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副本融入现实世界》 第1章 第 1 章 眩目的白光打破了森林的漆黑与阴暗,动物们受惊般纷纷躲避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然后在暗处探头探脑,观察着白光中的异样。 随着光芒渐渐消散,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森林中央,白发少女睁开双眸,露出了苍蓝色的瞳孔。 她观察着四周陌生的环境,眼眸在暗处虎视眈眈的猛兽身上一扫而过,最后把目光定在了不远处村落的火光上。 她抬起双手,在冰冷的环境中轻轻哈气,而后拢了拢身后的白色长发,抬步前往那人烟处。 白石澪是无限世界众多任务者中的一员,而今次降临到这个世界,亦是如以往一样有着世界意识给予的任务。 “咯咯。” 白石澪轻敲着眼前有些破旧的木门,然后慢慢等待。 不久,里面传出了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是一名腿脚不便的老人,正在缓慢的挪步至大门的位置。 在数不清的年月中独自战斗与生存,不知道已经多久没与人交流的少女抓了抓斗篷衣领,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看着白雾缓缓消散在空中。 不一会儿,木门被打开了,些许木屑随之掉落,门后出现的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 “您好,我是附近路过的旅人,姓名为白石澪。”女孩把脸埋在宽大的斗篷中,嘴边挂着稍有踌躇的笑意,“请问能否借宿一夜?” 她拿出在森林中捕捉到的兔子,道:“这是谢礼。” 老婆婆愣了愣,似是没有想到在寒冷深夜中敲门的,竟会是一名面容精致的女孩,在这战乱频生、饿殍遍地的时代,孤身行走的少女便如同误入狼坑的兔子般,随时可能会被心怀不轨的人捉走。 “可以可以。”在反应过来后,老婆婆连忙侧过身子,招呼少女进屋,“先进来吧,这么冷的天,你这女娃子都不怕冻坏了。” 白石澪只来得及说了声谢谢,便有些无措的被老婆婆推攘进屋内,她看着眼前的空间,轻声道,“打扰了。” 老人在她进入后便关上了门,没有人发现,在村子一个阴暗的角落,扭曲的咒灵爬出了地面,缓慢的匍匐蠕动着,而他的前方是一名正于草丛小解的男人,咒灵所到之处留下了痰黄的黏稠液体。 一头乌鸦飞落在地,蹦蹦跳跳的在地上找寻着食物,陡地,它扭头看向男人的位置。 在那黑幽幽的眼珠子中,倒映出男人活生生化为黑色流液的刹那。 ------------------------------------- 在离村落不远的城池,当地城主正与眼前的男人谈论最近咒灵出没的情况。 “对,失踪的人口日渐增多,但奇怪的是,附近并没有尸体被发现。” 城主是一名年过半百的男人,他的神情严肃,眼底带有多日未睡的乌青,即便满身疲惫,却仍不敢休息片刻。 近日将近千人的人口失踪,让上面给了他不少的压力,城内与附近村落都人心惶惶,不仅是民众减少了出门的次数,连其他地区的人听说了这件事,都减少了前往这座城池与经济来往的次数,更什的,已经有城内人开始筹备搬离这里。 这影响的不仅是单单人口失踪的问题,更是经济、民生等大事,若是不尽早解决,这里很快就会成为一座死城。 他们最终把凶手定位为咒灵,这样诡异又可怕的情况,已经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了,而相应的,解决咒灵之事,同样只能交给名为咒术师的神秘存在。 城主把桌上资料整理一番,递给了对面的人。 “这是那些人失踪前,最后出没的地方。” 接过资料的男人年纪不大,有种青年的青涩感,但即便是在官场打滚已久,已经获取一定权力高位的城主,却依旧不敢小瞧这名小他几十岁的青年。 禅院家家主,禅院朔,完全掌握十种影法术的男人。 更是当代最强的咒术师。 在最初得知咒术界存在的时候,他听到的第一个名字便是禅院朔,眼前这名年纪轻轻便站在咒术界顶端的青年,被咒术师们视为最高的存在,他们追逐着他,信赖着他。 禅院朔看着手中资料,眼帘微垂,目光专注而认真,这亦让城主感到有些意外。 他不是没有遇过年少成名的天之骄子,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着少年轻狂的傲气,在与禅院朔见面之前,他已经有着不被尊重,或是被轻待的心理准备,然而没有,眼前这个咒术界最强,他便如同普通青年面对老人般,礼貌而尊敬,没有表现出半分自傲与狂妄,而是以自然而正常的态度与他交流。 那一瞬间他便知道,在这个男人的带领下,咒术界会越发往正面的方向发展。 这时,他发现对面青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文件的某处一动不动。 城主心里一紧,连忙问道:“怎么了?” 禅院朔把文件反过来面向他,让他能看清上面的文字,他指着一处问道:“城外最近不时发现黑色的液体?” 青年的声音清冷而暗哑。 “对。”城主道:“可能是一些货物运送时不小心留下的,类似情况偶尔也会出现。” 似乎是从禅院朔的反应中意识到不对劲,他沉下声音问道:“这些黑色液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禅院朔收回了手,边加快速度手中资料,边抽空回答道:“咒术界有一种特级咒灵的存在,他身上的每一个部位皆含有极强的腐蚀性,会把接触到的一切生灵在瞬息间化为漆黑的流体。” “他在特级咒灵的实力中处于中上游的位置,是极为棘手的对象,他会分泌出痰黄的液体,只需一滴,接触到的人便会失去人形,化为黏稠的液状。 ” 城主越听越心惊,心脏渐渐凉了下去,这样骇人怪诞的存在,竟真的存在于世上。 然而看着对面青年沉静的面容,城主狂跳的心脏亦随之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想起了在外游历时曾遇见的一名咒术师,对方受当地人委托,帮忙解决咒灵事件。 本来事件一切顺利,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那名咒灵原来并不是二级,而是一头变异的特级咒灵,这远远不是那名咒术师所能解决的 。 他想要离开,找到其他更强大的咒术师帮忙,然而当世的特级术师就只有四名,而在这个时代,通讯极为不便,也许等到特级术师来了,他们这些被咒灵困在这里的人也早已全数身亡。 咒术师被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人们不允许他离开,他们死缠烂打,硬生生的拖住了他。 咒术师有着别于常人的力量,也许他是可以轻易挣开人们施加的束缚独自离去的,然而最后他却可笑的被毫无咒力的普通人留下了。 也许是他心知特级术师赶来救援的可能性几近于无,没有他,这里的人会更快的踏入死亡之境,亦可能是他内心的信念支撑着他,让他明知最终的结局很大机率是死亡,却依旧留了下来,保护身后的普通人。 在那段日子里,咒术师的脑海中一直绷着一根快要断裂的线弦,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来他紧张的注视,他一直都不敢睡下,因为他的身后有上百人等着他保护。 在那十几天中,咒术师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红血丝几乎要布满他的整个眼球,看起来骇人得很。 他曾想过,这名咒术师是不是快要疯了。 身后背负的百条人命、未知而强大的可怕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临的死亡,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没有希望的等待,没有人会来救他们,垂死挣扎的咒术师,只是在苟然残存而已。 然而一天,奇迹来临了。 咒术师察觉到熟悉的强大咒力,他磕磕绊绊的奔跑着,在一个趔趄之后,他来到了门外的空地,他怔忡的看着天空的某一个方向,眼中出现了细碎的光芒。 在终于真切的确认了什么后,他放松了这些天来一直紧绷的身体,完完全全的放任自己倒在地上,吓得众人围在他身边察看他的情况。 只见他把手臂覆盖在眼睛上,喃喃道:“得救了,得救了,那人来了,他竟然来了!” “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 这一句带着忍不住的哽咽,以及终于解脱后情绪的崩溃。 被手臂遮掩的双眼流出了眼泪,但他却笑了,笑得如同孩子般高兴而纯粹。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如钢铁般坚守在众人身前的咒术师,露出了名为脆弱的情绪,以及那本能的信赖,和对那人绝对实力的信心。 从那以后,禅院朔这个名字便深深烙印在现场所有人的心中,他们在这一刻深切的了解到,禅院朔在众咒术师眼里无可替代的地位。 他不仅是他们的目标,更是整个咒术界的信仰。 而此刻的城主,似乎也能隐若理解他们的心情和想法——这男人只是存在于这片空间当中,他就感到了无比的安心,即便是无数咒术师恐惧的特级咒灵,即便那头咒灵已经悄无声色的杀害了近千人,他也觉得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难倒眼前的咒术界最强,从而放心的把一切都交给他。 从记忆中回神的城主发现禅院朔早已放下了资料,转而把手覆在脸上,眉头轻锁,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猛地看向窗外的天色,在看见太阳经已完全落下后,青年的神情瞬间如同覆盖了霜雪般冰冷而恐怖。 “抱歉,我离开一下。” 禅院朔双手做出玄妙的影法术手势,浅蓝的咒力萦绕在他身周,随之而来的是青年低哑的声音。 “鵺。” 巨大的鸟类伴随着不容忽视的强大压迫感凭空出现,禅院朔在利落的跳上式神的背部后,便向城主点了点头,然后扬长而去。 城主看着他飞离的方向,那正是一座村落的位置。 第2章 第 2 章 白石澪抱膝坐在火堆前,冰冷僵硬的身躯在这温暖的火焰面前慢慢恢复了温度。 她双手接过老婆婆递给她的馒头,一边吃着,一边回应老婆婆关心的话语。 “你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你的家人呢?”老婆婆摇匀着火堆上的热汤,不时抬头望向正乖巧吃着馒头的女孩,眼中流露出慈祥的笑意。 “我是一个人。”白石澪轻声回答。 “这样啊。”老婆婆拿过一旁的木碗,然后勺了一碗汤出来,递给女孩,并细心提醒道:“小心烫。” “谢谢。” 白石澪解决手上剩下的馒头,拍了拍残留的细碎,然后双手接过木碗。 “你一个女孩子在这世道也不容易。”老婆婆笑道:“你的事情我也不好多问,但不管如何,还是要努力生活下去喔。” 老婆婆举起双手,元气满满的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白石澪怔了怔,不由被她逗得哑然失笑,内心一股暖流轻轻划过。 “啊!!!” 蓦地,异变突生,一声带有恐惧的尖叫声打破了屋内的温馨,这声音像是打破了某个开关似的,随之而来的各种叫声与混乱声亦同时出现。 “他,他消失了!” “不是消失了,这个黑色的液体......这是他!” “我的天发生了什么?” “这黄色的东西是什么?” 有人好奇的触碰了某样事物。 在一片鸦雀无声的死寂后,天空中爆发出更大的尖叫声。 “退后退后,离那东西远一点!” “别推我,啊!!!后面的人别乱动,我要撞上那玩意了!” “为什么那液体在蔓延!?它往这里来了!” “你他妈的能不能跑快一点,那东西要追上来了,你还在挡我的路!” 白石澪放下木碗,站了起来,然后把挂起的白色斗篷拿下穿上,她踱步至不堪一击的木门前,在老婆婆担忧的目光中对她安抚性的笑了笑,然后转过身去,毫不犹豫的推开门,迎来了人间地狱。 原本干净整齐的村子散落了一地的物件,像是人们在匆忙逃离中不小心落下的,木屋上皆布满了痰黄的液体,它们从高处缓慢的滴落着,偶尔有人不幸的被从天而降的流液砸到,只需一滴,便让一个人类活生生化为稠黑的液体。 附近的人在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后,皆不约而同的像被扼住了喉咙般一动不动,从震惊中回过神后,他们脸上皆挂着比先前更为扭曲的疯狂与恐惧,他们大力推开挡路的人,并使出吃奶的力气,拼死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在逃跑的过程中,除了需要注意四周状况,担心不知道哪来的一滴液体会杀死他们外,他们同时亦频繁的看向身后,那个村子的中心地带。 在他们眼中,这地方怪诞而诡异,明明该是空无一物的一片空间,却似乎有什么他们看不见、远远超出他们理解的存在正缓慢的向前蠕动着,那“东西”所到之处房屋轰轰倒塌,似是被什么庞大的生物踩压而过,并留下大量致命的腐蚀液体。 白石澪把目光投向村落的中心位置,与村民们不同,少女的双眼能够看清怪物的原形,因此更能明白那东西到底是怎样一个丑陋的存在。 扭曲、不详、恶心,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恶意与负面能量,就如同以往她在各个世界中猎杀的怪物一样,都是让人类感到生理不适的存在,却又强大得拥有摧毁一切的力量。 白石澪抬起步伐,逆着奔跑逃命的慌乱人群,脚步稳定而坚定的走向混乱的中心——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未知怪物。 她在斗篷下缓缓拔出长刀,目光平静的看着蠕动的怪物,在一个吁长的呼吸之后,她开始加快了脚步,踩踏过的黄色液体溅到她的腿上,能够把人活生生化为流体的诡异东西,在此刻却没有对少女造成任何伤害与影响。 在急于逃命的人群中,有人发现了女孩不要命的举动,却亦同时察觉到了她身上的不同之处,于是在到达一个安全地带后,他们纷纷停下脚步,观察对方的动作。 随着与怪物距离的接近,白石澪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迅速,在将要撞上怪物时,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左脚用力踏在地面上,身体灵巧的飞跃空中,在达到至高点时,雪白的身影在空中停留了刹那,然后是从天而降的凛冽一斩,刀锋刺目闪过,那一刹,空间似乎被砍断了瞬间,残留的刀风划过每一个人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刺痛之感。 有什么看不见的灵异之物正在扭曲,呻|吟,挣扎,厉叫,最后是奄奄一息,一动不动。 还在逃跑的人慢慢停下了脚步,怔愣的看着怪物的所在之地,察觉到那存在已经被斩杀后,他们皆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头大石,失衡的心跳慢慢回复平静,大难不死的兴幸感围绕在心头,让他们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然而,跟已经放松警惕的村民们不同的,是白石澪的状态,她手上握着长刀,身体依旧保持着战斗时的紧绷,她看着已经被她杀死的怪物,一动不动的站立在原地。 她把怪物的头砍下来了,对方也没有了声息,照理来说他应当是死了,然而白石澪却没有收回手中武器。 因为她看到了,有什么奇怪的能量正在修复他的身体,而他马上便要复活。 一名男子轻轻呼出一口气,强撑着道:“什,什么嘛,那怪物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被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砍一下就死了,真逊。” 然而他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与后背的冷汗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在那男人出声后,村民们亦陆陆续续的返回村庄,还有人打趣白石澪,“很厉害嘛小姑娘,你......卧|槽!” 在那人眼中,他清晰看到了,原本没有动静的地方有两颗树被拦腰压断,“咔嚓”一声,在大树倒下的同时,凄厉的非人尖叫声骤然响起,刺得人脑袋直痛。 在反应过来后,原本正打算回村的众人一个转身,又重新向村外跑去。 “我的天,为什么那玩意会复活!” 在离村落不远处的天空上,禅院朔站在鵺的背部,细细观察着村子上方盘绕的不详咒力。 在分析出咒力相应的强度后,他的内心一沉,面上神色也冷了几分。 “鵺,再快一点。” 禅院朔拍了拍鵺的头,后者仰天鸣叫了一声,然后加快了飞行速度。 特级咒灵,而且很可能是他猜想的那一头。 恐怕当他赶到的时候,里面的村民已经...... 复活的怪物没有理会逃窜的人类,他动作迟钝的低下头,黑漆漆的眼珠子倒映着白石澪的身影,眼里人性化的出现了名为愤怒的情绪。 他的肚子开始慢慢的鼓了起来,腹部越来越大,越来越涨,透明的内脏亦随之显露出来,在到达极限之际,他诡异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是极致的爆发。 紫得发黑的水柱从他的口器中喷涌而出,强大的冲击力直冲地上那名渺小的人类女孩,可以预想到若是她承受了这道攻击,必定尸骨无存。 赶到现场的禅院朔面色一沉,影法术手势刚刚做出,正打算救下那名无辜民众的时候,他便看到了对方举起手中长刀,然后是仿若开天辟地的斩击。 震耳欲聋的破风声响起,似能斩破世间一切的刀锋把水柱一分为二,轻易的化解了特级咒灵的全力一击。 禅院朔站立在式神背上,影法术的手势依旧维持在半空中,青年一向平静的面容难得出现了瞬间的怔忡。 在看见那道斩击砍断水柱,并势如破竹的把咒灵一分为二后,禅院朔放下了双手,坐在了鵺的背上。 他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在稍微冷静下来后,他开始专注的观察下方的战斗,漆蓝的瞳眸深邃而认真。 看着特级咒灵在少女的攻击下节节败退,禅院朔眼中的眸色亦越渐加深。 他可以确信,下方那人并不是咒术师,无论他如何感受、观察,少女的而且确是没有半分咒力。 一个普通人,并非天与咒缚,却能够单纯以肉|体绝对的强度,轻易压制一头特级咒灵,这已经是达到了闻所未闻,匪夷所思的地步。 禅院朔收回安放在少女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那头特级咒灵。 虽然少女已经多次斩杀咒灵于刀下,但他还是凭借源源不绝的咒力供给,一次又一次的复活,就像是一头不死的恶心怪物。 禅院朔观察着那头特级咒灵的咒力流动,然后拍了拍鵺的脑袋,鵺瞬间会意,飞向下方战斗中心之处。 白石澪放下长刀,她看着一动不动的怪物,稍有疲惫的微微喘息了一下。 以往她猎杀的怪物里不是没有能够死而复生的存在,但他们并非真正不死,而是有相应的弱点,然而因为她对这个世界并不了解,不清楚这里的力量体系,所以也就未能找出眼前这头怪物的死穴。 现在的她陷入了死局,若是还不能找出他的弱点,那么先行败下的,便会是体力有限的她,而不是眼前这头能够无限复活的怪物。 漆蓝短发的青年从战场上方出现,他从式神的背上跳下,降落到白石澪的身后。 “抱歉,打扰一下。”他对少女道:“我是咒术师,请问你方便告知一下这头咒灵目前的情况吗?” 白石澪不是没有察觉到禅院朔的出现,但因为他没有杀意,所以少女也就没有多加理会,而在青年出声后,她才第一次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 “在每一次的死亡后,怪物的实力会在一定程度上减弱,而且复活的速度亦随之下降。” 禅院朔看着正在缓慢恢复伤口的特级咒灵,庞大的身躯带着大大小小的深刻刀痕,比起他在高空中所观察到的,更要凄惨狼狈几分,让他不禁把目光投向身旁的少女。 在真切的站在对方的身边后,禅院朔才更加感觉不可思议,这么娇小的女孩子,才到他胸膛位置,是如何对一头特级咒灵进行绝对的镇压? 禅院朔收回神思,顿了顿,说出解决这头咒灵的方法。 “他能够从外界吸取咒力,用于复活用途,最可行的办法是阻止他对咒力的汲取。” 然而在说完后,禅院朔并没有作出相应的动作,而是后退一步,眼神紧盯着白石澪,留意她接下来的每一个行动。 白石澪并没有在意禅院朔的行为,而是在听见他的话后,心里对那奇怪的能量有了一定的定论。 她思忖了一下,然后把长刀插在泥地上,双手举起,做了一个玄妙的手势,似乎有什么力量正缓缓流入她的手心当中。 “灵牢。” 伴随着略带奇妙音韵的两个字,在它们被说出的瞬间,天地间仿若发出了与之相唤的共鸣,让人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境界,像是在刹那间听见了万物流转的声音。 在这种奇特的声音消失后,特级咒灵的身周出现了由无数光粒组成的牢笼,在牢笼完成的瞬间,一道凭空而生的白光冷不防的从咒灵的身躯穿刺而出,还不待那道攻击消散,下一道白光已被凝聚而成,再次轻易的从特级咒灵那坚硬的躯体中贯穿而过。 无数的白光不断凝聚、发出,每当伤口才刚开始复原,下一道攻击便紧随而至,完全不给予咒灵喘息的机会。 咒灵在灵牢里扭曲、蠕动、挣扎,穿耳的尖叫声萦绕于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看着眼前的一幕,村民们感受到了比面对咒灵时更深的恐惧,有的人身体本能的颤抖,有的人甚至站立不稳,失力的跌倒在地上。 光怪陆离的景象倒映在禅院朔怔忡的眼里,掀起了阵阵波澜。 灵牢存在着无数个耀眼而美丽的光粒,他们带着与外表截然不符,毁天灭地的破坏力,甚至能够轻易穿透特级咒灵的外壳,给予其致命一击。 但远远不止如此。 他是咒术师,所以能看到的更多,灵牢看似脆弱,但在它出现的瞬间,咒灵四周的咒力皆被阻隔在外,而没有咒力供给的咒灵自然不能无限复活,他的死亡已经将近来临。 但最让他震惊的,是这名白发少女所使用的能力。 不是咒力,不是任何他所熟知的力量体系,却有着媲美咒力的强大。 禅院朔低头看着少女那平静的面容,眼里渐现如数九隆冬般寒冷的神色,青年在她回看过来的时候敛了敛眸,把情绪尽收眼底,再次恢复成那毫无破绽的样子。 如果她是危害咒术界的危险份子...... 第3章 第 3 章 随着一声不甘的悲鸣,特级咒灵化为黑烟消弥在空中,灵牢亦在同一时间消散。 白石澪把长刀收入刀鞘,把冻得发红的双手放到嘴边轻轻哈气,而后抬眸,看向前方正半跪在地上观察状况的青年。 禅院朔看着地上的痰黄黏液,以及那上面的浓郁咒力,心里已有一定定论。 他站了起来,然后转身走到白发少女的面前,微微低头看向她。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禅院朔,如你所见,是一名咒术师,同时亦是禅院家家主。” 少女沉默了一下,回应道:“我叫白石澪。” 没有听过的名字。 “白石,这样叫你可以吗?” 白石澪有些生涩的应了声,一阵冷风吹过,她便又重新缩回了头,把脸往斗篷里埋了埋,在宽大斗篷中,她的脸显得越发娇小。 少女一头白色长发带有些许凌乱的散落身侧,斗篷有点破旧,并且在不显眼的地方有利物划过的痕迹,像是已伴随它的主人经历过大大小小的生死之战。 禅院朔缄默,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在感到有点头痛的同时,心中亦顿然生出一阵无力感。 若这个危险人物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糙猛|男人还好,他便能够冷下脸色,在语言间试探出对方的来历、能力、目的,并在对方有任何异动时冷然警告,甚至出手镇压。 然而看着眼前这个尚未成年的小姑娘,似乎还一直在外界颠沛流离,身边也没有一个大人照顾的样子,感觉只要他对她说出一句重话,便成了十恶不赦的人。 看着少女冻得有点发红的脸庞,禅院朔轻叹一声,无奈的站到了她的左侧,为她挡住了凛冽的寒风。 脸上的刺痛感消失,白石澪看向几乎要把她完全笼罩的高大身影,低声说了声谢谢。 “啊。”禅院朔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祓除这头特级咒灵的任务在之前就被我接下了,但既然现在被你完成了——我会向上面汇报这件事,也麻烦你去那边详细报告一下当时的情况。 ” 白石澪迟疑了一下,“抱歉,你能说一下你口中的地方是在哪里吗?” 禅院朔一怔,下意识开口,“咒术师总部啊。” “咒术师......是专门猎杀刚刚那种怪物的人吗?” 禅院朔低头看着白石澪,眼中神色汹涌翻滚,一个大胆的猜想渐渐浮上心头,他缄默了好一会儿,才艰涩的从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 “你......知道什么是咒术、什么是咒力吗?” “你是否知道咒术界的存在?” 回应他的,是白石澪的沉默不语,以及苍眸中的平静。 禅院朔抚了抚额,在感到脑袋刺痛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啼笑皆非。 所以他紧张的视为咒术界危险人物的人,根本连什么是咒力、什么是咒术、什么是咒灵,都一概不知,这人甚至连咒术界的存在亦未曾听闻。 蓦地,空气中的异动打断了他的思绪,一块石头朝白石澪狠狠砸去,破空声霍霍作响,可以预料到若是砸在少女身上,定必见血。 还不待石头接近白石澪的身周范围,它便被一只大手牢牢接下,同时出现的是禅院朔冷下的神色。 淬冰般的眼眸带着料峭寒意,精确的定位到一个男人身上。 “你什么意思?”青年表面看似平静,眼底却翻滚着滔天暗涌。 男人对上那双深邃的漆蓝眼眸,心里发憷,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然而眼角余光看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便强忍着恐惧,指着白石澪破口大骂,“本来村子都没什么事的,就是她来了,才把那怪物引来的,死了这么多人,她要如何负责!?” 四周村民听着他的话,开始相互小声讨论著,不时认同的点点头,看着白石澪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难言的神色。 禅院朔把手中石头一扔,石头在瞬息间划过了男人的脸顿,伴随着上面被附加的咒力,连续三颗大树被硬生生打断,“轰隆”三声巨响,在大树仅留的树干上,出现了丝丝白烟。 原本吵闹的现场一片死寂,男人捂着被划破的脸颊,鲜血喷涌而流,他瞪大了双眼,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头咒灵在这个月内,总共杀死了上千人。”禅院朔平静的道出了让人惊骇的事实,“你们村子是咒灵死前最后的袭击目标,若不是白石,你们将无一人能生还,就像那死去的千人般,活生生从人形化为黑色的液体。” 在一片肃静之中,白石澪找到了处于人群边缘的老婆婆,而后者正以担忧的眼神望着她。 “那你们这些咒术师早点来不就好了,硬生生拖到现在,害死了这么多人。” 有人小声的咕噜着,在察觉到周围诡异的气氛后,他迟钝的抬起头来,在猝不及防间对上了青年带着恐怖杀意的双眸。 他抖了抖,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想要躲藏在人群之中,然而周围的人皆纷纷避开,不愿被这作死的男人牵连。 白石澪颤了颤睫羽,拉了下禅院朔的衣袖,快要暴走的男人顺着这轻微的力度低下头,看向她。 “我们走吧。” 禅院朔没有回应,而是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抬步走在前方为她开路,所到之处人群散开,主动让出一条道路。 落在白石澪身上的眼神有很多,有感激,有恐惧,有厌恶,而少女的神色毫无变化,只默然不语的跟在禅院朔身后,随着他有力的步伐离开这里。 在经过那名男人身侧时,禅院朔微微掀眸撇了他一眼,那如同看死人般的眼神成为了他往后多个日夜的噩梦。 在两人离开后,围绕在众人间的气氛依旧沉寂,但伴随那巨大的压迫感消失,人们亦不禁重重的松了口气,开始收拾事后残局。 老婆婆回到屋子里,正打算洗衣服的时候,窗口出现了异动,她一愣,走到窗前,发现是一头漂亮的白犬。 白犬口中叼着一个钱袋子,有灵性的把它放到老婆婆的手里,然后一跃消失在草丛中。 ------------------------------------- 村子外的一处空地,熊熊燃烧的火焰驱散了冬日的寒冷,禅院朔坐在火堆前,不时用手中树枝拨弄柴火。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白色玉犬来到了两人的面前,然而它前往的并不是自家主人的方向,而是在看见少女后,毫不犹豫的扑向她的怀中。 白石澪本来正看着火堆出神,身姿矫健的式神扑过来的时候,毫无防备的她差点被带到在地上,在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后,又被怀中这巨大的白色毛茸茸糊了一脸口水。 禅院朔抽了抽嘴角,大手熟练的向玉犬的后颈捉去,然而却被熟知主人的玉犬轻易躲开。 白石澪把不断靠过来的热情狗头轻轻推开,转而把这只巨大的毛茸茸抱在怀中,把身体埋在皮毛的温暖当中。 看着玉犬不断摇摆的尾巴,禅院朔的面上出现了无语的神情,然而看着少女似乎很喜欢怀中式神,也就收回了解除玉犬的打算。 “抱歉,它平时不是这样。”禅院朔感到有点尴尬,无奈的为自己和式神辩解。 女孩怀里抱着身形巨大的玉犬,手指不时梳理着它身上的毛发,而后者则享受而富有节奏的摇摆尾巴。 看着眼前这一人一犬的和谐一幕,禅院朔的眼中出现了转瞬即逝的笑意。 “没事,我习惯了。”白石澪熟练的抚摸着玉犬,而后者则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声。 灵力取自于天地,因此常年运用灵力的她会受到万物生灵本能的喜爱,在以往的世界中,经常会有动物主动来到她的身边陪伴她,而此类非人存在,亦是她在这些年来唯一的好友。 “关于带给老婆婆的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这个不急,我有事要先问你。”禅院朔停下了拨弄火堆的动作,转而神色认真的看着她。 “你刚刚祓除咒灵所使用的,是咒力吗?”这是一句试探。 禅院朔紧盯着白石澪,不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面部表情,试图找出她的任何破绽。 他在脑海中滑过她可能会出现的反应,或是会找寻的借口和理由。 最大的可能性是转移话题,或是为那不知名的力量作掩饰,避而不谈。 “你方便演示一下什么是咒力吗?” 回应他的,是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禅院朔怔了怔,“可以。” 他把左手伸到白石澪的面前,意念一动,一股能量出现在他的手上。 似乎是想起了对方对咒术界的不了解,于是青年开口解释,“咒力由咒术师本身的负面情绪所产生,悔恨、恐惧、愤怒、杀意,咒术师会汲取并控制这些情绪作为咒力,利用它使出不同的咒术。” “咒术师是专门祓除咒灵的人,因为长年以负面情绪作为咒力输出,因此他们的战斗通常带有强烈的个人风格,还有就是有点,嗯......疯狂。” 似乎想起了什么的禅院朔神情有点迟疑。 “日后你认识其他咒术师,可能会见到他们在战斗时狰狞和兴奋的模样,如果遇上了这种情况,记得离他们远一点,这时候的他们理智近乎于无,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因为咒术师都是疯子。” 白石澪看着禅院朔冷淡的模样,歪头问道:“你也是吗?” 后者愣了下,然后苦笑一声,“啊,对,有时候我也会控制不住自己。” 白石澪观察着青年手中咒力所散发的能量,她想了想,然后把右手伸了出来,轻轻阖眼,那一刹,天地间流淌的灵力缓缓聚拢在她手中,形成一道可见的耀目力量。 若是说咒力是一种由负面情绪而生,让人感到不详的力量,那白石澪手中的,便是与咒力截然相反的存在。 单是看着它,便能本能的理解到这是世间中最纯粹的能量,能够轻易让人平静下来,把脑海中阴暗极端的情绪和想法都一扫而空。 玉犬看着白石澪手心中的光芒,尾巴摇得更是欢快。 禅院朔看着眼前这从未见闻的未知力量,把咒力收了起来,专注的感受它当中流转的能量。 半响,他揪起眉头,感觉到有点阻滞。 这力量并不如咒力般外放狂暴,而是内敛而富有爆发力,因此他并不能真切的感受当中的奥秘与性质。 此时,像是察觉出禅院朔的困境,白石澪提醒青年,“把手放上来。” 禅院朔闻言后犹豫了,他的内心挣扎着,然而想要摸清眼前女孩底细的欲|望,最终还是战胜了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以及家族从小培养的礼仪教育,他把手放到了能量团的上方,却还离少女的手有一段不少的距离。 白石澪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青年有些生涩的移开了目光,躲避她那纯粹的眼神。 然而下一刻,手中那略带冰凉的柔软触感让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用了毕生极大的控制力才让自己没有作出过激的反应,却仍在那接触的瞬间猛地回过头去,不可思议的看着少女。 在他紊乱的呼吸下,被他盯着看的女孩只微微低头,在握住对方略带灼热的大手后,她便专注于手上的动作,控制一个适当的输出力度,让青年能够更轻松的理解灵力的运转方式。 禅院朔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抽搐般的动了动,明明是略带冰凉的触感,但他却从中感受到了烈火般的灸烧,甚至比他曾经对战的火属性特级咒灵的火焰还要炽热,彷彿让他浑身都要烧起来。 第4章 第 4 章 白石澪在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后,便疑惑的抬眸望去,而禅院朔则在她动作的瞬间近乎狼狈的别过头去,青年努力的压下紊乱的呼吸,不想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窘迫难堪的异样。 抵着白石澪的苍眸,青年的喉结下意识的滚动了一下,昔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咒术界最强,此刻却连回望过去都不敢。 “这是灵力。”白石澪引导着他,“如果你同意的话,便尝试接受这股力量,他会顺着手进入你的体内,到时候你便能理解它。” 禅院朔在几个吁长的呼吸之后,在冷风的帮助下,青年脸上的热度稍稍降下,他努力忽略手中柔软的触感,开始专心评估着这名为灵力的能量。 纯粹、自然、正面,这是禅院朔对灵力的初步评价,这力量汇拢自天地间,带着让所有生物本能上舒服而放松的性质。 然而禅院朔却没有小瞧这玩意的能力,他不会忘记就是这名为灵力的存在,用它那近乎毁天灭地的破坏力,硬生生把一头特级咒灵穿刺而死。 他意念一动,接受了灵力的进入。 身为咒术界最强的禅院家家主本质上是一个比任何人都要疯狂的存在,他狂妄、无惧,自信,他深信这世上没有能伤害他的事物。 即便眼前这崭新的未知能量危险而神秘,但他仍然毫无畏惧的把它引入体内,放任这股能量在他的身体中运行并流转。 良久,他睁开双眼,而白石澪亦在同时收回了手。 禅院朔看着手上残留的灵力,捻了捻,陷入了沉思之中。 灵力与咒力看似截然相反,一个为正面能量,一个为负面能量,然而在本质上却是近乎相同的存在。 他们同样能够使出让人惊骇的破坏力,亦能够用作治愈用途,甚至在运转及使用方法上,两者都如出一辙。 但关于对灵力更深入的理解,还需要白石澪的配合。 “我想要成为咒术师。” 禅院朔被这跳跃的话题弄得愣了一下,在过了好一会后,青年才慢慢回应,“你的实力已经完全达到特级术师的水平,然而——” 他眉头微皱,“你这名为灵力的力量......会让你成为被咒术界高层盯上的目标。” “灵力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全新而未知的存在,他们会用尽浑身解数,发掘出当中隐藏的秘密,并用以各种研究和分析。” “更何况作为唯一能使用灵力的人,你会被他们囚禁起来,成为一个实验材料。” 禅院朔毫不避讳的说出咒术界的黑暗,正因为他是禅院家家主,才更加深切的了解咒术界并非如表面般风光,它的树根早已腐朽,现在的繁盛只是一种虚幻的外表,实际上只要稍稍接近它,便能轻易嗅出那被腐蚀至树心的恶心味道。 所以他才更要对眼前这人说出残酷的真相,不管她是什么人,来自哪里,有什么目的,都改变不了她只是一个未成年的事实,他不可能任由这样的一个孩子,一脚踏入那万劫不复的阴暗地狱。 “现在咒术师和咒灵之间的情况大概如何?” 白石澪并没有回应他所说出的骇人事实,而是问出了这句话。 禅院朔顿了顿,还是回答了她的疑问。 “咒灵很多,毕竟他们是从普通人内心的负面情绪中诞生,有人的地方就有咒灵的存在。咒术师与咒灵的数量相比,十分稀缺,因此咒术师们经常在各个地域出任务,祓除咒灵,然而即便如此,在这个战乱时代,战争天灾频现,负面情绪因而疯狂滋生,咒灵亦异常强大。” “现在咒术界的情况,是咒灵势力远比咒术师强大,而这样的形势,自战乱起已经存在了百年之久。” 无数人类因而惨死于咒灵之手,数不清的家庭妻离子散,当中不仅包括无辜的普通人,更是有着为心中理念而拼死奋战的咒术师们。 禅院朔看着火堆,火炎倒映在他平静无波的眼中,静静的燃烧着。 “我想要成为咒术师。” 闻言,禅院朔回神,他抬头望向白石澪,似乎有点难以理解眼前少女的思维。 “我不建议你立下这个决定,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你现在要做的,就只有远远躲开咒术界,再也不要使用灵力这件事。” “被他们捉到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低声呢喃,“你会从此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禅院朔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年幼的他所看到的地狱场景,满屋子的咒术师尸体,他们身上的血肉或多或少的被人为割下,露出里面的深深白骨,而现在,他仿佛看见了在他们之中,眼前的少女成为了其中一员。 “禅院,你觉得我强大吗?” “很强大,即使比起我也是相差无几。”禅院朔不赞同的望向她,像是看着一个不成熟的任性孩子,“但是你不能小瞧咒术界,即便众多咒术师都奈可不了你,但咒术界有着一种名为特级咒具的存在,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咒术师,若是陷入了特级咒具的陷阱,那也只能无能为力。” “而特级咒具,几乎都掌握在咒术界高层的手中。” 白石澪道:“你觉得以我的实力,能缓解现在咒术师衰落的问题吗?” 禅院朔顿了顿,垂眸,望进少女那双平静的苍蓝双瞳,在察觉她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成份后,青年如实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是当代咒术界的最强,而你有着媲美我的实力,如果你成为了咒术师,那已经不仅仅是缓解的程度 。” 青年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严肃。 “你与我的存在,会将百年来咒术师被咒灵压制的形势硬生生打破,转变为双方一个平衡的状态。” 亦会有很多人因此得救。 禅院朔感到喉咙有些干涩。 “禅院。” 青年顺着声音望向白石澪。 “我想要成为咒术师。” 这一次,禅院朔没有出言劝阻,他看了她很久,眼中情绪晦暗莫测,他喉结滚动,有些艰难的开口。 “为什么。” 白石澪垂下眼帘,低声道:“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亦是我一直以来所做的。” 那一瞬间,神秘的身份,未知的力量,似乎都得到了解答,禅院朔从这名如雾般神秘的少女身上,窥探到了真相的冰山一角,亦隐若猜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时间,空间中只剩下火堆燃烧的啪啪声,最终禅院朔扶额,他无奈轻笑,“败给你了。” 白石澪看着他那头痛的模样,眼中流淌过清浅的笑意。 “你的咒术师身份我会帮你搞定,并且会成为你晋级时的推荐人,但现在最麻烦的是灵力。” 禅院朔的手指节奏的点了点,在阖眸思考了好一会儿后,他道:“我看过的家族古借较多,对咒力的理解亦较为深入,而咒力和灵力的本质相近,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尝试研究解决办法,看看怎样才能帮你掩饰灵力的存在。” 白石澪在他这一句话后,说出了她早有的猜想。 “你说有没有可能,把灵力转变为咒力?” “什么?” “既然咒力和灵力是本质相近的力量,只是属性不同,那能不能像反转术式一样,把灵力的的正面属性逆转,将它转变为负面属性的咒力。” 禅院朔在脑海中翻查看过的家族古借,思考白石澪这个大胆想法的可能性。 “可以一试。”他道。 禅院朔凭借他过人的记忆能力,把看过的古借中有关于咒力的运转方式与本源特性等知识,一一利用树枝记录在地上,在完成后简单的略过一遍,然后把树枝递给了身旁正在专注地上文字的少女。 后者接过了树枝,然后书写出同样深奥而庞大的灵力知识,那是在别的世界中,人们不断参考前人的经验,从而慢慢发展了千年的另一种玄妙的力量体系。 禅院朔越看下去,便越是为当中的内容感到震撼与心惊,他在沉浸于崭新知识的同时,亦开始结合自己脑内的知识,寻找白石澪所说的,咒力与灵力转换的可能性,然后又不时根据少女提出的观点,写下新的推论。 当地上被书写出新的文字,白石澪便会看着它,并停下思考一番,然后举起手,依从当中的内容尝试不同的新方法。 在每一次失败过后,少女都会对禅院朔说出过程中的感悟,然后由青年记录下来,在经过分析一番后,他会结合两人的想法与知识,写出新的内容。 有时候有了大的进展,两人便会眨着异常发亮的眼睛,迫不及待的进行下一个步骤。 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沙地上空终于出现了青年略失冷静的声音。 “成功了。” 禅院朔的模样与往日的平静无波截然不同,青年的暗蓝双眸此刻就像是照进了太阳的光芒,带着少年的灼灼耀眼望向了白石澪。 在对上那耀目光芒时,白石澪不由的怔了怔,而后又像是被他感染似的同样笑了起来。 伴随着“啪”的一声默契击掌声,两人的面上皆挂着如同孩子般纯粹而兴奋的笑意。 在特级咒灵事件发生后的一个月,一位名为白石澪的咒术师凭空出现,在当代的最强咒术师,禅院朔的推荐下,她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以绝无仅有的速度,从一名四级咒术师,一跃成为当世五名特级术师中最年轻的一位,并在这个月里横扫了一个县的咒灵,当中包括四头特级咒灵,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疲于奔命的咒术师们,终于能稍稍喘息一番。 第5章 第 5 章 这是一个战乱四起的残酷时代,不仅有各国间的混战,同时亦因为天灾频生,因此很多人都食不饱,从而发生各类的平民起义。 在一个尸殍遍地的战场,胜利方的士兵收拾着战后的场地,他们把死尸身上的装备都取下来后,便把尸体扔到木车上,等待其他士兵前来处理。 沉重的身体落地声响起,物体重重的砸落到地上的血潭,溅起的血液有不少落到了少年的面上,他暴躁的抹了把面,然后半蹲着,把手下尸体的盔甲熟练的解下,像做了无数次般,将对方的衣带拉开后,他开始摸索着衣服下的暗格,并把里面的金钱和一些值钱的物件取出来,动作自然的收到了自己的怀里。 再又搜了下其他可能放置着物件的地方,发现已经没有可取的东西后,少年方才执行上头给予的任务,把敌方士兵身上的盔甲、武器等装备一一取下,然后有力的大手拎起衣领,把尸体拖拉到木车旁,将他一把扔了上去,然后慢慢走到另一个地方,把手中装备随意的丢了过去。 “宿傩。” 神崎枫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少年,在对方转过身后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熟稔的道:“晚上去城里一起喝一杯?” 他做了个喝酒的动作,满面期待的看着宿傩。 顶着少年闪闪发亮的眼神,宿傩像是看不到似的,无视了他活生生的一个人,大步的向前走着。 “不去。” 少年的声音带着天生的沙哑与这个年纪的干涩。 “欸?”神崎枫不可置信的拉长了语气,他不放弃的跑到了宿傩身侧,跟着他的脚步走动。 “是喝酒喔,是香喷喷的酒喔!”他表情夸张,大声道:“是你最最最喜欢的酒喔!” 宿傩面无表情的走着,无视了眼前这个吵着他耳朵的少年,他把挡住他视线的狗头一把推开,然后开始处理脚下的尸体。 神崎枫蹲在他的身侧,也抓过一个敌方士兵,和他做着同样的事。 他边搜索着衣服下的暗格,边有些失落的道:“难得可以放松一下,宿傩你竟然不去。” 宿傩把找到的玉佩收到衣袖下,难得的回应了他一下,“没兴趣。” “那好吧。”神崎枫也没有再勉强,他向宿傩露出了阳光般的开朗笑容,“那我给你带点小食?听说城里的桂花糕很出名。” “我不喜欢甜食。” “对喔。”他想了想,开始在脑海中回忆从其他士兵口中听说过的,城里的好食好玩,然后分享给宿傩,看看有没有他感兴趣的,而后者则百无聊赖的偶尔回答他一下。 这时,宿傩从尸体身上搜出了一封被珍贵保藏的信,即便士兵身上满布伤痕,衣服盔甲都残破不堪,但这封信却被主人生前保护得很好,没有丝毫的皱褶和破损,看起来就像是新的一样,与士兵身上的狼狈形成明显的反差。 “看你摸索了那么久才找到的暗格,没想到里面只有一封信。” 神崎枫好奇的看着他手中的信,本来宿傩在尸体身上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然后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的这个暗格,本来神崎枫以为里面会是什么被主人奉为至宝的宝物,却没想到拿出来的,就只有一封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信。 他看了眼封面上的署名,然后沉默了一下,心里已经明白了这是什么。 “是家书啊......” 战场上异变频生,士兵们的家书往往没有渠道可以送达家人的手中,或是写好了后等待机会送出,可能下一刻战斗突起,与家人天人永隔的他们就再也没有寄出家书的可能性。 而他们在尸体上搜出家书的情况亦不少见。 宿傩啧了一声,似乎一早便隐隐猜出被士兵如此珍藏的会是什么,他把手中的信塞回死者衣服里的暗格,然后解下尸体的装备,像以往一样处理他。 天色渐夜,在神崎枫找他告别去城里后,宿傩便一人来到了后山的河边,然后随意的脱下上身的衣物,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胸膛与后背。 他走入河里,粗糙的用大手清洗着身体的血迹与尘土,他擦拭上身的动作很是莽撞,即便是存在着伤口的地方,他亦从未想过要控制力度似的重重压过,毫不在意结疤的伤痕再次潺潺流出鲜血。 河水里渐渐晕染出血色,伤势似乎被宿傩自身的动作加深,而他却丝毫没有理会的打算。 霎地,多年从战场中训练出来的直觉让他敏锐的向身后看去,发现是一名身穿斗篷的白发少女,皎洁的月光倾泻在她身上,让她的身形显得有点虚幻。 “哈。”宿傩挑眉,“是人是鬼。” 在这个危险的时代,女人不可能独自一人出现在外面,更遑论是一名年纪不大、面容精致的少女,这仿佛是对周围人表示,她任由他们带走并处置。 更何况这里是战场中心,有重兵把守的深山,一个普通女人根本不可能进来这里还悄无声色,没有惊动到任何士兵。 “是人类。”少女的声音空灵而清澈。 宿傩“啊”了一声敷洐的回应她,然后走到河边踏上了岸,拎起石头上的衣服,神色自然的穿了起来,在这个存在着男女大防的时代中长大的他,丝毫没有理会一旁的少女,动作随意而利落。 他边扣着钮扣,边语气懒散的问道:“所以呢?这位人类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白石澪看了看四周,然后把目光定在了河边的蝇头身上,她走上前,把蝇头从地上拿了起来。 蝇头是一种四级咒灵,亦是最常见、亦最弱小的咒灵。 她拎着手中不断挣扎的扭曲咒灵,没有像一般女孩子的露出恐惧或厌恶的表情,而是神色如常的把他举到宿傩的面前,让他能看清咒灵的模样。 宿傩瞟了眼她手中的蝇头,“什么意思。” 宿傩的反应让白石澪得到了答案,她一个松手,放开了被她禁锢的咒灵,语气平静而笃定,“你能看到咒灵。” 宿傩抱臂,好整以暇的低头看着白发少女,“所以呢?” “你的身上存在着天生的术式,有成为咒术师的潜质。” 她问道:“你想要跟我学习咒术吗?” “哈?”宿傩的反应就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话语,他看着年纪比他还小的少女,以及那才刚到他胸膛的身高,不禁好笑的笑了出来。 他的嘴角扯开一个嘲讽的弧度,“就你?像你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怕是我一拳就要倒下了吧。” 白石澪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宿傩强行打断了。 “放弃吧。”宿傩笑得狂妄,“无论你怎样花言巧语,我的回答都只有一个。” ——“拒绝。” 宿傩随意的把外衣扔到肩上,然后毫不理会白石澪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的身处深山荒岭,心里毫无负担的大步离开了。 白石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于树丛中,自己亦一个转身离开这里,并依照接下的数个任务单,祓除栖息于附近的咒灵。 ------------------------------------- 回到军营的宿傩脚步渐渐停了下来,最终站到了一个离人群较远的角落,一直紧绷的背脊未曾放松。 他看着眼前士兵的打闹,军营的篝火倒映在他眼中,火光在他眼底深处摇曳不定。 蓦地,一只大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宿傩在两者接触的瞬间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动作迅猛狠戾的把来人整个人给挞到了地上,发出了沉重的声音,神崎枫龇牙裂嘴的抬头,正要气愤的说什么,却被宿傩眼中如野兽般凶狠残戾的眼神给吓住了,他翕动着唇,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痛呼着,宿傩被魇住的心神慢慢恢复,在怔怔缓过神来后,他看着眼前自己压制神崎枫的一幕,默了默。 “啊,抱歉。”他扯了扯嘴角,在心不在焉的说出毫无诚意的道歉后,少年把对方拉了起来,然后随意的席地坐到一旁。 宿傩天生就拥有着不同于常人的野兽直觉,除了能够让他在战场上敏锐的察觉到对手的一举一动,还能清晰的感知到每一个人的危险程度。 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虽然看起来毫无攻击性,更没有杀意,但就在她出现的瞬间,他的神经便一直处于一个极高警戒的紧绷状态,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开口说的每一句话,都被猛兽紧紧的盯视着,不敢放松警惕分毫。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她是他毕生所见的强大存在,就连偶尔遇见的咒灵,与她相比更是两个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境界,更遑论是普通人类,对凡人来说,她的强大已经到达了神明的程度。 然而远不止如此,宿傩在她身上敏锐的嗅出了浓郁的血腥味,就像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人般,经历了漫长的厮杀与战斗,即便洗擦了身体表面的鲜血,但那骨子里散发出的味道还是没有消散,反而一直的重覆叠加着,最后达到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地步。 想起在那少女身上感受到的强大压迫感,宿傩本能的战栗着,如野兽般的深红瞳孔兴奋的缩了缩,嘴角咧出一个血腥的狰狞笑容。 “呜哇,你的笑容好可怕啊,能别笑了吗?” 神崎枫揉了揉后背,感觉刚刚的那一挞,几乎要把他的内脏给撞出来了。 他扭头看向宿傩想要跟他说什么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他那诡异的笑容,他下意识的抖了抖身子,然后无比自然的说出了内心想法。 宿傩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的瞟了他一眼。 “话说刚刚你怎么回事啊,只是拍了你一下就这么大反应,如果不是我身体结实,普通人被你来这么一下,不死也残了。”神崎枫感受着还在疼痛的背部,不由问道。 宿傩啧了一声,不仅没有向他解释,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喂喂喂,别无视我!” 神崎枫气鼓鼓的把他整块脸都怼到宿傩面前,即便对方一再的把他推开也不在意,立马的又再次凑到了对方的面前。 在再一次被宿傩的手糊在脸上并推开后,神崎枫没有再凑上前,而是道:“行吧,你不想说就算了。” 他拿出在城里买的酒,就这样照着瓶口喝了起来。 “你不是入城喝酒?”宿傩懒洋洋的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 “不是怕你一个人在军营里寂寞嘛,所以就把酒带出来了。”神崎枫转头看向宿傩,少年露出了开朗而耀眼的笑容,“有我陪着你,开心吗?” “开心?”宿傩讥讽一笑,扬了扬下颚,“你的意思是我手中空空如也,然后看着你在我面前大口大口的喝着美酒很开心?” 神崎枫停下喝酒的动作,听着宿傩的话,感觉手中的酒都不香了。 他委屈的道:“不是你自己说不感兴趣的吗?” “你真难服侍欸。” 宿傩哼笑了一声,然后把神崎枫的另一瓶酒拿了起来,桀羁少年用姆指拨开木塞,仰头喝酒,喉结滚动间,酒液在他身上潺潺流动,在流过下巴与锁骨后,最终没入衣服下的胸膛。 神崎枫愣了愣,然后毫无阴霾的笑了起来。 两人在月色下并坐对酌,不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远处的士兵围着篝火庆祝战斗的胜利,这一夜,军营上空萦绕着放松偃意的气氛。 第6章 第 6 章 敌方再一次溃败,他们狼狈撤退,把战场后方的营帐都留了下来,在性命危急之际,他们并没有心思理会里面的东西。 士兵们带着兴奋愉悦的笑容走入了敌方军营的地带,他们举高手上的兵器,边胡乱挥舞着,边仰天欢呼。 宿傩和神崎枫走在人群后面,看着前方像猴子般乱蹿的士兵们,神崎枫在宿傩的耳边悄声道:“我们待会先去左边角落的营帐,那处偏僻,他们没那么快搜刮到那里。” 敌军在逃跑时为了尽快摆脱身后的追兵,并没有带走什么累赘,因此在各个营帐里必定充满了可以换钱的物件。 宿傩瞟了他一眼,不可置否的“啊”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神崎枫在一番磨拳擦掌后,悄无声色的带着宿傩绕过人群,向目标营帐前进。 的确如神崎枫猜想的那样,营帐里轻易的被两人找出了很多值钱的物件,而其他士兵亦还未搜刮到这偏僻的角落,因此这里的战利品几乎被两人全然独占。 神崎枫咬着找到的金子,满眼的高兴振奋,同时眼底亦带着一份难得的温情。 他喃喃道:“这样爷爷的生活终于能好点了吧。” 他的声音小得几不可闻,然而宿傩却在那瞬息间顿住了动作,然后又像是没有发生什么似的,把面前沉重的柜子轻松一把拉下,露出了后方数不清的金银珠宝。 被宿傩那边巨大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神崎枫看向宿傩的方向,然后再也收不住目光。 “我的天。”神崎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宿傩的身后,然后把双手搭在他的身上,边兴奋的摇着他两边的肩膀,边震撼的与他一起看着眼前淋漓满目的财宝。 “有了这些,我们这辈子都不用忧愁了吧。” 宿傩扯了扯嘴角,把神崎枫的双手无情的一把拍下,而后者丝毫不理会被拍红的手背,只兴冲冲的拉着宿傩收起面前的宝物。 在走向最后营帐的路上,神崎枫紧张谨慎的把东西更往怀里揣了揣,不时对身旁的人提醒道:“宿傩,记得把它们收好,否则的话上面又会以上交战胜品的借口把东西拿走。 这样的事情在军中也发生了不少次,士兵们都敢怒不敢言,只默默的把搜刮到的财物收到更隐蔽的地方。 宿傩没有理会他,而是大步走到最后一个营帐前,毫不犹豫的把帐帘一把拉开,然后站立在门口前一动不动。 神崎枫迟钝的察觉到宿傩的不对劲,他把心神从怀里的战利品中移开,然后几步走到了伫立不动的宿傩身后,探头探脑的向营里望去。 “怎么了怎么了,是有什么让你稀奇的东西吗?怎么......” 下半句话卡在了喉咙处,他沉默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心脏如同被一双大手狠狠掐住,窒息得说不出话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 他首先注意到的,是营帐里散发的某种奇异难闻的气味,让人感到本能的不适,然后是这个不存在阳光的阴暗营帐里,一些衣衫不整的少女们。 她们一动不动的坐着,即便门口出现了两个陌生的男人,她们都没有作出任何反应,而是睁着仿佛照不进世间任何光芒的双眸盯着某一处发呆,眼神麻木而空洞。 眼前的一幕被称为人间地狱都不为过。 神崎枫知道他们这次对战的敌人是来自这个国家最穷凶极恶的偏僻地区,那里的土地无法耕种,再加上天灾频生,当地人通常都会因食不饱而掠夺周围地区的粮食,他们凶恶野蛮,秉性顽劣,是最臭名昭著的一群人。 似乎是有了更大的野心,他们不甘于被困在那偏僻一角,于是集结在一起,向首都出发。 对于这些难民的形容,他最常听到的是野兽集团、没有人性,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并做了很多天理难容的事。 在对战这些人的时候,他的确是切身感受到了他们野兽的一面,一但缠上了一个士兵,他们便不死不休,即便生命渐渐流失,亦要在呼吸消失的前一刻狠狠咬住下手者的颈脖,想要把对方一起拖下地狱。 因为他们的这一股不怕死的狠劲,神崎枫便曾经在战场上着了他们的道,差点被一个濒死的人偷袭成功,幸好宿傩在危急时刻出现救了他,并补上了最后一刀,让对方的心跳彻底停止,否则现在的他怕是早已化为了一具尸体。 对于他们没有人性的传言,他是有听闻过,亦在与对方战斗过后心里有了一个底,但并没有实感,然而在真正看见眼前这一幕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提起他们的人会露出那样厌恶的神情,像是看着世间中最丑陋恶心的存在。 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够做出来的事。 神崎枫即便无数次濒死都能乐观面对的内心,首次出现了怒气翻滚的情绪,烧得他满眼赤红,只想立马追上溃逃的那些人,把他们大卸八块。 细碎的脚步声在附近响起,似是有些士兵正往这里来,宿傩撇了那方向一眼,然后把手中的帐帘放下,让里面的景象不往外泄露分毫。 “我去通知一下上面。”神崎枫惯有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晦暗莫测的面上,那恐怖的杀意。 宿傩瞥了他一眼,然后懒洋洋的斜倚在营帐木柱上,应了他一声。 神崎枫踏着有力的步伐离开原地,看着他消失在转角处后,宿傩百无聊赖的看着天空发呆,神情随意而懒散,却没有离开这里半步。 ------------------------------------- 夜色中,宿傩在处理最后一个尸体后,把手中拽着的玩意一把扔到木车上,然后在战场里随意的找了一块大石坐上,丝毫不理会上面沾染的泥土与鲜血。 在这四周寂静无人的地方,宿傩举起左手,心念一动,一团浅蓝的咒力出现在他手中,他垂眸,看着这团奇怪的能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树木,顿了顿,带着咒力的手不熟练的做了个两指并合的手势,然后对着大树划了一下。 那一刹,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存在自他指尖凭空而生,并在瞬息间斩向大树,轻易的把它拦腰砍断。 耳边传来大树倒塌的“轰隆”巨响,少年神色冷淡的甩了甩手,咒力随着他的动作消弥在空中。 宿傩在坐了一会后站了起来,正打算回军营的时候,野兽般的直觉在这一刻给了他危险的预警。 宿傩的瞳孔缩了缩,转身看向暗处那道对他虎视眈眈的庞大身影,随着对方慢慢走出,少年在月光下看清了怪物的真实模样。 那是一头如小山般巨大的咒灵,他身上的肉块扭曲蠕动着,并散发出让人作呕的味道。 宿傩嫌弃的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后退半步,反而是热身似的压了压修长有力的手指,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懒懒掀眸,露出眼底深处的蠢蠢欲动。 他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头怪物并不简单,虽然远不如那名白发少女,却是他所见过的咒灵中最强大的存在。 他压了压腿,看着眼前庞大的怪物,嘴角咧出一个狰狞兴奋的诡异笑容。 在世界意识的警告下,白石澪赶到了战斗的现场,然后就看见了任务对象正在疯狂虐杀咒灵的一幕。 宿傩并非全然压制这头咒灵,他未曾笼统的学习过咒术,不清楚使用方式,因此只能边战斗,边摸索着咒术的运用技巧,但即便如此,他的能力依旧强大得让人无法忽视,寻常术师死啃烂咬才能伤及分毫的一级咒灵,在宿傩斩击性质的咒术下,被砍得皮开肉绽。 然而最让人震撼的是宿傩身上那源源不绝的力量来源,咒力由内心的负面情绪而生,但情绪也会被消耗,咒力亦会随之被慢慢减弱,但这现象却在少年身上截然相反,他的咒力不仅没有被削弱,反而越战越多,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很快,白石澪便找到了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因为她看到了宿傩充红的双眼中,里面滔天的杀意。 那人就像是一头不知疲惫的猛兽,无论咒灵怎样将他打落在地、穿刺他的身体,在稳住身体的下一刻,少年便又会重新站立起来,毫不理会身上正涌出鲜血的无数致命伤,眼中只有面前这头能够带给他畅所淋漓战斗的咒灵。 他在一个兴奋的喘息后,便又带着更深的疯狂与杀意,再次冲了上前。 最终咒灵的核心被宿傩的斩击一分为二,身体慢慢消散于空间中。 宿傩把喉咙深处涌出的鲜血吐出,然后脱力的任由身体仰天倒在地上,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口沾染上不净的泥土。 他看着上方一望无际的天空,赤红与疯狂渐渐从他眼中褪去,他喘息着,开始慢慢平复紊乱的呼吸与起复不定的胸膛,冷静的感受着身体渐渐流失的生命力,心里清晰明白他已经活不久了。 内心是波澜不定的平静,他慢慢阖上眼眸,偃意的躺在地上。 轻缓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有什么人蹲了下来,在细细看了他一会后,把手放到了他敞开的胸膛上。 冰凉柔软的手触碰着他灸热坚硬的胸膛,那一瞬极致的触感反差为他带来了头皮发麻的快|感,他睁开双眼,看着眼前少女,少年懒洋洋的道:“怎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回应他的,是从两者相触间传入他身体的能量,它慢慢游走到男人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所到之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甚至一些年久月深的暗伤,都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下全然康复。 宿傩有些惊诧的挑了挑眉,似乎是没有想到咒力还能做到这种程度。 白石澪垂下眼帘,边为他治疗,边解释道:“这是反转术式,如果把咒力归为负的属性,那负负得正,最后得出来的正属性咒力带有治愈的效果。” “刚刚你祓除的是二级咒灵,因此你现在的实力在咒术师当中,是二级术师的水平。” “二级咒灵二级术师什么的怎样都可以,你这个反转术式,再多说一点。”宿傩饶有兴味的感受着这股奇异而强大的能量,对白石澪口中的咒术师没有丝毫兴趣。 然而等了很久,宿傩都没有听见对方的回应,他掀起眼眸,看向上方那人。 只见少女沉思了一下,眉头轻揪的劝戒道:“反转术式比一般术式艰深复杂,而且容易受到反噬,我不建议你一个人独自尝试。” 她抬眸,看向宿傩的深红眼眸,少女轻声问道:“你愿意学习咒术吗?”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啊。”宿傩嗤笑一声,无所谓的道:“行啊,我同意了。” “不过可不要后悔了。”宿傩的眼底燃烧着雄雄战意,少年的神色兴奋而期待,“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狠狠踩在脚下,踏着你的尸骨,走向这个世界至强至高的位置。” 白石澪没有被他那骇人的话语惊到,而是在用那双辽远的苍眸看了他一会后,轻轻的笑了起来。 “好。”少女眉眼含笑的看着眼前战意盎然的少年。 “我会等着那一天。” 第7章 第 7 章 寂静的深夜中,倏地传来一声巨响,森林中央的树木像是被什么极大的冲击力波及,哇啦哇啦的倒了一片。 咒灵庞大的身躯可笑的卡在一片树木当中,在几阵抽搐过后,他四肢蠕动着,似是想要再次爬起来。 然而还未待他完全翻过身,一只脚带着可怕的爆发力,把他才刚努力抬起的身体又再次狠狠踩了回去,发出“碰”的一声巨响。 宿傩踩着咒灵的头部,深红眼瞳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的一级咒灵。 “你这家伙,也太弱了吧。” 宿傩撇了撇嘴角,语气中带着对战斗的意犹未尽,他碾了碾脚下咒灵的硕大头部,与他无比自然的聊起天来。 “你真的是一级咒灵?你们咒灵都这么弱的吗?”宿傩睥睨着他,带着内心的失望,脚下发泄般的一个用力,把咒灵好不容易抬起的头再一次踩了回去。 “把特级咒灵的位置指出来,我会让你死得轻松一点。” 宿傩带着浓浓羞辱意味的一脚似乎彻底的激怒了咒灵,咒灵大大的张着嘴巴,口中发出了嘶哑难听的刺耳声音,让整座森林的动物都惊慌的四处逃蹿,然而踩在他头上的男人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只饶有兴味的看着他的垂死挣扎。 咒灵用力的撑在地面,尝试与身上男人的脚力抗衡。 感受到脚下的对抗力量,宿傩挑了挑眉,敷衍的鼓励他道:“加油啊咒灵,你可是一级,而我只是一个连四级都没有的咒术师,你可不能被我打败啊。” 杀人的咒术师被称为诅咒师,会被整个咒术界举力追杀,即便宿傩在战争中并没有利用咒术杀人,但常年手染鲜血的他,成为咒术师这件事已经是不可能了,因此白石澪并没有向咒术界举荐他,而是偶尔接下一些任务让宿傩练手,然后把获得的酬劳交到宿傩手上。 似乎是玩腻了般,宿傩失去了对脚下咒灵的耐心,他两指并合,比以往更加凝实强大的咒力萦绕在他身上。 “无聊的咒灵。”他左手一划,冷冷道:“死吧。”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级咒灵被瞬间一分为二,无形的斩击轻易穿过咒灵的身躯,砍向了他身下的地面,随着“碰”的一声巨响,地上出现了深刻的堑坎。 宿傩边走出森林,边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在看到背着他的少女时,他放下了手,把咒力凝聚于两指。 在一段时间的蓄力后,一道比刚刚还要强大数倍的斩击向白发少女攻去,它的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万物分解,最后却在触碰少女的前一刻消失得悄无声色。 白石澪转过头去,疑惑的看着他。 宿傩收回作出攻击的手,转而挠起了后脑勺,并继续先前打哈欠的动作。 即便宿傩的咒术在白石澪的指导下进步神速,但他的攻击却如往常一样对她起不了任何作用,两人的境界依旧存在着巨大的天堑。 伤都伤不了她,还谈什么畅所淋漓的战斗,怕是到时候出现的是他宿傩拼死拼活的攻击,然后这人就站在原地毫发无伤的看着他。 不仅滑稽,还没劲极了。 然而宿傩却还是把打败白石澪为最终目标,期待有一天来一场和她的生死之战,光是想到那个场景,他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白石澪看着走到她身旁的宿傩,在察觉到对方眼里因睡不够而出现的红血丝后,她顿了顿,问道:“很累?” “你说呢?”宿傩瞟了她一眼,把眼角的生理性泪水抹去,懒懒道:“白天要军事训练,晚上要祓除咒灵,我好像一天连两个时辰都睡不足吧。” 白石澪闻言迟疑了一下,提议道:“如果你需要休息,可以事先通知我,我会把那天的训练取消。” “不用了。”宿傩摆了摆手,然后又打了个哈欠,“我还不至于少睡几个小时就不行了。” “话说,你平时都在做些什么?”对于神出鬼入的白石澪,好像除了带着他祓除咒灵以外就没有见过她做任何事的宿傩,对于这个问题实在是好奇的很。 “什么意思?” “就是除了和我见面的时间外,你都在做些什么,去了哪里。” 白石澪想了想,然后扳起手指数着:“早上吃完东西后,赶路,祓除咒灵,赶路,祓除咒灵,吃东西,赶路,和你一起祓除咒灵,赶路,吃东西,祓除咒灵,睡觉。” 宿傩无语的听着她一天的生活,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等等,咒灵经常栖息于偏僻的地方,那附近没有客栈,你是怎么睡觉的?” “我没有住过客栈。” “哈?” “我一直以来都是住在郊外的。”白石澪看了看眼前的树林,自然的道:“这里也住过。” 宿傩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她还能生存到现在。 “你可真厉害。” 话语间带着某种嗤笑的意味。 “你除了祓除咒灵外,就没有其他事可以做了吗?”宿傩想起在她的行程里,清一色的祓除咒灵,讥讽道:“还真是无聊的生活。” “的确很无聊。”她面色平静的道:“但也习惯了。” 在从前经历过的不同世界、数不清的年月里,她都是这样过来的,由一开始的崩溃,到麻木,再到现在的以平常心面对。 “但这次有点不同。”她转头看向身侧的宿傩,轻轻一笑。 “现在不是有你陪在我的身边吗?” 宿傩低眸,怔忡的看着她眼里细碎而温暖的光芒,指尖抽搐似的动了动,像是被少女眼里的微光灼到般,赤眸少年扭过了头,嗤笑一声的更正她,“啊,是陪你祓除咒灵吧。” 军营中,神崎枫从深眠里醒来,他睁着半梦半醒的双眼,摸索着床边的角落,在发现一无所获后,他习惯性的喊了一声。 “宿傩,草纸在你那边吗,我肚子痛想要去茅厕。” 在过了一段时间后,神崎枫昏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点,在发现并没有人回应他后,他便以为对方已经睡沉,于是少年在黑暗中摸索着来到宿傩的床边,打算自己取草纸。 然而越是靠近,便越是感到不对劲,他把蜡烛点燃,然后把目光投向宿傩的床上。 空无一人。 烛光在他眼中摇曳,明暗不定。 ------------------------------------- “这玩意就是你每天的食物?”宿傩摇晃着手中试管里的莹绿液体,嫌弃的撇了撇嘴角。 “这恶心东西,扔给狗也不吃吧。” 宿傩在得知白石澪随身携带了自己的食物后,便随口提出要看,却没想到白石澪拿出的不是他想像中的真正食物,而是一管奇怪的黏稠液体。 “这是名为营养液的食物,具有丰富的营养价值和能量补充能力,是一种很方便的存在。”白石澪解释道:“如果有任务需要执行,或是去到一个需要长时间战斗的危险地带,这种易于携带的营养液便可以极大的帮助人们生存下去。” 宿傩挑了挑眉,“这么厉害?” 于是他拨开了盖子,喝了一口营养液,在舌头尝到味道的瞬间,他死死的顿住了动作,眉头紧紧蹙起,拢成一个小山,他的面上神色几度变化,最终定格在一个黑如锅盖的表情。 “这如屎一般的垃圾玩意......” 白石澪在宿傩快要掐碎试管的时候,从他手中抽起了营养液,然后也毫不在意这被宿傩喝过的食物,径直把它凑到嘴边,神色如常的喝了起来。 宿傩扫了她一眼,眼神在少女唇舌与瓶口的相触之处顿了顿,然后收回目光,嗤笑道:“亏你喝的下去。” “如果是说这味道的话,开始时的确是难以忍受,但长时间下来便会习惯。”以为宿傩是在说营养液味道的白石澪如此解释。 宿傩“啧”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附近不是有城镇,怎么不在那里吃?”宿傩随口问道。 “没有时间。”白石澪的声音中带着几不可察的疲倦,她道:“不仅是我,在这战乱时代下,咒术师在咒灵面前过于无力了,而这种失衡的情况自战乱起已经持续了百年,想要缓解这个困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啊,是吗。”宿傩懒洋洋的靠在树边,他把双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的应着。 “那你要吃一次真正的食物吗?”宿傩猝不及防的开口。 “什么?” “我可以做给你吃。”宿傩放下双手,低头看着白石澪,少年沉声道:“待迟点你我都有空了,我们去城里,我可以做给你吃。” “但有一个条件。”他目光灼灼的紧盯着少女,“终有一天,你要和我来一场战斗,不是小孩子打打闹闹的切磋,而是真正不论生死的厮杀。” 一份食物换一场危及性命的死斗,平常人听来无论怎样想都会觉得荒谬而不合理,但白石澪没有,她只静静的回视着宿傩,在触及少年眼底的期待与认真时,她答应了。 在白石澪点头后,宿傩便笑开了起来,然后异常好说话的问道:“你想吃什么?” 少女眼前闪过记忆深处的一个画面,中年妇女手里正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食物来到她的面前,在放下大碗后,便开始关心的对她说着什么。 妇女的眉眼间与少女颇为相似。 白石澪眼底滑过转瞬即逝的温暖笑意,她像是不敢触碰什么美好幻境似的轻声道:“我想吃面,牛肉汤底的,里面有几块肉片,一些青菜,然后在最上面有葱花点缀的,一碗热腾腾的面。” 在问出了那句话后,宿傩便一直注视着她,他看见了少女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包括那眼底深处的隐蔽情绪,在对方回应后,他过了好一会才露出嫌弃的表情。 “怎么要求这么多。” 然而下一句他又道:“但我允了。” “嗯。”白石澪面上挂着清浅笑意,抬头看着玩世不羁的赤眸少年。 “那我们约好了。” “啊。” 第8章 第 8 章 白石澪对宿傩的咒术训练偏向实战形式,通常宿傩在祓除咒灵时,白石澪会在一旁指导,然后宿傩便根据自身的领悟进行尝试,直到打败咒灵为止。 这个方法老套而危险,却极富成效,宿傩从一开始二级术师的水平,直线上升到现在的一级,甚至偶尔的爆发已经达到了特级的实力。 宿傩这次对战的是一头刚刚降生的特级咒灵,虽然能力尚浅,但这头咒灵却是宿傩人生中第一次面对的特级。 在初次交手中,宿傩显得稍有狼狈,但他面对这头等级比他还要高的咒灵,却没有丝毫的退缩之意,在把嘴角流出的鲜血狠狠抹去后,少年咧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后脚一踩,毫无畏惧的冲了上去。 “你这家伙不错啊喂。”宿傩在一个带着咒力的破风踢击后,发现对方只是伤了点表皮,他神奇的“噢”了一声,眨了眨眼,随之而来的是全身血液的沸腾。 “看来你能让我好好尽兴一番啊。” 看着前方几乎要把整座森林掀翻的战斗,白石澪在树枝上坐下,激烈的余风带起了她的长发,然后温顺的慢慢落下。 在咒术方面,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宿傩的了,反转术式和领域的相关知识他已经知道,但要真正学会还是需要他在生死之战中自行领悟。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体术了吧。 宿傩的最后一招使咒灵的核心破碎,同时这道攻击的冲击力亦让咒灵往白石澪的方向飞去,所到之处树木倾倒,沙尘飞扬,在咒灵庞大身躯的对比之下,少女的身影显得无比渺小,似乎下一刻便要被咒灵轻易压倒。 宿傩这时候才发现了白石澪,看着咒灵往少女方向飞去,他不什在意的撇了撇嘴角。 以前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意外,毕竟在宿傩祓除咒灵的时候,白石澪就在一旁看着并指导他,接近战场的她或多或少会被波及,但往往咒灵还未接近她的身侧,便被某种无形而强大的能量挡下,然后巨大的身躯消弥在空中。 然而宿傩没有想到,这一次的情形与以往截然不同,咒灵突破了白石澪身周的安全范围,毫无阻碍的来到了她的面前。 宿傩怔了怔,随后紧紧的盯视着眼前一幕。 只见咒灵离白石澪只有一线距离时,少女轻巧一跃,白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滑出了弧度。 从天落下的少女带着不容忽视的破坏力,直冲地上咒灵而去,然后如破纸般的轻易穿透了特级咒灵的身躯,最后没有一丝阻滞的落到了地上。 在她的脚尖碰触地面的瞬间,“轰”的一声巨响,地上出现了直径数百米的天坑,天坑范围内的石头草木皆于瞬息间化为尘埃,随后被微风轻轻吹散。 附近河水自别处涌入坑洞,形成数个巨大而危险的漩涡。 宿傩怔怔的看着白石澪,少女身后的特级咒灵化作黑烟缓缓消失,而她则脚尖微点,凭空立于波涛汹涌的水面上,低头像是沉思着什么,并没有把心神放在眼前她造成的骇人景象上面。 宿傩知道白石澪那如同神祇的强大实力,但他一直以为少女的强大仅仅是立足于她的咒术之上,而她一直所展现出来的,亦只有她作为咒术师的一面,这人往往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心念微微一动,咒灵便会被某种力量击杀而死。 因此在宿傩的理解当中,白石澪是一个身体脆弱的咒术师,她虽然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大咒术,但少女的肉|体却是与之相反的弱小。 然而这一次,宿傩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刚刚白石澪并没有使用任何咒术,而是仅凭自身肉|体的力量,就造出了眼前骇人惊闻的一幕。 以往宿傩因为不屑于用物理攻击来欺负一名身体弱小的少女,因此他一直以来所期待的,是两人之间的咒术之战,而不是抛弃咒力的肉|体搏斗。 他以为只有当他的咒术能够突破少女的防护壁时,两人之间才能有一场畅所淋漓的战斗,所以他渴望着,期盼着,耐心的等待那一天的来临。 但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宿傩感觉以前艰难忍耐的自己简直是个笑话。 他一直期待的生死搏斗,其实早就可以出现。 此时,少女从沉思中回神,然后慢慢把目光投向了正定定看着她的宿傩。 她微微启唇,说出让宿傩全身热血沸腾的话语。 “从今天开始,你的练习对手是我。” “是抛弃咒术与咒力的体术训练。” ------------------------------------- “碰”的一声巨响,男人被狠狠甩出,白石澪毫不留情的把宿傩砸到了大石上,在大石中心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深坑。 白石澪看着痛得龇牙咧嘴的宿傩,并没有趁机攻击,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等待着对方。 “继续。”暗哑低沉的男人声音,带着不顾一切的癫狂。 宿傩无视了那被撞出严重瘀伤的后背,晃了晃头的站了起来,少年睁着兴奋而疯狂的深红瞳孔,伏下矫健的身躯,如同猛兽般扑向独属于他一人的猎物。 拳拳到肉的激烈攻击,拳脚挥出间的破风声,大石树木被波及后的倒塌与粉碎,两人你来我往的战斗使本已残破不堪的森林化为一片废墟。 宿傩看着眼前正于体术搏斗上压制他的少女,明明看起来是那样的娇弱,身高也才到他的胸膛位置,手脚幼得似乎能被他轻易折断,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外表脆弱的小姑娘,她的每一拳都充满着毁天灭地的破坏力,似乎能轻易洞穿少年的身体。 在每次直面接下她的拳头时,宿傩都会保持极高警戒,并在脑袋中极速的运转着应对方法,避免被她直接打碎骨头。 以破空之势冲他而来的一击被宿傩用双臂挡下,他的身体在这强大的冲击力之下向后退去,双脚在地上留下了十多米的深刻滑痕。 感受着手臂生理上的颤抖,宿傩掀眸,直直看向不远处正伫立于废墟中心的白发少女,在对上她那双平静的苍蓝双眸时,他本能的兴奋战栗,浑身血液都不受控制的沸腾起来。 嘴角流出潺潺鲜血,宿傩没有移开看着少女的骇人目光,他随意的用姆指将血液一把抹去,面上露出一个充满狂气的笑容。 “再来。” 嘶哑的声音从他喉咙深处传出,他像个疯子般再次不顾一切的冲向少女。 在达到接近特级的实力后,宿傩便开始日渐烦躁,面对的咒灵往往在他尚未尽兴之际便被自己收不住力的祓除了,这让他很是不爽。 宿傩清楚的知道自己疯了,但他不打算,亦从未想过要控制这份疯狂,因为这是久违的,能够让他使出全力的战斗,强者间的激烈碰撞,相搏而战,那是多么的让人热血沸腾,收敛自己这件事在此刻是显得多么的不知好歹、不知情趣。 所以他任由这扎根于骨血中的癫狂在他身上燎原壮大,越是受伤,越是疼痛,他瞳孔中的火焰便越是旺盛,他放任这烈焰把他仅存的理智都给燃烧殆尽。 与宿傩的疯狂截然相反的,是少女苍蓝眼眸中的辽远与平静,她在应对宿傩攻击的同时,亦会专注而仔细的观察对方的战斗习惯、肌肉的细微运动、拳脚的攻击力、爆发力等一切战斗元素。 在又一次把宿傩挞到不远处的地面上后,白石澪没有像先前一样站在原地,而是来到仰天而躺的宿傩身侧,在避开想要趁机横扫她脚底的少年手臂后,白石澪蹲了下来,低头看向正灼灼紧盯着她的猛兽。 “你的攻击带有远超常人的极强爆发力,这是你的优势和个人风格,但同时亦存在着致命的弱点。”她轻声指导着眼前这名体术尚且青涩的少年,“你的动作大开大合,会很容易被敌人捉住破绽,你刚刚有好几次被我击退,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要过于使用肩膀。”她掐了掐宿傩紧绷而富有力量性的后臂肌肉,耐心的道:“试着用这里。” 纤长柔软的手指很快便离开了宿傩,但那与他截然不同的温度依旧残留在少年身上,为这天生如烈火般灸热的身躯带来了一丝舒服的冰凉。 白石澪站了起来,然后慢慢后退几步,看着宿傩把手撑在地上借力起身。 观察着少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白石澪在心里评估这一次训练的结束时间。 “不对。”白石澪制住宿傩向她发出攻击的手,转而走到他的身后,期间少年的一切反抗力量都被她轻易压下。 少女把宿傩惯用的右手调整到一个位置上,然后捉住他,带动对方的身体做出攻击动作。 “你的爆发力应该要由后臂的肌肉瞬发而出,如果用其他部位的话,力度会散。” 远比宿傩娇小的少女在他身后耐心的调整着他的姿势,如果忽略宿傩想要对抗少女却被稳稳镇压的双手,远远看来就是白发少女从身后拥抱不羁少年的一幕,唯美而动人。 察觉到宿傩因为想要用力挣脱从而加深的伤口,白石澪默了默,却没有放开对他的桎梏。 她道:“今天的体术训练到此为止,你先不要动,我要使用反转术式。” 宿傩像是把她的话听下去似的,慢慢停下了一直对抗白石澪的力量,像头温顺的野兽般低下了头,垂落的额发遮住了少年眸中神色。 白石澪见状,亦放松警惕的慢慢收回手,在看见宿傩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后,便彻底的放开了他。 “你......” 在白石澪松手的瞬间,宿傩猛地一个转身,有力的大手迅猛的掐住少女纤细的脖子,狡猾的野兽把毫无防备的少女给狠狠带到了地上,以泄刚才无法挣脱少女桎梏的怒气。 第9章 第 9 章 飘逸的长发在空中缓缓落下,白石澪看着撑在她上方的赤眸少年,一双苍蓝眼眸茫然的睁着,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宿傩磨挲着手中异常柔软的触感,垂眸看着少女。 昔日强大如神衹般的少女,此刻正被他牢牢的压制在身下,甚至她的致命处都被宿傩牢牢掌握在手中,只要掐住少女颈脖的手微微一动,就像他曾经对无数人做过的那样般,少女便会如同那些被他扭断脖子的人一样瞬间死亡,成为一具失去呼吸的尸体。 掌握少女神明生死的快|感让宿傩那撑在地上的手青筋不受控制的跳动着,血色瞳孔兴奋的缩起,感觉满身血液比刚刚战斗时还要沸腾数倍。 第一次存在除了战斗外能够带给他战栗般愉悦享受的事物,甚至远比生死厮杀还要让他头皮发麻。 宿傩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他低头看着白石澪,以往空无一物的狂妄眼瞳里,现在只满满的倒映着少女的身影,再也看不进其他事物。 在他眼中的白石澪,此刻长发如同绽放的花朵般铺散在她身周,精致的面上尚还带着怔忡的神色,月色宠爱的倾泻在她身上,白发神衹美得如同精灵般让人窒息。 宿傩低头注视着慑人心魄的少女,喉结下意识的滚动了两下,眼眸深处燃烧着骇人的暗火。 他紧了紧掐住白石澪脖子的手,随后放任自己内心的欲|望,像头野兽般俯首凑到了猎物的鬓边,微弓的背脊带着不容忽视的爆发力与致命危险。 猛兽尚还带着战斗过后的喘息声,而这声音此刻就在白石澪的耳边清晰的响彻着,男人异常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垂上,让少女有些不适的动了动,然后又被男人不容置疑的加紧了扣住她的力度,让她无处可逃。 宿傩用嘴轻轻磨挲着少女的脸侧,似是亲昵,又像是猛兽对自己珍视的猎物一种带有掌控欲的宠爱,同时,他修长的大手慢慢抚摸着手下少女脆弱的颈脖,似是爱抚,又像是危险的震慑。 “起来。” 终于反应过来的白石澪把宿傩凑到她脸侧的头一把推开,然后扣住那只一直在威胁她的手,将它从自己的脖子处拉开。 正当她推开上方男人的身体,想要坐起来的时候,赤眸少年的双手便如同触手般缠上了她的脖子,然后整个人贴上了她的后背,两人的身体不留一丝缝隙。 远比平日灼热的身体贴上略带冰凉的少女身躯,宿傩舒服的喟叹一声,他享受的抱着身前娇小的少女,就像是拥着一个大小正合适的人偶。 “你不喜欢?”宿傩懒懒的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声音沙哑的问道。 白石澪没有回答,她感受着耳边异常灼热的呼吸,蹙了蹙眉,然后拎着宿傩的衣领,想要把他从自己身上拉开。 然而少年就像是一个无赖般,无论她怎么拉扯,他亦不为所动的继续牢牢缠着她,似乎要在少女身上扎根。 “啊,看来是不喜欢了,为什么?”宿傩又紧了紧手上的力度,饶有趣味的问:“因为你没有这种经验?” 白石澪见拎开他不成功,便扣住他的手腕,一个用力,将缠在她脖子上的两条手臂无情的拉了下来,然后将他一把推开。 她站了起来,把斗篷沾染到的青草泥土一一拍去。 她没有理会一旁的宿傩,而是安静的扫视着眼前森林——在经历了两人的摧残后,这座原本绿意盎然的森林化为了一片死寂的废墟,里面没有任何生灵的存在,完完全全失去了原来的生机。 白石澪半跪下来,白色斗篷随着她的动作铺散在地,她低头,眼帘微垂,双手撑在地面上,一股与咒力的不祥截然相反的光明力量萦绕在她身周,然后经由她的手慢慢注入地下。 力量蔓延的速度不快,但它所到之处,死气沉沉的土地瞬间长出了树木花草,并正在以燎原之势迅速的生长着,被砸碎的石头土地亦在瞬息间回复原状,倒流的河水回到了它原本该有的位置上。 只是片刻,原本化为废墟的地方重新变回了生机勃勃的森林,甚至万物生灵都比先前还要茁壮成长。 造成这一奇迹的少女此刻正身处于能量传播的中心地带,她的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明力量,一头白色长发被这力量带动着,在空中轻轻飘逸。 宿傩像个休憩的野兽般,懒洋洋的靠坐在身后的石头上,他连眼角没有看向这神迹般的一幕,而是把目光专注于眼前的少女身上,赤瞳中倒映的满满都是那道白色身影。 宿傩知道这神明般的力量是不该在这世上存在的,白石澪是唯一能够使用它的人,她神秘,像是永远游离于世间外的局外人,但那又如何,宿傩不在乎这些,他要做的,就只有把少女从神坛上拉下来这件事。 光是想像那一天的情景,宿傩就感觉全身都要兴奋的战栗起来了。 ------------------------------------- 在对宿傩使用反转术式,并送走他后,白石澪没有像以往一样赶路去祓除任务的地点,而是来到帐的边缘位置,两指并合,把帐给撤了下来。 神崎枫的指尖尚还定格在空中,随着帐的突然消失,他看到了在他面前的白发少女,他怔怔的看着她,愣在了原地。 “啊......你好?” 反应过来的神崎枫做出打招呼的手势,面上露出了傻憨憨的笑容,他热情的自我介绍道:“我叫神崎枫,是宿傩的朋友。” 白石澪细细的看着他,在对方有点不自然的挠了挠头时,她开口道:“你好,我叫白石澪。” 她想了想,“姑且算是宿傩在战斗方面的......老师?” 在最初从世界意识那里接到有关于教导宿傩的任务时,白石澪便曾经远距离的观察过宿傩,而眼前这位名为神崎枫的少年是她在宿傩身边最常看到的人。 他们应该是很要好的朋友吧。 “你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吗?”白石澪看着有些踌躇的青涩少年,轻声问道。 “啊......”神崎枫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最近宿傩那家伙常常在夜晚跑出去,我有点担心,所以便跟出来了。” 神崎枫知道宿傩每天晚上都会往深山方向跑,但一直都不知道他去做什么,直到今天,他察觉到宿傩远比平时晚归,于是便进入深山之中寻找好友,担忧对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但即便是他,也没有想到会在过程中发现一种在他认知之外的神奇力量,明明树林的景象就在近在咫尺的眼前,但他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屏帐挡住了一样,无法前进半步。 在这时候,即便是心大的他,也能够隐若猜测出这世上存在着一种不被常人所知晓的力量,而宿傩极大可能就是能够使用这种力量的人,他和自己不一样,并不是普通的人类。 然而即便如此,他亦没有想到宿傩的老师会是一位看起来比两人年纪更小的少女,看着她纤细的、脆弱得似乎一折就断的手臂,他转而开始忧心起这位宿傩的老师,担心她会不会在训练时经常被宿傩暴打。 “宿傩的话,他已经回去了。”她想了想,为这位出来寻找友人的少年补充道:“他并没有受伤,你可以放心。” “不是不是,那家伙当然没事了,他如果有事了整个军营的人反而会很开心,因为终于不用被那疯子天天捉去打架了。” 神崎枫摆了摆手,随后紧张忐忑的在少女身上观察着。 “关键是你!宿傩有打你吗?那家伙常常莫名其妙的开始暴躁兴奋起来,切磋时下手也不知轻重,我都被他打伤了好多次了!” “但我牛高马大一个男人当然没问题啦,反倒是你!” 少年的声音大了起来。 “你受伤了吗?需要去看大夫吗?你不用担心,这是那家伙打出来的伤,我会把他捉过来一起帮你支付医药费的。” 神崎枫提起衣袖,似乎现在就要冲去把友人给捉到少女面前来。 以往宿傩对战的都是一些高高壮壮的军人,神崎枫也没有在意什么,但如今他打的是一位平民少女,老天,神崎枫都快要被自己内心的愧疚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万分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抱住宿傩的腰,死死的拖住他,不让男人出去找少女打架。 看着眼前这位似乎想要把她的手举高,仔细查看有没有伤口的宿傩好友,白石澪默了默,轻声安抚这位被吓坏了的少年。 “我没有受伤,亦不会受伤。”她道:“如果我比宿傩弱小,他就不会接受我的训练了,不是吗?” “话虽如此。”神崎枫锁起眉头,道:“但战斗训练必定会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那家伙你也看到了,满身肌肉,还是个会经常发疯的战斗狂.... ..” 说到这里,他又不放心的看着少女问道:“你真的没事?” 回应他的,是附近一块大石的骤然爆开,“碰”的一声巨响,分裂的碎片以极大冲击力向四周分散。 在一片寂静之中,少女解释道。 “刚刚阻挡你的结界是‘帐’,而现在这道攻击与‘帐’一样,同样来自名为咒力的力量。” 白石澪轻笑一声,“现在能放心了?” 顶着少年闪闪发亮的眼神,她又继续道:“你也不用担心宿傩,咒力能够用于治疗方面,所以他在训练结束后伤势便会痊愈。” “很帅气啊你们!”在消化完话中的惊人信息后,神崎枫向少女高高的举起大姆指,眸中满是惊叹之色。 白石澪笑了笑,转而说起了其他事。 “宿傩白天有军事演练,晚上又要到我这里来,每天睡得很少,所以希望你能帮忙注意一下他。” 神崎枫摸了摸下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说起来宿傩最近好像都很累的样子,有好几次对战都心神恍惚的被我打中了,原来如此啊。” 他拍了拍胸膛,元气满满的对少女笑道:“包在我身上吧。” “谢谢。” \既然这样,我能不能也拜托你一件事?” “嗯?”白石澪疑惑抬头。 “是这样的,下个月就是宿傩的生辰,但你也知道那家伙的臭脾气了。”神崎枫挠了挠头,苦笑一声道:“又躁又凶,除了我之外都没人敢跟他做朋友,生怕走着走着就被他捉起来打架,人人避之为恐不及。” “虽然是个暴力狂,但生日只有我为他庆祝也太惨了。” “然而这个时候你出现了。”神崎枫眼神发亮的看着她,“你能跟我一起,在当天为宿傩庆祝生日吗?别看那家伙凶神恶煞的,但如果真的有人祝福他的生辰,他的内心还是会很高兴的。” “就当是给他的一个惊喜?” 白石澪看着眼前怎样都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开朗少年,怔了怔,随后眼中流淌过清浅的笑意。 “宿傩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真好。” 她在少年不自然的抓了抓脸的时候道:“我答应了。” 少年兴奋的蹦了起来,然后笑容满满的露齿一笑。 “那就拜托你了。” ------------------------------------- 禅院朔这次对战的是一头变异的特级咒灵,他的强大不仅杀害了很多人,甚至连特级术师都祓除失败,其受到的致命重伤需要依靠反转术式才能堪堪恢复。 最终他们只能找来正在远处出任务的禅院朔救急,在他们眼中,这世上如今只有这位咒术界最强才有能力祓除这头咒灵。 异界神将魔虚罗是历代影法术师皆未能成功调服的强大式神,包括禅院朔,然而因为这式神毁天灭地的可怕能力,在少数面对极端咒灵的情况下,禅院朔会把他召唤出来战斗,然后在对战结束后,以特殊手段杀死暴走的魔虚罗。 这一次禅院朔同样把魔虚罗召唤出来,在祓除成功后,他本想像以往一样杀死他,却没想到看见了意外的一幕。 本该暴走并攻击影法术师的魔虚罗,此刻竟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禅院朔,在这位异界神将身上,禅院朔诡异的感受到了一种名为乖巧的感觉。 他默了默,面上露出难以言语的神色,他努力压下奇怪的想法,开始思考这怪异现象的来源。 在阖眸沉思了一会后,他意念一动,开始感受体内的咒力流动,然后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夹杂在咒力当中,那几不可见的、属于白石澪的灵力。 那是两人在那十几天的实验当中,她在他身上残留下来的灵力,因为白石澪曾说过这对他有益无害,他也就没有多加理会,没想到在今天,他看到了这东西在另一方面的惊人能力。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禅院朔并没有发现,辅助监督手中正拿着一个形状怪异的咒具,并对准他的方向探测着什么。 看着咒具发出的耀眼白光,辅助监督的瞳孔微微缩了缩,然后把咒具悄悄收回怀中。 第10章 第 10 章 几天后,咒术界发生了一件大事,最强咒术师禅院朔被袭击了,并且受了不轻的致命伤。 重伤他的人是诅咒师羂索,是那个被整个咒术界所惧怕的,另一位咒术界最强。 如果说禅院朔是最强的咒术师,那羂索便是最强的诅咒师,两人的实力不分上下,皆是伫立在咒术界顶端的人。 禅院本家平日的死寂被打破,行色匆匆的人们面上带着严肃的神情,不时有仆人在走廊间快步行走,他们捧着的水盘与毛巾等物都被沾染上了大量的血迹。 在别院里,隶属于禅院家的咒术师们或坐或躺,一动不动的被医师们处理着伤口,他们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势,但无一例外的,伤口皆萦绕着淡淡黑烟,无论医师们怎样使用治愈型的咒具,伤口都没有一丝要痊愈的趋势。 医师们无可奈可的,只好使用最传统的治愈方法,把药粉撒到伤口上,然后包扎起来。 部分有相当造诣的咒术师们则来到了伤员的身旁,共同研究这诡异的黑烟,并相互讨论著。 “羂索又弄出新手段了。”一名研究的老人紧紧蹙起眉头,语气中满是对咒术界的担忧,“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然而他们面对这位最强诅咒师,依旧是无计可施的状态,咒术界众人不仅拿他的强大实力没辄,同样的,对方那恐怖而诡异的各种手段,他们亦是毫无破解之法。 那人在对咒力与咒术的研究造诣上,是旷古烁今的天才,古往今来从没有一人能够超越他,包括历代的六眼与影法术师。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希望禅院大人能够安然无事,否则这咒术界,恐怕再无能压制羂索之人出现。” 主院中,禅院朔正赤|裸着上身,露出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然而最严重的,当属那被贯穿的腹部,伤口血肉模糊,并散发出比其他人还要浓重的黑烟。 反转术式的术师小心翼翼的避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并在满身伤痕的男人身上使用咒术,周围的人皆紧张忐忑的看着两人。 良久,术师收回了手,摇了摇头,无奈的苦笑道:“不行,这黑烟古怪的很,不先祛除了它的话,反转术式便不能对伤口作用。” “但有一点比较幸运。”术师竖起一根手指道:“黑烟并不会影响伤口的自然恢复,而且朔你的咒力比常人强大,因此黑烟并不会在你身上存在很久,到时便可使用反转术式。” “现在就先使用药物治疗吧。” 说罢,术师便让开了位置给身后的医师们。 禅院朔在被处理伤口的时候,便开始有条不紊的对周围的人放下命令,他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那直冲灵魂的疼痛,面色沉静的道:“羂索受的伤不比我轻,发布紧急任务,让附近的一级及特级术师追捕诅咒师羂索,不惜一切代价。” “另外,派人检查咒具库的状况。”禅院朔顿了顿,又道:“还有禅院家的每一个角落。” 反转术式的术师侧过身子,把道路让给出去执行命令的禅院家术师们,他挑了挑眉,看向禅院朔道:“你怀疑他做了什么?” “羂索那家伙冒着被我杀死的风险,也要来偷袭禅院家,而且在硬生生拖了那么长时间后才堪堪逃去......”最强咒术师的眼眸如同淬冰般寒冷,“以你我对他的认识,你说他没有什么大计划,你相信吗?” “你说得好有道理哦,让人完全无法反驳,不过嘛——” 术师摸了摸下巴,看着禅院朔那沉凝的面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调笑道:“说不定他只是纯粹想找你打一架?你们在学校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天元老师他每次看着被砸破的学校,那面色黑得啊,连平时的笑容都挂不住了,就像是想要把你们俩揪起来打一顿似的。” “不,那已经不是想了。”术师回忆起那滑稽的场景,不禁噗嗤的笑出了声:“他是真的直接用麻绳把你们俩绑起来吊打了,面上那笑眯眯的表情现在想起来还是感觉很可怕。” 说到这里,术师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啊......”想起过去的回忆,禅院朔垂下眼帘,眼底深处亦不禁流淌过温暖的笑意,然而这份温情最终却沉寂在眼眸的漆黑之中。 谁能想到咒术界最强的两人,过去会有如此狼狈好笑的一面。 又有谁人能想到昔日最好的友人,会为了心中各自的大义与责任,分裂到如今不死不休的地步。 ------------------------------------- 这天晚上,白石澪赶路到一个小村庄,她看到了正站在村口等待她的辅助监督。 “这次要辛苦你了。” 白石澪笑了笑,道:“你也是。” 辅助监督在布下帐后,向白石澪讲解这次的任务内容。 “村庄里的是一头一级咒灵,咒灵身上会涌现大量让人迷失的白雾,然后他便会趁机偷袭猎物。” “根据任务失败的咒术师所说,咒灵本身的能力并不强,但他的白雾与偷袭尤其棘手。” 白石澪点了点头,她看向一片死寂的村落,问道:“村民都遣散了吗?” “早在一个月前就遣散了,一级术师来了几次,但这头咒灵每次都很狡猾的利用白雾躲开咒术师们,他们也拿他没有办法。” 所以最后只好请来了白石澪,这位仅仅成为咒术师两个月,便几乎横扫了三个县的咒灵,史上最年轻的特级术师。 白石澪向辅助监督打了声招呼后,便独身一人踏进村庄,在径直的走到村庄中心后,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白雾开始慢慢涌入村庄,并不断的蔓延,只消片刻,这里已经变成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雾境。 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白石澪垂下眼帘,仔细感受四周的咒力残秽,试图找出那头正在暗处虎视眈眈的一级咒灵的确切位置。 很快,她便把目光投向了某个方向,那双苍眸似乎穿透了浓浓白雾,捕捉到某个一闪而过的巨大身影。 没有任何迟疑的,白石澪向那个方向跑去。 与此同时,数名实力强大的咒术师出现在村口附近,并进入了帐的范围内,随着他们的接近,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迎面扑来。 辅助监督看着他们,如果是其他咒术师的话,他不一定能认出来,然而在他眼前的五人,当中有四名是咒术界仅有的十九位一级术师,而为首的男人更是伫立于咒术界顶端的特级术师。 察觉到事件性质似乎异常严重的辅助监督走上前,诧异的问道:“怎么了吗,发生了什么事?” 五人中的一级术师神情严肃的解释道:“羂索偷袭了禅院本家,然后在和禅院大人对战时受了重伤,现在我们正在追捕他。” “嘶,是那个诅咒师羂索?”辅助监督在听见这个名字后,身体下意识的抖了抖。 诅咒师不是没有,但羂索却是唯一一个让整个咒术界都恐惧万分的存在,不仅是因为他做的那些骇人听闻的事情,更是因为他那咒术界最强的实力,数不清的咒术师曾经追杀过他,但无一例外的,他们最终都化为了羂索手下一具冰冷的实验体。 更重要的是,羂索的能力诡异而可怕,他那些恐怖手段甚至远比他那强大的咒术还要让人头皮发麻。 “里面有咒术师在祓除咒灵?”特级术师打断了他们,开声问道。 在两人对话期间,他一直在细细观察村庄四周属于羂索的咒力残秽,然后心里略有定论的他,开始注意起眼前这被白雾覆盖的村庄。 “是的。”辅助监督道:“特级术师白石澪正在里面祓除一级咒灵。” “是白石那个小姑娘啊。”男人似乎没有想到会这么巧合,另一名特级术师也在这里,他摸了摸下巴,道:“有她在的话,那围杀行动的成功率就大上很多了啊。” 然而辅助监督犹豫了一下,道:“恐怕机会有点渺茫,因为这头咒灵很特殊,他的白雾带有极大的迷惑效果,你们进去后不仅很难找到白石小姐,羂索亦有很大机率会利用这白雾躲避追击,甚至偷袭你们。” “但我们还是要进去,现在羂索受了那么严重的致命伤,体力和咒力都所剩无几,这是围杀他的最好时机。” 在说完这句话后,特级术师有些头痛的掐了掐眉头,苦恼的道:“但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他那最强诅咒师的力量,以及诡异古怪的手段... ...” 男人转身看向眼前的四名一级术师,他神色认真的道:“这次进去,你们要做好身死的准备。” “是!”这是为了咒术界而无视生死的坚定。 特级术师回头看着白茫茫一片的村庄,喃喃道:“如果能与白石会合的话......” 在另一边,追击着咒灵的白石澪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她霎地停下脚步,眼睛紧盯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似乎看到了什么无形的可怕存在。 慢慢的,她开始迈动着后退的脚步,她边往后方撤去,边警惕的注视着前方什么事物,她的精神紧紧的绷着,不敢轻视对面那“东西”的任何轻微动静。 在后撤到一间屋子的窗边时,一双有力的大手从黑暗中悄无声色的伸了出来,男人那双充满爆发力的手臂在白石澪的颈间一缠,如同猎豹般迅猛而精准的咬住猎物的致命处,将毫无防备的少女猝不及防的带到了屋内。 第11章 第 11 章 在这个仿佛照不进世间任何光芒的幽暗角落,男人如同猛兽般随性而慵懒的靠坐在墙边,他懒洋洋的把头搭在怀中少女的颈窝处,一只手看似亲昵的从白石澪身后环着她的肩膀,另一只大手却充满威胁性的扼住了少女的脖子,似乎若是她稍有异动,男人便会在此结束她的生命。 耳边充斥着男人沉重的喘息声,那灼热的吸呼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在白石澪的脸侧拂过,在上面残留下危险的气息与温度。 背后紧贴着男人滚烫的胸膛,这让天生体凉的白石澪想要向前移动远离他,而与之相反的是身后男人紧了紧手臂的力度,把怀中少女的身躯更加贴近他。 灼热难熬的身体被这冰凉触感缓解,男人本能的把头更往少女的颈窝处埋了埋,沙哑低沉的声音在白石澪耳边响起:“抱歉啊,我好像有点发热了,身体有些难受。” 语气中带着几不可察的疲惫。 纵然重伤了禅院朔,并阻碍了反转术式对他的作用,但作为代价,羂索的伤势并不比禅院朔轻,甚至现在因为伤势过重,身体开始出现了发热的状况。 疼痛与炽热卷席在他的感官间,让他倍感煎熬,更何况大脑还要在这状态下不断的疯狂运转,思考躲避身后追杀的方法。 “你是负责祓除这头咒灵的咒术师吧,这头咒灵......是一级?那你是一级术师?”男人低低笑了起来,带着对后辈的鼓励与赞赏,“十六岁左右的一级术师啊,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要继续加油哦。” “你不杀我?”白石澪看着黑暗的前方,轻声问道。 “嗯?”像是听到了什么诧异的事情,他失笑一声,“为什么要杀你?你只是一个在执行祓除任务的孩子吧。” 他顿了顿,又懒懒的道:“只要不是接到了追杀任务的咒术师,那我为什么要杀?” 白石澪在这之后没有再说话,反倒是羂索感到有些无聊,边把头懒洋洋的搭在她的颈窝处,边和这位年轻有为的咒术师后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 “话说,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害怕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大概猜到是诅咒师。”听到男人的话,少女疑惑的反问:“不是你自己说不会杀我?那我为什么要害怕?” 羂索怔了怔,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边笑,边抹去眼边的生理性泪水,“真是个有趣的后辈,果然是孩子,我说不杀,你就真的信了吗?” 说罢,他紧了紧扼住白石澪脖子上的大手,在那上面留下了红淤的伤痕。 “诅咒师的话,也能信?” 依旧是笑意吟吟的面庞,但那语气中的冷意与杀意却怎样也掩盖不了。 白石澪没有回应他,反倒是羂索自己来了兴致,上一刻还是杀气腾腾,下一刻又回复成与后辈聊天的平常样子。 “你也是咒术界的未来支柱之一,所以有个问题必须要问你的意见。” 羂索把头凑到白石澪的耳边,轻声问道:“对于全人类成为咒术师这件事,你怎么看?” 白石澪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正言笑晏晏注视着她的男人,在与他那双晦暗莫测的深邃紫眸对视了一会后,她回过了头,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没有什么看法,因为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带来的会是全新秩序的天堂,还是人间炼狱,没有人做过这种事,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后果。” “但是只有一点。”白石澪转头,重新对上那双一直没有移开目光的紫眸,“如果他会伤害到我重视的家人和朋友,那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 羂索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眼中神色汹涌翻滚,最终他率先移开目光,把头再次重重的搭在少女的肩膀上。 “出乎意料的回答。”他道:“亦是挺有趣的原因。” 他低笑了一声,“不过还真是第一次有咒术师不是径直的反对这件事,挺意外的。” “因为我曾经看过有人试图做着类似的事,亦曾经彻夜倾听他的理念。”她轻声道:“他称之为大义。” 羂索挑了挑眉,眼中闪着细碎的光芒,他饶有兴趣的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白石澪静静的道:“他被正义一方击碎计划,最终也死亡了。” “啊,是吗。”羂索声音冷淡。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白石澪道:“但暗中推动的却是世界意识,祂不允许世界平衡被打破的局面出现,所以由此至终,那人的对手不仅是阻止他的英雄们,更是在背后暗暗出手的世界意识。” “这件事你不也是清楚的很吗?诅咒师羂索。” “的确如此。”羂索紧了紧手下掐住白石澪脖子的力度,男人淡淡道:“但有关世界意识的事,就只有咒术界高层和御三家家主才知道,你是他们的人?” “不是。”白石澪没有多加解释,而是转而问起了其他问题:“在我被你捉起之前,曾经在这里不远处的前方看到了一个\''怪物\'',那是你的手笔? ”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羂索似笑非笑,“难道我像是那种会把底细都泄露给敌人的蠢材吗?” “目前有咒术师在追杀你,他们很快便会踏入这片雾境之中,这是你为他们准备的陷阱。”白石澪道:“那是一头受你控制的变异特级咒灵,周围更是有你布下的各种强大的深奥咒术,即便是特级术师来了,除了禅院朔,无人能在里面生还。” 羂索对白石澪的话不可置否,他笑了笑,“也许吧?” 然而下一刻,男人面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只见白石澪身上爆发出不逊色于他与禅院朔的强大咒力,多年战斗的本能让他在这一瞬间远离白石澪,尽管如此,咒力余波还是重重的击在他本已残破不堪的身体上,他狼狈的后退了几步,喉咙深处涌出了鲜血。 最强诅咒师的黑发凌乱的散落着,他用姆指把嘴边血迹重重抹去,而后冷冷抬头,深紫眼眸露出了淬冰般的阴鸷寒意。 “从一开始,你就杀不了我。”白石澪辽远的苍眸倒映着满身伤痕的羂索,她把白色斗篷下的长刀抽了出来,锋利的刀光照耀在她的眼底。 白发少女垂下眼帘,“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白石澪,一名特级术师。” 在村落的一角,正在搜索羂索的咒术师们察觉到了左方传来的巨大声响,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的往那个方向赶去。 他们猜想的场景出现了,最强诅咒师羂索对上了特级术师白石澪。 看着白石澪一次又一次的轻易祓除了他所控制的咒灵,羂索眼中的漫不经心开始被严肃所取代,冰冷的杀意逐渐浮现眼底。 一开始男人以为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咒术师,即便是特级术师也不足为惧,除了禅院朔,这世界根本没有人能够伤到他,就算他现在受了重伤,那些特级术师的实力离他还是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然而看着眼前带着恐怖破坏力的少女,他渐渐意识到一个让人不敢置信的事实。 ——这名才刚成为了咒术师不久的孩子,实力竟已到达咒术界最强的位置,甚至是能够与他以及禅院朔并肩的程度。 他不是没有听说过白石澪的名字与横扫咒灵的壮举,然而那时候他也只是感叹了一下年少有为便没有多加注意,和其他人一样只是认为咒术界多了一个天才罢了。 然而整个咒术界,包括他,都小看了这名年纪不大的少女,他们都没有想到,有人能够在十六岁的年龄,便达到了最强的实力,这是连当年的他与禅院朔都做不到的事。 在白石澪再次砍杀了一头咒灵的同时,她的手臂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伤口上面萦绕着浓浓的不祥黑烟,就算白石澪使用了反转术式,伤口也不见有好转的趋势。 而在这之前,白石澪身上已经有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它们正源源不断的流淌着鲜血,渐渐的,白石澪的攻势不像以往凌冽,少女的气息开始沉重起来,然而她的步伐却依旧坚定不移的迈向羂索。 羂索也不比她好到那里去,白石澪对咒术的运用是远远比不上他,但她那强大的战斗意识,就像在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人一样,招招恐怖而致命,拖着沉重身躯的羂索只能狼狈躲开或接下,男人的伤势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状态。 羂索看着白石澪如同浴血修罗般去到最后一个特级咒灵的面前,他捂着被贯穿的腹部,苦笑一声,“你可真厉害,五十头特级咒灵,就这样被你一下子干掉了?那可是我多年来的心血啊。” 即便到了如此绝境,羂索仍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要不加入我们的阵营?有你我两人在,禅院朔即便再强大也翻不起什么风浪,那个理想的新世界也定必能够成功。” 白石澪没有回应男人的邀请,而是在砍杀最后一头咒灵后,来到了他的面前。 她抬起眼帘,看着随意的靠在树上的最强诅咒师,她擦了擦脸上的鲜血,低声问道:“最后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羂索怔了怔,随后笑了起来,“真是个温柔的孩子。” “真是不来我们这边?我还挺喜欢你的。” 白石澪摇了摇头,拒绝道:“抱歉。” 她说出了自己的理由,“你的理念有一定的道理,我不会赞同,也不会否定,但我永远不会是这份大义的追随者。” “这样啊。”羂索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随后,他举起左手,男人面上依旧是笑意吟吟的表情,却说出了意义不明的话。 “但可惜,迟了啊。” 随着咒术的发动,无数咒文围绕在两人身边,带着强大而危险的不祥气息。 “‘从一开始,你就杀不了我’——这句话,同样作用于你。”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特级术师紧张的大喊声。 “白石,快筑起咒力屏障!” 第12章 第 12 章 冲天的爆炸在村庄中发生,爆炸余波甚至影响到禅院本家的位置,反转术式的术师边死死捂着耳朵,边勉强在这强烈地震下站稳身子,屋内摆设皆跌落在地,医师们恐惧的瘫坐在地上,直到地震终结,震耳的爆炸声结束,他们仍茫然的呆坐在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术师放下双手,即便刚刚捂住了耳朵,但那巨大的声响仿佛依旧围绕在耳边,现在的他只听到刺耳的嗡嗡声,眼前一片空白,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视线才堪堪恢复。 他把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了禅院朔这个重伤的人,果然,他的面色比之前更为苍白,青年的大手正捂在额头,他紧紧闭眼,似乎正在忍受着什么剧烈的痛苦。 见医师们尚未反应过来,术师便自己冲到了禅院朔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躺下,转身在医师的药箱中找了一种药物,掰开青年紧闭的嘴巴让他含着,随后在他的大阳穴缓缓揉搓着。 渐渐的,禅院朔的面色转好,他放下一直捂着额头的手,睁开了双目,青年把术师的手推开,然后自己坐了起来。 “谢了。”比往日沙哑的声音。 “啊。”术师收起了以往的嬉皮笑面,此刻的神色沉重而严肃,“刚刚的爆炸......这样毁灭性强大的咒术,只有羂索才能做到。” “前去追击羂索的咒术师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包括那名特级术师。 谁也没有想到,受了重伤的羂索竟然还有施放此等强大咒术的余力,这次是他们失策了。 ——他们亦没有想到,羂索竟比以往强大了如此之多,他们忘记了,就算是最强诅咒师羂索,也是会成长的。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术师骤然发现,禅院朔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他收回心神,向床上那人看去,却只见对方低下了向来高傲的头颅,面上神色被掩盖在阴影之中,身周气息带着恐怖的冰冷杀意,却又透出一丝沉重的自责与哀恸。 “悠,你说,命令他们前去追击的我,是不是也成为了害死他们的杀人凶手?” 术师怔忡的看着禅院朔,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似的安慰他,但最终却没有开口。 “羂索杀死他们固然是可恶,但下达追击命令的我同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禅院朔把大手覆盖在脸上,遮掩住面上神色,青年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哽咽,“那是一直以来和我们共同奋斗的战友啊......” 术师手指抽搐般的动了动,他深深注视着认识了十年的好友,良久,他语气平淡的道:“这种事,从你成为最强咒术师,成为禅院家家主的那一刻起,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都这么多年了,也该习惯了吧。”术师道:“又不是当年的孩子了,现在的你可是咒术界的支柱,给我坚强一点。” 禅院朔沉闷的苦笑声从大掌下响起,笑声中带着浓浓的刻骨痛苦。 “这种事,怎么可能会习惯啊。”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逐渐死寂下来,周围的医师都低着头噤声,不敢打扰两人。 这时,有人进来汇报情况,男人单膝跪在地上,低头道:“五名咒术师追击到胧月村的时候,发现特级术师白石澪正在当地祓除一级咒灵,他们决定联合白石特级围攻羂索,但之后的具体状况暂且未知,尚要等待消息传来。” 当听到白石澪的名字时,禅院朔便放下了手,他呆呆的抬起头来,有点不可置信的问道:“白石澪也在现场?” “是的。”男人肯定的重覆:“白石特级当时正在村庄中祓除一级咒灵。” 禅院朔愣愣的呆在原地,似乎接收到什么巨大而惊人的信息,让他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怎么了?”术师奇怪的摇了摇禅院朔的肩膀,问道:“她有什么问题吗?” 白石澪这个名字他有听说过,史上最年轻的特级术师,除了祓除咒灵的事迹外就没有别的了,低调的惊人。 禅院朔收回心神,定睛看着术师:“白石澪是一名实力堪比我与羂索的强大咒术师。” “什......”术师还未从这巨大的信息量中反应过来,便又立刻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他怔怔的道:“她的实力与羂索相当,那自然有能力接下羂索的咒术攻击。” “包括这一场咒术爆炸......”术师看着禅院朔,迟疑的道:“你猜测......” “不是猜测。”禅院朔漆黑无光的眼里重新出现了细碎的光芒,“是肯定,我曾经亲眼见识过她的实力,她完全有能力护着在场的所有咒术师们,在这场毁天灭地的爆炸中全身而退。” ——“而她亦会这样做。” ------------------------------------- 在强烈白光出现的那一瞬,特级术师便知道自己死期已至,他身后的年轻咒术师苗子们,包括他自己,都将死于羂索的咒术之下,而毫无反抗的余力。 在这如同天堑般巨大的实力差距之下,即便是被咒术师们敬崇的特级术师,也只能无力的眼睁睁看着那恐怖的能量摧毁身周的一切,他耗尽全身咒力所布下的防御屏障亦被那力量如破纸般轻易摧毁,并随之向他们卷席而来。 这便是羂索的可怕实力。 在白光到来的前一刻,特级术师走到咒术师们的前方,尽管知晓他的行为只是在螳臂挡车,但他还是用自己的肉|体挡在了后辈们的身前,那怕是一丝,也希望他们的尸骨能够保存一丝下来,让他们的家人能够为其安葬。 为普通人而努力奋斗的咒术师们,不应该落得尸骨无存的凄惨下场。 就在即将迎来终结的一霎,特级术师身前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背影,他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他以为已经灰飞烟灭的白石澪竟然安然无恙的站在他们面前。 她当时可是身处咒术发动的核心地带啊! 还不待他思考更多,接下来一幕更是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在他心中刻下了永不磨灭的震撼。 白石澪把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她紧了紧握刀的手,开始疯狂调动天地间的灵力,并把它们转换为咒力,只一瞬,白石澪身上累积的咒力便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境地,带来的威压甚至比面前的毁灭性能量更什。 咒术师们死死的注视着眼前一幕,不敢放过即将出现的奇迹。 少女在白光即将侵蚀她的瞬间挥下了刀刃,携带着强大咒力的斩击和摧毁天地的咒术对上,冲击的余波差点带起一名年轻的一级术师,幸好特级术师眼见手疾的拉住了他,避免对方落入那死亡的白光当中。 在确定对方已经站稳后,特级术师收回了手,重新专注于眼前的对峙。 只见两者的力量相互抗衡了好一会后,白光被少女的刀刃斩退了一段距离,这一退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似的,白光开始节节败退,最终白石澪轻轻吸了口气,手中一个用力,把刀刃彻底挥下,仿若斩破天地的力量把白光一分为二,最终化为光粒消散在众人面前。 烟雾消弥后,众人怔松的看着眼前景象,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方圆百里之内的地面,出现了向下延伸百米的巨坑,而在巨坑中心,存在着由白石澪的斩击形成的扇形天堑,其深度甚至要比白光形成的坑洞还要入地数米。 他们身处的地域以及后方地带是唯一未被波及的地方,一人小心翼翼的来到边缘位置向下看去,然后被眼前所见的可怕景象吓得软了腿,差点跪倒在地上,特级术师见状把他捉了回去。 “小心点,想摔死吗?”他语气凌厉的呵斥道。 白石澪没有留意后方动静,亦没有把注意力放在眼前她造成的骇人景象上面,她只怔怔的看着手中逐渐化为粉尘的长刀,垂着头沉默不语。 这柄陪伴了她无数个岁月,一起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伙伴,终于在此刻消散在她手中,亦用它的死亡为她带来了一个危险的警示。 ——在无限世界的最后副本中,这个名为“咒术世界”的难度远远超出她的预料,比以往强大数倍的敌人只是冰山一角,比这更什的,恐怕她很快便会接连遇到。 ------------------------------------- 一直站在村庄门口的辅助监督愣愣的看着眼前这让人惊骇的一幕,小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这根本不是咒术师之间的战斗,而是神明之战吧...... 人类真的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吗? 这时,一道欢快的口哨声在辅助监督耳边响起,羂索慢慢踱步走到他的身旁,与他一同看着眼前这惊人景象。 “真是厉害的后辈啊,竟然连这招都接下了,我本来还以为只有朔才能做到,现在看来咒术界最强又可以加上一人了。” 辅助监督看着神色轻松的羂索,他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无奈苦笑:“大哥啊,你出大招之前能先顾忌一下我吗,小弟还在附近啊。” “说什么呢小弟。”羂索扫了眼四周环境,然后调笑着道:“就算大哥我这次不顾着你,白石澪自然也是会救下小弟你的。” 他指了指少女身处的地方,道:“她一早就计算好该向哪个方向使出斩击,才可以在救下咒术师的同时,亦让你不受到波及。” “看啊,这里的建筑物不是完好无损吗?”他笑着低叹一声,“果然是个温柔的孩子。” 辅助监督眼神复杂的看着男人,语气认真的道:“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追随你,而是转而为救了我一命的女神大人效力。” “不行。”羂索笑意吟吟,语气调皮的说着可怕的话,“杀了你哦。” “啧。”辅助监督表情失望的站了起来,开始说起了正事。 “那咒具出现反应了,就在禅院朔一次召出异界神将魔虚罗的时候。” 闻言,羂索面上神色冷淡了下来,他沉声道:“继续。” 辅助监督没有被这位最强诅咒师的可怕面色吓到,他平静的拿出了当天探测禅院朔的咒具,然后缓缓解释着。 “那天的魔虚罗很是奇怪,他并没有在祓除咒灵后袭击禅院朔,反而是乖乖的站在原地,听从禅院朔的一切指令,即便是自杀式命令,他也毫不犹豫的照做了。” “那一刻,这个千年没有动静的特级咒具发出了强烈的白光。” 羂索看着辅助监督手中的咒具,低头陷入了沉思当中,良久,他抬眸问道:“按你了解,朔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特殊的物件、咒灵、甚至是人?” 辅助监督苦恼的挠了挠头,无奈道:“禅院朔经常神出鬼没,接触的事物无数,我们很难确定到真正目标。” 在此刻毫无头绪的状况下,最终反倒是羂索笑了起来,“别着急,前人找了千年都无功而返,而我们亦找了十年,并不急于一时。” “千年间,这玩意第一次出现了反应,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离找到那‘东西’的距离并不远。” “话虽如此,你那边也要多加注意朔的动向。”羂索轻轻呼出一口气,神色冰冷而认真。 “记住了,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到‘祂’。” 羂索那如同紫水晶般的眼眸在此刻幽暗而深邃,萦绕着深不见底的可怕魔力。 ——“那可是实现我们大义最核心最关键的钥匙。” 第13章 第 13 章 “你要走了?”特级术师诧异的问道:“不先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他观察着白发少女的伤势,斗篷之下的身躯伤痕累累,布满了数不清的咒灵爪痕,虽说并没有受到致命伤害,黑烟萦绕的伤口亦已经不再淌血,但绝不是可以继续随意活动的状态。 白石澪理了理斗篷,将一身骇人伤痕都遮掩起来,她笑了笑道:“和朋友约好了见面,不能失约。” 她歪头想了想宿傩那张像全世界欠他钱的黑脸,不由轻笑了一声,“他会生气的。” 见对方仍是一脸担心,她安抚道:“这些黑烟在我身上作用不了多久,大约明早就会消失,到时便可使用反转术式治愈。” “话虽如此......等等。”特级术师突然从她的话中察觉到了什么,他抽了抽嘴角,像看见怪物一样看着白石澪,“你能使用反转术式? ” 见少女一副疑惑的神情,他掩饰性的咳嗽了一下,佯装没有异样的道,“没事没事,去吧去吧,是大叔我多虑了。” 咒术界唯二能够使用反转术式的人,而且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他感觉自己刚刚的担忧实在有些可笑。 他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在自嘲的同时心中亦不由升起了一丝微弱的冀望。 有白石澪和禅院朔在,也许真的能打破笼罩了咒术界百年的灰暗天空。 ------------------------------------- 几天前,士兵们队列整齐的站立于空地之上,高台上的将军正在训话,本来士兵们以为集训结束后便能如以往一样解散,却不想台上突然站了一名陌生的青年。 “大家好,我是渡边律,从今天开始,将会是你们的上级之一,请多多指教。” 青年微笑的扫视着台下神情各异的士兵们,在看见那双记忆深刻的深红血眸时,他顿了顿,笑容依旧,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仰头看着那名气度非凡的青年,士兵们都很清楚,渡边,是京城里权力堪比皇权的第一贵族,同时亦和渡边将军来自同一个家族,恐怕是将军的直系亲属,来军营历练来了。 他不仅是士兵们望而不及的权贵,更重要的,这是他们永远都不能得罪的人。 在渡边律出现的一瞬,神崎枫便沉下了面色,他神情严峻的在少年耳边悄悄道:“宿傩,还记得他吗?” 后者瞥了他一眼,不作话。 见他这个反应,神崎枫便知道宿傩对渡边律毫无印象,他小声提醒道:“就是上次我们入城,你得罪的那个人。” 那是不久前发生的事,当时神崎枫与宿傩入城喝酒,正打算回程的时候看见了前方围着一群人,因为这是回军营的必经之路,所以两人只好停下脚步等待人群散去,亦不由看到了他们正在围观的事物。 权贵子弟强抢民女,这在乱世中已经是不鲜见的景象,冷眼旁观的众人,包括他们两人,都没有出手解救的打算,宿傩是因为不在乎,而神崎枫自己,则是深知得罪权贵后的可怕下场,不仅是自己性命不保,甚至身处乡下的爷爷亦可能因为他的行径而遭受牵连。 所以,抱歉...... 突然,前方一阵骚乱发生,似乎是女人趁侍卫不备挣开对方,逃了出来。 女人所经之路都被人们纷纷躲开,免得招惹麻烦上身,最终不知哪个吃瓜群众故意伸出一只脚,把她给勾倒在地上,女人重重的摔在宿傩脚边。 她听着正快步走来的侍卫们的咒骂声,心中一阵惊惶,她知道,她的行为已经大大惹怒了对方,被捉回去后,自己将生不如死。 在极度恐慌的状态下,她不顾一切的捉住面前的脚,哭着大喊,“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会死的,被他捉回去我会死的!” 女人抬头望向被她当作救命稻草捉住的男人,对方正垂眸俯视着她,那双犹如鬼神的冰冷血眸就像看着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充满着神明的无情与冷漠。 女人的身体下意识抖了抖,正在疯狂示警的本能让她尽快离开这个男人,那是远比世上任何存在都要可怕的修罗恶魔。 若是平时的话她会有多远滚多远,对这人避之唯恐不及,但现在...... 如果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也许......也许她能够得救! 宿傩把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赤眸冷淡的看着脚下蝼蚁眼中的希冀,以及那状似不经意间露出的勾人美景,他倍感无聊的叹了口气,然后无视了对方眼中的绝望,把自己的脚从她紧捉的手中轻易抽了出来。 女人失力的跌倒在地上,而这次的她,已经没有勇气再次爬起来了。 侍卫们将她拖起,而他们侍奉的主人亦逐渐现出身影,走到女人的面前。 渡边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一身狼狈的女人,嘴边勾出一抹让人胆颤心惊的弧度,他在颤抖不已的女人耳边低声道:“山本那边派来的卧底?美人计.. ....样貌确实不错,有相当价值,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而把你救回去?” 说罢,青年直起身子,瞥了眼正捉住她的侍卫,冷声道:“将她带回去。” 在被拖行的期间,女人抬头看着正与身边同伴说着什么,连正眼都没有看她一眼的宿傩,她咬了咬牙,对渡边律大喊道:“大人,不是小女子不知好歹,拒绝大人的邀请,只是,只是......” 她的面上出现了羞涩的红晕,那楚楚动人之姿惹得围观人群的心脏仿佛被什么轻轻勾了勾。 “只是小女子早已是不洁之身,配不上大人。”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宿傩,眼中的深情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小女子亦曾许誓,此生对他不离不弃。” 宿傩停下与神崎枫的谈话,懒洋洋的掀起眼帘撇了她一下,那眸中的冰冷差点让她的演技崩了,她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继续向周围人群哭诉着两人的故事。 神崎枫心里一沉,他大步踏出挡在了宿傩的面前,然后向渡边律解释道:“大人,这女人是在胡言乱语,今天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根本不可能出现她口中所说的狗屁海誓山盟,她是在拖人下水,望大人明察。” 渡边律自然很清楚她是在演戏,然而也仅仅是他们几人知道而已...... 他扫了眼围观的百姓,他们都因为女人精湛的演技而深信了她的故事,并啧啧称奇,经由他们的嘴,恐怕今天这事很快便会闹得人尽皆知。 “将那男人带上。”他侧头,吩咐身边的侍卫。 宿傩看着围上来的十多人,不爽的“啧”了一声,他无视了神崎枫的劝阻,把这些侍卫毫不犹豫的尽数杀死,霎时间鲜血四溅,惹得围观的人惊叫连连,四处逃窜,亦有人不嫌事大的摸着下巴,津津有味的看着眼前这一出好戏。 跪在地上的女人眸色一亮,而渡边律则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面倒的厮杀。 “上。”他低声命令。 身后的侍卫陆续上前,然而只是一个照面,他们便被宿傩这个怪物徒手捅了个对穿,死状凄惨,剩下的人看着眼前的炼狱,即便多年来训练有紊,但面对这名嗜血的恐怖鬼神,他们依旧是丝毫不敢对上。 见身后的人开始不听从命令,渡边律缓缓启唇,淬冰般的恶魔低语响彻在他们的脑海中。 “别忘了你们那些被控制在京城的家人,我允诺,若是你们殉职了,他们的后半生仍然衣食无忧。” 剩下的人听见这句话,皆咬了咬牙,拼死压制内心的恐惧冲了上去。 然而看见这一幕的渡边律面上并没有露出愉悦满意的笑容,反倒是一面沉凝。 虽然很少,但这个少年身上的确存在着咒术师或多或少都会残留下,自身的咒术残秽。 从察觉到对方是咒术师的那一刻开始,渡边律就知道,因他的命令而上前战斗的侍卫们,将无一生还,但他还是强迫他们去了。 京中的那些老狐狸,还在关注着自己这边的动向,想要找到他的痛脚吧。 还有隔岸观火的那些人...... 他注视着浑身浴血的宿傩,在不经意间对上鬼神那双狠戾的血眸时,他不禁在内心无奈的苦笑一声。 这次还真是惹了个大|麻烦,接下来的处理方式将会很困难,却不得不做。 女人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高壮男人在她面前被以凶残的方法杀害,她看着那个让她头皮发麻的可怕男人,在这一刻才深深明白她是招惹了一个多么可怕的恶魔。 她强忍着内心的颤抖爬起身,想要趁众人不备悄悄爬走。 渡边律在女人动作的瞬间便把目光投向了她,他扫了她一眼,没有理会这个为他带来滔天麻烦的罪恢祸首。 因为他知道,有人会比他更让她生不如死。 在解决了所有侍卫后,只一个瞬身,宿傩便来到如同乞丐般匍匐在地上,已离开打斗中心一定距离的女人面前。 本来以为成功脱离的女人面上刚露出喜色,便看见了眼前熟悉的白色和服,而这一次和服的衣摆被溅上了深红而不祥的血液,宛若在地狱河畔盛放的曼珠沙华。 历史再一次重现,女人愣愣抬头,对上的是男人毫无变化的冷漠与藐视,就像是神明看着微不足道的渺小人类,只是这次略微不同的是,那双仿佛浸染了鲜血的红眸此刻多了几分杀戮过后的凶戾,比先前更要让人毛骨悚然。 她与那双如同鬼神般的血眸对视,惨白的唇瓣剧烈颤动,喉咙深处发出了人类在极度恐慌的状态下才有的嘶鸣声,还没待她跪地求饶,眼前的天地骤然逆转,目光所及之处皆成了刺目的鲜红,最后是一片漆黑。 宿傩把手中头颅随手扔开,视线投向了最后一个站立的人——渡边律。 气质各异的两个男人静静对视,谁也没有率先移开目光,四周一片寂静,仿佛时间就在此刻静止了下来。 在宿傩迈开脚步的前一刻,神崎枫死死的按住少年的肩膀,不让他动弹分毫。 宿傩撇了他一眼,那眸中的暴戾与不爽让神崎枫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不敢对上鬼神的目光,但他没有放松手上的力度,生怕宿傩一个冲动把人给杀了。 青年的身份可是与刚刚杀的完全不在一个程度,哪怕只是伤了他一根汗毛,恐怕两人一生都要在躲避男人家族追杀的阴影下过活。 最终在神崎枫的极力阻止之下,宿傩只冷冷的睨了好友一眼,然后便转身大步离去,在与渡边律擦身而过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瞬,然后又相□□回目光。 第14章 第 14 章 “哈?不记得。” 宿傩扯了扯嘴角,继续漫不经心的喝着手中的烈酒,而神崎枫则是无奈的捂住了额头,对他的记忆力完全绝望了,这战斗狂,除了美酒和强者,脑子里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在当街大巷上杀了渡边律那么多手下,狠狠落了他的面子,而不久后他甚至来到了这个军营,要说是巧合,神崎枫是不相信的。 然而这些天过去,渡边律却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仿佛真的只是来这里历练而已,而且还和这里的士兵相处得很好,不时和士兵们一起聊天打闹,从中了解士兵的详细情况,像是一名关心下属的上级。 他越是没有问题,神崎枫便感觉越是反常,他有时看着渡边律,内心的不安大到了极点,他的直觉告诉他对方正在下一盘大棋,却不知从何下手。 “介意我坐在这里吗?”温醇的男声在两人的上方响起,神崎枫听着这刻骨铭心的声音,心中狠狠一颤。 终于来了。 就像是刻意,亦似是无意,他们与渡边律在这些日子里并没有亲自交流过,即便是遇见了,亦只是远远一瞥,然后各自前往目的地而已,那陌生的模样就像是双方间从未发生过什么。 神崎枫看了眼从此至终都没有反应的宿傩,随后对渡边律低声道:“当然可以,请坐。” “谢谢。”渡边律笑了笑,同样坐在了火堆前,三人的位置成了三角对峙之势。 “请问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神崎枫看着火堆,谨慎的问道。 渡边律帮忙拨了拨火堆,让火焰燃得更盛,看见神崎枫那如临大敌的样子,他不禁失笑一声,“别紧张,我只是来找你们聊聊天而已,当是了解一下目前士兵的状况,毕竟我才刚来,对这里的一切都不什了解。” 他想了想,为自己的话增加说服力,“这几天以来我都是这样做的,不是故意只找你们。” “这样啊。”神崎枫勉强勾起嘴角,他看着渡边律对他们的和善与友好,内心的不祥预感却越发的大了起来。 渡边律开始循例的询问了起来。 “对军中的伙食还满意吗?” “满意,谢谢。” “会觉得训练太辛苦吗?” “不会。” “睡得还好吗?” “很好。” “乡下里有家人吗?” 神崎枫沉默了,他定定的看着微笑依旧的渡边律,内心沉到了谷底。 火堆里的树枝燃烧声“噼啪”作响,两个男人相视无言,一人面沉如冰,一人漫不经心。 在满腹杀意的神崎枫开口的前一刻,一直闷声饮酒的宿傩突然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死寂。 “你还没有问我吧。”赤眸少年似笑非笑的看着渡边律,他嗤笑一声,“难道我不是这里的士兵?” “你当然是这里的一份子。”渡边律托着下巴笑看着靠坐在树旁、如狮子休憩般懒洋洋的宿傩,“那换一个问题吧,你是因为什么而选择从军。” 神崎枫看着毫无异样的渡边律,这个问题看似平常,却不知道这人暗中设下了什么陷阱给宿傩,或是想要透过这个答案知道些什么。 宿傩把拎着酒瓶的手随意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少年低哑的声音透着不在意的语气,“只是在大街闲逛时偶尔看到有人在招兵而已,但如果真的要给出一个理由的话——” 他把目光投向渡边律,嘴边勾出一抹杀气腾腾的血腥笑意。 “也许是因为战场上的生死搏斗更能让我感到兴奋吧,犹其是看着对手死于我的手下,满手都沾上了他们温热的鲜血,那感觉还不赖。” 宿傩俯下|身躯,两者的距离因他的行为而瞬间缩短,他懒懒的掀起眼帘,猛兽般的红眸注视着渡边律,鬼神饶有与致的道:“你是想要见识一下吗?” 神崎枫屏住呼吸,紧紧的看着眼前两人无声的对峙。 渡边律垂眸,冷淡的看着宿傩眸中的凶戾与杀意,不久,他轻笑一声,打破了两人紧张的气氛。 “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 ------------------------------------- 宿傩晚上异样的行踪,只要稍微仔细询问盯哨的士兵,要找到蛛丝马迹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渡边律没有让下属跟上,而是独身一人前往军营的后山处,此刻正是深夜时分,距离平日宿傩上山的时间并不远。 在林中行走的时候,渡边律的步伐看似毫无异样,但背脊却是一直紧绷着,是随时可以出击的状态。 他的眼眸如猛兽般巡视着每一个幽暗的角落,敏锐的感官不放过任何轻微动静,在他眼里,它们背后很可能隐藏着致命危险。 这时,脚步在一个漆黑的帐前停下,他曲起手敲了敲,然后凭空取出一个咒具,把它贴在了帐的上面,瞬间,帐被开出一个供一人通过的洞口。 渡边律把咒具收了回去,看着眼前未知的帐内环境,他沉了沉眼眸,左脚毫不犹豫的踏进了帐中,被开出的洞口在他经过的瞬间被再次闭上。 走了很久,渡边律都没有遇上任何生物,不仅是人,甚至连动物他都没有看见踪影,这极致的反常让他心中的警惕再次拔高到一个境界。 霎地,敏锐的耳朵听见了一道轻微的呼吸声,他停住了脚步,看着眼前的藤蔓缄默了片刻,最终伸出有力的大手轻易拨开这些顽蛮生长的植物。 光线渐渐照了进来,渡边律扯下最后的屏障,抬眸,然后看见了此生都不会忘记的刻骨美景。 灰狼、猎豹、黑熊。 森林的野兽仿佛遗忘了嗜杀的天性,他们或坐或趴,在这林中一隅静谧默呆,即便是昔日拼死厮杀的天敌,他们都丝毫没有理会对方,而是安详而慵懒的在原地休憩,守护着中心的少女。 白发少女坐靠于众兽中央的大树旁,精致的面容让男人仿佛看见了传说中的精灵,少女身上的累累伤痕从略微掀开的斗篷中可见一角,月光怜爱的倾泻在受伤的少女身上,让她的身形显得越发不真实。 这一刻,渡边律以为他看见了从天上坠落的神明。 似乎是想让心爱的人类女孩不要在这冰寒刺骨的夜里受冷,一头身形异常巨大的灰狼在少女沉睡时轻轻卷住了她,锋利得能轻易撕碎猎物身躯的爪子第一次被主人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生怕伤到怀中的少女。 在渡边律出现的一霎,原本趴着休息的野兽们皆慢慢站了起来,充满爆发力的背脊微微弓起,似乎下一秒便要冲上前把这个不速之客撕碎。 若不是顾忌着少女,不希望吵醒因伤势颇重而疲惫沉眠的女孩,早在男人拨开藤蔓的那一刻,他就该身首异处了。 为怀中少女抵御寒风的灰狼并没有站起来,它缓缓睁开眼眸,绿油油的竖瞳在黑暗中紧盯着人类青年,为他带来了最具压迫力的杀意与威压。 渡边律无奈苦笑,万万没有想到此趟最大的敌人不是他想像中宿傩的同伴或诅咒师,而是森林中的猛兽。 然而青年并没有表现出惧怕的神情,他把手慢慢放到腰侧,举手投足间带着一份迎刃有余。 在场的猛兽本能的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巨大危机感,背脊弓起的弧度更大,竖瞳瞬间缩成一条线。 也许是此间的动静惊扰了少女,她搭在地上的手轻轻动了动,纤长的羽睫微微颤动,随后,仿佛包容了天空的惊艳苍眸缓缓睁开。 在少女动作的瞬间,气氛一触即发的双方立刻停住了一切行为,皆不约而同的分出一丝心神在醒来的少女身上。 白石澪眼中尚带着几分刚醒的迷茫,她看了看眼前的情况,在与男人对视片刻后,她轻轻拍了拍身侧的灰狼,后者在接收到她的信号后,犹豫片刻,最终狼头亲昵的蹭了蹭少女,然后带着剩下的野兽离开了。 只消片刻,这片空间就只剩下沉默不语的两人了。 渡边律放下一直搭在腰侧的大手,面上勾出一抹笑容,他笑叹道:“感谢你,幸好你让它们离开了,否则的话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边走到白石澪的面前坐下,边开玩笑,“我可不想年纪轻轻便落得被野兽啃食而死的下场。” “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它们。”白石澪轻声道:“它们都是好孩子。” 渡边律笑了笑,不可置否。 少女看了眼他的腰侧,似乎透过男人的衣服看见了什么东西的存在。 “咒术师?” “也许?”渡边律歪了歪头,意义不明。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够让我知晓你的名字吗?”他轻笑,“虽然已经大概猜到了。” 少见的白发苍眸,强大的咒力存在,还有在这个时间点,那一身咒灵与咒术造成,黑烟萦绕的伤痕。 怎么想,也只有那个目前在咒术界如雷贯耳的人了吧。 “白石澪。”少女依靠在大树上,眼皮有点发沉。 “果然。”他笑道:“现在的你可是咒术界的名人,所有咒术师都深信,你是和禅院朔以及羂索并列,最强的三人。” “你与最强诅咒师的惊天一战,仅仅半日,就震撼了整个咒术界,所有去过战后现场的咒术师都说,那是神明之间的战斗,亦是他们穷尽一生都不能到达的高度。” 他托腮看着白石澪疲倦的样子,状似疑惑的道:“你与羂索全力一战,咒力与体力都所剩无几,甚至因羂索的黑烟影响,伤口未能复原。” “这样的你,为什么还要强撑着身体赶到这里呢?说实话,在看到你时我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在与最强诅咒师死战后,身受重伤的你应该在附近的禅院本家接受最专业的治疗,然而现在却出现在这边境的深山之中。” 他注视着白石澪,眼眸幽黯而深不可测。 “是为了宿傩吗?” 听到这里,白石澪终于抬眸,与青年的双目对上。 “别误会。”渡边律笑了起来,“我是宿傩的上司,对于手底下有名咒术师这件事,在惊讶之余亦不禁比较关心。” 他缓缓启唇,意义不明的道:“毕竟从军的咒术师,很少见,对吧?” 宿傩是一名击杀了无数敌人的优秀士兵,然而杀人的咒术师,将会成为被整个咒术界追杀的诅咒师。 见白石澪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并不作话,渡边律苦恼的挠了挠头,无奈道:“怎么办,你这种类型的人是我最不擅长应付的。” 沉默寡言,内心似乎永远没有波澜,即便有,亦不会轻易表现出来,也不会对他的试探作出任何反击回旋的回应,这才是最棘手的。 更何况...... 他看着少女小小巧巧的蜿缩在树旁,似乎不堪寒风的侵扰,他默默换了个风口位的位置,喃喃自语,“这不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嘛。” 即便知道她是一名实力强大的咒术师,但看着她,总感觉再试探下去自己便成了那个十恶不赦的人。 他轻叹一声,似是放弃挣扎般的,把袖中的玄墨令牌拿了出来,展示到白石澪的面前。 “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身为特级术师的你,应该能够从咒术界高层那里得到这方面的情报。” 修长的手指敲了敲令牌,青年淡声道:“朝廷最高机密,同时亦是管理咒术界,并与其对接的国家组织。” “我是里面的最高负责人,渡边律。” 第15章 第 15 章 白石澪扫了眼代表国家机密的玄墨令牌,然后把目光投向一直紧紧注视着她的青年。 渡边律在定定看了她一会后,把令牌收了起来,“最初你的名字我是从朔那里偶尔听说的,那时你还未成为特级术师。” “啊,我口中的朔指的是禅院朔。”渡边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 他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就是那个表面看起来闷骚冷漠,实则狂妄自大,心性还停留在十年前的最强咒术师。” “他说你很强,将会成为咒术界的其中一个重要支柱,那时候的我不以为然,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 青年把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微微弯身,目光未曾离开白发少女。 “直到你成为了特级术师,直到你以那逆天的实力在短短的三个月间,仅凭一己之力就祓除了咒术界十分之一的咒灵,直到昨天,你与最强诅咒师惊天一战,救下了本该死亡的五名咒术师。” “我是应该感激你的,不仅因为你祓除咒灵的行为间接让无数咒术师与普通人免于被咒灵杀死的下场,更是因为你救下了那名特级术师。” “他是咒术界中一名德高望重的前辈,不少人曾经接受过他的教导与帮助,包括我和朔,对我们两人而言,他是亦师亦友的重要存在,如果他因为朔的追击命令而阵亡,那这件事对朔的打击就不仅仅是害死咒术师同伴那么简单了。” “他终其一生,都会陷入无尽的自责当中。” 青年退了回去,他托着下巴,笑意吟吟的看着少女,“作为老师的学生,作为朔的友人,我打从心底的感激你,但是——” 渡边律的笑意不减,但语气中的压迫力却徒然增加,“与诅咒师宿傩混在一起的特级术师白石澪,请问能向我解释一下吗?” 被他施加压力的少女静静的回视着青年,唇瓣颤了颤,正打算开口时却被他打断了。 “故且提醒你一句,国家管理咒术界组织的最高负责人问话,任何咒术师都要诚实作答,即便对方是禅院朔这位御三家家主、咒术师最强亦是同样。” 白石澪沉默片刻,然后轻声道:“你不必如此,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隐瞒,宿傩被咒术界的人发现并不是什么难以预测的事情。” “宿傩在成为咒术师之前便是一名士兵,是我偶尔发现了他的咒术天赋,所以起了教导之心。”她垂眸,“关于咒术师杀人这件事,是身为老师的我处理不当,这是我的过错,但宿傩在学习咒术的过程中祓除了不少强大的咒灵,亦间接救下了不少人,希望你们能够对他从轻处置。 ” 不是没有想过让宿傩离开战场,当一名真真正正的咒术师,不再杀人,然而这个想法只是刚刚浮起,来自世界意识的强大威压便瞬间向她重重袭来,突如其来的警告差点让猝不及防的她跪跌在地上。 这是白石澪经历了那么多无限世界以来,第一次有世界意识向她发出了强烈示警,不详的预感与沉重越发加深,亦让白石澪对这个咒术世界更加的慎重与警惕起来。 “时间?” “两个月前开始。” 渡边律想了想,“那不是你刚成为咒术师的时候嘛。” “话说。”他看着眼前这名年纪不大的女孩,心里越发的感到不可思议,“你言语间都在保着宿傩,把过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来了。” “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才十六岁吧?” “你这个年纪,应该和其他同龄的女咒术师一样,在祓除咒灵之余,有空便去逛逛街,买些漂亮的衣服,吃着美味的甜食吧。” 咒术界的最强之一,诅咒师宿傩的老师,昨天与咒术界最恶的存在奋力死战,今天面临被诅咒师宿傩牵连,从而可能被高层判死|刑的处境。 一个尚未成年的女孩真的要背负这么多让人喘息不过来的责任吗? 渡边律紧锁眉头的看着她,就像一个寻常大哥哥般劝戒着自己的后辈,“我们这些大人尚未沦落到需要一个女孩出手才能解决问题,你可以放下一些包袱也没有关系,轻松的生活才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 白石澪怔怔的看着此刻正真情实意的为她担心着的青年,在对方话语结束后不久,少女露出了对他的第一个笑容。 “谢谢你。” “但这是我必须做的,无关他人,也算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回家。 脑海中再次闪过妇人温柔的眉目,这是支撑她一路走来的支柱。 霎然撞进了少女清浅笑容的青年,怔忪了好一会才堪堪回神,他略显不自然的别过了头,平日清朗的声音变得干涩了起来。 “......只要这是你自身的意愿,那就行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要怎样做?”白石澪歪了歪头,问道:“逮捕我和宿傩?” “不。”渡边律回应,“这次我会当作看不到。” 他轻笑一声,“我可不是你们咒术界高层的那些老顽固,只是杀人便被认定为诅咒师、要判死|刑之类的,现在可是乱世时期,谁人手上没有几条人命? ” “更何况宿傩他身为士兵,杀的大部分都是奸淫掳掠的暴民,或是侵略国土的敌人,在我看来,现在的他尚且站在正义一方,然而——”他锋头一转,“然而也仅仅是现在罢了,我曾经和宿傩有过接触,他的道德观远远比你想像的还要危险,随时一个简单的念头,他便会转身成为祸害人世的一方,而他亦将对此毫不在意。” 他低头注视白石澪,“你是能够制住他的枷锁,让他不要跨过那摇摇欲坠的道德底线,不——” 青年回想他记忆中的宿傩,嗤笑一声,“那怪物根本没有道德底线这种玩意吧。” 他与少女的苍眸对上,青年的神色异常认真:“我相信你,不仅是因为朔对你的信任,更是因为这三个月来我都有留意你的一举一动。” 几乎不要命的祓除咒灵,每天平均接十多个任务,这拼命的劲让整个咒术界都震惊不已,连一开始没有过多关注的渡边律都逐渐记住了这名给咒术界带来巨大变动的少女。 随着她做出的每一件事,以及昨天那冒险救下咒术师的行为,最后是现在两人的实际相处,少女已经在青年心中有一个具体而清晰的形象。 “我不相信的,由此至终就只有宿傩一人,现在的他是没有什么危险的想法,但如果有一天他兴致来了,你会怎样做?” 他紧紧的注视着白石澪,青年哑声开口:“你的实力是目前对那名鬼神最有力的枷锁,但世上总会出现一些猝不及防的意外,即便是我,也不能永远保证什么。” 在渡边律离开的最后,白石澪都没有说出什么来,她没有回应青年口中的可能性,因为她和他一样,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尤其在这个危机重重的咒术世界,即便是她,也不能提前预判出下一刻会不会出现什么远超她能力所及的事。 ------------------------------------- 宿傩往常的来到了两人约定的地方,本以为会是一如既往的体术训练,却没想到白石澪见到他后的第一个举动便出人意料。 “这是给我的?” 宿傩漫不经心的抛了抛手中的莹白玉佩,然后将它举高放在月光下,观察着玉佩中心正在运转的玄妙咒文。 “这东西的作用是?” 白石澪靠在树上借力,声音中透着微不可察的疲惫,“这是守护型咒术,会在你受到致命攻击时主动筑起屏障为你抵挡伤害。” “你要时刻带在身上。” 在说完这番话后,白石澪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无力,若不是强撑着,恐怕她早已狼狈的滑倒在地上。 大战后流失的体力,身上久久不愈的伤势,连夜的赶路,在渡边律的试探下流失的心力。 除了当初刚刚进入无限世界时的新手时期,她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狼狈了。 包括那名为文豪野犬与家庭教师的高死亡率世界。 但她还是来了,带着这块玉佩,这个名为咒术世界的无限副本无时无刻都带给她一种压迫与危险感,这种感觉在与羂索的对战后达到了极致,所以她不顾身体的虚弱来到了宿傩的面前,要亲手把玉佩交给他才稍稍安心。 在完成此行的目的后,白石澪打了声招呼便转身离去,宿傩沉默不语的看着少女的背影,锋利兽瞳敏锐的注视着少女身上的任何异常,赤眸中一片晦暗莫测。 在白石澪即将走出视线之际,宿傩几个大步,很快便来到了少女的身边,灸热的大手略显急促的攥住了她的手腕。 “喂,你这家伙......” 暴躁的声音在看见眼前景象时戛然而止,宿傩怔怔的看着少女遍布伤痕的手臂,下半句话狠狠卡在喉咙处,怎样也说不出来。 白石澪亦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愣,少年的灼热目光让她下意识的动了动被捉住的手臂,想要抽出来,然而下一秒却被对方以更大的力度捉住,不让她逃离分毫。 动作间带着少年惯有的粗鲁,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伤口位置。 宿傩深深的吸了口气,胸膛似乎压抑着什么似的大大起伏了几下,他把注意力从那惊目惊心的手臂上移开,然后目光在白石澪的身躯巡视一番,似乎穿透了白色斗篷,看到她被衣物遮掩下身体的伤痕累累。 最后,宿傩缓缓抬眸,与白石澪的双目对上,兽瞳紧盯着少女,昔日慵懒又像是不在乎世间任何事物的赤眸,此刻有某种不明情绪正汹涌翻滚,让他整个人带来的危险感又深了几分。 “......你的反转术式呢?”看似平静的声音似乎强压着什么雷霆之怒,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比往日更加艰涩和沙哑。 还不待白石澪回应,宿傩回想伤口的诡异,“是那些黑烟?” 少女缄默,但熟悉她的宿傩已经知道了答案。 “黑烟会在明天散去,到时就能使用反转术式。”白石澪察觉到宿傩在暴怒之下的某种情绪,她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不要担心,没事的。” 宿傩紧了紧攥住她的手,眼眸晦暗莫测,却也深知此刻的他对少女的伤势束手无策,他并没有破解这些黑烟的方法。 “......是谁?”宿傩的赤眸蕴酿着什么骇人的黑暗,“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他紧盯着白石澪,像是只要她说出一个名字,他便会立刻不顾生死的去把对方碎尸万段。 白石澪看见了桀骜少年眼中的执拗,她默了默,随后反手握住宿傩的手,像牵着一头狼犬似的把他带到了树下。 宿傩怔了怔,他垂眸看着两人相牵的手,白皙小巧的柔荑在他粗糙的手掌中是显得那样的突兀,却又是那样的和谐,少年眼底的怒火稍稍平息,他以更大的力度回握着她,灸热的温度从两者的相触之处传到了少女一方。 白石澪感受到少年突然加大的力度,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在与对方幽黯深邃的赤眸对上一会后,便又回过头来继续牵着他走。 在双方坐下后,白石澪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宿傩异常固执的不肯松开,手上伤口被轻微拉扯,少女的面上不由露出些许吃痛的神色。 宿傩惯来强硬的动作不由一顿,他意义不明的“啧”了一声,随后却又默不吭声的放开了她。 白石澪收回手,看着少年漫不经心的模样,她强忍着眼皮的沉重,开口。 “你还记得我向你提过的,名为诅咒师的存在吗?” 第16章 第 16 章 “现在咒术界的特级术师,包括我在内有五人,而一级术师则有十九人。”白石澪第一次向宿傩讲解目前咒术界的情况。 她感受着宿傩身上的咒力强度,道:“而你目前的实力,大约在一级术师的水平。” 仅仅接受了咒术训练两个月的时间,便达到了一级的水准,以及不同于别的咒术师那强大的肉|体爆发力,若是少年一直这样成长下去,白石澪心里很清楚,他很快便会成为咒术界最强的一员。 更何况宿傩是世界意识唯一提出的任务对象,他的身上有很多不确定性,正如渡边律所说,将来她是否能压制住他,尚且是未知之数。 “当代的最强咒术师名为禅院朔,是禅院家家主,而最强诅咒师名为羂索,诡异的手段很多。” 听到这里,宿傩扫了眼黑烟,挑眉,嘴边勾出一抹血腥的笑意,“是那家伙伤的你?” 白石澪没有回答,而是注视着他道:“咒术界的最高掌事人是御三家的长老,对于杀了人的诅咒师,他们只有一个态度,那便是倾尽咒术界之力追杀那人。” 宿傩没有理会白石澪话语中的提醒,他嗤笑一声,“无聊的咒术界,竟然不是以实力说话。” 说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而看向白石澪,饶有兴味的问:“那相比咒术界的两个最强,你的实力如何?” “我们三人实力相当,但很多时候实力不能代表一切。”她示意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头脑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而羂索在智慧方面恐怕是我们三人当中最好的一位。” “宿傩。”白石澪神色认真的看着眼前少年,“我与你说这些的原因只有一个,咒术界远比你想像的还要复杂危险,实力并不能代表一切,即便是我与禅院朔,也不是随心所欲的。” 她顿了顿,说出让宿傩心神不稳的话语,“我只希望你平安。” 宿傩怔忡的看着少女真挚而温暖的笑容,长年冰冷的内心似乎有什么暖流淌过,他垂眸,遮住眼里的汹涌,而后把大手轻轻搭在少女的头上,毫不留情的用力揉了揉。 他讥笑,带着睥睨天地的少年狂妄,“当然,除了你之外,你以为还有谁能够伤到我。” “不过嘛。”宿傩懒洋洋的掀起眼帘,赤眸认真的注视着白石澪,眼底深沉灼热的少年情感几乎要满满的溢出来。 “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来到你的面前。” ------------------------------------- 沙场厮杀,血液飞溅,整个天空仿佛笼罩了一层阴影。 这次士兵们对战的是一群倭寇,他们常年四处抢掠、杀人,身上的血腥味比久经战场的士兵还要浓重,不仅如此,因为倭宼那拼死的劲与强大的武力,让很多士兵都狼狈接招、节节败退。 这一次的敌人,远比他们之前遇见的还要强大数倍。 羂索站在战场的高处,冷淡的看着下方的人间惨状,他留意着因恐惧与愤怒等负面情绪而渐渐滋生的咒灵,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的对身边人道:“果然从战场中诞生的咒灵就是不同凡响,即便只是刚刚成形,但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强大的咒力。” “毕竟是生死厮杀,那情感强度不是其他地方的咒灵可以比媲的。”男人转头看向羂索,“您是想要培养这些咒灵吗?” “对啊。”羂索摊手,无奈苦笑,“谁叫白石那个小丫头把我养着的咒灵都给祓除了,现在我的手里可没有存货啊。” 男人看了羂索好一会,然后缓缓问道:“你认为她会阻碍到我们的大义?” 羂索收起了面上笑容,在背光之下,面无表情的男人显得异常可怕。 “这个问题,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最强诅咒师拢了拢手,慢吞吞的道,“那可是个不输于我与朔的咒术师。” “这还真是。”羂索神色冰冷,“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意外。” 男人默不吭声的站在羂索身后,与他一同看着下方的战场形势。 “嗯?” 这时,羂索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他眯了眯眼,注视着下面大杀四方的赤眸少年。 即便对方是让士兵深感棘手的敌人,但在这个犹如战场鬼神的少年面前,他们却毫无挣扎之力,见一个照面,便被少年利落的砍去脑袋,失去脑袋的身体沉沉坠落地面。 渐渐的,在少年鬼神的所经之处,昔日凶残成性的倭寇们纷纷退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至可怕的存在,让他们本能的惊惧不已。 最终,士兵们险胜于倭寇,即便胜利,却也是伤亡惨重,他们疲倦的立于原地,却再也没有追击的力气。 “那个少年,是咒术师,不——”羂索意义不明的一笑,“是诅咒师,不过看来他并不会利用咒术的力量杀人,所以刚才观察了好一会才发现他的身份。” “身为士兵的咒术师啊......从未见过这种配搭呢。”羂索转头看向男人,笑着道:“要不要推他一把呢?” “说不定能够多一名诅咒师同伴。” ...... 宿傩漠不在意的揩去脸上血迹,他看着刚死于他手下的男人,脸上神色冰冷得让人心惊,仿若鬼神临世,身边士兵皆不由自主的后退,留出了一片空地给这个可怕的少年。 “喂,喂,神崎,你怎么了!”不远处传来了士兵的惊叫声。 在听见这声音的瞬间,宿傩便顿住了身形,随后转身,有力的手臂重重拨开挡路的士兵,几个大步便来到了正被几个人围住的神崎枫处。 被宿傩拨开,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的男人愤怒的抬起头来,正要对推倒他的人一阵辱骂,却在看见那个让他惊惧的背影时霎地收住了声,默默的自己爬了起来。 宿傩淡淡垂眸,看着眼前这刺目的一幕。 昔日开朗的阳光少年正奄奄一息的仰躺在地上,身上有着数不清的伤口,然而最严重的,当属那穿透了胸膛的致命伤,透过那血肉模糊的洞口,仿佛还能看见洞下的沙地。 少年的鼻息渐渐虚弱,在场的数人都没有请来军医,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伤势就算军医来了也不管用,谁也救不了他。 除非有神迹出现。 宿傩缄默的看着神崎枫,战前少年那耀目的笑靥仿佛还在涌现眼前,他攥了攥手,几个大步便离开了这里。 正在为其他士兵包扎的军医猛地被人提起衣领,他惊诧的转头一看,发现是一名神色如数九隆冬般冰冷的少年。 “跟我来。”说罢,宿傩提着军医的衣领便想离开。 “等等等等!”反应过来的军医连忙制止少年那急促暴躁的行为,“我这还有伤患呢,你......” 还没说完,赤眸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中淬冰般的恐怖杀意让军医下意识的止住了嘴。 场面一时间沉凝,在不远处处理事务的渡边律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扫了宿傩一眼,然后来到两人面前,把宿傩的手从军医身上拿下。 少年瞥了他一眼,没有抵抗的松开了手。 “你跟这位士兵走吧,这边的问题不大。”渡边律神色冷淡的对着军医说。 军医知道渡边律的身份,于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渡边律看着两人快步离去的背影,在安排了一番事务后,他顺着两人的方向跟了上去。 军医在检查一番后,为神崎枫止血,上药,然后包扎伤口。 他也不敢对上宿傩的眼神,只好一边处理神崎枫的伤口,一边说着:“他这个伤势,死亡是迟早的事,任何人也救活不,现在虽然处理了伤口,但他只能活到今天晚上。” 说罢,军医本已准备好承受这名暴躁少年的怒火,却没想到对方一直没有动静传出,他悄悄抬头,看见少年正在垂眸沉思着什么似的。 霎地,宿傩转头看向一直在旁围观的渡边律,少年走到青年面前,在他耳边问:“你们咒术师之间是不是有相互联系的办法。” 渡边律掀眸,似乎对于宿傩知道他是咒术界的人并不感到意外。 “你能联系上白石澪吗?” 闻言,青年侧头,与那双一直紧盯着他的血色兽瞳对上。 只一瞬,渡边律便明白了宿傩的用意,他想要白石澪的反转术式救活神崎枫。 “可以。”渡边律淡声道:“但你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白石今天接的任务是祓除特级咒灵,而且那地方离这里很远,她可能会赶不及过来。” 宿傩挑眉,有点意外于渡边律的帮助,他退了回去,看着青年道:“谢谢,我欠你一个人情。” 渡边律不可置否的扯了扯嘴角,“不,你该感谢的是白石,她救了我的老师,亦有恩于我的友人。” 他是因为白石澪的缘故所以才帮助的宿傩。 “啊。”宿傩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 晚上,在深山之中,宿傩随意的坐在地上,他托着下巴,状似看着某一个地方发呆似的。 在他的身侧,神崎枫仰躺在地上,胸口被包扎好的伤口渐渐涌出血液,白日尚有起伏的胸膛在此刻经已毫无动静,若不是宿傩耳力惊人,听到了神崎枫那几近于无的呼吸声,常人怕是早已认为他是一具尸体了。 虽然活着,但恐怕下一刻便要彻底失去呼吸了。 在地上那人的鼻息再次衰弱下去的瞬间,状似发呆的宿傩对着已经失去意识的挚友道:“看来这次是你运气不好了啊,枫。” 直到最后,都没能等来那名能够拯救他的神明大人。 宿傩站了起来,似乎是想要把将死的神崎枫带回军营,却迟迟没有动手。 在背光之下,他的情绪隐藏在阴暗之中,在这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他沉默的注视着神崎枫,看着他渐渐平息的胸膛,听着他逐渐消失的呼吸声,任凭他耳力多好,却再也不能察觉那道带着朝阳的气息。 在呼吸彻底消失的瞬间,奇迹出现了。 一道白影飞快的跑过他的面前,带着熟悉而让人安心的气息,仿佛只要她在,看着她守护在自己身侧的身影,他就无所畏惧。 “还有心跳。” 白石澪的声音尚还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喘息,似乎是在接到渡边律的讯息后,便不顾一切的赶来了。 她在初步判定神崎枫还留有一丝生命特征后,便一刻不停留的使用反转术式。 在那如同神迹的白光下,神崎枫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胸口那被洞穿的致命伤亦逐渐恢复成光滑的皮肤。 没有动静的胸膛开始起伏,微弱的呼吸回复,几乎停顿的心脏健康的跳动了起来。 只是片刻,一个濒死的人便被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看着神崎枫彻底痊愈的身体,白石澪疲惫的喘息一声,收回了手,然后背后被贴上了一个灸热的男人胸膛。 少年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肩膀,毛茸茸的脑袋搭在了少女的颈窝处,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 “谢谢。” 少年的声音在沙哑晦涩的同时,亦带着一丝最不应出现在他身上的脆弱。 白石澪张了张嘴,在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口中却不自觉的涌出了大量鲜血。 “澪!” 耳边是少年鬼神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 第17章 第 17 章 白发少女把手掩在嘴上,鲜血源源不断的从手指的缝隙中涌出,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白石澪单手撑在地上,看着那些落到地上,又融入泥土的血液,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也许她早就隐若猜出这个后果。 从收到渡边律的讯息开始,到她赶路的过程,世界意识的威压便一直重重的压在她身上,似乎在阻止着她做出什么行为,沉重的警告让她这一路过来都像是喘不过气来似的,几乎要窒息倒下。 然而她还是强忍着不适来了,因为她想起了那夜带着耀目笑容的阳光少年。 宿傩正拥着白石澪的肩膀,不让她失力的身体倒在地上,嗡鸣的耳朵似乎传来了少年暴躁焦虑的声音,然而不管他的语气有多么烦躁而可怕,但他拥着少女的动作却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完全不像是那名杀人无数的战场鬼神。 在歇了一会后,发黑的景象逐渐回复成正常的视野,嗡鸣的耳朵亦开始清晰的听到了宿傩的声音,身体的力气在渐渐回复。 “我没事。” 白石澪轻轻推开宿傩,自己站了起来,而宿傩则轻蹙眉头的攥住了她的手臂,让她有个支撑点,不至于再次失力的跌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 宿傩暗沉的双眸在白石澪身上流连,然而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少女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咒力亦一如既往的强大而纯粹,没有任何被人施加咒术的迹象。 面对宿傩的问话,白石澪只静静的垂着头,默然不语。 “啊,你真是让人火大。”赤眸少年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禁怒从心头起,他一个用力,把少女的衣领狠狠扯起,让她不得不抬头面对他,青筋暴跳的双臂透露出鬼神此刻的失控。 “你总是这个样子,把所有事情都藏起来,从来不会与人分担,总是想着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把所有危险解决。” “啊?你真的把自己当成拯救世人的神明了吗?真可笑。” 说罢,宿傩细细的看了她好一会,目光在她嘴边的血迹停留了瞬间,而后讥笑似的扯了扯嘴角,“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依靠和信任吗?” 白石澪与他带着炽热火焰的赤眸对上,看见了他在雷霆之怒下,属于少年的落寞。 被他紧紧注视着的白发少女迟疑的张了张嘴,眼中一阵涟漪划过,然而最后,她微张的嘴唇终究是轻轻闭上,带着牢不可破的心防,将赤眸少年远远拒之门外。 她把头微微别过去,表现了自己的态度。 宿傩紧攥着白石澪衣领的大手又再次加大了一个力度,手骨在他极度用力之下浮现出皮肤下的惨白,手臂的青筋因为少年的激烈情绪而在疯狂暴跳,猛兽的血眸翻滚着恐怖的情感,这一切种种的迹象显示,少年正处于一个失控暴走的边缘。 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时间,宿傩松开了白石澪,把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神崎枫一把提起来扛在肩上,然后转身,与白石澪擦身而过,过程中没有再次把目光投注于少女身上。 “随便你吧。” 离去的少年如此冰冷的说着。 ------------------------------------- “碰”的一声巨响,男人被重重的挞到地上,他躺在地面呻|吟,神色痛苦。 四周或坐或躺的,有着不同与他类似情况的人,他们皆各自捂着身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再次爬起来的力气。 而造成这一切的少年正面无表情的站在人群中央,他冷冷的看着地上的男人,那眼中如淬冰般的恐怖暴戾,让被他狠狠击倒的男人心中再也升不起一丝报复的念头。 本能告诉他,再打下去的话,他会死的。 这个恶魔不会手下留情,即便他们是同一个军营的人,认识了那么久,他打从心底里的清楚这个鬼神并没有人类的道德束缚,他随心所欲,从来不会顾忌世间伦理。 自然也不会理会杀害士兵后的惩罚。 这场一面倒的打斗最终因渡边律的到来而平息,他向围观的人了解情况,明白了是一群士兵率先挑衅宿傩,最后却被可怕的少年以一己之力把他们这些人全数击败。 在吩咐下属把躺在地上的人带走后,渡边律看向杀意缠身的少年,似乎透过那层平静的假象,看到了一头正处于失控边缘的野兽。 他锁起眉头,把手轻轻搭在腰侧,然后像是毫无防备似的径直向宿傩走去。 宿傩在青年动作的瞬间便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似乎察觉到什么的他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嘴边扯出一个血腥的笑意。 渡边律站在宿傩身前,双方紧紧的对视着,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气场在两者之间围绕、对峙。 就在场面一触即发之刻,神崎枫的声音出现,打破了这波涛暗涌的危险气氛。 “宿傩,你在这里啊。” 少年的左手一把搭在宿傩的肩上,大姆指指向了食堂方向,洁白的牙齿伴随着少年的耀目笑容而露出。 “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吃饭,怎么还在这里拖拖拉拉的。” 说罢,他便搂着宿傩的肩膀,打算把他带离这里,后者掀眸撇了他一眼,没有反抗的跟他走了。 “那渡边长官,我们就先走了。”神崎枫大大咧咧的向渡边律招呼一声。 青年放下搭在腰侧的手,他收起面上的冷淡神情,在听见神崎枫的话后,他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啊,对了对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神崎枫回过头来,对渡边律认真道:“虽然宿傩说过你帮助我们的真正原因,但无可否认的,你间接救下了我的性命,因此我也是打从心底的感谢你。” 渡边律看了他好一会,然后轻笑一声,“不用谢,看见你现在生龙活虎的站在这里,我也替你感到高兴。” “谢谢。”神崎枫露出了毫无阴霾的笑容。 两人最后并没有去食堂,而是中途改道回到了两人的营帐处。 “话说你这两天是怎么回事,认识你这么久了,从来未见过你这个样子。” 神崎枫托着下巴,看着对面宿傩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双手置于脑袋后方,就像一头休憩的狮子。 宿傩笑哼一声,“关你屁事。” 神崎枫没有理会宿傩那充满火药味的话语,而是摸了摸下巴,猜测道:”你失常前最后见的是白石小姐......你跟她闹矛盾了?” 听见白石澪的名字,宿傩瞬间收起面上那仅有的慵懒笑意,他默了默,漫不经心的道,“你似乎对咒术界,以及白石澪救了你之事并不感到意外,你们之前碰过面?” “啊,是的。”神崎枫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头,“之前因为担心你,所以悄悄去了你经常前往的后山,我在那里遇上了白石小姐,她认出了我是你的好友,所以向我大概讲解了咒术界的存在,让我不要担心你。” 神崎枫看着闷声不响,闭着眼像是睡着了的宿傩,他神色认真的道:“我不清楚你们闹了什么矛盾,我亦没有资格劝说什么,但那天在与白石小姐的谈话中,我是真的能感受到她对你的关心与重视,那不是作假的情感。” “宿傩,不要错过一个真正对你好的人。” “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不知过了多久,久得神崎枫以为宿傩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对面传来了少年暗哑晦涩的声音。 “啊......” 神崎枫笑了,然而闭着眼的宿傩并没有看到,友人昔日那毫无杂质的笑容似乎渗杂了几分复杂与惆怅。 ------------------------------------- 对于自己的死亡,神崎枫是不意外的。 自从上次被白石澪从鬼门关救回来后,他的心中便有一种预感,他很快便会再次面临死亡的局面。 他隐若察觉到,自己能够活下来是白石澪逆天改命的行为,亦因此她受到了反噬,在那天吐血了。 真是对不起她啊...... 虽然被她救下了,但他的命运并没有改变,似乎有什么不可抗衡的力量正在推动着他,让他再次面临死亡。 而这一次,他是真的活不下来了吧...... 奄奄一息的少年仰躺在地上,暴雨冲刷去他身上的鲜血,然而下一刻,似乎停不下来的血液再次从伤口涌现,又再次被雨水洗去,这个过程周而复始,像是永远不会停下,直到少年身上的鲜血流尽方止。 面容丑陋的怪物正在不远处张牙咧嘴,似乎正在搜索那个躲起来的猎物。 神崎枫看着那头怪物,想起了曾经的一幕。 “宿傩,你和白石小姐口中的咒灵是怎么样的,真的很丑吗?” 少年闪闪发亮的双目看着正在吃饭的宿傩,语气好奇。 宿傩咽下一口饭,抬眸,似笑非笑的道:“很想知道?” “嗯嗯!”神崎枫忙不迭的点头,都快要把头挥出残影来了。 宿傩把手中勺子放下,头慢慢靠近神崎枫,他注视着对方的双眸,张嘴,沙哑低沉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普通人想要看到咒灵,除了利用咒具外,就只有一个方法。” 他看着神崎枫眼里的期待,笑哼一声,“那就是濒死之际。” 回忆结束的神崎枫看着自己曾经心心念念都想要亲眼看到的咒灵,不由喃喃自语,“原来咒灵是长这样的啊。” 他孩子气的一笑,“果然很丑。” 单是看见就能感受到那源源不断的不祥扑面而来,让人本能的不喜欢那个存在。 原来宿傩和白石小姐每天都是跟这样的家伙战斗啊,那也太惨了,肯定会受伤吧,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很痛。 此时,咒灵像是看到了什么,他慢慢转身,向神崎枫的位置匍匐而来。 神崎枫像是什么也察觉不到似的,继续发散着思维。 白石小姐拜托他要照顾好宿傩的事要食言了,难得对方救了他一命,他却连这点事也报答不了她。 还有宿傩那家伙,很快就要生辰了吧,看来今年是真的没有人替那个暴力狂庆祝了,这也太惨了吧,怎么辨? 啊,不对,他之前就拜托了白石小姐为宿傩庆祝生辰,他怎么就忘了呢? 神崎枫狠狠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有白石小姐在,以后宿傩的生辰也不用再孤怜怜一人的看着让人心疼,宿傩也会很开心吧。 神崎枫平静的看着上方正对他张开大嘴的怪物,咒灵黏稠恶心的口水滴落到他的面上,而后滑落在地,生命力的流失让少年眼里的光芒逐渐消逝。 ......还有爷爷,对不起呢,你老人家含辛茹苦把我养大了,但我还没有好好考敬你,让你老人家享享清福,就要让你白头人送黑头人,甚至被这咒灵吃下去后,尸骨无全的他恐怕又要让他老人家一阵崩溃了吧。 神崎枫把手臂搭在眼睛上,失声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是枫不孝,对不起......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神崎枫看见了熟悉的少年身影,他携带着强劲的力量,把即将要咬碎他的咒灵一击杀死,伴随着滔天|怒火的雷霆一击,连同咒灵在内,斩击所到之处万物化为尘土,烟尘过后,地上留下了天堑般的深痕。 神崎枫安心的闭上了双目,满布泪痕的面庞挂上了昔日纯粹如孩子的笑容。 太好了,不用被咒灵“咔嚓咔嚓”的咬碎了,其实他还挺怕痛的来着。 第18章 第 18 章 宿傩把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神色冷淡的看着装载着神崎枫尸体的木车在他面前慢慢离开。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似是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然而昔日那个在他身边永远带着璀璨笑容的阳光少年却不见了。 “喂,那个黑色衣服的,对,就是你,过来一下。” 宿傩叫住了一个男人,对方则疑惑的四周看了看,在确定少年是在叫自己时,便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是这批士兵的老乡?”沙哑低沉的少年声音。 “对啊。”男人憨憨的挠了挠头,“我这边一直有和军方合作,把同乡的士兵尸体运回我们家乡埋葬。” 他看了眼身后被白布盖上的数十具尸体,“你是里面其中一个孩子的朋友?” 他笑了笑,像一个长辈似的对他道:“不要过于伤心,我们家乡的孩子一向大大咧咧的,随心所欲不被其他事物束缚,就算他们离开了,通常也是没有带着太大的遗憾。” “啊。”宿傩应了声,没有多说什么。 他看着神崎枫遗体所在的木车,对身边正忙着什么的男人问道:“你认识神崎枫吗?” 男人愣了愣,没有任何迟疑的道:“认识,他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了?” “他家里是不是有个爷爷?” “是有的。”这次男人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默了默,方道:“但他早在一年前就寿终正寝了。” 少年的赤眸看向了男人。 “因为不想让孙子伤心,避免他在战场上心绪不宁导致受伤,所以枫的爷爷临终前让我们隐瞒这件事。” “而枫他寄回去的钱,则还给了那些帮忙借钱办葬礼的人。” 说罢,男人便把剩下的事务处理好,跟上车队离去了,独留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宿傩伫立在原地。 不久,渡边律来到了宿傩的身侧,与他一同看着正缓缓离开的车队,沉寂的气氛在他们之间蔓延。 “虽然在这时候说这种事有点不合时宜,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你那日失控暴走砍杀那头咒灵,已经引起了咒术界部分人的注意,他们很快便会找到这里来,到时你诅咒师的身份就再也瞒不住了。”渡边律冷淡的说道。 见宿傩没有反应,他侧头看了对方一眼,桀骜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似乎从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对他来说,这种事根本没有所谓,他不在乎什么咒术师诅咒师的,亦从未想过要躲避什么,既然来了,那便战斗,那便厮杀,没有什么可想的、可顾虑的。 若是来的人里面有能够让他兴奋起来的,那就更好。 “罢了。”渡边律放弃似的回过了头,“差点忘了,你可是比任何咒术师都要癫狂的疯子。” 两人间沉默了一会,看着车队慢慢消失于他们的视线后,渡边律似是不经意的开口。 “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我是打算对你下手的。”他缓缓道:“那个女人是间谍,她背后的势力并不弱小,这件事与很多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再加上那时候我发现了你咒术师的身份,事件就变得更加复杂了起来。” “当时最能保住我方利益的方法,那便是杀了你,再进行一连串的处理手段......本来理当如此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轻笑了起来。 “但没有办法啊,谁让你是那个白石澪的学生,那就只好再麻烦一点,用其他方法来解决这件事了。” 青年无奈轻叹,“那时可真是累倒我了。” 听到了某个名字,宿傩终于转过头,施舍般的看了对方一眼。 渡边律眉毛一挑,有点诧异又好笑的问道:“怎么?你不知道白石特级在咒术界的事迹?” 宿傩有点不爽的轻啧一声,不耐烦的道:“有话就说。” “好的好的。” “白石她以史上最年轻特级术师的身份,砍杀了咒术界近十分之一的咒灵,对此你可能没有什么概念,十分之一的咒灵,相当于拯救了近一百万名普通人的性命。”他顿了下,又道:“加上她不久前刚从羂索手上救了我的恩师,我再怎么冷血无情,也不可能对这个人的学生下手。 ” 说罢,他颇有兴致的转头问道:“怎样?听完后有何感想?” 宿傩轻嗤一声,“无聊,她平时就是为了那些蝼蚁而疲于奔命?” 他懒懒的道:“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和我多打几场。” 渡边律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噗嗤一笑,“不错,挺有趣的回答。” “不过嘛,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有别的事情。”渡边律收起了笑容。 “天皇那边传来了命令,想要让你进京见他一面。” 宿傩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见我|干什么。” “军营里天皇的眼线不少,甚至有的咒术师效忠于他,你失控那天可能被他们发现了,于是呈报上了天皇那边。” “目的嘛,也是不难想到。”渡边律悠悠道:“他想要利用咒术师的逆天能力为他在战场上杀敌。” “虽然历来没有咒术师敢冒着被咒术界判死|刑的风险而帮助天皇杀人,但若真的有了,那场面其实也不难想像。” 青年注视着面无表情的宿傩,眼眸如古潭般幽深而危险。 “若是咒术师出现在战场,那便不会是两军对垒。” “而是咒术师一个人单方面的屠杀。” 宿傩懒懒的掀起眼帘撇了他一眼,“无聊,我对这种踩死蝼蚁的杀戮不感兴趣,不过嘛——” 嘴边勾出一抹血腥的笑意,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青年,“如果是你亲自和我战斗,或许我会更感兴趣一点。” “你很强吧。” “不要。”渡边律犹不犹豫的拒绝,“我可不想某天断了只手,断了只脚,还要辛辛苦苦的去找反转术式的术师来治好我,更重要的是,那家伙十分十分的恶趣味,肯定是要找些熟人来围观一下我那狼狈的样子才肯罢休。” 他想像了一下那个场景,不禁恶寒的抖了起来。 “啧,麻烦。”宿傩不耐烦的道:“去找白石澪来不就好了吗?” 渡边律怔了怔,男人的眸色暗沉,他低声道:“其实这也是今天来找你的另一个目的。” “白石她失踪了,任咒术界的人如何找也没有任何消息。” “她最后见的人是你,你有什么头绪吗?” 闻言,宿傩瞬间怔住,手指抽搐般的动了动,他转过身来,猝不及防的揪住渡边律的衣领,手指用力的发白。 他紧盯着青年,眼底有什么情绪在汹涌翻滚,他恶狠狠的问道:“失踪?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渡边律也没有介意宿傩的动作,他神色认真的注视着少年,“她失联了,咒具发送的消息没有回应,在各地执行任务的咒术师都声称没有见过她,我们派去找的人也没有任何收获,她完完全全的失踪了。” “目前我们最大的担心是她被羂索控制起来,毕竟以她的实力,也就只有和她结过仇的羂索才有可能对她下手成功。” “白石特级的失踪在咒术界是一件大事,我们亦正在拼尽全力的搜索。”他细细看了宿傩一会,最终失望的轻叹一声,“不过看来你也没有线索。” 在宿傩松开他后,他一边慢慢抚平著衣领上的皱褶,一边对少年道:“如果有任何消息,请务必尽快通知我们。”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此处,而宿傩则沉默的站在原地,扯了扯嘴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 在前往京城与天皇见面的路上,宿傩遇上了一名前来追捕他的咒术师。 不是没有猜到咒术界会对他作出行动,只是没有想到对方会直接派出一名特级术师。 “真是下重本啊。”宿傩讥笑着揩去嘴边的血迹。 赤眸少年此刻的身体并不算完整,身上大大小小的遍布了伤痕,鲜血染红了洁白的和服,虽然并没有受到致命伤,但若是这样继续流血下去,他很快便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其实比宿傩更要感到意外的,是对面的特级术师,不久前高层让他捉捕一名新出现的诅咒师,生死不论。 本以为这是一件轻松的任务,毕竟对方才刚接触咒术界不久,然而万万没有想到......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对面的暴戾少年,若是没有猜错,这孩子目前的实力是一级,并且离特级只有一线之差。 这样的咒术天才,若是让他继续成长下去,恐怕很快便会和朔、羂索、白石他们一同站在咒术界顶端位置。 然而这样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竟然成为了诅咒师...... 他惋惜的轻叹一声。 但他事前有打听过,不同于其他以杀人为乐的诅咒师,这个少年身为士兵,杀的都是一些祸害国家的倭寇。 因为这个原因,他并没有下死手,他认为事情还有挽回的机会,只是需要和咒术界高层议论。 这亦是他最头痛,最困难的事。 仅仅是想起那些掌控着咒术界的长老,他的内心深处便不由涌上一股厌恶与恶心感。 这时,少年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动作让他回过神来,他看着对方身上的咒力渐渐凝聚,很快便到达一个让他不得不屏息以对的程度。 特级术师眼神一凛,双手举起,强大的能量凝聚于身前,暴戾的力量积蓄待发。 等,等等...... 特级术师惊恐的看着身前光团越积越大,里面的能量以失控的趋势越来越具毁灭性,甚至远远超出他自身能够达到的程度。 毁天灭地的咒术不受控制的从术师手中脱手而出,暗处的羂索勾了勾嘴角,收回尚还萦绕着咒力的左手。 然而下一刻,少年暗哑中带着癫狂的声音让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领域展开。” 看着近在眼前似乎能把他轻易吞噬的咒术攻击,宿傩想起了不久前的一幕。 “其实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剩下的,你需要去和更强大的人战斗,去亲身领会某些东西。” “哈?”少年不可思议的道:“那你亲自来和我打不就好了。” 白发少女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这不一样的,虽然同样是战斗,但在你的潜意识中,你清楚知道我不会杀了你,而且就算受伤了,反转术式也会把你治好。” 少女用那双辽远的苍眸认真的注视着他。 “你需要的,是一场真正不论生死的厮杀。” 鬼神嘴边咧出一个兴奋的疯癫笑容,时间在这一刻是显得那样的缓慢,他举起双手,做出一个咒术手势。 “领域展开——”宿傩赤眸微眯,“伏魔御厨子。” 巨大而恐怖的神龛出现在少年身后,而它亦将是特级术师人生中最后看见的风景。 ------------------------------------- 战场上尚还残留着战斗后的余烟,禅院朔走到尸身不全的术师身旁,单膝蹲了下来,晦涩的漆蓝双眸看了尸体好一会。 最后,他伸出手,将那双犹带着惊恐的眼睛温柔的缓缓合上。 渡边律安静的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幕的他缄默不语,眼里带着几分暗沉与复杂。 “请安息,老师。”禅院朔如此低声说着。 青年站了起来,向身后的渡边律问道:“那人是叫......宿傩是吧。” “啊......是的。” “我明白了。” 最强咒术师的声线中带着恐怖的冰冷杀意。 第19章 第 19 章 宿傩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尽管在生死之中领悟了领域展开,但他并没有接下那道攻击的余力和手段。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能量波,脸上出现了一丝无聊的神色。 他从来都不畏惧死亡,甚至渴望着在生死边缘中厮杀的快|感,然而这次的战斗却不是他想要的。 那个特级,完全被人利用了吧。 完全不在一个境界的咒术强度,大概是白石澪那个级别的。 禅院朔?不,应该不是他。 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也就只有那个什么最强诅咒师羂索才能做得出吧。 他就在这附近?像个老鼠一样偷偷摸摸的,让人不爽。 发尖被接近的咒术灼烧,扑面而来的能量几乎要把他全数吞噬,少年脸上的神色平静得像是完全感觉不到那灼人灵魂的刺痛感。 眼前被白光完全覆盖,在仿佛之中,他似乎看见了那夜白发少女如月光般璀璨的笑靥。 宿傩意义不明的轻啧了一声,却没有因为白光的刺目而闭上眼睛。 在能量波触碰他的指尖之际,繁杂的咒文在他面前展开,玉佩从腰间主动飞出,注入到咒文的核心位置。 那一刹,宿傩的前方出现了一道屏障,它带着深入灵魂的熟悉咒力,为他稳稳挡住了这道足以让他尸骨无存的一击。 双方能量对峙着,强烈的余波带起了四周沙石,让人视线受阻。 最终,咒术攻击后力不继的慢慢消散,而屏障亦在同一时间出现裂痕,当一切尘埃落定,经已碎裂成两块的玉佩轻轻坠落到地上,成了一块真正的普通玉石。 在不知过了多久后,空间中只剩下少年战斗后的喘息声,一只染血大手捡起这个已成凡物的物件,把它收入怀中。 ------------------------------------- “来做个交易吧。”年近四十的国家掌事人沉声道:“你协助我战场杀敌,我为你压下咒术界的追杀。” “如何?” 赤眸少年嘴边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容,他如此说道。 “行啊,我答应了。” ...... 这三年间,一个名为宿傩的男人如从天降,利用那名为咒术的神迹,以一己之力扭转各个战场的局势,同时杀人无数的他,鬼神之名逐渐传遍全国,其凶残本性让仅仅是听见他名字的人都心颤不已。 昏暗幽深的环境,压抑窒息的狭窄屋子。 咒术界高层们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那名被誉为咒术师最强的男人,昔日带着几分轻狂的青年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比三年前更为沉稳且深不可测的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便为阅历无数的高层们带来了庞大的压迫与危险感,让他们不得不警惕这个过去他们只视作棋子的男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名为禅院朔的男人逐渐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而他们却毫无察觉? 没有人出声,他们各自沉默着,阴暗的空间中弥漫着一片死寂。 最终,一名禅院家长老出声打破了这一片让人喘息不过来的气氛,他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 “朔,还记得宿傩吗?” “就是那个把你的恩师斩成了九块的男人。” “记得。”男人掀起眼帘,清冷的声音响彻在这片空间当中,“即便不是因为这个,他近三年的名声早已在咒术界如雷贯耳,没有咒术师不认识他。” “最恶的诅咒师,其名声与羂索并驾齐驱,成为了咒术界最让人恐惧的人物之一,就连身为最强诅咒师的羂索,在杀人方面,亦是远远及不上他。 ” “宿傩是第一个把咒术利用于战场屠杀的人,随便的开一个领域,千军万马瞬间灰飞烟灭,即便是诅咒师,历来也没有人有那个胆子这样做。” 长老点了点头,把手放在胡子上抚了抚,然后缓缓道:“这里有一个击杀诅咒师宿傩的任务,你接下吧,除了你之外,咒术师当中也没人能够对上他了。” 其实还有一个,那便是失踪三年的特级术师白石澪,但很可惜的是,这三年来,他们找遍了整个咒术界都没能得到对方的任何消息。 禅院朔没有如他们想像中的立刻接下这个能够为恩师复仇的任务,而是沉默了一会后,冷淡开口。 “自三年前起,天皇便一直对咒术界施加压力,强行让你们压下对付宿傩的任何心思,现在怎么?是天皇松口了?” “是觉得自己这条狗没有用了吗?” “这是一方面,天皇的敌人已经被逐渐扫清,宿傩自然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长老面无表情的道:“然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宿傩太强大了,他已经变得完全不可控,就连天皇自己,也因为这条自己养出来的狗而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每晚于睡梦中惊醒,时刻担忧着这条狗会转头反咬他一口,咬得他血肉淋漓,尸骨无存。” 禅院朔嗤笑一声,“活该。” “这件事不是重点。”长老敲了敲拐杖,“他们两者之间可谓是分割了,现在我们需要对付的,就只有诅咒师宿傩一人而已。” “朔,这个任务,你接下吗?” “啊,当然。”男人的深邃眼眸如淬冰般寒冷,“我接下了。” ------------------------------------- 在这片方圆百里的沙地上,昔日干涸的荒芜之地流淌着潺潺的深红血水,尸横遍野的战场上飞落了无数啃食尸体的乌鸦,但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场的数千具尸体无一是完整之身,他们皆被斩裂成数份,并与其他的不知名尸块混合在一起。 人间地狱之境。 造成这一骇人炼狱的鬼神站立在数千尸体之间,他双手拢袖,冷淡的面容看着这片景象,竟透出一丝无趣的神情。 “这还真是,即便是我,也不得不对你感到惊惧呢。” 最强诅咒师慢慢踱步而来,在宿傩身后的不远处站定,他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景色。 “怪不得咒术界称你为最恶诅咒师,与你相比,我那些事迹完全的成了小孩子打骂。” 他哈哈一笑,“真是有趣呢。” 宿傩转头,懒懒的撇了他一眼,比三年前更加低沉暗哑的成熟男人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怎么,你是来找死的?” “当然不是。”羂索摊了摊手,“我不会挑起无意义的战斗,对你出手什么的并不在我的计划之中。” “更何况。”他轻轻一笑,“你也杀不了我不是吗?” 宿傩看着他那笑眯眯的面容,怎么看怎么的让人厌恶,他不爽的啧了一声,“只会耍手段的藏头露尾之辈。” 羂索笑容不变,“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羂索曾经有好几次出现在宿傩的面前,而宿傩亦对他出手了,但最强诅咒师的逃逸手段众多,往往战斗尚未完全开始,便因其中一方的消失而终结。 “今天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羂索无奈一笑,“毕竟都找你三次了。” 虽然每次都以宿傩毫不留情的攻击而失败告终。 “天皇已经放弃了你,没有他的压制,咒术界那边很快便会对你出手,会派谁呢,我想想啊。”羂索笑意吟吟的道:“以你残杀禅院朔老师的事迹,以及那特级诅咒师的实力来说,恐怕最强咒术师很快便会找上门吧。” 天皇背弃交易的消息并没有让宿傩的神色有一丝变动,他似乎早就预测到这件事情的发生。 “以你目前的实力,对上朔还略显不够。”羂索向宿傩伸出手,像以往一样邀请道:“怎样,这次要不要来我这边。” “即便是朔,也没有能力伤及我庇护的同伴。” 宿傩没有分一丝目光给对方邀请的大手,而是眯起了眼,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与讥笑。 “先不说你那无聊的垃圾大义,你在三年前战斗中所做的手脚,还真当我是眼瞎没有发现吗?” 闻言,羂索收回手,无奈的挠头苦笑,“你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什么叫‘无聊的垃圾大义’。” 他沉下声音。 “臭小子,信不信把你扔到咒灵群里试试?” 最强诅咒师的面上笑容被冰冷的杀意取代,紫水晶般的眼眸透着寒冷彻骨的幽黯阴鸷。 “哦?”宿傩被他这副样子激得来了兴致,他把双手从宽大的袖子里拿了出来,然后掰了掰手指,指骨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行啊,你这家伙,终于要来了吗?” 看着宿傩战意盎然的活动着脖子,羂索不由无力的轻叹一声,“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还说什么三年前的战斗,恐怕你是因为白石澪曾经被我重伤过吧。” “我看到了,当时。”羂索笑着点了点自己的眼睛,“为你挡下攻击的那块玉佩,是她给你的吧。” “她是你的朋友?” 见羂索似乎没有出手的打算,宿傩不爽的扯了扯嘴角,在听见羂索的话后,他挑眉嗤笑,“白石澪?这谁,不认识。” 羂索耸了耸肩,不可置否的笑道:“也罢,本来这也不是今天来找你的目的。” “不过今天稍微有点事,所以要提早离开一下。” 话音刚落,羂索脚下出现了一个黑洞,慢慢的包裹着他全身。 “组织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我们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他友好的挥了挥手,笑吟吟道:“那拜拜啦。” 宿傩笑哼一声,“下次见面,便是你的死期降临之时。” ------------------------------------- 宿傩和禅院朔相遇在一个平凡的晚上,首次见面的两人在照面瞬间便知晓了对方的身份,无需语言,他们皆默契的举起手,发动咒术。 与此同时,在世界的一角,空旷的空间被金色咒文布满,这里弥漫着世界规则的气息,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会情不自禁被其威严与强大压得跪倒在地上,仿佛无法喘息。 看着这些玄妙的咒文,万物生灵能够感受到的,就只有对世界规则本能的敬畏与恐惧。 而在这片空间的核心地带,雪白的少女身影骇然于目,她的双手被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锁链牢牢缠住,并举挂在空中。 她一动不动的低垂着头,长发稍有凌乱的散落身侧,仿佛已经沉睡了一段日子。 “吱吖” 大门打开的声音响彻在这片神圣却死寂的空间之中,伴随而来的是节奏而沉稳的脚步声。 来人最终在少女身前停下,却在之后没有任何动作,亦没有出声,只默然不语的注视着被世界意识囚禁的她。 在不知过了多久后,如同被霜雪冰封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长发遮掩下的苍眸慢慢睁开,如同天空般清澈而辽远的人间绝景在时经三年后,再次倒映在男人眼中。 第20章 第 20 章 黑白玉犬,鵺,蟾蜍,大蛇,满象,脱兔。 式神们相互配合着,他们的个体并不强大,然而他们一旦合体,便能爆发出特级的实力。 黑白玉犬的浑,鵺与蟾蜍的不知井底。 还有其他难以预测的组合与手段,虽然目前还不至于让宿傩感到棘手,但还真的是—— “烦人的很啊......” 宿傩无趣的轻叹一声,在一拳把浑打得尸块飞溅后,他看向一直静静站在原地的禅院朔。 “你这些垃圾不如的式神是怎么回事,最强咒术师就这种水平吗?” 见男人还是一如既往惹人厌烦的冷淡神色,宿傩不爽挑眉,“你这家伙,再不给我拿出你的实力,我就去把你的家人朋友全杀了。” 听见这话,禅院朔终于吝啬的给了点反应,他掀起眼帘看向宿傩,缓缓问道:“三年前,你杀死我的老师所使用的,是领域?” “谁知道呢。”宿傩嘴边扯出一抹血腥残忍的笑容,他嗤笑,“被我杀死的人数以万计,我可没有那个兴致一一记下每个被我掐死的蝼蚁。 ” 话音刚落,他微微侧头,一道锋利的冷光划过面侧,让他久违的见了血。 若不是躲避及时,他早已被那道冷光穿刺脑袋,毫无回天之力。 宿傩没有理会流血的伤口,而是看向出现在禅院朔身前的式神,那是六名式神的合体,庞大的身驱遮天蔽日,式神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特级的水平,达到一个恐怖的境界,随着他的出现,上方的天空阴云渐聚,仿若穹天欲坠。 “这才像话嘛。”宿傩用姆指揩去脸上的血迹,他垂眸看着手上鲜血,伸出舌头舔了舔。 “怎么,被激怒了?是因为你的老师,还是因为那数万名普通人?”他把大手放在颈侧,开始活动着身体,“你这次来,是为了帮他们复仇?” “不。”禅院朔的漆蓝眼眸如大海般深邃而平静,“我是以咒术师身份,前来执行诅咒师宿傩的死|刑。” “这种东西没所谓,我在乎的事只有一件。”不祥的血眸渐渐燃起兴味的战意,“那就是你能不能为我带来畅所淋漓的厮杀。” 脸侧的伤口慢慢愈合。 “你们咒术界可能不知道一个情报。”鬼神点了点恢复如初的左脸,“我是除了那两人外,第三个能够使用反转术式的人。” 他戏谑的笑着,“可要加把劲想想能够杀死我的方法啊,最强。” ------------------------------------- “好久不见了啊,澪。” 渡边律勾起一抹熟悉的笑容,时经三年,他从一名青年长成了如今成熟男人的模样,经历的各种事件让他昔日属于年轻人的不羁逐渐被上位者的沉稳取代。 “话说回来,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呢。” 时间仿佛在白石澪身上被永远冻结,他们几个人都被世间的历练或多或少的改变,然而似乎只有眼前这个人,看着她,就像回到了两人初见的那个深刻夜晚,没有任何变化。 看见白石澪不适的闭了闭眼,男人体贴的把手放到她的眼前,帮少女把刺目的光线遮住,大手礼貌的隔了一段距离。 “好点了吗?”细心观察着少女状况的男人如此问道,见对方已经没有了不适的反应,并对他的问话点了点头后,便把手收了回去。 “时间紧迫,我便长话短说了。”渡边律以前所未有的认真对她道:“如果按照世界的进程,朔会在今晚被宿傩杀死。” “我希望你能出手,救下朔。” 白石澪的手指动了动,迟缓的把头慢慢抬起,三年的封印,让她的意识还未完全回复过来。 看着她这副虚弱迷茫的样子,渡边律的内心不禁升起了愧疚之感,他无奈苦笑,“抱歉,在你刚刚醒来就提出如此过份的要求,但这件事除了你之外就没有人能够做到了。” 他想起了前一天,禅院朔与羂索的老师,天元大人亲自前来找他,并扔下一个惊天炸弹。 “明天朔与宿傩的战斗,会以朔的死亡告终。”长有四眼的咒术界守护者如此说道。 渡边律一怔,平日深不可测的沉稳形象在此刻荡然无存,他不可置信的低吼,“怎么可能,朔他......” “这是世界意识的意思。” 渡边律剩下的话卡住在喉咙,面上不知该露出怎样的神情。 世界的秘密,在咒术界里只有高层,以及禅院朔、羂索、渡边律这种程度的人才能略知一二,然而也仅仅是知道皮毛罢了,更深入的,就只有天元这个不死的存在才能接触。 “能够破局的锁匙只有一个,那就是白石澪。” “......她不是失踪了吗?而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更核心的情报不能细说,这对你有害无益。”天元伸出手指点了点,前方凭空出现一道散发着金光的大门。 “去唤醒她,能够破除世界的,就只有维衡世界的人。” 回忆结束后,渡边律眸色晦暗的看着被锁链束缚起来的白石澪,男人也没有想到来到这里后所看见的,会是被世界意识封印的少女,这不禁让他升起了某些猜想。 “三年前的那个节点......是你救下神崎枫那件事,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不......”少女的声音尚有些干涩,她轻声道:“神崎枫最终还是死了,世界的进程并没有改变,这是一件不可逆的事件,所以我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反噬。” 渡边律的眼眸如古潭般幽深,他看着少女,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你们或许不知道,这个世界有灵魂的存在,亦有着轮回的系统。”白石澪低声道出这个无人知晓的世界秘密,“被咒灵杀死的人会终日迷失于世界的黑暗当中,每天痛苦而麻木的在重覆徘徊,永远无法进入轮回系统,从而展开崭新的人生。” 渡边律怔忡的看着她,“所以你救下了神崎枫的灵魂,送他进入轮回系统,世界意识因为无法像之前一样修正这件事,所以你受到了被封印的惩罚。” 白石澪沉默了一会,否认道:“不,这只是部分原因,我的行为并没有严重到这种程度,毕竟世界意识还需要我的帮助去完成某些事。” “祂尚未放我离开,是因为时机未到,三年前祓除咒灵的行为已经有了成效,若祂继续需要我的帮助,自然便会唤醒我。” “这亦是为了避免其他意外的发生。” ------------------------------------- 即便是六名式神合体的超特级存在,在宿傩面前还是远远落于下风,若不是恶劣的男人想要戏弄猎物,此刻式神便不会尚且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 “可以啊,不错呢,相比起那些垃圾咒灵和咒术师,你这式神比他们好多了。”宿傩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血肉模糊,却还有能力爬起来的式神,不由颇感赞叹。 “噢。”宿傩双手一击,似乎想起了什么的道:“这玩意不是比你那什么特级的老师强多了嘛。” “不过啊,这还远远不够,你不是最强吗?”宿傩看着由始至终神色冷淡的男人,嘴边咧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给我把十个式神都召唤出来,否则的话下一击,我对准的便不是式神——” “而是你这颗最强咒术师的脑袋。” 禅院朔没有因为鬼神的威胁而有丝毫动容,身后影子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波动着,似乎只要影子主人的一个念头,它便会猛冲而出。 被阴影遮掩下的大手攥了攥,他看着对面的赤眸鬼神,目光没有移开分毫。 宿傩望着男人那副依旧清冷的面容,无聊的叹了口气,“真是一副死人脸。” 与他想像中热血沸腾的战斗完全不同,虽然同为最强咒术师,但与白石澪相比,他并没有为他带来那种头皮发麻的生死快|感。 然而下一刻,男人的动作让宿傩懒洋洋的身躯慢慢站直了起来。 禅院朔把异界神将魔虚罗召出,最强式神的威压让宿傩的赤眸染上认真之色,语气中的战意亦渐渐被挑了起来。 “这才像话嘛,最强。” 宿傩两指并合,第一次在这场战斗中使出咒术,然而只是刚刚发出斩击,一道闪电般的身影便来到了他的身前,携带着特级咒具的一击如雷霆般向他袭来。 好快。 这是宿傩的第一个念头,然后是略感意外。 这家伙的体术有这么强的吗? 特级咒具天逆鉾利落的砍断宿傩阻挡的左手,随后以雷霆之势继续前进,最终刺进了鬼神的脑袋当中,静立不动。 禅院朔紧紧握住天逆鉾的手柄,背部依旧紧绷着,没有丝毫的放松。 他看着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的宿傩,内心的不祥预感越发渐大。 被能够破除一切术式的天逆鉾刺入脑袋,反转术式无法生效,而眼前男人的确是没有了生命特征。 然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他的掌控,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这个男人......在实力方面是及不上他,但是鬼神的深不可测与自身带来的恐怖感,让禅院朔由始至终都不敢轻易小觑。 这时,手上传来的力度打断了最强咒术师的沉思,天逆鉾正被本应死去的男人慢慢拔出,禅院朔顿了顿,目光随着染血的大手来到男人面上。 他在笑着。 禅院朔眸色沉了沉,他握着被拔出的天逆鉾后退了几步,然后神色冰冷的看着宿傩身上的诡异变化。 脑袋的致命伤口慢慢愈合,被砍断的左手亦重新长了出来。 然而还不止如此。 男人的双目下方长出了一对眼睛,两条手臂从衣服伸出,并扯碎了上身的衣物,赤|裸的上半身有不祥的黑色咒纹渐渐浮现,鬼神散发的威压与气势比先前上升了不止一个维度。 四目四手,诡异的黑色咒文,这男人怎么看,也已经不再是人类之身。 咒灵。 在经历死亡后,鬼神宿傩从诅咒师转化成了咒灵。 宿傩有点新奇的握了握新长出来的手,然后低笑一声,“还挺有趣的嘛,这就是成为咒灵的感觉?” 他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内部变化,“还不赖。” 随后,男人抬头,把目光投在一直静静看着他的禅院朔身上。 “虽然有点意外发生了,但不碍事,战斗还可以继续,但要提醒你一下。” 他咧起一个残戾笑容。 “这次再留手,就准备下地狱去见你的老师吧。” 禅院朔缄默不语的与宿傩对视着,片刻,他率先移开目光,意义不明的轻叹一声。 剩下的三名式神被召唤出来,至此,影法术的十名式神被全数召出,他们皆化作一道白光汇聚到一起,最终同化成拥有恐怖气息的强大存在。 然而最让鬼神提起兴趣的,是禅院朔从影子中取出特级咒具,并侧头望向了宿傩。 男人一直被压抑的气场逐渐涌现,属于当世最强咒术师的锋利与强大如大山般向宿傩重重压来,在男人的身后,可怕的恶鬼化身骇然现身,带着无与伦比的庞大威压感。 “我也一起上,没问题吧。” 清冷低沉的男人嗓音。 “啊。”鬼神的赤眸里燃烧着的,是滔天的浓浓战意,“当然没问题。” 第21章 第 21 章 在咒术界众人的惯有认知里,禅院家家主禅院朔能够成为咒术师最强,依靠的是禅院家祖传的十种影法术,而事实的确如此,仅仅是展现了影法术的强大,男人便轻易易举的成为了众人望尘莫及的强大存在,没有任何咒灵能够在他的式神手下存活。 然而眼前正在发生的这场战斗,却完全颠覆了众咒术师对禅院朔的认知。 强大的体术能力,久经历练的战斗意识,每一招下去,都是堪比咒术攻击的毁灭性。 “轰隆” 宿傩被狠狠击落到地上,一个巨大的深坑随之出现,他呲牙咧嘴的揉着后脑勺,胸膛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着。 “真疼啊,混蛋。” 他看似懊恼的抱怨一声,但嘴边笑意却透露出他很享受这场战斗。 鬼神看了会如大山般巍然屹立的式神,最终把目光放在正向他缓步走来的清冷男人。 式神的确是异常棘手,他继承并强化了魔虚罗那不合理的适应力,宿傩的攻击对式神的作用逐渐被无效化。 却也不是没有破局的办法。 真正最麻烦的,是这个强得离谱的男人。 这种逆天程度的体术能力,除了白石澪外,他就没有见过有人能媲美之。 还有他手上的特级咒具......那亦是另一个危险。 禅院朔在宿傩身前的一段距离站定,他看着鬼神身上的完好无损,以及那毫无变化的恐怖气势,握着咒具的手攥了攥,深邃的漆蓝眼眸满是凝重。 即便看似是他占了上风,但真相是双方的僵持之局,宿傩的反转术式,以及作为咒灵的自我愈合能力,让他无论给对方造成了多大伤害,鬼神都能瞬间重新站立。 更何况...... 他面无表情的用姆指揩去脸侧血液。 宿傩是咒灵,而他是人类,身体强度的差异太大,作为人类的他已经开始体力渐失,然而宿傩的状态却仍是全盛之时。 男人眼眸一沉。 必须速战速决。 野兽的本能察觉到什么,鬼神微微一怔,随后饶有兴味的挑眉。 他注视着眼前这名被誉为当代最强咒术师的男人,语气中满是期待之色。 “来吧,最强。” ------------------------------------- “世界意识需要你的帮助——我从你三年前祓除大量咒灵的行为里大概猜到一点。”渡边律深深注视着白石澪,男人的眼眸如古潭般幽深而不可测, “还有其他的任务是什么。” “......是宿傩。” “果然。”男人意义不明的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难怪天元大人说这是世界意识的意思。” “如果照你所说,不可逆的事件可以作出改动,那你能够像三年前把神崎枫从鬼门关拉回来一样,三年后的现在从宿傩的手中救下朔吗?” “可以。”白石澪缄默了一会,“但就像你所说的不可逆一样,当年神崎枫在世界的推动下,一个月后便被咒灵杀死了,而禅院他..... .也活不了多久。” 渡边律闭了闭眼,平静的语气中透着些许艰涩,“我知道,但我不想他留有太大的遗憾离去。” “我们两人的理想......我希望在最后的日子里,他能够作出一个了断。”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透着一份沉寂。 最终是渡边律率先开口,他看着白石澪身上没有松动的锁链,道:“要怎样你才能从封印中走出?” 闻言,少女顿了顿,她慢慢问道。 “咒术界现在的情况如何?” 渡边律挑眉,瞬间领悟到少女的意思,他悠悠出声:“一如既往的糟糕,即便三年前你祓除了咒术界十分之一的咒灵,暂时缓和了情况,但新生的咒灵在这个战乱时代中很快便以燎原之势重新出现,天平在这百年间一直是往咒灵方倾斜。” 锁链松动了些许。 “白石。”渡边律笑了起来,男人眼底带着认真与期待的色彩,“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锁链彻底消散在空中,少女在时经三年后,双脚重新落实到地上,在脚尖触碰地面的瞬间,她双脚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渡边律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看见她开始适应起来后,便松开了手。 在离开的大门打开前,渡边律站在白石澪身后,他低头注视着前方少女,嗓音低哑的道:“其实我应该向你说声对不起,三年前在事态尚未严重之时,我是有能力阻止宿傩,把当初的火苗掐灭的,但最终因为我的无能,让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 “不,这不关你的事。”背对着男人的少女如此轻声说着:“无论你作出了多少努力,最终的结果都是不会改变。” “因为你面对的敌人不仅是你肉眼所见的,还有那个在暗处推动着的世界意识,我亦曾经挣扎过,但最终失败了。” “那你放弃了吗?”他低声问道。 “不,这怎么可能。”白石澪笑了起来,本性的轻狂第一次展露于他人面前,“我不是一个认命的人。” 渡边律紧紧注视着少女,眼底似有什么情绪正在汹涌翻滚,良久,他畅快的大笑一声,“什么嘛你这家伙,不是和我们咒术师一模一样吗?” “疯狂,逆天而行,即便满身狼狈都不会停下前进的步伐,永远坚守着最初最纯粹的信念。” 他弯下腰,专注的看着白石澪的侧脸,男人如此轻笑道:“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在大门彻底打开前,他言笑晏晏的道:“我之前所说的,‘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是真的。” 他直起身,声线异常低哑,“白石,我与朔的理想要达成,不能没有你的力量。” 他向白石澪伸出大手,与少女抬眼看来的苍眸对上。 他下意识滚了滚喉结,稍低的嗓音温柔而真诚,“你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吗?” 白石澪看着渡边律那双蕴酿着什么的眸子,眼里流淌过清浅的笑意。 “好。” 她回过头,抬步踏向大门。 “待禅院回来,我们三人可以讨论一下。” “啊......”渡边律收回手,看着白石澪那抹让人无比安心的背影,他短促的笑了一声,“谢谢。” ------------------------------------- 从未见过的咒术手势,在禅院朔动作的瞬间,铺天盖地而来的威压让宿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甚至远远超出和白石澪对战时的压迫感。 看着眼前面容清冷的最强咒术师,宿傩的本能告诉他,这力量是咒术界中最隐秘而强大的存在,甚至远远超出咒术界奉为神坛的六眼与影法术,或许那就是—— 咒术师的终极。 真正的逆天咒术,能够与神明并肩的能力。 “■,开。”清冷低沉的男人嗓音,带着人类无法倾听的神语。 有什么远超常理的能量在他手中聚拢,那是能够湮灭一切规则的存在。 但鬼神没有露出任何惊惧的情绪,反倒是颇有兴致的看着这从未听过的崭新力量,眼中兴味非但没有熄灭,反倒是越涨越大。 就连白石澪都没有提及过的招数,毫无疑问的,这男人是他生平所见的最强者,咒术界的人称他为咒术师最强,却还是远远低估了他,这男人,根本从未在人们面前展现真正的实力。 他期待着这超越万物的此世最强一击,然而下一幕眼中所倒映的景象,却让他愣在了原地。 禅院朔的脸色徒然苍白了起来,口中不由自主的涌出大量鲜血,手中力量支撑不住的消散,他失力的跪倒在地上,大手紧紧掩住嘴巴,但血液却依旧源源不绝的从指缝涌出。 式神因为没有咒力支撑而消失在原地,在场只剩下宿傩与跪倒在地的禅院朔。 宿傩眉头紧紧一锁,“开什么玩笑。” 男人的异样让宿傩明白,他是被人下了暗手,并且已经时日无多。 他语气中满是不爽,“你这家伙,最后竟然不是败于战斗,而是死于别人的陷害?” 看着对方那副已经无力战斗的模样,宿傩眸中的战意亦渐渐熄了下来,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聊,他嗤笑,“可笑的最强。” “不,你们咒术界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宿傩满是讥讽的话语并没有被此刻的禅院朔听下去,他看着地上融入泥土的鲜血,大脑一片空白。 是什么时候...... 自出生以来,他的饮食,他接触的一切都有严格的把控,避免家族的那些人下手。 甚至他亦会自己亲自检查,让身边被安插的棋子无从下手。 他在脑海中疯狂回忆着这几天的每一个细节,却仍旧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之处,他内心一沉,不祥预感越发扩大。 有什么东西,正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头顶的月光被人遮住,禅院朔回过神来,抬眸望向四眼四手的可怕鬼神。 对方正垂眸看着他,赤眸在夜晚里散发出不祥的淡淡红光,他面无表情的开口,“与其死于毒药,倒不如死在我的手上更划算一点。” 男人的声线低哑而冷淡,尽管说着杀人的话语,但他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杀意,反倒是一片平静。 禅院朔回视着对方,没有作话,也没有动作,也许是无心反抗,亦可能是因为此刻的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鬼神举高手,能够轻易贯穿钢铁的手臂向他重重袭来,禅院朔一动不动的看着,直到人生的最后,他清冷的眸子里依旧是波澜不起。 在千钧一发之际,凭空出现的锁链牢牢缠上了宿傩的身体,仅仅是几条锁链,却能够轻易止住宿傩的动作,让他无法动弹分毫,蕴含庞大爆发力的大手最终在禅院朔的眼前停住。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两人都怔住了,宿傩为自己被制住而感到烦躁,他不爽的啧了一声,把咒力都集中在手臂上,似要不顾一切的杀死眼前这名最强咒术师。 聚拢全身咒力的手臂青筋暴起,坚固的锁链在一番不堪承受的呜鸣后,最终被暴力扯断。 “呵。”宿傩冷笑一声,大手没有停顿的袭向禅院朔。 然而就在萦绕着狂暴咒力的指尖触上男人的前一刹,一只看似能被轻易折断的手稳稳按下了宿傩的手臂,将他的攻势瞬间化为无息。 禅院朔抬头,即便面对死亡亦毫无波澜的深邃眼眸在此刻翻起了滔天大浪,他怔忪的看着把他牢牢护在身后的白发少女,有点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死亡前的虚假幻觉。 “果然是你啊,白石澪。” 鬼神的血眸首次迸裂出骇人的兴奋与疯狂,他以令人惊惧的眼神灼灼紧盯着少女,沸腾的咒力似乎正在处于失控的边缘。 第22章 第 22 章 锁链从两人的相触之处突然出现,它灵巧如蛇的缠上宿傩,将鬼神的身体禁锢在原地。 在完成这一动作后,白石澪没有任何停顿的扯起禅院朔的手臂,带着他一起后退到渡边律的身边,在行动期间,她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宿傩。 “我的力量还未完全恢复,撑不了多久。”白石澪对正半跪在地上发动咒具的渡边律低声道,她看着似乎下一秒便要挣脱而出的恐怖鬼神,没有间断的为快要被暴力破除的地方补上咒力。 禅院朔身中剧毒,白石澪力量不完全,渡边律因为正在发动远距离传送的咒具,所以不能动弹分毫。 可以这样说,在场三人没有一个能对上这名赤眸鬼神,若在这场宿傩与白石澪的对峙中,少女率先支撑不住,那他们三人便将陨落于此。 “还有最后一个步骤。”从渡边律与地面相触的手中,有咒文源源不绝的发动而出,他专注的编写着咒文,头也不抬的回应白石澪。 “你们......”禅院朔还未从这突发状况中完全反应过来,他怔怔的看着两人,那傻愣愣的样子看着让人忍俊不禁。 在禅院朔被白石澪带着进入咒术范围时,渡边律便抬眸看了眼友人的情况,想要确认他的安危,然后眼眸便猝不及防的映入昔日威严的禅院家家主这难得的一面。 “噗......抱歉,我忍不住。”他连忙低头不敢再看,生怕那引人发笑的一幕会影响他的咒术发动。 “真是有趣的表情,不枉兄弟我拼死赶过来救你。”男人憋笑的声音听着有些发闷,“回去后分享给大家听,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禅院朔脸色一黑,几乎是瞬间便想像到了那渡边律口中,所谓大家的“开心”会让他陷入怎样羞耻的社死现场,他收回脸上表情,淡淡看向装作忙碌不敢对上他目光的渡边律。 “没事。”男人恶魔般的声音萦绕在渡边律的耳边,“反正他们很快也会知道你的枕头底下藏了些什么。” “咳咳,你怎么知道,呃......”听见他的话,渡边律瞬间被口水咽住。 他抽了抽嘴角,转口道:“什么刚刚那一幕?我一直专注于咒具发动,完全没有心神去注意周围的环境。” 禅院朔扯了扯嘴角,不再理会这个傻子。 对于暴力扯断锁链这件事,宿傩在白石澪面前是占了下风的,即便少女此刻刚从封印走出,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但她在咒力的精准把控上却仍是咒术界的顶尖水平,她善于把咒力的作用最大化,并从咒力的构造方面下手,让锁链的坚固程度远远超出它该有的水平。 在对咒术的认知与运用上,她是比宿傩成熟的。 显然宿傩的内心亦很清楚这一点,他眯起双眼,停下了挣脱的动作,一动不动的低垂着头,阴影遮挡住男人的神情。 白石澪微微一怔,她看着突然没有动静的宿傩,咒力输出不但没有停止,反倒是加固了几分。 少女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宿傩已经和三年前的那个桀羁少年完全不同,屠杀了数万人的战场鬼神,被咒术界所恐惧的他,在这些年经历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生死厮杀,并从中累积了珍贵的战斗经验后,长成了如今这个成熟而恐怖的存在。 他的深不可测,让即便是行走了多个世界,阅人无数的无限世界任务者,也完全无法预知他的下一步计划。 直到看见了三年后的这个男人,白石澪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世界意识会如此重视他,甚至将其放到和世界平衡同等重要的地步。 有的人,是那个时代的先躯者,在他们有限的生命里引领着世界的前进,就像禅院朔、渡边律。 然而更有些人,是超越了时代的强者,他们凤毛鳞角,千年也不见得会出一个。 而眼前的这个血眸男人,就是那样的超然存在。 白石澪在他身上隐若看到其将来的影子,男人会成为影响数个时代的人物,即便是千年后的世界,他亦将会是掌控咒术界的数名强者之一。 即便白石澪及时加强了锁链的咒力,但在宿傩的动作下,锁链还是以极快的速度被侵蚀瓦解。 白石澪眉头轻蹙,在咒力输出加大的同时,她抬起眼帘,对上宿傩那双从未移开的兽瞳。 鬼神不知何时重新抬起了头,他找出那几不可察的,白石澪用于链链上咒术的微小缺陷,他把狂暴的咒力加倍冲击着那道裂缝,让本来牢不可及的锁链濒临崩溃,白石澪修补的速度逐渐跟不上咒术的崩坏速度。 在与白石澪苍眸对上的瞬间,他短促的笑了一声,沙哑低沉的声线透着男人的性感与野性,他注视着这名在他生命中占有最重要地位的少女,开口说出的话却是那样的残酷与无情。 “白石澪,你还记得三年前我们最后见面的那个晚上吗?” 那个少女把神崎枫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夜晚,亦是她和宿傩两人关系决裂的一夜。 “那时候我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男人嘴边勾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你总以为自己是拯救世人的神明大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众生万物,而他们亦感恩于你的帮助,但在我眼里。” ——“你只是一个被人控制,没有自己思想的无聊傀儡,你那些所谓拼尽全力为自己理念的人生,在我看来甚至比你身边这个被人陷害将死的最强咒术师还要可笑万分。” 听见宿傩这过火的残酷话语,禅院朔和渡边律皆不由眼眸一沉,眼底划过冰冷的神色。 但还不待他们行动,少女便早先一步回应男人的话语。 “我从来不是什么神明大人,对于拯救众生,我没有这种想法,亦没有那个能力。” “我只是一名渺小人类,就如你所说,我一直活在世界的控制之下,是他的傀儡,但你又何尝不是?” “不止是你和我,就算是禅院朔、渡边律、羂索,甚至是神崎枫的死,都在世界的进程计划之中。” 她看着宿傩那双深邃的不祥血眸,轻声开口。 “但那又如何?难道我们是一个认命的人?如果是这样,我当初为何要把注定死亡的神崎枫拉回人间,现在我和渡边律又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救下禅院朔?” “我们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尝试逆天而行的叛逆之人。” “更何况。” 少女轻笑了起来,带着与三年前别无异样的笑容,她看着眼前这名既是她学生,亦是她友人的恐怖鬼神。 “你不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宿傩安静的听着她这番话,在缄默了一会后,他低头失笑一声,再次抬头时,鬼神看着白石澪的眼眸更深沉了几分,里面翻滚的血色越渐浓烈,甚至到达了一个危险且可怕的地步。 “啊,你说的没错。”男人的姿态依旧漫不经心,然而锁链崩坏的速度却越渐加快。 “抱歉啊,刚才那句‘无聊的傀儡’是我说错了,你哪里是一个无聊的人。” “你这不是。”鬼神紧紧注视着少女,眸中的危险情绪让人越发感到惶恐不安,就像被什么凶猛的大型野兽给死死盯住,对猎物不死不休似的。 “这世上最有趣的人嘛。” 禅院朔沉下脸色,把白石澪往身后拉了拉,用自己的身躯遮挡住宿傩那异常危险的灼热视线。 可怕的压迫感与恐怖的气势,这还是尚未完全成长的姿态,假以时日,若是他完成了最终的试练,成为了诅咒之王,到那天,恐怕便是整个咒术界的末日。 “完成了,准备好吗?” 见两人点头后,渡边律在咒具的帮助下启动远距离传送咒术,白光在三人身周亮起。 在最后的视线中,白石澪看见宿傩完全破除了锁链核心运转的咒术,他挣脱开禁锢,却在之后没有任何动作的站在原地,神色冷淡的看着即将离开的三人,没有破坏传送术式的打算。 似乎是察觉到少女的视线,男人转眸看向她,意外的挑了挑眉,然后在下一刻,少女被传送离开。 宿傩看着眼前的空无一人,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正在沉思着什么,在不知道过了多久后,他回过神来,平静的把目光投向在战斗过程中不小心掉落在地的,分裂成两块的玉佩。 ------------------------------------- 在真切落地的一刹,渡边律便累倒似的瘫倒在地,似乎刚刚那一幕实在是过于惊心动魄,而且传输咒术的强行发动亦让他的身体有点承受不了。 但即便他已经累得起不了身,却还是挥了挥手,指向禅院朔的方向,嚷嚷道:“快,先给朔那家伙检查一下。” 反转术式的术师早已等待在屋里,在三人出现的瞬间,他便率先走向不对劲的禅院朔。 他看了眼正在搀扶男人的陌生少女,对她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然后低头把诊断工具都拿了出来,没有多说什么。 在过了一会后,被三人注目的术师取下放在禅院朔身上的医疗用具,他面无表情的道:“没救了,等死吧。” 在话音刚落的瞬间,不知何时来到术师身边的渡边律重重弹了下术师的额头,“你这家伙,给我认真一点。” 男人“嘶”的一声捂住了额头,他不爽的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更何况你们出发之前不是早就预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是这样没错。”渡边律看了眼一言不发的禅院朔,他低声问道:“没有什么可以暂缓他身上毒素的方法了吗?” “你也知道是毒素,如果他是缺了哪个器官,我倒是可以用反转术式救下来。”术师淡淡道:“但那是来自特级咒灵的玩意,后来还被人改造成更无懈可击的剧毒,天皇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 “而且有这个改造能力的,就只有羂索那个天才得变态的人。”术师不知从哪里拿出烟斗吸了一下,他平静的道:“整个咒术界里,没有人可以破解他的毒,这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渡边律沉默了起来,而禅院朔这个将死之人更是一直默声不吭,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静。 “毒素的话,具有净化能力的力量可以吗?”一片死寂之中,白石澪猝不及防的开口。 “呃?这倒不是不可能。”术师摸了摸下巴,“但你是想要找到懂得净化术式的人?” 他摆了摆手,“这世上不存在这类咒术师,因为咒力本身就是负面情绪产生,没有净化这样正面的能力,即便是反转术式,从本质上来说也做不到。” 似乎是白石澪的话让禅院朔联想到某些事,男人一怔,然后看向少女。 “你想使用灵力?” 白石澪点了点头,“灵力具有净化的特质,可以一试。” 禅院朔定定的注视着白石澪,片刻,男人清冷的面容如破冰般轻轻一笑,“那就拜托你了。” 那是低沉的温柔声线。 术师挑眉,然后像看见什么趣事的来回扫视有猫腻的两人。 渡边律的大手“啪”的一声打在术师头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八卦。” “啧,姓渡边的,你再打我一下我就把你年轻时的那些破事给传遍咒术界。”术师咧牙裂嘴的威胁道。 “呵,谁怕谁?”渡边律冷笑一声,然般愉快的露齿一笑,“谁不会收集些朋友的把柄呢?不仅是年轻时的事,甚至你小时候的那些\''趣事\'',我都有所耳闻哦。” “闭嘴,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两人在插科打浑着,而另一边,白石澪和禅院朔则是一片安静。 “准备好了吗?” “啊。”禅院朔注视着白石澪,漆蓝的眼眸里一片深邃,男人低声道:“不要太紧张,失败了也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反倒是我应该感激你,救下了本该死于宿傩手下的我。” “还有我呢还有我呢。”渡边律插入两人的对话间,他戏谑的轻笑着,“可不能忘记兄弟啊,我也是拼死救你出来的。” “是的是的。”禅院朔无奈应和,眼底划过一丝细碎笑意。 白石澪把手向上摊着放到禅院朔的面前,男人低头注视了它好一会,才平静的把手放在上面。 男人的大手被少女缓缓握住,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他仿佛看见了初见时青年猝不及防的被少女攥住了手,然后满面通红的好笑模样。 男人垂眸,嘴边溢出微不可察的轻笑。 与咒力截然相反的白光在两人的相触之处绽放,时隔三年,不属于这个世界力量体系的灵力再次重现于世,带着少女本身真正的强大实力。 在世界的遥远一角,诅咒师们发出兴奋的惊呼声,而让他们如此失态的原因,是中央那个正散发着强烈白光的远古咒具。 而与兴奋得惊呼连连的诅咒师不同的,是最接近咒具的羂索,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刺目的咒具,没有因为双目的不适而闭上眼睛,反倒是一眨不眨的紧紧注视着它。 危险的紫水晶眼眸此刻翻滚着滔天的不明情绪,耀目的白光倒映在他眼中,让他往日深沉幽黯的眼眸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惊人亮光。 第23章 第 23 章 白光渐渐消散,白石澪收回手,但神色却没有变得轻松起来。 见她这副模样,术师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拿出箱子里的医疗用具,检查禅院朔身体中毒素被净化后的情况。 不久,术师抬起头,然后便察觉到一直在注视他的三人,他撇了撇嘴,“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怎么看结果也不会改变。” 他慢慢解释,“属于咒灵的毒素的确被清除了,但人为改造的毒素却依旧存在。” “那玩意的构造很是复杂,咒灵与药物的毒性混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异常危险的存在,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白石的净化能力对它不起作用。” 白石澪点了点头,“一开始净化外层的咒灵毒素是顺利的,但当去到核心部分时,却再也无法前进,停滞不前。” 术师一拍双手,“就是这样了,你那是遇到羂索使用毒物与咒灵毒性改造的核心位置,净化能力对它不起作用。” “哇。”他喟叹的摸着下巴,“还真是厉害啊羂索,读书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天才,但没想到他不止研究咒术,甚至还钻研起非咒术界的事物。” “真想剖开他那颗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似乎是察觉到三人的异常沉默,他笑着道:“也不用这么灰心,白石她清除了除核心以外属于咒灵的毒,换句话说,朔的生命的确是得到了延续。” 渡边律沉声问道:“大概多久?” “一年吧。”术师懒散的吸了口烟,“在我看来,这个结果已经是很好了,毕竟你们可是从世界意识的手下抢人,而且比起你们口中所说,神崎枫的那一个月......” 他看了禅院朔一眼,“你已经幸运很多了。” “啊......我知道。” 禅院朔在垂眸沉思一会后,忽尔抬头望向白石澪,面上难得的露出淡淡笑容。 “谢谢你,白石。” “是啊,这次你可是大功臣呢。”术师懒懒靠在墙边轻笑道:“以后有什么粗活之类的,尽管吩咐这两个家伙去做就好,不然这恩报到下辈子也报不完。” 渡边律牙疼的道:“这关我什么事。” 术师撇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没有白石救下朔,剩下你一个人你认为自己能应付得了那些老橘子?” 渡边律瞬间闭嘴。 “说到老橘子啊,朔,对于下暗手的人,你有头绪吗?”渡边律望向正坐在地上的男人,神色认真的问道。 禅院朔在沉默了一会后,慢慢说道:“既然这件事与羂索有关,那三年前他突袭禅院本家事件中的诡异之处,也就得到了解答。” “你怀疑他在那时对你下手了?”术师挑眉。 禅院朔点头,“在那件事后,我们在禅院本家实行了地毯式检查,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而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亦是在三年前的这次事件当中。” “但那时你也接受了检查,并没有找出什么。”渡边律托着下巴。 “其实朔的猜测可能性很大。”术师道:“毒药在被合成前,他们是可以没有毒性的。” “如果三年前朔被羂索下了一种药物,而当时药物并没有任何伤害性的作用,那没有被检查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然后是现在。”术师看向禅院朔,“在你与宿傩的战斗前夕,你被身边的人下了另一种药物,因为同样没有毒性,所以你也察觉不出来。 “最后这两种没有毒性的药物混合在一起,砰碰。”术师双手一合,“成为了一种无人能解的剧毒。” “所以呢?”渡边律收回望向术师的目光,漫不经心的对禅院朔问道:“对于那个‘身边的人’,你猜到是谁了吗?” 然而还不待禅院朔回答,他已经接着说了下去,“不过嘛,除了你那个叔叔以外,还有谁敢对你这名最强咒术师下暗手呢。” “恐怕在你死后,他便会第一个上位成为禅院家家主,然后让我们多年来为咒术界付出的心血付之一炬。” 三人霎时间沉默起来,而白石澪则像个局外人似的看着屋外的樱花树发怔。 余光捕捉到少女发呆的身影,渡边律似是想起什么的笑了起来,他一把将大手搭在少女肩上,在她转头看来时兴致勃勃的对禅院朔开口。 “朔,澪她答应了我的请求,愿意加入我们的理想阵营。” 禅院朔一怔,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得如此之快,然而察觉到少女略显迷茫的神色,他嘴角一抽,无奈问道:“渡边律,你有告诉她细节吗?” “没有。”渡边律心安理得的笑着,“但澪说会在救你回来后,我们三人一起坐下来谈谈。” “而且我们的理想和澪的任务其实并不冲突,甚至可以说我们三人的目的是一致的。” 在看见白石澪没有异议后,禅院朔指了指身前位置,示意两人坐下,而术师则因为有事在身,便先一步离开了。 “现在白石对于我们的事,大概知道哪种程度?” “什么也不知道。”没有任何遮掩的话语。 禅院朔大阳穴一个抽动,有点忍无可忍,“你就这样把一个一无所知的人给拐过来了?” 他有点不可置信的看向白石澪,“所以你就这样答应了?” “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嘛,这不是证明我们三人之间有缘份吗?”渡边律调侃着友人,然后把大手放在白石澪头上毫无顾忌的揉了揉,“而且现在告诉她不就行了。” “......你给我靠谱一点。”禅院朔不忍直视的掩面,似乎并不想承认眼前这名不着调的男人是他的朋友。 在一阵平复心情后,禅院朔开始慢慢道出了一切。 “既然你是世界意识那边找来的任务者,那应该也了解我们咒术界目前面对的困境。”他神色沉重的道:“战乱时代经已存在了百年之久,每天有数不清的人死去,无数人正在经历着饥饿、贫穷、暴力,源源不绝的负面情绪从中诞生,咒灵的数量不仅越来越多,甚至亦异常强大,这百年来,咒术师在咒灵面前都是处于一个弱势的角色,天平从未向咒术师一方倾斜。” “而羂索他,因为想要拯救这样绝望的咒术界,所以最终走上了那样一条极端的不归路。”禅院朔轻声喃语。 他抬眸看向白石澪,然后淡声道:“而你也是因为这样畸形发展的咒术界而来到这里吧。” 白石澪点了点头,她道:“这是世界意识发下来的其中一个核心任务,维持咒术界平衡,帮助咒术师一方消灭咒灵。” “啊,所以三年前你拼尽全力的消灭了咒术界十分之一的咒灵......”似乎是知晓了白石澪当年这样做的原因,禅院朔笑了起来,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发自内心的真诚,“谢谢你,因为你的帮助,当时我们整个咒术界都轻松了很多,死的人亦少了。” 然而接下来要说的事,让禅院朔面上的笑容都收了起来,转而替换成冰冷的神情。 “但咒术界的困境远不止如此,咒术界的高层......御三家的长老,才是阻止咒术界迈向光明的最大阻力。” “咒术界的腐朽,其实早就从根部开始便被腐蚀贻尽。” “这多年来,我一直对抗着来自咒术界高层那边的压力,而律则阻挡着朝廷方对咒术界的侵蚀,我们拼尽全力,才堪堪维持住咒术界的生机,让它不至于陷入一片黑暗的绝望之境。” “但还远远不够。”禅院朔深深注视着白石澪,眼眸如古潭般幽深,“高层那边是暂且稳住了,但咒灵的情况还是完全没有改变,不止是普通人,每年都有不少咒术师死于咒灵之手,而越渐强大的咒灵亦开始让咒术师们疲于奔命,身心逐渐陷入一种疲倦麻木的状态。” ——“对于这样的咒术界,他们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禅院朔低声道:“我们能够暂时稳住高层与朝廷那边带来的压力,但对于咒灵和咒术师之间的平衡,我们已经是有心无力了。” “然而你是不同的。”他抬起眼帘,“在整个咒术界里,你是唯一一个有能力解决这个困境的至强者。” “白石。”他看入少女眼里,低哑晦涩的声音中似乎透着几分哀求,“你能帮帮我们,帮帮这个咒术界吗?” 这时,一直闷声不响的渡边律亦抬起头来,两个拥有至高权力与实力的男人就这样定定的注视着白石澪,等待她的回答。 “对于这件事的回应,我已经给予了答覆。”白石澪轻轻笑了起来,她看向渡边律,反问:“不是吗?” 男人怔住,然后反应过来似的哑然失笑一声,他无奈道:“对啊,我怎么忘了呢,你早就在对我们的理想尚且一无所知的时候,就答应了协助我们。 ” 禅院朔这才想起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他怔忪的看着白石澪,声音艰涩,“为什么?” “为什么......其实我也不清楚。”白石澪看着两人,眼中划过清浅的细碎笑意,“也许是因为你们强大却善良,即便身处世间的黑暗却仍旧心向光明,热爱生活的一切,并为共同理想而努力奋斗着。” “我看过很多在黑暗中堕落的人,亦曾经差点成为这样的存在。” “你们是我想要成为的那一类人,如果有一天我坚持不下去了,你们的信念便是把我从世界边缘拉回来的绳索。” 她轻笑的凝视着两人。 “我很喜欢你们。” 在下一个瞬间,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皆愣在原地狠狠怔住,然后不约而同的爆红了脸。 “卧|槽,老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表白唉。”渡边律死死掩住脸,边新奇的感受着脸上那异常高温的热度,边低声喃语。 “嗯?”似乎是察觉到禅院朔那不同寻常的异样,他弯下|身,似乎想要看清死死低着头的男人被发丝遮掩下的有趣神情。 然而还不待他看清,禅院朔便“啪”的一声,大手一把糊在他的脸上,将他狠狠推开。 “唉唉唉,不要害羞嘛,让我看看啊。” 在禅院朔忍不住抬头狠狠瞪他的时候,渡边律终于如愿看到了男人那如同熟虾般的脸庞,他“噗嗤”一声毫不留情的笑了起来,并调侃道:“难得能看到最强大人脸红的一面啊,真是超乎想像的有趣。” 禅院朔瞥了他一眼,淡声道:“你也半斤八两。” 眼角余光看见正对着樱花树发呆的少女,渡边律扯了扯嘴角。 “对啊。” 第24章 第 24 章 时隔三年,特级术师白石澪再次重现咒术界,似乎是要延续当年仅凭一己之力消灭十分之一咒灵的壮举,这次回来的她,继续以常人无法达到的速度执行着祓除任务。 虽然微不可察,但她的确是一点点的,正打破着咒术师与咒灵之间的平衡,让咒术师在咒灵面前不再那样无力以对。 “\''那是一直以来和我们共同奋斗的战友啊......\'',我跟你们说,说这句话的时候朔他啊,那样子就像要哭出来似的。”术师边喝着酒,边对白石澪和渡边律调笑着男人。 “......悠,你给我闭嘴!”禅院朔忍无可忍的用拳头打向术师的头,然而却被对方早有预料的躲了过去,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察觉到男人通红的耳根。 术师躲在白石澪的身后,只把头露出来对恼羞成怒的禅院朔吐了吐舌头,“有什么关系嘛,大家都这么熟了。” “......你种你就不要拿白石做挡箭牌。” “才不呢。”术师懒散的笑着,“如果是躲在律那家伙的身后,你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也一起暴打,但如果是澪的话......” 术师对转头向他看来的白石澪笑了笑,“那即便是你,也会没辄吧。” 渡边律抽了抽嘴角,“那我要感谢你没有选我做挡箭牌,让无辜的我不至于遭受牵连的不杀之恩吗?” “不用谢不用谢。”术师摆了摆手。 渡边律被术师那无耻的样子给噎住了。 “行了。”禅院朔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要再插科打浑了,不要忘了这次我们聚集的目的。” 在几人都安静下来后,禅院朔淡声道:“六个月过去了,大家目前的情况如何?” “没什么大事件。”渡边律双手放在后脑勺,懒洋洋的靠在墙上,“自宿傩,不,是两面宿傩从诅咒师转化成咒灵后,诅咒之王的恐怖名声渐起,在听说了两面宿傩血腥残酷的手段后,天皇日夜不能眠,生怕某一日两面宿傩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把他给杀了。” “现在的他被两面宿傩搞得心身疲累,都没有那个心力来搞和咒术界这一趟浑水了。” 禅院朔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白石澪。 “我......”少女只是刚开口,便被渡边律抢过了话头。 “我知道我知道。”渡边律好哥们的把手搭在白石澪的肩膀上,“澪在这六个月间都很努力啊,咒术界十分之三的咒灵,她就这样一个人就祓除了。” “现在的她被誉为打破咒术界平衡的存在,更被咒术师们封为神坛,和朔你一样被称为最强咒术师之一。” “相信假以时日,百年来咒术师被咒灵压制的绝望之景,很快便会被澪打破。” “很厉害啊,澪。”渡边律的眉目温柔了下来,他重重的揉了揉白石澪的头,轻笑一声,“也很努力呢。” “......谢谢。”白石澪把男人的大手从自己头上拿了下来,然后用手指整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 低头看着少女默默整理头发的样子,渡边律失笑一声,然后看向禅院朔。 “朔,咒术界高层那边的情况如何?” “还行。”禅院朔淡淡道:“在对我的顾忌之下,高层尚未到达为所欲为的地步。” “但如果我在六个月之后死去了,他们便会毫无顾虑的做着一切切断咒术界未来的行为 。” 渡边律神色冰冷的接下道:“到那时候,恐怕会有很多孩子遭受牵连吧......” 在咒术界里,有很大一部分的咒术师正被禅院朔庇护着,他们都是所谓要被判处死|刑的孩子,若是失去了禅院朔这道屏障,恐怕他们的死期很快便会来到。 “对于死后的处理,你有部署了吗?”渡边律平静的问道。 “大概有一些计划,但最大的阻碍还是我那个叔叔。”提起这个对他下暗手的男人,惯来冷静的禅院朔亦不禁露出了淬冰般寒冷的神色。 “他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在禅院家中掌有很大的权力,若不是我继承了祖传的影法术,并且一直在与之抗争,恐怕禅院家家主之位早已易主。” “到时候,咒术界的黑暗之境便将来临。” 渡边律从脑海中找出了对禅院朔叔叔的记忆,随后下意识的抖了抖,“嘶,就是那个把你没有咒力的妹妹给扔进了咒灵堆里,导致你妹妹至今昏迷不醒的那个男人?” 在禅院家陈旧的传统里,没有咒力的人甚至不能被称为人,只是一个会动的物体,而禅院朔的叔叔更是把这一思想发挥得淋漓尽致,对于禅院朔那个天生没有咒术才能的妹妹,他根本不把她当人看。 若不是小时候的禅院朔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然后拼死赶去把妹妹给救了下来,恐怕那孩子早已尸骨无存。 “朔。”渡边律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若是你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若是御三家家主之一的位置让他给当了,那就真的是一件糟透了的事。” “啊,我知道......”禅院朔揉了揉太阳穴,脸色沉重的道:“我现在也在拼死的想着办法。” 看着脸色不好的两人,白石澪平静开口。 “那我去杀了他吧。” 她没有理会怔住的两人,而是继续说道:“他死了,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 “不不不,等等等等,你这思维也跳跃得太快了。”渡边律在反应过来后苦笑一声,“你去也太危险了,他身边有无数禅院家术师在保护着,当中甚至有一级术师,而他自己本身亦......” 突然,男人似乎想起什么的顿了顿。 “不对喔,他们合起来也伤不了你一根汗毛。”渡边律想起白石澪那逆天的强大实力,他瞬间感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摸了摸下巴,忽尔抬头对禅院朔认真道:“朔,我感觉她这个方法可行唉。” 禅院朔头痛的捂住了额头,他无奈道:“若是可以这样做,我一早就做了。” “但那人的背后不止他一个,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巨大的利益关系网,当中牵涉了咒术界无数拥有权力的人,甚至与朝廷那边亦有关系。” “他死了,不仅会引起难以预测的巨大风波,甚至代替他上位的人,亦只是另一个相似的存在,最终没有任何改变。” “但禅院,你不是培养了一班好孩子吗?”这时,白石澪突然开口。 “你守护着他们成长,不就是为了有一天,他们能够成为咒术界的支柱,并替换掉那些腐烂的根部?” “即便你离开了,我也会替你守护他们的,直到那些孩子成长起来,成长到足以达到你心目中的期望。”她笑了笑,轻声道:“到那时,我会完成我最后的职责,让那些人从世上彻底消失,并把那些孩子扶持上去。” “......说得如此轻巧。”禅院朔在怔忪的看了她一会后,如此低笑着,但眸中的温暖却怎样也无法遮掩。 “不尝试怎么能知道结果呢,更何况。”渡边律托着下巴笑道:“我们一直以来,不就是做着这些看似不可能的事吗?” “十年前我们一起建立理想的初步构图时,你那狂妄得像要把整个咒术界都给反转的样子啊,我可是直到现在都印象深刻呢。” “所以啊,澪。”他看向少女,即便笑着,但眸中那细碎的光芒与认真却是那样的让人刻骨铭心,“放手去做吧,因为你不是一个人的,我也会和你共同前进,那些类似权力交替的复杂事情交给我来做就好,这十年间,我也不是一直无所事事没有任何计划的。” “你这家伙......”禅院朔无奈的失笑一声,“我还未死呢,这么快就开始和白石讨论我死后的事情了?” “不仅是你死后,更是我死后的事情。”渡边律此刻低沉的声音听着有些虚无,“我们的成功不可能持续百年之久,在百年后,甚至是千年后的时代,可能也会有那么一群人,承继了我们所有前人的意志,继续向前迈进。” “啊......你说的对。”禅院朔垂眸轻笑。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代你们见证这一切。”白石澪道。 “嗯?”两人疑惑看来。 “我最后的三个任务,都必须在这个世界执行,现在是第一个。”少女伸出了两只手指,“剩下的两个任务,应当会发生在这个世界的两个时间段,更可能是你们口中的千年后。” 白石澪轻轻一笑,“如果遇到了你们所说的意志继承者,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他们。” “......澪!”率先反应过来的渡边律一把抱住了少女,把她当成人形抱枕似的疯狂蹭了起来,“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你还缺腿部挂件吗?我可以做!” 在禅院朔黑着脸的把这个丢人家伙从少女怀中给扯出来时,渡边律还在依依不舍的抱住她不肯松开,最终是禅院朔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向男人的头,才让这家伙堪堪松手。 “嘶,轻点啊朔。”渡边律咧牙裂嘴的揉着头,“把我脑袋打坏了,你就自己一个人实现梦想去吧。” 禅院朔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然后不理会他的移开目光,转而看向白石澪。 他把眸中翻滚的滔天情绪艰难敛下,漆蓝眼眸比平日深邃了几分,却也多了些注视世界时的细碎光芒。 “语言太过苍白,已经表达不了我们对你的感激,但我还是想要郑重的说一句。” 禅院朔狭长的睫毛颤了颤,他抬起眼帘定定的注视着少女,脸上逐渐绽放出一生中最温柔的神色。 “谢谢你,澪。” 第25章 第 25 章 禅院朔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个月。 这天,在禅院本家附近执行任务的白石澪顺路来了探望禅院朔,她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禅院朔的房间门口,却发现这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人在附近经过。 白石澪望着眼前死寂的空间沉默了好一会,然后上前几步,轻轻敲着门。 “请进。”清冷低沉的男人声音,与平日别无二样。 白石澪拉开大门,礼貌的说了声“打扰了”,然后踏进了屋内。 “澪?”正在看书的男人抬眸看了眼来人,发现是白石澪时怔了怔,似乎对她的到来感到很是意外。 他放下书本,示意少女坐下,然后亲自给她沏了茶,把茶杯推到她的面前。 “小心热。”他提醒道。 “谢谢。”白石澪双手拿起茶杯,在喝了一口后,她抬眸,隔着热茶的袅袅薄雾看向禅院朔。 察觉到少女视线的男人眉毛一挑,问道:“怎么了?” 白石澪有些迟疑,“为什么这里没有其他人?” 禅院家家主的院子,本应是侍女守卫驻守的地方,再不滞也不应是空无一人的景象。 “你这脑瓜子都在想些什么。”大概猜测出少女想法的禅院朔有点无奈,他解释道:“因为想清静一些,所以让他们去别的地方了。” 他平静的道:“毕竟只剩一个月了,那些人也不会这么无聊的在这个时候自寻死路。” “你呢?”禅院朔转而问起了白石澪,他看着正跪坐着乖巧喝茶的少女,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怎么突然想到来我这里了。” “刚刚完成了附近的一个祓除任务,而且正好是休息时间,所以就来了这里。” 这件事的缘由要从三个月前说起,一时兴起想要找白石澪的渡边律发现了少女那异常凄惨的日常生活,每天不是祓除咒灵,就是在赶路的途中,甚至连睡觉都是睡在路边,吃的都是那名为营养液的恶心玩意。 那一天,在禅院朔的房间里,出现了三堂会审的一幕。 不得不说,在亲眼见证了白石澪不是人过的日常后,除了痛心的感觉外,更多的是他们对压榨少女的心虚。 但这是白石澪选择的生活方式,她是为了自己的目标而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最后禅院朔提出,如果白石澪累了,可以来他这里休息放松一下,而少女亦答应了。 “上次关于影法术的讲解可以继续吗?”白石澪望向男人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期待。 禅院朔察觉到了,于是无奈的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细碎的笑意,“当然可以。” 白石澪似乎一直对这个世界的咒术体系有很大的兴趣,而这个特质早在两人初见时,他们一起不吃不喝的研究了数个月便可见一斑。 而且禅院朔亦的确是对灵力的知识感到好奇,也许是因为学习的领域既不同又相似,所以有时候白石澪提出一些对咒力的独特见解时,都会让禅院朔感到新奇而豁然开朗。 “十种影法术其实是对应了十种天玺瑞宝,包括冲津镜、边津镜、八握剑、生玉、死返玉、足玉、道返玉、蛇比礼、蜂比礼、品物之比礼。”禅院朔缓缓道来:“式神是需要调伏的,但能否调伏成功,除了取决于咒术师本身的强大和悟性以外,还有咒术师本身的疯狂程度。” “疯狂?” “啊,对于咒术师来说,疯狂是本性、是长年使用负面情绪转化成咒力的一种必然结果,而它同时亦是让咒术师突破自我的一种核心能量,对于十种影法术师来说,更是如此。” “但说起这个,也过于长远了。”禅院朔扯了扯嘴角,“对于禅院家的影法术师来说,传承知识是至关重要的,有很多基础知识、核心信息都记录在禅院家祖传的秘藉当中,没有它们,即便那个人拥有影法术的传承咒术,最终也只是废人一个而已。” 白石澪垂眸沉思一会,然后抬头问道:“你记下了禅院家所有秘藉的内容?” 当年两人彻夜研究的那几个月里,禅院朔几乎把禅院家的秘藉内容都倾囊相授,而剩下没有提及的,好像也只有关于影法术的那一部分。 “当然,你以为我是谁?”禅院朔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属于最强咒术师桀羁轻狂的一面。 “想听吗?”禅院朔难得露出了些许孩子气的笑容,禅院家代代相传秘藉内容不能外涉的祖训被他完全无视。 “我今天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白石澪轻笑中带了一丝无奈。 就这样,整个白天时间都在两人对影法术的讨论声中渡过了。 到了晚上,提出休息建议的禅院朔把白石澪带到院子里,在院子中央伫立的樱花树正慢慢落樱,宛如一场唯美的樱花雨。 “说起来,从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你好像就一直很喜欢这棵樱花树。”禅院朔与白石澪并肩看着眼前正静谧绽放的樱花树,似乎想起了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少女便一直在看着它发呆。 “也不算很喜欢,只是看着它,总莫名的有一种熟悉感,让我不自觉的对它投注更多的目光。”白石澪如此轻声说道。 “熟悉感?” “嗯。”白石澪慢慢说着,“樱花的花瓣,很像血的颜色,就像是吸取了血液换来的绝美。” 闻言,禅院朔侧头看她一眼,淡声开口。 “在我们的国家里,有一个传说,传闻樱花本来是洁白无瑕的纯白色,但因为人们在它的树下埋藏了尸体,树根汲取了尸体血液的养分成长,所以樱花逐渐被染上血液的色彩。” 他扯了扯嘴角,毫不避讳的向她道出了禅院家的丑闻。 “而禅院家数百年来累积的人命何止数千,不仅有外人的,甚至还有不少是禅院家自身的血脉至亲。” 他看着眼前绝美盛放的樱花树,眼眸深邃而平静,“也许这下面,也埋藏了属于禅院家血脉的尸体吧。” “当然。”男人嘴边勾出一抹血腥的笑容,如数九隆冬般的冰冷语言从他口中慢慢吐出,“如果能把我那个叔叔的尸体都埋在里面,倒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 白石澪转头看了他一会,然后轻声问道:“需要我的帮忙吗?” “不,你不用插手。”禅院朔的眼眸逐渐展现出白石澪看不透的危险情绪,“对于他最后的下场,我会亲自出手。” 最强咒术师此刻的声音低得有点骇人。 “澪,你知道吗,咒术师死前的诅咒是最可怕的,越是强大的咒术师,便越是如此。” 男人低沉的笑声中带着生命最后的癫狂。 “咒术师死前的不甘、杀意、愤怒,都将化为此世最强大的力量,生生世世缠绕束缚着那人的灵魂,让他永世于恐惧与折磨中渡过。” “那是一种比生不如死更恐怖的感受。” 看着此刻展露出自身黑暗疯狂一面的禅院朔,白石澪并没有因此而惧怕后退,反倒是在沉默了一会后,向他低声问道:“禅院,你是有什么不甘吗?” 闻言,禅院朔微微怔住,在低头对上那双仿佛包容天空的寥远苍眸时,他嘴唇微抿。 “啊,怎么可能会甘心。”禅院朔的语气平静,却也似乎埋藏了内心最深处的艰涩情绪,“我才二十多岁,是历代最年轻的咒术师最强,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尝试过,有很多世界的风景没有看过,最重要的是......” 他深深的注视着白石澪,眸中划过一丝苦涩与复杂的不明情绪。 “我还想要和你们一起,实现我们之间的理想,共同前进、坚持、欢笑、失落。” “你们还在努力奋斗着,但那时我却已经不在了。” 他轻轻闭上双目,再次睁开眼眸时,那双如深海般的漆蓝眼眸已经回复了往日的深不见底。 禅院朔微微扯出一抹笑容,眼中似乎有细碎的光芒在散发着温和而执拗的信念。 “但我是相信着你们的,同时亦深信那些孩子会继续向前迈进,就如律所说,即便是千年后,亦会有那么一个人承继了我们所有人的意志,将咒术界领向一条光明的道路。” ------------------------------------- 禅院朔,这名充满传奇色彩的最强咒术师,最后是死在一个平静的夜晚,年终二十六岁。 他的尸体被前来收拾屋子的侍女发现,然后被早有准备的禅院家有条不紊的进行处理,而葬礼亦在同月举行。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早上,昔日晴朗无际的蔚蓝天空被阴暗的乌云布满,没有一丝阳光向地面投来,整个天空仿佛正向大地重重压来,沉重得让人喘息不过来。 白石澪和渡边律各自撑着一把伞,远远站在人群后方,沉默不语的看着前方葬礼的进行。 直到禅院朔的尸身被安葬入敛,直到天色逐渐的暗了下去,人群开始散离,空间中只剩下两人伫立在原地,他们都没有移开过步伐。 夜晚来临,大雨亦渐渐停了下来,白石澪在垂眸把纸伞收起时,听到了身旁男人干涩暗哑的声音。 “十年前我和朔确立起共同的理想时,因为深知这条道路危险重重、满布荆棘,所以我知道我们两人可能也活不了多久。” 他顿了顿。 “但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先离去的,竟然会是他。”渡边律平静的声音轻得几不可察,“他可是最强啊......” 白石澪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出声,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并不需要她说什么。 他内心的坚定与执拗,和他那个死去的挚友如出一彻。 在经历了人生的黑暗与光明、欢笑与痛楚,最终沉淀成如今成熟模样的他们,世间万物都不可能动摇两人犹如磬石的内心分毫。 “澪,还是那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我会不辞千辛万苦的赶到你身边。”渡边律低头看着少女轻笑一声,那笑容让少女仿佛看见了四年前那个向她婉转试探的青年,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加油啊,澪。”他想了想,然后神色认真的道:“当然也要劳逸结合,不要过于勉强自己了。” 似乎是少女那过于骇人的日常生活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在与白石澪告别后,渡边律便以有事为由率先离开。 在转身的刹那,男人面上展露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寥深的冰冷,以及那无人可挡的一往无前与坚定。 第26章 第 26 章 自白石澪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六年了,自三年前答应禅院朔他们共同改变咒术界,她便一直在世界各地奔走祓除咒灵,经过三年的努力,少女终于成功让天平不再往咒灵方向倾斜而去,而是变成一个咒术师与咒灵相互平衡的和谐状态。 这个从天而降的特级术师,就这样凭着绝对的逆天实力,硬生生打破笼罩了咒术界百年的阴暗天空,让咒术师在面对无穷无尽的强大咒灵时,不再显得那样的无力和绝望,而是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白石澪成为了新的最强咒术师,更成为拯救了整个咒术界的神明大人。 维持咒术界平衡,这个核心任务之一亦被世界意识告知经已完成。 剩下的,就只有关于宿傩的,最后一个任务。 现在的咒术界里,有三个名为最强的存在。 最强咒术师白石澪,最强诅咒师羂索,以及最强咒灵。 ——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那是一个任何人谈论起都会脸色大变的可怕存在。 在三年前尚未成为咒灵的时候,身为诅咒师的宿傩便成为了历来第一个把咒术用于战场屠杀的人,仅仅是几年间,他便多次仅凭一己之力面对千军万马,并在举手抬足间轻易把这些装备精良的军队尽数斩杀,在事后战场中,无一尸体是完整之身,他们皆被咒术砍成无法分辨的尸块,与其他人的混合在一起。 那是即便训练有素的军人都会控制不住内心恐惧而跪倒在地的人间炼狱。 这名恐怖鬼神在尚未成为咒灵前便已屠杀了数万名人类,在当时成为了比羂索更让人惊惧的诅咒师,而在成为咒灵后,他的可怕之名更是以比先前更为骇人的趋势蔓延开去。 他杀的已经不仅仅是人类,当中甚至包括咒术师,以及自已的同类,咒灵。 诅咒之王似乎对于世间的规则毫不理会,他行事比任何人都要随心所欲,不被万物所束缚,对他来说,咒术师、诅咒师、咒灵、人类的善恶准则之类的无聊事物一切都不重要,他在乎的,就只有那个人是否强大到足以让他挑起对战斗的兴致。 天皇的宫殿。 男人慢慢走入屋里,他的身边跟随着这个国家的顶尖高手,当中有几名是为权力钱财而来的咒术师和诅咒师,他们日夜寸步不离的护卫着这名男人,不敢放松心神分毫。 这个国家的最高掌权人此刻眼下正带着浓浓的青黑,似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自当年两面宿傩转化为咒灵起,他便再也没有和天皇有过联系,这三年间,天皇胆颤心惊的听着诅咒之王的各个恐怖传闻,日不能食夜不能眠,只能不断派出人手去追杀两面宿傩,然而派出的人无一不杳无音讯,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昔日他座下养着的一条狗,如今成长为可以轻易反咬得他尸骨无存的可怕存在,现在天皇日夜惊恐,生怕某天诅咒之王降临在他的面前,恶趣味的将他折磨致死。 掌握了最高权力的男人很惜命,他比任何人都要惧怕死亡,害怕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就这样被轻易摧毁。 ——但他很快就要解脱了。 明日,所有咒术师将会倾尽整个咒术界之力,合力围攻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即便赤眸鬼神的实力如何逆天得强大,但毫无疑问的,仅凭他一人,根本不可能对抗整个咒术界。 想到这里,天皇微微松了口气,三年来一直紧绷的背脊亦开始放松下来。 明天终于能睡一个好觉了......吧。 天皇怔怔的看着身周保护他的数名强者似乎被什么力量轻易的切开了头部,失去支撑的身体开始陆续倒下,发出一道道沉闷的物体坠地声。 唯一存活的天皇毫无屏障的站立于躺下的众尸体中央。 他愣愣的看向前方,三年来日夜缠绕的噩梦终于在此刻,在他侥幸的认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猝不及防的降临到他的面前,伴随着独属于诅咒之王的恐怖威压。 “哟,好久不见啊。” 赤眸鬼神坐在皇宫侍卫堆积的尸山上,健壮的手臂懒洋洋的支撑着头部,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被威压压得重重跪倒在地上的男人。 天皇死死低着头,大手紧紧扼住自己的喉咙,脸上因缺氧而涨得通红,此刻的他在诅咒之王的强大压迫感面前,脑海中只有一个常人听来都会觉得奇怪可笑的想法。 他,他被允许呼吸吗? 不止是不敢抬头对上鬼神那双带着讥讽的血眸,甚至连呼吸,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被允许。 这个男人,是何等的强大...... 即便是面对禅院朔和羂索,他也未曾有过如此狼狈不堪的一面。 鬼神那一身由无数鲜血浇成的强大气势......他究竟杀了多少人,造出了多少个如他身下那样的尸山,才能够拥有如此恐怖的压迫感。 天皇不知道,亦不敢想像,平日单是提及宿傩这个名字,那内心突然涌上的本能恐惧已经让他不敢再继续深入思考下去,更何况如今,这个噩梦般的男人就出现在他的面前,此刻他的大脑已经被惶恐惊得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冷静思考。 “啧,不说话吗。”鬼神意义不明的冷淡说道,似乎只要天皇继续不开口说话,深感无聊的男人便会瞬间将他原地斩杀。 听见诅咒之王低沉暗哑的声音,天皇的身躯狠狠一颤,本能的求生欲让他嘴唇翕动着开口,问出了灵魂深处的呐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在这个时候出现?”艰涩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与哽咽。 为什么,为什么这三年间一直不出现。 为什么偏偏要在咒术界围攻宿傩的前一日,他以为宿傩将死,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从这个名为诅咒之王的梦魇中解脱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 “为什么?”诅咒之王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他饶有兴致的看着陷入了最深沉绝望的男人,声音中带着残酷的兴味。 “当然是因为有趣啊。” “有趣?”天皇愣愣的抬头望向宿傩,对于这个回答的诧异让他战胜了内心的恐惧,最终对上了宿傩那双深不可测的血眸。 而此刻的鬼神似乎心情很好,所以也就没有介意男人的不敬。 “对啊,看着你那日夜煎熬的样子,然后在光明即将来临的时刻把你狠狠打落地狱,这不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吗?” 鬼神带着戏谑的声音就像一把羞辱的刀子,狠狠插进天皇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残酷而可怕。 在这一刹,所有事情连成一线,天皇瞬间明白了宿傩的想法。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高高在上的诅咒之王,话语中的颤抖与不稳展现出他此刻的极度不平静。 “所以这三年间,你是故意的不来杀我,故意的想要看到我日夜担惊受怕的狼狈样子,然后在我以为你终于要被咒术界杀死,自己即将迎来解放的时候,亲自前来打破我好不容易等来的希望!?” 天皇的眼眸布满红血丝,看着骇人得像个恶鬼。 “这不是显然易见的事?”宿傩扫了眼男人此刻目眦欲裂、让人怵目惊心的模样,他好心情的笑了声,“现在看来还不错。” “宿,傩!“现在的天皇完全失控,他已经被满腔的滔天怒火蒙蔽了理智,被人愚弄的愤怒让他全然把性命之忧抛诸脑后。 “有什么事吗?”宿傩漫不经心的应着,嘴边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慵懒笑意。 “你明天一定会死!我要诅咒你,明天咒术界的围攻之战,你会被所有咒术师羞辱折磨致死,你会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哀求他们的不杀之恩,你毕生尊严都将毁于一旦,被后世千年唾骂!” 听着天皇不怕死的话语,宿傩慢慢收起脸上笑容,他微微挑起眉头,意义不明的淡声道:“你这话听着着实让人感到不愉快呢。” 天皇胆颤心惊的和鬼神深不可测的血眸对视着,他耗尽了毕生力气才让自己不至于颜面尽失的跪倒在地。 宿傩率先收回目光,随后无聊的叹了口气。 “也罢,本来也没有兴趣跟你耗太久。”宿傩从尸山上站起来,在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后,他把大手放在脖子上活动了一下。 “听闻被咒灵群活生生啃噬至死这个死法是最让人痛苦的。”宿傩似是不经意的开口,“嘛,不过我也没有试过就是了。” 赤眸鬼神扫了眼下方男人,嘴边勾出一抹血腥残忍的笑容。 “而这个难得的机会,本大爷就大发善心的让你尝试一下就好了。” 在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下,诅咒之王把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他慢悠悠的踏过脚边无数尸体,一步步离开这个此刻充满了血腥味的皇宫。 ...... 宿傩回到了自己的临时住所,那是一间简陋的木屋,看起来与诅咒之王的身份完全不匹配,但宿傩也没有在意,对他来说,那屋子只是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罢了。 宿傩所选的地方是一个无人的山头,这里十年也没有一个人经过,然而在今天,昔日清冷的木屋却来了一名难得的客人。 诅咒之王看着正背对着他坐在木屋不远处的白发少女,眉毛颇感意外的挑了挑,他慢慢停下步伐,注视着少女的血眸深邃得让人看不透情绪。 察觉来人的白石澪从大石上站了起来,在拍了拍斗篷上沾染的沙尘后,她转身,望向了自三年前那次战斗后就再无见面的鬼神。 在与男人对视一会后,少女举起手中酒坛摇了摇,她轻笑一声,宛若苍穹的眼眸露出了熟悉的笑意。 “桃花酿,方便做客吗?” 诅咒之王用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注视着白石澪,片刻,他方缓缓把目光移到少女手上的酒坛上面,顿了顿,然后抬步向她悠悠走去。 在走到白石澪身前时,男人停下脚步,把一直拢着的手从衣袖里拿出来,大手接过少女手中的酒坛。 他用姆指“啵”的一声拨开木塞,然后低头嗅了一下。 “阳城的桃花酿?”宿傩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诧异,他垂眸看了眼白石澪,嘴边勾出一抹兴味的笑意。 他用手指勾着手中酒坛,然后转身向木屋走去。 在走到一半时,他忽尔回头望去,在发现少女还在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后,他开口。 “跟我进来。” 第27章 第 27 章 屋内的设备简陋得让人难以想像这是那个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栖身之所,甚至面对难得的来客,屋内却只有一张木椅,并没有多余位置可供两人坐下。 “你想坐哪里?”宿傩在把酒坛放到一旁后,微微侧头向身后的白石澪随意问道。 “椅子。”白石澪坐到了屋内唯一的木椅上,而宿傩则在应了声后,径自在自己的床上靠坐着,与桌前的白石澪面对面。 “喝吗?”宿傩懒洋洋的举了举手中的桃花酿,无比自然的问道。 “我不喝酒。”少女摇了摇头,她笑看着宿傩,“这是特地买给你的,前几天我在阳城执行任务,所以顺路给你买来。” 宿傩挑眉,他大口的喝着手中佳酿,在发现里面是那间店熟悉的味道后,他抬眸问道:“你知道我喜欢这个?” “是神崎告诉我的。” 突如其来的久远名字让宿傩把目光投向白石澪,在细细的看了少女一会后,他慢慢开口,“这又关那家伙什么事?” “我和神崎枫的见面比你想像的还要早,当初他在得知我们的师生关系后,便向我请求和他一起为你的生辰给予惊喜。” 似乎是想起什么趣事,白石澪眼底划过清浅的笑意。 “他说,虽然你是个脾气暴躁、没有朋友的暴力狂,但如果生日就只有他一个人替你庆生,那也太可怜了。”少女轻笑一声,“所以他邀请了我,还说你虽然看着经常冷着一张脸,但如果真的有人替你庆生,你的内心还是会高兴的不得了。” “然后我答应了。”少女嘴唇微抿,“但之后发生的事太多了,所以最后这个约定也就不了了之。” 宿傩扯了扯嘴角,他又仰头喝了口美酒,然后带着些许无语的道:“那小子......” 在过了一会后,宿傩懒散的掀起眼帘,望向了少女。 “所以呢?你来这里做什么?今天可不是我那劳什子的生日。”鬼神的赤眸微眯,语气中带着不明的危险,男人的嗓音低沉而暗哑。 ——“而是你们咒术师围攻行动的前一日。” 诅咒之王懒散的斜坐在床上,他把手搭在曲起的膝盖,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男人漫不经心的道:“是想要提前耍什么手段吗?不过照理来说你应该不是这样无趣的人才对。” “我是来执行之前履下的诺言。”白石澪轻声道:“虽然对神崎枫允下的事情迟了点,也完成得不完全,但既然是最后两日了,他死前的心愿还是要完成的。” “然后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少女的话语让诅咒之王收起了漫不经心的姿态,微弯的背脊逐渐直起来,男人定定的看着神色平静的少女。 “三年前我曾向你允诺,终有一天,会与你来一场生死不论的战斗。” “啊......”鬼神的赤眸深处开始燃起兴奋的战意,他眸光灼灼的注视着这名在他一生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少女,男人的声线低得不可思议。 “明天你要出手?” 笃定的语气。 在得到少女的点头后,鬼神眼眸微眯,毫不掩饰的露出眼中的疯狂与期待。 “这才对,自从成为了诅咒之王,就再也没有一场能够让我畅所淋漓的战斗了。” 宿傩从床上利落跳下,然后大步走到白石澪面前,隔着桌子,宿傩微微弯下|身靠近少女,弓起的背脊犹如某种凶猛的大型野兽,正缓缓的靠近着自己的猎物,最终,猛兽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少女的,大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不让她逃离半分。 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苍蓝眼眸,宿傩清晰的看到了少女往日那片纯粹天空中,被自己染上了不祥血眸的倒映,他定定的看着这一幕,随后愉悦的笑了起来。 两人的呼吸暧昧交缠,男人那远比常人灼热的呼吸正喷洒在少女的嘴边,在男人意义不明的低沉笑声中,有好几次两人的嘴唇都要因为男人的动作而即将碰上。 “明天的战斗,我会好好期待的。”宿傩如此低声说着,声音中带着属于诅咒之王深不可测的危险,“可不能让我失望啊,澪。” “这场厮杀,我可是期待了足足三年之久。”男人微微勾起一抹血腥笑意,“期待着把我的老师亲手斩杀。” 在与宿傩对视一会后,白石澪无比自然的把手糊在诅咒之王的面上,然后没有用什么力的把男人推开,而宿傩则在轻啧一声后,没有反抗的顺从这力度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到你履行约定了。”白石澪托腮看着拢手而立的宿傩,“还记得我的要求吗?” “你那个麻烦得让人火大的要求?啊,记得。”诅咒之王扯了扯嘴角,“一碗牛肉汤底的面,配料是肉片和青菜,最后在最上面有葱花。” 他嗤笑一声,“吃碗面还这么麻烦。” “但这是你答应了的事情。”白石澪笑问道:“家里有材料吗?” “有。”意外的回答。 似乎是看出了白石澪的疑惑,宿傩难得的解释道:“是原主人留下的。” “那煮面的事情就拜托了。”白石澪瘫趴在桌上,闷在手臂里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我先休息一会。” “你倒是放松。” 诅咒之王轻嗤一声,倒也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在瞥了少女一眼后,走向厨房的位置。 菜刀落到砧板的声音熟练而规律的响起,不久,烫水的沸腾声从厨房中传出,在这些仿佛回到了那个家的熟悉声音中,白石澪一直强撑的疲倦与睡意渐渐涌上,最终少女毫无防备的趴在桌上睡着了。 ...... 隐若中似乎有人在呼叫着她的名字,空气中传来让人垂涎三尺的美食香味。 白石澪慢慢睁开眼睛,尚还带着迷茫的苍眸首先映入的,是不耐烦却依旧一声声叫着她的赤眸男人。 “醒了?”宿傩挑眉,“你还真不怕我在你睡着的时候一把扭断你的脖子啊。” 少女没有理会男人略带嘲讽的话语,而是怔怔的看着眼前这碗色香味俱全,完全不像是出自眼前这名鬼神之手的牛肉汤面。 她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然后沉默了。 少女抬眸望向对面正漫不经心喝酒的诅咒之王,低声道:“有点意外。” 男人在听见声音后微微侧头看来。 “很好吃。” “是吗。”毫不在意的回应,男人又回过头喝起了酒。 最终牛肉汤面被白石澪一滴不漏的清空了,她放下餐具,舌头间仿佛还在萦绕着那人间绝味的味道。 “多谢款待。” 白石澪站起身来,把碗筷都拿到厨房清洗一番后,她走出厨房,边整理着斗篷的兜帽,边轻声对正在无聊望着窗外发呆的宿傩道:“那我先离开了,咒术界那边还有一些对明天围攻行动的部署需要我处理。” 宿傩掀起眼帘撇了她一眼,嗤笑道:“你倒是直白。” 在少女整理好衣物准备出门时,男人忽尔开口。 “过来。” 白石澪顿了顿,没有迟疑的走到正在床边坐着的宿傩面前。 少女还未完全站定,便被男人精准的捉住手腕,大力的拉扯了下来。 白发少女失力的跌坐到男人的大腿上。 诅咒之王懒洋洋的把手臂搭在白石澪两边的肩膀,他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即便是这样暧昧的姿势,她的苍眸里依旧是一片平静。 “你还真是一点戒心都没有。”宿傩凑近了些许,此刻两人的鼻尖轻轻相对,鬼神压低的声音暗哑又危险,“好歹我也是个男人?” “三年前也是这样。”诅咒之王冷淡的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爽,“当时你也和现在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女人该有的反应。” 他还清楚记得那时因为两人在武力上的巨大差异,少女轻易的便推开了少年,完全破坏了当时的气氛。 宿傩眼底的暗火越发深沉,他紧搂着怀中少女,性感的喉结下意识滚动,手上力度不受控制的加紧了几分。 强壮的男人与娇小的少女,满布咒纹的不祥鬼神与白发苍眸的空灵神明,两人是那样的截然相反,同时亦是那样的和谐,又具备强烈的视线冲击力。 这样危险的距离,男人那异常灼热的温度毫无保留的被少女清晰感受,她蹙起眉头,想要站起身来,却被宿傩不容置疑的再次按下。 动作微不可察的停顿了瞬间,恐怖鬼神垂眸看着少女,片刻,他慢慢低下头来,在她耳边压声道:“要做吗?” 蕴酿着不明暗火的声音沙哑得不可思议,仿佛被沙砾划过似的。 宿傩把头搭在白石澪的颈窝处,慢条斯理的用手指梳理着怀中少女背后的长发,犬齿啃咬着唇边诱人的莹白耳垂。 手指下意识的揪紧男人衣服,从那句话语中回过神后,白石澪默声不吭的把双手放在男人禁锢她的粗壮手臂上,并用力推开,然而对方却丝纹不动。 与三年前的青涩少年不同,如今男人早已成长为被整个咒术界所畏惧的诅咒之王,若是想要完全推开他,想必要动用咒术的力量才可以。 然而尚未开始凝聚咒力,似乎察觉到少女想法的男人轻啧一声,放开了对她的禁锢。 对着站起来的白石澪,宿傩慵懒的后靠到墙边,声音中带着尚未恢复的暗哑与干涩。 “行了吧,我可不想我们两人的最终之战提前出现在这样的状况之下。”他撇了撇嘴角,嗤笑道:“那也未免太可笑了点。” 片刻,诅咒之王掀起眼帘。 “白石澪。”深邃的血眸定定紧盯着少女,“明天我们两人的战斗,不论生死,全力以赴,知道了吗?” “啊。”白发少女没有回避的迎上鬼神的灼灼目光,“这是当然的。” 第28章 第 28 章 尸山血海。 在普通人眼里可谓神明的咒术师们,此刻却如同蝼蚁般被轻易掐死。 他们前赴后继的涌了上去,却被恐怖的赤眸鬼神轻轻一瞥,只一个照面,咒术师便被不知名的强大斩击切成完整的尸块。 站立于由咒术师尸体堆积而成的骇人尸山上,身穿白色和服的诅咒之王拢手而立,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满面惊恐、不敢继续攻击的咒术师们,深感无聊的叹了口气。 他抬眸望向某个位置,宛如鲜血翻滚的赤眸一片深沉,男人意义不明的轻啧一声。 战场中心的不远处,渡边律平静的看着前方不断赴死的咒术师们,神色一片淡然,让人完全看不出正是这样的男人,在不久前方以他残酷冰冷的口吻,对那些咒术师们下达了必死命令——作为先锋队向诅咒之王进攻。 从十三年前起,渡边律便一直在暗中行动,随着时间过去,他逐渐掌握了咒术界的权力,本来咒术界高层一直都没有过于警戒他,直到三年前,禅院朔中毒后,一直在暗处蛰伏的野兽终于露出足以把猎物一击致死的利爪,以雷霆之势插入咒术界的权力高位。 这一番猛烈而又猝不及防的操作让咒术界高层们防不胜防,在他们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成为足以威胁他们性命与地位的可怕存在。 这一次的围攻行动,亦被男人利用于拔除咒术界高层势力的手段。 作为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渡边律对效忠高层的咒术师们下达了作为先锋队的必死命令,接到命令的咒术师们自然是不想直面鬼神的,毕竟两面宿傩是当代三位最强之一,同时亦是咒术界中噩梦般的存在,手下人命不知几何。 但对于拥有此次行动最高权力的渡边律,即便是咒术界的高层们,同样亦是有心无力。 咒术界有一个陈旧的规定,不服从最高命令的咒术师们会被判处死|刑,这个维持了数百年的规则历来被高层们百般利用,束缚并控制了不少无辜的咒术师。 然而在今天,恶龙自食恶果,他们眼睁睁看着这条规则被渡边律运用得淋漓尽致,强迫高层手下的咒术师执行必死任务,瞬间清除了他们的大部分势力。 这个男人,甚至远比那个死去的最强咒术师禅院朔还要可怕万分。 在看着又一批高层势力的咒术师死亡后,渡边律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身侧的少女。 白石澪坐在渡边律脚边的大石上,安静的看着前方的地狱之境。 最前线的咒术师们心如明镜,逃离战场的他们只有必死的结局,渡边律会以不服从命令的理由执行他们的死|刑,所以他们只能拼死压抑自己内心对诅咒之王的本能恐惧,硬着头皮前进,这样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他们很快便发现自己想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一线生机这样的侥幸,在这名赤眸鬼神面前是完全不可能存在的,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所有靠近的咒术师皆在刹那间成为男人脚下尸山的一部分。 这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他们倾尽了咒术界之力,出动了无数咒术师和咒具,却连男人的衣摆都触碰不了,更遑论是伤到他。 死亡的咒术师越来越多,男人脚下尸山正以一个骇人的趋势堆积着,原本还在勉强前进的咒术师们开始迈出退却的步伐。 苍眸倒映着人们眼底的绝望,白石澪没有移开目光分毫,却亦没有作话。 “澪,准备好了吗?”男人如此低声问道。 “啊......在很久以前就准备好了。”少女颤了颤狭长的睫毛,慢慢站起身来。 渡边律深深的注视着少女,片刻,他慢慢开口,“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对。”白石澪顿了顿,轻声道:“抱歉。” “说什么呢。”渡边律好笑的道:“这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吧。” “不是......”少女哑了哑,似乎有些说不下去。 渡边律低头看着少女,嘴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耐心的等待着她。 良久,白石澪抿了抿唇,声音低不可闻,“连我都走了,那你不是变成一个人了吗?” 闻言,渡边律怔了怔,似乎也没有想到少女会是这样的回答,他收起面上笑容,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良久,男人低沉又像是不在意的声音响起,“也许吧。” 他垂眸看着一直没有抬头望他的少女,嘴边缓缓勾起一抹往日的笑意,“澪,介意给我一个拥抱吗?” 白石澪没有回答,但是从她的沉默中得悉了答案的渡边律笑了笑,弯身抱住了这个一直陪伴在他身侧、与他共同前进的少女,男人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得像是拥着什么珍宝,与他平日漫不经心又残酷冰冷的形象截然相反。 “我不会说什么\''没有关系\''之类逞强的说话,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很难受,难受得喘息不过来。”渡边律紧紧抱住怀中少女,手指像是隐忍着什么似的用力得发白。 “你和朔离开了,独留我一个人孑然一身的,在这个吃人的咒术界中挣扎,每天不是和高层勾心斗角就是在杀人。”男人把头死死埋在少女的颈窝间,像是世上只有眼前这个人,才能让他放下所有的伪装与冰冷,露出内心最真实的一面。 “明明一开始是我们三个人的理想,但朔死了,而你也要离开了。”男人的手臂不受控制的用力了几分,让白石澪感受到了疼痛,但她没有说什么,而是缓缓回抱着眼前这个脆弱如孩子的男人。 感受到她的动作,渡边律顿了顿,然后放缓了手上过火的失控力度。 “太狡猾了。”男人意义不明的轻笑一声,然而话语中的内容却是那样的沉重,“你们两个混蛋把一切都扔给了我,自己倒好,挥挥手就走了,让我一个人背负着所有人的理想,艰难的继续前进。” “你们离开前的期望、在所有人目光之下对于失败的压力、打破咒术界数百年困境的难度。”他无奈的苦笑一声,语气中透露出深入骨髓的疲惫,“你们真当我是铁打的吗?” 白石澪默然的听着渡边律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对她的倾诉。 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让他真正放下心防的说出内心的压力与痛苦,欢笑与满足,因为他即将成为咒术界的支柱,成为守护咒术界的人。 高高在上,同时亦无边孤独。 “但我还是会努力下去。” ——“为了你们,为了那些孩子,亦为了咒术界的未来。” ------------------------------------- 在渡边律深沉目光的注视下,白石澪慢慢走出去,向尸山上的诅咒之王迈出步伐,所到之地咒术师们纷纷让开道路,供这名最强咒术师前进。 她是唯一能够杀死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存在。 在白石澪动作的刹那,赤眸鬼神便把目光投向了缓缓走出的少女,身上漫不经心的姿态逐渐消散,男人第一次把拢着的双手放了下来,骤然迸发的强大气势压得周围人群瞬间跪倒在地,腰身完全直不起来。 ——这就是属于诅咒之王的压迫感。 这是在仿若无法呼吸的痛苦中,人们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哇哦,认真起来了。”在不远处暗中观察战局的羂索饶有兴致的摸了摸下巴,他一动不动的站立着,宿傩的力量并没有影响他分毫。 “羂索大人......”身后跟随的诅咒师跪趴在地,神色痛苦的呼喊着眼前的男人。 听见声音的羂索侧头睨了他一眼,那眸中的无机质看着如同犬狗般匍匋在地的诅咒师,就像是看着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 羂索施了个小咒术,男人受到宿傩的压力瞬间小了很多,却依旧不能站起来。 “大人?” “宿傩的威压感大部分来源于他自身骨子里的强大,而非咒术或是咒力。” 羂索回过头去,紫眸定定的看着前方的少女与鬼神,没有把目光放在下属身上的兴趣,他淡淡解释,“这是人类对强大存在的本能反应,这个我也没有办法。” “你们过于弱小了。” 不仅是自己的手下,甚至在场的所有咒术师们,除了那名少女,就再无能站起之人。 “抬起头来,不要错过眼前的任何一幕。” 男人紫水晶般的眼眸冰冷而深不可测。 “这可是足以记载咒术界历史的惊天一战。” 另一边,在诅咒之王的威压下,咒术师们皆跪伏在地,冷汗直冒,而唯一站立的少女仿若没有受到影响似的,步伐不变的慢慢走到尸山之下,最终停下脚步,慢慢的抬起头来。 两人目光猝然对上,少女辽远苍眸的平静,男人不祥赤眸的兴味。 他们谁也没有率先移开目光,而是一直遥遥相对,即便少女以仰视的角度望向男人,却依旧让人感觉不出她是处于下风的一位,而是与鬼神旗鼓相当的平等存在。 “终于出来了啊,白石澪。”诅咒之王扯起一个血腥的笑容,男人的声音低哑而残酷,“正巧那些‘前菜’都让我感到不耐烦了。” 他口中的‘前菜’此刻正堆积在他的脚下,形成一个让人触目惊心的尸山。 “虽然被利用了有点不爽,但随便了。”宿傩懒洋洋的活动身体,骨头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反正也是些无关要紧的事。” 宿傩不是没有察觉到这次围攻行动的不对劲,但他不在意,对他来说,他在乎的事情从来就只有一件。 “还记得当初我说的话吗?”诅咒之王随意的扯下和服上衣,露出了赤|裸胸膛上的不祥咒纹。 “‘我会把你狠狠踩在脚下,踏着你的尸骨,走向这个世界至强至高的位置。’” 宿傩扯起一个邪气恶劣的笑容,深红血眸中翻滚的,是骇人的兴奋战意与不顾生死的疯狂。 “现在我来兑现这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