的一切。” 林牵洛紧紧抓住夏塬手臂,一种不祥的预感充斥在心头:“夏大人,你该不会是怀疑叶屠苏吧,那个白衣少年?” 想到夏塬见到叶屠苏时的敌意,林牵洛的心都在颤抖:“不会的,不可能是他。” “他的样貌我如何会忘了,再一次见到那张脸的时候,是几年之后,我习武回来,入了锦衣卫。” 夏塬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厂公继任的日子,他竟然在宫里见到了他。 曾经的白衣少年如今穿了东厂总部的制服,一身黑衣,站在恢宏的太极殿上,接受皇上赐予他的殊荣——继任东厂厂公之职,接受先皇亲赐的玄铁大赓令,宣布执此令牌者从此在大赓国内通行无阻,上至皇帝、下至各级朝臣均不必参拜的至高殊荣。 夏塬讲述着当年的事:“但当我看清楚他的样子后,便再也无法平静。那个人,便是叶屠苏,我记忆中那个一身鲜血从我家里走出来的少年。” “不,不会的,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是他。” 林牵洛的眼泪早已经打湿了面纱,她放开夏塬手臂,一步步往后退:“不会的,不会是他。” 林牵洛本能的摇头:“不可能是他。”一转身,林牵洛奔向马车。 夏塬追过来拉住她:“对不起,不该告诉你这些,但是又不想瞒你。” 林牵洛被他紧紧拉住,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夏大人,我会查清真相。” “你不信我?” “我信你,但你看到的是他一身血污从杨家出来,可曾亲眼见他杀人?夏大人,我报仇的心并不比你少。你不是说还有些细枝末节需要调查清楚吗,我相信细枝末节也有可能才是重要的线索。如果……” 林牵洛顿了顿,坚定地说:“如果凶手真的是他,我将与他不共戴天,但我也不能冤枉了他。凶手不论是谁,绝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夏塬点点头:“我也一样。但是父亲临终说屠杀杨府满门的是一个少年,还会有错吗?” 看着林牵洛眼角的泪,夏塬的心就像被利剑刺穿一样的疼。 第299章 我叫诗意 襄觅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由东厂的暗卫一路护送前往宣王所在的邀月轩。 于襄觅而言,身为皇族,越长大越能感受到亲情的冷淡,所谓的亲情,只不过是利用。 大公主和六公主被先皇分别嫁到西戎和胡漠,而自己也一样逃不了这命运吗? 大公主、六公主是被自己的父皇远嫁的,而如今皇帝只是自己的哥哥,而且还是和母后水火不容的哥哥,襄觅就觉得自己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皇帝哥哥是铁了心要把她远嫁的。 九皇兄打仗或许有一套,但朝中的谋划却不如皇帝哥哥,更不如叶哥哥。来找九皇兄商议,襄觅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想寻一丝安慰。 正想着,马车便停了下来。 “姑娘,到了。”车夫是东厂的侍卫,他停下马车,回头对车里的襄觅说道。 襄觅掀开车帘子,四周环视一圈,这时车夫已经放好车凳子,襄觅一步一步走下马车:“行了,你回去吧,不用等我。” 车夫恭敬地猫着身子行了一礼,这才收了车凳,驾车离开。 邀月楼中,芯蕊啪啪啪的拍了几下房门,便听得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芯蕊赶紧看了看门牌,正是叶屠苏告诉她们的房号。 她看了看公主,襄觅同样是一脸震惊。 这一大早的,九皇兄的房间里怎么会有别的女人。 芯蕊再次敲了敲门,门终于打开了。 门里面站着一个美人,美人一身粉衣,肤白似雪吹弹可破,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柳眉红唇、端的清丽脱俗。 芯蕊没见过林映月,乍见这样一个如画般的美人,不由得一愣。 襄觅却记得她。 上次她跟着九皇兄去大理寺看林牵洛的时候见过这个姑娘,她是林牵洛的妹妹,那个差点嫁给叶哥哥的女人。 襄觅听说过她和九皇兄的一些流言,却没想到他们进展得这么快,她居然和九皇兄住在了一起? 襄觅不屑的看着林映月:“你是谁,为什么在宣王的房间里?” 细细打量,这姑娘确实漂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襄觅对她莫名生出排斥的心理,于是装作不认识她,问道:“宣王呢?” 当日在大理寺牢中,襄觅是一身太监打扮,且牢中光线昏暗,林映月又一门心思只顾着宣王,没有留意襄觅公主。 何况林映月也不会想到堂堂一国公主,会出现在洛城。 “王爷他出去了。”林映月一双柔媚的杏眼打量了襄觅公主一眼。 两个姑娘脸上的表情都是惊诧的。 “你是他什么人?”襄觅问。 林映月微微一笑,仰起头来:“你又是谁?” 襄觅傲然说道:“我是他的……” 她看林映月的眼神有些玩味,故意停顿一下,才道:“我是王爷最喜欢的人。此次我跟着哥哥南下来洛城,便是为了见他。只是我怎么不知道王爷身边有别的女人,莫非你是他的婢女,不过看你这打扮也不太像。” 林映月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王爷不在,姑娘若没有别的事,便请离开。” 襄觅道:“王爷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襄觅冷哼一声:“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襄觅狠狠地白了林映月一眼,说了这么半天的话,仍然不见九皇兄或他身边的人,看来九皇兄的确是出去了。 在这里等,面对这个女人,只会坏了她的心情,便道:“那等王爷回来,你告诉他一声,就说有个叫诗意的姑娘找他。”襄觅朝林映月微微一笑:“让他来找我。” “让王爷到哪里去找姑娘?” “他知道的。” 襄觅得意的眼神让林映月很不舒服。 诗意,诗意,这个叫诗意的姑娘难道是自己和宣王之间最大的绊脚石。 林映月目光像要杀人般看着襄觅离开的背影,冷冷说道:“我不会让你见到他的。” “公主改了名字,王爷又怎么知道是您,就算知道是公主找他,又去哪里找您?”走出邀月轩,芯蕊疑惑的问道。 襄觅笑道:“诗意,十一公主,十一的谐音。九王兄若连这个都猜不到,那也不指望他帮我出谋划策了。” 芯蕊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公主好聪明。” 襄觅得意一笑,伸出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以后叫我小姐。牵洛姐姐让我去哪里找她来着?” “回小姐,是济民医馆。” “济民医馆在哪里?” 主仆二人都是第一次出宫,更是第一次来洛城,自然不可能知道一个普通的小医馆在哪儿。 芯蕊向路人打听后,说道:“小姐,顺着这条街走,济民医馆便在虎门镖局对面。” 襄觅当然也不知道虎门镖局,但既然是镖局那规格定然不小,找起来也不难,便道:“好吧,咱们走。” 想到要去庆梁和亲,襄觅的心情就一落千丈。 皇帝哥哥是不会任由她使小性子的,这一点襄觅十分清楚。 母亲和皇帝哥哥明争暗斗了那么多年,恐怕早已是水火不容了。 想起儿时,她和太子哥哥是相当亲厚的,和太子哥哥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母后、九皇兄在一起的时间要多。 但是后来一切都变了,尤其是叶哥哥接管东厂后,首先将皇帝哥哥的母后一族安了个什么罪名全部斩首于午门,他的生母翎皇贵妃被迫在寝宫悬梁自尽。 那一年,襄觅还小,只是听说翎皇贵妃犯了事,连同一干大臣旧部等五十余人,全部被叶哥哥杀了……襄觅吓得好几个日夜没有睡好觉。 这件事情,站在台前的是叶哥哥,但在别人看来,幕后操纵之人却是她的母后,如今的蓉太后。 事情也的确是顺理成章,前皇贵妃薨后,她的母后便坐上了皇贵妃的位子,执掌了整个后宫。 接下来的几年里,襄觅不敢去找太子哥哥玩,直到先皇驾崩,太子哥哥继任大统,襄觅才似乎觉得没有那么亏欠他的,毕竟他还是最终的赢家。 突然觉得人长大了,就不再那么无忧无虑了,考虑的事情也多了许多,只是恐怕在皇帝哥哥的眼里,她的母后以及作为母后心腹的东厂,已经成了他最大的仇人和敌人。 第300章 老天为媒 襄觅担忧地想着心事,看来这次皇帝哥哥把自己远嫁庆梁和亲一事,只怕再难有转机。 不过林牵洛说得也有道理,她是公主,远嫁和亲的又岂止她一人,两个姐姐被父皇嫁去和亲了,最可怜的大公主,甚至嫁到了西戎,近年来两国战事频繁,只怕她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只是自己如何能甘心嫁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痛苦地活一辈子。 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襄觅没站稳,身子瞬间朝后倒去,本以为要摔倒在地了,却撞入了另一个男子的怀里。 男子紧紧抓住她,两个人倒退几步才停了下来。 撞到她的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中年男人,男人很快便隐身于人群中,拐进一条小巷中去。 随后便见一个女子追了过来,但街道上已经不见了那大胡子男人。 女子驻足仔细辨别那中年男人的去处。 襄觅此时还有些晕乎乎的,只感觉到自己靠在一个男子温暖的怀中。 男子身上是淡淡的药草香气,非常特别的味道,一向讨厌吃药的襄觅却不知为何,竟觉得闻着这股药香味儿十分受用,心境平和了许多。 转头看去,只见面前一张聪俊青涩的脸,虽不似叶哥哥那般俊美如画,也不似九皇兄那般英气逼人,但眉宇间尽显温柔,让人如沐春风,让襄觅对异性有了另一种认识——这世上竟有这般温润如玉的男子,温暖得能把人心融化。 襄觅公主心中一阵莫名的慌乱,一颗小心脏似小鹿乱撞,脸上也一阵潮红,羞涩道:“多谢公子。” 襄觅直起身来,再次细细打量面前这人,一身普通的素色布衣,背着一只背篓,一副斯文书生模样。 “可看到一个大胡子男人经过?”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 襄觅朝问话的女子看过去,竟是孟怀咫。 孟怀咫见她迟迟不答话,一双狐媚的眼睛显得十分不悦:“见到没有?” 芯蕊立刻指了指巷子。 孟怀咫眼睛一眯,一闪身便追进了巷子。 襄觅道:“你干嘛告诉她。” “小姐,我一害怕就说了。”芯蕊颤声说。 “不争气的。”襄觅白了芯蕊一眼,忍不住去看刚才扶住她的男子。 男子朝襄觅施了一礼,便自走了。 襄觅看着男子的背影,道:“芯蕊,这难道就是牵洛姐姐说的心动的感觉吗?” “啊!”芯蕊惊道:“小姐,你可不能对这人动心。” “为什么?” “你看他穿的是平民的衣服。” “穿平民的衣服怎么了?” “您是公主,就算不去庆梁和亲,太后也不可能让您下嫁平民的。” 襄觅哼了一声:“我的驸马当然由我自己选,选不到喜欢的,这辈子便不嫁。” 男子的身影已经走远,慢慢消失在视线中。 “芯蕊,本公主决定了,便让老天为媒吧,如果三天内我还能再见到他,本公主便嫁给他。” “公主,婚姻岂能儿戏,再说那公子万一已经娶妻了呢,难不成公主要给他做小?” “好吧,如果他没有成亲,三天之内本公主若再遇到他,那便是缘分天定,本人公主就招他做驸马,天地为证,海枯石烂此生不悔。” “公主……” 襄觅打段芯蕊的话:“好啦芯蕊,从现在开始叫本公主小姐。不许在人前叫我公主,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三天,我给他三天的时间。” “万一人家不想娶公主呢?”芯蕊眨巴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我可是公主,他凭什么不想娶我。”襄觅忽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走吧,去济民医馆找牵洛姐姐。” 东厂的马车载着林牵洛一路疾驰,朝着喜安村方向而去。 关于哑大叔她有太多疑问,哑大叔得到了外祖父藏在密室中的龙吟之钥,他与荆、杨两家的血案有何关系,倘若他是凶手,又怎会屡次三番救自己性命。 对于夏塬说的一切,林牵洛是相信的,但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时候,她不能给叶屠苏定罪,毕竟夏塬并没有亲眼见到他杀人。而哑大叔自然是寻求当年真相的一个突破口。 喜安村村外的一座小院,仍然安宁静谧。 林牵洛下了马车,推开篱笆小门,这里一切依旧,放在桌上的书信和银子还在,证明这座小院落,是连小偷都不会来光顾的荒芜之地。 林牵洛打了水来,把桌椅板凳擦干净,便静静地坐在桌边等。明知哑大叔不会出现,但信念依旧执着。 孟怀咫赶回东厂的时候,叶屠苏刚与金唤蔺从大牢里出来。 金千总小心翼翼侍候在侧:“大人,这厮冒充我十七部的兄弟,带人劫杀锦衣卫同知和夫人,小的用尽了刑,他也不肯开口说出幕后主使之人,大人您看是不是——”他用手在脖子上比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叶屠苏却冷冷说道:“放了吧。” “放了?”金唤蔺惊问。 “找个合适的时机放了他。” “是。” 叶屠苏交代了金唤蔺,回到东来阁,道:“明哲,传令五处云石,等人一放出来,便给我盯紧了,我要一个结果。” “是。” 便在这时,孟怀咫急匆匆的进来,草草地行了一礼:“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说。” 孟怀咫道:“属下今日在城中发现一个人,此人像是失踪多年的三处首领封亦平” “哦!”叶屠苏脸上的表情冷了几分:“你,确定?” “属下有九成把握,此人虽留了一脸络腮胡子,腿也瘸了一条,但是他的武器我不会认错。” “他与人交手了?”叶屠苏疑惑,此人藏匿多年,几年前甚至用死尸伪装诈死,让东厂的人以为他死了。 但叶屠苏检查尸身后,虽对外宣称前三处首领封亦平已经死亡,但他心里清楚,封亦平还活着。 这几年来,叶屠苏让七位暗影司首领暗中留意,然而此人却真的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似乎是与圣火教发生了冲突?”孟怀咫继续说道:“属下回来途中,为抄近道经过一条小巷,听到有打斗声……”孟怀咫毫不隐瞒说了当时的详情。 第301章 她为何伤心 叶屠苏若有所思,说道:“那人为何与圣火教三教主动手?你确定他的武功路数?” “绝不会错,江湖上使长鞭之人虽然不少,但那乌钢长鞭却是封大人的随身兵器。而且将长鞭使得这般得心应手,独步天下的人,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来。” “依属下看,此人武功不低于八品中阶,甚至是接近九品的高手。若赤嫣然不是被人救走,在此人手上,定然讨不得好。而这天下,拥有乌钢长鞭,武功又在八阶上之人,属下斗胆猜测,定是前三处首领封亦平不会错的。” 听了孟怀咫的描述,叶屠苏也有了同样的猜测。 “若真是封亦平,就算你能追到他,也远不是他的对手。”叶屠苏微微眯起眼眸:“救走赤嫣然之人也非泛泛之辈,看来圣火教里还有不少隐藏的高手。” 孟怀咫不作声,等着大人吩咐。 叶屠苏喃喃自语:“若真是封大人,他隐藏身份那么多年,为何突然出现在洛城,为何突然与圣火教的人发生冲突?若真是他,以他的警觉不可能不知道我在洛城,为何还敢在洛城生事,甚至不惜与人交手暴露自己身份?孟怀咫。” “属下在……” “打听一下他和三教主因何动手。”叶屠苏感兴趣的不是封亦平还活着,而是他因何事动手。 “大人,不必打听了。”云石刚刚赶回来,走到门口便听到叶屠苏和孟怀咫的对话。 “云石。”叶屠苏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云石闪身进来,朝叶屠苏施了一礼,道:“今日夫人在去济民医馆的途中,遇到了圣火教三教主及其手下,暗影卫与圣火教徒交手,却多亏了那个使乌钢长鞭的人相救,否则夫人恐怕已经被赤嫣然掳走了。” “是牵洛……”叶屠苏心中惊骇,赤嫣然她竟屡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找林牵洛的麻烦,怒不可遏,要不是在他的计划中,留着这个女人的性命还有用,否则又怎能留她到现在。 “夫人她如何?” “夫人无碍,不过夫人脱险之后,并未去济民医馆。” “那她去了何处?” “夫人先是途经被封了的杨府,在那里……”云石欲言又止。 “说下去。”听到夫人无碍,叶屠苏放下些心。 “据暗卫回报,夫人在杨府门外与夏大人见面,二人说了会话,似乎,似乎夫人情绪有些激动,不知为何还哭了。只是暗卫跟得远,并未听到夏大人对夫人说了什么?” 叶屠苏心情起起落落,夏塬不会伤害林牵洛,这一点叶屠苏心里通透,只是不知道夏塬对林牵洛说了什么,竟然惹哭了她。 “夫人现在何处?” “去了喜安村。” 叶屠苏听林牵洛说过,当初在洛城时,就住在喜安村。他长身而起,对明哲道:“备马,去喜安村。” 襄觅此时站在济民医馆门前,看着医馆小小的门面,道:“芯蕊,这便是牵洛姐姐说的济民医馆吗,这么小一家医馆,是怎么入了姐姐的眼。还是说这洛城还有另一家叫济民的医馆?” 冯蝉衣包好药递给患者,见门口站了两个姑娘,便迎出去问道:“姑娘这是看病还是?” “我找人。”襄觅看看面前这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姑娘,长得灵秀好看。 “请问姑娘找谁?” “林牵洛。”襄觅道。 若是之前,冯蝉衣认识的是叶夫人林星,但自从上次梁瑞雪与林章见面后,便知道了林星的真名叫林牵洛。 听她是来找林牵洛的,冯蝉衣便好奇地上下打量面前这姑娘。 这姑娘不仅长得好看,而且衣着华丽,贵气逼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子:“叶夫人不在这里,请问你是?” 听到对方称呼林牵洛为叶夫人,襄觅知道她找对了,说道:“我叫叶诗意,林牵洛是我嫂子。” “原来你是叶大人的妹妹啊。”冯蝉衣喜道:“叶夫人今天没来,姑娘请进。” “她还没来吗?”襄觅思忖着,林牵洛明明在她先出门的,竟然还没到:“走了这大半天,口也渴了,那便叨扰了。” 冯蝉衣道:“姑娘请,叶夫人既然说了要来,那姑娘不妨在医馆等等,或许便能等到她了。” “好啊。”襄觅也不拘束,大摇大摆的率先走进去:“你家的医馆看上去有些冷清嘛。” 冯蝉衣笑道:“哥哥说没有人看病是好事,说明大家身体都健健康康的。”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哥哥这脑子是不是,有点木。” 冯蝉衣一听就噗嗤笑出声来:“姑娘说的是,大家都叫我哥榆木。不过哥哥这句话,我倒是赞同的,我们开医馆是为了赚点饭钱养家糊口不假,但周围邻里身体健康和赚钱相比,自然是健康比赚钱重要。” 襄觅点点头:“好像有些道理。” 她看了看坐诊台前正在给人号脉的中年妇人,奇道:“原来济民医馆的大夫是位女子,不错不错,真给咱们女子长脸。” 梁瑞雪听到襄觅的话,转头朝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看过来,微笑道:“刚才姑娘和蝉衣的话我都听到了,或许牵洛有事耽搁了,叶姑娘不如去内堂坐会儿。” 冯蝉衣道:“我叫冯蝉衣,这位是我娘,平时多是哥哥坐诊,只是哥哥最近忙着炼药,顾不得这边,才让娘来坐诊的。” “你们家都是大夫吗,你也是?” “我医术不精,只能打打下手。姑娘请。”冯蝉衣带着襄觅和芯蕊来到后院。 襄觅颇感兴趣地看着那一园药圃,问道:“我嫂子常来这里吗?” “是的,叶夫人常来。你们坐,我去沏茶。” 冯蝉衣很快端了两杯茶出来,递给襄觅和芯蕊。 芯蕊不敢接,悄悄看了公主一眼,见公主点头,才伸手接过:“谢谢姑娘。” 冯蝉衣道:“还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呢?” “我叫芯蕊,是公……”差点说漏了嘴,芯蕊惴惴不安地改口道:“是公子家的丫鬟,专门侍候小姐的。” “蝉衣是你在院子里吗?”花圃对面传来冯苏木的声音。 第302章 缘分来得好快 冯蝉衣道:“是我,家里来了客人。” “昨天让你收集姣木栖草的晨露呢?”冯苏木从药圃后面走出来。 “收集了些,不知够不够。” 襄觅和芯蕊朝声音传来之处看去,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走过来。 虽然穿了一身粗布衣衫,却难遮掩他英俊的样貌和温暖儒雅的风度。 看着这个男子,襄觅和芯蕊同时都惊愣住了。 芯蕊更是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巴,公主啊,这难道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襄觅站起身来,看着迎面走过来的冯苏木,竟然是他,那个让她心动的男子。 襄觅咧嘴一笑,老天爷还真是给力,说好三天之内要是再见到他,便招他做驸马的。 想不到才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再次遇到了,而且还来了他的家里。 襄觅嘿嘿傻笑,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芯蕊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走来的男子,又看看一脸花痴的公主,整个人都傻了。 要是太后知道公主居然想要嫁给一个平民,定然是要大发雷霆的。 这结局会比嫁去庆梁好吗? “公子是你。”襄觅对冯苏木笑,笑得眉眼弯弯的,十分好看。 冯苏木这才注意到襄觅,道:“原来是姑娘。”微微行了一礼,便直接走到妹妹身边:“无防,用得不多,应该够了。” 冯蝉衣看了看襄觅,这个女孩的举止有些奇怪,似乎是认识哥哥,奇道:“哥,你们认识?” 冯苏木摇头道:“方才在街上有过一面之缘,并不认识。” 冯蝉衣哦了一声,转身回房间去拿晨露。 襄觅笑嘻嘻地说道:“冯公子,咱们之前虽然不认识,但人与人之间哪个不是从不认识到认识,然后在一起的呢。” 冯苏木没有注意襄觅最后这句话,眼睛看的却是冯蝉衣的房间,慢了几拍才问道:“姑娘知道我姓冯?” “你妹妹叫冯蝉衣,难道你不姓冯吗?”襄觅上前拉住冯苏木的衣袖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我便告诉你我的名字。” 冯苏木道:“姑娘是谁并不重要。”见冯蝉衣拿着个小瓷瓶过来,连忙接过摇了摇道:“够了。”转身回药房去了。 襄觅嘟了嘟嘴,气呼呼地跺脚道:“他怎么可以这样,他为什么不理我。” 冯蝉衣道:“我哥哥就是这样,特别在专注做事的时候,就有些木讷了。姑娘不必介意。” “我怎能不介意,我将来是要跟他……”想到在冯蝉衣面前说这个有些不妥,问道:“冯姑娘,你哥叫什么名字。” “冯苏木。” “苏木,和叶哥哥一样有个苏字,苏木苏木,还真是块木头。” “外号小榆木。”冯蝉衣补充道。 “小榆木。”襄觅心里乐开了:“小榆木在忙什么呢?” “哥哥在炼药。” “炼药?我去看看。”襄觅十分好奇,寻着冯苏木刚刚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 冯蝉衣连忙拦住她道:“叶姑娘不可,哥哥炼药时不喜欢被打扰。” “好,我不打扰他,就在一旁看着,保证绝不影响他。” 襄觅走到冯苏木的书房外,回头对身边的芯蕊说道:“你在外面等我。” 襄觅轻轻推开房门,小小的书房里并没有冯苏木的身影,她走进去四周看了看,见还有道虚掩着的门,料想冯苏木定是在里面。 也不着急,襄觅便在外间四处仔仔细细的观看。 这里可是她未来驸马生活的地方,是最能了解一个人生活脾性之处。 药房里只有一个小书架,书架上全是医书,多是有些年头的旧书,有的甚至残破不堪。 虽然破旧,却整整齐齐的排列摆放着。 另一边是一张很大的桌子,桌子上除了笔墨纸砚外,便全是些瓶瓶罐罐,透出阵阵药香。 襄觅本不喜欢药味,但这时闻着房间里的药香,心情十分宁静平和,觉得药味也并不再那么难闻了。这就是林牵洛说的喜欢一个人,就连对方的缺点也会喜欢吗? 冯苏木将晨露缓缓加入药壶里,余光瞥见一个女子的身影推门进来,回头看去,颇感诧异。 冯苏木没有说话,小心翼翼把药壶里的药搅匀,这才抬头看向襄觅:“姑娘有事?” 襄觅看着冯苏木甜甜一笑:“以后我就叫你小榆木吧。” “啊……”冯苏木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榆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不用。”冯苏木赶紧摇摇手:“这里是我炼药的地方,还请姑娘莫要打扰。” “你知道我是谁吗?” 冯苏木皱起了眉,温润平和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悦,重复说道:“姑娘,这里是我炼药的地方,还请莫要打扰。” 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襄觅出去。 襄觅却不肯走,笑嘻嘻地说道:“小榆木,你这人很是特别,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管你是谁,若是来看病,便请到前面医馆就诊。” “我只看着,不会打扰你的。”襄觅坚持不走,一双笑起来弯弯的眼眸看着冯苏木的眼睛。 冯苏木被她看得不自在,却又拿她无可奈何,眼睛紧紧瞅着罐子里的药,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研究了这么久,今天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可不能前功尽弃。 这几天他终于研究出爷爷说的几种药材的分量,今日一早让蝉衣收集了姣木栖草的露水,正是熬制的关键时候。 冯苏木眉头紧蹙,但最终拿这个女孩没有办法,只好作罢,说道:“你只能看,不能碰这里任何东西,否则便请你出去。” “好。”襄觅应了一声。 冯蝉衣劝不住她,心里虽然着急,但想着这姑娘最多是去哥哥书房里看一圈就会出来,岂料这么半天,也不见她身影。芯蕊则是规规矩矩,一动不动地站在书房门外。 冯蝉衣听不到房间里有声音,也不敢进去打扰,就去前面诊堂里帮母亲了。 冯苏木专注地熬药,不多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药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块小小的碎木屑,木屑呈碧绿色,散发出阵阵奇异的幽香。 冯苏木将碎木屑放入罐子中,有规律地搅拌着。 “这是什么,味道好特别,好像在哪里闻到过。”襄觅忍不住开口问。 冯苏木道:“不是说好了只能看吗?”他专注的搅拌着罐子里的药液,没有回头看襄觅。 第303章 八年前你来过洛城? “你说我只能看,不能碰这里的东西,可没说不能说话。”襄觅故意跟他抬杠。 冯苏木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便自专心熬药。 熬药的过程是漫长的,襄觅从刚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眼皮厚重得都快要撑不开了,便到外间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拄着香腮睡着了。 奇异的幽香越来越浓地从罐子里传出来。 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冯苏木一直专心致志地熬着药,连襄觅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做这件事,冯苏木做足了功课,神木乃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容不得半点浪费。 终于熬制完成,出罐倒入数个小模具之中,放进了炼丹炉里。 冯苏木这时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转身朝屋子里看了看,不见那姑娘。 “难道是这些天太累,出现了幻觉?”冯苏木喃喃自语。 走出炼丹室时,却见座椅上坐着一个姑娘。姑娘手托香腮,睡得正香。 冯苏木倒了杯凉开水喝了,便听得门外传来冯蝉衣的声音:“芯蕊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在等我家小姐。”芯蕊坐在台阶上,目光朝冯苏木的药房看了一眼。 “叶姑娘一直在里面?”冯蝉衣也颇觉奇怪,哥哥是不喜欢别人进他的药房的,特别在炼药的时候便连她这个妹妹也不敢进去打扰。 冯蝉衣试探着走到门边,见冯苏木已经走了出来,便问道:“哥,那叶姑娘可在里面?” 冯苏木眉头就又蹙了起来:“在,她睡着了。”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 冯蝉衣只得呵呵一笑,进去叫醒了襄觅,请她出来吃饭。 林牵洛今日还颗粒未进,已经到了饭点,肚子又抗议得咕咕作响。 从哑大叔床铺上的被褥床单判断,哑大叔是住在这里的,至少住在那间柴房里。 她有太多太多疑问想要当面询问哑大叔,但哑大叔又有心躲避自己,让她好生愁闷。 忽然听得脚步声传来,林牵洛大喜,迎着那脚步过去,叫道:“哑大叔。” “哑大叔是谁?”叶屠苏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牵洛。 哑大叔这个称呼在之前林牵洛才嫁进东厂的时候听她说起过。 “是你。”林牵洛突然看到叶屠苏出现在面前,也是微微一惊。想到夏塬的话,林牵洛努力平复心神,说道:“哑大叔是我之前在洛城时的家人。” “也是林家的家仆?” “不是,他是我在洛城认识的,救过我几次,因为无家可归所以就跟着我,后来他送闻嬷嬷去宣州,从此没有再见到他。” “嗯。”叶屠苏声音清冷,缓步来到林牵洛面前:“听暗卫回禀,圣火教三教主又来找你麻烦了。” “是的。” 叶屠苏没再说话,转眼看了看这座僻静的院子:“这里便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嗯,虽然这里偏僻又简陋,但我在这里生活了四年,也难得的过了四年平静的日子。” 叶屠苏打量四周,这处他心爱的女人住过的地方,也让他有了莫名的亲切感。突然他的目光定在了墙壁之上,那是一道道鞭痕。 叶屠苏走过去摸了摸鞭痕留下的印记,问道:“这是什么?” 心里却是暗暗思忖,这是乌钢长鞭的鞭痕,但从力道来看,远远不像三处首领封亦平的杰作。 “这个是我当初练习鞭法时不小心打到了墙壁。” 林牵洛也走过去轻轻触摸那鞭痕,想到当初练习鞭法时的种种,不由得会心一笑:“琴儿说我要是再练下去,怕是要把房子拆了。” “我竟不知道夫人会武功。” “不过是练着玩的,就只学了三招,后来大夫人就差了人来接我回去,之后就嫁给了你。”林牵洛微微一笑,挽住了叶屠苏的手臂。 “哑大叔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他从未说过,我们也都没问,刚开始的时候闻嬷嬷对他还有所警惕,后来他几次救我,在一起慢慢也融洽起来,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家人,我的长辈。” “牵洛,带我看看你当初住的地方。” “简陋得很。” 林牵洛拉着叶屠苏的手走进自己的卧室。 卧室里仅有一张床,被褥铺垫也很普通,一张四方小桌,桌上放着茶壶茶具,梳妆台和衣柜也十分破旧。 当初闻嬷嬷租下这处小院子的时候,几乎就是沿用以前农家人的家具,后来林牵洛做肥皂赚了点小钱,闻嬷嬷便直接把这里买了下来。 叶屠苏四下环顾了一眼圈,这屋子乍一看上去便是一户普通农家少女的闺房。 “十二岁那年,娘走了,唯一的心愿便是葬在洛城,我跟着父亲送娘的骨灰来洛城,后来受了伤,便留在这里养伤,在这里一住就是四年。” 叶屠苏坐在床边,感受着林牵洛的气息,虽然林牵洛已经很久没有住在这里,但叶屠苏仍旧能想象当年只有十二岁的少女,是在如何窘迫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想到自己九死一生才挣扎着活到现在,而面前这个姑娘也一样在挣扎求生。 他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在身边坐下。 林牵洛便倚在他身边,靠着他肩膀道:“屠苏,其实现在回头想想,我这十几年的生命其实活得挺精彩的,经历过生死,才更懂得珍惜。” 叶屠苏搂住她,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没错,我们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 “叶屠苏,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不,不止一个问题。” “你说。” “八年前的初春,你是不是来过洛城?” “为什么这么问?” “我好像见过你。” 林牵洛选择相信夏塬,但也相信自己的直觉。 叶屠苏即便在天下人心目中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是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但林牵洛对他的认知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有所改观。 并不因为花痴地注重他的外表,也不因为他是自己的丈夫而改变她对一个人的解读和判断。但在林牵洛内心深处,对面前这个人有种完全不同的感观。 她的丈夫,哪怕不是个济民救世的大英雄,最起码也不是别人眼中罪恶滔天之人。 或许这种想法是不明智的,但林牵洛还是没有办法把他和屠杀荆、杨两家的凶手联系起来。 第304章 夏塬在查案 “见过我,在哪里?” 在哪里?林牵洛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齐河官道边客栈外见到的那个白衣白马的少年,便脱口而出说道: “白雪白衣白马,自北向南的少年,皑皑白雪间,只穿着单薄的衣裳,披了一件洁白如雪的披风。” 叶屠苏的回忆也跟着林牵洛的述说,回到了八年前那个初春,从她的描述来看,那确实是自己,他的确从京城一路南下,前往洛城。 “你怎知道?” “在齐河官道边的客栈外,我在马车里见到你的。” 林牵洛下意识的看向叶屠苏,当初那个如画般融入天地之间的少年,竟然真的是他。 此时的林牵洛内心是极其复杂的,叶屠苏那一天真的来过洛城。他来洛城做什么,难道……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那个时候我们并不认识。”叶屠苏微微一笑,打趣她道:“莫非那个时候你便对我一见钟情不成?” 林牵洛的思绪也瞬间回到了现实中来,啐了一声:“谁对你一见钟情了。” “否则怎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念念不忘。” “那是因为——” 林牵洛脸一红,是啊,那么久远的事,她竟然还记得,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我才没有,我记得你是因为,因为那个时候我尚且穿着厚厚的棉衣,披着厚重的狐裘,都还觉得寒冷,而你却穿得如此单薄,所以才对你记忆犹新。” 叶屠苏微微一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说道:“我当时竟然没有注意到你。” “你当时是来洛城吗?”林牵洛终于一步一步问着接近真相的问题。 “怎么?” “你回答我。” 叶屠苏似乎意识到什么,没有回答林牵洛的问题,反问:“你今日见到夏塬了?” “是的。”林牵洛说。 她挣脱叶屠苏的怀抱,注视着叶屠苏的眼睛,继续追问:“那一次,你是不是来洛城?” “是。”叶屠苏也同样只回给她一个字,站起身来道:“牵洛,该回去了,这都到申时了,你从早上就没吃东西,想必饿了。” 林牵洛没再说话,但叶屠苏越是不回答她,她心里就越是害怕,害怕那一切真是他做的。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之间便从此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跟着叶屠苏走出农家小院,林牵洛正要上马车,叶屠苏却叫住她道:“牵洛,好久没有一起骑马了。” 不等林牵洛说话,便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对车夫说道:“你先回东厂。” 飞身一跃,已经上了马背,将林牵洛拥在怀中,一拉马缰,朝村外驰去。 明哲也紧紧跟了上来。 “牵洛,我可以回答你所有问题,但不是现在。” 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叶屠苏本来也没想过要瞒着林牵洛。 她突然提起八年前的往事,想必是夏塬查到了什么,才会让林牵洛心中有所纠结。 “不是现在?” “咱们先去吃饭,然后去找夏大人。” 林牵洛心中一凛:“找夏大人,为什么找他?” “那就得问他了。”叶屠苏嘴角那抹微笑明显有些寒霜:“他说了什么,才让我的夫人那么伤心呢。” “夫人?你不是都不要我了吗?” 林牵洛心中也不畅快,这个男人她猜不透,虽然从心底里相信当年的事并非他所为,但夏塬的话也不得不信。 不过这二人若真的对执起来,会不会让自己得到想要的答案。 两人骑马一路疾驰回城,叶屠苏勒马慢行,问林牵洛想吃什么。 林牵洛没有胃口,但腹中空空确实有些饿了。 放眼看去,便见街边不远处挂着一块破旧的幡子,写了一个大大的面字。 想到在京城时,叶屠苏亲自下厨给他做的面条,便道:“吃面吧。” “好。”叶屠苏扶她下马,将马拴在面馆门外,找了张靠墙的桌子,要了两碗面。 揭开面纱,林牵洛原本精致的脸上露出伤痕,这伤痕在叶屠苏看来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但在旁人眼中却是十分恐怖。 “叶屠苏,我们没有必要去找夏大人,我只要你一句话就够了。”林牵洛吃了几口面,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夏塬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他在调查当年的旧案?” 叶屠苏放下筷子,目光笃定地看着林牵洛:“他之所以不回京复命,留在洛城便是为了查案的对吗?” 林牵洛道:“你都知道?” “从他来洛城开始,我便让人留意过他,他多次进入荆、杨两家的府邸,到衙门查看案件卷宗,走访当地居民,这些难道还不能证明他在查案?” “你派人跟踪监视他?”林牵洛有些恼怒,也放下筷子,与叶屠苏对视。 “我对他并无敌意,当年荆、杨两家的案子朝廷早已结了,他现在私下查案只有一个原因。” 叶屠苏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道:“他既然不是荆家的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杨家的后人,他是杨清儒。” 林牵洛道:“叶屠苏,我记得刚到洛城的时候,我求过你一件事,让你帮我查当年荆家的案子,你答应了,却没有去做,到底为什么,难道是心里有鬼不成?” “你便是这么认为的?”叶屠苏淡淡地问。 “不然呢,你宁愿查夏大人也不愿帮我查案,我还能怎样认为?” 林牵洛眼眶红了起来:“叶屠苏,你知道我有多么信任你吗,是,夏大人是怀疑过你,但我不信。” “所以,我要带你去跟他对执。我不知道他都跟你说了什么,但定然与我有关,对不对?”叶屠苏放下筷子,静静地注视林牵洛: “牵洛,不论你我之间能走到哪一步,就算终有一日你忘了曾经有我的存在,我也不希望我活在你心里是因为仇恨,我不想你恨我一辈子。” 看着叶屠苏忧伤的眼神,林牵洛心中莫名一痛。 “牵洛你放心,我带你去找夏塬对执,到时候你要问我什么问题,我都可以一一回答。” 林牵洛抿着唇,良久才重重的说了一个字:“好。” 第305章 你们不合适 叶屠苏对坐在旁桌的明哲道:“你去请夏大人,到杨府对面的茶楼见面。” 襄觅在冯家吃了午饭,还是没有等来林牵洛。 但对于襄觅来说,林牵洛今日来不来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认识了这个让她心动的男人。 见冯苏木盛了饭菜说要给爷爷送饭时,襄觅便立即跟了上去。 冯潇此时正坐在藤椅上看着那丛从康晤城太守府里搬过来的姣木栖草。 冯苏木试药、制药用了一些,但剩下的长势很好。 这时已过了饭点,听到有脚步声过来,知道是冯苏木送饭来了,但今日隐约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 冯潇嘿嘿笑道:“是孙媳妇来了吗?” 冯老爷子寻着脚步声看去,看到的却是跟在冯苏木身边的陌生少女。 看这少女的衣着气质不是一般平民家的姑娘,冯老爷子就多了个心眼,笑道:“蝉衣啊,怎么现在才送饭来。” “爷爷,今日家里来了客人,吃饭晚了一些。” “这位老人家是你爷爷?”襄觅问。 “对,这是我爷爷。” “既然是爷爷,咱们吃饭怎么不叫爷爷一起。”襄觅乖巧地说。 冯苏木尴尬的笑笑:“爷爷一直单独吃饭,说让我们先吃了再送饭,所以一直就……” 冯潇哈哈一笑:“我孙媳妇呢,怎么不见她。” “她今天没来,爷爷您是要在这里吃还是到房间里。” “回屋。” 冯苏木赶紧跟上,把饭菜放在桌子上。 冯潇打量襄觅几眼,笑着问冯苏木道:“这小姑娘是谁,以前没见过啊,怎么跑到咱家来了。” “她是来找——” “爷爷。”襄觅笑嘻嘻地打断了冯苏木的话,说道:“我是来找小榆木的。” “小榆木,想起来了,小榆木是我家木儿啊,蝉衣,还不带她去见木儿。” 冯苏木道:“爷爷,我就是木儿。”转而对襄觅解释道:“我爷爷早年受了些刺激,有点健忘,姑娘莫怪。” “哦。”襄觅道:“爷爷我要找的小榆木便是他。”说着便挽上了冯苏木手臂,把冯苏木吓了一跳。 想要挣脱她,却被襄觅紧紧缠住,挣了几下竟没挣开。 冯潇哈哈笑起来:“小姑娘你是谁啊,找我家蝉衣做甚?” “我找小榆木,自然是喜欢他。” 这话吓得冯苏木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向爷爷解释道:“爷爷您别听她的,她就是跟您开玩笑。我跟她不认识,她是来找叶夫人的。” “哦。”冯老爷子端起碗来,一边吃饭一边问道:“叶夫人,哪个叶夫人,哦,我想起来了,叶大人的夫人。”冯潇吃着饭含糊不清地说:“小姑娘,你找叶夫人怎么找到我家里来了,你是她什么人?” “她是我嫂子。”襄觅道:“我是叶大人的妹妹。” 冯潇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一边吃饭一边打量面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很快目光便锁定在襄觅腰间悬着的一块玉佩上。 上等的汉白玉虽然一般富贵人家也不少,但这块玉佩的雕工花色和形状,冯老爷子二十多年前见过,便是他在宫里任太医令的时候,见过几块。 一块是大公主所有,另外三块分别来自排行第二、三、四的三名皇子,至于第五块,则随着刚出生便夭折的五皇子埋入了地下…… 冯潇思绪不停回忆着当年那些旧事。 先皇每有皇子或公主出生,便会命匠人雕刻一块同品质的玉佩作为满月礼,每一块玉佩之上也会雕刻上不同的排行。 这小姑娘腰间玉佩正巧能看到数字十一,想必她便是十一公主了。 冯潇不动声色,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叶诗意。”襄觅回答。 “叶诗意?”冯潇哈哈一笑,心中已经了然,诗意,十一,她果然就是排行十一的襄觅公主。 只是冯潇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说是叶屠苏的妹妹,难道? 冯老爷子很快便又打消了那个想法,继续装糊涂道:“蝉衣啊,跟你哥哥说,这小丫头不适合他。” 冯苏木赶紧说道:“是,爷爷。” 襄觅一听就急了:“爷爷,您凭什么说我不适合他,我有哪里不好?” “不适合便是不适合,冯家的媳妇要像我孙媳妇那样的。” 襄觅这才注意到,冯老爷子一直在说孙媳妇,但冯家不是只有冯苏木一个儿子吗,问道:“你成亲了?” 冯苏木道:“爷爷说不适合便是不适合,姑娘今日要等的人怕是不会来了,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 襄觅哼了一声,道:“小榆木,这辈子我跟定你了。我这就回去告诉哥哥,让他来提亲。” 冯苏木一愣:“姑娘,哪有女儿家上门提亲的道理。” “在我这里就是没有规矩。” 襄觅嘟着嘴,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深深的看了冯苏木一眼:“你别想甩开我。”转身出去。 冯苏木脑子里晕晕乎乎的,这世上哪有这样主动的姑娘。 “你心里怎么想的?”待襄觅出去后,冯潇突然问。 冯苏木道:“这姑娘有些莫名其妙,爷爷,我可没想要娶她。” 冯潇道:“离那姑娘远些,你们不合适。” “知道了爷爷。” 杨府对面的茶楼上,叶屠苏拈着一只白瓷茶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面蒙轻纱,露出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眼眸莹亮。 叶屠苏看着她的侧脸,竟有些痴迷。 只是早已料知二人结局的叶屠苏内心深处却隐隐作痛。 他说让她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时,内心何其痛苦,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走得心安。 如今,夏塬查到了什么,林牵洛又在怀疑什么,当年的事一点一点在脑海中放大,叶屠苏有些痛苦的蹙起了眉。 林牵洛却一直看向窗外,看着杨府大大的院子。 她不敢看叶屠苏,也许很快便可以知道真相,得到答案,但越是这个时候,林牵洛内心越发纠结。 她希望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希望叶屠苏不是自己的仇人,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巧合,叶屠苏当日只是经过洛城,或者只是来洛城办其他事,与荆、杨两家的惨案没有任何关系。 第306章 当面对执 不多时,便听得一个脚步声缓缓走过来,在门边停下。 守在雅间门外的明哲推开了门,道:“大人,夏同知来了。” 叶屠苏没有回头去看夏塬,只微微点了下头,示意请夏塬进来。 夏塬一身白底蓝衫,手持陌天刀,面色平静。 林牵洛与夏塬对视一眼,心中有些不安。 夏塬走到茶桌旁站定,沉声说道:“不知叶大人叫夏某来有何事?” “夏大人请坐。”叶屠苏拿起一只干净的茶杯,盛了一杯茶放到桌子对侧,开门见山地说道:“今日请夏大人来,是有些事想与夏大人当面对执。” 夏塬在叶屠苏和林牵洛对面坐下,道:“请说。” “夏大人心中有什么疑问,可要把握住此次机会。”叶屠苏看了林牵洛一眼,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既然如此,夏某便不客气了。”夏塬正色道:“八年前的二月初八,你来过洛城?” 叶屠苏略一思索:“来过。” “那天晚上,你去过荆家和杨家?” 林牵洛此时的心都快要停滞了,看上去她才是最最紧张的那个。 夏塬和叶屠苏都是面无表情,似乎在叙述家常。 “去过。” 当这两个字从叶屠苏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就连夏塬也有些不淡定了,他看到的那个浑身血渍的少年果然是他。 夏塬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握着刀柄的手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他甚至不敢相信,当年只有十四岁,原本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竟然残忍如斯,一夜之间残杀一百三十九人,是何等的凶残暴戾。 “人是你杀的吗?”林牵洛声音发颤,朝叶屠苏直视过去。 “不是。”叶屠苏仍然平静,声音清冷。 “东厂也曾暗中调查多年,但凶手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没有留下半点线索。夏大人,你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都问出来,我也想从你查到的线索中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夏塬沉声道:“杨家当年的护院有多少实力暂且不说,但荆家几十名护院中,武功高强者,达到八品的高手至少也有十余人。仅凭一人之力能杀得了这么多高手的,这天下并不多见,何况行凶的还是一名少年。” “杨公子,你确定是一名少年所为?” 叶屠苏眼中也闪过一丝波动,他把对夏塬的称呼改了,是要让夏塬没有身份的顾忌,完完整整的说出当年所有的事。 夏塬目光转向林牵洛,如今知道他身份的没有几个人,偏偏林牵洛就是其中之一。 叶屠苏道:“牵洛并没有对我说过什么,你的身份,从虎门镖局那场谢恩宴开始,我便怀疑了。还有你锲而不舍的追查当年真相,说你不是杨家遗孤都不会有人相信。不过你的身份我没有兴趣,不论你是杨清儒也好,是夏塬也罢,在我这里,你只是锦衣卫同知,并无其他。” “没错,我就是当年侥幸活下来的杨清儒。” 夏塬强行压制情绪,勉强让自己平静:“那夜四更天,我回到杨府时……” 夏塬痛苦的再次回忆当日所见所闻,末了说道:“当我准备逃出府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腿。那是杨府账房的一位先生,他仅存了最后一口气,对我说行凶的是一名年龄与我相仿的少年。可惜他伤得太重,没等说出那少年衣着相貌便走了。父亲临终前也曾提到过行凶的是一名少年,所以夏某认为凶手的年龄毋庸置疑。” “所以你怀疑是我,说起年龄,我可是虚长你一两岁的。” “虚长一两岁,在暗夜之中,谁又能准确辨别得清楚。”夏塬道:“可惜账房先生来不及描述那少年的衣着样貌。” 夏塬直逼叶屠苏:“近来我多方调查,发现荆、杨两家的人都是死在同一件兵器之上,也就证明了账房先生说的行凶者只有一人。” “就算杨家没有武功高强的人,但荆家不一样,荆家十余名八品高手,可不是一个普通少年能够轻而易举同时屠戮得了的。叶大人,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了,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在十三四岁的时候,便有叶大人那般高深莫测的武功,且又心狠手辣。” 叶屠苏冷冷一笑:“多谢夏大人夸奖。” 夏塬沉声道:“所以你还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 叶屠苏看了林牵洛一眼:“没错,那次洛城之行,本就是要去拜访荆家太爷荆延,你的外祖父。” 林牵洛微微一惊:“去见我外祖父,为什么?” “向荆太爷求一物。” “你想要什么?” “不重要了。”叶屠苏淡淡一笑,喝了口茶,提起茶壶给林牵洛的杯子加了茶水,接着说道:“那天如果我早点过去,或许可以阻止惨案的发生……” 叶屠苏也回忆起当年情形,夏塬说得没错。 当晚他去了荆家,又去了杨家。那一地死尸,血流成河,就连空气中都是浓浓的血腥味儿,久久不散。 “夜珀蛊藤在哪里?”一身白衣的俊美少年站在满地尸体的荆府大院内,声音凄厉的咆哮:“还有活着的吗,有谁知道夜珀蛊藤在哪里?” 忽然有人发出凄凉的笑声,紧紧抓住他的衣裳,艰难的挣扎,眼睛猩红一片:“原来你们是为了夜珀蛊藤而来,仅仅是为了夜珀蛊藤便大开杀戒吗,哈哈哈……” 他在笑,但几乎听不见他笑的声音:“你永远也不会得到它……”就这样狰狞着断了气。 他一双沾满鲜血的手还紧紧拽着叶屠苏雪白的衣裳,叶屠苏蹙起了好看的眉,微微弯下身子将他的手拨开…… 叶屠苏的心也沉到了谷底:“还有活着的吗,我不是凶手,我只是来求取神木,还有人活着吗?”叶屠苏走遍整个荆府,再也没有发现一个活着的人。 于是他想起了杨家,他听说过荆家与杨家的关系,荆家遭了难,那杨家呢,会不会也? 但当叶屠苏赶到杨府的时候,看到的同样是一地死尸、血流成河。 第307章 夜珀蛊藤和龙吟之钥 叶屠苏颓然的跌坐地上,那个时候,他才从紫辰宫学艺回京不久,师父说要化解他体内紫辰珠吞噬之力,除非有夜珀蛊藤为药引。 回到京城后便让义父帮忙打听夜珀蛊藤的所在,最终查到唯有洛城荆家老太爷可能拥有此物。 后来他找遍了杨府和荆府,也没有找到夜珀蛊藤,或者与夜珀蛊藤有关的任何线索,似乎夜珀蛊藤也随着这两家人的灭亡而彻底消失在这世间。 叶屠苏简单的说了当晚的过程,对林牵洛道:“还好你当时不在荆府,否则。” 林牵洛道:“你去找我外祖父,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这还重要吗?” “于我而言,很重要。”林牵洛目光灼灼地看着叶屠苏,等着他的答案。 “夜珀蛊藤。”叶屠苏终于说出这四个字,这件掌握他生死大权的神木。 “夜珀蛊藤?你最终没能得到它?” 叶屠苏叹道:“没有,后来我找遍了荆家,都没有找到。” 林牵洛当然知道神木还在,只是已经枯死,所以叶屠苏说的倒有七八分可信。 如果进入密室的是叶屠苏,那为什么夜珀蛊藤还在,反而丢失的是龙吟之钥。 林牵洛蹙眉看着叶屠苏,一时之间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如果夜珀蛊藤只是借口,他的目的是龙吟之钥? 林牵洛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从上次叶屠苏要在太后寿宴上献出仿品来看,他定然没有见过真正的龙吟之钥,何况以他的武功,如果当年在荆家得到龙吟之钥,又有什么人能从他的手上把这件宝物抢走? “牵洛,你不信我?”叶屠苏见林牵洛蹙眉看着自己,心神便有些不宁,如果她怀疑自己,自己还有辩白的机会和勇气吗。 对于他一个将死之人,世上这些恩怨纷争本已经不重要,但想到他心爱的女人因误会而记恨自己一辈子,他又怎能安心赴死。 更何况那个藏在幕后的凶手,如果真如夏塬所说,那人不过与夏塬差不多的年龄,却在八年前便有如此高深的武功,手段更是残忍至极。 有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存在,叫他怎么安心。 “牵洛,我一定想办法查出真凶。夏大人,我还有事要办,麻烦你送牵洛回去。” 叶屠苏起身便往外走,他觉得仅剩的生命太过短暂,想做的事又太多,实在有些心力交瘁。 唰的一声,陌天刀出鞘,夏塬手中大刀指向叶屠苏,冷冷说道:“既然你不能为自己辩白,那便随我到衙门走一趟。” “想杀我报仇吗,好啊,不用去衙门那么麻烦。”叶屠苏回过身来:“如果杀了我能让你心里好过一些,那便动手吧,我不还手。” 明哲破门而入,长剑一横挡在叶屠苏面前。 “明哲,你不许插手,这是我和荆家、杨家的恩怨。夏大人,要杀我可以,只此一次机会,来吧。”叶屠苏将双手负于身后,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恬静。 明哲急了,大人的吩咐他不能不听,但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大人赴死:“大人不可。” “你以为我不敢?”夏塬手中大刀一挥,便朝叶屠苏斩去。 “不要。”林牵洛突然挡在叶屠苏面前。 夏塬手中陌天刀强大的力道突然收住,稳稳停在离林牵洛一尺之处。他硬生生的收了力道,只觉虎口一阵生疼,愣愣的看着林牵洛。 林牵洛道:“夏大人,我报仇的决心不比你少,但是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便急于杀了他,如果错了,便是多添一缕冤魂,反倒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夏塬渐渐冷静下来,颓然地放下陌天刀:“难道你认为真凶另有其人?” “外祖父是个热心之人,叶屠苏如果登门求取,外祖父断然没有不给的道理。再说,难道夜珀蛊藤在我外祖父心里还能比荆家上百号人的生命重要不成,权衡利弊之下,也断不会以死相抗。况且荆家当年丢的是龙吟之钥,而非夜珀蛊藤。” 叶屠苏惊道:“牵洛你说什么?龙吟之钥和夜珀蛊藤当年都在荆家。” “没错。”林牵洛转身面对叶屠苏:“龙吟之钥和夜珀蛊藤都在外祖父的密室之中,但是丢了的只有龙吟之钥。” “你是说夜珀蛊藤还在?” “八年无人打理,早已枯死。” 叶屠苏刚刚燃起的希望很快被浇灭,他听师父说过两大神木,青翦碧木取的是隐藏于树干之中的碧木,而夜珀蛊藤偏偏要的是新鲜的果实。 神树既已枯死,那自然不会再有新鲜的果实。 叹了一声:“牵洛,谢谢你信我。” 叶屠苏深深地看了林牵洛一眼:“如此,找到那个盗走龙吟之钥的人才是破案的关键。” 转而对夏塬说道:“夏大人,如果你没有异议,那我便先行告辞了,还麻烦夏大人送一送牵洛。” “屠苏你不回东厂?”林牵洛问。 “我还有事要办,你先回去。”不等林牵洛说话,叶屠苏已经带着明哲离开茶楼。 夏塬和林牵洛都愣在当地。 叶屠苏你这家伙,居然让别的男人送自己的夫人回家,唉,果然太监的心理不能以常人论。 看了一眼夏塬,道:“夏大人,如果有事便不必送我了。”转身出了茶楼雅间下楼去了。 林牵洛加快脚步往东厂分部走去。 身后传来滴滴答答的马蹄声,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林牵洛回头看去,看到的是一张马脸,洁白如雪,没有一根杂色。 白云颇有灵性地将脸凑过来轻轻在林牵洛耳鬓蹭了蹭。 热气吹在林牵洛脖颈上,痒痒的,逗得林牵洛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白云的脸。 夏塬走在白云另一侧,一手拉着缰绳,目视前方。 “夏大人可有什么异议?”林牵洛问。 “在未找到真凶之前,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林牵洛点点头,心里暗暗思忖着,找到哑大叔这个突破口或许真能顺藤摸瓜找到真凶。 林牵洛此时的心情说不上好,但也绝对不差,至少在自己心里,暂时排除了这个对她十分重要的人——叶屠苏。 第308章 和我同行很丢脸吧 她不否认,叶屠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她今生唯一的挚爱。 哪怕夏塬仍对叶屠苏有所怀疑,但因为之前太后寿宴那日假龙吟之钥事件,证明叶屠苏当年在荆家并未得到真正的龙吟之钥,也就证明当年行凶者另有其人。 而夏塬肯定凶手是一名年龄与他相仿的少年,那么也就同样排除了哑大叔行凶的可能。 当然在林牵洛心中,哑大叔的嫌疑要更大一些,要么他从凶手手上抢到龙吟之钥,要么与凶手是同伙。 林牵洛寻思该是向叶屠苏坦白的时候了,虽然答应过哑大叔,不把龙吟之钥的事说出去。 但现在关系到荆杨两家当年旧案,不得不从长计议。 即便哑大叔不是凶手,与此案也没有任何关系,但他手上有龙吟之钥这是事实。 为今之计,说出有关于哑大叔和龙吟之钥的事,让东厂寻他下落,或许才能找到突破口,当然前提是让叶屠苏承诺不伤害哑大叔,除非当年荆杨两家的灭门惨案与他有关,那又另当别论。 “叶夫人打算就这么走回东厂?” 夏塬的话打断了林牵洛的思绪,什么意思,骑马吗? 以前和夏塬亲近,与他共乘一骑,是因为自己把他当成了太监,但现在不同,她怎么能让叶屠苏误会呢。 叶屠苏那家伙当着宣王、夏塬等人的面说让自己两年内找到两情相悦之人,就让她离开。但偏偏越是这样,林牵洛就越不愿和他人有什么亲昵的举动。 摇了摇头,道:“我要去济民医馆,从那边巷子走过去,不远。”林牵洛加快了脚步,很快便拐进了巷子中。 然而白云的脚步依然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一丈开外,带起一串轻快的蹄声。 林牵洛转身面对夏塬:“夏大人,我一个人可以的,你不必送我。” 夏塬道:“我送叶夫人到济民医馆便走,我回客栈,也算同路。” 林牵洛想了想,突然揭下面纱,露出脸上恐怖的毒疤来,说道:“既然同路,那便走吧。” 本以为夏塬会对自己丑陋的脸敬而远之,他却牵着白云很快走了过来,与自己并肩同行。 巷子很深,不到两米宽的巷子,两边居住着近百户平民人家。 走着走着,便见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从家里跑出来,迎面撞见了林牵洛他们。 小女孩好奇的抬头看向这两个衣着考究的人,却瞥见了林牵洛的脸,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夏塬上前哄小女孩时,便听得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怎么了,你们想干什么,阿山快出来,有坏人偷孩子。” 男人很快扛着锄头出来,见站在女儿面前的是一个长相英俊潇洒的男子,愣了一下问妇人:“发生什么事?” 夏塬抱拳道:“这位大哥,我们只是路过,并无恶意。” 女孩抱住父亲的腿,指着林牵洛道:“爹爹,有鬼。” 夫妻二人朝林牵洛看过来,见她一张本来娇美可人的脸上,因为两边脸颊明显的毒疤而显得异常恐怖,连忙拉着女儿进屋关门。 林牵洛自嘲地笑道:“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叹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夏塬牵着白云再次跟了上来。 夏塬自知嘴笨,干脆不说话,二人很快就走到了巷口。 见林牵洛还没有要戴上面纱的意思,忍不住问道:“叶夫人,你为何不戴面纱?” 林牵洛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反问道:“夏大人,是不是和我这般丑陋的女子同行很丢脸呢?若是如此,夏大人请自便。”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 不等夏塬说完,林牵洛已经快步走出了巷口。 叶屠苏越是想要她离开,她就越不能与其他男子有什么交集,就像是青春期叛逆的心理一般,这种叛逆的情绪时时刻刻告诫着她。 叶屠苏,你想甩掉我吗,这辈子休想,你注定是要养我一辈子的。 林牵洛默默咬牙,直接走出巷子。 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刚开始没有人注意她,慢慢地便有不少人对她投来怪异的目光,惊诧的、恐惧的、避而远之的,驻足看她的…… 林牵洛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如果自己的脸真的治不好,那她更要学着去面对。 那一道道朝她投射过来的目光,犹如一支支利箭,林牵洛加快脚步,但白云的蹄声依旧不紧不慢的跟在身边。 林牵洛终于停下来转身看向夏塬。 夏塬也停下,说道:“叶夫人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反而避之不及是何道理,难道杨清儒不值得你信任,不配和你做朋友?” 林牵洛一愣,突然发现这样拒人于千里的做法可能会伤害到对方,赶紧摇了摇头,说道:“清儒哥哥永远是我的朋友,夏塬也一样是我的朋友,只是有些事我得自己一人去面对,我有我的坚持。” 夏塬点点头:“即是朋友,叶夫人为何要躲着在下,无论是杨清儒还是夏塬,都当叶夫人是知己。” “知己?”林牵洛微微一笑:“我这么丑,夏大人不觉得与我走在一起抬不起头吗?” 夏塬反而扬起脸来,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朋友怎能以相貌论之。” “夏公子。”人群中突然传来周承谨的声音。 夏塬侧目看过去,只见周承谨当先过来,后面跟着一群人,却是宣王、魏辰、惜安几人。 林牵洛也看见了他们,几人之中,最为醒目的是林映月,一身粉衣衬得她的皮肤粉粉嫩嫩,一张俏脸越发的娇美,胭脂粉黛,弯弯的柳眉,朱唇点绛,尤其那双大眼睛,绝对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典范。 林牵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戴上面纱。 看着宣王等人来到近前,林牵洛淡然一笑,对林映月道:“父亲已经回了绥州,你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林映月看着姐姐的脸,心里莫名地生起一丝畅快,笑道:“衡哥哥会送我回去,姐姐为何不戴面纱?” 第309章 宣王要回京 “我不戴面纱难道给妹妹丢脸了不成?”林牵洛冷冷扫她一眼,这才向赫连衡行礼请安:“参见王爷。”她嘴上说着参见,却没有任何表示,连膝盖都没有弯曲一下。 赫连衡道:“叶夫人不必多礼。”竟都是在敷衍。 林牵洛四周看看,不见襄觅,正要开口询问,赫连衡便说道:“叶夫人,我们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回京了。” “回京?那映月……” 赫连衡接口道:“回京途中路过康晤城,本王会送她回去,叶夫人不必担心。”一顿道:“难得咱们聚在洛城,不如到邀月楼喝一杯,不醉不归如何?” 林牵洛想着襄觅的事,襄觅逃来洛城,不就是想借助叶屠苏和宣王的力量,帮她出谋划策,退掉和亲之事吗,怎么宣王反倒要回京去。 莫非宣王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回京去商议? “我就不去了。”林牵洛心中暗自猜测着,淡淡说道。 她取出丝巾遮在脸上:“我跟蝉衣说好了去济民医馆。预祝各位一路平安,告辞。” 她一向随性而为,便是对宣王也不外如是,尤其他和林映月走得近,甚至将来可能成为夫妻。 喝下玉冰蝉酒时,那颗唯一的解药已经让林牵洛的心凉了大半,后来在姣木栖草解药中动手脚害她毁了容颜,已经让林牵洛对这个妹妹完全死心,再也不抱有任何幻想了。 甚至好几次,她想过要报仇,也让林映月尝一尝毁容的滋味,但是想到了父亲,想到了哥哥,她的心就软了下来。 心软并不代表她能接受林映月,林牵洛或许能原谅林映月,但永远不可能原谅魏姈。 娘的仇总是要报的,只是还没有合适的时机。 而宣王如果娶了林映月,那么她和宣王将来便算不是敌人,也绝对当不了真心以待的朋友。 朝周承谨、魏辰等人略施一礼,林牵洛不再说话,朝着济民医馆方向走去。 夏塬道:“夏某便不作陪了,各位保重。”牵着白云快步跟上了林牵洛。 魏辰凝目看着夏塬和林牵洛背影,道:“夏同知有点怪啊,在京城的时候也没见他跟咱们有隔阂。” 赫连衡道:“他是奉了皇命,要带叶夫人回京的。” 魏辰道:“他都找到叶夫人那么久了,一直不回京又是何道理?” 周承谨道:“叶夫人不回去,难道夏同知还能把人给绑回去不成。” 几个人嘴上说着,却是各怀心思。 林牵洛来到济民医馆门前,转身摸了摸白云的脸,对夏塬道:“你不和宣王他们一起回去?” “我是锦衣卫,隶属皇上亲卫,并非太后和宣王的人,当初在京城,虽然与他们有些交情,却从不谈公事。” “不谈公事,只谈风花雪月吗?”林牵洛微微一笑,皇家你争我斗的事,林牵洛本就不屑,更不会去伤那脑筋。 叶屠苏虽然站在太后这边,在林牵洛看来也不过是利益使然,最终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谁又说得清楚。 自己这脸上的毒伤或许是一面看清人情冷暖的镜子,叹息一声道:“多谢夏大人,我到了。” “叶夫人有事可来找我,这些天我都会留在洛城。” “多谢。” 林牵洛正要走进医馆,却见冯蝉衣迎了出来:“叶夫人你可终于来了。” 冯蝉衣拉住林牵洛,转眼朝夏塬看去,笑道:“夏公子,好久不见。” 夏塬颔首,礼貌的跟冯蝉衣打了个招呼,牵着白云就要走。 “夏大人留下吃饭吧。”冯蝉衣叫住夏塬。 看这姑娘的眼神,林牵洛又怎会猜不出她的心意,从初次见面,夏塬将她从湖里救出那一刻,或许这姑娘就对夏塬芳心暗许了。 若是二人能成,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夏大人不如留下一起吃饭。”林牵洛给冯蝉衣递了个眼神,也趁着冯蝉衣的意思说道。 冯蝉衣见林牵洛看穿了自己心思,俏脸一红。 林牵洛看着这二人,倒是越看越般配。而自己若是一直对身边的异性朋友敬而远之,也绝非上策。 想清楚了这一点,也就不再距夏塬于千里之外,说道:“蝉衣姑娘盛情难却,夏大人不如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夏塬终是颔首道:“那夏某便叨扰了。”摸了摸白云的鬃毛说道:“白云你等在这里。” 白云嘶鸣一声回应主人。 冯蝉衣大喜,说道:“我去打桶水来给它喝。”说着就跑进了医馆。 “有劳冯姑娘。”夏塬微微一笑,站在白云身边,没有跟冯蝉衣进去。 林牵洛笑道:“白云是我见过最有灵气的马儿了,它似乎能完全听懂人类的语言。” 夏塬点头:“白云是我当年从湘州齐门学艺回来时,在一处马行里救下来的。” 说起白云,夏塬的目光不自觉的柔和了些:“当时它还是只小马驹,生了病奄奄一息,被马行的人给扔了出来。我把它捡了回来,悉心照顾了一段时间,它总算是慢慢好起来了。” “真好。” “什么?” 林牵洛摸着白云的脖子,笑道:“白云遇到你真好。” 夏塬却摇了摇头,看向林牵洛:“不,我遇见它真好。” 说话间,冯蝉衣已经提了一只木桶出来,将盛满水的木桶放在白云面前。 白云先是不肯喝,在夏塬的提示下,白云才把长长的嘴触到水面下,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林牵洛便不打扰他们,悄悄进了医馆,见坐诊的是梁瑞雪,便静静地等在一旁。 待得梁瑞雪给一个女人看完病,开了方子拿了药之后,才走过去打招呼。 “梁姑姑,今日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当然有,那位叶姑娘在医馆里等你一天了。” “等了我一天?” “没错,现在还在里面呢。” 林牵洛觉得不可思议,襄觅竟然有这份耐心,竟然在医馆里等了这么久,这可不像她认识的公主了。 “姑姑,我那妹妹没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吧。” 冯蝉衣和夏塬进来,恰巧听到林牵洛的话。冯蝉衣接口答道:“我和娘倒没什么,只是苦了哥哥。” 第310章 我就是蜂蜜粘着你 “为什么?” “她一直待在哥哥药房中,硬是不肯走,你也知道哥哥炼药的时候是不喜欢旁边有人打搅的。” 林牵洛噗嗤一笑,暗忖襄觅公主好奇心这么重的吗,说道:“我去看看她。夏公子也去打个招呼。” “是谁?” “你认识的。”林牵洛卖了个关子,便自走进后堂。 夏塬剑眉微蹙,在洛城似乎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就算真是旧识他也懒得主动去打招呼。 他本就不喜欢与人多有接触,摇了摇头,跟着冯蝉衣进了客堂,坐下喝茶。 林牵洛则来到冯苏木的药房,房间里药香四溢,却不见有人,于是轻轻敲了敲丹药房的门,问道:“苏木在吗?” 自从知道了他是梁瑞雪的儿子,林牵洛也就不跟他们客气了,直呼其名。 木门打开,冯苏木出现在门边,看起来精神有些萎靡,神色间也带了几分无奈。 林牵洛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身后便探出一张笑盈盈的脸来。 襄觅神采奕奕地说道:“嫂子你可算是来了。” 看着冯苏木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林牵洛只好给她解围:“觅儿,出来一下,有正事儿要说。” 冯苏木道:“她不是叫叶诗意吗?” 林牵洛和襄觅都是一愣,林牵洛立刻反应过来,解释道:“觅儿是她的乳名。” 她已经尽可能不叫她襄觅了,却还是差点穿帮。 “蜜儿,果然是人如其名。蜂蜜果然是极粘的。” 冯苏木扬了扬眉毛,对这个姑娘,他是有一肚子怨气的。 “什么意思?”襄觅瞪过去:“你是嫌我粘着你?” “哪里哪里,蜂蜜具有缓解疲劳、消积解酒,镇静安眠等疗效,对身体极好。” 冯苏木嘴上这么说着,表情却没那么友善。 襄觅嘟起嘴道:“你也人如其名,小榆木,榆木脑袋。哼,我先去办正事,待会儿再来找你。” 襄觅不跟他计较,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走出药房的时候,还不忘嘟囔道:“蜂蜜么,哈哈,蜜儿就是粘定你这棵小榆木了,甩都甩不掉。” 冯苏木的眉头皱得老紧,见襄觅出去,赶紧拦住林牵洛道:“叶夫人,那蜜儿姑娘一天到晚在这里打搅我炼药,这几天是关键时期,你还是跟她说说,不要再来。” 林牵洛也知道冯苏木给自己炼制解药不易,何况除了姣木栖草外,还有极其稀有的青翦碧木,可容不得有半分闪失。 林牵洛听了也是有些吃惊的,襄觅堂堂公主,竟然在这间小药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于是郑重地点点头:“我会跟她说的,苏木,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制出姣木栖草的解药不仅仅是给你医治,更是我父亲多年的心愿。叶夫人,我先不与你说了,我去看着丹炉。” 林牵洛退出药房,见襄觅正弯着身子去摘姣木栖草的草叶,林牵洛赶紧叫道:“别碰,这草有毒。” 唉,我的公主殿下啊,这可是姣木栖草,就算中了毒能及时给她治疗,也是要受些罪的。 “有毒么?”襄觅惊讶的直起身来。 “这里是个小药圃,栽种的都是药草,可不是你家御花园里的花花草草。” 襄觅食指在唇边嘘了一下,凑在林牵洛耳边道:“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我说我是叶哥哥的妹妹,叫叶诗意,你可不能给我穿帮了。” 林牵洛目光狡黠地一笑:“想我替你保密吗,小十一,小蜜蜜。” “当然,我暂时不能让他们知道身份,你得给我保密。” “让我替你保密也成,不过你得听我的话。” “什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林牵洛故作神秘的一笑,拉着襄觅进了客堂。 夏塬正在喝茶,见进来的居然是公主殿下,一愣之下便要起身行礼。 襄觅也是大惊,怕夏塬说穿了她的身份,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拉住夏塬道:“夏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她不知道夏塬被皇上派来寻林牵洛,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我叫叶诗意,是叶屠苏的妹妹。” 夏塬立刻会意,微微颔首道:“叶姑娘,怎么也来了洛城。” 看到夏塬和襄觅举止亲密,冯蝉衣有些失落。 夏塬和叶公子都是朝中官员,这二人算是门当户对,相较自己,只不过是平民出身,靠着哥哥开医馆勉强度日,又怎能高攀。 林牵洛道:“诗意,今日你可曾见到你哥哥?” “未曾见到。”襄觅松开夏塬,在桌边坐下,不客气的倒了杯水喝着:“芯蕊呢,怎不见她?” “芯蕊姑娘说出去帮叶姑娘找人。”冯蝉衣道。 “她还真是越来越有主见了呢,没我的吩咐,她竟然会自己去办事儿了。”襄觅脸上明显有些不悦,对林牵洛道:“嫂子坐啊,你也坐蝉衣。” 四人围坐在桌前,却各怀心事,襄觅道:“难怪这段时间在京城没见到夏公子,竟是来了洛城。” 夏塬道:“过来公办。” 襄觅对朝廷之事不感兴趣,听他说出来公办,也不没有追问,转而对冯蝉衣道:“你哥哥在炼什么药,神神秘秘的还怕我看到。” 冯蝉衣目光在林牵洛脸上扫过:“我哥就是喜欢研究丹药,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只是他炼药时不喜欢有人打扰,便连我和母亲都不能进去。” 林牵洛曾说过关于炼制解药的事要保密,便连她的丈夫叶屠苏都不许告知。 “这样啊。”襄觅忽然拍了拍桌子,郑重其事地说道:“今天我有件事情要宣布,请在座的各位做个见证。” 林牵洛也好奇地看着襄觅。 襄觅目光从三人脸上一一扫过,说道:“我已经有了许诺终身之人,咳咳……” 清了清嗓,襄觅看着林牵洛略微惊讶的眼神,说道:“嫂子,我终于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什么是心动的感觉了。” “啊……”林牵洛险些惊掉了下巴。 冯蝉衣却低下头,不敢去看这一对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碧人。 在她想来,这位叶小姐要公布的恋情自然是夏塬。 第311章 公主的爱情 “嫂子你当初说过,会让我心动的人,不见得是如何出色,如何英俊潇洒,如何的英雄豪杰,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欢。我终于领悟到了。” 林牵洛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喃喃问道:“你说的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襄觅卖了个关子,嘻嘻一笑,道:“你们猜猜。” “蝉衣你猜。”襄觅早不把冯蝉衣当外人了,仅半天的时间,称呼已经从冯姑娘变成了蝉衣。 冯蝉衣脸色苍白,低着头小声说道:“是夏公子吧。” 襄觅咧嘴一笑,转眼看着林牵洛。 林牵洛道:“不会是那块木头吧。” 襄觅哈哈笑了起来,扑到林牵洛身边将她抱住,说道:“还是嫂子最懂我。” “我哥?”冯蝉衣差点没跳起来。 夏塬从始至终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早就料到一切与他无关。 他和襄觅认识多少年了,若是能成早就成了,公主对他无意,他对公主也没有什么想法。 林牵洛随口一说,竟是真的,心里多少也有些吃惊,正色道:“觅儿,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襄觅公主何等身份,她可是蓉太后的宝贝女儿,就算最终不去庆梁和亲,但选驸马一事也不可能随着她的心意,更不可能这般草率。 林牵洛对世俗门阀并不看重,但襄觅身份何其特殊,若这二人真的有情,想要在一起也必定有一番蹉跎。 “我没开玩笑,嫂子,你说过的心动,我体会到了,所以我认定了他。” “苏木对你呢?” “那块木头哇,不知道。”襄觅撇撇嘴,拄着腮道:“但我就是认定了他。嫂子你会帮我的吧,夏公子你也要站在我这边听到没有?” 夏塬淡然一笑:“我站你这边可没用。” “夏公子,你找打是不是,只要你在我皇……。”情急之下险些说漏了嘴,改口说道:“在我哥面前说句好话便成。对吧蝉衣。” 襄觅担心在冯蝉衣面前露馅,但看冯蝉衣那表情,应该是没有注意到那个皇字。 冯蝉衣有些心不在焉的,虽然这个女孩喜欢的不是夏塬,但却又与她哥哥扯上关系。 冯蝉衣虽然不知道叶屠苏在朝中的地位和官职,但人两州总督都忌惮的人,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像他们这样的平民人家又怎能高攀得起。 但听得襄觅问话,心里也没了主意,轻声说道:“我觉得叶公子很好说话的。” “叶哥哥?”襄觅眼眸一亮,笑道:“对啊,让他去摆平我母亲。话说叶哥哥很好说话的吗?”襄觅眯起眼睛,逼视冯蝉衣,这东厂厂公大人几时变得很好说话了。 林牵洛则白了襄觅一眼:“你别拉他下水。” “我不管,反正这辈子我就是赖上小榆木了。” 襄觅得意的笑笑,转眼看见芯蕊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样子。 “芯蕊你胆儿肥了啊,很有主张嘛。”襄觅嗔道。 “小姐,奴婢只是想帮小姐找到公子,也好早些帮小姐出主意。”芯蕊惶恐地跪了下来。 “找到了吗?” 芯蕊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道:“公子不在,问了店家说是出去了。不过就在奴婢往回走的时候,见到公子了,他们好几人,身边还有,还有那个姑娘。” “觅儿,你早上没找到他?”林牵洛问。 “起来吧。”襄觅叫芯蕊起来,对林牵洛道:“我哥也不知道整天在忙什么,早上去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气愤吗,那个女人居然在我哥房里。芯蕊,你刚才看到的女子,是否是上午在他房里见到的那个姑娘?” 芯蕊点头称是。 冯蝉衣惊鄂的看向林牵洛,在她想来,这位叶诗意的哥哥就是叶屠苏,是林牵洛的丈夫。心想,叶夫人那么大度的吗,自己的丈夫有了别的女人,她竟跟没事人一样。 “是映月吗?”林牵洛冷冷一笑,看来努力还是有回报的,她跟宣王之间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 襄觅点点头:“就是她,上回在大理寺见过一次。不过她好像没认出我来。话说都这个点了,我哥他怎么还没来找我。” “他知道你来了洛城?” “我让那女人传话。”襄觅是不大待见林映月的。 正说着梁瑞雪便来叫他们吃饭,几人这才停了话题。 大家围坐在桌前,桌上虽只是几样家常菜,但襄觅早已按捺不住地说道:“可以吃了吗?” 梁瑞雪笑道:“我们家可没有那么多规矩。” 襄觅一听便乐了:“我就喜欢这样无拘无束的,家里规矩太多,一点也不好玩。”她夹了一筷菜送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们吃啊,怎么都不动筷子,不是说了没有规矩的吗。” 梁瑞雪看着林牵洛,她今日举止有些反常,平日里在冯家后院,她是很少戴着面纱的,而今日都已经坐在桌前了,却还不肯将面纱摘下,这里除了冯家的人,便只有夏公子是外人,莫非是不想让此人看到她的样子,叹道:“牵洛,要不你给爷爷送饭去,顺便陪爷爷吃饭。” “啊……”林牵洛没想到梁姑姑竟然这般心细体贴,笑道:“好,我陪爷爷去,另外苏木那边我也给他送饭过去”。 “我去我去。”襄觅自告奋勇地站起身来:“嫂子,我去给小榆木送饭,然后陪他一起吃。” “不行。”林牵洛声音沉了几分:“你不能去打扰苏木炼药。” 襄觅还是第一次见到林牵洛如此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哦了一声,坐回到椅子上。 坐下来之后才有些诧异,自己连叶屠苏都没有怕过,竟被林牵洛唬住? 林牵洛提了事先给冯潇和冯苏木准备的饭,先送了一份给冯苏木,然后来到冯潇的房间。 冯潇见她进来,便开门见山问道:“孙媳妇,那姑娘是十一公主?” “爷爷,您猜到了?”林牵洛放下食盒,将饭菜放在桌子上。 第312章 嫂子,我不怕 她没有准备自己的饭,因为心里还在挣扎,她的脸就算有一天能治愈,但也绝不会是一天两天的事。 难不成永远在襄觅面前遮遮掩掩?仅仅因为怕吓到她吗?若是这辈子都治不好呢,难道要一直躲着她吗。 正想着,冯潇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自称是屠苏的妹妹,身上又带着皇室特制的玉佩,我要是连这个都猜不到,就枉我在太医院当差二十年了。” 冯潇叹息一声,想到自己二十岁考入太医院,从一名小太医做起,到后来任太医令,再到后来逃出皇宫、隐姓埋名、四处逃亡、装疯卖傻…… “十一公主说她要嫁给苏木,不知道公主是不是随口说出的玩笑话,但是我不希望苏木与皇家扯上任何关系。如果公主是真心,那爷爷想让你帮忙劝一劝公主,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我明白爷爷的顾虑。”林牵洛蹙着眉,这是要让她棒打鸳鸯? “爷爷,我会劝她的,襄觅已被皇上指为和亲公主,要嫁去庆梁。” 冯潇叹息一声,这就是生在皇家的命运,一国公主的命运。 陪冯爷爷说了会儿话,林牵洛便告辞出来。 她的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般沉重。 襄觅不愿去和亲,冯爷爷不想冯家人与皇家有任何牵扯,襄觅若是真心喜欢冯苏木,阻拦在他们之间的,不仅仅是冯家,更有太后。 太后应该更难接受他们,那这一对想要在一起,经历的坎坷定然不会少。 林牵洛走进饭厅时,襄觅公主正与梁瑞雪母女说笑着,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 冯蝉衣见林牵洛进来,奇道:“叶夫人这么快?” 林牵洛道:“我没有和爷爷一起吃饭。” 梁瑞雪立刻明白了林牵洛的想法,说道:“牵洛,坐下和我们一起吃吧。” 冯蝉衣赶紧去拿了碗筷。 林牵洛在桌边坐下,对襄觅说道:“觅儿,你问过我为什么一直戴着面纱。” 襄觅点头,不知道林牵洛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的脸毁了,怕吓着你。”林牵洛淡淡地说,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什么?”襄觅听了这话确实大吃一惊,她和芯蕊都同时抬起头来看向林牵洛。 襄觅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嫂子,你刚才说什么?” “我的脸毁了。”林牵洛垂下眼眸,明亮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 这次襄觅确定自己听清楚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林牵洛:“怎么会?” 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她怔怔地看着林牵洛,又看看在座的几人,看冯蝉衣母女神色平静,就连夏塬也没有任何表情,想必他们都早已知晓。 她喃喃说道:“大娘,蝉衣,夏公子,你们都知道?嫂子,这是怎么回事?” “我怕吓着你,一直不敢在你面前摘下面纱。” 襄觅眼睛瞬间泛红:“嫂子,我不怕。” 林牵洛点点头,终于慢慢地摘下蒙在脸上的面纱。 襄觅看着林牵洛脸上恐怖的疤痕,半天都没喘上气来。 芯蕊也同样张大了嘴,在公主面前硬是没敢叫出声。 “觅儿,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嫂子,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很疼吧?叶哥哥他……”襄觅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 出呼林牵洛的意料,襄觅不仅没有因为自己一张恐怖吓人的脸而远离,反而起身扑了过来,紧紧抱住林牵洛放声大哭起来。 林牵洛反而被她这一举动搞得有些手足无措,同时心里也升起一股暖意:“觅儿别哭,早就不疼了,只是丑些罢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谁干的,觅儿决饶不了他?”襄觅直起身子,泪眼蒙眬地看着林牵洛的脸。 “是我自己大意了,回头再与你细说。”拉襄觅坐下吃饭。 从医馆出来,夏塬依旧守护在侧,牵着白云缓慢地跟在三个姑娘身边。 “襄觅,要不要去找你皇兄?”林牵洛问。 襄觅亲昵地挽着林牵洛的手臂道:“他都不来找我,我为何去找他?” “怎么了,这是跟你皇兄赌气呢?他不知道你来了洛城,又怎会来找你。” “我让你妹妹传话了。” “林映月应该没把你来洛城的事告诉宣王,宣王打算明日一早回京了,走得这么仓促应该也是林映月的主意。” “什么?那个女人怎么敢。”襄觅气得要跳起来:“不行,我这就去见皇兄。”松开林牵洛便往回走,芯蕊赶紧跟了过去。 襄觅走出没几步却又停下,回头说道:“皇兄这么听那个女人的话吗,我记得在京城的时候,他还一直说和那女人的传言都是误会。” “你皇兄跟谁在一起那是他的事,跟你没有半分关系,更没有影响到你什么,干嘛那么生气呢。” “不,就是影响到我了。”襄觅一跺脚:“有个坏女人天天在她身边吹枕边风,怕是终有一日皇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林牵洛心中一凛,她只是先入为主地认为林映月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得到宣王,但若人心不足,终是会引出祸端,看来还是襄觅看得通透。 襄觅这时冷静下来,说道:“他要回京吗,也好,我就看看他回到京城后,会不会为我和亲的事跟皇帝哥哥周旋一下,走,回东厂。” “你确定不去见宣王?” 襄觅道:“我确定,我要让皇兄看清楚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一转身又自挽着林牵洛胳膊,笑盈盈地道:“反正有叶哥哥帮我,我什么都不怕。” 林牵洛一阵无语,这姑娘前一刻还怒气冲冲的,一转眼就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一点跟叶屠苏还真像啊!都是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的人。 不过她喜欢叶屠苏,也喜欢襄觅。 不多时,迎面过来一辆宽大的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 叶屠苏从车上下来,朝夏塬微一颔首,道:“今日多谢夏大人。” 夏塬也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对叶屠苏的敌意似乎减了几分,没有说话,一跃上马,飞驰而去。 第313章 你不能爱他 坐上马车,襄觅撒娇地拉着叶屠苏手臂道:“叶哥哥,跟你说件事。” 叶屠苏靠在车厢里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我终于找到非嫁不可的人啦。” 叶屠苏睁开眼睛,睡意都被这姑娘吓醒了,他看了看襄觅和芯蕊,又看向林牵洛。 襄觅一脸幸福,笑嘻嘻的。 芯蕊微微垂着头,双眉紧锁着,似在担心什么? 林牵洛则朝他使了使眼色,但这是什么意思,叶屠苏一时之间没能领会。 “是什么人让咱们公主如此青睐。”叶屠苏扬起了眉,开玩笑说:“莫不是夏大人?” “叶哥哥,你怎么跟蝉衣一样猜他呢。夏同知人是不错,英俊潇洒一身正气,但我对他没有心动的感觉。” 叶屠苏道:“那是谁这么不幸,被咱们公主殿下看中了。” “叶哥哥,你怎么这样啊。”襄觅摇了摇叶屠苏,撒娇道:“是冯苏木,小榆木。” “啊……”叶屠苏半晌没缓过气来。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连你也觉得我和他不般配吗。只要我喜欢的,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 叶屠苏愣了半晌才闭上眼睛不去看她,沉声说道:“最好绝了这个念头。” 别说太后那关过不去,就是爷爷也不可能让冯苏木与皇室的人有接触,更遑论是做驸马。 “凭什么?”襄觅委屈得眼眶都红了,自从认识叶屠苏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你若执着于此,不如让你去庆梁和亲。” “叶哥哥你也不希望我得到幸福吗?好啊,真要逼我,那么去庆梁和亲的只会是襄觅的尸体。”襄觅眼睛泛红,气呼呼的说道。 林牵洛赶紧起身坐到襄觅身边,搂住她道:“襄觅不去和亲便不去呗,干嘛要生要死的,你看看我,变成这副丑样子,还不是一样好好活着。” 襄觅放开叶屠苏,转身抱着林牵洛道:“我不和亲,我只要小榆木。” 林牵洛道:“襄觅,一见钟情固然美好,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两个人在一起可不是一方喜欢便可以的。” “我会努力的。”襄觅抱着林牵洛:“如果他不要我,我今生便不嫁。” “襄觅,爱一个人可不是占有和索取,而是付出和给予。”林牵洛抚着她的背安慰。 “牵洛姐姐。”襄觅直起身来:“那你呢?” 林牵洛眼光黯淡了一下,看了叶屠苏一眼道:“他若不喜欢我,嫌弃我,我便离开他,给他清静,即便再如何不舍,但只要他高兴便好。” “离开了会伤心吗?”襄觅抹了抹眼泪问道。 “会,但一个人伤心,总比两个人在一起不快乐要强。一个人也可以好好活着的不是吗,哪怕是形单影只,知道他好,一切便好。”林牵洛说这话时,眸光看的却是叶屠苏。 “那要是,他也过得不好呢?” 林牵洛愣了一会,说道:“我也不会快乐。” 叶屠苏没敢看林牵洛,听着林牵洛的话,心里隐隐作痛。 牵洛啊,若不是我的生命快走到尽头,你以为我想与你分开吗?你知道我有多么舍不得你,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永远都想跟你在一起,不再分开。 越想心就越疼,突然喉头一甜,心底翻起一口热血,瞬间涌了出来。 叶屠苏强行压制着这口鲜血,只觉五脏六腑犹如被搅碎了一般,体内的紫辰珠竟然在这个时候发作了吗。 每一次发作,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 撑得过去便等待下一次痛苦的到来,撑不过去便是与这个世界,与他的爱人永别。 这一次发作,叶屠苏明显感觉到与平时不同,甚至是他无法承受的痛苦。 虽然强行压制,但一缕鲜血还是从他嘴角溢了出来。 车厢中虽然黑暗,但薄纱帘子透进来街道两边灯火的光芒,还是让林牵洛看出了他的不对。 林牵洛放开襄觅便扑到了叶屠苏身边,伸手在他嘴角一探,惊道:“你怎么了,怎么吐血了。” 襄觅听到林牵洛的话,大惊失色,转身问道:“叶哥哥怎么了?” 叶屠苏想要去掏怀中的药瓶,但手颤得厉害。 这次紫辰珠的力量竟然如此凶猛,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紫辰珠将他起死回生后身体所承受的痛苦。 师父曾说过,紫辰珠在他体内的力量由强变弱后,若还得不到化解,就会由弱再次变强,慢慢吞噬他的身体,直至死亡。 林牵洛见他的手伸在衣襟前,却因痛苦而无法动弹时,猛地想起当初在京城东厂的书房里,叶屠苏放在桌上的小药瓶,便伸手探入他的怀中,果然摸到了一只药瓶:“是吃这个吗?”来不及等叶屠苏回答,便倒出一粒喂他吃下。 叶屠苏服了药,痛苦似乎缓解了些,看着林牵洛担忧的眼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牵洛,别担心。” 林牵洛抱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叶屠苏知道这个倔强的女孩,她不说话,是因为害怕。 “我没事。”叶屠苏喘了几口粗气,断断续续地说:“只是之前练功岔了气,休息一下就好了。” 林牵洛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上不停渗出的冷汗,依旧没有说话。 倒是襄觅公主脸色苍白地拉着他一只袖子道:“叶哥哥,你武功已经那么厉害了,就不要再练了好吗?” “我会小心的,觅儿别怕。”叶屠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慰襄觅。 紫辰珠一旦发作,少则五六个时辰,多则整整一日甚至更久才能化解,虽然吃了药身体的痛苦减缓了一些,但痛苦依然存在。 而且这一次明显不同,紫宸朱在他的体内肆虐,这是多少年没有体会过的痛苦了,竟然连师父给他的药,也只能稍微缓解一些痛苦罢了。 明哲骑马跟在马车旁边,刚才车里的动静他听到了,他眉头蹙起,想着是不是该劝大人回紫辰宫休养身体。 林牵洛握着叶屠苏的手,她能明显地感受到他的痛苦。 第314章 紫辰珠发作 紧紧蹙着眉,看着手中的小药瓶,林牵洛只觉得自己的心在颤抖,他真的只是练功走火入魔吗? 不,从第一天嫁入东厂,从那碗紫色的浓汤开始,到后来在他的书房见到这药,一切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林牵洛安静地陪在叶屠苏身边,直到回到了东厂十七分部的东升阁,陪他进入卧室。 “牵洛、襄觅,你们都去休息,我没事,有明哲守着,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叶屠苏坐在床边,淡淡地说。 林牵洛轻轻咬着唇,道:“那你好好休息。”拉着襄觅出去。 明哲送二人出来,见她们各自回了房间,这才关上门,转身看向叶屠苏。 叶屠苏又吐了一口血,痛苦地蜷缩起身子:“你也出去吧。” 明哲道:“大人,不如回紫辰宫休养一段时间,有宫主在,您的身体就算不能痊愈,也当能缓解些痛苦。” 叶屠苏摇摇头,艰难地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开启龙吟匣,我要得到皇帝诏令,我要换取……” 五脏六腑,七经八脉传来撕裂般的痛,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裳:“明哲下去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了我什么。” 明哲叹了一声,开门出去。 他没有走开,靠在门边看着星月暗淡的夜空,暗忖:大人,凭一己之力想改变这一切谈何容易,何况你的身体…… 林牵洛回到房间,心乱如麻,哪里有心情休息。 联想到很多很多事,甚至想到了八年前叶屠苏到荆家的目的,想要向自己的外祖父求取一颗夜珀蛊藤的果实,他要夜珀蛊藤做什么? 夜珀蛊藤乃当世两大神木之一。 冯潇说过,夜珀蛊藤有着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也就是起死回生的神物。 叶屠苏当初求取此物,莫非是为了自己? 可他明明活着,要这起死回生之物干什么,莫不是他搞错了,若是生病或是中毒,应当用青翦碧木才对。 想到这里,林牵洛急切的开门出去,见明哲靠在门边,正蹙眉看着夜空。 “明哲你在这里做什么?”林牵洛走过去。 “夫人还不休息?”明哲赶紧行了一礼。 “明哲,屠苏的身体并非练功造成的对吗?”林牵洛紧盯明哲眼睛。 明哲避开她的目光:“大人练功走火入魔,休养两天便没事了。” “是吗?不说实话,那我亲自去问他。”林牵洛逼问。 明哲哪敢说实话,苦着脸道:“夫人,属下怎敢骗你。” “让开。” “夫人,大人睡了。” “让开。” 林牵洛逼近一步,明哲靠在门上退无可退,只得从侧边挪开一个位置,眼睁睁地看着林牵洛推开门进去。 林牵洛快步来到床前,看到的却是蜷缩在床上,浑身发抖的叶屠苏。 林牵洛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痛苦的样子,心中一痛。 顾不得多想,立即取下外祖父给自己雕刻的青翦碧木吊坠,戴在了叶屠苏脖子上。 此时的叶屠苏,脖子上露出的皮肤上,皆是一条条紫色筋络凸起,上下延伸,显得异常诡异恐怖。 林牵洛没有犹豫,将坠子塞进衣领让他贴身戴着。 “屠苏,我这就去找冯爷爷。” 叶屠苏痛苦之中隐约感受到林牵洛的气息:“牵洛,别走。” 伸手一拉,便将正要离开的林牵洛拉入怀里,紧紧抱着。 “屠苏,我去找冯爷爷,一定能救你。” 林牵洛挣扎着想推开他,但他双臂的力量很大,林牵洛推了几下推不开,大声叫道:“明哲,快去请冯爷爷,不要惊动冯家其他人。” “这……”明哲站在门口往里看,只能看到床前的一道屏风,涉及厂公大人体内紫辰珠这一秘密,明哲不敢全听夫人的,正自犹豫,便又听得林牵洛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叫道:“明哲。” 明哲以为大人有什么不妥,几个箭步便冲到了床边,却看到大人紧紧搂抱着夫人的场面,一时之间呆住了。 林牵洛急道:“还不快去请冯爷爷。” “请到这里?” “冯爷爷知道屠苏的身份,请来这里也没有不妥,快去。明哲,记得交代冯爷爷带青翦碧木过来。” “是。”明哲应声出去,暗忖大人明日好了后会不会怪罪自己。 但此次大人紫辰珠发作比以往这些年都要严重得多,万一真有个什么闪失? 明哲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傍晚,流浪的小孩和流浪狗抢食的情景。 小孩抢不到狗食,反而被流浪狗撕咬手臂。 这时,一个男孩把那个流浪的小男孩从恶狗群中救了出来,分给他包子吃。 明哲掀开衣袖,看着那道被恶狗咬伤的疤痕,施展轻功飞快地赶到东厂马场,驾了一辆马车,急匆匆地赶去济民医馆请冯潇。 明哲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男孩带他回紫辰宫,请求宫主收留他。 那个救他的男孩自然就是叶屠苏,那时候叶屠苏体内已经有紫辰珠的存在,十天半月就会发作一次,每次发作便像今日这般痛苦。 过了些年后,紫辰珠发作时的痛苦慢慢减轻,但宫主却说待紫辰珠发作突然加重之时,他的生命也就快走到尽头了。 明哲赶着马车奔驰在大街上,眼眶已有些泛红。 叶屠苏紧紧抱着林牵洛,情绪似乎稳定了些。 “屠苏你怎样?” 叶屠苏轻轻睁开眼睛,感受到的是林牵洛幽幽体香。 “牵洛。”叶屠苏艰难地唤着她的名字,抱着她舍不得松开。 虽然紫辰珠的力量仍然剖心挖肝般在体内肆虐,但似乎抱着林牵洛,便能稍微好受一些:“牵洛,你是我的良药吗?”叶屠苏含糊不清地说。 “有没有好一些?”林牵洛抬头看他,如果青翦碧木能治他…… 林牵洛祈祷着,紧紧靠在叶屠苏怀里,暗自思忖: 只要青翦碧木对他有一点点作用,哪怕冯苏木给自己炼制的解药没有效果,这个坠子也要给他。 林牵洛想着想着,竟依偎在叶屠苏的怀里,一颗心撕裂般的疼痛。 叶屠苏忍受着紫辰珠带来的痛苦,静静地看着林牵洛,她还戴着面纱,露出眉眼,是那般的秀美可人。 第315章 紫辰珠的力量 忍受着痛苦,叶屠苏看着身边的女人,心里说道:“牵洛,我死后,你要好好活着,如果在我死之前,你还没能找到两情相悦的那个人。” 他叹了一声:“便让明哲带着暗影司的七位首领守护你吧。但愿在这之前,我能得到龙吟之钥,能解决暗影司首领的历代宿命。” 不多时,明哲便载着冯潇赶回了东厂。 明哲进入冯家是越墙而入,没有惊动冯家其他人。 冯潇在听到叶屠苏身体不适时,毫不犹豫地带着仅剩的青翦碧木碎屑悄悄出了医馆,跟着明哲赶到东厂。 房门吱的一声被人推开,林牵洛轻轻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叶屠苏却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见叶屠苏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注视着自己,林牵洛轻声问道:“你好些没?怎么这般看着我?” “一辈子都看不够,怎么办。”叶屠苏微微一笑,这些年与紫辰珠抗争,他的身体已经比正常人能承受更多的痛感,但紫辰珠这次发作,却让他有些难以支撑。 “大人,冯爷爷到了。”明哲和冯潇站在屏风前面。 叶屠苏这才松开林牵洛,林牵洛赶紧起身,叫道:“爷爷快请进来。”说着已经迎了出去,扶冯潇到叶屠苏床前。 “爷爷我没什么大碍。”叶屠苏道:“是牵洛紧张了,害得爷爷辛苦跑一趟。” 冯潇坐在床边,道:“先别说话,让爷爷把把脉。”冯潇一脸肃然,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林牵洛和明哲都不敢说话,怕打扰了冯潇诊脉。 冯潇摸脉半晌,眼睛里出现一丝怪异的喜悦:“原来你不是……”话说到这里,冯潇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在宫中当差多年,有些厉害还是知道的,比如东厂厂公只能由太监担任,否则就是杀头大罪。 但冯潇眼中的喜悦没过多久就变成了惊骇,这是……他松开叶屠苏的脉搏,说道:“你体内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横冲直撞,这力量太可怕了,非凡胎肉体所能承受。” “爷爷,能治吗?”林牵洛急道。 “别急。”冯潇打开药箱,取出一套银针来:“叶大人,冯某施针试试。” “爷爷,您叫我苏儿吧。”叶屠苏勉强一笑,道:“爷爷不必为我费心。” 冯潇笑骂一声:“傻小子,别动。” 银针扎上叶屠苏身上几处穴位,但不多时,便被他体内的力量逐一弹了出去。 明哲忙将掉落在地的银针一一捡起放到桌上。 林牵洛前世今生都没有听说过有人的身体能将银针冲出体外,心中更多了几分担忧:“爷爷,青翦碧木不是能治百病解百毒吗,用它来治行不行?” 冯潇道:“他体内这股强大的力量不是病也不是毒,我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是什么。苏儿,你知道其中原委的对吗?” 叶屠苏微微点点头,声音微弱地说道:“儿时曾中了剧毒,义父为了救我,带我到紫辰宫求医。” 冯潇大惊:“传说中的仙家所在之地,紫辰宫?” “正是,宫主用紫辰珠将我起死回生,紫辰珠从此便宿于我体内,常常发作。爷爷所说的那股强大的力量,便是紫辰珠。” “这世上真的有紫辰珠,原来这不是传说。”冯潇看着叶屠苏,害怕多于震惊。 “爷爷,紫辰珠是何物,能解吗?”林牵洛看着冯潇脸上越发浓重的表情,担忧更甚。 冯潇摇了摇头:“我也是早年的时候,听我太爷爷说起过,但对紫辰珠却并不了解,只知道此珠能令宿主功力大增,武功独步天下。数百年前,这紫辰珠便是众多江湖人士争夺的对象。拥有此珠的紫辰宫为避免江湖不断的纷争杀戮,携此珠归隐,从此没有人知道紫辰宫的消息。” 叶屠苏微微一笑:“爷爷说得不错,但有一点是世人不知道的,那就是在得到紫辰珠力量的同时,也要承受反复不断带来的痛苦折磨。” 他勉强抬头看着林牵洛:“所以我说是练功引起的不适,并未骗你。” 林牵洛蹙着眉:“可我不要你那么痛苦,屠苏,把紫辰珠还回去,我不要你有多强大,我只要你平安无事。” 叶屠苏心中一暖,叹道:“若能还,你以为我想把紫辰宫的镇宫之宝占为己有吗?紫辰珠一旦寄生在宿主体内,便是不死不休,只有宿主死了,它才会重新凝聚成珠,等待下一位宿主。” “难道要被折磨一辈子吗?”林牵洛流下泪来。 叶屠苏淡淡笑道:“没什么,也只是发作的时候难受一些,你看我平时不是好好的吗?” 明哲想说什么,却被叶屠苏一个眼神喝止,对冯潇道:“爷爷,您别担心。” 冯潇皱着眉头,低头沉思了一会,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说道:“或许可以试试青翦碧木,虽不能帮你融合紫辰珠,但应该能缓解紫辰珠发作时带来的痛苦。” 看着盒子里所剩无几的青翦碧木碎屑,冯潇让明哲去取杯开水来,放了少许碎屑进去,待水温温凉后,让叶屠苏连同碎屑一起喝下。 虽然知道没有多少用,但还是不忍拂爷爷的心意,叶屠苏喝了水躺回床上,静静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怎样,感觉如何?”冯潇把着脉,急切地问。 叶屠苏只觉得这股气味与林牵洛身上淡雅奇异的幽香十分相似,喝下去之后身上痛苦确实缓解了几分,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身上疼痛减轻了些,但不可能完全压制紫辰珠的力量。爷爷,这么多年我都熬过来了,我真的没事,您可别为我的事情忧心,都是牵洛小题大做了。” 冯潇摇摇头:“我孙媳妇可没有小题大做,只可惜爷爷医术有限,对紫辰珠也不了解,不过青翦碧木多少能抑制它的力量,爷爷回去把剩余的神木配制成药给你服下。” “爷爷,您别……” 冯潇立即打断他的话,说道:“爷爷就这么点本事了,你若还拒绝,让爷爷如何放心。” “如此,那便依爷爷。” “爷爷先回去了,孙媳妇,好好照顾他。” “爷爷放心。”林牵洛帮冯潇收拾了药箱,道:“爷爷我送您。” 第316章 我们是夫妻情深 林牵洛跟着冯潇走出叶屠苏的房间,说道:“爷爷,这些青翦碧木太少了,明儿我再想法子找找,看家里还没有。” 冯潇道:“不少了,这些服下去若是无效,那吃再多也无济于事。” “若是像我一样,随身佩戴呢?” “或多或少能压制一些,但也只是稍微缓解而已,毕竟那紫辰珠可不是凡品,传说中被称为神珠,也有人称之为邪珠、魔珠,又岂是佩戴青翦碧木便能化解得了的。” “也就是说佩戴青翦碧木能减轻痛苦?”林牵洛喃喃自语,又问:“爷爷,这世上真有那么神奇的珠子吗?” 冯潇点点头说道:“听我太爷爷说,那紫辰珠并非我们这个世界所有,那是来自天外的一位神仙,数千年前,拯救了我们整个大陆的一位神仙。” “这天下哪有神仙啊?”林牵洛不信,虽然他自己穿越重生而来,已经颠覆了人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但是这世上真有神仙吗? “有没有神仙我也不知道,传说是这样的。有关这位神仙的传说在庆梁国传得更甚,庆梁人称他为巫皇。” “巫皇,这称呼听起来不像神仙啊。” 说话间已经来到十七部门口,明哲准备了马车,送冯潇回去。 冯潇坐上马车,突然想起一事,掀开帘子朝林牵洛招了招手,道:“孙媳妇过来。” 林牵洛赶紧走过去:“爷爷,可是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冯潇道:“孙媳妇,记住你那个吊坠,在你的毒没有完全解除之前,千万不能离身。” “爷爷,我知道了。”朝冯潇挥了挥手,对明哲道:“马车走平稳些。” 回到房间时,叶屠苏手中正拿着那只蜻蜓坠子,见林牵洛进来,问道:“牵洛,这个怎么会在我这里?” 他在林牵洛的身上见过,看着虽不起眼,却是她的随身之物。 林牵洛道:“你看起来好了一些,看来爷爷给你喝的那杯水还是有些作用的。” “疼痛减轻了些,是我能承受的痛感,所以看起来好了不少。” “那便好。”林牵洛从叶屠苏手中接过吊坠,重新塞进他的衣领,道:“这不过是块木头雕成的坠子,不值钱的。因为是外祖父亲手刻的,所以我格外珍惜,一直当作是护身符戴着,我将它送给你,希望它一样能保你平安。屠苏,明日若你好了,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 “不远,就在洛城。” “好。”伸手搂住林牵洛,将她揽入怀中,叶屠苏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五脏六腑七经八脉传来的阵阵痛楚,也似乎被这幸福感挤压开去一般,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 襄觅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一大清早便来林牵洛房间,却不见她。 看看床上也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便又来到叶屠苏门口,正要叫门,却被从外面回来的明哲小声喝止了。 “大人还在休息,公主还是不要打扰。” “明大人,那你知道牵洛姐姐去哪了吗,一大早便不见她人。” 明哲嘿嘿一笑,指了指叶屠苏的房间:“夫人在大人房里。” 襄觅眼睛都瞪圆了:“他们,怎么可能?” 明哲立即白她一眼,也不解释,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扰到屋里熟睡的人儿。 襄觅本要去找冯苏木,但这么劲爆的秘事怎能少得了她,便坐在院子里等着,连早点都安排下人摆在了院里的石桌上,边吃边朝叶屠苏的房间张望。 直到日上三竿,才听到房间里传出声音,明哲立即吩咐下人送来洗漱用品,男男女女一大排下人分别侍候叶屠苏和林牵洛更衣洗漱梳妆。 襄觅探着脑袋往里看,叶屠苏早已察觉到她,待下人退下后,叶屠苏清冷的声音说道:“襄觅进来。” 襄觅走进去,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坏笑:“哥哥嫂子早哇。”声音有些挑衅,把早哇两个字拖得长长的。 林牵洛看着襄觅那一脸古怪的笑容,便狠狠瞪了她一眼:“襄觅想什么呢?” 襄觅咧嘴笑道:“你看我都叫你嫂子了,还能想什么。” 叶屠苏淡淡道:“只许你粘着她睡,我不能?” “我们那叫姐妹情深。” 林牵洛走到叶屠苏身边,也用挑衅的语气傲然对襄觅说道:“我们是夫妻情深。” 襄觅哈哈一笑:“真好。” 林牵洛说出这句话时,脸上顿时一阵潮红,只是面纱遮着,没人看到她脸红的样子,解释道:“襄觅,昨晚屠苏他身体不适,我在这边照顾他。” “了然,了然。”襄觅侧过头去看了看叶屠苏,见他气色好了许多,说道:“叶哥哥以后练功可要小心些了。” 叶屠苏颔首道:“放心。” “好啦,我要去找苏木了,就不打扰哥哥嫂子啦。” 林牵洛和叶屠苏对视一眼,林牵洛赶紧追出了东来阁:“襄觅等等。” “怎么了吗?” “这几天你不要去冯家。” “为什么?” 林牵洛指了指自己的脸,道:“你也看到我的脸了,其实苏木——” 她故作神秘地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苏木这几天在帮我炼药,正是关键的时候,一旦有所打扰,哪一步出了差错,那药便不灵了。”林牵洛没有骗襄觅。 “小榆木那么厉害吗,能治好你的脸?”襄觅不可思议地想着冯苏木那木讷的样子: “今早我问过明哲,他说叶哥哥请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左晓尘神医,那神医都说治不好。” “确实不好治,不过苏木有七八成的把握,这两天正是炼药的关键时候。” “我知道了,这几天我就不去找他,让他专心给嫂子做药。” 林牵洛微微一笑,道:“谢谢你襄觅,不过这个事情连叶屠苏都不知道,所以你还得给我保密。” “为什么呀?” “若是能成,便给屠苏一个惊喜。”林牵洛眼眸暗淡了几分,又道:“若是不能,这辈子便是这般丑陋的样子了,我不想让他心存希望,然后又跟着我再次失望。” 第317章 再探荆府 襄觅郑重地点点头:“嫂子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襄觅一阵坏笑,拉起林牵洛的手,便掀开了她的衣袖,只见雪白的肌肤下,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数道让人触目惊心的疤痕,但那点守宫砂还是很醒目的存在。 襄觅拉着林牵洛的手,眼眶一红问道:“嫂子,这些伤?” “没什么的,几年前伤的,早就不疼了。”林牵洛想到了那个夜晚,那个和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少年,他救过自己,但自己不也拼尽全力救他吗。 他和宣王之间,在莱康城那一夜,本就互不相欠了。 想到叶屠苏挡开二教主的剑救下自己,想到他悬空在悬崖之外,救了自己和宣王,林牵洛忍不住微微一笑。 既然她和宣王之间谁也不欠谁,将来他若真娶了林映月,那他们便不再是朋友了,既然互不相欠,倒也心安。 林映月此时正坐在宽敞的马车里,马车虽然做了减震,但还是略有颠簸摇晃。 她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宣王,眼角流露出的却是恨意,恨的是那个叫诗意的姑娘,恨的是宣王四处留情。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女孩的模样,林映月嘴角露出一丝冷漠的笑,让我传话吗,怎么可能? 昨天一早赫连衡离开客栈,林映月便把让小雪洗好的衣服给宣王送过去,顺便整理一下他的房间。 虽然住在客栈,林映月却不愿让别人碰宣王的物件。 她刚刚放好衣服,将绣好的荷包放在宣王的衣服上,便听得有人敲门。 来的竟然是个娇美的姑娘,在容貌上林映月自认不输任何人,但那姑娘与生俱来的贵气却是她身上没有的。 父亲未贬官前,尚且觉得能配得上皇子,如今父亲不过一方太守,想要坐上宣王妃的位子,本就不是那么容易,蓉太后那关便难过得去。 如今见到这贵气的女子,想必是京中某个大臣家的女儿,林映月如何能不提防。 宣王回来后林映月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来洛城多日,宣王也该回京了,以免太后担忧。 赫连衡也有回京之意,便说回京途中,顺道送她回家。 林映月拉开车帘看了看,问骑马跟随的惜安道:“咱们到哪里了。” 惜安回道:“刚刚过了齐河的地界。” 林映月放下帘子,静静地看着赫连衡,冷冷一笑。 你心里那个人,还好毁了她的脸,否则你怎肯轻易回京呢。 只可惜除掉一个又来一个,不行,不能再等了,那块手帕该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免得夜长梦多。 打定主意,看赫连衡的眼神也变得温柔许多。 马儿缓缓停下,叶屠苏侧目看着街边两扇萧索的大门,门头上的匾额沾满灰尘和蛛网,他轻轻环抱着怀中的人儿:“牵洛,又想念家人了?” 林牵洛往他怀里靠了靠,说道:“今日带你来,是想让你和我一起进去。” 叶屠苏没问原因,下了马,把马交给明哲,让他在外面等着。伸手抱住林牵洛纤腰,身子腾空而起,带着她飞了起来,缓缓落入荆府大院内。 环顾四周,那夜惨烈的一幕映入眼底,叶屠苏皱起眉来,拉住林牵洛的手叹息道:“我知道仅凭一面之词,我还是当年荆杨两家大案的嫌疑人。” “屠苏我信你。”林牵洛对他微微一笑:“话本里一旦有这样的情节,应该是一段虐恋吧,但我不想有任何遗憾。” 林牵洛拉着叶屠苏的手朝着大院深处走去:“今日带你来这里,是想与你敞开心扉,坦诚一些事。” 走进外祖父的书房,林牵洛熟练的搬挪着那几本开启机关的书籍,很快墙上弹出暗格,林牵洛将书本放进去后,木床开始移动,露出密室的暗道。 叶屠苏的震惊一点也不比夏塬的少,跟着林牵洛走下密室。 林牵洛点燃了事先准备好的两只蜡烛,递了一只给叶屠苏。 “这里是?” “这是我外祖父的密室。”她走到两株神树面前,仔细观察了夜珀蛊藤,藤枝之上,唯一的三颗果实已经干枯,叹道:“你当初来荆家,就是为了它吧?” “难道这便是夜珀蛊藤?” 林牵洛点点头:“爷爷精心培植十余年,才结出这么三粒果实,可惜都枯死了。”转身拿起桌上龙吟之钥的临摹图递给叶屠苏:“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叶屠苏接过图纸,仔细辨认一番道:“有点像上次秦于带回来那个假的龙吟之钥,但上面的图案细微之处又有所不同。” “没错,这便是真正的龙吟之钥。我也不知道外祖父是如何得到它的,但是当初灭了荆府的歹人想必便是为了龙吟之钥而来。” “为何如此肯定?” “密室里除了龙吟之钥什么都没丢,想来那歹人并不知道密室中最最珍贵之物是这些神草神木,对方拿到龙吟之钥后便匆匆走了。当初我跟着外祖父来过密室,见到过夜珀蛊藤的果实,一共三颗,如今虽然干枯了,但一颗都没有少。所以我断定,那歹人甚至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所以只拿走了龙吟之钥。” 林牵洛转身面对叶屠苏:“屠苏,咱们开诚布公好不好。” “什么意思。” “说出彼此心中的秘密。” “你想知道什么?”叶屠苏眉宇轻蹙,有些事情并不是想瞒她,而是不敢告诉她。 “你当初来求夜珀蛊藤是为什么?” “小心烫手,我来拿。”叶屠苏接过她手中的蜡烛。 “回答我好吗?” 这是怀疑他的身体需要夜珀蛊藤才能治疗了吗?这个女人有时候又笨又傻,有时候又十分聪慧。 不敢正视她,叶屠苏转身看着那株枯死的夜珀蛊藤,反问道:“你能重新栽种吗?” “这一株外祖父用心栽培了十余年才终于长大结出果实。当初外祖父说过栽种夜珀蛊藤的条件和技巧,但说得并不详细。不过在作物种植方面,我想我还是有一定心得的,可以一试。” 第318章 坦白秘密 十余年?叶屠苏暗自苦笑,他怎么可能有十多年的命等着林牵洛去重新栽种神木呢! “不为什么,只是当初在师父的一本典籍里看到过有关夜珀蛊藤的果实,对这种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物心存好奇。离开紫辰宫进了东厂后,义父也没安排我做什么事,闲来无聊打听到洛城荆家有此神木,便想来见识一下,若能求得一颗带回去送给师父,那是再好不过了。” 林牵洛蹙着眉听他说完,心中虽有疑虑,但他这番话却让林牵洛找不到突破口。 叶屠苏见她不说话,拉起她的手道:“牵洛,相信我。” “屠苏,今日我想与你坦白一个秘密,我也希望你向我坦白一个秘密,不许有任何谎言,否则就让我脸上的毒永不得治,溃烂蔓延至毒发身亡。” 叶屠苏愣了一下:“牵洛,你怎可拿自己来立这毒誓。” “怕什么,除非你的秘密里有谎言。” 叶屠苏将两支蜡烛放在桌上,正色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说你,说你的身体状况。”林牵洛静静看着叶屠苏,见他不说话,便道:“我先说吧。” 林牵洛咬着唇,斟酌良久道:“上次太后寿宴那日,我之所以看到你的龙吟之钥便知是假的,其实并非在小贩处见过,而是我身边的一位长辈拥有此物。” 叶屠苏颇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虽然当时对林牵洛的说辞就有所怀疑,但此时听林牵洛说起还是稍有吃惊。 林牵洛继续说道:“儿时在这里看到过龙吟之钥,却并未在意,后来在那位长辈处见到时,也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直到前些天再次在外祖父密室中看到这张临摹图才敢肯定。” “你那长辈是?” “哑大叔。” “教你鞭法的人?” 林牵洛点点头:“因为当初答应过他,要保守龙吟之钥的秘密,但是现在,龙吟之钥牵扯到了荆杨两家的命案,不得已要出卖他了。” “他算是你身边比较重要的人吗?” “是,他数次救我,没有他,这世上早就没有我林牵洛了。他如同长辈一般对我,我也真心当他是家人。昨天,三教主要抓我,是哑大叔出手帮我,我才得以脱身。” 原来封亦平与赤嫣然动手真的是为了救林牵洛? 叶屠苏深深地看了林牵洛一眼,这女人,跟自己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得到自己一个承诺:“牵洛你放心,只要他不是当年屠杀荆杨两家的真凶,或与凶手有什么勾结牵连,我答应你,绝不会伤害他。” 林牵洛道:“谢谢你,屠苏。” 叶屠苏挽起她略微冰凉的手:“是不是该到我说自己的秘密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八年前,齐河的官道边,白衣出尘的少年?” “不是。”叶屠苏摇了摇头:“在我五岁的时候,你还是个襁褓中的小婴儿。” “啊?我怎么不知道。” 叶屠苏刮了一下林牵洛的鼻梁,笑道:“你当时不过是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又怎会知道。其实我是梁瑞雪的儿子,苏木和蝉衣是我的弟弟妹妹。” “梁姑姑是你母亲,挽秀阁里那幅画上的女子是梁姑姑?”虽然画上没有五官,但那体态气质,与梁姑姑却明显不一样。 叶屠苏摇摇头:“梁瑞雪是我的养母,我的生母姓叶,名叫叶挽歌,生我的时候,被人下药谋害,导致难产去世了,是冯爷爷救了我,将我带回了冯家。” “原来你是?”林牵洛惊喜交集:“你是那个与我定了娃娃亲的小男孩。” 林牵洛怎会不记得,自己满月那日,那小男孩跟着梁姑姑来看娘亲和她。那小男孩不仅抱了自己还摸了自己的脸。 如今细细回忆,面前这个俊美得一塌糊涂的男人,还真与那小男孩有几分相像:“所以,你我第一次见面,是我刚刚满月,这便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吗,我竟真的嫁给了你。” 叶屠苏微笑点头,继续说道:“可是没过多久,我和父亲在街上遭遇到刺客袭击,逃跑中与父亲走散了。我在街头流落了几日,遇到了一个人把我带走了,那个人就是原东厂厂公刘焯,他收我为义子,带我入宫,但是没过多久,我便被人下了毒。” “下毒?竟然有人对一个小孩子下毒,知道是谁干的吗?” “翎皇贵妃。”叶屠苏接着说道:“义父为了救我,带我到紫辰宫求医,牵洛,其实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你怕不怕我?” “不怕。”林牵洛扑在叶屠苏怀里。 “到紫辰宫的时候,我已经没了呼吸,是紫辰宫宫主给我服下紫辰珠,将我起死回生的。” “紫辰珠这么厉害,能让人起死回生?” “没错,但它的力量也同样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复活后,我便留在了紫辰宫,拜了宫主为师,跟着师父习武。十四岁时学成回来,跟着义父进了东厂,十七岁时,义父被人所害,将厂公之位传给了我。” “当年传闻东厂厂公弑父夺位,上任后斩杀了不少大臣。” “传言倒也有几分真,但义父的死我查了数年还是没有结果,而当时可能知道真相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三处首领封亦平。至于那些被处决抄家的大臣及各处地方官员,均是翎皇贵妃的党羽和帮凶。” 叶屠苏怀抱林牵洛的手紧了紧,冷冷说道:“自十四岁进入东厂后,便一直暗中调查翎皇贵妃,是她派刺客去冯家行刺,并烧了冯家医馆,导致养父在那场大火中丧生。” “难怪皇上千方百计想要除掉你。” 叶屠苏微微一笑:“对他来说,我是他的杀母仇人,于我而言,他的母妃又何尝不是我的仇人。” “梁姑姑他们知道你便是他们寻找多年的儿子吗?” “现在只有爷爷知道,我的身份怕他们接受不了,等寻到合适的机会再与他们相认吧。” 说完这些,两个人的心更靠近了些。 第319章 不许利用她 关键之处叶屠苏没说,比如他的生父是谁,生母又是什么身份,体内的紫辰珠是否会威胁到他的生命。 “想不到你儿时竟遭遇了这么多,与你相比,我要幸福得多。”林牵洛靠在叶屠苏怀中叹道。 “但我还是遇到很多关心我的人,冯家、义父、师父,还有你……”叶屠苏在林牵洛额头上轻轻一吻:“也不枉这一生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林牵洛便在抽屉里查找了一番,并没有多余的神木和相关的资料记载,只得悻悻而归。 刚走进东来阁,便见院中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目测接近两米的身高。 男人一身东厂制服,赤红色的腰带。 林牵洛没见过他,但凭着他赤红的腰带判断,这位是暗影司一处首领。 襄觅站在他面前,显得娇小可人。她仰着头,脸上明显不悦,说道:“怎么,本公主让你办点事都不成吗?” 一处首领束骧淡淡说道:“暗影司只听命于厂公大人,就算是皇上也无权对暗影司下达命令。” “你——”襄觅气得跺脚:“你,出去。” “这里是东厂的地方。”束骧依旧不紧不慢地说,丝毫不把公主放在眼里。 “怎么了?”叶屠苏走过去,看着襄觅一脸愤然之色,他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大人。”束骧朝叶屠苏拜了一礼,目光看向他身后的林牵洛,一个面蒙轻纱,眼眸清亮的女子。 “这位是我夫人。”叶屠苏介绍道:“牵洛,这位是暗影司一处首领束骧。” 束骧立即朝林牵洛行礼道:“属下参见夫人。” “束大人不必客气。”林牵洛上前两步,请他起身。 襄觅已经扑到叶屠苏身边开始告状了:“叶哥哥,我只是让他帮我办件事,他都不肯,对本公主也很是无礼,你得重重罚他。” “襄觅,东厂暗影司不是皇上和公主的部下。”叶屠苏声音明显冷了几分:“公主殿下无权吩咐他们做任何事。” 襄觅一呆,吃惊地看着叶屠苏,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宠她惯她的叶哥哥吗? 转念想到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吩咐暗影司首领做事,并不知道东厂竟是如此霸道,难怪皇帝哥哥对东厂如此忌惮了。 林牵洛见襄觅一脸委屈的样子,上前挽住她手臂问道:“公主想做什么,说来听听。” “我只是想让他派人打探宫中的消息,我想知道有关和亲的事进展如何。” 叶屠苏道:“这件事我答应过帮你便会尽力,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但不要直接吩咐暗影司。束骧,跟我来。” 叶屠苏没给襄觅留面子,直接走回房间,束骧紧跟过去,汇报近来查到的有关龙吟之钥之事。 “束骧,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一处和四外查龙吟之钥,七处寻封亦平,却没料到封亦平便是持有龙吟之钥的人。” 束骧刚毅的脸上难得的现出一丝骇然。 叶屠苏道:“封亦平乃三处首领,对东厂行事手法极为了解,知道如何逃避东厂追捕,难以查到他的踪迹也不奇怪。明哲,通知孟怀咫立即回来议事。” 晚饭后,束骧、孟怀咫集中到叶屠苏住处,听他简单说了封亦平和龙吟之钥的事后,孟怀咫提出了一个找到封亦平的办法。 叶屠苏面沉似水负手立在窗边,脸上煞气渐浓,孟怀咫刚才的提议让他十分不悦:“无论如何不许利用牵洛。” 孟怀咫道:“大人,属下认为,用夫人引出封亦平是最快的办法,况且这事并不会伤害到夫人。” 叶屠苏冷冷一笑:“不会伤害么?孟怀咫,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听到你说利用牵洛的话。” 孟怀咫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束骧,你有什么想法?” 束骧道:“大人,封亦平狡猾多端,这些年一处、四处查找龙吟之钥、七处寻找封亦平下落都没能成功,哪怕是有了线索,知道他就在洛城,但动用了众多暗影卫也无法寻到他的踪迹。” “难道你也和孟怀咫有同样的想法。”叶屠苏蹙起了眉:“我是绝不会利用牵洛来为自己、为东厂做任何事的。” 耳朵动了动,叶屠苏听到了林牵洛和襄觅、芯蕊三人的脚步声。 他拉开房门,看着三人从石拱门外走进东来阁。 林牵洛戴了一顶斗笠,斗笠上垂着白纱,将她的脸完全遮住。 “明哲,让厨房准备些饭菜过来给夫人。”叶屠苏吩咐。 “不用了,我们在外面吃过。”听到叶屠苏的声音,林牵洛微微一笑,快步来到叶屠苏身边:“今天带襄觅去逛了逛洛城,顺便吃了些洛城有名的小吃。” 她指指斗笠又道:“你看我戴了这顶斗笠,就是为了吃饭时不用摘下面纱的。” 叶屠苏心中一痛,道:“这样吃饭不方便。” “没事,慢慢吃还是可以的,习惯了就好。”说着便见束骧和孟怀咫从房间里出来,朝林牵洛行礼。 “二位不必客气。”自从知道孟怀咫是七处首领,对她的敌意已经减了不少,转身对襄觅说道:“今日你也累了吧,先回去休息,我跟屠苏他们说会儿话。” 襄觅对叶屠苏和束骧的气还没消,气呼呼地嘟着腮帮子回自己房间去了。 “牵洛,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跟你说话吗?”林牵洛直接走进了叶屠苏的房间,在桌前坐了下来。 叶屠苏在她身边坐下,倒了杯水递过去。 林牵洛摘下斗笠放在桌边,接过水喝了,又从袖中取出丝巾蒙在脸上,叫道:“二位首领大人请进来说话。” 束骧和孟怀咫这才走进来,在一旁站定。 “请坐。”林牵洛抬头看着二人,微微一笑。 束骧和孟怀咫对视一眼,又看向叶屠苏。 “夫人让你们坐就坐吧。”叶屠苏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心里猜测林牵洛叫他们进来想做什么。 待得二人坐下,林牵洛道:“我想让你们帮我找一个人。” 孟怀咫道:“夫人想找谁,七部定当竭尽全力。” 第320章 哑大叔的身份 “我想屠苏应该跟你们说过了,这个人拥有龙吟之钥,是东厂寻找多年之人。” 二人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林牵洛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现在洛城早已戒严,如果他在城中,应该是逃不出去的。” 叶屠苏微微蹙起眉,这女人居然都猜到了,看来她那位哑大叔的身份再瞒着她反而会适得其反: “牵洛,其实你那位哑大叔还有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 “我怀疑他就是我们东厂暗影司三处首领,封亦平。” “三处首领不是津浪吗?”林牵洛奇道。 “封亦平是我义父在位时的暗影司首领,他也算是义父生前最后见过的人,义父遇害后,他便失去了踪迹,东厂找寻多年不得。” “你确定?”林牵洛神色也变得凝重了些。 “我只是猜测,有八九成的把握,因为封亦平的独门兵器便是乌钢长鞭。那鞭子与你留在喜安村小屋墙壁上的印记十分相似。” “如果他真是原暗影司首领,找到他后你打算如何处置?” “他应该知道一些我义父死亡的秘密,我要的是龙吟之钥和义父遇害的真相。” “不会伤害他?” “只要我义父的死,荆杨两家的命案与他无关,我要他的命做什么?何况他几次救你,看在这份情面上,我也会留他一命。” 林牵洛点点头,目光扫过二位暗影司首领,问道:“关于寻找哑大叔,我想你们应该商议过了,有什么可行的方案吗?” 二人不作声,他们的提议自然是利用林牵洛引出封亦平。 “你们应该认为可以用我来引哑大叔出来,对吗?” 二人惊讶地抬头朝林牵洛看过来,脸上表情在林牵洛看来是十分精彩的。 “夫人是神算子吗,竟是什么都瞒不过夫人?”孟怀咫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不过大人不允许,还因此斥责了属下。” 林牵洛微微一笑,看着这位大美人,正儿八经谈正事的时候,少了平时那份魅惑,多了些英姿飒爽,也渐渐对她有了好感,不再如刚见面时那么排斥。 “我也想过这个方法,但哑大叔知道我和你们的关系,不会轻易上当,何况也有可能在你们封锁洛城之前便已经离开了。” 叶屠苏道:“这个不无可能,怀咫昨天惊动了他,我们却是今日才封的城,他有足够的时间离开洛城。” 林牵洛道:“我知道有一样东西或许能吸引他。” “是什么?” “龙吟之心。” 叶屠苏还是第一次听说龙吟之心,奇道:“那是什么?” “开启龙吟匣的另一把钥匙,或者说是配合龙吟之钥一起,才能开启龙吟匣。” 听林牵洛这么说,叶屠苏一下子有种挫败的感觉,本以为只要得到龙吟之钥便能打开龙吟匣,便能公布先皇遗诏。 没想到龙吟之钥尚未得到,却又多了个龙吟之心。 叶屠苏叹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闻嬷嬷说的,我相信她不会无的放矢。” “闻嬷嬷?以前听你说起过她。” “闻嬷嬷是我娘的婢子,也是她一手将我带大的,她是宣州人,不对,应该说是北煊人。” “她知道龙吟匣的秘密?有关龙吟匣的秘密,应该只有原来北煊国皇室的少数人才知道。” “她的身份我不清楚,但有关龙吟之心的说法我相信。” 林牵洛从袖中取出临摹图摊开放在桌上,指着空白处说道:“之前在密室中偶然发现,当时没能确定,所以把图纸带了出来。” 叶屠苏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束骧和孟怀咫也看不出什么来,束骧道:“莫非暗藏玄机。” 林牵洛点点头,把纸放在烛台上烤热,便看到纸上出现了一个印记,一颗心形的图案,上面同样刻画着北煊的图腾龙狼。 “我想,这便是龙吟之心了。” 叶屠苏微微一笑,道:“你是想利用龙吟之心现世的消息,把封亦平引过去?” “正是,这世上连大赓国朝廷,东厂都不知道此物的存在,偏偏哑大叔知道。当然,也有可能吸引到的是圣火教的人,甚至有可能龙吟之心就在圣火教的手上。” 叶屠苏仔细回忆龙吟匣的样子,除了六芒星图案外,确实还有一个心形的凹槽,看起来确实和图上的大小形状颇为相似:“看来咱们要离开洛城了。牵洛……” “你想让我留下来?”林牵洛立刻警觉。 “不,自从上次让云石送你回去遭遇圣火教袭击之后,我便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保护范围。我只是担心你不舍得洛城。” “是有些不舍,但有些事情终归要去做。” “好。”叶屠苏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道:“七处负责散布龙吟之心现世的消息,就定在——长靖府。” 叶屠苏指着一片名叫长靖府的区域,继续说道:“一处继续严查洛城,抓捕原三处首领封亦平,声势要搞大一些。如果封亦平还在洛城,就一举将其拿下,如果他离开了洛城,便当是个烟雾弹。” 是夜,林牵洛终于安心地睡了一觉,但一早醒来,便觉脸上毒伤传来轻微的痛感。 坐在镜子前,看到的是毒疤比之前明显红了一些,难道真是因为离开了青翦碧木的缘故? 快要离开洛城了,不知道冯苏木的药炼得如何。 不敢奢求能治愈,现在的林牵洛只希望冯苏木为她炼制的药能抑制住毒性的扩散就心满意足了。 林牵洛带着襄觅去买了些食品给冯潇送过去,顺便避着襄觅问了叶屠苏现在的的情况。 冯潇说再过两日便能炼制出来,但即便是服了此药,也只能是减轻紫辰珠发作时带来的痛苦而已。 两天,他们能等,何况冯苏木给自己炼制的丹药也还要五天的时间方能出炉。 这次襄觅只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丹炉旁的冯苏木,没敢进去打扰。 之后的两天,襄觅跟着林牵洛到霓凰楼看姑娘们跳舞,逛洛城美景,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第321章 半块手帕的承诺 尚且不知道他们就要离开洛城的襄觅,心里还在盘算着等过两天冯苏木把药炼好了,定是要天天粘在冯苏木身边。 第三天,林牵洛陪着叶屠苏来到济民医馆,冯潇给他把了脉,将蜜制成丸的药给了叶屠苏,叮嘱一日两次,早晚服用,直至吃完为止。 叶屠苏服下一颗,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温热,说不出的舒服受用,知道爷爷不仅用了神木青翦碧木,更添加了其他珍稀药材,可惜再如何珍贵的药材,对于自己来说,也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了,减轻他的痛苦,却不能延长他的寿命,哪怕是多活个一年半载。 第四日,林牵洛去找了夏塬,告知他们最迟这两三天内会离开洛城。 “去哪里?”夏塬思索良久说道。 “可能会一路南下。”林牵洛没有说具体的地点:“夏大人,你是不是要回京复命了。” 夏塬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出来这么久,确实是该回京了,可惜这一趟夏某未能完成皇上交付的任务。” 他看着林牵洛,眼神中闪过一些复杂的情绪:“叶夫人此行,虽有叶厂公保护,但你也要多加小心,一路保重。” 林牵洛点点头,脸上传来阵阵疼痛,不禁皱了皱眉,勉强撑着不让夏塬看出端倪来。 明日冯苏木给她的丹药便出炉了,她再忍一忍,等到丹药出炉后一切都会好的。 坚持着这个信念,林牵洛坐上了回东厂十七分部的马车。 赫连衡一行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终于来到康晤城,马车缓缓停在太守府大门前,林映月有些失落。 她没有下车,而是问了赫连衡一个问题:“衡哥哥,还记得当年那半块手帕吗?” 赫连衡道:“此生永不敢忘。”说着从怀中掏出半块手帕握在手心里,说道:“本王一直随身带着。” 林映月喜笑颜开,心里却多了几分憎恶,在她看来,赫连衡随身携带之物其实是姐姐的,这让她心里多了几分不爽。 “那你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吗?” 赫连衡颔首,说道:“我说过只要你拿出那半块手帕,可以让我为你做一件事。” “宣王金口玉言,定是会兑现承诺吧。” 赫连衡道:“你想让本王为你做什么?” “还请各位到我府上做客,我再与衡哥哥细说。”林映月微微一笑,看得赫连衡一呆,所谓的一笑倾人城指的便是这般女子吧。 扶林映月下了车,一行人跟着林映月进了太守府。 魏姈见女儿请回来的这几人,除了宣王外,一个是她的侄子左将军魏辰,一个是禁卫军统帅周承谨,都是不可怠慢之人。 立即让魏昧亲自去给宣王他们安排住处,要留他们在府上小住几日。 林映月不急,待得晚饭后,才带着那半块手帕在花园中见赫连衡。 赫连衡接过那半块手帕,思绪纷飞,想到了当年莱康城彩脸节上的旧事,那个坚毅果敢的少女。 “衡哥哥,我要的承诺是……” 赫连衡注视着手帕,似乎已经回到当初山上那惊魂的一夜。 “我要做你的王妃。” “什么?”赫连衡如梦方醒,抬头看着面前的美人。 “我要做你的王妃。”林映月放慢语速,一字一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赫连衡有些愣神,林映月已经扑进了他的怀中:“宣王一诺千金。” 正在赫连衡呆愣之际,林映月扬起红扑扑的秀脸,踮起脚尖,两瓣香唇已经印在了赫连衡的唇上。 让人迷醉的女子体香和温柔的身体瞬间侵蚀了赫连衡的感知,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从呆滞到沉醉,迎合了上去,疯狂的亲吻怀中的人儿。 回到客房,渐渐冷静下来的赫连衡才慢慢清醒过来。 这个温香软玉般的女子,真的是自己想要迎娶的王妃吗? 躺在床上,赫连衡的意识渐渐模糊,迷迷糊糊中回到了一片杂草丛生的大山上,昏暗的夜色下,彩着花脸的女孩手持银簪,目光坚定地与歹徒搏斗…… 脚下一空,一只小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滑落,染了他一身。 …… 赫连衡蓦然惊醒,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 映月,真的是你吗?赫连衡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夜空宁静的星月,心中却多了些彷徨。 当初一剑斩开手帕,立下誓言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只要不违我大赓国法令,不违仁义道德…… 娶她似乎确实没有违背国家法令和道德。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犹豫不决。 一些念头在脑海中飞快闪过,一张漂亮可爱的脸突然定格在赫连衡眼前,女孩为他包扎伤口,捕蛇给他炖汤,一双莹亮坚定的眼眸,频频一笑间竟显可爱,看似柔弱却又坚韧不屈。 赫连衡痴迷了一会儿,慢慢回到现实,他和她已经不可能了,她已经嫁给叶屠苏。 虽然叶屠苏放出话来,许她两年内寻找自己的真爱,但堂堂宣王的女人,怎么能是毁了容的女子呢? 不说太后那一关能不能通过,自己又真的能接受未来的王妃是个天天戴着面纱不能见人的丑陋女子,受朝臣甚至世人的非议? 他曾传信询问过太医院,得到的答案是姣木栖草之毒无药可解。 此时的林牵洛睡不着,脸上的毒伤开始红肿扩散开来,传来阵阵疼痛,让她坐卧不安。 这几天,连吃饭都是躲在屋子里,不敢和叶屠苏、襄觅他们同桌。 叶屠苏虽然看出她的异常,但林牵洛的回答是,出卖了身边最亲近的哑大叔和闻嬷嬷,心里难受,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次日一早林牵洛便来到济民医馆,她先去见冯潇,告知冯潇自己马上要跟着叶屠苏离开洛城的消息。 冯潇一点也不意外,身为东厂厂公,他不可能永远留在洛城。 知道这小子还活着,冯潇已经知足了。 “我去苏木那边看看,丹药应该快炼成了吧。” 林牵洛站起身,只觉得身子轻飘无力,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第322章 丹药炼制成功 冯潇立即上前查看,刚一搭上林牵洛脉搏,冯潇脸色不禁一变:“怎么会这样,姣木栖草的毒怎么会发作,你那神木坠子不是能压制其毒性的吗?” “爷爷我没事,今日苏木的丹药不是就要炼成了嘛。” 在神医面前,林牵洛可不敢胡说,只是避重就轻地转移话题。 “坠子呢,给爷爷看看。” “在呢。”林牵洛轻声说,明显没有底气。 冯潇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孙媳妇,你把坠子弄丢了?你可知那对你有多重要。” 林牵洛垂下头,不敢吱声。 “让爷爷看看你脸上的毒伤。” “我……”知道瞒不住了,林牵洛只得揭下面纱道:“爷爷,坠子没丢,是我把它给了屠苏。” “什么?”冯潇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两边脸颊的毒伤已经开始红肿蔓延的姑娘,叹道:“你怎么这么傻。” “爷爷您说过那坠子对屠苏也有一定帮助的,只要能减轻他的痛苦,便是值得的。” “但他难道不知道这坠子对你有多重要?” “他不知道那是青翦碧木,更不知道它的功效,我骗他说是外祖父给我做的护身符。” 冯潇叹了一声:“你这傻丫头,苏儿遇到你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遇到他也是我的福气。”林牵洛微微一笑,但这一笑却牵动她面部肌肉痛苦难忍。 冯潇叹了一声:“就算现在再拿回坠子,对你而言也没有多少效果了,走,去苏木那里看看丹药炼好了没有。” 冯潇当先走进丹药房,正好看到冯苏木开启炼丹炉的一幕。 “成啦?”冯潇问。 “爷爷您来看看。”冯苏木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笑容,转身看向爷爷和林牵洛。 冯潇走过去,用镊子捏了一粒丹药仔细观察,又闻了气味,笑道:“成功了,苏木,你没让爷爷失望。” 冯苏木大喜,继而正色道:“爷爷,您刚才叫我什么?您是叫我苏木吗,爷爷您记得我啦?” “苏木。”冯潇笑道:“爷爷什么都记起来了,你是我的孙儿苏木,蝉衣是我的孙女,你们还有一个哥哥,叫屠苏。” 冯苏木又惊又喜:“爷爷,真是太好了,今日苏木不仅炼出了丹药,爷爷的病也好了。”说着便跪在了冯潇面前,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响头,磕得额头都红了一片。 冯潇哈哈一笑,上前扶冯苏木起来:“跟爷爷没这么多礼节。” 上下打量着孙儿,冯潇脸上是难掩的喜色和骄傲。 “苏木,你年纪轻轻有此医学造诣,爷爷真为你骄傲。” 转眼看着那一粒粒碧绿色的小药丸道:“此次若是不成功,只怕是要把你嫂子的命给搭进去了。” 冯苏木不知爷爷的意思,道:“爷爷这是何意?” 就算自己的丹药不能成功,不能为林牵洛医治脸上的毒伤,但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他却不知道,林牵洛脸上毒伤因为没有了青翦碧木抑制毒素,已经开始蔓延扩散开来,就算再次戴回那坠子,也难恢复到几日前的样子,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冯潇简单地说了林牵洛那只用青翦碧木雕成的坠子之事,听得冯苏木好生羡慕。 如果将来自己和妻子也能这般相爱相守,生死不弃,那该多好。 “孙媳妇,先服一粒。”将镊子上的丹药递给林牵洛。 林牵洛接过丹药,轻轻掀起面纱一角将药服下。 “孙媳妇,可惜你就要走了,爷爷不能给你的伤势进行观察,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只是你脸上的毒疤,难以治愈,爷爷心里不好受。” 冯苏木把丹药尽数装入药瓶中,听到爷爷的话,问道:“叶夫人要走了?” “我们还有些事要办,必须离开一段时间,你们放心,等办完事,一定回洛城来看望你们。爷爷、苏木,你们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冯潇道。 “那只青翦碧木坠子和苏木给我炼制丹药的事,我夫君还不知道,我想请你们帮我保密。” 冯苏木奇道:“叶夫人为何不想让叶公子知道。” “我担心——” 冯潇却看出她心里的不安,道:“你放心吧,我们不会对任何人提起此事的,苏木,回头跟你娘和蝉衣交代一下,让她们也不要说出去。” “好的爷爷。” …… 襄觅得知要离开洛城的消息后,吵闹着不肯走,就在叶屠苏拿她没辙的时候,分部的下人来禀说有个姓夏的公子求见。 猜测来的是夏塬,叶屠苏让人请他进来。 夏塬走进东来阁的时候,看到叶屠苏和襄觅公主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襄觅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 “公主殿下。”夏塬朝襄觅行了一礼。 “夏同知免礼。”襄觅擦了把眼泪,起身对叶屠苏说道:“反正我是不会离开洛城的。”便要回自己房间。 夏塬道:“公主,夏某今日来是要找公主讨论一下行程。” 襄觅停下脚步回身看他:“你什么时候跟东厂混一起了。” “夏某是奉皇命而来。” “什么意思?”襄觅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夏塬本就是为皇上办事的,是皇上的心腹,他说奉皇命而来,莫非是皇上下了什么旨意? 夏塬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夏某接到皇上手谕,封我为送亲使臣,护送公主前往庆梁和亲。” 襄觅脚下一软,踉跄了一下,拉住芯蕊才算站稳。 沉下脸来,襄觅眼眸间已有怒意:“不去”。 转而对叶屠苏道:“叶哥哥,你不是答应过我,定会想法子不让我去和亲嘛,快帮我想想办法。” 叶屠苏微微一笑:“你这皇帝哥哥动作还挺快的。”心里却想,他是想跟蓉太后正面交锋了吗。 其实前些天,他就收到秦于从京城传来的秘信,待得京城派来的锦衣卫护着公主车辇到洛城时,便由夏塬担任送亲使,护送公主前往庆梁。 本想提前带襄觅离开,但因为爷爷说要观察他几日,看看那用青翦碧木为引炼制的蜜丸有没有效。 叶屠苏不忍拂了爷爷的意,这才耽搁了几日。 第323章 公主要去和亲了 襄觅眼眶泛红,拉着叶屠苏道:“叶哥哥,我只嫁小榆木,别人谁也不嫁,否则觅儿宁愿一死。” 叶屠苏道:“我是答应过你,帮你推掉这门亲事。不过襄觅,你认为躲在洛城就能解决问题吗?我们不能等着箭射过来,而是要主动去找到箭矢的源头。” 虽然觉得叶屠苏说得有些道理,但却不想和冯苏木分开,正自踌躇间,林牵洛回来了。 夏塬出现在东厂,倒是有些出乎林牵洛的意料,虽然他对叶屠苏的仇恨减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在未查到真凶之前,叶屠苏在夏塬心里,仍然是第一嫌疑人。 “夏大人。”林牵洛走上前去跟他打招呼,却瞥见襄觅哭得红肿的眼睛。 “襄觅怎么了,谁敢欺负你,我帮你教训他。” 她知道要离开洛城了,这位小公主舍不得冯苏木,在跟叶屠苏闹别扭呢。 这天下敢当着面说要教训东厂厂公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果然襄觅指着叶屠苏。 林牵洛正想斥责他几句,算是帮襄觅出气。不料襄觅指着叶屠苏的手突然又转向了夏塬,气呼呼地说了一个“他”字。 林牵洛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尴尬地笑笑:“夏大人怎么敢欺负咱们的小公主呢。” “就是他,要送我去庆梁和亲。” 夏塬苦笑一声,把皇上手谕递给林牵洛,说道:“叶夫人,我刚接到皇上手谕,命我尽快送公主去庆梁。” 林牵洛接过手谕来看了看,将手谕还给夏塬,道:“夏大人一个人去送亲?” “还有二十名锦衣卫。” “这么小的声势吗?”林牵洛冷冷一笑:“咱们这位皇帝陛下还真是小气,公主出嫁这么大的事才派二十名锦衣卫护送,也不怕丢了大赓国的脸。” 襄觅连连点头称是,正要给林牵洛比个大拇指,林牵洛话风一转,对叶屠苏说道:“不如东厂也去送亲,给咱们小公主壮壮声势。” 他们本就准备前往长靖府,长靖府所在,也是前往庆梁的必经之地。 厂公大人要去长靖府,以送亲为由才能更好的掩人耳目。 叶屠苏心中也有这个想法,微笑点头,表示赞同。 襄觅急道:“牵洛姐姐,连你也想让我去和亲?” “这是两国国婚,不是小家小户,咱们不去见一见始作俑者,怎么拒婚。” 襄觅张着嘴呆了半晌,说道:“你和叶哥哥都是一样的说法。” 芯蕊小声提醒道:“叶厂公说的是箭。” 襄觅一头黑线,瞥一眼芯蕊:“那是比喻。” 转而对叶屠苏道:“你们想让我去庆梁也不是不行,不过须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叶屠苏沉声道:“说来听听。” “第一,就算到了庆梁,我也不会答应和亲,你们得想法子把这婚事搅黄了,否则我便不活了。” 叶屠苏瞅了襄觅一眼,无奈地点了下头,淡淡地说:“好。” “第二,我要小榆木跟着咱们一起去庆梁。” “不行。”叶屠苏斩钉截铁,立刻就把襄觅的要求否决了。 “为什么不行,就当他是随行的大夫有何不可,此去庆梁路途遥远,本公主需要一个大夫随行。”襄觅气呼呼地说。 “七处首领孟怀咫乃是左晓尘神医的得意弟子,让她随行便是。”叶屠苏道。 “不,我只要小榆木,否则我哪儿都不去,小榆木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襄觅。”叶屠苏被襄觅激得有些怒了:“明天启程,公主若还任性妄为,便绑了去。” “叶哥哥你是想要逼死觅儿吗,好,你别以为我不敢轻生。” 林牵洛见二人互不相让,赶紧拉起襄觅的手道:“襄觅,苏木她不知道你的身份,你要他随行,莫非不想瞒他了。” 襄觅想了想,说道:“他总是会知道的。” 虽然还不知道以公主的身份怎么面对冯苏木,但她也确实没想一直瞒着他。 “我们先去庆梁解决了那边的事再回来找他不是很好。” “我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 襄觅眼眶一红:“到了庆梁,如果拒婚的事不能成功,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见他。” 襄觅抽泣着:“牵洛姐姐,我只想一路上有他陪着,我保证与庆梁的婚约没有解除之前,我便只当他是随行的大夫。姐姐,我只是想每天看到他而已。” 林牵洛有些为难,冯爷爷不让苏木跟皇家的人有什么牵扯,但棒打鸳鸯这种事,她还真不忍心做,便道:“容我们商量商量。”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叶屠苏丢下这句话便起身要走。 “你怎么可以凶牵洛姐姐呢?”襄觅立即接口说。 林牵洛还没说话,襄觅已经为她打抱不平了。 叶屠苏脚步一滞,瞅了襄觅一眼,小丫头竟敢挑拨离间? 回过身看着林牵洛:“等会儿陪我去趟冯家。” 林牵洛点点头,对芯蕊道:“你先给公主收拾收拾,不要耽搁了明天的行程。” “总之小榆木不去,我便不去。”襄觅跑进房间,摔上房门,把芯蕊关在了门外。 就要离开洛城了吗?林牵洛其实也有些不舍。 他们离开洛城,不知道冯爷爷一家可会好好的。 虽然叶屠苏安排金唤蔺罩着冯家,但自然不能与叶屠苏在洛城的时候相比。 分部的护卫也自然不能与暗影司的暗卫相提并论。 收拾着简单的行李,一把黑黝黝的小弩出现在眼前。 林牵洛这才想起来,这小弩自从白夜送给她之后,还从未使用过。 “牵洛,好了吗?”叶屠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好了。” …… 林牵洛抱着个小包袱,靠在叶屠苏肩膀上。 马车轻轻摇晃着,载着他们一路前往济民医馆。 叶屠苏侧目看着林牵洛。近来她总是戴着面纱,就连自己也好些日子没见到她的样子了。 哪怕在旁人眼中,这个毁了容颜的女人已经不再是美人,甚至脸上毒疤还有些吓人,但不论她是什么样子,叶屠苏都喜欢看她。 第324章 送礼 “牵洛,这些日为什么一直戴着面纱?”叶屠苏说着,伸手便要把她的面纱取下。 林牵洛一个激灵,拉住了叶屠苏的手,坐直身子道:“戴着面纱不好吗?我就爱戴着。” “为什么?” “没什么,习惯了呗。”林牵洛哪能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屠苏,你猜我拿的是什么?”林牵洛转换话题,指了指手中抱着的包袱。 摇摇头,叶屠苏目光也转移到林牵洛怀中的包袱上:“不知道,这是什么?” “有你在身边保护,这玩意儿我也用不着了,拿去给蝉衣玩玩,做个顺水人情。” 打开包裹,露出一支小弩和一只小匣子。 叶屠苏这才想起来,这是白夜送给林牵洛的见面礼。 “牵洛这么会过日子呢,免费的人情。” “还不是跟你学的,铁公鸡,小气巴拉的。” “我,铁公鸡,小气?” “不是么,送太后的礼物都只是献上一支曲子而已,一毛不拔。” 林牵洛打趣道:“我可比你大方呢,至少是实实在在把礼物送出去了。” 叶屠苏不屑地反驳道:“我那一曲,可是千金难求的。” “就得瑟吧你。”林牵洛噗嗤一笑。 “不过牵洛,这么危险的东西,你确定要送给蝉衣。” “危险吗,那要看她怎么用,用在什么地方。” 来到医馆,林牵洛把小弩给了冯蝉衣,并教她如何使用。 冯蝉衣按照林牵洛教的方法,扣动机扩,嗖的一声,一只黑黝黝的短箭便射了出去,竟把她们拿来当靶子的一顶旧锅盖射了个对穿,扎入了柱子之中。 冯蝉衣立即就吓傻了,这个看着小巧得像玩具一样的小弩,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放下小弩,冯蝉衣跑过去想把弩箭从柱子中拔出来。 她使了好大的劲儿,那没入在柱子里的箭头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林牵洛一边取笑冯蝉衣,一边过去帮忙。 怎料握住露出一半的短箭朝外用力一拔,那箭矢竟同样纹丝不动。 这回轮到冯蝉衣哈哈大笑。 叶屠苏陪着冯家爷孙三人,围坐在石桌边看着这俩姑娘,都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叶屠苏终于忍无可忍了,说道:“我来。” 他走过去,轻轻握住箭头朝外一拉,就把短箭拔了出来,递给冯蝉衣道:“此弩危险,非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自己平时把玩也要留意不要伤到自己和旁人。” 冯蝉衣接过箭矢,点头道:“我记着了,叶夫人跟我说过,遇到危险的时候,才可以使用。” 叶屠苏道:“蝉衣,以后不要叫她叶夫人,听着见外,叫她姐姐便好。” 冯蝉衣正要答应,却听林牵洛道:“叫嫂子也成?” 林牵洛挑衅地看向叶屠苏,末了补充一句:“叫我牵洛也可以。” 冯潇哈哈笑道;“没错,叫叶夫人太见外了,叫嫂子才亲。孙媳妇,来,来,到爷爷那边坐坐,陪爷爷说会儿话,苏儿也来。” “好,爷爷。”林牵洛挽着叶屠苏的手臂,跟着冯爷爷到了他的房间。 “坐。”冯潇让叶屠苏在他对面坐下,给他把了脉,道:“下次紫辰珠发作时,症状会减轻不少。只是青翦碧木用在你身上,实在是治标不治本。” 林牵洛一听便急了,生怕爷爷让叶屠苏把坠子还给自己,急忙说道:“爷爷,能缓解他的痛苦也是好的。” 冯潇抬头看看林牵洛,看着她着急的表情,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意。 微微颔首,冯潇心里暗叹一声,说道:“苏儿,有时间还是回紫辰宫,让你师父好好给你调理调理。” “我会的,爷爷。” “听孙媳妇说你们这几天里便要离开洛城了?” “明天,我们明天便启程南下。” “这么急?” “我有些事要办,顺道送公主去庆梁和亲。” “和亲,你是说那位小公主要去庆梁和亲了?” 冯潇虽然反对冯苏木与公主来往,但对襄觅公主的印象并不差,叹道:“这就是身为公主的命运,皇家的公主,都身不由己。” 林牵洛道:“为帝者,拿女子换取利益,实属国家之悲哀。” 林家女儿被赐婚东厂,不也是因为关系到皇帝的某些利益吗。虽然她不仅接受了叶屠苏,更爱上了他,但对皇帝的这种做法实在不屑。 冯潇点点头,对叶屠苏道:“苏儿,既然明天就要走了,就去给你母亲他们道个别,我和孙媳妇说会话。” 待叶屠苏走远,冯潇才压低声音问道:“今日服了药,可有什么不适?” “没有,不过脸上毒伤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一些了。” “那便好。”冯潇欲言又止,想了一会,说道:“你们走得仓促,爷爷都来不及在你们服药之后进行跟踪诊断。” “之前听你说要离开洛城,爷爷就在想,但若你那青翦碧木的坠子一直随身佩戴,服完苏木给你炼的丹药也就能将你身上的毒素尽数清除,皮肤也能恢复如初。” “可惜——”冯潇叹了一声:“但现在你脸上的毒就算解了,不会再威胁到你的生命,但脸上的毒疤却还是祛除不了。” 林牵洛微微蹙起了眉,在把坠子给叶屠苏的时候,她没有想过后果,但只要那坠子能让叶屠苏少受些苦,自己是美是丑还重要吗?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后悔:“能有所好转我已心满意足了。” 冯潇却摇摇头:“你的毒伤要想根治,且不留任何疤痕,需得服药,外加施针及外敷药物。” “爷爷是想留我在洛城?” 冯潇微笑摇头:“外敷的药爷爷这里没有,但刚才听你说要送公主去庆梁,爷爷突然就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见冯潇说得神秘,林牵洛好奇地问。 冯潇意味深长地说道:“去庆梁,必定途经长靖府,长靖府有个药神谷,那里有药。” “您想让我去求药?” “谷主性情古怪,不过爷爷早年与他有些交情。唉,为了孙媳妇,不得不让苏木与你们同行了。” 第325章 出发 “什么?”林牵洛惊呼出声:“爷爷,您不是不让苏木和公主有任何交集吗。” “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况且公主是去和亲,与苏儿之间便不可能有什么感情纠葛了。” “爷爷,世事难料。”林牵洛知道公主的心意,她是宁死不愿嫁到庆梁去的,对冯苏木看起来也的确是出自真心。 “我会叮嘱苏木不要和公主走得太近,何况此去不仅是为了你,也为了苏儿。” “为了屠苏?” 冯潇颔首道:“苏儿体内的紫辰珠太过霸道,爷爷给他做的药丸,以及你给他的坠子除了减轻些痛苦之外,别无他用。有可能……” 林牵洛注视冯潇,从他的神情来看,似乎对叶屠苏体内的紫辰珠有着更大的担忧。 见冯潇不说话,忙问:“有可能怎样,爷爷您说,我,我能撑住。”说这话的时候,林牵洛紧张得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冯潇叹了一声,浑浊的眼睛越发的黯淡几分:“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多久,还有多久?”林牵洛声音有些颤抖。 看出林牵洛的担忧,冯潇自己都有些吃惊,苏儿这小子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有这么一个姑娘,用生命来爱他。 冯潇想了想,说道:“爷爷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少人在经历极度痛苦之时,甚至宁愿选择自戕也不愿再经受痛苦。” “若是这样,我相信屠苏一定能撑住,何况他服了药,又戴了青翦碧木的坠子,应该能熬过去。” “没错,但是如果有更好的药帮他再减轻些痛苦,甚至完全化解他的痛苦,不是更好?” “有更好的药?”林牵洛心中一喜。 冯潇道:“你所说的秋风子便是药神谷谷主的编外弟子,左晓尘则是药神谷谷主的亲传弟子。据我所知,药神谷中有几样奇药,对完全治愈你脸上的疤痕有奇效,甚至可能有医治苏儿的药。” 林牵洛隔着面纱摸了摸脸上凹凸不平的毒疤,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喜悦,不仅仅是为自己,更为了叶屠苏。 冯潇继续说道:“所以为了你和苏儿,苏木都必须跟你们走这一趟,况且一路之上还能让他帮你施针,以保证求得药后,能更好地发挥其功效,帮助你痊愈。” “谢谢爷爷。”林牵洛突然跪了下来,给冯潇磕头行礼。 “快起来。”冯潇正色道:“时间不早了,明日一早还要出发,便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让苏木去南门口等你们。” “好,爷爷保重。” 叶屠苏和梁瑞雪母子三人说了会儿话,便递了张银票给梁瑞雪道:“这段时间承蒙你们对我夫人的照顾,这点小小心意,便当是药费了,莫要推辞。” 梁瑞雪接过银票一看,竟是十万两银子,惊道:“不不不,叶公子,这个我可不能收,太多了。” “梁姑姑便收下吧,这也是苏儿一点心意。” 听到苏儿二字,梁瑞雪眼眸一动,想起自己失踪多年的儿子。 苏儿虽不是她亲生,但却视同己出,哪怕是后来有了苏木和蝉衣,也是一视同仁,没有偏颇于谁。 梁瑞雪深深地看了叶屠苏一眼,竟似乎看到了她的苏儿小时候的样子,叹息一声,没再推辞。 坐上马车,林牵洛靠着叶屠苏肩膀,道:“爷爷决定让苏木跟咱们同行了。” “你向爷爷提出的?可不能这般惯着襄觅。” “不,是爷爷主动说的,因为他想让苏木跟我们去长靖府。” “做什么?” “求药。” “求什么药?”叶屠苏心中狐疑:“莫不是你的脸?” “爷爷说长靖府有个药神谷,兴许会有治疗你的法子。当然也可能有治我脸上疤痕的药也说不定。” 叶屠苏一听有可能找到治疗林牵洛的药,喜道:“药神谷么,秋师叔半道从医,就是拜入了药神谷。不过听说那位药神谷谷主脾气古怪,不见外人。” 一顿叹道:“上次我去凤源县找左神医,本意便是想请她回药神谷帮你求药。但左神医说她师父不见任何人,便是弟子,只要是出了药神谷的,没有谷主允许也难以踏入药神谷半步。苏木他……” “爷爷定是有些把握的,咱们不妨去试试,何况咱们不是在长靖府布下龙吟之心的网吗,说不得长靖府一行,咱们能一箭双雕也说不定。” “既然是爷爷让苏木跟咱们去的,那便这样吧,襄觅该不会再闹腾了。” 转念蹙眉道:“明日苏木与咱们同行,我的身份也瞒不了他了,万一他接受不了……” “现在担心这些也没有用,相信苏木能体谅的。”林牵洛想了想,又道:“屠苏,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事,你说。” “原本想着等回京途中路过响水县时,去找一找琴儿,可是现在又要南下,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她,总会心神不宁的,我很担心她。” 说起琴儿,叶屠苏就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微微低垂着头,不敢去看林牵洛。 “屠苏,我想让你派人去响水县找一找她,好不好,要是找着了,便传个信过来,好让我心安。还有,她一个女孩子,东厂的人若能暗中照顾一二,我也放心些。” 叶屠苏脖子僵硬,艰难地点点头。 他这样一个别人眼中的恶人,说谎却不是他的强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我会安排。” 听到冯苏木同去的消息,襄觅兴奋得大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次日天明,送亲队伍一行便出发了。 原本皇帝派来送亲的队伍,只有二十名锦衣卫,外加带队的夏塬,一共二十一人。 明眼人谁会看不出来,这是皇帝陛下有意而为之,要让蓉太后难堪。 但今日从洛城出发的,却是浩浩荡荡上百人,除了在前面开路的二十名锦衣卫外,其余皆是东厂暗影司里挑出来的高手。 分别是一处首领束骧带领的五十人、五处五十人,以及七处五十人。 此外,叶屠苏还吩咐明哲通知了暗影司其他几处,每处派五十名高手过来与送亲的队伍会合,各处首领若是没有别的紧急要务,也参加到送亲队伍中来。 第326章 随行 至于冯家,叶屠苏郑重其事地命令十七部千总金唤蔺罩着,由分部的暗卫分别值守保护,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襄觅因是和亲公主,单独坐在锦衣卫从京城带来的豪华车辇中,由芯蕊陪着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五辆马车。 一辆是叶屠苏和林牵洛的,一辆是专为冯苏木准备的。 后边三辆一辆是锦衣卫从京城押送过来的嫁妆,另外两辆则是此次出行的必备物品,如:衣物、干粮、干净的饮用水以及有可能用到的露营装备等等。 其余锦衣卫和东厂暗卫,则皆骑着高头大马,一路缓缓朝洛城南门行去。 这一队人马,也打破了民众对锦衣卫和东厂的认知,在这些人眼中,双方互掐的传闻从真实变成了谣言。 越接近南门,襄觅就越是紧张。 她拉开车帘向外张望,看到的是行人、小贩,以及一些好事之人驻足观看。 远远地看过去,却不见冯苏木的身影。 “小榆木,你可一定要来。”襄觅轻咬朱唇,越接近南门,心就跳得越快。 南门两侧并不见冯苏木的身影,正在襄觅失望想着要跳车回去找他的时候,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夏塬骑着白马白云带队走在最前面。 抬手喝停了队伍,夏塬冷静地看着挡在路中间的青年。 冯苏木背着个书箱,一身素白布衣,面容清俊,看样子像个赶考的书生。 “冯公子拦住公主车辇所为何事。” 认识冯苏木,所以夏塬对这个拦路的书生还算是十分客气的。 冯苏木彬彬有礼地作揖,道:“夏大人,草民是来与你们同行的。” 夏塬眯起眼睛看着冯苏木,襄觅要求冯苏木同行他是知道的,但叶屠苏不是没有答应吗,怎的今日他自己却来拦驾要求同行呢? 马车停下时,叶屠苏从练功的冥想状态醒来,淡淡道:“到南门了?” “嗯,想必前面拦车的是苏木。”林牵洛道。 叶屠苏嘴角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继续闭目修炼。 没有告诉夏塬冯苏木会与他们同行,也没有下车见冯苏木,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冯家和东厂有什么瓜葛。 尤其在洛城,认识冯苏木的人不少,他不想给冯家带来任何困惑。 襄觅掀开帘子偷偷瞧了一眼,喜道:“牵洛姐姐果然没有骗我,小榆木真的来了。芯蕊。” “是。” 芯蕊很快下了马车,来到冯苏木面前,对夏塬道:“夏大人,这位是公主的随行大夫。冯大夫,请跟我来。” 夏塬见叶屠苏没出来阻止,便也没有阻拦。 芯蕊带冯苏木到第三辆马车旁,说道:“这是为冯大夫准备的车。” 冯苏木注视了第二辆车一眼,清秀的眉宇微微地蹙了一下,没有说话,上了马车,将书箱放在脚边。 车队再次启程,冯苏木却愁眉不展。 昨晚,叶屠苏他们才走,爷爷便郑重其事地将他们母子三人叫在一处,说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这个秘密让他的母亲哭了几乎一整夜,到得天快亮时,才在蝉衣的安慰下睡着了。 冯苏木吃惊的不仅因为这位叶公子是他的哥哥,更加惊诧于他的身份。 一直在他心目中坏事做尽,恶贯满盈的东厂厂公,居然就是他的哥哥冯屠苏。 哥哥失踪的时候,他才不过两三岁,对哥哥基本没有什么印象。 只是自记事以来,父母为了寻找哥哥,为了躲避追杀,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地方,受了多少苦。 没想到哥哥终于回来了,却有一个他不能接受的身份。 叶屠苏,冯屠苏,一个姓氏之差。 本以为哥哥只是与那恶人同名,却没料到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想通了这些,也就不难解释林牵洛守宫砂为何尤在的原因了。 一路南下,叶屠苏始终没有主动去见冯苏木,倒是林牵洛每天总会去冯苏木马车里与他同行一段路。 冯苏木在摇晃的车厢里为林牵洛施针,手法娴熟精准,连林牵洛都因他这不同寻常的医学天赋而惊诧不已。 这可不仅仅是肯勤学苦练就能轻易达到的境界,何况他才不过十八九岁而已。 收了针,冯苏木终于忍不住说道:“我是该叫你嫂子还是叶夫人?” “爷爷都跟你说了?”他们出发十余天了,冯苏木始终没有在林牵洛面前表露过什么,也从不与叶屠苏交流。 冯苏木微不可察地点点头:“难怪那日你会让蝉衣叫你嫂子。” 冯苏木顿了顿继续说道:“他是东厂厂公。” “苏木,我记得第一次在街边见到你的时候,你骂东厂的人是畜生,说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欺压百姓,为祸一方。” 冯苏木尴尬一笑,继而正色道:“我没有说错。” “是的,你没有说错。东厂成立上百年来,藏污纳垢,积累了多少诟病。他们为祸天下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上百年来哪一任厂公能够独善其身。” 冯苏木惊讶地看着林牵洛:“你明知他是坏人,却还为了她把自己弄成这样?” “苏木,请你相信他,你哥哥不是坏人,他或许之前做过一些在别人看来罪恶滔天的事。” “比如铲除了翎皇贵妃一党上下数十官员,但那些人是否就都是好人呢?” “冯家为何四处逃避追杀,那场大火难道不是人为?冯爷爷又为何装疯卖傻那么多年?” 冯苏木认真地听着。 “如果不是屠苏铲除了翎皇贵妃一党,冯家这几年能安稳的在洛城开医馆吗?” 冯苏木道:“自从翎皇贵妃等一干朝臣被东厂除去后,我们一家也不再隐姓埋名,回到洛城开了医馆。但是哥哥他毕竟也做了不少坏事吧?” “苏木,你已经认他这个哥哥了不是吗?好与坏在这世上本就不那么好定义的。” “至于东厂,仅各地分部就有一百多个,这些人或许为祸一方,想要整治百年来的诟病,岂是那么容易的,给他些时间,我相信他能慢慢扭转东厂的局面。” 冯苏木默默点头,收拾好银针放回书箱之中。 第327章 安营扎寨 前面车辇里的襄觅掀开帘子一路欣赏美景,估摸着冯苏木已经给林牵洛施完针了,便大声叫道:“夏同知,停一下,本公主要下车休息一会儿。” 夏塬立刻命令队伍停下。 襄觅下了车,笑盈盈地来到冯苏木的马车前。 林牵洛也刚好掀开帘子,对襄觅一笑,竖了竖大拇指,赞她时间计算得越来越精准了。 下了车,林牵洛伸了个懒腰,见叶屠苏从车上下来,便走过去道:“今日天气还不错呢,便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吧。” 叶屠苏点点头,但目光却一刻不离林牵洛的脸。 隔着面纱看她,看不到她脸上的变化,但这十余天,林牵洛每日几乎准时到冯苏木车上,倒是让他起了些疑心:“牵洛,你和苏木还有襄觅,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知道瞒不过你。”林牵洛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脸,道:“苏木在给我施银针治疗。” “施针?施针岂能在车里,这种事有什么好瞒我的,若要施针,说一声便是,我让队伍停下来。” “屠苏,我只是不想让你为我担心。苏木医术了得,就算在晃动的车里,也丝毫不妨碍他施针,你就放心吧。” “有没有好一些,我看看。” 叶屠苏掀起她脸上面纱,看到的是比以前稍微好了一点点的皮肤,却不知道因为林牵洛把青翦碧木坠子给了他,而令得脸上的毒再次发作溃烂扩散,如今的模样,已经算是大好了。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林牵洛拉起叶屠苏的手道:“坐了这么多天的车,骨头都酸痛了,来,我教你做伸展运动。”退开几步,便开始做起了伸展运动。 襄觅见了,缠着林牵洛教他。 “好啊,来来来,想学的都来。”四周看一圈,没有人上前,嘿嘿一笑,指了指芯蕊:“你也来。” 襄觅一个眼神过去,道:“听牵洛姐姐的。” 吓得芯蕊赶紧站到襄觅侧后方。 “拉开点距离,来,跟我做。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这一通操作,把随行的男人们都看愣了。 这位厂公夫人在干什么,太奇葩了,这是要把公主带偏的节奏? 夏塬一脸错愕。 冯苏木一脸木讷。 叶屠苏则有些尴尬,这样的媳妇还能要吗?唉,罢了,她开心就好! 襄觅跟着做了一会伸展运动,已经汗流浃背了,抹了抹额上的汗道:“好累,不行不行,我要休息一下。” “公主,先站着休息一会儿再坐。” 林牵洛叫住了刚要准备在草地上坐下的襄觅,转身问夏塬:“夏大人,咱们离前一座城还有多远?” 夏塬打开地图仔细看了看,道:“再不出发,咱们晚上恐怕要露营了。” 听见夏塬的话,襄觅反而笑了起来:“露营好啊,这里风景这么美。夏同知,传本公主令,今晚在这里安营扎寨。” 说着目光朝身后一排长长的队伍看过去。 这个送亲队伍自洛城出发,如今十余天的时间,已经壮大到三百七十多人了。 东厂暗影司的另外四处人马已经到齐,甚至连三处的荆浪和五处的云石都亲自带队,加入送亲队伍之中,加上一起从洛城出发的一处首领束骧,这支队伍中,一位厂公,三位暗影司首领,何等威风。 襄觅满意地看着这支队伍。 大公主和三公主当年出嫁时,父皇派出五百禁卫军护送,但是能跟东厂暗影司的高手护卫相提并论吗? 记得三公主出嫁途中遇袭,禁卫军损失大半,不堪一击。 三公主能死里逃生还多亏了前厂公刘焯派出的暗影护卫相救。 而护送自己的这支队伍可就非同小可了,凭着叶哥哥的能耐,就算带队杀进庆梁皇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锦衣卫传令,东厂的人是不听的,所以夏塬也只让二十锦衣卫为公主搭建帐篷。 明哲便主动承担了传令兵的工作,让东厂的人原地休整,并为大人和冯苏木搭建帐篷。 很快便搭起三个帐篷,最大的两个分别是襄觅公主和叶屠苏、林牵洛的,另一个稍小的,是明哲专门安排人给冯苏木搭建的。 东厂做事一向小心,帐篷搭建完成,便在三个帐篷四周撒上驱蛇虫的药粉。 襄觅钻进了自己的大帐中,欢快地打滚儿,然后冲着左边冯苏木的帐篷大声叫道:“冯大夫,小榆木,过来一下,本公主不舒服。” 很快来到门口的却是夏塬,他是送亲使,听公主说不舒服,怎敢有半分怠慢。 “我要见的是小榆木。”襄觅噘嘴道。 夏塬才知道这位公主分明是找借口见冯苏木罢了,只好退到了一旁。 “芯蕊,去请冯大夫。” 看着芯蕊出去,襄觅叹了一声,自言自语说道:“芯蕊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脑子笨了点,不会见景生情,见风使舵,也是你命好跟着善良的本公主,否则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冯苏木刚刚放好了书箱,便听芯蕊说公主不舒服,让他过去,只好又背起书箱去了襄觅的帐篷。 冯苏木跟着芯蕊进了帐篷,芯蕊却被襄觅一个眼神赶了出去。 襄觅躺在软垫上,装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缓缓伸出白嫩的小手道:“还请冯大夫给本公主看看,开剂药方。” 冯苏木放下书箱,跪坐在襄觅面前,取出一块手绢铺在她手腕上,这才小心翼翼地搭上手指。 “小榆木,本公主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公主请说,草民定知无不言。” “你喜欢叶诗意还是赫连襄觅。” 冯苏木吓得缩回了手,道:“公主脉象平稳,并无生病之兆。” “本公主是问你,你喜欢谁?” “叶诗意和襄觅公主,本就是同一人。” “木头。”襄觅骂了一声,表情却带了几分戏谑:“那是不是两个都喜欢。” 冯苏木脸一红,拎起药箱便要出去。 “站住,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便叫了。” “叫,什么?” “叫非礼。” 冯苏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往前走。 第328章 不断壮大的送亲队伍 在离开洛城的那晚,爷爷不仅说了哥哥叶屠苏的身份,还说了叶诗意就是当朝十一公主襄觅。 所以来到送亲队伍后再次看到襄觅时,倒也没有多少惊讶。 冯苏木僵着身子,说道:“公主莫要开草民的玩笑。” 襄觅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以后只有咱们俩的时候,你便叫我觅儿吧,不论是蜂蜜的蜜,还是寻觅的觅,我都很喜欢。若是蜂蜜,那便是粘着小榆木的蜜,若是寻觅,那便是寻觅小榆木的觅。” 冯苏木的脸越发的红了起来。 就在冯苏木走进襄觅帐篷的同时,远远地过来了一队人马。 夏塬立刻警惕起来,但当慢慢看清楚来人后,夏塬脸上多了几分诧异。 林牵洛和叶屠苏也站在帐篷门外看着这队人马。 这一行人不多,只有一辆马车三匹马。 骑在马上当先而行的是宣王赫连衡,左右两骑是禁卫军统帅周承谨和左将军魏辰,充当车夫的是赫连衡的贴身护卫惜安。 夏塬见宣王一行来到近前,上前行礼道:“参见王爷。” 身后一众锦衣卫以及芯蕊也赶紧跪下给王爷请安。 “王爷怎么来了?”夏塬道。 “本王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赫连衡面带微笑,朝着整个队伍张望了一眼。 “听闻本王的皇妹要被送去和亲,本王特来送送皇妹。原本以为只有二十锦衣卫护送,不料竟有东厂这么多高手在,看来是本王多虑了。” 目光转向叶屠苏和林牵洛,知道想等这位行礼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位厂公夫人也以为自己有此特权吗? 他的目光落在林牵洛蒙面的白纱上。 见他看着自己,林牵洛才淡淡地说道:“参见王爷,王爷万福。” 竟是连膝盖都没有弯曲一下,谁让他是自己未来的“妹夫”呢。 赫连衡微微一笑:“叶夫人免礼。”翻身下马,对叶屠苏说道:“叶厂公,多谢东厂一路相护。” “王爷不必客气。” 正说话,便见冯苏木从襄觅帐篷中出来,襄觅紧跟其后,拽着他的药箱不放。 突然看见宣王等几人,冯苏木和襄觅都是一愣。 赫连衡没有见过冯苏木,见公主如此不顾男女大防与他拉拉扯扯,甚至从同一个帐篷中走出来,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长剑出鞘直指冯苏木,厉声道:“你是谁?” 襄觅立刻挡在冯苏木面前,说道:“他是我的大夫。” “大夫?太医院有那么多大夫,为何找他?” “太医院,哼,皇帝哥哥只派二十名锦衣卫送亲,怕是巴不得本公主死在和亲途中呢,还会派太医随行?” 赫连衡和襄觅一母同胞,和皇帝的关系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正如襄觅所说,那位若对这个妹妹还存在哪怕一丝兄妹情谊,就不会不顾襄觅感受,将她赐婚,更不会只派二十一名锦衣卫护送了。 思及此,赫连衡脸色也缓和了些,叹道:“委屈你了。” 襄觅眼睛一红,便扑到了赫连衡怀里哭了起来。 林映月一路跟着赫连衡南下,有兴致时便和宣王同骑,累了乏了便到车中小憩。 小雪听着外面声音,知道已经找到了公主的送亲队伍。 见林映月睡得正香便不敢吵她。 但林映月还是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了。 还没来得及听小雪汇报外面情况,便听到一个女子的哭声。 林映月掀开车帘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扑在宣王怀中哭泣。 襄觅哭了一会,抹了把眼泪直起身来,余光却瞥见正从马车里下来的林映月。 这个女人居然又跟来了。襄觅灵机一动,再次扑到赫连衡怀里娇嗔道:“你我这么久没有见面,诗意还以为你把我忘了,不要我了。” 赫连衡没察觉诗意和十一音调不同,只以为是她带着哭腔,吐字不清,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我的好十一,九哥哥怎么会不要你呢?” “那我在你心里重要吗?” “你在九哥哥心里当然是最最重要的。” “那为何在洛城的时候,我传信给你,你却不来找我。” “洛城?传信?”赫连衡一脸错愕。 此时的林映月脸色一片苍白,为了躲这个女人,找借口让宣王回京。 不料在康晤城的时候便接到京城传来的消息,说襄觅公主被皇帝送去和亲,送亲的队伍此时已经快到洛城附近了。 皇帝将襄觅送去和亲已经让赫连衡十分恼怒了,一听才派了二十锦衣卫送亲更是怒不可遏,便要去追送亲队伍,要亲自送公主到庆梁国。 林映月不放心那个叫诗意的女子,死乞白赖地才说服了赫连衡带她一起南下。 想不到竟然又遇到了她,看着二人亲昵地抱在一起的样子,林映月心中都不知打翻了多少罐醋坛子。 襄觅直起身来,装作才看到林映月,惊道:“是你。” 林映月不说话,默默走到赫连衡身边,看着这个长相甜美可人的姑娘,从衣着打扮到气质,无不透着高贵。 不知为何,在这个女孩面前,林映月总有些自惭形秽。 “你们认识?”赫连衡想起他曾带襄觅进大理寺大牢,她们二人本就见过面。 “谈不上认识,只是在洛城那家客栈,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邀月楼的客栈里见过她。” “邀月楼?”赫连衡有些诧异:“你去过邀月楼?” “没错,我去邀月楼找你,这个女人在你的房里,刚开始我以为是照顾你饮食起居的下人,但看着穿着又不大像。” “不巧你不在客栈,我便让她给你传个话,让你来找我,谁知左等右等,等不到你,后来才知道,就在我去找你的第二天,你便离开洛城了。”颇感委屈地低下了头。 林牵洛颇有兴致地看着襄觅演戏,这小公主在演戏这方面还真是天赋异禀。 当然,林映月的演技也不错,要不怎么能屡次三番设计陷害自己,自己还都中招了呢。 想到此,林牵洛突然发现自己才是最蠢最笨的那一个。她咬了咬唇,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被林映月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第329章 江湖郎中 赫连衡转身看着林映月:“你为何没说?” “我,我忘了。” “忘了?”赫连衡愠怒,语气也变得不和谐起来。 林映月一委屈,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大滴的滑落。 林牵洛静静地看着她表演,但似乎这美人的眼泪确实能解决所有问题。 赫连衡脸上的怒意化解了些,拉着襄觅的手道:“对不起,是皇兄不好。” 林映月猛地一惊:“她是?” 襄觅转身看着眼角挂着泪痕的美人,笑道:“我是十一,公主。” “不是诗意吗?” “十一公主襄觅,看来你还真是孤陋寡闻,竟然不认识本公主。”襄觅嗔怒道:“即便不是公主去找王爷,难道你就连传个话都不肯吗,若是耽误了皇兄的大事你担待得起?” 林映月嘴角已经有些颤抖,但转念又暗自庆幸,原来她是公主,是宣王的妹妹,原来并没有人跟自己争男人。 “皇兄,我讨厌不诚实的人,更讨厌心机重的女人,难道皇兄还没看够后宫的大戏吗?” 襄觅不屑地看了一眼林映月,转身来到冯苏木身边,伸出小手道:“冯大夫,我被那个女人气到了,头有些晕疼,心也纠得紧,需得开几副药调理调理。” 冯苏木木讷地取出手绢,给她把脉,却见襄觅朝自己挤眉弄眼,立时会意,说道:“公主这是急火攻心导致的头晕心慌乏力。” 松开襄觅脉搏,打开药箱,找出一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递了过去,道:“公主服下此药,症状定可缓解。” 襄觅愣住,看着冯苏木手心的小药丸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接。 小榆木啊,你就不能说一句,公主只需静心休养几个时辰便可? 正犹豫着要不要接过他手中的药丸,赫连衡已经走过来,一把捏住冯苏木的手腕道:“公主金枝玉叶,怎能随便吃这江湖郎中给的药。襄觅,等明日到了长靖府,本王让长靖府尹找个信得过的大夫来。” 襄觅却一把接过冯苏木手心的药丸塞进嘴里,咕噜一声咽了下去,说道:“本公主从不疑心身边的人,不像皇兄那般识人不清。哎,那个周大人、魏将军,惜安,我说的不是你们。” 瞅了林映月一眼,就差指名道姓了。 冯苏木本就不是习武之人,被赫连衡紧紧捏住手腕,已经有些脸色发白。 叶屠苏正要发作,林牵洛已经走过去拉住冯苏木手臂道:“苏木,跟我过来。” 她拉住的正是被赫连衡捏住的那只手。 赫连衡只得松开他,转身问襄觅:“你就这么信任这个来路不明的大夫?” “皇兄身边的来路都很明嘛,可是来路明的不还是把你耍得团团转。”眼见林牵洛拉着冯苏木走远,襄觅赶紧追了过去。 “小榆木,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好苦啊。我现在嘴里都还发苦呢,入口就化开了,想囫囵吞下都做不到。” 林牵洛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了过来:“这是蜜饯。” 襄觅想都没想就抢了过去,打开拿出一颗放进嘴里含着,朝林牵洛比了个大拇指:“哇,牵洛姐姐,你真是未卜先知啊。” 林牵洛笑道:“今早出发前买的,便宜你了。” 襄觅咧嘴一笑:“给我了。”将蜜饯包起来便藏在怀里。 “看你馋得,哪里像个公主的样子。” “我只是个逃难的可怜公主。”襄觅嘟了嘟嘴,转而拉起冯苏木的手腕看了看,见他手腕上红了一圈,说道:“皇兄真过份。” “宣王这是想试探苏木的武功吧。”林牵洛道。 “你还替他说话。”襄觅噘着嘴,气呼呼的。 “我看屠苏都快要忍不住出手了,只好把苏木拉过来。” 襄觅点点头:“还是叶哥哥好。哎,小榆木,你还没告诉我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冯苏木道:“虽然咱们越往南走气温越高,但毕竟已是九月下旬,天气渐凉,给公主吃的这个药叫做筋风易阳丸,一定程度上能让公主不畏寒冷,抗风寒。” “这么好吗,也给牵洛姐姐一颗。” 冯苏木摇头道:“叶夫人不能吃,她应该是吃过其他类似的药物,若吃这药必有冲突。” 林牵洛道:“苏木,你厉害呀,这都看得出,没错,屠苏给我吃过玉冰蝉酒,效果跟你这个药应该差不多。” “叶哥哥怎不给我也喝一点,应该比吃这药丸好吃多了。” “是好喝,不过肚子疼到让人昏厥,你要不要试一试。” 襄觅连忙摇手道:“不要不要,这么说起来还是小榆木的药好。”转念道:“不怕冷吗,走,试试去。” “干嘛?” 襄觅神秘一笑,立刻去吩咐夏塬,派人去附近查探有没有池塘之类的地方。 不多时便有锦衣卫回报说往西两里处有几个小池塘。 襄觅让芯蕊帮她和林牵洛拿了两身换洗衣服要去河边洗澡。 夏塬立刻拦住了她:“公主,不安全,若要洗澡等明日去到长靖府……” “夏同知,你们锦衣卫和东厂那么多人都不能保证本公主的安全吗?” 夏塬一时无语,公主啊,你们洗澡,我们人再多又如何,难道还敢守在面前不成? 这话他当然没敢说出来,朝宣王那边投过去求助的眼神,可惜赫连衡并未看他们这边。 周承谨、魏辰和惜安三人正在搭建帐篷,宣王一个人负手站在一棵大树下遥望远处,并未听到他们的对话。 襄觅见夏塬看向宣王,说道:“这是要我皇兄拍板的意思吗,行。” 襄觅走过去拍了拍赫连衡的肩膀:“皇兄,本公主要洗澡应该没人反对吧。” 赫连衡摇摇头:“哪里能洗澡?” “向西两里地。” “嗯。”赫连衡随意地应了一声。 这些年带兵打仗,风餐露宿,洗澡这种事更是哪里有水哪里洗。 但转念,这可是公主啊,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洗过冷水澡。更何况是在这荒郊野外,连忙叫住她:“等等,天气转凉,万一感染了风寒……” 第330章 在野外洗澡 “皇兄,我有大夫。”襄觅打断他话,得意地笑笑。 经过林映月身边时,故意凑近她嗅了嗅,一脸嫌弃地伸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道:“都臭了。” 她声音不小,附近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约而同地朝林映月看过来。 明知襄觅故意为之,但林映月还是羞愤难当,于她而言美丽到毫无瑕疵是她的追求,说她身上臭那是万万不能忍受的事。 对方是公主,更是宣王的妹妹,她能回怼? 襄觅走出几步,回头道:“我们要去洗澡,你去不去?” 林映月没有回应她,腹诽道:这深山野林的洗澡,怎么可能? “唉,有些人啊就是娇贵,比本公主还金贵呢。不过你这一身汗臭味,身上黏腻腻的,自己受得了,别人可受不了。”说着朝赫连衡睨了一眼。 林映月咬牙道:“公主,我去。”她本不是轻易能被激将的人,但公主却两次戳中她的痛点。 就算公主说她身上臭是无中生有,在别人看来,那就是真的。 小雪是个十分聪慧的丫鬟,不等林映月吩咐,主动把林映月的换洗衣物打了个包带了过来。 襄觅看着站在林牵洛身边的芯蕊,那丫头把她和林牵洛的衣物就那么直接抱在怀里,不禁叹了一声,那是别人家的丫鬟。 可要是换人,她还真舍不得。 “走吧。”襄觅朝林牵洛抛了个得意的眼神,几个姑娘便朝着锦衣卫所指的方向走去。 夏塬赶紧带了几名锦衣卫远远跟上,赫连衡也带着周承谨跟过去,留下魏辰和惜安继续搭建帐篷。 叶屠苏却漫不经心地坐在草地上晒太阳。 明哲提醒道:“大人,夫人去洗澡了。” “知道。” “大人,这荒郊野外的,万一有危险。” “不是有那么多人跟着吗?” “大人……”明哲挠挠头,一头黑线。 叶屠苏直接躺倒在草地上,道:“孟怀咫就在长靖府吧,算了,现在诏她也来不及。”不放心林牵洛,也朝林牵洛她们离开的方向走去。 襄觅挽着林牵洛手臂,笑盈盈地走在前面。 林映月带着小雪跟在一丈开外,不敢靠得太近。 谁让她把这小公主给得罪了呢,早知道当初就多留个心眼,真是爱令智昏。 不多时几人已经来到一处有水源的地方,站在高处往下看。 但见夕阳余晖下,一潭潭天然形成的小池塘泛起金红色的涟漪,一眼看去美不胜收。 “太美了,牵洛姐姐,我好喜欢这里。”襄觅伸展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走,洗澡去。” “襄觅,你会游泳吗?”林牵洛朝深沟下面的池塘看了一眼,岸边的水不算深,但中间目测不会低于两米。 这样的池塘,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来说,是极其危险的。 哪怕是她,也要先观察一下水底是否有杂草之类容易绊住脚的东西。 襄觅驻足傻愣愣地看着林牵洛:“不会。” “跟着我。”林牵洛拉住襄觅,从一侧的斜坡上慢慢走下去。 芯蕊探身看了一眼,见那是一个六十度左右的陡坡。他伸出一只脚试探了两下,险些滑倒,急道:“公主,我下不去。” “叫个护卫送你下来。”襄觅已经跟着林牵洛来到池边,看着一池清澈的泉水,喜道:“太好玩了,我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洗澡呢。” 芯蕊转身朝后面看了看,见夏塬带着的锦衣卫离得老远,宣王和周承谨倒是站在不远处。 鼓足勇气,正想请宣王派个人扶自己一把,便听到林映月娇媚的声音传来:“衡哥哥,你能送我下去吗?” 赫连衡点点头,朝林映月走过去。 林映月站在池塘的另一边,那边也是一样的斜坡通往下面的池塘。 芯蕊气呼呼的看着宣王牵着林映月的手,带着她走下斜坡。 芯蕊再次探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斜坡,万一自己一失足摔下去,那公主和叶夫人的衣服可就脏了。 但宣王身边那位周大人,芯蕊却有些怕他,她还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呢,怎么办? 正焦虑间,却见叶屠苏带着明哲走过来,芯蕊赶紧迎过去,红着脸说道:“叶大人,公主和叶夫人下去了,奴婢,奴婢下不去,怕摔了把公主和夫人的衣服弄脏。” “明哲。”叶屠苏睨了明哲一眼,示意他送芯蕊下去。 明哲指了指自己鼻子,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带着芯蕊来到池边,稍微探头看了一眼,但见池塘在低洼之处,离上面尚有三米左右的高度,只有一条狭窄且陡峭的土坡供人上下。 公主和夫人正站在池塘边抬头看着他们。 林牵洛招手道:“明哲,麻烦你把芯蕊送下来。” 明哲挠挠头,问芯蕊道:“你要跳下去还是走下去?” “啊!”芯蕊讪讪地回答:“走下去。” “好。”明哲伸手拉她,却见她双手紧紧抱着衣服,张不开手臂,只好搭着她的手肘带着她慢慢往下走。 芯蕊脚下一滑,惊叫一声,身体已经扑进明哲怀里。 两个人都是一愣,不得已之下,明哲干脆伸手一环,搂住她的腰,脚下一点,便跳了下去。 芯蕊脚踏实地之时,明哲已经放开了她,见芯蕊一张秀脸红扑扑的,尴尬地退开两步。 “明大人,多谢啦。”襄觅看着芯蕊小脸绯红的样子,不禁好笑。 明哲微微一礼,飞身而起,瞬间不见了他的身影。 襄觅道:“明大人的轻功也不赖嘛,看来跟着叶哥哥的人都差不到哪去。” 目光却看向林映月那边,这个女人正娇滴滴地拉着皇兄说话。 襄觅哼了一声,想做我的皇嫂吗?你也配,看我不把你们搅黄了。 她清了清嗓子,大声叫道:“我们要洗澡了,还请皇兄回避。” 赫连衡转身看了看襄觅和林牵洛这边,交代林映月小心些,这才离开池边。 等赫连衡几人都离开了池边,林牵洛脱了衣服,只穿了裤衩和肚兜,解下面纱将秀发挽起盘在脑后,对襄觅道:“我先下去看看安不安全。” 第331章 你怕蛇 林牵洛伸展了几下身体便下了水,果然和她判断的一样,靠岸的地方池水较浅,正适合泡澡。往里一米左右。池水陡然变深。 林牵洛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深水中不见了踪影。 这个池塘不大,方圆不过二十来米,但襄觅盯着水面看了半天不见林牵洛出来。 越等越是焦急,紧紧拉住芯蕊的手臂说道:“她不会出事吧,这么久不上来,怎么办。” “公主,咱们叫叶大人吧。”芯蕊蹙起了眉头。 襄觅道:“我数到十,她若还没出来,我就叫叶哥哥。” “一、二、三……”每数一声,襄觅的心都紧张的揪紧一下。 当她数到八的时候,突然看到水面波纹晃动起来,林牵洛从水里钻了出来,手里抓着一条一米左右长的蛇,那是一条棕灰色水蛇,在林牵洛双手之中不停地蠕动着。 岸边的几个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尖叫起来。 襄觅自幼养在深宫之中,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主仆二人瞬间抱在了一处,脸都吓白了。 林映月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自幼娇生惯养的,蛇这种生物,对她来说就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猛然见到,早已吓得六神无主。 林映月想要逃开,岂料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进水中。她又惊又骇,在池塘中扑腾几下,起起伏伏中,竟滑入了深水区,呛了几口水便沉了下去。 “救命啊,快来人啊,我家小姐掉水里去了。”小雪不会水,站在岸边大声呼救。 林牵洛本能地想要去救她,但她的手还紧紧地抓着蛇,若是丢掉蛇去救人,又担心蛇四下逃窜吓到襄觅。 更何况不远处还有那么多护卫,小雪这般扯开嗓子的喊叫,恐怕很快就会有人来施救了。 果然,上面传来赫连衡急切的声音:“发生什么事?” “我家小姐落水了,王爷救命啊。” 小雪话音刚落,赫连衡已经飞身而下,落入池中,很快把林映月从池塘里拉了出来。 从林映月落水,到赫连衡把她救起来,前后不过半分钟的时间。 她虽然呛了水,但并无性命之忧。在赫连衡的帮助之下,吐出几口水来,重重地咳了几声,这才缓过气来。 “映月姑娘,没事吧?”赫连衡问。 林映月脸色苍白,一只手紧紧地拉着赫连衡,一只手指向池塘:“有蛇。” 林牵洛此时已经没入水面,只剩下惊慌失措的襄觅公主和芯蕊二人站在岸上。 “哪里有蛇?”赫连衡看了一眼对岸,对岸站着的只有襄觅和芯蕊二人。 襄觅此时已渐渐平静下来,见皇兄朝自己看过来,便指了指水面,呵呵一笑。 那蛇不仅吓到林映月和小雪,同样也把襄觅和芯蕊吓得不轻。 还好她们这边比较宽,两人慌乱间退开几步,并未像林映月那么狼狈。 赫连衡这才发现少了林牵洛,问道:“叶夫人呢?” 襄觅直指池塘中间。 赫连衡见池里没有人,惊问:“叶夫人呢?” “水里。” 叶屠苏坐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注意听着襄觅和赫连衡的对话。听到襄觅说林牵洛在水里?他身子一轻,瞬间飞到了池塘上方。 叶屠苏轻轻踏在水面上,探目朝深水看去,池水清澈发黑,竟看不到林牵洛的身影。 “牵洛。” 当初在青龙镇的山上,他见识过林牵洛的水性,但此时看不到她的身影,叶屠苏还是着急了。 赫连衡救林映月的时候,林牵洛就潜入到了水里。 她手里紧紧抓着蛇,抬头看着水面。 忽然一道黑影立在了水面上,那是叶屠苏吗? 她潜在水里太久,有些憋不住气了,双脚在池底一蹬一划,很快从几米深的水中探出头来。 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朝着悬在水面的叶屠苏笑道:“我没事。” 叶屠苏眉头一蹙,透过水面,看得出她只穿了件肚兜,想必是因为宣王出现,她才躲进水里去的。 见林牵洛平安,叶屠苏身子一划,离开水面落在襄觅身边,对赫连衡道:“宣王要护那女子,便带她离开,或去远处的池塘,莫要在此处打扰公主和我夫人。” 赫连衡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林牵洛。 林牵洛此时没戴面纱,长长的秀发挽在脑后用她蒙面的丝巾扎着。 本来秀美的脸上,毒伤清晰可见,把原本美丽的容颜完全遮盖了下去。 林映月站在岸上,浑身湿漉漉地瑟瑟发抖。听了叶屠苏的话,心里很是不爽,明明是林牵洛抓蛇吓她,她才掉进了水里的,怎倒成了自己打扰到她们。 心中愤愤不平,朝小雪使个眼色。 小雪会意,对宣王说道:“王爷,是叶夫人抓蛇来吓唬我家小姐,才害她掉进池塘的。” 林牵洛冷冷一笑,抬起双臂浮在水面上,一条长蛇在水面上疯狂地扭动着身体。 襄觅赶紧躲在叶屠苏身后探着头看。 林牵洛瞅向林映月:“我可以不抓它,那就看谁运气那么好,被它缠上咬一口喽,这蛇虽然只是微毒的水蛇,但被咬到还是免不了要受些苦的,你们主仆二人还真是不识好人心呢。” 她紧紧抓着不停扭动的蛇,双手已经发酸,有些坚持不住了。 “屠苏,我手酸了,快拿不住它啦,你帮我一下。” 叶屠苏点头,飞身一掠,黑影在水面上闪过时,已经接过了林牵洛手中的蛇回到岸边,捏着七寸将蛇盘在手臂上把玩,说道:“王爷还不走吗?” 赫连衡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林映月道:“你怕蛇。” 林映月冷得直哆嗦,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怕。” 蛇这生物,这天下有几人不怕的? 她却不知道当年在莱康城的深山里,林牵洛做过什么。 当初只有十二岁的她可是抓了一条剧毒的尖吻蝮蛇当武器使用。 赫连衡想到这些,心中突然五味杂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映月,又看向林牵洛。 若说林家这两姐妹谁更像当初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少女,那自然是林牵洛。 第332章 宣王的怀疑 想到这些,赫连衡瞬间有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中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至少现在他的心是冷的。 如果林映月欺骗了他,他该如何回应? 压住心中的怒火,赫连衡大步离开了池塘。 叶屠苏见赫连衡走开,对林牵洛道:“襄觅不会水,你看着她些。”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她的。”林牵洛朝叶屠苏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叶屠苏自然不会逗留,身子一轻,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远远的去了。 林牵洛对襄觅说道:“边上水浅,泡澡正合适。” “牵洛姐姐,里面还有蛇吗?” “我找了半天也没再看到,应该是没有啦。” 林牵洛一直划动双腿保持平衡,有些累了,身子一翻,像鱼一样游了出去,露出她白皙的背。 赫连衡大步离开池塘,没跟周承谨说话,径直穿过夏塬带领的锦衣卫队,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 周承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背影,笑道:“我以为快要喝你们的喜酒了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周承谨摸着下颌思索良久,突然施展轻功,仿似飞燕般掠过,朝赫连衡追了过去。 赫连衡怒气冲冲地回到营地,魏辰和惜安早已搭好帐篷,正坐在地上喝水。 “魏将军。”赫连衡面色沉凝,缓步走到魏辰面前。 因他们的帐篷离公主那边有些远,听不到这边的谈话,也就没有顾虑,直接问道:“当年在莱康城彩脸节上,你确定那女孩是你表妹林映月?” 魏辰被他问得有点懵,都四年多的事了,王爷怎么突然又提起来? “你确定她是林映月?”赫连衡又问了一遍,目光灼灼盯着魏辰。 魏辰赶紧站起身来,一个军姿站得笔直:“报告王爷,当年已经得到林家长子林庆旭的证实。” “他证实什么?证实那女孩是他妹妹吗,林庆旭有几个妹妹?不是只有一母同胞的才是妹妹。” 魏辰一时语塞。 除了在战场上见过赫连衡这般严肃的表情外,这还是大捷归来后第一次让魏辰和惜安感受到了这种强大的压迫感。 惜安原本以为事不关己,但这时也感受到气氛不对,放下水袋站起身来,垂着脑袋站在魏辰身边,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周承谨踩着一株高树的枝丫,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注视着下方的三人。 见魏辰不说话,赫连衡道:“惜安,你说。” 惜安道:“属下当年没有跟着王爷去莱康城,不曾见到过映月姑娘。” “谁?”赫连衡沉声道。 “不是,是不曾见过那位姑娘。不过后来王爷前去拜访,映月姑娘不是亲口承认当日在莱康城山上的是她了吗。” “那女孩坚毅勇敢,与歹徒搏斗毫不畏死,和如今的林映月判若两人。本王对她一直有些隔阂,刻意保持些距离,本以为是多心,但今日……” 赫连衡自然不能真把这事怪罪到魏辰和惜安身上,慢慢地声音也缓和了些:“映月怕蛇。” 魏辰和惜安对视一眼,不知王爷是什么意思。 惜安暗自腹绯:我也怕蛇啊,女孩子怕蛇不是很正常吗。 很快赫连衡就给他们解开了疑惑: “当年那女孩却是利用毒蛇伤了圣火教二教主,给本王造出一线逃生的机会。” 想起当年的往事,赫连衡继续说道:“林家两姐妹,林映月怕蛇,林牵洛却不怕。况且林牵洛右手臂上有伤痕,虽然她自己没有承认,但以此推断,当初本王在莱康城遇到的那个女孩应该是林牵洛。” 魏辰和惜安呆在原地,这个,可比他们在战场上与敌人周旋还要惊心动魄。 惜安良久才问了句:“王爷确定?” 赫连衡眼眸一动,道:“还记得那块手帕绣着什么吗?” 惜安脱口说道:“蜻蜓”。 他怎会不记得,王爷当初带兵出征前还让他抓了一大盒子蜻蜓送给林映月。 “没错,蜻蜓。你二人这便去抓蜻蜓,越多越好。” “王爷,这都深秋了,蜻蜓不多,更何况蜻蜓这虫子吧,怕它的人不多。”惜安抱怨了一句。 “有多少抓多少,还不快去。” 魏辰和惜安哪敢再触犯他的威严,一溜烟地跑了。 周承谨哑然失笑,身子轻飘飘地往树枝上一躺,看着渐渐灰暗的天空。 赫连衡渐渐冷静下来,在帐篷外坐下。 想到四年前的莱康城,想到青龙镇外的山间小屋,想到与她同生共死的姑娘,想到二人一起狩猎,想到她舞的那支气势磅礴的将军得胜令…… 最后定格在她已毁的容颜上。 叹了一声,林牵洛啊林牵洛,你这女人对自己都那么狠吗?为了见叶屠苏,竟然自毁容颜。你就真的那么想待在那个太监身边吗? 赫连衡思绪翻飞中,想了很多很多事,甚至想到了霓凰楼里的一切: 绝美的舞姿,被霓裳扯下面纱时的样子,为叶屠苏挡箭,他们的两年之约…… 他真的还有机会吗?不,没有了。即便叶屠苏定下那个两年之约,他与她之间也不可能了。他的王妃可以不美,却不能戴着面纱才能见人,更何况母后也不会同意他娶这样一个女人。 正在赫连衡大脑一片混沌地想着心事的时候,林映月一身泥土,狼狈不堪地回来了。 去洗澡前的大美人形象早已不复存在,现在的她衣裙沾满泥土,头发还未干,虽然小雪帮她擦过,但还是湿答答的贴着头皮。 脸上精致的妆容也因浸了水,化了开来。 她低着头,也没跟赫连衡说话便一头扎进了帐篷,小雪拉下门帘,重新为林映月更衣梳妆。 襄觅坐在林牵洛身边,拍打着水面,笑得脸上肌肉都快抽筋了。 “有那么好笑吗?”林牵洛白了襄觅一眼。 “当然啊,你看她,澡都没洗就换衣服想走,喊了半天没人下来搀扶,只好让小雪拉她上去,没想到主仆二人摔得一身泥,险些又掉进池塘里来。” 襄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哎哟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疼。” 第333章 抓蜻蜓 林牵洛笑点就高得多,说道:“公主在洗澡,谁敢下来扶她,不要命了吗,不过我以为宣王会来,却没出现。” “也是,我也没想到,她都摔成那样了,皇兄都没来拉她。” 襄觅往林牵洛身边靠了靠,道:“牵洛姐姐你好厉害,水性好,胆子大,连蛇都敢抓,什么时候教教我……” “抓蛇?”林牵洛故意逗她。 “不是不是,教我游泳。” “好啊,不过公主,咱们泡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想学游泳也不急于一时,等咱们把和亲这事解决了,定然教你。芯蕊,准备好公主的衣服,公主上去立刻给她裹上斗篷保暖。” “是。”芯蕊赶紧拿起公主的斗篷,站在岸边等着。 等把襄觅扶上岸后,林牵洛又游了两圈这才爬上去,两个姑娘穿好衣服后,襄觅大声叫道:“来人,本公主洗完澡要上去了。” 她可不想象林映月那样摔得满身泥。 很快夏塬就出现在陡坡上面。 想到刚才林映月的窘态,夏塬此时的出现令得这位小公主多少有些得意,笑道:“夏同知,扶我上去。” 夏塬不说话,很快走了下来,拉着襄觅上去,因为小路又陡又窄,只够一人行走,夏塬只得先把襄觅拉上去,才又下来搀林牵洛。 林牵洛却道:“夏大人拉芯蕊上去吧,我自己可以。” “好,叶夫人小心。”拉着抱着一大堆衣服的芯蕊走上去。 林牵洛跟在后面,当只差最后两步的时候,却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那身影弯着腰,朝她伸出一只手掌。 林牵洛伸手握住叶屠苏的手,被他轻轻一带,身子一轻,险些扑进他的怀里。 不等林牵洛站稳,叶屠苏已经伸手揽住林牵洛的腰,带着她飞身而起,落在了一棵高大的树上,扶她坐在大树的枝杈处。 此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但叶屠苏的眼眸仍是那般迷人。 “饿了吧?” “嗯,早就饿了。” 叶屠苏对夏塬道:“请夏大人先送公主回去。” 襄觅仰头看着树上两人,不禁有些羡慕,转念想到冯苏木,嘻嘻一笑喃喃自语:“小榆木虽然不会武功,但他会医术,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 转身看着夏塬,笑道:“夏同知也很好。” 夏塬被她夸得有些莫名其妙。 “咱们走吧。”襄觅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队锦衣卫。 她转了个圈,笑道:“夏同知,之前林映月叫你们,你们怎么都没人下去帮她一下。” 夏塬道:“臣是送亲使,只负责保护公主安全。何况公主洗澡之处,臣等不得公主吩咐怎能靠近。” 襄觅笑嘻嘻的,对夏塬的回答甚是满意。 回头朝叶屠苏和林牵洛所在的大树看了一眼,他们的身影已被枝叶遮住了。 她看得出来,林牵洛对这个妹妹并不待见,甚至二人之间有很大的隔阂。也正因此,恶搞她的妹妹才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叶屠苏在林牵洛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纸包,露出几个香喷喷的大饼。 “咱们在山上露宿,也没什么好吃的,将就着吃点干粮。”拿了一个递给林牵洛,朝着树下的明哲道:“接着。”也仍了一个下去。 明哲接了饼,便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他们这里惬意浪漫,另外两方却各有不同。 襄觅一回到营地,便一头钻进冯苏木的小帐篷里,缠着冯苏木给她把脉,看她是否着凉。 林映月则躲在帐篷里生闷气,自从自己狼狈地回来,就发现宣王对她的态度变得十分微妙。 最可怜的是魏辰和惜安,这个时候还饿着肚子在林子里四处抓蜻蜓。 惜安抱怨道:“你说那位林家小姐,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蜻蜓。你说这荒郊野外的,又不是田间地头,哪有那么多蜻蜓。” 魏辰道:“那你说什么好抓,蝴蝶还是鸳鸯?她没绣蜈蚣、蝎子、毒蛇就不错了,否则王爷让你去抓个百十条毒蛇,我看你抓不抓。”魏辰蹙着眉头,看了看小竹篓里的十多只蜻蜓。 惜安联想到那么多毒蛇毒虫,头皮一阵发麻,道:“还是继续抓蜻蜓吧。” 当二人带着为数不多的二十多只蜻蜓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整个送亲队伍已经进入梦乡。 除轮流值守的人外,其余人靠着树的,躺在地上的,睡在树上的…… 全都分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护住中间的几顶帐篷。 东厂暗影司分成七个方队,每一方队都有三人值守,再加上锦衣卫的三人,分别守在八个不同方位。 魏辰和惜安回来的时候,惊动了暗影卫,当看清楚是二人后,才又悄悄地退开,放他们进去。 叶屠苏守护在林牵洛的帐篷外,远远听到脚步声,见是这二人,心中虽然狐疑,但宣王派人去办什么差倒不是他关心的事。 他体内的紫辰珠又发作了,但这次身体的痛苦减轻了许多,甚至连明哲都没看出端倪。 看来爷爷的药还是有用的,虽然不能治本,但紫辰珠发作时的痛苦减轻了大半,这样的效果是他所料未及的。 他不知道的是,林牵洛给他的那只蜻蜓吊坠,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周承谨睡在高高的树枝上,这三百七十多号人的情况尽收眼底。 见魏辰和惜安回来,微微一笑,看来又有好戏看了。 赫连衡让惜安把这些蜻蜓给林映月送去。 “现在?” “快去。”赫连衡有些恼,愠声道。 “是。”惜安接了这么个差事,心头发凉,战战兢兢地来到林映月的帐篷外,小声说道:“小雪姑娘睡了吗?小雪,小雪姑娘,小雪姑娘……” 叫了几声,才听到帐篷里传来小雪的声音:“是惜安吗,我家小姐刚睡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家王爷有礼物要送给映月姑娘。” 小雪睡在门边,起身掀开一角门帘探出头去问:“什么礼物?” 第334章 试探 “映月姑娘看了自然明白王爷心意。”惜安有意吵醒林映月,声音提高了几分。 果然林映月睁开惺忪的眼睛,问:“小雪,何事?” 小雪道:“是惜安,说是奉王爷之命,给小姐送来礼物。” 林映月有所期待,睡意尽去,道:“有劳了,小雪,收下。” 惜安赶紧把魏辰做的小竹篓递过去。 小竹篓用粉色的绢布裹着,看不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便不打扰姑娘休息了。”惜安把竹篓递到小雪手中,一溜烟地跑回赫连衡身边,侧耳听着帐篷里的动静。 不多时,帐篷里就传出刺耳的惊叫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送亲队伍三百七十多人同时惊起,不少人迅速朝这边围拢过来。 林映月来不及披外套便破门而出,不停拍打衣服。 林牵洛、襄觅几人也被惊醒。 林牵洛披上衣服钻出帐篷,见叶屠苏守在帐篷外面,心中一暖道:“屠苏,发生了何事?” “那就得问林映月了。”叶屠苏勉强提了一口真气说道。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以免被有心之人窥探到自己的秘密,成为有心之人对付自己的杀手锏。 林牵洛朝远处林映月所在的方向看去,隐约间只见林映月不停拍打衣服,小雪拿了件斗篷追出来,给她披上。 依稀听到林映月的惊呼声:“快帮我把虫子拍掉。” 林牵洛懒得管她的事,深深地看了叶屠苏一眼,似乎看出他有些不对劲。 这时,襄觅也披着个大斗篷出来,她不知道这是皇兄搞出的幺蛾子,喃喃说道:“不是撒过驱虫粉吗,怎么会有虫子?” 襄觅挽住了林牵洛的手臂:“姐姐,咱们也去看看。” 襄觅好奇地拉着林牵洛,便朝着林映月那边走过去,笑嘻嘻地问道:“皇兄,她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赫连衡脸色沉得吓人,目光冷冷地看着林映月道:“怎么,本王送的礼物就那么让你嫌弃吗?” 林映月立刻意识到什么,这个时候身上的蜻蜓已经拍飞了,慢慢冷静下来的她,颤声说道:“我没看清楚那是什么。” “不是你最喜欢的蜻蜓吗?” 林牵洛立即就纳闷了,林映月什么时候喜欢蜻蜓了? 襄觅这才知道,这些虫子竟然是皇兄送给美人的礼物。她笑呵呵地走到林映月面前,说道:“皇兄还真是与众不同,哪有送礼送虫子的,把我们的大美人吓得花容失色了呢。唉,我才刚刚睡着哎,就被她给吵醒了,话说是什么虫子那么可怕。” 林映月脸色越发苍白,不知是冷还是害怕,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林牵洛走过去,朝林映月身上看了一眼,伸出手指在她衣服上轻轻一点,一只蜻蜓便站上她的指尖。 转身递到襄觅面前,笑道:“是蜻蜓。” 襄觅凑近看着林牵洛手指上的蜻蜓,笑道:“这蜻蜓真好看,姐姐给我。” 伸手去捉林牵洛手指上的蜻蜓,哪知刚一触碰到它的翅膀,那蜻蜓立刻飞走了。 襄觅嘟嘟嘴,转身看向林映月,火把的照映下,看到地上有几只被林映月在慌乱中踩死的蜻蜓。 “林映月,我皇兄好心送你礼物,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将它们给踩死了呢。” 睡在树枝上的周承谨此时已经笑得轻功都破了防,从大树顶上掉了下来,快要落地时才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地上。 “我没看清楚。”林映月咬牙说,转身便要回帐篷去。 襄觅却叫住了她,道:“我皇兄送的礼物,就算是毒蛇也不能丢。没看清楚这是理由吗?” 林映月气急,但觉头晕眼花站立不稳,小雪赶紧扶住她道:“王爷,是奴婢的错,没有跟小姐说清楚,王爷若要罚,便罚奴婢吧。” 见赫连衡不说话,道:“小姐,外面冷,奴婢扶你回去休息。” 赫连衡始终一言不发,目送林映月回了帐篷,这才对围过来持热闹的人说道:“惊动了各位,实在抱歉。” 周承谨笑道:“还以为会有场好戏呢,这就结束啦?”话音一落,人已经飞到了树枝上,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其余人也都各回各位。 襄觅叹了一声,拉着林牵洛回到帐篷外,说道:“你说我皇兄怎么那么奇怪,送蜻蜓,亏他想得到这么好的礼物。” 林牵洛也摇摇头,疑惑道:“是挺奇怪的。” 襄觅看了看冯苏木的帐篷? 自始至终,小榆木都没出来过,好像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一样。 “就那么好睡吗?”襄觅嘀咕了一句,撅了噘嘴钻进自己的大帐之中:“果然是块木头,唉,本公主怎么就喜欢上一块木头呢。” 夜风冰凉似水,林牵洛站在叶屠苏面前,静静地看他。 感受到林牵洛的目光,叶屠苏清清睁开眼睛,说道:“外面冷,快进去休息。” 林牵洛不仅不回帐篷,反而在叶屠苏身边坐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他额头有些凉,渗出一层薄汗。 林牵洛温柔地抱住他:“屠苏,我一人不敢睡,你进来陪我好吗?” “你胆子不是很大吗?”叶屠苏已经闭上眼睛,但说这话时,脸上表情明显有些痛苦。 “跟我进来。”林牵洛起身拽他,却拽不动。 “好,我陪你。”他睁开眼睛,对林牵洛淡淡一笑,起身跟着林牵洛进了帐篷。 林牵洛点了一支蜡烛,蹙起眉头,小声说道:“又发作了?” “看出来了?”叶屠苏有些诧异,他自认为掩饰得很好,却不料被这个女人一眼看穿。 “没事的,我这是老毛病了,十天半月发作一次,早就习惯了。牵洛,别担心,这一次发作,比以前轻了不少。” “嗯,等苏木去药神谷求了药,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屠苏,不舒服便躺下。” 扶他躺在软垫上,盖上被子,正要起身,叶屠苏却伸手一拉:“哪也别去。”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再拉棉被给她盖上。 第335章 襄觅的计划 感受着叶屠苏的气息,也感受着他比上次发作明显减轻不少的症状,林牵洛心情舒缓了些,终于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吗? 看来把青翦碧木给他是值得的,哪怕自己的脸永远也治不好,只要他不再那么痛苦就好。 躺在他的身边,是那样宁静温暖,闭上眼睛,很快便进入梦乡。 此时此刻却有几个人睡不着。 林映月躲在被子里哭泣。 赫连衡靠在树上,眼眸寒冷如冰。 魏辰和惜安分别坐在两侧,宣王不睡,他们也不敢睡,特别是魏辰,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初莱康城山上遇到的女孩真的不是林映月吗,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她要撒这弥天大谎。 以前赫连衡没发现端倪,是因为二人相处不多,一旦天天粘在一起,哪有不露馅的道理。 魏辰叹了一声,林映月虽然是他表妹,但若她真以某种目的欺骗宣王,也是不能原谅的。 周承谨躺在树枝上数着天上的星星,嘴角是浅浅的笑意,也没刻意去想孰是孰非,只是觉得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有趣了。 看来跟着宣王南下的选择不错,最起码比留守晟和宫那个枯燥乏味的地方要有趣得多。只是想到叶屠苏进了林牵洛的帐篷,他的眉头就微微锁了起来。 夏塬放轻脚步四下巡逻了一圈,在白云身边驻足,抚摸着它洁白的鬃毛。 白云的背上,驮着夏塬的行李。 夏塬的行李不多,就两身换洗衣服和那只投壶赢来的布偶。 从洛城出发时特意带上的蜻蜓布偶。 隔着包裹的棉布,轻轻摸了摸那只布偶,夏塬嘴角露出的却是满足的笑容。 上半夜就在这样的宁静中慢慢过去,下半夜小雪的声音又把大家吵醒了,原因是林映月感染了风寒发烧了。 小雪跪在赫连衡面前哭诉小姐病得如何如何严重,额头如何如何烫。 赫连衡道:“明日到了长靖府,找个大夫看看。” “王爷,不能再拖了,若不赶紧找个大夫来看看,恐怕小姐撑不住了。” 赫连衡心中怒气未消,但人是他从老师家里带出来的,真若有个什么闪失,如何向老师交代? 说到大夫,自然想起那个书生模样的小白脸。 他对这个大夫没有多少好感,或许对于她这个当哥哥的来说,对任何刻意接近妹妹的男人都会有所警惕,毕竟妹妹的身份与他人不同。 她可是一国公主,就怕遇到居心叵测之人。何况就算是真心,公主的婚事,又岂是自己说了算的。 赫连衡来到冯苏木帐篷外,对惜安道:“去叫人。” 惜安上前,因不知这位年轻的大夫叫什么名字,便道:“大夫,我家王爷有请。” 叫了一声不见回应,惜安提高声音叫道:“大夫,我家王爷有请。” 冯苏木的声音才含糊不清地回应:“何事啊?” “请大夫出来一下。” 冯苏木坐起身,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道:“稍等。” 惜安有些微怒,是自己没说清楚吗,王爷有请,他还让王爷稍等? 正要发作,赫连衡抬手阻止了他,静静等着。 冯苏木穿好衣服,掀开门帘,见帐篷前面站着三个人,正中而立的是一身贵胄之气,身材高大魁梧的宣王。 “王爷有事?” 冯苏木刚钻出帐篷,便被帐篷里传出的一阵清脆的铃铛响声吓了一跳。 旁边公主大帐里的芯蕊,很快起身摇醒公主道:“公主,公主,铃铛响了。” 襄觅睁开惺忪的睡眼,听芯蕊在耳边说“铃铛响了”的时候,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兴奋地说道:“快拿我的斗篷来。” 芯蕊赶紧拿起公主的斗篷给她披上。 襄觅走出帐篷,便听到皇兄说林映月病了,要冯苏木去给她看病。 “如此,草民拿了药箱便去。” 冯苏木正要回帐篷拿药箱,却听见襄觅说道:“皇兄,这是个来路不明的小郎中,给你那小心肝看病怕是不妥。” 赫连衡皱着眉头:“觅儿,莫要再使小性子,先不论她是什么人,本王带她出来,就要安全送她回去。” “小榆木是本公主的专用大夫,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请他看病的。”襄觅丝毫不让:“那个女人居然敢算计本公主,本公主可不是她能欺负的。” “襄觅,莫要任性。” “我任性?好吧,皇兄执意护着她,将来可不要后悔?这次就看在皇兄的面子上,让小榆木给她治病,但若下次她还敢算计本公主,本公主绝不轻饶了她。” “你还在为洛城的事耿耿于怀?” “皇兄可以不在乎,本公主却很介意。” 赫连衡握紧了拳头,沉声道:“好。” 仅仅因为一个欺骗他感情的女人,竟然和皇妹闹得如此不愉快,赫连衡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那行,小榆木,你去看看。” 冯苏木便背着药箱跟着赫连衡去给林映月诊治。 芯蕊见赫连衡他们走远,便凑到襄觅面前比出个大拇指笑道:“公主料事如神,连她生病这事都算到了。” 襄觅得意地笑道:“你看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掉进水里捂了半天的湿衣服,八成是要病的。话说小榆木的那什么药挺管用的,本公主泡了个冷水澡也没半分不适,不知牵洛姐姐怎么样,应该没事吧。走,继续睡觉去。” 铃铛响的时候,叶屠苏便醒了。 身边的林牵洛呼吸均匀,睡得正沉。 见她睡得平静,不愿惊动她,叶屠苏感受着女子温暖的身体,静静地享受这份甜蜜。 体内紫辰珠发作的痛苦虽然减轻了不少,但叶屠苏仍能清晰地感受到紫辰珠在身体里肆虐地穿经透骨,似乎想把他的身体撕碎了一般。 可见没有夜珀蛊藤,再好的药材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牵洛,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叶屠苏嗅着身边女子的体香,黑暗中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襄觅回到大帐中,翻来覆去睡不着。林映月病了,是因为她的恶作剧。 第336章 长靖府 “芯蕊。”襄觅叫了一声,不见芯蕊答应,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襄觅坐起身来喃喃自语道:“我是不是很坏,说林映月耍心机,本公主又何尝不是呢。”披上斗篷,拉开帘子出去。 天上星星点点,照得大地像铺了一层银白的纱。 四周看了一圈,见夏塬靠在路旁一块大石头上,手里抱着陌天刀。 他的白马站在一旁,察觉到动静便睁开眼睛朝襄觅看过来。 襄觅伸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转而想,那是一匹马啊,我给它比手势,它能看懂? 虽然不知道白云是否能看懂自己手势,但它却是很乖的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惊动到主人。 襄觅蹑手蹑脚地靠近林映月的帐篷,见皇兄、魏辰、惜安、小雪四人站在帐篷外。 帐篷里的烛光很亮,将冯苏木的身影映在了帐篷上。 襄觅停下脚步,静静地等着。 赫连衡走过来,小声说道:“外面冷,快回去休息。” “睡不着。”襄觅裹紧斗篷,目光定在冯苏木映在帐篷的影子上,有些懊恼。 在她的计划下,林映月真的病了,但辛苦的却是小榆木。 不多时,冯苏木掀开帘子出来,对小雪道:“这个药明日早晚给你家小姐各服一粒,风寒定会好转。” 小雪接过冯苏木递过来的两粒药丸,道:“那小姐高烧怎么办?” “放心,她已经服了药,半个时辰后便会慢慢退烧了。” “如果不退……”小雪看了看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一两岁的大夫,又看看手中两粒包着蜡衣的药丸,犹豫不决。 冯苏木猜到她的心思,说道:“半个时辰后若还没有好转,再来找我。” 襄觅傲然白了小雪一眼,跟在冯苏木身边往回走,柔声说道:“小榆木,累不累?” 冯苏木道:“公主以后还是不要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了。” 襄觅笑道:“小榆木原来你也不笨嘛,知道是本公主搞的事。” 见冯苏木走远,襄觅笑嘻嘻地追上去挽着他的手臂道:“小榆木别生气,我就是看着她有些不爽,没想到她这么弱,还真就生病了。” 冯苏木脸上一热,赶紧抽回手臂,一溜烟地跑回自己帐篷。 襄觅道:“躲我吗,我偏偏要粘你一辈子。” 次日一早,送亲队伍再次启程,赶往五十里开外的长靖府。 当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来到长靖府北城门时,孟怀咫和长靖府东厂六十五分部的千户大人蒋锐,以及十余亲随已经在城外候着了。 同时长靖府尹等一众当地官员也早就等候在侧。 官员们远远见到公主的送亲队伍过来时,便齐齐跪下,等到公主车辇到了面前,便齐声参拜。 这些官员并不知道,宣王也在车队之中,并未参见王爷。 所谓不知者无罪,宣王带兵打仗多年,对这些烦琐礼节本来也并不是太在意。 似乎他在意的只有叶屠苏那个不跪君臣的家伙。 夏塬上前交接了一下,大队人马便浩浩荡荡地进城。 府尹大人身边的军师目送公主车队进城,见后面跟着的全是清一色东厂暗影司的人,远远看去竟有数百人之多,不免心生诧异,低声对府尹大人耳语道: “据京城传来的消息,此次的送亲使是锦衣卫同知夏大人,可没说东厂也在其中,而且还来了那么多人。” 府尹睨了军师一眼:“皇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揣度的。” 军师道:“大人,咱们只准备了三十人的食宿,这突然间来了几百人,倒让咱们措手不及。” 府尹大人也正为此事头疼:“先进去再说。” 带着长靖府上上下下的官员,赶紧追了上去。 公主车辇进城后,放慢了速度,缓缓朝着驿馆方向前行。 襄觅掀开窗帘一角,朝外看去,但见街边站满了百姓。 这些百姓都是一脸好奇地看着这一行送亲队伍。 对于这些边境上的百姓来说,一生都难以见到皇室中人,难得有机会看一看公主的送亲队伍。 公主远嫁和亲,带给百姓的是短暂的和平,尤其是长靖府这个与庆梁国接壤的省份,百姓们担心最多的就是打仗。 虽然与庆梁国已经数十年没有发生过军事战争,但公主和亲又给他们带来了更多的保障,这也正是老百姓们喜闻乐见之事。 府尹等一众官员很快骑马追上夏塬,引着他们前往官驿,回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送亲队伍,冒了一身冷汗。 府尹暗暗叫苦的同时,对夏塬说道:“夏大人,本官不知道东厂也在送亲队伍中,没有准备这么多人的食宿,还请夏大人容我等另行安排一下。” 夏塬道:“无防,东厂的人马会去东厂分部,不知戚大人安排了多少人的食宿?” 戚府尹道:“三十人。” “够了。” 戚府尹一听,立即放下了心,引着队伍一路朝官驿方向走去。 到了一个三岔路口时,明哲打马上来,说道:“戚大人、夏大人,东厂的人马要去东厂分部暂住,就不与各位同行了。” 戚府尹连忙抱拳回应。他不知道东厂来送亲的是什么人,但东厂的人定然是不能得罪的。 对明哲的态度也极为恭敬:“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在下明哲。” 戚府尹道:“明大人,在长靖府若有什么需要本官做的你尽管说,本官定竭尽全力。” “多谢戚大人。”明哲抱拳一礼,勒马转身道:“东厂六十五分部千总大人。” 话音一落,便见一名身材枯瘦的中年男人骑马从队伍中走出来:“下官长靖府东厂六十五分部千总蒋锐。” “蒋千总,请引路。” “是。” 蒋锐带队,东厂的人顺序朝着一条岔街拐了进去。 但令戚府尹等一众当地官员大跌眼镜的却是公主的车辇,居然在东厂的护卫下,跟着蒋锐一行前往东厂分部。 这一队送亲队伍,一共四辆马车,却有三辆去了东厂,这让戚府尹等一众官员们哭笑不得。 其他人也就算了,但公主的车辇去了东厂,他们花费大力气招待的却只有锦衣卫? 第337章 兵分两路 夏塬目送公主的车辇走远,这才转向戚府尹道:“戚大人,请。” 戚府尹无奈,只得赔笑道:“夏大人,请。” 襄觅去东厂,是今日一早决定的。她说小榆木去哪里,她便去哪里,结果冯苏木选择了东厂。 冯苏木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方便为林牵洛医治。他要去药神谷求药,和宣王他们住在官驿,实在不方便。 何况求药一事,更不能节外生枝让他人知晓。 戚府尹当先引路,心中却暗生狐疑,公主为何会去东厂,那位明大人又是什么来头? 想着想着,脑中灵光一闪,大惊失色。 戚府尹紧张兮兮地勒马问夏塬道:“夏大人,那位明大人莫非是东厂暗影司督办大人?” 夏塬点头不语。 “那厂公大人是否也在?” 东厂暗影司督办大人向来是跟在厂公身边的,他出现在这里,那厂公大人定然也在其中,想到有三辆马车去了东厂,其中一辆定然是厂公大人的座驾。 得到夏塬的默认后,戚府尹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不多时来到官驿门前。 从外往里看,尽是大红灯笼,大红花绸等喜庆之物挂得到处都是。 看到这些,夏塬的眉头就微微一蹙,还好公主没有来官驿,否则见了这些东西只怕是要生气的。 驿丞见送亲队伍过来,连忙迎上,朝着队伍里唯一的一辆马车看过去。 这辆马车的规格也只是一般富贵人家的马车,实在不像公主车辇。 但即便再如何不像,这也是锦衣卫护送的和亲公主啊,又怎敢怠慢。 正欲上前,戚府尹身边的军师快步过来,低声交代了几句。 驿丞这才恍然大悟,感激的朝军师躬身拜了一礼。 要不是军师告知公主不在其中,只怕他要闹出笑话,甚至若是传到公主那里,还得给他记上一过。 驿丞朝这队仅仅不到三十人的队伍看过去,只见除了以夏塬为首的二十一名锦衣卫,另外还有几名男子。 从这几人衣着打扮来看,看不出其官职,但能与锦衣卫同行的,也不是泛泛之辈。 这时便见马车帘子掀开,下来一名身着浅绿色衣裙的姑娘,看着像是丫鬟。 这姑娘当先下了马车,搀扶另一个姑娘下来。 那姑娘一身粉衣,面容姣好,甚至是这位驿丞从未见过的绝色佳人。 这样的女子,难道不是公主? 驿丞狐疑地看看军师,见军师乃至戚府尹等人也是一脸懵。 看样子他们也和自己一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美人,也同样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林映月昨晚服了冯苏木给她的药后,高烧便慢慢退了,今日一早又服了一粒,此时已是神清气爽。 戚府尹等一众官员也都猜疑不定,他们没见过公主,就算是那辆豪华的所谓公主车辇,他们也只是见到了车,没有见到公主本人。 戚府尹想到的是瞒天过海之计,难道公主殿下是在最后这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之中? 不敢冒失,戚府尹上前问夏塬道:“夏大人,这位是?” 夏塬看出他心中的疑惑,淡淡说道:“公主去了东厂。” 这意思已经很明确,面前这位并非公主。 将他们迎进官驿,安顿好车马后,此时已是未时,一行人也都饿了,便跟着戚府尹到宴厅用餐。 见戚府尹要引他到主位,夏塬的目光转向宣王。 赫连衡倒也不想再隐瞒身份,便朝夏塬点头示意。 夏塬道:“各位大人,容夏某给各位引荐一下。这位是宣王爷。” 戚府尹吓了一跳,他只知道送亲的是锦衣卫,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战神宣王也在送亲队伍中。 几名官员立即上前跪拜行礼。 赫连衡抬手道:“各位请起。” 夏塬接着介绍:“这位是禁卫军统帅周承谨周大人,这位是左将军魏辰魏将军。” 各人一一参见,赶紧请宣王上主位。 各人依次坐下后,便有下人端着美味佳肴进来开始上菜,上完菜,还有歌舞表演助兴。 戚府尹等一干官员原本以为这次公主和亲只有二十锦衣卫护送,不料除了东厂厂公亲自护送外,还有几百名东厂高手,以及宣王、左将军,以及禁卫军统帅,这着实算是大赓国有史以来公主出嫁的最高规格了。 席间,戚府尹让人准备了歌舞表演。 看着歌舞,赫连衡想到的却是当日在宫中见到的那一舞。 林牵洛一曲将军得胜令犹如刀雕斧凿般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但如今一切都变了,他与她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 想着想着,眸光也暗淡下来:林牵洛,为了寻他自毁容颜值得吗? 戚府尹见宣王端着个酒杯兀自发愣,不明就里的他以为是饭菜不合宣王口味,连忙端着酒杯过去,敬了宣王一杯。 “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还请王爷海涵。食宿方面王爷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下官定给王爷办妥。” “戚大人不必客气。”赫连衡放下酒杯:“请座。” 东厂六十五分部此时热闹异常。 蒋千总特意安排在一块宽大的空地,摆放了四十多张方桌,杀猪宰羊大办宴席。 九月底天气渐凉,但长靖府地处南方,是大赓国为数不多的几处气候较为温暖的地州之一。 今日天气晴朗,在室外办宴,边吃饭边享受阳光带来的温暖舒适,实属难得。 叶屠苏、林牵洛,以及襄觅公主和冯苏木四人一桌。 叶屠苏此时紫辰珠发作期已过,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爽朗。 襄觅却心事重重,越是接近庆梁,心里担忧就越甚。 她偷眼看看冯苏木,又看看叶屠苏和林牵洛。 叶屠苏答应过,会帮自己推掉这次联姻,如今也只能相信他一定能说到做到。 林牵洛下马车的时候,就特意戴上斗笠,斗笠上围了一圈白纱,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就连吃饭也没有摘下来。 在东厂休整了一天,第二日一早,叶屠苏、林牵洛便跟着冯苏木出发去药神谷求药。却被襄觅拦个正着,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一起去。 第338章 入谷关卡 冯苏木找了半天借口,最终作为让步,襄觅把芯蕊留了下来。 四人来到马场,冯苏木却犯了难,他可从来没有骑过马啊。 襄觅看到他对着马匹发愁的样子,笑道:“小榆木,你不会骑马?” 冯苏木摇头道:“未曾骑过。” 叶屠苏听冯苏木说不会骑马,本想给冯苏木准备一辆马车,却见襄觅已经挑了一匹高大的白马,得意地一笑: “我会。叶哥哥,我跟小榆木一匹马就行。” 她把马牵过来,对冯苏木道:“小榆木你放心,我的马术还不错,是叶哥哥教的。” “我跟你一起?”冯苏木可不敢招惹她,何况从洛城出来的时候,爷爷可是千叮万嘱的,让他不可和公主走得太近。 襄觅噘嘴道:“不然呢,你想跟叶哥哥还是牵洛姐姐。” 冯苏木想到跟叶屠苏同乘一骑的画风,立刻摇摇头。但也不能跟嫂子骑一匹。 正思虑中,已经被襄觅一把拽了过去,教他如何上马。 看着他们,林牵洛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襄觅的身份,那倒是极为般配的一对。 叶屠苏正要阻止襄觅,让他们坐马车前往,林牵洛已经挑了一匹马,骑了上去,说道:“屠苏,便这样吧,这些天坐车坐得浑身酸疼,骑一骑马也不错。” 叶屠苏无奈一笑,自己心里的想法,这女人竟然一猜一个准。 冯苏木好容易上马,襄觅却又犯起愁来,自己该坐在前面还是后面?唉不管了,谁让他不会骑马呢。 襄觅踩上马蹬子,一手拉住马鞍,便坐在了冯苏木身后,道:“小榆木,把缰绳递过来。”一双小手已经紧紧环在冯苏木腰间,整个身体也贴在了他的背上。 冯苏木脸上一红,说道:“公主,我还是下去吧,你这样还怎么骑马。” 襄觅想了想,没错,坐在他后面,自己连路都看不见还怎么骑马,便道:“你不用下去。” 襄觅很快下了马,又重新上马,坐在冯苏木前面,道:“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小榆木你可得抓紧我,可别摔下去。” 冯苏木红着脸,两只手却不知道如何安放。 正犹豫间,襄觅已经轻轻夹了下马腹,牵住缰绳缓缓出发了。 林牵洛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叶屠苏,催促他跟上。 “牵洛姐姐,你的马术也是叶哥哥教的吗?”襄觅问。 “不是。” “你妹妹也会骑马?” “她?”林牵洛道:“应该不会。” “那你的马术是谁教的?” “儿时在洛城学的。”林牵洛想起当年杨清儒教她骑马的情景,没有正面回答襄觅的问题,她可不能让叶屠苏误会她和夏塬。 因为是秘密行动,叶屠苏并未向蒋千总打听药神谷的所在,仅凭着爷爷给冯苏木的地图,四人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才找到药神谷所在。 没有拴马,叶屠苏反而将马赶走。 “叶哥哥,你把马赶走了,那咱们怎么回去?” 叶屠苏看着渐渐跑远的马儿,说道:“此去药神谷不知道要耽搁多少天,把马拴在这里,便算不被人偷走,也得饿死,不如放了的好。” 查看了地图,叶屠苏带着几人朝着药神谷方向走去。 叶屠苏今日穿了一身洁白出尘的白衣,冯苏木还是一幅朴素的书生打扮。 四人走出约莫两里地,这一路叶屠苏感受不到附近有人类的气息,便又带着几人继续往里走。 一路深入,但见绿植葱葱,一派生机勃勃,半点没有秋末冬初的萧条景象。 绿植仅有膝盖高,发出淡淡草叶的腥香味道。 走了一段路,冯苏木只觉得气滞心悸,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看身边几人,和自己有相似症状的似乎只有襄觅,便问道:“你们可有什么不适?” 林牵洛和叶屠苏均摇了摇头,只有襄觅脸色有些惨白地拉住了冯苏木的手臂,道:“小榆木,我有些难受。” “这草有毒。”冯苏木赶紧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瓶,倒出两颗药丸递给襄觅一粒,自己服下一粒。 襄觅吃了药,道:“你怎不给叶哥哥他们吃?” 说话间,叶屠苏已经将真气飞快地在身体里运行了一个周天,确认没有中毒迹象,道:“你确定这草有毒?” 冯苏木点点头,爷爷曾说过,林牵洛把用青翦碧木雕刻而成的坠子给了叶屠苏,此物随身佩戴,乃是解毒治病的圣物,他没有中毒的现象,那也就不奇怪了。 更何况爷爷之前给他炼制的药丸中也有青翦碧木为引。而林牵洛目前还在服用的丹药中也有此物,自然也不会中毒。 “你们没中毒是因为服用过青翦碧木。” 没有过多解释,冯苏木将药瓶收回怀中,又道:“爷爷说进药神谷的路危险重重,如果没有谷中的人带路,很容易遇到致命危险,大家还是小心些为好。” 襄觅这时才好奇地问道:“那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来求药的?” 冯苏木站在叶屠苏身边,看了看叶屠苏手中的地图,回想起爷爷的话,说道:“爷爷说进药神谷需要通过三关,看来这毒草算是一关吧。” 见襄觅脸色已有好转,问道:“公主身体如何?” “吃了解药好些了。”襄觅笑嘻嘻地挽住冯苏木手臂:“小榆木你可真厉害,跟在你身边什么毒都不怕。” 冯苏木呵呵一笑,想挣脱襄觅的手,但襄觅挽得越紧了:“继续赶路吧。” 越往里走越荒芜,放眼看去竟是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平原,按理说长靖府地处南方,南方多山水,不会出现如今这般一马平川的平原,连个小山包都没有。 叶屠苏停下来,说道:“苏木,咱们似乎进入了幻阵。从地图上看,药神谷所在之处没有这么广阔的平原。” 冯苏木道:“看来这幻阵并非药物至幻,否则咱们所见所闻,就不会是一样的了。” 叶屠苏点点头,身子一轻便缓缓飘了起来,越飞越高,最后停留在距离地面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四下里观察一番,才又落了下来。 第339章 镜术幻阵 襄觅瞪大了眼睛,赞道:“我还以为周大人轻功天下第一,看来还是叶哥哥更高一筹啊。” 叶屠苏淡淡一笑:“这是镜术,咱们绕来绕去,其实就在一块空地上兜圈子。” “那怎么才能走出这镜术幻境?”襄觅一听,焦急的问道。 “有两个方法,一是毁了这镜阵。” 林牵洛摇头道:“咱们是来求药的,若将镜阵毁了,怕是不妥。” “二是我再次施展轻功,在上面指挥你们方向。”叶屠苏道。 林牵洛暗忖,这不就像前世玩的迷宫游戏么,从上往下看,就能统一全局,倒是个不错的方法。 林牵洛点点头:“屠苏,你是有所顾虑吗,否则也不会提出第一个方法。” 叶屠苏道:“有些地方不好走,你们几人又都不会武功。”他轻蹙眉头,道:“走一步算一步,牵洛,你在前,苏木垫后,不能走错一步。” 说着又高高的跃了起来,飘浮在空中,仔细看了看下方的环境,大声说道:“东三步,南五步……” 林牵洛拉着襄觅,襄觅紧紧牵着冯苏木,三人一步一步跟着叶屠苏的指挥缓缓前进。 林牵洛他们就像在平原上来来回回的绕路。 但在叶屠苏看来却又完全不一样,他们身边,就像放置了一块块大镜子。 这些镜子他们碰不到,也感知不到,却把一块方圆不过千米的草地不断折射,无限放大。 以至于身在其中,看到的却是一望无际的广袤平原。 他曾在紫辰宫的书库中偶然间看到过有关镜术的记载,此阵法布阵十分繁杂困难,入阵者若无布阵者引导,势必永远困于其中,直至饥饿脱力而亡。 “停下来。”叶屠苏叫道:“前面是出口。” 叶屠苏飞身下来,落在林牵洛面前。 此处是出口,但叶屠苏即便在上空之中,也看不到出口那一方是什么地方,更无法知晓是否有危险。 林牵洛注意到叶屠苏脸色有些苍白,额上也微微见汗。 掏出手帕给他拭了拭额头的汗,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襄觅突然叫道:“叶哥哥,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咱们不是应该还有第三个方法可选的吗?” 冯苏木好奇道:“什么方法?” “叶哥哥轻功那么好,可以一个一个带我们飞出去啊。” 叶屠苏苦笑一声:“这个方法我也想过,把你们带离镜术之地,但是这个镜阵布置得毫无破绽,襄觅你还记得我们到药神谷入口的时候是什么时辰吗?” “酉时吧,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 “那现在呢?” “现在……”襄觅抬头看看天色,居然和之前一样,仍是太阳西斜之际。 但他们走过了毒草地,又在这个镜术幻境中走了大半天,前前后后至少也有两个时辰了。 但看天色竟然还和当初一样,夕阳西下,染得满天金红,时间好像在这里停止了。 发现这个问题后,几人面面相觑,尽皆惊愕。 叶屠苏道:“没错,便连这天空也是幻象。空中不仅用了镜术,还加了压力之术。以我的功力,也只能勉强支撑,但若带你们上去,恐怕你们的身体会承受不住上空的压力,有可能七窍流血,严重时可能死亡。何况在上面也找不到出口。” “那现在怎么办?”林牵洛指着面前草地:“你说这里是出口,但我们要怎样才能出去。” “我先去探路,你们留在此地,不要挪动。”叶屠苏凭借方才在上空看到的路线,一步踏了出去。 “屠苏小心。”林牵洛喊了一声,叶屠苏的身影竟然凭空消失了。 “屠苏,屠苏……”林牵洛试着喊了几声,听不到任何回应,不免焦急。 就在三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叶屠苏又突然出现在面前。 他一身湿漉漉的,头发衣服都往下滴着水,原本白衣飘飘的美男子竟成了落汤鸡。 林牵洛眼眶一红便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怎么了。”叶屠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你突然就消失了,我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不知道你有没有危险。” “我没事,那就是一条河,但河水颇深,需要游到对岸去。牵洛,你护着襄觅,我带着苏木,一起出去,只要离开镜阵,这一关便算通过了。” 冯苏木道:“不如叶大人带着公主吧,公主不能有任何闪失。” 襄觅心中一阵甜蜜,如果不是她和冯苏木都不会游泳,她倒真不愿和他分开,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 林牵洛水性虽好,但毕竟力气要小得多。 叶屠苏看着面前的三人,谁都不能丢下,无论冯苏木、襄觅还是林牵洛,谁也不能丢下。 “我可以的。”林牵洛道:“苏木,你不会游泳,那就只管闭气、放松身体便是。” 林牵洛摘下斗笠随手扔在草地上,拉住冯苏木的手,道:“准备。”两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踏前几步,一脚踏入叶屠苏之前消失的地方。 襄觅惊恐地看着两人在她眼前消失,也紧紧抓住叶屠苏的手道:“叶哥哥,咱们快走,小榆木不会游泳,万一牵洛姐姐拉不住他怎么办。” 叶屠苏自然也不敢耽搁,拉着襄觅便踏进那条河流之中。 林牵洛一脚踏出去,身体便已经完全没入水中,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 轻轻一划,带着冯苏木游出两米距离,给叶屠苏和襄觅留下空间。然后拉着冯苏木朝着河面浮上去。 浮上水面才看到,镜阵之外已是满天星月的夜晚了。 冯苏木不会游泳,但很配合地没有在水中挣扎,任凭林牵洛将他拖出去,然后提起来。 口鼻露出水面的瞬间,冯苏木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竟又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去。 林牵洛用力拽住他,双腿一蹬一划之间又游出数米,这才再次把冯苏木从水里拖了出来。 叶屠苏带着襄觅一落入水中,便施展轻功从水中一跃而起,很快飞越河面,稳稳地落在了对岸。 襄觅脚一着地,便急切地叫道:“叶哥哥,快救小榆木。” 第340章 把她弄丢了 叶屠苏飞身而起,很快来到林牵洛面前,犹如蜻蜓点水般身子往下一探,便将冯苏木提了起来。 林牵洛手上一轻,长长地松了口气,扑腾着双手双脚,鱼一般地朝对岸游了过去。 忽然一只手牢牢地抓住她的脚踝。 林牵洛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便被一股大力拖离了水面,快速向下沉去,瞬间进入到一个狭窄的洞穴中。 洞穴中蓄满了水,林牵洛什么都看不到,只知道脚踝被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钳住,她的身体被倒着往里拖行。 就在她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身体突然脱离了水域的包围,又重新呼吸到了空气。 但眼前是黑乎乎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叶屠苏将冯苏木送到岸上,转身再看河面时,却不见林牵洛身影,惊道:“牵洛呢?” 以林牵洛的水性,游过这条河丝毫没有问题,但她人呢? 叶屠苏头皮一阵发麻,扑通一声跳入河中,来来回回搜寻了几遍均不见林牵洛的身影。 凭借强大的真气对外界的感知力,这片水域除了一些常见的游鱼外,再无别的生命气息,不禁一阵骇然。 林牵洛在脱离对方的掌控后,靠着石墙站了起来。心在砰砰乱跳,惊恐害怕瞬间笼罩全身。 右手本能地按在腰间悬着的短刀刀柄上,静静倾听周围声音,依稀有人轻微的呼吸声,就在离自己不远之处。 黑黝黝的短刀拔出的同时,洞中突然亮起火光。 眼睛被火光刺激,林牵洛闭上眼睛,手上短刀横扫而出,一招凤舞龙盘便划了出去。 对方后退闪身,巧妙地避让开去。 林牵洛眼睛慢慢适应了光亮,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两米开外的一个英俊青年。 青年手中抬着一只火把,火把前倾。 一双映着点点火光的眼睛也正奇怪地看着自己。 火光映照之下,林牵洛看到他们身处一条长长的秘道之中,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是一片黑暗的死寂,一眼看不到尽头。 青年也正在看林牵洛,他的脸色很平静,哪怕是见到林牵洛脸上恐怖的毒疤,眼神之中也没有丝毫波动。 “你是什么人?”林牵洛长长地吸了几口气,镇定心神。 “姑娘擅闯药神谷,反倒问我是谁?”青年说话不急不躁,语气十分平和。 “这算是单独给我安排的第三关吗?”林牵洛紧紧握着短刀。 青年微微一笑,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也算姑娘运气不错,我本是要拿那个不会游泳的家伙。谁知道他突然离开了河面,不得已,只好拿你回去交差了。” “交差,什么意思?” “跟我走。”青年没有解释,抬着火把自顾自地朝着秘道的另一头走去。 林牵洛寻思着是否可以跳下水潭,沿着来路重新游回河里去,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踪而让叶屠苏他们担心。 青年似是看出她的心思,转身说道:“别妄图游回去,那里有镜术,你是出不去的,还有可能找不到回来的路而窒息。” 林牵洛权衡利弊,只得跟着那青年一路朝着洞口方向走去。 河里,因为林牵洛的突然消失,叶屠苏已经来来回回在河里寻了数十遍。 冯苏木和襄觅亦是又惊又急,却又什么忙都帮不上。 襄觅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此时的林牵洛跟着那青年已经走出洞穴,眼前豁然开朗。 口鼻之中也嗅到了新鲜的空气,甘甘甜甜地带着大自然的芬芳。 天空中是繁星点点,远处是一片辽阔花海,一望无际。 “跟着我的脚步。”青年说。 林牵洛立刻意识到这里也可能是个镜阵。 没有多想,跟着青年踏着不同方位,不多时便看到一片竹林。 “前面没有镜阵,姑娘可随意行走,不过……”青年话未说完,已经走入竹林之中。 …… 叶屠苏反反复复疯了似的在水里寻人,却每次都失望而归。 终于在折腾了一个时辰后,叶屠苏爬上了岸,呆呆地看着面前黑沉沉的河水。 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已经死了一般,如果没有林牵洛,那这世界于他而言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剩下一两年的生命,也似乎变得十分漫长。 “叶哥哥,牵洛姐姐她不会有事的?”襄觅抹了一把眼泪:“或许她只是游着游着,游进了另一个幻阵里去了呢。” 叶屠苏猛地转身看着襄觅,这话提醒了他。 没错,林牵洛的水性她是知道的,第一次见她游泳是在青龙镇外的山上。 为了躲避狼群,她游过宽阔的湖面,这条河的宽度是远远不能与当初那个湖泊相比的。 况且这水流也不湍急,没有理由一声不响地消失。 但若她真的到了另一个幻阵之中,自己一个人又如何应对? 叶屠苏的心纠痛了一下,站起身,施展轻功腾空而起,但夜色中看不出此处有任何幻阵的存在。 襄觅又冷又怕,依在冯苏木身边悄悄抹眼泪。 如果林牵洛真的出了事该怎么办? 这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只紧紧地拉着冯苏木潮湿的衣袖,瑟瑟发抖。 冯苏木亦是一脸茫然,他想到的却是林牵洛会不会体力不支,被河水冲走了。 慢慢冷静下来,叶屠苏看着冯苏木和襄觅浑身湿漉漉地不停颤抖着,叹了一声,朝二人走过去。 催动体内真气,一股暖流从他掌心处溢出,朝二人周身笼罩过去。 冯苏木和襄觅只觉得身子一暖,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不到盏茶的时间,二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 叶屠苏收了真气,便又独自一人来到河边站定,静静地看着河面。 河水并不湍急,发出细微的水流声。 “叶哥哥,你没事儿吧?”襄觅见他一直不说话,脸色阴郁得可怕。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叶哥哥,见他身上衣裳仍是湿漉漉的,便道:“你不给自己的衣服也弄干吗?” 叶屠苏淡淡说道:“不冷。” 是的,他身上不冷,但心却是冷的。 站在河边,静静看着河面,感受着河里的生命气息,依旧什么都没有。 第341章 滥竽充数 林牵洛从青年的话里听出了危险的存在,手中紧紧握着短刀。 刚一踏进竹林,林牵洛的嘴角便扬起一抹浅笑,蛇么? 不过林牵洛很快就发现,这个竹林里的毒蛇何止成千上万。 此时又是夜间视物不清,搞不好踩到蛇群都不知道。于是稍稍放慢脚步,感受周围毒蛇的气息。 就算林牵洛不怕蛇,但身边突然聚集成千上万的毒蛇,就不是不怕蛇就能泰然处之了。 想到那么多毒蛇环伺,且是在自己视物不清的暗夜之中,林牵洛也是一阵毛骨悚然,汗毛竖起。 看那青年负手大步前行,丝毫不把毒蛇放在眼里,问道:“你是不是带了什么驱蛇的药?” “姑娘最好还是跟紧我,离我三步之内我能保你安全,否则,只好浪费些药材为姑娘疗伤解毒了。” 青年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林牵洛,见林牵洛不说话,以为她不信自己。 青年着实无奈,这个姑娘如果被蛇咬了,他还得费力又费药的医治,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叫蛇林,在这片小小的竹林中,有近万条竹叶青,说不准你身边便有几十条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你。” “那又如何,你不是能治么?”突然想到几年前被毒蛇咬伤后去世的娘亲,林牵洛黯然神伤。 “还不过来。”青年拿这姑娘无可奈何,说了三步之内最是安全,但她却似乎并未听懂,依然停留在离自己一丈开外。 心疼药材之下,只好折返回到她身边:“姑娘是想我绑着你走?” 裹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裳,林牵洛不由自主地打个寒战,白了青年一眼:“走吧。” 不多时二人走出了竹林,黑夜之中,看到的是一片花海。 花海不大,所以林牵洛猜测这片花海之中并没有镜术幻阵。 但没有了竹林的遮挡,夜风呼呼地刮在她潮湿的衣裳上,越发的寒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喂,我夫君他们还在外面,你也能把他们带进来吗?” 青年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姑娘成亲了?” “怎么?” “没什么,看姑娘还是未出阁的打扮。” “喂,我问你呢,能不能把我夫君他们也带进来。” 青年摇头,仔细地观察了林牵洛一会,说道:“果然没有中毒,一般的解毒之药是很难化解第三关迷药的,你很值得研究,跟我进谷。”便朝着花海中一条狭窄的小路走去。 “研究?原来你把我抓来是为了研究,我告诉你,你敢动我,我夫君绝不会饶你。” 从袖中取出蒙面的白纱,避开青年,悄悄扔在小路边,这才跟着青年往里走。 屠苏,你们一定要闯关进来,否则我可就被药神谷的人剖来做研究了。 青年走出花海,在一块空地上站定,等林牵洛来到面前,才朝前踏出一步,他高大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又是镜术吗?林牵洛对青年的突然消失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踏入他消失的地方,便又看到了另一番天地。 但见远处有一个小村落,窗子里映照出来星星点点的烛光 此时夜深人静,药神谷中已有大半人进入梦乡了。 跟着青年来到一幢大房子前,便见到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站在门前。 青年上前恭敬地叫了声师父。 白须老者的目光却落在林牵洛身上,说道:“为师让你带那个会医术的小子回来,你怎么把人换了。” 青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弟子没能抓到他。” “嗯,所以就滥竽充数把这姑娘带回来了?” 林牵洛一听就不干了:“老爷爷,您这话什么意思,我是滥竽?” 白须老者呵呵笑道:“姑娘懂医术?” “不懂,那是不是可以请您这位抓错人的弟子再把我送回去。” 白须老者却朝林牵洛招了招手:“姑娘,过来。” “干嘛?” 白须老者只是笑呵呵地招手。 林牵洛跟着白须老者走进房间,数盏烛火照得房间里亮如白昼。 老者看了看林牵洛还裹着潮湿的衣裳,吩咐那青年道:“李洵,去,让人送身姑娘的衣服过来。” “是。”李洵答应着便往外走。 “你自己也去换了衣服。” 白须老者大声吩咐已经走出房间的弟子,然后转眼看着林牵洛:“姑娘,你脸上的毒可不好治。” 林牵洛道:“连药神谷都治不了吗?我此次前来,便是求药的。” “哦。”白须老者招手道:“来,老夫看看。” “您给我看?”林牵洛脸上带出几丝不屑的表情:“我这伤恐怕非谷主本人不能治。” “臭丫头,看不起人吗,还是在报刚才说你是滥竽的仇?” 白须老者撇着嘴,高傲地扬起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您不说我怎么知道。”林牵洛故意跟他抬杠。 “药神谷五行长老之一,水长老是也。”水长老在报出自己名号时,颇有些小得意。 “水长老。”林牵洛呵呵笑道:“难怪让弟子把我从水里劫走。” 这时便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水长老,我给那位外来的姑娘送衣服来了。” “是小梦吗,进来。” 林牵洛的目光朝门口瞅过去,见进来一个村姑打扮的女子,看起来约莫二十左右,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头发挽起,看打扮是个少妇。 “水长老,衣服是给这位姑娘吗?”女子对这个外来的姑娘颇有几分好奇,上上下下地打量林牵洛几遍。 林牵洛没戴面纱,脸上毒疤清晰可见。 小梦看林牵洛,林牵洛也同样在看她。 林牵洛发现一个问题,药神谷里的人对她脸上的毒疤似乎并不在意,在看到她恐怖的样子时都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 从第一次在洞穴中看到她的李洵,再到水长老,现在又是这个叫小梦的女子。 他们看到他时都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甚至眼神都没有什么大的波动,这倒让林牵洛对药神谷的印象好了几分。 水长老径自在一旁坐下说道:“姑娘,去里间把湿衣服换了吧。” 第342章 闯关成功 “多谢。”林牵洛接过小梦递过来的衣服,朝着里间走去。 林牵洛不是没有穿过乡下人的衣服,当初在洛城的几年,都是一身乡下少年的打扮,但穿这样的女装却还是第一次。 小梦热情地帮她把湿衣服拿走,说是要帮她清洗一下。 林牵洛谢了她,目送小梦出去后,对水长老说道:“水长老,你们见到我的样子,都不怕吗?” 水长老嘿嘿一笑,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待林牵洛坐下后,水长老说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在医者的眼里只有能不能治,没有害不害怕。来,手。” 林牵洛知他要号脉,便伸出手搭在桌上。 水长老号着脉,脸上表情不断变化着:“居然是五大神草之一的姣木栖草,这神木、神草连药神谷都已绝迹多年,没想到外界还有。” 林牵洛道:“当年我娘得了几粒种子,便栽种了些。” “这么说这姣木栖草是你家里的东西,那你怎么会中了毒?” “是我自己大意,将草汁的汁液涂在脸上,本以为七日之内涂上解药便会没事,没想到解药出了点问题,失了药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水长老默默点头,似在思索着什么,良久说道:“姑娘体内的毒已差不多尽数化解了,只是皮肤上的疤痕有些顽固。姑娘来我药神谷便是为了医治脸上的毒疤?” 林牵洛道:“水长老,我这脸上的毒疤可还能治?” 水长老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笑而不答,只说道:“今日天色已晚,老夫这把老骨头也熬不得夜了。姑娘,你今晚便在里间休息吧,那里有榻,有被褥。”说完起身便要出去。 “水长老,您不会把我一人扔这儿吧?” 水长老回头问道:“怎么,怕人还是怕鬼?老夫跟你说啊,药神谷没有坏人,都是夜不闭户,至于鬼嘛,呵呵,你这丑丫头比鬼还吓人,鬼都不敢靠近。”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林牵洛险些没气晕过去,追到门外,却哪里还有水长老的身影。气呼呼地退回房间,顺手把门反锁上。 这时安静下来才发现身体十分疲惫,来到里间,倒在榻上休息。 “屠苏,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在担心我?”林牵洛眉头轻轻的蹙起,但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她在榻上翻来覆去好一会,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叶屠苏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岸边,直到东方的天边翻起鱼肚白,天色渐渐亮起来,他才又腾身飞起,从高处俯视下方,但同样没有发现此处有布置过镜术幻阵的痕迹。 叶屠苏脸上的煞气越发的浓了,眼眸里透着淡淡的紫色:若是药神谷做了什么伤害牵洛的事,我定要整个药神谷为她陪葬。 叶屠苏大步前行,冯苏木和襄觅在后面追赶。 不多时便来到一个幽谷,放眼看去一片深紫,漫山遍野种满了薰衣草,映得叶屠苏眼睛里的紫色越发的深邃了几分。 冯苏木默默感受着薰衣草香,却未曾察觉有任何不妥,莫非这片薰衣草并非进药神谷的第三关。 三人很快便走出了薰衣草丛,前方有大山挡道,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蜿蜒而出。 小路尽头豁然开朗,这次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竹林。三人慢慢靠近竹林,叶屠苏突然停下脚步道:“等等,这或许就是第三道关卡。” 仔细感受着竹林中的气息,叶屠苏睁开眼眸,说道:“竹林里有蛇,仅我能感受的范围内,便不下千条。” 冯苏木和襄觅都吐出一口冷气,头皮一阵发麻。 冯苏木道:“疗伤的药和解毒的药倒是带了些,却唯独没带驱蛇粉。” “就算带了驱蛇粉,这么多毒蛇也不够用,跟紧我。”叶屠苏沉声说道。 襄觅拉着冯苏木的手紧紧跟在叶屠苏身边。 一进入竹林,便见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蛇,盘在竹子上的,在地上游走的,睡在竹枝上的……全是碧绿色的竹叶青。 襄觅紧紧抱着冯苏木手臂,捏得冯苏木咧嘴险些要叫出声来。 叶屠苏抽出腰间软剑桃妖举在胸前,手指轻轻一弹,软剑剑身轻颤发出奇怪的嘶鸣,声波远远传了出去,但见周围的蛇群慢慢退避,不敢靠近。 如果林牵洛在这里,定然会发现,软剑发出的声音,和当初在青龙客栈遇刺时传来的那个仿若自九霄穿透天际的邪曲竟是惊人的相似,如出一辙。 约莫走了三四里路,终于走出这片竹林,眼前又是一片花海。 花海不大,栽种的是一片红花,红花样子奇特,却是三人都未曾见过的品种,散发出淡淡的奇异幽香。 晟和宫的御花园里栽种了许多奇异花草,眼前的这种花,香蜜也是第一次见到,好奇地问:“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花吗,好香……” 话未说完,眼前一黑身子已经软倒下去。 冯苏木接住她的同时,暗叫一声不好,想要去掏怀中的小药瓶却已经来不及了,他自己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叶屠苏眉头一蹙,见冯苏木一手拉着襄觅,一手入怀似是要去拿那药瓶,便忙从他怀中取出药瓶,倒出两粒分别给二人服下。 叶屠苏一脸煞气,冷冷说道:“出来吧。” 便见红花丛后方的巨石后面走出两个人来。 二人均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高的那人约莫两米开外,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矮的那个不过一米五左右,身材干瘦如柴。 二人站在一起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但叶屠苏脸上的表情却更冷了几分,沉声问道:“我夫人呢?” 身材高大的男人说道:“这里是药神谷,哪里会有你的夫人。” 叶屠苏眼中紫芒大盛:“如果我夫人有什么不测,药神谷将从此消失于江湖之中。” “你是什么人,竟敢在药神谷里大放厥词。” 叶屠苏冷哼一声,抬手虚空一抓,那魁梧大汉高大肥硕的身体便飘了起来,缓缓越过红花丛,飞到了叶屠苏面前。 第343章 进入药神谷 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捏着他的脖子,使得他的脸色涨得通红。 “我再问一遍,我夫人呢?”他并不想杀人,控制着手上的力量,只不过是让那大汉呼吸稍微有些困难罢了。 瘦削的男人惊道:“这是,这是紫辰神功,隔空移物?你是紫辰宫的人?” “是又如何?” “紫辰宫与药神谷素无怨仇,你为何?”瘦削男人看着快要奄奄一息的大块头,急了。 “既然素无怨仇,为何害我夫人?”叶屠苏眼眸的紫色越发浓了,煞气弥漫而出,连带着调动起了体内的紫辰珠之力顺着他的经脉全身游走,痛苦瞬间袭满全身。 叶屠苏冷冷说道:“那就让整个药神谷为我夫妻二人陪葬吧。” 林牵洛若死了,他又岂能独活,哪怕只有一年的性命,于他而言,亦是犹如千年万年般的折磨,不如随她而去的好。 “手下留情。”远远地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公子手下留情,你的夫人无碍,正在谷中做客。” 叶屠苏手指一松,那肥硕的大汉便跌在地上,摔得咿咿呀呀一阵哀嚎。 叶屠苏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快步过来,他的身后跟着四个中年人。 肥硕的大汉慢慢爬起身来,抚着脖子又惊又怕,退回到白须老者身后。 白须老者看样子已年过七旬,但身子健朗,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你说什么?”叶屠苏并未放松警惕,在见到林牵洛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前,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公子,误会。”老者看了看那受伤的大汉,见他没有性命之忧,上前几步说道:“你夫人可是姓林。” 叶屠苏眼眸一动,眼中煞气也淡了一些,说道:“正是。” “可是脸上中了姣木栖草之毒?” “没错。”叶屠苏的心终于放松了些,这老者能说出林牵洛的姓氏,又知道她的脸上中了姣木栖草之毒,那定是见过她本人的。 “既然公子已经通过我药神谷入谷关卡,便跟老夫来吧。”老者呵呵一笑。 此时叶屠苏的心总算放下了大半,转身看看还躺在地上的冯苏木和公主,道:“我这两名同伴中了毒,还要劳烦前辈救治。” 不等白须老者发话,他身后便走出一名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大步来到冯苏木二人面前,分别探了探他们鼻息,又在冯苏木腕脉上一摸,起身对白须老者躬身说道: “长老,这二人服过解毒的丹药,不消多时便会醒来,不须再服我谷中的解药了。” 白须老者略有诧异,颔首不语。 那中年男人回到队伍中,看了看那肥硕壮汉的脖子:“长老,我先带大宝回去疗伤。” 白须老者点头:“去吧。” 中年男子和那肥硕壮汉很快穿过花海,消失在众人眼前。 叶屠苏看着那二人消失的地方,原来又是一个小型的镜术,那个地方才是真正进入药神谷的所在。 叶屠苏没动,只是静静等着冯苏木和襄觅醒来。 果然冯苏木很快便苏醒过来,一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紧紧挨在他身边的襄觅,吓得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 “醒了?”叶屠苏淡淡地问。 冯苏木这才想起来,他和襄觅中了毒,惊道:“薰衣草、通节竹、加上这花,三种气味叠加起来便是极为霸道的迷药。” “原来如此。”叶屠苏道:“我给你们吃了你怀中那瓶药,不知对不对?” “没错,我发现中毒的时候,想拿药来着,却已经来不及了。” 正说着,襄觅也醒了过来,见冯苏木坐在身边,起身便抱住了他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紧紧抱着冯苏木便呜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冯苏木不知道该安慰她还是推开她,一时有些愣神。 襄觅哭了一会,这才起身问叶屠苏道:“叶哥哥,有牵洛姐姐的消息吗?”问完这话,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几个人。 冯苏木也站在了叶屠苏身边,朝对面几人打量过去。 这些人出现在这里,定然是药神谷的人,既然药神谷的人出现,那是否有叶夫人下落了呢?也转身看着叶屠苏,等着他的答案。 “他们说牵洛在谷中。”叶屠苏淡淡说道:“这位长老,劳烦带路。” 白须老者比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三位小友,请跟老夫来。” 转身大步向前,他脚步跨得并不快,但很快便将叶屠苏三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叶屠苏此时倒反而不着急了,身边跟着两个不会武功的人,他便跟着他二人慢慢悠悠地走着。 走过花海的时候,突然瞥见红花丛中的一方绢布,捡起一看,认得是林牵洛用于蒙面的白纱。 林牵洛果然来过这里,她果然在谷中,嘴角勾出一个弧度,叶屠苏心中越发安宁了些。 走出花海,白须老者走到镜术出口前站定,这才回身看着三人,能闯过药神谷三关的人,他相信并不简单。 第一、第三关是毒关,有些医道的人不难化解,但第二关的镜术幻境,数十年来也只有当年来拜师的秋风子勉强过关,而且还是在镜阵里待了五日,最后破坏了两道镜术才终于走出来的,第三关更被毒蛇咬伤后被左晓尘救了回来。 白须老者饶有兴致地看着慢慢走近的三人,尤其叶屠苏,不仅武功高深莫测,自身更有免疫毒药的能力,这让白须老者对他多了几分好奇。 直到叶屠苏三人来到面前,白须老者才朝前跨出一步,瞬间消失在三人眼前。 襄觅和冯苏木之前在镜阵中便见过叶屠苏瞬间消失,此时见白须老者凭空消失也就并不惊讶了。 叶屠苏率先跨出去,也同样消失不见,襄觅伸手拉住冯苏木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冯苏木一愣,想甩开她,但襄觅的手指却扣得更紧了。 一双笑得眉眼弯弯的眼睛朝冯苏木瞟了过去:“我若走丢了怎么办。” 冯苏木脸上有些发烫,暗暗思忖着,等离开了药神谷,她身边有那么多人保护,我便尽量离她远些。 第344章 李老师 带着襄觅走了进去,但见眼前豁然开朗,竟是到了一处鸟语花香的幽谷之中。 远远看去,有一座小村庄,炊烟袅袅似是有人家在做午饭了。 “叶哥哥,这里该不会又是镜术吧?”襄觅一出现在这片美丽的谷中,便见叶屠苏站在不远处。 叶屠苏还未说话,便见白须老者哈哈一笑,说道:“这里便是药神谷。” “哇,这里好美呀,我们可以多住些天吗?” 白须老者哈哈笑道:“药神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你们之所以能到此处,只是因为你们闯过了药神谷的三道关卡。公子,想见你夫人便跟老夫来吧。” 最后这句话是对叶屠苏说的,白须老者依旧当先而行,远远地去了。 叶屠苏、冯苏木和襄觅远远跟在后面。 “那老头走得太快了,叶哥哥,咱们不会跟丢了吧?”襄觅看着白须老者越走越远,慢慢地快看不清他的身影了。 “已经到了药神谷,还怕药神谷长腿跑了吗。”叶屠苏反而不担心。 此时心里想的却是这里到底有没有药,能医治林牵洛脸上的毒伤。 虽然林牵洛变成什么样,在他心里都没什么不同,但她一个女子,连吃饭都不愿在人前露脸,这着实让叶屠苏心疼。 “苏木,你给牵洛炼制的丹药还是不能完全治愈她的脸吗?” “本来是能治好的。”冯苏木脱口说出这句话时,突然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果然叶屠苏问道:“本来?什么意思?” 冯苏木本就不擅撒谎,一时之间支支吾吾的答不上话来。 “和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因为没有了青翦碧木?”冯苏木想了半晌才答出这么一句话来,赶紧扯开话题道:“那位前辈呢,咱们真的跟丢了,公主,咱们还是走快点吧。” 这一转身,才发现襄觅就紧紧跟在自己身边,二人的手仍然紧紧地扣在一起。 “好。”襄觅迈开步子,拉着冯苏木跑了起来。 因为没有了青翦碧木吗? 叶屠苏蹙起眉头,因为青翦碧木被爷爷用来给我入药了,所以牵洛的药量不够了吗? 叶屠苏蹙了蹙眉,早知道这样,绝对不能让爷爷给我做药才是,就算紫辰珠发作时再如何痛苦,也比不上治好林牵洛脸上毒伤。 叶屠苏看着跑远的二人,叹息一声,此时只希望药神谷能有治疗林牵洛的神药了。 快步跟了过去,一路走进了那座美丽的小村庄。 林牵洛一早起来,小梦便过来招呼她洗漱,并送了几个包子过来。 吃了早点,林牵洛一人待在房中有些心焦。 不知道叶屠苏是会继续在河里寻她,还是会来药神谷寻找自己,万一他顺着河流去寻找自己了怎么办? 正在林牵洛焦虑的时候,水长老带着另外四名老者来看了她脸上的毒伤,什么都没说便又走了。 林牵洛站在门边,看着几位长老离开的背影,不禁一阵惆怅,这算是会诊了吗? 看着三三两两扛着农具经过的人。 这些人在看到林牵洛这个外人的时候都略微地吃惊,免不了要多看她几眼。 林牵洛没戴面纱,就像水长老说的那般,在医者的眼里,只有健康人和病人的区别。 这些扛着农具的人在药神谷虽然算不上医者,但也是自幼耳濡目染,甚至是多少精通些医理的人,见到林牵洛脸上的毒疤时,虽会注目多看几眼,但目光中却都没有惊讶或耻笑。 林牵洛便在谷中四处闲逛,突然看到一间农舍的门口贴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的墨迹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上面写的是一句诗“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林牵洛颇为好奇,这诗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药神谷里也有人穿越而来? 农舍的门大开着,林牵洛来到门边问道:“有人吗?” “谁?”随着声音几乎同时出现的是一名六十左右的老者,一身藏青色粗布衣裳,面容和蔼。 老者奇怪地打量林牵洛,说道:“姑娘是外来人,可是来求医的,你找错人了,老夫医术不精。” “老伯伯,您好,我只是想问一下那句诗。”林牵洛也仔细地打量老者,但觉这位老者模样极为熟悉,细细想了想,问道:“老伯伯,您可是姓李?” 老者道:“这药神谷中一大半人都姓李。” 林牵洛大喜,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老者听她吟诵这诗,也是一愣,又细细朝林牵洛看过来:“你是?” “李老师,我是林牵洛。” “牵洛小姐。”李老师大惊,颤声说道:“你,你,你真是牵洛小姐。” “老师,原来您是药神谷的人。”林牵洛笑道。 面前这位,是她这一世的启蒙老师,林牵洛清楚地记得第一天上他的课时,老师郑重地向她和林映月介绍自己,他叫李霄云。 李霄云哈哈一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牵洛小姐,你这脸是怎么了,竟严重到了来药神谷求医?” 林牵洛跟着李老师走进屋子,道:“听说药神谷的人或多或少都懂医术药理,老师你可能给我看看。” 李老师一脸惭愧:“我虽出生在药神谷,但早早的弃了医道,实在惭愧得很,给我父亲,给我李家丢脸了……” 想起年轻时的伤心往事,叹了一声道:“二十五岁的时候,因为一些事离开了药神谷,四处闯荡了几年,最后去了晟都,便在那里找了份私塾老师的工作定居下来,一干就是几十年。少年时习得的医术,早已忘得差不多了。” “老师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年前。”李霄云叹息一声,问道:“你刚才吟的便是整诗吧。” 李老师起身来到案前,笑道:“牵洛小姐,过来。”取下笔架上的毛笔,沾了墨汁递过去道:“把这首诗写下来。” “诗,就那,静夜思?” “静夜思,嗯,不错的名字。” 林牵洛傻傻一笑:“老师,我字写得丑。” 第345章 我们是来求药的 李霄云也不勉强:“那好,你说,我写。” “好吧。”林牵洛只好把静夜思背了一遍。 李霄云一手毛笔字写得龙飞凤舞,林牵洛十分惭愧,启蒙老师这么优秀,自己实在是给老师丢脸了。 李霄云放下毛笔,吟了一遍诗,说道:“我当初离开药神谷的时候,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林牵洛看到老师眼神中的悲哀,想必老师当年是遭遇到了极其痛苦的事情,才选择离开自己的家乡吧。 …… 襄觅挽着冯苏木,看着小村庄里人来人往,小孩子们欢乐地跑来跑去,嬉戏打闹,竟似一处世外桃源。 “那老头呢?”襄觅问。 “公主,不得这般无礼。”冯苏木立刻制止了襄觅。 “知道了,小榆木。”朝冯苏木靠了过去,凑在他耳边说道:“我公主的身份可不能暴露,你便叫我觅儿吧?” “我叫你襄觅姑娘可好?” “不行,这天下应该很多人都知道襄觅公主。” “叶哥哥都能叫我觅儿呢,你为何不可?”襄觅撇撇嘴:“就这么说定了。” 冯苏木拿这个小公主是半点办法都没有,无语地转向叶屠苏,问道:“咱们去哪里找叶夫人。” 叶屠苏感受着周围的人来人往,嘴角微微上翘,说道:“前辈,药神谷的待客之道果然不一般。” 冯苏木寻着叶屠苏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从一条巷子里走出几名老者,之前给他们引路的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也在其中。 老者哈哈笑道:“年轻人要有耐心才好。”说着站成一排面对叶屠苏三人。 叶屠苏微微一笑,眸光划过对面的五名老者,五名老者个个精神矍铄,武功修为都已达到了八品上的水平,绝非泛泛之辈。 白须老者站在正中间,嘿嘿笑道:“我是水长老。”他先介绍了自己,转而看了看两边四人。 左边排第一位的老者道:“金长老。” 第二位接口道:“木长老。” 紧接着是右边两位长老分别报上火长老和土长老的名号。 叶屠苏抱拳道:“五位长老好,在下冯屠苏。这是我弟弟冯苏木,这是……” 襄觅抢先说道:“弟妹,我是他的弟妹叶诗意,小名蜜儿,蜂蜜的蜜。” 这二人的介绍一个比一个猛,冯苏木只能愣着傻笑。 水长老哈哈一笑:“几位请大厅一叙。”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宽大的建筑里。 叶屠苏心里惦记林牵洛,说道:“水长老,不知我夫人现在何处,可否叫她过来。” “小友莫要担心,带几位过来只是想说一说你们入谷的事。” 金长老忽然沉声说道:“你们也是学医的,不知来我谷中所谓何事?” 冯苏木赶紧起身来到正中,面对金长老,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铜币恭恭敬敬地捧在手心,说道:“父亲让苏木来药神谷求药。” “这是?”金长老看到他手中拿着一枚铜币,倒有些奇怪。 冯苏木道:“这是我爷爷给我的,特地交代让晚辈把此物亲手交给谷主。” 金长老道:“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冯苏木道:“苏木自幼学医。”见金长老的目光看向叶屠苏和襄觅,道:“哥哥和……”他看着襄觅,艰难地说道:“蜜儿,并非医者。” 木长老道:“你师承何处?” 冯苏木道:“未曾拜师,自幼跟着爷爷和父亲学习医术。” “这么说也算是医学世家了。”木长老脸上带着几分鄙视。 “不敢。”冯苏木没有因为木长老脸上明显的鄙视不满,依然很有礼貌地说道:“只是会些粗浅医术,几代行医罢了。” 火长老道:“你们来我药神谷求什么药?” 冯苏木转而面对火长老道:“求能治疗我哥哥嫂子的药。” 叶屠苏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从洛城出发到今日,整整十五日,半个月的时间,这是冯苏木第一次称他为哥哥,称林牵洛为嫂子。 他本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懒得理这些长老们的套路。 据孟怀咫的师父说,这些个老家伙都是十分小气之人,普通的药材也就罢了,珍贵一些的药材,别说药神谷不一定有,便算有也舍不得轻易送人。 “什么药?”火长老追问。 “在下要亲自向谷主求药。”冯苏木朝火长老深施一礼,眸光清澈。 火长老嘴角一抽,这小子是嫌自己级别不够吗? 土长老哈哈笑起来:“看来我们几个老家伙是不配知道几个小朋友来求什么药了,哈哈,这倒有趣。” 冯苏木倒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临出门时,爷爷千叮万嘱,一定要亲自把这枚铜币交给谷主,并亲自向谷主求药。 他木讷地笑笑,说道:“几位长老,晚辈多有得罪。可否为在下引荐谷主。” 土长老道:“有些意思。”目光转向正闭目养神的叶屠苏身上,说道:“这位小友为何能避毒?” 襄觅见叶屠苏仍闭目不语,咳了两声提醒他,叶屠苏却仍没有半分动静,只好叫了声“哥”。 襄觅嘿嘿傻笑两声道:“长老,我哥他因为嫂子失踪一事,寻了嫂子大半夜,想必是累坏了,还请长老见谅。” 土长老哼了一声:“就是那个丑丫头吗?” 襄觅一听,眉毛都挑了起来:“不许你说我嫂子的坏话。” 叶屠苏这时睁开眼来,淡淡说道:“我的夫人是美是丑还轮不到旁人来评断。” 要不是有求于人,叶屠苏都有要教训教训这土长老的想法了?你一八品中阶的武功,也敢如此嚣张。 土长老正要发作,水长老终于说话了:“呵呵,这位小友,你在茯花谷险些伤了我水行弟子性命,用的乃是紫辰宫的绝技,隔空移物?” “正是。”叶屠苏也不隐瞒。 “你是紫辰宫哪位长老的座下弟子?” “水长老,这与我们来求药有直接关系吗?”叶屠苏微微一笑,又道:“水长老,饭可以不吃,但夫人不能不见。” 水长老呵呵笑道:“冯公子,在见你夫人之前,老夫还有一个问题。” “请说。” “冯公子身上是否带了避毒之物?” “避毒之物?” 第346章 蜻蜓吊坠的真身 叶屠苏细细想来,他的身上除了母亲留下的那柄桃妖软剑外,便无其他值钱的东西,说道:“前些日子吃过爷爷为我调制的药丸,里面添了青翦碧木为引,可是这个原因?” 水长老脸上惊现骇然之色,神木青翦碧木又现世了吗?问道:“这两日服食了吗?” “早在七日之前便吃完了。”叶屠苏尽量让自己平和一些,不能太过急躁。 “七日前。”水长老摇摇头:“不对,冯公子能避过药神谷的毒药和迷药,轻松通过两关,并非那药丸的功效。除非是在来谷中当天服用过。冯公子再好好想想身上有什么物件,或许是并不起眼的小物。” 冯苏木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紧张得握紧了双拳。 叶屠苏仔细一想,摸了摸胸前衣襟,那只小蜻蜓吊坠便挂在他的脖子上,除此以外,他就真的孑然一身了。 叶屠苏虽然从未想过这只木头雕刻的小吊坠会是解毒疗伤的神木,但此时也不得不有所怀疑。 从衣领中取出蜻蜓吊坠,道:“我身上只有这个,别无他物。” 水长老远远地看过去,只看到是一只碧绿色的坠子,却看不清其材质。 出于好奇,水长老一闪身便来到了叶屠苏面前,凑近了仔细看,又用力地嗅了嗅气味,惊道:“青翦碧木,这居然是青翦碧木,上等的青翦碧木。” 叶屠苏的惊诧一点也不比水长老的少。 甚至其余几位长老在听到水长老说是上等的青翦碧木时,都不禁神色微变,纷纷朝叶屠苏凑了过去。 “水长老,您确定这是青翦碧木?”叶屠苏惊问。 “没错。”水长老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品味着神木的芬芳幽香,道:“这吊坠取自上等的青翦碧木中最为核心的部分,乃是青翦碧木最精华之所在。想不到啊,老夫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绝世数百年的青翦碧木。冯公子,你这神木从何处得来?” “夫人所赠。” “冯公子戴了多久了?” “一月左右。”叶屠苏若有所思,问道:“水长老,随身佩戴此物,难道对身体有什么益处?” “此乃治病解毒的至宝,若是长期佩戴,身体在潜移默化之间,被药力浸润渗透,自身便有了一定解毒治病的能力。” 叶屠苏若有所思,难怪当初在羊悲亭遇刺时,林牵洛中了见血封喉的毒箭,最终还是救了回来,连孟怀咫都说林牵洛能活下来是个奇迹,难道竟是因为她贴身戴了多年的青翦碧木? 那么她自己知道吗?她定然是知道的,如此珍贵之物,他竟毫不犹豫地给了自己。 几位长老都投过来羡慕贪婪的目光,金长老叹息一声,负手走了出去,火、土、木三位长老也跟在金长老身后离开。 水长老嘿嘿笑着,摇头道:“看来是伤到几位长老的心了。我们这些自幼学医的老家伙,也只是听说过此物,想不到今日竟真真实实地见到了,公子可否容老夫把个脉。” 来药神谷本就是求药,叶屠苏便伸出了手。 水长老手指搭在叶屠苏腕脉上,越号脉就越惊骇,半晌之后才放开了叶屠苏手腕道:“冯公子居然是紫辰珠的宿主。” 水长老脸上的惊愕更是比看到青翦碧木还要诧异几分,眼中尽是骇然。 水长老道:“冯公子为何想要融合紫辰珠,可知紫珠能带给你异于常人数倍,甚至十倍百倍的力量,但所要遭受的折磨亦是对等。且冯公子如今已是性命堪忧,危在旦夕。” 叶屠苏不语,心里想的却是冯苏木的话,他说林牵洛的脸之所以还没有治好,是因为没有了青翦碧木。 水长老顿了一会,又道:“冯公子与夫人夫妻情深,叫人羡煞呀。” “此话怎讲?”叶屠苏回神,问道。 “这个吊坠以前是你夫人的贴身之物吧?” “正是。” “为了减轻你紫辰珠发作时的痛苦,她竟不顾自己的容貌和性命,把此神木给你。” “水长老什么意思?”叶屠苏心里微微一惊,难道正如自己猜想的那样,林牵洛的脸,是因为没有了神木,所以才迟迟不见好转的? 这一路南下,叶屠苏也知道了冯苏木为林牵洛炼制丹药的事。林牵洛不仅每日服用丹药,冯苏木还天天为她施针。 水长老继续说道:“老夫检查过冯夫人的丹药,若不是在服用丹药之前,她把神木给了你,那么服完那些丹药她的毒必解,脸上毒伤也必会完全康复,不留一丝痕迹。” 叶屠苏越听越心惊,怔怔地看着水长老。 水长老道:“青翦碧木一旦离身,便导致了她脸上姣木栖草毒素蔓延扩散,皮肤溃烂,若非及时服了丹药,甚至会危及生命。” 叶屠苏脸色一阵发白,他若知道这个坠子对她如此重要,便是立即死了,也绝不会接受。 想到那段时间,林牵洛甚至在自己面前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恐怕就是因为脸上毒伤扩散了。 想到这里,不禁想狠狠的抽死自己。 转眼看着冯苏木:“苏木,你知道的对不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声音已不再平和,而是死寂般的冰冷。 冯苏木低着头,他已经瞒不下去了,说道:“爷爷之前专门叮嘱过她,但她还是把坠子给了你,自己承受了痛苦,直到丹药炼成,才有所缓解,但是因为毒伤的扩散溃烂,导致我的丹药只能解她体内余毒,不能完全治好她皮肤上的疤痕。” 叶屠苏听了冯苏木的叙述,整个人都不好了。 “牵洛在哪儿?牵洛在哪儿?”没有等水长老的回答,叶屠苏已经冲出会客厅,疯了一般奔跑在药神谷村落里,大声呼唤林牵洛的名字。 …… “牵洛……”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远远传来,那是叶屠苏的声音。 林牵洛正和老师说话,隐约间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声音是那般熟悉。 “屠苏。”林牵洛大喜,他真的来找自己了吗? 第347章 团聚 林牵洛快步跑出了房间,大声回应道:“屠苏,是你吗,我在这里。” 叶屠苏也听到了她的声音,脚步顿停,循声找了过去,远远地看见林牵洛熟悉的身影,她穿着一身碎花绿底的粗布衣裳,没有遮面纱,一副村姑的打扮,远远看着是那般的不起眼。 叶屠苏尽量让自己平静,可是越想平静就越难以控制情绪,他疯狂地跑过去,一把将林牵洛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生怕一松手她便不见了。 似乎是生平第一次,他发现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连眼泪是什么时候流淌而下的都没有发现。 两个人就这般紧紧拥抱在一起,良久,叶屠苏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道:“牵洛,我好想你,我甚至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对不起。”林牵洛也紧紧地抱住叶屠苏,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气息。 慢慢冷静下来的叶屠苏这时才发现两米开外站着一位老者,老者须发花白,看上去年约六旬,目光和蔼。 林牵洛也看到了老师,脸上一红,从叶屠苏怀中挣脱出来,道:“屠苏,这位是我的老师?” “你的老师?”叶屠苏十分不解,她不过来药神谷短短一天,怎么就拜师了呢? 这时冯苏木和襄觅也赶了过来,见林牵洛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襄觅大喜过望,张开双臂便要冲过去抱一抱她。 冯苏木一把拉住襄觅:“你就不能让一让我哥?” 襄觅朝冯苏木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挽着冯苏木的手臂,附耳说道:“小榆木也不笨嘛,话说你这是假戏真做了吗,叫哥哥叫得那么顺口。” 冯苏木白她一眼,没有说话,脸上带着傻傻的笑容,开心地看着面前这一对。 林牵洛拉着叶屠苏来到老者面前,笑道:“三岁的时候跟着哥哥念私塾,这位便是我儿时的启蒙老师,李霄云李老师。” 原来如此,叶屠苏长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拜师便好。 他可是听说过药神谷的规矩,一旦拜师学艺十年内是不得踏出药神谷半步的。 当年秋风子师叔可是在药神谷苦学十年才得以出谷。 “李老师。”叶屠苏对这位老者多了几分敬意,微微躬身,抱拳一礼。 李老师哈哈笑起来,捋了捋胡须道:“看到牵洛小姐有个这般疼她爱她的丈夫,真是太好了。说来惭愧,要不是当年我无意中夸了牵洛小姐几句,她也不会因此辍学,都是老师的错。” “老师,这不怪您。” 李老师看了看旁边的冯苏木和襄觅,笑道:“你们都是牵洛小姐的朋友吧,到屋里来坐。” 招呼他们进了一间农舍,这农舍看起来和周围的房子无异,门边贴着一张纸,写着一句诗: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纸张已经泛黄,墨迹也经风吹日晒淡化,看样子贴在门边已有数年之久。 李霄云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家,给几人倒了茶。 “想不到这一生还能再见到牵洛小姐,唉,当初也怪老师,不该在林夫人面前夸你。” 襄觅不解地问道:“夸还不好吗?” 李霄云叹了一声:“我也是因为后来牵洛小姐没再来上课,才大约猜到些内情,心中十分郁结,便请辞回家乡了,当然我最终选择回来,也正是因为牵洛小姐那首诗。” “什么诗?”襄觅好奇地问。 李霄云笑道:“门口贴着的那首。” 襄觅便拉着冯苏木跑到门口去看了一眼,不解地问:“这诗有什么特别的?” “我记得当年牵洛小姐上课睡觉,我便罚她用月亮作一首诗。结果这小丫头脱口便吟诵出来,当真叫老夫诧异啊,她当年才四岁。” 林牵洛脸上一阵发烫,想要解释说这诗不是自己写的,但又不知如何解释,庆云大陆上可没有诗仙李白啊。 李霄云接着说道:“今日难得在这谷中相遇,便让牵洛小姐把这诗给补齐了。”李老师从书案上拿出刚刚写好的诗,放在方桌中央,笑道:“当年没记清前两句,如今终于补上了。嘿嘿,我也是因为这句诗,想念家乡才回来了。” “四岁作诗。”襄觅给林牵洛比了个大拇指:“我现在都不会作诗呢。” 林牵洛红着脸呵呵一笑:“后来整日水里摸鱼,树上抓鸟的,早不会舞文弄墨了。” 见老师叹了口气,沉默不语的样子,林牵洛赶紧说道:“老师,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没能跟着您学习知识虽然遗憾,但也学到了很多别的东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老师您就别再为当初的事耿耿于怀了,牵洛现在过得很好。” 李霄云点点头,很有深意地看了叶屠苏一眼:“你们都还没吃饭吧?” 襄觅赶紧说道:“从昨晚就饿到现在了,老伯伯这里有吃的吗?” 李霄云哈哈一笑:“你们在这里坐一会儿,老夫去弄点吃的。” 几人赶紧起身谢过李老师。 李霄云前脚才走,襄觅就迫不及待地问林牵洛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话题可不仅仅只有襄觅感兴趣,叶屠苏和冯苏木也同样好奇。 尤其叶屠苏,突然失去林牵洛的踪迹,让他这一夜大有生不如死的感觉。 林牵洛道:“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昨晚渡河的时候……” …… 林牵洛简单地把昨晚的经过讲述一遍。 叶屠苏也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在她没事。 看着林牵洛,叶屠苏的心有种被融化了的感觉,他取下那只蜻蜓吊坠,便要给林牵洛戴上。 林牵洛立即阻止:“屠苏,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牵洛,这么珍贵的礼物,我怎能自私地收下。如果不是你把它给了我,你的脸恐怕早已经好了。” 林牵洛看向冯苏木。 冯苏木无辜地摇摇头。 “水长老说的,不会有假。”叶屠苏坚持要把坠子给林牵洛戴上。 “屠苏,那水长老有没有跟你说过,即便我再戴上它也没有用了呢,否则爷爷何须让苏木来药神谷求药。” 第348章 求两样药 叶屠苏还待要说什么,林牵洛却阻止了他:“屠苏,你嫌弃我这样子?” “怎么会……”叶屠苏看着面前的姑娘,眼中满是心疼。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只蜻蜓吊坠是如此的珍贵,对她亦是如此的重要。 而她,却就那样给了自己。 林牵洛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执着这个坠子你戴还是我戴,何况现在就算我再戴回来,也无济于事了。” 冯苏木道:“哥,没错,爷爷说过,嫂子就算再拿回这坠子,对她脸上的疤痕来说,已经没有用了,否则爷爷刚知道她把坠子给了你的时候,定然会告知你实情,把坠子交给嫂子助她痊愈便可。” 竟是如此?叶屠苏叹了一声,他知道林牵洛的执着和倔强,如今更是到了这个份上,自己再说什么已经没有用了。但还是坚持说道:“这是你外祖父送给你的,不仅仅是青翦碧木的珍贵,更是你外祖父给你的祝福。” “青翦碧木再如何珍贵,用在该用的人身上才能发挥它的作用,外祖父的祝福,用在他外孙女婿身上,又有何不可?屠苏,如果哪一天你厌烦了我,不想留我在身边的时候,便将它还给我,收回它的时候,我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叶屠苏心底一沉,看着手心的蜻蜓吊坠,或许一年半载后,它就会回到你的身边。并非我厌烦了你,更非不再爱你,而是不得不离开你。 叶屠苏只觉得鼻头酸酸的有些难受,将林牵洛紧紧抱在怀中,不让她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 他从未想到自己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襄觅看着这二人,眼睛瞪得大大的。 在她的认知中,叶屠苏是东厂厂公,是太监,是不可能真心对待哪个女人的,自己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那也是因为她是太后的女儿罢了。如果不是这层前系,恐怕这位厂公大人不会给自己半分面子。 当然她更不理解的是林牵洛,竟然对一个太监动了真心吗? 这一路走来,襄觅也看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感,就像……好像就是爱情。 想到昨晚林牵洛失踪后,叶屠苏那死寂一般的样子—— 他在河边站了整整一夜,一动不动。 如果林牵洛真有什么不测,襄觅觉得叶屠苏自己恐怕也不想活了吧。 她看着冯苏木,相比叶屠苏和林牵洛这一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幸福的。即使只是暂时的幸福。 门口传来咳嗽声,李霄云笑呵呵地站在门边,看着这对拥抱在一起的有情人。 两人听到李霄云回来,这才分开,却彼此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水雾。 林牵洛接过蜻蜓吊坠,重新给叶屠苏戴上:“屠苏,记住今天我说过的话,哪一天你把这只吊坠还给我的时候,我便知道你的心意了。” 没有再拒绝,叶屠苏拉起林牵洛的手,重重地点点头。 这时,几个少妇打扮的村姑端了饭菜进来,李霄云道:“都饿坏了吧,来,尝尝我们药神谷的饭菜香不香。” 饭罢,冯苏木问道:“前辈,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见到谷主?” “见谷主嘛。”李霄云摸着花白的胡须:“怕是有点难,谷主在闭关,一时半会儿不会出关。” 襄觅道:“小榆木,求什么药非要见谷主?” “我求的药,恐怕只有谷主才能给。” “这么珍贵吗。”襄觅道:“李前辈,你们谷主大不大方,如果他不肯给药怎么办?” “你们要求什么药,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得上忙。”李霄云问。 冯苏木想了想,还是说道:“蓝莹玄玉膏和夜珀蛊藤。” 李霄云、叶屠苏以及林牵洛都同时大吃一惊。 李霄云道:“你要蓝莹玄玉膏给牵洛小姐治脸还说得过去,但夜珀蛊藤……” 林牵洛双眉紧蹙起来,想起叶屠苏当年去荆家,便是想向外祖父求一颗夜珀蛊藤的果实,现在冯苏木来药神谷也同样是为了求得此物,这就并非巧合了。 他看着叶屠苏,难道他体内的紫辰珠只有夜珀蛊藤才能化解吗?青翦碧木只不过能缓解他的痛苦而已。 室内安静了片刻,李霄云开口了:“你们不必找谷主了。” “为什么?”冯苏木问。 “因为药神谷里早就没有夜珀蛊藤了。” 冯苏木道:“可是听爷爷说,有书记载药神谷中便有此神木。” “早没了。”李霄云叹息道:“三十年前便没了。” 虽然有些失望,但叶屠苏早就不再奢望这世上还真能再找到哪怕一粒夜珀蛊藤的果实:“那给牵洛治脸的药呢?” 李霄云道:“蓝莹玄玉膏虽说也是十分珍贵,但药神谷里确实有那么一瓶。你们放心,蓝莹玄玉膏包在老夫身上,不出三天,定然给牵洛小姐找来。” 水长老给他们安排了住处,但对他们来药神谷求药的事只字不提。 林牵洛的丹药也仅剩最后三粒了。 冯苏木给她把了脉,道:“嫂子体内姣木栖草的毒已经全部解了,最后这三粒丹药可以留作他用。” “小榆木,可是牵洛姐姐脸上的毒疤看上去没好多少啊。” “只要拿到蓝莹玄玉膏,嫂子的脸定然能痊愈。” “不知道那李前辈能不能弄到药。”襄觅忧心忡忡。 叶屠苏冷冷道:“无论如何,蓝莹玄玉膏必得。” “呵呵,你们几个娃娃难道想去偷吗?”门口传来李霄云的声音。 几人回身看去,见李霄云闪身进来,吱嘎一声关上门,在桌前坐下,李霄云这才神秘兮兮地从大袖中掏出一只小盒子。 盒子是用汉白玉雕成的,捧在手心只有鸡蛋般大小。 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李霄云掌心里的玉盒。 “这便是蓝莹玄玉膏?”冯苏木首先开口。 他只知道爷爷让他来药神谷向谷主求两样药,但这蓝莹玄玉膏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李霄云便把手掌伸到冯苏木面前:“你也是学医的,可知此物珍贵?” 冯苏木茫然摇头。 第349章 蓝莹玄玉膏 李霄云得意地笑了笑,把药递给林牵洛:“每天早中晚洗脸后各涂一次,只需涂上薄薄的一层便可,不能浪费。” 林牵洛接过拧开,嗅到一股腥臭的味道,熏得她一阵作呕,急忙又把盖子拧上。 但腥臭之气还是瞬间弥漫全屋。 襄觅捂上口鼻问道:“前辈,您确定这是给我嫂子治脸的药?” 李霄云脸上得意之色还没褪去,嘿嘿一笑:“这可是宝贝。” 转而对林牵洛道:“牵洛小姐,一旦皮肤治好了,不论剩下多少,这个可是要还给老师的,老师还得还回去。” “老师,您这不会真是偷来的吧。”林牵洛问。 襄觅道:“蓝莹玄玉膏这么好听的名字,怎么会是臭的?李前辈,这个会不会是过期变质了。” 林牵洛也有同样的疑问,点了点头,看向老师。 李霄云瞅了两个姑娘一眼,哼了一声对林牵洛道:“不信老师?信,你就涂几天试试,不信,现在就还我。” “信、信、信。”林牵洛赶紧答应,转眼看了看两个始终没发言的男人。 叶屠苏不懂医,但冯苏木是大夫,他来药神谷本来就是为了求此药的,应该? 但冯苏木竟然也没有什么表示。好吧,涂几天试试,就算没作用,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吧。 李霄云意味深长地笑笑:“牵洛小姐,涂药的这几天你还是别外出了,乖乖待在房间里,免得熏到别人。” 林牵洛无语,立刻回到自己房间,把脸洗净,用指腹轻轻沾了些药膏涂在毒伤之处,一时之间整个房间臭气弥漫,襄觅拽着冯苏木早跑得没影了。 这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连林牵洛自己都不能忍受。 不如睡觉吧,睡着了应该就不会被这臭气困扰了。 躺在床上,感受着脸上变化,但觉涂过药膏的地方火辣辣的,不疼却有灼烧感。 一觉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叶屠苏。他坐在床边,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 房间里的腥臭之气淡了些,但仍能明显地闻到。 “屠苏,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叶屠苏浅浅而笑。 “这里这么臭……” “牵洛。”叶屠苏阻止她,转了话题道:“这两天几位长老没来找过咱们,你这位启蒙老师似乎不简单。” 林牵洛起床,坐到梳妆台的铜镜前,看着自己脸上毒疤说道:“老师离开药神谷几十年,按理来说几位长老和老师同龄,甚至金长老、水长老都比老师年长得多,不应该给老师面子才是。” 叶屠苏接口道:“这就是关键之处。” “不论老师是什么身份,他不会害我就是。”闻着空气里稍淡了一些的腥臭味道:“不过这药也着实臭了些,你还是跟着苏木他们去外面,不用管我,我只要一日三餐吃饱就行,不必陪着。” “没事。”叶屠苏抚了抚她的秀发:“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林牵洛摸着脸上毒疤,似乎未见好转。 一天、两天、三天,时间过得飞快。 第三天一早起床,林牵洛终于惊喜地发现脸上毒疤突然开始褪色,凹凸处也变得平滑了些。 叶屠苏站在身后,看着镜子中的女子,见她开心,便也会心地一笑道:“总算是有效果了,如此看来,再坚持几日定能痊愈。来,先洗漱一下,重新涂药。” 洗漱的水和用具是叶屠苏亲自端来的。 用手背轻轻试了试水温,已经有些凉了,便催动真气,手掌中仿佛出现了一团火焰,不多时盆中的冷水变得湿热。 收了功,看着一脸好奇的林牵洛微微一笑:“想学?拜我为师,我可以勉为其难教教你。” 林牵洛嘴角一撇:“谁要拜你为师,有你帮我烧水便够了。” 叶屠苏道:“师父若是知道我用紫辰神功给夫人烧洗脸水,怕是要气得废我武功。” 林牵洛嘻嘻一笑:“我觉得你师父定会欣慰地说总算收到个万里挑一的好徒儿。” 叶屠苏笑容如沐春风,等他洗漱好之后,才拧开那瓶臭得令人作呕的药膏,为林牵洛涂抹脸上毒疤。 涂好了药,便又拿梳子为她梳理头发,然后为她画眉。 叶屠苏很享受这样宁静的幸福,为她梳头画眉的日子还有多少呢! “谷外来的小贼,出来一见。”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这苍老的声音之外,隐约能听到冯苏木和襄觅的声音。 襄觅依稀在说:放开我,敢对我们无礼,我哥哥不会放过你们。 林牵洛眉头一蹙:“发生什么事了?” “别动,快画好了。”叶屠苏手指在她眉间划过,展开她轻蹙着的眉头。 画好眉,叶屠苏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面纱帮林牵洛系上,这才牵着她的手出去。 火长老、土长老二人正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外。 二人身后,跟着十余名弟子,冯苏木和襄觅正被这些弟子押在其中。 “两位长老,这是为何?” “你们竟敢盗取谷中的药,触犯我药神谷之大忌,来人,带走。” 便上来几人,分别来押叶屠苏和林牵洛。 叶屠苏身子未动,衣襟飘飞,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身体由内而外溢出,瞬间将靠近的几名弟子挡在一米开外。 几名弟子只觉面前出现一堵厚实的墙壁一般,如何用力都前进不得半分。 火长老脸色微变:“这莫非便是传说中的紫辰神功,哼。” 火长老眸光一寒:“紫辰宫的人,竟是偷鸡摸狗之辈。” “不许污辱紫辰宫。”叶屠苏声音冰冷,松开林牵洛的手,缓缓上前。 林牵洛赶紧拉住他,不想叶屠苏和药神谷的人起冲突,毕竟这药是老师给的,不能连累了老师:“火长老,你凭什么说我们偷了药。” “呵呵……”火长老沉声道:“姑娘身上这臭味,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蓝莹玄玉膏的味道还能有假?” “蓝莹玄玉膏嘛?”林牵洛与叶屠苏对视一眼,难道这药真是李老师悄悄偷来的? 第350章 药是哪里来的 “你们胡说,这药是李前辈给的。”襄觅见林牵洛和叶屠苏竟然不辩白,难不成是要默认偷盗的罪名不成。 “哪个李前辈?”土长老这时才开口问道。 “就,一位姓李的爷爷。”襄觅说道。 “药神谷有一大半都是姓李,小姑娘,你可别想蒙我。” “我知道李爷爷家住哪里。” “觅儿……”林牵洛阻止襄觅。 “姑娘,把药还回来,或可从轻发落。”土长老厉声说。 “不还,你待怎样。”叶屠苏眼底闪过一抹浅紫:“药在我这,有本事便来拿。” 火长老怒哼一声:“老夫便来领教领教紫辰神功有多高明。” “请。”叶屠苏不动声色,淡淡说道。 火长老脚尖点地,身子闪动之间已经来到叶屠苏面前,呼地拍出一掌。 这一掌他没有留手,以他八品中阶的武功,对付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本该礼让几分的。 但面前这人不同,他是紫辰宫的人,身怀紫辰神功的绝技,火长老丝毫不敢大意。 叶屠苏没有动,直到火长老的手掌拍到面门时,才伸手格挡,在他手肘上轻轻一推一拉,火长老的身子已经倒飞而起,远远地落在十余米开外的街道中央。 不明就里的弟子们以为这是火长老自己飞身倒退,但火长老心里清楚,这个年轻男子已经手下留情了,不但没有伤他,更没有让他在众弟子面前丢脸。 “火长老,此处束手束脚,不适合比武,长老若有兴致,不如找个空旷之处切磋如何?”叶屠苏面带微笑。 火长老面如土灰,仅仅刚才这一照面,火长老就感觉到了对方的强大,他八品中阶的武功,若是放在江湖之中,也算是高手了,但面前这个年轻人却是深不可测。 土长老也看出不对,却心有不甘:“老夫试试。” 土长老踏前两步,正要出手,却听到水长老的声音叫道:“住手,住手,有话好说。” 水长老、金长老、木长老三人大步过来,后面跟着一个老者,走得气喘吁吁,正是林牵洛的启蒙老师李霄云。 水长老当先到了土长老面前,笑道:“什么事让你如此大的火气。” 火长老这时已经回到土长老身边,脸色虽还是有些难堪,但己方五大长老都到齐了,就算是打架,难道五个八品上的高手,还对付不了他一个年轻人? 土长老怒气未消,重重哼了一声。 这时金长老、木长老和李霄云到了。 林牵洛本不想牵连老师,之前才会阻止襄觅,但李老师竟然来了,那他应该是胸有成竹才对。 土长老瞟了叶屠苏一眼:“紫辰神功似乎有几下子,不如我们五长老分别与冯公子切磋切磋如何?” 火长老一听,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土长老啊,你难道没看出来,我是被这小子推出去的吗,五人一起上,还有几分胜算,单打独斗嘛,呵呵…… 水长老嘿嘿笑道:“土长老莫要动怒,你且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心里却在暗暗窃笑,人家可是紫辰珠的宿主,无敌的存在,想跟他打,咱们加一块也只是出丑罢了。 土长老怒道:“他们胆敢偷盗药神殿里的药。” 李霄云两声干咳,说道:“土长老,说话要有依据,你说他们盗药便是盗药了吗?”他负着手从一拨弟子身后走出来。 土长老道:“怎么不是,这小子都承认药在他身上了,还有这姑娘,你闻闻味,这不是蓝莹玄玉膏是什么?” 李霄云呵呵笑道:“就不能是我给她的?” “什么?”土长老顿时愣住:“你给的?” “有何不可?”李霄云趾高气扬地看着土长老。 “你可知道药神殿里的药,只有谷主才有权利处置?”土长老怒不可遏。 李霄云不置可否,依旧一副笑呵呵的样子:“那你去问问谷主,是不是谷主同意的。” “李霄云,你——”土长老脸色铁青:“你竟敢把药神殿的药交给外人,枉费谷主对你信任”。 李霄云道:“我拿药给我学生,并非外人。” “学生,那小子是紫辰宫的人,怎么会是你的学生。” 李霄云摇头一笑,指了指林牵洛:“她是我的学生。” “什么?” “当年我在京城做私塾老师的时候,她便是我的学生。”李霄云得意一笑:“何况谷主说过,药神殿的药我需要什么可自取,难道不是说李某人要什么药,就拿什么药,不需几位长老同意的意思吗?” “这……”土长老语塞,看了一眼其余几位长老。 火长老一脸颓然,早没有来时的气焰。 金长老、木长老一脸平和,水长老则是满脸堆着笑,态度有些谄媚。 “好好好。”土长老连说了三个好字:“李霄云,你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我治不了你,只有如实禀报谷主了。” 李霄云抬手一划,比出一个请的手势,转而向其余几名长老抱拳道:“各位长老,因为在下学生的事,惊动了几位实在抱歉。” 水长老笑道:“误会,误会,霄云兄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等就告辞了。” 火长老让弟子放开冯苏木和襄觅,带着一队弟子当先走了。 送走水长老等人,李霄云率先进了屋,在桌边坐下,叹道:“本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等牵洛小姐的毒伤治愈后,便将剩余的药悄悄还回去,不料竟被发现了。” “对不起,老师,因为我的事,连累您了。”林牵洛道。 李霄芸哈哈一笑:“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放心吧,没事的。你的脸怎么样了,有没有好转?” 林牵洛点头,取下脸上面纱。 屋子里本还弥漫着腥臭的味道,襄觅一直是掩着口鼻的,听到林牵洛说好多了,好奇地看过来,惊呼道:“嫂子,你的脸好了许多。” 冯苏木也凑过来:“昨天还看着没什么起色,今日便大好了,看来只要继续用药,不过几日定能痊愈。” 李霄云笑道:“这当然是最好的外用神药,牵洛小姐这伤不肖三日,必定痊愈。” 第351章 谷主 冯苏木道:“李前辈,可否帮晚辈引见谷主?” “怎么,还不死心?” 冯苏木道:“晚辈此来,是要求两样药,如今只得其一。” 李霄云立即打断他的话,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道:“贪心,贪心哪。你可知道仅蓝莹玄玉膏就已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晚辈知道。”冯苏木抿了抿嘴,爷爷说过,哥哥的身体唯有夜珀蛊藤能治,否则命不久矣,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一试。 他看了叶屠苏一眼,道:“李前辈,晚辈只求见一见谷主。”说着,朝李霄云深深地鞠了一礼。 “起来。”李霄云起身,伸手在他手臂上一托,叹道:“看来不让你见一见谷主,你是不会死心了,罢了,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你引见。” “多谢前辈。” 李霄云看着冯苏木执着的目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出门。 小子,即便见了谷主又怎样,即便谷主再大度又怎样,没有夜珀蛊藤,他拿什么来给你。李霄云叹息着,一路朝着药神谷禁地走去。 禁地之外,李霄云站定,眼神里多了几分落魄失意,茫然地看着前方。眼前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空旷药圃。 良久,他踏着阵步,走入镜阵。 镜阵对面,是一间木屋,木屋四面环绕着各色绿植,衬得木屋犹如仙境一般。 李霄云来到木屋前,眼神中的失意不见了,却多出来几分尴尬。 酝酿良久,李霄云终于开口说道:“谷主,李霄云求见。” 屋里没有回音,但很快吱嘎一声,门开了,门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眼眸清明,青衫裹身,长相竟有六七分与李霄云相像。 中年男人目光平和地看着李霄云,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出一个“请”字,便转身回了木屋。 李霄云走进木屋,在中年男人对面坐下,各自尴尬的平视对方,竟是相对无言。 最终还是中年男人先开口:“土长老来过。” 李霄云道:“我知道他会来告状。” “药用了便用了吧,您本就有自由进出药神殿的资格。” 李霄云想了想,突然起身郑重地说:“谷主,我今日来并非为了蓝莹玄玉膏的事,而是另有一事相求。” 谷主李星晨原本平静的眼眸动了动,双拳紧紧握住,挣扎良久,道:“爹,您有什么事不妨直说,与儿子何来求字一说。” 李霄云听谷主这般称呼,脸上多了几分歉疚,道:“谷中可有夜珀蛊藤?” “什么重疾需要用夜珀蛊藤来救命?”李星晨也不免微微动容,但随即摇头道:“夜珀蛊藤连我也只是在书上看过,听爷爷说,数十年前,药神谷确实有一株,但后来被一群闯谷之人毁了,剩下两枚种子,一枚爷爷留下来,另一枚送了人。可惜爷爷终其一生也没能再培植出来。” “有个孩子想见你。”有关当年夜珀蛊藤被毁一事,李霄云记忆犹新。 想不到离开药神谷几十年,那粒种子终究还是没有种植成活。 涂药的第四天一早,林牵洛坐在铜镜前,不可思议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毒疤已经淡得快看不到了,轻轻触摸皮肤竟是滑腻许多。 “屠苏,你看。”林牵洛转身面对叶屠苏,声音带着几分兴奋:“真的好了。” “药神谷这一趟没白来。”叶屠苏微微一笑,摸出怀中的白玉药瓶,轻轻拧开。 原本房间里已经淡去的腥臭味道又立即弥漫开来。 涂药、梳头、画眉,叶屠苏很享受这样的生活,也很珍惜这样的时光。 因为涂了蓝莹玄玉膏后浓烈的腥臭味道,林牵洛这几天不得不躲在房里。好在有叶屠苏陪着,林牵洛的日子也才不会那么无聊。 午后,叶屠苏感受到一个强大的气息慢慢靠近。 此人九品高手。 这是叶屠苏的第一感知。 要知道几位长老八品中阶的武功虽然在江湖中已经少有敌手,但一旦跨入九品,那就是质的飞跃,并非字面上的一品之差那么简单了。 叶屠苏的师父,在叶屠苏当初离开紫辰宫时,就已经是九品五阶的无敌存在,就连叶屠苏这个紫辰珠的宿主,如今也才勉强达到九品五阶。 叶屠苏起身来到门口,平静地打量门外的中年男人,男人四十出头,一身粗布青衣,样子看着很是随和。 他看见叶屠苏,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笑容,朝他微一颔首,道:“冯小公子可在?” “您找我弟弟?” 林牵洛听见有人说话,便来到叶屠苏身边,见门外是一位眉目清朗的中年男人。 中年人的目光也看向林牵洛,一个穿着谷里普通妇人衣裳的女子,面蒙白纱,秀发如瀑,露出一对莹亮清澈的眼眸。 “如此说来,你是冯家大公子了。”中年人温文儒雅,语气平和:“不是你弟弟要见我吗?” 叶屠苏道:“您是谷主?” 中年人颔首。 “若不嫌弃屋里的药味,便请谷主进来稍等。我去找苏木。” “蓝莹玄玉膏吗,那是我炼制的药。”他走进屋来,在桌边坐下,对叶屠苏比了个请坐的手势:“找冯小公子的事不急。” 叶屠苏便在他对面坐下,倒了杯凉开水递过去。 李星晨伸手接杯的同时,叶屠苏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 手上暗暗催出一道真气,与对方传来的大力对撞,一松杯身,杯子便悬浮在二人掌间。 瞬间一杯凉开水便沸腾起来。 李星晨哈哈一笑,收力接杯,在他掌力的催动下,一杯沸腾的水很快降到了温热,喝了一口,说道:“原来公子便是水长老说的紫辰珠宿主。” “听闻紫辰珠宿主必受反噬,承受非人能承受的痛苦。”李星晨放下杯子继续说:“三十年前,紫辰宫有一名小弟子,因龃龉此珠的力量而据为己有,但不过仅仅三年时间,便因难以忍受其反噬带来的痛苦,自尽而亡。” “确有此事。”叶屠苏平淡地说。 “我可否为公子号一号脉?” “多谢谷主。”叶屠苏伸过手去。 第352章 老师的身份 李星晨搭上他的脉搏,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问道:“不知公子做这紫辰珠宿主多久了?” “十五六年了。” 李星晨的眼神难得的波动了一下:“公子心智之坚,异于常人,只可惜……” 叶屠苏眸光一动,说道:“谷主既是来找我弟弟的,不如在下陪谷主去找一找。” 林牵洛心中多了些狐疑,问道:“谷主,只可惜什么?” 李星晨扭头看了一眼林牵洛,意识到了什么,收回刚才想说的话,转而答道:“可惜药神谷也没有夜珀蛊藤。” “这夜珀蛊藤对屠苏很重要是吗?”林牵洛急切地追问。 “牵洛,不可对谷主这般无礼。”叶屠苏立即阻止她,然后又柔声说道:“放心,紫辰珠发作时带来的痛苦,在吃了爷爷给的药后,已经缓解了不少,便算没有夜珀蛊藤,我也能承受这份痛苦。” “冯公子,我今日来是要见一见令弟,公子可知他去了什么地方,若是知道,便劳烦公子带我去寻一寻。” “好,谷主请。”叶屠苏赶紧起身,对林牵洛道:“牵洛,我带谷主去找苏木,一会儿就回来。” 林牵洛点点头,看着二人出去,心中却生出些许惆怅来。 这世上真的没有夜珀蛊藤了吗,屠苏要一直忍受痛苦直到终老吗? “冯公子,你夫人还不知道吗?”走在路上,李星晨忽然问。 “还请谷主帮忙隐瞒。”叶屠苏脸上带着淡漠的笑。 “终究是瞒不过的。” “多瞒一天是一天吧。” 冯苏木正站在一条小溪边,两眼无神地看着襄觅跳舞。 “小榆木,我跳得好看吗?”襄觅跑回到冯苏木面前。 “好看。” “这么敷衍的吗?”襄觅嘟起嘴来,随即叹道:“我知道自己跳得不好。我要牵洛姐姐教我游泳,教我跳舞,总之要学的还太多太多。噫,叶哥哥来了。” 冯苏木朝襄觅目光的方向看去,见叶屠苏和一个中年男人正缓步走来。 “那人是谁?”襄觅问。 冯苏木没说话,朝着二人迎了过去。 双方走近,叶屠苏道:“谷主,他是我弟弟冯苏木。苏木,这位便是药神谷谷主。” 冯苏木立即朝谷主拜了一礼,这才向谷主打量过去。显然,这位谷主跟他心目中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冯苏木从怀里取出一枚铜币递过去说道:“这是我爷爷让我亲手交给谷主的。” 李星晨接过铜币仔细看了看,但见铜币上有一破损之处,像是箭头刺出的痕迹。 “看来冯小公子想见的并非是我,而是我父亲。既然如此,不如先去见我父亲,有什么话一起说吧。” 不等冯苏木说话,李星晨已经转身走了。 三人立刻跟上。 而谷主去的不是别处,正是那间门边挂着“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诗句的李霄云的住处。 “李前辈是您的父亲?”叶屠苏也不禁吃了一惊。 “正是。” 李霄云却不在家,问了邻居才知道,这位去看他的学生了。 兜兜转转,最终几人又回到了林牵洛的住处,见李霄云正在教林牵洛写字。 林牵洛则一脸愁苦,见叶屠苏他们回来,赶紧放下毛笔便扑到了叶屠苏怀里,小声说道:“你可算回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要练字到什么时候呢。” 叶屠苏伸手将她环住,坏笑道:“你这位启蒙老师不错。我师父教我写字不满意时都是体罚的。” 林牵洛啊了一声,想起谷主在侧,与叶屠苏这般亲昵实在不妥,松开叶屠苏,朝谷主行了一礼。 李星晨笑道:“大家不必拘谨。”转向李霄云道:“爹,这位冯小公子,其实找的是您。” 展开手掌,露出那枚铜币。 李霄云正拿着林牵洛写的字十分不满意地看,闻言哦了一声,放下宣纸,朝谷主走了过来。 接过儿子手中的铜币,李霄云脸色悲喜交集在一起,继而哈哈笑道:“我还以为他已经过世了,好哇好哇,都还活着,孙子也都这么大了。”抬头看看叶屠苏和冯苏木,满意地点点头。 “原来你们是冯潇的后人,好,很好。呵呵,怎么冯潇这老儿,以为我继承了谷主之位吗?” “您认识我爷爷?”冯苏木惊问,在他的认知中,爷爷曾经在太医院做过太医令,后来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诈死逃出宫来,从此一家人四处躲藏,直到这几年才算真正在洛城落脚。又怎么会认识药神谷的人。 冯苏木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过去:“这是我爷爷给前辈的信。” 李霄云接过信,拆开来看。 良久叹道:“他终究选择了太医院,哈哈哈……”他的笑容有些悲凉:“选择了太医院算是毁了一生,他竟还说不悔。” 叶屠苏微微动容,沉默不语。 冯苏木道:“前辈,您真的认识我爷爷?” “我与冯潇认识的时候,他还没进太医院,我与他比医术,比毒术,几乎不分上下,可惜啊,他最终还是进了太医院,而我,也因为一些事情,负气离开了药神谷,连医术也从此荒废了。如果不是牵洛那首诗,我恐怕到现在都没有勇气回来见家人。” “冯潇在信里问药神谷有没有种出夜珀蛊藤。”李霄云脸上现出悲伤的神色,叹道:“我父亲终其一生也没能将那枚种子成功种植出来。” 李星晨道:“爹可知另外的一枚种子在何处?” 李霄云道:“当年仅剩两枚种子,一枚留在药神谷,另一枚送给一位作物大师。这世上如果还有夜珀蛊藤的存在,恐怕只有那位作物大师有可能将其种植出来。” 冯苏木道:“不知那位作物大师是何人,到哪里找得到他?” 李霄云道:“我只知道他姓荆,洛城人氏。” 叶屠苏和林牵洛对视一眼,眼底里却只有悲哀。 “老师说的,可是荆延?”林牵洛问道。 “正是叫荆延,你认识那位作物大师?” “那是我外祖父。”林牵洛眼神中涌出一抹红晕,简单地说了八年前荆家灭门的事。 李霄云大惊失色:“凶手可是为了夜珀蛊藤?” 第353章 有人闯谷 “不是,只怕凶手也不知道外祖父家中种植了五大神草两大神木。可惜八年无人照料,这些神木神草早已枯死。” 李霄云父子都是一惊,能种植其一已是奇迹,荆家却同时种出了两大神木五大神草,就算是药神谷也没能得之其一。 想到这珍稀之物就这般毁了,不禁扼腕。 又过了两天,林牵洛脸上的毒疤已经彻底好了,不仅看不出一丝痕迹,皮肤看上去甚至比以前还要白嫩一些。 叶屠苏将剩下的蓝莹玄玉膏还给李霄云,再次向他表示感谢。 李霄云道:“牵洛能遇见你,实属她的福气,可惜……” “李前辈,遇见牵洛才是我的福气,对她而言却未必。我一个将死之人,什么都给不了她。” 李霄云眼里也黯淡了几分。 “前辈,我们在谷中打扰多日,也该告辞了。” “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 李霄云默默无语,半晌说道:“牵洛这孩子还要请冯公子好好照顾。” “前辈放心,只要我活着一日,便会照顾好她一日。” “好。”李霄云拍拍他的肩。 “不知谷主是否又在闭关,我们想向谷主辞行。” 李霄云道:“那小子么,闭关就是偷懒,我去叫他,咱们今晚聚一聚,一起吃顿饭。” “多谢前辈。”叶屠苏微施一礼,说道。 李霄云嘿嘿一笑,对叶屠苏道:“回去叫上牵洛他们几个,到丹枫堂去。” 叶屠苏四人到达丹枫堂的时候,李霄云和谷主还没到。 丹枫堂里有人在布置桌椅。 主位上并排摆了两张桌子,下边两排共有十个座位。 不多时,水长老等五位长老先后到了。 李霄云父子也紧随其后。 谷主李星晨和父亲李霄云走上主位,在主位并排的两张桌前站定,道:“水长老,洵儿呢?” “洵儿他不来了。”水长老目光闪躲了几下,嘿嘿笑道。见谷主投过来询问的目光,只得正色道:“那小子不好意思来。” 李星晨蹙起眉来:“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扭捏了。罢了,各位请坐。” 众人坐下,很快便有下人送上各色餐食。 酒过三巡,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进来一个青年。 林牵洛一眼便认出了他,那个把她从河中劫走的年轻男子。 李星晨一瞧见他,就厉声道:“不是不来吗?” 李洵跑得气喘吁吁的,急促地喘了几口气,道:“爹,不好了,有人闯谷。” “闯到第几关了?”李星晨也是微微一惊,瞧儿子这样子,恐怕闯谷之人是来者不善。 “第二关。”李洵口干舌燥的,快步走到水长老面前,端起茶壶咕噜咕噜地直接灌了几口,擦了擦嘴道:“第一关他们折了好些人,没想到后来竟又来了上百人之多,看起来都是高手。他们一路闯到了第二关,洵儿担心他们破坏了镜阵。” 火长老立即起身道:“谷主,对方来那么多人,怕不是求药那么简单。” “去看看。”金长老也站起身来:“镜阵一旦被破坏,修补起来也不是容易的事。”何况,镜阵一旦被破,对方长驱直入,药神谷也就岌岌可危了。 水长老道:“对方这是来劫掠的吧,谷主,既然不是善茬,我们几个老家伙便去会会他们。” 李星晨点头,对李霄云道:“爹,谷中有事,便劳您招呼一下客人了。” “谷主。”叶屠苏起身说道:“在下虽是客,但也愿帮上一二。” 李星晨自然知道叶屠苏这位紫辰珠宿主的厉害,若有他相助,哪怕闯谷之人是何等高手,也定能一举击退对方,便不推辞,道:“那便多谢。” “牵洛,你们留下。”叶屠苏简单交代一句。 林牵洛却有些担心地拉住他的衣袖。叶屠苏回头看她,宠溺地微微一笑。 这个女人好似有什么魔力,让他一刻也不想离开她:“好吧,你跟我去。” 冯苏木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完全不感兴趣,拉着正要起身的襄觅道:“觅儿,咱们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留下来陪李前辈说说话吧,那边有哥哥在,不会有事的。” 襄觅道:“正因为有叶哥哥在,我才敢去看热闹。” 冯苏木正色道:“你去添乱吗?咱们不会武功,便留下来吧。” “嫂子也不会武功。” 冯苏木面色凝重:“哥哥能照顾她一人,却不好同时顾及咱们三个,你忘了那天在河里的事啦?” 李洵忍不住咳了两声,尴尬地笑笑。 襄觅也就是好奇,爱凑热闹而已,若双方真的打起来,难免有死伤,那可不是她想看到的场面,于是嘟嘟嘴:“好吧,小榆木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看好觅儿。”叶屠苏交代冯苏木,拉着林牵洛的手,跟着谷主和五位长老出了丹枫堂。 李洵也赶紧跟上。 五行堂的五位长老又各自聚集了弟子,数十人马迎着出谷方向快速行去。 很快穿过镜阵,走过茯花丛,经过万蛇竹林,跨过薰衣草海,直逼第二关镜术幻阵而去。 一行人走得飞快,林牵洛也是在叶屠苏真气的催动下,带着她行走如飞。 不多时便到了河边。 水长老喝道:“开启镜像。” 便有弟子开启机关。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但众人眼前看到的却是白天的景色。 看着面前景象,林牵洛有种回到前世看电影的感觉。转而想到他们那日闯谷,势必也被水长老等人看戏似的看着。 画面中,红衣、白衣相间的上百人,正以各种方式,试图破坏镜阵,只是苦于不知道镜阵核心所在,经过三个时辰的努力,才终于毁了两道并不关键的阵法。 虽然不是关键的阵法,但若让他们这般破坏下去,终是会将整个镜术幻阵尽数破坏。 “圣火教。”林牵洛惊道。 画面中出现的是穿着圣火教衣服的人,在洛城中秋那夜,这些人曾追杀过她,对于这样穿着的人,林牵洛显得比较敏感。 一身红衣的三教主赤嫣然也在其中。 第354章 偷天换日 她的身边多了一个白衣男子,男子戴着一只银白色面具,衣衫上绣着几团鲜艳夺目的火焰。 面具上亦是刻着火焰图案,看上去异常诡异。 火长老满脸怒容:“谷主,火行弟子愿打头阵。” 李星晨淡淡道:“不急,先交涉。” 水长老道:“开启声门。” 水行弟子很快便将声门的机关打开。 水长老沉声喝道:“来者何人?” 赤嫣然等人立即停止了行动,四下里寻了一遍,不见有人,怒道:“装神弄鬼,有本事现身一见。” “为何闯谷?”水长老苍老的声音更加高亢了几分。 “小小一个药神谷,靠着镜阵这个小伎俩,便以为能龟缩一辈子吗?圣火教看上这块宝地,你们若是识相便主动把地方让出来,我可饶过你等小命,否则。” “大胆狂徒。”火长老被彻底激怒了:“别以为药神谷不参与江湖纷争便能任由你等欺辱,什么狗屁的圣火教,听都没听说过的宵小之徒,也敢来此叫嚣。” 木长老呵呵呵地发出几声干笑:“药神谷不入江湖,不代表没有技压江湖的实力。” 水长老道:“就凭你们一个八品五阶,一个八品九阶的武功,带着些五六阶不堪一击的虾兵蟹将,便敢到药神谷来放肆。” 金长老哈哈笑起来:“这叫初生牛犊不怕虎,许是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以为到哪里都能撒野。” 赤嫣然不禁骇然,尚未交手,他们甚至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对方竟能精确地说出她和师兄的武功级别,且分毫不差。这只能说明对方武功在自己之上,甚至是远远超过自己。 赤嫣然与师兄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眼里都带着几分惊骇和疑惑。 在他们的认知中,药神谷就是个炼药习医的地方。 不料这样的地方竟然有高手,而且还是远远在他们之上的高手。 其实五行长老的武功还都不过是八品中阶,并没有比赤嫣然和白衣男子高明。 只不过水长老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毒,基本一猜一个准。 见二人不说话,知道自己又猜对了,水长老呵呵一笑:“你们这群小辈太自不量力了。给你们半炷香的时间赶紧撤离,否则别怪我药神谷把你们永远留在这镜阵之中。” 使个眼色,让弟子将声音之门关上。 待得声音之门关上后,李星晨问叶屠苏道:“冯公子,你可知这圣火教什么来历,实力如何?” 叶屠苏道:“圣火教乃是一个妄图颠覆我国朝廷的神秘组织,教内高手云集。” 叶屠苏眼眸微微眯起,看着镜相折射出来的景象,又淡淡地说道:“那个红衣女子是圣火教三教主赤嫣然,她身边那个戴面具的男子,是圣火教大教主赤飞烟。” 眸光看向水长老道:“水长老说得没错,三教主八品五阶,大教主却是近九品的高手。大教主赤飞烟很少在江湖中出现,且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女子年纪轻轻就到了八品中阶吗,也太厉害了。”说话的是李洵。 看着画面中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一脸的不可思议。他的老师水长老年逾七旬,也不过如此。 叶屠苏冷然一笑:“歪门邪道而已,圣火教在短短二十来年迅速崛起,出了不少年轻高手,靠的是一门叫做夺魂术的功法,吸取他人内力为自己所用,这些年来,不知残害了多少武林中人。” 众人听得脸色大变,李星晨怒嗔道:“竟然如此大逆不道。” “圣火教总教主是一个被称为赤狐的人,但此人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是个十分神秘的人。” 林牵洛道:“如此便是与他面对面碰见,也不知道对方是圣火教总教主。” 叶屠苏微微点头,又道:“自从二教主赤红尘死后,二教主的位置便由赤狐的儿子,圣火教少主暂代。不过这人和赤狐一样神秘莫测,只怕除了圣火教高层外,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不过看样子,这位少主并不在其中。”叶屠苏看着眼前画面,眼眸里蓄满寒芒:“圣火教不除,大赓国上下将永无宁日。” 李星晨颔首,眼神中多了些担忧:“此次圣火教盯上药神谷,只怕药神谷有难了。” 叶屠苏想了想,道:“谷主,晚辈有一个想法,可以让圣火教短时间内不敢再侵犯药神谷。” “哦,说来听听。” “晚辈紫辰神功中有一招名为偷天换日,可将功力传导他人体内盏茶时间,以几位长老的实力,暂时提升到九品以上没有问题。” “这招功法我听说过。”李星晨道:“但也只能传给一人而已。” 但看到叶屠苏自信的笑容,李星晨立刻会意,他怎么忘了,面前这个年轻人可是紫辰珠的宿主。 微微颔首,李星晨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若是药神谷一下子出现六名九品以上的高手,圣火教必定会有所忌惮。只是怕是会对冯公子的身体有一定损伤。” “无碍,休养几日便可恢复,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何况药神谷赐药治我夫人脸上毒伤,恩大于天。” 李星晨郑重地朝叶屠苏抱拳一礼道:“多谢冯公子。”转身对几位长老点点头。 叶屠苏此时已经松开林牵洛的手,走上前去,真气催动聚于双掌。 手掌抬起,一股不似人类能够拥有的力量缓缓朝五位长老眉心灌注而去。 眸光瞥见李洵好奇且羡慕的目光,说道:“李公子,可想一试?” 李洵惊喜地指了指自己鼻子道:“我也可以吗,我只有刚到六品的武功。” “可以给你提升到八品以上,站过来。” 李洵看了父亲一眼,见父亲没有反对,大喜之下赶紧靠到长老们身边,与五位长老排成一排。 叶屠苏掌力催动,同样给他也注入一股大力。 李洵瞬间觉得体内真气磅礴,绵延不止。 不多时,叶屠苏收功,脸色已微微有些苍白。只因是晚间夜色昏沉,看上去并不明显。 第355章 加持了神功的五大长老 叶屠苏收了功,调匀内息,说道:“各位,圣火教善于用火,和他们交手须得小心,尤其大教主赤飞烟的火苗之术,不论沾染到何处,必会起火且不易扑灭,切记。” 众人点头。 水长老道:“打开声音之门和入阵幻门。” 几名弟子立即将声门打开。 水长老苍老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半炷香时间已到,圣火教的娃娃们既然不肯走,那便由我等送各位一程吧。” 说话之间,入阵幻门也已经打开。 水长老率先腾身而起,身影瞬间穿过河流,在入阵幻门处一闪而逝。 其余四名长老也逐一跟上,纷纷进入镜术幻境之中。 李洵看了父亲一眼,见父亲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李洵对父亲重重点了一下头,足一点地,只觉得自己身体轻飘飘地飞了出去,瞬间就进入了镜术幻境之中。 李星晨颔首一笑,最后一个跟了进去。 叶屠苏回到林牵洛身边,握住她的手,两人静静地看着幻境里的影像。 七人突然出现在镜阵里,赤飞烟和赤嫣然都是微微一惊,他们能感受到这些突然进入幻阵的人个个身手不凡。 面对强者,赤嫣然心中多了些顾忌。想不到隐世数十年的药神谷里竟然是高手如云。 水长老呵呵笑道:“给你们离开的机会,你们不要,那就莫怪我等不留情面了。” 赤飞烟眼眸微微眯起,扫视了面前七人,年长的如水长老年越七旬,年轻的如李洵不过二十出头。他能明显地感觉到面前这些人之中,除了那青年武功在八品之上,其余六人均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知道闯谷者的武功等级为八品中阶,水长老嘿嘿一笑:“洵儿,你先去会会他们。” 他也想看看在叶屠苏神功的加持下,李洵这个原本六品一阶的年轻人,能提高到什么程度。 李洵走上前去朗声说道:“哪位赐教?”他面色平静,一副自信满满的姿态。 其实李洵内心是在打鼓的,虽然能感受到体内真气的变化,但要真应用在实战上,还不知效果如何,自己又能否驾驭得了。 赤飞烟和赤嫣然对视一眼,赤嫣然缓缓上前两步:“本教主来会会你。” 红色的身影一闪,快如鬼魅般已经到了李洵面前。 李洵朝赤嫣然猛地拍出一掌,然后闪身避开了赤嫣然袭过来的掌力。 李星晨和五位长老心里暗暗吃惊,单是方才这一掌,李洵的武功已高达八品五阶左右的功力,与赤嫣然近乎不分上下。 这一招,二人谁也没有占得半分便宜。 赤嫣然退了数步站定,看着面前这个似乎和自己同龄的人,不禁有些发愣。 圣火教因修了夺魂术,吸取他人功力辅助自己修炼,才能有如此大的提升,而药神谷的人显然是不可能修炼此功法的,年纪轻轻能有如此造诣,不能不令赤嫣然和赤飞烟都惊骇诧异。 在他们看来,药神谷以医术闻名天下,对武功的修炼自然就会落下,岂料竟然亦是高手如云,不容小觑。 李洵还欲再与她过招,李星晨沉声道:“洵儿,回来,你与这位教主的武功在伯仲之间,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 李星辰知道叶屠苏给他们加持的功力是有时限的,不能让李洵一个人把时间耽搁了。 李洵听话地应了一声,乖乖退回到父亲身边。 “老夫来领教领教两位教主的高招。”火长老已经大步上前:“两位一起上吧。” 赤嫣然深深地皱起眉来,看了赤飞烟一眼。 赤飞烟道:“前辈,请赐教。”和赤嫣然同时跨出,袭向火长老。 火长老施展的是自己的拿手绝技,但真气力道完全达到另一个层次,原来这就是九品以上的力量吗? 火长老以一己之力对付两名高手,且其中一人已经接近九品,竟然还能游刃有余,心中暗暗窃喜。堪堪几招,以一敌二已经占了上风。 “圣火教胆敢侵犯我药神谷,必叫你等有来无回。”水长老苍老低沉的声音回荡在镜术之阵中。 金长老也不想再耽搁时间,大声喝道:“五行阵,布阵。” 四位长老纷纷飞身而起,带起几股强悍的劲风。 “金。” “木。” “水。” “土。” 四人一站到自己的方位上,便大喝一声,报上自己的五行。 火长老双掌拍出,一掌一个,将赤飞烟和赤嫣然推出两丈开外,转身腾挪而起,落在自己的方位上,喝道:“火。” 赤嫣然被火长老这一击震出了内伤,吐出一口鲜血来,眼看着五位长老摆出阵形,不禁心惊。 看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武功竟然都在九品以上。 五个九品以上的高手组成的阵法,这世上恐怕是无人能破了。 何况对方还有一个未曾出手的高手。 朝李星晨看了一眼,此人虽比那五位长老要年轻许多,但武功却绝不在这五位长老之下。 二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攻打药神谷之举,实在是个错误的决定。 有谁能想到,区区一个以医术闻名天下的药神谷,竟然是同时拥有至少六名九品高手的存在。 而整个圣火教也只不过拥有两名九品高手而已。 就在赤嫣然思索之间,水长老高声喝道:“起。” 五个身影方位变换之间,已经朝圣火教众人攻了过去。 五人身体仿佛连成一体,带着一股庞大到近乎人类无法匹敌的力量,瞬间席卷了圣火教教徒,一片鬼哭狼嚎声中,已经倒下一大片。 赤飞烟喝道:“撤。”手中撒出一把火苗暗器,带着赤嫣然飞速朝着谷外逃去。 也就是这时,叶屠苏给他们加持的功力已经慢慢散去,五行阵的威力开始减弱。 李星晨道:“快避开那些粉末。” 但还是迟了,五位长老身上已经落了星星点点的火苗,火苗一落到衣裳上,立即冒出火焰来,瞬间将五位长老包裹在熊熊火焰之中。 “快入水。”水长老大喝一声,已经冲出了镜阵,扑通一声,跳入河中。 其余四位长老也争先恐后冲出镜阵。 第356章 胜利 赤飞烟一招得手,不敢恋战,带着赤嫣然和余下几十名教徒快速逃窜。 李星晨见草坪上升起数团火光,手掌一抬,真气聚集,呼吸吞吐之间,拍出数掌,将燃着火焰的杂草卷上半空,然后猛的推出。 一片带着炽热空气的火星朝着圣火教徒撞击过去,又击毙数人。 “圣火教的人听着,若再敢来犯我药神谷,药神谷定倾其所有,叫尔等有来无回。”李星晨浑厚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草坪的火势在李星晨的控制下慢慢熄灭。 他看了看儿子,道:“走吧。” 五位长老骂骂咧咧的游上岸来,外衫几乎都烧没了,破破烂烂的和着水裹在身上。 林牵洛实在憋不住,躲到叶屠苏身后笑抽了。 叶屠苏却平静如初,朝几位长老瞟了一眼,目光转向镜阵里的李星晨父子二人。 李星晨拍了拍儿子肩膀,轻轻一提,便将李洵拉了起来,朝着阵门飞掠而过,瞬间消失在影像之中。 但见河水卷起大浪,从两边分开。李星晨拉着儿子已经到了河水上空。分开的河水重回原位,几次激荡之后,河水慢慢归于平静。 父子二人身上没有沾到半滴水,站在五位长老面前,显得五位长老越发的狼狈。 李洵一站稳,便大步来到叶屠苏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冯公子,你可真厉害,李洵这次可算是体验了一把拥有八品中阶的武功是什么感觉了。” 叶屠苏微微一笑:“如何?” “太爽了,真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到八品。” “不会太久的,努力一定可以。” 李洵嘿嘿笑着,突然看见林牵洛从叶屠苏身后探出头来,吓了一跳,立即退开几步。 “我那么可怕吗?”林牵洛正色道。 李洵挠挠头,没有说话。 “我记得那天我一脸毒疤的时候也没见你吓成这样啊。” 李洵尴尬地看了水长老一眼,唯唯诺诺地说:“那天是误会,还请姑娘莫怪。” 叶屠苏长眉一挑,看向林牵洛,投给她一个询问的目光。 李洵道:“冯公子,那天你们闯关时,是我把你夫人劫走的。不过是水长老让我劫的人。” 水长老干咳两声:“我让你劫的是冯二公子。” “没抓住他,便……”李洵一时不知该怎样解释:“后来才知道你是我爷爷的学生,实在惭愧。” 叶屠苏也是一阵无语,要知道他当时找不到林牵洛,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林牵洛道:“没事没事,你还不是把我送到谷中好生招待了嘛。”林牵洛挽着叶屠苏手臂继续说道:“算是不打不相识。” 李星晨嗔笑道:“跟着水长老整日胡闹。水长老啊,我把儿子交给您,可不是学打劫的。” 转眼看李洵:“难得冯夫人不跟你计较。” 李星晨嘴上嗔怪儿子,脸上却笑意十足,转身对叶屠苏道:“这次多亏了冯公子,想必那圣火教短期之内不会再来药神谷撒野了。” 金长老笑道:“那是,六个九品以上的高手,足够把那些狗崽子们吓破胆儿了吧。” 火长老哈哈大笑:“不错, 不错,真是过瘾。”笑着笑着,火长老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前几日他居然自不量力地找这位挑战,人家只把自己轻轻推开,已经很给面子了。 李星晨道:“明日还要麻烦几位长老修复一下被损坏的几处镜术。还有,处理那些尸体。” “是。”五位长老笑声收歇,同时躬身回应谷主。 众人朝镜阵中看去,但见圣火教徒密密麻麻的倒了一地,竟是折损了数十人之多。 一行人回到药神谷时,襄觅正拉着冯苏木坐在花丛边看星星。 见叶屠苏等人回来,笑道:“小榆木,我就说吧,有哥哥在,什么事都能解决。咦!” 看着五位长老一身湿答答的,外袍破烂不堪,一眼看去就像几个老乞丐。 静默了两秒,襄觅指着几位长老哈哈大笑起来。 土长老吹了吹胡须,一本正经地说道:“小丫头,有那么好笑嘛。” 转眼看向身边几人,竟也忍俊不禁。 襄觅的笑声传染开来,几位长老相互对视,都不由得开怀大笑。 镜术幻阵是出谷的必经之路,因为药神谷要修复镜阵和处理尸体,叶屠苏几人只能在谷中多逗留两日。 李星辰邀几人畅谈武功医术。 林牵洛和襄觅不感兴趣,李霄云便带着她们去逛药神谷,去看果园,品尝药神谷独有的水果。 襄觅吃了很多以前没吃过的果子,抚着肚子哼哼着:“吃得好撑呀,嫂子,药神谷里的水果可真多,还有好多都是以前没有吃过的。” “馋嘴猫。”林牵洛啧她:“小心吃坏肚子。” 两个姑娘手上都提着个小竹篮,篮子里装了些水果,是准备带回去给叶屠苏和冯苏木的。 李霄云嘿嘿笑道:“药神谷里还有一种非常稀有的果实,老师带你们去开开眼界。” 好奇地跟在李霄云身后,不多时,便远远的看到了一棵树。 那树大约三米高,树干粗壮,枝叶茂密,远远看过去红彤彤的一团。 跟着李霄云来到了大树下,看到的是一树红叶。 “老师,这是什么树?”林牵洛看着一树红叶的果树询问。 虽已入冬,叶子却越显茂密,果实呈椭圆的暗红色,有如成年男子拳头那么大小,皮如蛇衣,显有暗纹。 别说这一世,就是上一世也未曾见过此果。 看起来这果实的产量并不高,一棵高大的树上,结出的果实也不过十多颗。 襄觅也好奇的仰起头来看着树上的果子。 李霄云笑道:“这叫蛇血果,三年结一次果实,也算你们有福气,现在正是三年结果,且果子成熟之时。” 襄觅嘻嘻笑道:“才有这么几个么,我一人就能吃完。” 李霄云呵呵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果子,三年结一次果,多则二十来个,少则十来个,我药神谷的人都不舍得吃。” 李霄云看着果树,似乎想到了很多往事,良久才悠悠说道:“三日后便是药神谷三年一度的医神节。” 第357章 蛇血果 “医神节是什么?”襄觅追问。 “数千年前,自药神谷在此处落脚扎根开始,这棵神树就存在了。传说是一位叫巫皇的人途经此地之时留下的一粒树种。” “巫皇是谁?”林牵洛也好奇起来。 “传说中的一位神。”李霄云没有过多解释巫皇的来历:“药神谷成立之初医神节本来叫做巫神节,在数千年演化中,慢慢演化成了现在的医神节。” 林牵洛问道:“老师,这医神节是做什么的?” “就是比医术,比武功,分别获得两项比赛的前三名者,可获得一枚蛇血果。” “如此说来,这蛇血果并非普通的果实,一定有它特殊的功效,对吧老师?” 李霄云哈哈一笑,点了点头道:“牵洛小姐还是那么聪慧。” “这果实有何功效吗?”襄觅追问。 李霄云摸了摸胡须,道:“治百病祛百毒,也可助长功力修为。” “老师,我能求一颗吗?”林牵洛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李霄云。 “你要来做甚?”李霄云问。 “给屠苏。”林牵洛淡淡地说,她表面看起来很平静,但内心已经开始紧张起来。 如此珍贵之物,药神谷又岂能轻易给她。 李霄云面带微笑,深深地注视了林牵洛一眼,依稀还能记得她三岁的时候,跟着哥哥走进私塾时的样子。 同样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举止像极了一个小大人。 她上课睡觉,或是开小差,或者在纸上乱涂乱画……总是不认真听讲。但每次提问,她的答案都能带给自己惊喜。 “老师。”林牵洛见老师呆呆地发愣,说道:“老师对不起,我不该贪心。” 李霄云摇了摇头:“不,牵洛小姐,老师今日带你们过来,就是因为这蛇血果。” 林牵洛和襄觅对视一眼,不解的看向老师。 “老师要送你们一件礼物。”李霄云指了指身边的蛇血果树,笑道:“一人一个。” 襄觅一听,开心得不得了,冲上去就抱了抱李霄云:“前辈真是大好人呢。” 李霄云嘿嘿笑了几声:“小姑娘想吃哪一颗,爷爷给你摘。” 襄觅仰头仔细地朝树上看去,指指这颗又指指那颗,竟是挑花了眼睛,最后无奈地随手指了一个,说道:“那个。” 李霄云道:“好,不过小姑娘,这蛇血果最好是现摘现吃,放久了效果就没有那么好了。” 襄觅啊了一声,赶紧拉住李霄云正要去摘果实的手,满面愁容地说道:“前辈,我刚才吃了那么多的果子,肚子都快撑爆了,现在真的吃不下,怎么办?”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抱怨道:“前辈您要是早点告诉我,那我之前就不吃那么多水果了。” “哟,这是怪我这个老头子了?”李霄云笑呵呵的,突然回头笑道:“我就知道牵洛这丫头在这里,你一定会找过来的。” 林牵洛回头看去,只见叶屠苏站在一丈开外,朝李霄云躬身行了一礼。 对于林牵洛的这位老师,叶屠苏是非常尊敬的。 李霄云朝叶屠苏招了招手:“来,过来。” 叶屠苏便走了过来,站在林牵洛身边,朝林牵洛微微一笑。 “哥,小榆木呢?”襄觅探着脑袋朝林子外面看了几眼,问道。 “他和谷主、李公子畅谈医术呢。” 想到医术,襄觅就觉得头昏脑胀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不知道那小榆木是如何做到天天研究药材却还能沉溺其中,乐此不疲的。 襄觅抬头看看树上的果实,又摸摸自己的肚皮,叹了一声。 李霄云哈哈笑道:“小姑娘别着急,你和那位冯小公子明日再来品尝便是了,今日吃和明日吃没有什么区别。” 叶屠苏也好奇的仰头看去,刚才李霄云说的话他都听到了,这树竟然又是巫皇留给这世间的礼物吗?数千年前有关巫皇的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正思虑间,便听李霄云说道:“冯公子,牵洛小姐,你二人各挑一个吧。” “如此多谢老师了。”林牵洛深深地看了叶屠苏一眼,指了指高处的两颗果实:“就要长在一起的那两个。” 李霄云嘿嘿一笑:“牵洛小姐可真会挑。”话音一落,他已经腾身而起,高高的跃了起来,伸手在枝丫上一摘,两颗蛇血果就落入了他的掌中。 李霄云落到地面,把两颗果实递了过去。 叶屠苏和林牵洛各自接了,把蛇血果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却是谁都没有吃。 互相对视着,良久叶屠苏道:“牵洛你先吃。” 林牵洛摇摇头:“不,你先吃。” 这是唱的哪一出,竟把李霄云和襄觅都看懵了。 李霄云干咳两声,催促道:“这蛇血果摘下来要赶紧吃了,放置时间越久效果越差。” 林牵洛想了想,说道:“我今日吃了不少果子,已经吃不下了,不如屠苏你帮我吃了它。” 叶屠苏道:“我的武功修为已经够用了,不需要再进补,倒是你身体这么弱。”说着把手中的蛇血果递到了林牵洛面前:“两个都给你吃。” 看着这一对,襄觅都愣住了。 李霄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这二人,说道:“此果一次只能吃一枚,且三年之内不能重复食用。” 叶屠苏和林牵洛都是一愣,齐齐回头朝李霄云看去。 “一人一个,不能多吃,否则反而对身体有百害而无一利。”李霄云补充道:“赶快吃吧,别浪费了如此珍贵之物。” 无奈地看了看对方,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林牵洛不再犹豫,轻轻咬了一口,破皮而出的果肉却非红色,而是乳白色的。 果肉软糯,入口甘甜,带着一股悠悠的清香,瞬间侵入她的脾胃,迅速朝四肢百骸扩散开去,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看着两人吃蛇血果,襄觅舔了舔嘴唇,追问:“哥、嫂子,什么味道,好不好吃?” “你吃一个不就知道了。” 襄觅又舔了一下嘴唇,摇头道:“不,我要和小榆木一起吃。” 第358章 医神节 这丫头对冯苏木的感情是越陷越深了吗?林牵洛想到冯爷爷的嘱托,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 林牵洛吃完蛇血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可不是习武之人,吃了这个果实对她而言到底有没有用。 把这个想法跟老师说了,李霄云道:“虽然不能为你提高内力修为,但抗毒治病的效果不差,三年之内若是误服了毒药,身体必将其自行化解,若是剧毒之物,也能保你性命无忧。” “这么好?”林牵洛看了看叶屠苏,又问:“老师,那他呢?” “他?”李霄云捋了捋胡须,说道:“他不同,他是紫辰珠宿主,蛇血果也无法提升他的功力修为,当然他也无需利用蛇血果来提升。” 叶屠苏一愣:“那我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颗蛇血果吗?” “不浪费,蛇血果在你的身上,和牵洛一样,具有治病抗毒之功效,且能在一定程度上帮你抑制紫辰珠,减缓紫辰珠在你身体里全面爆发的时间。” 听到这里,叶屠苏已经明白了,这蛇血果或许能帮他延长一段时间的生命。 躬身抱拳,叶屠苏再次向李霄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前辈。” 李霄云默默点头,托他起身道:“好好对牵洛。” “我会的,屠苏有生之年绝不负她。”叶屠苏转身看着林牵洛,对她微微一笑。 林牵洛也回以一笑。 叶屠苏和老师的对话,在林牵洛听来,虽不能完全领会,但老师说能减缓紫辰珠在他身体里全面爆发的时间是什么意思? 几人往回走的时候,叶屠苏紧紧握住了林牵洛的手。 他和李霄云的对话,这个聪慧的女子怎么可能不联想到其他。 第二日,李霄云再次带冯苏木和襄觅来到蛇血果树前,给他二人各摘了一颗。 听李霄云说了此果的功效,冯苏木想到哥哥体内的紫辰珠之力应该能因此得到些缓解。 可惜此果不能摘下保存,亦不能多吃。 两日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五位长老的镜阵也修缮完成。本要告辞出谷的叶屠苏一行,却因为谷主相邀参加为期两天的医神节,而决定再多逗留两日。 三年一度的医神节。 少女们个个头戴花环,载歌载舞,年轻男子们则是穿着改良过的白色巫师袍,看起来并不如何像巫师,而多像医者。 这些身穿巫师袍的青年男子们手上都拿着个瓷瓶,跟在少女们身后,边走边用枝条把瓷瓶中的液体向两边抛洒。 李洵也跟在这群青年男子中间,他虽是谷主之子,却没有什么架子,随和的走在了队伍中,看起来并不起眼。 经过叶屠苏他们身边时,李洵朝他们几人咧嘴一笑。 他对叶屠苏是敬佩得五体投地的,单说前日那一役,叶屠苏施展的偷天换日,让他一个六品一阶的武者直接体会到了八品五阶的实力,这等修为,便是他达到九品的父亲也远远不及。 何况同时被增加功力的,还有五位长老。 虽然仅几名八品高手率众来袭,药神谷的五位长老和父亲亦能退敌,但即便退敌,也免不了遭到圣火教下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而如今,药神谷在圣火教眼中已经成了不可战胜的存在,六名九品高手啊,整整六名九品高手足以让圣火教望而生畏了。也算是叶屠苏帮他们暂时稳住了局面,在圣火教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绝不敢轻易踏足药神谷半步。 襄觅好奇地拉着冯苏木问:“小榆木,他们洒的是什么?” 叶屠苏和林牵洛也同样好奇,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冯苏木。 冯苏木细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说道:“那是一种驱疫避毒的药液……” “没错。” 冯苏木话还没说完,身后便传来一个浑厚且温和的男人声音。 众人回头看去,见说话的是谷主李星晨,他缓缓走过来,朝叶屠苏微一颔首,道:“冯小公子说得不错,这药液叫做琼浆露。” 襄觅接口道:“这名字真好听,让人联想起传说中仙人才能喝到的琼浆玉液。” 李星晨哈哈一笑道:“这琼浆露可不能吃,只能喷洒在空气中或地面、物品上,用于消毒防疫病之用。” 林牵洛此时想到的是前世那些消毒液,但闻起来,这琼浆露却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和前世那些化学制剂又完全不同。 只听李星晨继续说道:“这是药神谷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传统,医神节这一天,必在谷中洒上琼浆露,祈祷来年健康平安。” 正说着,一名八九岁的小童跑了过来:“谷主伯伯,几位长老请谷主伯伯主持圣典。” 李星晨笑道:“几位小友,待会儿一起过来看看圣典,李某先失陪了。” 叶屠苏回了一礼:“谷主,请!” 李星晨亦微微颔首,牵着那小童的手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襄觅道:“不如咱们也去瞧瞧。” 叶屠苏道:“也好。”拉着林牵洛的手,远远跟在李星晨身后。 不多时,便看到一处空旷的广场,广场上放置了一圈桌椅。 见他们过来,水长老立即迎了上来,亲自引他们入座。 作为药神谷的嘉宾,几人的座位被安排在了几位长老下首位。 正中是谷主李星晨,两侧一边是金长老、火长老和土长老;另一边是林牵洛的老师李霄云和木长老、水长老三人。 而叶屠苏几人的座位也被分散开来,叶屠苏和林牵洛坐在李霄云这一方,而冯苏木和襄觅则在金长老那一方。 几人正好面对面坐着,品尝着药神谷里的药膳糕点。 不多时,那些载歌载舞的少女和洒琼浆露的青年们回来了,医神节也在李星晨的祝词中拉开了序幕,而获得医术或武术比赛前三名者,每人可获得一枚蛇血果作为奖励。 李洵依然是跟在青年们中间,等待着比赛开始,大展身手。 冯苏木对医药十分感兴趣,而叶屠苏则对武学感兴趣。 药神谷里人口本就不多,全谷上下也就五百余人,参赛人数不过百人,且以年轻人居多。 第359章 李洵得了医术第一 今日比的是武术,经过几轮淘汰赛,很快便只剩下十人,而李洵已经挤进了武术比赛的前十强。 他的武功不过刚刚六品一阶,在接下来的二对二淘汰赛中,很快被火长老的弟子击败。 火长老得意洋洋地看着对面的水长老,同样的年龄,他的这名弟子,已经达到七品三阶,可不是李洵区区六品一阶能比得了的。 水长老见火长老得意的样子,撇了撇嘴,哼了一声,腹诽道:“有什么好得意的,你那弟子不过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罢了,怎能跟我的弟子相比,抛开身份不说,李洵这小子的医术,呵呵,明天就让你这老家伙见识见识。” 李洵败下阵来,悻悻地退下雷台,远远地朝叶屠苏这边看了一眼,叹了一声,自己又失败了吗? 论武功造诣和医术,水长老都远不及自己的父亲,但他知道,父亲让自己拜在水长老门下,实则是想让他和谷中众弟子们在一起好好锻炼,等到合适的时候,父亲自然是会亲自教导自己武功和医术。 只是现在李洵有了新的想法…… 第一天的比赛结束,叶屠苏他们也和谷中数百人一起,吃了一顿颇为有趣的药膳流水宴。 之所以说有趣,是因为能说出药膳由哪些药物入药,答对了方能一品。 叶屠苏他们本不是谷中之人,谷主特意让他们不必参与答题,但冯苏木却颇感兴趣,于是叶屠苏、林牵洛以及襄觅三人就都跟在了冯苏木身边,他答对一道药膳,大家便一起吃同一道菜。 第二日比的是医术,同样是经过几轮淘汰赛后,李洵进入十强。 十强二二对决后,李洵很快进入前五。 对于医术比赛,李洵虽然自信满满,但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接下来的五人,比的则是辨药及答辩,均由几位长老出题及评分,最终得分最高者获得第一,依此类推。 在医术上颇有天赋的李洵毫无悬念地夺得了第一,这一回轮到水长老在另外四位长老面前得意一回了。 对于林牵洛他们来说,武术比赛只有叶屠苏是内行,而医术比赛只有冯苏木是内行,林牵洛和襄觅就是看个热闹罢了。 李洵等两组获得前三的六人,分别得到一块令牌,持此令牌者可以在七日内到蛇血果树处,品尝一颗蛇血果。 得到蛇血果增加武功修为,是这些年轻弟子们梦寐以求的事情。李洵捧着令牌,内心亦是兴奋异常。 他还是第一次在医神节上夺得前三的名次,第一次得到蛇血果。他虽是谷主之子,但他清楚地记得,很多年前,在他才不过十一二岁的时候,就曾问过父亲,想让父亲给他一枚蛇血果。 但父亲的回答是:想要得到蛇血果,得靠你自己的努力,在医神节上赢得前三,要么武功,要么医术,至少要有一样能够排到前面。另外,若有朝一日,你能为药神谷立功,或有突出贡献时,也可获得蛇血果作为奖励。 一晃眼已经十年过去了,这是他第三次参加医术节的比赛,终于功夫不负苦心人,如愿以偿得到了蛇血果。 颁奖仪式过后,李星晨说了几句闭幕词,然后宣布此次医神节圆满结束。 虽然谷主说得简单,但药神谷众人还是兴奋莫名,尤其是比赛获得医、武前三名的几人,更是兴高采烈,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品尝蛇血果了。 同样是药膳流水宴,菜色及入药又与昨日大相径庭。 一说到医药,冯苏木立即精神大振,带着叶屠苏几人大吃特吃起来。 宴罢,药神谷难得的喧嚣慢慢归于平静,恢复了原本的静谧。 此时叶屠苏和林牵洛正坐在一潭波光粼粼的池塘边欣赏渐渐暗沉的落日余晖,余晖洒下几缕金线后,很快落入地平线,给大地带来一片昏暗。 自那日吃下蛇血果开始,林牵洛内心的忧伤便藏不住了,白天看比赛分了她的心神,但此时平静下来,反倒越发的忧心忡忡了。 吃过晚饭后,叶屠苏便借了一把琴,带着林牵洛来到了这片草地上,悠悠然地弹奏起来。 他一曲接一曲地弹着琴,琴声悠扬,回荡在药神谷之中。 本以为林牵洛会借着琴声跳舞,但她只是静静地坐在自己身边,眼神里是淡淡的忧伤,更带着些许疑虑。 叶屠苏手指压在琴弦之上,转头看着林牵洛。 “牵洛,怎么了?” “屠苏,紫辰珠在你体内到底会带来怎样的伤害?”林牵洛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虑。 “痛苦,无尽的痛苦。”叶屠苏将琴放到一旁,搂过林牵洛,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不过现在不同了,吃了爷爷的药,又吃了蛇血果,还有你的青翦碧木,相信以后发作之时,不会再像之前那么痛苦了。” “不,屠苏,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 “牵洛,你想多了。”他指指天上的繁星:“牵洛,你看,天上的星星多美啊,我就像最亮的那颗星,只要你肯抬头,就一定能看到我。我叶屠苏这一生,有你一人足矣,别无他求。” “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的话?”林牵洛执着地追问:“还记得在洛城的时候,你我互相向对方说出一个秘密吗?” 叶屠苏眸光动了动:“那一次我没有骗你。”是的,他没骗她,但重要环节还是有所隐瞒。 “那我们再说一次真心话好不好,我们各问对方一个问题。若谁说假话,便让我……” 林牵洛话还没有说完,叶屠苏突然吻了上来。 他的唇是那样温暖,从刚开始的温柔到后来的霸道,吻得林牵洛措手不及,一颗心飞快地噗噗乱跳。 感受着怀中人儿的气息,叶屠苏沉醉了。 有那么一瞬的冲动,让他想要了这个女人,真正的得到她。 但理智终究战胜了冲动,他松开她,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运功调息身体里紊乱的真气。 林牵洛亦是愣在当地,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激情中回过神来。 第360章 或许有奇迹 叶屠苏气息渐稳,转身看向林牵洛,哪怕是在月光之下都能清楚地看到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对不起牵洛,刚才我……”他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 刚开始他只是想要阻止林牵洛发毒誓,那样一来就不得不据实相告。 但这个女人仿佛有种魔力吸引着自己,让他欲罢不能。 叶屠苏抱琴起身:“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不敢再看林牵洛,叶屠苏大步朝着药神谷村落走去。 林牵洛叹了一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叶屠苏你到底怎么了?难道这世上唯有夜珀蛊藤才能救你的命吗? 他越是避重就轻,越是不肯跟自己坦白,林牵洛就越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此时,脸上的红晕已经渐渐褪去,她摸了摸还有些发烫的脸,默默地咬了咬嘴唇,缓慢地跟上叶屠苏的脚步。 叶屠苏步履匆匆,而林牵洛越走越慢,慢慢地看不到他的身影。 没有急于回去,林牵洛直接去了老师李霄云的住处。 李霄云开门,看见神色凝重的林牵洛。 “老师,这么晚来打扰您,是有一些事情想要向您请教。” 李霄云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安:“进来说吧。” 把林牵洛让进了屋,面对面在桌前坐下。 “牵洛,什么事?” “老师,关于叶屠苏的身体,您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 李霄云嘿嘿一笑:“老师能有什么可瞒你的?” “那日在果园,吃蛇血果的时候,您说蛇血果能延缓紫辰珠在他体内爆发的时间,那是什么意思?” 李霄云已经料到林牵洛来找他的目的,既然叶屠苏不说,自己又怎好说破。 想了想,李霄云叹了一声,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可知道他体内的紫辰珠是何物?” 林牵洛摇了摇头:“屠苏说,在他很小的时候中了剧毒,是他师父用紫辰珠帮他起死回生的,从此紫辰珠便留在了他的体内,一直折磨着他。” 李霄云默默的听着:“所以你想要知道什么呢?” “老师,我想知道他体内的紫辰珠是否会……”林牵洛顿了顿,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是否会危及他的生命?” 见老师不说话,林牵洛的心沉了下去,良久颤声问:“还有多久?” 李霄云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该告诉她实情,还是找别的说辞瞒天过海,一时有点愣神。 “老师,您就直说吧,我已经猜到了,也能挺住。” 李霄云点点头,目光炯炯朝林牵洛看过去:“紫辰珠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强大到非人力所能企及。” “传说此珠能让死亡十二个时辰之内的生命起死回生,所以那小子所说非虚。” 林牵洛心中惊骇,原来他竟有这样的遭遇。本以为自己是九死一生走过来的,而他却是真真正正的死过一次。 李霄云接着说道:“紫辰珠一旦进入人的体内,便会迅速化开,存在于宿主的七筋八脉之中,慢慢腐蚀深入,直至透入四肢百骸、骨骼骨髓,也就是与宿主完全融合。” “这个过程是极其痛苦的,但只要融合完成,宿主就是这世上无敌的存在,也不会再受紫辰珠粉身蚀骨之痛。” “要是融合不了呢?”林牵洛抬起眼眸看着老师:“如何才能融合?需要夜珀蛊藤的果实,对不对?” 这样一想也就顺理成章了,叶屠苏当年到荆家寻药,偏逢荆家大难,错失了夜珀蛊藤。 冯潇让冯苏木来药神谷求的,也同样是夜珀蛊藤。 可见得到夜珀蛊藤才是他与紫辰珠融合的关键。 “老师,如果融合不了会怎样,他,会死,对不对?” “事情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紫辰珠虽存在世间几千年,但人们对它的了解还是太少。” 林牵洛追问道:“既然存在了几千年,那历史上有没有人融合成功?” “传闻没有人能坚持到最后,就因承受不了紫辰珠发作时的痛苦,而选择了自戕。因此,谁也不知道坚持到最后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李霄云倒一杯水递给林牵洛:“冯公子心志坚定,异于常人,加上一直有高人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对抗紫辰珠的药物,还有他随身带着的青翦碧木,对他融合紫辰珠,是有极大助益的。” “可是没有夜珀蛊藤。”林牵洛微微蹙眉。 李霄云道:“夜珀蛊藤或许能促成他与紫辰珠的融合,但据我所知,千百年来并没有人成功试过,也只是根据夜珀蛊藤的药性,推断出它能帮助紫辰珠宿主融合罢了。” “于冯公子而言,有夜珀蛊藤固然好,但若实在没有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活下去。何况,今日吃下的蛇血果,对他也有一定的帮助。” 林牵洛仔细听着老师的话,老师说的似乎也有一些道理。 “老师,我能为他做什么吗?” 李霄云想了想,说道:“给他鼓励就是最好的良药,或许不久的将来便会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 “谢谢老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告辞了老师,林牵洛踏着夜色,凉月如眉高高挂在天际。 林牵洛的心情却很糟糕。 奇迹,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吗?林牵洛停下脚步,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门前,穿的是谷中弟子的普通服饰。 叶屠苏,不管有没有奇迹发生,我只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林牵洛咬紧牙关,双拳紧握,一阵冷风吹来,却吹得她的心里越发的寒凉。 叶屠苏站在门外,看着远远走过来的林牵洛,她的身影显得那般孤单。 她去了哪?叶屠苏的手掌默默攥紧,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牵洛停下脚步,静静看着一丈开外的叶屠苏。 夜色之下,二人对视良久。 叶屠苏的脸上突然泛起笑容,从刚开始的不易觉察,到后来笑容慢慢扩大,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他笑得那般好看,如春风拂面,沁人心脾。 受他感染,林牵洛也笑了起来。 她向他奔了过去,扑在他的怀里。 第361章 离开药神谷 叶屠苏紧紧抱住林牵洛,温暖着她有些冰冷的身体。 林牵洛扑在叶屠苏怀里,眼眶却是湿润的,她也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和气息。 良久,叶屠苏才轻轻松开她,扶住她双臂道:“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去了老师那里。”林牵洛也没瞒他。 叶屠苏拉她进屋,关上房门,看着林牵洛微微泛红的眼睛,柔声问:“哭过?” 林牵洛点点头:“快要离开药神谷了,有些舍不得,便去找老师说会儿话。” 拉叶屠苏在床边坐下,倚在他的肩膀上:“和老师说了些关于你的事……” 叶屠苏立刻紧张起来:“我?” “嗯。”林牵洛抱住他的胳膊:“老师说你体内的紫辰珠极其凶险霸道,如果得不到夜珀蛊藤的话,恐怕……” 林牵洛明显感觉到叶屠苏手臂上的肌肉紧了紧。 “老师说没有夜珀蛊藤就不能完全抑制紫辰珠发作时候的痛苦。“不过,老师也说了,紫辰珠存在这世间千百年来,从来没有宿主真正印证过夜珀蛊藤的疗效,就因为承受不了痛苦而选择自戕。” 叶屠苏没有说话,侧过脸来看着林牵洛。 女人仍是一双清亮的眼眸,那样澄澈、那般坚定。 “老师说你意志坚定,异于常人,就算得不到夜珀蛊藤,也能靠着自己顽强的意念战胜紫辰珠。” 叶屠苏心念一动:“李前辈他,真的这么说?” 林牵洛点点头:“他是说你异于常人,这么多年来又一直服食上乘的丹药,如今又吃了蛇血果,随身戴着青翦碧木。” 林牵洛握住叶屠苏的手:“老师说,你一定可以创造奇迹,成为紫辰珠真正的宿主。” “牵洛,你信我可以?” “我信你一定能战胜紫辰珠,屠苏,你也要相信自己。” 叶屠苏重重点点头,将林牵洛抱在怀里。 我真的可以吗?牵洛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弃的,到死的那一刻都不会放弃。 叶屠苏亦在心里鼓励自己。 自从认识林牵洛开始,他发现自己变得胆小了,变得害怕死亡,有了诸多顾虑…… “牵洛,为了你,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在她眉间印上一吻。 在五行长老修复镜术幻阵的这两天,冯苏木与李家父子二人探讨医术,不仅说了一些自己对医学的见地,也分析了父亲留下的手札。 父亲的手札多与神木神草有关,听得李家父子二人精神都亢奋起来。 药神谷的医术天下闻名,却唯独没有对神木、神草方面的研究。 听了冯苏木对神木神草的分析和见解,颇感兴趣。 当然,冯苏木也从李家父子那里学习了不少医学知识。 探讨了两日的药学,双方都受益匪浅。 五位长老已经把被圣火教损坏的镜术幻阵修补好了,也该是他们离开的时候了。 一大早,四人换上了来时穿的衣裳,向药神谷众人辞行。 李霄云颇有些不舍:“牵洛啊,有机会再来药神谷看看老师。” “老师,我会的,您要好好保重身体。”林牵洛拥抱了一下老师:“老师,我可能是您的学生中,最不听话的一个了吧。” 李霄云哈哈笑道:“牵洛小姐天天上课睡懒觉,老夫当时被你气得啊,连课讲到哪里都忘记了。不过你也是我教过最有天赋的学生,你们一定要保重啊。” 李霄云拍了拍林牵洛肩膀:“三年后蛇血果再次结果的时候,老师希望你们四个孩子重返药神谷,一个都不能少。” 林牵洛眼眶一红道:“谢谢老师。” 李霄云点点头,不舍的退开几步。 李星晨走上前来,目光一一扫过四人的脸,最后定在林牵洛脸上:“冯夫人,你是荆家唯一的后人,这个——” 他递过一个牛皮缝制而成的物件:“我爷爷说过,荆老是当世难得一遇的作物大师,什么样的植物在他手里都能起死回生,可惜荆老已经过世,这本册子是当年荆老在药神谷时所写,现在交给冯夫人,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听谷主说起外祖父,林牵洛心里一阵愁楚,接过牛皮包裹的手札道:“谢谢谷主。” 李星晨点头,朝叶屠苏抱拳:“他日若有需要药神谷的地方,药神谷定义不容辞。” 又对冯苏木道:“冯小公子医术了得了,他日若有机会再与你切磋医术。” 冯苏木抱拳道:“晚辈求之不得。” 李星晨又对襄觅点点头:“各位,出谷的路有镜术幻阵,便让李洵带各位出去吧,也算是弥补当日劫了冯夫人之过,保重。” 告辞了老师父子二人和五位长老,林牵洛手里紧紧握着手札,想到了很多很多往事。 外祖父慈祥的笑容出现在脑海里,祖孙二人畅谈作物种植,外祖父为她雕刻蜻蜓吊坠等等,很多很多往事…… 叶屠苏拉住她的手,递过来一个安慰的目光。 “没事,只是想起了外祖父。”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四人跟着李洵很快便走出了药神谷的地界。 与李洵告辞后,几人徒步回城。 叶屠苏白衣飘飘,冯苏木还是一副书生模样,各有各的潇洒俊逸,林牵洛则重新戴上面纱。 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唯一的收获是林牵洛的脸治愈了,还得到了能保三年百病不生、百毒不侵的蛇血果。 “嫂子,你怎么又戴上面纱了。”襄觅不解。 “屠苏、苏木、觅儿。”林牵洛郑重地说道:“我脸治好的事情,希望你们暂时替我保密。” 襄觅奇道:“为什么,嫂子你那么好看,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呢?” “我们来药神谷求医一事本就秘密,圣火教来犯却因惧怕谷中多位九品高手撤走,如果知道屠苏当时在谷中,我担心他们会猜到一二,势必对药神谷不利。” “还是牵洛想得周到。”叶屠苏也微微颔首:“那便如此决定。” 几人步行了五六里山路,襄觅实在走不动了,便让冯苏木背着。 但冯苏木也是个文弱书生,背了不到两里路,就已经气喘吁吁,力不从心了。 正在这时,便听得一串铜铃叮叮当当的响声。 几人回头看去,见远远地过来一辆牛车。 第362章 人质 老牛脖子上拴着一个铃铛,一路摇摇晃晃响个不停。 叶屠苏上前与农夫交涉了几句,说他们出门游玩迷了路,可否搭牛车回城。 农夫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几位不嫌弃便好。” 平板车上脏兮兮的,但襄觅也顾不得嫌弃了,第一个便爬了上去,招呼冯苏木到她身边坐,把冯苏木当成靠背。 林牵洛坐在硬邦邦的木板车上,拿出李谷主交给她的牛皮袋子,取出一本小册子。 手札记录的是一些珍稀植物的特性,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林牵洛一页一页翻看着,心思却已经飞回了八岁那年,与外祖父探讨作物时的情景,眼睛不知不觉中竟已湿润。 叶屠苏搂过她,让她靠在自己怀中,轻声安慰道:“师父说爱我的人会在天上看着我,便如我的母亲,她一定希望看到一个开开心心的儿子。” 林牵洛道:“没错,外祖父和母亲他们,定然是希望看到我幸福快乐的。” 合上手札,小心翼翼地将它装入牛皮包,放入袖袋中。 心里却是有些失望的,手札里虽然提到了夜珀蛊藤,却只说了其特性,药效,并未对它的种植方法展开讲述。 几人坐在牛车上,颠颠簸簸大半日,到得午时过后,才来到一座小镇。 叶屠苏给了农夫一锭银子,又给林牵洛买了顶白纱斗笠,这才找了家饭馆吃饭。 饭罢,襄觅便拉着冯苏木去逛街了。 小镇不大,但一条长街两侧摆满各色摊点,吃的玩的琳琅满目。 “好久没玩投壶了。”林牵洛看着街边一个玩投壶的小摊。 用的是竹编的壶,每只竹壶旁边放着对应的礼物。 上次玩投壶是在洛城,那个大蜻蜓布偶被夏塬赢了去。 林牵洛仔细看了一遍奖品,却没有蜻蜓,也没有自己喜欢的物件。这些奖品都是小孩子的玩具,比如木刀、木剑、小风车、小木马之类,对林牵洛完全没有吸引力。 正要离开,便见一个小男孩牵着一个小女孩来到了投壶的小摊面前。 “哥哥,我要那个风车。”女孩声音稚嫩,胖乎乎的小手指向小风车的方向。 男孩付了一个铜币,得了五支木箭。岂料五支木箭扔完,竟是一支都没有投中,女孩明显有些失望,不开心的嘟起嘴来。 男孩只好又付了一个铜币,再得了五支箭。 一支、两支、三支、四支,很快便投完了四支箭。 天气已经有些微凉,但小男孩的额头却渗出一层薄汗来。 他拿着木箭,在空中比划了几下,紧紧抿着嘴,用力一掷,木箭斜斜飞了出去。 林牵洛叹了一声,这次小男孩用力猛了些,眼看着箭头就要越过小风车旁边的竹壶落在地上。 叶屠苏手指轻轻一动,一股真气弹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木箭引导掉入了竹壶之中。 小男孩见木箭仿若神引般突然就落入壶中,不禁大喜:“中了,中了,我投中了。” 小女孩也欢快的蹦蹦跳跳起来。 老板狐疑地把小风车递到小女孩手上,心中颇有些不解。 两个铜币换一个小风车,老板显然是赚了的,而且是翻了几个倍的赚。 递上小风车时老板脸上堆着笑,只是这笑容后面多了几分怪异,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木箭怎么突然就落入竹壶中了呢? 看着女孩开心地牵着哥哥的手跑远,林牵洛调侃道:“原来你也会助人为乐。” 叶屠苏挑挑眉,微微一笑,拉起林牵洛的手,笑道:“我不过是投夫人所好。”说着朝街市看去,问道:“苏木和觅儿呢?” 林牵洛也在人流中寻了寻,不见他二人,不免有些急了,说道:“咱们快去找找。” 这时的襄觅正拉着冯苏木的手走进一家成衣店,随意地看了一圈,这些衣服面料做工都很普通。 没有中意的衣服,襄觅便拉着冯苏木出门,却被一个男人挡住了去路。 那男人站在成衣店门口,脸上胡子拉碴,头发也乱蓬蓬的,看样子很久没有打理过了,头发胡子遮住他的脸,只能勉强看到她的眼睛。他一身破烂且脏污的衣裳,看起来像个乞丐。 襄觅朝侧边迈了一步,想要错身出去,不料那乞丐也是一个错身,好巧不巧的又挡住了襄觅的去路。 男人咧嘴呵呵一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公主。” 冯苏木和襄觅脸色同时一变,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冯苏木立即挡在襄觅面前问道:“你是谁?” 乞丐呵呵笑笑:“小子,不会武功就别逞强。” 冯苏木只觉眼前一花,乞丐的身影已经不见。 同时身后传来襄觅的惊呼声,转身看去,见那乞丐已经擒住了襄觅,一根银白色的钢鞭勒在襄觅脖子上。 街头一阵嘈杂,数匹骏马奔驰而来。 领头的女子一身黑衣,腰上系着一条紫色腰带,袖口上也拼接了一圈紫色面料。 明眼人一见便知这位是东厂暗影司七处的人。 女人正是七处首领孟怀咫,她的马缓缓在成衣店门口停下,一双妖媚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那乞丐。 “封首领可真是叫人好找啊。” 乞丐冷哼一声:“你们若敢轻举妄动,这小公主立刻香消玉殒。拉上公主垫背,封某也不算亏。” “你别乱来,我跟你无冤无仇。”襄觅在乞丐手上动弹不得。 “你放开她,我给你当人质。”冯苏木急切地说。 “小子,你还不够格给我当人质。”乞丐目光扫视众人一眼: “孟大人,给我一匹马让我离开,不然只好拿小公主陪葬了。” 孟怀咫哈哈一笑:“封大人,你难道不知道小公主是谁罩着的人吗?既然公主在这里,那厂公大人肯定就在附近,你以为凭你能和大人正面较量。” 封亦平的眸光波动一下,手上钢鞭勒得更紧了些:“那便只好让公主先走一步了。” 襄觅脖子上一凉,钢鞭已经紧紧贴上她的脖颈。 冯苏木大急,什么都顾不上了,便冲上去救公主。 第363章 封亦平 冯苏木本就不会武功,他的身体刚一靠近那乞丐,便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已经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成衣店里一堆大布袋上。 布袋里装的都是刚进购来的布匹,冯苏木看似摔得不轻,却并未受伤。 “小榆木……”襄觅刚喊出三个字,脖颈上一紧,被乞丐手中的钢鞭勒得连气都喘不上来,气滞之下瞬间秀脸涨得通红。 “哑大叔不要。”林牵洛远远地看到了这边的情况,松开叶屠苏的手飞奔过来。 她跟着哑大叔练过这鞭法,知道这条钢鞭的厉害,襄觅的性命只在哑大叔一念之间。 “哑大叔不要伤害她。”林牵洛跑上前去,在离哑大叔两米的地方停下。这种情况之下,她也不敢冒进,万一哑大叔被逼急了,伤害到襄觅,那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哑大叔手中的钢鞭稍稍松开一些,给襄觅一丝呼吸的空间。 他平静地看着林牵洛,半晌才开口道:“小姐,我叫封亦平,是东厂前厂公刘焯手下暗影司三处首领。” 林牵洛秀眉微蹙,但似乎并不吃惊:“哑大叔,我心里有些疑问,希望您能帮我解惑。” “小姐,不要再靠近了。东厂的人既然找到了我,便不会留我活路。” “不会的哑大叔,您相信我,我们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如何?” 封亦平眸光直逼一旁的叶屠苏。 叶屠苏淡淡说道:“封大人其实你已经没有选择了,我答应牵洛放过你,但若你伤到公主分毫,那一切又当另作他论。” 封亦平眼眸微微眯起,注视叶屠苏:“东厂历来新任厂公,绝不会放过前任厂公的旧部,封某逃亡这些年,并非怕死,而是有些事还没有做完。” “哑大叔,您先放开公主好吗,或者您拿我来当人质。”林牵洛缓缓上前:“您信不过东厂,可信得过我?” 封亦平虽未与叶屠苏交过手,却能清晰的感觉得到这位厂公大人武功修为之强大,恐是这世上无敌的存在。 有他在侧,哪怕自己手上有人质也无济于事。 “也罢。”封亦平原本犀利的目光暗淡了几分,内心挣扎良久,终于松开了襄觅,把钢鞭收入钢筒之中。 襄觅一得救,便扑到冯苏木怀里哭了起来:“小榆木,吓死我了,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冯苏木一时愣住,与公主形影不离的这些天,他还是第一次,与公主这么近距离的拥抱在一起。 “我以为要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襄觅哽咽着说。 冯苏木定了定神,将襄觅轻轻推开,扶着她的肩,看到的是她脖子上一道明显的勒痕,莫名的有些心疼,安慰她道:“没事了,蜜儿别怕。” 带着襄觅赶紧来到叶屠苏身边,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终于安全了。 封亦平同样注视着这位厂公大人。 自从这位新成厂公继任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面对他。 无奈摇头,封亦平叹息一声说道:“叶厂公,要杀要剐封某不怕,只希望你给我点时间,有些事要给牵洛小姐交代一下。” 叶屠苏淡漠地一笑:“封大人这算是自投罗网吗?这些年真叫我等好找。孟怀咫,先把他押回分部。” 孟怀咫很快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辆给冯苏木和襄觅,一辆却是给封亦平准备的。 当然,坐在马车里的封亦平手脚都被粗大的玄铁链锁了起来。 林牵洛看着心里有些难受,毕竟是她用计把哑大叔引到了长靖府来的。 当厂公大人带着暗影司七处的人押解封亦平回到六十五分部的时候,蒋千户终于放下心来。 他不知道叶屠苏这些天把公主带到哪里去了,宣王等人已经来要过几次人了。 一直见不到公主,双方险些动起手来。 看到押回来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乞丐,蒋千户心里实在纳闷得紧,小心翼翼地跟在叶屠苏后面,问道:“厂公大人,这是?” “三处原首领封亦平。”叶屠苏淡淡说道。 蒋千户的脚步明显的滞了一下:“原来大人是去抓这厮了。” 作为东厂分部的千户总,自然知道这位新厂公,一直派人追杀逃匿的封亦平,看来不是厂工大人亲自出马还真抓不到他。 蒋千户猫着身子跟在叶屠苏身后,小心翼翼地禀道:“宣王那边天天来要人,还好明大人和芯蕊姑娘在,才勉强搪塞过去,大人您看……” “搪塞了便好。”叶屠苏不再说话,一路朝着蒋千户给他们安排的浩熙院走去。 一进院子,迎面过来两个人,明哲一身劲装,朝叶屠苏和林牵洛深施一礼。 芯蕊则直接跪倒在襄觅面前,哭哭啼啼好半天。 “明哲,给封大人准备个房间。”叶屠苏吩咐。 明哲看了一眼邋里邋遢的乞丐,这就是三处首领封亦平吗? 明哲丝毫没有小瞧他的意思,能在东厂全力搜捕下,躲藏了那么多年,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叶屠苏让人给封亦平松了绑,让明哲好生照顾,不可怠慢。 明哲给他安排了房间,又吩咐人送了洗澡水和新衣裳。 封亦平站在浴桶旁,呵呵呵的笑了数声,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洗澡了吧? 嗯,是该好好洗洗这一身污垢了,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去。 泡在浴桶里享受着最后的时光,封亦平思绪纷乱。 转眼看了看明哲亲自送过来的干净衣物和剃刀,封亦平哼起了小曲,好久没有这般放松过了。 林牵洛让人给封亦平准备了晚饭,便坐在院里的石桌边等着。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封亦平房间的门终于打开了。 他走出房间,四周扫视一眼,目光定在了石桌边的林牵洛脸上。 林牵洛戴着面纱,露出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眸,也朝封亦平看过去。 面前这个中年男人,除了身材和眼神与哑大叔有几分相似之外,竟似完完全全的换了一个人,就连和他相处了几年的林牵洛都险些没认出他来。 封亦平刮去脸上胡须,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 四十余岁的年纪,五官没有什么出众之处,刚毅的脸上带着几丝黯然和沧桑。 第364章 您不是凶手 林牵洛端了饭菜过来:“哑大叔,先吃饭吧。”她把饭菜端进封亦平的房里,回头叫道。 封亦平跟了进来,说道:“小姐,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林牵洛微微一笑,没有接他的话,说道:“您能说话,脚也不瘸了,这是好事。” 她将饭菜放在桌上,又道:“哑大叔,我的确有好多好多话想跟您说,有些事情还需要您帮我解惑。” 封亦平点头坐下,端起饭碗扒拉了小半碗饭,然后端起林牵洛给他盛满酒的杯子,一仰头把酒干了。 叶屠苏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封亦平房间的门。 虽然林牵洛说过封亦平几次救过她,但叶屠苏还是不敢有丝毫大意。 好几次想走进那个房间,却还是忍住了。他知道林牵洛要问封亦平有关荆家当年的事,自己这个嫌疑人还是尽量避嫌的好。 他细细的感受着屋里的动静,只要封亦平有任何危及林牵洛的举动,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出手。 林牵洛坐在封亦平对面,抚摸着娘留给她的镯子发呆,眼神有些呆滞。这个时候她想到了太多太多的往事,似乎这一世快乐的事很少很少,直到认识了叶屠苏,一切才开始有了改变。 林牵洛没说话,封亦平也同样是一言不发,直到酒足饭饱后才靠在椅背上,淡淡说道:“小姐,你有什么疑惑尽管问吧。” 林牵洛这时也抬头看向封亦平,不知道为什么,分开这大半年的时间,如今见到,竟然心生隔阂。这种隔阂的产生或许是因为哑大叔的身份突然变成了东厂原暗影司首领,又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龙吟之钥。 “我该和从前一样叫您哑大叔呢,还是叫您封大人?”良久,林牵洛才开口说。 封亦平道:“你不怕我?一个人与我独处,不怕我拿你要挟叶厂公?” 林牵洛淡淡一笑,“您不会的。” 封亦平呵呵笑道:“那不一定。小姐,你还是叫我哑大叔吧,几年了,习惯你这般叫我。” 林牵洛点点头:“哑大叔,闻嬷嬷是否安全回到宣州溢城了?” “嗯,她在溢城落了脚。”说着从腰带内层掏出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小纸条递过去:“这是地址。” 林牵洛接过打开,看着纸条上记录的陌生地址,眼眶微微泛红。 这里就是闻嬷嬷现在居住和生活的地方吗,心里对闻嬷嬷的思念更增了几分:“嬷嬷还好吧?” “至少在我离开溢城之前,她很好。”封亦平看着林牵洛,叹了一声道:“小姐,我相信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你直说吧。我都已经成了东厂的阶下囚了,你也不必有什么顾虑。” 林牵洛把闻嬷嬷的地址用心记下,然后折好纸条,小心翼翼地放入随身的小包之中,抬头看向封亦平,也该是言归正传的时候了。 “哑大叔,龙吟之钥是怎么回事?” 封亦平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当年荆家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是的,当年见到您的龙吟之钥时,只觉得眼熟,后来在外祖父的书房里,看到了龙吟之钥的临摹图,才敢肯定您的龙吟之钥便是当年外祖父收藏之物。” 封亦平道:“没错,我这个龙吟之钥正是从你外祖父书房里得来的,不,确切地说,是密室。” “当年您果然去过荆家。”林牵洛不再平静。 封亦平嘿嘿一笑:“不错,就在那个晚上,荆家大院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我一路来到荆老爷的书房。” 林牵洛双手紧握成拳,听着封亦平的话,想着夏塬和叶屠苏对那个血腥之夜的描述,那是如何惨烈的一夜啊。 凶手是何等的残忍,何等的毫无人性。林牵洛的心砰砰狂跳着,眸光直逼封亦平而去。 虽然认为哑大叔不是凶手,但倘若真的是他,自己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封亦平静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小姐,你是想替你外祖父报仇,替荆家报仇吗,是不是认为杀了我能解你的心头之恨?” 林牵洛摇摇头:“您不是凶手。” 封亦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小姐为何如此肯定?” “这些年多亏您多次相救,否则这世上早就没有我了。” “如果我只是因为内疚才多次出手救你呢?” 林牵洛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哪怕有一丝不确定,她也不愿把哑大叔联想成凶手。 “我是东厂前厂公刘焯手下的暗影司首领,可不是什么好人。”封亦平继续说。 “以前的东厂厂公,暗影司首领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现在的厂公和各位首领,却并非外界传说的那般不堪,而您,我相信您是真心待我。” 封亦平微微一笑,笑容沧桑苦涩:“二十多年前,那个时候我只是一名憧憬做江湖侠士的年轻人,有一次得罪了外邦势力,被人算计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时被你外祖父所救。” 封亦平回忆当年往事,眼眶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后来认识了东厂厂公刘焯,他引我进了东厂做了暗影司三处的首领。” “虽然进了东厂,但与你外祖父还是常有联系,偶尔办事路过津州,定会前往洛城拜访。” 封亦平回忆当年情景,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封亦平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那个夜晚赶到了洛城,他背上背着个包袱,包袱里有一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从西戎边境得来的一只赤毛狼毫。 此次来洛城,便是要把这支毛笔送给荆家家主荆延。 二月夜风仍是寒冷刺骨,封亦平远远地看见荆府大门外挂着的两只灯笼在冷风中摇晃着。 封亦平下马敲门,敲门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却半晌没有门房回应,那是一种死寂一般的沉默。 封亦平隐约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作为东厂暗影司首领的他,立刻警觉,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 “有人吗?”他推了推两扇紧闭着的门,门缝微开,透出更加浓烈的血腥之气。 第365章 回忆 封亦平很快取下腰间的乌钢长鞭,一脚踹断门闩冲了进去,看到的是满地尸体。 封亦平心一沉,迅速检查尸体,见鲜血未干,想必凶手刚走或者还在府中。 正要进去,突然脑后传来兵器破空之声,封亦平手中长鞭像活了一样,突然暴起,朝身后袭去。 岂料左右两方同时出现两道身影,分别朝封亦平夹击过来。 封亦平长鞭舞得呼呼生风,瞬间与对方三人过了数招。 对方三人均是三十出头的壮硕大汉,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手持重兵。 一人使锤、一人使斧,还有一人使的是狼牙棒。都是以力量为主的外家功夫。 封亦平虽是八阶中级的武功,无奈在这三人的围攻之下,还是吃了亏,左脚脚踝被巨锤击中,瞬间痛到失去知觉。 强撑着一口气,不敢再有所保留,乌钢长鞭呼呼生风,缠上对方兵器,堪堪十数招下来,终于在对方三人身上也留了伤。 不敢恋战,右足点地,施展轻功瞬间隐入黑夜之中。 他没有逃走,而是朝着荆家家主荆延的书房奔去。 他知道荆老爷喜欢住在书房,反倒是很少回卧房居住。 一路之上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就连封亦平这个东厂暗影司首领都看得心惊肉跳。 书房亮着灯,但房门大开着,荆延靠坐在书案前的地上,身中数十刀,每一道伤口都不是致命伤,鲜血流满一地,失血过多而亡。 封亦平双膝一弯,跪在了荆延面前。 …… 听封亦平讲述当年之事,林牵洛已经泪流满面。 她抹了一把眼泪,打断了封亦平的话,说道:“哑大叔,您确定行凶的是三个壮汉?” 在夏塬的描述里,行凶的却是一名少年。 封亦平点点头:“当年我八阶中级的武功,那三名壮汉皆是接近八阶的武功,但终究实力差距不大,以一敌三,我还是受了伤,被其中一个使锤的人打到脚踝,断了筋骨。” “你之前看到我瘸脚的样子,便是当初受的伤尚未痊愈。” “那您是如何得到龙吟之钥的?” 封亦平叹了一声,继续讲述: 封亦平跪在荆老爷面前磕了几个头,这个钢铁般的男子忍不住流下泪来:“荆老爷,是谁,到底是谁干的?”竟已是泣不成声。 在他抽泣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另一个哭声,那是一个小孩的声音。 封亦平渐渐冷静下来,细细听去,没错,那的确是一个小孩的哭声,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地传来。 封亦平起身,在书房里寻了一遍,却不见有人。 “孩子,你别怕,我是封亦平,如果你是荆家的人,应当听说过我封亦平的名字。” 小孩哭声收歇:“您真是封叔叔吗?” “是的,是我,孩子,你在哪儿?” 安静了一会,靠在墙边的床突然动了。封亦平走过去,看到一条密道,从密道中走出一个小男孩。 “你是彦瑜?”封亦平认出了那小男孩的身份。 小男孩抬头看着站在密道外的封亦平,眼中挂着泪哭道:“封叔叔,真的是您,我祖父,还有我的家人他们……” 荆彦瑜话未说完,封亦平便听到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知道有人来了。 嘘了一声,封亦平很快带着荆彦瑜回到密室之中。荆彦瑜还算机灵,一进密室,便按动机关,把密室的门关上,小床归于原位。以至于凶手最终没能找到他们而逃过一劫。 林牵洛的心紧了一下,急切地问:“那孩子真是彦瑜?” “没错,以前去荆家的时候见过他几次,也算认得,所以我自报身份之后,荆小公子便打开了密室的门。” “可知来的是什么人,还是那三名大汉吗?”林牵洛问。 “不是,这次来的只有一人,脚步声不重,隐约听到他在室内翻找东西的声音,过了良久,才又听到有人在门外禀报,听声音依稀是在荆府门口与我交过手的壮汉之一。” “也就是说,行凶的有四个人?” 封亦平点点头道:“那壮汉称他为少主。” “少主?”林牵洛若有所思:“那少主应当是个少年?” “没错,听他与那壮汉说话的声音,应该还是个没长定的少年。” “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小表哥和您在一起,最后却死了。”林牵洛追问。 封亦平呵呵苦笑了几声:“我们躲在密室中,无意中发现了放在桌上的龙吟之钥,我任三处首领多年,知道这是朝廷和东厂寻找多年的宝物。” 林牵洛淡淡说道:“他们就是为了龙吟之钥而来。” 封亦平道:“没错,后来荆小公子也证实,他在密室中曾听到,那被称为少主的少年,之所以残忍地刺了荆老爷数十剑而不致命,便是为了逼问龙吟之钥的下落。” 林牵洛想到那少年如此残忍的伤害外祖父,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封亦平没有正面回答荆彦瑜的事,继续说道:“我因脚踝受伤严重,出去自保恐怕都成问题,何况身边还带着个孩子。为了孩子的安全,我们躲在密室中,直到天将亮时,才带着荆小公子逃出荆府,逃出洛城。” “哑大叔,您是说小表哥他还活着?” 封亦平道:“没错,因为不知道凶手是谁,我们不敢逗留,一路南下逃到了庆梁国。在庆梁我有一个信得过的朋友,便将荆小公子托付给他照顾。” “小表哥真的还活着?”林牵洛眼眶一热,又落下泪来:“他在庆梁?” 封亦平点头,又道:“安顿好小公子后,我返回东厂,暗中查找凶手。” “可有线索?” 封亦平叹了一声:“我曾怀疑过厂公的义子,现任的东厂厂公叶屠苏。” 林牵洛秀眉微微蹙起:“为什么?” “凶手出手狠辣,剑法精妙,就连荆家十余名八品以上的护院,都没有半分还手的余地。通过武器的对比,荆家还有杨家的人全都是死于同一人之手,也就是说,跟在他身边的三名壮汉,只是帮他守住府门,防止有人逃走。而真正行凶杀人的,只有那个被称为少主的少年。” 第366章 两个少年 林牵洛的心一阵收紧,但理智告诉她,一定要冷静,一定要查清真相:“武功高强,并不能证明就是叶屠苏。哑大叔您再仔细想想,那少年有没有说过什么?” 封亦平凝目想了想,道:“我听到他有说过龙吟之钥,不过,那少年走后没多久,便又听到少年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好像在说求一粒什么蛊藤的果实。” “您能确定寻龙吟之钥的和寻蛊藤的两个少年,是不是同一人呢?” 封亦平思索良久,摇头道:“不能确定,一个是近距离听他说话,另一个是远远传来的声音,只是听着声音都是少年。” “您知道夜珀蛊藤吗?” “夜珀蛊藤,对,那少年说的正是夜珀蛊藤,那是何物?” 林牵洛叹了一声,如果那时哑大叔出去,如果叶屠苏进入密室,得到夜珀蛊藤,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呢。 “哑大叔,屠苏当时确实去过荆府,那个寻找夜珀蛊藤的少年便是他。” “小姐相信他不是凶手?” “我信他。”林牵洛目光执着且坚定。 封亦平哈哈笑了几声:“知道你嫁给他,大叔我还担心了好长时间,想不到你与他相处得还算不错,大叔死也放心了。” “哑大叔,屠苏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您的。” 封亦平摇了摇头:“每任暗影司首领的结局都是如此,我也比几个兄弟多活了好几年了,也该知足了。” “什么意思?” 封亦平淡然一笑,起身出屋,见叶屠苏远远地站在一株槐树下,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裳,身侧站着同样黑衣的明哲。 封亦平脚步停滞了一下,对身边的林牵洛道:“荆小公子在庆梁巫蛇县一户陈姓人家。” 说完大步朝叶屠苏走过去:“原三处首领封亦平参见厂公大人。” 叶屠苏颔首:“封大人,不必多礼。” “不知厂公大人想让封某如何个死法?” “不知封大人可听说过,义父手下的另外六位首领,都是饮了鸩酒,可惜这里没有备鸩毒,封大人没这口福了。” 叶屠苏突然抽出腰间软剑:“不如让封大人试试这桃妖剑锋不锋利。” 封亦平淡淡一笑,闭上眼睛。 “屠苏不要。”林牵洛见他拔剑,便要扑过去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见桃妖剑寒芒一闪,已经到了封亦平颈前。 剑光一扬,带起封亦平一缕头发。 头发飞落到地之时,林牵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叶屠苏只是斩下封亦平一缕头发,算是虚惊一场。 封亦平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多了丝惊讶和不敢置信。 “封大人,另外六位首领都隐居于京城郊外的洙山之上,他们都还活着。” “为什么?”封亦平眼中惊现讶异之色。 “前厂公是我义父,他曾跟我说过,暗影司首领便如他的兄弟,我怎能屠杀。” “他们都还活着。”封亦平心中一阵激动,腾地跪了下来:“多谢大人给他们一条生路。” “封大人请起,晚辈也有疑虑希望封大人解惑。” “大人请说。”封亦平起身,脸上的凝重已经释然。 叶屠苏收了桃妖剑,但目光却更加冰冷了几分:“义父的死,封大人可知道些什么?东厂这些年一直对你穷追不舍,并非想要你的命,而是我想从你的口中得到答案。” 封亦平仰头看着黑暗的夜空,摇了摇头:“没错,当年我确实是与刘厂公最后见过面的人,我不知道刺杀他的人是谁,但当年大人曾吐露过一个信息,我想,大概会与他的死有关。” “什么信息?” “他说怀疑朝廷里有奸细,此人武功高强年纪轻轻就不在他之下。” “不在义父之下?”叶屠苏轻轻蹙起眉头:“当年义父八品六阶的武功,虽不能说天下无敌,但除了几名隐世的九阶大能之外,一般人应该不能轻易伤到他,更遑论直接取他性命了。何况和义父一起被害的还有当年的暗影司督办,能同时杀害两名高手,此人不简单。” 叶屠苏脑海中不停闪过朝中武功高强之人:“就算是锦衣卫夏指挥使当年也是多次与义父交手,却都屡屡败在义父手上,关键是义父说对方年纪轻轻,那夏指挥使也就排除在外了。” 封亦平道:“没错,封某这些年也暗中观察过朝中年轻一代的翘楚。” “可有发现?” “兹事体大,封某也不敢妄断。但明面上看起来,朝中年轻的高手不在少数,但也都没有达到超过当年刘厂公的武功修为。要么是借助外力,使了手段,要么是此人一直在隐藏实力。” “封大人,多谢。”叶屠苏颔首表示感谢。 天刚蒙蒙亮,林牵洛就睡不着了。 她起床穿衣,推开窗子往外张望,树上鸟鸣声清脆悦耳。 一阵冷风扑面,虽身处南方,还是有了冬的寒意,不禁浑身战栗了一下。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远远地划出一道白白的明亮,大地开始复苏。 小表哥还活着,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想到小表哥,林牵洛自然而然地想起那天离开荆家时的情景,小表哥追着马车与她挥手道别。 想着想着,便想到了当年回京路上的所见所闻,在洛城外官道边的饭馆里吃饭,见到了白衣白马俊美如画的少年叶屠苏,经过响水县时遇到无依无靠的琴儿…… 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少年,三个手持重兵器的壮汉? 林牵洛回忆起那几个早已在她脑海中忘记了的路人。 此时仿佛重新拾回记忆一般,浮现在眼前的是一双冰冷寒凉得毫无生气的眼睛,那个一袭青衫,身披白色大裘的少年,似乎手里还拿着一柄剑。 只是任凭她怎么回忆,就是记不清那张脸,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和夏塬年龄相仿的少年,长相俊美。 没有停留,林牵洛直接冲到封亦平的房间,啪啪啪的敲门声响彻整个安静的浩熙院。 “哑大叔……” 封亦平急忙起身开门:“小姐,发生了何事?” “哑大叔,您可还记得当年在荆家行凶的少年穿的什么衣服?” 第367章 琴儿的遗言 封亦平愣了一下:“我当时在密室里,未曾见到他人。”

叶屠苏也开门出来问道:“牵洛,怎么了?”

“我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记忆中那少年的样子已经模糊了。”林牵洛把当日遇到的少年和三个壮汉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封亦平道:“我虽然没有见到那少年,但从那三个壮汉的大概样貌兵器来看,应该是同一伙人没错。”

林牵洛脸色苍白:“可惜,我记不清楚他的脸了,只依稀对他那双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睛有少许映像。”

“牵洛,想不起来便不想了,现在线索越来越清晰,相信我们迟早能找到凶手。”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一定能把他找出来,一定能替荆杨两家报仇。”叶屠苏安慰她道。

封亦平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一笑,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龙吟之钥,捧在手心。

“大人,我知道东厂找龙吟之钥数十年,当初得到它后,没有及时交给刘厂公,只因对你有所怀疑。”

“现在肯信我?”

“我信小姐。”

封亦平把龙吟之钥交给叶屠苏,又道:“小姐,琴儿她——”

叶屠苏浑身一震,便要出言喝止。

封亦平看了叶屠苏一眼,平和的眼眸中带起一丝微笑。

当初东厂三处副首领津浪前往康晤城,暗中调查琴儿的事,他又岂会不知。

“琴儿说你被迫嫁去了东厂,另外,还说了一句话,大叔一直没弄明白。”

“她说什么?”

“她说了四个字,九王手帕。”

封亦平最终还是决定把琴儿临终的交代告知林牵洛,否则只怕琴儿那丫头死不瞑目。

“九王手帕?”林牵洛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毕竟在她心里,九王和手帕都不重要。

“哑大叔,您见到琴儿的时候她的伤好些了吗,过得好不好?”

“她很好,小姐不必担心。”

“那便好。”林牵洛越发的放心了些。

“大人,小姐,我要走了,你们保重。”

“哑大叔,您要去哪?”

“洙山,去和兄弟们团聚。”

看着林牵洛脸上的担忧,封亦平哈哈笑起来:“小姐放心,能和当初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团聚,一起隐世,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痛快的事。告辞。”

“哑大叔,您也保重。”

看着林牵洛又红了眼眶,封亦平嘿嘿笑道:“我认识的牵洛小姐,是个坚强不屈的姑娘。”

林牵洛破涕为笑,冲哑大叔点点头。

封亦平朝叶屠苏一礼,转身大步走去,很快走出浩熙院,消失在林牵洛眼前。

林牵洛挽住叶屠苏的手臂,叶屠苏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转眼看着林牵洛。

还好,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琴儿的事也算是暂时瞒住了。

他微微一笑,把林牵洛搂在怀里。

“屠苏,咱们去庆梁吧,我想去找小表哥。”

“小表哥?”叶屠苏投来询问的目光。

“哑大叔说,当年他去荆家,不仅拿到了龙吟之钥,还救出了小表哥。庆梁国巫蛇县陈家。”林牵洛说着会心一笑,靠在叶屠苏怀里。

叶屠苏搂紧林牵洛,只要林牵洛开心,他,什么都好。

吃了早点,叶屠苏便差人去官驿通知宣王和夏塬,今日启程去庆梁。

消息来得太突然,宣王本来还打算今日说什么也要闯一闯东厂分部,一定要见到襄觅公主。

还没出门就接到东厂传来的消息,让他们到东厂门口集合。

赫连衡无奈,他堂堂王爷,想不到竟受了东厂牵制。

夏塬反倒没想太多,他是送亲使,公主在东厂,他自然是要去接应。

差属下通知了戚府尹,一行二十八人便离开官驿,前往东厂接应公主。

林映月依然坐在车中,享受着优越的待遇之外,心却有些作痛。

赫连衡对她态度的转变太过明显,这些天也想了许多,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或是哪里做得不好让赫连衡对她疏远,想来想去似乎找到了答案,就是那晚郊外惜安送来了蜻蜓之后。

她当然不会想到,蛇才是赫连衡对她敬而远之的罪魁祸首。

这时,东厂三百五十名暗影护卫以及几位首领大人已经整装待发。

冯苏木此行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本要辞行,襄觅却因自己身边没有随行的大夫为由,强留冯苏木。

孟怀咫是左神医的嫡传弟子,但叶屠苏想了想没说什么,任由襄觅把冯苏木拽上了公主的车辇。

林牵洛上了车问叶屠苏:“你不阻止?”

“爷爷虽然不让苏木和宫里的人扯上什么关系,但我不想干涉苏木的决定。”

林牵洛点点头,突然听得一阵马蹄声传来,掀开车帘看去,只见宣王、夏塬、周承谨、魏辰几人,带着一队锦衣卫骑马驰来。

赫连衡骑马缓步来到襄觅车辇前,说道:“觅儿,本王有话问你。”

襄觅掀开帘子一角,探出头来,对赫连衡微微一笑:“皇兄要问什么?”

赫连衡见襄觅气色颇好,不像风尘仆仆外出归来的样子。

犹豫了一下问道:“这几天为何不肯见皇兄。”

襄觅咧嘴一笑:“东厂分部里有一个很大的室内澡池,我让牵洛姐姐教我游泳呢,当然不方便见皇兄了,本想着问一问林家那位嫡小姐要不要过来一起学,但想着怕冻坏了还要辛苦我的大夫,就作罢了。”

赫连衡蹙起眉头:“学会了吗?”

“唉,我有些笨,大概还要多学些时候,皇兄莫要担心。”襄觅放下帘子,避开赫连衡后就抿着嘴笑了起来。

冯苏木道:“公主的谎话张口就来,真是让苏木佩服。”

襄觅哼了一声:“小榆木,那你告诉我该怎么说,如实告诉皇兄我们去了药神谷,不仅治好了牵洛姐姐的脸,还帮着药神谷赶跑了圣火教的人?”

冯苏木挠挠头,支支吾吾地说道:“总之,说谎不好。”

“那要看对谁说谎,对小榆木嘛,我一定诚信以待。”

冯苏木听了这话,越发的坐立不安。

车队缓缓起步,一路向南,在城门处别过戚府尹等几位官员后,朝着大赓国最南方的边境小城灵溪县进发。

第368章 为何隐瞒本王 这一路前行,一直到得傍晚才到了灵溪县。 一下马车,林牵洛便觉此处的建筑风格颇异,蓦地里想起了挽秀阁:“屠苏,挽秀阁的建筑是源自灵溪吗?” 叶屠苏道:“没错,正是灵溪的建筑风格。”说话间见赫连衡骑马过来。 叶屠苏便微微仰起脸来,看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宣王。 赫连衡道:“不知叶厂公如何安排,是进驻官驿还是东厂分部?” “东厂。”叶屠苏不假思索地回答,本以为宣王一行会去官驿,不料赫连衡说道:“好,那大家都去东厂吧,叶厂公可有什么不方便?” 叶屠苏嘴角一勾:“多招待几个人罢了,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何况王爷大驾光临,东厂可是蓬荜生辉。” 明哲与当地分部千总交代之后,一队人员包括夏塬的锦衣卫,一起去了灵溪东厂九十一分部。 东厂分部准备了一个大宴席厅,将近四百人的用餐也并不显拥挤。 林牵洛换上斗笠,坐在叶屠苏身边。襄觅、冯苏木刚刚坐下,赫连衡、林映月、周承谨、魏辰几人便过来同座。 襄觅不喜林映月,刚要出言挤兑,便被冯苏木拦住了。 “林星,戴着斗笠吃饭多不方便,还是摘了吧,咱们也都不是外人。”说话的是周承谨。 林牵洛抬头看她,想不到他还称呼自己的这个别名,说道:“我已经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 周承谨淡然一笑,不再说话。 似乎她以女子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后,二人的关系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不再像以前一样随心交流,无话不谈了。 周承谨低头吃菜,只觉美味也形同嚼蜡。 这段日子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林牵洛也几经生死,甚至毁了容貌。 一桌人看起来各怀心思,并不那么和谐。 饭罢,分部千总大人给各队安排了住宿。 林牵洛、叶屠苏、襄觅、冯苏木几人正要跟着千总大人前往他们的住处,赫连衡突然叫住了林牵洛,道:“本王有些事想请教叶夫人。”这句话是对叶屠苏说的。 叶屠苏倒是很大度:“牵洛,早些回来。”便带着冯苏木和襄觅走了。 留下有些凌乱的林牵洛。 林牵洛尴尬地笑笑:“王爷有什么事?” 赫连衡指着远处空旷的人工湖泊:“叶夫人,那边说。”毫不避讳身边还有满眼妒火的林映月。 林牵洛在湖边站定,夜风吹拂。林牵洛饭后便又换上了面纱,以免斗笠白纱影响晚上视线。她朝叶屠苏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看向赫连衡。 赫连衡站在面前,看着远处微微泛起波浪的湖面,良久不说话。 “王爷要问什么?” “叶夫人手臂上的伤是当年在莱康城山上伤的吧?”赫连衡终于问出了这些天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林牵洛静静看着远处,淡淡地说道:“王爷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那块绣工极差的手帕是你的对吗,绣着两只蜻蜓。” 经宣王提醒,林牵洛终于想起了什么,在太守府废弃的柴房里琴儿最后跟她说的话是“那块手帕”,哑大叔说琴儿让他转告自己的四个字是“九王手帕。” 林牵洛转身看着赫连衡,又想起了当年在莱康城山上发生的一切。 手帕,没错。那块绣工奇丑的手帕,正是那日用来给宣王包扎伤口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本早已忘记了的事,这时才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之中。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王爷。”她淡淡开口:“没错,是我。” 赫连衡虽然已经确定自己的猜测,但听到林牵洛承认是她的时候,还是一阵错愕。 他英俊平和的面庞渐渐有了变化,那是一种让人恐惧的变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牵洛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赫连衡再次喝道:“为什么要隐瞒本王?” 林牵洛道:“上次在青龙镇时我没有承认,只是觉得你我之间的相识不应该绑定在当年的过往上。” “所以你就让林映月冒充你,让本王以为她才是当年在莱康城与本王一起出生入死的女孩?” 赫连衡说到后面,情绪明显有些失控。 他活了二十来年,自幼读书习武,再到后来带兵出征,大捷而归,虽是几经生死,但却是一身浩然正气,最恨的就是欺骗。 更何况是这种卑劣的感情欺骗。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只是没有承认而已。” 林牵洛转身要走,却被赫连衡拉住,紧紧拉着她的手臂:“你给本王说清楚。” “要我说什么?没错,当年你的确救了我,这份恩情牵洛永不敢忘,今后若有机会,牵洛亦会报王爷救命的大恩,但王爷说我欺骗你,恕牵洛不能接受。” “你们林家人做事难道就是敢做不敢当吗?”赫连衡怒气越浓,一双俊目盯视着林牵洛。 林牵洛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滔天怒意。 林牵洛也怒了:“王爷一定要追究在青龙镇我未对王爷坦言的过失吗?牵洛读书少,不知道大赓国有哪条律法是不能对王爷有所欺瞒的,再说牵洛瞒的是于鱼九,不是高高在上的宣王殿下。” 林牵洛丝毫不让,继续说道:“鱼酒将军,请问宣王殿下又算不算隐瞒身份呢,既然鱼酒将军隐瞒身份,那牵洛隐瞒身份又何以让殿下这般生气。” 赫连衡怒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青龙镇隐瞒的事,而是……” 他紧紧扶住林牵洛双臂,用力地握着:“我问的是,为什么要让林映月冒充你。” …… 林牵洛听得一头雾水,直到双臂被他捏得生疼的时候,才清醒了些。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她是林映月,我是林牵洛,何为她冒充我?” “她说她是当年莱康城彩脸节上与我认识的女孩,她说那块绣着蜻蜓的手帕是她的。” 林牵洛也愣住了,难怪琴儿两次提到手帕,她定是知道了什么内情。 但那又如何?林牵洛蹙起了眉:“放开,疼。” 第369章 已两不相欠 林牵洛见推不开他,怒道:“那是林映月与王爷之间的事,与我何干?你放开我。” 林映月远远地看着湖边二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女人的预感和直觉告诉她,有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周承谨、夏塬、魏辰、惜安几人也同样远远地看着二人。 魏辰眉头蹙了起来,看来宣王猜得不错,他的表妹果然欺骗了王爷。 夏塬的脸色则渐渐沉了下来。 见林牵洛拼尽全力却不能将宣王推开,他手握陌天刀,双足点地飞身而起,朝宣王方向飞掠过去,只一瞬间,一柄冰凉彻骨的大刀已压在了宣王的脖颈上。 夏塬突然出手,让人始料不及,哪怕宣王身边这几人个个身手不凡,却都是在夏塬制住宣王之后才反应过来。 赫连衡自己也没料到夏塬会突然对他出手。 当那柄带着森森寒气的陌天刀压在他脖颈上的时候,赫连衡才稍稍清醒了些。 “王爷,放开她。”夏塬的声音和他的陌天刀一样冰冷。 魏辰和惜安都没料到夏塬会突然出手对王爷不利,皆是一惊立刻持兵器迎了过去。 周承谨却在一边默默看戏,不偏向哪一方。 魏辰喝道:“夏大人,你干什么,放开王爷。” 夏塬沉声说道:“还请王爷放开叶夫人。” 陌天刀的冰冷压在赫连衡肩膀上,刀锋已经贴上了赫连衡的皮肤。 魏辰长刀同样架在夏塬脖子上,惜安手中双刃刺探出,直指夏塬另一侧脖子动脉。 夏塬冷然一笑,沉声道:“王爷,请放开叶夫人。”眸光森寒。 同样森寒的刀芒令得赫连衡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戴着面纱,白纱遮住她的脸,只露出一双明如星辰的眼眸。 他感觉快要忘记她的样子了。 赫连衡重重喘息几声,手指缓缓松开。 林牵洛一得自由,立即退开几步。 夏塬的刀未动,仍然紧紧贴着赫连衡的皮肤:“怎么魏将军你们是想要同归于尽不成?” 魏辰始终提防夏塬,他是皇帝身边的人,皇帝想除掉宣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完全冷静下来的赫连衡抬了抬手,示意魏辰和惜安退下。 魏辰这才收了刀,但目光紧紧盯着魏辰,担心他伤到宣王。 惜安仍然紧张地握紧双刃刺,在赫连衡的再次示意下,才慢慢挪开抵在夏塬脖子上的刀尖。 不敢有丝毫大意,惜安也如魏辰一般,紧紧盯着夏塬手中的刀。 夏塬见二人退开两步,这才慢慢将陌天刀从赫连衡的脖子上挪开:“宣王得罪了。” 四个男人就这般伫立当地,谁也没有要先走开的意思。 林牵洛赶紧将夏塬拉开几步,见赫连衡他们三人没动,才稍稍放心。 这里虽是东厂的地盘,但在这湖边,魏辰和惜安都是宣王亲信。 周承谨虽是中立,但和宣王的关系似乎也不错,要真动起手来,夏塬一人如何对付他们四人。 不敢久留,拉着夏塬便朝着叶屠苏之前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 这般连走带跑的走了一段路,林牵洛体力渐渐不支,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夏塬:“夏大人,刚才多谢你了。” “叶夫人不必客气。”夏塬依旧不冷不热的:“你们是住在崎香苑吧?” 林牵洛点头。 “我送你。”说完这句,夏塬赶紧补充道:“我们锦衣卫住的地方,应该也是崎香苑附近。” 林牵洛逐渐调匀了气息,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拉着夏塬的手腕,虽是隔着衣裳,但这样子着实容易让人误会。 赶紧松开夏塬的手,林牵洛清了清嗓道:“夏大人,走吧。” 周承谨看着林牵洛和夏塬消失的方向,直到赫连衡走过来才说道:“夏塬什么时候跟东厂走得这么近了,当初在京城的时候,他对林星可是敬而远之的。” 赫连衡的心思却在一连串的疑问上:“人总是会变的,或许变了的不只是夏同知,本王也变了。” 眸光寒冷地看向远处的林映月。 林映月那张近乎完美的娇颜,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头,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撒谎呢。 看着这个欺骗了自己四年,甚至拿着那半块手帕向自己提出要求,要做自己王妃的女人,赫连衡心中一阵恼怒。 林映月小心翼翼上前:“衡哥哥,发生了何事?” 赫连衡话到嘴边,硬是咽了下去,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沉声道:“没什么,与叶夫人有些小过节罢了。”大袖一拂,朝着幽暗的小路走去。 当年把林牵洛送回莱康城官驿的时候,他想到的是,她若是男儿,定然招至麾下,可她是女孩,那么将来是否可以娶她为妃。 但如今林牵洛已经嫁给叶屠苏,就算叶屠苏曾经放过狠话,准她另觅心悦之人,但是,他真的还能娶她为妃吗? 就算自己不介意,难道母后也会不介意吗? 一个成过亲的女人,哪怕仍是完璧之身;一个毁了容的女人,哪怕曾经再美。 他和她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夏塬送林牵洛回到崎香苑的时候,叶屠苏黑色的身影已经融入院中一座山石旁边,刚听完暗影护卫的禀报,大概了解了他们几人在湖边的情况。 林牵洛一走进崎香苑,便在黑暗中寻到了一身黑衣的叶屠苏。 黑衣黑发之下,却有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那般深邃。 林牵洛走过去,摘下面纱露出一张绝美的脸。 微微仰起头,一双美目仔细地打量叶屠苏,良久说道:“我终于知道琴儿为什么几次提醒我手帕的事儿了。” 叶屠苏只知道他们在湖边发生的冲突,却不知所为何事。 林牵洛道:“琴儿是想告诉我,宣王误以为映月是当年在莱康城彩脸节上,与王爷出生入死的女孩。” “手帕是怎么回事?” “当时宣王手臂受了伤,我用手帕给他包扎伤口,现在看来,宣王误以为那是映月。” 林牵洛拉起叶屠苏的手,他的手很温暖:“不知道宣王是怎么发现端倪的,现在真相大白了,宣王却以为是我串通映月欺骗了他。” 第370章 庆梁使臣 “对于他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会还,但是并不代表我得事事顺着他的意。” 叶屠苏沉声道:“牵洛,其实你并没有欠他什么,当年若不是你不顾自身安危拼命拉住掉下悬崖的他,我可能来不及救他,你们之间谁也没有欠谁。” 林牵洛一愣,是的,她和宣王之间已经两清了,谁也不欠谁。倒是叶屠苏,那一夜两次救了她。 仰头看着叶屠苏,夜色中他的眼睛那般清明,那般好看。 叶屠苏也看着林牵洛的眼睛,相视而笑。 次日一早,便从庆梁来了一支数十人的迎亲队伍。 使臣是个清瘦的中年男人,对公主下榻东厂颇有微词,与夏塬交涉中,却被夏塬怼了回去。 理由很简单,东厂乃大赓国朝廷一大机构,与锦衣卫不分伯仲,公主下榻何处,不是庆梁国有权过问的事,更不是迎亲使该管的事。 夏塬一身红色飞鱼服,越发显得英武不凡。 作为送亲使,他并没有坐在主位,而是坐在侧方的一把椅子上。 迎亲使对夏塬十分不屑,面前这一位,不过是小小的锦衣卫同知,他还不放在眼里。 目光在大厅里扫视了几圈,呵呵笑道:“为何不见公主?” 心想,莫非这位公主长得丑,不敢出来见人。 “公主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你不过是小小的迎亲使而已,想见我们公主,你还不够资格。”夏塬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我朝公主下嫁你庆梁,但贵国今日迎亲的规格似乎小了些。” 迎亲使恼羞成怒:“大胆,你也不过是小小的送亲使,竟敢口出狂言,你们公主是下嫁?” 迎亲使哼了一声:“迎娶你们公主的可是我们庆梁国的太子,将来的皇帝陛下。” “迎亲使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赫连衡跨进门槛,余光都没有朝那迎亲使瞟一眼,径直走上主位。 不论与夏塬之间有什么矛盾,毕竟现在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 “你是?”迎亲使见这人衣着打扮极为不俗,浑身上下自带贵气。 赫连衡在主位上坐定,上下打量了迎亲使几眼:“本王是襄觅公主的九皇兄。” “宣王!”这位九皇子宣王的名头可是如雷贯耳的,大赓国新一代的战神,于他们这些小国而言,最忌惮的就是敌军中有如此领袖人物。 迎亲使的表情有些古怪,故作镇静地哈哈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战神宣王。” 不敢怠慢,迎亲使赶紧上前行礼,说道:“想不到王爷也来了,我国接到的消息是锦衣卫护送公主来庆梁,故而以为公主被安置在东厂多有不妥。” 赫连衡哈哈一笑:“这倒奇了,难道庆梁没有在我大赓国境内布下密探,这么大的事,庆梁居然没有收到消息?” 迎亲使脸色一阵发白,赔笑道:“王爷说笑了。” “至于公主下榻东厂,没有什么不妥的,正如夏大人所说,东厂乃我大赓国朝廷一大机构,我大赓的公主为何不能来?” 赫连衡目光如电,直视庆梁迎亲使臣:“且此次护送公主前往庆梁的,除了本王之外,还有……” 他卖了个关子,看向大厅之外,周承谨、魏辰几人也正巧来了。 迎亲使转身看去,但见进来两个男子。 一个青衣飘飘,手持长剑,眉目如画,长得十分聪俊。 另一个身材略显魁梧,穿的是一身将军的戎装。 二人一进门来,便分别站在两边,把紧随其后的襄觅迎进来。 襄觅一身宫装,头戴金钗步摇,气质高贵,在芯蕊的陪同下,缓步走进大堂。 这位公主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但也是清丽脱俗的美人胚子。 她的身侧跟着一名黑衣男子。 男子面容俊美如画,衣襟无风自动,却另有一番高贵如兰的气质。 迎亲使竟觉得此人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和气势,竟不输于坐在主位的战神宣王。 待得襄觅公主在身边坐下,赫连衡才又继续说道:“迎亲使大人,公主的送亲队伍除了本王和锦衣卫之外,还有禁卫军统帅周大人,左将军魏辰。” 迎亲使被这阵容吓得不轻。 从王爷到将军,从锦衣卫到禁卫军,从前朝的军队到宫中亲卫机构都来了,这无疑是大赓国几名公主中送亲队伍最高规格的一次。 原本以为这位小公主与皇帝之间并不亲厚,不料这个送亲队伍竟是这般强大的阵容。 只见宣王把目光移向坐在送亲使夏塬对面的黑衣男子身上,悠悠说道:“公主之所以下榻东厂分部,乃是因为东厂也是此次公主送亲队伍的一支力量。”苏丹小说网 赫连衡瞅着迎亲使:“东厂叶厂公,暗影司七个分处的首领和数百名暗影卫,都是此次送亲队伍的一员。迎亲使可还有什么疑问?” “不敢不敢。”迎亲使汗水都从发际里流了出来。 “不敢便好,不知庆梁来迎接公主的都是什么人?” 迎亲使抹了一把汗,脚下一软跪了下来:“宣王爷,迎亲的,只有外臣及属下一共三十二人。” “迎亲使是什么官职呀?” “外臣是副参领。” 赫连衡一拍桌子怒道:“庆梁国如此不给我大赓国面子吗,迎接我大赓国公主,竟然只派你一个从三品的副参领,带三十人前来,这是看不起我大赓国吗?” 迎亲使浑身一颤,匍匐在地上不敢说话。 “迎亲使,你回去告知贵国陛下,我国用什么样的礼遇送亲,便让贵国陛下用同等待遇迎接。” “是,是,是。”迎亲使颤颤巍巍起身:“外臣这便回去禀报皇上。” 见迎亲使退出大堂,襄觅哈哈笑起来,朝赫连衡比出一个大拇指:“就该给这蛮夷小国一些教训。” 赫连衡脸色沉凝如冰:“皇妹高兴便好。”说着便起身离开了,惜安赶紧跟上。 襄觅愣了愣,问道:“我皇兄这是怎么了?”目光扫过堂中几人,等待知情人回答。 堂中短暂的安静后,终于有人开口了:“识破了某些真相,心情不佳。” 说话的是周承谨。 第371章 罚你 “什么真相?”襄觅好奇地看向周承谨。 周承谨立即摇头:“我不能说。” “周承谨,你是不想让本公主吃饭了吗?敢吊着本公主的胃口。” “其实也没什么,公主当我没说。”周承谨一转身赶快溜了。 在襄觅灼灼的目光下,夏塬、魏辰也是一阵胆寒,争先恐后的出了大堂。 襄觅气到跺脚,转眼看着叶屠苏:“叶哥哥,你知道吗?” “公主的好奇心那么重吗?事不关己的事,知道或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啊,不关自己的事儿,那叫八卦,你不知道女孩子就喜欢听八卦的吗。” “我要带牵洛出去走走,你去不去?”叶屠苏岔开话题。 小公主啊,你要听的八卦可是有关我夫人的,能让你随便八卦吗? 林牵洛的目光被街道两旁的建筑吸引着,东厂挽秀阁的风格还原的竟然是灵溪。 想起叶屠苏说过挽秀阁里画中的女子是他的母亲,不由自主地看向叶屠苏的脸。 他的侧脸一样俊美得无可挑剔,只是冰冷的眼眸此时越发的黯然。 拉住叶屠苏的手,林牵洛道:“你的母亲是灵溪人?” 叶屠苏脚步一滞,转身看她。 这个女人平时傻乎乎的,被林家那对母女虐得体无完肤,但有时候又聪明机灵,算无遗策。 “是的。” “你当初让明哲送我来灵溪,就是想让我在这里生活?” 叶屠苏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握紧林牵洛的手:“喜欢这里吗?” “这里很好,但于我而言,有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欢。无论是京城,还是灵溪,是深山野林还是广袤草原我都喜欢。” 叶屠苏的心不禁纠痛了一下:“牵洛,你明知我的身份,不该这样。” “屠苏,咱们说过的,做家人,做一辈子的家人。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很开心,这就足够了。” 她抬起手腕,露出那只碧玉手镯:“你说,咱们的缘分真是老天爷注定的,兜兜转转还是要走到一起。” 想到刚刚满月时,那个抱着自己的可爱小男孩,林牵洛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虽然隔着面纱,但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眸,还是让叶屠苏一阵陶醉。 “叶哥哥。”襄觅追了上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冯苏木。 “叶哥哥。”襄觅拽着冯苏木,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脸上尽是委屈:“叶哥哥,我的大夫不听话怎么办?” 叶屠苏道:“那是你自己的事,跟东厂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吗?”襄觅道:“好啊,那本公主便治他个不敬之罪,打二十大板。” 转身对赶过来的芯蕊说道:“听见没有,还不去吩咐。” 芯蕊刚刚来到近前,听了公主吩咐,又急急地转身跑向远远跟过来的宣王等人。 “襄觅,怎么回事?” 林牵洛也不禁蹙起了秀眉,冯苏木的身份襄觅不知道,林牵洛却是一清二楚。 他和叶屠苏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叶屠苏确是真心当他是弟弟看待的。 叶屠苏脸色平静,等着襄觅的解释。 襄觅生气地指着冯苏木:“作为本公主的专职大夫,我让他配点药他都不肯,你们说该不该罚。” “你让他配什么药?”叶屠苏脸色沉凝如冰。 空气本就有些微凉,叶屠苏的气息似乎让周围的空气越发的冷了几度。 赫连衡等人听了芯蕊的话,很快便走了过来。 他本就看冯苏木不大顺眼,一个小小郎中,怎能与公主走得如此之近,确实该惩戒一下。 襄觅嘴唇一抿,想了想说道:“不管我要配什么药,他不听本公主的,就是违抗本公主的旨意。” 冯苏木也有些微怒:“草民从来没答应过做公主的专职大夫。” “你……”襄觅气急:“我是公主,我说你是我的大夫,你就是我的大夫。” “蛮不讲理。”冯苏木此时平静下来:“好,公主要打便打,希望罚完之后,公主准苏木离开。” “真当本公主离了你就活不下去吗?” “那是最好。”冯苏木走到赫连衡面前,扬起脸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王爷要罚便罚。” 赫连衡道:“既然公主说打二十大板,那便打二十大板吧,魏辰,带他回去行刑。” 魏辰正要上前,叶屠苏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谁敢。” 走到冯苏木身边,叶屠苏的眼眸已经泛起一层淡淡的紫色:“他是我带来给牵洛治疗毒伤的大夫,公主喜欢便说他是你的专职大夫,不喜欢便要打要罚,这是丝毫没把我东厂放在眼里吗?” 襄觅从来没见过叶屠苏如此可怕的表情,他的眼睛竟然透出淡淡的浅紫色。 那双浅紫色的眼眸,带着浓浓的煞气,似乎能把人的灵魂吞噬了一般。 襄觅不禁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叶屠苏嘴角带丝蔑笑,扫视了众人一眼:“既然公主有那么多人护送,那东厂也可以退出了。冯大夫,咱们走。” 冯苏木愣住,在他想来,哥哥虽是东厂厂公,但在王爷、公主面前,始终都是臣子。作为臣子的他,竟然如此嚣张。 但不知为何,冯苏木的心里却突然升腾起了浓浓的暖意。 这是她的哥哥呀,虽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但他能深深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甚至比某些家庭的亲兄弟还要亲厚。 就在冯苏木愣神的时候,叶屠苏已经当先朝着来路走去,竟是不给王爷、公主半分面子。 明哲也赶紧跟上叶屠苏。 林牵洛拉了拉愣在当地的冯苏木:“苏木,走吧。” 她拉住他的手腕,直接将傻愣着的冯苏木拽走。 叶屠苏的嚣张他们知道,这家伙连皇帝的面子都不会给的。 但这一次,愣住的却是宣王他们。 几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林牵洛和冯苏木,她竟然拉着他的手腕。 叶屠苏走出一段路后停下,直到林牵洛把冯苏木拽到面前后才说道:“苏木,你这是干什么。” “公主让我……” 第372章 心里有人 叶屠苏接口道:“我不管她让你干什么,你不干便不干,为何要委屈自己甘愿受罚?” “我——” “苏木你听着,只要哥哥在,绝不会让人欺负你,不论你是对是错,在哥哥这里,你都是对的,容不得旁人有半分质疑。” “啊!” 这弟弟宠的也太明显了吧,冯苏木挠了挠头,傻傻地点点头。 林牵洛道:“屠苏,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叶屠苏没有正面回答林牵洛的话,对冯苏木说道:“我和牵洛要去庆梁办事,苏木若想跟着我们便一起去,若是想回家,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冯苏木心里有些乱,本来一心想着回家,不让母亲和妹妹太过操劳。但不知为何,竟有些舍不得离开大家。不仅仅是舍不得哥哥。 此时此刻,他想到的竟然是襄觅,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叶屠苏拍拍他肩膀道:“先回东厂。” 襄觅在当地愣了半晌才扑在皇兄怀里哭了起来,呜呜咽咽地说道:“我不过让他做点春药而已,他竟跟我翻脸。” 周围的几人一时之间表情都显得十分精彩。 赫连衡隐忍半晌,憋红了脸才问出几个字:“你要春药干什么?” “我想……”襄觅这才意识到不对,直起身来,垂下脸小声嘟囔:“我只是想到了庆梁后算计一下太子慑。” 她猛地抬起头来:“哥,我不想去和亲,我只是想让太子慑知难而退。” “先去庆梁见见那个太子慑再说,或许他能配得上皇妹呢。” “不,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不会再爱上那个太子慑。” 赫连衡比之前听到春药二字还要震惊:“觅儿,你说什么?” 襄觅看了皇兄一眼:“怎么,只准你心里有人,不许我心里有人吗?” “觅儿,你是公主,婚嫁由不得自己做主。” “那王爷呢?”襄觅红着眼睛:“皇兄不管我,叶哥哥不管我,那好,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便是。” “觅儿,那人是谁?” “你认识的。”襄觅丢下这句话,便朝着来路跑去。 赫连衡沉着脸,我认识的? 本来第一个想到那个小大夫冯苏木,但襄觅不是还要罚他二十大板吗,应当排除在外。 他的眸光缓缓转向身边几人,虽然在洛城时大家都否认过,但自己认识的人,又能基本配得上公主的,恐怕朝中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 魏辰娶过妻,这些年又跟着自己行军打仗,与襄觅基本没有私交。 周承谨和夏塬就成了他重点怀疑的对象。 周承谨见宣王看向自己,立即炸毛,摇头道:“绝无此事。” 夏塬见宣王目光移过来,淡淡地说:“夏某只是公主的送亲使。”瞅了一眼公主离开的方向:“送亲使的职责是把公主安全送到庆梁,夏某职责所在,要去寻找公主了,王爷切莫误会。” “站住。”赫连衡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夏塬。 “给我个理由。” 夏塬静默了几秒:“夏某心里有人,并非公主。”朝赫连衡抱拳,转身隐入人群之中,朝襄觅离开的方向追去。 赫连衡立刻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狠狠地在他的心上打了一拳。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出现的竟然是林牵洛那张近乎完美的脸。 那是在京城时候的她,美丽、自信、倔强,可爱。 赫连衡的心抽痛了一下,立刻否定了这种想法,转身对周承谨道:“你呢?” 周承谨笑了笑:“夏大人的回答,亦可用在周某身上。” 赫连衡目光微凝,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 夏塬很快追上襄觅,默默跟在她身后。 襄觅感受到身后有人,转过身,眼眶红红的看着夏塬。 夏塬没说话,他的职责只是保护公主安全,没有安慰她的义务,何况他也不会安慰别人。 襄觅气呼呼地看着他:“你就不会说点什么?” “公主,此事不能怪冯大夫,他没做错。” 襄觅咬咬唇:“都不会哄人,活该你单身。”继续往前跑去。 夏塬无语,紧紧跟在襄觅身后。 走不多时,便瞧见叶屠苏他们四人的身影。 襄觅驻足,看着冯苏木背影,眼眶又湿润了。 冯苏木心情自然也不好,思考了良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哥,我还是回去吧,我出来这些天,都是母亲帮忙坐诊,我不想母亲和蝉衣太辛苦。” “好。”叶屠苏轻轻应了一声。 冯苏木的情绪十分低落:“我不放心他们。” “我安排了洛城东厂分部罩着,安全问题你不必担心。”叶屠苏道:“既然你选择回去,那明日我便安排暗影卫护送。” 他转向明哲:“你明日带些高手,亲自护送苏木回去。” 明哲一拱手:“是。” “不要。”襄觅靠近的时候,正好听到叶屠苏安排明哲送冯苏木回去。 “公主殿下。”叶屠苏回身睨了襄觅一眼:“苏木不是公主能随便欺凌的。” 襄觅眼泪夺眶而出:“小榆木,别走,我不是真的怪你,我只是好害怕,也好无助。马上就到庆梁了,我真的好怕。” 林牵洛一听心就软了下来。 当初被逼嫁给叶屠苏,进京的路上她担惊受怕,甚至夜夜做噩梦,害怕到睡不着觉。襄觅现在的感受,她完全能体会,也能理解。 林牵洛叹了一声,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幸运的。 上前抱着襄觅,林牵洛轻声安慰她:“襄觅,你叶哥哥不是答应过会帮你的吗。到了庆梁我们都会帮你一起想办法,大家一起努力,好吗?” 襄觅紧紧抱着林牵洛,哭得越发大声了。 直到赫连衡他们追了过来,襄觅的哭声才渐渐收歇,眼泪鼻涕抹了林牵洛一衣襟。 她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看着林牵洛湿了一片的衣裳:“牵洛姐姐,我……” “哭一场是不是心里舒服一些了呢?”林牵洛问。 襄觅点点头:“可是姐姐,我真的不想去和亲,我不要嫁给太子慑,死也不要。”彡彡訁凊 “咱们襄觅不和亲,放心吧,一定能如你的意。” “嗯。”襄觅重重点头,看向冯苏木。 冯苏木避开她的目光便要走开。 第373章 迎亲队 “小榆木,对不起。”襄觅道:“我不该任性,不该说要罚你。” 冯苏木立即转身拜下一礼:“在下只是一介草民,受不起公主的道歉。” “冯大夫,你什么意思?”赫连衡见他对襄觅爱搭不理的样子,就要发作。 “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叶屠苏不给宣王面子,反倒让冯苏木有些为难。 不能让哥哥因为自己与王爷交恶,冯苏木赶紧说道:“叶大人,草民一个大夫,做不好事挨罚,也是应该的。” “我带来的人,谁敢罚便是跟我过不去。” “叶大人……” 叶屠苏一抬手,阻止冯苏木说话。 “不仅是冯大夫,还有牵洛,我不在她身边,难道王爷就能随便欺负她了吗?” 林牵洛也感觉到这股浓浓的火药味,难怪他今天一开口就不给宣王半分面子,为的不仅是他的弟弟,还有自己。 冯苏木和襄觅不知道昨晚湖边发生的事,一时间有些疑惑。 关于昨晚的事,赫连衡多少也有些后悔。 昨晚他喝了些酒,借着酒劲逼问林牵洛为何欺瞒于他。或许是心中不畅快,想找一个抒发点。 林牵洛从未说过自己叫林映月,一切只不过是他和魏辰的猜测。 一直以来,欺骗他的也只有林映月而已,为何要把气撒到林牵洛身上。 或许是心里太过于憋屈,不爱的人缠着自己,爱的人却永远不可能走到一处。 周承谨赶紧圆场道:“因为公主和亲的事,咱们聚在一起,即便想法不一,但都是想为公主的事出一份力。” 周承谨扫视众人一眼,又道:“咱们能不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先把公主和亲的事解决了再说其他。” 林牵洛道:“周大人说得没错,当务之急是帮襄觅解决和亲的事。” 襄觅重重点头:“皇兄,叶哥哥,你们都别生气了,今日是觅儿不好,以后再也不任性了。” 沉默…… 各怀心事。 叶屠苏最先妥协:“襄觅,只要你信得过我,我会帮你。” 第374章 庆梁皇城 冯苏木虽然答应一起去庆梁,但这两日对她却不理不睬的。 襄觅愁的不是冯苏木对她的态度,而是担心解决不了和亲的事。 掀开帘子,但见满街异国服装的男女,正好奇地站在街道两侧,看着这支两国相加近千人的队伍往皇宫方向行进。 另一辆车里的小雪也拉开车帘一角,道:“小姐,庆梁国京城也挺繁华的,跟咱们大赓的京城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林映月目光呆滞,宣王的态度自从在长靖府让惜安送来蜻蜓后对她就有些冷淡,在灵溪与林牵洛在东厂一番不愉快的交谈后,更是连话都不与自己说了。 林映月正苦恼呢,哪有心情欣赏庆梁的风土人情。 “小雪,你说衡哥哥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欺骗了他?” 小雪放下帘子,说道:“或许是小姐多心了,王爷只是忧心别的事,无暇顾及小姐。” “不,一定是姐姐对衡哥哥说了什么。”林映月坚定地摇摇头说,眼眸间闪过一丝狠意。 林牵洛此时正随着车厢微微的晃动,悠哉悠哉地哼着小曲,靠着软软的垫子,看着同样斜倚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的叶屠苏。 算起来,又差不多到了他体内紫辰珠发作的时间了。 但愿冯爷爷的药和蛇血果的力量,加上青翦碧木坠子,能帮他多抵御一些痛苦。 叶屠苏突然睁开眼来,正好看到林牵洛一双亮若星辰般的眼眸注视着自己。 她没戴面纱,皮肤光洁得没有半分瑕疵,似是越发的美了。 叶屠苏有些恍神,仿佛又看到了羊悲亭旁小路边上那个靠着大树睡觉的姑娘,那个毫不畏死为自己挡箭的姑娘。 冲她微微一笑:“牵洛,怎么啦?” 林牵洛一挪身子,便依在叶屠苏怀中:“没什么,只是想了好多好多事,觉得老天爷待我还算不薄。” “跟我在一起,难道不是你的悲哀吗?”叶屠苏自嘲地笑笑。 “不许你这么说?”林牵洛抱紧叶屠苏:“我娘和我父亲虽真心相爱,但嫁给父亲却是娘一生最大的悲哀。” 林牵洛直起身子,郑重地说道:“屠苏,就算你是太监又怎样,咱们过得开心不就得了。” 叶屠苏搂过她,轻轻在她滑嫩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抱紧了怀中的人儿。 林牵洛继续说道:“至少没有人跟我争,一生一世一双人。” 叶屠苏眸光微动,心道:牵洛,如果我不是将死之人,如果我能和你一起白头到老,你也只会是我今生的唯一。 他搂紧林牵洛,嗅着她发间的幽香,嘴角是无奈的苦笑。 在她发际一吻,我不能那么自私的拥有你,只有看着你幸福,我才能放心离开。 而此时林牵洛想的却是,如果你真有什么不侧,我便随你一起去,无论天堂还是地狱,今世还是来生。 马车缓缓停下。 芯蕊掀开帘子一条缝隙看向外面,小声说道:“公主,到庆梁皇宫了。” 襄觅嗯了一声,喃喃自语:“小榆木,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冯苏木一路上都在看医书,直到马车停下,才掀开车帘向外张望。 眼前是气派巍峨的庆梁皇宫,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地生出一种淡淡的忧伤。 看着高墙殿宇,冯苏木暗自思忖:这就是襄觅以后住的地方吗?她住在这高高的围墙里会开心吗? 襄觅此时也正看着面前的庆梁皇宫,默默说道:小榆木,等着我。 正想着,便听到车外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庆梁太子慑恭迎公主。” 襄觅眼眸微微眯起,低声嗔道:“想娶我,门儿都没有。” 紧了紧面纱,朝芯蕊使了个眼色。 芯蕊拉开车门扶公主下车。 襄觅打量太子慑,和半年前在蓉太后寿宴上见到时没多少改变,依旧一身金丝绣蟒图的异国玄袍,样貌虽不出众,但贵气之下,也倒有几分英俊挺拔。 见这位面蒙轻纱的宫装女子下车,多少与当日在寿宴上见到的女子有几分相似,太子慑绅士地施了一礼:“公主殿下。” 襄觅认真地打量太子慑,却没还礼,问道:“你就是庆梁的太子么?” “正是。” 说话间,后面车中的叶屠苏也下了车,与宣王、夏塬等几人一起随公主进宫面见庆梁皇帝。 襄觅等人进宫后,林牵洛才重新戴上面纱从马车上下来,展望庆梁国高高的宫墙。 冯苏木也从车上下来:“嫂子,咱们在庆梁要待多久?” 林牵洛道:“帮公主解决了和亲的事才能回去,苏木怎么了?” 见冯苏木脸上明显的愁容,林牵洛道:“家里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屠苏让东厂的人罩着,安全方面不会有问题,至于生活上你就更不必担心了,屠苏不是给了梁姑姑银票嘛,应该够他们用一阵子了。” “我只是担心他们太过劳累,何况,爷爷不让我跟公主走得太近,她若嫁到庆梁还好,若是……” “襄觅要是听见你这番话,怕是要跟你拼命。” 冯苏木挠头笑笑,突然看向林牵洛身后。 林牵洛也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转身看去见是林映月和小雪。 林映月虽然涂了厚厚的脂粉,但看得出有些形容憔悴,大眼睛也失去了色彩。 “姐姐,我有话跟你说。” 冯苏木识趣地走开。 “你是不是跟衡哥哥说了什么?” 林牵洛不想理会她:“你去问他不是更直接。” “就因为母亲逼你嫁进东厂,你就对我怀恨在心吗?” “你想多了。虽然我也很讨厌背后算计别人的小人,但既然是小人,也就不值得我把心思花在她的身上。” “姐姐什么意思?”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映月,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傻,被同一个人算计那么多次,宣王他是聪明人。” 林牵洛不想与她多费唇舌,寻着冯苏木的方向走去。 冯苏木靠在正对宫门的一面墙上,笑道:“你们姐妹俩的感情似乎出了问题。” “蛇蝎而已。”林牵洛冷冷一笑:“我和她虽是姐妹,但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依墙而立,林牵洛看着高高的宫墙,思忖着怎么才能帮公主化解这场政治联姻。 第375章 一起去找荆彦瑜吧 大约一个时辰后,襄觅一行从宫中出来。 庆梁国将他们安置在一处别宫暂住。 别宫离庆梁皇宫不过二十多里的路程,规格比皇宫小了不少,但胜在宁静清幽。 饭后,襄觅把宣王、叶屠苏、林牵洛,以及周承谨和夏塬几人叫到了一起。 “今日见了庆梁的皇帝,也见到了太子慑,看样子明着拒婚是不可能的。”襄觅扫视一眼围坐在桌边的众人:“皇兄,你有什么建议?” “皇妹可想好了,绝不和亲?” “那是当然,看到那个太子慑心里就很是不爽。” “为何?”赫连衡追问。 “他不是让我心动的人。”襄觅嘿嘿一笑:“皇兄,我召集大家过来,不是为了让你们劝我,而是让你们帮我想办法推掉这门婚事。” 见大家不说话,襄觅表情慢慢变得凝重起来:“你们有什么好的计策吗?” 赫连衡的表情也同样凝重,不是让她心动的人?这丫头对感情会不会太草率了。 谁才是她心悦之人? 似是看出宣王疑虑,襄觅道:“叶哥哥、周大人、夏大人、魏将军,你们可有什么法子?” 周承谨、夏塬不作声,片刻后叶屠苏道:“不急,办法需要机会。” “那万一没有机会呢?” “那便制造机会。”叶屠苏淡淡地说。 赫连衡却还纠结在襄觅所说的心动之人上。 皇妹自幼锦衣玉食,长到这么大才因为两国联姻之事走出皇宫,见识这大千世界,又怎知人心险恶。 连他这个被誉为战神之人,都被一个女人像傻子一样骗得团团转,更何况不谙世事的公主呢。 赫连衡一脸严肃地说道:“你老实交代,你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皇兄,不管我心里喜欢谁,都跟和亲没有关系,即便没有他,我也不会答应和亲的,我不能嫁给我不爱的人,更不会让自己成为政治的筹码。” 襄觅认真地说:“皇兄若是关心我,便帮我,否则……如果真的没有办法阻止,那便把襄觅的尸体嫁过去吧。” 襄觅有些恼,皇兄这是不肯帮自己吗:“话,我今日就撂这儿了,本公主说到做到。” 说完这句话,襄觅起身,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 林牵洛赶紧追了过去:“襄觅,屠苏说过会帮你,就一定能做到,你不要太过担心,咱们还有时间不是吗?” “嗯,牵洛姐姐,我信你,也信叶哥哥。” 夜深人静,林牵洛却没有丝毫睡意。 在房中踱了会儿步,终于打定主意,对叶屠苏道:“关于哑大叔提供的信息,我觉得有必要告知夏大人。” “我还以为你在为襄觅的事焦心呢。”叶屠苏喝了口茶:“这事你自己决定就好。” “嗯,我想明日就去巫蛇县找小表哥,只是现在去找夏大人商议,会不会晚了点。” “什么时候都不晚。”叶屠苏漫不经心地回答。 “是么?”林牵洛推开窗子,探头看看夜色。 冷风迎面吹来,虽不如北方那般寒冷刺骨,但林牵洛还是微微打了个寒颤。 去寻找小表哥,她希望夏塬能够参与进来。 传达哑大叔的话,夏塬未必相信,但他定会相信小表哥。 只有小表哥亲口告诉夏塬当年实情,才能为叶屠苏洗刷冤屈。 下定决心:“好,咱们去找夏大人。” 披上一件大斗篷,蒙上面纱开门出去,却不见叶屠苏跟来。 林牵洛折回来,探头往屋里看去,见叶屠苏正从桌前起身,走的却不是她这边,而是朝着床榻方向而去。 “你不去?” “不去。”叶屠苏回头,对愣在门边的林牵洛道:“夏大人那么讨厌我,我干嘛去自讨没趣,你去吧,早点回来。” “我可是想为你洗刷冤屈呢。”林牵洛嘀咕着:“算了,我去便我去。”苏丹小说网 关上门走出深深的庭院,朝着锦衣卫所在的院子走去。 虽是夜晚,但路上挂了一排排灯笼,把别宫照得亮如白昼。 夜风寒凉,林牵洛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打个哆嗦,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来到锦衣卫居住的地方。 两名站岗的锦衣卫听到有人过来,警惕地朝林牵洛看过去。 林牵洛朝二人行了一礼:“麻烦通传一声,林牵洛求见夏大人。” 听到她的声音,两个锦衣卫这才认出,这个披着个大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人,竟然是厂公夫人。 两人面面相觑,厂公夫人大晚上来找夏大人似乎有些不妥,但其中一人还是赶紧跑去通报。 夏塬坐在床边,一边擦拭陌天刀,一边看着枕边的蜻蜓布偶。 快子时了,夏塬已有些困意,正欲睡下,便听到一个脚步声由远而近,却是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而来。 门被敲响的同时,一个声音也随之响起:“大人,厂公夫人求见。” 夏塬愣了一下,以为听错了,拉开门问道:“你说谁要见我?” “厂公夫人。” 夏塬颇觉意外,朝院子里看了一眼,不见有人,又问:“人呢?” “院外。” “有请,等等,不必了。”夏塬叫住属下:“我去看看。” 林牵洛裹紧斗篷,探眼看着门内昏暗的建筑。 不多时,便见两个人影走近。 夏塬一身红色飞鱼服,英姿飒爽地走过来。 “叶夫人,找我有事?” 林牵洛点点头:“夏大人,有关洛城的一些事,我想跟大人谈谈。” 洛城二字对夏塬来说,绝对是个梦魇般的存在。 他重重地点点头,看了看远处,隐隐约约的长廊,不失为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带着林牵洛朝前走了几步,却发现起风了,吹得远处几棵大树的树枝也摇摆不定,林牵洛宽大的斗篷也被风吹得鼓起。 夜晚的寒冷使她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看起来是那般的弱小无助。 走出几步的夏塬停下脚步:“外面冷,还是到屋里说吧。” 林牵洛稍有迟疑,跟在夏塬身后走进了锦衣卫驻扎的院子,来到夏塬房间。 “坐。”夏塬没有关门,在方桌前坐下。 林牵洛也坐了下来,说道:“我们明天打算去巫蛇县。” 第376章 巫蛇县 “巫蛇县,那是什么地方?去做什么?”夏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奇怪的地名。 “还记得我的小表哥荆彦瑜吗?” 夏塬点点头,他没见过真正的荆彦瑜,但这个名字却是深深烙在他心里无数年的儿时好友。 “事情从龙吟之钥说起……”林牵洛把封亦平当年如何得到荆家密室里的龙吟之钥开始说起,把封亦平到荆府时的所见所闻简单地说了一遍。 “就因为出现了那三个男人,所以就洗清了叶屠苏的嫌疑?” “你信我吗?”林牵洛道:“根据哑大叔的描述,在我的记忆里也想起一些事情。” 她看向夏塬的眼睛:“那天,娘带着我离开洛城,在洛城与齐河交界处的官道边,有一家饭馆。在那里,我见到了几个人,一个少年和三个手持重兵的男人。那少年一身青衣,我肯定他不是叶屠苏。” “青衣?” “没错,那个青衣少年腰悬宝剑,年龄和你差不多大。” 叹了一声,林牵洛继续说道:“可惜,快九年了,我已经记不清楚他的样子。” “年龄与我相仿……” 夏塬仔细回忆着,他记得账房先生临终说的一句话就是:“那是一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少年。” “夏大人,我今晚来找你的目的,并非告知你这些,而是想让你明天跟我们一起去巫蛇县寻找荆彦瑜。有关荆杨两家的案子,我希望有你的参与。” “好,明天,我跟你们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夏大人,告辞。” “叶夫人,请!”夏塬跟着林牵洛,一路送她回去。 虽身处庆梁国别宫之中,算是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了,但夏塬还是直接把林牵洛送到他们所在的庭院门外。 叶屠苏站在高高的屋顶上,冷风吹得他的黑衣在夜色中上下翻飞。 这个隐身于夜色中的身影,在林牵洛走出庭院的时候,便站在高高屋顶上,一路目送。 喉中一腥,叶屠苏吐出一口血来。 看着护送林牵洛回来的夏塬,叶屠苏嘴角勾起一道浅浅的笑意。 他抚着胸口,沉沉的呼了几口气,慢慢调匀气息,身子轻轻一划,落在门边。 林牵洛进屋时,看到的是叶屠苏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嘴角没有擦尽的血渍。 “屠苏,又发作了?”林牵洛赶紧关上门,以免外面风邪浸入屋子。 “我没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拉起林牵洛的手:“今晚陪我可好?” 林牵洛鼻梁一酸,点了点头。 叶屠苏的房间在旁边,紫辰珠不发作的时候,他是不会赖在林牵洛房中的。 林牵洛却只感到心酸,这个看似强大到天下无敌的男人,其实也如同小孩子一般,需要关爱,需要安慰。 扶他坐到床边,帮他脱了外衣靴子:“好好睡一觉,睡着了兴许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叶屠苏躺在床上,微微蹙着眉,长长的丹凤眼静静看着面前的美人。苏丹小说网 林牵洛除去外衫上床,叶屠苏便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享受这难得的静谧。 林牵洛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他的筋脉都似乎在颤抖,而且颤抖得非常厉害。 他露出衣襟的脖子上,一道道紫色慢慢延伸着,似乎要把他整个人覆盖了似的。 林牵洛眼眶一红,紧了紧棉被,抱着他有些寒凉的身体。 …… 巫蛇县。 “大人,到了。” 车窗外传来明哲的声音。 知道厂公大人紫辰珠发作,明哲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叶屠苏靠在车厢里厚厚的软垫子上,微微睁开紧闭的双眼,他的脸色还略显苍白,呼吸仍有些急促。 吃了爷爷的药和蛇血果,又贴身戴着青翦碧木的坠子,紫辰珠的肆虐确实缓解了不少,是他能忍受的痛苦。 因为叶屠苏身体有恙,他们一行午饭后才出发,优哉游哉的一路游玩,第二日下午才终于来到了巫蛇县。 两辆大马车停下时,叶屠苏率先下车。 他一身出尘的白衣,依旧穿得十分单薄,奇怪的是戴了一个白纱斗笠遮面。 林牵洛则是一身浅绿裙子,披着一件红色披风,头上戴了一顶青纱斗笠。 两个人都戴了斗笠,显得颇为神秘。 襄觅也从车上下来,伸了个懒腰,笑道:“叶哥哥,你这个样子好奇怪啊。” 叶屠苏道:“只能牵洛一个人神秘吗?” 襄觅笑得更灿烂了,林牵洛的脸已经治愈,但也仅有他们四个人知道而已,就连叶屠苏的心腹明哲都不知道。 “小榆木还不下来。”襄觅冲马车里喊了一声。 冯苏木这才放下医书下车,直接走到叶屠苏面前问:“叶大人,咱们这是要在巫蛇县住上几天吗?” 叶屠苏道:“没错。”挑目看了看周围,夕阳下的巫蛇县有种宁静安详的感觉,这番景致,与巫蛇二字似是有些格格不入:“也还不错。明哲,先找家客栈住下。” “是。” 明哲展开地图仔细看了看,骑马当先而行,夏塬也紧跟过去。 叶屠苏他们再次上了马车,马车跟着明哲和夏塬又奔出两里路,缓缓停了下来。 明哲看着面前一家叫巫蛇水榭的客栈,问夏塬道:“夏大人觉得这里如何?” 夏塬见这家客栈规格够大,建筑也算讲究,点点头跃下马来。 店小二见来了客人,笑着迎了出来:“各位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 明哲也下了马,回道:“住店。” 几人都穿了便装,就连两辆马车的车夫都是一处首领束骧和五处首领云石所扮。 明哲一张口便要八间上房,掌柜点了一下一共七个人,笑道:“几位客官可是还有朋友未到?” “还有两位马夫,送马车去后院了。”明哲一本正经地说道:“一共九人,八个上房。” “客官,现在只剩三个上房了,您看……”掌柜有些为难,也不免感叹这些人足够奢侈,连车夫都住上房。 “你们这么大个客栈,只有三间上房?” “不是,客官要是平时来,那上房定是足够的,但这两天不一样,我们巫蛇县的客栈怕是早满了大半了,你们若是再晚一日来,只怕是连客栈都住不到。” 夏塬忍不住问道:“为何?” 第377章 巫皇的传说 掌柜朝几人打量过来,见他们穿的是大赓国的服饰,笑道:“你们是大赓国的人吧,难怪不知道,后天是我们庆梁的祈巫节,巫蛇县是祈巫节的发源地,最是热闹,全国各地的客商很多来巫蛇县参加祈巫节的。” “原来如此。”夏塬道:“看来我们来得挺巧。” 掌柜嘿嘿笑道:“几位客官,现在只有三间上房,普通客房倒是还有,几位是不是……” “那便这样吧,三个上房,五个普通客房。”叶屠苏走上前:“先带我们去房间,再给我们准备一桌饭菜。” 叶屠苏话音刚落,明哲已经放了两支金条在老板面前。 “好咧,好咧。”掌柜一脸赔笑,招呼小二带客人去看房间。 这时两位车夫打扮的人也进来了,明哲招招手道:“正好,束大哥、云大哥,咱们先去房间看看,一会下来吃饭。”束骧和云石点头,跟着几人上了楼。 上房里有床有榻,正好襄觅和芯蕊一个房间,方便照顾公主起居。 叶屠苏、林牵洛自然又是分房而睡。 剩下五个普通客房,明哲、夏塬、冯苏木以及两位首领一人一间。 虽是普通客房,但几人本也不是挑剔之人,也还算满意。 几人看了房间,就跟随小二下楼来。 小二一边带路,一边嘿嘿笑道:“巫蛇水榭可是巫蛇县第一的客栈,别看我们这是普通客房,一些小客栈的上房都不如这个。” 夏塬问道:“祈巫节是什么节日,有些什么活动?” 小二道:“那是数千年前的传说,整个庆云大陆连年旱灾,很多人因为干渴死亡了,大地上连一滴水都找不到的时候。” 小二话语一顿,眼中充满神秘,继续说道:“有一日突然风云大作,天空瞬间变成了灿金色,就在那灿金色的天际之间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亮点,那白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巫师袍的男人。” “那男人随手一招,只见灿金色的天空中又出现了一个黑点。”小二继续说道。 “又来了一个穿黑色巫师袍的男人吗?”襄觅好奇地问道。 小二摇摇头,表情越发显得神秘:“那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竟然是一条全身纯黑色的巨蛇。” “蛇吗,有多大的蛇?”襄觅像个好奇宝宝,眼中闪着惊讶和恐惧。 “传说那蛇身比井口还粗,身长十余丈,阔口大头,头上还长着两只犄角,乌黑的鳞片发出幽暗的光,血红的眼珠子比成年男子的拳头还大。” 襄觅吓得倒退一步:“你确定那不是龙吗?” 小二神秘地摇摇头:“那就是一条巨蛇。” “蛇会飞?”襄觅惊问。 “没错,那巫师和巨蛇就那般悬浮在空中,久久不落于地。”小二道:“然后那巫师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巫师杖。” “巫师杖也和那巫师一样,雪白得没有半分瑕疵,随着巫师念念有词的咒语响起,巫师杖上光芒大盛,黑色的巨蛇也在天空中飞舞。” “后来怎样?”襄觅越听越兴奋。 小二道:“不多时天空就出现了大片乌云,下起了瓢泼大雨。那雨的面积也越来越大,最后竟浇灌了整片大陆,拯救了大陆上所有生灵。” 小二自豪地说道:“后来,人们就称那位巫师为巫皇,巫皇和蛇出现的地方就是咱们这个地方,巫蛇县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从那以后,庆云大陆就把当年巫师和巨蛇出现的日子定为祈巫节,一年一度流传下来。” “这么厉害?”襄觅感觉自己像听了一个神话故事。 林牵洛想到的是,药神谷里的蛇血果,老师说那是数千年前巫皇留下的种子,看来这个传说是越来越玄乎了。 “那可不是。”小二摆出个请的手势:“几位客官,你们的饭菜应该准备好了,这边请。” 几人跟着小二来到一楼,转入后院一个包间之中。 “各位先坐,小的去催一下厨房。” “先来两壶茶。”明哲掏了一锭银子递给小二笑着说:“故事讲得不错,打赏你的。” 小二眉开眼笑地接过银子:“多谢客官。”匆匆去沏茶了。 九个人围着桌子坐下还略显宽松。 芯蕊本是不敢坐的,但林牵洛一向不计较身份,襄觅也习惯了林牵洛的规矩,便让芯蕊坐下。 “你们说这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事儿吗?”襄觅还沉浸在有关巫师和蛇的故事中。 “故事罢了,就当消遣。”夏塬是不信这些天方夜谭的。 襄觅嘟嘟嘴,目光转向其他人:“你们信吗?” 束骧和云石皆摇了摇头。 冯苏木道:“不信。” 襄觅的大眼睛立刻有些悲怆,看向没有说话的叶屠苏、林牵洛和明哲。 叶屠苏此时体内紫辰珠发作的痛苦已经消退,凭着他强大的真气调息,脸色也渐渐恢复如初。 林牵洛没有发表意见,在她的认知中,自己带着前世记忆出生在这片陌生的大陆就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何况她曾两次见到叶屠苏悬空漂浮于空中,地球引力似乎对他无效。 若是在上一世,她一定认为这是天方夜谭,会说要相信科学。 “或许,几千年前确实发生过什么,只是后人加油添醋,将其神化了。”林牵洛戴着斗笠,大家看不到她略微有些古怪的表情。 襄觅很认真地听她分析,道:“牵洛姐姐说得好像有些道理。”大眼睛眨巴着,转眼看向叶屠苏。 叶屠苏道:“流传几千年,难免有些不实之处,但巫蛇县和祈巫节的存在,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小二笑嘻嘻地提着两壶茶水进来:“各位客官,茶水来了。”给各人上了茶,笑道:“饭菜马上就来,各位稍等片刻。” 襄觅赶紧叫住了他,问道:“有关那巫皇与巨蛇的故事是真的吗?”苏丹小说网 小二嘿嘿一笑:“姑娘,饭后你们可以到城里走走看看,很多卖话本、画册的摊子上都有记载这段神话故事的书籍。我们庆梁国的子民,尤其是我们巫蛇县的民众都对这个故事深信不疑。” 襄觅谢过小二,兴奋地说道:“等吃了饭,咱们也去逛逛巫蛇县的夜市。” 第378章 计策 巫蛇县城的夜市,沿街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红灯笼,照得整个街市殷红一片。 几人驻足在一个书摊前。 卖书的是一个年轻人,见围过来一群人,立刻起身推荐。 襄觅问道:“有没有关于巫皇和巨蛇的故事。” 青年道:“当然有,姑娘想要哪类的,有纯文字的话本,有插画的话本,还有全是图画的画册。” 襄觅眼睛都放出光来:“一样来一本,哦,不,一样来九本。” 青年摊主大喜,很快找齐一大摞书递过来:“姑娘,一庆币一本,一共二十七个庆币。” “庆币么?”襄觅一愣:“银子收不收?” “当然收,折合银子是二两七。” 襄觅点头,转身问道:“你们谁付一下账。” 青年摊主顿时愣住,感情她自己没有钱啊。目光扫过襄觅身后众人,期待有人站出来付账。 大家表情都有些怪异,这公主是想人手三本神话故事吗?这也太…… 最终还是叶屠苏上前,递过去一条十两的银砖,道:“跟你打听个事,这银子就不必找补了。” 青年摊主把一大摞书递到来接应的明哲手上,接过银砖,笑道:“公子请说,在下定知无不言。” “巫蛇县陈姓人家多吗?一般住在哪片?” “巫蛇县有大半人家都姓陈,只要有人家居住的地方,十家起码有五家姓陈,就连在下也是姓陈。” 叶屠苏一听就蹙起眉来,若真是这样,找起人来怕是要费一番周折,或者是把找人的事明面化。 青年摊主笑道:“你们是来巫蛇县寻人的吧?要不公子说个名字,我帮你们打听打听。” 叶屠苏转身看林牵洛,林牵洛摇头不语,她此时已将斗笠换成了面纱,莹亮的眼眸带着些许无奈。 哑大叔只说小表哥在巫蛇县一户陈姓人家,想必应该已经更名换姓了。 “我们也不知他名字。”叶屠苏道。 “那可就难找了,有没有什么特征?”青年摊主热心地问。 林牵洛还是摇头,回忆小表哥样貌,清秀俊俏的小男孩,白白净净的却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何况过去快九年的时间了,便算面对面见到,也不见得能一眼辨认得出来。 青年摊主见她摇头,无奈地摊开手:“公子,如此不是大海里捞针吗?我也帮不上你们了。” 叶屠苏点头:“多谢。”转身看了一眼明哲手上的书籍,顿感头痛。 “在下陈桦,若是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大可来找我。”青年摊主抻长脖子看着走远的叶屠苏几人喊道。 襄觅嚷嚷着要回客栈看书,一行人往回走,一路上见有不少摊贩售卖白色巫师袍、巫师法杖的。 看起来巫蛇县的民众对那个传说是信以为真的。 “牵洛,你信吗?”叶屠苏问走在身边的林牵洛。 林牵洛道:“我还是信了大半的,这世上或许真有咱们普通人类无法企及之处。” 叶屠苏道:“紫辰宫存在大陆几千年,信奉的就是守护紫辰珠的重任。而这紫辰珠,据师父藏书记载,正是数千年前拯救世界的那位巫皇留下来的。” “难道就是这位带着巨蛇的巫师?” “应该是。虽然不知道传说有几分神话的色彩,但是数千年前确有巫皇其人。” 林牵洛默默点头:“如果是真的,那他为什么要留下紫辰珠。还有,老师说药神谷里的蛇血果也是这位巫皇留下的,这位巫皇越来越神秘了。” 叹了一声,林牵洛想到的是夜珀蛊藤,等处理了襄觅和亲的事,她想回洛城去,看看有没有办法复活那株夜珀蛊藤。 就算只有不过百分之一二的可能,她也要试上一试。 巫蛇水榭。 九人围坐在叶屠苏的房间里,每人手上捧着三本书。 “来来来,咱们一起看。”襄觅把书册分发下去,就看到芯蕊愁眉苦脸的。 明哲、束骧、云石拿着书也是一脸茫然。 夏塬一本正经,却只是看着封面发呆。 冯苏木小心地掏出一本医书放在故事书上面,津津有味地看着医书。 林牵洛劝道:“襄觅,他们不爱看便不勉强,我陪你看。” 说着悄悄朝云石等几人摆摆手,几人如释重负赶紧溜了。 溜了的自然还有冯苏木和芯蕊。 房间里很快便只剩下襄觅、叶屠苏和林牵洛三人。 叶屠苏拿着书册倚在榻上,看着两个坐在桌边,专心致志看书的姑娘。 林牵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才发现睡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手里还抱着图册。 看着图册,林牵洛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苏丹小说网 “有啦。” 有些兴奋,林牵洛立即起床洗漱,戴上斗笠便去敲开了襄觅的房间,把她单独叫了出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襄觅惊了半晌说不出话来:“牵洛姐姐,你确定叶哥哥能做到?” 虽然在药神谷闯镜术幻阵时,叶屠苏已经展示过他无人能企及的轻功,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瞒天过海,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牵洛拉着襄觅来到叶屠苏房间,轻轻敲了敲门,便听得叶屠苏的声音:“是牵洛吗,进来。” 叶屠苏的感知一向很准。 林牵洛把襄觅带进房间,神秘兮兮地朝外张望两眼,轻轻关上房门。 叶屠苏披上外衣狐疑地看着她,蹙起眉来:“有什么坏主意,说吧。” 林牵洛嘿嘿一笑,摘下斗笠说道:“我想到一个帮助襄觅的好主意,此事只能咱们三人知道。” 叶屠苏感觉到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想听听她的所谓“好”主意是什么。 林牵洛不急不躁地在桌边坐下,展开画册:“你们来看。” 叶屠苏和襄觅一左一右在她身边坐下后,林牵洛开始了一本正经的讲述。 听完她的话,叶屠苏和襄觅都愣住了。 “牵洛姐姐,你确定那不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 林牵洛道:“能掩人耳目便可。” 两个姑娘的目光都聚到了叶屠苏身上,叶屠苏无奈摇头,认真地说道:“你这算是活学活用吗,我怎么觉得这是胡闹,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 第379章 巫皇现世 林牵洛便扑到叶屠苏怀里,撒娇道:“你只需要模仿便可,屠苏我相信你可以的。为了襄觅,咱们一定要试试。” 叶屠苏对这个女人没有半分抵抗力,被她这一抱,整个人就痴了。 良久,他双手生涩地扶住林牵洛双肩,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你确定这样有用?” “虽然不会立即看到效果,但这将成为襄觅脱离和亲之苦的铺垫和导火索。相信我,一旦成功,定能给庆梁皇室造成恐慌。” 林牵洛美眸中荡漾起的是坚定、执着和自信。 “我尽量。”叶屠苏毫无表情,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所谓的好主意,对他而言就是坏事。 林牵洛一喜,拉住叶屠苏的手,转身对襄觅挑眉一笑。 襄觅立即扑过来将二人抱住,笑道:“太好了,反击终于要开始了。” 祈巫节。 巫蛇县开展各种各样的活动,晚上还有巫师表演。 实际上也就是民间艺人凑在一起,穿着白色的巫师袍,手持巫师杖跳祈巫舞,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福寿安康。 在襄觅的带动下,一行人入乡随俗,都穿上了巫师袍。 林牵洛同样穿着一身洁白的巫师袍,白纱遮面。 他们逛了一会夜市,便在祭坛边站定,看巫师跳祈巫舞。 祭坛后面是一片湖泊,水波在灯火的辉映下泛出红白相间的光芒,远远地看过去,神秘而深邃。 公主出行,又是人多的地方,夏塬也一直紧紧跟随在侧,保护公主安全。 两位暗影司首领也紧跟在林牵洛身边,他们的任务不仅是保护公主,更要保护好东厂的女主人。 襄觅拉着冯苏木,看着祭坛上巫师跳的祈巫舞谈笑风生。 就在一片欢呼声中,突然刮起一阵冷风。 庆梁的初冬,夜里也有些寒凉了。 但这阵冷风却让四周围观的群众明显地感到一股寒意,那是一种脱离气候而来的阴冷。 祭坛左侧高台上的府尹和巫蛇县县令等一众官员也同样明显感受到了凉意的侵袭。 寒意其实只在几次呼吸的时间就消退了,似乎一切如故,但不同的是起风了,一阵大风刮来,吹灭了祭坛周围数只火把。 府尹等一众官员不由自主地起身,陈县令大声叫道:“点火。” 一众府兵很快上前,把被风吹灭的火把点上。 火光骤亮之时,便听到祭坛上的一名巫师指着空中惊叫出声。 众人下意识地仰头看去,只见空中出现一团星星点点组成的火光。 火光盘旋,久久不散。 林牵洛也抬头看着那团火光弥漫之处,双手合计在胸前,暗暗祈祷。 襄觅同样的激动,紧紧抓住冯苏木的手臂,大声叫道:“你们快看啊,那是什么?” 原本嘈杂的祭坛周边变得异常安静,几千人聚集的湖泊广场上,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团火光之上。 星星点点的火光忽然向四周扩散,慢慢融入黑暗的夜空之中。 在地面火把掩映之下,隐约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手持巫师法杖静静地悬浮在夜空之中。 随着众人的惊叹之声,那白色的身影缓缓降落,在离湖面十余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见一件宽大的巫师袍在风中翻飞,他的身周,似乎围绕着一圈风,风力旋至湖面,卷起一片水雾。 台上跳祈巫舞的巫师们突然欢呼起来,有人大声叫道:“我们的祈巫舞把巫皇请来了。” 便有附近数十来齐声呼应:“巫皇,巫皇,巫皇……” 只见“巫皇”持着巫师杖的手朝前一指,将巫师杖对着祭坛一块空阔之处比画起来。 祭坛上瞬间吹起一层石粉,迷得祭坛上的众人睁不开眼睛。 不多时,“巫皇”手中的巫师杖竟然消散不见,“巫皇”的身影也越飘越远,很快消失在人们视野之中。 几千人的广场瞬间沸腾,但是站在祭坛上的几位官员却面如土灰。怔怔地看着祭坛地面上的一行字。 祭坛乃是一块巨大的青石打凿磨平,在巫蛇县湖边已经有上千年历史,坚硬无比。 “巫皇”却隔空在如此坚硬的青石上写下一行字,实在难以置信,更何况这行字的意思…… 几位官员以及祭坛上跳祈巫舞的巫师们都是脸色一阵苍白。 林牵洛放下合十在胸前的双手,同样是震惊不已,如果一切不是她策划的,恐怕她也一样以为看到了庆梁国传说中的巫皇。 襄觅激动得抱住了冯苏木,内心亦是久久不能平静,她仿佛真的看到了神。 夏塬、束骧、云石三人同样无比震惊。 一个身影挤进拥挤的人群,来到林牵洛身边。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纸袋,纸袋里散发出浓浓的栗子香气。 “大人。”明哲也被刚才那一幕震惊了,但他想到的自然与别人不一样。 他可是从小生活在紫辰宫,跟着叶屠苏一起长大的人。谁还能比他更了解紫辰珠宿主的实力。 叶屠苏自然知道骗不了他,抬手阻止他说话,道:“襄觅要的栗子。” 襄觅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听见叶屠苏的声音,立即松开冯苏木扑了过来,险些把叶屠苏手中的栗子撒了。 襄觅抱住叶屠苏,却听到他有些冰冷的声音:“栗子还吃不吃。” “吃,当然吃,谢谢叶哥哥。”襄觅嘻嘻一笑,直起身子接过叶屠苏手上的纸袋放在唇边嗅了嗅,道:“好香啊。” 府兵们已经开始清场,大声吆喝着,让民众尽快离开。 叶屠苏一行也跟在民众的行列里,慢慢向外疏散。 林牵洛挽着叶屠苏手臂,轻声问道:“没事吧?” “还好,虽然耗费了大量的真气,总算勉强应付过去了。” 林牵洛却瞥见他白色巫师袍上沾染的几点血渍。 心中一痛:“你受伤了?” “没事,只是真气消耗过大,胸中气滞而已,毕竟我不过是个普通凡人,承载不了紫辰珠强大的力量。” “对不起,都是我的主意。” “不怪你,或许你这个计策确实有效呢。”叶屠苏握住林牵洛的手,冲她淡淡一笑。 第380章 怪力乱神 襄觅接过芯蕊剥好的几粒栗子,捧在手心递到林牵洛和叶屠苏面前:“叶哥哥,牵洛姐姐,尝一个?” 叶屠苏摇头,林牵洛也摇头道:“你吃吧。” 想到叶屠苏为了制造这场看似人力不可为的巫皇现世场面,消耗了大量内力就一阵心疼,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 襄觅塞了一个栗子在嘴里,凑到叶屠苏面前小声问道:“叶哥哥,你在那祭坛上做了什么?那些官员们脸都绿了。” “明天你就知道了。”叶屠苏卖个关子,拉着林牵洛有些冰冷的小手,大步朝着巫蛇水榭走去。 巫蛇水榭本就在巫蛇县城中心地带,离祭坛不远。 步行回去很快就看到那座比周围建筑都要高大的建筑——巫蛇水榭。 一行人走得并不快,已经有客人陆陆续续回到客栈中,就算是互不相识的人也都聊到了一起,兴奋地说着刚才看到的这一幕。 “可真没白来,太值了。”一个中年男人脸上堆着笑:“几千年前的巫皇现世,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到的。”苏丹小说网 叶屠苏他们才一走进客栈,便听到几个旅客的谈话。 另一人却摇摇头,脸上带些愁容:“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你们看到祭坛上那几位大人的脸色了吗?” “怎么?” “听说那巫皇在祭坛上刻了几个字。” “刻的是什么?” “不知道,不过明天一定会有人传出来,就算没人传,那祭坛就摆在那儿,谁也搬不走,还能没人知晓?” 襄觅越发好奇了,几次看向叶屠苏,都没敢问。 叶屠苏脸色不大好,直接上楼去了。一进房间,便吐出一口血来。 脱下白色巫师袍,叶屠苏在床边坐下,运行体内真气,修复受损经脉。 感受到林牵洛气息,叶屠苏收功说道:“是牵洛在外面吗?” 林牵洛道:“是我,屠苏你的身体。” “你放心吧,我没事的,今日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嗯。”林牵洛有些自责。 听着林牵洛脚步走远了,叶屠苏抚胸重重呼了几口气,继续运功调息。 这一调息却发现,紫辰珠在体内行筋走脉时,竟比平时平顺了一些,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受损的七筋八脉不仅修复好了,甚至比之前还要强韧。 缓缓收功,叶屠苏睁开略微泛紫的眼眸,感受着体内细微的变化,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如此全力施展紫辰珠的力量,似乎能让紫辰珠与自己相融,虽然融合得不多,只是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力量而已,但这不失为另一种让紫辰珠与自己身体融合的方法。 看来等庆梁国此行的事情解决之后,是该回趟紫辰宫见师父了。 次日一早,有关昨晚巫皇降世,并在祭坛留言的事在整个巫蛇县,甚至整个庆梁国传得沸沸扬扬。 叶屠苏的身体看上去已经没有大碍,虽还有些虚弱,但精神已经大好。 几人吃过早点,便一如往常出门去了。 陈桦的书摊刚刚摆好,便见叶屠苏一行过来,笑呵呵地打招呼:“几位公子,姑娘,这是要去找人吗?” 见叶屠苏点头,知道这位出手阔绰大方,笑着迎上来:“可有在下帮得上忙的地方?” 叶屠苏道:“既然陈姓在巫蛇县那么多,只怕是不容易找到。” “不瞒公子,巫蛇县的人我认识大半,只要你能提供一些线索,我多半能帮你们找到。” 林牵洛道:“我们找的是个大约十九岁的青年,我没法描述他的特征,不过他应该记得有个妹妹。” “有个妹妹?”青年摊主默默记下林牵洛的话,打量这个戴着面纱,眉眼十分漂亮的姑娘:“莫非姑娘是来找哥哥的?” “没错,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好,我帮你们留意着,如果有消息如何通知你们?” “我们住在巫蛇水榭。” “好。” 陈桦听说他们住在巫蛇水榭,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些的确都是有钱人。 琢磨着如果能帮他们找到人,说不定能得到一笔赏银。 “阿桦,听说没有,昨晚巫皇现世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走过来,对陈桦说。 陈桦道:“听说了,可惜昨晚没去广场看热闹。不过真的是巫皇现世吗,会不会是表演。” “哪能呢,当时在场的人都吓傻了。” “哦,怎么回事,说来听听。”陈桦一脸好奇。 “你这小子,白天只知道摆书摊卖书,晚上只知道陪着娘子。” 男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巫皇现世了,这次巫皇现世是为了指点迷津,也一样算是来救世的。” 襄觅竖着耳朵听这两个男人交谈,虽然她和林牵洛是事件的主导者,但叶屠苏在祭坛上写了什么,她们还真不知道。 林牵洛好奇地问道:“听说巫皇在祭坛上写了几个字,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男人笑道:“姑娘问我可算问对人了,我刚刚才从祭坛回来,亲眼瞧见那几个字了。” 男人神秘且得意地说:“写的是慑襄和,天下悲。” 林牵洛心念一动,瞟了叶屠苏一眼,故作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你们没听说吗?”男人越发骄傲:“咱们庆梁的太子慑,要与大赓国的襄觅公主成亲了,听说那襄觅公主几日前已经到了咱们帝京。” 男人手舞足蹈地说:“几千年前巫皇出现拯救世人,如今现世提点,说的是这太子若与大赓国的公主和亲,天下将要大乱,免不了天灾人祸。” 陈桦皱眉道:“如此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理此事。” 叶屠苏淡然说道:“怪力乱神,这世上哪能真有巫皇,怕是人为制造的恐慌。” “怎么可能。”那男人立刻就反驳:“你定是没瞧见昨晚祭坛上空发生了什么事,那岂能是人力所能为。” 叶屠苏不置可否,对陈桦道:“那便有劳陈兄弟帮忙寻人了,若能帮忙找到,定当重谢。” 林牵洛跟在叶屠苏身边,对这家伙解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是因为他异于常人的神功,而是一本正经聊自己。 第381章 寻人启事 “怪力乱神。”林牵洛走出一段路,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慑襄和,天下悲。看来庆梁宫中有人要睡不着了。” “或许睡不着的还有晟和宫中那位。”叶屠苏嘴角勾起一抹笑。 林牵洛当然不会把寻找小表哥的希望寄托在陈桦一人身上,走了一段路,林牵洛突然停下脚步,说道:“咱们在巫蛇县不能耽搁太久,寻找小表哥之事必须抓紧才行。” “你打算如何寻找?”叶屠苏问。 林牵洛没说话,转身再次回到陈桦书摊前。 “姑娘,这是要买书?”陈桦看着折返回来的一群人。 “不,陈公子可有纸笔?” “有有有。”他的书摊旁边放着一张桌子,笔墨纸张都在抽屉里。 他从抽屉里拿出纸和毛笔,笑道:“姑娘可是要写家书?” 林牵洛摇头:“帮我磨墨。” “好咧。” 叶屠苏、襄觅等人都好奇地看着林牵洛。 林牵洛字丑,且写的字都奇奇怪怪,叶屠苏、夏塬和明哲都是见识过的。 她这是要秀一下她独有的牵洛体书法不成? 林牵洛在椅子上坐下,在砚中润了润笔头,落笔纸上,却不是写字,而是画画。 她的字写得独特,但画工倒是不差。 几人围在林牵洛面前,好奇地看。 待她画了大半的时候,叶屠苏和夏塬都看出来了,她画的正是荆彦瑜掉落在密室中的玉佩图案。 画毕起身,对陈桦道:“你来写。” 陈桦接过笔道:“写什么?” 林牵洛道:“寻,兄长瑜。” 陈桦写完,抬头看着林牵洛,奇怪地问:“没啦?”苏丹小说网 “没啦。”林牵洛很认真地说:“你照着这一份多临摹一些,四处分发张贴,他若看到,定然知道我在寻他。” “姑娘,不用留个落款吗?” “不必。” “好,我这就写。”这算是他所见过最简短的寻人启事了。 “有劳。”叶屠苏直接递上一条小黄鱼。 “哟,多谢公子。”陈桦接过金条,笑逐颜开地起身鞠躬。 目送他们走远,陈桦把金条塞入怀中,真是遇到贵人了,这金条他卖几年书也不见得能挣回来。 不敢耽搁,赶紧临摹寻人启事。写写画画间不知不觉竟把今日带来的宣纸用光了。 “第四十八张。”陈桦嘴里念叨着。 偶尔有人写家信什么的会来找他帮个忙,一天也用不了几张宣纸,甚至几天没有人找他代笔,带到书摊的宣纸自然也不多。 “哥,吃饭了。” 陈桦刚收好笔,寻思着是否把这些寻人启事先拿去张贴,便听到弟弟的声音。 陈桦回头笑道:“阿遇,来得正好。” 陈桦接过饭盒,道:“阿遇,回去煮些面糊,帮我把这些拿去张贴一下,大街小巷四处都贴上。” “哥你这是?” “赚钱呗,拿了别人的钱,自然要把事情办好。” “好。”陈遇没多问,拿了寻人启事便回家去了。 陈桦摸了摸怀中的金条,吃起饭来也特别香。 这一天庆梁国上下并不平静,祈巫节上巫皇现世,并留下“慑襄和、天下悲”六个字预言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庆梁。 庆梁国不大,总面积不过有大赓国一个省份大,消息也传得很快。 一时之间各地百姓纷纷跪拜请愿,希望皇上能取消两国和亲之事,还天下太平。 就连各个地方官员也有不少上书,请皇上以天下苍生为念。 陈桦摆了一天书摊,见没有多少生意,便收拾摊子回去,打算趁着晚上,再临摹一些寻人启事,要能帮着那美貌姑娘寻到哥哥,定然还会有赏钱。 陈桦很快注意到,大街小巷里并没有张贴寻人启事,弟弟什么时候这么不靠谱了? 推开门走进小院,看着炊烟袅袅的厨房,陈桦大喊一声:“我回来了。” 厨房里很快出来一个女人,女人身材壮实,眉眼还算清秀:“相公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阿遇在家吗?”陈桦问。 “在。” “他中午给我送了饭后没出去过?” “没有,回来后就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女人道:“娘说给他介绍个对象,让他今日去相亲,他硬是不肯去。” “哦。”陈桦想到的却是让这小子去张贴寻人启事,他竟然没去。 “娘子,菜糊了吗?”陈桦吸了吸鼻子,闻着厨房里传来的淡淡焦煳味。 女人惊叫一声,忙不迭地跑进厨房去了。 陈桦笑笑,径直去了弟弟房间。 “阿遇。”推开陈遇的房间,见陈遇坐在桌边发呆。 他的桌上放着一打寻人启事,见哥哥进来,陈遇则面色凝重地瞅了陈桦一眼。 “阿遇,怎么啦,听你嫂子说,娘让你今日去相亲,你不肯去。” 陈遇道:“还不想成亲?” “所以躲在房间里生闷气呢,让你贴寻人启事也不去。算了,我自己去贴。”便要去拿那打宣纸。 陈遇突然按住他的手:“哥,什么不好干,非帮人做这些?” “你哥我摆几年摊也赚不来这钱。”陈桦笑呵呵掏出怀里的金条捧在手心:“这么大方的金主,不干那是笨蛋。” 陈遇瞥了一眼哥哥手里的金条,道:“是什么人,这么有钱?” “不知道是什么人,看穿着,像是大赓国的人,寻人的是一个姑娘。” “那姑娘什么样子?” “蒙着面,不过仅看那双眉眼便知道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看起来年龄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她身边的公子看着是个有钱人,出手大方。” 陈遇目光定在寻人启事上,一副玉佩图案加上短短四个字“寻兄长瑜”。 “不与你说了,我这就让你嫂子煮点面糊去把它贴了,收了人家的钱,不能不干事。” 陈遇将手按在宣纸上,阻止陈桦:“不用贴了,没用的。” “写的是简单了点,不过我收了人家的钱,不管找不找得到,先贴了再说,难不成要你哥我浪费那么多墨和纸,最后还把金条还给人家不成。” 见陈遇没松手,道:“我先去煮面糊。” 第382章 陈遇 陈桦到厨房,让媳妇帮忙煮了碗面糊,当再次走进陈遇的房间时,闻到的却是呛鼻的烟灰味。 陈遇已经把他好不容易画的寻人启事全部烧了,一张不留。 “阿遇,你干什么?”陈桦从来没想到,一向懂事的弟弟会做出这样的事。 放下面糊碗,伸手在陈遇额上一探:“没发烧呀,阿遇,你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关于成亲的事,你不喜欢那便不娶呗,回头我跟娘说说去。” 看了看火盆里烧焦的宣纸,这小子一张都没给我剩下来吗,重新再画也不知道画得像不像。 他叹了一声,反而安慰弟弟道:“没事,哥再去画。” “哥……” …… 襄觅心情大好,拉着冯苏木逛了一天也不觉累。 林牵洛可没有她那么兴奋,担心叶屠苏身体不适,找了个借口,便带着叶屠苏回客栈去了。 叶屠苏留下束骧和云石保护襄觅,夏塬作为送亲使,自然是要以保护襄觅为重任,但公主今日像打了鸡血一样,没个消停。 从来不和东厂为伍的夏塬,和束骧、云石二人大有同病相怜的感觉,三个人走在一处,看着前面的襄觅和冯苏木,都是一副无奈的表情。 叶屠苏让人送了饭菜来房间,林牵洛才能揭开面纱好好的吃饭。 “屠苏,你的身体怎么样?” “我真没事,休息了一夜,已经无碍了。” “经过巫皇现世的事后,相信襄觅和亲的事定能搅黄,等找到小表哥,咱们此行的目的也就完成了。” “然后呢,有什么打算?” “我想回洛城,看看夜珀蛊藤还有没有可能复活?” “枯死数年的夜珀蛊藤还能复活?”叶屠苏惊诧。 “只是去试试,看看有没有可能复活,或者重新栽培。” 叶屠苏点点头:“牵洛,其实你不要再为我的事费心了。” 夜珀蛊藤可不是那么容易复活的,就算她真能栽培出来那又如何,没个十年八年结不了果,没有果实就无法解他身上的紫辰珠之力,他哪里还有命等上十年八年呢。 关于全力施展紫辰珠的威力后身体的微妙变化,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真的有所不同,还是错觉,须得回紫辰宫与师父探讨一下。 “栽种夜珀蛊藤的事以后再说吧,于我而言,当务之急是找到龙吟之心。” “那是北煊之物,太后就那么想要打开龙吟匣吗?” “自大赓国得到龙吟匣后,就没有一日不想打开它。” “你们想过没有,那龙吟匣里的东西,或许会令你们失望。”林牵洛道。 叶屠苏道:“三十多年前传得沸沸扬扬的龙吟匣,据说得龙吟匣者得天下,大赓国三十年前突然向北煊发兵,导火索就是这龙吟匣。” 随后,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龙吟之钥,仔细看着:“失望,不会的,至少我不会失望,我寻龙吟之钥不是为了得到匣子里的东西,而是为了完成先皇遗愿,然后……” “屠苏,我觉得龙吟匣的说法就是个笑话,北煊当年得到它,不仅没有得到天下,反而亡国。” “北煊,传说北煊得到龙吟匣后,并没有打开它。” “也或许打开过,只是匣子里并没有所谓的宝物。”林牵洛道。 叶屠苏若有所思,长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也有可能,但龙吟之心究竟在哪儿呢?北煊?庆梁的蓝熏太后乃是北煊的公主……” “难道龙吟之心会在这位远嫁的公主手上?”林牵洛注视叶屠苏,似乎和他想到了同一处。 叶屠苏点点头:“看来,咱们要在庆梁多待一段时间了,正好拿襄觅的事来做文章,拖上一拖。” 叶屠苏嘴角勾起一抹笑:“出去走走。” 夜风微凉,林牵洛与叶屠苏十指相扣,走在巫蛇县城的大街上,大街上有些冷清,远不能与昨日祈巫节的热闹相比。 林牵洛的注意力一直在街边的墙壁上,走了几条街却没有看到让陈桦帮忙张贴分发的寻人启事。 “陈桦那家伙这么不靠谱吗?”林牵洛微怒。 叶屠苏也觉得那陈桦虽没什么大本事,但也应该是个诚信之人,至少拿钱办事上不会含糊。 “别急,明天咱们找他问问。” 次日一早。 陈桦的书摊处。 空空如也。 “这家伙不会跑了吧。”襄觅大感困惑:“就因为拿了叶哥哥一条小黄鱼,不至于吧,又没说找不到人让他把小黄鱼还回来。” 叶屠苏嘴角却带起一抹笑:“牵洛,我想有两个原因,一好一坏。”苏丹小说网 林牵洛点头:“坏的是陈桦家里出了什么事,不能来摆摊,好的是——” 叶屠苏接口道:“好消息是已经找到你小表哥了。” “找到了,在哪儿?”襄觅奇怪地问。 叶屠苏眼里满满的都是林牵洛,看着她眼眸中那丝笑意,竟有些陶醉痴迷。 襄觅还待再问,便被冯苏木拉了过去。 “真的找到了吗,荆家唯一的后人。”夏塬心里暗自思忖,如果荆家那位小公子真的还活着。 夏塬微微一笑,查案这么久,他多少也知道了荆杨两家被灭门的祸端,那就是龙吟之钥。 而龙吟之钥又是父亲从邦外带回来交给荆家老太爷的,说到底反而是杨家对不起荆家。 接下来的三天,陈桦没有来摆书摊,林牵洛也耐心地等了三天。 就在她想主动去找陈桦的时候,巫蛇水榭的门口来了两个青年。 店小二站在门边冷淡的打量两个青年一眼。 从二人穿的衣着打扮一看就是本地人,看上去也是一般平民。 巫蛇水榭在巫蛇县可是第一客栈,无论是住店还是打尖那都是数一数二的贵。 店小二看着这二位,就不像是能消费得起的人,也就没有迎出来招呼。 巫蛇水榭门口的二人,正是陈桦和他的弟弟陈遇。 二人站了片刻,陈桦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对小二说道:“请问一下,你们店里是不是住了几位年轻人,其中一个姑娘戴着面纱。” 戴面纱的姑娘么?店小二立即就想起了林牵洛。 这姑娘看着眉眼是个绝色佳人,但小二也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样貌。 第383章 兄妹重逢 小二再次打量陈桦:“你找她?”心里暗自腹诽:就凭你小子这穷酸样,能认识那姑娘? 正犹豫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陈公子,你来啦?” 小二回头看去,只见林牵洛一身素青的衣裙,披着一件黑色披风,面蒙青纱,青丝垂腰,腰带上悬着一柄黑色的短刀,刀鞘刀柄通体黝黑,看上去不像兵器,更像一件装饰物。头上随意地梳了个发髻,插着一支十分普通的银簪。 这一身穿戴看着毫不起眼,但穿在林牵洛身上就是好看,让人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陈桦见是林牵洛和叶屠苏,便忙迎过去:“公子,姑娘。” “陈公子今日来,莫非是因为……”林牵洛的目光,已经朝客栈门外的青年看了过去。 那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子,庆梁国人打扮,长得白白净净,眉目俊朗。 陈桦道:“那是我的弟弟陈遇。” 陈遇在店外驻足良久,才缓缓走进客栈,在离林牵洛两步外站定。 四目相接,都似乎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他躲在山石后羡慕地看着小女孩穿着他的衣服,英姿飒爽地走出荆府大门。 “小表哥。”林牵洛眼眶微微泛红。 听到小表哥三个字的时候,陈遇流下泪来:“洛儿,真的是你吗?” 林牵洛抿了抿嘴:“跟我来。”上前两步,拉住陈遇的手,带着他返回自己住处,眼泪就止不住夺眶而出。 “表哥,荆彦瑜……”她叫出他的名字,一下就扑过去,在他怀中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林牵洛哭了一会儿,直起身来,拉下被泪水浸湿的面纱,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冲他一笑说:“小表哥,还记得我吗?” 荆彦瑜微微一笑,依稀能辨认出她儿时的模样,只是现在的她长大了,有了女子的娇美,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喜欢穿男装,大大咧咧的小女孩了,喉间哽咽良久才说道:“自然记得。” “真好,你还活着。荆家、杨家都还留有后人  。” “杨家?杨家也有人活了下来?” “是的,他也和我一起来了庆梁。表哥,他一直在查当年行凶的人,我也一样希望早日找到凶手,为咱们的亲人们报仇雪恨。” 荆彦瑜点头,眸子瞬间暗淡下来:“洛儿,你怎知我在庆梁?” “哑大叔告诉我的,哦,就是封亦平封大叔。” “原来是封大叔。”荆彦瑜道:“当年是他救了我,把我送到庆梁隐姓埋名才活了下来。” 林牵洛道:“杨家的清儒哥哥想要向你求证一些事情。” “好。” “你在此稍等。” 林牵洛戴上面纱出去,见叶屠苏和陈桦站在门口,便对叶屠苏微微一笑道:“我去找夏塬。” “我去吧。”叶屠苏拦住她,大步朝着普通客房方向走去。 见叶屠苏离开,林牵洛的目光转向陈桦,问道:“那天我画出玉佩的时候,你是否就知道我要找的是你的弟弟了?” 陈桦摇头道:“不知道,当时我还让弟弟帮忙去张贴寻人启事,结果他没去,还把寻人启事烧了,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姑娘找的哥哥,竟然就是我弟弟。” 正说话,隔壁襄觅的房门开了,她从门里探出头来,笑道:“陈公子,是你呀。” 陈桦赶紧转身行了一礼。 襄觅屁颠屁颠地跑到陈桦面前,侧目朝屋子里看了一眼,见屋子里多出一个未曾见过面的年轻人,问陈桦道:“找到牵洛姐姐的哥哥啦?” 陈桦点点头,眼神里却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弟弟找到了亲人,是否要离开了呢。 襄觅笑嘻嘻地走进屋去,笑道:“你就是牵洛姐姐的表哥么?我叫蜜儿,蜂蜜的蜜。”她笑嘻嘻地回头叫道:“芯蕊,去把小榆木叫过来。” 芯蕊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往楼下跑去。 襄觅转身对站在门口的陈桦说道:“我要听巫皇的故事,你来讲给我听。” 陈桦啊了一声:“姑娘买了那么多书,还没看够?” “看和听可不一样。”  “我只是卖书的,又不是说书的,怕是讲不好。” “没事。” 楼道传来脚步声,襄觅转眼看去,见是叶屠苏和夏塬过来,冯苏木和芯蕊也紧跟其后。 襄觅便把冯苏木、芯蕊和陈桦叫到自己的房间,缠着陈桦讲巫皇的故事。 另一边,林牵洛请夏塬进了房间。 叶屠苏作为夏塬怀疑的嫌疑人,得要避嫌:“你们聊吧,我去襄觅那边听故事。” 林牵洛知道他的顾虑,便不勉强,待得叶屠苏出去后,这才郑重其事地介绍道:“夏大人,他便是我表哥荆彦瑜。” 夏塬抱拳一礼:“荆公子,我是杨清儒,也是夏塬。” 荆彦瑜也还了一礼:“我是荆彦瑜,现在叫陈遇。儿时听说过你的名字,父亲常常夸你有经商天赋。” 夏塬淡然一笑,眸光暗淡:“儿时所学早已荒废,如今的夏塬已经弃商从武,若有一日能手刃仇人,也不枉此生了。” “夏大人,表哥,坐下说。”林牵洛倒了茶,叫二人坐下。 “表哥,我们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虽然不该让你回忆那些痛苦的往事,但为了寻找真凶,为荆杨两家报仇,不得不揭开伤疤。” “没事。”荆彦瑜俊朗的脸上顿时浮起一层浓浓恨意:“彦瑜忍辱偷生地活着,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为家人们报仇。” 脑海中慢慢回忆起当年可怕的那一夜,惨叫声响彻整个荆府。 荆彦瑜小小的身影躲在角落,看着那个青衣少年手起剑落,一条条生命惨死在他的剑下。 就在那少年快要来到荆彦瑜面前时,十余名护院挡住了那青衣少年。 荆彦瑜才有机会一路奔逃到了祖父的书房。 祖父打开密室,并告知他从里面开启密室的方法。 …… 夏塬双拳紧握:“是我误会他了。荆公子,可记得那少年模样,若再遇到能否认出他来。” 荆彦瑜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封大叔把我送到庆梁陈家后,我凭着当时的记忆画了个大概的样子。” 第384章 澄清误会 他把画像摊开铺在桌上:“当时是夜晚,我离他也有些距离,并未看得真切,倘若再遇上……” 荆彦瑜郑重地说道:“我不能随便把罪名扣在别人头上,所以一眼很难辨认出来,毕竟当时看得并不真切,又时隔多年,便像是我和洛儿也都长大了,样貌也变了许多,如果只是偶遇,我也不敢认洛儿表妹。” 荆彦瑜仔细回忆,说道:“或许能从一些细枝末节上认出那凶手也说不定。” 林牵洛仔细看着画像,画像中人物的五官画得并不清晰,但她想到的还是当年回洛城时在齐河官道边饭馆里遇到的那个目光森寒的青衣少年。 夏塬也仔细看了看,虽然五官不清晰,但他确定,这个人并非他当年见到的白衣少年叶屠苏。 林牵洛喃喃说道:“那青衣少年带着三个身材魁梧的随从,我确定是他没错。可惜当时没有留意,又时隔多年,很难从外表上确认他的身份。” 荆彦瑜又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放在桌上:“这个是我和封大叔逃出来后,在府中一处角落边发现的,我悄悄捡了,连封大叔都不知道。” 夏塬拿起来一看,惊道:“圣火教。” “你确定这是圣火教的令牌?”林牵洛也吃了一惊,事情竟然牵扯到圣火教去了吗。 林牵洛稍稍蹙起眉头,朝夏塬手中的令牌看去。 “不会错的。”夏塬把令牌摊在掌心,指着上面的火焰图案道:“这是圣火教总坛的圣火标志。” “总坛?” “我也是两年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见过这个图案,父亲说那是圣火教总坛的标志。” “你父亲?”荆彦瑜疑惑地看向夏塬。x “也就是我舅舅,杨家遭难后,我便进京投靠了舅舅。为了保护我,舅舅让我冒用了他刚刚死去的儿子身份。” “原来如此。”荆彦瑜叹了一声。 夏塬继续说道:“外界大多人只知道圣火教三位教主,但他们还有个总教主,也就是统管总坛的人,执掌整个圣火教的第一人。  总坛的人很少出现在江湖中,故而鲜少有人知道。” “总坛,那青衣少年是圣火教总坛的人?”林牵洛轻蹙眉头。 忽然想到在洛城时三教主赤嫣然说她义父想见自己,莫非她所说的义父便是圣火教总教主? 仇人真身快要浮出水面,林牵洛的心却越发压抑,圣火教是大赓国朝廷也难以将其彻底毁灭的存在。 青衣少年只是执行者,真正的仇人是那位总教主。 林牵洛看向夏塬,夏塬也向她看过来,均看到了彼此眼神之中的坚定。 夏塬起身道:“荆公子,多谢你提供的这些线索,终于让我解了心中疑惑,确定了寻仇的目标。” 荆彦瑜道:“杨家的仇人亦是荆家的仇人,彦瑜虽只是一介文人,但凡有帮得上忙之处,夏公子尽管开口,彦瑜当尽全力,死不足惜。” 夏塬微微一笑,与荆彦瑜击掌。 夏塬走出房间,来到襄觅的房门前,敲响了襄觅的门。 林牵洛和陈遇也跟了过来。 芯蕊开门请他们进去。 襄觅笑道:“陈公子的故事都讲完了,你们不知道有多么精彩呢,那巫皇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当看到三人神色间的凝重,襄觅没再说下去。 夏塬走到叶屠苏面前,忽然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叶大人,对不起,误会了你那么多年,一度将你视为仇人,是夏塬狭隘了。” “你没有错。”叶屠苏着实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托住他手臂:“夏大人快起来。” “若是换做我,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判断。”叶屠苏微微一笑:“误会澄清了,咱们可以当朋友吗?” 夏塬一愣,这个在他印象里骄傲自大,冷酷无情的东厂厂公,竟然也会有如此亲和的一面。 夏塬愣了片刻,继而笑道:“虽然我看不惯你,但若叶大人当我是朋友,那夏塬也就勉为其难,交你这个朋友了。” 叶屠苏哈哈一笑:“好,虽然我也不喜欢锦衣卫,但夏大人敢做敢当,敢爱敢恨的性子很合我  意,你这个朋友叶某交定了。” 马蹄声响彻官道,三个姑娘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里。彡彡訁凊 襄觅掀开车帘一路张望沿途风景,庆梁国的冬天本就温暖,襄觅的心情也较来时放松了不少。 冯苏木骑在马背上,紧张地跟在叶屠苏身边。骑马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太难了。 襄觅哈哈笑道:“小榆木,怎么样,叶哥哥教的马术还好吧。” 冯苏木道:“哥哥教得好,但我实在太笨了。” 林牵洛也从车帘里探出头来,笑道:“苏木,你也骑了大半天了,是不是该换我来骑一会儿。” 冯苏木连忙应道:“好啊好啊。”他巴不得能坐会儿车。 束骧喝停马车,让林牵洛下车。 冯苏木笨拙地下了马,捶着后腰苦恼道:“原来骑马是这么受累的事儿。” 正要回后面的马车去,襄觅却已经跳下车来,将他拖上自己的车。 林牵洛踩上马镫子,双手拉住马鞍,身子轻轻一划,已经上了马背。 襄觅道:“牵洛姐姐马骑得越来越好了呢,话说谁教你的。” 林牵洛愣了一下,目光不经意地看了夏塬一眼,道:“小时候学的。”一扬马鞭,率先跑了出去。 …… 陈家老少五人围坐在一张四方小桌旁,桌上,是金灿灿的十根金条。 但是陈桦却高兴不起来。 弟弟真的要离开庆梁了吗? 父亲说当年曾受过荆家恩惠,也受过封亦平的救命之恩,这个恩情是陈家这辈子都还不完的。 对于陈家这对老夫妻来说,虽然舍不得让孩子离开,但老两口还是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林牵洛说荆彦瑜回不回去全凭他自愿,但看得出荆彦瑜是想要回去的,回去重振荆家。 “好。”良久,陈桦重重地吐出一个字,拍了拍荆彦瑜的肩膀:“阿遇,哥哥帮你。” 荆彦瑜露出一个俊朗的笑容:“哥。” 没有说谢谢,因为他们兄弟之间无须说这个字。 陈桦转眼看向妻子,女人温柔一笑:“相公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 第385章 巫皇的预言 叶屠苏很快追了上来,与林牵洛并肩而行。 林牵洛侧目过来与他对视:“想不到此行能这么快找到表哥。但愿接下来也能一切顺利。”彡彡訁凊 一行人很快来到庆梁京城皇家行宫。 “去哪了?” 才走进行宫便听到赫连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襄觅驻足朝赫连衡看过去,笑道:“难得来一趟庆梁,便让叶哥哥带我出去玩了几天,难道皇兄天天待在行宫里吗,也不嫌闷?” 赫连衡的脸色不大好:“叶厂公,既然回来了,咱们就一起谈一谈关于两国和亲的事。” “好。”叶屠苏长眉微挑,看着赫连衡的背影:“牵洛你若是累了便回去休息?” “不累,我要听听宣王对襄觅和亲的看法。” “那好,束骧、云石,你们和苏木先回去。” 跟着赫连衡来到议事厅,周承谨、魏辰已经在座。 襄觅和宣王同坐在主座上,见人已到齐,说道:“我不过跟着叶哥哥他们出去玩了几天,皇兄、周大人你们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拉垮着脸。” 周承谨清了清嗓说:“庆梁发生了一件大事,你们听说了吗?” “庆梁国的大事与本公主何干?” “要是有关公主和亲的大事呢?” 襄觅立即就笑出声来:“周大人是说巫皇现世留下预言的事情吗?” 见周承谨点头,襄觅继续说道:“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想不知道都难。” 襄觅说着,目光转向了叶屠苏,然后扫视厅中众人一眼:“怎么,皇兄、周大人,你们是信了这怪力乱神的说法了?” 这话自然是从叶屠苏那里学来的:“我倒是希望是真的呢,可惜这事儿传得如此玄乎,犹如天方夜谭。” 襄觅老神在在地继续说:“才听到这个消息,我和叶哥哥他们就讨论过,如果真有其事,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传言说得神乎其神,反而让人不敢相信了。” 林牵洛静静听着公主一本正经吹牛皮,这本事倒像是从叶屠苏那里  学来的。 她微微而笑,虽然蒙了面纱,但一双莹亮如星辰般的眼眸在这浅浅笑意之下,越发美得让人越不开眼睛。 赫连衡看着她,心中荡起一片涟漪,随即又叹息一声。 “觅儿说得是。”赫连衡垂下眼帘,淡淡地说:“只是不知道庆梁皇室信不信。” “我倒希望他们信呢。”襄觅道:“他们若是信了,那本公主就可以回大赓了。” 赫连衡抬起眼眸,他也怀疑过有关巫皇现世是叶屠苏搞的鬼,但传说得那么玄乎,非人力所能及,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凡人能做得到的事。 叶屠苏武功虽高深莫测,但他也只是凡人而已,凭他一己之力,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当然不知道叶屠苏是紫辰珠的宿主,而传说中紫辰宫世代守护的紫辰珠就是几千年前那位从异世破空而来拯救庆云大陆的巫皇留下的宝物。 林牵洛见襄觅朝自己使了个眼色,说道:“庆梁皇室信不信,不是咱们在这里商讨便能决定的。” 她缓缓起身:“宣王爷,襄觅是您的妹妹,我想你也不希望她被迫嫁到庆梁,一辈子不幸福,再说襄觅和亲对王爷来说不见得有什么好处。”x 林牵洛眸光直逼宣王:“和亲是皇上的意思,并非公主、王爷,甚至蓉太后的想法。至于庆梁皇室,咱们等吧。” “等?”赫连衡饶有兴致地看着林牵洛。 “没错,等,等庆梁召见公主。”林牵洛笃定地说:“应该快了。乏了,回去休息。” 林牵洛一向没规没矩,即便主位上坐着王爷和公主,也是我行我素,头也不回便往外走。 反倒是襄觅屁颠屁颠地追了出来,笑嘻嘻地朝林牵洛比个大拇指。 林牵洛也回她一个大拇指。 襄觅嘻嘻一笑,挽着林牵洛手臂一同回寝宫去,把叶屠苏晾在了后面。 林牵洛说庆梁皇室很快会召见自己,襄觅是毫不怀疑的。 果然第二日午后,便有庆梁宫里的太监传话,传宣王和公主进  宫面见太后和皇上。 “只传诏本公主和皇兄?”襄觅冷然一笑:“公公,最近本公主听了一些流言,好像与本公主和亲的事有关,既然太后和皇上召见,那本公主便多带几人进宫,听听太后和皇上的意思。” “这个。”那太监有些为难。 “不方便吗?那公公回去讨了旨意再来。” “是。” 太监无奈地退下。 襄觅哈哈一笑,对林牵洛道:“我越来越佩服你了,连皇上只会召见我和皇兄都猜到啦。” 襄觅跑过去给了林牵洛一个拥抱:“我觉得解决和亲的事指日可待,咱们很快便能回国了。” “庆梁不好么?”林牵洛神秘一笑:“咱们大概要在这里过个暖冬了。” “啊……”襄觅愣神的时候,林牵洛已经出了大厅。 她的计划是打探龙吟之心的下落,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那太监第二次来到别宫时,已快到了晚膳时间,这一次传的是大赓国送亲使团一行人。 林牵洛戴了白纱斗笠,襄觅则面蒙轻纱。 林映月难得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一次,她是受宣王之邀一起进宫的。 襄觅不喜欢这个女人,正要开口,便被林牵洛喝止了。 “宣王带她进宫,定是有深意的。”林牵洛在襄觅耳畔低语。 襄觅虽不明白皇兄此举,还是隐忍了下来。 在宫门外,众人缴了兵器,就连林牵洛腰间悬着的小短刀也不例外地交了出去。 跟着宫人指引,八人很快来到仪莱殿。 一进大殿,便见正中而坐的皇帝,皇帝也不过四十余岁,一双鹰一般犀利的眼睛。 太后的装扮则有些奇怪。 林牵洛透过面纱细细打量,听闻这位蓝熏太后已经六十多了,但看起来她的样貌要比实际年龄小了十多岁,五官端正秀美,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一位美貌的女子。 头上戴了顶金灿灿的帽子,把一头秀发完全遮盖住了。 主位下方左右两侧,坐着的是太子尤然慑和公主尤然溪。 第386章 祈巫舞 宣王一行人进来的时候,尤然溪的目光便定在了宣王脸上。 但很快尤然溪的目光便被他身边的女子吸引过去。 这个女人是谁,竟如此美貌?看着二人走在一处,尤然溪顿时多了几分落寞。 好男人身边都有美人相伴了吗? 赫连衡携着林映月,襄觅、叶屠苏、林牵洛、冯苏木以及夏塬、魏辰八人在大殿中站定,朝大殿上的皇帝、太后分别见礼。 赫连衡首先自我介绍,同时介绍了身边的林映月,他没说林映月身份,但二人这般亲近地站在一处,很容易就让人把这女子与宣王联系在一处。 太后听完各人的介绍后,慈祥的脸上荡起一抹微笑,打量冯苏木一眼问道:“你是大夫?” 冯苏木道:“正是。” “如此年轻便做了御医,大赓国真是人才辈出啊。” “回太后,草民不是御医,只是一名普通大夫,有幸跟着送亲使团到庆梁,实属草民之荣幸。” 冯苏木倒没觉得一名普通大夫有什么丢人之处,他站在大殿上朗声说,竟是毫无惧意。 皇帝道:“各位请坐。” 目光一一扫过大赓国众人,包括自称草民的大夫在内,这些大赓国朝臣肱骨,竟然全都是年轻人。 在这些人中,东厂厂公和禁卫军统帅最让他吃惊,年纪轻轻担此重任,不是有强硬的后台,就是真有过人之处了。 甚至是左将军魏辰也同样是年轻有为的后生,只有夏塬一个小小同知的身份没有引起庆梁皇帝多少注意。 一排排宫女端上佳肴美酒,襄觅这才摘下面纱,侧目对旁桌的林牵洛一笑。 林牵洛坐在叶屠苏身边,冲襄觅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林牵洛端起酒杯道:“太后、皇上,小女子脸上涂了药,只怕惊了圣驾,还请皇上准小女子戴斗笠用膳。隔着斗笠吃饭实属不敬,还请皇上、太后见谅,这一杯祝愿皇上、太后身体安康,心想事成,小女子先干为敬。” 见林牵洛将酒杯从白纱下方递入饮下,  皇帝哈哈一笑:“朕难道还会怕你涂了药的样子吗?” 太后道:“厂公夫人当日在蓉太后寿宴上一舞,已成千古佳话,不知哀家和皇上可有这眼福,一睹夫人舞姿。” 林牵洛迟疑了一下。 襄觅已经抢着开口道:“本公主也好久没看叶夫人跳舞了呢,不如叶夫人跳上一支舞给大家助助兴。” 见林牵洛不说话,襄觅又道:“叶夫人莫非是因为脸上的毒伤吗?” 襄觅脸上带了一丝不悦,转而对冯苏木道:“冯大夫,你不是说叶夫人的脸两日前便痊愈了吗?” 冯苏木赶紧起身说道:“回公主,叶夫人的脸的确是痊愈了,草民给叶夫人涂的药只是为了防止毒伤再度复发。” 襄觅道:“如此,那将药洗去,晚上回去再涂也不是不可。” “公主说得是。” 二人一唱一和之间,吃惊的却是宣王、周承谨、夏塬等几人,尤其是林映月,一张俏脸瞬间煞白。 襄觅挑衅地看向林牵洛:“怎么样,叶夫人不会连这个面子也不肯给本公主吧。” “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那便恭敬不如从命。皇上,不知可有洁面之处,小女子先净了脸才敢为皇上太后一舞。” 皇帝便让一名小宫女带林牵洛下去洁面,并吩咐给林牵洛换上庆梁的舞服。 自襄觅和冯苏木一唱一和时,叶屠苏就知道定是林牵洛又有了什么坏主意,看着这二人,他的脸上尽是莞尔的浅笑。 他自认为机关算尽,可如今才发现,竟然被自己的夫人牵着鼻子走。他竟然猜不透林牵洛此举到底在谋划什么。 林牵洛再次出现在仪莱殿的时候,众人皆是惊诧。 宣王等人一直以为林牵洛的脸毁了,再也不可能治好。 然而此时的她皮肤白净光滑,哪里有半分毁过容颜的样子。 林牵洛走进来,眼眸清亮,盈盈一笑间,大方中略带几分俏皮可爱,就连整个大殿都因她而增色不少。 众人看着穿了异国舞服的林牵洛,不禁都呆了。  叶屠苏也静静欣赏这个美人,猜测着她此举的用意。 “我国蓉太后寿宴那日,小女子跳了一只将军得胜令——”林牵洛刚刚开口,就被蓝熏太后抬手制止。 “叶夫人可会跳我庆梁的舞蹈?” 蓝熏太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这个美人,暗自腹诽:难道你想在我庆梁跳你大赓的将军得胜令么?既然如此,便别怪哀家为难你了。 这正是林牵洛想要的结果。 心里得意,但表面上却故作为难。 “小女子刚来庆梁不久,前几天到外面游历了几日,刚巧碰上庆梁的祈巫节,没机会学习庆梁的舞蹈,反倒是随处可见的祈巫舞,看了几遍,略记得些,只是此时跳此舞,怕是不妥。” 皇帝道:“没有什么不妥,巫皇乃我庆梁国供奉的神明,祈巫舞正是为求巫皇护佑我国的舞蹈。” “如此,那小女子献丑了。” 皇帝点头:“宣乐师。” 一队乐师很快进入了大殿。 音乐响起,林牵洛跟着音乐翩翩起舞。 这个跳起舞来像小精灵般的女人,仿佛就是为了舞蹈而生一般。 一曲祈巫舞跳完,众人还意犹未尽。 林牵洛站在正殿中央,向着太后、皇帝鞠躬行礼。 蓝熏太后拍手笑道:“叶夫人的舞姿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绝妙,这祈巫舞哀家看了数十年,都不知看了多少遍,但这一次却是哀家看过最为美妙的一次。” “多谢太后夸奖。” 蓝熏太后忽然叹了一声:“可惜,祈巫节那天发生的事,不知你们可听说了?” “太后是说巫蛇县祭坛上,巫皇现世的事吗?”林牵洛问。 蓝熏太后点点头:“叶夫人请入座,咱们边吃边聊。” “谢太后。”林牵洛回到叶屠苏身边坐下,转眼看向蓝熏太后,正色说道:“所谓巫皇现世一说,不过是妖言惑众,万不可信。” 襄觅正自得意,听林牵洛这番说辞,不由得愣住,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让庆梁皇室相信真有巫皇现世提点苍生一说吗? 第387章 遇刺 庆梁皇帝呵呵笑道:“据地方奏报,祈巫节那晚巫皇现世,非人力所能为之。” 叶屠苏道:“皇上,我大赓国向来不信这些歪门邪说,越是人力不可为之事,越不会信。皇上大可将此事报给我朝皇上,相信我朝皇上的说法亦同外臣这般。” 皇帝干笑两声:“此事容后再议。” 饭罢,一行人跟随宫人走出庆梁皇宫,明哲及几名暗影司首领等候在侧。 几名没见过林牵洛真容的暗影司首领惊愕地朝林牵洛看过去。 若不是她跟在叶屠苏身边,且衣着打扮没什么变化,这几位首领恐怕都不敢认这位女主子。 芯蕊也迎了上来,喜道:“叶夫人,你的脸好啦?” 她上下打量林牵洛几眼:“这庆梁皇宫中难道有什么宝贝不成,叶夫人去了一趟脸便好了?” 林牵洛微微一笑:“小丫头想什么呢,都是苏木的功劳,与庆梁皇宫何干。”朝芯蕊使个眼色。 芯蕊这才看到公主一脸不喜,小心翼翼地站过去,等候公主差遣。 云石赶紧上前,递上林牵洛的短刀。 林牵洛接过短刀,悬在腰间,这才朝几名暗影司首领微微一笑。 “各位首领大人,你们认识我虽然有段日子了,但牵洛因脸上毒伤一直以纱遮面,现在牵洛终于能以真面目与各位见面,算是重新认识吧。” 林牵洛朝云石、束骧等几名暗影司首领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各位首领大人一直以来的照顾。” 几名暗影司首领立即回礼,齐声道:“恭喜夫人。” 赫连衡、周承谨也上前恭喜林牵洛痊愈。 林映月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刺破手掌而不自知,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姣木栖草的毒无解吗?为什么她的脸竟然好了,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笑容略显僵硬,林映月走上前来:“姐姐的脸好了,映月真心替姐姐高兴,恭喜姐姐了。” “是吗?”林牵洛笑起来仍像从前那般天真烂漫,但眼里多了些冷漠  :“姐姐什么时候让妹妹失望过。” 林牵洛朝襄觅走过去,挽住她手臂,笑道:“襄觅,和我们一辆车吧。” 襄觅气呼呼地嘟着嘴,没有反对,径自上了林牵洛的马车,转头对芯蕊道:“你不用跟着。” 芯蕊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笨丫头。”襄觅坐进马车,不去管那个有些呆滞的姑娘。 明哲只得提醒芯蕊道:“芯蕊姑娘,你到公主的马车里去吧。” 芯蕊这才忙不迭地上了公主的车辇。 “叶哥哥、牵洛姐姐,你们什么意思?” 马车起步,襄觅也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的话。 “襄觅,换作你是庆梁皇帝或是太后,发生这样的事,和亲公主一方直接附和说一定要相信巫皇现世的预言,你会怎么想?” 襄觅想了想,眼眸便放出光来:“我会怀疑这十有八九是对方的阴谋。” “咱们不信这个邪,反倒让庆梁宫中那两位如坐针毡。” 林牵洛拉起襄觅的手:“你就放心吧,就算此计不成,不是还有你叶哥哥吗,只要他站在你这一方,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呢?” 襄觅细品林牵洛的话,虽然觉得有理,但还是说道:“姐姐,你这也太过分了,也不事先和我说一声,害得我饭都没吃饱。” 林牵洛嘿嘿一笑:“这样才真嘛,公主不愿和亲逃出皇宫的事,我不信庆梁的探子打听不到。” “你连我都算计,罚你们待会儿陪我吃夜宵。”襄觅终于笑起来,哼起了小曲。 哼的是庆梁的祈巫舞曲。 “牵洛姐姐,你好厉害,才在巫蛇县看了一次祈巫舞,竟然就能跳出来,而且还跳得那么好。” 林牵洛依在叶屠苏肩上,有些乏了,闭上眼睛懒洋洋地说道:“我也就这点本事了。” 襄觅却有些兴奋,靠在软垫上哼着左音,自我陶醉。 叶屠苏也闭上眼睛,意只很快进入冥想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  声惊呼:“有刺客。” 马车也随着喊声停了下来。 叶屠苏的意识缓缓回到现实。 他睁开眼睛,低头看着昏暗的光线下,林牵洛熟睡的脸。 车外传来数箭飞过带起一道道风声,刀箭相接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还是把林牵洛吵醒了。 听清楚车外箭矢的声音,林牵洛的睡意一下子被吓醒了。 襄觅也惊慌失措地挤到了叶屠苏身边,蓦然想到了什么,叫道:“小榆木,小榆木会不会有危险。” 叶屠苏叹了一声,骂道:“扰人清梦,最是不能原谅。” 松开搂着林牵洛的手,叶屠苏身影一晃已经出了马车。身子虚空而上,轻巧地落在了马车的车顶上。 公主的车辇已被乱箭射得刺猬一般,后面马车里的冯苏木已经下了车,由一处首领束骧和五处首领云石护着。 林牵洛轻轻掀开车帘,只见夏塬、魏辰身影闪过,已经上了房顶,与躲在街边房梁上的刺客近身搏斗起来。 再看另一边,周承谨长剑飞舞,身影斜飞滑翔而出,剑花所到之处,血光飞溅,一排刺客已经纷纷从房顶上无声无息地滚落。 梨雨青燕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 赫连衡骑在马上,冷眼旁观,见刺客已被屠得所剩无几,喝道:“留几个活口。” 周承谨探到刺客咽喉处的剑就像失去了惯性一般,瞬间停住。 叶屠苏没有出手,只冷冷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周承谨、夏塬、魏辰各自提了一个刺客过来,或者是说刺客中最后活下来的三个人。 打斗停歇,静夜微凉。 明哲拉开公主车辇,看到的却是芯蕊倒在车厢里,手臂上中了一支箭。 “芯蕊姑娘。” 明哲叫了一声,不见芯蕊回应,上车察探才发现芯蕊虽只伤到手臂,但箭矢上似乎是畏了什么毒物,芯蕊在毒物的浸浊下,早已不省人事。 明哲赶紧点了她的穴道,减缓血液流速,然后将她抱下车叫道:“芯蕊姑娘中了毒箭。” 第388章 勾魂和断魂 襄觅大惊,跃下马车奔到芯蕊身边将她抱住,忍不住哭了起来。 “笨丫头,你可千万不能死啊,虽然你笨手笨脚的,但本公主还是习惯你跟在身边,你听到没有,本公主不准你死。” 冯苏木已经跑了过来,探了探芯蕊脉搏,从怀中取出一只小药瓶,倒出一颗丸药,喂到芯蕊口中。 冯苏木面色凝重,说道:“这是庆梁国特有的毒,如果我诊断得不错,这毒应该叫勾魂,与断魂同为庆梁奇毒之首。我的药也只能保她十二个时辰。” “勾魂、断魂有何不同?”叶屠苏想起当初胡喜给林牵洛下的毒就叫断魂。 “中了勾魂之毒尚有机会服食解药,而断魂则不同,沾者必死。” “断魂没有解药?”叶屠苏追问。 冯苏木道:“见血封喉,入口毙命,便算能配制出解药,也来不及服用。” 叶屠苏暗自吸了一口冷气,转而看向林牵洛,还好她当初多个心眼,否则…… 襄觅哭道:“那怎么办,小榆木,你能救她吗?” 冯苏木表情凝重:“短时间内,我也不能配制出解药来。” “下毒的人,自然有解药。”叶屠苏看向那三名刺客。 此时,众人也都围拢过来,就连林映月也在小雪的搀扶下来到赫连衡身边,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赫连衡怒道:“这是冲着公主来的。”看向庆梁皇宫方向:“叶厂公,你们先回行宫,本王去会会庆梁皇帝。” 明哲把芯蕊抱上冯苏木的马车,襄觅跟了上去,说要照顾芯蕊。 兵分两路,周承谨把三名刺客押上被乱箭射得如同刺猬般的车辇,惜安赶马,周承谨押人。快马加鞭,不多时便又到了皇宫门前。 不敢大意,叶屠苏派了几名暗影司首领把冯苏木的马车保护起来,这才赶往行宫。 叶屠苏握着林牵洛的手,感受到她的紧张与不安,便把林牵洛搂在怀中。 “屠苏,芯蕊不会有事的,对吧。” “庆梁的两大奇毒之一,我不信皇宫里没有解药。虽然中毒的只是公主  的婢女,但刺客的目标是公主。庆梁皇帝若是不给解药,那就算是与大赓国正面宣战了。” 林牵洛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心中仍是惆怅不安。 婢女又怎样,在林牵洛心里可没有尊卑之分,她甚至想到了琴儿,不知道琴儿现在过得好不好。 冯苏木在摇晃的马车里为芯蕊施针,暂且为她压制住剧毒发作的时间。 襄觅在旁边一直默默流泪,待冯苏木收了针,才询问芯蕊的情况。 “情况不大好,我只能延缓她毒发的时间,却无法替她解毒。” 冯苏木将银针收好,这才正视襄觅,还好襄觅没有受伤,还好她当时不在车上,否则…… 不知怎的,心里尽是担忧。 “公主,我给你把个脉看看。” 襄觅抹了一把泪:“我又没受伤。” “公主受了惊吓,我给你看看,开副安神的药。” 襄觅摇了摇头。 “小榆木,你明知我最怕吃药的。”她心情不好,垂头说道:“如果当时我坐在那辆车里,恐怕已经死了吧。” 想到车辇正中被数箭射穿的恐怖一幕,襄觅就忍不住浑身一颤,那可是她平时坐的地方啊,如果自己当时坐在那辆车上,只怕已经被射成了筛子。 马车停下,车门打开,吹进一阵冷风来。 车外传来明哲的声音:“公主,到了。” 襄觅有些恍神,直到冯苏木提醒,她才起身出去。 林牵洛已经在车外等她了,襄觅抱住林牵洛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觅儿放心,芯蕊一定会没事的,宣王定能拿回解药。”林牵洛拍拍襄觅的背,摸着她的长发安慰她说。 已经冷静下来的襄觅,直起身子看着林牵洛:“牵洛姐姐,你还真是能掐会算,如果我不是上了你和叶哥哥的马车,只怕早已经……” “我哪有那本事,若真能未卜先知,就把芯蕊一起叫过来了,是觅儿你福大命大。”林牵洛牵着她:“外面风凉,先回房去。” 林牵洛现在冷静下来之后,也是一阵后怕,还好阴差阳错地把襄觅叫上自己的  车。 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庆梁人这么快对襄觅动手。 因为巫皇现世的流言,她大概猜到会有人刺杀襄觅,却怎么也没料到会那么快。 坐在行宫的大殿里,林牵洛已经没有半分睡意。 芯蕊被明哲送到了卧房,由冯苏木在旁看着,以免发生意外。 襄觅也守在芯蕊床前:“但愿皇兄能拿到解药。” 她看着冯苏木,叹道:“小榆木,平时我嫌弃这丫头笨手笨脚的,但她出了事,我才知道为什么身边跟着这么个笨丫头,却一直没有把她换掉了。” “为何?”冯苏木轻声问。 “因为我已经把她当成朋友了。” 冯苏木静静地看着襄觅,这一刻他竟然觉得面前这个姑娘,并非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女孩,不再让人拒之千里。 庆梁皇帝听闻有人行刺和亲公主,着实是吓了一跳。 自从祈巫节那日巫皇现世在祭坛留下警示预言,庆梁国上下就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朝中上、下官员纷纷上书要求取消与大赓国的联姻。 巫蛇县的奏报把巫皇现世一事说得骇人听闻。 这位皇帝也曾猜过,是大赓公主不愿和亲,借着祈巫节一事大做文章,又或是别国不希望两国联姻借势而为。x 然而今日宴请大赓国送亲使团的主要成员,这些人的说辞却反而与之背道而驰,皇帝这才排除了大赓国利用此事做手脚的可能。 没想到和亲公主回行宫的途中竟然遇刺,用的还是庆梁特有的剧毒勾魂。 皇室禁军将三名刺客押进大殿时,赫连衡、周承谨、魏辰以及惜安四人也跟了进来。 宣王脸上怒气未消,势要庆梁皇帝给个说法。 皇帝宣了两名太医,带了勾魂的解药来到大殿。 “宣王,朕定命人严查此事,给诸位一个交代。只是眼下救人要紧,若公主的婢女真是中了勾魂的毒,只怕命在旦夕,不如先让太医随王爷回去瞧瞧。” “希望贵国三天内给本王一个交代。”赫连衡怒极:“两位太医,请吧。” 第389章 进宫当人质 林牵洛坐在行宫大殿里,空旷的大殿里寒意渐浓。 叶屠苏没有劝她,只是脱下自己的披风默默地给她披上。 夏塬走进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黑漆漆的大殿门外。 几人的心情都不大好,就这般坐着,没有人先开口说话,整个大殿内外出奇的安静,直到接近三更才听到一个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束骧很快走了进来:“大人,宣王回来了,带了两名太医。” 叶屠苏长身而起:“去看看。” 林牵洛和夏塬也赶紧起身,跟着叶屠苏往芯蕊的房间走去。 两位太医分别给芯蕊诊了脉,确定中的是庆梁国特有的剧毒勾魂。彡彡訁凊 给芯蕊服下解药,冯苏木细细观察芯蕊的身体情况,脉搏慢慢恢复正常,性命已经无碍。 “公主殿下,芯蕊姑娘的毒已解,休养两天定然痊愈。”冯苏木道。 襄觅这才放下心来,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第二日一早,蓝熏太后的凤辇出现在行宫门口的时候,林牵洛才刚刚睡醒,听到门外明哲的禀报,林牵洛才懒洋洋地起床。 叶屠苏昨晚在林牵洛的房间打坐修炼了一夜,林牵洛却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倦意。 林牵洛半睁着睡眼抱怨了一句:“太后来得好早。” 起床梳洗,跟着叶屠苏走进大殿时,便见蓝熏太后端坐在主位上,眼眸平和,温柔和蔼。 蓝熏太后看着襄觅和林牵洛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道:“想不到在我庆梁会发生行刺和亲公主的事,是哀家和皇帝大意了。” 宣王眼眸冰冷,直视蓝熏太后:“我大赓公主才到庆梁没几天,便发生了行刺事件,好在天佑我大赓公主。” 蓝熏太后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公主乃有福之人,定是能事事逢凶化吉的。” “本王还是那句话,贵国须得三日内给本王一个交代。” 蓝熏太后道:“此事皇上已经着人调查了,定能给宣王和公主一个说法。” 她目光在厅  中扫视一圈,公主没有出现,厅中女眷只有林牵洛一人。 这女子头发梳得有些随意,简简单单一个银簪,没有过多修饰,却是越显清丽脱俗。 林牵洛见蓝熏太后注视自己,行礼道:“叶林氏牵洛见过太后。” 她本不是守礼之人,但此时心中却是另一番打算。 蓝熏太后细细打量她:“昨日听夫人说脸上涂了药,不知是何缘故。” “回太后,因为牵洛的脸中毒毁容已有数月之久,最近才刚刚医治好。我的大夫说还要定期再涂几次药,以巩固疗效,以免复发。” “哦,便是那位年轻的大夫?” “是的。” “年纪轻轻,就有此等医术,大赓国年轻一代果然是人才辈出。” 蓝熏太后眼眸含笑,扫视了厅中众人一眼:“就连大赓国此次送亲使团也全都是年轻人。看着你们,便想起哀家年轻的时候。” 蓝熏太后淡然一笑:“好在此次襄觅公主无碍,那哀家这便回宫了。” 她看向林牵洛,又道:“不知怎的,哀家见到叶夫人,总有些亲切,不知叶夫人可否给哀家一个面子,进宫陪陪哀家。” “不能。”说话的是赫连衡,他豁然站起身来,怒视蓝熏太后。 “哀家只是想欣赏叶夫人的舞蹈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蓝熏太后并不恼怒,仍是面带微笑,从容优雅。 林牵洛看了看叶屠苏,见他没有说话,笑道:“既然太后如此厚爱,那牵洛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蓝熏太后笑道:“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人。” 林牵洛起身回了一礼:“牵洛没有别的本事,也就是从小跟着嬷嬷学了些舞蹈,难得太后喜欢,那是牵洛之幸。” “林牵洛……”赫连衡微怒,这个女人难道看不出来吗,太后这是要拿她当人质。 夏塬也有些紧张地看向林牵洛:“叶夫人,三思。” 林牵洛回给夏塬一个坚定的眼神,笑道:“难得来一趟庆梁,去宫里玩几天也不错,屠苏  ,你不反对吧?” 叶屠苏长身而起,看起来有些怒意:“夫人爱怎么玩便怎么玩。” 但话音一落,传入林牵洛脑海的却是:“牵洛,你确定要深入虎穴?” 这句话似是来自她的精神世界,林牵洛微微一惊,看着叶屠苏。 叶屠苏紫辰神功第一式——幻听术。 虽然惊诧,但林牵洛很快平静下来,在叶屠苏身上发生的奇迹还少吗? 见林牵洛投过来一个肯定的眼神,无奈地在她脑海里说了一句: “好吧,一切小心,如遇危险,记得放出信号弹。” 叶屠苏用幻听术传声给林牵洛,头也没回地走出大厅。 表面看起来,这位厂公大人是对夫人执意要进庆梁皇宫的事大为不满。 演戏么? 林牵洛心里一笑,脸上去有些怒意,轻声说道:“臭太监,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林牵洛想干嘛便干嘛。” 声音控制得刚刚好,让蓝熏太后正好能听到。 她看了看厅中几人,赫连衡一脸不喜,夏塬有些焦急,周承谨和魏辰没有什么表情,好像自己进不进庆梁皇宫跟他们无关。 林牵洛笑道:“太后,牵洛本孑然一身,只是腰间这把小刀不知可不可以带进宫?” 蓝熏太后哦了一声:“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呢,那是刀吗?” “没错,牵洛本不会武功,得一位朋友相赠防身用的。” “也罢,带便带吧。”蓝熏太后起身,微笑道:“哀家也该回宫了,叶夫人便跟哀家一起回宫吧。” “好。” 林牵洛应了,对宣王说道:“劳烦王爷跟公主说一声,我去宫里玩几天,让她不要担心。” 不等赫连衡说话,便自跟在蓝熏太后身边出了大厅,离开行宫。 坐上蓝熏太后的马车,蓝熏太后打量林牵洛道:“叶夫人有胆有识,倒让哀家多了几分好奇。” “太后不也一样么?”林牵洛冲蓝熏太后微微一笑:“明知我身上有武器,却还敢让我带武器进宫,甚至让我同乘一车。” 第390章 凤戏龙狼 “就那小刀么?”蓝熏太后的目光有些不屑:“据哀家所知,叶夫人不过会几招强身健体的功夫,就连自保都做不到。” 蓝熏太后倚在软垫上,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林牵洛身上:“而哀家身边的人,虽算不上绝世高手,但叶夫人那几拭花架子,还是轻易对付得了的。” 林牵洛笑道:“太后见笑了,牵洛跟着太后进宫,可没有不安好心呢,这大好的人生,我可还没活够,岂会自寻死路。” “哀家就喜欢实诚的孩子。”蓝熏太后微微一笑。 这一路从行宫到庆梁皇宫,虽不算远,却也有将近一个多时辰的车程。 蓝熏太后问了些从大赓国到庆梁途中的趣事。 除了药神谷那段本就不为外人知道的事以外,林牵洛基本上没有隐瞒,谁知道在锦衣卫或东厂几百号人中,有没有庆梁的眼线,或者说有没有蓝熏太后的耳目。x 赫连衡追上了叶屠苏,怒嗔道:“叶厂公,你怎能让牵洛跟蓝熏太后走,蓝熏太后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叶屠苏道:“不就是想把牵洛扣留在宫中做人质,好掣肘我们吗?” “你知道还……”赫连衡着实恼怒:“你知道这有多危险?” “不知王爷是牵洛的什么人,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叶屠苏一笑:“是以王爷的身份,还是妹夫的身份,又或是别的?” 周承谨道:“王爷莫要担心,林星暂时不会有危险。庆梁小国还不敢正面冒犯我大赓,何况林星的身份只是厂公夫人,想必庆梁还没有那么蠢。” 叶屠苏微微一笑:“果然是当局者迷,还是周大人看得透彻。” 也不再理会赫连衡愤怒的目光,叶屠苏径自回了住处。 牵洛果然是料事如神——走进房间,叶屠苏不由得感慨。 昨日晚上林牵洛已经把计划说与叶屠苏,为了打探龙吟之心的线索,林牵洛决定找机会进入庆梁皇宫。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谁让那位蓝熏太后是  原北煊国公主,北煊亡国皇帝的亲姐姐呢。 是夜,夏塬敲响了叶屠苏的门。 “叶大人就那么放心让叶夫人进宫做人质?” “这是牵洛自己的想法,夏大人放心吧,就算太后有意为难,也不会这么快。筹码自然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叶屠苏说服夏塬的同时,也在说服自己,他又何尝不担心林牵洛呢。 林牵洛被安排在一处名叫寻华殿的宫殿里住下,蓝熏太后找了几名婢女侍候。 几日下来,林牵洛也只是为太后献了几支舞,虽然在太后眼线的监视下,但林牵洛自个儿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这一日,林牵洛再次走进太后宫殿的舞承阁,一件一件地看着架子上挂着的一排排舞服,忽然被一件北煊的舞服吸引。 林牵洛想到了什么,指了指那件舞服笑道:“就这件吧。” 小宫女骇然地摇头道:“夫人,这件舞服是太后珍爱之物,平日里连碰都不让人碰,夫人还是另选其他吧。” “若我偏偏就要穿这件呢?” 林牵洛回过身来面对那名小宫女:“你去回禀太后,就说本夫人想要穿这件舞服跳一支北煊舞。” 小宫女面色苍白,但还是把林牵洛的话一字不差的禀给太后。 蓝熏太后呵呵一笑:“准了。” 她的眼眸里闪现出几丝温和,继而是浓浓的恨意。 “大赓国的人,都是哀家的仇人,跳北煊舞吗,哼,找死。” 当林牵洛穿着北煊舞服出现在偏殿上的时候,蓝熏太后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她愣愣地看着林牵洛,似乎想到自己年轻时的样子,穿着舞服在父皇母后面前翩翩起舞。 音乐响起,蓝熏太后的思绪也回到了现实中来。 看着面前美貌的姑娘,这个大赓国的女子,也配穿北煊舞服跳舞吗?蓝熏太后眼里的恨意渐浓。 林牵洛自然不知道蓝熏太后此时心里在想着什么。 缓缓起步,舞姿婀娜。 这支凤戏龙狼是闻嬷嬷教她的其中一支舞蹈,也  是闻嬷嬷比较喜爱的一支舞蹈。 林牵洛舞蹈才一起步,蓝熏太后眼中的恨意很快变成了惊讶,自言自语道:“凤戏龙狼,她怎么会跳这支舞?这是北煊宫廷不外传的舞蹈,她怎么可能会跳。” 蓝熏太后从开始的仇恨,到惊讶,再到平和,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林牵洛跳舞,回忆着数十年前的种种。x 那个时候她不过和面前这个跳舞的姑娘一般的花样年华,不远万里嫁入庆梁。 有甜蜜、有悲伤,有亡国之恨,更有痛失爱子之殇。 蓝熏太后的眼眶慢慢湿润。 一曲终,林牵洛施了一礼,抬头看向居中而坐、高高在上的蓝熏太后。 进宫前一夜,叶屠苏给她讲述这位蓝熏太后的过往: 为了巩固北煊江山,十七岁的宇文蓝熏自愿嫁入庆梁。 当时有着北煊第一美人之称的宇文蓝熏嫁到庆梁为妃,被庆梁皇帝宠了几年却终不得怀孕的她在几年之后,才得知被人下了避子药。 多方诊治后终于怀孕产子,被封为皇后。 可惜的是她的儿子终究被人所害,不到三岁便夭折了。 如今庆梁的皇帝是过继给她的嫔妃之子。 宫廷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林牵洛不感兴趣,但面前这个女人,也确是个可怜之人。 良久,蓝熏太后悠悠说道:“没想到叶夫人竟然会跳北煊的舞蹈。” 她眼神伶俐地看向林牵洛,没有点破这是北煊宫廷秘不外传的舞蹈。 “一位嬷嬷教的,那位嬷嬷是北煊人,教了我很多北煊的文化,比如舞蹈,比如武功和一些北煊的诗词歌赋。” “哦。” 蓝熏太后微微一笑,自从北煊亡国后,便没有人敢在人前说北煊二字,就连庆梁皇室的人也都说的是大赓宣州,只当初陪嫁过来的两名丫鬟在私下里无外人时,才偶尔会说北煊。 不料面前这个姑娘竟然如此大胆,在自己大殿中堂而皇之的说北煊二字,而且还说得那般顺口。 “你的武功也是那位嬷嬷教的?” 第391章 圣火使者 林牵洛点头说道:“是的,那拳法叫做九凤拳,嬷嬷说那是北煊国人练来强身健体的拳法,不知太后可听说过。” 蓝熏太后眼中透露出的是更多的怪异:“离开北煊四十多年了,几乎已经忘记了这套拳法。叶夫人可否为哀家施展一番拳脚。” “好。”林牵洛没有作势,莹亮的眸子朝太后看过去,朗声说道:“请太后指教。” “腾蛟起凤、走鸾飞凤、凤引九雏、凤舞龙盘……凤舞九天”一共九招,林牵洛每打出一招,就吟出招式的名称。 蓝熏太后身边的两名老宫女也看得一脸的错愕,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九招打完,林牵洛收招站定,笑道:“嬷嬷说我的招式还过得去,就是没有力道,只是花架子而已。” 蓝熏太后笑道:“这套拳法得要配合内力,施展出来才能显出其威力,否则便如叶夫人所说,就是花架子罢了。” 顿了顿,蓝熏太后终于问出心里的疑惑:“不知那位教你九凤拳和舞蹈的嬷嬷是什么人?” 林牵洛当然料到太后会有此一问,正色说道:“她叫闻如絮,只是一位普通的北煊人,太后定然是不认识的。” 蓝熏太后心里默念了几遍闻如絮这个名字,眼里突然放出光来,但激动之余很快又恢复平静。 “北煊亡国已有三十余年,这位嬷嬷竟会北煊舞蹈和九凤拳,看来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吧?” “嗯。”林牵洛垂下眼眸,想起闻嬷嬷,心中不无惆怅,闻嬷嬷回北煊也有大半年时间了,不知她在宣州过得可好。 叹了一声,林牵洛说道:“嬷嬷大概五十岁左右。” “她人呢?” “回北煊去了,哦,不是,是去了宣州溢城,说是想念家乡了,回去看看能不能寻到她的亲人,尤其是她的弟弟。” 蓝熏太后浑身一震,愣了半晌才说道:“今日有劳叶夫人为哀家跳的北煊舞和这套九凤拳,让哀家想起了很多往事。哀家也乏了,叶夫人回去休息吧。”  “谢太后。” 林牵洛也瞧出了太后有些不对,她躬身行礼,慢慢退出大殿。 蓝熏太后凝眉走进寝宫就说道:“浣云浣雨,你们说这是巧合吗,还是这叶夫人有意为之?” 两名老宫女猫着身子。 浣云道:“如果叶夫人跳的只是我北煊普通的舞蹈也就罢了,但凤戏龙狼乃是北煊皇室不外传的舞蹈,更何况九凤拳也同样是皇室秘不外传的武术。” 蓝熏太后点点头,问浣雨道:“那叶夫人的生平过往,你再与哀家细说一遍。” “是。” 浣雨便把探子传来的有关林牵洛的身世遭遇详细的说了一遍。 蓝熏太后听完之后眼睛微微眯起,喃喃说道:“一个不得志的庶女,母家惨遭灭门,被迫嫁给一个太监,哼,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有趣得很呢。” 转念说道:“闻如絮,文絮——宇文絮,难道真的是她,她还活着。”彡彡訁凊 蓝熏太后的思绪又回到五十年前那个春天,沿河一路柳絮纷飞,皇兄喜得长女,取名絮—— “不论叶夫人是什么人,都不许你动她。”寝殿中突兀地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蓝熏太后和两名老宫女皆是一惊。 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但见一黑衣劲装男子,脸上戴着一个白色软面具,面具上刻画着一团醒目的火焰,乍一看去有些瘆人。 “你是何人?”蓝熏太后大惊,大白天的,这个人竟能躲过皇宫数千人的巡逻,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寝宫。 “圣火教圣火使者。”男子淡淡地说。 蓝熏太后听得出来,这人不仅遮住了脸,便连说话也用的是假嗓。 “圣火教,哀家听说过,据传圣火教要颠覆的是大赓国朝廷,为何来了我庆梁。” “因为总教主认为是时候让太后知道一些事了。” 他拿出一块玉佩捧在手心:“太后可还记得此物?” 蓝熏太后示意浣云。 浣云接过男子手中玉佩交给蓝熏太后。 蓝熏太后仔细一看玉佩,不禁浑身一紧:“  这是,这是皇兄贴身之物,皇兄还活着?” “先皇已于三十年前在御书房服毒自尽,这块玉佩是先皇临终前交给太子的。” “太子?”蓝熏太后大惊:“你是说太子渊?” “正是。”男子道:“太子便是圣火教总教主,今日告知太后这些,只因太后不是外人。将来圣火教对大赓国出兵之际,还需太后鼎力相助。” 蓝熏太后大悲大喜之际,重重点头:“大赓国乃我北煊不共戴天的仇人,若能灭大赓,复我北煊江山,蓝熏定对太子渊鼎力相助。”x “只是……”蓝熏太后有些疑惑:“为何不能动叶夫人?” “她是总教主要见的人,她的生死还轮不到太后做主。” 男子手一伸,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蓝熏太后手中的玉佩收回自己掌中:“告辞。” 身形一晃,已经出了大殿。 浣云浣雨追出大殿,看到的只是一道残影,瞬间隐没在皇宫上空琉璃瓦叠影之间。 两名老宫女见过不少轻功高手,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之快的轻身功夫,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回殿中禀告太后。 听了两名宫女的描述,蓝熏太后道:“圣火教当真强大如此吗,也好,若能灭了大赓国,复我北煊江山,蓝熏死也安心了。” 林牵洛一路往寻华殿去,在庆梁皇宫中,不敢有半分差池。 好在一切都朝着她的预期进行。 走过湖面长廊,却见长廊尽头站着一个女子。 林牵洛认得她,庆梁的公主尤然溪。 她的身后不远,站着一排宫女太监。 “见过公主。”林牵洛走上前,给公主溪拜了一礼。 尤然溪一张俏丽的瓜子脸上是冷漠的笑:“我记得你,大赓国东厂的厂公夫人,你那夫君生得很好看啊,可惜是个太监。” “诚如公主所言。”林牵洛表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暗自揣测,公主溪此番是为什么? 尤然溪的眼睛从林牵洛脸上移到了湖面上,不怀好意地好道:“叶夫人觉得庆梁如何?” 第392章 落水 林牵洛道:“庆梁么,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冬天也不寒冷,此时若是在我国北方一带,早已冰天雪地了。” 尤然溪笑道:“我能理解为叶夫人在夸我庆梁吗?” “当然是夸赞。” “叶夫人要不要试试庆梁的水和大赓国的水有什么不一样?”尤然溪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招了招手。 身后一排宫女太监便围了过来。 尤然溪笑道:“大赓国的厂公夫人不习惯咱们庆梁的冬天,想到湖里体验一下北方的寒冷刺骨。” 林牵洛退后两步:“公主殿下,我是蓝熏太后请来的客人,你敢对我无礼。” “难道不是厂公夫人想要游泳么?”公主溪得意地看着几名宫女太监围向林牵洛,又道:“不知道厂公夫人会不会游泳?” “公主殿下饶命。”林牵洛心念电转之间,已心生一计。 假装恐惧,转身便朝着来路跑去,边跑边大声呼救。 两名太监却是身手矫健,几步便追了上来,分别拉住林牵洛的手臂,用力把她推出栏杆。 扑通一声,林牵洛身体落在水中,她扑腾几下,在水中起起落落大声呼救。 “不会游泳么?”尤然溪抿起嘴角,得意地看着在水中不停挣扎的林牵洛。 林牵洛挣扎了一会儿,身子便缓缓朝湖底沉了下去。她睁开眼睛,看着岸边的尤然溪。 水面倒映之下,尤然溪的整张脸显得十分瘆人。彡彡訁凊 尤然溪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地搜寻着水面下的身影。 林牵洛的身体已经慢慢看不见了,尤然溪长长舒了一口气:“真的就这么死了吗?” 尤然溪自言自语,心里却有些许慌乱。 真的就这么杀了她吗,大赓国那位厂公大人会视若无睹,还是会兴师动众前来讨伐? 虽然庆梁是暖冬,但湖水仍然寒气逼人。 林牵洛泡在水里不能坚持太长时间,正准备潜水离开尤然溪的视线范围,忽见水面上空闪现一个身影。 那身影直接扑入湖中,展开双臂朝林牵洛游了过去。 林牵洛微眯着眼睛,看清来人穿的是庆梁  服饰后,她猛地含了一口湖水,闭上眼睛、放松身体,身体便缓缓沉到湖底的淤泥上。 第393章 太子慑 林牵洛美美地睡了一觉,宫女们忙前忙后的侍候她洗漱梳妆,侍候她吃早餐、吃药。 看着大半碗浓黑的药汁,林牵洛蹙起眉来。 昨儿晚上已经喝了一碗了,这药味道极为苦涩,难以下咽。 她倒不怕药里有毒,如果蓝熏太后有杀她之心,不一定要在药里下毒。 更何况她吃过蛇血果,三年内百毒不侵,百病不生。若真有人想用毒药杀害自己,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离开行宫的那晚,林牵洛就跟叶屠苏详细商量过,宫里那些暗地里害人性命的把戏,不外乎失足落水,下点什么慢性毒药之类的。 这两样她都不怕,这也是她说服叶屠苏的理由。 林牵洛端着药碗,踌躇着要不要喝。她本就没有溺水,只是湖水冰凉受了些寒。 她喝过玉冰蝉酒,更吃过蛇血果,受这点寒凉,还不至于会染上风寒。 “姑娘是怕药里有毒吗?”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地传来。 林牵洛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站在不远处,一身玄色蟒袍。 只名宫女已经拜在地上,齐齐叫了声“太子”。 林牵洛当然认得他,庆梁太子尤然慑。 林牵洛对这位庆梁太子说不上反感,但也没有什么好感。见他不声不响闯进自己的住处,心中生出几许不满。 “太子进女子房间,都不用通传一声吗?”林牵洛放下药碗:“我是太后请来的客人,相信太后不会害我,只是这药颇苦,有些难以下咽。” 太子慑没有因她冷淡的态度有所不悦,反而笑道:“那可巧了,孤正巧带了些糖果来,姑娘喝了药可以吃糖解解苦味。” 林牵洛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捧着一个小盒子,想必便是他所说的糖果了。 太子慑没有把糖交给宫女,而是上前几步来到林牵洛身边,将盒子打开来,拈出一颗用牛皮纸包裹的糖来。 林牵洛不屑地笑笑:“太子这是什么意思,替妹妹赔礼道歉来的吗?” 她丝毫不给太子慑面子:“我可是险些死在公主手里的,她哥哥给的糖,我怎敢吃。” 太子慑却仍是面带微笑:“孤为妹妹伤害姑娘深感歉意,姑娘有何条件尽管提出来,只要孤能做到的,定然尽力而为,望姑娘给孤个机会替皇妹弥补过错。” “是吗,太子和公主还真是兄妹情深呢,不知道公主知道她的皇兄如此低声下气地为她弥补过错,会怎么想?” 林牵洛美眸看向太子慑。 这位太子在她多番无礼的责难时,竟还是脸上堆着笑,看不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也正是这样,林牵洛对太子慑更多了几分戒备。 便是普通百姓,在受到这般无理责难的情况下,也做不到不发怒不生气,何况他堂堂庆梁国高高在上的太子。 林牵洛微微一笑,端起小碗一口气把药喝了,伸出手朝太子慑一笑:“糖。” 太子慑看着她可爱的笑脸,不禁一呆,继而笑道:“孤给你剥开。” 剥开牛皮纸,露出一粒乳白的糖来,他没有递给林牵洛,而是要直接喂给林牵洛吃。 林牵洛见他捧着糖果的手伸到自己面前,无视地扭头避开,错开身子站起来:“牵洛有个疑问,不知太子能否给我一个答案。” 太子慑见林牵洛避开自己,心中稍有不满,脸上却仍是他惯有的风度,微微一笑:“姑娘请说。” “我们来到庆梁已半月有余,贵国虽礼待有佳,但贵国却从不提与襄觅公主和亲之事,虽然听说祈巫节上出了那段小插曲,但牵洛认为,定是有人做的局,想搅黄大赓国与庆梁的联姻。” 林牵洛注视太子慑,继续说:“那些什么巫皇现世留下预言的说法,简直荒诞不经,牵洛以为不可信,还请贵国尽快给我国公主一个交代。” 太子慑避开林牵洛目光,哈哈笑道:“姑娘多虑了,不过姑娘只是随使团来我庆梁的宾客,并非送亲使。” “太子也同样多虑了,这番话正是襄我国公主托我问的。”林牵洛冷冷一笑:“公主不愿和亲,却最终执拗不过皇上,多番劝解之下才勉强应允,不料才到庆梁,就遇上什么巫皇现世的传言。” 太子慑打断林牵洛的话,声音冷了几分:“林姑娘,孤也想问问,为何你们才到庆梁,便有巫皇现世之说。”目光也同样朝林牵洛直逼过去。 林牵洛笑道:“太子什么意思,这是怀疑我们,也罢,解除嫌疑的最好办法,就是太子与我国公主早日完婚。” “哈哈,林姑娘说笑了,孤又怎会怀疑大赓国和亲的诚意。” “不是便好,还请太子给个准数,什么时候迎娶公主。” “迎娶公主这么大的事怎能草率,定然是要为公主准备一个盛世婚礼,才配得上两国联姻,才对得起大赓公主。” “太子此话听起来倒也有些道理。”林牵洛微微蹙起眉头,故作无奈地叹了一声:“只是我答应了公主,在她成亲前要陪她在庆梁,公主成亲遥遥无期,这段日子如此无聊,可如何打发。” 太子慑看着林牵洛的视线有些移不开。这个女人不论是喜,还是愁,甚至是面无表情,都让人魂牵梦萦。 而此时的林牵洛,美眸中带了丝哀怨,着实让人有种想要保护的冲动和欲望。 太子慑微微一笑:“林姑娘这是嫌我庆梁不如大赓国好?” “那倒不是。”林牵洛正色道:“只是整日这般无所事事,觉着无聊罢了。” “如此,姑娘可有兴趣参加射箭比赛。” “射箭?”林牵洛眼睛一亮,喜道:“我的箭术虽然不好,但若有赛事,定然好玩。” 太子慑道:“每年冬月十五,庆梁皇室会有一场射箭比赛。” “只有皇室之人才能参加吗?” “不,朝臣乃至家眷都能参加,今年难得大赓国送亲使团也在,不如孤奏请父皇,邀请大赓国诸位,愿意赐教的便一展身手,不愿参赛的也可在场观看,林姑娘你看可好?” 第394章 彩头是龙吟之心 “如此再好不过了。”林牵洛喜笑颜开:“多谢太子,有了这项赛事,牵洛顿觉在庆梁的日子充实了呢。太子,牵洛可以参加吗,虽然箭术不好,但也想玩玩。”x “好啊,有姑娘参加,这届射击大赛定然增色不少。” …… 蓝薰太后站在城池高高的廊檐下,看着远处的林牵洛。 女子今日简简单单地挽了一个男子的发髻,穿了一身庆梁劲装,看起来英姿飒爽。 蓝熏太后微微地眯着眼睛,似乎又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可惜青春早已不可重来,幸福也不复存在。 圣火使者交代说不能伤害这个姑娘,难道仅仅因为她有可能知道长公主的消息? 蓝熏太后将她留在皇宫,本也没真想要她性命,只不过想多个筹码。 只是不知道用这个女人当筹码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她不过是那太监的女人而已。 想到此,蓝熏太后叹了一声,或许真不是个好的决定。只是这支送亲队伍中,除了襄觅公主外,也只有林家这对姐妹尚可操控。 林牵洛放开沉重的弓,眸光集中在靶心那一点红上。 她投壶的功夫尚可,但射箭却是第一次。 这也是她一直不用白夜送她的小弩的原因,当然也着实因为那小弩的威力太大。 虽然把小弩留给了冯蝉衣,但她知道,冯蝉衣是不可能轻易使用那小弩的,更何况有东厂分部的人罩着,轻易不会有人敢去招惹,便算那两州总督之子尚宥森,也早已被叶屠苏收拾得服服帖帖。 嗖的一声,林牵洛手指松开,羽箭夹着风声,钉在了箭靶之上。 一环。 林牵洛明显不满意,重新搭上羽箭,瞄准。 正准备放箭之时,却见箭靶上多了一支箭,正中十环红心。 放下弓箭,林牵洛转身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名男子,男子手里拿着一把弓,正朝林牵洛点头示意。 “六皇子。”林牵洛并不诧异,毕竟自己所在之处就是皇宫中一方小小的武场。 皇子们来武场习武练箭再寻常不过了  ,反倒是自己出现在这里有些突兀。 “叶夫人。”六皇子很有礼貌地朝林牵洛点头示意:“叶夫人也喜欢射箭?” “我这是第一次射箭。”林牵洛回以一笑:“听说过几日庆梁有个射箭比赛,我闲来无聊,便也想参加。” 六皇子听后会心一笑:“叶夫人这是要现学现用吗,第一次学习射箭就要参加射箭大赛,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林牵洛笑道:“六皇子见笑了,我猜你是想说我勇气可嘉,但是没有自知之明。” 六皇子哈哈一笑:“叶夫人胆略兼人,做事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她看了看远处的箭靶:“叶夫人,这是第一次射箭,在没有人指导之下,便能射中箭靶,已让本宫刮目相看了。” “比赛的彩头是什么?”林牵洛随口一问。 “叶夫人这是想夺彩头吗?”六皇子微笑着搭箭拉弓,一箭射出,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林牵洛看到的是箭矢破空而出,将之前靶心正中的羽箭破为两段,稳稳定在同一位置。 “六皇子这百步穿杨的剑法,定能夺得此次比赛的头筹。” “叶夫人谬赞了,本宫这箭法远不能和皇兄们相比。至于今年的彩头是何物,本宫也很想知道。” 林牵洛便不再追问,从箭筒中拿出一支羽箭,正准备搭在弦上,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彩头是龙吟之心。” 林牵洛拿着弓箭的手微微一滞,转身朝声音传来之处看去。 同时转身的还有六皇子。 身后的女人竟然是蓝熏太后,她一身豪华的宫装,头上仍戴着那顶金灿灿的帽子,把头发完完全全地遮盖住。 她这样的头饰,看上去虽尽显贵气和庄重,但林牵洛总觉得有些怪异。x 六皇子欠身行礼:“皇祖母。” 林牵洛也赶紧给蓝熏太后行了一礼,心中早已是一片惊诧。 刚才蓝熏太后说什么?是说龙吟之心吗?莫非我对龙吟之心日思夜想,出现了幻听? 无数疑问瞬间充斥在心中,让林牵洛的心跳  都加快了几分。 “皇祖母,龙吟之心是什么?”六皇子疑惑地问。 听到六皇子的话,林牵洛才相信自己并没有听错。 蓝熏太后微微一笑:“一件至宝,隽儿若能夺得头筹,便能得到它。” 六皇子懵懵懂懂的点了下头:“隽儿尽力。” 蓝熏太后微微颔首,目光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林牵洛:“若叶夫人能得头筹,这龙吟之心也同样是你的。” 蓝熏太后注视林牵洛,但见她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目光澄澈。 “我这现学现用的箭法,就是来凑个热闹玩玩的,贵国肯让我参赛,已经是给足了大赓的面子,牵洛做梦也没敢想过要拿头筹,就是跟着大家开心开心而已。” 蓝熏太后笑道:“哀家看大赓国此次的送亲队伍中应该有不少箭法精湛之人,真真是人才济济,后生可畏呀。” “太后谬赞。”林牵洛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在这位精明的太后面前,不敢表现出半分异样。 蓝熏太后从她的举止表情上捕捉不到任何异常,笑道:“哀家已让太后传令,此次射箭大赛,大赓国送亲使团的人可以参赛,两国同乐,也为两国和亲添些喜庆。” “多谢太后。”林牵洛乖巧地行了个标准的庆梁宫廷礼仪,看着蓝熏太后走远的背影,心中生了几许狐疑。 拉弓射箭,继续练箭。 六皇子也不多言,刷刷刷地,一箭接着一箭,瞬间十箭射出,竟是一支劈碎一支,全部命中十环靶心。到得最后,靶心上仅仅只剩下一支箭,箭靶下方则是一地断箭。 林牵洛拍手笑道:“看来那个什么之心的彩头定是六皇子的了。” 六皇子腼腆一笑,说道:“想要拿得头筹哪有那么容易,那可不仅仅是箭发好便能获胜的。” “六弟这是想在美人面前一显身手吗?”一个声音突兀地传来。 林牵洛和六皇子转身看时,只见太子慑手持巨弓一箭射出,箭矢所到之处,带起一阵呼呼风声,径直朝着六皇子射在箭靶上的羽箭而去。 第395章 挑战 砰的一声巨响,不仅射中了六皇子的箭,便连靶心也被射了个对穿,光线从破损的洞中透了过来。 六皇子并没有因为太子慑给他难堪而不悦,和颜悦色地朝太子施了一礼:“臣弟自然是不敢跟太子相提并论的,看起来今年的彩头还是太子的。” 太子慑得意地一笑,目光已经不自觉地落在林牵洛身上,上下一打量笑道:“姑娘穿我庆梁的服饰,竟是这般美。” 林牵洛浅笑一声:“太子箭法如此精湛,还需来练箭?” “来教姑娘射箭。”太子慑毫不避讳,眼角都没瞟六皇子一下,便朝着林牵洛走了过来。 忽然一支箭擦着林牵洛耳廓掠过,就连太子慑和六皇子尤然隽都吓了一跳。 尤然溪笑靥如花,手持弓箭走过来,看着林牵洛的目光十分不善。 林牵洛也用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看着这位公主。这公主可是想要她命的人啊,虽然知道她还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地射杀自己,但对这位不得不多生几个心眼,小心提防。 “溪儿,你干什么?”太子慑明显有责备的语气。 尤然溪却娇笑道:“皇兄这么紧张干什么,你要教人练箭也该教你未来的太子妃才是。” 太子慑尴尬一笑:“皇妹开什么玩笑呢,孤未来的太子妃远在行宫,何况孤的太子妃有孤的保护,何须舞刀弄枪。” “皇兄这是以为大赓国的东厂厂公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尤然溪娇笑声回荡在武场之中,转而向林牵洛道:“嫁给一个太监,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公主想知道?”林牵洛挑着眉:“庆梁宫里的太监也不少吧,公主可以选一人嫁了,体验一下。” 她挑衅地睨向尤然溪:“如果庆梁宫中没有入得了公主法眼的,也可以去大赓国挑一个。我大赓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便是太监,也都是俊美如画,保证公主满意。” 尤然溪勃然大怒:“大胆,你敢跟本公主如此说话,是不想活了吗?” 说话间已经取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直指林牵洛。 林牵洛冷冷一笑:“公主这是要比试一番吗?” 林牵洛毫不示弱,也拉满弓,指向了尤然溪。 太子慑和尤然隽都吓了一跳,看这两个女人的架势,似是真的要置对方于死地一般。 这般近距离持弓箭对峙,只要谁的手指松一下,对方躲让不及时,定要中箭无疑。 “你们干什么,还不放下。” 太子慑吼了一声,见两个女人剑拔弩张,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太子慑倒吸了一口凉气,女人这种看似天生柔弱的生物,狠起来竟不输于男子,而且是毫无理由、不计后果的狠。 不敢大意,太子慑一手拉住了妹妹的手,一手抓住箭矢,沉声道:“不要任性,皇祖母知道了又该罚你。” “放开我。”尤然溪紧紧抓着弓箭,晃了两下身体想避开太子慑,但太子慑紧紧拉着她,不敢松手。 尤然溪蹙眉看着不远处的林牵洛,对方手上的箭矢好像立刻就会要了自己的命一般,心里莫名一寒,叫道:“你让她先放下弓。” 太子慑这才想起来,林牵洛同样是一副弓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架势。 要是她拉不住弓弦松了手,以她那刚刚学射箭的准头,还不定中箭的是妹妹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太子慑赶紧冲林牵洛喊道:“林姑娘,快把箭放下。” 林牵洛没有放下弓箭,声音冷冰冰地说道:“请叫我叶夫人。” 太子慑朝林牵洛看过去,但见她一张娇俏的小脸带着浓浓的冰霜,莹亮的眼眸带丝杀气。 太子慑不由得打个寒颤,心底一阵拔凉。 尤然隽也赶紧上前劝阻:“叶夫人三思。”苏丹小说网 林牵洛冷冷盯视尤然溪,傲然说道:“公主殿下,我以大赓国东厂厂公夫人的名义向你挑战,射箭大赛上与你一分高下。” 林牵洛缓缓放下手中的弓,将弓箭放回武器架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牵洛去的方向并非她的寝殿,而是蓝熏太后的宫殿。 当宫女禀报说林牵洛求见时,蓝熏太后嘴角微不可察地划出一个弧度,鱼儿要上钩了吗? 林牵洛这一路想的不是如何与公主溪较量,而是龙吟之心。 瞧着六皇子的样子,只怕这宫中,知道龙吟之心的人不多,甚至这个秘密只在蓝熏太后自己心里,庆梁皇室的其他人也都并不知情。 在这个节骨眼上,蓝熏太后突然告知自己要拿龙吟之心当彩头,还说己方的人可以参赛,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林牵洛正思忖着,一名小宫女走了出来,朝她一礼,道:“太后有请。” 林牵洛颔首,跟着小宫女走进了太后寝宫。 林牵洛整理了思绪,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她脸上怒气未消,随意地给太后行了礼,道:“太后,贵国的射箭大赛上,我与公主溪比试定输赢。这不是彩头之争,只是大赓国厂公夫人与庆梁国公主溪之间的一场荣誉之战。” 这番话倒是出乎蓝熏太后的意料,本以为林牵洛此来是为了打听龙吟之心的线索,不料竟是要和公主比赛。 公主的箭术虽不如她几个皇兄精湛,但也差不了多少。而林牵洛不过是刚刚才学,能射中一环已经很不错了。 在蓝熏太后心里想来,她二人这样实力悬殊的比赛,完全毫无悬念。 “你确定要和溪儿比试射箭?”蓝熏太后狐疑地问。 “是。”林牵洛坚定地说:“是我提出的。” 林牵洛静静地看着蓝熏太后:“我相信贵国与我大赓国联姻的诚意,自进宫这几日来,我也感受到庆梁对我的友善,但是……” 略一停顿,继续说道:“公主溪屡次威胁到我的性命,且多次出言不逊。” “溪儿是任性了些,她今日莫非又做了什么对叶夫人不利之事?若真是这样,回头哀家好好惩戒她。” 林牵洛道:“多谢太后。不过您惩戒了她,她又把这气算在我的身上,周而复始,越积越深,最后恐怕就是太后也无法化解。” “叶夫人的意思是?” 第396章 输了怎么办 “我想凭自己来处理与公主的关系。无论如何,我已经与公主定下了比赛,不论牵洛箭法再如何差,也要努力一试。” “好吧,你既然要与溪儿比试也非不可以。” “牵洛今日刚刚开始学习射箭,想请太后恩准一事?” “说。” “牵洛想回别宫,找人教我箭术。” 这是想走吗?蓝熏太后目光波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林牵洛立刻猜到了蓝熏太后的想法,说道:“若太后还是想留我在宫中,那便差个人去别宫,让他们派一人入宫教我箭术即可。” 蓝熏太后笑道:“你是个懂事的姑娘,也罢,哀家这便差人去别宫走一趟。” 庆梁别宫。 赫连衡听了庆梁宫里派来的太监传话后,黑着脸召集大家在大殿集中,赫连衡拍案怒道:“胡闹,她简直胡闹。以她的名誉挑战庆梁国的公主,那就不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比试了,这场比赛,已经上升到两国之间的挑战。” 襄觅却笑道:“牵洛姐姐很霸气啊,到时候我要去看。” 赫连衡瞪了襄觅一眼,转而看向叶屠苏:“她会射箭吗?” 叶屠苏道:“我不知道,但她既然要找个人进宫教她箭术,那想来是不会的,否则也不必多此一举。” 魏辰、周承谨、夏塬几人面面相觑,表情也都各自丰富起来。 襄觅道:“万一那个公主溪也现学呢?” 周承谨淡淡开口:“不可能,据我所知,公主溪自幼习武,虽然没什么天赋,但三品的实力还是有的。 三品在咱们眼里可以完全忽视,但林星不同,她虽然会使点花拳绣腿,但却连半分真气底子都没有。” “这跟射箭有什么关系吗?”襄觅追问。 “仅在力道上,她就远远不能与公主溪相比。”魏辰接口道。 周承谨点点头:“没错,更何况听说公主溪的箭法比她的武功要好得多。” “不是吧……”襄觅已经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牵洛姐姐不会是想学几日,就去和人家学了十几年的比赛吧?” “她就是这个意思。”叶屠苏嘴角是淡淡的笑意。 “那怎么行?”襄觅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赫连衡道:“所以决不能让她去比赛,明日本王便进宫,推掉她与公主溪的这场比赛。” 周承谨却说道:“王爷不可,咱们若是推掉比赛,在庆梁人的眼中,也是我大赓国输了,而且是主动认输。” “主动认输总好过她在比赛场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输了要好。”赫连衡对是林牵洛这个草率的决定十分不满。 “我觉得叶夫人未必会输。”夏塬终于开口了,他此时想到的是在洛城时,林牵洛投壶时的样子。虽然投壶和射箭并不一样,但她相信林牵洛有这方面的天赋,提出比赛不会无的放矢。 “万一要是输了呢?”赫连衡目光直逼夏塬:“这是国家荣辱。” “王爷想多了。”叶屠苏优哉游哉地斜靠在椅子上:“他是以我东厂厂公夫人的名义挑战庆梁公主溪,就算是输了,丢的也是我东厂的脸面。何况夏大人不是说了嘛,牵洛未必会输。” 赫连衡愣了愣,什么时候锦衣卫和东厂如此默契了? 周承谨道:“庆梁不是说了,送亲团的人也可以参加比赛,咱们也去比赛,就算林星那边真赢不了,咱们也能扳回一局。” 赫连衡拄着桌边做了几个深呼吸:“也只能如此了。” 他目光敏锐地扫视几人一圈,说道:“倘若我们全都参加,只怕就算是赢了庆梁也不会服气。” 周承谨笑道:“在下愿意一试。”苏丹小说网 赫连衡没有说话,周承谨惯用的是剑,换成弓箭不知道能不能一举夺得头筹。 他此时想到的,是当初在青龙镇山上,那个用箭救过自己的人——东厂暗影司三处副首领,人称铜臂金弓的津浪,但偏偏此人不在送亲队伍之中。 除了津浪之外,他最为看好的自然是魏辰。 魏辰跟着他打了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曾在万军之中,多次射杀敌方目标人物,可以说是箭无虚发。 周承谨见他犹豫,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要是比剑术,周某倒有几分胜算,比弓箭嘛,只怕也要像林星一样,狠狠地练上几日恶补一下,然后去碰碰运气。罢了罢了,王爷还是另择贤能吧。周某也好趁此机会,好好游历一番,看看庆梁的风土人情。” 赫连衡道:“周大人这是连比赛都不去看了吗?” “比赛虽好玩,但也就那样。”周承谨嘿嘿笑道:“王爷,你也知道我之所以跟你出京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好好看看这天下的山山水水嘛,省得整日待在朝阳门上看日出日落。” 赫连衡无奈一笑:“周大人这是连禁卫军都不管了吗?” “禁卫军不是还有染珍清那家伙看着嘛,不出乱子我都懒得出面。” “你这统帅当得好闲。”赫连衡转眼看向魏辰,正色道:“魏将军。” 魏辰立即起身:“末将在。” “此次庆梁国射箭大赛,由你代表大赓国参赛。” “是,末将定全力以赴。” 赫连衡颔首,看了在座几人一眼:“关于进宫教导叶夫人箭术的人选……” 目光一一扫过叶屠苏、夏塬、周承谨三人,这三人在他的印象里,从来未曾用过箭。 只不过,林牵洛那边百分之一、二的胜率,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只要在赛场上不是太过丢脸就行。 但谁去指导她箭术?自己若以王爷的身份,亲自进庆梁皇宫指导臣子之妻,怕是多有不妥。 正思忖间,却见夏塬站起身来,走到大殿中央。 赫连衡朝夏塬看去,莫非他要毛遂自荐? “王爷,臣推荐叶厂公。”夏塬声音回荡在大殿内。 赫连衡还在发愣,又听夏塬说道: “叶厂公是她的夫君,由叶厂公进宫指导,那是最合适不过了。”夏塬长身而立,腰背挺得笔直,一身飞鱼服衬得他的脸越发的俊朗,越发的正义凛然。 “叶厂公的意思呢?”赫连衡问道。 夏塬这番说辞,谁还辩驳得了呢? 叶屠苏懒洋洋地说道:“那便这样吧。” “好,那便这样吧。”赫连衡魂不守舍地重复叶屠苏的话。 第397章 训练 进宫指导林牵洛箭术的是叶屠苏,庆梁皇宫里大小主子们谁也不奇怪。 林牵洛住在庆梁内宫之中,整个内宫,除了皇帝之外,没有一个男人,以叶屠苏太监的身份住进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何况林牵洛是他名誉上的夫人,就更顺理成章了。 只是—— 蓝熏太后这招引狼入室,似乎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抛出龙吟之心为诱饵,却是石沉大海。 叶屠苏自进宫之日起,一直陪在林牵洛身边,白天教她射箭,晚上则在林牵洛卧房里的榻上睡觉。 几天下来,小宫女们的禀报皆是如此,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似乎林牵洛就没把龙吟之心当回事,甚至是没有在叶屠苏面前提及过一般。 大赓国东厂寻找龙吟之钥数十年,蓝熏太后自然是知道的,但这几十年来,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寻找龙吟之心,莫非大赓国并不知道还有龙吟之心的存在? 蓝熏太后有些纳闷。 “太后。” 偌大的寝殿之中,突然传来一个森寒的声音。 蓝熏太后对于这个声音已经开始习惯了,并不像刚开始时的惊慌失措。 她抬起头朝来人看去,男人一身黑衣劲装,戴着一只白色的软面具,面具上印着血红色的火焰图案。 “圣火使者。”蓝熏太后站起身来。 “如何?” “不知道是不是那丫头没有把龙吟之心的事情说出去,姓叶的没有丝毫动静。” “不急,这招不灵那便换一招,作为大赛的彩头,到时候便让它出现在众人面前吧。”苏丹小说网 “使者,大赓国派出左将军魏辰参赛,万一被他得了头筹,那这彩头?” “放心,他赢不了。”圣火使者缓步上前,在太后近前低语了几句。 蓝熏太后眼中透出一丝惊诧,但这丝惊诧之色很快淡去,默默点点头。 圣火使者转身朝外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了什么,驻足说道:“叶夫人是总教主要见的人,在总教主没有别的指示之前,叶夫人不能有任何闪失。公主若是再敢胡来,别怪我取了她的小命。” 蓝熏太后点点头,目送圣火使者出去,淡淡说道:“尤然溪那丫头吗,她的死活与哀家有什么关系?庆梁的这些皇子公主们,与哀家又有什么关系?” 她的嘴角微微勾勒出一个弧度,浅浅地笑了起来:“谁是我的牵线木偶,谁就是下一任储君。太子慑,我驾驭不了你,还不能废了你吗?” 叶屠苏靠在榻上,看着林牵洛手握短刀,打完一套九凤拳后,这才说道:“牵洛,你真想赢那公主溪?” “当然。” 林牵洛收起短刀,来到叶屠苏身边:“蓝熏太后真的会拿出龙吟之心当作本次大赛的彩头吗?” “会。”叶屠苏道:“不仅会拿它当彩头,还会公之于众。” “你有什么想法?” “蓝熏太后这是想孤注一掷了,她似乎猜到了咱们的计划,知道咱们来庆梁的目的就是为了龙吟之心。” 林牵洛沉思道:“她藏了几十年,现在突然拿出来,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叶屠苏突然把林牵洛拉到怀里,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见招拆招便是了,只要她敢拿出来,就不怕得不到。” 突然又提高了声音说道:“林牵洛,你这都练了几天了,箭术没多少长进,就你这样,还敢挑战尤然溪?” 见叶屠苏使了个眼色,林牵洛立即会意:“谁让她挑衅我,我一时气不过,便向她提出挑战了。无论如何,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说罢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然后猛的跨出一步,站在了门外偷听的小宫女面前。 忽然看见林牵洛出来,小宫女亦是吓了一跳,连忙举起手中的托盘,道:“叶夫人,奴婢给叶夫人送来点心,还有,这个是庆梁特有的桃花酿,太后专门差宫人送来的,说是给厂公大人和夫人尝尝鲜。” “如此,多谢太后了。先放着吧,等会儿回来吃。”林牵洛说着,大步朝殿外走去。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走进寝室,便见到一个黑色的身影立于面前,黑衣飘飘,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寒冷之气。 小宫女打个寒颤,颤声道:“叶夫人让奴婢拿进来。” “放下,出去。”叶屠苏冷漠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寒冷。 小宫女哪里敢停留,将托盘放在桌上,一溜烟地跑了。 叶屠苏眼眸微微眯起,蓝熏太后到底有何筹谋,好吧,不管你有什么筹谋,我要的只有龙吟之心。 感受不到林牵洛气息,叶屠苏追了出去,施展轻功一路找寻,却见她朝着武场走去。 追上林牵洛,叶屠苏拉住她的手:“牵洛,这么晚了,你还要去练箭?” “我不能输给尤然溪。”林牵洛目光坚定地看着叶屠苏:“屠苏,或许于你而言,这场比赛谁输谁赢并不重要,你也不怕我给你丢脸,但是,我不能输。” “牵洛。”叶屠苏抱她入怀:“好,我帮你。” “不,我也不要你暗中助我,我要凭自己的努力战胜她。”林牵洛直起身子,牵着叶屠苏的手朝武场走去。 星月的光辉洒下一片柔和的光,箭靶隐于黑暗之中,隐约能看到一团影子。 林牵洛上弦拉弓瞄准,箭矢瞬间隐没在夜幕之中。 “中了没?”林牵洛看不到箭矢射中的位置,不免心虚。 他不是问叶屠苏,而是快步跑到箭靶面前。 叶屠苏也跟了上去,看到的是正中红心中央的羽箭。 “中了。”林牵洛兴奋地说:“这是第几支,好像是九十五支了吧。” 叶屠苏点头:“没错,第九十五支连续命中红心,你这丫头射箭的天赋很高啊。” “小时候打弹弓,投壶就没输过。”林牵洛听到叶屠苏夸她,不免有些小得意。 但骄傲之余,她还是知道自己和尤然溪的差距,一咬牙道:“离百发百中还差五支,再来。” 站回原位,林牵洛手中的羽箭一支接一支射出。 “第一百……”羽箭射出,很快就看见叶屠苏从黑暗中走出来。 第398章 大赛要开始了 叶屠苏手中拿着五支箭,大步回来林牵洛身边,笑道:“很好,连续一百支全中红心,你盲射的本事越来越高了啊。” “你教得好。”林牵洛扑到叶屠苏怀中,脚尖一踮,就在叶屠苏唇上一吻。 她吻得快,分开得也快,犹如蜻蜓点水般。 叶屠苏才刚刚尝到女人唇瓣的芬芳,林牵洛已经退开两步,笑盈盈地说道:“不许生气。” 叶屠苏抿了抿嘴唇,突然上前两步,一把将她抱住,狠狠地吻了上去。 良久,叶屠苏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生涩地说:“我,不生气,这是,还你的。” 林牵洛羞红了脸:“这种事,还用还?” “当然要还,你不经同意吻了我,我当然要还回去。”顺开她额前几缕发丝:“还练吗?” “练。” “好,开始下一个项目。”手掌真气一凝,事先备好放在一旁桌上的几块木片便落入叶屠苏掌中。 “注意了。”手中一片木片已经脱离了他的手掌,朝夜空中飞了出去。 一支。 两支。 三支。 …… 二十支。 竟然一支都没有射中,林牵洛瞬间崩溃:“这个好难,我都看不到木块,怎么射?” “听声辨位。”叶屠苏简单地说了四个字,林牵洛险些没晕倒。 叶屠苏知道,对于没有修炼过内力真气的林牵洛来说,让她听声辨位实在太难,说道:“今日太晚了,明天再练,先把白天的眼观八方练好了,再来听声辨位。” 林牵洛也着实累了,两条手臂,甚至腰部都疼得厉害。 叶屠苏接过她手中的弓,放回兵器架上,叹了一声:“你这女人,这么要强干嘛。” 双手一揽,把林牵洛抱了起来:“别动,我抱你回去。” 林牵洛先是一愣,继而是满满的幸福感,任由他抱着,缓缓走回寻华殿。 夜风寒凉,叶屠苏此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已经不再是寒冷之气,而是温暖。 他的周围好像有一个小太阳,让林牵洛原本有些寒冷的身体渐渐温暖了起来。 双手勾住叶屠苏的脖颈,林牵洛静静地感受着他的气息。苏丹小说网 忽然觉得,只要跟他在一起,这辈子已经别无他求了。 短短几日,林牵洛接受着魔鬼般的训练,当然,这不是叶屠苏想要这样训练折磨她,而是她自己不肯放松自己。 从固定的眼观八方,到听声辨位;从骑马射静物,荡秋千射静物,再到移动中射静物,射击移动的物体等等。 这些都是林牵洛向六皇子打听来的比赛项目。 当然,也毫不吝啬地让叶屠苏传出宫去告知魏辰,也好让他早做准备。 庆梁皇宫以西十里处,有一个湖泊。 湖泊不大,方圆三四公里,岸边是一片巨大且平整的武场。 武场上是千奇百怪的赛道和道具。 赫连衡带着襄觅公主等人来到武场,便有庆梁国的人员安排他们就座,他们一方的位置,正好在庆梁国比赛团队对面,双方遥相呼应。 赫连衡特意让夏塬和明哲各自带些人,为己方添添士气。 夏塬带着送亲团里仅有的二十名锦衣卫,全都是清一色的锦衣卫官服。 而明哲这边带来的,是除了几位暗影司首领外,每一处各出三人,也均是清一色的东厂制服。 锦衣卫和东厂的关系才刚刚得到缓解,明哲带的人数自然不能与锦衣卫悬殊太大,以免对方认为东厂压他们一头。 锦衣卫和东厂整齐划一的分别站在以赫连衡为中心左右两侧。 中间则是庆梁国事先准备好的桌椅,赫连衡当中而坐。 襄觅、夏塬、魏辰,以及暗影司一处束骧、三处津浪、五处云石、七处孟怀咫等人,分左右两边坐下。 当然,赫连衡的身边,坐着的依然是美艳无双,倾国倾城的林映月。 襄觅的旁边是冯苏木。 自从得知林牵洛的脸完全康复之后,冯苏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郎中,在送亲使团各位高层的眼中,已经上升到了小神医的位置。 原本不看好他的宣王等人,也不再排斥他。 冯苏木的旁边,特意留了两个位置,这是给叶屠苏和林牵洛准备的。 惜安、明哲、芯蕊几人站在各自主子身后。 芯蕊看起来身体已经大好,精神饱满的侍候在公主身边。 明哲则站在两把空椅子的后面,虽然主子不在,但他站得笔直,双手附在身后,却也是一副霸气十足的样子。 只是他们这几十人,与对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面黑压压的一片,竟是有数百人之多。 皇上和太后还没到,但太子慑以及几位皇子、公主均已到齐。 襄觅看着对面的阵容,怒斥道:“这是比人多吗?早知道,就把咱们送亲使团的所有人都叫过来。” 赫连衡不置可否,他瞥了一眼坐在右侧的襄觅,脸上是平静且肃穆的笑容:“这是人家的地盘,人数不是咱们的优势。” 襄觅心里虽然气愤,但皇兄说的也有道理,己方就算把所有人都带过来,难道对方就不能再调派更多的人来吗? 比人数,的确是他们输了,襄觅无奈地撇撇嘴,不再作声。 不多时,蓝熏太后以及庆梁皇帝、皇后到了。 叶屠苏和林牵洛也姗姗来迟。 林牵洛换回了大赓国的服饰,一身红黑相间的劲装,越发显得精明干练,英姿飒爽。 二人来到己方阵营坐下,林牵洛朝在坐的几人看了一眼,奇道:“周大人呢?他不是爱凑热闹吗。” 赫连衡道:“他说要趁此机会游历一下庆梁的风光,看看庆梁的风土人情。” 襄觅却接口说道:“我倒觉得周大人是负气出走了呢。” “负气出走?”林牵洛越发好奇了。 襄觅道:“他想参加比赛,皇兄却派了魏将军上场。” “莫要胡说八道,是他自己要出去走走。”赫连衡喝止襄觅。 襄觅道:“周大人说要参加比赛,皇兄迟迟不答应,明眼人谁能看不出来。周大人定是心中不快,才说要出去游历几天,连比赛都懒得来看了。” 林牵洛呵呵一笑,暗忖周承谨此人不像是轻易就会生气,生气就离家出走的孩子啊。 第399章 淘汰赛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皇帝、太后已经走上了高台。 双方数百道目光也齐齐朝着高台之上的皇帝和太后看去。 庆梁皇帝的话不多,简单地说了几句祝词之后,蓝熏太后缓步来到皇帝身边。 她的手中捧着一只精美的木盒子,打开木盒,取出一枚小小的物件。 远远看去,隐约看到那是一枚血红色的小物,看起来像一颗宝石。 因为离得远,不仅叶屠苏他们看不清楚那是何物。就连以庆梁太子慑为首的那一方,也没有一人看清楚蓝熏太后手上拿的是什么。 蓝熏太后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依稀能听到她说这颗宝石名为龙吟之心,乃是此次大赛的彩头。 叶屠苏与林牵洛对视一眼,那便是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了,蓝熏太后果然把这件藏了数十年的宝物拿了出来,公之于众。 对于叶屠苏来说,还有什么比得到龙吟之钥和龙吟之心更让人兴奋的。 转眼看林牵洛,握住她有些冰冷的小手。 林牵洛靠近叶屠苏笑道:“看来咱们回大赓国的日子不远了。” 她心里想的,自然是带着小表哥返回大赓,返回洛城,重振荆家的同时,培植夜珀蛊藤。 而此时的叶屠苏想法却和林牵洛截然相反。 他要尽快返回京城晟都,将龙吟之钥和龙吟之心交给蓉太后开启龙吟匣,再从蓉太后手上拿到先皇留给他的密旨。 蓝熏太后、皇帝、皇后坐在高高的看台之上,比赛正式开始了。 第一轮淘汰赛很简单,就是每人十支箭,从众多参赛者中筛选出进入下一轮比赛的人选。 一轮下来,上百参赛者中,留下来的仅剩一半不到,刚好五十人。 魏辰和林牵洛自然也在其中。 林牵洛射箭的准头,在叶屠苏心里自然是毫不怀疑的,练到后来这两天,她蒙眼盲射,也能百发百中,但这仅限于静止的物体。 听声辨位的准头还差了那么一些,毕竟她没有修炼过内功真气,境界上要比习武之人差了一大截。 这也是她和尤然溪之间的差距。 林牵洛这一轮淘汰赛并未发挥真功夫,仅仅以两个八环,五个九环,三个十环,险之又险地进入半决赛。 这是她计算好的,淘汰赛参赛队员没有排出场顺序,林牵洛是等到了最后一个才出场的,精准的计算好了,不显山不露水地挤进半决赛。 然而她这样的成绩,在赫连衡等人看来,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苏丹小说网 襄觅也大为赞叹,朝着走回队伍中的林牵洛比出大拇指,赞道:“牵洛姐姐,你好厉害。” 林牵洛在叶屠苏身边坐下,这才对襄觅说道:“只不过进入半决赛而已。” “那你和公主溪怎么比试?” “应该很快就知道了。”林牵洛脸上流露出的是略有些得意的笑容:“我猜很快会有人出面,让我和尤然溪单独比试。” “你猜的?”襄觅眨巴着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林牵洛,好吧,我就看看你这次还能不能猜得准。 襄觅笑笑,自顾吃着桌上美味的热带水果。 这些水果,在庆梁很普通,但在大赓国,尤其中北方,那就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了,襄觅这馋嘴猫怎能错过呢。 休息了片刻之后,便见一排排宫人,端着食盒走来,给留下的参赛队员及观赛众人送来午饭。 规格自然是有区分的,但即便是最差的普通观赛者餐食,也是三菜一汤,加上甜点,果饮等。 此时虽是寒冬季节,但庆梁气温并不低,尤其是午间,气温不冷不热,正适合户外野营。 叶屠苏一边吃饭,一边朝着对方阵营看过去。 在对方的阵营之中,有一个人让叶屠苏有所警惕,但那人此时却不在人群之中,似乎是上午比完淘汰赛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让叶屠苏对这人有所警惕的原因有二: 一是他用了易容术,完全掩饰了他原本的样貌; 二是藏拙,他和林牵洛一样,一直等到了最后,只剩下他们和林牵洛二人的时候才出场,也是精准计算了入围情况,险之又险地进了半决赛。 饭饱神虚,林牵洛靠在叶屠苏肩膀上,享受着温暖的日光浴,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叶屠苏拉披风遮住她的脸,挡住阳光的直晒,这才闭目养神,很快也进入了修炼的冥想状态。 宁静的午后,大家也都各自找了合适的地方,或盘膝修炼,或懒洋洋地躺下小憩。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脚步声靠近。 叶屠苏瞬间从修炼的冥想状态中清醒过来,虽然感受到来者并无恶意,但叶屠苏还是缓缓睁开眼睛,朝来人看去。 和叶屠苏几乎同时醒来的还有赫连衡、魏辰、夏塬、惜安以及东厂的明哲和几名暗影司首领。 襄觅没有睡,跟着冯苏木在附近看风景。 大赓国的阵营中走过来这么几个穿着庆梁服饰的人,襄觅和冯苏木也都好奇地看过去。 来的是三位庆梁宫中的太监,径直朝叶屠苏和林牵洛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朝叶屠苏微一欠身,其中一人开口说道:“叶厂公,我等是奉命来请叶夫人过去商讨一下比赛事宜的。” 见林牵洛靠在自己肩膀上睡得正香,叶屠苏没有稍动,只低声说道:“等牵洛醒来,我再带她过去。” 看着林牵洛熟睡的脸,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叶屠苏心里多了几分心疼。 这段时间,林牵洛几乎没日没夜地苦练箭术,只有今天这个时候,才稍微安心地睡上一觉。 一名宫人说道:“叶厂公,这是太后、皇上的旨意。” “你们没看到我夫人正在休息吗?”叶屠苏沉声说,他把声音尽量压低,避免吵醒林牵洛。 三名宫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再开口,猫着身子施了一礼,赶紧走开。 这位东厂厂公的劣迹,在庆梁皇宫可没少听说过。 这是个煞神般的存在,他们也不敢轻易招惹,只得回去如实禀报。 赫连衡的嘴角都不自觉的抽了一下,看了身边的魏辰和惜安一眼。这么说来,叶屠苏对母后和他们两兄妹还算是客气的。 第400章 赌注的压力 夏塬远远地坐在一棵树下,虽是枯树,但树干粗壮,严严实实地为他遮挡了太阳。 耳廓一动,夏塬感觉到有人靠近,从脚步声和传来的香气,夏塬很快猜到来人身份,便懒得管她,继续闭目睡觉,但很快一只小手已经拍在他的肩上。 夏塬回头看了一眼:“公主,何事?” 襄觅笑嘻嘻地说道:“夏大人,你猜庆梁的太后和皇上叫牵洛姐姐过去,是要说什么?” 夏塬懒得伤这脑筋,瞅了一眼襄觅和她身边的冯苏木,摇摇头道:“等会儿不就知道了。”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其实夏塬并没有睡,齐门如相心法修炼到高品之后,这样以睡代修助益也不小。 襄觅撇嘴道:“你这人一点都不合群。”拉着冯苏木回到赫连衡身边。 见大家又都在闭目养神,襄觅也在一旁找个地方靠下休息,冯苏木则取出一本破旧的手札继续研究药理。 襄觅睡不着,脑子里异常兴奋,蓝熏太后和庆梁皇帝找林牵洛做什么,莫非又被她未卜先知了?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林牵洛终于悠悠醒来。 叶屠苏递过水袋给她喝水,待她喝了水才说道:“蓝熏太后和庆梁皇帝召见你。” 林牵洛一愣:“什么时候?” “一炷香之前。”叶屠苏轻描淡写地说,见林牵洛有些愣神,问道:“怎么了?” 林牵洛摇摇头,笑着嗔道:“你也不叫醒我。”却不是责备的语气:“好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去会会他们。” 林牵洛站起身来,随便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不慌不忙地朝着蓝熏太后和皇帝所在的大帐方向走去。 叶屠苏很快跟了上去,与她并肩而行。 叶屠苏身后,除了东厂的明哲和几位首领外,赫连衡、魏辰、惜安、夏塬也都跟了过来。 襄觅拉住冯苏木叫道:“小榆木别看书了,那边有好戏,咱们去看看。”拽着冯苏木追了过去。 林牵洛走到两顶大帐外站定,对置守在帐外的宫人说道:“劳烦通传一声,大赓国东厂厂公夫人求见。” 那宫人还未来得及通传,太后的大帐中,公主尤然溪已经暴跳如雷地掀开帐帘冲了出来:“林牵洛,你胆子不小啊,连我祖母和父皇传召你,你都敢不来。” “我这不是来了嘛。”林牵洛无辜地耸了耸肩。 庆梁一方,太子以及几位皇子,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武将的朝臣很快围了过来。 大帐帐帘被浣云和浣雨掀开,蓝熏太后端庄且威仪地走了出来。 另一边,庆梁皇帝也走出大帐,目光沉凝地看了大赓国众人一眼,最后看向林牵洛。 林牵洛上前行礼问安后,说道:“不知太后和皇上传召我来所为何事?” 尤然溪一双像要吃人的眼睛紧紧盯着林牵洛:“我要跟你比试。” “公主,这,好像是本夫人先向公主挑战的。”林牵洛不慌不忙地说。 尤然溪堂堂公主,几时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气得直跺脚,若不是在如此场合之下,她恨不得一剑将这女人斩了泄愤。 忍了又忍,尤然溪终究还是没敢造次,退回到太子慑身边。 蓝熏太后终于开口说道:“叶夫人,既然你向我朝公主挑战,那便定下个比赛规则吧。” “太后。”一名武将走了出来,朝太后和皇帝施了一礼,道:“皇上,太后,臣以为,既然是单独的挑战赛,就不宜与其他参赛者一起比试。” “刘将军有何高见?”庆梁皇帝问道。 刘将军道:“不如先让公主与这位叶夫人单独赛上一场,比赛的方式还以咱们这次大赛的项目为准。” “不错。”庆梁阵营中又走出一位华发老者:“老臣认为,不仅要单独比试,还要有单独的彩头。” “彩头?”蓝熏太后瞥了这位老者一眼。 正想着拿一件自己身上的值钱首饰做彩头打发一下,却听那老者说道:“以两国和亲为彩头。” “太师这是何意?”蓝熏太后目光威压过去。 两国和亲本就是她故意把太子慑推到风口浪尖上的一个手段,反对的朝臣虽有,但明面上不敢有什么声音。 自从祈巫节上巫皇现世,留下“慑襄和,天下悲”这句预言之后,朝廷上下一片反对之声,便连皇上也有所动摇。 蓝熏太后是原北煊人,不像庆梁人那么信奉巫皇。但巫皇既是庆梁人供奉了几千年的神灵,却不是她想压就能压下去的。 “老臣以为,若公主赢了,两国联姻之事……” 知道太师的意思,蓝熏太后立即阻止对方继续说话:“经太师这一提醒,哀家也想到了一事。” 她看了一眼大赓国众人,对襄觅公主微微一笑:“和亲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太师赶紧接口道:“如果公主赢了,便取消和亲。” 林牵洛一愣,心里暗自苦笑一声。这位老爷爷啊,您这是明摆着让我输啊,感情这些日的苦我是白吃了。 她回头看了襄觅一眼,见襄觅同样诧异又兴奋的正朝自己看过来。 就凭林牵洛这半吊子功夫,练了几天箭就来和庆梁公主溪比赛,大赓国这边没有一人看好她,如今竟然这么容易解决襄觅和亲的问题吗。 太师此话一出,不仅是大赓国众人愣住,庆梁诸人也同样惊呆了。 看来公主溪这回要把哥哥的婚事给搅黄了吧,冲着公主溪的脾气和箭术,输,那是绝不可能的。 尤然溪也愣了一下,转眼看向太子慑。 其实,自从巫皇现世的事情一传出,太子的心里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如果娶了襄觅公主,而受到庆梁国上下一致排挤,绝非明智之举。 当初答应太后迎亲襄觅公主,也只是看中蓉太后在朝中还算有一定势力,得到襄觅,就等于得到宣王和东厂的助力。 但如今看来,宣王和东厂不一定会站在自己一方,大赓皇帝和蓉太后如今白热化的关系,娶了襄觅公主不仅借不到大赓国的力量,恐怕他还会成为大赓皇帝心里的一根刺。 太子慑虽然不是多么精明之人,但也绝对不傻,凭着皇妹的箭术,要赢下这场比赛那是毫无悬念的。 第401章 彩头 “哈哈哈……”蓝熏太后突然笑了起来:“这个彩头倒是颇有新意,不过此事若传回大赓国皇帝那里,还以为是我庆梁不仅想悔婚,还欺人太甚呢。” 蓝熏太后缓步上前,目光犀利地睨向太师,说道:“太师这是盼着我庆梁公主赢呢,还是盼着她输?” 太师的脸色有些发白,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他提出用两国和亲之事作为彩头,本来就是盼着那位厂公夫人输掉比赛,对方输掉比赛,自然就解除了联姻。 但太后又为何有此一问呢?他当然清楚太后的心思,站在太后的角度和利益上,势必是让太子娶大赓的公主为重,而对于他们这些朝臣,从小信奉巫皇的地道庆梁人来说,巫皇就是他们心中的神,既然巫皇说”慑襄和、天下悲“,那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这场联姻。 他想了想,正要开口说话,蓝熏太后已经转身对赫连衡道:“宣王觉得拿两国和亲之事做彩头,可有不妥之处?” 襄觅紧张得紧紧抓住哥哥手臂,用力地捏了几下。 赫连衡岂会不知襄觅心意,说道:“并无不妥。” 襄觅瞬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 蓝熏太后微微一笑,又问庆梁皇帝道:“陛下觉得拿两国和亲之事为彩头,妥不妥呢?” 皇帝说道:“大赓国若没有意见,那便这么决定吧。” 此话一出,不仅襄觅一方心中大喜,就连庆梁朝臣也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提出用联姻作为彩头的太师,心中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蓝熏太后微微一笑,然后正色,大声宣布:“此次大赓国东厂叶夫人挑战庆梁公主尤然溪,比赛项目不变,彩头为……” 林牵洛此时心里想的是:输赢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为了襄觅的幸福,别说要她输,就算是要她当着众人的面给尤然溪赔理道歉她也愿意。 更何况跟尤然溪比试,她也只是抱了尽力而为的念头,并没有必胜的信心。 人家尤然溪可是从小跟着她的皇兄们习武练箭的,自己初出茅庐想要战胜她,胜算有多少,她不是没有想过。这几日之所以逼着自己苦练,只不过不想输得太过难堪。 当初提出挑战,其实只为制造点小小的混乱,好让叶屠苏想办法夺取龙吟之心,虽然她也想赢,想要战胜这个屡次三番针对自己的女人。 如果不是自己会游泳,如果不是自己潜水还行,只怕早在半月前就死在那冰冷的湖水中了。 就在林牵洛思绪万千的时候,蓝熏太后的声音犹如惊雷一般在两国诸人耳中响起:“挑战者赢,则取消两国联姻,反之,两国和亲,举国同庆。” 襄觅正准备欢呼的笑容僵在脸上,半晌问道:“皇兄,她刚才说什么?” 赫连衡等人也同样愣住。 没有回答襄觅的话,赫连衡无奈地摇头。 若由他们大赓国的人来反对,那就等于承认大赓国赢不了这场比赛,承认大赓国不如庆梁了吗。 不仅大赓国的人不好反驳,就连庆梁那些极力反对和亲的朝臣也一时哑口无言,反对吧?那是明面上看不起大赓国呀。 众朝臣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面面相觑之下,均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声。 襄觅愣在原地,直到芯蕊在襄觅耳边重复了蓝熏太后的话后,襄觅才如梦方醒,有种被人当头一棒的感觉。完了,一切都结束了吗? 襄觅红着眼睛,扑在了赫连衡怀里。 赫连衡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他还能怎样呢,难不成为了襄觅带兵攻打庆梁?做出和亲决定的是皇帝,而他,仅仅只是臣子。 赫连衡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这个时候,两国无数双眼睛看向了林牵洛,又同时看向了尤然溪。 尤然溪自然知道这个同胞哥哥的心思,尤其出了巫皇的预言后,他若还是不顾朝廷上下的反对之声,执意娶襄觅公主的话,只怕太子之位也难保得住。 他们兄妹和蓝熏太后的关系,表面上看着亲厚,但个中滋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见尤然慑看向自己,知道他想说什么,尤然溪不理会哥哥,径自走向林牵洛,冷冰冰地说:“无论赌注是什么,我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是的,那不是彩头,那是赌注。 “我会竭尽全力。”林牵洛淡淡地回应尤然溪,目光却落在了襄觅身上。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手:“牵洛,没事。”叶屠苏安慰她。 他知道这个时候林牵洛的压力绝不比襄觅小。 很快,庆梁皇帝身边的随侍公公宣布了皇帝的旨意,本次大赛延期两天,由大赓国东厂厂公夫人对阵庆梁公主尤然溪的比赛,先行拉开序幕。 当天下午有两场比赛,明日三场比赛,共计五场,五局三胜者赢。 “牵洛,按照咱们平时训练的,正常发挥便好,不要有压力,即便是输了,我也会想其他办法帮襄觅的。”叶屠苏说。 几人围成一个圈,襄觅低垂着头,冯苏木没有再看他的医书,却和襄觅一样,心事重重。 林牵洛始终一言不发,听了叶屠苏的话,她抬起头来看着他:“我知道,我会尽力的。” 叶屠苏点头,又对襄觅说道:“襄觅,我答应过帮你,就绝不会食言,这次比赛事先预料不到,所以我们不是没有后手。” 襄觅垂着头:“如果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呢?” 叶屠苏瞟了宣王一眼:“那好办,把你劫走。莫非庆梁还能因此发难大赓国不成,若真发难,不还有你九皇兄,还有护国军嘛。” 说话间听得牛角号吹响,第一轮比赛要开始了。 “没错,襄觅。”林牵洛道:“有他们出面,还怕什么事做不到吗?庆梁敢发难,就打到他投降。” 拧开水袋喝了几口水,林牵洛起身朝着赛场走去。 叶屠苏这么说,是为了宽她的心,而她这么说,是为了宽襄觅的心,谁也不希望真的因为两国联姻的事上升到两国之间的战争。 她也知道,因为巫皇预言的事,才有了庆梁几位大臣提出的彩头,这也是一次为襄觅争取退亲的难得机会。 缓缓走进赛场,尤然溪已经站在赛场上了。 第402章 十箭十环 第一场,比的是射靶,也就是最为普通的射击比赛,和上午的淘汰赛一样,没有什么花样。 叶屠苏他们此时已经来到赛场外围,对面看赛的主要是庆梁皇室和朝臣们。 “五场三胜。”尤然溪看着林牵洛,傲然说道:“你一局都赢不了,看起来后面两场不用比了。” 上午,她看过林牵洛的箭术,险之又险地进入半决赛。这样的水平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锣鼓声敲响时,尤然溪手持弓箭,趾高气扬地走进比赛场地,在石灰线外站定,转眼看向林牵洛。 林牵洛不慌不忙地走到另一个箭靶前,在线外停住,平静地看着正前方的箭靶,连眼角都没有给过尤然溪。 尤然溪见她这般无视自己,不由得勃然大怒,正欲说些什么,锣鼓声已经再次响起。 尤然溪哼了一声,拉弓搭箭,很快,第一支箭已经射了出去,正中靶心。 她得意地瞟了林牵洛一眼,见林牵洛仍然平静的看着前方的箭靶,没有要射箭的意思,眉头微微一挑,轻蔑的一笑。 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 尤然溪很快把十支箭全部射完了,十支箭全都射在了红心上。 裁判晃动小旗,大声喊道:“公主溪十箭十环。” 尤然溪得意地转身看着林牵洛:“怎么还不射,是想认输吗?” 林牵洛轻轻蹙起眉来,问裁判道:“如果我也十箭十环,算谁赢?” “算平局。”裁判答道。 林牵洛的眉蹙得更深了,这一场若是平局,就等于后面四场要赢三局,绝非易事。 她微微皱起眉头,举起弓箭。 林牵洛终于射出了第一箭。 赫连衡几人,一个比一个紧张,就连夏塬也握紧了手中的陌天刀。 如果这一局连平局都做不到,那接下来的比赛也将毫无悬念。 第一箭正中靶心,襄觅激动得跳了起来。 林牵洛没有停顿,一支射出,又搭上一支。动作娴熟,很快十支箭就射了出去。 裁判的声音远远传来: “大赓国厂公夫人,十箭十环。平局。第一场比赛结束,双方休整。一炷香后开始第二场比赛。”苏丹小说网 裁判声音一落,便有宫人燃香计时。 林牵洛仍然连眼角都没有瞟尤然溪一下,直接朝着己方阵营走去。 才刚刚走到近前,襄觅就扑了过来,将林牵洛紧紧抱住:“牵洛姐姐,你好棒。”她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林牵洛抱着襄觅,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情却是无比的沉重。 夏塬拿出了接下来几场比赛的方式和规则,说道:“叶夫人,先来看看下一场比赛。” 林牵洛点头,拉着襄觅走过去。 叶屠苏坐在枯树枝上,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见林牵洛抬头看来,朝她点头微笑,比出一个加油的手势。 林牵洛点点头,也回了一个加油手势,转身问夏塬道:“夏大人,下一场怎么比?” 夏塬席地坐下,将手中的图纸展开平铺在地上。 林牵洛、襄觅都好奇地围坐下来,仔细朝图纸看去。 夏塬指着图纸上的某处,说道:“第二场用的是移动箭靶,规则也有所变化。” 襄觅忙问:“有什么变化?” 夏塬道:“第一场不限时,而第二场不仅用了移动箭靶,大大增加难度外,还增加了限时,要在半刻钟内完成比赛,时间一到,箭靶上有几支箭,就按几支箭记录成绩。” “半刻钟吗,够了。”林牵洛淡淡地说。 在她想来,半刻钟射十箭,时间充足得不能再充足了。 夏塬道:“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咱们都不知道移动箭靶是什么样子,如何移动,而对方,对这些比赛项目了如指掌。” 林牵洛这时才想到第二场比赛,应该不会太简单,正色道:“你说得不错,尤然溪自幼练箭,且这些比赛项目,不知道参加过多少届了,而我还是第一次接触,想要赢她着实不易。” 叶屠苏从树枝上翻身下来,道:“别想那么多,先休息一会,放松一下。” 拉林牵洛坐在树下,递过水来,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襄觅已经端了点心过来:“姐姐,吃点糕点,养精蓄锐。” 这时的襄觅,如果不是穿了一身高贵华丽的宫装,就像个跑腿的小丫头了。 林牵洛接过襄觅手中的盘子,笑道:“襄觅,你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襄觅吐吐舌头,无奈的笑了笑:“好像是哦。” “襄觅,你叶哥哥不是答应过你吗,就算这次退不成婚,他也会为你想其他办法,我们有的是机会,有的是时间,你就放宽心吧。” 叶屠苏道:“牵洛说得对,你越紧张,越会影响到牵洛。这一次她本就是为了自己而赛,原本与你的婚事毫不相干,如今被庆梁国强加上了这个彩头,若是赢了,得到的是她的荣誉和尊严,也顺带帮你解决和亲的事。” “那若是输……”襄觅小声说。 “若是输了。”叶屠苏认真的看着林牵洛说道: “若是输了,那便与公主无干,至于你的婚事——只要不你喜欢,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强迫你。好了,襄觅,自个去玩,让牵洛静静地休息一会儿。” “嗯。”襄觅乖巧地点了下头,赶紧走开。 林牵洛吃了块糕点,又喝了些水,靠在叶屠苏肩膀上休息。 不,若是输了,她输掉的不仅仅是襄觅的婚事,还有自己的尊严。 当初提出挑战尤然溪的时候,她甚至没想过要赢,输赢于她而言并不那么重要。 她在别人眼里,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女子,从未想过要争强好胜。 她只想在比赛中制造些小混乱转移视线,让叶屠苏暗中夺取龙吟之心。 但是,在这些天的刻苦训练中,她渐渐觉得,自己不能输,输了就再也抬不起头了,不仅是在庆梁抬不起头来,将来回到大赓国,她更加抬不起头。 林牵洛想着,已经暗自下定决心,这一战,哪怕是输,也定要拼尽全力,哪怕是输,也要输得让对方心服口服。 第403章 四维立体箭靶 这是挑战,不是参赛。 参赛还能以友谊第一为借口,但挑战不同。 若是输了,丢的是大赓国的脸面,虽然国家荣誉似乎与她无关,但因为对方公主的身份,使得她和尤然溪之间的私人挑战,上升到了国与国之间的较量。 既然是她挑起的,她就必须承担责任和后果。更何况还能帮襄觅解决和亲的事。 只是要赢,哪有那么容易。 叶屠苏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叹了一声:“牵洛,要不,我帮你。” “不。”林牵洛倔强地摇摇头:“屠苏,你真不打算趁机夺取龙吟之心吗?” “不急,等看花落谁家吧。” “你不会是想等谁夺得头筹,再从对方手上抢吧,和现在暗中夺取有什么不同?” “暗中夺取那是偷?” 林牵洛险些没噎着:“不偷,那是要明目张胆地抢了?” “对,不偷,只抢。”叶屠苏悠悠然地看着天上的云彩:“偷,是偷庆梁国,抢,是抢个人。如今形势,还不宜真与庆梁彻底交恶。” 递过一个糕点给林牵洛,叶屠苏接着说道:“何况我也想看看到底何方神圣能夺得这彩头。” 林牵洛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看起来,蓝熏太后拿出龙吟之心,背后不简单啊。”目光搜寻到远处正和赫连衡、夏塬探讨比赛项目的魏辰,说道:“想必魏将军此次定然会遇到强大的对手。” 叶屠苏轻叹一声,戏谑道:“夫人是越来越聪明了。” “万一魏将军得了头筹呢,也抢他?” “当然抢,抢得他心服口服。” “我的夫君这么坏的吗?” “你才知道吗?” 林牵洛哈哈一笑,吃下一块糕点,捏了捏酸痛的手臂,道:“时辰也差不多了。” 站起身来,做了个伸展运动,缓缓朝着第二关的赛区走去。 果然,牛角号很快便吹响了。 林牵洛站在白线外,看着正前方的箭靶。 这些箭靶用绳子拴着,想必比赛开始后,就是靠着这些绳子机械式地拉动箭靶,形成一个巨大的移动靶阵。 每个参赛者面前都有五个箭靶,但只有其中一个箭靶上绘了环线和靶心的,另外四个箭靶上均绘制着奇奇怪怪的图案。 林牵洛记得,在比赛前夏塬带回的那张赛程规则上有说明,管这个白板叫做副靶,画了环线的叫主靶。 参赛者的箭只有射中主靶,才能按环数计分。 此时箭靶未动,林牵洛还看不出其中端倪。 双方的观战人员已经围到了赛场边上,这次姗姗来迟的是尤然溪。 尤然溪见林牵洛观察箭靶,取笑道:“别看了,这个没有规律可言。” 林牵洛仿佛没听到她的声音,甚至看不到她的人一样,在听到铜锣声响起的时候,转身取了一柄弓箭过来。 两人的羽箭颜色不同,林牵洛的是红色,尤然溪的为蓝色。 “喂,我说,你还是认输吧,别到时候输得太难堪,反怪我庆梁国礼数不周。”尤然溪挑衅道。 林牵洛仍然是正眼都不瞟她一下:“庆梁的礼数本夫人已经领教过了,确实不怎么周到,公主什么时候有空到我大赓皇宫住上几天感受一下。” 林牵洛边说边拉起弓弦,仔细检查弓箭是否有什么瑕疵影响发挥。 没给尤然溪说话的时间,林牵洛接着说道:“我大赓晟和宫里的湖水比庆梁要冷上一些,保证公主下去洗个澡上来,就能变成冰雕,公主想必还没见过冰雕吧。” 铜锣声再次响起,裁判的声音也大声传了过来:“第二轮比赛开始。” 没有修辞和解说,裁判直接宣布比赛开始。 尤然溪不敢怠慢,立即拉开了弓,耳畔却传来林牵洛的声音:“哦,对了,上次答应过公主,帮公主找个美貌对食的。” 尤然溪拉满弓的手指一滑,一箭就射偏了,直接朝着箭靶上方穿了过去,落在地上。 她转过脸来,怒视林牵洛。 林牵洛微微一笑:“公主别瞪我,看箭靶要紧。” 林牵洛没有急于射箭,反而将弓负在身后,静静地看着面前不停移动的五个箭靶。 原来如此…… 四个副靶一旦快速移动起来,原本奇怪的花纹便形成了一幅四维立体画,把主靶隐没其中。 目光看向尤然溪,她正紧紧的盯着四维箭靶,刷地一下,射出了她的第二箭。 看不清楚这一箭有没有射中主靶,尤然溪已经从箭筒里取出第三支箭搭在了弦上。 襄觅紧张地拉住叶屠苏衣袖:“叶哥哥,牵洛姐姐她为什么还不开始。” “她在观察。”叶屠苏回答。 赛场上,林牵洛淡淡一笑,尤然溪这是在碰运气吗。 目光回到正前方,看的却不是箭靶,而是拉扯箭靶的机扩。 闭上眼睛,脑海里飞快计算着,不多时,睁开眼睛。如此周而复始了五次之后,大概已经掌握了规律。 林牵洛终于取下负在背后的弓箭,上弦拉弓,看机扩,闭眼。 心中有节奏地默念:五、四、三、二、一。 手指一松,射出她的第一箭。 看不清箭射到的位置,但林牵洛肯定这支箭定然在主靶之上,只是不知道射中了几环。 同样的方法,林牵洛一支接一支地射出,等到手中还剩最后一支箭的时候,尤然溪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你为什么不看箭靶?我已经完成了,这一局我比你快。” 林牵洛不动声色,这种扰乱别人心神的做法,明明是自己用剩下的。 看着机扩,计算,闭眼,倒数计时,射箭。 一系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潇洒、自信、从容。 她发现这一关,在自己的计算之下,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铜锣声响了,比赛时间结束。 林牵洛睁开眼睛,朝缓缓停下的箭靶看过去。 尤然溪也紧张地上前几步,注视自己的箭靶。 裁判的声音远远传出:“公主尤然溪,一环一支,三环一支、五环一支、共九分。 大赓国林牵洛,一环一支,二环一支,三环两支,四环一支,五环一支,六环两支,八环一支,十环一支。共……” 第404章 她拼运气,我拼才气 裁判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明显颤抖,揉了揉眼睛,仔细核对了一遍,这才继续大声宣布:“林牵洛,共四十八分。第二局,林牵洛,胜。” 片刻的鸦雀无声后,大赓国一方欢呼起来,为林牵洛欢呼的不仅是各位高层,还有东场二十一名暗影卫,二十名锦衣卫。 庆梁一方众人也尽皆呆滞,这一关的难度,大赓国的人或许并不清楚,但庆梁人如何不知。 那让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的箭靶,根本不可能看得出真正的主靶在何处,参赛的选手在这一关,基本全凭运气,看手中的十支箭能有几支恰巧射到主靶之上,一支不中的也大有人在,这不是箭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压根不知道主靶在哪儿。 庆梁射箭大赛的规则,也并非公主溪和林牵洛这样以局数定输赢,而是以每一局的得分相加,最终得分最高的参赛者,则获得本届大赛头筹,也就是彩头的获得者。 当然除了冠军之外,还会有十人获得名次,依次得到奖赏。 而林牵洛十发十中,在大赛史上,是从未有过的纪录。 参透了比赛规则的夏塬、魏辰几人,这时才发现己方亏了,若是以分数计算成绩,仅仅这一局就高出对方三十九分,最终的胜算自然要更大一些。 如今也仅仅是胜了一局而已,接下来还有三场比赛,只怕难度一局比一局更难,更大。 林牵洛走回队伍时,襄觅飞快地冲过去,扑在她的怀里,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惯性差点把林牵洛推倒。 叶屠苏皱了皱眉头,襄觅这丫头就不能温柔点?要是把他的夫人推倒受伤可怎么办? 叶屠苏走过去,拍了拍襄觅,心疼地把林牵洛拉到自己身边,柔声问:“怎么样,没事吧?” 林牵洛笑盈盈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伸手便勾住了叶屠苏的脖颈,差一点,只差一点就想要吻过去。 突然意识到周围数十双眼睛正看着自己,林牵洛的动作尴尬一滞,俏脸一红,松开了叶屠苏,转身向魏辰走过去。 魏辰和赫连衡、夏塬本来是围在一起研究接下来的三场比赛,因为林牵洛的归队,三人也正看着林牵洛。 见她走过来,赫连衡哈哈一笑:“恭喜啊牵洛姑娘,胜了一局。” 林牵洛可没有因为这一局的胜利而有所放松,她知道明天的三场比赛,是自己的弱项,却很可能是尤然溪的强项。 对赫连衡微微一笑,道:“一场而已,明天还有三场,我要赢她只怕不易。” 转而对魏辰说道:“魏将军,和尤然溪的比试中,我发现一个问题,庆梁人在这第二场中,比的不是箭术。” 魏辰惊道:“不是箭术,那是什么?” 魏辰也是这次比赛的参赛者,若能知己知彼,便能百战不殆。 听到她的话,附近的几名首领大人,也都好奇地围了过来,想要听她分析。 叶屠苏和襄觅也走过来,好奇地等待她解释其中原委。 林牵洛道:“我发现庆梁人在这一场中,比的不是箭术,不是眼力,不是听力,而是——运气。” 大家不可思议地看着林牵洛,襄觅忍不住追问:“牵洛姐姐,你是说你运气好,所以百发百中?” 林牵洛摇头笑道:“他们拼运气,我拼才气。” “财气?”襄觅百思不得其解,纳闷道:“咱们大赓国是有钱,叶哥哥也有钱,但难道公主溪很穷吗?” 这话一出,襄觅顿时感受到数道目光朝自己逼视过来,而且是目光不善。 襄觅不禁打个寒颤:“本公主说错什么了吗?” 冯苏木道:“公主,叶夫人说的是才华的才,不是钱财的财。” 襄觅恍然大悟,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本公主听岔了,哈哈,听岔了,你们继续说。” 林牵洛白她一眼:“小公主,你这不是听岔了,是想岔了吧,你就没想到我也多少有那么一点点才华的,对吧。” 半开玩笑,林牵洛很快正色,对魏辰说道:“四个副靶上面绘制的图案,一旦按照特定的轨迹和速度移动起来,与主靶相互辉映,就形成一幅图。” “什么图?”魏辰问。 “一幅四维立体幻觉图。” 大家都没听说过这个奇怪的图形名称,一时之间更是无法理解。 “什么意思?”半晌,魏辰问道。 林牵洛想了想,也没必要真的用专业术语去解释什么叫四维立体幻觉图,何况解释起来也不见得能说得清楚。 “简单的说,就是这个图形在眼前有规律的转动,使人产生视觉上的幻象,从而失去最终的目标。” “你能找到?”赫连衡也好奇地问。 “我也找不到。”林牵洛说:“我之所以能射中主靶,是因为找到了规律。” “魏将军,比赛的时候不要盯着箭靶看,那图越看眼睛越花,甚至令人头晕脑胀,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我的规律是……” 魏辰边听边点头,把林牵洛的方法牢牢记在了心里。 赫连衡他们回别宫,叶屠苏和林牵洛依然回庆梁皇宫。 马车里,叶屠苏倚在靠垫上,看着林牵洛,目光有些戏谑:“我发现越来越不了解夫人了,我的夫人怎么能如此聪明呢。” 林牵洛瞥他一眼:“你懂的,我不会,还不能让我有一技之长吗?” 她转过脸来,仔细地看着叶屠苏:“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直接参加大赛,名正言顺地赢得龙吟之心呢,何必大费周章的等到别人得了彩头再去抢夺?” 叶屠苏嘿嘿一笑:“做强盗习惯了。”直起身来,把林牵洛往怀里一揽,抱住她道:“参加这种毫无悬念的比赛,一点也不好玩。” “你就那么自信?” 叶屠苏的唇瓣已经蹭到了林牵洛的耳廓上,痒痒的,酥酥麻麻的。 “我若参赛,怕蓝熏太后又搞出其他阴谋诡计,想方设法不让我得到彩头,甚至在彩头上做手脚也说不定。” 叶屠苏声音低低的,低得只有林牵洛能够听到。 第405章 十箭齐发 林牵洛一回头,脸便蹭在叶屠苏鼻尖之上,她赶紧往后靠了靠。 叶屠苏继续低声说道:“既然猜不透蓝熏太后的用意,那便暗中观察吧。不管他拿出的龙吟之心是真是假,咱们都可以确定一件事,就是龙吟之心确实在蓝熏太后的手上。” 叶屠苏说着,又朝林牵洛靠近了一些:“有了目标,想要得到那就不难了。牵洛,之前在赛场上,你,是想亲我吗?” 林牵洛脸一红,正要反驳,叶屠苏温暖的唇已经吻了上来。 良久,松开她,淡淡地说:“这个,还是,还给你的。” “我都没亲到你,怎么就还啦。” “那我让你再亲一次。” “无赖。”林牵洛在他胸口捶了一拳,一转身靠在他怀里,说道:“白云乖是乖,不知道它依不依我驾驭。” “夏塬敢提出明天让你骑他的马比赛,那定是有把握的。” “嗯。”林牵洛靠在叶屠苏怀里,竟然有些乏了:“屠苏,今晚,练箭……” 叶屠苏听着她渐匀的呼吸,心中一痛,喃喃自语:“这么累吗,说着话都能睡着。” …… 第二天的比赛,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虽然只是两个女人之间的较量,但前来看比赛的人,比昨日只多不少。 第三场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一场的比赛场地,在一处空旷且平整的空地之上。 放眼看去,大约有上千平方米,而真正比赛的地方,就在这块平地的中央。 林牵洛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工作人员放了两只笼子。 笼子上面罩着黑布,不难猜出笼子里面关着的是何物? 这一场比赛的名字就叫“听声辨位”,每只笼子里装有三十只鸟,参赛选手蒙上眼睛射击,所以笼子里面关着的必定是鸟类。 同样是每人十支箭,比谁射中的鸟儿多。 有那么一刻的不忍心,但林牵洛还是告诫自己,一定要尽力而为。 昨天晚上,针对今日的三场比赛,叶屠苏专门帮她做了巩固训练。 但她听声辨位的功底还是太弱,对于没有修炼过内功真气的她来说,蒙眼射击飞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放飞的鸟儿怎样飞,基本上是没有规律可言的,她不可能靠着精准的计算来射杀飞鸟。 叶屠苏看得出她的不自信,他说要帮她,但她还是拒绝。 当铜锣声敲响的时候,比赛双方缓缓走入赛场。 或许是因为昨天林牵洛打破了庆梁国迷幻飞靶的记录,有史以来第一个以十发十中的成绩赢得比赛的第一人,多少动摇了尤然溪的信心。 “昨天算你运气好。”尤然溪一上来就说了这么一句。 “我的运气一向都很好。”林牵洛虽然对这一场没有任何把握,但在气势上绝不能输。 因为只是两个人比赛,便由二人抽签决定比赛顺序。 林牵洛抽到的是长签,代表着这一场由林牵洛先上场。 尤然溪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研究一下林牵洛的箭术。 在她的印象里,林牵洛的箭术犹如刚刚蹒跚学步的小孩,她半点也没有把对手放在眼里。 但昨日第二场,林牵洛却破了纪录,让整个庆梁为之震惊。 尤然溪退下赛场,站在太子慑身边:“皇兄,这一局你看好她吗?” 太子慑抚着下颌,做思考状:“按理来说,她的箭法不应该那么好,她定是找到了迷幻飞靶的破绽,才会箭无虚发。这一局孤觉得她不会赢,包括接下来的两场。” 太子慑微笑着看向场中的林牵洛:“皇妹放心吧,今天这三场和昨日不同,不仅要有精湛的箭术,更要配合武技。她不会武功,拿什么跟你比。” 尤然溪点点头:“皇兄说得很有道理,她不就是侥幸胜了一场嘛,看我今天把她打得落花流水。” 太子慑颔首,目光紧盯着场中的林牵洛,只见她正在检查弓弦,样子专注。 此时此刻,太子尤然慑心里想的却是: 她能创造奇迹吗?如果她侥幸赢了,就能和平解决和亲的问题,自己也能给庆梁的子民一个交代。 他从小拜奉的就是巫皇,巫皇是庆梁人心目中的神,试问谁敢违背神的旨意? 若他真与襄觅公主成婚,只怕没有一个朝臣,没有一个子民会支持他,若再有个什么天灾人祸,他这个太子在庆梁人的眼中,就是万劫不复的罪人。 别说太子之位不保,便是这条小命也有可能因此葬送。不知怎的,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纠结地希望妹妹输掉比赛。 只有这样,太后才无话可说。 铜锣声再次响起,眼睛上蒙着黑布的林牵洛手持长弓,弦上搭着的却不是一支箭,而是十只。 观战的两国众人好奇地看着场中一身劲装,英姿飒爽的姑娘。 笼子里的鸟同时飞出的时候,林牵洛没有犹豫,十箭齐发,十支箭唰唰唰地朝着刚从笼子里出来,还没来得及分散开来的鸟儿射了过去。 昨天的第二场,尤然溪在赌运气。 今日的第三场,林牵洛又何尝不是在赌运气呢。 十箭射出,意味着她的第三场比赛已经结束了,林牵洛拉下蒙眼的黑巾,朝赛场中看过去。 裁判已经在统计,然后大声宣布道:“大赓国林牵洛射中六只飞鸟,得六分。” 这个结果已经超出了林牵洛的预期,但对于从小训练蒙眼射击的尤然溪来说,超越六分想必不难。 放下弓箭,林牵洛走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去,脸色十分凝重。 “牵洛姐姐,你好厉害。”襄觅赞道。 林牵洛却摇了摇头:“这一局我怕是输了。” 另一边的尤然溪却有些目瞪口呆:“皇兄,她这算是作弊吗?” 太子慑摇头道:“这是战术,她自知没有听声辨位的能力,所以趁着鸟群刚刚出笼,还没有散开的时候,十箭齐发,赌运气罢了,但没有违规。” 尤然溪冷冷一笑:“六分吗,这一局她输定了。” 尤然溪走到场中,任由宫女在她眼睛上蒙上黑巾,长弓举起,等待锣声。 第406章 秋千 锣声响起,飞鸟出笼。 双方观赛的人都紧张地朝尤然溪看过去。 这一局,尤然溪显得异常冷静,也十分得心应手。 听声辨位这一招,算起来她练了没有十年,也有七八年了,几乎可以说是箭无虚发,就连皇兄们也不见得能赢过自己。 十支羽箭,一支接一支的射出。单看气势,确实不如林牵洛十箭齐发的霸气,但每一支箭射出都稳、准、狠。 十支箭射完,空中的飞鸟也一只接一只地掉落地面。 裁判大声宣布:“公主溪射中九只飞鸟,得九分。公主溪与大赓国厂公夫人林牵洛三场,平局。” 林牵洛叹了一声,淡淡地问:“下一场比的是秋千射击吗?” 叶屠苏轻声应她:“牵洛,尽力便好。” 襄觅嘟着嘴:“太不公平了,如果是以分数定输赢的话,牵洛姐姐第二场的分数就能稳拿第一。” 林牵洛抬眼看了看围拢在身边的几人,整理了一下心情,说道:“你们这都什么表情啊,好像我一定会输似的。” 避开众人目光,林牵洛看向不远处的白云,它全身雪白得没有半根杂毛,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出莹亮柔和的光来。 林牵洛走过去,摸了摸白云的脸,然后在一旁坐下,闭目养神。 脑子飞快地运转着,如何在下一场不输给对手。 据明哲打探来的消息,这第四场比赛,是参赛者分别站在一个大秋千上,秋千高高荡起时比赛才正式开始。 参赛者需在晃动的秋千上射中箭靶,且那箭靶也非静止状态。虽然不能与第二局的四维图案相比,但难度可想而知。 不多时,便有宫人过来,引导林牵洛前往第四场比赛场地。 大赓国观战的四十多人,也纷纷跟了上来。 夏塬牵着白云也紧紧跟上了队伍。 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他们都知道不该把国家荣耀系在一个女子身上,但自林牵洛向公主溪发起挑战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不过还好,仅是第二场林牵洛破了庆梁人的记录来看,就算最终她输了比赛,也不算太丢大赓国的面子。只是襄觅想要推掉和亲的事,只怕又要大费周章了。 芯蕊搀着襄觅站在秋千下方,仰头看着高高的秋千,惊诧之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 “叶哥哥,这秋千这么高的吗。”襄觅眼睛里的惊恐无法掩饰,看着这个距离地面接近两米的大秋千,两边有大铁柱撑着,那铁柱目测不低于十米,秋千的铁链就固定在最顶端的横杠之上。 叶屠苏面若冰霜,没有回答襄觅,心里担心林牵洛,担心她受到什么伤害。 别说是站在上面射箭,就算只是坐在秋千上,也需要胆量和勇气。 锣鼓敲响,参赛者入场准备。 林牵洛看着高高的秋千有些儿懵,这秋千太高了,她怎么上去? 尤然溪得意地冲林牵洛笑道:“不知叶夫人可荡过这么高的秋千。” 她手持弓箭,足尖一点地,便跃了起来,稳稳站在了两米高的大秋千上,低头对林牵洛说道:“上得来吗,我劝你还是认输得了,不然等会儿吓尿了裤子,就太丢人了。” 赛场上正好有两个这样的大秋千,两个秋千并排一处。她们这一局,是同时比赛。 “牵洛。”叶屠苏走了过来,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我送你上去。” 林牵洛脚下一轻,身子已经在叶屠苏的带动下飞了起来,缓缓落在秋千上。 尤然溪勃然怒道:“你们作弊。” 叶屠苏瞅了尤然溪一眼,转身问裁判:“请问,这是比射箭,还是比轻功?” 裁判回道:“自然是比射箭。” 叶屠苏道:“既然是比射箭,那如何上来与比赛没有关系,何来作弊一说。” 他紧紧握了握林牵洛的手:“尽力便好,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受伤的。” 林牵洛深深地看了叶屠苏一眼,重重地点点头。 叶屠苏身形一晃,已经消失在秋千之上,回到了大赓国的队伍之中。 林牵洛一手拿着大弓,一手抓住秋千绳索。 她知道叶屠苏最后这句话的意思,以叶屠苏的武功,自己若当真从秋千上摔下去,他也能在第一时间救援自己,不会让自己受伤。 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一旦摔下秋千,就算叶屠苏能保证自己毫发无损,但这一局也就输了。 趁着锣鼓未响,林牵洛抓紧时间观察秋千和正前方的箭靶。 瞬间想到了很多方案,但又都一一否定。 首先,秋千踏板的背面,林牵洛在地面上的时候就仔细观察过,整块踏板下方都镶了锋利的铁钉,这是防止有人用腿勾住踏板,腾出双手射箭。 所以这个方案就行不通了。苏丹小说网 其次,若是用手臂扣住绳索来固定身体,在秋千巨大的拉扯力作用下,射箭的准头就要大打折扣。不仅浪费了时间,也浪费了箭。 锣鼓声在这个时候响起,裁判简单地说了比赛规则:半刻钟的时间内完成比赛,摔落者视为完成比赛,以箭靶环数记录成绩。 裁判声音刚落,便见四名身材高大的壮汉走了过来,分别拉住林牵洛和尤然溪的秋千两侧,同时用力将秋千推了出去。 这一下有点猝不及防,林牵洛依然保持着一手持弓,一手抓紧绳索的姿势。 身子高高的荡了起来,越过十米高的铁柱,重又往后滑落,飞向另一侧的制高点。 这个时候,不仅林牵洛没有稍动,便连刚才趾高气扬的尤然溪也同样紧紧拉住绳子,才能保持身体的平衡,确保自己不会被甩飞出去。 秋千的木板非常平滑,如果双手拉弓射箭,对于她这样一个没有武功修为的人来说,根本就站立不稳。 等着秋千惯性减弱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秋千下方两名大汉不允许秋千慢下来,也不会允许它的高度降低。 荡了几个回合之后,林牵洛终于动了。 只见她双脚临空而起,分别勾住秋千两侧的绳索,然后试探着慢慢松开了拉住绳索的手。 第407章 魏辰英雄救美 她这举动,着实把在场的两国观赛者都吓了一跳。 就连叶屠苏都为她捏了一把汗,随时准备着接应救援。 在林牵洛做出这一奇葩动作的同时,尤然溪也慢慢适应了秋千的高度和速度。 她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多少有些经验。她缓缓放开绳索,取出羽箭,拉开了弓,对准正前方。 困难的是,不仅是自己在动,前方的箭靶也同样不停地左右移动着,想要一举射中箭靶,并非易事。 她感觉脚下有些虚浮的时候,不敢怠慢,一箭射出,赶紧腾出手来拉住绳索,才不至于摔下去。 定睛看时,似乎刚才那一箭并没有射中箭靶。 就在尤然溪扼腕叹息的时候,却听到一阵喝彩之声,扭头朝林牵洛那边看去,尤然溪不禁目瞪口呆。 林牵洛双脚死死勾住绳索,第二支箭已经蓄势待发,算准了移动中的箭靶,林牵洛毫不犹豫,又一箭呼啸而过,准确无误地射在靶上。 又是一片喝彩声响起,喝彩的不仅是大赓国的人,就连庆梁国人也有不少跟着呐喊欢呼的。 甚至,这些庆梁国的人中,和太子慑一样纠结的人不在少数。 “慑襄和,天下悲。” “巫皇”留下的这六个字,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每一个庆梁人的心里,是以他们很多人都希望大赓国这位厂公夫人能略胜一筹,化解此次和亲危机。 欢呼声中,林牵洛第三支箭已经搭在弓上,慢慢将弓拉开。 此时的林牵洛已是汗流浃背,她双脚勾住绳索的方法,自然是从舞蹈中演化而来,但毕竟她力量太小,双腿已经开始颤抖了。 不是害怕,而是力量快要用尽了。 算准了箭靶移动的位置,第三箭刷地射了出去。 就在羽箭离弦的瞬间,林牵洛身体柔软地朝边上一探,一伸手,已经牢牢地拉住了绳索。 在一片喝彩声中,双脚已经缓缓离开绳索,踩在了秋千上。 虽然站在秋千上,但两条腿还是脱力般地轻轻颤着。 回头看向尤然溪,她竟也在看着自己,瞅她箭筒里的箭,居然似乎还是满的。 不,少了一支。 林牵洛仔细观察着尤然溪,又察看了她那边的箭靶,箭靶上并没有箭。 林牵洛放下心来,直接坐了下去,轻松自在地荡起了秋千,同时也在养精蓄锐。 此刻她想的是,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必反击。 尤然溪在半晌的错愕之后,才想起来,她们这是在比赛啊,半刻钟的时间所剩无几了,自己箭靶上连一支箭都还没有呢。 慌乱之中伸手去拿羽箭,不料脚下一滑,已经从秋千的制高点处被甩了出去。 一片惊呼声中,数道身影瞬间划出,赶过去救援公主。 就在尤然溪被抛飞,重重砸向地面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被重重甩下来的身体。 赶过去救援的庆梁高手也都停下脚步,松了口气。若非那人,他们恐怕是真的赶不及救援了。 尤然溪呆了数秒,只感觉自己扑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男人的身体稳若山岳,气息沉凝,让尤然溪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混乱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看到的是一件湛蓝色的外衫和厚重结实的胸膛。 尤然溪惊慌失措之余,本能地直起身来,退开两步,同时也看清楚了面前之人。 她看到的竟是一身大赓国服饰的男人,二十多岁,俊眉朗目,英俊的脸庞上带着丝刚毅,目光炯炯有神。 尤然溪见过他,但之前一直未曾留意,此时一见,顿觉对方气质出众,英武不凡,不禁看得有些呆滞。 “公主,没事吧。”魏辰见公主溪傻愣愣地看着自己,问道。 自从比赛开始,魏辰就仔细地观察这一场比赛的突破口。 难得有机会这般近距离地观赛,若能找到关键所在,对他两日后的比赛定有极大助益。 他在秋千后面已经走了几个来回,不承想尤然溪竟然站立不稳,被从秋千上甩飞了出来,他离尤然溪是最近的一个,出于本能反应,魏辰没有多想,踏步而上,稳稳地接住了砸向地面的尤然溪。 林牵洛也是吓了一跳,她料想到在这快速移动的大秋千上,尤然溪可能不能精准地射中目标,但却没有想到她会摔下去。 第408章 黏人的白云 “谢谢,我也没想到,这一局就这么赢了。”说着,林牵洛好看的眉头微微地一蹙:“下一场至关重要,若是赢了,就能为襄觅解决了和亲的事,若是输了,便又是平局,说不定蓝熏太后又会使出什么幺蛾子?” 正说着,赫连衡、惜安以及魏辰也围了过来。 魏辰仔细研究过四场比赛,除第一场没有什么难度之外,第二、第四两场不仅仅比箭术,还比的是高超的技艺和对箭靶的精准计算。 这得是胆识谋略远超常人才能做到的事,不由得对林牵洛多了几分敬佩。 “魏将军,还好你接住了公主溪,不然就难以收场了。”林牵洛对魏辰微微一笑。 林牵洛曾说过与他不再是朋友,不过是因为他是魏姈的娘家后盾,但相处下来,林牵洛也觉得魏辰与魏姈不同。 魏辰是个一身正气之人,就像她的哥哥林庆旭和他的母亲妹妹亦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类人,不该因为他姓魏,就敬而远之。 魏辰只是点头,正色说道:“我也是恰巧在附近,才能来得及救她。叶夫人,接下来的骑马射击,可有把握?” 林牵洛摇摇头,转眼看着白云:“我虽会骑马,但马术不是很好,若是在平地之上,尚能驾驭,若要骑马飞檐走壁射击目标,只怕……” 夏塬道:“叶夫人,第五场安排在下午,你还有时间与白云熟悉一下,只有配合默契,方能放手一搏。” 叶屠苏道:“没错,夏大人,第五场比赛前,牵洛就交给你了。” 夏塬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我之前去第五场比赛场地看过地形,因为是赛场,这几日不允许训练,后山有相似地形,可以去那边试试。” 林牵洛一咬牙,这是最后一场,也是最关键的一场,更是她弱项的一场。 五场比赛之中,第三场听声辨位虽难,但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第五场则不同,不仅要计算精准,箭法精湛外,更要与马儿有默契的配合,缺一不可。 “试试。”夏塬指了指白云的背。 林牵洛走过去,踩上马凳翻身上马,她动作虽轻盈、灵巧,但看得出她并不擅长骑马。 “夏大人,保护好她。”叶屠苏道。 “你不一起去吗?”林牵洛回头问。 “不去了,骑马我没有什么好教的,再说白云是夏大人的坐骑,它的习性脾气,夏大人最为了解,有他教你,我放心。”叶屠苏说着,朝夏塬微一颔首,转身便朝着东厂的队伍走去,明哲及束骧等几名暗影司首领也赶紧跟了过去。 林牵洛很是无语,前一刻还连襄觅的醋都吃,下一刻竟然让她跟着别的男人去练习骑马。 第五场比赛时间虽然定在下午,但也容不得他们耽搁,夏塬不再多说,飞身上马,一拉缰绳,说道:“白云,奔。” 不打马鞭不夹击马腹,白云长嘶一声,飞奔出去,带起一阵破风残影。 林牵洛骑过白云,但如此速度,却是前所未有的。 林牵洛很快适应,说道:“若是赛马,白云必赢。” 夏塬微微一笑:“是啊,可惜不是赛马。叶夫人,你先感受一下它的速度。”说话之间,已经来到一片空旷之处,夏塬说道:“白云,停。” 白云速度骤减,缓缓站定。 一跃下马,夏塬说道:“今日比赛射箭,若你手拉缰绳来控制它,势必有极大的影响,若要控制白云的速度,唯有语言交流。” “语言交流?”林牵洛若有所思:“那我如何与它交流?” “比如说走、跑、奔、停,以及快、慢。前提是……” 林牵洛接口道:“先叫它的名字。” 夏塬点头笑道:“叶夫人还是一点就透。我记得儿时教你骑马的时候也是这般,你虽是第一次骑马,但胆大心细,一学就会。” 第409章 夏老师发飙 “开始吧。”夏塬摸了摸白云的脖子,对林牵洛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你要相信白云,你只需坐稳便好,这一次是练习,你需牢牢拉稳,莫要松手。” 林牵洛点头,轻喝一声:“白云,走。” 白云驮着林牵洛慢慢走上了盘山小路,小路仅有一米左右宽。林牵洛喝道:“白云,快。” “白云,奔。” 白云速度越来越快,林牵洛紧紧抓着马鞍,只觉眼前景色在眼前瞬间划过。 冲出盘山小路,跃过乱石林立的小石林,越过鸿沟…… 林牵洛眼睛都不敢睁开,生怕一旦看见面前的阻隔,会吓到手软摔下马背,就这么任由白云驮着她,飞快朝前狂奔。 叶屠苏悬在高高的崖壁间,脚下踩着一块突出的岩石,静静地看着林牵洛。 而崖顶上,还站着另一个人,一个黑衣劲装,脸上戴着软面具的人。他的目光同样跟随在那一骑飞快掠过的白马美人身上。 叶屠苏能感知到崖顶上有人,一个浑身散发着邪恶气息的高手,一个跨入九品二阶层次的高手。 一声口哨声远远传来,白云四蹄飞快奔驰之中,长长的白耳朵动了动,慢慢减速,最终停了下。 就在林牵洛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白云转了个方向,再次飞奔,朝着来路飞快驰去。 林牵洛惊呼一声,抓紧马鞍。 又是几声口哨传来,白云的速度渐缓,脚步轻快地朝着口哨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白云现在的速度是林牵洛能够接受的,她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不远处的夏塬。 距夏塬越来越近,白云速度越发慢了下来,最后在它的主人面前站定。 林牵洛喘了几口粗气,感觉手脚都有些酸软,下马时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若不是夏塬扶住,只怕是要摔倒。 第410章 盘山赛道 这倒是让高台上的蓝熏太后、皇帝以及太子慑和几名皇子们大为诧异。 叶屠苏此时已经站在观赛者人群中,和襄觅、赫连衡、魏辰几人站在一处。 林牵洛和夏塬骑马缓缓来到赛场外围,下马与夏塬一起牵着白云回到大赓国一方阵营之中。 远远看去,赛场在一处山崖之下,沿着石壁人工开凿出一条赛道,虽然是两千三百多米的赛道,由于依着蜿蜒的石壁而建,一眼看去并没有那么远。 赛道有宽有窄,宽处足够两三匹马并排而行,窄处却只能容下一骑勉强通过。 来到叶屠苏身边站定,林牵洛没有说话,一门心思地思考着战术。 牛角号吹响。 林牵洛牵着白云走出去,回头朝大赓国众人微微一笑,脸上是自信且倔强的笑容。 叶屠苏朝她点了点头,以示鼓励。 襄觅则喊了一声:“牵洛姐姐加油。” 林牵洛点头,牵着白去朝赛道走去。 同时走来的还有尤然溪,她牵着一匹全身棕红色短毛的汗血宝马,那马儿看上去浑身肌肉,十分健壮。 二人走到近前,尤然溪目光朝林牵洛的白马打量一眼,笑道:“这是你的马?” “借的。” “这马儿挺漂亮的。”尤然溪满是不屑的目光:“这是我的马,它叫红豆,是一匹纯种的汗血宝马,它很听话的。你那借的马儿叫什么名字?听不听话?”她故意把借字加重了音调。 “它叫白云?一般只听它主人的话。” 尤然溪呵呵一笑:“白云,名字都这么温柔。” 林牵洛笑笑,转身抚摸白云的脸。 白云一身雪白得没有半分杂色的毛,看上去非常漂亮,清澈透亮的眼瞳泛着微不可察的光,那是犹如初升太阳般的灿金色的光芒。 它似乎读懂林牵洛的心意,上前一步,在林牵洛脸上轻轻蹭了蹭。 裁判很快宣布了比赛规则,与夏塬说的并无二致。只是这一场和第四场一样,是二人同时比赛。 因为用的是同一个箭靶,她们拿到的羽箭仍是一红一蓝两种颜色,以便区分。 林牵洛同样习惯在赛前检查弓箭,确保万无一失。 此时两个英姿飒爽的姑娘都上了马,等待着战鼓声响起。 终于,沉闷的战鼓声传来。 刚才裁判说过,第一声战鼓是入赛鼓,不计入战鼓计时之内。 汗血宝马红豆已经驮着公主溪箭一般地窜了出去。 尤然溪这是想赢在起跑线上吗?林牵洛发现自己慢了一拍时,赶紧喝道:“白云,跑。” 白云稳稳地冲入赛道,林牵洛松开拉着马鞍的手,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羽箭,红色的羽箭搭在弓弦上,缓缓拉开。 这时尤然溪已经到了第一个箭靶处,一箭射出。来不及看射中几环,她已经骑着汗血宝马继续朝前奔驰而去。 第一声战鼓在这个时候响起了。 林牵洛眉头蹙了一下,瞄准第一个箭靶,稳稳地射出。 白云的脚步依然稳健。 林牵洛一边抽出第二支箭,一边回头瞟了一眼箭靶,嘴角荡起一丝笑意。 虽然没有看清环数,但明显看到尤然溪的箭没有她的接近红心。 尤然溪射出第二箭的时候,第二声战鼓响起。 林牵洛脸色沉凝如冰,看来尤然溪是算准了战鼓的节奏。 十声战鼓结束尚未射完箭到达终点,分数减半,无论自己是否每一箭都比她的分高,一旦减半,就毫无胜算可言了。 林牵洛这时才射出第二箭。 以这样的速度,被减半是必不可免的。 林牵洛喊了一声:“白云,快。” 白云的步伐瞬间加快,直追尤然溪而去。 尤然溪掐准了时间,第三箭射出后,第三声战鼓响起。 但第三箭射出的时候,尤然溪发现了不对,身后直逼而来的马蹄声是那样的快,仿佛很快要碾压自己一般。 回头一看,那白马已经快到近前。尤然溪吓了一跳,一拉缰绳,驾的一声,在马腹上踢了一脚。 红豆瞬间飞奔出去,竟将林牵洛和白云再次甩在后面。 林牵洛一箭射出,叹了一声,速度太快果然影响准度,她这一箭竟然射偏了,没能射到箭靶。 “白云,慢。” 尤然溪飞快地来到第四个箭靶前,一箭射出,结果可想而知,和林牵洛一样射偏了。 大赓和庆梁,本就不是马背上的民族,对于女子而言,从小学习骑射的更是微乎其微。 此时尤然溪想到的是,前面的赛道越来越窄,仅容一匹马行走。 自己在前,林牵洛在后,被自己挡着,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超过自己。 这样一想,心中便安定下来,勒了勒缰绳,让红豆跑慢一些。 这个时候,第四声战鼓响起,也正是林牵洛射出第四箭的时候。 林牵洛射出一箭,朝前面的尤然溪看去,见她放慢了速度,不禁有了和尤然溪同样的想法,她这是想把我拦在身后吗? 林牵洛朝着赛道远远地看过去,似乎再往前走,赛道就越来越窄了。 两人都在思索的时候,尤然溪已经到了第五个箭靶前,不慌不忙地射出一箭,挑衅地回头朝林牵洛笑了笑。 林牵洛眼睛微微眯起,将弓往背上一负,一手抓紧马鞍,一手抽出一支羽箭,大声叫道:“白云,奔。” 白云四蹄飞扬,如箭矢一般冲了出去。 山涧四周围观的两国看客们,都不禁惊呼出声。 第五支箭,林牵洛已经放弃了,到得第五个箭靶前时,随手将手中的羽箭一扔,双手拉住马鞍,喊了一声:“白云,快。” 白云的速度更快了,瞬间逼近尤然溪。 尤然溪惊骇之下,扬鞭打马,飞奔而去。 汗血宝马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瞬间就把渐渐逼近的距离拉开。 白云欢快地嘶鸣一声,没等林牵洛指示,瞬间带起一道残影,朝前面的汗血宝马红豆追了过去。 第五声战鼓响了。 白云像是独孤天下的傲世强者,终于遇到对手一般兴奋。嘶鸣声中,连它头上雪白的毛发都似乎根根直立了起来一般。 观赛台上,庆梁皇帝、蓝熏太后,太子、皇子们都纷纷站了起来。 第411章 完胜了吗 此时,叶屠苏、夏塬、赫连衡、魏辰,以及明哲和几位暗影司首领们都手心渐汗。其余锦衣卫和东厂暗影卫也都紧张得握紧了拳头。 “不行。”夏塬看出了白云的不对,便欲用口哨声唤它,却被叶屠苏拦住。 “叶大人,白云不对劲,我担心……” “我知道,赛道那么窄,你此时喝止它我担心会弄巧成拙。”叶屠苏说着,手心已经开始蓄力。 如果林牵洛真遇到什么危险,哪怕是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是紫辰珠宿主的身份也在所不惜,无论如何要救林牵洛,不能让她受到半分伤害。 夏塬也感觉到他手掌上传来的巨大力量,他看了一眼叶屠苏,又看向赛道上的白云和林牵洛。彡彡訁凊 他的额上已经冒出一层冷汗来,默默祈祷:白云,万万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叶屠苏手掌畜力之时,又感受到了那股强大且邪恶的力量。 叶屠苏朝着这股邪恶力量发源之处寻去,只见远处山壁之上,站着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男子一头乌黑的头发在风中飞扬,脸上则戴着一个面具,面具上隐隐有红色花纹,因为离得太远,看不真切。 而男子所处的位置,正是林牵洛头顶上方。 他踩在陡峭的石壁上,白云有多快的速度,他就有多快的脚步,在石壁之上行走如飞,如履平地。 他跟在林牵洛身边,是想救人,还是杀人? 叶屠苏能感受到,这个男子,与之前在后山出现的是同一人。 叶屠苏同样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邪恶之气,却感受不到半丝杀意。 似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赛道中一红一白两匹骏马身上,没有人注意在石壁上方十余米处行走如飞的男子。 就在叶屠苏注视那男子的时候,襄觅早已哭成泪人,她紧紧拉住冯苏木的手哭道:“我不要牵洛姐姐比赛了,不要了。” 冯苏木也同样担心,却只能安慰她道:“蜜儿,我们要相信她,嫂子她,一定可以的。” 在林牵洛的精准计算下,按着尤然溪之前的速度,定能在赛道比较宽敞的地方超越她。 让林牵洛始料不及的是,尤然溪突然策马加鞭,眼看着尤然溪已经奔入了狭窄的赛道中,勉强够一匹马通过。 但白云不仅没有减速,反而以更快的速度追了过去。 林牵洛大惊失色,紧紧拉住马鞍,大声叫道:“白云,停。白云,快停下来。” 可是这一次,白云没有听她的指令,兴奋地长嘶一声,已经追到了尤然溪身后。 尤然溪回头惊恐地看着追到面前的疯狂白马,尖叫着俯下身子抱住了红豆的脖子。 就在两个姑娘以为两匹马就要撞击在一起的时候,白云突然借着冲力腾空而起,从红豆头顶一跃而过,稳稳地落在狭窄的赛道上。彡彡訁凊 白云嘶鸣声显得异常欢快,那是战胜对手时不可一世的骄傲嘶鸣。 红豆的脚步却已经缓了下来。 尤然溪惊魂未定地看着从自己头顶越过的一人一马,整个人都呆滞了。 这哪里是比赛,这分明在拼命啊。 林牵洛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刚刚落下去,就又看见前面不远处的一道沟壑,对,这就是夏塬说的那道在第五关和第六关之间的沟壑。 刚刚落下去的心,再次提了起来,紧紧抓住马鞍,看着那沟壑在眼前逐渐放大。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白云四蹄弹起,远远飞了出去,再次稳稳落在了六七米宽的沟壑对面。 林牵洛大起大落的心,早已听不到观赛者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和呐喊声了。 若不是之前在后山,有白云带着自己飞越鸿沟,跨过乱石、越过池塘的经历,她此时恐怕也不能这般稳稳坐在白云的背上。 危机解除,林牵洛回头看去,看到的是尤然溪骑着她的汗血宝马停在了沟壑对面。 因为受到白云的影响,红豆脚步缓了下来,不能借助冲力跳过沟壑了。比赛规则是马儿不能停下,不能返回。 尤然溪要想骑马跃过沟壑,就必须有足够的距离让红豆奔跑借力,返回去助力起跑显然就是违规了。 好在沟壑两边赛道较宽,她还能将马儿调头回去。 只是她的成绩也就只有前面这五个箭靶,似乎还有一个箭靶射偏了。尤然溪低垂着脑袋,失落地返回起点,离开赛场。 就在林牵洛吁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前方时,才发现已经到了第六个箭靶面前,已经来不及了。她随手抽出一支羽箭扔出去,算是放弃了第六支箭。 “白云,慢。” 还好这次白云听话地减缓了速度,它也呼呼地喘着粗气。 很显然,它今天太累了,从去后山训练开始,就一直没怎么休息过,而且几次触及它的极限。 林牵洛拍拍它的脖子,说道:“白云,咱们都再坚持一会儿,比赛就快结束了。” 她取下负在背上的弓,抽出一支箭来,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第七个箭靶:“白云,再快一点。” 白云步伐果然加快了些。 “对,白云,就这个速度。” 耳中传来一声战鼓低沉的声音,林牵洛在心中默念:第六声。 举弓射箭,第七支箭准确无误的正中红心。 由于之前速度过快,她已经把战鼓声拉后了将近一个箭靶的时间。 按着现在的速度过去,时间应该够了。再不济放弃一支箭也是可以的,毕竟这一场,她是稳赢了。 按照当前的速度,第七声战鼓响过一会之后,她才来到第八个箭靶面前,刷地一箭射出,还是十环红心。 “白云,跑。” 白云跑起来,但蹄声已经不再是那么轻快了。 林牵洛很快拉弓上弦,等待下一个箭靶的到来, 第九个箭靶。林牵洛没有犹豫,一箭射了过去。 同时第八声战鼓响起。 最后一支箭很快搭在弦上。 她不能保证第十个箭靶就在终点位置,她得给自己留下足够的时间。 第十箭射出后,第九声战鼓响起。 第412章 我赢了 果然,这里不是终点。 夏塬拿到的赛程规则说明上写的是,拿到挂在终点的丝巾。 林牵洛道:“白云,快。” 白云立即沿着狭窄的赛道继续往前奔跑。 很快,林牵洛看到了挂在赛道边上的丝巾。一红一蓝两个颜色,与她和尤然溪的箭矢颜色一致。 林牵洛一手提弓,一手伸出,待到近前,一把将红色的丝巾扯了下来。 也正在这时,第十声战鼓响起。 赢了,这一局算完胜吗?林牵洛抬头看看四周,她已经来到一处空旷之处。 重重地喘息几声,林牵洛吃力地翻下马背。白云那么累,她不能再骑在它的背上,给它增加负担。 一位老者笑呵呵地朝她走过来:“恭喜叶夫人。” 林牵洛微微一笑,她感觉自己连笑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勉强说了声谢谢。 她记得这位老者,正是那日提出以取消和亲作为比赛彩头的庆梁国太师。 “牵洛。”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林牵洛转头看去,见是叶屠苏等几人,他们从看台对面的小路上赶了过来。 看到叶屠苏,林牵洛心里稍稍放松一些,将弓撑在地上,勉强借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屠苏。”轻轻叫出他的名字,林牵洛嘴角露出疲倦的笑容。 叶屠苏赶紧扶住她,将她手中的弓接过放在一旁。 “怎么样?” “我,还好。” 襄觅也扑了过来拉住林牵洛的手腕,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塬看了林牵洛一眼,便来到白云身边,轻轻抚了抚它的脸和脖子,心中不免一阵感叹,还好林牵洛没事,还好白云没事。 裁判的声音远远传来:“公主尤然溪,一号靶三环,二号靶五环,三号靶四环,四号靶零环,五号靶十环,六至十号靶零环。共二十二环,鉴于未到终点,得分减半,得分十一分。” “大赓国林牵洛,一号靶七环,二号靶五环,三号靶零环,四号靶三环,五号靶零环,六号靶零环,七号靶十环,八号靶十环,九号靶五环,十号靶六环,共计四十六环。在规定时间内到达终点,得分四十六分。”彡彡訁凊 “第五场,林牵洛,胜。” “本次挑战赛,林牵洛赢公主尤然溪两场,林牵洛获胜。” 听到这里,林牵洛激动得抓紧叶屠苏的手:“屠苏,我赢了。” 白云的脚颤抖着,突然倒在地上,呼呼呼地喘着粗气。 “白云……”林牵洛看着倒下的白云,自己也同样支撑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黑,晕倒在叶屠苏怀里。 夏塬担忧地看了一眼林牵洛,取下挂在腰上的水袋,给白云喂水喝。 白云睁开眼睛,夏塬从它眼中,看到的除了疲惫之外,还带了几分兴奋和喜悦。 夏塬微微一笑,说道:“战胜了汗血宝马,又带着叶夫人赢得了比赛,很开心是不是?” 白云鼻子里喷出几个音调,似在回应主人:是的,我很开心。 这一边,冯苏木第一时间上来给林牵洛号脉,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粒丹药,放在林牵洛唇中。 “这样有用吗?”叶屠苏问。 “此丹药入口即化,叶大人放心。” “那牵洛她?” “她只是太累了。”冯苏木没有过多解释,转身来到夏塬身边。 “夏大人,白云,哪个——”冯苏木挠了挠头:“我没研究过治疗动物,这丹药对人体极好,能帮人快速恢复体力,我寻思着也能给白云服一粒试试。” 冯苏木倒出一粒丹药,递到夏塬面前。 夏塬从未见过白云如此虚脱无力的样子,道:“多谢。” 他接过冯苏木手中的丹药,想了想还是喂到了白云口中。 因为白马虚脱倒地,夏塬便在他身边坐下陪着。 叶屠苏抱着林牵洛也没有走,也在白云身边坐下。 来到比赛现场的锦衣卫和东厂暗影司众人都围了过来,默默围坐成圈。 这算是锦衣卫和东厂第一次合作吗,虽然锦衣卫这边出战的是一匹马。但白云在这一关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尤然溪站在高高的看台上,看着远处大赓国团团围坐在一处的人,神情有些落寞。 “我以为我会赢的。” 太子慑站在她的身边,也同样默默地看着那一群人。 一个没有学过射箭的女人,一个连骑马都骑不利索的女人,短短十来天时间的苦练,竟然能有这样的成绩吗,这是要有怎样的斗志和毅力。 太子慑不知道她那么拼是为了帮襄觅公主解决和亲之事,还是为了大赓国的荣耀。但不论为了什么,难道值得她用生命去拼吗?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气温也明显降了下来。 叶屠苏身周散发出的温度,紧紧围绕在林牵洛的周围。 白云突然发出几声低低的嘶鸣,睁开眼睛看了看主人,一挺身站了起来。 夏塬也起身,摸了摸白云的脸,转身去看还躺在叶屠苏怀里的林牵洛。 看着还没有苏醒的林牵洛,夏塬的眉头微微蹙起,有些担心的朝冯苏木看了一眼。 冯苏木再次给林牵洛把了脉,确定她身体无碍。 “大人放心,叶夫人应该也快醒来了,不如先回去,等她醒来也方便照顾。” 叶屠苏点头,对夏塬道:“既然白云能走了,那咱们就先回去吧。” 抱起林牵洛,一路往回走。 “屠苏。”林牵洛在这个时候刚好醒来,见叶屠苏抱着自己。 叶屠苏停下脚步,笑道:“你醒啦,可有什么不适?” “放我下来。”林牵洛身体还有些发虚,但她确定自己能走。 叶屠苏没有坚持,把林牵洛放了下来,对明哲说:“拿水来。” 明哲很快递来水袋。 林牵洛确实口渴,喝了些水,精神也似乎好了些。看着已经灰暗的天空,又看看周围数十人的队伍,林牵洛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突然想起了什么,叫道:“白云呢,白云它怎么了?” 她依稀记得白云好像和自己一样累倒了。 夏塬牵着白云走过来,道:“白云没事。” 第413章 尤然溪道歉 林牵洛上前抱了抱白云,郑重地对白云说了声谢谢。 白云似能听懂,轻轻嘶鸣了一声。 “牵洛,先回去。”叶屠苏拉住她的手。 一群人走出没多久,迎面就看到尤然溪和尤然慑。 这兄妹二人站在路中间,拦住了林牵洛他们的去路。 赫连衡上前微施一礼:“太子,公主。” 太子慑也朝赫连衡施了一礼,对襄觅公主说道:“公主,看起来咱们两国的联姻算是退了,孤与公主注定没有缘分。” 襄觅听他这么说,心中暗自一喜,眼眸不经意地瞟了冯苏木一眼,上前几步站在皇兄身侧,对太子慑说道:“虽不能联姻,但两国邦交依旧。” 太子慑点点头:“孤今日想问公主两个问题,可否请公主据实相告。” “太子请说。” “公主不想嫁给孤?” 襄觅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这太子慑不是傻子,她为不嫁给太子慑,逃出京城的事,就算天下百姓不知,但耳目众多的庆梁国又怎会不知。 “公主倒也坦诚。”太子慑道:“巫皇现世留下预言一事,公主觉得可是人为?” 太子慑的目光紧紧地朝襄觅盯视过去,他也曾怀疑过,会不会是因为襄觅公主不肯嫁给自己,大赓国人搞出来的花样。但当地官员上报了当时情形,又让他觉得并非人力所能及,所以心中一直猜疑不定。 他紧紧盯着襄觅的眼睛,只要她眼中有一丝波动,太子慑亦能猜出些端倪。 襄觅又怎会不知道太子慑的想法,她虽然涉世未深,但太子慑这点儿小伎俩,又怎会参不透呢。 第414章 会合 什么是啦啦队,叶屠苏听不懂,但助威嘛…… “牵洛,不急。”叶屠苏抱住她:“先洗漱,吃饱喝足再去。” “好。”林牵洛确实感觉有些饿了。 叶屠苏松开他,开门出去,吩咐别宫的下人侍候林牵洛梳洗。又叫人备了饭菜来,二人在房间里一起吃饭。 “怎么不见襄觅?” “去看比赛了。” “大家都去了吗?” “夏大人没去。” “哦。”林牵洛一边吃饭一边寻思:“不知魏将军能不能拿到彩头,若是能拿到,你打算怎么办,真去抢吗?不如好生跟他说说……” “林牵洛。”叶屠苏打断她的话:“你认为魏将军真能赢?” “我都能赢,他为何不能。” 叶屠苏吃了口菜,摇头笑道:“首先,他没有尤然溪那样的对手,其次,他没有白云那样的神驹,再说,就算夏大人舍得把白云借给他,那白云不见得会为他拼命。” “神驹。”林牵洛想到白云,一边大口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没错,那汗血宝马是良驹,白云却是神驹。” 很快将饭吃完,叫道:“我要去看看白云。” “去吧。”叶屠苏微微笑着,看着开门出去的林牵洛,喃喃自语道:“是该去看看花落谁家了,龙吟之心,我必得之——” 林牵洛来到锦衣卫驻扎的院落,门外无人把守,林牵洛径直走了进去,院子里也空无一人。 “夏大人,白云,在吗?” 很快听到马蹄声,白云从房屋后面跑了出来,看见林牵洛就嘶鸣一声,飞奔到她面前用脸来蹭她。 夏塬则远远跟在后面,笑道:“白云,这是想易主吗?” 林牵洛抱了抱白云:“夏大人这是吃醋呢?”她看了看四周,不见一人,奇道:“你那些手下呢?” “看比赛去了。” “也不知魏将军第二关开始了没有。” “今日上午第四场,下午第五场。”夏塬认真地说:“第二场是昨天早上比的,按照你教他的方法,第二场魏将军得了第一。” “等等,夏大人,你说昨天比了三场?”林牵洛惊问。 见夏塬点头,林牵洛不淡定了:“昨天,不是我和尤然溪比赛吗?” 夏塬愣了一下:“你刚醒来吗,叶大人没跟你说?” “我醒了一会,刚吃了饭。到底怎么回事?” “如此说来,你竟睡了接近二十个时辰。” “什么?我竟然睡了那么久吗?”林牵洛想到叶屠苏眼中的疲惫,原来他一直守在自己身边,一直没有好好休息。 “不行,我要去赛场。这个时候去,应该还来得及。”林牵洛说着,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我也去。”夏塬牵着白云追了上来。 林牵洛先回住处去找叶屠苏,他却不在,桌上留了张字条,写着:我去赛场。 叶屠苏居然丢下自己一个人去了赛场? 林牵洛心里有些乱,叶屠苏要抢夺龙吟之心,之所以不带自己去,是因为怕分不开手保护自己吗?还是他另有筹谋。 自己是要听他的话留下来等他,还是…… 一时之间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夏塬在院外等了一会儿,不见林牵洛和叶屠苏出来,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问一声,却见一名东厂暗影卫走过来。 “夏大人。”暗影卫来到夏塬面前,递过一封上了蜡签的信。 夏塬接过:“不是都去看比赛了吗,你没去?” “奉厂公大人之命,暗中保护夫人。”说着,暗影卫身形一晃,已经消失在夏塬视线之中。 夏塬看了一眼信封,蜡签标记是东厂的,暗影卫虽未明言,但这信应该是叶屠苏给自己的。 拆开信来,短短几行字,却把夏塬惊得目瞪口呆。 赶紧走进院子,说道:“叶大人在吗?” 林牵洛从房间里走出来,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手中拿着的信笺。 “屠苏去了赛场。”林牵洛把信摊在手里。 夏塬则把手中信笺递给林牵洛看。 林牵洛接过信来看了一眼,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叶夫人是否要按着叶大人的意思做?” 林牵洛想了想,点点头道:“他让我们这么做,定然是有深意的。” “那你……” “夏大人,你呢?” “叶夫人的决定,便是夏塬的决定。” “好,事不宜迟,咱们收拾一下就走。” 白云四蹄飞扬中,林牵洛、夏塬二人已经离开庆梁京城,一路朝着巫蛇县前进。 叶屠苏在给夏塬的信里,说的是让他带着林牵洛直接去巫蛇县接应陈遇,然后立即赶回大赓国。 林牵洛认为叶屠苏有这样的决定,定然是感知到危险的存在,他要抢夺龙吟之心,恐怕是危险重重。 自己留在他身边,不仅帮不了他,反而令他分心。只有自己和夏塬带着表哥安全回到大赓国,叶屠苏才能放手去做他想做的事。 这一路西行,到得晚间才终于赶到了巫蛇县。他们此时穿的是庆梁的服饰,一路上倒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随便找了家饭馆吃了晚饭,林牵洛重新戴上了面纱,直接去了陈遇家。 陈桦刚刚收摊回来,正在整理书籍,便听到有人敲门。 “娘子,去开一下门。” 一个身材粗壮的女人便从厨房里走出来:“行啦行啦,别收拾那些破书了,赶紧吃饭去。” 说话间,女人已经拉开了门。 见门外站着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牵着一匹骏马,丰神俊朗;女的面蒙轻纱,露出好看的眉眼。看二人衣着打扮,就不像是他们这样的普通平民人家能结识的人。 “二位找谁?” “嫂子,我们找陈遇。”林牵洛之前就听到陈桦叫他的娘子开门,想必这位就是陈桦的妻子了。 “找陈遇?”女人心中狐疑不定,转身喊道:“陈遇,找你的。” 隐约听到陈遇的声音应了一声,很快一个清俊的男子出现在院子里。 陈遇一眼认出林牵洛,喜道:“是洛儿表妹来了。”赶紧上前朝夏塬一礼:“夏公子,表妹,快请进。” 第415章 巫蛇县陈家 夏塬回了一礼,牵着白云跟在林牵洛身后,走进了陈家小院。 陈桦刚进厨房准备吃饭,就听到陈遇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知道是他的表妹一行来了。 他放下饭碗走出厨房,看到的却只是两个人,一个是面蒙轻纱的林牵洛,另一位虽然见过,但不熟,那位出手阔绰的黑衣公子却并不在其中。 “叶夫人来了。”陈桦上前几步,打量夏塬一眼。他见过夏塬,但没有什么交流,笑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夏塬。”夏塬简单地介绍自己。 “夏公子,叶夫人,还没吃饭吧,来来来,一起吃,我媳妇儿煮的菜,可好吃了。”陈桦说着便要拉夏塬去吃饭。 夏塬道:“多谢,我们已经吃过了。不知可否劳烦陈公子,我这马儿口渴了。” “我来我来。”女人拍了拍陈桦的肩:“还不吃饭去,等会儿饭菜都凉了。”说着对夏塬道:“我去打水。” 陈桦嘿嘿笑道:“这是我媳妇,也姓陈,叫陈金山,金山银山的那个金山。” 林牵洛道:“嫂子这名字取得好啊,富贵。” 陈桦嘿嘿一笑,回头见陈金山抬着一只大木盆出来,连忙上前接过:“娘子,我来。” “吃饭去。”陈金山一声吼,陈桦立即听话地钻进了厨房。 夏塬见陈金山端着一个空木盆,朝着院里一口井走去,便上前说道:“嫂子,我来吧。” 夏塬接过陈金山手上的木盆,打了井水端到白云面前。 见白云畅快地喝着水,林牵洛这才对身边的陈遇说道:“表哥,我来找你,是因为回洛城的事。” 陈遇似乎并不惊讶:“屋里说。”请她和夏塬进屋。 三人在桌前坐定,林牵洛道:“我们打算明日启程回去。” 陈遇道:“这么急吗,明日就走?” 林牵洛点点头:“遇到一些事情,不得不尽快离开庆梁。” “怎不见叶公子他们?”陈遇记得当初他们到巫蛇县的时候,一行十来人,如今来的就只有表妹和杨家后人夏塬。 “屠苏他有些事情要办,故而我们要先一步离开庆梁,在灵溪县与他们会合。” 其实林牵洛也不知道叶屠苏为什么突然如此谨慎。 他们从别宫出发,一路骑马往赛场方向前进,然后在叶屠苏信笺中指定的地点换上庆梁人的衣服,绕道出京,赶往巫蛇县。 以白云的速度,不仅东厂暗卫追不上他们,庆梁的探子也同样跟踪不上。 “好,我哥说他和嫂子也要跟着我们一起去洛城。” “陈公子他们也去?”这倒是出乎林牵洛的意料。 陈遇点头,说道:“我要重振荆家,重振云粮商号,人手必不可少,哥哥若能助我一臂之力,也是好的。” 说话间,听得院外的大门被人推开,一对老夫妇有说有笑的走进来,依稀听他们讨论的正是前两日林牵洛挑战尤然溪的事情。 噫了一声,传来妇女略显惊讶的声音:“家里怎么有匹马,老头子你看,这马儿像不像说书先生说的那匹白马。” “是啊,像,太像了。” 陈遇起身出去,说道:“阿爹阿娘回来了,这白马是我一位朋友的。” 陈金山这时也从厨房出来:“阿爹阿娘,你们怎么才回来,我给你们热着菜,赶快来吃。” 阿婆笑道:“你阿爹听书听得迷了,硬是听了三遍。” 老头子哼了一声:“明明是你爱听,我便陪着你听了三遍。” 陈桦吃完饭从厨房出来,问道:“阿爹阿娘,什么故事听得这么入迷。” 老头子哈哈笑道:“自然是前两日大赓国的厂公夫人挑战庆梁公主溪的故事,那叫一个精彩。” 林牵洛和夏塬对视一眼,不禁哑然失笑,走出屋去。 林牵洛看着这对老夫妻,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是他们收留抚养荆彦瑜,才有了陈遇的今日。 林牵洛对这对老夫妻的尊敬是发自肺腑的。 这对老夫妻,已年过六旬,陈桦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且是老来得子。 见家里突然来了两个衣着样貌十分出众的年轻男女,不禁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姑娘莫要多礼。”阿婆见林牵洛给他们行礼,忙上前托她起来,说道:“你们是?” “我是陈遇的表妹,这位是……”林牵洛转身看向夏塬。 夏塬也行了一礼,接口说道:“我姓杨,是陈遇儿时的朋友。” 老夫妻二人立即就明白过来。 陈父说道:“二位,进屋里说。”引着夏塬和林牵洛进了客堂。 “之前就听遇儿说过,你们是来接遇儿回去的吧?”陈父开门见山地问。 林牵洛点头道:“陈伯伯,还望你们准许。” “准准准……”陈父笑道:“其实,我们都是大赓国人,早年受过荆家老爷的恩惠,更受封亦平多次救命之恩。” 陈父看了一眼夏塬道:“与杨掌柜也有几面之缘。” 听陈父提起生父,夏塬眼眸微动,脸色有些黯然。 陈父继续说道:“后来,因为一些家族的矛盾,我们夫妻二人带着桦儿离开了大赓国,来到了庆梁,巫蛇县多以陈姓为主,我也姓陈,觉得亲切,就在这里安了家。” 陈父说着,看了一眼儿子陈桦,说道:“不仅准遇儿回去,我们还打算让桦儿他们小两口也跟着你们一同回去。帮遇儿打打下手,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那你们二位呢?” 陈父摇摇头:“我们就不回去了,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我们也喜欢这里,在这里终老也是件不错的事。” 陈桦和陈遇都垂下了头,陈遇道:“阿爹,阿娘,我不放心你们。” 陈父道:“傻孩子,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你们回去重振荆家,只怕才是困难重重,甚至不知道当年的凶手还会不会再出现,所以你们此去须得处处小心。” 陈桦和陈遇同时点点头。 陈母道:“姑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林牵洛答道。 陈母满眼的不舍,轻声说道:“这么快,唉,桦儿、遇儿,你们要常常写家书来报平安,听到没有?” 陈桦吸了吸鼻子:“阿娘放心。” 陈母起身,叹道:“那便收拾收拾,明日走吧。老头子,走,吃饭去。” 第416章 离开庆梁 陈母走了两步,回头问道:“你们是住客栈还是?” 夏塬道:“我们住客栈。今日便不打扰了,明日我们过来接陈遇他们一起出发。” 从陈家出来,夏塬带着林牵洛找了家不起眼的小客栈,要了两个房间住下。 次日一早,二人换上一身庆梁普通平民的衣服,又到马行买了一辆马车,备了一些干粮和水。由夏塬赶马车,林牵洛骑着白云,一路赶往陈家。 由于白云一身亮丽雪白的毛发,健壮有力的四肢实在太引人注意,不得已,夏塬用泥给它做了个造型。 当一身污泥脏兮兮的白云和穿着平民衣裳的二人一马出现在陈家门前时,就连陈遇都吃了一惊。 感觉他们几个人有点儿像逃难的难民。 几人的行李都不多,仅仅是各人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袱便简装出行了。 这回夏塬骑马,陈桦赶着马车,林牵洛和陈遇、陈金山三人坐在马车里,一路向北,朝着大赓国的方向前进。 陈父陈母回到屋子里,二人对视,皆看出彼此心里的不安和不舍。 陈父拉住老伴的手:“孩他娘,孩子们都大了,该是出去闯一闯的时候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陈母点点头:“对,该放手让孩子们去闯一闯了,老头子,走,听书去。” 叶屠苏宽大的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站在高高的崖巅之上,静默地看着赛道上两匹马互相追逐,那是魏辰和那个易了容的男子。 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正是那股邪恶之气。 原来他就是那个戴面具的人,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是冲着龙吟之心而来,还是冲着自己?或者皆有。 那日林牵洛和公主溪的比赛中,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崖壁之上? 这些问题纠缠在叶屠苏心头,莫名地有点儿烦躁。 这场比赛,本来在昨日就应该进行了,但因为想要拖延时间,东厂对马匹做了点手脚,让赛马们疯狂乱窜,扰乱了比赛场地,这才延到了今日。 这个时候,林牵洛到哪里了?冯苏木和襄觅又到哪里了? …… 襄觅此时坐在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里,同行的除了冯苏木和她的贴身婢女芯蕊以外,还有一处首领束骧,七处首领孟怀咫。 二位首领的职责是护送冯苏木和襄觅离开庆梁,到灵溪与林牵洛和夏塬会合。 襄觅几人昨晚趁着夜色悄悄离开庆梁别宫,就连赫连衡都还不知晓。赶了一夜的路,现在已经到了庆梁的边境线。 襄觅有些乏了,半眯着眼睛靠着软垫,眼神迷离地看着冯苏木。 冯苏木同样困倦,闭着眼睛打盹。 芯蕊则在一边拄着腮,沉沉地睡着了。 因腮上的压力,口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一衣襟。 “这丫头——” 襄觅叹了一声,人也清醒了一些,伸个懒腰,掀开帘子问骑在马上与车辆并排而行的束骧:“束大人,离边境还远吗?” “大概还有几十里路。”束骧眼角瞥了襄觅一眼,对这位公主,东厂暗影司几位首领大人的态度向来如此。 襄觅也已经习惯了东厂的人对她这个公主的无礼,嗯了一声,放下帘子。几十里路,可以安心地再睡一会儿了。 …… 赛场上,骏马奔驰,魏辰箭无虚发,但受限于对手,魏辰始终落在后面,无法超越。 他的马远远不能与白云那样的神驹相比,更不可能如白云那般飞越过去,跑去前面。 叶屠苏仔细地观察比赛,那九阶高手虽然没有利用他武功上的优势,对魏辰下黑手,但他对马速控制得毫秒不差,配合着战鼓的节奏,一路向前。 他的箭法不输魏辰,每一支箭都正中红心,毫无偏差。 虽然魏辰的箭也同样全中红心,但叶屠苏知道,他已经败了。一开始没能抢得先机,当然他也不可能抢得过一名九品高手。 受制于对手速度的影响,在十声战鼓结束时,魏辰绝对到不了终点。 从得分来看,魏辰因为第二场得了林牵洛指点,总体得分目前第一,而那位易了容的高手也只能屈居第二,目前总分只差魏辰八分。若这一场魏辰不能在战鼓结束前到达终点,或者不能十箭十环,他便输了。 比赛结果毫无悬念,那位九阶高手因这一局得利,得分一百,获得大赛头筹。 而魏辰最终选择了林牵洛的套路,在对方射完十箭,加速冲刺终点的时候,魏辰放弃了第十箭,快速地奔向终点,终于在战鼓声响起的同时,拿到了代表终点的红绸,最终拿到了九十分,累计成绩获得此次大赛的第二名,以两分之差,与彩头“龙吟之心”失之交臂。 这个结果,叶屠苏早已料到,虽然从魏辰手上抢夺龙吟之心要容易得多,但他更想会一会那位高手,想知道他是何许人,为什么两次出现在林牵洛有可能遇到危险的地方,是巧合还是特意而为?为什么他要易容才敢在人前露面? 他的面具,与圣火教大教主赤飞烟极为相似,叶屠苏越来越肯定,此人,是圣火教的人,而且在教中的地位绝对高于赤飞烟。 身份高于大教主的人?叶屠苏越来越感兴趣了。 之后的颁奖仪式顺理成章,没有丝毫悬念。 作为本次大赛的冠军,易容男子走上颁奖台,一名主持仪式的长者,对此人的介绍非常简单,仅仅称呼他为“宇文先生”。 颁奖者是蓝熏太后。 蓝熏太后捧着一只精美的木盒,盒盖打开,珍而重之地递到这位宇文先生的手上。 称之为先生,还是在易了容的情况下,让人更加猜不出他的年龄。 叶屠苏站得高,但离得远,只能隐约看到盒子中有一枚血红色的宝石,在阳光下发出莹莹的辉光,如此材质,应该不是赝品。 宇文先生谢过蓝熏太后,合上盖子,退在一边。 接下来是第二至第十名参赛者领奖。 第二至四名得到的奖品是洗髓易筋丹。 第二名得三枚,第三名得两枚,第四名得一枚。其余五至十名的奖品则是金银。 第417章 宇文先生 魏辰以第二名的成绩,得到了三枚洗髓易筋丹。 在得奖的前十名中,也有太子慑、六皇子和七皇子在内。 叶屠苏嘴角露出好看的笑容。 魏辰,算你走运,得到龙吟之心那是我的,得到这助益练功的丹药,那是你自己的。 叶屠苏的目光紧盯宇文先生,见他走下领奖台,独自一人朝着赛场外围走去。 叶屠苏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将手中一个黑色的面具戴在脸上,飞身而下,从高高的崖颠之上,斜斜朝宇文先生扑了过去。 此时的叶屠苏,一身黑衣,黑衣外面还罩了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瞬间到了宇文先生身后。 宇文先生也同样感受到叶屠苏的存在,他突然驻足站定。 叶屠苏从他头顶划过,落在他前面一丈开外的地方。 “阁下想干什么?”宇文先生目光平静,看着面前这个全身笼罩在黑衣之中的男人。 叶屠苏缓缓抬起左手,手心摊开:“给我,龙吟之心。” 宇文先生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哈哈笑道:“原来是为了这小小的彩头。阁下想要,为何不自己来赢。” “从冠军手上抢过来,不是更有意思。” “那就来试试。” 叶屠苏手掌一翻,一股大力凝结,一招隔空取物,力量已经传到了宇文先生手中拿着的木盒子上。 宇文先生手上用力,抓紧了木盒,笑道:“你是一个很强大的对手,来吧,战胜我,这彩头就是你的。” 叶屠苏收功点头,宇文先生突然将木盒朝天空中抛出,强大的力量带着木盒直冲天际。 就在他将木盒掷出的时候,脚下一滑已经直逼叶屠苏而来,一拳击出,带出凛冽的风啸,周围空气如同扭曲了一般。 那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撼天动地一般,就连远处丛林中的飞鸟都瞬间飞离巢穴,迅速逃开。 叶屠苏没有闪避,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拳击出,与宇文先生双拳对击,两股强大的力量撞击在一处时,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尘土飞扬,仿佛大地都爆炸开来一般。 比赛场地上还逗留了大部分的工作人员,以及参赛、观赛的人群,听到这声巨响都吓了一跳,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谁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人说是打雷,有人说是地震…… 赫连衡几人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边,尤然溪拉着太子慑道:“皇兄,刚才是地震了吗?” 太子慑亦是一脸狐疑地摇摇头。 …… 满天尘土落地时,才能看到叶屠苏和宇文先生已经分开了一丈的距离,身上均落满尘土。 二人所在周围数十米范围之内,树倒草枯,地面塌陷。 之前被宇文先生抛出去的盒子,这时刚好落下来。 叶屠苏眼眸微凝,果然是遇到对手了,很好,可以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就在这时,宇文先生动了,他飞身而起,便要去抓那只从空中落下的盒子。 叶屠苏也动了,身形一晃,已经到了宇文先生对面,右脚轻轻一踢,木盒子再次朝天空直飞而上。 “现在换我向你出招。”叶屠苏声音传出的同时,又是一脚踢出。 他这一脚去势飞快,宇文先生感受到极大的力量,不敢硬接,闪身避开,换掌成爪袭向叶屠苏面门。 叶屠苏避开,足一点地,身子已经高高飞起,朝着到达顶点,刚刚惯性下滑的木盒子飞去。 宇文先生也追了上去,二人在空中瞬间打了几个回合,斗得昏天暗地。 终是叶屠苏抓住了那只盒子,不再恋战,落到地面。 宇文先生随后也落到地上,瞅了一眼叶屠苏手上的盒子,淡淡说道:“看来我终究保不住这彩头。” “宇文先生轻功卓绝,在下佩服。”叶屠苏说着打开盒子,见盒子里面放了一颗心形的血色宝石。 叶屠苏拿出宝石,但觉宝石触手温热,犹如鲜血的温度般温热,在光线下发出柔和的光芒。 他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龙吟之心,却见过龙吟匣上的心形凹槽,大小与此物近乎相似,且如此稀有的材质,应该不会是假的。 “阁下的轻功更是当世无双。”宇文先生眼睛里闪过一道森寒的光。 合上盖子,叶屠苏道:“多谢宇文先生割爱。不过在下有两个疑问,想要请教宇文先生。” 叶屠苏看着宇文先生的眼睛,那是一双寒冷如冰的眼眸,让人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叶屠苏眼中的寒冷带着煞气,而这位宇文先生眼中的寒冷却尽是邪恶之气。 这让叶屠苏想到了林牵洛对那个青衣少年眼睛的描述,如果面前这位宇文先生,就是当年屠杀荆、杨两家满门的凶手,那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以他的身手,做那件事确实是轻而易举的,只是他两次出现在林牵洛附近,到底想干什么? “让我猜猜宇文先生的年纪。”叶屠苏淡淡说道:“比我大?比我小?我猜应该比我小或者年龄相近吧,否则也没有必要在称呼上掩饰自己的年纪。” 宇文先生哼了一声:“我的年龄是老是少,对阁下来说有意思吗?” 叶屠苏摇摇头:“没有意思,只是好奇而已。” 叶屠苏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为何多次跟踪我的夫人?” 宇文先生目光微不可察地波动一下,继而笑了起来:“有些事情,我要向她求证。”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宇文先生目光在叶屠苏手上的龙吟之心:“罢了,我还是没有阁下强大,看来这龙吟之心我是要不回来了。” 宇文先生哂然一笑,没有施展轻功,转身大步而行,很快消失在叶屠苏的视线中。 叶屠苏再次打开盒子看了看,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这个宇文先生,当真就这样放弃龙吟之心了吗?叶屠苏心中狐疑,但一时之间,猜不透其中端倪。 罢了。 猜不透就暂且不去猜,眼下要紧的是赶紧返回大赓国,自己不在林牵洛的身边,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就追悔莫及了。 而此时的别宫,已经被一群歹徒洗礼过。 赫连衡、魏辰、惜安三人回到别宫时,看到的是死伤遍地的庆梁侍卫。 第418章 拦截 已经有庆梁的侍卫发出求救讯号,庆梁的皇城禁军几乎与赫连衡他们一起到达别宫。 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赫连衡等人都是惊骇异常。 “东厂的人呢?”魏辰立即问庆梁别宫侍卫。 “早上就出去了。”那侍卫答道。 魏辰记得,今日去看比赛的人数和平时一样,东厂二十一人,锦衣卫二十人,因为没有暗影司首领和夏塬坐镇,双方的人都显得比较散乱。 锦衣卫是皇上亲卫,轮不到太后一方的宣王去管,东厂虽是太后一方的人,但去管他们,无异于自取其辱。于是赫连衡就带着魏辰和惜安三人率先离开了赛场。 “东厂几百号人,全都出去了?”魏辰追问。 在得到侍卫肯定的答复之后,魏辰隐约感觉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转身看向赫连衡,等他发话。 赫连衡面如土灰,突然上前几步,问那侍卫道:“那几个姑娘呢?” 魏辰、惜安这时也想起了留在别宫的公主等人,同时一惊,冒了一身冷汗。 却听侍卫答道:“厂公夫人和襄觅公主好像不在别宫,那位林姑娘受了些惊吓,倒是未曾受伤。” “不在别宫?”赫连衡沉思着,却又听那侍卫说道:“那些歹徒好像是冲着公主和厂公夫人来的,他们找遍了整个别宫,没能找到人,这才气急败坏地走了。” “可知道歹徒是什么人?”赫连衡问。 侍卫道:“不知道,不过他们也有人被我等击杀,可供查验。” “带路。” 赫连衡心中疑惑,歹徒为什么冲着林牵洛和襄觅而来,她们二人又去了什么地方? 很快看到被侍卫们堆放到一处的歹徒尸体。 赫连衡与魏辰对视一眼,这还用查验吗,仅凭他们衣服上的火焰图案就知道,他们是圣火教的人,他们居然跟到了庆梁。 这时,去看比赛的东厂暗影司暗卫和锦衣卫回来了。 原本见面就掐,一言不合就打,水火不容的两方人,这一路的相处下来竟然关系变得融洽了。 他们有说有笑地走进别宫,看到别宫一片狼藉,脸上现出惊讶之色。但这种惊讶并非惊骇,而是既惊诧又敬佩的表情。 各人面面相觑之后,东厂暗影卫中走出一个人来。 他走到赫连衡面前,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宣王。 “奉厂公大人之命,让属下在比赛结束之后,将此信交给王爷。” 赫连衡突然发现自己又被叶屠苏戏耍了,硬是强压下心中怒气,接过东厂暗卫递来的信笺。 看完信件,赫连衡不得不佩服叶屠苏的谋算。 他竟让夏塬等人护送林牵落和襄觅返回大赓国,东厂三百多名暗影卫也分批离开了庆梁。 留下二十一名东厂暗卫,和二十名锦衣卫保护自己。 赫连衡暗自心惊,他竟然算准了有人会对林牵洛和公主不利,早早地布下这个局,还好叶屠苏不是敌人。 赫连衡不动声色,让庆梁禁军和侍卫收拾了行宫。作为大赓国的王爷,他不能像叶屠苏一样悄无声息的一走了之。 此时,林牵洛几人才来到庆梁国与大赓国的交界处,看起来一切还算顺利。 因为叶屠苏安排人在赛场做了手脚,使得庆梁国不得不将比赛推迟到今天,为林牵洛、襄觅他们争取了更多逃离的时间。 圣火教的大部队目前聚集在庆梁京城,蓝熏太后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提前逃离庆梁。 因此,庆梁国界的城门处,依然平静如常,南来北往的客商进进出出,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林牵洛他们这一行,只有夏塬会武功,且只是初入八品。 八品的武功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高手,但与圣火教为敌,还是显得弱小了些。 他一身普通的庆梁平民装扮,骑着一匹脏兮兮的白马,走在马车旁,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并无发现不妥, 接受了简单的盘查之后,顺利离开了庆梁的土地,回到了大赓国的地界上。 尽管如此,夏塬还是不敢有丝毫大意,加快了速度,快马加鞭地向大赓国的边境县城灵溪县赶去。 怕什么就来什么,空旷的野外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 “夏大人别来无恙。” 声音如银铃般好听,却让夏塬等人一阵心悸。 夏塬记得这个声音,乃是圣火教三教主赤嫣然。 夏塬喝停了白云,就连陈桦一介书生都感觉到了危险压抑的气氛,也赶紧喝停了马车。 果然,赤嫣然带着十来名手下从密林里走了出来,娇媚地笑道:“看起来安排在庆梁的人都扑了个空,还好少主多了个心眼,让我在大赓国境内伏击。” “少主?” 夏塬还是第一次听到圣火教的人提到少主二字,他冷冷说道:“好,那便战吧。” 说着,手里的陌天刀已经出鞘,指向赤嫣然。 赤嫣然娇笑道:“我的剑一旦出鞘,便要死人的,夏大人如此英俊好看,嫣然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她娇媚的打量夏塬,又道:“我要的只是林牵洛那个小丫头,而且不会要他性命,不如夏大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免得伤了和气。” “休想,只要我还活着,绝不容你伤她半分。” “何必呢,夏大人。我圣火教对叶夫人可没有半分伤害之意,只是想请她去我教总坛做客而已。” 林牵洛心念微动,去总坛? 去圣火教总坛虽然避免不了危险,但不入虎穴,当年旧案的真相又怎能泛出水面呢。 圣火教是要去,但不是现在。 林牵洛心里还拎得清轻重缓急,她现在要做的,当然是赶紧回洛城,看看是否有可能复活,或者重新培植夜珀蛊藤。 至于为荆杨两家报仇的事,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多等几年,她还等得。 等到叶屠苏的身体好一些,再徐徐图之。 拉开车厢木门,林牵洛探头看向赤嫣然:“多谢三教主盛情相邀,但这一次恐怕还是要让你失望了,牵洛手上还有些事情要忙,不如等闲下来时,我主动来找三教主,请你带我去总坛拜见总教主,如何?” 在赤嫣然听来,林牵洛这么说就是在拒绝,是在拖延时间,她怎么可能相信林牵洛会真心愿意主动去总坛见总教主。 第419章 叶屠苏的连环计 “叶夫人这是在拖延时间吗?”赤嫣然一双美目朝林牵洛打量过来。 她第一次见林牵洛,是在从津州康晤城南下的一个路边茶摊,这个女人轻纱蒙面引起了她的注意,岂料揭开面纱看到的是一张长着毒疮又红又肿的脸。 在赤嫣然的认知中,这位厂公夫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丑八怪,虽然听前方传来的消息,知道她脸上毒疤已经痊愈,但不料这时近距离见到她,还是被惊艳到了。 赤嫣然哼了一声,冷笑道:“你的妹妹是个美人,我也该猜到,你也差不到哪里去,难怪呢……” 赤嫣然哈哈哈娇笑起来:“难怪那么多苍蝇绕着飞呢。” 她眼神迷离地看向夏塬:“夏大人,为这个女人送了性命可不值得。” “少废话。”夏塬也不多话,突然从白云背上跃起,手上真气凝聚,陌天刀带着劲风已经袭向赤嫣然。 赤嫣然武功等级虽高于夏塬,但夏家的陌天刀法以刚猛为主,这等力道赤嫣然是不敢硬接的,她身形闪避,退开几步。 “夏大人,单打独斗,你或可与我多战一刻,但你别忘了,我的几名手下要带走那个女人,却是轻而易举之事。” 夏塬不语,再次朝赤嫣然攻击过去。 赤嫣然长剑挥出与他大刀相抗,只听得当当当数声兵器撞击的声音,赤嫣然竟有些节节败退。 赤嫣然明显感觉到手腕一阵麻木,看来与大力相抗,须得以柔克刚,否则就算自己在修为上高他一筹又如何,还不是讨不到便宜。 夏塬大刀一横,沉声说道:“三教主受了伤?” 赤嫣然的眼睛里透出些许微怒。 她之前伏击了东厂经过的车马,与一处首领束骧和七处首领孟怀咫交手,带来的二十余名手下,如今只剩下一半不到,自己也中了束骧一掌,受了内伤。 但就是这般拼命的战斗之后,才发现马车里的是襄觅公主和她的婢女,和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赤嫣然实在是不甘心。 而此时的夏塬却和赫连衡的想法一样,不得不佩服叶屠苏的谋算。 叶屠苏在给夏塬的信里说过,离开庆梁可能会遇到圣火教伏击,但对方经过一役,受伤之下未必是他的对手。 林牵洛虽然知道叶屠苏的计划,但也不敢掉以轻心。 她看了看车里表哥和陈金山,她绝不能让表哥他们因她而犯险,轻声说道:“表哥,你们在车上不要出去,陈公子多加小心。” 她不知道赤嫣然是否知道车里还有其他人,知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或许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只能选择妥协,让夏塬带表哥他们走,而自己便随赤嫣然去圣火教总坛。 这一关,是她迟早要面对的。 陈遇拉住林牵洛,担忧地摇了摇头。 林牵洛回给他的是一个坚定的眼神,转身跳下马车。 她当然不会束手就擒,跟赤嫣然走,自然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会做出的选择。 她双脚才一落地,就翻身骑在了白云背上:“赤嫣然,想抓我可没那么容易,追上我再说吧。白云,奔。” 随着林牵洛声音响起,白云已经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背后传来赤嫣然的冷笑:“想逃吗?哪有那么容易。” 但林牵洛在她声音传来的时候,已经骑着白马远远的飞奔出去。 这样的速度连赤嫣然都大吃一惊,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匹脏兮兮的白马竟然如此神速。 若再与夏塬缠斗,只怕林牵洛直接就逃回灵溪的东厂分部去了。 她虽不惧怕东厂分部的人,但一处和七处的两名首领一旦也在灵溪分部会合,自己要从他们手上把人劫走就要大费周章。 何况再耽搁下去,等叶屠苏赶过来,她就真没有半分机会了。 赤嫣然的目的是林牵洛,见林牵洛逃了,怒斥一声:“还不赶紧追。” 她接到少主从庆梁传来的飞鸽传书,让她在前往灵溪的路上拦截林牵洛,将她带回总部。 本以为在叶屠苏不在林牵洛身边的情况下,带上二十余名手下已经绰绰有余,却想不到误劫了襄觅的车驾,不仅自己受了伤,还损失了大半手下。 当她决定和夏塬拼命一战的时候,林牵洛却一个人逃了。更加想不到的是那匹白马的脚程竟然这般的快。 若是抓不到林牵洛,少主怪罪下来,她可担当不起,赤嫣然不敢恋战,大喝一声:“还不快追。”挡开夏塬一招,施展轻功朝林牵洛追去。 “臭丫头,你是算准了我不敢伤你性命,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吗?” 赤嫣然一边追,心里一边谩骂:“要不是少主交代不许伤你分毫,你以为我跟夏塬动手时,我的手下会不动你?” 赤嫣然自然是恼怒异常,但就算她的轻功如此高明,要追上白云那样的神驹,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夏塬见林牵洛一人逃走,也不禁愣住,本想吹口哨让白云停下来,毕竟前面是否还有危险也未可知。 但如今局势,如果白云停下,林牵洛势必落入追赶过去的赤嫣然手中,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赶紧跃上马车:“陈公子,你去车里,我来赶马。” 夏塬飞身上了马车,一拉马缰,正要催赶马车,却听得有人说道:“夏大人,莫急。” 夏塬朝声音传来之处看去,只见林子里出来一人。 此人一身东厂暗影司首领制服,领口、袖口和腰带均为土黄色,背上背着一张巨大的弓。 夏塬没见过他,但从他这身打扮和武器不难猜出此人身份。 他现在早已对东厂放下仇恨和偏见,见是东厂的人反而放下心来,问道:“你是暗影司三处首领津大人?” “在下正是津浪。”身背大弓的男子走了过来,朝夏塬微施一礼说道:“夏大人不必担心,这一路到灵溪都有东厂的人埋伏,我家夫人不会有事。何况那白马的脚程如此之快,圣火教的人是追赶不上的。” 夏塬和赤嫣然打斗的时候,津浪就在林中,拉弓搭箭,只要夏塬和己方的人一旦有任何危险,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只不过他也没有想到,这位不会武功的夫人,竟然会以引开圣火教众人的方式骑马逃离。 第420章 滴血修罗 津浪吹了一声口哨,林子里就走出来一匹马,津浪跨上马背,说道:“夏大人,那匹白马便是带着我家夫人取得胜利的神驹吗?” 在得到夏塬的默认后,津浪也忍不住赞叹一声:“果然是神驹。夏大人,咱们这就去追我家夫人吧。” 夏塬颔首,赶着马车与津浪一起朝着林牵洛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们这样的速度,可不敢奢望能追上骑着神驹的林牵洛。好在津浪说沿途有东厂的人设伏,夏塬也就放下心来。 林牵洛快马加鞭,一阵绝尘,早已把赤嫣然等人远远甩在后面,见离得远了,就让白云放慢一些脚步,就这般吊着赤嫣然胃口,让她刚好能看到自己,却又无论如何追赶不上,不至于放弃自己去找表哥他们的麻烦。 就这样白云带着林牵洛一路直逼灵溪县城而去。 赤嫣然着实气恼任她紧追不舍,硬是离林牵洛几百米距离,却就是无可奈何。 林牵洛自然不知道沿途有东厂的人设伏保护自己,面对赤嫣然那样的高手,林牵洛丝毫不敢怠慢。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远远的已经看得到灵溪县南城门。 此时如果不与赤嫣然拉开些距离,很容易在排队进城的时候被赤嫣然追上。 林牵洛喝了一声:“白云,奔。” 白云四蹄飞扬,朝着南城门飞奔而去。 城门的守卫也只是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几乎只能看见一道白影闪过,已经到了城门近前。 “白云,停下。” 白云脚步渐缓,在排队进城的百姓后面停了下来。 林牵洛没有下马,就这般骑着马跟在一众百姓身后,排着队缓缓靠近城门。 同时也留意着身后,一旦赤嫣然靠近,她也只能骑马硬闯进城了。 好在与赤嫣然拉开了一些距离,林牵洛到得城门口准备接受入关检查时,赤嫣然才带着几名手下追到了百米开外。 “夫人,束骧在此恭候多时了。” 正在林牵洛回头张望赤嫣然的时候,突然听到束骧的声音。 “束大人。” 林牵洛心中一喜,见束骧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他的旁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林牵洛笑道:“孟大人,白大人。” 孟怀咫一身东厂制服,笑容却十分妖冶,一旁的白夜露出的半张苍白无色的脸上挂起一道难得的笑容:“夫人痊愈了?” 林牵洛点点头,跃下马来说道:“听说白大人回京了,不料在这里见到你。” 白夜道:“奉大人之命,除留守京城的秦于之外,我们六名暗影司首领都已齐聚灵溪。” “齐聚灵溪?” 林牵洛微微吃惊,叶屠苏在谋划什么吗? 如今龙吟之钥和龙吟之心都已到手,他不是应该尽快返回京城吗,怎么反而把暗影司首领聚到了灵溪来? 就在林牵洛沉思的时候,白夜嘿嘿一笑说:“那个红衣女子就是圣火教三教主吗,我还没会过她,这回你们别出手,让我来。” 白夜说着已经走出城门,朝着赤嫣然大步走了过去。 赤嫣然远远便看见了东厂暗影司的三位首领,哪里还敢恋战。 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却不料来路已被堵死,东厂数百暗影卫接踵而至,源源不断地朝着赤嫣然围拢过来。 赤嫣然的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难道自己就要重蹈二姐赤红尘的覆辙了吗? 看着这个鬼魅一样的男人慢慢靠近自己,赤嫣然感受到了浓浓的死亡气息。 对面走过来的这个男人,脸色煞白毫无人气,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身上散发出来的也是沉寂的死气。 赤嫣然一咬红唇,紧紧握住了长剑,在这样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的情况下,也唯有殊死一搏了。 白夜在离赤嫣然两丈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说道:“你就是圣火教三教主?” 他在笑,但笑容却让赤嫣然不寒而栗,哪怕是面对叶屠苏,在赤嫣然看来,对方也只是武功高强而已,就算叶屠苏弹指一挥便能取了自己性命,但她面对的,也只是人类而已。 但对面这个男人则不同,让赤嫣然感觉她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具不死不灭的鬼怪丧尸。 赤嫣然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你,是何人?” “东厂暗影司第二处首领白夜。” 白夜慢条斯理地说,脸上仍然带着恐怖的微笑:“虽然和一个受了伤的人打架不厚道,但你一路追杀我家夫人,大人便容不得你了,你和你的手下一起上吧。” 白夜说着,已经取下了挂在后腰上的兵器,那兵器犹如圆盘,莹亮的钢铁材质发出刺眼的光芒。 手指扣住手柄一拉,哧的一声,圆盘瞬间飞了出去,只听得尖锐刺耳的风啸之声响起,圆盘飞速旋转之下,朝着赤嫣然头顶飞了过去。 赤嫣然见那圆盘化作一顶大帽子一般,瞬间朝自己袭来。 她本就对对手心存惧意,忽见这么一件奇怪的兵器,更是大惊失色,只知避退,不知还击。 险之又险地避开,赤嫣然眼睁睁地看着那圆盘从自己头顶掠过,刺耳的嗡鸣声震得她大脑一阵发晕。 她听说过二处首领白夜的名号,江湖人称滴血修罗,是个犹如鬼魅一般,且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的主。 但听得身后一声闷哼,赤嫣然回身看去,只见那圆盘罩在一个手下的头上,严严实实地将他的头包裹住。 圆盘再次飞起之时,带起漫天血雾,那手下竟然已是身首分离,无头尸体朝前走了几步才倒了下去。 赤嫣然脸色一阵煞白:“这是什么?” “血滴子……” 白夜阴森的声音传来时,赤嫣然耳边嗡鸣之声大作,本能地举剑格挡。 远处的林牵洛同样被吓傻了,险些没吐出来。 孟怀咫哼了一声:“夫人,怕,就不要看了。”跨前两步,挡在林牵洛面前,遮挡住林牵洛的视线。 “束骧,你说咱们暗影司首领中,谁的武功最厉害?”孟怀咫问道。 “不好说,各有所长。论狠戾的话,自然非白夜莫属。” 第421章 仇人见面 孟怀咫自嘲一笑:“束大人这是给怀咫留足了面子啊,怀咫自知在七名暗影司首领中,我的武功是最弱的一个。” 束骧豪爽地哈哈一笑:“你精通医术,却是我们几人不懂的,难道不是各有所长。再说论武功,你比我们几人也差不了多少。”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津浪和夏塬也赶到城外,见四周围满此次送亲的暗影卫,夏塬就猜到了叶屠苏的计划,看起来赤嫣然已经陷入了东厂的包围圈。 几人驾着马车穿过人群,看见的一幕就连夏塬都不禁浑身汗毛竖了起来。 那个戴着半边面具,脸色苍白的人,之前见过,夏塬记得,在去洛城的路上,他还送了林牵洛小弩和短刀。 只是想不到此人的武器竟然这般凶戾毒辣。 此时的战场上,遍地鲜血,圣火教十来名教徒已经身首异处。 只有赤嫣然被白夜逼得步步后退,她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眼眶通红。 白夜慢慢逼近,呵呵笑道:“我不杀你,奉厂公大人之命,要拿活的。” 白夜靠近赤嫣然的脚步突然停住,场上众高手也都同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邪恶力量。 这股邪恶之气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甚至陷入极度的恐惧之中。 束骧和孟怀咫也警惕起来,纷纷拿出武器,等待即将到来的致命一击。 这股邪恶之气越来越近,众人只看到一个黑影越过守在外围的东厂暗影卫,直直朝着城门方向扑了过去。 夏塬亦是大惊失色,大声喊道:“叶夫人小心。” 津浪巨弓已经拉满,但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以他号称铜臂金弓,天下第一神箭手的名号,也没有把握能一击射中对方。 对方实在太快了,眨眼之间已经到了城门外,强大的气息让束骧和孟怀咫有种毫无抵挡之力的感觉。 “九品高手……”孟怀咫脱口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对方已经站在离她一丈开外,身周的空气都跟着他身上发出的气息扭曲起来。 “把叶夫人交出来。”那人冰冷的声音传过来,一双同样冷如寒潭的眼睛逼视束骧和孟怀咫:“我数三声。” “三…” “二……” “等等,别伤害他们。”林牵洛从孟怀咫身后走了出来。 孟怀咫一惊,拉住林牵洛道:“夫人不可。” 林牵洛摇摇头,冲孟怀咫一笑:“没事。”拨开孟怀咫的手,转身与那黑衣人对视。 对方一身黑衣劲装,脸上戴着一只白色软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但也正是这双眼睛,让林牵洛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颤,一股寒意浸上心头。 这双眼睛,让林牵洛很快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个冬天,齐河官道边的饭馆里,那个一身青衣的少年…… 没错,就是这样一双寒冷得能把人冻住的眼睛。 如果对方真是那个少年,那么荆家的仇人,此时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林牵洛眼眶微微泛红,强行压下悲愤的心情,淡淡说道:“你是圣火教的人?” 男人不说话,只轻轻点了下头。 林牵洛冷冷一笑:“你是冲着我来的吧,你的目的和赤嫣然一样?我可以跟你走,但不许你伤害这里任何人。” 林牵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此时她的右手,紧紧握着白夜送她的短刀。 虽然知道在对方面前,无论做什么样的挣扎都没有用。但仇人就在面前,让她失去了理智一般,想要寻找机会为荆家、杨家人报仇雪恨。 “很好。” 黑衣人看着林牵洛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冰冷的眸光微微波动,朝林牵洛伸出一只手,等待着林牵洛的到来。 束骧和孟怀咫各持兵器跨上两步,与四周围拢上来的另外四名暗影司首领和锦衣卫夏塬形成一个小小的包围圈。 白夜自然也跟着束骧等人朝着黑衣人包围过去。 厂公夫人若被对方掳走,那可不是拿下对方一个教主能牵制得了的。 只是不知道合他们七人之力,能不能保住林牵洛不落在对方手里。 黑衣人冷然一笑:“凭你们,也想阻止我?” 就在几位暗影司首领的沉默中,突然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 “凭我呢?” 这个声音突兀地传来,黑衣人目光一凝,收回了伸出的手,冷笑道:“叶厂公,来得好快。” 孟怀咫喜道:“大人来了。” 孟怀咫话音未落,林牵洛身边已经多了一人,同样是一身黑衣,衣袂飘飘,墨发如瀑,丰神俊朗。 “我抢了你的彩头,你这是心存不满吗?”叶屠苏声音平淡,仿佛面对的不是九品高手。 “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叶厂公的筹谋在下算是领教了,实在是佩服得很,看来今日无论如何是带不走她了,也罢,咱们来日方长,再会。” 黑衣男子冷冷一笑,足一点地,身形飞快是划出,只在一瞬之间,已经到了赤嫣然面前。 赤嫣然的身体已经飞离地面,被黑衣人像提小鸡似的抓了起来,远远地去了。 云石忍不住说道:“想不到圣火教里也有九品高手。” 叶屠苏道:“不止一人。”他目光朝六人一一扫过,说道:“总教主的武功,又怎会在这位少主之下。” 几人一听,都忍不住露出惊骇的表情,如果对方有如此高人坐镇,东厂想要铲除圣火教的计划只怕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叶屠苏瞅了几人一眼说道:“圣火教再强大,又能奈我何?既然是水火不容,我与他们终有一战。牵洛,以后不可只身犯险,知道吗?” 拉起林牵洛手腕,众人这才见她手里握着一柄短刀。 这位没有半分武功修为的姑娘,这是想与对方同归于尽吗,以对方的武功修为,即便是偷袭,也不可能伤得到对方分毫。 林牵洛的眼眶却更加红了:“屠苏,是他,当年灭了荆杨两家的凶手,一定是他。” “你确定?”夏塬上前两步急切地问。 “他的眼神我绝不会认错。”林牵洛咬牙说道。 夏塬握着陌天刀的手微微一颤,仇恨袭上心头。 叶屠苏道:“如果是他,年纪与夏大人相仿便已是九品高手,那当年凭一己之力将荆杨两家灭门,也就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夏大人,真凶已经浮出水面,但报仇并不急于一时,咱们得从长计议。” 第422章 再到药神谷 林牵洛慢慢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屠苏说得没错,夏大人,这么多年咱们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刻。” “洛儿……” 林牵洛回过头去,看到的却是陈遇及其兄嫂三人。 陈遇的脸上,同样是掩饰不住的仇恨。 林牵洛走过去:“表哥……”却不知怎样劝慰他。 叶屠苏上前拉住林牵洛的手:“陈公子,夏大人,圣火教犯下如此滔天恶行,必将为此付出代价,我保证,一定铲除圣火教为荆杨两家,为牵洛,为我自己报此血海深仇。” 没有人注意他最后这句话,为自己? 是的,于叶屠苏而言,如果不是荆家出事,夜珀蛊藤不会在这个世界上灭绝,他的生命也不会即将走到终点。 “没错,咱们要报仇,却也不急于这一时,夏大人,表哥。”林牵洛看了夏塬和陈遇一眼,目光坚定。 夏塬和陈遇同时点了点头。 夏塬道:“刚到洛城的时候,我以为能查到些蛛丝马迹就算是大有收获了,不承想真凶这么快浮出水面,已经比我预期的要快得多。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两年,陈公子,你说是吗?” 陈遇道:“夏公子说得没错,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踏上大赓国的土地,更遑论报仇雪恨了,只可惜我不懂武功,不能与你们并肩杀敌。” 夏塬走过来拍了拍陈遇肩膀:“你若能重建云粮商号,相信荆杨两家的长辈们都会为你骄傲的,走吧,咱们先进城,报仇的事再徐徐图之。” 东厂的人马很快聚集起来,整齐划一地排成一个个方阵,在得到入城命令后,列队进入灵溪县城,直接前往东厂设在灵溪的分部。 一切安置妥当后,林牵洛想起这一路的惊魂,虽然一切都在叶屠苏的算计之中,但还是忍不住一阵后怕。 “屠苏,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想到他把暗影司首领召集到灵溪,林牵洛终究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回京。”叶屠苏在椅子上坐下,见林牵洛目光中带着疑惑,倒了两杯茶,递过一杯给林牵洛道:“如今龙吟之钥和龙吟之心已经在我手上,我必须得赶回京城去开启龙吟匣。” 喝了一口茶,叶屠苏继续说道:“暗影司首领聚在灵溪,我自然是要另外给他们安排任务的。” 林牵洛垂下眼眸:“屠苏,这一次,我不想跟你回京,我想去洛城。” “荆家的仇人大致已经确定,你去洛城莫非是还有什么疑惑?” 林牵洛摇摇头,暗自思忖: 夜珀蛊藤能不能成功培植成活还不好说,但总是要尽力一试,何况表哥重建荆家,重建云粮商号,我也想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并非为了查案,我想帮帮表哥,另外,看看能不能重新培植夜珀蛊藤。” 叶屠苏的目光轻微地波动一下:“那得很长时间吧,甚至是需要很多年悉心栽培才可能有结果,我记得你说过,你外祖父培植出那株夜珀蛊藤,用了十余年的时间。” 林牵洛点头道:“没错,但我觉得应该用不了那么久。” “折半算,起码也要五年以上吧。”叶屠苏淡淡地说。 哪怕是五年,他也等不及了,何必让她为自己费此心力呢。 “重新培植夜珀蛊藤的事以后有时间慢慢尝试吧,至于你表哥重建荆家和云粮商号一事,可以着手,但不要打着荆家或云粮商号的名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时机成熟,直接布公天下。 荆家该家回的东西,最终都会拿回来” 林牵洛点点头:“但是你体内的紫辰珠……” “牵洛,我现在好了许多,最近发作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痛苦,你不必忧心。你若想留在洛城,那我派两名暗影司首领在洛城保护你吧。” 叶屠苏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不行,你不能离开我。” 见林牵洛愣住,叶屠苏正色道:“圣火教现在盯着你呢,他们有九品高手,就算把暗影司的七位首领都留下来保护你,我也不放心,你还是跟我回京吧。” 拉起林牵洛的手,叶屠苏微微一笑:“放心,京城的事不会耽搁太久,等我办完京城的事就带你来洛城可好?” 林牵洛想到今日在南城门外,那个几乎能在举手投足间摧毁一切的蒙面男人,林牵洛的心就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毅然决然地点头答应。 在那个男人面前,能保护自己的或许就只有叶屠苏了。 答应了叶屠苏跟他回京,但林牵洛心里却有些茫然无措。 虽然她并不想与叶屠苏分开,但自从在药神谷里与老师交谈之后,她心里一直隐隐有些不安。 老师没有明说叶屠苏的身体状况,这反而让林牵洛心里有了更强烈的猜疑。 在灵溪只逗留了一天,一行人就再次起启程了。 他们这一队人马从之前的三百多人,精简成了十余人。 东厂三百余名暗影卫已经分散各处,暗影司首领也只有束骧、白夜和云石三人跟着叶屠苏回京。 三辆马车,由暗影司这三位首领担任车夫,夏塬着便装骑马跟随在侧。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几日便来到了长靖府。 叶屠苏、林牵洛、襄觅以及冯苏木四人便带了些从庆梁带来的小礼物去药神谷拜会了谷主李星晨父子和几位长老。 面对他们的到来,李星晨和李霄云都有些诧异。 李星晨命人备了一桌酒菜,席间水长老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李洵那小子没找到你们?” 叶屠苏几人面面相觑,叶屠苏忍不住问道:“李公子去找我们了?他去哪里找?” 李霄云道:“洛城。” 李星晨道:“洵儿说想与冯小公子多探讨一些医学上的学问,你们离开后没几天他就启程去了洛城。” 水长老脸现担忧之色:“这小子自幼生活在谷中,几乎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不知人心险恶,这一路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 叶屠苏道:“我们也正要去洛城,谷主,老师,几位长老,一旦有李公子的消息,我便让人送来书信告知,只是药神谷机关重重,不知这信要怎样送?” 第423章 叶屠苏中毒了 水长老想了想,说道:“谷外有块青石,青石下面有个凹槽,可以把信放在那里,我会经常派弟子前去查看。” 叶屠苏颔首:“各位不必担心,李公子在外面,我定会照顾一二。” 冯苏木道:“李公子若去了洛城,那就再好不过了,在下也有不少医学上的疑问,希望与李公子一同切磋。” 饭毕,李星晨突然说道:“冯公子,我可否为你把把脉。” 林牵洛立刻就紧张起来,看了看谷主,又看向叶屠苏。 叶屠苏唇边带着淡淡的微笑,也没有推辞,直接伸过手去:“有劳谷主。” 李星晨手指才搭上他的脉搏,脸色就慢慢沉了下来。 林牵洛的心也跟着揪起来:“谷主,可是他的身体?” 李星晨抬眼看向林牵洛,摇了摇头:“与紫辰珠无关。”突然目光犀利地看向叶屠苏:“你中了毒。” 此话一出,就连叶屠苏都吃了一惊。 李霄云和五位长老也都惊讶地朝叶屠苏看过去,只观其外表,着实看不出他有中毒的迹象。 襄觅也惊道:“哥哥怎么会中毒呢?” 冯苏木也一脸震惊,他身为医者,竟然没有看出任何端倪,看来自己的医术较之真正的神医,还差得太远。 李星晨道:“若不是你随身佩戴了青翦碧木,又吃了蛇血果,后果不堪设想。” 林牵洛急了,问道:“谷主,这是什么毒,可有解药?” 李星晨道:“此毒名为香风。虽名为香风,但无色无味,可透过皮肤渗透入血液,重者两三天后口鼻流血暴毙,轻者也就多活几天而已。” 李星晨一边号脉,一边说道:“香风此毒,遇风则散,所以一般下毒之人会将其藏于暗匣等处,一旦有人打开暗匣,便会在不知不觉间中毒。” “至于解药嘛……”李星晨神色凝重,深深地看了一眼林牵洛:“香风之毒本无解药,唯一的解药就是有解百毒之效的青翦碧木。” 林牵洛一听,放下心来:“谷主,那青翦碧木要如何入药?” 李星晨哈哈一笑:“这次的毒下得很重,若是一般人,只怕最多能坚持一日便会毒发身亡。 而冯公子嘛,他不一样,他是紫辰珠宿主,多少能为他抵挡毒素入侵,加之青翦碧木和蛇血果,他体内的毒不用解,也能慢慢化解,只是需要一个过程,于他而言并不致命,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叶屠苏点点头:“难怪这几日,每每运功发力之时,总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说着解下随身携带的包袱,取出一只小盒子道:“我怀疑是它。” 李星晨道:“把它放在户外风大之处。” 叶屠苏依言走出了枫兰厅,飞身一跃上了房顶,顺风打开木盒。 李星晨也跃上房顶,站在上风口,朝木盒里探入一只银针,道:“果然毒就是下在这盒子之中。” 叶屠苏微微蹙起了眉:“谷主,里面的龙吟之心是否也沾染了剧毒?” 李星晨点头道:“还有别人碰到过它吗?” 叶屠苏道:“没有。”心中也是一阵后怕,还好好奇心那么重的林牵洛只问他是否拿到了龙吟之心,却并没有问他要来观赏,否则…… 大冬天的,叶屠苏瞬间冒了一层冷汗,如果中毒的是林牵洛,他都不敢想会怎么样。 眼中恨意渐浓,这毒是蓝熏太后下的,还是宇文先生?或者他们本就是合谋。而宇文先生,不用猜也知道,他就是圣火教少主,是当年屠杀荆、杨两家的凶手。 “冯公子别担心,香风之毒虽厉害,但遇风则化,就这样多吹一会,毒便会散尽。”李星晨道。 叶屠苏转身看向李星晨:“谷主突然提出要给我把脉,是否已经看出端倪?” 李星晨微笑点头:“没错,只是不敢肯定,所以才提出给公子把脉,不承想,你竟真的中了毒。” 叶屠苏朝李星晨深施一礼:“多谢谷主救命大恩。” 李星晨哈哈一笑:“我可没救你,是你随身佩戴的青翦碧木起到关键作用。若要谢,公子当谢你的夫人才是。青翦碧木会慢慢帮你化解此毒,最多半月,便可无碍。” 叶屠苏道:“若不是谷主及时发现,之后说不定因为这颗龙吟之心,会有多少人送命。” 二人在屋顶一站就是一个时辰,因为冬夜寒凉,林牵洛他们三人已经被李霄云叫回到屋里。 李星晨检查了木盒和龙吟之心,确定香风之毒已全部风化消散,这才从房顶上下来。 没有在药神谷多做停留,第二日一早四人便离开药神谷返回东厂分部。 夏塬没有询问他们行踪,陈遇兄嫂三人已经备好干粮等食物放在马车里。 “咱们还是先买几件御寒的衣服,越往北走越冷了。”林牵洛道。 陈桦和陈金山出生在庆梁,从来没有感受过冬天的寒冷,都不禁好奇。 陈金山追问:“洛城的冬天很冷吗?” 林牵洛道:“于你们而言,自然是极冷的,怕你们不适应,得多备几件厚实的衣服。” 几人在长靖府城里逛了一会,买了些御寒的衣服,手炉、银霜炭等物。 林牵洛突然想到了元小六,她记得元小六说过他的家乡在长靖府一个叫长平的小村庄。 向路人打听了一下,长平村离他们并不远,于是去了一趟长平村,给元小六的家人送了些食物和银子,这才启程赶往洛城。 从长靖府到洛城,一路北上,天气也越来越冷。 林牵洛靠着软垫,仔细地翻看着外祖父留下来的手札。想从中找出一些培植夜珀蛊藤的方法,但看了无数遍始终没有找到相关的记载。 目光定在最后一页的图上,林牵洛若有所思,这个图案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好像儿时在外祖父的书房里见过这么一幅图案,只是印象比较模糊了。 放下手札,林牵洛揉了揉眉心,转眼看在一旁打坐冥想的叶屠苏。 有些倦了,林牵洛把窗子拉开一条缝隙,刺骨的冷风就刮了进来。 她紧了紧身上的大裘,对骑在马上的夏塬说道:“夏大人,我想骑会马,咱们换一下可好?” 第424章 不听话的白云 夏塬侧目看她:“外面冷,你还是待在车里吧。” 林牵洛摇了摇头,关上窗子,打开车门对正在赶马车的束骧说道:“束大人停一下。” 束骧没有停车,说道:“前面不到六七里的路程就到市集了,夫人若坐车累了,待会儿到了市集便好好逛一逛。” “只有六七里了吗,那正好,我骑一段路。” 叶屠苏睁开眼来,无奈一笑道:“束骧停车,让她去吧,别骑太快,不许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遵命。”林牵洛嘻嘻一笑,随着马车停下,她已经跳下车去,拦住了夏塬:“夏大人,让我骑一会吧,你去坐车。” 夏塬自然听到他们在马车里的对话,只好把白云让给了林牵洛。 林牵洛骑上马背,拍拍白云的脖子,笑道:“白云,走。” 白云对她的命令已经完全服从,听到“走”的指令,便自昂头挺胸大踏步向前走去。 夏塬上了马车,便在叶屠苏对面坐下:“车上真暖和……你就不担心她被冻着?” 叶屠苏微微一笑:“还不至于。” 心想那丫头吃了玉冰蝉酒,又吃了蛇血果,挨这么一会儿冻,倒还不至于受寒生病。 他瞅了夏塬一眼:“夏大人,之后有何打算?” “回京,肃清锦衣卫里的叛徒。”夏塬回答:“我怀疑锦衣卫里有圣火教的逆贼,而且还不少。” 他抬起眼来看向叶屠苏:“东厂的管制向来极严,不像锦衣卫里鱼龙混杂。” “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叶屠苏懒洋洋地说:“听说这些年东厂数次追杀你,我也专门派人调查过,并无此事,可见有人屡次冒充东厂行刺于你,我猜这些人和圣火教脱不了干系。” 夏塬点头:“我父亲已经在调查,圣火教的人我绝不会放过。” 说话间,已经奔出几里路,林牵洛刻意慢了下来,等到表哥他们的马车来到自己身边时,林牵洛问:“表哥,你们可还适应这边的气候?” 陈遇还没说话,陈金山的声音就从车里传了出来:“我说表妹呀,你们大赓国也太冷了吧。” 陈桦笑道:“的确冷,能穿的能盖的都给你穿上、盖上了,就忍一忍吧。” “还说我,你不是也瑟瑟发抖吗?”陈金山哆嗦着回了一句。 车窗梭开,陈遇露出半边脸来笑道:“在庆梁这么些年,都快忘了家乡的冷冬了,我还好,不像哥哥嫂子他们自幼生活在庆梁。” 见林牵洛穿着一身薄绵锦裙,披着一件桃红大裘,骑着一匹洁白如雪的马,笑盈盈地越发英姿飒爽,一人一马都显得精气神十足。 陈遇突然有些羡慕表妹的洒脱不羁,自由自在。 等到重振荆家、重振云粮商号之后,他也可以这般逍遥自在地过自己喜欢的日子吗? “表妹不冷吗?” “我还好。” “牵洛姐姐。”襄觅听见林牵洛的声音,从前面马车里探出头来:“我也想骑会儿马。停车停车,云大人停车。” 马车停下,襄觅从车上跳下来,直奔到林牵洛面前:“姐姐,我也要骑。” 林牵洛只得下马问道:“公主不怕冷?” “才不怕,京城比这里还更冷呢。”襄觅说着便跃跃欲试。 岂料白云一扭屁股,错身避开了她。 襄觅不甘心,上前拉住马鞍,白云朝前踏出,险些把襄觅带倒。 林牵洛赶紧叫住白云,白云虽然停下,却是说什么也不让襄觅骑。 明哲实在看不下去,说道:“公主,不如骑我的马。” 襄觅却是铁了心要骑白云,对明哲不屑一顾:“我还不信了,你不就是一匹马么,还敢挑人?我可是公主,不让我骑,小心本公主要了你的马命。” 白云扭头瞅了襄觅一眼,眼神中带丝不屑,扑扑地朝着襄觅吹了几口气表示抗议。 “襄觅不要任性。”叶屠苏走下车来,对于这个任性的公主,他是没有多少耐心的。 夏塬也紧跟着下车:“只差两里路就到前面市集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吧,先找个客栈落脚。” 说话间,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众人不约而同朝后方看去,却见是宣王几人,几人身后,是二十名锦衣卫。 而东厂的二十一名暗影卫在把宣王安全送回大赓国境内后,就分散开来,各自执行任务去了。 叶屠苏几人在灵溪耽搁了一天,在长靖府又耽搁了两天的时间,宣王他们能轻易追上来,一点也不奇怪。 赫连衡勒住了马,说道:“各位都不跟本王知会一声,就带着公主先走了?” 夏塬转身朝宣王躹了一礼:“王爷,我等先行也是权宜之计。” 襄觅骑不到马,心中正愤愤不平,见皇兄来了,就扑上去拉住宣王手臂撒娇:“皇兄,你怎么才来呀。” “谁惹公主生气了呢?”赫连衡暖声说。 “还不是那——”襄觅朝白云方向一指。 赫连衡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看到的却是神采奕奕的林牵洛。 姑娘肤白胜雪,青丝如瀑,眼眸清澈灵气,赫连衡不由得看得一呆。 “皇兄,皇兄,那马儿不让我骑。”襄觅兀自委屈着。 襄觅的声音把赫连衡从呆滞之中拉了回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那马儿不让我骑。” 赫连衡“哦”了一声,才留意到林牵洛身边的白马。 这匹白马带着林牵洛与公主溪比赛,在庆梁国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林牵洛见宣王看向自己,只得上前行礼。 赫连衡连忙托她起身:“姑娘请起,不必多礼。” “姐姐。” 赫连衡正想与林牵落寒暄几句,身后却传来林映月的声音。 林映月披着厚厚的狐裘,已经来到了赫连衡的身边。她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赫连衡拖住林牵洛的手:“姐姐,这是打算回京了吗?” 林牵洛冷冷一笑:“我回京便是回家,和妹妹可不同啊。” 林映月脸色微微一沉,早就看出这个姐姐,不像以前那么好对付了,甚至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当初让小雪在林牵洛的解药里动手脚的是她,在林牵洛的注视下,毕竟心虚得不敢面对林牵洛的眼睛。 第425章 宣王心中的波澜 “以为姐姐会回家看看父亲,看来姐姐是没有这个打算了。” 虽然怼了一句,但林映月没敢多说什么,此时的她,感觉自己在姐姐面前,就是赤裸裸的暴露在她的面前,曾经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姐姐完全看穿了。 只是她做的这一切,最终还是功亏一篑,见到宣王看她的眼神如此痴迷,林映月的心不禁一阵揪痛。 岂料林牵洛回了一句:“我可没惹父亲伤心,将来若有时间,自会回家看望父亲。” 林牵洛懒得与她多费唇舌,转身来到白云面前,一跃上马:“白云,奔。” 白云长嘶一声,飞奔而去。 叶屠苏立即朝明哲使了个眼色,明哲会意,打马远远追了过去。 “麻烦夏大人带一下队伍。”叶屠苏交代夏塬一句,施展轻功朝林牵洛消失的方向追去。 白云脚程虽快,但与叶屠苏的轻功相比,还是相去甚远。 林牵洛才刚刚进城,叶屠苏已经拦在前面,林牵洛喊停了白云,见叶屠苏一脸不喜,便翻身下马,牵着白云来到叶屠苏面前。 “屠苏……” 叶屠苏打断了她的话,说道:“都说了不许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怎么还一人乱跑。” 知道叶屠苏是担心自己,林牵洛没有说话,微微低下头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见到林映月,不想与她虚与委蛇。 明哲这时才追上来,见厂公大人阴沉着脸,不敢靠近。 见林牵洛委屈的样子,叶屠苏心就软了,上前两步将她抱在怀里:“我是担心你。” “对不起。”林牵洛抱紧叶屠苏:“我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 “我杀了她便是。”叶屠苏的声音冷得像一把刀。 林牵洛一惊,轻轻挣脱出叶屠苏的怀抱。 她和林映月母女之间的仇怨,或许叶屠苏比自己还要清楚得多,她想的也只是等一切归于平稳后,要查一查当年娘的死因,如果真与魏姈有关,就绝不手软,定是要她杀人偿命。 但要说杀了林映月来泄愤,林牵洛却是没有想过,摇了摇头:“为了父亲和哥哥……”她低下头,声音很小。 叶屠苏叹了一声:“你就是心软,她都把你害成那样了。” 林牵洛咬了咬唇:“屠苏,如果,如果还有下次,便由得你。” “下次?”叶屠苏冷冷一笑:“我不会让她再有机会伤害到你。但凡她再有害你之心,我绝不饶她。” 林牵洛有些伤感,本是姐妹,竟然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吗? 之所以对林映月敬而远之,就是不愿与她多有交集,给她对自己不利的机会,同时也怕自己会忍不住爆发。 明哲看着厂公大人阴郁的脸色,大气都没敢喘上一口。他离得远,不知道这对小夫妻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因为林牵洛一个人先走了的缘故? 但大人因为这事就发这么大的火,着实让明哲觉得不可思议。他哪里知道竟是因为林映月。 二人在原地呆立了片刻,宣王他们已经进城。 叶屠苏终究不忍心,因为那个女人的事,让林牵洛不开心,叹息一声,拉起她有些冰冷的手:“算了,这事暂且不提。” 一行人找了家饭馆吃了饭,正要启程上路,却见一匹马飞奔过来。 一身青衣,俊朗不凡的周承谨风尘仆仆地赶了来:“王爷,你们也太不仗义了吧,离开庆梁都不说一声,害我没日没夜地追了好几天才赶上你们。” 赫连衡斜睨周承谨一眼:“周大人游山玩水好不逍遥快活,你让本王上哪里去通知你。” 周承谨想了想笑道:“还真是。”叹了一声:“我以为会在庆梁过个暖冬呢。” 说着转身看向林牵洛,跃下马来笑道:“恭喜叶夫人了,出乎周某的意料完胜公主溪。” 林牵洛回了一礼,笑道:“周大人是怕我丢了大赓的面子,所以远远躲开的么?” 周承谨爽朗一笑:“怕丢面子的,怎么着也轮不到我一个小小禁卫军统帅吧。” 他睨了一眼宣王,哈哈笑道:“这回好了,面子里子都有了,还解决了襄觅公主的婚姻大事,真是两全其美。魏将军也不错,一路过关斩将。” 魏辰道:“最终还是没有夺得头筹。” 周承谨笑道:“也不丢人,听说第一名也不是庆梁人,所以丢脸的是庆梁,不是咱们。” 魏辰倒不知道这些,稍有诧异:“我原以为庆梁竟有我们所不知的高手,居然不是庆梁人?” “自然不是。”叶屠苏淡淡说道:“周大人虽不在现场,知道的却不少。” 周承谨道:“庆梁国里现在传得沸沸扬扬,想不知道都难。” 赫连衡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继续赶路吧。” 周承谨道:“王爷先行,我随便吃顿饭,便来追你们。” 他探眼看了看街道两侧的酒馆,朝宣王等人摆出一个请的手势,随意地到一家小酒馆门前,把马交给小二:“来几个你们店的拿手好菜,上壶好酒。” …… 越往北走,气候越发寒冷,这样走走停停,经过二十来天的时间,才终于到了洛城。 叶屠苏不想与宣王他们同行,便决定在洛城逗留几日。 “夏大人,我记得你是奉皇上之命带我夫人回京吧。” 夏塬都快把这事忘了,不料叶屠苏却在这个时候提出来,知道他想让自己留下,或许是在荆杨两家的案子上有了什么新的线索,不便在宣王等人面前提起,说道:“正是,夏某奉皇命请叶夫人回京面见皇上。” 叶屠苏道:“那便请夏大人在洛城多等几日了。” “也好,否则夏某回京也交不了差。”夏塬颔首,转身对宣王说道:“王爷,臣有皇命在身,不能与王爷同行了。” 宣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应了一个“好”字,带着魏辰、惜安、周承谨,以及林映月和小雪启程上路。 本要带上襄觅回京,但襄觅执意要和叶屠苏一道,赫连衡也不勉强。 此去绥州,他须得去一趟康晤城,把林映月安全送回太守府。带着襄觅,这个大嘴巴的妹妹回京后还不知道会在母后面前加油添醋地说什么。 此去太守府,定是会与林映月不欢而散。 第426章 认亲 赫连衡回头看了看林映月乘坐的马车,叹了一声,心道:你若是当年与我出生入命的女孩该多好,可惜,你不是她。林牵洛,难道你真的想要一辈子跟在叶屠苏身边吗?若不是皇上赐婚…… 想到这里,赫连衡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自己身为王爷,皇太后的亲生儿子,为大赓国屡立战功,不料却被皇帝处处算计。 他当初赐婚的用意如此明显,不就是想借此机会一箭双雕,打压叶屠苏和自己吗。 虽然叶屠苏说过,两年内准林牵洛寻找真爱另嫁,但从林牵洛的表现来看,她是铁了心要跟那个太监过一辈子的,自己的机会只怕不足一成。 心里有些失落,更有些恨意,那恨意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皇帝赫连缙的身上。 从小养尊处优的八皇兄,若不是我没有争储之心,一心只想做个逍遥王爷,皇位,不一定是你的。 周承谨打马上来,见宣王面沉似水,阴郁得可怕,识趣地一笑,没有说话自讨没趣。 周承谨心里明镜似的,哪能猜不透这位王爷的心思。他自嘲地笑了笑,张开双臂让冷风灌进身体,也让自己再清醒一些。 夏塬让锦衣卫住在官驿,自己则跟着叶屠苏几人找了家客栈住下。 叶屠苏没有选择住在东厂,只因不想让陈遇兄弟在明面上与东厂扯上什么瓜葛。 晚饭后,几人步行前往冯家济民医馆。同时也带上了陈遇兄弟二人和陈金山。 陈金山是第一次来大赓国,洛城刺骨的寒冷和皑皑白雪的美景比起来,自然还是一地雪白更让她欣喜。 拉着襄觅、林牵洛和芯蕊兴奋地沿途踩踏白雪,好几次被冰滑倒,几个女人却还是玩得不亦乐乎。 冯苏木此时却是心急如焚,想早点回家见爷爷,见母亲和妹妹。 刚到洛城的时候,他就想直接回家,但被襄觅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你若敢一个人先回去,我便告诉你爷爷和你母亲说,你我已有夫妻之实,我要召你做驸马。” 这话着实把冯苏木吓了一跳,不得已,只好一直跟在襄觅身边,到得现在才得以回家。 耽搁了这大半天的时间,冯苏木有些迫不及待了,远远看见那个熟悉的地方,静默的街道,亮着灯的医馆大门,冯苏木兴奋地快步走过去。 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门边,正准备关门,那是一个年轻姑娘,正是冯蝉衣。 冯苏木大喜,正要高声叫她的名字,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出来,帮冯蝉衣关门。 冯苏木脚步一滞,细细朝那人看过去,但目光所及只能看到对方背影。 这时叶屠苏、林牵洛几人也都看见那个背影。 “李洵。”林牵洛脱口叫了一声。 她当初可是被李洵劫进药神谷的,对李洵自然要比叶屠苏、冯苏木和襄觅更要熟悉一些。 男人转过身来,露出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朝他们挥了挥手道:“你们可终于回来了。” 正是李洵。 冯苏木立即上前:“你这小子,还好没找错地方。你可知道你爷爷和你父亲,还有你师父都很担心你。” 李洵傻笑道:“我都二十一岁了,他们还把我当成小孩子不成。”一转念奇道:“你怎知他们担心我,你们去过……” 冯苏木道:“回来的时候,顺道去了一次,才知道你来了我家。” 李洵哈哈一笑:“我就是来找你学习医术的。” “哪里,是我要向李公子请教才是。” 二人谦逊几句,冯苏木问旁边的妹妹道:“蝉衣,家里可好,爷爷身体可好,还有娘……” 冯蝉衣接口说道:“家里一切都好,只是一直念叨你,回来了便好。” 冯蝉衣转眼看了看这一行人,见到夏塬时,目光带丝喜悦,又多了几分复杂。 女孩子天生心思细腻,夏塬哪怕和莫梓情扯不上半分关系,但他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感情。 继而看向叶屠苏,眼睛里多了些别样的感情,来到叶屠苏面前,笑道:“哥。” 这一声“哥”,让襄觅和夏塬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朝叶屠苏看过来。 叶屠苏目光温和,对冯蝉衣微微一笑:“蝉衣。” 冯蝉衣眼眶一红,转身就跑回医馆去了。 冯苏木也没料到蝉衣在知道叶屠苏就是他们哥哥后会是这般情绪。她刚才叫他哥,那就算是接受这个哥哥了吧。 片刻的迟疑后,冯苏木赶紧招呼大家进屋。 冯苏木走进医馆,便见梁瑞雪和冯蝉衣,拥着爷爷出来。 “爷爷,娘,我回来了。”冯苏木正要迎上去,不料梁瑞雪错开他,径直走向叶屠苏。 冯苏木只得无奈地笑笑。 叶屠苏驻足,朝梁瑞雪微微一笑:“娘。” 梁瑞雪就一把抱住了叶屠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臭小子,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们相认,偏偏你离开后娘才知道,原来你就是我的儿子,我的苏儿。” “孩儿不孝。” 襄觅惊得嘴都合不上了,难怪他对冯苏木那么好,难怪冯苏木叫他哥哥,原来他们真的是兄弟。 “是孩儿对不起娘,对不起爷爷,更对不起父亲。”叶屠苏只觉鼻梁酸涩,声音也有些哽咽。 梁瑞雪抬头看着儿子,摇了摇头:“苏儿没有对不起谁,可惜我们没能保护好你,这些年来,你定然吃了不少苦头。” 叶屠苏泪眼模糊,跪下朝着爷爷和母亲磕了三个头:“爷爷、娘,苏儿回来了。” 冯潇默默点头,心中悲喜交集。 梁瑞雪连忙扶儿子起身:“快起来。”梁瑞雪擦了一把眼泪:“回来就好,娘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能看到我的苏儿好好的,便知足了。” 转眼看向叶屠苏身边的女子:“你是牵洛,你的脸治好了?” 林牵洛上前挽住梁瑞雪的手臂:“梁姑姑,我是牵洛。” 梁瑞雪仔细打量这个姑娘,赞道:“真好看,还叫我姑姑呢,该叫娘了。” 林牵洛脸一红,叫了声:“娘。” 娘这个称呼,林牵洛已经好多年没叫过了。突然想起已故多年的娘亲,林牵洛脸上的羞涩顿时化作悲伤。 一番认亲之后,林牵洛给冯家人介绍了表哥等人,又简单地说了此行发生的事。 第427章 出尔反尔的襄觅 襄觅公主没有和亲庆梁,确实在冯潇的意料之外。 本以为公主嫁到庆梁之后,与冯苏木就再也不会有什么瓜葛了,不料婚事搅黄了,搅黄公主婚事的还是他的孙媳妇。 而这位公主,却是个敢爱敢恨的主:“想不到叶哥哥竟然是小榆木的哥哥,这下好了。”她来到冯潇面前:“爷爷,请您成全我和苏木。” 冯苏木被她吓出一身冷汗:“公主你怎能出尔反尔。” 襄觅笑道:“我不召你做驸马,我嫁到你家来可好?” 冯家几人顿时呆若木鸡。 就连夏塬、陈遇他们这群旁观者都惊得目瞪口呆,她可是公主,不带这样玩儿的。 “襄觅,不得胡闹。”叶屠苏打破僵局。 襄觅委屈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当你的弟妹不好吗?” “你是公主。” “公主又怎样?我不当还不行吗?” “不行。”叶屠苏语气冰冷:“你若真喜欢苏木,真心为他好,便不该这般任性。你要明白你的身份,你是当朝公主,是蓉太后的女儿,你的婚姻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你若一意孤行,只会害了苏木,你知道吗?” 襄觅求救地看向林牵洛:“姐姐,哦,不,嫂子,两国和亲这么大的事,你都能帮我摆平,也一定能想到帮我和小榆木的法子,对吗?” “婚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林牵洛怎敢轻易许诺,爷爷也是千万个不愿意让自己的孙子和公主有什么纠葛,把襄觅拉到身边,好一番劝导。 襄觅也并非拎不清轻重,想要嫁给冯苏木,只有冯有的认可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关键还在自己的母后:“叶哥哥,嫂子,你们一定要帮我。” 林牵洛只好先安抚襄觅,却不敢把话说满。但这位小公主的脾气,林牵洛多少还是了解,看起来她对冯苏木是不会轻易死心的。 回到客栈,林牵洛只觉被襄觅搅得有些心力交瘁,帮她嫁给冯苏木,这是个比搅黄和亲还要难上数倍的差事,林牵洛怎么可能轻易答应。 林牵洛无精打采地倒在床上,叶屠苏却精神十足,没有困意,到夏塬房间喝酒去了。 喝酒只是借口,夏塬一杯酒下肚,说道:“叶大人是否有事要说?” “还记得封亦平说过,朝中有个隐藏的高手,当年能轻易刺杀我义父,可见其武功不在我义父之下,甚至高出不止一阶半阶。” 夏塬道:“我对前厂公不了解,但能担当东厂厂公者,应当并非泛泛之辈,否则那么多武功高强的暗影司首领又怎会甘心为其卖命。” “义父当年武功在八品七阶左右,要想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的刺杀,恐怕凶手应是九品高手。” “所以你怀疑谁?朝中隐藏着这样的高手?”夏塬多少有些不信:“父亲在朝为官几十年,若朝中真有这样的高手,他不至于没有察觉。” “我也只是猜测。”叶屠苏喝了一口酒,又道:“其中疑点太多。” “你怀疑,周大人?”夏塬目光紧盯叶屠苏:“在庆梁,只有周大人独自一人离开过。” 叶屠苏点点头:“只是他和那人的武功路数又完全不一样。” “那日那灵溪城门外,我虽未与圣火教少主正面动手,但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却是和周大人完全不一样的。叶夫人说那个少主就是当年屠杀荆杨两家的凶手,我信,但若说把他和周大人联系在一起,这似乎太过牵强。” “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 叶屠苏说了自己的疑惑,又说了龙吟之心被人下了剧毒“香风”之事。 “我认为这毒是蓝熏太后的手笔。”夏塬肯定地说:“她是算准了你会第一时间抢夺龙吟之心,还是想连同夺得彩头的人一起毒杀。” 叶屠苏摇头道:“蓝熏太后是北煊人,据调查,圣火教也是起源于北煊皇室后裔。那少主自称宇文先生,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北煊皇室复姓宇文,如此说来,夺得头筹的宇文先生和蓝熏太后本就是一家,她不可能毒杀他。”夏塬若有所思,说道:“看来龙吟之心做彩头,本就是一个局,要引你入瓮。” “没错,蓝熏太后下毒想取我性命,但圣火教此举又是为何?”叶屠苏淡然一笑:“莫非把龙吟之心给我,是想布更大的一盘棋。” 叶屠苏心中冷笑,他开启龙吟匣并非为了匣子里面的东西,而是为了对先皇的承诺,为了得到先皇的遗诏。 这个秘密,除了他和蓉太后外,没有人知晓。什么龙吟匣里的宝物,什么得龙吟匣者得天下,在叶屠苏心里,什么都不是。更何况当年得到龙吟匣的北煊缘何灭国,可见这得天下之说均是妄言。 听说陈遇兄弟要在洛城发展,梁瑞雪就帮忙张罗了一番,恰巧隔壁的粮店经营不善要转让,便把粮店盘了过来。 陈遇兄弟背后有叶屠苏的支持,资金自然不在话下。 叶屠苏自然不会自主出面,却交代了千总金唤蔺,在洛城的地界上,冯家和陈家就是东厂要暗中保护的对象。 …… 林牵洛、叶屠苏、夏塬、陈遇四人再次来到荆府。 陈遇感触颇深,想着当年那场血腥的屠戮,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若不能亲眼看到凶手伏法,彦瑜此生死不瞑目。” 林牵洛眸光也暗淡下来,她又何尝不是一样。 夏塬同样紧紧握着陌天刀:“圣火教不除,这大仇便算不得报。” 叶屠苏握住她的手:“一定会的,这一天不会太迟,你们放心。东厂的下一计划,就是铲除圣火教。” 林牵洛点点头,擦去眼角泪花,来到两大神木面前。她来这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复活夜珀蛊藤。 研究作物需要时间,叶屠苏他们三人自然是觉得枯燥无味的,林牵洛就让叶屠苏他们先出去。 陈遇在府中走了一圈,走过每一寸地方,想着儿时种种,久久不能自已。 第428章 复活两大神木 林牵洛在书桌里四处翻找,终于在一处暗格中找到另一个小册子。 这册子她儿时见过,册子的封面就是药神谷谷主交给她的手札上最后一页里绘制的图案。她也是受此启发,才想到了儿时见过的另一本手札。 果然没有记错。 林牵洛大喜之余借着烛光仔细看了一遍手札,手札上记录的是两大神木和五大神草的习性,分门别类地详细说明了种植方法。 这对于林牵洛想要复活夜珀蛊藤来说,有着极大的帮助。 但林牵洛不满足于此,她要的不仅仅是重新培植,让神木复活,更为重要的是时间。 她不知道叶屠苏的生命系于这株夜珀蛊藤之上,她想的只是能早些帮叶屠苏减轻紫辰珠发作的痛苦,甚至是帮他完全融合紫辰珠,从此不再有后顾之忧。 “夜珀蛊藤喜暗,少水,培植初期入罐,历经五年之久才得已发芽,移植入盆。青翦碧木喜暗,喜水,直接入盆培植……”林牵洛仔细研究关于两大神木的记载:“十年,十年?夜珀蛊藤在早十年培植,却在十年后才开始成长,长势喜人。” 结合手札所述的种植方法和夜珀蛊藤习性,林牵洛很快有了新的想法,十年或许不是偶然,夜珀蛊藤长势喜人之时,正是旁边栽种了青翦碧木的时候。 这应该不是巧合。 药神谷研究种植数十年没有成功,莫非是因为没有青翦碧木? 目光自然而然看向旁边同样枯死的青翦碧木,林牵洛不甘心,取下短刀,小心翼翼地割下一枝青翦碧木,看到的是枯死的枝丫。再继续割,仍是没有任何生机。 接近九年没有人为其浇水灌溉,对于喜水的青翦碧木来说,枯死那是必然的。但是,林牵洛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翻看手札,暗自思忖着:“青翦碧木之所以珍贵,只因真正有药效的部分只占其体积不到百分之一。” 拿起短刀,林牵洛打算把青翦碧木一分为二,找一找树干中有没有可用的部分。 外祖父为自己雕刻的坠子,以及那些边角木料尚好,那么生长在树干之中的碧木,按理来说应当也还存在。想到这里,林牵洛兴奋起来。 短刀虽然锋利,但青翦碧木却十分坚硬,林牵洛费了好大的劲也没有劈开多少。 “牵洛,你在干什么?” 林牵洛见进来的是叶屠苏,笑道:“我想把它劈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可用的青翦碧木。” “青翦碧木不是已经枯死了吗?” “枯死的只是青翦碧木的树,真正有用的青翦碧木应该还在,只是不知道可用的有多少。”林牵洛显得有些兴奋:“屠苏,来帮忙,小心些。” 叶屠苏走过去,接过林牵洛手中的短刀。 “青翦碧木应该在这个位置,切到附近的时候小心些。” 叶屠苏点点头,没有像林牵洛那样竖切,而是简单粗暴地把树干分成三段,然后削皮似的,把林牵洛说可能有青翦碧木的那段一片一片地削开。 转眼见夏塬和陈遇进来,又道:“夏大人,能麻烦帮忙把这根刨出来吗。” 夏塬没问缘由,应了一声来到盆边,小心地将土壤刨开,取出根来。 陈遇好奇地走过来:“洛儿,你这是干什么?” “我想复活他们。” 林牵洛没有过多解释,陈遇却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植物,但祖父当年悉心栽培的定然不是俗物。只是这些植物看上去却已经枯死了,又怎么可能复活? 也就在这时,叶屠苏突然叫道:“牵洛你看,真的有青翦碧木。” 几个人都好奇地凑了过去,只见在削开的普通木料之中,夹杂着一点碧绿色的木料,散发出奇异的幽香。 叶屠苏本就带着林牵洛给他的坠子,颜色和香味都与这个十分相近,他肯定这就是青翦碧木,只是不知道质地算不算上乘。 林牵洛喜道:“没错,这就是青翦碧木,太好了。屠苏,小心一点,把周围的木头削掉。” 但很快,几人就都失望了,因为削掉周边的普通木头,剩下的青翦碧木就只有一粒蚕豆般大小。 “看来想要得到能雕刻坠子那么大的青翦碧木,没有几十年的培植是不可能的。” 虽然失望,但林牵洛还是庆幸,总算有这么一粒让她拿来做实验。 接过叶屠苏递过来的青翦碧木,林牵洛紧紧攥在手里,心里暗自下定决心。 林牵洛摘下一颗早已干瘪的夜珀蛊藤果实,轻轻一捏,里面果然有一粒细小的果核。 剥开干瘪腐坏的果肉,用手帕将果核和着那粒小小的青翦碧木包在一处。 夏塬也用衣衫把青翦碧木的根包裹起来,这才离开荆府,直奔济民医馆而去。 李洵在得知林牵洛大胆的想法后,眼神中不禁透出兴奋的光来。 他们这是要复活两大神木了吗? 这样的壮举,就连他的父亲,堂堂药神谷的谷主都没有想过。只在他曾祖那一辈试过栽种夜珀蛊藤,却以失败而告终。 “你确定能行。”李洵兴奋之余,慢慢冷静下来,复活两大神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连冯潇也同样是一脸的好奇,捋着胡须探头来看。 林牵洛点点头:“我只有六七成的把握,但无论如何得试一试。”转身对陈遇说道:“表哥,我要请你帮个忙。” “洛儿,你说。” “买一些黄豆、花生,将其煮熟装入密封的罐子里……” 叶屠苏等人都听得有些愣神。 陈遇这些年没少研究作物,多少明白表妹的意思,她这是要做花肥。 只是这样的花肥,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林牵洛交代了大家一番,说道:“苏木、李公子,表哥,复活两大神木就靠你们了,牵洛在这里先行谢过。” 李洵笑道:“这是我很感兴趣的事,该是我谢谢你,让我有机会接触到两大神木,参与两大神木的复活过程,今后回到谷中,也有资本炫耀了。” 冯苏木道:“我也一样感兴趣,你就放心吧。只是用青翦碧木为引,真能让夜珀蛊藤复活吗?” “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不妨一试。” 第429章 回京 把培植夜珀蛊藤的事交给冯苏木和李洵,林牵洛也是无奈之举。 叶屠苏担心她的安全,不让她留在洛城,然而复活夜珀蛊藤一事又迫在眉睫,只好假手于人,否则她定是要亲自守护在侧的。 叶屠苏自知没有多少时间浪费,便决定启程回京。 襄觅自然是万分不愿,但也不得不暂时与冯苏木分开,回京说服母后,她才能名正言顺地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林牵洛也详细给冯苏木和李洵他们讲解了两大神木种植条件和生长习性,和襄觅公主一起依依不舍地坐上回京城的马车。 襄觅不舍的是冯苏木,而林牵洛不舍的却是那颗刚刚种入土壤之中的夜珀蛊藤果核,这粒果核是她唯一的希望,不知道是否真的能让她如愿以偿。 陈遇兄弟,冯苏木他们都留在了洛城。 同样是束骧和云石赶马,明哲骑马带队,夏塬带着二十名锦衣卫,快马加鞭地朝着京城方向赶去。 “前面是响水县了吧?”林牵洛掀开帘子,迎着刺骨的北风说道。 白雪皑皑间,林牵洛想到了九年前的那一天,瘦小的琴儿兜着几个土豆,艰难地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 她的小手小脸被冻得通红,在听说自己被收留时表现出来的开心无法言表,她还清楚地记得,琴儿看着扮成男装的她怯生生地叫了声“公子”的画面: “我和你一样,都是女孩子。”她拨下那支样式朴素的白玉发簪,甩了甩头。 一头乌黑亮丽的黑发便直直地垂了下来,虽然一脸稚气,却难掩她绝美的容颜。 琴儿仰起小脸,吃惊地看着林牵洛,惊讶得合不拢嘴。 林牵洛笑道:“如果你不愿跟着我,也可以让我姨娘给你在府里找个事儿做。” 琴儿连忙摇头道:“不,不……”说着便朝林牵洛拜了下来:“小姐,琴儿愿意一辈子侍候小姐,琴儿的命以后就是您的了。” …… 想到这里,林牵洛眼神中满是复杂,琴儿跟着自己的这些年可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如今自己的生活似乎真的变好了,可她却又不在自己身边。 想着想着,林牵洛无奈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屠苏,我想去找一找琴儿,若她还是不肯跟着我,就给她点钱过日子好不好?” 突然听她提起琴儿,叶屠苏的心险些漏跳一拍。 “这个——” 叶屠苏清了几下嗓子,硬是不知道如何接口。拒绝吧,好像毫无理由,同意吧,又怎么找?去哪里找? 他的脸涨得有点微红,支支吾吾的半晌没有接上话。 林牵洛回头看他,见他神色有异,惊问:“屠苏,怎么了,是紫辰珠又发作了吗,如何,还是很痛苦吗,要不要紧?” 叶屠苏料不到她会联想到紫辰珠上去,但这也不失为一个极好的理由,便顺着她的话说道:“我还好,能忍受。牵洛,我们先回京好吗,关于琴儿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东厂的人照顾着,不会有事。” 林牵洛握住叶屠苏的手,却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手有些冰凉:“还是很痛苦吗?” “没有,等我做完一些事,定带你去看她,好吗?” 这句话出自叶屠苏真心,他也没指望能瞒林牵洛一辈子。等自己了却所有心愿,便带林牵洛去琴儿坟前祭拜。 在琴儿的坟前把一切真相告知于她,她便是要恨自己隐瞒也无所谓了,毕竟自己也是将死之人,让她因此事记恨自己,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也许对自己有了恨,她才会爱上别人吧,否则留她一人孤苦伶仃生活在这世上,自己又于心何安。 叶屠苏这般想着,心中一痛,还真就吐出一口血来。 是的,紫辰珠真的发作了,似乎在他心情糟糕的时候,特别容易引发紫辰珠肆虐的力量。 林牵洛也被吓到了,她不能替他分担痛苦,唯一能做的,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但心里好疼。 “好,咱们先不去找琴儿了,咱们先回京城。” 她不知道叶屠苏开启龙吟匣的目的是什么,但既然是他的心愿,定是要陪他一起经历,陪他一起完成的。 过了响水县,经过绥州康晤城,他们的队伍都没有停留,直奔京城而去。 进得京城,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马兵分两路,夏塬送公主入宫,叶屠苏一方则回了东厂。 久违的京城,满城白雪飘飘洒洒,映得整个天际白茫茫一片。 东厂青瓦也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听闻厂公回来,秦于一早命人打扫凤栖院,沿路积雪冰霜铲尽,方便大人和夫人通行。 站在凤栖门口,林牵洛颇多感慨,当日逃出京城去寻叶屠苏,不仅毁了容,还数次被圣火教追杀。 那个时候的她,都没敢想终有一天还能完好无损的回到京城,回到东厂,回到凤栖院。 “牵洛,怎么了?”叶屠苏见她呆立在凤栖院匾额之下,柔声问道。 摇了摇头,林牵洛转身对秦于说道:“秦大人,我打晕的那个小太监,不知他可还好?” 秦于躬身说道:“夫人留信交代不准处罚于他,属下怎敢违抗夫人的命令。” 秦于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答,虽然他很想说,夫人你的书信,属下好多字没能看懂,大意全是靠猜出来的。 林牵洛听说那小太监没被处罚,笑道:“好,明哲,把我买的那些东西,分一些给那小太监,还有伙房的元小六他们。” “是。” 跨进凤栖院,林牵洛回头冲叶屠苏一笑,走进了那间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间,这是她和叶屠苏的婚房。 想着大婚那日种种,林牵洛微微一笑,转身面对叶屠苏:“明天,真让我跟着夏大人进宫见皇上吗?” 叶屠苏点点头。 “你不怕皇上拿我要挟你?” 叶屠苏淡然一笑,把她抱在怀里:“就怕他不敢这么做。”眼里紫芒突现,唇边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他,最好别给我机会对他发难。牵洛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我不是担心自己。” “我知道。”叶屠苏抚着她的秀发:“明天我也会进宫面见太后,有些事情,该是开诚布公的时候了。” 林牵洛紧紧抱住叶屠苏,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总感觉明天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第430章 林牵洛面见永缙帝 碧烟阁的温泉,哪怕是在这冰天雪地的寒冬里,也同样温暖如初。 林牵洛从温泉里起身,身上顿时传来一阵凉意,赶紧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冲着门口叫道:“屠苏,我好了。” 大门开了一道缝,叶屠苏闪身进来,把门关上。 见林牵洛长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赶紧运转真气,一抬手,一团温和的热气朝林牵洛笼罩过去。 林牵洛只觉浑身一暖,十分的舒服受用。 不多时,林牵洛的头发就都干了,身上也暖和了,没有丝毫寒意。 叶屠苏拿大裘给她披上:“我送你回去休息。” 走出碧烟阁,此时风雪已停,但温度却更低了。 “喜欢庆梁吗?”叶屠苏突然问了个让林牵洛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见林牵洛发愣,叶屠苏继续说道:“那里冬天温暖,不似北方这般寒冷。” “喜欢。”林牵洛这才笑盈盈地扭头看他。 “若是庆梁成了我大赓的一个省份,一块封地……” “屠苏。”林牵洛脸上笑容一缰,打断了叶屠苏的话。 她着实被叶屠苏这番话吓得不轻。 “万千将士子民的骸骨堆砌起来的城池,住着也不会幸福。”林牵洛正色说道。 叶屠苏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默默地携着林牵洛朝前走着。 “你刚才说什么?”林牵洛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一块封地?” 他这是什么意思?大赓国三十年前灭了北煊,给北煊子民带来多少灾难,多少痛苦。 她自幼便是闻嬷嬷带大的,闻嬷嬷心里的伤痛林牵洛能体会得到,难不成大赓国想对庆梁发起战争?或者只是叶屠苏的玩笑话? 叶屠苏回头朝她一笑:“没什么,随口说说而已,牵洛不喜欢,那便不要。” “便不要?你当是买宅子吗?再说现在王爷们个个都有自己的封地。” “那你喜欢哪里?或者,喜欢这天下?” “有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欢。屠苏,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没什么,回去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明天啊,你与皇上有得一战。” “我和皇上有一战,瞧你这话说的,就算我胆儿再肥,也不能跟皇上打架吧。” 叶屠苏手指在她大帽子上轻轻一戳:“谁让你跟他打架了,你打得过他吗,就算打得过,那他身边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呀。” 林牵洛撇撇嘴:“知道了,用脑子跟他周旋。”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凤栖院,推开房门,屋子里的暖炉熏得整个房间暖暖的。 林牵洛解下大裘,转身看着衣着单薄的叶屠苏正声说道:“屠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你不会是,不会是想要造反吧?” 叶屠苏突然笑起来:“那就看赫连缙为不为难我的夫人喽,他若敢伤害你,我造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轻轻在林牵洛唇上一吻:“睡吧。” 林牵洛呆立当地,看着叶屠苏关门出去,心中越发不安。 叶屠苏这番话看似玩笑,但在林牵洛的认知中,叶屠苏是从来不开玩笑的。 次日。 白雪皑皑之下的晟和宫,依旧威严肃穆。 林牵洛桃红色的大裘,遮着青碧棉裙,头上仍是简简单单地梳了一个发髻,衬着她修长的身材和绝美的脸儿。 冷风拂过,吹起她长长的头发,越显清丽脱俗。 林牵洛跟在一身红色飞鱼服的夏塬身侧,落后了一个身位,缓缓走在皇宫长长的石板路面上。 夏塬一脸正气,目不徐视。表面看似平静,但内心却是波澜起伏。 越来越接近皇帝所在的养心殿,夏塬的脚步也越来越慢。 “夏大人,你有顾虑?”林牵洛明显能感觉到夏塬的焦虑不安。 夏塬没有回头,只淡淡说道:“叶夫人可知道皇上召见你所为何事?” “不知道,但我想定然与屠苏有关。夏大人是皇上一方的人,有些事情你更加清楚。” “我虽是皇上一方的人,但既认定叶夫人是朋友,便不会袖手旁观,若是……” “夏大人。”林牵洛接口说道:“待会不论我与皇上之间发生什么争执,都请夏大人不要为我出头。” “叶夫人这是不把我当朋友?” “正因为夏大人是我的至交好友,才不能因为东厂的事把你牵扯进来。放心吧,就算我真与皇上有什么争执和冲突,今日也不是杀我的最好时机,他召见我,为的只是牵制屠苏罢了,我不会有危险的。” 夏塬知道林牵洛说得有理,但他俊朗的眉头还是微微地蹙着。 叶屠苏明明可以强势地拒绝让林牵洛进宫面见皇上,皇上也拿他没辙,但他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决定? 当初自己只是怀疑叶屠苏是杀害家人的凶手,就已经恨不得将其茹毛饮血,更何况皇上。 叶屠苏逼死皇上的生母翎皇贵妃,那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叶屠苏本人也没有否认过。 对于杀母仇人,皇上怎么可能泰然处之。 林牵洛跟着夏塬踏入大殿的那一刻,庄严的气势就压得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林牵洛这一路调整心态,但越是靠近那座大殿,心中就越是紧张不安。无论如何也难以平静下来。 她表面上冷静,让夏塬不要帮自己,但对于这位皇帝陛下的脾性,林牵洛可是半点都并不了解。 他与叶屠苏积怨太深,并非轻易就能化解的。他若真拿自己要挟叶屠苏,自己又该怎么办?难道还真与皇上拼命不成。就像叶屠苏说的那样,就算是拼命,她也远远不是对方的对手。 但当走进养心殿的那一刻,林牵洛心中紧张不安和惶恐却不知为何瞬间烟消云散了。 真正要面对的时候,反而不是那么害怕了。 林牵洛自己都惊讶于这一突如其来的心理变化。 当殿门重重关上的时候,林牵洛站在大殿中央,跪下行了一个她自认为还算标准的宫廷礼仪。 她没有去看皇上,只是默默地感受着整个大殿的气氛。 大殿之上的皇帝陛下高高在上地端坐在龙椅之上,微微垂着眼帘看向殿下跪着的女子。 “平身。”永缙皇帝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 第431章 开启龙吟匣 林牵洛起身,朝大殿中略微扫了一眼,但见偌大的殿里,只有皇上和随侍太监梁公公,夏塬和自己,一共四个人。 皇上身边的梁公公微微弓着身子,目光平和。 永缙皇帝静静地看了林牵洛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说道:“听闻叶夫人在庆梁为我大赓国争了光,与庆梁公主溪的比赛精彩绝伦。” 林牵洛微微一笑:“侥幸得胜罢了,臣妾那点儿小伎俩不值一提。” “小伎俩吗?”永缙皇帝笑道:“叶夫人一点小伎俩便能搅黄了两国和亲,如果是未雨绸缪那还了得。” 林牵洛心里冷冷一笑,这是要拿公主和亲来说事儿吗? “皇上明鉴,臣妾只是尽力而为,至于彩头是什么,那不是臣妾能够决定的。” 林牵洛抬头看向皇上:“莫非皇上认为襄觅公主嫁给太子慑利大于弊吗?” 永缙皇帝哈哈一笑:“叶夫人为国争光,搅了公主和亲一事,便算是功过相抵吧。” “谢皇上。”林牵洛心中猜测皇帝用意,他到底想干什么,叶屠苏此时又在干什么? “听闻叶厂公今日一早进宫面见太后了。”永缙皇帝的声音不冷不热,目光却逼视林牵洛。 终于切入主题了吗?林牵洛同样抬起头来,朝永缙皇帝逼视过去。 …… 血红色的龙吟之心镶入龙吟匣凹槽的时候,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龙吟匣的盖子终于打开了。 蓉太后兴奋地朝匣子里看去,只见金黄色的绢丝上,放着一本装订奇怪的书籍。 大赓国当年举全国之兵灭了北煊才夺得的龙吟匣,以为匣子里面存放的定是不世出的宝物,想不到竟然只是一本厚厚的书册,书册上写着四个有些奇怪的大字“以民为本”。 蓉太后迟疑了一会,翻开第一页,见上面写着五个字,蓉太后低声念道:民以食,什么天。 叶屠苏看了一眼,说道:“应该是个‘为’字,民以食为天。与书名中同一个字,以民为本。” 蓉太后顺手翻了几页,脸色越加凝重了,将书册递给叶屠苏道:“这些字好生奇怪,如此精致小巧,看起来并非手写,莫非是北煊的文字?” 叶屠苏接过翻看,摇头道:“不是,庆云大陆千年前便统一了文字,况且这样的文字……” 他心念一动,想到的却是林牵洛。 这和林牵洛当初写给自己的和离书上的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太后,这本书册有何玄机之后再议,父皇临终的三道圣旨何在?” 蓉太后对这本奇怪的书籍也没有多少兴趣,把书放回龙吟匣中,说道:“你跟我来。” 叶屠苏跟着蓉太后来到寝殿,蓉太后屏退下人,打开墙壁上的机关,从暗格中取出一只长方形的木匣子递给叶屠苏。 “苏儿,你可想好了,那道圣旨一旦布公天下,大赓国必定要改头换面,甚至朝局动荡,但于你却是最最有利的,也是势在必行的。” 叶屠苏看着匣子里放着的三道圣旨,脑中却一阵空白。 耗费人力物力这么多年,他为的就是这三道圣旨,如今圣旨到手,叶屠苏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静默了片刻,叶屠苏合上盖子,说道:“容苏儿想想。” 抱着匣子出了太后寝殿,大步朝着皇帝召见林牵洛的养心殿走去。 …… 养心殿。 “听闻叶厂公找到了开启龙吟匣的钥匙,今日进宫便是为此。”永缙皇帝看着殿下站着的林牵洛,嘴角带起一丝笑意。 “是。”林牵洛简单地回应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向皇帝。 “自皇爷爷开始,我大赓国就为得龙吟匣中之秘密费尽心力,如今终于得到了,那匣中宝物却好像与朕没有什么关系。”永缙皇帝自嘲一笑:“叶夫人认为什么宝物,能让人得之而得天下?” 林牵洛猜测着永缙皇帝的用意,如果他真要对自己不利,那么自己再怕也没有用,不如坦坦荡荡地面对。 “天下不是一个人的,不是皇上的,也不是谁的囊中之物。皇上,只不过是这个国家的管理者。” 永缙皇帝哑然失笑:“叶夫人的胆量是朕见过最大的。” 林牵洛继续说道:“没有什么宝物可以帮助谁人得到天下,否则这天下早就是北煊的了,臣妾以为,勤政、爱民、用贤乃是治国平天下之根本,没有什么宝物比这六个字更珍贵、更好使。” “勤政、爱民、用贤……”叶屠苏站在殿外听到林牵洛的话,他轻声重复了一遍,微微一笑,对大殿外的太监说道:“替我通传。” 一名太监赶紧大声禀道:“东厂厂公求见。” 永缙眼眸微眯,淡然说道:“来得好快。宣。” 梁公公道:“宣东厂厂公进见。” 养心殿大门吱嘎一声开了,叶屠苏黑衣飘飘站在殿外,怀中抱着一只长方形的木匣子。 林牵洛回身朝叶屠苏看去,见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大步走进殿来。 林牵洛突然觉得自己想多了,皇上并没有为难自己,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吗? 本来以为皇帝会扣押自己,以自己的性命要挟叶屠苏。但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多心了。 叶屠苏来到林牵洛面前站定,说道:“皇上,臣已得到龙吟匣的钥匙,打开了龙吟匣。” “叶督公手上拿着的,莫非就是龙吟匣里的宝物?” 永缙皇帝见他拿着个盒子进来,倒是激起了好奇之心,但看上去这个盒子要比龙吟匣大了不少。 “不是,这是先皇临终前给臣的圣旨,先皇临终前召见臣和太后把龙吟匣交给太后,也交给臣一个使命。” 永缙皇帝的眉头轻轻蹙起,当初父皇单独召见蓉太后和叶屠苏二人,就连随侍在侧的梁公公都没能侍候在侧。 此事满朝文武皆知,却没有人知道先皇临终前,对他二人说了什么,这也是永缙皇帝的一个心结,如今一切都要浮出水面了吗? “什么使命?” “龙吟匣归蓉太后所有,而臣的使命便是找回开启龙吟匣的钥匙。只有开启了龙吟匣,为先皇了却心愿,臣才能得到臣想要的。” 第432章 五皇子赓王 “你想要的?”永缙皇帝目光一凝。 叶屠苏正要说话,却又听到殿外太监大声禀报:“蓉太后驾到。” 不等永缙皇帝反应过来,殿门已经打开,蓉太后抱着龙吟匣走了进来。 永缙帝虽不待见蓉太后,但礼不能废,起身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后。” “皇帝不必多礼。”蓉太后直接走上大殿,在龙椅一侧坐下,说道:“叶督公,你继续说。” 叶屠苏颔首,将手中盒子打开,拿出一封书信道:“臣,要为生母申冤,臣,要一个身份。皇上看了此信,一切便能了然。” 梁公公接了书信,递给永缙皇帝。 永缙皇帝见信封上没有字,只有封口处压了蜡封印章。 永缙皇帝认得,这图案是先皇惯用的蜡封。 永缙皇帝心念电转之间,已经打开蜡封,取出里面的信笺。 字迹是先皇亲笔,书信开头以“缙儿”称呼开始,那是以一个普通父亲的口吻写下的书信。 永缙皇帝看着这封冗长的书信,从感动到震惊,从震惊到迷茫,再从迷茫到悲伤…… 良久,他抬起头来看着叶屠苏,说出了一句令林牵洛和夏塬都骇然的话来:“原来,你是朕的五皇兄,原来,你没有死,原来你不是太监。” 永缙皇帝眼眶泛红,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声却夹杂着悲凉:“斗来斗去,什么杀母之仇,竟然是个笑话。” 永缙皇帝这番话一出,林牵洛立即呆在原地。 夏塬也是一脸震惊,半晌没回过神来。 叶屠苏淡淡说道:“上一辈的恩怨已了,但我逼死你母妃却是事实。我叶屠苏做过的事,不会不认。” “叶屠苏,赫连彻,一出生就夭折的五皇子,以国号封王,哈哈……”永缙皇帝笑着笑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原来你竟然是先皇后的儿子。” 对于这些秘密,蓉太后却没有半分惊讶。 她瞥了一眼永缙皇帝,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说道:“当年先皇后产子,翎妃从中作梗,害死了先皇后,若不是太医令用死婴替换下小皇子,又哪有现在的叶屠苏。皇上,与其说叶屠苏逼死你母妃,不如说你母妃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蓉太后睨了永缙皇帝一眼,对叶屠苏道:“苏儿,圣旨呢,该拿出来了。” 叶屠苏眼眸也有些湿润,从盒子中拿出一道圣旨捧于双手:“若不是太医令拼死救我出宫,若不是义父和师父相救,屠苏早已不在人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为的是给自己正名,让我的母后在九泉之下能够安心。” 永缙皇帝看着他手中圣旨,脸色惨白,半晌才说道:“梁公公,念。” 梁公公便接过叶屠苏手中的圣旨,大声宣读。 夏塬此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他一个小小的臣子,一下子知道那么多皇室秘密,简直是要命啊。 容太后呵呵一笑:“这是第一道圣旨。” 永缙皇帝一惊,看向叶屠苏手里的木盒子,莫非还有圣旨? 这第一道圣旨,是要向天下宣布,东厂厂公自叶屠苏开始,废除先祖皇帝定下的非太监不能担任厂公的规矩。 也就是说,永缙皇帝想以叶屠苏不是太监为由,请出先祖皇帝的东升剑将其斩杀的计划以失败而告终。 蓉太后的目光也犀利地朝叶屠苏看过去。 叶屠苏看着盒子里的两卷圣旨,犹豫了一下,最终拿起一卷递过去,然后合上了盖子。 梁公公同样大声宣读了一遍。 蓉太后听完圣旨,显然有些失望,但终究没再说什么。 永缙皇帝道:“皇兄放心,朕明日,不,现在就让人布公天下,为皇兄正名。” “多谢皇上。”叶屠苏眼中却没有什么喜色。 一直以来,开启龙吟匣,公开先皇圣旨为自己正名,是他梦寐以求的心愿,但真正实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欣喜若狂。 他一个将死之人,即便拿回了属于自己的身份,又有多少意义。 “不知赓王想要哪一块封地?”永缙皇帝问。 这第二道圣旨,便是先皇亲封五皇子赫连彻为赓王的圣旨,但圣旨中未曾言明赓王的封地。 “本王不仅是王爷,还身兼东厂厂公一职,所以封地的事,可以慢慢再议。” 永缙皇帝道:“也好。” 心中却暗自思忖着,东厂遍布大江南北,大到州郡,小到县制,哪里没有东厂的分部,这般算来,他的权力比自己这个皇帝也小不了多少,若再得封地,怕是要与自己分庭抗礼了。 叶屠苏这时才朝林牵洛看去,这姑娘半晌一言不发,很不像她的风格。 林牵洛的脸色有些苍白,见叶屠苏朝自己看过来,不由自主地避开他的目光,心里有些莫名的慌乱。 接踵而至的信息,犹如一道道惊雷,雷得林牵洛外焦里嫩的,一下子难以接受。 她的夫君,她深爱的人,突然从太监变成了王爷。 蓉太后道:“先皇让哀家保管龙吟匣,如今龙吟匣已经打开,也算是完成了先皇嘱托。” 叹了一声,蓉太后无奈地说道:“原本以为会是什么法器之类的至宝,不料却是一本书。哀家看了几页,这里面的文字十分奇怪,大多不似我朝的文字,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其中的奥义。” 蓉太后犀利的目光扫视殿中几人一眼:“今日带过来给皇上及诸位看看,能否参透其中真谛。皇上,先瞧瞧吧。” 梁公公赶紧把书传给皇帝。 永缙皇帝翻看了几页,道:“此书着实怪异,朕看得似懂非懂。夏同知,你可能参悟。”示意梁公公把书拿给夏塬看。 夏塬心中忐忑,但看见书中文字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林牵洛。 夏塬不由自主地朝林牵洛看过去,这样的文字,和当初在洛城霓凰楼中,叶屠苏展示的和离书大相径庭。 “夏同知,可有什么不同见解?”永缙皇帝见夏塬看着林牵洛的神色有异,好奇地问。 “没有,臣也看不懂。” 第433章 得之得天下 永缙皇帝察言观色,岂会看不出些端倪,笑道:“请叶夫人也看看。不对,朕说错了,应当是请赓王妃看看。” 夏塬犹豫了一下,如果林牵洛真能看懂,这对她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便让牵洛看看吧。”叶屠苏反倒不在意,或者说他根本不怕皇帝,你若敢动我的女人,那我便动你的江山。 林牵洛之前就远远地看到这本书,这书的装订方式,早已经让林牵洛有种想要看一看的冲动。 接过书来,林牵洛瞬间石化,这纸质,这印刷体,这字……不正是前世那个时空的书籍吗。 捧着这本书,莫名的有种亲切感,刺激得她鼻梁发酸,眼眶发红。 难道数十年前,也有人穿越到这片大陆来吗,还是说仅仅是这本书,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个时空之中。 林牵洛兴奋且激动的快速翻看一遍,虽是走马观花,但也读懂书中大意。 林牵洛抬头看了看大殿中几人,对皇帝说道:“回皇上,这本书说的是衣食住行。” “何意?与得之得天下又有何关系?”永缙皇帝稍稍吃惊,难道这世上真有这样一种语言文字? 林牵洛道:“皇上,还记得之前咱们讨论的治国之道吗?勤政、爱民、用贤,做好这些,为的不就是百姓的衣食住行吗。民富则国强,国强则民安,民安便是民心所向。一位民心所向的帝王,自然就是得天下之胜者。” 永缙皇帝思忖片刻,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哈哈笑道:“赓王妃颇有见地,这样一说也不无道理。原来所谓得龙吟匣者得天下,说的其实就是最普通,也是最难做到的事,只有百姓富足,才能国泰民安,民心所向。” 永缙皇帝赞赏地朝林牵洛点点头:“赓王妃不愧是老师的女儿,当真是青出于蓝。” “皇上过誉了。”林牵洛合上书本,双手托书递交给梁公公。 永缙皇帝道:“龙吟匣既然是先皇交给太后的,那此书也理应交给太后保管。” 梁公公一礼,把书交还容太后。 …… 和叶屠苏一起离开养心殿,林牵洛仍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今日发生的一切,与林牵洛之前想到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自己会和皇帝翻脸,成为皇帝要挟、迫害叶屠苏的筹码。 但这位皇帝看起来虽然威严,却也温文儒雅。 林牵洛总觉得不太对劲。 就连对皇帝比较了解的夏塬都没料到他今日脾气出奇的好,不像要与叶屠苏翻脸的样子。 或许这就是帝王权术。 林牵洛思索着,边走边侧目看了看叶屠苏。 寒冷的北风吹得他黑色披风在风中飞舞,猎猎作响。 “看路。”叶屠苏没有看她,只淡淡地说。 林牵洛没有说话,目光从叶屠苏身上移开,跟着叶屠苏快步向宫门走去。 夏塬此时还站在养心殿里。 今日种种,让他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 偌大的宫殿里,如今只剩下三人,梁公公面色平静,并没有因今日这大起大落而有任何惊诧之色。 他在宫里当差几十年,早已是见怪不怪了。皇家之事如是没有点秘密,反倒奇怪。 更何况他一直跟随在先皇身边,对叶屠苏的身份其实早已知晓。 永缙皇帝端坐在龙椅上,面若冰霜,半晌才说道:“夏大人对此有何看法?” “臣不敢妄议。” 永缙皇帝叹道:“皇室之事确实不该为难夏大人。如今这般局势,太后那边的实力更加不容小觑了。 以前想借开国高祖皇帝的东升剑对付叶屠苏,现下有了先皇这道圣旨,朕便再也奈何他不得。” “皇上,臣以为,与其杀之不如用之。”夏塬终于缓缓开口。 “用?怎么用?”永缙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放在桌案上的信笺:“先皇留下的信上说得清清楚楚,说朕的母妃当年做了错事,害死了先皇后,但叶屠苏也逼死我母妃。不过这笔账,真的能这么过去吗?” 永缙皇帝苦笑摇头:“梁公公,这些事你是知道的吧?” 梁公公立刻躬身回话:“老奴惶恐,老奴向来记性不好,是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人,过不了几日,所有的事儿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永缙皇帝白了梁公公一眼,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 不过也庆幸今日听了梁公公的劝诫,没有利用林牵洛来牵制叶屠苏,否则可就难以收场了。 这个被他视为最大敌人的东厂厂公,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他的皇兄,这让永缙皇帝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罢了,梁公公,吩咐下去,立即把这两道圣旨布公天下。” …… 坐上马车,林牵洛和叶屠苏之间谁也没有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林牵洛心中的震惊,一点也不比永缙皇帝和夏塬少。 虽然知道叶屠苏入东厂是为了给生母报仇,虽然知道他只是梁瑞雪的养子,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生母竟然是曾经大赓国后宫最尊贵的女人——挽歌皇后。 林牵洛悄悄抬眼朝叶屠苏看过去,他的脸色很平静,并没有因为给自己正了名,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一切而有半分喜色。 襄觅曾经给她讲过这位刚出生就夭折的五皇子,是众多皇子之中最先封王的一位,先皇更是为了他的母后,不再册封皇后。 见林牵洛看他,叶屠苏朝林牵洛微微一笑,笑容却有些空洞。 “冯爷爷当初任太医令,若不是他用死婴将我替换,我早在出生那一刻就和母后一起,被翎妃害死了。” 叶屠苏说起自己的身世,声音却没有半分波动。 林牵洛怔怔地听他说话,心中波澜起伏。 “每年春节,会从宫外运几坛屠苏酒进宫,待酒喝完,便又把空坛子运出宫去。” “爷爷把我放进屠苏酒坛里运送出宫,父亲在外接应,这才保下我的性命。” “所以我的名字就叫屠苏,在我离开冯家之前,我叫冯屠苏。” 叶屠苏声音平淡地讲述当年往事:“快七岁的那年,我与父亲在街上遇到翎皇贵妃派来的杀手,混乱间与父亲跑散了,躲在杂草堆里好几日后才敢出来,后来被义父找到。 他告知了我身世真相,并带我回京,以太监的身份进了东厂,然后寻找机会让我见到了父皇。” 第434章 天大的消息 叶屠苏的声音仍然平淡,但眼眸中已多了一抹浅浅的紫色。 “父皇知我尚在人世十分高兴,选定吉日要正式布公天下,五皇子赓王尚在人世的消息。 岂料没有等到那日,便遭人投了剧毒,义父只好带我奔行千里,上紫辰宫求医。” 叶屠苏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 “从那时起,我便拜入紫辰宫宫主的门下,做了他的关门弟子,因母后姓叶,所以改名叶屠苏。后来的事,你应该多少也知道一些。” 林牵洛眼眶泛红,低声说道:“生于皇家,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我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儿时跟在爷爷、父亲母亲的身边,过着普普通通无忧无虑的日子。” 叶屠苏抬头看着林牵洛:“还有,姐姐……现在该称她为岳母了,她常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 林牵洛想到自己刚满月时见到的那个长得很漂亮,但傻乎乎地叫娘亲姐姐的小男孩:“你为什么叫我娘姐姐?” “她让我叫她姐姐,想必是跟我娘闹着玩的。叫着叫着便叫顺了口。” 林牵洛想到娘,便沉默不语。 “对不起,不该提起你娘,惹你伤心。” 林牵洛摇了摇头,静静地不再说话。 叶屠苏起身过来,坐到她的身边,拉起她冰凉的手。 林牵洛却突然像似触电般紧张的抽回了手,她这一举动,令得两个人都是一愣。 “怎么了,牵洛。” 林牵洛的心一阵怦怦乱跳:“我,我一时,一时还不能接受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叶屠苏不禁哑然失笑:“不论我是什么身份,我都是叶屠苏,我没有变。” 见林牵洛有些拘谨,叶屠苏无奈地坐回到林牵洛对面,也多了几分惆怅。 “牵洛,这些事早应该告诉你,可是我答应了父皇,打开龙吟匣之时,才能公开圣旨,否则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身份。” “我理解。” “牵洛,我们,还是家人。”叶屠苏蹙眉看着林牵洛:“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 很快,东厂厂公的真实身份便在整个京城,整个大赓国传开了。 几日之后,周边几个国家也都惊悉。 突如其来的变故,较之叶屠苏十七岁接任厂公,接受先皇赐予的玄铁大赓令时,还要让人震惊。 五皇子,赓王,以非太监之身兼任东厂厂公之职,一时之间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的热门话题。 襄觅公主正和母后怄气,闭门宫中不肯出门。 “公主、公主,天大的消息。” 芯蕊叽叽喳喳地跑进来,因为跑得太快,一跤摔在了襄觅脚前。 这一跤,逗得本在生闷气的襄觅都笑出声来,然后正色说道:“风风火火的摔不死你。摔疼了吧,还不赶紧去上药。” 芯蕊揉着摔得生疼的手肘和膝盖,咧着嘴爬起身来:“公主,天大的消息。” “母后准我嫁给小榆木啦?” “不是不是。” “什么消息能比我嫁给小榆木重要啊?” “是赓王。” 襄觅瞥了芯蕊一眼,悠悠说道:“赓王,可怜的五皇兄怎么啦,墓被掘啦?” 芯蕊一愣,摇头摆手地说道:“活啦,活啦。” “芯蕊,你是在给本公主说神话故事还是鬼故事啊,活啦?” 芯蕊意识到自己没把话说清楚,连忙摇手说道:“不是活啦,是没死。叶厂公就是五皇子赓王。” 襄觅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叶哥哥?” 芯蕊道:“听说整个天下都已经传开了,赓王是先皇安排在东厂兼任厂公之职的,先皇还因此废除了东厂厂公只能由太监担任的规定。” “居然有这么劲爆的八卦,本公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襄觅眼睛亮了起来,快速地穿上靴子,披上大裘,朝着蓉太后的宫殿奔去。 “母后,母后,听说叶哥哥他是我的五皇兄?” 襄觅一跑进太后大殿,还没见到太后就大声喊道。 “慌慌张张的,都没个公主的样子。”太后正坐在茶几边上吃着水果,见襄觅急匆匆地跑进来。 襄觅扑到蓉太后怀中急切地问:“母后,叶哥哥他真是我五皇兄吗?” 蓉太后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错,叶督公就是五皇子赓王,你的皇兄。” “叶哥哥是我五皇兄,他居然是我哥哥,天啊,太好了。” 襄觅激动得跳了起来,笑道:“我说呢,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很是亲切,就像哥哥一样亲切,原来他真是我皇兄。” 激动了片刻,突然想到了冯家,叶屠苏前些天不是才在洛城与冯家相认吗?冯苏木和冯蝉衣是他的弟弟妹妹呀,有了这层关系,小榆木就不是普通平民百姓了吧。 “怎么了,觅儿?”蓉太后见她突然愣住,问道。 “没什么?”襄觅想通这些关键,心中喜悦,嘿嘿笑道:“母后,叶哥哥现在住哪,他的府邸在哪?” “他没要府邸,还是住在东厂。” “那我可以出宫去看看叶哥哥吗?”襄觅撒娇地拉着蓉太后的手摇晃着。 “你是想出去玩吧?”蓉太后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立即就沉了下来:“你就是在外面玩野了,才会想着要嫁到宫外去吧?” “不是不是,母后,若不是不想去庆梁和亲,我也不会私自逃出宫去呀,您是不知道,觅儿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若非迫不得已,觅儿怎会愿意流落在外。” 襄觅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带着泪花,拉着蓉太后可怜兮兮地诉苦。 “既然外面不好,那你为何还想着要下嫁一介平民?” “母后……”襄觅摇着蓉太后的手:“那襄觅不说了,但是叶哥哥那儿,觅儿定是要去看看的,就当是恭贺五皇兄,好不好?” “不外嫁啦?” “暂时,不嫁。” 蓉太后犀利的目光看向襄觅,挑了挑眉道:“暂时?” “那我若嫁的不是普通平民百姓,母后是否答应?” “嗯,觅儿也不小了,母后琢磨着是时候给你选个驸马了。” 襄觅心中一动,笑道:“母后,您是该给觅儿挑一个好驸马,否则觅儿过得不幸福,母后您也不开心的对吧。” “放心吧,母后自然会为你好好挑选的,母后的心肝宝贝,怎么能随随便便嫁人呢。” “那去见五皇兄的事——” “也罢,母后派人护送你。” “谢母后。”襄觅不动声色,告辞了蓉太后,便跟着蓉太后安排的几名护卫出宫。 第435章 襄觅到访 公主的车辇停在东厂大门前,芯蕊扶襄觅下车。 襄觅看着东厂的大门,仍然和之前见过的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我找皇兄叙会儿话便回。”襄觅交代太后宫中的侍卫,带着芯蕊便要走进东厂。 值守的厂卫突然拦住了她。 “你不认识本公主吗?本公主要见五皇兄,你竟敢拦着。”襄觅挑眉瞅着厂卫。 “公主息怒,非东厂总部之人进入东厂,须得大人同意。” “我是他皇妹,不是外人。”襄觅心情本就不佳,说话间便要发作。 “公主殿下,这是东厂的规矩,容我等先通报大人,还请殿下在此稍等。” 旁边一名厂卫这才正步走进东厂,向厂公大人禀报去。 襄觅气得跺脚:“本公主进皇宫都没人敢拦,你们竟敢——” 芯蕊赶紧拉住公主:“公主消消气,东厂的人不就是这么嚣张的嘛。” “也是。”襄觅哼了一声,说道:“若今日来的是皇上,你们也要拦着?” “小的职责所在,请公主莫要为难。” “问你话呢,若是皇上来,你们也拦着等你们的厂公大人通传?” “是。” 厂卫简单地回了一个字,噎得襄觅一口气上不来。 “算你们狠。”襄觅转身便要上马车。 芯蕊追过去扶她:“公主这便回去啦?” “冷,本公主回车里等不行么。”襄觅气呼呼地爬上马车。 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那名才厂卫回来了,说道:“大人有请公主殿下。” 襄觅下车进门,傲娇地丢下一句话:“通不通传结果都一样,难道你们大人还能把亲妹妹拒之门外不成。” “襄觅来了,你不去迎?”林牵洛站在书房门外,探头往里看。 “她要来便来吧,为何要迎。”叶屠苏从书房出来,看着站在寒风中的林牵洛:“外面风凉,进来吧。” 伸手拉她,林牵洛却侧身躲开:“我去接襄觅。”转身便要逃走。 叶屠苏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我在你心中,变成豺狼虎豹了吗?从那日开始,便一直躲我。” 见林牵洛不说话,叶屠苏道:“算了,我们一起去迎觅儿吧。”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林牵洛挣了几下没挣脱,不得不跟着叶屠苏走出凤栖院。 “过几天,我想去一趟紫辰宫。” “嗯,那我想去洛城。” “不行,我说过你不能离开我的保护范围。” “你难道想带我去紫辰宫吗?” “有何不可?” “那我去圣火教。” 叶屠苏脚步一滞,转身看她:“你到底怎么了,对我有何不满?” 林牵洛摇摇头:“屠苏,我说要去圣火教并非开玩笑,也并非跟你赌气。只是我想先去洛城,如果圣火教的人找到我,那我便跟他们去圣火教看看。” “我知你报仇心切,但我绝不允许你孤身犯险,圣火教为祸天下,我是一定要将其铲除的。” 正说着,便见两个姑娘的身影出现在回廊边,襄觅身披雪白的大裘,笑盈盈地挥手笑道:“叶哥哥,五皇兄……” 襄觅大步朝叶屠苏跑了过来,猛地扑到他的怀里,眼眶瞬间红了: “原来你竟然是我的皇兄,我的亲哥哥,难怪觅儿一直觉得你像哥哥一般亲切。” 叶屠苏却是面无表情:“好啦,你那么多哥哥,也不差我一个。” “那可不一样,我跟你最亲,你瞒得可真够深的。”襄觅直起身来,转身又抱了抱林牵洛叫了声:“皇嫂。” 她笑盈盈地,拉着林牵洛就往里走:“真是太好了,原本以为皇帝哥哥乱点鸳鸯谱,没想到是歪打正着,嫂子什么时候给觅儿添个小皇侄啊。” 林牵洛脸上一红道:“公主莫要取笑我。” 襄觅嘻嘻一笑:“嫂子还不好意思呢,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我有正事要跟你们商量。” 襄觅转身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芯蕊,啧啧嘴道:“芯蕊,愣着干什么,便算是见了厂公大人也是要行礼的,何况是我皇兄。” 芯蕊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拜下:“奴婢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 “免礼。”叶屠苏淡淡地说,继而问襄觅道:“你要商量的事和苏木有关吧,若是这样便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为什么?你不是认小榆木做弟弟了吗,为什么我不能跟他在一起?” “你母后不会应允,爷爷他们也不会答应。”叶屠苏声音冷得没有半分情绪,转身便朝着凤栖院走去。 襄觅心中顿觉委屈:“嫂子,皇兄怎么能这样?” 林牵洛上前拉住襄觅的手,其实爱情这种事,连她自己都没有想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爱的是东厂厂公叶屠苏,还是这位大赓国的五皇子赓王赫连彻。 “觅儿难得来东厂,走,有什么事回屋里再说。”林牵洛岔开话题,挽着襄觅回到凤栖。 叶屠苏站在院中,面对院门负手而立,冷风吹得他的衣襟猎猎作响。 看着两个姑娘,叶屠苏眼神有些复杂。 林牵洛直接把襄觅带回了房间,房间里燃着炭火,暖暖的十分舒适。 凤栖院里没有会客厅,除了一间大大的卧房,便是厂公的书房。或许历任厂公就从未想过在凤栖院里招待客人。 襄觅在桌前坐下,朝门外张望了一眼道:“嫂子,你和皇兄之间怎么怪怪的,是不是闹什么别扭了,所以他连带着把气撒到我身上来?” 林牵洛淡淡一笑,她这几天确实好像跟叶屠苏闹了点小别扭,但并非叶屠苏反对襄觅和冯苏木的原因。 林牵洛知道,叶屠苏对襄觅和冯苏木向来不看好,关键原因是冯家长辈不想与皇室扯上任何关系。 林牵洛在襄觅身边坐了下来,倒了杯茶递给襄觅。 襄觅见她不说话,惊道:“你们真闹别扭啦?”八卦地靠近林牵洛,嘻嘻笑着:“怎么回事,快说说。” 林牵洛又倒了杯茶,对芯蕊说道:“你也坐下喝杯茶吧。” “谢夫人。”芯蕊接过茶杯,却不敢坐。 襄觅白了芯蕊一眼,无奈说道:“该改口了。” 芯蕊立即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又道:“谢王妃。” 第436章 当局者迷 林牵洛笑道:“你叫我王妃,我反倒是不习惯。”转而对襄觅说道:“觅儿,不是你哥不帮你,他也得顾及冯爷爷他们的感受。” “顾及他们的感受?嫂子,我就那么差吗,冯家的人都不喜欢我?” “不是的觅儿,是因为你的身份。” “就因为我是公主吗,那这个公主我不当了还不行吗?” “公主的身份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岂是你自己能说了算。” 林牵洛起身来到门边,见叶屠苏还迎着冷风站在院中,身影看起来有些萧索:“就像他,也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我也一样,不能。” 叶屠苏见林牵洛站在门边,冷风呼呼地灌进去,冻得她的脸和耳朵一片通红。 叶屠苏赶紧走过来,拉她进屋,把门关上。 “我们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难道就不能努力改变命运吗?”襄觅起身说道。 林牵洛一抬眼,就对上了襄觅的眼睛。 她从来没有见过襄觅这般坚定的目光,坚定到不容辩驳。 “我是公主,可我也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我喜欢小榆木,我想跟他在一起就那么难吗?没有人支持我,没有人帮我,那我便自己帮自己。” “你要怎样帮自己?”叶屠苏问。 “我的力量或许很渺小,但我愿意用生命去换。” 林牵洛听得有些发愣,也有些担心襄觅。 “母后说,要给我选驸马,按着母后的性子,她既然说了,就会很快操办。皇兄,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襄觅像是突然之间长大了一样,她注视了叶屠苏一眼:“觅儿得回宫了,若是耽搁太久,怕是下次母后就不准我出宫了。” 林牵洛不知如何劝她,她甚至连自己都劝不了。 一路送襄觅离开东厂,看着公主的车辇渐行渐远。 叶屠苏温暖的手掌握住她手的时候,林牵洛才回过神来:“屠苏,真的不帮襄觅吗?” 叶屠苏的语气却有些冰冷:“她若喜欢的是别人,我定帮她。但苏木不同,我不能惹爷爷生气,不能让爷爷担心。” “那要是苏木也喜欢襄觅呢?你忍心让苏木和襄觅一辈子痛苦吗?” 叶屠苏突然觉得这确实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林牵洛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把苏木像亲弟弟一样看待,而襄觅又是你妹妹,你真能看着襄觅做出什么傻事而不管不顾吗?” 就算谋天下,也可以运筹帷幄的叶屠苏,此时却没了主意。 感情一事连他自己都处理不好,自从那日拿出两道圣旨公开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就连林牵洛都像变了个人似的,对自己不冷不热。 他突然感觉猜女人的心思,比猜敌人的心思要难得多。 走进凤栖,紧紧握住林牵洛的手,叶屠苏试探着说道:“过几日我便要出发去紫辰宫了,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 “你只是担心你不在我身边,圣火教来找我麻烦,对吗?” “对。”叶屠苏没有否认:“牵洛,在你心里,是否因为我一直对你隐瞒身份而不满。” “没有,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只是一时……”林牵洛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只是还不能接受你的身份。” “我现在的身份,难道比原来更糟糕吗?” “以前,在我身边的是厂公叶屠苏,而现在变成了赓王赫连彻。” “不论我叫叶屠苏还是赫连彻,我就是我,对我而言又怎会因为一个名字或身份而改变。” 叶屠苏紧紧拉住林牵洛,突然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吻上她的唇。 这一吻,似乎把身边的寒冷都驱散了一般,林牵洛从惊慌失措到心跳加速,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切且困难。 叶屠苏疯狂地亲吻她,甚至冲动地想要得到她,让她做自己的女人。 但当意识一点一点回归,叶屠苏动作一滞,慢慢松开了她。 他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毁了这个女人一生。 深深地吸了口气,叶屠苏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生命已快要走到尽头了,紫辰珠的力量随时都有切断他身体里每一条经脉,每一寸血肉的可能。 而他,只希望她拥有一个幸福的未来,嫁一个爱她的男人,相夫教子,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 “牵洛,跟我去紫辰宫,好吗?” 叶屠苏有着自己的计划,他要抓紧时间,在自己活着的时候,铲除圣火教,不仅为大赓国除一毒瘤,也为荆家报仇,为林牵洛谋一方安宁太平的天下。 就在叶屠苏愣神的时候,林牵洛已经挣脱他的怀抱,跑回房间将门关上。 叶屠苏在院子里呆立良久,才回了书房。 林牵洛靠在门上,心有些乱,已经好几天了,她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她深爱的这个人,不仅不是太监,还成了高高在上的王爷。 却不知为何,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不是不爱了,而是害怕这种爱。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会有多少女人与她争宠。 娘的教训一直是她心里过不去的结。 …… 就在林牵洛心里万分矛盾的时候,绥州康晤城太守府里,魏姈阴沉着脸坐在桌边。 屋子里燃烧的银霜炭熏得整间屋子暖融融的,却熏不热魏姈的心。 屋子里静得可怕,魏昧小心翼翼地侍候在侧,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啪”的一声,魏姈重重在桌上一拍,吓得魏昧一个哆嗦,躬下身子不敢说话。 “当真是便宜了那丫头,你说她,一个小小的庶女,摇身一变成了王妃。” 魏姈的眼里快要冒出火来:“那臭丫头的命怎么就那么好呢?如果当初嫁到东厂的是月儿,那么她现在就是名副其实的赓王妃了。” “夫人息怒,月儿小姐不是还有宣王吗,宣王是太后的亲生儿子,是大赓的战神,身份地位都是那个赓王不能比的。” 魏姈瞪了魏昧一眼:“你还看不出来吗,月儿都这般主动了,可那宣王是什么态度。尤其这一次送月儿回来,好说歹说强留他在府中住了几日,还不是看在老爷的面子上才勉强留下来的吗。” 魏昧佝着身子,不敢接口。 魏姈继续说道:“这么发展下去,对月儿来说并非好事,得好好筹谋了。”魏姈目光冰冷:“再等下去,只怕是坐以待毙。” 第437章 公主的婚事 赫连衡几人,此时正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去。 赫连衡面若寒霜,惜安、魏辰也同样面色凝重,就连周承谨的脸上都带了几分冷峻。 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东厂厂公叶屠苏竟然是出生便夭折的五皇子,赓王赫连彻,不仅有先皇的圣旨为证,更有永缙皇帝昭告天下的手谕文书。 …… 凤栖院,书房。 “难道我是王爷,牵洛反而不高兴了吗,这是什么道理?”叶屠苏坐在案前,对刚刚回来的明哲发问。 “王爷不是一直希望王妃不要太过依赖于您吗?”明哲从怀中取出一封秘信递过去。 叶屠苏接过秘信的手一滞:“果然,身在局中想法便被局限了,真是当局者迷啊。不论她是因为什么原因与我疏离,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吗,罢了,这样也好。” 接过秘信,叶屠苏细细看了一遍,随手一拈,将其化作齑粉: “圣火教这是想要联合三国势力,一举攻下我大赓国,西戎刚与我国一战,兵力稍微薄弱,而胡漠和庆梁休养生息数十年,再加上圣火教的实力,不容小觑。” “此事,要不要禀告皇上?” “不必。” 叶屠苏站起身,来到窗边,又开始下雪了,满天白茫茫一片。 林牵洛桃红色的大裘在白色的背景中十分显眼,她提着一只竹篮,竹篮上盖着丝帕,正朝院外走去。 “皇上有他的耳目眼线,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得了他的。”叶屠苏淡淡地说。 叶屠苏站在窗边,直到看不见林牵洛的身影,这才关上窗子对明哲说道: “圣火教筹谋这么大一盘棋,想要攻打我国必定是要做足准备的,春节前后,他们还不会有所行动,让三处、四处和七处分别盯紧这三国,至于圣火教那边,暂时放空。” “是,王爷。”明哲领命退了出去。 叶屠苏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一边是林牵洛的何去何从,一边是襄觅和冯苏木的感情纠葛。 叶屠苏好看的丹凤眼里,透着一丝浅浅的紫色,他足尖轻轻点地跃起,越过屋顶被白雪遮盖的青灰色瓦砾,终于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林牵洛提着篮子行走在雪中,白雪落在她桃红色的帽子和大裘上,堆起一层亮白色。 而她行走的方向,却是东厂的伙房。 叶屠苏施展轻功跟了一会儿,直到看着林牵洛走进伙房,才停了下来。 一转身,如鹰隼一般越过东厂层层叠叠的屋舍,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当叶屠苏出现在太后殿外的时候,小太监赶紧回禀太后。 蓉太后道:“还不快请赓王进来。” 叶屠苏进来时,蓉太后放下手中的画像笑着抬眼朝他看去,见他仍是一身黑衣,衣着打扮没有因为身份不同而有所改变。 “苏儿参见太后。”叶屠苏在太后面前站定,微微躬身说道。 “自从那日在皇上那里正了名,赓王这还是第一次进宫吧,坐。”蓉太后微微一笑,眼眸里满是柔和。 “谢太后。”叶屠苏在一旁椅子上坐下:“太后还是叫我苏儿吧,习惯些。” “苏儿?不是彻儿吗?” “于我而言,赫连彻早已经死了。” 蓉太后点点头:“罢了,以前的事再提起,也只不过平添伤心而已。那第三道圣旨,你真不打算拿出来?” 叶屠苏轻轻摇头,却没有作声。 蓉太后叹了一声:“你既然做了如此决定,哀家也不会干涉。”转念又道:“你来得正好,我正为觅儿的事犯愁呢。觅儿去找过你,定然跟你说过哀家的想法。” 叶屠苏道:“苏儿正是为此事而来。” “哀家是不会允许她下嫁平民百姓的,若你是来说情,便不必开口了。” “苏儿只是想知道,在太后心里,哪家王公大臣家的公子能配得上觅儿。” 蓉太后目光落在桌上托盘中几卷画像之上,对杨珺说道:“给赓王看看。” 杨珺便将托盘端过来,放在叶屠苏面前。 叶屠苏一幅一幅打开来看,首先看到的是张相家的公子张子腾,接下来是户部侍郎的公子、礼部、工部等几位大臣家的公子,在这些画卷中,还有禁卫军统帅周承谨和锦衣卫同知夏塬也在列。 叶屠苏放下画卷,问道:“太后中意谁?” “张相素来与本宫不合,乃是皇上一方的人,更何况他的女儿如今贵为皇后,无论如何也不会与哀家一条心,所以张公子已被哀家排除在外。” “至于户部、工部、礼部几位大臣家的公子,哀家想来想去也都不合适,他们大多是些纨绔子弟,上不了台面。” 蓉太后继续说道:“且不说他们倒向哪边,单是德才方面也配不上公主,倒是禁卫军统帅周承谨和夏同知最合哀家的意。” 蓉太后仔细观察着叶屠苏的表情,又道:“周承谨在朝中没有背景,若是做了驸马,必是更好拉拢。而夏塬,他的官职虽然不大,但夏指挥使却是把他当成接班人来培养的,将来继任锦衣卫指挥使问题不大,也算配得上公主。” “他们都是皇上的人。”叶屠苏淡淡说道。 “若是做了驸马,就不好说了,毕竟不比张相家有个做皇后的女儿。苏儿,听说你近来与周大人和夏大人有些来往,哀家想听听你的意见。” “苏儿也是在此次送觅儿去庆梁的途中,才与他们有些交集,所知所见也只是表象,他二人确实是我朝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但苏儿认为——” “且说,在哀家这里不必有什么顾忌。” “太后不妨再多等几个月,来年三月殿试,看看有没有更加才华出众者。” “殿试?” 蓉太后这才想起来,三年一度的殿试就快要到了,心念一动,微微颔首道:“也倒是个不错的选择,驸马从前三甲以及周大人、夏大人五人之中挑选,寻得佳婿的机会要更大一些,或者到时候,也可以让觅儿在他们五人之中自行挑选。” 蓉太后打定主意,笑道:“周大人和夏大人这边,你也留意着点,看看谁心性更好,谁更优秀。” 正说话,便有太监通报说宣王求见。 第438章 被林家的小妖女迷惑了? “让他进来。”蓉太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见宣王风尘仆仆地大步进来,蓉太后脸上顿起怒意,厉声说道:“终于知道回来了?” 赫连衡一进大殿,便见叶屠苏坐在一侧,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跪下朝蓉太后行了一礼,说道:“衡儿参见母后,衡儿路上有些事耽搁了,没能及时回京给母后请安,还请……” “是被林家那个小妖女迷惑了吗?”蓉太后没等赫连衡把话说完,便接口说道:“若不是赓王的消息公布出去,你怕是还不肯回来吧?” “母后息怒,衡儿与林映月之间并无私情。” “哼,在庆梁,多次带那小妖女出席皇家宴席,你这是想先斩后奏吗?” “母后误会了。”赫连衡目光犀利的朝叶屠苏看过去。 叶屠苏没理会他,端起茶来悠闲地喝着。 “与赓王无关,你以为哀家在庆梁宫里就没有个传话的耳目吗?” 赫连衡这才收回目光,说道:“母后明鉴,衡儿带林映月去,只是想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必要的麻烦?”蓉太后哼了一声:“是怕庆梁的公主看上你吗?罢了,且不说在庆梁的事,你对林家那小妖女有什么想法?” 赫连衡此时还跪在地上,心中着实不爽,母后这是什么意思,在叶屠苏面前这般责问自己,到底谁才是她的亲生儿子? 要说权势,叶屠苏有东厂,难道自己三十万护国军还不如东厂吗? “林家的妖女?那他叶屠苏娶的不也是林家的姑娘吗,在母后这儿,林牵洛是赓王妃,林映月就是妖女?” “你竟敢跟哀家如此说话,哀家虽未见过那个林映月,但她和其母处处算计,仅凭逼林牵洛替嫁这一件事,母后就不喜欢她,这种机关算尽的女人,不配做宣王妃。” 赫连衡毫不相让,怒道:“母后难道不是步步算计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吗?” 啪—— “大胆。” 蓉太后一拍桌子,大怒起身,指着宣王,浑身都在颤抖。 “宣王慎言。”叶屠苏也赶紧站起身来,看着蓉太后,眉宇间多了些担忧。 “赓王这是想以兄长的身份教训本王吗?”赫连衡目光冷凝地看向叶屠苏。 “滚,出去。”蓉太后脸色苍白,浑身不停颤抖。 杨珺姑姑赶紧扶住太后,小声说道:“太后息怒,身子要紧。” “滚……”容太后再次朝着赫连衡吼出一声。 赫连衡看着母亲气到浑身发抖的样子,慢慢冷静下来。 “母后……” 见杨珺给他递眼神,让他先离开。 赫连衡控制住情绪,磕了个头:“衡儿告辞,改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起身离开大殿,随即殿内传来茶杯落地摔碎的声音。 赫连衡心乱如麻,他这是第一次顶撞母后,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蓉太后将茶杯掀翻,身子一僵便倒了下去。 叶屠苏一闪身扶住蓉太后,很快点了她几处穴道,缓缓给蓉太后输送一道真气。 “太后,姑姑,您怎么样,要不要请太医?” 蓉太后慢慢缓过气来,身上的颤抖也渐渐轻了,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叶屠苏正凝视自己,满脸的担忧。 蓉太后淡淡一笑:“苏儿,你的眼睛真像你母后。” “姑姑。” “姑姑没事,这老毛病好多年没犯了,没想到被这臭小子给激了出来,休息一会便好,不必请太医。” “苏儿扶您去休息。”叶屠苏小心翼翼地把蓉太后扶起来,送回寝宫之中。 “听你叫哀家姑姑,反而觉得亲近。”蓉太后躺在榻上,叹道:“你父皇的十一个孩子中,你与衡儿、觅儿的血缘关系要更亲近一些才是,可不知为何,衡儿与你总是不对付,处处看不惯你。” “姑姑,无妨的,他是姑姑的儿子,也是苏儿的弟弟,苏儿又怎会真与他计较。” “那个林映月,真的值得衡儿真心以待吗?”见叶屠苏不说话,蓉太后又道:“和姑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若要苏儿评断,苏儿对她有偏见,对她的评判也自然难免偏激,在苏儿心里,甚至有杀了她以绝后患的想法。” 蓉太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惊愕了一下,随即叹道:“林章可真会生,两个女儿把你和衡儿都迷得团团转。” 叶屠苏却摇摇头道:“姑姑,苏儿觉得九弟并非真心喜欢林映月,他今日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在跟姑姑耍性子闹脾气。” “你确定衡儿对那林映月真没想法?” 叶屠苏点头,眉头却已经不知不觉蹙了起来。 他又怎会看不出来,赫连衡喜欢的是几年前在莱康城山上,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林牵洛,只是他该成全他们吗? 不,在叶屠苏心里,赫连衡并非林牵洛良配,最起码在林牵洛毁了容颜的时候,他对她产生了疏离。 叶屠苏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人照顾林牵洛一生一世。 为襄觅争取了几个月时间,叶屠苏能为她做的,或许只有这些了。 叶屠苏做了计划,打算在春节期间先去一趟紫辰宫,然后就先发制人,在圣火教联合三国对大赓国展开围攻之前,击溃圣火教。 …… 回到凤栖院时,院子里仍然静悄悄的,白雪已经堆起一尺厚,踩上去发出哧哧的声音。 从地上平整的积雪来看,林牵洛还没有回来。 这么冷的天,这丫头出去这么久,不嫌冷吗? 叶屠苏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转身朝着伙房方向走去。 此时大雪已停,冰天雪地的房屋瓦舍间,林牵洛的身影出现在回廊尽头,手中依然提着那只竹篮。 叶屠苏停下,静静地站在走廊边等她。 林牵洛看见了他,也停下脚步。 二人这般远远地对视了一会儿,林牵洛才迈开步子朝叶屠苏快步走过去。 “出去这么久,冷吗?” “我去了伙房,伙房里挺暖的。”林牵洛道:“我给小六他们带了点水果,然后……” 林牵洛明亮清澈的眼眸朝盖着丝帕的篮子看了一眼:“给你做了点粥,咱们快回去吧,不然粥就冷了。” 叶屠苏握住她一只手,缓缓度了丝真气过去,牵着林牵洛快步回到凤栖院。 第439章 我爱他 一进房间,叶屠苏就关上了房门,生怕冷空气透进屋子里来。 林牵洛从篮子里取出只小瓷缸来,触了触缸体表面上的余温,叹道:“还是冷啦。” “不要紧。”叶屠苏接过瓷缸放在桌上:“热一下就好了。” 运转真气,热量注入在瓷缸上,不多时,缸里的粥便冒出热气来。 叶屠苏收了功,见林牵洛从篮子里取出两只小碗和勺子,盛了一碗递到叶屠苏面前:“你尝尝这红薯莲子粥。”自己也盛了一碗,在叶屠苏对面坐下。 叶屠苏尝了一口道:“软糯香甜,的确不错。” “你若是喜欢,那我常常做给你吃。” 叶屠苏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太后打算给襄觅选驸马。” “料得到,应该快了吧,不知太后可有透露心仪的人选?” “会拖到今年殿试之后。” “殿试,太后这是想在前三甲里挑选驸马?” “也不尽然,只是多几个选择罢了。” “嗯,公主不外嫁邻国,那么这驸马就局限在朝中适婚臣子之中。” 林牵洛吃了口粥,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叶屠苏:“差点儿忘了,我哥今年也参加殿试,也不知道能否高中。若是能中三甲,父亲必定欣慰。” 叶屠苏对林庆旭的印象不差,笑道:“他若能中三甲,便是驸马的人选之一,若是做我的妹夫也不错。” 林牵洛却摇头道:“觅儿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喜欢的是苏木,到时候必定还有得闹腾。” “罢了。”叶屠苏也为这个妹妹的婚事头疼:“我打算春节前赶到紫辰宫去,你得陪我一起去,否则我不放心。” 见林牵洛不说话,叶屠苏又道:“我知你想去洛城,待我这些事情都办妥当了,你喜欢去哪儿便去哪儿,好吗?” “我急着去洛城,其实是想去看看夜珀蛊藤的情况。” 叶屠苏心中一暖,原来这个女人还是在乎自己的。 但就算培植成功,他又哪里有命等待夜珀蛊藤数年后开花结果:“去一趟紫辰宫,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夜珀蛊藤有苏木和李洵他们照料,你就放心吧。” 林牵洛仔细想了想,对于种植夜珀蛊藤来说,这世上除了自己,她最能信赖的也只有冯苏木和李洵二人了。 “好吧。”纠结了许久,林牵洛终于答应了。 “那咱们明日一早出发。” 叶屠苏立刻安排明哲准备路上用度,如今身边多了林牵洛,他不可能再轻装远行了。 安排了这些,叶屠苏道:“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不如跟夏大人道个别吧。” “也是,自从那日宫里一别,已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咱们既然要远行,确实应当与他道个别。” 叶屠苏随即差人送信,邀约夏塬要酒楼一聚。 天色黑沉下来的时候,夏塬才骑着白云一路朝着酒楼飞驰而来,到得酒楼雅间,夏塬与叶屠苏寒暄几句,便在一方入座。 看着面前这对璧人,夏塬微微一笑,端起酒杯道:“这几天诸多事情要处理,来得晚了,夏某自罚一杯。” 他干了酒,又自满上,举杯道:“这一杯恭喜王爷、王妃终得正名。” “多谢。” 叶屠苏和林牵洛一起举起杯来,把酒干了。 “夏大人最近在忙什么?” “清理锦衣卫里的叛徒。”夏塬虽不隐瞒,但毕竟锦衣卫和东厂是两个不同的机构,夏塬也不好说得太多。 当然叶屠苏也不会去管锦衣卫内部这些事,粗略地聊了几句,便转了话题。 饭罢,叶屠苏道:“我要进宫一趟,可否请夏大人送牵洛回去。” 没等夏塬说话,叶屠苏已经带着明哲快步朝晟和宫的方向走了,留下夏塬和林牵洛凌乱在风中。 夏塬牵过白云,看向面前的林牵洛,眉宇间却带了一丝凝重:“不知王妃为何心事重重?” “王妃?”林牵洛道:“这个称呼听起来好陌生,我还没能接受他的身份。” 林牵洛来到白云面前,摸了摸它雪白的脸和鬃毛,白云也把脸在她身上蹭了蹭回应。 “此处离东厂不近,王妃要不骑马?” “夏大人可否陪我散会步。” 夏塬点头,牵着白云缓缓前行。 林牵洛走在白云的另一方,夜风寒凉,吹在脸上有些痛。 “怎么了,这可不像你?”夏塬见林牵洛有些反常,问道。 “夏大人,你也看出我有心事?” “王妃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妨说来听听,若夏某能帮,定义不容辞,若是帮不了,那王妃当我是个听客也好。” “之所以觉得王妃这个称呼陌生,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一位王爷,本来已经接受了屠苏的身份,不料他……” “是挺突然的。”夏塬道:“只要他对你一如既往,身份还重要吗?” “我只是有些怕,怕自己不能适应这样的生活,怕,终有一日要与他人争宠。若是那样,不如自己一个人来得逍遥自在。” “你这是杞人忧天了。”夏塬正色,扭头看向走在白云另一侧的林牵洛。 “我不知道,或许因为我娘的事,心里多少有些阴影。” “那你——”夏塬顿了顿,问道:“爱他吗?” 与叶屠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林牵洛能说不爱吗? 以前一直说把叶屠苏当成家人,那是因为她只能把爱埋于心底,而如今…… 林牵洛坚定地点点头:“我爱他。” 夏塬眼中微不可察地泛起一丝失落和无奈,但很快舒展开眉头说道:“那便不该犹豫。” 突然听到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的啸声,夏塬陌天刀出鞘,当的一声,将迎面而来的箭矢荡开。 夏塬凝目看去,只见数十支羽箭的箭头星星点点地分布在街道两边的屋檐上,很显然,这是一个精心谋划布下的局。 从刚才那一箭射来的位置,这些刺客是冲着他来的。 “王妃,你寻找机会骑着白云先走。”夏塬压低声音说。 林牵洛也看到了两边屋顶上的数十名黑衣杀手,这些杀手人人拉满弓弦,蓄势待发。 “不,要走一起走。” 第440章 救援 以白云的脚程,这些杀手想要追上,自然是不可能的,除非有着惊世绝伦的轻功,比如叶屠苏,比如梨雨青燕周承谨,亦或是如圣火教少主那般九品高手的存在。 夏塬面如冰霜,沉声说道:“他们的目标是我。” “正因如此,才必须一起走。” 二人正说着,便见正前方的夜色中走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身黑色劲装,面蒙黑巾,只露出两只眼睛。 此人在离夏塬和林牵洛一丈开外停下,淡淡说道:“这位是厂公夫人吗,现在的赓王妃,我等今日的目标是姓夏的小子,并不想与赓王为敌,还请赓王妃速速离开。” 林牵洛秀眉微蹙,眼眸微眯,她知道叶屠苏安排的四名暗影卫一直暗中跟随保护自己。这几名暗影卫武功虽然不弱,但面对数十刺客终究相去甚远。 夏塬听对方说要放林牵洛走,脸色反而平静下来,催促道:“王妃,还不走?” 林牵洛心有些乱,留下,她帮不了他什么,走,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夏塬死? 此时骑上白云去追叶屠苏,不知道能不能挽回局面? 林牵洛拉住马缰,踩上马镫子,轻盈地上了马背,调转马头面对夏塬:“夏大人,一起走。” 夏塬见她调转马头,便知道她想去追叶屠苏,但面对数十敌人,若与林牵洛一起逃走,乱箭之下,不能保证护得了她周全,他怎能冒险把她置于危险之地。 “白云,奔。”夏塬厉声大喊。 白云张开四蹄就奔了出去,却也不忘回头朝着主人嘶鸣。 “不,夏大人……”林牵洛大惊之下,已被白云带着跑出了刺客的包围圈。 也正是这时,林牵洛心念一动,她怎么就忘了呢,当初在庆梁,蓝熏太后诏她入宫时,叶屠苏便给了她一只信号弹,这枚信号弹她一直带在身边。 来不及多想,林牵洛伸手入怀,摸出一只铁制的小筒,扣上拉环对准天际用力一拉,一颗亮如流星般的光亮瞬间射入空中,在空中炸出一道惊雷,然后四散纷飞,宛若七色的烟花在黑暗的夜空爆炸开来。 领头的黑衣人正准备发号施令,但射杀夏塬的命令还没有出口,便见林牵洛发出了东厂的求救信号,顿时暴怒:“赓王妃,我本欲留你一命,岂料你自己寻死,也就怪不得我了。” 林牵洛并没有逃走,发出求救信号后,反而调转马头,朝着夏塬方向冲了过去。 “白云别过来。”夏塬喊了一声,知道劝阻林牵洛没有用,不如直接命令白云。 白云果然停下,前蹄不停的在地上轻轻踏着,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夏塬将陌天刀横在胸前,大喝一声:“王妃快走。” 铛铛铛铛数声,夏塬已经挡开了第一波箭矢的攻击,虽然没有受伤,但却颇显狼狈。 突然听得几声闷哼,房顶上已有几名刺客滚落下来。 数名锦衣卫已经出现在两边房头,将猝不及防的刺客砍伤砍死数人,一时之间房顶上开始了混战。 “爹……”夏塬在来人之中,看到了父亲夏明山的身影,立刻坚定了信心,握刀的手也随之紧了紧。 领头的黑衣人也是一惊,但很快,他手中长剑挽起一团剑花,朝着夏塬袭来。 从他身周真气凝结的强度来看,对方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至少也是快要跨入九品的高手,夏塬聚力在手臂之上,也只勉强挡开对方长剑。 陌天刀被对方剑气震得发出一阵嗡鸣,夏塬的手臂也一阵发麻,大刀拿捏不稳点在地上,改用左手才能将刀扶住。 林牵洛又惊又急,叫道:“暗影卫,还不出来。” 四条身影突然出现在林牵洛身边,林牵洛道:“快去帮忙。” 四名暗影卫对视一眼,他们的责任本来只是保护林牵洛,但林牵洛既有命令,也需得遵从,纷纷拿出武器加入到战斗之中。 与夏塬一起,以五对一之势,对那刺客头目展开了围攻之势。 这样一来,五名八品初阶的高手对战一名似是八品九阶左右的高手,虽然不一定讨得到便宜,但也算是游刃有余。 黑衣人呵呵冷笑:“既然东厂也要掺和进来?那就别怪老子不留情面。” 右脚跺地,震得地面都颤了几下,一股大力瞬间把夏塬等五人震飞出去。 他的身子一阵虚幻,手中长剑已经朝骑在马背上的林牵洛刺了过去。 夏塬大惊,他所在位置虽然离林牵洛不远,但双手此时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还能如何反击救援林牵洛? 来不及细想,双腿用力撑起身子,用尽全力展开轻功扑了过去。 此时他能做的,只是用自己的身体抵挡敌人的攻击,至于生死,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塬儿……”夏明山刚刚斩杀两名刺客,就见夏塬遇险,却是分身乏术,根本来不及救援儿子。 夏塬此时只隐约听到父亲呼唤自己的声音、林牵洛的声音以及兵器交接的声音,各种嘈杂乱作一团。 眼前就已经出现了那柄亮白色的剑,带着残影,带着强大的真气,已经到了面前。 就在他以为那剑就要穿透自己胸膛的时候,敌人的身体却突然斜飞出去,摔在地上滚了十几个圈才停了下来。 夏塬此时也被惯性的冲力带倒在地,惊愕之余,脑子也清醒了些。 能把一名近九品的高手瞬间击倒的人,并非一般高手能够做到。 转眼看过去,只见一名男子长身立于白云前面,却是叶屠苏。 夏明山见儿子得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翻身一跃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落在夏塬面前,伸手拉他拉起来,关切地问:“塬儿,如何,有没有受伤?” 夏塬爬起身来,摇头道:“爹,孩儿没事。” 夏明山见儿子确实没有受伤,这才转身看向叶屠苏。 对于叶屠苏此人,在夏明山眼里,一直是与锦衣卫对立的宿敌,双方同朝但向来水火不容。 然而此时,不仅因为叶屠苏的身份一跃成了王爷,不完全是与锦衣卫势同水火的东厂厂公,更因他刚才救了自己儿子一命,夏明山对叶屠苏的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叶屠苏对夏明山微一颔首,转而看向刺客头目。 第441章 催心丹 黑衣人已经站起身来,猛的吐出一口鲜血,鲜血丝丝缕缕从他蒙面的黑衣下滴落。 他目光紧盯着叶屠苏,不敢再贸然进攻。 “无论你等今日是想要刺杀锦衣卫同知夏大人,还是本王的王妃,都是死路一条。” 他清冷得没有半点儿感情的声音不大,但声音却是远远地传了出去。 话音刚落,两边房顶之上,数人在闷哼声中摔了下来。明哲和秦于一人一边,迅速杀开一条血路。 虽然看不到刺客头目的表情,但他明显惧怕了,缓缓后退几步,沉声喝道:“撤。” 叶屠苏嘴角却露出一抹冷笑:“本王说过,谁都别想走。” 身形一闪,已经挡在刺客头领的面前:“束手就擒,还是决一死战?” 对方自然是不可能束手就擒的,叶屠苏等着他出手。 两边房顶上的刺客,之前就被夏明山带锦衣卫灭了近半,此时在明哲和秦于的击杀下,更是不堪一击,很快街道两边一地死尸,就连房顶上也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尸体,鲜血顺着瓦砾房檐流淌下来。 整条街上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林牵洛坐在马背上也不由得打个寒颤。 既然逃不了,也只能拼命了。刺客首领在短暂的沉默后终于动了,长剑带着残影朝叶屠苏攻了过去。 叶屠苏淡淡一笑:“八品九阶,有意思。” 也不如何作势,叶屠苏真气内敛,就在对方袭到自己面门的时候,手掌一翻迎着对方剑气而去。 以血肉之躯迎上对方长剑,而旁人看来自然是找死的节奏,就连夏明山父子,以及一众锦衣卫都惊得同时屏住呼吸。 但听得一声闷哼,受伤的不是叶屠苏,而是那名刺客头目,但见他身子飞快地砸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手中长剑竟然已经断成数截。 叶屠苏上前几步,缓缓开口:“你是什么人,为何行刺王妃?” “不,我们的目标是夏塬,本与王妃无关。”刺客头目明显有惧意。 “是吗,刺杀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叶屠苏冷冷一笑:“明哲,取下他的面巾。” 明哲立即上前,将他蒙在脸上的黑巾揭了下来。 那是一张普通且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脸。 叶屠苏眉头一挑,仔细打量着这名刺客头目。江湖中若有此等高手,依着东厂的耳目,多少也会有所耳闻,然而却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你是何人?”叶屠苏沉声问。 哪怕是在此人身受重伤的时候,叶屠苏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强大的真气竟都未曾减弱半分,如此高手,不该在江湖上寂寂无闻。 刺客头目放眼看了看自己带来的一众兄弟,竟然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凄然笑了起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事到如今,也只能把心一横,等着死亡的来临。 行动失败,便算能活着回去,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豆大的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身体。 同时叶屠苏也很快发现,此人身上的真气开始减弱,这并不是一个人自行收敛真气的感觉,而是真气的瞬间消散。 叶屠苏微微一惊,闪身上前,手掌搭在对方肩上。嘴角勾勒出一道浅浅的微笑,之前一切猜测和疑惑已经了然:“原来如此。” 叶屠苏退开两步,淡淡说道:“你是圣火教的人?为何行刺夏大人?” 夏明山和夏塬对视一眼,赶紧走了过去。 夏明山道:“我儿小小一个同知,圣火教却对他屡次追杀是何道理,就算锦衣卫挡了圣火教的道,那你们行刺的目标也该是我这个指挥使才对。” 刺客头目呵呵一笑,却没有说话。 “夏指挥使,此人便交由锦衣卫处置。”叶屠苏道。 夏明山朝叶屠苏拜了一礼:“多谢赓王救了犬子。” “夏指挥使不必客气。”叶屠苏朝那刺客头目看了一眼:“如果我猜得没错,此人七品中阶的功力,之所以拥有八品九阶的力量,是服食了一种名为催心丹的邪药。” “催心丹是何物?”夏塬忍不住问道。 夏明山却是脸色一变:“此丹药早在数十年前便在江湖中失传了,怎么会?” 夏明山惊骇之余,见夏塬一脸茫然,解释道:“催心丹源自原北煊国,一种能让人的功力瞬间提升两品左右的邪药,服下此丹药者,虽然能提升功力修为,但也只能保持半个时辰左右,且对自身的影响极大,甚至会损毁服食者的经脉,让其成为废人。” 叶屠苏点头道:“没错,所以一般人不会轻易尝试。”转身看着林牵洛。 她正牵着白云过来。 “夏指挥使。”林牵洛对夏明山一礼,对夏塬道:“夏大人,刚才多谢。” 叶屠苏道:“还好我约了秦于在街口汇合,还没有走远,看见求救信号才赶得及过来支援,多谢夏大人对牵洛以命相护。”说着对夏塬施了一礼。 夏塬连忙说道:“王爷让在下护送王妃,自然容不得半分闪失。” 叶屠苏颔首,转而对林牵洛说道:“罢了,我也不去皇宫了。”拉住她的手:“回家。” “恭送王爷,王妃。”夏明山行礼道。 与夏明山父子靠别,林牵洛跟着叶屠苏走了一段路,有些后怕地说道:“想不到当初在庆梁时你给我的信号弹,却在这里派上用场。” “还好你机警,看来我要多给你几个备用。”叶屠苏微微一笑,握着林牵洛冰冷的手,轻轻传了些真气过去,让林牵洛身上舒服一些。 “那些真是圣火教的人?” 叶屠苏道:“猜的,如今江湖上用这些邪魔外道的人,除了圣火教,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何况催心丹是原北煊国秘药,圣火教又是出自北煊余孽。” “你进宫定是有要紧的事,我是不是又打乱你的计划了?” “没有,我进宫本来只是想向太后辞行,算了,秦于,你明日帮我去宫里传个话吧。” “是,王爷。”秦于道:“不如属下赶回去安排辆马车过来接王妃?” “不必了。”叶屠苏说着,对林牵洛温柔说道:“牵洛,我背你。” 不待林牵洛反应过来,叶屠苏忽然躬下身子:“牵洛上来。” 第442章 鞠岚山 林牵洛脸上一热,犹豫了一下道:“我自己走。” 叶屠苏起来面对林牵洛,突然伸手一搂,便将她抱了起来:“不要背,那便抱着吧。” “叶屠苏……”林牵洛有些惊慌,但更多的却是温暖:“你还是背着我吧,那样暖和些。”其实是怕叶屠苏真要这般抱着自己走数里路会太累。 “肯让我背了。”叶屠苏看着怀中的美人,微微一笑,把她轻轻放下,弯下身子笑道:“上来。” 这回林牵洛不敢迟疑,跳上了叶屠苏的背。 “牵洛冷吗?” “还好。”林牵洛感受着他宽大且温暖的背,似乎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比跟叶屠苏在一起来得重要。 只是这个背着她的男人却是王爷,堂堂王爷真的只会有她一个妻子吗? 夏塬说她是杞人忧天,但她这一世自出生以来,看到的都是妻妾之间的矛盾。 娘短暂的一生已经诠释了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如夏明山、如虎门镖局莫绅那样只娶一个妻子的男人可不多见。 “秦于,你差人去查一查,那些人为何对夏大人屡屡行刺。”叶屠苏不知道此时此刻背上这个女人在想什么,他平静地吩咐秦于。 “是。”秦于应了一声,他和明哲走在叶屠苏身后,看着他的主子也不免哀伤。 主子活着,是他们的希望,如果主子走了……要么追随主子而去,要么一世守墓。这是他和其他六名暗影司首领一致的想法。 …… 一早起床,风雪又起。 明哲已经备好了车马,御寒物资等路上所需。 马车车厢里一只小火炉被牢牢镶在车厢正中,把整个车厢熏得暖融融的。 林牵洛把信号弹随身收好,这是叶屠苏今日一早给她的,以备不时之需。 “紫辰宫远吗?”收好了信号弹,林牵洛问道。 “以如今的速度,大概七八天的路程。” “这么远。” “春节前应该能赶到。”叶屠苏看着林牵洛两只小手紧紧握在一处,笑道:“怎么,紧张?紫辰宫也算是我长大的地方,师父为人亲切和蔼,你不须担心。” 林牵洛摇头道:“我才不是怕你师父呢?” “也是,牵洛天不怕地不怕,又怎么会怕我师父。”叶屠苏打趣道,他明显感觉得到林牵洛的担忧,这种担忧是写在脸上的,难以掩饰的。 林牵洛担忧的是叶屠苏的身体,她猜测叶屠苏突然要去紫辰宫,是想让他师父为他调理身体的。 也罢,此去见到他师父,定然要好好向那位宫主请教一下,夜珀蛊藤对他体内的紫辰珠到底有多少疗效,是否必需之物。 这一路去紫辰宫十分顺利,第七天就赶到了紫辰宫所在的鞠岚山下。 地处大赓国西南方的鞠岚山下有个小镇叫做鞠岚镇,小镇不大,冷冷清清。 明哲把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说道:“公子,天色已晚,是否在此处住上一晚?” 叶屠苏从冥想中醒来,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说道:“先住下吧。” 拉起林牵洛,一起走下马车。 鞠岚镇的气候比京城一带要暖和一些,镇子上人不多,但叶屠苏和林牵洛的出现还是让三三两两的行人驻足看过来。 他们这样的小地方,不是通商必经之路,平时外来的人也不多,这样一对璧人的出现,让人赏心悦目。 他们刚下马车,便有小二点头哈腰地迎上来。 明哲道:“小二,两个房间,再备一桌好菜。” 叶屠苏回头瞥了一眼明哲,沉声道:“三个上房。” 明哲只得嘿嘿一笑,不再作声。 “好咧。”小二应声,帮明哲把马拴在客栈前的一棵大树上,引着几人进去。 这一路上,叶屠苏一直要三间房,就连前几日紫辰珠发作也没像以前一样宿在林牵洛床榻,看来主子是铁了心要与王妃分开吗? 如果主子能完全融合紫辰珠,好好地活下去,那他和王妃之间,是否能做真正的夫妻,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客栈简陋,委屈你将就一晚了。”走进房间,叶屠苏对林牵洛说道。 “能住就行。”林牵洛放下包袱:“紫辰宫便在附近吗?” “就是鞠岚山上,恐怕鞠岚镇的人都不一定知道紫辰宫就在鞠岚山上。” 林牵洛一听这紫辰宫的所在如此秘密,立即噤声不再多问,拉着叶屠苏下楼吃饭。 鞠岚镇一夜平静,第二日便是除夕,叶屠苏背着林牵洛,健步如飞朝着深山行去。 明哲则背着从京城带过来的礼物,快速穿梭在深山之中。 越过几座山峰,来到一处人迹罕至之处。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处堪比仙境般的存在。 林牵洛惊喜万分,放眼看去,只见云雾缭绕中,一段通天一般的石阶直通云霄看不见顶。四周环山湖泊,瀑布仿佛从云端倾泻而下,与天地相连一般。 “屠苏,放我下来。”林牵洛欣喜地说。 脚一着地,林牵洛忍不住大步朝前跑去:“这里真美,好像仙境一般。” “喜欢这里吗?”叶屠苏快步跟上,仿佛受到林牵洛的感染,他的心里也豁然开朗起来。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她开心还重要呢? 来到石阶旁,林牵洛抬头仰望石阶顶端,竟是一眼看不到尽头,果然像是直通天际而去。 “好高啊。”林牵洛感叹。 “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阶。” “这么高哇。”林牵洛惊愕中带着几分惊喜:“我试试能爬多少阶。” “一、二、三……”林牵洛率先登上石阶,每上一阶就报一个数,不多时已经到了一百阶。 但也仅仅是一百阶,林牵洛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又咬牙继续,终于到了两百阶,实在爬不动了,不得不停下来,回头朝身后的叶屠苏和明哲看去,摇头说道:“不行了,我得休息一会。” 叶屠苏微微一笑,上来与她并排而立,伸手握住她的手:“还是我背你吧,靠你自己,怕是明天也到不了紫辰宫。” 林牵洛苦着一张脸:“其实我还能走一会。” 叶屠苏无奈摇头:“嗯,要不,我带你飞上去。” 不待林牵洛反应过来,脚下一空,身体已经在叶屠苏的带动下飞了起来。 林牵洛先是一惊,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第443章 紫辰宫 叶屠苏紧紧拉着她的手,手掌之间传递过来一股特殊的力量,让林牵洛的身体仿佛脱离了地心的引力,轻飘飘地与他并肩斜飞而上。 担心林牵洛害怕,叶屠苏没敢太快,身体也始终靠近石阶,越上百级台阶,他足尖才在石阶上轻轻一点,就这般又越过百阶。 反倒是明哲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即便奋力直追,也只能勉强跟上。 如此这般,叶屠苏带着林牵洛越过蜿蜒而上的石阶,很快便来到了顶峰。 脚一着地,便听到一个森冷的声音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紫辰宫圣地。” 不由分说,一杆长矛已经袭到叶屠苏面门。 叶屠苏伸手一拉一抛,对方瞬间连人带矛被掀翻出去。 叶屠苏显然是没有用力的,将那人推出后,说道:“你是八代弟子,风字辈的吧,我是叶屠苏。” 那男子摔得十分狼狈,正欲暴怒,却听到了叶屠苏三字。 他愣了愣,作为紫辰宫的一员,又怎会不知道这位的大名。 这位可是宫主唯一的亲传弟子,十四岁离开紫辰宫之时,已经是跨入九品的高手,令得众弟子们羡慕不已。 “原来是屠苏师叔祖。”男子脸上顿时堆起笑来,从地上爬起来,仔细地朝面前二人看过去,但见二人衣袂飘飘,男的俊朗不凡,女的绝美无双,不由得看得呆了。 林牵洛见面前这人年龄怎么着也不比叶屠苏小,一身洁白如雪的白衣。 虽是寒冬,穿得却并不多,他管叶屠苏叫师叔祖,想必那位紫辰宫宫主的身份地位是极高的,不由得侧目看向叶屠苏。 明哲这时才姗姗来迟,背上背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一落在地面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风之下却是汗流浃背。 “六师弟,你在这里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远远传来,一道白影瞬间飞了过来,落在那个男子面前。 林牵洛见此人同样一身白衣,三十来岁模样。 男人朝叶屠苏三人打量过来,见他们穿的是紫辰宫中服饰,颇有些诧异。 叶屠苏和明哲今日也同样穿了一身白衣,林牵洛这时才知道他们穿的是紫辰宫的衣服。 那个被称作六师弟的男子名叫风平,他转身正对男子说道:“二师兄,他是师叔祖啊。” 二师兄风顺“哦”了一声,目光朝叶屠苏直逼过来:“师叔祖,哪个师叔祖?” “宫主的亲传弟子,屠苏师叔祖。”风平赶紧回答。 风顺目光依次扫着叶屠苏、林牵洛和明哲三人,哼了一声厉声说道:“他说是就是吗?” 他们这些八代弟子,大多也只是听说过叶屠苏的名字,很少有人见过他,更何况叶屠苏离开紫辰宫也有差不多九年的时间,别说当年没有见过他的人,就算早年有过照面,如今也很难一眼认出他来。 风顺狐疑地举起手中长剑,指向叶屠苏:“你如何自证身份?” “无从证明。”叶屠苏淡然一笑:“你带我们去见宫主,不就知晓真假了么。” 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叶屠苏挽着林牵洛的手,径直朝前走去。 风顺长剑挥出,还没有靠近叶屠苏,便被叶屠苏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流荡了回去。 风平之前吃过亏,也知道是这位“师叔祖”手下留情了。 对方能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八品一阶的真气化解,绝非泛泛之辈。 就算是他的师父,七代弟子中的翘楚,紫辰宫清静长老,想要化解自己刚才那一式,也绝不会那般轻松容易。 以他师父的修为,已经是步入九品的高手尚且没有面前此人的功力深厚,何况此人才不过区区二十余岁,要说不是宫主那位得意弟子,他都不信。 果然,风顺连人带剑被面前这个青年身上的真气掀了出去,远远的落在十余丈开外,但同样没有受到半分伤害,可见来人确实没有伤人之意。 风顺骂骂咧咧地走过来,眼神里已经多了几分忌惮。 风平可是第一次见二师兄吃瘪,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脸上笑容藏都藏不住。 风顺扭头看向他,骂道:“六师弟,你笑啥呢,也不来帮个手。” 风平道:“二师兄,你我二人加一块,也远远不是师叔祖的对手。” “老六,你就那么确定他是师叔祖。” 风平嘿嘿笑道:“咱俩打个赌,你若输了,便把那件蛇皮背心给我。” 风顺嘴角一抽:“想得美,我才不跟你赌。”他瞥一眼叶屠苏,也不敢再贸然动手,说道:“你说得没错,见了宫主自有分晓,请吧。” 他不敢确定叶屠苏身份,所以并没有像风平一样尊称叶屠苏一声师叔祖,反倒是多了几分提防。 凭他们八代弟子的身份,是没有资格直接去求见宫主的,他打算先带叶屠苏三人去见长老。 长老们都是九品以上的武功,如果此人身份有假,对付起来也就容易得多。 打定主意,风顺掏出了怀里的信号珠,随手一抛,信号珠瞬间飞上空中,在空中炸开一团紫色雾气,雾气浓郁久久不散。 叶屠苏怎能不知他的用意,不怒反喜。有他这样谨慎的弟子守护紫辰宫,叶屠苏反倒颇感安心。 随着紫色雾气的扩散,整座鞠岚山数座顶峰之上响起了沉闷的钟声,数道白色身影从不同顶峰之上飞身而来,很快便聚集在叶屠苏他们所在的降赤峰中央平台之上。 风顺带着叶屠苏他们也正好走上平台。 “发生了何事?”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传来,两道白色的身影一前一后落在叶屠苏三人面前。 前面一人六十来岁,目光炯炯有神,身后跟着的是一个少女,和林牵洛相仿的年纪,同样是白衣飘飘,一张精致可人的秀脸,大眼睛黑黝黝的十分漂亮。 风顺赶紧上前参拜:“弟子风顺拜见师父。” 风平也走上去躬身一礼:“弟子风平拜见师父。” 清静长老嗯了一声,目光已经落在叶屠苏他们三人的身上。 叶屠苏微微一笑,放开林牵洛的手走上前去淡淡开口:“清静长老,多年不见。” 第444章 辈分 清静长老看着叶屠苏一时之间有些愣神,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似是曾经见过。 其他几位长老也纷纷围了过来,好奇地看向叶屠苏。 叶屠苏分别与他们见礼道:“清无、清远、清止,几位长老可还好,我是叶屠苏。” “小师叔……”清止长老第一个认出了叶屠苏,哈哈笑道:“果真是小师叔回来了。” 清静、清无、清远、清止几人这时也认出了叶屠苏,纷纷围了上来:“多年没见小师叔,你都长这么大了,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风顺张大了嘴,看了师父和几位长老一眼,又看了看六师弟,心想还好没跟你打赌,否则我那件蛇皮背心就成你小子的了。 尴尬地笑笑,风顺走上前行礼道:“风顺拜见师叔祖。” 这位可是他师父等几位长老的师叔啊,论辈分,那可是他爷爷辈的人了。 “师叔祖,刚才多有得罪。”风顺这时低眉顺眼的,年龄比叶屠苏大了八九岁,心里却不得不佩服这位传说中的小师叔祖,年纪轻轻就能练得如此高深的修为。 “你做得很好,人人若你,紫辰宫必定固若金汤。”叶屠苏上前托他起来。 清静目光落在明哲身上,说道:“你是明哲?” 明哲道:“参见几位长老,晚辈明哲。” 他没有正式拜过师,当年叶屠苏把他从恶狗口中救下,带回紫辰宫,他便以叶屠苏侍从的身份留了下来,宫主赐他明姓,起名哲。 他的武功,乃是叶屠苏和紫辰宫中各位前辈们教的,虽然有些杂乱,但在他自身的苦修之下,达到如今八品三阶,与叶屠苏的指点和他自身的努力不无关系。 清静等几位长老的目光很快转到了林牵洛身上,看着这个绝美的女子,几位长老都是面面相觑。 清远问道:“这位姑娘是?” 叶屠苏转身看了看林牵洛,朝她伸出手来。 林牵洛走上前,拉住叶屠苏的手。 “她是我的妻子。”叶屠苏没说她是他的王妃,或是夫人之类的话。 在紫辰宫,他只是宫主的弟子而已,与他在朝中的身份地位没有任何关系。 几位长老都吃了一惊,当年刘焯带着叶屠苏来紫辰宫求医,曾说他是东厂的小太监,别说他们这些辈分低的不知道真假,就连宫主的小师弟葛洪乾都一直以为叶屠苏是太监。 此时几位长老听了叶屠苏的介绍,都不免惊讶,朝林牵洛仔细打量过去。这姑娘仍是一副未出阁的少女打扮,眉眼灵动,长相绝美。 几人对视一眼,不知该称呼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什么。 按着叶屠苏在紫辰宫的辈分,他们难道还得称这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声“师娘”不成? 林牵洛哪能看不出他们的尴尬,笑道:“几位长老好,我叫林牵洛,你们叫我牵洛吧。” 清远哈哈笑道:“好,小姑娘很懂事。”说着转向叶屠苏道:“小师叔难道不是太……” 清远一向心直口快,“监”字尚未出口,便被旁边的清无长老狠狠地用真气打了一下,清远手臂吃痛,转身怒怼静无道:“想打架是不是?” 清无无奈地呵呵一笑:“打架?你当我怕了你不成?” 清静道:“好啦好啦,要比武改日摆个擂台,小师叔刚刚回来,得给小师叔接风洗尘才是。” 清静身边的姑娘终于开口问道:“爹,他真是传说中那个十几岁就达到九品的天才吗?” 清静这才想起女儿,笑道:“岚儿,不得无礼,还不快快拜见师叔祖。”说着对叶屠苏道:“这是我小女儿,风岚。” 风岚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打量叶屠苏,但见面前这个男子长得俊美不凡,不禁心中一阵怦怦乱跳,笑道:“爹,他才不过比我大几岁而已,叫师叔祖岂不是把他给叫老了。” “不得无理。”清静斥道。 “无妨。”叶屠苏道:“不知师父他老人家身子可健朗,屠苏先去拜见他老人家。” “宫主一切都好。”清静说道:“他若见到小师叔,必定高兴。小师叔请——” 清静一摆手,请叶屠苏先走。 叶屠苏便不与他客气,朝着宫主所在的紫辰峰走去。 紫辰峰是鞠岚山上最高峰的所在,叶屠苏没有施展轻功,而是牵着林牵洛的手,一步一步朝着紫辰峰走过去。 走过层层叠叠的房舍,穿过几座小山峰,经过仿若悬于云端的吊桥,终于来到紫辰峰。 叶屠苏手上的真气如丝如缕地传入林牵洛掌心,缓和地为她补充流失的体力。 也正因为这样,林牵洛才能跟得上他的脚步,一路登上紫辰峰。 到得紫辰峰大殿前,林牵洛已经微微有些气促,身上多了一层微汗。 明哲则气喘吁吁地紧跟其后,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喜道:“公子,终于到了。” 来到紫辰宫,明哲把对叶屠苏的称呼也改了。 年幼时在紫辰宫中,明哲就是称叶屠苏为“公子”。 叶屠苏抬头仰望庄严肃目的大殿,心里顿生万千感慨。 他在这里生活了不过短短的六年,但这六年里,他从死而复生,到没日没夜练功、学习,承受紫辰珠在体内的肆虐……所付出的艰辛和痛苦,并非常人能够体会和理解。 林牵洛见他默默地注视大殿,便静静地陪他站着。 “是苏儿回来了吗?”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声音仿佛来自天际,来自四面八方一般。 叶屠苏的思绪被这个声音唤醒,立即正色道:“师父,是苏儿回来了。” 他放开林牵洛的手,跪了下去,朝着紫辰殿磕了三个头:“弟子屠苏拜见师父”。 紧闭的殿门突然打开,那个浑厚的声音再次传来:“苏儿回来便好,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话音一落,一个白衣男子已经站在了叶屠苏面前,伸手托他起身。 这个人就像是凭空穿越过来一般,着实让林牵洛吃了一惊。 叶屠苏站起身来,抬头与师父对视,微笑道:“师父还和当年一样,一点儿也没变。” “苏儿却长大了。”宫主上下打量面前这个身材修长,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满意地点点头:“苏儿比以前长高了不少,魁梧了不少。” 第445章 宫主 明哲将礼物交给紫辰殿的侍生,上前跪拜:“明哲拜见宫主。” “哲儿也长大了。”宫主笑道:“起来吧。”说着目光转向林牵洛,问道:“这位姑娘是?” “她是苏儿的妻子。”叶屠苏一转身便把落后两个身位的林牵洛拉到身边。 “宫主好,我叫林牵洛。”林牵洛说着便要跪下行礼。 宫主笑道:“不必多礼,你是苏儿的妻子?”转而对叶屠苏道:“你这小子,成亲这么大的事,都不告知师父。” “是苏儿疏忽了。”叶屠苏赶紧施了一礼。 他和林牵洛的婚姻本是永缙皇帝布下的一个局,会真心爱上这个女人,是他当初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如今同样是诸多无奈。 林牵洛见这位紫辰宫德高望重的宫主,看上去却是十分年轻,与她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样。 一身白衣胜雪,墨发飘逸,面色红润,样貌出尘。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皱纹,看起来不过是个三十出头的健朗男子。 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但眸光温和、神情温润,看着便让人觉得这是位超凡脱俗的世外仙人。 几位长老称叶屠苏为师叔,可想而知这位宫主的年纪应该不小,但从他的外貌上看,实在猜不出他的年纪。 林牵洛暗暗感叹。 “苏儿这几年有没有荒废了武功?” “苏儿一刻不敢怠慢。” “哦。” 宫主脸上带着儒雅的微笑,出手却是十分狠厉,一掌朝叶屠苏推出时,就连林牵洛都感受到一股十分强大、且十分恐怖的力量迎面袭来,仿佛能瞬间击碎万物一般。 叶屠苏猜到师父会与自己交手来试探他的武功,却料不到林牵洛在他旁边的时候,师父便毫不客气地发起攻击,且是用了至少六七成功力的近距离一击。 师父的武功有多高深莫测,叶屠苏是知道的,在这世上早已是无敌的存在。 这一掌,叶屠苏不敢接,在他全力施为的情况下也不是接不住,而是其威力太大,势必会伤到身边的林牵洛。 不敢怠慢,叶屠苏一搂林牵洛纤腰,身子瞬间拔地而起,高高的飞跃出去。 紫辰殿前,不仅是明哲,就连尾随而来的几位长老都同时快速飞身后退,眼前空气一阵扭曲,若是逃得稍慢,只怕要遭受池鱼之殃。 林牵洛还没有从惊骇之中清醒过来,身体已经被叶屠苏带着飞起百米之高,耳中传来隆隆之声,大地仿佛响起了一道炸雷一般,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旁观者中,明哲被宫主这一掌的力量波及到,身体被远远地抛飞出去。 好在他逃得够快,袭击到他身上的力道,只是最外围且扩散开来威力大大减小的一部分残留。 但明哲还是飞退出数步才勉强站住,脸色有些苍白。 叶屠苏带着林牵洛斜飞而下,落在明哲身边,见他无碍,说道:“照顾好牵洛。” 说完便飞身而起,很快落在宫主面前,道:“师父想试探苏儿武功,不如去演武场。” 宫主哈哈一笑,对退到远处的明哲说道:“小子反应蛮快的。”又对叶屠苏道:“走吧。” 话音才落,身影已经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叶屠苏则是施展轻功,朝演武场方向快速飞去。 很快,演武场方向就传来数道惊雷般的巨响,整座山脉都似乎在轻轻晃动。 林牵洛握紧了双拳,一颗心飞快地跳动着。 虽然知道这是师徒间的比试,但看那宫主的出手,应当不会太过留手的。 明哲看起来也有些紧张,目不转睛地看着演武场方向。 高手过招,谁也没敢凑近去看,就算是几位初入九品的长老们,也同样不敢轻易靠近。 武功一旦进入八品,每进一阶都是质的飞跃,更何况刚刚提升到九品七阶的宫主了,那可是这世上无敌的存在。 叶屠苏确实是用尽全力与师父一战的,可惜的是,他还是输了,输得十分狼狈。 “师父,苏儿认输,不打了不打了。”叶屠苏摔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 “你小子没使出全力?” “苏儿哪敢不尽全力,您这功力少说也是六阶了吧。”叶屠苏苦着脸坐起身。 “前几日刚晋升到七阶。”宫主眸光闪出一丝得意,嘿嘿笑着来到叶屠苏身边,把他搀扶起来。 看着衣衫褴褛的徒弟,宫主憋住笑,正色问道:“你若是尽了全力,那应该是五阶左右吧。” 叶屠苏点点头:“正是九品五阶。” “看来这几年,你没有好好修炼,你可是身怀紫辰珠之力,进步不该如此缓慢才是。离开紫辰宫的时候,你就已经九品二阶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才提升了三阶?”宫主不满意的摇头:“在为师想来,你如今的功力至少应该和为师不分伯仲才是。” 叶屠苏一脸无辜,他承认离开紫辰宫后,各种事务缠身,修炼的时间确实少了,但以他如今九品五阶的武功,如今在朝廷和江湖中,都是游刃有余,从未遇到过对手,师父居然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就算当初在庆梁与圣火教少主战斗,叶屠苏也是留了一手的,并没有显露出他真正的实力。不料今日与师父一战,竟是一败涂地。 宫主将他扶起,嘿嘿笑道:“罢了罢了,不如为师便不如为师罢,你这小子若是与紫辰珠完全融合,功力势必大增,到时候为师可就不是你的对手了。来,让为师试试你的轻功。” 说着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叶屠苏面前。 叶屠苏叹了一声,提气展开轻功,朝着紫辰殿方向追赶过去。 林牵洛已经半晌没有听到演武场方向传出的声音了,焦急且不安地紧紧扣住双手:“明哲,屠苏不会有事吧。” 明哲紧张的不是叶屠苏的安全,而是担心他不是宫主的对手。 听到林牵洛问话,明哲不禁哑然:“王妃,宫主是王爷的师父,他老人家疼这个徒弟都来不及,又怎会真的伤害到他。” “可是看那位宫主出手可没有手下留情。”林牵洛依然紧张不安。 “高手过招,当然不同凡响。” “可是……” 林牵洛话还没说出口,便见大殿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墨发白衣,仙风道骨,正是紫辰宫宫主。 第446章 请师父画像 林牵洛不见叶屠苏,心中着急,也顾不上对方身份,上前便问:“宫主,屠苏呢?” 宫主没有因她的无礼而有任何不满,对林牵洛微微一笑,朝演武场方向指了指:“快到了。” 林牵洛朝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多时,一道身影由远而近,几个起落来到面前。 当叶屠苏落在紫辰殿前的时候,林牵洛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 叶屠苏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怀中的人儿浑身都在微微地颤抖。 叶屠苏抱住她,柔声道:“怎么了?”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师父手下留情,我又怎会受伤。” 自从相识以来,叶屠苏在林牵洛心里就是无比强大的存在,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用害怕。 但之前看到宫主出手,那看似轻轻推出的一掌,却是那般恐怖。 虽然知道他是叶屠苏的师父,但还是担心刀剑无眼,怕叶屠苏因此受伤。 此时听叶屠苏说自己没事,林牵洛才慢慢缓过神来,脱离他的怀抱,上上下下地打量叶屠苏。 见他一身衣衫褴褛,原本俊美的翩翩公子此时却像个小叫花似的。林牵洛不见叶屠苏,心中着急,也顾不上对方身份,上前便问:“宫主,屠苏呢?” 宫主没有因她的无礼而有任何不满,对林牵洛微微一笑,朝演武场方向指了指:“快到了。” 林牵洛朝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多时,一道身影由远而近,几个起落来到面前。 当叶屠苏落在紫辰殿前的时候,林牵洛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 叶屠苏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怀中的人儿浑身都在微微地颤抖。 叶屠苏抱住她,柔声道:“怎么了?”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师父手下留情,我又怎会受伤。” 自从相识以来,叶屠苏在林牵洛心里就是无比强大的存在,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用害怕。 但之前看到宫主出手,那看似轻轻推出的一掌,却是那般恐怖。 虽然知道他是叶屠苏的师父,但还是担心刀剑无眼,怕叶屠苏因此受伤。 此时听叶屠苏说自己没事,林牵洛才慢慢缓过神来,脱离他的怀抱,上上下下地打量叶屠苏。 见他一身衣衫褴褛,原本俊美的翩翩公子此时却像个小叫花似的。 第447章 移形换位 叶屠苏沐浴更衣,穿上明修从浣衣阁里领来的衣物,整个人又都神清气爽起来。 一场简单的接风宴后,叶屠苏跟着师父来到练功房里,专心听师父传授紫辰神功的最后一招,移形换位。 明翼仔细地讲解了一遍,说道:“你且好生修炼。”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练功房内。 叶屠苏不禁感叹紫辰神功之玄妙,看着师父坐过的蒲团,叶屠苏心中多了几分狐疑。 师父果然是认识母亲的,只是母亲是灵溪人氏,又怎会与远在千里之外的紫辰宫有瓜葛。 难道是因为义父的缘故? 叶屠苏静静思考了一会儿,脑子里渐渐清明起来。虽然还有一些细枝末节尚未理清,但总算想通了一些关节。 作为晚辈,他不能质疑谁对谁错,一切皆已成定数,再如何纠结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感情一事,本就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 别说他想不明白上一辈的情仇恩怨,就连他和林牵洛之间,他也理不清怎样做才对,怎样做对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明修给林牵洛安排了客房,就在紫辰殿旁的一栋小楼里。 静夜如丝,漫长静谧。 林牵洛躺在洁白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却无论如何也没有睡意。 穿好衣服,披上大裘,提着一盏马灯出去。 紫辰宫在深山巅峰之上,气温比外界要低上几度,此时深夜,山风凛冽,吹得林牵洛皮肤生疼。 裹紧大裘,林牵洛径直朝着紫辰殿的方向走去。 刚准备拍门,便听到殿内传来一个少年略显稚气的声音:“什么人深夜到访?” 随着一扇殿门的打开,明修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原来是王妃。”他挑着眉,但目光温和:“不知王妃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你知道我的身份?”听明修称自己为王妃,林牵洛还是有些吃惊。 来紫辰宫虽然只有一天,但这里的人都以辈分来称呼叶屠苏,而非身份。 明修没有回答,说道:“王妃是来找公子的吗?公子在练功,任何人不得打扰。” 林牵洛摇头道:“我是来找宫主的。” 明修故作老成的皱起眉头:“宫主已经睡下,王妃明日再来吧。”退开两步,把厚重的殿门关上。 林牵洛在殿外待了一会儿,这个时候来见宫主,着实失礼且唐突。只是有些话,本想着趁叶屠苏练功之机,找宫主好好问问清楚。 叹息一声,林牵洛缓缓往回走。 她却不知道,大殿前此时多了一个人,墨发白衣,清逸出尘的宫主明翼出现在她刚才伫立的地方。 看着林牵洛的背影,明翼亦是轻轻叹了一声,自语道:苏儿啊,明知时日无多,为何还要欠下这份感情的债。 身影闪动,明翼已经回到了卧房之中,卧房宽大装饰极简,正中却放了一个画架,挂着的正是叶屠苏带来的那幅画。 没有绘出五官的女子,身材婀娜,青丝如瀑,一身浅蓝罗裙,青黛色绣鞋。 女子一手持剑,一手握着一枝桃花。虽然看不到五官,但仅看脸部轮廓不难看出,这是一位绝色美人。 明翼伫立画前良久,终于提起笔来,一笔一画小心翼翼地描摹。 他这一生除了极高的习武天赋外,也痴迷炼丹酷爱绘画。 但这一次,凭着记忆,为这个女子描摹五官,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绘画如此艰难。 不是记不得那个女子的模样,而是害怕画不出她的神韵,害怕追忆往事。 每一笔落下,明翼的心都会颤一下,痛苦且神往。 林牵洛回到下榻的小楼前,却见明哲站在门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迎林牵洛进去。 “明哲,在这里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这些天驾车赶路,想必早就乏了吧。” 林牵洛心情不佳,淡淡地对明哲说道。 当然这话也出自真心,紫辰宫紫辰峰上,本就只有宫主和明修二人居住,现在也不过多了他们三人而已,对于林牵洛而言,这里确实是天下最最安全的地方。 但明哲却说道:“虽然紫辰宫乃这世上最安全之所,但王爷吩咐属下保护王妃,属下自然不敢怠慢。” “我没事,就是睡不着,出去走走。你也去休息吧。” 林牵洛走进小屋,关上房门,肆虐的冷风收敛,但身上却没有暖和多少。 紫辰宫里没有取暖的炉火,这里都是修行习武之人,大多不畏寒冷。 林牵洛虽服过玉冰蝉酒,又吃下了药神谷的蛇血果,但没有半分武功修为,还是有些难以承受这份侵入骨髓的寒气。 …… 按照师父传授的心法,叶屠苏体内真气流传,已经运行了一百零九个周天,缓缓收功,但觉神清气爽。 从练功房出来,竟然已是次日清晨天将放亮之时。 叶屠苏回到紫辰殿旁的那栋小楼,卧室里,林牵洛抱着被子睡得正沉。 看着林牵洛的脸,叶屠苏嘴角轻轻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是时候施展移形换位去见师父了。 叶屠苏虽然只修炼了几个时辰,但向来自负的他觉得可以试试这项绝技。 心中默念心法,体内真气运转,意念微动。 当林牵洛感觉到屋子里有人而睁开眼睛的时候,叶屠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床前。 “屠苏,是你回来了吗?”林牵洛坐起身来,感受着四周针落可闻的静谧,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紫辰殿大殿里砰地一声响,叶屠苏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让他有种眼冒金星的感觉。 他砸落地面的声音刚落,明翼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叶屠苏面前,当看到叶屠苏摔个狗吃屎的模样,心中阴霾一扫而光,哈哈笑道:“苏儿你这是行的五体投地之礼吗?” 叶屠苏尴尬地爬起身来:“师父,我本想试试移形换位去见您,想不到摔在了这里。” “臭小子,你以为那么容易?才刚懂点皮毛就能像为师一样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吗?” 叶屠苏嘿嘿一笑:“师父您不是说我是习武天才吗?” “天才也不能这般急功近利。” “师父,这移形换位最远能瞬移多远?”叶屠苏沐浴更衣,穿上明修从浣衣阁里领来的衣物,整个人又都神清气爽起来。 一场简单的接风宴后,叶屠苏跟着师父来到练功房里,专心听师父传授紫辰神功的最后一招,移形换位。 明翼仔细地讲解了一遍,说道:“你且好生修炼。”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练功房内。 叶屠苏不禁感叹紫辰神功之玄妙,看着师父坐过的蒲团,叶屠苏心中多了几分狐疑。 师父果然是认识母亲的,只是母亲是灵溪人氏,又怎会与远在千里之外的紫辰宫有瓜葛。 难道是因为义父的缘故? 叶屠苏静静思考了一会儿,脑子里渐渐清明起来。虽然还有一些细枝末节尚未理清,但总算想通了一些关节。 作为晚辈,他不能质疑谁对谁错,一切皆已成定数,再如何纠结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感情一事,本就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 别说他想不明白上一辈的情仇恩怨,就连他和林牵洛之间,他也理不清怎样做才对,怎样做对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明修给林牵洛安排了客房,就在紫辰殿旁的一栋小楼里。 静夜如丝,漫长静谧。 林牵洛躺在洁白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却无论如何也没有睡意。 穿好衣服,披上大裘,提着一盏马灯出去。 紫辰宫在深山巅峰之上,气温比外界要低上几度,此时深夜,山风凛冽,吹得林牵洛皮肤生疼。 裹紧大裘,林牵洛径直朝着紫辰殿的方向走去。 刚准备拍门,便听到殿内传来一个少年略显稚气的声音:“什么人深夜到访?” 随着一扇殿门的打开,明修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原来是王妃。”他挑着眉,但目光温和:“不知王妃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你知道我的身份?”听明修称自己为王妃,林牵洛还是有些吃惊。 来紫辰宫虽然只有一天,但这里的人都以辈分来称呼叶屠苏,而非身份。 明修没有回答,说道:“王妃是来找公子的吗?公子在练功,任何人不得打扰。” 林牵洛摇头道:“我是来找宫主的。” 明修故作老成的皱起眉头:“宫主已经睡下,王妃明日再来吧。”退开两步,把厚重的殿门关上。 林牵洛在殿外待了一会儿,这个时候来见宫主,着实失礼且唐突。只是有些话,本想着趁叶屠苏练功之机,找宫主好好问问清楚。 叹息一声,林牵洛缓缓往回走。 她却不知道,大殿前此时多了一个人,墨发白衣,清逸出尘的宫主明翼出现在她刚才伫立的地方。 看着林牵洛的背影,明翼亦是轻轻叹了一声,自语道:苏儿啊,明知时日无多,为何还要欠下这份感情的债。 身影闪动,明翼已经回到了卧房之中,卧房宽大装饰极简,正中却放了一个画架,挂着的正是叶屠苏带来的那幅画。 没有绘出五官的女子,身材婀娜,青丝如瀑,一身浅蓝罗裙,青黛色绣鞋。 女子一手持剑,一手握着一枝桃花。虽然看不到五官,但仅看脸部轮廓不难看出,这是一位绝色美人。 明翼伫立画前良久,终于提起笔来,一笔一画小心翼翼地描摹。 他这一生除了极高的习武天赋外,也痴迷炼丹酷爱绘画。 但这一次,凭着记忆,为这个女子描摹五官,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绘画如此艰难。 不是记不得那个女子的模样,而是害怕画不出她的神韵,害怕追忆往事。 每一笔落下,明翼的心都会颤一下,痛苦且神往。 林牵洛回到下榻的小楼前,却见明哲站在门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迎林牵洛进去。 “明哲,在这里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这些天驾车赶路,想必早就乏了吧。” 林牵洛心情不佳,淡淡地对明哲说道。 当然这话也出自真心,紫辰宫紫辰峰上,本就只有宫主和明修二人居住,现在也不过多了他们三人而已,对于林牵洛而言,这里确实是天下最最安全的地方。 但明哲却说道:“虽然紫辰宫乃这世上最安全之所,但王爷吩咐属下保护王妃,属下自然不敢怠慢。” “我没事,就是睡不着,出去走走。你也去休息吧。” 林牵洛走进小屋,关上房门,肆虐的冷风收敛,但身上却没有暖和多少。 紫辰宫里没有取暖的炉火,这里都是修行习武之人,大多不畏寒冷。 林牵洛虽服过玉冰蝉酒,又吃下了药神谷的蛇血果,但没有半分武功修为,还是有些难以承受这份侵入骨髓的寒气。 …… 按照师父传授的心法,叶屠苏体内真气流传,已经运行了一百零九个周天,缓缓收功,但觉神清气爽。 从练功房出来,竟然已是次日清晨天将放亮之时。 叶屠苏回到紫辰殿旁的那栋小楼,卧室里,林牵洛抱着被子睡得正沉。 看着林牵洛的脸,叶屠苏嘴角轻轻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是时候施展移形换位去见师父了。 叶屠苏虽然只修炼了几个时辰,但向来自负的他觉得可以试试这项绝技。 心中默念心法,体内真气运转,意念微动。 当林牵洛感觉到屋子里有人而睁开眼睛的时候,叶屠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床前。 “屠苏,是你回来了吗?”林牵洛坐起身来,感受着四周针落可闻的静谧,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紫辰殿大殿里砰地一声响,叶屠苏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让他有种眼冒金星的感觉。 他砸落地面的声音刚落,明翼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叶屠苏面前,当看到叶屠苏摔个狗吃屎的模样,心中阴霾一扫而光,哈哈笑道:“苏儿你这是行的五体投地之礼吗?” 叶屠苏尴尬地爬起身来:“师父,我本想试试移形换位去见您,想不到摔在了这里。” “臭小子,你以为那么容易?才刚懂点皮毛就能像为师一样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吗?” 叶屠苏嘿嘿一笑:“师父您不是说我是习武天才吗?” “天才也不能这般急功近利。” “师父,这移形换位最远能瞬移多远?” 第448章 帮我隐瞒 “这得看功力决定,比如为师现在九品七阶的武功,一次能瞬移六七里路,而你嘛,一二里差不多吧。” “才一二里?” “一二里不错了,小子。”明翼白了他一眼:“又不是只能瞬移一次。”苏丹小说网 “明白了,只要体力支撑得住,可以无限瞬移对吧?” 明翼瞅着自己的得意弟子,不屑地说道:“你当这是吃饭喝水,不费力气?移形换位之所以要到九品三阶才能学,就是因为它耗损的真气极大,同时需要庞大的真气支撑。” 明翼上下打量徒弟一眼,又道:“想要拥有无穷无尽的真气内力,除非你能与紫辰珠融合,那么你就是这天下间最强大的存在。” 听师父说与紫辰珠融合,叶屠苏眸光就黯淡了下来。 明翼亦是叹了一声,柔声问道:“真的找不到夜珀蛊藤了吗?” 叶屠苏摇头道:“夜珀蛊藤数年前已经被毁了。” “伸手过来。” 叶屠苏依言伸过手去,明翼抓住他的手腕,手指搭上了他的脉搏。 一声轻噫,明翼眼中多了几分喜色:“苏儿你是否有过什么奇遇,吃过什么奇药,或者有高人给你治疗过?” 叶屠苏当下把爷爷用青翦碧木入药,给他特制的药;在药神谷服用过蛇血果;林牵洛把青翦碧木雕刻而成的坠子,给自己贴身戴着的事简单地说了。 “青翦碧木?那丫头居然把如此珍贵的宝物给了你。”明翼平静的眸光都多了几许波动。 叶屠苏点点头,从衣襟里取出那只蜻蜓吊坠,说道:“若不是贴身戴着此物,只怕苏儿已经着了别人的道,中毒身亡了。” “哦,如此说来,那丫头对你也算真心实意了。”明翼脸上却没有多少欢喜,反而多了几分忧虑。 叶屠苏垂下眼眸:“可惜苏儿却不得不负了她的心意。” “青翦碧木能治百病解百毒,偏偏不能化解紫辰珠,它最多能让你少受些痛苦罢了,对于融合紫辰珠,功效不大。至于蛇血果,或多或少能延长你一些寿命,不过,能得这两物,也算是不错的际遇。” “师父,这世上唯有夜珀蛊藤才能救我的命吗?” “夜珀蛊藤虽是唯一的药引。”明翼叹了一声:“不过师父这些年也在研究能替代夜珀蛊藤之物。”明翼拍了拍叶屠苏臂膀:“师父不放弃,你更不能放弃自己,知道吗?” 师徒二人说着话,同时感觉到有人靠近紫辰殿,于是同时噤声,朝殿外看去。 “关于此事,还请师父帮我隐瞒牵洛。”叶屠苏感应到来人是林牵洛,压低声音说道。 “何苦呢?”明翼叹了一声,但还是点了点头。 很快,林牵洛的身影便出现在大殿门外。 叶屠苏笑着迎了出去:“牵洛,你这么早便来了,也不多睡会儿。” “屠苏,我有点儿不习惯,一大早便醒了。” 叶屠苏拉起她的手:“冷吗,手那么冰。” “还好。”林牵洛朝殿里的宫主看了一眼,携着叶屠苏走进去道:“牵洛拜见宫主。” 明翼淡淡地嗯了一声,爽朗地说道:“以后不必时时见礼,你是苏儿的妻子,不用事事恭谦,在这紫辰峰上,没那么多规矩。” 林牵洛见这位宫主竟是如此随和之人,她本就不爱守规矩,听宫主如此说,喜道:“那我便不那么多礼节了。” 明翼颔首,哈哈一笑:“我让人多备了两份早餐,你二人便留在紫辰殿里一起吃吧。” “多谢师父。” 三人便来到偏殿坐下,餐食还没有送来,明翼问道:“苏儿,你这些年在外,可曾见到你师叔。” “葛师叔?”叶屠苏脱口说道。 “不是他还能有谁?” “见过,他离开紫辰宫后去了药神谷学医,现在住在南辉郡一座叫昱山的山脉,崖顶之上,有处山崖叫秋风崖,师叔也因此改名秋风子。” 明翼道:“他果然还是去学医了,他可还好?” “师父您放心,师叔身体健朗,日子过得还算逍遥自在。” 林牵洛问道:“宫主,那位秋风子神医是您的师弟?” 明翼微微颔首:“没错,他是我的小师弟,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想到师父,明翼心里轻叹一声,而那位小师弟,为了一个女人,最终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紫辰宫。 原来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才是这世上最最伤人的事。 明翼看着面前这一对璧人,难道真要让他们天人永隔吗? 而林牵洛此时则是满脸惊奇,面前这位宫主,看着最多不过三十出头,而秋风子神医怎么着也有四十出头了,竟然是宫主的师弟,且宫主用小字来形容。 明翼看出林牵洛的疑惑,眸光看向叶屠苏。 叶屠苏道:“师父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了。” “一百三十多岁。”林牵洛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看着丰神俊朗,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竟然一百三十多岁了,自己的年岁,居然连他的零头都不到,不由得一阵错愕。 “屠苏,我是不是听错了。”林牵洛目光带着疑惑地看向叶屠苏。 叶屠苏微微一笑:“师父乃是仙人。” 林牵洛不敢置信地看向明翼。 明翼道:“只是得些际遇罢了,小丫头别听苏儿胡说。” 正说着,明修带着两名十多岁的杂役送来早餐。 杂役穿的是浅灰衣服,与宫中弟子有明显区别,他们恭敬且规矩地把餐食放在桌上,跟着明修退了出去。 “你们都饿了吧,快吃吧,不知道紫辰宫的餐食合不合小丫头口味。” 林牵洛确实饿了,便不客气地开吃:“我不挑食。” 明翼哈哈一笑:“苏儿,你也快吃罢,修炼了一夜,定然饿了。” “是,师父。”叶屠苏见林牵洛这么快就融入紫辰宫的氛围中来,会心一笑,胃口大开。 明翼没有动筷,只看着面前这对小夫妻,脸上是恬静的微笑。 “宫主,您也吃啊。”林牵洛见明翼没动,说道。 明翼这才把碗中食物分了一半给叶屠苏:“苏儿多吃点,小丫头,你够吃吗?” “够了够了,宫主吃那么少吗?”“这得看功力决定,比如为师现在九品七阶的武功,一次能瞬移六七里路,而你嘛,一二里差不多吧。” “才一二里?” “一二里不错了,小子。”明翼白了他一眼:“又不是只能瞬移一次。”苏丹小说网 “明白了,只要体力支撑得住,可以无限瞬移对吧?” 明翼瞅着自己的得意弟子,不屑地说道:“你当这是吃饭喝水,不费力气?移形换位之所以要到九品三阶才能学,就是因为它耗损的真气极大,同时需要庞大的真气支撑。” 明翼上下打量徒弟一眼,又道:“想要拥有无穷无尽的真气内力,除非你能与紫辰珠融合,那么你就是这天下间最强大的存在。” 听师父说与紫辰珠融合,叶屠苏眸光就黯淡了下来。 明翼亦是叹了一声,柔声问道:“真的找不到夜珀蛊藤了吗?” 叶屠苏摇头道:“夜珀蛊藤数年前已经被毁了。” “伸手过来。” 叶屠苏依言伸过手去,明翼抓住他的手腕,手指搭上了他的脉搏。 一声轻噫,明翼眼中多了几分喜色:“苏儿你是否有过什么奇遇,吃过什么奇药,或者有高人给你治疗过?” 叶屠苏当下把爷爷用青翦碧木入药,给他特制的药;在药神谷服用过蛇血果;林牵洛把青翦碧木雕刻而成的坠子,给自己贴身戴着的事简单地说了。 “青翦碧木?那丫头居然把如此珍贵的宝物给了你。”明翼平静的眸光都多了几许波动。 叶屠苏点点头,从衣襟里取出那只蜻蜓吊坠,说道:“若不是贴身戴着此物,只怕苏儿已经着了别人的道,中毒身亡了。” “哦,如此说来,那丫头对你也算真心实意了。”明翼脸上却没有多少欢喜,反而多了几分忧虑。 叶屠苏垂下眼眸:“可惜苏儿却不得不负了她的心意。” “青翦碧木能治百病解百毒,偏偏不能化解紫辰珠,它最多能让你少受些痛苦罢了,对于融合紫辰珠,功效不大。至于蛇血果,或多或少能延长你一些寿命,不过,能得这两物,也算是不错的际遇。” “师父,这世上唯有夜珀蛊藤才能救我的命吗?” “夜珀蛊藤虽是唯一的药引。”明翼叹了一声:“不过师父这些年也在研究能替代夜珀蛊藤之物。”明翼拍了拍叶屠苏臂膀:“师父不放弃,你更不能放弃自己,知道吗?” 师徒二人说着话,同时感觉到有人靠近紫辰殿,于是同时噤声,朝殿外看去。 “关于此事,还请师父帮我隐瞒牵洛。”叶屠苏感应到来人是林牵洛,压低声音说道。 “何苦呢?”明翼叹了一声,但还是点了点头。 很快,林牵洛的身影便出现在大殿门外。 叶屠苏笑着迎了出去:“牵洛,你这么早便来了,也不多睡会儿。” “屠苏,我有点儿不习惯,一大早便醒了。” 叶屠苏拉起她的手:“冷吗,手那么冰。” “还好。”林牵洛朝殿里的宫主看了一眼,携着叶屠苏走进去道:“牵洛拜见宫主。” 明翼淡淡地嗯了一声,爽朗地说道:“以后不必时时见礼,你是苏儿的妻子,不用事事恭谦,在这紫辰峰上,没那么多规矩。” 林牵洛见这位宫主竟是如此随和之人,她本就不爱守规矩,听宫主如此说,喜道:“那我便不那么多礼节了。” 明翼颔首,哈哈一笑:“我让人多备了两份早餐,你二人便留在紫辰殿里一起吃吧。” “多谢师父。” 三人便来到偏殿坐下,餐食还没有送来,明翼问道:“苏儿,你这些年在外,可曾见到你师叔。” “葛师叔?”叶屠苏脱口说道。 “不是他还能有谁?” “见过,他离开紫辰宫后去了药神谷学医,现在住在南辉郡一座叫昱山的山脉,崖顶之上,有处山崖叫秋风崖,师叔也因此改名秋风子。” 明翼道:“他果然还是去学医了,他可还好?” “师父您放心,师叔身体健朗,日子过得还算逍遥自在。” 林牵洛问道:“宫主,那位秋风子神医是您的师弟?” 明翼微微颔首:“没错,他是我的小师弟,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想到师父,明翼心里轻叹一声,而那位小师弟,为了一个女人,最终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紫辰宫。 原来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才是这世上最最伤人的事。 明翼看着面前这一对璧人,难道真要让他们天人永隔吗? 而林牵洛此时则是满脸惊奇,面前这位宫主,看着最多不过三十出头,而秋风子神医怎么着也有四十出头了,竟然是宫主的师弟,且宫主用小字来形容。 明翼看出林牵洛的疑惑,眸光看向叶屠苏。 叶屠苏道:“师父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了。” “一百三十多岁。”林牵洛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看着丰神俊朗,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竟然一百三十多岁了,自己的年岁,居然连他的零头都不到,不由得一阵错愕。 “屠苏,我是不是听错了。”林牵洛目光带着疑惑地看向叶屠苏。 叶屠苏微微一笑:“师父乃是仙人。” 林牵洛不敢置信地看向明翼。 明翼道:“只是得些际遇罢了,小丫头别听苏儿胡说。” 正说着,明修带着两名十多岁的杂役送来早餐。 杂役穿的是浅灰衣服,与宫中弟子有明显区别,他们恭敬且规矩地把餐食放在桌上,跟着明修退了出去。 “你们都饿了吧,快吃吧,不知道紫辰宫的餐食合不合小丫头口味。” 林牵洛确实饿了,便不客气地开吃:“我不挑食。” 明翼哈哈一笑:“苏儿,你也快吃罢,修炼了一夜,定然饿了。” “是,师父。”叶屠苏见林牵洛这么快就融入紫辰宫的氛围中来,会心一笑,胃口大开。 明翼没有动筷,只看着面前这对小夫妻,脸上是恬静的微笑。 “宫主,您也吃啊。”林牵洛见明翼没动,说道。 明翼这才把碗中食物分了一半给叶屠苏:“苏儿多吃点,小丫头,你够吃吗?” “够了够了,宫主吃那么少吗?” 第449章 挽歌皇后 明翼哈哈一笑,叫她不必守规矩,她还真就不跟自己客气呢。 不过紫辰殿已经多年没有热闹过了。 想当年叶屠苏跟着他学艺的时候,也是规规矩矩,毕恭毕敬的,整日里钻研武学,性子清冷孤僻。 但这次回来却有所不同,不仅话多了,甚至还会跟自己顶上几句嘴,大概是受了这小丫头的影响吧,性情也转变了很多。 明翼这般想着。 这些细微的变化,反倒让明翼颇感欣慰,心情也大好了些。 “我随便吃点便可,多吃那是浪费食物。” “看来宫主真是修仙呢。”林牵洛好奇又羡慕地看了看宫主,又看看叶屠苏。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将来不会也跟着师父修仙吧,若是这样,那数十年后,自己成了老太婆,他还是二三十岁的模样,那还得了。明翼哈哈一笑,叫她不必守规矩,她还真就不跟自己客气呢。 不过紫辰殿已经多年没有热闹过了。 想当年叶屠苏跟着他学艺的时候,也是规规矩矩,毕恭毕敬的,整日里钻研武学,性子清冷孤僻。 但这次回来却有所不同,不仅话多了,甚至还会跟自己顶上几句嘴,大概是受了这小丫头的影响吧,性情也转变了很多。 明翼这般想着。 这些细微的变化,反倒让明翼颇感欣慰,心情也大好了些。 “我随便吃点便可,多吃那是浪费食物。” “看来宫主真是修仙呢。”林牵洛好奇又羡慕地看了看宫主,又看看叶屠苏。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将来不会也跟着师父修仙吧,若是这样,那数十年后,自己成了老太婆,他还是二三十岁的模样,那还得了。 第450章 风岚的心意 “这是我娘的佩剑,娘走后,父皇把它收藏起来,后来得知我还活着,便让义父把此剑交给了我。” “你娘也会武?” 叶屠苏摇头道:“听义父说过,大概与你一样,会几下三脚猫的招式。”叶屠苏哑然失笑:“义父给我剑的时候,我也有同样疑问,义父是这样回答我的。这剑,却是师父亲手所铸……” 林牵洛一愣:“宫主铸的剑?” “牵洛,送给你。” “给我?”林牵洛越发吃惊:“这是你的武器,怎能给我?” “以我的武功,何须兵器,一直随身带着它,只因它是娘留下来的唯一遗物。”说着把软剑系在林牵洛腰带上,软剑轻若无物,系在腰间并不觉得厚重。 “此剑十分锋利,若是使用定要格外小心。” 叶屠苏把如此重要之物送给自己,林牵洛本该开心,但听着叶屠苏的交代,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屠苏,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吗,永远不分开。” 叶屠苏微微一笑,握住林牵洛的手:“我叶屠苏这辈子,只有你。牵洛,我带你出去走走,看看紫辰宫的风景。” 拉着林牵洛出了紫辰殿。 看着湛蓝色的天空,叶屠苏的心情也开朗了些:“走。”搂住林牵洛的腰,真气流转,带着她飞了起来,朝着另一座山峰飞去。 “若是用移形换位也可以带我吗?” 叶屠苏瞬间尴尬,他之前才重重地摔了一跤,想要像师父一样来去自如,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修炼。再说这一招能否带人,他也不知道。 “不知能不能带人,等问问师父。”说着加快了些速度,朝着前方山峰快速飞去。 “前面是紫阳峰,是紫辰宫最热闹的地方,每有节日庆典都会在那里举行。” “最冷清的是不是紫辰峰?” “这都看出来啦?”叶屠苏哑然失笑:“我自拜入师父门下,便是生活在紫辰峰,那里确实是最最清静之处,当然也是最能静心修炼的地方。” 说话间,叶屠苏带着林牵洛斜飞而下,落在紫阳峰一片开阔的广场之上。 放眼看去,有二十多人忙忙碌碌地布置广场,挂上红彤彤的灯笼以及各色彩旗。 灯笼和彩旗之间,摆放了一些桌子,桌子上放着各种水果、糕点。 广场的正中间则搭建了一个高大的台子。 “这里的春节都有些什么风俗?” 叶屠苏却摇头道:“不知道,我在这里学艺时,从未参加过任何节日活动。” 回想儿时在紫辰宫种种,似乎数年如一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 他的童年,在不停地学习,不断地修炼,仿佛与世隔绝开来,说是闭关修炼也不为过。 每年的几个节日,春节、端午、七夕、中秋,紫辰宫都会有庆典,虽然不似外界那般热闹,却也是弟子们最开心的时候,尤其是年轻的弟子。 所谓山中无甲子,对于这些弟子们来说,若不是有这几个节日简单的庆祝,只怕自己活了多少岁都快忘了吧。 林牵洛则是看着叶屠苏侧脸,心中颇多感慨。 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世很不幸,但与叶屠苏的遭遇相比,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又算得上什么呢。 他这一身武功修为,所付出的也绝对是旁人的数倍甚至更多。 “牵洛,怎么了?”叶屠苏回头看她。 “屠苏,这么多的困难你都走过来了,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也要相信自己,定能战胜一切困难。” 叶屠苏拉起她的手:“牵洛,谢谢你。” 然后在心里默默地说:有生之年能认识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牵洛你放心,就算我命不久矣,也会为你谋好出路。 叶屠苏呆呆的看着林牵洛,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一般。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本来就不多,他要珍惜每时每刻。 “师叔祖……” 就在叶屠苏凝目看着林牵洛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叶屠苏的思绪。 回头看去,见是风平,他毕恭毕敬的朝叶屠苏行了一个大礼,丝毫不因自己的年龄比叶屠苏还要大上一些而有所为难。 面前这位年轻英俊的男人,可是紫辰宫第二人,除了宫主之外,就以他的武功修为最高。 风平满脸都是羡慕及仰慕之色,若有一日他能修炼到九品,哪怕只是步入九品,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风平的身后,跟着他的小师妹风岚。 风岚手里提着一只食盒,羞羞瑟瑟地躲在风平背后。 风平给叶屠苏见了礼,笑道:“风岚,你躲着干什么,之前不是还嚷嚷着要我带你去紫辰峰见师叔祖吗?” 风岚小脸儿红扑扑地从风平身后走出来:“师,师……”师叔祖三个字硬是叫不出来。 叶屠苏见她腼腆,说道:“不必多礼,你找我何事?” 风岚红着脸递过手中食盒,说道:“这是岚儿做的糕点,给你。” 风平这时才仔细朝小师妹手中的提篮看过去,见小竹篮用一块蓝色的丝巾盖着,竟然是用心地为师叔祖做了糕点。 师母做美食的手艺是紫辰宫一绝,小师妹武功不长进,但在做美食上,倒是传承了这份天赋。不仅做得一手好菜,在糕点上也毫不逊色。 叶屠苏没想到这姑娘会给自己做糕点,愣了一下没有去接。 风岚以为他嫌弃自己手艺,说道:“岚儿做的糕点可好吃了呢。”说着踢了风顺一脚,示意他帮自己说几句好话。 风平嘿嘿笑道:“师叔祖,岚儿师妹做的糕点可是咱们紫辰宫第一,我们师兄弟平时都没这口福呢。” 风岚一张俏脸红扑扑的,娇羞迷人,抬起头来,看着高他一头的叶屠苏,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你尝尝……” 接过风岚递过来的食盒,叶屠苏微微一笑,说了声:“多谢小徒孙。” 小徒孙三字似乎有点伤人,叶屠苏说得礼貌,但风岚听着似乎有些不太乐意,平白地比他矮了两辈。 叶屠苏接过食盒,对林牵洛道:“喜欢吃糕点吗?” 林牵洛笑道:“你小徒孙做的糕点,自然是要尝一尝的。” 第451章 牵洛求见宫主 林牵洛回眸,感受着他手掌传来的温热,冲着叶屠苏微微一笑。 “喜欢这里吗?” “喜欢,有屠苏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天堂……” 放松了这一日,大年初二开始,叶屠苏就在紫辰殿后山一处洞中修炼师父传授的移形换位。 明哲也同样得到宫主传授,在另一边的空地上修炼。 林牵洛在洞外站了良久,裹紧大裘,朝着紫辰大殿走去。 紫辰殿同样大门紧闭,林牵洛看着两扇庄严的大门,下定决心拍了拍门。 大门吱的一声打开一道一人宽的缝隙,出现在那道缝隙间的同样是明修。 明修恭敬一礼,说道:“王妃何事?” “我要见宫主,请代为通传。” 明修道:“宫主午休,不便见客,王妃请回吧。”便将殿门关了起来。 林牵洛眉头轻轻蹙起,退了几步,大声说道:“林牵洛求见宫主。”说着跪在了铺满白雪的地板上。 这是她第三次求见宫主。 第一次晚上来,明修说宫主已经睡下; 第二次上午来,明修说宫主尚未起床; 这一次午后来,明修说宫主正在午休。 这是在故意躲避她? 宫主的刻意回避,反倒让林牵洛多了几分猜忌。 “林牵洛求见宫主。” 林牵洛的声音不大,却还是铿锵有力地回荡在紫辰大殿前。 “林牵洛求见宫主。” …… 明翼悬空在大殿顶上,俯视着下方的林牵洛。 林牵洛每说一句,就磕一个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此时天空一片雪白,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衬着她桃红的大裘,在雪地里十分醒目好看。 明翼凝视着她,叹了一声,终于在林牵洛磕下第四十九个头的时候,说道:“丫头,你起来吧。” 林牵洛仰头朝声音传来之处看去,只见一名白衫男子悬停在高高的空中。 对于这一幕,林牵洛已经不奇怪了,叶屠苏能做到的事,他的师父当然更是技高一筹。 林牵洛从雪地里爬起身来,仰头对悬于空中的明翼说道:“宫主终于肯见我了吗?” 明翼也拿这姑娘无奈,不见她吧,她磕头不起,十分执着;见她吧,又不知道怎么面对。 明翼当然猜得到林牵洛求见自己的用意,他居高临下看着林牵洛,林牵洛也仰头看着他。 那双清亮得充满灵气的眼眸,却看得明翼的心有些乱。自己那小徒弟可真给自己出了个难题,瞒?要怎么瞒? 罢了,且听听她怎么说,再做定夺。 ? , 本章完! 如果浏览不正常,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退出阅读模式,可以使用书架,足迹等功能。 第452章 儿时过往 明翼临空飞落下来,轻飘飘地站在林牵洛面前:“小丫头,磕头求见的时候诚心又礼貌,如今见到了老夫,便又无礼嚣张起来了吗?” 林牵洛随即回道:“您是屠苏的师父,牵洛怎会不尊重您,哪敢无礼嚣张?” “这话说的不就很嚣张吗?”明翼背负双手,平静地问:“你找老夫作甚?” 林牵洛看着这位宫主,无论如何还是难以把他联想成一位一百三十多岁的老人家,听他自称老夫,竟然觉得有些滑稽好笑。 这种想法,她自然不敢表露出来,正色一礼,说道:“宫主,牵洛有些事情想请宫主解惑。” 果然是躲不了的。 明翼心里这般想着,不动声色地说道:“进来说吧。”便自转身进了大殿。 “明修,上茶。” 明修应了,快步离开大殿。 “坐吧。”明翼指了指矮桌边的蒲团。 林牵洛便不客气,在明翼对面坐下,说道:“宫主不肯见我,定是猜到了牵洛求见您的目的。” 明翼闭目打坐,心里却是一阵苦笑,这丫头心思细腻,想瞒她恐怕不易。 见明翼闭目不语,林牵洛继续说道:“既然大家心知肚明,那牵洛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知道,屠苏的身体如何?” 林牵洛看着明翼,想要从他表情变化上看出点端倪来。但明翼闭着眼睛,脸上也没有任何细微的变化。 “他的身体状况如何,连你都不知道,怎么反倒来问我这老头子?” “他是您的弟子,紫辰珠是您给他服下的,对于紫辰珠而言,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您更加了解了。” 明翼眼眸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然后淡淡说道:“紫辰珠的功效么,嘿嘿,自然是帮助宿主强身健体,大增功力的神物,否则紫辰宫也不必守护此珠数千年之久。” “宿主?它不仅让宿主痛不欲生,也会要了宿主的命,对不对?”林牵洛试探着问。 这时明修端了茶进来:“宫主,请喝茶。王妃,请喝茶。” 他把茶壶放在桌上,又沏了两杯茶分别递到二人桌边,悄悄退了出去。 待明修出去后,明翼才说道:“老夫达到九品时,和苏儿现在的年岁差不多,也是二十出头。”. 说着,明翼睁开眼睛,看向林牵洛,眼眸中浮现出些许回忆之色,平静而温和的开口: “三十岁的时候,前宫主仙逝,将宫主之位传给了我。也正是那时,因为前宫主的帮助以及一场际遇,得了修炼不死之身的法门,那个时候,我九品二阶。” 明翼的目光沧桑而澄澈,继续说道:“但后来的修炼却越来越难,越来越漫长,每增一阶,都难如登天。四十岁第三阶,五十五岁第四阶,八十岁第五阶,如今一百三十二岁,第七阶。” 林牵洛静静地听着,不知道宫主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接下来宫主明翼的话音一转,说道: “苏儿如今才二十三岁,已经九品五阶的功力,那是我八十岁才达到的境界,这正是紫辰珠给他带来的力量。” 林牵洛眉头一皱:“那又如何,紫辰珠给他带来的不仅是强大的力量,也是极大的痛苦,甚至是性命之忧。” 明翼轻轻叹了一声,点头说道:“刘焯带他上紫辰宫求医的那一年,苏儿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当时的情况,想要让他复活,唯有紫辰珠,老夫也没有别的选择。若是再迟上一些,只怕连紫辰珠都救不了他的命。” 林牵洛虽听叶屠苏说过一些,但此时听明翼说出来,还是忍不住鼻梁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明翼继续说道:“自他活过来后,我便收他为徒。自那时开始,他的生命里就只有刻苦的修炼,只有不停地与紫辰珠对抗。” 稍作停顿后,明翼微微睁开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笑意,仿佛回忆起当年的叶屠苏,那丝笑意之中,却又透着些许忧伤、无奈以及赞赏:“他的童年几乎没有欢笑,除了痛苦的折磨就只有勤奋刻苦的练功和学习。老夫活了上百年,还没见过如他这般坚强的孩子。” 林牵洛怔怔地听着,不难想象,叶屠苏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那是远远超出常人的痛苦与坚强。 是什么支撑着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林牵洛原本泛红的眼睛,溢出浓浓的水雾。 明翼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据紫辰宫典籍记载,数千年来,紫辰珠的宿主从来没有活过十年的。” 林牵洛大惊:“那屠苏他……” 明翼却抬手阻止林牵洛继续发问,说道:“那些活不过十年的,均是因为忍受不了紫辰珠发作时的痛苦自尽而亡。苏儿却以他强大的意志力与紫辰珠对抗,如今已有十六年了。相信他定然能够坚持下去,最终与紫辰珠融为一体。” “融合紫辰珠后呢?” “融合紫辰珠后,他将是这世上第一强者,就连老夫也将远不及他。” “若融合不了呢?”林牵洛朝明翼逼视过去:“死路一条吗?” 明翼的声音哽在了喉间,这是个他不想回答,却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叶屠苏是他唯一的弟子,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绝不会放弃。 见明翼不说话,林牵洛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停滞了一般:“宫主,我是他的妻子,我想知道他的情况,请您告诉我。” 明翼抬起一双沧桑且明亮的眼睛,朝林牵洛看过去,他答应过叶屠苏不告诉林牵洛实情,但不论什么事,都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她迟早都会知道。 “这些年,我一直在为苏儿炼制丹药,但无论怎么做,都不能帮他融合体内的紫辰珠。据紫辰宫古老典籍记载,这世上唯有一物为引,方有成效。” “夜珀蛊藤吗?” “没错。” 明翼有些诧异地看着林牵洛,她竟然也知道夜珀蛊藤此物,但想到她曾拥有青翦碧木,知道夜珀蛊藤也就不奇怪了:“只有夜珀蛊藤成熟后的新鲜果实入药为引,方能为他融合体内的紫辰珠。”明翼临空飞落下来,轻飘飘地站在林牵洛面前:“小丫头,磕头求见的时候诚心又礼貌,如今见到了老夫,便又无礼嚣张起来了吗?” 林牵洛随即回道:“您是屠苏的师父,牵洛怎会不尊重您,哪敢无礼嚣张?” “这话说的不就很嚣张吗?”明翼背负双手,平静地问:“你找老夫作甚?” 林牵洛看着这位宫主,无论如何还是难以把他联想成一位一百三十多岁的老人家,听他自称老夫,竟然觉得有些滑稽好笑。 这种想法,她自然不敢表露出来,正色一礼,说道:“宫主,牵洛有些事情想请宫主解惑。” 果然是躲不了的。 明翼心里这般想着,不动声色地说道:“进来说吧。”便自转身进了大殿。 “明修,上茶。” 明修应了,快步离开大殿。 “坐吧。”明翼指了指矮桌边的蒲团。 林牵洛便不客气,在明翼对面坐下,说道:“宫主不肯见我,定是猜到了牵洛求见您的目的。” 明翼闭目打坐,心里却是一阵苦笑,这丫头心思细腻,想瞒她恐怕不易。 见明翼闭目不语,林牵洛继续说道:“既然大家心知肚明,那牵洛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知道,屠苏的身体如何?” 林牵洛看着明翼,想要从他表情变化上看出点端倪来。但明翼闭着眼睛,脸上也没有任何细微的变化。 “他的身体状况如何,连你都不知道,怎么反倒来问我这老头子?” “他是您的弟子,紫辰珠是您给他服下的,对于紫辰珠而言,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您更加了解了。” 明翼眼眸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然后淡淡说道:“紫辰珠的功效么,嘿嘿,自然是帮助宿主强身健体,大增功力的神物,否则紫辰宫也不必守护此珠数千年之久。” “宿主?它不仅让宿主痛不欲生,也会要了宿主的命,对不对?”林牵洛试探着问。 这时明修端了茶进来:“宫主,请喝茶。王妃,请喝茶。” 他把茶壶放在桌上,又沏了两杯茶分别递到二人桌边,悄悄退了出去。 待明修出去后,明翼才说道:“老夫达到九品时,和苏儿现在的年岁差不多,也是二十出头。”. 说着,明翼睁开眼睛,看向林牵洛,眼眸中浮现出些许回忆之色,平静而温和的开口: “三十岁的时候,前宫主仙逝,将宫主之位传给了我。也正是那时,因为前宫主的帮助以及一场际遇,得了修炼不死之身的法门,那个时候,我九品二阶。” 明翼的目光沧桑而澄澈,继续说道:“但后来的修炼却越来越难,越来越漫长,每增一阶,都难如登天。四十岁第三阶,五十五岁第四阶,八十岁第五阶,如今一百三十二岁,第七阶。” 林牵洛静静地听着,不知道宫主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接下来宫主明翼的话音一转,说道: “苏儿如今才二十三岁,已经九品五阶的功力,那是我八十岁才达到的境界,这正是紫辰珠给他带来的力量。” 林牵洛眉头一皱:“那又如何,紫辰珠给他带来的不仅是强大的力量,也是极大的痛苦,甚至是性命之忧。” 明翼轻轻叹了一声,点头说道:“刘焯带他上紫辰宫求医的那一年,苏儿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当时的情况,想要让他复活,唯有紫辰珠,老夫也没有别的选择。若是再迟上一些,只怕连紫辰珠都救不了他的命。” 林牵洛虽听叶屠苏说过一些,但此时听明翼说出来,还是忍不住鼻梁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明翼继续说道:“自他活过来后,我便收他为徒。自那时开始,他的生命里就只有刻苦的修炼,只有不停地与紫辰珠对抗。” 稍作停顿后,明翼微微睁开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笑意,仿佛回忆起当年的叶屠苏,那丝笑意之中,却又透着些许忧伤、无奈以及赞赏:“他的童年几乎没有欢笑,除了痛苦的折磨就只有勤奋刻苦的练功和学习。老夫活了上百年,还没见过如他这般坚强的孩子。” 林牵洛怔怔地听着,不难想象,叶屠苏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那是远远超出常人的痛苦与坚强。 是什么支撑着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林牵洛原本泛红的眼睛,溢出浓浓的水雾。 明翼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据紫辰宫典籍记载,数千年来,紫辰珠的宿主从来没有活过十年的。” 林牵洛大惊:“那屠苏他……” 明翼却抬手阻止林牵洛继续发问,说道:“那些活不过十年的,均是因为忍受不了紫辰珠发作时的痛苦自尽而亡。苏儿却以他强大的意志力与紫辰珠对抗,如今已有十六年了。相信他定然能够坚持下去,最终与紫辰珠融为一体。” “融合紫辰珠后呢?” “融合紫辰珠后,他将是这世上第一强者,就连老夫也将远不及他。” “若融合不了呢?”林牵洛朝明翼逼视过去:“死路一条吗?” 明翼的声音哽在了喉间,这是个他不想回答,却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叶屠苏是他唯一的弟子,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绝不会放弃。 见明翼不说话,林牵洛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停滞了一般:“宫主,我是他的妻子,我想知道他的情况,请您告诉我。” 明翼抬起一双沧桑且明亮的眼睛,朝林牵洛看过去,他答应过叶屠苏不告诉林牵洛实情,但不论什么事,都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她迟早都会知道。 “这些年,我一直在为苏儿炼制丹药,但无论怎么做,都不能帮他融合体内的紫辰珠。据紫辰宫古老典籍记载,这世上唯有一物为引,方有成效。” “夜珀蛊藤吗?” “没错。” 明翼有些诧异地看着林牵洛,她竟然也知道夜珀蛊藤此物,但想到她曾拥有青翦碧木,知道夜珀蛊藤也就不奇怪了:“只有夜珀蛊藤成熟后的新鲜果实入药为引,方能为他融合体内的紫辰珠。” 第453章 真相? “如果不能融合紫辰珠,那他……”林牵洛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看向明翼,与他对视:“会死?” 明翼目光中的细微波动,还是被林牵洛捕捉到了。 林牵洛的心沉了沉,眼眸瞬间暗淡,她垂下眼帘,淡淡说道:“还有多久?” 明翼叹了一声:“原本只有一年的时间,不过前天我给他号脉,情况有所不同。” 林牵洛凝眉看向明翼:“不同?是好,是坏?” “自然是好。”明翼道:“蛇血果对习武之人来说,能增长功力,但于苏儿而言,却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紫辰珠,虽是杯水车薪,不足以化解其威力,但却能助他多活一年。” “一年,只是一年……”林牵洛轻轻咬着嘴唇喃喃自语,不,怎么会这样呢,只有一年吗? 林牵洛情绪开始有些激动:“您是说,他活不过两年了吗?不,不会的。”说话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难怪他说给自己两年的时间寻找真爱,原来并不是他不要自己,而是他的身体…… “你也不必过于担心,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自从八年前,他传信于我,说这世上可能再也没有夜珀蛊藤的时候,我便尝试用其他方法来救他。只是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对紫辰珠做进一步研究,确保万无一失。” 林牵洛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但宫主虽然说确保万无一失,但在林牵洛听来却还是没有绝对把握的意思。 她垂着眼眸,心里有些纷乱。 她脑海里此时突然想到的是让冯苏木和李洵他们照顾的那颗种子,那颗夜珀蛊藤的种子,不知道发芽没有,不知道长势如何。 即便种子在那粒青翦碧木的辅助下茁壮成长,一切顺利,但要想开花结果却非一年两年能成的事,当初外祖父可是悉心培植了十数年才结出那么三粒果实。 然而自己真的能在两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完成外祖父十余年才做到的事吗? 但现在她能为他做的,就只有种植夜珀蛊藤这一条路了。暗自下定决心,等过几天离开紫辰宫,定要第一时间赶去洛城。 “我知道,是屠苏想瞒我,之前在药神谷的时候,老师说紫辰珠虽存在世间几千年,但人们对它的了解还是太少,谁也不知道坚持到最后会有什么奇迹发生。”林牵洛抬起眼眸看向明翼。 明翼道:“这话也不错,就算是守护紫辰珠数千年的紫辰宫,也不敢说完全了解紫辰珠。” 明翼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对林牵洛说道:“小丫头,你信得过老夫吗?” 林牵洛心中虽乱,但还是冲明翼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坚定。 “老夫定竭尽全力,不会让苏儿有事,你就放宽心吧。” 林牵洛起身,朝明翼拜下:“多谢宫主,牵洛告辞。” 明翼颔首。 看着林牵洛走出紫辰殿后,明翼脸上的笑容变得凝重起来。 和林牵洛说了这么多,虽然说出了叶屠苏身体状况的实情,但为了宽她的心,明翼还是把话说大了,他真的能救叶屠苏吗? 这个答案连他自己都无法肯定。 林牵洛的心同样沉重,宫主虽然说能救叶屠苏,但又怎能把叶屠苏的性命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希望上。 下定决心,此次离开紫辰宫后,定要回洛城去栽培夜珀蛊藤。 若是不能成功,那么,叶屠苏离开这世间的那一刻,也是自己随他而去之时。 这般一想,也就释然了许多。 或许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在一起,人间也好,地狱或天堂也罢,只要在一起,那就够了。 …… 明翼出现在叶屠苏修炼的山洞中时,叶屠苏立即警觉。 “师父。” 叶屠苏收功,睁开眼睛,就看见明翼站在离自己一丈之处,一双慈祥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叶屠苏赶紧起身,朝师父一礼。 “刚才那小丫头来找过我。”明翼见叶屠苏紧张地看过来,淡淡说道:“我告诉她了。” “师父,她……”叶屠苏心一沉,她竟然都知道了吗?他该怎么做才能解开她的心结? 此时的叶屠苏,恨不得马上瞬移到林牵洛身边,但若真见到她,又该怎样说,怎样做呢? 正在他心乱如麻的时候,明翼说道:“那丫头机敏得紧,我只好跟她说即便没有夜珀蛊藤,我也已经找到了救你的法子,只是还需进一步研究,确保万无一失。” “师父,这般骗她,可好?” 在叶屠苏心里,师父乃是紫辰宫宫主,一世清高,超凡脱俗,如今为了自己却不得不对林牵洛撒谎。 想到这里,叶屠苏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臭小子,瞒她和骗她,你认为还有什么不同吗?”明翼斥了一声,难得人性化地对叶屠苏翻了个白眼。 叶屠苏则愣在当地,是啊,他骗她瞒她的还少吗?不论是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琴儿的死亡,他所瞒所骗的,只是不想让那个女人痛苦而已。 “苏儿——”明翼叹了口气,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叶屠苏的肩膀:“你也知道师父是从不说谎,所以你也要努力,让师父的谎言成真,或许会有奇迹出现也说不定。” 叶屠苏默默地点点头。 但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吗,如果自己拼命抵抗紫辰珠的肆虐,就真的能有一丝希望吗? “苏儿,你昨日说,激发出自身潜能的施展武功,或能促进自身与紫辰珠的融合,为师觉得有一定的道理,当可一试。” 叶屠苏道:“苏儿当时确实觉得在激发出自身极限的时候,七筋八脉均受了损伤,但之后很快便能自行修复,筋脉较之前还要强韧一些,才会有此疑惑。 师父也认为此法有助我融合紫辰珠的话,苏儿之后定要试试。”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但为了林牵洛,为了师父,即便激发潜能时再如何痛苦,他也要努力一试,为自己的生命做最后的挣扎。 明翼转念问道:“移形换位练得如何了?” “功法已经掌握,但还需要对环境、位置的精准判断。” 明翼嘿嘿一笑:“来演武场。”说着身形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叶屠苏不敢耽搁,意念微动,也同样消失在原地。 第454章 带你走遍紫辰宫 明翼精神矍铄地站在演武场中央,北风吹着他宽大的白袍在空中乱舞。 他恬静慈祥地微笑着,看着远处灰白一片的天地。 大雪未停,飘飘洒洒间,整个演武场已是白茫茫一片。 终于在明翼数到第十的时候,叶屠苏才出现在演武场上,两个白色的身影距离却尚远。 叶屠苏站在演武场边缘,看着伫立于中央的师父,不得不凝神静气,再一次施展移形换位,来到师父近前。 明翼道:“来得有点慢啊。” 叶屠苏苦着脸道:“师父您一次移形换位便能来到此处,而我到移动三次,不,加上最后这次,一共四次。且中途走错了方向。” 明翼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笑道:“跟上来。” 身影一晃,到了演武场的另一边。 叶屠苏还没有来得及喘上一口,便见师父已经站在了百米开外,只好提气瞬移,追到了师父面前。 明翼的身影又再消失,到了另一个方位。 叶屠苏只得再追。 这般追着师父的身影数十次,叶屠苏已经是气喘吁吁,体内真气几乎耗尽了。 明翼停下身形,看着叶屠苏,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这小子,这些年的确在偷懒啊。” 嘴上这么说着,实则对这个徒弟十分满意,想当年他修炼移形换位这一式的时候,达到叶屠苏如今的境界,差不多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而叶屠苏不过用了短短几日,便领悟到了移形换位的真谛。 “什么时候走?”明翼看着叶屠苏,他知道这个弟子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此番能来紫辰宫一趟,已经实属难得。 “就这两日吧。” 明翼道:“在你走之前,师父想再为你改造一下紫辰珠残力。” “是。” 叶屠苏瞬间想到当年离开紫辰宫的时候,师父同样为他改造过一次,改造过之后,紫辰珠发作时的痛苦减轻了不少。 “今晚吧,戌末师父在此处等你,回去陪陪那小丫头吧。” “是,师父。”叶屠苏朝明翼一礼,施展轻功,远远地去了。 他没有用移形换位,刚才瞬移了那么多次,他的体力早已不支,不足以支撑他再施展移形换位回到林牵洛身边。 林牵洛此时正一人坐在窗边,寒冷的风吹拂着她的衣裳,肆虐地掠过她的皮肤,她却浑然不觉得寒冷。 或许是因为心比这天气还要寒冷的缘故。 忽然看见叶屠苏的身影出现在窗前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之中。 林牵洛定睛朝他看过去,远远地四目相接,眼眸中都带了丝牵挂和不舍,甚至不安。 哪怕二人才不过分开了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在叶屠苏的心里,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晚一些,我还要去见师父。”叶屠苏走进小楼,来到窗前。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显得平静。 不等林牵洛说话,叶屠苏接着说道:“师父说,今晚能帮我融合一些体内的紫辰珠之力,会对我的身体有很大好处。” 林牵洛听到这里,眼眸越发地明亮起来:“宫主真的有办法帮你融合紫辰珠吗?” 叶屠苏微微摇头:“不能完全融合,但能很大程度上缓解,这于我而言,算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听他这么说,林牵洛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 叶屠苏拉起林牵洛的冰冷的小手,一股暖和的气流自他的掌心传递过去,很快汇入林牵洛七筋八脉,温暖着她原本被冻得冰冷的身体。 “紫辰宫不生火取暖,你在这里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 “我会的。” 叶屠苏紧紧握着林牵洛的手,笑道:“紫辰宫坐落在山峰之上,气温比外界要冷一些,平日里记得要把这窗子关起来,免得冷风吹进来。” 说着,他把窗子关上,再次握住林牵洛还有些冰冷的小手。 “夏天的时候紫辰宫比较凉快,是比较舒适的季节,相信你会喜欢的。” “牵洛,出去走走。” 叶屠苏牵着林牵洛的手走出小屋。 看着白茫茫的风雪,叶屠苏轻轻提起一股真气,在身体里运转,伸手搂住林牵洛的腰,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便带着林牵洛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他的身周迸发出一团淡淡的热气,把林牵洛笼罩在内,哪怕是在这冰天雪地里极速飞行,林牵洛也丝毫不觉得寒冷,反而身上原本的寒意在慢慢地消退。 “咱们这是去哪里?”林牵洛侧过脸看向叶屠苏。 “带你走遍整个紫辰宫。”叶屠苏没有回头,只目视前方,嘴角带着幸福的笑福。 或许没有人知道,这个的笑容的背后,是如何的辛酸,如何的痛苦。 二人的身影在整片白茫茫的紫辰宫上空掠过,尽收眼底的崇山峻岭和巍峨楼宇,在他们眼前不断的放大,又不断地后移。 林牵洛不是第一次跟着叶屠苏以这种方式欣赏紫宸宫的美景,但这种从高空中俯视大地的感觉,还是让他感到好奇和欣喜。 就像前世游乐场里那些刺激的项目,更何况这个比游乐设施还要刺激,还要好玩。 不同的是,这一次叶屠苏带着他游遍了整个紫宸宫,就连平时人迹罕至之处也都尽数走了一遍。 叶屠苏的体力之前就已经透支了很多,现在又带着林牵洛飞遍了整个紫辰宫数座山脉,他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了。 他不仅要带着林洛飞,还要源源不断地把一丝真气抽至掌间,转化成热能,温暖着身边的女子。 虽然体力渐渐透支,但叶屠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二人迎着漫天的风雪,终于把紫辰宫上上下下游了一遍,叶屠苏才带着林牵洛返回了紫辰峰。 远远地看见一个少年的身影,站在他们居住的小楼前,手里提着一只大大的食盒。 明修仰头看见他们回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一道青涩而腼腆的笑容,朝叶屠苏微微躬身行礼道:“公子,我给你们送饭过来。” 说着,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可是饭菜都凉了,我重新去给你们换一份热的吧。” “不用了。”夜屠苏接过明修手中的食盒:“有劳了。”朝着明修点点头表示感谢。 明修再次回了一礼,身形一闪,远远地去了。明翼精神矍铄地站在演武场中央,北风吹着他宽大的白袍在空中乱舞。 他恬静慈祥地微笑着,看着远处灰白一片的天地。 大雪未停,飘飘洒洒间,整个演武场已是白茫茫一片。 终于在明翼数到第十的时候,叶屠苏才出现在演武场上,两个白色的身影距离却尚远。 叶屠苏站在演武场边缘,看着伫立于中央的师父,不得不凝神静气,再一次施展移形换位,来到师父近前。 明翼道:“来得有点慢啊。” 叶屠苏苦着脸道:“师父您一次移形换位便能来到此处,而我到移动三次,不,加上最后这次,一共四次。且中途走错了方向。” 明翼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笑道:“跟上来。” 身影一晃,到了演武场的另一边。 叶屠苏还没有来得及喘上一口,便见师父已经站在了百米开外,只好提气瞬移,追到了师父面前。 明翼的身影又再消失,到了另一个方位。 叶屠苏只得再追。 这般追着师父的身影数十次,叶屠苏已经是气喘吁吁,体内真气几乎耗尽了。 明翼停下身形,看着叶屠苏,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这小子,这些年的确在偷懒啊。” 嘴上这么说着,实则对这个徒弟十分满意,想当年他修炼移形换位这一式的时候,达到叶屠苏如今的境界,差不多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而叶屠苏不过用了短短几日,便领悟到了移形换位的真谛。 “什么时候走?”明翼看着叶屠苏,他知道这个弟子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此番能来紫辰宫一趟,已经实属难得。 “就这两日吧。” 明翼道:“在你走之前,师父想再为你改造一下紫辰珠残力。” “是。” 叶屠苏瞬间想到当年离开紫辰宫的时候,师父同样为他改造过一次,改造过之后,紫辰珠发作时的痛苦减轻了不少。 “今晚吧,戌末师父在此处等你,回去陪陪那小丫头吧。” “是,师父。”叶屠苏朝明翼一礼,施展轻功,远远地去了。 他没有用移形换位,刚才瞬移了那么多次,他的体力早已不支,不足以支撑他再施展移形换位回到林牵洛身边。 林牵洛此时正一人坐在窗边,寒冷的风吹拂着她的衣裳,肆虐地掠过她的皮肤,她却浑然不觉得寒冷。 或许是因为心比这天气还要寒冷的缘故。 忽然看见叶屠苏的身影出现在窗前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之中。 林牵洛定睛朝他看过去,远远地四目相接,眼眸中都带了丝牵挂和不舍,甚至不安。 哪怕二人才不过分开了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在叶屠苏的心里,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晚一些,我还要去见师父。”叶屠苏走进小楼,来到窗前。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显得平静。 不等林牵洛说话,叶屠苏接着说道:“师父说,今晚能帮我融合一些体内的紫辰珠之力,会对我的身体有很大好处。” 林牵洛听到这里,眼眸越发地明亮起来:“宫主真的有办法帮你融合紫辰珠吗?” 叶屠苏微微摇头:“不能完全融合,但能很大程度上缓解,这于我而言,算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听他这么说,林牵洛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 叶屠苏拉起林牵洛的冰冷的小手,一股暖和的气流自他的掌心传递过去,很快汇入林牵洛七筋八脉,温暖着她原本被冻得冰冷的身体。 “紫辰宫不生火取暖,你在这里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 “我会的。” 叶屠苏紧紧握着林牵洛的手,笑道:“紫辰宫坐落在山峰之上,气温比外界要冷一些,平日里记得要把这窗子关起来,免得冷风吹进来。” 说着,他把窗子关上,再次握住林牵洛还有些冰冷的小手。 “夏天的时候紫辰宫比较凉快,是比较舒适的季节,相信你会喜欢的。” “牵洛,出去走走。” 叶屠苏牵着林牵洛的手走出小屋。 看着白茫茫的风雪,叶屠苏轻轻提起一股真气,在身体里运转,伸手搂住林牵洛的腰,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便带着林牵洛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他的身周迸发出一团淡淡的热气,把林牵洛笼罩在内,哪怕是在这冰天雪地里极速飞行,林牵洛也丝毫不觉得寒冷,反而身上原本的寒意在慢慢地消退。 “咱们这是去哪里?”林牵洛侧过脸看向叶屠苏。 “带你走遍整个紫辰宫。”叶屠苏没有回头,只目视前方,嘴角带着幸福的笑福。 或许没有人知道,这个的笑容的背后,是如何的辛酸,如何的痛苦。 二人的身影在整片白茫茫的紫辰宫上空掠过,尽收眼底的崇山峻岭和巍峨楼宇,在他们眼前不断的放大,又不断地后移。 林牵洛不是第一次跟着叶屠苏以这种方式欣赏紫宸宫的美景,但这种从高空中俯视大地的感觉,还是让他感到好奇和欣喜。 就像前世游乐场里那些刺激的项目,更何况这个比游乐设施还要刺激,还要好玩。 不同的是,这一次叶屠苏带着他游遍了整个紫宸宫,就连平时人迹罕至之处也都尽数走了一遍。 叶屠苏的体力之前就已经透支了很多,现在又带着林牵洛飞遍了整个紫辰宫数座山脉,他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了。 他不仅要带着林洛飞,还要源源不断地把一丝真气抽至掌间,转化成热能,温暖着身边的女子。 虽然体力渐渐透支,但叶屠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二人迎着漫天的风雪,终于把紫辰宫上上下下游了一遍,叶屠苏才带着林牵洛返回了紫辰峰。 远远地看见一个少年的身影,站在他们居住的小楼前,手里提着一只大大的食盒。 明修仰头看见他们回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一道青涩而腼腆的笑容,朝叶屠苏微微躬身行礼道:“公子,我给你们送饭过来。” 说着,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可是饭菜都凉了,我重新去给你们换一份热的吧。” “不用了。”夜屠苏接过明修手中的食盒:“有劳了。”朝着明修点点头表示感谢。 明修再次回了一礼,身形一闪,远远地去了。 第455章 叶屠苏离开 叶屠苏提着食盒回到房中,把饭菜一道一道从食盒中取出来,放在桌上。 看着已经冰冷,甚至开始结冰的饭菜,缓缓抬起一只手掌。 手掌间蒸汽澎湃而出,很快就把原本快要被冰冻住的饭菜烤热,冒出白白的热气和阵阵菜香,让人食欲大增。 林牵洛吃着香喷喷的饭菜,笑道:“有你真好。” 叶屠苏回以温柔的一笑,心里却莫名地袭上一阵酸涩的痛苦。 是的,有你真好—— 叶屠苏在心里默默地说。 可惜!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叶屠苏给林牵洛夹了些菜,默默的吃饭。 ……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晚上,宫主明翼盘膝坐在蒲团上,看着对面的叶屠苏,沉声说道。 叶屠苏沉默良久,轻轻点头,坚定地说:“弟子已经决定了。” “不后悔?” “不……后悔。”叶屠苏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有些不确定地顿了顿。 “那丫头倔强得很,你这小子倒是让师父为难了。”明翼叹了一声:“凝神静心,气沉丹田。” 说着,明翼双手在胸前划出了一个卦阵。 叶屠苏只觉得从师父身前的卦阵中,传出一股雄浑的气息。 那气息如同长江大海一般,瞬间冲入自己的身体。 他的经脉在这股巨力的冲击下,阻塞在身体里的紫辰珠之力,似乎瞬间被这股巨力拉扯、撞击、捶打一般。 剧烈的疼痛就在一刹那间充斥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叶屠苏浑身一颤,险些叫喊出声。 他自认为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磨炼得十分强悍了,什么样的疼痛对他来说都是可以忍受的。 但现在他的身体承受的痛苦,却是比以往的任何一次紫辰珠发作都要痛苦数倍不止。 就算当年离开紫辰宫时师父同样的施法,也远远没有这一次的痛苦。 疼痛险些让他昏迷。 但很快他便把意识拉了回来,任凭那股源源不断地传来的巨力扫荡他身体的每一条经络、每一条血管,每一个细胞。 两个时辰的时间,对于叶屠苏来说,无疑如同度过了漫长的两个世纪。他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脸色苍白如纸。 明翼收了功,脸色也同样一片苍白。 他调匀体内气息,深深地喘了几口气,缓缓地开口。 “紫辰珠暂时压制住了,但用外力压制的效果,终究不会长久。苏儿,答应师父,不论你要办的事能不能完成,不论你身在何处,师父希望你若是到了最后的时刻,哪怕是吊着一口气,都切记一定要活着回紫辰宫来看一看师父。” 听了这句话,叶屠苏的心一阵抽痛。 “也让师父看一看你。”明翼的声音再次响起,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叶屠苏。 “苏儿谨遵师命。苏儿便是死,也要回到紫辰宫,回到师父身边。”叶屠苏有气无力地说。 说着,他郑重地朝明翼拜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明翼轻轻点头,转身朝殿外走去,眼中满是复杂。 …… 此时,丑时已过。 冰天雪地的夜空上,看不到明月,像是一片死寂。 明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黑暗的天空,默默地摇了摇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叶屠苏从冰冷的池水之中缓缓苏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亮。 他疲惫地睁开双眸,感受着冰凉的池水。那冰凉的池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冰冷了他的身体。 很多年了,叶屠苏没有感受过寒冷,他甚至都忘记了寒冷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竟然睡着了……”他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冷。嗯,不是很好受。牵洛冷的时候,也是这般感受吗?”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肌肉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从池水里起身,穿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体内真气运转一周,驱赶体内的寒气,很快体温就恢复了正常。 他走出山洞,仰头看向天空。此时的天空灰蒙蒙的,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天快亮了吗?”叶屠苏缓缓地走在空旷的紫辰峰中,远远的看了看师父所在的紫辰殿。 良久,又看向离紫辰殿不远处的小楼,凝视着那幢小楼,叶屠苏说不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是不舍,是不忍,是纠结,是痛苦…… 在他的心里已经分不清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了,但或许这样做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如今的天下,不仅仅是即将打响的四国之战,更有神出鬼没的圣火教环伺。 说不担心她的安危那是假的,除非他能天天陪在她的身边。 可惜他有太多的事要做,可惜他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 哪怕是吃了药神谷里的蛇血果,哪怕是师父耗尽精力为他打通了一遍经脉,但他的生命仍然快走到尽头了。 这是自他七岁时服下那颗紫辰珠开始,就已经注定的,是命运也好,是天意也罢,他并不遗憾,因为这颗紫辰珠给他续了十多年的命,让他有了完成心愿的时间。 而……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那个突然闯进自己心底深处的女子。 注视那幢小楼良久,叶屠苏在心底里暗自叹息一声,默默说道:“牵洛,留在紫辰宫,在这里,有紫辰宫、有师父的保护,我才能安心地去做我想做的事,才能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 等一切尘埃落定,天下归于太平,你就可以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了。 我定要为你开辟一个太平的天下,护你一世周全……” 另一边,明哲远远地走了过来,在叶屠苏身后停下。 “明哲,该走了。” 叶屠苏丢下一句话,转眼又看了一眼师父所在的紫辰殿,朝着紫辰殿方向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不再犹豫,身形一闪消失在紫辰峰上。 明哲一愣,施展轻功远远地追了过去。 而在紫辰殿殿顶之上,一道白色的身影慢慢显现而出。 明翼遥遥地看着远处,叶屠苏离开的方向,眼神之中再度出现一丝复杂的情绪。 “苏儿,到了那一天,你真的会回来见一见师父吗?” 虽然叮嘱了叶屠苏,还吩咐了明哲一定要把叶屠苏活着带回来。 但他,真的能在最后那一刻活着回来吗? 明翼了解自己的弟子,叶屠苏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但也十分执着。 面对这一对同样执着的有情人,明翼心里没底。 ……叶屠苏提着食盒回到房中,把饭菜一道一道从食盒中取出来,放在桌上。 看着已经冰冷,甚至开始结冰的饭菜,缓缓抬起一只手掌。 手掌间蒸汽澎湃而出,很快就把原本快要被冰冻住的饭菜烤热,冒出白白的热气和阵阵菜香,让人食欲大增。 林牵洛吃着香喷喷的饭菜,笑道:“有你真好。” 叶屠苏回以温柔的一笑,心里却莫名地袭上一阵酸涩的痛苦。 是的,有你真好—— 叶屠苏在心里默默地说。 可惜!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叶屠苏给林牵洛夹了些菜,默默的吃饭。 ……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晚上,宫主明翼盘膝坐在蒲团上,看着对面的叶屠苏,沉声说道。 叶屠苏沉默良久,轻轻点头,坚定地说:“弟子已经决定了。” “不后悔?” “不……后悔。”叶屠苏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有些不确定地顿了顿。 “那丫头倔强得很,你这小子倒是让师父为难了。”明翼叹了一声:“凝神静心,气沉丹田。” 说着,明翼双手在胸前划出了一个卦阵。 叶屠苏只觉得从师父身前的卦阵中,传出一股雄浑的气息。 那气息如同长江大海一般,瞬间冲入自己的身体。 他的经脉在这股巨力的冲击下,阻塞在身体里的紫辰珠之力,似乎瞬间被这股巨力拉扯、撞击、捶打一般。 剧烈的疼痛就在一刹那间充斥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叶屠苏浑身一颤,险些叫喊出声。 他自认为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磨炼得十分强悍了,什么样的疼痛对他来说都是可以忍受的。 但现在他的身体承受的痛苦,却是比以往的任何一次紫辰珠发作都要痛苦数倍不止。 就算当年离开紫辰宫时师父同样的施法,也远远没有这一次的痛苦。 疼痛险些让他昏迷。 但很快他便把意识拉了回来,任凭那股源源不断地传来的巨力扫荡他身体的每一条经络、每一条血管,每一个细胞。 两个时辰的时间,对于叶屠苏来说,无疑如同度过了漫长的两个世纪。他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脸色苍白如纸。 明翼收了功,脸色也同样一片苍白。 他调匀体内气息,深深地喘了几口气,缓缓地开口。 “紫辰珠暂时压制住了,但用外力压制的效果,终究不会长久。苏儿,答应师父,不论你要办的事能不能完成,不论你身在何处,师父希望你若是到了最后的时刻,哪怕是吊着一口气,都切记一定要活着回紫辰宫来看一看师父。” 听了这句话,叶屠苏的心一阵抽痛。 “也让师父看一看你。”明翼的声音再次响起,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叶屠苏。 “苏儿谨遵师命。苏儿便是死,也要回到紫辰宫,回到师父身边。”叶屠苏有气无力地说。 说着,他郑重地朝明翼拜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明翼轻轻点头,转身朝殿外走去,眼中满是复杂。 …… 此时,丑时已过。 冰天雪地的夜空上,看不到明月,像是一片死寂。 明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黑暗的天空,默默地摇了摇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叶屠苏从冰冷的池水之中缓缓苏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亮。 他疲惫地睁开双眸,感受着冰凉的池水。那冰凉的池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冰冷了他的身体。 很多年了,叶屠苏没有感受过寒冷,他甚至都忘记了寒冷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竟然睡着了……”他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冷。嗯,不是很好受。牵洛冷的时候,也是这般感受吗?”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肌肉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从池水里起身,穿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体内真气运转一周,驱赶体内的寒气,很快体温就恢复了正常。 他走出山洞,仰头看向天空。此时的天空灰蒙蒙的,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天快亮了吗?”叶屠苏缓缓地走在空旷的紫辰峰中,远远的看了看师父所在的紫辰殿。 良久,又看向离紫辰殿不远处的小楼,凝视着那幢小楼,叶屠苏说不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是不舍,是不忍,是纠结,是痛苦…… 在他的心里已经分不清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了,但或许这样做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如今的天下,不仅仅是即将打响的四国之战,更有神出鬼没的圣火教环伺。 说不担心她的安危那是假的,除非他能天天陪在她的身边。 可惜他有太多的事要做,可惜他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 哪怕是吃了药神谷里的蛇血果,哪怕是师父耗尽精力为他打通了一遍经脉,但他的生命仍然快走到尽头了。 这是自他七岁时服下那颗紫辰珠开始,就已经注定的,是命运也好,是天意也罢,他并不遗憾,因为这颗紫辰珠给他续了十多年的命,让他有了完成心愿的时间。 而……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那个突然闯进自己心底深处的女子。 注视那幢小楼良久,叶屠苏在心底里暗自叹息一声,默默说道:“牵洛,留在紫辰宫,在这里,有紫辰宫、有师父的保护,我才能安心地去做我想做的事,才能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 等一切尘埃落定,天下归于太平,你就可以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了。 我定要为你开辟一个太平的天下,护你一世周全……” 另一边,明哲远远地走了过来,在叶屠苏身后停下。 “明哲,该走了。” 叶屠苏丢下一句话,转眼又看了一眼师父所在的紫辰殿,朝着紫辰殿方向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不再犹豫,身形一闪消失在紫辰峰上。 明哲一愣,施展轻功远远地追了过去。 而在紫辰殿殿顶之上,一道白色的身影慢慢显现而出。 明翼遥遥地看着远处,叶屠苏离开的方向,眼神之中再度出现一丝复杂的情绪。 “苏儿,到了那一天,你真的会回来见一见师父吗?” 虽然叮嘱了叶屠苏,还吩咐了明哲一定要把叶屠苏活着带回来。 但他,真的能在最后那一刻活着回来吗? 明翼了解自己的弟子,叶屠苏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但也十分执着。 面对这一对同样执着的有情人,明翼心里没底。 …… 第456章 我也要走 “屠苏呢?” 吃早饭的时候,林牵洛问送饭的明修。 “不知道。” 明修摇摇头,眼神闪躲了一下,快步退出了小楼。 林牵洛狐疑地看着关上的门,总觉得哪里不对。 按理来说,叶屠苏出去这么久,早饭时间应该回来才对,明修跟在宫主身边,怎么会不知道叶屠苏在干什么。 林牵洛随便吃了小半碗饭,便披上大裘,朝着不远处的紫辰殿走去。 拦在门外的依然是明修,但林牵洛却明显地感觉到他今天说话的声音没有以前的强势,且眸光闪躲,不敢直视自己。 这些小小的细节,又怎么可能逃得过林牵洛的眼睛呢? “我不是来见宫主的。”林牵洛淡淡地说:“我找屠苏?” “公子他……不在这里。” “那他在哪里?”林牵洛看向明修的眼睛。 “他,在练功,不能打扰。” “明哲呢?” “他也在练功。”明修不假思索地说,但目光仍在躲避林牵洛。 林牵洛回忆着昨日叶屠苏对自己说的话,他说自己一定会喜欢这里的夏天,难道…… 林牵洛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面前紫辰殿庄严肃穆的大门,过了一会悠悠开口: “那好,明修,请你转告宫主和屠苏,我要走了——” “走?” 明修愣了愣,尚不明白她的意思,便见林牵洛转过身不远处那栋小楼走去。 明修挠了挠头,今天她,似乎有点好说话,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明修在大殿门外愣了许久,正要回去,却听得远处传来吱嘎的一声轻微响声。 那是关门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在这静谧如画的雪白世界里,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一只脚刚踏进大殿的明修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林牵洛关上小楼的门,径直朝着紫辰峰外的方向走去。 她的腰间缠着软剑“桃妖”,腰带上还悬挂着一柄黑黝黝的短刀。 最关键的是,她肩上背着一个包袱。 明修微微一愣,呆了半晌才终于联想到林牵洛之前跟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要走了?” 明修倒吸一口冷气,赶紧跑进大殿,朝着宫主的练功室狂奔过去。 明翼觉察到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微微睁开了眼睛。 在明修刚刚踏进练功室的时候,明翼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此慌慌张张?” “宫主,不好了,王妃她,要走了。” “走?” 明翼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微微一收缩,沉声问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啊?” 明修挠了挠头,仔细回忆刚才和林牵洛的对话,苦着脸道:“我,没说什么呀……” …… “嚓、嚓、嚓……” 林牵洛每一步踩在雪地上,都会发出清脆的嚓嚓声。 没有回头,她一直沿着当初来的路,径直地朝前走着。 林牵洛对紫辰宫的路原本来不熟,但因为叶屠苏带着他在空中飞翔了几次,她大概知道了离开紫辰宫的方向。 她的脚步没有停下,一步一步坚定地朝前走着,内心却隐隐生出了不安。 叶屠苏真的离开紫辰宫了吗? 这不过是她的猜想,但这种想法让她十分不安。 如果叶屠苏在紫辰宫里,听到明修的报告,他定然会来追寻自己,但现在已经十多分钟过去了,身后没有任何的声音,难道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叶屠苏到底想要干什么?因为现在的局势,还是因为他的身体状况? 种种念头,在林牵洛的心里升腾着盘旋着,她的眉头轻轻蹙起,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就算叶屠苏不告而别是因为与圣火教的战斗即将发生,不方便把自己带在身边,那么她也不能就这样留在紫辰宫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管。 她要去洛城,要去复活夜珀蛊藤。 现在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事比复活夜珀蛊藤更加重要。 林牵洛一直朝前走着,没有回头或者停下的意思。 慢慢地,离紫辰峰的边缘越来越近了。 那里,是两座山峰的交界之处,长长的吊桥远远的延伸出去,连接两端的山峰,白雪皑皑间,似乎看不到尽头一般。 林牵洛站在崖边,凝目注视着吊桥,吊桥是用木板连接而成,每隔二十公分,铺上一块十几公分宽的木板,就这样远远的延伸而出。 朝上往下看去,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悬崖,仿佛一张巨口,瞬间就能把所有生命和灵魂吞噬。 吊桥之上,一片片仅有十多公分宽的木板,早已堆积起了厚厚的积雪,看不出原本的形态。 积雪的重量早已经把吊桥压弯到了极限,形成一个大大的弧形,似乎很快就要脱离绳索的拉力,坠入万丈深渊。 林牵洛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牢牢地缠在自己的右手上,然后用这只缠着手帕的手掌紧紧地抓住了吊桥上冰凉的锁链,试探着踩上了第一块木板。 嚓的一声,木板上的积雪凹了下去,林牵洛感受着脚下轻微晃动的吊桥木板,确定不会塌陷之后,缓缓的迈出另一条腿。 接下来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她缓缓走在吊桥上,双腿已经不听使唤的开始打颤。 她承认,他对悬崖有着深深的恐惧,不论是前世带给她的死亡峡谷,还是几年前崖边重伤,都是她心里抹不去的阴影。 她努力的克服着心里的恐惧和不安,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二十多步。 脚底下是深不见底的一片白色,似乎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底的无尽深渊。 她的手开始颤抖,身体也开始颤抖,她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 她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神,虽然害怕,但目光依旧坚定。 左脚抬起,缓缓的向着前方一块木板踩去,可就是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咔嚓的响声,那块木板居然断了。 林牵洛一脚踩空,惯性使得她支撑在另一块木板上的右脚也发生了倾斜,猝不及防之下,身体一沉,竟然从吊桥上摔了下去。“屠苏呢?” 吃早饭的时候,林牵洛问送饭的明修。 “不知道。” 明修摇摇头,眼神闪躲了一下,快步退出了小楼。 林牵洛狐疑地看着关上的门,总觉得哪里不对。 按理来说,叶屠苏出去这么久,早饭时间应该回来才对,明修跟在宫主身边,怎么会不知道叶屠苏在干什么。 林牵洛随便吃了小半碗饭,便披上大裘,朝着不远处的紫辰殿走去。 拦在门外的依然是明修,但林牵洛却明显地感觉到他今天说话的声音没有以前的强势,且眸光闪躲,不敢直视自己。 这些小小的细节,又怎么可能逃得过林牵洛的眼睛呢? “我不是来见宫主的。”林牵洛淡淡地说:“我找屠苏?” “公子他……不在这里。” “那他在哪里?”林牵洛看向明修的眼睛。 “他,在练功,不能打扰。” “明哲呢?” “他也在练功。”明修不假思索地说,但目光仍在躲避林牵洛。 林牵洛回忆着昨日叶屠苏对自己说的话,他说自己一定会喜欢这里的夏天,难道…… 林牵洛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面前紫辰殿庄严肃穆的大门,过了一会悠悠开口: “那好,明修,请你转告宫主和屠苏,我要走了——” “走?” 明修愣了愣,尚不明白她的意思,便见林牵洛转过身不远处那栋小楼走去。 明修挠了挠头,今天她,似乎有点好说话,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明修在大殿门外愣了许久,正要回去,却听得远处传来吱嘎的一声轻微响声。 那是关门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在这静谧如画的雪白世界里,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一只脚刚踏进大殿的明修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林牵洛关上小楼的门,径直朝着紫辰峰外的方向走去。 她的腰间缠着软剑“桃妖”,腰带上还悬挂着一柄黑黝黝的短刀。 最关键的是,她肩上背着一个包袱。 明修微微一愣,呆了半晌才终于联想到林牵洛之前跟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要走了?” 明修倒吸一口冷气,赶紧跑进大殿,朝着宫主的练功室狂奔过去。 明翼觉察到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微微睁开了眼睛。 在明修刚刚踏进练功室的时候,明翼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此慌慌张张?” “宫主,不好了,王妃她,要走了。” “走?” 明翼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微微一收缩,沉声问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啊?” 明修挠了挠头,仔细回忆刚才和林牵洛的对话,苦着脸道:“我,没说什么呀……” …… “嚓、嚓、嚓……” 林牵洛每一步踩在雪地上,都会发出清脆的嚓嚓声。 没有回头,她一直沿着当初来的路,径直地朝前走着。 林牵洛对紫辰宫的路原本来不熟,但因为叶屠苏带着他在空中飞翔了几次,她大概知道了离开紫辰宫的方向。 她的脚步没有停下,一步一步坚定地朝前走着,内心却隐隐生出了不安。 叶屠苏真的离开紫辰宫了吗? 这不过是她的猜想,但这种想法让她十分不安。 如果叶屠苏在紫辰宫里,听到明修的报告,他定然会来追寻自己,但现在已经十多分钟过去了,身后没有任何的声音,难道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叶屠苏到底想要干什么?因为现在的局势,还是因为他的身体状况? 种种念头,在林牵洛的心里升腾着盘旋着,她的眉头轻轻蹙起,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就算叶屠苏不告而别是因为与圣火教的战斗即将发生,不方便把自己带在身边,那么她也不能就这样留在紫辰宫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管。 她要去洛城,要去复活夜珀蛊藤。 现在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事比复活夜珀蛊藤更加重要。 林牵洛一直朝前走着,没有回头或者停下的意思。 慢慢地,离紫辰峰的边缘越来越近了。 那里,是两座山峰的交界之处,长长的吊桥远远的延伸出去,连接两端的山峰,白雪皑皑间,似乎看不到尽头一般。 林牵洛站在崖边,凝目注视着吊桥,吊桥是用木板连接而成,每隔二十公分,铺上一块十几公分宽的木板,就这样远远的延伸而出。 朝上往下看去,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悬崖,仿佛一张巨口,瞬间就能把所有生命和灵魂吞噬。 吊桥之上,一片片仅有十多公分宽的木板,早已堆积起了厚厚的积雪,看不出原本的形态。 积雪的重量早已经把吊桥压弯到了极限,形成一个大大的弧形,似乎很快就要脱离绳索的拉力,坠入万丈深渊。 林牵洛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牢牢地缠在自己的右手上,然后用这只缠着手帕的手掌紧紧地抓住了吊桥上冰凉的锁链,试探着踩上了第一块木板。 嚓的一声,木板上的积雪凹了下去,林牵洛感受着脚下轻微晃动的吊桥木板,确定不会塌陷之后,缓缓的迈出另一条腿。 接下来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她缓缓走在吊桥上,双腿已经不听使唤的开始打颤。 她承认,他对悬崖有着深深的恐惧,不论是前世带给她的死亡峡谷,还是几年前崖边重伤,都是她心里抹不去的阴影。 她努力的克服着心里的恐惧和不安,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二十多步。 脚底下是深不见底的一片白色,似乎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底的无尽深渊。 她的手开始颤抖,身体也开始颤抖,她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 她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神,虽然害怕,但目光依旧坚定。 左脚抬起,缓缓的向着前方一块木板踩去,可就是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咔嚓的响声,那块木板居然断了。 林牵洛一脚踩空,惯性使得她支撑在另一块木板上的右脚也发生了倾斜,猝不及防之下,身体一沉,竟然从吊桥上摔了下去。 第457章 五成把握 林牵洛咬紧牙关,紧紧的拉住绳索,身体就这么摇摇晃晃地挂在了吊桥的锁链之上。 似乎已经用尽了全力,但那只被冰冻得麻木的手臂,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手指慢慢地从绳索上滑落,她的身体迎着寒风,迎着鹅毛大雪,朝着崖底急速地坠了下去。 就这么死了吗? 这就是她的结局吗?两世——前世与今生,她的结局都是坠崖而亡吗? 这就是她的宿命吗? 林牵洛的心里,千千万万的不舍,千千万万的不甘,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已经无力改变什么了。 身体在急速的下坠,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一切似乎都已经归于平静。 林牵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忽然,那失重的感觉消失了。 这是已经落到谷底了吗? 但是,没有摔在硬物上的痛苦,有的只是身体仍能清晰感觉到的寒冷,耳边刮过的呜呜风声。 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底的却是白雪皑皑的世界,漫天雪花飞舞,是那样的凄美,宁静。 这就是死了的感觉吗?这一次她没有穿越,也没有去到那个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她所看到的还是这个世界,这个她与叶屠苏生活过的世界。 可是不对—— 林牵洛的意识慢慢回归,她用力地动了动自己被冻得僵硬的手指,有感觉,那是麻木与疼痛的感觉。 她还活着…… 转过头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身体悬空停在了空气中,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巨网,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身体。 林牵洛的思绪不停地翻飞,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悬空停在空气之中? 这一切似乎都没有答案,但是很快一个念头便浮现在脑海中—— 叶屠苏! 她想到的是叶屠苏,是叶屠苏来救她了吗? 想到这里,林牵洛的眼睛越发明亮起来。 放眼四望,很快便看见一个雪白的身影,从高高的崖顶落下,仿佛从天而降。白衫飘飘很快便来到林牵洛不远处悬停。 “宫主……”林牵洛这时才看清楚,那个从天而降的白色身影并非叶屠苏,而是紫辰宫宫主明翼。 明翼的目光平静而温和,衬着那张俊逸中略带沧桑的脸,就像一位仙风道骨的神仙。 他的脸上没有半丝异样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牵洛,微微的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苏儿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你若跟着他,反而掣肘于他,何不在紫辰宫里安心住下,等他回归。” 林牵洛躺在无形的空气垫上,想站起身来,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哪怕只是坐起身子都不行。 林牵洛挣扎了一会,发现毫无用处,只得放弃挣扎,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侧目对明翼说道:“如果只是因为带我在身边会影响到他,那我不在他的身边出现便是。” “如此,留在紫辰宫有何不可?” “我有必须离开的理由。”林牵洛没有任何犹豫,目光中满是坚定。 此时此刻,她想到的只有洛城,只有那株不知道是否已经复活的夜珀蛊藤。至于叶屠苏去办什么事,危不危险,她是没必要太过于担心的。 毕竟这个世上,似乎除了面前这位“仙人”一般的师父之外,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对于你这样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来说,是无法凭着自身的力量走出紫辰宫的,若硬是要走,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我知道,但那又如何?”林牵洛倔强地说,她轻轻地抿了抿几乎被冻僵的嘴唇。 “你难道希望某一天,苏儿回来之后,看到的是你的坟茔吗?” 林牵洛的心沉了沉,但很快平静下来。 宫主说的没错,进入紫辰宫的时候,仅仅是那上千级台阶,在这冰天雪地之下,对她而言就是个必死之局。 “宫主,我离开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哦,说来听听。” “我要培植出夜珀蛊藤。” 林牵洛没有过多解释,但这简短的一句话,却让明翼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瞬间浮起波澜。 “你能做到?” “我必全力一试。” “几成把握?” “五成。” 确实,林牵洛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能重新培植一株夜珀蛊藤,但对她来说,哪怕只有一成的把握,也要尽全力一试。 明翼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他看向林牵洛的目光也有了些许变化。 如果这丫头真的能培植出夜珀蛊藤的话,那是不是代表着自己那个徒儿活下去的希望又多了几分。 但是夜珀蛊藤乃是当世两大神木之一,当年药神谷谷主花了十数年的时间也没能培植成功,最后连种子都没有存活下来。岂是她一个小姑娘说种植就种植得出来的? 虽然没抱什么希望,但明翼的目光还是落在林牵洛脸上,似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他的身形朝着崖顶飞去,林牵洛的身体也跟着明翼的身形,快速的朝着崖顶的方向直飞而上,然后轻飘飘地落在峰顶上的一片积雪之中。 林牵洛很快发现自己能动了,她艰难地站起身来,衣服上堆起的雪花纷纷顺着她的衣襟散落到她脚下。 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说动这个“老头”了。 明翼还在沉思,良久将目光转向林牵洛,问出一个关键的问题:“要多久?” “什么?” “如果你能培植出夜珀蛊藤,那要多久才能开花结果?” 对于一株夜珀蛊藤来说,只有果实,且是新鲜的果实入药,才能保证药效,没有结出果实的夜珀蛊藤,和路边的花花草草没有什么两样。 “……” 听到这个问题,林牵洛也沉思起来。 当初外祖父花了十余年的时间,才让夜珀蛊藤结出果实,而自己呢?哪怕是找到了青翦碧木和夜珀蛊藤之间的一些联系,但也绝不敢夸大其词地给出一个所谓“准确”的答案。 在没有真正实现之前,说什么都是空谈。更何况她连夜珀蛊藤现在是否培植成活,是否已经生根发芽都不知道。林牵洛咬紧牙关,紧紧的拉住绳索,身体就这么摇摇晃晃地挂在了吊桥的锁链之上。 似乎已经用尽了全力,但那只被冰冻得麻木的手臂,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手指慢慢地从绳索上滑落,她的身体迎着寒风,迎着鹅毛大雪,朝着崖底急速地坠了下去。 就这么死了吗? 这就是她的结局吗?两世——前世与今生,她的结局都是坠崖而亡吗? 这就是她的宿命吗? 林牵洛的心里,千千万万的不舍,千千万万的不甘,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已经无力改变什么了。 身体在急速的下坠,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一切似乎都已经归于平静。 林牵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忽然,那失重的感觉消失了。 这是已经落到谷底了吗? 但是,没有摔在硬物上的痛苦,有的只是身体仍能清晰感觉到的寒冷,耳边刮过的呜呜风声。 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底的却是白雪皑皑的世界,漫天雪花飞舞,是那样的凄美,宁静。 这就是死了的感觉吗?这一次她没有穿越,也没有去到那个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她所看到的还是这个世界,这个她与叶屠苏生活过的世界。 可是不对—— 林牵洛的意识慢慢回归,她用力地动了动自己被冻得僵硬的手指,有感觉,那是麻木与疼痛的感觉。 她还活着…… 转过头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身体悬空停在了空气中,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巨网,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身体。 林牵洛的思绪不停地翻飞,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悬空停在空气之中? 这一切似乎都没有答案,但是很快一个念头便浮现在脑海中—— 叶屠苏! 她想到的是叶屠苏,是叶屠苏来救她了吗? 想到这里,林牵洛的眼睛越发明亮起来。 放眼四望,很快便看见一个雪白的身影,从高高的崖顶落下,仿佛从天而降。白衫飘飘很快便来到林牵洛不远处悬停。 “宫主……”林牵洛这时才看清楚,那个从天而降的白色身影并非叶屠苏,而是紫辰宫宫主明翼。 明翼的目光平静而温和,衬着那张俊逸中略带沧桑的脸,就像一位仙风道骨的神仙。 他的脸上没有半丝异样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牵洛,微微的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苏儿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你若跟着他,反而掣肘于他,何不在紫辰宫里安心住下,等他回归。” 林牵洛躺在无形的空气垫上,想站起身来,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哪怕只是坐起身子都不行。 林牵洛挣扎了一会,发现毫无用处,只得放弃挣扎,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侧目对明翼说道:“如果只是因为带我在身边会影响到他,那我不在他的身边出现便是。” “如此,留在紫辰宫有何不可?” “我有必须离开的理由。”林牵洛没有任何犹豫,目光中满是坚定。 此时此刻,她想到的只有洛城,只有那株不知道是否已经复活的夜珀蛊藤。至于叶屠苏去办什么事,危不危险,她是没必要太过于担心的。 毕竟这个世上,似乎除了面前这位“仙人”一般的师父之外,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对于你这样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来说,是无法凭着自身的力量走出紫辰宫的,若硬是要走,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我知道,但那又如何?”林牵洛倔强地说,她轻轻地抿了抿几乎被冻僵的嘴唇。 “你难道希望某一天,苏儿回来之后,看到的是你的坟茔吗?” 林牵洛的心沉了沉,但很快平静下来。 宫主说的没错,进入紫辰宫的时候,仅仅是那上千级台阶,在这冰天雪地之下,对她而言就是个必死之局。 “宫主,我离开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哦,说来听听。” “我要培植出夜珀蛊藤。” 林牵洛没有过多解释,但这简短的一句话,却让明翼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瞬间浮起波澜。 “你能做到?” “我必全力一试。” “几成把握?” “五成。” 确实,林牵洛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能重新培植一株夜珀蛊藤,但对她来说,哪怕只有一成的把握,也要尽全力一试。 明翼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他看向林牵洛的目光也有了些许变化。 如果这丫头真的能培植出夜珀蛊藤的话,那是不是代表着自己那个徒儿活下去的希望又多了几分。 但是夜珀蛊藤乃是当世两大神木之一,当年药神谷谷主花了十数年的时间也没能培植成功,最后连种子都没有存活下来。岂是她一个小姑娘说种植就种植得出来的? 虽然没抱什么希望,但明翼的目光还是落在林牵洛脸上,似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他的身形朝着崖顶飞去,林牵洛的身体也跟着明翼的身形,快速的朝着崖顶的方向直飞而上,然后轻飘飘地落在峰顶上的一片积雪之中。 林牵洛很快发现自己能动了,她艰难地站起身来,衣服上堆起的雪花纷纷顺着她的衣襟散落到她脚下。 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说动这个“老头”了。 明翼还在沉思,良久将目光转向林牵洛,问出一个关键的问题:“要多久?” “什么?” “如果你能培植出夜珀蛊藤,那要多久才能开花结果?” 对于一株夜珀蛊藤来说,只有果实,且是新鲜的果实入药,才能保证药效,没有结出果实的夜珀蛊藤,和路边的花花草草没有什么两样。 “……” 听到这个问题,林牵洛也沉思起来。 当初外祖父花了十余年的时间,才让夜珀蛊藤结出果实,而自己呢?哪怕是找到了青翦碧木和夜珀蛊藤之间的一些联系,但也绝不敢夸大其词地给出一个所谓“准确”的答案。 在没有真正实现之前,说什么都是空谈。更何况她连夜珀蛊藤现在是否培植成活,是否已经生根发芽都不知道。 第458章 考验 “宫主,我不能给您明确的答复,也不能给您一个承诺,但我愿尽力一试。如果一切如我所预期,那么快则两年,慢则五六年,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但最坏的结果是失败。”林牵洛把心里想法说出来。 看着林牵洛的眼睛,明翼心里叹息一声,他知道林牵洛说的是事实。她不能保证,但她会竭尽全力。 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是,他该放她离开吗,答应徒弟的事都做不到,他这个做师父的,怎样跟弟子交代? 也罢。 “你真要离开,我也不再拦着你,不过……”明翼指着那条看上去摇摇欲坠的吊桥,继续说道:“你若能靠自己的力量走过这座吊桥,我便让你离开。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不论你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都不会出手相救。在这样的条件下,如果你能平安的到达对面,我便派人护送你下山。这,是我的底线。” 林牵洛回头看着那条长长的吊桥,深吸了一口气。她刚才险些葬身于此,但看明翼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吓唬她的,或许,这是她能顺利离开紫辰宫的唯一方法。 “好……” 没有多想,林牵洛立即答应了明翼。 她再次走到崖边,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看着面前的吊桥,她的眼睛越发的明亮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眸里,呈现出的是不屈与倔强。 无论如何不能放弃……这般想着,林牵洛缓缓迈出了脚步,第二次踏上了那条轻轻摇晃着的、通联两座山峰的吊桥。 …… 鞠岚镇。 一座毫不起眼的客栈里,叶屠苏和明哲坐在一张破旧的四方小桌边。 桌上几样菜已经吃得七七八八,剩余在盘里的菜也都凉了。 叶屠苏攥着个酒杯,默默将杯里的半杯酒干了,看着客栈门外的风雪兀自发呆。 此时此刻,她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也在吃饭,是不是在寻找自己?发现自己不在,会不会找师父发难?会不会哭? 凭着林牵洛的性子,找他师父发难是肯定的,这姑娘可不会管他是不是自己师父,是不是紫辰宫宫主,是不是天下第一的绝世高手……定是要去撒泼的。 想到这里,叶屠苏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可这抹俊美的笑容,很快就又消失了。 他再次把酒杯盛满,叹了一声。他这一走,与她,只怕是永别了。 虽然答应师父,等到面临死亡的最后时刻,肯要回到紫辰宫,回到师父面前,但他却不想在那样痛苦弥留之际,再次出现在林牵洛的面前。 那样,他痛苦,林牵洛定然更加痛苦。 “公子。”明哲想阻止叶屠苏喝酒,但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这鬼天气……” 正在叶屠苏喝闷酒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走进来五个男人。 前面一个身材高大却瘦得皮包骨头的男子还没进门,就大声嚷嚷着:“他娘的,走了几个省,都他娘的下着大雪,照着这个进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老砂,骂骂咧咧有什么用?”另一个男人瞥了他一眼:“任务没有完成之前,咱们谁也回不去。” “小二,上几个菜,来两壶好酒。” “是啊老砂,光骂是没用的,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样才能快点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吧。” …… 几个人说着,围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五道目光一一扫过客栈各个角落,最后把目光停在叶屠苏和明哲身上。 鞠岚镇本就是个小地方,也不是通商的必经之地,来往的外地客商少之又少。宽大破旧的客栈里,原本就只有叶屠苏和明哲二人吃饭。 这群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集中在叶屠苏他们的身上。 而叶屠苏和明哲都没有去看他们。 他和明哲已经换了普通的黑衣,但衣服虽然普通,却遮盖不了二人自骨子里透出的特殊气质。 叶屠苏把杯中的酒干了,提起酒壶再欲倒酒,却只倒出一个杯底的酒液,壶里已经空空如也。 “小二,再来壶酒。” “公子,你不能再喝了。你身体才刚调理好一些,可不能酗酒。”明哲看着桌上的三个空酒壶,无奈地说道。 “没事,喝醉了好睡觉。” 明哲看看天色:“这不是还早呢嘛。” 叶屠苏白了他一眼,明哲立即闭嘴不再说话。 不多时,小二便又送过来一壶酒。 叶屠苏继续喝了起来。 明哲见状也只得皱着眉头,微微叹了一声。 “公子若是舍不得夫人……”明哲话未说完,便被叶屠苏的目光挡了回去。 见劝不了王爷,明哲只得默默坐在一边,眯着眼睛打盹,耳朵却竖了起来,听着那桌几个男人说话。 …… 紫辰宫。 一个少女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走在吊桥上,纷纷扬扬的雪花包裹着她瘦弱的身体。 林牵洛已经快走到对面山峰了。这条看似不是很长的路,她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有了之前摔下悬崖的经验,林牵洛这一次走得格外小心。 虽然如此,她还是好几次遇险,但那又怎么样,为了心中那个执念,林牵洛被冻得僵硬麻木的身体仍然摇摇晃晃地前进着。 宫主明翼看着渐远的林牵洛,眼眸中浮现出的是一抹赞赏。 一个少年的身影走来,站在明翼身后,有些担心地说道:“宫主,她不会掉下去吧。” 明翼淡淡地开口:“路是她自己选的。” 明修不再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那个渐远的红点。 林牵洛桃红色的大裘在一片雪白中是那般耀眼。 终于,她踏上了峰顶,转身看着吊桥尽头的两道身影,双脚一软坐倒地雪地中。 紧张与不安在这一刻终于瓦解,透骨的寒意却迅速席卷着她的身体,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在她的视线中,一个雪白的身影虚空而起,急速地朝着她的方向飞了过来。 明翼通过这道峡谷并没有使用移形换位,而是直接轻飘飘的飞过来,但那速度还是极快的。眨眼之间已经移过峡谷上空,落在了林牵洛面前。 第459章 送她离宫 林牵洛颤抖着双唇,一字一顿地问道:“宫主,我活着走过来了,我可以离开了吗?” 明翼无奈的点点头,右手轻抬,一道温暖的气流很快笼罩了林牵洛的身体,慢慢破开她被冻得冰凉的身体。 林牵洛感受着逐渐温暖的身体,从雪地里站起身来。 对此,她并不奇怪,此时想到的却是叶屠苏,他曾用同样的方法为自己加热冷却的饭菜,用同样的方法给自己取暖。 而此时,吊桥上,明修正一步步踏着落着厚厚积雪的吊桥木板朝这边走来。 他虽然没有宫主那样的轻功,但在吊桥上行走如飞,看起来虽是一步步脚踏实地的走着,但身形却在飞速的朝着林牵洛他们所在的峰顶接近。 林牵洛看得有些愰忽,这条在她看来充满凶险的路,她足足走了一个时辰的路,而明修不过用了短短的几个呼吸而已。 林牵洛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暗自赞叹,看来紫宫里真的是藏龙卧虎啊,就连这个十三四岁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少年,都有着非同一般的身手。 待得明修走上峰顶,明翼冷淡的开口道:“明修,你送赓王妃下山去吧。” “是。”明修朝明翼作了一揖,转身看向林牵洛:“王妃,请。” 林牵洛朝明翼行了一礼,这一礼,她行得十分真心、诚恳。 面前这位“老人”是把叶屠苏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人,是叶屠苏的授业恩师,是这世上少数几个真心疼爱叶屠苏的人。或许这一别便是数载不得见,或许这一离开便是永别,今生不会再见。 “宫主,保重……” 看了看天色,林牵洛没有再耽搁,转身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小丫头……” 身后突然传来明翼的声音。 林牵洛转头看去。 明翼的眼神有些复杂,纠结良久才缓缓开口:“若有一日苏儿他到了生死关头,你定要让他回来见我。” 林牵洛愣了愣,狐疑地看着明翼。 明翼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是说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我或许能救他。” 林牵洛心中一凛,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联想到叶屠苏体内的紫辰珠,更加坚定了她心中的想法——叶屠苏很可能因为紫辰珠而丧命。而面前这位如神仙一样的人物,真的有可能再一次将叶屠苏从死神的手里拉回来。 林牵洛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转过身,踏着厚厚的积雪朝前走去。 明修再次朝宫主躬身一揖,迎着风雪跟上了林牵洛。 正在此刻,脑海中突然传来宫主的传音之术:“明修,护送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吧。” 明修微微一愣,回过身点了点头。 既然宫主用传音之法,那他也不好开口回话,他点一下头后,便又跟着林牵洛朝前走去。 二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明翼的眼前,被无尽的风雪替代后,明翼才轻轻叹了一声,闪身消失在原地。既然这姑娘下了如此大的决心要离开这里,那么他也没有理由再阻止。 林牵洛和明修二人一路朝着出宫的方向走去,林牵洛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已经很累了,但是她不能停下,一旦停下休息,他们很可能要在山中过夜。 穿过几座山峰,走过几处吊桥,终于来到了离开紫辰宫的那道千级石阶之前。 林牵洛小心翼翼的来到崖边,探头看向蜿蜒而下、深不见底的石阶。 林牵洛的心颤了颤,这些堆满积雪的陡峭石阶,更比那些吊桥危险得多。 她能这么快来到这里,全靠明修带她通过那些对她而言凶险异常的吊桥。 “要不,咱们休息一下。”明修说道。 “……”林牵洛回身看向明修,明修白净的脸上古井无波,虽是十三四岁的少的模样,却给人一种老神在在的感觉。 那气质还真有些像宫主明翼。 林牵洛想着当初刚刚离开紫辰宫时的叶屠苏是否也像现在的明修一样,不苟言笑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或许真是这样子吧。 林牵洛微微一笑,转眼看着眼前的白茫茫的一片,仿若天地相接般分不清远处是天空还是大地。 此时雪已经停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气温已经越来越低。 休息么?不,一旦停下来,可能体温下降得更快。 林牵洛摇了摇头:“我还能坚持,你呢?” 明修道:“那便走吧。” 明修知道此处的险峻,不敢大意,像带她过吊桥时一样朝林她伸出了手。他可没有宫主或者叶屠苏那样的身手,如果林牵洛失足摔下去,他不敢保证能救得了她。 “我能问你个事儿吗?”林牵洛边走边说。 “什么事?” “你武功几品了?” 明修一愣,没想到林牵洛会问他这样的问题,迟疑了一下说道:“才刚刚踏入八品,嗯,我的轻功不太好,只是体内真气到了八品而已,实际战力没有这么高。” “哦……” 林牵洛瞥了眼明修,见明修满脸的失落,料想这小子是不满意自己的武功等级。 紫辰宫的人都那么变态的吗,尤其这小子。 “十三四岁就八品的武功,还如此对自己不满意?好像明哲也才八品多。” 明修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那不能比,我只是真气到了八品,轻功和身手都还差得多,同样是八品,我和明哲哥哥是没法比的。” “那也很了不起了,现在就八品,等你到了明哲那个年龄,那定然是远超于他的。” 明修道:“当年王爷离开紫辰宫的时候,和我现在差不多大,就已经是九品的高手了。” “他那是紫辰珠的作用,欸,明修,如果换作是你,你愿意成为紫辰珠宿主,成为绝世高手吗?” 明修立即摇头道:“不愿。” “所以在没有紫辰珠的情况下,你能修炼到这个程度,应该是很少见的吧。” 明修则皱眉道:“听说有一种邪恶的功法,能让人快速的提升功力修为,只是不知道这天下有没有人修炼。” 林牵洛则蹙起眉头,想到的是那个少年,那个圣火教少主,当年同样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却残忍屠杀了荆杨两家的魔鬼存在,难道正是修习了明修说的那种邪恶功法吗? 第460章 鞠岚镇客栈 见林牵洛凝眉沉思,明修问道:“王妃你怎么了?” 林牵洛回神看向明修:“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种可能。” “……?” “这世上或许还真有人修炼你说的这种邪恶功法。” “哦……”明修的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两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一步步顺着石阶向下走去,虽然下楼梯比上要轻松得多,但上万级台阶还是让林牵洛吃不消。 好几次脚下虚浮滑倒,还是明修紧紧拉住了她。 “要不,还是休息一会吧。”明修担心地看向林牵洛。 林牵洛也确实坚持不住了,点点头顺势在石阶上坐下。 明修也坐了下来,脸色凝重地说道:“可惜我不会紫辰神功,不能像宫主和王爷那样给你取暖。” 叶屠苏曾说过,他是宫主唯一的弟子,哪怕是明哲和明修得到宫主传授一些武功,却并没有真正将他们收为弟子。 “没关系。”林牵洛没有多说,只静静地看着远处逐渐灰暗的天空。 明修看着林牵洛紧紧裹着大裘的身影,叹了一声。 要说他没有修习紫辰神功也不尽然,他体内的真气便是来自紫辰神功的心法,但宫主也只是传授了他心法而已,就连粗浅的拳脚功夫都是在几位长老那里学了些皮毛。 此时的鞠岚镇客栈中,叶屠苏躺在床上,却丝毫没有半分醉意。 以他的脚程,上午下山后,完全可以直接离开鞠岚镇到达下一座城市再行休息,但他却鬼使神差的留下来,打算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再走。 喝了那么多酒,也没压得他的悲伤,看来借酒消愁这一招是行不通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黑暗一片,仅有客栈门前两盏破旧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 两个身影远远地走过来,夜色中隐约能看出那是一个白衣少年和一个披着红色大裘的姑娘。 少年身材不高,衣着单薄,身高只到那姑娘的耳廓,他面色平静沉稳,从动作和气质上看,有些老气横秋,完全没有半分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他身边的姑娘身材窈窕,宽大的兜帽遮挡着她清秀的脸庞,让人看不清她的五官。 两人在客栈门前停下。 此时,客栈的大门已经关闭,里面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林牵洛当时跟着叶屠苏来到鞠岚镇的时候,住的就是这家客栈,所以这次离开紫辰宫,也没多想就直奔这里来了。毕竟鞠岚镇不大,客栈也不多,也没必要花费力气和时间去寻找其他客栈落脚。 啪啪啪…… 一阵紧促的敲门声传来,硬生生将窝在屋里打盹儿的小二迷离的意识从半梦半醒间拉了回来。 他眯着惺忪的睡眼,竖起耳朵倾听,却没有听到半点声音。 许是刚才听错了。 小二闭上蒙眬的眼睛,正欲继续打盹,那敲门声再度响起。 这一次,小二听得真真切切,他站起身,裹紧身上的粗布棉袄,心中有些不悦。 “这么晚了,会是谁来呢?莫不是隔壁的王婶又来借钱?” 小二嘀咕着朝门口走去,心里盘算着该怎样回绝。 毕竟王婶家那小子的病可不是花钱就能治好的,听说这几天已经起不来床了。连大夫都说治不了,砸再多的钱也没有用,何况这钱他家借了也还不起。 “来了来了……”打定主意,小二懒洋洋地走到门边,极不情愿地拉开门。 小二正要对门外的人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门口站着的是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年和一个裹在厚厚大裘里姑娘。 “小二,我们姐弟是来住店的。” 没等小二开口,林牵洛已经说明来意。 “住店……”小二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下一刻,他的脸上就堆起了笑容:“二位请进。” 林牵洛走进客栈,身上的冷意立刻就减了几分。 她掏出几粒碎银子递给小二道:“麻烦你给我们准备两个房间。” 小二笑嘻嘻的接过碎银,很快提了盏马灯过来:“二位请,小的这就给二位引路。” 林牵洛点点头,和明修一起跟着小二往楼上走去。 “姑娘是否曾来小店住宿过?”小二一边上楼,一边问林牵洛。 林牵洛一顶宽大的兜帽,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她的脸,小二看不清她的样貌,但总是感觉有些熟悉。毕竟春节前住店的个姑娘实在是太美了,他们这样的小地方的人,别说是见过,便是想也没有想过这天下竟然有这样的美貌姑娘。 “没有。” 林牵洛淡淡的说。 她不想节外生枝,毕竟她再怎么平凡,也算是圣火教重点寻找的对象。 俩人跟着小二很快来到了二楼靠近走廊尽头的房门前。 “小二,旁边的房间不能住吗?”林牵洛指了指刚才路过的几个房间。 小二笑道:“姑娘不好意思,这几间房都住了客人了。” 林牵洛点点头没再说话。 小二很快将两间客房的门打开,笑道:“姑娘,我们店里的客房布置都一样,这两间并不比前面的差。” 小二说着,提着马灯走进屋去,把桌上的烛台点亮。 等到两间房的烛台都点亮之后,小二退出房间,赔着笑脸说道:“屋里冷,小的给你们端两个火盆来。” “有劳。” 林牵洛四下里张望一眼房间,这个地方的陈设自然不能跟大城市的客栈相比,这样寒冷的夜晚,能有个住个地方,还有个火盆子取暖,那是再好不过了。 “小二,我那边不需要火盆。”明修朝着匆匆离开的小二说道。 “好咧好咧。”小二应声,下楼去了。 …… “刚才那声音……”正坐在床上冥想的叶屠苏突然睁开眼睛。 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明修的声音,叶屠苏狐疑地喃喃自语了一句,但很快就抹去了这种想法。 紫辰宫虽会派定期弟子出宫采办,但一般天黑前必回,不会来镇上住店,更何况明修虽不是宫主亲传弟子,但也算是紫辰殿贴身照顾宫主的人,外出采办的任务是不会落到他头上的。 想到这里,叶屠苏轻轻摇了摇头,收心入定,将心神完全沉入冥想修炼之中。 第461章 谁是待宰羔羊 而在隔壁房间之中,身材高大瘦削的男子脸上浮现出一层狞笑,对身边的汉子说道:“来了只肥羊。” 身边的魁梧的汉子却是微微皱眉不语。 “怎么,你这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娃娃而已。” 高瘦男人见对方还是不说话,不屑的说道:“我看你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咱们若再不想法子凑点钱,撑不到三天就得喝西北风了,还去什么西戎国。” 高瘦男人越想越是来气,目光也忽然变得狠厉起来,继续骂道:“他娘的,上头给的那点钱,早被老猖那家伙藏了私了,咱们哥几个还得跟着他跑腿。” 壮汉听他说起老猖,眼中也同样闪过一丝狠色,哼了一声:“要不是他有堂主罩着,老子早把他给一刀砍了。” 高瘦男人嘿嘿冷笑道:“老黑,可不能长了他人士气,他上头有人,难道我就没有吗?等这次办完了教主交代的任务,定有他的好看。” 高瘦男人虽然在笑,但脸上的笑容却异常的诡异:“不过,在完成任务之前,还得留他一命。” 说着,朝房门处看了一眼,阴恻恻的说道:“如今,既然有了肥羊,不狠狠的宰一刀,呵呵……” 叫老黑的壮汉点了点头,又道:“老温,今晚可不止一只肥羊。”他嘴巴朝房间另一侧努了努。 那个叫老温的高瘦男人自然知道他是之前在楼下喝楼的二人,也就是住在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的叶屠苏和明哲。 老温想了想,又道:“那二人看起来是练家子,要对付还得筹划一二,而那小女子和小娃娃嘛,呵呵呵……” 老温口中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低笑,手指摩擦着下巴说道:“那确实是两只待宰的羔羊。” 对于一个十余岁的少年来说,老温根本没觉得对方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在他眼里,十余岁的小小少年,就跟幼童没有什么区别。 听得外面送炭火的伙计离开的脚步声,二人嘴角同时浮现出一阵狞笑,打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朝着走廊尽头两个房间走过去。 门外,一柄雪亮的匕首轻轻探入门闩,吱的一声轻响,房门被轻轻推开。 随着房门处传来的细微声音,林牵洛美眸一凝,很快抽出腰间短刀,警惕地朝门口看去。 只见进来的是两个男人,一人手持匕首当先而入,另一人肩扛一柄大刀,紧跟其后闯入。 此时的林牵洛已经脱下厚重的大裘,没有戴斗篷的她一张倾世容颜,在盈盈烛火的微光下,显得越发绝美动人。 两个男人在呆愣瞬间后,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老温嘿嘿笑道:“原来是个美人,看来今晚老子有福了。”说着便迈开步子朝着林牵洛一步一步走过去。 他能感觉到林牵洛身上没有武道真气,一丝都没有。也就是说,面前这个美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拿下她,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林牵洛凝视着这个逐渐靠近自己的猥琐男子,眼眸微疑。 待得对方靠近到自己的攻击范围内之时,忽然一式腾蛟起凤探出,那柄黝黑的短刀因没有任何一丝反光,又是被林牵洛藏于袖中,老温之前并没有丝毫觉察。 当刀锋快要划过他脖颈的时候,老温才突然发现了异常,他虽只是六品中阶的武功,但对于这样一个没有真气之人的“偷袭”,想要躲闪还是易如反掌。 他轻轻仰头侧身,轻易的就躲开了林牵洛的刀刃。 老温呵呵一笑,“美人就这点本事?”说着,伸手便向林牵洛抓了过去。 但手臂却在快要抓到林牵洛的时候,被另一只手掌紧紧抓住。 “老黑,你干什么?”老温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跟在他身后的壮汉老黑。 见对方还是不放手,不禁愠怒,转头正要怒骂,却看到一张略带稚气的少年脸庞。 他身边站着的,不是壮汉老黑,而是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年。 少年不过十多岁年纪,一张青涩稚气的脸,看上去像个文弱书生。 老温一惊之际,急忙调动体内真气,想要将手臂从那少年手中挣脱出来,但他的手指捏在自己手臂上却是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惊愕之余的老温大吼一声:“老黑,愣着做甚。”手中匕首一翻,朝少年腹部刺去。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护送林牵洛下山的明修。 明修手上用力,轻轻一拉一推,便将老温掀翻在地,一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那倒在地上的高瘦男子,冷冷说道:“我不杀你们,速速离开吧。” 老温这时才看到晕倒在地上的老黑,心中又惊又怒:“臭小子,好大的口气,敢在背后偷袭老子,就是自寻死路。” 说着摆开拳式,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成拳,“啊”的一声怒吼,朝着明修扑了上去。 明修见他不走,摇头叹了一声:“我本不想杀……” 明修话音未落,老温手中的匕首已倦袭着风声刺到了明修胸口。 明修眉头微蹙,身形一个闪烁,已经避开了老温的匕首,手掌一拍,啪地一掌重重拍在老温的胸口之上。 一声闷哼,老温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斜飞而出,直接穿过房门,重重地砸在过道上。 明修紧跟着追了出去,在老温身边停下,看着老温那张满是血污,已经没了气息的脸小声说道:“死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叹息着喃喃自语:“我本不想杀你的,但我太笨了,还是不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力道。” 明修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看向刚从房中走出来的林牵洛,问道:“王妃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明修。” “王妃没事就好。”明修的目光挪到了屋里地上躺着的壮汉身上,嘀咕道:“既然已经杀了一个,那要不要把另一个也杀了,免得日后给王妃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但目光却看向林牵洛,似乎想让林牵洛给他一个答案。 林牵洛略一思索,说道:“明修,等一下,先问问他的来历,若是大奸大恶之徒,便杀了为民除害。” 明修点点头:“王妃说得是。”而在隔壁房间之中,身材高大瘦削的男子脸上浮现出一层狞笑,对身边的汉子说道:“来了只肥羊。” 身边的魁梧的汉子却是微微皱眉不语。 “怎么,你这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娃娃而已。” 高瘦男人见对方还是不说话,不屑的说道:“我看你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咱们若再不想法子凑点钱,撑不到三天就得喝西北风了,还去什么西戎国。” 高瘦男人越想越是来气,目光也忽然变得狠厉起来,继续骂道:“他娘的,上头给的那点钱,早被老猖那家伙藏了私了,咱们哥几个还得跟着他跑腿。” 壮汉听他说起老猖,眼中也同样闪过一丝狠色,哼了一声:“要不是他有堂主罩着,老子早把他给一刀砍了。” 高瘦男人嘿嘿冷笑道:“老黑,可不能长了他人士气,他上头有人,难道我就没有吗?等这次办完了教主交代的任务,定有他的好看。” 高瘦男人虽然在笑,但脸上的笑容却异常的诡异:“不过,在完成任务之前,还得留他一命。” 说着,朝房门处看了一眼,阴恻恻的说道:“如今,既然有了肥羊,不狠狠的宰一刀,呵呵……” 叫老黑的壮汉点了点头,又道:“老温,今晚可不止一只肥羊。”他嘴巴朝房间另一侧努了努。 那个叫老温的高瘦男人自然知道他是之前在楼下喝楼的二人,也就是住在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的叶屠苏和明哲。 老温想了想,又道:“那二人看起来是练家子,要对付还得筹划一二,而那小女子和小娃娃嘛,呵呵呵……” 老温口中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低笑,手指摩擦着下巴说道:“那确实是两只待宰的羔羊。” 对于一个十余岁的少年来说,老温根本没觉得对方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在他眼里,十余岁的小小少年,就跟幼童没有什么区别。 听得外面送炭火的伙计离开的脚步声,二人嘴角同时浮现出一阵狞笑,打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朝着走廊尽头两个房间走过去。 门外,一柄雪亮的匕首轻轻探入门闩,吱的一声轻响,房门被轻轻推开。 随着房门处传来的细微声音,林牵洛美眸一凝,很快抽出腰间短刀,警惕地朝门口看去。 只见进来的是两个男人,一人手持匕首当先而入,另一人肩扛一柄大刀,紧跟其后闯入。 此时的林牵洛已经脱下厚重的大裘,没有戴斗篷的她一张倾世容颜,在盈盈烛火的微光下,显得越发绝美动人。 两个男人在呆愣瞬间后,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老温嘿嘿笑道:“原来是个美人,看来今晚老子有福了。”说着便迈开步子朝着林牵洛一步一步走过去。 他能感觉到林牵洛身上没有武道真气,一丝都没有。也就是说,面前这个美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拿下她,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林牵洛凝视着这个逐渐靠近自己的猥琐男子,眼眸微疑。 待得对方靠近到自己的攻击范围内之时,忽然一式腾蛟起凤探出,那柄黝黑的短刀因没有任何一丝反光,又是被林牵洛藏于袖中,老温之前并没有丝毫觉察。 当刀锋快要划过他脖颈的时候,老温才突然发现了异常,他虽只是六品中阶的武功,但对于这样一个没有真气之人的“偷袭”,想要躲闪还是易如反掌。 他轻轻仰头侧身,轻易的就躲开了林牵洛的刀刃。 老温呵呵一笑,“美人就这点本事?”说着,伸手便向林牵洛抓了过去。 但手臂却在快要抓到林牵洛的时候,被另一只手掌紧紧抓住。 “老黑,你干什么?”老温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跟在他身后的壮汉老黑。 见对方还是不放手,不禁愠怒,转头正要怒骂,却看到一张略带稚气的少年脸庞。 他身边站着的,不是壮汉老黑,而是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年。 少年不过十多岁年纪,一张青涩稚气的脸,看上去像个文弱书生。 老温一惊之际,急忙调动体内真气,想要将手臂从那少年手中挣脱出来,但他的手指捏在自己手臂上却是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惊愕之余的老温大吼一声:“老黑,愣着做甚。”手中匕首一翻,朝少年腹部刺去。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护送林牵洛下山的明修。 明修手上用力,轻轻一拉一推,便将老温掀翻在地,一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那倒在地上的高瘦男子,冷冷说道:“我不杀你们,速速离开吧。” 老温这时才看到晕倒在地上的老黑,心中又惊又怒:“臭小子,好大的口气,敢在背后偷袭老子,就是自寻死路。” 说着摆开拳式,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成拳,“啊”的一声怒吼,朝着明修扑了上去。 明修见他不走,摇头叹了一声:“我本不想杀……” 明修话音未落,老温手中的匕首已倦袭着风声刺到了明修胸口。 明修眉头微蹙,身形一个闪烁,已经避开了老温的匕首,手掌一拍,啪地一掌重重拍在老温的胸口之上。 一声闷哼,老温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斜飞而出,直接穿过房门,重重地砸在过道上。 明修紧跟着追了出去,在老温身边停下,看着老温那张满是血污,已经没了气息的脸小声说道:“死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叹息着喃喃自语:“我本不想杀你的,但我太笨了,还是不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力道。” 明修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看向刚从房中走出来的林牵洛,问道:“王妃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明修。” “王妃没事就好。”明修的目光挪到了屋里地上躺着的壮汉身上,嘀咕道:“既然已经杀了一个,那要不要把另一个也杀了,免得日后给王妃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但目光却看向林牵洛,似乎想让林牵洛给他一个答案。 林牵洛略一思索,说道:“明修,等一下,先问问他的来历,若是大奸大恶之徒,便杀了为民除害。” 明修点点头:“王妃说得是。” 第462章 你们是什么人 早在明修把老温一掌打出房门,重重砸在过道上的时候,天字一号房里冥想打坐的叶屠苏缓缓睁开眼睛。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总有种错觉,那掌力的气息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的心里生出一丝隐约的不安来。 而被杀的另一方,叶屠苏也能清楚的猜到他们的身份。因为这家客栈,今日就只有他和明哲,另外那一行五人,以及最后来住店的二人。 没有急于出去,是因为作恶的一方明显是吃亏了,根本不需要他出手帮忙。 而接下来听到的远远传来那二人的对话,却让叶屠苏的心一阵揪紧。 明修、王妃…… 这两个称呼听在叶屠苏耳朵里是那样的震撼:“他们,怎么会在这里?牵洛不是应该在紫辰宫里吗?” 但那远远传来的对话声,让叶屠苏彻底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并非幻觉。 忍不住起身开门出去,透过走廊上昏暗的灯光,远远的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廊上,而他们身边的地上,躺着一具男人的尸体。 叶屠苏一眼便认了出来,那确实是他的妻子林牵洛和紫辰宫宫主身边的明修。 而这时,明哲也拉开房门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呼出声:“公子,王妃她……” 听见走廊另一方传来的声音,明修和林牵洛同时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四个人四双眼睛同时泛出惊讶的神色。 而林牵洛在惊讶过后,眼眸中便多出一份喜悦,怔怔的看了他半晌,眼眸中的喜悦便被一层薄薄的泪水淹没。 “屠苏!” 林牵洛随即朝叶屠苏飞奔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叶屠苏也张开双臂将她紧紧环抱在怀里,即便才一天未见,但对二人来说,便像是过了百年之久。 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叶屠苏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牵洛,你怎会在此?”良久,叶屠苏终于问出心中疑惑。 他知道林牵洛会离开紫辰宫肯定是得到师父的同意,但师父答应过他,不会让林牵洛离开紫辰宫的。而且凭着林牵洛,是根本不可能出得了紫辰宫,下得了高耸入云的鞠岚山的。 叶屠苏的目光定在了明修身上。 明修在此,说明林牵洛是明修护送下山的,而明修之所以这么做,定然是紫辰宫宫主,他的师父授意。 所以,叶屠苏十分的不解。 林牵洛低下头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不想我跟在你身边,但我此行,也并非是要跟着你。” “什么意思?” “你去办你的事,我也要去办我的事,并无冲突。”林牵洛在冷静下来后,不想在叶屠苏的面前表现得过于依赖,于是郑重其事地说。 “我师父同意你离开?” “宫主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跟他老人家说明缘由,自然就让我离开了。” 叶屠苏眉头微微蹙起,心想师父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靠谱了,明明答应过自己,无论如何不会让林牵洛离开紫辰宫,不料才短短几个时辰,她就追到这里来了。 罢了,叶屠苏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林牵洛这才转头朝躺在地上那高瘦男人的尸体看去:“那人持刀闯入我的房间,不过明修把他解决了。” 叶屠苏听得一阵后怕,其实那二人有不轨企图之时,他虽在冥想练功,但还是有所感应的,只是他没料到,这个人要对付的竟然是自己的妻子,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去阻止。 想到这里,叶屠苏的额头上不禁渗出了一层薄汗,转身朝明修抱拳施了一礼,说道:“明修,多谢!” 虽然只是短短的四个字,但明修还是感觉到了叶屠苏真挚的谢意。 他可是听说过,叶屠苏在皇帝面前都是不用行礼的,此时见他对自己抱拳施礼,不禁受宠若惊,赶忙还礼道:“不敢,修也是受了宫主之命护送王妃下山,保王妃周全。” 听明修说起师父,叶屠苏忍不住满心的疑惑,想要问一问明修,但目光瞥见林牵洛时,还是决定等避开林牵洛后再做询问。 “里面还有一个活口。”林牵洛道。 正在叶屠苏思忖之际,听得林牵洛此话,不禁眉头一挑,沉声说道:“去看看。” 当先朝着林牵洛住的房间走去。 刚一走进房间,便见到地上躺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明修很快上前在提胸前穴道轻轻一拍,那男人很快苏醒过来,一脸愕然的看着围在身周的几人? “说说看,你是什么人?” 叶屠苏的声音缓缓响起,语气虽然平和,但却有种让人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魁梧男人呆愣了几息时间,发现和自己一起来的老温已经不见了,不禁有些慌乱。 支支吾吾的说道:“小的一时糊涂,本想着来打劫,弄点银两。” 叶屠苏冷冷一笑,声音清冷的继续说道:“我问的是,你是什么人?” 魁梧男子这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颤声说道:“我叫老黑,是圣火教地煞堂的人。”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惊呼道:“老温人呢?” “他死了。”叶屠苏仍然不紧不慢地开口回答他,心情似乎很好,也很有耐心。 老黑只记得自己跟着老温进入那女子的房间,老温凑上前去,而自己则是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料老温竟然已经遭遇不测。 想到这里,老黑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遇到高手了? 老黑惊疑未定的看向几人,心里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要想活命,恐怕只有他们五人联手,不,如今他们一行,只剩四人了。 老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嘿嘿赔笑道:“几位若能放过小的,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叶屠苏嘴角微微勾起,眼眸中寒意更甚,想要伤害林牵洛的人,在他看来,都是该死的,更何况对方还是圣火教的人。 只不过圣火教的人出现在这荒芜之地,倒让叶屠苏多了几分警惕,想要查一查对方此行目的。 “哦,什么都可以吗?”叶屠苏笑道:“那就说一说,你们此行的目的吧。” 老黑点头哈腰连连称是,伸手擦着脸上一层冷汗,忽然吹响了藏在手心的一只小竹哨。 “吱”的一声,竹哨声音划破夜空,远远传了出来。早在明修把老温一掌打出房门,重重砸在过道上的时候,天字一号房里冥想打坐的叶屠苏缓缓睁开眼睛。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总有种错觉,那掌力的气息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的心里生出一丝隐约的不安来。 而被杀的另一方,叶屠苏也能清楚的猜到他们的身份。因为这家客栈,今日就只有他和明哲,另外那一行五人,以及最后来住店的二人。 没有急于出去,是因为作恶的一方明显是吃亏了,根本不需要他出手帮忙。 而接下来听到的远远传来那二人的对话,却让叶屠苏的心一阵揪紧。 明修、王妃…… 这两个称呼听在叶屠苏耳朵里是那样的震撼:“他们,怎么会在这里?牵洛不是应该在紫辰宫里吗?” 但那远远传来的对话声,让叶屠苏彻底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并非幻觉。 忍不住起身开门出去,透过走廊上昏暗的灯光,远远的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廊上,而他们身边的地上,躺着一具男人的尸体。 叶屠苏一眼便认了出来,那确实是他的妻子林牵洛和紫辰宫宫主身边的明修。 而这时,明哲也拉开房门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呼出声:“公子,王妃她……” 听见走廊另一方传来的声音,明修和林牵洛同时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四个人四双眼睛同时泛出惊讶的神色。 而林牵洛在惊讶过后,眼眸中便多出一份喜悦,怔怔的看了他半晌,眼眸中的喜悦便被一层薄薄的泪水淹没。 “屠苏!” 林牵洛随即朝叶屠苏飞奔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叶屠苏也张开双臂将她紧紧环抱在怀里,即便才一天未见,但对二人来说,便像是过了百年之久。 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叶屠苏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牵洛,你怎会在此?”良久,叶屠苏终于问出心中疑惑。 他知道林牵洛会离开紫辰宫肯定是得到师父的同意,但师父答应过他,不会让林牵洛离开紫辰宫的。而且凭着林牵洛,是根本不可能出得了紫辰宫,下得了高耸入云的鞠岚山的。 叶屠苏的目光定在了明修身上。 明修在此,说明林牵洛是明修护送下山的,而明修之所以这么做,定然是紫辰宫宫主,他的师父授意。 所以,叶屠苏十分的不解。 林牵洛低下头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不想我跟在你身边,但我此行,也并非是要跟着你。” “什么意思?” “你去办你的事,我也要去办我的事,并无冲突。”林牵洛在冷静下来后,不想在叶屠苏的面前表现得过于依赖,于是郑重其事地说。 “我师父同意你离开?” “宫主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跟他老人家说明缘由,自然就让我离开了。” 叶屠苏眉头微微蹙起,心想师父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靠谱了,明明答应过自己,无论如何不会让林牵洛离开紫辰宫,不料才短短几个时辰,她就追到这里来了。 罢了,叶屠苏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林牵洛这才转头朝躺在地上那高瘦男人的尸体看去:“那人持刀闯入我的房间,不过明修把他解决了。” 叶屠苏听得一阵后怕,其实那二人有不轨企图之时,他虽在冥想练功,但还是有所感应的,只是他没料到,这个人要对付的竟然是自己的妻子,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去阻止。 想到这里,叶屠苏的额头上不禁渗出了一层薄汗,转身朝明修抱拳施了一礼,说道:“明修,多谢!” 虽然只是短短的四个字,但明修还是感觉到了叶屠苏真挚的谢意。 他可是听说过,叶屠苏在皇帝面前都是不用行礼的,此时见他对自己抱拳施礼,不禁受宠若惊,赶忙还礼道:“不敢,修也是受了宫主之命护送王妃下山,保王妃周全。” 听明修说起师父,叶屠苏忍不住满心的疑惑,想要问一问明修,但目光瞥见林牵洛时,还是决定等避开林牵洛后再做询问。 “里面还有一个活口。”林牵洛道。 正在叶屠苏思忖之际,听得林牵洛此话,不禁眉头一挑,沉声说道:“去看看。” 当先朝着林牵洛住的房间走去。 刚一走进房间,便见到地上躺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明修很快上前在提胸前穴道轻轻一拍,那男人很快苏醒过来,一脸愕然的看着围在身周的几人? “说说看,你是什么人?” 叶屠苏的声音缓缓响起,语气虽然平和,但却有种让人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魁梧男人呆愣了几息时间,发现和自己一起来的老温已经不见了,不禁有些慌乱。 支支吾吾的说道:“小的一时糊涂,本想着来打劫,弄点银两。” 叶屠苏冷冷一笑,声音清冷的继续说道:“我问的是,你是什么人?” 魁梧男子这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颤声说道:“我叫老黑,是圣火教地煞堂的人。”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惊呼道:“老温人呢?” “他死了。”叶屠苏仍然不紧不慢地开口回答他,心情似乎很好,也很有耐心。 老黑只记得自己跟着老温进入那女子的房间,老温凑上前去,而自己则是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料老温竟然已经遭遇不测。 想到这里,老黑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遇到高手了? 老黑惊疑未定的看向几人,心里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要想活命,恐怕只有他们五人联手,不,如今他们一行,只剩四人了。 老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嘿嘿赔笑道:“几位若能放过小的,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叶屠苏嘴角微微勾起,眼眸中寒意更甚,想要伤害林牵洛的人,在他看来,都是该死的,更何况对方还是圣火教的人。 只不过圣火教的人出现在这荒芜之地,倒让叶屠苏多了几分警惕,想要查一查对方此行目的。 “哦,什么都可以吗?”叶屠苏笑道:“那就说一说,你们此行的目的吧。” 老黑点头哈腰连连称是,伸手擦着脸上一层冷汗,忽然吹响了藏在手心的一只小竹哨。 “吱”的一声,竹哨声音划破夜空,远远传了出来。 第463章 要与他们切磋 就在老黑以为自己奸计得逞的时候,眼光瞥见的却是对面几人脸上平静的笑容,就连那个看起来不会武功的女子,脸上也没有任何的惊惧之色。 老黑的心里又是咯噔一声,暗想,完了,难道那几个兄弟也同样遭了他们毒手? 但就在老黑这样猜测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跟着响起的是这次行动小队队员的声音:“老猖,是老温,老温他死了。” 听到这个声音后,老黑紧绷的心才稍稍松弛下来,他们的人还活着,至少,除了老温以外的几人都还活着。 这让他的信心再一次高涨起来。 以四对四,他们未必会输,更何况对方的四人里面,还有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 就在老黑这般想着的时候,三个手持各色兵器的男子已经站在了门口,几道冷冽如刀的目光扫视进来,令得整个房间的温度好似降了几分。 老黑脸上露出了微不可察的喜色,随即一个闪身穿过叶屠苏等人的身侧,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之中。 “老猖,就是他们杀了老温。”老黑脱离对方的包围之后,终于放下心来,闪身站在队伍的后方这才对带头的男子说道。 那领头的男人目光寒冷似刀,冷冷的扫视了对方四人一眼,厉声喝道:“是谁干的站出来,自己剁下双手请罪,我可饶其他人不死。” 就在这让人呼吸都困难的环境里,一个看似文弱的少年缓缓上前几步,站在了双方的中间。 领头的见走出来的是个瘦弱的少年时,男人不屑地撇了撇嘴,嘿嘿笑道:“算你小子有几分胆识,这便自裁吧,我可饶你身边这几人不死。” 那走上前来的少年自然是明修,他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反而转身恭敬的对叶屠苏说道:“公子,圣火教是好是坏?” 问出了这一句话后,明修顿觉不妥,又喃喃说道:“应该是坏人才对,否则也不会闯进他人房间行凶。” 叶屠苏笑着对明修说道:“圣火教乃是企图颠覆朝廷的宵小之辈,平日里作恶多端,其罪行可得天罚。” 明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朝叶屠苏躬身一礼:“如此,明修想与这几人切磋。” 听了这话,圣火教的几人不禁痴笑出声。 叶屠苏却平静的说道:“去吧。” “是。” 叶屠苏对明修还是很有信心的,对方几人境界最高的不过七品,而明修的真气修为已经到了八品,虽然宫主没有亲传他武功招式,但这些年在紫辰宫耳濡目染也多少有些精进。 叶屠苏也想看看明修目前的真实修为。 明修没有武器,只转身对圣火教四人说道:“咱们去外面打吧,免得损坏房间里的陈设。” 那四人先是一怔,领头的男子随即说道:“小子,自己的小命都快不保了,还想着这破房间。罢了罢了,走吧,今日就让老子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 明修很有礼貌的摆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对方先行。 领头的男子又是一愣,暗忖这少年莫不是傻的吧,脑子似乎是有点问题,自己都要取他脑袋了,他还对自己这般客气,真以为这是一场普通的比武不成? 狐疑地挠了挠头,领头的男子当先走出房间,朝着走廊一头的栏杆走去,很快翻身跃下,落在客栈外厚厚的积雪之中。 另外三道身影随之一跃而下,站在那领头男子的身后,一副轻蔑的眼光仰头看向站在廊道边的白衣少年。 明修当即足尖轻点,身体一轻,便像一支羽毛一般轻轻的飘了出去,落在雪地之上时,也同样如同羽毛落地一般轻飘飘的站在积雪之上,连鞋底都没有下陷分毫。 圣火教四人见此一幕,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这少年的轻功竟有如此高深造诣? 叶屠苏三人并没有跟下楼去,只是静静的站在二楼廊上看着对弈的两方。 夜晚风寒,冰冷刺骨的寒风自北而来,在众人身上肆虐而过。 然而此时的林牵洛,手掌被叶屠苏紧紧握着,源源不断的真气化作的暖流自他手掌传递而出,温暖着林牵洛的身体。 哪怕北风再如何寒冷刺骨,林牵洛也丝毫不觉得寒冷。 客栈外的雪地之中,领头的男子缓缓上前两步,眼中的轻蔑之色已经荡然无存。 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默默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在圣火教现有的情报之中,并没有这样一号人物,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轻功造诣。 他神色凝重的朝明修抱了抱拳,厉声说道:“吾乃圣火教地煞堂黑风队队长老猖,不知少侠师承何处,如何称呼?” 明修想了想,说道:“在下明修,并无师父。” 老猖眉头一拧,就面前这少年的轻功造诣来说,这天下恐怕不会有人相信他无门无派,没有师父。 但不论名门正派还是歪门邪道,尊重师长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的,而面前这个少年,竟然说自己没有师父,这倒是老猖心里越加的狐疑了。 对于明修而言,这般说也并没有错。他在紫辰宫的身份,就是贴身侍候老宫主起居的下人而已。 宫主虽然传了他一身修炼真气的法门和轻功,但并未收他为徒。 按宫主的说法,教他真气和轻功,只是为了让他跑腿办事时快一些,不至于做事拖拖拉拉。bookAbc.Cc 毕竟整个紫辰宫占地太大,诸峰之间地势又险,若是不学点轻功傍身,只怕是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在那老猖听来,这少年就是不想报出自己的师门名号罢了。 逐渐的,他的眼神凌厉起来,既然己方已有一人死在了他的手上,那此人和圣火教便是对手、便是敌人。 今日不是对方死就是自己亡,眼下只有拼死一搏,才能寻得一线生机。 “来吧,让爷爷看看你这小子有多少能耐。”说着取下了背后的一柄大砍刀,在身前摆出一个拳架,冷冷的看着明修。 明修瞟了一眼那柄闪着寒光的砍刀,摆了摆手说道:“请。” 老猖见那少年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没有做出迎战的姿势,更没有亮出兵器,心里冷冷的一笑,心里暗自骂了一声:狂妄自大的臭小子,今天便让爷爷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就在老黑以为自己奸计得逞的时候,眼光瞥见的却是对面几人脸上平静的笑容,就连那个看起来不会武功的女子,脸上也没有任何的惊惧之色。 老黑的心里又是咯噔一声,暗想,完了,难道那几个兄弟也同样遭了他们毒手? 但就在老黑这样猜测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跟着响起的是这次行动小队队员的声音:“老猖,是老温,老温他死了。” 听到这个声音后,老黑紧绷的心才稍稍松弛下来,他们的人还活着,至少,除了老温以外的几人都还活着。 这让他的信心再一次高涨起来。 以四对四,他们未必会输,更何况对方的四人里面,还有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 就在老黑这般想着的时候,三个手持各色兵器的男子已经站在了门口,几道冷冽如刀的目光扫视进来,令得整个房间的温度好似降了几分。 老黑脸上露出了微不可察的喜色,随即一个闪身穿过叶屠苏等人的身侧,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之中。 “老猖,就是他们杀了老温。”老黑脱离对方的包围之后,终于放下心来,闪身站在队伍的后方这才对带头的男子说道。 那领头的男人目光寒冷似刀,冷冷的扫视了对方四人一眼,厉声喝道:“是谁干的站出来,自己剁下双手请罪,我可饶其他人不死。” 就在这让人呼吸都困难的环境里,一个看似文弱的少年缓缓上前几步,站在了双方的中间。 领头的见走出来的是个瘦弱的少年时,男人不屑地撇了撇嘴,嘿嘿笑道:“算你小子有几分胆识,这便自裁吧,我可饶你身边这几人不死。” 那走上前来的少年自然是明修,他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反而转身恭敬的对叶屠苏说道:“公子,圣火教是好是坏?” 问出了这一句话后,明修顿觉不妥,又喃喃说道:“应该是坏人才对,否则也不会闯进他人房间行凶。” 叶屠苏笑着对明修说道:“圣火教乃是企图颠覆朝廷的宵小之辈,平日里作恶多端,其罪行可得天罚。” 明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朝叶屠苏躬身一礼:“如此,明修想与这几人切磋。” 听了这话,圣火教的几人不禁痴笑出声。 叶屠苏却平静的说道:“去吧。” “是。” 叶屠苏对明修还是很有信心的,对方几人境界最高的不过七品,而明修的真气修为已经到了八品,虽然宫主没有亲传他武功招式,但这些年在紫辰宫耳濡目染也多少有些精进。 叶屠苏也想看看明修目前的真实修为。 明修没有武器,只转身对圣火教四人说道:“咱们去外面打吧,免得损坏房间里的陈设。” 那四人先是一怔,领头的男子随即说道:“小子,自己的小命都快不保了,还想着这破房间。罢了罢了,走吧,今日就让老子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 明修很有礼貌的摆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对方先行。 领头的男子又是一愣,暗忖这少年莫不是傻的吧,脑子似乎是有点问题,自己都要取他脑袋了,他还对自己这般客气,真以为这是一场普通的比武不成? 狐疑地挠了挠头,领头的男子当先走出房间,朝着走廊一头的栏杆走去,很快翻身跃下,落在客栈外厚厚的积雪之中。 另外三道身影随之一跃而下,站在那领头男子的身后,一副轻蔑的眼光仰头看向站在廊道边的白衣少年。 明修当即足尖轻点,身体一轻,便像一支羽毛一般轻轻的飘了出去,落在雪地之上时,也同样如同羽毛落地一般轻飘飘的站在积雪之上,连鞋底都没有下陷分毫。 圣火教四人见此一幕,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这少年的轻功竟有如此高深造诣? 叶屠苏三人并没有跟下楼去,只是静静的站在二楼廊上看着对弈的两方。 夜晚风寒,冰冷刺骨的寒风自北而来,在众人身上肆虐而过。 然而此时的林牵洛,手掌被叶屠苏紧紧握着,源源不断的真气化作的暖流自他手掌传递而出,温暖着林牵洛的身体。 哪怕北风再如何寒冷刺骨,林牵洛也丝毫不觉得寒冷。 客栈外的雪地之中,领头的男子缓缓上前两步,眼中的轻蔑之色已经荡然无存。 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默默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在圣火教现有的情报之中,并没有这样一号人物,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轻功造诣。 他神色凝重的朝明修抱了抱拳,厉声说道:“吾乃圣火教地煞堂黑风队队长老猖,不知少侠师承何处,如何称呼?” 明修想了想,说道:“在下明修,并无师父。” 老猖眉头一拧,就面前这少年的轻功造诣来说,这天下恐怕不会有人相信他无门无派,没有师父。 但不论名门正派还是歪门邪道,尊重师长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的,而面前这个少年,竟然说自己没有师父,这倒是老猖心里越加的狐疑了。 对于明修而言,这般说也并没有错。他在紫辰宫的身份,就是贴身侍候老宫主起居的下人而已。 宫主虽然传了他一身修炼真气的法门和轻功,但并未收他为徒。 按宫主的说法,教他真气和轻功,只是为了让他跑腿办事时快一些,不至于做事拖拖拉拉。bookAbc.Cc 毕竟整个紫辰宫占地太大,诸峰之间地势又险,若是不学点轻功傍身,只怕是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在那老猖听来,这少年就是不想报出自己的师门名号罢了。 逐渐的,他的眼神凌厉起来,既然己方已有一人死在了他的手上,那此人和圣火教便是对手、便是敌人。 今日不是对方死就是自己亡,眼下只有拼死一搏,才能寻得一线生机。 “来吧,让爷爷看看你这小子有多少能耐。”说着取下了背后的一柄大砍刀,在身前摆出一个拳架,冷冷的看着明修。 明修瞟了一眼那柄闪着寒光的砍刀,摆了摆手说道:“请。” 老猖见那少年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没有做出迎战的姿势,更没有亮出兵器,心里冷冷的一笑,心里暗自骂了一声:狂妄自大的臭小子,今天便让爷爷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 第464章 天生大力 心里这般想着的时候,手上的大砍刀已经舞得呼呼生风,带着强大的刀势,朝着明修面门席卷而去。 站在廊上的明哲和林牵洛心里都是一紧,只有叶屠苏依旧面不改色,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就在老猖手中的大砍刀快要斩到明修胸膛的时候,明修忽然抬起双手,一手稳稳扣住大砍刀,一手呼的一掌拍出,那老猖的身体顿时一僵,随后,就像一团棉花一样斜斜的飞了出去。 但就是这看似轻轻的一拍、一落,老猖的身体在接触到地上积雪的时候,突然重重的陷了下去,没入了雪地之中,只余下半张脸在露在雪地之上。 “噗”的一声,老猖最终喷出大片血雾,将身周雪白的雪地染得一片殷红。 继而传来他重重的喘息声,听那节奏紊乱的呼吸声不难猜出,这老猖伤的极重。 林牵洛和明哲同时松了一口气,对方观战的三人却是同时大惊,一脸戒备的看向明修。 而叶屠苏的眼里,却多了一份赞赏和肯定,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扬起,想不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年,竟然天生神力。 而此时的明修,却是双眉微蹙,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说道:“本以为这次能控制好力道的。”似乎对刚刚拍出的那一掌并不满意。 他的本意只是想将对方推出,并没有想第一掌就让对方重伤,甚至濒死。 对方三人在看清楚老猖的伤势之后,脸上的惊骇之色更是难以掩饰,忍不住纷纷后退了几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明修。 老黑这时也暗暗想着,难怪老温会轻而易举的折在他的手上。 他抬头看了看廊上站着的三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对方只是出了一个少年,只用一招就重伤了他们的队长,倘若换成那二人呢? 从那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看,他们的武功修为应该是远远高于这个少年的。若那二人也动手,他们绝对只有被虐杀的份。 真不该一时冲动听了老温的唆使,去劫那姑娘,否则双方各住各店、各走各路,根本不会惹祸上身。 就在老黑这样想着的时候,对面的少年朗声开口:“刚才用力好像重了一些,接下来我会收起几分力道,不知哪位愿与在下一试?” 少年说话声音平静,丝毫没有半分肃杀之气,但听在老黑等人耳中,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别人都说了,会收起几分力道再比一次,那只能证明对方的修为不仅限于此,刚才轻而易举的重伤老猖那一掌,也不是对方真正的实力。 妈的,这还怎么打? 老黑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声,这两个队友不说话,只好讪讪的一笑,上前一步抱拳道:“小兄弟,刚才是我等鲁莽了,这就是一个误会,打劫那位姑娘是老温一个人的主意,他人已经死了,不如这事就此揭过。咱们无冤无仇的,可别因此伤了和气。” 明修听后回头却是皱的更紧了:“不打了吗?”他淡淡的开口,一张稚气的脸上透着少年老成的模样。 三人连忙摇手附和道:“不打了,不打了,小兄弟武功高强,吾等佩服至极。” 明修听了这话,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 在紫辰宫里,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不是宫里的弟子,但因为是宫主的随侍,身份多少又与其他杂役不同。 当然,也正是因此,在宫里的弟子当中是没有人会与他对练的。 而其他各峰杂役,充其量也就是四五品,多数在三品左右的武功修为,勉强能在宫中诸峰之间安全行走。 对于身份尴尬的明修来说,很难找到愿与他对练的人,更何况几次不少心伤了对方后,大家都知他虽无什么高深招式,但是力大如牛,近年来更无人愿与他对练了。 本以为可以拿这几人练练手,他们却还不肯打,不由的一阵无语。 “明修,对于这些邪魔歪道的恶人,不必与其讲道理,动手吧,注意留个活口就行。” 叶屠苏清冷的声音从廊上传来。 明修一愣,朝叶屠苏躬身说道:“明修明白了。”眸光缓缓转向圣火教三人,微微一笑:“各位是单打独斗还是一起上。” 他稚气的笑容干净而纯粹,却看得圣火教几人一阵心头发毛。 几人对视一眼,仿佛是下定了某个决心,纷纷拿起兵器,瞬间闪至明修身前。想杀他的出其不意,措手不及。 既然左右是要动手,倒不如先发制人。 明修也没料到这几人的攻势来得这般猛,双眉一凝,右脚猛的在地面上一踏,双拳齐齐轰出,瞬间逼退两人。 明哲看着下方几人的混战,不由得赞道:“明修这小家伙还真是天生的神力。” “不仅天生神力,对武功的感悟也极高,就是武修的天才。”叶屠苏补充道。 明哲点头道:“他若能在宫中拜师,成为正式弟子,将来的修为定不输于几位长老。” 明哲说着,目光有些奇怪的看向叶屠苏,又道:“宫主不会看不出来吧。” “师父心里自然知道明修的天赋。”叶屠苏看着客栈下方的战斗,淡淡地说。 “不过,明修应该很快便会成为我的小师弟了。”叶屠苏感叹一声,补充道。 叶屠苏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没有回答明哲,但心里却暗自说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对于师父来说,定是要再收个弟子传承衣钵的。从牵洛下山,师父派他随行可以看出,师父对他还是极为认可的。 想到这里,叶屠苏长长舒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小师弟,相信你定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屠苏你说什么?”林牵洛本专注地看着明修与那三名圣火教徒的战斗,隐约中好像听到叶屠苏说了句什么,回头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夸明修而已。”叶屠苏回头看向林牵洛,微微一笑。 二人说话之间,明修又是呼呼几掌拍出,将三人瞬间击飞出去。心里这般想着的时候,手上的大砍刀已经舞得呼呼生风,带着强大的刀势,朝着明修面门席卷而去。 站在廊上的明哲和林牵洛心里都是一紧,只有叶屠苏依旧面不改色,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就在老猖手中的大砍刀快要斩到明修胸膛的时候,明修忽然抬起双手,一手稳稳扣住大砍刀,一手呼的一掌拍出,那老猖的身体顿时一僵,随后,就像一团棉花一样斜斜的飞了出去。 但就是这看似轻轻的一拍、一落,老猖的身体在接触到地上积雪的时候,突然重重的陷了下去,没入了雪地之中,只余下半张脸在露在雪地之上。 “噗”的一声,老猖最终喷出大片血雾,将身周雪白的雪地染得一片殷红。 继而传来他重重的喘息声,听那节奏紊乱的呼吸声不难猜出,这老猖伤的极重。 林牵洛和明哲同时松了一口气,对方观战的三人却是同时大惊,一脸戒备的看向明修。 而叶屠苏的眼里,却多了一份赞赏和肯定,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扬起,想不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年,竟然天生神力。 而此时的明修,却是双眉微蹙,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说道:“本以为这次能控制好力道的。”似乎对刚刚拍出的那一掌并不满意。 他的本意只是想将对方推出,并没有想第一掌就让对方重伤,甚至濒死。 对方三人在看清楚老猖的伤势之后,脸上的惊骇之色更是难以掩饰,忍不住纷纷后退了几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明修。 老黑这时也暗暗想着,难怪老温会轻而易举的折在他的手上。 他抬头看了看廊上站着的三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对方只是出了一个少年,只用一招就重伤了他们的队长,倘若换成那二人呢? 从那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看,他们的武功修为应该是远远高于这个少年的。若那二人也动手,他们绝对只有被虐杀的份。 真不该一时冲动听了老温的唆使,去劫那姑娘,否则双方各住各店、各走各路,根本不会惹祸上身。 就在老黑这样想着的时候,对面的少年朗声开口:“刚才用力好像重了一些,接下来我会收起几分力道,不知哪位愿与在下一试?” 少年说话声音平静,丝毫没有半分肃杀之气,但听在老黑等人耳中,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别人都说了,会收起几分力道再比一次,那只能证明对方的修为不仅限于此,刚才轻而易举的重伤老猖那一掌,也不是对方真正的实力。 妈的,这还怎么打? 老黑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声,这两个队友不说话,只好讪讪的一笑,上前一步抱拳道:“小兄弟,刚才是我等鲁莽了,这就是一个误会,打劫那位姑娘是老温一个人的主意,他人已经死了,不如这事就此揭过。咱们无冤无仇的,可别因此伤了和气。” 明修听后回头却是皱的更紧了:“不打了吗?”他淡淡的开口,一张稚气的脸上透着少年老成的模样。 三人连忙摇手附和道:“不打了,不打了,小兄弟武功高强,吾等佩服至极。” 明修听了这话,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 在紫辰宫里,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不是宫里的弟子,但因为是宫主的随侍,身份多少又与其他杂役不同。 当然,也正是因此,在宫里的弟子当中是没有人会与他对练的。 而其他各峰杂役,充其量也就是四五品,多数在三品左右的武功修为,勉强能在宫中诸峰之间安全行走。 对于身份尴尬的明修来说,很难找到愿与他对练的人,更何况几次不少心伤了对方后,大家都知他虽无什么高深招式,但是力大如牛,近年来更无人愿与他对练了。 本以为可以拿这几人练练手,他们却还不肯打,不由的一阵无语。 “明修,对于这些邪魔歪道的恶人,不必与其讲道理,动手吧,注意留个活口就行。” 叶屠苏清冷的声音从廊上传来。 明修一愣,朝叶屠苏躬身说道:“明修明白了。”眸光缓缓转向圣火教三人,微微一笑:“各位是单打独斗还是一起上。” 他稚气的笑容干净而纯粹,却看得圣火教几人一阵心头发毛。 几人对视一眼,仿佛是下定了某个决心,纷纷拿起兵器,瞬间闪至明修身前。想杀他的出其不意,措手不及。 既然左右是要动手,倒不如先发制人。 明修也没料到这几人的攻势来得这般猛,双眉一凝,右脚猛的在地面上一踏,双拳齐齐轰出,瞬间逼退两人。 明哲看着下方几人的混战,不由得赞道:“明修这小家伙还真是天生的神力。” “不仅天生神力,对武功的感悟也极高,就是武修的天才。”叶屠苏补充道。 明哲点头道:“他若能在宫中拜师,成为正式弟子,将来的修为定不输于几位长老。” 明哲说着,目光有些奇怪的看向叶屠苏,又道:“宫主不会看不出来吧。” “师父心里自然知道明修的天赋。”叶屠苏看着客栈下方的战斗,淡淡地说。 “不过,明修应该很快便会成为我的小师弟了。”叶屠苏感叹一声,补充道。 叶屠苏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没有回答明哲,但心里却暗自说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对于师父来说,定是要再收个弟子传承衣钵的。从牵洛下山,师父派他随行可以看出,师父对他还是极为认可的。 想到这里,叶屠苏长长舒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小师弟,相信你定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屠苏你说什么?”林牵洛本专注地看着明修与那三名圣火教徒的战斗,隐约中好像听到叶屠苏说了句什么,回头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夸明修而已。”叶屠苏回头看向林牵洛,微微一笑。 二人说话之间,明修又是呼呼几掌拍出,将三人瞬间击飞出去。 第465章 圣火教信使 此时的老黑三人,已是奄奄一息,趴在雪地之中无法动弹。 明修也停住了手,注视着前方几个在雪地中挣扎之人,心中有些许欣喜,转身对叶屠苏叫道:“公子,我好像能掌控一些力道了。” 叶屠苏微笑点头,牵着林牵洛一跃而下,落在明修身边道:“还不够,今晚我再传你些功法技巧。” 明修大喜,对叶屠苏又是一拜:“多谢公子。” “不必谢我。”叶屠苏托他起身,转而向三名圣火教教徒走了过去。 “说吧,圣火教派你们干什么去?”叶屠苏清冷的声音传入几名男子耳中,几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叶屠苏的声音不大,但在众人听来却是异常威严且不容任何辩驳。 在叶屠苏看来,这几人的武功修为都并不高,圣火教派他们出来并非是刺杀或谋杀一类的差事,但,绝对有阴谋。 停了几息的时间,那个叫老黑的魁梧男人终于开口了。 他声音颤巍巍的说道:“我若说了,大侠能不能饶过我等?” “饶你们?”叶屠苏冷冷一笑没有回答老黑的话,只声音淡漠的说道:“不说那便凌迟处死。” 老黑听得一个哆嗦,强忍下心中的畏惧。身上的汗水已经结冰,这个时候的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寒冷,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我,我说。” 老黑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牙说道:“我等是奉了堂主之命前往西戎国。” “哦,去西戎所谓所事?”叶屠苏饶有兴致的看着老黑继续问道。 “去,去送信。” “信,在哪?” “在……” 老黑犹豫了一下,便听到他旁边的一个男子厉声呵斥道:“老黑不能说,你便是说了,他也不会放过你。” 叶屠苏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抬起手来砰的一拳砸下,将那人的头颅砸进了雪地之中,雪地之上慢慢映出了鲜红的血液。 “老砂……”老黑看了一眼,心中惊骇更甚。 “信呢?”叶屠苏看向老黑,淡淡的问道。 老黑惊骇之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今日栽了。 见他不说话,叶屠苏长眉微挑,起身来到了林牵洛身边,对明哲说道:“明哲,你来。” 林牵洛却笑着叫住了明哲,取下腰间短刀递了过去,笑吟吟的说道:“用这个,割起肉来要顺手一些。” 明哲也不客气,接过林牵洛递过来的刀,狞笑着朝那老黑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老黑看着那把原本不起眼的短刀,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 看着这个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男子,再看着他手里那把即将把自己凌迟的刀,老黑终于绷不住了,大声喊道:“等等,我说。那密信就在老猖的身上。” 在老黑想来,就算自己不说,等会儿他们也定会搜身,那封密信迟早是要落到对方手里的。 他不知道信里的内容,但对于他而言,一切都不重要了。 明哲停下了脚步,厉声问道:“谁是老猖?” 老黑目光不经意的转向了之前被明修一掌砸入雪地之中的男子,颤声说道:“他是我们这次行动小队的队长老猖。” 明哲眉头一扬,笑道:“最好是真的。” 他起身走向身体陷入雪地之中,早已气绝的老猖。 轻轻一抓,便把老猖已经有些僵硬的尸体从雪地之中拉了出来,伸手在他怀里探了探,掏出一堆物什来扔在地上。 几人目光齐齐朝明哲扔在地上的一堆物什看过去,暗夜之中借着客栈上方房间传来的微弱灯光也能看得出来,其中闪着金色光晕的是几根金条,另有一柄匕首,甚至有一件女人的草绿色肚兜。 明哲用小刀轻轻挑起肚兜,便见到用肚兜包着的一封信。 明哲拿起信件仔细看了看,但见封口处有蜡封,信封上写着几个大字:西戎国樊太师亲启。 明哲不屑地看了老黑一眼,喃喃说道:“这圣火教这是没有可用了吗?派几个小喽啰去送信?” 他声音不大,但老黑却听清楚了,心里不禁暗暗叫苦,自己这行人确实武功不高,领头的老猖也不过五品九阶,他们另外几人也才刚刚达到五品。 但五品,这在江湖中已经不算低了。但在这几人眼中,他们却是远远不够看的。 老黑心里叹了一声,圣火教里七品、八品的高手不少,但这次各堂口送信的任务却都是交给了五品教众,据说是五品的武功即能自保也不容易被人盯上。 但想必这一招还是不管用,他们还是栽了。 其实如果不是他们先惹事,他们这样一群没有高手的组合,确实能避过他人耳目,但他们却主动招惹了这群“恶霸”,少不得要全军覆没在此处了。 明哲眼眸闪着寒芒,直直朝一丈开外的老黑看过去,沉声问:“还有别的吗?” 老黑被他看得一个哆嗦,赶紧交代道:“没有了,没有了,我等一行的任务就是把这封密信亲自交到西戎国太师樊荣手上。” 明哲没再多说,将密信交给叶屠苏。 叶屠苏接过密信,看了一眼信封上的蜡封,确定是圣火教的印记后,目光逼视老黑问道:“去往庆梁和胡漠的信使,是不是也出发了。” 老黑闻言一愣,心中惊惧更甚了几分。本以为遇到的不过是一群江湖侠士,不料对方竟然一语道破他们此行关键,甚至知道己方不仅派出他们这一队人马出使各国。 老黑的脸色煞白一片,颤声说道:“小的只知道教里派了天、地、海三堂的兄弟,分别前往庆梁、胡漠和西戎三国送信。” 叶屠苏没有急于拆开信件查看,只朝那老黑慢慢走了过去,在他面前三步开外站定,缓缓开口问道:“谁去谈判?” 老黑只不经意的瞟了叶屠苏一眼,就被对方那自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势震撼到,心头又是一紧,垂下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其他两堂的我不知道,但地煞堂里派去谈判的是堂里一位长老。” “他人呢?” “我们分头行动,我们出发之前,那位长老还未动身,此时,不知走到哪里了。”此时的老黑三人,已是奄奄一息,趴在雪地之中无法动弹。 明修也停住了手,注视着前方几个在雪地中挣扎之人,心中有些许欣喜,转身对叶屠苏叫道:“公子,我好像能掌控一些力道了。” 叶屠苏微笑点头,牵着林牵洛一跃而下,落在明修身边道:“还不够,今晚我再传你些功法技巧。” 明修大喜,对叶屠苏又是一拜:“多谢公子。” “不必谢我。”叶屠苏托他起身,转而向三名圣火教教徒走了过去。 “说吧,圣火教派你们干什么去?”叶屠苏清冷的声音传入几名男子耳中,几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叶屠苏的声音不大,但在众人听来却是异常威严且不容任何辩驳。 在叶屠苏看来,这几人的武功修为都并不高,圣火教派他们出来并非是刺杀或谋杀一类的差事,但,绝对有阴谋。 停了几息的时间,那个叫老黑的魁梧男人终于开口了。 他声音颤巍巍的说道:“我若说了,大侠能不能饶过我等?” “饶你们?”叶屠苏冷冷一笑没有回答老黑的话,只声音淡漠的说道:“不说那便凌迟处死。” 老黑听得一个哆嗦,强忍下心中的畏惧。身上的汗水已经结冰,这个时候的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寒冷,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我,我说。” 老黑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牙说道:“我等是奉了堂主之命前往西戎国。” “哦,去西戎所谓所事?”叶屠苏饶有兴致的看着老黑继续问道。 “去,去送信。” “信,在哪?” “在……” 老黑犹豫了一下,便听到他旁边的一个男子厉声呵斥道:“老黑不能说,你便是说了,他也不会放过你。” 叶屠苏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抬起手来砰的一拳砸下,将那人的头颅砸进了雪地之中,雪地之上慢慢映出了鲜红的血液。 “老砂……”老黑看了一眼,心中惊骇更甚。 “信呢?”叶屠苏看向老黑,淡淡的问道。 老黑惊骇之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今日栽了。 见他不说话,叶屠苏长眉微挑,起身来到了林牵洛身边,对明哲说道:“明哲,你来。” 林牵洛却笑着叫住了明哲,取下腰间短刀递了过去,笑吟吟的说道:“用这个,割起肉来要顺手一些。” 明哲也不客气,接过林牵洛递过来的刀,狞笑着朝那老黑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老黑看着那把原本不起眼的短刀,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 看着这个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男子,再看着他手里那把即将把自己凌迟的刀,老黑终于绷不住了,大声喊道:“等等,我说。那密信就在老猖的身上。” 在老黑想来,就算自己不说,等会儿他们也定会搜身,那封密信迟早是要落到对方手里的。 他不知道信里的内容,但对于他而言,一切都不重要了。 明哲停下了脚步,厉声问道:“谁是老猖?” 老黑目光不经意的转向了之前被明修一掌砸入雪地之中的男子,颤声说道:“他是我们这次行动小队的队长老猖。” 明哲眉头一扬,笑道:“最好是真的。” 他起身走向身体陷入雪地之中,早已气绝的老猖。 轻轻一抓,便把老猖已经有些僵硬的尸体从雪地之中拉了出来,伸手在他怀里探了探,掏出一堆物什来扔在地上。 几人目光齐齐朝明哲扔在地上的一堆物什看过去,暗夜之中借着客栈上方房间传来的微弱灯光也能看得出来,其中闪着金色光晕的是几根金条,另有一柄匕首,甚至有一件女人的草绿色肚兜。 明哲用小刀轻轻挑起肚兜,便见到用肚兜包着的一封信。 明哲拿起信件仔细看了看,但见封口处有蜡封,信封上写着几个大字:西戎国樊太师亲启。 明哲不屑地看了老黑一眼,喃喃说道:“这圣火教这是没有可用了吗?派几个小喽啰去送信?” 他声音不大,但老黑却听清楚了,心里不禁暗暗叫苦,自己这行人确实武功不高,领头的老猖也不过五品九阶,他们另外几人也才刚刚达到五品。 但五品,这在江湖中已经不算低了。但在这几人眼中,他们却是远远不够看的。 老黑心里叹了一声,圣火教里七品、八品的高手不少,但这次各堂口送信的任务却都是交给了五品教众,据说是五品的武功即能自保也不容易被人盯上。 但想必这一招还是不管用,他们还是栽了。 其实如果不是他们先惹事,他们这样一群没有高手的组合,确实能避过他人耳目,但他们却主动招惹了这群“恶霸”,少不得要全军覆没在此处了。 明哲眼眸闪着寒芒,直直朝一丈开外的老黑看过去,沉声问:“还有别的吗?” 老黑被他看得一个哆嗦,赶紧交代道:“没有了,没有了,我等一行的任务就是把这封密信亲自交到西戎国太师樊荣手上。” 明哲没再多说,将密信交给叶屠苏。 叶屠苏接过密信,看了一眼信封上的蜡封,确定是圣火教的印记后,目光逼视老黑问道:“去往庆梁和胡漠的信使,是不是也出发了。” 老黑闻言一愣,心中惊惧更甚了几分。本以为遇到的不过是一群江湖侠士,不料对方竟然一语道破他们此行关键,甚至知道己方不仅派出他们这一队人马出使各国。 老黑的脸色煞白一片,颤声说道:“小的只知道教里派了天、地、海三堂的兄弟,分别前往庆梁、胡漠和西戎三国送信。” 叶屠苏没有急于拆开信件查看,只朝那老黑慢慢走了过去,在他面前三步开外站定,缓缓开口问道:“谁去谈判?” 老黑只不经意的瞟了叶屠苏一眼,就被对方那自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势震撼到,心头又是一紧,垂下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其他两堂的我不知道,但地煞堂里派去谈判的是堂里一位长老。” “他人呢?” “我们分头行动,我们出发之前,那位长老还未动身,此时,不知走到哪里了。” 第466章 心事 叶屠苏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这才打开密信,借着楼上房间的灯光仔细的看了一遍信上的内容,嘴角透出一丝冷漠的笑意。 这一次,他没有把信烧毁,而是将其折好放回信封,递给明哲。 明哲接过信揣入怀里,目送叶屠苏、林牵洛、明修三人飞身回到客栈的廊上之后,才突然抽出长剑,刷刷刷几道细微的声响过后,老黑等三人喉间喷出一道鲜红的血液,远远的洒了出去,浸染了一地白雪。 老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瞪大了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眼中满是惊恐。 明哲也不再看这几人,收刀入鞘,飞身上楼,将一柄黝黑无光的短刀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林牵洛。 林牵洛接过短刀,将刀归入腰间那精致的皮质刀鞘中,淡淡说道:“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话罢,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是真的累了,这一天,险些坠崖而亡,通过了紫辰宫宫主的考验,一路走下万级台阶,来到这个小镇,还未好好休息一下,便又遇到破门而入的圣火教贼人…… 现在危险已经过去,放下心来的瞬间,浓浓的疲惫便涌上心头。 至于叶屠苏,他们之间的目的本就不同,她只想快些回到洛城,悉心栽培夜珀蛊藤。 见林牵洛回房休息,叶屠苏沉吟片刻,对明哲说道:“你去休息吧,我有些话要对明修说一说。” 明哲应了,回了自己的房间。 明修脸上则是多了一层狐疑,面前这位可是宫主亲传的弟子,是大赓国的王爷,他要和自己说什么? 见明修投来狐疑的目光,叶屠苏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谢谢你护送我妻子,为表感谢所以想传你一些自如控制身法和力道的技巧。” 明修一听大喜,当即便要跪下拜师,叶屠苏连忙拉住他:“你会有自己的师父,但不是我。”他微微一笑,又补充道:“我今日传你之技巧并非紫辰宫功法,只是我这些年所得的感悟。” “多谢公子。” 听到不是紫辰宫功法时,明修心里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一个关键,对于一位九品五阶的高手来说,他领悟出来的技巧定是在原武功心法之上的一个凝练,是精华之所在,此乃普通人求之不得的境遇。小说书 明修想到这里,不禁心中大喜,朝叶屠苏又是一拜,眼神也越发明亮起来。 叶屠苏微微点头:“进屋说吧。” “哦,对对。”明修赶紧推开自己的房门,请叶屠苏进去。 叶屠苏走进房间,目光扫过与林牵洛房间一墙之隔的墙壁。 在这里,无论林牵洛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及时出手救援。虽然这间客栈现在除了他们几人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客人了。 叶屠苏在传授了明修自身领悟的一套心法口诀外,又详细了解了林牵洛离开紫辰宫的来龙去脉。 对于林牵洛的执着与倔强,叶屠苏是知道的,但他原以为依着师父的威慑,加之紫辰宫所在的险峻地势,想要阻止林牵洛离开绝对不是难事。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前脚才走,林牵洛后脚便跟了出来,而且还通过层层阻碍,最终说服师父让她下山。 对于林牵洛这样一个弱女子,叶屠苏不难想到,当时的她是怀着怎样的决心和毅力,才能打动师父让她下山的。 从明修房间出来,叶屠苏没有半分睡意,站在寒风肆虐的廊道之上,沉默了良久。 任由冷风吹拂他的身体,没有用出哪怕一星半点真气抵御寒气,只想让这冷风吹凉他的身体,清醒他的头脑。 半晌后,叶屠苏轻轻推开林牵洛的房门,缓缓走进去。 屋内燃着一炉银霜炭,虽不能把冬日的寒气彻底消融,但比起室外的寒冷,已经算是十分暖和了。 房间里的油灯没有灭,若隐若现地发出微弱的亮光。 叶屠苏轻轻在床边坐下,生怕不小心会吵醒她。 但林牵洛这次睡得很熟。 叶屠苏知道,在没有完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她睡觉是异常惊醒的,根本睡不踏实。而现在睡得这般熟,可想而知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就在她的身边。 看着林牵洛熟睡的脸,叶屠苏好看的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舍不得又能怎样,他的结局已经注定。他不可能陪他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叶屠苏越是这般想着就越没有睡意,他就这般在床边静坐到天明。 他要牢牢记住她的容颜,这辈子不忘,下辈子亦不能忘记。 如果真有来生,他还能找到她吗? 林牵洛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炭火已快燃尽,房间里的温度已经渐凉。 林牵洛不知道的是,叶屠苏陪了她一整夜,不久前才刚刚离开。 林牵洛起床,披上大裘开门出去,走廊上空无一人,但很快便见小二笑嘻嘻的迎过来:“姑娘起了啊,小的已经让人准备了热水供姑娘洗漱。” 林牵洛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姑娘房间的炭定是用完了吧,小的这就去给姑娘加。” “不用了,吃过早点我就走了,不必再添炭火。” “好的好的。” 看着小二离开的背影,轻轻落的眉头微微皱起。想了想也没多说,转身回了房间。 不多时,小二引着几个下人敲门进来,恭恭敬敬的伺候林牵洛洗漱。 “是谁让你们来伺候的?”洗漱完毕的林牵洛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天字一号房的那位客人。”小二倒也没有隐瞒,见林牵洛问起便自如实回答。 林牵洛心情有些复杂,他知道叶屠苏一向心细,但他这般照顾自己还是让林牵洛生出一股暖意。 但也正是这样,才更加坚定了林牵洛回洛城的心。 想到这里,林牵洛收拾了细软,将叶屠苏送给他的桃妖剑系在腰间,便开门出去。 门外却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身影,挡住了林牵洛的去路。 叶屠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见林牵洛出来,便冲她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想溜?”叶屠苏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这才打开密信,借着楼上房间的灯光仔细的看了一遍信上的内容,嘴角透出一丝冷漠的笑意。 这一次,他没有把信烧毁,而是将其折好放回信封,递给明哲。 明哲接过信揣入怀里,目送叶屠苏、林牵洛、明修三人飞身回到客栈的廊上之后,才突然抽出长剑,刷刷刷几道细微的声响过后,老黑等三人喉间喷出一道鲜红的血液,远远的洒了出去,浸染了一地白雪。 老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瞪大了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眼中满是惊恐。 明哲也不再看这几人,收刀入鞘,飞身上楼,将一柄黝黑无光的短刀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林牵洛。 林牵洛接过短刀,将刀归入腰间那精致的皮质刀鞘中,淡淡说道:“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话罢,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是真的累了,这一天,险些坠崖而亡,通过了紫辰宫宫主的考验,一路走下万级台阶,来到这个小镇,还未好好休息一下,便又遇到破门而入的圣火教贼人…… 现在危险已经过去,放下心来的瞬间,浓浓的疲惫便涌上心头。 至于叶屠苏,他们之间的目的本就不同,她只想快些回到洛城,悉心栽培夜珀蛊藤。 见林牵洛回房休息,叶屠苏沉吟片刻,对明哲说道:“你去休息吧,我有些话要对明修说一说。” 明哲应了,回了自己的房间。 明修脸上则是多了一层狐疑,面前这位可是宫主亲传的弟子,是大赓国的王爷,他要和自己说什么? 见明修投来狐疑的目光,叶屠苏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谢谢你护送我妻子,为表感谢所以想传你一些自如控制身法和力道的技巧。” 明修一听大喜,当即便要跪下拜师,叶屠苏连忙拉住他:“你会有自己的师父,但不是我。”他微微一笑,又补充道:“我今日传你之技巧并非紫辰宫功法,只是我这些年所得的感悟。” “多谢公子。” 听到不是紫辰宫功法时,明修心里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一个关键,对于一位九品五阶的高手来说,他领悟出来的技巧定是在原武功心法之上的一个凝练,是精华之所在,此乃普通人求之不得的境遇。小说书 明修想到这里,不禁心中大喜,朝叶屠苏又是一拜,眼神也越发明亮起来。 叶屠苏微微点头:“进屋说吧。” “哦,对对。”明修赶紧推开自己的房门,请叶屠苏进去。 叶屠苏走进房间,目光扫过与林牵洛房间一墙之隔的墙壁。 在这里,无论林牵洛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及时出手救援。虽然这间客栈现在除了他们几人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客人了。 叶屠苏在传授了明修自身领悟的一套心法口诀外,又详细了解了林牵洛离开紫辰宫的来龙去脉。 对于林牵洛的执着与倔强,叶屠苏是知道的,但他原以为依着师父的威慑,加之紫辰宫所在的险峻地势,想要阻止林牵洛离开绝对不是难事。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前脚才走,林牵洛后脚便跟了出来,而且还通过层层阻碍,最终说服师父让她下山。 对于林牵洛这样一个弱女子,叶屠苏不难想到,当时的她是怀着怎样的决心和毅力,才能打动师父让她下山的。 从明修房间出来,叶屠苏没有半分睡意,站在寒风肆虐的廊道之上,沉默了良久。 任由冷风吹拂他的身体,没有用出哪怕一星半点真气抵御寒气,只想让这冷风吹凉他的身体,清醒他的头脑。 半晌后,叶屠苏轻轻推开林牵洛的房门,缓缓走进去。 屋内燃着一炉银霜炭,虽不能把冬日的寒气彻底消融,但比起室外的寒冷,已经算是十分暖和了。 房间里的油灯没有灭,若隐若现地发出微弱的亮光。 叶屠苏轻轻在床边坐下,生怕不小心会吵醒她。 但林牵洛这次睡得很熟。 叶屠苏知道,在没有完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她睡觉是异常惊醒的,根本睡不踏实。而现在睡得这般熟,可想而知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就在她的身边。 看着林牵洛熟睡的脸,叶屠苏好看的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舍不得又能怎样,他的结局已经注定。他不可能陪他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叶屠苏越是这般想着就越没有睡意,他就这般在床边静坐到天明。 他要牢牢记住她的容颜,这辈子不忘,下辈子亦不能忘记。 如果真有来生,他还能找到她吗? 林牵洛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炭火已快燃尽,房间里的温度已经渐凉。 林牵洛不知道的是,叶屠苏陪了她一整夜,不久前才刚刚离开。 林牵洛起床,披上大裘开门出去,走廊上空无一人,但很快便见小二笑嘻嘻的迎过来:“姑娘起了啊,小的已经让人准备了热水供姑娘洗漱。” 林牵洛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姑娘房间的炭定是用完了吧,小的这就去给姑娘加。” “不用了,吃过早点我就走了,不必再添炭火。” “好的好的。” 看着小二离开的背影,轻轻落的眉头微微皱起。想了想也没多说,转身回了房间。 不多时,小二引着几个下人敲门进来,恭恭敬敬的伺候林牵洛洗漱。 “是谁让你们来伺候的?”洗漱完毕的林牵洛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天字一号房的那位客人。”小二倒也没有隐瞒,见林牵洛问起便自如实回答。 林牵洛心情有些复杂,他知道叶屠苏一向心细,但他这般照顾自己还是让林牵洛生出一股暖意。 但也正是这样,才更加坚定了林牵洛回洛城的心。 想到这里,林牵洛收拾了细软,将叶屠苏送给他的桃妖剑系在腰间,便开门出去。 门外却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身影,挡住了林牵洛的去路。 叶屠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见林牵洛出来,便冲她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想溜?” 第467章 归心似箭 林牵洛一愣,摇了摇头,说道:“谁想溜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叶屠苏俊朗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哦,但凭老婆大人吩咐。” 林牵洛白了他一眼:“撇下老婆一个人溜了的是你吧?” 叶屠苏咧嘴一笑,但很快收敛笑容,严肃的说道:“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吗?” 林牵洛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但你不该把我一个人留在紫辰宫,那个地方虽然安全,虽然风景如画,但我一定会度日如年。” 林牵洛顿了顿,目光带着几丝无奈:“屠苏你知道吗?我也有我想要做的事,也同样刻不容缓,所以我不能在那个地方混吃等死。” 叶屠苏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就算是林牵洛的外祖父,培植一株夜珀蛊藤,也需要十余年的时间。而自己根本等不了,与其让林牵洛把时间浪费在种植夜珀蛊藤上,不如让她无忧无虑的留在紫辰宫。 但很明显他错了,林牵洛留在紫辰宫却并不开心。 叶屠苏重重的一点头,伸手扶住林牵洛双臂:“牵洛,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要你开心就好。” 林牵洛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忽然扑到叶屠苏的怀里,紧紧抱住他:“谢谢你屠苏,我要做我想做的事,哪怕最终不成功,也绝不后悔。” 说着直起身来,仰头看着叶屠苏那张俊美的脸,微微一笑说道:“哪怕结局不是我想要的,但毕竟我努力过,此生也无憾了。” 寒风凛冽。 早饭过后,林牵洛毅然决然的离开叶屠苏,朝着洛城的方向赶去。 这次护送他的不是明修,而是明哲。 叶屠苏目送离开的两人,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也眸中浮现出一丝担忧。 但林牵洛的执着不得不让叶屠苏放弃原本想要把他护在紫辰宫的想法,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骨子里十分要强,让她在紫辰宫的庇护下苟活一世,或许真的不如让她活得自由自在。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护不了她太久的,确实该是放手的时候了。 叶屠苏叹息一声,收回目光对身边的明修说道:“明修,你也该回去了。” 明修躬身一礼:“公子,保重。”随即不再逗留,朝着鞠岚山方向大步走去。 叶屠苏独自在寒风中伫立良久,身形突然消失在原地,施展移形换位之法,只几次呼吸的时间,已经离开了鞠岚镇,朝着与林牵洛相反的方向行去。 施展移形换位对真气的消耗确实很大,叶屠苏不过施展了十次,走出了二十里路程,体内真气便已耗损近半。 师父说过,如果我的修为能达九品六阶,施展此功法消耗的真气将会减少大半,若能达七阶,便如师父现在这般不费吹灰之力了。 但是,自己还有那个时候吗,还有时间提升修为到六阶、七阶,甚至更高吗?答案是几无可能。 当然依着他紫辰珠宿主的身体,想要恢复流失的近半真气,不过盏茶的时间。 于叶屠苏而言,难的不是真气的损耗,而是路况。 意念能带他到想要到达的方向,但若是路况不熟,极有可能令得自己十分狼狈,例如落入池塘、泥潭、沼泽、甚至茅坑…… 叶屠苏这般想着,于是放弃了使用移形换位的功法,徒步缓缓前行。待得体内真气充盈后,运转真气身轻似燕地沿着前方低矮的芦苇荡上方飞掠而去。于他而言,这般飞行,不仅真气损耗不大,而且速度也并不慢,虽不能与移形换位相提并论,但也绝对不慢。 而此时的林牵洛并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骑了匹马,与明哲一起直奔洛城所在方向而去。 此时的她归心似箭,恨不能像叶屠苏一样鹰隼般飞于天际,恨不能像叶屠苏那样移形换位,瞬间挪移,更恨不能长上一对翅膀,越过崇山峻岭,直飞洛城。 但这些她都做不到,她不可能轻功如飞,更不可能长出翅膀,她只能不停催马,用她觉得最快的速度朝前飞驰。 明哲策马跟在林牵洛身后,不禁有些担心。虽然知道林牵洛想要快快回到洛城的心意,完全是为了夜珀蛊藤,完全是因为想要救叶屠苏。但明哲的心情却十分沉重。 一旦不能在叶屠苏紫辰珠彻底发作之前让夜珀蛊藤开花结果,他不敢想结果会怎样,那不仅仅是他的主人身死道消,面前这个女人只怕也会承受不住吧。 明哲眉头深锁,他了解叶屠苏,知道叶屠苏早已暗中盘算,在他身死后也要为林牵洛谋一生平安无忧。 但依着这女子的脾气,恐怕叶屠苏的安排都将是一场空,无论什么样的安排,只怕也不能让这女子真正的一生平安无忧。 “王妃,前面山路崎岖,您还是骑慢一些。”明哲喊道。 林牵洛依然纵马狂奔,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明哲急了,又喊道:“这不是白云,骑太快不能保证王妃安全。王妃若伤了,还怎么帮王爷。” 林牵洛扬起马鞭的手瞬间停在了空中,愣愣的回头瞅了明哲一眼,手中高举的马鞭缓缓放了下来,轻勒马缰减了些速度。 是的,这不是白云,如果她此时骑的是白云,那回洛城的时间应该能减少不止一倍。 明哲见自己的话有效,长长舒了口气,说道:“何况那夜珀蛊藤有李公子和冯大夫他们照料着,王妃该相信他们才是。” 林牵洛转头看向明哲:“我知你说的有理,但我还是要亲眼看到才能安心,何况……” 见林牵洛话语突然停住,明哲不由的心里一沉:“何况怎样?” 明哲虽然劝林牵洛不要着急,但他自己心里也同样希望能快些看到夜珀蛊藤开花结果,能来得及救叶屠苏。 “何况我要的不只是夜珀蛊藤生根发芽,我还要它快速生长,两年内,不,甚至还要更快些结出果实,才能救屠苏的命。” “能,能做到吗?” 林牵洛却眸光黯淡,缓缓摇了摇头。 明哲心里暗暗叹了一声,沉默不语。 林牵洛忽然又抬起了头,看向遥远的天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林牵洛一愣,摇了摇头,说道:“谁想溜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叶屠苏俊朗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哦,但凭老婆大人吩咐。” 林牵洛白了他一眼:“撇下老婆一个人溜了的是你吧?” 叶屠苏咧嘴一笑,但很快收敛笑容,严肃的说道:“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吗?” 林牵洛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但你不该把我一个人留在紫辰宫,那个地方虽然安全,虽然风景如画,但我一定会度日如年。” 林牵洛顿了顿,目光带着几丝无奈:“屠苏你知道吗?我也有我想要做的事,也同样刻不容缓,所以我不能在那个地方混吃等死。” 叶屠苏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就算是林牵洛的外祖父,培植一株夜珀蛊藤,也需要十余年的时间。而自己根本等不了,与其让林牵洛把时间浪费在种植夜珀蛊藤上,不如让她无忧无虑的留在紫辰宫。 但很明显他错了,林牵洛留在紫辰宫却并不开心。 叶屠苏重重的一点头,伸手扶住林牵洛双臂:“牵洛,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要你开心就好。” 林牵洛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忽然扑到叶屠苏的怀里,紧紧抱住他:“谢谢你屠苏,我要做我想做的事,哪怕最终不成功,也绝不后悔。” 说着直起身来,仰头看着叶屠苏那张俊美的脸,微微一笑说道:“哪怕结局不是我想要的,但毕竟我努力过,此生也无憾了。” 寒风凛冽。 早饭过后,林牵洛毅然决然的离开叶屠苏,朝着洛城的方向赶去。 这次护送他的不是明修,而是明哲。 叶屠苏目送离开的两人,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也眸中浮现出一丝担忧。 但林牵洛的执着不得不让叶屠苏放弃原本想要把他护在紫辰宫的想法,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骨子里十分要强,让她在紫辰宫的庇护下苟活一世,或许真的不如让她活得自由自在。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护不了她太久的,确实该是放手的时候了。 叶屠苏叹息一声,收回目光对身边的明修说道:“明修,你也该回去了。” 明修躬身一礼:“公子,保重。”随即不再逗留,朝着鞠岚山方向大步走去。 叶屠苏独自在寒风中伫立良久,身形突然消失在原地,施展移形换位之法,只几次呼吸的时间,已经离开了鞠岚镇,朝着与林牵洛相反的方向行去。 施展移形换位对真气的消耗确实很大,叶屠苏不过施展了十次,走出了二十里路程,体内真气便已耗损近半。 师父说过,如果我的修为能达九品六阶,施展此功法消耗的真气将会减少大半,若能达七阶,便如师父现在这般不费吹灰之力了。 但是,自己还有那个时候吗,还有时间提升修为到六阶、七阶,甚至更高吗?答案是几无可能。 当然依着他紫辰珠宿主的身体,想要恢复流失的近半真气,不过盏茶的时间。 于叶屠苏而言,难的不是真气的损耗,而是路况。 意念能带他到想要到达的方向,但若是路况不熟,极有可能令得自己十分狼狈,例如落入池塘、泥潭、沼泽、甚至茅坑…… 叶屠苏这般想着,于是放弃了使用移形换位的功法,徒步缓缓前行。待得体内真气充盈后,运转真气身轻似燕地沿着前方低矮的芦苇荡上方飞掠而去。于他而言,这般飞行,不仅真气损耗不大,而且速度也并不慢,虽不能与移形换位相提并论,但也绝对不慢。 而此时的林牵洛并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骑了匹马,与明哲一起直奔洛城所在方向而去。 此时的她归心似箭,恨不能像叶屠苏一样鹰隼般飞于天际,恨不能像叶屠苏那样移形换位,瞬间挪移,更恨不能长上一对翅膀,越过崇山峻岭,直飞洛城。 但这些她都做不到,她不可能轻功如飞,更不可能长出翅膀,她只能不停催马,用她觉得最快的速度朝前飞驰。 明哲策马跟在林牵洛身后,不禁有些担心。虽然知道林牵洛想要快快回到洛城的心意,完全是为了夜珀蛊藤,完全是因为想要救叶屠苏。但明哲的心情却十分沉重。 一旦不能在叶屠苏紫辰珠彻底发作之前让夜珀蛊藤开花结果,他不敢想结果会怎样,那不仅仅是他的主人身死道消,面前这个女人只怕也会承受不住吧。 明哲眉头深锁,他了解叶屠苏,知道叶屠苏早已暗中盘算,在他身死后也要为林牵洛谋一生平安无忧。 但依着这女子的脾气,恐怕叶屠苏的安排都将是一场空,无论什么样的安排,只怕也不能让这女子真正的一生平安无忧。 “王妃,前面山路崎岖,您还是骑慢一些。”明哲喊道。 林牵洛依然纵马狂奔,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明哲急了,又喊道:“这不是白云,骑太快不能保证王妃安全。王妃若伤了,还怎么帮王爷。” 林牵洛扬起马鞭的手瞬间停在了空中,愣愣的回头瞅了明哲一眼,手中高举的马鞭缓缓放了下来,轻勒马缰减了些速度。 是的,这不是白云,如果她此时骑的是白云,那回洛城的时间应该能减少不止一倍。 明哲见自己的话有效,长长舒了口气,说道:“何况那夜珀蛊藤有李公子和冯大夫他们照料着,王妃该相信他们才是。” 林牵洛转头看向明哲:“我知你说的有理,但我还是要亲眼看到才能安心,何况……” 见林牵洛话语突然停住,明哲不由的心里一沉:“何况怎样?” 明哲虽然劝林牵洛不要着急,但他自己心里也同样希望能快些看到夜珀蛊藤开花结果,能来得及救叶屠苏。 “何况我要的不只是夜珀蛊藤生根发芽,我还要它快速生长,两年内,不,甚至还要更快些结出果实,才能救屠苏的命。” “能,能做到吗?” 林牵洛却眸光黯淡,缓缓摇了摇头。 明哲心里暗暗叹了一声,沉默不语。 林牵洛忽然又抬起了头,看向遥远的天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 第468章 关门弟子 明修回到紫辰宫紫辰峰时,远远便看到宫主白衣墨发,伫立在白皑皑的冰天雪地之中。 明修放慢脚步,缓缓靠近宫主,在离宫主一丈开外停住脚步。 此时的宫主明翼闭着眼睛,若不是他衣襟随风摆动,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尊石雕般一动不动。 明修小心翼翼地打量宫主一眼,哪怕是身处雪花纷飞之中,但面色红润,头上身上没有沾染到一粒雪花。 整个人干净出尘,活脱脱就像是一位神仙。 明修躬身朝宫主抱拳一礼,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等候。 不消多时,明修的头发上、肩背上已经落了一层白雪。 又过得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宫主明翼终于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一丈外的明修,眼眸中多了几丝欣赏,这小家伙定力耐力心性都很不错。 明翼这般想着,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变化,淡淡开口:“这么快便回来了?” “回宫主,明修与王妃在鞠岚镇上遇上了公子,公子差了明哲护送王妃回洛城,不需我护送。” 明翼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来大殿。” 话音一落,身形已消失在原地。 明修不敢怠慢,展开轻功,快步朝紫辰殿赶去。 一进大殿,便见宫主坐在主座之上,一脸庄严。 明修跟在明翼身边多年,几乎没有见过宫主有如此严肃的时候,在他的印象里,只有很多年前,宫主看了公子传来的书信后,就这般严肃的坐在大殿主座之上,三天三夜未曾稍动。 后来明修才知道,公子传来的那封信,说的正是“此间恐再无夜珀蛊藤”。 想到此,明修当即大气都不敢喘,他不知道宫主又是因何事所扰。 “明修,你来紫辰宫几年了?”明翼问道。 “回宫主,七年三个月零九天。”明修不假思索地回答。 “记的这么清楚。”明翼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自然记得,那是修,重生的日子。”明修朗声说道。 明翼满意地点点头:“时间竟过得这么快,一转眼这小家伙也已经长大了。” 明翼的声音带了丝怅然,又带了一丝失落,对于他这样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来说,时间于他仿佛毫无意义。 但有些事情终究是避免不了,也躲不过的。 明翼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但随即又明亮无比。 “修儿,你可愿成为我紫辰宫正式的入门弟子?” 明修一愣,随即眼眸一亮,躬身说道:“明修愿意。” 此时明修心里跌宕起伏,他入紫辰宫这么多年来,虽然修习了一些紫辰宫的心法,但却并非紫辰宫真正的弟子。 此时听宫主提及,明修心里不由的一阵紧张。 宫主这是想让自己成为紫辰宫的弟子吗?不知道会让自己拜入哪位长老门下? “你,愿拜我为师吗?” 就在明修这般想着的时候,宫主明翼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修一时之间呆立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不禁大喜过望,重重的跪下叩头:“明修愿意,明修愿意,明修愿意。” 他一连说了三声明修愿意,心中的喜悦无法掩饰。 明翼满意地点点头,忽然运转体内真气,平淡地开口:“即日起,明修便是我紫辰宫第八任宫主明翼的关门弟子。” 看似在对明修说话,但他的声音此时此刻却传遍了整个紫辰宫,声音所到之处久久不散。 各峰众人皆是一脸骇然之色,许久才反应过来,尤其是几位长老。 “宫主收了关门弟子?” “宫主竟然又收弟子了” “宫主怎么突然想通了?” …… 他们心里都十分清楚,宫主不轻易收徒,坐上宫主之位上百年的他,仅是收过叶屠苏一个弟子。 而那叶屠苏且不说是否因紫辰珠的力量而在短短几年内突破九品,仅是他承受紫辰珠的反噬之力的毅力,也足以让他们刮目相看。 而如今宫主要再收弟子,难道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少年,竟然有着不俗的根骨,才会让宫主如此器重? 紫辰殿内。 “修儿,你可愿付出他人十倍百倍的努力,习我真传?” “弟子愿意,弟子定不辱师名,不负师父教导。”明修眼神坚定的朗声回答。 他在心里默默地下定决心,一定要以公子为榜样,成为除师父以外的紫辰宫第二人。 就在这时,紫辰殿敞开的大门外,几道身影先后落于殿门前,正是清静、清无、清远、清止四位长老。 几人面面相觑之后,同时步入殿中,站成一排,朝着宫主躬身一礼,齐声说道:“恭喜宫主。”小说 明翼微微颔首:“明修乃吾二弟子,亦是关门弟子。” 清静等几位长老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但很快镇定下来。 清静长老上前一步,躬身说道:“清静这便着手布置宫主收徒仪式。” 三日后。 鞠岚山紫辰宫镇剑坪上。 凛冽的寒风中,数百名紫辰宫弟子齐聚,恭敬整齐地排列,将高台团团围住。 当钟声敲响时,整座紫辰山均笼罩在肃穆之中,那钟声仿佛自云霄之上传入大地一般庄严。 钟声久久不绝,一共九九八十一道钟声,带给紫辰宫众弟子的唯有震撼。 在紫辰宫中,九九八十一道钟声,代表最高规格礼仪。 宫主继位,每日八十一道钟声,连续三日;宫主收徒八十一道钟声一日。 在这庄严肃穆的钟声之中,宫主明翼脸色平静得古井无波,但心里却是万般惆怅。 在紫辰宫中,听到这样的钟声,只有百年前自己继位宫主之时,以及十多年前,收叶屠苏为徒之时。想不到岁月如白云苍狗,本长生不死无意收徒的他,如今也不得不收个徒弟,将毕生所学倾囊传授。 “苏儿啊,但愿你莫让师父失望,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明翼看着天边,心里默默自语。 此时正坐在一株大树树枝上休憩,心中突然一紧,睁开眼睛朝着紫辰宫所在的方向看去。 在接受了明修的拜师之礼后,明翼上前扶起明修,满意地朝明修微微点头:“修儿,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望你今后悟道修心,勤勉修炼。” 明修立即一礼,说道:“弟子定勤加修习,不辜负师父谆谆教诲。”明修回到紫辰宫紫辰峰时,远远便看到宫主白衣墨发,伫立在白皑皑的冰天雪地之中。 明修放慢脚步,缓缓靠近宫主,在离宫主一丈开外停住脚步。 此时的宫主明翼闭着眼睛,若不是他衣襟随风摆动,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尊石雕般一动不动。 明修小心翼翼地打量宫主一眼,哪怕是身处雪花纷飞之中,但面色红润,头上身上没有沾染到一粒雪花。 整个人干净出尘,活脱脱就像是一位神仙。 明修躬身朝宫主抱拳一礼,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等候。 不消多时,明修的头发上、肩背上已经落了一层白雪。 又过得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宫主明翼终于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一丈外的明修,眼眸中多了几丝欣赏,这小家伙定力耐力心性都很不错。 明翼这般想着,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变化,淡淡开口:“这么快便回来了?” “回宫主,明修与王妃在鞠岚镇上遇上了公子,公子差了明哲护送王妃回洛城,不需我护送。” 明翼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来大殿。” 话音一落,身形已消失在原地。 明修不敢怠慢,展开轻功,快步朝紫辰殿赶去。 一进大殿,便见宫主坐在主座之上,一脸庄严。 明修跟在明翼身边多年,几乎没有见过宫主有如此严肃的时候,在他的印象里,只有很多年前,宫主看了公子传来的书信后,就这般严肃的坐在大殿主座之上,三天三夜未曾稍动。 后来明修才知道,公子传来的那封信,说的正是“此间恐再无夜珀蛊藤”。 想到此,明修当即大气都不敢喘,他不知道宫主又是因何事所扰。 “明修,你来紫辰宫几年了?”明翼问道。 “回宫主,七年三个月零九天。”明修不假思索地回答。 “记的这么清楚。”明翼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自然记得,那是修,重生的日子。”明修朗声说道。 明翼满意地点点头:“时间竟过得这么快,一转眼这小家伙也已经长大了。” 明翼的声音带了丝怅然,又带了一丝失落,对于他这样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来说,时间于他仿佛毫无意义。 但有些事情终究是避免不了,也躲不过的。 明翼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但随即又明亮无比。 “修儿,你可愿成为我紫辰宫正式的入门弟子?” 明修一愣,随即眼眸一亮,躬身说道:“明修愿意。” 此时明修心里跌宕起伏,他入紫辰宫这么多年来,虽然修习了一些紫辰宫的心法,但却并非紫辰宫真正的弟子。 此时听宫主提及,明修心里不由的一阵紧张。 宫主这是想让自己成为紫辰宫的弟子吗?不知道会让自己拜入哪位长老门下? “你,愿拜我为师吗?” 就在明修这般想着的时候,宫主明翼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修一时之间呆立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不禁大喜过望,重重的跪下叩头:“明修愿意,明修愿意,明修愿意。” 他一连说了三声明修愿意,心中的喜悦无法掩饰。 明翼满意地点点头,忽然运转体内真气,平淡地开口:“即日起,明修便是我紫辰宫第八任宫主明翼的关门弟子。” 看似在对明修说话,但他的声音此时此刻却传遍了整个紫辰宫,声音所到之处久久不散。 各峰众人皆是一脸骇然之色,许久才反应过来,尤其是几位长老。 “宫主收了关门弟子?” “宫主竟然又收弟子了” “宫主怎么突然想通了?” …… 他们心里都十分清楚,宫主不轻易收徒,坐上宫主之位上百年的他,仅是收过叶屠苏一个弟子。 而那叶屠苏且不说是否因紫辰珠的力量而在短短几年内突破九品,仅是他承受紫辰珠的反噬之力的毅力,也足以让他们刮目相看。 而如今宫主要再收弟子,难道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少年,竟然有着不俗的根骨,才会让宫主如此器重? 紫辰殿内。 “修儿,你可愿付出他人十倍百倍的努力,习我真传?” “弟子愿意,弟子定不辱师名,不负师父教导。”明修眼神坚定的朗声回答。 他在心里默默地下定决心,一定要以公子为榜样,成为除师父以外的紫辰宫第二人。 就在这时,紫辰殿敞开的大门外,几道身影先后落于殿门前,正是清静、清无、清远、清止四位长老。 几人面面相觑之后,同时步入殿中,站成一排,朝着宫主躬身一礼,齐声说道:“恭喜宫主。”小说 明翼微微颔首:“明修乃吾二弟子,亦是关门弟子。” 清静等几位长老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但很快镇定下来。 清静长老上前一步,躬身说道:“清静这便着手布置宫主收徒仪式。” 三日后。 鞠岚山紫辰宫镇剑坪上。 凛冽的寒风中,数百名紫辰宫弟子齐聚,恭敬整齐地排列,将高台团团围住。 当钟声敲响时,整座紫辰山均笼罩在肃穆之中,那钟声仿佛自云霄之上传入大地一般庄严。 钟声久久不绝,一共九九八十一道钟声,带给紫辰宫众弟子的唯有震撼。 在紫辰宫中,九九八十一道钟声,代表最高规格礼仪。 宫主继位,每日八十一道钟声,连续三日;宫主收徒八十一道钟声一日。 在这庄严肃穆的钟声之中,宫主明翼脸色平静得古井无波,但心里却是万般惆怅。 在紫辰宫中,听到这样的钟声,只有百年前自己继位宫主之时,以及十多年前,收叶屠苏为徒之时。想不到岁月如白云苍狗,本长生不死无意收徒的他,如今也不得不收个徒弟,将毕生所学倾囊传授。 “苏儿啊,但愿你莫让师父失望,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明翼看着天边,心里默默自语。 此时正坐在一株大树树枝上休憩,心中突然一紧,睁开眼睛朝着紫辰宫所在的方向看去。 在接受了明修的拜师之礼后,明翼上前扶起明修,满意地朝明修微微点头:“修儿,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望你今后悟道修心,勤勉修炼。” 明修立即一礼,说道:“弟子定勤加修习,不辜负师父谆谆教诲。” 第469章 与莫紫情的情谊淡了 正月十五,洛城。 满街挂满了红灯笼的洛城,看上去不仅喜庆,而且生机勃勃。 骑马走进洛城城门,踏上洛城平整的石板砖时,林牵洛心中生中一丝亲切和暖意,但很快这股亲切和暖意就被迫切所取代。 她迫切想要看到那株夜珀蛊藤,是否发芽,若是发芽,长势如何?有没有办法令其更快生长? 想到这里,林牵洛轻扬马鞭,朝着冯家医馆的方向赶去。 冯家医馆的大门前同样挂着红灯笼,但在整条街相辉映之下,就毫不起眼了。 而医馆旁边原本的粮铺,如今已被化名陈遇的荆彦瑜盘了下来,作为重振荆家的起点。 林牵洛的目光落在那匾额之上,心中竟有些感慨。 当初荆家那么大的家业,富可敌国的大商贾,如今却连当初荆家的宅子都进不得,要躲在此处,靠着这间小小的铺子重新起家。 就连那匾额上刻的也是“陈记商号。” 林牵洛叹了一声,微微侧身,看到街对面的虎门镖局。 看着那气派的大门,林牵洛的思绪忽然回到了数年之前,她和闻嬷嬷、琴儿一起来虎门镖局推销肥皂的情景,再次以女子身份结识莫紫情,最后因为夏塬的身份与虎门镖局闹僵…… 这一切似乎还在眼前,又恍若隔世。 正在这时,虎门镖局里走出几个人,林牵洛认得,那是于知然、梁知书,以及莫紫情和她的师姐程湘玲。 莫紫情手里提着一只花灯,在走出镖局的瞬间,就看到了站在医馆门口的二人。 莫紫情先是一愣,然后停下脚步,遥遥的看向街道对面。 虽然没见过林牵洛真容,但她是见过明哲的。有明哲跟在身边的,自然就是那位曾经为救她而放弃医治,导致毁容的叶夫人林牵洛。 自从上次请林牵洛、夏塬以及冯家兄妹赴宴,闹得不欢而散后,别说是林牵洛了,就连跟冯蝉衣之间的朋友情谊,都出现了隔阂。 好几次他主动向冯蝉衣示好,但冯蝉衣似乎对她有了戒备,不再像以前那般亲近了。 只是偶有一次,问了冯蝉衣林牵洛的近况,听冯蝉衣说她的脸已经痊愈后,莫紫情心里的负罪感这才减轻了不少。 莫紫情缓缓上前,在林牵洛不远处站定,看着面前的美人,莫紫情作为女子都觉得惊艳。 “你是叶夫人?” “莫姑娘,好久不见。” 听到林牵洛的声音,莫紫情才敢相信,面前这个美貌女子真的是林牵洛。 心里不禁暗暗想到:这样一个美人,难怪他的夫君对他不离不弃。 “你的脸好啦,真是太好了。”莫紫情莫名的有些激动。 她本就是江湖儿女习性,不喜欠人人情,林牵洛为救她毁容,可能就是他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 不仅如此,那次的谢恩宴,也是她心底里的一个结。 当然,这个结最终的根源是夏塬。 就是那场谢恩宴,她不仅与林牵洛,与冯家关系疏远,更惹恼了夏塬。 或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夏塬了。 想到这些,莫紫情的眼中浮现出一抹黯然之色,一脸苦涩的朝林牵洛笑了笑。 “没错,我的脸已经好了,所以当初之事,莫姑娘便不用再挂怀了。你,我之间互不相欠。” 林牵洛没有在与她交谈的意思,转身拍了拍医馆的大门。 可能是拍击的声音不大,医馆里没有人回应。 待要再拍,明哲却上前说道:“王妃,让属下来。” 明哲声音不大,他站在不远处的莫紫情还是听清楚了。 “王妃?” 莫紫情吃惊的看向林牵洛。 林牵洛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只听明哲啪啪啪地拍了几下医馆的门,大声说道:“有人吗?” 不多时,木门吱的打开,一道身影站在门内,手里还提着一柄长剑。 当看清对方的样貌时,林牵洛会心地笑起来。 那人看到林牵洛也是一喜,笑道:“叶夫人,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那开门的正是药神谷谷主之子李洵。 “李洵,你小子怎么回事,开个门还提着剑?”林牵洛看着李洵手里提着剑,开门时一脸警惕的模样,不解地问道。 李洵嘿嘿一笑:“不知道是你们来。” 林牵洛眸子一凝:“怎么,有人敢来踢馆不成?” 李洵一愣,随即笑道:“也谈不上踢馆,走走走,进来说。蝉衣时常念叨你呢,她要是见到你肯定很开心。” 李洵嘿嘿笑着,把林牵洛和明哲迎了进去,然后看也不看门外的莫紫情一眼,顺手把门关上了。 “苏木、蝉衣你们看谁来了。”李洵一进后院就大声说道。 众人齐齐看过来,不禁大喜。 冯蝉衣更是欣喜的起身,一把抱住了林牵洛,笑道:“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她直起身看了一眼林牵洛的身后,却只看到明哲,问道:“我哥哥呢?” “他有事情要办,等办完了就会回来看你们。” 林牵洛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转而看向围坐在院子里的众人,叫道:“冯爷爷、梁姑姑、苏木。”她先与冯家人打了招呼后,这才对另外几人说道:“表哥,陈公子,金山嫂子,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呀。” 陈遇笑着上前打量了林牵洛一眼,笑道:“冯爷爷他们一家太热情了,叫我们过来一起闹元宵呢。” 在与其人一番寒暄之后,林牵洛这才切入主题,一脸认真的问冯苏木道:“那夜珀蛊藤怎么样了?” 那李洵虽然较冯苏木年长,但在医术方面林牵洛更相信冯苏木。 但冯苏木还没有开口,李洵就抢着回答道:“已经发芽了,有我们照顾那夜珀蛊藤,你就放宽心吧。” 在得到冯苏木点头确认之后,林牵洛的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大石头。 “走,带我去瞧瞧。” 林牵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那夜珀蛊藤。 “好,跟我来。” 林牵洛跟着冯苏木和李洵到种植夜珀蛊藤那处隐蔽之所。 夜珀蛊藤不能见日光,但此时是夜晚,几人开门进去并不会影响到夜珀蛊藤的生长。 这也是林牵洛执意要现在来看这夜珀蛊藤的原因。 若是白天,尤其是光线特别强的时候,她还会有所顾忌,怕会影响到夜珀蛊藤的生长。正月十五,洛城。 满街挂满了红灯笼的洛城,看上去不仅喜庆,而且生机勃勃。 骑马走进洛城城门,踏上洛城平整的石板砖时,林牵洛心中生中一丝亲切和暖意,但很快这股亲切和暖意就被迫切所取代。 她迫切想要看到那株夜珀蛊藤,是否发芽,若是发芽,长势如何?有没有办法令其更快生长? 想到这里,林牵洛轻扬马鞭,朝着冯家医馆的方向赶去。 冯家医馆的大门前同样挂着红灯笼,但在整条街相辉映之下,就毫不起眼了。 而医馆旁边原本的粮铺,如今已被化名陈遇的荆彦瑜盘了下来,作为重振荆家的起点。 林牵洛的目光落在那匾额之上,心中竟有些感慨。 当初荆家那么大的家业,富可敌国的大商贾,如今却连当初荆家的宅子都进不得,要躲在此处,靠着这间小小的铺子重新起家。 就连那匾额上刻的也是“陈记商号。” 林牵洛叹了一声,微微侧身,看到街对面的虎门镖局。 看着那气派的大门,林牵洛的思绪忽然回到了数年之前,她和闻嬷嬷、琴儿一起来虎门镖局推销肥皂的情景,再次以女子身份结识莫紫情,最后因为夏塬的身份与虎门镖局闹僵…… 这一切似乎还在眼前,又恍若隔世。 正在这时,虎门镖局里走出几个人,林牵洛认得,那是于知然、梁知书,以及莫紫情和她的师姐程湘玲。 莫紫情手里提着一只花灯,在走出镖局的瞬间,就看到了站在医馆门口的二人。 莫紫情先是一愣,然后停下脚步,遥遥的看向街道对面。 虽然没见过林牵洛真容,但她是见过明哲的。有明哲跟在身边的,自然就是那位曾经为救她而放弃医治,导致毁容的叶夫人林牵洛。 自从上次请林牵洛、夏塬以及冯家兄妹赴宴,闹得不欢而散后,别说是林牵洛了,就连跟冯蝉衣之间的朋友情谊,都出现了隔阂。 好几次他主动向冯蝉衣示好,但冯蝉衣似乎对她有了戒备,不再像以前那般亲近了。 只是偶有一次,问了冯蝉衣林牵洛的近况,听冯蝉衣说她的脸已经痊愈后,莫紫情心里的负罪感这才减轻了不少。 莫紫情缓缓上前,在林牵洛不远处站定,看着面前的美人,莫紫情作为女子都觉得惊艳。 “你是叶夫人?” “莫姑娘,好久不见。” 听到林牵洛的声音,莫紫情才敢相信,面前这个美貌女子真的是林牵洛。 心里不禁暗暗想到:这样一个美人,难怪他的夫君对他不离不弃。 “你的脸好啦,真是太好了。”莫紫情莫名的有些激动。 她本就是江湖儿女习性,不喜欠人人情,林牵洛为救她毁容,可能就是他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 不仅如此,那次的谢恩宴,也是她心底里的一个结。 当然,这个结最终的根源是夏塬。 就是那场谢恩宴,她不仅与林牵洛,与冯家关系疏远,更惹恼了夏塬。 或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夏塬了。 想到这些,莫紫情的眼中浮现出一抹黯然之色,一脸苦涩的朝林牵洛笑了笑。 “没错,我的脸已经好了,所以当初之事,莫姑娘便不用再挂怀了。你,我之间互不相欠。” 林牵洛没有在与她交谈的意思,转身拍了拍医馆的大门。 可能是拍击的声音不大,医馆里没有人回应。 待要再拍,明哲却上前说道:“王妃,让属下来。” 明哲声音不大,他站在不远处的莫紫情还是听清楚了。 “王妃?” 莫紫情吃惊的看向林牵洛。 林牵洛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只听明哲啪啪啪地拍了几下医馆的门,大声说道:“有人吗?” 不多时,木门吱的打开,一道身影站在门内,手里还提着一柄长剑。 当看清对方的样貌时,林牵洛会心地笑起来。 那人看到林牵洛也是一喜,笑道:“叶夫人,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那开门的正是药神谷谷主之子李洵。 “李洵,你小子怎么回事,开个门还提着剑?”林牵洛看着李洵手里提着剑,开门时一脸警惕的模样,不解地问道。 李洵嘿嘿一笑:“不知道是你们来。” 林牵洛眸子一凝:“怎么,有人敢来踢馆不成?” 李洵一愣,随即笑道:“也谈不上踢馆,走走走,进来说。蝉衣时常念叨你呢,她要是见到你肯定很开心。” 李洵嘿嘿笑着,把林牵洛和明哲迎了进去,然后看也不看门外的莫紫情一眼,顺手把门关上了。 “苏木、蝉衣你们看谁来了。”李洵一进后院就大声说道。 众人齐齐看过来,不禁大喜。 冯蝉衣更是欣喜的起身,一把抱住了林牵洛,笑道:“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她直起身看了一眼林牵洛的身后,却只看到明哲,问道:“我哥哥呢?” “他有事情要办,等办完了就会回来看你们。” 林牵洛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转而看向围坐在院子里的众人,叫道:“冯爷爷、梁姑姑、苏木。”她先与冯家人打了招呼后,这才对另外几人说道:“表哥,陈公子,金山嫂子,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呀。” 陈遇笑着上前打量了林牵洛一眼,笑道:“冯爷爷他们一家太热情了,叫我们过来一起闹元宵呢。” 在与其人一番寒暄之后,林牵洛这才切入主题,一脸认真的问冯苏木道:“那夜珀蛊藤怎么样了?” 那李洵虽然较冯苏木年长,但在医术方面林牵洛更相信冯苏木。 但冯苏木还没有开口,李洵就抢着回答道:“已经发芽了,有我们照顾那夜珀蛊藤,你就放宽心吧。” 在得到冯苏木点头确认之后,林牵洛的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大石头。 “走,带我去瞧瞧。” 林牵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那夜珀蛊藤。 “好,跟我来。” 林牵洛跟着冯苏木和李洵到种植夜珀蛊藤那处隐蔽之所。 夜珀蛊藤不能见日光,但此时是夜晚,几人开门进去并不会影响到夜珀蛊藤的生长。 这也是林牵洛执意要现在来看这夜珀蛊藤的原因。 若是白天,尤其是光线特别强的时候,她还会有所顾忌,怕会影响到夜珀蛊藤的生长。 第470章 还有一粒种子 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一道微弱的光线照了进去。 借着昏暗的光线,林牵洛终于看到了这株神木。只见在房间的木桌上,那棵五六厘米高的夜珀蛊藤正静静地生长着。 它绿油油的叶片在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健康饱满。 看到这样的结果,林牵洛心中不禁大喜,她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 然而,一想到这样的速度远远不够,她便又开始犯难。 从种下这株夜珀蛊藤至今,时间已经过去了数月,可是夜珀蛊藤才长了这么一点点,这该如何是好? 从培养夜珀蛊藤的房间走出后,林牵洛一直陷入了沉思。 她手中翻看着外祖父留下的手札,这些字迹她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 眉头微微蹙起,林牵洛把手札合上收起。 外祖父的手札里,只是记载了如何培植夜珀蛊藤,而并非如何让它在短时间内快速生长。 她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和速度,她要在短短两年甚至更快的时间之内让果实成熟。 想到了留在夜珀蛊藤根部的那粒青翦碧木,林牵洛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两大神木,或许正是相生相克。 当初把那粒珍贵的青翦碧木放在土壤里滋养夜珀蛊藤的想法是对的。 依据外祖父的手札记载,夜珀蛊藤的发芽过程需要历经五年的漫长等待,然而在青翦碧木的滋养下,它仅仅在几个月内就破土而出,展现出蓬勃生机。 这使得林牵洛更加坚定了寻找更多青翦碧木的决心,因为它的神奇效果可以为夜珀蛊藤带来更快的成长。 然而,现实却像荒漠中的一粒沙,残酷而无情。 想通了这些关键之后,唯一的问题就是青翦碧木了,上次从那株枯死的树干中,也才不过找到了黄豆大的一粒青翦碧木。 这么一点儿是远远不够的,它的药效远远不足以令夜珀蛊藤更快成长。 对于已经绝迹的青翦碧木来说,想要找到多余那是绝对不可能了。 至于叶屠苏随身戴着的那枚青翦碧木雕刻的坠子,林牵洛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要回来用于培植夜珀蛊藤的。 夜深人静,林牵洛躺在床上无法入眠。 思绪如潮水般涌来,她开始寻找其他方法来促进夜珀蛊藤的生长。或许她可以寻找其他具有药效的珍稀药材来替代青翦碧木;或许她可以研究出一种特殊的培育技巧来提高夜珀蛊藤的生长速度。 同时,林牵洛也开始整理外祖父的手札,希望从中发现更多关于夜珀蛊藤生长的秘密。 回忆儿时在外祖父书房里,看着外祖父一刀一刀地雕刻那只蜻蜓吊坠的情形。 不知道想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似是在那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看到外祖父和蔼拉着自己小小的手,指着桌上一只小匣子笑着说道:“洛儿,这可是宝贝呢?” “外祖父,这是什么呀?” “你看看。” 小小的林牵洛接过外祖父递过来的小盒子,仔细看了看那粒翠绿色的小物,说道:“这是一颗种子,可是洛儿不知道它是什么种子。” 外祖父将匣子收回盖好,然后冲着林牵洛神秘一笑。 …… 林牵洛猛然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回忆起儿时在荆家的一段回忆。 “那粒种子……”林牵洛在心中低声呢喃,再次陷入回忆。 尽管外祖父在当年并未透露太多,但也没有否认林牵洛的猜测。因此,林牵洛坚信,那粒种子,就是青翦碧木的种子,是外祖父最为珍视的宝物。 “或许,那粒种子就藏在荆家大宅的某个角落。”林牵洛自言自语道。第二天一早,她便带着表哥陈遇,再次前往那座已经尘封已久的荆家大宅。 马车中,林牵洛突然问陈遇:“表哥,你曾经见过外祖父收藏的那粒种子吗?” 陈遇一愣,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未见过。” 他这一大清早被林牵洛叫出来,还没弄明白表妹的用意的,就被她拽上了车。 见陈遇发愣,林牵洛追问道:“到底见过没有?” 陈遇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洛儿,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老宅。” 陈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往椅背上靠了靠,细细思索着林牵洛的话。 “装着种子的小匣子……” “一粒种子……” 林牵洛道:“没错,只装着一粒翠绿色的种子,那盒子大概只有那么大。” 林牵洛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继续说道:“很小的一只匣子,没有油漆,好像是黄褐色的原木做成的,花纹似乎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陈遇一边听一边仔仔细细地回忆着,但在他的记忆之中,从来没有见过林牵洛描述的这只小匣子。于是皱着眉摇了摇头:“洛儿,这个很重要吗?” 林牵洛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如果找到那粒种子,夜珀蛊藤或许可以更快的生长。” 陈遇有些不解,他知道夜珀蛊藤的珍贵,却不知道林牵洛为何那么着急的想要让它快速成长。 陈遇想着,对林牵洛摇了摇头:“洛儿,拔苗助长未必好,你也可以慢慢来的。当年爷爷种植了十多年,难道你想三年五载就能成功?” “不,不是三年五载。”林牵洛摇头道。 正当陈遇松了口气的时候,又听林牵洛说道:“必须在一两年内让其开花结果。” 陈遇张大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林牵洛,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一,两年?” 林牵洛认真的看着陈遇,目光坚决地点头道:“没错,否则一切将毫无意义。” 陈遇再次皱了皱眉:“洛儿,为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人或事,让你不得不在一两年内种植出夜珀蛊藤的果实来?” 林牵洛却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我确实有这般做的理由。” “很重要吗?” “是的,很重要。” 陈遇见林牵洛并不想说明非这么做的理由,也就不再多问,但看得出种植夜珀蛊藤对林牵洛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一道微弱的光线照了进去。 借着昏暗的光线,林牵洛终于看到了这株神木。只见在房间的木桌上,那棵五六厘米高的夜珀蛊藤正静静地生长着。 它绿油油的叶片在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健康饱满。 看到这样的结果,林牵洛心中不禁大喜,她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 然而,一想到这样的速度远远不够,她便又开始犯难。 从种下这株夜珀蛊藤至今,时间已经过去了数月,可是夜珀蛊藤才长了这么一点点,这该如何是好? 从培养夜珀蛊藤的房间走出后,林牵洛一直陷入了沉思。 她手中翻看着外祖父留下的手札,这些字迹她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 眉头微微蹙起,林牵洛把手札合上收起。 外祖父的手札里,只是记载了如何培植夜珀蛊藤,而并非如何让它在短时间内快速生长。 她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和速度,她要在短短两年甚至更快的时间之内让果实成熟。 想到了留在夜珀蛊藤根部的那粒青翦碧木,林牵洛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两大神木,或许正是相生相克。 当初把那粒珍贵的青翦碧木放在土壤里滋养夜珀蛊藤的想法是对的。 依据外祖父的手札记载,夜珀蛊藤的发芽过程需要历经五年的漫长等待,然而在青翦碧木的滋养下,它仅仅在几个月内就破土而出,展现出蓬勃生机。 这使得林牵洛更加坚定了寻找更多青翦碧木的决心,因为它的神奇效果可以为夜珀蛊藤带来更快的成长。 然而,现实却像荒漠中的一粒沙,残酷而无情。 想通了这些关键之后,唯一的问题就是青翦碧木了,上次从那株枯死的树干中,也才不过找到了黄豆大的一粒青翦碧木。 这么一点儿是远远不够的,它的药效远远不足以令夜珀蛊藤更快成长。 对于已经绝迹的青翦碧木来说,想要找到多余那是绝对不可能了。 至于叶屠苏随身戴着的那枚青翦碧木雕刻的坠子,林牵洛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要回来用于培植夜珀蛊藤的。 夜深人静,林牵洛躺在床上无法入眠。 思绪如潮水般涌来,她开始寻找其他方法来促进夜珀蛊藤的生长。或许她可以寻找其他具有药效的珍稀药材来替代青翦碧木;或许她可以研究出一种特殊的培育技巧来提高夜珀蛊藤的生长速度。 同时,林牵洛也开始整理外祖父的手札,希望从中发现更多关于夜珀蛊藤生长的秘密。 回忆儿时在外祖父书房里,看着外祖父一刀一刀地雕刻那只蜻蜓吊坠的情形。 不知道想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似是在那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看到外祖父和蔼拉着自己小小的手,指着桌上一只小匣子笑着说道:“洛儿,这可是宝贝呢?” “外祖父,这是什么呀?” “你看看。” 小小的林牵洛接过外祖父递过来的小盒子,仔细看了看那粒翠绿色的小物,说道:“这是一颗种子,可是洛儿不知道它是什么种子。” 外祖父将匣子收回盖好,然后冲着林牵洛神秘一笑。 …… 林牵洛猛然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回忆起儿时在荆家的一段回忆。 “那粒种子……”林牵洛在心中低声呢喃,再次陷入回忆。 尽管外祖父在当年并未透露太多,但也没有否认林牵洛的猜测。因此,林牵洛坚信,那粒种子,就是青翦碧木的种子,是外祖父最为珍视的宝物。 “或许,那粒种子就藏在荆家大宅的某个角落。”林牵洛自言自语道。第二天一早,她便带着表哥陈遇,再次前往那座已经尘封已久的荆家大宅。 马车中,林牵洛突然问陈遇:“表哥,你曾经见过外祖父收藏的那粒种子吗?” 陈遇一愣,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未见过。” 他这一大清早被林牵洛叫出来,还没弄明白表妹的用意的,就被她拽上了车。 见陈遇发愣,林牵洛追问道:“到底见过没有?” 陈遇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洛儿,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老宅。” 陈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往椅背上靠了靠,细细思索着林牵洛的话。 “装着种子的小匣子……” “一粒种子……” 林牵洛道:“没错,只装着一粒翠绿色的种子,那盒子大概只有那么大。” 林牵洛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继续说道:“很小的一只匣子,没有油漆,好像是黄褐色的原木做成的,花纹似乎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陈遇一边听一边仔仔细细地回忆着,但在他的记忆之中,从来没有见过林牵洛描述的这只小匣子。于是皱着眉摇了摇头:“洛儿,这个很重要吗?” 林牵洛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如果找到那粒种子,夜珀蛊藤或许可以更快的生长。” 陈遇有些不解,他知道夜珀蛊藤的珍贵,却不知道林牵洛为何那么着急的想要让它快速成长。 陈遇想着,对林牵洛摇了摇头:“洛儿,拔苗助长未必好,你也可以慢慢来的。当年爷爷种植了十多年,难道你想三年五载就能成功?” “不,不是三年五载。”林牵洛摇头道。 正当陈遇松了口气的时候,又听林牵洛说道:“必须在一两年内让其开花结果。” 陈遇张大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林牵洛,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一,两年?” 林牵洛认真的看着陈遇,目光坚决地点头道:“没错,否则一切将毫无意义。” 陈遇再次皱了皱眉:“洛儿,为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人或事,让你不得不在一两年内种植出夜珀蛊藤的果实来?” 林牵洛却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我确实有这般做的理由。” “很重要吗?” “是的,很重要。” 陈遇见林牵洛并不想说明非这么做的理由,也就不再多问,但看得出种植夜珀蛊藤对林牵洛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第471章 寻找种子的线索 车轮滚动,马车已行至荆家老宅门前。 如今荆家老宅大门上原先贴着的封条已经破损不堪,官府也未曾再次张贴。 要知道,这荆家并非因犯下重罪而被贴上封条。 当年,官府为了保留案发现场,清查凶手,才暂时张贴了封条。 可是,不到一年的时间,因为无法找到有用的线索,此事便被搁置了。 或许,对于那些权势滔天的人来说,荆家已无后人,能揪出凶手固然好,若不能,对他们也并无实质影响。 这对兄妹不再在意路人略带诧异的目光,反正不久之后,陈记商号将摘下牌匾,重新唤回云粮商号。 二人下车后,让车夫将马车停在附近,便径直推开那扇蒙上灰尘和蛛网的门。 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静静地守在一旁。 这位车夫是明哲安排在林牵洛身边保护她的东厂暗影卫中的八品高手。他看似随意地倚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实则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一切。 林牵洛和陈遇这时已经走进了当年荆家太爷的书房。 书房里静悄悄的,充斥着灰尘的味道,仿佛历经岁月的沉淀,泛黄的空气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沧桑感。书柜上,房梁上到处是蜘蛛结成的蛛网,似乎在静静地诉说着时间的流逝和岁月的无情。 陈遇顿足看了看四周,心里却是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滋味。 书房内的每一件物品都似乎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那些曾经的欢声笑语、那些曾经的辛酸苦辣,都仿佛在这一刻被唤醒,在他的心头荡漾。 虽然上次从庆梁国回到洛城的时候,林牵洛也曾带他回来这里,但这时看着映入眼帘的凄凉,还是忍不住让他的心里感到许多的悲伤。 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被尘封已久的画面在陈遇的脑海中一一浮现。他想到当年爷爷把他安置在书房密室中躲藏的情景。 陈遇忍不住眼眶一红,长长的叹了一声。 林牵洛感受到他心里深深的悲哀,没有说什么,只是随手拉了拉陈遇的胳膊,眼眸中满是决然之色的说道:“表哥,这仇,一定得报,也一定能报。” 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在告诉陈遇,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和挑战,他们都要坚持下去,直到最后的胜利。 陈遇回头看着林牵洛,用力一点头说道:“没错,荆家的仇一定能报,那些恶人绝对不得好死,荆家也定能恢复往日荣耀,再现辉煌。”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信念和决心,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他们的决心和信念。 “一定会的。”林牵洛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定的信念和无尽的勇气。 说着林牵洛已经打开了地下密室,随着一股浓浓的尘灰味道散去,二人点上烛台,走入密室。 仍然是阴冷潮湿且黑暗的地下室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陈遇驻足朝四周看了看,仍能清晰地记得当年那个蜷缩在角落里,害怕又无助的小小少年。 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那是他的过去,是他的回忆,也是他的痛苦。 “爷爷,彦瑜这条命是您拼命护下来的,彦瑜一定要再次将荆家发扬光大,完成您没有完成的心愿。”他在心里默默自语。 他知道这是他对爷爷的承诺,也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林牵洛则没想那么多,她此刻想的是赶紧找到那粒种子。如果能找到它,也许真的有可能让夜珀蛊藤快速生长。 这个想法在她心中越来越强烈,仿佛一个炽热的火花,燃烧着她的决心和希望。 至于报仇,只要叶屠苏还活着,就有可能端掉圣火教的老巢。也算是间接帮她、帮荆家报了仇。 所以她更关注的是帮助叶屠苏解除紫辰珠的诅咒,这是她心中的头等大事。如果失去了叶屠苏,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失去了色彩,报仇又有什么用呢?或许到了那个时候,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去,有叶屠苏在的地方,无论人间或是天堂,亦或是地狱,都没有关系。 林牵洛细心地观察着四周,她已经找过了所有能找的地方,但那粒种子就像消失了一样,无处可寻。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她端着烛台,再次仔细地查看那些之前不曾留意的地方。 而陈遇则一边好奇地帮助林牵洛寻找她口中描述的那只小匣子,一边在想着林牵洛如此在意的那粒种子到底是什么。 正当他这般想着的时候,他看到林牵洛站在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前,正在仔细地端详着这幅画。 陈遇走过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端倪,于是问道:“这画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他伸手轻轻把画卷从墙上拉开,画卷后面空空如也的是一面墙,并没有任何的暗格,可以藏匿东西。https:/ 他更加困惑了,他将画卷重新放回到原来的位置,对正在沉思的林牵洛问道:“洛儿,怎么了?” 林牵洛没有立即回答,她在思考着各种可能性。突然,她指着画中的一处说道:“表哥,你看画上的这个部分,我觉得有些奇怪。” 陈遇仔细朝林牵洛所指的地方看过去,这般细看之下,确实与他处有些不同之处,不禁惊道:“这里有墨迹和笔法,竟和别处不同,而且不仅画风不同,好像景物也有些格格不入。” 林牵洛点头道:“没错,这不同于他处的景物,似乎另有所指。” 林牵洛说着,转头看向陈遇,问道上:“表哥,你以前有没有见过类似的景物,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景物么?”陈遇摇了摇头,表情略显困惑:“在我的印象里,我似乎没有见过这样的景物。这里的所有房屋、花草、建筑,哪怕是池塘边围栏上的花纹,都清晰地印在我的记忆中,但这样的景致,我还真没有见过。” 林牵洛的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如果不是景物呢?” 继而她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什么,急切地问:“花纹?你刚才说到花纹对吧?”车轮滚动,马车已行至荆家老宅门前。 如今荆家老宅大门上原先贴着的封条已经破损不堪,官府也未曾再次张贴。 要知道,这荆家并非因犯下重罪而被贴上封条。 当年,官府为了保留案发现场,清查凶手,才暂时张贴了封条。 可是,不到一年的时间,因为无法找到有用的线索,此事便被搁置了。 或许,对于那些权势滔天的人来说,荆家已无后人,能揪出凶手固然好,若不能,对他们也并无实质影响。 这对兄妹不再在意路人略带诧异的目光,反正不久之后,陈记商号将摘下牌匾,重新唤回云粮商号。 二人下车后,让车夫将马车停在附近,便径直推开那扇蒙上灰尘和蛛网的门。 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静静地守在一旁。 这位车夫是明哲安排在林牵洛身边保护她的东厂暗影卫中的八品高手。他看似随意地倚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实则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一切。 林牵洛和陈遇这时已经走进了当年荆家太爷的书房。 书房里静悄悄的,充斥着灰尘的味道,仿佛历经岁月的沉淀,泛黄的空气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沧桑感。书柜上,房梁上到处是蜘蛛结成的蛛网,似乎在静静地诉说着时间的流逝和岁月的无情。 陈遇顿足看了看四周,心里却是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滋味。 书房内的每一件物品都似乎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那些曾经的欢声笑语、那些曾经的辛酸苦辣,都仿佛在这一刻被唤醒,在他的心头荡漾。 虽然上次从庆梁国回到洛城的时候,林牵洛也曾带他回来这里,但这时看着映入眼帘的凄凉,还是忍不住让他的心里感到许多的悲伤。 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被尘封已久的画面在陈遇的脑海中一一浮现。他想到当年爷爷把他安置在书房密室中躲藏的情景。 陈遇忍不住眼眶一红,长长的叹了一声。 林牵洛感受到他心里深深的悲哀,没有说什么,只是随手拉了拉陈遇的胳膊,眼眸中满是决然之色的说道:“表哥,这仇,一定得报,也一定能报。” 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在告诉陈遇,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和挑战,他们都要坚持下去,直到最后的胜利。 陈遇回头看着林牵洛,用力一点头说道:“没错,荆家的仇一定能报,那些恶人绝对不得好死,荆家也定能恢复往日荣耀,再现辉煌。”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信念和决心,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他们的决心和信念。 “一定会的。”林牵洛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定的信念和无尽的勇气。 说着林牵洛已经打开了地下密室,随着一股浓浓的尘灰味道散去,二人点上烛台,走入密室。 仍然是阴冷潮湿且黑暗的地下室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陈遇驻足朝四周看了看,仍能清晰地记得当年那个蜷缩在角落里,害怕又无助的小小少年。 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那是他的过去,是他的回忆,也是他的痛苦。 “爷爷,彦瑜这条命是您拼命护下来的,彦瑜一定要再次将荆家发扬光大,完成您没有完成的心愿。”他在心里默默自语。 他知道这是他对爷爷的承诺,也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林牵洛则没想那么多,她此刻想的是赶紧找到那粒种子。如果能找到它,也许真的有可能让夜珀蛊藤快速生长。 这个想法在她心中越来越强烈,仿佛一个炽热的火花,燃烧着她的决心和希望。 至于报仇,只要叶屠苏还活着,就有可能端掉圣火教的老巢。也算是间接帮她、帮荆家报了仇。 所以她更关注的是帮助叶屠苏解除紫辰珠的诅咒,这是她心中的头等大事。如果失去了叶屠苏,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失去了色彩,报仇又有什么用呢?或许到了那个时候,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去,有叶屠苏在的地方,无论人间或是天堂,亦或是地狱,都没有关系。 林牵洛细心地观察着四周,她已经找过了所有能找的地方,但那粒种子就像消失了一样,无处可寻。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她端着烛台,再次仔细地查看那些之前不曾留意的地方。 而陈遇则一边好奇地帮助林牵洛寻找她口中描述的那只小匣子,一边在想着林牵洛如此在意的那粒种子到底是什么。 正当他这般想着的时候,他看到林牵洛站在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前,正在仔细地端详着这幅画。 陈遇走过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端倪,于是问道:“这画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他伸手轻轻把画卷从墙上拉开,画卷后面空空如也的是一面墙,并没有任何的暗格,可以藏匿东西。https:/ 他更加困惑了,他将画卷重新放回到原来的位置,对正在沉思的林牵洛问道:“洛儿,怎么了?” 林牵洛没有立即回答,她在思考着各种可能性。突然,她指着画中的一处说道:“表哥,你看画上的这个部分,我觉得有些奇怪。” 陈遇仔细朝林牵洛所指的地方看过去,这般细看之下,确实与他处有些不同之处,不禁惊道:“这里有墨迹和笔法,竟和别处不同,而且不仅画风不同,好像景物也有些格格不入。” 林牵洛点头道:“没错,这不同于他处的景物,似乎另有所指。” 林牵洛说着,转头看向陈遇,问道上:“表哥,你以前有没有见过类似的景物,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景物么?”陈遇摇了摇头,表情略显困惑:“在我的印象里,我似乎没有见过这样的景物。这里的所有房屋、花草、建筑,哪怕是池塘边围栏上的花纹,都清晰地印在我的记忆中,但这样的景致,我还真没有见过。” 林牵洛的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如果不是景物呢?” 继而她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什么,急切地问:“花纹?你刚才说到花纹对吧?” 第472章 雕花 陈遇听得一头雾水,心里暗自琢磨着林牵洛到底所指何物。 林牵洛微笑着看着他,道:“这物件,或许是那屋子里的一只茶杯,或许是那挂在墙上的画,又或许是那放在桌上的烛台。” 陈遇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愈发茫然。 林牵洛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又道:“我的意思是,那可能是谁都不会在意之物,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陈遇皱着眉头,竭力理解着林牵洛的话语,同时思绪在不停运转,回想他在荆家大院里所见过的所有细微之处。 忽然他像似想起了什么,再次细看了那画上所勾勒的图案,喜道:“好像真有这么一个地方有这样的花纹。” 林牵洛听他这么一说,立刻紧张起来。 “在哪里?”她急切地问道,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紧张和担忧。 “爷爷的卧房里。” 林牵洛心中一喜,拉着陈遇急切地跑出了密室,朝着外祖父的卧房方向快速跑去。 陈遇被林牵洛拽着跑,无奈地摇头苦笑。他心中不禁感叹,这丫头平时看起来沉稳冷静,波澜不惊的,没想到现在性子如此急躁,连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都等不及了。 二人很快来到了荆家老太爷的卧房外,林牵洛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朝同样气喘吁吁的陈遇看过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表哥,就看你的了。” 陈遇点点头,轻轻地推开卧房的门。 一股同样布满灰尘的空气扑面而来,那股久未住人的沉闷气息呛得陈遇忍不住轻轻咳了几声。他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走进了这个久未开启的屋子,径直朝着那张雕花大床走过去。 林牵洛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与紧张。 只见陈遇走到床边,伸手将一处雕花的木制床头轻轻擦了擦,将上面的厚厚的灰尘抹去,露出一朵手掌大小的雕花。 这处雕花的雕工和花纹也同样与旁边床头的花纹格格不入,就如同密室里那幅画一般。 陈遇转过头,对林牵洛说:“洛儿,你看,这花纹是否和密室里那幅画上的很像。” 林牵洛仔细地看了看,肯定地说:“没错,的确很像,不,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 陈遇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轻松的微笑,心想“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了吗。” “表哥,谢谢你!”林牵洛目不转睛地看着床头的雕花,对陈遇说道。 可是很快陈遇脸上轻松的微笑就变成了疑惑:“可是,这跟你想要找的种子有何关系?” 林牵洛回头对陈遇笑道:“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我觉得我离那粒种子不远了。表哥你看,这图上所绘另有所指,密室里那幅图上和这里有细微差别。” 陈遇顺着林牵洛所指之处看去,却没看出什么区别。 林牵洛继续说道:“密室里那幅图这个圈上有个小缺口,而这里没有缺口。”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里就是存放那种子之所在。” 林牵洛说着,手在那小圈上轻轻按压了一下,陈遇吃惊地发现,那小圈竟然被林牵洛按压得凹陷了下去。 就在这时,这间原本寂静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二人立刻齐齐朝响声传来之处看去,只见床头侧方的木柱之上,弹出一个狭小的暗格。 林牵洛定睛一看,便看到里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只小木匣,正是她记忆中的那只装着种子的匣子。 林牵洛不禁得意地看了陈遇一眼,笑道:“它真在此处。” 陈遇看着林牵洛狡黠的眼眸,不由得感叹一声,这丫头竟然真的找到了线索。 林牵洛轻轻打开小木匣,只见里面躺着一颗翠绿色的种子。林牵洛立刻认出,这正是她寻找的青翦碧木种子。 终于找到了,林牵洛高兴得不得了。 陈遇虽然始终不知道林牵洛找到这颗种子会做些什么,但见到林牵洛高兴时,他也感到高兴,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就只有眼前这个姑娘了。 那是他的妹妹,如今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林牵洛收起盒子,转身对依然对这粒种子有些疑惑的陈遇笑道:“如果这颗种子能发芽,那么青翦碧木就不再绝于这世间了,最关键的是,它有可能会促进夜珀蛊藤的快速生长。” 陈遇恍然大悟,原来她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夜珀蛊藤的成长得更快,不过她为什么这么迫切? 陈遇没有追问,跟在高兴到有些手舞足蹈的林牵洛身后迅速离开荆家,乘坐马车赶往冯家医馆。 林牵洛怀中抱着那颗青翦碧木的种子,仿佛抱着一个宝贝似的,一路上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接下来,林牵洛小心翼翼地将青翦碧木的种子栽种在夜珀蛊藤的旁边。她之所以没有像外祖父那样将青翦碧木和夜珀蛊藤分别栽种在两个盆里,而是将种子埋在了夜珀蛊藤根部的旁边,和那粒黄豆大小的青翦碧木埋在一处,是因为她从外祖父的手札,以及自身前世对植物系的学习中领悟到了一些深刻的道理。 有些植物之间是相互依赖、相互促进的,而有些植物之间则是相互克制、相互排斥的。而夜珀蛊藤和青翦碧木之间则为相生之物。 因此,她在种植青翦碧木时,特意将其种子埋在了夜珀蛊藤的根部旁边,希望它们能够在共同的生长环境中相互促进、共同成长。 在种下青翦碧木的种子后,林牵洛非常谨慎地给它们施了自制的肥料。 她知道,每一步都可能会影响它们的生长,因此她尽可能地做好每一个细节。她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这两株植物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茁壮成长,开花结果。 然而,林牵洛也明白,这只是一个美好的设想罢了。虽然她已经尽可能地考虑了各种因素,但自然界的变化是无法完全掌控的。 她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够得到上天的眷顾,让这两株植物,尤其是夜珀蛊藤在预期的时间里茁壮成长,开花结果。陈遇听得一头雾水,心里暗自琢磨着林牵洛到底所指何物。 林牵洛微笑着看着他,道:“这物件,或许是那屋子里的一只茶杯,或许是那挂在墙上的画,又或许是那放在桌上的烛台。” 陈遇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愈发茫然。 林牵洛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又道:“我的意思是,那可能是谁都不会在意之物,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陈遇皱着眉头,竭力理解着林牵洛的话语,同时思绪在不停运转,回想他在荆家大院里所见过的所有细微之处。 忽然他像似想起了什么,再次细看了那画上所勾勒的图案,喜道:“好像真有这么一个地方有这样的花纹。” 林牵洛听他这么一说,立刻紧张起来。 “在哪里?”她急切地问道,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紧张和担忧。 “爷爷的卧房里。” 林牵洛心中一喜,拉着陈遇急切地跑出了密室,朝着外祖父的卧房方向快速跑去。 陈遇被林牵洛拽着跑,无奈地摇头苦笑。他心中不禁感叹,这丫头平时看起来沉稳冷静,波澜不惊的,没想到现在性子如此急躁,连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都等不及了。 二人很快来到了荆家老太爷的卧房外,林牵洛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朝同样气喘吁吁的陈遇看过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表哥,就看你的了。” 陈遇点点头,轻轻地推开卧房的门。 一股同样布满灰尘的空气扑面而来,那股久未住人的沉闷气息呛得陈遇忍不住轻轻咳了几声。他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走进了这个久未开启的屋子,径直朝着那张雕花大床走过去。 林牵洛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与紧张。 只见陈遇走到床边,伸手将一处雕花的木制床头轻轻擦了擦,将上面的厚厚的灰尘抹去,露出一朵手掌大小的雕花。 这处雕花的雕工和花纹也同样与旁边床头的花纹格格不入,就如同密室里那幅画一般。 陈遇转过头,对林牵洛说:“洛儿,你看,这花纹是否和密室里那幅画上的很像。” 林牵洛仔细地看了看,肯定地说:“没错,的确很像,不,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 陈遇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轻松的微笑,心想“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了吗。” “表哥,谢谢你!”林牵洛目不转睛地看着床头的雕花,对陈遇说道。 可是很快陈遇脸上轻松的微笑就变成了疑惑:“可是,这跟你想要找的种子有何关系?” 林牵洛回头对陈遇笑道:“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我觉得我离那粒种子不远了。表哥你看,这图上所绘另有所指,密室里那幅图上和这里有细微差别。” 陈遇顺着林牵洛所指之处看去,却没看出什么区别。 林牵洛继续说道:“密室里那幅图这个圈上有个小缺口,而这里没有缺口。”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里就是存放那种子之所在。” 林牵洛说着,手在那小圈上轻轻按压了一下,陈遇吃惊地发现,那小圈竟然被林牵洛按压得凹陷了下去。 就在这时,这间原本寂静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二人立刻齐齐朝响声传来之处看去,只见床头侧方的木柱之上,弹出一个狭小的暗格。 林牵洛定睛一看,便看到里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只小木匣,正是她记忆中的那只装着种子的匣子。 林牵洛不禁得意地看了陈遇一眼,笑道:“它真在此处。” 陈遇看着林牵洛狡黠的眼眸,不由得感叹一声,这丫头竟然真的找到了线索。 林牵洛轻轻打开小木匣,只见里面躺着一颗翠绿色的种子。林牵洛立刻认出,这正是她寻找的青翦碧木种子。 终于找到了,林牵洛高兴得不得了。 陈遇虽然始终不知道林牵洛找到这颗种子会做些什么,但见到林牵洛高兴时,他也感到高兴,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就只有眼前这个姑娘了。 那是他的妹妹,如今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林牵洛收起盒子,转身对依然对这粒种子有些疑惑的陈遇笑道:“如果这颗种子能发芽,那么青翦碧木就不再绝于这世间了,最关键的是,它有可能会促进夜珀蛊藤的快速生长。” 陈遇恍然大悟,原来她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夜珀蛊藤的成长得更快,不过她为什么这么迫切? 陈遇没有追问,跟在高兴到有些手舞足蹈的林牵洛身后迅速离开荆家,乘坐马车赶往冯家医馆。 林牵洛怀中抱着那颗青翦碧木的种子,仿佛抱着一个宝贝似的,一路上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接下来,林牵洛小心翼翼地将青翦碧木的种子栽种在夜珀蛊藤的旁边。她之所以没有像外祖父那样将青翦碧木和夜珀蛊藤分别栽种在两个盆里,而是将种子埋在了夜珀蛊藤根部的旁边,和那粒黄豆大小的青翦碧木埋在一处,是因为她从外祖父的手札,以及自身前世对植物系的学习中领悟到了一些深刻的道理。 有些植物之间是相互依赖、相互促进的,而有些植物之间则是相互克制、相互排斥的。而夜珀蛊藤和青翦碧木之间则为相生之物。 因此,她在种植青翦碧木时,特意将其种子埋在了夜珀蛊藤的根部旁边,希望它们能够在共同的生长环境中相互促进、共同成长。 在种下青翦碧木的种子后,林牵洛非常谨慎地给它们施了自制的肥料。 她知道,每一步都可能会影响它们的生长,因此她尽可能地做好每一个细节。她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这两株植物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茁壮成长,开花结果。 然而,林牵洛也明白,这只是一个美好的设想罢了。虽然她已经尽可能地考虑了各种因素,但自然界的变化是无法完全掌控的。 她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够得到上天的眷顾,让这两株植物,尤其是夜珀蛊藤在预期的时间里茁壮成长,开花结果。 第473章 虎门镖局也是仇人 距林牵洛种下青翦碧木,已是三个月过去了。 此时的庆云大陆,各个国家之间的战争暗流涌动,局势一触即发。 然而,生活在洛城的人们却并未受到这种紧张氛围的影响,他们的生活平静而安逸。 然而,林牵洛平静的生活却因为一匹马的到来而被打破。 那是一匹通体血红、神采飞扬的马儿,它的主人,被一顶宽大的斗篷遮住,看不出男女。但林牵洛只一眼,便认出了那匹马的主人——尤然溪。 “尤然溪?” 林牵洛目送那匹红色宝马离开的背影,喃喃说出这个名字,因为她认出了尤然溪的汗血宝马红豆。她想起了曾经的种种,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忧虑。 “好眼力。” 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在耳边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牵洛四周看了看不见有人,随即想到了什么,从篮子里拿出一只桃子捧在掌心,笑道:“接着。” 随手将桃子往上空一抛,但见那桃子脱手而出,高高飞起。 一道身影很快从房顶上一跃而下,伸手接住桃子后,轻轻落下,站在林牵洛和冯蝉衣面前。 “夏公子……”冯蝉衣看到那男子时,不禁惊呼出声。 站在她们面前的确实是夏塬。 他着一身蓝色锦衣,没有穿着官服,手里轻轻捧着那只蜜桃,微笑着道:“赓王妃,冯姑娘。” 他礼貌地对二人打了个招呼,又道:“想不到王妃也在洛城。” 自从在那晚在京城遇袭之后,林牵洛便跟着叶屠苏离开了京城,夏塬也没有料到她竟然在洛城。 林牵洛同样心中疑惑夏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藏身在医馆的屋顶之上。 “我来洛城有一段时间了,夏大人来洛城是公干?” 夏塬摇了摇头:“私事。” 来洛城办私事,林牵洛只能想到有关当年荆杨两家的案子。 转念想到刚才尤然溪的出现,林牵洛淡淡一笑,道:“夏大人,既然来了,若不嫌弃便来喝口茶。”她把篮子递给冯蝉衣,道:“请。” 她没有带夏塬进冯家,而是来到医馆旁边的陈记商行。 陈遇看到进来的是夏塬,脸上一喜,笑道:“夏公子,好久不见。” 夏塬目光微凝,朝陈遇拱了拱手,然后跟着陈遇走进了后院。 在屋中坐定,夏塬接过林牵洛递过来的茶,说道:“赓王妃应当是猜到了。” “当年的案子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夏塬喝了口茶,道:“赓王妃聪敏过人。” 看了一眼陈遇有些疑惑的目光,夏塬说道:“自从回京城之后,我一直在调查刺客事件,最近终于有了进展。” “跟虎门镖局有关?”林牵洛脸有忧色。她之所以猜测与虎门镖局有关,是因为夏塬藏身于医馆屋顶之上,观察虎门镖局一事。 夏塬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没错,所以这次我来洛城,便是为了查清此事。” 林牵洛皱起了眉:“虎门镖局似乎不简单,他们和庆梁……” 说到这里,林牵洛目光一寒:“莫非是庆梁的细作?” 夏塬淡然一笑,这姑娘果然是一点就透,甚至只需捕捉到蛛丝马迹便能顺藤摸瓜,查到真相。 见夏塬默认,林牵洛喃喃道:“难怪上次太子摄会出现在洛城。” 想到上次自己被圣火教追杀,逃进霓凰楼时,看到二楼包间中的庆梁国太子公主一行人的事,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这虎门镖局背后的势力绝对不简单,上次的谢恩宴上,莫总镖头似乎对你的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非要查清你的真实身份,似乎他并不仅仅是为了寻找故人之子。” 说着,林牵洛又摇了摇头:“不对,那些杀手在之前便对你多次动手,虎门镖局若是幕后主谋,不应该不知道你的身份才是。” 夏塬道:“最初发现虎门镖局有问题的时候,也以为追杀我的是虎门镖局或庆梁的人。” “但经过这些天的调查,我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追杀我的并不是他们,而是神秘的圣火教。” “他们对我出手,似乎是因为我与表哥‘夏塬’因为我的这个假身份,让对方以为他们当年谋杀的‘夏塬’还活着。” 林牵洛道:“圣火教为何对一个少年动手?如果我没记错,当初你的表兄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吧,能对圣火教造成什么威胁吗,至于数年来穷追不舍?” 夏塬解释道:“当初以为表哥是染疫身亡,不料这一切竟然是圣火教所为。所以我后来的出现,让对方误会以为夏塬还活着,这才对我多方追杀。而圣火教对我出手的原因,目前父亲已经在暗中调查了,相信很快便会水落石出。” 林牵洛疑惑地问道:“那虎门镖局又是怎么回事?” 夏塬面色沉重地说:“我们在调查过程中,无意中发现当年圣火教之所以灭了荆杨两家的源头,竟然是因为虎门镖局把龙吟之钥在荆家的消息出卖给了圣火教。” 缓缓起身向林牵洛和陈遇跪下。 林牵洛和陈遇赶紧起身一左一右想要将夏塬扶起。 “你这是干什么?” “快起来。” 夏塬却不肯起,说道:“是杨家对不起荆家。” 林牵洛一愣:“什么意思?” 夏塬面露痛苦之色,说道:“若不是父亲当年从域外带回龙吟之钥交给荆太爷,若不是父亲与虎门镖局莫绅私交甚好,让莫绅知道了龙吟之钥的存在,荆家就不会有此大劫。” 林牵洛和陈遇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愣愣地看着下跪的夏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明白,夏塬口中的“父亲”,指的是他的亲生父亲杨进义,那个当年在云粮商号担任大掌柜的杨进义。 然而,林牵洛很快恢复了冷静,“不,龙吟之钥虽然是圣火教灭了荆杨两家的祸端,但作为庆梁细作的莫绅为什么会这么做?” 林牵洛接着说道:“荆家当年不仅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更是大赓国最大的粮商,几乎垄断了全国百分之八十左右的粮食。只要有荆家在,即便是打仗,荆家也能源源不断地提供粮食补给。”见夏塬仍不肯起来,林牵洛继续说道:“就算没有龙吟之钥的事,他们也会用其他办法来对付荆家。或许,换个角度来说,亦是荆家连累了杨家。” 听了这话,夏塬也不由得一愣。他看着林牵洛,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和敬意。 林牵洛轻叹一声,对夏塬淡淡一笑:“你快起来,当年的事,荆杨两家都是受害者,更不该追究谁对谁错。咱们的仇人是圣火教,也是幕后策划这一切的虎门镖局乃至庆梁。” 夏塬一听,重重地一点头:“你说得对,他们不仅是大赓国的敌人,也是荆杨两家的仇人。”距林牵洛种下青翦碧木,已是三个月过去了。 此时的庆云大陆,各个国家之间的战争暗流涌动,局势一触即发。 然而,生活在洛城的人们却并未受到这种紧张氛围的影响,他们的生活平静而安逸。 然而,林牵洛平静的生活却因为一匹马的到来而被打破。 那是一匹通体血红、神采飞扬的马儿,它的主人,被一顶宽大的斗篷遮住,看不出男女。但林牵洛只一眼,便认出了那匹马的主人——尤然溪。 “尤然溪?” 林牵洛目送那匹红色宝马离开的背影,喃喃说出这个名字,因为她认出了尤然溪的汗血宝马红豆。她想起了曾经的种种,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忧虑。 “好眼力。” 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在耳边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牵洛四周看了看不见有人,随即想到了什么,从篮子里拿出一只桃子捧在掌心,笑道:“接着。” 随手将桃子往上空一抛,但见那桃子脱手而出,高高飞起。 一道身影很快从房顶上一跃而下,伸手接住桃子后,轻轻落下,站在林牵洛和冯蝉衣面前。 “夏公子……”冯蝉衣看到那男子时,不禁惊呼出声。 站在她们面前的确实是夏塬。 他着一身蓝色锦衣,没有穿着官服,手里轻轻捧着那只蜜桃,微笑着道:“赓王妃,冯姑娘。” 他礼貌地对二人打了个招呼,又道:“想不到王妃也在洛城。” 自从在那晚在京城遇袭之后,林牵洛便跟着叶屠苏离开了京城,夏塬也没有料到她竟然在洛城。 林牵洛同样心中疑惑夏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藏身在医馆的屋顶之上。 “我来洛城有一段时间了,夏大人来洛城是公干?” 夏塬摇了摇头:“私事。” 来洛城办私事,林牵洛只能想到有关当年荆杨两家的案子。 转念想到刚才尤然溪的出现,林牵洛淡淡一笑,道:“夏大人,既然来了,若不嫌弃便来喝口茶。”她把篮子递给冯蝉衣,道:“请。” 她没有带夏塬进冯家,而是来到医馆旁边的陈记商行。 陈遇看到进来的是夏塬,脸上一喜,笑道:“夏公子,好久不见。” 夏塬目光微凝,朝陈遇拱了拱手,然后跟着陈遇走进了后院。 在屋中坐定,夏塬接过林牵洛递过来的茶,说道:“赓王妃应当是猜到了。” “当年的案子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夏塬喝了口茶,道:“赓王妃聪敏过人。” 看了一眼陈遇有些疑惑的目光,夏塬说道:“自从回京城之后,我一直在调查刺客事件,最近终于有了进展。” “跟虎门镖局有关?”林牵洛脸有忧色。她之所以猜测与虎门镖局有关,是因为夏塬藏身于医馆屋顶之上,观察虎门镖局一事。 夏塬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没错,所以这次我来洛城,便是为了查清此事。” 林牵洛皱起了眉:“虎门镖局似乎不简单,他们和庆梁……” 说到这里,林牵洛目光一寒:“莫非是庆梁的细作?” 夏塬淡然一笑,这姑娘果然是一点就透,甚至只需捕捉到蛛丝马迹便能顺藤摸瓜,查到真相。 见夏塬默认,林牵洛喃喃道:“难怪上次太子摄会出现在洛城。” 想到上次自己被圣火教追杀,逃进霓凰楼时,看到二楼包间中的庆梁国太子公主一行人的事,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这虎门镖局背后的势力绝对不简单,上次的谢恩宴上,莫总镖头似乎对你的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非要查清你的真实身份,似乎他并不仅仅是为了寻找故人之子。” 说着,林牵洛又摇了摇头:“不对,那些杀手在之前便对你多次动手,虎门镖局若是幕后主谋,不应该不知道你的身份才是。” 夏塬道:“最初发现虎门镖局有问题的时候,也以为追杀我的是虎门镖局或庆梁的人。” “但经过这些天的调查,我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追杀我的并不是他们,而是神秘的圣火教。” “他们对我出手,似乎是因为我与表哥‘夏塬’因为我的这个假身份,让对方以为他们当年谋杀的‘夏塬’还活着。” 林牵洛道:“圣火教为何对一个少年动手?如果我没记错,当初你的表兄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吧,能对圣火教造成什么威胁吗,至于数年来穷追不舍?” 夏塬解释道:“当初以为表哥是染疫身亡,不料这一切竟然是圣火教所为。所以我后来的出现,让对方误会以为夏塬还活着,这才对我多方追杀。而圣火教对我出手的原因,目前父亲已经在暗中调查了,相信很快便会水落石出。” 林牵洛疑惑地问道:“那虎门镖局又是怎么回事?” 夏塬面色沉重地说:“我们在调查过程中,无意中发现当年圣火教之所以灭了荆杨两家的源头,竟然是因为虎门镖局把龙吟之钥在荆家的消息出卖给了圣火教。” 缓缓起身向林牵洛和陈遇跪下。 林牵洛和陈遇赶紧起身一左一右想要将夏塬扶起。 “你这是干什么?” “快起来。” 夏塬却不肯起,说道:“是杨家对不起荆家。” 林牵洛一愣:“什么意思?” 夏塬面露痛苦之色,说道:“若不是父亲当年从域外带回龙吟之钥交给荆太爷,若不是父亲与虎门镖局莫绅私交甚好,让莫绅知道了龙吟之钥的存在,荆家就不会有此大劫。” 林牵洛和陈遇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愣愣地看着下跪的夏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明白,夏塬口中的“父亲”,指的是他的亲生父亲杨进义,那个当年在云粮商号担任大掌柜的杨进义。 然而,林牵洛很快恢复了冷静,“不,龙吟之钥虽然是圣火教灭了荆杨两家的祸端,但作为庆梁细作的莫绅为什么会这么做?” 林牵洛接着说道:“荆家当年不仅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更是大赓国最大的粮商,几乎垄断了全国百分之八十左右的粮食。只要有荆家在,即便是打仗,荆家也能源源不断地提供粮食补给。”见夏塬仍不肯起来,林牵洛继续说道:“就算没有龙吟之钥的事,他们也会用其他办法来对付荆家。或许,换个角度来说,亦是荆家连累了杨家。” 听了这话,夏塬也不由得一愣。他看着林牵洛,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和敬意。 林牵洛轻叹一声,对夏塬淡淡一笑:“你快起来,当年的事,荆杨两家都是受害者,更不该追究谁对谁错。咱们的仇人是圣火教,也是幕后策划这一切的虎门镖局乃至庆梁。” 夏塬一听,重重地一点头:“你说得对,他们不仅是大赓国的敌人,也是荆杨两家的仇人。” 第474章 虎门镖局终于坐不住了 就在夏塬暗中调查虎门镖局的同时,虎门镖局也得知了夏塬出现在洛城的消息。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荡起了层层涟漪。 虎门镖局的莫绅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沉默良久,然后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莫绅深深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紫情对这小子一往情深,要是知道他来了洛城,少不得又要伤心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对紫情的担忧和关心。 身边的莫管家听闻此言,也叹了口气道:“要不再撮合撮合。” 然而,莫绅却摇了摇头说:“还撮合个屁呀,那小子对紫情没有感情。”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对夏塬的失望和不满。 莫绅说着转念叹息道:“你说,这天下真有如此相似的人吗?即便是表兄弟。” 对于夏塬的身份,莫绅已经调查清楚,锦衣卫统领夏明山的妹妹,便是杨进义的妻子,杨清儒的生母。 这时,一名镖师急匆匆地进来,打破了室内的沉静。他手中拿着一份从京城传来的急件,交给莫管家。 莫管家接过急件,摆手让镖师退下,然后恭敬的将信递给莫绅。 莫绅接过信件,慢慢地打开来看。他的眼神随着信中的内容而变化,越来越凝重。 “难道……” 莫绅眼神犀利的看向莫管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惊诧。 “若是真的,那夏塬这小子身份的疑团也就解开了。” 莫管家不解的看向莫绅,但信上内容,总镖头不说,他是不敢过问的。 莫绅于是将信递给莫管家:“你看看。” 莫管家接过信,仔细地阅读起来。读完之后,他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原来这才是圣火教追杀夏塬的原因……要是能拿下这小子……”莫管家的话语中充满了惊喜和期待。 然而,莫绅却平静地摇了摇头:“关于此事,别让紫情知道。”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似乎对未来的事情早已有了预见。 他转头对莫管家说道:“紫情这孩子痴情,哪怕夏塬不是杨家那小子,她却认定了他,若是让紫情知道我们要对付夏塬,只怕会多生事端。” …… 夏塬独自骑马来到墓园,站在父母和姐姐的墓前,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沉重和哀伤。 他默默地注视着墓碑上熟悉的名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 在三座坟茔的旁边,还有一座墓碑,上面赫然写着“杨清儒之墓”。 夏塬的视线在墓碑上停留,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是时候寻求复仇了,不论是那个躲在暗处的虎门镖局,还是那个阴险狡诈的圣火教。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决心,那是为了正义,更是为了报仇的决心。 白云的前蹄在地面上有节奏地轻踏着,发出“嗒嗒嗒”的声响,如同在为夏塬的决心伴奏。 今日的山林格外的安静,静得让人窒息。 这种异样的寂静仿佛预示着风暴的来临,预示着一场即将爆发的战斗。 夏塬抚摸着白云雪白的鬃毛,轻声问道:“有信心吗?” 白云低低地嘶吼了两声作为回应,那眼中也同样泛着坚毅之色。 夏塬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决然的微笑:“那就战吧……”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陌天刀瞬间出鞘,横刀虚空斩出,那刀锋破空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清脆而震撼。 随着这一刀的斩出,几声闷哼声便从林中传出,紧接着便是几道黑影倒地的声音。那战斗的动静瞬间打破了山林的宁静,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沸腾起来。 “出来吧。”夏塬一刀斩出后便自停手,他的目光冷静而坚定。他知道,这场战斗只是刚刚开始,更多的挑战还在等待着他。 “真没想到,短短时日,夏大人武功又有精进。”一个粗犷的声音打破山林的宁静。 接着,数名黑衣蒙面人自林中走出,他们手持兵器,呈包围之势将夏塬围在了中间。 夏塬冷冷地看着他们,心中并无丝毫的惧色。他冷哼一声:“虎门镖局好大的手笔。”那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与轻蔑。 带头的男人微微一愣,随即目露凶光:“不愧是锦衣卫夏同知,看来你早就知道这里有埋伏,不过今日吾等无论如何也要将你拿下。” 他大手一挥,数十人手持兵器慢慢朝着夏塬围拢过去,包围圈慢慢收拢。 夏塬双手握刀,目光锐利,体内真气之力瞬间爆发而出。陌天刀虚空挥舞,但听数十道金属撞击之声响起。包围圈中,已有十余人倒下。他们的武器在撞击的瞬间发出尖锐的金属声响,然后伴随着的是他们痛苦的闷哼声。 带头的男人,那双原本英挺的剑眉,此刻却皱成了一团,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讶之色,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夏塬竟然能练成陌天刀的第十层“虚空斩”。 “你竟然练成了陌天刀的第十层‘虚空斩’?”他忍不住有些失声问道。 不过,他的惊讶并没有持续多久。 “哪怕这一式再强,你也不过是初窥门道罢了,更何况你,只有一个人。” 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对着身后众人说道:“兄弟们,今日定要留下这厮的命。” 话音落下,数十道带着森冷杀意的目光瞬间朝夏塬聚来。 就连夏塬也不禁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迎面扑来。 如今的他,八品七阶,近几个月来,他的武功突飞猛进。 虽然在例如叶屠苏、圣火教少主等那些变态的存在面前,他或许还显得有些不足为道。 但在朝中、在江湖中,他却也算得上是一位高手了。 而面前这群人,除了带头的男子八品七阶,等级与自己不相上下外,其他多数人均未达八品。 但他们胜在人多。 夏塬虽然自信,但也不会大意。 不过,当他听到对方说他是独自一人前来洛城时,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确定我只是一个人?”夏塬反问道。 “不然呢?据探查,你只身一人来的洛城,并无锦衣卫同行。”对方十分肯定地说道。 夏塬冷冷一笑,“那便战吧。” 第475章 宝驹被惦记上了 说话间,他真气凝结于双手,再由双手灌注于长刀之上。 厉声一吼,虚空斩再次划过身前虚无,朝着前面的黑衣人斩了过去。 这一次,黑衣人已经有了防备。 但他们毕竟还是逊色一筹。 一通对战下来,也只杀了夏塬两人,伤了五人。 夏塬的眉头微微蹙起,心中暗自感叹自己的功力还是太浅。 这一招“虚空斩”若是由一名九品高手使出来,恐怕是能开山断河的。 夏塬这般想着,不由的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修炼,达到九品之境。 夏塬也不恋战,奋力杀出一道缺口,朝着白云飞奔过去。 一跃上马,大声叫道:“白云,奔。” 随着这道命令的发出,那匹名为白云的马四蹄飞扬,快若疾风,宛如一道闪电般朝着山下飞驰而去。 众黑衣人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这一幕,那是马吗?马的速度能有这么快吗? 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在那愣神的片刻之间,那白马已经驮着夏塬奔下山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这时,领头的黑衣人方才反应过来,他大声喝道:“快追……” 然而,那白马的速度实在太快,众黑衣人追赶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塬消失在视线之外。 …… 虎门镖局的正堂上,身着锦袍的莫绅端坐在红木椅上,目光如炬地盯着跪在堂下的黑衣男子。 他的眉头紧锁,显示出了内心的愤怒和不满。 一拍桌子,他厉声喝道:“那么多人都无法阻挡那个小子,你们究竟有什么用?” 黑衣男子垂首不语,不敢抬头与总镖头对视。 此时,莫管家猫着身子走上前来,轻声劝慰道:“总镖头息怒,夏塬不足为惧。此次失手,实因那马。” 莫绅哼了一声,不屑地问道:“你是说,那么多人竟然输给了一匹马?” 莫管家严肃地点了点头:“根据庆梁那边传来的消息,夏塬所骑的那匹白马,绝非寻常之马。” “哦?”莫绅挑了挑眉,示意莫管家继续说下去。 莫管家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总镖头应该听说过,那厂公夫人——呃,不对,是赓王妃——当初在庆梁与公主溪比试,之所以能赢,全靠这白马。” 莫绅也听说过林牵洛与尤然溪的那场比赛。 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林牵洛,竟然能打败尤然溪,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但两个女子的比赛,虽然庆梁最终输了两国联姻,但对于庆梁的臣子来说,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的。 那巫皇留下“摄襄和,天下悲”的预言,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庆梁人世代信奉巫皇,对于这则预言也是深信不疑。对于林牵洛的胜利而言,反倒让他们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地。 此时听莫管家提起这场比赛,莫绅才又重新了解了这场比赛的情况。 最后的那一场比赛,比的不仅是箭术技艺,同时也有坐骑的一份功劳。而那白马当时的表现,在庆梁乃至大赓国不少地方茶肆酒楼里说书先生的话本,甚至在民间口口相传。 莫绅之前也听说过一些关于那匹神奇马儿的传闻,但并未太过在意,只认为那些说书先生们为了吸引听众而添油加醋,将那匹马儿神化成了一种虚构的形象。 他对此并不感到太过惊讶,只是当作是一种娱乐性的传说而已。 然而,此时他又听了莫管家的一番详细讲述之后,莫绅也不由得被这匹神奇马儿的传说深深吸引。 “那真是一匹神驹?” 在得到莫管家的肯定之后,莫绅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 是夜,夏塬居住的邀月轩后院的马场,四道黑影“刷刷刷”地飞落下来,开始在马厩里寻找起来。 这个马场是邀月轩饲养马匹之所,同时也为前来住店的客人提供便利,帮忙饲养客人的马匹。 然而,在这夜色笼罩下,马场里的马匹精神状况看上去似乎不太好,大多都已经昏厥过去,如果不是肚皮随着呼吸轻微的起伏着,会让人有种这些马儿全都死了的错觉。 少数几匹稍微清醒的马,也是趴在地上,眼神迷离,精神状态萎靡不振。 黑衣人一一走过马厩,最终在一匹白马面前停下。 这匹白马体格健壮,浑身洁白如雪,虽身处光线昏暗的马厩里,但那身毛发仍是白得能透出光来。 此时的白云同样萎靡不振,它趴在地上抬头看着来人,似乎是感受到了威胁,它强打起精神,勉强站起身来,但四肢不听使唤地颤抖着,似是很快便要倒下。 一名黑衣人阴恻恻地笑道:“就是它了。” 几人很快翻身进入马厩,在白云前后左右四方站定。 一人看着四蹄不停打颤的白马,小声问道:“东哥,你说这毒不会把马毒死吧?” 听到这人的问话,被称为“东哥”的男子瞥了一眼白马,然后回答道:“不会,只是迷药而已,时间到了药效就散了,伤不了它。” 旁边的男子放下心来,喃喃说道:“要是马死了,可不好跟上头交代。” 东哥听后笑了笑,说道:“放心吧,兄弟们准备,我喊到三时,咱们一起使力。” 四人摆好架势,分别托住白云的四肢。 当他们终于准备就绪时,东哥开始倒数。 “一,二……” 就在三字即将出口之际,突然听到一个男人托住白云右前腿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其余三人手上力道瞬间溃散,纷纷警觉地朝那男人方向望去。 托着白云左前腿的东哥看到的是白云张开大嘴,狠狠地咬在右边那人的脖颈上。 白云中了迷药,身上气力尽散,亦是将全身仅有的一丝力量尽数聚于嘴上。 这一口咬下,它不敢有丝毫松口。 而那男人在白云一口咬下的瞬间,第一时间发出了惨叫,随后却被白云两排坚硬的牙齿死死地卡住了喉咙。 白云虽然此时全身无力,但它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咬合之力上,而且咬住的是那人的咽喉所在。 不等其余三人反应过来,那男人的脖子便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紧接着便一命呜呼。 第476章 偷马贼 东哥立刻站起身来,朝着白云的头部猛踢一脚,愤怒地骂道:“畜生,老子要宰了你。”接着又狠狠地补了一脚。 白云吃痛,这才松开了口,发出低沉的嘶鸣。 东哥怒气未消,还待再踢,后面一个男子提醒道:“东哥,杀了它咱们怎么跟上面交代。” 听了这话,东哥抬起的脚缓缓放下,心中的怒气却难以平息。 他恶狠狠地啐道:“该死的畜生,要不是上边发话要活的,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尽管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恨,东哥还是逐渐冷静了下来。 那个被白云咬死的队员,虽然与他有着深厚的交情。 然而交情归交情,如果因为愤怒而把这白马杀了,自己的这条命也会因此葬送,这是非常不值得的。 他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转身向后面的两个黑衣人说道:“快点,把这畜生抬上车,迟了就可能发生变故。” 两人齐齐点头,三人合力将白云抬起来。 白云中了迷药,又遭受了东哥的两记重踢,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很快便被三人拖拽着放到了板车之上。 将白云抬上板车之后,三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其中一人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娘的,死沉。” 白云本身就身强力壮,长得十分高大,少说也有上千斤重。 他们少了一个队员,一番操作下来,一个个汗流浃背,坐在地上喘息了一阵,这才推着板车朝邀月轩的侧门走去。 白云似乎想要挣扎,但它实在没有力气了。但它那双略显金色的眼眸,眼神依旧坚定。 随着板车渐渐接近侧门的时候,它终于发出一声嘶鸣,声音虽然不大,但在静夜中还是听得真切。 夏塬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马嘶……白云?” 夏塬立即想到了白云,微一思索,夏塬立即起身穿上外衣,朝声音传来方向赶了过去。 虽然只是一声马嘶,但与白云相处数年的夏塬对于白云的声音最是熟悉不过。 白云在夏塬心中不仅是一匹矫健的神驹,更是他夏塬的朋友和伙伴。 哪怕它被交给客栈后院的马厩饲养,夏塬也精心吩咐过,尤其是严禁拴绳这一项。 他知道白云聪明且脚程极快,有任何不轨之徒想要加害于它,它也能瞬间逃走。拴绳反而会限制到它的行动。 然而,此时怎么会传来白云的声音?那声音明显不对劲,像是受到了重创,气血十分虚弱。 夏塬不敢有任何大意,飞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 当他来到侧门口时,一切看似如常,没有任何异常。 他眉头微皱,吹了一声口哨,很快便听到一声低低的马嘶回应。 虽然声音很小、很低,但夏塬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声音竟是从客栈外面传来的。 “外面,街上?” 夏塬如风一般跃上客栈屋顶,居高临下,循着那微弱的声音追去。 白云的确非常聪明,在听到夏塬的口哨声时,就不停地发出嘶鸣之声,声音虽小但十分清晰。 这些声音在旁人听来可能毫无意义,但对于夏塬来说,却是寻找白云最快速的途径。 他的心跳与神驹的嘶鸣声同步,疾风般追逐着那若隐若现的呼唤。 但他们却不知道,就是这低低的,如吹气一般的声音,却是它的主人寻它的最快速的途径。 那声音虽然微弱,但在主人的耳中,却如同雷霆炸响,清晰入耳。 邀月轩所在之地,离他们的目的地本就不远,几人脚下生风,快步流星。 白云呼呼呼地喘着粗气,在来到虎门镖局侧门的时候,突然又使出全身力气,大声嘶鸣了一声。 夏塬其实早已经跟上了三个男子,但见白云躺在板车上,身上也没有被捆绑,便料到白云定然是中了暗算。 但这些人不惜耗费精力也要将它掳走,极大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既然还有价值,就不会轻易害它性命。 他心中暗自思量,双手紧握拳头,指节泛白。 心里悄悄平静之后,便一路尾随,直到看见板车进了虎门镖局之后,夏塬的眼眸凝出一道寒芒。 那寒芒如同冬日的霜雪,冷冽而清寒。 果然是虎门镖局! 虽然早已猜到是虎门镖局作祟,但夏塬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希望自己之前的怀疑和猜测都是错的,毕竟虎门镖局的总镖头莫绅,是父亲当年当成兄弟的人。 但当那板车从虎门镖局侧门顺利进入镖局后,那一切猜测都得到了验证。 夏塬悄无声息地掠过虎门镖局的高墙。他的身形灵活如同狸猫,一跃而上,站在墙头俯视着下面的景象。 白云斜躺在板车上,目光所到之处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划过夜空。 它知道它的主人跟来了。 它不再发出低吟,闭上眼睛安静地躺在板车上,它知道,自己的主人会来救自己出去的。 推着板车的一名黑衣人瞥一眼白云,心中有些不安,小声说道:“这马怎么突然不动了,不会是死了吧。” 拉板车的男子心中一颤,停下脚步,转身看了过来。 在月色的映衬下,他看到马肚子微微起伏,这才松了口气,骂道:“胡说什么,还有气呢。” 另一名黑衣人赶紧说道:“没错,咱们给它下的只是迷药,虽然剂量大了些,但这药连人都毒不死,何况是马。” 其余二人均点了点头,也比较赞同此人的说法。 他们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回到镖局之后,他们三人认为现在安全了,于是放慢了脚步。 其中一个黑衣人还不停的骂骂咧咧,抱怨这次的马匹盗窃行动竟然会如此不顺利。 他们原本以为偷一匹马只是小事一桩,没想到不仅一路逃得如此狼狈,还折了一名同伴。 “真他娘的晦气。”一人啐了口唾沫,恨恨地骂道。 旁边一人赶紧小声劝道:“这话要让总镖头听到了,还不剥了你的皮。”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道犀利的声音说道:“好大的胆子?” 第477章 暗藏的弓箭手 在夜色的笼罩下,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不远处的暗夜中,隐约可见几道身影缓缓走近。 他们的视线中,那位说话的正是莫管家。 而让这三人内心战栗的却是走在最前方的总镖头莫绅。 三人腿一哆嗦,不约而同的跪了下去,身体如同被冰冷的雨水淋湿,一瞬间布满了冷汗。 尤其是刚才骂人的那位,他虽没有提及谁,但这声抱怨,明显骂的不仅仅是这匹白马,更是那安排任务的人。 安排任务的人是谁?自然是虎门镖局的总镖头莫绅了。 莫绅的眼神以其冰冷而锐利的力量盯向那名黑衣人,那目光如同寒冬中的冰刀,直刺在对方心口。 黑衣人虽低垂着头,但他依然能感受到那如尖刀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几乎要将他刺穿。他被吓得全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身体更加低垂。 然而,莫绅并未在此停留太久,他将目光从黑衣人身上移开,转向了板车上的白马。 那匹白马的银色毛发在月色的照耀下,如同洒上了银粉的珍珠,散发着微弱而神秘的光芒。 尽管它静静地躺在板车上,却依然散发出灵物的气息,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元宝小说 绅被这匹马深深吸引,他的心情因这匹马而变得愉悦。这马仅是看这么一眼,就觉得并非凡物。 “果然是神驹!”莫绅感叹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惊喜和赞赏。对那黑衣人的怒气已经消减了大半,淡淡说道:“都起来吧?”说着,大步向白马走去。 来到白云身边,莫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头上的棕毛,又仔细地查看了白云一番,问道:“一路可有惊动他人?” 三名黑衣人立即摇头,东哥立即说道:“总镖头放心,我等一路小心翼翼,不未惊动任何人。” 莫绅满意地点点头,又问:“老江呢?” 东哥神色一滞,心头莫名涌起一股悲意:“他,死了。” 莫绅眼神一凛,冷声说道:“你刚才不是你们小心行事,没有惊动他人吗?” 东哥额上汗如雨下,答道:“老江是被这马咬死的。” 莫绅一愣,旋即笑了起来:“果然是好马。” 莫绅似乎心情大好,并没有因死了一个手下而有何不快,他哈哈哈地大笑出声,随即喝道:“来人,拿解药来。” 他想看看这马精神抖擞的样子有多威风,更担心下药的人不知轻重,放大了剂量,伤了这马的根本。 如此神驹,莫绅可舍不得它死了或残了。他心里盘算着,只要它的主人一死,自己就将是它的主人了。 不多时,有下人拿了解药过来,两个人扳开马嘴,给它灌了些解药进去。 夏塬等的也正是白云解毒之后闯镖局,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白云的毒虽然解了,但不可能立即恢复,所以他得等,等白云恢复体力,能凭它自身力量逃遁出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夏塬只觉得后颈一凉,强大的压力感随后而来。 他心中一惊,难道已经被发现了? 夏塬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闪身避开。 一支羽箭带着强大的劲风擦着他的脖颈呼啸而过,那强劲的箭气将他脖颈皮肤刮得生疼。 他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于是轻轻从房顶上跃下,站在了板车前,与莫绅对视。 这时,另一边的房顶上也跃下来一道身影,手里提着一把大弓,目光阴冷地注视着夏塬。 夏塬也感受到那人身上的气势,那是一名八品武者,虽然在夏塬遇到过的对手中,并不是最强悍的一个,但从刚才那一箭的力道来看,此人应该是专习弓箭的。 虽然这份气势还不能跟东厂第三处首领铜臂金弓领津浪相比,较之禁卫军副统帅染珍清也还有一定差距,但虎门镖局有此强大外援,对自己来说,今日脱困的胜算从五成跌到了四成,甚至是三成。 夏塬心中更凝重了几分,把目光再次移到了莫绅的身上,抱拳笑道:“想不到莫总镖头如此喜欢这马。” 而此时的莫绅却是满脸阴鸷,紧了紧手上大刀刀柄,眼中杀机毕现。 他忽然之间手起刀落,杀向的却不是夏塬,而是三名黑衣人。 但听得刷刷刷三声,那三名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三颗血淋淋的人头已经滚落在地。 这一幕令人毛骨悚然,尽管对于莫绅来说,这不过是他处理手下的一种方式。 “这就是你们说的没有惊动他人吗?”杀了三人之后,莫绅沉声说道,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冷酷和无情。 看到这一幕,夏塬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起来,面前这个人,果然是心狠手辣之辈,也更验证了夏塬的猜测。 莫绅放下手中的大刀,对夏塬说道:“夏大人,此马卖否?”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对夏塬的轻视和挑衅。 夏塬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必须冷静应对。 他想了想说道:“莫总镖头虽是爱马之人,但白云不仅是我的坐骑,更是我的伙伴,哪有将伙伴卖了的道理。” 莫绅呵呵冷笑道,没有开口,只是眼中杀气越来越浓。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对夏塬的不屑和厌恶。这一刻,夏塬已经明白,这场恶战已经不可避免了。 夏塬握刀的手也紧了紧,目光看向躺在板车上的白云。 白云此时已经睁开眼睛,也正看向夏塬。月光之下,那双眼睛泛起一抹淡淡的金芒。 看着白云投过来的目光,夏塬知道它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白云虽然是一匹马,却像是开了灵智一般,它之所以仍然躺在马车上一动不动,不过是想给对方造成自己毒伤未愈的假象。 但即便如此,今日这一战仍是九死一生的恶战,因为他身陷虎门镖局。对方高手众多,而自己却是独身一人。 仅是莫绅的实力也与他相当,更何况还有一个使弓箭的高手环伺。 “杀了他。” 莫绅的声音冷冷传出,如同冬日里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在夜色的笼罩下,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不远处的暗夜中,隐约可见几道身影缓缓走近。 他们的视线中,那位说话的正是莫管家。 而让这三人内心战栗的却是走在最前方的总镖头莫绅。 三人腿一哆嗦,不约而同的跪了下去,身体如同被冰冷的雨水淋湿,一瞬间布满了冷汗。 尤其是刚才骂人的那位,他虽没有提及谁,但这声抱怨,明显骂的不仅仅是这匹白马,更是那安排任务的人。 安排任务的人是谁?自然是虎门镖局的总镖头莫绅了。 莫绅的眼神以其冰冷而锐利的力量盯向那名黑衣人,那目光如同寒冬中的冰刀,直刺在对方心口。 黑衣人虽低垂着头,但他依然能感受到那如尖刀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几乎要将他刺穿。他被吓得全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身体更加低垂。 然而,莫绅并未在此停留太久,他将目光从黑衣人身上移开,转向了板车上的白马。 那匹白马的银色毛发在月色的照耀下,如同洒上了银粉的珍珠,散发着微弱而神秘的光芒。 尽管它静静地躺在板车上,却依然散发出灵物的气息,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元宝小说 绅被这匹马深深吸引,他的心情因这匹马而变得愉悦。这马仅是看这么一眼,就觉得并非凡物。 “果然是神驹!”莫绅感叹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惊喜和赞赏。对那黑衣人的怒气已经消减了大半,淡淡说道:“都起来吧?”说着,大步向白马走去。 来到白云身边,莫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头上的棕毛,又仔细地查看了白云一番,问道:“一路可有惊动他人?” 三名黑衣人立即摇头,东哥立即说道:“总镖头放心,我等一路小心翼翼,不未惊动任何人。” 莫绅满意地点点头,又问:“老江呢?” 东哥神色一滞,心头莫名涌起一股悲意:“他,死了。” 莫绅眼神一凛,冷声说道:“你刚才不是你们小心行事,没有惊动他人吗?” 东哥额上汗如雨下,答道:“老江是被这马咬死的。” 莫绅一愣,旋即笑了起来:“果然是好马。” 莫绅似乎心情大好,并没有因死了一个手下而有何不快,他哈哈哈地大笑出声,随即喝道:“来人,拿解药来。” 他想看看这马精神抖擞的样子有多威风,更担心下药的人不知轻重,放大了剂量,伤了这马的根本。 如此神驹,莫绅可舍不得它死了或残了。他心里盘算着,只要它的主人一死,自己就将是它的主人了。 不多时,有下人拿了解药过来,两个人扳开马嘴,给它灌了些解药进去。 夏塬等的也正是白云解毒之后闯镖局,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白云的毒虽然解了,但不可能立即恢复,所以他得等,等白云恢复体力,能凭它自身力量逃遁出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夏塬只觉得后颈一凉,强大的压力感随后而来。 他心中一惊,难道已经被发现了? 夏塬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闪身避开。 一支羽箭带着强大的劲风擦着他的脖颈呼啸而过,那强劲的箭气将他脖颈皮肤刮得生疼。 他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于是轻轻从房顶上跃下,站在了板车前,与莫绅对视。 这时,另一边的房顶上也跃下来一道身影,手里提着一把大弓,目光阴冷地注视着夏塬。 夏塬也感受到那人身上的气势,那是一名八品武者,虽然在夏塬遇到过的对手中,并不是最强悍的一个,但从刚才那一箭的力道来看,此人应该是专习弓箭的。 虽然这份气势还不能跟东厂第三处首领铜臂金弓领津浪相比,较之禁卫军副统帅染珍清也还有一定差距,但虎门镖局有此强大外援,对自己来说,今日脱困的胜算从五成跌到了四成,甚至是三成。 夏塬心中更凝重了几分,把目光再次移到了莫绅的身上,抱拳笑道:“想不到莫总镖头如此喜欢这马。” 而此时的莫绅却是满脸阴鸷,紧了紧手上大刀刀柄,眼中杀机毕现。 他忽然之间手起刀落,杀向的却不是夏塬,而是三名黑衣人。 但听得刷刷刷三声,那三名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三颗血淋淋的人头已经滚落在地。 这一幕令人毛骨悚然,尽管对于莫绅来说,这不过是他处理手下的一种方式。 “这就是你们说的没有惊动他人吗?”杀了三人之后,莫绅沉声说道,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冷酷和无情。 看到这一幕,夏塬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起来,面前这个人,果然是心狠手辣之辈,也更验证了夏塬的猜测。 莫绅放下手中的大刀,对夏塬说道:“夏大人,此马卖否?”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对夏塬的轻视和挑衅。 夏塬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必须冷静应对。 他想了想说道:“莫总镖头虽是爱马之人,但白云不仅是我的坐骑,更是我的伙伴,哪有将伙伴卖了的道理。” 莫绅呵呵冷笑道,没有开口,只是眼中杀气越来越浓。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对夏塬的不屑和厌恶。这一刻,夏塬已经明白,这场恶战已经不可避免了。 夏塬握刀的手也紧了紧,目光看向躺在板车上的白云。 白云此时已经睁开眼睛,也正看向夏塬。月光之下,那双眼睛泛起一抹淡淡的金芒。 看着白云投过来的目光,夏塬知道它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白云虽然是一匹马,却像是开了灵智一般,它之所以仍然躺在马车上一动不动,不过是想给对方造成自己毒伤未愈的假象。 但即便如此,今日这一战仍是九死一生的恶战,因为他身陷虎门镖局。对方高手众多,而自己却是独身一人。 仅是莫绅的实力也与他相当,更何况还有一个使弓箭的高手环伺。 “杀了他。” 莫绅的声音冷冷传出,如同冬日里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 第478章 合围 几乎在瞬间,就有几名虎门镖局的镖师毫不犹豫地提着各自的兵器迎了上来,想要对夏塬形成包围之势。 夏塬并没有退缩,气势汹汹地迎向了这几人。 陌天刀带着一股凌厉的刀意砍了过去。 但听得铛铛铛数声,兵器交接的声音如同金属碰撞的火花,在暗夜中格外刺耳。 几名镖师虽然也是身经百战之人,但面对夏塬的猛烈攻势,他们却明显处于下风。 闷哼声中,他们纷纷后退,口中喷出一口血来,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莫绅的眼睛微微眯起,心中不禁暗自赞叹。 他注意到夏塬的武功比起上次来洛城之时,又有了很大的进步。 他这是达到了八品六阶了? 莫绅心中惊疑不定,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赞赏的同时,莫绅的杀意更浓。如此高的武学天赋,如果不尽早铲除,将来必成大患。 想到这里,莫绅冷哼一声,目光死死盯着夏塬,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么今夜就是夏塬的葬身之时,他绝不容许夏塬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此子不除,吾心难安……”莫绅心里这般想着。 此时,与夏塬对战的几名镖师已经落了下风。 夏塬陌天刀斩下,很快便带走了两条性命。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留手之意。 今日他与莫绅之间势必不死不休。 就在几名镖师倒下的瞬间,又一批人迅速地替补上来与夏塬缠斗。这批人无论是身手还是实力都明显强于先前的几名镖师。 在莫绅看来,车轮战,耗也只耗死夏塬。 有恃无恐的他,并不急于出手,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观战。m. 自己这帮手下联手围攻夏塬,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莫绅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语气深沉地说道:“立刻调集所有人马,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小子活着离开镖局。” 身边一名壮硕的汉子应声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莫紫情被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惊醒,睁开朦胧的双眼,仔细听着窗外动静。这大半夜的,镖局调动那么多人手,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睡意全无,莫紫情起身朝窗口一道缝隙看出去,但见一大队镖师朝着一个方向赶过去。 这些镖师人人脸色凝重,如临大敌。 莫紫情觉得奇怪,赶紧穿好衣服跟了出去。 刚走出房间没多久,便见到于知然、梁知书二人也正好奇地看着那队镖师离开的方向。 “知然师兄、知书师兄。”莫紫情快步来到两位师兄面前,低声问道:“镖局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莫紫情见于知然和梁知书也是一脸懵,便道:“你们也不知道吗,走,咱们跟上去看看,如果真是有什么人来挑衅,也能帮个手。” 三人跟在后面,不多时就来到了一个侧院的空旷场地上。 远远看到数十名镖局镖师严严实实地围成一个圈,而圈中则传出一阵阵兵器交接的声音。 莫紫情看了两位师兄一眼,惊疑未定地说道:“是什么人夜闯镖局,父亲竟然动用这么多镖师来阻挡?” 说着她轻轻跃上身边一棵大树,放眼看去,只见被围在中央,与镖师们大打出手的却只有一人。 那身影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但看那身形却是有些熟悉。 而较之打斗更吸引莫紫情的却是圈子之中那辆板车上躺着的马。 那马儿浑身洁白如雪的毛发,在月光下发出银亮的光芒。 莫紫情死也不会忘记那匹马,那是夏塬的坐骑白云。 看清白云后,莫紫情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再看那被围攻的男子,莫紫情终于不再怀疑那个熟悉的身影是夏塬了。 莫紫情握紧了拳头,心也跳得厉害。 莫紫情跃下树来,急切地对于知然说道:“知然师兄,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于知然见莫紫情神色凝重,问道:“怎么了?” 梁知书也看出了不对,当即跃上大树朝打斗之处看去。 莫紫情道:“是夏公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和镖局的人起了冲突,父亲调来这么多镖师,想必是不想放过他的。” 于知然听得一惊:“夏大人,怎么会和咱们镖局起了冲突?” 莫紫情摇了摇头:“不管什么原因,夏公子不能死,不知道他与我爹之间有何误会,但目前能拦得下此事的人,恐怕只有东厂了。 于知然一愣,他知道东厂分部金千总的面子,作为江湖门派的虎门镖局肯定是要给的,不仅是给,还得对其点头哈腰,放低姿态。 这时梁知书也从树上跳了下来,说道:“师妹,贸然找东厂插手怕是不好,不如先了解下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看能不能劝一劝师父。” 莫紫情点点头:“也好,咱们先劝劝看,若是不能……” 她双拳紧握,然后拦住于知然说道:“我和知书师兄去劝爹爹,你在暗处,若是我们劝不了爹爹,就请师兄去请东厂的人?” 于知然皱眉道:“东厂的人岂是那么好请的,何况这帮人若来了,怕是只会惹事。” 莫紫情摇头道:“那便先去医馆找叶夫人,她的身份不同寻常,东厂的人定会给她面子的。” 于知然想了想,点头答应:“师妹放心,我一定办到。” 莫紫情也不再多言,于知然既然答应了,那依着他的办事能力,莫紫情自然是十分放心的。 安排好后,莫紫情和梁知书从黑暗中匆匆走出,朝着众镖师围困夏塬的包围圈方向跑去。 于知然则轻盈地跃上了一棵大树,身形巧妙地融入了大树的黑暗之中,仿佛成为夜晚的一部分。 当莫紫情和梁知书刚到达包围圈外围的时候,圈内的打斗声突然戛然而止。 莫紫情的心一沉,莫非是夏塬已经遭遇了不测? 但很快,她听到父亲的声音远远传来:“夏大人果然好身手,一个人斩杀我虎门镖局二十余人?” 停下身形的莫紫情与梁知书对视一眼,皆是又惊又骇,夏塬竟然杀了镖局那么多人吗?若真是这样,那这个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哪怕是东厂出面平息,此仇也会在父亲心里生根发芽。 第479章 莫绅的真实身份 正在莫紫情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便听见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依在下看来,莫总镖头今日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在下的。” 莫绅冷哼一声:“莫某不管你是杨家那小子,还是锦衣卫同知夏大人,无论哪一个身份,你今日都别想活着离开此地。” 夏塬亦是冷冷一笑:“没错,于公于私夏某今日必将你绳之以法。” 莫绅放声大笑,带着不屑和轻蔑,他身形魁梧,眼神犀利。 他嘲讽道:“你不过是一个人单枪匹马,你认为你有足够的胜算吗?我莫绅看人从未看错,你顶多只有八品六阶的武功,只要你不是九品高手,在我面前就别想活着离开。” 莫紫情看到这一幕,心中大急,她只想在事情没有更严重的时候劝阻父亲,于是拨开人群朝包围圈内部挤了进去。 因为她是莫总镖头的独女,这些镖师终究不敢阻挡她的去路。就这样,莫紫情和梁知书顺利地进入了包围圈,来到了夏塬的身边。 站在正中央的夏塬,眼神坚定而冷酷。 他的身边,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死尸。 对莫紫情而言,这些曾经是虎门镖局的同门,他们信任并依赖的伙伴,如今全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而杀死他们的,却是她深爱的男人。 莫紫情呆呆地站在那里,眼前的景象令她心如刀割。 她曾经想过很多种与夏塬重逢的场景,但她从未想到过这样的结局。 一时之间,莫紫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愣愣的立在当地。 莫绅和夏塬的眼神同时朝闯进来的莫紫情看去。 莫绅厉声喝道:“紫情,回去!”他的声音严厉而威严,不容置疑。 莫紫情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吼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平静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说道:“爹爹,请您放夏大人离开。若夏大人死在咱们手上,那虎门镖局便是与朝廷为敌了。还请爹爹三思。” 莫绅看着女儿,深深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紫情你退下吧。” “不,爹爹。”莫紫情没想到父亲会如此坚决。 夏塬突然轻笑出声:“莫总镖头今日要杀我,只怕不是因为偷马的事儿吧。” 莫绅眼眸一凝,没有说话。其实他们都已经心知肚明,这件事情的背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偷马?” 莫紫情看了一眼躺在板车上的白云,又疑惑地看了一眼莫绅,随后转身对夏塬说道:“若是如此,紫情向夏公子赔个不是,但夏公子也杀了我镖局那么多人,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揭过吧。” 夏塬却是被气笑了:“莫姑娘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啊。”.m “知道什么?”莫紫情疑惑地问道。 “当年被灭门的杨家,杨夫人是我姑姑,杨清儒是我表弟。” 夏塬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之所以没有道破身份,仍以表兄夏塬的身份自居,只是不想因为当年的事传出去之后连累到舅舅,也就是他现在的父亲夏明山。 毕竟夏塬身份造假,不仅是欺瞒与杨家有渊源的人,更是欺瞒的朝廷,欺瞒了皇上。 莫紫情惊讶地看着夏塬,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她的脑海中闪现出杨家的惨状,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和愤怒。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咬了咬下唇说道:“你是清、清儒哥的表哥?难怪,难怪你们长得那般相像。” 想到杨清儒,莫紫情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的眼神却坚定地看着夏塬。“那又如何?那是你姑姑和表弟的仇,与我们镖局何干?” 夏塬目光随之一凝,冷笑道:“莫姑娘,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吗?也罢,既然我与莫总镖头都心知肚明,那就没有必要隐瞒了。反正今日不决个死活,夏某是走不了的。” 莫紫情心中一颤,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夏塬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莫绅身上,说道:“当年若不是莫总镖头在背后策划,推动局势,也就不会有荆杨两家的灭门惨案发生了。”壹趣妏敩 莫紫情大惊,随后立即反驳道:“不可能,杨家与我虎门镖局亲如一家,我父亲与杨伯父更是义结金兰的兄弟。” 夏塬的脸色变得阴沉,冷冷地说道:“正因为姑父信得过莫绅这狗贼,才会向其透露了龙吟之钥的事。” “龙吟之钥?那是什么?”莫紫情疑惑地问道。 夏塬没有回答莫紫情的问题,而是死死盯着莫绅,眼神中透露出锐利的锋芒。 夏塬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将消息透露给圣火教,借圣火教之手,铲除荆杨两家。怎么,难道你敢做却不敢承认吗?” “不,夏公子。”莫紫情接口说道:“不管那龙吟之钥是什么,我父亲陷害荆杨两家有何好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着莫紫情的辩驳,夏塬不怒反笑,笑过之后,脸上的冰冷之气更甚,沉声说道:“莫绅,原名申玳,庆梁国人,三十年前改名换姓,以莫绅的身份在洛城建立虎门镖局,实则是庆梁细作,首要任务是覆灭荆家,击垮云粮商号。” 关于庆梁细作申玳的事,已经得到证实。但是,申玳是否就是莫绅,在此之前夏塬没有任何证据,所有的都只是猜测。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直逼莫绅。 他观察着莫绅听到他的话后的反应,注意到那明显的波动在莫绅的眼神中一闪而过。 夏塬心中一震,立即明白,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个莫绅就是申玳。 莫紫情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得脸色苍白,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庆梁国的奸细。 她看向莫绅,带着惊恐和疑惑,颤声问道:“爹,这,这是真的吗?” 莫绅淡淡一笑,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天会到来。他坦然地承认:“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如同寒冬中的利刃,冷冷地割开空气。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更新,第479章莫绅的真实身份免费阅读。正在莫紫情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便听见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依在下看来,莫总镖头今日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在下的。” 莫绅冷哼一声:“莫某不管你是杨家那小子,还是锦衣卫同知夏大人,无论哪一个身份,你今日都别想活着离开此地。” 夏塬亦是冷冷一笑:“没错,于公于私夏某今日必将你绳之以法。” 莫绅放声大笑,带着不屑和轻蔑,他身形魁梧,眼神犀利。 他嘲讽道:“你不过是一个人单枪匹马,你认为你有足够的胜算吗?我莫绅看人从未看错,你顶多只有八品六阶的武功,只要你不是九品高手,在我面前就别想活着离开。” 莫紫情看到这一幕,心中大急,她只想在事情没有更严重的时候劝阻父亲,于是拨开人群朝包围圈内部挤了进去。 因为她是莫总镖头的独女,这些镖师终究不敢阻挡她的去路。就这样,莫紫情和梁知书顺利地进入了包围圈,来到了夏塬的身边。 站在正中央的夏塬,眼神坚定而冷酷。 他的身边,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死尸。 对莫紫情而言,这些曾经是虎门镖局的同门,他们信任并依赖的伙伴,如今全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而杀死他们的,却是她深爱的男人。 莫紫情呆呆地站在那里,眼前的景象令她心如刀割。 她曾经想过很多种与夏塬重逢的场景,但她从未想到过这样的结局。 一时之间,莫紫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愣愣的立在当地。 莫绅和夏塬的眼神同时朝闯进来的莫紫情看去。 莫绅厉声喝道:“紫情,回去!”他的声音严厉而威严,不容置疑。 莫紫情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吼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平静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说道:“爹爹,请您放夏大人离开。若夏大人死在咱们手上,那虎门镖局便是与朝廷为敌了。还请爹爹三思。” 莫绅看着女儿,深深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紫情你退下吧。” “不,爹爹。”莫紫情没想到父亲会如此坚决。 夏塬突然轻笑出声:“莫总镖头今日要杀我,只怕不是因为偷马的事儿吧。” 莫绅眼眸一凝,没有说话。其实他们都已经心知肚明,这件事情的背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偷马?” 莫紫情看了一眼躺在板车上的白云,又疑惑地看了一眼莫绅,随后转身对夏塬说道:“若是如此,紫情向夏公子赔个不是,但夏公子也杀了我镖局那么多人,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揭过吧。” 夏塬却是被气笑了:“莫姑娘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啊。”.m “知道什么?”莫紫情疑惑地问道。 “当年被灭门的杨家,杨夫人是我姑姑,杨清儒是我表弟。” 夏塬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之所以没有道破身份,仍以表兄夏塬的身份自居,只是不想因为当年的事传出去之后连累到舅舅,也就是他现在的父亲夏明山。 毕竟夏塬身份造假,不仅是欺瞒与杨家有渊源的人,更是欺瞒的朝廷,欺瞒了皇上。 莫紫情惊讶地看着夏塬,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她的脑海中闪现出杨家的惨状,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和愤怒。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咬了咬下唇说道:“你是清、清儒哥的表哥?难怪,难怪你们长得那般相像。” 想到杨清儒,莫紫情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的眼神却坚定地看着夏塬。“那又如何?那是你姑姑和表弟的仇,与我们镖局何干?” 夏塬目光随之一凝,冷笑道:“莫姑娘,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吗?也罢,既然我与莫总镖头都心知肚明,那就没有必要隐瞒了。反正今日不决个死活,夏某是走不了的。” 莫紫情心中一颤,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夏塬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莫绅身上,说道:“当年若不是莫总镖头在背后策划,推动局势,也就不会有荆杨两家的灭门惨案发生了。”壹趣妏敩 莫紫情大惊,随后立即反驳道:“不可能,杨家与我虎门镖局亲如一家,我父亲与杨伯父更是义结金兰的兄弟。” 夏塬的脸色变得阴沉,冷冷地说道:“正因为姑父信得过莫绅这狗贼,才会向其透露了龙吟之钥的事。” “龙吟之钥?那是什么?”莫紫情疑惑地问道。 夏塬没有回答莫紫情的问题,而是死死盯着莫绅,眼神中透露出锐利的锋芒。 夏塬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将消息透露给圣火教,借圣火教之手,铲除荆杨两家。怎么,难道你敢做却不敢承认吗?” “不,夏公子。”莫紫情接口说道:“不管那龙吟之钥是什么,我父亲陷害荆杨两家有何好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着莫紫情的辩驳,夏塬不怒反笑,笑过之后,脸上的冰冷之气更甚,沉声说道:“莫绅,原名申玳,庆梁国人,三十年前改名换姓,以莫绅的身份在洛城建立虎门镖局,实则是庆梁细作,首要任务是覆灭荆家,击垮云粮商号。” 关于庆梁细作申玳的事,已经得到证实。但是,申玳是否就是莫绅,在此之前夏塬没有任何证据,所有的都只是猜测。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直逼莫绅。 他观察着莫绅听到他的话后的反应,注意到那明显的波动在莫绅的眼神中一闪而过。 夏塬心中一震,立即明白,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个莫绅就是申玳。 莫紫情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得脸色苍白,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庆梁国的奸细。 她看向莫绅,带着惊恐和疑惑,颤声问道:“爹,这,这是真的吗?” 莫绅淡淡一笑,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天会到来。他坦然地承认:“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如同寒冬中的利刃,冷冷地割开空气。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更新,第479章莫绅的真实身份免费阅读。 第480章 于知然通风报信 “没错,我就是申玳,我当初来大赓的第一任务,就是灭了云粮商号。”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决绝与狠辣。 “所以你故意与我姑父交好,就是想从我姑父身上得到有关荆家乃至云粮商号的消息。” 夏塬的声音颤抖着,他的身体也在颤抖,这是多年来心中的仇人终于浮出水面所带来的震撼。 场上不少镖师听到这个消息,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骇之意。 而有些镖师则不动声色,甚至脸上的杀意更甚了几分。这些镖师显然是知道莫绅的真实身份的,甚至他们也可能是细作。 反而是莫绅的女儿莫紫情,以及莫绅的弟子梁知书和藏身远处树上的于知然三人听后,皆是心神大震,震惊得半晌合不拢嘴。 “师父竟然是庆梁细作,杨家被灭门,竟然是师父在背后捣鬼……”躲在树上的于知然震惊之余,喉间喃喃自语。 片刻的惊骇之后,于知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轻身从树上跃下,展开轻身功夫朝着不远处的围墙飞奔而去。 就在他快要越过虎门镖局高高的围墙之时,一支羽箭呼啸而来,对于七品二阶的于知然而言,这一箭是不可能避得开的。 当于知然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只能疾速向一侧躲闪。 然而,那支箭矢带着强大的力量穿透他的左肩,在他身上留下一个血洞。 幸运的是,他关键时候的侧身闪避虽然还是中箭,但终是避开了要害。 于知然没有想到,在这虎门镖局里面,竟有弓箭手埋伏。 他瞬间提高了警惕,忍住左肩的疼痛,他知道不能给对方朝自己射第二箭的机会,否则不仅夏塬要死,自己也活不了。 于是强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痛,奋力催动轻功,跃出了虎门镖局高大的围墙。 于知然不敢有丝毫的迟疑,迅速离开镖局,朝着正门所在的冯家医馆疾驰而去。 他知道那个手持重弓的高手已经追踪而至,而这样的行动可能会对冯家产生不利的影响。 但于知然更加确信的是,冯家有东厂的高手轮流值守,暗中保护。 这些值守在冯家的东厂分部护卫均是七品高手。 但自从林牵洛来到之后,隐藏在冯家附近的高手数量又有何增加。而增加的这几人,全都是身手了得的八品高手。 连同之前的七品高手在内,守护在冯家医馆和陈氏商号的东厂暗卫共有十一人之多。 在虎门镖局内,莫绅听到远处的动静,知道是躲藏在暗处的弓箭手出手了。 这名弓箭手名叫雁回,是庆梁太后暗自培养的神射手,近日才跟着庆梁公主尤然溪来到洛城的,说是太后派来助莫绅。 但莫绅心里也清楚,一是相助,二是监视。谁让他这么多年毫无建树。 想不到不过短短几日,就真的派上了用场。 先是逼真出了夏塬,现在又…… 只是莫绅心中疑惑,不知道雁回追杀的又是何人?难道夏塬还有同伙?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意识到不能再等待下去,今日必须解决这个年轻人的性命。一旦让他逃走,自己这二十多年的潜伏就将会功亏一篑。 莫绅心中杀机顿起,手中大刀一挥,朝着夏塬猛然斩去。 这一刀来势汹汹,竟然是全力以赴的一击。 夏塬料到莫绅会出手,但没想到他的力量如此之强,如同山岳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运足气力于手臂之上,准备去抵挡莫绅的攻击。虽然他知道这可能是徒劳无功,但他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坚定与不屈。在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夏塬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应对。 “铛”的一声巨响传来,夏塬被震得倒退了十余步,才用刀撑住地面停了下来。他感到胸口一阵翻涌,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 而莫绅虽然只退了三步,但这一击还是让他受到了不小的反震之力,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但他很快运功调息,生生把那口血吞了回去。 夏塬眉头紧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果然不是他的对手吗?自己已经八品五阶了,而那莫绅,却是八品九阶。这种级别的差距让他感到无比的无力。 但对莫绅来说,八品九阶虽然距九品只有一阶之差,但这一阶却是莫绅武功精进的一道天堑。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无法突破这个瓶颈。 这一天堑,已经困扰莫绅整整八年了。 看着夏塬这小子武功突飞猛进,只差一步就能赶上自己,莫绅的心里越来越不平衡。 他担心如果今天不能将这小子除去,他一定会将自己的身份告诉皇帝。 即使自己能侥幸逃脱,但不久的将来,这小子可能就会成为自己强大的对手。 莫绅内心杀意更甚,他向前踏出一步,摆出一招刀式,暗自将内力聚于刀身。 莫紫情知道父亲这一刀的威力,心中骇然。 她迅速闪身挡在莫绅与夏塬之间,焦急地说:“爹,求您放过夏公子吧。” 莫绅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仔细看好了,他是锦衣卫同知夏塬,不是那个杨清儒。” “爹,我不管他是谁,我也不管您过去做过什么,女儿求求您,不要一错再错了。”莫紫情哭着哀求道。 莫绅呵呵冷笑:“你以为,爹还能有回头的机会吗?” 见莫紫情仍然不让开,莫绅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让开,别以为你是我的女儿,就能在我面前为所欲为。” 莫紫情的心猛地一颤,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觉得如果自己继续拦在这里,父亲可能会先杀了她。 这种感觉让她十分不安,虽然在她心里,父亲对她最是疼爱。 然而,现在,她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惊慌,仿佛一团巨大的阴云笼罩在她的心头。 “莫姑娘,你让开。” 就在莫紫情怔怔地看着父亲的时候,身后传来夏塬的声音。 夏塬的话语让她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回过头,看着挣扎着站起身的夏塬,不禁泪如雨下。 她没想到,一夜之间,父亲成了庆梁国的细作,成了当年荆杨两家灭门的操纵者。 这个事实让她感到心痛如绞,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裂开来。而更让她感到痛苦的是,她深爱的这个男人,于公于私都处于父亲的对立面。“没错,我就是申玳,我当初来大赓的第一任务,就是灭了云粮商号。”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决绝与狠辣。 “所以你故意与我姑父交好,就是想从我姑父身上得到有关荆家乃至云粮商号的消息。” 夏塬的声音颤抖着,他的身体也在颤抖,这是多年来心中的仇人终于浮出水面所带来的震撼。 场上不少镖师听到这个消息,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骇之意。 而有些镖师则不动声色,甚至脸上的杀意更甚了几分。这些镖师显然是知道莫绅的真实身份的,甚至他们也可能是细作。 反而是莫绅的女儿莫紫情,以及莫绅的弟子梁知书和藏身远处树上的于知然三人听后,皆是心神大震,震惊得半晌合不拢嘴。 “师父竟然是庆梁细作,杨家被灭门,竟然是师父在背后捣鬼……”躲在树上的于知然震惊之余,喉间喃喃自语。 片刻的惊骇之后,于知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轻身从树上跃下,展开轻身功夫朝着不远处的围墙飞奔而去。 就在他快要越过虎门镖局高高的围墙之时,一支羽箭呼啸而来,对于七品二阶的于知然而言,这一箭是不可能避得开的。 当于知然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只能疾速向一侧躲闪。 然而,那支箭矢带着强大的力量穿透他的左肩,在他身上留下一个血洞。 幸运的是,他关键时候的侧身闪避虽然还是中箭,但终是避开了要害。 于知然没有想到,在这虎门镖局里面,竟有弓箭手埋伏。 他瞬间提高了警惕,忍住左肩的疼痛,他知道不能给对方朝自己射第二箭的机会,否则不仅夏塬要死,自己也活不了。 于是强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痛,奋力催动轻功,跃出了虎门镖局高大的围墙。 于知然不敢有丝毫的迟疑,迅速离开镖局,朝着正门所在的冯家医馆疾驰而去。 他知道那个手持重弓的高手已经追踪而至,而这样的行动可能会对冯家产生不利的影响。 但于知然更加确信的是,冯家有东厂的高手轮流值守,暗中保护。 这些值守在冯家的东厂分部护卫均是七品高手。 但自从林牵洛来到之后,隐藏在冯家附近的高手数量又有何增加。而增加的这几人,全都是身手了得的八品高手。 连同之前的七品高手在内,守护在冯家医馆和陈氏商号的东厂暗卫共有十一人之多。 在虎门镖局内,莫绅听到远处的动静,知道是躲藏在暗处的弓箭手出手了。 这名弓箭手名叫雁回,是庆梁太后暗自培养的神射手,近日才跟着庆梁公主尤然溪来到洛城的,说是太后派来助莫绅。 但莫绅心里也清楚,一是相助,二是监视。谁让他这么多年毫无建树。 想不到不过短短几日,就真的派上了用场。 先是逼真出了夏塬,现在又…… 只是莫绅心中疑惑,不知道雁回追杀的又是何人?难道夏塬还有同伙?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意识到不能再等待下去,今日必须解决这个年轻人的性命。一旦让他逃走,自己这二十多年的潜伏就将会功亏一篑。 莫绅心中杀机顿起,手中大刀一挥,朝着夏塬猛然斩去。 这一刀来势汹汹,竟然是全力以赴的一击。 夏塬料到莫绅会出手,但没想到他的力量如此之强,如同山岳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运足气力于手臂之上,准备去抵挡莫绅的攻击。虽然他知道这可能是徒劳无功,但他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坚定与不屈。在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夏塬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应对。 “铛”的一声巨响传来,夏塬被震得倒退了十余步,才用刀撑住地面停了下来。他感到胸口一阵翻涌,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 而莫绅虽然只退了三步,但这一击还是让他受到了不小的反震之力,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但他很快运功调息,生生把那口血吞了回去。 夏塬眉头紧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果然不是他的对手吗?自己已经八品五阶了,而那莫绅,却是八品九阶。这种级别的差距让他感到无比的无力。 但对莫绅来说,八品九阶虽然距九品只有一阶之差,但这一阶却是莫绅武功精进的一道天堑。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无法突破这个瓶颈。 这一天堑,已经困扰莫绅整整八年了。 看着夏塬这小子武功突飞猛进,只差一步就能赶上自己,莫绅的心里越来越不平衡。 他担心如果今天不能将这小子除去,他一定会将自己的身份告诉皇帝。 即使自己能侥幸逃脱,但不久的将来,这小子可能就会成为自己强大的对手。 莫绅内心杀意更甚,他向前踏出一步,摆出一招刀式,暗自将内力聚于刀身。 莫紫情知道父亲这一刀的威力,心中骇然。 她迅速闪身挡在莫绅与夏塬之间,焦急地说:“爹,求您放过夏公子吧。” 莫绅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仔细看好了,他是锦衣卫同知夏塬,不是那个杨清儒。” “爹,我不管他是谁,我也不管您过去做过什么,女儿求求您,不要一错再错了。”莫紫情哭着哀求道。 莫绅呵呵冷笑:“你以为,爹还能有回头的机会吗?” 见莫紫情仍然不让开,莫绅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让开,别以为你是我的女儿,就能在我面前为所欲为。” 莫紫情的心猛地一颤,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觉得如果自己继续拦在这里,父亲可能会先杀了她。 这种感觉让她十分不安,虽然在她心里,父亲对她最是疼爱。 然而,现在,她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惊慌,仿佛一团巨大的阴云笼罩在她的心头。 “莫姑娘,你让开。” 就在莫紫情怔怔地看着父亲的时候,身后传来夏塬的声音。 夏塬的话语让她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回过头,看着挣扎着站起身的夏塬,不禁泪如雨下。 她没想到,一夜之间,父亲成了庆梁国的细作,成了当年荆杨两家灭门的操纵者。 这个事实让她感到心痛如绞,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裂开来。而更让她感到痛苦的是,她深爱的这个男人,于公于私都处于父亲的对立面。 第481章 求援 白云猛地从板车上起身,嘴里发出低低的嘶鸣。那是对夏塬的警告和提醒,它想让夏塬骑着它逃走。 夏塬自然知道白云的意思,它是想让自己骑着它逃走。 但夏塬知道,他逃不了。面前不仅有武功高于自己几阶的莫绅,周围更围满了镖师,甚至高处的屋顶上,还有拉满弓弦的高手。 此时,于知然已经逃到了冯家医馆门外,强撑着伤痛,啪响了医馆大门。 声音虽不响亮,但暗夜里显得十分突兀。 对于自幼习武的李洵来说,这样的风吹草动足以引起他的警觉。 李洵睁开眼睛,心中疑虑,深夜之际,会是谁来敲门呢,是求医的人吗?m. 虽是深夜,但哪怕是半夜,也常有急需救治的病人前来求医。 李洵急忙起身,前去应门。 门扉轻轻开启,一个男子瘫倒在地,失去平衡的身体摇摇欲坠。 李洵迅速将他稳住,伸出手指在他腕上探了探脉搏,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中毒了。” 于知然此时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强行提着一口气力,拉住李洵道:“我要见叶夫人。” 他知道,林牵洛身边有高手保护,而且现在也只有她能调动东厂分部的人前去救援。 李洵这时也看清对方样貌,认出他是虎门镖局的人于知然。 二人虽不熟悉,但作为‘邻居’,也是见过的。 因为此时的于知然口齿不清,李洵没有听清,于是朝于知然凑近,心里暗自想道:“莫不是有人夜袭虎门镖局?” “我要见叶夫人,快!” 于知然喘几声,重复这句话。 “见叶夫人……” 李洵虽然疑惑,但想到于知然重伤求见林牵洛,定然是有要紧的事,于是伸手点了于知然身上几处要穴,帮他控制住毒性,然后扶着他来到医馆内堂。 李洵也顾不得现在时置半夜,会惊扰到其他人,他一边扶着站立不稳的于知然,一边大声喊道: “叶夫人,有人要见你。” …… 虎门镖局。 莫紫情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夏塬的眉头紧皱,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虽然莫紫情是他的仇人之女,但他从未将她视为仇敌。 夏塬感到一阵悲痛,他想不到莫紫情竟然会为了救他而牺牲自己。他长叹一声,身形如闪电般跃起,瞬间越过莫紫情,手中的刀朝着莫绅猛烈斩去。 莫绅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手中的真气凝聚,猛地向前踏出两步,迎向了飞身而来的夏塬。 刹那间,两人的身影交错在一起,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过了十余招。 夏塬毕竟不是莫绅的对手。 数招下来,身上已经中了数刀,虽然都不致命,但看样子已经十分狼狈。 冯家济民医馆。 不多时,林牵洛就从房间出来。 先后被李洵惊醒,急匆匆跑出卧房的还有冯苏木和冯蝉衣兄妹二人。 “李洵,发生什么事?”冯苏木一出来就问,然后便看见坐在院中的于知然。 于知然的神态显然不太对劲,他面色苍白,眼神迷离。 冯苏木惊道:“于少侠,他这是怎么了?” “他中了箭,箭上有毒。”李洵沉声说道。 这时于知然却抬头朝林牵洛看过去,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夏大人跟镖局的人打起来了,师父怕是不会放过他。” 林牵洛一惊,她知道夏塬暗中调查虎门镖局的事,如果当年真相真如夏塬所说,那么莫绅想要夏塬的命就不是空穴来风了。 林牵洛惊骇之余,迅速恢复了冷静,她对李洵和冯苏木严肃地说道:“你们快快救治于少侠。”说着她迈开步子,向外走去。 李洵担忧地喊道:“叶夫人,您要去哪里?” 林牵洛头也不回地回答:“去救夏塬。” “我帮你。” 林牵洛回头看了李洵一眼,如果以夏塬的武功都逃不出虎门镖局,那么李洵去了也不过送死而已。 “多谢了,不过救治于少侠要紧,还麻烦你和苏木,一定要治好他。”林牵洛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这边,你们不必担心。” 林牵洛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信号弹。 然而,在信号弹即将出手的瞬间,她犹豫了瞬间,然后果断地将信号弹收起。 信号弹传递消息固然快,但莫绅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莫绅的武功,林牵洛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单打独斗,夏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还有整个虎门镖局的势力。 一旦信号弹在夜空炸响,莫绅必定会倾尽全力,在东厂的人赶到之前,杀死夏塬。 东厂分部这些人,可没有叶屠苏的轻功,能在看到信号弹时,瞬息之间赶来救援。 于是林牵洛放弃用信号弹给东厂分部的人传递信息。 “暗影护卫。” 林牵洛站在医馆天井之中,轻轻喝了一声。 很快黑夜中四道身影仿若从天而降一般,齐齐落在林牵洛面前,朝她行礼。 “你们三人快去虎门镖局,务必救出夏大人。” “是。”三人齐声回答,身影很快隐于黑暗之中。 “你,速去东厂分部,告诉金千总虎门镖局为庆梁奸细,让他立刻多带些人来围剿。” “是。”暗影卫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夜色中,朝着东厂分部方向疾掠而去。 林牵洛吩咐完之后,她的神色带着几分忧虑,然后缓缓地走出了医馆,朝虎门镖局方向看过去。 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如果贸然前去增援,反而可能会受制于人,甚至会拖累夏塬和其他几名前去增援的暗卫。 于是退回到医馆门口,静静地等着消息。 原本暗中保护冯家和陈遇兄弟的东厂暗卫还有数人,但林牵洛有权调动指挥的,就只有这四人。 不过在林牵洛看来,这四人武功皆在其余暗卫之上,由他们去援助夏塬,阻挡片刻,等待援军绝对不难。 不多时,冯蝉衣拿了一件披风出来给林牵洛披上,她的神色间也流露出了一些担忧。 林牵洛回头看了眼冯蝉衣,她知道冯蝉衣以前对夏塬的感情,虽然夏塬的冷漠让这种感情逐渐消退,但夏塬作为冯蝉衣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她仍然不愿意看到他处于危险之中。白云猛地从板车上起身,嘴里发出低低的嘶鸣。那是对夏塬的警告和提醒,它想让夏塬骑着它逃走。 夏塬自然知道白云的意思,它是想让自己骑着它逃走。 但夏塬知道,他逃不了。面前不仅有武功高于自己几阶的莫绅,周围更围满了镖师,甚至高处的屋顶上,还有拉满弓弦的高手。 此时,于知然已经逃到了冯家医馆门外,强撑着伤痛,啪响了医馆大门。 声音虽不响亮,但暗夜里显得十分突兀。 对于自幼习武的李洵来说,这样的风吹草动足以引起他的警觉。 李洵睁开眼睛,心中疑虑,深夜之际,会是谁来敲门呢,是求医的人吗?m. 虽是深夜,但哪怕是半夜,也常有急需救治的病人前来求医。 李洵急忙起身,前去应门。 门扉轻轻开启,一个男子瘫倒在地,失去平衡的身体摇摇欲坠。 李洵迅速将他稳住,伸出手指在他腕上探了探脉搏,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中毒了。” 于知然此时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强行提着一口气力,拉住李洵道:“我要见叶夫人。” 他知道,林牵洛身边有高手保护,而且现在也只有她能调动东厂分部的人前去救援。 李洵这时也看清对方样貌,认出他是虎门镖局的人于知然。 二人虽不熟悉,但作为‘邻居’,也是见过的。 因为此时的于知然口齿不清,李洵没有听清,于是朝于知然凑近,心里暗自想道:“莫不是有人夜袭虎门镖局?” “我要见叶夫人,快!” 于知然喘几声,重复这句话。 “见叶夫人……” 李洵虽然疑惑,但想到于知然重伤求见林牵洛,定然是有要紧的事,于是伸手点了于知然身上几处要穴,帮他控制住毒性,然后扶着他来到医馆内堂。 李洵也顾不得现在时置半夜,会惊扰到其他人,他一边扶着站立不稳的于知然,一边大声喊道: “叶夫人,有人要见你。” …… 虎门镖局。 莫紫情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夏塬的眉头紧皱,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虽然莫紫情是他的仇人之女,但他从未将她视为仇敌。 夏塬感到一阵悲痛,他想不到莫紫情竟然会为了救他而牺牲自己。他长叹一声,身形如闪电般跃起,瞬间越过莫紫情,手中的刀朝着莫绅猛烈斩去。 莫绅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手中的真气凝聚,猛地向前踏出两步,迎向了飞身而来的夏塬。 刹那间,两人的身影交错在一起,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过了十余招。 夏塬毕竟不是莫绅的对手。 数招下来,身上已经中了数刀,虽然都不致命,但看样子已经十分狼狈。 冯家济民医馆。 不多时,林牵洛就从房间出来。 先后被李洵惊醒,急匆匆跑出卧房的还有冯苏木和冯蝉衣兄妹二人。 “李洵,发生什么事?”冯苏木一出来就问,然后便看见坐在院中的于知然。 于知然的神态显然不太对劲,他面色苍白,眼神迷离。 冯苏木惊道:“于少侠,他这是怎么了?” “他中了箭,箭上有毒。”李洵沉声说道。 这时于知然却抬头朝林牵洛看过去,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夏大人跟镖局的人打起来了,师父怕是不会放过他。” 林牵洛一惊,她知道夏塬暗中调查虎门镖局的事,如果当年真相真如夏塬所说,那么莫绅想要夏塬的命就不是空穴来风了。 林牵洛惊骇之余,迅速恢复了冷静,她对李洵和冯苏木严肃地说道:“你们快快救治于少侠。”说着她迈开步子,向外走去。 李洵担忧地喊道:“叶夫人,您要去哪里?” 林牵洛头也不回地回答:“去救夏塬。” “我帮你。” 林牵洛回头看了李洵一眼,如果以夏塬的武功都逃不出虎门镖局,那么李洵去了也不过送死而已。 “多谢了,不过救治于少侠要紧,还麻烦你和苏木,一定要治好他。”林牵洛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这边,你们不必担心。” 林牵洛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信号弹。 然而,在信号弹即将出手的瞬间,她犹豫了瞬间,然后果断地将信号弹收起。 信号弹传递消息固然快,但莫绅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莫绅的武功,林牵洛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单打独斗,夏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还有整个虎门镖局的势力。 一旦信号弹在夜空炸响,莫绅必定会倾尽全力,在东厂的人赶到之前,杀死夏塬。 东厂分部这些人,可没有叶屠苏的轻功,能在看到信号弹时,瞬息之间赶来救援。 于是林牵洛放弃用信号弹给东厂分部的人传递信息。 “暗影护卫。” 林牵洛站在医馆天井之中,轻轻喝了一声。 很快黑夜中四道身影仿若从天而降一般,齐齐落在林牵洛面前,朝她行礼。 “你们三人快去虎门镖局,务必救出夏大人。” “是。”三人齐声回答,身影很快隐于黑暗之中。 “你,速去东厂分部,告诉金千总虎门镖局为庆梁奸细,让他立刻多带些人来围剿。” “是。”暗影卫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夜色中,朝着东厂分部方向疾掠而去。 林牵洛吩咐完之后,她的神色带着几分忧虑,然后缓缓地走出了医馆,朝虎门镖局方向看过去。 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如果贸然前去增援,反而可能会受制于人,甚至会拖累夏塬和其他几名前去增援的暗卫。 于是退回到医馆门口,静静地等着消息。 原本暗中保护冯家和陈遇兄弟的东厂暗卫还有数人,但林牵洛有权调动指挥的,就只有这四人。 不过在林牵洛看来,这四人武功皆在其余暗卫之上,由他们去援助夏塬,阻挡片刻,等待援军绝对不难。 不多时,冯蝉衣拿了一件披风出来给林牵洛披上,她的神色间也流露出了一些担忧。 林牵洛回头看了眼冯蝉衣,她知道冯蝉衣以前对夏塬的感情,虽然夏塬的冷漠让这种感情逐渐消退,但夏塬作为冯蝉衣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她仍然不愿意看到他处于危险之中。 第482章 下辈子,不再相遇 “于少侠的情况如何了?”林牵洛忧心忡忡地问道。 冯蝉衣轻轻皱起眉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回答道:“哥哥说于少侠中了奇毒。不过,哥哥也说有他和李洵在,于少侠的毒定然能解的,不过需要几个日夜才能将他体内的毒素完全清除。”“奇毒?”林牵洛听闻于知然无碍,心里的担忧稍微减轻了一些。 转念又想:于少侠不仅是虎门镖局的人,更是莫绅的弟子,他为什么还会拼死逃出来报信,置虎门镖局、置他的师父于险地呢? 仅仅为了正义吗? 林牵洛虽然一时之间猜不透其中关键,但若于知然所说非虚,那么他冒死传出消息,于夏塬、于她们这一方,都是大恩。 此时的虎门镖局中,夏塬已经身中数刀,鲜血浸满衣袍。 那些刀箭之伤虽然不致命,但像一只只贪婪的鬼魂,不断吸食着他的生命力。如果再这样下去,即使不被敌人杀死,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生命。 在挡开夏塬一刀后,莫绅飞身而起,一脚重重踢在他的胸口上。 夏塬的身体像一只大沙包一样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墙上,喷出一口血来,然后身体无力地滑落在地。 莫绅冷冷一笑,大喝一声:“拿命来。” 他举起手中那把凶狠的大刀,朝倚在墙边的夏塬猛然砍去。 夏塬挣扎了几下,却是早已脱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大刀朝他砍来。 眼看着莫绅的大刀砍在面门,心里不禁苦笑,就这么死了吗? 他的心里万分不甘,仇人还在逍遥,叫他如何甘心?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扑了过来,瞬间挡在夏塬身前两米开外。 夏塬模糊地看到那个身影瘦小而单薄,就像一只风中残烛,站在自己的身前,为自己挡住了莫绅那带着强势罡风的全力一击。 当看清楚那人影是谁的时候,夏塬忍不住惊呼出声:“快闪开……”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莫绅手中的大刀已经朝那道瘦小的身影狠狠劈了过去。 “啊。” “嗯。” 莫绅一声惊呼。 那身影则是一声闷哼,身体被刀势劈砍得倒飞而出,朝着夏塬所在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夏塬松开陌天刀,就在陌天刀当的一声坠落地面时,夏塬张开双臂,一把接住那飞撞过来的瘦小身体。 然后抱着她瘫软无力的身体缓缓坐下,让其靠在自己杯中。 夜色中,夏塬看到的是莫紫情胸前血肉模糊,鲜血不断涌出的可怕景象。 尽管身受重伤,莫紫情的脸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情地注视着夏塬。 “莫姑娘,你……” 莫紫情冲夏塬微微一笑,艰难地开口:“能死在你的怀里,紫情死而无憾了。” 夏塬一时愣住,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无奈,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绅提着大刀,脸色苍白,同样愣在了原地。 本以为这一刀便能了结了夏塬,没料到自己的女儿会为对方挡下这致命一击。 在场众镖师也同样愣在原地,谁也没敢上前一步。 “紫情,你——”莫绅的胸膛急剧起伏,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好、好、好……”莫绅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痛苦和失望,他的脸色变得铁青,双拳紧握,身体颤抖。 “我申玳怎么会有你这样愚蠢的女儿,怎么会有你这样愚蠢的女儿?” 莫绅的声音几乎变得歇斯底里,他的面孔扭曲变形,青筋暴起,仿佛被愤怒和失望所填满。 “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不配做我的女儿,哈哈哈……” 莫绅扭曲的脸越发的狰狞和疯狂。 然而,面对这样的父亲,莫紫情却没有看他一眼,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夏塬的身上。 “夏公子,我能听你说一声,你,你心悦于我吗?哪怕,哪怕是假的……” 夏塬鼻梁一酸,眼泪无法控制地流淌下来,滑落在莫紫情的脸上。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地说道:“我,心悦你。” 似乎觉得自己的声音不够大,夏塬又大声喊道:“我心悦你,夏塬心悦莫紫情……” 他的声音在镖局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坚定。 尽管两个人都知道,这只是他不愿让莫紫情带着遗憾离开,但莫紫情仍然感到无比的开心和满足。 莫紫情笑了,笑得很开心。 突然,鲜血大口大口地从她口中喷了出来。 但她似乎并未感受到痛苦,只是微笑着凝视着夏塬,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 “别哭,莫家欠你的,紫情这条命远远无法偿还给荆家和杨家。”她的声音虚弱而坚定。 “苟活这么些年,够了。不论你是夏公子,还是清儒哥。”筷書閣 “这辈子,够了。” “下辈子……” 莫紫情说着,缓缓抬起手来,轻轻拭去夏塬脸上的泪痕,这才微弱地开口: “但愿下辈子,不再相遇……” 说着,那只为夏塬拭泪的手顺着夏塬脸颊无力地、缓缓地滑落。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然后永远地闭上了。 “莫姑娘,走好!” 夏塬用力抱了抱莫紫情,然后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拾起陌天刀,咬紧牙关站起身来。 寂静的夜色下,突然传来“嗒、嗒、嗒……”的声响,夏塬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是白云前蹄轻踢地面。 夏塬知道,这是白云在向他传递信息,它想让自己找机会骑上它一起逃出去。 但夏塬却对白云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他心里明白,今日的局面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虽然他心有不甘,但他身处在这虎门镖局的险恶之地,就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龙潭虎穴。 他只身一人,没有任何的援助和支援。莫绅不会让他轻易离开,除非奇迹出现。 但,这不可能。 莫绅在悲痛之后,逐渐恢复了冷静,他的目光如同刀刃一般锐利,直直地刺向夏塬。 “小子,你今日必须死,这便去陪我的女儿吧。” 夏塬全身血污,缓缓地转头看向莫绅,他绕过了躺在冰冷地面上的莫紫情,站直了身子,勇敢地面对着莫绅。 他缓缓举起陌天刀,刀锋一转,指向莫绅,道:“莫总镖头,今日便是死,也要让你付出些代价。” 莫绅不屑地冷哼一声,“想要我付出代价?那就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拿命来吧。” 说着重重踏前一步,举起手中血淋淋的大刀,再次全力朝夏塬砍杀而来。“于少侠的情况如何了?”林牵洛忧心忡忡地问道。 冯蝉衣轻轻皱起眉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回答道:“哥哥说于少侠中了奇毒。不过,哥哥也说有他和李洵在,于少侠的毒定然能解的,不过需要几个日夜才能将他体内的毒素完全清除。”“奇毒?”林牵洛听闻于知然无碍,心里的担忧稍微减轻了一些。 转念又想:于少侠不仅是虎门镖局的人,更是莫绅的弟子,他为什么还会拼死逃出来报信,置虎门镖局、置他的师父于险地呢? 仅仅为了正义吗? 林牵洛虽然一时之间猜不透其中关键,但若于知然所说非虚,那么他冒死传出消息,于夏塬、于她们这一方,都是大恩。 此时的虎门镖局中,夏塬已经身中数刀,鲜血浸满衣袍。 那些刀箭之伤虽然不致命,但像一只只贪婪的鬼魂,不断吸食着他的生命力。如果再这样下去,即使不被敌人杀死,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生命。 在挡开夏塬一刀后,莫绅飞身而起,一脚重重踢在他的胸口上。 夏塬的身体像一只大沙包一样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墙上,喷出一口血来,然后身体无力地滑落在地。 莫绅冷冷一笑,大喝一声:“拿命来。” 他举起手中那把凶狠的大刀,朝倚在墙边的夏塬猛然砍去。 夏塬挣扎了几下,却是早已脱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大刀朝他砍来。 眼看着莫绅的大刀砍在面门,心里不禁苦笑,就这么死了吗? 他的心里万分不甘,仇人还在逍遥,叫他如何甘心?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扑了过来,瞬间挡在夏塬身前两米开外。 夏塬模糊地看到那个身影瘦小而单薄,就像一只风中残烛,站在自己的身前,为自己挡住了莫绅那带着强势罡风的全力一击。 当看清楚那人影是谁的时候,夏塬忍不住惊呼出声:“快闪开……”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莫绅手中的大刀已经朝那道瘦小的身影狠狠劈了过去。 “啊。” “嗯。” 莫绅一声惊呼。 那身影则是一声闷哼,身体被刀势劈砍得倒飞而出,朝着夏塬所在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夏塬松开陌天刀,就在陌天刀当的一声坠落地面时,夏塬张开双臂,一把接住那飞撞过来的瘦小身体。 然后抱着她瘫软无力的身体缓缓坐下,让其靠在自己杯中。 夜色中,夏塬看到的是莫紫情胸前血肉模糊,鲜血不断涌出的可怕景象。 尽管身受重伤,莫紫情的脸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情地注视着夏塬。 “莫姑娘,你……” 莫紫情冲夏塬微微一笑,艰难地开口:“能死在你的怀里,紫情死而无憾了。” 夏塬一时愣住,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无奈,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绅提着大刀,脸色苍白,同样愣在了原地。 本以为这一刀便能了结了夏塬,没料到自己的女儿会为对方挡下这致命一击。 在场众镖师也同样愣在原地,谁也没敢上前一步。 “紫情,你——”莫绅的胸膛急剧起伏,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好、好、好……”莫绅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痛苦和失望,他的脸色变得铁青,双拳紧握,身体颤抖。 “我申玳怎么会有你这样愚蠢的女儿,怎么会有你这样愚蠢的女儿?” 莫绅的声音几乎变得歇斯底里,他的面孔扭曲变形,青筋暴起,仿佛被愤怒和失望所填满。 “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不配做我的女儿,哈哈哈……” 莫绅扭曲的脸越发的狰狞和疯狂。 然而,面对这样的父亲,莫紫情却没有看他一眼,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夏塬的身上。 “夏公子,我能听你说一声,你,你心悦于我吗?哪怕,哪怕是假的……” 夏塬鼻梁一酸,眼泪无法控制地流淌下来,滑落在莫紫情的脸上。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地说道:“我,心悦你。” 似乎觉得自己的声音不够大,夏塬又大声喊道:“我心悦你,夏塬心悦莫紫情……” 他的声音在镖局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坚定。 尽管两个人都知道,这只是他不愿让莫紫情带着遗憾离开,但莫紫情仍然感到无比的开心和满足。 莫紫情笑了,笑得很开心。 突然,鲜血大口大口地从她口中喷了出来。 但她似乎并未感受到痛苦,只是微笑着凝视着夏塬,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 “别哭,莫家欠你的,紫情这条命远远无法偿还给荆家和杨家。”她的声音虚弱而坚定。 “苟活这么些年,够了。不论你是夏公子,还是清儒哥。”筷書閣 “这辈子,够了。” “下辈子……” 莫紫情说着,缓缓抬起手来,轻轻拭去夏塬脸上的泪痕,这才微弱地开口: “但愿下辈子,不再相遇……” 说着,那只为夏塬拭泪的手顺着夏塬脸颊无力地、缓缓地滑落。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然后永远地闭上了。 “莫姑娘,走好!” 夏塬用力抱了抱莫紫情,然后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拾起陌天刀,咬紧牙关站起身来。 寂静的夜色下,突然传来“嗒、嗒、嗒……”的声响,夏塬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是白云前蹄轻踢地面。 夏塬知道,这是白云在向他传递信息,它想让自己找机会骑上它一起逃出去。 但夏塬却对白云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他心里明白,今日的局面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虽然他心有不甘,但他身处在这虎门镖局的险恶之地,就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龙潭虎穴。 他只身一人,没有任何的援助和支援。莫绅不会让他轻易离开,除非奇迹出现。 但,这不可能。 莫绅在悲痛之后,逐渐恢复了冷静,他的目光如同刀刃一般锐利,直直地刺向夏塬。 “小子,你今日必须死,这便去陪我的女儿吧。” 夏塬全身血污,缓缓地转头看向莫绅,他绕过了躺在冰冷地面上的莫紫情,站直了身子,勇敢地面对着莫绅。 他缓缓举起陌天刀,刀锋一转,指向莫绅,道:“莫总镖头,今日便是死,也要让你付出些代价。” 莫绅不屑地冷哼一声,“想要我付出代价?那就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拿命来吧。” 说着重重踏前一步,举起手中血淋淋的大刀,再次全力朝夏塬砍杀而来。 第483章 十七部听令 夏塬没有退让,运转浑身真气,举刀硬接。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虎门镖局内回荡,仿佛连空气都被瞬间撕裂。两件兵器猛烈地碰撞在一起,摩擦出耀眼的火花。 夏塬在莫绅手上自然没讨得半分好处,被那强大的罡风力道推向墙壁,又一次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身体像是一只破娃娃般无力地瘫软在地,无法动弹。 而莫绅仅仅退了两步,尽管如此,他内心的震惊却是无法掩饰的。 他握着大刀的手臂隐隐发麻,虎口也一阵生疼。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紧紧盯着正努力挣扎着站起来的夏塬,心里暗自腹诽:“我在他那般年纪时,可远远不如他,若是再让这小子修炼几年,只怕我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这般想着,莫绅眼中的杀意更浓,他绝不能留下后患。 “姓夏的,你不愧是紫情喜欢的男人,的确很优秀,但是作为对手甚至敌人,就留你不得。” 莫绅说着,再次踏前一步,体内真气再次暴涨,再一次举刀向下沿猛烈劈砍过去。 此时的夏塬已经无力阻挡,只是勉强支撑起身体靠在墙上,等待着那致命的一击到来。 但就在莫绅那带着猛烈罡风的大刀即将落到他面前之时,三道身影突然落下。 一人挡刀,两人从左右两边攻击,瞬间化解了莫绅的攻势。bookAbc.Cc 莫绅不得不挥刀抵挡,与那三人展开激烈的战斗。 夏塬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他没想到在这样的危机中还会有人出手相救。 他这次是只身来洛城,没有带任何下属。 原本并不打算与虎门镖局正面交锋,只要收集到足够的证据,便计划返回京城,向朝廷呈报,或利用锦衣卫的力量,来逮捕莫绅等人。 这次虎门镖局偷马事件,使得夏塬原本的计划被打破,他不得不独自面对眼前的困境。 所以夏塬肯定,从他踏入虎门镖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注定要孤身奋战,没有任何外界的支援,几乎没有半分胜算。 一开始,他误以为是父亲派来的人,但当他看清楚那三人的穿着打扮时,竟是十分诧异。 那是东厂总部暗影护卫? 夏塬开始有些不确定,但很快想到了林牵洛,这应该是林牵洛的贴身暗卫。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身陷危机? 这些疑问,夏塬无暇多想,那三人已经与莫绅过了两招后,迅速退回到夏塬身边,将他团团护住。 “东厂——”莫绅这时也看清了来人的身份,那是东厂暗影卫。 “想不到东厂和锦衣卫居然联手了。” 说完这句话后,莫绅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狰狞,他缓缓后退,眼球血红,样子极为吓人。 他紧盯地看着三名东厂暗影卫,冷冷说道:“这是虎门镖局与夏塬之间的恩怨,与东厂无关,还请几位莫要管这闲事。” 三名暗影卫不说话,只是团团围在夏塬身前,亮出架势。 他们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今日就是站在夏塬一方了,你能怎么样? 林牵洛站在医馆门前紧紧握着双拳,夜风寒凉,但她的手心却被汗水浸湿。 终于,一阵马蹄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林牵洛凝目看去,但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这队人马每隔三人,便有一人手持火把,远远看去浩浩荡荡,仿若一条长龙。 林牵洛满意地点点头,迎了过去,从杯中取出一块令牌高高举起,对带头的金唤蔺大声说道:“东厂十七部金千总听令。” 金唤蔺一见,立即下马下跪,大声喊道:“属下洛城十七分部千总金唤蔺听令。” 这块令牌,是明哲送林牵洛回到洛城时交给她的,说是王爷的意思,持此令,可调令东厂旗下任一地方分部。 林牵洛本以为这令牌放在她这里,不过是让叶屠苏多放心一些而已,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用场。 林牵洛对金唤蔺点点头,厉声说道:“虎门镖局乃是庆梁奸细莫绅老巢,今日必须将莫绅等人拿下,为朝廷清理祸患。降者不杀,反抗者杀无赦。” “是。” 金唤蔺大声应了,带着数百人朝着虎门镖局大门冲杀而去,一边前冲,一边大声呐喊:“降者不杀……” 门口值岗的二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东厂分部的人朝着自己冲杀过来,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两条腿筛糠似的站立不稳。 值岗的张二双脚一软就跪了下来,扔掉手中兵刃,双手高高举起大声喊道:“我投降,我投降,我投降……”他的声音带着恐惧和颤抖。 说话间,便见东厂大队人马如一股洪流般冲开了府门,黑压压的人群似洪水猛兽般鱼贯而入,冲杀进去。 待这股人形洪流冲杀进去后,那名值岗的护卫张二仍在声嘶力竭地大声喊着“我投降……” 直到身边已经没有脚步声,他才无力地放下双手,瘫坐在地上。 但是很快,他的瞳孔一缩,吓出一身冷汗。 他的对面,是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正是和他一起值岗的镖局护卫。 张二被吓得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衣衫。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降者不杀”四个字,原来,真的是降者不杀。 张二这般想着,不禁长长呼出一口气,这算是捡回一条命了吗,可是,为什么东厂会突袭虎门镖局? 这个疑问让他的心跳加速,后背也不禁发凉。 他想到了很多很多,甚至开始怀疑这与庆梁是否有关系? 正在这时,他突然看见一个黑影站在自己不远处,张二又是瞳孔一阵收缩,心中充满了恐惧。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位东厂侍卫正静静站在离他几步开外的地方,冷笑着看着自己。 那东厂侍卫见张二的目光朝他看来,便缓缓朝张二走了过去。 张二被惊吓得声音颤抖,惊恐地喊道:“大人,不是说降者不杀吗?” 东厂侍卫冷冷一笑:“王妃说降者不杀,自然就不会杀。” 说着拿出一根绳子,迅速将张二紧紧地捆绑起来,然后拖进了镖局。 第484章 降者不杀 林牵洛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思绪多少有些复杂。 按照以往东厂的手段,这个张二定然是活不了的,而她下令“降者不杀”也只是不想滥杀无辜而已。 虎门镖局上百镖师护院,并不是每个人都清楚莫绅的身份和罪行。她也想给这些人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更何况,通风报信的人是于知然。 此时,金唤蔺已经带人冲到了莫绅等一众镖师外围。 “经过调查,我们发现虎门镖局的总镖头莫绅实为庆梁国的细作。王妃有令,愿意投降者,可免于一死。你们如果再负隅顽抗,就不要怪我们东厂大开杀戒了。” 他声音洪亮,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场中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惊讶、有人茫然,有人难以置信。然而,还有一部分人却是朝东厂众人露出凶狠的不甘和杀意。 金唤蔺目光如炬,一一扫过这些人,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这虎门镖局的人至少一半以上是知道他们总镖头真实身份的,甚至他们都是同流合污之辈。 金唤蔺的目光瞬间寒冷,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的地盘上,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隐藏着一个国外敌对势力。 于金唤蔺而言,这责任是无论如何也逃避不了的,他必须把这件事处理好,起码要让他们的厂公大人赓王爷和王妃满意。 由于东厂的突然介入,场中的打斗已经暂时停了下来。 夏塬用大刀撑住身体,身上的伤口正流着血,他疲惫地大口呼吸着空气。 他没有想到东厂分部的人会赶来援助,但可想而知一定是林牵洛调来的人马,林牵洛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正深陷困境之中呢? 这个时候,夏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些问题,他只能集中精神去应对当前的困局。 外围的脚步声一直没有消散,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包围圈将虎门镖局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困起来。 夏塬长吁一口气,心神稍定,转而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白云,又看了看躺在血泊中已经没有了生息的莫紫情,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悲凉和哀戚。 他对莫紫情虽无男女之情,但这个女孩的确是当年父亲为了与荆家粮商拉近关系,而与杨家定下的娃娃亲。虽然莫绅当初只是为了接近父亲才与杨家定下这门亲事,但莫紫情却因此无辜地被牵扯进来,如今更是因此而丧命。 就在夏塬这般想着的时候,不远处再次传来金唤蔺的吼声: “尔等若是投降,便放下武器,跪在右侧。” 金唤蔺微微眯起眼睛,冷冷的扫视着面前上百镖师,嘴角拉出一个残忍的弧度,继续说道:“否则,杀无赦。” 虎门镖局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人站了出来,对着金唤蔺大声说道:“金大人,你说镖局是庆梁细作据点,可有证据?” 金唤蔺打量了此人一眼,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草民梁知书。” 金唤蔺冷笑道:“琴棋书画里的书?莫总镖头的弟子。我不管你知不知道莫绅的罪行,也不管你是否做过出卖大赓国之事,今日王妃有令,降者不杀。” 梁知书冷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金唤蔺听得一阵哈哈大笑:“是不是奸细,莫总镖头心里还没点数吗?小子,你若真不知情,不如好好问问你的好师父。” 金唤蔺也是才听林牵洛派去的暗卫说莫绅是庆梁细作,他手上哪里来的证据,不论是不是真的,都先按王妃的意思抓回去再说。 王妃说他们是细作,那就是细作,一番严刑拷打、刑讯逼供之下,总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东厂这些年所谓欲加之罪的案件难道办得还少吗?只要上头说莫绅等虎门镖局一干人是庆梁细作,那就铁定要他们这些人背上这个罪名。 不是也得是。 梁知书一时语塞,不经意的朝莫绅看过去,看到的却是莫绅冷漠的表情。他又看向莫紫情的尸身,不禁悲从中来。 虽然师妹是为保护夏塬而死,但亲手杀死她的却是她的父亲。 在梁知书看来,师父最是疼爱这个小师妹。然而现在他从莫绅的脸上却看不到悲伤。 梁知书的脸上只有愤怒,悲哀和不甘。不知怎的,他心中突然涌起一丝悲凉,又想到让于知然请东厂来调息事端的乃是小师妹,莫非? 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难道是真的?”梁知书喃喃自语。 梁知书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如今小师妹已死,那么于知然呢,于知然又在哪里? 梁知书环顾四周,却始终没有看到于知然的身影,这让他越来越感到不安。 按理来说,东厂的人应该是于知然请过来调和局面的,可是为什么事情却越闹越大了呢? 虎门镖局和夏塬之间的恩怨,怎么演变成了他国细作与朝廷的敌对呢? 这些问题让梁知书感到头疼,他一时之间理不清楚,也没有时间再细想。 梁知书迈开沉重的步伐,来到小师妹莫紫情遥的尸身面前,重重地跪了下来,心中充满了悲痛和愧疚。 他不知该对小师妹说什么,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中感到一阵阵的疼痛。 与此同时,躺在冯家济民医馆之中的于知然,在冯苏木给她处理完箭伤,服下解毒汤药后,就从昏睡中醒转。 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于知然,尽管身体虚弱不堪,却依然要强撑着身体,试图起床,迫不及待地想要回虎门镖局。 冯苏木一把按住了他:“你的伤势不轻,且中了剧毒,你需要静心休养,恢复身体。” 于知然虽然身体虚弱无力,却依然坚持要起床。他试图用虚弱的力量撑起自己的身体,但实在脱力无法起身。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无助,看着冯苏木近乎哀求地说:“冯大夫,我不放心。”林牵洛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思绪多少有些复杂。 按照以往东厂的手段,这个张二定然是活不了的,而她下令“降者不杀”也只是不想滥杀无辜而已。 虎门镖局上百镖师护院,并不是每个人都清楚莫绅的身份和罪行。她也想给这些人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更何况,通风报信的人是于知然。 此时,金唤蔺已经带人冲到了莫绅等一众镖师外围。 “经过调查,我们发现虎门镖局的总镖头莫绅实为庆梁国的细作。王妃有令,愿意投降者,可免于一死。你们如果再负隅顽抗,就不要怪我们东厂大开杀戒了。” 他声音洪亮,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场中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惊讶、有人茫然,有人难以置信。然而,还有一部分人却是朝东厂众人露出凶狠的不甘和杀意。 金唤蔺目光如炬,一一扫过这些人,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这虎门镖局的人至少一半以上是知道他们总镖头真实身份的,甚至他们都是同流合污之辈。 金唤蔺的目光瞬间寒冷,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的地盘上,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隐藏着一个国外敌对势力。 于金唤蔺而言,这责任是无论如何也逃避不了的,他必须把这件事处理好,起码要让他们的厂公大人赓王爷和王妃满意。 由于东厂的突然介入,场中的打斗已经暂时停了下来。 夏塬用大刀撑住身体,身上的伤口正流着血,他疲惫地大口呼吸着空气。 他没有想到东厂分部的人会赶来援助,但可想而知一定是林牵洛调来的人马,林牵洛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正深陷困境之中呢? 这个时候,夏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些问题,他只能集中精神去应对当前的困局。 外围的脚步声一直没有消散,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包围圈将虎门镖局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困起来。 夏塬长吁一口气,心神稍定,转而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白云,又看了看躺在血泊中已经没有了生息的莫紫情,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悲凉和哀戚。 他对莫紫情虽无男女之情,但这个女孩的确是当年父亲为了与荆家粮商拉近关系,而与杨家定下的娃娃亲。虽然莫绅当初只是为了接近父亲才与杨家定下这门亲事,但莫紫情却因此无辜地被牵扯进来,如今更是因此而丧命。 就在夏塬这般想着的时候,不远处再次传来金唤蔺的吼声: “尔等若是投降,便放下武器,跪在右侧。” 金唤蔺微微眯起眼睛,冷冷的扫视着面前上百镖师,嘴角拉出一个残忍的弧度,继续说道:“否则,杀无赦。” 虎门镖局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人站了出来,对着金唤蔺大声说道:“金大人,你说镖局是庆梁细作据点,可有证据?” 金唤蔺打量了此人一眼,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草民梁知书。” 金唤蔺冷笑道:“琴棋书画里的书?莫总镖头的弟子。我不管你知不知道莫绅的罪行,也不管你是否做过出卖大赓国之事,今日王妃有令,降者不杀。” 梁知书冷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金唤蔺听得一阵哈哈大笑:“是不是奸细,莫总镖头心里还没点数吗?小子,你若真不知情,不如好好问问你的好师父。” 金唤蔺也是才听林牵洛派去的暗卫说莫绅是庆梁细作,他手上哪里来的证据,不论是不是真的,都先按王妃的意思抓回去再说。 王妃说他们是细作,那就是细作,一番严刑拷打、刑讯逼供之下,总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东厂这些年所谓欲加之罪的案件难道办得还少吗?只要上头说莫绅等虎门镖局一干人是庆梁细作,那就铁定要他们这些人背上这个罪名。 不是也得是。 梁知书一时语塞,不经意的朝莫绅看过去,看到的却是莫绅冷漠的表情。他又看向莫紫情的尸身,不禁悲从中来。 虽然师妹是为保护夏塬而死,但亲手杀死她的却是她的父亲。 在梁知书看来,师父最是疼爱这个小师妹。然而现在他从莫绅的脸上却看不到悲伤。 梁知书的脸上只有愤怒,悲哀和不甘。不知怎的,他心中突然涌起一丝悲凉,又想到让于知然请东厂来调息事端的乃是小师妹,莫非? 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难道是真的?”梁知书喃喃自语。 梁知书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如今小师妹已死,那么于知然呢,于知然又在哪里? 梁知书环顾四周,却始终没有看到于知然的身影,这让他越来越感到不安。 按理来说,东厂的人应该是于知然请过来调和局面的,可是为什么事情却越闹越大了呢? 虎门镖局和夏塬之间的恩怨,怎么演变成了他国细作与朝廷的敌对呢? 这些问题让梁知书感到头疼,他一时之间理不清楚,也没有时间再细想。 梁知书迈开沉重的步伐,来到小师妹莫紫情遥的尸身面前,重重地跪了下来,心中充满了悲痛和愧疚。 他不知该对小师妹说什么,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中感到一阵阵的疼痛。 与此同时,躺在冯家济民医馆之中的于知然,在冯苏木给她处理完箭伤,服下解毒汤药后,就从昏睡中醒转。 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于知然,尽管身体虚弱不堪,却依然要强撑着身体,试图起床,迫不及待地想要回虎门镖局。 冯苏木一把按住了他:“你的伤势不轻,且中了剧毒,你需要静心休养,恢复身体。” 于知然虽然身体虚弱无力,却依然坚持要起床。他试图用虚弱的力量撑起自己的身体,但实在脱力无法起身。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无助,看着冯苏木近乎哀求地说:“冯大夫,我不放心。” 第485章 罪状 林牵洛迈步来到于知然的床边,眉头紧锁,仔细观察了床边桌上托盘里摆着的那支带血的箭,以及大量带血的纱巾和药物,然后对于知然说道:“东厂十七分部的人已经来了,想必虎门镖局与夏大人之间的矛盾应该已经得到解决。” 于知然看向林牵洛的目光却带着一丝茫然,似在思考着什么,他愣了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抬头问道:“东厂的人真的赶到了吗?” 林牵洛心思本就敏锐,不知为何,她似乎从于知然的话语间抓住了什么东西,道:“你在担心谁?” 于知然却是沉默的不说话。 见于知然不说话,林牵洛又道:“我想,今晚身陷虎门镖局的只有夏大人一人吧,其他都是你们自己人。” 于知然动了动嘴巴,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林牵洛叹了一声:“罢了,我这就去镖局走一趟,有什么情况我回来告诉你,你还是放宽心好好休养吧。” 于知然仍然没有说话,怔怔的看着林牵洛离开的背影,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王妃。”于知然终于开口了。 林牵洛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镖局里还有一个隐藏的弓箭高手,不是镖局的人。” 林牵洛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头也不回的走出医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头看向那星星点点的黑暗夜空。 于知然的反应让林牵洛有些不解,但到底哪里的问题,林牵洛却是越想思维越混乱。 至于那位暗藏的弓箭高手,林牵洛猜测那定是庆梁国派来协助莫绅的高手。 但作为莫绅的弟子,于知然为什么会选择帮助夏塬,难道只是因为莫紫情喜欢夏塬,而于知然帮助莫紫情吗? 但这个理由还是不够充分。 此时,林牵洛的周围悄然出现了四名黑衣暗卫,他们负有保护林牵洛的使命。当夏塬的危机解除后,他们立即回来向林牵洛复命。 “里面情况怎么样?”林牵洛急切地问道。 “回禀王妃,夏大人受了重伤,但性命无碍。” 暗卫的回答让林牵洛松了一口气,她紧皱的眉头也稍微舒展开来,“性命无碍便好。”她轻声说道。 林牵洛注意到那名暗卫的神色似乎有些犹豫,似乎还有话要说却又不好开口。她立刻明白过来,追问道:“还有什么?” “这,这个……” 那暗影为朝林牵洛弯腰躬身,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位莫小姐,死了。” 林牵洛震惊地问道:“你说什么?她——” “她是为护夏大人而死,我等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 林牵洛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久违的悲伤,不敢置信的快步朝虎门镖局走去。 本来她是不想到虎门镖局去趟这趟浑水的,不知为何,在听到莫紫情离世的消息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 虎门镖局内,镖师和弟子们被东厂分部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他们紧紧围住。他们高举火把,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整个镖局。 林牵洛直接从东厂厂兵让出的通道大步走进去。 在一片混乱中,她终于找到了身受重伤的夏塬。 夜色下,夏塬浑身浴血,他浑身被鲜血染红,手中的陌天刀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此时,金唤蔺的声音在镖局内如雷霆般炸响:“奉王妃令,降者不杀!你们若是放下武器投降者,可从轻处置!” 一些茫然无措的镖师们开始互相注视,他们搞不清楚状况,为何走镖的他们突然就和朝廷产生了冲突。 而且不仅仅局限于围攻锦衣卫同知大人,连以往与总镖头关系极好的金千总也突然转变态度,与他们针锋相对。 金唤蔺冷冷看着虎门镖局众人,然后发出了一声冰冷的笑声:“既然没有人愿意投降,那便……” “等一下。” 正当金唤蔺要发布命令时,梁知书突然从人群中走出:“金大人,你说我虎门镖局是庆梁奸细,可有证据?” 金唤蔺冷哼一声,转眼朝那个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年轻人看去:“证据?你虎门镖局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你不清楚,难道莫总镖头也不清楚吗?” 说着,金唤蔺目光落在浑身被鲜血浸透的夏塬身上,厉声道:“更何况,仅仅是围杀锦衣卫大人这一条罪状,就够你虎门镖局喝一壶了。” 这时,人群中又走出一个人来,他抬手指着夏塬怒声道:“此人夜闯虎门镖局,难道就因为他是官,我们是民,朝廷就不分青红皂白缉拿我等?” 此话一出,虎门镖局众人纷纷附和,场面一时变得混乱。 接着,那个指责金唤蔺的人又继续说道:“我们虎门镖局虽非行侠仗义的英雄,但也从未做过恶。千总大人这般空口污蔑,难道不是官官相护吗?这天下哪里还有我们平民百姓的申冤之处?” 金唤蔺刚要发怒,一旁的林牵洛却打断了他的话。 林牵洛清晰而坚定的声音说道:“锦衣卫查案,何时成了夜闯民宅了?更何况,即使就是夏大人查案有失,你等不报官就私自围杀,是何道理?” 那人听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若是平时发生这等事,就算对方不是官,总镖头也最多是将对方缉拿,而不是赔上女儿性命,也要置对方于死地。 这其中的差异,让人不禁深思。 那人正思索着如何反驳,便又听林牵洛说道:“夏大人来此处,也并非无缘无故吧?” 他这话是对着夏塬说的。 夏塬此时已经调匀了气息,缓缓说道:“虎门镖局盗了我的马,下官也是暗中尾随盗马贼一路追随至此。” 众镖师一听,尽皆愕然。 “胡说八道。” “竟污我虎门镖局是贼。” “我虎门镖局,行得端,坐得正。” …… 场上瞬间爆发出一片怒骂声。 林牵洛淡淡一笑,提高声音说道:“各位都是走江湖的,试问谁夜闯他处,就算不穿夜行衣,难道还会骑马深入腹地?” 说着直指站在板车旁边的白云。林牵洛迈步来到于知然的床边,眉头紧锁,仔细观察了床边桌上托盘里摆着的那支带血的箭,以及大量带血的纱巾和药物,然后对于知然说道:“东厂十七分部的人已经来了,想必虎门镖局与夏大人之间的矛盾应该已经得到解决。” 于知然看向林牵洛的目光却带着一丝茫然,似在思考着什么,他愣了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抬头问道:“东厂的人真的赶到了吗?” 林牵洛心思本就敏锐,不知为何,她似乎从于知然的话语间抓住了什么东西,道:“你在担心谁?” 于知然却是沉默的不说话。 见于知然不说话,林牵洛又道:“我想,今晚身陷虎门镖局的只有夏大人一人吧,其他都是你们自己人。” 于知然动了动嘴巴,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林牵洛叹了一声:“罢了,我这就去镖局走一趟,有什么情况我回来告诉你,你还是放宽心好好休养吧。” 于知然仍然没有说话,怔怔的看着林牵洛离开的背影,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王妃。”于知然终于开口了。 林牵洛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镖局里还有一个隐藏的弓箭高手,不是镖局的人。” 林牵洛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头也不回的走出医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头看向那星星点点的黑暗夜空。 于知然的反应让林牵洛有些不解,但到底哪里的问题,林牵洛却是越想思维越混乱。 至于那位暗藏的弓箭高手,林牵洛猜测那定是庆梁国派来协助莫绅的高手。 但作为莫绅的弟子,于知然为什么会选择帮助夏塬,难道只是因为莫紫情喜欢夏塬,而于知然帮助莫紫情吗? 但这个理由还是不够充分。 此时,林牵洛的周围悄然出现了四名黑衣暗卫,他们负有保护林牵洛的使命。当夏塬的危机解除后,他们立即回来向林牵洛复命。 “里面情况怎么样?”林牵洛急切地问道。 “回禀王妃,夏大人受了重伤,但性命无碍。” 暗卫的回答让林牵洛松了一口气,她紧皱的眉头也稍微舒展开来,“性命无碍便好。”她轻声说道。 林牵洛注意到那名暗卫的神色似乎有些犹豫,似乎还有话要说却又不好开口。她立刻明白过来,追问道:“还有什么?” “这,这个……” 那暗影为朝林牵洛弯腰躬身,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位莫小姐,死了。” 林牵洛震惊地问道:“你说什么?她——” “她是为护夏大人而死,我等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 林牵洛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久违的悲伤,不敢置信的快步朝虎门镖局走去。 本来她是不想到虎门镖局去趟这趟浑水的,不知为何,在听到莫紫情离世的消息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 虎门镖局内,镖师和弟子们被东厂分部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他们紧紧围住。他们高举火把,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整个镖局。 林牵洛直接从东厂厂兵让出的通道大步走进去。 在一片混乱中,她终于找到了身受重伤的夏塬。 夜色下,夏塬浑身浴血,他浑身被鲜血染红,手中的陌天刀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此时,金唤蔺的声音在镖局内如雷霆般炸响:“奉王妃令,降者不杀!你们若是放下武器投降者,可从轻处置!” 一些茫然无措的镖师们开始互相注视,他们搞不清楚状况,为何走镖的他们突然就和朝廷产生了冲突。 而且不仅仅局限于围攻锦衣卫同知大人,连以往与总镖头关系极好的金千总也突然转变态度,与他们针锋相对。 金唤蔺冷冷看着虎门镖局众人,然后发出了一声冰冷的笑声:“既然没有人愿意投降,那便……” “等一下。” 正当金唤蔺要发布命令时,梁知书突然从人群中走出:“金大人,你说我虎门镖局是庆梁奸细,可有证据?” 金唤蔺冷哼一声,转眼朝那个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年轻人看去:“证据?你虎门镖局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你不清楚,难道莫总镖头也不清楚吗?” 说着,金唤蔺目光落在浑身被鲜血浸透的夏塬身上,厉声道:“更何况,仅仅是围杀锦衣卫大人这一条罪状,就够你虎门镖局喝一壶了。” 这时,人群中又走出一个人来,他抬手指着夏塬怒声道:“此人夜闯虎门镖局,难道就因为他是官,我们是民,朝廷就不分青红皂白缉拿我等?” 此话一出,虎门镖局众人纷纷附和,场面一时变得混乱。 接着,那个指责金唤蔺的人又继续说道:“我们虎门镖局虽非行侠仗义的英雄,但也从未做过恶。千总大人这般空口污蔑,难道不是官官相护吗?这天下哪里还有我们平民百姓的申冤之处?” 金唤蔺刚要发怒,一旁的林牵洛却打断了他的话。 林牵洛清晰而坚定的声音说道:“锦衣卫查案,何时成了夜闯民宅了?更何况,即使就是夏大人查案有失,你等不报官就私自围杀,是何道理?” 那人听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若是平时发生这等事,就算对方不是官,总镖头也最多是将对方缉拿,而不是赔上女儿性命,也要置对方于死地。 这其中的差异,让人不禁深思。 那人正思索着如何反驳,便又听林牵洛说道:“夏大人来此处,也并非无缘无故吧?” 他这话是对着夏塬说的。 夏塬此时已经调匀了气息,缓缓说道:“虎门镖局盗了我的马,下官也是暗中尾随盗马贼一路追随至此。” 众镖师一听,尽皆愕然。 “胡说八道。” “竟污我虎门镖局是贼。” “我虎门镖局,行得端,坐得正。” …… 场上瞬间爆发出一片怒骂声。 林牵洛淡淡一笑,提高声音说道:“各位都是走江湖的,试问谁夜闯他处,就算不穿夜行衣,难道还会骑马深入腹地?” 说着直指站在板车旁边的白云。 第486章 恐怖的莫绅 白云忽然一个激灵,双腿打颤,站立不稳。坚持了一会儿后,还是斜斜的倒在了地上。 林牵洛心里一急,急忙跑到白云面前,见它双目紧闭,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林牵洛急忙俯身摸了摸它的鬃毛,关切地问道:“白云,受伤了吗?” 她明知白云不会回答,却还是急切的问出了这句话。 不料,白云突然睁开了一只眼睛,朝林牵洛看过来。那眼眸亮如星辰,似是在对着她笑。 林牵洛立刻反应了过来,意识到白云并没有真正受伤,而是在装作无助的样子。 “你这个小家伙,吓我一跳,你这是成精了吗?” 林牵洛轻声骂了一句,眼中却充满了笑意和宠溺。 然后她站起身来,转过身面对虎门镖局众人,义愤填膺地沉声说道: “好一个行得端,坐得正的虎门镖局,竟然做起了偷马的勾当。” 夏塬也冷笑一声,说道:“邀月轩马厩里的马全都中了他们的迷药,金大人可派人前去查看。” 金唤蔺眼睛一眯,他多少知道这锦衣卫同知夏塬与他们东厂老大,赓王爷和王妃交情颇深。 而今日他之所以带领东厂数百厂卫站在这里,亦是因为林牵洛想要救夏塬。 至于莫绅是不是敌国奸细,那是其次。 如莫绅真是敌国奸细,那他这一战定能立下一份功勋,那是再好不过。 如果不是,也救夏塬于危难,在王爷和王妃心里,自然记上一功。 听了夏塬的话,金唤蔺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下令派遣一队精锐人马火速赶往邀月轩。。 牵洛再次回过头去,望了望不远处的白云,不禁气得笑出声来。 她不知道是气莫绅这敌国细作,还是气背后陷害荆家的凶手之一就在面前嚣张。 但更让她又气又笑的是,白云的演技实在是太高明了。 怒笑过后,林牵洛走到夏塬面前,看了看他那一身血污,不禁眉头深蹙: “夏大人,可还好?” 夏塬赶紧回了一礼:“下官拜见王妃,下官的伤势不要紧。” 林牵洛微微点了下头。 这时夏塬又担心地小声说道:“那莫绅不好对付,便算是金大人出手,只怕也敌不过他。” 正说话间,忽然听到莫绅冷笑道:“看来今日,与金大人那点微末的交情也算是尽了。” 莫绅自然知道,哪怕平日里,他与金唤蔺私交甚好,甚至年年岁贡孝敬金唤蔺,但在这种关键时候,金唤蔺是不会跟他讲交情的,甚至只会落井下石。 “金大人,你以为仅凭你和你手下的这些虾兵蟹将就能阻挡得了我吗?真是痴心妄想!别看你平时飞扬跋扈,一手遮天,不可一世,就以为别人都怕你不成?” 说着,莫绅目光扫过夏塬,继而看向林牵洛。 “赓王妃,你硬要置我于死地,可就怪不得我反击了。” 说着,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随即身上冒出一层恐怖的气息。 就连林牵洛都感受到了那致命的杀气。 夏塬目光一凝,转身挡在了林牵洛身前,说道:“还请王妃速速离开这里,这莫绅八品九阶的武功,不是轻易能对付的了的,接下来势必还有一番苦战。” 夏塬没说的是,想要拿下莫绅,仅凭人数是远远不够的。 他只身来到洛城查案,原本就没有打算和虎门镖局正面硬刚。只是想收集证据,借助朝廷的力量来剿灭他们。不料,竟生出这种事端。竟不料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林牵洛听了夏塬的话,眉头紧皱,她虽然没有修炼过内功,但她也清楚八品九阶的内力意味着什么。 就像九品五阶的叶屠苏和他师傅九品七阶相比,虽然仅仅只是两阶的差距,但叶屠苏在他的师傅面前讨不到半分好处。 这就是境界之上的差距。 这时,只听莫绅大声喝道:“你们不让我好活,那就统统都去死吧。” 说着,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粒药丸,并且很快将那药丸吞下。 很快,从他身周爆发出来的气息越来越恐怖。 众人知道他这是要拼命了,这种耗尽自己真元和生命的爆发力,是为了与对方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无论是夏塬,还是带着数百人前来捉拿莫绅的金唤蔺,甚至莫绅身边一众下属,都是一脸骇然的纷纷后退,生怕被这恐怖的气息波及到。 在众人纷纷后退之际,包围圈不断地向外扩展着。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莫绅身上的气势却越来越强,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人无法靠近。 夏塬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莫绅的境界在瞬间提升了至少一阶,也就是说,现在的莫绅已经达到了九品境界。 莫绅的身上透着一股强大的威压,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起来,仿佛能够洞穿一切。 在这个九品境界的莫绅面前,众人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无法喘息。 这种恐怖的气息,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仿佛他们的生死已经完全掌握在莫绅的手中。 “这是,催心丹?”夏塬惊疑不定的看着变得越加强大的莫绅。 “小子,你知道的太多了。”莫绅这时似乎已经聚气完毕,浑身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他转身看向夏塬和林牵洛,厉声吼道:“是你们把老夫逼到了这个地步,那就统统都去死吧,拉上你们垫背,也不算亏。” 话音一落,莫绅提着大刀气势惊人的朝夏塬和林牵洛砍杀过来,那刀气仿佛能将空气撕裂一般,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快跑!”夏塬一把抓住林牵洛,急忙向后方逃去。 可是,莫绅却如影随形,紧跟其后。 林牵洛的四名暗卫齐齐抵挡,但莫绅大刀犹如雷霆万钧,每挥一刀,都会引发阵阵狂风,让人无法呼吸。 瞬间他们四人就被莫绅大刀上的罡风震飞了出去,重伤倒地。而他们的攻击,却对莫绅没有造成丝毫的伤害。 “原来八品九阶和九品一阶的差距这么大。”夏塬心里这般想着,莫绅的身影已经在击伤四名东厂暗卫后瞬间来到了他们头顶。 小说白云忽然一个激灵,双腿打颤,站立不稳。坚持了一会儿后,还是斜斜的倒在了地上。 林牵洛心里一急,急忙跑到白云面前,见它双目紧闭,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林牵洛急忙俯身摸了摸它的鬃毛,关切地问道:“白云,受伤了吗?” 她明知白云不会回答,却还是急切的问出了这句话。 不料,白云突然睁开了一只眼睛,朝林牵洛看过来。那眼眸亮如星辰,似是在对着她笑。 林牵洛立刻反应了过来,意识到白云并没有真正受伤,而是在装作无助的样子。 “你这个小家伙,吓我一跳,你这是成精了吗?” 林牵洛轻声骂了一句,眼中却充满了笑意和宠溺。 然后她站起身来,转过身面对虎门镖局众人,义愤填膺地沉声说道: “好一个行得端,坐得正的虎门镖局,竟然做起了偷马的勾当。” 夏塬也冷笑一声,说道:“邀月轩马厩里的马全都中了他们的迷药,金大人可派人前去查看。” 金唤蔺眼睛一眯,他多少知道这锦衣卫同知夏塬与他们东厂老大,赓王爷和王妃交情颇深。 而今日他之所以带领东厂数百厂卫站在这里,亦是因为林牵洛想要救夏塬。 至于莫绅是不是敌国奸细,那是其次。 如莫绅真是敌国奸细,那他这一战定能立下一份功勋,那是再好不过。 如果不是,也救夏塬于危难,在王爷和王妃心里,自然记上一功。 听了夏塬的话,金唤蔺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下令派遣一队精锐人马火速赶往邀月轩。。 牵洛再次回过头去,望了望不远处的白云,不禁气得笑出声来。 她不知道是气莫绅这敌国细作,还是气背后陷害荆家的凶手之一就在面前嚣张。 但更让她又气又笑的是,白云的演技实在是太高明了。 怒笑过后,林牵洛走到夏塬面前,看了看他那一身血污,不禁眉头深蹙: “夏大人,可还好?” 夏塬赶紧回了一礼:“下官拜见王妃,下官的伤势不要紧。” 林牵洛微微点了下头。 这时夏塬又担心地小声说道:“那莫绅不好对付,便算是金大人出手,只怕也敌不过他。” 正说话间,忽然听到莫绅冷笑道:“看来今日,与金大人那点微末的交情也算是尽了。” 莫绅自然知道,哪怕平日里,他与金唤蔺私交甚好,甚至年年岁贡孝敬金唤蔺,但在这种关键时候,金唤蔺是不会跟他讲交情的,甚至只会落井下石。 “金大人,你以为仅凭你和你手下的这些虾兵蟹将就能阻挡得了我吗?真是痴心妄想!别看你平时飞扬跋扈,一手遮天,不可一世,就以为别人都怕你不成?” 说着,莫绅目光扫过夏塬,继而看向林牵洛。 “赓王妃,你硬要置我于死地,可就怪不得我反击了。” 说着,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随即身上冒出一层恐怖的气息。 就连林牵洛都感受到了那致命的杀气。 夏塬目光一凝,转身挡在了林牵洛身前,说道:“还请王妃速速离开这里,这莫绅八品九阶的武功,不是轻易能对付的了的,接下来势必还有一番苦战。” 夏塬没说的是,想要拿下莫绅,仅凭人数是远远不够的。 他只身来到洛城查案,原本就没有打算和虎门镖局正面硬刚。只是想收集证据,借助朝廷的力量来剿灭他们。不料,竟生出这种事端。竟不料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林牵洛听了夏塬的话,眉头紧皱,她虽然没有修炼过内功,但她也清楚八品九阶的内力意味着什么。 就像九品五阶的叶屠苏和他师傅九品七阶相比,虽然仅仅只是两阶的差距,但叶屠苏在他的师傅面前讨不到半分好处。 这就是境界之上的差距。 这时,只听莫绅大声喝道:“你们不让我好活,那就统统都去死吧。” 说着,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粒药丸,并且很快将那药丸吞下。 很快,从他身周爆发出来的气息越来越恐怖。 众人知道他这是要拼命了,这种耗尽自己真元和生命的爆发力,是为了与对方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无论是夏塬,还是带着数百人前来捉拿莫绅的金唤蔺,甚至莫绅身边一众下属,都是一脸骇然的纷纷后退,生怕被这恐怖的气息波及到。 在众人纷纷后退之际,包围圈不断地向外扩展着。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莫绅身上的气势却越来越强,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人无法靠近。 夏塬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莫绅的境界在瞬间提升了至少一阶,也就是说,现在的莫绅已经达到了九品境界。 莫绅的身上透着一股强大的威压,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起来,仿佛能够洞穿一切。 在这个九品境界的莫绅面前,众人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无法喘息。 这种恐怖的气息,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仿佛他们的生死已经完全掌握在莫绅的手中。 “这是,催心丹?”夏塬惊疑不定的看着变得越加强大的莫绅。 “小子,你知道的太多了。”莫绅这时似乎已经聚气完毕,浑身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他转身看向夏塬和林牵洛,厉声吼道:“是你们把老夫逼到了这个地步,那就统统都去死吧,拉上你们垫背,也不算亏。” 话音一落,莫绅提着大刀气势惊人的朝夏塬和林牵洛砍杀过来,那刀气仿佛能将空气撕裂一般,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快跑!”夏塬一把抓住林牵洛,急忙向后方逃去。 可是,莫绅却如影随形,紧跟其后。 林牵洛的四名暗卫齐齐抵挡,但莫绅大刀犹如雷霆万钧,每挥一刀,都会引发阵阵狂风,让人无法呼吸。 瞬间他们四人就被莫绅大刀上的罡风震飞了出去,重伤倒地。而他们的攻击,却对莫绅没有造成丝毫的伤害。 “原来八品九阶和九品一阶的差距这么大。”夏塬心里这般想着,莫绅的身影已经在击伤四名东厂暗卫后瞬间来到了他们头顶。 小说 第487章 扩大的包围圈 夏塬凝聚全身力量于手掌,举起陌天刀想要与之对抗,同时大声叫道:“王妃,快走。” “走?走得了吗?”莫绅疯狂的咆哮着,大刀凌空劈落。 “当”的一声脆响,却不是夏塬与莫绅的两柄大刀相互碰撞之声。 那是一柄剑,东厂暗影司一处首领束骧的宝剑。 束骧虽然是接近九品的高手,原本在八品之内几无对手,但是在与莫绅交手两个回合之后,还是明显落入了下风。 尽管如此,束骧的出现,还是为夏塬和林牵洛带来了喘息的机会。然而,也仅限于此。 莫绅在击退束骧后,首个要杀的目标仍是夏塬和林牵洛,反而并未对束骧穷追猛打。 莫绅服下了催心丹,药效过后,即便不死,也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因此,在他看来,今日自己的困境,全因这两人而起,他又怎么会放过他们呢? 在击伤束骧之后,莫绅的身形如同山峰般瞬间倾倒,拦在了夏塬和林牵洛逃跑的道路。 他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面容扭曲而狰狞,仿佛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那无比狰狞的目光缓缓看向夏塬和林牵洛。 他的双眼通红,瞪着二人,如同盯着两只待宰的羔羊。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阴森的笑容,大声咆哮:“夏塬,去死吧,为我的女儿陪葬,赓王妃,为老夫偿命吧。” 他的吼声犹如狂风怒吼,震撼着周围的空气,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他紧握大刀,双脚狠狠地踩在地上,似乎要将整个地面都踏碎。 接着,他向夏塬和林牵洛猛扑过去。 夏塬和林牵洛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仿佛被对方锁定一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莫绅冲了过来,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就在莫绅即将扑到他们面前时,一束耀眼的光芒突然从远处划过。 一道身影瞬间出现在他们的身旁,挡住了莫绅的攻击。 只见那人挥出一拳,与莫绅的拳头相撞,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莫绅被震退数步,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被震裂的断开的大刀,不敢相信自己在提升实力后的奋力一击竟然被对方轻易接下。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敌人,只见那人身穿一袭黑衣,面容俊美却十分清冷,一双不带任何色彩的眼睛,正平静地注视着他,然后挑衅地对他招了招手。 而正好面对那黑衣男子的束骧和几名暗影护卫在看到这个男人之后,均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这一放松,几人顿时觉得浑身骨头如同散架了一般,纷纷瘫倒在地,大口喘息。 金唤蔺在看到此人之后,却是大喜,东厂一众厂卫人人精神抖擞的站直了身体,一时之间士气高涨。 而莫绅在看清楚这个人之后,脸色却是一白。 “怎么可能,你不是在胡漠吗?你,竟然真的是九品,不,还不止九品一阶,你,你究竟有多强大。”莫坤惊疑不定的说道。 “屠苏?”林牵洛看着那人的背影,惊疑不定的喊出了一个名字。 那黑衣男子缓缓转过身,对夏塬点了点头,这才看向林牵洛。 他原本气势逼人的眼眸,在看到林牵洛的瞬间变得温柔。 “真的是你,屠苏……” 林牵洛大喜,疲惫且黯淡的眼眸,瞬间亮起。 叶屠苏对她微微一笑,转过身面对莫绅淡淡说道:“莫总镖头欺负一个弱女子很是得意嘛。你刚才说什么,要本王的王妃给你偿命?” 叶屠苏说话之际,已经用神识探察到,莫坤功法上的变化和提升,笑道:“难怪,就连束骧也败在了你的手上,原来是用了催心丹提升功力。可惜,即便如此,你也赢不了。” “你,怎会在此?” 在感受到致命危机之后,莫坤眯起眼睛再次问道。 叶屠苏道:“为替王妃的母家人报仇,这个理由是否足够呢?” 莫绅听后沉默不语。 叶屠苏说着,他身上气息如狂风般瞬间爆发,弥漫四周,令空气都仿佛变得沉重。 “夏大人,带牵洛退开。” 叶屠苏吩咐了一句,双手缓缓张开,黑暗中众人无法看清他身周的变化,但见他衣袍鼓动,猎猎作响。 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比莫绅只多不少。 林牵洛间亲眼见过叶屠苏和他师父比武,自然知道高手过招时不能轻易靠近。 不等夏塬说话,林牵洛轻喝一声:“夏大人,走。”率先朝着最远处的角落退了过去。 夏塬当机立断,后退的同时吹了一声口哨。 原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白云,立刻起身,朝着夏塬后撤的方向疾奔过来。 王妃的退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危险的气息。 金唤蔺迅速下令,东厂原本缩小的包围圈瞬间扩大。 同时,束骧和四名暗影护卫也带着重伤之躯,往林牵洛所在之处靠近。 他们以束骧为首,形成了一个扇形的阵型,全力护卫在林牵洛的身前,确保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随着叶屠苏身上气势节节攀升,功力已经增到九品一阶的莫绅仍然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为什么?”莫绅惊恐地盯着叶屠苏,脸上的五官都变得扭曲狰狞。 莫绅知道叶屠苏武功高强,鲜有对手,但他也仅仅认为对方是八品武者中的顶尖人物。 然而一个人想要突破八品障碍,进入到九品层次有多难,莫绅对此深有体会。 他已经在瓶颈徘徊了多年,始终没有进展。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年纪不过和他女儿相仿,竟然已经是九品高手。而且不是初入九品,甚至可能是九品二阶甚至更高。 莫绅脸上的惊骇更是难以掩饰。 据他所知,整个江湖就只有圣火教出过两名九品高手,那就是圣火教的创立者,圣火教总教主赤狐,以及他的儿子,鲜少在江湖中露面的圣火教少主。 但是这对父子的武功品阶是怎样提升到九品以上的,莫绅心知肚明,那可是通过邪魔歪道的方法,吸取他人的功力强行提升的。 但眼前这位年轻的王爷,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他的武功是如何修炼到九品的?莫绅心中十分的困惑。夏塬凝聚全身力量于手掌,举起陌天刀想要与之对抗,同时大声叫道:“王妃,快走。” “走?走得了吗?”莫绅疯狂的咆哮着,大刀凌空劈落。 “当”的一声脆响,却不是夏塬与莫绅的两柄大刀相互碰撞之声。 那是一柄剑,东厂暗影司一处首领束骧的宝剑。 束骧虽然是接近九品的高手,原本在八品之内几无对手,但是在与莫绅交手两个回合之后,还是明显落入了下风。 尽管如此,束骧的出现,还是为夏塬和林牵洛带来了喘息的机会。然而,也仅限于此。 莫绅在击退束骧后,首个要杀的目标仍是夏塬和林牵洛,反而并未对束骧穷追猛打。 莫绅服下了催心丹,药效过后,即便不死,也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因此,在他看来,今日自己的困境,全因这两人而起,他又怎么会放过他们呢? 在击伤束骧之后,莫绅的身形如同山峰般瞬间倾倒,拦在了夏塬和林牵洛逃跑的道路。 他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面容扭曲而狰狞,仿佛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那无比狰狞的目光缓缓看向夏塬和林牵洛。 他的双眼通红,瞪着二人,如同盯着两只待宰的羔羊。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阴森的笑容,大声咆哮:“夏塬,去死吧,为我的女儿陪葬,赓王妃,为老夫偿命吧。” 他的吼声犹如狂风怒吼,震撼着周围的空气,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他紧握大刀,双脚狠狠地踩在地上,似乎要将整个地面都踏碎。 接着,他向夏塬和林牵洛猛扑过去。 夏塬和林牵洛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仿佛被对方锁定一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莫绅冲了过来,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就在莫绅即将扑到他们面前时,一束耀眼的光芒突然从远处划过。 一道身影瞬间出现在他们的身旁,挡住了莫绅的攻击。 只见那人挥出一拳,与莫绅的拳头相撞,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莫绅被震退数步,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被震裂的断开的大刀,不敢相信自己在提升实力后的奋力一击竟然被对方轻易接下。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敌人,只见那人身穿一袭黑衣,面容俊美却十分清冷,一双不带任何色彩的眼睛,正平静地注视着他,然后挑衅地对他招了招手。 而正好面对那黑衣男子的束骧和几名暗影护卫在看到这个男人之后,均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这一放松,几人顿时觉得浑身骨头如同散架了一般,纷纷瘫倒在地,大口喘息。 金唤蔺在看到此人之后,却是大喜,东厂一众厂卫人人精神抖擞的站直了身体,一时之间士气高涨。 而莫绅在看清楚这个人之后,脸色却是一白。 “怎么可能,你不是在胡漠吗?你,竟然真的是九品,不,还不止九品一阶,你,你究竟有多强大。”莫坤惊疑不定的说道。 “屠苏?”林牵洛看着那人的背影,惊疑不定的喊出了一个名字。 那黑衣男子缓缓转过身,对夏塬点了点头,这才看向林牵洛。 他原本气势逼人的眼眸,在看到林牵洛的瞬间变得温柔。 “真的是你,屠苏……” 林牵洛大喜,疲惫且黯淡的眼眸,瞬间亮起。 叶屠苏对她微微一笑,转过身面对莫绅淡淡说道:“莫总镖头欺负一个弱女子很是得意嘛。你刚才说什么,要本王的王妃给你偿命?” 叶屠苏说话之际,已经用神识探察到,莫坤功法上的变化和提升,笑道:“难怪,就连束骧也败在了你的手上,原来是用了催心丹提升功力。可惜,即便如此,你也赢不了。” “你,怎会在此?” 在感受到致命危机之后,莫坤眯起眼睛再次问道。 叶屠苏道:“为替王妃的母家人报仇,这个理由是否足够呢?” 莫绅听后沉默不语。 叶屠苏说着,他身上气息如狂风般瞬间爆发,弥漫四周,令空气都仿佛变得沉重。 “夏大人,带牵洛退开。” 叶屠苏吩咐了一句,双手缓缓张开,黑暗中众人无法看清他身周的变化,但见他衣袍鼓动,猎猎作响。 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比莫绅只多不少。 林牵洛间亲眼见过叶屠苏和他师父比武,自然知道高手过招时不能轻易靠近。 不等夏塬说话,林牵洛轻喝一声:“夏大人,走。”率先朝着最远处的角落退了过去。 夏塬当机立断,后退的同时吹了一声口哨。 原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白云,立刻起身,朝着夏塬后撤的方向疾奔过来。 王妃的退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危险的气息。 金唤蔺迅速下令,东厂原本缩小的包围圈瞬间扩大。 同时,束骧和四名暗影护卫也带着重伤之躯,往林牵洛所在之处靠近。 他们以束骧为首,形成了一个扇形的阵型,全力护卫在林牵洛的身前,确保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随着叶屠苏身上气势节节攀升,功力已经增到九品一阶的莫绅仍然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为什么?”莫绅惊恐地盯着叶屠苏,脸上的五官都变得扭曲狰狞。 莫绅知道叶屠苏武功高强,鲜有对手,但他也仅仅认为对方是八品武者中的顶尖人物。 然而一个人想要突破八品障碍,进入到九品层次有多难,莫绅对此深有体会。 他已经在瓶颈徘徊了多年,始终没有进展。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年纪不过和他女儿相仿,竟然已经是九品高手。而且不是初入九品,甚至可能是九品二阶甚至更高。 莫绅脸上的惊骇更是难以掩饰。 据他所知,整个江湖就只有圣火教出过两名九品高手,那就是圣火教的创立者,圣火教总教主赤狐,以及他的儿子,鲜少在江湖中露面的圣火教少主。 但是这对父子的武功品阶是怎样提升到九品以上的,莫绅心知肚明,那可是通过邪魔歪道的方法,吸取他人的功力强行提升的。 但眼前这位年轻的王爷,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他的武功是如何修炼到九品的?莫绅心中十分的困惑。 第488章 莫绅被废 莫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他被叶屠苏的气势压制得有些站立不稳。但即便是面对这必死杀局,他也不会就这般束手待毙。 自服下那粒催心丹之时起,莫绅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既然左右都是一死,那不如拼死一搏。 莫绅下定决心,他要趁着现在催心丹的药效发挥得最盛之时,用尽全力一击,哪怕不能将对方一举击杀,至少也要让对方多付出一些代价。 想到这里,莫绅的眼中红芒炸起,调运全身力量于手中大刀之上。 他的刀法如波涛汹涌的大江之水,这一刀挥出,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斩成两半。 叶屠苏眼神微眯,一股强大的气场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叶屠苏身形一动,如同闪电般闪过莫绅劈砍而来的大刀,瞬间出现在他的身后。 莫绅心中一惊,用力一跃而起,同时将手中的大刀朝身后一挥,试图抵挡叶屠苏的攻击。 然而叶屠苏似乎早有预料,冷笑一声,身形再次闪动,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莫绅头顶上方,双掌拍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朝着莫绅头顶压了下去。 在这一刹那,二人身周爆发出的气场如同龙卷风一般扩散开来,掀起数丈之内的青石地砖。那些青石地砖被掀飞起来,碎石如飞沙走石一般向四面八方飞散出去。 四周远远围观的众人见状,立刻举兵刃格挡。biquiu 只听一阵兵石交接的铛铛声响起,仿佛整个场上都在颤抖。 被困在包围圈中的虎门镖局众人离叶屠苏和莫绅较近,在奋力抵挡之下,还是有数人被那如飞镖般的碎石块击中,甚至有几人被击中要害,当场身亡。 而林牵洛这边,在叶屠苏发动攻击的同时,束骧和几名暗卫,甚至夏塬都已严严实实地挡在林牵洛身前,举兵器当飞溅过来的碎石挡开。 待得四散飞溅的碎石纷纷落地,众人眼前清明之时,只听“砰”的一声,莫绅的上衣瞬间崩裂开来,褴褛的衣袂片片飞扬。 就连他的头发也被那股大力冲散开来,蓬乱的披散着。 叶屠苏身形临在空中,手掌在离莫绅头顶两尺开外停住,但力道丝毫未减,源源不断地朝着莫绅头顶的百会、神庭二穴输入一股霸道的真气。 “啊……” 惨叫声过后,莫绅一头黑发也瞬间灰白,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莫绅的身体软软的倒在地上。 虎门镖局一众镖师弟子更是惊愤莫名,虽然愤怒,却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叶屠苏在做完这些后,身体缓缓飞落,轻轻落在地上。 “金千总,莫绅的武功已废,催心丹已解,你亲自押送,将虎门镖局这批人等送往京城候审。”叶屠苏声音平淡,仿佛刚才废了一名九品高手武功的不是他,甚至好像今天什么也没发生过。 金唤蔺欣喜若狂,立刻跪下接受命令:“属下领命。” 叶屠苏没有回头,朝着林牵洛所在的方向走去。 当他看到夏塬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过头来对金唤蔺说道:“此次是锦衣卫办案,东厂十七部协助缉拿,金千总你们协助夏大人入京,在此案上,一切听从夏大人的安排。” 金唤蔺愣了一下。 传闻这位身兼东厂厂公的赓王爷与锦衣卫夏塬交情颇深,看来传言不虚。 抓到敌国奸细,东厂本可独享大功,他却要把这功劳让给夏塬。 叶屠苏说话间已经来到林牵洛身边,对着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金唤蔺如何安排手下,将虎门镖局的一众镖师五花大绑起来。最后,他亲自把已经软倒在地,痛苦不堪的莫绅也捆绑起来。 金唤蔺在做完这些后,迅速来到叶屠苏等人面前,在向厂公大人行礼之后,讪笑着朝夏塬道:“夏大人,请问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夏塬剑眉一凛,转身对叶屠苏道:“王爷,下官不敢居功,还请王爷定夺。” 叶屠苏道:“夏大人,若非你调查出虎门镖局莫绅等人庆梁细作身份,并将消息传递给本王,本王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更何况,本王日常事务繁忙,分身乏术。” 叶屠苏说着,拉起林牵洛的手,继续说道:“相信有夏大人亲自督办此案,牵洛也更放心一些。” 林牵洛道:“没错,莫绅既是当年荆家灭门的始作俑者,就交给锦衣卫来主持公道吧,还请夏大人为牵洛母家讨回公道。” 既然夏塬不愿暴露他是杨家遗孤,林牵洛就没有提及杨家。 这一点,夏塬自然心知肚明。 夏塬没有再推辞,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感谢王爷和王妃的信任,下官必定竭尽全力,公正执法,不放过任何一个恶人。” 叶屠苏道:“相信夏大人一定能够严明查案,给大赓国、给百姓、给无辜被害的荆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罢,叶屠苏转向金唤蔺道:“金千总,夏大人受伤不轻,需得休整两日。你先把这些人等押回东厂大牢,听候夏大人发落。” “是。”金唤蔺应声答道。他虽然平日里行事狡猾,但在这关键时刻,却也不敢有半点违抗。 林牵洛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等一下,镖局里还隐藏了一名弓箭手,于少侠说那名弓箭手不是镖局的人。” 听到林牵洛提到弓箭手一事,夏塬也想了起来:“没错,若不是那名弓箭手先发现了我,我也不至于陷入虎门镖局的围杀之中。” 叶屠苏听闻此言,立即凝结真气,用神识探察了一番,但却并没有发现那名弓箭手的踪迹。 “我探查不到那人的气息,想必是在我来之前便已经离开了。” “王爷,既然如此,要不属下带人搜查一番。”金唤蔺目光狡黠地说道。 叶屠苏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邃的莫测看着金唤蔺。 金唤蔺感到一种无法解释的心悸,像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匆忙地低下头,不敢再与叶屠苏对视。 他的后背已经湿透,冷汗如涓涓细流般滑落,将他的衣衫浸湿。莫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他被叶屠苏的气势压制得有些站立不稳。但即便是面对这必死杀局,他也不会就这般束手待毙。 自服下那粒催心丹之时起,莫绅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既然左右都是一死,那不如拼死一搏。 莫绅下定决心,他要趁着现在催心丹的药效发挥得最盛之时,用尽全力一击,哪怕不能将对方一举击杀,至少也要让对方多付出一些代价。 想到这里,莫绅的眼中红芒炸起,调运全身力量于手中大刀之上。 他的刀法如波涛汹涌的大江之水,这一刀挥出,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斩成两半。 叶屠苏眼神微眯,一股强大的气场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叶屠苏身形一动,如同闪电般闪过莫绅劈砍而来的大刀,瞬间出现在他的身后。 莫绅心中一惊,用力一跃而起,同时将手中的大刀朝身后一挥,试图抵挡叶屠苏的攻击。 然而叶屠苏似乎早有预料,冷笑一声,身形再次闪动,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莫绅头顶上方,双掌拍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朝着莫绅头顶压了下去。 在这一刹那,二人身周爆发出的气场如同龙卷风一般扩散开来,掀起数丈之内的青石地砖。那些青石地砖被掀飞起来,碎石如飞沙走石一般向四面八方飞散出去。 四周远远围观的众人见状,立刻举兵刃格挡。biquiu 只听一阵兵石交接的铛铛声响起,仿佛整个场上都在颤抖。 被困在包围圈中的虎门镖局众人离叶屠苏和莫绅较近,在奋力抵挡之下,还是有数人被那如飞镖般的碎石块击中,甚至有几人被击中要害,当场身亡。 而林牵洛这边,在叶屠苏发动攻击的同时,束骧和几名暗卫,甚至夏塬都已严严实实地挡在林牵洛身前,举兵器当飞溅过来的碎石挡开。 待得四散飞溅的碎石纷纷落地,众人眼前清明之时,只听“砰”的一声,莫绅的上衣瞬间崩裂开来,褴褛的衣袂片片飞扬。 就连他的头发也被那股大力冲散开来,蓬乱的披散着。 叶屠苏身形临在空中,手掌在离莫绅头顶两尺开外停住,但力道丝毫未减,源源不断地朝着莫绅头顶的百会、神庭二穴输入一股霸道的真气。 “啊……” 惨叫声过后,莫绅一头黑发也瞬间灰白,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莫绅的身体软软的倒在地上。 虎门镖局一众镖师弟子更是惊愤莫名,虽然愤怒,却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叶屠苏在做完这些后,身体缓缓飞落,轻轻落在地上。 “金千总,莫绅的武功已废,催心丹已解,你亲自押送,将虎门镖局这批人等送往京城候审。”叶屠苏声音平淡,仿佛刚才废了一名九品高手武功的不是他,甚至好像今天什么也没发生过。 金唤蔺欣喜若狂,立刻跪下接受命令:“属下领命。” 叶屠苏没有回头,朝着林牵洛所在的方向走去。 当他看到夏塬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过头来对金唤蔺说道:“此次是锦衣卫办案,东厂十七部协助缉拿,金千总你们协助夏大人入京,在此案上,一切听从夏大人的安排。” 金唤蔺愣了一下。 传闻这位身兼东厂厂公的赓王爷与锦衣卫夏塬交情颇深,看来传言不虚。 抓到敌国奸细,东厂本可独享大功,他却要把这功劳让给夏塬。 叶屠苏说话间已经来到林牵洛身边,对着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金唤蔺如何安排手下,将虎门镖局的一众镖师五花大绑起来。最后,他亲自把已经软倒在地,痛苦不堪的莫绅也捆绑起来。 金唤蔺在做完这些后,迅速来到叶屠苏等人面前,在向厂公大人行礼之后,讪笑着朝夏塬道:“夏大人,请问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夏塬剑眉一凛,转身对叶屠苏道:“王爷,下官不敢居功,还请王爷定夺。” 叶屠苏道:“夏大人,若非你调查出虎门镖局莫绅等人庆梁细作身份,并将消息传递给本王,本王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更何况,本王日常事务繁忙,分身乏术。” 叶屠苏说着,拉起林牵洛的手,继续说道:“相信有夏大人亲自督办此案,牵洛也更放心一些。” 林牵洛道:“没错,莫绅既是当年荆家灭门的始作俑者,就交给锦衣卫来主持公道吧,还请夏大人为牵洛母家讨回公道。” 既然夏塬不愿暴露他是杨家遗孤,林牵洛就没有提及杨家。 这一点,夏塬自然心知肚明。 夏塬没有再推辞,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感谢王爷和王妃的信任,下官必定竭尽全力,公正执法,不放过任何一个恶人。” 叶屠苏道:“相信夏大人一定能够严明查案,给大赓国、给百姓、给无辜被害的荆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罢,叶屠苏转向金唤蔺道:“金千总,夏大人受伤不轻,需得休整两日。你先把这些人等押回东厂大牢,听候夏大人发落。” “是。”金唤蔺应声答道。他虽然平日里行事狡猾,但在这关键时刻,却也不敢有半点违抗。 林牵洛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等一下,镖局里还隐藏了一名弓箭手,于少侠说那名弓箭手不是镖局的人。” 听到林牵洛提到弓箭手一事,夏塬也想了起来:“没错,若不是那名弓箭手先发现了我,我也不至于陷入虎门镖局的围杀之中。” 叶屠苏听闻此言,立即凝结真气,用神识探察了一番,但却并没有发现那名弓箭手的踪迹。 “我探查不到那人的气息,想必是在我来之前便已经离开了。” “王爷,既然如此,要不属下带人搜查一番。”金唤蔺目光狡黠地说道。 叶屠苏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邃的莫测看着金唤蔺。 金唤蔺感到一种无法解释的心悸,像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匆忙地低下头,不敢再与叶屠苏对视。 他的后背已经湿透,冷汗如涓涓细流般滑落,将他的衣衫浸湿。 第489章 钱和权 抄家灭门这种差事,无疑是最肥的美差。 更何况,抄的是大赓国赫赫有名的虎门镖局。 虽然虎门镖局比不上那些贪官污吏,甚至也不见得比那些大商贾富裕,但其中的油水肯定不会少。 金唤蔺现在真想狠狠地抽自己几记耳光。他平时不管怎么贪,都因为山高皇帝远,无人知晓。 但如今他竟然向王爷提出要亲自去抄虎门镖局的要求,这无疑是在找死。 正当金唤蔺准备改口说,所得之物将全部上交东厂之时,他很快听到叶屠苏用清冷的声音说道:“金千总,虎门镖局的事全权由你负责,协助王妃办案,这是十七部应得的,也不必上缴朝廷或东厂总部。” 金唤蔺大喜过望,立刻领命拜谢,心中也悄然松了一口气。 看来只要自己办事得力,厂公大人也并非表面上的无情无义,不讲情面。 接着,他听到叶屠苏继续吩咐道:“本王只给你两日的时间,虎门镖局里若有任何勾结庆梁或其他罪证,你要留意,一并交给夏大人。” 金唤蔺瞬间明白,这抄家的收获,财物归他,功劳归夏塬。 金唤蔺应了一声,心中仔细盘算一番,觉得这样也不错。以他现在的地位,拿着这大功劳还能做什么呢?升官? 以他现在的官职,若再升迁,只可能到东厂总部里面去任个职位。 那种地方反而没有多少油水可捞,甚至从现在的地头蛇,变成东厂的工具人。 远没有如今在洛城一带称霸一方要好。他还是想继续做他的一方恶霸。 虽然叶屠苏一不高兴可能就灭了哪个分部的千总,但金唤蔺坚信,只要他全心全意为赓王爷效力,一些小的错误他不会过于追究。 尤其要取悦王妃。 想通这些关键之后,金唤蔺如释重负,迅速命令手下,需要拘留的嫌犯立即拘留,战场打扫干净,该抄家的就抄家…… 林牵洛看着满地数十具死尸,叹息道:“莫姑娘……她……” 她已经从暗卫那里得知,莫紫情为救夏塬而死,但她仍然怀有一线希望。 和莫紫情的关系,虽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情谊,但当初她离京南下寻找叶屠苏时,若非有莫紫情的帮助,怕是无法顺利到达南辉郡,找到叶屠苏。 而林牵洛当时宁可毁容也要请神医秋风子为莫紫情治病,也算是救过莫紫情一命。 林牵洛觉得,虽然在她看来,两人已算两清,但毕竟相识一场,况且莫紫情更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不该就这般死去。 林牵洛问出这句话后,看到夏塬原本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痛苦和愧疚,他看向莫紫情尸身所在方向。 “莫姑娘她,为了救我,死在了莫绅的刀下。” 林牵洛顺着夏塬目光所到的方向看过去,黑夜之中,无法看到莫紫情的身影,她便朝着那个方向缓缓走过去。 每一步都让她的内心充满不安。 虽然莫绅是屠灭荆、杨两家的罪魁祸首之一,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但面对莫紫情,她虽然一直告诫自己说已经互不相欠,心底却充满感激。 无论是当初她只身南下时一路的照顾,还是很久以前在洛城时第一个购买她的肥皂,给予了她们生存的希望。 林牵洛一边走,一边看着地上躺着的一具具尸体,那无法被黑夜掩盖的鲜红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她步伐沉重地前行。 当来到一面墙边时,她的心剧烈一颤。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莫紫情那瘦削的身影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眼眶还是忍不住泛起了红意。 叶屠苏和夏塬也相继走了过来。 叶屠苏温柔地牵起林牵洛的手,默默无语,只是掌间传出温暖的温度。 林牵洛在感受到那温度后,红着眼睛回望了叶屠苏一眼。 夏塬哀叹道:“虽然她是莫绅的女儿,但本性善良。今日若不是她,我已死于莫绅之手,这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王爷,可否请您允许我将她厚葬?” 叶屠苏点头同意,瞥了眼夏塬,说道:“就按夏大人的意思办吧,不过,你的伤势若再不治疗可能会失血过多。稍后我会让东厂的人妥善安置莫姑娘遗体,夏大人还是先处理伤口吧。” 夏塬低头查看身上伤口,大小不一,令人触目惊心。 而且他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已经达到了极限,若再不治疗恐怕很快就会昏厥。 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叶屠苏在安排完,就把虎门镖局及其镖局一众镖师弟子交给了金唤蔺后,自己则和林牵洛、夏塬一同前往冯家济民医馆。 在医馆内,于知然听说师父是庆梁细作的消息后,他挣扎着爬起身来。 尽管冯苏木在旁边劝阻他,但他毫不犹豫地咚咚咚地向叶屠苏磕了三个响头,却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叶屠苏面无表情地说道:“虎门镖局今天的局面,都是莫绅咎由自取的结果。更不用说,他陷害云粮商会,导致荆、杨两家被灭门的事。那莫绅便万死难赎其罪。” 见于知然不说话,叶屠苏又道:“于少侠,你身为莫绅的弟子,想要为师父求情,天经地义。但莫绅所犯之罪,实在天理难容。朝廷不会放过他,荆家和杨家的后人也不会放过他。你可知道,若非你冒险通风报信,此时此刻,你也同样被关押在东厂大牢。” 于知然缓缓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叶屠苏:“王爷说师父是庆梁细作,是灭了云粮商号、灭了荆杨两家的祸首,可有证据?” 于知然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叶屠苏,坚定地说道:“就算真如王爷所说,但虎门镖局里也同样有不少无辜之人,还请王爷明察秋毫。” 叶屠苏淡淡说道:“此案由锦衣卫夏大人负责,东厂只是协助办案,于少侠信不过东厂,难道也信不过锦衣卫,信不过夏大人吗?” 于知然的目光立刻转向静默地站在一旁的夏塬,只见他锦衣上无数破开的刀口,一身湛蓝衣衫早被鲜血浸湿,脸色苍白如纸,看起来十分虚弱。抄家灭门这种差事,无疑是最肥的美差。 更何况,抄的是大赓国赫赫有名的虎门镖局。 虽然虎门镖局比不上那些贪官污吏,甚至也不见得比那些大商贾富裕,但其中的油水肯定不会少。 金唤蔺现在真想狠狠地抽自己几记耳光。他平时不管怎么贪,都因为山高皇帝远,无人知晓。 但如今他竟然向王爷提出要亲自去抄虎门镖局的要求,这无疑是在找死。 正当金唤蔺准备改口说,所得之物将全部上交东厂之时,他很快听到叶屠苏用清冷的声音说道:“金千总,虎门镖局的事全权由你负责,协助王妃办案,这是十七部应得的,也不必上缴朝廷或东厂总部。” 金唤蔺大喜过望,立刻领命拜谢,心中也悄然松了一口气。 看来只要自己办事得力,厂公大人也并非表面上的无情无义,不讲情面。 接着,他听到叶屠苏继续吩咐道:“本王只给你两日的时间,虎门镖局里若有任何勾结庆梁或其他罪证,你要留意,一并交给夏大人。” 金唤蔺瞬间明白,这抄家的收获,财物归他,功劳归夏塬。 金唤蔺应了一声,心中仔细盘算一番,觉得这样也不错。以他现在的地位,拿着这大功劳还能做什么呢?升官? 以他现在的官职,若再升迁,只可能到东厂总部里面去任个职位。 那种地方反而没有多少油水可捞,甚至从现在的地头蛇,变成东厂的工具人。 远没有如今在洛城一带称霸一方要好。他还是想继续做他的一方恶霸。 虽然叶屠苏一不高兴可能就灭了哪个分部的千总,但金唤蔺坚信,只要他全心全意为赓王爷效力,一些小的错误他不会过于追究。 尤其要取悦王妃。 想通这些关键之后,金唤蔺如释重负,迅速命令手下,需要拘留的嫌犯立即拘留,战场打扫干净,该抄家的就抄家…… 林牵洛看着满地数十具死尸,叹息道:“莫姑娘……她……” 她已经从暗卫那里得知,莫紫情为救夏塬而死,但她仍然怀有一线希望。 和莫紫情的关系,虽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情谊,但当初她离京南下寻找叶屠苏时,若非有莫紫情的帮助,怕是无法顺利到达南辉郡,找到叶屠苏。 而林牵洛当时宁可毁容也要请神医秋风子为莫紫情治病,也算是救过莫紫情一命。 林牵洛觉得,虽然在她看来,两人已算两清,但毕竟相识一场,况且莫紫情更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不该就这般死去。 林牵洛问出这句话后,看到夏塬原本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痛苦和愧疚,他看向莫紫情尸身所在方向。 “莫姑娘她,为了救我,死在了莫绅的刀下。” 林牵洛顺着夏塬目光所到的方向看过去,黑夜之中,无法看到莫紫情的身影,她便朝着那个方向缓缓走过去。 每一步都让她的内心充满不安。 虽然莫绅是屠灭荆、杨两家的罪魁祸首之一,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但面对莫紫情,她虽然一直告诫自己说已经互不相欠,心底却充满感激。 无论是当初她只身南下时一路的照顾,还是很久以前在洛城时第一个购买她的肥皂,给予了她们生存的希望。 林牵洛一边走,一边看着地上躺着的一具具尸体,那无法被黑夜掩盖的鲜红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她步伐沉重地前行。 当来到一面墙边时,她的心剧烈一颤。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莫紫情那瘦削的身影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眼眶还是忍不住泛起了红意。 叶屠苏和夏塬也相继走了过来。 叶屠苏温柔地牵起林牵洛的手,默默无语,只是掌间传出温暖的温度。 林牵洛在感受到那温度后,红着眼睛回望了叶屠苏一眼。 夏塬哀叹道:“虽然她是莫绅的女儿,但本性善良。今日若不是她,我已死于莫绅之手,这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王爷,可否请您允许我将她厚葬?” 叶屠苏点头同意,瞥了眼夏塬,说道:“就按夏大人的意思办吧,不过,你的伤势若再不治疗可能会失血过多。稍后我会让东厂的人妥善安置莫姑娘遗体,夏大人还是先处理伤口吧。” 夏塬低头查看身上伤口,大小不一,令人触目惊心。 而且他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已经达到了极限,若再不治疗恐怕很快就会昏厥。 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叶屠苏在安排完,就把虎门镖局及其镖局一众镖师弟子交给了金唤蔺后,自己则和林牵洛、夏塬一同前往冯家济民医馆。 在医馆内,于知然听说师父是庆梁细作的消息后,他挣扎着爬起身来。 尽管冯苏木在旁边劝阻他,但他毫不犹豫地咚咚咚地向叶屠苏磕了三个响头,却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叶屠苏面无表情地说道:“虎门镖局今天的局面,都是莫绅咎由自取的结果。更不用说,他陷害云粮商会,导致荆、杨两家被灭门的事。那莫绅便万死难赎其罪。” 见于知然不说话,叶屠苏又道:“于少侠,你身为莫绅的弟子,想要为师父求情,天经地义。但莫绅所犯之罪,实在天理难容。朝廷不会放过他,荆家和杨家的后人也不会放过他。你可知道,若非你冒险通风报信,此时此刻,你也同样被关押在东厂大牢。” 于知然缓缓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叶屠苏:“王爷说师父是庆梁细作,是灭了云粮商号、灭了荆杨两家的祸首,可有证据?” 于知然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叶屠苏,坚定地说道:“就算真如王爷所说,但虎门镖局里也同样有不少无辜之人,还请王爷明察秋毫。” 叶屠苏淡淡说道:“此案由锦衣卫夏大人负责,东厂只是协助办案,于少侠信不过东厂,难道也信不过锦衣卫,信不过夏大人吗?” 于知然的目光立刻转向静默地站在一旁的夏塬,只见他锦衣上无数破开的刀口,一身湛蓝衣衫早被鲜血浸湿,脸色苍白如纸,看起来十分虚弱。 第490章 大战前夕 夏塬见于知然看向自己,郑重地承诺道:“于少侠,请放心,我夏塬定会秉公执法,虎门镖局的人,我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随后,他对于知然深深地一揖,道:“夏塬能够在这场死局中幸存下来,全赖于少侠的帮助。” 然而,于知然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他冷冷地回应道:“我来此报信,只是因为我的小师妹。小师妹让我来报信,我就来了,别无其他。” 夏塬微微一愣,脸色也愈发难看,似乎快要支撑不住了。 于知然继续冰冷地开口:“我的小师妹呢,也被你们抓了吗?就算师父真与庆梁有瓜葛,小师妹也一定是毫不知情的,否则她也不会让我第一时间逃出来通知东厂来救援夏大人。” 眼见众人沉默不语,于知然冷冷地开口:“既然如此,那你们不如将我也一起抓走吧。毕竟,虎门镖局的人都有嫌疑,即便我是传讯者,也不能排除嫌疑,不是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于知然本以为对方不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会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但是,夏塬没有说话,叶屠苏和林牵洛默不作声。 这使得于知然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丝不安的预感。 “到底发生了什么?” 良久,林牵洛上前两步正要开口,夏塬却深吸一口气,弓下身子朝于知然低头深鞠,沉痛地说道:“于少侠,对不起,莫姑娘为了救我,死在了莫绅刀下。” 于知然听到这个消息后,呆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夏塬直起身来,继续说道:“对于莫姑娘的离世,非常抱歉。但莫绅是庆梁细作一事,我已收集到大量证据,他自己也已经承认。至于虎门镖局里有多少人与莫绅同流合污,祸乱我国,我会一一查清,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待夏塬说完,于知然才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凄然问道:“夏大人,我师父他,他真的是庆梁细作吗?还有云粮商号,荆家和杨家的灭门之祸,都是他干的?” “当初……”夏塬眼神一凝:“莫绅,是这一切的导火索,他一手将云粮商号推向灭亡。若不是他,那些惨剧或许不会发生。” 于知然的表情也变得异常痛苦,他微微一笑,笑容中透露出无尽的凄凉。 “小师妹她,现在在哪?” “本王已让东厂的人将莫姑娘的遗体妥善安置,择日安葬。” 回答于知然的是叶屠苏。 说完这话,叶屠苏回头对冯苏木说道:“苏木,夏大人伤得不轻,你赶紧给他先治疗一下。” 冯苏木迅速取来疗伤药物,见叶屠苏携着林牵洛离去后,便引夏塬至内室,为其消毒止血。 而于知然则强撑着重伤之躯,执意离开医馆,前往东厂分部见莫紫情。 叶屠苏只得差遣暗卫,驾马车送他前往。 接下来的两天内,在东厂十七分部的协助下,夏塬和于知然一起将莫紫情安葬,随后与金唤蔺一起,押着数十名镖师返回京城候审。 当然,于知然也在此行中。 夏塬并非意欲追究其罪责,而是要通过审讯来证明他的清白。 而叶屠苏在洛城逗留了几日后,就接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庆梁、胡漠和西戎三国从之前在边境试探性的游击战转为近期的全面进攻。 宣王赫连衡率护国军前往西戎战场迎敌,魏辰则承袭其祖父煊武大将军魏远循的军队后,带领魏家军与胡漠展开激战。 而庆梁则由将军戚运带领一支边军前往抵御。 这支不足十万人的边军,从战斗力上看,远逊于魏辰带领的魏家军和有着战神之称的宣王的护国军。 然而叶屠苏深知,经过数十年的修养备战,庆梁的战斗力绝不逊于胡漠和西戎。 想一直在幕后暗中针对圣火教的叶屠苏,在接到京城传来的圣旨时,他的眼眸间满是复杂的情绪。 他把圣旨放在桌上,扫了一眼围坐医馆内堂天井中石桌前的束骧和明哲。 “你们对此有何看法?” 明哲略一沉思,对叶屠苏道:“属下认为,这是皇上有意针对王爷。” “没错,我看那小皇帝定然没安好心。”束骧一拍桌子,脸上已经显出怒意。 这时林牵洛端着一只托盘过来,见束骧那剑拔弩张的样子,好奇问道:“束大人,这是怎么了。” 说着来到桌边,将托盘放在桌上,将托盘里放着的三只碟子分别放在三人面前。 话音未落,束骧脸上的怒容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种惶恐的神色。 他急忙站起身来,退后两步。 林牵洛则一脸好奇地看向束骧。她有些不解,束骧怎会对一盘水果表现出这么大的反应。 明哲见林牵洛端来的是三碟水果,每一盘都是分别由几种水果组成的果拼,红红绿绿颜色各异,看起来就让人食反指大动。 但束骧这家伙怎地看见这果盘就吓成那样了。 明哲看向束骧的目光中充满戏谑。 束骧朝林牵洛深深地一礼道:“属下怎敢劳王妃准备吃食。” 说着,他瞥了明哲一眼,似乎在暗示他:你小子还坐着? 明哲见状,笑着伸手抓起一只牙签,扎起一块水果便往嘴里送,边嚼边说道:“嗯,不错,这水果好甜,王爷您尝尝。” 这小子胆儿肥了啊,他竟然在王爷王妃面前如此放肆地享用王妃送来的水果。 束骧这般想着,便见叶屠苏也用牙签扎起一块水果笑道:“王妃亲手准备的水果,肯定甜啊。” 林牵洛好明白了束骧此举的意思,笑道:“束大人不常与我们在一起,不知道咱们私下的规矩。” 叶屠苏吃了块水果,带着一丝随意的语气说道:“束骧,坐下吧,牵洛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束骧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说道:“多谢王妃。”这才在桌边坐下。 林牵洛也在叶屠苏身边坐了下来,对束骧问道:“束大人刚才为何发怒?”夏塬见于知然看向自己,郑重地承诺道:“于少侠,请放心,我夏塬定会秉公执法,虎门镖局的人,我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随后,他对于知然深深地一揖,道:“夏塬能够在这场死局中幸存下来,全赖于少侠的帮助。” 然而,于知然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他冷冷地回应道:“我来此报信,只是因为我的小师妹。小师妹让我来报信,我就来了,别无其他。” 夏塬微微一愣,脸色也愈发难看,似乎快要支撑不住了。 于知然继续冰冷地开口:“我的小师妹呢,也被你们抓了吗?就算师父真与庆梁有瓜葛,小师妹也一定是毫不知情的,否则她也不会让我第一时间逃出来通知东厂来救援夏大人。” 眼见众人沉默不语,于知然冷冷地开口:“既然如此,那你们不如将我也一起抓走吧。毕竟,虎门镖局的人都有嫌疑,即便我是传讯者,也不能排除嫌疑,不是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于知然本以为对方不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会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但是,夏塬没有说话,叶屠苏和林牵洛默不作声。 这使得于知然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丝不安的预感。 “到底发生了什么?” 良久,林牵洛上前两步正要开口,夏塬却深吸一口气,弓下身子朝于知然低头深鞠,沉痛地说道:“于少侠,对不起,莫姑娘为了救我,死在了莫绅刀下。” 于知然听到这个消息后,呆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夏塬直起身来,继续说道:“对于莫姑娘的离世,非常抱歉。但莫绅是庆梁细作一事,我已收集到大量证据,他自己也已经承认。至于虎门镖局里有多少人与莫绅同流合污,祸乱我国,我会一一查清,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待夏塬说完,于知然才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凄然问道:“夏大人,我师父他,他真的是庆梁细作吗?还有云粮商号,荆家和杨家的灭门之祸,都是他干的?” “当初……”夏塬眼神一凝:“莫绅,是这一切的导火索,他一手将云粮商号推向灭亡。若不是他,那些惨剧或许不会发生。” 于知然的表情也变得异常痛苦,他微微一笑,笑容中透露出无尽的凄凉。 “小师妹她,现在在哪?” “本王已让东厂的人将莫姑娘的遗体妥善安置,择日安葬。” 回答于知然的是叶屠苏。 说完这话,叶屠苏回头对冯苏木说道:“苏木,夏大人伤得不轻,你赶紧给他先治疗一下。” 冯苏木迅速取来疗伤药物,见叶屠苏携着林牵洛离去后,便引夏塬至内室,为其消毒止血。 而于知然则强撑着重伤之躯,执意离开医馆,前往东厂分部见莫紫情。 叶屠苏只得差遣暗卫,驾马车送他前往。 接下来的两天内,在东厂十七分部的协助下,夏塬和于知然一起将莫紫情安葬,随后与金唤蔺一起,押着数十名镖师返回京城候审。 当然,于知然也在此行中。 夏塬并非意欲追究其罪责,而是要通过审讯来证明他的清白。 而叶屠苏在洛城逗留了几日后,就接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庆梁、胡漠和西戎三国从之前在边境试探性的游击战转为近期的全面进攻。 宣王赫连衡率护国军前往西戎战场迎敌,魏辰则承袭其祖父煊武大将军魏远循的军队后,带领魏家军与胡漠展开激战。 而庆梁则由将军戚运带领一支边军前往抵御。 这支不足十万人的边军,从战斗力上看,远逊于魏辰带领的魏家军和有着战神之称的宣王的护国军。 然而叶屠苏深知,经过数十年的修养备战,庆梁的战斗力绝不逊于胡漠和西戎。 想一直在幕后暗中针对圣火教的叶屠苏,在接到京城传来的圣旨时,他的眼眸间满是复杂的情绪。 他把圣旨放在桌上,扫了一眼围坐医馆内堂天井中石桌前的束骧和明哲。 “你们对此有何看法?” 明哲略一沉思,对叶屠苏道:“属下认为,这是皇上有意针对王爷。” “没错,我看那小皇帝定然没安好心。”束骧一拍桌子,脸上已经显出怒意。 这时林牵洛端着一只托盘过来,见束骧那剑拔弩张的样子,好奇问道:“束大人,这是怎么了。” 说着来到桌边,将托盘放在桌上,将托盘里放着的三只碟子分别放在三人面前。 话音未落,束骧脸上的怒容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种惶恐的神色。 他急忙站起身来,退后两步。 林牵洛则一脸好奇地看向束骧。她有些不解,束骧怎会对一盘水果表现出这么大的反应。 明哲见林牵洛端来的是三碟水果,每一盘都是分别由几种水果组成的果拼,红红绿绿颜色各异,看起来就让人食反指大动。 但束骧这家伙怎地看见这果盘就吓成那样了。 明哲看向束骧的目光中充满戏谑。 束骧朝林牵洛深深地一礼道:“属下怎敢劳王妃准备吃食。” 说着,他瞥了明哲一眼,似乎在暗示他:你小子还坐着? 明哲见状,笑着伸手抓起一只牙签,扎起一块水果便往嘴里送,边嚼边说道:“嗯,不错,这水果好甜,王爷您尝尝。” 这小子胆儿肥了啊,他竟然在王爷王妃面前如此放肆地享用王妃送来的水果。 束骧这般想着,便见叶屠苏也用牙签扎起一块水果笑道:“王妃亲手准备的水果,肯定甜啊。” 林牵洛好明白了束骧此举的意思,笑道:“束大人不常与我们在一起,不知道咱们私下的规矩。” 叶屠苏吃了块水果,带着一丝随意的语气说道:“束骧,坐下吧,牵洛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束骧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说道:“多谢王妃。”这才在桌边坐下。 林牵洛也在叶屠苏身边坐了下来,对束骧问道:“束大人刚才为何发怒?” 第491章 进京与皇帝怼一怼 束骧这才想起圣旨的事,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卷圣旨上,沉声说道: “那小皇帝向来对王爷心存敌意,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想着对付王爷。这个小小的监军身份,就想把王爷禁锢在南方战场上,实在欺人太甚。王爷,何必受他这窝囊气,不如干脆反了。” 叶屠苏却是边吃水果边云淡风轻地说道:“做皇帝么,可没现在这般逍遥自在。再说……”他想起体内的紫辰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林牵洛拿起那道明黄色的圣旨,神情严肃地打开来看。 她蹙着眉,沉声说道:“知道庆梁、西戎、胡漠暗中勾结,欲联手攻打我国,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他们竟然已经正式对咱们宣战了。” 她抬头望向束骧,继续说道:“束大人也不必动怒,如今形势可不是内斗的时候,若我是那永缙帝,我也会选择安排这样的战局。” 束骧满脸困惑地问道:“皇上这般欺负咱们王爷,王妃还替他说好话?” 林牵洛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派宣王去迎战西戎,是因为宣王曾经与西戎交战过,对西戎的实力有深入的了解。” “那胡漠呢?小皇帝居然让魏辰接替魏老将军,带领二十余万魏家军抵御胡漠。”束骧说起这个事就满脸怒容。 林牵洛微微一笑:“至于胡漠,魏家军本就驻扎在西北一带,让他们舍近求远,千里迢迢赶赴南方对抗庆梁是不现实的。” “这……” 束骧听到这里,一时间无法反驳林牵洛的话。 他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道:“为云麾将军戚运只不过是个驻扎在南方的小小将领,手中兵马不过十万。而宣王有三十万大军,魏辰的军队也接近二十五万。这难道不是厚此薄彼吗?皇上难道就不怕南方失守,落入庆梁人的手里吗?” 林牵洛满不在乎地说道:“所以皇上把咱们赓王爷请过去助阵。” 束骧不屑说道:“这不就是欺负咱们王爷嘛。” 林牵洛淡淡地说道:“这倒谈不上欺负。”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装满水果的碟子往束骧面前推了推,微笑着道:“束大人,吃点水果消消气。” 束骧依然气愤难平,他反驳道: “宣王有三十万大军、姓魏的也有二十几万大军,戚将军这边才有十万,叫咱王爷去助戚将军退敌,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怎么着也该把那五十多万大军分一些过来。” 林牵洛见束骧依然情绪激动,便笑道:“就算皇上真把那几十万大军分一半过来,束大人认为那些忠于宣王和魏将军的士兵,能心甘情愿听戚将军号令吗?一旦军心不稳,便是大忌。” “可那……” 束骧心中仍有满,还欲再反驳,但林牵洛所言不无道理,他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其实束骧也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些,护国军和魏家军就即便在勇猛上胜过戚运的军队,但若他们身在曹营心在汉,执行力不高,那反而会拖后腿,受到掣肘。 “可是王爷原本计划退居幕后,暗中对抗圣火教,如今却反而要前往前线。况且,堂堂赓王,去戚运麾下做个小小监军,这……”这回说话的是明哲。 林牵洛道:“正因为皇上对王爷心存芥蒂,才会做出这般布局。” 明哲放下手中的水果,带着一丝无奈,叹道:“可是,王爷若前往南部战场,那圣火教就更加肆意妄为了。” “也不尽然。”叶屠苏终于开口:“事情都有两面性,目前硝烟再起,京城一带守卫薄弱。东厂势大,皇帝担心我举兵逼宫。同样圣火教也有同样的担心,他们做起事来会更加隐秘和小心,而若圣火教知道我在战场之上抽不开身,你们说,他们会怎样?” 束骧和明哲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异口同声道:“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 叶屠苏点头说道:“没错,只要他们放下了一半的戒心,很多以前只敢在暗中做的事,就会浮出水面,明晃晃的拿到台面上来。” “还是王爷考虑得周全。”束骧从刚才的愤怒之中醒悟,立即哈哈笑了起来,端起碟子,大口吃起水果来。 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这水果是谁亲自切的了。 叶屠苏道:“凡事都有两面性,皇帝让我去南方,那我便去南方。” 明哲道:“那王爷什么时候动身南下?” “明天。” “这么快?”明哲听叶屠苏说明天就出发,心中不由得有些惊讶。 况且王爷什么时候对皇帝言听计从了,哪一次不是跟皇帝对着干。何况他来洛城没几日,与王妃才团聚了几天,竟然明天便要启程南下了。 “也是,前方战事要紧。”明哲心里叹了一声。 正在明哲这般想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叶屠苏继续说道。 “不过,本王并非南下,而是北上。” 明哲和束骧齐齐一愣。 北上? 这一回,就连林牵洛也有些诧异,这位赓王爷的举动总是出人意料。 明哲在一愣之后,随即在心里笑了起来。 果然,王爷还是他认识的王爷,不搞点事情是不会罢休的。 叶屠苏见林牵洛投过来的疑惑目光,解释道:“没什么,我就是进京与皇帝怼一怼。” 林牵洛看着叶屠苏嘴角那抹诡谲笑容,似乎明白了什么,调侃道:“王爷这是想向整个大陆演一场戏,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南下做这个什么监军,是被逼无奈?甚至让敌人以为你和皇帝之间从原来的面和心不和,到现在的彻底对立。” 见叶屠苏笑而不语,林牵洛也就坚定了自己这番想法。 或许,只有让圣火教以为他不是真心为皇帝办事,才有可能对叶屠苏彻底放下戒心,只是不知道皇上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第492章 襄觅的谋划 随着三国联军侵略大赓国战争的打响,庆云大陆已经笼罩在一片战争的阴霾中。 虽然说书人已经开始生动地描述大军奔赴边境的壮观场面,但对于地处大赓国中心位置的洛城的百姓来说,大多数还没有感受到危机。他们仍然像往常一样生活,尽管心中有些许惊恐,但他们仍然坚信大赓国是安全的,洛城是安全的。 林牵洛也同样这般认为。 林牵洛站在皇榜前,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皇榜上的第一个名字,眉头舒展开来,但很快又微微蹙起。 她拉着冯蝉衣挤出围在皇榜前看热闹的人群,脸上却带着一丝忧郁。 冯蝉衣问道:“嫂子,那状元林庆旭就是你的哥哥?” 见林牵洛点头,冯蝉衣继续说道:“你哥哥高中状元,可嫂子看起来怎么不太高兴呢?” “没有不高兴,屠苏为了让圣火教减少对自己的防备,故意进京激怒皇上。而我是赓王妃,若皇上对赓王有气,我怕会因此影响到哥哥的前程。” 林牵洛深知皇帝对叶屠苏的敌意,这种敌意可以追溯到叶屠苏还是刚入东厂时小太监的身份。 皇帝对叶屠苏的敌意不仅仅是因为叶屠苏在朝堂上的强硬气势,更因为他是蓉太后的心腹,是他的杀母仇人。 多年来,蓉太后与皇帝之间的争斗一直存在。 尽管蓉太后与叶屠苏处于同一阵营,但在朝堂上,她介入的机会并不多。 而且,林庆旭仅仅只是自己的哥哥,与太后可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 只是不知道,在皇上心中,这位新科状元,是叶屠苏的大舅哥,还是魏大将军的表弟。还是,只是一个才华横溢的普通人。 只是林牵洛还是不太明白,魏辰明明是宣王心腹,皇帝为何会突然如此重用他。 绥州,太守府。 林章同样忧心忡忡。 前两天,他从管家口中听到一个不大好的消息,叶屠苏似乎与皇上闹翻了。 据说在朝堂之上就险些反目,最后叶屠苏还是不得不做出让步,接了圣旨愤怒南下。 与此同时,林章也收到喜报,他的长子,他唯一的儿子,高中状元。 魏姈喜上眉梢,儿子高中状元,母家的侄子魏辰升为大将军,收拢魏老将军的旧部,成立魏家军,统领二十多万军队。 在魏姈看来,她们家这是要翻身了。 当然除了林映月和宣王的婚事还没有搞定,这就让魏姈多少有些着急。 宣王身份尊贵,可他还并不是魏家的女婿,这让魏姈觉得离圆满还差那么一缺。如今宣王又率兵出征,若战事持续数年,林映月将如何等待。何况,宣王对林映月的态度并不明确,魏姈认为应当尽快采取行动。 大赓国,京城。 繁华的晟都,大赓国的东厂总部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高耸的大门前,石阶上坐着的那个手拄香腮的姑娘。 过往的路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投去匆匆的一瞥,却不敢过多的停留。尽管厂公大人的身份已经转变,但东厂那凶残狠辣的形象依旧深入人心。 这个小姑娘,就这样安然自得地坐在东厂大门前,与周围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出现,很快引起了路人们的注意。人们纷纷议论着,这个小姑娘究竟是谁?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在东厂门前如此放肆? 就在这时,从东厂里走出一个人来。他身材高大,身穿暗影司四处首领官服,看上去气度不凡。 他对坐在门前的姑娘说道:“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 姑娘抬头朝那人看去,嘟起小嘴啧道:“别给本公主来这套,秦大人。我皇兄人呢?” 秦于无奈一笑:“回公主,王爷已经离京南下了。” “南下?那为何这次皇兄回京,嫂子没跟来?” “这个,属下不知。” 襄觅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眯着眼睛盯着秦于:“哦,我知道了,定是皇兄在外面有了新欢,把牵洛嫂子给冷落了。” 秦于听后,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猜测。在他看来,他的主子赓王爷,对赓王妃那是绝对没有半分异心的,可这位小公主,莫名其妙就把王爷说成了渣男:“公主,主子的事,我并不清楚。” 襄觅却似乎认定了自己的猜测,冷笑一声道:“那就是真的喽,难怪呢。以前他们形影不离,现在都不知道把牵洛嫂子扔哪儿自生自灭去了。”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襄觅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瘦长的中年男子带着几名手下,正从马背上下来,冲着襄觅拱手一礼说道: “哈哈哈,公主这是说笑了啊。” 襄觅打量对方几眼,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我见过你,你是洛城分部的千总大人?” 金唤蔺豪爽地哈哈一笑,满脸笑容地回应道:“正是下官。” 襄觅眼眸间闪过一丝狡黠,说道:“金大人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对王妃的感情,即使是像金某这样的局外人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王爷又怎会另觅新欢呢。” “是么,那为何此次回京,皇兄没带嫂子一起回来,他定是遗弃嫂子啦。” 金唤蔺严肃地回答道:“王妃在洛城生活得非常好,没带王妃回京,定是怕她途中受累。” “洛城么?”襄觅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原来牵洛在洛城! “公主,既然来了,便请到东厂喝杯茶吧。”秦于礼貌地邀请道。 “不了,既然知道皇嫂过得很好,那便不打扰了。”襄觅似乎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远处的马车。 芯蕊见公主过来,赶紧迎上前去问道:“公主,打探到了吗?” 襄觅一笑:“回宫。” 坐上马车,芯蕊显得有些不安,她担心地问道:“公主,您真要这么做吗?” 襄觅语气坚定地回答:“唯有这样,本公主才有可能和小榆木在一起。” 芯蕊道:“我瞧着今年新科三甲就很不错,尤其是那状元郎,听说他不仅才华横溢,更是仪表堂堂。更重要的是,他是赓王妃的哥哥,好像太后对他也十分看好。” 随着三国联军侵略大赓国战争的打响,庆云大陆已经笼罩在一片战争的阴霾中。 虽然说书人已经开始生动地描述大军奔赴边境的壮观场面,但对于地处大赓国中心位置的洛城的百姓来说,大多数还没有感受到危机。他们仍然像往常一样生活,尽管心中有些许惊恐,但他们仍然坚信大赓国是安全的,洛城是安全的。 林牵洛也同样这般认为。 林牵洛站在皇榜前,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皇榜上的第一个名字,眉头舒展开来,但很快又微微蹙起。 她拉着冯蝉衣挤出围在皇榜前看热闹的人群,脸上却带着一丝忧郁。 冯蝉衣问道:“嫂子,那状元林庆旭就是你的哥哥?” 见林牵洛点头,冯蝉衣继续说道:“你哥哥高中状元,可嫂子看起来怎么不太高兴呢?” “没有不高兴,屠苏为了让圣火教减少对自己的防备,故意进京激怒皇上。而我是赓王妃,若皇上对赓王有气,我怕会因此影响到哥哥的前程。” 林牵洛深知皇帝对叶屠苏的敌意,这种敌意可以追溯到叶屠苏还是刚入东厂时小太监的身份。 皇帝对叶屠苏的敌意不仅仅是因为叶屠苏在朝堂上的强硬气势,更因为他是蓉太后的心腹,是他的杀母仇人。 多年来,蓉太后与皇帝之间的争斗一直存在。 尽管蓉太后与叶屠苏处于同一阵营,但在朝堂上,她介入的机会并不多。 而且,林庆旭仅仅只是自己的哥哥,与太后可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 只是不知道,在皇上心中,这位新科状元,是叶屠苏的大舅哥,还是魏大将军的表弟。还是,只是一个才华横溢的普通人。 只是林牵洛还是不太明白,魏辰明明是宣王心腹,皇帝为何会突然如此重用他。 绥州,太守府。 林章同样忧心忡忡。 前两天,他从管家口中听到一个不大好的消息,叶屠苏似乎与皇上闹翻了。 据说在朝堂之上就险些反目,最后叶屠苏还是不得不做出让步,接了圣旨愤怒南下。 与此同时,林章也收到喜报,他的长子,他唯一的儿子,高中状元。 魏姈喜上眉梢,儿子高中状元,母家的侄子魏辰升为大将军,收拢魏老将军的旧部,成立魏家军,统领二十多万军队。 在魏姈看来,她们家这是要翻身了。 当然除了林映月和宣王的婚事还没有搞定,这就让魏姈多少有些着急。 宣王身份尊贵,可他还并不是魏家的女婿,这让魏姈觉得离圆满还差那么一缺。如今宣王又率兵出征,若战事持续数年,林映月将如何等待。何况,宣王对林映月的态度并不明确,魏姈认为应当尽快采取行动。 大赓国,京城。 繁华的晟都,大赓国的东厂总部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高耸的大门前,石阶上坐着的那个手拄香腮的姑娘。 过往的路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投去匆匆的一瞥,却不敢过多的停留。尽管厂公大人的身份已经转变,但东厂那凶残狠辣的形象依旧深入人心。 这个小姑娘,就这样安然自得地坐在东厂大门前,与周围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出现,很快引起了路人们的注意。人们纷纷议论着,这个小姑娘究竟是谁?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在东厂门前如此放肆? 就在这时,从东厂里走出一个人来。他身材高大,身穿暗影司四处首领官服,看上去气度不凡。 他对坐在门前的姑娘说道:“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 姑娘抬头朝那人看去,嘟起小嘴啧道:“别给本公主来这套,秦大人。我皇兄人呢?” 秦于无奈一笑:“回公主,王爷已经离京南下了。” “南下?那为何这次皇兄回京,嫂子没跟来?” “这个,属下不知。” 襄觅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眯着眼睛盯着秦于:“哦,我知道了,定是皇兄在外面有了新欢,把牵洛嫂子给冷落了。” 秦于听后,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猜测。在他看来,他的主子赓王爷,对赓王妃那是绝对没有半分异心的,可这位小公主,莫名其妙就把王爷说成了渣男:“公主,主子的事,我并不清楚。” 襄觅却似乎认定了自己的猜测,冷笑一声道:“那就是真的喽,难怪呢。以前他们形影不离,现在都不知道把牵洛嫂子扔哪儿自生自灭去了。”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襄觅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瘦长的中年男子带着几名手下,正从马背上下来,冲着襄觅拱手一礼说道: “哈哈哈,公主这是说笑了啊。” 襄觅打量对方几眼,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我见过你,你是洛城分部的千总大人?” 金唤蔺豪爽地哈哈一笑,满脸笑容地回应道:“正是下官。” 襄觅眼眸间闪过一丝狡黠,说道:“金大人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对王妃的感情,即使是像金某这样的局外人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王爷又怎会另觅新欢呢。” “是么,那为何此次回京,皇兄没带嫂子一起回来,他定是遗弃嫂子啦。” 金唤蔺严肃地回答道:“王妃在洛城生活得非常好,没带王妃回京,定是怕她途中受累。” “洛城么?”襄觅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原来牵洛在洛城! “公主,既然来了,便请到东厂喝杯茶吧。”秦于礼貌地邀请道。 “不了,既然知道皇嫂过得很好,那便不打扰了。”襄觅似乎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远处的马车。 芯蕊见公主过来,赶紧迎上前去问道:“公主,打探到了吗?” 襄觅一笑:“回宫。” 坐上马车,芯蕊显得有些不安,她担心地问道:“公主,您真要这么做吗?” 襄觅语气坚定地回答:“唯有这样,本公主才有可能和小榆木在一起。” 芯蕊道:“我瞧着今年新科三甲就很不错,尤其是那状元郎,听说他不仅才华横溢,更是仪表堂堂。更重要的是,他是赓王妃的哥哥,好像太后对他也十分看好。” 第493章 襄觅的信 襄觅无奈地叹了口气:“若不曾认识小榆木,牵洛姐姐的兄长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现在,我的心里只有小榆木,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尽管小榆木不是最优秀的,但他已经占据了我的心。” 芯蕊心里虽然还有些困惑,但公主既然心意已决,也只得作罢。她低声问道:“公主,真要把那封信寄给赓王妃吗?” 襄觅拿起手中扇子,轻轻在芯蕊头上敲了一下:“就你话多,照我说的去做。牵洛姐姐既然在洛城,那一定住在小榆木家的医馆里,你尽快把信送出去。” 芯蕊忍不住追问:“可那封信,王妃能看懂吗?” “她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说着,襄觅眼睛一眯,神色变得严肃凝重:“一切按计划进行。” 秦于站在东厂门口,目送公主远去的马车,然后看向金唤蔺。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这小公主,就这么走了? 金唤蔺被秦于看得后背一阵发凉。 洛城陈记商行经过短短几个月的经营,已经初具规模。 在东厂的暗中协助下,以及各种新颖独特的肥皂、香皂的上市,硬是把洛城的气氛从战争的阴霾中拉回往日的繁华景象。 林牵洛站在山峰之巅,远眺北方。 她擦了擦下颌的汗,轻声说道:“也不知道虎门镖局的案子进展得如何了。” 她像是在对谁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冯蝉衣上前一步,宽慰道:“嫂子,你就别担心了,当年伤害荆家的恶人,必定难逃正义的制裁。” 林牵洛回过头来,看了看身边的冯苏木、冯蝉衣兄妹,以及药神谷的李洵,笑道:“今天的药采得差不多了吧”。 众人各自背着一只背篓,里面装满了草药,林牵洛也不例外。 冯苏木道:“是的,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几人开始顺着崎岖的山路往下走,远处林中闪过几道黑影,悄悄地跟在众人身后。 林牵洛知道,那是东厂暗卫。 林牵洛心中不由自主惦念起叶屠苏,也不清楚他当前在南部的战场上、在云麾将军军营中,过得可还好。 一行人走走停停,直至天幕擦黑之时,才返回医馆。 刚一踏入屋内,林牵洛就看见梁瑞雪迎上前来,手中握着一封信递给她:“牵洛,京城来了一封信。” 林牵洛心中略感困惑,按理说她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究竟是谁会给她写信呢? 林牵洛接过信笺,瞥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却发现并不认识。 信封上写着“林牵洛亲启”五个字。 林牵洛疑惑的掏出一张信纸,一眼便能认出那纸质乃是上好的宣纸,也是贡纸。 “宫里来的信?”林牵洛心里这般想着,也不避讳身边众人,便将信纸打开来看。 意外的是信纸质上没有文字,仅有一幅画。 那画工嘛,就连林牵洛这个字写得丑,也不大会绘画的人来说,都觉得这信上的画有些…… 有些……一言难尽! 那宣纸上画的是几个形象粗糙的线条小人,一个小人躺在床上,嘴里滴着血;一个小人跪在一旁,似乎正在熬药;另一个小人提着个药箱正迈步进来。 除此之外,没有一个字。 看到这幅画,林牵洛的眼睛微微一眯,凝重的抬头看了众人一眼,对梁瑞雪道:“母亲,这信是谁送来的?” 梁瑞雪是叶屠苏养母,林牵洛早已把称呼从原来的梁姑姑,改为母亲。 梁瑞雪摇头回答:“是街头专门给人写信送信的邱先生。”见林牵洛脸色凝重,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这信,怎么了?” 林牵洛没说话,只把信递给梁瑞雪道:“大家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担心且好奇的聚集到梁瑞雪身边,朝那信纸看去。 冯苏木奇道:“画?” 冯蝉衣道:“几个小人是什么意思?” 李洵则凑近冯蝉衣阴恻恻地说道:“不会是恐吓信吧?” 冯蝉衣抬脚便狠狠踩在李洵脚背之上,嗔道:“李洵,你这家伙整天胡说八道。” “我哪里胡说八道,你看这信正常吗?”李洵反驳。 “哪里不正常?” 李洵呵呵一笑,说道:“首先,这封信上片字未留,亦无团名,寻常人岂会如此写信?再者,你瞧这画的是何意?这明明描绘的是有人受伤,服药无效,唯有另请高明。” 李洵收敛起笑容,神情严肃:“至于这‘另请高明’所指,正是那幕后黑手。意图已经很明朗,这整封信,表达的便是……要想活命,就必须听我的。” 冯蝉衣听罢李洵的解释,凝神于那画作,郑重地点头:“李洵,你说的颇有道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起来。 最后冯蝉衣抬头看向林牵洛,疑惑问:“究竟是何人,竟敢胁迫恐吓嫂子?他就不怕东厂报复吗?” 林牵洛无奈的笑了笑,接过信件,说道:“你们分析完了吗?”书包阁 李洵和冯蝉衣齐齐点头。 “当然不是。”林牵洛丢下这句话,未作任何解释,手持信件,大步往内堂走去。 此言一出,李洵与冯蝉衣的好奇心被瞬间点燃,二人急忙追向林牵洛。 冯苏木面露诧异,他自然不认为李洵的推测有道理,但此信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又意欲何为——难道? 冯苏木心里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道觅儿出事了? 冯苏木此时能想到的,只有十一公主襄觅。 继而他又摇了摇头,若是觅儿病了,宫里那么多太医,应当能治愈。更何况若是觅儿病了,她为何不直接说明情况,而是千里迢迢寄这么一封没有文字,奇奇怪怪的信来? “那公主怎么样,与我何干?”冯苏木摇摇头,嘴里呢喃自语,旋即也跟着进了内堂。 走进内堂,林牵洛将背后的背篓轻轻放下,然后坐在石桌边,不慌不忙地倒了杯水喝下。 李洵、冯蝉衣已经迫不及待地丢下背篓围了过来。 冯蝉衣一边倒水一边问道:“嫂子,你有什么不同见解?”襄觅无奈地叹了口气:“若不曾认识小榆木,牵洛姐姐的兄长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现在,我的心里只有小榆木,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尽管小榆木不是最优秀的,但他已经占据了我的心。” 芯蕊心里虽然还有些困惑,但公主既然心意已决,也只得作罢。她低声问道:“公主,真要把那封信寄给赓王妃吗?” 襄觅拿起手中扇子,轻轻在芯蕊头上敲了一下:“就你话多,照我说的去做。牵洛姐姐既然在洛城,那一定住在小榆木家的医馆里,你尽快把信送出去。” 芯蕊忍不住追问:“可那封信,王妃能看懂吗?” “她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说着,襄觅眼睛一眯,神色变得严肃凝重:“一切按计划进行。” 秦于站在东厂门口,目送公主远去的马车,然后看向金唤蔺。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这小公主,就这么走了? 金唤蔺被秦于看得后背一阵发凉。 洛城陈记商行经过短短几个月的经营,已经初具规模。 在东厂的暗中协助下,以及各种新颖独特的肥皂、香皂的上市,硬是把洛城的气氛从战争的阴霾中拉回往日的繁华景象。 林牵洛站在山峰之巅,远眺北方。 她擦了擦下颌的汗,轻声说道:“也不知道虎门镖局的案子进展得如何了。” 她像是在对谁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冯蝉衣上前一步,宽慰道:“嫂子,你就别担心了,当年伤害荆家的恶人,必定难逃正义的制裁。” 林牵洛回过头来,看了看身边的冯苏木、冯蝉衣兄妹,以及药神谷的李洵,笑道:“今天的药采得差不多了吧”。 众人各自背着一只背篓,里面装满了草药,林牵洛也不例外。 冯苏木道:“是的,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几人开始顺着崎岖的山路往下走,远处林中闪过几道黑影,悄悄地跟在众人身后。 林牵洛知道,那是东厂暗卫。 林牵洛心中不由自主惦念起叶屠苏,也不清楚他当前在南部的战场上、在云麾将军军营中,过得可还好。 一行人走走停停,直至天幕擦黑之时,才返回医馆。 刚一踏入屋内,林牵洛就看见梁瑞雪迎上前来,手中握着一封信递给她:“牵洛,京城来了一封信。” 林牵洛心中略感困惑,按理说她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究竟是谁会给她写信呢? 林牵洛接过信笺,瞥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却发现并不认识。 信封上写着“林牵洛亲启”五个字。 林牵洛疑惑的掏出一张信纸,一眼便能认出那纸质乃是上好的宣纸,也是贡纸。 “宫里来的信?”林牵洛心里这般想着,也不避讳身边众人,便将信纸打开来看。 意外的是信纸质上没有文字,仅有一幅画。 那画工嘛,就连林牵洛这个字写得丑,也不大会绘画的人来说,都觉得这信上的画有些…… 有些……一言难尽! 那宣纸上画的是几个形象粗糙的线条小人,一个小人躺在床上,嘴里滴着血;一个小人跪在一旁,似乎正在熬药;另一个小人提着个药箱正迈步进来。 除此之外,没有一个字。 看到这幅画,林牵洛的眼睛微微一眯,凝重的抬头看了众人一眼,对梁瑞雪道:“母亲,这信是谁送来的?” 梁瑞雪是叶屠苏养母,林牵洛早已把称呼从原来的梁姑姑,改为母亲。 梁瑞雪摇头回答:“是街头专门给人写信送信的邱先生。”见林牵洛脸色凝重,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这信,怎么了?” 林牵洛没说话,只把信递给梁瑞雪道:“大家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担心且好奇的聚集到梁瑞雪身边,朝那信纸看去。 冯苏木奇道:“画?” 冯蝉衣道:“几个小人是什么意思?” 李洵则凑近冯蝉衣阴恻恻地说道:“不会是恐吓信吧?” 冯蝉衣抬脚便狠狠踩在李洵脚背之上,嗔道:“李洵,你这家伙整天胡说八道。” “我哪里胡说八道,你看这信正常吗?”李洵反驳。 “哪里不正常?” 李洵呵呵一笑,说道:“首先,这封信上片字未留,亦无团名,寻常人岂会如此写信?再者,你瞧这画的是何意?这明明描绘的是有人受伤,服药无效,唯有另请高明。” 李洵收敛起笑容,神情严肃:“至于这‘另请高明’所指,正是那幕后黑手。意图已经很明朗,这整封信,表达的便是……要想活命,就必须听我的。” 冯蝉衣听罢李洵的解释,凝神于那画作,郑重地点头:“李洵,你说的颇有道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起来。 最后冯蝉衣抬头看向林牵洛,疑惑问:“究竟是何人,竟敢胁迫恐吓嫂子?他就不怕东厂报复吗?” 林牵洛无奈的笑了笑,接过信件,说道:“你们分析完了吗?”书包阁 李洵和冯蝉衣齐齐点头。 “当然不是。”林牵洛丢下这句话,未作任何解释,手持信件,大步往内堂走去。 此言一出,李洵与冯蝉衣的好奇心被瞬间点燃,二人急忙追向林牵洛。 冯苏木面露诧异,他自然不认为李洵的推测有道理,但此信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又意欲何为——难道? 冯苏木心里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道觅儿出事了? 冯苏木此时能想到的,只有十一公主襄觅。 继而他又摇了摇头,若是觅儿病了,宫里那么多太医,应当能治愈。更何况若是觅儿病了,她为何不直接说明情况,而是千里迢迢寄这么一封没有文字,奇奇怪怪的信来? “那公主怎么样,与我何干?”冯苏木摇摇头,嘴里呢喃自语,旋即也跟着进了内堂。 走进内堂,林牵洛将背后的背篓轻轻放下,然后坐在石桌边,不慌不忙地倒了杯水喝下。 李洵、冯蝉衣已经迫不及待地丢下背篓围了过来。 冯蝉衣一边倒水一边问道:“嫂子,你有什么不同见解?” 第494章 等招名医的皇榜吧 林牵洛喝够了水,将信纸平铺在桌面上。 待冯苏木在桌子另一方坐下来之后,林牵洛才开口说道:“只要知道送信人是谁,就不难猜测对方的意图。” 李洵和冯蝉衣又是一阵点头,然后冯蝉衣皱眉道:“我觉得李洵的分析很有道理?” “是是是,他说什么你都觉得很有道理。”林牵洛调侃道。 冯蝉衣一愣,脸上一红,反驳道:“哪有,我,我只是觉得……没有其它更好的解释。” “就是。”李洵赞同道:“知我者,蝉衣也!” 冯蝉衣的脸色愈发羞红。 而坐在桌对面的冯苏木,面色却有些阴沉。 林牵洛道:“我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东厂的人不会用这种方式给我传递消息,排险已上战场的宣王、魏辰这些人,和我有点交情的人便只剩下……” 说着,她将桌上几只茶杯分别放在自己面前,边放边说道:“夏塬、周承谨、襄觅!” 听到襄觅的名字,冯苏木眼眸微微一颤。 “我能想到的,只有他们三人。”林牵洛拿起一只茶杯,继续说道:“这三人中,首先排除周承谨,那位周大人虽心思深沉,或许有可能做出这等隐晦之事,但对我,还不可能。”筆趣閣 “为何?”冯蝉衣好奇道。 “我与周大人虽多少有些交情,但在他的看来,我对他的了解并不多。他不能确定,如果突然给我传递这样一封令人费解的信,我能否理解其中含义。” 林牵洛解释着,将手中杯子放在另一边,又拿起一只杯子道:“其次,夏塬。夏塬此人行事坦荡,一般不会遮遮掩掩,拐弯抹角,更不会跟我玩哑谜。就算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事情要告知于我,也不该是这种方式。” 说着,又将手中杯子放在另一边,然后拿起最后一只杯子来,仔细端详一番,缓缓说道:“襄觅……” 几人的目光顿时紧盯她手中杯子。 李洵疑惑道:“难道在王妃看来,公主不够光明磊落,不够行事坦荡?” 林牵洛白他一眼,道:“襄觅天真无邪,聪明活泼,会用这样的方式写信,一点也不奇怪。” 李洵反驳道:“为何同样一件事,别人做就不光明磊落、就是心思深沉,而公主这么做就是天真无邪、聪明活泼?” “男女有别。”林牵洛回应,对李洵笑了笑:“女孩子的心思,你不懂。” “蝉衣就没那么多小心思。”李洵轻声嘀咕。 “好了好了,在你眼里,蝉衣肯定是最好的。” “那是……” 李洵随声附和,但突然意识到不对,自己似乎一直被林牵洛牵引着,一直在被她算计,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 他的耳根微微发烫,目光闪烁,忍不住瞥了冯蝉衣一眼,抱怨道:“王妃的心思也是七弯八拐的,很是深沉啊。” 林牵洛狠狠地瞪了李洵一眼,继而笑道:“无所谓,只要王爷喜欢就好。” 一直板着脸的冯苏木突然问道:“公主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听到冯苏木的话,林牵洛窃笑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不,公主目前没有危险。” “为何?”冯苏木质疑道:“从这幅画来看,有人病情严重,此人所指应是公主。” “这么理解也没错。”林牵洛道:“但我并不这么认为,若是襄觅病重,宫中还有许多经验丰富的太医。” “那万一宫中的太医都是草包呢?”李洵接口道。 林牵洛微笑摇头:“若病情真的如此严重,宫里定会向民间招募名医,而不会由襄觅自己悄悄寄来这样的信。此外,襄觅这信中只字不提,证明她目前一切安好,即使有危险也不是现在。或者说,咱们那位小公主,在正谋划一盘大棋。” “大棋?”冯苏木听林牵洛说襄觅无恙,脸上紧张神情稍有缓解。 “没错,咱们都是棋子,尤其是苏木,你是整盘棋局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嫂子,这是什么意思?”冯蝉衣问道。 林牵洛指了指信上那个提着药箱的线条人说道:“这是苏木。” “她想让哥哥进宫给她治病?”冯蝉衣似是想到了什么,但又摇头道:“哥哥不可能进皇宫的,就算爷爷同意,他也进不去。” 林牵洛点头道:“所以公主一定在筹划什么……看来咱们这位公主是下定决心不愿遵从太后的意思召选驸马了。” 冯苏木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她这是想伤害自己?” “应该是这样,她可真是用心良苦啊。”林牵洛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冯苏木。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做?”李洵追问。 “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咱们只要等,等招募天下名医的皇榜。” …… 林牵洛当然不会坐等事件的发展,在洛城精心照料夜珀蛊藤的日子里,她亦致信远在京城的兄长林庆旭。 高中状元的林庆旭被任命为翰林院修撰,对于这个六品的官职来说,虽然该官职在皇城之内似乎微不足道,大赓国素有规矩,那就是数届新科状元皆从担任此职开始。 从这一点看,皇帝倒是没有刻意针对林家,针对赓王叶屠苏这位大舅子。 从林庆旭的来信中,林牵洛看得出来,哥哥对目前状况还算满意,毕竟目前的林家,没有什么后台和背景,就算有点背景,林庆旭的妹夫赓王爷,那还是和皇上唱对头戏的主。 皇上没有过分打压林庆旭,林牵洛已经觉得那皇帝算是仁慈了。 当然林牵洛知道,以哥哥的才华,若是皇帝慧眼识珠,定有光明仕途。 通过与兄长的书信交流,林牵洛得以了解家中的一些近况。 父亲依然饱受丞相张成炜为首的官员打压; 今年高中前三名的状元、榜眼、探花被蓉太后邀到宫中品茶赏花; 林映月在母亲的唆使下,离家出走前往西戎见宣王,这一举动让原本心情郁闷的父亲大病了一场。 从这些信息之中,林牵洛得到了三个极为有用的情报。 其一,丞相张成炜灭林家的心不死,其决心不可小觑,无疑是林家的心头大患,不除张相一党,林家难安。 其二,蓉太后果然要在前三名及京中几位杰出的青年才俊中,为襄觅公主挑选合适的驸马。而襄觅的计划,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 其三,林映月依旧一心想要嫁给宣王。林牵洛喝够了水,将信纸平铺在桌面上。 待冯苏木在桌子另一方坐下来之后,林牵洛才开口说道:“只要知道送信人是谁,就不难猜测对方的意图。” 李洵和冯蝉衣又是一阵点头,然后冯蝉衣皱眉道:“我觉得李洵的分析很有道理?” “是是是,他说什么你都觉得很有道理。”林牵洛调侃道。 冯蝉衣一愣,脸上一红,反驳道:“哪有,我,我只是觉得……没有其它更好的解释。” “就是。”李洵赞同道:“知我者,蝉衣也!” 冯蝉衣的脸色愈发羞红。 而坐在桌对面的冯苏木,面色却有些阴沉。 林牵洛道:“我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东厂的人不会用这种方式给我传递消息,排险已上战场的宣王、魏辰这些人,和我有点交情的人便只剩下……” 说着,她将桌上几只茶杯分别放在自己面前,边放边说道:“夏塬、周承谨、襄觅!” 听到襄觅的名字,冯苏木眼眸微微一颤。 “我能想到的,只有他们三人。”林牵洛拿起一只茶杯,继续说道:“这三人中,首先排除周承谨,那位周大人虽心思深沉,或许有可能做出这等隐晦之事,但对我,还不可能。”筆趣閣 “为何?”冯蝉衣好奇道。 “我与周大人虽多少有些交情,但在他的看来,我对他的了解并不多。他不能确定,如果突然给我传递这样一封令人费解的信,我能否理解其中含义。” 林牵洛解释着,将手中杯子放在另一边,又拿起一只杯子道:“其次,夏塬。夏塬此人行事坦荡,一般不会遮遮掩掩,拐弯抹角,更不会跟我玩哑谜。就算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事情要告知于我,也不该是这种方式。” 说着,又将手中杯子放在另一边,然后拿起最后一只杯子来,仔细端详一番,缓缓说道:“襄觅……” 几人的目光顿时紧盯她手中杯子。 李洵疑惑道:“难道在王妃看来,公主不够光明磊落,不够行事坦荡?” 林牵洛白他一眼,道:“襄觅天真无邪,聪明活泼,会用这样的方式写信,一点也不奇怪。” 李洵反驳道:“为何同样一件事,别人做就不光明磊落、就是心思深沉,而公主这么做就是天真无邪、聪明活泼?” “男女有别。”林牵洛回应,对李洵笑了笑:“女孩子的心思,你不懂。” “蝉衣就没那么多小心思。”李洵轻声嘀咕。 “好了好了,在你眼里,蝉衣肯定是最好的。” “那是……” 李洵随声附和,但突然意识到不对,自己似乎一直被林牵洛牵引着,一直在被她算计,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 他的耳根微微发烫,目光闪烁,忍不住瞥了冯蝉衣一眼,抱怨道:“王妃的心思也是七弯八拐的,很是深沉啊。” 林牵洛狠狠地瞪了李洵一眼,继而笑道:“无所谓,只要王爷喜欢就好。” 一直板着脸的冯苏木突然问道:“公主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听到冯苏木的话,林牵洛窃笑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不,公主目前没有危险。” “为何?”冯苏木质疑道:“从这幅画来看,有人病情严重,此人所指应是公主。” “这么理解也没错。”林牵洛道:“但我并不这么认为,若是襄觅病重,宫中还有许多经验丰富的太医。” “那万一宫中的太医都是草包呢?”李洵接口道。 林牵洛微笑摇头:“若病情真的如此严重,宫里定会向民间招募名医,而不会由襄觅自己悄悄寄来这样的信。此外,襄觅这信中只字不提,证明她目前一切安好,即使有危险也不是现在。或者说,咱们那位小公主,在正谋划一盘大棋。” “大棋?”冯苏木听林牵洛说襄觅无恙,脸上紧张神情稍有缓解。 “没错,咱们都是棋子,尤其是苏木,你是整盘棋局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嫂子,这是什么意思?”冯蝉衣问道。 林牵洛指了指信上那个提着药箱的线条人说道:“这是苏木。” “她想让哥哥进宫给她治病?”冯蝉衣似是想到了什么,但又摇头道:“哥哥不可能进皇宫的,就算爷爷同意,他也进不去。” 林牵洛点头道:“所以公主一定在筹划什么……看来咱们这位公主是下定决心不愿遵从太后的意思召选驸马了。” 冯苏木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她这是想伤害自己?” “应该是这样,她可真是用心良苦啊。”林牵洛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冯苏木。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做?”李洵追问。 “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咱们只要等,等招募天下名医的皇榜。” …… 林牵洛当然不会坐等事件的发展,在洛城精心照料夜珀蛊藤的日子里,她亦致信远在京城的兄长林庆旭。 高中状元的林庆旭被任命为翰林院修撰,对于这个六品的官职来说,虽然该官职在皇城之内似乎微不足道,大赓国素有规矩,那就是数届新科状元皆从担任此职开始。 从这一点看,皇帝倒是没有刻意针对林家,针对赓王叶屠苏这位大舅子。 从林庆旭的来信中,林牵洛看得出来,哥哥对目前状况还算满意,毕竟目前的林家,没有什么后台和背景,就算有点背景,林庆旭的妹夫赓王爷,那还是和皇上唱对头戏的主。 皇上没有过分打压林庆旭,林牵洛已经觉得那皇帝算是仁慈了。 当然林牵洛知道,以哥哥的才华,若是皇帝慧眼识珠,定有光明仕途。 通过与兄长的书信交流,林牵洛得以了解家中的一些近况。 父亲依然饱受丞相张成炜为首的官员打压; 今年高中前三名的状元、榜眼、探花被蓉太后邀到宫中品茶赏花; 林映月在母亲的唆使下,离家出走前往西戎见宣王,这一举动让原本心情郁闷的父亲大病了一场。 从这些信息之中,林牵洛得到了三个极为有用的情报。 其一,丞相张成炜灭林家的心不死,其决心不可小觑,无疑是林家的心头大患,不除张相一党,林家难安。 其二,蓉太后果然要在前三名及京中几位杰出的青年才俊中,为襄觅公主挑选合适的驸马。而襄觅的计划,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 其三,林映月依旧一心想要嫁给宣王。 第495章 还剩多少颗药 对于林映月嫁不嫁宣王,本与林牵洛无关。 但若林映月真嫁给宣王,将来有一天,自己要向其母魏氏复仇之时,会给她的计划带来极大阻力。 现在魏氏母家已经有一个大将军魏辰,若再加上找个王爷女婿做靠山,她行动起来定然有所顾虑,畏首畏尾。 想到这些,林牵洛无奈地摇了摇头,抬头看着暗室中隐约可见的夜珀蛊藤,眉头紧锁,叹了口气。 自从紧挨夜珀蛊藤种下那粒青翦碧木的种子后,夜珀蛊藤的长势比以前快了不少。 林牵洛也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两株神木放在一起培植,其相生相克之下,长势是正常情况下的好几倍。 也就是说,如此这般,夜珀蛊藤在两年内开花结果,应该问题不大。 但她不确定,这样的生长速度是否会对夜珀蛊藤的品质产生影响,或者也不知道这影响是好是坏。 虽然这是拔苗助长,但林牵洛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叶屠苏等不了。 如今,两年之期已过了半年多,林牵洛觉得是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继续守在这里,只会虚度光阴,而在这剩余的一年多时间里,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完成。 …… 蓉太后徐倚在柔软的榻上,注视着跪在面前一脸不悦的襄觅,语气冷冽地开口:“作为公主,你应该清楚自己的本分。你不愿嫁到庆梁,哀家没有强求你,但现在哀家为你挑选驸马时,你却再三推辞,这是何道理?” 襄觅不屑地嘟囔道:“嫁到庆梁是皇帝哥哥的意思,他本来就没安好心,母后自然是不会同意的,你巴不得我能把这桩婚姻撑黄了呢。” 虽然她声音很小,但蓉太后却听得清清楚楚,脸上的怒容更加明显:“难道你也要学你皇兄,跟哀家对着干吗?” “他是他,他跟那个林映月本就不相配。” “你与那平民小郎中就相配?” “母后……”襄觅大声说道:“他是五皇兄的弟弟,不是平民。” “有区别吗?”蓉太后愤怒地质问。 襄觅不服:“听说今年榜眼就是平民出身,母后为何把他也列入驸马的备选人之中?” “通过科举考取功名,进入仕途,那就是官,不是平民。” 襄觅撅起小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小榆木只是不想考功名而已,以他的……才华,想要进前三也不难。” 本想夸一夸冯苏木的医术,但想到之后的计划还是止住了。 蓉太后一拍桌子:“你是想造反不成?好,你不选,那哀家帮你选。传哀家御旨,从今日起,襄觅公主禁足公主殿中,不得踏出半步。” 襄觅依然不服气:“禁足就禁足,母后最好禁足我一辈子,禁到我死为止。” 杨郡摇头叹了一声,命人将襄觅送回公主殿,并安排人轮番看守。 一走进寝宫,襄觅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芯蕊你说,我的计划能不能成?若是能成,我便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能,那么不久的将来,这世间便再也没有襄觅公主了。” “公主,一定能成的,一定能成的。”芯蕊担忧地跪在襄觅面前:“即使,即使不能成,公主也不能想不开啊。” “今天的药,给我。”襄觅眼眸无神的摊开手掌。 芯蕊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颗赤红色的小药丸,擅着双手递给襄觅。 襄觅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芯蕊赶紧起身倒了杯水递过去:“公主,这药的毒性只怕会对公主身体有所伤害,更何况这药不是冯大夫所制,只怕连冯大夫也不见得能解。” 襄觅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水,轻叹道:“这句话你都说了多少次了,每次吃药你都重复一遍,我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芯蕊委屈道:“奴婢也是为公主好,万一……万一那计划有什么问题,那可怎么办啊?” 襄觅断然道:“没有万一,这可是秋风子神医亲手配制的药。若是小榆木无法解毒,大不了请秋神医暗中出手相助。” 芯蕊仍然忧心忡忡:“可是,秦大人说了,秋神医这药,若是药性深入骨髓,就连秋神医他自己都不一定能解。” 襄觅眼神坚定:“那又如何?不能和小榆木在一起,跟死了有何区别。” “公主……那冯大夫虽好,但其他男子就差了吗?且不说别的,今年新科状元就很不错。” 襄觅瞪了芯蕊一眼,语气坚决:“我和小榆木那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你可别忘了,当初在洛城初次遇见他时,我向老天爷许下什么样的愿望?” “公主当时说……” 芯蕊想起当初在洛城时,公主说如果能在三天内再次遇到冯苏木,就是天定的缘分,海枯石烂此生不悔。结果,还没两过个时辰,她们就再次遇到了冯苏木,甚至还在他的家里见到了他。 ……这难道真是天定的缘分? 芯蕊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要再劝些什么,却最终闭嘴不语。 襄觅此时因服下的那粒药丸在身体里散出的药效,额头上细密的汗水不断渗出,身体微微发颤,脸色苍白如纸。 她咬了咬嘴唇,声音微微颤抖:“那药,还有多少颗?” 芯蕊扳着手指头,一颗颗数着:“一共八十一颗,公主已经服了二十三颗,还剩……”她扳着手指头继续计算着。 见芯蕊扳着手指头计算,襄觅摇头苦笑道:“还剩五十八颗。” 襄觅苦笑着摇了摇头:“还剩五十八颗。” 想到还有五十八颗药丸,还要吃五十八天才会彻底发病,她的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苦涩。 “公主为他这般付出,他又怎会知道公主的良苦用心呢?只怕,只怕他还在想着怎样回绝公主的心意呢。”芯蕊看着襄觅,愤愤不平地说道。 “不,他也是喜欢我的。”襄觅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他只是不敢爱,他有太多顾虑,我要让他看到,我的决心,看到我们最终能在一起的希望——那时,所有受过的苦,都是甜的。”对于林映月嫁不嫁宣王,本与林牵洛无关。 但若林映月真嫁给宣王,将来有一天,自己要向其母魏氏复仇之时,会给她的计划带来极大阻力。 现在魏氏母家已经有一个大将军魏辰,若再加上找个王爷女婿做靠山,她行动起来定然有所顾虑,畏首畏尾。 想到这些,林牵洛无奈地摇了摇头,抬头看着暗室中隐约可见的夜珀蛊藤,眉头紧锁,叹了口气。 自从紧挨夜珀蛊藤种下那粒青翦碧木的种子后,夜珀蛊藤的长势比以前快了不少。 林牵洛也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两株神木放在一起培植,其相生相克之下,长势是正常情况下的好几倍。 也就是说,如此这般,夜珀蛊藤在两年内开花结果,应该问题不大。 但她不确定,这样的生长速度是否会对夜珀蛊藤的品质产生影响,或者也不知道这影响是好是坏。 虽然这是拔苗助长,但林牵洛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叶屠苏等不了。 如今,两年之期已过了半年多,林牵洛觉得是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继续守在这里,只会虚度光阴,而在这剩余的一年多时间里,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完成。 …… 蓉太后徐倚在柔软的榻上,注视着跪在面前一脸不悦的襄觅,语气冷冽地开口:“作为公主,你应该清楚自己的本分。你不愿嫁到庆梁,哀家没有强求你,但现在哀家为你挑选驸马时,你却再三推辞,这是何道理?” 襄觅不屑地嘟囔道:“嫁到庆梁是皇帝哥哥的意思,他本来就没安好心,母后自然是不会同意的,你巴不得我能把这桩婚姻撑黄了呢。” 虽然她声音很小,但蓉太后却听得清清楚楚,脸上的怒容更加明显:“难道你也要学你皇兄,跟哀家对着干吗?” “他是他,他跟那个林映月本就不相配。” “你与那平民小郎中就相配?” “母后……”襄觅大声说道:“他是五皇兄的弟弟,不是平民。” “有区别吗?”蓉太后愤怒地质问。 襄觅不服:“听说今年榜眼就是平民出身,母后为何把他也列入驸马的备选人之中?” “通过科举考取功名,进入仕途,那就是官,不是平民。” 襄觅撅起小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小榆木只是不想考功名而已,以他的……才华,想要进前三也不难。” 本想夸一夸冯苏木的医术,但想到之后的计划还是止住了。 蓉太后一拍桌子:“你是想造反不成?好,你不选,那哀家帮你选。传哀家御旨,从今日起,襄觅公主禁足公主殿中,不得踏出半步。” 襄觅依然不服气:“禁足就禁足,母后最好禁足我一辈子,禁到我死为止。” 杨郡摇头叹了一声,命人将襄觅送回公主殿,并安排人轮番看守。 一走进寝宫,襄觅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芯蕊你说,我的计划能不能成?若是能成,我便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能,那么不久的将来,这世间便再也没有襄觅公主了。” “公主,一定能成的,一定能成的。”芯蕊担忧地跪在襄觅面前:“即使,即使不能成,公主也不能想不开啊。” “今天的药,给我。”襄觅眼眸无神的摊开手掌。 芯蕊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颗赤红色的小药丸,擅着双手递给襄觅。 襄觅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芯蕊赶紧起身倒了杯水递过去:“公主,这药的毒性只怕会对公主身体有所伤害,更何况这药不是冯大夫所制,只怕连冯大夫也不见得能解。” 襄觅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水,轻叹道:“这句话你都说了多少次了,每次吃药你都重复一遍,我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芯蕊委屈道:“奴婢也是为公主好,万一……万一那计划有什么问题,那可怎么办啊?” 襄觅断然道:“没有万一,这可是秋风子神医亲手配制的药。若是小榆木无法解毒,大不了请秋神医暗中出手相助。” 芯蕊仍然忧心忡忡:“可是,秦大人说了,秋神医这药,若是药性深入骨髓,就连秋神医他自己都不一定能解。” 襄觅眼神坚定:“那又如何?不能和小榆木在一起,跟死了有何区别。” “公主……那冯大夫虽好,但其他男子就差了吗?且不说别的,今年新科状元就很不错。” 襄觅瞪了芯蕊一眼,语气坚决:“我和小榆木那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你可别忘了,当初在洛城初次遇见他时,我向老天爷许下什么样的愿望?” “公主当时说……” 芯蕊想起当初在洛城时,公主说如果能在三天内再次遇到冯苏木,就是天定的缘分,海枯石烂此生不悔。结果,还没两过个时辰,她们就再次遇到了冯苏木,甚至还在他的家里见到了他。 ……这难道真是天定的缘分? 芯蕊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要再劝些什么,却最终闭嘴不语。 襄觅此时因服下的那粒药丸在身体里散出的药效,额头上细密的汗水不断渗出,身体微微发颤,脸色苍白如纸。 她咬了咬嘴唇,声音微微颤抖:“那药,还有多少颗?” 芯蕊扳着手指头,一颗颗数着:“一共八十一颗,公主已经服了二十三颗,还剩……”她扳着手指头继续计算着。 见芯蕊扳着手指头计算,襄觅摇头苦笑道:“还剩五十八颗。” 襄觅苦笑着摇了摇头:“还剩五十八颗。” 想到还有五十八颗药丸,还要吃五十八天才会彻底发病,她的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苦涩。 “公主为他这般付出,他又怎会知道公主的良苦用心呢?只怕,只怕他还在想着怎样回绝公主的心意呢。”芯蕊看着襄觅,愤愤不平地说道。 “不,他也是喜欢我的。”襄觅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他只是不敢爱,他有太多顾虑,我要让他看到,我的决心,看到我们最终能在一起的希望——那时,所有受过的苦,都是甜的。” 第496章 东厂分营 洛城至绥州的官道上,一匹矫健的黑马飞驰而来。 马背上,一个青衣公子,发髻高束,眉宇俊美,英姿飒爽,正由南向北打马而来。 林牵洛注视着前方渐渐接近的城镇,轻轻拉了拉马缰,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个念头:“这里就是响水县了,不知琴儿在这里过得可好?” 此时已近黄昏,林牵洛决定不再继续前行。 她驱马进入响水县县城内,寻觅了一条街道,最终选择了一家相比起来稍微上些档次的客栈作为落脚之处。 晚饭后,林牵洛在城内闲逛一番,发现这个贫困的小县城这么多年来,似乎没有多少变化。 她打听了当地的风土人情、生活状况以及吃穿住行,从中得知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响水县城外有千亩荒废的良田。 林牵洛在惋惜之余,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原来荆家在全国各地的粮田和山地被朝廷收回后,如今表哥想重操荆家旧业有一定难度。为何不考虑将这片荒废的良田买下来用于种植粮食呢? 目前,陈记商行的产品主要来自自己前世所学的知识,制作一些这个时代未曾出现过的商品,如香皂、肥皂、面霜,以及酱料、干货等。 然这些新奇之物在广大百姓中获得了一定的认可,但与曾经的荆家相比,其影响力仍然相去甚远。 想要光复荆家的昔日辉煌,需要付出的努力绝非一星半点。 林牵洛想到了荆家的灭亡、想到了父亲被张相陷害贬官、想到自己被魏姈和林映月算计几经生死。更想到了现在,自己的国家正被庆梁、西戎、胡漠三国联军围攻…… 想着想着,不禁叹了一声,喃喃自语:“不知屠苏在南部战场上过得可还好?” 生活…… 衣食住行…… 抵御外敌…… 粮草先行…… …… 林牵洛像是想到了什么,匆匆回到客栈,让小二拿来笔墨纸砚。 她抓起毛笔,蘸上浓墨,开始奋笔疾书。 夜深人静,客栈里一片寂静。 林牵洛时而停笔思索,时而提笔写下几行字。她的信写了厚厚一叠,一直写到半夜三更才停笔。 林牵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 “暗影卫。” 随着林牵洛话音落下,四道身影便如幽灵般越过洒满月光的窗棂,无声无息地落在屋子里。 林牵洛借着摇曳的烛光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问道:“你们是十面……?” “回禀王妃,我们是鞠躬尽瘁,属下鞠。十面埋伏子时换班休整了。” 林牵洛点点头,她只知道明哲安排保护她的一共十二人,每班四人,每四个时辰换班一次。 虽说换班,但比如林牵洛赶路外出的话,其余八人会按着前面一队暗卫留下的记号跟随过来汇合。 林牵洛虽然知道他们的称呼,但因为他们戴着面具,又是同样的装束,林牵洛分辨不出谁是谁。 “鞠……” 林牵洛将那封厚厚的信递给鞠,对他说道:“这封信请你差个信得过的兄弟送去洛城给我表哥陈遇。” “是。”鞠恭敬接过信件。 林牵洛接着问:“响水县有东厂的分部吗?” 鞠答道:“响水县隶属十七分部的辖区,只有一支十人的分营。” “掌管这支分营的是谁?分营又在何处?” 鞠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一位姓聂的十户总,分营就在县城之内,从这家客栈往西走,不足二里路。” 林牵洛微微点头,以前多次经过洛城都不曾停留,这次,她定要要找东厂的人打听一下琴儿的消息了。 “知道了,你们退下吧。”林牵洛挥挥手。 四人抱拳一礼,人影应声而动,他们迅速越过窗棂,很快消失无踪。 此时,街道之上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已经四更天了。 林牵洛赶了一天路,又写信到大半夜,已经疲惫不堪,于是熄灯睡下。 第二天一早。 “就是这里吗?”林牵洛穿着一身飘逸的裙子,出了客栈沿街西行,果然很快看到一处挂着东厂分部牌匾的大门。 虽然比起洛城十七分部,这儿的房子显得寒酸许多,但在这个贫困的地方,它已经算是有模有样了。 林牵洛打量着眼前东厂分营的大门,看到有两名黑衣厂卫在门两侧值岗。林牵洛内心暗自琢磨:“虽然只有十人,但看起来还是有些规矩的。” 林牵洛这般想着,便径直朝东厂分营走过去。 两名守卫突然吼道:“姑娘止步,此地乃是东厂分部所在之处,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十个人的小队还这么拽的吗? 林牵洛被他们的气势逗乐了,她当然不会为难自己人,于是笑着说道:“你们看看这个?”边说边举起了手中的令牌。 两名守卫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林牵洛手中的令牌。 一个说:“这,这是总部的令牌?” 另一个悚然说:“好像,是的……” 他们在这个小地方待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总部的人,自然无法确认令牌的真伪。他们能辨认令牌款式花纹,还是从营里收藏一个东厂令牌图谱上学习来的。 他们疑惑的打量一眼林牵洛,见这姑娘打扮虽然朴素,但长得极美。 如果换作平时,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调戏一下,至少也逞逞口舌之快。不过现在她手持总部令牌,就算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造次。 林牵洛笑容满面地看着守卫们的反应。 这令牌可是叶屠苏给她的,这种由厂公大人亲手颁出的令牌,足以让这些分部的人对她毕恭毕敬。 两名守卫虽不是十分确定令牌的真伪,却不敢丝毫怠慢,一人亲自引她入分营,一人飞快地跑去通知十户总。 “一名女子,手持总部令牌?”十户总听到汇报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走,去看看。”十户总立即刻起身,朝着会客厅方向走去。 边走边琢磨,“东厂并没有女子,除了家眷。但总部那边除了厂公大人外全是太监,此女子来自总部,那只可能是……” 想到这里,十户总的脸上神色越发的惊疑不定,“难道是厂公大人,赓王爷的王妃?”洛城至绥州的官道上,一匹矫健的黑马飞驰而来。 马背上,一个青衣公子,发髻高束,眉宇俊美,英姿飒爽,正由南向北打马而来。 林牵洛注视着前方渐渐接近的城镇,轻轻拉了拉马缰,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个念头:“这里就是响水县了,不知琴儿在这里过得可好?” 此时已近黄昏,林牵洛决定不再继续前行。 她驱马进入响水县县城内,寻觅了一条街道,最终选择了一家相比起来稍微上些档次的客栈作为落脚之处。 晚饭后,林牵洛在城内闲逛一番,发现这个贫困的小县城这么多年来,似乎没有多少变化。 她打听了当地的风土人情、生活状况以及吃穿住行,从中得知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响水县城外有千亩荒废的良田。 林牵洛在惋惜之余,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原来荆家在全国各地的粮田和山地被朝廷收回后,如今表哥想重操荆家旧业有一定难度。为何不考虑将这片荒废的良田买下来用于种植粮食呢? 目前,陈记商行的产品主要来自自己前世所学的知识,制作一些这个时代未曾出现过的商品,如香皂、肥皂、面霜,以及酱料、干货等。 然这些新奇之物在广大百姓中获得了一定的认可,但与曾经的荆家相比,其影响力仍然相去甚远。 想要光复荆家的昔日辉煌,需要付出的努力绝非一星半点。 林牵洛想到了荆家的灭亡、想到了父亲被张相陷害贬官、想到自己被魏姈和林映月算计几经生死。更想到了现在,自己的国家正被庆梁、西戎、胡漠三国联军围攻…… 想着想着,不禁叹了一声,喃喃自语:“不知屠苏在南部战场上过得可还好?” 生活…… 衣食住行…… 抵御外敌…… 粮草先行…… …… 林牵洛像是想到了什么,匆匆回到客栈,让小二拿来笔墨纸砚。 她抓起毛笔,蘸上浓墨,开始奋笔疾书。 夜深人静,客栈里一片寂静。 林牵洛时而停笔思索,时而提笔写下几行字。她的信写了厚厚一叠,一直写到半夜三更才停笔。 林牵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 “暗影卫。” 随着林牵洛话音落下,四道身影便如幽灵般越过洒满月光的窗棂,无声无息地落在屋子里。 林牵洛借着摇曳的烛光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问道:“你们是十面……?” “回禀王妃,我们是鞠躬尽瘁,属下鞠。十面埋伏子时换班休整了。” 林牵洛点点头,她只知道明哲安排保护她的一共十二人,每班四人,每四个时辰换班一次。 虽说换班,但比如林牵洛赶路外出的话,其余八人会按着前面一队暗卫留下的记号跟随过来汇合。 林牵洛虽然知道他们的称呼,但因为他们戴着面具,又是同样的装束,林牵洛分辨不出谁是谁。 “鞠……” 林牵洛将那封厚厚的信递给鞠,对他说道:“这封信请你差个信得过的兄弟送去洛城给我表哥陈遇。” “是。”鞠恭敬接过信件。 林牵洛接着问:“响水县有东厂的分部吗?” 鞠答道:“响水县隶属十七分部的辖区,只有一支十人的分营。” “掌管这支分营的是谁?分营又在何处?” 鞠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一位姓聂的十户总,分营就在县城之内,从这家客栈往西走,不足二里路。” 林牵洛微微点头,以前多次经过洛城都不曾停留,这次,她定要要找东厂的人打听一下琴儿的消息了。 “知道了,你们退下吧。”林牵洛挥挥手。 四人抱拳一礼,人影应声而动,他们迅速越过窗棂,很快消失无踪。 此时,街道之上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已经四更天了。 林牵洛赶了一天路,又写信到大半夜,已经疲惫不堪,于是熄灯睡下。 第二天一早。 “就是这里吗?”林牵洛穿着一身飘逸的裙子,出了客栈沿街西行,果然很快看到一处挂着东厂分部牌匾的大门。 虽然比起洛城十七分部,这儿的房子显得寒酸许多,但在这个贫困的地方,它已经算是有模有样了。 林牵洛打量着眼前东厂分营的大门,看到有两名黑衣厂卫在门两侧值岗。林牵洛内心暗自琢磨:“虽然只有十人,但看起来还是有些规矩的。” 林牵洛这般想着,便径直朝东厂分营走过去。 两名守卫突然吼道:“姑娘止步,此地乃是东厂分部所在之处,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十个人的小队还这么拽的吗? 林牵洛被他们的气势逗乐了,她当然不会为难自己人,于是笑着说道:“你们看看这个?”边说边举起了手中的令牌。 两名守卫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林牵洛手中的令牌。 一个说:“这,这是总部的令牌?” 另一个悚然说:“好像,是的……” 他们在这个小地方待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总部的人,自然无法确认令牌的真伪。他们能辨认令牌款式花纹,还是从营里收藏一个东厂令牌图谱上学习来的。 他们疑惑的打量一眼林牵洛,见这姑娘打扮虽然朴素,但长得极美。 如果换作平时,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调戏一下,至少也逞逞口舌之快。不过现在她手持总部令牌,就算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造次。 林牵洛笑容满面地看着守卫们的反应。 这令牌可是叶屠苏给她的,这种由厂公大人亲手颁出的令牌,足以让这些分部的人对她毕恭毕敬。 两名守卫虽不是十分确定令牌的真伪,却不敢丝毫怠慢,一人亲自引她入分营,一人飞快地跑去通知十户总。 “一名女子,手持总部令牌?”十户总听到汇报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走,去看看。”十户总立即刻起身,朝着会客厅方向走去。 边走边琢磨,“东厂并没有女子,除了家眷。但总部那边除了厂公大人外全是太监,此女子来自总部,那只可能是……” 想到这里,十户总的脸上神色越发的惊疑不定,“难道是厂公大人,赓王爷的王妃?” 第497章 十户总聂提 尽管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手下也只有十个人,但作为这里的管理者,他还是具备基本的判断力。 只要对方的令牌是真的,那这身份必定无误。但如果令牌是假的,那么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小地方从未有总部的高层亲自来访,更别提王妃亲临了。 十户总一边大步流星地前行,一边询问前来报信的下属:“她身边带了多少人?” “就她一个人。”下属肯定地回答。 “一个人?”十户总狐疑地眯起了眼睛,开始怀疑对方的身份。 但他这个小小的十七部分营,没有什么值得敌人特别惦记的。 他们在这小地方,虽然权力不大,油水不多,但胜在自在。别说总部的人了,就连他的顶头上司,洛城十七部的金唤蔺,也几乎不过问他们这个小地方的情况。 十户总加快了步伐,带着几名下属赶到了会客厅。 一跨进会客厅的大门,就看到一个窈窕的女子背影,长发如瀑,仅是观其背影,就让人有种清丽脱俗之感。 女子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会客厅中的一幅山川图,似乎尚未觉察十户总一行人的到来。 “咳咳……” 十户总轻咳了一声,试图引起那女子的注意。 那女子听见声音,这才缓缓转身。她那绝世的容颜上,那双含笑的眼神落在了十户总的身上,不经意的打量着他。 十户总初见这女子,首先被她的美貌所震撼,然而他的内心也同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紧张与惊惧。 敢在东厂众人面前毫无畏惧的女子,绝非泛泛之辈。 十户总立即上前,向林牵洛拱手道:“不知姑娘来我东厂分营有何贵干?”语气极是客气谦恭。 尽管他心中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对这个女子的好奇和警惕。 林牵洛稍微打量这十户总一眼,见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子,长相平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微微一笑,将手中的令牌朝十户总扔了过去。 十户总一把接住,只看了一眼那令牌上的图案,双手便开始微微颤抖。 “您是总部的人?”他紧张的目光再次匆匆打量林牵洛一眼:“不,您是,赓王妃?” “不错。” 听到林牵洛的回答,十户总额上的汗瞬间冒了出来。他毕恭毕敬地把令牌还给林牵洛,道:“不知王妃莅临小小的响水县,有何吩咐?” “你便是聂大人吧?” “不敢,不敢,小的是这里的十户总,名叫聂提。”聂提说着,赶紧请林牵洛入座,并吩咐手下沏茶。 林牵洛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下,说道:“今日过来,是有两件事请聂大人帮忙。” 聂提心中愕然,赓王爷那么一个财大势大的人物,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让这位王妃不远千里来到这个贫困之地找自己帮忙。 见聂提眼中满是茫然,林牵洛开门见山地说道: “第一件事,是要请聂大人帮我找一个人。她叫琴儿,响水人氏,如今大概十五六岁了,原本是我的婢女,两年前回了响水县,从此杳无音讯。” 聂提则暗自腹诽:赓王妃不远千里来此,只为找个婢女? 林牵洛似乎看出了聂提的疑惑,又补充道:“她虽是我的婢女,但与我情同姐妹。两年前她回了响水,我一直想找她,却因各种事情耽搁。” 听后心中不禁有些感动,这位王妃对一个普通的婢女竟然如此看重:“小的明白了,这位琴儿姑娘既是响水县的人,只要她还在这响水县,小的就一定能帮王妃找到她。” 聂提语气谦卑,他自认为官职太小,甚至放在朝中,那是根本就没这小职位的,在赓王妃的面前,他只敢自称小的。 林牵洛点点头道:“有劳了。” 这时东厂一位厂卫端了茶来,林牵洛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入口有些苦涩,不似好茶。 聂提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乡下地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茶叶,是响水县农民自己种的,味道不好,还请王妃见谅。” 林牵洛微微一笑:“无妨,这茶虽然苦涩了些,但是也有一种独特的清香。再说,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找寻琴儿姑娘,而不是来品味好茶。聂大人,你担任这十户总多久了?” “五年多了。”聂提道:“小的原本是洛城十七部的人,因为一次任务侥幸立了个小功,刚巧响水县原十户总犯了事被金千总处理了,小的就被安排到这里来做了十户总。” “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 在与林牵洛交谈片刻之后,聂提之前警惕惧怕的心情,已经缓解。 不知怎的,他觉得这位王妃虽高高在上,却给人一种十分亲和、平易近人的感觉。 说着说着,他的话匣子就打开了,继续说道:“小的自幼家境贫寒,十多岁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为了得口饭吃,便加入了东厂十七部,如今能落脚在这里,也算是父母在天之灵的庇佑了。” “据我所知,响水县贫瘠,聂大人想过去更好的地方发展吗?” “这个,不想。”聂提认真地想了想,摇头道:“响水县贫瘠,我这小小分营只怕是东厂里最穷所在,但小的还是喜欢这里,我们十来个兄弟,靠着例银,勉强能过日子。在这里,山高皇帝远的,没什么事情,更没什么危险的任务。如今兄弟们在响水县,也都娶了媳妇,平平安安的这般过日子,也挺好。” 说着,聂提憨憨的笑了起来。 “所谓知足者常乐,便如聂大人这般吧,确实挺好的。”林牵洛微微一笑道:“那寻找琴儿的事,就交给聂大人了。” “小的一定尽力。” “第二件事,要麻烦聂大人。”林牵洛道:“过些天会有一位从洛城陈氏商号来的人,要买城外那荒废的千亩田地,希望聂大人能协助一二。” “买那片田地?”聂提若有所思,疑惑道:“恕小的直言,那可不是什么好良田,若是用来建府邸,响水县地处偏僻,且又贫瘠,不大合适。” “若是栽种粮食呢?”尽管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手下也只有十个人,但作为这里的管理者,他还是具备基本的判断力。 只要对方的令牌是真的,那这身份必定无误。但如果令牌是假的,那么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小地方从未有总部的高层亲自来访,更别提王妃亲临了。 十户总一边大步流星地前行,一边询问前来报信的下属:“她身边带了多少人?” “就她一个人。”下属肯定地回答。 “一个人?”十户总狐疑地眯起了眼睛,开始怀疑对方的身份。 但他这个小小的十七部分营,没有什么值得敌人特别惦记的。 他们在这小地方,虽然权力不大,油水不多,但胜在自在。别说总部的人了,就连他的顶头上司,洛城十七部的金唤蔺,也几乎不过问他们这个小地方的情况。 十户总加快了步伐,带着几名下属赶到了会客厅。 一跨进会客厅的大门,就看到一个窈窕的女子背影,长发如瀑,仅是观其背影,就让人有种清丽脱俗之感。 女子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会客厅中的一幅山川图,似乎尚未觉察十户总一行人的到来。 “咳咳……” 十户总轻咳了一声,试图引起那女子的注意。 那女子听见声音,这才缓缓转身。她那绝世的容颜上,那双含笑的眼神落在了十户总的身上,不经意的打量着他。 十户总初见这女子,首先被她的美貌所震撼,然而他的内心也同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紧张与惊惧。 敢在东厂众人面前毫无畏惧的女子,绝非泛泛之辈。 十户总立即上前,向林牵洛拱手道:“不知姑娘来我东厂分营有何贵干?”语气极是客气谦恭。 尽管他心中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对这个女子的好奇和警惕。 林牵洛稍微打量这十户总一眼,见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子,长相平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微微一笑,将手中的令牌朝十户总扔了过去。 十户总一把接住,只看了一眼那令牌上的图案,双手便开始微微颤抖。 “您是总部的人?”他紧张的目光再次匆匆打量林牵洛一眼:“不,您是,赓王妃?” “不错。” 听到林牵洛的回答,十户总额上的汗瞬间冒了出来。他毕恭毕敬地把令牌还给林牵洛,道:“不知王妃莅临小小的响水县,有何吩咐?” “你便是聂大人吧?” “不敢,不敢,小的是这里的十户总,名叫聂提。”聂提说着,赶紧请林牵洛入座,并吩咐手下沏茶。 林牵洛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下,说道:“今日过来,是有两件事请聂大人帮忙。” 聂提心中愕然,赓王爷那么一个财大势大的人物,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让这位王妃不远千里来到这个贫困之地找自己帮忙。 见聂提眼中满是茫然,林牵洛开门见山地说道: “第一件事,是要请聂大人帮我找一个人。她叫琴儿,响水人氏,如今大概十五六岁了,原本是我的婢女,两年前回了响水县,从此杳无音讯。” 聂提则暗自腹诽:赓王妃不远千里来此,只为找个婢女? 林牵洛似乎看出了聂提的疑惑,又补充道:“她虽是我的婢女,但与我情同姐妹。两年前她回了响水,我一直想找她,却因各种事情耽搁。” 听后心中不禁有些感动,这位王妃对一个普通的婢女竟然如此看重:“小的明白了,这位琴儿姑娘既是响水县的人,只要她还在这响水县,小的就一定能帮王妃找到她。” 聂提语气谦卑,他自认为官职太小,甚至放在朝中,那是根本就没这小职位的,在赓王妃的面前,他只敢自称小的。 林牵洛点点头道:“有劳了。” 这时东厂一位厂卫端了茶来,林牵洛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入口有些苦涩,不似好茶。 聂提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乡下地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茶叶,是响水县农民自己种的,味道不好,还请王妃见谅。” 林牵洛微微一笑:“无妨,这茶虽然苦涩了些,但是也有一种独特的清香。再说,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找寻琴儿姑娘,而不是来品味好茶。聂大人,你担任这十户总多久了?” “五年多了。”聂提道:“小的原本是洛城十七部的人,因为一次任务侥幸立了个小功,刚巧响水县原十户总犯了事被金千总处理了,小的就被安排到这里来做了十户总。” “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 在与林牵洛交谈片刻之后,聂提之前警惕惧怕的心情,已经缓解。 不知怎的,他觉得这位王妃虽高高在上,却给人一种十分亲和、平易近人的感觉。 说着说着,他的话匣子就打开了,继续说道:“小的自幼家境贫寒,十多岁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为了得口饭吃,便加入了东厂十七部,如今能落脚在这里,也算是父母在天之灵的庇佑了。” “据我所知,响水县贫瘠,聂大人想过去更好的地方发展吗?” “这个,不想。”聂提认真地想了想,摇头道:“响水县贫瘠,我这小小分营只怕是东厂里最穷所在,但小的还是喜欢这里,我们十来个兄弟,靠着例银,勉强能过日子。在这里,山高皇帝远的,没什么事情,更没什么危险的任务。如今兄弟们在响水县,也都娶了媳妇,平平安安的这般过日子,也挺好。” 说着,聂提憨憨的笑了起来。 “所谓知足者常乐,便如聂大人这般吧,确实挺好的。”林牵洛微微一笑道:“那寻找琴儿的事,就交给聂大人了。” “小的一定尽力。” “第二件事,要麻烦聂大人。”林牵洛道:“过些天会有一位从洛城陈氏商号来的人,要买城外那荒废的千亩田地,希望聂大人能协助一二。” “买那片田地?”聂提若有所思,疑惑道:“恕小的直言,那可不是什么好良田,若是用来建府邸,响水县地处偏僻,且又贫瘠,不大合适。” “若是栽种粮食呢?” 第498章 恭喜聂大人 “那也不好。”聂提立即摇头道:“那些田地之所以荒废,可不是响水县百姓懒惰,不想种地,而是那土质实在不宜栽种,听说以前没有荒废之时,响水百姓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但庄稼作物不仅长得极慢,栽出的粮食果蔬也是十分瘦小,甚至直接不结果实,还不够买种子的钱。后来就慢慢荒了。” “看来聂大人知道得不少嘛。” “小的媳妇就是当地村民,以前常常听她说起这事。” “那聂大人觉得这片田地适合做什么?”林牵洛问道。 “依我看,若真要买下那片田地,可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在官道边买处地,建宅子比较好。”聂提提意道,“毕竟响水县虽然贫瘠,但地理位置其实还算不错,两州交界之处,又与洛城相邻,若是能建起一片宅子,出租给过往的商旅,应该也能赚些银子。” “只是建个客栈之类吗,要做就做成商业街区,可惜这里贫瘠,人流也不大,更非现在的陈氏商号能有的底气。”林牵洛喃喃说道。 聂提没听清林牵洛的话,说道:“王妃,这片田地荒废已久,若那陈氏商号真有意购买,我当可帮忙与县令进行协商,看看能否压个低价。” “那就多谢聂大人了。”林牵洛赞道,“那地定是要买下的,陈氏商号对那地的用途自然有所打算,之后还望聂大人对陈氏商号多多关照。”xbiquge “好说,好说。”聂提爽朗地哈哈笑了起来。 正当此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急切地从外面传了进来:“阿提,阿提,快回家去。” 聂提一听到那声音,立即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满脸焦急地对着跑进来的老者说道:“爹,出了什么事吗?” “璧儿生啦。”老者气喘吁吁的说道。 “生了?不是说还要十来天才生吗?”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老者跑得满头大汗,但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太好了。”聂提几乎要跳起来,正想拉着老者赶紧回家,却突然想起赓王妃还在这里,于是说道:“爹,您先回去,我处理些事情就回来。” 老者这时才看到林牵洛,不禁一愣。 林牵洛打量这位老者,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衫,就连鞋子也破烂不堪,和大多数响水县的百姓一样,没有因为女婿是东厂十户总而有所不同。 再联想到之前聂提的话,靠着例银过日子,勉强能生活。 十户总虽是东厂最小的官职,但林牵洛在别处所见,东厂的人哪怕再不济,也能靠着权威多少搜刮一些民脂民膏。 林牵洛儿时几次途经响水县,也曾偶尔见过东厂分营的人,这些人欺负起百姓来,可是毫不含糊的。 林牵洛起身说道:“聂大人,我今日来意已经说明,是该告辞了。” 说着,她从袖袋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聂提道:“聂大人,恭喜。” 见聂提拿着银票有些茫然,林牵洛又道:“我来找聂大人谈事,正好遇到聂大人喜得贵子,也算缘分。这张银票,就当是给聂大人的贺礼,虽然有些俗气,还请莫要嫌弃。” 聂提看了一眼银票上的数字,吓了一跳:“王妃,这可是二百两银子啊,这,太多了,小的不能收。” 林牵洛道:“给孩子买些吃的用的,剩下的就当是我请大人做事的酬劳,请分营的兄弟们喝顿酒。” 聂提这才犹豫不决谢了林牵洛,问道:“那若找到琴儿姑娘后,如何通知王妃?” 林牵洛道:“过些时候我还会再来,今日便不打扰聂大人了。”说完,林牵洛转身告辞。 林牵洛没有在东厂分营多做停留,她迅速离开了那里,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她虽然急切地想要找到琴儿下落,但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事情,只能等她回一趟绥州后再作打算。 回到客栈,林牵洛换上男装,拿了盘缠,骑马离开响水县,朝着绥州的方向前进。 纵马之际,林牵洛突然眼眸一凝,感到一丝不对劲,她勒住了马匹,转身看向响水县的方向。 哪里不对呢?是聂提不对吗?还是东厂分营不对? 不,不是他们的问题,而是叶屠苏…… 林牵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现在才想起这个关键之处?”林牵洛心里疑惑:“看那聂提的反应,他应该真的没听过琴儿这个名字,但他在响水任十户总五年多了,那么之前叶屠苏说已经吩咐当地东厂的人,对琴儿照顾一二,又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罢了,此时已从响水县出来二十余里路,何况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等下次再来,一定要好好问问聂提。 而就在林牵洛匆匆赶往绥州太守府的时候,太守府中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名神秘来客不由分说,身上自带着强大的气势,将护院们逼得战战兢兢,步步后退。 而他则是步步逼近,虽是缓缓前行,但挡在他前面的护院们,脸色却越来越是苍白。 很快,林章就跟着前来禀报的下人赶到了前院。 “你是什么人?”林章远远地询问,心却已经沉到了谷底。他虽不是习武之人,但能真切地感受到对方身上真气环肆,那股恐怖的真气四散,让人莫名心悸。 尽管他不认识这位神秘来客,但仅凭其装扮和气场,便知道绝非寻常之人。 那神秘人一袭红衣,脸上戴着一个绘有火焰图案的面具。 林章虽从未见过这样的装扮,但看到他脸上的火焰面具时,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臭名昭著的邪教组织——圣火教。 面具人看到林章出现,终于停下了脚步,缓缓开口:“林大人,吾乃圣火教使者。” 林章心中一惊,问道:“不知圣火教使者到访,有何见教?” 面具人朝周围扫视了一眼,示意要单独说话。 林章知道无法阻止对方,只得将那人请到书房。“那也不好。”聂提立即摇头道:“那些田地之所以荒废,可不是响水县百姓懒惰,不想种地,而是那土质实在不宜栽种,听说以前没有荒废之时,响水百姓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但庄稼作物不仅长得极慢,栽出的粮食果蔬也是十分瘦小,甚至直接不结果实,还不够买种子的钱。后来就慢慢荒了。” “看来聂大人知道得不少嘛。” “小的媳妇就是当地村民,以前常常听她说起这事。” “那聂大人觉得这片田地适合做什么?”林牵洛问道。 “依我看,若真要买下那片田地,可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在官道边买处地,建宅子比较好。”聂提提意道,“毕竟响水县虽然贫瘠,但地理位置其实还算不错,两州交界之处,又与洛城相邻,若是能建起一片宅子,出租给过往的商旅,应该也能赚些银子。” “只是建个客栈之类吗,要做就做成商业街区,可惜这里贫瘠,人流也不大,更非现在的陈氏商号能有的底气。”林牵洛喃喃说道。 聂提没听清林牵洛的话,说道:“王妃,这片田地荒废已久,若那陈氏商号真有意购买,我当可帮忙与县令进行协商,看看能否压个低价。” “那就多谢聂大人了。”林牵洛赞道,“那地定是要买下的,陈氏商号对那地的用途自然有所打算,之后还望聂大人对陈氏商号多多关照。”xbiquge “好说,好说。”聂提爽朗地哈哈笑了起来。 正当此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急切地从外面传了进来:“阿提,阿提,快回家去。” 聂提一听到那声音,立即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满脸焦急地对着跑进来的老者说道:“爹,出了什么事吗?” “璧儿生啦。”老者气喘吁吁的说道。 “生了?不是说还要十来天才生吗?”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老者跑得满头大汗,但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太好了。”聂提几乎要跳起来,正想拉着老者赶紧回家,却突然想起赓王妃还在这里,于是说道:“爹,您先回去,我处理些事情就回来。” 老者这时才看到林牵洛,不禁一愣。 林牵洛打量这位老者,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衫,就连鞋子也破烂不堪,和大多数响水县的百姓一样,没有因为女婿是东厂十户总而有所不同。 再联想到之前聂提的话,靠着例银过日子,勉强能生活。 十户总虽是东厂最小的官职,但林牵洛在别处所见,东厂的人哪怕再不济,也能靠着权威多少搜刮一些民脂民膏。 林牵洛儿时几次途经响水县,也曾偶尔见过东厂分营的人,这些人欺负起百姓来,可是毫不含糊的。 林牵洛起身说道:“聂大人,我今日来意已经说明,是该告辞了。” 说着,她从袖袋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聂提道:“聂大人,恭喜。” 见聂提拿着银票有些茫然,林牵洛又道:“我来找聂大人谈事,正好遇到聂大人喜得贵子,也算缘分。这张银票,就当是给聂大人的贺礼,虽然有些俗气,还请莫要嫌弃。” 聂提看了一眼银票上的数字,吓了一跳:“王妃,这可是二百两银子啊,这,太多了,小的不能收。” 林牵洛道:“给孩子买些吃的用的,剩下的就当是我请大人做事的酬劳,请分营的兄弟们喝顿酒。” 聂提这才犹豫不决谢了林牵洛,问道:“那若找到琴儿姑娘后,如何通知王妃?” 林牵洛道:“过些时候我还会再来,今日便不打扰聂大人了。”说完,林牵洛转身告辞。 林牵洛没有在东厂分营多做停留,她迅速离开了那里,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她虽然急切地想要找到琴儿下落,但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事情,只能等她回一趟绥州后再作打算。 回到客栈,林牵洛换上男装,拿了盘缠,骑马离开响水县,朝着绥州的方向前进。 纵马之际,林牵洛突然眼眸一凝,感到一丝不对劲,她勒住了马匹,转身看向响水县的方向。 哪里不对呢?是聂提不对吗?还是东厂分营不对? 不,不是他们的问题,而是叶屠苏…… 林牵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现在才想起这个关键之处?”林牵洛心里疑惑:“看那聂提的反应,他应该真的没听过琴儿这个名字,但他在响水任十户总五年多了,那么之前叶屠苏说已经吩咐当地东厂的人,对琴儿照顾一二,又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罢了,此时已从响水县出来二十余里路,何况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等下次再来,一定要好好问问聂提。 而就在林牵洛匆匆赶往绥州太守府的时候,太守府中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名神秘来客不由分说,身上自带着强大的气势,将护院们逼得战战兢兢,步步后退。 而他则是步步逼近,虽是缓缓前行,但挡在他前面的护院们,脸色却越来越是苍白。 很快,林章就跟着前来禀报的下人赶到了前院。 “你是什么人?”林章远远地询问,心却已经沉到了谷底。他虽不是习武之人,但能真切地感受到对方身上真气环肆,那股恐怖的真气四散,让人莫名心悸。 尽管他不认识这位神秘来客,但仅凭其装扮和气场,便知道绝非寻常之人。 那神秘人一袭红衣,脸上戴着一个绘有火焰图案的面具。 林章虽从未见过这样的装扮,但看到他脸上的火焰面具时,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臭名昭著的邪教组织——圣火教。 面具人看到林章出现,终于停下了脚步,缓缓开口:“林大人,吾乃圣火教使者。” 林章心中一惊,问道:“不知圣火教使者到访,有何见教?” 面具人朝周围扫视了一眼,示意要单独说话。 林章知道无法阻止对方,只得将那人请到书房。 第499章 圣火使者要合作 一进书房,那神秘的面具人便说道:“我此番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想和林大人做个交易。” “交易?”林章此时心神稍定,沉声说道:“我乃朝廷命官,又怎么可能会和邪教之徒做交易?” “林大人此言差矣。”面具人丝毫不以为意:“林大人在朝中得罪了谁,心里应该清楚,如果大人能与我教做交易,圣火教当为林大人铲除朝中祸患。” “这无异于与虎谋皮。”林章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和张相之间的事,只限于朝局。而若与圣火教一同图谋,那便是卖国。林某无论如何不会与你等做交易。” 面具人似乎并不意外林章的回答,他淡淡一笑:“林大人你是否想过,如果圣火教出手,定能帮你摆脱目前的困境?” 林章冷笑一声:“困境?我林章虽身处朝堂,却从未怕过任何困境。要我通敌叛国,我林章宁死,也绝不会与你们这些邪教之徒为伍。” “林大人言之凿凿,说得大义凛然,倒真让在下佩服。”面具人话音一转,冷冷说道:“林大人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家人儿女们考虑吗?” “你在威胁本官?” “哈哈……便是威胁林大人了,那又如何?”面具人语气随意地继续说道: “据我所知,林大人的长子,林庆旭,今年的新科状元,如今任翰林院修撰,居于京中;长女是赓王妃,如今暂住在洛城;小女儿嘛,现在正一路西行,应该快到两国交界处了。” 林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声音也颤抖起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林某一个小小的太守,何德何能让圣火教如此惦记?” “林大人谦虚了。” “我不过是一个不得势的文官,有什么值得你们费尽心思算计的。若林某哪里得罪了圣火教,你们想要杀我,又何必找什么借口。” “林大人误会了,在下只不过想请林大人帮个忙而已。” 面具人此时说话忽然又变得和气,没有丝毫威胁的语气。这让林章有些疑惑。 “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想帮林大人而已。”面具人道:“林大人的几个儿女,确实都是人中龙凤,尤其是那赓王妃。听说前些日子,江湖上赫赫有名有虎门镖局被连根拔了,其中也有赓王妃的功劳。” 林章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件事他也听说过,据朝中消息,是东厂十七分部,协助锦衣卫办案,以庆梁细作为由,将虎门镖局的人杀了不少,其余活下来的,也全部押回京城受审,就连总镖头莫绅也几乎成了废人。 且不说这罪名是真是假,林章自认为此事与他林家没有任何关系,不料林牵洛竟然也掺和其中? 见林章不说话,面具人淡淡道:“林大人放心,庆梁细作的事,与我教没有什么关系,自然不会因为此事与大人为难。我今日来见大人,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咱们共同的利益。” 林章眼睛微微一眯,死死地盯着那面具人:“我再说一遍,我林章死也不会叛国,与你等恶人为伍”。 “林大人不妨先听听我打算与大人同谋之事,再拒绝不迟。大人放心,绝不是要大人叛国。” “不论什么事,林某都不会与你们合作,使者大人,你今日要么杀了林某,要么就此离开,林某当今日不曾见过使者。” “林大人,我既然来了,又哪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你到底想怎样?合作,是不可能的。”林章决然说道。 正当二人说话之间,圣火使者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转头朝门口的方向望去,淡淡开口:“与大人谈不拢,或许和尊夫人谈可会不同。” 林章面色微动:“你想用我夫人来威胁我?” 圣火使者缓缓摇了摇头:“还说不上威胁”。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随后,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推门而入。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女子,这女子警惕地握着一柄长剑,目光灼灼地看向圣火使者。 进来的正是魏姈与魏昧主仆二人。 圣火使者目光冰寒如刀地在她二人身上一扫而过,对于这两个来势汹汹的人,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看了那房门一眼,有些不悦地朝那两扇木门勾了勾手指,那两扇门就像装了机关一样,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林夫人来得正好。”做完这些后,圣火使者淡然说道。 “你是何人?”魏姈怒声喝问。 “快出去,这里的事不用你操心。”林章则急切地吼出一声,把正盯着圣火使者的魏姈吓了一跳。 而此时,一个飒爽英姿的少年纵马而来,在太守府门前停下了马。 眉目俊朗的少年举目看向太守府的大门,眸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好久没回来,竟然越发陌生了……”林牵洛感慨道。 但很快,林牵洛敏锐地觉察到异常,门口的值守小厮不见了。林家虽不比往是在京城时气派,但每日x时至x时,定有门房值守,但此时大门敞开,门前却空无一人。 林牵洛跃下马来,将马拴在门口一棵大树上,大步走进了太守府。一路上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出什么事了吗?林牵洛心生担忧,急切地朝着父亲所在的院子走去。 没过多久,便看到一群家丁,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围在一起正悄声讨论着什么。 林牵洛急忙上前,问道:“府里出什么事了吗?” 一众家丁这才注意到林牵洛。 他们慌慌张张的打量着林牵洛,有几名在府里待的时间较长,立刻认出了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您是大小姐?”其中一人说道。 林牵洛点点头,“家里出了什么事,我父亲呢?” 在确认面前之人正是林家大小姐后,那家丁脸色顿时变得凄然,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说道: “有个自称圣火教使者的神秘人来找老爷,此时正在老爷书房之中议事。”一进书房,那神秘的面具人便说道:“我此番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想和林大人做个交易。” “交易?”林章此时心神稍定,沉声说道:“我乃朝廷命官,又怎么可能会和邪教之徒做交易?” “林大人此言差矣。”面具人丝毫不以为意:“林大人在朝中得罪了谁,心里应该清楚,如果大人能与我教做交易,圣火教当为林大人铲除朝中祸患。” “这无异于与虎谋皮。”林章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和张相之间的事,只限于朝局。而若与圣火教一同图谋,那便是卖国。林某无论如何不会与你等做交易。” 面具人似乎并不意外林章的回答,他淡淡一笑:“林大人你是否想过,如果圣火教出手,定能帮你摆脱目前的困境?” 林章冷笑一声:“困境?我林章虽身处朝堂,却从未怕过任何困境。要我通敌叛国,我林章宁死,也绝不会与你们这些邪教之徒为伍。” “林大人言之凿凿,说得大义凛然,倒真让在下佩服。”面具人话音一转,冷冷说道:“林大人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家人儿女们考虑吗?” “你在威胁本官?” “哈哈……便是威胁林大人了,那又如何?”面具人语气随意地继续说道: “据我所知,林大人的长子,林庆旭,今年的新科状元,如今任翰林院修撰,居于京中;长女是赓王妃,如今暂住在洛城;小女儿嘛,现在正一路西行,应该快到两国交界处了。” 林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声音也颤抖起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林某一个小小的太守,何德何能让圣火教如此惦记?” “林大人谦虚了。” “我不过是一个不得势的文官,有什么值得你们费尽心思算计的。若林某哪里得罪了圣火教,你们想要杀我,又何必找什么借口。” “林大人误会了,在下只不过想请林大人帮个忙而已。” 面具人此时说话忽然又变得和气,没有丝毫威胁的语气。这让林章有些疑惑。 “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想帮林大人而已。”面具人道:“林大人的几个儿女,确实都是人中龙凤,尤其是那赓王妃。听说前些日子,江湖上赫赫有名有虎门镖局被连根拔了,其中也有赓王妃的功劳。” 林章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件事他也听说过,据朝中消息,是东厂十七分部,协助锦衣卫办案,以庆梁细作为由,将虎门镖局的人杀了不少,其余活下来的,也全部押回京城受审,就连总镖头莫绅也几乎成了废人。 且不说这罪名是真是假,林章自认为此事与他林家没有任何关系,不料林牵洛竟然也掺和其中? 见林章不说话,面具人淡淡道:“林大人放心,庆梁细作的事,与我教没有什么关系,自然不会因为此事与大人为难。我今日来见大人,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咱们共同的利益。” 林章眼睛微微一眯,死死地盯着那面具人:“我再说一遍,我林章死也不会叛国,与你等恶人为伍”。 “林大人不妨先听听我打算与大人同谋之事,再拒绝不迟。大人放心,绝不是要大人叛国。” “不论什么事,林某都不会与你们合作,使者大人,你今日要么杀了林某,要么就此离开,林某当今日不曾见过使者。” “林大人,我既然来了,又哪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你到底想怎样?合作,是不可能的。”林章决然说道。 正当二人说话之间,圣火使者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转头朝门口的方向望去,淡淡开口:“与大人谈不拢,或许和尊夫人谈可会不同。” 林章面色微动:“你想用我夫人来威胁我?” 圣火使者缓缓摇了摇头:“还说不上威胁”。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随后,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推门而入。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女子,这女子警惕地握着一柄长剑,目光灼灼地看向圣火使者。 进来的正是魏姈与魏昧主仆二人。 圣火使者目光冰寒如刀地在她二人身上一扫而过,对于这两个来势汹汹的人,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看了那房门一眼,有些不悦地朝那两扇木门勾了勾手指,那两扇门就像装了机关一样,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林夫人来得正好。”做完这些后,圣火使者淡然说道。 “你是何人?”魏姈怒声喝问。 “快出去,这里的事不用你操心。”林章则急切地吼出一声,把正盯着圣火使者的魏姈吓了一跳。 而此时,一个飒爽英姿的少年纵马而来,在太守府门前停下了马。 眉目俊朗的少年举目看向太守府的大门,眸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好久没回来,竟然越发陌生了……”林牵洛感慨道。 但很快,林牵洛敏锐地觉察到异常,门口的值守小厮不见了。林家虽不比往是在京城时气派,但每日x时至x时,定有门房值守,但此时大门敞开,门前却空无一人。 林牵洛跃下马来,将马拴在门口一棵大树上,大步走进了太守府。一路上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出什么事了吗?林牵洛心生担忧,急切地朝着父亲所在的院子走去。 没过多久,便看到一群家丁,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围在一起正悄声讨论着什么。 林牵洛急忙上前,问道:“府里出什么事了吗?” 一众家丁这才注意到林牵洛。 他们慌慌张张的打量着林牵洛,有几名在府里待的时间较长,立刻认出了她,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您是大小姐?”其中一人说道。 林牵洛点点头,“家里出了什么事,我父亲呢?” 在确认面前之人正是林家大小姐后,那家丁脸色顿时变得凄然,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说道: “有个自称圣火教使者的神秘人来找老爷,此时正在老爷书房之中议事。” 第500章 不应则死 “圣火教使者?” 林牵洛微微一惊,秀眉紧蹙,心中暗自思忖:“圣火教的手怎会伸到林家来了,他们是何目的?以四名暗影卫的身手,能制得住对方吗?” 霎时间,林牵洛想了很多可行性,最终还是不能确定能否成功制住对方。 不过对方既然没有第一时间在林家大开杀戒,反而选择与父亲在书房密谈,说明还有转圜余地。 这般想着,林牵洛不再犹豫,径直朝书房方向走去。 而在书房内说话的三人,在林章朝魏姈吼出那一声之后,短暂地陷入僵局。 圣火使者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外面林牵洛细微的脚步声,他心中不禁生出疑惑:又有人来了,一个人?似是女子。不,不止一人,远处还有四人暗中跟随,八品以上的武功。这林家什么时候暗中养了这么多八品护院了么?不过,区区八品又能如何? 圣火使者并未将这四人的存在放在眼里。他心念电转之间,那女子已经快步来到书房门外,她在书房门前站定,不紧不慢地推动房门。 “吱嘎……” 房间里几双眼睛齐齐看向门口,当来人的面容显现在门口时,几人脸上同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就连戴着面具的圣火使者,眼眸之中也罕见地闪过一丝波动,露出诧异的目光。 一身男装打扮的林牵洛走进书房,目光一一在众人身上扫过。 看到父亲无恙,她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目光转向那戴着圣火教面具的男子。 “圣火教的人,来林家做甚?” 她想到的是圣火教曾多次派遣三教主赤嫣然试图抓走自己,但这些行动明显只是针对自己,为何今日会来为难父亲? “你是何人?”圣火使者目光紧盯林牵洛,缓缓开口。 林牵洛眼睛微眯,没有回答对方,而是反问道:“林家与圣火教向来没有恩怨……” “你是何人?” 不等林牵洛把话说完,圣火使者又语气冰冷地重复这句话。 林章一步冲至林牵洛面前,怒喝道:“没有我的允许,你怎敢擅自闯入我的书房,马上给我出去——滚出去。” 最后这一声“滚出去”,震得房梁都嗡嗡作响,屋内的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震得有些发懵。 就连那圣火使者也没料到一个林章一个文人,发起怒来竟也有些骇人,目光有些戏谑地看向林牵洛。 林牵洛则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立即明白了父亲用意。 父亲这是在保护她,不想让她卷入其中。 “还不快滚!”林章的胸膛起伏不定,他抬手指向门口,双目圆瞪。 林牵洛犹豫了一下,正想着是上前与那圣火使者谈判,还是赶去东厂分部搬救兵。 这时,魏姈的声音传来: “老爷,女儿难得回来一趟,你何必如此凶她。” 此话一出,林章脸上的肌肉瞬间从恐惧化作愤怒,回头怒视魏姈。 魏姈则不动声色,眼中闪过一抹冷笑:林家有难,你还想让那林牵洛置身事外,一走了之吗? 而圣火使者看向魏姈的眼神,也同样冰冷如刀。 旋即,圣火使者转过身,仔细打量女扮男装的林牵洛,道:“原来是赓王妃啊,来得正好,免得本使者再跑一趟洛城了。” “哦,使者?”林牵洛并未退缩,反而迎着那圣火教使者向前走了几步,与他平视。 “既然如此,那使者找我和父亲,究竟何事,不如一并说了吧。” 圣火使者点点头,十分耐心地将双臂环胸,看似悠闲地看了林章一眼:“还是你的女儿识大体顾大局。” 随后,他又对魏姈冷声道:“林夫人,本使者要见的,只有他们父女二人,你们若不出去,休怪本使者拿你们二人开今日的杀戒。” 魏姈心中一颤,犹豫一下,还是带着魏昧退出房间。 正当她匍匐在门上想要探听一二时,“噗”的一声轻响,一道真气洞穿木门,擦着魏姈额头掠过。 魏姈一声痛苦的惊呼,额头已经被那如刀般的真气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皮开肉绽之下,鲜血狂流,撒了一脸,样子颇为狰狞恐怖。 任凭额头伤口剧痛,魏姈也没敢再停留半分,在魏昧的搀扶下,主仆二人踉跄着朝院外跑去。 林章听着外面动静,脸色越发苍白。 而林牵洛回头看着门上那透光的小洞,面色凝重。 此人武功之高强,是她除了叶屠苏师徒二人外所仅见。即使是那身为圣火教三教主的赤嫣然与他相比,也相差甚远。 林牵洛的眉头不经意地皱起,如此高手,那四名暗影卫绝对不是他的对手。看来只能与之周旋,探明其来意,再作打算。 林牵洛竭力压制内心的震惊,对圣火使者说道:“使者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爽快。” 圣火使者微微一笑,瞥了林章一眼,正要开口说话,林章却抢先说道: “林某绝不会因一己私欲,而选择与圣火教合作,使者不必再白费心机。至于——” 林章看了一眼林牵洛,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无奈。 他万万没想不到,几乎从不回家的女儿,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林章叹了一声:“至于小女,她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对朝廷纷争一无所知,还请使者高抬贵手,饶她一命。” 林章说这番话时,语气和姿态都放得极低,近乎恳求。 “林大人,你是你,她是她,我不会混为一谈。”圣火使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林章说道:“你不应,则你死,她不应,则她死!” 林章深深地吸了口气,愤怒地说道:“那你就杀了我吧,我林章此生绝不会与贼人同流合污。” 他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很好。” 圣火使者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他缓缓伸出手,食指指尖朝着林章方向轻轻一点。 刹那间,一束火苗从他的手指上迅速窜出,朝着林章缓缓飞去。 “等等。”林牵洛忽然闪身挡在林章身前,眼见那火苗迅速接近自己,她大声说道:“我有话要说。” 圣火使者手指一勾,那飞到林牵洛面门的火苗瞬间消散,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林牵洛,戏谑地笑道:“哦,那就说来听听。”“圣火教使者?” 林牵洛微微一惊,秀眉紧蹙,心中暗自思忖:“圣火教的手怎会伸到林家来了,他们是何目的?以四名暗影卫的身手,能制得住对方吗?” 霎时间,林牵洛想了很多可行性,最终还是不能确定能否成功制住对方。 不过对方既然没有第一时间在林家大开杀戒,反而选择与父亲在书房密谈,说明还有转圜余地。 这般想着,林牵洛不再犹豫,径直朝书房方向走去。 而在书房内说话的三人,在林章朝魏姈吼出那一声之后,短暂地陷入僵局。 圣火使者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外面林牵洛细微的脚步声,他心中不禁生出疑惑:又有人来了,一个人?似是女子。不,不止一人,远处还有四人暗中跟随,八品以上的武功。这林家什么时候暗中养了这么多八品护院了么?不过,区区八品又能如何? 圣火使者并未将这四人的存在放在眼里。他心念电转之间,那女子已经快步来到书房门外,她在书房门前站定,不紧不慢地推动房门。 “吱嘎……” 房间里几双眼睛齐齐看向门口,当来人的面容显现在门口时,几人脸上同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就连戴着面具的圣火使者,眼眸之中也罕见地闪过一丝波动,露出诧异的目光。 一身男装打扮的林牵洛走进书房,目光一一在众人身上扫过。 看到父亲无恙,她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目光转向那戴着圣火教面具的男子。 “圣火教的人,来林家做甚?” 她想到的是圣火教曾多次派遣三教主赤嫣然试图抓走自己,但这些行动明显只是针对自己,为何今日会来为难父亲? “你是何人?”圣火使者目光紧盯林牵洛,缓缓开口。 林牵洛眼睛微眯,没有回答对方,而是反问道:“林家与圣火教向来没有恩怨……” “你是何人?” 不等林牵洛把话说完,圣火使者又语气冰冷地重复这句话。 林章一步冲至林牵洛面前,怒喝道:“没有我的允许,你怎敢擅自闯入我的书房,马上给我出去——滚出去。” 最后这一声“滚出去”,震得房梁都嗡嗡作响,屋内的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震得有些发懵。 就连那圣火使者也没料到一个林章一个文人,发起怒来竟也有些骇人,目光有些戏谑地看向林牵洛。 林牵洛则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立即明白了父亲用意。 父亲这是在保护她,不想让她卷入其中。 “还不快滚!”林章的胸膛起伏不定,他抬手指向门口,双目圆瞪。 林牵洛犹豫了一下,正想着是上前与那圣火使者谈判,还是赶去东厂分部搬救兵。 这时,魏姈的声音传来: “老爷,女儿难得回来一趟,你何必如此凶她。” 此话一出,林章脸上的肌肉瞬间从恐惧化作愤怒,回头怒视魏姈。 魏姈则不动声色,眼中闪过一抹冷笑:林家有难,你还想让那林牵洛置身事外,一走了之吗? 而圣火使者看向魏姈的眼神,也同样冰冷如刀。 旋即,圣火使者转过身,仔细打量女扮男装的林牵洛,道:“原来是赓王妃啊,来得正好,免得本使者再跑一趟洛城了。” “哦,使者?”林牵洛并未退缩,反而迎着那圣火教使者向前走了几步,与他平视。 “既然如此,那使者找我和父亲,究竟何事,不如一并说了吧。” 圣火使者点点头,十分耐心地将双臂环胸,看似悠闲地看了林章一眼:“还是你的女儿识大体顾大局。” 随后,他又对魏姈冷声道:“林夫人,本使者要见的,只有他们父女二人,你们若不出去,休怪本使者拿你们二人开今日的杀戒。” 魏姈心中一颤,犹豫一下,还是带着魏昧退出房间。 正当她匍匐在门上想要探听一二时,“噗”的一声轻响,一道真气洞穿木门,擦着魏姈额头掠过。 魏姈一声痛苦的惊呼,额头已经被那如刀般的真气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皮开肉绽之下,鲜血狂流,撒了一脸,样子颇为狰狞恐怖。 任凭额头伤口剧痛,魏姈也没敢再停留半分,在魏昧的搀扶下,主仆二人踉跄着朝院外跑去。 林章听着外面动静,脸色越发苍白。 而林牵洛回头看着门上那透光的小洞,面色凝重。 此人武功之高强,是她除了叶屠苏师徒二人外所仅见。即使是那身为圣火教三教主的赤嫣然与他相比,也相差甚远。 林牵洛的眉头不经意地皱起,如此高手,那四名暗影卫绝对不是他的对手。看来只能与之周旋,探明其来意,再作打算。 林牵洛竭力压制内心的震惊,对圣火使者说道:“使者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爽快。” 圣火使者微微一笑,瞥了林章一眼,正要开口说话,林章却抢先说道: “林某绝不会因一己私欲,而选择与圣火教合作,使者不必再白费心机。至于——” 林章看了一眼林牵洛,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无奈。 他万万没想不到,几乎从不回家的女儿,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林章叹了一声:“至于小女,她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对朝廷纷争一无所知,还请使者高抬贵手,饶她一命。” 林章说这番话时,语气和姿态都放得极低,近乎恳求。 “林大人,你是你,她是她,我不会混为一谈。”圣火使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林章说道:“你不应,则你死,她不应,则她死!” 林章深深地吸了口气,愤怒地说道:“那你就杀了我吧,我林章此生绝不会与贼人同流合污。” 他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很好。” 圣火使者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他缓缓伸出手,食指指尖朝着林章方向轻轻一点。 刹那间,一束火苗从他的手指上迅速窜出,朝着林章缓缓飞去。 “等等。”林牵洛忽然闪身挡在林章身前,眼见那火苗迅速接近自己,她大声说道:“我有话要说。” 圣火使者手指一勾,那飞到林牵洛面门的火苗瞬间消散,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林牵洛,戏谑地笑道:“哦,那就说来听听。” 第501章 同一战线 “不知使者让我父亲答应什么条件,或许,我可以帮使者劝说父亲。” “洛儿,朝中之事,不是你一个女子能插手的,更何况,此事与你无关,休要替为父的做主。”林章脸现怒色:“你爹我虽是一介文官,但也不惧他武力胁迫。” “爹,不知圣火教要您做什么?难道就没有谈判的余地了吗?”林牵洛想要替父亲解围,同时也想要知道圣火教此行目的,以便提前想出应对之策。 “这……” “父亲,我们是一家人,如果您有事,难道洛儿会不管不顾,苟且偷生吗?” “林大人这是铁了心不与我圣火教有半分往来,我此行目的还未曾言明,就被林大人给拒绝了。”圣火使者带着丝调侃的语气说道。 林章哼了一声,断然道:“此事无须多方,难道你圣火教还能我朝联手,共同抵御外敌不成?” 林牵洛见父亲语气坚决,不好再劝说,于是转而对那圣火使者说道:“既然如此,不知使者可否告知我其中原委?我虽不能代替父亲作出决定,但作为赓王妃,有些事,或许还能稍作周旋。” “还是王妃明理。”圣火使者道:“我此番前来,只是希望从林大人手中获取一样东西,这不仅对林家无害,更与叛国没有半分关系,反而对林家有极大助益。” “何物?”林牵洛好奇地问道。 “张相贪墨的罪证。” 听到这话,林牵洛和林章都露出震惊的神色。尤其林章,脸色接连变幻,不知这圣火教到底意欲何为? “张相的罪证?”林牵洛不解地看向父亲:“爹,这是怎么回事?” 林章却沉思着,没有回答。 “看起来,王妃什么都不知道。”圣火使者此时的语气已经变得平静,淡淡地说:“数年前,林大人是为何被贬官到绥州任太守的?” “因那张相构陷了父亲。” “没错,而张相之所以构陷林大人,甚至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将林大人除之而后快,便是因为林大人手上,有张相的罪证。” 见父亲不说话,林牵洛肯定那圣火使者所言非虚,她看向圣火使者的眼神多了丝疑惑和警惕: “圣火教要张相的罪证作甚?你们和张相联盟了,所以要帮他拿回罪证,扫除障碍吗?” 听了此话,圣火使者哈哈笑了起来:“若圣火教与张相联盟,要取林大人首级,甚至灭了林家,也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我不过和林大人一样,想要除了张相一党罢了。” 林牵洛脸色有些苍白,这圣火教在与其他三国联盟围攻大赓国的局面下,却又插手大赓国朝局,是为了什么? “这么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圣火使者戏谑一笑:“只是看不惯张相等人罢了,顺带替林家解围,这不好吗?” 林牵洛眉头微微蹙起,但不得不说,铲除张相一党,不仅能还朝堂清明,还能替林家解围,确实她想做的事。她狐疑地看着那张火焰面具,陷入沉思。 “王妃无须多虑,此事于林家,百利而无一害,难道王妃认为还有更好的法子,不仅扳倒张相一党,林家还能置身事外的方法吗?” 对林牵洛而言,张相处处算计林家,哥哥在京城任职,也多受张相一党排挤,若能扳倒张相,所有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至于这件事由谁来做,有那么重要吗?只是圣火教此举到底意欲何为,这么做,对他们有何好处? “我猜王妃大概在想,圣火教这么做有何好处。” 被对方猜到心思的林牵洛不动声色地看向圣火使者。 圣火使者笑道:“这对我教确实没有什么好处,之所以这么做,那就是我打算南下见王妃的理由了。” “……” “那就是,将张相一党的覆灭,作为礼物,送给王妃。我教总教主诚心相邀,请王妃去圣火教做客。” “断无可能。” 随着圣火使者的话语落下,林章气愤地反驳道:“不管你们有何企图,尽管冲着我来,对我女儿动手,算什么本事。” “爹……”林牵洛严肃地说道:“我相信他们并无恶意。” 圣火使者露出诧异地“哦”了一声,反问道:“王妃为何笃定我教没有恶意。” “以圣火教的手段,若真欲取我性命,易如反掌。何必如此大费周折,三番两次的要带我去见总教主。我林牵洛自认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心里暗自思忖:那总教主如此迫切地想要见我,定然有其缘由。 只是林牵洛绞尽脑汁也未能揣测出对方真正目的。 林牵洛转而对林章说道:“爹,这次,我信他。若能铲除张相及其党羽,也算为朝廷除了一颗毒瘤,为林家除一祸患。至于是谁将张相一党拉下马来,并不重要。” 不过林牵洛紧接着对圣火使者说道:“但请你们清楚,圣火教此举别妄想我会因此感激你们,我也不会因此而背叛我的国家和尊严。” 圣火使者听后并未生气,不过话语里却带着几分讥讽:“那是自然,何况就凭你一个王妃的身份,还做不到让圣火教利用你来图谋什么大事。” 林牵洛无视了对方的暗讽,转而对林章认真地询问:“爹,您真的掌握张相的罪证吗?” 在当前情形之下,林章无奈地叹息一声,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林牵洛沉思片刻后,又对圣火使者强调:“我希望能够通过法度来扳倒张相及其党羽,而不是暗杀与屠戮之类的手段。” 她解释道:“若只是单纯地杀人,东厂有的是手段。” 圣火使者点点头,表示同意。 林牵洛本想等一些事情办妥之后,再想法子搜集张相等人罪证将其铲除,看来现在不用自已和东厂出面了。 至于去圣火教总坛见总教主一事,林牵洛从赤嫣然几次抓她就知道,她躲避不了,终是要去见一见那神秘的总教主,见一见那个派人灭了荆杨两家,搅动天下风云的大人物。“不知使者让我父亲答应什么条件,或许,我可以帮使者劝说父亲。” “洛儿,朝中之事,不是你一个女子能插手的,更何况,此事与你无关,休要替为父的做主。”林章脸现怒色:“你爹我虽是一介文官,但也不惧他武力胁迫。” “爹,不知圣火教要您做什么?难道就没有谈判的余地了吗?”林牵洛想要替父亲解围,同时也想要知道圣火教此行目的,以便提前想出应对之策。 “这……” “父亲,我们是一家人,如果您有事,难道洛儿会不管不顾,苟且偷生吗?” “林大人这是铁了心不与我圣火教有半分往来,我此行目的还未曾言明,就被林大人给拒绝了。”圣火使者带着丝调侃的语气说道。 林章哼了一声,断然道:“此事无须多方,难道你圣火教还能我朝联手,共同抵御外敌不成?” 林牵洛见父亲语气坚决,不好再劝说,于是转而对那圣火使者说道:“既然如此,不知使者可否告知我其中原委?我虽不能代替父亲作出决定,但作为赓王妃,有些事,或许还能稍作周旋。” “还是王妃明理。”圣火使者道:“我此番前来,只是希望从林大人手中获取一样东西,这不仅对林家无害,更与叛国没有半分关系,反而对林家有极大助益。” “何物?”林牵洛好奇地问道。 “张相贪墨的罪证。” 听到这话,林牵洛和林章都露出震惊的神色。尤其林章,脸色接连变幻,不知这圣火教到底意欲何为? “张相的罪证?”林牵洛不解地看向父亲:“爹,这是怎么回事?” 林章却沉思着,没有回答。 “看起来,王妃什么都不知道。”圣火使者此时的语气已经变得平静,淡淡地说:“数年前,林大人是为何被贬官到绥州任太守的?” “因那张相构陷了父亲。” “没错,而张相之所以构陷林大人,甚至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将林大人除之而后快,便是因为林大人手上,有张相的罪证。” 见父亲不说话,林牵洛肯定那圣火使者所言非虚,她看向圣火使者的眼神多了丝疑惑和警惕: “圣火教要张相的罪证作甚?你们和张相联盟了,所以要帮他拿回罪证,扫除障碍吗?” 听了此话,圣火使者哈哈笑了起来:“若圣火教与张相联盟,要取林大人首级,甚至灭了林家,也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我不过和林大人一样,想要除了张相一党罢了。” 林牵洛脸色有些苍白,这圣火教在与其他三国联盟围攻大赓国的局面下,却又插手大赓国朝局,是为了什么? “这么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圣火使者戏谑一笑:“只是看不惯张相等人罢了,顺带替林家解围,这不好吗?” 林牵洛眉头微微蹙起,但不得不说,铲除张相一党,不仅能还朝堂清明,还能替林家解围,确实她想做的事。她狐疑地看着那张火焰面具,陷入沉思。 “王妃无须多虑,此事于林家,百利而无一害,难道王妃认为还有更好的法子,不仅扳倒张相一党,林家还能置身事外的方法吗?” 对林牵洛而言,张相处处算计林家,哥哥在京城任职,也多受张相一党排挤,若能扳倒张相,所有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至于这件事由谁来做,有那么重要吗?只是圣火教此举到底意欲何为,这么做,对他们有何好处? “我猜王妃大概在想,圣火教这么做有何好处。” 被对方猜到心思的林牵洛不动声色地看向圣火使者。 圣火使者笑道:“这对我教确实没有什么好处,之所以这么做,那就是我打算南下见王妃的理由了。” “……” “那就是,将张相一党的覆灭,作为礼物,送给王妃。我教总教主诚心相邀,请王妃去圣火教做客。” “断无可能。” 随着圣火使者的话语落下,林章气愤地反驳道:“不管你们有何企图,尽管冲着我来,对我女儿动手,算什么本事。” “爹……”林牵洛严肃地说道:“我相信他们并无恶意。” 圣火使者露出诧异地“哦”了一声,反问道:“王妃为何笃定我教没有恶意。” “以圣火教的手段,若真欲取我性命,易如反掌。何必如此大费周折,三番两次的要带我去见总教主。我林牵洛自认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心里暗自思忖:那总教主如此迫切地想要见我,定然有其缘由。 只是林牵洛绞尽脑汁也未能揣测出对方真正目的。 林牵洛转而对林章说道:“爹,这次,我信他。若能铲除张相及其党羽,也算为朝廷除了一颗毒瘤,为林家除一祸患。至于是谁将张相一党拉下马来,并不重要。” 不过林牵洛紧接着对圣火使者说道:“但请你们清楚,圣火教此举别妄想我会因此感激你们,我也不会因此而背叛我的国家和尊严。” 圣火使者听后并未生气,不过话语里却带着几分讥讽:“那是自然,何况就凭你一个王妃的身份,还做不到让圣火教利用你来图谋什么大事。” 林牵洛无视了对方的暗讽,转而对林章认真地询问:“爹,您真的掌握张相的罪证吗?” 在当前情形之下,林章无奈地叹息一声,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林牵洛沉思片刻后,又对圣火使者强调:“我希望能够通过法度来扳倒张相及其党羽,而不是暗杀与屠戮之类的手段。” 她解释道:“若只是单纯地杀人,东厂有的是手段。” 圣火使者点点头,表示同意。 林牵洛本想等一些事情办妥之后,再想法子搜集张相等人罪证将其铲除,看来现在不用自已和东厂出面了。 至于去圣火教总坛见总教主一事,林牵洛从赤嫣然几次抓她就知道,她躲避不了,终是要去见一见那神秘的总教主,见一见那个派人灭了荆杨两家,搅动天下风云的大人物。 第502章 通关文书 林牵洛与圣火使者达成协议后,林章只得无奈的藏有张相罪证的地点告知了对方。 “倒是藏了个好地方,难怪张成炜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原来这罪证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圣火使者微微一笑,目光转向林牵洛,强调道:“事成之后,还请王妃与我去总教一趟。” 林牵洛不作声,只点了点头,目光满是坚毅。 圣火使者周身爆发出一股气旋,书房的门在这股力量的牵引下瞬间开启。他的身形快速穿过那扇刚刚打开的门,迅速消失在林牵洛父女二人视线之中。 见圣火使者走了,林章担忧地问道:“你确定此人不是张相一伙,企图骗取那罪证?” 林牵洛摇头道:“爹,如果张相真与圣火教勾结,那这位使者也不用亲自出马。只要随便派个人来,就能轻易取您性命,甚至灭了我们太守府。” 林章思索片刻,赞同地点了点头。 林牵洛好奇地问道:“爹,那张相的罪证您是如何放到那张相书房房梁之上的?” 林章正色解释道:“那一年,张成炜老母亲过寿,我受邀赴宴。我让林束趁人不备,将罪证悄悄放进他的书房房梁一角的缝隙内。这个秘密,只有我和林束知道。” 林牵洛笑道:“想不到爹爹也会使诈。” 林章嘴角一抽:“这是智谋,什么使诈?” 说着林章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以为今日必死于那圣火使者之手,总算是有惊无险。 笑过之后,林章严肃道:“关于去圣火教总坛,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那总教主想要见我,不过父亲放心,我会小心的。” 林章摇摇头:“洛儿,到时候回赓王身边去,别一个人到处乱跑,想必有赓王在,那圣火教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林牵洛当然是真的想去圣火教走一趟的,但什么时候去,怎么去,她自是要筹算一番。 “爹爹放心,我自会小心。如果实在没有把握,我便不去,谁让我是女子,不是君子呢!谁说答应他就一定得做到。” 林章缓缓点头,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想不到儿时最让她头疼的女儿,如今反倒最为省心,而那映月…… 林章想到林映月,不禁长叹一声。 林牵洛与父亲的交谈,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从中了解到了林映月目前的状况。 林牵洛在家逗留几日,便再次踏上了北上的旅程,不久,便来到了繁华的京城晟都。 刚下过一场雨的晟都,加上黄昏时分的天色,给人一种灰蒙蒙的印象。 林牵洛下了马,朝着城门口走去。 城门外,排队等待进城的百姓队伍已经延伸出数十米远。 林牵洛好奇地询问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 “这位大哥,今日的排查如此严格,是不是在抓捕什么重要的人物?” 男子转过身来,见是一个长相白净好看的少年,解释道:“这不是前线正在打仗,朝廷担心京城中混入敌国奸细,因此进行严密的盘查。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林牵洛向中年男子抱拳致谢,随后一个穿着讲究的青年拍了拍她的肩膀,询问:“公子,您有通关文书吗?” 林牵洛一愣,疑惑地问:“通关文书?”她转过身来,仔细打量着这个排在自己后面的青年。 青年从腰间掏出一份文书,在林牵洛面前晃了晃,得意地说:“没有这个可进了城丰。你看……” 他指着那些从城门口折返的百姓,那些人或愤怒或沮丧或沉默,有个别胆子大的甚至还不停地骂骂咧咧。 这时,排在前面的中年男子也回过头来问道:“公子,你难道没有文书吗?” 林牵洛皱起眉头,摇了摇头:“那通关文书,如何能得到呢?以前进京可不需要这东西呀。” 中年男子解释道:“这是最近几日的新规定,需要由户籍所在地核实发放。” 林牵洛默默点头,她从绥州出发已有数日,恐怕当时就连父亲也还没有收到京城的消息。若是能在绥州办理通关文书,那自然是最简便不过了。 尽管林牵洛没有通关文书,但她相信东厂的威名应该足以通行。因此,她并未过多纠结。 当轮到林牵洛时,她正准备拿出东厂总部的令牌,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林星兄弟……” 这个声音令守城的士兵立刻做出了反应,他们迅速转身,整齐地排成两列。 林牵抬头望去,只见一匹高大的骏马迎面而来,马背上坐着一位青衫青年。他缓缓从城门内走来,眉眼俊美,正对着林牵洛微笑。 “周承谨……” 林牵洛十分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周承谨。 在众士兵和百姓的注目下,她意识到直呼其名并不妥当。于是抱拳道:“周大人,别来无恙。” 周承谨微微点头,翻身下马。 他目光在林牵洛身边的黑马身上一扫而过,笑道:“这马真不错,改天咱俩比试一场如何?” 林牵洛白他一眼:“好啊,我未必会输给你。不过,这几天赶路,累了。” 周承谨道:“既然如此,走,我请客,咱们不醉不归。” 林牵洛也不客气:“那便多谢了。” 林牵洛将握在掌心的令牌悄悄收好,跟着周承谨大步走进了城门。 有了周承谨的引领,城门的守卫们自然不敢阻拦,恭敬地让出一条路来。 排在林牵洛后面的青年公子瞥了一眼,轻声嘀咕:“看来这小白脸有些背景……” 此时的晟都,并未受到周边战事的影响,依然繁华如昔。 林牵洛与周承谨一同牵着马漫步在街道上。 “林星,这次来京打算停留多久?”周承谨好奇地问。 林牵洛回道:“不会太久,只是觉得有些无聊,想四处走走。从洛城出发,中途回了趟绥州,后来也不知怎的,就一路向北,来到了京城。” 他们在一家面馆前停了下来,林牵洛目光瞥向店门口的番子,然后又看向周承谨道:“咱们的禁卫军统帅今日可真闲。”林牵洛与圣火使者达成协议后,林章只得无奈的藏有张相罪证的地点告知了对方。 “倒是藏了个好地方,难怪张成炜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原来这罪证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圣火使者微微一笑,目光转向林牵洛,强调道:“事成之后,还请王妃与我去总教一趟。” 林牵洛不作声,只点了点头,目光满是坚毅。 圣火使者周身爆发出一股气旋,书房的门在这股力量的牵引下瞬间开启。他的身形快速穿过那扇刚刚打开的门,迅速消失在林牵洛父女二人视线之中。 见圣火使者走了,林章担忧地问道:“你确定此人不是张相一伙,企图骗取那罪证?” 林牵洛摇头道:“爹,如果张相真与圣火教勾结,那这位使者也不用亲自出马。只要随便派个人来,就能轻易取您性命,甚至灭了我们太守府。” 林章思索片刻,赞同地点了点头。 林牵洛好奇地问道:“爹,那张相的罪证您是如何放到那张相书房房梁之上的?” 林章正色解释道:“那一年,张成炜老母亲过寿,我受邀赴宴。我让林束趁人不备,将罪证悄悄放进他的书房房梁一角的缝隙内。这个秘密,只有我和林束知道。” 林牵洛笑道:“想不到爹爹也会使诈。” 林章嘴角一抽:“这是智谋,什么使诈?” 说着林章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以为今日必死于那圣火使者之手,总算是有惊无险。 笑过之后,林章严肃道:“关于去圣火教总坛,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那总教主想要见我,不过父亲放心,我会小心的。” 林章摇摇头:“洛儿,到时候回赓王身边去,别一个人到处乱跑,想必有赓王在,那圣火教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林牵洛当然是真的想去圣火教走一趟的,但什么时候去,怎么去,她自是要筹算一番。 “爹爹放心,我自会小心。如果实在没有把握,我便不去,谁让我是女子,不是君子呢!谁说答应他就一定得做到。” 林章缓缓点头,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想不到儿时最让她头疼的女儿,如今反倒最为省心,而那映月…… 林章想到林映月,不禁长叹一声。 林牵洛与父亲的交谈,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从中了解到了林映月目前的状况。 林牵洛在家逗留几日,便再次踏上了北上的旅程,不久,便来到了繁华的京城晟都。 刚下过一场雨的晟都,加上黄昏时分的天色,给人一种灰蒙蒙的印象。 林牵洛下了马,朝着城门口走去。 城门外,排队等待进城的百姓队伍已经延伸出数十米远。 林牵洛好奇地询问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 “这位大哥,今日的排查如此严格,是不是在抓捕什么重要的人物?” 男子转过身来,见是一个长相白净好看的少年,解释道:“这不是前线正在打仗,朝廷担心京城中混入敌国奸细,因此进行严密的盘查。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林牵洛向中年男子抱拳致谢,随后一个穿着讲究的青年拍了拍她的肩膀,询问:“公子,您有通关文书吗?” 林牵洛一愣,疑惑地问:“通关文书?”她转过身来,仔细打量着这个排在自己后面的青年。 青年从腰间掏出一份文书,在林牵洛面前晃了晃,得意地说:“没有这个可进了城丰。你看……” 他指着那些从城门口折返的百姓,那些人或愤怒或沮丧或沉默,有个别胆子大的甚至还不停地骂骂咧咧。 这时,排在前面的中年男子也回过头来问道:“公子,你难道没有文书吗?” 林牵洛皱起眉头,摇了摇头:“那通关文书,如何能得到呢?以前进京可不需要这东西呀。” 中年男子解释道:“这是最近几日的新规定,需要由户籍所在地核实发放。” 林牵洛默默点头,她从绥州出发已有数日,恐怕当时就连父亲也还没有收到京城的消息。若是能在绥州办理通关文书,那自然是最简便不过了。 尽管林牵洛没有通关文书,但她相信东厂的威名应该足以通行。因此,她并未过多纠结。 当轮到林牵洛时,她正准备拿出东厂总部的令牌,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林星兄弟……” 这个声音令守城的士兵立刻做出了反应,他们迅速转身,整齐地排成两列。 林牵抬头望去,只见一匹高大的骏马迎面而来,马背上坐着一位青衫青年。他缓缓从城门内走来,眉眼俊美,正对着林牵洛微笑。 “周承谨……” 林牵洛十分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周承谨。 在众士兵和百姓的注目下,她意识到直呼其名并不妥当。于是抱拳道:“周大人,别来无恙。” 周承谨微微点头,翻身下马。 他目光在林牵洛身边的黑马身上一扫而过,笑道:“这马真不错,改天咱俩比试一场如何?” 林牵洛白他一眼:“好啊,我未必会输给你。不过,这几天赶路,累了。” 周承谨道:“既然如此,走,我请客,咱们不醉不归。” 林牵洛也不客气:“那便多谢了。” 林牵洛将握在掌心的令牌悄悄收好,跟着周承谨大步走进了城门。 有了周承谨的引领,城门的守卫们自然不敢阻拦,恭敬地让出一条路来。 排在林牵洛后面的青年公子瞥了一眼,轻声嘀咕:“看来这小白脸有些背景……” 此时的晟都,并未受到周边战事的影响,依然繁华如昔。 林牵洛与周承谨一同牵着马漫步在街道上。 “林星,这次来京打算停留多久?”周承谨好奇地问。 林牵洛回道:“不会太久,只是觉得有些无聊,想四处走走。从洛城出发,中途回了趟绥州,后来也不知怎的,就一路向北,来到了京城。” 他们在一家面馆前停了下来,林牵洛目光瞥向店门口的番子,然后又看向周承谨道:“咱们的禁卫军统帅今日可真闲。” 第503章 启动归心计划 周承谨挑眉笑道:“你知道我,不喜欢被束缚在皇城里。” “你不担心有敌人趁机潜入宫中?” “不用担心,有染珍清那家伙在呢。他可是个尽职尽责的疯子,一直在宫中巡逻,一刻都不让自己闲着。” “我听过几个名字几次了,只是还没机会见面。有这样的疯子守着皇宫,你这禁卫军统帅大概比皇上还安心。” 林牵洛说着,目光再次落在面馆门上飘着的幡子。 原本那张破旧不堪,几乎看不清底色和字迹的幡子已经焕然一新,店名仍然是“纪家面馆”。 “周大人若不嫌弃,我请你吃面。” 周承谨跟着林牵洛的目光,瞥了一眼那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面馆,嘴角微扬:“不,还是我请客吧,我也想品尝一下你推荐的面。” 面馆内,纪家老两口正忙碌着,见有客人进来,抬眼瞧去。 纪大娘和蔼地询问:“二位想要尝尝什么口味的面呢?” 她一边问一边迎了上去,毕竟在这样的小店里,很少有穿着如此华贵的官人会踏入他们这简朴的小面馆。 她仔细打量着这两位客人,那位青衫公子双目炯炯有神,透出坚定和睿智,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特殊的高贵气质。 而另一位稍显瘦削、皮肤白皙的漂亮公子,却让她觉得有些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林牵洛看着纪大娘,微笑说道:“老板娘,给我们来两碗牛肉面。” 纪大娘回过神来,向厨房高声喊道:“老头子,来两碗牛肉面。” 待得纪大娘离开后,周承谨轻声问道:“这位大娘好像认识你。” 林牵洛淡淡道:“我喜欢吃他家的面,来过几次。” 她的目光在四周扫过,却没见到纪小武的身影。心中暗想,他又上了战场吗?不知道这次是跟着宣王大军,还是魏家军呢? “此次进京有什么打算,你别跟我说就是出来看风景的。”周承谨道。 “我就是来看风景的,不行吗?”林牵洛眸中满是狡黠,不过很快便又正色:“我哥哥考上状元,我来为他庆贺。” 周承谨却微不可察地蹙起眉来:“据我所知,你与魏氏那边的关系并不和睦。” “那不一样,哥哥虽是魏氏所生,但与她们母女不同。” 说话间,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了上来。 林牵洛迅速拿起筷子,递了一双给周承谨,然后低头大口吃起面来。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周承谨不禁轻笑:“你这是几天没吃东西了?” 不料林牵洛却边吃边伸出一根手指,含糊不清地说:“就一顿没吃。” 正准备吃面的周承谨险些被呛到,他瞪了她一眼,嘴角却上扬:“才一顿没吃而已,而且这个时候,也才刚好是饭点。跟饿死鬼似的。” “好久没吃他们家的面了,有些馋。” 周承谨无奈一笑,轻轻地将筷子插入热气腾腾的面碗,搅拌几下,挑起一筷送入口中,点头道:“还不错。” 两个人随意地聊着,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便结了账从面馆走出。 出了面馆,林牵洛见天色已晚,于是向周承谨道别,准备回东厂总部去。 周承谨站在街头,目视着林牵洛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他低声自语:“你,是否仍是曾经的那个你?我总觉得你变得有些陌生,究竟是什么让你改变的,是叶屠苏吗?” 周承谨在风中伫立,长长地叹了口气:“或许,并非是你变了,而是经历改变了你,倘若一切通够回到起点……” 晚风轻拂着他的长发,周承谨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神遥望远方的街角,直到一名小贩推着小车惊叫着向他冲来,他才回过神来。 就在那辆手推车即将撞向他的时候,周承谨轻描淡写地伸出了手掌,轻轻地按在车上。那小车瞬间停了下来。 小贩见车稳稳停下,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快步走到周承谨面前,恭敬地跪下磕头,言辞恳切地表达歉意和谢意。 周承谨则和煦地拍了拍小贩的手臂,托他起身:“不必如此,起来吧。” 随着小贩起身的同时,一张纸条悄然落入周承谨的手中。 周承谨不动声色地目送小贩推车离去,然后举目仰望天空,脸上带起淡淡的煞气,牵着马缓缓向朝阳门方向前行。 当他经过一处狭窄的巷道时,他悄然释放出真气,感知着周围是否有任何追踪的迹象。在确认安全后,他打开手中的纸条。 那纸条上仅有的几个字让周承谨感到一种莫名的惊惧,那字迹他再熟悉不过,在字的旁边,还附着一枚如指甲般大小的红色印章。 虽然写信的那个人,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但不知为何,周承谨内心深处却对他有种强烈的惧意。 “启动归心计划。” 周承谨眼神平静地注视着这几个字,随后手指轻轻一搓,那纸条便在风中化为灰烬,飘落在地面。 对于信中内容,周承谨似乎并未感到惊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东厂,林牵洛的归来,引来了秦于的快速响应,他急匆匆地前来迎接。 “王妃,您终于回来了。” 林牵洛道:“秦大人不必多礼,东厂近期的情况如何?” “襄觅公主那边可还好?” “城南那个纪家面馆,暗地里多照顾照顾?” “新科状元……” 秦于礼貌地跟在林牵洛身后,回答着林牵洛各种无脑的鸡毛蒜皮的问题。 “前几天,经经过响水县,顺便去看了看琴儿。” 听到这句话,秦于的脚步微微一滞。 林牵洛立刻察觉到了这个变化,她停下脚步,转身直视秦于:“秦大人,你怎么了?” “……没什么。”秦于迟疑了一下,然后回答:“王妃,您这一路回京,旅途劳累,属下这就去吩咐厨房为您准备餐食。” “不必了,我已经用过餐了。” “那属下叫他们送些茶点过来。” “不急。” 喜欢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请大家收藏: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请大家收藏: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04章 打探 林牵洛转身走进凤栖院,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她故意提起琴儿,是因为自从离开响水县后,她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在秦于稍显迟疑的瞬间,林牵洛内心的疑虑更被激起了千层浪。 不知何故,她的心底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尽管满心困惑,林牵洛却强行按捺下那股不安,不再追问下去。既然他们选择保持沉默,那么她决定亲自探寻真相。 “前线可有新的消息,屠苏在云麾将军那里的情况如何?” “王爷一切安好。” “朝中近期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秦于沉思片刻后回答:“大事么……除了战事,京中最近的大事,莫过于锦衣卫夏知同逮捕并审讯庆梁细作之事了。” 林牵洛眉头微蹙,心中暗忖:难道圣火使者的办事效率就这么慢吗?为何还未有关于张相贪墨案的消息传出。 “王妃还有别的吩咐吗?”见林牵洛迟迟不作声,秦于小心地问。 “没了,你下去吧。” 林牵洛推开房门,见房间整洁如新,显然是秦于平日里督促下人仔细打扫的,这份细心倒也难得。 她思忖着当前的局势,不久,三声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宁静。 她回头一看,只见元小六探着个脑袋,笑嘻嘻地向她张望。 “元小六,你的消息还蛮灵的嘛,这么快就知道我回来了。进来吧。” 元小六笑着端进一些吃食,给林牵洛见礼之后笑道:“我可没那本事,是秦大人安排厨房给王妃准备吃的,小人才知道的。” 说着,他把茶水和餐点摆放在桌上,随后退了几步,忽然跪下,向林牵洛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林牵洛一怔,只见元小六磕完头后,直起身子。他的额头上已经红起了一大片,显然磕头用力过猛。 “你这是做什么?”林牵洛不解地问。 元小六郑重其事地回答:“多亏了王妃对我家人的帮助,小六这辈子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永远效忠于您。” 林牵洛听后,哭笑不得:“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说话。” 元小六却不肯起,坚持道:“小人家里的一切,全靠王妃照顾。现在家里买了新房和土地,还有当地东厂分部的保护,生活越来越好。” “原来是这事,小六,你这般可就见外了,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如此,快起来吧。”林牵洛催促道。 元小六再次感谢了林牵洛,这才站起身来,恭敬地站在一旁。 由于没有得到张相这边的任何消息,林牵洛便让秦于给夏塬传信,邀请他见面。 林牵洛选择了一家不起眼的茶楼,茶过两盏才见夏塬推开雅间的门,朝林牵洛抱拳一礼:“王妃久等了,我那边处理些事情,耽搁了时间。” “没关系,夏大人请坐。” 林牵洛的目光转向夏塬,他的脸色略显疲惫,显然这段时间对虎门镖局的审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林牵洛倒了一杯茶,推至夏塬的面前问道:“难道莫绅一案的进展并不顺利?” 夏塬微微摇了摇头,端起茶杯轻抿两口,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监听之后,才低声透露:“若莫绅仅仅是庆梁的细作,这案子早已水落石出。” 林牵洛眉头微皱,露出疑惑之色:“哦?难道他的身份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夏塬点了点头,沉声道:“表面上看,他确实是庆梁皇帝安插在我大赓国的细作,然而实际上,他却是蓝熏太后的人。” “不一样吗?” “不一样。他不是为庆梁做事,而是,原北煊。” 林牵洛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原北煊,蓝熏太后?那个前北煊国的余孽,而且与圣火教有些关联?” 夏塬道:“莫绅与圣火教并无直接联系,他当初利用圣火教屠杀荆杨两家,是因为圣火教实力雄厚,且与我朝为敌。然而,现在的蓝熏太后,却与圣火教有了一些不明朗的联系。” 林牵洛凝视着夏塬,等待着他的进一步解释。 夏塬继续说道:“圣火教的总教主是北煊人,且身份显赫,极有可能是北煊皇室的一员。他们建立圣火教的目的并非仅仅是颠覆我朝,更是为了光复北煊,甚至夺取我国的江山。” 林牵洛轻轻一笑,道:“我早有预感。圣火教似乎有着不小的野心。” 她端起茶杯,轻轻旋转,杯上精致的山川图案仿佛在她的眼前缓缓展开。 她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一切,心中思忖:“那圣火使者手中的张相罪证,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他们是否意图从朝中大臣逐一清除,再暗中安插亲信,最终架空皇帝?” 林牵洛放下茶杯,目光如炬,“张相……最近可有什么风吹草动?” 夏塬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哦?王妃竟对此事也有所耳闻。确实,今日一早传来消息,方御史连夜进宫,将张相等数位大臣的贪墨、舞弊、雇凶等罪证悉数呈给了皇上。” 林牵洛眉头微皱,“方御史?”她在心中暗自猜测:难道是方御史与圣火教有所勾结,为其所用?还是那圣火使者用了什么手段,将罪证传到了他的手中? 不过,让御史来处理此事,倒也确实恰到好处。 在对朝中局势有了初步的了解后,林牵洛向夏塬表达了告辞之意,准备次日返回洛城。 而在响水县县衙内,刘县令满面笑容地坐在主位上,两侧分别坐着东厂十户总聂提和一位青年男子。 那男子容貌英俊,目光如炬,正是陈桦。 在十户总聂提的巧妙斡旋下,刘县令和陈桦关于城外土地交易的磋商终于达成共识。 陈桦仅以三万两白银的代价,成功购得了响水县城外五千余亩的荒芜田地,并郑重承诺,在未来的用工方面,将优先考虑响水县的本地居民。 三万两白银,对于长期贫瘠的响水县来说,无疑是一笔颇为可观的收入。 更何况居民有了务工,生活上也将得到极大改善。 虽然刘县令表面上表现得相对平静,但内心深处早已是喜不自胜。 他期盼着陈桦能够真的将这片荒地化为沃土,甚至能够解决本地居民的就业问题,这无疑将为响水县带来更大的福祉。 喜欢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请大家收藏: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请大家收藏: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05章 来自东厂的秘信 就在十户总聂提将陈桦安全送回客栈后不久,他突然收到了一份来自京城总部的紧急情报。当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信件时,眼神不禁为之一凝,整个人呆立了片刻。 “大人,大人……”送信的手下见他愣在原地,忍不住连声呼唤。 聂提这才如梦初醒,迅速回过神来,沉声吩咐道:“你立刻去将兄弟们全部召集到正堂,我在那里等你们。” 待那名手下离开后,聂提才感觉到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他浑浑噩噩地朝着城中分部走去。 自从受林牵洛之托,开始寻找琴儿的下落以来,他就没有一刻敢有丝毫懈怠。 他手下的十名精英几乎已经将响水县翻了个底朝天,但遗憾的是,至今仍未能找到任何与琴儿有关的线索。 如今,京城传来的一封急函,虽然不是出自厂公大人之手,但其重要性却与之不相上下。 这封信出自四处首领秦于,即便是七大处的首领,也绝对不容我们小觑。 更值得一提的是,秦于此刻奉叶屠苏之命,在京城坐镇东厂总部,他所传达的命令,便等同于总部的指令。 聂提返回分部,将手中的急函再次展开时,那信纸已被汗水打湿,字迹也因此变得略微模糊。 聂提经过两遍仔细审阅,终于领悟了秦于的意图,尽管内心仍有些迷茫,但他深知只能照此行事。 信函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后,聂提端坐在正堂之上,心中反复权衡信中的关键信息。 当包括门口守卫在内的十人齐聚一堂时,聂提神色庄严地开口:“今日召集各位,是为了传达一项紧急任务。首先,我们必须停止对琴儿姑娘的搜寻行动。”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露出不解之色。 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大人,寻找琴儿姑娘不是王妃的吩咐吗?若现在不找了,我们该如何向王妃交代?” 聂提正色道:“今日我收到总部密信,告知我们一个令人痛心的消息——琴儿姑娘已经不幸遇害。王爷为了顾及王妃的感受,决定暂时对王妃隐瞒此事。”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吩咐道:“因此,总部希望我们能够配合王爷,将这出戏演得更加逼真。” 聂提的目光逐一扫过下方的众兄弟,眼神中流露出凝重的神色:“据王妃所知,琴儿姑娘几年前就已回到响水,并在王爷的安排下,我们分部的兄弟一直对她关照有加。” 众人越听越觉得困惑,有人忍不住开口:“大人,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我们明明答应王妃要帮她找人,现在却改口说一直在照顾她,这怎么圆得过去呢?” “对啊,对啊,如果王妃真的提出要见琴儿姑娘,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各抒己见。 在接下来的数日里,林牵洛去见了哥哥,并进宫见了襄觅。 从襄觅处得知,她的谋划与自己的猜测相差无几,她竟然真的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去赌自己将来的幸福。 尽管林牵洛对襄觅的身体状况深感担忧,但襄觅已经服药过半,一切仿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现在停药,一切也都成事实,她中毒已深。 面对这样的局面,林牵洛无可奈何,只好向襄觅讨要了一颗药丸。 她打算将药丸带回,让冯苏木、李洵他们仔细研究,看看是否能配制出能够彻底化解襄觅体内毒素的解药,以确保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进一步的伤害。 在京城逗留了短短五天之后,林牵洛便决定不再停留。 边关战事日益紧张,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做。 于是,她匆匆离开京城,计划先前往响水县寻找琴儿,然后返回洛城,继续做她认为有意义的事情。 青龙镇的青龙客栈,她依然选择了那间名为“思竹”的房间。 夜深人静时,林牵洛站在夜风中,目光遥远地投向南方。 夜风带着热浪,却未能为她带来一丝清凉。 这间屋子,对于林牵洛而言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她被魏姈母女设计,被迫坐上东厂的花轿,而在这间狭窄的客房内,竟遭遇了惊心动魄的刺杀。 叶屠苏,这个名字,既是她生命中的噩梦,又是她的救赎。 他,既是当年派人在青龙客栈刺杀她的幕后黑手,更救她于危难之中。 如今回想起来,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仿佛是一场梦魇,却又如此真实,让人无法忘怀。 她与叶屠苏之间的纠葛,或许从他在噘伲人彩脸节那夜救下她、羊悲亭她为他挡箭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了他们之间痴缠的缘分。 他是她生命中的温暖与庇护。 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风雨洗礼后,他们之间的情感愈发深厚,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林牵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然而,当她察觉到屋子里有细微的动静时,她立刻警惕地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正是那位神秘的圣火使者。 林牵洛的瞳孔微微收缩,虽然她的脸上却保持着冷静与镇定,但心里已经有些惊惶失措。 对方能在自己四名暗卫的严密监视下,悄然来到自己房中,可见其武功深不可测。 “圣火使者到访,不知所为何事?我记得咱们的约定是扳倒张相一党,在这之前,我是不会跟你去圣火教的。” 圣火使者面具下那双隐约可见的眼眸似乎在笑:“王妃放心,我此来并非带你去见总教主。” 林牵洛心生疑惑,警惕地看着对方。 圣火使者轻轻摊手,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无奈:“我只是要带你去另一个地方,这并不算是违约吧。” 林牵洛眉头微皱,心中充满了疑惑。 “南方,战场?” 圣火使者却摇了摇头。 林牵洛心里盘算着,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是想用我来要挟叶屠苏,那么他应该去的是南方与庆梁国的战场才对。那么,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难道…… 林牵洛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她看向圣火使者,语气中带着一丝质疑:“圣火教到底想干什么?你们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要挟叶屠苏吗?” 喜欢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请大家收藏: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请大家收藏: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06章 找人 圣火使者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或许别人会这么做,比如那个三教主赤嫣然,她现在应该正在赶来寻找你的路上。不过,我却不会用一个女人去扭转战局。” 林牵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圣火使者的下文。 圣火使者抬头看了看屋顶,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光芒:“即便赤嫣然真的能够把你从那四个护卫的眼皮子底下掳走,这对于南方战局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甚至,那蠢女人可能会因此而丢掉性命。” 林牵洛微微皱了皱眉,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开口问道:“那么你想怎么样?如果是想用我来威胁叶屠苏,那是休想,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圣火使者还是摇头。 林牵洛眸光如冰,凝视着面前的圣火使者,声音坚定而果决:“别忘了你我的约定,在张相一党浮诛之前,我是不会跟你去圣火教的,别以为玩文字游戏,难道就能逃避违约的事实吗?我绝不会跟你走。” 她心中早已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自己落入此人手中。 作为敌人,甚至是仇人,落在他的手中绝非幸事,自己绝不能成为他要挟叶屠苏的筹码,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影响到前线的战事。 想到这些,林牵洛的眼神更加冰冷,她迅速拔出腰间的短刀,刀锋直指圣火使者。 圣火使者看着林牵洛,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你认为你能杀了我,或者,能伤到我吗?”他的声音充满了自信和轻蔑。 然而,林牵洛并未被他的话语所动摇,她手中的短刀瞬间动了起来。 一招凤舞龙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对方的心脏,然而实则变招取其咽喉。 然而,圣火使者却轻松避开了这一致命的一击。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凤舞龙盘。”他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一招的名称,仿佛早已看穿了林牵洛的攻势。 尽管林牵洛的攻势被一一化解,但她并未放弃。 林牵洛随后施展出九凤拳的九式连招,每一招都被圣火使者游刃有余地避开,并且他还能准确无误地喊出每一招的名称。 当九招悉数施展完毕后,圣火使者轻轻后退一步,伸出手掌示意林牵洛暂停攻击。 他说道:“将拳法转换为刀法,对于你这种尚未修炼真气的人来说,确实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增强攻击力,但这仅限于对付与你实力相当的普通人。若想伤害到真正的习武高手,这样的手段就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 林牵洛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明白圣火使者所言非虚。 自己的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在一般武者面前尚且不够看,更何况眼前这位乃是圣火教中的顶尖高手。 尽管林牵洛从未指望自己能够伤害到对方,但他深知九凤拳绝非寻常拳法。 儿时,闻嬷嬷教授时只当它是套普通的拳法,但自从林牵洛从蓝熏太后那里知道些关于九凤拳的来历后,便知道这套九凤拳可没那么简单。 尽管这套拳法在外人看来并无太多独特之处,但它却是原北煊国皇族世代相传的武术精髓,只有身怀皇室血统的人才有资格学习。 拳法的精妙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所承载的精神传承和象征意义,就像一件传家宝,可以价值连城,可以平平无奇,但不论怎样,都有其意义和象征,有一段独属于它的故事。 哪怕是在自己将拳头改成短刀后,圣火使者也能一一报出其每一个招式的名称,这足以证明他对这套拳法的熟悉程度。 那么,他是否也是原北煊国皇室的后裔呢? “说吧,你的来意?”林牵洛在确认圣火使者并无恶意后,以冷静而淡然的语气开口。 “我想请你帮我找人。”圣火使者语气变得诚恳。 “圣火教势力庞大,无所不能,让我帮忙,似乎说不通。”林牵洛质疑。 “这个人或许只有你来找,更合适,也能更快找到。” “找谁?” “闻嬷嬷……” 找闻嬷嬷? 林牵洛心中瞬间激起层层涟漪,她不禁开始联想到许多之前的猜测。难道,闻嬷嬷真的是原北煊皇室的一员? 如果这一推测成立,那么圣火使者找闻嬷嬷应该没有恶意。 只是林牵洛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应该答应圣火使者帮其寻找闻嬷嬷吗?是否应该将闻嬷嬷牵扯进这复杂的纷争之中? 在她的思绪纷乱之际,一个深刻的记忆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闻嬷嬷一直在寻找的弟弟,究竟是谁呢? 就在这一瞬间,林牵洛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她点了点头,对圣火使者说道:“可以,我可以帮你们找到闻嬷嬷。” 圣火使者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爽快地答应,微微愣了一下。 林牵洛接着补充道:“不过,我有条件。” 圣火使者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们真的找到了闻嬷嬷,我希望你们能够尊重她的意愿,不要伤害她。”林牵洛的语气坚定而诚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请大家收藏: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圣火使者面具下的眼眸中,一抹笑意悄然浮现,随即变得真挚而诚恳。 他郑重地举起三根手指,声音坚定地说道:“我在此对天发誓,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闻嬷嬷的事情,我的所有行动都将以闻嬷嬷的意愿为先。” 林牵洛心中稍稍安定了些。看来,原本计划南下去寻找琴儿的事情,或许又要再次搁置。 林牵洛道:“另外,我只有闻嬷嬷留下的住址。如果我们此行在一个月内无法找到闻嬷嬷,你必须让我离开,不得以任何方式阻拦。” 圣火使者想了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可以,但前提是你必须尽力寻找她,不能有丝毫的异心。” “我也很想念闻嬷嬷。”林牵洛的眼睑微微下垂,声音中透露出真挚的情感:“我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我也想尽我所能帮她完成她的心愿。” 从林牵洛的表情和语气中,圣火使者并没有发现任何违心的迹象。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淡淡地问道:“她的心愿是什么?” 林牵洛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寻找失散的亲人。” 圣火使者闻言一怔,随后没有再说话。 他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悠然地闭目养神,淡淡吐出几个字:“明早出发。” “你不打算出去吗?” 圣火使者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慵懒和随意:“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 喜欢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请大家收藏: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07章 北上 林牵洛眉头微蹙,犹豫着是否应该让她的四名护卫出面。 然而,圣火使者的声音再次懒洋洋地传来,仿佛已经读出了她的心思:“你那几个护卫现在正在房顶上睡觉呢,几个时辰后才会醒来。” 话音刚落,他又是一声嗤笑,然后呼吸逐渐平稳,似是睡着了。 林牵洛感到有些无语,她紧咬着银牙,恨不得把这家伙给一刀宰了,但此人能无声无息地对她的四名护卫出手,那定是高手。 自己若不自量力,只怕惹恼了他,事情会变得更加糟糕。 看着圣火使者,无论他是真睡还是假睡,对自己应该确实没有恶意。于是,她只能无奈地选择和衣而眠,希望这一夜能平安无事。 当夜幕渐渐褪去,林牵洛醒来之时,她发现房间内空荡荡的,只有那张椅子静静地立在那里。 圣火使者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桌面上放着的一张宣纸吸引了她的注意。 林牵洛拿起宣纸,只见上面用端正的字迹写着几个字:巳时出发。 她轻轻地将信件揉搓成团,然后扔进了垃圾桶中。随后,她开始洗漱梳妆,准备好盘缠行囊后,下楼去享用早餐。 虽然面前的热气腾腾的面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林牵洛的思绪却纷乱如麻。 圣火使者,他应该知道荆杨两家当年惨遭灭门的内幕吧,他,是否也参与其中?从他这里,能不能打探到关于圣火教少主的消息? 林牵洛这般想着,余光中便看到一抹人影在对面的桌子旁坐下。 林牵洛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素白长衫的人,脸上五官呆板。 显然,他戴了一张精心制作的人皮面具,意在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尽管从他的装束上难以窥探出他的确切身份,但不难猜到,他便是圣火使者。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我的侍卫。”林牵洛开门见山地问道。 圣火使者轻轻地摊了摊手:“放心,他们没事。如果我真的杀了他们,反而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引起东厂的注意可不是什么好事。” 听了他的话,林牵洛略感安心,不再多言,低头专心吃面,不去管他。 圣火使者则安静地坐在林牵洛对面,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牵洛正吃着面,突然间,四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无声无息地立在了桌子的四个角落。 这几人身形矫健,眼神锐利,手中的兵刃更是寒气逼人地对准了圣火使者。 “王妃,您没事吧?” 其中一人开口问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原来他们昨夜负责值守,却不知何故陷入了沉睡,直到天光大亮才苏醒过来。一醒来,他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警觉地寻找王妃的身影。 林牵洛似乎并未被眼前的紧张气氛所影响,她淡定地吃着面条,轻声回答道:“我没事。” 听到林牵洛的话,几名护卫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他们对圣火使者的敌意却并未减少分毫。 圣火使者见状,不禁轻蔑地笑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淡然道:“你们这样围着我也没有用,以为能杀了我吗?” 他的话音刚落,几名护卫不仅没有收起兵刃,反而将剑锋向前移了几分,显然已经做好了随时发动攻击的准备。 圣火使者见状,不禁嗤笑起来。 他摇了摇头,嘲讽道:“没用的,这天下能与我一战的,可没几个人。我找你们王妃,不过是想请她帮个忙而已。” 林牵洛咽下口中的面条,语气平和地说道:“各位不必如此紧张,这位使者确实是让我帮个小忙而已。你们告诉其他两组,我暂时不会返回洛城,我的目的地是,北方。” 此言一出,不仅四名护卫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就连圣火使者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北方?” 林牵洛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北上,北煊。” “北煊”这两个字,不仅在大赓国的境内鲜少有人提及,即便在整个大陆上,也几乎没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两个字。 然而,林牵洛却似乎毫不在意,她眯起眼眸,直视着圣火使者,缓缓吐出两个字:“原……北煊。” 圣火使者听到这个名字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其中包含了不悦、无奈,甚至有些隐晦的复杂情感。 林牵洛对他的反应毫不理会,说完这句话后就埋头享受着碗中的面条。 随着时间的推移,圣火使者眼中的锐利渐渐消散,重新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他默默地注视着林牵洛,耐心地等待着她把面条吃完。 林牵洛将一碗面条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她满足地擦了擦嘴角的汤汁,这才抬起头,看向圣火使者,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我们出发吧。” 说着,她利落地背上包袱,走到门口,翻身骑上刚被小二牵出来的马匹。 圣火使者也紧随其后,跃上马背,淡淡说道:“有劳王妃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请大家收藏: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林牵洛轻轻一挥马鞭,马儿立刻四蹄翻腾,不快不慢地朝着青龙镇北门方向走去。 圣火使者嘴角轻扬,策马紧追上去。 四名护卫无奈相视苦笑,迅速在四周留下隐秘的标记,随后也紧随其后。 一出城门,林牵洛便纵马疾驰。 这匹骏马虽外形高大威武,但与白云那匹骏马相比,却显得逊色不少。 圣火使者所骑的白马迅速拉近了与林牵洛的距离,最终与她并肩而行。 两人默契地选择了沉默,仿佛素不相识的同路人。 时至正午,他们已重返京城。 林牵洛望着巍峨的京城城门,不禁心生感慨。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昨天才离开京城,今天却又重返故地。 林牵洛并不急躁,她从容地加入到进城的队伍中,耐心地等待着轮到自己进城。 所谓进城的通关文书,林牵洛没有,然而她手中的东厂身份令牌,无疑也拥有着相当的分量。 当轮到他们二人时,林牵洛正准备出示令牌,却听圣火使者平静地说道:“通关文书在我这里。” 林牵洛探入腰间的手一顿,随即转头看向圣火使者。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道通关文书,递给了守城的士兵。 士兵接过文书,打开仔细查看,随后又带着一丝狐疑的目光,盯着圣火使者脸上的面具,沉声说道:“摘下面具。” 圣火使者身形微微一僵,却并未说话。 《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喜欢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请大家收藏:牵洛传:厂公大人你别逃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08章 宣州 林牵洛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戏谑地看着他,心中暗自想道:呵呵,我倒也想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总不能连敌人的样貌都不知道吧。九九小说 在圣火使者犹豫的瞬间,十数名守城卫兵已经围了上来,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而就在林牵洛准备继续看戏的时候,圣火使者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各位,在下样貌丑陋,实在不得已才戴了个面具。若你们真要我摘下面具,那……” 圣火使者突然停下脚步,轻轻叹了口气,道:“罢了。” 他缓缓地揭下了贴在脸上的软皮面具,露出了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庞。 林牵洛不禁好奇地看向圣火使者,只见他的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疤痕,仿佛遭受过严重的烧伤,几乎让人无法辨认出他原本的面目。 众兵士见状,纷纷露出厌恶的表情,后退两步,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进城。 然而,林牵洛在看到圣火使者的脸时,却愣住了。 圣火使者察觉到了林牵洛的异样,他看向林牵洛,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尽管那笑容在疤痕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狰狞。 “吓到了?” 林牵洛回过神来,目光却变得黯然。 “曾经的我,不比你这样子好看。” 话语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曾经每时每刻只能戴着面纱,不敢见人的丑陋女孩。 “怎么,你曾经……”圣火使者似乎还想追问些什么,但看到林牵洛的表情,他选择了沉默。 林牵洛淡然一笑:“没什么,走吧。” 圣火使者见状,也不再多说,将那张软皮面具重新戴在脸上,与林牵洛并肩骑马,一同走进了城门。 两人向北行进,数日之后,越过了京城的疆界,踏入了宣州,这片土地曾经属于北煊国。 圣火使者凝望着眼前辽阔平坦的原野,内心不禁涌起一丝感慨。 他转过头,对着林牵洛问道:“王妃,您曾经来过这里吗?” 林牵洛轻轻摇了摇头:“这是我第一次踏足宣州。小时候常常听闻嬷嬷讲述北煊国的故事,所以我对北煊有着深刻的印象。” 圣火使者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一声,将目光转向林牵洛,询问道:“那我们的目的地是北煊的哪里?” 林牵洛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香囊,又取下腰间悬挂的短刀,小心翼翼地割开香囊上那粗糙的丝线。 她从中取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了圣火使者。 “这是哑大叔当年交给我的,闻嬷嬷在宣州的住址。”林牵洛解释道。 圣火使者接过纸张,展开一看,只见手掌大小的纸页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那是一个地址,坐落于昔日北煊的繁华京城内,现今则是宣州州府的所在地——溢城。 林牵洛轻声说道:“这是闻嬷嬷当年前给我的住址,我们先到这里找一找。我没来过宣州,你知道溢城在哪个方向吗?” 林牵洛的目光同样投向了这片辽阔的平原,这里,就是宣王的领地——宣州。 圣火使者伸手指向某个方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前往溢城。” …… 与此同时,在大赓与西戎接壤的边境地带,一场硝烟刚刚散去,交战双方均在争分夺秒地整顿军队,以备再战。 在两国交界的顺吉城郊外,却有两个姑娘步履蹒跚地缓缓走着。 她们的脸上沾染着尘土,看上去风尘仆仆,宛如逃难的流民。然而,她们的目的地却不是内陆,而是那战火纷飞的边境交界。 那身着绿衣的姑娘眼中流露出几分恐惧,但她仍坚定地搀扶着身旁的粉衣女子,朝着战争的中心区域前进。 粉衣女子虽然显得疲惫不堪,但她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期待与希望。她不断地想象着即将见到的那个人,心中充满了思念与牵挂。 “小姐,前面就是战区了。”绿衣女子语气紧张地提醒道。 粉衣女子却兴奋地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就快要见到他了,不知他过得好不好。” 察觉到绿衣女子明显放慢了脚步,粉衣女子停下脚步,转身询问:“怎么了?” 绿衣女子忧心忡忡地回答道:“小姐,那可是战场啊,万一……” 粉衣女子打断了她的话,坚定地说道:“没有万一。” 她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指了指路旁的一棵大树:“咱们到那树下休息一会,顺便整理一下衣衫。” 这二人正是从绥州远道而来,为了寻找宣王赫连衡而来到西戎边境战场的林映月和她的丫鬟小雪。 林映月坐在树荫下,用手帕拭去额头渗出的细汗。 她的目光遥远而坚定,却隐约透露出几丝难以名状的不确定。 她接过小雪递来的水袋,轻抿了几口清冽的水,眉头微皱,轻声道:“小雪,你说,我和衡哥哥之间,是否真的有可能?” 小雪闻言,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小姐您美丽端庄,贤淑有德,这世上能与宣王相配的,唯有您一人。” 林映月轻轻瞥了一眼远方的城池,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她转头看向小雪,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小雪,你我主仆多年,自幼一同长大,我希望听到你的真心话。” 小雪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小姐,我所说句句属实。像您这样美丽贤淑的女子,世间罕见,即便是大小姐也难以与您相提并论。” 林映月似乎对这番话颇为受用,但她并未完全放下心中的疑虑。 她紧盯着小雪,语气中透着一丝冷意:“若真如你所说,那衡哥哥为何一直避着我?” 小雪被问得一愣,心中暗忖,原来小姐您也知道宣王有意避着您吗? 嘴上却是不敢说,结结巴巴地回应道:“那,那或许是宣王爷事务繁忙,身为王爷,他需要全身心投入大事之中,儿女情长或许并非他此刻的考量。” 林映月微微一笑,目光再次转向顺吉城,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她心中明白,要赢得衡哥哥的心,还需付出更多的努力去争取。 随后,林映月的目光转向了后方。 在不远处,她看到三个魁梧的身影端坐着,正一边饮水,一边警觉地扫视着四周。 第509章 闻嬷嬷 林映月心中涌起一股坚决,她默默地告诉自己:“衡哥哥啊衡哥哥,你可曾知晓,我为了与你相见,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这一路上,我历经了多少艰难险阻,母亲特意为我挑选了十位高手随行保护,然而如今,仅剩下这三人陪伴在我身边。” 她紧握双拳,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衡哥哥,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 站起身,林映月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漠:“我们出发吧,天黑之前,我们必须抵达顺吉城。” …… 经过数日的奔波,林牵洛和圣火使者终于抵达了宣州溢城。这座城市虽不能和大赓京城等几座繁华大城相比,但如同织锦般的人流穿梭在街头巷尾,彰显着它的生机与活力。 林牵洛和圣火使者迫不及待地四处打探,希望能够尽快找到闻嬷嬷提供的那个地址。 经过一番周折,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小屋。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惊愕不已。 那是一间破败不堪的小屋,焦黑的房梁和柱子,烧焦的墙壁,屋顶上的瓦片七零八落。 尽管从烧焦的痕迹来看,火灾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了,但仍让人感到不适,仿佛空气中仍然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烧焦味道一般,让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林牵洛颤抖着声音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圣火使者也面露凝重,再次拿出地址仔细察看,希望这一切只是他们找错了地方。 他紧皱眉头,目光在四周扫视着,试图找到一些火灾的线索。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子,脚下踩着烧焦的木头和瓦砾,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里……真的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吗?”林牵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眼眶也微微泛红。 圣火使者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街对面的一间铺子走去。九九小说 经过一番打听后,他沉着脸走了回来。 林牵洛的内心瞬间被沉重的情绪笼罩,尽管无法直接看到圣火使者的面容,但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焦虑与不安。她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轻声询问道:“怎么样?” 圣火使者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开口:“坏消息是,我们找的地方没错。闻嬷嬷当年来到溢城后一直住在这里。一个月前这里发生大火,没有人知道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林牵洛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圣火使者接着又带来了一丝安慰:“好消息是,闻嬷嬷在大火中幸存了下来,但房子被烧毁后,她不得不搬离了这里。” 林牵洛的心中刚刚涌起的一丝喜悦,又被圣火使者接下来的话语所打破:“不过,据说她在逃离火场时受了些伤。” 林牵洛的眉头紧皱,急切地问道:“那么,打听到她搬到哪里去了吗?” 圣火使者望向街道的尽头,不确定地说:“对面店铺的老板说,闻嬷嬷说去寻个便宜点的住所,之后就没见过她了。不过,她既然受了伤,应该不会离开太远,更不会离开溢城,我们先打听看看吧。” 林牵洛和圣火使者顺着街道的尽头一路走去,沿途询问了许多居民。然而,尽管他们费尽周折,却仍然没有人能够提供出闻嬷嬷确切的住址。 暮色渐浓,林牵洛和圣火使者依旧在城中四处寻觅,但结果仍然一无所获。 林牵洛的心情如同这渐渐暗沉的天色,愈发沉重。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闻嬷嬷一切安好。 正当两人打算暂时放弃,先找个客栈落脚,另行筹划时,一位老妇从远方缓缓走来。 朝他们挥手喊道:“二位,请留步。” 林牵洛闻声望去,只见老妇快步走到他们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然后开口问道:“你们是在寻找一位名叫闻如絮的妇人吧?她大约五十多岁。” 林牵洛和圣火使者相视一眼,脸上露出了喜色。 圣火使者急忙上前,恭敬地向老妇问道:“老婆婆,请问您知道闻嬷嬷现在住在哪里吗?” 见到老妇看着自己时有些犹豫,圣火使者又补充道:“她是在下的姑母,我们非常担心她的安危,还请您告知我姑母的下落。” 林牵洛狐疑地看了圣火使者一眼,心中喃喃:“莫非他真是闻嬷嬷的亲侄儿?” 老者听圣火使者如是说,便放下了戒心,说道:“她现在住在城南的一个破旧巷子里,离这里不远,我可以带二位过去。” 说着叹了一声:“她当时伤得虽然不重,但拖了这月余,伤势恶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出门了。” 听完老妇的话,林牵洛和圣火使者都是心里一急,于是请老妇带路,朝着城南方向走去。 在城南的破旧巷子里,他们终于找到了闻嬷嬷的住处。 一间简陋的小屋,门窗紧闭,仿佛与世隔绝。 林牵洛轻轻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里面传来了闻嬷嬷虚弱的声音:“谁啊?” 林牵洛心中一紧,再次听到闻嬷嬷的声音,无数往事涌上心头,眼眶不禁一红。 林牵洛还没有开口,那老妇便说道:“如絮老妹子,我是凤竹,你有亲戚来找,我带他们过来。” 屋子里顿时安静,没有回应。 林牵洛连忙整理情绪,说道:“闻嬷嬷,是我,牵洛。” 很快便听到屋子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是有人挪着步子慢慢靠近。 门慢慢打开,露出闻如絮憔悴的面容。 看到林牵洛,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更多的是欣慰。 “小,小姐……” 闻如絮颤抖着声音,目光看着林牵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一切。 “嬷嬷,是我。” 林牵洛激动的想要扑进闻如絮怀里,好好抱一抱她,却猛然发现闻如絮样子十分虚弱,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破皮,用以包扎伤口。 林牵洛心中一阵愧疚,如果自己能早点来找她,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她轻轻拉起闻如絮的手,低声说道:“闻嬷嬷,对不起,是我没能早点儿来找您。” 闻如絮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小姐,这不怪你。一切都是命。” 第510章 过往 林牵洛紧紧咬住嘴唇,不让泪水滑落。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坚定地说道:“嬷嬷,我不会再让您受苦了。等帮您医好伤,我们就回去,好吗?” 闻如絮微笑着,默默地点了头:“小姐,屋里简陋,别嫌弃。” 说着,对那领路的老妇笑了笑,“凤竹老姐,谢谢啦。” 凤竹和蔼地摆手笑着,与闻如絮客气了几句便要离开。 圣火使者叫住她,掏出一袋碎银递到她的手中,说道:“多谢。” 闻如絮这时才好奇地打量圣火使者一眼,把他们请进了屋。 林牵洛和圣火使者进屋坐下,看见屋子简陋,屋顶瓦砾漏风,破破烂烂的四壁。 闻如絮叹道:“小姐可莫要自责,我还要感谢小姐,让我再回到故土。这两年来我本生活得挺好,小姐给的五百两银子,省着点用,本是足够我活到百年的那天,可惜上月遇到贼人入室抢劫……” 闻如絮的话还未说完,圣火使者已经皱起了眉头。 他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就掩饰了下去。 闻如絮继续说道:“也算我命大,虽然房子被烧,但我,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林牵洛听着听着,眼泪就溢出眼眶。 闻如絮道:“小姐可是从小坚强的人,从来不哭,可不能为嬷嬷流眼泪啊。” 林牵洛故作坚强地抹了把泪,笑道:“我哪有哭,我是寻到嬷嬷开心得落泪,嬷嬷放心,我这就去找大夫给您治伤。我在洛城还认识医术高明的大夫,等您伤势好转,我们一起回洛城,让他给您瞧瞧,定然连疤痕都不会有的。” 林牵洛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圣火使者却拦住了她:“找大夫的事,我去吧。” 闻如絮看向圣火使者:“小姐,这位,莫非是你的夫君?” 林牵洛脸色一僵,连忙摇头:“不是,其实他……” 圣火使者道:“我的身份,之后会跟您细说,我先找大夫来给您看看伤势吧。”说着开门出去。 林牵洛见圣火使者离开,这才对闻如絮说道:“嬷嬷别误会,我与他其实不熟。” 想到方才圣火使者的话,知道圣火使者是想要亲口跟闻如絮说明来意,于是避不谈他。 “嬷嬷,您离开绥州后发生的一切,可是极美的故事呢。” “哦。”闻如絮来了精神:“说来听听,嬷嬷想知道小姐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林牵洛笑道:“那天,哑大叔送您离开绥州,魏氏……” …… 圣火使者走在夜风中,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 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她,就是我的姑母吗,父亲这么多年想要见的人……” “抢劫放火的小贼,你是整个圣火教的敌人,等着圣火教的疯狂报复吧。” 圣火使者大步流星,很快便看到一家医馆,于是上前敲门。 门应声而开,露出一位面带倦容的中年大夫。他看到圣火使者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警惕。 圣火使者从怀中取出一根金条:“请大夫去看病。” …… 等到圣火使者带着大夫敲门进来的时候,林牵洛也大概把这几年发生的事跟闻如絮讲了个大概。 闻如絮听着林牵洛经历的这些过往,心情跟着起伏跌宕。 见圣火使者领着大夫进来,林牵洛起身道:“有劳大夫了,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您尽管说。” 中年大夫看这屋子虽然破烂不堪,但那公子出手阔绰,这姑娘看着也像是大户人家出身,倒也不敢怠慢,朝林牵洛行礼后,来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开始为闻如絮诊治。 …… 大赓与西戎边境的顺吉城城墙上,宣王赫连衡目送离开的林映月,微微蹙起眉头。 “惜安,本王该怎么做?” 惜安道:“王爷当听从本心,恕属下直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赫连衡转身看了惜安一眼,淡淡一笑:“你倒是懂我。也是,你自小跟着我,我与林家姐妹相遇相识,你都看在眼里。” “不过,王爷即便对林家大小姐有意,但她,已是赓王妃。”惜安谨慎地提醒道。 赫连衡轻叹一声,回头看向大赓国京城方向,仿佛能看到林牵洛在那里生活着,过着与他无关的日子。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和无力感。 “惜安,你说得对。我是宣王,身份尊贵,不能做出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情。更何况,她的心不在我这里,我不能再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赫连衡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无奈和苦涩。 惜安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赫连衡陷入沉思,心中不禁为王爷感到惋惜。 “惜安,过两日找人护送林映月回去吧,这是战场,可不是她能待的地方。” 林映月跟着一个士兵来到一处简陋的小院,虽然对这里的环境不喜,但还是笑着谢过那士兵。 走进屋子,林映月看着眼前陈设,默默发愣。 “小姐怎么了?” 林映月叹道:“为什么,我哪里不好,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战地找他,却得不到他正眼相瞧,随便给我安排个住处了事?” 小雪低下头,违心地说道:“或许是因为王爷他操心战事,无暇顾及小姐。所谓,大丈夫当以国事为重。” 林映月转身看着小雪,良久,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但愿如你所说。” 小雪却忍不住打个寒战,总觉得这话入耳冰凉,大夏天的让她有种不寒而栗、汗毛倒竖的感觉。 …… 风声呼啸着从透风的房顶刮过,林牵洛给闻如絮包扎了伤口,说道:“闻嬷嬷,您的伤虽然大有好转,但想要彻底痊愈,我看还是要去洛城。” “听你这说法,洛城那个大夫是个神医喽?”闻嬷嬷笑道。 “差不多算是吧。闻嬷嬷您可还记得,当年虎门镖局对面那间不起眼的医馆,那位大夫可了不得呢。” “哦……” “而且啊,那位大夫的母亲,您也认识。” “我认识,谁啊?” “梁姑姑,我娘亲的好友。” 闻如絮一惊:“什么,梁瑞雪?没想到你娘亲找了他们那么多年,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 “可不是嘛,当初咱们在洛城那时候,竟然没留意那家医馆。” 闻如絮想着当年种种,不禁叹了一声:“当年你出生的时候,还是她接的生呢?” 林牵洛点点头,“还定下娃娃亲。” 闻如絮笑道:“没错,还定了亲。噫,你说的那大夫,不会就是苏儿吧。” 林牵洛笑道:“那大夫是梁姑姑的二儿子,叫冯苏木。” “哦,那个小子啊,我还有点印象。那和你定亲的……我记得当年打听到的消息是,说他丢了。”说着,闻如絮叹了口气。 “丢了,又回来了,我现在,是他的妻子。” “什么?哈哈,这可真是缘分啊。” “是啊,这两年发生了太多事,等回到洛城,我慢慢跟您说。” 林牵洛紧紧咬住嘴唇,不让泪水滑落。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坚定地说道:“嬷嬷,我不会再让您受苦了。等帮您医好伤,我们就回去,好吗?” 闻如絮微笑着,默默地点了头:“小姐,屋里简陋,别嫌弃。” 说着,对那领路的老妇笑了笑,“凤竹老姐,谢谢啦。” 凤竹和蔼地摆手笑着,与闻如絮客气了几句便要离开。 圣火使者叫住她,掏出一袋碎银递到她的手中,说道:“多谢。” 闻如絮这时才好奇地打量圣火使者一眼,把他们请进了屋。 林牵洛和圣火使者进屋坐下,看见屋子简陋,屋顶瓦砾漏风,破破烂烂的四壁。 闻如絮叹道:“小姐可莫要自责,我还要感谢小姐,让我再回到故土。这两年来我本生活得挺好,小姐给的五百两银子,省着点用,本是足够我活到百年的那天,可惜上月遇到贼人入室抢劫……” 闻如絮的话还未说完,圣火使者已经皱起了眉头。 他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就掩饰了下去。 闻如絮继续说道:“也算我命大,虽然房子被烧,但我,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林牵洛听着听着,眼泪就溢出眼眶。 闻如絮道:“小姐可是从小坚强的人,从来不哭,可不能为嬷嬷流眼泪啊。” 林牵洛故作坚强地抹了把泪,笑道:“我哪有哭,我是寻到嬷嬷开心得落泪,嬷嬷放心,我这就去找大夫给您治伤。我在洛城还认识医术高明的大夫,等您伤势好转,我们一起回洛城,让他给您瞧瞧,定然连疤痕都不会有的。” 林牵洛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圣火使者却拦住了她:“找大夫的事,我去吧。” 闻如絮看向圣火使者:“小姐,这位,莫非是你的夫君?” 林牵洛脸色一僵,连忙摇头:“不是,其实他……” 圣火使者道:“我的身份,之后会跟您细说,我先找大夫来给您看看伤势吧。”说着开门出去。 林牵洛见圣火使者离开,这才对闻如絮说道:“嬷嬷别误会,我与他其实不熟。” 想到方才圣火使者的话,知道圣火使者是想要亲口跟闻如絮说明来意,于是避不谈他。 “嬷嬷,您离开绥州后发生的一切,可是极美的故事呢。” “哦。”闻如絮来了精神:“说来听听,嬷嬷想知道小姐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林牵洛笑道:“那天,哑大叔送您离开绥州,魏氏……” …… 圣火使者走在夜风中,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 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她,就是我的姑母吗,父亲这么多年想要见的人……” “抢劫放火的小贼,你是整个圣火教的敌人,等着圣火教的疯狂报复吧。” 圣火使者大步流星,很快便看到一家医馆,于是上前敲门。 门应声而开,露出一位面带倦容的中年大夫。他看到圣火使者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警惕。 圣火使者从怀中取出一根金条:“请大夫去看病。” …… 等到圣火使者带着大夫敲门进来的时候,林牵洛也大概把这几年发生的事跟闻如絮讲了个大概。 闻如絮听着林牵洛经历的这些过往,心情跟着起伏跌宕。 见圣火使者领着大夫进来,林牵洛起身道:“有劳大夫了,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您尽管说。” 中年大夫看这屋子虽然破烂不堪,但那公子出手阔绰,这姑娘看着也像是大户人家出身,倒也不敢怠慢,朝林牵洛行礼后,来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开始为闻如絮诊治。 …… 大赓与西戎边境的顺吉城城墙上,宣王赫连衡目送离开的林映月,微微蹙起眉头。 “惜安,本王该怎么做?” 惜安道:“王爷当听从本心,恕属下直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赫连衡转身看了惜安一眼,淡淡一笑:“你倒是懂我。也是,你自小跟着我,我与林家姐妹相遇相识,你都看在眼里。” “不过,王爷即便对林家大小姐有意,但她,已是赓王妃。”惜安谨慎地提醒道。 赫连衡轻叹一声,回头看向大赓国京城方向,仿佛能看到林牵洛在那里生活着,过着与他无关的日子。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和无力感。 “惜安,你说得对。我是宣王,身份尊贵,不能做出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情。更何况,她的心不在我这里,我不能再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赫连衡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无奈和苦涩。 惜安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赫连衡陷入沉思,心中不禁为王爷感到惋惜。 “惜安,过两日找人护送林映月回去吧,这是战场,可不是她能待的地方。” 林映月跟着一个士兵来到一处简陋的小院,虽然对这里的环境不喜,但还是笑着谢过那士兵。 走进屋子,林映月看着眼前陈设,默默发愣。 “小姐怎么了?” 林映月叹道:“为什么,我哪里不好,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战地找他,却得不到他正眼相瞧,随便给我安排个住处了事?” 小雪低下头,违心地说道:“或许是因为王爷他操心战事,无暇顾及小姐。所谓,大丈夫当以国事为重。” 林映月转身看着小雪,良久,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但愿如你所说。” 小雪却忍不住打个寒战,总觉得这话入耳冰凉,大夏天的让她有种不寒而栗、汗毛倒竖的感觉。 …… 风声呼啸着从透风的房顶刮过,林牵洛给闻如絮包扎了伤口,说道:“闻嬷嬷,您的伤虽然大有好转,但想要彻底痊愈,我看还是要去洛城。” “听你这说法,洛城那个大夫是个神医喽?”闻嬷嬷笑道。 “差不多算是吧。闻嬷嬷您可还记得,当年虎门镖局对面那间不起眼的医馆,那位大夫可了不得呢。” “哦……” “而且啊,那位大夫的母亲,您也认识。” “我认识,谁啊?” “梁姑姑,我娘亲的好友。” 闻如絮一惊:“什么,梁瑞雪?没想到你娘亲找了他们那么多年,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 “可不是嘛,当初咱们在洛城那时候,竟然没留意那家医馆。” 闻如絮想着当年种种,不禁叹了一声:“当年你出生的时候,还是她接的生呢?” 林牵洛点点头,“还定下娃娃亲。” 闻如絮笑道:“没错,还定了亲。噫,你说的那大夫,不会就是苏儿吧。” 林牵洛笑道:“那大夫是梁姑姑的二儿子,叫冯苏木。” “哦,那个小子啊,我还有点印象。那和你定亲的……我记得当年打听到的消息是,说他丢了。”说着,闻如絮叹了口气。 “丢了,又回来了,我现在,是他的妻子。” “什么?哈哈,这可真是缘分啊。” “是啊,这两年发生了太多事,等回到洛城,我慢慢跟您说。” 第511章 周大人呢 两个人正说着话,便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很快,有人推开了门。 进来的是圣火使者,他手里提了些吃食,一进门就说道:“今天路过王福记,听说那里的果脯好吃,就买了些。还有这些饭菜,是齐楚饭店的招牌菜。” 说着把手中提的大包小包一一放在桌子上,阵阵香气传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闻如絮道:“小姐啊,你不是说洛城那位大夫能治伤疤吗?这位小兄弟脸上的伤疤也能治吧。” 林牵洛抬头瞧了圣火使者一眼:“他的伤,恐怕治不了。” “为什么?” “自己贴上去的伤疤,除非自己愿摘下来,否则谁治也不管用。” 圣火使者一愣,随即嗤笑道:“原来你知道。” “仔细看还是有破绽的。”林牵洛道。 “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圣火使者伸手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如果我摘下这张假面,你会嫁给我吗?” 林牵洛秀眉一蹙:“我已嫁人了。” “没关系,我不嫌弃。”圣火使者像是开玩笑一般,淡淡地说着。 “不可能,这辈子,我只有一个丈夫,那就是屠苏。” 圣火使者无奈一笑,“吃饭。” 几人吃完饭,圣火使者道:“您还是不要跟她回洛城了。” 闻如絮奇道:“为何?” “您不想见一见,一位失散多年的亲人吗?” 闻如絮一怔,抬头看了一眼圣火使者,又看了看林牵洛:“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我知道她想带您去洛城治伤,但我们那里也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您这烧伤的疤痕,一样能治。” “你,到底是谁?”闻如絮的声音颤抖起来。 “您在寻找的人,也一样在寻您。” 圣火使者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那是一块被利器分割成两半的玉佩。 闻如絮在看到那玉佩的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颤抖着手接过,仔细抚摸着,良久,也从怀里掏出一片玉,与之合在一处,颤声道:“弟弟,三十多年了,终于找到你了吗?你还活着,真好。” 闻如絮仔细注视了那玉佩许久,才抬起头来:“他,人呢,这块玉佩的主人。你,又是谁?” 圣火使者道:“只要您跟我回去,一切真相您都会知晓。” “回去?” “没错,回去。这块玉佩的主人也很想见您。” 闻如絮激动地点着头,“好好好,回去,回去。”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对林牵洛道:“小姐,你也一起去吗?” 林牵洛摇头道:“嬷嬷,你们一家人团聚,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些事要回洛城。” 闻如絮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又笑起来:“也好,我先回去见一见家人,以后咱们肯定还能再聚。” 闻如絮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收拾东西,但又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第二天,圣火使者买了一辆马车,准备带闻如絮回家。 而林牵洛则不打算跟他们一起走,与闻如絮告别后,骑马一路南下。 “她一个人,会不会不安全。” 闻如絮看着骑马离开的林牵洛,有些担心地说。 圣火使者淡淡一笑,坐进马车,伸手撕下脸上的两张面具,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笑道:“姑母,您放心,她有人保护,不会有事的。” 闻如絮看着圣火使者那张俊美的脸庞,微微愣住:“像,太像了,你难道是,是他的儿子?” 圣火使者微笑点头,对车外的车夫说道:“启程。” 随着马车的离开,闻如絮怎么也不会想到,身后的溢城中,有些人正在遭受血腥洗礼,与夺财放火者有关一干人等,连同九族,尽数被圣火教屠杀殆尽。 此时的林牵洛已经纵马出了溢城南门。 走出溢城之时,林牵洛回头看着高高的城墙:“闻嬷嬷,您当真是原北煊皇室后人吗,如果您知道我嫁的人,是大赓国的王爷,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大赓国皇室赫连氏,三十多年前灭了北煊,可以说,大赓皇室是北煊皇室后裔的最大仇人。 这几天,她和圣火使者都闭口不谈林牵洛赓王妃的身份。但若下次再见到闻嬷嬷,该怎样跟她解释? 嫁的是梁姑姑的养子,不是仇人? 林牵洛的眉头紧锁,除此之外,她还有另一个猜测,总觉得那位圣火使者有些熟悉。 林牵洛一路南下,不过几日已经回到京城晟都。 晟都一夜小雨过后,满地清凉倒也舒爽不少。 林牵洛来到朝阳门前,亮出东厂令牌,求见襄觅公主。 在公主殿中待到太阳快要落山,便又缠着襄觅一起出去喝酒。 “好久没和周承谨一起喝酒了。” “是哦,走,叫上他一起。”襄觅嘻嘻笑着,带着林牵洛往禁卫军军务总部走去。 “周承谨呢,叫他出来。” 襄觅站在禁卫军总部大声叫嚣,吓得一众禁卫军噤若寒蝉。最后不得已,只能前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背巨弓从房顶一跃而下:“属下参见公主,王妃。” 林牵洛仔细打量此人,但见这人约莫两米的身高,身宽体阔,露出的手臂上肌肉虬结,遒劲有力。 “你,就是染珍清,染副统帅吧。”林牵洛开口问道。 “正是在下。” “久仰大名。” “哦,王妃听说过在下?” “周大人常常提起你。”见染珍清略微惊讶,林牵洛又道:“他说禁卫军有染大人恪尽职守,他乐得逍遥自在。” 染珍清听了,却是没有任何表情。 “我和公主今日来,是找周大人的,他人呢?” “他,不在。” “去哪了?” “不知道。” “那还麻烦染大人派人去找一找,我难得回京城一趟,想找他一起喝酒。” 染珍清眉头微皱,“找不到。” “京城就这么大的地方,你们禁卫军想找个人,应该不难吧。” “禁卫军只负责守护皇宫,京城里的事,我们管不着,王妃要找人,东厂是最合适的。” “不是,我要找的是你们统帅大人啊,可不是找逃犯。” 染珍清有些不耐烦,“周大人似乎不在京城。” 林牵洛和襄觅对视一眼,无奈一笑:“他不在京城,那算了,染大人,多有打扰,告辞。” 林牵洛带着襄觅离开禁卫军总部,一路出了皇宫,找了一家小酒楼,随便吃了点东西。 两个人正说着话,便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很快,有人推开了门。 进来的是圣火使者,他手里提了些吃食,一进门就说道:“今天路过王福记,听说那里的果脯好吃,就买了些。还有这些饭菜,是齐楚饭店的招牌菜。” 说着把手中提的大包小包一一放在桌子上,阵阵香气传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闻如絮道:“小姐啊,你不是说洛城那位大夫能治伤疤吗?这位小兄弟脸上的伤疤也能治吧。” 林牵洛抬头瞧了圣火使者一眼:“他的伤,恐怕治不了。” “为什么?” “自己贴上去的伤疤,除非自己愿摘下来,否则谁治也不管用。” 圣火使者一愣,随即嗤笑道:“原来你知道。” “仔细看还是有破绽的。”林牵洛道。 “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圣火使者伸手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如果我摘下这张假面,你会嫁给我吗?” 林牵洛秀眉一蹙:“我已嫁人了。” “没关系,我不嫌弃。”圣火使者像是开玩笑一般,淡淡地说着。 “不可能,这辈子,我只有一个丈夫,那就是屠苏。” 圣火使者无奈一笑,“吃饭。” 几人吃完饭,圣火使者道:“您还是不要跟她回洛城了。” 闻如絮奇道:“为何?” “您不想见一见,一位失散多年的亲人吗?” 闻如絮一怔,抬头看了一眼圣火使者,又看了看林牵洛:“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我知道她想带您去洛城治伤,但我们那里也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您这烧伤的疤痕,一样能治。” “你,到底是谁?”闻如絮的声音颤抖起来。 “您在寻找的人,也一样在寻您。” 圣火使者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那是一块被利器分割成两半的玉佩。 闻如絮在看到那玉佩的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颤抖着手接过,仔细抚摸着,良久,也从怀里掏出一片玉,与之合在一处,颤声道:“弟弟,三十多年了,终于找到你了吗?你还活着,真好。” 闻如絮仔细注视了那玉佩许久,才抬起头来:“他,人呢,这块玉佩的主人。你,又是谁?” 圣火使者道:“只要您跟我回去,一切真相您都会知晓。” “回去?” “没错,回去。这块玉佩的主人也很想见您。” 闻如絮激动地点着头,“好好好,回去,回去。”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对林牵洛道:“小姐,你也一起去吗?” 林牵洛摇头道:“嬷嬷,你们一家人团聚,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些事要回洛城。” 闻如絮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又笑起来:“也好,我先回去见一见家人,以后咱们肯定还能再聚。” 闻如絮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收拾东西,但又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第二天,圣火使者买了一辆马车,准备带闻如絮回家。 而林牵洛则不打算跟他们一起走,与闻如絮告别后,骑马一路南下。 “她一个人,会不会不安全。” 闻如絮看着骑马离开的林牵洛,有些担心地说。 圣火使者淡淡一笑,坐进马车,伸手撕下脸上的两张面具,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笑道:“姑母,您放心,她有人保护,不会有事的。” 闻如絮看着圣火使者那张俊美的脸庞,微微愣住:“像,太像了,你难道是,是他的儿子?” 圣火使者微笑点头,对车外的车夫说道:“启程。” 随着马车的离开,闻如絮怎么也不会想到,身后的溢城中,有些人正在遭受血腥洗礼,与夺财放火者有关一干人等,连同九族,尽数被圣火教屠杀殆尽。 此时的林牵洛已经纵马出了溢城南门。 走出溢城之时,林牵洛回头看着高高的城墙:“闻嬷嬷,您当真是原北煊皇室后人吗,如果您知道我嫁的人,是大赓国的王爷,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大赓国皇室赫连氏,三十多年前灭了北煊,可以说,大赓皇室是北煊皇室后裔的最大仇人。 这几天,她和圣火使者都闭口不谈林牵洛赓王妃的身份。但若下次再见到闻嬷嬷,该怎样跟她解释? 嫁的是梁姑姑的养子,不是仇人? 林牵洛的眉头紧锁,除此之外,她还有另一个猜测,总觉得那位圣火使者有些熟悉。 林牵洛一路南下,不过几日已经回到京城晟都。 晟都一夜小雨过后,满地清凉倒也舒爽不少。 林牵洛来到朝阳门前,亮出东厂令牌,求见襄觅公主。 在公主殿中待到太阳快要落山,便又缠着襄觅一起出去喝酒。 “好久没和周承谨一起喝酒了。” “是哦,走,叫上他一起。”襄觅嘻嘻笑着,带着林牵洛往禁卫军军务总部走去。 “周承谨呢,叫他出来。” 襄觅站在禁卫军总部大声叫嚣,吓得一众禁卫军噤若寒蝉。最后不得已,只能前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背巨弓从房顶一跃而下:“属下参见公主,王妃。” 林牵洛仔细打量此人,但见这人约莫两米的身高,身宽体阔,露出的手臂上肌肉虬结,遒劲有力。 “你,就是染珍清,染副统帅吧。”林牵洛开口问道。 “正是在下。” “久仰大名。” “哦,王妃听说过在下?” “周大人常常提起你。”见染珍清略微惊讶,林牵洛又道:“他说禁卫军有染大人恪尽职守,他乐得逍遥自在。” 染珍清听了,却是没有任何表情。 “我和公主今日来,是找周大人的,他人呢?” “他,不在。” “去哪了?” “不知道。” “那还麻烦染大人派人去找一找,我难得回京城一趟,想找他一起喝酒。” 染珍清眉头微皱,“找不到。” “京城就这么大的地方,你们禁卫军想找个人,应该不难吧。” “禁卫军只负责守护皇宫,京城里的事,我们管不着,王妃要找人,东厂是最合适的。” “不是,我要找的是你们统帅大人啊,可不是找逃犯。” 染珍清有些不耐烦,“周大人似乎不在京城。” 林牵洛和襄觅对视一眼,无奈一笑:“他不在京城,那算了,染大人,多有打扰,告辞。” 林牵洛带着襄觅离开禁卫军总部,一路出了皇宫,找了一家小酒楼,随便吃了点东西。 第512章 聂提的骗局 天色已晚,月牙初升。 林牵洛送襄觅回宫,自己则骑马回到东厂。 一进东厂,就吩咐让秦于来凤栖院见自己。 秦于风风火火地赶来,一进凤栖院就见林牵洛坐在亭中喝茶。 “属下参见王妃。”秦于赶紧给林牵洛行了一个大礼,笑道:“王妃这么快就又从洛城回来了?” “我没去洛城。” “哦。”秦于额头冒出一层细汗,心想,莫不是琴儿的事暴露了,王妃这是从响水县折返回来兴师问罪的。 “此次回来,是想请秦大人帮我查一个人。” 林牵洛说着,手指在茶杯中轻轻一沾,在石桌上写下一个名字。 看到这个名字,秦于虽然疑惑,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同时心里也一阵轻松。 “动静小些,随便查查就好,不用太过详细,免得让人察觉。” “是。” “好了,你退下吧。对了,我明日一早离开,无论查到任何蛛丝马迹,送到洛城来。” 秦于走出凤栖院,想到林牵洛写下的那个名字,眉头不由得蹙起,“此人难道有什么问题?” …… 不几日,林牵洛骑着高头大马,站在响水县东厂分部门前时,两个值岗的厂卫心里都是一突,随即连忙谄笑着迎过来,一个帮忙牵马,一个躬身迎她进去。 林牵洛一进分部,就问那厂卫道:“不知你可知本王妃让聂大人帮忙寻的人,进展如何了?” 那厂卫像是早有预料,对林牵洛的问题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迟疑和慌张。 不过也仅仅只是在林牵洛看上去,表面应对得从容,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但他心里早已是慌得一比。 但心里慌归慌,厂卫仍是一脸谄媚的笑容对林牵洛躬身说道:“王妃说的琴儿姑娘,莫不是与厂公大人说的是同一人?” “厂公大人?”林牵洛道:“他说什么?” “去年厂公大人曾派人来吩咐过,要我们照顾一个名叫琴儿的姑娘。” “为何那日聂大人没说?” “咱们十户总这人吧,看着精明,实际上忘事得很。”厂卫说着,哎哟一声,打了自己一嘴巴子,笑道:“您瞧小人这嘴,净胡说八道了,十户总大概是没留意,就答应王妃找人。等安排下来后,小人们才意识到这名字不就是跟厂公大人吩咐照顾之人一样嘛。” 林牵洛点头道:“如此,那你今日便带她来见我,不,她住哪里,我去找她。” 那厂卫嘿嘿笑着,已经引着林牵洛进到大堂之中,笑着说道:“王妃先坐下休息一会儿,琴儿姑娘的事,我们大人自有安排。” 林牵洛也没多想,在椅子上坐下来。 很快,有厂卫端了茶水点心来,聂提也紧跟着快步走进大堂,一进来就笑呵呵地抱拳行礼:“属下聂提参见王妃。” 林牵洛轻轻嗯了一声:“十户总不必多礼。” 聂提笑道:“没想到王妃这么快就从京城回来了,您交代的事儿啊……”他意味深长地笑着:“已经办妥了。” “哦……” “前两天果然有位陈姓商人来找属下,属下已经给他引荐刘县令,城外那片地已经谈妥,以三万两白银的价格卖给了陈老板。” “来的人可是陈桦?” “正是叫陈桦。” 林牵洛点点头,早已料想到陈遇会让他哥哥过来商谈,故而一点也不意外,说道:“将来陈氏商号在响水的生意,还请聂大人多多关照。” “能帮到王妃,那是属下的荣幸,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另外,我让你帮忙找人的事……”林牵洛也不打算在此处耽搁时间,便接着问道。 聂提当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不知王妃说的琴儿姑娘,可与王爷吩咐我等照顾的琴儿姑娘是同一人?” 林牵洛点点头:“聂大人,劳烦带我去看看她,我们姐妹二人多年未见,甚是记挂。” 见聂提不说话,便道:“聂大人,可是有什么不便?” 聂提连忙说道:“不是不是,王妃如果找的是王爷吩咐照顾的那位琴儿姑娘,那……她现在不在响水。” “不在响水?”林牵洛警觉的看着聂提,微微蹙起了眉。 “王妃,是这样的,半年多前,琴儿姑娘就离开了响水,好像说要南下。” “南下,去哪儿?” “这个,属下可不敢打听。” 林牵洛一拍桌子,脸现怒色。 “王爷让你们保护照顾她,她去哪儿你们都不知道?” 聂提额头的汗瞬间就渗了出来,但还是赔着笑脸,一脸无辜地跪了下来:“王妃息怒,王爷让属下暗中照顾琴儿姑娘,但,但属下没有干涉琴儿姑娘自由的权力。更何况琴儿姑娘连我们暗中保护这个事都不知道。” “既然是王爷安排的,那琴儿离开,你为何没查她去了哪里,甚至没向王爷汇报?” “属下曾寄信前往南部战场给王爷,只是不知道王爷有没有收到消息,这兵荒马乱的……”聂提叹息一声,一脸无奈。 林牵洛看着聂提,眼中满是疑惑:“以前琴儿住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她的住处。” “属下知道,王妃若是要去看看,那属下这便带王妃过去。”一顿,聂提又说道:“不过现在已是午饭时候,不如王妃先用过午膳再去?” “不了,你这便带我过去。” “是是是,属下这就给王妃引路。王妃稍等,属下去备辆马车。” “不必了,我骑马即可。” “如此,那王妃请……”聂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心中忐忑不安。 这一切,自然都已经在接到京城来信后,进行了统一的布置,并与手下统一说辞,甚至连琴儿的“住处”都是临时找了间无人的房子布置了一下,就连周围邻居都反复交代过。 所以林牵洛看到的只是一处看着像女孩子住过的居所,就连桌椅等家具上都有薄薄的灰尘,看起来的确像一段时间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琴儿离开时,有说什么吗?” 聂提道:“属下不知,一直以来,我们都只是暗中帮忙照顾一下,与琴儿姑娘并无直接接触。” 林牵洛不再说话,她在这间小屋里,找不到任何琴儿的影子,甚至没有任何衣物留下。 林牵洛向周围邻居打听,得到的答案基本一致,那就是这里曾经住过一个名叫琴儿的姑娘,但若要问得再多,这些邻居就都不愿多说了。 林牵洛心中虽有疑虑,但却找不到这些疑虑的来源。 但这疑虑已经深深埋在心里。天色已晚,月牙初升。 林牵洛送襄觅回宫,自己则骑马回到东厂。 一进东厂,就吩咐让秦于来凤栖院见自己。 秦于风风火火地赶来,一进凤栖院就见林牵洛坐在亭中喝茶。 “属下参见王妃。”秦于赶紧给林牵洛行了一个大礼,笑道:“王妃这么快就又从洛城回来了?” “我没去洛城。” “哦。”秦于额头冒出一层细汗,心想,莫不是琴儿的事暴露了,王妃这是从响水县折返回来兴师问罪的。 “此次回来,是想请秦大人帮我查一个人。” 林牵洛说着,手指在茶杯中轻轻一沾,在石桌上写下一个名字。 看到这个名字,秦于虽然疑惑,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同时心里也一阵轻松。 “动静小些,随便查查就好,不用太过详细,免得让人察觉。” “是。” “好了,你退下吧。对了,我明日一早离开,无论查到任何蛛丝马迹,送到洛城来。” 秦于走出凤栖院,想到林牵洛写下的那个名字,眉头不由得蹙起,“此人难道有什么问题?” …… 不几日,林牵洛骑着高头大马,站在响水县东厂分部门前时,两个值岗的厂卫心里都是一突,随即连忙谄笑着迎过来,一个帮忙牵马,一个躬身迎她进去。 林牵洛一进分部,就问那厂卫道:“不知你可知本王妃让聂大人帮忙寻的人,进展如何了?” 那厂卫像是早有预料,对林牵洛的问题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迟疑和慌张。 不过也仅仅只是在林牵洛看上去,表面应对得从容,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但他心里早已是慌得一比。 但心里慌归慌,厂卫仍是一脸谄媚的笑容对林牵洛躬身说道:“王妃说的琴儿姑娘,莫不是与厂公大人说的是同一人?” “厂公大人?”林牵洛道:“他说什么?” “去年厂公大人曾派人来吩咐过,要我们照顾一个名叫琴儿的姑娘。” “为何那日聂大人没说?” “咱们十户总这人吧,看着精明,实际上忘事得很。”厂卫说着,哎哟一声,打了自己一嘴巴子,笑道:“您瞧小人这嘴,净胡说八道了,十户总大概是没留意,就答应王妃找人。等安排下来后,小人们才意识到这名字不就是跟厂公大人吩咐照顾之人一样嘛。” 林牵洛点头道:“如此,那你今日便带她来见我,不,她住哪里,我去找她。” 那厂卫嘿嘿笑着,已经引着林牵洛进到大堂之中,笑着说道:“王妃先坐下休息一会儿,琴儿姑娘的事,我们大人自有安排。” 林牵洛也没多想,在椅子上坐下来。 很快,有厂卫端了茶水点心来,聂提也紧跟着快步走进大堂,一进来就笑呵呵地抱拳行礼:“属下聂提参见王妃。” 林牵洛轻轻嗯了一声:“十户总不必多礼。” 聂提笑道:“没想到王妃这么快就从京城回来了,您交代的事儿啊……”他意味深长地笑着:“已经办妥了。” “哦……” “前两天果然有位陈姓商人来找属下,属下已经给他引荐刘县令,城外那片地已经谈妥,以三万两白银的价格卖给了陈老板。” “来的人可是陈桦?” “正是叫陈桦。” 林牵洛点点头,早已料想到陈遇会让他哥哥过来商谈,故而一点也不意外,说道:“将来陈氏商号在响水的生意,还请聂大人多多关照。” “能帮到王妃,那是属下的荣幸,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另外,我让你帮忙找人的事……”林牵洛也不打算在此处耽搁时间,便接着问道。 聂提当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不知王妃说的琴儿姑娘,可与王爷吩咐我等照顾的琴儿姑娘是同一人?” 林牵洛点点头:“聂大人,劳烦带我去看看她,我们姐妹二人多年未见,甚是记挂。” 见聂提不说话,便道:“聂大人,可是有什么不便?” 聂提连忙说道:“不是不是,王妃如果找的是王爷吩咐照顾的那位琴儿姑娘,那……她现在不在响水。” “不在响水?”林牵洛警觉的看着聂提,微微蹙起了眉。 “王妃,是这样的,半年多前,琴儿姑娘就离开了响水,好像说要南下。” “南下,去哪儿?” “这个,属下可不敢打听。” 林牵洛一拍桌子,脸现怒色。 “王爷让你们保护照顾她,她去哪儿你们都不知道?” 聂提额头的汗瞬间就渗了出来,但还是赔着笑脸,一脸无辜地跪了下来:“王妃息怒,王爷让属下暗中照顾琴儿姑娘,但,但属下没有干涉琴儿姑娘自由的权力。更何况琴儿姑娘连我们暗中保护这个事都不知道。” “既然是王爷安排的,那琴儿离开,你为何没查她去了哪里,甚至没向王爷汇报?” “属下曾寄信前往南部战场给王爷,只是不知道王爷有没有收到消息,这兵荒马乱的……”聂提叹息一声,一脸无奈。 林牵洛看着聂提,眼中满是疑惑:“以前琴儿住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她的住处。” “属下知道,王妃若是要去看看,那属下这便带王妃过去。”一顿,聂提又说道:“不过现在已是午饭时候,不如王妃先用过午膳再去?” “不了,你这便带我过去。” “是是是,属下这就给王妃引路。王妃稍等,属下去备辆马车。” “不必了,我骑马即可。” “如此,那王妃请……”聂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心中忐忑不安。 这一切,自然都已经在接到京城来信后,进行了统一的布置,并与手下统一说辞,甚至连琴儿的“住处”都是临时找了间无人的房子布置了一下,就连周围邻居都反复交代过。 所以林牵洛看到的只是一处看着像女孩子住过的居所,就连桌椅等家具上都有薄薄的灰尘,看起来的确像一段时间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琴儿离开时,有说什么吗?” 聂提道:“属下不知,一直以来,我们都只是暗中帮忙照顾一下,与琴儿姑娘并无直接接触。” 林牵洛不再说话,她在这间小屋里,找不到任何琴儿的影子,甚至没有任何衣物留下。 林牵洛向周围邻居打听,得到的答案基本一致,那就是这里曾经住过一个名叫琴儿的姑娘,但若要问得再多,这些邻居就都不愿多说了。 林牵洛心中虽有疑虑,但却找不到这些疑虑的来源。 但这疑虑已经深深埋在心里。 第514章 林映月的算计 随着院门打开,赫连衡及其随身护卫惜安的身影出现在庭院门口。小說中文網 小雪闪身让开,恭请宣王入内。 赫连衡一进小院,便看见一身素色衣裙,打扮朴实无华的林映月。 这打扮给赫连衡的第一错觉就是林牵洛,不由看得一呆。 不过很快他就察觉自己的失态,面前这女子,是林映月,无论怎样打扮,她还是林映月。 不过能从中看到一丝林牵洛的影子,赫连衡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王爷,月儿明日就要回去了,就想着请王爷喝一杯。” 赫连衡点点头:“也好,如今边境兵荒马乱,也不好请姑娘去酒楼一聚,不如到本王帐中,与兄弟们一起痛饮可好。” 林映月却眼眶一红,“近年来,我在家中无事之时,便到厨房学习做菜,本想着请王爷品尝一下我的手艺,酒菜都已备好,王爷却不肯赏脸吗?” 赫连衡一愣,还不待说话,小雪接口道:“王爷,我家小姐忙了几个时辰才做好的菜,还请王爷品尝一二。” “如此,那便依映月姑娘吧。” 赫连衡实在不好拂了林映月的意。 小雪喜道:“王爷,屋里请。” 赫连衡点头,顺着小雪手指的方向,大步走进那间屋中。 一进屋子,便闻到奇异的幽香夹杂着各色菜香扑面而来。 林映月默默地跟在宣王身后,她的心跳得有些快。她已经不在乎宣王对她的感情,她只知道,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赫连衡见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香气扑鼻,令人垂涎。 赫连衡看着这些菜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林映月真会做菜,虽然都是家常菜,但色香味一应俱全。 “映月姑娘,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赫连衡问道。 林映月点点头,轻声道:“是的,王爷。映月不知道王爷喜欢吃什么,就凭着自己喜好做了,希望合王爷胃口。” 赫连衡微微点头,在边疆打了数月的仗,哪里能吃到精细食物,倒也来了食欲。但一环顾屋中陈设,宣王眉头一皱道:“这是姑娘的卧房?” 林映月点点头,脸上微红,轻声道:“这小院本就简陋,除了厨房,便只有我们主仆二人的栖身之处,本想着在院落中摆桌招待王爷,但想着饭菜易凉,只好在房中招待王爷了,还请王爷莫怪。” 赫连衡环顾四周,只见里屋内陈设简单而整洁,一张木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墙角放着一个衣柜外别无他物。而他们所在的外间亦是十分狭小,只摆了一张方桌,两把椅子。 “是本王疏忽,没给姑娘寻个好些的住处。” “不怪王爷,这里毕竟是边境,何况又是战时,月儿在这里能暂时有个住处,已经心满意足了。” “小姐这一路来寻王爷,风餐露宿的,大多数时候连个住处都没有。”小雪道。 “多嘴。”林映月嗔道:“别胡说。” 小雪委屈道:“小雪可没有胡说,小姐这一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多少次死里逃生,府里带来的十个随从,如今只剩下两人。” 赫连衡道:“明日,我会派一队百人卫队,护送你们回去。” 听了这话,林映月眼眸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狠戾。我要的,不是这个。 心里虽然恼恨,但脸上却是带着温柔的笑容:“多谢王爷。”说着便端起酒壶,满了两杯酒。 惜安适时的上前,掏出银针挨个菜查验起来。 小雪面露不喜,怒斥道:“惜安,你认为我家小姐会害王爷?” 惜安面不改色的查验完所有菜和酒水,甚至连碗筷酒杯都一一验过,见没有问题,这才讪讪一笑,赔礼道:“不是访你们,是怕有人做了手脚,如今战事未平,敌人无吼不入。” 林映月喝退小雪,道:“谨慎些是应该的,蔬菜酒水哪一样都是外面买来的,万一真要是被人动了手脚,我倒是罢了,王爷可是大赓国的希望,万万不能出半点儿差错的。” 她看向赫连衡,笑道:“如今惜安验了酒菜,咱们吃起来也更加放心。” 说着,端起酒杯:“王爷,这一杯祝王爷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赫连衡亦端起酒杯,笑道:“多谢姑娘。” 两人轻轻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林映月一杯下肚,轻咳两声后,又自盛满两只酒杯。 “这一杯,月儿要祝王爷,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赫连衡与林映月再次碰杯:“映月姑娘如此关心本王,本王感激不尽。” 两人再次一饮而尽,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小雪拉了一把惜安,向他使个眼色后,拉着他出了房间。 “小雪姑娘,干啥呢?” “咱们俩在面前,王爷和小姐都不好表达肺腑之言,我留了些酒菜,咱们也去吃点。” 小雪说着,就拉着惜安往厨房方向走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映月脸上的红晕越来越重,虽然到了后面,她几乎只是轻抿一口,但多少还是有些朦胧的醉意。 “王爷,你看我今日打扮,可还喜欢。” “喜欢。” 赫连衡双眼有些迷离,他望着面前那张精致绝美的脸,那如水的眼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林……牵洛……” 她一脸迷人浅笑:“还记得我们当初是如何相识的?” “记得,你勇敢,坚强,大胆,拼死救下本王,本王自那时起,心里便于有了你,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是吗。” 林映月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寒芒,头脑也清醒了些,看着面前的男人,林映月的心在滴血。 “我那么爱你,为何却爱而不得。王爷,我不想过没有你的日子,一天也不能。” 林映月说着,不等赫连衡回神,就凑上前去,吻上他的唇。 赫连衡一愣,只觉两瓣温暖柔润的香唇印在自己唇上,仿佛能让冰雪消融,让万物复春。 “……林牵洛,我爱你。” 赫连衡抚摸林映月后背上那顺滑如丝的秀发,突然像是山洪暴发般一发而不可收。一把抱住她,朝着床边走去。 次日清晨,在窗外鸟鸣声中醒来的赫连衡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自己怀里的林映月。 他神情淡漠地看着正熟睡的她,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 良久,他眉头微微皱起,“你竟敢算计本王。” 赫连衡心里恨恨地说了一句。 串联起昨晚发生的一切,赫连衡已经明白,林映月对自己下了迷失心神的药,不是酒菜里,而是屋子里奇异的香薰。 赫连衡哼一声,抬手在林映月睡穴上轻轻一点,然后起身穿衣,毫不留恋地离开。 第515章 来者不善 士兵队伍快速穿越峡谷,进入草原,其中一辆马车格外醒目。 林映月坐在车内,面容绝美却布满寒霜,内心充满不甘和困惑。 她内心的不甘如潮水般翻涌,然而,她清楚自己已经竭尽所能,却始终无法触及宣王的心。自离开顺吉城的那一刻起,她的内心就再也无法恢复平静,“我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赢得他的心呢?”这个问题在她心中萦绕,然而答案却始终如薄雾般模糊不清。 正当林映月沉浸在这深深的思索中时,马车突然停下了。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从沉思中唤醒,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 “什么人?”远远的,她听到了纪小武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警惕。 林映月的眉头微微皱起,小雪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二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于是从马车内探出头来,想要查看外面的情况。 只见马车外的士兵已经将马车护了起来,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纪小武站在最前面,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地盯着前方。草原上一片死寂,只有微风轻轻拂过草丛,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映月微微蹙眉,环视着这片辽阔的草原,却惊觉竟无一人影。她心中生疑,不知纪小武他们因何缘故突然驻足不前。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草原的宁静。 转眼间,数十匹快马如疾风般自草原的另一端疾驰而来,尘土飞扬,气势汹汹。 为首的一人身穿黑色劲装,面容冷峻,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肃杀之气。 他的到来,如同黑云压城,令众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纪小武见状,脸色顿时一变。这些人的出现太过突兀,而且一出现便挡住了众人的去路,显然来者不善。 纪小武紧握刀柄,做好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我们是宣王殿下的护国军,阁下为何阻我们去路?”纪小武沉声问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然而,那黑衣人却并未正面回应纪小武的问题,他的目光径直投向林映月所在的马车,声音冷冽地道:“我家主人,想要见一见林姑娘。” 纪小武的脸色更加阴沉,他知道事情恐怕不简单。 他紧盯着那黑衣人,冷冷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却并未回答,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手一挥,数十名手下纷纷拔出腰间的长剑,锋利的剑尖直指众人,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纪小武心中一沉,他知道这些人的实力都不弱,而且他们的人数也远超过自己这边。 若是动手,他们这边必然吃亏。他迅速权衡利弊,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机。 “等等。”林映月下定决心,果断地走下马车,目光冷冽地扫向那位黑衣人,平静地询问道:“你家主人在何处?” “林姑娘,请谨慎行事。”纪小武焦急地呼唤,深知自己肩负宣王交付的重要使命,一旦林映月出现任何意外,他将难以交代。wWW.xszWω㈧.йêt 林映月的冷漠面容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冰冷笑容。她并非毫无畏惧,而是眼前的局面已使她别无选择。这位神秘人物的出现,或许能为她带来一线生机。 她绝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阻挡护国军的前行,更指明要见她。这背后必定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动机。 黑衣人发出低沉的笑声:“请随我来。” 随着众黑衣人让出一条通道,林映月瞥见了一辆巍峨的马车,静静地停靠在远处。她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加快了步伐。 “林姑娘,请上车。”黑衣人恭敬地邀请。 稍作犹豫后,林映月踏上了脚凳,步伐稳重地走进了马车。 车厢内坐着一位白衣男子,他的脸上戴着精致的软面具,上面印有炽热的火焰图案,为他增添了一种难以捉摸的神秘气息。 他的目光在林映月身上稍作打量:“林姑娘,请坐。” 林映月心中满是疑惑,她并不认识这位白衣男子,但他的出现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对方绝非泛泛之辈,而是有备而来。 她缓缓地在男子对面坐下,虽然内心波涛汹涌,但表面上却保持着冷静与淡定。她以同样淡然的口吻问道:“不知阁下有何高见?” 白衣男子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可助你得到宣王,甚至助你登上后位,成为大赓国的皇后。” 林映月闻言,心中不禁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子,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窥探出他的真实身份和意图。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你……你到底是谁?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男子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你心里怎么想的。” 林映月陷入了沉默。 成为宣王的女人、甚至是大赓国的皇后,这些一直都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然而,随着她与宣王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她却发现他们之间的心灵距离却越来越远。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林映月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该怎么做?”林映月下定决心,想要听听对方的说法。 白衣男子手中的折扇微微摇曳,他的声音平静而深沉,“林姑娘,你果然非凡俗之人,胆识与智慧皆超出常人。” 他稍作停顿,随即抛出了一个让林映月瞠目结舌的计划。 林映月听后,脸色煞白。 “不,你莫非是想要让我将林牵洛推向宣王的怀抱?”林映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与决绝,“我做不到。”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林姑娘,这只是权谋游戏的一部分。若无足够的诱因,又怎能令宣王下定决心举兵谋逆呢?”见林映月沉默不语,他继续循循善诱:“有些事情,只有勇敢尝试,才能知晓结果如何。” 林映月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会尽力而为,但成功与否却难以预料。我知你必有图谋,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这其中对你又有何好处?” 第516章 王妃探亲 白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自然有我的目的,我想要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崭新的天下而已。简单来说,我只是看不惯如今的小皇帝,想要为这天下换一个更合适的主人。” 见林映月依旧犹豫不决,白衣男子加大了蛊惑的力度,“宣王身为先帝之子,其能力远超当今小皇帝。皇位乃是天下至尊之位,理应由德才兼备之人来坐。而宣王,正是这样一位人选。反正都是他赫连家的江山,宣王难道做不得?” 林映月眉头紧锁,“我如何能保证,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别的女人做嫁衣?” 白衣男子淡淡一笑,“你无需担心,赓王若死,他的女人自然也难逃厄运。只要你能够说服宣王兵变,林牵洛的性命,我自然会帮你取回。” “我如何信你能做到这些?” “因为,圣火教大教主赤飞烟,这个身份够不够?” 林映月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 “杀。” 而另一边,纪小武举刀奋勇杀敌,眼眸中满是红血丝,刀光剑影中喊杀声不断。 看着眼前的情景,纪小武的心都在滴血。百余士兵纷纷倒下,而自己却救不了他们。 纪小武大口喘息着,疯魔了一般疯狂砍杀敌人,但他谁都救不了,自己也受了伤,身上数道恐怖刀伤,鲜血直流。 除了躲在马车里的小雪外,他,是己方最后站着的那一个。 纪小武血汗模糊的双眼中,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缓步走来。 纪小武用刀走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缓过来的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两个人。 纪小武看着林映月身边的白衣男子眼眸微眯。 林映月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一地死尸,血流成河。就连她母亲安排在她身边的保镖也一样没能幸免。 她的心也跟着突突的狂跳,但这只是他和赤飞烟计划中的第一步。 “小武哥,发生了什么事?”林映月脸色惨白的看向纪小武。 赤飞烟对林映月冷冷说道:“把此信交给宣王,他知道该怎么做。” 纪小武伸出染血的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问:“你是什么人?” “你们把此信交给宣王,他自然知道我是谁。” 赤飞烟得意一笑,带着一众黑衣人走了。 纪小武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怒气难平,如果不是因为还要保护林映月,他只想与其他兄弟一样,战死在此地。 看着满地将士的尸体,纪小武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林映月来到他的面前:“对不起,小武哥,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为了护送我回家,这些将士也不会死,是我害了他们。”说到这里,林映月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纪小武望着林映月,心中涌起一股愧疚:“不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看你身处险境,如今……” 林映月悲痛地摇了摇头:“小武哥,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暂时是不能回绥州了。这封信对宣王定然十分重要,咱们还是尽快返回顺吉城。” 纪小武看了看林映月手中的信件,无奈只好带着林映月返回顺吉城。 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这一路去往啊绥州,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他更加不能保证林映月的安全,返回顺吉,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这封信不知道是否会对战事有什么影响,纪小武片刻不敢耽搁。 好在马车还在,纪小武让林映月回到车上,自己则驾马车往回赶。 …… 另一边,林牵洛出现在绥州省府康晤城城郊的羊悲亭中,看着满池碧波,回想当年与叶屠苏初次相见的场景。 那段回忆虽然只有他的一个背影,但林牵洛却鬼使神差地接近他,甚至不惜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为他挡箭…… 这一切似乎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林牵洛深吸一口气,“屠苏,是不是你在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林牵洛就算再不想承认,但从种种迹象来看,疑点都太多了。而其中的根源和关键就在她所谓的娘家,就在魏姈的身上。 “魏姈——”林牵洛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个名字,“不论琴儿是不是为你所害,你都得死,我娘亲的仇,也是时候该报了。” 林牵洛见天色渐暗,下定决心,翻身上马,朝着康晤城中奔驰而去。 她在康晤城中随便吃了点东西,这才慢慢悠悠朝着缓州太守府的方向走去。 太守府门外,两名看值守小厮在看清来人是太守府大小姐时,立即谄媚地迎她进去。 “王妃回来了,小的这就去通报老爷和夫人。” “不必了。”林牵洛道:“我回自己家还用得着你们通报。” 小厮的笑容立即僵在脸上:“呃,不是,不是,王妃息怒,是小的说错话了,还请王妃责罚。” 林牵洛哼了一声,也倒没跟他计较,将马交给小厮,径直朝着府内走去。 当林牵洛站在魏姈的绛绫院门前,脸上露出一抹冰寒的冷笑。 “啪啪啪……” 林牵洛拍响了绛绫院的大门,很快就有人拉开了门,春诗那壮实肥硕的身体出现在门口。 当看到站在门口的林牵洛时,春诗身躯一震,愣了半晌才说道:“……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怎么,本王妃不能回家探亲。” “不是不是。”春诗连忙摆手:“老爷在书房,不在绛绫院。” “父亲在忙,就暂不去打扰了,本王妃来绛绫院,是给母亲请安的。” 见春诗挡在门口,整个身躯将开了一半的门堵了个严严实实,林牵洛忍不住冷笑道:“你这奴才拦着本王妃是什么意思?” 春诗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退开身子,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赔笑道:“王妃请。” 见林牵洛毫不客气地走进绛绫院,春诗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慌,连忙跟了上去,引着林牵洛进入厅中:“夫人正在沐浴,还请王妃稍等片刻。” 看着林牵洛不善的眼神,春诗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堆满了笑意:“奴婢这就去催一下夫人,王妃请稍等片刻。” 林牵洛点了点头,春诗见状连忙转身离去。 第517章 再入酌花意 林牵洛心里毫无波澜,只有一片冰冷。她站在厅中,环顾四周,绛绫院的布置依旧。 不一会儿,春诗便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王妃,夫人她……她身体不适,不能前来……” 林牵洛眼神一冷:“我堂堂王妃亲自来给她请安,她却避而不见,是何道理。按着朝廷礼数,本王妃回来,她该第一时间前来见礼的。” 春诗哑口无言,只能低头不语。 林牵洛冷冷一笑,这里心里有鬼不敢见我吗?既然这样那就换个方法:“既然母亲身体不适,那本王妃就改日再来请安吧。不过春诗,外面天色昏暗,你给我掌灯吧。” 春诗一愣,随即躬身说道:“奴婢这就去拿灯。” 碍于林牵洛赓王妃的身份,春诗倒也不敢造次,赶紧拿了盏马灯燃亮,引着林牵洛出了绛绫院。 魏姈站在阁楼上,透过窗户缝隙看着林牵洛走远,心里不禁有些慌乱。 “这丫头,从来不会与我亲近,今日一回府就来见我,怕不是什么好事。魏昧,你可有什么想法?” 魏昧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大小姐此来,恐怕是想要试探您。您与荆氏母女的关系本就不睦,更何况荆氏和那短命丫头的命……” 魏姈听到这里,不由得身子微微一颤,怒声斥道:“我说过,不许再提那两件事,你这是要触我的底线吗?” “夫人息怒,我总觉得大小姐此来目的不单纯。” 魏姈冷笑一声:“那又如何,没有证据,她是不敢动我的,哪怕她是赓王妃。我魏家满堂忠烈,我的父亲是煊武大将军,侄儿魏辰如今更是魏家军大将军,带兵在胡漠边境抵抗强敌。谅她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我如何。” 魏姈这般说着,但是看着春诗掌的马灯灯光渐渐消失在夜色下,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于是到观音像前跪拜念佛,虔诚祷告。 “王妃,这个方向是去,去酌花意……”春诗小心翼翼开口。 “怎么,本王妃不能去酌花意?” “不是,不是,只是王妃的住所在桃思……” 春诗的话还没有说完,林牵洛就接口道:“本王妃想去哪里,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人说三道四。” “是、是。” “今晚我想住在酌花意,我娘亲原来住的地方。正好,你帮着收拾收拾。” 春诗叫苦不迭,想到那处她十来年不敢靠近的小楼,心里就是一突,就连脚步也明显慢了下来。 “怎么啦?”林牵洛转身看向春诗。 春诗忙低头掩饰自己的慌乱,“奴婢人胖,走不得快路。”春诗勉强笑了笑,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 “哦。” 林牵洛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春诗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一路来到了酌花意。那座小楼依然静静地矗立在夜色中,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然而,当春诗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时,一股冷风突然吹了过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王妃,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可能有些冷清。”春诗回头看向林牵洛,试图提醒她。 林牵洛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关系。”说完,她便径自走进了小楼。 春诗无奈,只能跟在林牵洛的身后,一步一步踏上吱呀作响的阁楼楼梯。 随着木质楼梯的吱呀声,春诗的心如同被悬挂在嗓子眼一般,忐忑不安。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十年前的那个看似平静的夜晚,这里的女主人香消玉殒的悲惨场景,让她的汗毛都根根立了起来。 春诗跟随着林牵洛,脚步沉重地迈向二楼。 林牵洛在房门前停下脚步,侧过头向春诗示意让其开门。 春诗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推门,她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浸湿。她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惧,颤抖着手推开那扇雕花木门。 随着房门的缓缓开启,一股沉闷的空气迎面扑来,让春诗不禁打了个寒战。尛說Φ紋網 房间内一片昏暗,只有春持手上提着的马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隐约照进屋子。 林牵洛接过春诗手上的马灯踏入房间,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开始环顾四周。 房间内的布置简洁而古朴,家具上蒙着一层薄薄的尘土。 “这里很久没人打扫了吗?” 林牵洛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抹,划出一道明显的灰尘印。 春诗战战兢兢的跟了进来,声音略带颤抖:“是的,有段时间没打扫了。” 林牵洛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还不快些收拾干净。” 春诗一个哆嗦,她本想着王妃看见这里灰尘积厚,蛛丝遍布后,会主动离开,不料她还是坚持要住在这里,不由的苦着脸说道: “王妃的桃思阁都是按期打扫的,王妃不如去桃思阁。这里,这里要是打扫起来,还得要些时间,奴婢来来回回找人打扫、更换床单被褥都要些时间。王妃路途劳累,天色又这么晚了,若是等上个一两个时辰,只怕是耽误了王妃休息。” 春诗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若王妃真想来酌花意住,不如明日奴婢安排人打扫干净,王妃明晚再过来住可好?” 林牵洛平静地看着春诗,淡淡一笑:“你说的也有道理,罢了,我在这里看一下这些旧物,一会再回桃思阁。” 春诗一听,终于是长舒一口气。 林牵洛提着盏马灯在房间里四处踱步,仔细地观察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她来到床边站定,淡淡说道:“春诗,你过来。” 春诗的大粗腿都在不停打颤,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垂首恭敬地立着,大气都不敢喘。 林牵洛伸出手指,轻轻地在床头的雕花上摩挲着,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良久她轻声道:“我娘亲当年就是在这里过世的。不知道哪里来的毒蛇,竟如此巧的,要了娘亲的命。” 春诗额上已经不停渗出冷汗了,脸色惨白忐忑不安。 第518章 真相与证人 “春诗,有些事情,我知道你也是听命行事、身不由己,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真相始终都不会改变。” 林牵洛说着,眼睛望向春诗身后,笑道:“娘、琴儿,你们过来看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春诗浑身一震,大粗腿都吓软了,她猛的跪倒在地,额头磕在地头,颤抖说道:“芸姨娘、琴儿姑娘,你们的死都跟我无关,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林牵洛脸色一沉,声音阴恻恻地说道:“不是你,那是谁?你是魏氏身边的走狗,不是你,还能是谁?” “真的不是奴婢干的,夫人嫌弃奴婢笨手笨腿,重要的事是不会让奴婢做的。” “当年的蛇是谁放的?” “是,是夏兰。” “那琴儿呢?” “是,是……是夫人下令将她杖毙的。” “什么时候的事?” “东厂迎亲前的那个夜晚,那间柴房里。” 春诗实在是绷不住了,把实情都说了出来。 林牵洛一脚将春诗踹倒,抽出腰间短刀,朝着春诗的脖子抹了过去。 然而在刀刃即将划破春诗喉咙的时候,林牵洛理智地收住了手,她冷冷地瞥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春诗,深吸了几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春诗虽死不足惜,但这样一个关键证人,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气愤就给杀了。 魏姈身边的人,可不是个个都像春诗这般胆小蠢笨,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春诗,想不想活?” “想,还请王妃开恩,给奴婢一条活路。”这时的春诗即便发现林牵洛是在诈她,却也已经晚了。 “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站在我这边,举报魏氏的所作所为。” 见春诗不说话,林牵洛冷冷一笑:“若敢对本王妃存半点异心,杀你一个下人,轻而易举。” “是,是,奴婢一切听王妃的。” “好,你起来。” 春诗依言起身,跟着林牵洛离开酌花意,一路出了太守府。 “王妃,这是要去哪?” 春诗忐忑不安地跟在林牵洛身后。 “跟我走就是。” 两个人穿过几条街巷,停在一座庄严且森然的大门前。 春诗抬头望去,两条腿又开始打颤,因为那大门上方匾额上刻着几个大字:东厂康晤分部。 “什么人?” 值守的厂卫看见两名女子踏上台阶,大声呵斥道。 林牵洛从腰间掏出一个黑黝黝的令牌,沉声说道:“让千户总来见我。” 值守厂卫瞪大眼睛,认出那是东厂总部的令牌后,立即联想到林牵洛的身份。 她丝毫不敢怠慢,猫着腰笑道:“原来是王妃大驾光临,王妃请,属下这就去请千户大人来见王妃。” 林牵洛点点头,跟着厂卫走进东厂分部。 …… “春诗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自从知道林牵洛回来,魏姈就一直心神不宁、惴惴不安。想着只要对其避而不见,这丫头在家里待两天就会离开,但春诗迟迟不归,让魏姈悬着的心更加慌乱。 魏昧道:“我已差冬梅去寻了,夫人放心,那丫头翻不起什么风浪。” 盏茶时间后,冬梅急匆匆赶了回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夫人,事情有些不对,春诗她,她被赓王妃带出府去了。” “出府了?” 魏姈眉头深深皱起,“可知去了哪里?” 冬梅摇头道:“不知道,奴婢也是好生打探了一番,才在门卫的口中得知春诗跟着赓王妃出去了。” …… 东厂会客厅里,柳师爷洋洋洒洒的记录了几大页宣纸后,终于停下笔来。 他认真地将几页宣纸递交给康晤分部的千户总黄启亮。 黄启亮接过宣纸扫了一眼,对林牵洛笑道:“王妃可要过目。” 林牵洛点头,仔细看了一遍柳师爷对春诗的口供记录,道:“没问题,有劳黄千户了。” “不敢不敢。”黄启亮立即吩咐手下,让春诗在口供上签字画押。 娘亲和琴儿的案情终于是真相大白,幕后黑手浮出水面,但林牵洛的脸色却是越发的苍白。 娘亲当年的离世,林牵洛心中始终存着疑虑和猜测。如今,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那份证人的证词如同冰冷的匕首,刺破了她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对于林牵洛来说,一切似乎都在意料之中,但心中的悲痛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尛說Φ紋網 然而,琴儿的遭遇却让林牵洛的心情更加沉重。 她一直以为琴儿还活着,活得很好,甚至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再次与她相见。 但现实却是残酷的,那个曾经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如同手足姐妹般的小姑娘,在那个被魏姈关进柴房的夜晚,就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一切,竟然只是为了防止她破坏林映月与宣王之间的感情。 而她最信任、最爱的男人,却一直欺骗自己,一直让自己活在幻想之中。 林牵洛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撕裂开来,痛得无法呼吸。 走出东厂分部的那一刻,林牵洛仿佛置身于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寒冷和孤独包围着她。 春诗则被暂时收押在分部大牢之中,等待下一步对魏姈的抓捕和审判。 林牵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太守府的,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只有娘亲和琴儿的身影交替出现,让她的心无法平静。 回到太守府,林牵洛径直来到那间柴房,柴房昏暗的光线里,似乎还能看到那个浑身被恶犬撕咬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的小小身影,依稀听到琴儿声嘶力竭的呐喊…… 林牵洛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她瘫软地跌落在脏污的地上,紧咬嘴唇,无声哭泣。 “为什么,叶屠苏、哑大叔,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骗我。明明我可以早一些,更早一些为她们报仇雪恨的。” 林牵洛哭了一夜,不知不觉在柴房中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林牵洛顶着肿胀的眼睛从柴房里走出来,浑浑噩噩的回到桃思阁。 林章还不知道林牵洛回来的事,至于魏姈,几乎也是一夜无眠。 在得知春诗失踪,林牵洛在那间废弃柴房待了一夜之后,大致已经猜到林牵洛已经知道琴儿死亡的真相。 “夫人,现在该怎么办?”魏昧有些焦急:“要不要请老将军出面?” 魏姈摇摇头:“不,父亲若知道真相,不一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若要自保……” 魏姈恶狠狠地一拍桌子,眯起眼睛:“只有她死,一切才能回到正轨。” 第519章 如何昭雪 魏昧一惊:“她现在可是赓王妃,若是死了,赓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何况春诗失踪,若是咱们之前所作所为已经暴露,那么赓王妃的死,只会追究到咱们头上。赓王那厮,可不仅仅是王爷,他也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东厂厂公,即便咱们做得再如何隐蔽,即便他拿不到咱们的杀人的证据,只要被他怀疑,咱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魏姈忽然起身,双眼通红的盯着魏昧,疯魔一般嘶吼道:“那你想让我坐以待毙吗?杀了她,就算东窗事发,也算是多拉了一个垫背的,算起来也不是太亏。” 桃思阁里,林牵洛无力的坐在书桌前,手持毛笔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字: 东厂、锦衣卫、大理寺。 她在思索着这个案子交由哪个部门来办。 东厂,关于琴儿的事,叶屠苏一直隐瞒,甚至是欺骗。 林牵洛赌气地在东厂两个字上画上一杠,不想让东厂插手这个案件。Www.XSZWω8.ΝΕt 其次,锦衣卫。 在林牵洛想来,锦衣卫本是最合适帮她办理这个案子的机构,但如今他们正在办理庆梁奸细一案,以及暗中调查洛城荆杨两家当年灭门案,若让夏塬分神办理自己私事,似乎多有不妥。 于是锦衣卫三个字上也被画上一杠。 第三个,大理寺。 她与大理寺卿令则捻没什么交情,唯一的交集,似乎只是自己以阶下囚的身份与令则捻接触过。 林牵洛想着想着,又在纸上写下:绥州府衙。 但很快林牵洛就否定了,将绥州府衙画上一杠。 她的父亲是绥州太守,让绥州府尹来办还是有些不妥,更何况魏家的威压太大。 威压么?想到魏家退养在家的煊武大将军魏远循,带领魏家军抵御胡漠国的大将军魏辰,似乎一般人还真不敢轻易办了魏家的人。 要论威压么,当今皇上? 也不行,皇上排挤叶屠苏,那就是连带着排挤自己。而魏辰则是皇上亲封的魏家军大将军,就算自己有证人,那皇帝也不见得会得罪魏家为自己昭雪,就算判罪,也可能是从轻处罚。 而林牵洛要的,是魏姈等人的死罪。 林牵洛叹了一声,目光再次落在被划了横杠的“东厂”二字之上,眼眸中有些纠结。 她本可直接杀了魏姈等人,但如此一来,如何向父亲交代,在父亲眼里,自己成了弑杀母亲的恶人,只有让法律制裁,才能让所有人知道魏氏的罪行,让她得到法律的审判。 林牵洛再次在东厂二字上加了一条杠,将其排除。 因为她想明白了,即便不与叶屠苏置气,但东厂办的案,就算再如何公平公正,将来传到民间,传到老百姓耳中,很可能性质就会变得不一样,因为她的身份是赓王妃,是东厂老大的女人。 仅这层关系,保不准世人都会认为是她陷害魏姈,从而适得其反。 林牵洛想着,在宣纸上又写下三个字:告御状。 “罢了,既然如此,魏姈,就让你再多活一段时间,荆家的、娘亲和琴儿的账,一起讨回来。” 林牵洛终于不再纠结,拿出火折子,将宣纸烧成灰烬。 叶屠苏伫立于巍峨的城楼之上,目光远眺。他一只手紧握着一封加密的信件,而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摸着手中那柄柔软的剑。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只是告知他,魏姈身边那个叫春诗的下人,在康晤城东厂分部的严密押解下秘密送往京城东厂总部关押。这一切的幕后之人,竟是他的王妃——林牵洛。 而那柄柔软的剑,是叶屠苏在紫辰宫的时候送给林牵洛的桃妖剑。 如今,她秘密关押春诗,并退还了桃妖剑,这些举动无一不在向叶屠苏传递着一个信息——她已知道了琴儿的事情,而且对于自己的隐瞒十分生气。 叶屠苏深知林牵洛的聪慧,任何试图隐瞒的事情在她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若非是当初她深为信赖的哑大叔也与他一同选择了善意的谎言,恐怕琴儿的事情早已曝光,无法掩盖。 “她现在一定很恨我吧,连剑都退回来了。” 叶屠苏的眉头紧锁,内心矛盾不已,是否应该亲自去找她,向她解释清楚? 在反复权衡之后,他还是选择了摇头,不敢去面对她。或许,逃避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罢了,如果她真的恨他,那也许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至少,他不用再担心自己离世后,她会因为失去自己而痛苦。 进攻的号角在远方回荡,声震九天。 叶屠苏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低声自语:“终于来了吗?” 然而,他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冷酷而残忍的笑容,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即将到来的血腥与杀戮。他远眺着那一望无际的黑线,那是敌军大军的身影,如同滚滚洪流般疾速靠近,仿佛要将身后的城池吞噬。 戚运将军迅速作出反应,他果断地下令守城。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按照之前的计划,迅速奔赴各自的岗位,严阵以待。 城墙之上,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叶屠苏站在城头,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那滚滚而来的黑暗。他紧盯着敌军的一举一动,寻找着最佳的战机。 终于,当敌军进入攻击范围后,戚将军大喝一声:“放箭!” 顿时,城墙上万箭齐发,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敌军。 尽管敌军人数众多,但在戚将军的精准指挥下,他们的攻势一次又一次地被击退。然而,敌军并未因此放弃,他们如同潮水一般,不断涌来,试图攻破这座坚固的城池。 面对敌军的顽强抵抗,戚将军再次下令:“准备火油!”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果断和决绝,仿佛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将准备好的火油用投石车一桶桶投掷出去。 当敌军再次逼近时,戚将军一声令下,火箭射出,火油被点燃,瞬间化作一片火海,将敌军吞噬。 但敌人的大军还是强势而来,没有因为前方燃起的熊熊大火而退却。 一车一车的沙子有序推进,倾倒在火油之上,大火很快扑灭。 第520章 洙山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21章 再见哑大叔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22章 广寻天下名医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23章 冯苏木进宫见襄觅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24章 襄觅的病情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25章 你真的想要那个位置吗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26章 兄妹情谊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27章 永缙皇帝的秘信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28章 刘大夫进宫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29章 无影十日绝命散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30章 坐等皇帝驾崩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31章 宣王的谋划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32章 陷害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33章 我能配制解药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34章 九龙机关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35章 被触发的机关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36章 两道遗旨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37章 绝望的襄觅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38章 冯老爷子进宫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39章 仇人恩人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40章 永缙皇帝的脚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41章 先皇立储风波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42章 给太后讲故事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43章 二十年前隐秘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544章 滴血认亲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