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救赎[快穿]》 第1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春日的暖风吹拂进室内,带来几许花香。 林织睁开眼,看见了陌生的室内装潢。 欧式的室内设计,他正对的墙壁上挂了一副风景油画。 他感觉到自己的脚正在被人轻轻托着,向下望的同时下意识地将脚抽离。 忽然出现的晃动让软刷偏离了轨道,将裸粉色的指甲油涂抹到了脚趾的边缘。 新来的女仆慌慌张张地道歉:“对不起太太,我不是故意的。” 她立刻拿着湿巾将涂出来甲油擦干净,因为紧张不断吞咽口水。 能来到别墅区干活拿着不菲的薪资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来到这里第一天她就听其他佣人说起太太的难伺候,让他不满了,说不定会被开除。 错位的称呼让林织眯了眯眼,他不动声色地合起腿,确定了自己的性别如初后又放松了些。 “继续。” 由于不清楚原主的性格,林织并没有贸然对佣人进行驱逐。 虽然他对于脚趾涂指甲油没什么兴趣,但事情还是尽善尽美的好。 女仆没敢抬眼观察他的表情,继续自己的工作。 林织闭眼假寐,在脑海里召唤出了系统。 转生的感觉很奇妙,真正的他早就死在了一场人为设计的意外里,死后他听见了一道电子音。 系统告诉他,因为他生前有着大量的善意功德值,只要他完成任务,就可以重获新生。 略显活泼的系统音在他脑海内响起:【宿主好!由于刚刚您的灵魂就要消散,所以绑定过程仓促了些,现在为您正式介绍我自己!】 【我是救赎系统01号,我们的任务就是穿越到各个世界救赎任务对象,让他感觉到人间的温暖,感觉到世界美好,重拾对生命的热爱!】 【宿主拥有超高的善意值和功德值,相信我们一定十分合拍!】 林织没想到自己为了打出口碑抢占市场获得扶持而做的种种慈善捐赠活动,在死后也有这种用处,面上的笑意真诚了几分。 他微笑道:【看来我们是目标一致的伙伴,救赎……我应该会很擅长。】 得到宿主正面回应的01号十分振奋,立刻说:【那我现在先把任务对象的资料以及原主的记忆传给您,让您更好地了解这个世界,方便完成任务。】 【这个先不急,在工作内容开展之前,我还有几点想和你详谈。】 林织不打算盲目信任这个来历不明的系统,虽然对方自我介绍为其他时空的ai产物,但从它的语气和思维来看,未必没有感情,只要有感情,就会有漏洞。 01:【宿主想问什么?】 林织:【所有任务完成,我才能重获新生?任务量有多少,你口中新生的定义是什么?】 01:【通常来说完成一个任务就会有一点能量,只要到十点,宿主就算是攒够了新生的能量。】 【由于目前的技术限制,我们没办法将您复活在原点,我们可以为您在新的空间设计您想要的身份,给予您取之不尽的财富和您想要的一切。】 【如果您很想复活,我们也会加紧研究,说不定在您攒够能量点前,技术就成熟了。】 01理解宿主想要复活的心,毕竟从它获得的资料来看,它的宿主就拥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和无可挑剔的面庞,已经趋向于完美。 ‘通常’、‘技术限制’、‘说不定’……这些话术林织太过熟悉,他运用的更加炉火纯青,这其中可操作的范围往往能超乎人的想象。 连系统允诺的新生都是设计身份,说不定也是虚拟的新生,毕竟对方能够带他随意穿进其他世界。 他对复活倒是没什么所谓,在他被设计出事前,他就已经收网了,不必回头看,他也能算到那些人无法逃脱的模样。 之前的生活,确实有点腻味了,玩点其他的也不错。 林织感觉到系统仍然有保留的部分,比如‘能量’,它被制造出来的目的……不过现在不是窥探这些的好时候,隐瞒是常态,这样揭开底牌才会更让人有期待感。 【感谢你的解答,我们一定能合作的十分愉快。】 宿主的态度无可挑剔,01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心里发毛。 它赶紧把这种感觉挥散,给宿主输送了目标信息。 许多信息骤然出现在脑海中,林织维持着假寐的姿态进行梳理。 这里是一个和他之前生活的时代相差无几的现代世界,原主是一个嫁入豪门的男妻。 他需要治愈的任务对象就是他名义上的丈夫,明遥。 明家在商界可谓是庞然大物,明遥年仅二十七岁就已经成为了这个商业帝国的实际掌控者,是名副其实的霸总。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原主这种普通出身的人家不太可能和他结婚,一切都是因为所谓的命格。 明家是有底蕴的富庶人家,但子嗣单薄,到明遥这一代只有他一个孩子。 但明遥的命格不好,十七岁出了车祸,现在仍然靠轮椅出行,母亲死亡父亲失踪,明遥的爷爷找了大师算命,大师说明遥的命格太凶,需要和特定命格的人结婚,压制他的凶性,否则明遥注定会早死。 这种情况下哪怕不信命的都要玄学一番,更何况明遥的爷爷本就信这些,让明遥和原主结婚。 明遥对原主没有感情,也不想结婚,只是不忍心看爷爷担忧,便和原主签了个合同将人娶回家摆着。 合同的内容也很简单,原主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们的婚姻事实,明遥会每个月向他支付二十万的生活费。 结婚半年多,原主见到明遥的次数都很少,两个人只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林织梳理好了思绪,睁开了眼睛。 涂完了指甲油的女佣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像是在等着他进一步吩咐。 “出去吧。” 林织没想到她还没走,看见女佣如蒙大赦般离开的脚步,轻轻挑眉。 原主这个身份倒是不错,但原主的性格却不怎么样。 刚毕业的大学生骤然进入这种名利场,被远超于自身能力的金钱所淹没,为了跟上所谓的圈层彻底融入上流社会,疯狂地对自己进行粉饰,享受一掷千金带来的快感,出现了‘上等人’的优越。 林织睁眼看见的那副油画,是原主用三十万买来的小众画师的作品。 按照他这种花法,一个月二十万都不够,他试图让明遥给他加价,只得到了冷眼和惊吓。 在这种情况下他恶毒地辱骂过明遥的腿,在背后喊他死残废,不巧还被正主知道了,他担心受怕了好几天,但明遥懒得和他计较,他的气焰又重新嚣张起来,只是不是对明遥以及他身边的人,而是对别墅里的佣人摆谱。 虽然已经是他人名义上的妻子,但原主并不太安分,不甘心于名存实亡的婚姻,和一些人眉来眼去,不过好在他没和任何人发生实际性的关系。 当然,林织在意的并不是原主背不背叛合同婚姻,他只在乎自己对躯体的使用感。 林织有着高度躯体洁癖症,无法接受身体被不喜欢不干净的东西侵入。 当然他支持性自由,尊重他人意愿,这种想法也只是从他自己出发,并没有严于律人宽于律己。 拥有了记忆后,室内的一切摆设就变得熟悉起来。 林织走到了等身镜前,发现这具身体和自己原本的模样有七八分像,而且原主也叫林织。 林织看向了右手手腕,手腕中央脉搏旁有一个和他自身如出一辙的小痣。 01:【这是为了宿主更有代入感而设置的,不过宿主切记不要太过崩人设,就算有这种行为也要及时圆过去哦!宿主接收完了所有的记忆,我就要颁发具体的任务啦。】 【任务对象:明遥,温暖他,疗愈他,让他重新站起来!】 01的声音慷慨激昂,林织的表情微微困惑。 【前两句我明白,但是站起来……?我应该没有这种创造医疗奇迹的异能?】 明家就是靠医药发家,如今已经跨到各行各业,但生物科技和医疗相关仍然是他的主打企业,明遥不可能缺好医生和好器械治疗他,但他仍然无法行走。 01解释道:【他不能站起来是因为心结,只要你能够让他走出阴霾,重拾对生活的热爱,他自然就会站起来了!】 林织回想了一下接收到的资料,询问道:【那他的心结是什么?】 01老实地说:【不知道。】 它鼓气道:【宿主加油加油加油!】 镜面里,长相温和无害的青年露出笑容,藏匿眼底的意味深长。 他轻声回应道:“我会尽力的。” 将原主的现有资产整理好,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处理好后,林织离开了房门。 他没有使用电梯去往停车场,而是顺着楼梯下楼,恰好和楼下的人打了个照面。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正在低声和身侧的人说着会议时间,感觉到注视后下意识朝着目光来源看去。 停在楼梯上的青年毫不避讳地看着他,让他下意识皱眉,冷漠地移开了视线。 林织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他之前接收到的资料都是以文字的形态在脑海里出现,虽然知道明遥长的好看,但没想到还挺符合他的口味。 这个救赎任务,真是有意思。 【系统,明遥是雏吗?】 01似乎震惊到有些结巴:【啊?】 它的宿主难道不是温柔可爱的小天使吗,怎么会忽然问这个! 林织好心提醒道:【我听见了哦。】 01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说出口,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 林织弯唇:【天使也可以有自己的喜好,这很合理,对吗?】 林织的高度身体洁癖不仅在于自己,还在于他感兴趣的人,他喜欢干净的玩具。 可他又十分挑剔,既要干净又要让他感兴趣,确实难觅,而且他也不愿意刻意寻觅,只筛选不调/教,这种事情不过是多点乐趣罢了。 不过现在似乎有猎物主动撞上来了。 穿着白衬衫的青年注视着楼下的男人,天生带着些无辜意味的眼眸和不笑也自然上扬的唇角,让他看起来无害,如同丛生于险境的美丽食人花,将獠牙深藏。 系统还在纠结,好像有点违和,但又好像很合理。 谁说善良的人不能有自己癖好了,又不是强行要求别人,也没有伤害任何人。 系统越想越有道理,回答的十分响亮:【他是!】 () 。.yqxs 第2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宿主问这个,是想通过爱情的方式来攻略任务对象从而救赎他吗?】 01觉得爱情身为人类所有情感中最特殊的情感,非常适合救赎任务。 林织本想表示这是他的个人喜好,毕竟都是成年人,相处之间极少纯粹的情感来往。 人和人的关系复杂难言,要达到爱情那一步也绝非易事。 不过他却回答道:【我会试试看。】 尝试到哪个程度,全看猎物好不好入口了。 01元气满满道:【宿主加油!人类总是会很向往纯洁美好的爱情!】 纯洁美好?林织在心里轻笑。 01:【宿主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说的很对,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01有些害羞:【谢谢夸奖!】 林织来到了一楼,明遥正好到了电梯口。 这栋别墅总共有五层,明遥的私人空间是五楼,原主住在四楼,合同规定他不能踏足五楼,明遥上下都靠电梯,这也是他们很少照面的原因。 “我让钟妈做了晚饭,要吃点吗?” 林织开口和明遥搭话,尽管原主的记忆显示明遥很难接近,但他总归要多试探,毕竟这可是他必须要靠近的任务对象。 林织的话一出,钟妈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作为在这里工作很久的老人,钟妈将很多事情都看在眼里,包括明先生刚结婚的时候,这位太太也曾试图和明先生共进餐食,但被明确告知他们不需要一起用餐后就再也没提起过,今天怎么又开口了? “不用。” 明遥的轮椅进了电梯,甚至连眼神都吝啬给予,拒绝的干脆。 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林织也不在意旁边佣人微妙的打量,坦然地坐下用餐。 好在原主为了树立上流人的形象特地进修过用餐礼仪,让他不至于在这种细微的地方要做伪装处理。 林织在吃饭时,01在给他出谋划策。 【宿主你想怎么攻略,我们要偶遇吗,我可以实时定位任务对象的位置哦!】 【像明遥这种冷漠的霸总,还是得多多碰面才行吧,在他面前刷存在感,洗白原主的印象,让他感觉到你的可爱,感觉到你的关心,逐渐对你心动!】 【或者宿主你会什么才艺吗,让他看见你唱歌跳舞弹琴感觉到你的魅力?】 林织细嚼慢咽,在心里夸奖着系统道:【经验好丰富啊,01一定是任务完成量超高的系统吧。】 01谦虚道:【也没有那么厉害啦,只是感觉可以这样,我是初代救赎系统,宿主是我的第一任宿主。】 【那我们01还真是天赋出众,虽然我没有见过其他ai产物,但我能感觉到你就算在它们之中也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01都被夸的不好意思了,有些飘飘然。 它的宿主真是小甜心,说话也让人觉得甜蜜蜜。 林织掩去眼中的思量,单独运作没有过多经验的初代系统,好哄骗指数上升,下次可以再挑合适的时机问到更多东西。 顺着对方的话讲,在无意中以各种形式抛出自己的问题,是比较容易得到真实答案的方式。 吃完东西后,林织并没有出门,而是回到了卧室内,好好地了解这个世界。 他需要清楚地知道明家到底涉及哪些行业和领域,他又能从中谋划到什么有利于他做任务的东西。 明遥的性子很冷,可谓是生人勿近,这种冷又并非是冰山性格,只是两次对视,林织就感觉到了他身上透露出的强领域感。 他和旁人之间有一条巨大的沟壑,想要跨越这条横沟进入他领域的边缘,就要拥有能够让他直视的能力。 生于顶端的人,他们会无意识排斥圈层以外的人,这是他们生长的潜规则,林织再清楚不过。 毕竟林织曾经也有这种出身,只是长辈的决策失误让一切骤变,他们花了无数心思千辛万苦才重新回到了那一步,靠的可不是单纯的机遇。 次日,林织拿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备车出门。 01听见他说的目的地,有些好奇地问:【我们不去和任务对象偶遇吗?】 【暂时不需要,这个时候靠的越近,他越觉得你对他有所图谋,从而更加产生厌烦心理。】 【被看见时,所展现的温情才有价值。】 这话想来有些冷酷,01觉得好像有些奇怪,但又很有道理,继续给林织加油。 林织不觉得明遥缺什么关心,虚情假意他必然已经看腻,加上原主在他那里留下的印象,想要轻松改变根本不可能,那倒不如贯彻到底。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抱有纯粹的金钱目的的靠近,反而十分单纯。 既然明遥觉得他爱钱,那不如让他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欢钱,这世界上谁不喜欢钱所带来的一切事物,明遥自身也不例外。 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安静坐落在喧嚣的城市内,藤萝爬着院墙,石池内两尾鱼游动,一派悠哉。 林织踏进门,屋檐下挂着的鹦鹉声音清脆,说了句吉祥话。 正在逗鸟的老爷子转头,看见来客时有些意外。 毕竟结婚半年,这位男孙媳几乎没有登门过,除了他找上他那次见了一面,之后倒是没怎么见过。 他也听闻了林织和孙子私底下做的交易,也没太追究,毕竟明遥已经低头结婚了。 比起那不知道有没有的重孙,还是孙子的命更重要。 由是他对这位孙媳也算客气,笑眯眯地说:“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明老爷子今年七十,瞧着和蔼风趣,但林织可没真把他当做慈祥的邻居大爷,这类人都老成精了。 “来看看爷爷,最近得了个古玩,我年轻也没什么眼力见,之前听明遥提起过爷爷对赏玩这些很有心得,所以就来打扰了,想请爷爷帮我掌掌眼。” 林织自然不会解释之前为什么没来,这种事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没必要多扯谎,简单带过直接点明来意即可。 照常来说明老爷子可能会婉拒,有闲心说不定会看看,但他特地提起来明遥,老爷子答应的几率可就接近百分百了。 林织笑的有些腼腆,好像真的不太好意思,即使老爷子知道这孙媳妇本性有些虚荣,也不介怀他是不是演的,听到明遥说起自己厉害,面上不自觉露出略带得意的笑容。 老爷子抬手,示意林织跟着他进亭子坐着,边走边说:“那我就看看吧,这玩意水太深,外行太容易被骗了。” 林织将礼盒里的东西放在石桌上,让老爷子鉴赏。 “成色一般……不过倒像是真货……我再看看,老金,去我屋里把我东西拿来。” 老爷子都做好了看假货的准备,不过这几眼下去,倒像是真的,招呼了旁边站着的管家,让他跑个腿。 林织听着他说,摆出一副外行人听内情的仔细劲儿,老爷子看他好学的样子,也就多给他讲了几句。 这玩意当然是真的,林织昨天特地跑去找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差不多的玩意,他特地去的低端一点的地方,不是为了淘金,就是为了找这一般的真货,当个由头来和老爷子搭话。 上好的物件就算是被埋没价格也不便宜,捧着那些东西来,就有些刻意了,老爷子这种性格的人不可能不多想。 等老爷子鉴赏完了,林织也没多留,给站在门口送他的金叔递了个东西就离开了。 “他给你塞了什么?” 老爷子眼尖,不用金叔汇报就瞧见了。 “养胃健脾的药膳方子,瞧着应该不错,回头让后厨给您做了试试看。” 金叔有中医的底子,方子的剂量和材料都合适,不算是胡乱配置,也没怎么瞧见过,算是有心。 “怎么忽地想起讨好我了?” 老爷子吹了吹热茶,小声嘀咕。 “晚辈孝敬,也是应当的。” 金叔没多想,反正林织嫁给了明遥,不管是不是为了八字,嫁都嫁了,明家对他不薄,费点心思也应该。 林织坐上了车,没回别墅,去了下一个目的地。 原主的列表里也不都是用不上的人,有些人倒是可以结识,拓展人脉。 那药膳方子不是他临时买的,而是他根据记忆临摹下来的玩意,明老爷这样的人他当初做生意认识不少,为了让对方答应合作,林织没少费心思,这张药方还是他好不容易从某个派系的传人手里花了十几万买下来的东西,因为过程有些周折,所以他特地将里面的内容记了下来,果然这不就派上了用场。 第二日,林织又去了老爷子那里。 也没做旁的事,陪老爷子听曲儿逗鸟,第三日又去陪老爷子钓鱼。 他这殷勤老爷子看在眼里,但因为后辈进退有度,模样也瞧着乖巧讨人喜欢,老爷子也乐得让他陪着,总之他不开口求办事,老爷子也没什么所谓,毕竟和林织待一块还挺舒心。 这么连着一两周,林织每天陪完老爷子就去拓展自己的人脉,行程安排的很满,他不急不躁,01却坐不住了。 【宿主,我们已经快半个月没见过任务对象了。】 自从那天别墅见了一面后,他们愣是没有任何交集,眼看着救赎任务无法展开,01有些着急。 林织:【我们的任务有时限吗?】 01顿了一下,说:【没有,但拖得越久,任务对象可能会因为厌世而死亡,他很痛苦,我们要努力解救他呀!】 林织安抚道:【已经有进展了,你乖乖看着就好。】 01不太明白,但宿主好像有魔力一般,它悬着的心放下,等着宿主说的进展。 林织刻意断了两天没去老爷子那儿,第三天端着茶点上门。 老爷子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我还以为你陪我陪烦了呢,也是,年轻人总是要往外跑跑的,总和我这老头子待在一块算什么事。” “朋友约我去外地看了个画展,忘记和爷爷说了,”林织讨饶,笑盈盈地剥开茶点的外包装,放在漆红的盘内,给老爷子倒茶说,“和爷爷一直待着我也不会烦的。” “我家里人去的早,和爷爷待着反倒有种心安感,还能学到好多知识。” 林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腕上的小痣,有些出神。 这话半真半假,有演戏的成分,原主上大学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他原本的亲人去的更早,和这种精明了一辈子的老人聊天,有时候确实能受益匪浅。 这反倒让老爷子心里有些涟漪了,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他感觉这孙媳妇也挺好,他也让人去查了,孙媳妇没犯事也没欠钱,没什么要他出手的地方,这么久了他也没开口求什么过,想来是真的只是来陪他。 这样老爷子也很感慨,他七十了,也是亲缘淡的人,老伴前几年走了,儿媳妇早死,儿子也失踪了,孙子接了他的事业整日繁忙,加上腿……有时他们爷孙俩相对,反倒是让彼此都难过。 林织陪着他,也让他身边多了点人气,老朋友这几天见他都说他状态好。 但老爷嘴上不会这么说,只是笑骂道;“就知道奉承我。” 笼里的鹦鹉学嘴:“奉承我,奉承我。” 语气都仿得一模一样,叫院子里的人笑开,一片和乐融融。 从老爷子这儿待到晚上林织才走,去往了聚会地点。 他确实没说谎,的确是被约着去外地看画展,现在也是去赴这群人的约,这里面有一个对他有用的人他需要接触。 这人叫做胡童,是个喜欢艺术的阔少,他哥哥是启明地产的老板,而启明地产和明家的生意来往比较密切。 要想完成任务当然要多靠近任务对象,但偶遇也有门道,进入明遥出现的地方需要有进入的资格,也需要理由。 这帮玩艺术的人都有些格调,胡童是个圆脸的文艺青年,林织就和他聊艺术,认识不到一周,胡童都已经将他引为有共鸣的朋友。 一行人在清吧里喝喝调酒聊聊天,十二点多林织才脱身回家。 从地下车库坐电梯到四楼,林织看见了站在他房门口的女佣。 “太太,先生说您回来了请在三楼的小厅等他。” “知道了,帮我准备杯牛奶解酒。” 林织吩咐道,朝着另一端的楼梯口走去。 三楼的小厅,是设计师为了房主接待比较好的朋友而设计,雕花镂空隔断,让光线可以很好照入的落地窗,氛围感小灯,藤蔓原木闲适风格,还垂落着星星形状的小灯。 不过原主住进来半年,就没看见过明遥接待什么好友,他觉得明遥没朋友太正常了。 林织不了解所以不评判,不过世界上任何一种感情都没法强求,需要双向,友情也一样。 因为每日有佣人打扫,小厅不接待客人也依旧干净,林织坐在了藤椅上,看着窗外的月光。 细微的声响从身后传来,林织侧身,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面容轮廓较深,鼻梁高挺,眼窝稍稍向下凹陷,透着不好接近的阴鸷冷淡,即使坐着轮椅也没有降低他的气势,反倒平添了几许让人讳莫如深的沉寂。 林织面上因为酒意而生的晕红颜色艳了些,眼里的光亮越发柔软。 他喜欢的干净的食物,可惜不好入口。 明遥看着他好像半醉的模样,问道:“你现在的意识能够清醒地对话吗,我希望我说的话你不会在第二天忘记。” 林织懒懒道:“说吧。” “不管你打什么主意,离我爷爷远一点。” 明遥本以为林织献几天殷勤就够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坚持,本想前几天就提醒他,却听闻他没去了,明遥便以为他放弃了,没想到他今天居然又去了。 金叔说他在爷爷那里很乖,明遥却记得他来要钱的贪婪模样以及失败后的气急败坏,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人。 “我打的主意有这么明显吗,你知道我钱不够用,既然你不肯多给我,那我只能看看爷爷愿不愿意从指缝间漏点给我了。” 有前科的人要和心有怀疑的人解释自己只是好心,估计只会被更加揣测动机,林织可不废这个口舌。 他表露出这种算计,反而会让明遥放心。 “再说了,我这也算是用自己的劳动换取成果,毕竟爷爷一个人待着,你又不能总去看他陪他,我给他解解闷,替你尽孝,你也该奖励我吧?” 林织撑着面颊,他今天穿的衣服比较休闲,随着他的动作,衣袖微微下滑,露出了手腕上的檀木珠串。 他不打算在明遥面前装乖,不过谁说这不是另一种伪装。 明遥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串上,眉心微微皱起。 这是老爷子给的,明遥确信。 想着金叔跟他说的老爷子近日开心不少的话,明遥思绪流转。 小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女仆小声道:“太太,您的牛奶。” 林织的手放下,整理着衣袖说:“拿进来吧。” 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在了桌上,女仆飞快地退了出去。 “我每个月给你加十万,你需要定期去陪陪爷爷,不要有多余的心思,爷爷相信命格,我不信。” 明遥的语气不重,眼眸极冷。 原主会被明遥这模样吓到,林织不会,不仅不会,他还要得寸进尺。 “才十万啊,再加十万吧,好不好啊,老公。” 林织的手掌贴着玻璃杯,声音轻快地撒娇。 他白皙的面庞带着薄红,半醉的眼眸柔软无辜,亮起的星星灯倒映在他眼里,漂亮的让人恍惚。 01都恍惚了,恨不得替明遥点头,可以可以! 明遥显然有些错愕,他神色越发冷漠:“不要讨价还价。” 01怕妨碍宿主发挥不敢说话,只能在心里气愤郎心似铁! 林织喝了口牛奶,咽下后舔去唇上的残留痕迹,留下薄薄水光。 他略有遗憾地说:“那好吧,成交。” 明遥操控着轮椅转身离开,没看见他眼里的笑意。 蜘蛛在捕捉到猎物前,总需要花费时间织网。 () 。.yqxs 第3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林织端着牛奶站在了落地窗前,从这里可以望见小花园。 只是夜晚会遮蔽繁花的美丽,视线边缘的一切被涂抹的模糊。 不过在林织眼中,这景色也很不错。 01开心地碎碎念:【太好了有进展了,只是任务对象居然不答应你的要求,太冷漠啦!】 林织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倒也不是真的想加钱,一点小把戏而已。 翌日林织起床,发现卡里已经被转了十万。 明遥这么效率,林织带薪看望老爷子,自然也打卡的准时。 只不过老爷子也不需要他时时刻刻陪着,隔三差五地探望是陪伴,一直待着可就有点烦人了,林织的分寸向来把握的好。 后边再去老爷子那里,他就不是单纯地陪着人了。 明老爷子看着林织专注地研究什么似的,难免好奇地询问。 “想做点事情,整天在家里混日子也不是办法,想着要不要出去找个工作。” 林织一副和长辈闲话家常的模样,抛出了引子。 老爷子闻言心里就百转千回了,他第一想法是找工作还不简单,他能够随便安排,但转念一想,不知道自己这位孙媳想要去哪儿工作,难不成是集团总部?是不是在等着他开口去搞定呢? 林织没等老爷子开口又说:“可我又觉得好累,拿的薪水也不高,总归是为别人打工。” 他轻叹:“我知道我这个想法不对,但我可能是被明遥给宠坏了。” 一个刚毕业不久在首都找到第一份工作实习期工资五千块的人,突然嫁入豪门什么都不用做一个月就能拿二十万,住的是豪华别墅,出门有豪车接送,能够不被这样的情况迷惑心智的人不多,原主不在其列。 林织想到的老爷子自然也想到了,他浑浊的眼里有些复杂,在心里斟酌着怎么开口,想着林织话里表达的意思。 他也不是老糊涂了,不可能给林织安排工作让他空降管理层,不过也不是不能让林织去些不重要的地方当老大,只不过他在想他要不要这么做,这么做了孙子又会是什么想法。 林织紧接着又说:“所以我决定创业,也算不上是创业吧,我看见了一个快倒闭的小公司,想着要不要收购做一番事业,钱不用爷爷你支援,不过我想让你帮着参谋参谋,看看可不可以。” 老爷子的心思真是随着林织的这些话百转千回,听到最后一句颇有种自己以恶劣心思揣测了人的愧疚感。 “来,给我看看,你打算收购什么公司,一般经营不善有的救还好,可别去给人收拾烂摊子。” 哪一行的水都深,可做生意亏损的都是真金白银。 看完林织打算做的生意后,明老爷子都有些无语。 “就这?雪糕?” 一个倒闭的雪糕小厂,曾经也算是遍布大街小巷的平民牌子,但早就因为包装和价格问题上不了超市这类地方,只能在小卖铺占据一席之地,但随着市场份额被挤占,营业额逐渐降低,连厂房都缩小,现在已经快消失了。 老爷子心说怪不得孙媳妇能提收购呢,这个价格他一个人确实吃得下。 “不建议做,赚不了什么钱,你这还不如去公司上班呢,回头我让人给你安排个可以学东西的职位待着。” 老爷子能给这个厂想好几个营销方案,只要有资金投入甚至可以抢回市场,可根本没有必要,而且如果不换样子持续走平价路线,之后想推出别的线也难,如果要打情怀牌,那就更不能让情怀变味。 “爷爷你这么说,也是说明这个能做吧,谢谢爷爷为我打算,不过我还是想尽我所能试一试。” 这才是林织的计划,想要进入到明遥的领域,就要能入他的眼,一切迂回的方式都没有这种办法来的直接,毕竟林织又不是真的商业小白。 在老爷子面前来这么一出,当然是想要老爷子在他做出成绩后对他提携提携,在明遥那里多一份肯定。 越亲近才越能知道一些秘密,比如明遥的腿、他失踪的父亲、让他不愿站起来的那个心结,这些都是现在无法窥探的事情。 他知道雪糕厂这个东西就算再怎么翻身也不可能做出多么惊人的成绩,可这只是一个台阶,无限降低人的期待,翻身的效果就会越显著,别说老爷子现在已经有点惦念着他,那这个成绩就会被套上滤镜。 明老爷子看着林织光彩熠熠的眼,感觉到了年轻人的坚持。 他忽然想到了许多年前的明遥,尽管那孩子眼里已经没有光亮了,但想挑过担子的心却很坚决。 “行,试试吧,反正还年轻,有的是试错的机会,而且不试连成功的机会也没有,自己去感受感受也好。” 人教人一百遍都未必行,事教人往往一次就够。 把这事儿在老爷子这里留了痕迹后,林织就着手准备这件事了。 他调查了有些时候,和老爷子说完才打算动手,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他不会因为自信提前做了让自己白演一遭,还让看他演的人不舒服。 这年头没人愿意费老大功夫赚一点钱,林织去谈,老板还认为碰上了冤大头。 林织知道他报高了价,打算多磨磨。 春夏之交时,林织签了合同,等不起的老板给了合适的价格,还优惠了些,林织也没打算做黑心资本家,和他成交了。 第一场夏雨来的突然,雷声闷响,气象台发布了暴雨预警,没多久大雨便落了下来。 夜间气温更是骤降,让人骨髓生凉。 林织想到了明遥的腿,给老爷子发了消息。 【林织】:爷爷,下暴雨,你晚上记得盖好被子。 【爷爷】:知道了,我还没老糊涂呢。 【林织】:明遥的腿这时候会疼吗,要不要紧,我要照看一下么? 【爷爷】:那孩子肯定不愿让你去。 【林织】:嗯。 意思就是会疼。 林织穿着睡衣出了房门,踏上了通往五楼的楼梯。 他只肯定了老爷子说的话,没说自己不去。 01有些紧张:【宿主我们会不会被丢出来啊?】 【除非他双腿健全……唔……我的意思是不会。】 林织从实际情况出发,判断了这种可能。 但凡明遥是个别的病都有可能,可他偏偏是行动不便,那就不好意思了。 敲门声在大雨中并不清晰,明遥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文件,看向了门口。 没有特殊情况不会有人来打扰他,明遥将文件翻页,开口道:“进。” 进来的青年穿着初夏的睡衣,宽松的睡裤下腿部线条笔直。 明遥没有问他的来意,抬眼道:“出去。” 林织不退反进,将卧室的门合上。 “下雨天你的腿可能会疼,爷爷让我来看看你的情况。” “看完了,你可以走了,以后不要再踏入五楼。” 腿部酸胀般的疼痛已经让明遥的心情有些恶劣,私人领域被陌生人涉足的感觉更让他难以忍受。 “我带着任务来的,你不肯给我加价,也不要妨碍我赚钱。” 林织没有刻意示好,只是给出了无企图的信号。 他这话说的含糊,明遥自然会理解成他是带着爷爷的看望任务而来,为了拿到爷爷给的奖励。 明遥看见林织掀开被子躺在自己床上时表情已经冷的骇人,教养让他做不出撑着上半身将人推下去的动作,额头青筋凸起。 01哆哆嗦嗦:【宿主,我们这样没关系吗?】 怎么看都感觉要被暗杀了啊! 林织淡然地说:【适当的冒犯可以增加距离。】 对于一定要救赎的对象,底线需要试探,而且是来回试探,好及时调整计划和下一次的方向。 人心复杂难言,试了可能会错,但不能因为怕错而不试。 气氛陷入了僵持,但半分钟后,明遥发现可能是他单方面的僵持。 因为林织根本就没有看他,这个莫名其妙跑到他床上来的男人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他的手机屏幕,根本没有多看他一眼。 简直厚颜无耻,明遥恼怒地想。 懒得再开口驱逐,明遥打算直接让佣人上来把林织带出去。 “我待会儿就走,不用你赶,我也不会多留。” 林织抽空似的补了一句话,依旧没抬头,专注看手机。 外面的雨势更猛烈了,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 明遥面上仍是覆着冰霜,即使林织没有开口说话,可有人在旁边的感觉也仍然让他不适,以至于连手上的文件他都没有心情看下去。 膝盖以下的小腿传来无法忽视的细密的疼痛感,这是明遥早已经习惯的感觉,在这种天气里他的心情总是会很差,会无可控制地回想到一些旧事,不过今天的思绪倒是屡屡被打断。 手指敲击屏幕的声音细微,但在寂静的室内又显得格外明显。 林织卡在明遥忍无可忍的那个点时开口:“还有三分钟,爷爷很担心你,找个时间陪他吃饭吧。” 对于关切自己的老人,明遥显然有些哑火。 三分钟一到,林织立刻掀开被子离开。 离开前,他还不忘给明遥拍张照片。 “交差。” 林织晃晃手机,毫不留恋地离开。 在他离开后,明遥的眉心依旧紧锁。 床被留下了另一个人的气息,让人烦闷的甜香味。 () 。.yqxs 第4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林织十分满意地看着自己刚拍的照片,将它发送给了爷爷。 图片里的明遥穿着睡衣坐在床上,平日的冷厉感被削弱了几分。 明老爷子惊地发了几个平常不会用的感叹号,表达了他的心情。 老爷子特地带上了眼镜去研究这张图片,不知道林织是怎么办到的,明遥怎么会让他拍? 明遥虽然看向镜头的神色不好,但熟悉他的明老爷子知道他并没有特别动怒,而且这样子比平时冷冰冰的生硬表情好多了。 【林织】:我不太放心,还是去看了看。 【爷爷】:他没赶你走? 【林织】:赶了,但我搬出来您,明遥也知道您担心他,所以没让人把我丢出去。 林织虽然这么说,但明老爷子还是觉得不一般,他孙子的性格他很清楚,绝对不是搬出他的名号就能让他轻易忍受,而且很多时候明遥很排斥外人的关心。 【林织】:要是明遥跟您说起的时候,爷爷你记得替我托着点底。 【林织】:我只是觉得他一个人死气沉沉的不太好,我还指望他养我一辈子呢,他可得平平安安。 这大实话可比虚伪的担忧要来的讨喜,老爷子被林织逗得哭笑不得,给人打了包票。 窗外的雨声阵阵,老爷子想起院子石池里的鱼儿,有鱼儿闹腾,池子才不是死水一潭。 第二日天放晴,路边还积着小水洼,倒映着建筑的影。 林织起床吃早餐,碰见了准备离开的明遥。 剪裁合身的西装勾勒出轮椅上男人的宽肩,林织回想起昨晚看见的明遥的手臂线条,从衣物间可以窥见的肌肉,证明他有锻炼上半身力量,既然有这种坚持,为什么不愿意复健? 林织脑海里的思绪飞转,听见明遥说:“把我卧室里的床单被子都拿去烧了,脏了。” 林织确信明遥是故意的,因为他正看着他,不过他没生气,也没觉得被伤了自尊,反而觉得有些玩味。 面对不在意的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明遥以为自己在表达明确的拒绝,林织却觉得他有些稚气。 想来也是,明遥年少时出了车祸,之后性格孤僻,家里接连产生变故,他又有心结,所有的时间都忙碌于商业往来,不愿意让任何人靠近他的世界。 除了爷爷,他断绝了一切情感往来,自然也就断绝了许多变故,这样的人无比成熟,也有着绝对的纯净反差。 林织顺着他的话说:“那床要烧吗,如果连床你也不要了,干脆搬去我房间吧,你的床看着就让人感觉会睡的很舒服。” 明遥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人的无耻程度,浑身冒着冷气离开了。 电梯向下,明遥捏着扶手的手收紧。 昨晚他就因为林织残留下来的气息而没有休息好,梦里都是林织那天问他能不能加十万的样子。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回到那个时候,坚决地让林织离爷爷远一点,不要再上门。 金叔还说他挺可爱,连爷爷都夸他乖巧听话,简直太可笑了,这个人分明肤浅虚荣贪财虚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太阳逐渐西移,下班后明遥去了老爷子那儿陪他吃晚饭,距离他上一次来这儿也有一段时间了。 老爷子正在院子里侍弄自个那些娇贵的花,昨天一场雨下的突然,他紧急把花都搬了进来,但因为湿度过高,有两株娇气的已经有点蔫儿了,可把他心疼坏了。 老爷子听着喊了一声‘爷爷’就不开口的孙子,想着林织说的对,确实是死气沉沉。 这一顿晚饭吃的安静,爷孙俩聊的都是些公司的事和风向规划,老爷子有心想话家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拿林织起了话头。 “这盅汤吃的确实养胃健脾,我这些天都感觉自己食欲好些了,以前入夏我就不怎么想吃东西,今年倒还好,这药膳方子是林织拿来的,还挺管用。” “他上心是应该的。” 明遥不明显地冷哼了一声,一个月他给三十万,林织该上心。 “也是,毕竟是我孙媳妇。” 老爷子故意这么说,想看看明遥的反应。 明遥淡漠道:“您应该知道我们婚姻的本质。” 老爷子叹气,有些无可奈何。 “我老了,或许也陪不了你多久了,明遥啊,那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也该试着去……” “爷爷,你会长命百岁的。” 明遥打断了老爷子的话,语气平缓。 他的态度还是一如往常的强硬,老爷子摇摇头,也不再说话了。 明遥去老爷子那里的事情,01第一时间告诉了林织。 这在林织的意料之内,他让01注意明遥接下来的行程,在几天后找到了可以偶遇的点。 那个宴会明遥会去,启明地产也会拿到邀请函。 林织找上了胡童,胡童虽然对这种商人性质的宴会不感兴趣,但听到林织感兴趣,便决定让好友去见见世面,给林织搞来了张邀请函。 宴会的地点在高级酒店的顶层,面积宽阔,可以俯瞰城市夜景。 水晶灯折射华丽的人间,在弦乐下,宾客们轻声交谈,谈笑风生。 林织递过邀请函,在侍应生的微笑下走入门内。 好在原主先前为了充场面有购置高档西装,虽然不算名贵,但在这个场合也够用。 林织手里现有的流动资金不多,先前明遥给他的钱转眼就被他投到那个雪糕厂里去了,现在还没到下个月打钱的时候。 好久没有这么捉襟见肘过了啊,林织在心里轻叹,真是久违的感觉。 这种场合内不必熟识才能打招呼,端过一杯酒随意靠在几个人旁边,听见他们在聊什么话题后,可以自然地加入。 如果对彼此的话感兴趣,就能顺理成章地互相认识,交换名片。 林织并没有印制名片,但因为他不俗的谈吐,对话题的了解度和给人的感觉,大家便默认他是谁家的公子,也就没有再追问。 林织在会场聊了一个多小时,口袋里收获了数十张名片,明遥依旧没出现。 01:【他终于到了,要不是我一直盯着他的位置,还以为他不来了呢。】 能被01提起的自然只有一个人,这种情况林织倒是不意外,这种级别的宴会明遥能来就已经给面子,在场不少人是冲着明遥来的,如果是重要的发布会或者是研讨会,明遥必然会准时出席。 明遥的出现果然引起了一些骚动,大家都有意识地朝着他的方向靠拢。 林织并没有靠近,端着酒看着窗外的景色。 01:【宿主你不过去吗?】 林织喝了口酒,在脑海中应答:【当然不过去,他可不希望被别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何况他也没什么能和明遥交流的事情,众目睽睽之下,估计不出多久就要有人对他的身份进行深挖了。 01呆住:【那我们来这里偶遇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散场的那一刻。】 谁说偶遇只能在过程中,不能是开头或结尾。 “晚上好。” 有道声音从旁边传来,林织偏头,和来人打招呼。 这是个看着很儒雅斯文的青年,约莫二十七八,给人的气质便很温和。 “我叫裘清嵘,初次见面,这是我的名片。” 林织接过了名片,看见了上面的一行字。 ——禾生生物科技 明家在生物科技这方面算是龙头,禾生与它亦友亦敌,双方联手对付过外资,也一起研发过东西,但私底下也较着劲,算是良性竞争关系。 林织有些意外他的主动搭话,说出了今晚重复率最高的那句话:“我叫林织,抱歉,我可能没有名片。” “我知道,我注意你有一会儿了,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些冒昧,不过你很多见解和看法我都很赞同,比如……” 裘清嵘很健谈,自然地将话题过渡。 在林织进来之后,裘清嵘就注意到了他。 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没人知道的身份,仿佛名利场里自如的游鱼,都是吸引他的原因,当然青年自身的相貌也叫人见之不忘。 不是空谷幽兰,也并非清冷如月,像是于幽暗之所静谧盛开的繁花,因无害让人卸下防备,也因这种无害让人提起防备。 裘清嵘玩笑般将这话提起,让林织轻笑:“裘先生说话真有趣。” 真是大胆又直接的试探,林织心里评判,表面滴水不漏。 林织的外貌和他所展现出来的气质,对手容易将他看轻,事后才追悔莫及,发觉他是朵食人花。 林织顺势谈起了下个话题,裘清嵘也意会的附和。 和聪明人聊天容易情绪愉快,尤其是对方想让你感到愉快时。 林织感觉到了他的一点意图,并未做出什么表示。 如果在从前,裘清嵘可能也会让他感兴趣,只是现在有明遥珠玉在前,他自然也就意兴阑珊。 男人在林织眼里有时和钱差不多,有时候本身没有意义,有意义的是他们为他带来的情绪价值。 林织感觉到了有一道视线在他身上扫过,他看向了人群中央的明遥,对他遥遥举杯。 明遥和他对视了一眼,漠然地转头,和旁人继续交谈。 裘清嵘有些好奇:“你和他认识?” 林织弯眸:“算是认识。” 大抵不会有人想到他们是有着婚姻关系的夫夫。 “要一起过去打个招呼吗?” 林织无所谓他是客套还是其他想法,委婉拒绝了。 “那我先过去,有空请你品酒,林先生,和你聊天很愉快。” 听见裘清嵘的话,林织微微颔首,目送他朝着明遥的方向去。 原主的酒量并不算特别好,林织今晚喝了不少,放下酒杯去卫生间洗手,随手将裘清嵘的名片丢在了垃圾桶里。 01不解:【他怎么了吗?】 发生什么了吗,刚刚全程不是很愉快的在交谈吗? 涓涓水流声里,林织仔细地清洗双手。 成年人之间,很多隐秘不可言的含义都只需要一个细微的眼神,林织知道裘清嵘对他有好感,可惜他有性洁癖。 裘清嵘进退有度风度翩翩,这种美好的品质也透露了他的经验丰富,或许不多,但他已经不在林织的考虑范围内。 几点水滴溅落在了镜子上,镜面里青年的笑容温柔地回答:【他贬值了。】 和废纸一样的货币,不能带来任何正向的情绪价值,他永远不会考虑和他们产生情感身体联系的可能。 当然,如果有必要的生意往来,他不会夹带任何私人情绪在其中,这是作为商人的基本素养。 如果这里是他的世界,他必然不会丢掉这一张可能会有用途的名片,但在这个世界里,他的目标是明遥,没必要和禾生的人多接触。 林织想到了明遥,面上的笑意扩大。 () 。.yqxs 第5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宴会结束,明遥从贵宾通道离场,抵达停车场。 司机正站在车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他。 看见老板走近时司机神色越发紧张,硬着头皮弯腰低声说:“太太在车里,我没拦住。” 作为明遥的专属住家司机,王叔当然认识林织,在看见他时也竭力阻止过他上车,可林织说如果有人看见了,让他和明遥之间的关系传出去,他可不负责,王叔就心里一紧。 特助帮明遥打开了车门,座椅上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正在闭眼假寐,听到动静后抬手和他们打了招呼,态度自然地仿佛他才是这辆车的主人。 明遥说的很干脆:“下车。” “既然顺路,那就搭个顺风车,一起回家吧。” 林织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连脖颈都带着酒意的红,望向明遥的眼神都有些雾蒙蒙。 明遥不想和醉鬼多纠缠,特助今天没开车,也不好把林织丢到别的车上。 明遥的车经过改造,有着专门方便轮椅上下的装置,内部也有一片空地专门用来停放轮椅,并且进行安全卡扣。 车门合上,特助坐去了副驾驶。 挡板升起,将前后空间隔绝。 王叔和特助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敢说话。 车灯的光,为人覆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这是你第二次越界,作为你违反约定的惩罚,下个月的二十万不会给你。” 明遥在想他似乎没有给林织造成好脾气的印象,可林织居然一而再地越线,断一个月的钱,就当是给林织长长记性。 明遥出手干脆利落,捏着合约妻子的七寸,要是原主在这里估计已经被吓到了,可如果是原主,他根本就不敢上这辆车。 “那我就去找爷爷要,爷爷可不像你这么小气。” 其实林织没有从老爷子那里要什么,手串都是老爷子主动给的,他只是故意这么说。 涉及到亲人,明遥有些微愠。 “爷爷不是你赚钱的工具。” “可你们也把我当工具。” 这句话让明遥微怔,气氛有些冷凝。 “不过我自愿当这个工具,毕竟你们给的报酬不菲。” 林织歪头看向明遥,灯光在明遥的侧脸落下影,叫人瞧着赏心悦目。 “只是人都想要往上走,我的目的又不是当真正的明太太,只是多赚点而已,我拿钱办事,爷爷关心你,我就替他关心关心,离你太远,我可就没什么内容好告知他了。” “主动权在你手里,你什么时候想离婚,什么时候打发我走就行,不过要是能多给点,我会更高兴。” 林织知道明遥会相信,因为他没有理由不信。 “我可是很好打发的,明先生。” 因为酒精的作用,林织的声音柔软,仿佛也被酒液浸润过。 那双长的无辜的眼睛潋滟生辉,轻易叫人想怜惜。 那是一种诱态的柔软,吸引着人迷失于满目繁花的世界。 明遥握着扶手的手收紧,心底的异样转瞬即逝,让他来不及捕捉和思考。 他发现林织的模样和他从前以为的模样已经有些不同,可也难说是不是本性不再掩藏。 不过能让爷爷喜欢,他也确实有几分伪装的本事。 明遥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因为醉意而有些昏昏欲睡的青年,移开了视线。 林织倒是真有些喝醉了,下车都有些没力气。 在明遥的旁边踉跄了一下,按住明遥的轮椅边缘才稳住身体。 “老公晚安。” 林织微微弯腰,对着明遥笑意柔柔,有些脚步不稳地上了电梯。 司机和特助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一个看着天花板一个看着地面,都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自己当场失聪。 明遥手背青筋鼓起,强压下情绪。 要不是林织已经上楼了,他一定会强调让他不许再这么叫他。 今晚的事让明遥烦乱的很,进了卧室后虽然床被已经被更换,但他还是想起了那天林织躺上来的模样,情绪更恶劣。 明遥绷着脸洗澡,被雾气遮住的镜面,隐隐约约映出男人通红的耳垂。 随着入夏,天气逐渐闷热起来。 明老爷子虽然在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挺在意林织第一次事业的成果。 “你那雪糕怎么样了,盘活了吗?” 老爷子是没听见什么动静,不过他也觉得正常,一个雪糕小厂再怎么倒腾也不可能消息惊动他,所以他干脆直接问林织。 冬天冰糕虽然可以卖,但也只在一些北方地区,夏季才是市场时间。 “什么雪糕?” 明遥恰好进门,听见了老爷子的问话。 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的林织转身,和门口的明遥对上。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他们头一回在老爷子这里相遇。 林织当然知道明遥要来,毕竟他脑袋里有个明遥定位器。 “织织他盘了个小雪糕厂,想闯一闯。” “一点不值一提的小生意。因为第一次没经验,爷爷记挂我。” 林织将水壶放回原处,站在老爷子旁边,样子乖巧。 这生意和明家的产业比起来的确就是不值一提,估计明遥从前接手的第一个项目都要比这个要来的有挑战性。 明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有些疑惑谁才是爷孙俩。 ‘织织’?老爷子都没用叠字叫过他,老爷子年轻时也是严苛的人,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他。 明遥也没继续问,在饭前陪老爷子下棋。 因为有林织在,明遥这次倒是没汇报公司的近况和谈一些项目,饭桌上前所未有的安静。 林织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这种僵硬也不只是因为他,还是因为明遥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谈论温情的小辈,老爷子也不是那种说软话关怀后辈的人,即使心里互相牵挂着,爷孙俩还是不太亲近。 “爷爷,你已经吃了四只了,再过量就要痛风了。” 桌上摆着的是海虾,老爷子馋这一口,但是金叔不让他吃,偶尔林织来吃饭的时候老爷子就会特地吩咐厨房准备,趁机吃两只,因为有林织在旁边盯着,金叔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老爷子夹着虾的筷子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当着大孙子明遥的面他更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放在了林织的盘子里。 “我这不是给你夹的吗,你看你最近好像忙瘦了。” 林织当着老爷子面吃掉了,无视老爷子眼巴巴的样子。 明遥越发沉默,安静用餐仿佛局外人。 金叔说得对,老爷子的状态确实好很多,也是真的开怀。 要是老爷子看见林织理直气壮要加价的样子,估计就不会夸他讨喜了,明遥在心里冷哼,倒也不打算拆穿这一点。 毕竟他知道老爷子真的很寂寞,有个人陪着也好。 饭后老爷子要去老朋友那儿串门,就没留林织他们,赶他们回去了。 因为有老爷子看着,林织又搭了一次顺风车。 明遥在看报表,林织在和手机那边的人交流。 雪糕厂他已经换了厂房,增加了几条线,由于货物一直在仓库,代理负责人都有些着急,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也有些压力。 【林织】:放心吧,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你女儿。 【钟国】:我就是担心她办砸了。 【林织】:放宽心。 回家后,明遥让人查了林织的那个雪糕厂,看看是什么情况,因为林织之前说的话,他很难不认为这是老爷子给他投的东西。 不过结果倒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里面并没有老爷子的手笔,林织甚至向银行贷了一笔款项用来增加生产线,不过目前没多少单子。 如果还按兵不动,必定亏损,明遥不觉得林织这种爱钱的人会干这种事,而且林织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 更让明遥注意的是,明面上的厂长并不是林织,而是一个叫做钟国的中年男人,在成为负责人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保险推销员。 明遥有些好奇林织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叫人持续观望。 答案并没有让他等很久,不久之后,一档国内女团选秀综艺在各大平台播出。 如果不是林织的雪糕厂和这里面某个片段相关并且许多账号都在推送的话,明遥也不会关注。 片段里,长相漂亮表演出众的女孩身上贴着‘a’的字样,正在回答导师的问题。 “参加海选是误打误撞的,我那天其实是打算向那边的商店推销一下我家工厂的,过了海选之后,听说厂子快倒闭了,我爸喊我别推销了,既然海选过了就顺便参个赛吧。” 女孩的语气表情充满无奈,却让现场充满趣味性,导师和学员们都在哈哈哈,连字幕都打上了‘惨惨’的颜文字。 这也是综艺剪辑宣传的片段之一,为此节目组还买了个热搜。 来都来了那就好好选秀吧 这种准备推销家里产品却误入海选,海选通过发现家里破产了,干脆生无可恋继续比赛的反转剧情向来是被人觉得有意思的看点,很快网友们就开始讨论她家到底是哪个工厂,有网友玩梗皮革厂,热度自发扩散。 大概几个小时后大家就发现原来这个唱跳都可的可爱女孩家里是个雪糕工厂,卖的就是曾经大街小巷都能看到的‘小云山’雪糕。 热点永远被追逐,在这个屁大点事都要被各大营销号转发的网络世界,小云山雪糕开始被所有人提起。 你有多久没看见小云山了? 记忆中的小云山五毛一根,十年了才一块一根 在这个苦雪糕刺客久矣的时代,面对越来越昂贵的雪糕价格,网友们开始怀念曾经的平价雪糕。 小云山雪糕的官方账号被发现,干净的生产线和看着美味的平价雪糕得到了大家的喜欢。 线上可以点击购买,线下商超也开始上架小云山的雪糕,各大测评美食达人纷纷推广。 “白色系一块一根,绿色系两块一根,蓝色系三块一根,紫色系五块,大家记住这个,认准小云山的牌子记住颜色,永远不怕雪糕刺客!” “让我们说,谢谢雪糕侠。” 雪糕刺客指的就是那些看起来不怎么贵但其实价格惊人的雪糕,小云山分类清楚明白,而且打出的口号是质量对得起价格,事实也的确如此,一时之间口碑爆棚。 短时间内走完的连环反应,节奏张弛有度,层层铺垫,铺货的时间恰到好处,营销手段堪称完美。 明遥的商业嗅觉敏锐,他知道从一开始这就不是意外,这是一场精心的安排,从选秀到搜寻到爆料,一步一步异常紧密,推着所有人向前走。 估计连综艺方也没想到这个片段能够带来这样的后续,因为他们也必定以为那就是个快倒闭的雪糕厂,就算这个成员能走到最后一步出道给家里雪糕厂代言,也根本不可能有太大效果,殊不知别人把他们当免费跳板。 “林织在哪儿?” 明遥询问了家里的管家,管家回答道:“太太在三楼的小厅。” 明遥有些惊诧他居然没出门,在公司电脑上调出家里公共区域的监控。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小厅,穿着宽大t恤的青年正在躺椅上翻看着书籍,给人的感觉安静无害。 像是娴熟织网的捕食者,这点胜利于他而言无关紧要。 陌生的兴奋感上涌让大脑神经被愉悦充斥,以至于明遥的心跳都出现短暂的失频。 () 。.yqxs 第6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若不是青年手上偶尔翻页的动作,场景就像是静态的图,阳光都恰好到处。 秘书敲门的声音让明遥回神,他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莫名,关闭了监控画面,专心投入到工作里。 林织并不知道刚刚有人在看他,看了半个小时书后,他便准备出门,去老爷子那里分享喜悦。 这台阶都已经踩上去了,下一步就是迈向上一个台阶。 老爷子记挂着林织这件事,自然也知道一些情况,看到林织的时候夸了句‘别出心裁’。 “仔细说说,你怎么会这么打算?” 这个手段不能说有多么高明,但胜在一个‘巧’字。 要是早知道会被引流,好处不够综艺方肯定不会让这个片段这样播出去。 林织笑吟吟地和老爷子说了自己的打算,早在签下工厂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这个方案,他最先找到的关键人物就是钟国的女儿钟恬,一个有着明星梦的女孩。 钟国只是一个普通的保险推销员,老婆是小商超的老板,没办法花太多钱给女儿训练。 钟恬因为同一个舞室的朋友被练习生公司的合约坑过,也不敢随便签公司,加上她的唱跳也不是很出色,只想去海选试试看。 林织早就盯上了这个节目,自然看到了钟恬。 他随便找了个钟恬像他已逝的邻居妹妹这种理由,对钟家人抛出了机会,让他们签了保密合同。 当然,在和老爷子说的时候,他略去了这一段,只说结果没说过程。 改建厂房,增加雪糕口味,品质升级,定好管理流程,和各个批发商谈价格,所有的事情都在节目录制前就做好了,在此之前按兵不动,所以综艺那边才根本没有怀疑,乐呵呵地把那个片段发了出去。 林织没有铺天盖地去营销推广,只重点地找了一些优质的达人,避免过度的洗脑营销,也不用卖惨式营销。 事情到最后,已经不是林织在推动,而是网络趋势,当一件事情成了热点,自然会有无数人追逐加入,去证实这件事情就是热点。 “很有耐性,很大胆,也很冒险,你第一次做就敢这么玩,后生可畏啊,我老了,只能在岸上看你们年轻人扑腾了,这天下啊始终还是年轻人的天下。” 老爷子评判道,这其中的环节有任何出错,都不会是这个情况。 “也就是大胆试试,如果失败了,那我就收拾收拾安心等着明遥养我了。” 林织玩笑道,稳扎稳打的营销方案他这也有不少,但要的就是这个出人意料的效果,好让他人以小见大。 他敢这么做,就已经预设了成功,别的领域他不敢说,但在商界这片丛林,他也曾经是书写规则的一员。 “你要是在家里被养着那才可惜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老爷子出声询问,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明家的生意虽然在明遥的手上上了一个台阶,但明遥是他的接班人,明家的主要领域也是他开拓的,他虽然老了,没有年轻时的野心和拼劲,但看人的眼光却不会退部,他觉得林织是个可造之材。 既然是个人才,还是能够压制明遥命里凶煞的孙媳妇,老爷子觉得没道理不招揽。 “先把手里的事情稳住,其他的还没想好,不过想去别的行业闯一闯。” 林织明白老爷子的意思,这也是他的目的。 只是有时候话不能说太透,说太透太俗,毕竟听者也不是傻子,不必掰碎了说,双方会意即可。 “有闯劲好,晚上留下来吃饭吧,我让厨房把新鲜的羔羊肉片片,咱们涮着吃。” “爷爷,是你嘴馋了吧,你可不能吃太多,我给你数着数。” 老爷子嘟嘟囔囔,金叔在旁边看的乐呵。 在老爷子身边几十年,哪能不明白老爷子也不是真的馋这么一口,只是享受着被小辈看管爱护着感觉。 金叔还特地偷拍了张老爷子惬意的样子,发给了明遥看。 明遥得知林织要留在爷爷那里吃晚饭,心里念想一动,预备吩咐特助改行程,想想又作罢。 这样仿佛是他要越线了,明遥捏了捏眉心,眼底的光晦暗难明。 林织这回离开老爷子那儿后,下回再去就感觉到了老爷子的不同,不再是和他说些家常,说些花鸟鱼,也说生意。 有的是早几年有的是最近,也有的是将来一段时间的市场,大多数时候是老爷子在问,听林织的看法。 林织知道他这是在考他,为了符合人设,他还是藏了几分拙,有时候还特地出些错说的过分理想天真,走进一点误区,等老爷子教他,免得让老爷子觉得他心机太深。 除了隔三差五来老爷子这,林织也没忘了各种圈内交际,抽空管理一下雪糕厂。 不知是哪一方出手,横竖是对小云山最近的风头看不过眼,网上开始出现了各种爆料甚至还有黑评。 小云山有路人盘,情况倒是比较稳定,林织还有01,01身为智能ai,创造一些虚拟账号进行评论十分轻易,林织没出多少营销费用也得益于它。 01:【放心吧宿主!有我在没意外!】 关于小云山雪糕换了经营者这件事的爆料,林织倒是没拦着,因为这件事是真的,也不是歪曲事实,加上这些人爆料说的负责人也是钟恬的爸爸钟国,这种情况在他的预料内。 钟国对此发了视频和长文,讲述了这件事,表示这个老牌子对自己有意义,也是决定搏一搏才盘了厂。 底下各种猜测,综艺方没有放过这个话题,想着既然小云山蹭了他们节目的热度,他们自然也要蹭回来,特地给钟恬安排了相关的提问。 封闭式选秀,选手们没有手机联系外界,因此钟恬现在也不知道家里的雪糕厂盘活了,仍然是一副家里生意不行了我要努力出道养家的模样,对于这个问题表现的有些意外。 “你们怎么知道是小云山,我还不打算说的呢哈哈哈,我这不算打广告吧?” “我没说那一直是我家的厂子啊,不是这样的,你们搞错了啦,我爸才盘下来没多久,我小时候很喜欢吃这个牌子,家里有一段时间特别困难,我唯一想要的生日礼物就是这个,我爸还挺内疚。” “长大后因为很久都买不到,我爸都是直接去厂子批发回家吃,知道这个厂子要没了,我们家都很可惜,我爸也正好想做生意,就干脆盘了。我爸还说要专门为我做一款公主冰淇淋,把我的q版形象弄上去。” 钟恬这话半真半假,心里佩服老板的远见,前面的事都是真的,最后几句是假的。 综艺方还有些失望,毕竟如果钟恬说谎,说厂子一直是他们家的打情怀牌,这才更有爆点,不过这种情况也行吧。 片段发出后,又在网上形成了正向营销。 “原来那个公主冰淇淋是恬妹的形象!可爱蜜桃味!爸爸说到做到啦!” “小云山要倒闭是事实,换人也是事实,不过经典款还是经典味,物有所值,某些资本不要再挤压平价雪糕市场了好嘛!” “看了之后立马囤了一箱小云山公主冰淇淋!女鹅比赛加油,暂时买不到周边买买雪糕也好,能吃也是真的能花在女鹅身上!” 老爷子听着手下人的汇报,很满意林织的处理方法和心细,和明遥提了让林织去集团做事的想法。 “我也不是安排你,毕竟你现在才是话事人,人事调动也轮不到我插手,但织织这孩子是这块料,他又是你的妻子,身份上就不一样,值得培养。” 明遥听着老爷子的话,捏了捏指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先看看。” 林织的性子,明遥没有用的打算,不过最近的一些事也改变了他的看法,他想自己考察看看,首先他需要知道林织的想法。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明遥的手指悬停了一会儿,按下电梯上的数字‘4’。 自从林织住进来后,明遥没有再踏足过四楼。 摆设如旧,明遥敲响了卧室的门。 房门被打开,站在里面的青年穿着宽大的衬衫,面上带着迷蒙湿润的红,姿态慵懒。 那是一种得到满足后的懒倦,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没有经验,不代表没有常识。 明遥的下颌线收紧,声音冷厉:“我记得我们有约定过不许带任何人来这里。” 林织侧身,微微歪头说:“你说的是这个吗?” 明遥顺着他的方向看向了床,视线所及是椭圆形的小玩具。 “好在是现在敲的门,不然带着它见客就有些失礼了。” 明遥下意识地顺着林织的话构想,而后立刻挥散思绪,感觉到了自己有些吵闹的心跳,身体越发紧绷。 他想,今晚或许不是谈话的时机。 “你主动来找我应该有事,进来说吧。” 林织朝着房内走进,端着杯子喝了口水补充水分。 有01在,他当然知道是谁敲门,否则也不会以这样的姿态示人,至少他不会解决完只套一件宽大的衬衫。 没听见门口的声音,林织转身,擦去唇上的水痕后,他挑眉问:“不进来吗?” 明遥的心仿佛被蛛网束缚,身体似乎先于意识,按下了轮椅的前进键。 门被风带上,构建了密闭的暧昧巢穴。 () 。.yqxs 第7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要喝点什么吗?” 林织打开了房间里的小冰箱,俯身去看内里的存货。 过于宽大的衬衫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向上,本就遮不住的长腿线条在明亮的室内灯光下越发柔和。 这似乎让空气中若有似无又隐隐带有裹缠性的桃色气息加剧,让人产生不可知危险到来的心悸。 “不用。” 明遥出声拒绝,声音微哑。 “我来是想和你谈谈爷爷对你以后事业的想法。” 明遥近乎有些急迫地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好解决完这件事快速离开,尽管他平时的风格就是不说废话,但他知道他现在的情绪似乎有些混乱,不可控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应。 “爷爷是想让我进明氏吗,如果是这件事的话,你帮我回拒爷爷就好。” 林织准备了这么多,当然是为了靠近明遥,但他并不打算以这种方式,简单地给明遥打工可没什么意思。 “那你的想法是?” 林织的回答有些出乎明遥的意料,他这次来虽然是来询问林织的个人意愿,但他认为林织不会拒绝,可林织拒绝了。 明遥想到了上次看见的林织和禾生的裘清嵘交谈的画面,眉心不自觉微皱。 “暂时没什么想法,只是不想做你的下属。” 享受过后的倦怠让林织的声音带着些软绵,他坐在了明遥的对面,双腿交叠,足尖轻晃。 明遥的视线被吸引,不自觉地短暂停留,而后回到了林织的话本身。 这话与排斥的情绪无关,明遥以表情传递了疑惑。 “为什么?” “我不喜欢太严苛的上司,以及……我不能挂着明太太的虚名,享受不了明太太的福利,还要失去现有的待遇。” 似乎是想到那个画面,林织的表情都有些苦恼。 这让明遥有些好奇,他并不知道林织为他工作为什么会失去现有的待遇,追问道:“比如说?” 那句不喜欢严苛的上司,被明遥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比如说我不能蹭你的便车,说不定还会被发现和你回同一个地方,同事要问我家住在哪里我要怎么编,要是有人刁难我怎么办……我可是你的妻子却又不能用这个名头压人,真是想想都不高兴。” 林织点着手指挨个数,说到最后一句是那种虚荣劲儿根本不加遮掩。 01忍不住捧脸,宿主演技真是太好了,分明这么虚荣但是却怎么让人觉得好可爱哦,又娇又作的感觉。 明遥有些沉默,真应该让爷爷看看林织这个样子,看老爷子还怎么夸人乖巧懂事,连拒绝他心意的理由都这么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但想着林织的性子,又莫名觉得符合逻辑。 “所以说,不如离你远些比较好。” 听着林织的话,明遥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轮椅的扶手,淡淡道:“上一次你坐我车时说的可是要离我近一些,才好和老爷子要好处。” “那是离你的生活近一些,去明氏谁知道我会被打发去哪儿,怎么可能总是看见你。” 林织挑眉,一副‘我说的话可没有漏洞’的模样。 “那不如来做我的助理。” 明遥思索了一下,感觉可行,要想考察林织的能力,不如把他放在身边看他能做出什么样的成绩。 再者,就算他有什么小心思,在他眼皮底下也会顾忌一些。 如果能力不足,和老爷子那边也好交代。 “那我的工资有多少?” “之后会有详细的合同。” “那我能搭你的便车?” “和我随行的助理当然可以。” “有人刁难我我可以用你的名头?” “当然,”明遥补充了一句,看着林织说,“不要借势欺人。” “怎么会,明先生,我可是很听话的。” 林织靠在宽大的软椅里,眼睛在光下带着一层薄薄水光,看起来十分乖巧无辜。 领口因为他的坐姿而有些歪斜,锁骨处的一片肌肤在光下莹白生辉。 那种让明遥有些呼吸不畅的气息似乎再度网住了他,明遥见事情说完了准备离开,一只脚却踩在了他的大腿上。 “我们的谈话还没有结束,抱歉,拦的有些心急了。” 话虽如此,林织的脚却没有离开他的腿,而是由上自下地滑到了他的膝盖处,用足尖抵着。 明遥的身体僵硬,他虽然不能行走,但腿部依旧有知觉,大腿更是和平常人无异,甚至因为常年与轮椅为伴,神经更敏感些。 由于是刚下班便前来谈话,他身上穿的仍然是正装,质量上乘的西裤将触感毫无遗漏地传递。 陌生的麻痒似乎从皮下涌到各处,让他握紧了轮椅的扶手,下颌收紧,神色晦暗地盯着那只抵在他膝盖上的足尖,忍住了紧握甚至是捏碎的冲动。 他的声音越发沙哑:“放下去,别碰我。” 脚的主人似乎没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大事,足尖下滑,还在空气中轻晃。 明遥的视线一寸寸上移,从脚踝到小腿,从小腿到腿弯,对上了那双佯装乖巧的眼。 分明是假象。 强烈的毁坏欲横生,让人想破坏虚假掠夺真实。 “你和之前好像有些变化。” 明遥静静地看着他,从前这个人可不敢在他面前做这些举动。 “想要活的更好当然就要胆大些,而且我发现明先生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林织自然地将事情圆过去,过渡到了下一个话题,“我想和你谈的是合同上没有规定的事情,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再深入谈一谈,以免未来难说清。” 明遥抬眼,示意林织继续说。 “由于不知道我们的婚姻关系会存续多久,在存续期间,有非常重要的事,比如这个。” 林织指了指自己床上的小玩具,神情坦然。 “合同相关条例里我们只约定了我不许带任何人来这里,不许告知他人我们的婚姻关系,不可以用这个身份去向他人夸耀甚至行使特权,却没有规定我能否和他人发展恋爱乃至性关系。” 明遥的眉心微沉,他当初的确没有考量到这件事,毕竟他自己并不需要,也就下意识地忽略了,但显然要求旁人一直如此是一件非常不人道的事情,明遥自然不会那么做。 “我不会干涉你的需求,只要别让他人知道你的身份,把握好分寸。” 这话在林织的意料之内,但他要的可不是这个。 林织起身,站在了明遥面前。 “虽然是形式婚姻,但背叛婚姻也不是值得提倡的行为,尤其是我要是遇到了喜欢的人,我自然而然就想和他结婚,这样就会产生极为矛盾的关系。” “相信明先生你也不想有一天被人告知你的妻子好像要结婚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明遥从他的话语里察觉到了某些信号,但并不太确定。 “我的意思是……明先生要不要和我试试?” 林织微微俯身,和明遥靠的极近。 呼吸交缠,眼眸相对。 明遥从林织的眼里看见了有别于他先前任何模样的东西,不是巧言令色不是爱慕虚荣,那是一种直白又纯粹的意图,带着爱怜与痴迷,仿佛要将人吞噬殆尽的情绪。 心脏剧烈地跳动引起大脑的短暂空白,以至于明遥没有在第一时间将他推开与他保持距离。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下个月的生活费可以少十万。” 听到这话明遥的第一反应是,按照林织这么爱钱的性格,十万还真是很有诚意。 第二反应是,他就值十万? “怎么样,明先生考虑好了吗?” 他们之间靠的太近了,明遥想。 林织说话间的唇瓣开合似乎都是一种暧昧的厮磨,那是一个欲吻未吻的距离。 “不考虑。” 明遥微微偏头,回答是惊觉自己的声音哑到不似他自己。 “那好吧,如果明先生有这种想法了,请务必第一个来找我,在我改变这种想法前,我会忠于我们的婚姻,善用我的小宝贝们。” “别担心,我不会强求,还是那句话,明先生,我很好打发的。” 林织为明遥打开了房门,笑着对他摆摆手。 明遥明悟他的小宝贝们是什么工具后,重重按了轮椅上的前进键。 () 。.yqxs 第8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为了避免今晚的睡眠质量被影响,明遥特地在入睡前仍然在思考着最近的项目,但这种刻意似乎没有成全他的念头,反倒让事与愿违。 睡醒后,明遥还记得那双雾蒙蒙充斥着柔软的眼眸,带有若有若无的引诱,像是完美梦幻的世界有了一道令人窥探的裂缝,源源不断地散发着让人心悸的违和,直觉低语着危险,却依旧无法抵抗靠近的**。 明遥反思着他是不是容许林织靠的太近,以至于他们之间产生了这种纠缠感,可细细想来,却发现林织也没有主动靠他太近,当他想不见到他的时候,他便看不见。 如果在工作中林织靠他太近的话,那他就将人放远些。 然而明遥发现,在工作中,即使成为了他的助理,林织似乎都在践行‘离他远一些’的行事准则。 第一天工作,林织在办公室外的秘书处处理他给的工作,他一整天都没有见到林织的人影,别说进来送文件倒咖啡,连林织自己的工作文件都是让其他秘书送进他的办公室。 他下班后,那个说着要搭他便车的青年早就已经消失在办公桌后,不见人影。 明遥看着空荡荡座位,看向其他人问道:“他人呢?” 特助有些小声地回答说:“他说您交给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所以到了下班的时候就走了。” 公司并没有硬性的加班要求,只要把工作完成,就可以下班了,可因为老板是个工作狂,整个秘书处都自觉加班,毕竟加班费也不菲,但理论上来说,工作完成了,到点就可以下班。 秘书处的同事们也不知道这位空降的美人秘书是谁,所以他要下班他们也没敢多说话。 明遥想着林织交上来的那份堪称完美的文件,什么也没说,回办公室加班。 明明昨晚还是那副姿态询问他要不要和他试一试,嘴里说的仿佛要每日坐他的车下班,要摆足明太太的谱,今天却根本不见人影。 明遥看着电脑上的方案,眉间的冷色不自觉加深。 潇洒下班的林织此刻正在宠物店里看狗狗,驻足在这些小可爱们面前挑选。 01有些不解:【宿主,我们就这么走吗,今天都没有看见任务对象耶。】 01觉得这么好的机会,还是贴身的秘书,可以制造好多独处的空间,结果宿主今天都没进去一次,那不是白浪费成为秘书的机会了吗? 林织隔着笼子摸着小狗狗的脑袋,弯眸答:【有些人,你离他越远,就离他越近。】 01有点晕晕乎乎:【有点绕,不明白。】 【以退为进,乖乖看着就好。】 林织也没解释太多,视线落在了有着‘微笑天使’之称的萨摩耶身上,小小的白团子憨萌可爱。 做任何事都要张弛有度,过分的靠近只会让人厌烦。 像明遥这种有着强领域感和警惕心的人,不会喜欢生活被人全面侵占的感觉,只能慢慢来,这时候避而不见反而最好,当然也不能完全没有存在感,他做的任何一件事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01虽然云里雾里,但是想着宿主的行事风格,认为这其中一定有宿主的道理,没再追问。 “客人选中了哪一只,这是一窝出来,性格都很好,老大和老二要活泼些,幺儿要慢半拍,会安静些,但也会撒娇。” 年轻的店长站在一旁为林织介绍这一窝萨摩耶,谈论起小动物的时候表情温柔。 林织想了想明遥的性子,选了最活泼的那只。 店长打开笼子,将最活泼的老大抱了出来,摸了摸它的耳朵尖。 “这只叫糯糯,客人可以随时为它改名,一段时间后它就会熟悉自己的新名字。我们过几天会推出一个新活动,有几率可以获得本店的vip季卡,不管是洗澡还是疫苗还有一些狗狗用品都有折扣,有些还可以免费赠送,客人要不要先加个联系方式?” 店长将糯糯放在了前台的桌子上,看向了林织。 店内的玻璃倒映着林织的侧颜,眉眼漂亮的让人不自觉出神。 旁边的宠物医生闻言不自觉睁大了眼睛,他们什么时候要做活动了?还送季卡? 作为综合性的宠物医院以及有繁育资格的宠物店,他们的价格向来不便宜。 林织没什么意见地和店长交换了联系方式,摸了摸糯糯毛茸茸的脑袋,小萨摩耶开心地摇尾巴,格外讨人喜欢。 林织付了钱后说:“最近有些不方便,我过几天来取。” 店长点点头,抱着糯糯用狗爪爪对着林织挥手。 林织走出宠物店手机上就收到了店长的消息,店长自我介绍叫做管意,在他来取走狗狗前每天都会给他发狗狗的视频让他看到爱宠的状态。 挑完狗后,林织并没有第一时间和明遥商量这件事,而是照常上班。 有别于第一天交给他的工作的粗浅,第二天的工作量增加了不少。 哪怕明遥离开办公室开会或者去参加活动林织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做完事情后准点下班。 这么一连几天,明遥几乎都没有和林织说过话。 他可以将林织叫进办公室谈论一下他处理的那些工作,但林织做的很清楚,根本没必要多问,而且林织不和他说话,他若刻意地和他交流也没有必要。 别说是工作,连生活中明遥这几天都没怎么感觉到林织的痕迹。 要不是查看家里的监控,发现林织的确回家了,明遥还以为他没回来过。 老爷子和他打电话说:“织织昨天来陪我吃饭,说在你那儿学到了不少,你觉得怎么样?” 老爷子也没想到明遥会直接把林织调到身边去,看来这俩孩子处的还是不错。 明遥的指尖触碰着文件夹的边缘,低声说:“能力不错。” 老爷子笑呵呵:“那就好,织织毕竟是我们自家人,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 电话挂断后,明遥抿了抿唇,拨通了秘书处的电话。 林织一边处理着工作一边深入了解着明氏这个庞然大物的构造,看见明遥身边的高特助到了他的面前。 “老板让你陪他出席今晚的宴会。” 高特助自然知道眼前的是老板的太太,说话很是客气。 “知道了。” 林织点头,嘴角噙着笑。 计划之中的事,不枉他昨天特地去找了趟老爷子。 如果明遥依旧很有耐性,那他可能要再做些别的事,好在明遥清楚他的价值。 高特助去汇报了这件事,明遥本想问他林织表现的是否情愿,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看着特助离开。 宴会当场,众人显然对明遥身边漂亮的男伴表示很好奇,在明遥表示是秘书后,这些人的热情不减。 明遥给人的感觉向来不好接近,他以前带的特助也是不苟言笑的类型,如今来了个美丽和善看起来就很好说话的秘书,他们自然往上靠。 这其中不乏认识林织和林织有过交谈的人,心里想着林织的身份果然不同,不过一段时间,就到明遥的身边做事,叙旧寒暄也越发热烈。 明遥看着身边言笑晏晏的青年,想着他来前问他要高定西装的模样,颇有种只有自己知道这人本性的微妙感。 这场宴会自然也有禾生的人参加,明遥看着端着酒和林织叙旧的裘清嵘,淡然开口道:“听说贵公司正在研究新的提取物?” 明遥都开口了,裘清嵘自然要接话。 虽然年纪相仿,但明遥已经是明氏的掌权者,裘清嵘只是禾生的负责人,裘家的船还是他父亲在掌舵。 林织在空隙间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后和裘清嵘碰上。 “上次说要请林先生品酒,却没找到合适的时候,不知道林先生明天是否有空?” 林织有些抱歉地说:“明天恐怕不行,我要陪我爱人。” “你结婚了?” 裘清嵘有些错愕,看向林织毫无装饰物的手指。 林织淡笑着点头,并没有多解释。 散场后回去的路上,明遥忽地问:“你和裘清嵘很熟?” “算是认识,他约我喝酒,我告诉他明天我要陪我丈夫,”林织撑着头看着明遥,有些懒散地说,“也不算骗人,毕竟明天还要为你工作。” 明遥没说话,算是默认。 他不自觉地放松着身体靠在轮椅上,想着林织就应该这样,没必要和竞争对手的人多言,更不必要私底下约着喝酒。 () 。.yqxs 第9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林织看见了明遥的身体反应,面上缀着笑意继续说:“放心吧明先生,我可不会越界,在我改变我的想法前,我会对我们的婚姻忠贞不二。” 林织不想潜移默化,那太慢了。 青年的那双眼眸仿佛会说话,盛满了真挚与喜爱。 明遥看着他的脸,周身的气压忽地低了些。 暧昧的话语,客气的称呼,与现状的违和,让明遥有些烦乱。 他确确实实感觉到了林织的喜欢,但又真切地知道林织并不是真正的喜欢他。 他只是肤浅地喜欢他的外表,虚荣地喜欢他给予的金钱,嘴里恪守他的约定,心里并不在意他。 什么对婚姻忠贞不二,就喜欢说这些他根本不需要听的冠冕堂皇的话,不如对他的感觉立刻消散,让他的生活和从前一样清静,他才不会管他和什么人在一起。 总之只要别玩到离婚或者出事,不要让爷爷伤心就行。 明遥这样想着,心跳频率逐渐如常。 “明先生,我可以养只狗吗?” 明遥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可以。” 太吵闹,他不喜欢。 “可是我真的很想养,好不好嘛老公。” 林织拉住了明遥的袖子轻轻摇晃,眼眸因为祈求亮着光。 明遥知道他是故意这样,冷着脸不说话。 “我知道你肯定要说不许这样叫你,你答应我我以后就不叫了,我会尽量不让它打扰到你。” 明遥垂眸:“不行。” “那我可以搬出去住吗?” 明遥皱眉,冷冷提醒道:“记住我们合同上的约定。” 就是因为要结婚住在一起所谓的命格压制才会生效,所以他才会让林织出现在他的住处。 林织轻叹:“一定不可以吗?” 意料之内的拒绝,不过底线就是这样试探出来的,不如考虑一下其他事物好了,总之要创造一个记忆点,成为他的一个符号,出现在明遥的身边,让明遥看见就会想起他。 “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不再对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可以让你养,但它不能太吵闹。” 明遥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让一切回到从前,林织只需要拿钱陪在爷爷身边以及为他工作,生活上他们不必有太多交集。 看到林织脸上出现的犹豫,明遥心里横生一股郁气。 到底是生气林织居然在他和狗之间犹豫,还是烦闷林织选的太慢,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不过此时明遥自顾自地认定是后者。 01有些颓丧:【看来任务目标真的很排斥,我们的爱情救赎路线是不是走不通啊?】 林织面上犹豫不定,心里却轻快道:【我倒觉得很顺畅。】 如果全然厌恶,反而不会这样。 林织下了决定,眼眸弯弯道:“好,这可是明先生答应的,那我明天就把狗狗接回来,我可以再请一个训狗师吗,我不会透露我们的关系。” 明遥的声音冷硬:“可以。” 一切如他所愿,不会再烦心了。 他握着轮椅扶手边缘的指尖却不自觉收紧,用力到失去血色。 他忍不住在心里冷嘲,轻而易举就动摇,看来工作上还要好好考察一番。 不愿意再想这些与生活重心无关的事情,明遥在卧室里换了衣服,去了二楼的健身房。 因为腿不能走动,他自然要加强上肢的力量,尤其是双臂腰腹等可以必要辅佐他行动发力的部位。 坐电梯到二楼的时候,明遥发现佣人正从里面走出来。 看见雇主,佣人立刻解释道:“太太想游泳,所以我刚刚将池子的水进行了更换。” “泳池什么时候启用的?” 他当初购买这个房子的时候是成品,在健身室旁有一个泳池,但因为他的腿,所以泳池一直都是搁置状态,管家有建议过要不要把池子填平,明遥觉得没什么,便一直放着了。 佣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回答:“一周前太太就已经用过了。” 明遥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让佣人离开了。 因为最近的工作,他确实有一周多没下来,林织也不可能猜到他要来锻炼所以来游泳。 明遥想着要不要改天再来锻炼,但又觉得他何必躲着林织,而且这里是他家,他为什么要因为林织要游泳就放弃自己的计划。 在明遥进行思想挣扎的时候,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明先生,这么巧,你也来锻炼?” 林织打了招呼,走到了明遥的前面。 他确实只是来游个泳,在回来之前就已经让佣人更换泳池的水,谁能想到会这么巧在今晚又遇见,只能说是缘分了。 明遥听见林织问话的时候,下意识想否认,但看见林织和他打完招呼便穿过了器械区到了泳池旁,并未多看他一眼的模样,明遥又觉得自己何必避开。 林织已经答应他,他们之间也已经回到了从前。 只是当触碰到器械的时候,明遥又有些迟疑。 他的小腿不能动,和健全的人比起来,锻炼的样子一定有些狼狈。 他看向了泳池旁的林织,仿佛被烫到般别开眼。 匆匆一瞥里,恰好看见青年脱了身上宽大的卫衣,弯腰进行热身。 健康漂亮的躯体,在粼粼水光下透着蓬勃朝气。 明遥想,他只是习惯在这种情况下独处而已。 01:【宿主宿主,任务对象走了!】 林织浮出水面,看着明遥离开的背影,轻笑了一声,转身继续入水。 次日,林织给宠物店店长管意发消息说今天去取狗。 【管意】:林先生住在哪里,本店提供送货上门/服务哦。 【林织】:不用,我自己取就好,店长有可靠的训犬师推荐吗,我可能不能整天陪在糯糯身边,想要有人来对它进行一些训练。 【管意】:可以毛遂自荐吗,这些天我已经糯糯进行了基本的定点训练,糯糯对我也比较熟悉。 【管意】:林先生在我们这里也买了不少宠物用品,训练方面价格可以打折。 林织觉得这样也正好,给了管意地址。 管意来的很快,林织让佣人帮忙搬宠物用品到一楼的后院,那里可以是狗狗的玩耍区。 宽阔的草坪是狗狗的天堂,在宠物店长大的糯糯可劲撒欢,呆萌可爱的脸庞和微微歪头的样子让看见的人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管意细心地为林织讲解演示怎么样下命令再给奖励,培养糯糯与人随行。 “狗狗需要耐心地长时间训练,林先生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定个时间……” 明遥在客厅听见了陌生男人的声音,到庭院前便看到了一个年轻男人站在林织的身旁,靠得极近。 管意感觉到了被注视,看到了不远处坐在轮椅上冷冷瞧着他的男人。 “林先生,这位是?” 那个男人看起来非富即贵,视线让管意觉得有些不太和善。 “那是我朋友,我目前借住在这里。” 林织开口,笑着对明遥打招呼。 他又低声和管意说:“他不太喜欢有外人,所以冷着脸,你别介意。” “没关系没关系。” 管意对着那位先生友好地笑了笑,毕竟是林织的朋友,而且可以借住的朋友,想必关系一定不错。 明遥看着垂下眼眸,心底恶意莫名翻涌。 朋友? 拉着他袖子喊老公的朋友吗,有着婚姻关系的朋友吗? () 。.yqxs 第10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明遥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微蹙着眉转身。 可能是最近的天气炎热,让他也不免跟着烦乱起来。 不一会儿,明遥的车便从庭院外离开。 没有人盯着,管意心下一松,同林织玩笑地讲:“你这朋友气势可真够足的。” “可不是么。” 林织轻笑,和管意约好了训犬的时间,抱着糯糯送他离开。 “太太……林先生,晚饭已经好了。” 女佣一时顺口后立刻改口,有些纠结地捏着衣角的边缘。 林织记得她,她就是他穿过来那天给他涂指甲油的女仆,胆子有点小。 “知道了。” 因为有外人来,所以林织通知佣人们改口。 这个称呼其实也算是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因为原主住进来时,别墅里的佣人都是用‘林先生’称呼他。 可因为原主有些惧怕明遥,有时候有些仆人称呼他为‘先生’或者由于发音原因,他的姓氏的声音比较轻,原主都会以为是明遥来了,会被吓一跳。 加上原主初入上流社会,也很羡慕那些少爷夫人,他本身也喜欢男人,索性让别墅里的佣人叫他‘太太’,让他好虚荣一下,毕竟这样听起来更像是这里的主人。 这是个同性可婚的世界,所以男人被称为太太也不是什么奇事。 明遥根本不管这种事,这个称呼也就在别墅里被称呼起来。 用完晚饭后,林织在庭院里逗着小狗玩。 他将一些肉干包裹在丝巾里,平摊在掌心内,在小狗听话做了动作后就奖励它一颗肉干。 丝巾在小狗湿润的鼻尖轻晃,散发着淡淡的薄荷的香味。 在之前的一个雷雨天,林织进过明遥的房间,在床上有闻到明遥身上的气味。 他之后也从负责采购的管家那里旁敲侧击地问了明遥的洗浴品牌,买了同款后嗅闻了味道,确定气味相似后就搁置在了一旁,等着此刻派上用场。 他用丝巾浸泡了一会儿,打算培养狗狗将这种气味和奖励挂钩,从而喜欢这种味道。 “可要给我争气哦。” 林织温柔地摸着糯糯的脑袋,小天使狗狗舒服地蹭着他的掌心。 01在空间里看的直撇嘴,要不是它现在不能化形,它也可以让宿主抱它摸它,它可比这只小狗有用多了。 等等……01呆了呆,它可以化形吗? 系统手册说了吗?没说吗?它怎么记得可以呢? 01有些莫名地挠了挠脑袋,颓丧了下来。 林织可不知道小系统的心事,回去将丝巾洗净烘干后折好。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着,林织几日后去老爷子那里看望他时,听老爷子问起了工作的事。 “做那小子的助理可以长长见识摸清楚情况,等你待的差不多了,我就让他安排你调任,你是有抱负的孩子,要有地方施展拳脚才好。” 老爷子边喝茶边说,天热老爷子吃不下东西,但热茶喝得倒是悠哉。 “明遥大概也是这个意思,这些天在他身边我也学到了很多。” 虽然说是助理,但林织做的事和其他助理也不同。 不管端茶倒水会议记录,也不管行程安排等等,倒有点特聘顾问的意思,偶尔陪明遥出席社交,陪同一些重要场合。 那些送过来的方案文件等,其中的项目有的已发生甚至已完成有的未发生未完成,明遥就是要看他怎么给方案,甚至通过快速堆叠的方式查看他的决断思路和抗压能力,这考察的方式和老爷子的如出一辙,只是更直接些,不愧是爷孙俩。 老爷子看着旁边漂亮可人的孙媳妇,笑着吹了吹茶,说:“晚上就留这吃饭吧,我让明遥也来。” 林织的表情有些意外,但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老爷子有些语重心长地说:“明遥他看着有些冷心冷情,其实很重情义,有时候就是太重情义,才会钻了牛角尖……织织啊,你们既然已经结婚了,就多说说话多处处,别太把他的冷脸往心里去。” 老爷子似乎是想起了往事,看着不远处有些出神。 林织笑着回应:“我心大的很,向来不往心里去。” 他这话似是应了,又像是故意接错茬,老爷子也拿不准他的想法,也就没再说了。 小辈们的事,他也只能干看着,毕竟这场婚是他逼着他们结的,要是他现在挑起了林织的想法,明遥那边又不愿意,那就罪过了。 林织陪着老爷子说起了别的事,将刚刚的话题带过。 他自然感觉到了老爷子的撮合之意,但态度这事这会儿不能表的太明确,才有进退的空间。 比起这个,林织更在意的是老爷子前半截的话。 “太重情义以至于钻了牛角尖”这句话显然是明遥的心结有关,到底是钻了什么牛角尖才不愿意站起来? 明家的家庭变故有三件:明遥车祸、明母死亡、明父失踪,明奶奶因为是年事高病故加上她去世时明遥已经坐了几年轮椅,所以不算在变故内。 这是十年前的往事,根据林织的私下打听得知,当年的车祸让明妈妈死亡明遥腿部受伤,那时候明爸爸还没失踪。 明爸爸失踪的具体时间林织林织打听不出来,因为在明妈妈去世后,明爸爸就时常离家散心,那时候大家就不太能见得到他,他消失在大家视野里的时间也就不好判断,内情也只有明家人清楚。 如果说当年的车祸是明遥导致了母亲的死亡从而自责到不愿意站起来,这也不是不可能,但林织总觉得按照明遥的性格,就算是重情义,也不至于因为自责才不站起来。 毕竟因他死亡的妈妈一定希望他能健康快乐,但也不能排除他们母子关系可能不好。 总之其中可能性太多,林织还需要多收集一些信息进行判断。 这在明遥心里应当是禁区,什么时候他真正踏入这片区域,也就是他任务快完成的时候了。 林织问过01任务成功后会怎么样,01并没有说,只是回答到时候才能知道。 林织猜测到这可能是它的程序运行机制,也就没有再问。 晚间吃饭的时候,只有林织和老爷子两个人。 明遥说有饭局所以过不来,老爷子也只好作罢。 林织吃了碗鸡丝凉面回家,洗澡时听见01大声告状。 【报告宿主!任务对象根本没有去饭局,他的坐标一直在公司没有移动!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 林织知道01有**保护系统,一边洗澡一边回应:【知道了。】 01:【他这是不想看见我们吗?】 从明遥和林织交换养狗条件的时候,01就感觉到他好像在疏远,虽然曾经也没怎么靠近过。 林织:【是,也不是。】 01:【人类的感情好复杂哦。】 “人本身就是极为复杂的生物。” 林织擦去身上的水珠,低叹般轻语。 “是时候该加个班了。” 林织走过镜子前,有些模糊的镜面倒映着他的侧颜。 他看向了手机上的天气预报,笑容若有似无。 次日上午晴空万里,林织出门前夸了句好天气。 秘书处的人惊奇地发现,向来准点下班的美人今天却依旧在工位上,没有离开的意思。 01忍不住问:【宿主,任务对象不在这里我们为什么还要加班呀,这个便车也搭不了呀。】 明遥今天有商务洽谈,目前不在公司里。 【那让他顺路或者不顺路来接不是更好?】 同样的理由用太多次会失效,目的不变的情况下,理由更改情况就会有所不同。 林织甚至在思考自己要不要扭脚这种老套但实用性很高的办法,想想还是作罢,明遥现在还没到会给他揉药酒的阶段。 林织放在身侧的手机弹出了消息提示,是胡童发来的消息。 【胡童】:好些天没聚一聚了,今晚有空吗,介绍新朋友给你认识,你们肯定有共同话题。 这倒是有些打乱了林织的计划,不过林织想了想还是决定赴约,毕竟人脉需要维持,胡童也帮了他不少忙。 想到今晚的天气,林织觉得赴约也很好,变动一下计划而已。 因为胡童说要来接他,林织把地址发给了他。 【胡童】:??? 【胡童】:这个点,你怎么在那里?你什么时候和明家扯上关系了? 胡童虽然是个富二代艺术范文青,但是该认识的还是认识。 【林织】:为他们工作。 【胡童】:厉害啊,我就不一样了,向来商业天赋不足,所以干脆不融入。 【胡童】:我让朋友去接你,晚点见。 林织将电脑上的东西进行保存,等着胡童的朋友到了再下楼。 正在坐电梯下楼时,01说明遥的坐标正在朝着公司的方向移动。 【这可真不巧。】 林织这么回答着,却在离开电梯后放慢了步调,既然如此那就让一切变得凑巧好了。 明遥的车停在大楼门外,等着特助回办公室拿文件。 现在并非下班高峰期,由是门口走出的青年便更好让人看清。 林织怎么才下班? 这个想法在明遥的脑海里转瞬即逝,随后他便犹豫起了一会儿林织要坐上来,他到底要不要拒绝。 不过是搭个车而已,再说天要下雨了。 虽然雨还没有落下,但变得潮湿的空气让明遥的腿隐隐作痛。 如明遥所料,天空逐渐落下雨水。 林织用手掌挡着,加快了步伐。 明遥按下了车窗,却见前面停着的那辆车驾驶位上下来一个男人,快步向前去给林织撑伞。 即使有些距离,明遥也看清了他的脸,和上次在家里看见的不是同一个人。 林织似乎在笑着和那个人道谢,两个人撑着伞朝着车走去。 腿部的疼痛似乎猛地变得剧烈,让人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令人厌恶的雨天,明遥沉着脸升起了车窗。 人家有车坐,哪里还需要搭便车。 () 。.yqxs 第11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林织坐上了副驾驶,对着驾驶位上的男人道谢。 “不客气,胡童让我来接贵客,我怎么也不能让贵客淋了雨。” 男人调侃地说,将雨伞收好。 “他一向爱开玩笑,我叫林织,你好。” “季双成。” 在去目的地的路上,林织和季双成浅聊了一番。 季双成不是本市人,父辈就已经移民,往上三代是晋商,他对国内一直有向往,曾经回来旅居过一段时间,现在是来内地进行合作。 他本人修过艺术史,和胡童成了朋友。 到目的地时,胡童正撑着伞站在门口等他们。 林织先下车,季双成去停车。 胡童努嘴:“聊的怎么样,他就是我要给你介绍的新朋友,我哥那边的人牵的线,让我带着玩几天,你喜欢做生意,应该有的聊。” 不得不说胡童身为朋友还是很仗义,商界这个圈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有时候谈生意要约见一面,九转十八弯还真的有用,人脉都是资源,虽然不知道林织能不能用得上,但胡童介绍了就是有心。 “还可以,不过在你这儿我可不谈生意,俗气。” 林织戏谑道,逗得胡童噗嗤一笑,连说:“我可没不许。” 等季双成来了,三人才一块进去。 沙龙里都是些艺术家,聊的自然也都是艺术的事儿,林织没谈生意,季双成也没谈,毕竟没完全搭上边。 季双成对林织的态度很好,甚至有些笼络的亲热在其中。 林织不知道他是因为他是胡童的朋友,还是因为他从明家的公司出来,也不太重要。 “外边的雨还没停,一会儿我送林先生回家?” 聚会已经走到尾声,大家都准备离场,季双成看着窗外的雨,对林织提议道。 林织点头,笑着道谢。 对于这种未越线的热情林织向来不推拒,也许他们能成为利用彼此的朋友。 林织这边在谈笑风生,明家却在人犬对峙。 雨天让明遥的腿十分不适,为了压住这种感觉又或者为了驱散有些混乱的思绪,明遥到了二楼健身房锻炼。 不久之后就和一颗狗脑袋对上,蹲坐在门口的白团子有一张天生的微笑脸,黑亮的眼睛盯着明遥。 “出去。” 明遥面无表情地看着林织的狗,对它下达了驱逐的命令。 但这狗似乎听不懂人话,不仅没有出去,反而迈着小短腿朝着明遥这边兴奋地跑,在明遥的身边打转,热情地摇尾巴。 明遥拧眉,萨摩耶的样子看起来越发可爱无邪。 糯糯闻到了喜欢的味道,每次闻到这种味道,主人就会给它好吃的。 明遥看着在自己面前趴下好像等待什么的小狗,决定自己先离开。 糯糯不明就里地盯着眼前人,跟在他轮椅后面跑,小声地呜汪了两下。 “找我干什么,找你的主人去,”明遥自言自语道,“也对,他根本就没回来,也许今晚都不回来了,你对他而言说不定也只是一时兴起。” 糯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活泼地在明遥的腿边跑来跑去,一会儿又朝着楼梯下跑去。 狗狗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就不见了。 明遥冷哼,果然物肖其主。 锻炼后汗水打湿衣衫黏附在身上,加上潮湿的空气和泛疼的腿,让明遥的情绪继续变差,他垂下眼眸按下了电梯。 夜渐渐深了,雨水不断冲刷着世界,发出碰撞的声响。 上一个雨夜,有人不顾他的驱逐躺上了他的床,说是为了赚钱任务交差,今天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和别人见面,钱也顾不上赚了,一点也不敬业。 明遥点开了家里的监控,只有客厅还有一盏灯,其他的地方都暗了。 那只狗正睡在客厅的软窝里,看起来格外安逸。 明遥知道林织还没回来,否则佣人会把这盏灯熄了。 他看着监控的画面,有些出神。 几分钟后,趴在窝里的小狗忽然竖起了耳朵,从窝里跑了出来,在门口打转。 明遥若有所感,下意识拉近了画面。 “宝贝在等我回家吗?” 家里的监控可收音,林织的声音便清楚地从明遥的笔记本电脑里传了出来。 林织在笑着的时候,声音会变得轻一些,他喝了酒后,声音会放的更软,让人的感官都能尝到那种甜意。 “好乖啊,亲亲。” 林织将糯糯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头顶和脸庞。 虽然才两个多月,但狗崽已经有九斤重,林织抱了一会儿就放了下来,揉了揉它的脑袋。 灯光下林织微红的面庞像是染了胭脂,嘴角带着的笑意柔和,明遥猛地关闭了画面。 和狗狗亲昵完后,林织回了房间。 洗了澡后,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打开了手机上的软件。 视频里画面视角很低,因为摄像头在狗狗的项圈里。 贴紧的布料勾勒出了男人背部的肌肉线条,林织低喃了一句‘乖宝贝’,只是夸的是糯糯还是别的,就有待分说了。 听到了明遥自言自语的声音,林织笑着点了点手机屏幕。 “怎么这么幼稚,还和狗狗说坏话。” 面对心仪的猎物,以及需要救赎的任务对象,林织的耐心和包容度很高,想到明遥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矜傲模样,私底下却和小狗说坏话,十分可爱。 这辈子都没被用‘可爱’形容过的明遥正在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文件,一边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当门把手传来扭动的声音时,明遥的眼眸微亮,随即又惯性地冷下脸。 “我来看看你。” 林织依旧是和上次差不多的开场白,视线从明遥的面上滑过。 明遥有一张好的皮囊,是哪怕他冷着脸也叫人觉得俊秀的模样,恰因为他身上的强势,让他哪怕不良于行,也叫人觉得不一般。 他的强大掩盖了他的脆弱,恰如坚冰雕就的鹰隼,在他的领域留下永恒的刻印。 当然,他干净的不含有一丝杂质的躯体,也让他变得分外迷人。 明遥知道他这是来完成任务打卡,做的那么敷衍,抱完狗狗洗了澡才来,不紧不慢,也不怕太晚了他睡了。 他看着手里的文件,语气毫无起伏地说:“出去。” 只是这一声既不冷厉,也不大声。 “看来明先生的状态不错,那我今天就不打扰了。” 林织闻言退出门外,对着明遥拍了张照片,笑盈盈地挥手。 明遥猛地抬头,门已经被关上了,只来得及从收窄缝隙里看见林织的模样。 一切归于安静,甚至有些死寂。 黑色的床单被抓出褶皱,文件散落在地上,明遥按着过分疼痛的腿,眼眸晦暗冷沉。 早知道林织是什么样的人,也是他提的让林织不许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做那些越界的事,明明符合他的心意了,为什么这么烦闷难忍。 明遥皱着眉,想不出所以然。 还是尽快把林织外派,离开他的身边。 反正林织说的一桩桩一件件也根本没有发生,他有车坐不用搭便车,公司也没有人刁难他,他也根本不需要去摆明太太的谱,对,他现在在家里都是林先生,已经不需要佣人叫他太太了。 只要离远些,看不见了,自然也就彻底清静了吧。 林织下了楼梯,关了墙上的夜灯。 想到明遥的反应,眼里笑意加深。 01有些担心:【宿主,我们就这么走了吗,怎么感觉任务对象好像有点生气?】 【我们01真是善于察言观色,不用担心他生气,这说明我们的任务进展的不错。】 连01都能看出来明遥生气,那看来他的确气的很明显。 救赎系统01纠结:【生气反而进展的不错吗?】 【人是很复杂的,愤怒有时候不仅仅是因为愤怒,排斥也往往不总是厌恶。】 【这世上有许多人都是一边渴望一边拒绝,因为被爱与实力无关,谁都有可能成为弃子。】 林织捧着杯子喝了口水,幽幽轻叹。 01:【宿主也是这样吗?】 “不,我不是,”林织弯眸,“我生来被爱意浇灌。” 从他出生起,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日后会成为怎样成功的人。 一朝天翻地覆,尚且年幼的他跟着被驱赶出利益圈的家人从名利场到偏远之地,他像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承载了所有人的期望,看着他们死去或癫狂,被催促着向上,永远不能停歇。 他若是受伤了,他们比自己受伤还要痛苦百倍。 01感叹:【难怪宿主这么善良。】 01觉得它真是撞大运了,这次是前所未有的顺利! 嗯?它为什么要说前所未有,应该是开天辟地! 林织毫不心虚地接受了系统的夸赞,关了灯休息。 外边的雨仍然在下,好似没有停歇的时候。 林织晨起时感觉到有些昏沉无力,可能是昨天吹风受凉,洗漱后情况还不见好,他便吃了两片药又躺回了床上,给明遥发了消息。 01提醒:【宿主,你没发完。】 【为什么要发完。】 林织强撑着回了它一句,又睡了过去。 正抵达地下室的明遥,看见了手机里的讯息。 ——明先生,我今天 便没下文了。 明遥回了回去,一分钟左右都没等到对方的回复。 他看向身旁的管家:“林织出去了吗?” 管家回道:“今天并没有看见林先生出门。” 明遥本想让管家去看看,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去看看,以免还要等答案。 林织是给他发消息,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爷爷那边也会担心,而且他打算外派林织,现在去看看也没什么。 想了好几个合理的借口后,明遥按下了去往四楼的电梯。 () 。.yqxs 第12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明遥敲响了林织的门,内里没有回应,他便打开了门。 这几天降水多,清晨的天也有些阴云,显得光线有些暗。 林织的窗帘拉开了一半,被子盖在脖颈下,因为是侧躺,半边面颊陷于柔软的枕头中,头发微乱。 看起来小小的一个,这是明遥的直观想法,但林织和娇小扯不上关系,毕竟也是成年男人,清瘦高挑,但在这种情况下,在宽大的被子里,让人有一种可以在掌心种把玩的爱怜脆弱感。 带着这种莫名的观感,明遥到了林织的床边,低声叫了他的名字。 林织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是要睁开眼,但始终没能睁开,只是用浓重的鼻音应了一声。 “我帮你叫医生。” 明遥将手背放在林织的额头上感受温度,感受到滚烫热意后微微皱眉。 他准备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可手还未离开林织的面庞,就被林织的手握住了。 高热中的青年似乎是贪图他手心的凉意,将他的手心贴在了面庞上,还颇感舒适地轻蹭。 明遥的动作僵住,麻痹感从指尖上涌到手臂,在这一瞬间肢体有种不属于他的陌生感。 明遥动作僵硬地用另一只手拿出了手机联系了医生,盯着自己被抓住的那只手,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往回收。 这一次却没被挽留,但明遥听见了林织似乎在呢喃着什么,由于声音太小让他听不清,只能低头靠近。 在他靠近的一瞬,林织翻了个身,从侧躺变成正躺,因为发烧而变得有些干涸的唇擦过了他的面颊及唇角。 有些刺刺的触感过分鲜明,在瞬间头皮发麻致使大脑一片嗡鸣,连时间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明遥没能听清林织说什么,他直勾勾地盯着林织的唇,眼里充满了探究。 竟然并不厌恶,也不排斥? 因为身体残缺和心理问题,明遥一向厌恶被人触碰,在林织第一次躺上他的床时,尽管没有碰到他,但他也足够抗拒,可为什么现在不会? 由于感冒发烧,林织的鼻腔应该被阻塞,所以不得不用口呼吸,艰难地将空气从唇部纳入,顺着气管流入肺部。 他的唇微张着,总是带着无辜笑意的面庞充斥着病弱,唇色也因为失去活力而显得黯淡,看起来格外可怜。 或许并不排斥只是错觉,可能还需要再验证一次。 只是验证而已,明遥脑海里的声音呢喃。 林织睡的离床边很近,离他的位置也很近。 01忍不住兴奋尖叫:【宿主!他好像要亲你!你太厉害了!】 01觉得这就是完全拿捏,难怪消息不发完,宿主就算是生病了也仍然这么敬业!01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叽叽喳喳完却发现宿主已经彻底地陷入了昏睡,在此刻为无意识状态。 只是简单地相碰,好像试探不出什么,既然是要实验,那就要拿到更准确的实验数据。 明遥垂眸,自顾自地深入。 本就稀薄的空气被阻隔挤压,下意识排斥顶出的动作却被迫进行纠缠。 喉间呜咽源于求生的本能,需要喘息空间的信号迫使青年睁开眼,被烧红的眼眸充斥着水雾,一片迷茫。 这让明遥从某种偏执的状态中惊醒,用力地捏了捏指尖。 空气重新流入肺部,林织的眼眸闭上,又陷入了昏沉的状态中。 他干涸的唇瓣被润湿,甚至呈现了过度的殷红。 明遥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忽地移开视线。 情况的发展已经偏离了明遥预计的轨道,朝着他不可控的方向而去。 他不仅卑劣的趁人之危,违反他亲自制订的约定阴暗越界,而且想要再看一次林织因无法承受而双眼盈雾的模样。 念头不断朝着危险的深渊滑入,近乎于毁灭与爱怜的占据边缘,让大脑充斥着不知名的快意。 明遥目光沉沉,陷入了本能和理智的交锋。 思绪在脑海中来回拉扯,在靠近与后退之间徘徊。 想法催促着他前进,理智却让他维持现状,断绝一切干扰。 敲门声响起,是家庭医生来了。 明遥敛了思绪,恢复了人前的模样。 因为打了退烧针,林织的烧很快就退了。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外边的天空还有些阴沉,像是才下完雨。 林织按了按太阳穴,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十二分。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感觉到身体还有些酸软,这是病后的常见状态。 林织摸了摸唇,询问01明遥被他碰到后的反应。 在明遥进他房间喊他名字时,林织还有几分清醒,想着借机试探一下明遥,再探探他的底线。 明遥大概率会无法接受,心理活动林织都觉得自己能揣摩一二。 01近乎眉飞色舞地还原了那个场面,声音格外兴奋。 【他开始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就亲你了!把你亲的都喘不过气!宿主你睁眼了但是没有印象吗?】 林织确实没有印象,心下有些可惜,这毕竟算是他的初吻,唔……也是明遥的,竟然一点滋味也没尝到。 不过明遥的举动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按理来说进度应该没有这么快。 林织:【你再和我说说他的厌世倾向具体是怎么回事。】 林织记得01说过,任务虽然没有时限,但任务对象会因为厌世而走向自我终结,目前来看他并没有发现明遥有什么厌世倾向,但有些人的心理疾病并不外显,尤其是明遥这种性格的人。 如果老爷子在某一日辞世,明遥觉得再无牵挂而自杀,也不是不可能。 01:【简单来说,任务对象们都有着严重的心理疾病,自毁的念头始终存于他们的心中,他们想要活下来但却难抵病理性的思绪压迫,救赎系统感觉到了他们心中生的渴望,所以和宿主一起来救赎他们!】 林织了然,明遥本来就在他的网中,他这次的试探可能恰好撞到了明遥的点上,无论是明遥对于生的渴望还是欲的渴望,总之,这下明遥不会轻易把他推开了,他也可以更好地进入明遥的领域。 不过考虑到对方的病况,林织觉得自己可以适当调整一下计划,以免玩脱了。 偏执的人就足够棘手,偏执的处男肯定会更难缠,还是他主动招惹的人,可能这就是狩猎美味猎物附带的甜蜜负担吧。 林织在心里轻叹,眉眼弯弯,发了消息给厨娘,让她准备食物。 明遥得知林织醒了,将手机放回了桌面。 他难得在工作中走神,思索着晚上回去后给林织带些什么东西作为安抚病人的礼物。 明遥想了想,发现竟然不知道送些什么。 林织喜欢昂贵的能表明身份的东西,可若是因为林织病愈就送他奢侈品,别说林织觉得奇怪,明遥自己都觉得他这么做太古怪。 脑海里前进和后退的博弈仍在进行,明遥将它们暂且搁置,专心想礼物的事情。 半小时后,高特助进来送文件,告诉明遥林织来公司了。 明遥微微皱眉:“他不是生病了吗?” 高特助接话说:“是的,他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特助在心中腹诽,老板娘生病的事情他也是从老板这里知道,他怎么知道老板娘为什么来上班啊。 明遥将文件浏览后在上面签名,这下倒是不再想礼物的事情,而是想着要不要叫林织进来谈话。 他做的事情……林织知道吗?现在来公司,是想问这件事吗? 明遥倒有些期待林织知道他做了什么,这样脑海里的两种想法就不用再争论了,会讥讽指责他,又或者是其他? 明遥盯着门口,十分钟过去,依旧没有动静,内线电话也十分安静,林织没有来找他。 明遥打电话给了高特助,让他通知目前他最关注的那个项目组做个临时进度汇报。 在工作上老板向来不喜欢人懈怠,公司上下早就习惯了,因此接到通知后就可以做了会议准备。 明遥离开了办公室,看向了工位上的林织,点了他一起去开会。 虽然这个项目和自己无关,但林织依旧欣然前往。 他感觉到了明遥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他的身上,却故作不觉的模样。 气色的确有些差,应该休息好了再来,明遥心里思忖,没有丝毫异样,看来是不记得了。 明遥脑海里浮现林织空茫的眼,泛红的眼尾和微张的唇,他放置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收紧。 直到会议结束,四周无人了,明遥才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不等病好了再来?” 林织笑盈盈地说:“爱岗敬业嘛,以及还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明遥的心跳骤然加速,面上却冷静道:“去我办公室谈。” 会议室不是什么好场所,这里有监控。 这是林织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踏入明遥的办公室,黑灰为主色调的办公室给人的感觉如同明遥本身给人的感觉一般冷硬,背后有一面书柜,书柜旁有一个沙发床。 “希望你不会介意我坐在那里。” 林织指了指明显是空间主人专属的沙发,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这已经有些越界,但林织向来如此。 明遥默许,等着林织开口和他商谈事情。 “你这沙发很不错,比家里的舒服,”林织用手掌向下按了按,看向了明遥,“看起来就很好睡。” 在这一瞬间,明遥脑海里的争论戛然而止。 不过是林织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胜负便分明。 () 。.yqxs 第13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这是明遥第一次感觉到何为言语的遐想,横生的妄想缠绕,让他对自己都皱眉。 “那就让人把家里沙发换了。” 明遥下意识道,说完便感觉到不妥,这是一个过于明显的妥协信号,和他以往的态度不同。 不过明遥并没有收回这句话的打算,看着林织的反应。 既然决定了向前,那么怎么做能够让事情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就是他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明遥现在也不清楚他到底为什么对林织没有任何身体接触上的排斥,甚至有所诉求。 或许是第一次太过新奇也太过好奇,导致了目前这种想法的不可控。 明遥有考虑过要不要换一个接触对象,以保证可控制性,可这个念头一在脑海里出现便遭到了他的剧烈排斥,那是一种生理性和心理性的双重抗拒,证明他从未更改过,只有林织是情况中的变数。 听见他回答的林织表情果然有些惊讶,明遥并没有等他开口,直接切入了主题:“你想和我说什么?” 林织的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望向了明遥。 这是一个过分放松的姿势,似乎要谈论很不正式的问题。 明遥听见他说:“想谈谈更换工作岗位的事情。” 嗯? 明遥抬眼,没想到林织会先提出这件事。 这本来是他的打算,但是在刚刚他已经打消了这个想法。 林织到底知不知道今早的事情,这个举动是不是为了避开他? 可按照林织的性格,面对这种情况应该不会选择避开。 明遥无法断定,心乱如麻。 “在这段时间里,我跟着明先生学了很多,爷爷也和我提过调岗的事情。” 林织简单总结了这些天对于公司结构的观察和前景的观望方向,言外之意是他在明遥身边待着已经没有太大的价值可以发挥,既然明遥已经考察完毕,应该放他去施展一下了。 明遥听完了他的话,沉默了一瞬。 他的确无法拒绝,林织的想法和他之前的想法也不谋而合。 人才有很多种,应该把他们放在合适的位置才能够发挥他们的作用,这一点明遥也心知肚明。 他对林织的考察期早就已经结束,也早就计划好了应该把林织放在什么位置。 可因为早上才短暂地贪恋过,因此难免有些……最终理智还是做出了决断,明遥开口道:“明天会安排你到新岗位报到。” “谢谢明总。” 林织起身,对着明遥道谢。 明遥听着他的称呼以及打算离开的动作,知道他没有什么事情要和他继续谈。 “等等,”明遥叫住了林织,望向他的眼,“你之前说的事还作数吗?” 明遥是个行动力和执行力很强的人,他已经抵达了如今的高度,想要得到什么不需要太拐弯抹角。 林织挑眉:“什么事?” 林织心里当然清楚,有些玩味地等着明遥的下文。 这人别扭起来是真别扭,端着是真端着,但明确的时候也很明确。 “你让我有想法就优先考虑你的事。” 明明是风月香艳之事,从明遥的口中说出,倒有点商业洽谈的意味。 “当然……不作数了,我记得明先生先前明确说过不考虑,后面又用养狗作为交换让我不再说起,这种事强求也不好,当然就作罢。” 林织的第一句应答间微顿,看着明遥眼里的光微微亮起又暗下。 明遥眼也不眨地说:“一百万。” 林织给他开价十万,他开十倍。 “这就是明先生的诚意吗,还真是大手笔,用一百万买我一晚?” 林织有些惊讶,不过他倒也没生气,毕竟按照自己这个虚荣人设,明遥花钱才是投其所好。 “并不是购买,我的意思是我们试一次我会给你一百万,当然,我们都拥有拒绝彼此的权利。” 明遥目前并不想和林织发展包养式的关系,尽管他们是有着婚姻契约关系的夫妻。 他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一时兴起,有可能他不用和林织做到最后一步他的排斥又会重新出现,也有可能他们做了一次后他便没了兴趣,总之还是实验,要得到更多的实验数据得出答案。 明遥话语中的含义让林织明了,这种主体转换和不设限的条件真是很有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他睡明遥一次,不用给钱还能倒拿一百万,他不想睡就不睡,都随他。 当然相对而言,明遥也可以因为不想睡而拒绝,不过因为这个提议是明遥提出的,所以明遥拒绝的可能性不大,起码在第一次时拒绝的可能性不大。 “明先生当时说不考虑的样子我还记得,现在是忽然对我有兴趣了吗?” 林织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或拒绝,而是提起了旧事。 林织要让明遥清楚认知到是他亲自将他纳入了安全区,是他允许纵容甚至主动尝试这一切。 “目前是,对于我当初说的话,我后悔了。” 明遥承认得十分顺畅,自若的模样仿佛是理应如此。 林织有些被逗笑,但并不是出于得意,而是明遥让他感觉到了一种熟悉。 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脸皮算什么,有时候该反悔就要反悔,哪怕是走到再高位置的资本家,都只会选择性地说自己一诺千金。 成功的商人总是要不畏拒绝,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有时候脸面算什么。 林织走到了明遥的面前,俯身看着他。 “明总的条件真是让人无法拒绝,不过我还是要问清楚些,是一次一百万,还是一晚?” 林织虚荣人设不倒,爱钱爱的肤浅。 “一次。” 明遥现在倒不觉得林织贪财,他喜欢任何事清楚明了,若是能够用金钱衡量,那会更清晰。 他的视线从林织被西装勾勒的腰身上看过,捏了捏指尖。 “真是阔绰,可惜我现在没什么想法。” 林织的神色有些惋惜,不只是惋惜目前没想法,还是惋惜不能很快拿到钱。 01不理解,有些急的团团转,都跨越到现在了,它恨不得直接把他们俩安排在沙发上。 不过它知道宿主一向有自己的打算,怕出声打扰到宿主的发挥,01快要憋死了。 林织倒不是故意吊着明遥让明遥觉得他不好得到,是他的确没兴致。 且不说这是白天,他才刚病愈身体未完全恢复,兴致这种东西也不是二十四小时存在,玩具当然是他想玩的时候才玩,没有兴致时那些小宝贝都是他不会多看的产品。 “不过看在明先生的诚意上……” 低语声渐渐模糊于唇齿间,林织弯起的眼眸像是盈满了星,呈现无辜又刻意而为之的诱态,让人迷失。 明眸善睐,顾盼生辉,不过如是。 如果说林织是雨林里擅长织网的捕食者,明遥就是林原中的掠夺者,被缠绕时会以绝对的姿态夺取主动权。 没什么技巧性可言,明遥向来冷厉的面庞呈现过分的专注,绝对的兴奋感让大脑出现尖锐嗡鸣后被短暂麻痹。 比他想象中的更不排斥,甚至妄图彻底索取。 这间办公室给人的感觉如同锋利的刀剑,如今却似有精灵踩着刀尖起舞,使其柔软为纱幔。 剪裁合身的西装勾勒出青年的腰线,弯腰时如同新月,被人紧扣住。 林织有些无法承受,越发稀薄的空气让他本就生的无害的美丽面庞呈现惊人的脆弱感,眼里漫出水汽。 “等等……” 仓促学会的换气才让一切变为林织熟悉的游刃有余,手机铃声第二遍响起,才被主人接通。 林织拿起明遥的杯子喝了一口清清嗓子,过分苦涩的咖啡让他微微蹙眉。 林织对着那边的人开口:“您好?” 明遥看着想走远些接电话的林织,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 林织的动作停下,便维持着这个姿势在明遥的身前接听电话。 明遥的情绪还未退却,在林织推开他接电话时神色阴鸷了一瞬,而后又被林织被咖啡苦到的模样而微微舒展眉眼。 他的视线从林织被汲取到过分殷红的唇瓣上划过,带着不自知的对杰作的愉悦和满意垂下眼眸,看着林织的手。 林织的手腕中央有一颗黑色小痣,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明遥把玩似的揉弄着,听见林织和电话那边的人说:“好的,我下班后赴约,到时候见。” “不好意思明先生,作为诚意的回礼到此为止。” 林织将手抽回,对着明遥笑笑。 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按着唇有些苦恼。 “这样出去恐怕就要暴露了,明先生放心,我始终牢记我们的约定,我在里面坐一会儿再出去。” 林织这次倒是没坐在单人沙发上,而是规矩地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会客椅上。 多乖巧多完美的合约对象,连他没说出口的亲密后的界限也一并明了,一切都按照明遥的意愿进行,明遥眼底却有些阴郁。 他将这一切的情绪归咎于并未满足的尝试,对自己的贪婪感到厌烦。 “你要赴谁的约?” 或许是为了转移情绪,明遥鬼使神差地问。 他下意识补充道:“需要我让人送你过去吗?” “不用,他会来接我。” 青年笑的好看,刚刚和他亲吻过的唇吐出答案。 () 。.yqxs 第14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随着林织的话,明遥的脑海里下意识地出现了几张脸。 是那个出现在家里的训犬师还是那天公司前给林织撑伞的男人? 应该不太可能是裘清嵘,毕竟他知道林织已经结婚。 当然也有可能都不是他们,毕竟他对林织的交际圈一无所知。 明遥心里的烦闷感更深,焦躁伴随着不安蔓延。 大抵是惯性的边界感和占有欲作祟,所以才会这么不舒服。 “林织,你亲了我,就不能亲别人了。” 明遥坐在轮椅上,周身气息依旧淡漠,看着林织的眼里写满提醒的认真,晦暗深藏。 是林织先碰他的,尽管林织是无意的,但是是林织先亲到他的。 在和他亲密关系交易解除之前,不可以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其实明遥不提,林织也会这样。 他只会对有感觉的喜好范围内的人产生欲念,自然也会给出相对应的干净,直到他彻底对人没有想法。 明遥不仅是他感兴趣的人,还是他需要救赎的任务对象,林织更不会随意滥情,但他不需要给明遥这种交付喜恶的保障。 “放心明先生,在我们这种关系结束之前,我不会这样做,需要再签一个合同吗?” 如此这般,倒像是纯粹的交易。 明遥唇瓣紧抿,沉声道:“不需要。” 林织唇瓣的状况消退了不少,离开了明遥的办公室。 01在林织的大脑里贺喜:【宿主!你太棒了!这样我们的任务就成功了一大半了!】 林织不喜欢提前庆贺,说:【离成功还有距离。】 01挠头:【怎么会呢,你们都kisskiss了,感觉离最后一步也不远啦!】 【可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最后一步并不是终结,有时候甚至只是开始,况且人是会变的。】 成年人的世界少有少年人的婉转情思,在时间的孔隙里有太多不能称之为‘爱’的杂质。 感觉到系统有些消沉,林织安抚道:【不过我们的确是有很大进展,这还要多亏有你通知我,我才知道怎么准备。】 01又振作起来:【我不用休眠,我会好好帮宿主盯着的!】 林织:【宝贝真棒。】 01也不想害羞,可是宿主叫它宝贝耶。 因为林织今天生病,所以明遥没有为他安排工作,因为要调任,明遥给了他一些文件,林织看文件到下班的时间点便起身离开了。 这栋大楼拥有众多的摄像头,作为最高权限持有者,明遥自然可以随时查阅所有的公共摄像头,调出了门口的监控。 依旧是上次那辆车,虽然驾驶位上的男人没有下车。 明遥将带着车牌的车辆图片发给了高特助,让他去查这辆车的信息。 他倒不是在意这个人是谁,只是担心林织会被骗。 毕竟这个圈层太乱,林织有一张好看的脸,还有不错的能力,更何况林织的性格很可能会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去讨好。 无论是出于交易层面,还是合约夫妻方面,以及爷爷那方面,掌握更多资源的他都应该为林织排查一下危险,以免出现不好的事情。 高特助的效率极高,很快就将车主的信息发给了明遥。 启明地产二公子胡童? 明遥看着照片上的圆脸文艺青年,知道不是他。 “查他把车给谁用了。” 老板的语气明显就是不满意,高特助立刻亡羊补牢,花费了多一些的时间调查。 在高特助调查的期间,林织已经坐着季双成的车到了地方。 这是个高档温泉山庄,林织和季双成被引着朝内走。 他们到的时候,胡童正在摇头晃脑地听姑娘弹琵琶。 林织和季双成默契地没有开口,在后面入座。 林织扫了一眼,这次胡童约的人少,除了他和季双成,就是这个正在弹琵琶的李小姐。 李小姐看见了他们,笑着点头问好,手上的乐声未停。 林织嗅到了这次的不同寻常,胡童要开艺术沙龙可从来不是这个阵容,而且最近他正在和这位李小姐打得火热,也就是说这次主要的对话人是他和季双成。 这倒是有些耐人寻味,他昨天才和季双成打照面,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加上,却这么频繁的见了第二面。 季双成是启明的主要合作对象,不对,应该说是意愿合作对象,双方都有这个意思,所以接洽上。 只是由于不熟悉或者利益原因,谁都没有先开口更没有开价,处于互相试探的阶段。 将他扯进来,一定是看中了他身后的明家,不过他对季双成和启明的生意可没有兴趣,除非他们能给出让他心动的筹码,并且不耽误他的任务。 想到白日里的那个吻,林织面上的笑容越发柔和。 季双成恰好看见,出神了一瞬。 漂亮的皮囊总是让人心神摇曳,尤其是眼前的美人正展颜。 不过季双成并未因此浮想联翩,礼貌地移开了视线。 琵琶曲终了,胡童睁开了眼睛,正准备夸时看见李小姐看着他身后,他回头和林织他们打招呼。 “来啦,先走吧,已经给你们订好了私汤,你们先去换衣服再聊。” 胡童早就换上了浴衣,对着林织他们做出了请的手势。 “季先生,你的房间在这边,我先带你过去吧。” 李小姐放好了琵琶,替季双成引路。 小厅内没了旁人,胡童看向林织,想表现笑容却又有些神色尴尬。 可以看出胡二公子确实不擅长商场上的弯弯绕绕,打着幌子约了人,又觉得不好意思。 “走吧,劳烦胡公子替我引路了。” 林织倒不觉得有什么,这种事在他的世界里实在太常见,胡童在他眼里都是傻白甜的类型,算是比较可爱的朋友。 “今天没加班吗,我还以为要等你好一会儿呢。” 胡童还在尬笑,他有些不自然,可他哥交给他的事情他肯定要办。 “没,病了,你今天定的这个地儿正合我意,本来我也想泡泡温泉驱驱寒去去病气。” 林织看着因为他的话而自在不少的胡童,笑眼弯弯。 这个私人温泉庄有专门用来放松谈事的池子,露天池子引入活泉,空间私密,胡童定的就是这种汤池。 尽管表演有些拙劣,但胡童还是努力地做全套了,定的汤池都是男女客都可入的池子。 池子是仿蝴蝶状,分为宽阔的两边,中央有雕花屏风分隔男女客,屏风原镂空处有着精美蜀绣,隔绝了另一方被窥视的可能,只能瞧见一点淡淡的影。 进入池子前一刻,李小姐接了个电话说有事情要处理,并且以求助的眼神看向胡童。 胡童如蒙大赦一般说:“那我先和她去处理一下事情,你们俩先泡着,我们一会儿再过来。” 胡童走的有些迫不及待,季双成有些抱歉地对林织笑笑,的确是约的有些生硬了。 林织露出待客的招牌笑容,步入了另一边的池子,和季双成相隔开。 林织的手段向来绵里藏针,喜欢谋而后动,目前是季双成有事和他谈,他自然不会耐不住性子。 另一边,高特助将收集好的信息加快送到了明遥的面前。 季双成,家族产业主要在国外,他负责开拓国内市场,前两年在c市打下了地基做出成绩后回去了一段时间,目前又回到了国内,正在朝着本市拓展。 年方三十二,履历优秀,可以称得上是青年才俊。 明遥看着图片上男人的脸,眯了眯眼。 比他年纪大,应该也没他长的好看。 明遥的视线在‘胡童’和‘启明地产’上打了个转,若有所思地低头。 高特助见明遥看完了,立刻回报说:“今晚林先生被胡二公子约在了温泉会所。” 明遥骤然抬眸:“怎么不早说?” 又一次感受到老板低气压的高特助:………… 以前老板可从来不管林先生去哪儿赴约,又和谁见面,毕竟他们的婚姻并不是出于爱情,高特助对内情并不太清楚,只是模模糊糊知道是老爷子那边让老板娶的人。 加上这次约林先生的启明地产也不是竞争对手,高特助就没有太警惕,因此没有提前说。 “是我的失误。” 高特助立刻认错,想着他该重新评估林先生的事情在老板这里的优先级。 明遥直觉般的认定那个叫季双成的男人也在,手指有些焦躁地按压着轮椅的扶手边缘。 只是他不能就这么去,去了遇见了林织又该怎么说,恐怕他的好意会变质。 “凯峰那边一直想和您有一个面谈的机会,温泉山庄的茶点很不错,对方有向您邀约过,只是您一直没有空闲,今晚您的行程正好有空缺,需不需要对那边有个回复?” 为老板工作这么久,高特助自有一套心得。 身为高级打工仔,自然是思老板所思,急老板所急。 凯峰当然没约温泉山庄了,但是只要他透露消息,对方那边肯定立刻就办好,这根本毋庸置疑。 明遥看向高特助,直到把高特助看的头皮发麻,才点了点头。 对方既然这么有诚意,是应该去一趟。 () 。.yqxs 第15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袅袅水雾升腾,朝着更广阔的天地蔓延。 虽然季双成这次的约见有些生硬,但他也没有急于开门见山,他的演技比胡童不知高了多少个等级,引入话题自然也是从看似无关处讲起。 林织还挺喜欢和这种人说话,虽然绕了些,但这是规则的一部分,一切都有余地的熟悉。 林织入的这边是女客池,毕竟山庄这边的人以为这次的池子要接待三男一女,因此特地为女客池这边撒了些桂花。 若有若无的桂花香飘荡在空气中,淡金色花瓣随着池水的波光摇晃。 季双成看向遮挡的屏风,只能看见林织的影子,心里思量着话题,逐步推进。 当季双成说到某一个关键词的时候,林织才知道今天这一出戏为何而唱。 明家和政府有一个最近才确认的合作,最近这个项目准备开始,才有风声往外透露,启明地产和季双成这边应该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来探探他的口风。 无论是什么时代,掌握更多的信息快人一步就能获得更多的机会和利益,慢一步可能就会错过,所以他们今天才做了这个局。 这件事情林织有所耳闻,也可以推断几分,但具体的内情并不清楚,他虽然是明遥的秘书,但并不是明遥的左膀右臂,很多机密要事他并不清楚。 不过林织并没有点破季双成的话,而是先绕着打太极。 01忽然在他脑海里开口:【宿主宿主!任务对象来了!】 【他的坐标正在朝着我们的方向移动,现在已经进入山庄了,这也太凑巧了!】 凑巧?林织一向不相信巧合,虽然这件事确实有些巧合,但仔细想想就能发现不对劲。 根据明遥这种强领域感的性格,他怎么可能答应和人约在温泉山庄谈生意,而且他的腿本来就不太方便,来这种地方的可能性降低,也不会有人这么情商低的约这种地方。 林织眉峰微挑,好像只有一种可能性很大。 不过不管这是不是凑巧,他也会让这一切变得凑巧。 机会都送上门了,他当然要好好把握,本来打算今晚回去趁热打铁,既然明遥都来了,那就选在这儿好了。 01声音越发兴奋:【任务对象的房间在你隔壁耶!宿主我们要不要回去了!】 【再等等。】 林织的手随意在水面上拨弄着,一片桂花随着水波流过了林织的手心,被他握在了手里。 无论明遥为何而来,是为了生意还是为了散心,是因为偏执性格带来的占有欲还是些许意动,他都不会轻易地走。 如果明遥想走,他自然有办法让他留下来。 林织靠着张无害皮囊在商场上假情假意无数次,惯会给人搭台唱戏,胡童和季双成他都能演的让对方觉得自然,更别说是给明遥圆上这一场了。 着什么急,他们会见面的。 猝不及防地相遇固然有趣,一心二用下的等待会更加折磨。 升腾的雾气让林织的面庞模糊,一双笑眼如新月。 等到季双成那边点破,林织才慢悠悠地结束了自己的太极话术,将事情引入到季双成感兴趣的地方。 “这件事啊……只是我负责的不是这个方面,可能不太清楚,不过……” 季双成的心被林织的‘只是’和‘不过’调动,等着林织说下文,却见屏风那边的林织起身了。 “林先生不泡了吗?” “有些困乏了,季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们边走边说吧。” 林织的声音有些懒倦,他穿上浴衣,湿漉漉的脚踩在了木质地板上,留下水痕。 为了听接下来的话,季双成也快速起身,穿上了浴衣跟上了林织。 他们的房间并不在一个方向,到一个走廊前就应该分东西,不过季双成顾着和林织说话,自然而然地跟上林织的步伐。 身为高级温泉山庄,**隔音方面当然做的很好,但这仅限于两个房间之间,有人站在门口说话,声音难免会往里传。 凯峰的老板忍不住看了一眼门外,又看向了对面的明遥。 小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他却没怎么动过,努力地为公司争取合作的机会。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听着他的话,神色却一直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一针见血地问了几个让他手心冒汗的问题。 “明总,我们……” 明遥微微抬手,凯峰的负责人立刻噤声。 门外的说笑声若有似无地传进屋内,明遥已经没有了继续和人聊下去的耐心。 虽然拿对方做了筏子,明遥也没打算就这么答应和对方合作,诚意是一部分,但做生意不是扶贫,光看这个还不够。 “关于我刚刚说的几点贵公司还能再好好考虑,我们有许多选择,希望贵方能告诉我和你们合作的好处到底在哪里,请吧。” 明遥抬手,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 凯峰的负责人连连点头,他以为准备充分了,但在对方语气毫无起伏的询问下,他越来越紧张,好在听明遥这个语气,他们还有下一次可以谈话的机会。 凯峰负责人推开了门,一边和明遥说再见一边朝外走,转头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的两个人,下意识地露出了微笑。 在门打开后,明遥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林织的身上。 林织穿着一件山庄的米色浴衣,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漂亮的面庞越发柔和,因为温泉热气熏染,或许是未仔细擦干,他的小腿还带着湿润的水汽,恰似桌上缀着桂花粉末的雪团茶点。 将林织上下看了一遍后,明遥才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他身旁的男人,同他预料的无二。 “明总,这么巧。” 林织故作惊诧,如同在下班时间见到老板那般客气地打了招呼。 明遥点头当做回应,眼里的神色冷了几分。 和他这么客气生疏,和季双成倒是谈笑风生。 凯峰负责人并不打算继续留在这儿,又和明遥告别后对着林织和季双成点头示意,从走廊离开。 “明总好,久仰大名。” 季双成也立刻问好,就算林织不开口,他也认识这张脸。 要是能和这位交好,一切一定会更顺畅。 这位明总还真的和传闻中如出一辙,看着便极难靠近。 () 。.yqxs 第16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听见季双成的话,明遥反而看向了林织,等着他开口介绍。 在明遥看过来前林织就已经开口:“这位是季双成季先生,我最近新认识的朋友。” 明遥扫过了季双成微湿的发梢,猜测在脑海中成型,唇瓣轻抿,稍显冷漠地做了回应:“你好。” 他们应该是一起泡的温泉,这人还走到了林织的房间门口,果然不怀好意。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结交信号,并不打算给什么好脸色,但也没有表现的明显,以免让林织发现异样。 季双成敏锐地感觉到明遥周身的气息似乎又冷了些,好像完全不打算和他认识,不过按照对方的身份地位,这样也确实很正常。 季双成识趣道:“那就先不打扰了,回头再联系。” 虽然有些遗憾没能从林织的口中问到重要的消息,但他来时就已经做好了什么都打听不到的准备,这次不仅知道了一点东西,还意外地和明遥见了一面,已经是意外之喜,说不定能给对方留下印象,下次还有结识的机会。 ‘回头联系’这话季双成自然是对着林织说的,林织点点头,笑着目送他离开。 明遥握着轮椅扶手的边缘,看向林织询问:“要进来吃点东西吗?” 明遥自然不会让林织吃残羹冷炙,尽管凯峰的负责人并没有怎么动过那些茶点,在开门前明遥就已经给高特助发了消息,让他叫人来换掉。 “好啊,难得明总邀请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明遥的戏林织会给他好好搭台,不然不就白让明遥来一趟了么。 虽然他现在转身就走回到自己房间里也能让明遥牵肠挂肚一会儿,可明遥都已经看到了他和季双成各自分开的样子,自然也不会多想,不会多想便不会有危机感的担忧,更不会印象深刻。 林织倒不是要用这种逼明遥吃醋的方式让明遥有危机感,否则他在告知明遥自己要赴他人之约时的言辞就不会那么温和。 他不说不是要让明遥乱猜,而是要明遥清楚认知到他没有资格过问。 即使他们是有法律保护的夫妻,即使他们接吻了,即使他们有着过分暧昧的交易,可那又如何,这条界限是明遥自己亲手划下的,他没有资格干涉他的社交询问他的去处,毕竟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林织顺手将门带上,原木风的装潢里,小桌前放着矮凳。 不远处是一个供客人休息的床,在屋外阳台上还有个小型的室内私汤,只是明遥西装革履,显然没有泡温泉的打算。 山庄的侍应生来的很快,小姐姐轻轻敲了敲门,进来收拾桌上的餐点,又摆上了新的精致茶点。 灰青色的裂纹茶壶倒出的热茶澄澈,透着股淡淡的茶香。 明遥却顾不上这股清苦的香,嗅问到了若有似无的桂花的香味,这香味并不是从雪团上传来的。 林织捻起来一个精巧的雪团放在唇边,桂花粉末为茶点增加了香气和颜值,内里是甜而不腻的奶油,和雪媚娘相似。 “味道意外的不错,胡童说味道不如何我就没点,果然不能轻信口味不同的朋友说的话,要不是他临时有事和女伴离开,不然明总你也可以见见他,他是启明地产老板的弟弟。” 林织用一旁的温热毛巾擦去手指上吃东西留下的痕迹,舌尖卷去唇瓣上残余的奶油。 这像是为了让气氛不尴尬的日常闲话,却透露了几个信息。 明遥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尖锐的酸意一缕一缕地朝着心窍内钻,带来微弱的痛感。 很好,不仅是一起泡温泉,还是两个人单独泡了温泉。 可他无法追问,也无法要求。 林织答应他不会和别人男人接吻,不会和别人男人亲密,却没说他不会和别人一起泡温泉。 那些界限分明的条款,每一项都在说着他同样没资格干涉林织的社交。 大脑传来轻微痛感,致使人的情绪浮动。明遥垂眸遮掩眼里的晦暗,低低应声当做回应。 林织夸完茶点就换了个东西夸,说:“这里的温泉也确实不错,明总来谈生意不打算泡泡吗,对身体也有好处。” “我今天泡的汤池连形状也很有意思,蝶翼状,中间屏风的蜀绣也漂亮,可惜我今天只看见了背面的绣样,这似乎采用了双面绣,正面季先生看见了,我倒是没来得及和他交流这个。” 明遥的心微动,似乎从中明白了什么。 这么说那个胡童和他的女伴离开倒是好事,虽然让林织和季双成一起泡温泉,但也被隔开了。 这样也好,以免季双成心术不正,被他占了便宜。 明遥的心情明朗起来,刚准备开口又听林织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下次说不定有机会。” 下次??? 还要一起泡温泉??? “胡童做局让你们认识,他和启明有关系?” 明遥眉心微蹙,语调微冷地点破季双成的别有用心。 “算是有关系,合作似乎还没有开展,说起来他们似乎对我们最近和政府合作的那个项目有兴趣,不过我对这方面并不了解,明天我也要调岗去做别的项目了,放心明总,不该说的我没有说。” 林织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态度从随意到认真。 明遥被他话语中的同一利益集团的维护意味取悦,心想林织知道那季双成动机不纯就好,但即使如此林织居然还和他来往。 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商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有时候一些互相利用的事情根本不必戳穿,都是人情世故,林织自然也没有必要就这样和人断交。 明遥的心情起起伏伏,时晴时阴。 他并没有意识到在极短的时间内他的情绪已经完全被林织牵引,甚至是控制。 看着明遥略有思索的模样,林织的手指轻轻摩擦着茶杯,准备进行今晚计划的最后一环。 拥有着私汤的温泉房,他不借机问问真是可惜,顺便再勾一勾明遥,让他的记忆越发深刻。 林织正准备开口,手机震动的声音忽然在室内响起,林织拿出了浴衣口袋里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林林泡完了啊……那个……我事情刚解决完……哎呀……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放松项目呢,你上班肯定会很累吧,泡完温泉按按摩最舒服了,不过侍应生说敲门你不在,你去哪儿了呀,走了吗?” 电话是胡童打来的,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胡二公子一般叫林织都是全名,有时候心情很好想肉麻一把就会叫‘林林’,不过这次这么喊,纯属是有些心虚。 他知道林织和季双成都从池子里出来了,想赔罪给林织把这个邀约服务办全套,让林织舒心一点儿,结果侍应生和他说林织没开门,可能不在,他就担心是林织不高兴到招呼也没打就走了,连忙打电话问。 毕竟是他约的人,他又在谈话开始前就直接跑了,这确实不太好,可他真的不擅长应付商业谈话,听人弯弯绕绕地玩心眼子,于他而言跟浑身被蚂蚁爬一样痛苦。 林织笑着调侃:“还没走呢,我在隔壁和人聊天,谢谢二公子的贴心了。” 林织没有开外放,但他并没有将电话紧贴在耳边接听,加上他和明遥的距离也比较近,因此明遥也将胡童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电话被挂断后,林织推开了门。 来为林织服务的是个年轻的男孩,长相阳光帅气,手里拿着托盘,上面是毛巾和精油,看见林织时他愣了一下,露出了有些局促的笑容。 这里藏了些青春期男孩的害羞,和对顾客的那种官方营业微笑不同。 明遥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又记了胡童一笔。 不仅邀林织来泡温泉,还安排这种男孩来给林织按摩? 明遥光是想想那个场面,神色都沉了下来。 明遥刚想说他们可以离开了,他刚发出第一个音节,就听见林织拒绝了侍应生的服务。 林织关上了门,转身时手里拿着装有毛巾和精油的托盘。 明遥的心里一跳,林织该不会打算……可是他穿的西装裤,并不好处理。 “明先生,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林织走到了供客人休息的床上,将精油拿了出来。 恰好精油也是桂花味,淡金色的液体在昏黄的灯光下流动,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林织并没有解开浴衣,而是微微曲了曲腿。 精油顺着小腿缓慢地流到脚腕,被林织的手抹匀。 桂花的香味越发浓烈,像是一团化不开的雾。 () 。.yqxs 第17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明遥一向冷静的脑袋陷入了罕见的迟缓和混沌,林织的话语似乎都被柔化到听不清。 回忆起几分钟前他们的话题似乎变为了极为困难的事情,明遥的视线落在林织的手指上。 纤长细白的手指覆上了一层光,灵巧地顺着小腿线条按动。 明遥似乎看见了林织脸上的笑意,那种惯用的柔软无辜的却又意味深长的笑意,可又似乎是错觉,他正安静地看着他,在等着他的答案。 温暖的潮气入侵,混着花香摇曳舒展。 明遥的眼眸越发晦暗,驱使轮椅停在了床边。 他答:“那不重要了。” 轮椅与床等高,明遥握住了林织的脚腕。 掌心的滚烫将精油更好的揉开,甜腻的暖香弥漫。 林织怔了一瞬莞尔,手里摇晃着漂亮的玻璃瓶,手腕转动。 浅金色的精油从高处溅落,自然下淌。 明遥的手法很好,毕竟他曾经经历过专业的康复按摩,自然也学了一二。 手掌滑过腿弯,米色的浴衣微散。 林织闭着的眼并未睁开,姿态慵懒。 林织并不担心出差错,明遥的腿让他有许多限制,因此节奏可以被他握在手里。 不过很快林织就发现自己犯了大忌,他的身体忽地凌空,他只能下意识地抓住明遥的衣袖,从床上被明遥抱到了他的怀里。 青年漂亮的面庞上有着因变故而无措的茫然,松散的浴衣因为动作而下滑,露出了小片肩颈。 林织还没有来得及调整好表情,便对上了明遥的眼。 明遥是个很有攻击性的人,尽管他看起来冰冷漠然,但他并非是高岭之花般的皎月,而是林海雪原的领主。 冰冷的掠夺性让他变得性感,双腿的缺陷在此刻不是他狼狈的弱点,反而是让他的气息越发可怖的尖刀。 桂花的香气浸染,林织的胸膛起伏。 雾雨蒙蒙般美丽的眼眸里带着纯然的笑意,即使这在林织的意料之外,但他喜欢这样的意外。 如果只是一个听他指挥随他摆弄的人,他不如去买个娃娃,真是比玩具有趣多了。 明遥手心的温度似乎已经穿过皮肤表层,拉着他一同陷落于潮湿的初秋。 “明先生……” 林织的声音柔软,可明遥不想听他这么称呼他。 脑海里短瞬地出现了曾经林织对他的称呼,那时的他听见心里全然是抗拒,可后面便再也没听过。 以吻封缄,明遥的西装领口被细长的手指揉皱,连第一颗纽扣都被拽下,滚落到无人注意的角落。 屋外的风将树木吹的沙沙作响,这个城市的初秋依旧炎热,在白日里仍然让人觉得身处夏季,但傍晚的温差便展现了季节的本来面目。 或许是温泉的缘故,又或许是明遥的缘故,林织并没有觉得冷。 到这时林织才发现自己曾经称赞过的明遥的上肢力量并不是摆设,不仅可以将他抱起,甚至可以让他在怀中便更换坐姿。 只是成年人的相处仍然有着分寸和限度,尽管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们也不会在这里继续,但并不妨碍将情迷延长。 当被林织推开时,明遥压抑住起伏的情绪,握着林织的手腕慢慢冷静。 他有些懊恼选择这个地方了,没有任何准备,他不想如此仓促又草率,显然林织也不想。 他用擦拭精油的毛巾随意地抹去痕迹,明遥则是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着手指。 “多谢明先生款待,那我先走了。” 林织抬起手指将褶皱抚平,眉眼里带着几分餍足的笑意。 明遥请他进来的理由是吃茶点,他这也算是首尾呼应。 明遥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眼角和唇都泛红的青年,找不到挽留的理由。 暧昧纠缠如同天亮便消失的露水,若不是有香味残余,便如同旖旎幻梦。 明遥的心不安定地跳,那是一种格外奇妙的感觉,仿佛拥有又失去,可以抓住又无法得到。 是他所求,又似乎不是。 桌上的茶已经冷了,明遥却不介意地饮尽。 他的表情极为凝重,像是在思考一桩十分棘手的生意。 但他此刻脑海里想的是林织的眼与林织唇,他的面庞他的腰腹他的腿,他手腕上的那颗痣,他的虚情假意与难辨的真心。 隔壁房间内,林织躺在榻榻米上打了个呵欠,有些倦怠。 他看着手腕中央的吻痕,发现明遥似乎对他手腕中央的这颗黑痣情有独钟。 这算不上胎记,林织也很喜欢这颗生长在脉搏旁的小痣,系统为了让他对身体更有代入感,将这一点复刻了过来。 独处的时候似乎就是01小系统的解惑时间,它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说:【宿主,刚刚那么好的机会,怎么就刹车了呢。】 不过林织还没说话,01又恍然大悟般地抢答:【我懂了,你们人类里有一句话叫做越容易得到的就越不珍惜,所以不能让他轻易得手,对不对?】 01觉得宿主真是有智慧,这样也很合理。 林织附和:【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并不是因为这个,林织没有多费口舌和ai解释。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可能会做到最后,因为明遥是个有强烈领域感的人,这种事情他只可能在自己的领域完成,温泉山庄这个地方并不属于他的私密地界。 简单来说,在办公室的几率都比在这里大。 与其让明遥先停手,不如他先喊停。 身为猎手,自然不能比猎物更沉浸。 他本来也只打算勾一勾明遥就算了,谁知道明遥给了他一个惊喜。 目标明确时毫不犹豫,确实是明遥的作风。 01说的其实也没错,越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越不会被珍惜,不过要是不在意沉没成本,厌倦来临时一切平等。 该进行下一步了,还好这个城市的秋季多雨,有利于他计划的施行。 比触碰躯体更难的是触碰明遥的心,但总归是循序渐进。 再下一步计划执行前,先冷着明遥几天好了。 林织脑内盘算着,身心愉悦地坠入香甜梦乡。 一墙之隔,明遥倒入睡的没那么顺畅。 梦境里他拿着那瓶精油为林织涂抹全身,林织撑着头笑盈盈地看着他,依偎在他身上时如同一朵柔软的花。 明遥醒来时屋外的天还没亮,他看着自己的腿,脸庞藏匿于阴影中。 在梦里,他的腿完好无损。 这天起,秘书处的人发现林织调岗了。 有人好奇地和高特助打听,只得到了高特助的官方微笑。 高特助也不知道老板在搞什么飞机,太太不在外面坐着了,老板脸阴了一天,开会的时候大家都战战兢兢。 即使是他这么聪明的打工人也没看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干脆不猜了。 林织到新项目组报道后,底下的人还算客气。 虽然他们对林织很陌生,也不知道林织有什么履历,但他们知道林织应当和老板的关系匪浅,毕竟高特助都亲自下来拿了几次文件。 林织的新办公室在二十二楼,明遥的办公室在顶楼,之间有些距离,没什么重要的事基本见不到面。 林织游刃有余,明遥的心情倒是一天比一天差。 因为不光在公司见不到林织,他在家里也见不到林织。 可从监控来看,林织每天都回家了,也照常用餐遛狗,只是没有来见他。 又是一个雨夜,林织依旧没来看他。 现在是连任务也不愿意敷衍了吗,他那个雪糕厂的营收不错,已经不需要赚爷爷的钱了? 明遥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腿。 当初不应该开价一百万,应该开一千万。 一千万一次,林织应该不至于看不上了。 明遥的目光落在了屏幕上,开着家里的公用监控已经是他的惯性动作。 外面的雷雨声似乎让糯糯有些害怕,小狗从窝里钻了出来,嘴里叼着它的小布娃娃,朝着楼上跑去。 小狗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跑到了四楼,两个爪爪刨门,白色的尾巴拼命摇晃。 它的身高还不够,没办法够到门把手。 门里的青年应该是听见了异动,打开了门。 林织穿了身淡蓝色的长袖睡衣,在看到糯糯时笑着弯腰,摸了摸它的脑袋。 “宝宝带着娃娃来找我睡觉吗?” 糯糯将娃娃放在了主人的手里,汪了一声当做回应,尾巴摇的更欢了。 “是不是打雷害怕了,还是窝窝里太冷了?” 林织抱起了萨摩耶,它已经有些肉墩墩,估计再大一些就没这么好抱了,但是狗狗总是心里没有数,不管什么年纪都以为自己是主人的小乖宝,喜欢往主人身上扑。 监控画面里,小狗开开心心地进了主人的卧房。 明遥关掉了监控画面,打开了空调。 他想,今年秋季的气温大概比往年低。 () 。.yqxs 第18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林织第二天是被热醒的,一般在天冷的时候会有些冰的脚现在暖烘烘。 林织掀开了被子,纯白小狗趴在他的脚边,一双黑溜溜的纯净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昨晚林织并没有让糯糯上床,糯糯是抱着布娃娃在床边睡的,显然过分活泼的小狗并没有听主人的话,偷偷地钻了被窝睡在了主人的脚底。 “坏小孩。” 林织用脚踩了踩狗狗软软的肚子,声音里却带着笑意。 这狗本来是养着给明遥看的,但犬类真诚执着的热爱极容易让他这类人喜爱。 因此他倒也没有介意糯糯上床,一会儿让佣人把床被都更换就好。 狗子感觉到主人没有生气,在床上开心地蹦跶。 01默默地看着,酸里酸气地在心里哼了一声。 洗漱后林织换好了衣服,给金叔发了消息。 老爷子那边在他忙起来后不能经常去看,但是气温骤升骤降时还是会给老爷子发去消息,嘱咐他几句,老爷子总是说身子骨好着,不用唠叨,林织就改问金叔了。 金叔是老爷子的左右手,有时候天天把老爷子挂在嘴边反而有些作秀,他问不为邀功,这点点滴滴的事总有人会记在心里。 到老爷子这个年纪,什么奇珍其实都不如落到实处的关心。 【金叔】:这几天变冷了,总是下雨,老爷子有点咳嗽,他不想喝药,就炖了些驱寒的姜汤和清肺止咳的梨汤。 【林织】:那金叔你注意些,要是得喝药了你就逼着他喝,就说是明遥说的,我今天下班去看他。 林织退出了消息界面,吃完早餐后坐车去了公司。 这几天他离开的都比较早,和明遥错开了。 距离上次温泉亲密完,到现在已经有四天左右。 林织并没有把老爷子生病的消息告诉明遥,邀他一起去看老爷子。 他在等,等明遥邀请他。 连带他一起出席活动都需要高特助转告他的明总,这一次还需要用传声筒吗? 林织清楚金叔会把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告诉明遥,明遥大概率也会知道他要去看望老爷子。 到底是让人转告他,还是亲自通知,还是独自前去在老爷子那里和他碰面……明遥会选哪一种呢? 顶楼办公室内,结束了跨洋会议的明遥才有时间去看手机里的消息,看见了几个小时前金叔的留言。 明遥点开了置顶的林织的对话框,那里空荡荡,什么消息也没有。 短信栏也没有来自林织的消息,他似乎并没有告知他的打算。 明遥的眉微微皱起,反思起是不是他前几天没有控制好力道在林织的身上留下了指痕。 可林织离开前并没有生气,明遥没有头绪,眉间褶皱加深。 他曾经觉得林织是个很好看穿的人,做什么事都带着目的性,但现在却好像让人有些猜不透。 既然林织下班后要去老爷子那里,不如他便等着,让林织坐顺风车。 可林织只说了下班后会去,又没说下班后立刻去,万一他又要去赴约,那么不就错开了? 明遥想了想还是给林织发了消息,这次他没让特助转告,特助把话都和林织说了,他说什么。 【明遥】:爷爷病了,晚点一起去看他? 在电脑前的林织弯唇,回了个‘好’。 傍晚,秘书处的人集体震惊。 今天的明总居然准时下班? 不是去参加饭局不是开会不是出差,就是下班? 高特助始终带着让秘书处的同事们觉得高深莫测的笑容,在老板身后目送他离开。 身为特助,老板的行程他当然知道,他又联想到老板今天一天都不错的心情,在他的心里,林先生的形象又高大了些。 今天没下雨,可天一直阴着。 老爷子庭院里的老青砖还有些湿润的痕迹,屋檐下的笼子空着,石池里养的两条鱼依旧在游动,廊道里的花无精打采,只有一盆喜湿的花抬着头。 林织和明遥来的时候,老爷子正穿着唐装坐在走廊的躺椅上,闭着眼睛的模样有些暮气沉沉。 衰老是人类无可避免的事,老爷子向来清瘦,如今面上有着病气,越发叫人看的心惊。 “爷爷。” 这一声林织和明遥是一块叫的,明遥操控着轮椅进院子里,林织已经跨过台阶快步走到了老爷子身边。 “你们怎么一块来了?” 老爷子睁眼,面上多了些喜色,倒是显得气色好了些。 明遥满脸不赞同地看着老爷子说:“金叔说你有些咳嗽,病了也不肯喝药?” “你又多嘴,这点事跟他们说什么?”老爷子埋怨地看了眼旁边的金叔,对上明遥时摆了摆手说,“就晚上咳了两声,又不是什么大事。” 说罢老爷子忽地猛烈咳了几声,林织连忙给他顺气,缓过气儿来老爷子的神色有些尴尬。 林织看向一旁站着的金叔道:“金叔去煎药吧,一会儿我们看着爷爷喝。” 金叔是中医,一直负责老爷子的身体情况,家里也有常备的药材,和西药相比中药性温更适合国人,老爷子这咳嗽的毛病可能是比较小,但他年纪大了,加上小病会拖成大病,还是尽早根治比较好。 金叔飞快地走了,身上早已不见当初防备警惕林织的样子。 “合着你们俩一块来收拾我?” 老爷子看看明遥又看看林织,一副无奈的模样。 “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明遥关心的话都说的冷硬,配上他的神情,瞧着很严肃。 “知道爷爷生病我都没办法静下心来工作,爷爷哪怕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我们想想,可别让我们太担心了。” 林织的话本就软,有了明遥的做对比,在老爷子那儿就更中听了。 老爷子一副没办法的样子,连连道:“好好好,等会就喝药,真是瞎操心,我身体好着呢。” 林织笑着应,给老爷子倒了杯热茶递到老爷子的手边。 明遥知道林织一向在老爷子这里装的很乖,先前他嗤之以鼻,但是今天瞧着倒是觉得老爷子被哄住也情有可原。 要是他病了要坚持工作,林织在他旁边这么说……明遥想了想,他有可能也会动摇一下。 老爷子喝药时,林织去看了他那几盆花。 明遥坐在老爷子旁边,爷孙俩除了工作很少有话聊,没了林织在其中调和,他们谁也没话讲。 明老爷子有些无奈,问起了明遥的腿。 这个季节一定是明遥最不舒服的季节,阴湿多雨,明遥的腿会很不好受。 明遥寥寥几句带过,只说还是老样子。 “明遥,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一定要这么一成不变吗,你就当他死了,不要在意那些事了,如果能站起来对你而言会更好。” 老爷子咽下最后一口药说,嗓子眼到心都是苦的。 “爷爷,我当年试过……” “你没有下定决心,”老爷子难得打断他的话,浑浊的眼睛带着洞穿事实的锐利,他说,“你不够坚定。” 老爷子放下了碗,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那边的林织,低声说:“这是个不错的孩子,特别会讨人欢心,我带他和老朋友们见过几次,已经有人想给他作媒。” “你的能力在我之上,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如果不作为,机遇也会易主,何况是一个活人。” “早点走出来吧。” 老爷子捏不准明遥的想法,因此也没法大方地跟自己那些老友说这是他的孙媳。 明遥并未接话,只是给老爷子倒了杯茶。他想到了几天在温泉山庄做的那个梦,也想着老爷子的话,眸色深深。 老爷子喝了口茶,手里打着拍子,哼唱着晏殊的浣溪沙。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因为老爷子生病,今晚的饭菜都是淡口。 秋季正是蟹肥时,只是蟹性凉,有道蟹黄豆腐老爷子不能多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林织和明遥吃,吃完饭就气呼呼地把两人赶走了。 “他年纪越大,反而越有些孩子气了,他年轻时可不是这样。” 林织偏头,看着难得主动开口聊天的明遥,好奇接话道:“爷爷以前是什么样?” “板正严肃,不苟言笑,要求严苛。” 林织上下打量了一下明遥,明遥抿唇,明白他的意思。 确实这些话也有点像是在形容他自己,但其实并不一样。 林织玩笑道:“那看来你从小肯定被管的很严。” 明遥闻言有些出神,像是陷入了过往的碎片中。 今天的天气不好,外面也黑的早,车外一片暗色。 并不算十足明亮的车灯照着明遥的侧脸,为他覆上了一层柔光。 “是的,他一向严格,我奶奶也常抱怨这一点。” 明遥应声,将话题又带到了老爷子身上。 林织感觉到明遥在有意回避他的问题,显然他现在还无法触碰明遥的过去。 这也很正常,你对一个人感兴趣,并不代表你要将自己的所有事情都一并告知,尤其是那些藏在心底不为人知无法提起的心结。 不过从明遥的态度来看,林织觉得自己离触碰的那一天也不远,林织心里早有了计划,只需要等待。 车子平稳地在路上行驶,到家时司机为明遥打开了车门。 在上电梯前,明遥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后天有个宴会,你陪我出席,衣服我会帮你准备好。” 林织点头,和他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屏幕上数字不断上升,很快到了四楼。 林织像是忽然想起一般询问:“不用我亲自挑选吗,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尺码。” “我知道,我亲手测量过。” 明遥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话语却出现了绝对的反差。 冷色调的情/色,像是风暴肆虐的冰川。 明遥平静地看着林织,询问道:“需要验证吗?” 时间到了,电梯门缓慢闭合。 数字朝着五楼跳跃。 () 。.yqxs 第19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电梯门再一次打开,却无人在意。 逐渐闭合的缝隙中,青年低着头,腰线被衬衫勾勒,贴合在男人的掌心里。 密闭的电梯空间给人逼仄的感觉,无机质感的银色似乎将一切压缩。 “明先生,你弄疼我了。” 林织有一双好看的唇,在没有表情时也像是小弧度的上扬,时常给人一种他在笑着的感觉。 当这双唇吐出委屈的话语时,每一个字的语调都像是藏匿着毒素的花粉,如雾一般进入人的身体,迷乱神经。 明遥并没有放手,他近乎严苛地执行着自己的话语,从测量腰围向下一个目的地转移。 被充斥膨胀又像是被无限挤压近乎要坍缩的心脏仿佛被带刺的藤蔓收紧,在产生类似与疼痛的感觉时又感觉到莫大的欢愉。 电梯的墙面清晰地映照着他们的影,青年的黑发乖顺地垂落在额间,如春花般的面庞上带着鲜明的笑。 感觉是种很奇妙的东西,难以清晰描述,无法定向狙击。 林织在前一世乃至这个世界不是没有遇见过向他表示好感并且符合他标准的男人,可都差了些感觉。 看见明遥的第一眼林织就觉得他合眼缘,但那只是有些意动,并没有让林织产生急迫的感觉,因此他不紧不慢游刃有余地和明遥玩着这场亲密游戏。 偏偏在刚刚,明遥的表情语气声音确实挑动了他,从未有过的意动感让人颤栗,那是别于生理性的快意,脑海里只被一种不夹杂任何其他考虑的想法占据。 可惜……可惜这在林织的计划之外,他要谋划的那一天极具意义,是一场近乎献礼般的攻破。 所以不能是现在,不能在这里,而且也并不方便。 明遥在林织的耳畔报出了他的尺码,青年的衬衫和西裤早就被揉皱。 林织轻喘着气笑道:“果然很准。” 他的眼眸明亮,明遥亲了亲他的眼角,又为自己的行为微微出神。 林织并没有介意,甚至闭上了眼睛。 这是个过分乖顺的举动,甚至有些予取予求之感。 可林织的手却抵着他的胸膛,在他又落下一吻时按下停止键。 “晚安,明先生。” 林织睁开了眼,满眼柔情地道别。 电梯在静止了许久后,门又一次被按开。 明遥操控着轮椅偏移,看向了站在电梯里整理衣物的林织。 林织慢条斯理地扣上扣子,对着如同镜子般的电梯墙面看着锁骨上的吻痕,用衣物将它们遮挡住,体面的再去参加一场商业会谈都不是问题。 电梯门逐渐闭合,隔绝了明遥的视线,也将他从梦幻迷离的世界丢离。 心脏还在疯狂跳动,贪恋着上一刻的欢愉。 林织像是一颗过分甜蜜的爆珠糖果,牙齿上下一碰就能轻易地咬破那层表皮品尝到内里的甜,这种甜有着叠加性和时效性,让人迫切地想要朝内探索到最终的来源,探究到甜度的极限,可还未抵达不知何处的终点,香甜的幻境便消散。 明遥努力平复着呼吸,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的腿。 如果他能行动如常,他会抓住的。 林织回到房间后意动还没散,带着小玩具去了浴室。 虽然是有些遗憾无法随心所欲,不过想到自己之后要做的事情,他的情绪会更高昂一些。 林织从没有忘记过任务,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在为任务而铺垫,甚至优先级高于自己的喜好,毕竟这和他是否还能继续活着有关。 他不会太紧张,但也不会不重视。 只是他习惯了不会把重视表现在面上,因为那太容易被人抓住弱点。 逐渐被体温同化的东西分割了身体与意识,在某一瞬又迷蒙交错。 淋浴间的水被打开,热水致使雾气缭绕,让镜面变得模糊。 林织抬手在镜子上写下一个日期,眼眸变得湿软空茫。 最后一刻来临时,林织的手指握紧了盥洗台的边缘,纤细的脖颈微扬。 遥控关闭,林织将散乱在额前的头发用手梳到脑后,只是发丝柔软,不一会儿又散落了下来。 林织的身体微微前倾,看着镜子上的数字。 ——923 他写出来的痕迹又被雾气补上,变得有些模糊,水珠顺着镜面下淌。 这是明遥的生日,根据他的调查,十一年前的这一天,明遥出了车祸,他的腿受伤,他妈妈因此死亡。 母亲的忌日和他的生日在同一天,这一天于明遥而言,一定意义非凡。 林织抬手将镜子上的日期擦掉,将东西顺着线扯落,消毒洗好后才开始洗澡。 还要去爷爷那里一趟,得到更多的信息。 次日,林织去别的公司谈完工作后,去了一趟爷爷那里。 今天天气比较好,不冷不热,温度适宜。 老爷子喝了药后咳嗽显然好了不少,只是偶尔还会咳两声,并不频繁。 “怎么又来了?” 老爷子倒不是嫌弃,就是有些好奇。 放在桌子上的广播在放着越剧《梁祝》,曲调凄美,让这秋日平添几分凉意。 “来看爷爷有没有好好喝药。” 林织在他旁边坐下,听着老爷子开心又别扭的嘟囔,弯了弯眼。 “爷爷,我给你寻只新鸟儿来,怎么样?” 林织望向不远处空荡的鸟笼,昨日他便注意到了,但昨天不宜谈到有可能感伤的事。 “不了,开春再说吧,否则养着也是受难。” 老爷子轻叹,打着拍子闭着眼跟着哼唱:“英台不是无情人……一片真心如碧玉……眼前就是上马台……今日别后何时来?” 林织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爷爷,明遥的生日是不是到了?” 老爷子猛地睁开眼,望向林织的眼里是从未有过的锐利。 林织知道老爷子心里的猜测和防备,大大方方地和他对视。 “先前进明遥房间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他的证件,但我不确定上面的日期是不是对的,所以想来问问您。” 自己无意中看见和偷偷打听的性质不一样,老爷子活到这个岁数,比明遥更能阴谋论,他担心的事情更多,林织心知肚明,问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说谎时绝不心虚。 他既然说了,就不怕老爷子去求证,再说了老爷子大概率不会去问明遥。他进过明遥的房间,拍过明遥的照片,这是老爷子知道的事,老爷子自然而然会认为他们之间可能会发展感情。 老爷子的眼神又恢复如常,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在刚刚的一瞬,老爷子的确在猜测林织的用意,他不希望林织别有用心,让明遥受伤。 他并没有太怀疑林织的话,一是因为林织的神色坦然,二是因为明遥昨天的表现。 在他开口劝的时候,明遥没有像上次那样说什么‘婚姻的本质’。 “给明遥准备生日礼物。” 林织笑的有些不好意思,透着些青年人在恋爱中的羞涩。 老爷子叹气:“不用了,他不过生日。” “很久不过了。” 老爷子看着空荡的鸟笼,几日前还有个小家伙在里面叽叽喳喳,谁成想说病死就病死了。 “……楼台一别成永诀,人世无缘同到老。” 广播里还在唱词,让老爷子的神色越发落寞。 林织适时展现出若有所悟的沉默,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那就从今年继续过,有些事情总是要走出来的不是吗?” “你的心是好的,我不想你好心反而用错了地儿,那一天就让他自己待着吧,庆祝只会让一切变得讽刺,只会让他更伤心。” 林织询问:“是和他爸爸妈妈有关吗?” 老爷子点头,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叹了一句:“世事弄人。” 广播里的《梁祝》继续唱道:“你多愁多恨成千古,我形单影只何以生!” 老爷子抬手关了广播,低声道:“有时这样也未必好。” 林织静静地看着他,老爷子似乎什么也没说,但似乎什么都说了。 显然明遥的心结就是和母亲的死有关,而导致这成为他心结的根因,很可能是他的父亲。 因为妻子死了,所以怨恨孩子吗? 难道事故的起因是明遥?明遥未成年开车出车祸以至于他妈妈死亡? 不对,他看过那时候的事故报道,尽管资料很难找,但他还是找到了照片。 雨天车子失控侧翻,明遥从后座被抬出。 林织压下心里的思绪,就算他的想法是对的,就算这就是明遥不愿意站起来的原因,他也没办法轻易解开。 轻飘飘地劝明遥放下根本没有用,明遥只能自己走出来。 他能做的当然是给他一点别的外因,激励他站起来,毕竟他可是来救赎他的。 林织陪老爷子吃了晚饭就离开了,回去的车上,他打开手机软件看了一下糯糯项圈里的摄像头。 在他没理会明遥的这几天里,明遥倒是和糯糯相处融洽。 起码现在糯糯在他腿边打转,他不会出声驱赶,偶尔还会让佣人喂糯糯一些食物。 从糯糯的视角看,明遥的神情柔和了不少。 只是明遥偶尔会心不在焉地看向别的地方,似乎像是在等着什么。 林织轻笑,明遥知道自己有这种无意识的表情吗? 林织退出了软件,给明遥发了消息。 【林织】:我刚从爷爷这儿离开,他好多了,咳嗽没昨天严重,我现在回家了。 正在公司的明遥看见了这条消息,打了个手势表示暂停一下会议,又将林织的消息看了一遍,认真地做了回应。 【明遥】:好。 电话会议那边人不知道老板停了几分钟就打了一个字,在明遥对他们点头后继续开会。 林织倒是不在意明遥回什么,继续去处理自己的事。 宴会大多数在晚上举办,明遥携林织出席的这一场也不例外。 在下午定制的西装就已经送到了林织的面前,无可挑剔。 这次的情况和上次的差不多,因为身为男伴的林织看起来亲和力很高,因此那些觉得明遥难说话的都选择去和林织套话。 明遥倒没让林织给自己挡酒,反而盯着林织让他少喝些。 在林织去拿餐点时,明遥也停在隐蔽一点的地方放松,避免持续被打扰。 可能也有人觉得这地方清静,在拐角处就有两个人在谈话。 “你认识吗,把联系方式推我呗。” 这声音就带着些不着调的滥情感,明遥对这声音有印象,某个集团老总花边新闻不少的三公子。 “别闹,他结婚了。” 这声音是裘清嵘。 明遥的眉心不自觉皱起,隐隐知道他们在谈论谁。 “结婚了又怎么了,我还好这一口呢,他手上又没戴戒指,肯定是感情不好,要么就是故意出来玩。” () 。.yqxs 第20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尽管曹三公子这么说,裘清嵘还是没有答应,他不想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本以为曹三还要磨一下他,却见曹三看着他背后,表情瞬间变得很老实,比见了他爹还要严肃。 裘清嵘心不安的一跳,转身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看着他们的明遥。 他心里有些庆幸,虽然不知道明遥听到了多少,好在他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而且对曹三的要求表示了拒绝。 明遥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便离开了。 那个眼神里甚至没有愤怒,只有着俯视的冰冷,提醒着他们之间的差距。 裘清嵘心里百味杂陈,从年龄上来说,他甚至要比明遥要大一些,他们之间的差距让他心有不甘。 一旁的不管事的纨绔显然没有他这样的复杂心里路程,在明遥离开后松了口气,还夸张地拍了拍胸口。 “真吓人,分明是个……怎么还那么唬人。” 曹三向来口无遮拦,但说明遥是个瘸子的时候,还是不敢大声,只能含糊地嘟囔。 “想要联系方式自己去要,我可不帮你。” 裘清嵘不仅是想撇清关系,也是想观望看看。 曹三公子无奈道:“好吧,那我就自己去咯。” 明遥其实并不确定他们讨论的是不是林织,但无论是不是他都不想听下去,令人厌恶。 不过他们确实是提醒了他,林织手上没有代表着已婚身份的戒指。 明遥看着自己同样没有任何装饰物的手指,抿了抿唇。 他并没有准备结婚戒指,婚姻登记前,他就已经和林织签好了合同。 他们是合约夫夫,没有任何感情,那时候他以为他们不会发展任何感情。 因为是隐婚,他们没有婚礼,也没有戒指。 要不要带林织去挑戒指? 可是已有的成品会不会不够独特,如果是定制的林织应该会更喜欢一些? 会不会制造惊喜更好一些,等到成品出现再将戒指戴在林织的手指上。 明遥的脑海里出现了许多构想,什么质地的钻石什么样的设计……旁人来搭话,他一心二用地回答着,谁都看不出他正在考虑着婚戒的事情。 会场里,林织正在和季双成聊天。 季双成虽然是外地商人,但他已经和启明开展了合作,和启明老板一起认识了不少本地的商人。 他早就看见了明遥和站在明遥身边的林织,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寒暄,而是等林织空闲一点再前来打招呼。 季双成主动谈起了他和启明的合作,林织饶有兴趣地听着,时不时回应两句。 “在城东的那块地吗,虽然距离是远了点,但是运输还算方便。” “没错,周边是荒凉了些,不过我看好这儿的发展潜力。” 季双成很喜欢和林织聊天,不管是艺术还是商业上,和林织聊过几次他就知道为什么胡童会这么喜欢他这位朋友,借口邀约林织的时候还显得那么为难。 因为和林织聊天时可以收获很好的情绪回应,无论说什么他似乎都能精准地抓到你想要表达的点,这是一个即使你知道他可能在虚情假意也仍然不会生气的人,季双成也想交他这个朋友。 正当他们聊的融洽的时候,旁边插进来一句搭话的声音。 “不好意思打扰了,这是我的名片,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曹三端着酒杯走到了林织的旁边,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他在他爹公司挂了个空职,不过面上还是挺好看的。 出于礼貌,林织给了他自己的名片。 他的眼神从名片上的名字扫过,将这个人移出了社交名单,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没有和这个人交流的必要。 曹三公子还以为有戏,拿出特意练过的帅气的笑容问:“一会儿有空吗,可以约你一起喝酒吗?” 季双成瞥了这人一眼,心下有些无语。 虽然他不认识这个人,但能感觉出这应该是谁家的纨绔少爷,猎艳的姿态太明显。 林织直接拒绝:“不好意思,没空。” 然而曹三公子并不是会知难而退的人,面对美人他的脸皮向来很厚,被拒绝了也满脸笑意。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就约我,我随时等你电话。” 说完他就带着林织的名片离开了,显然心情非常好。 季双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这人谁啊?” “不重要。” 林织将他给的名片对折,随手丢进了一旁雕塑样式的垃圾桶。 于林织和季双成而言,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不值得让他们记住。 不过这一幕却被明遥看见,他眼前就是满脸笑意和他准备进一步合作的曹总。 明遥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样子,开口道:“我想我们不需要继续合作。” 曹总的笑意僵在脸上,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之前开展的那部分工作明天我会让人去进行解除,我司会赔付相应的违约金,那个项目不会再和贵公司进行合作。” 旁边的人听见也有些诧异,但也有人心思活络了。 蛋糕就那么大,有人被踢出来了,那别的合作公司不就能顶上了吗? “不好意思明先生,可以说明一下原因吗,是我们哪个地方策划的不够好,还是哪里有问题?” 曹总有些憋闷地问,一旦这生意做成,他能赚多少啊,这煮熟的鸭子怎么能飞呢。 “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你能把这部分的精力放一些在你孩子的教育上可能会更好。” 明遥言尽于此,离开了这片区域。 明遥和曹家当场解约的事情不一会儿就在会场的小范围内传开了,很多人才不在意是为什么,只在意自己的机会可能来了。 林织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身为出席的男伴,立刻来到明遥身边和他一起处理各类问询的老板门。 林织只觉得有些巧合,到没有多想,毕竟明遥不太可能因为曹总的三公子搭讪了一下他就停止和曹家合作让曹家面临亏损。 宴会结束后曹总着急上火地把几个孩子全部叫到了跟前,问他们最近犯了什么事。 毕竟明遥那话说的就差把‘教子无方’四个字刻在他脸上,他为了这项合作费心费力,明遥突然撤资取消合作,哪怕有违约金也根本无法抵销那些隐性亏损,更别说那么多人会见风使舵。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谁都说自己没惹事。 曹总气的把桌子拍的直响,让他们说实话。 眼见老爸要动真格,大家把自己最近做的事说了出来。 事实上那些事跟明家并没有关系,曹总皱眉,把目光看向了在旁边抖腿的三儿子,大家也纷纷把目光看向了老三。 没有人怀疑他做了什么,毕竟他们都知道老三是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平生最爱开趴吃喝玩乐,家里的事他根本没插手,怎么可能惹到明家。 但既然排除了其他人,那么剩下的答案就算再不可能也有可能是真的。 曹三被看的不敢抖腿,表示自己真的没做什么。 曹三弱弱地说:“如果口嗨被他听到也算的话……” 曹总瞪大眼:“你个不着调的说了什么让他听见了?” “就是他旁边那个小秘书嘛,长的挺好看的,有人说他结婚了,我就说结婚也没关系我好那一口,然后就被他听见了,应该跟这没关系吧,又不是他老婆。” 曹三求证似的看向老爹,嘟嘟囔囔。 曹总直接拧住了他耳朵,不管他的哀嚎。 “关系大了!你有病啊天底下那么多人你去招谁不好你去招他身边的人,他的秘书是普通的小秘书吗,你脑子一天天在想什么!” 曹总快气疯了,解下皮带开始打儿子。 曹三被打到满屋子窜,被盯着丢了林织的名片,删了存的林织的电话,并且发誓再也不去随便招惹人,他老爹才停手。 直到很久之后,明遥和林织的关系被传出,曹三才知道自己那天到底干了什么,然后又被他爹打了一顿。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林织并没有把搭讪自己的人放在心里,自然也不关心发生了什么。 他眼下最在意的是明遥的生日,离那一天还有八天。 这八天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期间林织又去找了老爷子几次,没提生日这件事,只是旁敲侧击别的内容。 老爷子并没有将往事详细地告诉他,不过带他看了明遥以前的照片。 那是一本很厚的相册,但照片只有不到四分之一。 相册里最后一张照片摄于明遥出事的那一天,十七岁的少年带着家境优越的傲气,对着镜头微笑,身旁是他的父母,看得出来一家人和乐融融。 从十七岁到如今的二十八岁,明遥的五官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从感觉上来说,和从前大不相同。 二十三号,气象台早晨发布了暴雨红色预警。 天气一直阴着,云层里偶尔响起几声闷雷。虽然雨还没有落下,但乌云积聚黑压压的天空也看得人心里压抑。 中小学校立刻放假,不少公司也让员工提前离开。 午时,明氏集团的公司大楼员工离开的七七八八,林织也从公司回家,今天明遥并没有来公司。 林织以为他要去祭拜母亲,可01告诉他明遥的坐标一直在家里,并没有离开。 林织给老爷子打了电话,让他注意门窗和防寒,在家里不要出门。 “我会注意的,你今天不要去打扰他,下雨天他的情绪可能会更不好,还是这样的大雨,让他自己静静。” 林织应答,那边挂断了电话。 屋外的光线很暗,明明还是下午两点,但已经和傍晚没什么区别。 闪电在天边亮起,照亮了林织的侧颜。 一两秒后,爆裂一般的雷声在天边炸响,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 林织没有开灯,走向了浴室。 盒子里的透明溶液是当初买东西时附赠的东西,还有两个durex 林织的使用频率不高,因为小瓶装的溶液还有一半。 他是个有些许仪式感的人,加上他需要自己的计划施行的顺利,因此决定自己做前置工作。 雨水密集地落在地面上,发出了特有的声音。 这种声音让人觉得宁静,林织动作有些漫不经心,淡粉的指节盈亮。 林织没有紧张,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紧张一些,那样就能避免在这种时刻还想起从前。 被驱赶之后,家里人灰溜溜地回到了老家,老宅早已经荒废了,但他们需要暂住的地方。 爷爷有三个孩子,三个都是儿子,他父亲是老大,可并不是最有才能的那一位。 二叔和三叔是双胞胎,让家族迎来灾难的决策是他们共同决定的,但父亲是长子,他要肩负一切。 出事后,二叔一蹶不振,事故中还废了一只手,三叔的老婆带着刚满月的孩子离开了,这是他们共同的决定,不希望孩子吃苦。 他们不是一无所有,他们还负债累累。 身为长房长子,他被所有人投注希望。 因为他年少时展现的天赋,所有人孤注一掷般将所有都奉献在他的身上。 他第一次挨罚,是十四岁有人给他送了一封情书。 在拥挤的房子里,所有人看着跪在中央的他,二叔的孩子十岁,慌乱地站在母亲的背后看着他挨打被斥责,二婶却顾不上他,她怀里六个月的孩子被惊吓正在哭。 “你怎么能想这些东西,你所有的精力都应该放在学习上,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现在你不能喜欢任何人,不可以让任何人分走你的注意力,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你和她牵手没有?” 他们太担心年少的孩子会被所谓的爱情吸引了心神,所有的接触都是大忌。 那封粉色的情书被撕碎,又被烧成了灰。 林织并没有愤怒,也没有难堪,甚至对那个躲在二婶身后的孩子露出了安抚的笑容。 他不喜欢那个给他送情书的女孩,因为他发现自己喜欢男孩。 这当然不能让人知道,他可怜的家人们已经经受不起任何刺激。 不过从这一天起,林织确实开始出现身体洁癖。 不过这对于林织来说并不是心结,他并没有因此困扰过。 约莫三根手指后,林织洗了洗手。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草莓味,这是溶液的香味,下次或许可以试试换个口味。 林织站在了衣柜前,挑选了一件宽大的t恤,足以遮到大腿中间。 窗外风雨不歇,林织没有乘坐电梯,而是走到了楼梯口,向上迈去。 01并不知道他的计划,有些慌张地问:【宿主,我们要上去吗?】 【嗯。】 林织弯眸,他们要进行一场有趣的冒险。 如果成功了,他们的任务进度应该可以跳跃到百分之九十。 如果失败了,那只有一种可能——‘鱼死网破’。 除非明遥今晚就死了,不然他大概率不会失败。 () 。.yqxs 第21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01觉得自己悟了,它激动地说:【现在正好是任务目标最脆弱的时候,这时候宿主你出现关怀他温暖他,就能够成为他的救赎他的光!】 01给林织打气;【宿主加油加油!我接下来静音,不打扰你发挥!】 01觉得它的宿主真是太善良了,拥有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以身饲狼的勇气!这样肯定能融化任务目标心里的坚冰吧! 林织听着脑海里系统的声音,并没有做出回应。 事实上他的想法和温暖治愈没有关系,他也不会以悲悯的俯视姿态去看明遥。 只是这是个绝佳的机会,那些对于明遥而言刻骨铭心的记忆,会让他时时想起。 他会用自己的存在为这些记忆添上一点东西,这样在明遥不可避免地再回想起多年前的雨夜时,会连带着将他的面庞也记得清晰。 他会给明遥编织一个美梦,这样在明遥锁定某一段回忆时,大脑会投射关于他的美景,这会随着时间和回忆的次数而不断叠加,会让人不自觉沉迷。 谁说这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救赎? 风雨声越发激烈,将院子里的树吹的作响,豆大的雨水拍打在玻璃上,电光刺破云层,带来霎时光亮。 客厅里的狗狗不安地狂吠了几声,经常喂食带它出去散步的佣人在先前就得到了指令,将小狗带去了自己的房间。 光线昏暗,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潮湿的气味。 林织抬手,礼貌地叩门,那声音轻微,在雨声与雷声里并不突出。 明遥并没有听见敲门的声音,他半坐在床上,假寐似的闭着眼睛,脸色有些发白。 电闪雷鸣的声音、刺耳的轮胎抓地声、巨大的碰撞声响、母亲的叫喊、汽油烧焦的臭味、警笛的声音……这是他难以忘怀一遍又一遍折磨着他的记忆。 小腿的疼痛尖锐,似乎在重复着那一天被挤压到近乎到断裂的痛苦,不断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那天从昏迷中醒来时,还没有过零点,父亲站在他的病床边,眼神空洞淡漠,是他未曾见过的陌生模样。 看起来苍老不少的男人声音有些飘忽地说:“你妈走了,给她磕个头吧。” 明遥记得自己似乎花费了一点时间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巨大的悲伤和懊恼让他的大脑空白,近乎呆滞。 身旁的病床躺着他的母亲,他还记得在出事前她还在说晚上给他做他的喜欢的菜。 分秒似乎在时间轴上被扭曲拉长,明遥记得自己被父亲用力地拽在了地上,他的腿很疼,吊针的支架被拽偏,手上的针头被带落流出了血。 那天的雨也很大,母亲的面上带着伤,闭着眼睛的模样很安详。 再后来明遥也有些记不清,大概是爷爷奶奶来了,他们起了争执,他的头很疼,又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似乎一切如旧,父亲和母亲都不在病房里,奶奶在旁边陪着他,告诉他这一切不是他的错。 明遥知道,奶奶听见了父亲昨天近乎失去理智的斥责。 如果不是他非要在天气不好的时候出门和朋友打球,妈妈怎么会担心他因为暴雨而回不来出门接他。 沉痛的回忆如同生锈的锯子,来回切割人的神经,又让人在苦涩中品尝到一丝存活于世的味道。 开门的声音吸引了明遥的注意力,从门口走入的青年逐渐靠近。 巨大的排斥感从心里喷薄而出,明遥并不是针对林织,在这个时候他拒绝任何人都靠近。 因为苦痛有时候极为私密,无法容许任何人涉足这片领域。 他克制地没有用冷淡伤人的言辞驱赶,声音沙哑:“我今天不需要任何探望,请你立刻出去。” 在偶尔亮起的光内,他的眼眸充斥着红血丝,冷厉又极具攻击性。 大雨让明遥变得暴躁,极具排他性。 他不想看见林织,也不想听见林织的声音,不想亲密,没有**,他只想独处。 倘若林织再靠近,他不能保证在失控状态下不会伤害他。 “我不是因为任务来探望你,”站在他床边的青年神色平静,望着他的眼眸说,“我只是担心你可能害怕打雷。” 没有任何担忧甚至在平时的状态下显得有些拙劣的一句话,在巨大的雷雨声下,却奇异抚平了明遥身上的芒刺。 明遥想起了叼着布娃娃去寻觅林织的小狗,心里莫名泛起一些自己也说不清的委屈。 明明那么多个下雨天都没有来看他,关心小狗是不是害怕也没有问起他。 若即若离,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他,却又会和他说一些好像归属于他的话。 “我可以留下来吗?” 林织如是询问着,身体却不自觉轻颤了一下,近乎呢喃地说:“明先生,我有点冷。” 由于光线昏暗以及被床遮挡,明遥并没有看清他的装束,只是听着林织的声音,觉得他似乎真的有些冷。 拒绝的话在嘴边盘旋始终没有说出口,明遥也不知道自己的排斥感为何荡然无存。 这似乎成了一种默许,林织掀开了被子,躺在了床上,靠近了明遥。 明遥触碰到了他冰冷柔软的手掌,感觉到了他身体轻微的颤抖。 像是一朵被冷雨吹乱的花,努力地汲取温暖。 小腿的疼痛仍然鲜明,可痛苦的回忆在打扰下如同褪色的墨水,渐渐淡去。 明遥并没有想要做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对于他来说在这一天回忆过去是一种祭奠似的举动,甚至会有一种自我折磨的快意。 他觉得自己应该冷淡地把林织推开,或者回到再早一些的时候,疾言厉色地告诉林织他不害怕打雷,并且下达明确的逐客令。 可身体并没有执行大脑的命令,他甚至能感觉到林织的手慢慢变得暖和。 “明遥。” 这是林织第一次在明遥面前连名带姓称呼他,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并没有放开明遥的手。 “生日快乐。” 林织的面上并没有缀以欢愉庆贺的笑意,像是一句过分平淡的叙述。 林织的手骤然被握紧,那种力道让林织毫不怀疑明遥想这样捏碎他。 明遥的神色变得无比阴鸷,于无声冰冷中积聚着暴怒。 从十七岁那年到现在,明遥再没有庆贺生日。 林织当然知道自己踩在了明遥的雷区里,这就是他所说的冒险,如果明遥将他推开说明他失败了,显然,他并没有失败。 从许久之前,他就在等待着一天。 他的铺垫他的层层递进,都是让明遥没有推开他的原因。 “要接吻吗?” 即使手腕被握的生疼,林织的面上也流露出了笑意。 庆贺生日,他没有携带礼物,因为他就是礼物。 林织有一张极为漂亮的脸,这种美丽没有攻击性,略显无辜柔软意味的眼,秀气的鼻,自然上扬的唇,让他十分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 因此这种感觉到美让人觉得无害甚至是清纯,所以当他吐露出邀约的话语时,反差感像是生长的密密麻麻的花瓣,将人的胸腔充盈。 雨声越发喧嚣,闷雷的动响似乎要将天空撕裂。 明遥的心脏似乎被人握紧到发疼,大脑似乎已经无法思考林织的想法和意图,只回荡着林织的声音。 要接吻吗? 要……接吻吗? 贪图缩短了社交距离,惯性傲慢抵不过渴望的暴雨。 因为社会地位,明遥俯视着许多人,连最初的林织都在他划的横线以外,但不知什么时候林织已经侵入了他的领域,他在抗拒中纵容,在纵容中沉溺。 负责辩驳的理智早已经被剥离,尖锐急躁的催促压迫神经。 林织跨坐在明遥的身上,明遥的手掌贴着他的后腰,将他朝着自己的怀中贴近。 这是一个极为彰显控制欲的动作,林织落入明遥的怀中,被扣着后脑攫取。 林织是步步谋划的织网者,但他的猎物并非是按照他操控步调而来的弱者。 林织到也不介意,甚至为这种破坏欲而快意,大概是他的人生太过按部就班容不得半点差错,因此明遥总能让他十分有感觉。 当林织贴近时,明遥才发现他的不同。 剧烈的刺激和强烈的心悸感让一切越发迷乱,腿部的疼痛让这一切又带上些别样的意味。 明遥的面庞依旧是不变的冷淡模样,却卷过指尖痕迹评判道:“草莓味。” 这种姿态让林织意动,食人花蠢蠢欲动藏不住内里的獠牙。 他低低笑道:“明先生喜欢吗,或者下次我们可以换个口味,桃子怎么样?” 暴雨中无法浇灭的热烈火种,在昏暗的几乎要被淹没的世界里缠绕。 林织宽大的t恤左上角有一个装饰用的口袋,长度和宽度勉强只能塞下折叠的纸巾,或者是两个durex 林织的一只手被明遥握住,上面被捏出一圈淤痕,明遥放轻了力道,握着林织的手指,因此林织只好用另一只手拿出了口袋里的东西,咬在了口中准备撕开。 一闪而过的雷电照亮了他的面庞,他的神情寻常,却让人几欲疯狂。 可惜最后也没用上,因为林织努力了一番发现店家附赠的是常规尺寸,与明遥的并不相符。 短暂的错愕后,林织说:“我有电子版的体检报……” 然而话语还未说话,明遥就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 林织发现自己对这个领域的评判或许还不够,以至于之前的准备都透露着一丝勉强。 大概是因为明遥是个残废,以至于让人觉得他十分弱态,但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汗水顺着林织细白的脖颈下淌,他的眼眸柔软湿润,像是藏匿了一个春天。 窗外的雨没有停歇,不知疲倦地冲刷着人间。 乌云将秋日下午的天空遮蔽的如同夜晚,让人有着时空交错的凌乱。 “明遥……” 他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像是潮湿温暖的花。 某种意义上而言,林织其实是表里如一的人,当他真正欢愉不设防备的时候,他的真实如同他的虚假一般无二。 明遥的心忽然跳的很快,同样是心悸,这种感觉和刚刚的澎湃又不同。 刚刚是几欲令林织生又死般的揉碎吞噬的念头,现在倒是有几分不知如何表述的无措的情绪来。 明遥并不知道这种情绪叫‘害羞’,毕竟在他的世界里,几乎没有感知过这种情绪。 时针向后偏移,林织咬着食指指腹,有些无力。 他的眉目懒倦,挣扎着想要逃离。 可猎物早已经挣脱了蛛网,将他反困其中。 明明他的腿动不了,林织这么想着,被换了方向背对着明遥,眼泪不受控地滴落。 明遥亲吻着他的后颈,黑沉的眼眸里满是不自知的痴迷。 雨持续下了几个小时,终于停歇,但并未放晴多久,阵雨又落下了。 到了傍晚,室外能见度更低。 明遥忍不住按了按疼痛的小腿,看向了一旁熟睡的林织。 反复折磨他的记忆在此刻却并没有出现的迹象,连带着雨天似乎都染上了几分湿漉漉的香甜气息。 明遥本以为自己试过一次之后或许就不会再感兴趣只是一时兴起,但显然并非如此。 那是一种奇妙的充盈,连心都被情绪填充到满溢,满足到甚至可以让时间在这一刻驻足。 在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奇妙地理解了父亲的偏执,明白了他的一些想法。 这种感觉就是喜欢吗? 他喜欢林织? 这个想法不断在脑海里环绕,甚至带上几分轻快的意味。 而最为美妙的是,林织是他的妻子。 他们有着婚姻关系,无论是从法律还是道德上,他们都是最亲密的人。 不仅要给林织买戒指,还要有婚礼,要不要再求婚呢,这些思绪繁杂,即使腿部的疼痛依旧强烈,但明遥还是在雨天睡了一个好觉。 林织醒来时,有些困扰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 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他居然睡了这么久。 他看着不知何时落在地上皱巴巴的t恤,缓慢地走到了明遥的衣帽间里,从里挑了件衬衫套上,慢吞吞地离开了明遥的房间。 干涸感让他想要清理一番,明遥的房间里没有他的洗漱用品,不如回四楼。 走楼梯有些勉强,林织赤着脚坐了电梯。 书房里,正在开会的明遥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关闭了麦克风。 刚刚有个非常紧急的会议,明遥不想吵醒林织,便到了书房,他一直开着监控,避免林织醒了他不知道。 林织出来的模样让明遥心悸异常,担心其他人看见林织的模样,但看见电梯停在四楼,微微松了口气。 快速地将会议的事情解决完后,明遥下电梯去了四楼。 在敲门之前,明遥有些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他今天没有去公司,穿的是常服,并没有什么褶皱需要整理。 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了,林织穿着睡衣,脖颈上有着几个暧昧的红痕。 “明先生,我借用了你的衬衫,洗干净之后我会还回去。” 林织声音有些沙哑,他有些懒倦地坐在了床上,打了个呵欠。 林织弯了弯唇:“顺便一说,昨天我过得很开心,不过还是要说清楚,那个吻是生日礼物,别的可不是。” 01:【哎哎哎?宿主你这是?】 01不明白,它觉得这救赎任务就快要完成了呀,按理来说宿主应该和任务对象甜甜蜜蜜,然后任务对象因爱被鼓舞,所以站了起来,剧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林织没有回应01,他知道01在想什么,他不打算那样做。 爱和鼓励太慢了,反正只要让明遥站起来对生活充满希望就够了对吧,谁说救赎只能靠关怀,像明遥这种性格要强的人,他给个目标就好。 明遥心里的热意因林织的话而微微冷却,想起了他们曾经的约定,由他提出来的该死的约定。 林织的手机很快出现了转账短信,他看着上面的数额微微挑眉。 “五千万?明先生,这和我们当初说好的似乎不太一样。” “我改主意了,一次一千万。” 明遥发现自己并不会讨好人,只能笨拙地用这种办法吸引林织的注意力。 林织喜欢钱,恰好,他有很多钱。 “那就谢谢明先生了。” 林织也没推辞,对着明遥笑的异常灿烂。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明遥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话题可以和林织交流。 林织也无所谓房间里有个男人,对着镜子给吻痕上遮瑕。 好在原主有不少化妆品,他并没有丢掉。 上好遮瑕后,林织在衣柜里挑了一套长衣长裤换上。 “你一会儿要出门吗?” 明遥因他身上痕迹而有些面热,忽地发现这个情况。 “嗯,季先生约我去听音乐剧,还好今天雨已经停了。” 林织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状态,发现没什么异样后才满意地点头。 明遥下意识地问:“可以不去吗?” “明先生,当初我们约定过,不会干涉彼此的社交圈。” 言下之意是,你管的太宽了。 明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妻子带着他们欢爱后的痕迹,去见别的男人。 明遥想握住林织的手,可林织走的太快,他的手只握住了风。 () 。.yqxs 第22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其实可以握住的, 明遥想。 只是追逐的模样会有些狼狈,林织如果挣开他的手,他找不到理由挽留。 明遥停在走廊的尽头, 看着庭院,不一会儿有一辆车从那里驶离。 昨晚的亲近好似沤珠槿艳,随着雨停一起消失了。 明遥仍然记得林织亲吻自己的模样,记得他的柔软与甜蜜,他的眼眸光亮盈盈,漂亮的让人心悸。 明明昨晚还和他靠的那么近, 今天还要去赴别的男人的约。 巨大的失落和妒火几欲将人吞噬, 明遥握紧了轮椅的扶手,手背上青筋鼓起。 残废的腿前所未有的碍事,他竟然比当初出事后更加仇恨自己的残缺。 他一定要站起来, 在林织想要再次离开时,可以将他囚困在自己的怀里, 又或者至少可以跟上林织的脚步, 不至于被留在原地难堪。 明遥的眼神冰冷,拨通了一个电话。 “李医生,是我,尽快帮我安排检查,再帮我制订一套复健的方案。” 他的腿治愈的希望很大, 这一点明遥心知肚明。 从未停止过的疼痛代表着神经依旧有知觉, 代表着可以继续被支配,这已经比许多人的情况要好。 十年前他尝试过复健,那时候他才十八岁, 怎么可能甘心一辈子与轮椅为伴, 只是来自最亲近的人的伤害让他无法释然, 自此消沉。 可已经不能这样下去了,明遥心里危机感很重。 那个季双城虽然不如他好看也不如他有钱,但是他是个四肢健全的正常人,在对比下谁会选择一个残疾人呢? 他这样做什么都困难,连林织疲惫睡去后他想抱着他去浴室清理都不方便。 明遥是个目标性很强并且很执着的人,一旦他决定了要什么,就不会轻易放弃。 林织是他的妻子,他不会把他拱手让人。 和那些觊觎林织的人比起来,他有优势。 林织不知道明遥已经开始愤而复健了,他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一个茶餐厅后便下车,先在这里吃了点东西。 饥饿的胃肠得到了食物的填补,让林织的状态好了一些。 吃的半饱后,林织没有联系季双成,而是找了个就近的酒店办理入住,在手机上定了闹钟。 季双成的确约他看音乐剧,不过时间点是晚上八点,离现在还有几个小时。 林织的身体很疲惫,即使睡了很久,但依旧酸软,他几乎是强撑着从明遥那里离开。 刺激当然要即时给予,过了时限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如果不好好休息,他恐怕没法完整地看一场音乐剧。 被摩擦过度的黏膜有些肿胀,林织微蹙着眉用棉签给自己涂抹药膏。 他有些烦恼,因为明遥超出了他的预估,让他吃的有些勉强。 不过快乐程度也超出了他的预估,林织把棉签丢进垃圾桶里,嘴角始终噙着笑意。 林织定了闹钟,闭眼休息,这样有助于他放松,也可以让他更好的思考。 如果他算的没错,明遥应该要为了站起来而努力了。 如果他都做到这个份上都没能让明遥有斗志,那只能说明他对明遥的吸引力不够,又或者说明遥就是个懦夫。 希望不是后者,不然他会失望,对明遥的感觉可能都会丧失不少。 当然这种想法他不会告知系统,毕竟在01那里他可是一个心里善良的可爱青年,应该一腔热忱对待被救赎的对象,怎么能够不耐烦甚至是失望呢。 面对需要救赎的任务对象当然要以爱相对,可林织觉得仅仅有爱还不够,前提要被看见,爱才有价值。 这种想法 功利的让林织自己都忍不住发笑,不过他也是真心实意为明遥好,没有半点想伤害他的念头,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是挺喜欢明遥的。 药膏为隐秘处带来了一些凉意,林织忍不住换了个姿势躺着,继续复盘昨天的情况。 明遥是个不会将脆弱展现于人前的人,哪怕是昨晚,他都在用破碎的傲慢强忍着,在盛怒与冰冷之下,才透露出些许柔软。 倒有几分可爱可怜,让他可以深入捕捉。 01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宿主,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呀,我能做什么帮你?】 01倒不是害怕,他只是感觉宿主很困倦,担心自己声音大了吵到他。 林织:【我们只需要等。】 01:【等什么?】 林织:【等明遥追逐我。】 林织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声音很轻。 一段良性的关系,需要双方的投入和互动。 林织花费了不少心思接近明遥,跨越了他划出的那条与外界断开的线,进入了他的领域,接下来就是要等明遥朝着他的方向迈出步伐。 如果只是一味的被动的付出,那种情绪很容易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索取,比起激烈的情绪,润物细无声般的柔和爱意总是容易被忽视,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敏感的感知,清晰地感受到谁为他付出。 织网是门技术活,编的太紧就太僵直,没有弹性,无法引诱猎物主动靠近,编的太柔就太松散,会让人轻易挣脱,而且需要更漫长的时间。 世界上最高明的棋术并不是预判到对方落子的位置,而且牵引着对方落子,对弈的人还以为那是自己的妙想。 他前期已经做了太多了,现在就只需要等待明遥来追逐他,并且按照明遥的举动做出应对的举动就好。 01噢噢了两声,没再打扰林织,看着他放松入睡。 在音乐剧开始的四十分钟前,闹钟把林织唤醒。 他按了按太阳穴,去浴室洗了把脸。 眼上因昨晚而出现的一点红肿已经消失,涂抹了药物身体的不适感也大大减退。 林织撩起了衣服下摆,看着侧腰上的指痕有些无奈。 明遥的体力远比他想象的强悍,他明明也是个成年男性,但是重量似乎对于明遥而言并不算什么,他甚至可以轻易地将他抱起调转方向。 林织的睫毛轻颤,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他揉了揉腰,和季双成通了电话。 他们约好在剧院门口见,林织到的时候被季双成递了一杯热可可。 “昨天下了大雨,今天气温还是很低,注意保暖。” 季双成穿了件咖色的风衣,混血的五官立体,低声说话的模样温柔。 林织道谢,和他一起往里走。 票是季双成订的,座位在第三排。 林织落座的时候和前排的人打了个照面,说了句好巧。 确实巧,坐在前面的是管意,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没有宠物相关的地方见面。 管意的眼眸微亮,和林织打了招呼。 管意笑着说:“早知道你对这些也感兴趣的话,之前就约你一起来听了,希望下次有机会约你。” 对方十分热情,林织也礼貌回应。 现在还没开场,管意问了声糯糯的近况。 因为雨天加上糯糯很听话,他不需要每天进行训犬工作,因此他已经有些天没去林织那里了。 林织和他聊了几句,音乐剧快开幕,管意也没再继续和他闲谈。 再转过身时,管意的视线在林织身旁的陌生男人身上打了个转,和他点头示意问好后,暗自竖起了耳朵。 他 听了一下他们的对话,客气有余,亲近不足,显然只是朋友,这让管意悄悄松了口气。 管意对林织有好感,从见第一面起就如此。 林织安静地站在玻璃柜下微微弯腰看着里面的宠物,阳光照着他的面庞,让他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皮囊,管意觉得林织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从内在透出的性感,并不是媚俗的**的,那是一种由经历雕琢出的感觉,即使在平日的接触里,那种感觉似乎被林织隐藏,但管意坚信那并不是他的错觉。 只是林织平时工作似乎比较忙,他找不到什么可以和他相处的时间,训练糯糯的时候大多数时间看见的也是佣人,只能在软件上偶尔给林织发发消息,每一次都要绞尽脑汁找借口,担心太唐突。 如果林织已经有男朋友了,那他可能就没机会了。 他有些懊恼自己买的是前排的票,如果是林织后一排的票,就能光明正大看着他了。 音乐剧表演了两个半小时,散场时外边的风有些大。 风将林织的衣服吹的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身体线条。 “一会儿可能有雨,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季双成将身上的风衣脱了下来,想要披在林织的身上。 林织按住了他的衣角,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 季双成也不尴尬,重新穿回了自己身上。 “不用,我让司机来接我就好。” 林织婉拒,倘若送他回家,季双成可能会发现他和明遥住在一起,他不想多生事端。 “那不如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我也顺路。” 管意忽地开口说,在季双成的视线下对他友好地眨了眨眼。 ‘顺路’就很巧妙,季双成掩下心里的讶然,这人居然知道林织住在哪里。 “不必了,我已经给司机发了短信,你们如果有别的安排就先走吧。” 林织晃了晃手机,表示自己已经安排好了。 季双成点点头,不过他离开的方向却不是停车场,而是一旁的咖啡店。 管意走近询问:“林先生喜欢猫吗?” 林织弯眸道:“喜欢。” “那你27号有空吗,那天下午我和朋友们有个猫猫主题的聚会,就是大家带着猫一起玩,来参加的猫猫都是赛级品相的猫,而且性格都很好,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来参加。” 管意真的很喜欢小动物,说起他们的时候脸上有着特别的温柔。 “可能要看我那天的日程安排,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很乐意前往。” 管意得到这个答案就很满足,点了点头。 季双成从一边的咖啡店里走了出来,递给了林织一杯热咖。 “榛子口味的,你应该不过敏?” “谢谢。” 林织点头接过,在冷天里,手里捧着热饮让他多了一丝暖意。 季双成很贴心,甚至给管意也买了一杯。 管意有些僵硬地接过,对季双成道谢,心里却有种被完全比下去的懊恼。 季双成微妙地察觉到了管意的一点情绪,温和地笑了笑。 林织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互动,因为季双成和他谈起了胡童最近打算举办的艺术展的事情。 管意自觉无法加入他们的话题,干脆退后了几步一只手拿着咖啡一只手拿着手机装作忙碌的样子,心里有些挫败。 没多久,林织的车就来了。 林织和季双成道别:“下次见了。” “林先生,那我们明天见?明天应该不会有雨。” 管意说的是糯糯的事情,林织点了点头。 来接他的车停在路 边,林织下了台阶,打开了车门,动作微微一顿。 明遥正坐在里面,手里正拿着一个平板。 “明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出门了一趟,正好顺路来接你,走吧。” 明遥的神色平静,视线从单向玻璃处看向站在台阶上望向这边的两个男人。 看样子不是和季双成单独来看音乐剧,也好。 随着车门合上,很快驶入了茫茫夜色中。 季双成和管意都注意到了林织开门后的动作,似乎是在和谁说话。 季双成难免有些困惑:“车里面还有人吗?” 说起来他对林织的家庭构成倒是一无所知,这一点胡童也不知道,林织并没有提起。 管意倒是知道林织借住在朋友那里的事情,无比自然地回答道:“应该是他朋友。” 季双成和管意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对彼此都没有什么话说,于是决定就此分别。 季双成在想着下次分享什么给林织,管意则是在想着明天和林织的见面,大概是因为他们的惦记,在车上的林织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一会儿回去喝碗姜汤。” 明遥自然地进行了关怀,握住了林织的手。 林织的手其实并不冷,因为他刚刚手里一直捧着热咖啡,不过明遥还是执着地握着。 林织有些惊讶地挑眉,看了一眼明遥的手,并没有挣脱,靠在椅背上懒懒应声。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下午的事情,明遥神色自若,林织自然也跟着淡然。 前排的司机早就在明遥说顺路的时候就当自己失聪了,但听到老板关怀的话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毕竟他知道老板从前对太太有多冷漠。 男人,真是善变啊。 林织通过车内后视镜看见了司机憋到脸部肌肉微微扭曲的样子,忍不住失笑。 明遥这人真的很有意思,他先前评判过,他端着的时候是真端着,明确的时候也是真明确。 他清楚自己要什么,所以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但由于常年的惯性姿态,他很难做出笑脸迎人的模样。 因此当他说着这种关怀话语的时候,他面上的神色依旧平静地如同在谈论着今日股市的走向。 只是林织能从明遥握紧他的手里,窥见一点他心里的波动。 林织倒不觉得他这样很割裂别扭,反而觉得很有趣味。 毕竟在昨天他哽咽着让明遥慢些的时候,明遥近乎淡漠地说了声‘抱歉’,迫使他向下。 在那一瞬大脑空白里,他看见了明遥专注到近乎狂热的眼。 明遥听见了林织的笑声,以表情询问他在笑什么。 林织朝着明遥的方向靠近,明遥微微低头配合林织的动作。 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动听的声音里带着抱怨。 “今天季先生以为我腰扭了,要给我推荐中医。” “明先生,我腰上现在还有淤青。” 林织说完便退开,他的神情那样烦恼,完全不会有人想到他刚刚说的是这样煽情的一番话。 这又何止若即若离,简直是在肆意玩弄明遥的情绪。 倘若明遥此时处于过去那种清醒理智的状态下,他就会发现在他身边的妻子到底有多么的恶劣,可偏偏他已经被恶劣表象上覆盖的那一层无辜所蒙蔽。 这不是抱怨,是将人诱向更深的深渊的低语,沉浸与他的柔软颓靡,惩罚他的虚情假意。 明遥给人的感觉很压抑,但有时候他的行为和他的表面相反,林织又一次错估。 车的挡板被升上,将空间分隔。 宽大的手掌贴在林织的后腰,似乎在为自己的行为而做出弥 补的行为。 明遥看见了上面的指痕,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让人有些心惊,却又微妙地勾出人心底的暗面。 明遥的手心很烫,热意传递,让林织的脊背也染上热度。 车子抵达了底下车库,司机识趣地没有为老板打开车门,而是径直离开。 林织从车上下来,有些苦恼地低头。 今晚要休息了,他不想明天贴着创口贴去上班。 明遥也从车上下来,拿上他特地带出来的康复训练方案纸质版,放在了腿上,和林织一起坐了电梯。 林织其实不想那么快过问明遥腿的事情,但是耐不住明遥腿上的那份文件的封面上用宋体四号方方正正地印了‘康复训练方案’六个字,他想装看不见都难。 虽然明遥还坐着轮椅,神情淡然,一言不发,但林织似乎已经听见了他的声音在说‘我可以站起来’,‘我很快就要站起来了’,‘你给我等着’这类的话。 林织配合地做出了惊讶的反应,说:“你的腿原来还可以康复吗?” 明遥点头,由于不知道应该怎样把检查报告直接递给林织,所以他总结地说:“可以。” “那恭喜你,爷爷知道这件事情也一定很开心!” 林织这感应倒不是作伪,明遥打算复健对于他来说就是个好消息。 明遥感觉到他的开心眉眼柔和了些,开口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此时电梯已经到了四楼,电梯门打开。 林织因为明遥的话怔了一下,回问道:“怎么问这个?” “爷爷和我说为什么没有看见我们带婚戒,这是我的疏忽,当初没有准备,我找设计师设计了几款,你可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明遥当然不止找了一个设计师,大概找了十几位国内外顶尖的设计师,有几位给他发来了新作或者是珍藏的旧作,供他挑选,其他的还在设计中。 明遥找的借口很聪明,当初林织用老爷子作为借口靠近他,他如今便用这个借口达到自己的目的。 明遥还特别补充了一句:“都是很知名的设计师,他们的作品都是珍品。” 按照妻子虚荣的性格,贵的一定是好的,他一定不会拒绝。 青年果然如同他设想的那般说:“那你把那些设计稿发我,我要好好挑选。” “不用着急,两个月后有一颗蓝钻会在日内瓦拍卖,你有时间可以好好挑选。” 在谈话间,电梯门已经关上了,电梯朝着五楼上升。 青年有些恍惚地喃喃:“我记得最近成交的蓝钻价格似乎是38亿?” “嗯,不过日内瓦的那颗可能没有那么大,也不会达到这个价格,不过足够做对戒。” 明遥的财富足以让他眼也不眨地购买这些,之前他拒绝林织加钱的要求,不是因为他吝啬,而是他认为那时的林织没有那种价值。 五楼到了,林织跟着明遥一起出了电梯。 不过他并没有进房间,而是在房门前便环住了明遥的脖颈,亲了亲他的面颊。 “祝你睡个好觉,我就不陪你了,不然我担心我会因为太开心而做一些失礼的举动,可惜已经肿到不能再碰了。” “老公晚安。” 林织笑着对明遥低声道别,漂亮的脸因为兴奋而染上红晕。 虚荣是林织演的,兴奋却不全是假的,他的确心情不错。 付出得到回报的感觉让他餍足,林织喜欢被肯定,而他有感觉的人为了讨他欢心付出昂贵的代价,甚至这可能还是微不足道的一笔,的确让他快意。 某一种层面上来说,他也很虚荣。 不知是生来如此还是惯性使然,林织已经习惯了 被需要,甚至由于他承载过近乎极端的期待,他连被需要的阈值都提高了,一般的需要根本无法满足他的心理需求。 而他并不是付出型人格,作为精明利己的商人,他总是要确定大概率有回报才会付出行动。 再加上这世界上能让他愿意先付出的人也并不多,在他死去之后,亲缘一并淡去,这样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这种矛盾的几乎畸形的心理,林织自身并未意识到。 他只觉得他现在很开心,甚至有在称呼明遥的那一刻,有些许真心。 不过这一次,林织却没能顺利离开。 他的手还未离开明遥的脖颈,明遥的双手便分握住他的大腿,让他跨坐在了他的怀中。 () 。.yqxs 第23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别于四楼的木质地板, 五楼的地板由大理石铺就。 由明家旗下的出品的智能轮椅拥有静音锁定功能,可以将轮椅固定不再滑动。 林织被抵在门和明遥之间,背后靠着冰冷的门。 他的身体被明遥微微抱起, 和明遥的腿有些距离。 “明遥!” 心思缜密的捕食者偶尔也会措手不及,林织向来都习惯于在巢穴中从事隐秘的活动, 最起码也是绝对密闭的安全的空间, 而不是空旷的走廊。 即使这里是五楼, 不会有佣人上来打扰。 可隔音是相对于房间而言, 绝不是楼上楼下这种垂直的空间维度。 这让林织有些不安,但被困于明遥的怀中,又有一种怪异的可以逃避的安全感。 “别担心。” 明遥的手拨开林织额间柔软的刘海, 抵住他的额头, 看着他的眼睛。 明遥有一双形状漂亮的凤眼,但这双眼睛在他的面庞上有种冷淡的凌厉感。 此刻这双平日里如同冰川般的眼眸里起了波澜,充斥着温和平静的吞噬感, 让人仿佛置身深蓝色海洋中央, 周围无风无浪,却有种要坠入的心悸。 呼吸交缠, 隔绝出一方空间。 林织起初以为明遥是在让他别担心会被发现, 后来发现并不是。 交错的摩擦从缝隙间游走,偶尔触碰到软处。 林织环住明遥的脖颈, 不自觉地闭上眼。 成年人之间偶尔会存在理智的疯狂, 这种状态区别于沉迷时刻,会让一切感知变得更清晰一些。 因为携带着社会认知、基础的廉耻, 但似乎也因为如此, 一切便更陷入无声却默契的境地。 其实可以不用这样, 林织清楚, 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可那又怎么样,对吧,那又怎么样。 林织咬着明遥的肩膀,男人的肌肉有些坚硬,他只留下了浅浅的齿痕。 “林织,”明遥的声音沙哑,“可以接吻吗?” 明遥总有种固执的认真,他的冷淡里藏着火焰。 林织最后还是在明遥的房间睡的,明遥用热毛巾帮他擦干净腿,又认真地给他被磨红的地方上药,包括林织自己先前上过药的地方。 林织第二天上午没去上班,明遥替他请了假。 明遥的平板在他手里,图库里有几张精美的独家设计稿,还有一些成品图包括各种钻石的图片。 林织有些意兴阑珊地翻阅着,其实他对这些没什么感觉,比起钻石本身,他还是更喜欢明遥那种最好的钻石最好的设计与他相配的态度。 01在林织脑海里兴奋地叽叽喳喳:【宿主,任务对象去了专门的康复训练中心啦,感觉离完成任务不远啦!你真的太厉害了!他为你放下了心结!】 林织摇头:【他的心结还没有完全解开,而且他也不全是为了我,他也是为了他自己。】 01不解:【那不是一样的嘛。】 “怎么会一样。” 林织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一旁,躺回了床上。 床被上有着明遥的气息,林织没法确切地形容这种气息,但他并不排斥,甚至还觉得不错。 “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 在林织看来,明遥一直在自救,只是这种自救隐晦且充满挣扎。 明遥并没有厌弃甚至是痛恨他的腿,甚至不为此敏感,他接受了自己的残缺,甚至是和平共处一般,结合他知道的信息,林织甚至怀疑他可能只是把这当成了某一种象征。 可能只是年少无法跨越的心结,到最后习以为常了而已。 他看过老爷子给的相册 ,明遥以前有幸福的家庭,有些严厉的爷爷,宠爱他的奶奶和母亲,关怀他的父亲,幸福破灭时,难免让人无法释怀。 明遥在‘他的错’与‘并非他的错’之间挣扎,无论选择那种心理他似乎都无法完全接受,因此形成了奇怪的共存。 01有些糊涂了:【这么说他也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决定更好的生活吗?】 不可能啊,如果不是喜欢它昨天怎么会和马赛克沉默以对,程序甚至因为马赛克时间超过十分钟而给它播放了动画片。 【01,身为救赎系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救赎的本质。】 【每一个可以被救赎的人,都是潜在的自救者。】 至于烂泥,永远是烂泥。 01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就是这样,宿主你好厉害,系统手册第一条就是这个哎。】 林织微微诧异,看来这个系统的制造者和他的观念很契合,他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难道和这个设计者有什么关联,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如果是他,肯定不会设计这么天真的系统。 不过为了套话,他顺着01的话说:【看来你的设计者还和我想法一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维度的世界,什么样的科技水平,可以让人制造出这样的系统? 设计者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01老实答:【我没有关于他的记忆,我只知道我的使命。】 01的声音忽然激昂澎湃起来:【那就是用爱拯救每一个任务对象!温暖他们!让他们怀有对生活的希望!】 林织充分感觉到了01的使命感,有些沉默。 【那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待很久很久,毕竟要让他有生活希望,总不能他刚站起来我们就走了,那我们离开的方式是从他的记忆里消失还是死去,死去的话不就是二次打击了吗?】 林织其实是第二次问这个问题,而01给出的回答和上次一致:【任务完成后宿主就知道啦~】 按照01的智慧程度,不太可能会糊弄他,所以01可能自己也不清楚,像个严格执行程序的机器,本质来说,的确就是如此。 林织在下午去了一趟老爷子那里,老爷子今天穿了件紫红色的唐装,精神矍铄。 “织织啊,来坐来坐。” 老爷子笑眯眯地招手,几日前他身上的病气似乎消散尽了,比林织头一回见他的时候还要状态好些。 “本来想叫你们来吃饭的,看来咱们爷孙俩心有灵犀啊,我还没给你打电话呢,你这就来了。” 林织在他旁边坐下:“爷爷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他心里有几分猜测,但没明说。 “你不知道?” 老爷子一下也不知道要不要把事情抖出去,有些犹豫。 早年他是医药发家,在这行给现在的明氏打下了基础。 明遥出事后,他用了最好的医疗资源,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但是都没能让明遥站起来。 不用医生说他也知道,明遥那是心理原因,那原因他也知道,就是他亲生儿子。 这些年他和老妻劝了不少次,没用,明遥听了,却也好似没听进去,渐渐地也不让他们说了。 发妻去世那年,在外的儿子回来了,沧桑潦倒,那种潦倒不是因为生活窘困,而是存心折腾自己。 他以为人出去几年散心,或许回来会好点,结果没想到人更魔障了,守灵那几天一句话也不跟明遥说,冷淡如陌生人,临走前就说了一句话,还是刺激孩子的,气的他想拿拐杖抽他。 “是明遥复健的事吗?” 老爷子乐呵呵地点头:“是啊,这孩子忽然想通了,虽然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通的,但这是好事。” 这倒不是明遥和他说的,而是他的老下属通知他的,想来明遥也没让他瞒着,他就来报喜了。 老爷子觉得这说不定真的跟命格有关系,起码林织和明遥结婚之后,明遥是越来越好了。 他现在就盼着明遥和林织感情上能有点进展,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明遥肯定会更好。 太久没有人爱他了,身为明遥的亲人,这一点他也没办法。 要是这世界上男娃也能生孩子就好了,林织要是能给他怀个重孙重孙女,那他嘴都能笑歪。 不过想想还是不太可能,领养也好。 林织可不知道老爷子脑袋里有着这么不靠谱的想法,也没说明遥生日那天他进明遥房间的事,只是附和道:“是好事,不过按照他的性子,估计得有效果了才会到您面前来。” “是,他就那性子,打小就这样,今天你留下来吃饭,我让老金加餐,不过现在离饭点还早,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林织自然应答,这也是他的来意。 亲密度会不断叠加,它并不只局限于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也存在于共同认识的人等,让一切交织,可以增加密度。 另一边,明家。 管意有些失落地扑空,他原以为可以见到林织,但是家里的佣人说林织有事出门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管意并没有发消息去询问,专心地对糯糯进行随行以及防爆冲的训练。 糯糯虽然活泼精力旺盛,但也十分听话。 公司里,秘书处地人麻木地看着老板极晚地来公司,没待多久又准时下班,大有一种跟不上时代的局促感。 他们忍不住问高特助:“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特助摇头表示不知道,心里想着他都替林先生请假了,这群同事怎么一点也不敏锐。 明遥回家并没有看见林织,倒是看见了遛完他家狗回来的训犬师。 管意一直觉得林织的这位朋友不太友善,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他正准备和林织的朋友打个招呼便离开,门外又驶来一辆车,是林织回来了。 管意笑着和林织抬手问好,再一次发出邀请:“27号你有空的话,我可以来接你,无论你在哪里。” “他没空。” 林织还未答话,一道声音便从旁边传了过来。 明遥冷淡地看着管意,开口说:“他要和我去看戒指。” () 。.yqxs 第24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 给管意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空间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管意稳住了心神,露出了有些不自然的笑容。 “是吗, 那真遗憾,那下次你有时间的时候我们再约吧。” 管意看向了林织,努力进行表情管理。 “好, 有时间再见。” 林织点头回应,不过他们都知道这是社交里的客气回答。 听见林织没否认,管意眼里的光彻底黯淡。 还没恋爱就失恋了, 管意低头抱着糯糯的头揉了揉, 遮盖自己的失落。 太可笑了,他还把昨天那个男人当成潜在的竞争对手,殊不知真正的情敌早就摆在眼前,而且还是以绝对的胜利者的姿态俯视他。 “糯糯我走啦。” 管意快速收拾好了心情,和狗狗道别后, 再和林织道别。 “需要我让司机送你吗?” 明遥看向他,以领域主人的姿态发问。 “不用了,我有车, 谢谢。” 欺人太甚, 管意在心里咬牙。 面对明遥,他连强装的笑都没了,朝着门口走去。 明遥淡漠地收回视线,好似什么都没做一样地看向林织,自然地问:“吃晚饭了吗?” 林织旁观了这一场醋味溢出的宣告, 明遥虽然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 但他已经感觉到了明遥心里冷哼似的得意, 忍不住在心底轻笑。 “我刚从爷爷那里吃了回来, 我们后天要去看戒指吗,不是说……?” 林织将话题引向了明遥刚刚的话,表现出有些疑问的欲言又止。 “可以去看看设计,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款式。” 这其实是明遥临时找的借口,不过想想他还可以借机和林织一起出行,还能顺便驱赶一个觊觎者,一举两得。 明遥还在等林织询问他为什么挑破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宣布这件事。 毁约又如何,他现在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任何保密的需要,甚至觉得现在就宣布隐婚已久的消息,让一些人对林织望而却步。 可林织并没有问,这让明遥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这未必不是一种默认,心里又欢愉起来。 即使林织现在还不完全属于他,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就是林织身边最亲密的人。 厨房准备好了晚餐,林织并没有离开,陪在明遥身边看他吃晚饭,询问他复健的情况如何,腿疼不疼。 明亮宽阔的餐厅里,热气腾腾的食物,在他身旁关切的妻子,这是明遥并未设想过无比美好的画面,因此他也改了食不语的习惯,吞咽口中的食物后回答林织的每个问题。 不适感当然有,他的腿已经很久没走路,呈现了肌肉萎缩的状态。 负责他康复训练的顶尖团队就他的状况制订了详细的方案,在最初先用按摩针灸等方式舒缓肌肉状态,先从基础的负重拉伸开始。 肢体不属于自己的陌生感、复健中的疼痛感以及阶段训练后的不算好的肢体感受,这些对于明遥而言都是可以忍受的程度,因此回答林织时只是一笔带过。 用完餐后明遥和林织通常都不会在客厅待着,而是返回自己的房间处理事情。 明遥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织等着他和一起前往五楼,却见林织按了四楼的按钮,和他笑着摆手。 明遥还没想好让林织陪着他的理由,林织便已经离开了。 确实也没有必要时时刻刻待在一起,明遥在心里告诉自己,成年人需要有自己的空间,今天忙于复健,他也堆叠了一些工作没有处理。 虽然是这么想,但明遥的眉心依旧微沉。 明遥通常在书房处理工作,不过有些文件他会在晚上带进卧室看,现在需要拿出来。 进卧室前明遥在想昨夜林织是在他的床上睡的,床被上大抵染了他身上的甜香味,进去后便看见整洁一新更换过的床单。 明遥:………… 应该是阿姨打扫过,他有每日更换床单的习惯。 干净的床被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明遥拿着文件,神色越发沉郁地去往了书房。 四楼,林织回房间处理了一下公司的事物,手里把玩着一个灰扑扑的毛绒猫咪钥匙扣。 白色的绒毛已经有些灰蒙发黄,事实上它是干净的,林织在不久前把它洗干净又吹干了,只是经过时间磨损,无法干净如初。 吃饭前老爷子带他去的地方是他们曾经居住的房子,在几个街区外的一栋别墅。 只是里面没有人居住,加上太久没人打扫,白布上面有着厚厚的灰尘,林织和老爷子进去后灰尘可以留下他们都脚印。 这里是明遥长大的地方,老爷子感慨地告诉他这里曾经是什么样子,话语里无限唏嘘。 林织对明遥的过去了解的更清晰了些,从明遥的房间离开前,发现了这个在角落里的钥匙扣。 上面并没有挂着钥匙,它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老爷子有些惊讶,在他的记忆里明遥不会用这种可爱的挂饰,不过时间太久远,他又上了年纪,有很多事情也记不清。 既然这个东西是在明遥的房间里发现的,那就应该和明遥有关系。 林织将它带走,在老爷子那里洗干净又吹干,带在了身边。 物品可以寄存回忆,这是林织将它从时间角落里带出的原因。 林织捏了捏手里的小挂饰,眼里若有所思。 一直眼巴巴瞅着林织动作的01开口:【宿主,我们的任务是不是又向前迈进了一步,任务对象告诉了别人你们的婚姻关系,还要弄戒指,是不是离公开也不远啦?】 它要是真的能化形就好了,一直待在宿主的脑内也好寂寞哦。 【我可没答应公开。】 林织拨着吊坠小猫的尾巴,又慢悠悠地说:【虽然我也没拒绝。】 01期期艾艾:【这这这样吗?】 01其实有些挫败,有时候和宿主说话它总有种智商不够用的感觉,这样感觉它好没有用哦。 林织感觉到了01的迷茫,宽慰道:【人类的感情就是这么复杂,你们ai不能理解是很正常的事情,人不是程序,多的是心口不一。】 01振奋起来:【我会好好积攒工作经验的,宿主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 虽然不是很懂宿主的计划,但是01知道相信宿主就好了。 听着傻白甜的系统音,林织晃了晃手上的毛绒小猫,将它放进了抽屉里。 虽然他没有和别人玩过感情游戏,但这其实和商场上的游戏也差不多。 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是在等明遥回应,自然不会在明遥有表示的时候加以打击,但也不会加以肯定让明遥直接得手。 没有明确的回答,一切自然就模糊的有余地。 27号那天下了雨,明遥约林织去看戒指的行程自然也就取消了。 其实雨天也不耽误逛珠宝店,只是林织说他看上了一张设计师的作品,自然也就没有再去看别的作品的必要。 夜晚,明遥时不时看向门口,那里却毫无动静,没有敲门声。 明遥揉着隐隐作痛的腿,抿了抿唇。 他惯性地打开了家里的监控,本以为林织会在房间里,却在三楼的小厅发现了他的身影。 落地窗外雨声淅淅沥沥,空气飘浮着湿润的气息。 挂在顶上的星星灯是暖光,林织开了一旁桌上摆着的小盏的冷光灯,坐在藤椅上看书。 或许是看到了有趣的地方,他的唇角轻轻上扬。 翻页之间,淡粉的指节随着手指动作晃动。 白白软软的萨摩耶趴在林织的脚边,糯糯的体重已经有些超了同龄犬的平均水平,不再是刚来的时候小小的一只,长的飞快。 秋天的夜晚寒凉,毛绒绒的狗狗身上却很暖和,林织的脚踩在了糯糯身上揉了揉,糯糯的脑袋动了动,乖巧地趴着。 明遥有些出神地看着,想着今天是天晴就好了。 这样他就能告诉自己,林织是因为天晴不来。 明遥将监控画面放大到填满屏幕,一边看着一边处理工作。 直到林织返回房间,监控里没有了他的身影。 明遥将文档放在一旁,翻找起特助之前发给他的胡童的资料。 他想知道林织喜欢一些什么,至少可以和他多一些话题。 胡童和林织是还不错的朋友,他们应该有共同的爱好。 ——艺术? 明遥很少会遇到让他觉得为难的事情,眼前的大概就是一件。 他一直对理工比较感兴趣,如果林织喜欢的是智能机械方面,他一定知道怎么讨他欢心。 明遥甚至思考要不要和老爷子求教两招,看看怎么去鉴赏艺术品,但是老爷子喜欢的是国画,对西洋画似乎也不是很精通。 接下来几日上班时,高特助都发现上司偶尔会皱着眉看什么,严肃认真的模样仿佛是遇见了很棘手的事情,高特助忍不住在心里猜测难道公司遭遇了什么前所未有的挑战,以至于老板如此上心。 然后送文件的时候他看见老板正在看的东西,陷入了迷茫。 《无限的清单》? 身为高级打工仔,高特助不允许自己出现这样的知识盲区,但是搜寻了之后,高特助更迷茫了。 老板没事研究艺术史干什么,公司已经要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吗? 十月中,林织接到了一个看展邀请,不是胡童,而是明遥。 林织挑眉:“明先生对这个也感兴趣?” 明遥淡然点头,他看了这么多天的书,应该可以和林织聊上一二了。 林织并没有拒绝,这个展是小型展览,门槛很高,这票很难得,明遥拿给他可见很有心。 这次展出的几幅画都是私家珍藏,很有意义。 明遥看着林织认真欣赏的模样,也觉得很有意义。 展会的时间是一个半小时,林织心情愉悦地和明遥离去。 林织并没有说太多,其实在展会他就已经发现了明遥其实对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但尽管没有欣赏出美感,明遥依旧在认真地鉴赏着,偶尔会附和两句。 林织知道明遥在讨他欢心,不太高明,却很诚恳。 “明先生会画画吗?” 明遥摇头,他只画过实验数据。 “那我给你画一张吧。” 林织让司机去了画材专卖店,买了东西回家。 明遥的书房有一个窗台,大片的月光从外照入,给人静谧之感。 明遥有些拘谨地坐在轮椅上,不远处林织正在画架前勾勒他的模样。 画一副画的时间不短,明遥却很有耐心,他喜欢林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明先生要试试吗?” 林织拿着一根干净的画笔,对着明遥晃了晃。 明遥:“我可能不太会。” “没关系,初学者可以从临摹开始,我愿意临时充当那副被临摹的艺术品。” 林织解开了两颗扣子,干净的笔刷从 他的锁骨上扫过,仿佛携着温柔月光,分外缱绻。 他的锁骨上扫过,仿佛携着温柔月光,分外缱绻。 他的锁骨上扫过,仿佛携着温柔月光,分外缱绻。 他的锁骨上扫过,仿佛携着温柔月光,分外缱绻。 他的锁骨上扫过,仿佛携着温柔月光,分外缱绻。 他的锁骨上扫过,仿佛携着温柔月光,分外缱绻。 () 。.yqxs 第25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明明是月光照在了林织的身上, 落在明遥眼中,却像是笔刷带着月光,将那片肌肤盈亮。 明遥不懂艺术, 却在这一瞬间似乎明白了艺术家眼中的风景。 银辉不再寻常, 在明遥的眼中此刻的林织就是一件艺术品,带着诱使人沉沦的美丽。 “入门级别的临摹,如初学者临帖,将纸张覆盖在大师的作品上, 一笔一笔勾勒, 感受字体的筋骨构架。” 林织的声音不疾不徐, 在话语间笔触从他的肩上走过,描摹骨骼结构。 他将笔刷沾了清水,走到了窗台前。 “这里的光线不错,明先生以为呢?” 林织被笼在月光下, 手里的笔随意地从心口划过, 红珠凝露。 明遥许久才应声,视线未曾离开林织半分。 因林织而起的疯狂念想早就爬满了心窍,牢牢占据着他的心神。 他的眼神近乎偏执地看着林织胸膛上的水痕,毁坏的暴虐感与怜惜感同生。 月下的林织像是一朵虚幻美丽的花,充斥着招摇无害的诱态。 是甜美世俗的情人, 是心未曾属于他的妻子。 不爱他时觉得他肤浅拜金, 喜欢他时只觉得他谈起金钱都可爱迷人。 明遥的书房铺了地毯, 轮椅滑过时无声。 林织的一只手撑在了窗台上, 已经做好了坐上去踩在明遥的腿上任他练习的打算,却发现明遥停在了他两步远的地方。 在林织睁大眼的情况下, 明遥站了起来, 朝着林织的方向而来。 阴影自上而下, 将他笼罩在了明遥的领域内。 林织仰着头有些惊喜地问:“你可以走路了?” “只能是极短的距离。” 明遥并不隐瞒,事实上为了能够稳当地走出这两步,他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腿部的疼痛让他的背后不自觉覆了一层汗,但他面上仍然一派冷静。 他感觉到了林织为他而开心,将林织抱着放在了窗台上,亲吻着他的侧颈, “那也很厉害了,明先生,你真的很棒。” 林织向来不吝啬以语言夸赞他人,他弯起的眼眸里盈满了笑意,柔软漂亮。 回应他的是明遥的吻,明遥的面容如寒月,暗藏炽光。 干净的笔刷到了明遥的手中,他并没有拿过这样的画笔,却不妨碍他挥毫自如。 谁让教他绘画的老师如此宽容,他仅仅只需要临摹。 人体的骨骼藏在皮相之下,沿着脉络走向徐徐缓缓,反反复复。 今夜无风,云层稀薄。 如银盘般的皎月高悬,落下不被遮掩的光。 笔刷上的清水早已经在描画中用尽,不过却又寻到了丰沛的水源,只是不是草莓味。 站起来的明遥有绝对的身高优势,林织在起伏晃动中看着模糊的月光。 明遥看见他们交融的影,低头轻吻着林织的手腕。 那是种认真的贪恋,藏匿于深浅错落之中。 整个五楼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主卧一个是书房,因此两个房间的面积都很大。 明遥的腿现在还不足以支撑他随意行走,可停留在原地抱起林织却很轻松。 被揉皱的画纸再度被赋予纯白的灵魂,画笔的尖端缓慢地向外滑落,又被骨节分明的手握住。 绒毛变形的笔刷勾着昂贵的白色颜料,在美人的心口上方勾勒了几笔。 明遥的眼眸愉悦地眯了眯,林织的眼眸湿润,倒映着他的面庞。 这种感觉好到不可思议,有别于明遥感受过的其他情绪,让他觉得这世界变得不错起来。 云雾越发稀薄之时,明遥抱着昏睡的林织离开。 智能控制的轮椅能够规划路线,在离开书房前,明遥在画架前停驻了一段时间。 明明背景是书房,林织却将他放在了盛放的玫瑰花海里,让他仿佛被爱意簇拥。 这幅画其实只是半成品,他的轮廓仍然有些模糊,但明遥觉得它已经足够完美。 他的视线长久地落在林织的面上,这是一种无声的势在必得。 林织第二日又起迟了,好在上午项目组没有会议。 身体有些清爽,还有些凉意。 膝盖上的红色淤痕似乎也被用药酒揉开过,散发着淡淡的药味。 林织挑眉:【他能好好走路了?】 这种程度的清理显然不是明遥所说的只能走极短距离能办到的事情,他并没有被弄醒的记忆。 01回答:【没有,他先把你放在沙发上打水帮你弄哒。】 01的心情很好,连语气都很欢快。 比林织想的要细心,不过想想明遥认真严谨的性格,倒也很正常。 手机上又多了五千万的转账,林织弯了弯唇,去了明遥的浴室,内里有新的洗漱用具。 洗漱好后林织躺回明遥的床上,给佣人发消息让她送午餐。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所以电脑也不在旁边,手机的屏幕太小不太好处理工作,所以林织直接用了明遥放在旁边的平板。 明遥的一个工作号挂在上面,由于双端互通,林织能看见同步的消息。 高特助正在给文件,内容是明家最近与政府合作的项目。 明遥还真是放心他,虽然这种东西被透露了无关紧要,别人也拿不到核心数据。 明家不仅涉猎医药生物科技等方面,还有化工方面。 这次明家与政府合作的项目里就包括基础设施的污水处理,这种项目的盈利不容小觑,甚至是可观。 林织对这个领域不太了解,但不妨碍他感兴趣,毕竟知道的越多,机会就越多。 林织将文件打开阅览,他知道明遥那边会收到提示,但并不在意。 佣人来的很快,端上来的是海鲜粥,还有几样清淡的小菜。 见林织没有下床的打算,佣人立刻搭上床上书桌,让林织用餐。 至于明总会不会很介意太太在床上吃东西,这和他们也没关系。 女佣想到上午先生吩咐厨房煮粥的样子,觉得先生大概不会介意。 林织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明遥的消息。 【明遥】:醒了?记得吃东西。 【林织】:在吃。 林织随手拍了张照片发给明遥,继续一边喝粥一边看内容有些晦涩的文件。 这些实验数据对于他这种外行人来说有些勉强,他忽然有些明白昨天明遥陪他看展的心情了。 明遥看着林织的用餐地点,沉默了一瞬。 不是因为林织的举动,而是因为他自己。 他并不喜欢这种行为,但是放在林织身上,他却不反感,甚至觉得理所当然,毕竟林织累了,而且为林织还待在自己房间里有几分高兴。 喜欢这种情绪果然很神奇,竟然能让人改变标准且满心欢愉。 【明遥】:你对这次项目感兴趣? 【林织】:不是很懂,毕竟我是外行,不过看着挺有意思。 事实上那些繁复的数据表和有趣不沾边,不过林织可以从其中的对比感受到商业价值,这绝对是可以得到回报的付出。 明遥那边没有回复,一会儿却发来几个文件,林织点开看居然是核心技术概要。 明遥旗下的实验室研发出了一种更先进的技术可以加快污水的处理速度并且改善处理后的水质,明遥的文件里虽然没有给出具体的方程式和核心数据,但如果有心人拿到了这样东西,坚持不懈地研究,找到答案并且复刻也只是时间和金钱的问题,明遥就这样给他看了? 【明遥】:搭配这个看会更清楚一些。 明遥的想法也很明确,林织喜欢什么,他就给什么。 【林织】:明总这么放心我? 【明遥】:你是我的妻子。 这句话到底是在说‘你是我的妻子所以我相信你’,还是‘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是利益共同体’,林织不得而知,又或许是兼而有之。 林织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一会儿,最后敲击了两下,将手机放在了一旁。 明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飞吻’表情,暗暗对自己的行为点头,做得不错,再接再厉。 林织是边查资料边看的明遥给他的文件,他看的认真仔细,不理解的无法查阅到的地方他也尽量记下来。 毕竟他还会有下一次穿越,谁知道这些他不擅长的东西会不会派上用场,以备不时之需也好。 当看到某一个地方时,林织的视线微顿。 这个化合物他有印象,一定是发生过什么重大的事情。 吃了大半的粥点林织早就已经让佣人拿走,林织的手撑在床上书桌上,闭着眼回忆着相关的事。 没多久后,他忽地睁开了眼。 他自身所处的世界科技水平和这个世界差不多,在某些方面可能还要先进些,比如明遥投资的这项技术,在他的世界也被人研发运用。 前期的确有非常好的效果,减少了水污染的难题,但这项核心技术中的某个化合物却会给人带来危害。 那年的报纸几乎铺天盖地就在报道这件事,彼时这项技术已经运用了四年。 后有研究数据表明,只要使用两年以上,这种化合物残留物有00002的几率产生大面积的容易复发的某类皮肤病,孩子感染的几率会更大,严重的甚至会死亡。 虽然几率小,但在人口众多的加持下,有一例都让人担忧,毕竟日常生活离不开水源。 这种事虽然吓人,但在水污染导致的各种病变中并没有那么突出,按理来说不会闹得这么沸沸扬扬甚至是耸人听闻,不过林织清楚内幕,有人早已经眼红,在其中做了推手,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相关集团的损失惨重。 林织其实也做了些事情,当然是他擅长的慈善活动。 他第一时间就为此成立了专项基金,热心为出现的几百个病例进行医治,甚至在十几个城市免费开放检测点,让不放心的群众可以去进行检查。 由于发病几率小,因为大多数群众没有问题,心安地回家,政府对他这种既提供了数据又安抚了群众还不需要钱的企业家非常赞赏,在群众间他的口碑也不断增加,所以他公司旗下的商品卖的更好了,有政策政府也会优先考虑他,简直一举三得。 林织尝试在网上搜索相关资料,但几乎搜不出来。 01暗中观察了一会儿,默默地进行精准搜检。 在林织已经放弃搜索,并且构思什么样的言辞能毫无漏洞地让明遥再继续进行实验时,01忽然开口说:【找到了!】 01将资料发在了林织的手机上,这是一个来自挪威的实验室的检测报告,证明这种化合物人类体表长时间接触会有患病的可能。 这份报告不太详细,但已经够用了。 林织:【01你真棒!】 01扭捏:【宿主怎么叫我名字啦,我还有点不习惯呢。】 刚刚那是林织下意识的夸赞,真诚没有伪装,没想到傻白甜系统没有意识到,还暗戳戳地求夸。 林织笑道:【宝贝真厉害。】 01嘿嘿笑:【没有啦没有啦。】 林织开始整理资料,在做好这一切之后林织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发现的最初,并没有把这个当做增加好感度的方式,不过显然带来的结果会很不错。 林织可没忘记,他当初是通过什么进入到了明遥的视线里。 明遥回到家,摆放在他眼前的就是林织整理好的资料和他条理分明的话语。 理由林织也找到了,这是明遥绝对不会细问的事情。 “我父亲去世前感染了严重的皮肤病,所以我以前查过各种资料,也恰好看见了这个。” 原主父母双亡这是事实,明遥喜欢他就不会去追问他的伤心事,更不会质疑。 明遥果然没有问,那份实验报告是全英文,明遥阅览的没有障碍,神情严肃起来。 在推出这样技术之前他就已经反复地做了实验研究,如果这件事存在,那么无论它几率多小,只要不是零就不行。 “谢谢你看的这么仔细并且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我会让实验室的人继续研究,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会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如果无法解决,只能采用之前的技术。” 明遥十分郑重地道谢,这件事于他而言很重要。 如果技术一旦无法启动,那么庞大的投入资金都是损失。 他很意外林织会看的这么仔细,毕竟林织并不擅长这个领域,但林织的这种认真让他很敬佩,甚至还有一种隐秘的难言的感动,大概是林织参与到了他并不有趣的生活里,并且带来了改变。 “我相信你可以解决。” 林织依稀记得这似乎并不是个技术难题,没多久就有人将技术进行了改善,既然科技水平相似,这个世界一定也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林织确信的姿态有一种力量感,明遥环住了他的腰,放松地靠入他的怀中,低低应声。 这是一个单纯的与**无关的拥抱,却更近乎于爱的本质。 林织的眼里含笑,手指轻抚过明遥的头发。 真是令人愉悦的依赖感。 () 。.yqxs 第26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化合物的事情很重要, 明遥从林织这里充了一会儿电后就带着东西出门了。 林织看着远去的车灯,手肘抵在栏杆上撑着面颊,眼里的神色辽阔悠远。 他有预感这个任务快接近尾声了, 不是因为明遥站了起来能够勉强地行走几步, 而是他的态度。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林织知道只要自己的态度不更改,明遥的生活将因为有他的介入而变好。 就像系统说的那样,他会有对生活的热爱。 林织倒也不是不舍, 事实上他也无法仔细剖析他现在的情绪。 林织去酒柜里挑了支酒, 坐在了三楼的小厅, 自顾自地小酌。 另一边,明遥在抵达实验室前就已经通电话说了这件事,当然他只告知了核心小组成员。 这个消息对于核心小组成员们来说无疑是盆冷水,毕竟在研发前后他们已经进行了反复的实验, 在很多次失败后才有今天的成功, 如果真的有问题,哪怕几率再小,但只要有一个人因为他们出事,他们也难辞其咎。 主要负责人是个戴眼镜的兄台,他年纪不大, 在一群技术骨干里甚至是比较年轻的一位, 但他的天赋和努力程度是小组成员里最拔尖的存在, 更重要的事这个核心技术是他最先提出并且实践的, 因此收到这个消息,他立刻爬起来搜索。 实验室里养了不少水生动植物, 这些都是用技术处理后的水进行喂养的生物, 为了更好的对比, 实验室里还养了小白鼠和兔子,它们健康活泼,体表也看不出任何问题。 等明遥到之后,就是一系列采样送检的程序,明家旗下有类似的机构,因此能够最快地拿到数据。 为了研究出对人的形象,负责人眼镜兄还给自己预约了检查,因为在研究的几年间他几乎把实验室当家,在实验室的生活用水变为核心技术处理的水后,他一直都用这些水洗漱做饭。 “老板,这件事的发现者没有和您一起来吗?” 负责人看了看老板身后,只看见了高特助,而先前老板在电话里说的是‘有人’发现,必然不是老板自己忽然发现的。 “我太太是这件事的发现者,不过他并不是行业内的人,只是对我的事情比较感兴趣。” 明遥说的轻描淡写,神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但那种骄傲中带一点炫耀的意味简直不加掩饰。 高特助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装高冷,心里告诉自己他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所以表情一定不能崩,甚至在心里下意识地配合老板的表演。 啊是是是对对对,你老婆真爱你。 负责人心想还有这种好事,结婚还有人帮忙查漏补缺啊,一边‘噢噢’点头的同时有些羡慕。 明遥感觉到了他的羡慕,十分满意。 哪怕是加速送检,检查也需要时间,明遥在凌晨回家,发现自己的卧室空荡。 明遥没有如同以往那样失落,傍晚的拥抱让他感觉到了约定之外的亲密的讯息,他径直坐了电梯去了四楼。 林织的门没有反锁,明遥打开时内里的灯熄着,房间里窗帘遮了一半,从黯淡的光线里可以看见躺在床上的人影。 明遥并没有打扰林织睡眠的打算,正准备轻声离开,却听见了床那边传来的带着些困倦之意的询问:“明遥?” “是我,”明遥在回应中靠近,抵达林织的床边有些抱歉地说,“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在睡梦中被打扰醒来的青年似乎还有些不太清醒,重复着眨眼的动作。 林织的手放在被子外,明遥握住了他柔软的掌心,手指不自觉轻按着,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安抚的动作。 房间里萦绕着一种奇妙的柔和的气息,缱绻寂静。 林织的大脑逐渐清醒,他睡前喝了些酒,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在酒的助眠作用下入睡,刚刚是察觉到了有人在房间里的下意识反应。 毕竟在这个世界他也待了有半年,早就没有了刚穿越的时候前世今生的错乱感,能进他房间的大概率就是明遥。 林织低声回应:“还好。”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快处理好,林织当然知道,所以也没这么问。 “在送检的过程中,几个实验室的人已经着手研究这件事。” 明遥的声音很平稳,让人有种奇妙的安定感,仿佛什么样的事情于他而言都是可以克服的难题。 但其实事实也并非如此,否则他也不会是林织的救赎对象。 有些东西不会外显,就像海面下的冰山,黑暗中的阴影。 “那就好,那你早点休息。” 林织半眯着眼,昏昏欲睡。 明遥点头,将林织的手放进被子里,准备离开。 可他刚准备松开林织的手,就感觉到一阵拉力。 林织的声音带着些困意的迷蒙和柔软,低声说:“不打算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林织好像总是如此,以最无辜最柔软的姿态,让人心起波澜。 明遥几乎不舍得离开这个房间,恨不得和林织同眠。 本应该是一触即分的晚安吻,在过分安静的夜晚却变得格外旖旎缠绵。 “唔……” 睡眼迷蒙的美丽青年眼里泛起水雾,因为被掠夺气息而有些呼吸不畅。 昏暗的月光寂寂,呼吸声越发清晰。 林织最终还是没有挽留,对着明遥摆摆手。 在合法妻子的头衔之下,他更像是甜美又恶劣的情人。 让人充斥无限的爱怜与欲念,又笑盈盈地翩然离去。 林织的一句话,就让本打算离开的明遥有了不同的心境。 明遥恋恋不舍地离开,回到主卧里在严肃地考虑一件事。 能不能把自己的卧室拆了,或者把林织的卧室拆了? 不过这些是有些荒谬的想法,明遥十分苦恼,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合法妻子和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 大概几天之后,各项报告陆陆续续地出来。 经过检测发现,长时间接触含有这种化合物的水的确有可能会诱发某种皮肤疾病,最好的证明就是长久以来一直使用这种水源的负责人皮肤上已经出现了一点红点点,只是在背部并不明显,他自己也没有放在心上。 实验室的人纷纷表示负责人点背,数据表明了这种几率很小,他居然还能中奖。 负责人本身倒觉得这也不错,有助于继续研究。 虽然有部分工厂已经开始工作,但对接的都是非人体接触性生活用水,负责生活用水的处理厂明遥决定暂时停止使用新技术,而是先用原有的技术进行处理,直到他们找到化合物的解决办法。 “还好你发现了这件事,不然长时间如此,恐怕我会造成一些人的不幸。” 明遥又一次对林织道谢,并非是客气,而是这件事情就是林织的功劳,所以他提起是应当的。 明遥也不止口头说说,还给林织一张附属黑卡,当做答谢。 其实这张卡明遥一直想送出去,他早就认为一个月二十万的生活费太少了,可是又怕这样给出去林织会拿着合同的事情拒绝,如今有了一个非常合情合理的理由,他终于送了出去。 “不是你的错,你们已经很认真,只是没有想过会有这种结果。” 人并非是全知全能的生物,如果可以提前预知到任何举动会带来的后果,那么就不是普通人类了。 明遥在听见这件事可能会产生的结果时并没有不在意,已经让林织很满意。 站在明遥这个位置上的人有多少会漠视那点几率的产生,林织不需要多描述。 资本家们大多是什么德性,林织一清二楚。 明遥沉默了一瞬,答:“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如果是因为我而造成,那就责无旁贷。” 林织看着他,知道他是在说这件事,又似乎不是。 母亲的死亡是明遥很久都无法释怀的事情,尤其是他的父亲指控他为罪因时。 “可我就觉得不是你的错。” 林织的声音轻快,他望着明遥,弯了弯唇。 爱可以赦免许多罪责。 () 。.yqxs 第27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明遥许久未接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织,眼底的幽深近乎于偏执。 心脏有力的跳动,周围的一切温暖鲜活。 受雇于明家的佣人发现, 先生和林先生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了。 因为他们在先生面前称呼林织为‘林先生’时, 先生给人的感觉总是很可怕。 不知是谁先叫回了‘太太’,大家也默契地更改了称呼。 林织对此没什么表示,在听见更改后的称呼时只是笑着揉着糯糯的脑袋。 红砖绿墙的宅院里,老爷子正在乐呵呵地逗鸟。 现在天气冷了, 他也提前穿上了厚实的衣裳。 先前他和林织说等过冬了再养新鸟, 但听见明遥复健的消息后, 老爷子像是年轻了不少,又有精神劲儿折腾花鸟虫鱼了。 “你怎么来了,织织呢,没和你一起来?” 老爷子看着坐着轮椅从门口进的明遥, 瞅了瞅他的后边。 “来给你送礼物。” 明遥手里拿着个木盒子, 递给了老爷子。 他是特地自己来的,因为有些事林织在这儿他不方便问老爷子。 “哟,怎么忽然给我送礼了?” 老爷子语气有些稀奇,虽然明遥时有孝敬,但都是直接送他这儿来, 很少会这么专门来一趟, 还特地提起这一点。 老爷子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副古画, 老爷子的动作立刻变得小心仔细起来,对着这副真迹细细品味欣赏了一会儿。 等他满脸愉悦地合上画卷后, 明遥才开口道:“媒人礼。” 老爷子被口水呛到, 咳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还好我已经把画放进去了, 不然我一个手抖撕了就完了。” 哪怕是裂一个小口子老爷子都会心疼死,他拍着心口看着语出惊人却依旧平静的大孙子,平息着自己受到惊吓的心灵。 老爷子自认为是个严肃古板的人,但在明遥泰山崩于前还面不改色的样子前还是觉得自己略逊一筹。 经过这么多天和林织的相处以及心情好的加持下,他难得没有就这样点头收下,而是略带调侃地说:“我记得你之前还和我说过你们婚姻的本质。” 老爷子确认自己也有点恶趣味,就想看明遥尴尬的样子。 明遥依旧淡定地说:“此一时彼一时。” 好吧,老爷子认输,还是绷不住笑地让金叔把礼物放在他房里的柜子上。 “织织是个很容易让人喜欢的孩子,聪慧有能力而且沉沦后醒悟的够早。” 林织婚后半年开始转变,这一点老爷子和明遥都知道。 “他很好。” 明遥点头附和道,却不免有些怀疑。 人的转变真的能那么大么,但细细想来又觉得也合情理,无论如何,现在的林织在他身边就足够。 老爷子看着明遥那副透着满足的焕发生机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明遥这模样,他早已经故去的母亲和病故前仍然记挂着孙子的老妻,也会欣慰的吧。 “留下来吃个饭?” “不了,晚点还有个会,”明遥拒绝了,将此行的又一目的表露,“他的生日快到了,您觉得我送他什么礼物比较好?” 明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没有好友可以交流这些,所以打算求助爷爷。 不仅仅因为爷爷是有经验的长者,也因为爷爷和林织比较熟悉,可能知道林织喜欢什么。 “我觉得送他一个惊喜比较好。” 爷孙俩就这样讨论了起来,金叔站在一旁看着久久无语。 半斤八两的两个人,讨论的还有模有样。 秋冬交界的天有些淡淡的寒意,今天是休息日,林织没有工作也没有出门社交,享受着闲暇时光。 糯糯已经成长为了一只大犬,活泼地在他的身边蹦来蹦去。 家里的训犬师早就已经进行了更换,那天管意离开后,表示自己接下来可能没有空闲,所以向他推荐的新人选。 在训犬师离开后,林织带着糯糯出门玩耍。 尽管家里的小花园也足够让狗狗奔跑,但别墅区的公共区域有一个较大的宠物区域,糯糯在那里结识了伙伴,经常让佣人带它去玩。 狗狗自由奔跑的时候,会让人有一种灵魂也跟着自由的感觉。 林织静静地看着,拍了几张照片,发送给了明遥。 许多事情需要积累,也需要维护。 黄昏时分,林织牵着玩累的糯糯回家。 就要抵达门口时,他看见门前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陌生人。 男人很高,穿着一件有些老旧的皮袄,从背影就散发着落拓不羁的气息,半长的黑发中掺杂着代表衰老的银丝。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靠近,男人转身和林织相对。 男人的皮肤是风吹日晒后的黝黑与粗糙,但他年轻时应当很帅气,哪怕是这副颓败沧桑的模样也没有让他显得平庸,一双棕色的眼眸冷锐,看着林织的眼神充满审视。 “你好,站在我家门口有什么事吗?” 林织对这个看着并不是很善意的人的身份有了些猜测,牵着狗靠近。 林织的语气平和,靠近了大门。 陌生的访客直接询问道:“你是明遥的什么人?” 林织回答:“伴侣,我们结婚了。” 佣人见他回来开了大门,男人跟着走进,看着林织说:“我是他父亲。” 林织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惊讶,客气地打了招呼:“叔叔好。” 他只叫叔叔,没叫父亲。 明知齐也没别的反应,点了点头。 公婿俩的第一次见面,客气又生疏。 管家看见和林织一起进来的男人,差点心脏骤停。 他深吸了一口气,立刻迎上来说:“明先生,您来了,要先去休息一下吗。” 在家里,大家称呼明遥都是“先生”,明知齐来了,大家会加上姓氏前缀。 毕竟这里是明遥的家,而不是明知齐的家。 “不必特地招待我,我和他聊几句。” 明知齐坐在了客厅外露天阳台的椅子上,并没有进室内。 明知齐没有明确指谁,但大家都知道他说的谁。 “两杯红茶。” 林织对着管家吩咐道,看见了他的眼神暗示,用笑容安抚。 他们的气氛并不剑拔弩张,话题围绕着明遥展开。 “你们结婚多久了?” “快一年了。” “婚礼在哪里举行的?” 林织没有任何停顿地回答道:“我们还没有举办婚礼。” 他并没有解释原因,也有任何失落忧伤。 明知齐皱了皱眉说:“你们感情不好?” “应该还不错。” 林织端起红茶啜饮了一口,笑眼弯弯。 在林织的构想里,明遥的父亲是因为因为失去挚爱而变得偏执疯狂的人,那他应该情绪不稳定,对明遥十分仇视,连带着对他,明遥的伴侣,也应该十分不喜。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眼前的中年男人虽然充斥着世事无常的落寞,给人的感觉却极为冷静,甚至也没有对他或者对明遥表示出敌意。 在谈话的最后,他给了林织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盒子,打开后林织看见了一条近乎梦幻的宝石项链,叶状的钻石作为链条的一部分,底下缀着红色宝石,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男人递出礼物的手掌粗糙,带有不少伤痕。 林织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不打算擅自收下礼物。 林织婉拒:“叔叔,这太贵重了。” “这是他母亲准备的以后留给儿媳妇的见面礼,收下吧。” 明知齐的语气平淡,视线落在那个盒子上时有着别于面对林织时的温度。 明知齐的话让林织没有就拒绝的理由,低声道谢。 飞快疾驰的车上,明遥握紧轮椅的扶手。 在接到管家的通知后,他立刻决定返回。 只要想到父亲和林织在一起谈话的画面,明遥就心急如焚。 他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他想干什么?他会不会对林织说什么? 只想到林织会听到那些他曾经听到过的话,明遥便有一种无法喘息的感觉。 林织听到那些话会怎么想,即使他说过认为那些不是他的错,可是他会怎么看待面对指责的他? 明遥手越发收紧,强迫自己冷静。 他做好了应对所有情况的准备,唯独没有预料到眼前的一种。 林织手里拿着的盒子他无比眼熟,清楚地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在明遥从大门进来后,明知齐也站了起来。 父子俩一站一坐相对而立,给人的感觉却好像连陌生人都不如。 “我又进藏了一趟,晚上梦到你妈,她让我回来看你一趟,想来应该是为了这件事。” 明遥应声,客气又生硬地说:“谢谢。” 他自然是谢谢父亲承认了林织的身份,将那件物品转交。 明知齐点头,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这件事,没打算多留,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甚至没有踏入儿子的房子内部。 看着父亲远去的身影,明遥开口道:“我很快就能重新站起来。” 男人的脚步停住,转身看着明遥,眼神有些阴冷的恐怖。 他定定地看了会儿子,说:“好,那就彻底告别过去,连你妈妈也一并忘了。” 在这个时候,这个男人才真正的展现了自己偏激的一面。 ——你最好一直这么瘸着,你不能行走的每一天都要记住你是为何而失去这双腿,在失去它们之外,你又失去了什么。 ——这都是因为你,当你能正常行走之后,你又能深刻的为她哀痛几年? ——她为你带来的生命,又因你而死亡。 ——你以后不用祭拜她,她的骨灰我会带走,你要是想她,你就多看看你的腿,想想那个雨天。 这些话也不断在明遥脑海中回荡,他觉得以此为结束也好。 如果父亲永远不能原谅他,那么就此分别。 他当然会怀念母亲,以他自己的方式。 “恕我冒昧的打扰你的对话,叔叔,你恐怕无法代替阿姨的意志。” “她在是你的妻子的同时,也是明遥的母亲。” 林织并没有从明遥母亲的角度继续劝说,因为他知道这些话肯定老爷子他们说过不止一次。 他并没有打算进行激烈的指责,因为那不会出现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爱一个人,想让她被铭记,而不是遗忘,您一直是这么做的,不是吗?” “你不能剥夺明遥铭记的权利,也不能剥夺他将这份记忆延续的权利,在我和明遥领养孩子后,我会告诉他们奶奶是一个怎样善良可爱的人,又说过怎样的道理,从而再影响他们的下一代。” 林织走到了明遥的身后,手随意地搭在了明遥的肩上,给予他温暖的接触。 “我认为这好过遗忘,您认为呢?” 明知齐不语,许久后他才将视线放回明遥身上。 他的语气带着些苛责的意味,批评地说:“你娶了一位不错的伴侣,你应该给他一场婚礼。” 明知齐没再说别的话,就这样离开了。 他的态度似乎没有软化,又似乎多了默许。 明遥微怔,而后握紧了林织的手,眼眸明亮地说:“办完婚礼后我们就去办领养手续。” 林织慢悠悠地抽回手,笑着说:“明先生,我还没答应出席我们的婚礼。” () 。.yqxs 第28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在这一刻, 即使是花园里的糯糯,都能感觉到明遥表现出来的瞬间的失落。 明遥立刻反省了自己,望着林织的眼睛允诺似的开口道:“我会努力获取你的应答。” 倘若要用更偏执的言语表达, 那便是‘我一定会让你嫁给我’。 林织笑而不答, 将手上的小盒子放在了明遥的面前。 “它属于你。” 这一次明遥的措辞倒是没有刚刚的婉约,他态度有些强硬地将林织的手掌合上,让他握紧这个装有宝石项链的盒子。 为了避免林织还有别的话语进行推脱,明遥转移话题似的说:“该吃晚饭了。” 林织眼里带着不明显的笑意, 他并没有打开那个小盒, 将它装进了口袋里。 明遥的父亲之后没有再出现, 似乎前来只是为了送一个礼物。 但因为有他的出现,林织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抵达明遥内心深处的的最后一层模糊不清的阻碍消失了。 明遥现在可以自如地和他谈起从前的事情,谈起他的过去,他的父母。 “我以前知道他们很恩爱, 毕竟有时候他们还会打发我离开一起去过二人世界, 结婚纪念日之类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大多数都是我爸爸比较积极,在事故出现之前,他其实对我很好,是个绝对称职的父亲。” “他能记住我喜欢和不喜欢的食物, 会给精心准备带礼物, 为我解疑答惑, 告诉我对许多事情保持谦卑, 要爱护尊重别人,他是个很有教养的人, 在他最疯狂最崩溃的时候, 他也不会破口大骂, 只是用冷漠的态度和针对性的词汇进行审判。” “我不怨恨他,因为在愧疚之外,我甚至觉得他很可怜。” “那天的事故是大雨天两车视线被遮蔽所以相撞,另一辆车的车主当场死亡,他没有任何可以发泄的对象,除了我,即使我知道他这种发泄并不对。” “他第一次失联前一晚,他久违地下厨为我做了一顿饭,告诉我他要出远门,后来我才知道他去了西藏进了神山,学朝圣者叩拜,甚至去了国外找什么神秘的复活仪式,爷爷觉得他精神已经失常,想尝试让他入院治疗,但并没有什么效果,他离开了医院,又是很久没回来。” 即使那是十年前的事情,明遥已经很清楚的记得那一天的晚餐,都是他不喜欢吃的食物,父亲依旧把记得很清楚。 林织并没有开口打扰,只是安静的做一个倾听者。 在这其中,他感觉到了可能连明遥都不自知的隐晦的态度。 明遥并不怨恨责怪他的父亲,甚至是怜悯同情,这是一个危险的共情的信号。 本质上来说,他们可能是同样的人。 同样的偏执不可理喻,在陷入无法接受的极度伤痛时无法保持冷静。 先前01说过任务对象都有‘病’,会让他们更加厌世从而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 不知道救赎任务完成后他停留多久,希望不是很长的时间,因为林织还不想考虑怎么教孩子,还要教明遥怎么彻底正常……这一点有点想远了,林织觉得自己不会突然死亡。 在等一段时间,就能知道任务结束的后续了。 林织看着明遥的侧颜,垂下眼眸。 十一月中旬,天气越发寒冷。 林织听明遥说化合物的事情已经解决,他的复健也有了效果,可能新年的时候就能正常行走了。 林织为他高兴,掩藏一点淡淡的感伤。 毕竟明遥是他第一个有感觉的对象,而且又那么符合他的情况,可惜。 明遥这段时间为了努力获得他的认可,还做了不少事情。 买礼物看画展讨他欢心都是基本操作,谁能想到一向高傲的明遥还会在他休息时认真地给他用学习的按摩手法放松,还是正经的按摩,没有变质的想法。 不过他越是这样林织就越有兴趣,最后变成了非正规的放松。 这次明遥倒是没转钱给他,因为他已经被把卡上交了,他给林织买了个度假用的小岛,让林织有空可以带朋友去玩。 十七号上午,林织接到了老爷子的电话。 老爷子想去挑几件古玩,让林织陪他一起。 林织手里的那个项目早已经结束,明遥没有硬性安排他去哪个部门,只看他自己想去哪个部门发展。 考虑到之后可能会离开,林织什么也没选择,开启了摸鱼模式,只是在公司挂个名,明遥也随他,又把他调回来秘书处让他挂着领薪水,这样林织起晚了或者有别的事也不用请假。 秘书处没有人对此有想法,毕竟他们在某一天看见了老板和美人秘书在办公室里接吻,门还是高特助默默关上的,为了老板和林先生的声誉,高特助为此特地宣布了林织和老板的婚姻关系,不过让他们不要乱传。 情况一下从老板和秘书的秘密□□变成了夫妻间的情趣,秘书处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精,纷纷表示自己懂得。 林织面对他们热情的微笑,也报以笑容,而后摸鱼的更光明正大了,在离开前他想学习到更多的东西,而不是把精力浪费在处理这些工作上。 即使01还未说明一定会离开,但林织隐隐有这种预感。 他习惯未雨绸缪,早早打算好很多事情,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会确信让原本的自己死亡的那些人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林织穿了件驼色的大衣去了老爷子那儿,陪着他一起看古玩。 老爷子眼力见好,林织鉴赏水平不如他,因此只是看着,偶尔提建议。 老爷子来的不是寻常的商业古玩街,这里的档次更高,水也更深,老爷子买了个玉鼻烟壶,这家店还有赌石服务。 老爷子有些跃跃欲试,看着林织说:“织织,替我挑一块。” 林织看着眼前大小不一的几块石头,笑着指了其中一块。 “爷爷,我可不会看石头,一会儿里面什么都没有可别怪我手黑。” 看玉看古董林织还略懂一二,石头他倒是真看不出东西,随手指了一个看的顺眼的。 店家现场开石,随着切割刀下去,林织挑的那块石头里还真带着品质不错的绿。 老爷子略带惊奇道:“手气真不错。” 林织也有些惊诧,在老爷子和夸奖和店主的恭维下唇角微翘。 商量着怎么把玉加工后,林织挑了家餐厅,和老爷子吃午饭,一旁的食客说下午一位有名的花旦要重新登台。 “爷爷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听吗,这可凑巧了,我立刻订票。” 林织立刻打开了手机,他早就已经摸清楚老爷子的喜好,知道他喜欢什么,老爷子一直喜欢听这位花旦的戏,只是她几年都没登台了。 老爷子兴高采烈道:“没想到今天倒是碰巧了,织织,你可真是福星。” 林织知道他是因为心愿满足和自己还记得这件事而高兴,笑说着:“凑巧罢了。” “我可不管,我们织织就是被幸运眷顾的人,要不是你选的餐厅,我们哪儿能知道这件事,说不定就错过了。” 老爷子笑呵呵地说,这些天他是越来越爱笑了,林织也不意外,明遥的腿何止是他一个人的心结,老爷子也始终记挂着。 老爷子的话也让林织挑眉,这家餐厅是他随意挑的,没想到还真能这么碰巧,看来他今天的运气真不错。 一边喝茶一边听戏,这一下午时间就过去了。 老爷子说既然午饭是林织请客,晚餐他就包了,林织没有拒绝。 不过坐上车后,林织看着越来越熟悉的景色,有些疑惑地看着旁边的老爷子。 这不是老爷子的院子,而是他和明遥住的别墅。 老爷子气定神闲地说:“我请了一位厨师,顺便让明遥也尝尝味道,老是让你们年轻人跑来跑去,这回就不折腾你们了,我来这儿就行。” 林织和老爷子进屋的时候,佣人正在上菜,厨房的门半关着,也看不见那位厨师。 桌上的菜品并不罕见,类型也是混搭风,有中式有西式,摆盘的精美表现了主厨的认真。 林织若有所感地看向厨房,又看向了老爷子,低头品尝了几道菜。 老爷子兴致勃勃地问:“味道怎么样?” 林织答:“不错。” “你还是留面子了,哪里不错,就很普通,”老爷子笑着说,话锋一转,“不过嘛我请的这个厨师也不是很有经验,能练成这样也很用心了。” 老爷子对着厨房说:“人家夸你呢,出来吧。” 冬天天黑的早,餐厅里本来亮着灯,在忽然间却暗了下去,佣人门开怀地撤离。 有人端着蛋糕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蜡烛的火光照亮他的面庞。 明遥向来冷淡的面部线条被柔化,他看着林织笑着说:“生日快乐,恭喜你又长大了一岁。” 他将蛋糕放在了桌上,和老爷子一起唱着有点不和谐的生日快乐歌。 他们都没有这种经验,爷孙俩都认真地打着节拍唱着中英文混合的祝福歌。 林织怔怔地站在餐桌前,看着那个蛋糕,好一会儿才回神。 今天其实并不是他生日,而是原主的生日,又因为任务要完成了,所以他没特地记着这一点来使用,因此今天都毫无察觉。 但显然这是他们为他精心准备的惊喜,光是这些菜林织都能想象明遥练习了多久,今天老爷子估计也是支开他,让明遥可以准备。 这是一个纯粹的没有被赋予任何意义的生日,在往年每一年的降生日,林织都要听着家里的期望,许诺自己会做的事情,成长意味着他需要肩负的责任越紧迫。 但这次是一个惊喜,一个并不奢华却很用心的惊喜。 老爷子开心催促道:“吹蜡烛许愿了,你不会把自己生日忘了吧。” 林织吹灭了蜡烛,闭着眼睛许愿。 他没有任何愿望,也没有在内心进行诉说。 他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一刻,在灯光亮起时对着明遥和老爷子道谢。 “谢什么,这可就太生疏了,来吃饭吃饭,一会儿吃蛋糕,吃完我就走了,可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礼物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蹬了一眼在旁边只知道安静傻笑的大孙子一眼,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连句甜言蜜语都不会说。 林织看着明遥,忍不住问:“你的腿不是说新年的时候才能行动自如吗?” 明遥眼眸柔和道:“比计划中的快了不少。” 因为有你的存在。 后边这句话爷爷在旁边,明遥没好意思说出来。 “这是个惊喜,他还把一些工作丢给了我这个早就退休的老人家,就等着加快速度复健,然后在今天给你做菜端蛋糕呢。” 老爷子不客气地戳穿了明遥,主要是孙子太锯嘴葫芦了,他替他的幸福担忧。 明遥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却强装镇定。 “的确是很大的惊喜,”林织想到了今天的事,眯了眯眼问,“该不会我今天的好运气也……?” 明遥有些矜持地点点头,在林织的视线下道清原委。 那几块石头都被鉴赏专家挑选过,无论林织选哪一块都能开出玉。 那名食客更是跟着林织他们,不管他们在哪家餐厅,都能收到这个好消息。 林织听完笑着点头,和他们一起用餐。 老爷子果然如他所说,吃完就离开了。 “我有礼物给你,在我房间。” 明遥对林织伸出手,那是一个邀请的动作。 林织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立刻被他紧握。 () 。.yqxs 第29章 霸总的虚荣男妻 明遥的大床上, 大大的礼盒很显眼。 这种风格显然和明遥不搭,在林织带着些调侃意味的目光下,明遥抿了抿唇说:“有人建议我说这样效果好。” 明遥并不只问了爷爷一个人, 还问了其他人, 其中就有高特助,在他挑选礼盒的时候高特助给了这个建议。 一眼就能看见的礼物会让人有惊喜感,如果林先生第一时间没有注意到,那么效果不就打折扣了吗? 高特助是这样说的, 明遥觉得很有道理, 并且打算给他加年终奖。 林织亲手拆开了那个礼盒, 里面摆着两样东西。 一副价值三百万的画,一张有价无市的黑胶唱片,都来自于已经作古的大师。 这都是林织在鉴赏画作或者听音乐的时候,无意中提到过的喜欢的作品。 这些东西的价值已经超越了标榜它们的金钱, 在林织的眼中, 让它们更具有魅力的是明遥的真心。 皎皎月华从窗外照入,让这个夜变得美好静谧。 “你不喜欢吗?” 明遥心里有些不安地询问,林织的表情并没有很惊喜,反而有一种让他描述不出的感觉。 “不,我很喜欢, 今天我很开心。” 林织看向明遥, 笑容灿烂。 林织取出了那张黑胶唱片, 明遥的房间里有着唱片机, 动作熟练地将唱片进行播放。 抒情浪漫的小提琴曲如同倾泻的月光,在空间里流淌。 “谢谢你, 这对于我而言是个很有意义的生日。” 林织拥住了明遥, 因为明遥的腿已经痊愈, 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让林织不得不踮起脚仰着头亲吻明遥。 弦乐的旋律如同起伏的潮汐,让空气染上淡淡的暧昧的潮湿。 明遥的眼眸重新亮起,环着林织的腰加深了这个亲吻。 他的手掌贴着林织的侧腰,惯性地将对方朝着自己的怀中贴近。 与喜爱的人热烈相拥到极致时,会让人不自觉产生与对方相融的疯狂念头。 床上放置着礼物的礼盒被放到了床边,凌乱摆放的鞋,交叠倒下的亲吻的身影被月光拉长。 明遥的胸膛起伏,心脏剧烈跳动,在林织的主动亲吻下他没有顾及上最重要的礼物,但林织的吻也让他有了信心。 他亲了亲躺在他阴影里的美丽青年,赤着上身去寻自己准备已久的东西。 男人宽阔的脊背和极尽美感并不过分夸张的肌肉线条让人赏心悦目,林织撑着手臂坐了起来,等着他拿东西。 明遥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步伐平稳地走到了林织的面前,半跪在窗边,打开了手上的戒指。 那是放置在一起的对戒,璀璨的蓝钻闪耀着夺目的光。 这是明遥答应过的戒指,在日内瓦拍卖下的昂贵蓝钻雕琢镶嵌的对戒。 “现在我可以为你戴上它吗?” 即使明遥再怎么努力冷静,但他有些微乱的呼吸和眼眸还是暴露了他的忐忑。 这是无声的约定,约定是否成为相伴一生的爱侣。 林织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弯唇答:“不在我们的婚礼上戴吗?” “好。” 明遥眼眸越发明亮,应答的声音沙哑,他用尽最后的理智将戒指放好,转身靠近林织。 弦乐来到了欢快的部分,表达着情人相见的急促的热烈的部分。 散乱柔软的冬季衣服,以及被破坏的贴身衣裤,以无法挽回的姿态宣告着自己的离场。 林织都有些惊愕,但人的基因本能中似乎就刻着这种原始浪漫。 小提琴曲中交缠的急切的音符将时间拉长又缩短,林织浑身汗涔涔,在明遥的心跳中连乐声都变得模糊。 林织彻底感觉到了痊愈的丈夫的能力,一切不再受限,被囚困到无法逃离的世界。 月光因为云层的遮蔽而渐渐黯淡,在不甚明亮的光下,青年眼里充盈的水雾如同琥珀,在摇晃下凝聚滴落,只是未曾滑落便在亲吻中消失。 那不笑也总是上扬几分的唇过度殷红,无害的美丽面庞越发引人怜惜。 “织织。” 明遥低低地叫着亲密的称呼,心脏满足到似乎要爆开。 美丽虚幻的花落在他的手中凝为真实,让他情难自禁。 他答应了和他结婚。 他答应了。 后半夜,在林织被明遥抱着行走时,忽然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明遥的房间里藏着制作蛋糕的材料,裱花袋里还有着剩余的奶油。 “你的那份是在厨房做的,我只是在这里用来练习。” 明遥低声解释,毕竟他不好一直在厨房里练习,也不习惯被人看着的感觉。 林织没想到连蛋糕都是他亲手做的,在下一刻被明遥放在了他用来练习的桌上。 香甜的蛋糕和柔软的奶油是绝佳搭配,这一点不会有人否认。 林织随意地点缀着,而后遗憾地看向明遥说:“我似乎没有这种天分。” 明遥的眼眸毫无清明,林织有些吃痛的仰头,却笑的很畅快。 林织天赋绝佳,明遥想,无论在哪一方面。 小提琴的乐曲被人停下,夜晚有独属于夜晚的声音。 弦乐声消失,起伏的潮汐却未停止。 白昼到来让天边多了几分明亮,只是冬日的暖阳并不炽热,明遥拉上了窗帘,将光线彻底断绝。 他将林织抱去浴室,林织睡的很沉,鼻尖还有些因眼泪而产生的红意。 盥洗室的洗漱台前,镜子倒映着美丽青年迷迷糊糊的面庞,还有他身后拥着他的身影。 明遥有些抱歉,他本是打算让林织睡的更好,没想到又在里面耽误了很长时间。 林织睡的更沉,他大衣里的手机响起的声音都没能让他有任何反应。 明遥拿出了里面的手机,眼眸锐利地看向上了上面的备注,点击了接通。 “今天有空吗,出来吃个饭,我在这里忙碌的事情已经快结束了,要回去分公司,可能之后还要回海外的总部,我们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见面了。” 季双成声音里有些遗憾,他知道自己的这个邀约会被答应,毕竟他和林织的交情也还算不错。 电话那边有些安静,他声音充斥着笑意继续说:“我还记得我们约的画展,如果那个时候我在国内一定赴约,如果在国外有合适的画展我一定告诉你,到时候我做东道主请你玩。” 下一瞬他听见了电话那边的回应,不是他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而是一个冷漠的低沉的男性的声音。 “他没空,他刚睡下。” 季双成看着电脑上显示的上午十点,微微沉默。 “请问你是?” “明遥。” “你可以将你的地址发给林织,既然你要离开了,我会提醒他给你寄婚礼请帖。” 电话被挂断,季双成看着手机,努力抹去心里那一点微妙的遗憾,至今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位明总如此难以接近。 明遥将林织的手机放在了一旁,看着林织柔软的睡颜,亲了亲他的唇。 不过想到之前林织带着他的痕迹赴约见季双成这件事,明遥的眼眸颜色暗了些。 林织在睡梦中被愉悦感弄醒,他抓紧了明遥的肩膀,声音沙哑地轻喃:“好困。” 林织彻底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生命似乎一下跨越了几天。 他揉了揉眉心,听见了01的声音。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是立刻前往下一个世界还是在本世界进行滞留呢,最多滞留七天哦。】 “这个世界的后续呢?” 01:【会消失。】 林织的气息微冷:“什么意思?如果注定要消失,你们在让我在虚构的世界里做无用功?” 01:【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当伤口痊愈之后,这个创伤就消失了,是你愈合了这里!】 【就好像一个人身上出现了很多伤口,我们穿越到这个世界相当于进入了这个伤口,如果放任不管,这些伤口就会溃烂,不仅让主体痛苦,最后还会让他死亡。】 【我们治愈了一个任务对象,就相当于愈合了一个伤口,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后续了,它就消失了,就是这样。】 林织:“所以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在骗我?能量点是假的?” 01委屈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的程序设定就是这样,我也是在宿主你成功之后才知道这些消息,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当宿主你成功治愈了所有伤口后,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任何回报!】 林织保持冷静,回想着01的话,抓住了一点询问:“主体?所有的任务对象都是同一个人?” 01:【是,也不是。】 【其他任务对象不会有记忆,还是相当于独立的存在,但本质来说,他们也是同一个人的分裂体。】 01:【宿主你要尽快选择了,立刻去往下个世界还是滞留,我的建议是滞留,这样可以让您更好的调节状态。】 真是狡猾的设计者,01是傻白甜,但它的程序受限,哪怕套话可能都套不出对的。 不过林织也不觉得有问题,这才是正常的聪明人的设计,一开始就交代所有底牌,那可不明智,确定他成功了一次,才吐露一些秘密,这种设定很稳妥。 都是一个人。 林织心里那一点微末的感伤消失殆尽,面上重新带上了如常的笑容。 他做出了选择:【滞留七日。】 他给明遥发去了信息,悠然起身去往浴室。 林织说想一周后就办婚礼,明遥看见这个消息已经没有心思处理工作。 他甚至让退休已久的老爷子重新回来公司代管部分工作,投入到了即将到来的婚礼中。 不出半天,所有人都知道明氏集团掌门人要结婚了。 收到请帖的裘清嵘暗自庆幸,当初口出狂言过的曹三在家里又被打了一顿,胡童连夜准备新婚贺礼,管意听说了这个消息也寄了一份礼物。 婚礼当天,季双成的礼物托胡童一并送来,明遥的父亲明知齐也寄来了一份礼物。 里面是明遥母亲的许多照片,还有手写的贺卡以及两个平安符,这是某种释怀的信号。 在交换戒指后的亲吻环节时,林织主动的吻上了明遥,对他低笑道:“再见。” 我亲爱的,我将拯救你的生命,而你也将予我新生。 () 。.yqxs 第30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时间按下静止键, 失去意识坠入无边的黑暗。 意识恢复后,林织睁开了眼,映入他眼中的是一间普通的起居室。 面积不大, 摆设一览无遗, 墙上贴着一张男星的海报,书柜上的书不算多,大多数是漫画。 原主应当相当年轻,林织在心里评判。 01贴心地问:【宿主, 需要再缓冲一下再接收这次的任务吗?】 林织的调节能力很强,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并不需要缓冲, 但他却开口说:【好,再介绍这次任务之前,你能再说一下你所了解的情况吗?】 上个世界七天的滞留时间里,林织就已经询问过01一次, 将事情进行了梳理, 避免01的数据库又出现更新,出现一些他不知道的信息,谨慎起见他再度开口询问。 01有些愧疚于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欺骗了宿主,又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 它依旧是救赎系统01,使命是与宿主一起拯救会走向自我毁灭道路的任务目标。 所有的任务目标本质是一个人, 他的体内分裂出了多个有自毁倾向的人格, 为了避免走向死亡的结局, 他设计了这一场自救。 为了能够更清晰地将治愈效果展现, 他的每一个人格碎片都有着不同的疾病,当这些病况痊愈, 也就意味着这个人格从自毁的边缘被拉回, 而后便会融回主体。 当所有的碎片都融合, 那也意味着设计者即主体本身痊愈,他会从精神世界底层苏醒,给予成功的任务者想要的一切报酬。 潜台词就是,如果他醒不了,一切白搭。 不过这种意思和01初始版本的意思其实也差不多,如果任务无法完成他就只能消失,成功积攒能量点后他就能复活。 林织对这个设计者很好奇,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完成这一切并且能够将他的灵魂带入这里,但对方既然有这种实力,应该能完成让他复生甚至是永生。 林织:【依旧不确定有多少个人格碎片?】 01歉疚地说:【是的。】 因为01最开始说过有十个能量点就相当于他完成了任务,所以他之前问过01是不是只有十个碎片,他只用去往十个世界做任务,01却给出了无法肯定的答案。 林织:【依旧是世界随机,你也不知道一个任务完成后下一次要去往哪里?】 01头埋得更低了:【对。】 01的眼泪逆流成河,心里呜汪呜汪大哭。 宿主那么善良可爱能干,我居然还骗了他,而且还这么没用,宿主会不会嫌弃它。 林织没有责怪系统的想法,毕竟对方在他眼里就是个更新了内容的智能ai,他看向的是它背后的人,以及思索着更深层次的问题。 这是一场自救,系统却没有太大的干涉能力,而且也强调他这位宿主不能崩人设避免被察觉违和,说明这些人格碎片在自己的世界完全独立,独立到甚至排斥主体的存在。 那这些人格碎片互相之间会不会有感应,会不会互相排斥,他们会不会出现在同一个世界里? 这些林织觉得01也不知道,起码现在的01不知道。 而且01真的是救赎系统01号吗,在它之前或者之后会不会还有系统,这些问题在林织的脑海里浮现,又被他压下。 目前掌握的情况还不够,说不定多完成几个任务后会有发现,也有可能真相就是这些。 从思绪中抽身,林织感觉到了01的低落,温声道:【可以把资料传给我了,这个世界我们也要好好合作一起努力哦。】 被宿主鼓励的01一秒振作:【嗯!】 呜呜呜宿主真是太好了,他果然是个善良的天使! 林织的面上出现了若有似无的笑意,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何况是复生。 即使这是一场没有终点的任务,林织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所谓,毕竟他追求的终点也不是复活,在做这些任务的时候,他就已经拥有了生命。 这些任务对于他来说并不困难繁重,甚至十分有趣。 抱着这种轻松愉悦的心态,林织在脑海里梳理起了这次的任务内容。 这同样是一个和他原本世界科技水平差不多的地方,原主是一名公立中学的高三生。 他这次需要治愈的任务对象是他的同桌,宋嘉竹。 宋嘉竹是绝对的学神,以中考第一进入了九中,在入学以来大大小小的考试都稳坐第一,时常代表学校或者竞赛班出去考试获得不错的成绩。 他是绝对的宝玉,只是见到他的人都会感叹,白璧微瑕。 因为宋嘉竹是个哑巴,无法开口说话。 而且他没有太富贵的出身,和同学们比起来甚至是有些贫穷,从来不参加班上组织的任何聚会,在食堂吃饭也从来都是点最便宜的那一档。 同学们私底下说可能是因为九中给的奖学金要高一些,并且愿意给宋嘉竹提供免费住三年的学区房,宋嘉竹才会来这里。 还有人说宋嘉竹可能是个孤儿,因为高中两年没有人看见过他的家长来接他,家长会也从来没有人来参加。 这些人说的都是对的,林织这次不必问任务对象的心结,因为资料里很清楚。 宋嘉竹不是天生的哑巴,他能说话,只是八岁时他的父母死于入室抢劫,警察来的时候从床底下找到了年幼的他。 大概是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死亡,医生诊断他是因为受到了大脑受到了刺激,出现了短暂失声的状态,可那之后宋嘉竹没再开口说话过,直至十年后的今天,他如今十八岁。 父母死后,他在舅舅的家里住下。 只是舅舅也是重组家庭,家里本就不太和谐,有舅舅原配留下的表哥和表姐,后来的舅妈带来的表弟,以及两人生下的小小表妹。 人口如此之多,年幼失怙不会说话的宋嘉竹没少受欺负。 初中宋嘉竹便开始住校,高中他远离了舅舅家,来到了几个区之外的九中读高中。 这里的资料很含糊,只是一笔带过,但联合现在的情况,林织大概可以想象到当时发生了什么。 九中每半个学期会调整一次班级,每一个月会调整一次座位,现在是十月初,原主刚和宋嘉竹成为同桌不久。 原主的成绩不错,可以进九中最好的志远班,但是他的成绩只在班级的中下游,按理来说是坐不到第一名的旁边。 不过宋嘉竹上个月的同桌是个话唠,宋嘉竹向老师表示自己想要安静一点的同桌,于是原主被调到了他的旁边。 林织拿起了书桌上摆放的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 因为年纪才十八,所以这张面庞要更稚嫩一些。 和林织自己的少年时期相比,这张脸的面部线条要更加柔和,加重了单纯感,弱化了少年的英气硬朗的线条,稍加装饰扮成女生都没有违和感。 林织轻叹了一声,按理来说这次的开局其实不比上次差,虽然没有契约关系,但新认识有助于他在任务对象那里建立想要的形象,如果今天宋嘉竹没有在书店门口遇见疑似尾随别的男生的女装同桌的话。 林织又叹了一声,神色复杂。 原主表面上是个安静的小男生,私底下却是有痴汉属性的女装癖。 他喜欢隔壁班的班长,知道对方周日一般会去打球,会女装跟着他为他加油,在他打完球后会偷偷跟着他。 不过他们并不认识,原主也没有搭讪表白过,他只敢混在人群中远远观望。 01小声地说:【每次进入的角色都是最容易靠近任务对象的最优选,宿主你要是生气的话……就就骂我好了。】 林织:【没事,其实也不错。】 既然宋嘉竹已经知道了同桌有两面,那他发挥的上限被提高了,不至于被轻易怀疑崩人设。 01更感动了,偷偷给宿主一个飞吻,然后开口道:【那我就颁发这个世界的任务啦。】 【宿主,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开导疏解任务目标!让他感觉到生活的美好,重新开口说话!】 因为已经知道内情,林织就没提医学奇迹的事。 【好。】 林织看着手腕中央的小痣,在房间里走动,开始熟悉原主的生活。 原主的父母这两年因为工作调动去了国外,原主有一个大他两岁的哥哥,不过哥哥去了首都上大学,只有寒暑假才会回来,所以原主基本是自己住。 这也为他的癖好创造了空间,他可以自由地在家里学打扮试衣服不怕被发现。 林织打开了大衣柜,半边挂着校服和男装,另外半边是各类女装,大多数是青春女学生的打扮,也有少数几件辣妹装,原主心动买了但一直都没敢穿出去。 抽屉里有很多黑丝白丝或者少女风的袜子,林织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关上抽屉。 第二天清晨,林织换上校服,背着书包进入了高中。 抵达教室时,旁边的座位还是空的。 几分钟后01开口道:【任务目标正进入教学楼!】 【宿主我们这次还是用爱情救赎他吗!】 因为上次成功了,01觉得这个方法很好。 林织却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先见到他再说。】 虽然本质是一个人,但实际也是不同的个体,林织不确定这个人格碎片会不会吸引他,让他产生‘感觉’。 如果没有,友情甚至是对手都是不错的选择。 约莫两分钟后,穿着蓝白校服的清瘦少年拿着书从门外走进。 他的皮肤很白,是有些病态的毫无生机的白,眼眸黑白分明,模样清隽,脊背挺得很直,姿态如同生长中的竹。 他和林织对视了一眼,平淡地在他的身边坐下。 他没有提昨天的事,也没有任何交流的想法。 如果说明遥的无法轻易触碰是他在自己与他人之间划了难以跨越的沟壑,那么宋嘉竹的无法靠近是他用透明的罩子将自己和其他人进行了隔绝。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为了以防万一,林织还是问了一遍:【他是雏吗?】 即使知道这个人和明遥本质是一个人,但出现在他眼前的身体并不是。 他的高度洁癖并没有因为明遥而治好,而且似乎更严重了。 因为他的标准被具现了,有了真实的例子在前,他更难将就。 01:【是!不过宿主你不是知道他们的本质是一个人吗,怎么还问呀?】 林织:【第一次询问说明我喜欢处,但第二次还询问,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01:【说明什么?】 林织弯唇:【说明我是真的喜欢。】 () 。.yqxs 第31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林织的回答十分有力, 01没有再问。 在早读铃声响起之前,林织一直在打量着自己这位新同桌。 他并没有遮掩自己的目光,可在他长达七分钟的观察里, 宋嘉竹一次也没偏头。 他似乎并不在意被打量, 也不好奇为什么被打量。 林织不知道宋嘉竹是耐性很好,还是宋嘉竹觉得自己昨天撞破了同学女装尾随他人这件事被同学观察很正常,所以表现的无动于衷,不管出于哪种理由, 林织都能充分地感觉到宋嘉竹身上表现的漠然感。 和明遥的俯视感不同, 宋嘉竹表现的是一种长久以来的被观察习惯的平淡, 不对别人好奇,也拒绝被别人窥探。 他的门扉紧闭,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靠近他的心不比靠近明遥容易,林织知道自己之前的办法在这次无效。 就算他忽然表现了惊人的学习能力超越了宋嘉竹成为了年级第一, 宋嘉竹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他只会更加努力的学习,以此确保自己有更好的前途。 虽然不能用这个办法吸引宋嘉竹的注意,但和明遥比起来,另一种层面上,宋嘉竹好靠近多了, 起码没有那些保镖佣人, 没有可以无形隔绝人的阶级与财富。 既然宋嘉竹和他人之间有着无形的屏障, 那么走近他只有两个选择, 融入其中或者干脆打碎。 前者需要漫长的时间甚至不被看见,后者会更快速, 即使会被应对的更激烈, 不过想想也很有意思。 林织翻开了眼前的书本, 视线却没有落在上面,反而是看向了桌角贴着的课程表。 步入高三之后,九中学生每周两节的体育课更改为一节,音乐美术等课程全部消失,在高三下学期这一节体育课也要为主课让步。 高三1班的体育课就在今天,下午第二节。 林织竖起了课本,跟着其他人的声音一起朗读,藏住了眼里的笑意,和一点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的期待。 感觉到身上注视的消失,宋嘉竹依旧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课本,表情毫无变化。 下早读后,不少人趴在桌子上补觉,即使课间声音嘈杂,也无法对他们进行影响。 有人约着一起上厕所,有人小声讨论题目或者篮球明星等话题,林织看了一圈周围,轻叹着这种青春纯粹的气息。 他撑着头,继续打量着同桌。 宋嘉竹有一张好看的皮囊,像一副从前的水墨画,笼罩着一层久远时光的黯淡。 即使再一次被他这么明显的看着,宋嘉竹也依旧没有转头,而是低头写着手里的习题。 在思考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转动笔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晃动。 真是将人隔绝在外啊,林织垂下眼眸,为下午要实行的事情思考更完整的方案。 01都有些愁眉苦脸,心里为宿主加油。 上课时间,林织没有再看向宋嘉竹。 虽然他有原主的记忆,但那些知识并没有完全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即使他的学习能力也很强,但他离开高中已有多年,不免遗忘了部分。 语数外主科还好,物化生三门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重新学习。 因此物理课上忽然被物理老师点名叫起来回答问题的林织,低着头沉默了一瞬。 01立刻在脑海里为林织给出了答案,林织顺势说出。 因为他的思考时间很短暂,因此老师夸奖了他一句,十分满意地让他坐下。 01:【还好还好,宿主有我你放心!】 林织:【谢谢,还真是一种很新奇的感受。】 在此之前林织在学校里的地位就像是旁边的宋嘉竹,是老师眼里最满意的学生,根本不会出现老师提问回答不上来的窘迫处境。 不同的身份地位还真是有不同的体验,林织跟着板书记着笔记,对所谓的任务更加放松。 如果事实就像01所说的那样,他反而会放心,他之前还猜测过这种系统会不会对他造成影响或者将他吞噬,他向来不介意用恶意揣测其他人,担忧自己会因为信任而付出代价。 这次的任务对象好奇心真的很淡,在刚刚他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时,全班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但离他最近都宋嘉竹却始终看着老师的方向。 除了第一次课间,林织也没再看向自己这位同桌。 整理好学习部分的记忆和笔记后,林织收拾好桌子,在中午放学铃声响起后去往食堂。 因为有01的定位,林织轻松地在人数众多的食堂里找到了宋嘉竹的位置。 他端着餐盘坐在了他的对面,看向他餐盘里的菜。 九中食堂一楼大部分窗口的菜价不贵,两个菜五元,三个菜七元,二楼则是小炒,价格相对来说贵一些,但也都在二十元以下,因为饭卡一天限刷四十元。 宋嘉竹餐盘里只有两个菜,西红柿炒鸡蛋以及酱干炒芹菜,食堂的菜和美味并不沾边,但宋嘉竹依旧吃的很认真。 林织在小碗菜窗口端了一碗七元的辣子鸡,从餐盘里拿出,放在了他和宋嘉竹的餐盘中间。 “吃吗?” 今天第一次,宋嘉竹抬头和林织对视。 他摇了摇头,继续低头进食。 “你不喜欢吃辣?” 林织当然知道他的拒绝,继续发问。 宋嘉竹又摇了摇头,不过让人难以分辨他的真实意思。 到底是不喜欢,还是不是不喜欢。 为了防止林织的下一次发问,宋嘉竹端着餐盘离开了,走到了前几张桌子的空位旁,坐下继续用餐。 他说不了话,所以无声地拒绝交流。 对于高中生而言,大部分人会因为这样的拒绝难堪,从而会自动放弃和他沟通。 林织注视着他的背影,却是心情很好地继续用餐。 和久违的知识一样,食堂的东西也是久违的难吃。 为了保持学生们的精力,学校规定留校午休的学生必须午睡,有学生会或者老师进行巡逻,提醒做题看书的同学午睡,顺便查看有没有学生偷偷看杂书漫画或者玩手机。 林织很久没有这么休息过,好在身体已经习惯了,倒也不觉得特别难受。 宋嘉竹的睡姿是枕着胳膊脸朝下,杜绝了被任何人看到睡颜的可能。 十分封闭自我,林织在心里点评。 好在是少年时期,如果是数年后宋嘉竹处于明遥那个身份地位,恐怕比明遥要难靠近许多。 不过按照他的自毁倾向,也许没有到那个时候就自杀了,而且按照他不能说话的缺点,恐怕也没什么机会成为商人。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大家在体委的声音里朝着操场进发。 现在是十月上旬,天气依旧闷热。 和上个城市的秋季多风多雨不同,这个城市几乎没有秋天。 从十一月开始,只有几天的气温骤降骤升,而后便进入冬季,至于十月,似乎还在夏季。 体育老师吹哨整队,而后便是常规的八百米。 林织发现宋嘉竹的体力似乎很不错,他始终以并不吃力的姿态在队伍的前列,林织想跟上他,却发现这具身体的体力比他想的要差,很快便落到了队伍后排,和几个女生作伴。 那几个女生似乎也习惯了他的加入,热情地打了招呼:“林织你别急,我们一起慢慢跑。” 林织惯性地回以笑容,其中最靠近林织的那个哇了一声。 “你长得很好看嘛,为什么平时总是低着头哇。” 这话引起了两个女生的好奇,跑到了林织前面一点,回头看着林织。 林织配合地让她们看清,她们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谢谢。” 原主因为心里有秘密,加上喜欢暗中观察人,所以在班上也一直当着小透明,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瘦弱的喜欢低着头的男生。 这一会儿的闲聊让他们几个落后的更明显了,他们没再聊天,加紧追上队伍。 林织在几乎喘不上气的奔跑里蹙眉,担心一会儿的计划会有变故。 在跑完八百米后,队伍继续整合,随着老师的哨声,大家可以开始自由活动。 有人立刻去领了球拍篮球等等,有些人则在操场的阶梯处乘凉,看书或者听偷偷带来的p3,有些人则朝着操场后门跑,朝着最近的第二食堂的方向开溜,去食堂外面的小卖铺买东西吃。 宋嘉竹一个人坐在了远离人群的地方,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习题册。 一边思考一边落笔在草稿纸上运算,宋嘉竹动作很快地在习题册上填写答案。 忽有阴影落在了他的身前,挡住了他的阳光。 宋嘉竹抬头,不意外地看见了新同桌的那张脸。 “我想拿的一个羽毛球拍被放在了柜子的最上面,体委在打篮球,老师不知道去哪里了,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少年的面庞线条柔和,长相单纯漂亮,眼睛的形状加重了他的无辜感,让他看起来温软无害。 他的声音带着些忐忑,似乎害怕被拒绝。 宋嘉竹沉默了一会儿,合上了练习册站了起来。 “谢谢。” 林织笑眼弯弯,对着宋嘉竹招招手,带着他往器材仓库走。 仓库的门半开着,内里空无一人。 宋嘉竹走近后,听见了仓库门被关上的声音,他下意识地转身,看见林织表情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顺手了。” 少年的声音轻快:“就在那个柜子上面,应该是放的太高了,所以有些同学就放弃了吧,要知道羽毛球拍可是很抢手的。” 宋嘉竹也看见了那副放在柜子最上面的球拍,点了点头。 在他路过体操垫时,他忽然感觉到了巨大的推力,被迫摔在了厚实的绿色垫子上。 有人跨坐在他的身上,压住了他想起身的动作。 “昨天你认出我了?” 少年似乎在询问,态度却很笃定。 宋嘉竹没有散播别人消息的癖好,他本就打算当做没看见,不会告诉任何人,他不会多管闲事。 但他也理解林织的担忧,不过他以为林织应该会忐忑地询问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以陌生又相反的姿态压制着他。 “不许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知道吗小哑巴?” 林织低头靠近了他,面上的笑容充斥着甜意,眼里却带着清晰的恶意。 “也不要想着去和老师告状,我可以一直跟着你。” 既然宋嘉竹不了解他的另一面,他就随意发挥了,能尾随的难道是什么正常人吗? 这是打破屏障的必要手段,必然是霸道的强势的不容拒绝的,初始被厌恶也没关系,有情绪好比过漠视。 仓库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林织立刻起身,对着宋嘉竹伸出了手。 门口进来的同学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林织解释道:“他不小心摔倒了,我拉他一把。” 同学没有怀疑,毕竟林织是班上公认的比较安静内向十分好说话的人,怎么会在这种事说谎。 “同桌,起来吧。” 林织对着宋嘉竹腼腆地笑了笑,宋嘉竹静静地望着他,没有理会那只手,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你还没有帮我拿球拍。” 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角,宋嘉竹回头,看见了林织有些失落的神色。 在对上他的眼睛时,那双漂亮眼眸里又晕染了几分与善意无关的笑意。 看起来那么柔软无辜,又仿佛十恶不赦。 () 。.yqxs 第32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同学听到他们的对话有些惊讶, 因为乒乓球拍就在 林织依旧看着宋嘉竹,补充地说:“羽毛球拍。” 林织确信, 宋嘉竹如果能说话, 一定会吐出极为不客气的字眼。 但他不会说话,只是用那双幽深的眼睛表达了自己的惊愕与愤怒。 即使遭遇过不少事情知道人性之恶封闭了自我的少年,在面对这种上一秒威胁他的人下一秒又柔弱自然地向他求助他这件事,也不得不在心里骂一句无耻。 宋嘉竹想扯回自己的衣角离开, 听见仓库里的同学惊讶地问:“居然还有羽毛球拍吗, 我还以为没有了, 准备打乒乓球来着。” 同学的视线在柜子上转了一圈,仰头看见了放在柜子最高处露出一点痕迹的羽毛球拍,忍不住说:“怎么有人放在这里,太缺德了吧。” 一般的体育用品都是放在柜子的中下层, 方便学生们拿放。 这位男同学个子不算特别高, 跳了两下也没能够到,尴尬地望向了林织和宋嘉竹。 宋嘉竹走了过去,将球拍拿了下来,递给了那位男生。 林织心里轻啧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你们打能加我一个吗, 我们可以当替补轮流换, 不想的话也没关系, 我打乒乓球去就好。” 男同学看着自己手上的球拍也是一愣, 朝着林织问道。 “没关系你们玩吧,反正我也找不到打球的人, 也不是很想玩了。” 林织看着宋嘉竹远去的背影, 温声开口。 他如原主那般低着头说话, 避开人的眼睛。 男同学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本想邀约他,却发现他也朝外走了,挠了挠头在登记本上登记,然后拿着球拍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仓库外,林织慢悠悠地向前走。 宋嘉竹走的很快,但林织有01,能够精准定位他。 偏僻角落里,宋嘉竹看着又出现在眼前的林织,眉头皱起。 他已经明显地把‘不欢迎’三个字写在了脸上,也已经被威胁了,他为什么还要跟着他? 林织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纸巾,仔细地擦了擦宋嘉竹旁边的空位,坐在了他的身旁。 “你似乎很缺钱,我告诉你一个赚钱的方法怎么样?” 林织的手肘抵在腿上,撑着脸看着宋嘉竹。 “帮我补习,在晚自习下课后,一天两小时,一小时一百,没满一小时也按照一小时算,怎么样?” 林织需要更多的靠近宋嘉竹的渠道,贴近他的生活,这个就是很不错的理由。 宋嘉竹摇头,不为所动。 要不是觉得林织还会一直这么跟着他,他现在想立刻换个地方坐着。 “你是觉得钱少了?那我可以加价。” 林织再一次曲解宋嘉竹的意思,宋嘉竹的能力和头衔如果要外出帮人补习,绝对不会是这个价格。 可问题是他不能说话,这一点基本断了他去做家教的可能,他无法开口,就算成绩再优异,也不会有家长聘用他。 宋嘉竹用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一行字,举到了林织的面前。 ——不是钱的问题,我不答应为你补习,请离我远一点。 最后的那个句号,代表了宋嘉竹的严谨和倔强。 “哎呀,忽然瞎了,什么都看不见,”林织懒洋洋地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百块,丢在了宋嘉竹的草稿纸上,说,“这是今晚的预付款。” 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安静内向的少年又展现了真实的面目。 宋嘉竹把钱丢了回去,起身离开。 可还未能离开,就有一只手可耻地抓住了他的裤子。 “小哑巴,你再走我就把你裤子扯下来,你想让大家看笑话的话就继续啊。” 宋嘉竹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习题册被他捏到变形。 “你一会儿是想和老师告状然后换座位吗?这样可摆脱不了我,我怎么确定你不会把我的秘密告诉别人,你在我眼皮底下我才放心。” “期中考过后就能换座位了,你帮我补习到那个时候吧,到时候你随便挑谁做同桌,我不会再打扰你,怎么样?” 第一次月考是十一假后,也就是几天前,考完后一班便调整了座位,按照规律,下一次调整座位在期中考后。 期中考大概在十一月中,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几天,但可以确定现在距离期中考也就一个月左右。 一班的换座规则根据成绩来定,第一名可以挑选自己的位置,而后挑选同桌,再依次是第二名,排名越靠前选择权越更多。 一个月的时间的确紧迫,不过林织也没打算就靠一个月让宋嘉竹喜欢上他,但留下些痕迹却没问题。 走进一个人的心里需要靠近,但不需要时时都靠近,有时候离的太近了反而碍事,进退要有度。 宋嘉竹还是想拒绝,他不想和这个人扯上任何关系,应该说他没兴趣和任何人产生关联,这种会打碎他生活平静的人尤其如此。 但抓着他裤子布料的那只手开始向下施力,隐隐有着逼迫的意思。 宋嘉竹觉得林织应该去看病,不管是精神分裂还是变态倾向,比他这种残疾人还要不正常。 考虑到这种人的麻烦性,只要一想到接下来他会被林织不停地跟着,被他一直窥伺着,宋嘉竹打算干脆地进行处理。 他握住了抓着他衣服的那只手的手腕,用力逼迫林织松手,并且想以眼神威胁一番。 可当他转身的时候,却愕然撞上了一双泪眼。 “你弄得我好疼。” 林织的眼里蓄着水雾,化为晶莹的泪珠滴落。 他的手腕被握住,眉心微蹙,呈现出一种被欺凌的弱态,那双眼越发无辜。 宋嘉竹有些慌张地松开了手,看见了林织手腕上被自己弄出的一圈红痕,抿了抿唇。 他正打算继续在草稿纸上写下话语,告诉林织知道疼就别想着威胁他,可他还未落笔,就看见眼前清瘦的少年于泪眼盈盈中弯出笑容。 “考虑好了吗,小哑巴?”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滴眼泪飞快地从他眼里落下,显得纯真又可恶。 无耻!无耻!宋嘉竹气的在心里骂了两遍,他已经很少有如此情绪波动的时候了。 宋嘉竹平静下来,告诉自己只用忍受一个月。 一个月后期中考,他就可以更换同桌,不会被这个神经病纠缠,一切又会回到从前的轨迹。 宋嘉竹在草稿纸上飞快写下答案,放在林织的面前。 ——可以,期中考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好,成交。” 林织站了起来,将一百块钱折好,放在了宋嘉竹的手里。 好在原主父母因为放原主一个人在家里而有些愧疚,所以生活费方面给的十分丰厚,林织现有的钱足以支撑他支付补习费。 宋嘉竹离开了,这一次林织没再跟上去。 他用纸巾擦了擦眼睛的湿润,看向手腕上的红痕。 力气很大,体力也不错,他很满意。 01担忧似的开口:【宿主,一个月后要是没有成功,那怎么再接近他啊?】 林织声音愉悦地答:【没关系,坏人总是出尔反尔。】 01被这个回答震撼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 这个世界的宿主好像有点不一样,但是扮演人设又很正常。 01想了想林织的善意值,安定了一些,无论怎么样,这些都说明了宿主是个非常好的人,宿主对它的态度也可以证明,他简直就是最善解人意的天使,还那么厉害。 在即将下课时,体育老师吹哨,示意大家尽快归队。 一批人去往了仓库归还体育用品,其他人则开始列队,方便老师点人数。 林织站在了宋嘉竹的旁边,安静地低着头。 “吃不吃糖,我们下课前买的?” 林织感觉到有人在后面戳了戳自己,压低了声音和他说话。 是之前跑步的时候和他说过话的女生,林织记得她的名字叫何雨晴,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一个脸圆圆的短发女孩,为人热情开朗。 即使安静透明如原主,她看见也会打招呼。 “谢谢。” 林织接受了她的好意,手心里被塞了一颗草莓味的阿尔卑斯。 虽然要扮演人设,但林织不打算全然像原主那样在班里继续当个小透明,不管什么时候人脉都很重要,到时候拜托对方帮忙也方便。 糖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林织将糖纸捏在手里,等着一会儿丢弃。 老师的时间卡的很好,他点完人数后下课铃声响起,大家陆陆续续地朝着教学楼走去。 在回教学楼的路上有一处有垃圾桶,林织顺手丢了进去,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高大男生。 他并不熟悉,但原主却很熟悉。 原主暗恋的隔壁班班长,许烈阳。 他们在高二曾经做过半学期同学,原主因为想要追赶他的脚步所以努力学习,结果被分到一班,而这人在二班,这让原主消极了一段时间。 许烈阳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个人群焦点般的人物,高大帅气爱打篮球,原主的性格被这样的人吸引也不奇怪。 不过林织并不打算和他有接触,他可以跟着宋嘉竹,但继续扮演人设尾随许烈阳对他痴汉,他难以做到,也不必去做。 林织低着头和许烈阳擦肩而过,许烈阳将手里的垃圾丢进垃圾桶,回头看了林织一眼。 “阳哥,走啊,怎么了?” 下节课是二班的体育课,有人勾住了许烈阳的肩膀,有些疑惑地发问。 “没什么。” 许烈阳摇摇头,笑着跟他往前走。 林织回到了班上,宋嘉竹早已经坐在了那里。 他身上有种不为外物所扰的安静,这种安静并不显眼,但当被人注意到的时候,那种特别便凸显。 林织还是觉得他眼里冒火的样子更有意思,发现自己还有些欺负小朋友的恶趣味。 下午的两节课是化学,林织一边听着老师讲课记笔记,一边在空闲的时候拨弄着宋嘉竹书包的带子。 他的手指卷起带子的边缘缠绕了几圈又松开,如此反复。 宋嘉竹没有看他,但注意力难免被林织的动作分散。 林织没有碰到他,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领域内有人不停地在做小动作,让他烦心。 林织的桌上出现了学神的草稿纸,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专心上课 林织在上面写了回复,递了回去。 ——我又没摸你 而后林织继续一只手卷着宋嘉竹的书包带子,一边看着黑板,当着认真记笔记的学生。 宋嘉竹没再传纸条,冷漠地将书包放在了地上。 他发现和林织理论显然不是一个好办法,他没法开口说话,林织又很难缠。 当林织的手跨越了课桌的界限伸到他面前时,结合林织刚刚写的字,宋嘉竹以为他是要摸自己,飞快地把手收了起来。 却见林织只是拿了他桌上的红笔,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宋嘉竹没有觉得尴尬,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想要远离的气息。 不一会儿,一张便签出现在了他的课桌抽屉的边缘。 宋嘉竹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也拒绝查看,继续看着黑板,对那张便签浑然不在意。 下午放学,宋嘉竹以为林织还要跟着自己,却发现林织已经先离开了。 他微微松了口气,眉心不自觉微皱着。 他很少后悔什么事情,但他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昨天去了书店,不然就不会和林织碰见。 他并没有仔细看林织身上的打扮,只依稀记得是女装,记得他那张秘密被发现有些惊恐的面庞,而后便和他擦肩而过。 宋嘉竹整理着桌面,这时候才从抽屉里拿出来那张便签纸。 上面的痕迹是红色,应该是用他的那只红笔写的。 【别担心,虽然我喜欢男生,但我对你不感兴趣。】 这句话的旁边,还画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宋嘉竹甚至都能想到自己这位新同桌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将这张便签撕碎了和其他纸团一起丢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 他感兴趣的应该是他偷偷尾随的那个男生,不过宋嘉竹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也不关心这件事情,只希望这个月快点过去。 林织晚间没有在食堂吃,那是对他的一种折磨。 九中是半寄宿学校,学生们可以选择住读或走读,林织和宋嘉竹都是走读生。 学校门口开着许多店铺,也有不少小摊摆在宽阔的马路边上。 林织看着两边的店铺,随意选择了去吃米线。 点好餐后,他安静地坐在了靠里的一张桌上。 不一会儿有几个男生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和老板熟稔地打着招呼点了餐,坐在了林织的前方。 林织抬头,恰好看见了坐在前一张桌上位于他视角对面的许烈阳,对方也看见了他,看了他一眼移开了视线。 林织垂眸,发觉原主的行动可能并不像他自己以为的那么隐蔽,这个男生的视线里有着难以抑制的厌恶感,虽然只是一瞬间,林织不在意这些,只希望不要影响到他的任务。 因为用餐时间学生们比较多,有空位大家都会坐,林织的对面很快又坐了两个人。 林织被挡住,等这两个人吃完离开后,许烈阳发现林织的位置也空了。 九中高三晚自习的放学时间是十点,路边亮着路灯,门口不少家长在等候,也有很多学生骑着自行车离开。 林织骑着自行车速度较快,提前在门口等着宋嘉竹。 宋嘉竹就住在附近不远的老学区房,九中建校时间比较长,那时候旁边还没有新小区,前几年才有。 学校当初开出了学区房的条件给宋嘉竹这位学神状元居住,但显然给的也并不是卖价昂贵的新小区,这也很正常。 宋嘉竹走在前面,林织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跟在他身边,直到小区楼下,林织将车锁好,眼前已经没有宋嘉竹的影子。 要不是有01的定位,林织以为他已经走了,事实上他只是等在了单元楼里。 他收了钱,即使并不情愿,也仍然守诺。 林织走了进去,看见了站在阴影里的少年。 清隽的眉眼平淡漠然,像是阴天里树木暗淡的影。 林织心里可没有欺负小哑巴的愧疚感,跟着他一起上楼梯。 走到三楼,宋嘉竹打开了房门。 这不用约定,他们默认在宋嘉竹的家里补习,因为这是最近也是最方便的地方。 宋嘉竹住的是中间户,不大的一室一厅。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卫卧室客厅以及小阳台一应俱全。 宋嘉竹指了指客厅的桌子,表示就在这里。 他没有想让林织进卧室的想法,林织也没打算现在就进行窥探。 书包被丢在了沙发上,林织摆开了今晚的物化生作业,挑着不熟悉的地方询问。 因为他吸收的知识有限,所以许多东西他都忘了,有时候会问一些很基础的问题,时常能得到宋嘉竹的凝视。 “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哎。” “没懂,你再讲……哦,你再写一遍吧。” “小哑巴你真的不能说话吗,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这题不懂,你可不可以写慢一点?” 宋嘉竹用力地书写着,力度似乎能穿透纸张。 他从没有这么恶毒地希望过旁边的人能和自己一样是哑巴,真的好希望他闭嘴。 林织看着他竭力保持冷静的模样,眼里的笑意加深。 林织补习到十二点,又付了宋嘉竹一百块。 “书包我懒得背了,明天你帮我带去学校吧,要是明天交不了作业我会告诉大家落在你家了。” 林织关上了门,宋嘉竹看着他留下来的书包,用手指勾起,放在了离门最近的地方。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放在门口,就像放置垃圾一样。 真是恶劣烦人又虚伪的人,宋嘉竹看着日历,久违地感觉到了时间的难熬。 林织在宋嘉竹家里补习了将近一周,每晚付两个小时的钱,他也不总是补满两小时,有时候作业写完了,他会在宋嘉竹的客厅里玩会手机,或者自顾自地放音乐。 宋嘉竹劝阻未果,知道林织存心欺负他说不了话,干脆直接回房间,不管林织什么时候走。 林织前两天都不带书包离开,后边更过分,干脆连书包也不带了,晚自习下课就将书本放在他的桌面上,让他背走。 高三之后,九中每周日的一天假会变成半天假。 周日下午,宋嘉竹照例去书店看书。 这一次他特地逗留了很久,不愿意再出门碰见看见女装的同桌,现在一想到林织他就条件反射地想逃避。 林织并没有出门,傍晚时才看着衣柜陷入沉思。 最终他还是挑了一套衣服,对着镜子戴假发化妆。 好在原主的技术还在,林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01眼睛亮晶晶:【好看!】 林织没有否认,拿了一条黑色丝袜。 更别扭了。 镜子里的‘少女’五官精致,微卷的长发间喉结并不明显。 白色短衬衫搭配树莓色百褶裙,眼角下方缀着闪粉,给人一种清纯诱态的漂亮,除非十分仔细地观察,很难看出这是个男生。 等天色更黑一点,林织才戴着口罩出门,执行今晚的计划。 为期一周的补习,他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晚上十一点半,准备入睡的宋嘉竹被电话声音吵醒。 看着来电提醒,宋嘉竹犹豫了一会儿才接通。 “宋嘉竹,我在酒吧门口,你来接我吧。” 那边的人的声音已经有些含糊,给人的感觉像是柔软的春天。 宋嘉竹打算立即挂断,除了当哑巴还想当聋子。 “你离我远一点……我说了我有人来接,你离我远点,我男朋友一会儿就来接我了!” 那边的声音变得有些嘈杂,少年微哑的声音变大,像是在和旁边的人强调。 林织知道宋嘉竹会来,他曾经遭遇过巨大的危险,因此产生心理障碍无法开口说话,虽然宋嘉竹不太喜欢他,但没有厌恶到能看着他陷入危险。 宋嘉竹皱眉,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有些着急地敲了敲旁边的水杯,让林织说地址。 林织飞快地说了地址,声音甜蜜柔软:“知道了,我就在这里乖乖地等你来。” 仿佛真是在和男友对话。 () 。.yqxs 第33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这座城市的十月白天虽然炎热, 在夜晚却有些凉意。 林织站在路边,维持着半醉的姿态,精神放空地看着天空。 旁边有几个想要搭讪的人, 但在林织打完电话并且将手机页面停留在报警电话的拨打页面时, 也只是远远的看着。 今夜繁星点点,看不见月的影子。 林织收回了看着天空的视线,这是他少有的精神放松的时刻。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宋嘉竹来。 不用思考什么复杂的计划, 不用想关于生意和金钱的事, 因为这是个校园世界, 他一定能在高考结束后完成任务,不用考虑如何去掘金。 不用背负什么期待,没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林织张开了手,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 看了一会儿后, 他的视线一点点向上,看着手腕上的那颗小痣,像是看着已经变遥远的过往。 并不明暗的路灯下,少女的身影显得有些寥落。 宋嘉竹来时看见的便是这幅画面,立刻下了车。 因为距离比较远, 宋嘉竹打了网约车, 可以直接在手机上支付, 不需要说话。 宋嘉竹走到了林织的身边, 还特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脸,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人, 又约了新的网约车。 他没法说话, 问不到林织的地址, 只能先把林织带回自己家。 让他略微松口气的是林织没有在原地发酒疯,让情况难以控制。 他拍了拍林织的肩膀,林织眯了眯眼,捧着他的脸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露出了笑容,靠在了他的身上。 “宋嘉竹,你来啦。” 林织的面上有着醉酒的晕红,眼下妆容缀着的闪粉让他和这片夜空的星星一样美丽璀璨。 这种状态的林织很陌生,不是平日里穿着校服的模样甚至不是在补习的时候不加伪装的模样,而是另一种宋嘉竹无法描绘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自然。 他退后了一步,让林织的手从他的脸上滑落,扶着林织的身体,但林织掌心的热度似乎仍存,他垂下眼没有去看那双眼睛。 林织闻到了宋嘉竹身上洗衣液的味道,带着阳光的暖煦和少年的清爽,靠在他身上哼着不成调的歌。 他没有那么容易信赖一个人,只是想到宋嘉竹和明遥本质也是一个人,肢体动作里难免就带上了几分信赖感。 宋嘉竹盯着手机上司机和自己的距离,竭力忍耐着甩开这个醉鬼的念头。 司机抵达,宋嘉竹把林织弄上了车。 在到的时候,又把林织拉下车。 醉鬼全程都很安静,在宋嘉竹松口气时,没想到林织又开始不配合了。 “宋嘉竹,你背我上去。” 少年充斥着醉意含糊的声音里重复地喊着他的名字,让宋嘉竹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老小区的隔音不是特别好,宋嘉竹担心明天就传遍了有人大半夜喝醉喊他名字的事。 “唔唔。” 林织被捂着发不出声音,看着宋嘉竹,水雾迷蒙的眼睛眨了眨,看起来十分无辜。 楼道间的感应灯在这一瞬间暗下,单元楼外的路灯早就坏了,没有光源,人的视觉短暂失效。 也在这一瞬,宋嘉竹感觉到了掌心的温软湿润。 细小的电流似乎在皮层下流窜,仿佛连力气都短暂缺失,宋嘉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手心仿佛被火焰炙烤。 “宋嘉……” 他又要叫他的名字。 宋嘉竹咬牙,换了一只手捂住了林织的唇,而后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将他扛在了肩上向前走。 林织也不知道穿了什么,小腿的触感丝滑,宋嘉竹环紧,又最快的速度上楼开门。 将门匆匆关上后,宋嘉竹打算把林织放在沙发上,给他丢个被子就回房间,不再管他。 可林织将他抱的太紧,在他把人丢向沙发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被林织的力道也带到了沙发上。 宋嘉竹再一次疲惫于自己无法讲话,企图用眼神让林织松手。 可喝醉的人完全无法接收他的信号,在他想要起身时又压在了他的身上。 宋嘉竹坐在了沙发上,清瘦的少年跨坐在他的身上,将脸埋在他的怀中。 他准备强行地把身上的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却听见林织低喃着说:“小哑巴,我想我爸妈了。” 宋嘉竹的手一顿,眼前似乎又被血腥残忍的画面充盈,有些失神地听着林织有些断续颠倒地说着与父母的生活碎片。 因为系统给的资料有限,林织在穿过来后就搜寻了宋嘉竹这件事的后续。 因为情节恶劣,那个入室抢劫杀人的罪犯早就被判了枪决。 该死的人早已经死了,留给生者的是无尽的伤痛。 这是让宋嘉竹与所有人隔绝的屏障,也是唯一会让他展露柔软的地方。 即使大家都猜宋嘉竹可能是孤儿,但也有很多人觉得宋嘉竹的父母很忙碌,没有人确切的知道他的过去,所以林织这么提起不仅不会让他应激,只会让他有着相应的思念。 不过林织的目标并不是这短暂的温情,而是打算给并未见识过太多繁华的少年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宋嘉竹感觉到了林织的异状,他的声音越发迟缓,坐在他身上的大腿下意识地轻蹭了几下,手扯着领口。 “有点奇怪……” 少年雌雄莫辩的面庞上熏染着烦闷,衬衫的扣子被他扯开,露出了一小片锁骨。 他的眼神迷茫又烦恼,似乎在竭力地调动僵硬的思绪进行思考。 百褶裙边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带来干燥闷热的夏天。 微长的假发有一缕落在他的脖颈上,又随着他的动作落下。 “小哑巴,别动。” 似乎是感觉到宋嘉竹想把他推开,林织的声音变得有些烦躁。 宋嘉竹微微僵硬,并不打算听林织的,想要立刻远离。 因为离的太近,他清晰地嗅闻到了林织身上的香味,甜腻混乱,似乎要将他的生活也一并染上无序。 在他想猛地起身把林织推开时,一只手覆盖在了他的面上,遮住了他的眼睛。 “不许看。” 在这句带着颤音的声音里,宋嘉竹甚至以为林织可能落泪了。 视线被遮蔽,他的脑海里却回想起了那天下午的那节体育课,过分明亮的日光下林织望向他流下的眼泪。 宋嘉竹没再把他推开,因为他明白林织似乎并不是想和他发生什么,而且醉酒的他似乎正处于一种十分狼狈的状态里,在这种可能带着些难堪的狼狈里,他不想被任何人注视。 他对他不感兴趣,这个神经病有自己喜欢的人。 交叠,磨蹭,挤压,这种极为陌生又亲密过分的感觉让宋嘉竹的耳垂微红,眉心也跟着皱紧,他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拳,想要不去听不去看。 可看不见的情况下,听觉似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敏锐。 夜晚很安静,安静到宋嘉竹只能听见林织的声音。 无意义的时短时长,像是会不断蔓延的藤蔓,放肆的生长。 宋嘉竹也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但大脑似乎暂时离线,无法提供思考功能。 掩在他面上的那只手力度似乎越来越轻,隐隐有向下滑落的趋势,但又坚持地捂着他的眼睛。 宋嘉竹下意识地睁开眼,从林织手指的缝隙里看见了他微扬的脖颈和闭着的眼眸。 脆弱的疯狂,旖旎的情态,混杂着些别的宋嘉竹形容不出的情绪。 他不敢再看,将视线转向别处,又匆匆闭眼。 可林织屈起的腿,摇晃的裙边已久映在了他的脑海里,空气变得滞缓闷热,如同黏腻混乱又干燥到一点就燃让人无法清醒的夏天。 树莓色的裙摆色彩鲜艳,深重如同奔流的血液。 宋嘉竹不可避免地想到,闭着眼的林织是否将他幻想成了别的谁,好让思绪摆脱这种困境。 他难得有些好奇,林织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人,让他只能偷偷尾随,甚至是阴暗的幻想。 嗯,只有一点好奇,对他而言这件事也不重要。 宋嘉竹已经闭上的眼眸被他更加用力的闭紧,好压制住心脏出蔓延的怪异酸涩感。 不知过去多久,宋嘉竹感觉到脸上林织的手滑落,他睁开了眼,对上了林织略微涣散的眼。 面颊的红意晕染,眉眼带着懒倦的满足。 他有些摇晃地起身想离开,然后‘嘶’了一声,微微抬起了小腿。 他那条黑丝质地的及膝袜被勾破,留下了一道长条的痕迹,白皙的肌肤与身旁的布料形成对比。 “被你弄破了,小哑巴,你得赔我。” 林织控诉地看着宋嘉竹,宋嘉竹看着自己裤子边缘装饰性的拉链,也不清楚怎么会这样。 宋嘉竹默然了一会儿,没看林织,只是点了点头,而后下意识地打起了手语,询问林织多少钱。 他忽然反应过来林织看不懂,从口袋里拿了一百块递给林织。 “你自己收着吧,就当明天的补习费了。” 林织按了按太阳穴,又坐回了宋嘉竹的沙发上。 “我这样不好回去,借你这里睡一晚。” 他并不是商量的语气,脱了厚跟的小皮鞋,倒在了宋嘉竹的沙发上。 这沙发并不大,但好在他的身材纤细,沙发足够容纳他。 树莓色的百褶裙自然地垂落,裙面上有着点点白色。 破损的及膝袜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十分显眼,宋嘉竹捏了捏裤子边缘的装饰品,进了自己的卧室,从里面拿了一张毯子出来,胡乱地盖在了林织的身上。 宋嘉竹回到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的裤子上也有一点痕迹,神色别扭地将衣服放在了一边,决定明天早起洗澡,现在他没有离开卧室的任何想法。 客厅的沙发上,林织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穿这身睡觉并不舒服,脸上的妆也没卸,要是就这样睡了过去,明天早上估计宋嘉竹就会看见他的假发被睡乱的样子,一定不太好看。 林织并没有立刻去浴室,他知道宋嘉竹还没睡着,他的小包里随身携带了卸妆水,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01精神抖擞:【报告!任务对象刚刚睁开眼睛了,睁了一次!】 林织笑着应声,他知道,因为连宋嘉竹睁眼的时机都是他控制的,他的手指按在了让他眼睛不舒服的地方,他会不自觉的睁眼。 这一眼就足够了,毕竟宋嘉竹的耳朵可以听见。 林织又躺回了沙发上,订了智能闹钟。 【两个小时后叫醒我。】 01:【没问题!】 这个沙发并不好睡,林织适应了一会儿,闭眼入眠。 他没打算趁醉进宋嘉竹的卧室,那里是宋嘉竹的禁区,是他不对外开放的领域。 卧室紧闭的房门,如同他紧闭的门扉。 补习一周,他第一天试探过,之后就没打算再触碰。 有些事情可以强求,有些却不能。 徐徐图之,不急。 林织的确有些倦怠,无论是喝酒还是让自己吃一些轻微刺激性的东西还是舒缓结束,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清早五点,宋嘉竹睁开了眼。 他定的闹钟还没响,被他关掉。 他眼里的红血丝证明了他昨夜的睡眠质量,宋嘉竹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吐出了一口浊气。 随着长大他已经很少做梦,在医生的帮助下睡眠质量渐渐变好,虽然偶尔还会回忆起从前,但大部分时间无梦。 昨晚是他这两个月第一次做梦,梦见了林织的那张脸,那种破碎又坚韧,无辜又疯狂的情态,他摇晃的裙摆,曲起的腿,以及被他无意毁坏的薄薄的黑色及膝袜。 区别是,梦里的林织并不是闭着眼扬着头,露出一截纤长的脖颈。 而是睁着眼看着他,一会儿是那种流露着恶意的伪纯真,一会儿又是近乎澄澈的眼泪。 如果林织真的是女孩,绝对是少年青春期里的倩影,可他是男孩,那种复杂糅合违背社会规则的驳逆感便鲜明到让人难以忘却。 宋嘉竹看着日历,在心里又划掉了一天。 宋嘉竹出了卧室,路过客厅看见了林织的后脑,头发柔软散乱。 他顿了一下,感觉到了不对,看见了林织放在桌上的假发,判断林织在半夜醒了。 他去了浴室,看着脏衣篓里的衣物,出现了将近五秒的大脑空白。 这里是全部的衣物,包括毁坏的长袜以及贴身的……也就是说客厅里的林织…… 宋嘉竹立刻出了浴室,看见被拉的紧紧的窗帘松了口气。 林织这个神经病,要是被对面的人看见了,出现哪种言论都不是他想听见的。 他没法说话,根本也没办法解释。 洗漱洗澡后,宋嘉竹头发湿润地出了浴室,对上了坐在沙发上的林织的眼睛。 深蓝色的毛毯遮着林织的锁骨以下,他赤脚踩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素净的脸褪去了昨天的妆容,展露少年的柔软线条。 “还好你接了电话,不然我不知道要打给谁了。” 林织声音轻快地说,语气毫无异样。 宋嘉竹拿了本子和笔,写给了林织。 ——下次我不会再接,你最好不要再去那种地方。 “昨天是我第一次去,因为我知道有你知道我的秘密,有时候觉得被发现秘密也不是坏事,起码有时候轻松一些。” 林织看向了那顶假发,声音很低。 他这副模样,便无限趋近于他在学校里的模样,安静无害。 不过当他转过头时,宋嘉竹就知道刚刚那种感觉是自己的错觉。 “还好你是个哑巴。” 少年微笑着说,那是不带恶意的陈述,但其中透露的庆幸意味却让人觉得更加骨髓生寒。 宋嘉竹现在一点也不好奇林织喜欢的是谁了,只觉得被他喜欢的人十分不幸。 “给我套衣服吧,里面的那件也要。” 林织要的理所当然,宋嘉竹忍住了和他吵架的冲动。 林织看不懂手语,写字或者打字吵架太麻烦了,而且又不能真的让林织裸/奔,再有一个小时就要去学校了。 宋嘉竹给林织找了一套他高一的旧校服,他这两年长高了,以前的衣服穿不下。 至于贴身衣物,宋嘉竹拆了一件新的给林织,回了房间让林织换。 林织去了浴室,换上了宋嘉竹的旧校服。 唔,从衣服和昨天的感触来说,这也让他很满意,甚至隐隐有些困扰。 现在才五点半,九中早读6:50开始。 林织借用了宋嘉竹的洗衣液,去了阳台洗衣服。 宋嘉竹听见了水声,刷刷刷地在纸上写了字,递到了林织面前。 “你不能带回你自己家洗吗,不要晾在我这里。” 林织一字一字地念出,而后答:“不能。” 破损的黑丝被林织丢进了垃圾桶,开始手洗三件衣服。 宋嘉竹抿紧了唇,显然很不高兴。 “这样吧,袜子不用你赔,那个就当作是我的晾晒费了,我晚上带回家。” 林织看向宋嘉竹,宋嘉竹还是不想,但他知道林织主意已定,只能冷着脸离开。 今天是星期一,昨天下午的作业是两张试卷,林织从自己带的小包里拿出了两张折好的试卷,塞在了宋嘉竹的包里。 宋嘉竹昨天就知道林织是故意打电话给他,现在更加确认林织就是早有准备,忍住了把试卷拿出来的冲动。 不变的课表,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 宋嘉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上周的事,明明只过了一周,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距离期中考试还有那么长的时间。 照例的八百米,林织匀速跑着,勉强跑到了了队伍中游。 自由行动后,宋嘉竹一个人去了阴影处写习题,林织没打算跟上去。 过犹不及,昨晚和今早给的刺激足够,晚上他还准备了东西,现在没必要靠近。 “你体力怎么变好了,不和我们吊车尾了。” 何雨晴靠近了林织,递给了他一颗糖。 “做了一点有氧运动,体力好像变好了一点。” 林织轻声说,按照原主的习惯不和人对视,道谢的同时也分享了自己的零食。 何雨晴旁边还有她两个好朋友,一个叫乔玉溪,一个叫王绫。 乔玉溪也是短发,比较文静,王绫瘦瘦高高,黑长的头发扎成高马尾,性格火辣。 上次跑步的时候林织这已经观察了出来,这三个人里面只有何雨晴的体力比较差,另外两个女生其实是可以跑到中游,王绫甚至可以跑到前列,但应该是不想让好朋友一个人落在后面,她们两个每次都会陪在何雨晴旁边,有时候还会伸手带着何雨晴跑。 王绫接了饼干,问林织道:“约着一起打乒乓吗,我们正好两组人可以轮流上场。” 何雨晴哀嚎:“饶了我吧,我们可不可以去歇着,而且你之前问我的那道题目我还没解出来呢。” 和体力正好相反,何雨晴的成绩比两位朋友优秀,稳定在班级前五名,乔玉溪在中上,王绫在中下。 乔玉溪提议:“那不然一会儿留着问数学老师吧?” 何雨晴:“我去了办公室,数学老师不在,只能去问数学组的别的老师了,让刘高去问,我们旁听!” 刘高是数学课代表,一个戴眼镜的男生。 王绫看向了林织,努了努嘴说:“问学神啊。” 作为被光环笼罩的人,还长的很好看,大多数人都对宋嘉竹抱有好奇心,只是他的残缺和他的距离感让大家不敢轻易靠近。 虽然白璧微瑕,但瑕不掩瑜,对很多少女而言,宋嘉竹的残缺反而激发了女人的母性和怜爱心,只是宋嘉竹喜欢独来独往,对于任何告白都是抱歉婉拒,大家也就默契地不去打扰他。 何雨晴和乔玉溪听见王绫的话也都望向了林织,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何雨晴好奇道:“对啊,林织,你怎么学神关系那么好,难道是因为你们都比较安静?性格相吸?” 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群众的眼睛,有些刻苦的同学总是到班到的比较早,所以能发现一些事情,在班级里这些事情又会传的特别快。 比如前几天大家看见宋嘉竹带着林织的书包来学校,又看见宋嘉竹从书包里拿作业给林织。 虽然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其他的交流,但这种事情已经很可疑了。 只是大家和他们两个都不熟悉,就没有什么人上去询问。 大家甚至猜测是不是林织雇佣学神写作业,但经过收作业的课代表鉴定,大家发现不是。 那就说明他们可能是一起写的作业,甚至都有可能住在一起,不管怎么样,关系很好就对了。 林织笑了笑,说:“我们只是同桌关系。” () 。.yqxs 第34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其实你们可以自己去问宋嘉竹,他人其实很好,你们去问他不会拒绝的。” 林织没有替她们询问的打算,不仅仅是为了维持原主表面的人设,也是他不想在学校和宋嘉竹又太明显的交涉。 他要被动的让别人觉得他们关系很好,而非主动,这样无论何时他都能占据主导。 而且这是情绪渲染的一部分,能增强反差感。 不为人知的故事发生在暗处,不能让人轻易接受容纳的阴暗秘密被掌握,明面上却毫无交集,这多有趣。 何雨晴跃跃欲试地说:“那我们去试试,一起过去?” “你们去吧,我要去下卫生间。” 林织低头看着塑胶跑道,语气有些抱歉地说。 何雨晴三人对他挥了挥手,互相看了一眼,找着宋嘉竹的位置。 当耳边有脚步声响起时,宋嘉竹下意识地觉得林织又来找他了。 他抬起头,却发现是三个女生,为首的是英语课代表何雨晴。 “那个……嗯……我们有一道题目不太会,可以问一下你吗,因为数学老师不在,如果你也不会那我们下课了再去问数学组的老师也一样。” 何雨晴看见宋嘉竹的眼睛就忍不住有些结巴了,有些艰难地说完了来意。 宋嘉竹点了点头,在草稿纸写下‘题目’两个字。 何雨晴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纸,纸上写的王绫问她的数学题。 何雨晴给的时候王绫还补充了一句:“这是课外练习题上的题目,可能有点超纲。” 学神就算不会也很正常! 宋嘉竹接过了那张纸,思考了一会儿,在草稿纸上开始演算。 等到他写完之后何雨晴她们才发现学神不是在演算,而是直接把肯定的解题步骤写出来了。 宋嘉竹写完后,将这一页草稿纸撕下,包括何雨晴的那张纸,一起递给了她。 “谢谢谢谢,我们可以看一下你在写的题目吗?” 何雨晴声音有着颤抖地询问,她急需知道学神写的习题长什么样。 宋嘉竹给她们看了一下,三位姑娘一边道谢一边走远了。 何雨晴:“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王绫:“精神污染,绝对的精神污染!” 乔玉溪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林织站在台阶之上,将整个过程收入眼中,坐在了角落里,安静地扮演着小透明。 午后的阳光晒的人有些昏昏欲睡,他坐着靠在了柱子旁,垂着脑袋闭眼休息。 他在建筑的阴影里,身侧明亮的光线将他的小半张面颊染上淡淡的暖意。 有人从他的下方走过,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刘高,零食买来了,快过来啊!” 操场上有男生以手做扩音器大声喊道,站在台阶下方的刘高回神,跑向了操场的位置。 下台阶时,他还是没忍住转头向上看了一眼,存在感一向很弱的少年依旧靠在那里休息,像水面上一闪而过的浮光。 体育老师吹哨集合时,林织又收到了何雨晴给的糖。 这位短发圆脸的姑娘似乎对糖果情有独钟,每次给林织的糖都不一样。 宋嘉竹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了林织的举动,看见了林织收拢的手,也看见了林织身上属于自己的衣服。 这让他不自觉地闭了闭眼,似乎又回想起了昨日林织的手放在他的眼睛上,又渐渐滑落的触感。 下课铃响起,放风的体育课结束,学生们陆续回到教学楼,回到知识的海洋里。 下课时间教室总是比较喧闹,宋嘉竹去了一趟卫生间,洗完手后从后门进入,听见了何雨晴他们笑哈哈的声音。 他无意听别人的对话内容,只是他的耳力比较好。 “学神真的太牛了,就看了一会儿就把解题步骤给了,刘高,答案我慷慨地分享给你。” “谢谢咱何姐,不过你怎么去问学神了?” “我们本来打算让林织去问的,他们关系不是比较好么,林织说我们可以自己去。” 刘高有些诧异地说:“他们的关系很好吗,我怎么感觉好像不像。” 他是男孩子,自然知道男生和男生关系好会是什么表现。 刚刚体育课解散,林织也没有和宋嘉竹走在一起,他们各走各的,没有任何交流。 “也确实啦,”何雨晴挠了挠脸颊说,“林织说他们只是同桌关系,哎呀,也不关我们的事。” 宋嘉竹面色如常地回了座位,一旁的黑发少年正在喝水,而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下节课的课本和笔记本。 他们没有什么交流,就像是关系过分生疏的同桌。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宋嘉竹和所有同桌几乎都是这样,即使再热情的同学面对他表现出的婉拒也会放弃和他交朋友,保持着一般同学的关系。 可林织和那些人不一样,他比他们都要可恶。 宋嘉竹看着手里的课本,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他阳台上晾晒的那条树莓色百褶裙。 它裹在少年纤细的腰肢上,裙边随着他的动作摇晃,绮丽又靡艳,清纯又堕落。 腿部摩擦,林织靠在他的身上,手掌因无法集中注意力而虚虚地遮挡,靠在他的身上自我纾解。 宋嘉竹不想记住这些,可越是强迫自己遗忘,就好像越回到那个夜晚,回到他睁眼的那一瞬间,看见那些画面,耳边出现林织柔软急促的声音。 裙摆之下他的腿之上的湿热,这个秋天比任何一个秋天都让他印象深刻。 没人知道林织内向安静的表面下如此阴暗虚伪,这是只有他知道的秘密,不久之后他将从这个秘密里脱身,和林织再没有关系。 他会换个同桌,他的生活将恢复到以往的平静。 晚自习下课,宋嘉竹朝着家门走去。 除了第一天,林织并没有在晚自习下课后等着他一起同行,林织已经知道了他住的地方,所以总会骑着自行车先到他家门口。 宋嘉竹走到了单元楼门口,没在旁边看见熟悉的自行车。 他朝着三楼向上走,也没看见在门口抱着胳膊等着他的林织。 宋嘉竹进了家门,将书包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看见沙发以及那**织真正意义上贴身盖过的毛毯,计划着这周日将沙发套进行清洗,至于毛毯可以今天就洗。 十点半,林织还是没来。毛毯正在洗衣机里脱水,宋嘉竹看着晾衣杆上已经干了的三件衣服,眉心微沉地将它们拿了下来,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这不属于他领域内的充斥着青春期少女更准确的说是少年痕迹的物品,让他看见便觉得别扭。 宋嘉竹的沙发上没有抱枕,他挣扎了一下,还是将这几件衣服叠好,放进了袋子里,而后放在角落不起眼的地方,保证自己看不到。 宋嘉竹的心里顿时舒服了很多,走进了卧室,看见了林织给他发的消息。 【林织】:今晚不来 看来要明晚让林织带走了。 宋嘉竹没问为什么,也没有回复。 今夜无事,不用听林织说话,宋嘉竹本想早点睡,却发现他的生物钟在这一周内已经被林织影响,索性看书看到了十二点。 路过客厅时,他看见了垃圾桶里破损的黑丝,胡乱抽了几张纸丢进去盖住,系好了垃圾袋放到了门外。 另一边,林织正在家里对着视频学手语。 虽然看着宋嘉竹有时候因为无法和他对话而暗自生气的样子很有意思,他还是需要和宋嘉竹进行一些交流,让宋嘉竹知道他们可以交流。 次日周二,宋嘉竹发现林织还是没来。 林织给他发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消息,宋嘉竹还是没有回复。 他看向了被自己放在角落里的衣服袋子,心想着林织是不是已经打算结束补习了。 快些结束也好,即使他把这套衣服放在了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但心里始终知道它们还在这里,还在他的房子里,还没有被它的主人取走。 林织发完消息后就收起了手机,现在才晚上十点,这座城市的夜晚依旧热闹。 他从家里出发,去往了定位最近的花店。 花店里的灯光明亮,内外都摆着漂亮的花卉植株。 林织有目的性地看着,听见身边响起了一道有些迟疑的声音。 “林织?” 林织抬起头,发现是班里的同学,数学课代表刘高,一个戴着眼镜给人感觉很沉稳的男孩。 他们并不是很熟悉,林织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 “这是我姐姐的花店,我有时候会来帮忙,你想买什么花,是什么用途,我可以帮你挑一挑。” 林织答道:“这个季节可以养的多肉。” 多肉作为一种常见的好培养的植物,大多数人会选择自己养,但也有人会直接在花店里挑好看的成品。 “这几种都可以,不过我推荐你养锦晃星。” 刘高指了指小花盆装着的锦晃星,绿色叶片边缘泛着淡红,十分漂亮。 “它很好养,即使是初次养多肉的人也可以养好,而且可以养好几年。” 刘高还有一句话没说,他觉得锦晃星很适合林织。 像是一眼望过去不特别的能淹没在人群中的绿色植物,但只要注意到了,就会发现叶尖的红十分亮眼,让人很难忽视。 林织点了点头,询问价格。 刘高报了价格,给林织说了注意事项。 “不然加个联系方式,有花的问题你都可以问我,而且我们是同学,下次你再买给你打折。”“谢谢。” 林织和他加了社交软件上的联系方式,和他告别。 周三。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即使林织就坐在宋嘉竹的身边,宋嘉竹也没有询问他是否就此停止补习。 他担心按照林织的性格,原本可能要放弃也会刻意继续。 晚自习下课后,宋嘉竹依旧没有在单元楼 他今天大概也不会来了。 宋嘉竹有足够的耐心,为了不继续被林织缠上,为了度过这一个月的约定,他可以等期中考后再把衣服还给林织,彻底让他们之间没有关联。 几分钟后,房门被敲响。 宋嘉竹打开了房门,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林织。 林织手里还抱着一盆多肉,另一只手推开了他,进了他家。 “看什么,也没有很久没见吧?” 林织看了一下腕表的时间,说:“也就十分钟。” 真是久违的熟悉的气息,和在学校里不一样。 宋嘉竹定定地看了林织一会儿,本应该烦恼约定继续,可发现自己似乎也不是特别失望。 大概是觉得事情不会那么轻易过去,宋嘉竹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却未察觉到在看到林织的时候自身转瞬即逝的安定感。 “这是送你的谢礼,谢谢你上次来接我。” 林织将那盆多肉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他下午从家里带来,寄放在了学校外,刚刚去取来。 他刻意两天没来,为的就是打破宋嘉竹的思维惯性,让他猜他来不来。 宋嘉竹也需要有一些空间和时间,好好回想着和他发生的事情。 宋嘉竹想摇头拒绝,就听见林织说:“你不许丢,你丢一盆我送两盆,你丢两盆我送四盆,你不开门我就放门口。” 少年笑眼弯弯地看着他,用这张漂亮的纯真的面庞说着威胁的话语。 宋嘉竹的视线落在了那盆开的不错的多肉上,绿色叶片的边缘包裹着淡红,如果没有这点色彩,它普通到不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就像是随处可见的绿叶而不像花,可偏偏那些红色鲜明,让它变得格外引人注意。 这盆多肉的样子特点,和赠送它的人真契合。 宋嘉竹想着林织现在的样子,大脑下意识浮现这个想法。 “我会把注意事项和照料办法发给你,你记得好好照顾它。” 林织在‘照顾’上微妙加了重音,坐在了宋嘉竹的沙发上。 怎么会有这么蛮横不讲理的人,自顾自地送着什么谢礼,又让他一定要好好照料。 宋嘉竹无法开口,暗自轻叹着,开始今天的补习。 他坐在林织的对面,和他保持着距离,从补习的第一天起他就是如此。 补习结束后,他将装有衣服的袋子递给了林织。 在学校的生活平淡规律,林织又恢复了每日去宋嘉竹家里补习的生活,不过偶尔会看心情空缺一两天。 学校里他的生活也有些变化,虽然他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存在感,但何雨晴他们时常会在下课的时候来找他说话,偶尔还会约他一起吃饭。 林织将原主父母从国外寄来的糖果分享给何雨晴和她的朋友们,增进了和他们的友谊。 十月中下旬,月有缺。 林织在晚修出门时看见了天空的月晕,内红外紫的光晕笼罩在月亮的周围,产生了一种静谧的如梦似幻的美。 许多学生和家长也看见了,纷纷抬头欣赏,也有不少人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林织没有先走,等到宋嘉竹出来,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跟在他的身边,让他抬头看月亮。 一般人都会感叹这种自然反应的美丽,宋嘉竹看了一会儿,用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字。 在有些黯淡的光线下,林织分辨出了他写的东西。 ——要起风了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这种大气光学现象是一种预兆,由冰晶的折射而成,的确很快就要刮风了。 林织清楚,但还是轻啧着说:“小哑巴,你真是一点也不浪漫。” 宋嘉竹没有回应,他不需要浪漫。 夜间果然起了大风,吹的门窗作响。 宋嘉竹以为林织会留宿,可林织没有。 他走出了房门,楼道里随着他的脚步声感应灯接连响起。 宋嘉竹站在了阳台上,看着那道在风里骑行有些摇摇晃晃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他关上了阳台的门,对着客厅的多肉看了一会儿,进了卧室。 晚上的风真的很大,让林织回家的路有些艰难。 吹了许久冷风的林织回家后没有立刻喝热水洗热水澡,而是等了一会儿才去。 在这样的夜晚里回家,第二天生病也很正常吧?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林织时刻把握着节奏,没有让事情接连紧凑的发生,但也没打算一直不收线。 不过让林织有些意外的是,这具身体体力不算好,但经过了冷风吹,第二天竟然也没有生病,就是打了两个喷嚏,连鼻塞的现象都没有。 林织没打算自虐,这个计划没能顺利实施那就考虑下一个计划,反正高考到来前宋嘉竹不会跑。 不过他发现今天的宋嘉竹似乎有些异常,尽管他看起来和平时无二,但林织的观察力向来很好,从宋嘉竹有些微红的面颊和有些迟滞的动作感觉到他可能生病了。 他并没有问询,直至中午放学,看着宋嘉竹离开班级。 今天是周日,下午照常放假半天。 这个城市短暂的秋天似乎忽然降临了,昨日白天还有些炎热,随着晚上的一阵大风,今天的气温便骤降。 上午的天就有些阴沉,凉意让不少同学穿上了冬季的校服外套,内里套一件夏季校服的短袖。 大概下午一两点,在还算明亮的情况下,雨忽然降落。 随后便刮起了风,路上的行人匆匆避雨。 林织将家里的窗户关好,向01查询着宋嘉竹的位置。 01:【他在家里,坐标一直没有移动。】 林织确定他生病了,因为每个周日下午,宋嘉竹都会去书店,这是他生活固定的一环,很少更改,除非出了状况。 林织撑着伞出门,下雨天并不好打车,林织选择乘坐公交。 到宋嘉竹门口时,林织敲了敲门,内里并没有回应。 或许是因为敲门声混入风雨声中,并不明显。 林织给宋嘉竹打了电话,显示无人接听。 01:【宿主,我们怎么办?】 01已经在考虑暴力破门的可能性,而这时林织已经拨打了墙上的小广告。 “下雨天不来?” “我加钱。” 听到那边说‘马上到’的回复,林织挂断了电话。 风从窗户的缝隙里溜进,形成变形的尖啸声。 宋嘉竹缩在被子里,感觉到身体一阵阵的发冷,可脸上却觉得十分滚烫,喉咙干渴到如同在沙漠中行走了许久的旅人,迫切地希望补充水源。 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十分沉重,让他有心无力。 意识仿佛飘浮在意识海洋的浅层,无法与身体相融合,体内的沉疴让他连思考都觉得无比疲倦。 大片的灰白色块在大脑里漂动,喉咙依旧在诉说着干渴。 这时候似乎有人托着他的脑袋将他扶了起来,给他喂水。 温热感入口,让宋嘉竹的状态清醒了些,他费力地睁开了眼,陷入了迟钝的思考里。 “张嘴。” 宋嘉竹下意识地张开了嘴,被塞入了一颗泛苦的药片,又被灌了一口水。 给他喂水的人走到了窗户前,帮他拉着窗帘。 铅灰色的光线里,他的身影似乎被光线柔化。 宋嘉竹再次清醒时,室内一片昏暗。 他依稀记起了之前的事,穿鞋走出了卧室。 客厅里正有人一边看视频一边吃东西,看见他醒了对他打了招呼。 宋嘉竹打起了手语,问林织是怎么进来的。 问完后宋嘉竹按了按太阳穴,他觉得可能是病糊涂了,准备去找纸笔和林织沟通。 林织开口说:“我找人开了锁,你记得换锁芯,下雨了我加价开锁师傅才来,这部分钱你记得补给我。” 宋嘉竹的思绪在‘谢谢’以及‘你为什么要来’还有‘为什么开我家门还要我给钱,还能再神经病一点吗’之间徘徊,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重点。 ——你能看得懂手语? 林织:“一点点,虽然你不能说话很好,但每次看你写字慢吞吞的,特别麻烦。” 宋嘉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和林织说了谢谢,以及下次不用来了。 “后面的看不懂,这附近没有卖粥的,我给你煮了点,你自己去厨房装吧。” 林织选择性看不懂,反正宋嘉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懂。 宋嘉竹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他看了林织一眼,没有和他交流,去了浴室再次洗漱了一番才进了厨房。 亮着灯的电饭煲里煲着浓粥,宋嘉竹神色有些复杂。 他垂着眼眸,慢吞吞地给自己盛了一碗。 这种事情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在他的生活中出现,如今以一种他没有想过的方式再现,而做出这一切的人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碗粥其实没什么特别,也没有任何的技术含量,只是极为普通的一碗白粥,但宋嘉竹只要想到这是林织给他做的,就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奇怪到让他忍不住对着这碗粥看了好一会儿。 不是很想吃,但也不是很不想吃。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 。.yqxs 第35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宋嘉竹在厨房待的时间有点长,林织并没有回头看,也没有催促。 打破一个人与世界的距离,不仅要有略微强硬的手段,也要辅以温情,最重要的是给予空白的时间。 这场名为救赎的任务并不是独角戏,他用心织网,不是怜悯也不是炫技。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宋嘉竹端着粥走到了餐桌旁。 因为空间有限,所以餐厅的面积也比较小,餐桌不大,一面贴着墙壁,一边贴着冰箱,只能容纳两个座位。 宋嘉竹闻到了辛辣的味道,来源于林织正在吃的麻辣烫。 那种味道有些冲人,对于他这种不吃辣的人来说,味道更加刺激。 宋嘉竹忍不住微微皱眉,因为林织碗里那一层红艳艳的辣油。 林织特地点的加麻加辣,原主能吃这些,他本身倒不是很嗜辣,只是在宋嘉竹的生命里多留一点鲜艳的痕迹。 林织看着宋嘉竹用勺子慢吞吞喝粥的模样,忍不住说:“你就这么吃?” 宋嘉竹打着手语回应:加了白糖。 客厅的窗帘拉开,虽然还是下午,风雨天的光线很差,让光线显现出灰白的暗沉。 宋嘉竹垂下眼眸,继续安静地用餐。 无法开口说话的哑巴少年,给人的感觉像是阴天里枯死的藤蔓,寒枝落下的黯淡的影,充斥着苍白的气息,兀自隔绝着世界与他的距离。 可偏偏对面热气袅袅,食物散发出不容忽视的刺激性气息,是夺目到甚至有些刺眼的红,坐在身侧的人看着手机里的内容发出笑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也将灰白染上颜色。 那盆被照料的很好的锦晃星摆在客厅的桌子上,一片绿意盎然,叶片边缘的红格外娇艳。 宋嘉竹本想问林织为什么来他家,又觉得这个答案其实也不重要。 他碗里的粥吃了一半,忽然看见旁边的林织看着手机表情微变,有些慌忙地将他们的食物对调。 宋嘉竹的神色有些困惑,眼前出现的食物麻辣的气味似乎将他有些堵塞的鼻腔都恢复一些功能,他幽幽地看向林织,林织却没顾上他,对着手机露出了笑容。 “妈妈,我不在家呢,在同学家。” 林织戴着蓝牙耳机和那边的母亲通话,飞快地翻转了一下手机,给那边的母亲证明自己说的话。 “外面下雨了,所以吃的就晚了一点。” 宋嘉竹听不见手机那边的人说什么,只能从林织的话语里推测出他们的对话,也大概猜出了林织将他们食物对调的原因。 过于辛辣的食物让宋嘉竹没有尝试的**,更何况这份食物还是林织动过的。 宋嘉竹耐心地坐着,视线在桌上无目的地游移,等着林织挂断电话再继续进食。 “不是只吃白粥,这个粥是放了糖的是甜的。” 林织用调羹舀了一勺,一本正经地给手机那边的妈妈展示。 原主妈妈的这个视频电话打的很突然,不在林织的计划内,不过他没生病宋嘉竹反而病了这件事已经在他的计划之外,他立刻随机应变。 就算他眼前摆着麻辣烫,原主妈妈也不会说什么,顶多叮嘱几句少吃这种东西,不要吃太辣注意肠胃,林织调换食物当然有他的目的在。 少年一边和妈妈聊天,一边自然地将食物送入口中。 软糯的白粥混着淡淡的甜味,在唇齿间蔓延开。 林织点评道:“妈妈你可以试试,其实味道还可以,主要是看米的质量。” 林织又舀了一勺,咬着白瓷调羹的边缘,像是专心听着另一边人说话。 在林织第一次将食物送入口中时,宋嘉竹脑袋就已经轰的一声,维持在了有些僵硬的姿态,带着些羞恼的气愤。 林织怎么可以就这样吃他的东西,用他用过的餐具? 宋嘉竹盯着林织唇间的瓷勺,含着它的唇瓣红润,宋嘉竹这才注意到林织有着一张不笑也自然上扬的唇。 宋嘉竹的唇紧紧抿着,乌黑的眼眸沉沉。 “知道了,你和爸爸也要注意身体,拜拜。” 林织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粥,说出告别的话,放下了手机,做出了松一口气的动作。 “我妈不让我吃这些,”林织对着宋嘉竹微微耸肩,解释了一下原因,他将自己的食物拿了回来,却没有把那碗粥再推回去,他看着宋嘉竹说,“你再去盛一碗吧,加糖味道还可以。” 而后林织又有些担忧地摸着唇说:“你应该不会传染给我吧。” 他陈述着事实,在宋嘉竹听来却有些暧昧的刺耳。 宋嘉竹将椅子向后移了一段,椅腿和地板发出了摩擦的声音,有力地表示了自己的心情。 宋嘉竹重新盛了一碗粥,这次他没加白糖,直接在厨房喝完了一碗没滋没味的粥,盖上电饭煲盖子的动作都忍不住用力了些。 少年的烦恼无声,安静到他自己都未曾发现,只能从生活的碎片里窥探一角。 宋嘉竹洗好了碗,看着林织继续打手语。 ——下次不要这样。 无论是进他家门,给他喂药,给他煮粥,还是直接用他用过的东西,下次都不要这样。 和林织有了奇怪的纠缠以来,宋嘉竹不知道自己说过多少遍这句话。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林织随意地应答了一句:“知道了。” 可具体是知道了什么,他并没有说,宋嘉竹也没有问。 宋嘉竹回了房间,虽然今天不能去书店,可他依旧有很多书没看,很多习题没写。 林织在他家一向随意,以往补习完了宋嘉竹回房间从来不管林织在客厅做些什么,可今天坐在书桌前,他却有些走神。 他拉开了林织合上的窗帘,透过朦胧的玻璃看着窗外的世界,注意力不自觉地朝着卧室房门外而去。 可外边静悄悄,什么声响也听不到。 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床底,又收了回来。 外边的风渐渐停了,连雨势也变小了。 宋嘉竹看了时间,大概在傍晚前雨就会停。 大概是感冒发烧的后遗症,宋嘉竹喝完了房间里的水,喉咙依旧干涩。 他只是出去倒水,宋嘉竹想。 奇怪,这明明是他家,他为什么要这么犹豫。 宋嘉竹打开了卧室门,林织正坐在沙发上,手机放在茶几上,正在比划着什么。宋嘉竹又轻轻地合上了门,手里握着杯子,大脑有些放空。 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好像不想惊扰什么。 01将任务对象的动作如实汇报,在林织的大脑里欢快地哼歌。 01:【宿主,任务对象肯定特别感动,我感觉曙光又在眼前了。】 它可以永远相信宿主! 林织看着手语老师的视频,轻笑道:【感动?或许有一点点吧。】 林织觉得按照宋嘉竹的性格,这种动作也不全然是因为感动,虽然他说了是因为嫌弃宋嘉竹写字慢才学了一点手语,可宋嘉竹不会自恋到觉得他是为了他而学。 或许更多的是一种对于未知态度的避让,担心出现他不愿意看见的场景,比如他会奚落嘲笑他一番,又比如说他可能会干脆恼羞成怒不学手语了,有比如说他可能会拉着他让他教他手语,所以干脆不打扰。 少年的心事如雨,寻不到来自哪一片云。 林织并没有在宋嘉竹家久留,在雨停之后,便带着雨伞离开了。 宋嘉竹再一次从房间里出来后,客厅里已经没有了林织的身影。 他连吃过的食物垃圾也带走了,要不是垃圾桶的纸巾和电饭煲里的白粥代表着他留下的痕迹,否则他像是没来过。 宋嘉竹看了一眼沙发套,想着自己曾经计划过今天将沙发套拆下来清洗,可现在的天气却不适合晾晒。 又是一个周一,别于昨天的阴雨,上午的太阳很大,温度不算太高,却湿热的让人心里发闷。 这是这个城市秋天的特色,忽冷忽热,气温骤降骤升,反复无常。 好在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最多持续一周,彰显着秋天来过。 班主任在班上嘱咐大家最近要注意保暖,不要因为有太阳了就贪凉,以免生病。 班上的饮水机除了夏天基本都是通电状态,因为气温变化,接热水的人多了起来。 人多就需要排队,有些人干脆拜托被别人帮忙接水。 何雨晴提着两个好友的水杯过去,路过林织的桌子时,顺便把林织的杯子也提了起来。 林织连忙说:“我自己可以……” 他牢记着人设,声音并不大。 “没事啦,都是朋友,我反正顺便。” 何雨晴笑着摇了摇手上的杯子,活像个搞批发的。 “那谢谢了,下次有空我也帮你们弄。” 他笑的那么腼腆,让所有人都信以为真。 宋嘉竹看着他,垂下眼眸看着桌面上的书,睫毛在面上落下淡淡的影。 上午还晴着的天,下午便阴了,隐隐有要下雨的预兆,但始终也没有雨点落下。 这样的天气,下午第二节课的体育课便取消了,变成了数学课。 “大家拿出昨天上午考的周测卷子。” 数学老师自己没带卷子也没带答案,干脆拿了宋嘉竹的卷子。 作为所有老师的得意门生,学习天赋极高被称为学神也实至名归的人,尤其在数学上,他的卷子在老师看来和标准答案也没差。 数学老师低声说:“你和同桌共一下。” 老师说完走上了讲台,拿出了粉笔,敲了敲黑板让大家注意力集中。 林织将卷子铺在了他和宋嘉竹的桌子中间,连带着椅子也朝着宋嘉竹的方向偏移。 干燥的秋日里,宋嘉竹嗅闻到了林织身上淡淡的甜香,和那天他喝醉后混杂的香味不同,十分纯粹,像细细密密的网。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 。.yqxs 第36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宋嘉竹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试卷上,因为林织在看他。 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林织落在他面上的眼神,那是一种不加遮掩的过分专注的凝视。 在老师的声音里,宋嘉竹听见了林织的低语。 “小哑巴,我发现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宋嘉竹猛地望向了林织,却见林织已经将视线放在了试卷上,听着老师的答案和自己的答案做比较。 他微圆的眼睛线条加重了天真的钝感,用来改正的红笔抵着双唇中央,将下唇唇瓣戳的微微凹陷。 林织看向了老师的方向,仿佛是专心致志的学生,那句似乎别有意味的赞叹只被他听见,像是错觉。 林织又将视线移向了他,唇角微翘。 那双眼里没有内向情态的遮掩,让宋嘉竹的心一跳,知道刚刚不是错觉。 林织很快将视线又放在了老师身上,在老师的讲述里对着一道错的最后一道选择题进行更正。 宋嘉竹盯着试卷,不自觉地走神,思考起林织的话是什么意思。 样貌这种事情向来直观,他也没有忽然做出更改,林织也不是第一天看见他,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宋嘉竹想起了自己半个月前丢掉的那张便签,林织在上面写对他不感兴趣,难道说他忽然更改了注意? 极为复杂的情绪在宋嘉竹的心里出现,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混乱。 期中考试大概还有两周多,宋嘉竹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手指相互摩擦。 这是带着些焦虑的思考表现,被主体本身有意无意地忽略。 今晚的补习,林织没有给钱。 “就从锁钱抵扣吧。” 显然,就算加价师傅也不会加两百,宋嘉竹却没说什么,目送着林织离开。 他将换锁的事情添在了备忘录里,又一次做了梦。 不是半月前如同鲜艳色块般的画面,而是数学课上,他看着那只抵在林织唇上的笔,以及因挤压而带来的微微凹陷。 朦胧如雾,醒来便记不清。 夜间越来越凉,冬天快要到了。 这是林织和宋嘉竹约定后的第三个周日,下午学校照常放假。 林织在衣柜里挑了件米白色长裙,叠穿了一件驼色的毛绒马甲,没化妆戴上了假发。 由于本身是男孩,因此个子要比一般女生要高一些,长裙收腰,勾勒出了细窄的腰线。 虽然是第二次女装,但林织已经比第一次坦然许多。 装扮好了以后,林织打算去书店偶遇宋嘉竹,而后编造一个小小的谎言,为他的计划再添一把火。 宋嘉竹常去的书店位于博海路的中央,这条路的也是去体育馆的必经之路,体育馆就在博海路尽头,许烈阳在周日下午会和朋友们在体育馆租几个小时的场地用来打篮球。 因为在一条直线,跟着许烈阳从体育场出来的原主在那一天便被从书店出来的宋嘉竹撞见。 林织没打算去看许烈阳打球,体育馆很大,租场地的不少,他随意找了一个观众席,坐着看人打球,将计划在脑海里过了一圈。 林织擅长的东西很多,但并不包括篮球,虽然他可以将篮球的规则赛事球队记得一清二楚,可以和任何喜欢打篮球的人聊这方面的事,但他并没有打过篮球。 青春期他的时间不被允许浪费在这种对未来没有帮助的事情上,家里更倾向于咬牙攒钱供他去上马术或者高尔夫球课,为了让他未来从事商业活动可以更从容体面。 其实他对这种运动的兴趣也不大,林织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让01盯好宋嘉竹的位置。 林织没有注意到,球场上的对抗忽然激烈了起来。 他什么都不用做,安静地坐在那里也能吸引许多视线。 等到时间差不多时,林织起身离开。 有人小跑过来要联系方式,林织伪装出较为中性的声音,摇头婉拒了。 离开体育馆前,林织去了卫生间外的公共水池洗手,观察一下自己的仪态,避免假发出问题,影响美感。 他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起头透过镜子看见了许烈阳的脸。 这位青春期意气风发的少年神色无比复杂,带着些惯性的厌恶和对林织脸的好奇。 “我还以为你放弃了,没想到你又来了。” 林织并没有接话,打算离开,他心里想的是在这正好契合了他的计划,让他的谎言不再是谎言了。 许烈阳还以为他想跑,三步并作两步堵在了林织的跟前。 “不许再跟着我,男扮女装的变态。” 许烈阳等着看林织心虚的模样,这个人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总是盯着他看,那种视线如影随形,因为是同性,让他越发恶心。 后来他发现在球场有一个女生也会这么看着他偷偷跟着他,他还以为自己倒霉的遇上了两个神经病,但是有一次他看见了女生的正脸,发现他竟然和那个毫无存在感的男同学长得很像。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许烈阳其实记不太清他的样子,只觉得十分反感,有时候他考虑过直接威胁或者是告诉老师,但是又觉得自己一个男的被男的盯上太丢脸,而且这人看着就不正常,万一被揭穿了自杀了怎么办,考虑到这人还没做什么危害他的事,也没有和他说过话,他也就干脆无视了。 林织不再看着他让他松了口气,结果发现林织又开始跟着他,他难免有些神经敏感,于是决定戳破对方,让他放弃。 “这次只是巧合,我没有跟着你,以后也不会再跟着你。” 林织对许烈阳的遭遇也抱有同情,希望能让对方安心一些。 许烈阳呆了一下,没想到林织的态度居然会这么坦然,眼睛甚至都没有出现心虚的闪躲。 “给你带来的困扰我很抱歉。” 林织的道歉十分诚恳,许烈阳更呆滞了。 从对方的眼里,他没有再感觉到那种阴暗的让他觉得恶心的注视。 眼前的‘少女’神色十分平淡,平淡到让许烈阳觉得如果他一开始就是以这样的情况出现在他的眼前,或许他还真的会有些好感。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许烈阳表情有些古怪,丢下一句‘最好是这样’就匆匆跑掉了。 林织悠悠然地走出了体育馆,快到书店前时,却装出了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计算着时间,听着01汇报宋嘉竹的坐标,缓慢地朝着书店而去。 宋嘉竹拿着新买的习题册,看见了不远处的站在那里等着他的‘少女’。 在黄昏微冷的风中,给人一种虚幻感。 即使只看过林织一次女装,记忆力很好的宋嘉竹也记住了对方的特点,何况林织今日没化妆。 随着对方的靠近,宋嘉竹清晰地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这很异常,至少在他们的相处中,林织从未表露过这样的状态,似乎有些失魂落魄。 于是在林织说出“去你家吃饭可以吗”这句话时,宋嘉竹没有拒绝。 林织准备去点几道菜打包去宋嘉竹家,但宋嘉竹打手语表示自己可以做后,林织便和他一起进了超市。 宋嘉竹发现对方似乎不是为了吃饭而来,因为林织一进超市就目的明确地买了一提罐装啤酒,在他买完菜后一并付了钱。 见宋嘉竹听着自己手里的酒,林织对着他扯了扯唇说:“我如果喝醉了,会自觉在沙发上睡觉的,上一次的事情不会发生,那次是酒吧有人手脚不太干净。” 宋嘉竹什么也没说,回家后煮饭洗菜。 客厅里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低叹,让他原本无波澜的心也跟着烦闷起来。 宋嘉竹做了简单的三个菜,林织打开了啤酒,问道:“要不要也来一点?” 宋嘉竹摇头拒绝,自顾自地吃饭。 他没问林织为什么要这样,保持着自己与世界的冷漠。 林织几乎没动筷,一直在喝酒,直到一瓶啤酒下肚,他才开口。 “小哑巴,你说这种癖好是不是真的很难让人接受?” “可是你就很平静啊,也没有害怕也没有歧视,甚至都不好奇。” 林织又打开了一瓶酒,望着宋嘉竹说。 少年的眼眸里带着雾蒙蒙的失意与寥落,漂亮的脸写满了迷惘。 “要是他也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有些含糊的低喃,让宋嘉竹握紧了筷子。 他近乎冷漠地分析出大概是林织喜欢的尾随的那个人因为他的女装而表示了排斥,这很正常,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尾随的神经病就已经很可怕了,更别说是男扮女装的神经病的尾随。 可又有种没由来的怒意横生,像是不断向下生长的密密麻麻的根系,将他的心脏微微攥紧。 不是在他面前这么威风吗,不是会欺负他威胁他吗,怎么在别人面前就成了这个样子? 什么时候真的这么好欺负了,不是挺会装的吗,不是能说话不会去还嘴吗,既然对方无法接受不能不喜欢他吗? 宋嘉竹继续吃饭,但口中的米饭似乎变得无比坚硬,连咀嚼咽下去似乎都成了难事。 胃部似乎有气体上升,分明还没进食多少,便开始毫无食欲。 “小哑巴,他让我离他远一点。” 少年的声音苦闷,天真的恶感消弭,成了失落萎靡即将凋零的花。 林织看见了宋嘉竹手背上的青筋,藏匿住眼里的笑意。 感谢许烈阳同学,让他的谎言变为了真话。 有时候和一个人拉近距离,不一定要知道他的脆弱,可以先奉上自己的脆弱。 他开口,用轻飘飘的语气附上绝杀。 “我是知道他喜欢女生,所以才穿女装的。”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 。.yqxs 第37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少年的话语如同哀伤的低语, 像是飘浮在空气中的寄生菌丝,快速地在宋嘉竹的气管内植根,扼住了他的呼吸通道。 他死死地握着手里的筷子, 努力让有些晕眩的大脑平静。 愤怒夹着着扭曲的阴暗情绪蔓延, 心窍里涌出近乎无休无止的酸涩, 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攥紧, 宋嘉竹的指尖用力到失去血色,一向平静的黑眸里翻滚的情绪浓郁。 他机械性地进食, 咽下食物感觉如同吞咽尖刀,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利物划破脆弱内脏的疼痛。 林织没再说话, 只是轻叹着气, 继续喝酒。 真可怜啊, 被谎话骗到了呢。 原主并不是为了许烈阳才穿女装,只是单纯地喜欢那些女孩子们鲜亮的衣服,在遇见许烈阳之前他就已经尝试过, 因为不好意思对外言说的女装癖,所以他在班里才更加努力的当着小透明,害怕被人注视。 林织用眼角余光看着宋嘉竹, 心里这么想着,却不吝啬给予少年更多的冲击。 “我知道那是欺骗,那是自我奢望, 但是……” 未尽之语如同苦涩的妄想, 化为一个个无形的泡泡,而后一点点破灭。 那破灭声很吵, 吵到宋嘉竹有些烦闷。 他起身去了厨房, 眼眸晦暗不明地丢掉了手里断裂了一根的筷子。 他冷漠地换了双筷子, 自顾自地将那些横生的情绪推到自己对他人的心事毫无兴趣上。 林织仍然没怎么动筷, 一直喝着酒。 宋嘉竹刚刚压下去的怒意又猛地增长,既然不是来吃饭的,那这些菜也不必摆放在那里了。 餐桌上的菜被人端走,宋嘉竹看着它们,抬手将它们倒进了垃圾桶里。 他不是一个会浪费食物的人,甚至十分节俭,但他今天却格外难以容忍,这些他亲手做的食物只是安静地摆在那里,都十分碍眼。 反正它们也不会被享用,只是那些酒无关紧要的陪衬,林织恐怕连它们的味道都不清楚吧。 宋嘉竹不知道,那些几乎将他吞噬的细密刺痛的情绪名为嫉妒,丑陋不甘的冷冰又滚烫的嫉妒,幽暗地缠绕着灵魂,留下无法无视的脏污。 “怎么倒掉了?” 林织面上带着疑惑,似乎全然不知缘由。 宋嘉竹打着手语:不好吃。 顿了一会儿后,他继续问:需要我出门买吗? 他以为自己将情绪掩饰的很好,殊不知他面上的冷怒在林织的眼里有多明显。 生气了啊,那就让这把火再燃的旺一点吧。 除了欢喜的爱恋以外,不甘与嫉妒同样让人刻骨铭心。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对方对你也有些在意的情况下,倘若是最开始的宋嘉竹,他根本不会答应来他家吃饭,更不会为他的话心有波澜。 “不用了。” 已经喝了快两罐啤酒的林织面颊浮着红晕,他摇了摇头,按着额头神色有些恍惚。 他弯腰去拿新的啤酒,身体却有些摇晃,险些摔倒在地上。 宋嘉竹皱着眉,冷着脸看着林织打开了第三罐。 林织嘴里在胡乱地说着些含糊不清的话,似乎已经有些喝醉了。 他坐在椅子上,微微垂着头,黑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面颊,洁白的长裙因为他有些颤抖的手洒了些酒液。 宋嘉竹听见了他的抽泣声,细细低低的声音,格外压抑。 这样宋嘉竹的情绪越发烦乱,他近乎强硬地握住了林织的手,从他的手里抢走了那罐啤酒。 宋嘉竹又一次烦恼于自己无法说话,否则他可以让林织停止这种没有意义的行为。 可当林织抬起头看着他的时候,他又莫名庆幸于自己不会说话,这样就不用说出任何违心的安慰。 林织的眼眶红红,给人的感觉委屈又可怜。 这和上一次在他面前落泪不一样,他的眼泪不再澄澈,不再含有目的性,不再是虚伪的可怜,但宋嘉竹宁愿是那一种。 林织伸手想去拿回自己的酒,宋嘉竹却按照身高优势将酒举起,对他摇了摇头。 林织站了起来踮脚想去够宋嘉竹的手,却始终没能碰到。 于喝醉的少年而言,这无疑是更委屈的事情。 “小哑巴,连你也欺负我。” 林织看着眼前的宋嘉竹,当宋嘉竹以为他会落泪时,却发现林织靠近了他,伸手捧住了他的脸。 “小哑巴,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看?” 少年低声喃喃,而后像是寻找出一个可以逃避的借口一般,朝着明知道是错误的航道而去。 宋嘉竹手里的啤酒罐逐渐变形,内里的酒液因挤压而流出。 宋嘉竹心里又错愕又觉得荒唐,林织到底多喜欢那个人,要这样自己骗自己。 “小哑巴,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够好看,其实也很讨厌我?” 宋嘉竹望着林织的眼,才惊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近到他能感受到林织的气息落在他的面上,只要他的头再低一点,就可以轻易地亲到林织的唇。 他的身体僵在原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如果讨厌林织,绝不是因为他不好看,何况林织有一张很漂亮的皮囊,无论他是否穿着女装。 宋嘉竹感觉到了林织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唇上,仅仅只是目光,热意便猛地从背后涌上,他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理智让他推拒,隐秘的期待却暗中阻止。 少年的唇过分柔软,带有温热甜蜜的气息。 宋嘉竹手中的啤酒罐骤然落地,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麦色的啤酒泼洒,不断向外流出。 这种惊扰般的信号本应该让人分开,可喝醉的少年却越发沉醉。 宋嘉竹看见了林织闭着的眼眸,也感觉到了他的热情,心里却逐渐发冷。 闭着眼的时候你在想谁,把我当成了谁? 宋嘉竹想让林织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是谁。 他推开了林织,林织的眼眸迷蒙柔软,写满了不解。 “好舒服的感觉,可以再来一次吗?” 宋嘉竹觉得他应该厌弃这样的人,明明只是因为受了情伤求而不得,所以才在他这里转移注意力。 可他又忍不住为林织找借口说只是因为林织喝醉了,如果是平常,林织根本不会对他这样。 那些反复纠结的念头看似在脑海里盘旋了很久,但于现实时间而言不过一瞬。 因为林织看着他,低声念出了他的名字:“宋嘉竹。” 少年青涩又克制的吻,思绪混乱,心跳鼓噪。 少年人的悸动像一场盛大的烟火,又像冬天的第一片雪花,被层层叠叠地掩埋。 林织第二天早上被提前叫醒,他躺在沙发上,身上裹着厚被子,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眯眼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 “六点……”林织的手抓着微长的假发,好似才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宋嘉竹说,“我昨天喝醉酒应该没发酒疯吧,嘶,头好晕。” 宋嘉竹原本带着些光亮的眼眸暗下,摇了摇头。 他忽然发觉自己很可笑,甚至期待着林织说些什么,昨晚他们接吻完后,林织抱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不想再喜欢那个人之类的话,在昏沉中睡了过去。 他信以为真,那个人凭什么呢,不喜欢也好。 可林织竟然全忘了,他大概忘了他说的那些话,也忘了亲了他。 “旧校服再借我一下,我去洗个澡。” 林织起身,顶着有些乱的假发,去了浴室。 浴室里,01不解地问:【宿主,我们为什么不趁机进攻,趁热打铁?】 林织打开了浴室的热水,慢悠悠解释道:【我们是来救赎他,不是把他从一个深渊推到另一个深渊。】 林织本就没打算趁昨晚一下把宋嘉竹拿下,他是想让宋嘉竹不甘,唤起他的在意情绪,但没打算就这样和宋嘉竹在一起。 他不想让宋嘉竹以为他只是一个转移情绪的工具,一个治疗情伤的器具。 误会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生根发芽,难以根除。 如果宋嘉竹抱有这种情绪,那就算他之后做的多好,依旧难以彻底进入他的心,他反而会成为宋嘉竹新的痛苦来源,宋嘉竹越喜欢他就会越痛苦。 他只是要调动危机感,可不打算把事情变糟糕。 林织根本不喜欢许烈阳,没必要为自己的一个计划承担这些东西。 适当是情趣,过界了可不是。 往事不会随风散去,只会随着记忆更加清晰,如同沙粒如同尖刺。 昨晚宋嘉竹看着他睡在沙发上,挣扎了很久还是没有将他抱入卧室,也足以证明宋嘉竹内心的不安定与考量。 这时候更进一步并不明智,不能只看着水面风平浪静,而忽视了内在的危险漩涡。 他这样轻巧地把昨夜的事情忘了,宋嘉竹才会更难释怀。 到时候在可能连朋友都不是的情况下暗自嫉妒的少年,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林织很期待。 林织将自己的想法大概地和01说了一下,没有说的很仔细,不仅浪费时间也怕01无法理解。 01了然:【大师,我悟了。】 林织笑而不语,洗漱洗澡,换上了宋嘉竹放在浴室门口的旧校服,这次是秋冬的旧校服,里面是宋嘉竹的长袖衣服。 这对于林织来说有些大了,他不得不卷起袖口,再套上衣服。 在林织洗澡的期间,宋嘉竹思考了很久。 事实上昨晚他辗转反侧,也想了很久。 如果林织一定要和他恋爱,他可能还是会拒绝,可如果林织追问昨晚的吻他为什么没有拒绝,又继续让他补习,要一直和他坐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是林织真的不喜欢那个人了,那么他……他…… 在这种纠结里他做梦都梦见了和林织一起牵着手去学校的场景,荒诞又割裂。 可他没想到,林织不记得了。 这样其实也好不是吗,宋嘉竹看着客厅的那盆锦晃星,觉得今日叶片上的红色无端刺眼。 周一的清晨总让人觉得倦怠,在灰蒙天气下这种感觉越发凸显。 气温忽高忽低的一周已经过去,随着不间断的低温,宣告着冬天的来临。 教室里亮起了灯,林织仍然有些困倦地眯着眼睛,昨天下午的作业他已经提前在学校里做完,摆放在一旁等着组长收作业。 宋嘉竹看着他和往日无二的模样,整理着自己的桌面。 01报告说:【宿主,这个上午任务对象已经看了你二十五次!是之前的好多倍!】 林织没有回应,这太正常,宋嘉竹不看他才在他的意料之外。 下午上课前,有消息灵通的同学们在班上说起了这周的调假。 “下周周三周四期中考,这周日不放假,调加到考试后,放的两天半假调成三天。” “又要考试了,怎么这么快啊。” “想想放假,是不是开心点?” 九中高三学生每周日下午有半天假,一个月有三天的月假。 学校不希望学生的精神太紧绷,但放假也不意味着更轻松,因为假期会有更多作业,且放假回来后的突击考试也是常态。 宋嘉竹有些恍惚,他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在心里划掉日期了,原来期中考只有一周多了。 这原本是他心里所求,但现在只觉得有些思绪混乱。 宋嘉竹努力让自己去忘掉昨天的事,让生活恢复之前的样子,反正林织喜欢的也不是他,他不过是他喝醉后能随便忘掉的事情之一,没有必要再和对方靠近。 ——宋嘉竹。 他这么叫着他的名字,又一次吻上了他的唇。 殷红柔软的舌尖,呼吸困难所以微红的眼眸,迷蒙沉醉的模样。 明明是他开始的,他凭什么忘了? 为什么他这么讨厌,强行打破他生活的平静,又拍拍衣服就离开了。 ——宋嘉竹。 他的唇瓣开合,带这些醉意的语调像是在撒娇。 “宋嘉竹?” 有人的手掌在眼前晃了晃,宋嘉竹回过神,看见了英语课代表何雨晴的脸。 “班主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何雨晴说明了来意,指了指门口。 宋嘉竹点头,起身去往老师办公室。 班主任看见了走进办公室的少年,温和地对他招了招手,让他坐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还给他递了本子和笔,好方便他们之间交流。 “最近怎么样,学习和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 这算是班主任的例行询问,因为这个学生的特殊,老师总是会格外照顾一些,担心会出现不好的情况。 宋嘉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切都好。 “马上要期中考试了,考完试会例行换座位,你有什么想法吗?” 班主任不怀疑宋嘉竹会继续考第一,但考虑到这位学生和班上的同学们都不热络,第一次点同学作为同桌还挑了一个话唠性子,班主任就决定做好这方面的工作,如果宋嘉竹不方便点同学做同桌的话,她可以帮忙安排。 宋嘉竹想了想,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教室内,林织正在和何雨晴闲聊。 准确地说是何雨晴拉着他聊天,问他月假有没有什么安排,要不要一起出门玩。 “我们打算第一天去爬山,强身健体,也能散散心,然后接下来两天再学习,你有兴趣加入我们吗?” 何雨晴在前面问,何雨晴的朋友们在后面用眼神张望。 林织在假期有自己的安排,所以婉拒了,祝他们玩的开心。 何雨晴也不失落,笑着回座位了。 刘高问:“怎么样,他来吗?” 何雨晴:“不来,他有自己的安排,所以没法和我们一起玩,这也没办法啦。” “高儿,我怎么感觉你挺盼着他去呢?” 王绫表情有些狐疑,盯着刘高问。 “那我不得有个伴嘛,跟你们三个女生一块出去,我肯定得找男生互相依靠啊。” 刘高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回答。 乔玉溪举手:“你忘了我弟也一块去了?” “说的是哦。” 而后他们又说说笑笑起来,讨论着爬山带什么零食,要不要野餐,又把话题转向了不久后的期中考。 高三下学期还要进行一次班级调动,并不只看期末成绩,也会对期中成绩进行参考,因此每一场重要考试的发挥都十分重要。 林织一如既往去宋嘉竹家里补习,和宋嘉竹坐在客厅桌子的两端,因为考试将近,所以态度更认真了些。 宋嘉竹渐渐确定,林织真的不记得那天的事。 客厅里的锦晃星不耐寒,似乎因为寒冷,连叶片的颜色都黯淡了些,不再有生机盎然之感。 一切冰冷灰白,逼仄的空间里,似乎一切都未更改。 时间飞快往前跃进,快的让宋嘉竹都有些恍惚。 周二那天,考场的安排下来了。 班长将时间表和安排表贴在了教室的墙上,劳动委员在讲台上大声宣布着今天是哪一组打扫卫生,让他们不要太早离开。 林织看见了自己的学号和考场,原主在班级上成绩处于中下游,虽然这一个月他渐渐地在周测上把成绩拉到了中游的位置,但这是按照月考成绩分配的考场。 林织在三班二十九号,他记下了数字,看见了最顶上的学号,在二班的一号。 他告知了宋嘉竹一声,宋嘉竹点头,用手语飞快地做了谢谢的手势。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无比生疏的同桌关系里,可是细细想来,似乎一直都是如此,若说有改变,只是宋嘉竹从手写话语变成了打手语。 下午下课,负责打扫卫生的同学飞快地分工扫地拖地擦黑板,班长和学委则拿着胶棒开始给每个桌上贴学号,学号旁还有对应的名字。 每个班级都在做着差不多的事,许烈阳吃完饭回来,看见了自己桌上贴着的学号和姓名。 “宋嘉竹。” “不错啊阳哥,看来这次我们班是第一考场,你做最外边当然是1号了,学神坐过的座位,考完试给我做坐坐,一起沾沾喜气。” 同桌勾着他的肩膀,嘻嘻哈哈地说。 许烈阳却想起了上上周日,体育馆后的事情。 他那时候也和兄弟们打完球,出了体育馆。 因为记得林织穿了什么,所以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站在那里的两个人。 一个是林织,另一个是宋嘉竹。 他和这位传说中的哑巴学神并不认识,但他见过对方,毕竟对方的照片和格言始终贴在墙上,让他想看不到都难,而且对方也一直是他奋斗的目标。 他们的关系似乎不错,这样许烈阳难免有些担忧这位学神起来,因为林织说不会再跟着他了,那说明他很有可能有新的目标了,就是宋嘉竹。 出于人道主义,许烈阳本来想提醒一下宋嘉竹,结果刚往他们班门口一看,发现宋嘉竹和林织竟然是同桌,这就不好说了。 许烈阳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就耽误到了现在。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林织往书包里装着书,打算进行最后一天的补习。 01有些着急,因为林织这一周什么事情也没有做,似乎回到了第一周的状态,不过它知道宿主心里肯定有主意,只能继续等待。 不过它可以感受到可能任务对象和它一样心里焦急,看向宿主的频率越来越高,只是宿主始终什么都没有做。 宿主真是一个看不透的男人,01十分崇拜地想。 林织照常地先离开,宋嘉竹今天收拾的动作有些慢,背着书包向外走。 在出班级门口时,他看见有个男生等在了旁边。 那个人他并不认识,便没有以为这人是在等他,所以径直往前走,但那个人却开口叫住了他。 “宋嘉竹是吧,那个,我有话想和你说。” 许烈阳还是决定提醒一下宋嘉竹,毕竟和他这种健全的人不同,宋嘉竹要是被变态尾随了都不好求救,毕竟他没办法说话。 宋嘉竹有些疑惑,等着对方开口。 “这里不好说,不然我们先下楼,边走边说。” 许烈阳之前就已经打好了腹稿,在宋嘉竹和他一起走到没人地方的时候,飞快地开口:“小心林织,他是个会尾随别人的变态。” 许烈阳没打算暴露自己被尾随的事情,便说:“你最好别把他当什么好人,我就把话说在这儿了,你不用怀疑真实性,我亲眼看见了。” () 。.yqxs 第38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在说完这句话后, 许烈阳感觉到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 站在路灯下的黑发黑眸的少年以一种十分幽深的眼神看着他,让许烈阳有点摸不准他的意思。 他觉得对方可能不相信他,如果林织和他是关系比较好的同桌, 他这样贸贸然地说一句你的朋友是变态, 一般人都会生气。 许烈阳立马强调道:“我真的看见了, 没有骗你, 我也只是提醒你,要是林织没有跟着你很正常地和你相处也没什么, 说不定他现在也不这样了。我只是想让你注意安全,就我所知他目前还没做出伤害人的行为, 但这种事情说不好, 反正你注意一点。” 许烈阳说完后像是为了缓和有些奇怪到让他不舒服的气氛, 玩笑似的说:“其实按照他的那个体格,真有坏心思估计也很难得逞。” 他像是回想一般地回忆起跟着他的林织,虽然是男生但给人的感觉比较无害, 站在他面前没他高也没他壮,看起来细胳膊细腿,他一个能打几个他, 不管是从身高还是力量上,林织做坏事其实和自投罗网也差不多? 宋嘉竹静默了一会儿,打着手语和许烈阳道谢。 许烈阳虽然不懂手语, 但还是能看懂这个动作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许烈阳是不是林织喜欢的那个人, 但对方提醒他是好心,这一点宋嘉竹明白。 但这无法消融他心中的微妙感和些许愤懑感, 他只能告诉自己这个人未必是林织尾随的人, 让自己避免表现敌意。 宋嘉竹轻怔, 他为什么要有敌意? 想不通的情绪被宋嘉竹刻意忽略, 转而想到许烈阳后来说的话上去。 林织不能再去尾随别人了,很危险,虽然他表现的比较像变态,但是无论是男装还是女装,他都更像猎物,要是他下一次喜欢的人不怀好意,那他岂不是送上门的羔羊。 力气不大,身高也不够,疼一点还会流眼泪,喝醉了还会随便亲人……宋嘉竹越想眉头皱的越紧。 此时他已经远去,和许烈阳拉开了距离。 许烈阳在后面看着学神远去的背影,心里感慨了一声,真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一天。 宋嘉竹回了家,林织已经在他家门口等了有一会儿了。 林织有些不满道:“怎么来的这么慢,真的很冷。” 宋嘉竹下意识地想说,下次林织可以自己进屋子里,他可以给他钥匙。 林织曾经问他要过一次,也是同样觉得不方便,但那时候的他拒绝了,如果林织再向他要一次,他大概不会拒绝。 可林织没有开口,等他开了门后便跟着他进来。 林织哪里看不出宋嘉竹的想法,那种隐秘的渴望可能连宋嘉竹自己都没有那么清楚缘由,可林织知道的一清二楚。 宋嘉竹真正想要的只是给他钥匙么,大概还在等待着他出尔反尔,等待着他威胁他要继续和他做同桌,这样他就好和他缠绕在一起,并且自我欺骗,不是他抛弃了过去的规律,只是被缠着无可奈何。 林织知道他的所求,但林织会顺着他的心意去做吗? 答案是,当然不会。 他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打破柔化宋嘉竹与这个世界的距离,可他的真正目的不是走入宋嘉竹的屏障里,而是带着他脱身离开。 宋嘉竹需要主动地走进他,主动地想要和他产生关联,而不是被动。 如果一直让宋嘉竹这么被动下去,他不仅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放在宋嘉竹的身上,而且可能会被宋嘉竹反向控制。 宋嘉竹或许会带着他一起与世界保持距离,将他围困,让他成为掌心的猎物。 那不是林织想看到的场面,他喜欢做一个织网者,而不是一只金丝雀。 林织看着宋嘉竹,隐去了眼里的笑意。 靠近我吧,带着你的不甘与嫉妒,打破你的障碍,跨越一切来到我的面前。 这场关于救赎的计划,需要你主动走出深渊。 因为临近期中考试,林织询问的不再是每日上课进度的知识点,而是有可能出现的考点。 宋嘉竹在讲了一些他没问的题目,似乎在加深他的印象。 林织知道,他在给自己押题。 指针很快指向了十二点,宋嘉竹没有主动站起来,等待着林织询问下一题。 林织却收起了草稿纸和笔,将东西装在了书包里。 “小哑巴,这是最后一天了,明天要考试,天气又太冷了,我就不来了。” “我确定你会好好地保守秘密了,别说和知道自己真面目的人相处,确实不用顾忌太多,这种感觉还蛮好的,不过考虑到我最初答应你的事,这件事情就这样吧。” “其实我本来想过要反悔的,不过又觉得没什么意义。” 林织说这句话的时候扯了扯嘴角,露出来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意。 “你自由了。” 林织背起书包,由于天气变冷,他呼出的气在空气中变为淡淡的白雾,然后消散。 宋嘉竹望着他,垂落在身侧的拇指不自觉地用力按压指尖。 没有意义? 因为被喜欢的人那样拒绝了所以觉得没有意义了吗? 对于他来说,他宋嘉竹的存在也没有意义吧。 自从知道还有一周后,宋嘉竹就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在心里划掉日期这件事,但这一刻他不得不在心里将今天划走。 宋嘉竹的心有些冷,明明窗户关着,他却觉得有一阵冷风从屋外吹进,穿透他的胸口,飘向了另一个未知的地方。 “给,这是今天补习的钱,再见。” 林织将两百块钱放在了茶几上,对着宋嘉竹摆了摆手。 门开了又关,屋外的风涌入,似乎在空气中打了个旋儿。 用了许久的灯上罩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似乎连光线都因为冬日而变得黯淡。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交易而已,林织付他钱让他帮忙补习。 林织离开的很干脆,没有回头。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曾在这个客厅里做过什么事情,忘记了他的脆弱他的情迷他的引诱,可宋嘉竹没忘。 客厅里的锦晃星的叶片有些干枯,宋嘉竹有些迟钝地想,该浇水了。 冬日的夜晚有些寒冷,林织没有骑自行车,选择了网约车送自己回家。 司机师傅活跃着气氛,问他怎么这么就才离开学校,林织则是回答在老师家补习,妈妈不会开车,担心他受冻,给他叫的网约车。 司机师傅便感慨着现在的学生真不容易,学习压力大云云。 林织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看着街道两边的风景。 大多一片漆黑,零星亮着几盏路灯。 这个城市并没有陷入沉睡,只是这一几乎都是居民区和学校的地方比较安静。 01幽幽地说:【任务对象竟然没有挽留。】 它不可置信!明明它能感觉到任务对象的那种复杂心情,不会说话你拉手总会吧,但任务对象什么都没做,只是发呆似的望着宿主离开。 你这样是不会有老婆的!01在心里指指点点地数落。 【这才是常态,因为他是一个习惯失去的人。】 林织轻声说,他早就预料到了结果。 宋嘉竹的人生在不断失去一些东西,他的父母,他的家,他的声音,他的其他亲戚关系,所以他一个人居住,独来独往。 一个不对世界抱有渴望和诉求的人很可怕,因为没有羁绊也没有**,人会容易走向死亡。 这造成了宋嘉竹被动的性格,想让他从被动化为主动需要时间,他已经为宋嘉竹添加了足以让他改变的东西,剩下的就要交给时间发酵,宋嘉竹也需要时间去清晰地思考,林织对他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在此之前的游移与痛苦,都是必经之路。 俗话说得好,放长线钓大鱼,要获取足够心仪的事物,不仅需要周密的计划,还需要足够的等待和耐心。 当成功之后,那种程度的依赖感,大概会让他欢愉到战栗。 周三,期中考试正式开始。 每考完一场试,有人为了稳定心情不去对答案,但也有人与之相反,考完一场对一场。 这种情况下,成绩最好的宋嘉竹的答案,一般都是众人所期待的东西。 不过宋嘉竹一般不参与这种活动,他也不会把自己的试卷借出去。 不过大家有争执不下的题目时还是会大着胆子问宋嘉竹,一般是一道选择题,又或者是一道填空题,这时候宋嘉竹会给出自己的答案,并且说自己也不一定对,但大家都会忽略他在纸上写的话,和他有相同答案的同学会爆发欢呼。 考完试后假期有三天,但事实上比三天多一些,周四下午考完理综后,学生们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当然,在收拾东西之前,还要迎接老师们发的一张又一张的卷子,作为假期的作业。 宋嘉竹收拾好了东西,走出了班级门口。 林织已经先他一步离开了,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宋嘉竹走出了校门,校门口的公交站台前停着一辆公交车,陆续有学生进入。 隔着有些朦胧的雾气,宋嘉竹看见了在车窗旁的林织。 林织也看见了他,他擦了擦玻璃车上的雾气,在不规则的形状里,对着宋嘉竹挥了挥手。 相遇和离别是同一种手势,但做出这个手势和接收这个手势的人,都明白它所表达的动作。 在这种不规则的清晰中,宋嘉竹看见了林织的笑脸。 不是平日里的伪装,也不是天真的恶劣,是一种极为自然又平和的笑容,在冬日的灰蒙里,带着闪光的亮色。 宋嘉竹在这一瞬间有跟上去的冲动,但公交车开动了。 如同犹豫要不要前行的旅客,错过了列车。 () 。.yqxs 第39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三天的假期, 林织对何雨晴他们说他有安排所以才拒绝了他们的爬山邀请,事实并不是这样。 林织没有确切的安排,只需要根据宋嘉竹的行动而行动, 他让01注意着宋嘉竹的移动路线, 自身没有确切的规划, 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 这个校园世界对他来说有些过分轻松, 他不需要社交,不需要考虑利益, 不需要做任何身份应该做的事情,除了学习, 而这一点对他来说很轻松。 他早就过了刚来对高中知识陌生的阶段, 用最快的时间将它们重新熟悉, 而且尽量使用目前等级的知识逻辑来思考问题,避免太超纲而出现纰漏。 事实上他早就不需要宋嘉竹的补习,那些不过是创造机会。 所以空闲的时候, 林织除了会学习手语以外,还会多看书,除此之外, 以现在的这个学生身份也接触不到太高级的东西,金钱也限制了他的消费,只好作罢。 有几个地点在林织的心里出现过, 比如宋嘉竹曾经的家, 那个让他经历了人生最不幸的噩梦来源,再比如宋嘉竹的舅舅家, 看他曾经的生活环境, 但这些东西都不适合他去接触。 只有宋嘉竹带他去, 那些地点才有意义。 对于有防备心的人来说, 窥探他们的秘密,不会让他们产生被了解的感动,更多的是一种警惕和威胁感,不是所有人都爱吐露往事,有些事物于他们而言是忌讳。 01尽职尽责地当着监控器,在宋嘉竹开始移动后立刻报告了林织。 01:【不是去书店的路线,宿主要跟上去吗?】 林织:【等他不再移动了,再把目的地告诉我。】 01声音活泼:【好的。】 因为平时帮不上宿主什么忙,又被宿主在情商方面碾压,01对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总是十分积极。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01把地点告诉了林织。 那是一个福利院,林织挑了挑眉,宋嘉竹去献爱心? 一个陌生的地点,林织没打算现在就去和宋嘉竹碰上,他需要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联合自己的计划做准备。 即使有他一个小时一百块,一个月给了差不多五千补习费的情况下,宋嘉竹在学校依旧只吃最便宜的饭菜,花销一如既往。 他是去福利院捐款了? 林织对这个答案存疑,因为宋嘉竹本身的情况也不是很好,虽然有学校免费提供的住宿和每个月三百的特殊情况餐补,但宋嘉竹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在这种情况下攒钱以此面对低风险危机的才应该正常。 等01告诉林织宋嘉竹离开了福利院后,林织才打车出门。 当然,他没忘记向爸妈要生活费,之前爸妈给的以及原主攒下来的,都被他使用钞能力花在宋嘉竹身上了。 林织没主动告诉父母期中考的事情,打算等期中考的成绩出来后再和爸妈汇报,这样说不定还能拿一笔奖励的钱。 有宋嘉竹给他梳理知识点让他飞快地记忆起高中知识点的情况下,他刻意让自己这次期中考的成绩突飞猛进。 不过他还是控了分,没打算和宋嘉竹持平,考虑着卷面难度和班级同学的水平,将自己控在了中上游的程度。 一是一下进步太快会十分惹人怀疑,虽然他是自己写的并不心虚,但这种事情会让他太引人注意,从而对他在学校保持的人设有影响。 二是为了后续的换座位计划,他需要到这个位置,让自己具有挑选权,不至于太被动。 三是他特地在宋嘉竹面前表现了笨拙,不想引起宋嘉竹的怀疑,而且他也要给宋嘉竹留点台阶,毕竟宋嘉竹想要靠近他的理由没有太多,他不能把这条路封死了。 付了车钱后,林织到了福利院的一条街外,他身上依旧穿着校服,像是闲逛一般地走到了福利院的不远处。 走到福利院门边,他就发现了这家福利院的特别之处。 这是一所特殊儿童福利院,内里都是不健全的孩子,包括福利院的一些护工,也基本都是残障人士。 这是门口挂的爱心箱旁边写的东西,林织身上没带多少钱,扫了上面贴的二维码,捐了一百以尽绵薄之力。 难怪宋嘉竹会来这里,如果宋嘉竹没有舅舅这个亲戚,或许在父母死后,他的命运也是进入这里。 林织没有进去,沿着街区向前走。 道路两旁的行道树被刷上了白漆,光线有些灰蒙。 宋嘉竹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他会想些什么? 林织并没有因为这是一个人的人格碎片而将任务对象残疾这件事而忽略,于这些碎片而言,痛苦是真实的。 由此也可以推出,在没有分割这些人格碎片的时候,主体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但他仍然想活下去,所以林织被带入了这里。 倘若他的心如坚冰,没有任何融化的可能,自然也就不会有容纳他进入的孔隙。 林织在这条街区的书店里逗留了一会儿,打车回家。 周五,假期的第一天,林织让01继续监控宋嘉竹的位置,在确定宋嘉竹朝着书店的方向移动后,林织去了福利院。 他换上了女装,还好冬天他不需要有特别的打扮,穿着裤子和羽绒服,戴上假发即可。 对于陌生人的进入,福利院的孩子们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一旁的护工阿姨走了上来,询问林织的来意。 林织打着手语,表示自己只是来看看。 护工阿姨看着她,脸上多了一点同情。 阿姨是经常来这里帮忙的志愿者,和福利院里为数不多的健全人,所以工作负责看着孩子们,避免他们乱跑,和这些身有残疾的孩子们在一起,她知道他们的不易,所以对有残缺的孩子总是很同情,尤其眼前的女孩还有一张很好看的脸。 林织穿梭在孩子们中间,看到了一些眼熟的东西,九中的校服,还有一些是初中的校服,可以看出是改小了给孩子们穿。 他停留在了一个表情有些懵懂的小女孩面前,蹲下来摊开掌心,给她递了一颗糖。 旁边的小朋友们有些羡慕地看了过来,眼里带着渴望。 林织早有准备,他装了两个口袋,每人都有份。 特殊福利院里的孩子并不是特别多,林织带的食物足够。 和小朋友们交流,还被小朋友们教了手语的林织在福利院待了一上午,给院长妈妈又捐了两百块钱,有些不好意思地打着手语表示自己的钱不多,院长妈妈摇头,表示他已经足够好了。 林织倒不是在邀功,只是下意识地抱歉行为,毕竟这算是他慈善生涯中给出的最低价格。 有01在,林织完美和宋嘉竹错开。 周六,林织又一次去了福利院。 他在家里找到了一些原主和原主哥哥穿不下的旧衣服,最重要的是冬天的衣服,拿来捐赠给福利院。 林织看重慈善活动背后的机会,所以他从不留污点,不会只做表面功夫,这种事中间人赚油水的太多,林织可不想自己的钱到这些人的手里。 在金钱之外,他大多会捐赠一些衣物食物和药物,这些是日常所需并且需要耗费钱的东西。 院长妈妈又感谢了他一次,院里的小朋友则是欢呼又有饼干和糖果,还会有衣服,尽管那些是旧衣,他们也足够高兴。 林织还带了一些旧课本,这些是他从废品站便宜拿的东西,大多是小学的课本,还有字典,可以给那些能看得见的小朋友用。 在宋嘉竹来之前,林织再一次离开。 宋嘉竹听院里的小朋友说,有个不会说话的人美心善的姐姐来了两天,这件事只在他的脑海里停留了一会儿,便过去了。 直到他第三天,无意中和那个要离开的‘少女’相遇。 有小朋友打着手语告诉宋嘉竹,这就是那个姐姐。 宋嘉竹怔怔地看着林织朝自己走来,停在他身边,指了指门外。 出了福利院,林织开口说:“学了手语,总得有点用的上的地方,就逛到了这里,而且不用说话也不用担心男扮女装被发现声音异常了。” 宋嘉竹脑海里盘旋着好几件事,交错到繁杂。 他其实想问,还穿着女装是还喜欢那个人,还是自己真的喜欢? 下一瞬,林织像知道他想问什么似的,开口说:“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穿女装了,以后都不会穿了。” 少年的声音轻快:“或许真的很奇怪吧,至少在他那里我接收到了这样的信息,其实我发现我还挺喜欢女装的,不仅好看漂亮,还有另一种自己可以被释放可以自由呼吸的感觉。” “但可能真的不好看,还是算了。” 林织用欢快地语气说出苦闷的话,让宋嘉竹心头火起。 明明是冬天,风吹的人手脚都冰凉,宋嘉竹放在口袋里握成拳头的手却发烫。 为什么要因为别人而丢失了自我,你因为喜欢那个男人才穿女装,然后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但因为被男人拒绝了所以就要抛弃自己喜欢的东西吗? 仅仅只是因为那个人觉得奇怪,因为那个人厌弃? 凭什么啊,宋嘉竹想,凭什么啊。 为什么可以为那个人做到这个地步,他为什么可以对你这么重要? 既然他不喜欢你,你就不要再看着他。 不要再看着他了。 宋嘉竹黑沉地眼望着林织,神色认真地打着手语说:好看。 一点也不奇怪,一点也不难看。 林织的表情有些惊讶,他问:“真的?” 宋嘉竹点头,补上了一句:在我眼里就是这样。 就当是为了我的赞许,就当是为了你的喜欢。 () 。.yqxs 第40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林织愣了一会儿, 看着宋嘉竹缓缓笑着说:“小哑巴,你人真的挺好的,不过不需要安慰我了。” 林织刻意让他所表达出来的悲伤和释然有所沉淀, 如果他很快地欢快地应答, 哪怕这一瞬间的宋嘉竹没有察觉到异样, 事后也会感觉到怪异, 那会暴露他本来的目标就是他的事实,说不定感观会大打折扣。 他可不会让自己落入这种窘境, 有漏洞的网,是一件失败品。 宋嘉竹飞快地回应:我不是在安慰你。 少年清隽如画的眉眼透露着认真, 在灰白色的世界里如同逆季节复苏的绿色藤蔓, 有着不容忽视的肯定意味。 林织这才让自己展露些许惊喜的姿态, 眼神微微游移带着些期待道:“真的?” 宋嘉竹点头,他希望林织坚持自我。 在林织说出他女装的原因后,宋嘉竹其实便不太喜欢他的女装。 那时常在他梦里出现的树莓色裙子变成了更刺目的颜色, 让他十分排斥。 他现在知道或许他排斥的并不是林织的衣服,而是他代表的意象。 站在纯粹欣赏的角度,那些衣服穿在林织的身上很好看。 他清楚的知道林织是男生, 但他也没有觉得那些衣服出现在林织的身上十分违和,就像漂亮的礼物有了漂亮的包装,无论林织穿什么衣服他都觉得好看。 在林织决定抛弃这一件他喜欢的事情后, 宋嘉竹就将衣服和林织喜欢的那个人分割了, 衣服就只是衣服。 在分割之外,在希望林织坚持自己的喜好之外, 他也忽然有了一种近乎于热切的渴望。 可不可以让林织为了他而穿, 从他这里找到得到坚持下去的力量? 这种疯狂蔓延的想法几乎不可抑制, 在瞬间充斥了他的大脑, 让他的心跳的飞快。 取代……取代那个人,成为新的意象。 隐秘的不可与人言的近乎卑劣的念头,在此刻却仿佛成了意识奉为圭皋的存在。 明明还没有得到结果但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所期待的事物出现在眼前,甜蜜的喜悦能将人迷失,让人无限期待未来的情况。 宋嘉竹的指尖带着些许颤栗,继续打着手语说:院里的那些小朋友都说你是漂亮姐姐,护工阿姨也觉得你很好看,没有看出你是男孩子,所以不只是我这么认为,大家都这么认为。 这大概是宋嘉竹用手语说过最长的一句话,考虑到林织的手语水平,宋嘉竹特地放慢了速度,担心林织看不懂。 宋嘉竹再一次看见了那双形状无辜的眼眸里带上了笑意,林织说:“我看得懂,其实你不用打的这么慢,在我脑子里你的声音好像被调整成了零点五倍速,很好笑。” 正常人看手语都需要有一个将视觉符号转为含义的过程,没有直接听取那么速度,但也就零点几秒的差距,宋嘉竹为了照顾他的手语能力放慢的样子就像是人的声音在大脑里被自动放慢了,和宋嘉竹本身的形象结合,就更让林织想笑。 宋嘉竹看见了林织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嘴唇轻轻抿起,做出了一个近乎于微笑的表情。 “我会好好想想你说的话的,我已经从里面出来了,你进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明天学校见。” 林织对着宋嘉竹摆手,今天到这里就已经够了。 宋嘉竹看着他的身影,点了点头。 林织本还想说什么,可看见宋嘉竹的眼睛,还是什么都没说,对他笑着摆了摆手,走到了最近的公交车站准备搭乘离开。 这是他特地选择的乘车方式,林织的确有其他话想和宋嘉竹说,这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可看着宋嘉竹的眼睛,他决定不打扰少年此刻的好心情,等到明天再说也行。 林织的身影走向了公交车站,宋嘉竹朝着福利院内走去,不过他没有久留,一边站在门口和里面的阿姨沟通,一边看着公交站台的位置。 一辆橙色的公交车从不远处驶来,驶过凋零的树木,驶过宽阔的建筑,驶过亮面与暗面,抵达规定的站台。 宋嘉竹没有再说,匆匆地朝着公交站台的方向跑去。 林织已经走上了公交车,在投币处扫码,坐在了靠后的位置。 在公交车开动前,有脚步声从前方传来,林织抬头,看见宋嘉竹坐在了自己的旁边。 看见林织表情里的意外,宋嘉竹镇定自若地打着手语回答:我有东西忘记在了家里,没有拿回来,我回去取。 林织点头,没有怀疑。 在转头看向窗外时,车窗上的雾气朦胧倒映出他眼里的笑意。 宋嘉竹也顺着林织的眼神看着带有雾气的车窗,不过这一次因为他不在车外,所以林织没有擦出一块清晰的地方。 从始发地到目的地的列车,永远不止一趟,错失列车的旅人永远可以登上下一趟,只要这趟列车还在继续运行,只要他有足够的决心。 初冬的天空似乎永远笼罩着让人看不清的铅灰,朦朦胧胧,但细细看去,好似又无比清晰。 由于目的地不同,林织要先于宋嘉竹下车。 “我先下了。” 宋嘉竹打着手语说:明天见。 他的视线下意识追逐着林织的身影,直到车门合上,再也看不见。 公交站台离林织的家还有些距离,林织不紧不慢抵在路上走着,还买了一杯热的现磨甜豆浆,一边捧着一边朝着家的方向走。 01喜滋滋地说:【宿主,这次任务又要快完成啦。】 林织没否认,只说:【还差一点。】 只是不甘怎么够呢,林织弯了弯唇。 一个习惯失去的人,他的恐惧依旧是失去,林织需要他彻底克服这个恐惧,让他清晰地认知到他可以做到不失去。 更何况按照人设而言,他一个暗恋破碎的少年,也不会很快地和安抚自己的可能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 在一般的里,这都是男配的剧本,在林织计划的故事里,宋嘉竹是男主,这个剧本不属于他。 01:【宿主宿主,任务对象移动了,不是他家也不是书店,停下的地点是一个商场?】 林织喝了一口杯子里热豆浆,感受着温热的细腻感,应声说:【不用在意。】 大概率是给他买礼物,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事情,他不需要全方位的监控宋嘉竹的生活,随意他去做什么。 商场内,宋嘉竹看着地图导向,朝着店铺而去。 他没有明确想要购买的东西,只是在公交车站提醒到了一个购物广场后,忽然萌生的念头。 就像他要跟着林织上车的念头一样突兀急切,他便下车了。 他走进了一家女装店,看着上面悬挂的各式各样的衣服,想着林织穿上会是什么效果。 导购小姐立刻迎了上来,询问道:“你好,请问是要买女装吗?” 宋嘉竹点了点头,视线继续在那些衣服上游移。 “是给女朋友还是家里人买,大概是多大年纪的女孩呢,我可以帮你推荐推荐。” 宋嘉竹被导购的话弄的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这个举动让他有些懊恼,他用手机在备忘录上敲下文字,递给了导购小姐看。 “您的一个女孩朋友是吗,跟你差不多大?” 宋嘉竹点头,表示没错。 导购小姐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有所拿捏,看来是想送衣服给喜欢的女孩,目前还没到手,立刻表示了解,开始给宋嘉竹推荐起来。 另一边,林织坐在了马路边上,表情有些无奈。 他手里的豆浆飞了出去,杯盖和杯身分离。 旁边的小孩和家长连连和他说对不起,他揉了揉脚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刚刚他好好地走在路上,有一个家长带着骑着儿童自行车的小孩从同一边来,就在林织的后面,有一只野猫忽然从灌木丛里跑了出来,把小孩吓到了,他脚还保持着蹬自行车的动作,龙头却因为惊吓而歪扭。 林织的侧腰被撞到,手里的热饮飞了出去,林织也因此扭到了脚。 不过林织脸上的无奈却不是因为遭遇了这件事,而是因为想到了宋嘉竹。 他本来没打算这么快让宋嘉竹感觉到‘错过’的感受,起码也要等到明天早上再让对方感受,可谁知道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真的很难控制自己不借机生事。 毕竟按照他小心谨慎的行事风格,不小心扭到脚的概率简直比吹了冷风不感冒的概率还要低。 林织的脚扭伤的情况并不严重,重新走路也只有轻微的刺痛。 他将不远处的杯子捡起盖好,丢到了垃圾桶里,拿出手机给宋嘉竹拨了电话。 “小哑巴,我的脚扭了,有点痛。” 林织发出了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将自己的情况严重化。 正在认真看衣服的宋嘉竹有些着急,他想问林织在哪儿,发不出声音才想起自己说不了话,焦急感让他额头生出一点汗珠,产生了莫大的因为残缺而出现的无奈。 他只能将通话保持,不断给林织发消息。 【宋嘉竹】:你在哪儿? 【宋嘉竹】:到家了吗? 【宋嘉竹】:不然你在原地等我,把地址给我,我带你去医院。 【宋嘉竹】:情况还好吗? 林织:“还没到家,算了,我还是……” 宋嘉竹的喉咙里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始终无法成为音节。 不要算了,我会过去的,不要找别人。 “我自己慢慢走回去吧,没事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那我先挂啦。” () 。.yqxs 第41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大多数时候, 感情的交锋纠缠并不是清晰明了的事物,而是模糊不清暧昧不明的存在。 进而使人延伸、遐想、欢愉、懊恼、患得患失,这是爱情的朦胧面纱, 是它美丽让人着迷又让人憎恶的一面。 林织的电话挂断, 宋嘉竹的心仍被紧牵。 他想快点抵达林织的身边, 查看他的情况。 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这林织的那句话, 几乎将每个字都下意识地进行了剖析。 遇到事情之后林织的第一想法是联系他,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这种潜含义让宋嘉竹也有些没由来的雀跃,可又忍不住将这句话解读成另一种意思。 明知道他是哑巴说不出话还给他打电话, 林织会不会是在自嘲这个? 这些情绪在脑海里争论, 宋嘉竹的理智却无法做出评判, 他正牢牢地看着手机屏幕,等着林织回答。 【宋嘉竹】:你家在哪儿? 林织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没有立刻回复, 大约过了半分钟才打字回答。 【林织】:没事,你不用来,也不是很严重。 这是符合常理的拒绝, 即使是再要好的朋友,也很少会有听见对方脚扭了所以焦急地立刻赶往对方的家的情况。 【宋嘉竹】:你不是一个人住吗,这样也不太方便, 我带着吃的去找你。 宋嘉竹知道林织一个人住, 在之前补习的过程中,宋嘉竹就已经从林织的话语中发现了。 其实这已经热切地不像是宋嘉竹会做的事情了, 可宋嘉竹似乎自己没有察觉。 作为这种情况的缔造者, 林织当然不会点破。 【林织】:也对, 记得点辣的。 他这样回复, 用比之前更慢的步伐朝着家里走去。 在宋嘉竹到来之前,他需要做一些准备。 宋嘉竹看见了林织给的地址,离开了商场,先去最近的地方购买晚餐。 等餐点打包好后,宋嘉竹点了网约车去了目的地。 林织的家在十二楼,宋嘉竹按了电梯,在电梯的映照里,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有皱褶的衣物,来到林织家门口敲门。 林织的家三室两厅,门口的玄关上摆着绿植,厨房的门紧闭着,客厅和餐厅的桌上都没什么东西。 家里的摆设以温馨为主,墙面上还挂着一家四口的合照,旁边是一副绣品。 见宋嘉竹盯着看,林织随口答一句:“挂在旁边的是我妈绣的。” 这还是好多年前十字绣兴起的时候原主妈妈绣的东西,一直留到了现在。 那挂着的全家福里,系统为了代入感,导入的是林织小时候的照片,林织自己看的有些违和,不过宋嘉竹显然不这么想。 他的视线从小林织身上移开,将食物放在了餐桌上,看着林织的腿,打着手语问:怎么样了? “还好,不是很严重,只是有点发红,不揉的话似乎也不是很疼。” 林织表现的有些不在意,但他却坐在了沙发上,将扭到的那只脚伸在了沙发床上。 白皙的脚腕旁,踝关节的红肿格外明显。 宋嘉竹打手语问:家里有药酒吗? “有,在我房间里,我刚拿进去,但是觉得很疼还是算了,先吃东西吧。” 宋嘉竹:不行,揉药酒或者冰敷好得快,这样放任万一明天严重了怎么办? 宋嘉竹:现在是冬天,冰敷又很冷,还是用药酒吧。 宋嘉竹手语打到飞起,可谓是苦口婆心。 林织闭上眼睛,十分不真诚地说:“看不见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林织在脑海里构想着宋嘉竹的反应,却忽然感觉到了宋嘉竹气息的靠近。 宋嘉竹身上的气味是一种干净的洗衣液的香味,来源于他的衣物,但又似乎不是同一种,让人想到雨后的绿竹。 林织感觉到有手指放在了他的眼周旁,下意识睁开了眼,正好和准备打开他眼睛的宋嘉竹相对。 宋嘉竹的眼睛是较少的黑色,凝望着人的时候,会有种格外认真的感觉。 林织看见了他面上染上的淡淡的红色,但宋嘉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努力保持镇定地打手语说:现在能看见了。 “小哑巴,还好你不会说话,不然你肯定能烦死我。” 少年的恶劣一如往常,但宋嘉竹早已经不厌恶他这模样。 宋嘉竹:药酒。 “我懒得动,你自己去我房间拿吧。” 林织躺在沙发上,他身上穿的不是今日出门的衣服,而是唤了一身宽松的带绒的睡衣,给宋嘉竹指了自己卧室的位置。 宋嘉竹没想到自己能直接进林织的卧室,心跳失频了一瞬。 林织注视着宋嘉竹的背影,唇角轻轻上扬。 其实朋友甚至只是同学,进入对方的卧室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会有别的情绪的人,自然是有特别想法的人。 宋嘉竹打开了林织卧室的门,将林织的卧室布局收入眼中。 这间卧室相较于他的房间要大一些,飘窗上摆着几个抱枕,书桌上放着一些书,墙上贴着一张明星的海报,宋嘉竹并不认识,忍不住拍了一张海报的照片,打算回去后再查询。 林织的被子和被套都是毛绒绒的,看起来就很可爱又暖和。 宋嘉竹的视线转了一圈,才拿起书桌上放着的药酒。 药酒压在了一本书截。 不应该窥探别人的**,宋嘉竹想。 可手似乎背离了身体的意志,将那张照片向外抽了一点。 照片的角度似乎是偷拍的,大概在篮球场,这应该是拍下后处理过再打印下来的照片,因为除了一个人,其他人的脸上都被贴上了卡通贴纸,只有一个人的模样显露。 宋嘉竹看着那张脸,将他和前几天那个晚上提醒自己的男生的脸重合。 他的眼眸冷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让这张照片复原回之前的位置。 宋嘉竹拿着药酒出了房间,他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到看不出他外表下的情绪巨浪。 他竭尽全力地克制自己才能不在那张照片上留下指痕,只要他稍稍用力,那张照片就会变形起褶皱。 那张脸令人厌恶,连带着那个男生之前的好意在宋嘉竹看来都那么刺眼。 你喜欢就是这个人? 为什么一定要是他呢? 心里的不甘一遍遍在宋嘉竹的大脑里回荡,他坐在了林织的面前,将林织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打开了药酒的盖子。 明明还没开始涂抹,林织就已经想要将脚缩回。 “我怕疼。” 林织皱着眉,似乎在想着拒绝的办法。 宋嘉竹抓紧了林织的脚踝,不让他退缩,他看着林织的脸,用手语诉说:我会动作很轻,不会让你太痛。 我不会让你疼,所以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为什么不能是我? 隐秘的急切的渴望似乎有了宣泄口,带着丑陋的嫉妒与无声的希冀。 在这一瞬,宋嘉竹彻底明白了自己先前的情绪异样为何而来。 年少的悸动如同枯原上的星火,转瞬燎原。 宋嘉竹动作轻柔地揉着林织的脚踝,黑沉的眼里带着不自知的阴翳,如同枯死树枝的影,在冰冷的月夜下蔓延。 我会取代他。 即使宋嘉竹的动作有意放轻,但药酒揉开才有效果,痛感让林织的眼里很快蒙上了一层水雾。 其实林织若要忍,倒也忍得住,不至于落泪,可是他为什么要忍。 他的每一滴眼泪,都流给值得的人看。 即使宋嘉竹努力克制,林织也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低气压。 说实话那张照片的摆放确实有些刻意了,不过宋嘉竹应该也不会深究,应该只是当他回家后思考他们之前说的话,然后拿起那个人的照片反复考虑。 许烈阳的这张照片是原主拍的,他还拍了些其他的,都是在篮球场的照片,这些照片也不多,林织在来的第一天就把这些收拾起来了,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这些照片的用途。 时机正好,林织就把计划提前了,有时候事情总不能按照自己计划的每一步死板的进行,但只要不出会导致失败的意外,这些都是让计划变的更有趣味的事物。 其实他倒也不是想让宋嘉竹嫉妒成狂,这是达成目的的一环,面对不同的人格碎片要有不同的应对。 不过从宋嘉竹身上传来的气息真是让他愉悦,这是对方在意他的一种表现,有时候林织都觉得自己很怪异,似乎变成了某种以在意和依赖情绪为食的怪物。 可偏偏他的眼界高,只喜欢自己有感觉的人,有感觉他才想和对方进一步相处,那样对方给他的情绪才有价值。 “宋嘉竹,可以了。” 药酒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林织脚踝那一块肌肤已经被揉的微微发红,因为这抹红的外溢,让原本的肿胀有些难分辨。 宋嘉竹的视线落在了林织挂着泪滴的睫毛上,在他揉的时候,林织抱了一个抱枕在怀里捏着,此刻林织的下巴抵在抱枕的上方,漂亮的脸看起来有些可怜。 大概是因为疼痛,林织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颤音。 那双让人觉得无辜的眼微微垂着,似乎在因为痛感而懊恼,微微上扬的唇自然地微张,宋嘉竹有些走神,手里的动作下意识地重了些。 林织短促地痛呼了一声,抓着抱枕的手骤然收紧。 纤长的手指收拢,指腹淡粉,白皙的手背下青色血管脉络清晰。 “宋嘉竹,你弄痛我了。” 少年的声音委屈,眼里写满了控诉。 和体育场那天的眼泪不同,宋嘉竹不再是排斥,而是一种微妙的让他觉得他其实也很糟糕的情绪。 () 。.yqxs 第42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小哑巴, 你是个骗子。” 林织擦去脸上的泪痕,将手里的抱枕放到了一旁。 宋嘉竹的视线从他的指尖移开,眸色略深地望着林织在他手边的脚。 略深一点红晕染, 将脚背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宋嘉竹仍然处于一种失重后晕眩内, 耳边是心脏跳动以及血液奔流的声音。 他竭力克制着可能会暴露他异状的不平稳的呼吸, 让自己的呼吸频率变均匀。 看见这样的宋嘉竹, 林织的眼里光芒流转,打算把明天要说的事提前。 “对了, 明天换座位……” 林织的这话立刻吸引了宋嘉竹的注意力,那些因心悸而生的躁动被丢到脑后, 宋嘉竹看着林织, 等他说接下来的话。 “你别选我, 何雨晴之前问过我,我要是考得还可以能不能选王绫,好让她们继续坐在一起。” 何雨晴的确这么说过, 但也只是用玩笑的语气提起,并不是认真地拜托,毕竟他们还有其他一起玩的朋友, 让其他同学选就好了,实在坐不到一起他们也没关系,只是当林织是朋友所以才这么说了一句。 林织本来是打算明天提等着看宋嘉竹的反应, 但宋嘉竹提前来了他家, 提前让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就不能留到明早再说了。 时机很重要, 同样的一件事, 什么时候说代表的意味截然不同。 宋嘉竹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失落起来, 那种疑惑又有些难过的情绪, 从他微微怔忡的视线里表露无遗。 显然他并没有想到林织会因为别人放弃他,这种情感甚至无关于爱情,只是并不太深厚的友情。 宋嘉竹想起了考试前一周他被叫去老师办公室写的回答,班主任问他要不要换同桌,宋嘉竹给出的答案是:不用,我想继续和他做同桌。 即使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弄清楚他的情绪,也仍然抱有着让生活回归平静和正轨的想法,可在班主任询问的那一刻,在他写出答案的那一刻,他还是遵循了内心的想法,将答案进行了更改。 可他忘了这种事情不是他单方面情愿就足够,比如现在,林织想和别人做同桌。 “你怎么这个表情,难道说你其实很舍不得我?” “小哑巴,我都说放你自由,结果你自己缠上来了,难道说你被我欺负上瘾了?” 林织受伤的那只脚伸直,抵在了宋嘉竹的腹部。 宋嘉竹听着林织话语里的玩味意味,没有回答。 事实上林织也没有对他做很过分的事情,至少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连补课都给了补习费。 当不排斥林织进入自己的生活并且渴望他们有更多交集之后,宋嘉竹觉得这样的欺负多一些也没事,起码在这些时间里,林织只注视着他。 林织像是发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刚刚还挂着眼泪残余着微红的眼眸带着些作弄,足尖晃动来回抵着宋嘉竹的腹部轻踩着逼问道:“说啊,是不是?” 冬季的气温低,宋嘉竹为了更方便给林织揉扭伤的地方,已经将羽绒外套脱了下来,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加绒卫衣,深色越发映衬林织的肌肤白皙。 他的心神一半被林织的话语神情所牵引,一半被林织的催促他回答的动作分去。 宋嘉竹喉结微动,林织见他不答话,便扬眉说:“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小哑巴,你这个性格很危险啊。” “你要是还想和我当同桌的话,那你就求我,求我我就跟你继续坐在一起。” 林织的足尖仍然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上下轻轻晃动。 少年笑盈盈,纯真的面庞写满了恶劣。 宋嘉竹若是能说话,便坦然地说‘求你’了,可他无法开口,用手语比划似乎又很奇怪。 他微微抿唇想了想,纤长的睫毛轻颤,在面庞上落下淡淡的影。 在林织的注视下,他伸出了手,扯了扯林织的衣服下摆。 这个动作和他给人的感觉并不相符,但在此情此景下反倒透露些别的趣味。 真是可爱啊,林织心想,他没掩藏笑意,不过却也没将内心的赞叹说出口。 “哈哈哈哈小哑巴,你学我?” 林织说的是他们初见的那一天,那个体育场的仓库里,宋嘉竹被他推到了垫子上威胁,准备离开后又被他拉住。 林织微微昂起下巴,故意说:“这样的诚意可不够,你再求一求。” 少年面上的笑容肆意,这让他面上一贯的无辜感减弱了几分,呈现了更为真实的情绪状态。 这并非宋嘉竹擅长的事情,他看着林织的笑颜,双手拉住了林织的手,轻轻地摇晃。 他的眼眸专注地看着林织,眼里带着某种期盼。 少年人的纯情与内敛,在此刻便展露无遗。 宋嘉竹随后又打起手语,告诉林织他可以继续为林织补课,并且不需要林织付钱。 “可是冬天好冷,我想早点回家。” 林织听到后并没有开心,反倒有些苦恼地说。 天气热的时候还好,晚上骑车回家倒也凉快,可天冷的时候就不行了,十点出校门外边已经足够寒凉,还要额外抽时间补习,再冒着冷风回家,这就让人有些不情愿了。 宋嘉竹心里下意识就出现了一个解决办法,而后立马挥去。 不行,这种想法已经有些过线了,林织有家为什么不回,要住在他那里呢。 宋嘉竹也想过要不要跟着林织回家,时间到了自己再回去,但这样又让他的意图过分明显,明显到宋嘉竹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宋嘉竹的眼神有些黯淡,听到林织像是想到什么办法似的说:“我们可以视频。” “哦,不行,你不能说话。” 手语可以沟通很多事情,但至少讲清楚理综和数学不在其内。 林织自言自语着准备把这个办法放弃,宋嘉竹却像是抓住了浮木一般,肯定了这个答案。 ——我可以把步骤写在纸上,我们也可以打字交流。 至少这个办法比其他的办法好,行之有效。 对林织的心态转变后,宋嘉竹就已经从‘不想多看’变成‘能看就看’了。 林织点头:“也是个办法,那就先这样吧,吃东西,不然一会儿冷了。” 林织穿上了鞋子,脚一轻一重地走过去。 身体忽地凌空,林织被抱着放在了餐厅的椅子上,面上呈现相应的呆滞,心里却在戏谑。 这种戏码虽然俗套,但的确让人容易心动。 宋嘉打着手语解释:这样快一些。 他的神色平淡,好像只是顺手做的事情。 打包盒被打开,因为路上没受冷风吹,所以还温热着。 宋嘉竹不知道林织确切地喜欢什么菜,凭借感觉点了两道,暗中观察着林织的喜好。 直到宋嘉竹离开,林织也没有给出准确的换不换座位的答案,但宋嘉竹知道那个答案是什么。 因为是月假开始前的考试,在假期期间,学校的老师就已经赶工将试卷批阅完成,所以周一清晨早读,学生们就迎来了考试成绩和排名表。 宋嘉竹的名字依旧在最上面的位置,何雨晴考了第四,林织在第十二。 这个排名比林织自己设想的要高一些,他原本打算将自己控到十七名左右,毕竟原主月考的成绩在四十三名,全班有五十五个学生。 老师特别表扬了林织,在班级里向来毫无存在感的少年在接受全班目光洗礼的时候难免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小声地和老师道谢。 宋嘉竹看着他,心里有种极为微妙的感觉,就像是拥有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特别秘密。 () 。.yqxs 第43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早读的气氛因为成绩的宣布而有些躁动, 大家小声的说着话,被班主任看了一眼后立刻安静下来。 “站到过道或者讲台上,开始按名次选座位, 尽量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一班换座位有些同学会换桌子, 但这种动静比较大, 一般都是在新座位确定早读结束后进行更换。 同学们各自走到了空位上, 有排名上由高到低的位次进行选择。 宋嘉竹作为第一名,对着林织点点头, 两个人一起走向了原来的位置。 紧接着是第二名和第三名……这一次座位的调动顺序比较大,因为上一次的月考是分班以来第一次全年级考试, 有些同学没跟上高三的知识有些可能没发挥好, 总之, 这一次和期中考的成绩有不少变动,当然稳定的同学也有不少。 何雨晴坐在了第三排,林织后面的后面, 她选的同桌是乔玉溪。 排名第七的是数学课代表刘高,他选了王绫,坐在了宋嘉竹的后面, 王绫坐在了林织的后面。 王绫何雨晴他们对着林织挤眉弄眼了一会儿,看得出来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结果。 不过在不明情况的宋嘉竹看来,他认为是林织回绝了何雨晴, 所以何雨晴才换了一个朋友拜托。 早读下课, 各班搬桌子的动静便大了起来,林织去帮何雨晴搬东西, 宋嘉竹想帮忙但因为和其他人不熟, 也只能看着。 刘高的动作比较快, 将自己的东西弄好之后就去帮王绫搬桌子。 宋嘉竹从坐在班级后排的物理课代表那里拿了一张老师自己出的卷子, 从后往前走,无意中在新后桌凌乱的桌面上扫到了他摆在上面的草稿纸。 那里有副占据了二分之一草稿纸页面的画,宋嘉竹注意到是因为另外二分之一被涂成了阳光般的金黄色,画面是一个少年正在闭眼休息。 宋嘉竹对其他人的事情不感兴趣,因此只是扫了一眼。 班级的门因为要换桌子所以敞开着,冷风从外一阵阵吹进,将草稿纸也吹的凌乱。 在这种凌乱里,宋嘉竹的脚步停顿,目光再一次投向了那本草稿纸。 最上面那张画他确实不熟悉,可后面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和嘴唇的刻画,让宋嘉竹找到了熟悉感。 他没有去翻看新后桌的草稿纸,坐回了椅子上。 刘高帮王绫搬好了桌子,感觉到了来自前方的打量。 他和这位第一名并不熟悉,因此只是露出了友好又生疏的笑容,又将视线放在了旁边的林织身上。 林织正在喝水,感受到了注视,有些疑惑地望了过来,在对上他的眼睛后,下意识维持人设移开了视线。 刘高冲他笑的灿烂了些,担心自己吓到这位胆小的同学。 林织真的很好看,像是一盆安静的植株。可以让人静静的观赏,他太不起眼,让人容易忽略他的美丽。 刘高小心翼翼,不想惊扰了他。 他以为他的视线足够隐蔽,殊不知在别人眼里看来十分明显,明显到有些碍眼。 宋嘉竹握紧了笔身,片刻后又松开。 林织正被后面的王绫拉着说话,忽然感觉到了些什么,偏了偏头。 林织今天穿的黑色羽绒服的领口两边垂着两个黑色的毛绒小球,其中一颗小球正在被人不轻不重地捏着。 王绫和刘高都有些震惊地看着,在他们眼里,宋嘉竹是个十分高冷的人,很少会这么和人亲近。 和王绫的小小兴奋不同,刘高暗自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舒服。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动作,宋嘉竹的手甚至没有靠在林织的身上,只是靠在一旁,玩着那个饰品小球,而林织没有阻止,一副随他去的模样。 黑色的毛绒小球在少年的掌心中把玩着,同色的抽绳因为球体的晃动也跟着轻晃。 刘高抬起头,对上了宋嘉竹的眼睛。 这位无法开口说话的学神自然什么都没说,那双眼珠乌黑,带着淡淡的凉意。 刘高面无表情地看了回去,脸色不算太好。 即使对方什么都没说,也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但身为同性,刘高感觉到了那种微妙的气场不合。 新座位换好,上课铃向后进班的老师适应了一下同学们的新排列,让大家拿出试卷。 下课后,宋嘉竹去了老师办公室,去帮老师整理资料。 这不是他的目的,他其实是想看看学生名单。 他对许烈阳的了解并不多,甚至很少,因为他并不关心他划出的界以外的事情,连自己班级的同学都不清楚情况的他怎么可能知道许烈阳的情况。 他要确定许烈阳在哪个班,虽然那天许烈阳在他班级门口等他,但他没办法确认许烈阳是不是这个楼层的学生,因此看学生总排名就是很好的办法。 他不知道林织是不是真的就此放下了,但他不希望这个人再出现在林织的面前。 许烈阳的名字并不难找,对方在年级前三十名,是隔壁二班的学生。 宋嘉竹掌握了这点,走出了办公室,在脑海里搜寻认识的现在在二班的同学。 宋嘉竹虽然和其他人都不太熟,但他并不是谁都不理会,有人来问题目他会解答,有人问联系方式他也会给,只要对方不是太烦人,哪怕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宋嘉竹也不会删掉。 在脑海里敲定了一个名字后,宋嘉竹心里有了章程。 周一一天几乎都在讲试卷里度过,因为天气比较冷,体育课也改成了室内的自习,而后变成了物理课。 晚自习放学回家,宋嘉竹拿出了手机,随时等着林织的视频邀请。 他喝了半杯温水,尝试地想要发出声音。 他从前觉得不能说话这件事虽然对生活有影响,但是并不是特别麻烦,现在却有着迫切地想要讲话的心,只是身体怎么也不听控制,声带除了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气音之外,根本没法说话。 宋嘉竹又喝了几口温水,润润有些疼痛的喉咙,告诉自己不能着急。 他暂停了今天的尝试,给之前的同学发了消息。 这是一起去参加过奥数比赛的一个同学,现在在二班。 宋嘉竹给他发消息,询问他许烈阳的情况。 对方有些奇怪他询问许烈阳干什么,宋嘉竹用感觉对方很友善作为理由回答了过去。 那边那位同学立刻发来了一大段的消息,意思大概是许烈阳这个人就是很热心义气,几乎都是正面的话语。 从这些话语中,宋嘉竹可以看出许烈阳擅长交朋友,为人热情客气,而且大方友善,是属于人缘很好学习也好运动神经都很好的一类完美男生。 宋嘉竹又想起了那次会面,想起了在林织的书里出现的那张照片,心里出现了一点不自信。 情敌过于完美,甚至是和他相反的类型。 他不能说话,所以也不愿意和人多交往,虽然体力不错,但是对篮球等运动并没有太多的喜好。 许烈阳时常会请同学们吃东西,加上身上的鞋子是名牌,可以看出来家境很不错,而他是一个极端。 这样看起来他似乎除了学习比许烈阳好以外,没有什么可以比得过的有优点,而许烈阳的成绩也并不差,在九中前三十名也可以考个很不错的大学,可以预见的未来一片光明。 少年久违的敏感的自卑在这一刻似乎完全被唤醒了,宋嘉竹有些发呆地看着手机屏幕,直到看见了视频请求,才回过神来。 “小哑巴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 一打开视频,林织就发现了宋嘉竹的异样。 这是宋嘉竹平时不会露出的表情,而这种情绪就代表着刚刚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林织当然要知道。 林织:【他刚刚移动了吗?】 林织猜测他可能遇见了什么人,难道是他舅舅? 01:【没有移动,一直在卧室里。】 01可以监控任务对象的坐标,精确到他在房间里的位置,只要他移动了,哪怕是从床到窗户,01都能发现出现了运动轨迹。 林织有些奇怪,将这种疑惑转为浅层的情绪,看着手机那边的宋嘉竹。 宋嘉竹打字回应道:【可能是灯光的原因?我没事。】 林织确定他在说谎,他的人生经历了太多,他从低处一点点往上爬将察言观色的本事练的炉火纯青,或许宋嘉竹自己都不知道,在视频接通的那一瞬,他出现了一种近乎安心的表情,就像是迫切想要抓住什么的人,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宋嘉竹】:今天老师讲的试卷的题目,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宋嘉竹将屏幕缩小化,以腾出自己打字的空间,专注地看着林织的脸。 在看到林织的那一瞬间,宋嘉竹的那种敏感缓解了不少,他知道他的机会在哪里,许烈阳让林织伤心,而他没有。 如果……如果可以说话就好了,如果他能够开口,这部分残缺能被补上,那么他或许就不会那么不自信。 林织掌握的知识远超于高中水平,那些题目不需要老师讲解他也能明白。 他拿出了物理试卷,对撑着脸看着宋嘉竹说:“第十九题。” 宋嘉竹点头,找到了第十九题,固定好摄像头,低头在纸张上写下详细的过程包括一些公式原理。 笔尖和纸张相触,发出了摩擦的声音,却让时间变得更安静。 林织静静地看着那边伏案书写的少年,没有开口说话,如同欣赏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 因为今天都是讲试卷,所以老师们布置的作业不多,林织在晚自习的时候就已经讲完,这一点宋嘉竹清楚,因此当今天的试卷林织不懂的地方都讲完后,他有些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说,只能等着林织挂断。 林织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十一点十分的时间,伸了个懒腰。 宋嘉竹不能说话所以进度慢了些,如果宋嘉竹能说话,那些题目都用不了这么久。 “你挂吧,我去洗澡了。” 林织起身,去衣柜里找衣服。 他房间里开了空调,他并不冷。 他的视线在衣柜里扫过,选定了一件衣服,将它拿了出来,放在了一旁。 宋嘉竹看着无人的卧室,有些舍不得挂断。 他将手机摆在了一旁,拿出了自己未看完的书,打算等林织洗完澡后再挂。 约莫二十分钟后,手机那边的卧室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穿着浴衣的林织从外走了进来,擦了擦微湿的头发。 他并没有看向书桌,而是看着房间里贴着的全身镜,拿起了床上的衣服,似乎想要试一试。 那件衣服的布料不多,显然不适合在冬天穿。 宋嘉竹脑海里出现了一道声音:林织不知道他没有挂断。 () 。.yqxs 第44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宋嘉竹的内心开始了艰难的拉锯战,视线始终没有移开林织的方向。 激烈的思想互搏在看见林织的手按在了浴衣上后进行了微妙的停止,宋嘉竹的大脑内,胜利的一方开始碾压,将其他念头压下。 他清晰地明白他的行为有多么的卑劣阴暗,林织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被他窥探,而他没有提前切断联系。 微微扭曲的背德的欢愉滋生,人性的暗面蔓延。 因为镜子与书桌并不处在一个面上,所以宋嘉竹只能看见林织的侧面。 光下少年圆润的肩头莹白,流畅的身体线条被床半遮掩。 当看清楚林织手里拿起的衣物时,宋嘉竹下意识地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床的高度只能遮到林织的小腿,因此宋嘉竹能够清楚看见林织微微弯腰曲腿穿了贴身衣物,一件可以被评判若有似无,聊有胜于无的衣服。 强烈的干渴感迫使宋嘉竹又喝了一口水,即使知道林织看不见,也依旧用喝水的动作遮掩了他略微不自然的表情。 镜子前,林织在心里轻啧了一声。 这些衣服都不是他买的,原主内心其实也有挺狂野的一面,但是始终被他压抑着,这些衣服他买了都没有试过,只是看了看,又塞进了衣柜深处。 林织本没打算这么早穿这件衣服,在他的计划里,起码在两周后,在一个与往日视频通话无异的一天,他会主动或被动地展示在宋嘉竹的面前,让他受到冲击,而不是在视频补习的第一天。 可考虑到宋嘉竹刚刚的异样,就是不知道宋嘉竹的异样从何而来,但可以肯定他可以给予宋嘉竹一点安全感。 那他不介意让宋嘉竹感受更多安全感,让他变得更加贪婪。 如果只是凭借他的力量,他不能断定宋嘉竹有没有保持通话,可01知道,它可以看见,并且告诉他答案。 林织拿起了衣服的上半部分,这套衣服是上衣下裙的两件套,虽然布料加起来可能都没有宋嘉竹那件深蓝色卫衣冬布料多。 这严格意义上已经脱离了辣妹装的范畴,虽然上半身符合,但本质上是一件不适合穿出门的衣服。 上身是抹胸设计,蓝白格子布料周围包裹着白色的蕾丝,中间半镂空,由白色蕾丝同色的丝带交叉,联系两块布料。 下身是一件与上身一样的蓝白格子裙,裙底缀着一圈白色蕾丝,在中央的位置还有这类似女仆装的白色围裙设计。 林织的体型高挑,因此那件本就不长的裙子又向上了一些。 林织并没有刻意戴假发,事实上这样的衣服就算是男生穿也没有太大的违和感。 他看着镜子里的衣服,想起了原主买这件衣服的时候,上面打的标签‘甜欲’,确实很符合。 宋嘉竹竭力平复着呼吸,调整了一下坐姿。 画面里,林织背对了他,似乎正在衣柜里找别的东西。 在他弯腰寻找的时候,宋嘉竹的姿势几乎僵硬。 不一会儿,林织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是这件衣服的配套小件,被分散地放在了柜子里。 半透明白色蝴蝶结蕾丝样式的chcker,被林织带在了脖颈上。 他没有再看向镜子,而是看向了书桌的方向,面对了眼前的床。 宋嘉竹的心跳近乎停止了一瞬,那是惊喜与恐惧混合的足以让思绪也跟着停止的情绪。 贪恋于美好,恐惧被发现,这是窥探者的统一性。 随后近乎复苏般的过于激烈的心跳声鼓噪,让宋嘉竹在寒冷冬日里散发出暖意。 那是一双及膝袜,准确的说是到绝对领域即大腿中央位置的与chcker同样式的丝袜。 最上方缀着一圈白色蕾丝,与整体的装扮呼应,达成某种协调。 他像一个甜美的等待被拆开的礼物,脖颈上的蝴蝶结似乎就是解锁一切的关键。 这个冬日前所未有的暖煦,隔着屏幕的黑眸少年幽深,那双不能言语的唇并未吐露任何字眼,他的情绪爆裂无声。 被他注视的人正坐在了床上,半跪着伸出手去拉床边的柜子,似乎要从里面找到什么。 随着动作牵引,饱满而隐秘的雪展露人前。 林织并没有拿出上个世界玩过的东西,而是拿出了一个小镜子。 奖励不需要过界,拆礼物的期待感在于未知。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见了自己带着笑意的眼睛。 林织放下了镜子,低头揉了揉自己已经没有痛感的脚踝。 等约莫两分钟后,林织起身走向了书桌。 等到他拿起手机时,看见了视频那边一片空荡的房间。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他刻意地发出了一声惊呼,而后立刻关闭了视频。 在做作完后,林织将手机放在了桌上,眼里带着些意味深长的笑意。 睡个好觉吧,小哑巴。 被数据联系的另一边,宋嘉竹看见屏幕黑下弹回对话框的时候,才坐回了书桌前。 他的书桌上摆着一盆恢复生机的锦晃星,在灯光下舒展着叶片。 在林织走过来的那一瞬间,宋嘉竹下意识地将自己转移到了视野之外。 他像是一个窃取到了美梦的盗贼,在大脑微微晕眩里回忆着让他心悸的梦境。 这对于感情方面空白的纯情少年来说,像一场过于绚烂的烟火盛会,他的思绪如流星,坠入了同一片情湖里。 涟漪泛起,在真正的梦中也一圈又一圈地向外扩散,未曾停止。 梦里的他拆开了礼物,他的手微重地握住了那一片雪,留下了指痕。 现实的碎片交错其中,林织的眼眸泛着淡淡的水雾,让一切如雾笼罩,朦朦胧胧。 宋嘉竹第二天险些迟到,他几乎不定闹钟,生物钟会让他早于六点半起床,然后可以十分有余裕地洗漱换衣服吃早餐进入学校,但他今天醒来,离早读只有十五分钟了。 他有些匆忙的洗漱,好在住所离学校足够近,他及时踩着铃声响起的时候进入了班级。 “你今天来的比以往晚。” 林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宋嘉竹点了点头,没有解释原因。 他甚至没看林织的眼睛,担心自己未收敛好的欢愉情绪会暴露些许。 这是不应该的,宋嘉竹清楚。 他看着书本上的内容,嘴角轻轻上扬。学校的生活是一种规律性的有趣和枯燥,像是往复循环又变动的水流。 自从何雨晴和王绫他们坐的离林织近一些后,林织的日常生活就有了些许变化。 何雨晴那里似乎总是有吃不完的零食,她又很热爱分享,于是林织时常能收到王绫传递过来的小零食,为了回赠心意,林织偶尔也会买一些小零食分给他们。 这似乎成为了一种友谊传递的模式,即使林织努力地保持小透明的姿态,但还是被他们强势吸纳进了圈子里,毕竟他是个安静内向又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同学。 宋嘉竹还是老样子,不过全班同学都出现了一个共识,他同桌关系和他很好。 这并非是谁宣告的事,而是宋嘉竹每天早上会在林织来学校之前,帮他的水杯接满热水。 拿试卷或者是作业的时候,宋嘉竹会连同林织的那一份一起拿走。 有时候同学会看到他们一起在学校食堂里吃饭,这一切组成了这个共识。 所以有时候有些同学不好意思直接将问题询问宋嘉竹的时候,就会拜托林织询问,而林织一般不会拒绝。 于是宋嘉竹和林织这个搭配在其他同学眼里就变成了高冷学神和他的可爱害羞的同桌,其他同学倒不是不想直呼林织的名字,只是林织虽然成绩很不错,但他过分内向,不会主动和人交流,甚至不会和人对视,就像是一株含羞草。 无意中听见同学这么称呼林织的宋嘉竹不语,甚至享受着林织只在他面前展露的恶劣。 时间过得飞快,期中考似乎还没结束多久,下一次月考就要逼近了,定在十二月底。 不过同学们并没有笼罩一周多后就要到来的月考的阴影里,因为圣诞节要到了。 虽然是个外国的节日,但同学们热衷过除了清明节以外的节日,并且遵循着节日本土化后的习俗。 平安夜那天,林织收到了好几个苹果,他也给何雨晴他们回赠了苹果和糖果,当然,也有宋嘉竹的那一份。 宋嘉竹也早就给他准备了,放在他桌子上比何雨晴他们更早,手写的贺卡也十分漂亮。 这大半个月里,林织和宋嘉竹保持着高相似的生活规律。 每晚一两个小时的视频,也不都是在学习,林织会挂着视频看电影,宋嘉竹在另一端听着他的背景音看书。 周日的假期他们有时候会一起去书店或者是福利院,上一次林织还带着宋嘉竹去吃了川菜双人餐,一口辣椒宋嘉竹喝了两杯水,让林织笑了好久。 宋嘉竹还想坚持,林织没忍心点了不辣的菜让宋嘉竹能安稳吃饭。 他们默契地保持着一种看似退步实则进步的状态里,只有上课时偶尔触碰到的手指,自如地拿着对方的物品时,那种暧昧感才会稍稍外溢。 晚自习课间十分热闹,平时并不怎么串班交流的同学们在这一天也会给其他班级比较熟识的同学送糖。 林织从老师办公室领了卷子回来,因为他这段时间成绩进步的比较快,而且也比较稳定的没有落后,班主任也会比较注意他的学习进度,偶尔会让他关照一下宋嘉竹,不仅是同学们,连老师也注意到了他们关系的融洽。 走廊上十分热闹,何雨晴正站在二班门口和人聊天,看见了林织叫了他一声。 林织抬眼望去,对她笑了笑。 许烈阳站在走廊中间,在听见女生呼喊林织名字的时候,也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天桥外的黑夜与廊道的灯光辉映,让少年的面庞映入了观察者的眼里。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 。.yqxs 第45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圣诞节这天是个平常的工作日,同学们照常上课。 和提前贴了圣诞标志的推出节日套餐,有了节日气氛的商家不同,因为不放假,学校里只有在晚上来临时,才有一点和昨天平安夜类似的节日气氛。 宋嘉竹在出卫生间时,看见了许烈阳。 许烈阳对他招了招手,显然是有话要对他说。 宋嘉竹眼眸微抬,他没拒绝,跟着许烈阳下了楼梯,到了楼梯拐角说话。 这里可以看着楼上楼下的同学,是个不算隐蔽但是不容易被偷听的说话的地方。 宋嘉竹不知道许烈阳找自己做什么,他可以确定林织这大半个月都没有跟着许烈阳,他似乎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放弃了,这种结果宋嘉竹十分乐意看见,他主动占据了林织为数不多的课外时间,避免他想到别人。 他等着许烈阳开口,但许烈阳的态度也有些奇怪,他抓了抓头发,似乎有些烦躁。 大概过了半分钟,许烈阳才说:“你不相信我上次和你说的话?” 许烈阳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宋嘉竹和林织关系不错这件事,这让他有些克制不住的心烦,以至于打算再次提醒宋嘉竹。 许烈阳的态度古怪,宋嘉竹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 宋嘉竹的眼眸稍冷了些,他看着许烈阳,没点头也没摇头。 许烈阳心里懊恼,忘了这人是个哑巴了,这怎么交流。 “他尾随人的感觉真的挺恐怖的,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许烈阳的手指因为焦躁的情绪不自觉地紧扣,强调似地说。 宋嘉竹能感觉的到,这和上一次善意的提醒不同。 无论许烈阳是出于伤害林织的目的,还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那种隐秘心思,宋嘉竹都不喜欢这句话。 这人到底是希望林织恶人有恶报,还是因为林织不跟着他而跟着别人而嫉妒,对宋嘉竹来说两种可能都让他不悦。 他更担心是后者,担心许烈阳明悟,担心许烈阳把注意力放在林织身上,担心林织回头。 宋嘉竹嘴唇微张,可惜只发出了一点微弱的气音,这声音在有些喧闹的夜里让人听不清,宋嘉竹懊恼于没办法气势十足地说话,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纸笔,写了一行字递到了许烈阳的面前。 楼梯间有灯光,许烈阳清楚地看见了那一行字。 ——这与你无关。 宋嘉竹望向许烈阳,神情淡漠。 无论他是不是尾随人,无论他做了什么,现在都和你无关了。 已经退出历史舞台的人物就最好安分地永远消失,不要再出现。 许烈阳的眼眸微微放大,压低了声音说:“如果说他有一个变态的秘密呢,他喜欢女装,你还要和这样的人玩在一起吗?” 这是许烈阳不假思索说的话,说出去后他自己也有些后悔,他本来没打算宣扬林织的秘密,可是看着宋嘉竹这样他不知道为什么特别不爽,冲动之下就说了出来。 不过和他预料的相反,眼前的哑巴少年并没有十分错愕,甚至出现了一种微妙的让许烈阳不知道如何解读的情绪。 宋嘉竹再一次在纸上写了一行字,递到了许烈阳的眼前。 ——我知道,很漂亮不是吗,他会穿给我看,同样,这件事也与你无关。 宋嘉竹这句话有一定的谎言成分,但也并不完全是谎言,只是对现实的一点扭曲。 在和他一起出门的周日下午,林织会穿女装。 宋嘉竹刻意地强调了那句话,以及最后一句。 如果可以的话宋嘉竹其实想更直白地说,别想着回头看,离他远点,他现在是我的。 林织的所有事情都和你许烈阳没有关系了,不要过多插手,你不喜欢你觉得不好的事物,自然有别人喜欢。 早已经结束的关联,不需要再被连接。 许烈阳有些错愕,忽然明白了宋嘉竹的情绪,那是一点微妙的嘲弄,这让许烈阳有些羞恼。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你不听就算了。” 许烈阳离开了,宋嘉竹不紧不慢地将纸笔放回了口袋里。 一班的班级门口,林织迈进了班里。 在01说宋嘉竹的坐标转移到楼梯拐角并且停止不动时,林织就知道有人找宋嘉竹说话,这个地点很奇怪,所以林织出来查看,看见了许烈阳的身影过来后,01告诉他宋嘉竹的坐标移动,林织便锁定了和宋嘉竹对话的对象。 只是许烈阳要和宋嘉竹说什么,知道他们最近形影不离去提醒宋嘉竹了? 林织坐在了椅子上,心里并不慌乱。 按照宋嘉竹现在对他的在意程度,无论许烈阳说什么他都不会听了,宋嘉竹妒火中烧的可能性都大于远离他的可能性。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因为他早就选择了将秘密袒露在宋嘉竹面前,宋嘉竹早就知道‘他’曾经喜欢过许烈阳,并且为对方伤心,早就知道‘他’女装尾随,这些从一开始就清楚的事,许烈阳的话不会再影响宋嘉竹半分。 不过,倒也有别的可能。 林织眼眸光芒流转,想起了昨晚许烈阳注视着他的目光。 美貌有时候是一种特权,许烈阳在很久之前在体育馆看见他的时候情绪就不是特别对劲,估计谈不上喜欢,可从他的表现来看多少可能有点在意,加上有些人总有一种奇怪的不想拥有但是又想占有的特点,有可能会有些愤愤不平。 这种感情极为肤浅幼稚,林织对此没有兴趣。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原主,大概会因为许烈阳这种转变而开心,可如果这具身体一直是原主,那么原主根本就不会转移爱慕,这样也只会招致许烈阳更深的厌恶,从而演变成单方面的纠缠,最后情况会无比糟糕。 林织敛下了这些想法,因为宋嘉竹回来了。 宋嘉竹继续写着下课前写的练习题,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而且心情似乎更好了。 林织微微挑眉,看来不需要他安抚,小哑巴似乎在这场交锋里取得了优势。 晚修放学,林织被宋嘉竹拉住了衣角。 宋嘉竹打手语说:去我家,有事情。 林织有些好奇,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好几种猜测,跟着宋嘉竹回家。 这条熟悉的路他已经很久没走了,不过宋嘉竹的卧室他倒是天天看。 一路走到了宋嘉竹家门口,宋嘉竹打开了房门,给林织拿了拖鞋。 白色的毛绒拖鞋,宋嘉竹脚上穿的是黑色的同款拖鞋,显然是情侣款。 林织把他的小心机看在眼里,跟着宋嘉竹往前走。 “什么事还要在卧室里说?” 看着宋嘉竹推开卧室的门,林织戏谑地说了一句,跟着宋嘉竹往里走。 这算是他真正意义被邀请进宋嘉竹的卧室,和上次宋嘉竹生病时他进来不同。 宋嘉竹的卧室比他的卧室要小一些,除了一张书桌、一张床一个衣柜以外,就没什么其他空余空间了。 书桌上方的书柜里满满当当都是书本,房间十分整洁,没有其他东西,书桌旁那盆锦晃星除外,即使在冬日里,这盆多肉也开的很好。 宋嘉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较大的礼盒,放在了林织的手上。 他说:圣诞礼物。 林织眼里的惊讶并未掩饰,手里的礼盒不重,林织将其打开。 这是一条卡其色的法式复古加绒长裙,安静地躺在墨绿色的盒子里。 林织微怔:“怎么送我这个?” 宋嘉竹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用手语比划说:上次你多看了几眼,你不喜欢吗? 林织这才想起和这条裙子有关的记忆,是上上周他和宋嘉竹一起从书店出来后逛商场吃东西,路过了一家店。 林织只是听见了那家店里有两位客人讨论奢侈品生意的近况,出于商人的本能,他下意识地回头,他视线触及的地方,大概就是这条裙子。 在宋嘉竹看来,那应该就是他喜欢这条裙子的表现,这样林织有些哑然失笑。 要不是有这个女装设定在前,宋嘉竹肯定不会这么误会。 这条裙子的风格其实偏向于熟女,和原主一向喜欢的甜美女高风格不同。 “喜欢。” 林织弯唇,而后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立刻拿起裙子翻看吊牌。 他记得这种店的衣服应该都不便宜,起码对于普通的学生而言并不便宜。 “一千二?宋嘉竹你疯了,你买这么贵的裙子干什么?吊牌没剪是不是能退?” 这是林织下意识的反应,他富有过也贫穷过,他知道赚钱有多难也知道这种价格对于宋嘉竹来说根本很难承担。 金钱不能衡量感情,但可以成为衡量的标准之一,林织顿时觉得这份心意有些沉重,甚至比明遥那颗戒指更让他心里一沉,他从感情织网者的状态里退出,希望宋嘉竹不要如此奢侈,他不希望他给出超越能力限度的东西,那不会让爱情变有趣。 宋嘉竹见林织忽然变脸生气,心里因幸福产生的酸涩满溢,为了避免林织不肯穿,他连忙进行解释。 除了林织之前给的补习费以外,宋嘉竹还有其他渠道赚钱,比如参与出卷解答学习app上的疑难题等,加上之前参加比赛拿奖的钱,虽然他并不富有,可完全负担的了这条裙子的钱,这对他来说并不吃力。 他只是习惯性地应对风险加上平时物欲很低,所以才十分节俭,但其实他并不是穷到无法生活。 宋嘉竹眼眸期待地望着林织,用手语说:我想看你穿,你穿着肯定特别好看。 这昂贵的礼物,是少年一尘不染的真心。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 。.yqxs 第46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这个城市的冬天大多数时候厚厚的云层会遮蔽月亮,光线微弱到似乎照不进室内,色调灰蒙。 这件卧室里的老旧灯光也并不明亮,可宋嘉竹的眼里,却有一片细碎星光。 在寒冷的冬简陋的房屋里小心翼翼又无比真诚地送出心意的少年,像是廉价却干净的玻璃球, 不过在林织的眼里,他可以同水晶等价。 “那我就试一试。” 宋嘉竹的样子让人没法拒绝,林织也不打算拒绝,他看向了手里这条长裙,将它放在了床上。 在宋嘉竹转过身之前,林织就已经先行转身。 脱下外面的衣物,林织两只手按着衣服下摆,手臂顺着力道自然上抬。 米白色的毛衣向上,少年的腰线被光勾勒,白的晃眼。 宋嘉竹就这么看着,忘记收回视线。 他想起了那天隔着手机看见的画面,因为有衣服包裹着,加上距离有些远,反倒太看不清腰腹,只记得裹着林织胸膛的白色蕾丝和低低的裙摆,半遮半掩。 林织的体型清瘦,却并不是不健康的瘦弱,肌肉匀称地分布在躯体上,略有肉感的地方越发显得腰细窄。 宋嘉竹捏紧了手指,眼眸沉沉。 这条复古加绒长裙色调偏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冬日里温热的焦糖栗子,有一种厚重的绵软感。 林织换好了裙子,转身看向了宋嘉竹。 “会好看吗?” 林织望向宋嘉竹,此刻他的姿态并不是少年人的不自信,而是独属于他自己的成熟灵魂的明知故问。 林织这张还未完全成为青年的依旧可以说是少年的面庞面部轮廓柔和,在皮相上便有一种精致感。 宋嘉竹不是第一次看他女装,但是却觉得这次格外不同。 不仅仅是因为衣服是他买的,今晚的林织给他的感觉就不同。 林织的个子高,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很合身,他未戴假发,穿着这件裙子给人的感觉却很协调。 那是一种沉静的如夜中蔷薇静静绽放的缱绻感,带着一点点引人窥探和美而自知的招摇,是一种让人舌尖泛甜的性感,甚至让宋嘉竹的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宋嘉竹先用力地点头,似乎觉得这样表达的力度不够,他用手语再次做了强调,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一眨不眨地看着林织。 其实想说话的,宋嘉竹的眼眸有些晦暗,可惜他却发不出声音,又不想发出那种竭尽全力才能表达出的含糊的声音,破坏此刻的气氛,破坏在林织心里的感觉。 “谢谢你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我决定给你一样东西在,作为我的回礼。” 除了贺卡和糖果之外,林织并没有准备其他的东西作为圣诞礼物送给宋嘉竹,但他知道对于宋嘉竹而言,什么才是最好的礼物。 宋嘉竹的身高比林织要高些,因此他必须要仰起头甚至微微踮脚。 窗外厚重的云层散去了些,变得稀薄。 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映照出人的影。 木质地板上,人影被拉长。 一道身影微微低头,一道身影踮脚靠近。 少年们纯粹的情感,一如朦胧朔月之辉。 林织并没有加深这个吻,他的唇落在宋嘉竹的唇上,柔软唇瓣相触,他轻轻地厮磨着,引起了宋嘉竹的追逐。 他微微弯唇,在宋嘉竹有些强势的入侵时,任由他动作。 漫长的追逐的吻结束,林织和宋嘉竹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清晰的暧昧氛围,黏稠却又呈现与之相反的像是无数个蒲公英种子在空中飘荡。 ——我很喜欢这个回礼。 ——可以再来一次吗? 宋嘉竹看着林织,握着他的手。 昔日阳光下黯淡的影,似乎变得无比鲜活。 他内心的一点敏感与自卑似乎也被这个吻所治愈,这让他确信他握住了一些东西,于是变得更加沉稳甚至游刃有余。 宋嘉竹一直很安静,但他的安静并非是无害内向,他有着不居于人下的傲气,他能一个人走到现在,证明他与懦弱无关。 林织看见他的话眨了眨眼,还未点头,下巴便被宋嘉竹微微抬起了。 他的后腰被人按住,朝着宋嘉竹的怀里靠。 这种带着侵占甚至是独占意味强烈的动作,林织再了解不过。 他也没拒绝少年的小心思,更没有熟练地引导,虽然心里一瞬间想过了明遥,但他并没有把两个人格碎片完全看做一个人,事实上他们也有不同,只是本质相同。 任由青涩的探索进行,这是初熟的果实独有的酸涩,在唇齿间弥漫。 于圣诞夜的吻像是落下帷幕前的最后篇章,为夜幕上演最后的定格。 云层再次遮蔽月光时,林织的唇已经呈现过度殷红的微肿。 宋嘉竹努力平复着微乱的呼吸和有些尴尬的反应,让自己尽量不冒犯。 ——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宋嘉竹眼眸微微亮地询问,他没有想让林织就这么留下来,这太不正式,也太奇怪,他不想让林织对他造成误解,把他当成很随便的人,以至于把他的感情也当做很随便的感情。 林织轻怔,点了点头。 他能感觉到宋嘉竹有反应,但他也知道宋嘉竹没有要他留下来的越界的意思。 他送礼物没有成年人里包含的潜台词,只是希望赠予他喜爱的美好,而不是抱着脱下的目的。 对于少年来说,爱情反而不掺杂**的杂质。 林织没有换衣服,他将自己原本的衣服放在了用来装裙子的那个盒子里,而后穿上了羽绒外套。 宋嘉竹骑的是他自己的自行车,上面有后座,他用纸巾擦拭干净,等着林织坐稳。 林织穿着这件他送的还未剪下吊牌的昂贵长裙,戴上了外套的帽子,搂住了他的腰,听着轮胎滑过地面的声音。 这是他没有感受过的爱情方式,和青春期的少年接完吻后,被他送回家。 道路两旁有些店铺还未关门,暖色的灯光照亮了玻璃门,也照亮了上方贴着的圣诞老人。 微缩的圣诞树上挂着一闪一闪的小灯,还有些小礼物的挂饰。 林织感觉到有凉意落在了小腿上,他仰着头看夜空,从亮着的路灯上看见了无数飘扬的痕迹。 “宋嘉竹,下雪了。”宋嘉竹用行动代替了回答,他将林织搂着自己的那只手往自己衣服里塞着,避免他的手冷到。 这段回家的路途不短不长,风吹起了林织的长裙裙摆,他靠在了宋嘉竹的背上躲避着迎面而来的寒意,隔着衣服感受着宋嘉竹的体温。 宋嘉竹把林织送到了家楼下,并没有打算上去。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他,这样就已经足够。 林织的手里还提着装着礼盒的袋子,对他挥了挥手。 宋嘉竹同样挥了挥手,看着林织朝着家门走。 直到林织的家里亮起灯,他才返回。 林织站在阳台上,看着他的身影远去。 雪夜其实并不安静,道路两旁有别的行人,有着别的声音。 可林织在看不见宋嘉竹的身影后,才注意到这些因素。 他低低地笑了声,走近室内驱散寒意。 01怕惊扰了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宿主,这样算是任务快成功了吗,可是任务对象还没有开口说话。】 01有些疑惑,就目前的进度还有任务对象的反应来看,它完全可以认为这个任务就成功了,任务对象的状态很好,已经完全有了那种被救赎成功的充满希望的感觉,可是他怎么还没能开口说话? 【快了。】 林织只是这么答,没有细说。 不是因为宋嘉竹心里还有防备,林织推测,是因为宋嘉竹还没有彻底得到他。 这必然让宋嘉竹有些不安,不过林织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次日起床,屋外果然已经下了雪。 不过这场雪不大,只覆盖了露面薄薄一层,很快就被踩成脏污的冰块和水,被扫到了露面一旁。 圣诞节过后,同学们的兴奋感又一如往常了。 下雪在这座城市有些寻常,每年都能看见,只是雪一般要到年后才下大。 但下雪了还是让同学们之间多了一点讨论的话题,可也就一点点,抵不过即将要到来的月考。 班主任时常会强调他们高这件事,月考结束之后就是期末考,期末考考完了他们就要升到高下学期,而后就是苦读多年的一个转折点,对于国人学子来说可以改变命运的一个途径——高考。 因为班主任在班会上的这个讲话,同学们严肃了一节课。 那一天还没有真正的到来,他们还不是很有真实感和特别的紧张感。 林织和宋嘉竹并不紧张,他们实力足够,当然,对外林织还是恰当的表现了一点不安,事实上他不紧张也不仅仅是因为实力,他甚至觉得他可能不用等到高考的时候,就可以脱离这个世界。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林织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宋嘉竹,恰好,宋嘉竹也在看他。 不过他们想的并不是同一件事,宋嘉竹打着手语问他:你想考什么学校? 林织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他说:“没想好,你呢?” ——我有计划,不过我不想离你太远。 他在认真地想和他有以后。 () 。.yqxs 第47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比例50林织本想表示这是他的个人喜好,毕竟都是成年人,相处之间极少纯粹的情感来往。 人和人的关系复杂难言,要达到爱情那一步也绝非易事。 不过他却回答道:【我会试试看。】 尝试到哪个程度,全看猎物好不好入口了。 01元气满满道:【宿主加油!人类总是会很向往纯洁美好的爱情!】 纯洁美好?林织在心里轻笑。 01:【宿主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说的很对,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01有些害羞:【谢谢夸奖!】 林织来到了一楼,明遥正好到了电梯口。 这栋别墅总共有五层,明遥的私人空间是五楼,原主住在四楼,合同规定他不能踏足五楼,明遥上下都靠电梯,这也是他们很少照面的原因。 “我让钟妈做了晚饭,要吃点吗?” 林织开口和明遥搭话,尽管原主的记忆显示明遥很难接近,但他总归要多试探,毕竟这可是他必须要靠近的任务对象。 林织的话一出,钟妈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作为在这里工作很久的老人,钟妈将很多事情都看在眼里,包括明先生刚结婚的时候,这位太太也曾试图和明先生共进餐食,但被明确告知他们不需要一起用餐后就再也没提起过,今天怎么又开口了? “不用。” 明遥的轮椅进了电梯,甚至连眼神都吝啬给予,拒绝的干脆。 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林织也不在意旁边佣人微妙的打量,坦然地坐下用餐。 好在原主为了树立上流人的形象特地进修过用餐礼仪,让他不至于在这种细微的地方要做伪装处理。 林织在吃饭时,01在给他出谋划策。 【宿主你想怎么攻略,我们要偶遇吗,我可以实时定位任务对象的位置哦!】 【像明遥这种冷漠的霸总,还是得多多碰面才行吧,在他面前刷存在感,洗白原主的印象,让他感觉到你的可爱,感觉到你的关心,逐渐对你心动!】 【或者宿主你会什么才艺吗,让他看见你唱歌跳舞弹琴感觉到你的魅力?】 林织细嚼慢咽,在心里夸奖着系统道:【经验好丰富啊,01一定是任务完成量超高的系统吧。】 01谦虚道:【也没有那么厉害啦,只是感觉可以这样,我是初代救赎系统,宿主是我的第一任宿主。】 【那我们01还真是天赋出众,虽然我没有见过其他ai产物,但我能感觉到你就算在它们之中也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01都被夸的不好意思了,有些飘飘然。 它的宿主真是小甜心,说话也让人觉得甜蜜蜜。 林织掩去眼中的思量,单独运作没有过多经验的初代系统,好哄骗指数上升,下次可以再挑合适的时机问到更多东西。 顺着对方的话讲,在无意中以各种形式抛出自己的问题,是比较容易得到真实答案的方式。 吃完东西后,林织并没有出门,而是回到了卧室内,好好地了解这个世界。 他需要清楚地知道明家到底涉及哪些行业和领域,他又能从中谋划到什么有利于他做任务的东西。 明遥的性子很冷,可谓是生人勿近,这种冷又并非是冰山性格,只是两次对视,林织就感觉到了他身上透露出的强领域感。 他和旁人之间有一条巨大的沟壑,想要跨越这条横沟进入他领域的边缘,就要拥有能够让他直视的能力。 生于顶端的人,他们会无意识排斥圈层以外的人,这是他们生长的潜规则,林织再清楚不过。 毕竟林织曾经也有这种出身,只是长辈的决策失误让一切骤变,他们花了无数心思千辛万苦才重新回到了那一步,靠的可不是单纯的机遇。 次日,林织拿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备车出门。 01听见他说的目的地,有些好奇地问:【我们不去和任务对象偶遇吗?】 【暂时不需要,这个时候靠的越近,他越觉得你对他有所图谋,从而更加产生厌烦心理。】 【被看见时,所展现的温情才有价值。】 这话想来有些冷酷,01觉得好像有些奇怪,但又很有道理,继续给林织加油。 林织不觉得明遥缺什么关心,虚情假意他必然已经看腻,加上原主在他那里留下的印象,想要轻松改变根本不可能,那倒不如贯彻到底。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抱有纯粹的金钱目的的靠近,反而十分单纯。 既然明遥觉得他爱钱,那不如让他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欢钱,这世界上谁不喜欢钱所带来的一切事物,明遥自身也不例外。 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安静坐落在喧嚣的城市内,藤萝爬着院墙,石池内两尾鱼游动,一派悠哉。 林织踏进门,屋檐下挂着的鹦鹉声音清脆,说了句吉祥话。 正在逗鸟的老爷子转头,看见来客时有些意外。 毕竟结婚半年,这位男孙媳几乎没有登门过,除了他找上他那次见了一面,之后倒是没怎么见过。 他也听闻了林织和孙子私底下做的交易,也没太追究,毕竟明遥已经低头结婚了。 比起那不知道有没有的重孙,还是孙子的命更重要。 由是他对这位孙媳也算客气,笑眯眯地说:“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明老爷子今年七十,瞧着和蔼风趣,但林织可没真把他当做慈祥的邻居大爷,这类人都老成精了。 “来看看爷爷,最近得了个古玩,我年轻也没什么眼力见,之前听明遥提起过爷爷对赏玩这些很有心得,所以就来打扰了,想请爷爷帮我掌掌眼。” 林织自然不会解释之前为什么没来,这种事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没必要多扯谎,简单带过直接点明来意即可。 照常来说明老爷子可能会婉拒,有闲心说不定会看看,但他特地提起来明遥,老爷子答应的几率可就接近百分百了。 林织笑的有些腼腆,好像真的不太好意思,即使老爷子知道这孙媳妇本性有些虚荣,也不介怀他是不是演的,听到明遥说起自己厉害,面上不自觉露出略带得意的笑容。 老爷子抬手,示意林织跟着他进亭子坐着,边走边说:“那我就看看吧,这玩意水太深,外行太容易被骗了。” 林织将礼盒里的东西放在石桌上,让老爷子鉴赏。 “成色一般……不过倒像是真货……我再看看,老金,去我屋里把我东西拿来。” 老爷子都做好了看假货的准备,不过这几眼下去,倒像是真的,招呼了旁边站着的管家,让他跑个腿。 林织听着他说,摆出一副外行人听内情的仔细劲儿,老爷子看他好学的样子,也就多给他讲了几句。 这玩意当然是真的,林织昨天特地跑去找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差不多的玩意,他特地去的低端一点的地方,不是为了淘金,就是为了找这一般的真货,当个由头来和老爷子搭话。 上好的物件就算是被埋没价格也不便宜,捧着那些东西来,就有些刻意了,老爷子这种性格的人不可能不多想。 等老爷子鉴赏完了,林织也没多留,给站在门口送他的金叔递了个东西就离开了。 “他给你塞了什么?” 老爷子眼尖,不用金叔汇报就瞧见了。 “养胃健脾的药膳方子,瞧着应该不错,回头让后厨给您做了试试看。” 金叔有中医的底子,方子的剂量和材料都合适,不算是胡乱配置,也没怎么瞧见过,算是有心。 “怎么忽地想起讨好我了?” 老爷子吹了吹热茶,小声嘀咕。 “晚辈孝敬,也是应当的。” 金叔没多想,反正林织嫁给了明遥,不管是不是为了八字,嫁都嫁了,明家对他不薄,费点心思也应该。 林织坐上了车,没回别墅,去了下一个目的地。 原主的列表里也不都是用不上的人,有些人倒是可以结识,拓展人脉。 那药膳方子不是他临时买的,而是他根据记忆临摹下来的玩意,明老爷这样的人他当初做生意认识不少,为了让对方答应合作,林织没少费心思,这张药方还是他好不容易从某个派系的传人手里花了十几万买下来的东西,因为过程有些周折,所以他特地将里面的内容记了下来,果然这不就派上了用场。 第二日,林织又去了老爷子那里。 也没做旁的事,陪老爷子听曲儿逗鸟,第三日又去陪老爷子钓鱼。 他这殷勤老爷子看在眼里,但因为后辈进退有度,模样也瞧着乖巧讨人喜欢,老爷子也乐得让他陪着,总之他不开口求办事,老爷子也没什么所谓,毕竟和林织待一块还挺舒心。 这么连着一两周,林织每天陪完老爷子就去拓展自己的人脉,行程安排的很满,他不急不躁,01却坐不住了。 【宿主,我们已经快半个月没见过任务对象了。】 自从那天别墅见了一面后,他们愣是没有任何交集,眼看着救赎任务无法展开,01有些着急。 () 。.yqxs 第48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校园越发寂静,东门的门卫室里,保安大爷准备关闭校门。 有两道身影从校园大道上跑了过来,少年们的影子在步伐中交错,不一会儿就在眼前没了踪影。 大爷在心里嘀咕,怎么出来的这么晚,不过见是两个男孩子,也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将大门关闭。 林织停在了校园大门不远处,停下来喘气。 校门口几乎是一片漆黑,只有一个路灯在不远处的公交站台旁亮着,其他的路灯都有些距离。 林织和宋嘉竹对视了一眼,莫名笑了起来。 这大概是宋嘉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出格的事情,谁能想到排名第一的好学生在晚自习放学后会在没人的角落里搂着他的腰和他接吻,还因此险些超过出校园的时间。 宋嘉竹的心跳的飞快,不是因为急速的奔跑,而是带着些疯狂快意的心悸。 林织对着宋嘉竹摆了摆手,和他说了晚安。 宋嘉竹看着他离开,从未希望时间可以快速流淌过。 如果可以快点高考就好了,这样未来的方向会被大体确定,他可以和林织去往一个更大的世界,或许还可以一起租房子。 考虑到这一点,宋嘉竹决定今晚回去多出两套卷子,以此赚取金钱。 他从前对这种身外之物并不在乎,他的物欲很低,只要满足了基本的生活需求就好,其他的精力会投入到习题或者自己感兴趣的相关研究中。 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这种东西不可或缺,他想给林织买更多更好看的衣服,有了衣服总要有鞋子、饰品等等,他看都看不过来。 宋嘉竹回了家,看着书桌上的那盆锦晃星,心里越发安定。 很快,定在十二月月底的月考如约而至。 考试考两天,考完的那一天正好是月底最后一天即公历日历上的跨年夜。 考完就放三天月假,等到第三天的下午再返校上晚自习。 这样不少同学在考试的压力中感觉到了愉悦,考试还没开始,就已经在计划着怎么过考完的跨年了。 何雨晴向来是聚会的组织者,询问好友们:“要不要一起跨年,我们可以一起吃东西然后看电影玩游戏唱歌都行,费用先说好aa,我们不要再这种事情上有矛盾,我可以提供零食请大家吃。” 乔玉溪和王绫都响应了,旁边还有几个同学也表示想参与。 王绫:“反正肯定比之前班里的跨年有意思,这次我给你们跳个好看的。” 之前考试的时间没有这么巧,跨年的这天通常还在上课,之前班级会自己组织跨年,算是班里的自娱自乐,高一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新鲜,高二大家就觉得不如放假或者班级放电影看了。 何雨晴起哄:“美女要热舞,这还不来?” 刘高故意东张西望:“哪儿有美女呢?” 王绫举起了拳头,刘高立刻求饶:“看见了看见了,我恢复光明了。” 大家被他们逗的直笑,在这种笑声里,刘高看向了林织,问他:“你来一起跨年吗?” 何雨晴和王绫也没忘了林织,一个两个地朝着他这边看。 王绫:“织织一起来吧,看我跳舞不亏,我学拉丁的,还能教你两下。” 何雨晴笑的不行,拍着王绫说:“你可别把他吓坏了。” “我又不吃人,”王绫对着林织招手,“看姐给你表演个下腰。” 冬天大家衣服穿的比较厚,但王绫下腰下的很轻松,还当场即兴跳了一段。 即使过道的空间比较小,她照样跳的不错。 林织鼓掌,大家也跟着鼓掌,王绫也不谦虚,优雅地提着不存在的裙摆谢礼。 她和何雨晴两个人,都算得上是社交恐怖分子。 “来织织,我看看你的柔韧性,来嘛来嘛。” 林织连连摆手,将手足无措表现的淋漓尽致。 刘高解围道:“她就这样,总喜欢看别人有没有跳舞天分,我都被她逼着下腰劈叉过,劈不下去,老腰都不行了。” 何雨晴:“就是就是,我和她认识第一天,她就热情地要帮我下腰,她真的很喜欢跳舞。” 乔玉溪默默点头,都是被王绫摧残过的人。 林织隐约听说过,王绫本来是想走艺术的,可是她家里不允许,逼着她放弃,她之前的成绩不怎么样,家里一直都有家教帮她补课,所以她才勉强到了志远班的吊车尾,如今半个学期快过去了,即使何雨晴和乔玉溪努力想捞她,但她还是始终在末尾徘徊。 不过她本人好像不太在意,依旧很乐观。 王绫似乎本意也不是要看林织的柔韧度,看见林织被她逗的说不出话的样子,她就已经笑得很开心了。 宋嘉竹从班级外走进来,看见桌子旁围着的人和林织的表情,神色有些困惑和好奇。 他大概自带冷场buff,王绫一秒解除了社牛模式,坐回了座位上。 何雨晴还没忘主要的问题,问道:“织织你来吗?” 林织摇了摇头,告诉她不去。 何雨晴她们也没失望,毕竟她们早就知道了林织的内向属性。 宋嘉竹不用问林织,在座位上坐一会儿就听见了他们聊跨年夜的事情,知道何雨晴刚刚的邀约内容。 让他更好奇的是他来的时候王绫说了什么,王绫的笑声他在门外都能听见。 他问了林织,林织却没回答,只是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宋嘉竹越发疑惑。 直到晚上他和林织视频学习的时候,林织才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王绫是学跳舞的,所以喜欢看人有没有跳舞的天分,想看看大家的柔韧性,小哑巴你那么好奇干什么,你也想试试我的柔韧性吗?” 林织悄然将话语中的一些词语替换,变为了可延展的暧昧。 宋嘉竹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肮脏,可看着林织的盈盈笑眼,又忍不住怀疑这是林织故意为之。 看着本就说不了话的宋嘉竹被逗到脸微微发红更不知道怎么表达的时候,林织脸上出现了和王绫一致的笑容。 “小哑巴,你想不想看,你要是点头我就勉为其难给你看看。” 林织手里转着笔,这是和宋嘉竹学的,或者说被宋嘉竹影响的动作。 不过他转的没宋嘉竹那么快,笔身在指间转动,像宋嘉竹摇摆不定的心。 宋嘉竹红着脸点了点头,林织穿着睡衣站在床上,轻松地给宋嘉竹来了一个横劈。又试了一下下腰。 衣服顺着地心引力向下垂落,露出一节柔韧纤细的腰。 “好了,就这样。” 林织盘腿坐在了床上,宋嘉竹还盯着他不放。 “还好隔着手机,小哑巴,要是面对面,我真怕你对我图谋不轨。” 宋嘉竹闻言连连摇头,立刻用手语表示自己不会那样。 “噢,”林织拉了长音,“原来你对我一点图谋不轨的心思也没有。” 宋嘉竹又僵住,没点头也没摇头。 林织笑眼弯弯:“小哑巴,你真好逗。” 林织回到了书桌前,在宋嘉竹以为他还要说些别的什么的时候,林织举起了书本,让宋嘉竹说知识点。 宋嘉竹喝了一杯水冷静,开始埋头给林织写知识点。 月考考两天,两天一晃眼就过去。 宋嘉竹约林织晚上一起跨年,林织欣然答应。 晚八点,他们一起吃了饭。 宋嘉竹看见的时候有些惊讶,因为林织没有穿女装。 在周日出游的时候,林织会穿女装和他见面,他以为今天跨年也不例外,可情况并不是这样。 对于宋嘉竹来说,林织男装女装都好看,只要林织喜欢就好,所以他很快收敛了惊讶的心情,开心地和林织吃饭。 电影院今天爆满,宋嘉竹早就在好几天前就抢到了票,约林织去看电影。 这是一部喜剧,宋嘉竹的笑点其实比较高,很多人觉得幽默的事情在他看来很一般,这也让他的生活少了很多趣味,所以他几乎不看喜剧电影。 不过今天他倒是一直唇角上扬,林织笑他也跟着笑,不是模仿,是看着林织笑他自然也就开心了。 跨年夜,广场十分热闹,到处都可以看见结伴的人群。 宋嘉竹握着林织的手,担心在人潮中把他丢失。 大屏幕上显示跨年倒计时间时,宋嘉竹意动地想表白。 可有人从另一边挤过来,他搂住了林织,错失了最好的表达时机。 如果可以说话,他就不用担心因为无法打手语而无法表达。 在全场一起倒数的时间里,宋嘉竹竭力地想发出声音。 似乎有声音冲破了喉咙的阻隔,可现场太喧闹,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话,只能用亲吻替代自己的心意。 倒计时归零,巨大的烟花炸响。 林织感受到了他的尝试,似乎听见了他成功的声音,他看着宋嘉竹有些湿润的乌黑的眼睛,对他说了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宋嘉竹在心里说。 巨大的喧闹过后,一切声响都显得有些冷清。 林织问宋嘉竹:“要不要去我家放烟花?” 这是他最后的计划,林织有预感,他或许今晚就可以离开。 林织的家里其实没有烟花,宋嘉竹看着林织拿出了一个盒子,和他一起走到了阳台。 照片被火点燃,坠入了干燥的水池里。 “一起吗?” 林织拿着那叠原主偷拍的照片,这是错误的爱情,灰暗的阴影,也是他要亲手画下的句号,他看着火光,在心里对原主说了声抱歉。 宋嘉竹的眼眸变得无比明亮,他的动作比林织更迅速,将那一张张照片化为灰烬。 可让林织意外的是,任务并没有在这一刻结束。 () 。.yqxs 第49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明亮至微弱的火光跳动在宋嘉竹的眼里,他心里那些被压缩到极深处的阴霾也如同这些燃烧起来的照片,被高温所湮灭。 即使他已经确定林织不喜欢许烈阳了,这么久以来,林织的口中没再出现过许烈阳,但那种不安定的担忧始终徘徊于宋嘉竹的心底,如今他完全不担心了。 他取代了……不,他驱逐了许烈阳。 尽管林织什么都没有说,但正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说,所以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代表意义,他的脸上没有遗憾。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今天见面林织没有穿女装,即使女装已经不象征着那段情愫,即使那是林织心里的另一种自我,但林织依旧以最初的姿态和他过了这个跨年夜,邀请他一起烧掉了曾经。 宋嘉竹的开心不加遮掩,林织的身体陡然凌空,被宋嘉竹抱起来转圈。 宋嘉竹没有开口说话,但他的心声已经从他的眼里流露了出来。 林织确信,他的计划没有出错,每一步都得到了预计的效果。 他看着宋嘉竹,想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宋嘉竹没看出林织眼里的其他含义,没看出在这个让他欢欣至极致的时候,林织的心里想着的是分离。 他亲了林织一口,将林织放了下来,极快地打着手语。 ——明天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吗? ——去我家。 ——我和我爸爸妈妈一起住过的地方。 这是宋嘉竹一直计划的事,就算今天林织没有烧掉这些照片,他也计划在假期的时候带林织去一趟,希望林织可以了解他的世界。 那些沉重如同噩梦一般的过往,那些导致他至今无法开口说话的事情,他愿意剖开给林织看,因为喜欢所以分享,甚至是存在一点弱态的卑劣的希望林织爱怜以至于给予他更多爱。 林织笑着点头,没有多问。 因为按照他的身份,他不应该知道宋嘉竹的过往,之前他有问过宋嘉竹为什么一个人住,宋嘉竹只是回答方便。 林织知道父母是他的禁区,所以没有多提起。 他心里对于为什么任务还没有结束也有了猜测,可能要等到宋嘉竹完可以开口如同常人那样说话的时候,这次的任务才算结束。 林织也不是着急离开,先前的疑惑也只是怀疑自己是否错估了情况。 多停留一段时间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反正也是生命时间的延长。 由于时间太晚,林织留了宋嘉竹,让他住在了哥哥的房间里,衣服也拿的哥哥的旧衣服,他们身高相仿,林织的衣服宋嘉竹穿不下。 林织拿了床被,宋嘉竹自己铺好,持续运转高热的脑袋现在有些冷却,宋嘉竹想到自己正在林织的家里,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想到一墙之隔的林织,宋嘉竹有些辗转反侧。 他脑海里反复出现跨年倒计时那一刻的场景,思考着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 宋嘉竹坐了起来,揉了揉脖颈,继续尝试发声。 可惜尝试了很久,始终没有那个时候那种气流冲破屏障的感觉。 这让他有些气馁,但很快他又振作了起来,想到今天的事情,唇角忍不住上扬。 或许是因为明天要回家,宋嘉竹久违地梦到了父母。 和从前一样的梦境,风暴来临前是平和的场景,因为爸爸购置的东西家里放不下只能堆在他的房间里,所以他又回到从前和爸爸妈妈睡在一个房间里,那时候正好是夏天,家里开了空调。 妈妈说着空调不能开太久以免身体受不了,又谈论起电费和最近的菜价,爸爸附和几句,又商量起明天周六一起去公园玩。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晚上,直到他被爸爸一声“外边是谁”惊醒,之后的事情他有些记忆模糊,只记得妈妈把他塞到了床底下,让他不许出声,用原本就在床底下的行李箱挡住了他,再之后便是嘈杂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顺着地板流了进来,他缩在那里,谨记着不能出声。 然而在这次的梦境里,宋嘉竹在听见声响之前,看见了空气中烧起的火光,它突兀地出现在半空中,照片在火舌的吞噬下漆黑。 梦境变成了各种碎片,他坠入了人海里,半空中炸响了巨大的烟花。 ——林织。 宋嘉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在这一刻说出口的声音,自然而然地承接了现实中未说出口的剩下半句。 ——我喜欢你。 日历上新的一天,公历一月一日。 宋嘉竹的家离林织的家不是很远,公交车两站的距离。 林织裹着围巾,和宋嘉竹一起上了公交车。 宋嘉竹也围了一条同款围巾,这是林织买的。 老旧的电梯打开,宋嘉竹按了四楼。 因为许久没有人住,宋嘉竹的家门口的门把手上都落了一层灰。 宋嘉竹拿出纸巾准备擦一擦,旁边有只手递过了一张湿巾,宋嘉竹接过,对着林织略显担忧的视线弯了弯唇表示自己没事。 即使他没有明说,但他知道林织其实已经猜了出来,这很明显。 用湿巾擦干净门把手后,宋嘉竹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灰尘迎面飘出,在灰蒙的阳光下飞舞。 等空气中的灰散了点,宋嘉竹才拉着林织的手抬腿走了进去。 因为几乎没什么家具,所以房子里显得有些空荡。 地板和墙角有着经年累月留下的痕迹,即使有着厚厚的尘土也能看出曾经堆放过什么。 墙上的挂钟早就已经停止摆动,贴着客厅墙壁上的小桌子摆着两张遗像,年轻的一男一女。 宋嘉竹将两张相片擦干净,在擦拭的时候偷偷和父母介绍着身后的少年。 林织对着两张遗像微微鞠躬,在心里问好。 宋嘉竹和林织说起了曾经的事,林织安静地看着,偶尔点头。 他没有开口说话,在这种氛围里,似乎声音会惊扰什么。 林织走进了宋嘉竹曾经住着的房间,在宋嘉竹的比划里那些堆积在他房间里的杂物早就被搬走了。 少儿书桌上还有着几本落满灰的习题本,塑料的地球仪已经看不见上面的图案。 在角落里,林织似乎看见了什么。 他弯腰从书桌的缝隙里拿出了一个东西,宋嘉竹立刻将桌子移远了些,担心那些灰尘蹭到了林织的身上。 不过即使他这样做,灰尘还是不可避免地沾在了林织的袖子以及白色的围巾上,看着宋嘉竹连忙帮他拍灰尘。 林织的掌心摊开,露出了自己拿到的东西。 那是一个钥匙扣的吊坠,布满了灰尘的猫咪脏兮兮,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林织的眼眸微缩,因为他对它无比熟悉。 在上个世界,在明遥居住的旧宅里,他也在他的房间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吊坠。 他还知道它洗干净之后是什么模样,灰白到微微发黄,因为被放置遗忘了太长时间,即使洗过也无法干净如初。 宋嘉竹也有些惊讶,打着手语说:这好像是我很久以前的钥匙扣上的东西。 “可以带走吗?” 林织开口说了踏入这个房子以来的第一句话,宋嘉竹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灰蒙蒙脏兮兮的猫咪吊坠被少年干净温暖的掌心围裹,他没有嫌弃它的脏污,甚至想要将它带走。 林织将毛绒吊坠用纸包着,将它放在了口袋里。 这间房门再度被合上,当关上后,林织才继续开口。 “那之后呢,你是进了那家福利院吗?” 宋嘉竹摇头,一边和林织下楼,一边说着自己失声之后的事。 出事之后,他去了舅舅家住。 初中开始住校,之后一直都没有回去。 “是舅舅家不太欢迎你吗?” 这是林织之前的猜测,因为资料说宋嘉竹在舅舅家住总是被欺负。 舅舅家的孩子太多,组合家庭也比较复杂,宋嘉竹是寄居,又不能说话,经常要做很多事还要被挤兑,好东西基本没有他的份。 宋嘉竹又摇了摇头,和林织打着手语说:舅舅因病去世了。 林织的神色变得有些怅惘,系统给的资料并不全,永远只是个大概。 舅舅的去世,代表着世界上最后一个和宋嘉竹有感情关联的亲人也消失了。 宋嘉竹感觉到了林织眼里的疼惜,那种薄薄地如雾一般的情绪如暖流将他围裹,在冬日里心也熨帖。 他是一个习惯把苦难轻描淡写诉说的人,即使他不表达,也十分幸运地遇到了林织。 林织握住了宋嘉竹的手,和他交换体温。 按照现在的氛围,只要他对宋嘉竹说一句“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绝对可以收获宋嘉竹更深的感动和爱意,可林织始终没有这么许诺。 即使是擅长编造谎言的织网者,也有不愿意空口许诺的时候。 他们散步般地在冬日里慢慢地向前走,林织的另一只手放在口袋里,隔着纸巾握着那只沾满灰尘的猫咪吊坠。 01的声音在林织的脑海里响起,它声音欢快地说:【宿主,我的资料库里多了一段描述,这个猫咪吊坠相当于任务对象的心灵具现,当你走入他的内心的时候,你就会看见它。】 【它会改变形态,关联着任务对象的过去,以后只要宿主看见它,就可以确定任务就要完成啦!这是任务对象病理现象后的有一个显形特征,因为不是所有任务对象的病症都是表面的残缺。】 01说完后,看着自己的后台数据库,有些困惑。 这种资料的浮现似乎不是之前知道任务本质一般的‘解锁’,而是‘重现’。 奇怪,01又检视了一遍自己的程序,并没有发现不对劲。 () 。.yqxs 第50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01的话让林织若有所悟, 他没继续套话追问接下来的任务目标会出现什么非显性的疾病,只要继续往前走,一定会遇见。 经过这次跨年以及去了宋嘉竹以前的家, 林织可以感觉到他和宋嘉竹之前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了某个界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宋嘉竹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分明上个世界明遥在完全自如行走之前,就已经有了能走几步的征兆。 是哪里给的刺激性不够吗? 林织也有些不太明白, 他尝试从宋嘉竹的角度去思考, 也依旧没有得到答案。 月假的三天假期很快就过去,这个学期也过去了四分之三。 由于不想打破现状,以及林织想要宋嘉竹主动开口, 所以林织没有询问过宋嘉竹能不能开口说话的事, 而是默默观察。 由于得不出答案, 加上林织维持着人设吃着超辣的食物,在期末考试到来之前,林织得了口腔溃疡。 不止一个,有三个, 分布在口腔内壁,林织现在连话都不愿意开口说,因为会疼。 这个世界他虽然虽然没有接触到太高深的内容, 但起码学会了手语。 林织在学校本就不怎么说话, 在校外和宋嘉竹交流的时候, 干脆也打手语不开口了。 宋嘉竹被他弄的好气又好笑, 因为林织频繁吃辣的食物,他有劝过仍然阻止不了林织加辣,现在林织得了口腔溃疡, 吃东西都疼的想掉眼泪, 饭量更是大幅度下降, 让他看的又无比心疼。 周日,宋嘉竹在林织的家里给他煮了百合粥,端到了林织的面前。 林织勉强地喝了两口温热的粥,对宋嘉竹摇了摇头。 宋嘉竹皱眉不好吃吗? 林织好吃,吃不下,没胃口。 原主的身体喜欢吃辣的食物,导致他对清淡的食物没有太大的喜好,这口腔溃疡迟迟不好,林织已经接连吃了一个星期的清淡食物,已经到了有些反胃的地步。 林织不想吃甜粥,可以弄点小菜吗,哪怕是老干妈也行。 宋嘉竹摇头,林织有些意兴阑珊,打算不吃了。 林织的性格和形式作风可以避免他和大多数人发生争执,但他没想到他第一次和宋嘉竹吵架,竟然是因为口腔溃疡吃辣问题。 两个人对着打手语,宋嘉竹说可以给他老干妈但是只能吃一勺。 林织觉得一勺根本不够,起码要三勺。 宋嘉竹担心林织的口腔溃疡好不了,明明这些天他说自己刷牙都很疼。 林织持续发挥我心情好了我口腔溃疡说不定好的快一些,真的反胃吃不下。 空气十分安静,两人比划的动作没停。 林织其实大概知道他口腔溃疡的根因或许不是上火,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宋嘉竹还没有开口说话。 看着宋嘉竹因为着急比划不清楚不知道要怎么能够劝他别吃辣的样子,林织心里有了主意。 林织你根本就不听我想表达什么,你觉得为我好就是真的好吗,你存心想和我吵架是吗? 宋嘉竹更急了,手语比划的和结印似的。 林织把眼睛一闭,当做看不见。 “我……” 短促的沙哑的如同在砂纸上反复摩擦过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让林织猛地睁开眼睛。 宋嘉竹自己似乎都有些呆住,愣愣地看着林织。 这里不是人声鼎沸的广场,林织的家里甚至没有挂钟,十分安静。 因此刚刚的声音不是他们的错觉,是宋嘉竹真的因为说不过林织,又被林织用‘存心’来定义,急的哑巴都开口说话了。 林织神色古怪“小哑巴,你能说话了?” 林织心里其实快气笑了,不是因为宋嘉竹,而是因为自己。 他险些忘记了当初是怎么走进宋嘉竹的心,他强行打破了他的屏障走了进来,现在因为和宋嘉竹距离太近,以至于没有再展现故作恶劣的一面,忘了宋嘉竹是被动型人格,非要有外界强刺激才行,不仅仅是打开心扉,连说话也一样。 宋嘉竹习惯用手语回复道似乎是的。 “别打手语了,你再说两句,你刚刚想说什么?” 宋嘉竹开口,可也只是唇瓣开合,并未有声音发出。 他尝试了一下,神色有些气馁。 好像又不行了。 林织却没失望,掌握了正确办法后,他的口腔溃疡很快就好了,他也开始走上时不时刺激宋嘉竹的之路。 比方说不是想亲就能亲,起码要用手语打一段超长的报菜名。 这个折磨的办法十分奏效,因为没人用手语这么干。 宋嘉竹数次急的开口,可惜也只说了几个字,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但好歹比之前进步了点。 宋嘉竹又气又急,气的是自己,到最后都闷闷不乐。 这时候林织就会凑上去亲他,有时候是直接的啵啵,还会故意发出亲的声音,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唇瓣在他的唇上游移,微微含着他的唇瓣,舌尖描摹着他的唇线。 这种过于煽情的手段宋嘉竹根本无法招架,哪里还记得自己被逗的生气,看着林织略带无辜意味的笑眼,被他勾的十分沉迷。 有时候林织会刻意地说一些歪理,宋嘉竹说又说不过,也没办法解释明白,有一次甚至直接说出了流畅的四个字我好生气。 小哑巴开口说话一脸生气地说自己生气,林织十分没有良心,不仅不心痛,还笑的更开心了。 他发现和少年待在一起,不管是为了维持本身的少年人设还是其他,他似乎也变得幼稚了些。 他的过去不允许他稚气,但在这段无忧无虑的少年时间里,他发现这种感觉也不错。 这次生气的宋嘉竹不好哄,林织的腿在他腿上蹭了几下他都没消气。 林织耸肩,回房间换了条黑丝,宋嘉竹立刻正襟危坐怕被发现他的反应,这样就顾不上生气了。 在这样的过程里,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期末考。 期末考试结束,寒假也就来临了。 林织坐在座位上收拾东西,身前的光却被遮住了。 他抬头,看见了刘高站在他面前,神色有些紧张地询问“过几天我打算去滑雪,你要一起来吗?” 他又立刻补充了一句说“何雨晴她们也去的,一起去吧。” 林织摇了摇头婉拒,一如往常。 “没事,你要是这几天改主意了,随时找我就好,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毕竟我们是朋友。” 刘高也不介意他的拒绝,打算让何雨晴她们再动员一下。 宋嘉竹在旁边全程冷脸,怎么有人听不懂拒绝。 林织背起书包和宋嘉竹一起朝外走,在班级门口看到了等在那里的许烈阳。 这有些奇怪,自从上次许烈阳和宋嘉竹在楼梯间说完话之后,这位兄台就一直没有再出现了。 林织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明白了许烈阳是来找他的,可他们之间似乎没什么交流的必要。 “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许烈阳的鞋尖磨蹭着地面,似乎也有些不太好意思。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虽然林织打算刺激宋嘉竹,但没打算这么刺激,不希望有什么举动让宋嘉竹又不安。 一班同学已经走光了,门已经被宋嘉竹刚刚顺手锁上。 许烈阳看了看左右,有些尴尬地开口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能不能……就是……穿女装跟我拍张照片?有个女生一直追着我,我想告诉她我有女友了劝退她,但她人比较混,我不敢说是我们学校的,怕她找无辜女生的麻烦,我说了女友在外地她也不信。” “我不会免费请你帮忙的,你可以开条件,我帮你做什么都行。” 许烈阳显得很局促,在这种局促中又有一点期盼。 林织不打算和他扯旧事,不想和他讨论什么变不变态的问题,省得许烈阳又道歉,没有必要。 所以他十分干脆地回答“不行。” “之前的话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想说你的秘密,那么久我也没和别人说,我当时也只是觉得奇怪,也不是想歧视,因为你那时候吓到我了,我是真心想请你帮这个忙,可以吗?” 林织摇头“不好意思。” “为什么?如果说是因为我……” “因为他是我男朋友。” 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让许烈阳有些惊愕。 哑巴学神……说话了? 宋嘉竹的心里燃烧着怒火,乌黑的眼眸越发冰冷。 这些人是听不懂人话吗,一个两个的,林织拒绝的还不够清楚,为什么还不放弃? 他是我的,和你们没有关系,还不明白吗。 “不要再靠近他。” 宋嘉竹怒而开口后,郁气一扫而空,说话越来越顺畅自然。 他拉着林织的手离开,许烈阳还站在原地,陷入巨大的震惊里。 不管是哑巴开口说话,还是这其中的信息量,都足够让他愣一会儿。 宋嘉竹拉着林织越走越快,恨不得把那些无关人等全部都甩到身后。 等走到教学楼外后,对上林织的视线,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脸烧得微微通红,但神色依旧镇定自若。 他接过了林织背着的书包,提在了手上。 “小哑巴……不对,现在不能叫你小哑巴了,刚刚那句话说的那么顺畅,原来一直在我面前装结巴呢,说吧,在心里排练多少遍了?” 林织揶揄道,又担心宋嘉竹说话只是昙花一现,恢复之前的状态。 宋嘉竹拿着他的书包和他并行在校园道路上,看着他说“很多很多遍。” 在喜欢上你的日与夜里,一遍又一遍。 () 。.yqxs 第51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宋嘉竹能开口说话了, 林织却没有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 结合上个世界的猜想,他认为可能是宋嘉竹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在这天带着宋嘉竹去了医院做检查。 检查出来没什么大碍, 只是宋嘉竹现在还不能频繁用嗓。 长时间的失声生活,其实让宋嘉竹习惯了不开口说话, 可当他面对林织的时候, 总是忍不住开口说几句,只是稍有停顿并不流畅,所以宋嘉竹都说短句。 “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林织家楼下, 宋嘉竹对着林织道别。 寒假包括着国人最重要的新年, 林织的父母虽然没有回来, 但是他读大学的哥哥已经在家里了。 因为宋嘉竹心里有鬼, 便不太好意思去林织的家里,很担心很久以后林织的家人知道他们的恋情, 对他现在的行为有不好的观感, 所以宋嘉竹只送林织到楼下。 林织对着宋嘉竹点点头, 看着他朝外走去。 今天上午下了雪, 积雪在两旁的草丛上堆上了痕迹,有小孩在上面留下了脚印, 道路上的雪被踩得融化了一些,边边角角才有些干净的白。 雪虽然早就停了,可风还大着, 吹动着宋嘉竹的衣角和头发。 林织叫住了宋嘉竹,在对方回头的时候快步走了上去, 帮他整理了一下围的不够好的围巾, 而后对他挥了挥手。 雪景让天地白茫茫, 黑色的围巾和少年的墨发让那张水墨般清隽的面容越发出挑。 宋嘉竹弯了弯眼,像是春水破冰,淌出了一条小溪。 四处还有行人,而且这是林织家楼下,宋嘉竹只是借着帮林织也整理一下围巾的动作,轻轻勾了勾他的小指。 “回家吧,风大。” 虽然没有经过变声期,但宋嘉竹的声音并不清朗,大概是很久没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带着一点低哑。 这和他的面容以及给人的感觉形成了一些反差,反倒让人有些忍不住唇角上扬。 “好,你回家了给我发消息。” 林织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次没有再叫住他。 直到望不见,林织才收回了视线,他倒不是依依不舍,只是思量着宋嘉竹为什么不愿意放他离开。 01显然也有些着急按理来说应该成功了,可是我依旧没有接受到提示。 宿主,刚刚我已经自我检查第八次了,我的程序应该没有出错。 01忧心忡忡,在这种情况下林织反倒越发冷静。 林织如果你的程序没出错,那只说明一件事,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01喃喃可是任务目标看起来已经复原了。 01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再全方面扫描一遍。 林织不用了,我有些猜测,我们现在只需要等着就好。 01已经自检八次了,林织不觉得它这样重复检查能查到什么。 林织你还记得这些救赎任务的目的是什么吗? 01不会忘记,这是它始终牢记的使命。 让任务目标感觉到温暖和爱,对世界充满希望,让未来布满光明! 林织在心里暗暗点头,温暖和爱他相信宋嘉竹已经感受到了,因为一起计划着未来,所以宋嘉竹对未来也一定有着希望,只是是否光明还需要打个问号。 因为他们现在还没有毕业,未来还算是未知数,即使可以大概率预估到,可对于宋嘉竹来说,预估大概只是预估,他可能要亲眼看到答案。 真是个执拗的孩子,林织轻叹。 如同林织预料的那般,接下来整整半年,01始终没有响起任务成功的提示。 林织再度过上了普通高中生的生活,偶尔和宋嘉竹一起去书店,晚上已经形成了和宋嘉竹视频的习惯。 宋嘉竹并没有掩藏自己能说话了这件事,第一次开口把听到的人都惊了一遍,知道他声音恢复了,老师和同学们都很替他开心。 不过宋嘉竹依旧不改生人勿近的姿态,还是只和林织熟悉,大家也已经习惯了。 半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墙上贴着的倒计时日期不断更改,直到快结束,大家仍然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老师们不吝啬给学子们祝福,往常都在施加压力的他们开始了劝放松之旅。 刘高坐在第三排,看着熟悉的教室和同学们,还有些恍惚。 他的视线落在了第一排的林织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很快离开了。 下学期他本来很高兴他和林织还有何雨晴他们还在一个班,根据期末考的成绩班级排名,他坐在了林织的身后。 其实就算是不怎么说话也没关系,对于刘高而言,静静地看着林织,就像是静静地欣赏着一株含羞草,本就不必多打扰。 可在有一天上课,他清楚地看见了前面的宋嘉竹的动作。 老师在黑板上讲着物理题,刘高看见宋嘉竹的右手并没有做笔记,他仰头看着老师,手却握住了林织的左手。 那不是单纯的牵手,刘高看得出来,宋嘉竹在玩着林织的手指。 明明只是手指接触,却暧昧的让他心惊,重要的是林织没有拒绝。 而后宋嘉竹握住了林织的手,包裹之后又让林织的手指嵌入他的指间,十指交扣。 在刘高震惊到晃神的时候,看见了宋嘉竹微微偏头,看向了他。 那是一种近乎宣示主权的动作,却又显得漫不经心轻描淡写,可又因为此,让刘高莫名狼狈。 那道目光犹如芒刺,让刘高坐立不安,那节物理课他都没怎么好好听讲,等到月考结束后,他匆匆挑选了别的地方的座位,视线没再在林织身上停留,他也没有再画画。 高考前夕,同学们互相鼓励,刘高到了林织的面前,对他低声说了句‘加油’。 无论是高考,还是其他。 林织看着他,对他说了声谢谢,并且祝他前程似锦。 高考那天,林织坐上了学校的大巴去了考场。 宋嘉竹坐在他的旁边,帮他检查好准考证之类的东西。 宋嘉竹不用考,在之前他已经确定了保送。 “不要紧张,如果遇到难题,就像我们平常练习做的那样。” 宋嘉竹握住了林织的掌心,林织点了点头。 他并不紧张,还有些一切就要尘埃落定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宋嘉竹并未察觉,目送林织进了考场。 一场又一场的考试结束,直到考完最后一门,宋嘉竹才问他感觉发挥的怎么样。 林织坐在了宋嘉竹的自行车后座,看着还未沉入地面的夕阳,声音懒懒地说“如果我没办法和你考到一个地方怎么办?” 宋嘉竹骑车的动作没停,但林织还是从他单薄夏衫下身体的僵硬感觉到了他的慌张。 不过也只有一瞬间,宋嘉竹声音很轻地说“选择你的最优解,如果没有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复读,我会一直陪着你。” 宋嘉竹心里甚至都在思考林织如果选择复读,他要怎么做才能有效防住对林织心怀不轨的人。 回答宋嘉竹的是一声轻笑,宋嘉竹感觉到林织抱着他的手都在笑的发抖。 “开玩笑了,我发挥的很好,毕竟有你对我进行一对一辅导。” 林织刻意让自己的成绩循序渐进的进步,从稳定年级前五十到前三十,从前三十到前十,到时候他就算考了全市第一爆冷门,都算是有迹可循。 林织这次没有控分,因为他知道这份答卷早就已经有了结果。 宋嘉竹想到林织之后都不想要他补习,甚至和他讨论更难的题目,又松了一口气,毕竟他担心林织发挥失常。 这个城市的夏季漫长闷热,六月树上蝉鸣,自行车和人影在公路上渐斜。 宋嘉竹把林织送到了家楼下,这条路他从冬到夏走了太多次,有时候是骑车有时候是乘车,偶尔从书店或者福利院回家,他都会下意识地换乘去往林织家的那一辆公交车,在路上的时候才会忽然回神,一边笑着自己一边往回走。 这一次将林织送到,他却没有离开。 林织看着站在身前的高大少年,能感觉到宋嘉竹似乎有些紧张,仿佛要做一件他准备很久的事。 林织故作不觉地问“上去喝杯水,天好热,我们去吹空调吧。” 宋嘉竹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抵达林织家后,在林织准备去倒水的时候,宋嘉竹叫住了他。 “我有东西要给你。” 林织玩笑道“什么,又是礼物吗,难道是庆祝我毕业?” 宋嘉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可爱信封,双手递到了林织面前。 宋嘉竹的手心冒汗,夏季的高温让他觉得大脑似乎都有些被融化,明明是演练了很多次的行为,依旧有些因兴奋而微微缺氧。 这是一封情书。 信纸上字迹漂亮有力,明明宋嘉竹已经可以说话了,但他还是选择了他最为习惯的表达方式。 那些心意和悸动,于字里行间浮现。 宋嘉竹其实不是一个很浪漫的人,他的文字往往条理清晰又带着些利落的冷调,他的话语不够缠绵,甚至是带着些青涩的内敛。 ——你送我的那盆锦晃星我每晚都看着入睡,期盼着有一天我们可以一起为它浇水。 “林织,我喜欢你,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林织的指尖将信纸微微捏出痕迹,他看向了宋嘉竹,眼眸带上笑意。 他微微埋怨地开口“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表白了。” 他们其实从没有正式在一起,林织在等宋嘉竹先开口,并且预料到了他会在这个时候开口。 01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宋嘉竹的声音同步响起“这样我们就不算早恋了,这在世俗的眼里代表了还算成熟的选择。” 宋嘉竹迟迟不说,是希望可以更正式,希望所有人在知道他们的故事后,不会有任何年少轻狂的认知。 “不过在我心里,在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坚定了这个选择。”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可以,”林织有些延迟地应答,他看着宋嘉竹的眼睛,再次重复道,“你刚刚问的那句话,我说可以。” 宋嘉竹的眼眸亮起,比悬挂的太阳更灼人。 () 。.yqxs 第52章 学霸的双面同桌 面对脑海里系统的询问, 林织选择了滞留,而后让它静音。 他看着眼前于他真实年龄算得上是小男友的少年,笑眼盈盈。 “那么, 作为我刚出炉的男朋友,给我买件裙子吧。” 林织手里拿着那封情书, 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宋嘉竹的指尖因为激动而克制不住的轻微颤栗, 林织的吻明明没落在他的唇上,却好像比落在他的身上还要让他目眩神迷,仿佛隔着皮囊亲吻到了他的灵魂以及他的心。 在心跳似乎要抵达最高的阈值时,他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在体内快速奔涌。 宋嘉竹连连点头, 买, 多买几件都行。 这一瞬间宋嘉竹在脑海里滑过了好些件裙子的样式, 自从给林织买过一次之后, 他就有留意了这些。 “是现在去逛街还是网购,我先转你钱?” “别着急, 有你付钱的时候。” 林织将手里的情书叠好, 小心地将它放回了那个可爱的信封里。 林织转身回了房间, 宋嘉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林织将信封放在了书桌的抽屉里, 他拉开抽屉的时候,宋嘉竹看见了自己那个钥匙吊坠。 曾经布满灰尘的毛绒猫咪已经被洗干净, 虽然依旧无法摆脱陈旧的气息,但可以看得出来被人爱惜地放置着。 宋嘉竹的眼睛亮晶晶,感觉自己也被妥帖珍惜地放着。 林织打开了空调, 让宋嘉竹去倒两杯水。 宋嘉竹应声,立刻去了门外。 他正在倒水的时候, 看见了林织走向了浴室, 不一会儿浴室就响起了水声。 宋嘉竹端着水回了房间, 心里思考着一会儿要和林织吃什么晚餐。 作为正式交往的第一天,他觉得应该请林织吃些好吃的,为此早就做了攻略,现在放假了时间充裕可以和林织一起去。 晚上做点什么约会才浪漫呢,一直看电影好像有些无聊,听说西园广场那边会有魔术表演,不知道林织会不会感兴趣。 宋嘉竹想的入迷,知道因为林织的开门声回神,而后神色变得有些呆愣。 巨大的感官刺激让他暂时失去语言能力,只能直勾勾地看着林织。 “裙子我已经买了,该你付钱了。” 林织走了进来,坐在了床边。 他的头发吹的半干,水汽将他的眉眼晕染的雾蒙蒙,水珠顺着他的脖颈下淌落。 衣服林织前几天便网购好了,只等着今天用。 他主动是难免的,不然按照纯情男生的思路,宋嘉竹恐怕能规划到很久以后才和他亲密。 年纪不大,心思却多,还有些一本正经在里面。 林织既然在他的未来里,那么在离开前,他自然也要做一些未来应该要做的事情。 林织虽然对处有性癖,但并不提倡高中生真正的亲密无间行为,这也是他始终没有过界的理由,不然只要他想,宋嘉竹怎么可能抵抗的住。 宋嘉竹喉结滑动,听到林织的话下意识地翻找口袋,打算为男友出这条裙子的钱,虽然它并不能称之为一条常规意义上的裙子。 大概是仿民国女学生装的上衣下裙,但其实除了壳子能看出来些,和原本的裙子也完全不一样。 上面是白色透明薄纱,领口和袖口的边缘是蓝色,下身也是与之呼应的蓝色长裙,但材质和上衣相同,都是薄纱。 即使下裙是蓝色,也完全不遮挡视线。 盘扣立领的设计,在锁骨边缘绣着繁茂清雅的花。 这是隐约又直白的欲,于朦胧中一切清晰可见。 “转多少给你?” 宋嘉竹的声音比平日里还要哑,忍不住微微移开视线,看着林织纯色床单上的褶皱。 蓝色纱裙内,少年的肌肤白皙,不必窥探,都知娇艳。 “你应该问你该怎么付,是站着还是坐着,是卧着还是侧着。” “小哑巴,你为什么不看着我,我特地为你穿的裙子,不好看吗?” 林织瞧着宋嘉竹,他的姿态慵懒自然,看着少年慌乱。 即使宋嘉竹已经能说话了,林织还是保留了这个称呼。 “好看。” 宋嘉竹的声音有些不自觉的涩然,对上了林织的眼。 那双漂亮的似乎总在诉说着无辜意味的眼睛,戏谑地恶劣地引诱地看着他,像是散发着馥郁甜香伪装无害的艳丽花朵,足够将人吞噬。 “那就付钱吧。” 林织手指轻抬,盘扣的设计本就松垮,又因为衣服的薄纱材质,轻易地顺着肩颈线条滑落,又因为衣服的宽度限制,因此只露出了莹白圆润的肩头,便堪堪停住。 林织对着宋嘉竹伸出了手,他知道宋嘉竹明白他要的货币是什么。 宋嘉竹握住了林织的手,甚至因为有些失控而过于用力了。 在林织做出吃痛的表情后,宋嘉竹立刻松开了手,安抚似的放在唇边吹了吹,又亲了亲。 从手掌至手腕,他的吻落在了林织手腕中央的那颗小黑痣上,似乎格外喜欢他这个印记般,在上方留下了吻痕。 少年的炙热如同不会坠落的太阳,即使窗外黄昏遥遥,橙红交杂的云彩缀着天光,他依旧如同初升的黎明。 林织有些微惊,发现事情又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之前虽然大概打量过,可从没有直面过。 他想着少年无论如何应该也不会有成年人夸张,但显然是他错估了。 为什么这都可以一样,人格碎片的同步是同步在这种地方吗? 这不会稍显不合理吗? 林织为了不崩人设,他甚至没有提前准备足够的东西。 在这一瞬间他有些后悔,反正扮演的都是能够尾随别人的前变态了,那他应该更变态一点,让自己舒适才是第一名。 宋嘉竹捕捉到了林织的错愕与想要逃离的瑟缩,温柔却又无比坚定地握住了林织的手,甚至压住了林织的纱裙。 就算是再纯情的少年,在面对心上人这种情态时,也不免有些小小骄傲。 “小哑巴,你知道我怕疼。” 宋嘉竹本以为林织要作罢,想顺从他的心意,却又听见林织说“所以你要耐心一点,要比做非常复杂的物理问题还要耐心。” 至此,少年所谓的克制,轻易崩塌。 林织卧室的窗帘也是纱制,双层叠加,上面布满了繁复的花纹。 可以有效的遮挡**,但又能透入微光。 在未曾闭紧的一角,由于空调的气流直吹,那一块角落也随着风轻轻摆动,光也跟着摇晃。 宋嘉竹是一个十分能忍受寂寞和孤独的人,他的天赋如此,能够轻松地让他专注于做一件事,直到看见成果。 无论是一道需要他查阅资料书写数张草稿纸才能计算的问题,还是繁复的实验步骤,都不会让他的心杂乱,今日除外。 即使房间里的空调被林织调到了最低温,他的额间依旧有着薄汗,专注又隐忍。 他拿着化学仪器向来平稳的手指湿漉,连舌尖都泛着淡淡的腥甜。 他并不吝啬用任何方式达到目的,宋嘉竹的手腕轻晃,看着林织薄纱内轻颤的脊背。 林织躺在枕头上,嗅闻到了宋嘉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 少年的眼里是少有的强侵占性,他是个与世界疏离的人,此刻却融入的比谁都深。 宋嘉竹是个执着到有些执拗的人,喜欢按照既定的计划进行。 因此在林织交待了一次之后,他才放心地在林织松懈的时候安抚着林织的情绪。 “织织,好喜欢你。” 他声音极轻地说,乌黑的眼眸燃着滚烫的火。 刚认识的时候,宋嘉竹在想,林织这么坏的人,怎么这么爱哭呢,哪怕那个情绪是假的,眼泪却是真的。 后来林织的眼泪又让他心疼,可他没想到,林织的眼泪还能催生另一种与之相反的情绪。 薄纱的衣服廉价,小男友却慷慨地支付了货币。 林织眼眸有些茫然地看着宋嘉竹,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小哑巴已经自发自闭了。 因为常年失声,宋嘉竹喜欢生闷气,然而越是隐忍不发的人,爆发起来就越可怖,越是纯情的人,就越会呈现与之相应的坚持。 从小到大宋嘉竹在学习都是第一,因为残缺他其实比其他人还要要强,对于事事尽善尽美的他而言,这种事情足够让他在二十年后午夜梦回都要捶床气恼。 林织的声音哽咽,破碎又含糊。 “宋嘉竹,你再这样多肉都要给你淹死了。” “不会,”宋嘉竹声音低哑,“我照顾的很精心。” 黄昏的余痕早已经消逝,徒留夜空深重的黑。 纱裙皱巴巴地堆叠到了一旁,而林织也收到了远远超过衣服价值的货币,甚至多到满溢。 滞留的七日,转瞬过去了一两日。 林织看见手机上父母的未接电话,连忙解释说自己是通宵睡过去了。 “小哑巴,你属狗的?” 林织轻啧了一声,宋嘉竹只是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满脸都写着幸福的满足。 宋嘉竹比划起手语,说我属于你。 林织沉默了一瞬“好土。” 宋嘉竹也跟着沉默了,要不是不好意思张口,他也不会打手语。 林织戏谑道“都能说话了就别装哑巴了,有本事用嘴说。” 宋嘉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林织背对着他准备下床穿鞋,腰上便环了一只手,他被拉了回去,撞在了宋嘉竹的胸膛上。 耳边传来少年沙哑的声音,伴随着温热的吐息“林织,我属于你。” 在光线被遮蔽的房间里,夏日少年的诺言与岁月恒长。 林织垂下眼眸,眼里流光浮动。 滞留的最后一天,林织按照计划去和宋嘉竹爬山。 在01倒计时时,他看向了身旁的宋嘉竹。 “宋嘉竹,高考结束不是终点。” 宋嘉竹有些疑惑地看着林织,他当然知道,这甚至只是他们未来的。 不过很快他的疑惑就消失了,人群中林织贴近了他,给了他一个吻,他的面上立刻呈现惊愕的甜蜜与喜悦。 在心跳声里,他听见林织告别“我们下个目的地见。” 人生是不知终点的旅途,但我们会注定再相见。 () 。.yqxs 第53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林织还未睁开眼, 便感觉到自己所处的地方正在摇晃。 那是一种极为轻微的晃动,像是置身于船中。 林织睁开眼,第一注意到的并不是小船的内部摆设, 而是眼前一道道的铁杆。 他的眼微微睁大,这是一个笼子。 紧接着身体的异样让林织无法忽视,他低下头看见了一片紫色的毛发,一条类似于狐狸尾巴的东西正被他压在头下。 林织下意识蹲坐了起来, 看着自己的小爪, 陷入了几秒钟的沉默。 01弱弱地说宿主我发誓这真的是程序选择的最优解,不是我弄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不然我先把剧情传给你看? 01看着笼子里的漂亮的紫色狐狸, 压抑住吸宿主的冲动, 打算让他先弄清楚情况。 林织尽快。 这种情况有些出乎林织的意料, 两次穿越都是穿到了科技水平差不多的地方,以至于他忽略了穿越到古代的可能。 笼子外,摆着一个铜制的双鱼吐珠的香炉, 淡淡的白色烟雾从中溢出,再配上小船内部的情况, 林织不用接受剧情都知道这是古代。 穿成狐狸要怎么完成任务, 即使聪明如林织也有些费解。 不过很快, 从接收的剧情里,林织就找到了答案。 这是一个不在他认知范围内的架空地域, 原主也并不是纯粹的动物, 他是一只狐妖。 这是一个妖、鬼、灵、人共存的世界, 许多流传的怪谈却有其事, 有这些非人的存在, 自然也有相克制的存在。 人类里有不少习佛道之术的术士,奇门遁甲,各流各派。 其中由皇室主导的镇妖司乃是驱邪术士中的官方组织,藏于暗中维护国家安定,受官府俸禄。 这次的任务对象,是镇妖司的主司大人裴铎。 他是目前为止林织认为最难的治愈对象,光是看着他的过去,林织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所幸没人来船舱里,不然就能看见一只正襟危坐十分严肃的狐狸。 裴铎出身世家,泽川裴氏出过三朝宰相可谓满门清贵,裴铎的父亲也是世家子中的佼佼者,入仕没多久便官拜二品,极其受先皇的看重。 所有人都认为,泽川裴氏要再出一名宰相,让家世越发煊赫。 可十五年前一场大火,让裴铎父母、裴父妾室庶子庶女连带家丁婢女等百余人皆葬身火海中,只有在泽川避暑的裴铎幸免于难。 先皇十分心痛,追查之下却只得出了是天气干燥,不小心走水的结论。 这个答案,没有多少人信。 能烧成这样,必定是有人放火,可上边没人追究,这事儿自然也就被压下了。 裴铎从泽川归来为父母披麻戴孝,看着旧院废墟与父母的尸身,久久未语。 那时候的裴铎八岁,早已是知事的年纪。 裴家本欲带这根嫡支系独苗回泽川,同时暗中调查这场大火,可让裴氏也震惊的是,裴铎却失踪了,被找到的时候他已经被混入新入宫太监里,行了割礼。 这事让裴家上下痛心又震怒,肝胆俱裂,不知是谁如此歹毒,不仅害了裴铎全家,竟然连这一脉的根都要断了。 皇帝为了安抚裴家,连连赏了许多东西,提拔了裴家的不少子弟,准备予裴铎一生衣食无忧的财富,却被裴铎拒绝了。 年幼的裴铎神色麻木,态度却异常坚定。 他言裴氏子弟当为天子效犬马之劳,既然他已入宫为宦官,那便是宦官。 谁都知道,裴铎只是不甘心这样离开,想要为父母之死寻求答案,他只能留在皇城留在深宫内,才能更快靠近权力漩涡。 皇帝允了,此后宫里便多了这么个小太监。 不过和所有人猜测的不同,裴铎入宫不是他人的加害,而是他主动为之。 裴铎生来便与普通人不同,他有双阴阳眼,能听到妖鬼灵物的言语。 在旧院废墟里,他听见了风中传来的低语声,来自院角据说活了百年的老树。 这棵树也被烧的差不多了,它在灵性散尽前告诉裴铎,这场大火并非人力所能及,乃是妖鬼之术,倘若他能加入镇妖司学得本领,那样既能留在京城又能查明真相。 在当时那种紧迫的情况下,皇帝暧昧不明的态度,幕后使者的虎视眈眈,不属于人类的妖鬼之流,裴铎不想远离是非之地,于是干脆用最决绝的姿态入宫。 不过行割礼的老太监曾经承过裴家的情,他认出了裴铎,给他放了水。 因为有皇帝的照拂,裴铎在宫里过得很好。 虽然是小太监,可吃穿用度却无一不精致。 这是皇帝的补偿,也是他的阻碍,在这种情况下,裴铎如同被水流卷着的叶子,只能顺着皇帝给的方向行动。 不过凭借阴阳眼,裴铎知晓了不少密辛。 十三岁那年,裴铎被人扔进了枯井。 他大难不死,枯井里有只怨鬼,妄图抢夺他的身体,可裴铎意志坚定,怨鬼倒是落了下风,只能勉强与裴铎共存,怨鬼也有仇人,为了让裴铎变得更强,他教裴铎修鬼术。 后来的情况倒不是裴铎与鬼共存携手走向人生巅峰,裴铎知道这鬼想抢占他的身体,习了鬼术后,转头用计将这事对皇帝言明一二,他身体里的这只鬼,成了他进入镇妖司视线的敲门砖。 天生阴阳眼的人极少,是极有天赋走上除妖鬼之路的人,加上裴铎心性坚定,小小年纪竟然没被恶鬼夺舍,镇妖司的主司极为欣赏,意欲收他为徒。 皇帝答应了,裴铎便入了镇妖司。 皇帝的想法,裴铎当年一度猜不透。 他曾经觉得父母之死有皇帝的手笔,不然难以接受他为什么作罢,明明镇妖司的人当年也受命调查过,但竟然不了了之。 可凶手是皇帝这也说不通,父亲为皇帝办事,未有不臣之心,皇帝如果想要整治他有百种手段,为何要借助妖邪之手,如果是皇帝,皇帝又怎么会让他进镇妖司,当初丢他下枯井的人是谁,这些都是裴铎要弄清楚的事情。 他的成长飞快,他一边在镇妖司里学习术法处理各种事物,一边调动自己所有的能力,联系后宫前朝,一步步走向了权势中央。 凭借两道并行,裴铎在及冠之时明白了所有的事。 谋害他亲人的,乃是皇帝的第三子。 皇帝并没有过早的立太子,三皇子是最有望的人选之一。 不过裴铎的父亲却并不喜欢这位三皇子,并且掌握了三皇子结党营私的重要证据,准备呈给圣上。 三皇子的侧皇妃乃是一株花妖,知道此事后便立刻告知了三皇子,三皇子十分慌乱,花妖决定为他解决麻烦,所以有了那场奇怪的大火。 皇帝追查之下,查到了三皇子的头上,但三皇子提前一步杀了花妖在皇帝面前认错,说这件事都是花妖自作主张,他被迷了心神,总之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花妖身上,又把自己所有的东西全部都呈给了皇帝。 这毕竟是亲子,皇帝还是保了三皇子,所以镇妖司的档案上没有后续。 对于裴铎入宫这件事,皇帝心情也十分复杂,他清楚裴铎心中的恨意,也有对臣子之后的补偿心理,所以对裴铎很好,也让他进镇妖司。 裴铎是能臣,他和他父亲一样有才甚至更出色,皇帝怀着十分复杂的情绪用他,不过后来皇帝的身体日渐衰弱,态度在防备与任用之间来回切换。 裴铎对皇帝的心思十分洞悉,在皇帝面前一派‘雷霆雨露皆是天恩’的模样,随意他升调,暗自积蓄力量。 他故意将局势搅得无比混乱,让一些本来以为自己没希望的人也决定奋力一搏,毕竟少有人能拒绝权势的诱惑。 前朝的皇子党派之争越演越烈,后妃们也暗自用劲,皇帝又日渐衰弱,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用裴铎。 皇帝和三皇子都以为裴铎不知道当年的真相,裴铎也特地用这一点,故意误导三皇子,让三皇子以为他认为的幕后凶手是五皇子。 三皇子放心地和裴铎来往,在以为自己是最后胜利者时坠入深渊,输的一败涂地。 他的死法是裴铎特地为他挑选的,他让恶鬼上了三皇子的身,操控他**,三皇子的神智清楚却控制不了躯体,只能被活活烧死。 此时的派系斗争已经到了尾声,缠绵病榻的皇帝听见裴铎亲口告知他三皇子**时,便明白了所有事情,可此时皇帝已经无力回天。 三皇子**的次日,皇帝病逝。 裴铎传了他的旨意,选了九皇子登基。 九皇子并未参与逐鹿,对于落在自己身上的皇位诚惶诚恐,他清楚这不是父皇的旨意,只是裴铎的意思。 今年裴铎二十四岁,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权宦,亦是镇妖司的主司。 麻烦,真的麻烦,林织在心里轻叹。 裴铎的心不是密室,而是迷宫。 明遥是与人划出天堑般的距离,宋嘉竹是自我封闭的罩子,裴铎不一样。 他俯视着所有人,在一片黑雾后冷眼观察着世界。 从01给的剧情内容里,林织知道他是即将进献给裴铎的礼物。 一百多年前,皇室下了杀狐令,狐狸的数量急剧减少,如今依旧罕见,一只紫狐更是举世难得,自然要献给权势最盛之人。 这的确是目前看来的最优解,裴铎城府极深,想杀他的人和想攀附他的人一样多,他定然防备极深,十分不好靠近。 林织回忆着原主的事情,原主是因为受伤无法支撑才化为了幼年期的原型,成了一只目前不过成年男人半个胳膊长的小狐狸。 在这种情况下,这种状态可能更好靠近裴铎。 笼子里,小狐狸爪爪托着面颊,轻轻叹了一声气。 这次不用考虑处不处了,先考虑行不行吧。 () 。.yqxs 第54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船外传来的轻微的脚步声, 林织立刻恢复了穿过来时小狐狸的姿态,盘在了位置上,尾巴枕在头下, 一副休息的模样。 船外的人低头往里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异常后隔着笼子欣赏了两眼美丽的紫狐,便回到了船舱门口。 这是他们这次重点要运送的东西,走水路要比走官道快得多, 由于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走漏消息, 他们要谨慎些。 可事实上他觉得应该不会有人不长眼来抢宝,这可是要送给大宦官裴铎的礼物,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护卫想着献宝后会拿到的赏金, 摸了摸小胡子, 笑的颇为兴奋。 林织没再睁开眼睛, 维持着姿态继续梳理着思绪和线索。 他想到了刚刚考虑的裴铎行不行的问题, 他知道裴铎被行割礼的老太监放水,底下并没有遭殃,之后的复查因为他是皇帝看重的人, 自然也没有人来查他,只是做做样子, 所以裴铎的能力其实没问题。 但是01说了, 裴铎性冷感, 不知道是天生还是因为心境大变产生的,总之他虽然是假太监, 但其实比真太监还要清心寡欲甚至厌烦美色。 无论是哪种原因, 但结果就是这样。 林织也不太意外, 裴铎性子狠绝, 八岁家里遭逢巨变他竟然就敢孤注一掷地入宫, 哪怕是被行以阉刑也在所不惜,他入宫的时候可没以为自己能遇见放水的老太监,对自己都如此果断的人,对他人更不必说。 林织所以说这一次他的疾病是这个方面?我们这一次要创造男科奇迹? 这大概就是他穿成狐狸精的深意之一了,虽然不知道自己化成人型是什么模样,但是想着狐族善魅,他前期靠近裴铎需要苟一苟避免被排斥,但中后期就很好发挥了。 01不好意思地说事实上并不是,这是任务对象的小问题,他严重的疾病是别的。 刚刚01没有把所有的信息量一股脑地传送给林织,看林织接收好了才继续传输。 裴铎这次的疾病是01在上个世界说的区别于显性疾病的隐性病症,他患有长时间的头痛病。 这种病和普通人的头痛不同,裴铎曾经被怨鬼占据身躯修习鬼术,他在镇妖司时掌握了镇妖司的禁术,他操控恶鬼除了他的杀亲仇人被业果反噬,这些因素环绕着他,加上他心中有着难以忘记的伤痕,又为靠近权力中央思虑过重,综合起来产生了这种头痛病。 林织沉默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也开始有些头疼了。 能在这种长时间的折磨里还能走到现在的人,裴铎的意志力和忍耐力都非比寻常,而且这件事绝对是别人不会轻易得知的弱点,如果知道他长时间处于这种折磨里,他的仇人他的政敌早就抓着这一点不放了。 不过裴铎这次的病,恰巧也是他能利用的地方。 他穿越的原主有一项能力,可以安神,说不定能够有效地为裴铎止痛,当然,也是说不定,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既然这个身份是最好的,这个能力可能是有效。 而且这个安魂的术法并不是靠妖力运行,而是以消耗精神力为代价,用01的话来说,他的精神力很强大,在两次的穿越后得到了更大的提升,可以比原主更好的发挥这个能力。 想到原主,林织忍不住轻叹。 这次的原主,是个十足的小可怜。 他是一只罕见的紫狐,在妖狐一组里,这并不是天生的王者,而是灾祸的象征。 在狐族的启示中,只要有紫狐降生,狐族必然有大难。 这个灾难并不是紫狐本身所致,这只是一个警醒。 原主降生,狐族陷入了惶恐中,狐族长老立刻决定召回全族,率领族人搬迁避难。 此时,大越皇室的杀狐令颁发,凡人只要凭狐尸便可领赏,术士可凭狐妖领丹符金银之赏,不仅仅是妖狐,连普通狐狸都被赶尽杀绝。 狐族朝着大越境外奔逃,原主作为灾祸的警醒,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不是他的错,可难免还是对他抱有愤恨之心,尤其是那些失去亲人的狐,更是怨恨他为何要降生。 原主的父母也在这场杀狐令中丧生,原主被同族抛弃,未能一同迁徙,只能躲进深山不敢出现,比起一般狐狸,他的紫色皮毛更加显眼。 原主这次重伤,说起来也和杀狐令有渊源,这一切还要从百年前说起。 那时候的大越君主被一狐族女妖魅惑,昏君导致许多地方民不聊生,百姓揭竿起义。 其中有一个名为乌琰的人率领着部将,收拢了几座城池自立为王。 大越君主亲自率兵出征,却死在了帐中,大越将士人数众多,却人心涣散,竟然大败。 这时候镇妖司的主司才发现原来皇帝身边有个功力强大的狐妖,这狐妖的能力在他们之上,又身怀秘宝,所以他们才为发现。 镇妖司死了数十人,包括当时的主司也一并陨落,那狐妖才被捕杀。 新皇即位忙着处理各种乱子,但敌人可不会趁乱安分,乌琰盘踞了以承河为分割线的五座城池,建立了自己的乌城。 等新皇把一切事情安定好,乌城早已稳定。 乌城的面积不大,但环山临水,宽阔的风浪大的承河有效的抵挡了越国士兵的脚步,新皇几次派兵,都以失败告终。 要不是承河的风浪诡谲,乌城的水兵鬼魅,便是险山上的毒雾虫蚁让士兵不好行兵,几次之后,大越便作罢了。 因为乌城占据的山内有大量的精铁矿,加上乌城在大越的境内,相当于国中国,它们占着承河那一截航道,让上下两边的运输极为不便,越过要花费更多的时间金钱才能连通商道。 在这种情况下,大越只好承认了乌城的存在,和它签订了贸易协议,与此同时乌城也给出了相应的诚意,会缴纳岁贡,将自己当成附属国,可岁贡的数量不多。 乌城是那时新皇的心病,不仅是因为它如同肉中刺,更因为狐妖祸乱是乌城城主乌琰的手笔,因此便有了这让狐族出现巨大灾难的杀狐令。 现在距离这一切,已经过去了百年。 原主在山上也躲了百年,根本不敢下山。 妖与人的寿命不同,原主修炼了百余年,也仍然只处于少年期,再加上长期未与人妖相处,性格十分单纯。 他没有狐族长辈教习他本领,他全靠父母遗留的书册以及天赋领悟,所以当山里出现了一只愿意和他交流术法并且告诉他如何更好修炼的妖时,他立刻和他交上了朋友。 那是一只翠鸟,名为云绿,是原主百年寂寞里唯一的好友,被原主引为知己。 云绿告诉了他很多人间世的事情,让原主十分向往山外的世界,云绿告诉他,大越已经换了几朝君主,杀狐令也早就取消了,只要他下山小心一点,不被道士和尚发现,不随便作乱,不会出事的。 原主很心动,可还是有顾忌。 云绿便告诉他,可以带他去乌城,那里很适合妖怪生活,只要不做坏事就不会被抓。 原主并不知道那些藏在历史里的弯弯绕绕,便跟着云绿出发,从大越跟着云绿去了乌城。 可等待他的却是陷阱,乌城如今的城主乌延身体出了状况,需要一颗妖狐的心。 狐族早就因为百年前的捕杀而藏匿到了没人知道的地方,所以他们对原主下手十分迫切。 原主拼死抵抗,哪怕他没有族内传承,但也修炼了百年,更有血脉里便存在的逃命之法。 他几乎榨干了妖丹里所有的妖力中断了自己被剖心的术法,护住了自己的命脉,逃出了乌城,一路往大越境内跑。 他不敢回老巢,也不知道自己要逃往何处,最终力竭,在重伤状态下变回了幼年期,成了一只看起来普通的紫狐,彻底昏死过去。 他被大越的商人捡到,立刻被贡献给了当地的州官,州官连忙把它送往京城,成为献给裴铎的礼物。 杀狐令在大越早就过去,因为狐狸数量的减少,以至于现在一只狐狸都能卖出天价,上好的狐裘更是不必说,皇室都供应不上。 林织蹭了蹭自己的尾巴,像是在安抚着这只可怜的小狐狸。 这具身体现在的状态很差,妖丹近乎于无,甚至他的体内只有半颗妖心维持着他的生命,还有半颗在乌延的手中。 不过林织却不觉得糟糕,因为面对裴铎,他的孱弱反而让他更容易靠近,裴铎必然不会让危险随意近身。 献宝的人并不知道他是妖,也不知道裴铎是镇妖司的主司。 镇妖司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存在,毕竟妖怪之事虽然时常有,但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距离仍然遥远,就连许多皇室的人都不知道有镇妖司的存在,只有掌权者和少数人才能知晓。 镇妖司的晋升都靠捉妖平乱的功勋和实力,本质已经和俗世有了距离,他们受镇妖司的束缚,不在律法之中,和一般官府士兵并不相同,平时也不会刻意彰显身份,甚至会有意隐瞒,避免妖物听闻风声而特地躲避或寻仇。 大多数人听怪谈志异,多数当做乐子听,并不以为所谓的画皮就在身边。 就像小船外守着的几个人,也并不知道他们看守的狐狸其实是一只妖怪。 连关着林织的笼子都是普通的精巧笼子,为了让他舒适底下还垫了上好的锦缎,旁边的水碗都是玉碗。 “再有小半日,就要到京城了。” 船外的护卫伸了一个懒腰,摸着袖刀一派悠哉,想到能见到传说中的大人物,越发心潮澎湃。 () 。.yqxs 第55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在01宣布着这次的任务的声音里,林织睡了过去。 01的救赎口号喊的还是那么不忘初心,林织在睡过去之前想的是其实治疗裴铎的不举可比头疼容易多了。 要让这样的人感觉到生活的美好对未来有希望,需要很长的时间,见过太多险恶的人,心要比一般人冷硬。 小船摇摇晃晃,不一会儿到了港口。 林织的交通工具转为马车,身边坐了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守着他。 裴铎虽为宦官,但他在宫外也有宅邸。 林织的笼子被盖上了不透光的绸布,他被人小心提着下了马车。 林织感觉到了府邸内外环绕的淡淡灵气,好在如今妖丹近乎于无,身上也没有散发妖气,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进了府邸,内里的感觉让林织觉得有些阴冷。 隔着绸布他看不见外边的摆设,但能感觉到在不见光的阴暗处,定然有鬼魂的存在。 “大人,这就是我们主子给裴大人的孝敬。” 提着笼子的人声音带着谄媚,绸布随即被揭开。 外边正是黄昏,明暗交界时的光仍有些亮眼,林织眯了眯眼睛,看着让护卫卑躬屈膝之人。 这是个四十多岁蓄着胡须的男人,看着穿着打扮,应该是府里的管事。 裴文心的视线落在了笼子里,看见内里趴着的紫狐也不禁微微挑眉。 这是只品相绝佳的狐狸,面狭吻尖,额心有着一道颜色略淡的竖痕纹路,让它的面相显得有几分纯稚。 全身都是淡紫色的皮毛几乎没有杂质,如同极好的绸缎,眼眸是稍深一些的紫色,宛如上等的晶石,予人优雅华贵之感。 它此刻应当是有些警惕,尖耳竖着,细密的绒毛覆盖,让那两只耳朵看起来肉感十足,尾巴蓬松柔软,尾尖的位置的紫色略深一些,瞧着便觉得好揉弄。 不过裴文心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上手。 他查探了一番,对着眼前的男人颔首。 “你主子有心了。” 不过是一句敷衍似的夸奖,也足够让男人激动起来。 林织没在原地旁观很久,那个管家似的男人让人提起来了他的笼子,带着他朝着更内里走。 提着笼子的侍女容貌秀美,步伐很轻。 林织没有感觉到她身上属于人类的生气,但也不是妖鬼,可能是一个木偶又或者傀儡。 没多少活人,难怪这宅邸有些阴气森森。 穿过拱桥,林织被提到了一个院落里。 这个院子被布置的十分雅致,随处可见的摆设都能感觉到其中不菲的价值。 让林织注意的是这里环绕的鬼气与灵气十分混杂,池子里甚至有朵佛莲,正徐徐散发着常人看不见的淡金色光辉。 >在这里,恐怕再强大的妖鬼之记流,都要被压制修为。 好在林织现在孱弱到连妖气都没有,依旧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再加上原主一直是在深山内修炼玩耍,吸取的亦是灵气,在佛莲的光辉下有几分舒畅感。 林织连狐带笼被放在了石桌上,旁边是个棋盘,白玉雕琢的棋子在光下温润生光。 侍女放下并没有离开,停在了角落内。 林织来时院子里已经有人在,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穿着相同服饰的一男一女面无表情地站着,中间是个跪着的男人。 林织从笼子的缝隙里看见了那一男一女身上挂着的玄色腰牌,以一种繁复线条绘制的“镇”字,让他看了有些晕眩。 这应当是附加了镇妖师精血的腰牌,林织身为妖光是看着就觉得有些头疼。 百心感觉到了狐狸的注视,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因为是稀有的紫狐而多加注意,再怎么好看也不过是一只寻常的狐狸而已,她专心盯着眼前跪着的叛徒,沉声开口道:“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 “玄使大人,我没有任何隐瞒,除了两份档案的遗失,绝无其他损失。” 地上跪着的男人颤抖着说,面庞因恐惧而变得惨白。 百心冷冷开口:“透露镇妖司机密已是万死不辞,为蛊女所惑乃是咎由自取,身为镇妖司堂主,你居然犯了许多新人都不会犯的错误,等你道出实情,主司大人自有评判。” 听到‘主司’二字,男人紧张地连连吞唾液,连话都说不出。 一旁的千石沉默不语,因为此人是他管辖下的堂主,他竟然没有注意到下属身边多了一个蛊女,以至于镇妖司三号资料柜失窃,一会儿他也要请罪。 在这种格外紧绷的情绪里,时间的流速似乎都变慢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立于庭院角落的秀侍女走到了石桌边,提起天青色的茶壶,往茶杯里倒着冷茶。 时值七月炎夏,冷茶最为合宜。 随着她的动作,庭院里站着的两个镇妖师脊背挺得更直,而跪着的人却忍不住打起抖来。 门外走入了一个青年,身穿淡蓝色长袍,肤色冷白。 他的五官单看都不是十分出彩,但组在一起便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气质平和让人想到了山野间漫步的风,而非玛瑙玉石堆砌的阴森华贵的宫殿,与之雅致院落相和,让人觉得平易近人。 这样林织心里有些愕然,他以为裴铎会是个冰冷到有些阴沉的人,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让人不敢随意窥视,毕竟他的下属提起他都一副恭敬严肃的模样,那暴露了情报的人更不必说,已经惊恐到无法言语。 可事实和他想象的大相径庭,裴铎走进来时,他几乎以为这是个普通人。 没有鬼气没有灵气绕身,更没有那两个镇妖师给非人之物的危险感。 他十分温和,甚至让人觉得他 可能是个极好说话的人。 林织竭力克制住暴露出异样,越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才越恐怖,林织在他身上嗅闻到了同类的气息。记 “主司大人。” 百心和千石同时问好,千石向前一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事后安排说清。 “三号柜失窃的两份档案分别是鸿嘉一年辛红观道姑案,永平十九年武扶县虫灾案,提醒信号属下已经发送,档案属下定会全力追回!” 镇妖司的档案不仅仅记录了事情的经过和推断,还有各个参与剿灭的镇妖司人员,对方偷档案必然是为了报复,那些纪录在上方在任职又或是退休的镇妖师可能都会因档案失窃而有危险。 裴铎神色不改,喝着冷茶,视线落在了跪着的男人身上。 男人立刻开口,努力解释自己并未有出卖之心,一切都是遭了妖物暗算。 他身旁的蛊女乃是他的爱妾,爱妾本是一个普通女人,并未与任何妖鬼之物有联系。 是有人每日在她茶水饭食中留下虫卵让她吃下,让她以血养育这些虫子,她本人全不知情。 因为行事隐蔽,加上虫卵之类并没有太明显的气息,以至于他没有察觉。 “整整两年,育成的蛊进了属下的体内,操控属下送走了两份资料,主司大人,我对镇妖司的忠心日月可鉴,当差多年从未行差踏错,主司大人,求您饶了我!” 男人磕头磕的让人牙酸,青年喝完了半杯冷茶,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我知道不是你的过错。” 他的面上带着淡淡的怜悯,男人大喜过望地看着他,青年抬手,又端起了那半杯茶。 在这时,跪着的男人身体忽然歪倒在了地上,面上还保留着狂喜的神态,但已经没了声息。 林织的瞳孔缩小,看见了男人的脖颈上被插入了一片细小的树叶。 两位镇妖师的细微神态也表现了他们的悚然,想来他们也没发现裴铎是什么时候出的手。 裴铎站在了尸体跟前,神态宽厚温和,补全了刚刚那句话。 “所以我让你死的轻松些。” 死去男人的口鼻耳眼处不断向外爬出黑色的虫子,百心和千石同时出手,那些虫化为了粉末,在空气中泛起了刺鼻难闻的气息。 “主司大人良善。” 千石低头道,显然,这人的身体已经被虫子蛀空而不自知,就算活着也是蛊人的傀儡,蛊虫的育池,最后极有可能在噬心之痛中凄惨死去,与其如此,不如在高兴的时候死了。 “处理好,若是半年内未追回,你便替他的位置。” “跪谢主司大人。” 千石单膝下跪行礼,明白这是主司大人在给他机会,半年后没追回他才会被降职。 两位镇妖师带着尸体走了,侍女上前斟茶,又退回了角落里。 林织骤然和裴铎的眼睛对上,静静看着他 。 裴铎有双浅棕色的眼睛,日光下宛若琉璃。 温和的阎王也是阎王,甚至更叫人心里发冷,他杀人都能让别人发自内心地感慨他的慈悲。 下属就算现在降职也只是降低效率,不如施压让其努力去追赶不跌落下去的希望记,哪怕届时再秋后算账,对方也绝无怨言。 “紫色的狐狸,倒是少见。” 青年又坐了下来,衣角在空中翻飞。 他看着笼子里的狐狸,抬手拨开了锁栓。 林织从里钻了出来,感觉到裴铎的手正从他的头部抚摸到尾部,力道不轻不重。 “上等的皮毛,宫里的淑妃娘娘正好想要件狐裘,该说你是走运还是不走运?不过妖狐的皮毛做围边,也不知人类女子受不受得住。” 青年摸紫狐的尾巴,纤长的手指缓慢地梳理着柔软的皮毛,温声询问:“你说呢,小狐狸。” 即使是在论断生死,他也云淡风轻。 林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明明他已经没有妖气,不过他本来也不打算隐瞒,否则刚刚就不会展露有灵智的模样在旁观望。 “她受不住,”林织先是回答了裴铎的话,紫色的狐狸眼望着裴铎,开口问,“你就是裴铎,那个传闻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裴铎?” “这个传闻是错的,”裴铎轻啜了一口茶,态度温和地对林织道,“不要轻信任何传闻。” 或许旁人会觉得裴铎小心谨慎,但林织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无人在他之上。 () 。.yqxs 第56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裴铎言语间透露出的意味让林织心里的笑容扩大,这种和他相似的同类固然难缠,但恰好是他最了解的一类人。 他们有着看似不同却也相似的人生经历,裴铎从一个被控制的小太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必然不会开始就戾气深重,在那些主子面前在那些他要扳倒的人面前,他必然曾低头过,然后一步步向前。 上头的人都喜欢看好脸色听好话,这也就是林织为什么时常爱笑甚至哪怕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也依旧不脱下无害面孔的原因。 这甚至可以帮他筛掉一部分人,要是真的以为他这么无害,那就不会成为他的合作对象,只会成为他的猎物。 当一个人的评语是‘平易近人’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尽管心里笑盈盈,林织面上还是操控着狐狸脸做出了人性化的有些犹豫不定的神色。 “可是他们都说你是大人物,是大越权势最厉害的人。” 裴铎不置可否,指尖划过了狐狸的耳朵尖,不轻不重地揉弄着。 这种毛茸茸的宠物别于花鸟鱼,手感绝佳,紫色狐狸的皮相也讨人喜欢。 见裴铎不接话,小狐狸失望似的说:“其实你没那么厉害吗?” 林织在进裴府时,就已经决定好了要以什么性格出现在裴铎的面前,在和裴铎接触后,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八百个心眼喜欢弯弯绕绕的人,自然是希望身边的人都安分,最起码对他没有心眼和算计。 从裴铎连侍女都用木偶来看,他显然厌倦别人在他面前玩计谋,所以林织干脆走坦诚路线,玩一手率真。 原主本就是单纯的小狐狸,不然也不至于被骗。 林织不打算立纯粹的单纯人设,这种稍不慎就显得蠢,裴铎不喜欢别人玩心眼但不代表裴铎喜欢蠢才,而且单纯人设的限制在于他要是想发挥些什么,很容易人设崩塌,极其容易败坏观感。 听见妖狐的问话,裴铎的手捏着狐狸的耳朵尖尖,故作沉吟了一会儿道:“或许有。” 小狐狸的眼睛亮了起来,忍不住蹲坐着身体,蓬松的狐尾在身后轻轻摇晃。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裴铎没有取笑林织的异想天开,也没有告知他没有资格,而是带上一副感兴趣的模样,表示自己在听。 太多的人或者非人的存在都在他面前说过类似的话,他总是不吝啬听一听,再来彻底评判他们的价值,只是总有人把这种行为当成他愿意的象征,之后又彻底失望,丑态毕露也叫人觉得无趣。 “我希望你能从乌城的城主手里拿回我的东西。” 林织没有掩藏,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三言两语和裴铎说了,当然没透露自己的身世。 不过就算他不说自己是狐族的弃子,以裴铎的聪慧也能猜出 他游离于狐族之外,至少现在没有和狐族有记联系,否则他完全可以去找狐族的人给自己报仇,为什么要和他这个不熟的人类做交易。 裴铎只在听见“乌城”的时候眼里产生了一点波澜,其余时候都是一个良好的倾听姿态。 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看着眼前因为诉说而有些愤愤不平的小狐狸,神色带上些怜悯,仿佛也在可怜他的遭遇。 在这种神情里,他开口道:“作为交易,你能给我什么呢?” “我愿意和你签订契约,任你驱使,必要时为你丧命。” 林织将自己擅长的法术都说了出来,将‘安神’放在了中间介绍,而且说的时候还故作心虚的模样,似乎知道这项能力没什么攻击性。 裴铎的神色不变,似乎完全没有注意他的这项能力,这在林织的预料内,裴铎要是这么轻易就暴露了自己对什么感兴趣,暴露了自己真正需要什么,他也就走不到这个位置了。 裴铎撑着面颊看着眼前的小狐狸,问他:“你刚刚看见了那两个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小狐狸的尾巴低了些:“捉妖师。” “那你听说过镇妖司吗?” 小狐狸的尾巴彻底垂落,有些垂头丧气地说:“知道。” 原主也知道镇妖司,那是云绿告诉他的。 在妖鬼的心中,镇妖司是他们的天敌,比道士和尚更可怕,因为他们不在深山,在市井中,以平乱为己任,避免他们作乱横行。 镇妖司的人可能是衙门里的捕快,可能是书肆的老板,可能是酒楼的说书先生,有时候也会十分张扬的别着腰牌夜巡,凡是被镇妖司遇上的妖鬼灵物,不是剿灭便是镇压,哪怕从未作乱,也要被捉去登记在册。 原主就是被云绿口中的镇妖司吓到了,虽然知道杀狐令已经取消但还是难掩恐惧,所以才跟着云绿去了乌城。 “那你为何觉得我会同你做交易?” “一只连妖气都微弱无比的小妖怪,又能做些什么,我又为何要为你涉险,挑起争端?” 裴铎轻叹,似乎在为林织惋惜。 裴铎好整以暇地瞧着,看看这狐妖在这种逼迫下是否还能再给些有价值的东西,想到乌城,他心里冷笑。 百年前起,乌城在历代大越君主的眼中,都是绝对的肉中刺,是绝对的耻辱的象征。 在大越境内,竟然叫旁人掐着七寸,有了一个国中之国,可笑至极。 在他年幼时,父亲还未成为先皇眼中的能臣,可那时父亲便抱着他带他看书房内的堪舆图,说他迟早要将这块地方重新归为大越国土,如此功绩定当载入史册。 那时父亲意气风发,可他的理想还未实现,性命便葬送于妖火之中。 妖物,裴铎心里念着,看着眼前小妖的神色依旧平和。 不过出他所料的是,眼前表情人性化十足的小狐狸在思考一番之后,竟然 露出了自暴自弃的模样。 “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资格和你交易,我只是想试一试,我能给的也只有这么多,况且你既然是镇妖记司的头领,没在发现我是妖的第一时间把我灭了,已经是不错了。” 小狐狸的面上带着些苦涩的自嘲,连如同紫水晶一般的眼睛也黯淡了下去。 他垂头丧气地说:“那你记得把我做成狐裘的时候,让我死的也轻松点。” 林织这一次确实没什么底牌,但弱反而也成了一种优势。 反正他也造不成什么威胁,况且他还有‘安神’这项术法,林织相信裴铎会留下他。 如果他不是有这么一项针对裴铎病症的能力,他认为裴铎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这才是他真正要做的交易,只是以一种隐蔽的连交易对象都未察觉到的手段在进行。 既然无法静静等待猎物入场将他吞噬,那就干脆选择寄生,以弱小的姿态依附,再一步步达成目的。 为了率真人设,他并不隐藏自己没有底牌的事实,虚张声势也没有必要。 裴铎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摆烂’,看着眼前沮丧的小狐狸,愣了一下笑出了声。 “就这么算了吗,不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了?” “想,但我现在没有能力,我一个人也抢不回来,而且现在我的命在你手里,我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林织一边说着,耳朵似乎都要耷拉下来了。 裴铎看着那低垂的尾巴在桌上扫来扫去,忍不住用手按住。 “我可以答应和你交易,虽然你没什么用处,但胜在瞧着可爱,养着也很有意思。” 林织的眼眸亮起,似乎十分惊喜,不过心里却在腹诽裴铎老狐狸。 养着有意思或许只占两分,剩下的四分是因为他的能力,四分是因为乌城吧。 “自此以后你便是我的妖宠,你有名字吗?” “有,我叫林织。” 裴铎也没有给林织改名的打算,手掌从狐狸的脑袋上轻抚:“有两点你要记住,不要自作主张地害人,不要背主。” 他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他的禁忌,声音随轻,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仿佛只要狐狸触犯了这两点,这双正在温柔抚摸他的手就会毫不留情地捏碎他的颅骨。 林织点头,狐狸脸上写满了严肃,三指指天,表示自己在发誓。 看着狐狸的小爪爪十分勉强地维持着三指的姿态,裴铎唇角上扬,满是轻快的笑意。 多么讨人喜欢的小东西,裴铎将他抱在了怀里,仔细地梳理他的毛发。 “你被拿走的是什么?” 林织先前只说了是重要的东西,并没有告知他是什么。 “心,我的半颗心。” 林织起初还有些不太喜欢这种视角,被裴铎摸的有些僵硬,但立刻调整好了自己 ,舒服地窝在了裴铎的怀里。 裴铎的身上有种淡淡的清香,如同滚水冲泡的新茶。 裴铎的手按在了小狐狸的心口记,微微眯了眯眼。 原来他察觉到的微弱妖气是从他心脉处而来,随着心跳时有时无。 忽然间,他面上的笑意扩大了些。 乌延需要一颗狐心,无论是为了入药还是为了换心,如今只有半颗,效果一定大打折扣。 乌城城主有疾,不趁人之危岂不可惜。 “我会帮你拿回来的。” 裴铎的手指陷于温暖皮毛间,他低头瞧着小狐狸,笃定地许诺。 裴铎的手很冰,分明在炎夏,他的体温却冷的如同死人。 好在林织皮毛厚实,在没有妖力的情况下有些畏热,裴铎的体温正好合适。 听到裴铎的话,他敷衍地感动了一下。 裴铎感觉到小狐狸的尾巴勾着他的手腕轻轻蹭了蹭,他正等着小狐狸感动几句说出必为他尽忠这样的话,却发现怀里的狐狸居然安然睡了过去。 “真是没心没肺。” 换做是旁人,有几条命够他死的? 心都没了半颗,还在镇妖师的手里睡的这么香,这确实让裴铎有些不解。 () 。.yqxs 第57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庭院内云卷云舒,微热的风送来了低语声。 裴铎轻轻颔首,他抱着怀里的紫色狐狸站了起来,走到了小院的池边。 他的手指微动,那朵佛莲顺着水漂来,停在了他跟前。 裴铎弯腰,将手里的狐狸放进了莲中央。 本就小臂长的狐狸盘在一起显得越发娇小,在佛莲中央宛若极品紫玉。 裴铎想着他刚刚的模样,忍不住摇头轻笑。 难怪人总是喜欢养些什么东西解闷,确实有趣。 小狐狸先前与他做交易的时候没有说缺的是妖心,还算有些小聪明,不然只有半颗妖心的弱小妖物哪有让他驱役的资格,别说动手去伤敌,自己随时都可能会因为喘不上气而没命。 那样弱小的妖物,他能轻而易举地捏死。 小狐妖,有点狡猾,但不多。 他的一身皮毛确实柔软叫人摸着舒适,想到他说的术法,裴铎又忍不住有些发笑。 狐族的魅惑术确实上乘,可想到这小狐狸的性子和功力,若是他去惑人,不成功是不是也要说‘算了,勾引不到,尽力而为了’。 他又想到了小狐狸说的安神术,神色稍淡了些。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以为常,若是起初便异常疼痛倒还好些,那也能习惯。 可头疼的程度不断加剧,发作也越来越频繁。 今日在上书房,他近乎掰断了案桌的一角,所幸当时有群蠢货办了蠢事,以为他是在震怒朝事。 他先前喝过不少药,但医界圣手道明他的病已不寻常,人间的汤药针灸已经无效。 他也去听过经,无论是梵静寺的无尘大师还是三清观的衡清道长,都只能在初期缓解一二,之后便再无效果。 这些当世的大师,以及被称赞为天赋卓绝的他都没办法解决这种因果缠绕由心为根的疼痛,如何能指望一只狐妖。 不过他确实也是因为小狐狸有安神之效才答应了他,虽说心里不抱期望,但也不会全然放弃,毕竟这是狐族,总有些为人类不清楚的秘术。 旁的不说,抱着他心情确实好了一些。 裴铎进了屋内,庭院角落里的侍女轻步走出,开始收拾茶具,离开了院落。 分明还是下午,院内却一片死寂,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 林织没有睁开眼,听着01告诉他裴铎的坐标正在不断移动。 01:【他的房间里有密道,通向皇宫。】 林织不意外,许多人只知道裴铎的一重身份而不知第二重,从正门出入太打眼了,有这么密道一点儿都不让人奇怪。 01:【对了宿主!有一个好消息!】 【因为你连续完成了两个任务,我的功能升级了,再也不是只能看坐标了,你还能看见任务对象的情绪值 !】 在01带着些兴奋的讲述里,林织明白了这个情绪可视化是怎么回事。 他可以看见任务对象身上环绕的情绪雾气,以颜色作为区分。 平时的透明便是心如止记水,没什么情绪波动,情绪越负面,雾气就会越灰暗,当任务对象的情绪糟糕到极致时,雾气会呈现黑色。 与之相反的,情绪越正面,雾气就会越明亮,当任务对象的情绪高涨到极致时,雾气的颜色会呈现红色。 虽然没有明确地说任务对象呈现出哪种情绪,但这对于林织而言根本不需要,既然能知道对方开心与否,他可以轻易地推测缘由。 林织夸赞道:【这很有用,宝贝你真棒。】 这完全弥补了01在没有网络的时代只有定位器功能的短板,林织不知道它还会不会进化,也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功能,这让他有些期待。 即使是林织,都不能说自己能看出裴铎的喜怒。 情绪掩藏简直是他们这种人的必修课,有时候他人看出来的情绪都是他们刻意表现的情绪。 虽然他作为狐狸裴铎在他面前不会太紧绷,可有了这种功能的辅助,林织可以更好的知道在哪个节点下手。 被宿主夸奖的01很开心,这和被人型宿主夸赞的感觉不一样,被可爱狐狸夸夸,01的心脏受到了可爱暴击。 林织听着01的笑声,不经意似的询问道:【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升级了?】 01:【这个是看见任务对象后我才收到的通知,刚刚宿主在和他说话,我就没有开口也没有打开功能,避免影响宿主你的发挥。】 经过了被带飞的两个世界,01早就坚定了不扯后腿乖乖听指挥的决心。 01:【还有就是这次的任务对象有点可怕……一脸平静地讨论怎么剥你的皮也太恐怖了,宿主你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就算01只是个智能ai都觉得有些可怕,那种可怕不是一眼看到的吓人,是让人心里越来越凉细思恐极的感觉。 林织应声,表示自己会的。 身体感觉到了困倦,林织没有再和01聊天,打算让自己继续休息。 这朵佛莲正在滋养他重伤的身躯,在这里休息有利于他补足精气,等休养好了身体,他就可以继续修炼妖丹。 他不被佛莲排斥,应该也是原主从未杀过人的原因,裴铎估计也是看在了这一点上,才愿意把他留在身边。 如果他身上已经沾了血气,哪怕他有安神术哪怕他再怎么表演的率真可爱,裴铎都会挖出他剩下的半颗心,然后把他剥皮拆骨。 从裴铎的禁忌里看,他非常厌恶伤人的妖物,不仅仅因为他是人,是镇妖师,更因为他全家都是被妖杀的。 所以裴铎没变成一个奉行非我族类厌恶所有妖物,看见妖鬼便格杀勿论的人,已经让林织足够庆幸了。 不过这也说明裴铎是个清醒 到可怕的人,他清楚的知道那场大火没有人暗中浇油布满府邸,哪怕那妖火妖风再盛,也不会烧的那么顺利,他复仇的目标向来明确,成为镇妖师后,也只是对害人的妖鬼除以极刑和奴役。 因为和鬼共躯过,他并不像一般的镇妖师对妖鬼立刻剿灭,反倒有几分恶邪人士役鬼邪的作风记。 林织确信,就算裴铎当初没有加入镇妖司,没有学习正统的五行八卦运灵之术,他会成为最大的恶邪。 林织想着今日看见的蛊虫,慢慢地睡了过去。 太阳西落东升,林织再次睁眼时,已经到了白天。 喉1c动加了表情包,以表示自己的担忧。 林织感觉自己身体好了很多,没再有之前被运送的路途中那种极其强烈的疲惫感。 他安抚了一下受惊的系统,问道:【这三天裴铎来了吗?】 01语气更低落了:【没有,自从那天他从房间里走进皇宫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01很不理解,这么可爱的狐狸,任务对象他是怎么忍得住不来天天撸的,它十分谴责他这种行为! 这在林织的意料之内,裴铎本来就因为他没有威胁所以才让他待在身边做他的妖宠,既然没有威胁也不重要,当然就容易被抛到一边,毕竟裴铎很忙。 不仅要在皇室和各方势力中斡旋,更要纵观八方运筹帷幄。 他虽然做到了权宦的位置上,但他不够狠毒,做不到真正地看朝廷一团糟只顾着自己享乐,没办法把有才能的良臣随意砍杀以此震慑他人稳固自己的位置,所以总不免有蠢蠢欲动的人。 即使成了太监,成了被暗戳戳骂的阉党,裴铎的身上还是有着泽川裴氏的风骨。 裴氏向来出能臣,在朝中有派系,但他们也十分纠结。 他们支持裴铎,却又希望裴铎能够不要独揽大权,至少能让皇帝有皇帝的威严,让皇帝能决定政务的方向,而不是他的傀儡。 他们心疼裴铎的遭遇,也早就和裴铎一条船,但又不希望泽川裴氏在史书上没了清誉成了弄权之党,希望能继续维持清名。 因为他们顾及声名,裴铎做事也要多加考量,更别说他还兼顾着镇妖司的重任,不仅要操心有没有人杀他,还要操心妖鬼会不会祸乱人间让天下不太平。 林织想他不头疼可能才不正常,让他对生活有期望也难,如果一切都稳定了,从解决问题的角度来看,或许他死亡才是最好的结局,他只要活着,就会有人对他口诛笔伐,以他攻击裴家。 除非他和裴家断绝了关系,彻底割席,甚至让裴家人攻击他,方能两全。 家族的荣誉和清名在后世都有人看的无比重要,更别说是古代。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林织有些怜惜,再一次觉得这个狐身的方便,起码能让裴铎放下些许防备 ,若是个大活人,恐怕就没那么容易靠近裴铎了。 佛莲因多日被吸取灵气,林织从里面跳出时,佛莲金黄色的花瓣已经有些色彩黯淡,几乎变成了白色,只有花瓣尖尖还有一点淡淡的金,也不再往外溢出光辉。 林织晃了晃尾巴,蓬松柔软的毛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晃动。 林织感觉到自己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身体也没有沉疴之感,在宽阔的庭院中奔跑,熟悉狐狸的身体。 狐狸的身体轻盈记,能够跑的很快,反正庭院里没有人,林织跑遍了各个地方勘察地形,然后在角落里看见了静静看着他的傀儡侍女,动作一僵。 侍女神色不变的出了庭院,不一会儿端着食盒走进,在石桌上布餐。 一个个精致的浅口碗碟里放了食物和糕点,还有深一点的玉碗里放了水。 做完这些后,侍女又回到了角落里。 林织想还好他也不是人,不然真的会被吓到。 () 。.yqxs 第58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略带些阴冷之意的宫殿内,案桌不远处燃着淡香。 小太监弓着腰稳当当地端起托盘,将里面装好的奏折快步运往御书房。 裴铎看着清了一小半的案桌,手里拿着朱批,继续看着手里的奏折。 “堂兄,你瞧,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封上奏了。” 一旁端坐的裴盛将手里的折子递到了裴铎的跟前,而后便没再开口,屏气凝神地等着裴铎开口。 他乃是裴氏嫡系子孙,父亲是裴铎父亲的四弟,因而他唤裴铎堂兄。 今年殿试,他是皇帝钦点的探花,入翰林院,后被堂兄看重,得以升迁参与政务。 不过他现在也只是在学习的阶段,还没法直接插手朝政,目前就替堂兄看奏折将事情进行粗略的轻重缓急划分,将筛过一遍的折子再筛一遍,然后将不重要的那部分奏折再送到皇帝的案头。 裴盛第一次做这件事时心头狂跳处于亵渎皇权的不安中,长辈们也时刻叮嘱他小心谨慎,母亲更是劝他不要与堂兄来往太密切,裴盛却有主意。 他知道那日殿试皇帝根本不想点他为前三甲,哪怕他有学识有才能,他也刻意忽略他,只是因为堂兄在一旁站着,皇帝最后才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进行了夸赞。 皇帝在借他表达对堂兄的不满,裴盛心里没有怨言,但他清楚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若是堂兄倒了,他们裴家想不被牵连不可能。既然事情已经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慢慢地他翻看这些奏折心也越来越安定,不再狂跳不止心慌意乱,看到的学到的远胜从前,所以他对堂兄更加佩服。 若是没有当年的事,堂兄如此大才之人,必定也会金榜题名而后名流千世,可惜如今白壁有缺,不复以往。 上一次他们见面还是十多年前的泽川,堂兄八岁,他三岁,跟在堂兄后面玩耍,一别多年,已是这般光景。 裴盛压着心里的唏嘘,神色越发肃穆,等着裴铎开口。 “不必管,放着吧。” 裴铎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这是靖州来的折子,靖州位于江南,州牧上奏言近日匪患猖獗,望朝廷派兵镇压,想来十分急迫,竟然一月上奏三封,堂兄为何视而不见? 裴铎没为他解释,心思飘到了靖州一事上。 靖州州牧与那些水匪勾结不是一日两日,时常联手欺压商户,一面加重商税盘剥,一面让水匪等着劫货,除非商人能献上七成收益,才能保证货物完好。 上个月中,他们劫掠的珍奇货物却凭空消失不见,两拨人互咬,认为是对方私吞,靖州牧倒是想剿匪,却也把事情被抖落,因此只敢上奏朝廷,而后再装作友方通知水匪,以此在中间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的计策裴铎一清二楚,因为那批货物就是他 藏起来的。 再乱些吧,再乱些才好出手。 裴铎如是想着,周身的气息却悄然凉了些。 裴盛低头不敢再看,虽然堂兄表现的十分温和,但裴盛却不认为他真的很好说话。 堂兄若是亲切起来,也叫人脊背发凉,他冷下脸,更是让人心惊肉跳。 记 正在看奏折时,他忽然听见堂兄笑了一声,并非是讥笑,而是因为某事而欢愉。 他好奇地看去,见堂兄的案头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条。 因为距离不远,裴盛也看见了上边写的内容。 巳时一刻醒,驰逐于庭中,见奴微惊,食多,尤嗜鸡肉羹,清水啜半碗。 裴盛有些惊讶地问:“堂兄养了小宠?” 养宠这件事本身没什么让人好惊讶,可裴盛知道那些猫狗见了堂兄都会绕道走,哪怕是淑妃养的那只娇纵爱挠人的异瞳猫,还有长公主养的那只烈狗,见了堂兄都不敢出声,裴盛很难想象还有不怕堂兄的动物。 “一只小狐狸。” 裴铎收了字条,睡了三日,这只小狐狸可算是睡醒了。 光是看着文字,他都能想象到小狐狸在院子里飞奔而后忽然瞧见侍女被吓一跳的样子,定当是又没出息又可爱的模样。 这么想着,裴铎有些怀念他皮毛的顺滑柔软的触感,决定晚间回去瞧瞧他。 裴盛颔首,明显感觉到堂兄的心情好了不少,那股犹如实质的重压卸了些力道,让他心里舒了一口气。 太阳逐渐西斜,明光被夜色取代。 林织吃了晚饭,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 实在是他太无聊,身上的伤还没好透,也不能贸然修炼,佛莲的灵气也已经被他吸纳的差不多,现在都不开花了。 他又不能离开这个小院,初来乍到也不好提什么要求,只能吃吃睡睡,看着天边流云。 01的声音让他从困倦中睁眼,直起了身体。 【宿主,任务对象的坐标移动啦,他正在朝这里靠近!】 不一会儿,傀儡侍女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对着林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且眼神在林织的身上四处观察,似乎寻找着把他提进去的最佳姿势。 林织当然不会等着被她抱进去,跳下了石桌朝着卧房的方向而去,动作很快,像一道紫色的流光。 夏日的夜晚残存着热意,可裴铎的房间里却有些阴冷。 侍女在林织进去后将门关上,安静地站在一旁。 穿过屏风,林织看见了坐在床上的裴铎。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绣着暗纹的官袍,体态修长,林织进来是他正在闭眼小憩,听见动静后睁开了眼。 “小狐狸,过来。” 林织却没有过去,反而向后退了两步,狐耳警惕地竖着,紫色的眼眸里写满了戒备。 裴铎的神色没有变化, 静静地看着他,只是眼神越来越冷。 他的身后,代表他情绪的雾气黑到浓稠。 “我又不傻,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对劲,万一我靠过去你就把我掐死怎么办?” 紫色的小狐狸振振有词地说,身上的毛微炸。 林织牢记人设,率真不是傻白甜,他才和危险人物进行了交易所,虽然成为了对方的妖宠,但在被人陷害过之后还这么毫无防备地奔向别人,才是真的心大。 裴铎眼里的冷意因为狐狸这句话消弭,他扶着额头,闭眼笑了一声。 真是不知道该说聪明还是笨的狐狸,想来是在山野间呆惯了,说话都不会绕弯,也不会小心地讨好。 几欲要将颅骨撑开的疼痛让裴铎的呼吸都有些微乱,他的手指握成拳,斜倚在床榻上,唇色也渐渐发白。 嘈杂的低语声不可控制地在耳畔响起,鼻尖似乎嗅闻到了焦臭味,裴铎清楚地知道这是幻觉,忍受着头部的抽疼。 今日恐怕要难熬些,今夜是满月,无论是灵气还是妖鬼之气,都会强盛许多。 两个时辰后他还要在皇宫里出现一趟,以免让人察觉他在满月时会独处,不能让人摸清规律。 秀女大选月初便开始,算算时间各地已经在运送秀女,本来面和心不和的皇帝与几位王爷早就一同施压,要裴家送后妃,只有十四岁的堂侄女符合,堂侄女性子执拗,不愿匆匆嫁人让家里多一个话柄被人抓着,愿意来皇城为裴家献力,可这吃人窟注定会将她磋磨。 裴铎本想多思考些事情来分神,可头却越来越疼。 忽然间,脑海里那些杂乱的鬼语声低了些,连头疼的情况似乎都减弱了一点。 裴铎睁开眼,小狐狸不知何时蹲在了他的身前,正闭着眼睛似乎在施法。 那条蓬松的狐尾垂落,尾巴尖尖就在他的手侧。 裴铎撑着头,看着小狐狸眉心处浅淡一点的毛发,手不自觉地捏了捏他的尾巴。 这似乎把小狐狸吓了一跳,紫色的狐狸眼有些神色僵硬地看着他,下一瞬又恢复正常。 裴铎想到傀儡给他汇报的纸条,忍不住弯了弯唇。 因为术法的中断,剧烈的疼痛再次席卷,他嘴角噙着笑,姿态未改。 “现在怎么敢过来了,不怕我掐你了?” 他顺毛摸着狐狸尾巴,从尾巴根部摸到尾巴尖尖,揉着颜色稍深一点的尾毛,纤长白皙的手指微动,周而复始。 他周围代表着情绪的黑色雾气稀薄了些,颜色也变浅了一点,呈现黑灰交杂的状态。 “这是我们的交易。” 林织一本正经地回答,尾巴不自觉地向外抽出了一点,裴铎摸到了他的尾把根部,有些让他酥麻微酸 的感觉。 虽然这种术法是根据精神力的强大与否来决定强度,但林织并没有一上来就让裴铎完全止痛,这虽然能引起裴铎的注意,但会太引起注意了。 他现在不过是一直伤势还没痊愈比起普通狐狸没有好多少的妖狐,如果就能有这种效果,那裴铎会不会让他快速恢复就是两说了。 不要呈现与自身太不匹配的能力,限度被人探到,就容易被动。 头疼的症状减轻了些,裴铎知道是小狐狸又施术了,他没想到这还真的有点用处,一边抚着林织的脊背感受着温热柔软的触感,一边看着小狐狸被摸的放松的反应。 他眼尖地观察到了小狐狸腹部的绒记毛似乎不全然是紫色,有些淡红的纹路,忍不住好奇地把妖宠翻了个边,观察着那几道纹路,并且发现小狐狸腹部更加柔软,手感比背部要好得多。 裴铎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你是只公狐狸。” () 。.yqxs 第59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这难道还需要猜吗?” 裴铎收到了小狐狸困惑的视线,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好恍然大悟的。 虽然狐狸从肉眼不太好分辨公母,可林织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是清脆的少年音这毋庸置疑。 裴铎的指尖触碰到了狐狸柔软的肚肚,就在那对铃铛的上方,却见小狐狸依旧没有躲闪的意思,自在地让他触碰,好像对他来说摸这里和抚摸背部也没什么区别。 裴铎想起林织独自一人在深山中修炼,对他这种反应了然。 他的视线划过那对娇小的铃铛,低笑着说:“你这般不设防备,难怪被骗。” 这似乎戳到了小狐狸的伤心事,小狐狸趴在他的身边,有些蔫蔫地说:“反正你也不会趁摸我肚子的时候把我肚子划开。” 小狐狸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为自己敞开肚皮的行为找补的嘴硬姿态。 裴铎发觉他误解了,却也没有解释,一边摸着林织的侧面的皮毛,一边闭眼休憩。 头依旧很疼,可和先前的程度相比,也足以让他忍受,起码在他越发平心静气里,那种幻觉也荡然无存,只剩下与他常年久伴的痛感。 林织感受着他的抚摸,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刚刚竭力克制了自己的人类羞耻本能,才没有做出躲闪的行为。 人会为被抚摸腹部甚至是被观察其他部位而羞耻,妖可不会。 哪怕是在人间浸淫多年的妖有些时候尚且不能克制本能,只有那种对人类礼仪看的极重能够完美融入的妖物,才会以廉耻心要求自我。 他身为一只从未出过深山的妖,当然散漫无拘,从未接受过这种观念,怎么会表现出相应的姿态,何况他还是以魅惑放纵闻名的狐妖。 如果刚刚裴铎上手摸了别的地方,他甚至可以直接将尾巴勾过去,不过裴铎显然不会这么做,至少现在不会,没有灵智的狐狸裴铎都不会这么恶趣味,更别说在知道他有灵智的情况下。 林织在心里弯唇,立好这种人设后,之后要担心的也就是饲养妖宠的裴大人了。 毕竟小狐妖什么都不懂,这人间又多的是贪图美貌之徒。 至于裴铎刻意说的那句‘原来是公狐狸’不过是想逗他炸毛罢了,林织不打算上钩。 在对方的计划之内再给一下计划之外的反应,可以很有效的引起对方的趣味。 身为同类,林织知道裴铎会被这种趣味吸引,毕竟他当初就是这么被明遥吸引的,唔,宋嘉竹也会这样。 裴铎并不知道在他身侧趴着被他抚摸的小狐狸此刻脑袋里正在想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狐狸的软毛。 这种重复的动作似乎并不会让人厌倦,反而有种上瘾感。 在这种注意下,裴铎发现紫狐的安神术法似乎是阶段性的,隔一段时间他就需要再施 法一次,不过从他越来越疲惫的姿态来看,这样持续性&3记涛0消耗也让他有些吃不消。 这个满月之夜,并没有以往难熬。 月如银盘,在稀薄云层之下,显得格外的庞大,甚至让人隐隐有种要从天边倾落之感。 画舫的灯如星,铺在宽阔的内江江面上。 七月炎夏,画舫的娇娘们叠穿着薄纱,挥舞的帕子投出阵阵香风,让往来的宾客都酥了半边身子。 几辆小型的花船尚且欢声笑语不断,何况是江面最大的画舫之上,上有楼阁,丝竹管弦之声不绝。 百心的腰牌随着她的动作在空气中晃出弧度,她今日做的男装打扮英气十足,站在船的侧翼,神色有些困惑。 她拿出了手上的银盘,银盘指针转动了几瞬,便不再动弹。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将银盘收了起来。 “小公子怎么只身站在这儿,要不要去屋内听奴家吹首曲子?” 粉衣姑娘娇俏地靠在一旁,对着百心笑脸盈盈。 百心压低声音问:“这船上有一位名叫杭婉儿的姑娘?” 这妓子脸色一变,有些不大高兴地甩了甩帕子。 “公子难道不知你要找的那杭婉儿不过是个臭书生的臆想,咱们这么多船上可从未有过这个人,哼,倒是有许多投机取巧的贱皮子改了这个名儿,被妈妈好生训斥,如今倒是有花魁娘子叫这个名儿,人家早就约满了,寻常人可见不上她的面,况且也没见从她屋子出来的男人天赋卓绝中了状元呢。” 粉娇娘眉眼笑意流转,对着百心笑道:“公子不若去我那儿听曲,公子要是愿意,我做公子一人的杭婉儿也未尝不可。” 百心有些招架不住,摇头走了。 次日,有具尸体从内江被捞了出来。 “家住平在坊,是个秀才,这已经是内江三月内捞出的第十个读书人。” 裴府内,百心低着头向裴铎汇报。 最开始让镇妖司注意到这件事的并非是死者,而是京城里流传开的关于名妓杭婉儿的故事。 因为人之信念可催生灵物,越多人相信一样事物的存在,那么它极有可能就被催生。 杭婉儿的故事,是一个落榜的书生所写。 说有这么一个名叫杭婉儿的女子,才情双绝,文气斐然,可惜因为家道中落,所以辗转风尘。 她十分钟情于有才的书生,若是真的有才气的人,她宁愿不要金银,也要与他们促膝长谈,但要是发现此人没有真才实学,她便会于夜半挑灯,请人离开。 主角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便于一日夜里遇见了杭婉儿,同她谈论诗词歌赋,理想抱负,主角自觉遇上了红颜知己,和她越聊越投入,夜半,杭婉儿问他,若是此番高中状元,可愿为她赎身,她愿日日为他红袖添香。 主角哪敢夸大,只说人才济济,不敢断言,杭婉儿却说郎君定 能高中。 次日考试,书生仿佛被仙人点过一般,妙思频出,最后果然中了状元,将杭婉儿娶回了家。 真是个俗套的臆想故事,趴在裴铎手边的林织心想。 “这篇故事写完不久后,因当时放榜落考者众,倒是流记传了一阵,不过是书生们的苦涩慰藉,可后来有人说自己真的遇见了杭婉儿,只是肚内墨水不多被杭婉儿在夜半请了出来,他还特地描述了杭婉儿是如何同书中那般国色天香引人怜爱。” “说自己遇见杭婉儿的人越来越多,不久后第一名死者出现,他临走前是和友人约了去寻杭婉儿,此事本在府衙内追查他是否被陷害,可友人说他们本一同在画舫里,死者是忽然不见的。” “这件事便由镇妖司两个小队员去原地查探是否有妖鬼之气,但什么也没有,因此此案以失足坠江结案。” “同月,内江又捞出了个死者,也是读书人,也是玩笑去寻杭婉儿,同样的莫名失踪第二日被发现溺亡。” “府衙那边将案件转了过来,镇妖司小队长去死者家中以及附近,同样未曾找到妖鬼的痕迹,写故事的书生早已经回了老家,那边的玄使没在他身上发现异常。” “次月……” “……至今,已有十人,昨日满月,我在内江边细细巡查,银盘指路但未有效转动,属下无能,未能找到那邪物的踪迹。“ 百心有些羞愧地低头,镇妖司主司之下有十六玄使镇守大越各处,她乃驻京城的玄使,竟然在自己的地界,让妖物公然害了人,只能请主司大人亲自动手查探这到底是人作怪还是妖作怪。 “知道了。” 裴铎颔首,看着百心将档案放下后退了出去。 他将趴在桌上的林织抱在了怀里,梳理着他的毛发问:“小狐狸,你怎么想?” “那些人如果都是淹死没缺什么的话,不太像妖做的。” 林织倒没说太多,只说了自己了解的部分。 一般妖害人,都是为了吃人,或者难以自控伤人,只是把人淹死,不像他们的作风,而且京城是镇妖司的大本营,郊外还有寺庙和道观,一般不会有妖来这里搞这么明显的动作,何况百心都没发现妖气。 “但如果是人做的话,干嘛要和书生过不去,那些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吧。” 林织甩了甩尾巴,表示他只是个小狐狸,这些事情小狐狸又怎么会懂呢。 “是或不是,今晚去瞧瞧就知道了。” 林织仰起脑袋:“她昨晚才害了人,今晚还敢出现吗?” “诞生于故事与幻想中还未完全成气候的灵邪之物,如无根之萍,无人驱使,依照本能行事,哪里在意什么规律。” 裴铎放下了手上的档案,顺着小狐狸的动作挠了挠他的下巴。 p/>林织愕然:“你知道答案还问我?” “其实我是想问你打算怎么吞了她,是让我直接塞入你的体内,还是将她撕碎了化为灵气注入你的身体里?这类精怪,你们妖怪应当能食,我处理过后,她的业果不会转移到你的身上。” 给人温和之意的青年在话语间随意决定了还未蒙面的精怪的生死,浅棕色的眼眸透着诸事平淡的光芒。 裴铎轻叹:“记小狐狸,你现在太弱了,凭这半颗心,要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做到交易里你能为我做的事。” 林织心想来了这个男人又想让他感动然后誓死追随了,明明是想试试他恢复施的安神术会不会更强一些。 他读裴铎的心就像是在读自己的心,很快做出了应对。 “大人喜欢怎么喂就怎么喂,我不挑。” 小狐狸躺平,表示自己都可以。 () 。.yqxs 第60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说是要寻仇,我瞧你是半点都不急,当初交易的时候我没有许诺时间,若是拖个十年八年,你也等着住?” 裴铎还真没见过这样人或者说妖,若是寻常妖物被拿了半颗心,要么是彻底龟缩进山要么便不死不休,哪怕是人类被夺走了重要之物,都要心心念念不得好眠。 可这只小狐狸却有种悠然感,半点没有命悬一线过分孱弱会随时死掉的紧张感,他要是把灵赏给其他驱役的妖仆或者结契的妖物,他们早就千恩万谢迫不及待变得更强了。 裴铎看着懒懒散散的紫狐,重重地揉了揉他绵软的肚子。 或许贪图享乐就是狐族的共性? “十年八年?这么快吗?” 林织颇有些惊喜地回答,蓬松的狐狸尾巴缠着裴铎的手腕,像是紫色的手环。 裴铎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林织,纵然是他,也没想到林织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他猜不到的答案。 原来林织一早就做好了要等上几十年的准备? 裴铎觉得荒诞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十分合理,对于人类而言,妖的寿命太过漫长,这只狐狸修炼了百年仍然在少年期,十年于他而言,哪里又长呢? 不像人类,十年幼童就长成了青年,过二十年便是而立之年,活不到百岁的大有人在,七八十岁便已是腐朽之木,半截入土。 裴铎自认善悉人心,却总没猜到这小狐狸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忘了妖始终是妖,和人不同。 “你似乎并不恨那些人,半颗心在别人身上,倒也悠哉。” 裴铎点了点林织的心口,他没有再说时间的问题,他不需要十年八年那么长,但也需要一年半载的准备时间。 他不好只身去乌城取狐心,根据他的了解以及小狐狸说的事情,证明了乌城内妖物较多,贸然前去容易出事,何况他有收复乌城之心,如果要打仗,就更要好好准备,以免内忧外患。 “恨也没用,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现在也抢不回来,等我实力恢复了,我肯定要吞了那只翠鸟,竟然骗我,”林织亮出了爪子,在虚空中抓了两下,声音又有些低落地说,“现在么,只能以养伤修炼为主。” “不过现在有大人在身边,我相信大人一定能做到,如果镇妖司的主司大人都不能帮我抢回来,那我还是给人做狐裘去吧。” 小狐狸的眼睛滴溜溜转,哀叹中又透着些狡黠。 裴铎哪能看不出来小狐狸是在吹捧他,要是他没能完成这件事,他肯定跑得比谁都快,还能留在原地等着被人生吞活剥? 裴铎神色温和道:“放心,你这皮毛就算做成狐裘,也一定是最抢手的奇珍。” 见小狐狸吃瘪说不出话,裴铎轻叹了一声,抚着狐狸的软毛,浅棕色的眼里一片幽深。 “别担心,你是我养的第一只妖宠 ,又如此可爱有趣,我一定念着你,不会叫旁人将你伤了去。”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走到了无路可走的那一步,小狐狸心不诚又不老实,他会亲自剥了他的皮,绝不假借他人之手。 裴铎隽秀的面庞上带着让人觉得平和的寂静,像是无垠&303记40星空,繁复神秘,苍白的指尖沿着狐狸的脊柱轻抚,像是爱怜。 林织感觉到了那种冷意,仿佛在脊背上抚摸的不是人手,而是锋利的刀。 这种危机让他的身体做出了本能的应对,让肌肉都呈现过分僵硬的姿态。 裴铎的眉峰微挑,没想到心大的狐狸竟然能察觉到那种微妙,不愧是比人类敏锐的妖物,能够嗅闻到危险的气息。 “多谢大人。” 少年的声音即软又绵,清脆婉转。 裴铎感觉到一阵妖力的轻微波动,怀里狐狸的身躯又忽地放松了下来。 林织竟然将安神的术法释放在了他自己身上,裴铎忍不住低笑,有意思,可太有意思了。 他将小狐狸举到了自己跟前,狐妖似乎有些迷茫,尾巴在半空中微晃,一双紫色的狐狸眼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阳光下,狐狸油亮的皮毛似乎在发光,腹部那不甚明显的淡淡的红色纹路也变得清晰了些。 再往下看,裴铎便瞧见了狐狸在皮毛下的微微凸起以及一对圆润的小铃铛。 裴铎没再逗他,将狐狸抱在了怀里,轻揉着他的脊背,问道:“想进皇宫里看看吗?” 林织一对爪爪搭在裴铎的肩上,闻言有些好奇地问:“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吗?” 林织对皇宫有一定的兴趣,但不是对皇宫本身,而是想知道哪些势力在裴铎这边,哪些又是敌对,掌握更多的资料更有助于他发挥,他可不打算永远当一只被娇宠的狐狸。 做菟丝花不是林织的风格,无论是做寄生植物还是做绞杀植物都好,他喜欢猎物无可逃脱后主动向他靠近寻求他进食的感觉。 让裴铎这样的人这样做,那一定更有意思,光是想想林织的心便疼的有些发烫。 没办法,谁叫他现在只有半颗心,情绪高涨些都会微疼。 “好玩的……”裴铎嘴里轻声念着,似乎在回想,过了一会儿他便说,“倒也没什么好玩的。” “那皇宫大吗,和这个院子比呢?” “那可要比这个院子大多了。” “那我要去,”林织说完后立刻补充了一句,说,“我想跟在大人身边。” 裴铎哪里不知道他是在这个院子里待腻烦了,毕竟是山野间长大的狐狸,天地广阔,在深宅中不免无聊。 这句讨好的话虽然加的生硬了些,可毕竟是无师自通此道的狐狸精,也能入耳。 “那便走吧,进去后不许暴露妖物的身份,要是让人听见狐狸口吐人言,恐怕要被吓坏。” 林织点头,表示自己知 道了。 裴铎换了身朱紫的太监服,抱着林织进了那条漫长的密道。 密道的尽头是一道书柜,林织保持着对新地方的好奇,在裴铎的怀里东张西望。 没多时,林织就知道了裴铎带着他入宫的用意。 御书房内吵嚷的声音,让记林织的头都有点痛,更可况是随时可能头痛症发作的裴铎。 倘若裴铎真的在剧痛之下失控,这里没人能活着走出这里,血甚至能溢出门外。 文官们吵架那叫一个唾沫横飞,都在尝试说服彼此。 他们争论是宜州大旱之事,今年夏季的气温比往年要高,向来炎热的宜州更是多地爆发旱灾,秧苗枯死,百姓食物短缺,流民朝着其他州县而去。 有人认为临近的几个州应该大开城门接济灾民,临近几个洲的州牧上边的人觉得接济可以,但大开城门不可能,认为这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要求他们做事,自己就只会嘴上说漂亮话邀功。 又有人建议应该赈灾,又被人讽刺灾银的去向,总之乱成一锅粥,谁也不肯吃亏。 而且吵来吵去,旱灾这件事以及后续的缺粮到底怎么解决,也没有定论。 皇帝黑着脸坐在上方,猛拍了桌案,底下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林织感觉到了裴铎周围的黑雾,知道他应当是头疼又犯了,立刻用起安神术,帮他缓解一二。 裴铎姿势未改,抚摸林织的力道却轻了些。 皇帝最终下了决策,让临近几个洲安排好赈灾事宜,也派了官员去赈灾。 皇帝说完后,底下的臣子们谁也没开口,有些人悄悄地望向了坐在了皇帝下位的大太监。 穿着朱紫锦袍的宦官垂眸抚摸着怀里的紫狐,红色檀木座椅越发显得他的肤色冷白。 他们谁也不知道裴铎打的什么主意,从进来开始,这位爷便抱着一只稀有的紫狐闭着眼坐在那儿听着,什么也不说,他向来如此,大家也习惯了,只等着他最后下定论。 皇帝看见了他们的眼神,手暗自握成拳,这龙椅坐的形同虚设,恐怕在底下那群狗东西眼里,裴铎坐着的那把椅子才散发着金光吧。 皇帝忍着没发作,反正变成这样,也有他一份功劳在,前几年他同样也是这般小心地望着裴铎,等着他拿主意,如今他有些破罐子破摔了,暗暗和裴铎较劲,他是皇帝,裴铎有本事把他杀了。 可裴铎一直没有把他这些小动作放在眼里,仿佛他只是在小打小闹,这无疑让他更加气愤,可也无可奈何。 “大家说完了?还有哪位大人想再进言一番?” 裴铎睁开了眼睛,望向了诸位大臣,闲谈般地开口。 没人答话,他们心里清楚,他们刚刚说的那么多话,甚至是佯装怒意说的一些东西,都是刻意说给裴铎听,只看他打算拿谁放谁,给谁眼色了。 。” 裴铎这么说了,底下的人也只好一起称赞着皇帝然后行礼告退。 林织心里轻笑一声,老狐狸。 裴铎什么都没说,才叫这些人心里打鼓,这些人恐怕还在心里猜测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惹怒裴铎的话,又猜疑引导他说出什么话的是不是裴铎的人。 在林织看来,裴铎心里其实已经有想法了。 御书房很快便冷清了下来,皇帝瞧着林织对着裴铎开口道:“紫色的狐狸,朕还是第一次见,淑妃最近缠着朕要一件狐裘,你一会儿可别叫她瞧见,以免她让记你割爱。” 皇帝是用戏谑地语气打趣,同时内涵了淑妃和裴铎。 淑妃的母亲乃是裴氏女,前期为了取得裴铎的信任为了能抓紧这虚无缥缈的皇权,也是因为裴铎的暗示,皇帝没少宠爱淑妃,故意纵容她,现在更是宠的无法无天,让她冠绝六宫,好让皇后背后的势力不满,和裴铎离心。 裴铎漫不经心地回应:“紫色太艳气,淑妃娘娘怕是压不住。” () 。.yqxs 第61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裴铎处理政务的地方并不在侧殿,而是有个专门的被层层把守的居所,名为玉铉殿。 林织在裴铎的怀里望着周围的景色,皱了皱湿润的鼻子说:“皇宫的气味好奇怪。” 林织指的并不是明面上的气味,而是皇宫混杂的气息。 龙气、佛家禅气、道家清气、镇妖司的厉气、怨气以及浓烈的**的气味,交织在烈阳下。 虽然一派安好,也给人一种威严不可侵犯之感,但又总觉得有什么危险的不好的东西在底下蠢蠢欲动。 裴铎听着小狐狸的小声陈述,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 “你倒有个很灵的鼻子,这地下的确关着东西。” 至于是什么,裴铎没有明说。 有侍卫见裴铎走近抱剑行礼,目不斜视。 林织安静地当着狐狸,没有追问。 不需要裴铎说林织也知道镇妖司的牢狱就在皇宫的地下,有一些凶恶的妖鬼精怪没法立刻杀掉,肯定就需要镇压。 皇宫底下是龙脉流动之处,用来镇压消磨他们最好不过。 里面关着什么林织也不是很好奇,因为那大概与他的任务无关。 林织闭着眼,做狐狸比做人舒服,路也不用走,没事就睡大觉。 裴盛站在玉铉殿门口,迎着裴铎进来,看见裴铎怀里的紫狐一点也不惊讶。 大太监裴铎怀抱紫狐听政这件事没一会儿就传的满皇宫都知道,从御书房到玉铉殿这段距离,连裴盛也得知了。 “这便是堂兄养的小狐狸么,确实漂亮可人。” 裴盛话语间颇为歆羡,这倒不全是恭维。 狐狸现在本就不多见,品相好的更是难得,他知道白狐赤狐青狐,还是第一次见紫狐。 这小狐狸听见他开口睁开了眼睛,紫色的眼眸直直地望着他,别说有多灵动可爱,要不是狐狸在堂兄的怀里,裴盛都想摸一把。 裴铎颔首,看出了堂弟的渴望,却没有让人摸摸的意思,将小狐狸放在了案桌上,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揉了揉他的耳朵尖。 奏折被翻开,磨墨的小太监立刻上前做事,细细的羊毫笔尖染上朱红。 林织当着吉祥物,站在裴铎的旁边看了一会儿奏折,裴铎的字清俊,笔墨圆润内敛,偶见锋芒。 林织看了一会儿后便没再盯着看,以免暴露自己不像个普通狐狸的事实,趴在了奏折前,团起身子假寐,在脑海里飞快梳理着自己今天听到看到的事进行分门别类,争取快点弄清楚朝廷错综的关系。 这件事对林织来说不麻烦,他做这样的事情已经习惯,真像个狐狸一样无所事事反倒让他觉得无趣。 < p>在外人看来,小狐狸是无聊,所以趴着睡了。 裴盛今天的工作效率有些低下,因为这注意记力频频被那团紫色的毛团吸引走,努力克制自己摸一摸的**。 感觉真的很好摸,看着皮毛就很柔软。 裴盛有些渴望地看向堂兄,希望他能主动一点。 裴铎抬眸:“可是有什么不解之处?” 裴盛摇头,继续低头看奏折。 裴铎并未在问,看着睡着的小狐狸,一边看着奏折一边捏着狐狸蓬松的尾巴玩。 寻常的狐狸他倒随意,可小妖狐却不能随意允了。 林织本没有真的睡着,但在裴铎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里,真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林织睁眼的时候,裴铎正在拟旨。 林织凑过去看,发现他写的正是宜州大旱之事。 裴铎没打算像皇帝那样草草了事,他钦点了人去宜州巡视负责赈灾事宜,还点了水利司与农务司的人同行,关于各州收容难民也有具体的章程。 用人上林织对比了一下今日那些人提到的名字,发现裴铎大有各打五十大板的意思。 纵横捭阖裴铎早就娴熟,太过深入的林织还不了解,但能稍为推测。 有时候想要整治一个人,一味的压制不是什么好办法,将他推到有利可图的地方,反而容易抓把柄和错处。 “你看得懂?” 裴铎揉着狐狸脑袋,轻笑着问。 林织见还有人在,没有给出反应,只是眨着眼睛看着裴铎。 裴盛忍笑,没想到堂兄还有如此有童趣的时候,竟然同狐狸说话,狐狸怎么可能听得懂。 大抵是堂兄与狐狸如此亲近,连带着裴盛都觉得堂兄变得更温和亲切起来。 随后,他看见了裴铎拟的圣旨,停住了正在上扬的嘴唇,有些心惊地钻研着其中的门道,沉默了下来。 再看着爱抚小狐狸的堂兄,裴盛可一点也不觉得他可亲了,还是那般深不可测。 若是堂兄再年长个一二十岁,估计就要被人在背地里骂老狐狸了。 拟好的圣旨并没有立刻发出,而是在案桌前搁置了很久,直至快日暮西斜,这张纸才被小太监送到了御书房。 有人等着这个消息等的心急如焚,皇帝心情复杂地写下手令,用力地盖上了玉玺。 出了勤政殿,贴身伺候的太监福来弓着身子,说淑妃娘娘请他用晚餐。 皇帝眉眼间流露出一些厌烦之色,去了淑妃那用晚餐,却刻意没留宿,转头宿在了皇后的宫殿里。 听心腹说淑妃气的在宫殿里摔了个花瓶,他才舒心点。 映月宫,淑妃冷眼看着宫婢们小心翼翼地收拾着花瓶的碎片,瞧着手上的染了蔻丹的指甲,藏住了眼底的讥诮。 想起母亲说的话,她死死地忍着心里的快意,避免自己笑出声来。< p/>按照辈分而言,虽然她比裴铎要小两岁,但裴铎还得称她一声表姑,可她哪儿敢,别说她不敢提,她母亲也不敢提。 她母亲是裴铎爷爷的庶妹,嫁与父亲做贵妾,按照人生轨迹,她应当也能嫁给王侯世家做妾,又或者到低一些的门楣里去当主母。 记可在前朝风云动荡时,父亲做错事被贬官,因为母亲姓裴,五皇子是故意这么做的,那段时间她记得格外难熬,父亲怪母亲,主母给母亲脸色看,其他妾室竟然也敢落井下石。 好在裴铎是最后的胜者,到最后谁敢不尊称他一声裴大人,母亲也因此复宠,父亲官越升越大,后院内就没人敢给母亲脸色看,她甚至都觉得自己能嫁与世家贵子做主母。 有一日,裴铎站在了她面前,问她想不想做天下除了皇后以外最尊贵的女人。 她应了,宫内便多了一个昭仪,一步步坐到了淑妃的位置。 淑妃一直牢记是谁让她有今天的日子,也始终遵循着裴铎的命令,演给皇帝看他看的东西。 淑妃走进了内室,看着侍女递给她的纸条,看完后若有所思地烧掉。 玉铉殿,林织看着裴铎写完纸条,被他抱着走入了白日走过的那条密道。 裴铎换下了宫服,穿了一身黑色的常服,带着林织朝着院落的小门而去。 “我们要去找杭婉儿了吗?” 林织显得有些期待,这还是他来这个世界后头一回要面对非人的力量。 “嗯,蹲在我肩头,我给你施了障眼法。” 裴铎看着站在自己肩头的小狐狸,朝着夜色中走去。 街上有些冷清,但内江边一片歌舞升平。 三个月死了十个人,还是间隔的死亡,这对于人流量大的京城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况且因为内江边花船画舫多,偶尔就有淹死的人,这种事根本不会打扰到寻欢作乐之人的兴致。 裴铎登上了脂粉香气浓重的花船,来往的人却没有对他多加注意,连花娘都没有朝他挥舞帕子。 那种感觉怪异的让人有些发冷,裴铎漫步于人群中,却好似悄无声息的幽影。 画舫三楼的拐角处,站着个漂亮的女子,穿着绣有山水图样的袍子,对着裴铎盈盈福身。 林织也确定这是个还没有完全成型的灵,她身上没有活物的气息,而且这满船人都有忽视了裴铎的存在,就她笑的甜,她不奇怪谁奇怪。 “公子,妾身等你许久了。” 杭婉儿美目盈盈,身上散发出一股让人有些神迷的香气。 可裴铎是天师,林织是狐狸,没有人上钩。 林织确信裴铎的障眼法超群,因为这个灵显然没发现她口中的公子肩膀上还蹲着一只狐狸,因为她看都没有看一眼。 成气候的妖怪在镇妖司主司的面前尚且没有逃脱的实力,更别说杭婉儿这种还没成型的精怪。 >裴铎可没打算和她谈论诗词歌赋,在同杭婉儿进了房间之后,裴铎的指间便多了几片树叶,飞向了杭婉儿。 林织看见那些叶片之间都有着血红色的纹路,裴铎以叶作为符的载体,将杭婉儿控制住。 美丽的女子转瞬没了半截身子,最后成为了一团灵气,被裴铎抓在了手里。 这个过程完成的很快,快到让林织有些反应不过来。 记林织知道了,裴铎今晚是故意带他出来的,故意让他看见他的实力,好让他惧怕乖顺。 林织做出了相应的震惊的姿态,甚至吸了吸肚子,试图减轻重量,低着头不敢看裴铎。 裴铎瞧着小狐狸后知后觉地出现身为妖对镇妖师的害怕,摸了摸他的尾巴。 现在才知道害怕,未免太晚了些。 哪怕在妖物中,也算得上是心大的一类,这么说也不对,他的心不大,还没了半颗。 “小狐狸,你想怎么吃了她?” 在这一瞬间,他不像是正气凛然的镇妖司的主司大人,反而像个诱哄妖物食人的恶鬼。 () 。.yqxs 第62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裴铎周身的情绪雾气呈现出淡红, 在夜色下并不鲜明。 林织想大概在这一刻裴铎心里也产生了到底谁是妖谁是人的想法,才让他有些愉悦。 林织有些犹豫地问:“我直接把它吞进肚子里就行了吗?” 他没做过这样的事,原主也没有。 “当然, 然后炼化就够了。” 裴铎将手里的光团递到了狐狸的身边,看着光团被吸纳。 周身的景色立刻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那个点着灯的妓子闺房, 而是一片冰冷漆黑的湖水。 裴铎足尖轻点迅速地离开水面,伸手捞住了有些身形不稳的小狐狸。 林织感觉自己吞进了一团冰雾,冻的他五脏六腑生寒。 强烈的愿力让他的脑袋一阵阵抽痛, 他运气妖气覆盖住那团雾,努力将其归为自己所有。 人的愿力可以催生灵气, 当一样事物越被信奉, 那样事物就可能真的具现。 杭婉儿便是如此, 她从故事中而生, 也做着故事中同样的事,只是她的灵力微弱,又只会因书生强烈的心愿才会出现,所以创造的闺房只是虚拟的存在, 没法将人与其他人隔开,那些死者的忽然失踪,应当是受到了杭婉儿的蛊惑,无知无觉地踏入了水里。 当书生答应和她进房间时, 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只有故事里主角出现, 她才会彻底完成自己的人生轨迹,送金银与才气, 助主角登科。 可惜这几个月来真正想要见到她的书生都是被她夜半婉拒的人, 她离开了, 制造的幻境自然也就失效了,那时候书生已经随着时间沉入了水下,求救无门,只能溺死。 因为杭婉儿不是刻意害人,也不吃人,身上有业果却无血气,再加上只会被读书人的愿望吸引,所以那些镇妖师才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想来裴铎是看出了关窍,拟出了强烈的愿望,吸引了杭婉儿。 说起来裴铎虽然不算是正儿八经的书生,却也是看了许多书,远胜于寻常读书人。 林织集中思绪分析以此来分散吞噬灵气的副作用,杭婉儿害死的人都是溺亡,水生阴,那股凉意让他仿佛不在炎夏而在寒冬。 裴铎感觉到了怀里毛团的颤抖,在心里摇了摇头。 也是修炼了百年的狐妖,怎么如此娇弱,吞一个小灵团便抖成这样,日后大的怎么吃得下。 裴铎带着林织回了府内,将林织放在了床上,让傀儡侍女看好院门,去镇妖司结杭婉儿案。 林织趴在了柔软的被衾上,听着01汇报裴铎的坐标的移动方向。 在他妖力的吸收下,那些灵气渐渐转换为他所用,修复着他的伤势。 掌握了炼化的诀窍,林织的速度变快,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就将杭婉儿的灵气消化完毕。 杭婉儿要是成了气候,有了自己的意识,而且主动的见血害人,恐怕灵气会更强。 她目前的程度,也只够林织恢复伤势,并且多一点点妖力,也就只能隔空取物,连化为人形都不足以支撑太久。 林织:【盯好裴铎的位置,等到他快走进这个院子的时候再通知我。】 01:【好的!】 宽大的床榻上,紫色的小狐狸舒展着身躯,颇为懒洋洋。 约莫一刻钟,01响起了提示音。 林织运起妖气,转化出自己想要的姿态。 裴铎刚踏入小院内,便感觉到了淡淡的妖气。 看来小狐狸已经炼化的差不多了,妖气比先前浓厚一些,但也就是一点和多一点的区别。 出门前他并未关上房门,毕竟傀儡把守着院门,他也没收到请示,也不用担心有人会靠近,因此当看见屏风后隐约的人影时,裴铎的指间立刻多了一片轻薄的树叶。 不过瞬间那片树叶便隐没无踪,裴铎已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想到小狐狸人形,裴铎心里微微皱眉地靠近。 床上的狐耳少年并未发觉他的靠近,正背对着他好奇地用手指虚虚地描绘着墙上挂着的那把长剑。 大概是妖气还很微弱,人形的狐妖还不能很好的把耳朵和尾巴这种特征收回。 蓬松的紫色狐尾在空气中轻轻摇晃,黑色青丝未经束缚散落在脊背上。 他跪坐在床上,白皙的脊背在墨发间若隐若现,室内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甜香,大抵从他身上来,飘到了裴铎的身旁。 暗色的被衾颜色越发衬得他赤着的双足莹白,圆润的脚趾泛着淡粉。 他的手指碰到了剑鞘,却发出了吃痛的声音。 裴铎听见他给手指吹气的声音,不一会儿少年便又变回了紫色的狐狸,趴在了床上。 裴铎并未向前走,而是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卧室。 他站在庭院里,负手望月,一双浅棕色的眼眸淡凉。 卧房内,林织悠哉地找了舒适角度趴着,一点不意外裴铎的行为。 他知道裴铎在这个阶段不会喜欢他化为人形,一只狐狸妖宠和一个少年在裴铎的心里不同。 所以林织早就定好了前期用狐狸样子苟着的打算,但他不会只安分地当一只狐狸,他要用这点投诚,也要让裴铎在某些瞬间对他这个形象做出联想。 因此他刚刚没有刻意转头露脸,不仅是为了维持现状,也是不让裴铎在联想的同时出现太过具现化的内容,同时让裴铎产生一点好奇心,虽然裴铎可能根本没有这种好奇心。 保持狐耳和狐尾也是为了和人类区分开,加强两个形象的联想性,在裴铎的心里产生过渡。 一炷香后,裴铎绕过屏风,走进了屋内。 “炼化好了?” 裴铎站在了床边,落下的影子笼罩住了床上的狐狸。 小狐狸蹲坐起来,点了点头。 “恢复的如何?” “伤已经好了,接下来我会努力修炼,只是这里气息混杂,没多少灵气。” 人间世的气息浑浊,并没有足够地能让妖物修炼的灵气,只有在无人或人烟稀少的地方,灵气才充沛。 所以在人间的妖吃人,除了本能的进食以外,人的血肉也能让他们更强大。 “你既然是我的妖宠,我自然也有法子让你吃到灵气。” 裴铎似笑非笑,林织听着他说的“吃”便一阵沉默,知道接下来肯定要吃些乱七八糟的食物了,不知道是什么妖和精怪会成为幸运观众,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吞鬼,好像妖与鬼并不互通,灵性的精怪则是可以被妖鬼炼化,同样它们也能炼化妖鬼,也算是一种法则的公平。 当然,身为狐妖,区别于其他妖,他还有另一种进补的方式,只可惜裴铎不行,也没有那方面的想法,要是一直不行,也真是委屈了狐妖这个身份。 林织在心里笑着轻叹,没有主动提起这种办法,答谢道:“多谢大人。” “不过你伤势既然好了,也能化成人形了?” 裴铎好似从未看见林织人形一般开口,像是随意询问。 林织也假装他没看见,他早注意到从裴铎进来后一次也没有伸手摸他,甚至和他间隔了一些距离。 “我的妖力还不足以化出人形,而且我也并不喜欢人身,不太方便,先前和那只可恶的翠鸟去乌城时用过一段时间的人形,两条腿走路也太慢了些也不自在,不如爪子。” 小狐狸举起来爪爪,亮出了尖尖的指甲,又让指甲缩了回去。 裴铎看着他撒谎,在心里说了句小骗子,心情却舒畅不少。 无论是为了在他面前乖顺才这么说,还是真的这般,都无所谓,结果相同就足够。 “妖做妖就够了,何必执着做人。” 裴铎俯身,和狐狸的眼睛相对。 他的声音温柔,眼里却一片幽深。 林织点头认真道:“做妖多快乐,我才不想做人。” 林织话里说的确实另一重也是,他算计人的时候就喜欢不当人。 裴铎摸了摸狐狸脑袋,从耳尖摸到侧脸,揉了揉他的下巴。 小狐狸躺倒在了床上,被裴铎摸的发出了一些‘嘤嘤’的气音。 裴铎望向墙上那把剑,叮嘱似的说:“记得别碰这把剑,这是我师父的剑,随他斩妖除鬼多年,早有了自己的脾性,罡气护身,妖鬼之流不能轻易触碰。” 小狐狸含糊地说自己知道了,好似一点儿也不好奇这把剑。 要不是裴铎瞧见了他好奇的样子,还真以为他没动心思。 心大又莽撞的狐狸,一点没吃教训,一点也不谨慎,也多亏是撞到了他手里。 裴铎这么想着,捏了捏狐狸的尾巴。 林织看见了他周身的淡红色雾气,心里轻啧。 要靠近裴铎的心,需要时间。 在这个时候也不必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事实上也没有这种机会。要是有人来行刺的话,他说不定还会挡一挡剑刷好感度,可要是真的有刺杀,如果对方是人,根本近不了裴铎的身。 要是对方不是人,恐怕他站在旁边都有点妨碍斗法。 还是得先强大起来,林织心想,然后安然睡了过去。 身边是镇妖司主司,身为妖他还怕危险么,遇事不决睡大觉。 裴铎听着林织越发均匀的呼吸,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可身边的雾气的红色却是加深了些。 因为小狐狸的安神术有些作用,裴铎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渐渐地所有人都知道了,裴铎身边有一只被他宝贝的紫狐,日日不离他身。 可林织知道,自己相当于一个全天候的自动安神机。 要是他能够被动施法,他都怀疑裴铎可能会考虑把他做成符咒饰品更加便携。 不过也多亏了这种形影不离,至少他在裴铎这里重要性直线上升。 天气越发炎热,各地秀女也逐渐入京。 () 。.yqxs 第63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玉铉殿内, 有宫婢在小山似的冰盆后边打扇,以此让凉气四散,降降夏日的暑气。 裴铎依旧是往常的神情, 让人瞧不出喜怒。 可林织看见他,他周围的雾气隐隐发黑。 裴盛的情绪相比较裴铎来说伪装的不到家, 今日他跟垫子上扎了针似的, 坐立不安,脸色沉沉。 今日是他们堂侄女裴云栀进宫的日子,情况当前, 谁都知道她进宫必然会无比打眼,皇帝也不会真心宠爱她, 她若成了宫妃, 便不可能有琴瑟和鸣的夫妻生活, 而且她今年才十四岁, 年纪恰好够,不得不来。 已故的裴老爷子总共有四个儿子,都是正室所出的嫡子。 裴铎的父亲行三,裴盛的父亲行四, 裴大年长,成亲早,他的嫡子只比裴四小一些。 后来裴铎和裴盛出生,他们虽然和大伯的长子平辈, 但这位堂兄实际上跟他们父亲的年岁也差不多。 裴云栀是他们堂兄的长女, 她的出生意味着裴家又往下续了一代,她性子打小就好, 因此很得裴家上下的宠爱, 裴铎代表着三房这一脉, 也时常会送礼物回去。 皇帝和几个当初没成皇帝的王爷联手让裴云栀进宫,就是想给裴家所有人敲警钟。 裴铎考虑过让裴云栀早早定亲,但裴云栀并不愿意。 在得知要进宫后,裴云栀也十分坚定,她看见了裴家这艘大船正在风浪中航行,她不想逃避,甚至要做风帆。 “堂兄,一会儿要不要去看看梨梨?” 梨梨是裴云栀的小名,因为她打小爱吃梨子,由此吃到涨肚吐了也不放手。 “你去吧,叫她心安定些,再让堂兄嫂在你那儿住一段时日。” 裴云栀的父亲没有习文的天赋,打小练武便走南闯北经商去了,裴云栀的母亲也是商家女,因而多在京城待一段时日也无妨。 “弟弟省得,早已安排好了,堂兄你不去么,梨梨写信总念叨五叔。” 裴铎在四房中是男孩里的第五个,因此裴云栀叫他五叔。 “我若去了,她便更打眼了,让他替我去吧,我已经给她安排好了,但让她务必事事小心。” 裴铎抱起了案桌上的小狐狸,对着裴盛示意。 林织猝不及防地和裴盛对上,一人一狐大眼对小眼。 裴盛笑道:“妙哉,宫内谁人不知紫狐。” 裴盛这话里也有些耐人寻味的玩笑意思,因为裴铎身边常伴着小狐狸,加上裴铎的衣袍乃是朱紫色,因此背地里有人便用紫狐指代裴铎。 “替我看看她。” 裴铎低头瞧着林织,轻声交代。 林织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明白。 这种看肯定不是单纯的看,必定要再巡视一圈看看裴云栀的身边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林织现在也不只有一点妖气了,距离上次吃了杭婉儿至今,已经有大半个月,期间裴铎又给他喂了一颗妖丹,想来是一只血气重的大妖,林织用了快一周才消化完,又用了一周稳定根基重凝妖丹,避免血腥念头污染,如今功力已经恢复到了从前的四成,丹田内也不再是空荡荡。 裴盛伸手想抱小狐狸,却见小狐狸轻松地跃到了他的肩上,安稳地蹲在那里。 “真是通人性的小狐狸。” 裴盛夸赞,林织一脸淡然,别说通人性了他还说人话呢。 储秀宫内,裴云栀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一旁的丫鬟立刻给她倒茶打扇。 一连喝了两杯水后,裴云栀的心才安定了些,看着陌生的地方也不再慌乱。 五叔和七叔都在宫里,她不怕。 她进京时,五叔就给她传了信,她知道她要面对什么,她不会退缩。 不一会儿在她身边长大的丫鬟立刻满脸喜色地告知她七爷来了,裴云栀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又立刻端好姿态,看见七叔肩头的紫狐‘呀’了一声,满眼喜爱道:“它可真好看。” 林织从裴盛的肩膀上跳了下来,观察着四周是否有异常,裴云栀来摸他他也没躲。 这回倒是裴盛羡慕了,说:“除了堂兄,林织总不让人摸的。” “它叫林织?名字也好听。” 谁也没惊讶一只狐狸怎么有个人名,他是裴铎的狐狸,就算起个神仙名儿也不叫人意外。 林织给裴云栀施了一个安神术,叫小姑娘心态好些,又在房间里四处查看。 狐狸跑来跑去很正常,裴盛也只是说了句他今日活泼了些。 林织检查完了,确认没什么问题,又在这房间里留下了一根狐毛施了咒术以防万一,如果有脏东西,他能感应到。 那边裴盛还在啰里啰嗦地给堂侄女传授宫内生存法则,裴云栀安静地听着。 虽然裴铎没有将他的心思明说,但从他做的一些事情来看,林织知道裴铎有让自己这位侄女做皇后的心。 林织觉得皇帝让裴云栀进宫是一步烂棋,他低估了裴铎对家人的在意。 这样激怒裴铎,只会让裴铎更疯,清醒的疯子最可怕。 虽然是亲眷,但外男也不好在储秀宫多留,裴盛给了裴云栀一些打点的钱,裴云栀推脱说父母给的已够多,裴盛也不管,把装有银两的普通荷包往裴云栀怀里一塞,便喊上林织走了。 林织宛若一道紫光跳上了他的肩,还引起了裴云栀的惊呼。 回到了玉铉殿,林织从裴盛的肩上跳下,趴进了裴铎的怀里。 裴盛影子都没捞住,和裴铎说了林织让裴云栀摸的事。 面对裴盛的幽怨,裴铎抚着狐狸毛道;“他也爱惜晚辈。” 裴盛语塞,无话可说。 黄昏后,林织被裴铎抱着经过密道,在里面说了自己在裴云栀那放的东西。 裴铎的手顿了一下,低声说:“你倒是细心。” 这些事裴铎自然也会做,他意外的只是他并未吩咐,林织却主动做了这件事。 “我这是爱惜晚辈,她可是大人的侄女。” 林织拿了裴铎的话来说,十分理所当然。 林织清楚,裴铎其实很在乎家人,正因为在乎所以保持距离。 哪怕是离他最近的裴盛,也没法离他的生活太近。 这样以后就算要做出割断亲缘的行为,也不会让人太伤心。 若是裴铎孤身一人,自然是死后不管洪水滔天后人如何评说,哪怕搅个天翻地覆也无所谓,可他还有着亲人,他们还会有后代,若是他不安排好,哪怕死了,这些后代可能都会因为他做过的事而遭殃,国人的宗族观念便是如此。 林织有时候看着裴铎,觉得他和自己有些相像,在某些瞬间在裴铎殚精竭虑的时候,林织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们是同类,林织在他怀里温暖他的时候,仿佛也在温暖着早已消逝在时间洪流里的过去的自己。 我知道你很累,我知道你在乎什么,歇一会儿喘口气也没什么,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裴铎垂着眼眸,这条密道逼仄漫长,烛火之间距离较远,走在无光处时,仿佛前后茫茫。 他孤身一人走过无数次这条路,从少年至青年,来往穿梭,如同幽影。 如今怀里抱着个温热的活物,这条路似乎都变短了。 他捏着狐狸的肉爪,平稳地继续向前。 在有光处,林织看见了裴铎旁边浮动着的雾气,鲜红明亮。 他的狐狸眼里带着笑意,不为人类所窥。 虽然他现在不能说裴铎十分信任自己,但起码裴铎不会再和他提狐裘的玩笑了。 尽情地在他身上寄托情感吧,这会让他觉得非常非常美妙。 和裴铎一块用了晚餐后,林织被裴铎带出了门。 这次他们坐着马车,瞧着架势,似乎是要往城外去。 “我们去哪儿?” “梵静寺。” 裴铎与无尘大师有约,在从前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与无尘大师下一次棋,听对方讲经,以此让心情平静些。 有了小狐狸后,他倒是有段时间没去了,今日裴云栀进宫,他要做的事也即将拉开序幕,打算再去和无尘大师探讨探讨佛理。 既在人间世,就难免惹凡尘,即使无尘大师佛法精妙已非常人,但梵静寺的大多数和尚依旧是凡人。 裴铎想来提个醒,也想借他传递些消息,至于为什么带小狐狸来,自然是因为梵静寺后山的紫竹林灵气充沛,适合小狐狸撒欢。 今日走出密道时他便在想,小狐狸出身山野,这深宫宅院于他而言恐怕太闷了。 马车压过青石板,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赶在城门紧闭前马车出了门,在过了城门后,裴铎忽地扶稳了案桌,不是因为颠簸。 比之前更剧烈的疼痛爆发,让他的脸色煞白,克制着用头撞桌来平复疼痛的准备,手背青筋爆起。 车内的案桌出现裂纹,已然要碎裂。 林织立刻用了安神术,可裴铎眉宇间的痛色不改。 想来是裴铎的症状又严重了,林织只好加大术法的力度,好在他之前消化了那颗妖丹,能够用这个解释过去。 裴铎闭着眼,神色慢慢平静下来。 他看着盯着他的那双紫色眼眸,抬手揉了揉小狐狸。 林织其实很聪明,他总知道不该问的事情不问,裴铎很喜欢他这一点。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梳理着狐狸的皮毛,忽然间神色有些困惑。 因为上次无意中看见了小狐狸人身的模样,裴铎便避讳地没再摸他的腹部,先前摸也只是浅浅地揉了揉。 如今深入地寸寸梳理,却发现了不对劲。 他在心里细数,摸到了皮毛里的三对软粒。 这是什么?难不成吞了那害人妖物的妖丹,还会有这种症状产生,也不知是否有大碍。 裴铎苍白的面庞上眉微微蹙起,回忆着看过的书册内是否有这种妖物相食后的异况描述。 。.yqxs.cc:,,. 第64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镇妖司的书籍以及裴铎看见过的其他天师手书上, 有极少数这部分的记载。 有些妖物相食身上会出现异状,可裴铎从没看过会长出三对均匀分布的软粒这种奇怪的情况。 为了检查的仔细些,裴铎在将林织脊背上以及侧面的毛发触摸了一遍, 没发现皮上生出这种怪异的小豆般大小的东西。 裴铎的头部疼痛虽然因林织的安神术有些许缓解,但在这种棘手问题下他的头疼似乎又严重起来。 裴铎担心会异变, 如今只有小豆大小, 若是之后变大可怎么处理。 或许一会儿见到无尘大师,可以向他问询一番,看他是否见过这种情况。 林织正聚精会神地施术, 睁开眼发现裴铎正在探究地看着他的腹部。 不仅将他的毛发拨开,神色还十分凝重。 林织心里深吸了一口气, 不断告诉自己他是妖不是人, 要冷静要冷静。 “大人, 你在干什么?” 林织竭力忍住让自己不要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以免人设崩塌。 “最近可感觉到身体有异?” 裴铎看着林织肚皮上的淡粉色软粒,有一颗因为他探寻地揉弄,颜色转为熟红,相较于其他也显得肿大了一些。 要不是谨慎起见, 裴铎可能会想尝试掐破。 林织看着他的神色分析他的动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觉得颇有些荒诞的好笑。 小狐狸摇了摇头,紫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茫然。 “这里可会痛?” 裴铎问的越是一本正经, 林织就越想笑, 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看到裴铎知道真相后的样子。 “大人掐的有些疼。” 小狐狸清脆的少年音变成有些委屈地温软,甚至逃避般地翻了个身。 裴铎的手被毛茸茸的狐狸压在了身下, 眼里有过淡淡的不解。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 那便再观望看看。 就在此时, 裴铎听见小狐狸望着他,闷声闷气地说:“只是大人掐这里干什么,我又不是母狐狸,这儿也没有用处。” 率真的小狐狸里声音满是不解,紫色眼睛里满是好奇。 裴铎面上呈现出瞬间的错愕,神色肉眼可见地寸寸僵硬,又立刻恢复了镇定自若。 虽然他的情绪只暴露了一瞬间,可对于裴铎这种人而言,这种情绪已经足够外露。 裴铎少有无言的时刻,但此刻即使是他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竟然在发现的时候没有朝着那地方想,现在就觉得十分明显,又是长在腹部又是那般颜色形状,若是林织是只母狐狸他当然就能知道那绝对是用来哺育幼儿的地方,可林织是只公狐狸! 公狐狸竟然也有六个,可细想人类不也如此么,女子有男子亦有。 裴铎没有饲养过动物,更别说是鲜少出现的狐狸,即使他才学过人,也不会注意到这种方面。 还好此刻没到梵静寺,他也没拿这个蠢问题去问无尘大师,否则裴铎可能连波澜不惊的表情都没办法维持住。 偏生此刻裴铎的脑中又想到了那天在屏风旁看见的床上的狐耳少年,心里罕见地泛起了近乎羞恼的情绪。 虽然林织是只狐狸不是人形,可他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分别,若是林织现在化为人形,恐怕那痕迹没有皮毛的遮掩会更加明显。 裴铎向来不思风月事,虽然不是真太监,但是比真太监还要清心寡欲,加上久居高位已经鲜少做出这么蠢的事,因此现今心思并未遐想,只觉得有些头疼。 一想到林织若是人形满脸委屈懵懂地瞧着他,裴铎的头便更痛了。 此时裴铎还未察觉,处于这种思考中,他对林织的人形已然悄然没了排斥。 林织面上无辜地当着大尾巴狐,心里已经忍不住笑。 连01都笑的很大声,林织确定这应该是嘲笑。 严格意义上来说裴铎是01设计者的人格碎片,但01照样笑的无比开心。 裴铎慢条斯理地抽出了被狐狸压着的手,揉了揉太阳穴说:“你半月前炼化的那颗妖丹乃是从食人的虎妖那里取得,虽然我处理了一番,但还是再检查一下更稳妥。” 如此他便轻飘飘地将刚刚的动作带过,好似根本没有闹笑话。 林织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便又将侧着的身子翻过来平躺着,用毫不怀疑地声音说:“那大人再检查检查吧。” 小狐狸一副全然信任的模样,唯恐自己炼化妖丹出现不妥的状况。 裴铎眼里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在心中化为轻叹。 林织没造成误会也好,可小狐狸这般是不是也不设防备了太好骗了些,被掐肿的痕迹还未消,又露着软软的肚皮给人仔细瞧看,没有一点狐族的狡诈。 裴铎面上不显,心里紧紧皱着眉,所幸小狐狸是在他手里,他也没有那种心思,若是落在不怀好意的人手中,恐怕早就被磋磨了,更别说拿回自己的半颗狐心,这般才更好叫人掌控。 裴铎既然说了检查,便忍着头疼真的查探了一番。 妖气在林织的心脉中流转,与跳动的半颗妖心一起吊着他的命。 裴铎虽然没法看林织丹田里妖丹的大小,但能感觉到妖丹的存在,这可以证明林织在逐渐恢复。 裴铎的视线扫过了林织腹部上的淡红色纹路,扫过下方时,发现了一点变化。 那对小铃铛似乎变大了一些,但变化不是很明显,不过他的记性很好,在脑内对比了一番确定是大了一点。 可能是妖力恢复也可能是长大了些,更有可能是因为他刚刚的动作……总之裴铎没多言,将这件事放在了脑后。 “恢复的不错。” 裴铎以这句话作为了对话的结尾,闭着眼睛假寐。 林织也没再逗他,又给他施了一个安神术,趴在他的手边,听着马车在官道上行驶的声响。 晚间梵静寺的门早已关闭,裴铎轻车熟路地从侧门进入。 门口守着的沙弥对着裴铎双手合十行礼,神色在裴铎肩上的妖狐上停顿了一瞬。 裴铎对他颔首,带着林织走了进去。 在林织的视线中,梵静寺被一层金光笼罩着,妖邪不可进入,道行低一些的小鬼都容易灰飞烟灭。 他心里对这层金光也有着抵触,来源于妖物身体的本能。 裴铎似乎对他做了什么,让他能不被抵抗地平安进了寺庙内。 裴铎被沙弥引路,站在了寺庙另一侧的小门处。 梵静寺后山的一片紫竹林不允许香客随意进入,只能从寺庙内的一道门才能抵达。 裴铎抱着狐狸走进了门内,月光下紫竹林一片澄澈清气,微风徐徐叫人心旷神怡,全无夏夜闷热之感。 穿着袈裟的无尘大师正在明台上打坐入定,给人一种极其悠远的禅意。 裴铎走近同无尘大师双手合十行礼,无尘大师今年八十岁,眉毛与胡须皆白,眼睛却并不浑浊,透着通透的清明。 “裴施主。” 无尘大师回礼,视线落在林织的身上亦是一片平和。 林织蹲在裴铎的肩上,也效仿着他们,直起身子两只爪爪合在一起朝无尘大师行礼。 无尘大师笑了一声,亦给妖狐回了礼。 “去吧,一会儿要离开我再唤你回来。” 裴铎捏了捏小狐狸肉乎乎的手掌,让他去林中修炼。 林织点头,奔向了林子的深处。 狐狸轻盈的身躯很快便消失在竹林中,颇有一种理应如此回归自然之感,叫裴铎恍惚了一瞬。 无尘大师念了声佛偈后道:“天地之间,物各有主。” 他讲起经文,裴铎闭眼听着。 只是这次他想的却不是这些佛理,而是无尘大师那句随口感叹的话。 天地之间万物各有归属,但小狐狸的归属是他。 等到他要做的事情推行,进一步掌握大越后,讨伐乌城的事自然也要搬上日程。 月光下,青年的神色越发平和。 梵静寺的紫竹林内的确灵气充沛,林织专心致志地修炼,毕竟这地儿他也没法常来。 做妖的坏处就在这里,哪怕没有害过人也是需要被警惕甚至追杀的存在,因为妖现在不害人不代表以后不害人,在大多数天师的心中,妖都是十恶不赦的存在。 对于妖来说,人类太过脆弱,有时候哪怕妖鬼没想过害人,可他们只是存在在那里,人都会变得虚弱或者倒霉,然后因此丧命。 不过林织倒是不担忧这些,谁叫他是裴铎的狐狸。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林织感觉到身前微微发烫。 那是裴铎在他身上留下的一个小印记,可以用来传唤他。 林织朝着裴铎的方向而去,跟着他回家。 他对裴铎和无尘大师说了什么不感兴趣,他只需要把握大致的情况就好。 马车需要在明早才能入城,因此在将裴铎送到城门外不远处时,车夫便驱车去寻住处。 裴铎轻易地从隐蔽处上了城墙,朝着府邸而去。 虽然城门已经关闭,可城内并未有宵禁,有几条街尤为热闹,灯火中传来食物的香气。 有辆马车从裴铎的身边驶过,风吹起了帘子的一角,露出了内里女郎半张素净面庞。 林织的视线跟随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对裴铎低声说:“那人有些奇怪。” 吞噬了杭婉儿的灵后,林织也会容易被强烈的愿力给吸引,不过他并不只局限于书生。 刚刚车内的人类女子身上有很强的执念感,引起了林织的注意力。 裴铎并未察觉到异样,不过他能看出那女郎身边环绕着淡红之气,乃是桃花运的映照。 若是寻常女子,裴铎不会留意。 可这人是郑侍郎家的次女,是此次的待选秀女,甚至称病拖延到明日才会进宫。 如此旺盛的运道,加上林织说的奇怪,让裴铎眯了眯眼。 。.yqxs.cc:,,. 第65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林织觉得裴铎应当是看出了什么, 可裴铎并没有表态,依旧抱着林织朝着府邸的方向去,林织便也没有追问。 第二日他便知道了裴铎昨夜并未多问的理由, 最后一队秀女中,林织看见了昨晚那位女郎。 她身上依旧带着愿力的味道, 穿着一身竹青色的雪缎裙, 接受着上方皇后和淑妃的打量。 “裴大人。” 皇后是第一个瞧见裴铎从殿外走进的人,但这一声却是从淑妃口中唤出。 此次的大选从七月初开始,各地筛选提交名单, 最后秀女入皇城,再由皇后等后妃相看, 决定留不留牌子, 等所有秀女名单确定完, 再将人留在宫中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礼仪教习和观察, 最后进行位阶封赏,或是被指婚给王侯世家。 如今站在这里的十人是最后一批秀女,在此之前裴铎都没有来看过,他今日来了, 倒也不叫人意外。 皇后面上神色浅淡,也同裴铎问好。 底下的秀女们却没有人敢抬头去看这位权宦,一个个老实本分地低着头。 郑佳灵亦是如此,她低着头, 看见绣有暗纹的朱紫色官袍从身边飘扬而过。 “我只是来瞧瞧, 娘娘们继续吧。” 裴铎走到了上位,坐在了侧方。 林织被他抱在怀里, 狐身便利, 他可以四处看。 他首先注意到的就是皇后霍氏,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和皇后碰面。 裴铎虽为太监但并不怎么进后宫,林织也很少会跑进后宫转悠,除了去储秀宫看看小侄女裴云栀。 皇后是个端庄的女子,但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 霍氏的父亲是先皇的心腹,新皇登基时,在当时的情况下,霍氏是最佳的皇后人选。 可皇帝前期对裴铎畏惧又讨好,匆匆登基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又担心裴铎不满意他把他杀了又扶持其他兄弟上位,所以皇帝对裴铎这边的淑妃十分宠爱。 皇后从入宫起就被淑妃压一头,可以说是十分憋闷。 随着前朝形势变化,霍家有和裴铎示好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也是皇后和淑妃最平和的时候,可惜已经是过去式。 现在皇后的风头有些隐隐压过淑妃,这当然少不了皇帝的功劳。 随着皇帝的逐渐不满足,霍家比起成为裴氏的附庸,当然想如同从前那样继续从龙,但他们做的也很小心,毕竟皇帝现在还要看裴铎的脸色,他们只能私底下做些小动作。 不过他们很快就要做不出什么动作了,林织在心中如是想,裴云栀进宫,新人要上位,旧人当然要挪位。 皇后这位置怎么动,就要看霍家怎么衰落了。 斗争向来是残酷的事,因为注定会有输赢,林织的视线从皇后的身上收回,又扫过了旁边的淑妃。 淑妃对他笑眯眯地甩了甩帕子,斜倚在垫了软垫的木椅上,如同传闻中那般给人骄纵之感,与她的称号极为不搭。 林织也没做出什么人性化的表情回应,窝在裴铎的怀里看着皇后对 很快,他注意到的那位女郎抬起了头。 户部侍郎的二女儿郑佳灵,她的模样不错,出身也不错,被留了牌子。 难道她的强烈愿望是入选?林织不信,郑佳灵被留牌子后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喜悦感,且就她的出身家世和样貌,入选是板上钉钉的事。 林织想了想郑佳灵的父亲,这位郑侍郎在朝中算是中立派,表面谁也不得罪的那一种。 越发古怪了,林织心想。 皇后让宫女给裴铎送了这次入选的秀女册子,裴铎翻看了两眼,没有在这里多待,离开了储秀宫。 他来的随意走的也随意,也没人敢多问。 林织没蹲在裴铎的肩上,被裴铎抱在怀里。 裴铎也没回玉铉殿,在不远处寻了个凉亭便坐了下来。 林织蹲在石桌上,看见裴铎伸出了手,掌心中浮现着一团桃红色的雾气。 “这难道是郑佳灵身上的东西?” 才从储秀宫出来,裴铎手里便多了这样东西,林织自然地想到了郑佳灵。 这凉亭临池,四面通透,不管是哪一方来人都看得清,不用担心会有人偷听,所以林织放心地开口说话。 “应当是同桃花妖结契,但京城内并无这类精怪,本体应当不在这里。” 裴铎随手把那团雾喂给了林织,如同给他塞小零食。 那团粉雾入口甜滋滋,让林织感觉像是吃了口。 “因为想要实现愿望所以和妖物结契,这种极容易被反噬,大人要查查看吗?” 人因为**和妖鬼做交易这种事简直屡见不鲜,但这种事情往往要付出代价,最常见的代价就是血肉与生命。 林织摸不清裴铎会不会查,因为裴铎不是正义凛然的天师,他极有可能故意把郑佳灵放在眼皮子底下进行利用,如果那株桃花妖想在后宫作乱,那正好是撞在了枪口上,裴铎可以等着妖物自投罗网。 当然,裴铎也可能为了排除隐患,提前拔除潜在危险。 裴铎摸了摸小狐狸地脑袋,不太在意地说:“晚些让人去她家里看看,若是能寻到踪迹,便拿来喂你。” 养狐狸之前,那些妖在裴铎眼里就是妖,现在那些妖在他眼里都变成了小狐狸的口粮。 这样能让小狐狸的修为精进的快些,只要能炼化,妖物不必担心这种相食有什么后遗症。 裴铎说的去郑侍郎家看看当然不是让人直接登门,而是驱使鬼仆或者让镇妖司的人去查探。 “那我替大人去查看。” 林织自告奋勇,蓬松的狐狸尾巴也因为他的决心而跟着轻晃。 “你想去?” 裴铎看着小狐狸端坐的样子,察觉到了他按捺不住的兴奋感。 “当然,我理应为大人做事,而且一直待着也很闷,我想去见识见识。” 林织不打算做无忧无虑被娇养的狐狸,一味乖顺他可做不了之后要做的事情。 他要让裴铎记起他们关系的初衷是交易,而不是他在找饲主。 他不仅不能弱化自己妖物的那部分特点,反而要更加强调,这样他的选择才会更有意义。 “总不能之后见到那只翠鸟,我还是没什么长进。” 妖怪的能力不仅和修为有关,也和妖术的娴熟以及技巧有关,原主一直在山里修炼,加上会的技法也少,他会的术法大半还都是妖狐天赋的魅惑引诱。 这种术法不仅可以诱惑猎物,在对敌关键时刻能够迷惑敌人的心神,但原主没用过,在受伤的时候就更不会用了,所以当初跑的非常狼狈。 林织没办法从原主这里得到经验,只能自己去实战增长。 林织不想只依靠裴铎,而且他知道他这样也会让裴铎更有好感。 如果一个人只喜欢伴侣或者说即将成为伴侣的人依附他,甚至刻意抹杀伴侣的独立性,因为伴侣选择自我打磨变得更强大而愤怒,那么这个人的爱意也需要被掂量掂量。 这是一种自私的无能的甚至可以说是自恋一般的爱情,到底是爱一个人,还是爱对一个人倾注所有情绪的病态的自己,就有待评说了。 林织知道裴铎不是这样的人,他会更欣赏向上走的灵魂。 林织也是如此,他好好地执行着这些救赎任务,也不仅仅是想和这些人格碎片睡觉,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了这些人格碎片汇聚而成的那个人的挣扎。 他望向裴铎,等着他的回答。 裴铎听着小狐狸有些自嘲的低语,心里涌现了一种欣慰感。 他这种睚眦必报的人,养的妖宠也应当如此才对,无论现在实力多么低微,也要谨记着怎么把仇人折磨死。 “既然你这么有觉悟,那便去吧。” 裴铎摸了摸林织的尾巴,捏了捏他的尾尖,又从尾巴摸到了腹部。 自从知道了那软粒是什么后,裴铎虽然没有刻意去摸,但也没有刻意避讳,自顾自地揉弄着毛发,因为狐狸毛厚实,也不常碰到,反正他开心就足够,小狐狸也没什么意见。 林织也随意地躺平,裴铎现在多不在意,之后就得多在意了。 在绒毛间,裴铎发现林织的两个铃铛似乎又变大了一些,第一次看见时这里分明很小,现在日渐圆润。 但总之不是因为食用了别的妖物的妖丹,应该又是什么狐狸的常态。 晚间,从裴府的小院出门前,林织的脖子上被裴铎挂上了一块小玉坠,正面刻了个‘裴’字,背面是符咒的纹路。 “去吧,早些回来。” 裴铎站在庭中,看着小狐狸跳上墙头,小小的红玉藏在他的毛发间,在跳动时隐约露出痕迹。 林织吞了从郑佳灵身上弄下来的桃雾,自然能寻着痕迹找到郑侍郎的家。 狐身更轻便,裴铎在玉上刻的是隐匿的咒术,因此林织毫不担忧地穿梭在屋檐上。 郑侍郎府邸的小院内,狐狸从墙上跃下,落地化为了紫发紫杉的少年郎。 林织没有贸然推开郑佳灵闺房的门,放出一缕妖力试探。 确认了里面没有陷阱后,林织直接穿门而过,停在了郑佳灵的梳妆匣前。 他的手指微动,那匣子的最里层便自己打开了。 里面有着一小截桃枝,桃枝上还开着一朵桃花,散发着阵阵花香。 花瓣却不是普通桃花的颜色,而是如血一般的暗红,透着些许妖异。 林织在房间里搜寻了一番,没再搜到其他东西,拿走了这截桃枝。 没有别的发现,林织准备打道回府,可还没到裴府时,忽然感觉到手上的桃枝开始阵阵发烫。 林织感觉到了某个方向传来了一种极强的吸引力,他快速地权衡利弊,最后决定朝着指引的方向而去。 林织出了城门出了近郊,用狐躯衔着桃枝快速地在夜里奔跑, 忽然之间,那种吸引力断绝了。 不过这对于林织来说并不麻烦,因为不远处就是一片桃林。 在一颗较大的桃树下,有个正在诵经的和尚。 。.yqxs.cc:,,. 第66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林织没有靠近, 甚至带着桃枝离远了一些,在隐蔽处观望。 他身上有着裴铎的玉刻符箓,倒不是很担心被发现。 他本来只是感受到了桃花妖对分枝的感应, 所以想来观察看看, 毕竟这是他的备选猎食对象,林织想踩踩点, 摸清楚对方的状况,再考虑是否下手或者如何下手。 可没想到他刚来就看见和尚收妖的场面,随着和尚的诵经声,淡金色的光芒如同锁链一般缠绕在了桃花树的树干上。 地面产生了轻轻的晃动,让人感觉到这颗桃树似乎想要从地底迈出逃离, 桃花树的花冠剧烈摇动, 仿佛被大风吹拂,可现在并没有风。 淡粉色的妖气在空气中弥漫,和尚诵经的声音也越来越快。 他们似乎陷入了斗法的胶着中, 和尚睁开了眼,将禅杖朝着桃树的躯干上重击。 漫天的花瓣雨落下, 透着些许妖异的诡谲。 这些花瓣如针,朝着和尚落下, 和尚身上的袈裟随着他的动作舞动,衣衫与花瓣相碰,发出了刀剑相震的声音。 此时一个女子从树中跃出,朝着北面飞奔而去。 和尚立刻向前追,林织跟上走出了几步,听见了01的声音。 01:【宿主, 人不在那边, 你跑反了!】 林织微惊, 立刻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倒不是信任01超过自己,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可能会被幻术蒙蔽,但01却不会。 林织化为了人形,一手拿着桃枝一手催动妖力,很快发现了漏洞。 狐族在幻术这方面有着超群的天赋,林织眼里泛着暗光,捏诀道:“破。” 淡红色的雾气猛地散开,林织看见了正在逃跑的桃花妖,跟在了她的身后。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桃花妖,林织不会贸然行动,可桃花妖显然已经被刚刚来收她的和尚弄伤了元气,情况很差。 在逃亡中,桃花妖的身形越来越透明,显然已是在强撑,但始终没有消散。 这种植物修炼而成的妖的坏处便是本体不能轻易移动,桃花妖是跑了,但是她的本体还留在原地,和尚破了幻象后肯定会去她本体处想办法寻找她。 但植物系的妖精也有好处,只要留有花种或者只要还能从地底汲取生机,哪怕表面成了枯木,也有再生的机会,即使需要漫长的时间,但也好过没有机会。 奔行至深山,桃花妖猛地转头,厉声道:“出来。” 林织感觉到了手里的桃枝滚烫,也没再遮掩行踪,出现在了桃花妖的面前。 “狐狸?” 桃花妖闻出了林织的味道,显然有些诧异,神色在惊喜与戒备间切换。 “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拿到我的桃枝,但至少我们都是妖,后面有个和尚正在追我,如果你能帮我,我会报答你的恩情。” “如果我拒绝呢?” 林织伸出了左手,纤长白皙的手指化为了利爪。 “你想吃我?”桃花妖又急又气,娇美的面庞上神色阴沉,“你未必赢得过我,那和尚马上就要住追上来了,你要是执意和我缠斗,谁都别想跑!” 见妖狐不为所动,妖气带来的罡风卷起了桃花妖的衣袍,她又急急忙忙开口道:“你就算现在吞了我也说不定两败俱伤,况且炼化一事也有风险,我有契者数十人,我可以让他们为您送男子的心。” 桃花妖理所当然地认为妖狐听见这个会动心,一边是吞了有风险的妖,一边是源源不断的人肉,谁都知道要选后者,而且狐妖不是最喜欢吃男人的心么。 百年前她认识的那个狐妖就喜欢和人类男子温存,吸干他们的精气后再吃了他们的心,只是那只狐狸死在了那场浩大的杀狐令中,为了避免被天师们顺带清理,桃花妖可是躲起来安分了很长时间。 那片桃花林是她精心挑选的栖息地,离京城寺庙道观都远,旁边还有个月老庙用姻缘红气给她做遮掩,她吸纳人类精血也是万分小心,谁知道竟然被一个和尚发现了,她和他缠斗了几个时辰,好不容易跑了,又遇见个想吃她的狐狸,真是倒霉。 “我对人心不感兴趣。” 林织的话语未落,便朝着桃花妖袭去。 林织没打算现在吞了桃花妖,郑佳灵那边的事情还不清楚,林织想把桃花妖带回裴铎那里,等裴铎问完了事情再把桃花妖给吞了。 桃花妖匆忙躲避,肩上还是被爪出了血痕,骤然同那双紫色的眼眸对上时,桃花妖恍惚了一瞬。 在这一刹那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置身于险境中,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这双漂亮的眼中,甚至产生了强烈的只要这个人开口她什么都会听从的念头。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出现便让桃花妖惊的眼眸瞬间清明,但狐妖的手已经尽在咫尺。 明明依旧是人类模样,掐着她脖颈的手却是尖锐的狐爪。 漂亮的少年在月光下带着浅浅的笑容,美人的皮囊下却是妖物。 狐族的魅惑果然好用,林织刚刚听着桃花妖说那些话也只是为了催动妖术而做准备。 “别吃我!”桃花妖慌张地求饶,她不想今日丧命于此,连忙说,“我愿意成为您的仆人,自此以后听您的吩咐,这绝对比您直接吃了我要划算,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哪怕是床上我也可以服侍您。” 林织听到最后一句心里疑惑,狐妖的风评已经是这样了吗? “我不喜欢女人。” 林织十分干脆地拒绝,避免桃花妖在被他带回去后还在裴铎面前说什么可以服侍的话,这样她一定会被裴铎捏碎。 桃花妖听完不仅没有气馁,反而眼睛一亮地说:“我也可以是男人!” 身为一颗桃树,他本就没有性别之分。 几乎是瞬间,桃花妖就从娇美的女子变为了秀美的男子。 这不仅01沉默了,连林织都沉默了。 林织开始思考要不要带桃花妖回去了,认为他可能不止被捏碎那么简单。 林织也就思虑了一瞬,敏锐地感觉到了身后的阴风,躲过了尖锐的桃枝的致命一击。 桃花妖已经靠这点时间从林织的手里脱困,桃红色雾气弥漫,他的身形消失不见。 成精的妖物都十分狡猾,林织并没有小看,但没想到桃花妖居然还积攒了力量,利用变性分散他的注意力。 雾气中,林织再次化为了原型,朝着某个方向追踪而去。 在划伤桃花妖的时候,他已经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气息。 紫狐在夜间奔行,速度快到留下残影。 薄雾遮住了月光,夜色越发深寂。 小院内棋盘摆着残棋,执黑子的青年眼眸冷凉。 傀儡侍女隐没在庭院深处,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东方既白,晨露沾湿了人的衣裳。 傀儡侍女将东西都准备好,裴铎起身,进了室内洗漱沐浴。 他能够感应到小狐狸没有生命危险,也能感觉到他已经离开了京城,不知去了哪里。 他有萌生过一次去寻找的念头,被他压下了。 他们有交易在前,林织不会随意离开。 他养的不是一只寻常狐狸,不用担心养不熟跑了就再也不回来。 裴铎浸泡在热水中,水面倒映着他冰冷的双眸。 疼痛感又在此时袭来,让裴铎的神色变得有些可怖。 他习惯性地想去寻小狐狸的影子,可刚将视线落在他处便想起了小狐狸跑出去一夜未归。 裴铎强忍着抽痛,变得极为不痛快起来。 他从水中起身,水面一阵晃动后便再无波澜,但裴铎心里的情绪翻江倒海。 擅自跑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远到他无法感应到,外边的世界就有那么好? 他不知道那有多危险吗,只是一个有着半颗心的妖怪,若是撞在了别的妖物或者除妖师手中呢,更别说还有盯着他那半颗心恨不得把他剖了的人存在。 头部似乎要爆裂开的疼痛让裴铎面色苍白地倚在了床边,闭眼忍受着这种痛楚。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疼痛时抚摸着狐狸的软毛,如今小狐狸不在,竟然也能产生幻觉。 裴铎忽地睁开了眼,和表情无辜的紫毛狐狸对视。 林织立刻给裴铎放了一个安神术,哪怕裴铎一句话都没说他也感觉到了裴大人心中的冷怒,在裴铎开口前他便抢先道:“大人,我恐怕要先休息一会儿。” 林织说完就趴在了床上,不给裴铎一点开口教训他的机会。 林织已经是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昨夜他追桃花妖逃,最终桃花妖插翅难逃。 在缠斗中桃花妖想食人进补将他反杀,林织顾不上将他绑回来,只能杀了当场吞下。 其实选择一个安全的地方炼化养伤再回来会更稳妥,但林织怕自己几天后再回来,找不到他人的裴铎变态程度可能会加深,让他的救赎之路更坎坷,所以林织硬是强撑着回来了。 好在有裴铎给的玉在,隐匿效果仍存,不至于在京城被拦下。 裴铎发现了小狐狸的狼狈,原本柔软蓬松的毛变得有些乱糟糟,有几处还染上了血污,连皮毛的颜色都黯淡了几分,周身环绕着桃红色的雾气。 狐狸尾巴旁边还有着一截桃枝,上面血色的花瓣干枯。 “才觉得你有出息了,却没想又如此冒进,一会儿不盯紧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裴铎没想到林织居然就把桃花妖给吞了,这有些蹊跷但他可以等林织醒了再问。 来的突兀的头疼又忽地消失,裴铎将昏睡过去的小狐狸抱起,让侍女打了温水。 苍白的手指轻轻托着小狐狸的脑袋,另一只手在水中替他仔仔细细地梳理着毛发。 淡粉色的雾气随着小狐狸的呼吸起伏,渐渐笼罩着整个室内。 清洗的时候,裴铎发现小狐狸储物的铃铛肉眼可见地又变大了,几乎是初见时的两倍。 裴铎的手指无意中擦过,软弹的触感让他静默了一瞬。 第67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裴铎若无其事地继续帮小狐狸清洗身上的脏污, 将洗干净湿漉漉的小狐狸捞起,用灵力将小狐狸烘干。 随着小狐狸的呼吸,淡粉色的雾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溢出。 裴铎知道这应当是他吞了桃花妖的妖丹还未炼化的后遗症, 将林织放在了床榻上。 宫中还有事物需要他去处理, 裴铎不打算带上林织。 不仅是因为林织在昏睡,他身上这股雾气也会影响到人类。 为了避免有人向小狐狸求爱,裴铎觉得将他放在这儿是最好的选择。 裴铎走入了密道,不一会儿又折返。 罢了,不在跟前盯着总难免不安定。 玉铉殿中, 裴盛得了口信, 裴铎今日要将一些重要的奏折在府外处理。 裴盛立刻将自己筛选了一遍的奏折交递, 看着人搬走。 奏折运送去府中时, 裴铎正在床边坐着看着小狐狸的睡颜, 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狐狸尾巴。 林织没回来前, 裴铎想着要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可如今小狐狸风尘仆仆满身疲惫一瞧就是赶路回来的模样,裴铎在微恼和不知如何言说的情绪里歇了心思,最终都化为了这个捏尾巴的动作。 赏也不对罚也不对, 没心没肺的小东西还能呼呼大睡。 裴铎工于心计,鲜少有如此束手无策的时候, 偏生还是种舒心又堵心的无奈。 “真是奇怪。” 裴铎喃喃,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织。 他何时戒心如此之低,林织回来他竟然都没发现,头疼的病症对他的影响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么? 裴铎梳理着林织的毛发,眼里一片晦暗。 按照这种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他还有多长时间。 师父精通推演, 却说算不出他的命格, 裴铎想或许他算的出,只是他没有说。 这世上天赋卓绝之人往往都短命,这是师父醉酒后无意说的话,在越来越严重的无药可医的病症中,裴铎早有所悟。 裴铎抚摸的力度越来越轻,揉了揉狐狸的耳尖,在睡梦中的狐狸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烦扰,耳朵微动,这让裴铎的唇角忍不住上扬。 做妖多好,何必做人,过这短短一生。 奏折被搬来了府内,裴铎没特地去书房,留在了卧房。 淡粉色的雾气充斥了房间各处,屋外的阳光都照不进,显得朦胧。 裴铎撑着脑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眼前是一片浓密的桃林,落英缤纷。 裴铎顺着石路向前走,在即将走入桃林深处时眼眸变得清明。 他打量着这略带古怪的似幻境又似梦境的地方,心里有着计量,信步朝前走。 那桃花妖的实力并不是很弱,按照常理而言不应当会被还未完全恢复的小狐狸吞噬。 小狐狸如今吞了她的妖丹,在没完全炼化前,会被对方的妖气影响,这桃花林就是最好的象征。 想来这桃花妖擅幻术,他本来没将红雾当回事,现今想来还是大意了些,仍然会被拉进幻境中。 这应当是小狐狸的梦中幻境,破解的办法也很简单,他能找到出口便是。 裴铎走近,眼前是冒着淡淡雾气的天然水池。 林织怎么会梦到这个,是因为他在他睡着的时候给他洗澡么,他在梦中自然也出现了这种场景? 只是池子里没有狐妖的痕迹,远方又是一片白灰浓雾笼罩的地方,连去路也瞧不见。 裴铎的指间出 现一片树叶,从他手边离开,缓慢地坠落在了雾气蒙蒙的水池中,停在了水面上。 裴铎低头,听见了哗啦的水声。 少年从水底钻出,湿润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有些好奇地望着他。 少年有一张精致漂亮的脸,狭长的狐狸眼会让他的长相偏向于艳丽,但他眼眸中透出的纯真与澄澈让他的媚态多了些许无辜。 裴铎是第一次瞧见这张脸,却同记忆中看见过的背影完美融合,仿佛他下意识地认定了那天狐耳少年若是转头看他,就会用这样的一双眼睛望着他。 “你是谁,怎么会到这深山里来?” 裴铎了然,小狐狸梦到了过去,认为自己还在那片深山中。 裴铎还未开口,少年便自顾自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迷路了。” “我知道有一条路可以很安全的下山,不过你等我洗好了再带你去吧。” 湿润的长发披散在少年的肩上,他似乎完全不介意旁边多了一个看着的人,将水朝着身上泼。 裴铎这才发现他的头发是紫色的,那日大抵是天黑又或者在光线下他深紫色的头发近乎于黑,可无论是黑色还是紫色,都十分衬肤色。 裴铎不可避免地将视线朝着林织的身前看,想看看狐妖化形前后会不会很大差距,毕竟狐狸有六颗软粒。 水面虽有雾气,却也并不浑浊,裴铎的视力又很好,因此轻而易举地看清了林织的胸膛,发现产生了变化。 因为变成人,所以与人相同么? 缀着的软粒自然也比是狐狸时大些,否则难免奇怪。 “你在看我吗?” 裴铎听见了少年清脆的声音,对上了他紫色的眼。 小狐狸的率真看来从未更改,他如此直白地询问,裴铎并未作答,以沉默为答案。 “这山里的动物都觉得我好看,尤其是我的尾巴。” 一条蓬松的狐尾垂落在了水面之下,又被林织抱在了怀中。 狐尾摆动中些许水珠溅落在了林织的面庞上,被热气氤氲过的面颊微红,眼眸弯起地歪头看着岸上的青年,自然地问道:“你要摸摸看吗?” 雾气蒙蒙的深山中,池水里抱着紫色狐尾的美丽少年,如同所有志异中勾魂夺魄的精怪。 他的面容漂亮无害,诱态横生,又显得无辜至极。 好似他说的这些惹人遐想的话语,都只是他人的下流解读。 裴铎眼眸沉沉,声音微哑道:“你的尾巴怎么能随意让人摸。” 林织:“当然不是随意,旁人都没有摸过,但我觉得你是好人,所以我给你摸摸看。” 他说的那么自然,仿佛理应如此。 裴铎挑眉:“为何觉得我是好人?” 虽然是在梦过去的事情,但小狐狸还有着如今的记忆? “因为你长得好看。” 林织无比诚实地回答,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 “长得好看的未必是好人,你这般没戒心,容易让人骗。” 这个答案出乎裴铎的意料,即使知道是梦,裴铎还是微微蹙眉。 他想着他是不是太纵着小狐狸了,看来得多带他看看人间险恶,好叫他下次不要随便给人摸尾巴,长得好看便是好人,这真的让裴铎很担忧。 裴铎想了想,叮嘱道:“下次见到旁人,不许给他们看你的尾巴。” 这妖丹林织不知道还要炼化多久,如果这雾气能够拉别人入梦境,下次若是有人误入,那小狐狸不是要被看光了,想到那种 可能,裴铎心里下意识的不喜,眼底透着些阴冷。 “我的尾巴又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林织鼓了鼓面颊,从水中站了起来,像是不想被说教般地急忙说,“好了我不洗了,我带你下山。” 不远处的浓雾散了,一条蜿蜒的小溪展露了出来。 蓬松的狐尾在少年身后随着他走动而摇晃,双足赤着走在浅溪中。 沿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少年艳独绝。 裴铎静静看着,始终是没劝林织化出衣物,以免小狐狸又不耐烦地敷衍他。 罢了,反正也是在梦境中,也只有他一人能瞧见,之后再慢慢教小狐妖人间的避讳也不迟。 反正他都亲手给狐狸洗过澡,如此这般,也算不得什么。 他看着那条紫色的狐尾,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 小狐狸不知,他的狐尾他早就触碰过,细细地梳理,再揉弄着尾尖,何止一次。 “从那里一直往前走就能下山了,你还会再进山来吗?” 林织指了指前方,仰头看着眼前的青年。 裴铎也看见了梦境的出口,从那儿出去,这梦中幻境自然也就破了。 “或许。” 裴铎也不清楚幻境之后小狐狸是否有这段记忆,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次被拉入幻境中。 “那你会一直在山下吗,我若下山,可以去找你吗?” “可以。” “那我们便约好了,等我修炼好下山,你带我在人世间四处转转,听说人间很热闹。” 妖狐面上充斥着向往,如同每一个渴望人间繁华的妖怪。 “一言为定,你可不能骗我,骗我的人会被我吃掉心哦。” 林织看着裴铎,强调地说。 裴铎看着他虚张声势张牙舞爪的样子,弯唇道:“一言为定。” 由于是在正面,裴铎还瞥清了林织的腹部,依旧有着淡红色的花纹。 裴铎在心里轻叹,下次再入幻境的话,他会提醒林织要注意遮掩。 从出口处离开,裴铎睁开了眼。 他依旧坐在桌前,面前是堆叠的奏折。 不远处小狐狸还在睡梦中,呼吸声均匀。 裴铎继续看着奏折写朱批,可看着看着脑海里莫名浮现了林织抱着尾巴在水池中看着他的模样,悬停的笔滴下笔墨,污了一块痕迹,所幸不是很重要的折子,裴铎捏了捏眉心,决定等林织醒了再好好和他说道一番。 紫色的狐狸团着趴在床上,闭着的狐狸眼睛遮挡住了眼里的笑意。 裴铎果然已经不太抵触他的人形,那他便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进一步让裴铎的底线降低。 刚刚在梦境里林织也知道裴铎不可能下水来摸他尾巴,要是这么做了,他就不是裴铎了。 引起裴铎的独占欲,要比引起他的性以及爱欲要将简单,林织打算这样循序渐进。 在这一点上,林织和他不同,裴铎还需深思熟虑后行事,而林织已经做完了自己要做的事,等待着感觉随心而行。 面对耐心的猎物,林织一向更有耐心。 第68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当林织用自己的妖气彻底包裹住桃花妖的妖丹后, 淡红色的雾气停止了弥漫。 林织也从“昏睡”中醒来,对上了裴铎的视线。 无需裴铎开口询问,林织便立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本来我想将这妖带回来给大人审讯, 可是见到这妖要害人, 所以我才急忙吞了,他可没打过我。” 裴铎看着小狐狸昂着脑袋有些骄傲等着他夸奖的模样,有些被气笑。 “这么说,我还真得好好夸夸你的能干,在修为还未完全恢复的状态下便能如此勇猛。” 裴铎面上笑吟吟, 是他惯常的温和模样, 可幽深的眼眸却说明了这话语里的喜悦可没几分。 裴铎清楚, 要不是那和尚耗了桃花妖的太多精力, 将她重伤, 小狐狸怎么能完全无损地吞了桃花妖。 林织谦虚地回应:“大人也不用如此夸奖我, 我先前被挖心都是被暗算, 否则才不会那般,大人放心,我一定努力成为你座下的大将。” 裴铎有些无言, 颇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尽快将这颗妖丹炼化了,下次不许乱跑。” 小狐狸还是太弱了, 裴铎想,至少他强大些,他也不用担心一夜不见小狐狸剩下半颗心也没了。 他若是乖些,安安分分地待在他的庇佑下,当然不会遇险, 可偏生这狐狸性子莽撞, 又在山野间自由惯了, 拿回妖心之后会甘愿一辈子都在他身边当只狐狸吗? 裴铎不知道答案,但无论如何,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小狐狸不能离开他身边。 裴铎的想法和先前已然不同,不过他没有想法倒置的感觉,虽说先前是小狐狸求着他收留求着他做交易,生死都捏在他手中,可既然他养了,那就是他的狐狸。 林织的狐狸脑袋快点出残影,弄的裴铎哭笑不得。 虽然他没有见过其他狐狸,但从镇妖司的历史记载中可以看出,林织的性子大抵在狐族中都是异类。 他先前还想过林织如此心性,想必连魅惑都十分糟糕,可他忽地又想起了晨间雾气中的那个幻境,心里的笑意淡了些。 天赋卓绝,大抵如此。 裴铎越发不想他人形行走世间,到时候会引来多少觊觎的目光呢。 妖虽然狡诈,可人心晦暗丝毫不差,这世间不仅仅有妖吃人,亦有人故意猎妖亵玩。 “方才压制那颗妖丹有什么异状吗?” 裴铎状似无意地询问,却始终紧盯着林织的反应。 林织回忆似的说:“休息好后我恢复了些精力,用妖力压制住,费了一点功夫,到没觉得有什么异状。” 裴铎颔首,表示知晓了。 裴铎没有再问话,林织也没有再开口,裴铎处理着政务,林织便专心致志地炼化着体内的妖丹,将妖力进行转化。 夜间,01摩拳擦掌:【宿主,今晚要不要让任务对象再进一次幻境?】 林织虽然没有告诉01他的计划,但不受幻术干扰的01在今早清楚地看见,原本清醒的裴铎在不断地吸入雾气后恍惚一瞬便困倦闭眼的模样,再结合林织之前中了桃花妖幻术的模样,01自然猜了出来。 虽然01不知道幻境里发生了什么,但它知道一定是很有意义的事情,这就是它对宿主的信心。 林织悠悠然地扫着尾巴,答了一声不用。 【缺憾比圆满更值得让人记住,当约定只存在于一个人的记忆中,那还能被称为约定吗。】 在拥有了桃花妖的这种能力后,林 织的天赋能力更上一层,在今早他使用的时候,其实有考虑过时常让裴铎入梦,在梦里和裴铎发生较为完整的故事线侵袭裴铎的心,但在思索了一阵后,林织放弃了这个打算。 没必要,且不说这种事情和他现实正在做的事情有些重叠,他也并不是很想光凭借温情脉脉来和裴铎日久生情。 这太难了,裴铎的心真的很冷硬,而且他的性冷感也并不是薛定谔式的冷感,而是实实在在的冷漠。 昨夜裴铎的情绪里有惊艳有忧虑有微恼,唯独没有情。 所以在幻境中他就算向裴铎示好把裴铎当成唯一,裴铎也许会意动,但那需要和现实一样的漫长的时间。 他总不能天天让裴铎入梦,裴铎又不是个普通人,他是天赋卓绝的镇妖师,这种心思一旦被发现,那就前功尽弃。 对比了风险和收益之后,林织选择了另一种办法。 存在于过去的狐狸只会出现一次,所谓的约定也只会有一个人记得。 若有一日,那只约定好下山找他一起看人间的狐狸,想选择与他人同行遍历山河,明明是第一个被约定却被遗忘的裴大人,又该如何想,林织非常期待。 01在心里默默为任务对象哀悼几秒钟,在诛心这个方面,它宿主是专业的。 是的,即使是天真如01,在见证了宿主两个世界的操作后,也确定了宿主并不是什么纯善的人,不过这也不妨碍它认定宿主是善良的小天使,毕竟最后任务都成功了,任务对象得到了救赎。 宿主真好,01心里乐滋滋地想。 一夜无梦,裴铎睁开了眼。 床边枕头旁,小狐狸盘旋着入睡,显得十分安逸。 裴铎伸手摸了摸他的毛,发现他似乎体型变大了些,不过倒也没有长大太多,只是瞧着更圆润了,皮毛越发顺滑,如同紫色的锦缎。 已经能完全避免桃花妖的影响了么,裴铎视线虚虚地落在林织的身上,在感受到晨间清气时,几不可闻的低叹。 他倒也不是伤心失落,只是知世事无常,露水一般,转瞬即逝。 小骗子,就这还想吃他的心。 傀儡侍女递上了镇妖司那边的留信,以及随信一块被转交的桃枝,裴铎查看完后将纸烧了。 他昨日根据小狐狸的描述,让百心带着桃枝去寻那株桃花妖本体的踪迹,让她去处理一番。 百心的留信中说道那颗桃树已经被镌刻上梵文镇压,毫无妖灵之气。 思及林织提及的和尚,裴铎心思流转,脑海中出现了几个名字。 裴铎没急着带着枯死的桃枝去郑佳灵面前,而是将桃枝留在了府里,派人观察着郑佳灵。 九月中,京城的一场秋雨落下,天气陡然转凉。 然而比天气更凉的,是皇帝的心。 赈灾一事在上个月就已经结束,连皇帝的嘉奖都过去了大半个月。 皇帝的心早就已经放下了,在认为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在不少位置安插了自己的人,当然连皇后的母家霍家以及六王爷和七王爷的势力在内,他也都斟酌地给了好处。 他把场子弄乱,就是为了把自己的人安插在不起眼但是又有作用的地方,到如今事情也风评浪静,让他觉得其实裴铎对朝政的把控力也不过如此。 他不止一次梦到自己的心腹越来越多,有一天将裴铎以罪名处理,这天下真的成为了他的天下,为了让自己高兴些,他特地十天都没进淑妃的宫殿去宠爱新人,提前把储秀宫的两个小主纳了。 可就在今日,忽有人上奏,指控位于宜州旁的丰州州 牧中饱私囊,与赈灾的巡抚勾结。 上奏的正是一同去宜州巡视赈灾的副使,丰州州牧是六王爷的势力。 这种变故让大多数人都懵了,因为前去赈灾的人乃裴铎钦定,是裴系的人。 副使乃是辅佐过先皇的臣子,在朝中算中立派。 皇帝和几位王爷以及霍相眼神交换,谁也不知道这是谁弄的这么一出,皇帝此时心里还在兴奋,以为有机会找裴铎的麻烦。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巡抚不仅没有辩争,当场认罪,称自己愧疚难安,留下了证据,又供出来其他几个人,范围囊括了皇帝的亲信,六王爷七王爷以及先皇老臣派的人,甚至还有几个裴系的人。 这不是乱咬,因为皇帝清楚裴系那几个其中一个正是他安插的棋子,看着六王爷与七王爷难看的脸色,想必其他人是暗桩的可能性很大。 随着裴铎一声“陛下,理应彻查”,这场贪污行贿案的火,就在秋雨中猛烈燃烧了起来。 有人决定舍弃什么明哲保身,有些人则趁机攀咬排除异己,有些人不愿做弃子努力挣扎抵抗,有人冷眼旁观甚至添了把火,高堂之上,皇帝发现自己居然看的这么清晰。 他望向了裴铎,同那双浅色的眼眸对视。 身穿朱紫官袍的执印太监静静望着他,依旧带着一抹平和的笑,一如当年他带着明黄圣旨踏着冬雨来到他的居所,俯视着他同他说了声“恭喜”。 他越是波澜不惊,越让人心里发冷。 皇帝有些困惑,四年前和如今,真的有什么区别吗? 这一场浩荡风波,席卷了朝内上下近乎半月。 裴铎不知在这其中收了多少封投诚的书信,他摸着狐狸的尾巴,看着玉铉殿外的细密秋雨。 这雨不大,沿着屋檐静静下落,如同接连不断的线。 裴盛冒着雨从殿外走进,这半个月他耗费心神同人斗智斗勇几乎熬干了自己,他瘦了许多可那双眼却越发明亮,少了往日的几分清澈,多了几许沉稳。 “华鸿死了,六王爷果然让他做了弃子,霍相那老东西又同我们示好,我可没给他好脸色。” 裴盛笑的痛快,大有一种郁气一扫而空之感。 他清楚堂兄的打算,也不觉得有什么大逆不道,反正都做到现在了,既然皇帝要让梨梨进宫,那么他们梨梨就得当皇后,如此便没有必要给一定会成为敌人的霍相好脸色,无论好脸还是臭脸,都改不了事实。 “丰州在六王爷手里握着许久,里面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摸清,丰州州牧之位,你的资历不够,所以碰不得,但丰州别驾,绰绰有余。” 裴铎没有接着裴盛的话说,反倒如是说。 裴盛愣了一下,丰州乃上州,以他的资历来看,其实这也算得上是往上爬,可这儿摆明了是龙潭虎穴。 裴盛没有多加思考,行礼道:“裴大人,下官请命前去。” 裴氏的人并不都在京城,而在各处,当着裴氏大树的眼与手足,裴盛早有大施拳脚之心。 此刻他们并不是堂兄与堂弟,而是权臣与下属。 裴铎颔首,温声道:“记得同四叔与四叔母去信,三日后便上任。” 裴盛点头,又恢复到了以往对堂兄的态度中。 林织静静听着,裴铎的势力进一步增强与林织而言是好事,不仅仅是可以早些拿回半颗妖心,也能够让裴铎的心思从权力上更多的转移到私事上。 他早知道事情会这么变化,裴铎看重要密信写着机密手令时,他都在一旁看着。 看着裴铎如何运 筹帷幄如果玩弄权势,心里对他十分欣赏,林织喜欢聪明人,他不觉得他城府深的可怕,反而觉得有趣,尽管裴铎和他是同类,有很多地方相像,但手段有时却南辕北辙。 林织从他身上改进了一些手段,也会将自己放在裴铎的敌对位置去推演破局,获得兴味。 思想上的缠绕上让林织欢愉,他尾巴甩动的速度很快,显得十分躁动。 裴盛也发现了狐狸这些天的变化,明明天气越发凉快,狐狸却越发活泼好动,虽然并不闹腾,但和之前趴在桌上睡觉的模样形成了反差。 而且去储秀宫看梨梨的时候,小狐狸竟然不让她摸了,这让小侄女感受到了与他相同的忧郁。 “堂兄,小狐狸这是要成大狐狸了么,身上的香味都在往外冒。” 裴盛调侃道,他也只是说玩笑话,现在才秋天呢,而且狐狸身上应该不会有香味,可能近日堂兄的婢女熏香熏的浓烈了些,引得小狐狸身上也有这种味道了吧。 裴铎沉默,并未否认。 小狐狸这些天越发躁动,狐狸尾巴偶尔会缠着他的手腕,而且那日益长大的铃铛也让他无法忽视。 只是小狐狸自己会偷偷蹭蹭然后假装若无其事,裴铎自然也就没有提起这件事,毕竟对方是只妖狐。 只是林织身上的甜香已经明显至此了么,裴铎每日搂抱着他,与他同睡,倒是没注意这一点。 裴盛这倒是有些愕然了,探究地看向了紫狐。 “还真是不同寻常,那堂兄可要我去寻几日品相好的公狐狸回来,任小狐狸挑选?” 裴盛心里还想着,一定得是好品相的狐狸才能配得上堂兄的小狐狸,不知道世间有没有第二只紫狐可相配。 裴盛没摸过紫狐,也没瞧见过紫狐走路,毕竟紫狐跑跳的速度极快,他根本看不清,但从狐狸身上的香味以及狐狸不让女子摸了,他便自然地认为这是只母狐狸。 裴铎冷下脸:“你明日便上任,早日擦亮你的眼睛。” 这堂弟,裴铎是一秒也不想多看。 给林织找母狐狸都不行,还想着给林织找公狐狸? 第69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这是裴盛第二次看见裴铎这般明显的冷脸, 上一次还是被人联手施压要求裴云栀进宫的时候。 裴盛瞬间明白自己猜错了,恨不得回到之前掌自己的嘴。 那么多话干什么!明明知道有多少人是因为说错了话而丢了官丧了命,面对堂兄的宝贝狐狸居然凭借猜测就这么说! 裴盛连连点头, 不敢辩解, 明显这个话题已经是多说多错了,小狐狸变大狐狸和他有什么关系,就算变人他也管不着。 林织倒是在笑,裴铎这个样子可太有意思了。 裴铎发现了林织在笑,捏了捏他的耳尖。 小狐狸居然能笑得出来, 真是心大的家伙。 裴铎并不是夜夜歇息在通道后的裴府, 偶尔也会住在宫中, 他就住在侧殿。 太监婢女们知道裴铎不喜欢人近身, 早早退出了侧殿, 只留着两人守夜。 回廊上夜风微冷, 裴铎抱着毛茸茸的狐狸, 嗅闻着他身上传来的近乎甜腻的香味。 “午时在殿内笑的那么欢,真的想寻狐狸回来同你作伴?” 裴铎旧事重提,他可没把这一件事忘了。 小狐狸的脑袋在裴铎的怀里摇成了拨浪鼓, 表示了抗拒。 “那些开了灵智的狐狸我都瞧不上,何况是一般的凡狐。” 妖狐一族的狐狸生下来就有灵智, 知晓如何修习,自然和普通动物不能混为一谈。 “那要是有与你同族的狐女,你便是情愿了?” 裴铎哼笑了一声,掺杂着些凉意。 林织声音诚恳道:“倒也不是。” 裴铎听到这句话后心里舒畅了些,自家养的小东西怎么能被别的玩意乱碰, 想到小狐狸这身皮毛会被别人抚弄, 他的眼神都森冷了几分。 可裴铎刚感觉到舒心, 就听见小狐狸坦率地说:“我不喜欢女子,若是男子应当可以,可惜没有这般的同族。” 不仅没有同族,原主记忆中的公狐也只喜欢和女子厮混。 裴铎低下头,盯着狐狸的脑袋。 幸好这院内没有旁人,不然那人恐怕会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因为这位可以说是权倾朝野的宦官脸色十分骇人。 林织心里感叹,虽然他没抬头看,但恐怕裴铎眼里的温度比这秋夜还要凉了。 绣有暗纹的朱紫衣袍在空中飘扬,裴铎抱着狐狸继续向前走,他动作慢条斯理地梳着狐狸的毛发,眼神冰冷,声音却温和,甚至带有一丝笑意。 “可惜,真当是可惜,不若我替你想想法子?” 他倒真像个尽职尽责的饲主,能够为妖宠考虑到这个地步。 “什么法子?” 林织有些好奇地问,心里有些疑惑地想难道裴铎打算亲自上了? 这有些出乎林织的预料,这进度比他想的快一些啊,他以为至少要等他用人形勾个几次才足够。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裴铎的眼眸幽深,像是燃着冰冷的火。 裴铎现在的确是在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怒火,越发觉得自己应该看紧这难压本性的狐狸,若是他被人骗到手,裴铎不确保自己不会把人碎尸万段。 他留了林织一命,对他许诺会帮他拿回妖心,也喂养了他,那无论是日常吃食还是妖力恢复,他都应该负责,这种事他也理应一同包办了。 玉铉殿寝宫内的床比裴府的床更为宽大,上面垫着柔软的锦被。 裴铎将小狐狸放了上去,对上小狐狸迷茫的眼。 权宦冰冷的手指触碰到了小红柱,又在铃铛上按压而过。 林织脑袋有些空茫,发现情况和他想象的有些出入。 不行,这种事情还是太超前了,他不想这样,他可不打算只在裴铎的心里当一只狐狸。 眼前的狐狸忽然化为了人形,裴铎的手指微顿,瞧着少年向后退了几步,用被子遮住了自己,有些慌里慌张地说:“大人,我不想知道那个法子了,我会努力调整的,无需您动手废掉,我还想留着。” 裴铎愣了一会儿,扶额低笑出声。 他真的是永远不明白这只狐狸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不过他转念一想,似乎他刚刚的言行举止还真有这么‘一劳永逸’的意思。 林织上挑的狐狸眼因为委屈的表情而越发显得无辜,眼里覆着淡淡薄雾,纤侬合度的长腿曲着,被锦被遮去些许。 兴许是养在身边久了,也可能是上次幻境中瞧见过,裴铎对林织的人身倒什么排斥,看着床榻上的少年,想着如何解释清楚。 “大人,您别这么瞧着我。” 狐狸少年忽地开口,偏了偏头躲开了裴铎的视线,可他淡红的侧颈却映入了裴铎眼中。 林织微颤的睫毛表现了他的局促,他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您太好看了。” 原本清脆的少年音变得绵软,仿佛在温泉水池里浸泡过一番。 裴铎发现了他悄悄地将被子又拉上了一些,似乎在小幅度的轻蹭着遮掩着。 小狐狸虽然率真,但也不是没脑子,恐怕也不敢对着他表露狐媚本性,怕真的被他摘了物件,可偏偏也不太聪明,遮掩功夫不到家。 裴铎起了戏谑的心,也不急着开口解释,就这么瞧着林织,想要看看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应对,再变回狐狸么? 少年大抵是太过紧张,在裴铎的视线下冒出了尖尖的狐耳和蓬松的尾巴。 他不这般做还好,他这样又让裴铎想起了他在水中抱着狐尾的模样。 当时请他摸一摸,如今却恨不得贴在墙壁上离他远些。 他从未伤害过他,又何需对他如此惧怕。 欣赏够了,裴铎才开口说:“放心,我不打算那么做,难道在你心中,我这般不近人情吗?” 林织小声嘟囔:“谁让你是镇妖师。” 他说的再小声,裴铎也听得见。 在天敌强弱清晰可见的情况下,妖物自然会畏惧。 又敬又惧,裴铎身旁的人一贯如此,裴盛是这样,林织也不例外。 “林织,你是我的妖宠,只要你不做出我当初定下的两条规则,我自然不会对你做什么。” 裴铎莫名有些烦闷,一边对林织招手一边道,一如往常召唤小狐狸那般。 狐妖听了这话下意识地靠近,柔顺的长发被青年苍白冰冷的手指梳理。 “狐妖不好寻,世间男子却多,可大多男子都污浊,且我又担心你妖性难控,可能会伤人性命,但有一个法子可为你排解。” 裴铎本来没想这么做,可狐狸忽然化为人形,他便打算这么办。 裴铎立刻床榻边,去了玉铉殿的柜子旁。 他虽从不用这些东西,可身边的宫人却会在里面备着,先前裴铎懒得理会,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派上用场。 林织已经猜到了裴铎要做什么,有些意料之外,立刻调整了自己的计划。 裴铎说的那些话他半点不信,恐怕裴铎根本没考虑替他找什么狐妖更别说男人了。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亲自上, 林织不清楚他是不想暴露他不是太监的秘密,还是真的没有感觉。 裴铎拿着东西回来,便看见坐在床上好奇地盯着他看的狐耳少年。 妖哪里知羞,少年总是如此坦率。 狐狸尾巴摇摇晃晃,在少年的身前扫动。 小鱼状的玉雕精巧漂亮,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大人?” 林织微微歪头,尖尖的狐耳也跟着一同歪斜。 裴铎俯身,触碰着紫色的狐尾,他望着他道:“我从前只想你做妖,不想你做人,可你既然能化人,便也要有人的模样。” “尾巴和耳朵都不能让他人触碰,明白吗?” 裴铎的手指逆着毛发向下梳理,掐住了尾根。 他的身旁灵气涌动,属于顶级镇妖师的威压倾泻而出。 第70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裴铎生了一张与他真实脾性不符的面庞, 淡颜着墨,如清风溪流,带着些斯文贵气, 叫人觉得温和。 这些近乎命令的让人刻进骨血中的话语,与他的模样形成了截然反差。 阴冷柔和却又倨傲偏执,冰冷的手指捏尾根,在微微刺痛里让人气血涌动。 林织垂着头应答, 遮掩着几乎控制不住的笑意。 他不敢看裴铎的眼睛,怕情绪太盛, 要不是他竭力忍住,此刻已经被刺激的险些交待了。 精神上带来的快意远超于其他, 让林织的指尖微微发麻。 他真是太喜欢这种感觉了,这种被强烈情感注入的被索取被依赖的感觉,让他如同进食后餍足的精怪。 裴铎看着妖狐乖顺的模样, 满意地弯了弯唇。 “别担心, 我会帮你, 叫你无需受着妖性之苦。” 裴铎抚着少年柔软的头发, 这是摸狐狸的惯性动作。 裴铎想的也简单, 既然是因为动物本能而生的情绪, 那解决自然也就安定了。 因此他并未做太过赘余之事,用灵力将玉鱼仔细清洗了一遍,便朝着狐尾之下而去。 裴铎八岁进宫, 在先皇的后宫中瞧了许多腌臜事, 因此对男女之事尤为反感, 加上他本身就心事极重, 背负着仇怨, 之后又被恶鬼抢身, 身体常年如同死人般冰冷,越发淡漠,假太监也和真太监无异,底下从来没起来过。 他也不烦扰,只当自己是太监,他要思虑的事情太多,能少一件就少一件,何况这般还能省得别人以乱七八糟的名义给他送或讨好或心怀鬼胎的美人。 他对这种事没有经验,可并不代表他不了解。 为了彻底解决问题,自然要拨开软雪,指尖凹陷,触感比专供皇室的顶级锦缎还要柔滑几分。 这让裴铎微顿,发现倒也不是很排斥这般与人接触。 大抵是这只狐狸养久了,他也知道这只狐狸的性子。 人形与狐身的感觉自然不同,与柔软的皮毛相比,雪肤自然另一种触感。 倒也不错,裴铎在心里如此评判,可惜还是狐狸摸着方便些。 很快,裴铎便发现事情似乎不如他以为的那么顺利。 狐狸只吃了四分之一左右的鱼,便怎么也吃不进了。 狐尾有些焦躁地甩动,打在了裴铎的手腕上。 “这般娇气?” 裴铎瞧着不被抵着便一点点滑出来的玉,捏了捏狐狸的尾巴尖尖。 林织瞪着他,狐狸眼圆睁,一副生闷气的模样。 “大人骗我,分明不是这样。” “哦?那是如何?” 裴铎指尖触碰着湿红,手指微曲浅浅勾着,却仍然是一副一丝不苟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等着听林织的下文,听听自己是哪儿错了。 狐妖直起了身子,随着他的身体移动,裴铎的手指落了空,让他浅棕色的眼里下意识地划过了一丝不愉。 可没等他察觉自己的情绪,便被林织的动作弄得愣神。 紫眸的狐妖眼眸湿漉,有些犹疑地挽住了他的臂膀,贴在他的身旁,唇瓣在他的面上轻蹭过。 “似乎是这样开始才对,是我记忆里就有的妖狐一族都知道的事,不可能出错。” 裴铎瞧着林织有些害怕碰他但又十分坚定地维护妖狐一族面子的模样,错愕的情绪都被笑意冲淡了些。 面颊上似乎还残留着被轻碰的触感,贴着他的身躯温暖甚至有些滚烫, 在温度略低的秋夜显得十分合宜。 裴铎正斟酌着言辞想着如何告知林织,人与妖不同,妖需魅惑人类,又或是与同类本能相吸因而贴近,可人世间的情念,并非需要温存。 他也只不过是帮小狐狸处理一下麻烦事,好叫他不躁动也不被其他人染指,却也没想太过亲密。 大抵是他的沉吟被狐狸当成了默认,因此躁动的狐妖又大着胆子,不再挽着他的手臂,而是搭在了他的肩上,朝着他靠近。 林织的身上有着浓烈却不刺鼻的甜香,像一场过于柔软的幻梦,让人有种坠落沉溺之感。 深紫近乎于墨色的青丝披散,眼眸水波盈盈,唇瓣殷红饱满。 昏黄烛火下,妖物与人的影交缠。 裴铎近乎审视般地看着他靠近,没有急切,却也没有推开的念头。 这是空茫到裴铎自己也不明白缘由的时刻,感觉唇瓣被浅浅触碰,还未来得及品鉴一二,温度便消失了。 雁过留痕一般,转瞬便无踪影。 裴铎眉心微蹙,莫名生出些淡淡不满来。 “大抵就是这样。” 小狐狸跪坐在床上,眼眸明亮地瞧着身前的镇妖师。 裴铎自然不会如他所说的那般动作,他俯下身,掐住了林织的面颊。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裴铎的声音低沉,眼眸黑沉沉地瞧着狐狸被他掐住而微张的唇。 林织有些拘谨地小幅度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笑。 那种浓重的阴影已经将他覆盖了,偏偏裴铎不自知。 裴铎啊裴铎,再怎么心机深沉的人也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可不要忘了。 裴铎没有亲林织,却也不似之前那般生硬了。 谁叫小狐狸娇气,而他总是纵着他的。 裴铎的手心包裹住铃铛,神色淡然。 秋夜月照梧桐叶,如同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玉铉殿内寂静,窗外未有虫鸣。 这皇宫地底下便是镇妖司的监牢,恐怕谁也不会想到,就在这让妖物闻之色变的牢狱之上,镇妖司的主司正在替一只妖平息躁动。 裴铎手腕转动,玉雕染着淡淡水渍。 蓬松的狐狸尾巴有频率地扫动着,几缕毛发湿润成一缕缕,在夜色中并不显眼。 狐狸的气音短促,裴铎却不为所动。 他的神色冷漠,动作却截然不同。 林织忍着用兴致勃勃地目光打量他,以免被察觉,可这般对比着实有趣,城府越深的人失控就越有趣。 只是这场秋曲有了停歇,林织感觉到裴铎的动作有些凝滞。 而在这短暂的凝滞后,裴铎的动作陡然加快。 林织抬眼看过去,裴铎的脸色苍白,以至于他浅棕色的眼眸都被映照的眸色深了些。 他明白了裴铎估计又头疼了,可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只能吐出一些含糊不清的音节。 狐尾垂落,秋曲落幕。 月光照入室内,银辉流淌。 裴铎额间的青筋跳动,剧烈的痛感让他只能勉强保持着镇定,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病症的时刻,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此刻。 林织顾不上悠长余味,立刻给他施了一个安神术法,伸手去扶裴铎。 这病确实不会挑时间,林织看着静静瞧着他的裴铎,心里其实很想安慰他。 没关系,不止你一个人格碎片丢人, 你前面两个也丢人过,只是你这个比较重量级。 “大人,您的身体重要。” 林织憋出来这么一句话,给裴铎让出了位置,让他躺在床上。 虽然裴铎的表情比起躺下来,好像是更想对他进行毁尸灭迹然后自杀。 裴铎没有强撑,因为他不知道他继续小狐狸嘴里还能蹦出什么关怀之语,让他更加难堪。 冷静,一定要冷静,在他经历过的风浪中,这件事不算什么。 裴铎极力地平息自己的情绪,身侧的手收紧,床边多了几个指印的凹陷。 林织又给他施了一个安神的术法,倒没有去多分析现在的状况和裴铎的病情。 有些紊乱的呼吸声让裴铎睁开了眼,与眼前的林织相对。 林织的眼里还有着残余的情念,水雾蒙蒙,望着他的模样像是望着情人。 滑落的小鱼被他握在手里,贴在了面颊边,笑的很甜。 裴铎骤然睁大眼,这一瞬连头疼都忘却。 “大人,可以把这个给我吗?” 他像是寻到了平息烦恼的法子,开开心心地同饲主请示。 不知羞耻的妖物,裴铎的指尖泛白。 “不许这样拿给别人看,也不许在别人面前这般作态。” 裴铎立刻补充了两条禁令,担忧小狐狸无知无觉地拿给别人看,别人是人会误解为邀请,恐怕妖也会这么以为。 裴铎恨不得分两个心眼放在林织身上,以免他什么时候就给人送上门了,偏偏狐狸的妖性如此,林织恐怕也不会拒绝。 心窍里漫起郁气,与对自己的冷怒一同,烧的裴铎心尖疼。 “我知道了。” 林织一口应下,那有些满不在乎的样子让裴铎想拎着他的后颈好好再说道一番。 在林织又施了一个安神术的作用下,裴铎的头疼恢复到了他能够忍受的范围内,他瞧着林织,想让他变为狐狸,却见小狐狸抱着玩意自娱自乐起来。 深紫色的长发随着动作轻晃,腰弯起的弧度如新月。 “大人凑合地摸摸我的头发吧,你若是喜欢,耳朵也可以。” 小狐狸往前爬了些,好叫裴铎的手可以碰到他的长发。 裴铎眼眸晦暗地望着只知享乐不知节制为何物的妖,想起了入镇妖司的第一日,师父同他说过的话。 妖的本性贪婪嗜欲,放纵欲念,没有人的道德良知,因此他们作恶多端,杀人食人。 镇妖司的存在,便是为了除妖驱邪。 林织不是奸恶之妖,却难掩妖之本性。 “大人为何这么看着我,我没给旁人看,我只给大人看。” 林织眼里带着些迷蒙的无辜,好似不明白自己乖乖听话,为何握着他性命的人类还不高兴。 裴铎的指尖缠绕着林织的青丝,有些惊愕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你在对我施魅术?” 裴铎轻抬林织的下巴,眯了眯眼。 林织这次是真的愣住,他摇了摇头。 林织神色委屈:“我怎么敢对大人施魅术,且按照大人的功力,我的魅术恐怕也不起作用。” 第71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哪怕在安神术的作用下裴铎的脑袋也依旧在抽疼, 这让他本就混乱的思绪越发芜杂。 ‘没用魅术’,裴铎在心里一字一字念着,望着林织的眼眸幽暗。 他信林织没有骗他, 林织虽然有些莽撞,不似传闻中狐妖那般狡诈,但也脑子灵光,知道审时度势, 断然是不敢对他使用狐媚之术。 况且林织说得对,按照他的功力, 狐狸施术时需要看着他的眼睛,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裴铎压制着频率不对的心跳, 平复着呼吸,将腹下的热意压下。 陌生的欲念怪异,让裴铎有些不适应, 他看着眼前红唇雪肤诱态十足的狐妖, 让他变回狐狸。 情况的发展已经有些出乎了裴铎的意料, 他也不打算用林织来排解, 哪怕林织是人他都不会这样做, 何况林织是妖。 他是养只小宠, 又不是养个情人。 林织依旧保持着被冤枉的委屈姿态应声,伸手将玉拿了出来。 他变回了狐身,湿润盈亮的小鱼落在他的身旁。 紫毛狐狸现在算不得干净, 铃铛周围的毛发湿润, 颇有些狼藉。 浮动的甜香味中带着些若有若无的潮热, 让裴铎抬手捏了捏额心。 他这会儿倒觉得方才荒唐, 瞧着毛茸茸的小狐狸, 那点陌生的躁动也散去了。 林织早就从裴铎的问话里感觉到了异样, 他没朝着裴铎底下望也知道是什么情况。 更何况代表裴铎情绪的雾气殷红,哪怕裴铎面上瞧着不高兴,但肯定不是真的不高兴。 裴铎现在的心情他都能猜的七七八八,抛开饲主与妖宠的关系这一条,无论是镇妖师因妖物起了反应,还是他裴铎裴大人因他人起了反应,都是让裴铎有些难以接受的事情。 林织很理解,毕竟没有感受过**的人骤然起来了,总得有个缓冲期。 于是林织用妖术收拾好了自己,顺便将自己弄脏的床都收拾干净了,侧躺着用尾巴遮着腹部,一副乖巧的模样。 裴铎瞧着他,又觉得小狐狸未免太看他脸色了些,恐怕误以为他的心情不好,因此遮的好好的避免他生气。 裴铎想说些什么,竟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得想个妥当的办法,将这件事解决。 裴铎瞧着床上他刚刚拿出来的东西,忽地觉得无比碍眼。 想着小狐狸方才软软无依沉浸其中的模样,又心烦意乱起来。 不过是个死物,而且是他出力,小狐狸何必抱着它当宝贝。 他拿了起来,手合上微微用力,那被他握着的玉转瞬化为齑粉,从他的掌心中散落。 林织的狐狸眼圆睁,因为裴铎的动作而微微抬头。 他心下有些可惜,这条小鱼雕的很灵巧,层层叠叠的鱼鳞微鼓,而且是品质极高的暖玉,虽然比不上后世那般智能,但在价值上可远远超过了那些东西。 裴铎看见小狐狸眼里流露出的不舍和惋惜,有些被气笑,这种物件有什么好留恋。 “大人不是说给我吗?” 小狐狸闷声闷气地说,声音里带着些可怜的软意。 “我何时应了?” 见小狐狸沮丧的样子,裴铎心里微恼道他没见识,敲了敲狐狸脑袋说:“回头给你更好的。” 更好的东西,他可没明说是这类下作玩意。 “多谢大人,大人对我真好。” 林织用脑袋蹭了蹭裴铎的手,因为不确定裴铎的头是不是还在疼,又加了一个安神 术。 “你是我的狐狸,我自然待你好,只是对旁人要多有戒心,人心叵测,比妖更盛。” 裴铎时刻不忘叮嘱林织这一点,虽然妖物残暴,可论心机与狠毒,还是人更胜一筹,在许多情况下,妖物反而更单纯,尤其是被所谓爱蒙蔽的妖物,更是痴傻。 那只为了心上人放火烧死他家人的花妖,最终还不是被三皇子杀了推罪。 镇妖司里的许多案件以及他经受过的事务,其中有一部分便是为爱害人,又或者被人辜负害人。 小狐狸安心在他身边做一只无需多想的妖即可,不要妄追情爱。 小狐狸眼睛明亮:“我知晓了,旁人我都不信,我只信大人。” 裴铎梳理着他的毛发,眼眸沉沉。 镌刻有符文的叶片在裴铎的指间出现,化为了粉尘。 小狐狸的呼吸越发均匀,昏睡了过去。 裴铎拨开了他的尾巴,瞧着他的情况,原本鼓囊囊的铃铛凹陷了些,只是情况依旧不算平息。 裴铎的头疼已然平息,但思绪仍然混杂。 少年的长发似乎又在摇晃中在他的手心扫动,甜香味馥郁。 透着无辜意味却又十足引诱的狐狸眼盈盈望着他,温软的胳膊环着他的脖颈,唇瓣轻触即分。 裴铎的心有些乱,将狐狸留在了玉铉殿中,独自一人走入了密道。 他先是去了一趟镇妖司,在值守人员尊敬的神色中,步入了镇妖司的天牢。 这里关押的都不是寻常妖物,有些犯了重罪,需要受牢狱之刑,将妖力慢慢耗尽,有些则是无法立刻斩杀,只能约束让他们不再作乱。 裴铎走进,内里的妖气怨气便有些躁动。 发现来人是裴铎,那些妖怪又意兴阑珊地平息了下来。 若是普通镇妖师,他们还能夺舍或者杀了泄愤,当初裴铎第一次被领着进这道门时他们就做过这样的事,而后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裴铎看了两个妖物,一个是美艳的画皮,一个是妩媚的蛇妖。 他们的容色皆是倾世之姿,他们二人谁都比林织擅长魅惑。 裴铎站在了蛇妖的牢笼前,隔着栅栏解了她的灵气束缚,让她施展魅惑。 这让牢狱里的所有妖鬼都震动了起来,无声地给蛇妖加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赶紧把这小子魅惑了,然后把他杀了把他们放出去! 蛇妖精神一震,让自己的皮囊更加妖娆妩媚,望着裴铎的眼睛,眼里红光微闪。 裴铎的视线逐渐失去焦距,而后如同往常。 蛇妖忍住激动,她只被关了二十年,妖力也就散去了些许,如今不被束缚,她对自己的魅术很有信心,要不是当初捉她镇妖司出动了四个玄使和十几个镇妖师,她根本不会被关押。 蛇妖娇滴滴地开口:“把你的心挖出来给我。” 旁边的鬼怕坏事忍住了开口的冲动,要什么心啊,先开门啊! 裴铎的手微抬,却不是挖心,数片绿叶从缝隙中飞进了牢笼里,打的蛇妖惨叫几声,周身黑气森森,被迫化为了原形。 她心里错愕,不敢相信她引以为傲的摄魂术竟然没有效果。 灵气再次束缚了她,让她重新处于衰弱的状态。 裴铎站在了画皮的面前,说:“你来。” 画皮鬼硬着头皮向前,营造出了幻境。 和蛇妖擅长的摄魂魅术不同,画皮的幻术更倾向于营造出中术之人心中意动的存在,会在幻术中拟化成他们的模样。 不过几个瞬间,叶片尖锐的边缘便划破了画皮鬼精心养护的皮囊,画皮鬼露出了骨架,心疼地抱住了人皮。 这可是他用十几个处子的血浸泡的皮囊,也是他最后一个画皮了,居然就这么破相了。 画皮怨恨地看向牢狱外,涌动的灵气让他眼里流出鲜血,吓得他不敢再看,在束缚加身时缩回角落里。 裴铎压下心里的怒意,画皮幻化成林织的模样,脸还是那张脸,却让他十分厌恶,在画皮露出妖媚笑容时他便难以容忍地出手。 不是这种感觉,让他意动也不是小狐狸的皮囊,裴铎甚至能细数出画皮鬼不像的地方。 这些妖鬼被解了束缚功力都在缺了半颗心的小狐狸之上,但他何止毫无波动。 裴铎的视线在监牢内转了一圈,被他看到的妖鬼有默默退后半步,不知道这镇妖师半夜发什么疯,来监牢里折磨他们。 裴铎离开了监牢,没有返回玉铉殿,而是回了小院。 院中的棋盘上被摆上了新的残局,裴铎坐在石凳上,执起白子。 侍女在旁点了灯,静默地立在一侧。 直至天明,裴铎也不明白他为何会被小狐狸勾起欲念。 京城又下起绵绵细雨,在这种天气里,裴盛拿着委任状出京。 裴铎未去送他,提了早就准备好的人选,让他接替裴盛的活儿。 林织睁开眼时,听见了抱着他的裴铎的低语。 “这几日便要封位分,你去云栀那几日,替我看着些。” 林织点头,心里并不意外。 裴铎把他送走几日对他来说反而更好,若是裴铎心里没有波动还能一如往常地当他只是狐狸抚摸,那说明他对裴铎没什么产生什么影响。 林织感觉到了一阵灵力注入了他的身体里,是裴铎在帮他加快消化桃花妖的妖丹。 林织闭眼休憩,进入专注的状态。 再次睁眼,眼前已不是玉铉殿,而是雅致的相较而言不太宽阔的闺阁。 这里他很熟悉,因为来过几次。 “织织,你醒了。瑾儿,快去给它拿吃得来。” 裴云栀坐在凳子上,捻着绣帕声音急切地吩咐着婢女。 瑾儿快步地跑向门外,去管事的大嬷嬷那儿拿温着的肉羹。 旁人哪怕是储秀宫的小主都没有这待遇,瑾儿是内务府拨的丫鬟,以往瞧见大嬷嬷都心里发怵,但自从跟了裴小主,倒是嬷嬷反过来对她温和讲话了,今日更是不得了,听说这肉羹是煮给紫狐的,主动提出放到她那儿拿小炉子温着。 瑾儿机灵,当然知道为什么。 前朝和后宫相关,裴大人越能耐,与他沾亲带故的人就更不能招惹,虽说他是个太监,狐狸也只是只狐狸,可宫里这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人早就把狐狸当成了裴铎儿子一般的角色,得亏小狐狸不是人,不然得被烦死。 瑾儿很快提着食盒回来,林织一边舔着玉碗里的肉羹,一边听着小侄女倾诉心事。 “林小主几日前在花园里跌了一跤,面颊被划破留了个小疤,便摸着眼泪被送出宫了,我观察了几日,知晓是谁做的,便通过其他人告诉了与那位小主不对付的另一个人,昨日,那个人也被撂了牌子送出宫去,这些都是不能为我所用甚至立场与五叔相对的人,我没觉得我做得不对。” “只是织织,做这些事可真不让人高兴。” 裴云栀叹气,有些忧愁地继续说:“我有着五叔做靠山尚且不算顺心,五叔当时又是怎样的处境。” “我会做的同五 叔一样好。” 裴云栀眼里的忧愁渐渐散去,唯余坚毅。 林织吃饱了,舔了舔爪子,表示赞同。 第72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同是储秀宫, 种了一片秋菊的院落内,最左边的厢房,郑佳灵听见教习嬷嬷要考校她, 整理好着装被宫女引着出门。 到了教习嬷嬷平日里训练她们的地方,郑佳灵瞧见主位上坐着的人,猛地低下头。 “裴大人。” 郑佳灵和这位权宦只打过两次照面,一次是入选的时候, 一次是在路上,他们并未说过话, 因此她也不知道裴铎忽然单独见她有什么事。 “郑小主,不必如此拘谨。” 青年的声音温和, 并不如其他太监那般尖细。 郑佳灵在短瞬间已经思索了许多事,今日父亲那边没出什么问题,她同储秀宫里的裴小主也是点头之交, 应该没有问题。 这么想着, 郑佳灵心里安定了些, 抬头看向了裴铎。 只是这么一眼, 便让郑佳灵脸色僵硬。 男人的手里把玩着半截桃枝, 正是她这些天遍寻不到的东西。 那日进宫她并未携带, 打算等有结果了再从家中带走,只是让贴身侍女注意照料,只是没过多久, 家里的打点来了, 还附带了一张绣帕, 帕子上桃花缺了一瓣, 这正是她和侍女定下的暗号。 桃枝居然没了, 郑佳灵一直不安, 可也不能回府寻找,只能忍耐着装作无事发生。 可今天它居然在这位裴大人的手中出现,那被她用血养着的桃花已经枯死,呈现恶心的干涸的锈红。 “小主可认得此物?” 郑佳灵下意识摇头,撇清关系。 只听主座上的青年继续道:“为避免妖邪祸乱,特有直隶于皇室的天师在宫中进行巡护,这是一截桃花妖的分枝,如今这只桃花妖已经奄奄一息逃匿,极有可能用精血在他人体内复苏,为避免祸患,天师们向来赶尽杀绝。” “只是郑小主身份特殊,所以他们特地向陛下请示,陛下便让我来处理此事,郑小主,请吧。” 若是林织在旁边,恐怕要和01玩起‘裴铎几句话说了几个谎’的考验游戏,不过此刻他并不在,观众也只有郑佳灵一个人。 郑佳灵涂抹了脂粉遮掩不住她的面无血色,她有些口齿不清地为自己辩解,只是在裴铎的视线中声音越来越小。 “裴大人,求您救救我.” 郑佳灵抓住了脑袋里一闪而过的思绪,立刻向裴铎求情。 被皇帝知道了她的一切想法就落空了,她还很可能会死,她也不想成为妖的容器。 郑佳灵心里后悔万分,早知道当初就不听信那个女子的蛊惑。 其实她后来心里也隐隐知道那恐怕不是好东西,可是她的愿望已经因为桃妖而实现了大半,她怎么甘心罢手。 不等裴铎问,郑佳灵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 郑佳灵的心上人是六王爷的次子,越卓越小王爷,但是越卓并不认识她,郑佳灵的父亲郑侍郎也不希望女儿嫁给越卓。 郑佳灵央求机会不得,只好去月老庙求愿,数月前遇见了一名女子。 女子说桃花神也管姻缘,可让她心想事成,只要她以血喂养桃枝,念诵心愿,就能成功。 郑佳灵意动,回家便试了试,次日她便收到了世子妃也就是越卓嫂子办的赏花宴,同越卓打了照面,越卓还对她笑了笑。 这便一发不可收拾,郑佳灵以为这样下去便可心想事成,可大选的命令下来,她也在待选名单上。 此时她已经和越卓心意相通,越卓说他现在急切求娶难免打眼,而且郑侍郎未必愿意,还不如他在她入宫后打点一番。 储秀宫的小主们除了会被皇帝纳为妃子,也会有些被赐婚给皇室或者世家子弟。 她只要等着被指婚给越卓即可,这样就算是她爹也不能抗旨。 这入宫学规矩的一个月里,越卓也给她传了两次信,叫她安心。 可郑佳灵没想到,就在她要奔赴美好生活时,竟然就出了这样的变故,现在就算是肠子悔青了也没用。 “如此这般,还真是令人唏嘘,可惜郎才女貌却要天各一方,不过恐怕越小王爷也不会为你伤心太久,毕竟我听说六王爷对他正妃的人选另有安排,霍家就是不错的选择。” 裴铎神色有些怜悯,好似真的是在可怜郑佳灵的命运。 郑佳灵的神色越发难看,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裴大人,求您助我,臣女定当为您肝脑涂地。” 郑佳灵也不傻,她知道裴铎要用她,才愿意和她说这么多。 “小主想当世子妃么?” 这句话让郑佳灵有些懵,她看着裴铎,心里隐隐有了个答案。 六王爷的世子乃是他的嫡长子,小王爷是他的次子亦是侧妃所出的庶子,小王爷想成为世子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上头的哥哥没了。 郑佳灵和裴铎谈话只谈了半柱香的时间,却已经背后冷汗涔涔,但为了活下去为了得偿所愿为了能够走到更尊贵的位置,郑佳灵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裴大人,那陛下那里?” “瞧我这记性,大抵是忘了,陛下事务繁忙,还未来得及知晓这件事。” “你将这平安符带着,可避免那桃妖以你的精血夺身。” 裴铎将东西抛给了郑佳灵,郑佳灵立马谢过。 她整理好仪表出去,遇见了其他小主。 “佳灵,嬷嬷怎么单独叫你过去?” “是我规矩做的不好,吃了嬷嬷挂落。” 郑佳灵勉强地笑了笑,她的神色有些憔悴,倒也不让人起疑。 在他人的取笑声里,郑佳灵捏着平安符,在秋日暖阳里脊背生寒。 她却不知,刚刚让她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宦官,却看着储秀宫的某个方向愁眉紧锁。 裴铎发觉他大抵是真的习惯了小狐狸在身边,如今一上午不在,他倒有些不习惯。 批奏折时惯性地想要将手搭放在软乎乎的狐狸身上,却落了个空。 从密道间走过时怀里也没有暖意更没有小狐狸说话的声音,甚至今日头都没疼,连让小狐狸施术的机会都没有。 裴铎静静望了一会儿侄女屋子的方向,转身离开。 裴云栀那儿,她正兴致勃勃地想给林织做衣服。 “看这天气,马上就要越来越冷了,织织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棉衣,上面给你绣什么花样好呢?” 裴云栀也知道狐狸听不懂,但依旧兴冲冲。 “主子,它也听不懂,也告诉不了你啊。” 瑾儿在旁边手里打着络子,忍着笑意说。 林织听着01汇报裴铎的坐标移动,狐狸面上露出了笑意。 裴云栀:“说不定我们织织就是聪明就是听得懂呢,你瞧它还笑了。” 林织听着小侄女的笑语,懒懒翻了个身,配合小侄女量尺寸。 两日后清晨,各个美人的封位便下来了。 两名才人,两名美人,裴云栀封了婕妤,高出其他人的位阶一截,哪怕在皇帝原有的后宫阵容中都算不上低。 没人觉得诧异,瑾儿忙碌着给裴云栀 收拾东西。 郑佳灵被赐婚给了六王爷的次子越卓越小王爷,成了小王妃。 这晚,皇帝在御书房坐了好一会儿,翻了裴云栀的牌子。 裴云栀并不意外,只是难免有些紧张。 林织望着她,觉得她还这般小,十四五的年纪,不应该承受这些,但他无法改变,哪怕是裴铎也改变不了。 裴云栀越早有孕,这局势就会越乱,到时候便会如同一锅无法停息的沸水,只能等着烧干的那一刻。 林织藏匿在了阴影中,淡紫色的妖气漫向了裴云栀,也漫向了走进来的皇帝。 皇帝年岁不算大,模样也周正,但他是皇帝,注定是别人伺候他。 林织摄取了皇帝的心神,更改了他的想法。 天子有龙气护体,但皇帝本不是真龙命格,因此龙气微弱,加上他是擅长此道的妖怪,所以容易成功。 让皇帝伺候小侄女去吧,至于小侄女,便模糊一下她的记忆,让她记得不必太清,免得被这种反常惊吓。 裴铎感觉到了妖气波动,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了裴云栀的寝宫附近。 林织感觉到了他的召唤,跃出高墙,落在了裴铎的肩上。 裴铎瞧见他没事,便问道:“你做了什么?” 小狐狸把自己做的事说了,似乎有些担心被训斥自作主张,立刻又说:“我不想她难受,毕竟这种事就是要快乐才做,这是我们狐族的行事准则。” “就像大人同我这般,我会高兴一样。” 高兴与我,还是高兴那种事? 裴铎在心里忍住了追问的冲动,摸着狐狸蓬松柔顺的尾巴,低声道:“我寻到法子了。” 林织好奇:“是什么?” “同我来。” 林织被裴铎抱在了怀里,和他一起回了玉铉殿,又通过密道回了裴府。 可这还没完,林织上了马车,看着熟悉的路线,林织深吸了一口气。 01有些崩溃:【他怎么回事啊!】 01身为移动的地图,当然知道这是去哪儿。 这是去梵静寺的路,林织走过一趟,自然也知道。 看来裴铎说的办法,应该是让他去听经静心然后彻底清心寡欲,让狐妖去听佛经,裴铎真想的出来。 不过这也不要紧,反正他也不只是因为提前进入成熟期,他还可以演。 裴铎看着浑然不觉的妖物,回想着他这几日寻得法子,镇妖司的术法偏向于**,没有佛道两教的净化清心的术法,便同无尘大师说了一番。 当然他不会说是因为家里小狐狸提前进入春天,只说狐狸受到了桃花妖妖丹的影响,因此有些躁动。 无尘大师说这不是什么问题,只要用梵语诵一遍经即可。 林织随裴铎进了梵静寺,在殿中见到的不是无尘大师,而是那日在桃树下看见的秀美和尚。 “大人,是那个和尚。” 林织在裴铎耳边说,狐狸尾巴轻扫。 裴铎扫过和尚的脸,微微抿唇问:“无尘大师在何处?” “贫僧明悟,师父静修,特地让我来替施主解忧。” “那我改日再来。” 裴铎眼眸微暗,抓着狐狸的尾巴,转身离开。 再不走,怕是小狐狸的尾巴都要扫出花儿来了。 第73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马车上, 裴铎和小狐狸相对而坐。 想着小狐狸刚刚被他抱走还回头望的模样,裴铎撑着面颊垂着眼瞧着他。 “怎么,很想听那和尚念经。舍不得走了, 不若我再送你回去?” 裴铎平日里温和的假面都未带上,唇角虽是上扬,可眼里却是一片凉意, 那和尚模样好看, 这被美色迷昏了头的狐妖怕是见着人都忘了身边还有个他,尾巴摇的可真欢, 若是他不在,怕不是要立刻跳到那和尚跟前的蒲团上听经了。 裴铎可没忘记在他曾进入一次的幻境中小狐狸的表现, 长得好看的便是好人,没了半颗心也不长教训。 小狐狸摇头,立刻解释道:“我没舍不得。” 端坐的小狐狸样子老实的很, 软乎乎的耳朵立着, 一双如同剔透紫玉般晶亮的眼睛写满了乖巧。 “我看着倒不像, 毕竟离开时你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 “大人, 我只是好奇, 因为他就是那日伤了桃花妖的和尚。” 小狐狸解释着, 实则快被冲天的醋意给熏晕过去。 “你知道你就更不应该瞧,他是除妖人,而你是妖, 怎么不长点心?” 裴铎心里冷哼, 那人是和尚他还是太监呢, 和尚难道就安全吗? “因为有大人在我身边啊。” 小狐狸往前迈着步子, 用脑袋蹭了蹭裴铎的手。 裴铎的脸色缓和了些, 手指从狐狸的脊背梳理到尾巴, 神色不明道:“改日再带你来寻无尘大师。” “大人,不然……我们还是现在回头吧。” 小狐狸的声音犹豫,没再靠着裴铎,还向后退了些。 马车的车轮碾过石板发出细微的声音,恰在此时,大抵是车轮碰到了凹陷又或者是石头,车厢颠簸了一下,让裴铎的心也跟着碰撞了一下。 他瞧着尾巴在身侧贴紧的狐狸,微微蹙眉道:“又难受了?” “压了好几日了,恐怕回去就……我不想给大人添麻烦,但我着实有些难以自控,或许等我彻底炼化了桃花妖的妖丹就好了。” 小狐狸的声音里有些羞赧,似乎是想起了上回排解后饲主不大高兴的模样,有些急切地说。 其实谁家饲主会管的这样宽呢,通常镇妖师与妖物结契,妖物自然是可以随意寻欢,毕竟妖性难控,只要不害人即可,有些契者还会将凭证传给后代,以往后代有难时妖物能看在往日情面照拂一二。 “倒不是麻烦……罢了,你化为人形。” 裴铎靠在车厢上,瞧着小狐狸说,却没提将马车调转回梵静寺的事。 笑话,小狐狸方才正常的模样他都不乐意他和那叫明悟的和尚接触了,何况是此刻躁动的情态,若是小狐狸难以自控在那和尚面前化为了人形……裴铎没有再想,他怕自己忍不住会为这莫须有的事生气。 小狐狸化为了人形,并没有露出狐耳与狐尾。 他的妖力早就可以支撑他这般化形,不会保留动物的特征。 除了那在夜里与墨发只有一点区别的青丝,还有这双紫色的眼睛,他与人类无异。 为了出门不惹眼,裴铎在夜间出行用的马车都是一般的素色马车,没有任何特征,车厢内布置的倒是舒适,但空间并不够宽敞。 原来的一人一狐倒也空隙多,可当林织化为人时,空间便骤然缩减了,距离也相应缩减。 少年肌肤莹白,及腰的深紫色的发丝在夜里带着柔顺的光泽。 林织的眼眸雾蒙蒙,因 为成熟期的觅偶本能,加上眼前是他熟悉的饲主,便朝着裴铎的怀里靠近。 裴铎并未推开,只是在温热的散发着甜香的身躯靠近怀里时,还是难免有些僵硬。 他的手虚虚地揽着林织,然后贴近,手掌从林织的脊背滑到发丝垂落的尾端。 裴铎的手并不是纯粹文人的手,在被刁难时他也干过许多脏活苦活,进镇妖司后自然要炼体习术,加上他得势后要常年执笔批奏折,因此他的指尖并不光滑,反而带着薄茧。 他的掌心冰冷,于林织而言,便是一重又一重交叠的感受。 林织倒是将做戏的成分抛开,轻吻着裴铎的侧颈。 裴铎并未回应,却也是默许了。 马车在宽阔官道上行驶着,风吹动帘子,带来交缠的影。 秋月明,夜霜落在梧桐叶上。 柔软的唇如同滋味甘甜的玉露,不再是一触即分,这次裴铎清楚地感受的到。 小狐狸姿态笨拙,但又天赋卓绝,勾着他的嬉戏,却又不执着。 “大人?” 林织被抬起下巴,春情犹在的脸庞上带着些不解的迟钝颜色。 裴铎细细瞧着他的脸,似乎要望进他的眼底。 裴铎知道,一旦他这么做,便没法将关系恢复到之前。 因妖物动情,这曾是裴铎最不齿之事。 镇妖师的职责便是镇妖诛邪,从习术的第一天起,就要被灌输斩杀妖物的决心。 不因他们皮囊而被引诱,不因他们可怜作态而心生恻忍。 他若是做了,便是违背这一点,但那又如何。 只要他想做,有何不可,何人敢说。 狐妖的唇被攫取,冰冷的手贴在他的侧腰,以一种侵占意味十足的姿态握着。 林织自然没有躲,也不会抗拒,以绝对欢欣的姿态同裴铎亲吻。 开始他还能招架的住,如同志异话本中于月下吸引精气的妖怪,可过后他连躲都躲不得。 裴铎表面温和好说话,实则冷心冷清剖开胸膛心肝都是黑的,要索求的事物只要到他满意才肯罢手。 上挑的狐狸眼眼尾像是染上胭脂,艳色动寒川。 裴铎揉着他的唇瓣,冰冷的手掌贴在他的面庞。 “凉吗?” 自从体内被恶鬼抢夺过,他的体温就再也不如常人,后驱鬼杀五皇子,业果反噬,便更加寒凉。 “凉,”林织点头,眼眸专注地看着裴铎,漾出笑意道,“我帮大人暖着。” 狐狸的皮毛柔软厚重,人形也如暖玉生香。 裴铎深深望着他,将人同自己怀里带了些,林织比起裴铎修长的身躯要显得娇小些,窝在了裴铎的怀里。 他握紧了裴铎的袖子,迎着裴铎的掌心,懒懒地由裴铎服侍着。 反正在他眼里就是这个意味,裴大人心细,哪儿都照料的好。 林织感觉到了自己治愈的奇迹部分,倒是没刻意勾着裴铎,他要是在这儿把功力使了,估计就得在这儿交待了,还是换个地儿吧。 裴铎也没想到,出来这一趟本是想着帮小狐狸压了这妖性以免他难自控反受苦楚,但回来却还是他亲手解决,而且意味还不同。 无尘大师那儿裴铎也不打算去了,不是因为那明悟和尚,而是没必要。 他的小狐狸,他管着便是。 本是想着帮小狐狸解困,渐渐地却有些赏玩的意思。 “无需遮掩,赶车的是傀儡,听不见也说不出,此刻 还没入城。” 按照路程,自然早就到了,只是他让车夫跑的慢些,又绕了圈子。 裴铎这人戒心重,小院里和镇妖司接通的那条道以及府的侧门,他都放着傀儡,连人也信不过。 林织却不是因为门外的车夫,他自然知道车夫是傀儡,身上无生灵之气,不压着怎么能引来裴铎的注意,况且也不是越放着越好听,各自有各自的味道,他故意的。 小狐狸平日里的声音清朗,这种时候便柔软,透着甜丝丝的欲态,裴铎喜欢听。 裴铎的手指上下滑动,姿态依旧云淡风轻,同执棋品茗似乎无差别,让林织越发意动。 他的沉沦在漫不经心之中,林织感受得到。 也不仅仅是他感受,毕竟裴铎周围的红雾也正欢欣地表现了裴铎的情绪。 露华霜白,与月同辉。 瞧着林织躲闪,裴铎扬眉道:“嫌弃自己的?” “自然,”狐妖说的理直气壮,看着裴铎道,“我的又没那作用,若是大人的我定当用的干净。” 这倒是裴铎有些无法招架,眼眸沉沉地望着林织,轻触着他腹部的红色纹路。 “这是什么?” 林织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只说:“生来就有。” 他任由裴铎打量,靠在裴铎的怀里姿态慵懒。 小狐狸这便是顺杆往上爬,发现同饲主关系亲近了,便也不避讳,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饲主的宠爱,只觉得是应该。 裴铎感觉到了小狐狸的亲近,倒也没推拒,玩着小狐狸的青丝,让车夫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他倒是将自己几月前对狐狸人身的嫌弃抛到了脑后去,觉得狐狸这般手感也好。 林织丹田处桃红色的雾气随着呼吸闪烁,裴铎便知道他炼化的程度又加深了。 估计不需要多久,林织就能彻底将这颗妖丹为己用,到时候他的修为应该也能恢复的七七八八,需要再给他补补。 让他尽快的成长起来,有实力总会少吃些苦楚,在日后也能更好的手刃仇人,若是他不在了,也能活的好。 乌城,裴铎在心里念着,揉弄着林织的手指,眼里幽光转瞬即逝,在心里为乌延写下死期。 到了京城外,裴铎照例让车夫明日进城,他带着已经化为狐身的林织回了府内。 他将林织放回了池塘边恢复光泽的金莲里,助他炼化,自己则是坐在了庭院内,让侍女将棋盘放置一旁,拿出了笔墨,颇有兴致地提笔勾画。 连着画了几幅与紫狐相关的狐狸栖莲图、狐狸嬉戏图、狐狸酣睡图,他再次落笔,却是个貌美的少年。 狐狸眼上挑,唇色殷红。 其他几幅挂着,这幅裴铎却打算藏好。 第74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玉铉殿近日发生了些变动, 这点动静吹不到殿外,旁人的手眼伸不进来,只有几人知晓。 本是在殿中办公的裴大人, 改为了在侧殿的小书房内办公。 这让被提拔上来顶了裴盛工作的文臣有些慌张,生怕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惹得裴铎不愉,影响日后的晋升。 但两日过去,大家才发觉可能是天气渐冷, 裴大人想改动而已,因为这两日也没什么状况, 裴大人的心情似乎也不错。 玉铉殿内的人又宽下心,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的事。 书房内没有燃香, 但点了炭盆,搁在角落里让屋内变得暖和。 裴铎在看奏折,林织在一旁吃着零嘴。 这零嘴放在民间就是冰糖葫芦, 在宫里倒是叫了个好听的名字, 它倒是没用竹签子串起来, 山楂去核裹着亮晶晶的糖衣, 点缀着芝麻, 一颗颗红艳艳圆滚滚地堆在精巧的小盘内。 屋里虽然暖和, 但因为还在秋天,也只点了一个炭盆,室内的温度还不足以让冰糖融化。 林织以人形现身, 一头长发被黑色发带束在脑后, 发带是裴铎的, 身上松松垮垮穿着的锦袍也是裴铎的。 自从那天在马车里和裴铎亲吻之后, 裴铎对他人形的态度便更加明显地展露起来。 裴铎先是搬到了小书房内处理政务, 瞧他依旧以狐狸的姿态趴在案桌上, 便问他还是否有不适。 林织化为人形和他亲昵了一番,又听裴铎说不必变回去,裴铎还特地说了,只有他们二人时他可以以人形多适应适应,更方便以后行走人间。 裴铎心里分明有着打算,却还说的一本正经,完全就是在骗涉世未深的小狐狸。 林织当然是配合地点头,乖乖受骗了。 情况越来越好时,也就离他收网不远了。 山楂糖球酸甜可口,林织上一次吃还是在小时候,不过家里人担心他吃坏牙齿,并没有让他多吃,也很少允许他吃街头小食。 林织对食物的**并不重,因此也没再吃过。 御膳房做出来的味道和后世有些差别,御厨们做的更精巧味道更好些,糖球的外围也没有包着一层米纸。 林织不是一个会贪恋过去的人,他从回忆中抽身,含着糖球用舌尖在齿间拨弄,看着眼前的话本打发时间。 桃花妖的妖丹他还差一点就可以吸收完毕,可以恢复到原主功力的九成。 他吸收的两枚妖丹,前一枚弱一些,估计也就修炼了一二十年,而桃花妖修炼的时间比原主还长一些,只是因为重伤消耗了,被他吞下的时候不能和桃花妖全盛时期比。 虽然还未完全恢复,但林织的实力已经在受伤之前的原主之上,他擅长织网玩弄人心,比原主对狐族的妖术掌握更纯熟,加上林织还掌握了一些桃花妖的术法,二者结合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林织梳理着现有的情况,在裴铎决定打乌城之前,他需要更强大一些。 乌城的妖物多,到时候不仅仅是士兵与士兵的斗争,更是妖物与镇妖司的斗争。 所以要先把内患平息,以免出门被背刺。 林织心里想着事,这一页话本便没有翻过去。 这略久的停顿吸引了裴铎的注意力,他也没让林织回神,而是看着他发呆的样子。 圆溜溜的山楂糖球被小狐狸拨到这边又拨到那边,腮帮子轮换着微鼓,在开合的唇中,殷红的舌尖若隐若现。 裴铎对这一碟子的糖球不感兴趣,但瞧着林织,却有了尝尝的想法,当然,他想吃的依旧不 是碟子里的玩意。 “看什么这么入神?” 裴铎走到了林织旁边,俯身看着他手里的话本子。 这本是个借口,但裴铎好巧不巧瞧到了话本子上的内容。 “狐狸与书生?” 裴铎的声音微微上扬,眯了眯眼。 林织回神,对着裴铎眨了眨眼,神色间颇有些无辜意味。 这话本子是他随手拿的,裴铎的殿内自然没有这些东西,是裴铎怕他无聊,见他认得人类的文字,让人给他买回来的东西。 买书的人想来也没想到看书的会是狐狸,挑选了京城热卖的话本子,里边有就狐妖和书生的故事。 不过为了故事更有趣味性,讲得还是可男可女的狐狸和女扮男装替兄赶考的书生的艳事。 裴铎将话本子从林织的手边抽了出来,打算让他别看这种玩意,别听信话本子打什么书生的主意。 不过他再一扫,也发现了不对劲。 林织翻到的这一节正好是穿着女装的男狐狸和穿着男装的女书生亲密,用词十分大胆豪放。 裴铎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织,似乎是要从他长久的停顿里看出什么来。 林织在他的注视中,含着糖葫芦有些口齿不清地开口说:“这狐妖用的肯定是幻术,我们狐妖是不能随意变换性别的。” 裴铎放下了话本,他自然知道,他又没打算让林织给自己变成女子看看,小狐狸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 他刚刚只是想小狐狸穿罗裙是什么模样,不过不管他穿什么,风光定然都是好的。 “提起术法,你试试对我用魅术,我探探你的修为如何。” 裴铎想起了这一遭,坐会了椅子上,手抵着下巴看着林织。 见识了蛇妖的摄魂和画皮的幻术,他也想看看狐妖的魅术如何,看看他是否能抵御他的术法。 当然,也可以瞧瞧小狐狸施术的模样。 林织没拒绝,咬碎了口中的山楂,将它咀嚼吞咽到腹内,舔过黏着些糖渣的唇,才瞧着裴铎望去。 他起身朝着裴铎的方向走去,但没有靠近他的怀里,而是坐在了他的腿边,枕在了他的腿上。 葱白的指尖在青年的腿上画着圈,眼眸上抬,看着垂眸望着他的裴铎。 “大人。” 唇瓣开合,勾出些缠绵语调。 少年的欲态中总带着坦率的无辜,直白又热切。 狭长的狐狸眼中紫光加深,裴铎浅棕色的眼眸里浮现紫色的幽光。 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种坠落于布满助燃物的海面,将幽暗转为明烈。 理智被蒙蔽,思绪被扭曲,清明被覆盖。 林织没想到自己真能成功,虽然裴铎明面上的模样看不出来被魅惑了,但他有感觉自己能对裴铎造成操控。 他想了想,给裴铎种了一个暗示。 他瞧着裴铎的脸说:“大人,笑一笑?” 换成普通人早就开始傻笑了,可裴铎没笑,不仅没笑,林织还感觉自己天旋地转了一会儿。 他被抱在了裴铎的腿上,那双浅棕色的眼眸幽深,像是无法逃离的沼泽。 裴铎在林织开口说话时便清明了,他有些意外,他的确被林织蛊惑了。 哪怕只是短短几个瞬间,也足够他死上一次。 但这本就不让他意外,林织无需妖术便能影响到他,何况是在施加了术法的情况下。 那是几乎想将人疼惜致死的狂念,像无可挣脱的情网。 堆叠的奏折被拂在了地上,摔出了声响。 那装着糖球的碗碟也震了震,糖球咕噜咕噜地在碟子里碰撞,一会儿才平息。 林织枕在了桌案上,细腰悬空。 他身上穿着的裴铎昂贵云锦织成的衣袍染上了朱批所用的红墨,猩红点点。 裴铎周身的气息危险,偏偏被镇妖师握着手腕的狐妖还无知无觉地笑着说:“大人果真厉害,一会儿便清醒了。” 他的眼眸明亮,同天光一般璀璨。 裴铎的心跳的极快,感觉到自己正鲜活的如同真正的人一般存在着,而不是与业果死气纠缠的沉疴之躯。 “你对我下了什么暗示?” 裴铎已经察觉到了林织先前的小动作,却没有太过生气。 就算小狐狸给他种下暗示,让他更喜欢更爱他,他也觉得没什么,反而有种奇异的愉悦感,只是还是要问问,看看小狐狸是什么情态。 “我想让大人多爱惜自己,不要太让自己劳累了,从我看见大人的第一天起到今日,似乎都没有见过大人真正地停下来休息一番。” 林织下的确实是这个暗示,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能不能成功。 虽然他心里也清楚,一台习惯了高速运转的机器慢下来时,容易无所适从,可人不是机器。 在他的世界,当属于他的死亡来临时,林织没什么惋惜,也没什么遗憾,倒是有些摆脱的释然。 被系统找上时,他是觉得活着也可以,但没有那么重要,明遥燃起了他的兴趣,救赎背后的目的引起了他兴趣的延续。 对于林织而言,这不停地时空穿梭比起救赎别人对他而言更像是有趣的路途,他知道永远有人在下一站等着他的到来,那种感觉还不赖。 林织也渐渐希望他的到来真的有意义,起码能给任务对象几分慰藉,让他心里的伤痕能够愈合些许,不过他也始终知道他只能点燃什么促进什么,真正的愈合还要靠他自己。 这个答案让裴铎意外,他低声道:“你倒是念着我。” “很多人都念着大人您,比如小裴大人,比如小侄女,许多人都很关心你,所以大人要照顾好自己。” 林织没打算把自己的感情特殊化,他希望裴铎可以感知到更丰富的情绪。 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爱情的存在,也有着亲情、友情、恩情又或者敬佩追随等等情感,裴铎是被人不喜欢的权宦没错,可不是所有追随他的人都是趋炎附势贪生怕死,在权势之外,亦有些许真心。 裴铎心跳的频率并未降低,反倒越发喧闹,甚至有些泛疼。 原是他误解了,可小狐狸这些话,才是真的爱意暗示,种在了他的心里。 奇怪,这种事不应该叫人觉得高兴么,可他为什么心里泛着细密的疼。 裴铎握紧了林织的手腕,似乎要从他高热的体温中尽可能多的汲取暖意。 一寸寸,吮骨吸髓,吞吃殆尽。 裴铎的身上带着些斯文的贵气,他出身世家,又在宫中耳濡目染许久,虽在泥潭里潜着许久,可他爬了上去,脊骨没叫人打断,如松如柏。 他伏于案前,有几分焚香品茗的雅致,可他品的不是什么千金一两的茶,却也是人间难得一见。 汁水充沛,恰如雪中艳梅。 “上次毁了那玩意,你还满脸不舍,我当时说了会给你更好的东西,如今也算承诺兑现,小狐狸,你瞧瞧是不是。” 裴铎连谈笑这种事也温温和和,却不是暗藏杀机,而是十足戏谑。 裴铎身上的温 度低,给的东西也不例外。 见小狐狸吃的为难的模样,裴铎又轻叹,眉目却莞然。 当初他想过不会再给下作的东西,却没成想最后给了程度更胜一筹的物件。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裴铎的眉眼舒展,带着几分沉溺。 狐狸身上的花纹盈亮,随着呼吸起伏,在人掌心发烫。 林织的思绪有些迟缓,摇晃久了难免觉得晕眩,何况裴铎堆叠在他体内的灵气浓稠,等着他去炼化。 妖物凶性的本能悄然冒出,催促着林织咬破裴铎的喉咙,喝他的血吃他的心,那绝对是能够让他功力大涨的事物。 林织将这种想法压下,但很快都不需要他去分神压制凶性,想法还未凝聚成型便被撞散了。 裴铎的耐性非同寻常,再加上狐狸在成熟期,林织头上的发带最后系在了铃铛之上,青丝披散地趴在了裴铎的怀里。 屋子里摆放的炭盆已经无声无息地灭了,碟子里的山楂糖球也因为糖化了而黏糊在一起,已然没法吃了。 等到太监敲门小声地提醒裴铎该上早朝时,林织才发现竟已过了一日。 裴铎的面色红润,倒是比他平常的模样看起来气色还要好些,完全不像与妖同度一日一夜的模样。 裴铎应声,叫人准备水,低头瞧着被盈满娇艳的美人花,道:“随我一同去上朝?” 自然不会是以这般模样,而是狐身。 虽然裴铎去哪儿都带着林织,但没有在上朝时带过,如今他倒是打算这么做了。 林织摇了摇头,声音微哑道:“大人,我想安静休息。” 他已然是困倦了,灵力堆积又等着他炼化。 裴铎本想轻笑小狐狸不中用,镇妖司牢狱里那只蛇妖被抓时,洞窟里有十几个男人,她可不是挨个吸取,反观小狐狸,一个便不顶用了。 不过最终裴铎还是没说出口,怕哪天林织也去这么试。 裴铎将凌乱的奏折放好,又在晨间洗浴了一番,换上了新的官袍。 回头看,案桌上躺着只紫毛狐狸,裴铎瞧着他又长大了一些。 裴铎把林织抱到了玉铉殿后边的寝宫内休息,才去上了早朝。 他有些姗姗来迟,但谁也没说什么,朝堂倒是一派和谐,底下却暗潮汹涌。 秋季膏蟹肥,皇后在御花园办了一场赏蟹宴。 这事儿本平常,但不平常的是有人吃完回去便腹疼不止。 虽然是无人伤亡,但几位后妃都如此,皇帝下令让查,发现宴席中两道菜不知让谁混了相克之物,以至于后宫那些妃子们腹疼,但好在量不多。 几位后妃中疼的较厉害的是裴婕妤,淑妃也有些不适,带刺的在皇帝面前暗贬皇后办事不力,一个小小的赏蟹宴也出了这种事,实在是能力不足。 皇帝就算是再蠢也看出来了这是针对皇后也是针对他的事情,想着他去探望时脸色惨白的裴云栀,又想着咄咄逼人的淑妃,心里颓然。 这件事里裴铎没有露面,但似乎处处是他的手笔。 这是让皇帝最无能为力的情况,明知道敌人就在暗处,也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躲不掉,甚至寻不到由头去找事情怪罪。 皇帝就这件事责罚了皇后,但也只是面上罚了一番,一个月俸禄和三日禁足,这对皇后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皇后执掌后宫的权力仍在,淑妃嘟囔了几句,也没再说什么。 和永宫内,裴云栀抱着汤婆子躺在床上,面色如常。 她是 吃了点那个东西,但早就已经治好了,后面都是装的。 “看来陛下还不算太笨,没打算让我成为第二个淑妃。” 裴云栀并不慌张,有时候大势所趋,由不得人。虽然因为五叔,皇帝对她好似有几分看重,但更多的是避之不及,每次踏入她宫内,都有些遮掩不住的不情愿,裴云栀心知肚明,也根本不在乎。 “织织,一会儿把这个给五叔。” 裴云栀将写好的信放在了小竹筒里,打算让狐狸叼过去,她发现这是个不错的通信办法,就是不能常用,因为小狐狸也不是总是来。 林织点了点头,裴云栀已经习惯了狐狸通人性的模样,也不觉得惊奇。 裴云栀念叨起远方的亲人:“希望年前事情能有进展,也不知道七叔那儿怎么样了,在丰州过得好不好。” 林织在心里答,不算好也不算坏,彻底渗透丰州,还需要时间。 不过林织觉得裴云栀这里的进展,应该不用等到年前。 裴铎玩的这一手只是前菜,试试皇帝的态度,现在看来皇帝不打算和好不容易拉拢到的霍相离心,也不想让后宫再多一个裴党,毕竟和淑妃的弯弯绕绕的关系不同,裴云栀的身份更直接。 裴云栀是裴家主系一支的长子的嫡长女,淑妃的母亲是裴铎爷爷的庶妹,因此淑妃算是裴铎的表姑,裴云栀的表姑奶奶,亲疏远近还是不同。 可是有些事情由不得皇帝想不想,毕竟天下为局,不比下棋,不只是两拨人对弈。 本来按照皇帝和两位王爷的打算,倒是可以稳步去压裴铎,可偏偏出了宜州旱灾,裴铎玩了一手让棋子自爆而后大换血,他铺垫了许久,拖到入秋才爆发,打的就是让他们措手不及。 可裴云栀已经入京,皇帝现在是拿也不行放也不行。 林织叼着小竹筒回玉铉殿,其实裴云栀好的本没有那么快,这小姑娘对自己也狠,为了达到效果,她明知会疼还是吃了不少,还是裴铎去给她用了好药才让她没那么受苦楚。 裴铎只是镇妖师,并不是仙人,也没法让人痊愈,只能靠药物。 林织倒是有妖法,但他要治愈只能让妖气进裴云栀的身体,这对裴云栀的伤害可能比寒凉之物还要严重。 当然他也可以施幻术让裴云栀不难受,可病不是不疼了就不存在。 林织还没到玉铉殿,便听见了空中若有若无的诵经声,这不是普通的和尚诵经,林织感觉到了禅气。 林织看向了经文传来的方向,是养心殿。 他绕路往前走,立在某一间的宫殿墙头时,看见了底下走过的和尚。 那和尚也看见了他,对他单手见礼。 明悟的神色平静,仰头对林织道:“施主,别来无恙。” 林织吐出小竹筒让它浮在半空中,用幻术遮蔽了这片空间。 “除了上次的一面之缘,我们好像也不算见过。” 明悟想了一番答:“确实,那一次我们也不算见过,我因幻术向前,错失良机。” 林织倒是没想到他知道,他上次去梵静寺就已经将桃花妖的妖丹消化了大半,早就用妖气裹住了,明悟不应该知道才对。 “万事各有缘法,无论是她被施主吞吃还是被贫僧镇压皆是命数,此番叫住施主,是有一物相赠。” 明悟拿出了一截桃枝,和林织在郑佳灵那里发现的桃枝不同,这截桃枝略长略粗一些,无花无叶,中间有一条血红的纹路。 “这是那株桃花的根,放置在贫僧这儿也无用处,不若赠予施主做柄短剑,施主有她的妖力,可以 更好的驱使。” “为什么忽然送给我?” 林织有些不解,这和尚送武器给他一个妖? “妖与人本不该同行,西北祸难必生,施主与裴主司为伴,身外之物与其留住,不如相助。” 明悟将桃枝抛到了林织的身边,双手合十行礼,又静默远去了。 西北?乌城就在西北。 说起来乌城那里居住的妖物众多,对于城中的居民而言并不是好事,或许有一天那里会彻底成为妖的城池,毕竟连城主都有半颗狐心,算不得人了。 林织想他可能算到了什么,没有推辞,带着东西赶回了玉铉殿。 裴铎没急着看裴云栀的信,而是问起了那截有禅意的桃枝。 听完林织的转述,裴铎丢开了那截桃枝。 “无需用这个,我早为你准备好了。” 没捏断他已经是看在无尘的面子上,这种好意下次直接送到他面前即可,他定会代林织好好答谢。 第75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给我准备好了?是什么?” 林织兴致勃勃地询问, 他觉得自己确实需要一把合适的武器。 他虽然见多识广,但在杀人技这方面确实没什么经验,对战桃花妖的时候还是用爪子靠身体灵活度进行攻击, 因为原主就是这样的攻击方式。 “今早刚炼好。” 裴铎从储物柜里拿出来一个小盒,放在了林织的手上。 看着这个盒子的大小,好像怎么也放不下一把武器? 林织抱着怀疑的态度打开了盒子,看见了一个手链。 手链以银为基地, 缀着一颗极小的透明晶石还有三对红色小铃铛,每对小铃铛固定在银链的某处, 彼此距离相等,不可移动。 十分漂亮的手链, 林织拿了起来摇了摇,却没有听见铃铛的响声。 “他需要以妖力催动,上边篆刻着符文, 这一对的铃响是惑心, 可以增强你的摄魂控制能力, 以音控人, 这对铃响可以泛出透明毒雾, 朝着你控制的方向而去, 这对铃响可在原处留下假影,给你逃生的空间,当你注入三成妖力在其中时, 它会化为一柄随妖力而动的剑, 长短由你控制。” 裴铎开口, 细细为林织讲述了每一对铃铛的作用以及铃铛转化的完全体。 这是他托大师锻造的变化武器, 三种效果则是他亲自篆刻符箓, 这十分耗费心神, 因此今日才拿出。 本是打算给林织一个惊喜,没想到竟然有人在他之前送了武器,让裴铎心里不快。 “谢谢大人,我很喜欢!” 林织一听便知道裴铎花了不少心思,欢欣地戴上。 进能放毒退能逃跑,能打能控,这玩意太符合林织这种喜欢放冷箭的性格了。 裴铎揉了揉他的脑袋,心想这不比那破桃枝好得多。 “因材质承载有限,这毒雾和假影最多只能放三次,而后需要我再绘制符箓。” 裴铎提醒了一句,担心小狐狸为了好玩放了,到时候绘制符箓需要时间,期间小狐狸遇到什么危险便不好了。 “嗯,我明白啦。” 林织点头,玩着手上的铃铛,平时没声音也好,以免碍事。 裴铎望着林织明亮的眼睛,迟迟没等来下文。 明白了,就没有然后了吗? 至少扑进他怀里撒撒娇?他看的话本上不是有这种桥段吗,怎么不知道用!笨狐狸! 为了避免林织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容,送到林织手里的话本,裴铎总会快速过一遍。 发现自己在想什么后,裴铎自觉好笑。 从他摸了小狐狸的软径后,怕是已经不能回到寻常主宠的位置了。 他现在哪里是想养只小宠,分明是想养个情人。 眼前的少年忽地又变回了狐狸,口中还发出了惊喜的声音:“它还会跟着我变小!” 银色的小手链圈在狐狸细细的手腕上,红与紫相撞本是至俗的颜色,在小狐狸这儿却是漂亮可爱。 裴铎弯腰将小狐狸抱在怀里,为他介绍了铸造手链的大师。 小狐狸不投怀送抱也没关系,他去抱着便是。 “你真的长大了些。” 裴铎的手指梳理着狐狸柔软的毛发,真切地感受到了他变大了些。 不过铃铛倒是缩小了,得益于他这几日的娇养,里面的存货已经交代了。 若不是他担心林织身体受不住,哪怕是妖也会如此,同人没有太大区别,所以堵着,否则林织这会儿肯定会 虚弱不少。 铃铛下方那块便是时常微红着,让小狐狸都不敢抬起尾巴走路,只能用蓬松的尾巴遮着些。 “因为我修为已经恢复了,这是本体成年的模样,和幼年期差不多,但若是完全体,恐怕比大人差不了多少。” 林织昂了昂下巴,有些骄傲地说。 他可以将狐躯变得很大,不过没什么必要,现在又不用去打架。 倒不是他把桃花妖的妖丹炼化完了,而是他吃了裴铎的灵气。 本身童子身元阳阳气便重,虽然裴铎被鬼抢过身体,但他修习的镇妖司的术法依旧让他的精气里有着霸道的灵力。 林织消化他开始的都需要一点时间,更别说一天一夜,后边每夜至少一回,他连炼化这些都忙不过来。 想到这里,林织就埋怨地看了裴铎一眼,说:“要不是大人,我早就炼化了桃花妖的妖丹了。” “嗯?还未炼化完么?” 裴铎有些诧异,他还以为林织早就已经消化掉了那颗妖丹。 思及林织说的怪他,裴铎很快明白了先后顺序,便道:“先炼化妖丹便是,其他的也不着急,什么时候都会有。” 那日食髓知味,裴铎二十四年头一回开窍,自然放纵了些许。 “妖丹等得,其他又等不得,流出去不就可惜了。” 小狐狸直言道,一副全然不愿浪费的模样。 裴铎摸着狐狸尾巴的手一顿,眼里带笑道:“你再化为人形,我瞧瞧铃铛在变形来回后有没有什么影响。” 狐狸忍无可忍地从裴铎的手里跳开,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大人,就算是我再傻,同一个当也不会上第二次!” 裴铎温和地看着自家狐狸道:“我们织织真聪明。” 林织承认,有时候和他相似的人,在气人这方面也是如出一辙。 他趴在了高高的房梁上,在裴铎瞧不见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半点气氛,紫色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是时候再需要一些刺激了,这样还不够。 几个时辰后,林织从裴铎那里得知了明悟和尚今天会出现在皇宫里的原因。 是皇帝觉得最近不大舒服,所以请无尘大师进宫,来为他讲经。 当然,抱着人来都来了的想法,皇帝也让梵静寺的和尚们给后宫的妃子们也听一听经,在年前的日子里静一静心。 明悟和两个弟子便是去了皇后的宫殿,给聚集在那里的后妃们讲经。 只是走时两个弟子脚程快一步,所以林织才遇到了只身一人的明悟。 不过林织觉得应该是明悟故意的,这和尚的修为也不低,在推演算命上可能更厉害,在那里等着他罢了。 “他近日不舒服,是不是因为我?” 林织问询道,他模糊了三次皇帝的记忆,皇帝身边的真龙之气虽然弱,但也不是没有,加上他住在龙脉最强盛的地方,很有可能是身体给他的提醒。 “应当是。” 饶是如此,裴铎也没让林织别这样做了。 “有一点我一直觉得奇怪,大人,既然皇帝知道你的镇妖司的人,为何还不停止和你作对呢?” 这一点林织有猜测,不过他选择直接问答案。 “他不知道。” 裴铎在说这一点的时候,眼眸微弯,露出些许愉悦之色。 在裴铎的讲述中,林织知道了剧情里不知道的部分。 镇妖司虽然隐于市,但人妖有别,他们这种镇守在边界的人更需要隐藏身份, 避免给百姓带来恐慌,若是百姓知道妖怪就在身边,惊吓都会让他们衰弱,而且他们的信奉可以催生妖邪,不如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皇室的人也是普通人,龙气只会覆盖在皇帝和有真龙命格的人身上,因此向来只有历代的皇帝和一些皇室中加入镇妖司的人才知道镇妖司的存在。 镇妖司的主司更是神秘的存在,通常只有皇帝知道。 先皇还没来得及告诉下一任皇帝这个秘密,便被裴铎阻止了。 裴铎:“其实就算皇帝知道我是镇妖司的人,他该是如何仍是如何,每一个加入镇妖司的人,都要立下誓言。” 誓言便是,不可残害皇室中人,违者受反噬业果,不可残害皇帝,违者必被咒术所杀。 先皇不是裴铎害死的,他是被参与各类党派斗争的儿子女人们,联手弄死的,这边下慢性毒,那边让他伤风,那个让他郁结在心……这般下来,在先皇知道裴铎杀了三皇子后,彻底怒极攻心,便驾崩了。 裴铎颇觉有趣地说起这些:“谋害皇室者不死是因为有时候皇帝也需要让镇妖司的人做刀,自然不会弄的绝对。” 这让林织了然,原来裴铎要承受的业果,不只是驱使恶鬼的反噬,还有杀害三皇子的反噬。 “你知道先皇为何放心让我站在明面上么?” 裴铎摸着狐狸柔软的毛发,抛出问题考问。 林织摇头,他有猜测,但是不必说,这种情况摇头便是。 “镇妖司之人,就像那些和尚道士一般,都是远离俗物,才可让修为更精进,我越站在权力漩涡里,就注定我会是个越废物的镇妖师,而且在他们眼中,镇妖师只是杀妖除鬼的角色,怎么能驱使妖鬼伤人,一个废物的镇妖师,就更不必担心。” 裴铎当上主司,是先皇驾崩之后。 裴铎的师父要去除一只算得上是毕生仇敌的恶妖,临走前将镇妖司主司的腰牌传给了他,并让他立下不得再驱使妖鬼杀人的咒言。 他本就不用妖鬼杀人,三皇子是唯一的例外。 “师父失败了,但也成功了,他和那只杀了他妻子的恶妖同归于尽,被送回来的是他的佩刀。” “他时常为我惋惜,若是我不插手世俗之物,修为本可以精进到更高的层次甚至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这不是我所求,也背离了我的初衷。” 林织故作不知地询问:“大人的初衷是什么,成为大人物吗?” 裴铎低笑了一声,答:“算是。” 他抚摸着狐狸的柔软的耳朵,对着这双紫色的眼睛说:“怎么,不担心么,我如今的修为已是我的鼎盛,再难精进半分,不怕我拿不回你的妖心?” 他将脆弱与无力以最轻描淡写的方式说出,隐晦地寻求着认同。 小狐狸思索了一番,看着裴铎认真答:“不怕,大人已经足够厉害,若是真的拿不回,那便不要了,我就在大人身边做一个只有半颗心的小妖。” 第76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裴铎揉了揉小狐狸的脸,指尖点着狐狸微微湿润的鼻子。 他这般可爱,叫人如何不喜欢。 “有你这句话,我定不会让你只用这半颗心吊着命。” 裴铎爱抚的动作更温柔了些,若是林织此刻是人形,他便会做些别的亲昵表示了,可是紫毛狐狸乖乖贴着也叫人心里熨帖,他亲了亲狐狸脑袋,手指顺着柔滑的皮毛摸到了尾巴尖尖。 为皇帝祈福诵经的梵静寺和尚们出宫时,裴铎去送了一程。 他并未和无尘大师表现出熟稔的姿态,两人隔着距离,说着些场面话。 将人送走前,裴铎往明悟的手里递了一方丝帕。 那自然不是普通的帕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梵文,隐隐透着玄妙的禅意,是佛门中物。 “此为桃木枝的回礼,我代我家狐狸送你,多谢你的好意。” 裴铎自然不是白收礼的人,明悟给了心意,他知晓对方没有旁的心思,所以给了相应的回礼,毕竟明面上镇妖司和梵静寺还是十分友好的合作关系。 明悟看着远比桃木枝贵重的秘传经文,朝着师父无尘大师那看了一眼,见他微微颔首,双手合十向裴铎道谢。 和尚们出宫,两拨人各自分别。 无尘大师回头,看着注定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朱紫衣袍青年走向晦暗的夜色,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他曾劝过裴铎,放下执念,方可无量无边。 那时的裴铎还年少,才进镇妖司不久,正在同他对弈。 裴铎执白棋,落下一子,让本平和的局势充满了紧张的杀机。 ——大师,与我而言,若无执念,便同荒芜杂草一般,野火烧了,却没有来日再生的机会。 ——白子为后手棋,可从不是先落子者为赢家。 无尘大师那时便知道,裴铎日后定时要业障缠身,一身天赋不能尽用。 可惜,如何不可惜。 明悟见无尘出神的模样,低声道:“师父,人生在世,缘法自然。” 无尘大师笑着摸了摸花白的胡子,道:“自然如此。” 无尘大师很满意他的这位亲传弟子,在修禅这方面比他更甚,也比他更为通透。 明悟不言,心里对镇妖师和狐妖搅和到一块的事也没打算管,如他所言,一切自有定数。 在无尘师徒俩脑电波岔开又能接上话的时候,裴铎已经回了玉铉殿。 准确地说是从玉铉殿通往了镇妖司明面上的主司处,不在皇宫地底下,在京城最宽阔最繁华的那条街上,外边是间茶室。 这便是大隐隐于市,镇妖司主司的位置并不固定,偶尔会变动,变动到这儿就是裴铎三年前的指令。 茶楼内部,千石站在了裴铎面前,样子和林织第一次在小院里见他的时候有些区别。 他的面上多了几道伤疤,模样也看起来憔悴苍老了些,给人一种凌厉老练之感。 林织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不像是人类能产生的气味,他往裴铎怀里靠了些,嗅闻着裴铎身上的清香来忽略那股味道。 林织想那大概是虫子的味道,他第一次见到千石,就是在裴府的小院里,千石和百心压着一个被下蛊的镇妖司的成员,死掉时身体里爬出了密密麻麻的虫子。 不仅手底下的成员被下蛊,还丢失了两份档案,裴铎便让千石去追回,至今千石才回来。 “主司,两份档案已经追回,那虫母被我和万易借用八人阵之力联手封印在辛红观内,已派人把守,两份档案悉数追回,属下特地回来禀报。” 尽管裴铎给的时间是年前,但这种事千石自然是能早些做完便早些做完。 千石将身上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条黑色的蛊虫,是虫母最强力的一部分。 虫母的身体内有着许多待出生的虫卵,因此镇妖师们选择将它镇压而不是斩杀,除非他们想面对密密麻麻的虫子四处奔逃的场面,但凡漏掉一只都容易有隐患。 裴铎颔首,表示他做的不错。 那被盒子装着的蛊虫的尸体被呈在了裴铎的面前,林织立刻跳开了裴铎的怀中,忍不住有些反胃。 这条虫子也太难闻了,让他感觉十分恶心。 千石有些疑惑地看着裴铎,不知道这妖狐为何如此排斥,这明明只是一只死虫。 说起来他第一次见这狐狸还把他当成了凡狐,没想到竟然是只妖,不过是主司养着的妖,他自然不会露出镇妖师的攻击性。 裴铎也有些奇怪,让千石将东西放回镇妖司的仓库,让专人处理后封存。 “几日后我会亲自去一趟,将那虫子解决。” “属下会让人严加看守。” 千石带着盒子离开了,裴铎朝着林织招了招手。 “不喜欢虫子?” 林织的狐狸五官都皱着,答:“这只虫子特别的臭,大人不觉得吗?” 那不是一种寻常的腥臭味,残余的味道仍然让林织反胃。 能让他一只狐妖都产生这样的反应,向来这只虫子杀了不少人,血气冲天。 “那我先净手。” 裴铎想可能是他杀的妖鬼太多已然习惯,不觉得这虫子有多难闻,不过想着小狐狸不喜欢,裴铎便去洗手再抱着小狐狸。 林织的注意力转到了裴铎刚刚说的话上,问:“大人,过几日你要离京吗?” “辛红观位于璋州,那可是个好地方。” 裴铎抱起林织,把玩着狐狸的肉爪。 林织脑海里思绪闪过,璋州的父母官,正是六王爷母妃的家族所在之地。 裴铎没想让人安生过年啊,林织一点也不意外。 一场大风后,京城便入了冬。 虽然没有雪,但干冷已然遍布各处。 裴铎称病待在了玉铉殿里,留了个替身。 林织也用了妖术,用纸人替身做了个紫狐出来,让它替自己在这儿待着。 裴铎此去璋州,不仅仅是为了解决虫母,还做了些其他事。 在普通人看来,废弃的辛红观在夜半起了场大火,什么都烧没了。 回京城的途中,裴铎手里拿着一颗乌红色的实心虫卵,里面的虫子已经死了。 “本想着喂你,但瞧你这番模样,还是罢了。” 裴铎看着坐在他旁边满脸抗拒的狐狸少年,将虫卵装好。 蛊虫自然算在妖物的行列内,它死后留下来的东西自然也可以被妖吸收。 林织其实也很疑惑,他也没想到他会对这个东西如此抗拒,按理来说不应当,他并不害怕虫子,原主身为狐狸自然也不可能害怕虫子,可他就是见了便不舒服,没有任何想要吞吃炼化的心。 “大人不必担心我,京城虽然灵气衰微,但有大人帮我,我进步的也很快,只是大人的身体没事吗?” 妖类中以狐妖蛇妖猫妖这些为一类,可以吸收精气来修炼,越是阳气足灵力重的男子,精气的效果便更好。 但凡人经不起妖物的索求,会在精气泄出后越发衰弱直至死去。 裴铎倒是个例外,追着林织喂,似乎并没有变得孱弱。 听着小狐狸心直口快地关心,裴铎手心勾着林织的发丝,以别的行为替代作答。 他自然没事,修为无法再上一层只是因为无法突破,但他从未懈怠,因此灵气堆叠环绕,比寻常人深厚的多,喂喂小狐狸自然没什么影响。 大越境内水路发达,比走陆路要快得多,因此从璋州回京城,裴铎乘船而行。 他虽然遮掩了身份,但也并不是完全朴素。 外边是个中小型的商船,以此作为遮掩。 船平稳地在水面上行驶,林织被抵在船上的窗上,瞧见了湖心明月。 那在他手上的法器铃铛,因为裴铎的灵力而共振起来。 它本没有声音,此刻却作响。 随着裴铎的动作,在夜里同水面轻晃。 裴铎没太过分,控制的浇灌了两次,看着林织在睡梦中自主炼化着灵气。 若有若无的红雾从林织的身体里散出,裴铎便知他这是要彻底炼化了桃花妖的妖丹。 想来小狐狸也是不易,明明还差一点便可消化了,却频频被他打断,要拖到如今。 但裴铎也没什么歉疚之心,搂着小狐狸温热的身躯,在他的香味中入眠。 这已经是他近来的习惯,在拥着林织入睡一次过后,连夜里也不想让他变为狐狸了。 桃红色的雾气在室内弥漫,又一次看见满天桃花时,裴铎便知自己应当又是进了林织的梦境。 想来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等到林织完全吸收掉桃花妖的妖丹后,便不可能再出现这般场景了。 裴铎从入口进入,想看看小狐狸这次会梦见什么,是否会梦见和他有关的场景。 梦里是一片开阔的山林,让裴铎微怔。 并不是,这依旧是小狐狸在修炼时的场景,裴铎从未在京城见过这样一片山。 他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小狐狸就算躺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过了许久,说过哪怕只有半颗心也会留在他的身边,但梦里依然是这片宽广的天地吗。 狐狸这次并未化为人形,而是以狐身在漫山遍野里奔跑。 他瞧见了裴铎,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第77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天高云阔,外界是初冬,林织的梦里却是温暖的春天。 裴铎看着小狐狸跑到自己面前,身形灵动飘逸,紫色的皮毛在阳光下熠熠生光,宛如这片山林诞生的美丽灵物。 “又看见你了,你又迷路了吗!” 小狐狸的声音清脆,同裴铎打着招呼。 “没有,我特地来寻你,那天你说下山就会来找我,但我迟迟没等到你。” 裴铎自然地和梦中的小狐狸对话,眼眸沉静。 为何还会梦到从前,小狐狸,待在我身边时,你仍然在怀念这片山野之地吗? 小狐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不打算下山了。” 裴铎藏于袖中的手指紧握,轻声问道:“为什么?” 梦境乃本我之呈现,小狐狸待在他身边这么久,竟是这么想的么? “我在山下远远看了一眼,人间很繁华,但是很喧闹,灵气稀薄,而且还要守好多规矩,感觉一点也不自由,我忽然觉得人间也没什么好的,不如一直在山里呢。” “饿了就吃菌果鸟兽,渴了就溪水晨露,多快活呀。” 小狐狸在石头间蹦来蹦去,在小溪里惊扰鱼群,弄的皮毛湿漉。 他跳回石头上抖了抖皮毛,又恢复了之前的蓬松。 裴铎想这应该是狐狸先前做过的事,才在山下看了一眼,便觉人间嘈杂,同他居在深宫之中,是否早已心里烦乱? 想到小狐狸待在他身边并不开心,裴铎的心情有些烦躁。 “以后你想找我的话,就来山上吧,我会为你引路,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紫狐继续说着,蓬松的尾巴轻晃,表示着欢快的情绪。 “如果那天迷路进去的人不是我,而是别的模样好看的人,你也会这样吗?” 裴铎忽然想到他们相遇时的交易,如果小狐狸不是被进献给他,而是被进献给别人,他也会这般呆在别人身边吗? 这种猜测更让裴铎心里沉沉,面上却不显。 听到裴铎的这句话,小狐狸思考了一会儿,迟疑地说:“应该不会吧?” 小狐狸直率地说:“毕竟我看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很亲切,认为你一定是好人,这是我们妖的直觉,再说了为什么要有如果啊,那天走进来的就是你,又不会再改变了。” 这倒是让裴铎的心里舒畅些,确实,小狐狸已经在他身边,而且按照别人的实力,小狐狸也不可能和他们进行交易,再说按照他的身份,这只特别的紫狐兜兜转转,终究会被供奉到他的手中。 听着林织的理由,裴铎询问:“那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好看的人呢?” 这始终是裴铎心里过不去的一点,他宁可希望狐狸是因为实力择主,而不是皮囊。 如果只是因为皮 囊,这世间美人太多。 小狐狸对风月之事明了,却情却懵懵懂懂,他待林织如情人,可林织对他百般依赖甜言蜜语,到底是对饲主的忠诚与依赖,对皮囊的喜欢,还是情? 妖真的懂情爱吗,裴铎发觉自己不清记楚,越深入去想便越心冷。 小狐狸是否有一日会弃他而去,回到更为广阔的天地,而不是与他终日在压抑的富贵囚笼中,担心小狐狸会在某一日分清楚依赖与喜欢的区别而奔向他人。 人的寿命总有走到尽头的那一日,更何况他可能没有多少时间,就算有,等到他容颜不复日渐衰老,而狐妖依旧是少年之身天人之姿,到时候又会如何? 纵使他天赋世无其二,能够将狐妖困于掌心,可他要是心里有了别人,他也困不住他的心。 裴铎想到这点,心里像是燃了把火,烧的他格外难受。 小狐狸否定地说:“不会有那么多人来这里。” 裴铎想,他还是这般率真。 不过面对小狐狸真实的本我,这个绝不会有欺瞒的存在,裴铎静静地看着小狐狸追问说:“若是有呢?” 妖的寿命漫长,一生会遇见许多人。 小狐狸回望着他说:“你不想要我和别人像和你这样吗?” 小狐狸没等裴铎开口,自言自语道:“或许也不会再有了,这世间上有很多事情都是独一份的。” 他仰头看着年轻的人族,笑着问:“你说呢?” 这个答案让裴铎有些意外,却也情理之中。 若是小狐狸对他太过笃定,他反而要心生疑窦,可得到了这个答案,裴铎不知为何又有些不满足。 小狐狸仰头看了看天空说:“我该回去了,我送你下山吧。” 裴铎感觉到桃红色的雾气越来越淡,知道他要从这场幻境中醒来了。 他顺着变化出来的路下山,小狐狸跟在他左右,奔跑间如同一团紫色的火。 出口前,小狐狸站在大石头上和裴铎相望. 裴铎走进出口,离开时他转身,小狐狸还蹲在那颗大石头上看着他。 狐狸的身影渐渐模糊,裴铎睁开了眼。 他依旧在水上,船在夜里平缓地向前。 林织的手正环着他的腰,睡的十分香甜。 裴铎的灵气探入他的体内,发觉桃花妖的妖丹已经被彻底炼化,消失无踪。 林织似乎被他的动作弄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看着这双眼,裴铎想着梦里的他,垂着眼眸问他:“小狐狸,你想回到山林里去吗?” 他的心里有许多问题,但最终只问了这一句。 他想他就算问狐妖喜不喜欢他,狐妖自然回答是,可他真的明白么,既然如此,这句话不如不问。 “大人怎么忽然这么问,”林织看起来清醒了些,摇了摇头答,“不想,我不想和大人分开。 ” 撒谎。 裴铎揉了揉他的头发,再次询问:“真的不想回去?” “大人与我同去吗?大人若是去,我便想,大人不去,我便不想。” 林织枕在裴铎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 妖物的心思纯真直白,叫人不会误解他的意思。 林织听见了裴铎加快的心跳声,眼里的光芒流转。 林织知道裴铎喜欢他,或者说爱他,但那种爱并不够深记入,其中占有欲的成分更多。 他和裴铎的关系中混杂了太多元素,人与狐,镇妖师与妖,饲主与妖宠,他立的还是率真不懂人间事的人设,因此他们虽然是情人,虽然很亲密,但并不是纯粹的爱情,在这种爱中有多少是依赖与相互慰藉。 察觉裴铎上钩,林织开始收网,他要让裴铎彻底地对他们的关系进行审视和认知。 林织一直感觉到他和裴铎之间差了点什么,他依旧离裴铎有些距离,无法完全靠近他的心。 这种无法靠近不是源自裴铎的防备,不是因为裴铎心机深沉,而是别的东西。 “以后”,裴铎从不和他说以后。 他没有构想过他们的未来,就算人和妖的寿命有别,但至少短期内不会有太大差别,可裴铎从未许诺过。 裴铎不是那种“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的性格,他对自己在意的事情有着超乎寻常的掌控欲。 林织想生病的主人格应当也是这样,因为这一点在前两个人格碎片中也有呈现。 宋嘉竹是三个人中最青涩的那个,因此他的想法展露的也最直接,他们还没毕业,他就已经在规划他们的未来,没道理裴铎这种一步三算的性格不去考虑以后。 只有一个可能,裴铎觉得自己没有以后。 所以裴铎和他在一起后头疼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在加重,这让林织觉得他的情感对于裴铎来说是止疼的毒药,让他走向更遗憾的无望深渊。 林织当然不会放任他这样,所以他特地延迟消化桃花妖的妖丹,在裴铎解决完虫母的事情后才出手。 想要在不伤害裴铎的情况下激一激他,林织觉得这是最好的方式。 渴望自由不喜欢人间繁杂的妖,却愿意为了镇妖师留在人间,裴铎如此心思的人,自然会做出相应的回应,至少会为了和他待久一点多活几年。 会因为想要和他有长久的以后,而心怀对未来的希望。 等到裴铎走出这一步,林织才觉得自己真正成功了。 情爱便是如此微妙,他可以捧裴铎上云端,也可以让他落泥潭。 自然,林织不可舍得再让他跌下去。 床榻间,裴铎听着林织的话语意动,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含住了林织的唇。 他倒是要看看小狐狸的嘴抹了什么蜜,这般会讨人欢心。 在听到林织的答案之前,裴铎的心里 划过了格外阴郁的想法。 倘若林织想离开,他便捏着那半颗狐心,让林织一直待在他的身边,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可以将狐狸囚困住。 届时他给的不再是手链,而是精巧的脚环,将狐妖锁在自己的密室中,只有他一人得见。 微软的少年音如同清风,拂去了他心里的那些不堪。 裴铎想,也罢。 即使以后小狐狸想离开,即使他留不住,他也将他放还。 一想到这个可能,裴铎眼里一片晦暗。记 想着小狐狸依赖的话语,裴铎又难免在心里反复的去揣测他的情感。 他想得到一个答案,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心里想要哪种答案。 无论如何,他得再快些了。 林织和裴铎秘密回京,恰好赶上了京城的初雪。 雪晴云淡日光寒,京城的百姓都裹上了棉衣。 林织有着厚厚的毛,自发给裴铎当起了暖炉。 裴铎的体温本来就低,在冬日更是冻人。 回京后裴铎顾不上休息,立刻处理堆叠的政务。 因为裴铎称病,各方人马倒是借着探望来打探了一番情况。 替身只见了皇帝,其他人都无缘得见。 裴铎也没问皇帝有没有察觉,因为皇帝必然不知道他探望的是个假货,这替身裴铎也不是第一回用,不仅替身模样像,他还在周围布置了阵法,除非皇帝周围有高超的术人,不然不可能察觉。 林织将自己的纸人替身回收,看着裴铎投入到了政务的忙碌中。 十几日后,林织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本来以为裴铎开始的忙碌是为了早点退休和他一起归隐山林,然后发现似乎不是这样。 裴铎这些天下达的命令和准备动作被林织看在眼中,感觉到了裴铎要做的事情有些激进。 那样子不像是想早点退休,而是想在自己死前把事情全部做完一样, 裴铎其实并不用着急扫除障碍将所有的权势揽在手中,能让他快速做出这件事的原因只有一个,早日对乌城出兵,早一点拿到他的妖心。 林织有些烦躁地甩着狐狸尾巴,问脑海中的系统道:【他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他为什么觉得自己一定会早死?】 01也有些发懵道:【没问题呀,除了任务对象自己会想不开自杀以外,不会有其他情况让他死亡。】 【那到底是为什么?】 林织心里冒着火气,利爪不受控制地伸出,在趴着的桌案上划出了五道竖痕。 他本来是想用这一招把裴铎拉回来,没想到似乎加快了裴铎的进程,裴铎这些天抱着他做的力道让他觉得好像每天都是最后一次了一样。 他身为百年道行的狐妖,直接昏睡到第二天睡醒了又是裴铎,昏天黑地,感觉水都没干过,每天都在炼化灵力,似乎没有清醒的时候。 />这也就意味着他这些天连安神术都顾不上对裴铎使用,前期林织还以为是裴铎情绪太好头不疼了,现在想来估计截然相反,裴铎的头疼一定更严重了。 这与设想南辕北辙的情况让林织心浮气躁,他吐出一口浊气,看着自己制造出的破坏痕迹微愣。 不对劲,他怎么会这么控制不住他的情绪。 林织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常理性而言,他不会如此容易动怒,也不会如此没有耐性。 林织用妖力在身体里循环了一个周天,没查出什么异状。 谨慎起见,林织让喉1a行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扫描。 01:【没问题!】 01觉得林织应该没有中招,毕竟它一直看着,没有发现有人对林织下手。 扫描结果出来后,记01沉默了。 01:【啊……这……】 林织的尾巴重重地拍打在桌案上,催促道:【为什么吞吞吐吐的?】 喉6e着头皮说:【宿主,是有点问题,准确地说是你的身体产生了一些异变,现在正处于假孕的状态。】 说完最后一句话,01恨不得钻地里去。 狐狸尾巴停止不耐的甩动,维持静止的姿态长达半分钟。 林织知道01不会和他开玩笑,也就是说这是真的。 他该高兴这是假孕而不是真怀孕吗? 林织竭力保持着冷静,让01继续说。 简而言之就是,在林织来之前,原主在修炼的过程中也遇到了躁动的情况,但因为他周围没有族人,也没有产生灵智的妖物,加上他不敢下山,所以每一次成熟期原主都是靠静心修炼进行压制。 狐狸的本性一直被压制,林织来了之后,在成熟期被灌溉了太多次,加上身体只有半颗妖心,以至于躯体自发进行了改变,在成熟躁动期结束后进入了怀孕状态,可身体本就是个公狐狸,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生崽,所以就造成了如今的假孕。 初期林织闻到虫子的血气觉得恶心难闻,中期林织变得嗜睡,但他以为是裴铎弄的频繁的原因才让他不清醒。 在这期间,他的情绪不稳耐性下降难以克制凶性都是自然的状况。 01有些心惊胆战地问:【宿主,你还好吗?】 林织微笑答:【我看起来很不好吗?】 01不敢说话,虽然它看不见宿主的情绪雾气,但他能感觉到林织身上一定环绕着厚厚的黑雾。 得知原因后,林织的大脑彻底冷静了下来,从近日昏沉的状态里摆脱,再一次梳理了最近的情况,想着下一步的计划。 脑海里有了章程后,林织的紫眸闪过幽光。 这么想着,他身体的状况倒也不那么让他抗拒,反正也不是真的生,不必太介怀。 这是个可以利用的绝佳状态,无需他再费心制造别的事端。 林织的心 情平和下来,尾巴不快不慢地轻晃着,一派悠闲。 第78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冬日,屋檐上覆盖着冷霜。 裴铎披着大氅从廊檐下过,回了玉铉殿的小书房。 即使小狐狸不在这儿,他也养成了习惯。 书房里摆着两盆暖碳,裴铎脱了大氅,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手心依旧冰凉。 他低头看着折子,思考着写下应答。 大概是察觉到他最近的动作,皇帝有些心急了。 他只是针对了皇后几次,皇帝便连着宿在了淑妃那儿好几日。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有意针对皇后,想让皇后下台,让他侄女裴云栀上位。 皇帝和霍相都很着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宠幸淑妃并不是在向他投诚,而是在进行挑拨分化。 毕竟有裴云栀在前,淑妃太容易成为垫脚石和弃子,皇帝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笼络淑妃也笼络淑妃的父亲。 这是皇帝反抗的手段,但裴铎并不放在眼里。 对他而言,这个孩子从淑妃肚子里还是从裴云栀肚子里出来都一样,只要裴云栀位置足够尊贵,都可以是裴云栀的孩子。 这一点他早就许诺过淑妃,她的孩子也有可能做皇帝。 在这种情况下,淑妃自然不可能傻到背弃扶持他的人而改投皇帝的怀抱,皇帝跟淑妃说的东西,淑妃转头就告诉了他。 裴铎眼眸淡漠,在手里这本折子上写下鲜红的‘允’。 这几次针对皇后的动作不过是小把戏,他要做的事还在后头。 相较于他之前的计划来说,他的确加快了步伐。 因为他想快点为林织拿到他的妖心,他不确定他的时间还有多久。 头疼的病症发作的越来越频繁和剧烈,没有小狐狸在一旁安神,更是让他难忍。 但即使难忍,裴铎也忍下来了。 裴铎正处于一个混乱的状态里,在思绪未理清楚前,他不知如何对上林织的那双眼。 这些天裴铎闲暇时都在翻阅镇妖司的档案,在寻求一个答案。 妖懂情爱吗? 这若是随意寻一个天师询问,他们的答案大多数是否定。 妖怎么会懂人间的忠贞与情爱,许多妖物转眼食人,将人当成玩物和食物,海誓山盟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笑话。 裴铎从前并没有想过这件事,因为他不在意妖明不明白情爱,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害人妖物都被他斩杀或关押。 如今裴铎却在努力地从档案从经历的事件里,寻求着答案。 那日从林织的梦里醒来,他时常在想,林织拿到了完整的心后还愿意为他留在人间,愿意和他同行,到底是出于情爱、依赖还是忠诚,这些情绪混杂的太 相似,表达也一致。 那些档案看到最后,裴铎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林织懂还是不懂。 他希望林织懂,这个答案会让他欢愉舒心,可他的时间不够多,如果他死了,林织会怎样伤心? 裴铎每每想起便觉得不甘,怨恨起所谓的命运。 裴铎又想着林织不懂便好了记,他死后他依旧是山林间自在的妖狐,无拘无束。 他甚至可以早些放林织走,让林织去自由自在地过想要的生活。 但这同样让他煎熬,翻来覆去竟无法寻求一个足够满意的答案,甚至冷嘲着自己的大方想法。 若是能活久些便好了,师父断过他的命格,他已经没有多久可活,越发剧烈的头痛似乎已经在为他敲响丧钟。 裴铎以往对这件事很坦然,只要他准备足够,裴家不会有事,死了反倒让许多人松口气。 他的仇已经报了,因此活与不活,他并不在意。 可如今却不同,他对生命的贪婪渴求与日俱增。 每晚拥着林织时,同爱怜一并的是不甘,他听着林织说着好听的话,心里欢愉与酸涩同行。 夜色深深,裴铎从密道回了府中。 进入到卧房,裴铎便发现了不对。 桌案与床脚多了许多抓痕,有些东西东倒西歪,似乎发生了争斗。 裴铎焦急地去寻林织,却发现他正以狐身躺在床中央,看起来并无大碍,裴铎悄然松了口气。 他俯身去摸林织,却被狐尾被拍开了。 这种抗拒的动作让裴铎手一顿,还未开口,便听见了小狐狸有些惊喜的声音:“大人,你回来了。” “大人的头疼好些了么,近日都不带着我了。” 林织的关切里带着些失落,有些委屈地瞧着裴铎。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带你还不是因为你终日睡着。” 裴铎点了点狐狸的脑袋,神色如常。 林织知道他在骗他,头疼作为裴铎的病症,和明遥的腿宋嘉竹的声音一样,在治愈未有成效之前,不可能痊愈。 裴铎的心藏的太深,林织走进去了,却未能完全碰到。 起码裴铎还没打算告知林织他觉得自己时日无多,甚至没有告诉林织他阴霾缠身的理由。 林织要是不站在上帝视角知道前情提要,估计还对裴铎一知半解。 那个代表了任务对象内心意象的小猫吊坠,林织现在还没有看见。 久居高位,裴铎这种人的爱都带有一种“安排”与“布置”,甚至习惯了弯弯绕绕,他不会开口询问对方的意愿。 林织猜裴铎现在心里估计在考虑,要不要在他死之前要不要成全他这个情人回归林野的心愿。 他分明已经说的足够清楚,而且他先前那么做就是想让裴铎进一步确定他的感情,从而为之振奋。 谁想到裴铎这么笃 定他真的要死,让林织头疼。 身为同类林织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裴铎更相信自己安排好一切。 这种心机深沉防备心重的人真是麻烦啊,林织不在意地将自己也涵盖了进去,不过好在他已经有了破局的办法。 听见裴铎的话,他回道:“这还不是因为大人你……不过大人,我确实觉得最近很不舒服。” 裴铎的神色凝重了些,再一次检查了林织的身体,却没查出任何问题。 “我带你去一趟梵静寺。” 无尘大师作为老前辈,在妖物异状记这一方面,他的经验在裴铎之上。 裴铎没有耽搁,立刻抱着狐狸去了梵静寺。 毕竟狐狸只有半颗心,万一是这里出了问题那就糟糕了。 裴铎设想过很多情况,唯独没考虑过林织会比自己先死,绝对不行。 无尘大师在紫竹林坐禅,罕见地看见了裴铎有些失态的模样。 他检查着狐狸的状况,眼里有些讶异。 “这么多年,老衲也是第一次见这种状况。” “此乃喜脉,可施主不是公狐么?” 无尘看着林织,林织故作茫然,看向了裴铎。 裴铎已然是僵硬姿态,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喜脉’。 第79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裴铎有些恍惚地回答:“是。” 小狐狸是公狐狸不会有错,他比谁都清楚。 可是喜脉这两个字在裴铎的脑海里反复出现,炸的他脑海空白。 喜脉?怎么会是喜脉? 林织怀了他的孩子,孩子? 裴铎这辈子都没想到后代这玩意能出现在他身上,还是一只公狐狸怀的,这简直是平生未见闻所未闻。 “大师确定没有误诊?” 裴铎如果是普通人他可能就信了,可他是镇妖师,他更清楚这种事情不大可能,妖本就不易有子更别说是与人类有后代。 无尘大师再检查了一番,十分笃定地说:“的确就是喜脉,老衲曾接触过有孕的妖怪,不会有错,但未曾感受到胎儿的存在,加上小施主又是公狐,我得好好研究几日,裴施主,可否将他留在我这儿一段时间?” 裴铎心里第一个想法是不愿,可为了小狐狸的身体着想,为了弄清楚这件事情,这样更稳妥。 “那就麻烦大师了。” 裴铎并未现在就离开,而是抱着同样很茫然的小狐狸走远了些,低声进行叮嘱。 “你在这儿好好的,我每晚会来看你。” “大人,我怎么会怀崽子呢,我分明……” 小狐狸的爪爪有些不安地抓住了裴铎的衣襟,明明还是狐身,裴铎却已想到了他人身模样抓着自己衣服,面上无措紧张的模样,眼眸越发柔和。 “别害怕,有我在定不会让你有事。” 裴铎摸着狐狸温暖柔软的皮毛进行安抚,缓解他的焦躁。 小狐狸的情绪看起来安定了些,但依旧有些不安地询问:“若是我真的有了,大人会不会嫌弃?” “自然不会。” 人妖混血难免遭人诟病,但若是他的孩子,谁敢说一句不是。 小狐狸松了口气但很快又紧绷起来,有些惶恐地说:“大师说没有感觉到胎儿,我若是没有怀崽崽,大人会不会生气?” 裴铎感觉到了林织情绪的不稳定,人类女子在有孕时也会有这样的表现,小狐狸有孕这样也难免,难怪在他摸狐狸肚子的时候,小狐狸会将他的手拍开,想来这是下意识地护崽反应。 “当然不会,你平安无事即可。” 裴铎虽然平日里一副温和模样,但却不是真的温柔,如今也算是破天荒地温声细语了一会,娇宠着自家狐狸。 不远处站着的无尘大师仰头观月,谁叫他上了年纪还耳聪目明,无意去听,却也听的清楚明白。 谁成想冷心如裴主司,也有这样的一面,不仅和妖物缠在了一块,还有了这等事。 无尘大师有些费解,裴铎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碍于出家人不好询问这些,无尘大师也只能心里感慨, 真是无比奇妙。 小意温存了一会儿,林织留在了梵静寺,裴铎则返回京城。 年底正是事物繁忙的时候,要等到节后才能清闲一会儿,宫里和镇妖司现在都离不了裴铎。 “小施主,可否化为人形,让我再查探一番?” 无尘大师的模样宽厚慈悲,不因这是妖物怪异之相而心记有他念。 林织化为人身,自然,区别于在裴铎面前,他衣服也变化了出来。 他知道自身情况因什么而生,但依旧佯装了些许紧张的模样,哪怕裴铎不在跟前,他的戏也得演全套。 这种情况显然触及到了无尘大师的知识盲区,在号完脉后,无尘大师便让林织在紫竹林中休息,他先回去查阅资料。 “辛苦大师。” 林织行礼,他真的觉得有点让无尘大师操劳了,吃斋念佛的和尚不仅要忙着帮皇帝祈福还要除妖,现在甚至还要兼职妇科圣手,病人还是公狐狸。 无尘大师笑着回礼,从紫竹林与梵静寺连通的那道侧门离开了。 林织则继续化为自在的狐身,到了紫竹林深处,吸收灵力静心修炼。 他能感觉到身体的灵力在减少,应该是身体异变为了迎接孩子的到来而进行了压缩储存,尽管怀孕是假的,可身体就是这么认定了也没办法,如今蹭着紫竹林的灵气,可得多吸收一点。 裴铎那边林织并不担心,虽然他不知道裴铎是因什么认定他命不久矣,但如此这么一遭,裴铎还舍得放他回去舍得自己就这么死么? 舍不得,裴铎当然舍不得。 回府的马车上,裴铎一扫近日的阴霾,颇有着拨云散雾之感。 在起初的震惊过后,那点甘甜滋味便从心里源源不断地上涌,让裴铎唇角上扬。 姿容绝佳的青年眉目疏朗,无一不写着春风得意。 他高兴自然不只是为后继有人,准确地说这部分情绪只占了极少的比例,让他真正欢悦的是林织有了他的血脉,这让他和林织之间似乎多了一种无法言明的缠绕感。 裴铎这会儿倒是一点都不考虑什么若是小狐狸想回去他便放他回去了,甚至有些讥讽自己假模假样的慷慨。 他这才发觉从林织的梦境中走出来后,他便进入了一条窄巷,将他困缚于其中。 他为何一定要在意林织懂不懂情爱,懂又如何,不懂又如何,他就是他的。 林织是心甘情愿待在他身边,这还不足够么,他会好好地教他的小狐狸如何做人/妻。 裴铎扶额轻笑,是他入迷障了,哪怕是他在情爱面前竟然也如同毛头小子一般莽撞,失了分寸。 也是这般他才发觉,他比自己以为地要在意小狐狸的感受些。 起初只是拿他当只逗来有趣的小妖,后发觉他能安抚他的头疼,皮毛也软和舒适,性子率真可爱又会看眼色,惹人爱怜。 而后事情便不知 怎么偏向了另一个位置,他并不排斥林织的靠近,还因妖狐的躁动而起了欲念。 温香软玉在怀,被林织一双眼眸盈盈望着时,他竟然有几分理解百年前那位被迷惑的大越皇帝为何从此君王不早朝。 当发觉自己思绪偏差时,裴铎才察觉他对林织的几分情意,远不止于对情人。 不仅急切地想要安排好一切,甚至还想着放他自由。 真是笑话,他裴铎何时是如此良善大方之人了。 裴铎自己都觉得荒谬,按照他只问结果的性格,哪怕林织是虚情假意心怀杀意他也照样能笑着接受。 不过还是要提一提,小狐狸对他可不是虚情假意,他那心眼也不够他玩这些。 想到自己的寿命,裴铎眼里沉了沉,思索着指尖轻敲着小桌。 少时,师父将那只恶鬼从他身上取出时,便说过他的寿命会有折损,但他当时并不在意,只觉能活下来活到报仇便足够。 后来他展现了在术法这方面的天赋,师父喝醉时和他说慧极必伤,但或许只要他突破到了某个境界,也许能打破桎梏,不说长生,但也能活许久。 师父讲不清那个境界是什么,因为他未能达到,哪怕是无尘大师也未触及,裴铎并没有为了追究长寿而专心修行,留在了宫闱之中,宁愿停滞不前。 裴铎早早就接受了他活不长的事实,所以很久之前就开始安排身后事,只为做好准备。 如今么,他倒是不想准备后事了,他想活久一点。 林织本就没什么心眼,不用害人或者魅惑的方法修炼的自然也慢。 妖物产子后修为会散去不少,在产子的那一刻尤为虚弱,若是他不在了,小狐狸得一个人大着肚子躲着别的妖担惊受怕,还得一个人带着崽子艰难生活,光是想着裴铎都无法接受。 他何止要活久一点,死了他都得变为厉鬼守着他们父子俩。 这倒是个想法,只可惜化为厉鬼需要强烈的仇怨,而且大多难以自控面目全非有些甚至会忘却记忆。 裴铎决定回去再将镇妖司相关典籍翻阅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大仇得报后他对活着也没什么执念,死便死了,现在却不行,他还得坚持坚持。 对了,还要顺便将怀孕妖物这种特别标记一番,查看情况,还得再看看宫内的藏书阁里有没有相关的材料。 想来应该没有,百年前的杀狐令,估计和狐狸有关的如何饲养如何看护的书籍都毁掉了,难不成要去太医院瞧瞧? 裴铎在心里一项项列了计划,回了府邸。 他让管家将屋内凌乱的陈设和被抓毁的床进行更换,先去了镇妖司。 调阅了一批资料出来后,他回了玉铉殿的小书房,下达着新的命 令。 他本来打算在年前对霍家动手,现在却不打算这么着急了。 还是让所有人过个好年吧,就当是他初为人父的慈悲,为孩子祈祈福,以免这些人怨气冲天。 临睡前裴铎想到,狐狸一窝可以产下七八只崽子,不知狐妖是否也是如此。 裴铎这日并没有睡好,面色难免差了些。 连同皇帝在内都以为今日定当是软刀子磨肉又要被裴铎折磨的一日,却没成想裴铎今日倒没怎么开口,裴党的人也没找什么事,裴铎面上的笑容甚至比往日更加和煦,让人不寒而栗。 御书房议事后,裴铎同皇帝闲谈起来。 “小主们入宫也有一月有余,如今后宫子嗣不丰,陛下可要多多操劳了。” 皇帝登基前还没到宫外开府的年纪,因为不怎么被看重加上母亲位分低又早早病逝,因此也没有可靠外家,除了让他知事的宫女,没有皇子妃。 皇帝的后宫在没有这波充记盈之前,人数并不多,只有十几人,如今膝下只有两个女儿,都是低位嫔妃所出。 两岁的长公主在皇后那儿教养着,还不到周岁的二公主在升了位阶的生母刘婕妤处养着。 皇帝子嗣不丰倒不是裴铎暗害让孩子不能出生,而是皇帝早两年根本不敢让人生孩子。 他根基不稳地登基,要是早早有了孩子,比起一个少年,自然还是没有能力的婴儿更好掌控,养成什么样还不是裴铎说了算。 所以皇帝前两年一直谨慎甚至不惜自己喝汤药,来避免有子。 宠幸皇后淑妃之类他信不过的女子都是倍加小心,只有宠爱那些外家不显的低位嫔妃才放肆些,还生怕她们生的是儿子,若是确诊了是儿子,无需裴铎出手,皇帝自己就能狠心把儿子弄死。 听到裴铎这话,皇帝有些神经过敏。 裴铎是不是在暗示他什么? 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在警告他,还是说他真的有做摄政王的打算? 难道霍家又被他拉拢而去,他意图让皇后有子难道是正中裴铎下怀? 一时之间皇帝有些风声鹤唳四面楚歌之感,他实在是被裴铎弄的快疯了,他们的手段不在一个层面,皇帝今日噩梦越发频繁,总是梦到那个雨夜,裴铎拿着圣旨来恭贺他的模样。 皇帝勉强地露出笑容,答:“不劳爱卿操心了,这种事自有天意。” 皇帝不止一次庆幸裴铎是个绝后的太监,不然恐怕裴铎就不是以下欺上这么简单,怕是要夺了他大越的江山,改朝换代,让这天下变成裴家的天下,让他的子孙后代成为皇朝正统。 裴铎赞同道:“是啊,也是天意。” 当爹这种天意来了,挡都挡不住。 皇帝继续分析,裴铎因为他这么说而高兴,说明他希望看见他没孩子,还是说希望这孩子不是从中宫皇后的肚子里出来。 可难说这不是裴铎故意演给 他看的假象,毕竟裴铎此人心思最难揣摩。 皇帝想的头都要痛了,裴铎却悠然告辞,结束了闲谈。 裴铎从御书房离开时,正巧碰见了准备进御书房的六王爷。 两人相遇,面上均是客气有礼。 六王爷在心里偷偷咒着裴铎早点死,张口就问起裴铎近日的身体状况。 毕竟裴铎不久前才病了数日,今日上朝脸色又不太好。 “多谢王爷挂心,并无大碍,不过我听闻世子最近骑马摔伤了腿,前些天我病着便没遣人去府内关怀几分,如今可好了?” 裴铎心知这不是巧合,是郑佳灵的夫婿六王爷的次子做的好事,他这么问问也只是好奇六王爷是怎么教孩子的,能让越卓这么快就下手,还是朝着下死手而去。 以后他可能也不止一个孩子,得引以为戒了。 六王爷皮笑肉不笑道:“犬子并无大碍。” 这让六王爷提起警惕,该不会这是裴铎动的手脚吧? 带着这种猜疑,六王爷踏入了御书房,与同样面色不佳的皇帝对视,一同在心里骂起裴铎。 第80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月色下, 裴铎的身影出现在了梵静寺中。 在看见林织之前,裴铎被无尘大师借一步说话。 看着无尘大师的神色,裴铎心里有了几分了然。 “大师, 可是知晓缘由了?” 无尘大师点头, 道:“老衲翻阅了寺内一位一百五十年前圆寂的高僧留下的手札,在其中发现了类似的状况。” “他遇见的乃是一只兔妖,因兔妖有喜脉与孕相,他便放过了那只妖,可后来发现那只兔妖作乱,兔妖故技重施, 他本抱着胎儿无辜之念打算等兔妖产子后再进行惩戒, 可在镇压的途中, 却发现妖物空有孕脉却无胎儿。” “在雌兔中,有假孕这一说, 哪怕为妖也不可避免, 小施主如今的状况同那只兔妖相似。” 无尘大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解释了雌兔假孕的缘由。 大师说的委婉, 裴铎却听的明白。 可能就是他灌多了,而公狐本身又没有受孕的功能, 被他弄成了这样。 不过裴铎早就练出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哪怕是被和尚说这件事他也泰然自若。 “多谢大师。” 听到没有孩子,裴铎失落了一瞬, 但也就一瞬,于他而言重要的是林织, 孩子次要些, 何况他对后代本也没有欲求。 他已然想通, 便不会再走老路, 现在还琢磨着怎么为小狐狸活久些。 只是有些可惜了他今日写的几张纸的名字,毕竟至少有七个孩子,有男有女,他总得多些备选。 “裴施主不必客气,老衲观察了一日,小施主的身体并无其他异状,裴施主大可放心。” 裴铎再次谢过,拿出了谢礼,朝着紫竹林而去。 竹林内有诵经声,伴着寒月冷霜,有种让人心静宁和万物皆空之感。 不过当裴铎看见小狐狸蹲坐在诵经的明悟身前时,那种宁和之感便荡然无存。 他倒也不是看这和尚不顺眼,就是他小心眼罢了。 谁叫林织那回见明悟,蹲在他肩上尾巴轻晃,他在心里记了一笔。 那些人采购的话本子中,可也有狐狸与和尚这种搭配,竟然还不少,裴铎头一回瞧见丢了那本没让林织看见,后来便令那些人不要再买这种。 和尚与书生有什么好,写话本子的还是见识少了。 “林织。” 裴铎唤了林织的名,看见小狐狸向他跑来。 他搂住了跑到他怀里的狐狸,叮嘱一声:“慢些。” 无尘大师说了,这是身体认定的孕态,与主观意识无关,所以哪怕这件事是假的,可小狐狸的身体却不这么认为。 林织关切地问:“大人,大师找到原因了吗?” 话到了裴铎嘴边,他瞧见狐狸眼期待的模样,却没说出口,只道:“你身体没有大碍,先回去吧。” 他不说事情是真是假,姿态闲适。 林织从他的神色中窥探出了些许,立刻明白了裴铎的逗弄,心里眯了眯眼,面上却不显,故作乖顺地同裴铎离开。 马车上,林织化为了人形,这回倒是在裴铎面前变出了衣服。 “若是能联系到族人便好了,他们应该会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林织双手撑在桌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裴铎见他这模样倒有些不忍心逗弄他了,以免小狐狸忧思过重,惶恐不安。 可此时他又听见林织喃喃自语地说:“明悟去过很多地方,说不定什么时候能让他替我 找一找。” 裴铎面上的笑意淡了些,挑起林织的一缕青丝问道:“你们倒是有交情了?” 小狐狸眼眸微亮地说:“明悟师父人很好,虽然我是妖,但我是好妖,这种事情他肯定不会拒绝,而且明悟师父很厉害,他去过很多地方,抓过好多妖鬼,今日和我说了很多趣事。” “我从前觉得人间都一样,没想到还有和大越和乌城不一样的地方,这么说也不对,那些地方也在大越,有些地方没有山水,满地都是沙子。这么想来人间景色也不都是一样,他还说有很大很大的河,比京城的内江比乌城外边的河还要宽,望不到尽头呢!” 小狐狸眉飞色舞手指比划着宽度,眼里都是渴望。 “那叫海,是洋的外围。” 裴铎虽没有去过那些地方,但能从堪舆图与风物志上得知,在镇妖司的档案里也记载过几百年前的镇妖师与海中恶蛟苦战之事,只是这般大妖早已经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 他托着面颊看着林织道:“想来你听着也想与他同去了?” 林织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又立马摇了摇头。 少年的声音软和:“我想和大人同去。” 裴铎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低声道:“小骗子。” 同他约定好又反悔,现在更是忘了个精光的小骗子。 “我才没有,”狐妖为自己辩解道,而后捂住了肚子皱眉说,“大人,我肚子有些疼,是不是孩子在踢我。” 他神色多无辜,一点瞧不出说谎的痕迹,如同瑰丽宝石一般的眼眸迷蒙,漂亮无辜惹人爱怜。 “是吗,让我瞧瞧。” 裴铎将小桌搬开,手指灵巧解了林织的系带。 裴铎何止是要看看,还得仔细摸摸,不然怎么能感受到自己的孩子。 林织腹部的红色花纹蜿蜒,相较于亲密时,颜色要淡些。 裴铎还记得这些纹路殷红滚烫的模样,唇角微扬道:“我听听孩子的动静。” 裴铎生了长好脸,以这般清隽温和皮囊说着这番话,带着让人意动的温润。 偏偏林织知道这是伪装,可正是因为这层伪装,便更让林织心脏跳动,心里笑容扩大。 裴铎自然是没听出什么动静,他本也不是奔着那听不到的动静而去。 唇瓣描绘着花纹的纹路,感受着它泛起微微热意。 林织脖颈微扬,手指抓着袖口,眼眸微闭。 冬日的京郊要更加宁静,只能听见风过的声响。 林织身上的花纹滚烫,亵裤被浸透,偏偏裴铎停了手。 “一直没听见孩子的动静,他不踢我,是不是不喜欢我?” 裴铎的面上带着些担忧,似乎真是初为人父没有经验的慌张,只因为孩子没动静便觉得未出世的孩子不喜欢他。 这般煞有其事,还特地向孕夫求证。 林织心里轻啧,同裴铎过招。 听了裴铎话的狐狸少年有些慌忙地握住了裴铎的手,将他的手按在了尚且平坦的腹部,呼吸急促地说:“喜欢的,喜欢的,大人再碰碰他就动了。” 林织的眼眸迷蒙,美丽面庞上带着不自知的情态。 裴铎眼里微暗,沉沉到似乎密不透风。 第81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因情而灼热的纹路如同绽放的花, 越发衬得少年肌肤白皙。 裴铎感受着手背上林织掌心的温度,忽地低笑了声,道:“是么, 只怕不是他喜欢。” 林织的目光灼灼, 瞧着裴铎道:“我自然也喜欢。” 裴铎总会忘记,狐妖没有人类的羞怯,未曾经过人世间纲常伦理的教化的妖,喜欢什么便说什么,大胆热烈。 哪怕是再冷硬的心,都要被他的眼眸柔化。 裴铎哪里还会顾及着自己先前的逗弄, 去寻那没影的孩子踪迹。 布料因吸水变得厚重, 但这是妖力所幻化, 并非存于世的织物,裴铎以指尖为刃, 动作灵巧地划开。 擅长玩弄权术的宦官手里自然有着百种折腾人的方式, 不过不同于要审讯的犯人或者仇敌, 此番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花样。 他姿态慢条斯理游刃有余, 除却散乱的外衫,林织的衣物好好地穿着在身上。 林织倚在裴铎的身上, 心里也不知道在胡乱低骂些什么。 哪怕裴铎当真太监当了二十多年,他也不是张白纸,上面早就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一肚子坏水。 林织呢喃道:“大人,你的手好冷。” “不过有我替你暖着, 一会儿便好了。” 林织笑意中几许痴痴, 如同软羽飘落在裴铎心上, 化为细细密密的网, 将人的心裹紧。 如此倒是裴铎失了冷静,不复云淡风轻。 这寻常马车并不怎么宽敞,裴铎今日不打算如此,虽然之前有过,但他并不是十分习惯。 尽管少时入宫以及修习术法时吃过苦楚,但倒是没人在住的方面为难过他,父母在世时他是府中主母嫡子,自然是享用最好的事物。 入宫后皇帝因内情怜惜他,让他这个小太监住的地方也同样软和舒适,更别说他久居高位至今。 他那裴府内的陈设可比皇宫,玉铉殿内的床更是比皇帝还要舒服。 裴铎难得破例,在非捉妖时用了隐匿之术。 寒月照人间,映着街上的人影。 夜市中来往人群浑然不觉一旁有位玄衣青年正抱着狐耳少年从旁经过,孕期的狐妖在被触动情念又丢了一次后妖力不稳,被裴铎从马车中抱出来时便如此。 街头悬挂着一盏盏灯,描绘着人间热闹之景。 稚子缠着母亲要着街边的糖画,被数落缺了几颗牙。 相携的少女们挑选着水粉钗环,计量着那样更精巧更划算。 酒楼上文人饮酒兴起便接起诗文,也有市井粗人唾沫横飞地说着生活琐事。 街边煮着馄饨的小摊冒着热气,驱散冬日的寒意。 “小狐狸,可别让帕子落地了,术法若是破了,我们皆会显形。” 裴铎的声音带着几分温和笑意,但言行举止何止用卑劣道尽。 裴铎被林织引的起了念想,却也没莽莽撞撞,那绣有秋叶的帕子的作用只是避免清液滴落。 不知真假的话语让人难免紧张,裴铎自是知道他家小狐妖向来乖巧,只是有些事哪怕进人之力尚不能成,妖亦如此。 落了大半的锦帕,恰似不成模样的狐尾。 裴铎捻着厚重的锦帕,心知这是小狐狸假孕后身体的变化,比起往日来说,显然强烈了许多。 他自是怜惜,毕竟小狐狸白遭这一变化是因为他。 有着结界的小院内一如往常的安静,傀儡侍女早就接收到了主人的旨意,离开了小院守在门外,避免有镇 妖司的人来寻。 霜华伴月明,夜寒凝。 凛凛寒风里,清冰满玉瓶。 裴铎没怎么收着力,毕竟他知道林织的情况如何,林织也没顾忌,他也心知肚明,兴起将这一遭都抛到了脑后。 可偏偏他们都忽略了一点,狐狸的身体是真的把自己调节成了孕期状态,因此会对旁人的接触不耐烦,哪怕是饲主,会极力护着肚子,甚至储存妖力为不存在的妖胎输送营养。 后半夜林织捂着顶疼了的肚子脸色隐隐发白,裴铎青丝未束,拥着小狐狸给他输送灵力,让他缓和。 “是我的错。” 裴铎握着林织的手,他对这件事认知还太浅层。 别说是他,连林织都忍不住皱眉头。 现在就这样,之后不会肚子真的要变大吧,可他是假孕,能怀什么,空气吗? 到时候不会真给他分娩体验卡吧,林织心情不好,在心里骂了裴铎许多遍。 他现在倒是懒得演去顾忌裴铎了,偏生他这模样又让裴铎一番好哄。 哄小狐狸不用多费功夫,从即将到来的年夜的席面开始讲,说着精美的冰灯、漂亮的雪景,到时候带他去看满山雾凇,纷雪之中宛若仙境。 “我从前修习的地方,雪并不大,断断续续下几日,没多久雪便要散尽。” 林织低声说,他说的并不是原主修炼的那座山,而是他很久以前生活的地方。 家道中落之前他家就在南边,本来也没什么雪,但家里买了滑雪场任他游玩学习,闲暇时可以出过去天然雪场练习。 后来便如同云烟,最落魄的那段时间,举家朝着许久没回的乡下老家而去,那也是个冬天,他坐着从没坐过的火车卧铺,看着窗外落着的小雪,听着列车经过铁轨的声音。 想来真是许久了,久到他已经记不清坐在自己对面叔叔婶婶们的面容,只隐隐约约记得小孩在婶婶怀里哭闹不止,还有他们别扭生硬地和其他旅客赔礼道歉的声音。 他幼时便天赋尽显,被爷爷带在身旁教养,在经商这方面的天赋远胜二叔三叔,更别说是他父亲。 爷爷作为大家长,在孩子们心里很有威严,不仅仅是儿子们服从他,儿媳妇们也很听他的话,爷爷逝世前,也不忘叮嘱家里人好好栽培他,让他戒躁戒躁,切勿自负。 因此在遭逢巨变后,所有人才那么依赖地将希望倾注在他的身上,希望他能成为爷爷那样的人物,带他们回到从前。 裴铎看着陷入回忆的林织,握住了他的手,指尖轻轻地在他手腕中央那颗小黑痣上轻轻摩挲。 “想回去看看么,年后得闲了,我们便去一趟,若是想在那里久住,等我拿回你的心后,我们再做打算。” 裴铎不会空口许诺,只会说能做得到的事,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在心里挑选日期了。 林织摇了摇头,靠在裴铎的怀里,手指卷着他的发尾,因为疼痛消失而懒散地说:“不想回去,那里肯定不安全了,找不到我,云绿肯定还盯着呢。” 他想拿回他这半颗心,乌延也想拿到这剩下的半颗心。 裴铎有些欣慰他能想到这里,虽然于他而言不算麻烦。 “乌延的耳目在先前便混入了京城。” “还好他们不知道我是只紫狐,云绿问我时我说我是赤狐。” 因为紫狐代表着灾祸降临,加上这种启示是狐族秘事,所以原主在和云绿交朋友的时候把自己变化为了赤狐的模样,这是原主为数不多的心眼。 听着小狐狸有些得意的声音,裴铎捏了捏 他软软的面颊,夸赞道:“那你倒是机灵。” “他们只知我身旁有只紫狐,我替你遮掩了妖气,那探子便只以为你是凡狐,没有打你的注意。” 裴铎故意放人到跟前,乌延只知道他大太监裴铎的身份而不知他还是镇妖司主司,所以来探林织情况的只是个修为不及他的术士。 裴铎这么做是为了不打草惊蛇,难保乌延不会为了剩下半颗心铤而走险,打乱他的布置。 林织倒是不知道乌城的探子来到他跟前过,之以为人被裴铎挡在了外边。 他仰着头看着裴铎,笑盈盈地说了句:“大人待我真好。” 裴铎弯唇:“那是自然。” 次日,睡的迷迷糊糊的小狐狸又被裴铎揣上,带去了玉铉殿。 时隔许久,裴云栀终于又看到了小狐狸。 不过这次不是小狐狸自己来的,而是裴铎带着他来的。 “五叔。” 裴云栀行礼问好,她是个极有规矩的女郎,哪怕面上喜出望外,也端端正正行礼。 “快过年了,我来看看你,可有短缺什么?” 裴云栀摇摇头,道:“侄女一切都好。” 裴云栀知道,裴铎曾在内务府任职过,虽然早已经离开,但并不代表没有留人在那里,加上内务府一贯是见风使舵,只要裴铎不倒,哪怕皇帝连着几个月都不进她宫殿的门,她也绝不会被敷衍对待。 裴铎抱着狐狸颔首:“那便好,若是想写家书,便送到我那儿去,我代你寄回,若是想看堂兄堂婶,我也可以替你安排一二。” 后宫不得进男客,裴云栀想要看见父亲,自然不可能在后宫,只能是别处。 裴云栀摇了摇头:“不了,离家才二月有余,我写封信寄到泽川便好,天气凉了,我还给阿娘做了手套,给阿爹做了双鞋,也要劳烦五叔帮我寄回去了。” 让母亲进宫也不必,裴铎的势力越盛,裴云栀便越告诫自己需要低调,不能让人拿了短处,张扬这事儿交给淑妃做就行。 裴铎看着她如此懂事的模样,心里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裴云栀让瑾儿捧着托盘过来,除了她说的手套鞋子外,还有一件小衣服。 “这是给织织的,本来我也想给五叔做一件,但细想也不知做什么好。” 裴云栀显得有些窘迫,她给爹爹做鞋子绣鞋垫是孝心,给五叔做便不合适了。 毕竟五叔是青年男子,衣裳鞋子之类,还是得避避嫌。 “给他做就够了。” 裴铎摸着小狐狸软软的毛,将他放在了桌上。 裴云栀兴致勃勃地给狐狸套衣裳,然后发现先前量的尺寸,竟然有些穿不下了。 裴云栀尴尬地收回手,道:“织织长得有些快,我这衣服倒小了。” 林织神色淡定,裴铎倒是有些欲言又止。 他该怎么告诉小侄女,其实林织不是长胖了,那里边是她并不存在的弟弟妹妹呢? 当然,裴铎并不会说,这种事情一般人听来太过可怖。 裴铎没有在裴云栀这里久留,他除夕那日不会来,因此提前给了裴云栀年礼,让裴云栀差人将要寄的东西送去玉铉殿。 裴云栀看着五叔走入寒风中,背影并不孤寂,毕竟五叔一边走还一边摸着怀里的狐狸,别有几分闲适。 收回视线后,裴云栀看着五叔给的年礼,神色有些震惊,旁边的瑾儿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实在是一片金灿灿又银灿灿,无比实用。 除去 金叶子金瓜子之外,有一部分是小狐狸的模样,可见裴铎对狐狸的喜欢。 因为裴铎养的这只狐狸,京城有不少人都养起了狐狸,只是没有紫色的。 裴云栀心想,得拆了衣服给小狐狸重新做一件了。 除夕这天,京城没有下雪。 但前两日下的雪还没化,在飞檐上残存着雪白颜色。 梅园里梅花开的正好,一片幽香。 裴铎也差人折了两枝,摆在瓶中赏玩。 按照惯例,祭祖后除夕夜,皇帝会和皇亲以及亲近的臣子们有一场小宴。 今年也照办不误,只是席间没多少人真的觉得荣幸罢了。 皇帝坐在主座,左手边是裴铎,右手边是六王爷,其次是七王爷,裴铎的旁边是霍相。 这一桌子人,明面上看三分之一皇党,三分之一是裴党,三分之一是中立党,倒是平衡,但裴铎心里知道,这里面大半是他的人,皇帝那边还分成了四股劲。 没什么趣味的宴席,裴铎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宫里的美人。 林织的肚子真的大了起来,虽说不太夸张,但也比平日被他喂的鼓囊囊的模样要大些,不过他用灵力探过,里面确实没东西,只有凝聚在一块的妖力。 林织也圆润了些,瞧着有种莹润的漂亮,在先前纯真的诱态中,又添了些叫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让他瞧着更移不开眼。 裴铎一边分神想着林织,一边同桌上人饮酒。 说起来他的顽疾似乎也发作的不那么频繁了,连程度都比之前要轻些,已经到了约莫两年前的程度,裴铎说不清缘由,但觉得是好事。 起码这般能说明他能活着的时间更长了,大抵是人逢喜事? 宴会并未进行到很晚,毕竟谁也没有真正的心思享受所谓君臣同乐。 裴铎喝了些酒,屋外凉风一吹,那点微醺也散尽了,披着大氅朝着玉铉殿而去。 天这时候落下雪来,飘飘若柳絮。 到了玉铉殿外,檐下挂着的灯在寒风中微闪,少年撑伞拿着他送的狐狸冰灯站在那儿,一瞧见他便笑眼弯弯。 第82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裴铎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感受到在这个日子里有人等着他回来的感觉, 甚至因为无望,连这样的梦都不会有。 如今近在咫尺,倒有些微怔。 不远处的林织仿佛被暖色光晕围裹的幻梦, 如镜中花水中月。 在他一旁随行的太监见裴铎停下来也不敢多问, 静默在一旁。 “大人,再不进去雪就要下大了。” 林织将手举高了替裴铎撑伞,手里的冰灯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 裴铎下意识想要接过林织手里的伞,眼角余光却扫到了身后随行的人。 “你们先退下。” 他知道这些人看不见林织,林织的周身泛起淡淡的妖气,已然是施了术法。 随行的心腹太监看见裴铎眼眸清明的模样, 点头带着其他人撤了下去。 今日过年日子特殊, 裴铎早就让玉铉殿的宫人们不必值夜, 如今宫殿一片空荡,只有他们。 裴铎接了林织手上的伞, 握着他的手朝着殿内走, 在廊檐下收了伞, 放在了一旁。 他回来前已经让人通报了还未离开的宫人, 因此桌案上摆放的是他离开小宴后才上桌的食物,都是他和林织说过的那些菜。 除了冷盘外, 热菜都是先前用炉子温火炖着,快炒的菜也是那会儿才下锅,掐着他回来的点, 也还热气腾腾。 屋内的门关着摆了炭盆,和屋外是两个温度。 林织将冰灯也放在了门外, 没有熄灭里面的烛火, 让它在夜里亮着微光。 裴铎在席间没有吃多少东西, 瞧着林织吃东西的模样也胃口大开, 跟着吃了不少。 让裴铎没想到的是林织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了人类做派,端着果酒和他说祝词。 “祝愿来年大人平平安安。” 好一会儿,林织也只说出了这句话,还小声嘀咕着:“分明背了不少,怎么想不起来了。” 裴铎听入耳中,并未揭穿他,笑着同他喝了这杯酒,也祝愿他来年顺遂如意。 这是裴铎这么多年来过得最顺心的一个节,酒足饭饱后,拥着林织回了寝殿。 自从肚子鼓起之后,小狐狸便越发粘人,似乎有他在身边便会安心许多,这模样裴铎看了也不觉得腻,还甚是喜欢。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消下去。” 小狐狸的声音里带着些抱怨,裴铎并没有瞒他太久,避免小狐狸真的以为自己要当娘亲却落了空。 好在小狐狸也对公狐狸怀孕这件事将信将疑,倒不是很伤心,还开怀不少,当天吃了很多以示庆祝。 裴铎乐见他不难过,可看他一点也不难过也不免把人抓着弄到像有崽子的模样,自然了,他收敛了些力道,避免又像多日前把小狐狸的肚子弄疼。 林织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坐下,虽然肚子不大,但又不能像平时那样随便,让他有些微恼,许多动作也被限制了。 但显然,裴铎没有和他感同身受,似乎更兴奋了。 林织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他倒也不是故意这般,他还是收着的什么都没做,但裴铎就是这样了。 屋外簌簌落着雪,层层叠叠堆在枝上。 那几支从梅园折来的梅花在瓶内还开的正好,几许清傲。 裴铎将他别在了林织的耳边,紫发雪肤的莹润美人在红梅下越发出挑。 殿内没燃着烛火,只有一点月色。 林织手撑在桌案上,鼓起的孕肚轻晃,裴铎瞧着,眸色越发幽暗,他吻着林织的脊背 ,心中被暖意充盈。 只愿此时,长长久久。 年初一不必早朝,按照本朝惯例,连着休朝半月。 裴铎也不去操心那些事,无论是宫中事还是镇妖司的事。 就同他的小狐狸一块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看着他酣睡,再等他睡醒。 要是搁在往日,裴铎可不信自己能做出这么无聊的事。 他一向知道千金难买光阴,加上他的时间本就不充裕,因而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好让他再多做些事。 如今这等在他看来是浪费光阴的事情,在他心里也有了乐趣。 冬日,因为习性林织本来就容易困倦,再加上身体原因,清醒的时间更不多。 醒了和裴铎一起吃了东西后,林织又睡了过去。 他在梦中也自发炼化着妖力,裴铎每日替他诊断一番,以免发生意外。 小狐狸能继续睡,裴铎倒是得起了。 让人用拟好的单子给各家送礼,有些事私底下结交的臣子或者是暗棋,他得多费些心力。 包括镇妖司那边各项赏罚升降的事务他也要过目,以及一些妖物的档案更新,赏罚的时限更改,因为有些妖在还未作乱只是有坏心,或者只是犯了小错便被镇妖司逮住,加上一些妖物偶尔会主动提供线索立功,裴铎也会给予相应的奖励。 裴铎特地让与乌城那边相近的妖物注意乌城的动向,得到了几条线索。 除了林织之外,乌延果然在寻找其他妖狐,目前还无所获。 忙碌起来,时间便过得很快。 半月过去,一切又恢复如常,空气中也没了节日那种懒洋洋的气氛。 听宫人来报,皇后这个月未准时来月事,很可能有了。 这个消息皇帝应该也知道了,上朝时气色不错,和裴铎对视时又恢复如常。 裴铎让人注意着,并没有过多打算。 裴云栀没听信稳得住,淑妃倒是有些坐不住,和裴铎通了信后稳定了许多。 一月底,刚刚开春,京里便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霍相的门生某位大臣涉及卖官之事,其中还提到了霍相,只是不太明确,裴铎提议彻查,负责此时的人好巧不巧,是与那位大臣有罅隙之人。 第二件事不是朝堂中事,但也同样重要。 六王妃的哥哥在丰州造了刺杀,世子明面前去奔丧,背地里是要去查清楚事情经过,但人还未到丰州,半路便遇见了马贼,惨死当场。 这件事对六王爷的打击巨大,站在朝中看起来衰老了不少,一双眼睛狼似的盯着裴铎。 这件事不是裴铎动的手,他受了这道视线,微笑回应,心里却想着越卓久留不得。 为了一个世子之位便能如此心狠手辣,他以为他顶多让世子残废,没想到居然狠毒至此,据他了解越卓似乎也没怎么被欺凌,只是嫡庶之差,此人野心过重,难免不会做出其他事。 回了宫殿后,裴铎闲谈般的和林织说了这件事。 林织皱了皱鼻子说:“这么危险,大人你可要更加保护好自己,不然我就得带着你的崽子嫁给别人了。” 这自然是玩笑话,因此裴铎也没生气,只是眼里寒光一闪,挑眉问:“你又看什么话本子了?” 林织老实答:“《纯情俏寡妇》。” 第83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林织十分有兴致地给裴铎讲了自己看的这个话本子的内容,说的是大越境内某州某村,有个模样娇俏的小娘子,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嫁给了村里的夫子。 两人婚后那是琴瑟和鸣,甜甜蜜蜜,可惜好景不长,夫子得了重病,死了。 小娘子成了寡妇,哭的肝肠寸断。 本来这是遭人怜惜的事情,但偏偏旁人都说小寡妇其实是狐狸精变得,她吸干了丈夫的精气,所以丈夫才死了。 这本无稽之谈,但有人信了,因为小寡妇嫁给夫子后模样越来越好看,小寡妇哭哭啼啼解释是因为丈夫待她极好,但村里流言越演越烈,小寡妇被赶了出去,她本想跳河了却残生,却发现自己怀孕了,腹内有了已逝丈夫的孩子。 “为什么人类总喜欢用狐狸精来形容人呢,若真是我族,都不会叫人活那么长时间。” 林织说着说着还插播了一条自己的感想,裴铎抚着他的肚子,颔首表示认同。 裴铎问道:“而后呢,那小寡妇过不下去便嫁给了别人吗?” “对,村里有恶霸垂涎她的美貌,身强力壮的猎户救了她。小寡妇心中感动又被猎户打动,因此到丈夫坟前告知,希望丈夫能同意她改嫁。” “她在丈夫坟前抛了一枚三枚铜币,若是三枚都向上,那便是同意了。” “她抛出硬币后,三枚居然都向上。” “大人,真有这种说法吗?” 林织说的这个故事不长,属于合集里的一篇小故事,他还是概述略去了小寡妇被恶霸调戏以及和猎户甜甜蜜蜜,毕竟林织也不是单纯想讲个故事,而是想借机引出话题。 裴铎如今仍然没有和他提起生死之事,既然裴铎不说,林织就主动问。 他就是要把这个裴铎在意的甚至有意避过的话题拿出来说,以此说出自己的看法去安抚裴铎,让裴铎彻底安心。 “有些地方确实有这种说法,这件事也极有可能发生,但这话本里发生的概率不大。既不是丈夫新死之时,也不是头七回魂,那丈夫更不是功德缠身被人香火供奉,因此能回应的可能性极小。” 裴铎从镇妖师的角度,和林织说了一番往生与鬼魂之事。 “除非他一直割舍不下,执念过剩,无法往生,这种极容易成为怨鬼,若是害人便会成为厉鬼,而且他会逐渐忘记生时之事,有许多鬼到最后都会忘记因何变为如此,浑浑噩噩。” 这也是裴铎从前没有考虑过以鬼躯延长存在的缘由,不仅仅是鬼容易失去理智,还是因为他没有太过挂牵的事物。 裴铎瞧着林织,嘴角噙着笑意说:“若你要带着我的崽子嫁给别人,还来我坟头丢三枚铜钱问询,你认为我会有何回应?” 林织不假思索地回答:“全部朝下。” “错了。” 裴铎指尖勾起林织的一缕发丝,枕在了林织的肩上,眼里笑意越发浓烈。 林织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温度,裴铎的体温虽低,但依旧是人,呼吸滚烫,气息落在了林织的侧颈上。 听见裴铎说错了,林织有些诧异,他可不认为裴铎会同意,错了只能说明他这个答案不是裴铎会做出涛0记反应,不代表裴铎的反应就是三枚铜钱朝上。 “若是我的话,那三枚铜钱都会化为粉尘。” 裴铎这般说着,亲着林织的脖颈。 他的声音仍带笑意,可其中透露出来的意味可不是什么良善气息。 “不仅如此,我可不会像这话本里的夫子那般弱态,何需那猎户出场,那恶霸对你调笑一句,夜里便要被厉鬼索命。” 裴铎嗅闻着美人发香,面上仍是一副温和之相,眼里却凝着戾气。 “所以不必担心我死了你要改嫁,小狐狸,死了我也守着你,如何?” 裴铎的语气戏谑,却透着真实意图。 他要是成了厉鬼,这话本子便得改成俏寡妇和鬼夫君。 他自然不会让小寡妇来他的坟前问改嫁之事,要是发生了,他不仅要把小寡妇的铜钱绞碎,还得把人关在屋子里让他认清谁才是他夫君。哪怕大着肚子求饶也不管用。 这种意味浓烈到让人脊背生凉的话语叫人不寒而栗,只是裴铎怀里的妖狐似乎没察觉到那股凉意,吃吃笑道:“好啊,大人可要说话算数,倒时我用妖力护着你,定然不会让你被道士和尚镇妖师给收了去,不过我更希望大人活的久些。” 裴铎挑眉:“好啊,我长命百岁,倒是满脸皱纹牙齿掉光你也不嫌我?” 林织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 裴铎感觉到了他的迟疑,捏了捏他的面颊,笑骂道:“小没良心的。” 如此笑谈间,似乎生死之事也看淡许多,裴铎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不定死的早变成鬼的时候还能维持容颜,再久些他活着的时候就要注意如何驻颜有术了。 谁让他瞧上的是只没心肝的小狐妖,还坦率的很。 林织急急忙忙说:“我可还没说我嫌呢,大人可不要冤枉我,我狐族自然有能让人变漂亮的法子,我肯定会想办法的。” 狐妖的声音在裴铎似笑非笑的视线里越来越低,不免有些羞恼道:“不说没影的事了,我又不是那话本子里任人拿捏的寡妇,就算大人死了我也断然不可能去殉情的。” 这话倒是听的裴铎心里一梗,笑意也稍淡了些,他自是知道狐妖不会如此,也不希望他如此,可听见林织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只听狐妖继续说:“死了便什么事都干不成了,我还有好多事要替大人做呢,怎么能死呢。” “哦?我有何事需要你替我去做?” 还是很多事? 这倒是让裴铎起了兴趣,想要好好听听 ,他平日可没让小狐狸替他办什么事,小狐狸对他的许多安排也并不知情,要怎么帮他,他可还没到交代后事那一步。 林织伸出手指,一边念着一边数说:“我得替你看着小侄女,以免她过得不好被人欺负了,我还得帮你看看你挑的新的镇妖司的主司如何,符不符合你的预期,我还得看着那些人帮你立碑上面刻的什么,裴家的那些人会不会好好供奉你,有没有把你摆进宗祠。” “以后逢年过节我看谁供奉你不用心,我就教训他一顿,看看谁记还敢马虎。” 小狐狸说到最后近乎自言自语:“大人你要不让他们早点给你弄个庙吧,这样享的香火多,得用金子塑,旁边刻满符箓让妖邪不侵,不对,不行,太厉害了把我也挡在外边怎么办,要是掉漆了我都没法给你补。” “你瞧,我有这么多事要做。” 小狐狸欲仰头看着裴铎,却被捂住了眼睛,迎接了近乎将他吞噬般的亲吻。 裴铎浅棕色的眼眸带着远山雾气般的湿润,被他敛下。 他并不知道林织会想这些,他对世人如何评说,死后是否有人祭拜也并不在乎。 从他入宫当太监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死后有人摔盆有人纪念。 他对裴家只求无愧于心,从未想过他们如何回报,但小狐狸却想到了。 想来也是去好好地了解了一番人世的挂念,心思至纯至真。 深吻结束,裴铎呢喃道:“那我可得活久些,多多督促,可不能把你忙坏了。” 裴铎还有许多事未做,但此刻却有了种卸下所有的轻松感。 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被他彻底放下,再无枷锁缠身。 然而裴铎话是这么说,现在让林织忙坏的还是他。 那堆叠于体内的浓稠到化不开的灵力让可怜的孕夫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偏偏裴铎张口还能颠倒是非,说是孩子需要充足的灵力才能生下来健康,好都能被养活。 林织最后只能眼尾泛红地抱怨根本没有,却依旧被捏着因妖力不稳而显露的狐尾无法挣脱。 二月初,烟柳青青。 林织过得悠闲自在,许多人却陷入水深火热中。 卖官案只是开始,霍相的门生如同错综网中的一根线,甚至还牵扯到了两年前的一桩科举舞弊案。 皇后在后宫中不得安宁,她能坐稳后位的倚仗便是父亲霍相,若是霍相出事,她日子定然不好过。 皇帝每日同样焦头烂额,一边是盟友霍相,他无论如何也得把人保着,避免势力再度被削弱,可裴铎步步紧逼,逼的他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边是保霍相,代价是让丰州被裴党驻扎,与六王爷为敌,一边是弃霍相,继续与六王爷稳着。 观火,皇帝格外乏力。 他本就不是很有能力之人,父皇病弱时,哥哥弟弟们都参与角逐,二哥三哥五哥六哥七哥,以及与他同龄的十弟。 最后是二哥疯了,三哥自焚,五哥被赐死,十弟守皇陵,六哥和七哥成了败犬,他成了皇帝。 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向了裴铎,看着神色依旧温和的青年,无声地给出了答案。 裴铎并不意外,甚至分神地想着寄去泽川的信。 他几日前寄的,快马加鞭,今日也该到了。 泽川,裴府。 裴铎的大伯也就是裴云栀的爷爷,如今的裴氏族长,收到家书后立刻召集了几个儿子儿媳到祠堂。 裴盛的爹裴五问道:“大哥,这是有什么大事吗?” “开族谱,添新人,记裴铎写信来,说有了妻子。” 众人皆是微惊,也有几分喜意,纷纷问起详情来。 “信中也没写是哪家的人,只说了名字,姓林名织。” 第84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上了裴家族谱这件事,林织还是等裴家的回信来了才知道这件事。 他没掩饰自己的惊讶,他也确实没想到裴铎会这么做。 不过他也不惊喜,这个进度在他的意料之中。 就经历而言,裴铎比前两个人格碎片都坚强,却也比他们都脆弱,他承受不了万分之一失去的可能,因此被许诺长长久久的守望,哪怕他本不在意,却会更加满足。 所以林织在接近他的过程中,虽然会故意让他吃醋,激发他的占有欲,却不会真的在他面前表现对谁的在意,面对不同的人格碎片不同的情况境遇,手段自然也不能相同。 裴铎拥着他,玩着他手上的铃铛,笑说:“如今算是有了名分,日后你出现在不肖子孙面前教训他们也理所当然。” 他说的自然是林织之前提到的话,看谁不好好供奉他就把人教训一顿。 不明不白的身份,哪里能同祠堂上家谱里记载的长辈正妻比。 林织在他怀里笑的发抖,似乎是想到了那个场面。 裴铎有心想和他多温存一会儿,但不得不抽身去忙碌。 小狐狸现在肚子鼓鼓,裴铎也不敢揣着他乱晃,虽然知道妖狐没有那么脆弱,但也忍不住。 林织自然知道裴铎的事情到了紧要关头,为了防止有人狗急跳墙,林织还在裴云栀那儿又布置了一番。 如今的形势已经如同明火烈油,烧的前朝后宫都一片惶惶。 就在霍相深陷种种事物,不得不暂时押入大牢等待审查时,皇后传出了有喜。 这明面上是件顶好的事,皇帝的赏赐如水一般的进了中宫,给本就烧的极旺的火又添了一把柴。 六王爷知道了皇帝的选择,在府中砸碎了许多东西。 六王爷府内也是一片剑拔弩张,郑佳灵着素衣,在婆婆的小院内能惨死的夫兄祈福。 从小院离开后,她回了自己的院中。 小王爷心疼地揉了揉她跪出淤青的膝盖,温声宽慰着她。 郑佳灵面上感动,小意温柔,心里却一片冰冷。 越小王爷并不知道她其实是裴铎的人,听她的耳旁风也只是当她为他抱不平,毕竟越卓自己也认为才武都不比兄长差,只是差了出身。 郑佳灵一直在隐蔽地执行着裴铎的命令,为他传递消息,给越卓和裴铎隐晦搭线。 越卓瞒着她做的事,郑佳灵从裴铎那儿知道的一清二楚。 无论是对世子下死手,还是瞒着她瞧好了某官员的女儿,等着抬人进府做妾。 爱意这种事怎么能靠得住,尤其还是她用妖结契求来的爱。 郑佳灵对着镜子梳着长发,将王爷给她买的桃花簪赐给了身旁的貌美婢女,没再犹豫,把人在夜间送上了王爷的床。 她的身体注定 无法有孕,在那个妾进府之前,她要先有孩子,世子之位会传给越卓,再到她的孩子手中。 不多时,裴铎便收到了记郑佳灵递来的信,六王爷的状态包括一些举措,小王爷的心思通通都在上边,郑佳灵还将自己的打算也进行了交待。 二月中,被关在天牢的霍相被放回,一些证据证明了他的清白。 裴铎的人去了丰州,路上也遇见了马匪,但有惊无险,新的州牧还是抵达了丰州,去迎接刁难。 与此同时,在丰州当别驾的裴盛遭受了几次暗杀,狼狈活命。 百心冷酷地抱着剑站在裴盛的床前,主司私人之托她并未拒绝,因为报酬是主司独创的叶箓的掌握方法。 丰州新州牧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的就是前州牧的党羽,第二把火烧的六王爷母妃的世家。 两方对垒,丰州州牧却有临州宜州的兵力相助。 丰州州牧先斩后奏,手段凌厉,消息传回朝中,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裴铎的意思。 宜州,去岁大旱的宜州。 朝中大臣看着站立在最前边朱紫衣袍青年的背影,无一不心底发冷。 所有人只想到宜州只是裴铎去年秋日发难的由头,谁知真正是在如今等着。 丰州的血流不止,那血色也漫到了京城,斩首了几个官员。 六王爷两鬓斑白,没就这件事发表任何言论,只是给次子请封了世子。 皇帝心有无奈,除了罚那新上任的丰州州牧以及宜州州牧校尉外,也只能如此。 他倒是没有对六哥的愧疚,毕竟六哥也对他有杀意,根本就没有从心里把他当皇帝尊重,他心里的登位之心也没死。 下朝时,六王爷从裴铎身边走过,斜晲着他声音沉沉道:“裴铎,你不得好死。” 裴铎语气平和回道:“想必还是要比王爷活得久。” 六王爷拂袖而去,裴铎也满意地看着他身上的龙气尽消。 当年所有夺位之人,六王爷最具真龙命格,因此稳当到如今,至于七王爷,他只是懂急流勇退,最会明哲保身。 要是裴铎当初挑的傀儡是六王爷,估计今日谁胜谁负尚不好说。 不过裴铎哪怕不会看命格望龙气,也不会做出这种决定。 有时候运道便是如此,棋差一招时,便永远无法赶上了。 好不好死什么的,裴铎还念着变成鬼陪狐狸呢。 想着林织,裴铎回玉铉殿的脚步快了些。 等他进寝宫时,林织正一脸沉思地坐在床上,腹部平坦。 裴铎的神色难得有些迷茫,他去上个早朝回来,孕夫就生了? 不过周围什么也没有,不过这也很正常,林织肚子里本来就没有崽崽。 “睡一觉起来便这样了。” 林织解释道,和裴铎说了前因后果与身体情况。 林织也 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反正他睡一觉起来,不存在的娃就没了。 什么也没生,腹腔内本就是凝聚的妖力,腹部弧度消失时,那些妖力重新流入了他的经脉,汇集进他的妖丹。 就像是他非自愿地存了一笔钱,现在那笔钱一下又还给了他。 他的妖丹凝实不少,修为相较于孕期时涨记了许多。 裴铎摸着他的肚子,仔细替他检查。 小狐狸嘟囔:“我还以为得痛一痛呢。” 当然林织无比庆幸没有这样的人生遭遇,他并不想要这张分娩体验卡,这般平安无事就行。 “你还想吃苦头,”裴铎捏了捏少年的面颊,收回了灵力问道,“没什么不适么?” 虽然林织的腹部如常,但那种莹润感并未减少,依旧是那股同先前有些不一样的韵味,裴铎凑的近了甚至能闻到他的甜香味中夹杂着的若有若无的奶香味。 林织再次自我探查了一番,摇了摇头。 确实没什么不舒服,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林织心情愉悦。 而后林织便感觉到裴铎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胸膛上,他顺着他的目光低头,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还是正常男子的模样,只是好像不对劲了些,比亲昵过后还要夸张一点。 裴铎伸出手触碰,痛感让林织如遭雷击。 他咬紧后槽牙,这种事情也太过分了。 怎么会……纵使是林织也没办法平静,虽然他接受了假孕的事实,但这种还是有些刷新他的认知。 痛感让林织的脸色隐隐发白,这简直受罪。 裴铎早就看了相关的书籍,不管是动物还是人类的,所以他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也知道如果放任不管只会造成堵塞堆积越来越严重。 林织的手指因为疼痛不受控制地露出了尖尖的狐爪,抓破了裴铎的背部。 林织倒也没有完全失控,在痛楚中带着些羞愤。 血珠从裴铎的背上滚落,在伤口的激化下,裴铎握着林织的手收紧。 在感受到一边无忧后,裴铎没有耽搁,朝着另一边而去。 为了让林织能够分神,裴铎的另一只手在不断安抚着林织。 那儿也不是往昔小鱼都勉强的地方,林织的注意力被分散。 裴铎很快便用自己的物件让手腾出空,握紧了林织的手。 略微宽大的掌心覆盖着狐妖的手,十指交扣。 凝白如线溅落,林织不受控制地落了一滴眼泪。 他承认在这一瞬间,他有种想把脑海里的系统格式化的冲动。 即使01看见的都是马赛克,但是他一想到这种事情除了这个会消失的人格碎片以外还有东西知道,就起了删除系统的心。 早在马赛克出现就被强制观看动画片的01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心里发毛,奇怪,它是AI怎么会冷。 01把这点抛到了脑后,继续看着自己的动画片,因为设计者的指令,可能防止它消极怠工,它没办法自主调出动画,只能盼望这时候抓紧看了。 “小狐狸也知羞了?” 裴铎拭去林织的那滴眼泪,喉咙滚动,他倒高兴,如今就不想着那不存在的七八个崽子的事了。 反正没有,都是他的。 林织记不留情地在他背后又留下爪印,有些微恼。 到后边林织实在是烦了,干脆化为了狐身。 不过他忽略了自己已经凝实许多的妖丹,在化为原型的时候并没有控制自己的大小,因此直接化为了等人长度的紫狐。 这让裴铎微怔,抚着狐狸漂亮的皮毛。 这般大小的狐狸便不让人觉得娇小可爱,带着兽类的压制力。 这便是妖狐的原型,蓬松的狐尾甩动,让人毫不怀疑狐狸只要用力一拍,杀伤力十足的尾巴便能将这张床破坏个干净。 林织原以为这般可以省心了,但他忘了狐狸原身,何止一对。 没什么用的摆设,在此刻却忽地有了作用。 裴铎忙碌极了,狐狸的毛发一片湿漉狼藉。 林织心情麻木,他兽面人心,裴铎人面兽心。 还是早点死吧,他想当寡夫了。 第85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次日,林织冷了裴铎一天。 他想到自己原型都被弄的乱七八糟的样子,没法给裴铎好脸色,便是装也不愿意装。 裴铎知道因果自然不会觉得是狐狸性情大变,想法子讨他欢喜。 御膳房研究了新口味的点心,书肆有了新的话本子,裴铎动手雕了几只形状不一憨态可掬的狐狸,捏着木雕学说书人,一会儿演狐狸爹爹一会儿演狐狸崽子,哄林织开心。 谁能想到一向淡定从容的裴主司,也有如此逗趣哄人的时候。 林织扑哧笑出声,由着裴铎给他挽发,算是和好了。 这救赎任务的进度看似是和缓了下来,没有什么进展,但林织却不急。 此刻的情况跟上个世界后半截也差不多,这些人格碎片要彻底的放下心才算是了结,于宋嘉竹高考而言是结束也是开始,在裴铎这儿,估计要等他拿到妖心,看见他完好无损不缺什么零件才能放心。 裴铎这儿没什么要烦心的事,林织便觉得有些发闷起来。 他同样是闲不住的人,一件事快要告一段落总是想再做些别的事。 因此镇妖司的一些任务,林织自告奋勇要前去。 裴铎倒是有些担心林织出差错,且林织身子的异状还未完全结束,正处于奶崽崽阶段,虽然没有崽子,但身体可不管那么多。 “我去去就回,大人不也一直说希望我厉害点省得被欺负么,我总得多练练手,到时候报仇没经验怎么办?” 林织也不都是在看话本子,因为是狐狸不需要做什么事,他把镇妖司内部的百妖异闻录也看完了。 这些都是镇妖师们的经验手札,乃是镇妖司不外传之物,更别说让妖看见,不过谁让他的夫君是主司,他自然随便看。 有了经验,也得有实战,虽然在普通人类世界可能用不上,但谁说的请以后,林织也不担心学杂,多掌握些东西总是不错。 裴铎知道林织不是温室花,想了想还是由林织去了,只是叮嘱他不能逞强。 天色渐晚,离京城几十里远的小村,村里吃饭最晚的人家屋顶也没了炊烟。 追着藤球跑远的孩子没有听见村内爹娘焦急地呼唤,朝着山里而去。 那骨碌碌滚着的藤球停在了原地,稚子弯腰去拾,一阵大风吹来,藤球又往回跑了,急的他又赶忙去追。 他跑回了村子外边,被来找他的娘揪了揪耳朵。 “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天黑了不许往外跑,半月前村东头丢了娃娃被狼叼走了,你也想被狼吃了是不是?” 小孩吱吱哇哇求饶,两人越走越远。 山脚下,草丛里悉悉索索有动响,钻出一只硕大的黑耗子,吱吱地口吐人言:“谁坏我好事?出来!” “原来是只小老鼠,啧,会打洞就是不一样,躲得 让人找不着。” 树上坐着个少年,低头轻嗤。 负责这块的镇妖司小队长夜巡时发现了微弱的妖气,但是满山都没寻到妖物,附近两个村庄半月有两个孩子一个猎户不见,几个人搜了山,依旧不知道妖物躲在那儿。 为了防止事态恶化,这件事便被上报给了京城这边的堂主。裴铎不放记心林织去拿厉害的妖练手,再者京城附近是镇妖司的大本营,那些怨鬼妖物也不敢作乱,裴铎就把这件事拿给了林织。 林织的修为远远在这只老鼠之上,老鼠没察觉到危险,出来拐人,正好被过来的林织撞见。 感受到了林织释放出来的妖气,硕鼠灵巧地鞠躬,豆豆眼尖嘴都能看出一股谄媚。 “爷爷莫怪罪,小妖不懂事,冲撞了爷爷。” 林织自然不会理会他的讨好,指尖凝出紫色妖力,朝着硕鼠而去。 那鼠妖察觉到了杀意,二话不说朝着山里跑。 他能躲过一队镇妖师的搜寻自然是有几分隐匿的本事,这山上多的是他打的老鼠洞。 感觉身后没了妖气追逐,鼠妖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从一个洞中钻出,打算逃离这里去别的地方避避风头。 可他刚钻出来,就瞧见了站在他身前的少年。 一阵风吹来,少年腰间玄铁所制的腰牌轻晃。 上面绘着繁杂的线条,形成了一个‘镇’字。 鼠妖光是看了一眼,便因为其中蕴含的镇妖罡气软倒在地上。 若是有见识的大妖,自然会发现这腰牌的规格在玄使之上,乃是镇妖司主司的令牌。 可这鼠妖没见识,死前还在困惑为何一只妖身上有镇妖师的腰牌。 林织的手指把玩着腰带上的流苏,这是他出来前,裴铎给他系上的玩意。 就算有功力在他之上的妖出现,估计看见这腰牌,也不敢轻举妄动。 林织低笑了一声,倒是没急着往京城赶,藏匿着气息不紧不慢地往回走,权当夜巡,顺便解决了一只水鬼。 不过妖鬼果然不同道,林织对付鬼魂没有对付有实体的妖那般顺畅,不过乌城是妖物聚集之城,倒不用担心怨鬼。 快到京城时,林织的动作加快。 不是因为他想着快点见到裴铎,而是感觉到了身上的一点不妙。 少年的春衫被晕染出湿润的痕迹,透着奶味的甜香。 该死,林织低骂了一句,加快了速度,月下狐影形如鬼魅。 因小狐狸不在,裴铎也未歇息,处理着事物,感受到了小狐狸归来,裴铎放下了笔,朝着寝宫而去。 侧对着他的少年衣衫滑落至肩膀,正蹙眉烦闷地挤着,染湿了锦帕。 裴铎随手抓去了他身上的一丝鬼气碾碎,替林织代劳。 林织对自己下手没轻没重,裴铎却是怜惜的紧。 裴铎还未来得及问林织练手 的如何,狐妖已经在疲惫中睡去,裴铎给他抹了些药,避免他被衣裳磨的疼。 裴铎在这边操心着孕后的林织,宫里同样有人在担忧着孕期的妻子。 皇帝低声安抚着心神不宁的皇后,看着她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睡去,眉间皱褶未平。 和皇后一样,他也在担心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 霍相如今是完全和他一条心,皇后有孩子也是好事,裴铎怎么也不可能杀了他扶持皇后的孩子继位,毕竟他们不是记一条心。 但不知道皇后这孩子是男是女,也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落地,落地了又能不能平安长大。 裴铎并不打算动皇后的孩子,近日他头疼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日子过得好好的还想活久些,自然不会去妄增业果。 再者,皇后的这孩子的存在对他的计划也没有太大的妨碍,他如今和摄政王也没太大区别。 他甚至能用这个孩子的平安来换出征乌城时的安宁,何乐而不为。 三月中,细雨蒙蒙。 如今的朝堂倒是一片风平浪静,六王爷已经没有能力再同裴铎作对,七王爷惯会见风使舵摇摆游离,不肯多冒险,皇帝和霍相还要为皇后腹内的孩子担忧让孩子安稳降生,也不会打破平衡,生怕裴铎发难。 因此当裴铎将讨伐乌城的事情提上日程后,大家各有心思,明面上却没什么人反对。 因为裴铎打算作为监军,随兵出征。 他不在京城,对讨厌忌惮他的人来说是件好事。 有些人对他忽然要出兵乌城有些惊讶,但大多数人还记得裴铎的父亲,那个被先皇称赞为当世奇才的青年。 裴铎的父亲一首策论在当时惊艳了许多文人,他欲收复乌城也不是秘密。 虽然有些清高傲骨之人不喜裴铎弄权,但在对外的乌城之事上,他们倒也对裴铎的主张称赞有加。 为收复国土之战,许多整装待发的士兵也志气满满。 不过这只是明面上的队伍,暗地里镇妖司早已经从大越境内抽调了人选,佛道两门皆有人响应,为出征乌城而做准备。 林织蹲在裴铎的肩上,看着着甲胄的士兵们,心情颇佳。 收复乌城需要满足两个条件,兵力和除妖师,这二者缺一不可。 往日也不是没有帝王做过,可总因为与镇妖司合作不够默契而失败。 裴铎既是当权者又是镇妖司的主司,两道皆听他号令。 镇妖司要先大军一步抵达乌城,乌城的周围有着结界,修为不够的镇妖师都会在其中不知方向,更别说人族。 乌城也早就收到了大军即将到来的信息,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这注定是一场大战,但也是一场筹谋已久的征伐。 林织和其他加入这场战争的妖一起藏在了暗处,等着天师们破除结界。 裴铎、明悟、无尘大师以及三清那 边的道士各在一个方位,集力破盾。 乌城外地河水奔流,是两方人马角力。 结界破时,镇妖师们遇见的不是妖物们,而是朝着他们挥刀前来的乌城士兵。 天师除妖却绝不能杀人,许多人下意识避让,此时平地起了一场桃红色的雾气,杀气腾腾的乌城士兵神色变得有些空洞,似乎有些迷茫。 鲛妖唱起了安神之歌,让士兵们陷入沉睡。 天师们趁机向前,林织以妖力催动铃铛,紫色的狐眼光亮闪烁。 “你们身为妖,为什么要帮这群镇妖师!” 有妖族破口大骂,林织还没回答,便有妖大喊:“懂不懂什么叫招安!” 记乌城外的河无风无浪,赶来的大越士兵开始渡河。 喊杀声震天,乌城的兵力和大越的兵力完全无法相比,百年来也是依靠妖力存活,当布局已久准备充分的敌人到来时,便没有太多的还手之力。 裴铎没有和城里的妖耽误时间,追寻乌延的踪迹。 无数叶片朝着已经成了半妖的乌延而去,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来取回内子的心。” 朱紫衣袍的青年闲庭漫步般向前,眼眸含笑地说了来意。 第86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乌延认得裴铎, 即使这次他们第一次见面,但他早就将裴铎的画像看了许多遍。 虽然得知这次大越的大军攻城,但乌延没有太过慌乱, 毕竟百年间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遭, 可他没想过裴铎竟然和镇妖司有关系, 而且还能联合如此多天师一起来攻打乌城。 从裴铎指间的叶片飞入一只妖身上开始, 乌延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知道大越有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裴铎,也知道大越的新镇妖司主司独创了叶箓,天赋绝佳,修为高深, 乃是妖鬼克星。 但他从没想过这两个人居然是同一个人,听到裴铎说的话, 灵光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在乌延的脑海中乍现,让他想通所有事情。 “是那只紫狐!” 乌延惊怒交加, 这种怒意不是针对裴铎, 而是对那些骗了自己的属下。 明明云绿说过那只狐狸是赤狐,他也派人去大越宫内查探过那只紫狐, 查探的人回报说是一只凡狐。 一派胡言,那只狐狸没死竟然还逃到了镇妖师的手边,迷惑了镇妖司的主司, 让他惹火上身。 乌延只觉得荒谬至极, 他下意识地按着心口, 如今这里面也是半颗狐心,他用秘法续命,只等着拿到剩下半颗或者是一颗新的妖狐的心, 可现在不仅没机会了, 还会殒命。 乌延心急如焚, 脑海一片混乱,朝着出口处逃去。 乌延的速度极快,完全没有要与人纠缠恋战的意思,乌城告破乃是事实,他也没什么好留恋。 一柄长剑如同流光朝着乌延的腿而去,乌延察觉到了危险借力蹬上墙壁躲过裴铎的剑,同时回身布下迷障迷惑裴铎。 眼前是三条岔路,乌延快速地朝着其中一条而去。 密道内有风,快速奔跑时能听见过耳的呼啸风声。 乌延脸上浮现一丝喜意,只要逃到出口他便可朝着山中而去,到时便可逃之夭夭。 就当他要迈到光亮处的时候,感受到了困缚,动弹不得。 这是镇妖师的镇压的术法之一,乌延低下头才发觉自己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几片正在发亮的绿叶。 无论何种符箓,都需要有人以灵力催动才得以发挥作用。 乌延面色僵硬,他不必回头,也知道背后有人来了。 脚步声不轻不重,却带着让人脊背生凉的森冷。 裴铎指尖符现,朝着乌延而去。 “是不是奇怪我怎么能那么快追上来?” 裴铎读出了乌延的想法,十分好心地进行了告知。 “我先前说过了我来取回内子的心,我与他朝夕相对,他的气息我如何不熟悉,更何况是他的心。” 裴铎话里有话,倒是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 乌延感觉到了阎王催命,顾不上其他立刻大喊道:“我愿意把心还给他,只是半颗心融合需要**,你现在不能杀我!” 乌延当然不会蠢到去威胁裴铎,他也是半妖之躯,裴铎的功力在他之上,无论如何他得先活下来,然后再想法子。 “你倒是识相。” 裴铎本来也没打算杀他,万一就这么把狐心给挖出来,心不动了没记法融合回去怎么办,裴铎当然要留着活口。 当然,命要留着,其他便不必了。 乌延惨叫了一声,手筋脚筋被尽数挑断,连同腹内的妖丹也一并被挖出。 裴铎给乌延洒了止血的药粉,还往乌延嘴里塞了符,自然不是为了防止乌延逃跑,只是为了避免他自杀。 “你这般货色,也配用他的心。” 裴铎轻啧,居高临下地望着乌延,完全不掩饰冷嘲。 裴大人在他人面前向来是阎王心菩萨面,在乌延面前便是装都懒得装,不掩厌弃之色。 乌延恨极,死死瞪着裴铎,也怨恨着那只狐妖。 他也没心思细品这人妖禁忌之恋,只骂裴铎一个镇妖师竟然和一只妖怪搅和在一起还称对方为妻子。 下一瞬剧痛从左眼而来,他连惨叫都没办法出声,看着滚落在地上的眼珠,乌延心中惧怕至极,甚至不敢再看裴铎,在心里怨毒地诅咒起当初从他手中逃脱的妖狐,怒骂着没有拦住他逃跑的所有人。 林织没感受到乌延的挂念,他的利爪下压着一只翠鸟,那只鸟身上血迹斑斑,羽毛脱落大半,已是奄奄一息。 这便是欺骗了原主的云绿,林织早就盯上了他。 他的修为在裴铎坚持不懈地浇灌下已然有了很大长进,毕竟他是以精气为食的狐妖。 云绿的修为和原主不相上下,现在已经林织落了一截,加上林织的幻术与魅惑之术超群,自然将云绿踩在了脚下。 云绿不甘愿就这么死了,对着林织求饶。 “我们也是朋友一场,当初我不是故意想害你,只是他是我心上人,我一时被迷了心窍,我知道错了我一直觉得很亏欠你……” 翠鸟声泪俱下,企图求的林织的怜悯。 林织自然没有什么怜悯之心,不过还是听云绿说完了。 “原来是这样啊。” 林织拉长了尾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我当然……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过你。” 在云绿期待的目光下,林织悠悠然地说完了剩下的的话。 云绿的神色变得无比难看,林织声音却依旧悠然。 林织笑吟吟道:“既然你能为了你喜欢的人对我下手,自然也要接受喜欢我的人为我报仇才对,于情于理,都是应当。” 这么死了反而让人痛快,林织甚至没挖云绿的妖丹,化为人形将他拎了回去。 林织倒也不是报复心重,只是原主当初受伤,不仅仅有剖心之痛,还有被信任的友人背叛之伤,按照林织的为人处事,当然要还回去。 乌城仍然在负隅顽抗的人在看见大越头领拖拽的城主时,也彻底军心溃败。 乌城里的妖物早就在大军杀进来时放弃杀人,疯狂朝着乌城外奔逃,避免落在天师手中。 先一步行动的天师们早就四散去追捕妖物,因此大越士兵内也只有极少数才看见了妖的事情,却很快就被补上了摄魂,记忆被模糊。 做这件事的是几个小妖,修为不高,但是迷惑凡人足以,裴铎自然不是只带了镇妖师,为了避免凡人见妖邪而吓破胆,这记也是必要的手段。 林织把奄奄一息的翠鸟丢给了其中一个妖看管,他在翠鸟身下留下了痕迹,不怕他逃脱。 把云绿丢给别人后,林织变为了原型,自然是控制过的原型,抖抖皮毛,被裴铎弯腰搂在了怀里。 大越人沉浸在攻破乌城的欢悦中,根本不在乎裴铎手里还抱着狐狸,欢呼雀跃。 云绿依旧不可置信地喃喃:“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这狐狸只有半颗心却不被镇妖师杀掉,反而被他宠爱至极。 看管着他的小妖开口:“想不通吧,谁也想不通,总之佩服就是了。” 这次出来的妖物们也很震惊这只狐狸居然是妖,更费解于他怎么能自若地和镇妖师相处。 有些妖怪动了念头想要效仿,但人还没朝着裴主司面前凑,就被他的眼神吓得不敢动,有些妖怪则是打上了别的镇妖师的主意,还有瞄准和尚的,毕竟太监可以和尚怎么就不可以。 然而也是才靠近就被询问三连,是何妖物,在哪里登记在册,是否伤过人……总之没有缠绵悱恻的情爱开端,只有虎视眈眈随时要将妖关押的警惕,更别说有些镇妖师根本不掩饰自己对妖物的憎恶与排斥。 有妖尝试和狐妖取经,可裴主司根本不给机会,一副狐狸不离身的模样,让一些妖无比羡慕,当然也有一些妖十分同情。 只觉得他这样根本没有了作为狐妖的潇洒,有这种情人连偷腥都不能,说不定死了都不会放他走,这一点小妖十分赞同,不过在他来看,说不定这只狐狸精还乐在其中。 大军得胜,班师回朝。 这速度快的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让许多人啧啧称奇。 毕竟乌城外那条宽阔的江时不时有大风浪,即使是训练过的水军都要落下风。 这次进攻,那条河竟然无波无浪,不知内情的人只赞叹道天意如此。 当然,裴铎先率了一队人马奇袭也不是秘密,不过他并没有揽功。 乌城重新归为了大越境内,新的城主也在裴铎的安排下走马上任。 这件事情过去后,裴铎收获了不少拥戴。 不仅仅是朝堂之上,也在百姓之中。 虽然许多百姓知道裴铎是弄权的太监,但他并没有颁布什么苛捐杂税的法令,甚至还废除了不少,发布了几条有利于百姓民生的条例,加上现在又收复了百年前独立在大越境内的乌城,有些学子文人还给他写了赞颂的诗词。 裴铎对于名声向来不在意,押着乌延回京后,便和林织还有无尘大师商量着如何融回这颗狐心。 因此乌延一时半会还没死,林织把云绿和他一起丢进了镇妖司的牢狱中,云绿虽然妖丹还在,但是被束缚了妖力。 乌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因此将怨恨发泄到了云绿身上,怪他找了这只紫狐。 云绿开始还对乌延有着对饲主和情人的忍让,后面也不掩饰情绪,两人在牢中已经宛如仇人。 林织倒也没兴趣看这种热闹,在裴铎和无尘大师的看护下,做着融心前的准备。 等到他的妖心彻底在体内融合圆满,已经入夏了。 裴铎带着林织祭拜父母,又带着记他回到了那片曾经被烧毁的旧宅前。 那颗被烧毁的已经没有灵力的枯树下,林织发现地里似乎埋着什么。 他挖了出来,拂去了上面的灰尘。 那是一只脏兮兮的填充了棉絮的猫布偶,白色的棉布上有着时间留下的污渍。 第87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妖力从林织的指尖溢出, 将手里的棉布玩偶变回干净的模样。 可即使是妖力也没办法让这只埋葬了许多年的布偶恢复如初,小猫绣线上依旧有着陈旧的痕迹。 就像是受伤愈合后的心,不会全无痕迹, 但只要被好好对待, 便不会腐坏。 林织知道这个世界小猫吊坠不太可能以之前的模样出现, 太不符合时代, 所以看见它幻化的其他模样也不惊讶。 林织同样知道这个代表了裴铎内心意象的物件,并不是今天才在这颗树下出现,因为他并不是此刻才进入了裴铎的心。 只是裴铎之前忙于处理乌城的事,又等着他的狐心完整, 才没有带他前来,林织没有也不必自己来寻。 它们总是出现在人格碎片们的旧居, 这个凝结了往日美好又被废弃或者被摧毁的地方,灰扑扑地被主人遗忘在时间的缝隙里, 直至被他看见。 林织将布偶拿在手里, 望向了一旁的裴铎。 “这是我幼时的玩偶,竟然还存在。” 裴铎也有些惊诧, 这是他幼年时期母亲亲手缝制逗他开心的玩偶,他之后即使长大了些也将这布偶留在了身旁。 那场大火后许多东西都荡然无存,他也早就把这个布偶忘在脑后, 没想到竟能在今日重逢。 裴铎性子多疑, 好好检查了一番, 发现没有异状才继续让林织拿在了手里。 他看着小狐狸拿在手里揉捏的模样,眉峰轻挑道:“你喜欢这个?” 若是喜欢,他让司织布的顶级绣娘们绣几个这样的布偶拿给林织玩。 “喜欢, 一想到小小的大人拿着它玩, 就觉得很有意思。” 林织捏着布偶, 似乎已经想到裴铎很小的婴幼儿时期,家人拿着布偶逗他玩的模样。 裴铎性子如此,小时候肯定也是个很乖巧的宝宝,林织说这句话本来只是逗裴铎玩,可发散思维想着想着竟然也有些想回到二十年前去看看小小裴铎的想法,肯定很有意思。 不过也只能想想了,他的妖力还做不到那一步。 裴铎看着林织想到什么笑起来的模样,揽住了他的腰。 “想着回到从前去看我怕是不可能,不过倒是可以自己生个逗着玩。” 这话自然是逗趣,说难也难,说简单倒也简单。 不能真的让小狐狸肚子里有崽子,可里面的芯不行,外边的形却可以。 林织听出了他话里的狭促,自是想起了之前的事。 “不同你说了,天气晚了,大人我们回家吧。” 天色近黄昏,夏日天黑的虽晚,但算算时辰不一会儿就要暗了。 裴铎的身后是被烧毁重建却早已经没有人气的宅院,跟前是等着他一同回家的林织。 他低低应声,回头看了一眼过去,握住林织的手带着他向前走。 “回家了。” 前边暖光和煦,裴铎周身的情绪雾亦气亮如赤日。 他望着前路,将阴影记远远留在身后。 纵使未来不定,风雨如晦,你我同去同归。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脑海里忽地出现的声音让林织眼眸恍惚一瞬,脚步也微顿,告知了01他打算滞留一周 “大人,可否空闲几日,陪我去人间游历一番?” 他看着裴铎,眼眸微亮,未曾流露任何寥落。 不必告别,他知道这不是终点。 那个梦境里最初的约定,他也始终记得。 裴铎感受到了小狐狸的热切,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莞尔应答道:“好。” 他可不想让小狐狸再听那明悟讲什么游记,免得心都跟着一块飞了。 那明悟还在梵静寺内坐禅,哪怕出门也绝不会碰上,裴铎想着便心情愉悦。 再者他对京城的把控也越来越深,皇后还有几个月便要生产,皇帝不会趁他不在便做什么大动作,如今正是出行的好时候。 当然出行之前,裴铎也没忘记履行自己先前说的话。 说过要让林织生个崽子逗着玩玩,今晚便履行了诺言。 布偶摆放在柜子上,它依旧在,可裴大人可不再是幼童。 小小的裴铎林织见不着,倒是可以捧着小裴铎哄着逗它玩。 一周的时间并不长,尤其是在出行不方便的古代。 大越虽然航运发达,可船在江河上飘着,去远一些的地方也要许久。 即使如此,林织也没有心急。 他没有目的地,游历的目的也不是去往某一个终点。 绿树阴浓,榴花满枝头。 荷花早就开了一片片,采莲女乘着小舟摘莲蓬,来往穿梭间倩影悠然。 阿香提着竹篮从小舟上下来朝着台阶上走,顾不上湿透的裙裾,计算着今日采的莲蓬能卖银钱几许,想的入迷,险些撞上了前边的人,好在瞧见了对方的靴子堪堪停住。 阿香连连道歉,抬眼看见身前的少年,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这是她看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狭长上挑的眼睛宛若狐狸,偏偏不让人觉得狡猾,反而有种无辜的漂亮。 阿香有些羞窘,支吾地继续道歉。 “没关系,你的莲蓬怎么卖?” 少年的声音清朗动听,望向了采莲女的竹篮。 阿香连忙说:“作为赔礼,我送几支给您。” “不了,我买下来就好,不过我身上没有带银两,可以等一会儿吗,一会儿便有人来为我付钱了。” 林织想吃莲子了,人的胃口不比妖,几支怎么够,林织打算都买下来。 阿香点点头,她看对方的模样和气度也知道这位公子家境不一般,再者美人模样出挑,她多等一会儿多看看也高兴。 不过她并没有等多久,一会儿便有个高大青年拿着东西往这边来。 “你方才嘴馋说想吃糖糕,转眼就跑到这儿来了。” 裴铎嘴里数落着林织乱跑,将手里那串油炸的糖糕放在了林织的手里。 “因为我知道我不管去哪儿你都能找到我,我想吃莲蓬了。” 林织自然到有些理直气壮记地说,指了指阿香脚边的一竹筐莲蓬。 阿香感觉到青年因为眼前少年的话心情似乎愉悦不少,问了她莲蓬的价格。 阿香按照市价便宜一文的价钱说了,那青年给了她一两银子,要了全部。 阿香掂量着分量有些惶恐道:“这位公子,这太多了。” “这竹篮我也一并带走了。” “总是加上竹篮也不值这么多银两,若是您身上没有碎银,不若明日再来,我再多采一篮给您?” “不必了,我夫人爱吃便是千两黄金都值。” 裴铎倒也不嫌弃,提起了湿漉漉的竹篮。 林织笑着道:“明日我们也不来了,你收着吧。” 林织已经习惯了裴铎的称呼,大概是在京城里因为他不好化人,裴铎无处可说,出来游玩这几日,裴铎必定要有意无意地朝着人显摆。 阿香看着他们相携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来。 回到家中都回想都时不时乐一下,家里人只当她今日运气好遇到贵人得了价值过多的银钱,殊不知她还有旁的高兴。 一筐莲蓬有许多,林织坐在临江客栈的窗前看着江景,一边慢慢地剥着莲蓬吃。 裴铎看着他都快把一筐莲蓬都吃完了,即使知道林织是妖,也不免担心他撑着。 夜间林织又吃了半只鸡半条鱼两盘糕点,让裴铎认真思考地要不要告诉他进食有度的事儿。 可看着林织一双眼眸瞧着他,对他说“大人秀色可餐,瞧着总想多吃点东西”时,裴铎哪里还想得起这件事,唤了小二又给林织点了两盘美食。 林织倒也不是多想吃东西,只是不想多言语,怕自己流露出些许情绪,让敏锐的裴铎察觉。 裴铎瞧着和他的性子很像,但内里并不尽然。 林织对他有感觉,但那种感觉不是至烈至浓的爱,也不是至纯至真的情,而是一种可以久伴的安心感,甚至愿意产生一丝依赖,这比单纯的欲与喜欢更难得。 林织知道这情绪不是因裴铎一人,而是这三个世界以来的经历。 他在救这个人,在与此同时,他也在收获着之前未曾有过的情绪。 奇妙的体验,林织弯唇。 以及他的身体洁癖并没有因为和他亲密接触过而痊愈,反而越发病态严重了。 如同吃过顶级珍馐,再瞧别的似乎便有些失了颜色。 林织对这件事本来也不太执着,否则他要是想找自然能找到一堆合条件的人,他甚至不必亲自动手去寻,多的是有人提前替他培养,可林织要的不是这种。 他并不迫切发生事情,因此一切随缘,再加之他喜欢处又不代表是个处他就行,能让他起心思又符合他条件的人,在他死前都未有过。 他不和差点感觉的人周旋,对他来说那是浪费时间。 林织吃完了加餐,撑着面颊看着裴铎,微微叹气道:“你都要把我惯坏了。” 裴铎并不知他的真正含义,只以为他在说食物的事,不在意道:“你是我的人,惯着又如何,总之不会把我吃穷。” 林织喜欢,莲子千金也值得,林织不喜欢,龙肝凤髓也一文不值。记 裴铎低笑道:“只是你这会儿吃饱,一会儿可别吃不下。” 堆叠的粘稠的灵力,在抽/送间被带出些许,垂坠摇摇溅落。 江心映明月,夜风吹涟漪。 “裴铎。” 这么久以来,林织第一次叫了裴铎的名字。 他与裴铎额心相抵,气息略略不稳。 裴铎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拥着林织的腰慵懒地应声。 “消亡于人而言并非终结。” 林织的唇因开合在裴铎的唇上轻蹭,他的声音依旧柔软,即使在道别。 “一会儿见。” 即使我们再次对彼此陌生,但一会儿见。 第88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飞机因为一阵气流而有些颠簸, 动静并不大,许多在睡梦中的客人都未曾感觉到。 林织摘 他坐在临窗的位置, 拉开一点窗户边缘看着远处的积云,收拾好心情后, 他收回了视线。 座椅垫侧面有本艺术杂志,按照痕迹应当是原主休息之前翻阅过。 林织按照痕迹, 看到了原主翻看的内容。 那是一副油画,一只白鸟衔着红色荆棘, 油画的角落处有着哭泣的男人,恬静贴着母亲的孩子, 油画整体色调由大片艳色堆叠,色调却不叫人觉得俗气,反而有种华丽的阴郁的窒息感, 越发显得那只没有被细细描绘的鸟纯白。 林织喜欢油画,因此能够感觉到这幅画的艺术价值和技法高超,在这页杂志的一角,有着油画的名字和画家的姓名。 《戈尔德的鸟》,景浔。 林织合上了杂志, 以舒适的姿势再次躺回了座椅上, 让01给他传资料。 01:【好的, 资料传输中, 宿主请接收~】 林织闭眼假寐,梳理着这个世界的资料。 这是一个科技水平和他的世界相近的地方, 一切都很相似, 不必多提。 这次的任务对象叫做景浔, 是一名天才画家。 景浔出生在一个艺术氛围比较浓厚的家庭, 母亲是音乐家,父亲是雕刻家,他是混血,随母姓。 他出生不久就展现在绘画方面的天赋,他对色彩的辨识度和使用能力都让人惊喜,父母也很看重对他这方面的引导,让他自由去玩喜欢的东西,让交情比较好的画家朋友为他开蒙,教他基础。 按照这样的人生轨迹,如果他顺遂长大,定然一生无忧。 不幸的是,景浔在九岁的时候遭遇了绑架。 绑架的地点并不在国内,而在北欧。 绑匪要的不是钱,而是一件价值四百万的骨雕展品,对方甚至准备好了用来以假乱真的赝品,而那样展品景浔的父亲杰罗尔德有机会在展览途中接触。 景浔的父母秘密报警,可寻不到绑匪的踪迹,只能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在警方和景浔父母雇佣的私家安保的帮助下,被绑走大半个月的景浔被营救了出来。 他显然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记忆陷入混乱。 他尝试接受了心理治疗,但是并没有作用,父母的陪伴效果也微乎其微,他越发排斥和人接触,但这种极端遭遇似乎更加激发了他的艺术天赋,十五六岁时他的画作就已经被业内人士交口称赞。 父母并不希望他过早的被名利场包围,也极力地阻止别人将景浔当做噱头办画展。 十九岁时,景浔的画作拍出了昂贵的价格,他也彻底在业内声明大躁,但因为他的绘画风格,被称赞为当世的天才疯狂画家,今年他也不过才二十岁,就已经站在了许多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天赋是一种无法弥补的东西,异常残酷,有些人的起点都是别人需要奋力追赶的终点。 艺术从不排斥疯子,甚至越是顶级的艺术家似乎就越接近疯狂,更有人说艺术的本质就是疯狂。 有着精神创伤的艺术天才……林织下意识地想转动手腕上的银链,却摸了个空。 世界消失了,物品自然也会一并消失,裴铎送给他的银链武器不会再出现。 林织的指尖在杂志平滑的纸张上轻触,通过资料建立着对景浔的心理画像。 想了一会儿后,林织消化完了原主的记忆,指尖微顿。 这一次他的身份是……景浔同母 异父哥哥的男友,准确的说是失踪哥哥的男友。 这男友身份也有些水分,一切还要从原主和景浔哥哥韦锦荣的真实身份说起。 他们都为一家跨国安保公司BV工作,做过一段时间的搭档,在那段时间他们有些暧昧,还没确认关系时,韦锦荣被安排回国负责国内部分,原主则继续留在国外。 为了有明面的来往,公司让他们伪装成情侣,在线上进行关于任务的沟通。 于是原主就成了韦锦荣的异国恋男友,两人互动暧昧,原主也很喜欢韦锦荣,但工作终究不能感情用事,所以他们总是点到为止。 公司前段时间接了一个订单,护送一件价值千万的古画回国,韦锦荣是国内对接的主要负责人。 由于雇主雇佣消息走漏,一切都要谨慎再谨慎。 东西从国外到国内有些不顺利但好在有惊无险,但东西被韦锦荣拿到后,公司并没有接到转交的物品,韦锦荣和那副古画凭空消失,与韦锦荣一起的两位同事被杀害。 无需雇主问责,公司都要全力去找。 公司并不能断定到底是韦锦荣早有准备带着东西逃跑转交给别人拿到佣金,还是古画早就已经被抢走,韦锦荣被杀害所以没有音讯。 身为韦锦荣联系比较多的成员,原主也遭到了内部调查,但原主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便被公司安排回国看看他能不能凭借对韦锦荣的了解,找到一些异常。 最好他可以接触到韦锦荣同母异父的弟弟景浔,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找到线索。 因此原主坐在了回国的飞机上,林织看着腕表上的时间,再有不久他将抵达目的地。 林织将杂志合上,原主的记忆里也有着对景浔的调查,只是资料不多。 景浔不怎么露脸,因此行动轨迹少社会关系简单,资料自然就少。 林织:【这次任务对象的病是什么?】 从资料来看,大脑这方面的疾病可能最大,只是不太能是头疼了,难道是不可控的自我混乱? 毕竟他知道在被绑架的那大半个月里,年幼的景浔遭遇了什么。 绝对的邪恶、疯狂与不可理喻,那是令人作呕的人性。 景浔作为重要交易物,和三个绑匪同吃同住,这三名绑匪曾经是外籍雇佣兵,在金三角区域作战,杀人与毒品几乎是他们的日常,平常的事物早就无法激发他们的兴趣。 他们对小男孩没意思,但热衷于摧毁孩子的人性认知。 景浔被绑架的第二天,小心翼翼地吃着干涩的面包时,绑匪忽然开枪杀死了带来的站街女,让血液喷溅到景浔的脸上,还大笑着让他多喝点,以免噎着。 这让成年人都受不了的场面无疑让孩子崩溃,然而这只是开始。 他们会随时为景浔展现杀人的艺术,他们没有对景浔施暴,甚至会给他提供美味的食物,温暖的床被,还有他最爱的画板和笔。 还嬉笑着让景浔为他们画画,红的是血白的是精。 景浔不可能画,在那时候他最爱的艺术成了最恐怖的东西。 即使景浔被救出来,即使那三个绑匪已经死在了警察手里,可阴影挥之不去。 他的精神世界被摧毁,连亲情都无法治愈。 林织的眉心不自觉地皱着,目前他心里的想法还不明朗,他需要见到景浔才能确定计划。 01回答:【仍然是大脑的问题,这一次任务对象的疾病是间歇性失忆。】 01尽可能详尽地给林织介绍了景浔的状况,景浔的间歇性失忆的间歇时间很短,且没有规律 。 他就像是一台充满bug运行混乱的机器,随时都会被看不见的一只手抽取记忆。 他不会忘记存在于久远过去的事情,可能还会记得很好,只是对当下和未来充满不确定性。 就像是用剪辑软件剪去了一段时间,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忘记上一刻的事情,如同无序的碎片。 比如说他在十点二十分计划十点半出门买咖啡,可一眨眼,一杯咖啡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时间已经到了十点五十。 他的确是在十点半出门并且买回了咖啡,甚至顺便买了一块蛋糕,但他在十点五十分的时候失去了自己从十点二十分到十点五十分的记忆。 混乱、无序、自我怀疑……林织握紧了手里的杂志,这种精神状态太危险。 记忆是人的载体,失去记忆代表着失去想法,永远不可预见的下一刻,即使是林织,心里也有股挥之不去的凉意。 如果说这些人格碎片是主人格身上的伤口,那这一道绝对在致命处。 让林织觉得有些乐观的是景浔的间歇失忆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两天,也就是他最多忘记两天前的事情,超过两天的能让他记住的事情,他就不会再忘记。 可这何尝不是一种可悲,要混乱又清醒地记住自己时间的不协调,记住自己曾遗忘过无法回想的事。 难怪景浔不出门,他的状态根本无法支撑他正常生活。 林织心里有了些模糊想法,揉着眉心轻声叹气。 01也想叹气,这个难度怎么越来越变态了。 01这次连口号都喊的没有气势,心里一片愁云惨淡。 林织:【这次有什么新功能吗?】 除了定位坐标和情绪雾气以外,林织想知道01有没有新的功能,看看能不能对眼前的状况有一些改善。 01:【暂时没有,可能要见到任务对象以后才会出现……当然,也可能没有。】 01不敢打包票,它也不清楚。 林织倒也没太失望,毕竟上个世界的雾气对他来说也是个可有可无的辅助功能。 林织看向了手机,点开了置顶的头像。 今天是9.23,韦锦荣9.19拿到货物后失踪。 原主和韦锦荣最后一次联系在9.17,原主提醒韦锦荣国内要降温,让他注意保暖。 韦锦荣拍了一张围巾的图片,聊天也一切正常。 两天后,他就人间蒸发了。 第89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飞机落地, 迎面是湿冷的秋。 在机场拿到行李后,林织背着背包拿着行李箱走到了出口。 找到原主上飞机前被告知单车牌后,林织坐上了后座。 司机是个模样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 没什么记忆点,在人群中会被瞬间淹没。 “东西在你脚边的包里, 因为先前公司已经排查过一遍,加上你对国内不熟悉, 所以没法得到休斯小姐,注意安全, 随时保持联络,不要像你的老情人一样销声匿迹了。” 司机语气平淡, 他并没有透过后视镜去看客人的脸,打着方向盘,朝着目的地而去。 林织应声, 事实上原主和韦锦荣也算不上老情人。 他们共事的时间只有两三个月,在暧昧都没有完全挑破,只是含蓄的来往时,便因为工作分开了,之后就是长达两三年的似是而非的异地恋。 林织将脚边的包拉链打开, 里面是公司为他准备的东西。 这次原主回国走的是旅客通道, 因此没有携带武器回国, 休斯小姐是BV公司对枪的代称。 和别的国家不同, 华国有禁枪令,公司给原主的命令是尽可能调查, 但并没有让他一定查找到东西。 林织清楚, 虽然原主已经通过了内部调查, 可公司对他仍然不放心, 这也一种冷处理方式。 背包里是一些合规的冷兵以及监视器录音等先进设备,还有一张器械使用许可资格证。 林织悄无声息地将东西快速装备好,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 原主出生在这片土地,但他很早就没了家人,被BV公司的一位员工领养后,也决定从事安保行业。 他的身手在公司里不算顶尖,因此负责内务,交易的沟通核对鉴别等等。 他没有见过那副失窃的古画,但公司给他看了照片。 林织在脑海里回忆着那副画,那是一副《白鹤栖山图》。 因为这个世界和林织原本的世界历史有出入,作比较的话,这幅图的重要性相当于《寒江独钓图》,已经不仅仅吃纯粹的艺术,还承载着历史文化情怀,是一件私人收藏的文物。 目的地到达,林织背着包拿着行李箱下了车,站在了公寓前。 这里是韦锦荣明面上的住处,也是他失踪的地方。 韦锦荣明面上的身份是一家学习机构的英语老师,因为教学质量不错,深得学生和家长的喜欢。 因为要护送重要的东西,避免被打扰他在半个月前就辞职了,因此他消失后明面上的社会关系也没有任何问题。 林织在门口进行了来访登记,在监控下他保持着有些焦急地态度时不时望着手机,演出在等人回消息的模样,毕竟他是一个异地恋男友忽然销声匿迹而匆忙回国的人。 按下数字键十三,林织看着数字跳动。 电梯门开合发出轻微的声响,这间公寓楼一梯一户,林织走到门口,按亮了密码锁。 他的手上带着皮质手套,密码输入后,门锁发出了核对成功的滴答声响。 房间里有些乱,即使被整理过,林织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协调。 毕竟这里被公司以及雇主那边的专门负责这次案件的警方搜寻过不止一次,估计有价值的事物早已经消失了。 即使如此,林织还是认认真真地在这间公寓里查看。 空气中有湿润残留的味道,这两天下雨了,韦锦荣不见的时候窗户是开着的。 林织打开了冰箱,看见了里面被处理过的食材。 水 果用保鲜袋装着,还有一盒不知道泡了多久的海鲜生腌,侧边放着牛奶和气泡水。 林织眯了眯眼,从原主的记忆里来看,韦锦荣并不是一个很喜欢吃水果的人,尤其是保鲜袋里的苹果。 这种常见水果韦锦荣并不排斥,但也算不上喜欢,属于别人给他他不会拒绝食用,甚至偶尔还会夸赞,但绝对不会自己购买的类型。 韦锦荣也不喝气泡水,半年前他就和原主聊天时无意中透露出已经过了喜欢气泡饮料的时候,他逐渐喜欢茶饮。 也许韦锦荣是在骗原主,当然也有别的可能。 看完了客厅和厨房,林织推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里还有着干涸的血渍,两名同事一个死于失血过多一个死于窒息,他们都倒在这里。 那晚这里的监控也被破坏,除了造成这一切的人,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织看了一会儿衣柜,没在卧室里有任何发现,去了书房。 如他所料,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消失了。 书房的桌上放着一碟被吃了小半的饼干,早已经变得湿软。 电梯门开合,神色有些寥落的青年提着行李又走了出来。 负责接待访客的姑娘端着热水走了上来,在弯腰时进行询问:“发现什么了吗?” “他一般不会买苹果但是冰箱里有苹果,算吗?” 林织将发现如实相告,盯着这里和韦锦荣其他住处地方的不止是公司的人,还有警方的人,他刚刚在检查房间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那种被遥遥注视的感觉。 原主并没有那么敏锐,事实上林织也没有敏锐到这个程度,但得益于林织上一世做了一只狐狸,对于这方面的本能感知提高了。 同事神色不变答:“如果我们是在调查婚外情,说不定这是个重大发现。” 言下之意就是没用,谁管韦锦荣买不买苹果,他买大蒜当水果吃他们都不在乎。 林织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看向了门外。 天空阴沉沉,有风吹了进来,快要下雨了。 林织没打算在这里逗留等雨停,他要去找这次的任务对象。 他观察的那么仔细,不是为了找到韦锦荣,他不是原主他并不在乎韦锦荣,也不在乎那副古画的下落,但这是他和景浔保持联系的必要,是他能够长时间和景浔接触的唯一理由。 林织刚坐上去往目的地的车,雨便落下来了。 车窗被蒙上一层流动扭曲的阴影,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外边的光。 司机礼貌询问:“这个天气一到秋天就总是下雨,一年四季都潮的很,客人你带伞了吗?” “带了,谢谢。” 感觉到客人的情绪有些低沉,司机也没再搭话。 景浔住在富人区的独栋小别墅里,林织撑着伞,按响了门铃。 韦锦荣和景浔是同母异父的兄弟,韦锦荣九岁的时候父母离婚,母亲带着他嫁给了景浔的父亲杰罗尔德。 次年,景浔出生。 十四岁时韦锦荣出外求学,但他和这个弟弟的关系还不错,在景浔被绑架时也去寻找了一段时间。 这都是公司给的资料,两兄弟这么多年关系如何他们也不知道,韦锦荣和景浔的联系并不频繁,至少最近三个月没有任何联系,公司也不认为东西可能在景浔那里,但还是让原主来碰碰运气。 林织耐心地按着门铃,外边雨很大,他的背包和行李箱都湿了一些。 住宅里无人回应,仿佛这是一间空屋。 01说 :【任务对象就在里面。】 景浔在里面,他只是没有开门。 林织并不意外,他低头看了一会儿注定不会有消息回应的对话框,再次按下门铃。 过于频繁的门铃声有些急促刺耳,让宽阔客厅里调着颜料的青年皱眉。 他并没有起身去门边,拿起了放置在沙发上的平板,也不在意手上的颜料会不会蹭到外壳,用屏幕看着门外烦人的访客。 门外是个陌生的漂亮青年,驼色大衣内是一件黑色的毛衣,神色苍白,带着些焦虑的迷惘。 他的模样并不纤弱,透着内敛的清冷感,只是在暴雨与狼狈下,流出一股脆弱感,像是被灾难淹没的花。 景浔对绘画的天赋并不止于色彩,还有他对形象的把控。 他能感觉到门外的青年因为长时间没被回应而有些神经紧绷,**的黑伞尖头抵在地面上,青年握着弯曲手柄的手掌收紧,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纹路清晰。 景浔确信自己不认识他,尽管他的时间如同混乱的钟表,但他已经尽可能地掌握他无序的时间。 门铃声停了,屋外的青年却没有离开。 他看了一眼大雨,神色有些疲惫地看向了大门,又一次按响了门铃,但他的神情似乎已经不抱任何期望。 景浔将平板放在了支架上,继续调着颜料。 屋外的青年似乎放弃了按门铃,他有些焦躁地在门口来回踱步,频率极高的看着手机,最后空落落地望着大雨。 门口没有可供他坐下的地方,所以他坐在了自己的行李箱上。 景浔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却感觉到了他如雨一般的潮湿的愁绪。 在灰蒙的背景下,透着引人好奇的故事感。 门外,林织正在维持着神色望着雨。 01担忧道:【宿主他还是没动。】 林织也没失望,无论景浔有没有看到,他演也要演全套,哪怕是演给空气看。 林织不喜欢出纰漏,不喜欢任何有可能惊动猎物的动作。 捕获需要耐心,有时候等待也是乐趣之一。 从脑海里偶尔的杂音林织能感觉到01的忧愁,建议它可以唱首歌调节一下情绪。 01十分沮丧,被反向安慰的系统真的是太逊了。 它幽幽地给自己唱着: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好在林织没听见,不然他可能会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演。 01的声音忽然亢奋:【宿主,他过来了!】 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林织回头,看见了站在阴影中的青年。 因为是混血,景浔的个子很高,五官深邃,他的眼眸带着些灰蓝,略长的黑发散乱,正俯视着他。 即使他没做出任何表情,也给人一种躁郁的攻击性,混乱又危险,不知何时会脱轨失控。 “什么事?” 景浔的声音是许久未曾开口的沙哑,问的干脆又不耐。 林织没有废话,直接道:“你哥哥可能失踪了,你能联系到他吗?” 景浔皱了皱眉,侧身让林织进来说。 景浔设想过很多种情况,唯独没有想过暴雨天只身出现在他家门外被淋湿的美丽青年,是他哥哥的男友。 第90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往下滴着水的雨伞被林织留在了门外,大门紧闭,阻隔了屋外的风雨吹进。 可屋内的情况并没有好多少,即使门窗紧闭,但在湿冷的秋日,房间里也充斥着凉意。 林织的视线粗略地扫过了景浔的住处,宽阔的客厅被更改为了画室,随性摆放着画架与颜料,电视机挂在墙上,没有茶几。 从摆设看的出来主人没有任何待客的打算,连房屋设计里的公共空间也十分私人。 在林织进屋后,高大阴郁的青年并没有第一时间和他搭话,而是拿起电话拨通了哥哥的号码。 林织安静地看着他,面上带着伪装的焦急和期盼,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了景浔全身。 明明房间里温度也很低,但景浔似乎不觉得冷。 他依旧穿着薄薄的衬衫与牛仔裤,扣子顶上两颗没有系好,袖子向上挽着,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极具力量感。 他的头发并没有被仔细打理,透着艺术家特有的颓靡。 见到景浔的第一眼,林织并没有产生想和他发生深入关系的**。 即使景浔的五官无可挑剔,透着混血的优越,即使他的身体完全符合林织的要求,即使林织曾经与其他人格碎片恋爱过。 这一点林织觉得很正常,他还没有沉迷他到他的所有人格碎片他都会喜欢。 这听起来有点无情,可林织就是这样的人。 吸引力是种奇怪的东西,感觉也是。 林织欣赏景浔的艺术,但他很少会和这样的人有感情往来。 在大多数时候,林织保持着绝对的理智和冷静,这是他的生活方式,比伪装的温和优雅要更加冷漠,与混乱无序无关。 而景浔的身上带有一种失控感,与林织相悖。 林织很清楚人是多面的复杂体,分裂的人格碎片会有共通点但不会完全相同。 虽然想要深入的感觉不是很足,林织也没打算懈怠这次的工作,他向来认真地对待工作,而且基于前面的感情基础,他对景浔有种爱怜感。 他会尽他所能,带他离开无望的深渊,他那么努力地自救,他怎么会袖手旁观。 他期待着与真正的他重逢,在此之前,他会拾起他的所有碎片,让他们真正的愈合。 等待接通的铃声又一次循环,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 景浔看着手机皱着眉,在自动挂断后再一次进行拨通。 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哥哥联系了,上一次联系似乎是在几个月前,或者更早。 毕竟他们都是成年人,不会太干涉彼此的生活,而且哥哥知道他不喜欢和人来往,也很少打扰他。 林织询问着01说:【有显示新功能吗?】 01有些失落地说:【没有。】 林织也不失望,能有帮助自然好,没有也无妨。 景浔的周围浮动着黑色的情绪雾气,证明他的心情不算太好。 不过不需要情绪雾气,林织也能发现他的情绪不好,毕竟景浔根本没有遮掩。 无法拨通的电话让景浔放弃了联系哥哥,转而拨打了母亲的电话。 刚拨出电话景浔就想起来爸妈在半个月前就告知他,他们要去北极随科考队出船领略不同的风景,可能要很久才会回来,期间通讯不方便多半联系不上他们。 果然那边没有接通,景浔有些头疼。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妈妈的前夫也就是哥哥的生父,连对方是不是还活着都不清楚,怎么联络他去找可能 失踪的哥哥。 景浔收起了手机,审视着站在他不远处有些拘谨焦虑的青年,让他把事情说清楚。 虽然很不喜欢被打扰也很不想和人相处更不喜欢麻烦的事,可这毕竟事关亲人,目前也只有他能处理这件事,景浔必须弄明白情况。 “情况是这样的,锦荣从几天前就没有回复我的消息,他从来不会这样,我们是异地恋,有时候消息会有时差,所以看见的第一时间我们都会回复对方,但这一次他没有接我的电话,什么都没有。” 青年快速讲着事情的经过,将恋人反常的几日没有联系他的不安与担忧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很心神不宁所以决定回国找他,可没有在他的住处找到他,询问公寓楼下的人,他们也说好几天没看见锦荣了,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他。” 林织没有提房间里的血迹,血迹被处理过,只有一些不容易注意到的地方有被忽略的残留。 他如果就这么告诉景浔,那么事件的发生就会变质,他知道东西多半不会在景浔这里,景浔也不可能知道古画的下落,所以他不想让景浔搅和进这件事里。 他只是拿韦锦荣的失踪做筏子靠近景浔,以及一些其他的用意,有些事不必现在说。 “锦荣说过你是他的弟弟,两三年前他回国之前和我说过可能要在你旁边买房子,提到了你的住处,所以我知道你住在这里,但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现在还住在这儿,所以来碰碰运气,还好你没有搬走,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神色苍白的美丽青年按着胸膛无比庆幸地轻叹,眼眸里满是无助地望着男友的弟弟。 景浔有些难以理解地看着眼前人,只是因为男友几天没有回消息所以就直接回国找人? 该说冲动还是痴情? 而且比起失踪这种可能性,难道不是出轨的可能性更高吗? 不过景浔又很快想到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不爱回消息,可能对于哥哥的男友而言,恋人几天不回消息足够反常。 景浔并不觉得事情很严重,询问道:“你知道他在哪里工作吗,问过他的其他朋友吗?也许他只是想独自散心。” 林织神色有些局促地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他只和我提过在一个教育机构里当老师,具体是哪个机构我不清楚,我也不认识他在国内的朋友,我们共同认识的朋友都很久没有和他联系了。” “你们真的是交往关系吗?” 景浔神色有些怀疑,越发觉得这个忽然出现的青年古怪了。 “当然,我可以证明。” 受到了怀疑的青年急切地进行证明,手机里有他和韦锦荣的合照,照片里两个人笑的都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没有很亲近的动作,但是可以看出有些淡淡的暧昧。 还有两个人一同出游的照片,包括搜索到的聊天记录里也可以看见韦锦荣回国后的表白,两个人互通心意,逢年过节的礼物,以及朋友圈动态下共同朋友的祝福。 当然了,这个表白都是公司授意他们做的,共同的朋友里只有一些例如花店老板这样的路人以及公司的同事。 照片倒是真的,是三年前原主和韦锦荣一起拍的,两个人当时还处于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这些痕迹里,谁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勾勒出韦锦荣和‘林织’的相恋痕迹。 两个人于国外相识,因为是老乡所以成了共事的搭档,互生情愫。 很快韦锦荣要回国发展,‘林织’却依旧留在国外。 大概是距离让他们明白了对彼此的心意,所以韦锦荣进行了告白, 两个人开始长达两三年的跨国恋交往。 只是由于工作原因,两个人恋爱后都没有见过面,维持着近乎网恋的关系,这次韦锦荣好几天没有回消息,林织担忧他的情况,决定回国。 只是他很久没回国,在国内也没有任何亲人,对故乡很陌生,除了知道男友的住处和男友的弟弟以外,对男友的一切一无所知,在找不到男友的情况下,只能来寻找男友的弟弟。 景浔按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想说些什么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词语。 “我不会打扰你太久,我有积蓄和人沟通也很顺畅,不需要你帮其他的忙,请你不要有负担,我只是想多一个人一起寻找他,尤其你还是他的亲人,找到他的机会更大。” “我不是没想过别的可能,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问题,我也一直很相信他,其实我倒希望是我想的那种,希望他只是为了摆脱我才消失,但只要想到他会有出事的可能,而我什么都没有做的话,我不会安心的。” 林织想竭力露出一个微笑,只是神色憔悴,显得有几分苦涩。 青年的睫毛纤长,眼眸乌黑,在冷色调的光下如同精致的人偶。 他的发丝因为雨水有些湿润,乖顺柔和地垂落,有种无声的寥落。 从他的情绪中可以感受出那不是无知单纯的天真,而是一种成熟的理智与真诚。 景浔的脸色和缓了许多,甚至觉得哥哥挑选恋人的眼光很不错。 “我会找人帮忙询问,等雨停了就去。” 林织点头,忽地想到什么似的说:“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林织。” 他对着景浔伸出了手,见对方没有想和他握手的想法,微顿后自然地收回了手。 景浔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刚刚从哥哥和他的聊天记录中他就已经看见了林织的名字。 “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我,所以尽量不要和我说话,你自便。” 他没有待客的打算,转身走向了客厅。 他随意地坐在了画板前,重新拿起了色盘。 林织看见了散落在他周围的画纸,那些纸团证明了景浔的创作似乎并不顺畅。 林织掩去了眼里的若有所思,这或许是他的机会,但他无法确定他能走通这条路。 灵感是极为私人的事物,这太宽泛又太容易做错,林织将这个想法搁置。 景浔如同不停倒转指针的钟表,要进入他混乱的世界里需要契机。 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这一向是林织擅长的事。 他脱下了沾了水显得有些湿重的外套,将它搭在了餐厅的椅子上,房屋内冷空气流动,让他忍不住轻颤,揉了揉手让自己暖和一点。 将手机充上电后,将他已经进入景浔的家但对方很排斥他的这件事告知了上司,在那边回复尽量跟进后删掉了信息。 景浔皱着眉搅动着颜料,房子里多了一个陌生人的感觉让他很不适,即使对方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依旧让他烦躁不已。 他的性格早就已经混乱的时间而变得不稳定,他更不喜欢将自己的病暴露在人前。 景浔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又看了看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会停下的雨,朝着自己卧室走去。 名义上的嫂子声音很轻地在他背后响起:“不好意思,可以借用一下你的厨房吗?” 景浔没有转身,点了点头,十分冷漠地关上了房门。 大雨似乎要将城市淹没,还未到傍晚天却早就一片阴沉,能见度很低。 别墅卧室里,窗户没有闭紧,湿润的风雨从缝隙吹入, 浸透了部分窗帘。 景浔眨了眨眼,感觉到了熟悉的思维断层感,看向腕表。 六点十六分,他记得自己上一次看时间是三点。 为了避免无知无觉地失忆,景浔早就养成了准点看一次时间的习惯,为了避免遗忘看时间,他的手表有定点轻微震动功能。 他没办法靠自己做了什么事去确定自己失去了哪段时间,大多数时间他都在画画,没有特别记忆点,也会忘记时间流逝。 三点之后应该在画画……现在才六点多,他为什么会在非睡觉时间内出现在卧室? 景浔看向了身旁摆放的备忘录,上面的事情让景浔十分陌生。 哥哥疑似失踪?他的男友在他家? 这页备忘录旁边还有他随手画的速写,青年坐在门外,望着不知名的远处。 景浔捏了捏眉心,他得去看看这个人的正脸,避免被察觉出异常。 他刚打开卧室门便迎面对上了一张陌生漂亮的脸,竭力克制住了略微失控的情绪。 对方准备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歉意地说:“我刚想敲门问你要不要吃晚餐,我不小心做的有些多。” “不用。” 景浔下意识地拒绝,从林织的身旁离开,从客厅拿了平板,以解释他为何开门。 见景浔不打算用餐,林织走到了餐厅独自享用晚饭。 卧室的门再度合上,房屋内再次回归寂静。 根据景浔厨房内有的食材,林织给自己做了份培根意面。 林织拿起了叉子,低头咬住尖端,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容。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明明对景浔没有太多感觉,可是在刚刚那一瞬间,在他看见景浔在开门时那一瞬间的表情,他的感觉忽然就来了。 并不是防备与惊吓,也不是戾气,而是一种颓靡阴郁可以将人吞噬的混乱。 遇到别的事情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真让人期待啊。 作为混血,景浔身材高大,几乎比他大一个型号,而且他看起来就很喜欢咬人。 林织在抬头时已经敛去了笑意,毕竟一个男友失踪,要么是失恋要么是寡妇的人,怎么能在男友弟弟家笑的这么开心。 他没有擅自动景浔的酒柜,玻璃杯里倒的是牛奶。 他朝着景浔的房门微微举起,无声地说了句‘生日快乐’。 9.23,是明遥的生日。 尽管不是一个人格碎片,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一个人。 林织低头,慢慢地吃完了晚餐。 景浔在卧室里,看着代理人发来的信息。 他的状态不适合和人交际,所以有关于画的事情他都会交给代理人处理。 代理人是妈妈朋友的女儿,名叫常雨涵。 因为联系不上母亲,四点半的他拜托了常雨涵调查哥哥的事情,希望尽早确定哥哥的安危。 “半个月前就辞职了。” 景浔微微皱眉,这是有预谋的失踪吗? 可他不觉得韦锦荣三十岁的人了还要玩这一手,都是成年人,从他记录的备忘录来看,韦锦荣和林织也没有什么过深的爱恨纠葛利益交缠,为什么韦锦荣不能直说而要这样做? 他决定拜托常雨涵和林织跑一趟,去那个机构询问情况。 腹部的饥饿感让景浔决定进食,他打开了门,看见了开放式厨房里青年的背影。 他穿着黑色毛衣,越发显得面庞柔和 白皙。 “是饿了吗,我在保温盒里留了一份晚餐给你,如果你需要的话请尽快吃掉,不然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林织微微侧身,遮住了腰间因为他刚刚抬手关闭壁橱的动作而显露的细长匕首。:,,. 第91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即使不在意韦锦荣,林织也没有忘记这个世界暗藏的危险,不知去向的韦锦荣和与他一同消失的古画,让几方人在暗地里搜寻,无论如何雇主和BV公司都不会罢休。 这些专门为作战而生的冷兵器,是林织出机场时在公司派的车上装备好的东西,避免他在查看韦锦荣的住处时出现什么意外。 即使身为文职人员,原主也被教导不能轻易松懈,林织的心如网,自然是更加谨慎。 直到抵达景浔的住处,林织也没有松懈。 他不是很想在景浔的面前暴露,本打算在门前把武器都藏在包里。 可让01扫描了一下这间房子后,林织没有立刻这么做。 景浔的房子内外布满了监控,就01的话来说,这间面积宽阔的别墅没有任何死角。 景浔应该没有自我窥视癖,这可能是他为了应对间歇性失忆的解决办法,记忆会忽然消失,但痕迹不会。 林织在厨房里清洗好了碗筷,为景浔指了指保温盒的位置。 “谢谢。” 景浔这次没有拒绝林织的好意,他只是病了没法和人正常相处,不意味着他没法和人相处。 这份关心与好意不是没有缘由,因为林织是韦锦荣的恋人,而他是韦锦荣的弟弟。 景浔拿了保温盒和餐具坐在了餐厅里,给自己倒了杯水,沉默地进食。 林织从客房里找到了布满灰尘的衣架,清洗擦拭好后在密封的阳台上晾起了有些湿润的大衣,顺便将腰间的刀放进了大衣的口袋里。 他装作整理裤脚,从鞋子的边缘拿出了特制的刀片,一并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 阳台上身材纤细高挑的青年细致耐心地整理着大衣的褶皱,窗外雨雾渺渺,阴沉的天冷色调的光,他的面容自然放松没有情绪起伏,却混着奇异的清冷脆弱感。 景浔用眼睛记录下画面,每一帧似乎都有着引人视线驻足的故事感。 故事应当是平平无奇才对,自己是这样评判的。 景浔收回了目光,不打算对名义上的大嫂投以太多注视。 林织整理好了东西,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这间别墅格局被更改过,从屋外看应该有三层,但实际内部只有两层,二层的面积并不大,只占据了一部分。 客厅尤其宽阔,从一楼仰头可以直接看见天窗,客厅没有壁炉,前面是电视屏幕,约莫三分之二的位置摆放着沙发,沙发后都是画架,这让这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画室,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门,一览无遗。 因为没有天花板挂灯,取而代之的是立式挂灯,还有其他壁灯。 艺术 家本就有些和常人不同的癖好,天才尤其如此,林织想到景浔&记#3涛0童年经历,对这种情况也有一点猜测。 景浔被从地下室里救出,即使是再大的地下室,也一定是四面封闭让人觉得灵魂都被挤压的地方。 沙发后的画作都被遮着,让人无法窥伺,林织的视线便放在前面,忽略那些废弃的纸团,注视着景浔正在勾画的一副。 灰蒙的色调,在画家完成之前,让人难以想象最终成品。 景浔清理好了餐具,看着自己沙发上坐着的青年,不自觉皱了皱眉。 “你可以去客房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景浔的态度无疑是要求。 景浔不喜欢在房间里创作,那会让他无法思考,但属于他的空间里出现陌生人,即使他无比安静,也让人难以忍受。 林织轻轻颔首,而后有些迟疑地说:“请问有被子吗,客房里没有看见。” 可以看出景浔没有让人留宿的习惯也根本不踏入一楼唯一的客卧,林织打开门的时候里面都是灰尘,不知道有多久没被人踏足,床的木板上也都是灰尘,柜子里除了几个空衣架没有其他东西,在潮湿的空气里,这种房间完全无法让人居住。 不过他并没有提出这一点,只是委婉地询问有没有床被。 景浔想起了家里客房的情况,沉默了一瞬。 除了沙发以外只有他的卧室可以睡,二楼是他的藏品,韦锦荣都不能进入,何况是林织。 但卧室同样是私人领域,景浔没法让陌生人入住,思来想去竟然也只有沙发。 他垂眸注视着身前的林织,发现他在谈话中的不自然。 林织可能有些冷,面颊没有血色,放在身前的双手不自觉地交叠轻揉,身体隐约在发抖。 他的神色并没有表现出这一点,大概是不想多打扰他,神色依旧平和,眼眸柔和明亮。 景浔隐约察觉到林织身上那种奇异的矛盾的吸引力从何而来,雨中湿漉的青年给人一种可以被轻易摧毁的脆弱感,可当你注视到他的眼睛时,便能察觉到一种无法被轻易催折的力量。 这双眼睛注视久了,在温和无害中又能窥见隐隐约约的笑意,与表象相悖,让人不寒而栗。 景浔的心脏骤然收紧,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林织的面上。 林织的眼里有着不知他为何出神的疑惑与担忧,仿佛他刚刚察觉到的都是错觉假象。 “我给你拿毯子,今晚你睡在沙发上,不要出声打扰我。” 景浔的备忘录上有写林织会自己找住处,他只需要收留哥哥的恋人一晚就好。 林织颔首,景浔的沙发足够大,至少比宋嘉竹家的沙发大多了,哪怕他是成年人平躺也空间足够。 景浔很快就带着毯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的体温向来比较高并不畏冷,因此这个季节也只是盖着薄毯,可想着林织怕冷,还是把柜子里 放着的厚毯子拿了出来。 他将毯子递给林织,他站在林织身前,光照落下的阴影将林织完全覆盖。 记林织仰头道谢:“谢谢。” 景浔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朝着自己的画板而去。 林织注视着景浔的背影,虽然景浔的年纪比他这具身体还要小五岁,但成长过程中经历的事情早就让景浔失去了应有的朝气,像一个勉强运转的时钟,尽量不将混乱与病态展露人前。 林织还挺想看见他最真实的样子,只可惜暂时没机会。 房间内的挂灯明亮,林织靠在柔软沙发上听着笔刷在纸上触碰过的细微声响,闭上了眼眸。 景浔看着画板上自己先前留下的痕迹,将之前的想法抹消,将纸张揭下揉皱又丢弃。 他的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了他的成品,快速地选取着颜料在画纸上勾勒。 灵感的迸发如同新枝抽芽,让他得以摆脱因反复斟酌思考而产生的让人厌倦烦躁的空白状态。 腕表轻微的震动提醒着时光流逝,景浔惯性地看了一眼后没有任何停顿地继续描绘。 在过分专注里他遗忘了空间里还有另一人的存在,他细细地勾勒着边缘,进入了近乎狂热的认真。 血色的暗调在脑海里不断闪烁干扰着他的思维,向他诉说着关于死亡和血腥的艺术。 温热的血液如同死者的哀歌,干净的笔刷上被人沾染上锈红,让他进行着称赞与歌颂,摧毁着他的美学又蛮横地塑造,他竭力地排斥又不可避免的被影响。 暗红色调制颜料被人描绘在灰色雾气上,画出这一笔的人,沉浸在其中无知无觉。 断续的雨在夜半便停了,窗外的光线慢慢变得明亮。 林织因强烈的注视感而从睡梦中醒来,因光线加上初醒视线的朦胧,他只能模糊看见有人坐在不远处看着他。 林织撑着手坐了起来,视线恢复清晰。 他知道是谁所以并不防备,揉了揉额角仿佛刚从混沌中清醒。 景浔的状态有些异常,相较于昨天而言,他身上的混乱感更严重了。 “是一晚上没休息吗,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林织声音轻柔地开口询问,仿佛没注意到恋人的弟弟看他的视线有多么冒犯。 那种专注的近乎于要将他的身体切割细微观察的视线,充满着病态的疯狂。 偏偏视线的主人好像并没有察觉自己的不对劲,声音沙哑有些缓慢地开口,却是答非所问道:“我找到了他工作的地方,只是他在半个月前就辞职了,九点会有人带你去那里询问。” 林织并没有开口询问景浔为什么不去,而是略带谢感激地说:“好,谢谢。” 他也没有掩饰听见话语内容时的失落,有些苦涩地无声重复着恋人辞职的时间,颇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似乎在笑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景浔没有错过 他的任何一个表情,眼珠随着青年的行动轨迹而转动,看着他拿着东西去盥洗室洗漱。 林织:【记昨晚发生了什么?】 01:【什么也没发生,他就是一直在画画,停笔的时候天快亮了,他就一直看着画发呆。】 【过了没多久,他看了一下时间,又开始低头看平板上的监控,然后又一直看着画,看着看着就变成了看你。】 林织擦干了手上的水,看来景浔昨晚又失去了一段记忆,并且和那幅画有关,就01的描述来说,那幅画和他联系紧密。 林织离开盥洗室时,景浔已经不在客厅。 一幅画撞入林织的眼中,远看像是色调黯淡的一片雾气。 林织走进,才发现那副画是雨雾,朦胧间能看见雾气似乎是一朵花的形状,根茎在灰中带着不甚明显的暗红,明明应该是在画中显眼的色彩,却让人难以注意,只有专注地在大脑里勾着出雾中花时,才能发觉它的存在。 这幅画给人的感觉很怪异,乍一看很平和,看久了让人有一种被隔着雾气缠绕的幽冷感。 林织微微弯唇,他给景浔的感觉是这样吗,真敏锐啊。 第92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林织没有被看破伪装的慌张,反正这层大嫂的身份也是假的,他反而觉得事态这样发展很有意思。 他心里有了章程,寻找到了与景浔同频的办法。 景浔的这种性格想要靠近他,让他产生安全感需要细水长流,需要漫长的时间与耐性。 这可不是林织的风格,尽管他的表象如此,却不代表他的内心真的有无限温柔的情绪去感化,他更喜欢用自己的方式。 那么这次就直接考虑相反的方向好了,让景浔产生危险的感觉,吸引他探寻。 景浔的创作早就受到了他创伤的影响,那些为他所恐惧厌恶又打碎融合他的东西,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林织从画上收回了视线,从阳台取下了他的大衣穿在了身上,手指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在平滑的刀面上点动,另一只手拿起了手机,给不知生死的韦锦荣发消息。 时间还没到九点,林织没打算借用厨房做早餐,认真地扮演着食不下咽饱受爱情苦楚的人。 这房子里到处是监控,他不确定景浔现在是不是在看着他,维持着表面消沉的模样。 他表演的越真,景浔就会越觉得怪异。 破绽要慢慢显露,才能引猎物深入。 屋外的光线越发明亮,门铃响起时,林织没有贸然去开门,而是看向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景浔,和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对上。 景浔应该刚洗完澡,发丝有些湿润,水滴顺着他的面庞滴落,配上他的视线,带着些奇诡漠然的情/色感。 常雨涵向来很准时,约好是九点,她的车子在八点五十九分停在了景浔的门前,正好九点时按下了门铃。 门不一会儿从里面打开,常雨涵穿了高跟鞋也仍然有些费劲地抬头和景浔对视。 “最近怎么样?” 身为代理人,加上被阿姨和妈妈嘱咐过,常雨涵对景浔的身体和心理状况都比较关注。 “还行。” 景浔回应了一声,常雨涵并不知道他的真实病情,只以为他不喜欢和人相处而且有轻微的躁郁症。 他看向林织,对着常雨涵说:“麻烦你带他去问清情况了。” “没问题,我也会尽力帮你打听的,没有查到出入境记录,他应该还在国内,如果问不到什么,要考虑报警吗?” 常雨涵昨天得知了阿姨的大儿子疑似失踪的事情,立刻动用了人脉去打听,但没查到他的下落,只知道他在半个月就辞职了,之后去了哪里也不清楚。 和景浔一样,常雨涵也不觉得这件事很严重,毕竟韦锦荣是个三十岁的工资稳定履历和薪水都不错的成年男人,提前辞职说明对离开有准备,可能就是独自散心出游了。 知道景浔的状态不适合出门,常雨涵尽量把事情问清楚。 “嗯,可以 去立个案。” 作为在场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景浔如是回答。 事实上他们都记知道报警也没什么用,只是立个档案,毕竟韦锦荣不是犯罪,也不是未成年,警方那边也有许多案子,不可能浪费精力去找不知道在哪里的人。 警方目前也找不到,知道内情的林织在心里答。 何止查不到韦锦荣的行动轨迹,他消失那天的各种监控录像都被人来回看,也没人发现他是如何离开的。 当天公司的人就扮成物业,以检测的名义挨家挨户在整个公寓搜寻过,没发现他的痕迹。 常雨涵友好地将眼神落在林织的身上,准备开口时,看见了客厅里的画,眼睛一亮。 “这是你最新的画作吗?” 常雨涵快步走到了那幅画面前,身为景浔的画作商业代理人,常雨涵也是半个内行人,虽然她更熟悉商业方面的操作,但她也有着不俗的鉴赏眼光,清楚地知道行价和各种画作的艺术价值。 常雨涵不知道这幅画景浔有没有画完,但在她眼里已经十分完整。 她最开始没有看出雾中花,但从画作的细节处看见了如同血渍般的淡红,那些模糊的笔触里让人觉得似乎有什么藏在这场雨雾之中蠢蠢欲动。 这让常雨涵在湿冷的秋日里又感觉到一股冷意,等她发觉出这雾气勾画了一朵花后,才发现那飘荡在画里的部分雨线并不是雨水,而是淡色丝状的花蕊,混杂在暗色调的涂抹里,像是容易被忽略的蛛丝。 “这里面……” 常雨涵下意识地想和景浔谈论画的细节,却看见了林织,话语一顿,发觉自己有些失礼,忘记了这次来的正事,有些抱歉地对林织笑笑。 “那我们先去问清楚情况,我回头再和你谈论画的事情。” 常雨涵知道,景浔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画出让他有感觉的画了,她之前来拜访看见那些被撕毁的成品或者半成品,心里有些可惜,但是她知道艺术家向来如此,越是天才越吹毛求疵。 她也知道景浔的愿望是画出一副让他觉得最完美的画作,并且至今都在追求。 让他在业内展露头角的《安夜湖》,以及他的代表作,被大师评为艺术价值极高也是卖的最昂贵的那副《戈尔德的鸟》,在景浔看来都是不让他完全满足的过去式。 她好奇地问过景浔,他要的完美到底是什么,景浔摇摇头,说他也不清楚,因为那是一种无法被制造只能被捕捉的感觉。 景浔目送着林织和常雨涵离开,看着林织走出门外。 常雨涵走到门口时忽地回头问:“这幅画有名字吗?有卖的打算吗?” 景浔回应道:“《雾中美人》,不卖。” 常雨涵的表情有些疑惑,似乎在问这画里哪有什么美人? 这是不是过分写意了,怎么人和人的交流这么费劲。 景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保持了沉默 。 他的记忆又出现了断层,他不记得自己为何而创作这幅画,不记得灵感不记得细节,只记得那种无可抑制的感觉。 他并没有就此记摆脱瓶颈状态,这幅画就像是昨夜的昙花一现,让他格外在意。 这才是他间歇性失忆病症让他最讨厌最烦躁的地方,他可以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但他不能忘记自己有过什么想法,但偏偏这由不得他。 昨晚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有哥哥的恋人,他反复观看着画试图回想起什么,可如同往常那样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监控画面里也没有任何异常,这位因特殊情况以略微狼狈姿态初次登门的大嫂礼貌客气,安静内敛,完全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情绪波动。 但一定有什么情况,就在哥哥的恋人身上。 常雨涵将门带上,景浔垂眸看向自己的画,脑海里是林织略显愁绪的眉眼,这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如同危险的深渊,诱使人向里窥探。 景浔心里升起难以抑制的烦躁感,在今早和林织视线相对的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将他仔仔细细地研究一遍,想看看到底这幅画的感觉从何而来,可惜他还记得那是他的大嫂,不能这么把人吓到。 屋外,林织坐上了常雨涵的车。 常雨涵是个健谈的人,林织也没打算过多隐瞒,因此常雨涵也很快知道了林织为何寻人,在信息里景浔说的并不是很清楚。 “别太紧张了,说不定他可能去参加了什么露营活动之类的东西在山上海上没有信号,你难得回国,也可以多转转,如果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可以给你安排向导。” 常雨涵觉得韦锦荣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不告而别,不过这也不好和他的恋人谈起,干脆聊起了别的内容。 虽然她和韦锦荣不是特别熟悉,但那也是景阿姨的儿子,总之多少沾亲带故,所以常雨涵对林织的态度还不错。 主要是对着林织的脸,恐怕也很少能有人不热情。 “好啊,谢谢涵姐,有机会我一定好好转转,因为很久没回国,我对这片也不熟悉,正好需要向导,之后会看情况安排。” 林织不留痕迹地将话语转向了自己要了解的方向,问道:“涵姐知道这附近有什么性价比比较好的酒店吗,我不好一直打扰景浔,景浔画画的话,也不好被打扰,不过他的画真的很好看,我之前也有了解,只是在他面前不好说出来,怕他觉得我在套近乎。” “酒店我可以帮你问问看,你不用太担心,景浔他就是性格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你最喜欢他哪幅画?” 提到景浔的话,常雨涵更滔滔不绝了。 林织和她聊起了景浔的画,常雨涵发现林织是真的懂行,而且还对商业险也有些了解,不是那种品鉴艺术嫌弃铜臭的人,有些观点还和她很合得来。 常雨涵越聊越投机,在抵达那家教育机构的时候,下车前问林织要了联系方式,和他加了好友。 林织惯会顺着人聊天,看似被动地给出了联系方式,他和常雨涵朝着机构内部而去。 机构前台接待的人开口:“你们也来问韦老师啊,他在半个月前就辞职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真的很不好意思。” 常雨涵敏锐捕捉到了她用词中透露涛记0信息,正准备开口时听见了旁边的青年开口问:“有人也来问过吗?” “对,说是韦老师的朋友。” 林织心里清楚多半是公司的人或者警方的人,继续问道:“他辞职前没有说过什么吗,比如要去哪里做什么事情?” “这我们也不太清楚,韦老师很少和人闲聊的,这几天我们也问了其他老师,他们也都不清楚韦老师去了哪里。” 林织勤勤恳恳扮演着男友失踪的人设,问道:“那他辞职前最后辅导的学生也没被透露吗?” “她说她也不知情,”接待人员说道,然后看见了从大门走进来的女生,和林织说道,“你们可以自己去问问,她刚好来上课。” 林织转身看见了那个提着布袋的约莫二十多女生,她的长发披散,模样清秀,她注意到了林织和常雨涵的目光,并没有打算停下脚步。 常雨涵快步走过去,高跟鞋在瓷砖地板上敲出声响。 常雨涵走到了她面前,问道:“同学等一下,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是关于韦老师去哪儿了吗,我也不知道。” 大概是先前被问过有经验了,女孩率先答道。 林织抱歉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知道他为什么辞职吗?” 女孩摇头,林织沉默了一瞬,继续问:“那他身边有什么来往比较亲密的人吗?” 即使眼前的女孩掩饰的很快,但林织还是发觉了她神色的不自然。 林织的心里微微挑眉,也不是很讶异。 韦锦荣要是“出轨”,那可就更有意思了。 第93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我不知道,我也不太了解,我得先去上课了。” 女孩想要离开的想法很明显,常雨涵让开了位置。 她看向林织,眼里带着不甚明显的怜悯说:“我们再问问其他人吧,如果他真的出轨了,一定有迹可循。” 常雨涵心里有些为林织可惜,但毕竟是很久都没见面的跨国恋,异地恋就容易出事,何况还隔着国界和时差。 她再次在心里唾弃了不告而别的韦锦荣,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何必把事情弄成这样。 走出几步的女孩听见了常雨涵的话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了常雨涵和林织。 “你们是老师的朋友吗?” 刚刚还表示要急着去上课,不愿意多谈的女孩如今主动搭话,常雨涵点了点头,看向了林织,没有主动介绍林织的身份。 在同性婚姻法出台后,什么性取向都成了很正常的事情,但依旧有些人排斥,加上双性恋与同性恋、异性恋一样都是一种性取向,不会有人特地进行标榜,所以她没有擅自说出林织的身份。 林织望向女孩道:“我是他的男友。” “怎么可能,老师没说过他喜欢男生。” 女孩下意识反驳,说完后她也察觉自己的话可能有些不妥,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如果你是老师的男友的话,怎么会不知道老师去哪儿了,他也没告诉你吗?” 常雨涵不自觉皱了皱眉,她也是察言观色的人精,怎么会察觉不出来这女生的异样,这种故意呛着林织让林织难堪的感觉,可不正常。 常雨涵能感觉到的事,林织自然更深切的感受到了。 那隐隐约约的敌意在林织这儿格外明显,不用说这个女孩应该对韦锦荣抱有一些特别的情感,不排除他们有亲密关系。 怎么,韦锦荣在她这儿表现的是纯正的异性恋吗? 林织不是原主,倒没有什么其他情绪,只是有些玩味,这女孩有点问题,但估计并不清楚古画的事情,韦锦荣在BV干了五六年,隐藏手段高超,不会让局外人知道内情。 “没有,他忽然失去了联系,我担心他出事了,所以来找他,同学,你真的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林织仿若没有感觉到女生的情绪,神色担忧的询问。 “我真的不知道。” 女孩摇头,没再和林织他们说话,看着大厅的时间,快步跑去上课了。 常雨涵嘀咕:“这人的态度真是莫名其妙。” 林织望着女生的背影,认为她应该知道什么。 在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女生的表情有些怀疑,甚至说不知道的时候看向他的目光隐隐带了些得意,仿佛知道什么他这个正牌恋人都不知道的内情。 如果她真的喜欢韦锦荣,听到韦锦荣不 见的消息肯定会担忧,可她没有,仿佛她知道韦锦荣没有出事,韦锦荣应该和她说了什么。 公司居然没有查到她这条线吗,而且记就这个人情绪掩藏的手段来看,似乎就是个普通人,没有经过什么特殊训练,韦锦荣能告诉她什么? 林织:“我们去前台问问吧,感觉她应该和锦荣比较熟悉。” 常雨涵十分赞同林织的话,和他一起再去了前台。 接待小姐姐刚刚努力地竖起耳朵听热闹,也听到了林织的身份,面上接待的笑意更加真诚,外加一点掩饰不住的八卦之光。 在林织的询问下,她很快说了女生的身份。 “她叫聂靖雯,一年多以前就被韦老师一对一辅导过,当时她是要考英语四级,找韦老师给她辅导英语,大概是一两个月,过了之后她就没来了。” “今年她是考六级,所以又报了韦老师一对一的辅导班,我们机构一对一的价格并不便宜,尤其是韦老师这种金牌辅导老师,韦老师半个月前辞职了,她没有退钱,找了另外的老师,不过不是三天来一次,而是一周来一次,一个月四节课,今天就是她最后一节课了。” 因为机构不会提供辅导人的地址和电话以及学校,所以接待小姐姐只说了这么多。 林织询问道:“韦锦荣在机构里有其他来往比较密切的人吗?” “韦老师在我们这儿很受欢迎,为人比较成熟风趣,和其他老师们的关系都挺不错,但比较密切的好像也没有,因为韦老师也比较忙。” “他讲课质量很高,约过他辅导的学生家长们经常是他的回头客,甚至想定长期,韦老师很少上门辅导,但这样照样排的很满,”接待小姐姐特别强调说,“有人想给韦老师介绍对象,但韦老师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一概婉拒了,大家都觉得韦老师是很专一深情的人。” “对了,这是韦老师的工作牌,他走的时候忘记拿走了,你们是他朋友的话,就先放在你们那儿吧。” 接待小姐姐将工作牌放在了台面上,卡牌里面有着韦锦荣的照片和名字,背后是教育机构的名字。 林织望着照片里的男人,韦锦荣戴着眼睛,给人的感觉是斯文的高知。 他和景浔的外表并不是很相像,毕竟只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景浔是混血更像他的父亲,不过韦锦荣和景浔相同的唇形还是能看出这两人有一点血缘关系。 常雨涵看着林织把韦锦荣的工作牌装进了口袋里,心里轻啧。 这韦锦荣只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却没说自己有恋人,看来就是仗着跨国恋所以钓鱼的渣男。 林织看出了常雨涵的表情,没打算说什么,毕竟只有BV的高层以及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是假情侣,原主和韦锦荣的日常聊天里,许多看似平常的话都在点着交易的时间地点人物。 原主陷入这段似是而非的感情里,没有和其他人有感情联系,韦锦荣却未必。 “涵姐,你先回去 吧,我在这儿等聂靖雯下课,我还想问她一些事,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常雨涵想到今天就是那个叫聂靖雯的女孩子最后一节课,说不定之后就不来了,当然要等着问问。 记她表示理解地说:“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景浔不一定能听到电话声,但我肯定能听到。” 林织弯了弯唇点头,事实上他并没有景浔的电话。 一起下电梯后,常雨涵开车走了,林织并没有返回教育机构所在的楼层,而是就近找了个咖啡店。 店内的暖风驱散了秋季的阴冷,林织拿着手机查看起聂靖雯相关的资料。 BV公司在知道东西不见后,高层何止是震怒,恨不得掘地三尺把韦锦荣找出来,和他有关系的人都被调查,哪怕是远在国外的原主,以及半个月前就没有了交集的学生聂靖雯。 调查显示,聂靖雯就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在经管学院读大三,在韦锦荣辞职后就没有往来,公司也就没把视线放在她身上。 警方也去照例询问过,聂靖雯和韦锦荣连通话记录都很少,加上韦锦荣辞职后聂靖雯照常上课补课,自然也不会有人对她浪费时间。 林织喝了一口热咖,看着窗外的景色,唇角轻轻上扬。 无论是为了追查“出轨”还是韦锦荣的下落,这人他都要跟一跟,不然怎么在景浔面前演下去。 林织心里想着景浔,景浔也从常雨涵的吐槽里得知了哥哥疑似出轨的事情。 “最好不是这样,不过比起出事他还是当渣男吧,林织那么好看,他还不知足啊。” 常雨涵十分无语地说,语气中颇有些为林织抱不平的意思。 景浔对别人的感情问题不感兴趣,不过对于常雨涵今天第一次和林织见面,就已经为林织说话感到有些诧异。 “涵姐,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谁,你哥还是你嫂子?” 景浔说不出‘嫂子’两个字,停了一下答:“林织。” 他的身前依旧是那副《雾中美人》,周围散落着新的纸团,证明他依旧创作不顺利。 “感觉是那种比较安静内敛又温柔的人,看起来有些清冷不怎么说话,但也会很有礼貌地回应人,艺术审美很高,有谈吐学识……我越说越觉得你哥不知足了,漂亮安分又痴情,男友几天不回消息魂不守舍到工作也做不了,放下一切回国,这样的上哪儿找去啊,要是我能遇见这样的我也不至于被我妈催婚八百遍还不答应了。” 常雨涵愤愤不平,为林织惋惜。 景浔看着画上的那抹暗红,如此完美又正面的描述,即使是与人天天打交道的常雨涵也没能看出他的伪装吗。 景浔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他的画就是他的直观表达。 “还是创作不顺利吗?” 了垃圾桶里。 她还以为景浔画出了这幅画,已经是突破了瓶颈期,看来他仍然处于没有办法创作的状态。 见景浔静默,常雨涵提议道:“要不要换个环境住,我朋友有个新开没多久的山庄,冬天那里能看见很漂亮的雪景,说不定换个地方你能情绪好些。” “等我哥有消息了再说。” 如果是之前景浔会考虑,但他现在的注意力在哥哥奇怪记的恋人身上,他难以控制自己不去想。 那双无害的眼眸柔软,在他的画中却透着奇异的让人悚然的引诱感。 似乎只要靠近他、窥探他、剖析他甚至是撕裂他,就能继续创作。 在常雨涵离开后,景浔再度打开了他今日看了许多遍的监控,专注地望着镜头里的大嫂。 第94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咖啡店里的气息温暖,推开门时骤然出现的温差让人不自觉精神一震。 林织看着腕表上的时间,看着从大楼里走出的女孩。 随着女孩的走近,林织盯住了她帆布包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窄长的黑色盒子,因为比帆布包要长一截,所以露在空气中。 这是她上课前没有的东西,而且这种盒子的形状让人很难不去联想内里的东西,最有可能都就是不能折叠的画轴。 是那幅古画? 不,不可能,如果真的是她怎么会这么明显地拿出来,韦锦荣半个月前就辞职了,如果返回这里放了东西公司早就查到了。 这是韦锦荣刻意的安排吗?韦锦荣还没跑掉吗,货还没交给别人吗? 短短几瞬林织脑海里过了好几个想法,公司和他都清楚,韦锦荣就是带着货逃跑了,而且是精心计划,但公司没有这么对雇主承认,因为如果是这样,责任就全在公司身上,他们宁可韦锦荣被杀了。 聂靖雯看到了台阶下站着的望着她的黑发青年,脚步停住。 林织开口道:“可以再谈谈吗?” 聂靖雯不是很想和这个自称老师男友的青年多交谈,毕竟她从不知道老师有男友,老师也没有表现过有恋人的模样,他的生活里根本也没有这个人的痕迹,就这样出现,她凭什么相信。 再者,就算他真的是老师的男友,他对老师的事情并不知情,老师也没和他说,说明这个人对老师根本就不重要。 可他长得很好看,被他注视时,让她心里有种羞愧和恐惧感。 所以在听见青年的声音时,她的回应有些急躁和不耐。 “我说了我不知道老师去哪里了,我们也根本没有联系,别再问我了行吗!” 林织倒没有在意她的态度不好,她的态度越紧绷,就越有问题。 毕竟他也不是真的来上演正宫撕人戏码,他对着聂靖雯弯唇,说:“他离开前没告诉你他要去做很重要的事吗?” 聂靖雯不假思索地说:“没有。” 林织轻叹,聂靖雯的反应这么好猜,韦锦荣的用意是什么。 “那看来你对他还不够重要,他在我面前提过你,本来我还以为……现在看来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以为你至少会担心他的安危。” 林织随意编造着谎言,观察着聂靖雯的反应,说着似乎有信息量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的模棱两可的话。 聂靖雯忍不住说:“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师对你提过我,提过我什么?” “老师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急切地连续发问,手指紧张地捏住了帆布包的边缘。 “你不是知道吗,他失踪了。” 聂靖雯听到这话心里松了口气,看见青年那双仿佛可以洞悉她想法的眼眸心里一寒,下意识想张口解释,又听到了青年开口。 “我的意思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失踪了,或许已经遇险,无论他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觉得他现在很安全,但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不然我不会特地从国外回来找他,你明白我的话吗?如果你知道什么最好告诉我,或许能够帮到他。” “至于他如何提及你,你真的想听那些话?” 林织擅长引导人做出他想要的反应,两个小时前的初次见面他就已经差不多猜出了聂靖雯和韦锦荣的情况,总之无论他们的关系在哪一步,聂靖雯都没能做上名正言顺的恋人位置,更像是地下情,更差一些,可能还是暧昧或者单相思。 聂靖雯对韦锦荣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喜欢他却并不焦急他失踪的状况,说明韦锦荣和她说过什么。 这种在BV公司或者警方面前被逼问几句就什么都藏不住的女孩,韦锦荣要利用她做什么的情况十分明显,更别说她还拿着一个疑似装着货物的盒子。 聂靖雯有些混乱,脑海里眼前青年的话和老师的话在脑海里交织。 “我什么都不知道,老师什么都没和我说,我要先走了。” 她摇了摇头,猛地快步走开。 她似乎是担心被追上,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聂靖雯闷头往前走,忽然肩膀一阵剧痛,被撞倒在了地上。 她手里的帆布包被扯走,里面的纸笔散落在地上,黑色盒子已经不见踪影。 聂靖雯按着被撞疼的肩膀瞳孔放大,恍惚间看见有人从身边跑过。 拿走盒子的是个穿着棕色夹克的男人,林织正好看得清楚,那人目的明确,林织立刻跟了上去。 这次的货物在国外护送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不代表在国内就安全了,哪怕到雇主的手上估计都有人会想窃取。 不止一波人在找韦锦荣的下落,除了公司和雇主,还有别的人! 林织在追人的第一瞬间就按下了身上的联络键,向公司发送了信号。 夹克男对这条街道十分熟悉,好在林织有01帮忙,不然很快就会跟丢。 林织追着他进入了大型购物广场,现在正好是周日,人流众多,林织追着进了消防通道,感觉到袭击,他下意识侧身躲过。 两个人在狭窄的楼梯间打斗起来,原主的身体素质并不如夹克男,林织一拳打在男人身上自己手被震得发麻,对方也是专业人员,好在林织上辈子当狐狸对身体的操控形成了一些条件反射,十分灵活地躲过了他的致命攻击,指间的刀片朝着男人划去。 刀片划破了男人的衣服,他用盒子挡住林织的袭击,朝着楼下跳去。 林织追到了一个巷口的尽头,对方翻墙过去,当林织跳下去时二楼阳台跳下一个人,朝着林织的背后挥刀。 林织肘击了身后的男人,和他缠斗起来,夹克男已经带着黑盒消失在道路尽头。 拦住林织的人没有和他过多纠缠,见同伴离开后也尽快离开。 另一边,BV国内总部在接收到信号后就立刻安排人去接应林织。 林织的信号点一直在快速移动,在公司的几个人赶过来时,林织的信号点已经停下来将近一分钟了。 听见脚步声时,几个人握紧了武器,看见了里面走出的是林织时,为首的女人询问了情况。 “怎么回事?” 林织微微皱眉解释了前因后果,女人对着耳麦吩咐让人控住聂靖雯,望向了林织。 “你好像受伤了,要去处理一下吗?” 她问到了血的味道,好在这里是国内又是白天,抢东西的人不至于用上违禁的枪,不然林织生死难说。 林织摇头:“不用,小伤,我和你们一起去。” 聂靖雯在东西被抢后,在原地魂不守舍地待了一会儿,等不到林织回来,她有些恍惚地回了学校。 今天是周日,三个室友都没回宿舍,所以宿舍门被人推开时她没有多想,直到她看见陌生女人的脸。 “聂靖雯同学吗,我们有些事情要问你,麻烦和我们走一趟。” 女人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聂靖雯有些发懵,穿好衣服鞋子跟着她走了出去。 进入到警局审讯室后,聂靖雯的紧张根本无法遮掩,话语有些颠三倒四磕磕巴巴地把事情交待了。 “我不知道那盒子里有什么,老师让我在今天把那个盒子拿走,然后寄到一个地方去,他让我千万不要打开看,我就没有打开,那盒子很轻,好像没装什么似的。” “寄去的地址我手机里有,老师在辞职前和我说他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不需要多问,只要按照他说的做就可以了,他说等他做完那件事就带我出国,带我过很好的生活。” “他和我说如果东西被拿走了也没关系,有人来问我我只要说实话就好了。” 审讯室外,BV国内负责人面无表情地盯着里面的女孩,冷冷道:“我还以为他和缠着我们的虫子是一伙的,看来他的雇主另有其人。” 货物到韦锦荣手上的时候,盯着的除了BV公司的人以外,还有打货物主意的其他人,BV公司以为这是韦锦荣勾结其他人背叛了公司,现在看来情况不是一般的乱。 林织并没有接话,聂靖雯的天真这里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无论韦锦荣有没有成功跑掉,他都不可能回来接聂靖雯,他只是把聂靖雯当成早就安排好的棋子,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那个盒子里面多半什么都没有,抢走盒子的人发现自己被戏耍了,一定会回来逼问聂靖雯。 哪怕是被他们这边的人发现,聂靖雯也免不了现在这种被审讯看管的结果。 审讯的警察对聂靖雯透露了真相,告诉她韦锦荣窃走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正在被通缉,而且有其他坏人也盯上了那个东西,他们之后可能会找她麻烦。 聂靖雯显然受到了冲击,陷入了一片混乱中,喃喃着‘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情绪有些失控。 在爱情与国家面前,聂靖雯自然更相信让她信任的后者,在缓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把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她在一年前补课的时候和韦锦荣认识,对韦锦荣有好感,正好韦锦荣对她的态度也有些暧昧。 “老师不愿意和我恋爱,他说他不喜欢那种关系,他对我很好,给我很多钱花,我有时候觉得我就是他花钱包养的情人,但更多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他喜欢我只是不喜欢被人束缚而已。” “他很忙,我们并不总是见面,这次他说了只要他做完那件事,就会和我在一起,他还让我不必担心,不管谁来打听他说他失踪了出事了都不用相信。” “他让我照常选一个老师上课,所以我没有退钱,而是把他的课程转成了另一个老师的课程,在今天也就是最后一次上课的时候,拿走他放在一个储物柜里的盒子,寄到一个地方去。” “他辞职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联系过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警察叔叔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这种人要做这种事,我真的不知道。” 聂靖雯都要哭了,她忽然想到什么立刻说:“你们可以去问问一个男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他说他是老师的男友,今天来找过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但他好像知道老师要做什么事,还去追了那个抢走盒子的人,你们可以去调查他。” 警察利用话术抓住一些点反复询问确认聂靖雯话语的真伪,至于聂靖雯提供的地址,早就有人去了。 聂靖雯被带出审讯室时,看见外边的林织,瞪大了眼睛说:“就是他!” 然而看见周围人并无反应时,即使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情况。 作为被卷进来的普通人,聂靖雯神色苦闷。 这些人说的话,到底哪句才是真的。 林织开口问:“你给韦锦荣买过苹果吗?” 聂靖雯摇头说:“老师不怎么吃苹果,我也没给他买过。” 林织没有再问,他不是很在意那幅画的去向,不过他有些在意韦锦荣到底死没死。 这决定了他现在是要走寡嫂的路线,还是绝望主妇的路线。 天色渐晚,街边路灯亮起。 景浔看着时间,频频望向大门的方向。 约莫九点,才响起了门铃声。 景浔脚步略急地走到了门口,又放缓了下来,打开了门。 在外一天的青年神色有些疲倦,对着他轻声打招呼。 景浔低声询问:“有消息了吗?” 林织摇了摇头,显然情绪十分低落。 “我想先借用一下浴室洗个澡。” 景浔点头道:“在我房间里。” 客厅的盥洗室只是公卫,里面并没有浴室设施。 “谢谢,麻烦了,今天恐怕又要打扰你一晚,明天我会搬走的。” “没事,我可以帮你收拾客房。” 在排斥与接纳之间,景浔选择了后者。 对于景浔而言,画画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他不会看着有可能帮助他画出完美画作的任何东西离开。 看到林织脸上的惊诧,景浔有些生硬地解释:“毕竟是我哥哥的事情,我会帮着一起打听。” “那就打扰了,我尽量不影响到你,我知道艺术家创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你可以忽视我。” 哥哥的恋人礼貌的过分,尽管是情有可原的借住,但他的神色依旧有些歉然。 他哪里知道,当他踏入这间别墅起,内里每一个运作的摄像头,都为了窥探他而存在。 景浔没有答话,看着青年拿着衣物去往了卧室。 在他经过他身边的那一刻,景浔嗅闻到了一股极为浅淡的血腥味。 曾经长期浸泡在这种气味中,他对这种味道格外敏感。 因此当林织走入他的房间后,他立刻看向了监控画面。 不过他后知后觉想起来,他没有在浴室里装东西。 在犹豫要不要装的时候,画面里的青年在浴室外便解开了大衣,停在了房间的穿衣镜前。 黑色毛衣被褪下,白皙脊背上,竖线般的血痕格外显眼。 青年美丽的面庞没有了在小叔面前的柔软疲倦,微微蹙眉,似乎在烦扰这种麻烦。 第95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景浔的卧室很大,有一个专门摆放各种赏玩物件的立柜。 在柜子的最上方,栩栩如生的鹰隼雕像以高度俯瞰着整个房间。 它正好处于穿衣镜的斜方,可以清楚地看见镜面的倒映,也能看见被镜面照射的主体。 青年白皙脊背上的伤痕如同红线,从左侧肩胛骨下方延伸,约莫八厘米长。 明明应当触目惊心,却有种奇异的美感,仿佛瓷釉上最漂亮的那道裂纹,带来的无端的艳气。 在灯光明暗以及椎骨两次的对比下,那道伤痕越发惹眼。 景浔听见了林织的轻叹,那是一种类似于困扰的神情,并不为受伤而产生苦痛,似乎只觉得有些麻烦。 这样的他怎么看似乎都和昨夜在暴雨中慌张的人不同,带着隐秘的危险。 大脑疯狂预警,在控诉青年为不速之客,别有用心十分古怪,应该避免和他产生关联。 可景浔的目光却越发专注,无法移开视线。 他想要揭开这层美丽皮囊,看看下面是什么模样。 看他的真面目,看他的灵魂,看伪装无害的食人花露出獠牙,甚至期待他吞咽咀嚼猎物的模样。 那一定比现在这个模样更美,光是想象景浔的指尖便因为兴奋而隐隐颤抖。 景浔的大脑被无数个想法和画面充斥,想要用画笔记录下脑海里的所有想法,那是源源不断地甚至到有些嘈杂的灵感。 景浔忽地陷入了混乱中,他的视线不愿意离开画面里的林织,又想立刻拿出画纸和颜料画画。 理智催促着他进行记录,以免记忆忽然被抽取让他将这一切遗忘,重蹈覆辙昨夜的事情。 可所有的文字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匮乏,唯有他喜爱的方式可以将一切定格刻画。 哪怕是再看一遍录像都不行,他未必能重现此刻脑海里的想法。 景浔弯腰握紧了画笔,又觉得这里不行,这样林织洗完澡出来会看见的,他会看见他在画他。 如果他察觉到了这里都是监控,或许就会把另一面藏起来了,或许还会离开。 不行,绝对不行。 景浔动作有些仓促地抱着一堆东西朝着二楼而去,画面中青年已经进了浴室,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消失。 景浔的情绪有些克制不住的狂躁,灰蓝的眼眸中有些阴郁,他将画架立好,没有给自己放置在私人展厅中的画作眼神,快速进行调色而后起形。 那些不断在脑海里出现的画面让他的动作急促到进入了几乎忘我的地步,在脑海里勾勒着哥哥恋人的身影,描绘着他的脸他的容颜他的身体。 不能忘记,一定不能忘记。 存在于青年背部的血痕似乎变得越发鲜红,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在鼻腔中翻涌,变得越发浓郁。 景浔记得温热血液溅到他的脸上的感觉,记得那些人对死的恐惧和生的渴求,记得肢体记得扭曲记得内脏,记得混乱记得哀求。 景浔在极为专注又极为浑噩的状态中陷落,直至画完最后一笔,直至心神俱疲。 他回过神,看着画里的男人。 青年上身赤/裸,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向下淌落着血,但这并不是画面的主要刻画部分,所有看见这幅画的人,第一眼注意到的都不是青年血肉模糊的伤,而是他的眼睛。 那双倒映在镜子里的含着笑意的眼睛,他的视线并不是向下看着自己的伤口,而是平视着仿佛在看着窥视感的来源。 第四墙被打破,注视着这幅画看着他眼睛的人,似乎成了被发现的窥探者。 景浔不自觉地伸出手,指尖停在了纸张未干透的颜料前。 他近乎痴迷地欣赏自己的作品,尤其是青年的眼睛。 不过这还不是完美的极致,景浔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仿佛触碰到了他所追寻的感觉,但转瞬交错,并不能紧握。 应该没有忘记,景浔有些不确定地回想着。 他应该没有发病没有失去什么记忆,应该是这样。 他看向自己的手腕想确定时间,瞳孔忽地紧缩。 一直待在他手腕上的手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扯落滚到了颜料堆里,连表盘都变得模糊。 难以形容的慌张握紧了景浔的心脏,他捡起了手表用力擦拭着表盘看着时间,将它带在了手腕上。 昨天画画是……几点? 记不清了。 景浔闭着眼努力想回忆,他记得林织在镜子前看着背后的伤口……他看向镜子是这个方向吗,林织伤的有这么重吗? 这些事自己没有忘记吗,忘记了吗? 景浔弯腰在地上找到了平板,按了几下始终一片漆黑,不知是坏了还是没电了。 景浔望向了自己的画,望着那双眼睛,神色有些怔怔。 状态好像越来越差了,提升记忆力的药昨天吃了几颗……不对,他吃药了吗? “林织。” 他低哑地念着青年的名字,似乎要以此证明他没有完全遗忘。 哥哥失踪了,林织是哥哥的恋人。 他昨天拜托涵姐和林织一起去打听哥哥的下落,然后……好像有消息,好像又没有。 然后他闻到了林织身上的血腥味,偷看到了林织的伤口。 他为什么会受伤? 景浔用地摇了摇头,似乎想把纷乱的思绪理清。 记忆是经历的载体,在生病后最麻烦的不是不能正常生活,而是时刻处于一种怀疑自我的恐惧里。 这件事到底做没做,他到底在原地还是在前进又或者在后退。 那些没有被遗忘的记忆都因为不连贯变得模糊不清,甚至自发衔接了一些臆想,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共情力变差,一切情绪束缚都变得薄弱。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着哥哥失踪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来打扰他。 在画画的时候脑海里有着无数个残忍的画面,那是过去的经历,那些在他面前被肢解被虐杀的人似乎换了张脸,有时候是他,有时候不是,施暴者的脸模糊不清,有时候好像也是他。 反胃恶心,又好像无比快慰。 景浔脸色苍白,按住了疼痛的胃部。 只要画出最完美的画,就可以解脱了,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景浔的眼眸变得极为柔和,他看向了画里的青年,而后拿着没电的平板下楼。 家里空荡,角落里没有林织的行李箱,阳台也没有林织的大衣,沙发上没有他给林织拿的毯子。 景浔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四处搜寻着林织的痕迹,他看向了厨房,仿佛下一瞬就会有人在里面出现。 他又看向了大门,仿佛下一瞬铃声就会响起,黑发青年会站在门口对他打招呼。 没有,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没有变化。 悚然感让景浔站立在原地,背后泛起冷意。 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嫂子,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景浔的心跳急促,近乎缺氧的晕眩感让他眼前隐隐发黑。 林织从客房里走出来看见的就是失魂一般站在客厅的景浔,他的模样有些憔悴狼狈,脸色惨白,身上手上都沾了许多颜料,像是常人眼中不正常的疯子。 林织出声询问:“你还好吗?” 他并不排斥,只觉得他的乖乖这样怪可怜的。 景浔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林织穿了件墨绿色的高领毛衣,神色温和担忧。 “林织?” “嗯?” 青年微微抬眼,似乎有些诧异他为何要这样用不确定的语气叫他的名字。 “昨天和涵姐打听到他的下落了吗?” 景浔眼也不眨地和林织对话,努力证明着记忆中是真的部分。 “遇见了锦荣最后辅导的学生,她急着上课所以我等她下课,就让涵姐先回了,没有问到很有价值的东西。她也不知道锦荣去哪里了,之后我又去锦荣的住处敲门,还是没有人回应,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林织来的第一天就没告诉景浔他可以进韦锦荣的家,不然他完全可以住在男朋友家里等男朋友回来,为什么还要住在男友弟弟家。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进锦荣的住处看看,不过物业那边因为我不是业主所以不让我开门,你有空可以陪我一起去吗,毕竟你是他的亲人,物业应该不会拦着。” 林织看着持续对他发问的景浔,放在其他人身上正常的地方,在景浔身上却很反常。 景浔可能根本没意识到他的视线有多奇怪,那不是对着嫂子的眼神,甚至不是看着人类的眼神。 病态死寂又狂热执着,景浔偏偏还自认为寻常地和他攀谈,如果站在他眼前的是个正常人,估计早就已经吓跑了。 林织不意外他的不掩饰,毕竟景浔可能根本不知道“正常”的定义,他并没有长期处于正常的世界里,高中他都是在家自学,高考去考了试,考上高等艺术学府后,他又因病休学,偶尔交作业,老师们都知道他的情况不好,也知道他的天赋与能力,因此并没有对他太苛刻,会让他进行线上考试。 出门? 听到这两个字,景浔有些迟疑。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眼前的大嫂十分善解人意地说:“这件事可以明天再说,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你看起来很疲惫。” “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你应该到现在还没吃东西,要不要我给你做一点吃的,你吃饱了再休息?” 多温柔体贴,几乎无可挑剔。 失踪哥哥的脸在脑海里一晃而过,画作上青年的背后流着血,镜子里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笑意深深,似乎感觉不到痛楚。 景浔嗅闻到了若有若无的似乎是从青年身上传来的甜香,大脑的晕眩感越发严重。 忽然之间,那股甜香味变得馥郁,涌入了他的鼻腔中,如同不断生长的根茎间的丝线,充斥着他的躯体。 怀里的触感柔软,耳边是林织的关怀:“还是先休息吧,你都快倒下去了。” 景浔的手按在了林织的背上,似乎想隔着衣物感受着他的伤痕。 怀里青年毫无异样,依旧用担忧的眼神注视着他。 隐约之间,景浔好像看见他眼里的笑意,可又好像是错觉。 身旁香气浮动,危险甜蜜。 第96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景浔有些恍惚地被扶到了卧室内,身旁青年声音柔柔地劝道:“衣服脱了再睡吧,不然会不舒服。” 衣服? 景浔动作有些机械地低下头,看见了自己沾满颜料的外套,拉下了衣服的拉链。 林织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划过景浔的身体,室内温度不高,他穿着毛衣依旧觉得有些冷,而景浔的外套下穿的是薄薄的T恤。 通过衣服勾勒的轮廓,能看见饱满漂亮并不夸张的肌肉线条。 林织并没有伸手触碰他的身体,而是站在了床边。 “好好休息。” 青年低笑着说,眼眸里带着些爱怜。 这是景浔失去意识前,脑海里最后的画面。 林织将房间的窗帘拉上,看着在昏睡中依旧微微皱眉的青年,离开了卧室。 昨晚他在镜子前观察伤口的时候,01就告诉他景浔的位置移动到了楼上。 从昨晚九点多到今天下午两点,林织的视线望向了楼上,有些好奇景浔这次的画作。 客厅里的监控持续不休地运转动作,壁画、挂灯、花卉、雕像……这些都是隐晦持续的注视。 林织收回了视线,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前天的那副雨雾画不知道被景浔放在了哪里,也许在楼上,也许在沙发后被盖住的某一个画架上。 林织垂眸,看向了手机里的消息。 因为他昨天的表现,公司对他多了几分信任,将调查后的情况告诉了他。 他们找去了聂靖雯提供的快递地址,在邻省的一个小镇上,尽管早有准备这是个障眼法,但公司还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在公司和警方的人进去前,竟然蹲到了另一批造访者,对方是抱着打探消息而来,所以来的人并不多,双方碰面交火,抓住了对方的一个人。 经过确认,这些人就是昨天抢走黑盒子的人。 【盒子里装了一副空白画卷,画里是这个地址。】 林织谨慎地将消息一条条删除,眼里若有所思。 在黑盒子事件里,透露的信息中,这个地址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半个月前公司接到了护送订单,为了迎接货物,作为国内负责人的韦锦荣在货还没到国内的时候就已经辞职做准备。 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留下了这样东西,让聂靖雯在昨天拿出来。 这说明他早有预谋,比公司接到订单的时间更早,他不可能在听到货物内容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窃走,更何况BV有保密工作,每个对接的人只有拿到货的前一小时才能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好确定货的真伪。 他早就已经背叛公司,在货物抵达公司的手里之前,他就已经知道那副古画会从BV手里运送。 更有可能的是这个订单到BV手里,就是因为韦锦荣在BV, 公司已经将韦锦荣视为叛徒,不再是寻找他的下落,而是全线通缉,警方也将他上了通缉名单。 公司现在都不怕雇主把责任怪罪到他们头上,他们反而要怀疑这是不是雇主那方的自导自演。 是雇主走漏了持有古画的消息,让他们运送过程十分坎坷,需要提防多方势力的夺取,而且韦锦荣在他们接到订单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很难不让人联系到这是雇主联合韦锦荣做的局。 也许古画早就在雇主手上了,他只是利用了安保公司的护送服务,不想付出巨额的报酬,甚至想要反过来索赔。 画还没找到,交易双方就已经剑拔弩张地谈判了几次。 林织手里拿着韦锦荣的工作牌,看着上面微笑的男人,神色没什么变化。 ——你最好是死了。 林织嘴唇无声开合,吐出对他的祝愿。 在林织看来,韦锦荣确实该死,不是因为他背叛者的行为,而是他对感情的玩弄和对人命的漠视。 原主是个成年人,只要韦锦荣和他说清楚维持情侣关系只是为了工作,原主也不会有别的心思,但韦锦荣和原主玩暧昧。 他会关心原主的日常生活,给原主买节日礼物和生日礼物,会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模糊公事与私事的界限。 他毫不留情地利用了相信他的聂靖雯,不在乎她的生活会因此陷入麻烦,不是所有人都良善,一些不法分子逼问的手段可算不上温和,更别说聂靖雯还有可能被拿来泄愤。 林织将手里的工作牌倒扣,情况有变,他靠近景浔的计划也要变一变了。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会被景浔赶走,恐怕他现在想走,景浔也会想办法让他不离开。 算不上正向的情绪,林织倒是不在乎。 他对于景浔越重要,他从景浔那里获得的情绪价值就越多。 就这样注视我吧,我会很乐意享受。 林织唇角轻轻翘起,眼眸柔软无辜。 他靠在了宽阔的沙发上,拿起了一旁从原主行李箱里拿出来的书。 原主为了多了解景浔,买了几本艺术相关的书籍,他正好用来解乏,顺便了解不同时空的艺术。 太阳西斜,空气中的潮湿感加重。 林织回头望了一眼沙发后被遮住的那些画架,有些疑惑。 这种空气湿度并不适合保存画,哪怕是被画框装裱好的画作,也需要合适的温度与湿度。 前两天又下了暴雨,这些只被布盖上的油画,可能都被晕染了。 即使心里有了这种想法,林织也没有揭开的打算。 每个人对事情的在意点都不一样,景浔明显对画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 可能他捅景浔一刀还没毁景浔一幅画带来的情况严重,现在他和景浔的关系还没到他可以随意动作的时候。 别墅里开了灯,林织在厨房挑选着晚饭要用的食材。 从景浔的冰柜可以看出他一直是自己做饭,东西很多不过种类并不丰富,想来是他不在乎吃的怎么样,一次性囤够很多天的东西。 林织从冰箱里拿了几样东西,却没有很快动手。 他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等着景浔睡醒,如果十分钟后景浔还没醒,这些食材会被他原路放回。 他可不是来给景浔做饭的,要想参与一个人的生活,自然就要产生紧密的互动与联系。 错过了今天那就明天,总会有时间。 一片漆黑的房间里,睡的有些头晕的景浔撑着手坐了起来。 他惯性地先去看手表上的时间,傍晚七点半。 他隐约记得他是两点多的时候下楼,睡前还看见了……景浔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确定自己看见的是不是幻觉。 景浔按亮了房间里的灯,拉开了抽屉,翻找起药片。 几个小药瓶挤挨在一起被翻到哗哗作响,景浔晃了两个都是空的,唯一有的那个倒出来只有一片。 景浔皱了皱眉,什么时候空的,空了之后他应该有和医生说才对。 和医生联系过了吗?景浔吐出一口浊气,记不清。 这段时间因为没有灵感画不出满意的东西,所以过得很浑噩。 景浔拿出了手机看着自己和医生的消息,虽然记忆里没有和医生发简讯的事,但他已经做过了,医生也让人送来了药,他还回复已经收到。 他把药放在哪里了? 没有这段记忆,不知道是失忆还是忘了。 景浔又找了其他几个抽屉,将空掉的药瓶扔进了垃圾桶,想起掉落在客厅的平板,打开了房门。 厨房,林织打开冰柜正准备把东西放回去,看见走出来的景浔眨了眨眼睛。 景浔和林织对视,脑海里真实和臆想的片段交错浮现,让他有些分不清真实和虚幻。 “你醒了,我正想去超市买点东西,可是又担心你会睡很久,所以打算放弃,你一会儿还要再休息吗?” 青年的面上带着些惊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自己的顾虑和诉求。 “如果有备用钥匙的话,我希望可以拿一个,离开的时候我会还的,这样我进出就不会打扰到你,万一敲门的时候你正好在画画就不好了。” 和其他别墅的密码指纹锁不同,景浔的家门依旧需要用钥匙开启。 “没有备用钥匙,”景浔声音有些沙哑地回答,“如果要买东西,可以用手机,他们会送到门口,不需要出去。” 别墅区里有着大型商超,走路过去需要一点距离,手机下单他们提供送货服务,景浔一直这么使用。 在告诉了林织用哪个小程序怎么买东西后,景浔拿着平板和充电线回了卧室。 看见平板上的亮光,景浔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看了昨晚的监控。 那样深的伤口果然是他的错觉,林织的视线也没有透过镜子看向别的方向。 他画的视角和监控的视角并不一致,雕像在立柜的最上方,加上又是斜角,林织在镜子里根本不可能看得见雕像。 那种感觉更像他站在林织的身前,而林织透过镜子看着他。 景浔的手微微抬起,思绪恍惚回到昨夜,似乎他真的站在林织的身前。 镜面倒映着青年的伤口,白皙的脊背上血线艳红。 青年微微侧身,观察着自己的伤势。 他们于镜中对视,恍惚之间青年似乎回过头望向了他。 咫尺之间,他仿佛抬手就能触碰到他的身体。 景浔回神,眼前只是一片空气。 烦闷的不满足感让景浔蹙眉,他面无表情地进了浴室进行清洗。 微冷的水让他的大脑清醒了些,他的视线在浴室范围内环绕,似乎在考量什么。 有着颜料的防水手表被他丢进了水里浸泡清洗,原本清澈的水因为溶解颜料而变得浑浊,模糊不清地倒映着人脸。 手表被捞起,下水器翻转,脏污的水流顺着孔洞向下流动。 景浔的手里拿着备用钥匙,轻轻松手,垂直于下水口的钥匙坠入,不见踪影。 藏起的东西或许会被发现,但消失了,就是真的不存在。 第97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景浔抱着换下来的床单被套去了放着洗衣机的盥洗室,看见洗衣篮里摆放着一些不属于他的衣服。 看见他的行动轨迹,林织跟在他身后解释道:“那是我的一些准备洗的衣服,我今天在收拾客房,忙的忘记了,抱歉。” 景浔没觉得有什么关系,这样代表林织会住下来,对他而言更好。 他从衣服上收回视线,将床单被套塞进了洗衣机里,按下了按键。 “要一起吃晚饭吗,我买的东西已经送到了。” 景浔点了点头,走出了盥洗室,看着餐桌上放着的大袋子。 看起来林织买的不少,在林织想动手拎去厨房之前,景浔已经伸手,姿态轻松地将东西放在了厨房的料理台上,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景浔家的厨房面积宽阔,属于可封闭式,将门关上就不会有油烟和气味跑出,毕竟景浔将改造后的客厅作为画室,画纸和颜料都不能染上油烟。 林织走进了厨房,自然地将厨房的门带上,望向了正在整理食材的小叔,询问道:“你有什么忌口或者喜欢的菜吗,这样我们好处理一些。” 景浔的视线扫过了门,低声答:“我都可以。” 他并不挑食,有东西吃就足够。 “那就按照我的计划来了,麻烦你打下手了。” 林织说出了需要用的配菜,伸手将一些食材拿到身前。 这让他和景浔之间的距离骤然缩减,身体微微前倾低头时,一小截白皙的脖颈暴露在景浔的眼前。 景浔嗅闻到他身上的甜香味,那不属于香水的味道,也不是他家洗护用品的味道。 没再有他昏睡前感受到的那股缺氧晕眩感,无比柔和,但景浔清楚,这不过是迷人的假象。 只是注视着林织的身影时,却不由自主地相信着他就是表面上这般温柔无害。 密闭的空间内,感官的矛盾交织,若有若无的危险感,越发刺激混乱的神经。 水流声响起,让景浔回神,他对林织的安排没有意见,本来他也打算帮忙不准备让客人全权负责晚餐。他将袋子里今天晚餐不需要用到的食材整理好放进冰箱,开始处理配菜。 等到厨房里没有他的工作后,景浔也没有离开,他站在门边,看着林织的背影,惯性地观察他。 那种没有边界感的视线让01都忍不住开口:【他看的太明显了吧,还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任务对象,明明没有救赎成功,他对你的关注和一些救赎成功的角色一样多了,不过这也算是个好现象?】 01这还是说的委婉了,毕竟其他人格碎片就算救赎成功了,也没有这么盯着林织。 林织并没有否认,答:【算吧。】 尽管这种注视没有任何爱欲的成分,如同所有画家观察自己落笔前要描绘的事物一般,他和花鸟虫鱼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在景浔的眼中他就是风景,这和暧昧与浪漫无关,是一种直观意义上的表达。 托缪斯身份的福,景浔很快接受了他的存在,并没有排斥他,甚至不需要他再费劲的靠近。 但这也不完全是好事,因为当一个人彻底脱离了具体的世界而沉浸于抽象的世界中时,就很难被救赎了。 想象会将人无限美化,到最后景浔看着他,是在注视他,还是在注视他想象中的那个人,就很难定论了。 感觉是一种能让人疯魔的东西,越是敏锐的人越容易沉浸。 当然,在目前这个初阶段,林织会纵容景浔的注视,这样到拒绝的时候,对比才够鲜明。 景浔是个很安静的人,但并不代表他给人的感觉很隐形。 他的身高极有压迫力,包括他毫不掩饰的眼神,也昭示着他的存在感。 在烟火气中烹饪的青年似乎才迟钝地有所察觉,回头看向了还没离开的景浔,便以为他是饿了,下意识安抚道:“炒菜很快的,饭应该也快煮好了,别着急,你可以先去把餐桌擦一擦,我们马上开饭。” 他的眼眸温和包容,即使他需要仰头去看着恋人的弟弟,也依旧把他当成需要照顾的孩子。 他的长相或者说他的气质有些清冷感,如雾雨蒙蒙中独自撑伞的美人,当这样的人展露柔和时,便有种无端的缱绻感。 景浔闷不吭声地拿着抹布去擦拭餐桌,还准备好了碗筷。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因此餐桌上十分安静,只有一些碗筷轻轻触碰的声音。 只是这种安静没多久后就被打破了,在他们即将吃完饭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急促的门铃声,让景浔眉心微皱。 很少有人会来打扰他,他这几天听的门铃可能比他之前一个月听到的都要多。 谁会来找他,涵姐? 不可能,涵姐找他之前都会给他打电话,不会直接上门,他也没有其他联系的人,父母还在北极,难道说是……哥哥? 景浔握着筷子的手微紧,对林织道:“我去看看。” 景浔打开了房门,门口是个陌生的女人。 “你好,警察,”女人出示了证件证明身份,“请问你是韦锦荣的弟弟吗?” 在景浔点头后,她说:“韦锦荣涉嫌一起重大的盗窃案,已经被我们正式通缉,我们来做例行调查。” 景浔神色有些诧异,失踪的哥哥竟然和盗窃案扯上了关系成了通缉犯? 他忍不住回头去看林织,青年也听到了警察的话,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两个警察进屋,开始了笔录问询。 林织敬业地扮演出恋人成为犯罪分子的恍惚状态,一边回应问话一边追问警察细节,当然,警察并不会告知细节。 “失窃的物品是一副国画,你们有见过吗?” 女警询问时着重看向了景浔,毕竟景浔一直在和画打交道,这屋子里也都是画。 景浔摇头,说道:“除了看画展,我接触的一般是油画。” 林织自然也摇头,原主都没有看见过货的样子。 在详细地询问过后,两位警官起身,在女警的眼神示意下,林织维持着想要询问什么姿态,送着两位警官到车旁。 林织确定这个位置景浔的监控拍不到,他没了伪装,问道:“那个地址有查到什么吗?” 打照面的时候林织就认出来她,是昨天来接应他的那个领头的女子,真名林织并不知道,大家都叫她霖姐。 她并不是真正的警察,而是BV公司的人,被编入了这次的搜寻活动。 “那房子被韦锦荣租了几年,但他并不是时常在那里出现,房间里发现了用过的纱布和一些血迹,检测出来是韦锦荣的,从氧化反应可以观察出时间并不是很久,也不知道那杂种是不是真的跑了。” 霖姐的神色并不好看,任谁被背叛和戏耍表情都不会好。 霖姐看向林织问:“这边应该没什么线索了,上面说你不用在这儿了,不过暂时也不会调回去,跟着其他人跟进吗?” “不了,我很久没休假了,但我会以自己的方式帮着调查,当然可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身份扮演,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林织直接拒绝了,没有掩饰他的想法。 霖姐很快反应了过来,遥遥看了一眼景浔房屋的方向,对着林织挑眉。 “你的口味转变还挺快,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又是一脉相承。” 字面意思的一脉,毕竟是同一个妈生的。 霖姐的话里不乏戏谑的意味,毕竟她以为林织是个纯情挂,不然怎么会被人隔着网络钓了三年。 林织并不意外她知道这件事,相反,她不知道才奇怪。 在韦锦荣消失后,原主作为被怀疑的对象之一,所有记录都被拿去调查分析,他那些隐晦的情思,那些混杂在假里的真,自然也被人看见,他从机场离开时,扮演出租车司机的员工都调侃韦锦荣是他的老情人。 聊天记录肯定只有几个人看过,不会被广为流传,公司员工也不会那么无聊去看,但不妨碍他们知道‘林织’是个恋爱脑,毕竟这样的人少有了,还是在他们这种人之中。 林织弯唇:“别拿垃圾和我的新宝贝比。” 霖姐眨眼表示了然,打开了车门说:“有事会有人联系你,哪怕你休假人手不够也得出勤,当然,会补奖金,视情况而定。” “没问题。” 车门被关上,霖姐踩下了油门,车子呼啸而去。 林织并没有很快回屋,慢慢地往回走,拢了拢刚刚出门时穿上的大衣。 衣服的右边口袋是刀,左边是半包烟和打火机,这是原主没抽完的东西。 林织走到了小院内的树下,他回头看了一下房屋,似乎在确定这里是视角盲区。 事实上林织知道,在树枝上就有一个摄像头,而他也知道,景浔现在一定在看着他。 卧室里,景浔看着手里的平板,青年站在树下,点燃了一根细烟。 他的神色有些冷寂,似乎在思考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因为恋人的犯罪而慌张,与刚刚警察上门询问时迷茫焦灼的人完全不同,他的身上不再有脆弱感,让人觉得危险。 他身上的清冷感仍存,却带着成熟的厚重,微张的唇瓣吐出烟雾,向上飘动又因风散开。 这根烟他并没有抽完,只抽了半根便将它丢在地上踩灭。 在弯腰捡起烟头时,他的眼眸忽地上抬,望向了枝桠间。 景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脏在瞬间被抓紧,肺部渐渐传来缺氧的憋闷的疼痛,神经却呈现相反的活跃与兴奋。 第98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庭院里栽种的是一棵常青树,即使在天气渐寒时,依旧枝繁叶茂。 藏匿在其中涂抹了驱赶鸟虫气味的摄像头极为隐蔽,单从下往上看难以发现它的痕迹。 景浔忘了这一点,心跳的异常快。 他的情绪并不是窥探被发现的恐慌,而是难以抑制的兴奋,这种亢奋感让他在无知无觉中唇角上扬,眼眸专注地望着镜头里的青年, 如果被发现了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景浔有些期待。 是继续伪装假装不知情还是干脆不伪装,将真实的样子暴露在他的面前? 快发现吧快发现吧,到时候就能看见这张脸上露出的惊惧的情绪,到时候就……景浔面上的笑意又淡下,陷入了纠结里。 漂亮的花瓶被打碎会有种特别的美感,可无法被修复也无法被使用。 如果林织要离开呢,如果他再也无法让他产生感觉呢。 景浔的心里十分为难,他脑海里暂时没有要摆弄林织的想法,只想观察他,想看他在自然下的状态能传递什么情感。 而且林织很危险,弄巧成拙他会什么都留不住,这绝不行。 因此在景浔发现镜头里的青年移开了眼神后,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微弱的失落。 青年走出了庭院,从背影可以看出他走到了夜灯旁,在路边两边立着的一米五高的夜灯柱同时也是隐蔽的垃圾桶。 他在路边吹了会儿风,应该是在散掉身上的烟味。 在他朝着房子走时,景浔立刻放下了设备,回到了客厅。 门铃响起,景浔打开了门,视线停留在林织被冷风吹的略有些苍白的面庞上。 奇怪,明明知道这个人并不无害,可是看见他这副模样,总让他产生这个人很需要的怜惜的感觉。 这种伪装太具有迷惑性,即使知道这是假象,也难以摆脱。 “刚刚还是没能联系上他,你觉得这件事是真的吗?” 明明景浔才是亲人,他却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林织。 “我不知道……刚刚想多问一些内情,可是他们什么也没说,但这怎么可能呢?锦荣怎么会是那种人,不会的,对吗?” 青年坐在了椅子上,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不安地交叉紧握,似乎在给自己慰藉。 他望向了恋人的弟弟,带着些迷茫的神色中有着寻求着认同的慌乱与彷徨。 让人觉得你仿佛是他唯一能够信任依赖的存在,是他以此肯定自我想法的重要的人。 竭力支撑的脆弱,摇摇欲坠的慌张,强装镇定的吸引人的美丽。 他在骗人,这都是假象,景浔大脑里响起嘈杂的声音。 有警告有呵斥有兴奋,一声声交叠重复。 青年的眼眸专注地看着他,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景浔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收拾着餐桌上记的狼藉,低声回应道:“嗯。” 对于哥哥可能成为了犯罪者这件事情,景浔的情绪没有波澜。 不管韦锦荣是不是,他都不在意。 他也不会拆穿林织古怪的情绪,这样林织会在他身边留久一些。 厨房的门半开着,景浔低头清洗着餐具,修长的手指将白色泡沫在瓷白的碗碟边缘涂抹开,再被水流冲走。 林织注视着他的侧颜,维持着大嫂的姿态隐晦欣赏。 景浔的身上有种特别的不通情念的青涩感,那种感觉和寻常的单纯干净感不同,他不是白纸,而是涂抹着各种颜料以至于混合在一起显得色调阴郁的纸张。 让人觉得,他的欲望也应该是同样色调的灰蒙。 若是他再长个几岁,或许会自然而然地拥有成年人的老练与成熟,他身上的色调会变得更为暗沉,会让他身上这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特有的质感消失,就像是失去了几分风味的食物。 不过他恰好在这个时候,直白的混乱,看似可控的躁郁,毫无道德感的淡漠,这是美味的疯狂。 从他的注视中林织渐渐体会到,可以被赏玩的失序,也是一种乐趣。 林织开口道:“本来是打算今晚就去锦荣家看看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样不管我在他家门口等多久,应该都等不了他,可是我还是想去看看,尽管那里现在有警察守着。” 韦锦荣的家被翻了个底朝天早就没什么好看的地方,林织对那里不感兴趣,但提出这件事就是他的目的。 正好可以看看景浔的态度,所以在这句话中林织没有特地带上景浔,只是凸显了作为主体的他,不过就在今天就在之前,他还向景浔提过一起去韦锦荣家看看的提议,就看景浔怎么回答。 “什么时候?” 景浔偏头看向林织,没再有之前的迟疑。 景浔不喜欢出门的本质并不是排斥和人相处,只是讨厌自己的状况不稳定,所以减少和人的接触,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病情。 先前对于林织提出的出门有疑虑是他担忧在路上忽然失忆,这种间歇性失忆是随机的,未必是抽取他今天的时间,他也可能忘记昨天的一些事情。 他现在答应不是因为他放下了疑虑,而是他和林织见面已经超过两天,在此期间他的记忆里充斥着林织的痕迹,不用担心遗忘林织的存在。 再者就是他今天昏睡前产生的恐慌感,他很担心林织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有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至于他的病会不会被发现,这一点景浔的态度和监控会不会被发现一致。 “今天太晚了,去的话也会引起警方那边的注意,我们明天再去。” 景浔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对了,你能联系上叔叔阿姨了吗?”记 景浔摇头,之前给父母发的消 息还没有回应,他们一定还没有看见。 林织轻叹:“这样啊。”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林织起身道:“我先借用浴室洗澡。” “好。” 景浔应答,快速地收拾好了厨房,进了卧室。 浴室里有着水流的声音,景浔听到还有些不适应房间里有其他人的感觉,坐在了床边,在备忘录上写好了提醒。 ——明天要和林织一起去哥哥家里。 当然,他不忘在后面加上了哥哥疑似犯罪已经被警方通缉的事情,避免忘记。 景浔看了看浴室,离开卧室去了二楼。 展厅的中央被他弄的有些乱,散落着各色颜料,地板也有些脏了。 景浔看着已经晾干的油画,小心地将它装裱好,挂在了特地开辟的一块地方。 那里已经挂了一幅画,正是那副雾中花。 景浔将第二幅画挂在了它的旁边,并没有为它起名字。 用工具收拾好地面后,景浔再度调色起形。 在他的预设里,他是想画青年弯腰抬头时看见他的画面,可落笔时,画的却是林织指间夹着烟的模样。 他静静地伫立在树下,成熟又风情。 当画中美人并不对人投以注视时,他也是美的。 白色的烟雾从淡红的唇中吐出,他的指间有着淡淡火光,却并不让人察觉到暖意。 景浔清楚地此时此刻他的心态与前两幅并不一致,在落笔时,他心里有种从容的宁静,因为在画里这一幕发生的那一刻,青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宽阔的庭院,他是风是树叶是草,是所有安静注视林织的存在。 这一瞬,被画笔定格的时间,是一种永恒。 “景浔,你在楼上吗?” 宽阔的客厅将声音扩散,景浔的动作微顿,因为出声的是林织,他倒没有被打断创作的不悦,从二楼低头往下看。 底下的青年仰头问:“你家里有药酒吗?我刚刚不小心磕到了一下。” 景浔有一个专门放着各种日常药物的柜子,就在颜料柜的旁边。 拉开抽屉后,景浔看见了他之前没找到的药物,想来是他拿药的时候正好要拿颜料,顺手就放在了旁边,又被他忘记了。 景浔忽视了它的存在,将它拨到一边,拿出了里面的药酒,递给了林织。 林织道谢,有些抱歉地说:“你刚刚在画画吗,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们并没有交换联系方式,我担心你出门了,所以只好出声询问。” 景浔才发觉这个问题,道:“我把电话给你。” 在景浔的声音里,林织输入了他的电话号码并且进行拨通,等到景浔的手机震动后,林织才挂断。 “你哪里受伤了,需要帮忙吗?” 林织不太可能在浴室磕到,这点景浔清楚,他想到了林织身上 的伤,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交叠摩擦,克制着从皮下泛出涛0记痒意。 景浔这话其实就说的有些问题,一般人在听见别人说磕到的时候,不会问他哪里受伤。 他的态度也有些反常,毕竟前两天他可没有这么热心,不过硬是要圆也可以说得过去。 林织仿若无觉,唇瓣微抿婉拒道:“我自己来就好,谢谢。” “你房间有被褥吗,我想铺一下床,只有毛毯可能有点睡的不太舒服。” “有,我去拿。” 景浔没有忘记这一点,也不怕耽误画画了,想到林织可能怕冷,从卧室衣柜里翻找出较厚的被子。 客房的门虚掩着,景浔便没有敲门,抱着被子推门而入。 青年正坐在只铺着毛毯的床上,左腿屈起宽松的睡裤撩到了膝盖以上,侧面便是一小片淤青。 白皙的肌肤与深色的毛毯产生了色彩对比,连带着青紫的痕迹都变得狰狞了些。 “放在床上就好,一会儿我自己铺,麻烦你了。” 青年的掌心贴在了伤口处,将痕迹遮挡。 隔着屏幕看哪里比得上亲眼看,对不对,我的大画家。 第99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有些时候,遮掩比直白更能增添感觉。 景浔的视线从林织的手背上离开,将被子放在了床上,退了出去。 门被带上,隔绝了光亮传递。 景浔站在原地停驻了一会儿,他不自觉地闭上眼眸,睫毛在面颊上落下淡色的影。 他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刚刚看见的画面,连同色彩与温度,那是隔着屏幕所不能感受到的东西,让他离开的步伐有些恋恋不舍。 他刚刚到画还没有画完,景浔从卧室里拿出了平板,走到了颜料柜前,拿了自己需要的颜色,又从药柜里拿出药物,喝着水随意地吞了几颗,有些心不在焉地上楼。 他打开了平板,没法将注意力分给旁边的画。 林织正在铺床,听着01汇报景浔的行动轨迹。 他手里的动作没停,把床铺好后,坐在柔软的床上,给自己揉药酒。 他身上的淤青不止腿上那一块,那天和拿走黑盒的男人以及他的同伴缠斗时,身上留了好几个印子,双方下手都没有留情,只是他的皮肤白,显得皮下淤血比较严重。 背上的伤口早就已经结痂,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林织也没有去看。 客房的桌子上有着艺术品装饰物,它本来是摆放在窗台上,被林织转移了位置,正巧对着林织现在的方向。 药酒因为掌心的温度而微暖,贴在了腹部左侧的地方,玉白紧实的肌肤因为揉弄的动作而扩散出红意。 景浔十分烦闷地看着屏幕,或许是因为落了灰尘又或许是被人擦拭过而留下水渍,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擦拭,这当然是徒劳。 按在屏幕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指尖微微泛白,但一切不因他的任何情绪或动作发生改变。 他想要擦干净远在另一端的东西,如果可以那样做,那他不如亲眼看见,用眼睛用大脑去记住。 可惜他不能,这让他由衷产生了一个想法,为什么里面的是哥哥的恋人呢,如果是他的,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景浔垂眸,眼里有些遗憾和惋惜。 他将平板放在了一旁的地面上,看着眼前的还未完成的画。 感觉中断,他望着画像里还未被细化的青年,试图再度沉浸。 可思绪杂乱,脑海里时不时横生出别的关乎于林织的画面。 出现在白皙肌肤上的淤青,在腿弯在腰部在更多被遮掩的地方。 景浔放下了画笔,拿起了一旁的铅笔,拿了新的白纸,勾勒着脑海里的画面。 这也并不顺畅,因为他无法在脑海中顺利地想象出全部。 初阶的画家绘形,高阶的画家绘神,早就练就窥一斑而知全貌的功夫。 景浔很早之前就已经熟练地画人体,无论是静态骨架还是各样的人体模特,他甚至可以清楚地从林织的背部肌肉的走向勾勒出他躯体的模样。 本应如此,本应如此,可是……景浔发现他却无法在脑海里想象出林织的全部,他明明可以画他的脸他的背他的手臂他的腰部他的腿,他明明可以拼凑,他明明可以! 但是这幅画里做不到,甚至连脑海里的画面都变得模糊,如同技术最拙劣的画家,连复刻都勉强,何止失去绘画的灵魂,那是都不配称之未为作品的涂画。 画不出来,没有感觉。 那些让他引以为傲的为人称道的东西似乎在瞬间消失,大脑逐渐空白,太阳穴隐隐作痛。 景浔放下了铅笔,神色沉郁。 这是比第一次画画时还要狼狈的状态,哪怕他开始学会用笔描绘所见到的世界,也能用稚嫩的笔法画出他的感受。 第一次描画静物,即使老师更换了静物的摆放,他仍然可以复刻上一次静物的细节。 而他现在如同初学者一般,需要看着他的“静物”才能进行描绘,他所未看见的东西便没法画出,这对于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这算什么……景浔按着额头,眼里布满血丝。 他自以为他抓住了完美的尾巴,却发现他似乎又处在遥远的彼岸。 是因为他所想象的是不属于他的缪斯吗? 景浔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向下走,望向客房的方向,惯性地看向腕表。 九点三十六。 走到一半时,他的动作微停,习惯性地再一次看向腕表。 九点三十七。 为什么忽然要下楼……景浔按了按太阳穴,看了一眼楼上,回想着之前的事情。 应该是为了拿颜料,不然他不会在画画的途中下楼,画到哪里了,好像有些情绪断层。 景浔拿了常用的颜料,下意识地拉开了旁边的药柜,看见了自己摆放在那里的关于神经方面的药物。 “居然在这里。” 景浔低喃,但也没有太在意瓶子被打开了,可能是之前什么时候吃过。 他倒了几颗吞进肚子里,随手将药放了回去,带着颜料上楼。 落在地上的白纸线条模糊,又被画上了许多表示否定的黑线,铅笔被丢在一旁。 上面的颜料足够,有一部分还没拆封。 景浔出神了一瞬,安静地把颜料堆放在一块,捡起地上的纸。 他清晰地记得九点,也清晰地记得九点三十七分,甚至记得这期间他在画画。 还是忘记了什么,甚至是遗忘了让他足够烦恼的事情,被涂抹的线条看得出之前的他心情很糟糕。 摆放在一旁的平板画面模糊,隐约可以看见林织正躺在床上看书。 很静谧的氛围,景浔盯着看了一会儿,视线又回到了没画完的画上。 他忽然有了个想法,并且跃跃欲试。 他快速地下楼,从放置着杂物的抽屉里拿出打火机,口袋里是刚刚从二楼拿下来的盒子。 他没有再返回二楼,那里挂着展品,布置了恒温系统和烟雾报警器。 浴室门被反锁,内里还有些潮湿。 盒子里的是被抽过的半根香烟,被人用布包好妥善地存放。 景浔用小刀仔细地切掉了无法再被点燃的部分,动作有些生疏地学着林织的样子夹在指间。 呛人的感觉让景浔狼狈地咳嗽出声,有些不适应地喘着气。 他轻轻咬着香烟的滤嘴,望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 这种滋味并不好,林织在做的时候想着什么。浴室的镜子里下淌湿冷的水汽,模糊他的面庞。 卧室外的敲门声让景浔回过神,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捻灭了快要烧没的烟,将它卷好又放回盒子里,打开了卧室的门。 “我来还药酒。” 林织将手里的小瓶子递还,在看见景浔在极短时间内出现的怔愣时,便知道他忘了这件事。 这也就意味着他忘记了他让他亲眼看见的东西,真是有些可惜。 本来他刻意擦拭了房间里的东西,就是想增加景浔的焦虑感,没想到他居然忘了。 01告诉他景浔的坐标变动的有些频繁,这在其他人身上很普遍的事情,在景浔身上便有些不对劲。 “先前你帮我揉完忘记把它带走了,真是麻烦你了。” 林织看着景浔接过药酒,轻轻说了这句话。 遗忘真是一件麻烦的事,不过谁说不能就此利用,正好一件事还能玩两个花样。 如果景浔回看监控记录发现了他在骗他,那不是更好。 林织心里弯唇,面上却是不显。 景浔捏着药酒瓶子的手一紧,大脑空白了一瞬。 他帮林织揉了药酒? 哪里?脚踝?还是其他地方? 景浔心里气闷,他不记得了。 刚刚的他到底在烦扰什么,他到底没能画出什么,他做了什么? 景浔急促地在心里逼问自己,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在林织面前,他只能略微僵硬地点头。 “你在抽烟?” 林织嗅闻到了景浔身上缭绕的烟味,面上流露些不赞同的神色。 他看着景浔有些发红的眼眶,宽慰道:“就算再着急也不要太焦虑,抽太多对身体不好,明天去他住的地方看看,他可能不会主动联系我们了,也许再见面是很不好的情况,但是至少知道他不是没有理由的失踪。”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明明我比你大几岁,叔叔阿姨不在应该是我主要处理这件事,但是……我身份不够,怎么样都好像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林织的面上有几分苦涩,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很低。 景浔知道他误解了,可是他好像又没法解释。 他总不能说他不是因为哥哥出事才这样,而是为了品尝他抽过的烟? 怎么想都觉得他这么说了之后,林织会立刻跑掉。 景浔声音低哑道:“你可以处理,至少可以代替我处理,就算是我妈来了,也不能说什么。” 青年微微抬头,对着他笑道:“谢谢,这算是承认我的身份了吗,那看来我要好好履行责任好好照顾你了,虽然还不能说是亲人,但是很高兴你的认可。” 这是含糊暧昧的言辞,代替处理,到底是身为大嫂,还是其他身份。 林织的眼眸微弯时带着纯粹的温柔,让人不自觉沉浸。 即使知道这是他伪装的假象,也忍不住深陷。 他越是这样,藏于面具底下的本质就越迷人。 林织:“那明天见了,晚安。” 景浔看着林织返回房间,手里握着药酒的瓶子,心跳有些快地去往二楼。 他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立刻将记录回调,大部分模糊不清的镜头让他十分焦急。 时间固定在一个区间,景浔舍不得快进,看着过去发生的事情。 他看见了自己找出药酒递给林织,看见了他将被子抱去林织的房间后便离开了。 他离开了? 景浔耐着性子向后看,依旧没看见自己返回林织的房间。 一股凉意猛地顺着脊背上爬,心跳无可抑制的加快,让他兴奋又惊惧。 景浔又一次倒回去看记录,想着林织刚刚给他递瓶子的模样。 ——先前你帮我揉完忘记把它带走了,真是麻烦你了。 青年的眼眸专注又温柔,唇角微微上扬。 第100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被试探了。 他的病被发现了。 这些想法以十分笃定的口吻接连在景浔的心中出现,不断放大。 心脏在瞬间被攥紧,呼吸连同流动的血液一并运转不畅。 大脑本能地产生了抗拒与戒备,呼喊着让他排斥和远离。 藏匿最深的足够威胁到自身的秘密陡然被人说出,林织以一种平常的甚至是柔和的姿态玩弄他的情绪。 景浔已经想不起他回应林织那句谎言的试探时是什么反应,但一定漏洞百出。 他不知道他哪里露出了破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林织察觉到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哪怕是身为他代理人的常雨涵都不清楚他的病情。 但这已经不重要,无论怎么被发现的都不重要,他也并不好奇,重要的是他已经暴露了,他的反应已经告诉了林织答案。 电子设备模糊地倒映着景浔的面庞,灰蓝色的眼眸却迸发出与不安完全相反的灼热的光。 古怪的青年以柔和的姿态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他带来的危险与阴冷感让人骨髓生寒,而在这种让人想臣服的过度的恐惧中,让人横生亢奋。 贴近他、吞噬他、撕碎他、咀嚼他,被危险淹没、与危险共生甚至成为危险本身。 阴暗与残虐被勾出,不必保持理性的混乱蔓延,过度的兴奋致使身躯颤栗,让人陶醉与沉迷。 景浔的指尖从屏幕上抚过,动作温和轻柔。 林织大概不知道他的试探已经被他察觉……景浔的思绪微顿,看向了自己的画。 画中的青年正站在树下抽烟,想起他俯身抬头的模样,景浔的眼珠微微转动。 他真的不知道吗,看来也不见得。 将一切挑破还是将错就错,景浔毫无疑问选择后者。 他不知道林织的目的是什么,他也不太关心,只要林织的注意力在他身上,无论他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都可以,这是缪斯的特权。 景浔调和着颜料,继续专注地画着他未完成的画。 他没有再给自己留下相关的信息,即使知道他可能会遗忘。 他失去的记忆会彻底失去,而不是遗忘,没办法凭借一些记录唤醒,倘若记不住对林织的感受,不必强留。 因此再次看见林织,他一定会产生相同的情绪。 颜料在画纸上勾画涂抹,景浔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也在注视着我。 屋外明月高悬,寂寂无声。 林织睡醒出门去盥洗室洗漱时,正好看见擦着头发从卧室出来的景浔。 “早安。” 景浔主动问好,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林织同他问好,进了洗漱间。 无需他询问,01自动报告昨晚监控成果。 【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他在二楼画画,一点多下楼回卧室睡觉。】 01觉得这个世界还蛮神奇的,一句话概括就是宿主和任务对象互相监控的套娃人生。 林织擦干净面上的水珠,心里挑了挑眉,有些期待景浔会给他什么样的回应。 走出盥洗室后,林织看见了餐桌上摆放的热牛奶,景浔正在厨房组装三明治。 林织走到了厨房门口询问:“需要帮忙吗?” 景浔摇头:“你坐着就好。” 林织坐到了餐桌前,他的这杯牛奶冒着热气,景浔的那杯看着还是冷的。 林织:【01,检查一下。】 倒不是他多心,只是一种思维习惯。 01:【宿主请放心,没有东西,就是一杯普通的牛奶。】 林织端起杯子慢慢地喝了一口,几不可闻地轻叹,眼里的惋惜转瞬即逝。 还是不够大胆。 01在心里后悔地直跺脚,它就不该说那句宿主放心。 虽然它早就知道了宿主不是真的良善的小天使,但是也没想过他们玩的这么变态。 这不就显得它思维没跟上,不够格做宿主的亲亲贴心系统了吗!它下次一定改正! 景浔将早餐端到了林织面前,沉默地在他对面落座。 林织吃完了小叔子准备的爱心早餐,看着他收拾碗盘进厨房洗碗,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国外交接他工作的同事在询问一些细则,林织飞快地进行邮件回复,顺手删除记录。 景浔擦拭着有些湿漉的手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林织问:“你昨天受伤的地方好些了吗,揉了药酒的话,淤痕应该会散的快一些。” 他闲谈似的说起,一双眼却直直地看着林织的脸。 林织神色温和地回应:“虽然我看不见,但应该是好些了。” 虽然是说着不存在的事情,但在他们口中似乎真的发生了这件事。 看不见?景浔心想,应该是这样,如果是林织能够自己照顾到的地方,又怎么会请他帮忙,谎言也要经得起推敲才行。 “我帮你看看。” 景浔无比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既然在林织的口中他都上手揉了,那么自然也是看过的,如今再看看又有什么关系? 景浔猜想林织会拒绝,可林织没有。 “好。” 他如此应答,脱下了外衣。 他内里穿的是一件较为宽松的米色针织衫,无需多费力便能拉下。 右肩下方有着一小块淡青色的淤青,在衣服与肌肤的颜色对比下较为显眼。 林织侧坐在沙发上,扭头时脖颈与肩膀勾勒出了流畅漂亮的线条感。 自然光从上方以及侧面的单面落地窗照入,柔和光线中飞舞的细小尘埃灰蒙。 青年于构图中心,如同坠落的美神。 景浔移不开眼睛,在这瞬间甚至忘了他要做什么,入神地看着,贪图这瞬间的光景,将他镌刻在脑海中。 望着林织他早就不知道枯竭为何物,只有太多想画而来不及画下的东西。 “景浔?” 林织的姿势决定了他的视线受限,声音微微上扬,以问询的语气唤回景浔的思绪。 他并未向后转,不打算和景浔对视。 不必看见他的眼睛,不必太清醒。 “还是有些严重,不过比昨天好些,或许再揉揉情况会更好。” 景浔眼也不眨地说着谎话,朝着林织走近。 药酒被他放在了沙发上,伸手就可以触及的地方。 林织点了点头,无声应答。 景浔的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他揉了揉指腹,小心地按住了林织的肩膀,俯身靠近。 不过他错估了些,他的手掌可以轻易地覆盖林织露出的那块肌肤,为了避免药酒沾染上林织的衣服,他不得不一只手将针织衫向下扯一些,一边用另一只手覆盖着林织的伤处。 肌肤触感柔滑,景浔略微僵硬地揉弄着淤青,甜香馥郁,他拉着衣服的那只手都不自觉用力了些。 宽松的针织衫因此紧绷,似乎随时有着撕裂的危险。 耳边响起教唆的呢喃,只要他再用力些,便能看见左边的那道宛如红线般的伤口,可以触碰抚弄,感受着血痂略硬微微刺手的触感。 轻轻地抽气声唤起了景浔的思绪,他感受到了掌心之下身躯不自然的轻颤。 “抱歉,我有些没控制好力度。” 景浔下意识道歉,放缓了手上的力道。 药酒味显得有些刺鼻,被揉按过的肌肤泛起红。 “没关系,不过你的手很烫,我想问很久了,你的体温比较高吗?这个天气有些冷,但你似乎不觉得。” 景浔的手很烫,按在他的后背像是灼热的火,与尖锐酸胀的疼交织,渗入皮下。 “嗯,我不怎么怕冷。” 景浔天生如此,因此他家里的供暖设备都是摆设。 答话间,他的手指从林织肩膀未有淤痕的地方划过,单纯地觉得这种触感很舒服。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举动已经过界,透着不属于他们关系的暧昧感。 林织故作不觉,无声纵容。 但他的言语和他此刻的行为却相反,提起了促使他们相遇的枢纽人物。 “那还真让人羡慕,我和锦荣都比较怕冷,秋冬天总是要裹的比较厚才出门,不过国内的气候比我住的地方要宜居一些。” 林织再度提起了他们决定好的行程,道:“一会儿就出门去锦荣的住处看看吧。” 那种幻梦般的气息无声无息地散了,景浔微微皱眉,难掩神色的烦闷。 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种情况,如果林织所有的行为都不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而是为了他哥哥呢? 景浔立刻否认了这种想法,就算林织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哥哥的任何消息,也是从他身上获取,目标也是他。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当哥哥出现的时候,林织的注意力就会转移。 可要是哥哥永远不出现呢? 景浔的神色微微舒展,当哥哥不在的时候,他身为弟弟,要好好替他照顾林织才对、 嗯,合情合理。 “好。” 他低声回答,将林织的衣服拉好,抽了一旁的湿巾擦了擦掌心。 林织伸手去拿外套,发现景浔已经把他衣服拎了起来等着他穿。 “谢谢。” 林织没有推拒,穿上了外套。 先前那件大衣和黑色毛衣都没法穿了,大衣还好,毛衣能看见一条被割开的裂痕,被他搁置在了角落里。 林织没有丢弃,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景浔穿上了薄外套,将钥匙装好,迈出了家门。 景浔家里没有车,他也并不能开车,哪怕失忆的后遗症只有一瞬的分神,但不可控,如果在行车的关键时刻出现,后果很难想象。 林织打车去了目的地,下车后抵达韦锦荣的公寓还需要过一个红绿灯。 景浔太久没出门,有些不适应世界的喧闹。 绿灯出现,他随着人流朝前推进。 记忆毫无征兆地被抽取,思绪断层致使他本能地停顿。 什么都未来得及理清,有人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向前走。 第101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绿灯变红,道路禁行。 景浔望着身旁的林织,掌心的触感让他一时之间失语。 刚刚他突然呆站在马路中间的样子一定很奇怪,景浔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 “走吧。” 林织抬了抬下巴,并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没有诧异,也没有追问,似乎刚刚那个小插曲并不存在。 这是一种之存在于他们之间的默契,明白彼此的意思。 林织收回手,却在路途中被握住,他抬眼看过去,在他略微疑惑的视线中,景浔松开了手。 林织朝着目的地而去,眼里笑意转瞬即逝。 这个年纪的男孩的心最好撩拨,意料之外的相触,握紧又松开的手,抽离时指尖不经意地划过掌心,分离又丝丝缕缕,让人念念不忘。 景浔过于直接,在分离的那一瞬反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烫,驱散了秋季的湿冷。 只是显然,景浔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握紧他的手。 公寓楼前的人还是林织先前看见的熟面孔,没有换人。 虽然韦锦荣的搜捕从背地转为了明面,但这里公司和警方已经找过几次,知道韦锦荣不会再回来,所以没有多增加人手。 景浔跟在林织身后,已经梳理好了记忆。 这一次丢掉的只是短时间的关于路途的记忆,他还记得出门前的事。 景浔心里十分庆幸,虽然他心里想着遗忘的不必强留,可是要是遗忘了那样的景色,忘记了他们之间的相处细节,他会无比气恼。 那样的美景,怎么可以忘掉。 大厅内,坐在桌前穿着职业装的女人看着走进来的两个男人,眨了眨眼睛。 身为BV公司驻守在这里的一员,她自然清楚其中一位是前几天刚到这里的同事。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比他高大半个头的混血青年,从面容看很年轻,可能才二十出头,像头幼年白狼。 “访客需要登记。” 她将纸笔推到了两个人面前,让他们填表登记。 林织将需要拜访的户号写上,立马被人抬手阻止了。 “你好先生,如果是要拜访这位住户的话,你需要进行特别登记。” 即使知道这是同事,女人依旧走了流程,起身去找了守候在这里的便衣警察。 说是便衣警察,其实也是他们公司的人,明面上的过场要走,但公司并不打算让这一个地方内出现两个势力,以免真的出现什么事情沟通和调配出现问题。 林织和景浔告知了那位便衣警察他们的身份,并且进行了登记。 “你们可以进去看看,全程需要有我陪同,内里的东西不要乱摸乱碰,也不要带走或者留下任何东西。” 林织点了点头,手指略微有些紧张地捏紧了衣袖。 景浔通过电梯的倒影看见了林织的手部动作,这双手也漂亮无暇,因为气温较低手背呈现淡淡的红紫色。 这双手握着画笔或者其他东西,应该也很赏心悦目。 在去往因犯罪而失踪的哥哥家中的路上,景浔走神地想着哥哥的恋人的手,唯独没考虑哥哥的安危。景浔想他可能真的有些冷漠,不过他真的没有太多担忧。 他和哥哥年龄差十岁,也不是一个父亲,在他遭遇绑架事件之前,他忙于画画,又被忙碌事业的父母带到国外,而哥哥在国内上学,这也导致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他和哥哥的感情还算不错,但那也是相较于他和别人而言。 哥哥算是他在世界上第三亲近的人,前面是父母,后边是老师。 在不知道哥哥犯罪前,他以为哥哥只是散心,毕竟他今年三十岁事业有成也一向成熟,在知道官方给出的前因后果之后,他也没有太着急,无论哥哥会被抓捕还是逃亡。 他先前说了,哥哥是个心思很缜密的人,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说明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出现这样的结果,也应该在他意料之中。 景浔望着林织的背影,心里浮现些猜测。 所以你是被他遗留还是被他抛弃的人呢,因为不甘心所以才出现吗,还是说有别的目的? 他有什么地方这么吸引你,值得你念念不忘,不远千里离开熟悉的一切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 电梯到达楼层,叮的提示音后电梯门打开。 在便衣警察的示意下,林织和景浔都带上了手套和鞋套,走进了这间单身公寓。 这里林织已经看过一遍,没什么感兴趣的地方,不过他还是认真地转了转。 景浔将这间单身公寓的布局收入眼中,虽然是在同一个城市,他也是第一次踏足哥哥的住处,他不愿意出门是其一,哥哥也没有邀请过。 房内摆设很简单,没什么特别的东西,被警方搜查过后,连生活气息都不剩下多少。 在经过主卧时,景浔眯了眯眼睛, 角落里似乎有血迹,不是似乎,景浔很笃定就是没有被擦干净的血迹。 他对这种血液干涸后的颜色太过了解,而且这么偏僻的位置,不太可能是被刻意沾上去,倒像是喷溅在上方,没被刷干净。 景浔看了站在旁边的便衣警察一眼,并没有开口。 他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林织,甚至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要犹豫。 如果林织知道了哥哥有可能出事了,不是会更加确定地留下来等待结果吗? 明明他是想让林织留下来,尽可能地在他身边待久一些。 景浔发现自己的想法产生了矛盾,他既希望哥哥对林织来说在重要些,好吸引他在这里多驻足一段时间,但又希望哥哥对于林织来说没那么重要。 林织和记忆中比对了一下,房间里有些东西移动的痕迹,应该是再一次搜查造成的,比如潮湿的食物消失不见,桌椅有些偏移等。 他没有多停留,和景浔一起离开了。 “前面有家小店,过去坐坐吗?” 林织说的是两条街外的甜品店,暖色调的装饰显得很温馨。 “好。” 过马路的时候,景浔还特地低头看着林织的手。 可这一次林织没有伸出手,他垂放在一旁的手空落落,忽然就觉得天气可能又降温了,不然为什么一下这么冷了呢。 见林织一直不说话,似乎在想什么的样子,景浔忍不住问:“在想什么?” “在想锦荣为什么要犯罪,明明生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那么做,值得他抛下所有人这样做。” 林织在想今天的计划,口中却这么回复道。 其实韦锦荣的动机很好猜,能让他放弃这种安逸生活,承受背叛公司的代价,只有两件事。 或者说所有人违背常理的选择,都只有这两件事。 要么是无法拒绝的诱惑,是巨大的报酬,无论是理想信仰这类精神上的事情,还是金钱这种物质的事情。 要么是他被捏住了把柄,他不得不这么做。 景浔对林织的话并不是十分认同,毕竟哥哥的离开并不算抛下他或者妈妈,因为家庭的特性,哥哥和妈妈还有他爸爸都不算太亲近,就算他爸爸有心做个好继父也没有时间,他太忙了。 他只是抛下了你而已,景浔在心里带着些恶意地说。 所以你没必要太在意他。 不过他口中却是说:“我也不清楚,你希望他被找到吗?” 林织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应该希望他好好的,但他毕竟犯了错。” 逃亡的日子也未必好过,又不是到了国外就没人找他了。 BV公司的全线通缉可不是在几个地方找着那么简单,他上了所有关系网的黑名单,甚至发布了悬赏,只要韦锦荣被拍到,就有被报复的危险,除非他能够彻底整容成另一个样子并且擦好痕迹,或者他有足够强大的保护伞。 不过林织觉得,韦锦荣应该还在国内。 这是他的直觉,基于韦锦荣的动作的直觉。 秋季的冷风吹动青年的黑发,让他的身影显得越发寥落。 景浔看不见林织的神色,却知道应该不是担忧。 甜品店里散发着烘焙糕点的香味,林织和景浔各点了一杯热可可,要了不同的甜点。 店内音乐的旋律柔和,因为是工作日所以来往的人群不是很多,气氛惬意。 景浔很久没有体验过这样平常的生活,离开了阴冷的房子,在暖气充足的甜品店里享用美食,对面还坐着能让他观赏的人,时钟的走针似乎都变慢。 林织感觉到了口袋里手机的震动,看到信息后他微微垂眸。 公司紧急联络,提供了货物的定位点,让他参与包抄行动。 在运送古画的时候,因为价值珍贵,公司自然是层层包装,在外盒上都安装了追踪器。 信号在韦锦荣失踪后也一并消失了,现在却忽然出现了,哪怕知道这可能又是个障眼法,他们也不得不去。 林织看着坐在对面的景浔,他可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想看电影吗?” 林织突然的提议让景浔有些怔愣,他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我看了一下附近电影院的场次,半个小时后就有一个热门电影的场次。” “好。” 景浔点头,灰蓝色的眼眸显得很温驯。 “不过我现在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半小时后我们在电影院见,好吗?” 林织抬手梳理了一下景浔的刘海,指腹贴过景浔的眉骨。 景浔微微抿唇,在林织的视线中,点了点头。 “不要忘了。” 林织弯了弯眼眸,轻声嘱咐。 他转身离开,一会儿便不见踪影。 景浔周身气压有些低,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随时会遗忘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孤身一人的感觉。 他沉着脸在备忘录里写下这件事,伸手将林织没吃完的甜点端到了面前,面无表情地挖了一勺吞进口中,胸腔里的郁气才少了一些。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跟上林织,可他担心跟丢了又忽然失去记忆,那样情况就麻烦了。 【十点四十和林织约好在电影院见,被林织摸头叮嘱说不要忘了,所以这条最好用不上。】 第102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林织随手拦了一辆车说了大概的目的地, 看着手机里地图上移动的红点和一堆蓝点。 蓝点是公司的人,红点是古画盒子里的信号器,按照这个移动速度来看,应该是有人拿着信号器奔跑。 公司划定了几个范围, 林织加入了最近的范围区域。 林织下车后, 红点离他所在的位置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也未必会拐到这个位置上。 林织将地图放大,绕进了居民楼小巷,朝着红点中央靠近。 拐进一个死角后, 林织看了一眼周围的建筑, 打算翻上二楼的小阳台从这里跳到墙壁的另一面。 正当他跳上去的时候,对角的另一边有人同样跳上了阳台,朝着他来时的方向而去。 林织和那个戴着帽子将帽檐压低的男人对视了一眼, 下意识察觉不对, 跳下了阳台朝着男人抓去。 男人并没有和他缠斗的想法, 朝外移动。 林织手里的刀片脱手, 男人不得不闪身躲避, 这个耽误的瞬间足够林织追上他,两个人在并不宽敞的巷子拳脚相向,在这个空档, 林织看清了他的脸。 “韦锦荣?” 林织有些诧异, 诧异的是居然能在这里和韦锦荣狭路相逢, 韦锦荣没有离开这里倒也不太让他意外。 只是他看起来情况不怎么样,比起之前风度翩翩的模样, 面庞瘦削了许多。 韦锦荣抓住了林织的手臂将他用力推开, 同时脸上带了些故友重逢的笑容:“好久不见, 他们居然把你调到这里来了。” “不过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候, 凭借我们的关系,你应该不会把遇见我的这件事说出去,对吧?” 拳脚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韦锦荣一边说一边挡住了林织的攻击,他的身手在林织之上,毫不留情地将林织的手弄脱臼以此脱身。 林织忍痛顺势俯身手里的刀扎在了韦锦荣的大腿上,轻笑着回答:“当然。” 这种场面话他们谁都没信,韦锦荣朝着林织的头部攻击而去,为了躲避林织不得不后仰,韦锦荣没有再追击,很快消失在巷子口。 林织按着耳上的蓝牙,切了频道和这件事的负责人霖姐通话:“明云大道百汇路和朝云路交叉口往西三十米,发现韦锦荣的踪迹,他受了伤逃掉了。” 现在要再追上韦锦荣就难了,可只要他还在这这座城市里,没找到是早晚的事。 其他人依旧包抄红点,霖姐带着一个人来了林织的所在地。 霖姐没有多废话,帮林织接上了他明显不自然的手,让人去找附近的监控调查。 林织边走边和霖姐说了刚刚的情况,上了公司的车后,报了目的地。 “电影院?” 负责开车的同事有些迟疑,望向了霖姐。 林织遇见了韦锦荣,按理来说应该要回专办处将事情再度陈述并且要再接受一次检查,他和韦锦荣的关系匪浅,这两次和韦锦荣相关的事情他正好都在场。 “刚刚我已经说过了不想再复述,不相信你们可以再调监控,你不会以为是我故意把他放走的吧,如果是这样我没有必要通知你们,”他看着腕表上的时间,看向了霖姐问,“休假时间加班,还提供了重要线索,别忘了我的奖金。” “放心,”霖姐对着前面的人微微颔首,“带他一程,去电影院,我留下来调监控。” 林织弯唇道:“麻烦快些,我约会快迟到了。” 他才不关心韦锦荣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之后又要去哪里,有人还在等他。 十点二十六分,从这里到电影院哪怕一路绿灯也要十二分钟,时间不多了。 同事一脚踩下油门,朝着前方而去。 电影院在购物广场的四楼,甜美的电子女音重复着提醒检票的声音。 景浔坐在角落里,怀里抱着一大桶爆米花,身前是两杯热饮。 他对这种食物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今日情侣套餐会送一个玩偶。 他也不是想要那个玩偶,只是觉得看电影应该要买些东西吃。 景浔看着腕表上的时间,十点三十九。 电影院门口偶尔有人进来,都不是他要等的人。 十点四十,电影还有两分钟开场。 门口依旧空荡,景浔抿唇,攥紧了手上的电影票。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买下一场时,感觉到了有影子落在身前。 “我没迟到吧?你还买了爆米花吗,唔,还不错。” 林织从他怀里的爆米花桶里捻了一颗爆米花放进口中,吞咽后开口。 焦糖味并不是过分甜腻,恰到好处。 此时时钟依旧显示十点四十,正是他们约定的时刻。 景浔抬头望着身前的青年,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尾音带着些气喘。 电影院充斥着暖气,他的走近携了一丝未散去的凉意,与周围的空气交织,空间似乎变得潮热。 他说话时唇瓣开合,爆米花的一点化开的糖渍落在他的唇瓣上,被他舔去。 “没有,很准时。” 景浔的声音有些低哑,甚至透着些心不在焉的飘忽。 他望着那双弯起的红唇,竭力地压抑着心口的异样,他似乎能感受到心脏在每一次有力跳动时血液循环的动静,以及陌生冲动的贪图。 “那就进去吧,不然一会儿停止检票了。” 林织用左手拿起了桌上的热饮,示意着景浔起身。 景浔有些愣愣地站了起来,抱着爆米花桶拿着自己的那杯饮料跟在林织身后,在检票处递了两张电影票。 检票员将票根还给了他们,告知了他们放映厅的位置。 这是一部现在热播的喜剧悬疑片,景浔的注意力本来在林织身上,见林织在认真看电影,注意力也放在了电影上。 景浔上一次在这种场合看电影还是没出事之前,或许是有林织在身边他并没有太不自在,不知不觉地沉迷了进去。 林织靠在软椅上,借着屏幕的光看着一旁的景浔。 这样的他摆脱了少许阴郁颓靡感,就像是一个正常生活的青年。 林织倒也不是想让他体验这种正常,毕竟这也只是临时起意的计划,不过他希望有一天景浔不来电影院看电影是因为他不想来,而不是不能来。 林织喝了口热牛奶,继续看电影。 脱臼复原后的右手还有些隐隐作痛,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虽然不知道韦锦荣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似乎正处于一个非常不好的境地中,甚至是孤立无援。 真惨啊,但是和他有什么关系? 电影此时正好有个笑点,观众们发出了笑声,林织也跟着轻笑。 电影结束后,离场的一些人还在讨论着刚刚的剧情。 景浔心里想说些什么,可他习惯了不说话,毕竟大部分时间他一个人待着,若不是父母会强制和他交流,以及让涵姐和他交流,不然他可能因为不需要说话而真的不开口。 “刚刚那个案子还蛮有意思的,一般来说这种电影,通常被指认的嫌疑人都不是凶手,没想到有些反套路。” 林织率先打开了话匣子,引景浔开口。 “的确有些出人意料,我还以为凶手会是……” 景浔一边说着一边和林织走出了观影厅,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对小情侣,男生丢掉了垃圾,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女友的手。 景浔的声音拖长了些,不自觉地看向了林织的手。 林织故作不懂地问:“怎么了?” “有个东西要给你,买套餐送的。” 景浔拿出了外套里的小玩偶,放在了林织的手里。 那是一个趴着的白色小狗毛绒玩偶,和电影院大厅里摆放的娃娃机里的小娃娃是一种类型。 “谢谢。” 林织在眼前晃了晃,放进了大衣口袋里。 在玩偶的旁边,是血迹被擦拭干净的便携军刀。 景浔有些没由来的失落,林织怎么不问是什么套餐送的呢。 林织的视力很好,毕竟大厅里有着海报,并且尺寸不小。 只是他故意不说也不问,不必让那两个字现在就套在他们身上。 “正好到饭点了,我看看附近有什么餐厅,你请我看电影我请你吃饭。” “好。” 林织挑选的是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餐后小甜点也格外美味。 在回程的车上,景浔觉得这一次久违的出门体验很好。 在这一刻他确实遗忘了出门的初衷是去哥哥的住处,自顾自将这一点忽略。 从屋外推开门回家,感受过室内充足的暖气,景浔忽地觉得他家里确实有些阴冷,即使他从前并不这么认为。 他没有忙着去记录脑海里的想法,去检查房屋许久未开启的供暖设备。 房屋里出现了明显的温度变化,林织坐在了沙发上,因温度升高而脱掉了外套。 景浔从地下室上来,看见了林织的衣物更换,有些疑惑自己前两天怎么没考虑到这一点。 和林织对视后,绕是景浔也知道了他的视线可能有些过于直白,询问道:“暖和些了吗?” “好多了,不过这样你不会觉得热吗,对你的油画有影响吗?” “没什么关系。” 景浔不大在意道,二楼他有恒温设备在运转,这点温度对于颜料的影响也不大。 林织颔首,没有再问。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虽然和他之前世界的差不多但有些地方有出入,包括颜料方面,按理来说一副油画风干的速度至少要十天以上,但是这个世界的颜料似乎有些不同,质量极高的颜料快的话一两天就能风干,如果是厚涂会久一些。 为了避免气氛陷入安静,景浔另找了别的话题。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一如既往的直白,想知道林织想走还是留。 “暂时还没什么打算,工作那边我请了假,可能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等等结果,如果等不到的话,可能就回去了。” 林织给了一个很模糊的时间概念,没有细说。 景浔微微放心,不是立刻就走就好,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那就等那一天再说。 林织从沙发上起身说:“我借用一下浴室,刚刚出门出了些汗。” 他的身上其实蹭了一些灰,好在今□□服的颜色都比较浅,所以不是很显眼。 在林织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后,景浔不由自主地也跟进了卧室,停在了浴室外。 该出去画画了,不然忘记就可惜了,理智这么提醒着。 然而脚步生根,景浔动作有些莫名拘谨地坐在了床上,眼睛望着浴室的方向。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么就是此刻有人推门而入,一定会误解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无论进来的那个人是不是韦锦荣。 第103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浴室忽然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让景浔立刻起身。 他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扶手上,向下按压,在略微怔愣中发现自己推开了门……林织没有反锁。 浴室内暖热的气息缭绕,水流已经停了,但雾气依旧在上升。 花洒下方俯身的青年眼睛微微睁大,对于门忽然被打开也有些错愕。 碎在地上的是一小瓶护发素,那是景浔常用的一个品牌的定制版,玻璃瓶的包装并不方便,但是漂亮。 因为景浔身高,所以东西向来都摆放在他较为方便的位置,从高处摔落的玻璃散成了大小不一的碎块。 “没事吧?” 景浔这么询问着,眼神落在了林织的指尖。 那里似乎因为捡拾碎片而被划破,血液不断向外溢出凝成小珠。 有些散落的玻璃碎片被水流冲刷过后模糊地倒映着景象,碎渣反射着光,一片闪烁。 青年的手指纤长漂亮,受伤的无名指向下垂落,细小的伤口血液持续向外溢出,血珠越来越大,摇摇欲坠,随时会溅落在地上。 景浔着魔似的盯着,等待着它的溅落。 “没事,只是手忽然使不上力气,所以不小心将东西摔碎了。” 林织站起身看着门外的景浔,声音里带着些歉意。 他的睫毛纤长,似乎也沾染了几分潮湿的水意,在光下显得柔软无辜。 他抬手将即将滴落的血珠用舌尖卷走,微微含住以此止血。 唇瓣被涂抹上鲜亮的血色,在布满白色瓷砖和透明玻璃的冷色调浴室内,像美丽残忍的雾中美人。 这是无人能抗拒的无声引诱,景浔情不自禁地走近。 湿漉漉的美人发间在向下滴着水,划过脖颈线条顺着锁骨坠落。 靠近已经是关系逾越的开始,跨越了禁忌。 “地上有碎渣,小心脚。” 景浔如是提醒着,似乎只是想帮忙。 可他的眼睛并不是这么说的,灰蓝色的眼眸内欲/望的色彩浓烈,杂糅的热烈的情绪在其中翻涌。 林织的脚上穿了鞋子,在被景浔抱住腰的那一刻,他踩在了鞋面上微微踮着脚,恰好落入景浔的怀中。 这并非是公主抱的姿势,景浔在托起林织后手便顺势下滑,握着林织的大腿,让他好挂在自己身上。 为了维护身体平衡,林织不得不环住景浔的脖颈,避免自己在摇晃中向后仰。 景浔的体温很高,滚烫的体温隔着衣服似乎将人引燃。 在房屋里暖气运转后,他便脱下来薄外套,内衬是一件黑色短T。 从林织发间滚落的水珠坠落到他的肩上,一点点洇湿。 黑色衣物变得厚重,空气中萦绕的气息也一并厚重。 景浔毫不在意地踩着玻璃碎片,将它们践踏为粉末。 景浔的体型能给人一种特别的安全感,他身上还带有未经历欲捻洗礼的纯粹,一旦染上这种色彩,便带着别样的性感。 如同化为碎片的沾染着血液的玻璃、如同冷调青涩又锐利的香、如同被沾染上水痕的黑色T恤。 林织的面上染上薄红,说不出是因为心绪还是情人的体温。 景浔本想将林织抱出门,但是在途径浴室的镜子时,大脑的思绪被其他想法取缔。 或者说他的大脑里此刻就没有负责主导的理智,从他推门看见林织起,早已经被混乱的感性所占据,因此想做什么就做,不顾忌理由是否充分。 没有理由,被蛊惑就是最好的理由。 艺术家及其容易沉溺于感性,强烈的情感色彩让人目眩神迷。 背后忽然贴上冷意让林织不自觉地轻颤,在湿冷的季节物品的温度更低。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林织没来得及反应,在冰与火之间,阴影覆盖身前。 “你真美。” 景浔低声呢喃,他赞叹的并不只是林织的外表,他的眼神他的情绪他的灵魂、他所展现出来的任何东西,任何构成他的东西。 镜子倒映着林织的侧颜,景浔的眼眸带着痴迷与贪婪,那是让人心脏疯狂跳动的渴求与灼烫。 很难说清这是欲神的信众还是囚徒。 浴室里的镜子并不是寻常干湿分离在盥洗台上的那种,而是隐形凹陷收纳的外层。 他们之间毫无阻隔,林织和景浔视线交汇,低笑着答:“谢谢。” 这两个字在他和景浔的对话中频率出现的极高,越是生疏的关系,任何小事都礼貌客气。 不过这次的答谢,意味却不同以往。 眼眸相对,一些事情便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淡淡的铁锈味在交缠弥漫,那是林织唇上的血渍。 凌乱呼吸逐渐同频,闭上眼眸专心沉溺。 滚烫、急促、笨拙又生涩,林织做着引导者,如同长者温柔又有耐性。 管他屋外秋风吹银杏,落叶漫天。 浴室的窗开在略上方的位置,倾斜的天光涌入,又与他们有着几尺的距离。 明与暗交融,是感官的狂欢。 渐入佳境又分离,景浔轻轻蹭着林织的面颊,低声问:“还可以亲吗?” 他顾忌什么呢,他什么都不顾忌。 无所谓林织的危险与古怪,无所谓他明面上的身份,只记得这是他的缪斯是他的美神,是他想要竭力触碰并且难以抑制渴望的人。 林织无名指指尖上的伤口依旧往外溢出血珠,顺着手指淌落。 他抬手指尖从景浔的面颊上抚过,眼里带着笑意,带着些微微抱怨地说:“我的右手要用不上力了。” 景浔从他的眼眸中意会了他的意思,将林织向上托了托。 血液在他的面颊上擦出痕迹,映入他的眼中,逐渐漫开,血腥味充斥鼻腔。 过往的记忆不可避免地涌入,将记忆变得越发混乱。 嘈杂的声音、温热的血、恶意与凶狠,那些残肢与困于狭窄之地的逼仄,感受扼住人的咽喉。 破碎颠倒扭曲的世界,呼唤着他加入残虐者的行列。 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面颊上,轻舐去着他的杰作。 落在幼年孩童面上始终伴随着他的痕迹,混入了血色的暧昧与浪漫。 依旧留存于构想中的过去,空间微微扭曲,散成了同样无序的碎片藏匿。 “唔。”低哼的气音,是越发迷恋的执着的结果。 午后的阳光慵懒,和煦映照着大地。 有车驶入小区,车上的男人付了钱,到了别墅前下车。 在司机离开后,他并没有走向最近的那栋住宅,而是绕路前行。 这片别墅区中间的间隔较大,有规律地种植着绿植,维护住户们的隐私。 男人穿着长款风衣,走到监控盲区时才微微显露些行走的不自然。 大腿上的伤口已经被韦锦荣进行包扎,好在没有伤到要害,但这不妨碍他在心里记了曾经的老搭档一笔。 韦锦荣很快地来到了弟弟的住宅周边,却没有直接敲门。 他翻进了后院,寻找着连通地下室的隐蔽入口。 一般房屋的地下室比较大,但景浔因为曾经在地下室里有过被绑架的经历,所以房屋的地下室被填了,当初是他负责的这件事,为了安抚弟弟,他特地为地下室设置了除了房屋内部以外的室外出口,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那个装饰物上面已经落了淡淡的一层灰,想来是很久没动过了。 为了避免被察觉到破绽,韦锦荣小心地移动,看了一下四周,进入了狭窄的地下通道。 通道里的气味并不好,填平的水泥面粗糙,韦锦荣脑海里预估着房屋地形,继续朝前走。 暖气设施管道在这一层,运转的轻微响声让韦锦荣有些神经敏感。 根据他对景浔的了解,他连冬天都极少开暖气,更可况是在秋天,难道家里有别人? 可按照景浔的性格和他躁郁症的病,不太可能收留人。 韦锦荣走到室内出口的台阶处脚步顿住,心里有些犹疑。 这些天的躲避已经让他下意识地对看见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产生了怀疑,宁可多心哪怕怀疑是错误的。 地下室里没有信号,逼仄到只能容纳一人的环境让人有些发闷。 韦锦荣的额间出现汗珠,他吐出一口气,决定还是出去看看。 按照景浔的习惯,可以在客厅看见他,如果他不在客厅,他可以正好上二楼。 那是景浔的私人领域,正好可以和他谈话。 他步伐极轻地上了台阶,推开了地下室入口的挡板。 地下室入口在一个杂物间里,从杂物间出去,同一条水平线上是客房,从走廊出去就是客厅。 客厅内一片寂静,盖上布的画架待在沙发后,从宽阔天窗直接照下的光充盈着室内。 卧室里,林织陷入在宽大柔软的床被间,平复着呼吸。 并没有多向下蔓延,默契地点到为止。 有些时候有些氛围只能做一些事,再超过就落俗。 那些炙热的随着呼吸一并被呼出的情绪,散落交缠,介于与爱与情之间。 景浔跪坐在林织的旁边,握着他的右手,专注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他问:“我可以给你画画吗?” 他不满足于只是背后的窥探,想要通过眼睛看到而不是冰冷的屏幕。 想用眼睛捕捉他身上的所有色彩,看着因光影变动产生的细节,避免因距离产生的失真。 想获得许可,想感受更多。 即使被危险吞噬,不剩残渣。 即使景浔是俯首看着林织,所表达的却是仰视的请求。 林织弯唇:“当然,能成为大画家的模特,荣幸之至。” 这也是我的荣幸,景浔在心里低语,亲了亲林织的手背。 景浔有些后知后觉,心里有些期待和紧张地说:“你看过我的画吗?” 林织侧身,撑着面颊看着他答:“当然,展出的全部,我都看过。” “那你最喜欢哪一幅?” 这话要是让常雨涵听见能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错乱了,因为景浔最讨厌别人这么和他寒暄,在他声名大噪之后他越发厌烦这种话,而现在这种话直接从景浔的嘴里问出,他居然主动去询问别人最喜欢他哪个作品。 “最喜欢吗?《戈尔德的鸟》。” 景浔听见没有失落,这的确是他比较满意的作品,不过他最喜欢的不是这一幅,但他现在最喜欢的作品在二楼,没被任何人看见。 别墅二楼,站在画前的韦锦荣心里微微发冷。 被开辟的新区域之挂了两幅画,第一幅雨雾他看不懂,但第二幅画上青年的脸他无比熟悉。 看着镜子里那双眼,他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旁边有幅画正在阴干,韦锦荣走了过去,果不其然又看见了同一张脸。 林织,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第104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你是从那幅画认识我的吗?” 景浔望着林织,想继续听他说话,说关于他们之间的那些联系。 他喜欢这种氛围里林织望着他的眼睛,喜欢林织的声音,哪怕是不怎么说话的他,也想要就这样倾听下去。 他对外界的信息并不敏锐,因为他并不是很喜欢看网络资讯,也只和小部分人交流。 代理人常雨涵告诉他,那是他最受欢迎的一幅画,很多人都因为这幅画开始认识他喜欢他,景浔并不知道这些,不过他知道《戈尔德的鸟》这幅画带给他的金钱最多。 尽管艺术不能够用金钱来衡量,但某些时候,又可以通过金钱来印证价值。 “对,那幅画确实很好,不管是色调还是技法,还有……” “嗯?” “还有角落里那个男孩。” 景浔微微睁大眼,用极为怪异又热切地眼神注视着林织,有些不确定地说:“你注意到了?” 林织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当然。” 在《戈尔德的鸟》这幅画中,除了为主体的衔着红色荆棘的鸟,在油画的角落处有着哭泣的男人以及恬静贴着母亲的孩子。 《戈尔德的鸟》是一种指代,在传说中戈尔德是一个性情暴戾的君王,自称天灾,以杀人取乐。 他有一只鸟,每当他想要杀人的时候,就会让自己的鸟衔着一截荆棘,鸟把荆棘落在什么地方,戈尔德的屠刀就会挥向什么地方。 这个流传的民俗故事被许多画家画过,大家都有不同的版本,大多数时候戈尔德会出现在画里,鸟在他的左右,那些画或刻画他的残暴欢愉,或刻画他的狰狞残忍,或刻画灾难下可怜的死者,其中不乏一些大师的精妙作品,而珠玉在前的情况下,景浔这幅画依旧在如今取得了成功,除了他的画技和色彩运用以外,他的创作主体也有些特别。 景浔的画里只有那只鸟,而且以鸟做为绝对的主体,远处的灾难在它面前显得微小。 戈尔德的鸟到底是什么鸟,这一点在故事中并没有详写,有的故事说是鹰,有的是鸦,有的是秃鹫,总之都是凶猛或者威风凛凛的禽类。 景浔画的是一只白雀,是与民俗故事最早版本同一时代的一种珍稀鸟类,目前已经灭绝。 有人觉得景浔在用纯白对比血腥,因为白雀口中衔着的荆棘带着血色沉淀的锈红,那种色调的精准把握一度让人觉得上面是真的血而不是调制的颜料。 角落里贴着母亲神色恬静的男孩,大多数是在讨论他活着还是死了,毕竟稚童的安静与天真,越发能反衬灾难的无情,给人一种冲击感。 景浔知道大多数人的猜测,但他的心怦怦跳,因为他认为林织是特殊的,或许林织真的能感受到他在创作的时候留下的东西。 但那种可能很微小,景浔知道,但他仍然不可抑制地期盼着,期盼着一场共鸣。 在灼烫的目光中,林织伸出了手,他的指尖游移,在景浔的掌心中轻点。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那是男孩掌心中被荆棘划出的血痕,在油画中很难被看见,只有不断放大局部,才能才他微微合上的掌心中,捕捉到一点端倪。林织在看见时就无比确信,没有理由。 事实上他并不知道答案,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正不正确,但是在他试探地说出后,景浔的反应已经给出了信号。 经历过灾难洗礼的人,会以此提醒自己约束恶,还是释放恶。 林织在景浔的画里看见了挣扎,而在他眼前的景浔,似乎也在艰难的徘徊。 这些天景浔看着他的目光其实并不算善意,只是他自以为正常,而林织配合他罢了。 景浔越对他有感觉,那种目光里的能够被称为病态的意味便越发难以遮掩。 在他的手指滴血的时候,在亲吻他的时候,那种狂热比起正常人的性/欲,更像是要把他咀嚼吞吃,下一刻就要把他肢解。 可景浔不知道,他还以为自己表现的和普通人一样。 连此刻他欢欣的表白,都让人有些悚然。 “好想永远把你留在画里。” 那是不会消失的记忆,无论十年,还是百年。 景浔掌心被林织触碰的地方发痒,那种痒意渗透皮下,钻入了心窍里。 他握紧了林织的手,纵使如此依旧难平躁动,他用面颊贴着林织的手背,低声呢喃。 这是纯粹又直白的心意,是景浔最真实的心声。 如果可以一直画他就好了,要怎么才能做到。 景浔心里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但是目前还想不到答案。 没关系,林织暂时还不会离开,只要努力把这个暂时变成永远就好。 景浔在此刻下意识地忘却了林织的身份,忘却了他属于别人,在林织答应被他画的时候,他已经自顾自地把林织划为了自己的所属范畴。 而且林织还知道,他居然知道,所以他更应该是他的。 金黄色的阳光从窗外照入,在墙面上映出紧贴的影。 在亲密后的思想共鸣,也不失为一种特别的浪漫。 林织听见景浔的话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只是像是回想起正事一般,有些懊恼地说:“我还没来得及洗澡,刚洗完头发,就把护发素打破了。” “我去下单新的,你先在床上等着,我去把浴室的玻璃清理一下。” 景浔立刻接话说,没有物品被损坏的不满,反而有些兴冲冲的,好像有能够为林织做的事,让他十分开心。 整理好浴室后,护发素也被超市的工作人员送上门,景浔拿了立刻回房间。 确认了几遍浴室里没有玻璃残渣,景浔才把鞋子拿给林织,目送他走进浴室。 他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林织的尾椎下方,走动间线条摇晃,他后知后觉地品味着触感,浴室门关上他还在发呆。 好一会儿他缓慢地低下头,决定还是不管了,有很多事情要做,都比这件事重要。 他还要写备忘录……备忘录不够,不如今天开始写日记,有重要的事情就立刻记上。 还要给林织画画,他想画的画面太多了,忘记什么都很可惜。 景浔点开了手机里的电子日记本,开始记录刚刚发生的事情。 【和林织接吻了,亲了两次,这一点一定一定不能忘,如果忘记了,想必看见这条你会很后悔,如果可以的话,记得亲三次,亲身体验,两次有点意犹未尽。】 【林织说可以画他,这条重点加粗。】 ………… 【有人来过二楼。】 景浔放下手机,站在二楼环视着周围。 他上来是想查看看上一幅画的干燥程度,以及将画画工具重新拿到客厅,既然已经获得了林织的同意,他也就不必避着林织画画了。 当走上来的时候,景浔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那是一种直觉。 作为范围并不大的没有外人造访专属领域,景浔对这里的每一寸都很了解,因此这种似乎有人入侵过的气息让他很敏感。 景浔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不对劲的原因,盖住画架的布多了一点褶皱,落在地上的废纸也偏移了一点距离。 这种不舒服感让景浔皱眉,他将东西抱起,走向了一楼,从卧室里拿出了平板,坐在了客厅里检查监控。 当看见二楼的人影时,景浔瞳孔紧缩。 房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那种被悄无声息潜入的感觉让他神色微沉。 当看清楚那个人的脸时,景浔的脸色不由得更难看了些,下意识看向了卧室。 潜逃的哥哥还活着,还出现在了他的家里。 在那个时候,他正在和哥哥的恋人亲吻。 好在哥哥还没冒昧到直接推开他卧室的门,不然场面可能会失控。 监控诚实地记录一切,哥哥在他的画架前驻足了一会儿,又低头捡起地上的废纸看了看,放好之后下楼。 他的身影消失在监控的尽头,那是地下室的入口。 景浔切换到了室外监控,然而地下室出口的地方也是监控盲区,他没办法在室外安装太多监控,所以他不清楚哥哥到底有没有离开。 地下室景浔并不是很想再去一次,尤其是里面除了他还可能有别人的时候。 今天去检查暖气管他都是只在地下室入口看了阀门,还要确认光能照到他,即使是这样景浔都有些情绪失控。 景浔想要切出地下室的监控,果不其然,那里一片漆黑,已经被破坏了。 这是唯一一个哥哥替他安装的监控,他知道位置,自然也知道怎么弄坏。 景浔拧眉,在备忘录上记下了这件事,又不放心地上了密码锁,又把平板的监控设备上了应用锁。 他担心这些被林织看见,这样他就知道哥哥回来了。 景浔走到了和地下室连同的杂物间里,十分犹豫。 他不想下去,但是一想到哥哥会一直在地下室里潜伏,随时可能出现,他就很不安。 不对……景浔忽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刚刚一直担心林织看见哥哥,都忘了思索这件事。 哥哥如果来找他,没必要离开,除非他看到了什么让他不得不离开的东西。 二楼,他的画。 ——林织。 哥哥不想见到林织,为什么?他们之间出了问题? 景浔联想到了林织有些古怪的地方,隐约猜到了原因。 景浔的手按在了地下室入口,正准备下去的时候,听见了脚步声。 “你怎么在这儿?” 林织站在杂物间的门口,看向了内里的景浔。 地下室的楼梯旁,韦锦荣抬头向上望。 第105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景浔因为林织的声音微惊,下意识道:“我来找个东西。” 他随手拿起了杂物间门里放着的一套没拆过的画笔,这是别人送的,这个牌子他用的不是很顺手,所以就放在了杂物里头。 景浔特地提醒道:“里面有段时间门没打扫了,灰尘有点多。” 杂物间门的门被景浔随手带上,他看见林织不感兴趣收回视线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 他不想让林织看见哥哥,正好哥哥也不想遇见林织,那么这样就正好合适,林织没必要知道哥哥可能在这里。 “那我先午睡了,晚点见。” 林织面上带上些困倦,在心中轻叹。 这种遮掩的能力,也只能靠他装看不见了。 就算没有01提醒,他都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 “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叫我就好。” 景浔点头,目送林织回客卧休息。 门被合上,隔断了视线。 林织坐在了床边,揉了揉今天受过伤的手臂,看着地板。 根据01在他脑海内生成的房屋结构图,代表着韦锦荣位置的红点就在这下面。 如果房屋是木质结构,只要找好了位置,可以从这里把他枪杀。 可惜客房的地板没这么脆弱,他手里也没有枪。 01:【宿主,我们接下来怎么做,要打电话通知公司那边把他抓起来吗?】 01有些跃跃欲试,这样就彻底没有人打扰宿主和任务对象恋爱啦。 早在韦锦荣溜进来的时候它就想打报告了,但是那时候宿主正在和任务对象亲热,它根本不敢说话。 那种场合怎么能打扰,等到宿主独处的时候,它立刻就通风报信了。 林织盖上了被子,闭目养神,在脑海中回答道:【不急。】 01说过韦锦荣去了二楼,那么韦锦荣也知道他在这里。 他们三个人都对彼此的存在知情,他和景浔在明,韦锦荣在暗,可这不是什么无间门道游戏,韦锦荣在别墅之外,他会毫不犹豫地提供情报给公司,但韦锦荣在这栋别墅里,有些事情就不用那么着急了。 韦锦荣的存在,就是一种桥梁,他和景浔因为他而有了联系,要是韦锦荣现在就被抓了,他和景浔之间门就要差点意思了。 失踪的哥哥忽然回来了,刚刚和哥哥恋人亲吻过的景浔,会做出什么选择,林织很期待。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林织让01继续监控房屋内这对兄弟的动向,自己则是安逸地坠入梦乡。 01:【宿主你放心休息!我一定好好盯着!】 01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激动,但亢奋的情绪就是停不下来。 地下室,韦锦荣悄然松开了手上紧握的武器。 在知道林织可能在景浔家的时候,他就没打算多留。 他不能确定林织到底在不在这里,他没有去听主卧和客卧的动静,离开的速度很快,因为一旦和林织打了照面就相当于他被公司发现了,只能出现被围剿的结局。 他可不觉得自己这位男友会替他保守秘密,毕竟他刺他那一下没留情。 韦锦荣始终记得林织的身份是BV的人,所以韦锦荣连之前的落脚处都没回,拐了一大圈来了这里,没想到还是在这里发现了林织的踪迹,简直阴魂不散。 韦锦荣从来时的路离开,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了疑似搜捕他的人。 没有办法,他只能再次躲着监控回到地下室。 地下室的入口处没有特地装隔音物,他能清晰地听到上面传来的声音,确信了林织就在上面。 被水泥填充了大部分面积的地下室空气流通并不好,韦锦荣坐在了台阶上,揉了揉眉心。 事情比他想的还要糟糕,他以为到景浔这里来可以让他帮忙,但他没有想到公司居然不是在这里走过场,林织居然留在了这里。 更重要的是,景浔对他的态度。 从那些画里韦锦荣都能看出景浔被林织迷住了,这让韦锦荣感觉到很棘手。 景浔有躁郁症,因为童年创伤所以对人比较有攻击性,情感淡漠,对他都不算客气,是个随时有可能失控的人,韦锦荣毫不怀疑,要是林织对他进行唆使,他可能都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一定要想个解决办法,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呼吸声在沉闷的空间门内回荡,地面之上的人同样心里沉沉。 景浔将杂物间门的门反锁,盯着地下室入口处,眉毛紧皱。 空气过于安静,他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密闭的空间门让他不适,他忍住大脑微微晕眩的感觉,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门。 他有些担心自己会忽然失去记忆,但这件事必须要做。 景浔移开了遮挡物,打开了地下室的入口。 希望哥哥已经离开了,他心里如此祈祷。 走入地下室,景浔的呼吸声不可抑制地变得沉缓。 安静狭窄的空间门,污浊的空气,尘埃中夹杂着血的腥气。 景浔走到了楼梯尽头,悬挂的小灯亮着昏黄微弱的光,在这种光照里,景浔看见了靠坐在不远处的男人。 阴影中的男人抬起头,对他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我就知道是你下来了,你还是那么讨厌地下室,还没走下来心跳声都吵到我的耳朵了。” 韦锦荣看着弟弟,有些抱歉地说:“我本来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和你见面,可谁让你家里有你不应该收留的客人。” 他语气带着些抱怨道:“明明我这个哥哥都不能在你家留宿,外人倒是可以,你可太偏心了。” “别说废话,你的目的是什么?” 景浔忍着神经抽搐的胀痛,看着眼前的韦锦荣。 “真冷淡啊,完全没有看见失踪哥哥的惊喜。” “需要我给警察报喜吗?” 景浔并不是在说冷笑话,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头,和脑海里嘈杂的声音做斗争。 ——画啊!这多好看,是因为她动得太厉害让你画不好吗? ——对啊,模特怎么能动来动去,很快,很快就好。 女人的脖颈扭曲,一动不动。 烟雾混着血腥味缭绕,男人用刀在她的肌肤上划出痕迹,用粗哑的声音赞颂。 ——艺术,这就是艺术。地下室的四面墙似乎开始朝着他挤压,让人恍惚间门回到过去。 他们教了他……或者说向他展示了很多手法。 怎么样快速的杀死一个人,怎么样让一个人死的无声无息。 景浔抬眼,灰蓝色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对面的男人。 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 他希望他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林织的面前,不如让他彻底消失。 “一段时间门不见,你都会说笑话了。” 韦锦荣悄然握紧了武器,这就是他设想的最糟糕的情况。 和躁郁症的弟弟在他曾经受过严重创伤的地方见面,简直是在催化他失去理智。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景浔下意识抬手,轻触着面颊。 这里,林织亲过。 他好像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了,鼻腔中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些,景浔看向头顶,眼眸变得温柔。 “你想要我做什么,”景浔看向韦锦荣,低声开口,“别让我再重复一遍。”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很麻烦,我需要暂时在这里躲一会儿,恐怕需要你给我提供食物和水,等林织离开了你这里,这边的监控放松了些,我会脱身。” “他不会离开。” 景浔的态度很明确,这是他家,要走也是韦锦荣走。 “你喜欢他?他可不怀好意,他可不是为了你而来,这一点你很清楚。” 韦锦荣叹气,他这涉世未深的弟弟啊,只知道画画的可怜天才,难怪被坏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景浔神色冷了些,他当然知道林织为了谁而来,怎么,他在炫耀吗? “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好提议,一个能让他永远属于你的办法,感兴趣吗?” 韦锦荣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一个能够让他再次摆脱困境的办法。 景浔的神色有些古怪:“他不是你的恋人吗?” 韦锦荣挑眉,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可能曾经有几分真心,后来么,成年人之间门的暧昧而已,玩玩罢了,怎么会有人当真。 原来景浔还知道那个人是他的恋人,下手也没什么顾忌。 “我可以让给你,我们是兄弟。” 韦锦荣觉得,这样足够表现他的诚意。 只要让景浔控制住林织,然后他再用林织的设备给BV那边传假消息,这能给他争取时间门。 “让?” 景浔讨厌这个字。 “他从来不属于你。” “你也不配拥有他。” 这样的人,就算林织见到他,也会对他失望死心吧,如果林织还有别的目的,那么见到他,那就正好了。 景浔忽然觉得,让林织看见他也不是什么坏主意。 “你想告诉他?你不怕他知道我的存在后,你就没有价值和意义了吗?” 韦锦荣可不打算功亏一篑,但现在对景浔出手也没有用。 “你不会真以为他能看上你吧,他为了找我才来到这里,找到我了他还有什么和你周旋的必要,他以为你藏着关于我的秘密,藏着那幅画的去向,其实他根本不在乎你,甚至不在乎我。” “你有什么值得他停留,你的病吗?” “越是美好的东西就会吸引越多人,但你并不讨人喜欢,你清楚的,景浔。” 韦锦荣循循善诱:“只有控制他,你才能永远得到他。” 回答他的,是景浔的拳头。 林织是不一样的,他喜欢他,他知道的。 狭窄的地下室,搏斗的声音沉闷。 01紧急叫醒了林织:【宿主,他们两个的坐标晃动的很厉害,好像在打架,这怎么办?】 林织立刻翻身坐起,将军刀藏在了长袖里,朝着杂物间门走去。 门被反锁,林织皱了皱眉,正准备踢开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景浔正在挽着袖口,血液顺着他的掌心下淌。 他对自己的异样视若无睹,一如往常那般看向林织,询问道:“睡醒了吗?” 第106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还不错,”林织回应了景浔的问题,看向景浔的手,“医药箱呢,先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血液在地板上汇聚成了一小滩,染红了景浔的手掌。 “没关系,”景浔不甚在意地动了动胳膊,他微微俯下身和林织对视,低喃道,“可以再亲一下吗,就像早安吻那样,虽然现在已经是午后了。” 青年的身材高大,可以将人轻易的笼罩在其中。 林织落入一片滚烫的阴影中,抬首亲吻着景浔的唇。 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需要一个清晰明了的理由,亲吻尤其如此。 既然想要,那么做就是了。 景浔扣住了林织的后颈,越发投入。 他就知道,他知道林织不会拒绝。 即使他并不讨人喜欢,但至少林织不讨厌他。 过度的亢奋和手臂动作致使景浔手臂上的伤口血流速度加快,血液顺着手肘滴落,在林织的白色毛衣上晕染开。 在被索取的激昂的亲吻中,林织感觉的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后颈朝着背部下淌,微弱的又不容忽视的流动感,为交织的欲望平添了几分让人头皮发麻的可怖与兴奋。 被打破的理性,混乱的失序,无需顾忌的疯狂。 林织被抵在杂物间的门板上,有些喘不上气。 微微肿起的唇瓣殷红,眼眸中水色潋滟。 衣服下摆被微微撩起,林织的腰腹间带着未干的血迹。 景浔埋在他的颈窝中,慢慢变得平静。 “好些了吗?” 林织抬手,轻轻梳理着景浔的头发。 景浔应声,在几个呼吸后抬起了头。 “我有礼物送给你。” 景浔打开了地下室的入口,对着林织进行示意。 朝着暗色蔓延的阶梯,自上往下看,有种幽暗感。 林织弯腰走进了地下室,还未抵达地面,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心里微微皱眉,韦锦荣不会死了吧,他可不想景浔的手里染血,这会让他的状况更糟糕,他可不是来让他疯的更彻底的。 地下室的光源很暗,只有墙壁上的一小盏昏黄灯光,被填充过的空间狭窄,仅允许一个成年男人通行。 粗糙的水泥地上血痕斑斑,靠在墙壁上的男人正在调整呼吸,望向了走进来的林织。 昏暗的光落在青年漂亮的面容上,他的到来让简陋的地下室都明亮了几分。 他穿着纯白的羊绒毛衣,透着于脏污格格不入的纯粹感。 衣物背后的血渍点点,隐没于昏暗的影中。 韦锦荣想说句什么来打招呼,但咽喉的疼痛让他开不了口,只能对着林织扯了扯嘴角,以示问候。 韦锦荣现在的样子可比林织上午看见他的时候要狼狈的多,身上多处刀口,不过看起来大多都不致命,左边面颊肿胀,面颊淤青,原本带着几分儒雅英俊的脸已经完全不能看,十分狼狈。 他的左腿姿势不太自然,这一点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在景浔离开地下室之后没有选择逃跑,依旧留在原地。 就算他能强撑着离开,不过就他这副显眼的模样,恐怕还没离开小区,就会被公司或者警方的人抓住。 “喜欢这个礼物吗?” 低哑的声音从林织的身后传来,五官深邃俊朗的青年将头枕在了他的肩上,邀功一般地在他耳边开口。 林织垂眸,眼里漾出些笑意。 “很让人惊喜的礼物。” 景浔将他面上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带到了他的面前,怎么能不惊喜。 虽然方式有些特别,但也算得上是别出心裁。 被当做礼物展示的韦锦荣呼吸声重了些,饶是面具戴习惯的他脸色都有些难看。 要不是不能说话,他真想骂两句神经病,这场面简直荒诞到让人不知道怎么描述。 不过他想了想,景浔确实有病,他做的这些事正常人都做不出来。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输,在景浔动手的时候他都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但很快他发现了景浔虽然待在家里但是体能并不弱,甚至有些非人,而且还有技巧,还都是杀人的技巧。 再加上景浔神经不正常,在那种情况像怪物一样,根本没有理智。 他真的想杀了他,韦锦荣清楚。 他都很奇怪,林织怎么敢让景浔贴在他的后背,他们这种工作的人,后背交付给同事都不放心何况是其他人。 在这种情况下,景浔无论是扼住林织的喉咙还是捅向他的后心,都可以轻松将他置于死地。 林织看出了韦锦荣眼里的情绪,微微挑眉, 当他们会面的那一刻,不必要的伪装便悄然隐退了。 “我本来不想弄成这样,可是他说他可以把你让给我,所以我生气了,而且他不想见到你。” 景浔简单解释了一下现场变成这样的缘由,还不忘陈述事实。 他要快点说出来,万一一会儿他忽然失忆,很可能就忘记了,这样的事情要是忘了,简直是难以想象的遗憾。 林织根本不属于韦锦荣,当然,也不属于他。 美当然属于美丽本身,但人有追逐或者将美私有的本性,所以他想捕获他的缪斯。 献上他想要的礼物,给予心意,而后等待垂怜。 “做得好。” 林织并不吝啬夸奖,他现在不必演听见这话的伤心,轻轻握了握景浔的手。 在景浔直起身后,林织走向了韦锦荣。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弄成这样可真是难看,你就像只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 “该把你交给想找你的人了,我说不定还能因此升职加薪。” 林织低头看向韦锦荣,并未选择和他平视。 他有些意外景浔会以这样的方式让韦锦荣出现在他面前,老实说他以为景浔会把韦锦荣藏起来,看来是韦锦荣说了什么刺激到了他。 “升职加薪?你难道想一辈子过这种生活吗?” 韦锦荣声音嘶哑地开口,咽下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永远被人操控,不能随意支配自己的时间和生活,退休了反而更危险,永远活在别人的注视里,甚至随时可能丧命,你难道不想脱离吗?” 看见林织若有所思的模样,韦锦荣声音越发急促地说:“只要你帮我,那副画的佣金我们可以平分,我们随时可以去没人知道我们的地方换一种生活,看在我们曾经是搭档的份上,别把事情做的那么绝。” 空气中忽然出现了手指骨节响动的声音,林织和韦锦荣一起看向了声源处,景浔和他们对视,神情间带着些疑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韦锦荣有些僵硬地继续说:“当然了,一定会带上我亲爱的弟弟。” “我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你只要不把我的行踪透露出去就行,事成之后,五百万。” “就这么点?” 林织有些诧异,他知道韦锦荣多半没说实话,如果是为了这个数,哪怕是双倍,堵上生命,也根本不值得。 这种取舍,韦锦荣不会不知道怎么选。 “美金。” 林织沉吟了一会儿说:“这就让人想考虑考虑了。” “我不会骗你,我可以用性命担保。” 听见韦锦荣这句话,林织面上的笑容扩大。 一个狡诈的骗子说这种话,相当于一个还不错的笑话。 “那你打算怎么离开?我总要知道你的计划。” 林织直起身,感觉到了手正在被人握住。 他的手指在景浔的掌心中轻微抚弄,示意他不必担心。 肌肤摩擦的触感宛若细小微弱的电流,涌入皮层之下,流窜于血液之间。 景浔低着头,专心地看着林织的手,贪恋着这份感觉。 ——你以为他会喜欢你?你有什么值得他喜欢?你的怪癖,你的病? ——想要他永远不离开你,不抛弃你,只有一种方式。 ——艺术,这才是艺术。 危险、血腥、毁坏、痛苦与死亡。 “画被我藏在了一个很隐秘的地方,除了我不会有人知道,只要躲过了这段时间的寻找,我会乘船从港口去罗西,从那里用假身份出国,落脚在柯塞斯,在那里和人交货,你要是信不过我,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 “韦锦荣,你觉得我会那么蠢,既然你想和我合作,那不如让我在你的身体里放点东西,这样我们都放心。” “给你五秒钟的时间考虑。” “五,四,三,二……” 韦锦荣咬牙:“可以,我答应!” “好,那我现在就给公司发假消息。” 林织拿出了联络器,地下室的信号虽然不太好,但依旧运转的很通畅。 林织轻点耳机,看着韦锦荣开口道:“景浔家,韦锦荣就在这里。” 韦锦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眼里布满了血丝,发出粗喘的气音。 “果然好玩,难怪你这么喜欢许诺,可别做出这种表情了,好像你被我辜负了一样。” “你以为我会信你说的那些假话,也就够骗骗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相信你这种人,不知道会被反咬的多惨。” 林织轻笑,他就是逗逗韦锦荣,谁让他管不住自己的嘴,说些刺激景浔的话。 韦锦荣猛地抬头,声音粗粝:“他就要走了,你还不动手吗?” 林织回头看向了景浔,眼睛微微睁大。 拳风在林织的耳边呼啸,韦锦荣彻底晕死了过去。 景浔甩了甩伤口重新开裂还在流血的手,有些委屈地和林织对视。 “他让我这么做,我没答应,你别相信他。” 林织放松了身体,抬手触摸着景浔的面颊,低声说:“我相信你。” 景浔微微皱眉:“地下室让我头好晕,我不喜欢这里。” 林织正准备说快些上去时,景浔按住了他的手背,灰蓝色的眼眸内翻滚的情绪浓郁:“所以能亲一下吗?” 第107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作为收到礼物的回报,或许可以不止一下。” 低低笑语,隐没于唇齿之间。 唇瓣相触,滚烫的呼吸交融。 昏黄的光照在林织的侧颜,让景浔越发迷乱。 血腥味被甜香味覆盖,那种几乎要令人失去理智的狂躁感被取代,滑向另一个危险的深渊。 那是比扭曲的虐杀之意更为深沉的贪婪与渴求,吞噬与独占,就像是被人用话语挑破的不堪念头。 束缚缪斯,让他成为笼中美人。 或许最令他厌恶让他遭受重大创伤的地方,会成为治愈他的温床。 咬住他的喉咙,吻去他的眼泪。 “唔……” 林织的眼里不可抑制的泛起水雾,比起亲吻,这更像是一场爱与欲的谋杀。 林织并没有挣扎,但手已经悄然握住了景浔受伤的那只手,不介意在必要时候让景浔放开他。 他相信他,但不代表不会做点其他措施。 地下室的电压不太稳定,灯芯闪烁了几次后,骤然熄灭。 急促交织的呼吸声响起,景浔扣住了林织的手,大脑微微晕眩的同时,也变得清醒。 他有些惴惴不安,黑暗中他看不见林织的神情,但也庆幸他看不见。 他担心里面出现恐惧又或者是排斥,就像哥哥说的那样,谁会喜欢一个不正常的人,一个随时会失控连自己的思想都无法操控的人。 “我说了可以不止一下,所以不用心急,”林织未被握住的那只手贴在了景浔的后背,再附加了一句状似呢喃的低叹:“你身上好烫。” 看似温柔缓慢的安抚,又暗自挑动着神经感官。 黑暗中青年的眼眸带着淡淡水光,带着笑意,让人分辨不出他的动作到底是在拉人出深渊,还是要将他推向更危险疯狂的境地。 青年身上的甜香充斥在鼻腔内,随着每一次呼吸,仿佛有看不见的根茎细线在血肉内扩张蔓延。 那是一种仿佛被缠绕被汲取被寄生的感觉,但在他的注视中,在这种迷蒙恍若香甜梦中的快意里,会让人即使知道危险,也心甘情愿的靠近。 好喜欢他,好喜欢他,好喜欢他。 不想忘记,哪怕是一分一秒。 景浔的脑海里不可抑制地重复回荡着自己的呢喃,剧烈的悸动难以克制。 林织被轻易地抱了起来抵在了墙上,他不得不以景浔为支撑避免自己掉落。 景浔手心的温度如同他的脊背一般灼热甚至还要滚烫,白色的羊绒衫下摆被卷起,热意蔓延。 林织被隔着衣物抵着,他不得不在能够说话的间隙叫停。 一会儿有人要来了,至少现在不合适。 景浔负责将昏迷的韦锦荣带上去,他的情绪肉眼可见的糟糕,所以在拖着韦锦荣上台阶的时候踢了他一脚。 他想起韦锦荣说把林织让给他的那些话就来气,不过他要感谢韦锦荣的失踪,以及他的不珍惜,不然他怎么有机会见到林织。 将韦锦荣带回客厅后,景浔再次想到他说的林织不会喜欢他的话,又忍不住踢了他一脚泄愤。 林织看向了景浔,景浔《非典型救赎[快穿]》,牢记网址:m.1.说了有些蹩脚的谎言。 “我忘了刚刚有没有打他了。” 景浔说的一本正经,反正他总是会失忆,发生的突然又没规律,所以很正常。 林织看了一眼明显被打的不轻的韦锦荣,对他的谎言选择无视。 “医药箱呢,把你伤口处理一下。” 林织第一次说了这句话,这一次景浔没说不再意,立刻去拿了医药箱,摆在了林织的面前。 他将手上干涸的血迹冲洗干净,而后乖巧地坐在了林织的面前。 林织将他小臂上的刀口处理好,又给他手指上的擦伤涂抹了碘伏。 感觉到景浔正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随口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景浔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在想如果总是受伤的话,那林织会不会一直这样,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就像他生病了,父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努力想要让他的情况好一些。 当然他从没想过用这种方式获取父母的注意力,他只是这一次想要这么试一试,但很快又被景浔自己否决了。 韦锦荣说林织只是把他当做可以随意玩弄的男人,就像不是一个层次的小孩,如果他这么做,就真的像个幼稚的小孩了。 “好了,”林织将棉签丢进了垃圾桶里,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韦锦荣,对景浔道,“有人快要来了,我先去换个衣服。” 景浔的视线追逐着林织,忽地对上了韦锦荣的眼睛。 他微微皱眉靠近,打算再把他打晕。 “我要是被抓了他就会走了,你不会以为自己能留下他吧,你现在还有机会,只要你放我走,为了从你嘴里问出我的下落,他也一定会在你身边。” 韦锦荣压低了声音快速地说,不肯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来这里是个错误,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景浔静静地看着韦锦荣,他没有开口说话,但他完全不想听人说话的表情已经将他的心情展露无遗。 景浔是脑子不太清醒,但他不是蠢。 这么做除了让林织讨厌他,没有任何好处。 他才不会做让林织不高兴的事情,变成和韦锦荣一样被抛弃的命运。 他知道林织不会因为韦锦荣的离开而离开,没有理由,他就是知道。 韦锦荣知道没机会了,立刻转变了态度,眼神冰冷又轻蔑地望着同母异父的弟弟。 “你真以为他会在乎你,我等着看你被他抛弃的结局。” “要不是因为我,你连进入他生活的入场券都拿不到,没有人会喜欢神经病,他知道你需要吃药来克制状况吗,知道你不出门是因为没法出门正常生活吗。” “他根本就不爱你,如果他爱你,为什么听见这些话不出来证明。” 韦锦荣嗤笑,在他看来景浔简直是蠢到家了,居然会爱上见面没几天的人。 01:【太可恶了宿主,我们赶紧骂他两句,然后让任务对象放心!】 这救赎进度好好的,怎么能被这种人破坏,01绝对不允许。 林织从客卧里走出,整理了一下袖口。 “证明什么?我可没有在别人面前做/爱的癖好,”林织看向了景浔,疑惑道,“你有吗?” 景浔立刻摇头,他也没有。 等等……林织是说……景浔睁大了眼睛,盈满了亮光。 韦锦荣知道林织这是在歪曲他的话,但他现在浑身都疼,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 他再看见景浔那副根本不记得他刚刚说什么的样子,气闷地闭上眼睛。 妈的,被甩了也是活该,被玩弄也是活该,最好景浔知道林织抛弃他之后两个人同归于尽,这就是他余生的期盼了。 01:【宿主,你不趁机安慰一下任务对象吗?】 01不是想教林织做事,它只是觉得现在是大好机会,只要告诉任务对象他值得被喜欢,救赎进度一定会大大增长! 林织:【嗯?你也想看我们上/床?】 01:【是……不是不是……】 01老实巴交地说:【宿主我只能看到动画片啦,不过我确实有点想看动画片了嘿嘿。】 林织:【会有机会的,不过你最喜欢看哪一部?】 01:【最喜欢吗,这有点难选,让我想想……】 于是话题就被林织带到了动画片的方向,等01滔滔不绝地说完,它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开始说了什么。 林织倒不是不想告诉01,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因为他做什么01都会知道,就没必要提前告知计划了。 事实上他曾经也做过相似的事情,不贴心安慰鼓励不仅仅是不符合他的作风,也不利于救赎进度。 他要做的不是进入景浔的世界,然后和他一起关在那里,他要景浔自己走出来。 当然,这并不意味他要逼景浔接触世界,他只是不会告诉景浔保持原样也没关系。 他不会鼓励景浔改变,也不会让他不要改变,这些是景浔需要自己去做的事情。 仍然是他之前说过的话,他希望景浔不出门,是因为他选择不出门,而不是不能出门。 虽然林织非常享受被倾注情感被依赖,但他不希望到最后,当他离去时,事情会变得更遭,那么他做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 即使他知道这些会随着他的离开消失,但他指的是他的行事规则,无论是救赎也好,还是他活着的时候为家族为所有人做的事情。 用他惯用的方式来说,身为老板,他不需要一个没有他就无法运转的公司。 有些无情地说,他喜欢自己被需要,但他不喜欢一刻不停地运转。 林织坐在了沙发上,等着来接走韦锦荣的人。 收到林织的消息后,BV公司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人手到了景浔的家里。 霖姐敲门,却已经握紧了武器,避免这又是个障眼法。 开门之后,她看着满脸伤痕的韦锦荣,忍不住吹了下口哨。 “让我看看,这不是我们一直在找的老鼠吗。” 一队武装人员从霖姐的身后涌入靠近了韦锦荣,有人铐住了他,有人当场采集指纹进行比对。 结果出来确认无误后,霖姐面上的笑容扩大。 “你的身手大有进步。” 霖姐夸着林织,眼神却从景浔的身上扫过。 林织笑了笑,不置可否。 霖姐:“我们先把人带走了,保持联系。” 林织点头,挥了挥手。 随着门关上,空气恢复安静。 “你接下来想做什么?让我猜猜,你想……” 林织沉吟了一会儿,看着景浔越发明亮的眼眸。 他轻笑道:“……画我。” 景浔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是很想画林织,但现在这只是第一想做的事情。 林织边走向沙发边问:“你需要看见模特什么样比较有兴趣?” 就算是01,都能感觉到任务对象本来就不怎么清醒的脑袋,这下更是浆糊。 简单来说,CPU烧了。 第108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喜欢什么姿势? 景浔仿佛丧失了思考能力,僵立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做。 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是吗,还是不是? 很少和人打交道的他根本没有猜测过于复杂事情的能力,尤其还是在这种事上,在林织面前。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打电话给爸爸妈妈或者是常雨涵,无所谓是谁都行,来个人告诉他这到底是不是信号! “你不用拿颜料或者是画纸吗?” 林织提醒着景浔,景浔急促地应了一声,朝着颜料柜而去。 事实上他现在脑袋空空,根本不知道要画什么,除了从前的基础练习以外,他没有给人画过肖像画。 “这样可以吗,还是说这样会更方便你画画?” 林织将坐姿更改,跪坐了沙发上。 他的手掌按在柔软宽大的沙发上,致使沙发表面微微凹陷,上半身自然向前舒展,墨绿色的毛衣随着重力自然垂坠。 衣物贴身勾勒,腰腹线条微微凹陷。 轻轻摇晃的美丽的线条客观,越发夺走画家的注意力。 景浔确信林织在引诱他,他的动作与言语并不一致,他的眼神他的话语都在挑动他的神经。 可景浔不确定,他不知道能不能……他看着林织,努力地想要寻求到答案。 01轻轻摇头,瞧瞧,孩子都快急死了。 虽然不喜欢韦锦荣,但01也不得不赞同他的一些话。 看吧,被坏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林织侧躺在了沙发上,笑吟吟地说:“画画应该要很长时间门,那个姿势我可撑不了太久,还是这样吧,你可以开始画了,如果有其他的动作指示我会照办。” 景浔过载的大脑选择性地接收着信息,像是艰难运作的机器。 笑意中藏匿的引诱,仿若佯装无害的花朵散发出的用来迷惑猎物的花粉,将世界笼罩。 站在颜料柜前的景浔没有打开取出画画要的材料,事实上他现在根本没办法把心神放在他曾经最爱的事情上。 午后的客厅在秋日的暖阳中,运转的暖气驱散了阴冷与潮湿,让空气变得干燥。 景浔俯身握住了林织的手,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 “对不起,我现在没办法专注地画画,我的思绪好混乱,已经被你填满了。” 景浔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不是一定要和林织在此时此刻做那种事,只是他完全没办法思考,没办法去想别的任何事情,他只想和林织待在一起贴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景浔灰蓝色的眼眸里内里写满纠缠复杂的情绪,超越了性,贪图着更多。 浓烈的渴望,真挚的话语,是最好的催化剂。 林织用另一只手拿出了手机,单手飞快地在屏幕上点动。 景浔以为林织生气了,在有些焦躁不安的时候,发现林织点进了他熟悉的购买页面。 别墅区里大型商超的线上程序,这还是他教林织操作的东西。 “你要买什么?” “必备品,难道你家里有?” 林织给景浔展示了页面,品质最好的水溶性以及不同口味的安全措施。 林织是个利己享乐者,做这种事情一定是因为他有感觉并且他要舒服才会做。 他现在这身体可不比上一个世界的狐妖身体那么方便,总之还在正常人类男性范畴之内,需要好好准备。 景浔随时有可能失去理智,经不起诱惑没有自控能力的生病甜心,恐怕一会儿得发疯。 虽然他不介意和他一起下坠将自己的暗面释放,但是这绝不包括这方面的疼痛。 景浔诚实地摇头,他家里没有这种东西。 他有些兴奋地看着林织下单,可看见结算页面的配送时间门的时候,景浔阻止了林织结算。 “这太慢了,我去买会很快。” 居然要等整整十五分钟,五分钟景浔都等不了。 林织有些惊诧,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景浔第一次自发出门居然是买这种东西。 他没叫住景浔或者说根本来不及叫住景浔,因为景浔说完之后就立刻起身了。 “真是可爱的笨蛋。” 林织撑着面颊,轻笑着开口。 01不知道宿主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它说话,它保持着沉默因为它也很焦急。 非常支撑任务目标的行为,它也摩拳擦掌快等不及了,它就可以看动画片了! 景浔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结账后又立刻跑了回来。 他知道这种行为可能有点呆,但是他害怕自己忘记,如果忘记为什么出门,他可能会去地下室自闭。 “我要不要先去冲个澡或者拉窗帘……抱歉我忘了没有窗帘,这是单面玻璃。” “暖气你觉得热吗,温度需要调低一点吗,我……” 到这一刻,他仿佛才有些紧张。 林织唇角轻轻上扬:“要亲一下吗?” 他的包容与柔软,足以容纳青涩青年的所有因亢奋而生的慌乱。 心脏悸动要无以复加,让景浔越发痴缠。 天光从头顶和侧面照入,在明亮的环境中人会驱散或者隐藏许多想法,似乎任何激昂都会因此打折扣。 景浔是个例外,他完全不受这点影响。 他的疯狂与沉迷,足以将光亮吞没。 身为天赋卓绝的天才画家,景浔有一双灵巧的手,可以让他轻易地勾线起形,也能让他在学习的过程中掌握足够的技巧。 林织猜的不错,当这张冷漠到似乎与人性善面保持了距离的面庞上出现为爱为欲沉迷的神色时,有种令人感觉十足的性感,看着便心情愉悦。 青年抓住沙发边缘的手指指腹泛着粉,有着淡淡的齿痕。 景浔过分沉溺,宽阔的画室宛若囚笼,困住了他的美神。 他用动作表明着那些心意,他向来如此直白,他的心意他的渴望他的恋慕,从来都不加以掩饰。 “恭喜你,完成了蜕变。” 林织将刚刚取下来的东西打了个结在景浔的面前轻晃,而后随意丢落在了地上,带着几分戏谑地开口。 他姿态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消耗了些许体力,让他面上有几分倦怠的风情。 “我之前也不是什么小男生。” 似乎在面对年长一些的情人时,大男孩们总是容易在乎自己的年纪,拒绝自己和稚嫩青涩挂钩。 景浔抿唇,沉默地践行自己的话。 虽然没有把哥哥的话太当回事,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些话的确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 哥哥比他大十岁,他不想在这种对比下,显得他无比稚嫩。 即使他知道林织已经不喜欢哥哥,甚至他们曾经的关系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可是他总难免想到林织在他面前怀念担忧哥哥的模样,哪怕那是伪装,也让景浔开始有些烦闷。 他并不清楚那种情绪叫做嫉妒,难以言表的嫉妒。 “当然,你和那个字也扯不上关系。” 林织笑眼弯弯,给予了非常中肯的评价。 他这样温柔体贴,却让人越发失控。 随着季节推移,白昼时间门逐渐变短。 照入客厅的光线渐渐黯淡,黄昏之中,黑发青年身上缀着痕迹,比天边晚霞还要漂亮耀眼。 单面玻璃足够让空间门在视觉上变大,也能带来其他感受。 窗外的树因风而动,窗内地面上影也在轻轻晃动。 思维断层,一瞬间门凝滞。 被温暖裹缠让景浔下意识地继续,但意识依旧停留在混乱阶段。 景浔想要去看手表上的时间门但是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看时间门是什么时候,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林织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 显然他忘了无比重要的事情,哥哥早就已经不在这里,天色都已经变晚了。 “不……已经超过了我们约定的……” 林织有些困倦,他半眯着眼睛靠在景浔的身上,还未意识到情况发生了变化。 景浔的眼神不自觉变得阴郁,不是针对林织,而是针对自己。 凭什么过去的自己可以拥有林织,那不是和他的约定,因为他忘了。 记忆的断差让人发疯,心脏处传来尖锐酸胀的疼痛,让景浔有些呼吸失频。 他疯狂地嫉妒着过去的自己,夹杂着厌恶的情绪,连带着这个该死的病一起,他恨不得让它立刻消失。 林织被抱着,过分困倦和近乎麻木的感受让他在这种状态下也没有清醒,还以为景浔要带他去卧室休息。 然而越发高频的让他睁开了眼,对上了眼睛发红神色委屈的景浔。 “我忘记了,但我会努力创造新的记忆。”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近乎病态的执拗。 林织有些分不清睡梦与现实,意识似乎断连了一会儿,摇晃的月光与写满眷恋的情人。 客厅的挂灯被打开,冷白色的光将室内铺满。 景浔给昏睡过去的林织盖好被子,拿着设备看着过去的影像。 这种感觉,和记忆终究不一样。 他努力地想要回忆,但只是一片空白。 “还给我。” “把我的记忆还给我!” 景浔对着屏幕里的自己低喃,手紧握成拳。 在这一刻,他对这个病的厌恶达到了顶峰。 以前这病虽然让他有些烦扰,但他已经习以为常,他知道他最大的问题并不是混乱的记忆,而是他难以忘记的那段时光,那些在他画画的时候突兀占据的画面与声音,那些让他难以自控的恶念。 这种混乱带来的危险感,让他不自觉沉迷,所以他有意的地放纵自己沉入这种失序的世界,不再去看医生,不再按时吃药,在看似痛苦的表面上,他甚至有些享受这种自我折磨的感觉,甚至借由它逃避任何人的关心,并且暗自期待他有一天可以忘记所有事情。 但他始终有理智的一面,控制着他去记住,控制着他不去伤害任何人。 他早就计划好,当他可以画出他认为完美的那幅画时,他不会强迫自己记住所有事,到那一天他会取下手表拆掉监控,如果恶念在他绘画时达到顶峰,他可以选择伤害自己。 自残而亡的画家生前最后的杰作,一定是幅伟大的作品。 可他现在已经开始无法忍受他的病,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忘,他无法原谅。 第109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窗帘遮蔽着卧室的窗户,让光线照不进来。 林织依旧有些意识不清地被人喂进了食物,胃部得到了安抚,饥饿平息,但眼皮仍然因为倦意无法睁开。 大脑想要强制重启,但神智还没来得及清醒,便被缠绕着下沉。 他早就没办法分析现在的情况,在理智被碾磨击溃后,没有空隙重组。 睡眠、食物与景浔,组成了他这几天全部的生活。 林织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已经被连续太多,于他而言已经是过度。 他背部左肩下方上的伤口早就已经结痂脱落,变成淡色的几乎看不见的疤,在纠缠产生的狼藉中让它变得鲜明了些。 断续的亲昵,景浔轻而易举地用一只手将青年两只白皙纤瘦的手腕握住,亲吻着他淡红温热的眼尾。 被拆解的记忆分割了生活,景浔也有些记不清,他执着地将所有的情感爱恋甚至是不安都倾注在林织的身上。 哪怕时针倒转,林织依旧在他身边,这让他无比安心。 好喜欢,想描画他的每一刻,剧烈疯狂的情感与痴迷,在错乱的记忆中至死方休。 秋风吹起红枫,潮冷感漫入骨髓。 画板上被挤出的颜料被笔刷混合,被人专注细致地涂抹在画纸上。 林织按着胀痛的前额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体无声表明着它的不堪重负,让林织用力闭了闭眼睛。 他回想起了关键的事情,轻啧了几声。 难怪疯的这么厉害,原来忘记了两次,不过第一次的打击远胜于后者,第二次似乎要短暂许多。 林织之前做过这个假想,但他没想过真的会发生,毕竟这不能由他或者景浔操控,这实在是太巧了些。 虽然帮了他忙,但是想到景浔难过痛苦的模样,林织还是忍不住有些怜惜。 当然,这种怜惜感并没有让他脸上的笑意少几分。 林织缓和好后,才询问脑海里的系统道:【他人呢?】 连着断断续续看了好几天动画片的01乖巧地回答:【在客厅画画。】 林织没有再问,在适应了那种肢体使用过度的感觉后,身上干燥清爽,所以林织只洗漱了一番。 景浔正坐在背对着卧室的方向,画的十分投入。 他只随意套了件裤子,宽阔的脊背上有着血痕。 林织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被他修剪的干净圆润的指甲似乎并不具备轻易抓伤人的能力,除非十分用力,出现这样的状况,责任在景浔。 午后的阳光从天窗以及玻璃照入,并不刺眼,因铅灰色的天空,看着甚至有几分凉意。 没有靠近林织也知道景浔是在画他,虽然不知道他在画什么,但林织觉得他已经猜的差不多。 大抵是那些他失神又放纵的瞬间,林织并不介怀,他并不耻于承认欲,无论是什么种类,获得满足的瞬间总归美妙。 他靠近景浔的过程中似乎没有带上太过正面的东西,用伪装的柔弱无辜,用危险与恶,用情与爱,吸引着混乱的情人。 既然已经得手了,接下来的方式得更改一些了。 林织朝前走,景浔画的过分专注,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暖色调在画纸上铺陈,让林织微怔。 湖水倒映着金黄的人间,画笔下的青年弯腰掬水,天朗气清,是一种从视觉上便能感觉到的干净与美好,仿佛触手可及的温暖。 即使是根本不懂绘画的人,也能感觉到落笔之人的心。 景浔是个很纯粹很直白的人,他不知道怎么正常的人和相处,所以他所有的想法都放在明面上,他的画更是如此。 林织没有打扰他,静静地坐在一旁观看。 空气的温度和湿度随着时间偏移逐渐变化,景浔看了一眼腕表,放下了笔刷。 他该去看林织有没有起床了,根据他上一次进食的时间,他应该饿了。 景浔起身,看见了不知何时坐在他身后的林织,表情显得有些呆。 “你已经醒了吗,饿不饿?” 他看见了林织脖颈上无法被遮掩的由自己留下来的痕迹,满脸都写着心满意足。 林织点头,景浔立刻去洗手做饭。 厨房的门开着,林织欣赏了一会儿青年美好的身体,低头看手机。 将近三天没看手机,内里已经堆了几条公司那边的消息,第一条是示意他进行联络,后面两条都是确认他是否安全的暗号。 林织立刻进行了回复,避免公司那边觉得他失联,将他和韦锦荣的事情牵扯在一起。 他走到了客厅的边缘,看着厨房的方向拨通了电话。 “你终于回复消息了,要不是确认你没出过小区,不存在携带货物逃跑的可能,我们一定会再次登门拜访。” “还没找到?” 林织从霖姐的话语里捕捉到了关键词,三天了他们居然还没从韦锦荣的嘴里挖出古画的下落。 “没有,他嘴很硬,要和我们谈条件,不然宁愿带着秘密去地底下。” 霖姐语气微冷,显然有些心烦。 她并不介意将不重要的内情透露给林织,希望他能猜测可能藏匿货物的地点。 韦锦荣并不是忽然背叛了公司,事实上他从两年前开始,就已经开始了这种行为。 韦锦荣会利用职务之便或许机密消息,让别人在货物抵达他手上的时候丢失,进行转卖,也会在货物在他手上的时候进行正品和赝品的转换,以此谋利。 但这一次一直和他暗中做生意的人为了活命将他这里有利可图的事情透露给了另一个人,韦锦荣察觉到了古怪,这次并不想下手。 毕竟这次的货物也比较重要,他不想暴露自己,但之前的生意成了把柄,这些东西要是到了BV公司手里,他难以活命。 韦锦荣不得不下手,设计了这次的事情,但对方卸磨杀驴,想要拿到货物后杀了韦锦荣以绝后患。 韦锦荣根本不放心这次的合作对象,所以他给的是假货,在追杀中脱身,不停地利用之前的布置,让暗中想抓捕他的人碰面,打算在他们互相斗争的时候寻到机会离开。 被林织发现后,他到了穷途末路,所以来找景浔,没想到彻底栽在了这里。 “这点我确实帮不上忙,我不知道他会把东西藏在哪里。” 林织表示爱莫能助,他不太想花心思在韦锦荣身上,回绝了霖姐的试探。 “好,你这次立了大功,回头会有奖金划到你的账上,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工作?” “什么时候回去……” 林织用思索的语气重复了霖姐的画,似乎正在考虑。 厨房里,景浔停下了动作,安静地听着他和电话那边的人对话。 “没关系,你还有时间考虑,毕竟你在休假,其实我觉得你回去挺可惜的,不然调来国内工作,做我的搭档。” 和霖姐做搭档,无疑是升职了。 “当然,我很乐意。” 林织也不可能一直休假,他的假期已经不剩多少了,而工作的特殊性不允许他随意辞职,在国内或者说在这个城市工作是他一定要做的事情。 景浔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林织说出日期。 他不知道林织那句很乐意的回复是在回复什么,乐意离开吗还是什么? 景浔有些心不在焉地切着食材,韦锦荣的那些话又重复地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很快就会玩腻你,他对你只是一时兴起。 ——你不会真以为你能够一直拥有他,你有哪一点吸引他,你的病吗? ——想让他永远不离开你,只有一种方式。 ——他就要走了,你还不动手吗? 景浔垂眸,切着砧板上的牛肉。 血水随着刀尖的挤压而溢出,不断蔓延。 如果在他治好自己之前,林织就离开了呢? 如果治不好呢? 脚步声逐渐靠近门口,景浔看见了林织的手按在了大门的门把手上,略有些紧张的地问:“你要去哪儿?” 林织提了提手里的东西,眨了眨眼说:“扔垃圾。” “这些放着我来就好。” 景浔洗干净手,接过了林织手里的垃圾袋,打开门放在了门外。 夕阳落在了林织的脸上,随着门合上,光也消失了。 林织感受到了景浔的紧绷,但并未开口说话,一副等待晚餐的模样,坐回了客厅里。 即使林织没有表现想要出去或者说想要离开的意愿,但景浔依旧有些心神不宁。 他已经无法想象失去林织的世界,无法忍受不能触碰甚至是不能看见林织的生活。 当他已经亲吻拥抱以至于和林织更亲密之后,他没办法接受他们之间关系有任何倒退的可能。 景浔眼珠轻轻转动,他将食材处理好开始烹饪,灰蓝色的眼里倒映着炉火的光。 晚餐有红酒炖牛肉,景浔一直独居照顾自己,虽然对他食物的品质要求不高,但他有些做菜的天分,味道还不错。 林织愉悦地进食,忽地听见景浔开口。 “你要走了吗?” 林织想他可算是开口说话了,毕竟忧郁小狗藏不住心事,那副模样就差把忧虑重重四个字写在脸上。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林织依旧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不说走也不说不走。 “我听见你打电话了,如果你要走的话,可以带上我吗?”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会照顾你,我会画画,你如果有喜欢的画家我可以为你介绍认识,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努力去做。” 景浔的声音低哑,带着些急促。 他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优势,不惜以自己唯一有的东西来吸引林织,哪怕需要他离开安全领域。 第110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 林织开口时,唇边微笑的弧度都未改变。 他的语气依旧温柔,嗓音仍然是那样动听,景浔却不自觉抓紧了桌布,神色灰败的十分明显。 仿佛唯一可以说的上是优点的事情被人否定,很好但是眼前的人不需要。 景浔一直认为被依赖被需要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因为他喜欢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今才发现,不被需要才最残忍。 林织有些怜爱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他忍不住用手心撑住面颊,摆出了观赏的姿态。 多可爱,感觉好像快要流眼泪了。 “因为我最喜欢的画家就在我面前。” 林织眼尾的弧度上挑了些,面上的笑意越发盎然。 景浔猛地抬头,直愣愣地看着林织。 他抓着桌布的手更紧了,这一次却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欣喜。 他知道他的画很受欢迎,他知道林织喜欢他的画,可是当听见林织这么说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雀跃。 不过转瞬他就把上一刻的伤心忘到了脑后,因为林织说了最喜欢,是最喜欢,没有之一,其他人都要排在他之后。 “晚餐很美味,我很喜欢,你那幅画画完了吗?” 林织看着景浔,擦了擦唇角,转移了话题。 景浔摇了摇头,以林织问什么答什么的姿态回应:“还要细化。” 林织点头:“好,你先画完,我们明天再一起看电影吧。” 电影?林织要和他一起看电影? 景浔急忙回答:“没关系,电影看完我再画也可以。” 一部电影最长两个小时,颜料不会那么快干,这并不耽误什么,如果有必要延长时间,他可以让颜料更湿润一些。 “那我去挑选片子,碗筷放在厨房我一会儿收拾吧。” “我来就好。” 景浔站了起来,收拾着桌上的餐盘。 “没关系,家里的家务总不能是一个人做,既然你做饭了,那我就负责清洗。” 景浔在林织的话语里越发头脑晕眩了,林织说家里,林织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了吗? 景浔没有再出声坚持,不过在林织坐在沙发上在手机里挑选电影的时候,他默默地将碗筷清洗好,一一归位。 他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林织似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林织既然那么说了,应该就是要留下来的意思吧? 景浔忽然有些不敢再问不敢再寻求答案了,他低头擦干了手上的水珠,看着小臂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一会儿之后移开了视线。 林织在景浔靠过来的时候给他看了待选列表,问他对哪个类型感兴趣。 “你挑就好,我都可以。” 景浔立刻答话,他并不挑剔。 “可是我想多了解你一点,你对哪种影片更感兴趣?” 林织靠在了景浔的肩上,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在灯光的映照下,青年的眼眸柔柔,他身上的甜香味如同不断蔓延生长的花蕊与蛛丝,将人缠绕,迷乱神智,愿意就此溺死在他的情意中。 “这个,或者是这个,可以吗?” 景浔指了指他比较感兴趣的两部电影,但注意力完全不在屏幕上面。 “那我们今天先看这一部,明天就看这一部。” 林织先挑选了一部悬疑片,制订好了计划。 景浔毫不犹豫地点头,有明天,有以后,他喜欢。 01看着任务对象,仿佛看见了一个大型的提线木偶,好像已经完全被宿主操控了呢。 这么形容似乎有些不太准确,可再精准的形容有些难为它这个AI。 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动画片看呢? 01断续看了几天,已经有点玩疯了的状态,在心里暗自祈祷。 任务对象加油! 投影仪不在客厅在景浔的卧室,林织从沙发上站起来,身形忽然有些不稳。 景浔有些紧张地扶住了林织,连忙问:“怎么了,扭到脚了吗?” “我还没迈出去,怎么会扭到,”林织有些无奈地笑说,嘴唇轻轻抿了抿,有些苦恼地说,“只是腿还是没什么力气。” 他的神情和话语中并没有抱怨或者是嗔怪的意思,只是在简单地陈述着这个让他有些窘迫的事实。 但只要想到这个事实是如何被造成,又是以什么模样形成,越是平静甚至是一本正经,情潮便更加呼啸。 平淡到温吞的略微年长一些的青年,以成熟的柔和的姿态,诉说着对他生活造成影响的过度的情/事。 他的面容带着些清冷的漂亮,又带着引人深入探索的迷人魅力。 恐怕是在情场中的老手都无法抗拒,更别说是未经历太多靡艳的青年人。 景浔的耳垂肉眼可见地泛红,热度蔓延到脸边。 他不是一个会容易害羞的人,因此这种反应和羞涩也沾不上边,更多的是绝对的亢奋。 他视线直直地看着林织,带着毫不掩饰的痴迷。 “我抱你去。” 景浔的声音有些轻快,他轻松地将成年男人抱起,带入了卧室。 他放置好了投影仪,在林织操作的时候,坐在床边给林织揉腿。 他不为自己做的太过度而抱歉愧疚,但也不为此自得。 他只是开心,很纯粹的开心。 能够和林织靠在一起就很高兴,拥有他很高兴,如果能够永远不分开就好了。 想到自己失去的记忆,自己的病,景浔低着的脑袋眼里闪过暗芒。 这个病能够快点消失就好了,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景浔有些不可避免地焦躁起来,他的情绪控制能力不好,但他不希望林织看到他这一面,所以只能竭力的忍耐。 林织感觉到了景浔动作的停顿,却好似伪察觉一般,和他说着电影的事情。 他当然知道有忧虑的种子生根了,但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林织并不是一个心甘情愿为别人永远待在笼子里的人,所以他不会为了让景浔有安全感而永远停留,这治标不治本。 “要开始了。” 林织的手握住了景浔的手,提醒他电影开场。 我听见了你的呼救声,别担心,很快就会走出来。 溃烂的伤疤会愈合,一切都会更好。景浔的手反握住了林织的手,他的体温很高,那种热意通过交握的手传递到了林织的体表,似乎将心脏也灼烫了一瞬。 这部悬疑电影是高分佳作,林织和景浔都看的很投入,在结束后有些意犹未尽地讨论着剧情。 景浔知道林织并不喜欢他一味地附和他,在林织略带些引导的话语里,也说出了自己观察到的一些细节。 这种思维同频的感觉很美好,让人沉迷。 林织发现景浔的神色又变得有些失落,开口询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如果我忘了,会很可惜,我不想忘记,不想忘记和你相处的任何瞬间任何心情。” “这种状况已经持续很久了吗?” 林织当然看出了景浔最开始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几分故意打开话题的意思,但他话里那种强烈的遗憾感也是真实的。 林织几乎不会主动去问这些人格碎片的病症和心理问题产生的原因,他会等他们主动开口。 “很久了,久到已经让我快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景浔吐出了略带沉郁的气息,面颊贴着林织的掌心,低声倾诉。 他忍不住将那些被藏匿的苦难说出,他承认他是想让林织对他多些怜惜,在想要离开他的时候能够斟酌再三,最好是不会抛下他,或者带他一起走。 他卑劣地利用林织的心软,也是另一种摇尾乞怜。 他将那些过往诉说,包括他曾经遭遇的创伤,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病。 在间歇性失忆的初期,景浔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异常。 毕竟那时候他被救出来不久,正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每夜做噩梦,睡眠不足导致整天浑噩,清醒的时候就画画,无意识地画着他曾经看见过的东西。 “那天妈妈给我绣了一个小玩偶,放在了我的床头,我抱着它睡着了,但睡醒却不记得这件事,问妈妈这是什么时候给我买的东西……我不记得这是不是第一次失忆,毕竟这段内容,都是妈妈口述给我的。” 再之后就是更多的检查更多的治疗方案,景浔说起这些他记得的事情时,情绪也很平静。 那是一种遗忘的漠然,即使再次获取,但也和从前不同。 景浔还保留了些内容没说,关于他脑海里的那些画面和声音,他知道那些危险甚至是残虐的想法不会讨人喜欢,只会让人恐惧而不是爱怜。 “我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事实证明就算是偶尔忘记一些事情也不影响我的生活,只是我现在不想再忘记了,”景浔抬头望着林织,表情有些乖巧道,“明天我想去看医生,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景浔的长相并不温驯,混血的深邃轮廓和狼一般灰蓝色的眼眸,让他在面无表情的时候具有攻击性。 但偏偏是这样长相的人,用全然依赖与信任的眼神看着,收敛所有的芒刺,更让人无法抗拒。 当然,林织也没打算抗拒。 林织轻抚着景浔的面庞,回答道:“当然,我会陪着你。” 景浔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谎话,但无论是不是,他都相信,只要不是谎言被戳破的那一刻,他都不会怀疑林织话语里的真实性、 景浔强调道:“你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了。” “如果我反悔了,你会让我永远留在画上吗?” 林织轻轻挑眉,用亲昵的语调说着笑语。 四目相对,内里奔涌着彼此都明白的暗流。 景浔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抗拒去想那一幕,眼里不免/流露些哀求。 第111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景浔清楚,即使他没有将那些脑海里声音说出,林织也发现了他的异状,发现了他的那些束缚的渴望和残虐的疯狂。 在画林织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出现过很多侵入思想。 危险的恶心的臆想,在亲吻的时候咬破他的咽喉,看着青年扭曲的肢体和僵硬凝固的流着血的面庞。 景浔在竭力克制,他不想对林织做这些事情,他不想伤害林织,所以林织说的话才让他痛苦。 ——如果我反悔了,你会永远把我留在画上吗? 如果我反悔了,你就要杀了我吗? 伤害我,困缚我,让我永远都不能反抗吗? 脑海里被克制被压抑的恶意,被人以调笑的话语说明,仿佛恶意被挑破又被放大,成为了虚张声势地不堪的威胁,又像是被人报以轻蔑的嘲讽。 景浔的喉咙发紧,他想对着林织摇头,想要否认甚至向林织疯狂保证,可他做不到。 景浔不知道当那一天真的来临,他是否还能够留存理智,光是想想他都要疯了,所以他只能哀求林织不要这样逼迫不要这样询问。 “别担心,你不会伤害我,你想的那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林织看着景浔有些湿润的眼眸,轻咬着舌尖克制着让他轻微颤栗的身体反应。 这模样多可怜,多让人心动,简直让他心里的恶劣情绪得到了完全满足。 他会好好地安抚景浔,让他不必逃避这个问题,让他不用再挣扎。 “因为在你克制不住去做这些事情之前,我一定会先解决你,毕竟我可不是某个走到穷途末路的没用的东西,所以你不用害怕伤害到我,不要有这样的顾虑。” 林织的手温柔地抚摸过景浔的面庞,嘴角噙着笑意,弧度漂亮的唇珠随着唇瓣开合的动作轻晃。 他许下了另类的誓言,即使是说着这样的话,他眉眼间的姿态依旧平和,流露出属于成熟恋人的可靠感。 于温柔底下暗藏的危险如同平静水流底下的漩涡,能够不知不觉地将人吸纳卷入,最后走向无法挣扎逃离的死亡结局。 那样让人心里生寒,又悸动痴迷。 许久没开启过的暖气系统大概由于持续运转了几天出现了故障,室内的温度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潮冷。 秋风从窗户的缝隙内钻入,一点点漫入人的身体。 加上刚刚的情绪起伏,让景浔这样天生体热的人,也难得感觉到了几分寒意。 不过此刻,那些寒意都消解了。 他躺在了林织的怀中,感受着他纤细柔软的身体,他的语调不疾不徐,带着云淡风轻的笃定,平和稳定的情绪透过温热细腻的肌肤传递到了他的身上,让他眷恋和依赖。 “好,希望是可以在我创造出最满意的作品之前。” 如果真的有一天他失控了,他希望是这样。 在他伤害林织之前,林织会解决他,以任何方式。 生命结束于最爱的人手中,于他这种和常人不同的沉浸在自我艺术中的疯子而言,十分浪漫。 如果是倒在他最满意的画作前,这种事可比他原先的计划更让他满意。 韦锦荣到底是不太了解他这个弟弟,所以诱哄合作的方式也错了。 景浔的确病了,有着淡泊的观念和超乎常人的执着,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去长久地留住什么东西。 越是美好的东西,越与永恒无关。 如同会凋零的花,会落下的月,一闪而过的流星,越是璀璨越是短暂。 艺术家只能追寻灵感,用尽全力捕获,但缪斯是不能被困缚的,就像是被扯掉翅膀的蝴蝶,那种造成人心灵震动的感觉,很可能会消失。 这绝对是会让人容易抱憾的冒险,景浔知道林织身上吸引他的是什么,所以他不可能将林织关在他的囚笼里,这是他的直觉,那样做只会让他失去他的缪斯。 他宁愿在追逐纠缠的过程中永眠,哪怕一切只是沤浮泡影。 如果林织愿意,他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颠倒,他会欢欣地走入林织的笼中,可他不知道林织是否愿意。 不过至少……至少他现在少了一些担忧,哪怕林织知道他那些不好的想法,也没有露出反感的神情,并且让他放心。 景浔环住了林织的腰,越发放松地靠在他的身上,听着他的心跳。 林织顺着他的话询问:“最满意的作品?” 合乎情理的执念,林织从景浔的态度中感受得到,如果他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那么等到景浔画出那副作品的时候,可能就是他离开人世的时候。 幸好他不是出现在那个节点,等到那幅画画出来,就意味着景浔已经放弃了自救,到了那个程度,他的病一定非常严重,已经没办法依靠任何情感挽留他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嗯,我还没有画出让自己觉得完美的作品,有人说过一副好看的画和杰作之间的区别,通常只有五笔,而这五笔通常就是绘画过程中最大胆的五笔,但我觉得那种区别一笔就够了,可我不知道是哪一笔,从何而起,何处而终。” 景浔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困惑和难题,他贴着林织贴的越发紧了,似乎想要从他这里汲取到力量。 他曾经担心他永远都不知道那一笔如何落下,担心即使他究其一生,也寻求不到答案。 “可我现在已经有些感觉了,答案在你身上,可我还没找到方向。” 景浔浑然不觉他的话为他留下了什么隐患,又递上了什么话柄。 林织没有为此不悦,他眼里的笑意越发深了,似乎在享受赞美。 “会找到的,我也感觉的到,不必太心急。” 林织不是宽慰,而是陈述事实。 景浔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林织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让人安心的气息,即使知道他有伪装知道他并不无害,还是会让人义无反顾去相信。 “可以亲一下吗?” 粘人的弟弟简直就是亲亲询问机器,林织十分慷慨地表示:“当然,只要你想都可以,不必特地询问。” 高热的体温驱散了秋季的寒意,如同温暖的屏障阻隔了寒风,只留下近乎将人吞噬的亲昵,与不遮掩的贪婪渴求。 不过林织并不打算同意到最后,不是他没有兴致,而是身体不允许。 被过度使用的已经经不起一点肆虐,然而人类在这方面似乎有种无师自通的本领。林织的腿并拢,黏腻丛生,顺着腿弯滑落。 01开心地欢呼,好耶,是动画片。 夜间起了风,又下了小雨,但林织却在没有暖气的房子里睡的不错。 环住他的高大青年几乎大他一个型号,将他轻易地环住。 次日上午,景浔在林织的陪同下一起去地下室修好了暖气问题,回到客厅的时候听见了门铃声。 门外的人看见景浔开门后松了口气,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景浔有些不明就里地看着常雨涵,常雨涵立刻说:“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有接通,敲门也没回应,我知道你有时候画画很投入不想被打扰,但你两天前的消息都没回复,不仅叔叔阿姨着急,我也着急了,要是你今天还没开门,我就破门而入了。” 常雨涵一边解释一边进屋,说起了韦锦荣的事情:“我打听到你哥哥好像已经进去了,再多的就不知道了,叔叔阿姨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景浔从她的话里捋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两天前从科考站那边准备返程的父母连通到了信号,看见了他的消息进行了回复,但他那时候正在忙着和林织制造新的记忆,所以没能及时回复。 在大儿子失踪小儿子不回消息的状态下,景妈妈心急如焚,在又一次有信号的时候联系了常雨涵,和丈夫往家里赶。 “我暂时还没和阿姨说你哥哥的事情,毕竟电话里说不清楚,他们应该马上到了,我出发的时候他们就在机场过来的路上,不让我接机让我先来看你。” 景浔回复道:“我没事,我知道哥哥的事。” 常雨涵这才看见了站在后方穿着墨绿色高领毛衣的青年,对他打了招呼,神情里流出些许同情。 千里迢迢回国内找恋人,结果恋人是犯罪分子,疑似出轨还被抓走了,太惨了。 “喝热水还是红茶?” 林织对常雨涵笑了笑,进行了询问。洗了干净的杯子招待她。 “热水就行。” 常雨涵说完后顿了一下,有些古怪地看了屋里的两个人。 这种微妙的身份转变,是她感觉错了吗? 不过很快常雨涵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别的地方,快步地走到了客厅的画前。 “你换了新画风?不过色彩还是很有你的味道,很漂亮,这幅画卖吗?” 作为代理人,常雨涵问的无比直接。 她有些兴奋,景浔不仅走出了枯竭状态,还带来了新的作品,虽然风格和之前迥异,但处理手法和色彩都很有他的风格,简直是一种反转大突破,看着就让人觉得很美好。 即使画中弯腰的青年五官没有被细化,但已经拥有了一种难言的魅力与美感,那种冲击力很直接,或许能够卖出比《戈尔德的鸟》更高的价格。 “不卖。” “那展览吗,和之前的那幅一起。” 常雨涵也不失落,她知道景浔会是这个答案。 “不。” “为什么?” 常雨涵有些困惑,不卖很正常,但是不展出就有些奇怪。 “我喜欢自己欣赏。” 景浔不愿意展览,虽然他画的林织只是摘取了林织一点点的美丽,但他也不想被其他人看见。 喜欢林织的人本就很多了,要是更多的人是因为他的画而迷恋渴求林织,他宁愿这些画永远不面世。 第112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钥匙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室内的谈话声,景浔一边向前走一边说:“我爸妈回来了。” 这栋别墅的门总共有把钥匙,一把在景浔身上,一把在景浔爸妈那里,还有一把备用的,早就沉在了下水道里。 门被打开,先走进来的是一位绑着马尾十分有气质的女性,她的皮肤很白,眼尾的皱纹为她的美添了几分岁月的厚重。 她先是仔细把景浔上下看了一遍,同时急切询问着他的近况,在景浔答一路都好的时候,才彻底松了口气。 从她后边走过来的是景浔的父亲杰罗尔德,他和景浔身高相仿但模样更加粗犷,身材壮硕,他长得并不是很帅气,但看起来很亲和,景浔完全综合了父母双方的基因优点。 杰罗尔德过来抱了抱儿子表示思念,在一家人短暂叙旧之后,杰罗尔德和景裕雅的视线都一并放在了房子里的陌生青年身上。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林织。” 青年的长相和气质都极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尤其是他礼貌问好的时候,能够轻易博取满值的印象分。 “你好,你是小涵的朋友吗?” 景裕雅下意识地把出现在这里的林织归为常雨涵的朋友,没有往其他的方向想。 常雨涵立刻摆手,为阿姨介绍道:“他是韦……” 韦锦荣的名字常雨涵都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不是,他是我的……” 景浔一下顿住了,望向了林织。 他不想说朋友,用这个词来概括他和林织的关系太生疏。 他想说另一个词,但他忽然发现他和林织之间似乎没有探讨过这个话题。他们之间的暧昧纠缠如同混合在一起的颜料,似乎能成为某一种拥有特定词语的颜色,可又好像不到那个程度。 景浔不知道林织愿不愿意承认,又担心自己还达不到林织的标准。 林织看见了景浔眼里的忐忑,弯了弯唇。 “叔叔阿姨,我是景浔的恋人,初次见面,你们好。” 林织再一次打了招呼,走到了景浔的旁边。 其实他没打算这么早就挑破他和景浔之间的关系,他也没想到景浔父母会这么快回来。 不过这也没什么妨碍,或许比起不知道是否能够拥有名分的拉扯纠缠,承认过的身份却依旧无法抓牢的感觉,能够更加把人逼疯。 林织的话语落下,房子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瞪大眼睛的状态。 景浔的唇角控制不住的上扬,那是肉眼可见的开心与兴奋。 恋人!林织说他们是恋人! 他已经够格了吗,他可以是这个身份了吗,这种被承认的感觉简直让景浔受宠若惊,要不是场景不对爸妈还在这儿,他肯定会当场用任何方式告知林织他有多开心。 常雨涵终于反应过来了那种微妙感,看向了那副还没画好的画,默默对景浔竖起了大拇指。 几天不见,你小子下手还挺快,这就获得了嫂子的芳心,哥哥辜负的人你来疼,这很合理。 景裕雅和杰罗尔德大脑都宕机了几秒,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晕了。 他们都很担心景浔会一个人孤零零然后症状《非典型救赎[快穿]》,牢记网址:m.1.越来越差,如果有他喜欢的人出现并且陪着他,简直是天大的幸运。 所以他们暂且放下了忧虑,不打算现在就追问细节。 “赶紧把我包里的那个纪念品拿出来给他当礼物……哎呀,另一个包。” 夫妻俩手忙脚乱地送见面礼,景裕雅握住林织的手还忍不住激动地多晃了几下。 这么一番见礼结束,景裕雅才想起自己要问的大事。 “你哥哥怎么了?雨涵说他有消息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景裕雅和杰罗尔德还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在两天前看到了景浔给他们发的韦锦荣失踪的消息,打电话给常雨涵,常雨涵也只是告知他们不必但焦急,因为韦锦荣已经有消息了。 可具体是怎么回事,两口子还都不清楚。 常雨涵看向景浔,示意他说。 毕竟这件事要是从头开始讲,故事的伦理性就太重了。 景浔没有隐瞒,语调平缓地将来龙去脉说清。 景裕雅和杰罗尔德再一次震惊,还没从二儿媳曾经是大儿媳的信息里走出来,就听见景浔说韦锦荣因为盗窃了重要的东西而被警察关押这件事,从而彻底愣住。 杰罗尔德还特地向妻子求证:“我的中文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没理解错吧?” “我要去问个清楚。” 景裕雅也有自己的人脉,她起身给老友拨通了电话,韦锦荣怎么会盗窃呢,又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边的回话也很明确,景裕雅从打听的消息里大概知道大儿子可能加入了什么组织然后偷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所以被逮捕了,无法被保释,现在甚至不能探望。 所以林织的出现就很可疑,她看着景浔真心喜欢林织的模样,心里越发忧虑。 景裕雅进了景浔的房间,打算和儿子单独谈谈。 景浔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忍不住和妈妈分享。 听着景浔说的那些计划,景裕雅就算想告诉景浔要有防备心也说不出口了。 儿子有了喜欢的人,为此想要好好生活,景裕雅怎么也没办法泼冷水。 景裕雅走到了门外,试图用冷风让脑袋情绪些,梳理一下状况。 一杯热水递到了她的面前,景裕雅接过,看着眼前的青年,神色有些复杂,她有些想问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从景裕雅的私心而言,她更希望景浔找一个心思单纯的人,避免景浔被利用被伤害,他的状态本来就很差了,再也经受不起任何刺激。 可她也知道感情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按照他人的期望进行,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期望祈祷林织真的喜欢景浔,因为这种情感待在景浔的身边,而不是为了其他目的。 “小景很喜欢你,谢谢你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景裕雅没有提大儿子,毕竟从韦锦荣的情况来看,他们之间是不是真情侣都要存疑,但无论情况怎么样,都是过去式了。 “遇到他也是我的幸运,他很可爱,我也很喜欢他。” 林织在陈述事实,因此流露的感情尤为真挚。 卧室里,景浔忍不住在房间里蹦了蹦,立刻更新了日记。 【今天林织和爸妈说我们是恋人关系,这是个特别的日子!】 【林织和妈妈说喜欢我!说遇见我很幸运,还夸我很可爱!】 【监控片段已经单独备份上传云端,不许忘记,时刻复习!】 景浔一连用了个感叹号作为结尾,他希望他永远不会再这么不受控制的遗忘。 他至今还无法释怀被他忘记的第一次,就算能看监控但那毕竟和记忆不一样,所有的心情他都忘了,即使再次产生,即使模拟,也都不是原本的了。 每每想起,景浔都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 他立刻复习了一遍单独存档的内容,耳机里重复播放着林织的话语,心情逐渐平静。 景裕雅和杰罗尔德并没有选择在景浔这里住下,他们在这个小区里也购置了房产,就在不远处。 林织正在收拾客卧里的衣服,常雨涵已经离开了,景浔去给父母搬行李,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收拾好了客房的东西,林织听见了敲门声。 难道是景浔出门忘记带钥匙了? 01立刻提醒:【宿主,外面的不是任务对象,他的坐标还在他父母家。】 林织整理好了衣服的袖口,手放在口袋里,通过猫眼看着外面的来客。 是BV公司的人,之前在霖姐的旁边出现过。 林织打开了门,门口的两个人对他做了请的手势。 “有事情需要询问,希望你能配合。” 林织:“我能发个信息吗?” 两人摇头,林织轻叹,和他们上了车。 找不到他,一会儿景浔要着急了,希望事情处理的不要太慢。 林织想也知道这次他被公司请走和什么有关,他最近只和一件事情有过接触。 “韦锦荣和你们说了什么,让你们怀疑我?” 虽然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他要是韦锦荣的同伙,根本不会把韦锦荣交给他们,但如果韦锦荣咬死了在他这里,这群人绝对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还是要被例行检查一番。 可他的确不知道,也没什么要隐瞒的事情。 同事没有说话,没有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到了总部,林织看见了霖姐略带些沉重的面容。 “林织,和我说实话,你真的不知道货的下落?” “我真的不知道。” 霖姐没说话,让林织自己看屏幕。 在审讯室的韦锦荣被关押了几日瘦了许多,身上也有着不同的伤痕,此刻他正处于不正常的昏睡之中。 林织皱了皱眉:“你们对他用了催眠,而他说货我在我那里?” “事实上他只是重复了你的名字,并没有说别的内容。” 催眠师反复询问,韦锦荣一直回答着‘林织’两个字。 “我们请来的是顶尖的催眠师,韦锦荣的答案不可能说谎,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你和这件事情有关。” “如果是这样,我大概知道东西在哪里,但我不能确定。” 林织心里有了猜测,他和韦锦荣有交集的地方不多,如果货物的存放地和他有关,那么只能在一个地方。 别墅区内,景浔从父母的那里回来,提着东西打开了家里的大门。 “妈妈给了我一些水果,一会儿要给你弄个沙拉吃吗?” 景浔声音欣喜,等待着恋人的回应。 他仿佛被浸泡在蜜糖中,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真切。 房屋内一片静寂,没有人回答他。 第113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景浔面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尝试性地又叫了一遍林织的名字。 空荡荡的房屋没有回应,带来让人窒息的安静。 景浔放下了手里的水果,大脑有些空白,快步地推开了主卧的门。 这里没有,浴室没有,客卧也没有,全都没有。 可能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林织怎么会走呢,林织怎么会骗他就这样抛下他。 明明刚刚林织还承认了他的身份,说过喜欢他,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 景浔急匆匆地跑上二楼,环视了一圈后又跑去了杂物间。 全部扑空后,混乱感让世界开始摇晃。 景浔扶住了墙壁,看向了腕表,却发现记不清上一次看时间是什么时候。 他是不是忘记什么了,其实林织有告诉过他,只是他忘了,是他没记住,是他的错。 应该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景浔立刻回了卧室,他刚刚居然忘记第一时间看监控了,他仿若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动作急促地打开了设备。 景浔忍耐着焦躁感只是略微提高了倍速,没有快速跳过那些片段,担心自己遗漏了哪里。 涵姐敲门,爸妈来了,然后他出门帮忙,这些他都记得,他没忘。 景浔看着画面里正在客卧整理衣服的林织,有些害怕看下去。 这种被遗弃的感觉几乎要将人逼疯,为什么他只是离家了一小会儿一切都变了。 景浔宁可是他忘记了这些事,而不是他期望的事情没发生。 当看到林织起身离开客卧时,景浔大脑的轰鸣声几乎将思绪淹没。 破坏欲十足的扭曲的阴暗的想法趁机蔓延,将人推向更深的深渊。 直到看见林织开门和人说话,景浔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手心满是冷汗。 他长吐了一口气,仔仔细细地把片段又看了一遍。 林织想要发信息,是那些人不允许。 那些人景浔记得,是那天上门带走韦锦荣的人,林织和他们认识,甚至关系匪浅。 林织不是想要不打招呼就消失,他只是有事离开了。 他会回来的。 他会回来的。 景浔不停地在脑海里重复这句话,让自己保持运转。 他想起了在刚刚的寻找过程中看见的叠放好的衣服,是他太紧张了,竟然忘记了衣服没消失。 景浔需要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不去想林织不会回来的可能,他先是把客卧床上还没叠好的衣服都整理好,放回了衣柜里,然后去思考林织去忙碌什么事情。 应该是和韦锦荣有关,可是他不是已经被带走了吗,为什么还会牵扯到林织? 景浔在这方面知道的太少了,越想越心烦,他按了按太阳穴,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几遍,没有心情画画。 他应该去做水果沙拉,这样林织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吃到了。 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短暂的目标,景浔打起精神朝着厨房走去。 他一只耳朵戴上了耳机,开始擦拭案板和水果刀。 当敲门声忽地响起时,景浔立刻打开了门。 看见门口的林织后,景浔心里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眼前的世界似乎又清晰可触碰了一些,景浔将手放在身后,对着林织努力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在做水果沙拉,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至于从林织身后走进来的人,景浔并没有给予眼神。 “好,不过他们要找一样东西,希望我们配合一下。” 林织走到了景浔的身边,在景浔点头之后,对着霖姐打了手势。 人群在景浔家分散开来,开始搜寻。 有三个人拿着武器在原地看着林织和景浔,避免他们有其他动作。 “手拿出来。” 林织眯了眯眼,对着景浔开口。 他这句话让旁边三名同事同时紧绷,防备地盯着景浔。 在他们的注视之下,高大的混血青年从背后伸出了手,手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根受伤的手指正在向下滴血。 景浔立刻解释:“我刚刚不小心弄到了,不严重。” 他刚刚有些走神了,所以差点切到自己,但是不严重。 想到这个,他立刻回头看了一下厨房的案板。 正在切的苹果有一部分已经被他的血浸染,已经不能吃了,景浔的神色有些懊恼。 “抱歉,苹果不能吃了。” “吃别的也可以。” 林织去了放药的柜子前,找到了里面的创口贴。 景浔手指上的划痕不深,这已经算是林织预料的比较好的情况。 伤口的血被纸巾按压吸收后,缠上了创口贴。 做完这些后,林织将厨房的水果处理了一下,对着看着他的景浔笑了笑。 他并没有开口解释或者安抚,景浔也什么都没有说。 林织坐在了沙发上休息等着公司的人搜寻结束,景浔有些不喜欢这些这些陌生人在自己的家里进出,但依旧忍着,乖乖贴在林织的身边。 他们之间有一种亲密又微妙古怪的排他的氛围,看久了让人有些莫名后背发冷。 别说是在场的三个同事了,01都有些忍不住吭声。 【宿主,你不安慰一下任务对象吗,感觉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 01也能想象出来发现宿主不在家时任务对象的情绪会崩坏成什么样,所以这时候更加应该说一些‘不会离开’这样的话,救赎进度一定会大大上涨! 林织任由景浔玩着他的手指,回应道:【他不会真的相信。】 如果景浔真的相信他不会离开,就不会努力地在他面前表演正常。 林织不说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而是因为他知道这虽然能增加景浔的安全感,但无法彻底让景浔觉得他已经拥有他。 就算承认恋人的关系也没有用,就算做长时间的恋人也没有用,那种不安感会随着时间深根,会越发催生占有欲与毁灭欲。 【别担心,一切都在掌控中。】 林织安慰了一下小系统,让它不必着急。 01:【嗯!】 01相信宿主,虽然眼前的状况像是房子要被点着了,宿主不仅没有泼水还在扇风,嘴里还说着在救火,但01知道,宿主一定是对的!霖姐带人把景浔的房子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对着林织摇头。 “不在这里,我们找了好几遍,没有发现任何货物的影子。” 林织微微皱眉,笃定道:“我和他有交集的地方只有这里。” “明明还有一个地方,你当初汇报你找到韦锦荣位置的时候,那时候巷子里只有你们两个人,那里也没有监控,谁知道他是不是在那个时候把货给你了。” 说话的是霖姐旁边的人,他一直盯着这个街区,韦锦荣在他眼皮底下进入到了景浔家让他认为自己非常失职,如果东西不在这里又和林织有关,他完全可以怀疑东西就在林织手上,韦锦荣也只是他推出来的棋子。 “很合理的怀疑,是我不够严谨,”林织面对这种怀疑没有生气,看向了景浔问道,“家里还有什么密道或者暗柜吗,他们在找韦锦荣带走的东西,但韦锦荣说和我有关。” “我没看见你拿什么东西,就连他都是我找到带给你的,你们之间不可能有交易。” 景浔虽然是在和林织说话,但这话是说给别人听。 他想了想当初看见的监控录像,韦锦荣去过二楼,那里也有和林织有关的东西。 景浔去往了二楼,林织和霖姐自然跟上。 二楼刚刚已经被人找过两遍,这里被设置成展区的模样,并没有什么能够藏匿东西的地方。 林织看见了墙上挂着的关于他的画,挑了挑眉。 景浔取下了墙上和林织有关的画,仔细地触碰着墙面,他其实并没有在这里留下任何储放东西的空间,但当初装修的时候韦锦荣有帮忙,景浔不确定是不是有他不知道或者忘记的设计。 没有触碰到奇怪的地方,景浔抿唇,努力回想着那一天他发现的端倪。 虽然会间歇性失忆,但那些过去两天他不会忘的事情,景浔会记得比较清楚。 他将空画框还原,模仿着韦锦荣的轨迹。 景浔一直走到了另一面墙,也就是镜子倒映着林织的那幅画的对面,在林织镜子里的眼睛看向的方向,景浔走到了监控的盲区。 那里挂着一副大尺寸的画作,景浔贴在了墙壁朝着内里看。 光源的那一侧被竖起的墙壁挡住,因为墙壁缝隙间一片漆黑,难以分辨里面是否有东西。 景浔的视力很好,对自己的东西也有敏锐的感知,他挂画的时候内里没有塞东西,现在却觉得里面隐约有一个悬空的事物。 景浔小心地将画拆下,林织上前帮忙,在画被取下的时候,有清晰的东西落地的声音。 霖姐立刻去取,拿出了一个黑长盒子,立刻打开查看,面带笑容地合上。 “麻烦你们了,我们现在要先把东西拿回去鉴定一下,之后有结果会通知你们,非常感谢。” 霖姐将盒子抱在怀里,林织不用她说什么客套话,让她立刻回去检验。 随着离开的脚步声和关门的声响,没有了外人,气氛骤然安静。 景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织,担心林织会在他没有看见的时候又消失。 林织开口打破凝滞:“要把画挂回去吗?” 景浔低喃:“一会儿再挂。” 他现在不想做这件事情,被太多人拜访的房屋被留下了许多让他难以容忍的气息,可他依旧什么都不想做,事实上,他也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想做什么。 林织走到了关于他的画的专属展区面前,赞赏道:“这些画画的很好。” 景浔抿唇:“谢谢。” 他不想听林织夸他的画,至少此时此刻他不想,他甚至希望林织的注意力从这些画上移开回到他身上。 景浔焦虑的情绪和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难以忽视,林织决定帮帮他。 林织看向了景浔的眼,开口问:“你要和我说些什么吗?” 景浔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当开口的机会出现在他面前,甚至是他必须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却想逃避。 许多念头和话语在景浔的脑海里环绕,他想说很多做很多。 他想拥抱亲吻将林织永远关在他的卧室里,想要逼迫乞求林织永远不会离开他。 想要伤害想要亲昵想要誓言,想要至死不休的爱,可他害怕会因此而被厌烦。 这分明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可是他控制不住。 景浔贴着创口贴的那根手指捏了捏衣角,问道:“吃水果吗?” 林织轻叹,笑着说:“可以吃些别的吗?” 景浔低声回答:“苹果坏了,但还有葡萄、奇异果……” 第114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林织的手按在了护栏上,笑的肩膀耸动。 实在是太可爱了,对比之下,他简直是个邪恶的大人。 听见林织的笑声,景浔还有些发懵,呆呆地看着林织,眼睛里有些无措。 他说错什么了吗,难道林织不想吃水果? 在林织带着些意味深长的笑眼里,景浔发木的脑袋终于反应过来。 蓬勃的情感如同星火在灰蓝色的眼眸中炸开,在散落后化为浓郁的幽暗。 “当然可以,”景浔低喃着重复,“当然可以。” 他询问道:“这件事算是彻底解决了吗,以后都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了吗?”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以后都不会出现这种不能打招呼就离开的情况了对吗? 那种随时会被丢下的恐惧感在他身体里不断生长蔓延时时刻刻地挤压着他的神经,让他随时处于崩溃的边缘,而他只能从林织的身上汲取些温暖来进行拉扯维持平衡。 “如果那幅画是真的,应该就是这样,你做的很好,你为我解决了麻烦。” 林织的话音刚落下,便被景浔抵着迎接了滚烫的吻。 被赞许的肯定和想要努力汲取安全感的情绪化为急促的动作,景浔想要紧握住再紧握住,甚至是将人吞吃殆尽到融为一体,才没有失去的可能。 林织被亲的仰着脖颈,按着景浔的肩膀。 倾泻而落的天光过于明亮,他靠在景浔的肩膀上轻轻喘息,在他耳边开口:“去地下室吗?” 景浔的动作骤然停住,眼里的光芒噬人,近乎恐怖。 他摇了摇头,十分抗拒。 这种抗拒并不是由于他不喜欢那种封闭的环境,而是那种环境会催生他的情绪,导致虐杀的后果。 他不想伤害林织,一点也不想。 “真的不去吗,把我困在那里,永远地关在那里,控制我……” 轻柔的声音低喃,一点点将人心中扭曲阴暗的想法吐露,引诱人坠入彻底失控的深渊。 “不过我不喜欢受伤,假设有一个浴缸,里面放满水,再加入深红色的颜料或者是精油,我相信你能调出血颜色,你对色彩的把握与生俱来,可以以假乱真。” “浸透我的头发,黏附在我的脸上,顺着我的手指下淌。” 林织的声音徐徐,随着他的话语,密闭狭窄的地下室中似乎真的出现了一个装满血水的浴缸,血液遍布在青年的肌肤上,充满凄惨的艳色。 食人花蔓延着枝叶,散发着诱捕猎物的气息。 景浔的肾上腺素上涌,神经不可控制地亢奋。 他捏着林织的手腕,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用力,他拼命地摇头表示抗拒,也想驱散脑海中的画面。 可贴在他身上的恋人似乎仍然觉得不够,用更加直白的充斥着情/色的话语刺激他。 仿佛要看着他从人转为一个丧失理智的兽类,撕破他所有的伪装,让他心里病态的不正常的畸形恶心的想法全部展露,才善罢甘休。 景浔的胃部开始绞痛,身体和意志似乎被撕扯成了两部分。 一方迫切地想要将想象变为现实,如林织所愿,将所有的不堪暴露,让林织看清楚他真实面目,和他永远地生活在一起,另一方则是冷嘲鄙夷,让他去实践,最后杀死林织失去林织将一切弄的一团糟,到死都别想解脱。 “你太害怕了。” 林织抚上了景浔的面庞,看着他通红的眼眸和快要流出的泪水。 “不正常也没关系,我说过,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有这种顾虑。” 过去的阴影始终笼罩在景浔的心中,景浔一直害怕自己会变成施暴者,害怕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但林织觉得他不会变成那样。 如果不尝试,那么隐患一直就在那里,变成越来越深重的阴影,尝试了,直面恐惧,成功了就能跨越,失败了,大不了再尝试。 林织愿意做这个试验品,因为他知道景浔一定会成功。 这样说起来确实有些自大的有恃无恐,但他也做了准备,他的指甲上涂抹了强效的东西,他和01进行了沟通,威胁到生命的时候01可以强制接管他的身体,景浔要是真的想下狠手,他不介意让景浔睡个几天,再重新制定计划。 01有些紧张地问:【宿主,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林织:【既然他担心他会伤害我,那就让他先疯了试试看,让他看看他到底会不会那么做。】 他早就打算这么计划了,不然也不用铺垫那么久。 对他们之间的问题避而不谈,明知道景浔没有安全感还模糊话语,不安的种子早就生根发芽了。 林织原计划是几天后以工作为由出门,逐渐延长出门的时间,并且减少回复消息的频率,直到有一天不告知,就这样缓慢地折磨景浔,直到把他逼到用最极端的方式锁住他。 不过这样好像太惨烈太残忍了,所以在这个机会上门的时候,林织更改了方式。 景浔的失序感似乎也释放他身上的暗面,林织从前做事力求没有纰漏,不下错一步棋,因为他不能错,不能任性。 与其说他是想看着景浔疯了再根治他的问题,不如说他是想借机放纵一下自己。 01不敢吭声了,它觉得现在宿主好像比任务对象还要疯。 林织的眼眸温柔,藏匿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注视久了,仿佛会坠入其中,再难逃脱。 “当你感觉快要控制不住伤害我的时候,那就……” 林织同景浔耳语,放出最后一把火。 让人陷入最深的崩坏与癫狂,用爱欲致人死地。 本就混乱的思绪直接被恋人拉扯踩碎,被蛊惑到极致。 景浔似乎成为了被蛛网困住的虫,成为被进食的猎物,又似乎成为了掌控者,握着花足以将他撕烂,让他破败凋零。 不正常也没关系,不伪装也没关系。 林织并不是被温柔地抱起,景浔轻松地把他扛在了身上,朝着杂物间走去。 通往地下室的路幽暗,挤压感催促着人逃离。 空气中充斥着干涸的血液气味和粉尘的气息,昏黄的灯光偶尔闪烁,粗糙的水泥墙壁摩擦着背部,纽扣崩落。 景浔的手心滚烫,热度隔着皮肤表层似乎烫到了内脏。 所有的阴暗污浊倾泻,病态的痴迷与执着,不安与恐惧,糅合以欲作为载体。过往的记忆又干扰地浮现,这一次景浔不再竭力忽视,他清晰地感受着曾经,也感受着林织的呼吸。 青年身上散发着的甜香冲刷洗礼着嗅觉,闭上眼便可让人陷入甜蜜梦境。 高温致使人身上溢出汗珠,在晦暗光线下流淌交融。 林织抓着景浔的衣服,指尖用力到失去血色。 失控状态下少的可怜的温情,更多的是破坏占有的渴求,灰蓝色的眼眸布满沉郁的狂热。 林织的纵容和引诱,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救赎,还是要将人彻底地摧垮。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林织,想要永远不分开。 扭曲的肢体与温热的鲜血占据感官,景浔扼住了林织的喉咙,将他抵在墙面上,眼前似乎出现了青年垂着脑袋失去生息的模样。 死亡似乎将艺术推向了极致的高峰,以及生理上的绝对愉悦。 随着快意一并到来的是心脏剧烈的痉挛感,景浔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汗水从睫毛进入眼睛,带来轻微的刺痛感。 林织眼眸失神,景浔并没有下狠手,就算是没有理智的状态下,他也很好地遵循了他先前和景浔说的话。 当他想要伤害他的时候,就换一种方式,即使是撞破撕碎也无所谓。 景浔挣脱了可怖的臆想,看清了林织的脸。 他有些使不上力气,手臂一阵阵地发麻,掌心里满是后怕的冷汗。 “对不起。” 景浔抱着林织,重复地道歉。 “怎么哭了,”林织靠在景浔身上,低笑着擦去他的眼泪,声音微哑地说,“还害怕吗?” “不害怕。” 景浔低低回应,将林织拥的更紧。 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以为他真的杀死了林织,就像是他曾经幻想过的场面。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那些被摧毁重构他的东西,并不是他真正吸引他为他所爱的东西。 虐杀并不会让他快意沉迷,那不会让他真正的高兴,在以为自己将一切付诸实践的时候,只有彻骨的冷意。 即使再怎么想要将林织困在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的地方,他也不会想要伤害他,他喜欢看着林织有呼吸有心跳的样子。 哪怕是在地下室里,在这个曾经困住他的近乎梦魇一样的地方, 他不用再害怕失控伤害到林织,不用再害怕他会为了追求美学与做出残忍的的事情。 狭窄的地下室里早就没有了血腥味,风从未关闭的通道吹进,身边只有林织的气息。 景浔在出事之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审视着地下室。 很平常的地方,没有任何让人记住的必要。 “真厉害。” 林织不吝啬夸奖,哄着掉眼泪的小狗。 年轻英俊的混血青年用无比眷恋的眼神静静流着眼泪的时候,简直让人无比心动。 听着林织的话,景浔的心脏越发酸胀,他知道林织在帮他,他怎么会这么幸运能够拥有林织。 “好喜欢你,想永远不和你分开。” 再丑陋不堪的一面也已经展露,林织并没有厌弃他,景浔便又恢复了以往的直白。 “我们不是没有分开吗?” 林织意有所指,他现在可以不用顾忌着情况,好好享受他烹调出的美味了。 第115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在这方面知之甚少的景浔简直被迷的神魂颠倒,林织简单的一句话,景浔立刻将他们连接更紧密。 景浔抱着林织出了地下室,以前不来这里是担心他失控,以后不来这里,只是嫌弃简陋。 那些重复出现的好像不可战胜刻入记忆里几乎与他融为一体的东西,在这时候已经被他清醒地剥离了。 虽然一时半会还和正常挨不上关系,但他不需要正常。 他终于不用担心会杀死爱人,可以主导自己的思想。 林织何止是他的缪斯,也是他的救主。 走动的每一步,上台阶的动作,水声细微。 林织挂在景浔身上,眼眸微微涣散。 01也终于可以安心地看动画片,刚刚它根本顾不上,对着画面焦灼,根本不记得播放了什么。 还好可以回放,真的是太开心啦! 林织被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毛衣上的灰蹭到了被子上,但没人在意。 地下室的水泥墙面和地面粗糙,将毛衣都磨破,衣服下摆微微卷起,可见景浔的形状。 衣服和被子都被卷到了一旁,歪歪斜斜掉落在地上。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顾忌任何事情,偶尔林织也会喜欢这种大脑被占据的感觉。 盛大的狂欢,以彼此作宴。 林织面颊贴在枕头上,世界跟着晃动。 天色渐晚,光影变幻。 林织再次睁眼的时候,外边的天黑着,景浔的身体高热,在寒冷季节里是最适宜的抱枕。 根据情况推测,林织自然不觉得他还停留在货物被找到的那一天。 询问了01后,林织才知道已经过了两天。 景浔的体力好需求高,加上不需要出门忙碌任何事,自然有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睡醒了,要喝水吗?” 景浔正在看书,感觉到身旁的动静后立刻开口。 在林织点头后,景浔立刻去了客厅。 林织踩着有些绵软的腿进了浴室,按住洗漱台稳住身形。 他的记忆里隐约有这个片段,景浔抱着他来清洗,还好淋浴头一直是温热的水,不然他可能会生病。 喉咙肿的林织说不了话,他对着镜子看了一下脖子上显得有些可怖的淤青,不在意地开始洗漱。 洗漱好后,林织接过水杯,温热的水流入喉咙,缓解了些许不适。 水杯空了后,林织感觉到腰被抱住,随即身体便凌空了。 “我带你去客厅,我煲了粥,一直热着。” 景浔抱着林织到了客厅,客厅的椅子上还放了坐垫。 见林织摸着坐垫,景浔解释道:“和食材一起买的。” 景浔醒的比林织早,对着林织发了一会呆后他就起床了。 他先购物,买东西的时候想着要准备什么给林织,不知不觉就买了不少,他又去把地下室林织被他扯坏的裤子捡了回来,再开始打扫卫生,清理家里陌生人进出的痕迹。 长久溃烂的伤疤长满了腐肉,如今那些烂肉被挖出,让景浔心里无比轻快。 他没有想过面对的可能性,因为他不会用别人的生命去尝试,他只会选择终结自己,因此他也永远不可能知道答案。 不过现在不同了,景浔真心实意地感谢哥哥,谢谢哥哥主动失踪,为他带来了林织。 林织尝了一口海鲜粥,对景浔投以赞许的眼神。 得到肯定的景浔眼神越发明亮,坐在对面安静地看着林织用餐。 景浔身上的不稳定感已经消失了大半,他的视线依旧不正常,但林织并不在意。 等林织吃好东西后,景浔便开始清洗餐具。 很快地处理好后,景浔晃了晃手机:“看电影吗?” 林织揉了揉喉咙,声音沙哑地说:“想看你画画。” 林织记得景浔还有幅没画完的画,那副暖色调的关于他的画。 “这幅吗?” 景浔将客厅画架上盖着的布取了下来,这幅正在被阴干的画,显然已经画完了。 林织看着画中人不知何时被添上去的五官,神情微顿。 他好像有印象了,景浔抱着他来这里,他无法控制的眼泪似乎还滴入了颜料里,被景浔握着手添了两笔。 林织按了按太阳穴,有些怀疑这个病是不是从景浔身上转移到了他身上,怎么还把他做失忆了。 “在你睡着的时候画完了,很有灵感。” 在林织困倦地昏睡时,精神仍然处于亢奋中的景浔感觉十足地将画画完了。 他还有很多想要创作的画,各种各样的爱人,但是林织在前,绘画就要退居第二。 “要看我画新的吗,只是时间可能会比较长,你可能会觉得有些无聊。” 景浔皱了皱眉,诚实地说:“而且我现在的作画效率可能会比之前更慢,因为我想看着你陪在你身边,我忍不住。” 如果可以的话,景浔希望林织一直在他的视线内。 能够多在林织身边待一会儿,积累的安全感也就会多一点,这样他就不会太害怕林织忽然消失了。 “那就先收拾东西,我有把衣服从客卧的衣柜里拿出来。” 景浔问:“要装进行李箱吗?” 在此之前,景浔会避免询问,但现在不同了,他有勇气直接询问,因为他知道不会是让他伤心的答案。 林织神色了然:“原来你不想让我和你住在一间房里。” “当然不是!我去帮你韦锦荣已经被送往了条件比较差的监狱。 在关于他的事情中,比较难过的也就是他妈妈景裕雅,还有被他利用的女大学生。 林织之前提过韦锦荣家里有苹果而韦锦荣不喜欢吃苹果这件已经不值得被关注的小疑点,也被霖姐和景妈妈双重答疑了。 韦锦荣不仅不讨厌吃苹果,甚至算得上喜欢,只是对外他避免透露自己的喜好,将喜欢的东西伪装成不喜欢,以免有人在其中下毒,只有在他觉得安全的地方才会进行享用。 林织不免为原主有些不值,尽管原主只是一组数据,但在他认为真实的人生中,喜欢的人对他连这点都是欺骗。 这也就是林织为什么会人的身体挑剔的原因,心里病症以外,感情会骗人,身体不会。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林织靠在沙发上,看着搬着被子的景浔,唇角微微上扬。 其实试一试,也不是很坏。 林织感觉得到,他已经有一点沉迷了。 第二天上午,林织和景浔一起去了医院,陪同的还有景浔的爸妈。 景裕雅为了儿子的病没少操心,医生从小看到大,国内外的名医找了不少。 在知道景浔又重新开始有了正面的医治意愿后,夫妻俩很开心。 住院观察一周,因为有林织在,景浔欣然答应,即使实在他很陌生的环境中,他也没有很不适应。 在抵触情绪出现的时候,景浔就会靠近一会儿林织,或者是画画。 按时服药,检测,不需要医生告知,景浔也能感觉到自己间歇性失忆已经减少了发作的频率。 这种能够掌握生活的有序感十分久违,景浔还在慢慢适应。 他需要时常记录时间,不再是整点,而是想起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或者是在医生的提醒下进行记录,然后对比。 林织和霖姐那边聊完了上班的时间,看见了等他讲完电话的景妈妈,出声打招呼。 “谢谢。” 景裕雅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到了嘴边,还是化为了这两个字。 她能感觉到景浔从阴霾中彻底走了出来,即使他现在还是喜欢待在熟悉的领域尽量不出门,不喜欢和任何不熟悉的人交流,依旧给人有些阴郁冷淡感,但他身上已经没有那种强烈的自毁感,这种改变让她有些想落泪。 “不客气,主要还是靠他自己。” 林织并不是谦虚,因为设计者自救,他才能因为01进入他的世界,接触他的各种人格碎片。 也因为人格碎片本身让他产生了兴趣,他才会选择靠近。 他不是为了救赎而救赎,只是因为他感兴趣,如果人格碎片让他无感,他不会选择爱情,如果人格碎片让他厌恶,他宁愿不要新生。 和景妈妈聊了一会儿之后,林织问起了他们的旧居。 “我们以前住的地方吗,其实没有太稳定的地点,因为我经常有演出,他爸爸的工作地点又常常在国外,所以我们总是换环境,怎么了吗?” “没有,只是对他的过去感兴趣。” 按照惯例来说,代表着人格碎片心灵象征的小猫物品,都在他们象征着美好回忆的旧居。 林织以为这一次会是景浔提过的妈妈为他绣的玩偶,但他并没有在家里看见。 按照景浔妈妈的这种说法,那这些东西也不太可能存在于那些短暂居住过的地方,而且景浔的爸爸妈妈一直都健康地活着,这一点也不太符合被摧毁的过去。 景浔妈妈说了一些景浔以前的趣事,在接到工作电话后有些抱歉地表示自己要先离开。 林织走进了病房里,景浔因为药物作用正在昏睡。 病房内的画板上,有他完成不久的画。 小猫钥匙扣正悬挂在画中青年的手上,被颜料永远定格。 第116章 失踪哥哥的男友 季节已经不知不觉朝着冬过度,病房的玻璃窗外覆盖着淡淡的雾气,在阳光下散发着独特的潮冷感。 林织安静地观赏着这幅画,画上的小猫钥匙扣无比可爱,毛绒感很真实,林织依稀记得抚摸时的手感。 原来是他进入了误区,原来这种象征符号不一定要和某个地方挂钩,而是和‘美好’挂钩。 &开心道:【好耶,这代表这次的任务又要圆满完成啦!宿主真棒宿主最棒!】 &信心满满:【等到任务目标的病彻底痊愈之后,我们这次的救赎任务也就彻底成功啦,是不是很快了?】 林织:【说不好。】 他也不确定时间,但按照经验来说,应该不会很久。 &忽地反应过来:【对哦,他还没有画出那副完美的画。】 等到病症痊愈,执念消散,这个伤口就算是彻底愈合了! &有些好奇地问:【宿主知道他想要的完美是什么吗?】 林织的视线落在了熟睡的景浔的面上,在心里摇了摇头。 【不知道。】 艺术的理念不同于逻辑运算的结果,‘完美’因个体不同而定义不同,不过他相信景浔会创造出他想要的东西,不过是时间早晚。 景浔在医院待了十四天,在医生的批准下,他已经可以出院了。 虽然他还没有完全恢复,但频率已经大大降低,会出现记忆空白的时间段也缩减了,根据这么多天的数据对比,景浔现在最多忘记半天内的事情,而且发作频率很低。 医生需要他回到熟悉的环境里再进行检测,这一点当然要家属帮忙。 林织用笔记录着医生说的东西,景浔站在一旁嘴角忍不住上扬。 心脏雀跃地跳动,林织的温柔让他忍不住沉溺。 林织将纸笔放在了口袋里,和景浔一起离开了医院。 其实按照他的记性,根本不需要用纸笔记录,但他愿意这么做。 无论做什么事情,会表达才行,这种表达不一定需要言语,但需要对方能够接收到。 家里两周没有住人,已经有些灰尘。 景浔拿出了清洁工具,打算大清理一番。 从今以后这就不是他独居的地方了,而是他和林织的家。 林织站在了客厅沙发后的那些画架前,这些画架从他来的那一天起到现在,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从缝隙的灰尘来看,这些画架已经在这里摆放很长时间了。 时机合适的时候,林织会掀开一探究竟,他本来打算在数天前就打开,在他和景浔初次之后。 可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景浔忽然失忆,在恨不得弄死自己的状态下进入了偏执状态,林织被做迷糊了,也就没腾出空来做这件事。 布料坠落,露出了内里的画。 刺眼的红占据眼球,极为血淋淋的诡异的画作,被怪物扯断头颅的人类维持着奔跑的姿势,让人不忍多看。 林织又看了其他几幅画,有些并没有大面积的血腥场面,恐怖藏于需要被解读的地方,怪诞阴森。 比起景浔展览售卖的那些画,多了几分粗暴甚至是直白的恶意,色彩依旧繁复华美,带有他的个人特点。 “你觉得画的怎么样?” 身后冷不丁响起的声音让林织轻吐了一口气,景浔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为吓到他有些抱歉。 景浔并没有被发现过去隐秘想法的紧张,也没有忐忑,如同被看见画作的其他画家一般,询问着看法。 林织靠近了那些画点评:“画的不错,细节处理的也很好。” 皮肤组织,血液流向,受到重力牵引的碎肉,不得不说这些画也具有艺术性,只是很小众。 “如果你当初展览售出的是这些画,估计会被冠以疯子的名号,成为小众爱好者的宠儿,但你已经是备受推崇的天才了。” 听着林织的评价和看法,景浔倒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画的不够好。” 景浔抬手将画拿下,他不展出这些画不是不愿意把这一面示人,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怎么评判他和他的画,只是他觉得这些还不够好。 他一直觉得缺了一些什么,现如今他已经明白,他之所以无法为这些画赋予灵魂,是因为他本就没有一颗彻底喜爱这种艺术的心。 随着画一张张被揭落,画架被清空。 “你要把它们处理了吗?” “我打算把它们放起来,虽然它们没有裱挂的资格,但也算是记录了我的这段时光,遇到你的这段时光,这是我不会忘掉的秋天。” 景浔抱着几张画纸,低头说的认真。 他面上没有太多诉说情话的羞涩温柔,他甚至不认为自己在说情话,只是在陈述此刻的心情。 但偏偏就是这般,有些冷硬甚至有些呆的直白,就是他不自知的必杀技。 林织仰头,吻落在了他的唇角。 景浔微怔,以更激烈的攻势回应。 卧室是景浔最先打扫整理的地方,现在的情况也证明了他的明智。 林织被抛在了柔软的大床上,看见了更换过的床单上他的那件黑色毛衣。 “它破了,我想试试能不能补好,但我还不会。” 景浔顺着林织的视线看过去,解释了它出现的原因。 这件衣服是林织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穿的衣服,对于景浔来说有种特别的意义,而且林织也应该是穿着这件衣服受伤,景浔发现了衣服的裂口,所以想尝试缝补,打算等学习好了再处理。 “没关系,这样也能穿。” 景浔本想说林织不用将就去穿破了的衣服,就算这件不能穿了,他还能给林织买很多,但林织的动作让他觉得事情似乎不是他理解的那样。 林织随手将衣服扯开了些,换上了这件他留下来的衣服。 在极致的颜色对比下,肌肤越发莹白。 细细的裂口并不给人颓然破败的感觉,林织歪头看向景浔,弯眸问:“我说的对吗?” 景浔的视线几乎胶在林织身上,点了点头。 几分钟前景浔还心心念念着要补好的衣服,被他亲手破坏的更彻底。 宽松的布料,脊背上游移的手掌滚烫。 窗外寒风呼啸,宣告着冬日的来临。 林织的假期在此刻也结束了,他调来了国内分部工作,不过他没有选择成为霖姐的搭档,而是自愿降级去了风险性低的安保部门。 韦锦荣的那件事让林织的等级提高,丰厚的奖金也早就打入了他的账户,不过林织并没有干到高层的意愿,因为不能随意离职,林织就去了清闲一点的地方,他没有选择像原主一样做内线工作,因为那需要长时间的工作,并不自由。 他现在的部门,平日里只用接个几天的保镖任务,偶尔护送东西,钱少所以活少。 “我可以一起去吗?” 看到收拾东西准备出差的林织,景浔眼里满是渴望。 “行程需要保密,不过你可以在目的地等我。” 林织这次的任务是和两名同事一起保护一个老总安全地抵达展会,以及全须全尾的离开,老总也没什么仇敌,就只是出于基本安全考虑带上的保镖而已。 展会的地点是公开的,景浔自然也可以去。 事实上这也是林织工作的原因之一,引导景浔出门。 景浔还是惯性地待在熟悉的领域,毕竟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就算他有想要去的地方,也不会立刻行动,再加上有他在景浔身边,景浔还要考虑他想不想喜不喜欢。 既然如此那就让景浔去一些他没有设想没有计划,但是会有他抵达的地方。 这件事并不麻烦,甚至也不需要花费心思,而且很有趣,起码让推不掉的工作没有那么枯燥乏味了。 景浔立刻整理了行李箱,买好了票。 在林织离家去往工作地点的时候,景浔也坐上了去往目的地的车。 不用担心自己会失控伤人,不用担心会突然失忆失去掌控自我的安全感,景浔自如地在人群中穿梭。 他办理好了入住,给林织发了信息,在等待他到来的过程中,在陌生城市里漫步,观察着人与景。 他的瓶颈期似乎真正地过去了,画着任何他觉得有感觉的事物。他跟着林织的工作行程四处走动,有时候主动提议旅程,甚至有一次独自去往了雪山。 景浔本是想等着林织一起去,可是林织有事要忙,并且希望他不要等待任何人再出发,渴望的时候就要行动。 景浔被鼓励着出发了,但回来的他说什么也不肯单独出行。 “出发的时候就想你,到终点也想你,看到那些景色很快乐,所以更想和你一起看。” 林织点头,被依赖的病态情绪需求再度满值,他欣然应允。 景浔的画越来越多,风格也越来越多样,有以往的华美冷锐,有闲适的人间,有描画恋人时专属的暖色与梦幻浪漫。 常雨涵看的两眼发光,希望景浔立刻答应办画展。 景浔答应了,挑选了一些画。 常雨涵揶揄道:“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舍得让所有人看你的宝贝恋人了?” 景浔挑选的这些画都和林织相关,哪怕是挑选出的第一幅雨雾中的花。 “大家都应该知道他是我的恋人。” 景浔不再有担心恋人被觊觎的慌张,因为他已经将林织私有。 图像可以流传,哪怕时光过去百年,有人再看见他的画的时候,也会知道画中的人是画家的恋人。 光是这么想着,景浔便不自觉笑了。 常雨涵带着一肚子狗粮离开了,兴奋地开始干活,准备进行宣传再挑选场地。 临近年关,林织休假。 景浔的新年愿望是和林织一起看一次雪山,林织自然答应,他们收拾好东西就去往了目的地。 冰天雪地里,林织裹得很厚。 “林织。” 当听见背后的呼唤时,林织转身,看见了景浔的灰蓝色的眼睛。 睫毛下压上抬,景浔没有举起摄像机,在这一瞬,眼睛如同快门,将图像定格在脑海里。 山脚下不远处的小屋里,哪怕有取暖机器维持着室内温度,但也依旧有些寒意。 景浔用温水化开颜料,在画纸上落下了第一笔。 在景浔的心里,好看的画作和杰作之间,只差一笔。 当那一笔落下的时候,福至心灵。 林织一如往常,安静地看着景浔作画。 偶尔他会替换掉杯子里的冷水,保证景浔调试颜料时的水温。 他注视着作画的景浔,如同在欣赏着一幅名画。 景浔从傍晚不停歇地画到了天明,当最后一笔落下时,他的眼里露出喜悦痴迷的光。 雪山之上,赤脚喔花的青年,仿若圣洁的神灵。 景浔低喃:“完美。” 【恭喜宿主!本次任务完成!请选择是立刻脱离,还是进行七日滞留?】 &的声音响起在林织的意料之中,他选择了滞留,和他的小可爱好好告个别。 景浔沉浸在抓住完美灵感的欣喜若狂中,抱紧了林织,林织接受着这种情绪分享,用言语为他庆祝。 “等我们离开这里就把画寄出吧,不过这周围的景色很好,我们可以多留几天。” “好,不过你不会觉得冷吗?” 景浔自然愿意,只是有些担心畏冷的林织。 林织轻轻扬眉:“不会,有你。” 燃烧的壁炉发出了轻微的声响,雪天里的静谧让人心中宁静。 林织在此刻抛出了常见的幻想类问题:“景浔,如果世界还有七天终结,你最想做什么?” 景浔虽然有些疑惑林织为什么这么问,但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他的答案:“和你做/爱,还有和你一起画画。”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似乎要紧密连接亲密无间到没有任何分开的可能,好像才会有些安全感。 画画是景浔最喜欢的事情,和喜欢的人一起画画,那就变成了最最喜欢的事情。 林织解开了扣子,望着景浔开口:“我有点冷了。” 屋外风雪交杂,隔绝了一方天地。 当那副被画家认为是最完美的作品染上了恋人的浊白时,林织才发现他低估了景浔的敏锐程度。 身为卓绝的画家,景浔有着超乎寻常的情绪捕捉力和极为恐怖的直觉。 当然,他也没有太遮掩,他知道景浔在意的点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不是毁了它,因为有你,它的完美更无可挑剔。” “如果世界消失的那一刻,我还和你不分离,我会非常开心。” 景浔和林织额头相抵,眼里满是餍足。 林织这次没再告别,凝望着景浔,直至时间走到尽头。 第117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无处不在的阴冷感,白雾在空气中流动。 林织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睁开了眼。 挂在门帘上的红绸随风飘动,剪裁的喜字贴在精美的窗棂上,俨然是嫁娶前后的场面。 林织抬手,清晰听见了自身骨骼作响的声音,仿佛许久未运转的机器,充斥着不协调感。 他低下头,看见了身上穿着的雪白中衣,长发垂落在面颊旁。 床上的被衾是绣着鸳鸯的烟粉色,房间的摆设也如同古代女子的闺阁。 灰白色的稀薄雾气丝丝缕缕,不断流入他的身体,又从他的身体里涌出。 明明感觉到气温很低,林织却不觉得冷,甚至有几分舒适。 在这种潮冷的气氛下,房间里的喜字都带着几分诡异的凄凉。 01:【宿主,我们要朝着新的任务出发啦!准备好接收这个世界的信息了吗!】 系统元气满满的声音驱散了死寂感,林织点头,坐在床上开始梳理这个世界的情况。 这次的任务对象叫做谢青,他的经历和之前的人格碎片都不相同,没有一个十分美好的童年。 他是一个孤儿,准确地说,是一个在棺材里出生的孤儿。 谢青的妈妈自小体弱多病,爸爸也是个药罐子。 谢青妈妈怀孕八个月的时候,丈夫病死了,而她在打击之下,身体本就不好的她也病逝了。 孕妇的尸体肚子高耸,看见的人都瘆得慌,立刻把她给下葬,就在填埋的过程中,听见了棺材里传来的婴儿的啼哭声。 也许毕竟是一条命,也许是担心婴儿被活埋后怨气害人,所以婴孩被抱了出来。 作为棺生子,谢青自小就不受欢迎,亲戚们都不愿意收养他,还是村里五十岁的无儿无女的寡妇不忍心,收养了谢青。 因为出身,谢青从降生的那一刻就背负了不详的名声,他很小就知道自己不是寡妇的亲生儿子,毕竟会有小孩子追着他骂他是鬼娃娃,也有不少大人对他指指点点,过年他从来讨不到糖,所有人都不欢迎他。 七岁那年的冬天,寡妇洗衣服在河边跌了一跤,砸到了头,很快就一命呜呼了。 失去了养母,谢青在村子里的处境越发艰难,别人说他命硬克亲,母亲都死了,他还能出生,活着更是给周围的带来不幸。 当初把谢青从棺材里抱出来的村长不忍心,既然谢青在这个地方只能忍受流言蜚语,不如把他送去别的地方。 谢青同意了村长的话,带着养母的牌位和一些贴身物品,和村长一起坐上了去往城镇的汽车。 看到这里林织还有些惊讶,按照他看见的环境和先前的信息,他还以为谢青生活在古代,没想到竟然是现代? 压下心里的困惑,林织继续消化系统灌输的信息。 出了村又出了镇子,到了村长都不熟悉的城市后,村长领着谢青到了一家福利院附近便转身走了。 谢青站在了福利院的门口,在他说了爸妈都死了,也不知道家在哪里之后,成了福利院的一员。 很快,他因为长得好看,听话又懂事,被领养人看上了。 谢青有些犹豫,可新的养父养母很喜欢他,喜欢他能够来到他们的家庭,即使谢青没有一开始就答应,他们也时常来看望他,在这种柔情打动下,谢青被收养了。 正好收养他的养母也姓谢,谢青就没有改姓,对外说随母姓就行。 谢青十五岁的时候,不易孕体质的养母怀孕了。 他没有担忧,反而非常高兴,欢迎着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小孩,和养父母一起期盼着小孩到来。 可四十多岁的养母已经是高龄孕妇,在生产的时候出现了大出血的状况。 生命在此刻显得尤为脆弱,养母和已经有了眉眼的小妹妹都没能活下来。 彼时谢青十六岁,他似乎依旧没能逃离克亲的不详魔咒。 谢青的养父大受打击,深陷于痛苦之中,病了很长一段时间。 谢青一边上学一边照顾养父,大概是他的存在让养父意识到还有孩子要照顾,慢慢又振作起来,甚至是靠工作麻痹自我。 十九岁,谢青在本地上大学,在课上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养父过劳死,至此,谢青最后的亲人也离他而去。 即使所有的事情都有迹可循有着无关于克亲的解释,但谢青确实一直在失去重要的人。 二十一岁,谢青为了救洪水中的小孩,被水流卷走,停止了呼吸。 通常而言,他的人生应该以此为结尾,但这个世界很特殊,人在死后依旧有存活的机会。 这是无数亡魂参加的冒险,用题材来讲,称之为‘无限流’。 死后,谢青成为了无限游戏的玩家。 所有玩家会拥有一项天赋,而后会被投放进副本中,通过求生来获得积分。 积分只有两个作用,一个是兑换休息空间,可以让玩家喘口气,避免永不停歇地奔向下一个副本。 另一个作用,就是复活。 这是随着天赋能力一同而来的告知,集齐一万积分就可以复活。 积分不可赠予不可掠夺,积分兑换的任何事物只能玩家本人使用,其他人使用无效。 玩家死亡即为意识消散,积分清零,重新往生。 林织了然,虽然还没接收原主的记忆,但情况也很明显。 时空的不同,意味着这里是一个副本,他是副本&#或者玩家。 林织也没急着了解眼下的处境,想着这次的人格碎片的病。 比起大脑病症还要隐晦一些的心脏衰竭,不能激烈运动,不能受到剧烈刺激。 谢青第一次知道他有这种病是第一个养母在河边摔倒的时候,他狂奔到河边,养母昏迷着被人抬去家里,他在原地心脏疼的几乎昏死。 之后的病症情况01给林织的信息里并没有详写,但林织想都能想得到。 心脏病患者在无限流逃生,林织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这次的救赎任务,还真是让他一时之间没有思路。 梳理好任务对象的信息,林织开始查看自己这次的身份。 如同他刚刚猜想的那样,他是谢青正在经历的逃生副本&#,或者说是BOSS。 副本有很多种,大致流程都是几名玩家一起被投放,而后在副本里求生,避免死亡结局通关。 故事发生在一个古代的镇子上,林家的庶女即将出嫁,嫁给本地最有名的富商做续弦。 玩家们会成为受林府邀约参加婚宴的宾客,在林府中暂住。 他们会通过恐怖事件和各种线索得知,林府早就成了鬼宅,这是地缚灵在重演生前的事情,他们需要解决掉怨鬼才能通关拿到积分,否则就会被怨鬼杀掉。 原主就是这次故事的主角,也就是怨鬼——林家庶女。 原主并没有女装癖,男扮女装实属保命之举。 林府的主母有一子一女,但姨娘生的只要是男孩,基本都会夭折。 原主的娘亲怀孕的时候,林府已经开始落没,全靠主母的母家那边的关系维持着生意往来,林府的老爷心有怨怼,却也不敢多言。 在这种情况下原主娘亲发现自己生的是个儿子,心惊胆战生怕原主被害死,所以谎称生的是个女儿。 原主从小就清楚这件事,为自己不得不扮作女儿身而耻辱,只想着一日带着娘亲离开府中,过他们自己的日子。 但他娘亲生他伤了身子,要靠喝药续命,所以他必须要等娘亲身体好些,他有些钱了才能跑掉。 几日前,主母忽然下令让他嫁给镇子上的六十岁的富商做续弦,紧接着就把他娘绑了起来,将他软禁在府中待嫁。 原主只能想要求助父亲,只要他说出自己是男人,就不用嫁人,就能把娘亲放出来,出嫁当天,他逃避耳目到了主院后,却听见了父亲和嫡母的谋划。 原来嫡母早在几年前就知道了他是男儿身,故意让他娘亲病的越来越重以此惩罚他,那个六十岁的富商男女不忌,甚至就喜欢玩死漂亮的男子,主母故意把他卖了过去,他的娘亲也早在前日就被毒死了。 林老爷不仅没有反对,甚至参与其中,他卖的价钱还是林老爷亲自去商谈提价的。 两人在屋中说着一会儿如何让他老实,并且后悔钱要少了,让原主直接怒上心头。 他去小厨房拿了刀,进屋砍死了父亲和主母,他没有收手,主母的丫鬟,进来寻找父母的林府嫡子嫡女,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前院热热闹闹吹拉弹唱迎亲时,后院都是尸体,有小厮哀嚎地逃到了前院,浑身是血的‘新娘’出现在迎亲的队伍面前,想杀了新郎。 可这次却没有那么顺利,他已经耗尽了体力,他被富商的护卫推搡,被宾客摔砸食物,被用乱棍殴打,最后被打死在了林府的大门前。 他的血液顺着台阶流淌,怨气冲天。 他成为了地缚灵,不断重演着生前的事。 01:【宿主接收好了吗,如果好了我就颁发这次的任务啦!】 林织点头,01依旧用着饱含情绪的语调念出任务:【温暖他!治愈他!让他感受到世界的美好!让他的心脏健康的跳动!宿主,我相信你!】 林织弯唇:【谢谢你的相信。】 他有些好奇这个无限游戏的本质,不过原主的记忆里只有他生前经历的事情,他不知道他处于游戏中,不记得他重复了多少次,杀了多少玩家又被多少玩家杀死,所以林织也无从得知,所以询问了01. 01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数据库里没有这些内容。】 林织也不意外,看向了窗外。 小院内一片漆黑,林织的视线却不受任何影响。 林织动作僵硬地动了动脖子,身为地缚灵,在这个时间段原主还以为自己现在是人,被软禁在这里,想着怎么逃出去。 可是他的身体早就已经腐烂了化为了白骨,所以才会特别的僵直。 不过转瞬,林织的动作就恢复了自然。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是鬼,也就摆脱了浑噩的状态,提前恢复了厉鬼形态。 周围的灰白雾气争先恐后地涌入了他的身体里,他身上的雪白中衣也变得血迹斑斑。 林织随手变幻了一件黑衣,门未开他已经到了门外。 院子里守着的两个婆子身躯僵硬,她们也早就不是人,成为被厉鬼困在这里的怨魂。 林府里挂着红色的灯笼,内里的烛火随着风忽闪忽灭。 “一级警戒!NPC从里面追出来了!” 穿着皮夹克的胖子气喘吁吁地从内院跑出,坐在大堂里的几个玩家立刻站了起来。 脖子上挂着头戴式耳机的少女压着声音低吼:“胖子你搞什么飞机,不是说了找到线索别轻举妄动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掌,无形的空气墙竖起。 “我听到了特别重要的线索,走的时候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声音,那大妈直接就狂化了,还好我天赋是速度,不然就寄了。” 胖子话音刚落,一道鬼影就撞在了空气墙上。 贴在上面的妇人面上满是划痕,眼神怨毒地看着所有人。 随着她的一声鬼啸,空气墙骤然破裂。 少女大喊:“跑!” 大堂里的玩家四散,躲避着鬼怪的追逐。 林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个场面。 原主身为这个副本的核心,他虽然最强,但没有记忆,只会在出嫁日当天死亡后厉鬼化开始屠杀,而副本里其他鬼魂却有记忆,因为被困在这里,他们的怨气同样深重,会在夜晚对玩家们进行捕杀泄愤。 原主是BOSS,主母就是小BOSS。 主母正对着一个青年穷追不舍,青年努力和鬼怪拉开距离,按着心口脸色煞白。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不忘戏谑开口道:“虽然我是纯情男大,但阿姨你也不用这么热情。” 林织顿了顿,问:【我应该没找错?】 他以为这次的人格碎片会是一个阴郁高冷厌世的青年,没想到这么……活泼? 01兴奋道:【没错!宿主,好消息,我有了一个为你提供的本世界特定的功能了!】 林织收到了01发放的新功能通知,和情绪雾气不一样,需要他操作。 血契,可以让他和任务对象绑定,他可以从地缚灵的状态解除,离开这个副本,任务对象在哪儿他就可以在哪儿,甚至可以抵达任务对象的休息空间。 不过他依旧不能摆脱被缚灵的状态,不能离开任务对象太远。 关于这条规定,林织莫名品出了点别有用心的味道。 眼见青年就要被追上了,其他玩家们无比紧张。 胖子忍不住开口:“谢青你别玩了,赶紧用天赋能力啊,一会儿真的被撕碎了!” “我没有在玩,不过你真的要看我使用能力吗?” 谢青弯腰利用障碍物躲掉鬼爪,抬手打了个响指。 悬挂的灯笼忽然灭了一盏,人类能见度降低。 他有些无奈道:“我的天赋,只会让鬼更兴奋。” 第118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即使是刚加入逃生游戏的萌新玩家,都清楚‘光’的重要性。 无论是鬼怪妖魔还是不可名状的恐怖生物,在暗处出没的频率和杀伤力远超于光亮处,以至于玩家们都有趋光性,在亮的地方安全感增加。 哪怕那盏灯的存在对鬼没有影响,但是它被谢青熄灭后,其他玩家心也跟着颤了颤,他们也明白了谢青的意思。 鬼最喜欢什么氛围,当然是漆黑一片的地方。 穿着华贵衣裳满头珠钗的鬼妇人手脚并用朝着谢青再度扑去,微弱的烛光忽地在她眼前跳动,让她下意识地停顿了一瞬,她想再扑的时候发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 角落处,酒红色长卷发的女人正伸出手,将鬼朝着半空中牵引。 这两件事几乎在同一个瞬间发生,谢青趁着空档抽身,朝着鬼主母丢了一样东西。 鬼主母强行摆脱了牵引力,朝着控制自己的人看去,角落里的女人向后跌了半步,头皮发麻下意识想逃。 就在此刻,鬼主母忽然尖叫了一声,叫声里的惊惧十分明显,她很快化为一道鬼影躲回了后院里。 莫名化险为夷,所有玩家都松了口气,胖子有些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从角落里爬了出来。 胖子立刻问:“你朝她丢了什么,她一个鬼跟见了鬼似的跑了。” 所有人都看向谢青,这可是驱赶鬼的办法,说不定能提高大家的存活率。 “准新娘做的香囊。” 谢青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频率,和刚刚出手相助的女人道谢。 “不客气,我可舍不得纯情男大死了,毕竟我生前可遇不到两个。” 女人耸肩,开了个玩笑。 戴耳机的少女有些急切地问:“什么原理啊,香囊里有符咒之类的东西吗?” 胖子立刻说:“我知道,他们肯定是怕她,我刚刚听到了线索。” 穿着运动衫的男人被嘈杂的声音弄的头都要炸了,忍不住开口:“等一下,我们慢慢来行吗,让大家都搞清楚,避免再发生悲剧。” 他们都不是过了两三场副本有一点经验的玩家,在碰头的第一天就互相介绍了一下,定好了分工合作,但当晚就有人死了,六个人变成了五个人,所以在第二天晚上也就是今晚,才决定聚在大堂,分享白天搜集的线索。 大家又回了主厅,落座后女人开口:“先从重要的线索说起吧。” 所有人都没有异议,望向了胖子。 胖子答道:“我刚刚是从主院出来的,搜到了账本,后来看到林老爷和林夫人进了房间,就过去听墙角,林夫人问林老爷提价顺不顺利,又说原本以为新娘是个赔钱货,没想到比女子还值钱,所以新娘其实是男的!我找到的账本表示他们最近有一大笔进账,就是卖女呸,卖儿子的钱。” 运动衫男:“就这些?这就是重大的线索吗?” 胖子诧异:“知道新娘的性别这还不重要?那不就知道动机了吗,他是个男的,父母还要把他卖给个糟老头做续弦,所以他一怒之下就把人全杀了,所以那个鬼碰到香囊才害怕。” 耳机少女一脸微妙地说:“你就能确定他一定是男的?双性也不是不可能啊。” 谢青被口水呛到,其他人有的震惊有的迷茫。 胖子:“世界上真有这种性别吗?大学生你说说看。” 谢青沉吟:“或许真的有可能,基因的密码人类至今还没破解完全。” 运动衫男抓狂:“我受不了了,你们为什么话题那么跑偏,回到正经事上来!” 被议论的林织坐在谢青的旁边,按了按眉心。 玩家们浑然不觉他们议论的**ss就在他们旁边,继续进行讨论,整合线索。 胖子搜到了账本和偷听到了对话,谢青找到了新娘生母陈姨娘住的地方,从屋内的痕迹发现陈姨娘可能遭遇了不测,从丫鬟那里打听他们母女关系很好。 耳机少女则是发现了一个被关在后院的疯女人,得知了主母杀妾室儿子的往事。 红发女人发现待嫁的新娘并不是自愿不出门,而是被人看守着,甚至刻意被饿着让他没有体力逃跑。 运动衫男:“现在情况很明显了,毫无疑问新娘就是副本的核心,出嫁日当天他做了什么让这里死了很多人,只有消灭了他我们才能通关。” 红发女人看向谢青:“你的香囊哪里来的,我去的时候那个小院被看守着,根本没法进去。” 谢青回应:“陈姨娘的梳妆台里,香囊里有生辰祝福字条,可以得知这是新娘绣给母亲的礼物,既然这是bss的东西那应该有用,所以我就带上了。” 胖子吃惊:“白天那时候线索还不完全吧,你就知道新娘是bss了?还这么莽的把他的东西带在身上?我第一天看到林家大少爷表情很不对劲,我还以为他喜欢上了同父异母的妹妹所以把所有人都杀了,猜他是bss。” 线索并不会送上门,需要玩家们主动搜寻,所以在一开始,谁都不可能下定论。 谢青唇角轻翘:“直觉。” 长发女人眯了眯眼问:“明知道那是厉鬼的东西你还敢带在身上,你不怕被锁定?” 运动衫男点头:“我上个副本也是古代,有个人拿了鬼的钗子,结果直接被厉鬼附身,用钗子自杀了。” 和厉鬼有关的信物都很危险,除非是可以杀鬼的东西,能活过两场副本的玩家们已经有危机意识了,所以他们才惊诧谢青的举动。 谢青指间夹着一枚硬币,抛向空中又接住,反复把玩,听见这话后心情愉快地说:“好坏各一半,我当时丢了硬币,数字朝上,所以是好兆头。” 他摊开另一只手的掌心,略微有些破旧的香囊又出现在他的手中。 离他最近的胖子差点从座位上飞起来,嘴角抽搐道:“你他娘什么时候捡回来的!” “说不定可以重复利用,毕竟我柔弱不能自理,需要护身符。” 谢青悠然地将东西放进口袋里,面带微笑和大家对视。 大家想法不一,有人觉得鬼的东西弊大于利,也有人觉得谢青胆子很大,居然还敢拿着。 因为刚刚有鬼袭击,大家现在也不敢分开回去睡觉了,打算在这里对付一宿,干坐着无趣,胖子打开了话匣。 “谢青你的天赋怎么回事啊,难道就是关灯吗?” 胖子特别好奇这事儿,他向来心直口快,没什么顾忌就问了。 游戏怎么会给个这样的天赋,他根本不能理解。 其他人支起了耳朵,哪怕有些犯困的少女也睁开了眼。 “差不多,能偷光为己用,但用了就没有了。” 谢青也爽快地回答了,他抬起手,屋外的蜡烛又熄灭了一根。 他摊开掌心,微弱的光芒在他手里跳动,不一会儿就熄灭了。 耳机少女:“嗯……看起来有一种特别的……” 长发女人:“没什么用处的……” 运动衫男:“脑干缺失的美感。” 胖子真诚发问:“这游戏是不想你活下来吗?蜡烛燃烧在那里,还能一直照着,你偷过来了,它就灭了还得重新点,这何止是让鬼更兴奋,那些怪物都要乐死,这不自助餐嘛,而且在白天根本没用啊。” “如果是太阳能都灯或者电灯,你能用来卡bug吗?” 谢青和他探讨:“上个世界试过,要重复按开关,太阳能还没碰见过。” 胖子满脸写满了同情:“哥们,你这心态也太好了。” 谢青轻叹:“总有人外向着悲伤,这就是我们纯情男大的苦恼。”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苦恼,这让胖子更费解了。 林织坐在了谢青的另一侧,面上若有所思。 这个天赋听起来是有点鸡肋,但是如果能够储存足够的光源,在这个大多数怪物都畏光的危险世界里,说不定有奇效。 “虽然我没什么武力值,但还好给我速度加成,让我成为了灵活的胖子,谢青都交底了,你也说说呗,对付厉鬼说不定组合技有奇效。” 胖子看向了运动衫男,昨天就他和谢青没说天赋,现在谢青都说了,出于合作关系,大家多点了解也好。 运动衫男也没藏着:“我可以安插固定的安全区,然后瞬移到那里。” 戴耳机的少女冬冬,天赋是建立防御的空气墙,胖子徐锐,天赋是超乎常人的速度,长发女人红玉,天赋是牵引,运动衫男钱三,天赋是狡兔三窟。 对比之下,谢青的吞光,显得有那么些抽象和无助。 不过他却是几个人之中最放松的那个,全然没有置身于危险之中的紧绷。 硬币在谢青的手指间来回晃动,他看向厅堂外,感觉周围似乎在起雾。 林织注意到了他视线,涌动在他身旁的雾气越发凝实,已经隐约能让人类窥见。 林织指尖绕着雾气,起身离开。 阴冷的风穿堂而过,谢青在稀薄的雾气中隐约看见了一名黑衣少年的身影,又好似只是他的错觉。 林家主院,身着华衣的主母怨恨又惧怕地看着忽然到来的少年,为他的提前苏醒而瑟缩。 林老爷的鬼魂麻木地待在一旁,眼神空洞。 “明日将婚约取消,说我病了,需要冲喜。” 主母有些愣住,似乎不明白事情怎么发生了改变,这件事并不在她生前的记忆里。 “不需要去管规则,我就是规则,按照我说的去做。” 灰白色的雾气缠绕住了鬼妇人的身体,化为细密的针刺,扎进鬼魂的身体。 主母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僵硬着面部连连点头。 林织收回了视线,雾气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漫向了府邸的每个角落。 所有的鬼魂在同一瞬间睁开了眼睛,眼神空洞地低声喃喃。 “冲喜。” “冲喜。” “冲喜。” 重复交叠的声音汇聚,宛若夜里振翅的蚊蝇。 玩家们聚集地在大厅里打盹,被抽签到守上半夜的冬冬戴着耳机,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 林织睁开了眼睛,事情顺利地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他还以为他修改了玩法,将通关模式更改,会受到无限游戏的阻拦,但事实上并没有,似乎他的意志就是副本的意志。 林织惯性地寻根溯源,但因为信息太少,暂且搁置在了一旁。 按照正常的副本玩法,明天玩家们应该会找到关于他死亡真相的线索,通过那些寻找到消灭他通关的办法,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他特地来找主母的鬼魂,是因为她的怨气比其他鬼魂更深,还有些许神智,不完全是他的傀儡,他需要叮嘱一番,以免她出差错。 天不知不觉亮了。 冬冬将耳机挂在了脖子上,伸了个懒腰。 红玉歪头:“你这耳机哪儿来的,拿积分换的吗?” 冬冬:“跟着我一块进来的,估计是沾了我的血。” 胖子问:“那还能放歌吗?” 冬冬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还能再白痴一点吗,我连地府的蓝牙吗?就当降噪耳机用吧,积分倒是可以换听歌时间,但是我不想那么奢侈,虽然一万积分遥遥无期,我也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压低。 胖子乐呵呵道:“反正第二条命呢,大不了就是投胎呗,不亏。” 钱三闷闷地说:“我也不是想复活,那个目标太远了,但我不想消散。” “一样,我是根本不想复活,但我也不想死,就这么混着吧。” 红玉撩了撩微卷的长发,手里平空多了一根被点燃的烟,她深吸了一口,一副沉浸在尼古丁中的模样。 一根一次性吸入香烟五积分,冬冬忍不住在心里敲计算机,她上个副本兽口逃生才六十积分才够换十二根烟,太奢侈了,冬冬选择闭眼不看。 谢青无聊地抛掷着硬币,冬冬问:“你这不会也是积分兑换的吧?” 谢青诧异:“当然不是,它也沾了我的血。” 冬冬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积分商城里一枚永久硬币都要一百积分,并且没有什么作用,怎么可能会有人买。 “让我来看看今天的运势吧,字是不好,花是好。” 谢青低喃,将硬币抛到半空中,再稳稳接住。 “看来今天是幸运日。” 谢青看着硬币上的花,语气欢快。 有轻微嘈杂的声音从大厅外传来,玩家们戒备地站着,所有人都做好了逃命的准备,只有谢青懒洋洋地站在原地。 脸色青白的家丁们面无表情地抬着一口大红色的棺材走入,视室内的人于无物。 剪裁好的喜字和红绸被人抱着,准备装点喜堂。 敞开的棺材落地发出了略带沉闷的声音,内里垫着鸳鸯红被,殷红到刺目。 胖子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浑身瘆得慌,红惨惨的喜事氛围在某些时候比白事氛围还可怕。 满头钗环的妇人从外走进,她描眉涂了脂红,并没有显得气色多好,反而越发面部僵硬死气沉沉。 她的衣袍有些空荡,头上的装饰似乎下一刻就能将她的脑袋压扁。 昨晚手脚并用追着他们的女鬼又恢复了人的模样,玩家们并不遮凝重的神情,胖子在她走近的时候还向后退了一步。 谢青:“林夫人不是嫁女吗,这是什么意思?” “小女病重,婚约取消,需要冲喜。” 林夫人吐字并不流畅,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青。 玩家们面面相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有些措手不及,他们以为昨晚就梳理好了前因后果,没想到又有转折? 冬冬:“小姐怎么病了,我们能去探望吗?” 林夫人重复:“需要冲喜。” 钱三头皮发麻地问:“需要谁冲喜?” “你。” 林夫人抬手,指向了谢青。 众人同情的视线落在了谢青身上,为他默哀。 胖子下意识脱口而出:“可你女儿不是个男的吗?” 林夫人置若罔闻,眼神怨毒地咧开了嘴:“喜棺压晦,永结良缘。” 抬棺的家丁,弄绸的小厮,贴喜的丫鬟,纷纷望向了新郎官,唇角夸张地上扬,眼神空洞。 被一双双呆滞的眼睛注视着,比起祝福更像是恐吓。 谢青诚恳建议:“强买强卖,好像不太合适吧?” 林夫人的骨头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扭曲地看向了谢青,似乎很快就要像昨晚那样扑向他。 谢青立刻改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岳母您太客气了,不必现在就和我拜早年。” “今晚戌初时分,拜天地。” 林夫人面无表情地掰正了头骨,忙着去装点其他地方。 她走之后,玩家们也立刻离开了张灯结彩的大厅,站在了没人的角落里,看着满府的人忙碌喜事。 钱三:“你就不该戴着那个香囊。” 冬冬:“神他妈幸运日。” 胖子碎碎念:“所以他是个男的为什么还要让男的冲喜啊?” 红玉看着沉思的谢青,问:“你在想什么?” “第一次结婚,杀新娘要注意点什么。” 谢青有些苦恼,抬头看见队友们一个个神情严肃,反而开口/活跃气氛。 “相聚即是缘,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们别哭丧着脸啊,大家手头都不宽裕,就不用你们随份子了,作为我此时此刻的亲人,你们可以坐主桌吃席。” 谢青哼起了歌,唱着‘谁是我的新娘’。 阳光照不到的阴暗处,01嘿嘿,忍不住跟着一起唱。 【你是他的新娘~哎嘿嘿~一直就在他的身旁~】 第119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略带轻快的语调将沉闷的气氛冲淡了些,倚在墙边的林织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谢青。 谢青有一双好看的凤眼,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潇洒乐观的感觉。 他的外向和真正的开朗不同,就算是再活泼的人,遇见这种事情,也不会是毫无苦闷的表现。 谢青并不是强撑着调节氛围,好像是真的没有太往心里去。 不是所有人的悲伤都外显,无论谁看到谢青,都不会觉得他有一个可以称之为悲惨的过去。 越是如此,越是让人难以捉摸。 林织清楚,每个人格碎片都心存死志,但在他们真正走到自我了断那一步之前,会有一件事情支撑着他们活着。 林织还不清楚那件事情是什么,所以更想探究。 暗处的鬼新娘被逗乐,周围的队友们却笑不出来,哪怕是心最大的胖子都用匪夷所思地眼神看着谢青。 都这种时候了,谢青无疑被下了催命符,很可能就要彻底消失了,为什么还能开玩笑? 钱三发问:“你难道有什么底牌吗?” “如果非要说有的话,我的底牌应该是你们,别担心,既然是游戏,就一定有通关的办法,实在不行就当做我为你们试试水。” 谢青有些跃跃欲试地说:“给人冲喜这种事情多新奇,我还从来没体验过。” 胖子感叹:“你是真不怕死啊。”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谢青笑着低叹,陈述着名句。 他将手中的硬币抛到了半空中,伸手抓住。 “该走了,去搜查线索吧。” 他并没有去看掌心中的硬币图案,随手将它放进了卫衣外套口袋里。 这才是最要紧的事,大家散开,各自寻找着线索,约定好时间碰面。 灰白色的雾气在空中涌动,在太阳光下淡的让人看不清。 黄昏时分,在林夫人要求的拜堂前一个小时,大家在没有人的东小院碰头。 “有非常重要的线索!” 冬冬和胖子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冬冬着急地先说了。 “我听到了林家嫡子和嫡女的对话,也找丫鬟作证过了,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是什么,也知道bss原先是怎么死的了。” 胖子:“我查到的好像是这个的后续线索。” 冬冬:“通过林府的少爷和小姐的话不难推测出,在原本的故事里,本来要嫁人的被迫男扮女的新娘忽然重病了,其实是他抵抗的手段,他把林家重要的账本和单据藏了起来,如果父母还坚持要他嫁人,他就会把这些东西毁了,并且教唆富商吞了林家的生意。” “所以林家人才咬牙切齿地该换了主意,用病重的名头躲避结亲,但他们不肯这么被拿捏,所以就随便找人给‘庶女’冲喜,打算把两个人都毒死。” 胖子附和:“没错,我查到的是在厨房的毒药,新娘小院看门的一个婆子往今晚准备的喜酒里投毒。” 钱三:“我找到的应该是关键道具,从一个破了的小观音像里发现的,我和红玉一起破解的。” “是的,里面是一个云游道士留下的对付厉鬼的办法,只要找到这把桃木剑,在上面涂抹纯阳之血,只要刺进厉鬼的心脏,就可以灭了他。” 红玉点头,从手里拿出来一把手掌大的刻有纹路的桃木剑。 冬冬握拳:“太好了,这下剧情和道具都齐全了,只要等到晚上入洞房后,我们一起把厉鬼弄死,应该就能通关了!” 胖子:“谢青,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谢青拿出了一张纸,上面是一首打油诗。 冬冬一字一字念出:“林府有儿郎,不甘扮娇娘,持物反天纲,不知毒暗藏。因恨怨魂生,怨魂生,索生魂,皆成魍魉。” “没错了!这下都串起来了!” 大家都有些兴奋,找到了生的希望。 谢青垂着眼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红玉:“谢青,怎么了?” 钱三说:“可能是紧张吧,毕竟晚上是他去拜堂,到时候得他先稳住那个鬼。” “你们不觉得好像太顺畅了吗,就好像这些是专门给我们看的东西,有些地方也有点对不上,既然死亡和冲喜有关,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要说富商续弦的事情。” 谢青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可这些线索本来就是要我们去找的,而且我们现在还算是新手场,不会太复杂的,之前的副本也是这种流程,可怕的只是过程中的惊吓和死亡的危险,本身难度并不会很大,随时可能被鬼杀掉才比较恐怖吧。” 钱三开口说,他觉得谢青多心了,一切顺理成章,没有任何不对劲。 红玉:“没错,而且这个道具还是什么解密,我和钱三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之前的富商说不定就是干扰我们的障眼法。” 胖子挠了挠头,说:“确实也没有什么太不合理的事情,晚上你要和鬼拜堂才是这个关卡最重要的一环,如果我们没能成功弄死他,估计我们都要惨了。” “与其想那些,不如先想想杀鬼道具说的纯阳之血是什么,这玩意怎么弄啊?” 冬冬拿过了红玉手里的桃木剑,在手里比划了两下。 钱三略有些尴尬地回答:“就是处男的血,但是我不符合要求。” 胖子闻言轻咳了一下,十分有感情地说:“我曾经有一个深爱的初恋叫做小美,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我们情不自禁情难自已,所以我也不符合要求。” 大家默默地看向了群体里最后一位男性,投以希冀的目光。 “其实我……”谢青沉吟,在大家脸色即将灰败之际,勾了勾唇,“很符合要求。” “都说了我是纯情男大,童叟无欺。” 谢青语气戏谑,凤眼微垂。 他越发觉得奇怪了,就好像是有人专门设下了只有他符合的条件,明明刁钻到不可能每一场的逃生者都符合这种条件,可又合乎常理。 大家伙松了口气,红玉:“那就麻烦你到时候献个血了,辛苦你了。” 胖子唏嘘:“时代变了,以前村子里驱邪还用过我的童子尿呢,现在只能看着后生努力了。” 冬冬轻啧:“童子娇嫩,你如今几岁?” 红玉笑出声,大家又一起制定计划。 “到时候谢青你想办法拖延时间,先别喝交杯酒,等我们溜到新房那边再行动,到时候交杯酒你别真喝,等他喝下毒药,我们就冲进去。” “因为不知道毒发的时间是多长,如果他很快就变成厉鬼,红玉牵引他,让他站在原地不能动,争取给谢青涂血的时间,冬冬建空气墙,保证谢青的安全。” “我先在小院这里放个点,我可以带一个人传送,如果到时候情况有变,我带着谢青走,胖子带着冬冬和红玉成为机动队,你们能控能防能跑,汇合再想办法动手,一定要杀了他。” 这就是目前的最优解,钱三说话后,大家都没有意见。 红玉呢喃:“希望不会用到逃跑计划。” “我会尽量不负众望,我们都会活着通关。” 谢青接过了冬冬跑过来的小桃木剑,在手上比划。 随着他的动作,庭院外挂着的红烛一盏盏都熄灭了,把玩家们弄的一惊。 “我先借点光,以防万一。” 大家这才想起他的能力,松了口气。 胖子:“你这天赋对敌伤害-100,对友伤害+200.” 谢青听着他的调侃轻笑,忽地看向了墙头。 胖子也跟着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忍不住问:“咋了?” 谢青摇了摇头,他感觉刚刚那里好像有个人。 林织听完了玩家们对付他的作战计划,悠然地朝着自己的婚房而去。 其实血契没有那么麻烦,他只需要喝下谢青的血就算完成。 但他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退场,让玩家们不起疑心,让谢青主动送到他的面前来。 那些道具自然是他变幻出来的,桃木剑当然没用,只是请君入瓮的手段罢了。 婚房内,鬼丫鬟们动作呆板地捧着嫁衣,在林织靠近的时候,五官不受控制地轻微扭曲,对他周身的灰白雾气有些恐惧。 林织恢复了人身的状态,他不能以鬼躯去拜堂,他脚不沾地,光下无影,很容易被玩家们发现异样,要是他们发现他提前成了鬼,很可能会应激到破坏他们刚刚制定的计划,谢青也会更加防备。 他可不能提前吓到他的新郎,虽然他以人身前去造成的效果也没好到哪里去。 僵硬的肢体充满不协调感,林织垂下眼眸,丫鬟手中的嫁衣便整齐地穿戴在了他的身上。 黑长的青丝从木梳的梳齿中划过,挽发戴冠,红盖头缓缓落下,遮住了他的面颊。 戌初之前,林夫人已经让人把衣服送给了谢青,让他换上。 天色早就黑下,亮着红烛的喜堂外,吹起了唢呐声。 哭嫁的婆子吊着嗓子唱词,红色的棺木放置在厅堂中央,深红色的鸳鸯戏水锦被在烛火下散发着光彩。 喜堂寂静无声,坐在上方的林老爷和林夫人都如同纸扎人,面色青白,嘴唇被抹的鲜红。 宾客们几乎都是如此,一双双眼睛盯着中央的新郎。 谢青内里穿着自己的衣服,外边套了大红的新郎服,他的短发和周围的人装束有些格格不入,却也穿出了潇洒俊美的味道,透着些年轻人的朝气。 他垂着眼眸,数着自己的心跳。 外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凄厉的哭嫁声,混在乐器的喜调中,让人头皮发麻。 胖子他们坐在人群中大气都不敢喘,手里溢满冷汗。 当看见‘病重’的新娘被扶出来的时候,他们死死地压抑住了喉咙里的声音,口腔里传来牙齿上下磕碰的声音。 他们之前讨论过,林府的人会不会让公鸡替新娘拜堂,这当然是最好的情况,哪怕和公鸡拜堂有些滑稽,但总好比过和鬼拜堂。 穿着绣金嫁衣的新娘披着红盖头,昏暗的灯光下他垂着脑袋,让人看不见模样。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带着他走到了棺材的另一边。 冬冬离他最近,下意识憋气,不敢呼吸。 新娘的这幅模样,不像是病重,倒像是尸体。 冬冬竭力安抚自己,不可能的,一定是被下了浑身无力的药,他不会现在死。 艳红的喜堂,幽微的烛火,放置在中央的棺木,被搀扶的似乎没有呼吸的新娘,安静的宾客,红玉捂住唇,避免自己惊叫。 谢青的视线划过新娘,手里捏着红绸的一端。 另一端被人放在了新娘的手里,从袖口处伸出来的手白皙纤长,只是指尖颜色似乎微微发青,好似死去多时。 红绸中央的花落在棺材内,媒人略带阴冷地声音在夜里响起。 “喜棺压晦,永结良缘。” 屋外的唢呐声骤然鸣响,锣鼓声起,哀嚎的哭嫁的声音混在其中,越发尖锐。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谢青望着棺材另一方握着喜绸的少年,他被扶着弯腰又直身,盖头晃动间,谢青看见了一双不点而朱的胭脂唇。 那双柔软的唇微微上扬,似是在笑。 第120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极致的诡艳感,让谢青仿佛看见了根系早已腐烂却依旧开的极其妍丽的花。 “送入洞房!” “礼成!” 媒婆猛地提高的声音让谢青回神,被两个丫鬟扶着的新娘握着红绸步伐缓慢地朝前走,谢青望着他的纤细高挑背影,轻松地跟上。 宾客间服饰格格不入的几个人对谢青使着眼色,目送他离开。 天色黑沉,无星无月,只有或浓或淡的灰白色雾气浮动。 悬挂在廊檐下的红灯笼等距间隔,照亮了院堂。 乐声在礼成的那一刻便停了,混在其中的哭嫁声也停了。 并无欢宴的气氛,周围一片虫鸣声也无的死寂。 精美的宅邸处处贴着喜字,风吹来,有种欢闹后的凄冷阴森。 谢青不知不觉走在了后面,垂落在地上的红绸如水一般在新房的门槛上起伏,为他引路。 在红绸的另一端,坐着他的新娘。 谢青摸了摸藏在袖口里的道具,握着绸布跨过了台阶。 他身后的门无风自动,轻轻合上了。 桌上的鸳鸯红烛静静燃烧,穿着嫁衣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坐在床边,放置在裙衫上的手轻轻交握,那是一个等待的姿势。 新房内盖着红帕的佳人,即使看不见脸也能品出别样的美感。 这本应当是极为赏心悦目的画面,如果新娘不是鬼的话。 空气中的温度很低,凉意透过衣物体表渗入了血肉里。 谢青拿起了一旁的秤杆,缓慢地挑起了妻子的盖头。 殷红的唇,秀气的鼻,再是柔美的眼,这双眼瞳仁生的极黑,似能勾魂夺魄。 虽是少年,轮廓相较于女郎来说较为硬朗,但皮囊有几分男生女相,格外精致,所以也不让人觉得违和,甚至因为他自身拥有的男性特征,反而让这扮相更多了几分特别的韵味。 “你真好看。” 谢青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十分真诚地进行赞美。 不过他并没有靠的太近,身体虽然放松地站着,但始终处于备战状态。 谢青心中的迷雾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多,他觉得这个副本很古怪,眼前的鬼新娘同样如此。 林织头上的喜帕翩然落地,他听着新婚丈夫的夸奖,弯了弯唇。 灰白色的雾气在他身旁交织,他的手指微动,从僵硬变得灵活。 在游戏副本中还属于活人的谢青看不见,只觉得周围好像又起雾了。 “虽然都已经拜堂成亲了,但我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谢青满脸好奇,从进入到这个副本起,他还不知道bss的名字。 从开始听到的林家庶女,后来是五小姐,线索里的所有东西都没有出现他的名字。 各种各样的代指,总之都不是最应该代表他身份的姓名。 “林织。” 少年的声音清朗,犹如初春浮着碎冰的潺潺溪流。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我叫谢青,虽然用这种方式认识很奇怪,但很高兴遇见你。” 谢青礼尚往来地介绍着自己,面上是全无戒备的神采飞扬。 他靠近了林织,带着些关怀地询问:“听说你是重病了所以需要冲喜,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织知道谢青说这些是在拖延时间,等着他的队友进来实行计划,所以他并没有正面回答。 “你是在等外面的那些人吗,他们进不来哦。” 谢青看见了眼前的新娘眉眼流出笑意,仿若尽态极妍的花,可他口中说出的话就不让人觉得美好了。 走廊上,冬冬几人在来回打转,怎么也找不到新房的门,神情焦急。 一墙之隔,谢青听见林织的话后,反而有些诧异的地说:“我为什么要等他们,这不是我们俩的洞房花烛夜吗?” “你的身体不好,交杯酒要不要以茶代酒?” 谢青自若地走到了桌旁,酒杯里已经被倒了两杯清酒,澄澈无色,完全看不出已经被下了剧毒。 “不用。” 听见林织这么回答,谢青也没再劝,端起了两个酒杯,朝着床边的林织走去。 烛火柔柔,只映照出了一道影子。 谢青假装没看见林织的身边已经没有影子,将酒杯递给了林织。 在林织抬手接过的那一瞬,他将自己的那杯酒泼向了林织。 灼目刺眼的光骤然浮现,在酒与光之间,沾了血液的桃木剑迅疾如雷地刺向了眼前的红粉骷髅。 桃木剑开了刃,即使是木剑也极为锋利,谢青对一击必中杀死的林织的把握有七成,伤到林织的把握有十成。 一切发生在瞬间,染了血的桃木剑悬停在了林织的胸膛前。 血液顺着剑刃滴落,落在了新娘大红的嫁衣上。 谢青的瞳孔紧缩,心跳频率开始加快。 “你的手流血了,不疼吗?” 林织的手握住了剑尖却并未被划伤,轻易地从谢青的手中拿走了剑,看向了谢青的掌心。 谢青的掌心有一道深深的划痕,方才他急着染血出剑,并未控制剑划伤的力道。 “确实有些疼,果然还是不能随意使用管制刀具。” 谢青神色苦恼,自然地开口,全然没有对人挥剑失败的愧疚。 假的,谢青冷静地进行了分析。 道具是假的,或者说这件事都是假的,这根本不是真的通关道具,他们被骗了,被这只鬼骗了。 谢青不知道这是原有的机制还是其他,但显然他现在又一次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我为我的莽撞道歉,希望你能看在我们刚刚成亲的份上原谅我,毕竟第一天就成为寡夫不太吉利,至少可以等到第二天。” 谢青诚恳地道歉,并且进行一个极其风水玄学的建议。 如果队友们还不进来,他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如果林织有能力把玩家们屏蔽在外,制造假的线索把他们耍的团团转,那么这种地狱级别的副本不应该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定会有办法。 “没关系,在你和我拜堂的时候,你就已经已经是守寡的鳏夫了。” 林织举起了沾染血的桃木剑,就在谢青以为他要用这把剑杀了他的时候,却见眼前的林织只是将剑尖靠近了唇边,探出舌尖舔去了上方的血液。 他的血将林织嫣红的唇染的更红,眼前身着大红嫁衣的少年仿若画皮艳鬼。 他们之间靠得极近,谢青可以嗅闻到林织身上传来的甜香。 在密闭的空间内格外缱绻馥郁,又让人心惊。 谢青望着那双带着笑意的黑眸,身体僵硬。 他并不是害怕,只是他真的不能动了,他的身体违背了意志的支配,已经不属于他。 染着血的桃木剑被林织随手丢到了一边,躺在地上酒盏的碎片中。 白皙纤长的手指解开了新郎衣服的盘扣,拉开了卫衣的拉链,又解开了衬衫的扣子。 “你的衣服好麻烦。” 谢青听见了少年的抱怨,扯了扯唇角说:“你可以放开我,我自己来,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费力。” 当然,身为纯情男孩,他拿回身体控制权的第一步一定是穿好衣服,怎么副本&#s不仅杀人,还要劫色。 谢青只想过自己会丢命,没想过会丢清白。 “解开了。” 林织的手掌按在了谢青的心口,低头似乎在仔细研究。 鬼的身体温度冰冷,仿若冰块,贴在了谢青的心脏外。 谢青试图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发现只是徒劳。 尖锐的痛感忽地从心口处传来,让谢青俊秀的五官微微扭曲。 他感觉到林织的手指似乎穿过了他的皮肤表层,就要触碰到他的心脏。 “谢青,你的心跳的好快,我看见了。” 林织低喃,唇瓣贴在了谢青的伤口旁。 结成血契需要他喝下谢青的血,但必须是心头血。 根据指引,他不用担心会伤害到谢青的性命,但痛楚却必不可少,只能让他的宝贝忍受一下了。 “是吗,可惜我看不见。” 谢青忍着痛楚,语调轻快地回应着林织。 他的眼眸幽暗,密不透光。 还是动不了。 之前存储的光为了放出杀招已经用尽了,现在是夜晚,哪怕偷走那点烛火的光也没有任何作用。 人和鬼的差距似乎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这个结果非人力所能更改。 谢青的额间不受控制地溢出汗珠,脖颈间青筋暴起。 难道就要到这里了吗? ……那就到这里吧。 谢青感受到了心脏剧烈的疼痛,这种痛感他太过熟悉,每一次他都希望这颗心脏真的可以撑不住就那样在他的身体里爆裂开,像是为所有亲人鸣丧钟那样,也为他自己鸣响。 他有在努力地活着了,没有辜负父母们的期望。 他一直在好好践行着他们的意志,但事情总是会不如人意的,对吧,总是这样的。 谢青的呼吸控制不住地加快,脸色越来越白。 柔软滑腻的触感在心口出现,似乎林织的舌尖从血肉组织之间探入到了他的心脏,舔舐着上方的血管,吮吸着他的血液。 鼻腔中充盈的香味像是某种可以让人放松的麻醉剂,谢青感觉到他的身体似乎从紧绷到越来越放松,但依旧不由他的理智支配。 谢青的意识随着疼痛越来越恍惚,眼前的少年面庞由模糊变得清晰,就像是不断聚焦的镜头。 柔软的艳红的舌尖舔去了唇瓣上的血液,带着几分恐怖的缱绻。 “记得好好替我守寡。” 什么? 谢青的耳朵里传来了尖锐的嗡鸣声,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不受控制地下沉,彻底坠入黑暗。 “谢青!谢青!” 急切地呼唤交叠,让谢青骤然睁开了眼睛。 旁边围着的神色焦急的队友们,看见他醒来后纷纷松了口气。 第121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吓死我们了,你没事就好,你不知道我们刚刚跟鬼打墙似的,怎么都找不到房间门的入口,旁边也什么机关都没有……” 在胖子碎碎念的声音里,恢复意识的谢青坐起来按向了心口。 没有任何痛楚,也没有任何血迹。 他的生命体征正常到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他的衣服甚至都被扣好了。 钱三:“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们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你晕倒在里面,新娘呢?” 谢青看着混在酒杯碎片中的桃木剑,以及不远处落在地上的喜帕。 冬冬忽地大喊:“显示通关了!谢青你真的太厉害了,你居然单杀了bss!” 大家都收到了提示,面上露出了庆幸和喜悦的笑容。 胖子激动起来:“真的,积分已经到手了,这里快要关闭了,谢谢带躺,朋友们有缘再见啊!” 沾有血迹的桃木剑,消失的bss,昏迷的玩家,通关的提醒,轻松地将‘真相’串联。 谢青一言不发,第一次在副本消失后选择了进入休息空间门。 休息空间门三积分一小时,对于之前余额不足的谢青来说难以负担,但刚刚的副本结算后,谢青拿到了一百积分。 副本里的东西无法被带入休息空间门,也无法被带去下一个副本,所以谢青身上的新郎衣服在进入休息空间门后就消失了。 他解开了衣服,看向了心口,那里完好无损,没有一点伤痕。 但谢青记得那双冰冷的手探入他胸膛的触感,记得柔软的舌尖舔舐着他的心脏。 怨鬼贴在他的心口,微微仰头间门云鬓微乱,乌黑的眼眸带着笑意注视着他,血液仿若最艳丽的口脂,让他的皮囊鲜活,就像是刚刚汲取了水源开的更加娇艳的花。 谢青拿出了口袋里那枚硬币,无目的地抛掷。 这是一场骗局,是那只鬼设计好的骗局。 他喝了他的血,然后放了他们所有人,伪装出正常通关的样子。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青的视线在休息空间门里扫了一圈,一向写满轻松惬意的面庞也展露些许凝重。 这种诡异感让他在一瞬间门怀疑怨鬼阴魂不散跟着他进了这里,但理论来说不可能。副本留下的任何东西都会随着游戏结束而消散,即使是在上一个游戏副本留下的伤口,在结束后都会消失。 这也是谢青有疑虑的地方,因为他的伤口在副本结束前就复原了。 既然想不通,那就干脆不想了。 谢青的面色恢复如常,扣好了衣服。 他调出了积分面板,没多思考进行了点击。 纯白的休息空间门立刻变了模样,换上了别的风格,桌子上也出现了食物和水,甚至是单机游戏机。 谢青吹了声口哨,躺在抱枕间门开始玩游戏吃东西。 &震惊:【他这也太奢侈了,他的积分就要被他挥霍一空了!】 在谢青点开面板灯时候,01的数据就已经进行了侵入,掌握了所有资料。 它忍不住化身固执的计算机,念叨道:【开启空间门三积分,空间门一次性装饰模板5积分,食物总共10积分,那个永久游戏机70积分……他怎么这么败家!】 林织倒觉得这很符合谢青的作风,谢青一定不想复活,所以他并不需要攒着积分。 既然下一场游戏中随时可能死掉,那么积分留着不就可惜了吗,还不如先花完。 活着就须尽欢,这大概就是谢青的心态。 和其他人不想活也不想死,依旧畏惧死亡的态度不同,林织觉得谢青真正把‘玩家’这个身份发挥到了极致。 面对死亡他很坦然,甚至是释然。 在取血建立血契的时候,林织就有所察觉。 谢青似乎在很努力地活着的同时,好像也在很努力地寻求死亡。 很奇妙,也很有趣。 林织身上还是那身嫁衣,隐匿在谢青的背后安静地注视着他。 正在玩游戏的谢青浑然不觉背后站着一只鬼,专注地玩着贪吃蛇。 林织不打算现在现身,毕竟休息区是玩家们心里超脱于副本外的绝对安全区,他还不想在没有摸清楚游戏本质的情况下在这里出现,毕竟谢青的性格让人难以操控,到时候会出现什么情况就说不定了,他可不想被反客为主。 当然,他不会一直不和谢青见面,在随同谢青去往下个副本后,他或许可以化身为npc或者玩家,到时候谢青看到他,不知道会有什么有意思的表现。 林织忽然注意到了一件事,开口问:【这个永久使用的单人游戏机才70积分,那枚硬币却要100?】 &查了一下:【没错,是这样的,上面也没有说明有任何特殊效果。】 林织若有所思,让01给他报了一些寻常事物的定价。 空间门里安静的只有贪吃蛇吃到豆豆后游戏机发出的滴的声响,01看见宿主从思考状态下离开后,忍不住开口问:【宿主,你把任务对象定住之后,怎么没干别的呀?】 林织唔了一声后回答:【那种情况下他也硬不起来。】 在那种情况下,但凡有一丝可能,谢青都会逃跑或者反击,哪怕他知道他跑不掉又或者做不了什么,但那是本能,谢青不在乎找死,但他不是等死。 不过景浔可能可以,他是感觉派。 林织挑破了系统的小心思:【你是好奇这个,还是想看动画片?】 &傻笑了几声,企图糊弄过去。 【你该戒网瘾了。】 &不敢说话,老老实实地听话。 四个小时后,01气鼓鼓地认为,这次的任务目标才是应该戒网瘾的存在。 他居然玩了整整三个小时的游戏机,然后睡了一个小时,直到积分余额不足以支付休息空间门的时间门后,才去往了下个副本。 正在行驶中的小巴车轻微摇晃,几个瞬间门,多名客人睁开了眼睛。 谢青懒懒地睁着眼睛,他还有些没睡够。 他看着腿边的琴盒,微微挑了挑眉,手指在口袋里摩挲着硬币。 谢青向后看,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正望着他的酒红色长发的女人,对她招了招手。 真巧,居然是熟人,上一场的队友红玉。 打完招呼后,谢青转回脑袋,他的位置在中后排,他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左前方坐着一名短发女性,珍珠耳坠在光下闪烁着光泽。 谢青没再往前看,到了终点自然能看见。 他提起了腿边的琴盒,放在膝盖上打开,内里是一架漂亮完好的小提琴。 不必其他人言说,他也清楚了这次的身份。 谢青将琴盒放好,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继续打盹。 有人俯身,苍白纤长的手指抚过了琴盒的顶端,谢青却并未察觉。 不只是他,哪怕是坐在后排的红玉,也没有注意到谢青的旁边还坐着一名穿着红色嫁衣的艳鬼。 林织微微皱眉,他无法现身。 他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排斥,阻止他参与这场游戏。 林织起初以为是无限游戏的规则,禁止副本鬼怪参与其他副本,可很快便觉得不是如此。 无限游戏并没有对他有限制,无论是他改变了主场的游戏规则,提前解放了林府让副本消失,还是以鬼身出现在这里,都没有被阻拦。 只是他没办法以人身出现,就像是这个副本游戏只允许限定人数参加,玩家们已经把坑填满了,他不能凭空出现。 这是这个副本的意志,是这个副本的核心bss的规则,他很在意人数。 林织轻叹,只好静观其变了。 在小巴车小幅度的摇晃中,谢青的意识不断下沉。 黑沉的天,微弱的光照亮着一小片地方。 红色的棺材被摆放在厅堂内,正在燃烧的喜烛流下残泪。 谢青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到了那副棺材旁。 棺中躺着身着嫁衣的少年,枕着鸳鸯戏水的锦被,红色的薄纱柔和模糊了他秀美的面庞,他的双手交握在身前,像是睡着了。 但谢青知道,他已经死了,这里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可他总觉得下一刻棺中美人便会睁开眼睛,露出那双乌黑的仿若能吸人魂魄的瞳仁。 车子猛地急刹,人因为惯性身体向前。 谢青被惊醒,眼前是小巴车的座椅靠背。 周围一片明亮,前面响起了司机的声音。 “尊贵的客人们!我们已经抵达了目的地,请立刻下车吧!” 谢青握住了旁边的琴盒,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前方有人陆续下车,林织站在人群中,却没有人看见他。 林织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眼前是一座桥,桥的另一边是一栋老式的英式庄园。 玩家们在司机的带领下过了石桥,这里的地形很高,底下的河因为天气太冷,已经冻成了冰。 穿着马甲的瘦高仆人正等在庄园的门口,在看见客人后露出了笑容。 “欢迎七位尊贵的客人,前来参加莫瑞亚先生的私人美酒品鉴会,这种体验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仆人下巴微抬,以十分骄傲的口吻说出了这番话。 在无限游戏里,信息一般都会从NPC的口中透露,在场的玩家们都明白了此行的理由。 “莫瑞亚先生还未到来,因此品鉴会可能会在稍晚一些时候开始,客人们可以先行享用我准备好的饭菜和甜点,但也要恕我招待不周,因为近日来天气不好,有一瓶酒还在路上没有运送过来,我可能要先去催促一番。” 仆人对着司机开口:“得麻烦你捎我一程了。” 大胡子司机笑的爽朗:“没问题,这里风景虽然好,但路太偏了,靠你这双腿不知道得走到什么时候呢。” “各位,祝你们在这里玩的愉快,对了,一个忠告,莫瑞亚先生是一位十足的绅士,他非常讨厌别人在他的地方做出不符合形象的行为,不过大家都不喜欢,对于绅士小姐们来说,这可太失礼了。” “各位尊贵的客人都是有涵养的人,不会做出那种事情,”仆人催促道,“快走吧,一会儿下雪又没法走了。” 很快,司机和仆人走过桥,车影消失在了对岸。 七名玩家面色不一,有人不明就里,有人皱紧了眉。 有两个人自发地站在了谢青的旁边,除了红玉以外还有一个谢青的熟面孔,钱三。 人群中戴着帽子的男人提议道:“咱们先进去吧,外边太冷了。” 刺骨的寒风吹过,让人忍不住瑟缩。 谢青若有所觉地抬起手,轻叹道:“下雪了。” 大家跟着抬头,看见了飘扬而下的雪花,风卷着雪,以不符合常理的速度落了满地,堆积在石桥上。 一分钟内,厚厚的雪就在桥上堆到了等人高,然而风雪还在继续。 地面似乎在轻微震动,在玩家的惊呼中,不远处的石桥轰然断裂,砸向了山下。 异变的天气未停止,山庄唯一的出口就此消失。 林织明白为什么这个副本排斥他现身,锁定人数了,从下车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 谢青低喃:“暴风雪山庄。” 第122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什么是暴风雪山庄?” 红玉听到了谢青的话,有些疑惑地询问。 钱三脸色难看地回答道:“暴风雪山庄是非常经典的一种孤岛模式,一群人会被困在一个无法和外界联络的地方,然后会有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真凶通常就在这群人之间,直到找出真凶才算安全,当然也会无人生还。” 红玉抓了抓头发,烦躁地低骂:“最烦这种情况了。” 逃生游戏里模式有好几种,红玉经历过的都是知道是什么东西杀人,大家一起找线索对付别人,这种推理情况是她不太擅长的东西,她生前也对这个不感兴趣。 谢青从仆人说要下雪的时候就有预感了,他看着本场的其他玩家,视线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除了红玉和钱三是他的熟人以外,剩下的四个人他很陌生。 分别是戴着珍珠耳坠的短发女人,戴着帽子挂着相机的中年男人,穿着大衣的略微有些肥胖的青年,还有一个头发微白身形有些佝偻的大叔。 显然这四个人也相互不认识,听见钱三解释暴风雪山庄后,都各自分散开站位。 寒风呼啸,但更冷的是逃生玩家的心。 谢青忽地有些怀念起胖子来,毕竟在他经历的队友里,很少有这样乐观又喜欢废话的人了。 短发女人冷的受不了,有些哆嗦地开口说:“我们先进去吧,不管是什么情况,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办法。” 从山庄走进了烧着壁炉的大厅,大家的手脚一下暖和起来。 长桌旁摆着精致的菜肴,还是热气腾腾,就像仆人离开前说的那样。 主座上有一份餐点,左右各三份。 大家各自落座,谢青毫不犹豫地走向了主座,并不客气地在通常象征着主人的座椅上坐下。 带着帽子挂着相机的男人慢了一步,坐在了左一的位置。 林织站在谢青的身后,看向脸色不一的人群。 如果真的是经典的暴风雪山庄,凶手或者说这个副本的幕后bss就在这几个人之中,不过他却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bss的同类气息。 这种模式之所以要限定人数,是因为人多眼杂,凶手很容易暴露,而人太少了凶手同样会容易暴露,毕竟每死一个人,凶手的范围就会缩小。 气氛有些沉闷,空气中只听到屋外的风雪声。 大衣男有些受不了这种压抑,率先开口。 “我觉得不一定是这种模式,想知道是不是其实很简单,我们是玩家啊,不能使用能力的那个人,肯定就有鬼。” 钱三率先否决:“不……”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消失在了喉咙里。 站在他对面的大衣男的眼球忽然爆出,他的头骨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挤压,让他发出了一声近乎不像人类声音的哀嚎,倒在了座位上。 短发女人短促地惊叫了一声,立刻捂住了嘴,其他人也紧张地立刻站了起来。 谢青依旧坐在座位上,手里晃动着餐刀。 林织将情况看的分明,在男人说话之后,一双腐烂的手凭空出现,贴在了男人的太阳穴旁,朝着中间用力。 在男人死亡后,那双手又凭空消失了。 所有人的惊恐都不似伪装,仿佛这件事和他们无关。 钱三微微侧着,避免直视那具颅骨变形死状凄惨的尸体。 “莫瑞亚先生是一名十足的绅士,他最讨厌别人在他的领地里做出不符合身份的失礼的行为。” 钱三重复着司机的忠告,这也就是他刚刚出生否定那个提议的原因,因为大衣男提到了‘玩家’。 在这个场合里,他们不能说自己是玩家。 游戏开始不到几分钟,第一名玩家就在大家的注视里死亡了。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先互相了解一点再看这里的情况。” 帽子男开口,率先介绍自己:“我是一名记者,你们叫我老皮就行。” 大家没有异议,按照顺序,钱三开口:“我是医生,叫钱三。” 短发女人开口:“李茹,富家千金,职业吃喝玩乐。” 穿着褪色工装外套的大叔有些磕巴地说:“你们喊我刘叔就是,我是那个退休警察。” 红玉挽了挽长发,表情有些阴沉地说:“交际花,红玉。” 最后轮到了主座上的谢青,谢青手里切肉的动作不停,回答道:“小提琴手,谢青。” 说完了他就继续吃,似乎底下那具变形的尸体一点也不影响他干饭的速度。 钱三头冒黑线:“你这还吃的下去啊?” “吃饭很重要,毕竟我当初挨过饿。” 刘叔疑惑:“这年代没有饥荒了吧?” 谢青解释:“但是有军训的学弟学妹,连外卖配送时间都变长了。” 刘叔恍然大悟地点头,但脸上依旧写满了迷茫。 “我们先把他放好吧,这样也不是回事。” 钱三站了起来,刘叔也跟着搭把手。 两个人把大衣男抬到了沙发后面,将上面的毯子拿下来,盖在了大衣男的身上。 李茹翻看着大衣男的笔记本,替他介绍了身份:“他是一个作家。” 不过在现在,这也不是很重要了。 大家安静了一会儿后,决定分头搜查庄园。 这座的庄园有三层,除了小花园外,还有一间阁楼。 但因为暴雪的缘故,后门都被雪堵住了,所以大家的活动范围只有庄园内部。 大家决定分成三组,分别探索三层楼。 红玉和谢青组成了队伍,李茹和刘叔一起去了二层,钱三和老皮去了三层。 一楼除了宽阔的餐厅和客厅外,还有小厨房和几个仆人间。 红玉跟着谢青进了后厨,有些心事重重地问:“如果我们只能按照身份行动,那不是不能使用能力了?” 她觉得不太可能,但有大衣男的前车之鉴在前,他不过就是提了身份,就忽地惨死,让人后背发凉。 她说完后左右张望,担心自己出事,但见没事,便松了口气。 “一定可以,这就是天赋的意义所在,不可能禁止使用,就当我们是有特异功能的人类。” 谢青抬手,厨房里的电灯便熄灭了,他重新按下了开关,弯唇说:“不会变魔术的男大学生不是好小提琴手。” 红玉这下彻底放松,对谢青竖起了大拇指。 她也尝试地将厨房的碟子牵引到半空中,又放了回去,果然没有坏事发生。 “你觉得有可能是谁?” 即使现在还没有人出事,红玉还是先问了谢青。 “你没必要太相信我的判断。” 谢青摸着口袋里的硬币,他从来只立纯情男大的人设,没立过柯南人设。 “我相信你的能力,毕竟上次……我相信你。” 红玉没有提起太多,只是重复地说。 谢青的眼前仿佛又浮现了棺材里的新娘,鼻腔里似乎又嗅闻到了那股甜香味。 “可我觉得不行,毕竟这次的应该不太怕处男的血。” 谢青耸肩,他不希望也不喜欢别人把生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我去搜左边两个房间,你去搜右边。” 谢青打开了冰箱看了看,说完便朝着门外走去。 红玉无奈,走向了右边。 谢青的手里转着硬币,进了最左边的门。 他手里的硬币不慎脱手,滚到了衣柜底下。 谢青用眼睛搜寻着房间里的事物,打算找可用的东西把硬币拨出来。 然而还未等他动手,那枚应该在衣柜底下的硬币,慢悠悠地从衣柜底下滚了出来,不偏不倚地停在了他的鞋子前,倒了下去。 花的图案在上。 谢青低头看着硬币,脑海里蹦出三个字。 ——幸运日。 第123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谢青扯了扯嘴角,发觉自己这个笑话有点冷。 要是冬冬在这里,指定要飙一句国粹,去他妈的幸运日。 毕竟在这种有连环杀人魔暗中观察的环境里,再出现一只厉鬼,可不是什么幸运。 不过硬币总不会自己从衣柜底下滚出,谢青弯腰将硬币捡了起来,顺便朝着衣柜底下看。 缝隙里一片漆黑,谢青手指微动,微弱的光在缝隙内跳动,照亮了不大的空间,里面什么都没有,谢青收回来视线,光团幽幽熄灭了。 “林织?” 谢青看着周围,试探地叫了这个名字。 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硬币依旧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谢青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也没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脸上的失望不加掩饰。 其实他倒真希望是林织在这里,上个副本的bss出现在了这个副本,这种事情不是很有意思吗? 反正林织不是来追杀他的,他如果想杀他,在上个世界就可以解决他了。 只有一种可能,他就是被林织选中的人,所以林织放过了他,甚至跟着他到了这里。 至于怎么选中了他,可能真的因为他是处男。 谢青摸了摸心口,这就是老天对纯情男大的特别眷顾吧。 当然,这是建立在林织真的在这里的假设下才会出现的情况。 谢青将硬币放回了口袋中,开始搜查房间里的线索。 既然这个房间里可能有鬼的话,那就更要搜了。 谢青一向拥有迎难而上的勇气,不仅如此,他还可以知男而上。 把房间里搜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后,谢青准备离开去往下一个房间。 他的一只脚迈出了房间,又装作不经意地快速回头。 房间陈设如初,并没有出现奇怪的事情。 林织看着他对着空气做假动作,忍不住笑了一声。 谢青打开了第二间房,关上门后,硬币被他拿了出来,又不经意地滚落到了衣柜底下。 谢青等了一会儿,硬币并没有出来。 好吧好吧,谢青轻叹,用光照亮了衣柜底下,蹲在地上朝着内里伸手把硬币捡了出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这次倒不是一无所获,谢青找到了一本日记本。 谢青打开翻看,里面大多数是一些琐碎的抱怨,哪个男仆女仆没做好事情,衣服有些不合身了,除了这些内容,就是仆人对主人莫瑞亚先生的赞美。 莫瑞亚先生非常喜欢戏剧,甚至还亲自登台扮演过角色,他曾赞叹过演员是个伟大的职业,可以通过虚拟让人感受真实。 谢青把日记本合起,打算拿出去。 他的手按在了门把手上,就在此时,他口袋里的硬币忽然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连续晃动的清脆的声音。 “这算礼尚往来吗?” 谢青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硬币,对着空气开口。 他进门的时候丢了一次硬币想让神秘力量捡回,不过没被回应,在他要离开的时候,便被这么回敬了。 “其实硬币也不是很好玩,我可以带你玩些别的,可惜我看不见你,不过你能写字吗?” 谢青将日记本打开到空白处,又打开了钢笔,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虽然不知道在这儿的是哪只鬼,但是都无所谓,来这都是客,谢青都很感兴趣。 而且这也能看出对方的友善程度,友善的就写字了,不友善的他也好提前应对。 谢青一眨不眨地盯着钢笔,看着钢笔浮起,写下了一个“好”字。 正当谢青准备提议的时候,忽地感觉到有冰冷柔软的类似于手指的东西,在他的唇瓣上轻轻摩擦。 谢青试图从空气中勾勒出那个隐形的存在,但什么也看不见,仆人的书桌上有一面立起来的小镜子,只倒映出他的身影。 “等唔……” 冰冷的手指探入了他的口腔,带着些逗弄的姿态。 谢青毫不犹豫地向下咬,却没受到任何阻碍,齿关猛地上下相撞,发出了声响。 “我说玩别的东西,不是让你玩我,我可要为我老婆守身如玉,除非你就是我老婆。” 谢青退后摆出贞烈模样,大大缩短了他和门之间的距离。 只要这只鬼不是瞬间发难,他应该能为自己争取逃跑空间。 虽然他觉得这只鬼大概率是林织,也觉得他没有太大恶意,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更别说防鬼了。 那只钢笔没有再浮动书写下任何字样,谢青望着,心脏开始出现了轻微疼痛。 他的呼吸逐渐困难,心脏疯狂跳动就要超过他身体能够承受的频率。 眼前虽然什么都没有,但谢青感觉到好像有人正在一步步地向他走近。 内置于他身体里维系着他生命的器官好像忽然脱离了他的支配,对已经死去的魂灵进行热烈地欢迎。 他的卫衣拉链再一次被拉下,充斥着寒意的手顺着他衣服的下摆一路向上,触碰到了他的胸膛。 无比真实的触感,绝对存在的事件,可镜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但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衣服正微微鼓起,冰冷的空气在室内流动,让人脊背发凉。 谢青睁着眼,在疼痛中吐出了妻子的姓名:“林织。” 他的喉咙发出断续的声音,凤眼上扬:“这种见面仪式是不是太特别了。” 他的眼睛忽地睁大,连那点故作调侃的笑意都没了。 舌尖像是触碰到了能够将灵魂都一并冻住的柔软寒凉,让他身体未僵。 耳鬓厮磨太过亲昵,谢青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容貌秀美的少年以笑眼注视着他,漫不经心地仿若摆弄着玩具一般亲吻着他。 冰冷的诡艳感和眼前无人的恐怖感一并上涌,掺杂在其中的还有陌生的奇异的体验感,让谢青头皮发麻。 依旧高频跳动的心脏似乎已经不止是痛感,还有几分谢青说不上来的滋味。 “这样……” 这样不好吧,谢青本想这么说,可他还没说完,唇瓣便被人轻咬了一下,让他没法再张开口。 谢青的大脑一片混乱,如何逃脱的思考和无法从鬼手中逃脱的理智打成一团,可这呈现的结果又并非是厌恶与绝望,十分奇怪。 谢青的喉结滚动,冰冷与酸涩感让他舌尖发麻。 门外传来了队友的呼唤声,一瞬间好似回到了人间。 谢青捂住了嘴唇,又松开走到了镜子前。 好像是变红了一点,谢青有些心不在焉地想,拉好了外套的拉链。 他快速地撕下了日记本上林织写了字的那一页,将纸放在了口袋里,快速合上了钢笔。 在老皮推开门后,大家看见的就是站在房间里正看着日记本的青年。 老皮松了口气:“你刚刚怎么不回话,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刚刚看日记看的太专心了,没注意到。” 谢青晃了晃手上的本子,朝着门口走去。 关上门之前,他回头望了一眼房间。 大家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沙发位置有限,刘叔干脆坐在了地上。 谢青手里的日记本早就递给了别人,有些分神地听着其他人说线索。 自从知道林织在这里后,他就觉得他好像无处不在。 也许就在他的后面,他的左边,又或者飘在半空中看着他。 谢青抬手用捏鼻梁的动作遮掩笑容,不知为何想想还觉得有些喜感,明明很可怕,但是一想到是林织,似乎就不可怕了。 毕竟那只怨鬼很可能看上了他的身体,不会轻易做掉他。 不是被厉鬼追杀的刺激有些可惜,但这种特殊的人生际遇,似乎也很难求。 谢青思索,不知道刚刚林织有没有摸到他的腹肌,那可是他努力锻炼的成果。 虽然他之前是在享受心脏就要罢工的濒死的感觉,但没想到在死后的世界也派上了用场,现在更是有了奇妙的作用。 &:【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真是有些不理解这次的任务对象了,在这种情况下也能这么乐观。 【难道我们这次这么快就攻略成功了吗?】 &想到这种可能,有些兴奋。 林织轻啧:【当然没有,如果有杀掉我的机会,他一定不会犹豫。】 谢青的性格难以捉摸,他有着和常人迥异的情绪表达方式。 如果他刚刚问谢青喜不喜欢他,谢青绝对能够眼也不眨地说喜欢,而且可能不是欺骗。 因为这种喜欢和俗世定义的喜欢又有出入,谢青感兴趣,他就能说喜欢,就像他喜欢这个无限游戏一样,每一次通关都可以证明他努力地活过了。 这也就是林织在刚刚让他疼痛的原因,他不是故意折磨谢青,他只是想让谢青更深刻地认识到,这颗心脏与他的紧密关联。 再之后,谢青会好好爱惜他的心的。 第124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在不着调地想着新娘的过程中,谢青的思绪被队友的话拉回。 “日记上面写了莫瑞亚先生喜欢戏剧,而且会自己亲自扮演,这说明他有表演的经验,如果按照小提琴家的推算,有没有可能……” 老皮进行分析,怀疑地目光扫过了每一个人。 李茹看见他怀疑的视线很快地开口说:“那也应该是你们几个男的有嫌疑吧,我和她可是女的。” 李茹指了指红玉,瞬间门划分出了两个阵营。 钱三不认可地说:“谁说这位莫瑞亚先生就一定要是男的了,她难道就不能是女扮男装吗?” 红玉点头,默默表示认可,在游戏里可不能轻易相信bss的性别,从而进行排除筛选。 李茹语塞了一下,望向老皮:“你们俩搜的三楼,三楼应该是主卧在的地方吧,衣柜里是什么衣服?” 老皮回答:“有男装有女装。” 钱三摊手:“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猜,要是就是女扮男装呢,如果真是这样……” “别仗着你们俩认识就欺负我,我要是就天打雷劈。” 李茹不免有些急躁,力证清白。 毕竟钱三的意思很明显,如果bss真的是女扮男装,而他又和红玉认识,那么只能怀疑她。 老皮轻飘飘地说:“死都死了天打雷劈也没用吧。” 李茹不干了,怒视道:“你们合起伙儿来针对我?” “唉唉唉别吵架啊,你们先别吵了。” 老刘有些磕巴地劝架,看着这个场景脸色十分为难。 谢青附和:“就是啊,等第一个人死了再吵也不迟。” 刚刚火药味十足的场面瞬间门冷却了下来,虽然依旧剑拔弩张,但已然不再沸腾。 在劝架这方面,谢青真是小有心得。 他看向刘叔:“二楼有搜到什么线索吗?” “都是没人住的客房,没什么东西。” 刘叔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和李茹都一无所获。 钱三主动开口:“三楼也没什么线索,也没有自画像,没有这栋庄园曾经流传的故事,就像是个单纯的孤岛,主人不在家里,但显然这里的主人早已经跟着我们这群游客一起登岛了。” 除了先前认识的两个队友外,钱三看另外三个人,感觉他们都有可能,都是在进行伪装。 红玉面露担忧:“看看那位作家的下场,庄园主人这么厉害,我们能应对的了吗?” 谢青:“应该可以。” 老皮诧异:“你这么肯定?” “因为他是一位十足的绅士,更不会做出不符合行为的失礼动作。” 谢青的视线扫过众人,这次的bss似乎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场游戏,他制定的规则就是为了避免玩家们从一开始就互通身份,因为那样他就会直接暴露,从而游戏结束。 然而游戏是有平衡性的,如果一方太过强大,那么玩家们就没有游戏的必要,当然这一点对于林织来说并不通用,他也还没有弄清楚。 ‘不能暴露身份’的规则应该同样限制着本场的bss,也就是当bss以幽灵形态杀人的话,他就违背了他定下的规则,他就要被处决,所以谢青觉得不必要担心与非人类面对面。 林织轻轻颔首,谢青说的没错,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那名作家身份的玩家死亡的时候,其他人身上并没有冒出相似的力量或者遗留痕迹,证明它并不是在那个瞬间门被人为驱动的惩戒。 这让林织有些好奇起无限游戏的本质,以及游戏对副本的态度。 这次的副本bss是在清醒地玩着一场屠杀游戏,并不是死板地无意识地重复着一切。 副本产生的本质不难猜,是怨念或者是执念,就像原主是地缚灵,因怨念困住了林府。 这次的莫瑞亚先生明显生前就进行了这么一场连环杀人游戏,虽然他不清楚他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但显然他的执念足以让这个游戏一次又一次的进行。 壁炉里的木头在燃烧的过程中发出了清脆的噼啪声,氛围更加沉闷。 李茹有些受不了这种古怪压抑的氛围,焦虑地摸着自己的珍珠耳环。 “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坐着吗?” 红玉:“大家在一起,更安全一点吧?” “要是真有这么简单,抱团待在一起就能……” 李茹差点说出了‘通关’两个字,有些冒冷汗。 “我去楼上看看。” 谢青并不完全相信队友的搜查,他想要再去看看,当然,还有一点别的私心。 “别跟着我,如果我死了,你脱不了干系。” 看着想要跟着他上楼的红玉,谢青出声阻止。 红玉只好停下了脚步,看着谢青单独行动,返回了众人旁边。 在这个时候,正拿着笔记本的老皮冷不丁开口:“日记本少了一页。” 离得近的刘叔和钱三立刻凑过去看,对着灯光不难发现,的确是有一张纸被撕去的痕迹。 李茹也靠了过来,呢喃道:“他确实有点奇怪,从进来开始就一点都不害怕,还特别自然地坐到了主座上,对着尸体还能吃得下东西。” 红玉忍不住解释道:“他性格就这样。” 坐主座算什么,他连鬼的香囊都拿,丢出去还捡回来,和鬼拜堂成亲都不害怕,最后还单杀了bss。 老皮:“你们很熟吗?你很了解他?” “我们……”红玉张了张嘴,有些生硬道,“我听过他拉小提琴,我是他的乐迷,相信他的人品。” 刘叔默默地说:“刚刚他在房间门里是待了挺久的,现在又要单独行动。” 红玉看向了钱三,示意他说句话,钱三却没有出声。 干站着也没用,李茹、老皮和刘叔三个人决定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可用的武器,客厅里只剩下红玉和钱三。 红玉皱着眉问:“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话?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三个再次结盟明明更有利。” “我只是在想……其实大家有个误区,毕竟我们还没进来的时候就开始互相防备,然后又死了人,互相怀疑,但如果我们七个没有人是那位先生呢?” 钱三压着嗓子说:“他喜欢演戏,有没有可能他会夺取别人的身体然后扮演那个人,如果真的是这样,谁都不能相信。” 钱三的话让红玉胳膊冒起了鸡皮疙瘩,呼出了一口冷气。 庄园的二楼是专门为客人提供休息玩乐的地方,房屋的摆设装潢可见豪华,但因为有些老旧,木质的结构透着些腐朽的潮湿气息,暗处显得有些阴森。 谢青站上了二楼,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却没有立刻进房间门搜索,而是将硬币握在了手里。 “老婆帮帮忙,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如果你答应了,就花朝上。” 谢青进行祈祷,将硬币丢到了半空中,伸手接住。 &感叹:【……这小子真无耻啊。】 居然这样利用宿主,差评,一点也不纯情。 林织轻啧,还真是物尽其用。 知道自己不会被轻易杀掉后,就开始谋取好处试探底线了。 一般人这种行为会让人生厌,谢青做就让人觉得意料之中,甚至还有些有趣的可爱。 起码做鬼的生活没那么无趣了,谁能忽视一个哪怕不知道你在不在都要对着空气做假动作的情人呢,真是小甜心。 当然,林织也承认,这是他对人格碎片的偏心与双标。 谢青摊开了掌心,数字朝上。 好吧,结果显然让人有些遗憾。 谢青准备自力更生,手心里的硬币忽然翻了面。 谢青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语气轻快地说:“老婆真好,我的嘴就给老婆亲,我的血也给老婆喝,我的腹肌也给老婆摸。” 林织:? &大开眼界:【这里面还有腹肌的事?放到最后说就是为了突出强调吧!】 林织指尖浮出一缕灰白色雾气,卷着硬币让它掉落到了地上,顺着木板不断朝前。 谢青跟上了指引,走到了倒数第二间门客房内,停在了床边。 硬币滚了进去,谢青弯腰,用光照亮里面。 地面上没有东西,但谢青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然林织不会带他来。 他的手摸向了床底下,果然摸到了凸起物。 从形状来看,那是一把枪。 谢青轻叹:“还真是好东西。” 他用力将用胶布黏上的东西拿了下来,在手中观看。 “从粘贴的痕迹来看还很新,但是从灰尘来看又被摆放了一段时间门,看来是我的某位队友发现了这个东西,把它藏到了这里。” 谢青唇角轻扬:“这都能发现,老婆你好厉害。” 林织站在他身旁,没有做出回应,谢青的样子不像是想把它带走,反而像是要做点别的事情。 果不其然,谢青打开了弹匣,将里面的子弹倒出,又把枪贴回去了。 ……这小子,何止是无耻,简直一肚子坏水。 林织噗嗤笑出声,肩膀轻轻耸动,大红的嫁衣在空中轻晃。 不过他清楚,谢青这么做不是为了好玩,或者不单单是为了好玩。 这种东西的危险程度太高,无论是凶手拿到还是其他人拿到,在这种情形下,都必定要对其他人下手,无论对方是不是玩家,甚至极端一些,那个人甚至可以将其他五个人都杀死,这样他就绝对能够通关。 那个人将枪藏在这里情有可原,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谁有这种武器,谁就是众矢之的。 &觉得这次的任务对象死亡应该也情有可原,哪怕不死于心脏病,也极有可能被人创死在路上。 谢青贴心地关好了门,假装自己没有进来过,以免造成不知名队友心里的恐慌,离开后径直上了三楼。 三楼除了主卧和衣帽间门以外,还有一个类似于练舞室的宽阔房间门,应该是莫瑞亚先生练习戏剧的地方。 “这个地方好多镜子哦。” 谢青望了望天花板,甚至上面都有。 第125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谢青的话引人遐想,林织也确实想到了某个方面。 然而谢青下一句话却是:“你说是不是可以玩一些通灵游戏,看看能不能把你召唤出来?” 纯情男大人设不倒,想歪的人难免沉默,不过林织没忽略谢青眼里的那抹狡黠,明显带着些撩拨的作弄。 可惜他逗弄的对象是鬼,看不见回馈,效果难免会大打折扣,可谢青丝毫不介意。 林织用手拿起了谢青掌心里的硬币,维持着花面朝上的姿态放手,硬币便轻轻落回谢青的掌心。 他也很好奇,谢青能不能把他召唤出来。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间擦过,谢青的心一颤,还没来得及回味,便消失了。 “你同意了?让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一个人玩的通灵游戏,似乎没有多少,而现在的限制,似乎又缩小了范围,你有什么主意吗?” 掌心的硬币变动,成为了字朝上。 林织确实没什么好主意,他已经主动现身,但人类看不见他,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相关的召唤之法。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不过不适合现在用,我看了大厅还能运转的时钟,现在还不到时候,但在做这件事之前我们要先确定一个问题。” 谢青的神情无比正经,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老婆,如果到时候我召唤出来的不是你,你可要帮帮我,毕竟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可不能让别的鬼欺负我。” 他笑吟吟,却佯装了几分慌张,撒娇的语气十分自然,仿佛他们的关系无比亲昵,然而他们都知道这段关系的本质,以及在这段关系中生与死的隔绝和身份的对立。 那些蒙着血色的缠绕与猜忌,或伪装或真实的利用。 这次手里的硬币并没有做出回应,谢青低着头等待,却感觉到了一抹微凉。 身前宽大的镜子照射出他的身影,以及他腹部衣物的轻微鼓动。 卫衣外套拉链被拉开的声响在寂静的室内响动,内里的衬衫显出屈起的指节。 谢青直直地看着镜子,哪怕经历过一次,在看到的时候他仍然要适应这种让脊背发凉的诡异的感觉。 冰冷的艳/情,没有温度的掌心。 他像是被根系腐烂的花缠绕,仿佛能嗅闻到妻子身上那股带着些脂粉气味的甜香。 他因新婚而梳妆,穿着嫁衣的躯体早已经死去。 谢青感受到了一股力量,身体摇晃了一瞬,与其说是摔倒,倒不如说是刻意地跌坐在了地上。 他仰着头看向了头顶,看见了自己的面庞。 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所做的等待也是。 平整的布料偶尔显现勾勒出纤长的手指,寒凉感让谢青忍不住微微吸气,肌肉的轮廓线条便更加分明。 清晰的触觉,与之相悖的视觉,勾勒出奇诡的旖旎。 谢青的双手撑在地上,上半身微微向后仰,睫毛颤动中闭上了眼。 呼吸时胸膛起伏,因为他抬着头,吞咽时喉结上下滑动的状态明显。 那枚硬币没有被他收起来,因无手可握着,被他擦拭干净后咬在了口中。 这是随意却又剧烈致命的荷尔蒙攻击,和久经沙场的娴熟不同,是一种更为有朝气的与其说是诱捕更不如说是投入的神情,是令人着迷的反馈,诚实又狡猾。 林织眯了眯眼,收回了手。 凉意骤然消失,谢青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 难道他腹肌的魅力就一分钟吗,林织甚至都不撩开,至少得看看吧? 轻微的熟悉的柔软感让谢青的下颌线收紧,被触碰到喉结不自然地滑动。 明明怀里空空,身前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少年轻咬着他的脖颈的模样,那双乌黑的带着些无辜意味的眼眸盈满笑意地看着他。 谢青忍不住伸出手,他理应环住少年的腰,但他触碰到的只有空气。 他咬住的那枚硬币被人轻轻拿出,在冰冷的唇齿依偎后,放在了他的唇瓣上。 谢青看着天花板上倒映出来的花,知道了林织对于他问题的回答。 ——好。 他一定这样说了,只是他没听见,但没关系,他看见了。 谢青站了起来,将硬币放回了口袋中。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出了这间房。 莫瑞亚先生的主卧同样宽阔,内里带着衣帽间,就像老皮说的,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男装有女装,从尺码来看,莫瑞亚先生有些瘦弱。 谢青的视线快速地略过了这些东西,落在了房间里的一个雕塑品上。 上面是个捧着三阶魔方的小男孩,尽管在雕刻品中他手上的魔方没有颜色的区分,但依旧可以从小男孩的动作中看出他在试图还原魔方。 谢青的手放在了魔方上,想看看它能不能动,能不能被取出来。 事实并不能,谢青只好放弃了顺这个东西的打算,继续在卧室里转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拿的东西。 显然这个东西具有暗示意味,他们来了七个人,卧室里面摆着一个小男孩把玩着六面魔方,指代一目了然。 规则和和bss的弱点,永远是通关路上的方向标,谢青觉得那位伪装的杀人犯,应该会有什么能被玩家们发现的特征。 谢青走到了莫瑞亚先生的收藏柜前,摸着下巴面露沉思。 “这么多唱片,老婆你能分辨出哪一张唱片被播放的最多吗?” 谢青伸出了双手:“如果能你就摸摸我的右手,不能就左手。” 谢青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碰了碰,他也不遗憾。 “没关系,这种是不好分辨,到时候大不了全给他弄坏。” 谢青看向了收藏柜面前的锁,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林织默然,谢青还真是致力于把自己玩死。 谢青下了楼,队友们分布在客厅里,彼此都隔着一定的距离。 红玉和钱三之间的距离倒是近一些,但也没挨在一起。 随着谢青出现,客厅里的气氛不自觉紧绷起来。 谢青感觉到了他们的防备,仿佛他们在他不在的时候达成了某种共识。 红玉朝着谢青的方向走了几步,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僵硬。 “你有发现什么吗?” 谢青摇了摇头,那个雕像没什么必要说,也没有太大的价值。 他去了一趟厨房,又出来坐着了。 挂钟上的指针持续走动,表示着时间的推进。 客厅里的大家昏昏欲睡,以各自觉得安全的姿势打盹。 谢青站了起来,走向了三楼。 他的动作很轻,甚至没发出什么声音,但大厅里的所有人都睁开了眼,看向了他的方向。 谢青并不在意这些视线,木质的台阶有些老旧,发出声响。 那声音让人的精神越发紧绷,剩下的五个人悄然站起。 老皮:“他真的很奇怪。” “听声音他去三楼了,他要去干什么?不然我们先下手为强,说不定我们就安全了。” 李茹望向了其他人,征求他们的意见。 红玉辩驳:“如果是他的话,他没必要做的这么明显吧,这不是故意让我们怀疑吗?” 李茹有些焦躁:“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他故意的,反其道行之。”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人的神经。 “我们上去看看。” 钱三看向了红玉,邀她一起行动。 他虽然不觉得谢青百分百清白,但也不会就此认定,谢青去干什么,他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们尽量放轻脚步上楼,避免惊扰楼上的人。 谢青关上了戏剧室的门,对着镜子拿出了他先前搜索厨房的时候拿到的水果刀。 光线因为风雪十分黯淡,刀尖的光芒闪烁。 谢青从口袋里拿出了苹果,对着镜子开始专心致志地削。 林织:? 短短一天,他已经有太多问号。 这就是谢青说的通灵的办法?就这? 似乎是感觉到了林织无声的疑问,谢青开口道:“听说在晚上十二点对着镜子削苹果,苹果皮连着不能断的情况下,可以在镜子里看见自己命定的另一半。”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如果有效果的话,我不就可以看见你了吗?” “老婆别担心,我削苹果的技术很好。” 谢青的手微动,苹果在他手里轻轻旋转,薄薄的苹果皮脱落。 &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谢青是在说情话。 通灵是假,撩拨宿主才是真吧! 什么诡计多端的男大学生! &急忙看过去,果然发现了宿主嘴角噙着的笑意。 好耶,谢青这么上道的话,那么它的动画片不是指日可待! 不对,它才不是这么不敬业的系统,那么救赎成功指日可待! 林织倒不是吃甜言蜜语这一套,就是觉得很有意思,在明知道谢青不完全信任他的情况下,这些就更有意思了。 苹果很快就削完了,镜子里什么也没有。 “尝试失败了,老婆吃苹果吗?” 谢青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并没有气馁,举了举手上的苹果,因为不知道林织在哪个方向,就双手捧着往上,活像在供奉。 “这样你能不能吃到啊,需不需要我点个香,但这个地方好像没有那种香烛。” 谢青当然听不到回答,他捧了一会儿,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汁水充沛,十分脆甜。 “看来是吃不了,这还有味。” 他在门里边吃的嘎嘎香,门外的钱三和红玉已经默契地向后跑了几米远。 红玉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你觉得呢?” “我一时之间分不清楚到底是他被鬼附身了恐怖,还是这种自言自语喊老婆的情况更恐怖,毕竟他老婆不就是鬼,横竖都逃不开。” 钱三神色复杂,想起了上个副本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心里发冷。 第126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比例30% 如果在工作中林织靠他太近的话, 那他就将人放远些。 然而明遥发现,在工作中, 即使成为了他的助理, 林织似乎都在践行‘离他远一些’的行事准则。 第一天工作,林织在办公室外的秘书处处理他给的工作,他一整天都没有见到林织的人影, 别说进来送文件倒咖啡,连林织自己的工作文件都是让其他秘书送进他的办公室。 他下班后, 那个说着要搭他便车的青年早就已经消失在办公桌后, 不见人影。 明遥看着空荡荡座位,看向其他人问道:“他人呢?” 特助有些小声地回答说:“他说您交给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所以到了下班的时候就走了。” 公司并没有硬性的加班要求, 只要把工作完成,就可以下班了,可因为老板是个工作狂, 整个秘书处都自觉加班,毕竟加班费也不菲,但理论上来说, 工作完成了, 到点就可以下班。 秘书处的同事们也不知道这位空降的美人秘书是谁,所以他要下班他们也没敢多说话。 明遥想着林织交上来的那份堪称完美的文件, 什么也没说,回办公室加班。 明明昨晚还是那副姿态询问他要不要和他试一试,嘴里说的仿佛要每日坐他的车下班,要摆足明太太的谱,今天却根本不见人影。 明遥看着电脑上的方案,眉间的冷色不自觉加深。 潇洒下班的林织此刻正在宠物店里看狗狗, 驻足在这些小可爱们面前挑选。 01有些不解:【宿主,我们就这么走吗,今天都没有看见任务对象耶。】 01觉得这么好的机会,还是贴身的秘书,可以制造好多独处的空间,结果宿主今天都没进去一次,那不是白浪费成为秘书的机会了吗? 林织隔着笼子摸着小狗狗的脑袋,弯眸答:【有些人,你离他越远,就离他越近。】 01有点晕晕乎乎:【有点绕,不明白。】 【以退为进,乖乖看着就好。】 林织也没解释太多,视线落在了有着‘微笑天使’之称的萨摩耶身上,小小的白团子憨萌可爱。 做任何事都要张弛有度,过分的靠近只会让人厌烦。 像明遥这种有着强领域感和警惕心的人,不会喜欢生活被人全面侵占的感觉,只能慢慢来,这时候避而不见反而最好,当然也不能完全没有存在感,他做的任何一件事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01虽然云里雾里,但是想着宿主的行事风格,认为这其中一定有宿主的道理,没再追问。 “客人选中了哪一只,这是一窝出来,性格都很好,老大和老二要活泼些,幺儿要慢半拍,会安静些,但也会撒娇。” 年轻的店长站在一旁为林织介绍这一窝萨摩耶,谈论起小动物的时候表情温柔。 林织想了想明遥的性子,选了最活泼的那只。 店长打开笼子,将最活泼的老大抱了出来,摸了摸它的耳朵尖。 “这只叫糯糯,客人可以随时为它改名,一段时间后它就会熟悉自己的新名字。我们过几天会推出一个新活动,有几率可以获得本店的vip季卡,不管是洗澡还是疫苗还有一些狗狗用品都有折扣,有些还可以免费赠送,客人要不要先加个联系方式?” 店长将糯糯放在了前台的桌子上,看向了林织。 店内的玻璃倒映着林织的侧颜,眉眼漂亮的让人不自觉出神。 旁边的宠物医生闻言不自觉睁大了眼睛,他们什么时候要做活动了?还送季卡? 作为综合性的宠物医院以及有繁育资格的宠物店,他们的价格向来不便宜。 林织没什么意见地和店长交换了联系方式,摸了摸糯糯毛茸茸的脑袋,小萨摩耶开心地摇尾巴,格外讨人喜欢。 林织付了钱后说:“最近有些不方便,我过几天来取。” 店长点点头,抱着糯糯用狗爪爪对着林织挥手。 林织走出宠物店手机上就收到了店长的消息,店长自我介绍叫做管意,在他来取走狗狗前每天都会给他发狗狗的视频让他看到爱宠的状态。 挑完狗后,林织并没有第一时间和明遥商量这件事,而是照常上班。 有别于第一天交给他的工作的粗浅,第二天的工作量增加了不少。 哪怕明遥离开办公室开会或者去参加活动林织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做完事情后准点下班。 这么一连几天,明遥几乎都没有和林织说过话。 他可以将林织叫进办公室谈论一下他处理的那些工作,但林织做的很清楚,根本没必要多问,而且林织不和他说话,他若刻意地和他交流也没有必要。 别说是工作,连生活中明遥这几天都没怎么感觉到林织的痕迹。 要不是查看家里的监控,发现林织的确回家了,明遥还以为他没回来过。 老爷子和他打电话说:“织织昨天来陪我吃饭,说在你那儿学到了不少,你觉得怎么样?” 老爷子也没想到明遥会直接把林织调到身边去,看来这俩孩子处的还是不错。 明遥的指尖触碰着文件夹的边缘,低声说:“能力不错。” 老爷子笑呵呵:“那就好,织织毕竟是我们自家人,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 电话挂断后,明遥抿了抿唇,拨通了秘书处的电话。 林织一边处理着工作一边深入了解着明氏这个庞然大物的构造,看见明遥身边的高特助到了他的面前。 “老板让你陪他出席今晚的宴会。” 高特助自然知道眼前的是老板的太太,说话很是客气。 “知道了。” 林织点头,嘴角噙着笑。 计划之中的事,不枉他昨天特地去找了趟老爷子。 如果明遥依旧很有耐性,那他可能要再做些别的事,好在明遥清楚他的价值。 高特助去汇报了这件事,明遥本想问他林织表现的是否情愿,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看着特助离开。 宴会当场,众人显然对明遥身边漂亮的男伴表示很好奇,在明遥表示是秘书后,这些人的热情不减。 明遥给人的感觉向来不好接近,他以前带的特助也是不苟言笑的类型,如今来了个美丽和善看起来就很好说话的秘书,他们自然往上靠。 这其中不乏认识林织和林织有过交谈的人,心里想着林织的身份果然不同,不过一段时间,就到明遥的身边做事,叙旧寒暄也越发热烈。 明遥看着身边言笑晏晏的青年,想着他来前问他要高定西装的模样,颇有种只有自己知道这人本性的微妙感。 这场宴会自然也有禾生的人参加,明遥看着端着酒和林织叙旧的裘清嵘,淡然开口道:“听说贵公司正在研究新的提取物?” 明遥都开口了,裘清嵘自然要接话。 虽然年纪相仿,但明遥已经是明氏的掌权者,裘清嵘只是禾生的负责人,裘家的船还是他父亲在掌舵。 林织在空隙间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后和裘清嵘碰上。 “上次说要请林先生品酒,却没找到合适的时候,不知道林先生明天是否有空?” 林织有些抱歉地说:“明天恐怕不行,我要陪我爱人。” “你结婚了?” 裘清嵘有些错愕,看向林织毫无装饰物的手指。 林织淡笑着点头,并没有多解释。 散场后回去的路上,明遥忽地问:“你和裘清嵘很熟?” “算是认识,他约我喝酒,我告诉他明天我要陪我丈夫,”林织撑着头看着明遥,有些懒散地说,“也不算骗人,毕竟明天还要为你工作。” 明遥没说话,算是默认。 他不自觉地放松着身体靠在轮椅上,想着林织就应该这样,没必要和竞争对手的人多言,更不必要私底下约着喝酒。 事实上他的想法和温暖治愈没有关系,他也不会以悲悯的俯视姿态去看明遥。 只是这是个绝佳的机会,那些对于明遥而言刻骨铭心的记忆,会让他时时想起。 他会用自己的存在为这些记忆添上一点东西,这样在明遥不可避免地再回想起多年前的雨夜时,会连带着将他的面庞也记得清晰。 他会给明遥编织一个美梦,这样在明遥锁定某一段回忆时,大脑会投射关于他的美景,这会随着时间和回忆的次数而不断叠加,会让人不自觉沉迷。 谁说这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救赎? 风雨声越发激烈,将院子里的树吹的作响,豆大的雨水拍打在玻璃上,电光刺破云层,带来霎时光亮。 客厅里的狗狗不安地狂吠了几声,经常喂食带它出去散步的佣人在先前就得到了指令,将小狗带去了自己的房间。 光线昏暗,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潮湿的气味。 林织抬手,礼貌地叩门,那声音轻微,在雨声与雷声里并不突出。 明遥并没有听见敲门的声音,他半坐在床上,假寐似的闭着眼睛,脸色有些发白。 电闪雷鸣的声音、刺耳的轮胎抓地声、巨大的碰撞声响、母亲的叫喊、汽油烧焦的臭味、警笛的声音……这是他难以忘怀一遍又一遍折磨着他的记忆。 小腿的疼痛尖锐,似乎在重复着那一天被挤压到近乎到断裂的痛苦,不断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 第127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比例30%“不用。” 明遥出声拒绝,声音微哑。 “我来是想和你谈谈爷爷对你以后事业的想法。” 明遥近乎有些急迫地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好解决完这件事快速离开,尽管他平时的风格就是不说废话,但他知道他现在的情绪似乎有些混乱,不可控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应。 “爷爷是想让我进明氏吗,如果是这件事的话,你帮我回拒爷爷就好。” 林织准备了这么多,当然是为了靠近明遥,但他并不打算以这种方式,简单地给明遥打工可没什么意思。 “那你的想法是?” 林织的回答有些出乎明遥的意料,他这次来虽然是来询问林织的个人意愿,但他认为林织不会拒绝,可林织拒绝了。 明遥想到了上次看见的林织和禾生的裘清嵘交谈的画面,眉心不自觉微皱。 “暂时没什么想法,只是不想做你的下属。” 享受过后的倦怠让林织的声音带着些软绵,他坐在了明遥的对面,双腿交叠,足尖轻晃。 明遥的视线被吸引,不自觉地短暂停留,而后回到了林织的话本身。 这话与排斥的情绪无关,明遥以表情传递了疑惑。 “为什么?” “我不喜欢太严苛的上司,以及……我不能挂着明太太的虚名,享受不了明太太的福利,还要失去现有的待遇。” 似乎是想到那个画面,林织的表情都有些苦恼。 这让明遥有些好奇,他并不知道林织为他工作为什么会失去现有的待遇,追问道:“比如说?” 那句不喜欢严苛的上司,被明遥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比如说我不能蹭你的便车,说不定还会被发现和你回同一个地方,同事要问我家住在哪里我要怎么编,要是有人刁难我怎么办……我可是你的妻子却又不能用这个名头压人,真是想想都不高兴。” 林织点着手指挨个数,说到最后一句是那种虚荣劲儿根本不加遮掩。 &忍不住捧脸,宿主演技真是太好了,分明这么虚荣但是却怎么让人觉得好可爱哦,又娇又作的感觉。 明遥有些沉默,真应该让爷爷看看林织这个样子,看老爷子还怎么夸人乖巧懂事,连拒绝他心意的理由都这么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但想着林织的性子,又莫名觉得符合逻辑。 “所以说,不如离你远些比较好。” 听着林织的话,明遥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轮椅的扶手,淡淡道:“上一次你坐我车时说的可是要离我近一些,才好和老爷子要好处。” “那是离你的生活近一些,去明氏谁知道我会被打发去哪儿,怎么可能总是看见你。” 林织挑眉,一副‘我说的话可没有漏洞’的模样。 “那不如来做我的助理。” 明遥思索了一下,感觉可行,要想考察林织的能力,不如把他放在身边看他能做出什么样的成绩。 再者,就算他有什么小心思,在他眼皮底下也会顾忌一些。 如果能力不足,和老爷子那边也好交代。 “那我的工资有多少?” “之后会有详细的合同。” “那我能搭你的便车?” “和我随行的助理当然可以。” “有人刁难我我可以用你的名头?” “当然,”明遥补充了一句,看着林织说,“不要借势欺人。” “怎么会,明先生,我可是很听话的。” 林织靠在宽大的软椅里,眼睛在光下带着一层薄薄水光,看起来十分乖巧无辜。 领口因为他的坐姿而有些歪斜,锁骨处的一片肌肤在光下莹白生辉。 那种让明遥有些呼吸不畅的气息似乎再度网住了他,明遥见事情说完了准备离开,一只脚却踩在了他的大腿上。 “我们的谈话还没有结束,抱歉,拦的有些心急了。” 话虽如此,林织的脚却没有离开他的腿,而是由上自下地滑到了他的膝盖处,用足尖抵着。 明遥的身体僵硬,他虽然不能行走,但腿部依旧有知觉,大腿更是和平常人无异,甚至因为常年与轮椅为伴,神经更敏感些。 由于是刚下班便前来谈话,他身上穿的仍然是正装,质量上乘的西裤将触感毫无遗漏地传递。 陌生的麻痒似乎从皮下涌到各处,让他握紧了轮椅的扶手,下颌收紧,神色晦暗地盯着那只抵在他膝盖上的足尖,忍住了紧握甚至是捏碎的冲动。 他的声音越发沙哑:“放下去,别碰我。” 脚的主人似乎没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大事,足尖下滑,还在空气中轻晃。 明遥的视线一寸寸上移,从脚踝到小腿,从小腿到腿弯,对上了那双佯装乖巧的眼。 分明是假象。 强烈的毁坏欲横生,让人想破坏虚假掠夺真实。 “你和之前好像有些变化。” 明遥静静地看着他,从前这个人可不敢在他面前做这些举动。 “想要活的更好当然就要胆大些,而且我发现明先生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林织自然地将事情圆过去,过渡到了下一个话题,“我想和你谈的是合同上没有规定的事情,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再深入谈一谈,以免未来难说清。” 明遥抬眼,示意林织继续说。 “由于不知道我们的婚姻关系会存续多久,在存续期间,有非常重要的事,比如这个。” 林织指了指自己床上的小玩具,神情坦然。 “合同相关条例里我们只约定了我不许带任何人来这里,不许告知他人我们的婚姻关系,不可以用这个身份去向他人夸耀甚至行使特权,却没有规定我能否和他人发展恋爱乃至性关系。” 明遥的眉心微沉,他当初的确没有考量到这件事,毕竟他自己并不需要,也就下意识地忽略了,但显然要求旁人一直如此是一件非常不人道的事情,明遥自然不会那么做。 “我不会干涉你的需求,只要别让他人知道你的身份,把握好分寸。” 这话在林织的意料之内,但他要的可不是这个。 林织起身,站在了明遥面前。 “虽然是形式婚姻,但背叛婚姻也不是值得提倡的行为,尤其是我要是遇到了喜欢的人,我自然而然就想和他结婚,这样就会产生极为矛盾的关系。” “相信明先生你也不想有一天被人告知你的妻子好像要结婚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明遥从他的话语里察觉到了某些信号,但并不太确定。 “我的意思是……明先生要不要和我试试?” 林织微微俯身,和明遥靠的极近。 呼吸交缠,眼眸相对。 明遥从林织的眼里看见了有别于他先前任何模样的东西,不是巧言令色不是爱慕虚荣,那是一种直白又纯粹的意图,带着爱怜与痴迷,仿佛要将人吞噬殆尽的情绪。 心脏剧烈地跳动引起大脑的短暂空白,以至于明遥没有在第一时间将他推开与他保持距离。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下个月的生活费可以少十万。” 听到这话明遥的第一反应是,按照林织这么爱钱的性格,十万还真是很有诚意。 第二反应是,他就值十万? “怎么样,明先生考虑好了吗?” 他们之间靠的太近了,明遥想。 林织说话间的唇瓣开合似乎都是一种暧昧的厮磨,那是一个欲吻未吻的距离。 “不考虑。” 明遥微微偏头,回答是惊觉自己的声音哑到不似他自己。 “那好吧,如果明先生有这种想法了,请务必第一个来找我,在我改变这种想法前,我会忠于我们的婚姻,善用我的小宝贝们。” “别担心,我不会强求,还是那句话,明先生,我很好打发的。” 林织为明遥打开了房门,笑着对他摆摆手。 明遥明悟他的小宝贝们是什么工具后,重重按了轮椅上的前进键。 第一天工作,林织在办公室外的秘书处处理他给的工作,他一整天都没有见到林织的人影,别说进来送文件倒咖啡,连林织自己的工作文件都是让其他秘书送进他的办公室。 他下班后,那个说着要搭他便车的青年早就已经消失在办公桌后,不见人影。 明遥看着空荡荡座位,看向其他人问道:“他人呢?” 特助有些小声地回答说:“他说您交给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所以到了下班的时候就走了。” 公司并没有硬性的加班要求,只要把工作完成,就可以下班了,可因为老板是个工作狂,整个秘书处都自觉加班,毕竟加班费也不菲,但理论上来说,工作完成了,到点就可以下班。 秘书处的同事们也不知道这位空降的美人秘书是谁,所以他要下班他们也没敢多说话。 明遥想着林织交上来的那份堪称完美的文件,什么也没说,回办公室加班。 明明昨晚还是那副姿态询问他要不要和他试一试,嘴里说的仿佛要每日坐他的车下班,要摆足明太太的谱,今天却根本不见人影。 明遥看着电脑上的方案,眉间的冷色不自觉加深。 潇洒下班的林织此刻正在宠物店里看狗狗,驻足在这些小可爱们面前挑选。 &有些不解:【宿主,我们就这么走吗,今天都没有看见任务对象耶。】 &觉得这么好的机会,还是贴身的秘书,可以制造好多独处的空间,结果宿主今天都没进去一次,那不是白浪费成为秘书的机会了吗? 林织隔着笼子摸着小狗狗的脑袋,弯眸答:【有些人,你离他越远,就离他越近。】 &有点晕晕乎乎:【有点绕,不明白。】 【以退为进,乖乖看着就好。】 林织也没解释太多,视线落在了有着‘微笑天使’之称的萨摩耶身上,小小的白团子憨萌可爱。 做任何事都要张弛有度,过分的靠近只会让人厌烦。 像明遥这种有着强领域感和警惕心的人,不会喜欢生活被人全面侵占的感觉,只能慢慢来,这时候避而不见反而最好,当然也不能完全没有存在感,他做的任何一件事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虽然云里雾里,但是想着宿主的行事风格,认为这其中一定有宿主的道理,没再追问。 “客人选中了哪一只,这是一窝出来,性格都很好,老大和老二要活泼些,幺儿要慢半拍,会安静些,但也会撒娇。” 年轻的店长站在一旁为林织介绍这一窝萨摩耶,谈论起小动物的时候表情温柔。 林织想了想明遥的性子,选了最活泼的那只。 店长打开笼子,将最活泼的老大抱了出来,摸了摸它的耳朵尖。 “这只叫糯糯,客人可以随时为它改名,一段时间后它就会熟悉自己的新名字。我们过几天会推出一个新活动,有几率可以获得本店的vip季卡,不管是洗澡还是疫苗还有一些狗狗用品都有折扣,有些还可以免费赠送,客人要不要先加个联系方式?” 店长将糯糯放在了前台的桌子上,看向了林织。 店内的玻璃倒映着林织的侧颜,眉眼漂亮的让人不自觉出神。 旁边的宠物医生闻言不自觉睁大了眼睛,他们什么时候要做活动了?还送季卡? 作为综合性的宠物医院以及有繁育资格的宠物店,他们的价格向来不便宜。 林织没什么意见地和店长交换了联系方式,摸了摸糯糯毛茸茸的脑袋,小萨摩耶开心地摇尾巴,格外讨人喜欢。 林织付了钱后说:“最近有些不方便,我过几天来取。” 店长点点头,抱着糯糯用狗爪爪对着林织挥手。 林织走出宠物店手机上就收到了店长的消息,店长自我介绍叫做管意,在他来取走狗狗前每天都会给他发狗狗的视频让他看到爱宠的状态。 挑完狗后,林织并没有第一时间和明遥商量这件事,而是照常上班。 有别于第一天交给他的工作的粗浅,第二天的工作量增加了不少。 哪怕明遥离开办公室开会或者去参加活动林织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做完事情后准点下班。 这么一连几天,明遥几乎都没有和林织说过话。 他可以将林织叫进办公室谈论一下他处理的那些工作,但林织做的很清楚,根本没必要多问,而且林织不和他说话,他若刻意地和他交流也没有必要。 别说是工作,连生活中明遥这几天都没怎么感觉到林织的痕迹。 要不是查看家里的监控,发现林织的确回家了,明遥还以为他没回来过。 第128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灰白色的雾气如同有生命一般,流入林织的身体内,又不断漫出。 肉眼不可见的阴雾逐渐充斥了纯白的休息空间,谢青却毫无所觉。 01开心地说:【宿主,任务对象已经开始在意你了!】 只要有进度,01就开心,无论是为了动画片还是为了主人,都是值得让统高兴的事。 林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打算对系统表述想法,否则01就要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了。 谢青是极难把控的猎物,并非是他心机有多深沉能力有多出众,而是他本身就存在极高的变数和非同寻常的活跃性。 他发现自己被蛛网困缚,做的并不是挣脱、腐蚀或者干脆让网破,而是开开心心地在网上乱滚,甚至不嫌事大的让织网者再多吐一些丝,直至把网卷成一团,黏连到无法分开。 他不在意自己能不能逃脱,如果可以他便从一团乱麻中出来,如果不可以,他就干脆躺在里面。 他没有顾忌,所以没有恐惧。 背负克亲的诅咒,代表着不详生命运转的心脏,谢青的心结一直是他自己。 这是无法释然的伤痛,想要激发他的活力,就让让他意识到他的生命很有价值,他的心脏非常重要,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也就会开始珍惜了。 当然,现在还不是时候,谢青不喜欢他的话,只会用这一点拿乔。 想到这里,林织很满意自己的身份,他不相信克亲这种说法,但他也没有必要去更改谢青认定的想法。 谢青就算是天煞孤星又怎么样,他也早就是亡魂了,还需要谢青的心活下去,所以谢青又有什么好介怀。 这段话还要在更久的之后说,在恰好的时机出现,效果才会最大化。 林织心里早有章程,办法其实很简单,谢青不害怕他,甚至时刻想着反过来利用他,那么只要让他清楚他们之间有着多大的沟壑便足够。 谢青必然不会退缩,他追逐着生也追逐着死,那么就让他来引领,让他在无尽的生死迷途中,寻求到最终的答案。 谢青可以在甜言蜜语中不交付真心,他当然也可以在默认的情意绵绵里将人吞吃殆尽。 和他玩这种游戏……林织弯唇,笑的温柔无害。 纯白的空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昏暗的天空。 破旧的卡车在不平整的路面上行驶,潮湿的空气中带着隐约的鱼腥味。 小卡车的后边放了两排长凳,上面坐着四男两女。 几个人被颠的东倒西歪,在远处传来的海浪声中睁开了眼。 林织坐在最里面,扶住了车边,按了按太阳穴。 他并不是头疼,只是借此活动一下有些僵化的躯体。 在这些玩家睁开眼前,他就化出了人躯。 吞噬死灵炼化后,他的能力增强,人身不再僵硬,可以活动自如。 天空带着厚厚的黑云,似乎很快就要下雨。 林织站了起来,看见了远处的海,在海平线的尽头,水天相接,似乎融在了一起。 风很大,吹的人耳边嗡鸣。 “这什么味,呕。” 刘悦一醒来就被鼻子里的腥味弄的反胃,捂着嘴巴干呕。 “是鱼,这里还有一条小鱼。”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如同银铃,让所有人一震。 “我靠怎么还有个小孩。” 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头发被吹的乱糟糟,眼睛都没看清楚东西就先蹦出了这句话。 谢青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坐在对面的小女孩身上,她扎着俩小辫,身上穿着粉色的小洋裙,模样清秀可爱。 此刻她正摊开掌心,内里有一条和她巴掌差不多大的死鱼。 刘悦连忙说:“你快丢了,一会儿弄的手里都是味儿了。” “这也是食物,童童可以留着喂给动物朋友。” 小孩摇了摇头,用自己带的小帕子仔细地把小鱼包好,装在了随身带着的小包的外层。 谢青收回了视线,要是在以往他会很有兴趣地进行询问,但现在没什么心情。 硬币从指尖弹出,落在了掌心。 又是字面朝上。 他看了看四周,想找到林织在身边的证据,可一无所获。 刘悦从反胃的状态下缓和了下来,看着车上的人,开始牵头。 “既然都是本场的玩家,那么互相认识一下吧,我叫刘悦,天赋是……” “姑娘,别那么傻,还不确定一会儿的内容是什么,有些bss很恶劣就喜欢看人自相残杀,这种事儿你还是自己藏着吧,藏不住再说。” 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理好了头发,将眼镜戴好,进行了提醒。 刘悦爽朗一笑:“没事,我这种不好瞒,因为我是速度型的。” 西装男推了推眼镜:“你们可以叫我张三。” 坐在他旁边的谢青轻笑:“法外狂徒?” 张三对着谢青眨了眨眼,玩笑道:“我纯种良民。” 谢青摸着手里的硬币:“我叫谢青。” 背着小挎包的小女孩接着自我介绍:“我叫童童,今年十岁,读小学四年级,梦想是攒够积分回家见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们要一起加油。” 孩子清澈的声音让人心里多了几分柔软,即使大家知道攒到一万积分遥遥无期,成年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孩子,但依旧露出了笑容。 刘悦:“当然了,我们一定加油,我们都要回去看爸爸妈妈。” 谢青摩挲着手里硬币上方的纹路,随着众人一起点头。 “我叫张云昭,准大一生,梦想也是回去见爸爸妈妈。” 坐在童童旁边的男生开口,他看起来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笑起来左边面颊上会出现一个酒窝。 谢青低着头,继续玩着手里的硬币,心里懒洋洋地想着真正的纯情男大出现了,还好不是在上上场遇见,不然林织说不定就选别人了。 谢青看着硬币的花面,想着林织的情况。 其余人的视线随着张云昭介绍完毕后,转移到了站在内里一直背对着他们的少年。 少年转身,沙哑的声音显得有些阴冷古怪,似乎是很久没有说过话。 “林织。” 谢青骤然握紧了手里的硬币,抬眼望向那个玩家。 少年未经脂粉修饰柔化的面容褪去了几分女相,微微上挑的眼尾和流畅的面部轮廓让他看起来无害又柔和,缀着些笑意,仿若笼在朦朦烟雨中摇曳的花。 谢青记得他穿着嫁衣云鬓微乱唇上染着他的血的模样,那双眼也是这般。 彼时林织是玩家们都惧怕的恶鬼,他身上所出现的吊诡阴气森森,如今倒是成了玩家的一员,周围人无所觉。 不甚明显的寒凉攀爬上脊背,与之一同到来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感。 他更强大了,甚至能以人形出现在他面前。 谢青不可避免地望向了林织的唇,想起了他冰冷的触碰。 “兄弟,可以换个位置吗?” 谢青站了起来,对着张云昭开口。 张云昭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张三:“嚯,缘分啊,你们认识?” 谢青坐在了林织的身旁,笑着答:“何止认识,我们很熟。” 林织坐了下来,算是默认。 “你之前去哪儿了,都不理我。” 谢青在林织身旁耳语,垂落的手勾了勾林织的小指。 林织的手很冰,那是尸体的温度。 林织效仿着谢青的动作,也在他耳边回答。 “你没必要过问。”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还带着一些不能很好吐字的含混的颤音。 那么亲密的动作,那么色的声音,却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谢青低低控诉:“好绝情。” 林织安静地看着他,像是在说‘有什么问题’。 刘悦低喃:“忽然感觉自己变闪亮了。” 张三靠在车身上,十分中肯地说:“反正关羽和张飞不这样。” 张云昭没说话,他正低头帮童童一块找车里还有没有鱼。 坑坑洼洼的地面让车子猛地晃动,童童被刘悦拉住抱在了怀里,张云昭堪堪稳住身形。 不远处的灯火映入眼帘,让车里刚刚轻松的氛围一扫而空。 作为逃生玩家他们都清楚,到达目的地,就宣告着游戏的开始。 林织将建筑收入眼中,这里是个小渔村,一片低矮的房屋里偶尔夹杂两栋小楼,墙壁斑驳掉灰,喷涂着‘计划生育’‘扫黑除恶’的红色标语,上方还贴着一些传单。 一些杆子横七竖八地在房屋的夹缝中生存,上面晾晒着渔网和鱼肉。 咸腥的海风与腐臭味,即将要下雨的天,起伏的浪潮,勾勒出颓败的景。 林织的指尖环绕着雾气,却没有贸然地让它们蔓延。 他对这个副本&#S还不清楚,万一对方是同类,很可能会发难。 从死灵的记忆可以得知,游戏的难度是阶梯状的,越往后遇见&#s难度就越大,当然,相应的玩家的能力也会提升。 林织知道玩家天赋是以进阶,尽管他不知道是用积分还是量变引起质变,但可以进阶一定是事实。 在死灵还是高级BOSS的时候,他遇到的玩家能力都很出众,速度型时间缓慢的如同万物静止,牵引型可以房屋拔起。 卡车熄火,穿着破烂皮袄的男人从里面跳出。 不远处传来手电筒照射的光,几道光线落在了玩家们脸上,让人忍不住伸手挡了挡。 林织倒是没动,这对他毫无影响。 “怎么回来还带些外乡人来?” 为首的是个四十岁的女人,她挽着发髻穿着深红色的褂子,口中说的话带着浓厚的乡音。 “柳姐,他们都是来搞什么写生然后迷路的学生,不带他们回来他们就要冻死在外边了。” 穿着皮袄的男人解释,这句他说的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后边他又补了几句,语速太快又是方言,让人听不懂。 柳姐的手电筒又在众人面前晃了晃,看着抱着孩子的刘悦,说道:“这两个住到我那里去,其他的住你那儿。” 刘悦有点懵,连忙道:“我们是一块的,不用分开。” 这种情况下她可不想脱离大部队,根本没安全感。 柳姐沉下脸,明显的法令纹让她显得格外严肃甚至有些刻薄。 “不守村子的规矩,就别进来。” 皮袄男人立刻劝道:“我们村子的规矩,男女不得混住,你们俩快去吧,这夜里冷潮的很,今晚肯定要下雨,不能进屋是要冻死的。” NPC说了会冻死,那肯定会出事,刘悦无奈地点头。 “我尽量摸清楚情况,明天碰头。” 刘悦飞快地出声,从卡车上跳了下去,伸手接了童童,牵着她的手走到了柳姐旁边。 柳姐没有再说话,转身走了。 村子里很安静,连虫鸣狗吠声都没有。 林织他们也下了车,被皮袄男人领着往屋子里走。 “总共两间房,你们分着住。” 男人关了大门,指了指两间屋子,将庭院杆子上的渔网和晾晒的鱼肉都取了下来。 谢青:“大叔,怎么称呼?” “喊我老郭就行。” 谢青:“行,郭叔,你们这村子的规矩好奇怪啊,我们还是头一回听说。” 老郭把东西放进了堂屋里,闻言站在台阶上点了根烟。 他是老渔民,脸被风吹日晒弄的黝黑粗糙,沟壑纵深。 “以前也不这样,可海娘娘发怒了,谁敢不听呢。” 张三追问:“海娘娘?” 天边响了一声闷雷,隆隆作响。 “跟你们无关。” 郭叔吐了一口烟圈,转身回屋去了。 谢青进了其中一间房,自然拉上了林织。 房间里透着一股鱼获的味道,像是腊鱼因时间而浸出的油与腐朽的木头交织的气味。 谢青连忙往林织身边靠,深吸了一大口他身上的气味才缓和过来。 他刚想开口说话,唇瓣便被贴上了冰冷的柔软。 格外亲昵的献吻,假如林织没有开口说“别吵”就更好了。 开合的唇瓣在他的唇上轻轻摩擦,明明是冷的,却让谢青有些热了。 “你的声音好哑。” “太久没说话。” 早已腐烂的身体,口腔中早就没有了舌头的踪影,因此林织在化出实体时,说话才有些艰涩。 被看不见的妻子亲吻的时候,谢青就想过,如果他能看得见,会看到什么场景。 如今看见了,果然是比和空气接吻有感觉多了。 还没怎么被使用过的喉舌并不灵活,舌根发酸时让吞咽口水都变得有些困难。 谢青直勾勾地瞧着,嘴里却委屈道:“老婆,我们才成亲没多久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谢青当然是要说话的,不试探怎么能找到弱点,他也不觉得自己观察一只鬼能观察出什么来,毕竟人家可以做到让他看不见。 钻心般的痛楚忽地涌现,让谢青闷哼了一声。 熟悉的身体被控制的感觉,致使谢青下意识地做出了应对。 极为刺目的光芒在林织的眼前炸开,几乎是贴着他的眼球,那种强光并不是单纯的人造光,而是阳光,对鬼魂死灵有一定的伤害力。 林织闭了闭眼又睁开,他的视力受到了影响,暂时无法视物。 少年乌黑的眼眸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显得有些空洞。 谢青微微皱眉,十分歉疚地说:“对不起,条件反射,我没想伤害你。” 这只是他上一次被控制身体遗留下来的应激反应,毕竟他不知道林织会不会在这次杀了他。 毕竟在这个副本里,应该又出现了一个符合林织条件的人。 林织并不在意,他料到了谢青会出手,但他不打算躲,也没必要躲。 没喊他‘老婆’,看来这道歉还有几分真心。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你也伤害不了我。” 林织的语气平淡,并无轻蔑,只是越是如此,便越让人觉得差距难以跨越。 谢青很有自知之明地点头:“我知道。” 浑身上下除了头哪儿都不能动的谢青没再试图夺回身体控制权,而是笑容格外灿烂眼含崇拜地说:“老婆你好厉害,我好喜欢。” 请让我的心再痛一点,让我在百般挣扎之下,只能接受它停止跳动的事实。 真是想想都开心! 谢青的凤眼弯弯,写满了开怀。 第129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01:【宿主,他笑的好开心啊……】 因为林织看不见,01立刻承担了做宿主眼睛的重任,进行汇报。 01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愤愤:【他到底在想什么啊,他居然还伤害你,看得我都生气了!】 虽然任务对象才是它的设计者是它的主人,可是跟了几个世界,01知道任务对象们是喜欢宿主的,他怎么能伤害宿主呢?这个奇怪的人格碎片到底在想什么? 身为AI,01分析不出来,也担心宿主会因此伤心生气。 林织听着01为他打抱不平的声音,微微莞尔。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谢青的面颊,顺着他的轮廓滑动,在脑海里为01解惑。 【情况其实很分明,谢青的心态也很好理解。】 这世间的残忍变故有很多种,有被人为摧毁,有的却是无奈的命运。 谢青的生父生母,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病死。 谢青的第一个养母,从他出生后就开始照顾他,给了他温暖关怀的如同亲母一样的女人,跌倒磕到了头部要害,不久后也去世了。 林织相信她在弥留之际一定放心不下谢青,想着谢青背负的不详的名声,她一定告诉过谢青,不是他的错,灾难不是他带来的,他要好好快乐地活下去。 茫然之际,谢青被带到了孤儿院,从拒绝被收养可以看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阴影。 因为在养母出事还未死去的时候,谢青的心脏第一次出现了痛楚。 谢青认为那是一种征兆,那也是他心结的伊始。 可第二对养父母对他却格外喜欢,坚持地来看望他,这种温柔让谢青有了尝试的勇气,接受了收养。 他再一次拥有了家庭,甚至更完整。 时间似乎能把过去的阴影冲刷,一切似乎在变好,远离了那个村庄,没有人知道他是从棺材里出生的婴儿,他成长的非常幸福。 直至站在养母生育的手术室前,他的心脏再一次剧痛。 病危通知,抢救,抢救无效。 挚爱的养母,已经有了面部轮廓却无缘睁眼看这个世界的妹妹,所有的一切化为泡影。 谢青无法憎恨任何人,他只能恨他自己,养父被打击的一蹶不振,他却不能跟着一起消沉,还要努力地让他振作。 当养父也去世后,谢青彻底陷入了无法逃脱的诅咒中。 这也就是为什么林织在一开始推测谢青是个阴郁厌世的性格,但谢青并不是这样,至少表面不是。 林织推算这些依旧和他的亲人有关,从谢青以往的反应来看,也可以很好的证明这一点。 大概他爱的人都在努力地鼓励他,告诉他一切不是他的错,他不需要自责,他要快乐的生活。 他或许是很想解脱的,可如果轻易的寻死,那过往的一切又算什么,他的消沉是对亲情的辜负,如果死去的亲人们看见他获得痛苦,一定也会伤心。 所以谢青在努力地活着,救人死亡进入了无限游戏后,他也在好好地玩游戏,尽量通关。 可没有希望的颠沛流离没有意义,谢青自身的思维性格又不允许他随意地死在怪物手里,他对命运报以戏谑嘲弄的态度。 林织想谢青心中最理想的死亡方式就是心脏骤停,除此外就是遇到强大到难以对抗的怪物。 【对他而言,我是可以解脱他的存在,所以我越强大,他就越高兴,所以他当然会很开心。】 林织的手触碰到了谢青的唇,不轻不重地在上方按压着。 窗外风雨如晦,湿冷黏腻的海腥味顺着缝隙爬入。 在偶尔闪现的雷光中,少年的面庞秀美,不似活人般的精致。 他的眼眸灰蒙暗淡,艳色的红唇却微微上扬。 谢青的身体脱离意志僵硬地站立着,而他却未有上次那般濒死的复杂情绪,而是专注地看着林织。 他轻轻咬住了林织冰冷的指尖,眼里带上些餍足。 湿润感让林织的动作微顿,而后便欣然地逗弄。 饶是在如此动作,他还在继续和01说话,越发漫不经心。 【至于伤害……这算什么伤害,他要是不动手,我反倒看不起。】 【对于他而言,我只是一只站在对立面的奇怪的鬼,我划开了他的胸膛,喝了他的血,他要是就对我痴迷不已,反而才怪异,如果是我,我可能做的比他还过分。】 林织话语里并没有责怪,因为在他看来根本没有什么好责怪。 01解释道:【可是他喜欢你的,之前都很顺利,他们都是一个人,伤口痊愈后,那些情感必然会投射到其他人格碎片的身上。】 林织笑吟吟:【我向来认为记忆是塑造一个人的重要的东西,当然,灵魂也占据一部分,他对我态度的不同表现的也很明显。】 【最开始碰都不让我碰,如今不是容易多了。】 01想了想自己看动画片的频率,哎嘿嘿地说:【好像也是哦。】 01长舒了一口气:【所以宿主你并不生气伤心,太好了!】 林织挑眉:【我什么要生气伤心?】 根据01对人类情感的了解,它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你喜欢他呀,被他伤害到了应该会有这种情绪的吧。】 林织笑意柔柔:【我当然喜欢他,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 林织的话语因语调上扬而显得甜蜜,又藏着些意味深长。 感觉是感觉,喜欢是喜欢,爱是爱,作为擅长捕获的利己主义者,林织慷慨又吝啬。 在没有被触及根本利益的情况下,林织对他的救赎对象们非常满意,对于他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辛苦的工作,反而是一种享受。 何况他现在没有根本利益可以让人触及,他能获得新生的机会都是情人给的机会,当然,在这一点上,他们是双向选择。 他对这些情人都很满意,各有各的可爱,又有些让他喜欢的相通,他非常愿意和他们交往,但没有人可以要求甚至是命令他去进行什么毫无保留的付出和热恋。 很抱歉他没这么充沛的情感,不过他至少不会让他的宝贝们失望。 01没再说话,它看着宿主漂亮温柔的面庞,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它能感觉到宿主很满意设计者,也为他们做了很多事,也似乎很喜欢他们,但是01想想,宿主好像从没有对任务对象们说过‘爱’字。 01忽然明悟了什么,终于知道为什么宿主操作不同寻常但还是任务成功了。 宿主的爱情救赎方式,不是宿主去全心全意地付出,去爱任务对象,去做他的光,等着他感动,而是让任务对象通过爱他去爱自身,从而充满希望。 宿主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让01觉得任务对象们就算知道这是一场算计,或许也会心甘情愿。 01忽然觉得,还好林织是它的宿主,而不是它的任务对象。 可这么想着,01突然有些难过。 它不知道它为谁难过,又为什么难过,只是那种情绪在它的代码中蔓延。 【希望宿主有一天也能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每天开心地生活!】 布置简陋的恐怖副本的屋宅内,谢青看见眼前的厉鬼忽然有些出神。 那双因他而没有光彩的眼眸如同幽暗的河流,睫毛轻颤。 少年纤长的手指从他的唇中抽离,几许暧昧黏连。 林织咬住了指尖,笑的身体轻颤。 他开口道:“你真可爱。” 连同你造出的小东西也是。 谢青并不知道实情,只以为是他刚刚的夸林织厉害他很喜欢的话,讨了林织的欢心。 这话其实细品有些古怪,林织的年纪瞧着比他小,可他的语气却是一种年长者的俯视。 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林织不知道死了多久了,谢青甚至对他是不是那个副本&#S都存疑。 这也不是他能探究到答案的事,他也不在意,他对林织的过去不好奇,倒是对他未来想做什么有兴趣。 与不知目的的怪物同行,甚至随时会被吞噬,谢青的心脏鼓噪,为林织的夸赞有些雀跃。 林织凭借感觉走到了床边,谢青的身体被他控制着,也僵硬地迈向了床边。 “老婆就要休息了吗,你可以把我放开,我可以自己好好躺着的,要是老婆想喝我的血的话,我也会乖乖不动的。” 谢青心想鬼还要睡觉吗,话倒是不停,神色乖巧。 林织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谢青的卫衣拉链被拉开,青年的身体肌肉紧实漂亮,蕴含着力量感却并不夸张。 01那么乖,让他忍不住想立刻奖励它看动画片了,顺便自己也开心开心。 谢青不知道自己托了01的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织的唇贴向了他的心口。 那双眼睛因为看不见,所以动作带着些摸索,甚至是偏差。 “心脏在上面,老婆你可别找错地方了。” 谢青的声音有些紧绷,嘴里还在调侃。 “等等……等等……” 谢青罕见的有些说话不流畅,那股云淡风轻消失无踪。 谢青其实没想过……虽然他确实和林织亲了,但他没想过会有这么大的跨越。 他知道可能会有那么一天,但是没想过那一天会来的那么快。 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要不是身体不能动他已经拽着裤腰带跳下床了。 倒不是抗拒,谢青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抗拒。 “我有点害羞。” 谢青绞尽脑汁后开口,言语尽显纯情男大本色。 “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有个培养感情的过程……” 谢青打算拖延时间,可他话还没说完,就陷入了失语状态。 林织并没做什么,他只是抬起了头。 那双短暂失去焦距的眼眸,为他添了几分易碎的脆弱,还有些不知道寻到什么方向的无辜。 隔着布料的升起顶住了他的面颊,至其微微凹陷。 林织的面上呈现了几分空茫的疑惑,从鼻腔中发出了气音:“嗯?” 谢青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心脏发紧,却不为别离。 第130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比例30% 季双成敏锐地感觉到明遥周身的气息似乎又冷了些, 好像完全不打算和他认识,不过按照对方的身份地位,这样也确实很正常。 季双成识趣道:“那就先不打扰了, 回头再联系。” 虽然有些遗憾没能从林织的口中问到重要的消息,但他来时就已经做好了什么都打听不到的准备,这次不仅知道了一点东西,还意外地和明遥见了一面,已经是意外之喜,说不定能给对方留下印象,下次还有结识的机会。 ‘回头联系’这话季双成自然是对着林织说的,林织点点头, 笑着目送他离开。 明遥握着轮椅扶手的边缘, 看向林织询问:“要进来吃点东西吗?” 明遥自然不会让林织吃残羹冷炙, 尽管凯峰的负责人并没有怎么动过那些茶点, 在开门前明遥就已经给高特助发了消息,让他叫人来换掉。 “好啊, 难得明总邀请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明遥的戏林织会给他好好搭台,不然不就白让明遥来一趟了么。 虽然他现在转身就走回到自己房间里也能让明遥牵肠挂肚一会儿, 可明遥都已经看到了他和季双成各自分开的样子, 自然也不会多想, 不会多想便不会有危机感的担忧, 更不会印象深刻。 林织倒不是要用这种逼明遥吃醋的方式让明遥有危机感,否则他在告知明遥自己要赴他人之约时的言辞就不会那么温和。 他不说不是要让明遥乱猜, 而是要明遥清楚认知到他没有资格过问。 即使他们是有法律保护的夫妻, 即使他们接吻了, 即使他们有着过分暧昧的交易, 可那又如何,这条界限是明遥自己亲手划下的,他没有资格干涉他的社交询问他的去处,毕竟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林织顺手将门带上,原木风的装潢里,小桌前放着矮凳。 不远处是一个供客人休息的床,在屋外阳台上还有个小型的室内私汤,只是明遥西装革履,显然没有泡温泉的打算。 山庄的侍应生来的很快,小姐姐轻轻敲了敲门,进来收拾桌上的餐点,又摆上了新的精致茶点。 灰青色的裂纹茶壶倒出的热茶澄澈,透着股淡淡的茶香。 明遥却顾不上这股清苦的香,嗅问到了若有似无的桂花的香味,这香味并不是从雪团上传来的。 林织捻起来一个精巧的雪团放在唇边,桂花粉末为茶点增加了香气和颜值,内里是甜而不腻的奶油,和雪媚娘相似。 “味道意外的不错,胡童说味道不如何我就没点,果然不能轻信口味不同的朋友说的话,要不是他临时有事和女伴离开,不然明总你也可以见见他,他是启明地产老板的弟弟。” 林织用一旁的温热毛巾擦去手指上吃东西留下的痕迹,舌尖卷去唇瓣上残余的奶油。 这像是为了让气氛不尴尬的日常闲话,却透露了几个信息。 明遥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尖锐的酸意一缕一缕地朝着心窍内钻,带来微弱的痛感。 很好,不仅是一起泡温泉,还是两个人单独泡了温泉。 可他无法追问,也无法要求。 林织答应他不会和别人男人接吻,不会和别人男人亲密,却没说他不会和别人一起泡温泉。 那些界限分明的条款,每一项都在说着他同样没资格干涉林织的社交。 大脑传来轻微痛感,致使人的情绪浮动。明遥垂眸遮掩眼里的晦暗,低低应声当做回应。 林织夸完茶点就换了个东西夸,说:“这里的温泉也确实不错,明总来谈生意不打算泡泡吗,对身体也有好处。” “我今天泡的汤池连形状也很有意思,蝶翼状,中间屏风的蜀绣也漂亮,可惜我今天只看见了背面的绣样,这似乎采用了双面绣,正面季先生看见了,我倒是没来得及和他交流这个。” 明遥的心微动,似乎从中明白了什么。 这么说那个胡童和他的女伴离开倒是好事,虽然让林织和季双成一起泡温泉,但也被隔开了。 这样也好,以免季双成心术不正,被他占了便宜。 明遥的心情明朗起来,刚准备开口又听林织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下次说不定有机会。” 下次??? 还要一起泡温泉??? “胡童做局让你们认识,他和启明有关系?” 明遥眉心微蹙,语调微冷地点破季双成的别有用心。 “算是有关系,合作似乎还没有开展,说起来他们似乎对我们最近和政府合作的那个项目有兴趣,不过我对这方面并不了解,明天我也要调岗去做别的项目了,放心明总,不该说的我没有说。” 林织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态度从随意到认真。 明遥被他话语中的同一利益集团的维护意味取悦,心想林织知道那季双成动机不纯就好,但即使如此林织居然还和他来往。 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商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有时候一些互相利用的事情根本不必戳穿,都是人情世故,林织自然也没有必要就这样和人断交。 明遥的心情起起伏伏,时晴时阴。 他并没有意识到在极短的时间内他的情绪已经完全被林织牵引,甚至是控制。 看着明遥略有思索的模样,林织的手指轻轻摩擦着茶杯,准备进行今晚计划的最后一环。 拥有着私汤的温泉房,他不借机问问真是可惜,顺便再勾一勾明遥,让他的记忆越发深刻。 林织正准备开口,手机震动的声音忽然在室内响起,林织拿出了浴衣口袋里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林林泡完了啊……那个……我事情刚解决完……哎呀……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放松项目呢,你上班肯定会很累吧,泡完温泉按按摩最舒服了,不过侍应生说敲门你不在,你去哪儿了呀,走了吗?” 电话是胡童打来的,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胡二公子一般叫林织都是全名,有时候心情很好想肉麻一把就会叫‘林林’,不过这次这么喊,纯属是有些心虚。 他知道林织和季双成都从池子里出来了,想赔罪给林织把这个邀约服务办全套,让林织舒心一点儿,结果侍应生和他说林织没开门,可能不在,他就担心是林织不高兴到招呼也没打就走了,连忙打电话问。 毕竟是他约的人,他又在谈话开始前就直接跑了,这确实不太好,可他真的不擅长应付商业谈话,听人弯弯绕绕地玩心眼子,于他而言跟浑身被蚂蚁爬一样痛苦。 林织笑着调侃:“还没走呢,我在隔壁和人聊天,谢谢二公子的贴心了。” 林织没有开外放,但他并没有将电话紧贴在耳边接听,加上他和明遥的距离也比较近,因此明遥也将胡童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电话被挂断后,林织推开了门。 来为林织服务的是个年轻的男孩,长相阳光帅气,手里拿着托盘,上面是毛巾和精油,看见林织时他愣了一下,露出了有些局促的笑容。 这里藏了些青春期男孩的害羞,和对顾客的那种官方营业微笑不同。 明遥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又记了胡童一笔。 不仅邀林织来泡温泉,还安排这种男孩来给林织按摩? 第131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林织闻到浓烈的水腥味的时候,就望向了门口。 谢青有所察觉,紧急刹车。 可等了一会儿,外边始终没有异动。 那股气息渐渐远去,让林织有些疑惑。 “走了?” “闻味道有点像水鬼,却也不完全相似。” 毕竟是这次他要吞噬的对象,林织总要分析一番。 他希望是灵魂体,如果不是他恐怕消化不了。 不过走神也是片刻,深埋在腹地中的滚烫如同安静蛰伏的兽类,偶尔跳动,仿佛能灼伤脏腑。 “明天就能知道线索,”谢青的双手撑在林织的身侧,低头笑问,“老婆,他们对你是不是也有用处?” 这事儿其实并不难猜,林织喝了他的血又留了他一命以后,林织就能无视副本的规则出现在他的身边,并且还变强了。 这无疑表明林织在借用玩家的身份在游戏中穿梭,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他的力量又为何增强,就显而易见了。 为的就是那些和他同为副本核心的bss,在上个副本的最后,林织应该就是去做了这件事。 “你可不许再说和我无关这样的话,毕竟我们都有夫妻之实了,即使对于你来说我很弱小,但我也愿意尽一份力,毕竟我们是一个阵营,我们的目的也一致。” 谢青和林织额头相抵,若是不知道他们关系的人,恐怕真觉得这是一对爱侣。 林织抬眸,谢青的喜欢太具有迷惑性,不知道还以为他已经爱上他对他无法自拔。 显然并非如此,就像谢青自己说的,他们的阵营一致。 玩家致力于在bss的手中求生,通过杀死bss通关,而他的目的是吞噬同类,基于这种条件,他虽然可能随时要了谢青的命,但同时他也是谢青的护身符。 他是谢青心中完美的可以解脱他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进行了生命的大和谐,谢青没有任何理由不喜欢他。 但这种程度的喜欢还不够,远远不够。 “如果不是呢?” 林织的反问被弄的破碎,尾音带着些气音。 “如果不是……”谢青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手掌贴着林织勾出他轮廓的腹部,眉眼神色飞扬,“为你效犬马之劳,是我的荣幸。” 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大男孩拥有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特性,开朗活泼如夏日暖阳,朝气蓬勃。 当这种肆意中掺杂些邪恶意图时,竟然也带着些纯澈与美好,似乎他口中所表述的是他真心实意觉得不错的事情。 他狡猾地将他们之间的矛盾,转化为了他们同其他存在的矛盾,避开了林织话里的锋芒。 谢青也不想投敌,可老婆以这种声音这种姿态问他,犹豫一秒都是他不行。 当然了,如果是底线之外的事,谢青也愿意为老婆献上自己助助兴。 谢青等着林织的回答,但林织并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用那双乌黑幽暗的眼眸注视着他,仿佛看透了他热情下的冷漠,真诚下的谎言,让谢青的心跳频率错漏了一拍。 “我拭目以待。” 柔软的嫣红唇瓣开合,牵动谢青的心神。 这意味着林织短时间内不会杀他,那就好好看着吧,好好看着他。 落在屋顶上的雨噼啪作响,将咕啾水声吞没。 第二日天放晴,依旧泛着冷潮的气息,满在空气中,钻入人的骨头缝里。 没有日历的房子单凭天气难辨春秋,林织不畏冷,走出了房门,看着地上的痕迹。 路面留下一片青黑,泛着被腐蚀过的光泽。 这种痕迹,比人类爬行制造出的痕迹还要宽阔些。 从房间里走出的张三和张云昭也吓了一跳,立刻走到了痕迹旁。 “谢青呢?” 张三立刻询问,毕竟这痕迹直通林织和谢青住的屋子,林织出来了,谢青还没有。 “我在,怎么……咦。” 谢青打开房门,看到门口的青黑后,都不必把话说完。 张三和张云昭往他们房间里走去,看见房屋地面上没有痕迹,松了一口气。 张三:“你们俩昨晚做了什么吗,怪都走到你们门口了,怎么又走了?” “没注意到,雨下的太大了,我们没听到什么动静。” 谢青同样带着不解,他原以为是林织出手,但想到林织昨晚的反应,想来这怪自己离开的。 它为什么来,又为什么离开,他也不清楚。 难道bss感觉到他们在做运动,不好意思打扰吗? 谢青心里轻笑,觉得这个冷笑话不错。 他看向了林织,清晨寒雾里,少年穿着长袖长裤,显得安静阴冷。 谢青却想着他说着‘拭目以待’,被胀的有些难受而眉头微蹙的模样。 苍白的面颊的,眼尾带着些薄红。 他走到了林织的身边,然而林织却并未对他投以视线。 张云昭蹲在痕迹边开口:“这次靠近海边,npc又说了海娘娘,这次的bss难道是人鱼?这痕迹也可以说是鱼尾巴。” “如果是鱼尾,痕迹不会这么不一。” 林织出声否定,这些被腐蚀出的痕迹并不一致,如果是拖行的鱼尾,会因为鳞片而出现一致的凹陷。 张云昭点头:“说的也有道理,一会儿我们分开在村子里转转,找找线索。” 他感觉到了一道注视,抬起头发现是谢青在看他,对他笑的十分友好。 张云昭有些不明就里,但也回了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 谢青心想真是不妙,这小子看起来比他纯。 “等会先去找刘悦和童童碰头,再分开划定探索范围,避免出现大面积重合。” 谢青进行了补充提议,大家点头,没有意见。 这时候主屋的门被推开,穿着破旧皮袄的郭叔从里走出,诧异道:“你们起的还挺早的。” 谢青:“郭叔,你能告诉我们柳姐住哪儿吗,我们打算先去找我们朋友。” “我正好也要去柳姐那,你们跟我一块吧,但记得别找我们村里的姑娘搭话,不然后果自负。” 郭叔抓了抓枯草般的头发,让大伙跟着。 “这海里有美人鱼吗,这么宽的。” 林织叫住了郭叔,用地上的痕迹做比划。 郭叔笑了一声:“你们外边的年轻人还信这个啊,这海里什么鱼都有,就是没有美人鱼,这不洋人那边的故事吗,和咱们这边也不搭着。” 张三试探地问了句:“您看不见地上这痕迹吗?” 郭叔看了一眼地面,一脸莫名地说:“这地上有啥痕迹啊,灰尘都被大雨给洗掉了。” 林织想果然,从出来的时候,郭叔的眼睛就没有在地面上停留。 他没有伪装,他真的看不见。 谢青笑着打圆场:“他开玩笑呢,我们快去柳姐那儿吧。” 郭叔也没纠结这事儿,把门关了领着人往外走。 和昨晚的死寂不同,这会儿路上站着人,大家都在往外走。 村里的路上,一道道青黑色痕迹交错,似乎可以窥见在夜里怪物一次又一次爬行的场景,然而所有渔民都毫无所觉,踩在被腐蚀的地面上,朝着前走动。 林织注意到,从屋子里走出来的都是男人,有老有少。 张三忍不住问:“为什么大家都往前走?” 郭叔的语气古井无波:“今天是给海娘娘送喜的日子,所有人都要去,只是男人不能靠的太近。” 林织:“她讨厌男人?” 从村子里男女不得混住的规矩可以看出怪物反对男女之间产生关系,如今又表明男人不能靠的太近,可见怪物对男人的厌恶。 郭叔脸上带上了近乎古怪的神情,说了一句:“或许是吧。” 两声尖锐的哨响,让所有人加快了步伐。 林织他们也跟着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宽大的祠堂前。 那里站着许多女人,为首的就是穿着深红褂子的柳姐。 刘悦牵着童童站在队伍的最末尾,对着林织他们挥了挥手。 和刘悦这样表现的女人还有不少,她们有的是少女有的是上了年纪的妇女,都在悄悄地回头,和男人打招呼。 只是她们的动作更紧张更隐晦,生怕被发现了。 在人群前边,站着个编着麻花辫带着红色头花表情麻木的女人。 “妈!” 约莫**岁的小男孩从人群中小炮弹一样的冲出,跑到了女人旁边,抱住了她的大腿。 “石头,你怎么过来了,你快回去,去你哥那儿!” 女人的神色有些松动,而后赶紧开口。 她嘴里这么说着,手却舍不得推开孩子。 “别让我妈去!你们别让我妈去!我妈都嫁人了,怎么能嫁给海娘娘!我要我妈!我要我妈!” 小男孩嚎啕大哭,紧紧扯着女人的衣服。 人群中有人低声抽泣,幽怨无比。 石头还是被拉开了,他的力气始终比不过大人,就算他哭的再怎么撕心裂肺,也依旧被板着脸的柳姐抱走。 女人暗自抹眼泪,恋恋不舍地看着儿子。 石头的嘴被人捂住,哭声也消失了。 “佳姐儿,这是海娘娘的意愿,希望你能让她满意,去吧。” 柳姐推了人一把,女人最后看了一眼儿子,踩着沙子朝着海边走去。 她坐上了海边的小船,被人推着,离开了海面。 哨声响了三声,站在前方的女人们都跪了下来,低声诵念。 林织看向一旁,男人们也都跪了下来,哪怕是刚刚嚎哭不止的石头,都恨恨地跪了下来。 几名站立的玩家显得尤为突出,在祈祷的声音中浑身发毛。 念诵声停止时,跪着的人们朝着海面的方向低头叩拜。 他们的姿态万分虔诚,海边浪潮迭起,小船的身影很快消失无踪。 第132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活祭。 这是所有迷信愚昧的供奉仪式里,最常见也最不可宽恕的存在。 海浪声回荡在耳边,林织垂眸,看着跪拜的人们起身。 这是不需要言语便能达成的统一动作,荒谬的笃信,让残忍美化成理所当然的奉献。 林织望向了祠堂,相较于村子里其他的房屋而言,这栋建筑算得上宽阔,足以容纳整个小渔村的人口在其中朝拜。 高台之上的白色神像从缝隙中只能被窥见一点轮廓,女子盘腿而坐,周围围绕着海浪与鱼群。 祠堂的地面上遍布着青黑痕迹,密集到让人以为地面就是这种颜色。 这场送喜仪式不见一点喜气,穿着深红色褂子盘着发髻的柳姐起身走向了祠堂,女人们跟着她的脚步,一同向里迈进。 站在队伍后方的刘悦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着进去。 很快情况就告诉了她答案,走在她前面的妇人跨进门坎后,大门便被合上了。 显然她被拒之门外,刘悦也乐意至极,牵着童童往林织他们这边走。 张三小声嘀咕:“看来这个海娘娘是真的很讨厌男人,连祠堂也不让他们进。” “先找个地方坐着吧,去你们住的地方,我打听到了一些东西。” 刘悦有些迫不及待,倒不只是为了分享情报,主要是街上这些男人看她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在一群诡异的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意图的视线中,混杂着几道下流的恶心的注视,刘悦看过去的时候又找不出是谁。 谢青:“去郭叔家里。” 郭叔拿下了耳朵上夹着的一根烟,看见女娃跟着他们往回走也没说什么,毕竟现在是白天,也不犯什么忌讳。 “你们不出海吗?” 冷不丁的一声询问让郭叔手指微顿,他手指摩擦着滤嘴,瞧着旁边容貌出挑的少年,叹了声气。 “出不了,海里的浪太大了,把鱼都惊走了,我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收成。” 林织:“所以你们希望通过献祭的方式让神明打消怒气,让你们继续劳作?” 林织的语气平和,用词也格外婉转。 “对。” 郭叔点头,因为少年的黑眸里仿佛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让他没法否认。 “你们做了什么惹她生气?既然她讨厌的是男人,那么一定是男人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她不满,你们做了什么?” 林织的话语中间几乎没有空隙,直接点明了最重要的点。 身为前副本bss,林织知道有些NPC有思考能力,他们甚至会比核心bss还要清醒。 郭叔被问的有些出神,他点燃了手里那本被他捏的有些变形的烟,深深吸了一口,几乎叹气般的说出了答案。 “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他将这句话重复了两遍,背影有些寥落地向前走了。 谢青叫了一声,他也没再回头。 张三还想询问其他人,但都无功而返。 回到郭叔住处的时候,大家发现他并没有回来。 大门被关上,刘悦看着地上的痕迹,望向了队友们。 “你们昨晚没出事吧?” 谢青语气轻快地回答:“没事。” 昨晚是个非常愉快的夜晚。 谢青:“你也看见了那些痕迹吗?祠堂也有?” 刘悦点头:“我在门口等的时候看见了祠堂里面的地都是青黑色的,包括路面上有很多这种痕迹,但是那些村民却看不见。” 童童:“那座大大的祠堂里面,神像的背后也是这种颜色。”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童童,张三问:“你跑进去了?” 刘悦摇头:“不可能,我一直都牵着她,他们不让我们进祠堂。” “是我的动物朋友帮我看到的,它不会说谎,我把鱼喂给它吃了,它很高兴。” 童童解释道,她还打开了自己的小包,展示了里面空空的外层。 大家了然,这或许就是童童的天赋能力。 谁也没有仔细追问小孩的保命手段,毕竟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讨论。 “我昨晚住在柳姐那里,在村子里有了男女不得混住的规矩之后,女人们都住在一块,我、童童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住在一起,从她口中问到了一些消息。” 至于其中她是怎么用外界消息和女孩进行交换,她没有过多赘述。 “海娘娘是他们当地信仰的神明,但这个信仰出现的时间并不长。” “据说六十年前,有一位渔民被风浪席卷到了较远的地方,在他以为他就要丧命的时候,海里出现了一个被鱼群簇拥着的女人,救了他的性命,并且慷慨地赠送了他一船鱼。” “渔民询问他应该怎么回报神明,海女回答,水为阴,她喜女,尚未有妻。” “渔民平安回来之后,立即和村里人说了这件事,祭司说答应神明的事情不能违背,否则很有可能会收回他的生命。” “他未出嫁的女儿自愿成为海女的新娘,海女说过给她娶妻不需要特别多的仪式,只要念诵名讳,带着贡品乘着小船,海会将妻子带到她的身边。” “自此之后,这个男人每次出海都能获得比较丰厚的产物。” “由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信仰这位海女,并且尊称她为海娘娘,以此来保佑自己出海平安,永不空网。” “大约在三年后,也有一位渔民表示自己被海娘娘所救,海娘娘的要求也是如此,于是村子里开始有了供奉新娘的传统,大概是三年一次频率,只是近些年频率越来越高,逐渐变为一年一次。” 张云昭:“这太奇怪了吧?这什么不正经的神明啊,他们都不好奇上一个供奉的新娘去哪里了吗?” “他们当然不会好奇,既然是供奉给海里的神明,从那些女人出海的那一刻起,她们死亡的结局就注定了,就像有些临海临湖地区献祭新娘给龙王,甚至会直接将新娘沉下去。” 谢青语气中带着些嘲弄,显然对这些东西很没有好感。 林织知道原因,毕竟谢青也是因迷信饱受非议的人。 林织望向刘悦:“他们改变频率的原因你打听到了吗?” 刘悦点头:“他们之所以这么相信海娘娘给她建祠堂,是因为他们在信奉海娘娘之后出海打捞的渔船的收获的确有增加,据他们所说也很少遇到风暴了,所以在渔获明显减少到不对劲的时候,他们就认为这是一种信号。” “将新娘供奉出去后,产量又恢复了正常,所以他们就更加笃信神明的存在,甚至表明能够被选取作为神明的新娘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情,因为这是对神明的报答。” 刘悦还记得十五六岁的少女和她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神色中出现的那种骄傲与虔诚感,让她头皮发麻。 “阿霞,也就是和我住在一块的那个女孩,她和我说她是明年应该成为海娘娘妻子的人选,但她可能等不到明年,因为海娘娘发怒了。” “今年的送喜仪式在几天前就提前开始了,因为大海反常的波浪滔滔,鱼受到了惊吓根本不会往网子里钻,所有的船队一无所获,在大家商量着提前的时候,村子里开始死人。” “死的都是和女人住在一块儿的男人,死的时候那些男人几乎都没有人形,阿霞没有看到尸体的惨状,只是听别人这么描述。” “开始大家还不知道是海娘娘的惩罚,以为是进了水鬼,但是随着不停的死人,大家发现只要夜里和女人在一块的男人都会死掉。” “村子里出现了不少寡妇,大家想可能是海娘娘发怒了,因为海娘娘觉得村里的女人都应该是她的妻子,男人同她们在一块儿,都要受到惩戒。” “所以村子里才出现了男女不得混住的规矩,所有女人都要住在一块儿,每天去祠堂向海娘娘表示自己的诚心,与此同时村子里加紧进行送喜仪式。” 林织:“仪式失败了?” 这很显然,如果成功了,他们何必要今天再办一次。 刘悦点头:“对,新娘送过去之后,出海的船依旧没有收获,哪怕是捞到了一些少的可怜的鱼,那些鱼在水里也很快会死掉,然后发臭。” “这一任的祭司,也就是柳姐,很快又供奉了一名新娘,同样没有什么结果。” “他们觉得可能是这些新娘都不符合海娘娘的心意,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那个人选是柳姐在祠堂面前求签得到的答案。” 张三:“这不胡闹吗,合着就开始抽签了呗,他们难道要一直往海里面送人吗?” 谢青:“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答案。” 这场荒唐诡异的集体死亡事件,由何而起,又由何而终。 张云昭羡慕:“你打听到了好多线索。” 刘悦叹气:“因为我是海娘娘喜欢的女人吧,我倒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还失败的话,他们会不会把目标放在我的身上。” 林织:“很有可能。” 这的确是可以预见的事。 谢青:“99.9%。” 刘悦努力保持微笑:“小数点可以不用说,谢谢。” 张云昭的羡慕立刻变为了同情,安慰道:“我们加紧找线索。” 谢青:“这件事必然有内情,从郭叔的话就可以分辨出,他们做了的事情就是什么都没有做,说明他们曾旁观过什么灾难,而在这个村庄里唯一发生的,甚至是理所当然的灾难就是献祭。” 张云昭:“你是说这个副本&#s根本就不是海娘娘,而是那些死去的新娘?” 谢青:“几率很大,但这其中还有些说不通的点,如果怨灵是死去的新娘,那他们应该会无差别的仇恨村庄里的人,而不是分性别。” “而且从刘悦打听出来的那些话,可以推算出那个叫阿霞的女孩的态度,这些新娘大概率不排斥去进行自我奉献,当然,不能说全部,应该有个例,或许就存在某一任新娘不愿意但是被强逼的事件。” 这就是谢青刚刚没有武断下结论的原因,他看了张云昭一眼,小伙子还是太年轻。 “这种信息的矛盾点就是我们的要探寻的东西,也就是我们要问的重点,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件,村民们对于海娘娘和新娘们的态度,死去的男人们的身份,我们从这几个方面入手调查,看看能不能尽快地串联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整合信息。” 他看向了一旁林织,伸出手隐晦地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老婆快看,他没我聪明。 第133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隐晦的孔雀开屏,让林织心里弯了弯唇,仿佛看见了无形的尾巴在谢青的身后摇动。 不过他并未做出情绪回应,按照谢青无风也起浪的性格,保不准还要继续给他露几手。 本场的队友们倒是没有注意到谢青的小心思,团队里有核心能为大家指明方向自然是好事情。 谢青在早上出门时,便将村子的大概地形摸了个清楚,将它们划成了三部分。 右上靠近祠堂的那一部分为女人们居住的区域,自然由刘悦带着童童去搜寻。 林织选了左上方靠近海边的那一面,谢青自然跟着他,张三和张云昭便选择了剩下的靠近村口方向的下半地方。 虽然是白天,周围还是显得有些安静。 刚刚的那场饱含期待的仪式结束,村子里气氛也并未好多少。 林织沿着道路向前,谢青走在他的旁边。 “你怎么不玩你的硬币了?” 林织看着他规矩往前走的样子,微微偏头发问。 若是在以往,谢青哪怕进行搜查的时候,手指也会无意识地玩着硬币,当做一种消遣。 这个世界除了开始的时候有瞧见过,后面似乎都没有看见过他拿出来。 谢青从口袋里拿出了他的硬币,大拇指与食指相触,将硬币弹到了半空中。 伸出手接住后,谢青并没有查看硬币的图案,而是又把它们放回了口袋里。 “有你在我身边,我已经不需要它来给我提供答案,因为遇见你之后的每一天,必然都是幸运日。” 谢青双手放在卫衣的口袋里,低头神采飞扬地看着林织,声音悠闲轻快。 他的快乐带着感染力,如同破开阴云的一束阳光。 吸入心肺的阴冷的空气,在呼出时化为潮热的气息。 林织觉得真的很神奇,在他的生命中其实并未出现过这种发光的不稳定体。 他不能说谢青是演的,因为谢青的情绪是真的,他并没有说谎,谢青真心觉得遇见他之后每一天都很幸运。 可这绝不是什么情到浓时的深情告白,甜蜜的言语带来暧昧的偏差制造了错觉,又不让人以为这是在博取好感。 因为这种自在的游刃有余的话语,恰恰是谢青没有深爱时才能够轻松表述出来的话。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带着感情的甜蜜素,话语经他口中吐露,便显得尤为动人,若是棋差一招,便会患得患失。 然而作为执棋者,林织当然不会被轻易的玩弄情绪,因此他心情舒畅地听着,暗里笑盈盈,面上却不显,将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 “你那枚硬币有特殊的效果?” “应该有吧,毕竟它卖的那么贵。” 谢青不确定地说,他当时的积分恰好够买这么一枚硬币,看到价格的时候,他就毫不犹豫的下手了。 如此华而不实,一定有它的道理。 如果没有道理,那就算了,反正也是图一乐,把积分丢水里听个响。 而且它便携又不起眼,用来打发时间最好不过。 谢青好奇地问:“这是游戏出品的东西,老婆,你也看不出来吗?” 林织摇头,他确实没感觉到这枚硬币上有什么特殊的力量。 谢青:“说不定它就是一枚简单的硬币,不过想起这个……” 林织的手忽地被谢青握住,随后他的手里就被塞了一个东西。 他看向了掌心里那颗包装精致的糖,乌黑的眼眸里带着疑惑。 “或许是为了避免抢夺的悲剧,所以游戏规定积分购买的东西只对玩家自身生效,可你很特别,不知道对你有没有效果,你快试试。” 谢青催促,心里想着还好他没有把上一场的积分给花完,如果林织真的可以用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林织撕开了包装纸,将糖放在了口中。 橙子味在舌尖弥漫开,透着甜意。 “可以。” 林织点头,因为含着糖果,声音有些含糊。 “那你不够了再和我要。” 谢青毫不犹豫的在商场里又购买了十颗,堆叠在他的掌心中,阳光下糖纸折射出绚丽的光芒。 林织摇头说:“吃不了那么多。” “没关系,可以慢慢吃,你还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告诉我,毕竟我的就是你的。” 谢青将糖果放进了口袋里,握着林织的指尖,轻轻摇了摇。 他忽然有些后悔之前铺张浪费的行为,积分商城里好像总有很多没用的东西卖出很高昂的价格,让人十分不解,比如他刚刚匆匆一瞥的超短裙,居然要300积分一件。 他强烈谴责这种怪异的价格,希望积分商城明天就卖30一件,可惜死后的世界没有消费者协会,不然他指定去投诉。 林织并不客气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谢青对于他可以使用积分产物并不惊讶,说明他之前可能就做过这种事情,也许在他参加第二场游戏可以使用积分的时候,他就已经进行了这种实验。 冒死得来的积分这么花着玩,热衷于挑战规则,顺NPC的东西,真是很谢青。 林织的舌尖卷着糖球,愉快地眯了眯眼。 抵达了划分的领域,林织发现只要是有人在的房屋里,门都是敞着的。 有男人在庭院里弄渔网,谢青敲门和他问好,他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并未抬头。 林织和谢青走近,只能听见他口中不停的呢喃着“好多鱼”。 谢青故意扯了扯他手里的渔网,他也没有反应。 显然无法交流,林织和谢青便朝前走。 连着几家屋门紧闭,其中有一间较为特别。 带着腥味的海风吹过村庄,前方是破旧的砖瓦房,孤零零的闭合着,像是已经被废弃。 地面上布满青黑的腐蚀性痕迹,木门上带着暗色的血痕。 它就差在门上写着“这里有事”了,林织推开了门,朝里走去。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倒着晾晒的杆子,渔网缠绕着死去的鱼,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那些腌鱼散落在地面上,被人踩成了泥渣,青黑的痕迹之间混着黑红的血。 林织走进了堂屋,从这些血迹来看,就像是有人惊慌地从床边逃离,然后在地面上爬动。 侧屋里的人听见了动静,逃跑时撞翻了桌椅,在庭院里弄倒了东西。 与此同时,刘悦在以和昨天同样的对话套路,和村里的婶子们唠嗑。 女人们早已经从祠堂里祷告完毕,刘悦瞧见有个婶子在一边洗衣服一边碎碎念,立马上去帮忙。 “也不知道我家男人能不能把娃娃照顾好,会不会换尿布。” 婶子一边洗衣服,一边叹气,刘悦跟着附和了几句。 打开话匣后,刘悦开始打听海娘娘的事。 “婶子,你知道海娘娘第一任妻子是谁不?” “那都是老黄历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没出生,我也不清楚,你可以去问问柳姐,祭司那儿都有书的,肯定被记载下来了,第一个妻子那得是海娘娘大老婆,祭司都管她们叫海姬。” 刘悦应声离开,忍不住有些失望。 这不是她问的第一个妇人了,因为打听是和过去有关的事情,小霞不知道,所以她特地选年纪比较大一点的人询问,但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都让她去问祭司柳姐。 刘悦早就硬着头皮上去攀谈过,一句话还没说出,就已经冷眼拒绝了。 刘悦正搜寻着下一个问话的目标,忽然发现童童不见了。 她心里一惊,立马去寻找,虽然大家都是求生游戏的玩家,可童童那么小,刻在民族骨子里的尊老爱幼的传统发作,让她难以忽视。 她转了半天,才找到从柴禾堆角落里出来的童童,一把把小孩手抓住了。 她的声音里面不免带些火气:“童童,你跑哪去了,这么危险的地方,不要乱跑知道吗?” “我在和老奶奶说话,只是老奶奶现在累了,我就出来了。” 童童指了指门,在她的指示下刘悦才发现原来那里还有入口。 那是一个屋后搭建出来的低矮的小棚,被其他的建筑物挡着,完全不见光。 门口堆放着被淋湿的柴火和稻草,又胡乱地摆放着破旧的渔网,深黑色的颜色相近,让人很容易忽略这里还有门。 怎么会有老奶奶住在这种地方,刘悦的雷达响起,绝对是重要剧情NPC。 “童童,那老奶奶多大了?你跟她聊什么了?” “我刚想和姐姐说的,我问老奶奶谢青哥哥问的问题,海娘娘的第一任妻子是谁,奶奶和我说,是陈阿莲。” 刘悦忍不住问:“陈阿莲是谁?” 童童摇摇头:“我不知道,老奶奶没说,哼起了歌。” 童童有些不流畅地模仿了那个曲调,刘悦听不出来什么,有些着急。 她忍不住敲了敲柴房的门,里面没有回应。 刘悦想推开门,却发现门缝底下在不断往外渗出青黑的粘液。 刘悦瞬间头皮发麻,顾不上太多,抄起童童运用了速度天赋,一个无影步就往外冲。 砖瓦房内,谢青和林织分开搜索。 “这里有被供奉的牌位。” 谢青的声音从最里边传来,林织立刻走了过去。 那是东边屋子里被隔出来的小房间,台子上摆着香炉。 墙上挂着黑白的全家福,一对夫妻站在一起,女儿被父亲牵在手里,大概三岁左右的男孩被母亲抱在怀中。 全家福之下还有两张遗照,是照片上的夫妻,他们的容颜已经变得苍老。 慈父董海丰,慈母陈湘萍。 毫无疑问供奉牌位的屋主就是合照上被抱着的男孩,林织的视线落在了被男人牵着的少女身上,她约莫十七八岁,编着马尾辫,笑的十分开心。 还有一个牌位被倒扣在桌面上,上边也没有任何肖像。 林织伸手扶起,看见了上面的字。 ——爱姐陈阿莲 第134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天边积聚着阴云,似乎随时都会落下雨。 张三和张云昭从村头开始搜索,他们也发现了相同的规律,但凡是有人在屋子里,门必定敞开着。 他们没有随意推开大门挨家挨户的查看,选择先询问村民。 “十几户里面就三户开着门,一个没人,两个还是不可对话&#,真奇怪。” 张三嘴里喃喃,这种古怪实在是太明显了。 虽然这个村子因为出现了不少的伤亡事件,至使人口减少,但从他们今早看见的情况而言,十户里面至少是五户有人出来的,对比下就显得村口的情况很诡异。 “我们再回去搜一遍没有人的那家。” 张三看向张云昭,两人再度返回。 院子里地面干净无痕,证明未被怪物造访过。 从房间的摆设能看出这是一个独居男人的住宅,没有任何照片,倒是有书本纸张和钢笔,除此之外非常空。 张云昭负责放风,看见张三出来对他摇摇头就知道还是没有收获。 张云昭:“哥,这个人应该不是渔民,他的院子里没有相关的东西。” 张三点头:“是不像渔民,我感觉那里一定有什么,可能有地窖或者暗柜,回头让大家一块来找。” “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线……” 张三说到一半,忽然噤声。 他轻轻地靠近了一间老旧的房屋,屋子房门紧闭。 张云昭小心地跟上了他,也捕捉到了飘荡在空中若有若无的说话声。 关门的房屋里竟然有人说话,张云昭屏息,跟张三一起贴在了墙边。 可惜声音还是断断续续,不太清楚,但能够听出郭叔的声音。 张三伸出了手,贴在了墙边,低喃:“隔墙有耳。” 只见墙壁如同水波纹一般荡漾了一下,微微凹陷,勾勒出了一只耳朵的形状,无比清晰的声音隔着砖块从庭院里传了出来。 张云昭瞪大眼睛,对着张三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老三,这大概就是我们的报应。” 庭院内,郭叔又点了一根烟,他的年纪其实并不大,但是面上已有老态,两鬓微白,粗糙的面颊上布满岁月的沟壑,透着些愁苦。 “可是很多人是无辜的,如果当初我能像你一样……唉……” 郭叔叹了声气,深吸了一口烟。 “如果可以的话,你试试往外跑吧,我们是跑不出去了,再怎么往外开还是会回到进村子这条路上。” 郭叔把烟屁股丢在了地上,用脚碾了碾,咳嗽了两声。 “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吧。” 听到这里,张三和张云昭立刻往墙壁内缩了一点,避免自己被发现。 脚步声,开关门的声音渐次响起,郭叔沿着青黑色的道路,往村子里走。 张云昭:“进去看看?” 虽然郭叔是在和人说话,但是他们并没有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张三点头,他们站到了门口,敲了敲门。 门里没有回应,张三和张云昭都做好了攻击的姿态,朝着内里推进。 庭院里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他不仅头发乱糟糟,脸上也长了胡子,身上衣服破烂,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像是精神不正常。 两个玩家心里都一惊,努力克制情绪和对方沟通。 男人张了张嘴,伸出手胡乱的比划着,情绪激动地想要表达什么。 张云昭看见了他口腔里的断舌,也看见了他伸出手时失去的手指。 他的两只手掌都只剩下了三根手指,中指和无名指都消失了,切口整齐,加上这种刁钻的位置,明显是人为。 男人在院子里乱转了两圈,跑到了一面墙前,低头艰难地用手肘夹着铲子开始挖土。 张云昭和张三见状立马上前帮忙,帮他挖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里是一个铁盒子,张云昭在男人的眼神示意下打开,里面只有一张青年男女的黑白合照。 男人用残缺的手将照片捧在了怀里,极力地想要表述什么,可他说不出来,浑浊的眼里淌下眼泪。 “媛?” 张云昭看见了照片后面模糊不清的字迹,前面一个字已经判断不出,他盯着另一个字的轮廓,进行了猜测。 男人用力点头,喉咙间发出啊啊的声音。 张三:“她是媛,跟海娘娘有关?” 男人点头,做了一个怀抱的姿势。 “你是说,她来抱你了?” 男人点头,又忽然摇头,又开始胡乱比划,像是到崩溃边缘的精神错乱。 张三:“大哥你等等,我去叫我的朋友们一起来,你别急,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直到这件事情被弄清楚为止。” ……………… “那个被逼迫的姐姐叫什么?” 嘴里含着糖果的石头努力回忆,说:“好像叫董媛。” 从那间屋宅出来后,林织和谢青继续进行线索搜寻,但遇上的男人们,听见他们打听的话题,都拒绝和他们交流。 林织看见了躲在屋后面偷偷抹眼泪的石头,刚刚失去母亲对他而言打击非常大,并不想和人说话。 但谢青和人沟通向来有一手,很快就用话语还有糖果打开了小孩的心房,向他打听村子里是否有发生过强逼女人当新娘的事情。 石头人不大,知道的却不少。 他说在怪事发生之前,海娘娘的新娘向来都是没有嫁过人的女人,而有些人不想嫁给海娘娘。 这是石头在家里大人们唠嗑的时候听到的事,当时还是三年进行一次送喜,一般在一次送喜结束后,祭司就会根据生辰挑选下一个新娘,而下一任新娘会早早的得到通知,并且进行准备。 大概是十年前,有这么一位新娘,在待嫁了两年还有一年就要嫁给海娘娘后,和村里人说她有了喜欢的人,不能嫁给海娘娘了。 这件事情引起了他家里人,还有村里人的愤怒,让她把喜欢的人说出来要进行处置,她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哪怕是被罚跪祠堂被打,她也要坚决抗争,甚至想要寻死。 于是这么多年里,送喜仪式头一回出现了一个被绑上的新娘。 因为宗族性质,这个村子里的人大多数都姓董,在哪怕是同姓女,也依旧是这个结果。 “大哥哥,还有糖吗?” 石头望向了谢青,眼里写着渴望。 谢青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一颗,递到了他的手上。 谢青弯下腰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笑眯眯地说:“最多只能给你一颗了,其他的我要留给我妻子。” “那大哥哥你可得注意点,别在我们村里和你老婆睡觉,不然海娘娘会把你吃了,这样你老婆就要和我妈妈一样守寡了。” 石头觉得眼前给他糖的哥哥是好人,仔细叮嘱。 谢青自如答:“没事,我们是外乡人,海娘娘管不着我们。” 不好意思,他老婆是男的。 石头莫名觉得大哥哥的表情里好像有点得意,不过能和老婆睡觉还不被海娘娘吃掉,也确实是一件值得得意的事情吧。 林织看着和小孩聊的欢的谢青,轻轻扬了扬唇。 他捕捉到了石头话里的关键词,问道:“你爸爸也是在家里被海娘娘吃掉的吗?” “不是,他的船破了,顺着海漂了回来,我妈说他被海娘娘留在了海上,再也回不来了。” “我真讨厌海。” 石头望向了远方的海洋,拳头攥的很紧。 林织随着他的视线望向了那片海,疾行的密集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从左边来的是抱着童童的刘悦,从右边来的是张三和张云昭。 石头看见过多的陌生人,一溜烟儿就跑了。 刘悦:“有发现!” 张三&张云昭:“有发现!” 刘悦:“先看我这边!” 张三&张云昭:“先看我们!” 刘悦:“我这边很急,一个疑似重要NPC的老奶奶,甚至认识第一个叫做陈阿莲新娘,完全见证历史,而且在我想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她的房间里还涌出了青黑色的粘液,虽然后来又消失了。” 张三:“我们这边接触了重要线索,郭叔和一个男人说话,之前还掺杂着往事,说什么是报应,那个男人被割了舌头和手指,那个男人给我们看了一张照片,关于一个叫媛的女人,说那个女人跟海娘娘有关,还抱了他什么的,还有别的!”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你的好像也很重要!” 他们把目光看向了林织和谢青,似乎在等他们做定夺。 谢青举起了自己的食指,说:“这是你们的信息。” 他又握住了林织的手指:“这是我们的信息。” “完全可以串联。” 指尖轻触,紧密相连。 谢青的掌心温热,林织被他捏着手腕,看着谢青在做完动作之后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他的手,微微挑眉。 谢青:“所以你们先别着急,我们可以先梳理一下,不用担心线索溜走,毕竟现在离天黑还有好一会儿,按理来说不会有事情发生。” 谢青深知游戏有规律,所有的事情不会密集的在同一个时间段发生,一定会逐渐推进。 林织推开了一间无人的房屋,示意他们进来谈话。 林织:“先从老奶奶说起吧。” 刘悦点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童童再一次复述她接触老奶奶的经过。 童童是听到唱歌声,所以才找到了那个柴房,老奶奶躺在里面的床上,唱完歌之后就开始和她说话。 童童:“我问了问题,奶奶回答之后,就说她累了,我就出来了。” 刘悦:“我被吓到之后本来想直接找你们,但是在路上碰见了一个大婶,她是那个老奶奶的儿媳妇,端着碗很不耐烦的踢开了柴房的门,一边抱怨要伺候她一边让她吃饭,我还特地往里面看了看,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我确定我绝对没看错。” “然后就找那个大娘聊天,那个大娘说那个陈阿莲是奶奶的好朋友,在陈阿莲做了海姬之后,奶奶也嫁了人,但嫁人没多久,就总是做噩梦发狂,说陈阿莲在哭着求救。” “生了孩子之后,她更疯疯癫癫的,年纪大了更是生活不能自理,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只能伺候。” “不过我看这家人对奶奶也算是一种虐待,把她赶到了完全无法住人的柴房里睡。” 刘悦和童童这边说完后,谢青便开口说了能串联起来的信息。 “我们发现了一间门上都是血的房子,在里面找到了被供奉的牌位,陈阿莲就是供奉人的姐姐,只是她的牌位被倒扣着,祭拜她也就是传说里第一位渔民的儿子,算算年纪,他今年应该63了。” 60年前的往事,第一位被献祭的新娘如今家里全都是血,可见屠戮惨象。 而她的朋友在多年前就梦见她在哭着求救,她的房间里还涌现了和怪物有关的现象。 但这次的怪物应该不单单是一个人,在这些线索里还提到了一名在九年前被绑着献祭的叫做董媛的女孩。 第135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然后就是我们打听到的被逼迫的新娘的消息。” 谢青将刚刚从石头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大家,看向了张三。 张三点头,把刚刚发现的事情的经过进行了讲述,关于郭叔说的话,张云昭一字不漏的进行了复述。 “老三,这大概就是我们的报应。” “可是很多人是无辜的,如果当初我能像你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你试试往外跑吧,我们是跑不出去了,再怎么往外开还是会回到进村子这条路上。” 张云昭:“再然后就是郭叔让那个男人保重。” 刘悦:“也就是说发生了这种怪事之后,村里人想过跑路,但是不管怎么跑,还是会回来,但是郭叔让这个男人去试试,难道说明Bss只惩戒有罪之人吗?” 刘悦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话,“不对,他又说很多人都无辜,我真是被这么多信息给搞蒙了。” 林织:“这说明他很特殊。” 张云昭:“大概对于bss来说他是特别的。” 两道声音有些许的重叠,张云昭视线落在了林织的面庞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谢青:? 要是他没看错的话,这小子刚刚是对他老婆害羞了吧? 不是哥们,你看就看,没事害什么羞啊?显得你纯情了? “毫无疑问这个老三就是九年前被献祭的董媛喜欢的人,照片上他的手是完好的吗?” 谢青往前走了一步,微微挡住林织,望向张云昭。 张云昭点头:“完好的,所以他是被村里人发现喜欢上了海姬,才遭到了这种折磨。” “未必,”林织微微蹙眉,“如果是这样,我觉得他可能活不下来,董媛会顾忌情郎的生命,也不会挣扎。” “郭叔说了如果可以像他那样,说明他没有和郭叔一样选择袖手旁观,他付诸行动了,但从结果来看,他被阻止了。” “他没有袖手旁观的那件事可能是董媛的事,也可能是别的事,我倾向于是别的事情。如果他是在董媛这件事遭遇了伤害,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伤口。” “答案通常就藏在谜团里,他的舌头和手的伤口很奇怪,一般人都不会选择这种折磨的办法,只有一种可能,为了让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写。” “将这件事情对应在董媛的事情上,就出现了矛盾。” 林织的声音徐徐,将事情进行梳理。 打乱的毛线团被理清楚,众人连连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谢青眼眸微亮,林织和他想一块去了。 谢青:“时间线,只要弄清楚时间线,我们就可以弄清楚很多事情。” “六十年前,海娘娘出现,陈阿莲作为第一任海姬出嫁,九年前,董媛被逼出嫁,但怪事就是最近发生的,是什么契机让bss诞生?” “从我们现在搜集来的线索看,Bss和陈阿莲以及董媛有关,它可能不是海娘娘,它更像是新娘们怨灵的集合体,而她的怨念攻击的对象是和女人睡在一起的男人,可以推测遭遇。” 刘悦握拳:“那个所谓的海娘娘可能是男人!” 在林织和谢青的话语下,大家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答案上面始终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迷雾。 “还不好说,毕竟这中间还涉及着不知名的精怪的力量。” 谢青曾经也是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都来了这里,他还有了个鬼老婆,还有什么不可能。 谢青:“陈阿莲,董媛,老三,郭叔,老奶奶,不是渔民的村民,死去的陈阿莲弟弟一家,他们之间一定有一件事情将他们联系起来,只要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们就能知道通关的答案。” 张三:“我们现在去哪一边搜查?还是分头行动吗?” “我们去找………” 谢青看向了左边,又看向了右边,视线最终落到了一个地方。 两分钟后,大家出现在了郭叔家门口。 他们离开之前关上的门已经被打开了,郭叔正站在庭院里,将昨晚收进去的渔网又挂了出来,摸着手工编织的渔网,像是陷入一段回忆里。 郭叔对那个男人说了保重,这样的结束语通常说明着他不会再去和那个人见面,就像是一种告别。 张三:“郭叔,我们刚刚在村子口转了圈,发现村口住的人特别少,难道出事的人大多住在村口吗?” 郭叔摸着渔网低声说:“不是,村口那片住的人本就少,他们不信海娘娘被赶到那里去住,离祠堂远远的,后来那些人大多数选择离开了村子,只有几个人还在那住着。” 谢青:“那个不能说话的男人,也是因为不信海娘娘所以才变成那样的吗?” 郭叔转头,神色有些复杂。 他说:“对。” 林织:“他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七年前,他出了海,回来就不能说话了,大家都说因为他在海上诋毁了海娘娘,惹得海娘娘发怒。” 郭叔扯了扯嘴角,又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七年前,和董媛出事的时间果然对不上。 谢青:“那他的手呢?” 郭叔含糊道:“不清楚,忽然有一天就那样了,因为他不信海娘娘,总有人欺负他。” 林织:“村子里的怪事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 “半个月前,石头爹他们的船残骸顺着海飘到了这里,大家就知道他们出事了,柳姐让几个人坐着船去海面上看看,船还没开多远,浪就把船给掀翻了,没人敢出海。” “接着村里就开始陆陆续续地死人,大家都觉得是海娘娘在催促,于是往里送新娘,一个接一个送,一周不到就送了三个了。” 郭叔捏紧了手里的渔网,叹了一口气。 他没看林织的眼睛,低头说完了这些话。 说起来也怪,这群人中长得最好看的问他话的这个少年,让他心里总是有种发毛的感觉,被他看着,他总心里发慌。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也快走吧,沿着路一直往村外,说不定就不迷路了。” 郭叔说完了这句话,似乎没有了任何交谈的欲望,朝着屋里走,关上了门。 林织看出了他背影里的仓惶,收敛了气息。 他刚刚有刻意释放阴气缠绕在郭叔旁边,想让他老老实实地答话,看来结果很不错。 林织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但还缺少一些信息补充。 “你说的对!时间线果然对不上,看来那些人不想让老三说的秘密,就是一切的真相。” 张云昭看向了林织,眼眸亮晶晶。 他给人的感觉本就清秀腼腆,连夸奖人的姿态和声音都很收敛。 谢青:? 还来,没完了是吧? 在真纯情男大的衬托下,会让他的纯情显得很劣质。 林织颔首,正准备说接下来的安排时,唇瓣上被贴了一颗水果硬糖。 草莓味的糖果被挤进他的口中,谢青自若地将糖纸捏在了手心里。 “他的糖,我帮他装着。” 谢青看向大家,特地进行解释。 其实他不解释,大家也清楚,毕竟游戏里积分产品是禁止交互的,也就是玩家们只能享用自己积分购买的东西,抢夺他人的物品也无法使用,糖会在入口的时候变成空气。 刘悦:“看的我都馋了,我也买颗。” 一颗糖一积分,刘悦也决定小小的奢侈一把。 林织舌尖拨弄着糖果,开口道:“接下来去那个男人那里。” 大家离开了郭叔家,抵达了老三家。 张云昭:“我们出来的时候,门关上了的。” 如今门大敞着,里面已经没了人影。 张三:“我们早点来,说不定能碰上,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这个NPC的机制就是只要和玩家交互之后,就会去进行下一环节的任务。” 然而下一环节是什么,谁也不清楚。 大家进入了这间较小的屋子里进行搜索,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张三:“我们去那个空房子看看。” 那个不像渔民的村民的家里,门依旧敞着,里面没有人。 张三:“我们明面上搜了,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看看是不是有地窖。” 人多搜起来总是比较快,最后是童童找到了墙角有块松动的地砖。 谢青将砖块拿开,找到了放置在里面的大盒子。 那里摆放着一本又一本的账本,上面蒙了一层灰尘。 谢青拍了拍灰尘:“上面都是这些年村里卖鱼的收入,时间是七年前。” 其他人也拿了下面的账本,看发现,每一本账本都是以五年为单位。 张三:“这些买卖收入都是合计的,是一个村子一起卖,大概是因为这个村子比较小,单卖也不太划算,这个人不是渔民,是会计吗?” 林织接过了谢青手里的账本,一目十行地翻看。 他一页一页地翻,大家不明就里也跟着翻,但没看出什么来,只看出这个村子挺穷的,辛苦一整年,赚的并不多。 也就是在供奉新娘后,会有收入高峰期,没有举办送喜仪式的年份里,在除了鱼类繁殖期外,海娘娘祭日渔获也会较多。 这能比较直观地看出来为什么这个村子里的人那么信奉海娘娘,因为会有更好的收成,关乎于他们的生活。 林织合上了账本,谢青问:“看出什么了吗?” 林织:“心里有点猜测,但是还没有把握,我们去老奶奶那里看看。” 他确信这账本有问题,有被平账的痕迹,不过他没办法在有限时间内去进行分析,林织不打算告诉大家是因为他不能用商人的直觉来解释这件事。 林织见过的假帐不知多少,这个人的手法并不是很高明。 大家把痕迹归位,去了童童和刘悦说的老奶奶的住处。 阴暗潮湿的柴房,像是照不进光。 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分辨地板上的痕迹。 不过林织却看的分明,不只是地板上,连墙壁上屋顶的木板上,连带着老奶奶躺着的那张床,都有着青黑色腐蚀的痕迹。 空气中的气味透着股难闻的海腥味,就像是死鱼腐败发臭。 躺在床上的老妇人哼着断续的曲调,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只有在听到陈阿莲的名字的时候,她才会跟着轻声说着这个名字。 谢青:“奶奶,陈阿莲回来找你了吗?” “阿莲啊……回来……找我了。” 床上了老妇人缓慢地回头,望着外乡人,缓慢地重复。 她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门外,在这一瞬间,空气似乎变得更加腥臭难闻。 屋顶、墙壁、地面、床……似乎都有着什么东西在爬动,像是波涛汹涌的海水,一瞬间将房间淹没,让人产生近乎呛水的感觉。 刘悦毫不犹豫地带着童童往外跑,然而有人比她这个速度型的玩家还快。 谢青飞快拉着林织离开了房屋,然后靠在了林织的颈窝里喘气,无比难受地说:“老婆,我好难受,可能需要人工呼吸。” 谢青本来是想询问林织是否需要人工呼吸的人道主义救助的,但是想了想他老婆是鬼,早八百年前死了,根本不用救。 所以他的小脑瓜一转,选择了最合理的方式。 一会人工呼吸完他再害羞一下,谁能比他更纯情? 第136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01沉默了一会儿,评判道:【这个演技真的很浮夸。】 什么需要人工呼吸啊喂,这演技连它都看不下去了! 林织赞同:【确实。】 所以他在谢青耳边轻声回应:“什么是人工呼吸?” 林织知道的事情,关他林家‘庶女’什么事? 01更加沉默了,宿主跟任务对象学坏了!完全被传染了吧! 谢青看着林织浅淡的神色,一时之间不知道林织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逗他玩。 很奇怪,他明明知道林织并不是真正的心思单纯的鬼,初见的时候他身为bss把他们玩的团团转,让他自己送上门达成了他的目的,可林织身上却总有一种让人觉得他心口如一的平静感。 他的主动他的亲密他的淡漠,让人琢磨不透,像是灰白雾气构成的漩涡。 四目相对了一会儿,谢青突然笑出声。 “老婆,和你在一起真开心。” 林织神色没有改变,礼貌回应道:“谢谢。” 谢青嗅闻着林织身上的香味,笑眼弯弯。 “谢哥,你没事吧?” 张三和张云昭跑的稍慢一些,张云昭出来就看见谢青靠在林织身上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关心了一句。 刚准备直起身的谢青听到张云昭的声音,立刻又把腰弯了下去,枕在林织的肩上看着张云昭,有些病恹恹地说:“没事,我心脏不太好,缓一会儿就行了。” 他刚刚其实也没骗林织,他刚刚忽略了林织是鬼的事实,拉着他跑的飞快,确实有点喘不上气,不过不是因为溺水,犯不着人工呼吸。 刘悦表情一言难尽地看着张三,眼神示意道:你信? 张三摊手:反正关羽和张飞不这样。 张云昭倒是信,眼里带上些许同情,心脏病人玩逃生游戏,简直是给自己套了一层debuff. 他看向被谢青靠着的纤细少年,热心地说:“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找我,我可以背谢哥。” 谢青瞪大了眼睛,不是哥们,你真的假的? “谢了,不过暂时还不需要。” 谢青面带微笑地站直,他比张云昭高一些,还是之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凤眼微垂时,带上了几分压迫感。 “嗯,”张云昭点头,“有需要喊我就行,都是队友,刚刚那个是海娘娘……不对,bss留下来的气息吗,我们要回去看一下吗?” 这小子是真纯,谢青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心想自己和小孩较什么劲呢。 他望向了林织,见林织正看着说话的张云昭,悄悄勾了勾林织的手指。 别看他了嘛,看我。 林织望向了谢青,掌心里又被塞了颗糖,谢青对他眨了眨眼,开口却是参与了话题。 “回去看看。” 大家谨慎地返回,柴房的门开着,老奶奶坐在床上,哼着渔歌小调。 谢青试探地和她交流,她却置若罔闻,显然无法交谈,但刚刚的异状已经表明了一些事情。 大家脚步放轻地退远了一些,刘悦这才开口说:“童童找到她的时候,她说了陈阿莲的名字后,唱的就是这首歌。” 林织看着刘悦问:“她的儿媳妇在哪儿?” 刘悦找了一会儿,看见了正在女人们居住处的院子里晾衣服的大婶。 “她以前的东西?谁知道……”大婶态度极其不好,只是她话没说完,忽然顿了一下,沉着脸放下手上的衣服,嘴里嘟嘟囔囔,“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你找这个干什么。” 老奶奶住的地方虽然和女人们在一个范围,但也有一定距离,婶子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一股阴冷的气息始终环绕在她的身边,让她心生恐惧,在路过外边等着的少年时,她目不斜视,脚步却加快了些。 谢青若有所觉,偏头看着林织,对上了那双没有情绪的乌黑眼眸,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而后拉着他的手跟上了大婶的脚步。 大婶没进柴房,进了家门后翻箱倒柜好一会儿,最后在桌脚找到了婆婆的老物件。 盒子上面有着岁月形成的压痕灰尘和污渍,上面还挂着生锈坏掉的小锁。 婶子撇撇嘴:“这就是她的宝贝盒子,不肯给任何人看,还以为藏了金子呢,弄开看也就一点纸和照片,其他就没了。” 玩家们都没说话,压抑着愤怒。 不需要过多的描述,几个场景几句话,都能勾勒出老妇人的一生。 林织:“你的丈夫和公公呢?” 婶子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浑浊地说:“我公公早就死了,我男人怪事出现之前就带着我儿子出海了,一直没回来,兴许死在海上了。” 她的语气里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是一种麻木的平静。 林织继续追问:“你知道五十七年前那个第二个遇见海娘娘的人是谁吗?” 大家也立刻望向了这个婶子,在一堆信息的冲击下,还有第一位海姬的明显古怪,让他们下意识地忽略了第二个人,那个说自己也遇见了海娘娘,并且传达了海娘娘还需要新娘供奉的旨意的人。 婶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灰,低着头说:“怎么不知道,是我公公,我在这个家几十年,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没少听他吹嘘这件事。” 张三:“那第二位海姬是谁?” “不晓得,谁记得这种事,大概是谁家的闺女,反正不是我公公的女儿,他没女儿,就我丈夫一个儿子,我婆婆生了这一个就疯了。” 婶子的语气变得不太好,似乎被问的有些不耐烦了。 林织:“陈阿莲的弟弟死在了家里是么?他家里不止一个人死了吧,还有谁?” 婶子闷声答:“还有他儿子。” 林织:“他老婆呢?” “他没老婆,那个孩子也不是他亲生的,他十五岁的时候跟他爹出海抱回来的,说是捡到的,”婶子轻嗤了一声,“海上上哪儿捡孩子去,还说是海娘娘赐给他的,谁知道呢,他十五岁起就又当爹又当妈,一辈子没娶媳妇,他儿子也是老光棍。” 刘悦:“他们家没女人,为什么他们死了?” “柳姐说,海娘娘不高兴了,自然拿第一个人开刀了,只是董海丰死了,就找他后代呗。” 婶子黑着脸转身:“不跟你们说了,我衣服还没晾完。” 她急吼吼地走了,不给任何人再询问她的机会。 张三疑惑:“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她好像对我们和对林织是两个态度?” 谢青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他好看。” 张云昭默默点头,很合理。 刘悦:“这个世界没救了,怎么连鬼都是颜控啊。” 谢青寻思鬼颜控怎么了,还有处男控呢,谢青默默翘起隐形的尾巴,十分骄傲。 林织没参与这个话题,低头看向地上的盒子。 刘悦蹲下来打开了盒子,拿出了里面的东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和大婶说的一样,里面就是一些泛黄的纸张和照片,黑白照片上是两名靠在一起手牵着手的少女。 其中一位就是陈阿莲,另一位不必说,就是老奶奶。 背后的字迹依旧能够辨认,她叫做董晴。 纸张里有日记也有信件,有的字迹端正有的歪扭。 “这几天我又梦到你了,不仅仅是你哭着让我救你,还有刚见面的时候,你跟着你妈来到这个地方,小小的一个,皮肤白白亮亮,时间过得真快。好在你教我认字写字,让我能记录一点东西,我一直在想,你出海的那一天,好像想和我说什么,阿莲,你想和我说什么呢?” 刘悦拿出了最里面的一张纸,念出了上面的内容。 刘悦还看了一下信纸背面:“没有写时间,但肯定写于陈阿莲出嫁后。” 张云昭:“原来不是亲生的,难怪她姓陈不姓董。” 林织早已经皱起了眉头,谢青面色也有些冷沉。 张三和陈悦也从已知的所有信息中隐约知道了什么,有了大概的猜测。 张云昭看着他们的脸色,慢了半拍,呢喃道:“不会吧……” 童童一脸懵懂:“不会什么?” 刘悦捏着她的小辫说:“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 谢青将那些东西装回了盒子里,拿着放到了柴房内。 老奶奶像是睡着了,没有任何反应。 周围遍布的青黑痕迹仿佛有着流动性,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天不知不觉地黑了,街道上没有人,白天里那些敞开的房门现在都闭着。 刘悦:“那我们先回柳姐那边了,明天再见?” 虽然他们现在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不确凿,而且知道往事不是最后一步,他们要找到可以克制BOSS的方法,知道怎么消灭它或者怎么平息它的怨气。 林织点头:“注意安全。” 刘悦牵着童童走了,林织他们也返回郭叔的家。 郭叔将院子里的渔网又收回了房子里,关上了门。 谢青点了灯,坐在了桌边,用积分买了个小面包吃,给林织也递了一个。 “老婆,我觉得你的想法应该和我差不多。” 林织没有和他讨论,只是开口道:“既然事情都发生在海上,那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谢青眼眸微亮:“好主意。” 林织慢条斯理地吃着小面包,看见谢青有些害羞地问:“老婆。你今晚想不想喝血?” 林织微顿,嘴里的面包顿时变得有些难以下咽。 这害羞演的也不是不好,如果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他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相信。 林织默默地把吃了一半的面包递给了谢青,谢青:“吃不下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接过了林织吃过的面包三两下吃进嘴里,动作自然顺畅地让他自己都有点愣住。 不过他连老婆的口水都吃了,吃老婆吃不下的东西怎么了。 林织提醒道:“其实我不用进食,不用浪费积分给我东西吃。” “这怎么能叫浪费,花在你身上天经地义,不饿又不是不能嘴馋,而且我不想复活,积攒一万积分,真的可以重新回到人世间吗?” 谢青问的随意,似乎不在乎答案是否是个谎言。 “或许可以,我不清楚。” 林织没有隐瞒,他对这个游戏的本质大概清楚,不过对于它的许诺,他却不知道真伪。 “那你的打算呢,玩家是为了活下去而努力,那你有什么愿望吗?” 谢青脑海里没有边际的猜测着,林织想做这个游戏的大bss还是想撕裂空间,回到现实世界? “愿望,”林织低声重复着谢青的话,眼眸如同静谧幽深的湖泊,他回答道,“我没有愿望,我想做的事情,早已经做完了。” 从前林织没有愿望,没有牵挂,也没有留恋。 这并不是某种悲观的情绪,而是平静从容的陈述,他出生就在罗马,一朝落败,又慢慢爬回去纸醉金迷的世界,他走的每一步都十分坚定,他向上的目的十分明确,算计一重又一重,因此在感情方面,他反而想随缘遇见,有就有,没有就算了。 在他的现实世界里,按照他的身份地位,他想要什么类型的处男找不到,只要他提出要求,甚至他都不需要付出金钱,都能有被吸引而来的人,只是他不想,但这也不是遗憾,这甚至不是人生必要的点缀。 被系统绑定后,他也是可有可无的做着任务,最初他也只是对明遥有性趣,他没有动心,只是分别有些可惜,后来又发现原来都是同一个人,这让林织微微放心。 毕竟他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能让他有兴趣做任务,但是同一个人,总有些共通之处的,这些人格碎片做的所有事情,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因此越来越宽容,甚至有些留恋。 不遗憾告别,是因为下次一定会再见。 “我只是遇见了你,所以觉得继续在这个世界看看也可以。” 林织还没有想好以后,他不知道他还需要多久能将他完全治愈好,他不着急。 事实上他不知道这些碎片融合后的那个人,他会不会喜欢,他们会怎样相处,又怎么生活。 一生太长,他还没有思考过这种事情。 哪怕是步步为营的人也有懒得算计的时候,林织想偷个懒,让这种事情顺其自然。 死去的魂灵语气毫无波澜的说出这句话,不带任何真诚撩拨又或者笑容和真心,只是简单的陈述。 “这里还是挺有意思的,比活着的世界有意思。” 谢青扬起笑容,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抓紧衣角。 什么叫遇见了他就觉得多看看也可以,为什么这么面无表情的说这么暧昧的话啊! 空气为什么这么闷,热的有点头晕,外面没有风吹进来吗,不是要下雨了吗? 这是不是故意要让他放下戒心,因为他做出这些姿态所以他也这样。 可是他们都那个了哎,林织都让他……说不定是真的喜欢他。 可恶,鬼真的会喜欢玩家吗,他也没有说过这种话表现这种意思啊,他可能就是简单觉得他挺有意思的,是个还不错的储备粮。 林织看着谢青淡红色的脖颈以及略微僵硬的姿态微微挑眉,居然害羞了? 他悠然地继续补充:“你出现了误区,我不需要喝血,也不需要食人,那只是建立血契的必要步骤。” 谢青微微诧异地望着林织,没有开口。 怎么忽然对他敞开心扉了,这是打算和他好好的合作吗,所以表示不会伤害他? 谢青关切道:“难怪我在哪儿你就会在哪儿,这个血契对你有负面作用吗,如果我死了你会受伤吗?” “当然不会,如果你死了,我再和别人建立血契就好。” 模样秀美的少年略带些疑惑地看向谢青,似乎在说他怎么会这么想。 林织不得不说谢青真的深谙语言的艺术,他分明想确认他们之间的契约是何种形式,却能以关切的言语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要是谢青知道他死了,他也会随之消散,那么谢青可有的拿捏了。 这种方式林织太熟悉了,毕竟他也经常如此,小谢心眼子挺多,真有意思。 “老婆你难道要始乱终弃吗,”谢青语气哀怨,带着些控诉,“你都亲了我的嘴摸了我的腹肌,我们都拜堂了,天地都看见了,你可不能随意投向别人的怀抱啊,不然可是犯重婚罪的!” 烦,外边的风怎么这么大吹的人这么冷,活在这里的人是不是各个老寒腿风湿病啊。 林织不在意地拍了拍衣角:“阎王爷不管这个。” 他可是建国前就死了的鬼,婚姻法可管不着他。 林织可不会顺势让谢青好好照顾心脏好好活下去,他们现在还没有蜜里调油,说这种话只会让气氛冷下去,让谢青更觉得他在意他的生命。 可林织要的不是谢青以为他在意,而是谢青自己在意自己。 以他人的意愿为自己的意愿怎么能叫伤口痊愈,不过是新长的肉盖住了溃烂,让人觉得一切安然无恙了。 就让他不甘气闷,让他咬牙切齿,让他清楚的认识到这颗心的作用,从而自己爱惜。 为珍重之人活下去,比为珍重之人交付性命,要更加难熬,因为会有更多摇摆不定的瞬间,而为自己活下去,只会畅快。 林织看向谢青,希望他能顺利地活下去。 他都这么努力的自救了,设计出这么多东西,他是真的不想死,林织也不希望他死。 谢青听着林织说的话,笑都要笑不出来了。 他明明可以再顺着林织的话自然地衔接下去,让他不至于在这场对话里落于下风,可他什么也不想说。 “我们什么时候去海边?” 谢青站了起来,打开了窗户看着外边的天色,回头询问林织。 林织:“等夜再深些。” 他不希望被其他玩家发现,以免多生事端。 “那要不要玩会贪吃蛇?” 谢青拿出了自己的游戏机,对着林织轻晃。 林织点头,说:“我先看你玩。” 他并没有告诉谢青他可以进入他的休息空间这件事,他不清楚这是不是谢青的试探,选择谨慎的方式。 谢青倒是没想试探,只是不想太闷着,心里始终有些发堵,让他不太舒服。 夜色渐深,海浪起伏的声响从远处传来,若有若无。 林织和谢青离开了房屋,没有走村里的大道,绕着路朝着海边而去。 夜里涨潮,沙滩湿润。 谢青选定了位置,打算站在这儿等林织回来。 他可以吞光,却不能渡海。 林织见他不动,微微歪头问:“你不去吗?” “我可以一起去吗?可是我没办法穿过海面,难道你可以卷着我向一道旋风一样唰一下过去吗?” 谢青有些惊讶,说着还有些兴奋。 林织浇灭了他的幻想:“不可以,我没有那么快。” 谢青开心道:“没关系,我要做什么准备吗?” 林织摇了摇头,化为鬼躯。 他身上原本穿着的是长袖长裤,但化为鬼躯时,他会恢复原状。 原主死的时候穿的就是那身嫁衣,因而他化鬼时,自然身上也是嫁衣。 月被阴云盖着,密不透光,海面因风波浪翻滚,可以无情地吞噬生命。 “抓紧它。” 谢青低头,手里出现了红绸。 是那天他和林织拜堂成亲的时候,他手里握着的红绸。 “跟着我。” 林织踩在了海面上,与其说是踩在上空,不如说是飘在上方。 谢青试探地踩在海面上,看见了海水上方灰白色的雾气。 林织走在前方,并未回头。 他的气息向前蔓延,感知着周遭的一切。 谢青看着林织的背影,跟着他前行。 岸边的一切渐渐被落在身后,哪怕回头也看不到一点痕迹。 四周海水茫茫,低下头看见时,会有一种即将坠入其中的感觉。 即使是谢青,也不可避免地在这种情况下产生奇怪的孤岛感。 不过他知道他不是孤岛,他的手里握着林织的红绸,前方就是林织。 天边的阴云不知不觉散去,露出了圆月的轮廓。 一切静谧,甚至让人产生安心的欢喜,如同在死亡之旅中寻找到了向生之路。 第137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深夜,孤月,近乎于黑色的海水,身着红色嫁衣的厉鬼,分明可怖难言,但谢青只觉得这场景漂亮。 从前他嘴上说不怕林织,但还是有些本能的恐惧与戒备在,那是难以避免的源自内心不由他控制的情绪。 如今这种情绪倒是淡去了,谢青摸了摸心口,他也不太懂。 林织停下脚步后,他也停了下来。 “别再向前。” 林织微微抬手,阻止谢青靠的太近。 这片海域向前,有很浓重的怨气。 这股怨气拥有流动性,顺着海水流动,这里就是它的源头,怨气之中的声音嘈杂,绝不是一个人的恨意。 只是这里没有任何的立足之处和依附之物,怨气如此集中有些反常。 林织:“这里应该有东西,只是消失了。” 谢青走到他的身边,他看不见林织能看见的东西,只能看见茫茫的海水,其中波涛滚滚,如同沸腾的水。 “船?” 谢青做出了回答,在海上的东西,随时可以转移位置离开消失,只有船。 联想到之前的猜测,谢青微微拧眉。 “村子里的人死的一点不冤,哪有什么无辜的人。” 谢青略带讽刺地说,那些不认同活祭的人,早就被赶到了村口住,或者是直接搬走了,自然不会被殃及。 “只是我还有一点想不通的事情,老婆,你从那些账本里发现什么了?” 这次的称呼谢青叫的无比顺畅,让他自己心里都有些怪异。 但那种情绪只是瞬间的事,他很快被林织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林织言简意赅地回答:“有造假的痕迹,买卖出入和分账都有问题。” 谢青若有所悟:“我们现在回去吗?” 林织颔首:“可惜,无功而返。” 这些怨气没有实体,甚至无法被他吞噬,让他想要读取记忆的念头落空。 至于这个副本的核心,估计已经上岸了,林织大概能够猜测到它在哪里。 那位叫董晴的老奶奶的柴房内,到处都是它留下的痕迹。 “倒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夜景很好。” 谢青声音上扬,一点不见气馁,反倒是挺高兴。 林织看着可以说是枯燥无味的景色,沉默了一瞬。 谢青捏着红绸,跟着林织的脚步,问道:“老婆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让我们走的很快吗?” 谢青知道按照他的脚程,不会走的很远,可这里分明已经不是近海了,想来离岸上有很长的距离。 林织点头,慢慢走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源头。 “其实海上漫步也不失为一种浪漫的选择。” 谢青疯狂暗示,虽然不知道几点了,但说不定这样走下去,他们能看到日出。 手中的红绸忽然消失无踪,手心没有了凭依,让谢青慌张了一瞬,望向了林织。 “老婆你不会要把我丢在这里吧,我不会游泳!” 谢青可怜兮兮地拉住了林织的衣角,他并不害怕林织会把他丢在这里,因为他觉得林织不会,可他不知道林织的用意,总之先撒娇准没错。 红色充盈了他的视线,那是嫁衣宽大的衣袖。 他感觉到了绸缎的冰冷与柔滑,知道林织在他身后遮住了他的眼,谢青缓缓下蹲了一些,沉下腰让自己能够保持小鸟依人的姿势,安逸地靠在了林织的胸膛里。 靠着的身体冰冷,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谢青却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林织:………… 该说不说,谢青这个姿势真的很二比。 &简直没眼看,浑身像是蚂蚁爬,生出了一种我的设计者怎么会这么不要脸的感觉,好丢统啊。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宿主在他的影响下也变得活泼了一点。 很快,谢青就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踩在了岸上。 睁开眼就是小渔村,不远处就是大门紧闭的祠堂。 谢青有些意犹未尽,还有些失落,林织为了不和他继续海上漫步,竟然刷的一下把他带了回来。 谢青有些委屈:“你不是说你不会这样吗?” 林织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微微弯唇道:“多亏你的提醒,我做了尝试。” 我怎么那么多嘴啊,谢青有些郁闷。 他宽慰自己,也许这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以后林织要是找了下家,那个下家可就没有他这么好的一块海上散步的待遇。 谢青给自己气笑了,感觉他的思维好像已经有点混乱了。 “那我们要去别的地方看看吗,比如那个老奶奶那里?” 谢青竭力将注意力放在眼下的正事上,猜测那个bss今晚也上岸了,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老奶奶的柴房里。 “先别打草惊蛇,我有预感,明日还会有事,答案就快出现了。” 林织心里其实也考虑过要不要直接和副本的BOSS对上,将它进行吞噬,但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胜过对方,如果它因为刺激狂化从而对其他玩家进行了屠戮,那些玩家很难有还手之力。 林织不打算冒险,也不想用其他玩家的生命做赌注,他并不是赌徒,比起孤注一掷,他更喜欢密织罗网。 他们依旧绕路回了郭叔的家,林织搭了把手,看着谢青轻轻落地。 林织望向了郭叔的房间,收回了视线。 里面没人了,他离开的时候,里面还有气息,如今一片空荡。 他也不在乎郭叔去哪了,和谢青一起进了房门。 次日,过于嘈杂的声音把玩家们惊醒。 张云昭连忙走到了门前,说:“昨晚门是拴上的,有人出去了。” 看见谢青和林织从房间里出来,张步并作两步跑到了主屋,对着大家摇头,里面没人。 从郭叔家出去后,林织看见从屋子里出来的男人都拿着镰刀或者是棍子朝着祠堂的方向走。 他们紧随其后,看见了祠堂前被人团团围住,男女之间似乎忘记了需要避嫌,挤挨在一起举着手里的武器。 “打死他!打死他!”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让他给海娘娘赔罪!” 恐惧、惊慌、愤怒的情绪混杂,大喊的人群中有人在哭,有人却过度亢奋的狞笑。 有人抱着孩子骂的唾沫横飞,怀里的孩子却想往外跑,扯着嗓子哭号。 场面无比混乱,刘悦牵着童童站的离人群远了些,看见林织他们来了赶紧走了过来。 林织:“发生什么事了?” 刘悦低声道:“柳姐一大早打开祠堂门,发现海娘娘的神像倒在了地上,被摔的四分五裂,推的人没跑,就坐在旁边。” 童童:“就是那个不能说话的叔叔。” 郭叔口中的老,董媛的情郎。 林织神色微冷:“拦住他们。” 张他们愣了一下,身为玩家他们几乎不会插手这种剧情,这就像是过场动画一样,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没想过还能干涉。 谢青倒是毫不犹豫就往前走了,张云昭紧随其后。 刺眼的强光在人群中炸开,让所有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谢青轻而易举地走到了人群中央,看见了倒在地上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哑巴男人,他的胳膊被镰刀划去了一块肉,正在用残缺的手捂着伤处。 “你们什么意思,这是我们村里的事情,由不得你们外乡人干涉!” 海娘娘神像被毁,身为祭祀的柳姐初期的愤怒,恨不得把老的头砍下来给海娘娘赔罪。 村民们虎视眈眈地望向了玩家们,捏紧了手上的武器。 林织开口:“你们不能杀他。” “在海娘娘本就发怒的时候,他破坏了神像,让我们所有的努力白费,他本就是对海娘娘不敬的罪人,他死不足惜。” 柳姐看着林织,脸色铁青。 不远处的海浪翻滚,似乎在应和柳姐的话。 “所以他才需要在祠堂里赎罪,成为海娘娘泄愤的人,你们直接把人杀了,海娘娘发怒,不杀个人难消心头之恨,只能从你们里面挑倒霉鬼咯。” 谢青接着林织的话向下说,话语里颇有些讥诮的意味。 林织看向了谢青,他本也想这么说。 谢青对着林织眨了眨眼,他明白。 谢青挺直脊背,老婆现在一定在心里觉得他们心有灵犀! 听到谢青的话,那些村民的表情都出现了迟疑,尤其是男人,他们清楚海娘娘泄愤的对象就是他们。 于是有人说:“这么死确实是便宜他了,不如把他绑在祠堂里,让海娘娘亲自收拾他。” 柳姐沉着脸,并不太想接受这个提议。 神像被毁已经让她想谢罪,如今还要让海娘娘讨厌的男人进祠堂,让她更无法忍受。 柳姐不太情愿,那些男人们反而更加坚定谢青的提议了。 “柳姐,把他丢进去吧,我们可不能再死人了。” “可以是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明日要是海娘娘怒气还没消,你就要成为下一任新娘,去给海娘娘消气。” 柳姐望向人群,指向了刘悦。 外边的女人,海娘娘或许会更喜欢,她要是高兴了,就不会再折磨他们了。 刘悦皱起了眉头:“简直不可理喻,你们难道就没想过杀人的可能根本不是海娘娘,而是被你们献祭的新娘吗,是她们回来报仇了!” 居然到这个时候还想着供奉的事情,简直愚不可及。 柳姐神色冷漠:“一派胡言,她们都是心甘情愿的,能成为海娘娘的新娘,是她们的荣幸。” 刘悦反唇相讥:“董媛就不是心甘情愿的吧!” 柳姐一时语塞,村民们也各有表情。 地上趴着的男人听见了董媛的名字,动了动手指。 谢青轻啧道:“既然觉得是荣幸,你自己为什么不去呢?” “若我不是祭司,我定然会去。” 柳姐对海娘娘有万分的虔诚,她并未嫁人,在当上祭祀后,她就决定终身侍奉海娘娘左右。 柳姐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平静,可语气依旧不是很好地说:“你们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割了他的头,去和娘娘告罪。” 旁边的村民们拿着武器,仿佛他们要是拒绝,他们就会立刻动手。 刘悦自然想拒绝,她自然地望向了林织,想看看大家的态度。 林织对她点了点头,做了口型示意她放心。 谢青也点头,其他人倒是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赞同。 刘悦想了想,回答道:“行,我答应,” 在刘悦说完这句话后,柳姐便没再看向地上的人,让人一起修补神像。 玩家们似乎忽然变为了空间内与村民们平行的线,没有人再注意到他们,而是专心地去抢救神像。 和玩家们一同被忽略的就是地上的男人,他缓慢地爬到了角落里坐着,望着大海发呆。 刘悦:“他的伤势不要紧吗?” 张:“从游戏设计来说,他肯定能活到今天晚上。” 张喃喃:“如果我们没阻止,他肯定就死了,在原来的时间里,他被割头摆在了祠堂里,而我们都知道bss不是海娘娘,是新娘们的怨灵,然后董媛看见了情郎的头,估计就直接发狂,然后就屠村了?” 刘悦:“说不定就是这样,总之今天快点找线索吧,不然怎么在bss手里求生,感觉时间要不多了,我可不想真的当新娘。” 张云昭:“郭叔从早上起就不见了,刚刚也没在人群里看见他,一会儿我们找线索的时候,也顺便找着他吧,他身上肯定也藏着秘密。” 大家决定再去一趟老奶奶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线索。 空气中的气味依旧潮湿腥臭,黑漆漆的柴房就像是脏污的水缸,水面上结了一层青色的苔藓,水里浑浊不堪,让人看不清内里是否还有生命存活。 谢青微微抬手,光团在空中跳动,照亮了方寸之地。 老奶奶正坐在床上,手里是昨天谢青放在这里的盒子,盒子里装着她和陈阿莲的照片还有那些来往的信件。 她的神色看起来比昨天要清醒些,布满皱纹的手轻柔地抚摸着照片。 玩家们还没开口询问,她便陷入回忆中,低声自言自语。 “阿莲比我小一岁,第一次见到她,我就觉得她很可爱,她跟着她妈嫁来这里,之前在城里生活,只是她爸死了,她们又没有城里的户口,被婆婆赶了出来,好在遇见了海丰叔。她说她一点也不讨厌这个小渔村,她喜欢海,喜欢这个地方,可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好。” “她会读书认字,还会教我,我们俩是最好的朋友。她会跟我讲城里的生活,我很羡慕,和她约好了长大后一块去城里,但是很远很远,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去,她说她一定会带我去,我相信她,她总是特别有主意。” “十六岁的时候阿娘催我嫁人,我不想嫁,阿莲也不想我嫁,我们在海娘娘神像前发了誓要当一辈子姐妹,要一块进城,绝不能在这里生了根,那样就走不了了。” “她想办法整了我阿爹阿娘,让他们主动去给我退了亲,那时候我阿娘也没催我了,她家里也没催她,只要等我们攒够了钱,就可以偷跑了。” “可海丰叔突然要把她嫁给海娘娘……那段时间好混乱,我见不到她……” 老奶奶发出了一些混乱的呓语,神色有些痛苦。 “她出海那天,朝我看了一眼,她好像想和我说什么,我不明白……我不敢相信,她就那样……就那样消失了……之后阿娘急匆匆地逼我嫁人,我不想嫁,但我也跑不了,我想我要是有阿莲的勇气,肯定会不答应的,可是阿莲为什么会答应,我想不通。” “阿莲,你哭的好伤心。” 老奶奶似乎又陷入了浑噩中,她摸着照片上少女的脸,眼里写满了心疼。 “我要怎么救你,我走进海里,又被拉了回来,他们说我疯了,他们把我关了起来,阿莲,我没疯,没有人相信我。” “没人信我,没人信我,没人信我……” 她重复地低喃着,有水从屋顶滴落,让空气变得更潮湿。 雨水越来越多,没有任何征兆地落下,让屋子里的玩家们有些心里发毛。 “这个村子就他妈神经病,他们根本就知道实情。” 刘悦声音有些急躁,身为女性她十分能共情新娘们,如果是她,她爬都要爬回来把这些傻逼给弄死。 那些人哪里是不相信老奶奶说的话,是根本无所谓,他们早就做好了送新娘去死的准备,还管她是不是阴魂向人求救,他们可不会良心不安。 “本来新娘们就是无辜的,她们也早就死了,如果想要平息她们的怨气,是不是让这个愚昧的习俗彻底消失,我们是不是就可以通关了?” 刘悦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望向了大家。 无论是从新娘的角度还是旁观者的角度,她都希望没有这种吃人的封建残余。 刘悦补充道:“事情是最近半个月出现的,而这一年新娘需要频繁献祭,一定是这种频率的死亡才导致了怨气彻底聚集,而且她们生前还遭遇过不好的事情,肯定是有男人用海娘娘的名义对新娘们做出坏事,导致她们回来屠杀男人,只要让这种事情不再发生,她们的怨气是不是就可以消弭了?” 张:“真的有那么简单吗,但是我们的证据不够,你看村里人那种固执的样子,根本就不能轻易说通,而且鬼一般都没什么理智的,说不定她们就是要把全村的男人,至少是做过错事的男人都杀了,报复他们,可我们不知道谁做错了谁没做错,郭叔说有人是无辜的。” 刘悦鄙夷:“他们都不无辜。” 张云昭望向林织:“你的想法呢?” 谢青:“他的想法是我们要先找到郭叔,老很有可能是因为撞破了那些男人的所作所为所以才遭到了非人的虐待,而郭叔显然清楚这件事的内情,他也是村里的人,不管是刘悦的想法还是张的想法,都可以得到施行。” 张云昭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谢青,又看了一眼林织。 林织微微颔首,表示他是这个意见。 张云昭:“你们之前商量过了?” 谢青揽住了林织的肩膀:“没有,这是我们的默契。” 所以你,靠边站,懂? 别来沾边!别想乘凉! 第138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有那么一瞬间,谢青其实想直接说这是我对象,所以我了解他的想法。 可他终究还是没那么说,因为他说不出来。 尽管他和林织该干的都干了,不该干的也干了,看起来是那么回事,但又根本不是。 谢青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按照他以往的风格,他分明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他和林织是情侣,以此来劝退其他有心思的人,然后再抱着林织撒娇,表示吃醋了再要些好处,明目张胆地霸占着林织身边的位置。 林织绝对不会否认他们的关系的,谢青清楚,可是……可是……林织也不会主动承认。 也对,林织需要承认什么呢,反正他死了,他还可以找别人呢。 还找处男,还找纯情男大,反正英年早逝的帅哥又不只他谢青一个,眼前不就有一个,比他年轻比他纯,真烦,这种人能不能活久点,别到地府了还要内卷行吗。 “真羡慕你们的默契,能够在同一场再遇到也挺幸运的。” 张云昭颇有些歆羡地说,在逃生游戏里能遇见熟人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谢青点头:“对,所以我们签订了契约。” 无限游戏允许玩家们结伴逃生,积分商城里契约书500积分一份,玩家们各自购买,在对方的契约书上签下姓名就算组队成功。 组队状态下积分产物可以共享,单方面毁约或者其中一位死亡,契约自动作废。 每位玩家最多可以与六位玩家进行契约,契约人数大于副本容纳人数时,副本会随机纳入玩家。 其他人自然地将谢青口中的契约当成了这种,表情有些诧异,但又觉得不意外。 五百积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相当于全部的积蓄了,童童的积分甚至还没有这么多,而且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下,选择同伴大家都是慎之又慎。 张云昭更羡慕了,张也略有些羡慕地说:“关羽和张飞真的会这样。” 听到这句话,刘悦不合时宜地笑出声。 谢青对着林织眨了眨眼,他也没说谎,他们之间的确签了契约,还是比商城契约更高级的血契。 不过他要再次吐槽积分商城不合理的定价,他看见一件高开叉旗袍也是五百积分,它凭什么能和契约书一个价格,会不会做生意啊? 谢青现在兜里就剩不到一百积分,连件超短裙都买不起,还要留着给林织买糖。 后悔,现在就是很后悔,之前为什么要乱花积分呢,甚至买了个硬币。 谢青的后悔没人感受的到,尽管屋子里还在漏水,但气氛已经轻快了些,大家打算立刻离开柴房去找郭叔。 屋外大雨倾盆,天边阴云堆积,光线昏暗不似上午,倒像是晚间。 暴雨有些阻隔大家的脚步,柴房里也找不到雨伞,可等雨停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张问:“我们去哪儿找郭叔?” 在他问完后,一个答案同时浮现在大家的脑海里。 林织:“那个会计家。” 大家不约而同地点头,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郭叔早就出门了,那么他肯定不在家里,刚刚出事他也不在人群中,现在肯定也不在祠堂里,村里就几个可疑的地点,他和老说过了保重,肯定也不会去老家,那么只剩一个地方,那个开着门里面却没有人的会计家里。 刘悦:“这么大的雨你们好弄吗?” 刘悦有速度型天赋,她倒是不在意暴雨,只要她跑的够快就行。 张:“没问题,看我的。” 他伸出了手,低喃道:“一蓑烟雨任平生。” 他的身上具现化了雨披和斗笠,足以应对大雨。 刘悦惊叹:“哇,你这个炫。” 所有人默默点头,确实够炫。 张嘴角有些得意地上扬,继续念道:“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他手上又出现了一套避雨设备,递给了刘悦。 “蓑衣伫立,碧波天际,风过荡千余。” 张又弄出了一套给张云昭,正准备搜肠刮肚继续念的时候,林织抬手阻止他。 “我们不需要,”林织摇头,看向谢青又看向童童,对他示意道,“抱上她。” 这么大的雨,童童自己也不好走,谢青抱着会快一些。 童童对着他们俩道谢:“谢谢两位哥哥。” 谢青笑眼弯弯地抱起了童童,倒不是高兴抱小孩,而是高兴林织口中的‘我们’,听着就舒心。 大家一起往前走,灰白色的雾气在大雨中并不明显,笼罩在谢青和林织的周身,雨点被阻隔,从旁滑落。 等走到村口会计家时,大家更确定郭叔可能在里面,因为之前一直开着的房门,今天反常地关上了。 这不是这场大雨的缘故,这雨来的突然,村民们基本都在祠堂里避雨,敞开的那些房门也没人回来关上。 谢青推了推房门,发现了阻力。 “里面有人,被反锁了。” 张:“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开门的成语或者古诗文,要是芝麻开门能用就好了。” 刘悦搓了搓有些发冷的面颊说:“本来我还很羡慕你这天赋的,现在觉得还好没在我手上,这也太费劲了。” 谢青:“不用那么麻烦。” 谢青放下了童童站定,抬腿用力一踹,内里的门闩断裂,在暴雨中声响并不突出。 “开了。” 谢青看向林织,邀功的意味一点也不遮掩。 林织赞赏地点头,走进了房屋里。 谢青虽然有心脏病,但由于他身前热衷锻炼来折磨自己,所以他并不是病秧子,脱衣有肉,肌肉紧实,这一点他已经充分体验过了。 主屋的门也关着,大家进去后,有个矮瘦的男人正在里面写账本,看见一堆陌生人出现,神色警惕又慌张。 他想也不想地就要往外跑,轻轻的响指声在屋内响起,跑路的男人立刻哀嚎地跪在了地上,抱着小腿打滚。 他的小腿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子弹洞穿的伤痕,地上却没有弹壳。 张云昭收回手,面对大家的注视,腼腆的笑了笑。 张:“空气弹,有点帅啊。” 谢青也不得不承认,有点被他装到了,下次他也可以试试把光进行压缩,打入怪的身体里。 林织倒是不在意其他人的天赋,掀开了帘子进了卧室,在床底下发现了被绑着手堵着嘴昏迷的郭叔。 谢青把绑在郭叔身上的绳子用在了那个矮瘦的会计身上,那个人还不死心地扭动,谢青捏着下巴想了想,他的光对怪物有效,对人类有致盲效果,那还能不能有其他作用呢? 他的手中浮现光团,逐渐凝实缩小成光点,以极快的速度冲撞向男人的腿间,男人痛的额头渗出冷汗。 “看来还是做不到穿透,或许以后可以。” 谢青自言自语,那个男人听到后不再动弹,老老实实地坐在了那里。 郭叔转醒,急匆匆地说:“谢谢你们救了我,我现在要去找柳姐说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无视门外的风雨。 “海娘娘的神像倒了,她正在和所有村民修补,你现在去说恐怕也晚了,就算她想相信,村子里那些明知道根本没有海娘娘的男人,也不会让她相信。” 少年的声音透着股凉意,如同阴冷的穿堂风。 郭叔的背影一僵,那个被绑着的会计也震惊地看着林织。 “而且你觉得村里的人,会相信你所说的真相吗?” 群体性的愚昧是件很荒谬的事情,即使他们知道不对,也会将事情往合理化的方向塑造,从而颠倒错对。 郭叔的背影佝偻了些,他转过身说:“就算他们不相信我也会说,说不定只要那些有错的人死了,她们的怨气也就消了,总不能让村里的人都没了活路。” 刘悦忍不住出声讽刺:“要是当年你能这么想,或许后面的很多新娘都不用死,她们也有活路了。” 通过线索他们得知七年前老撞破了村里一些人对新娘做的坏事,被割了舌头剁了手指,郭叔对这件事显然知情,甚至可能知道的更早,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郭叔自嘲地笑了笑:“我也是有错的人。” 林织无意听他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根本没有什么海娘娘的恩赐,账本有问题,收支不平衡,有外账填入,对吗?” 刘悦他们恍然大悟,他们一直觉得海娘娘这个干扰因素有点说不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能解释的通了。 郭叔点了点头,被林织眼风扫到的会计也点了点头。 “外账从那些女孩身上来,你们把她们放在船上,对吗?” 两人再次点头,张和刘悦已经爆了粗口,连张云昭都握紧了拳头。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骗局,怪事发生之前,船上就出事了,对吗?” 林织一连个问句,戳破了从这个小渔村里诞生的阴谋。 “这个我不知道,我有段时间没出海了,但应该是,他是从海上逃回来的,他应该知道。” 郭叔指向了那个会计说:“他不是我们村的人,是他们专门找来算账本的人。” 会计战战兢兢地说了海上发生的事,他并没有亲眼目睹,只看到了事后。 “船上全是死人,看守的几个男的,玩的两个老板都死了,那些女人全都不见了,我们本以为是有别的船发现了,把女人们都抢走了,他们先坐船去找,我和几个人坐小船先回村。” “那些去追的人没跟着回来,第一天海就把船的残骸给送回来了,他们肯定都死了。” 会计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对眼下的情况也很害怕。 林织想到了那片海域徘徊的怨气,那些女人没有被带走,她们只是跳下去了,沉入了海底。 “妈的,一群畜生。” 刘悦忍不住踹了男人两脚,恨不得踢爆他的头。 林织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情绪起伏,他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周遭的空气都物理意义上的冷了几分。 郭叔长叹了一声,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如林织所说的那样,海娘娘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根本没有什么海娘娘。 六十年前,董海丰跑的很远,发现了一片物产丰富的海域和一个小岛,由此产生了一个计划。 他对养女陈阿莲早就起了歹心,编造了一个海娘娘的传说,将陈阿莲送到了海上,以此满足自己的私欲。 年后,这件事情被早觉得古怪的董晴的男人在海上撞破,于是这个第一个被‘海娘娘’救的男人,也照葫芦画瓢,选了村里一个女孩满足私欲。 他比董海丰有野心的多,可不满足在岛上私养女人,把人悄悄地带到了船上,以这个为福利,让信任的人给自己干活。 要不是怕村里人起疑,年一个的新娘早就满足不了他们。 直到那片海域的资源渐渐枯竭,得到的收成和他们往年差不多,他们就开始想别的办法,没有鱼了,他们就决定从外面买鱼来伪装丰收,继续维持这个假象。 但这样下去收支不平衡总不是一回事,他们也早就不满足玩女人,于是想到了用女人们去赚钱的办法。 他们放弃了那个小岛,把女人们养在船上,开着船去别的海,去给那些在海上漂的做生意,打鱼本来就是辛苦事,出海需要很久,有这样的服务,自然有生意,更别说还有那么多商船。 弄到后来,他们都懒得弄鱼丰收的假象,只是把无关的人遣散回家,直接把钱分给认真打鱼的渔民们,额外收入的私帐他们私底下分,那些不知情的人还真的以为是海娘娘赐予他们丰收,当然欢天喜地。 他们对女人的需求量越来越大,所以这几年海娘娘娶妻的频率就越高。董媛是唯一一个不甘愿也被送过去的新娘,因为她长得漂亮,男人们非要她不可。 这个小渔村闭塞极了,即使有那么几个人听说了海上有这么一艘玩乐的船,不敢也不会说什么。 不仅是因为老是前车之鉴,他们也是隐形的获利者。 毕竟海娘娘只娶女人,不娶男人。 第139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窗外的风雨声更喧嚣,室内却一片死寂。 刘悦不可置信地说:“为什么你们这些知情的人不揭穿呢,就不怕哪一天轮到你的女儿吗?而且这个村里大多数都有亲戚关系,你们怎么能下得去手啊?” 郭叔低头说:“那群人早就没有良知了,任何发现不对的人都会被警告和教训。” 刘悦不知道怎么说了,巨大的愤怒让她的语言系统都有些失灵。 她想到了那个被倒扣的牌位,被从海上抱回来的孩子,还有在天真烂漫年纪的女孩对于献祭的习以为常和向往,被规训的麻木的女人。 这个村子里没有勇敢的知情者吗,有,但他的下场就是被残虐痛苦又疯癫地活着。 她这一瞬间甚至极端又偏激地觉得,BOSS还是太仁慈了,居然只杀了和女人躺在一起的男人,就应该把这个村子里除了老三之外的男人都杀了。 刘悦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毕竟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 她真是觉得现实荒谬讽刺,那些新娘这么做,就是为了报复,为了这个骗局不继续下去,可是村里人把她们当成了骗子的造物,为了平息她们的怒气又不停地往里送女人。 那些在怪事发生后被献祭的坐着小船不知会漂向何处的女人,还在海上生死不明。 刘悦看向张三:“看来我们俩的方法并行才是最终的解决办法。” 不仅要揭露真相,还要把还活着的人里的参与者和知情者都解决了。 张三点头,望向其他队友们:“你们什么想法?” 谢青也是这个打算,不过他看着林织的神色,觉得他可能有不同的想法,于是望着他,等着他开口。 大家随着谢青的动作,一致看向了林织。 林织站起身,抬眸问:“董海丰和董晴的男人葬在哪里?” 董海丰,还有没有被大家提及名字的老奶奶的丈夫,这两个罪魁祸首没有受到任何风波,早就舒舒服服地入土,还被后代供奉。 郭叔疑惑:“你找这个干什么?” “挖坟。” 刺破天边闪电将少年的面颊照的亮堂了一瞬,阴冷感让所有人打了个冷颤。 刘悦他们戴好雨具,童童继续被谢青抱着。 郭叔和被绑着手一瘸一拐走路的会计在前边,淋着大雨走向坟场。 坟场里尸体的位置并不是胡乱下葬,而是有划分,因此郭叔很快找到了两个坟的位置。 林织没有看见盘踞在这里的阴魂,有些遗憾,要是他们的魂魄都在这儿就更好了。 “能变两把铲子出来吗?” 林织对着张三询问,张三愣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儿,念了两个成语,“自掘坟墓”“铲恶锄奸”,还真变了两把工具出来。 不用林织说,他自发地塞给了郭叔和会计。 谢青在雨中浮起了光亮,给他们照明。 雨水让泥土变得湿软,林织的雾气向下渗透,加快了挖坟的速度。 不必让人开棺,林织直接把棺材给震碎了。 郭叔和会计按照他的话,一人抱了一个头骨在怀里,冒着雨瑟瑟发抖地往前走。 虽然会计脚受了伤,但他们三个人还是走的奇快,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大雨中。 玩家们吃力地追赶着,在后边气喘吁吁。 “好在知道目的地,不然一会儿跟不上,你知道林织的天赋是什么吗,我总觉得这些npc都害怕他。” 刘悦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好奇地询问谢青。 “我也不好形容,总之是很厉害。” 谢青心想可不得害怕嘛,他老婆也是bss,算是这些NPC的同类,大鬼对小鬼的天然压制。 他追不上林织也不着急,因为始终有一层灰白色的雾气包裹着他,避免他被雨淋湿。 老婆走那么快还记挂着他,他心里有他。 林织走到了祠堂前,抬头看了一下天空,时间的流速变快了。 祠堂的大门关着,还上了锁。 林织破坏了大锁,打开了门。 宽阔的祠堂里只有老三坐在里面,台子上方是被修补过的布满裂痕的海娘娘神像。 老三闭着眼,对于身后的动静毫不关心。 林织轻轻抬手,台上那座石像又倒在了地上,再次被摔的四分五裂。 谢青他们赶到的时候,郭叔和那名会计都昏迷不醒地倒在一边,两个头骨摆在了供奉台上。 林织进行了简单的解释:“为了让他们不碍事,先让他们昏迷一会儿。” 刘悦:“祠堂怎么这么快就没人了,我们现在要去把柳姐他们叫来说明真相吗?” 林织:“先等等,因为她要来了。” 海风从大开的门里吹进,带来咸腥的气味。 玩家们顿时有些紧张,张三:“那我们先藏起来?藏哪儿啊?” 祠堂的布置很简单,台上供奉神像,前方是贡桌,上面摆着香炉,唯一能遮挡痕迹的神像倒了,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横梁很高,周围没有着力点。 林织本想说他们不需要待在这里,那两个颅骨是他们的诚意,陈阿莲她们会明白,但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打消了开口的想法。 “我可以帮忙。” 童童举起了手,语气轻快,像是为自己终于可以帮上忙而高兴。 在大家震惊错愕的视线中,一只半人大的五彩斑斓的蜘蛛突然出现,顺着柱子爬上了屋檐,快速吐丝。 刘悦艰难道:“……童童,这就是你的动物朋友啊?” 还好这不是在怪物猎杀本里,不然童童用了天赋她肯定一个百米冲刺就跑了,完全分不了敌友,太恐怖了。 童童点头:“没错,她叫小花。” 大家更沉默了,别说,这名字起的还真别说。 “你们别担心,小花不会乱咬人的,我先上去。” 童童将蛛丝绑在腰间,被拉了上去,稳稳地站在了横梁上。 蛛丝再度垂落,大家抬头就能看见小花用鲜艳的花纹友好的注视着他们。 刘悦第二个上去了,紧接着是张云昭,然后是张三。 在蛛丝再度垂落之前,谢青抬头询问:“小花,能给我们一个加厚版的吗,谢谢。” 刘悦:“你以为买秋裤啊,还带加绒加厚的。” 然而小花真的吐了加厚的蛛丝,垂落在了谢青的面前。 童童:“小花很好说话的。” 谢青将蛛丝绑在了自己和林织的腰间,环着林织的腰对着小花比‘OK‘。 落在横梁上后,蛛丝被小花收了回去。 谢青还不忘夸夸:“小花你真厉害,你绝对是最棒的蜘蛛。” 巨大的蜘蛛在屋檐上爬动了一会儿,吐出一缕细丝缠在了谢青和林织的身上,还绑了个蝴蝶结。 谢青无比感动,没想到最懂他的居然是一只plus版超进化的毒蜘蛛。 别说刘悦人麻了,张三和张云昭也麻了。 短短一分钟,队友让他们失语三次。 童童倒是很开心,因为终于有人喜欢她的动物朋友了。 林织其实也在失语,谢青不仅哄鬼,连蜘蛛都不放过。 难怪谢青的父母们很喜欢他,希望他能够好好活下去,毕竟他的性格很讨人喜欢。 空气中的海腥味越发浓烈,昏迷的郭叔和会计也被小花吊了上来,不过他们的待遇并不好,被密密麻麻的蛛丝缠绕着,粘在了横梁的下方。 一种让人极为不舒服的气息由远及近,童童让小花消失,玩家们专心致志地盯着门口。 一双女人的纤长柔软的手臂忽然出现在门槛上,朝着内里爬动。 在这双手的尽头,却不是头颅和躯体。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如同烂泥一般的人体组织,上面布满了不同的眼睛和嘴巴,黏糊糊的一大块朝着前方蠕动。 就像是那些女人的身体被丢进了绞肉机里混合在了一起,早就不成人形,但她们的眼睛还在怨恨地睁着,嘴巴还在痛苦地哀嚎。 谢青下意识想捂住童童的眼睛,却被林织握住。 林织清楚,成长的最快方式,就是前方无人遮蔽,在这种世界里,童童总要面对这些。 童童捏紧了衣角,安静地看向下方。 谢青反握住林织的手,林织的手冰冷,即使能活动自如,也改变不了他已经是尸体的事实。 谢青想着,握得更紧了。 怪物似乎是嗅闻到了什么气息,飞快地向前爬动,渗出的青黑色粘液蔓延。 供桌上的两颗颅骨显然让她们陷入了狂躁,无数眼睛疯狂眨动,口中发出了尖啸。 头骨被包裹住,让人牙酸的啃噬的声音在夜里响起。 坚硬的头骨逐渐碎裂,在利齿中化为粉末。 被锁在祠堂里的残疾男人头发脏污散乱,睁着浑浊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可怖景象,伸出了残缺的手,嘴唇不停颤动。 他发不出声音,将颅骨粉碎的怪物却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所有眼睛注视着他。 他的眼里流出来泪水,艰难地拿出了他贴身携带的照片。 那双属于女人的纤细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显得十分平和。 可这种平和也不过是瞬间,很快她便放开了他,用极快的甚至是有些仓皇又愤怒的姿态,进入了风雨中。 老三踉踉跄跄地也跑了出去,林织解开了腰上的蛛丝,将一段系在了横梁上,抓着向下跳。 “跟上他们。” 谢青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向下,而那个高度对于其他队友来说实在是太挑战了一些。 童童唤出小花,将他们放了下去,至于郭叔他们,继续绑在横梁上。 林织站在雨中蹙眉,海边浪花起伏,怨气消失在了这里,海面之上,男人毫不犹豫地朝着深处追逐而去。 谢青:“我以为他们会去找那些人报仇。” 林织垂眸:“她们被困在怨气中,浑浑噩噩,记不清人。” 青年的胸膛温热,林织有些迷茫地抬头,不知这个突如其来的怀抱的用意。 上方传来了谢青的低叹声:“你活着的时候也很辛苦吧。” 林织微顿,而后听见了谢青说:“还好我们已经死了。” 林织:………… 第140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林织被谢青拥在怀中,在大雨中听见了他的心跳。 这颗心脏并不健康,跳动却有力,如同主人本身,丝毫看不见苦痛的阴霾。 由是他对其他人的苦痛也是如此,轻柔触碰后,再轻轻带过,如同翻滚的海浪将前尘压下,避免勾起感伤,以奇怪的快乐粉饰。 活着的时候辛苦吗,他认为还好,他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倒也不觉得疲倦,但离开他也并不遗憾,甚至随着时间流逝,他想要回去的想法已经接近于无。 林织冰冷的面颊贴着谢青温热的身体,放在身侧的手轻轻回抱了一下。 不过瞬间他便推开了谢青,还有正事要做。 他的动作很轻,拥抱的时间也过分短暂,但谢青感受到了。 谢青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明明只是轻轻抱了一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比最开始林织亲他一下还要高兴。 当然,要是在现在林织亲他一下,他会更高兴。 谢青跟着林织向前走,他的周身始终笼罩着一层雾气,为他挡去疾风骤雨的阻力。 林织和谢青赶回祠堂的时候,和门口的三位队友对上了眼。 “你们追到了吗,这雨太大了,我们看不清路。” 为了避免走散,刘悦他们还是决定在祠堂里等他们。 “他们去了海里,我们也该做后边的事了。” 刘悦他们听着林织的前半句话,也明白了什么。 林织:“召集所有村民来祠堂。” 张云昭l:“他们会来吗?” 谢青给了一个‘这还不简单’的眼神,说:“就说海娘娘神像又破了,或者说大浪要冲垮祠堂了,他们肯定会来。” 张云昭赞叹:“哥你好聪明,我要向你学习!” 谢青微微一笑,反正哥抱老婆大腿的本事你别学,其他随意。 随着bss入海,外边的天空渐渐亮了些,连雨也变小了。 张三站在村子中央,一句‘敲锣打鼓’,幻化出了锣鼓,直接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村子里没有养鸡,但动静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一听海娘娘神像又倒了,而且大水要来了,有些人鞋子都顾不上穿,从家里跑了出来。 柳姐率先到祠堂,脸色难看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马上就知道了,童童,让小花把他们俩放下来。” 刘悦看着她就来气,让童童把吊在上面的两个人给弄下来。 全村还活着的人很快聚集在了祠堂里,有些闹哄哄。 林织从门外走进,身后跟着抱着账本的谢青。 郭叔他们被弄醒,说出了像告诉林织他们那样,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柳姐,只不过这一次他说的更具体。 从郭叔说第一句起,祠堂里就炸开了锅。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柳姐连连摇头,她绝对不相信这是真相,她怎么可能是虚假造物的拥护者。 柳姐的神色冷沉:“你们几个外乡人根本什么都不清楚,老郭,会计,你们一个外姓人,一个外来人,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跟着他们胡闹?” 刘悦看了恨不得冲上去给她一巴掌,让她清醒一点。 “你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帮凶了,现在知道了真相还要自欺欺人下去吗,能不能把脑子里的水倒干净,你帮那群畜牲们干什么,什么海娘娘发怒了,你没发现你送了这么多女人出去海上的波涛还是不停吗,那是她们的怨恨,你们就算把整个村子的女人都送上去也没用。” “你们懂个屁,柳姐赶紧把他们赶出去吧!” 大多数村民还处在听到晴天霹雳般的消息的震惊里,有些人愤怒有些人质询有些人呆滞,于是带头附和柳姐的人便格外显眼。 “就这些人吗,还有吗?” 林织看向郭叔,看向三个跳的欢的人。 郭叔点头,指向了人群里一个沉默不语的人,大家纷纷散开,由是那个人后退的动作格外显眼。 “老郭你真是失心疯了,记恨我们没把你当鱼卖个好价钱就这样冤枉我们?” 三人中为首的男人怒气冲冲,他们可不觉得这是什么新娘的怨气,船上死了人女人们都不见了,肯定是有人眼红他们的生意,所以杀人越货,海上的异常可能是天气。 虽然村里死了人很奇怪,但死了的人里有些也不知情,他们还活的好好的,可能就是被招来的别的脏东西,他们绝对不能认这件事,拖到能出海就行,只要不和女人躺一块,他们也不会死。 “需要我把这么近年来账面不平的地方一条条说出来吗?” 林织拿起了谢青手里的账本,只是从会计家找到的这几年的账本,数据更清晰。 “你说呗,反正我们没做就是没做,辛辛苦苦给村里卖鱼,还要被倒打一耙,要不是我们跑的远,有你们年年那么多分成吗,比往年好多少。” 男人看向村民们,语气有些讥讽。 刘悦真搞不懂他们怎么在人证物证具在的情况下还这么厚颜无耻,甚至直接用利益笼络人心。 “你们不用念,因为你们说的就是真的,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就是在做这种事。” 开口的居然是老奶奶的儿媳妇,那个对他们脸色很差的婶子。 “男人在海上呆那么久回来想不想女人不就能看出来,更别说有时候他身上还有……死了也干净,全死了算了。” 这位婶子一开口,人群中竟然有三个女人默默点头,这让柳姐有些不可置信。 “你们都清楚为什么不说?” 婶子讽刺地说:“你们不是一伙的么,你给他们挑人,他们给你送钱。” 柳姐因巨大的打击甚至有些站不稳,她一直按照八字来算,大家给她多分钱她也以为是她的祭司身份,她理所当然地收下,没想到别人居然这么看她。 之后的情况混乱的有些超乎刘悦他们的想象,按照过往的流程他们应该要和不认错的村民们起一场争斗,输了丧命,赢了压他们赎罪,过了小怪再面对bss,没想到居然有村民帮他们说话,于是事情变成了村内械斗。 林织自然知道缘由,作为驱动副本运转的bss,一次又一次被削弱的核心,他们在副本中力量最强,也更浑噩,相较来说,反而是一些同样困在里面不停轮回的其他灵魂会更容易清醒。 谢青也大概知道,勾了勾林织的小指。 刘悦他们看着战局,毫不犹豫撸着袖子就上了。 林织没加入,他看着在一旁似乎丢了魂的柳姐,问:“你知道村里人丧葬的位置吗?” 柳姐点头,每个村民下葬她都会去念经,她记得每家的位置。 林织乌黑的眼眸注视着混乱的人群,声音阴冷:“清算一下吧,谁说死了就能与他们无关了。” “你记得都有谁吧?” 林织低头看着倒在地上抱着头避免挨打的会计,指尖的雾气缠绕在男人的脖颈上。 会计连连点头,他负责分账,当然有名册。 打人的村民里有些愣住了,虽然名单还没被念出来,可他们也清楚他们已经死去的父辈不清白。 “这是不是有点过了,人都死了……” “死了也别想跑!” 有些新娘的家人们激愤,恨不得立刻就去挖坟鞭尸。 小孩们哇哇哭成一团,吵得林织头疼。 刺眼的炙热的阳光在昏暗的室内爆开,所有人下意识闭了闭眼,空气寂静了一瞬。 “诸位,听到他的话了,执行就好,不然就等着水淹全村咯,所有人都死在这儿吧。” 谢青给人的感觉总有种置身事外甚至是看热闹不嫌大的意味,可他又总能眉眼飞扬的给人一种真诚的意味。 光芒消失,但瞳孔似乎还残留着过曝的不适应,致使沉默延续了一瞬。 村民们很快用行动做出了回答,柳姐带着会计,后边跟着一帮人,朝着坟山而去。 “你们在这盯着,看好这里和那边的情况,我去一趟海边。” 林织没有过多解释,去往了海边。 谢青自然跟着他,看着他走到了海边的船旁。 长桥旁停着的一只中小型船,林织将固定的锚解开,谢青也跨进了船里。 “我来划,我们要去哪里,去之前的源头吗?” 谢青说的是林织曾经抵达过又停留让他不要靠前的地方,虽然四面都是海没有参照点,但谢青知道林织找得到。 “不用,向前划一段距离,然后等等看,我只是试试,不一定有结果。” 林织其实也不确定这半个月内被送到海上没有人接应的女人是否还活着,但他觉得,应该还活着。 新娘们凝聚的怨气并不像一般的厉鬼那样理智全无,进行无差别的攻击,她们始终对女人保留善意,只杀了她们身边的男人,不对她们动手,那么那些被送上海和她们有着共同命运的女人,她们应该也不会伤害。 林织不知道她们会漂向哪里,所以只是碰碰运气,要看这片海会不会给他答案。 谢青知道了他去找什么,愣了一下。 他其实已经把哪几个人忘记了,不仅是他,其他玩家也是。 因为在这个副本里,她们的存在几乎于无,对于玩家而言,谁会在即将要通关的时候,去寻找几个无关紧要的npc的下落。 “老婆,你真的很善良。” 谢青忍不住开口,结合林织的身份背景,心里不免动容。 老婆好不容易啊,生前要男扮女装只为了存活,被逼成厉鬼之后,仍然还关切着其他人,这是什么面冷心热人间天使,原来他的冷漠之下竟然藏着这样的柔软温情! 林织淡淡答:“如果她们已经死了,我可以多吞两个灵魂。” 谢青:……这感觉,好像有点熟悉。 第141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谢青是个从来不会让话掉到地上的人,听见林织的回答后面不改色地继续夸奖:“老婆居然还能超度她们,真厉害!” 更善良了,他真的,我哭死。 船帆被海风吹的鼓动,在没有人为划动控制方向的情况下,逆着波涛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谢青发现了海面的异常,眼眸微亮道:“看来她们还活着。” “虽然是已经存在的事,我们现在做什么也更改不了过去,但至少在这个结局里,她们能够有个比较好的收场,在你遇到过的那么多玩家里,有人给了你不一样的让你觉得有意思的结局吗?” 谢青说着本场游戏的事情,状似不经意的满怀好奇地对着林织问出了问题。 谢青已经浑然忘了他之前的对林织过去不感兴趣的想法,开始有意无意地窥探。 在副本里他已经知道了林织的人生,在他未出嫁的时间里,有没有过墙头马上遥相见的倾慕对象,在他死后,一场场的轮回里,有没有玩家在他心里留下过痕迹。 应该没有吧,谢青抱着奇怪的期待心态这么想着,毕竟林织说过是看见他才觉得可以继续看看这个世界的,所以肯定没有那样的人在他之前出现,就算有,也没有他重要和特别。 可是林织居然听着他的问题边想边笑,他居然笑了!他想到谁了? 林织的脑海里飞快地划过了几张面庞,他们都挺有意思的,而且有趣的一点是,作为一个人的不同人格碎片,他们之间最喜欢的姿势并不统一。 明遥最喜欢他跨坐在他身上,他们面对面,这可以理解,毕竟明遥有腿疾,这种最方便也最直接。 宋嘉竹身为少年虽然总是一副镇定的模样,但其实会很害羞,所以喜欢侧着抱着他,扣住他的手,避免让他看见他通红的面颊。 裴铎作为心思最为深沉的掌控欲最强的人,偏好于后面,可以捏着他的脖颈,当然也可能跟他那个世界是狐狸分不开关系。 景浔则喜欢面对面躺着,他喜欢看他的眼睛,能和他视线相交的时候,景浔总是要更难以自控些。 至于谢青,数据不足,难以推断,从仅有的一次体验来看,他好像什么都挺开心,难以分辨他的偏好。 视线似乎被什么占据,林织回过神,看见了谢青放大的幽怨的脸。 谢青极快地敛去了眼里的暗色,面上写满了委屈的控诉。 笑就算了,想这么久,还越想越开心,平时对他笑的都没这么明显,嘴角再往上扬一点就可以到银河了呢。 “老婆你想了好久,让我都有点嫉妒了,但是我知道老婆没选他们选了我一定是因为更喜欢我。” 谢青心里很想知道那些人做了什么让林织这么高兴,但又知道问出口未必能得到答案,如果林织说是他没必要知道的事情,那么气氛就太尴尬了。 反正也是过去式了,现在林织选择的是他,而且他怀疑林织没选那些人的理由可能是那些人不是处男,但他是! 等等,他现在已经不是了,他已经将男大的纯真献给了老婆! “可是我觉得你现在好像也不是很喜欢我了,是因为得到了就腻味了吗?” 谢青的表情有点伤心,他可不是一次性用品,可是确实上一次亲热过后,林织就再也没有亲过他,更别说做别的事情了。 “是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了吗,这种事需要经验累积的,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谢青双手放在腿前,摆出了一个非常认真的姿势,诚恳的态度让人完全看不出他是在说下流的话。 回头就看看积分商城里有没有学习资料看,他之前基本不看这种东西所以欠缺了一点理论,积分商城反正也不正经,肯定有这种东西卖的吧。 “没有。” 林织抬眸,纤长的睫毛在他冷白的面庞上落下淡淡的影。 “没有腻味,”林织再次开口,乌黑的眼眸里带着疑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谢青越发低落:“没有吗,可是你都不亲我了。” “你想和我亲吗?” 林织的声音总是没有起伏的平,即使是疑问句,也能说出陈述句的感觉。 无论是在说着平时的话,还是说着这样煽情的话。 谢青记得他划开他的胸膛,舔舐着他的心脏,说看见他心跳的很快的时候,也是如此。 这种反差,反倒更加色/情了。 让谢青忍不住想,倘若将亲吻两个字换成其他更加激烈的事情,又会带来怎样摧垮理智的魔力。 “想。” 谢青的声音有些低哑下来,连眼眸都暗了几分。 “那你为什么不做,一定要等到我亲你吗?” 船上的少年神色越发疑惑,嫣红的唇瓣开合。 毫无弯绕的直白,不含欲念的问询,偏偏组成了极致的引诱。 看不到边际的海水拍打着船体,又像是拍打在谢青的心上,不然为何他的心会跟着船体一起轻轻摇晃。 “我可以吗?” 谢青的声音有些意外的急切,他没想过这种可能。 虽然嘴上一直说着他和林织的亲密关系,可谢青没有考虑过这种方式,毕竟他和林织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寻常的情侣,一开始就由不得他拒绝,关系演变到现在他也忽略了这一点。 “我没说过不可以。” 林织轻巧地将一切事情推回了谢青的面前,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不可以,只是谢青没有做而已。 想被动的接受好处,哪有那么划算的事。 这也是林织在和他亲密后始终没再做出亲密动作的原因,主动权在他的手上,当然是谢青体验落差。 谢青不自觉地抿唇,凤眼中显然有些懊恼。 就好像是有很多机会摆在他的面前,而他一直都没看见,更别说把握住了,他又不由得有些庆幸,还好他主动问了,要是他一直不问,得错过多少福利。 然而在他抬眼时,那点懊恼早就消失无踪,依旧是那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可是我想要你主动亲我,那种意味是不一样的,不能混起来算。” 谢青握住了林织的手,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说:“不然这样,老婆你每次想亲我的时候,我就亲你一下当做回应,我想亲你的时候,你可以不用亲回来。” 谢青说的格外善解人意,为自己绝佳的办法感到高兴,眉眼上扬。 &:【……这算盘打的我在系统空间里都听到了。】 简直是仗着古代的鬼没有社会阅历,在这里进行哄骗。 林织沉默了一会儿,颇有些费解地询问道:“谢青,我看起来很单纯吗?” 谢青心里下意识回答当然不是了,毕竟林织可是将玩家玩弄于掌心之中的厉鬼。 谢青心里一紧,他发现他好像下意识地又忽略了林织的城府和他的危险性,谁让林织给人的感觉太具有迷惑性,总之觉得他好像很纯良无辜,让人忍不住相信。 林织等着谢青的回答,却见他没有找补,反而是勾着他的手指,轻轻笑了笑。 谢青俯身,阴影落在了林织的面庞上。 “哎呀,被你看出来我想多骗你一个吻了。” 青年的声音坦然,灼热的呼吸落在了林织的耳侧,连同落在耳垂上的轻吻也变得滚烫。 林织的手指微微屈起,指尖触碰着掌心,不自觉向下按了按,以应和莫名的麻痒。 谢青的声音轻快:“老婆,你这样好像在等我亲你哎。” 林织身侧的手握紧,突然萌生了把谢青丢进海里喂鱼的想法。 “实在太可爱了,所以我要多亲一次。” 谢青的声音渐低,淹没于唇齿间。 明月高悬,海面浪潮迭起。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谢青真想亲点别的地方。 前方已经隐约可见岛屿的轮廓,林织擦去了唇边来不及吞咽的湿润,乌黑的眼眸如同浸泡在澄澈水里的黑珍珠。 他望向了不远处,神色恢复如常。 谢青心里念叨着太犯规了,怎么可以用这样的眼睛和唇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简直让人想再看一次他失神恍惚的模样。 谢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好在卫外套下摆足够遮住他的情况,他可不想被NPC当做变态。 在抵达岛屿之前,谢青飞快地询问:“老婆,你可以出现在我的休息空间里吗?” 要是可以的话,他直接怒掷积分买大床,想到这里谢青就有些后悔之前的挥霍,早知道就攒些老婆本了。 “不可以。” 林织眼也不眨地说着谎话,还没到这个节奏点。 谢青有些遗憾,不过想到游戏关于休息空间的规定,也能够理解。 “那我待在休息空间的时候,你会在哪里?” 谢青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既然他们之间有血契可以关联,那么在他脱离副本,没有进入游戏的时候,林织又会在哪里? 难道是在无数的副本间隙中停留着等待他吗? 一想到林织之前孤零零地在某个地方等着他,谢青就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我没有告诉你吗,我栖息在你的心里。” 少年的声音平淡,消散在猛烈的海风里。 谢青下意识地按住了心口,剧烈的悸动感让他怔然。 住在……住在他心里吗? 谢青下了船,有些不自在地扯着衣服的领口晃动,给自己扇风。 即使海风吹的树摇晃,他还是觉得浑身发热。 谢青没跟着林织去找人,在海边看着船,鞋底反复地摩擦着湿润的沙,哼着断续的曲调。 林织感觉到了魂灵的气息,在小屋里的四个女人看见活人有些喜出望外。 “跟我走。” 林织没有多说,示意她们跟上。 石头妈低声道:“我见过他,是村里的外乡人,估计是来找咱们的,快走吧、” 有一个人比较犹豫,道:“我们能回去吗,万一海娘娘看我们回去又生气了怎么办?” “我们在这里说不定没被看上,也许已经有被看上的,所以才有人来找我们,总之我要走。” 石头妈一直惦记着石头,没多犹豫就跟上了林织。 其他几个人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前面那个也是外乡人,他们一起的,保准是有什么好事,你看船那里的男孩子看着就很开心。” 石头妈低声说,其他人点了点头,没错,虽然没看见正脸,但是从背影就感觉到了肯定有什么好事。 然而等她们往船上一坐,听着村里发生的事,却怎么也说不出有高兴事这种话了。 谢青把前因后果和她们说清楚了以后,低头专心玩着林织的手,发现了他手腕中央的小痣。 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摩挲着赏玩。 这颗痣有种奇怪的色/气,让他看见时就仿佛看到了他握着林织的这只手,俯身一边在这里留下齿痕,一边看着林织失神的模样。 可他分明没有这么做过,脑海中想象出来的画面却无比真实。 谢青决定下次就这么做,他看着白皙肌肤上的小痣,低头忍住了渴望。 在恍惚瞬间,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刚刚林织是不是只说了没有腻味,却没说没有不满意? 也就是说,还是不满意吧! 不行,他得再练练。 谢青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奇怪的忧郁。 林织将他变来变去的情绪看在眼里,望向了宽阔的海面,掩住面上的笑意。 真是奇妙,有意思。 船只抵达岸边时,柳姐正和村民们将一个个头骨放在沙滩上。 和全村死去的人口相比,这十几个的颅骨算不上多,但每放一个,村民们就沉默一分。 因为这些死去的人里,有他们觉得德高望重深深信赖的人,也有他们觉得不起眼根本办不成大事的人,这些还仅仅是这六十年里经手了这件事的人,到底有多少名单之外的知情者,谁也不得而知。 还活着的罪孽深重的人有四个,其他的要不死在了家里,骨头都没留下,要么死在了海上,这几个人被绑着跪在颅骨中央,还有一口气,当然,会计也被绑着丢在里面。 “妈!” 石头远远地看见了母亲的身影,飞快地跑了过去,被母亲紧紧抱在了怀里。 柳姐将最后一个颅骨放在了海滩上,什么也没说,如同以往每一次祈祷那样,朝着海面跪拜,这一次却不为求神。 郭叔跪在了柳姐旁边,他心有愧意,不知如何面对,这样做也能让他好过些。 大开的祠堂门里,破碎的海娘娘神像早就被踩的粉碎。 海风送来腐臭的气息,让人闻着有些头晕。 玩家们知道,bss要来了。 然而怪物却没有突然出现,只有海水一浪比一浪高。 浪潮拍打着沙滩,将罪人们浑身浸透。 女人柔软的双手从海水中显现,将一切包裹。 啃噬血肉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却也让人快意,然而就算这些凶手或者帮凶死无数次,也换不回鲜活的生命。 血液将海水染成红色,浪潮未曾停歇,不断地朝着陆地奔涌。 没有通关提示,海面还在不断涨潮。 渔民们纷纷向后退,刘悦他们有些疑惑,也向后退了些。 一个个大浪袭来,海水滚滚,祠堂的墙壁被冲垮,瞬间成了废墟。 村民们拔腿往村口跑,想要逃离灾难之地。 正当张绞尽脑汁要召唤出什么东西的时候,一只变异的头鸟出现,童童对大家招手,让大家坐上去。 童童有些着急:“不行,坐不下。” “我们不用。” 林织轻轻抬手,示意其他人上去。 鸟背上勉强挤了大一小,担忧地望着地下的人。 村民之中,有人忽然往回跑,是那个婶子。 谢青也忽然想到了,望向了林织,问他要不要去救。 林织摇了摇头,低声说:“她们不一样。” 他甚至有预感这场浪潮为何而来,他们就站在柴屋的前面一点,水漫到了他们的脚下,却没有浪袭来。 柴屋在海水之中倒塌,却没砸到床上躺着的老妇人。 水向后退,不够结实的床腿早已断裂,老奶奶坐了起来,如同坐在摇晃的竹筏上。 “阿莲要带我出海看看咯。” 老奶奶对着他们招了招手,闭上了眼睛,哼起了那首她和陈阿莲最熟悉的渔歌小调。 苍白的月光照着漆黑的海水,歌声越来越远。 当歌声消失时,谢青收到了通关提示。 他扭头看向林织,却发现身旁一片空荡。 即使谢青知道林织应该是去见这个副本的bss了,但还是不免有些焦躁。 手指忽然被捏了捏,这似乎是一个信号,让谢青眉心舒展。 “哎,就走了吗。” 张云昭看向谢青的方向,想着林织可能进休息空间了。 他和谢青签了契约,一定会一起进入副本。 谢青对着张云昭挥手:“兄弟再见。” 你小子最好别再出现,他现在看见纯情男大就烦。 林织的身影快速地掠过海面,抵达了之前停留过的地方。 哪里不再是一片空荡,停着一艘中型船。 上面不再是蠕动的怪物,而是两个不同年龄的女子,周围围绕着面容已经模糊的怨灵。 她们闭着眼浮在空中,仿佛陷入了沉睡。 林织知道,她们会在下一次副本开启时苏醒,她们会融为一体成为那个怪物,再度爬上岸复仇。 灰白色的雾气向上飘动,将她们缠绕住。 陈阿莲和董媛睁开了眼睛,有着被唤醒的意外。 “要结束这种轮回吗?” 林织没打算强行吞噬,至少问询一番。 陈阿莲和董媛看着穿着嫁衣的漂亮‘女子’,还以为是她们有着同样悲惨命运的鬼魂,并没有多抗拒。 “拜托了。” 她们闭上眼,任由自己被雾气围裹。 随着吞噬灵魂,散乱的记忆出现在林织的脑海里。 穿着大红衣服的陈阿莲满怀希望地看着养父,问他说:“晴晴什么时候会来,我们这样出海她家里就不会想着再找她回来嫁人了,你真的有我把我的信给她吧?” 被绑着的董媛绝望的漂在海上,她看见了不远处等待的船只燃起希望想呼救,可看到那些脸的时候,神情越发绝望。 怨恨的嘶吼充斥在林织的脑海里,他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在轮回之中,她们的怨气最开始无差别杀人,随着怨气被玩家们一次又一次消磨,才逐渐集中在男人身上。 凝聚着怨气的两位主体,最开始可以在副本结束和开始的空档中保持着清醒,想着逃离轮回的办法,可她们无法解脱,随着力量衰弱,她们在空档中只能沉睡。 林织再次对无限游戏的本质有了了解,或许这些都是曾经发生在真实世界的事情,而怨气会导致现实气运失衡,所以他们被囚困在了副本中,被一遍遍消磨,直到消失。 眼前的空间忽然有了变化,林织睁开眼,看见了眼前摆放的观赏鱼。 谢青没有去休息空间,直接进入了下一个副本。 第142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阳光和煦,落在人身上有种暖意。 空气中飘荡着甜榛子的香气,让人想到了快要融化的蜜糖。 林织坐在圆桌旁的白色铁制工艺椅上,桌上摆着一个花瓶,插着两朵开的漂亮的兰花。 林织正对面是一面玻璃鱼缸,设计很精巧,会给人一种视错觉,仿佛鱼缸只是横面宽上边细窄的长方体,鱼在被压缩的空间里自如的游动。 暖融融的阳光照的林织的脸色越发苍白,好在他的力量能够让他免于阳光带来的负面效果,可这么晒着还是不舒服,他抬手挡了挡光线,看向四周。 这是一艘轮船的二楼甲板,泳池旁边是休息区,也就是林织正坐着的地方,朝着船体的一面摆放着观赏鱼缸,三面开放视野开阔,可以让游客看见周围的风景。 除了林织以外,休息区还分散着坐了五个人,从他们身上不同季节的衣服和同样的苏醒动作来看,他们就是本场的玩家。 谢青坐在靠近鱼缸的那张桌旁,睁眼后立刻抬头搜寻,看见他后露出了笑容,活泼中带有一些他独有的漫不经心的懒调,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里太阳是不是太大了,要不要去躺椅那里坐着?” 谢青说的是泳池前边的几张沙滩椅,那里支着大伞,可以遮挡一些阳光。 林织没有拒绝,走到了沙滩椅上躺着,谢青站在他的身侧,影子笼在林织的身上,替他挡着另一侧照过来的阳光。 大家例行做着自我介绍,谢青知道林织有些懒得和不在意的人说话,也不是正儿八经参加游戏的玩家,所以自我介绍的时候顺便也介绍了林织。 “他叫林织,是我对象。” 谢青说完林织的名字后顿了一下,又十分自然地介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放之前谢青肯定不说,毕竟不是那么回事,他还担心林织什么时候会把他杀了呢。 但情况已经变了,林织都说随便他亲,他们做都做了,也拜堂成亲了,这跟搞对象也没什么区别了,反正林织别想始乱终弃他。 主权是要先宣示的,以免又出现盯着他老婆脸红的人,死后的世界也不是所有人都忙着求生的,意识消散的危机前,总有人抱团取暖,谢青可不想有人盯着林织。 谢青说完还特地看了一下林织的脸色,见林织没有否认也没有惊讶,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有些高兴又有些酸楚,弄的他有点心烦意乱。 想起别人的时候就笑,怎么不对着他笑呢。 四个队友有些歆羡,毕竟在这种世界里,有个伴也挺好的。 这次的四个队友两男两女,年龄跨越并不是特别大。 最左边的女人叫陈韵,三十多岁,长发盘在脑后,给人的感觉十分温婉,像是可亲的邻家阿姨。 她旁边的女人二十多岁,扎着低马尾,穿着职业西装,但看着没什么精神,姿态有些颓靡,自我介绍叫孟玲,没有多说其他话。 另外两个男人年纪差不多,都是二三十岁的模样,穿着运动装自我介绍是体育老师的青年叫做吴仲川,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弱男人叫耿易。 谁也没透露自己的天赋,毕竟都已经到这儿了,不是萌新玩家了,不仅要防备怪物,还要防备队友。 自我介绍的这个流程走完后,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面鱼缸。 里面的六条观赏鱼不是一个品种,但总体看着和谐,在陈设精致的鱼缸里游动。 只是因为视错觉,扁平感让人有种它们下一刻就无法活动开的逼仄感,陈韵走到了侧面感,呼吸顺畅多了。 一般副本里的东西都有暗示性,鱼缸里的金鱼,棋盘上的棋子等等,通常预示着玩家,大家谁也没提这都知道的知识点,商量着怎么分工找线索。 “口袋里有钥匙,上面有房号,你们住在几号?” 吴仲川摸出了外套里的钥匙,这钥匙是个小小的圆卡,上面写了号码。 谢青摸出卡片,上面写了403,林织也拿出了口袋里的卡片,上面写着404。 陈韵挽了挽鬓边的碎发,说:“我在402。” 随着大家报出房号,发现大家都在同一层,分别是401-406。 林织看了这个轮船的大概规模,四楼最多就六个房间,都住着玩家? “总共有四层,我们分开搜吧。” 吴仲川走到甲板上,望了望下面,又望了望上面,进行提议。 谢青:“第四层也就是顶层应该都是我们的房间,一起看吧,这个船不大,二楼大部分空间是玩乐设施,内里要查看的东西很少,三楼也是住房,我建议我们一起去一层,然后三楼再分开搜索。” 谢青以往懒得说话,如今倒是积极。 毕竟积分的多少和副本的贡献度挂钩,谢青还要攒积分买东西。 吴仲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哈哈哈我没有坐过轮船,所以不是很清楚,那就按照你的安排来吧。” 陈韵他们都没什么意见,打开都不知道自己房间里有什么,所以能一起看也挺不错。 一层作为轮船最宽阔的地方,是后厨吧台餐厅为一体的地方,十几个游客分散地坐着,有享用美食,还有在吧台喝着调酒微醺的人,看起来轻松惬意。 他们进来的六个人身上多少带些格格不入的紧绷感,和其他人透露出的气息完全不同。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平和的餐厅会不会下一刻就暴动,餐刀餐叉都很危险。 林织的视线在每个游客身上扫过,空气中还有着未散去的烘焙的甜味,榛子蛋糕和榛子咖啡热气腾腾地摆放在自助台上,等着游客享用。 谢青算是和度假氛围最相近的人,去找npc对话。 大家四散开,又很快聚集。 吴仲川:“你们打听到了什么?” 谢青:“这是一艘度假轮船,因为规模原因只招待二十多个人,品质和口碑都很好,我们六个人住在最好的顶层,他们都住在三层,船才刚从港口开走,因为是观光船,速度很慢,总旅程三天两夜。” 吴仲川:“我得到的信息也差不多,我问的是厨师和调酒师,他们还进行了口味调研,希望我们对他们公司的服务满意。” 陈韵微微皱眉:“没有搜到任何异常的地方,没有问到有价值的东西。” “这艘船才运行了两年,正是用心经营的时候,没有发生过命案。” 孟玲慢吞吞地说,揉了揉脸让自己打起精神。 林织:“游客之间的情绪正常,没有发生争执。” 耿易的话更少:“没有发现。” 他们都不是无限游戏的新手,但都一无所获。 大家上了二楼,控制室不让游客随意进入,但从玻璃往里大概看一眼,没有什么特别。 林织上了三楼,游客们几乎都不在房间里,所以大多数门是上锁的。 有两间开着,谢青装作走错路进了其中一间,有个男人正在里面看动作电影,看到谢青魂差点吓飞了。 “你你你谁啊?” “你门没关好。” 谢青的视线从学习资料上扫了一眼,忍住了让对方给他借鉴借鉴的心。 商城里没有这种东西卖,他没地儿找理论指导书籍。 男人立刻把门关上了,没有给人多说话的机会。 谢青对着队友们无奈摊手,去了开着的另一个房间。 里面的女人正来回踱步哄着怀里的孩子,看见陌生人有些戒备。 谢青向后退了几步,陈韵走了上去。 她自如地和女人聊起了天,从宝宝的年纪说起,又谈了一些育儿经,气氛倒是很融洽。 陈韵还抱了宝宝,面上带着笑容,小心翼翼地还给了女人。 等走到外边,陈韵才开口。 “她一家三口一块来的,因为刚刚宝宝忽然饿了,她就从二楼抱回房间喂奶,她老公先去吃东西了,一会儿回来照顾孩子换她去吃东西,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孩子也没有异常,就是正常的宝宝。” 陈韵自己生育过,能看出来孩子没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有时候才是最大的问题。 他们朝着四楼走去,从401开始看。 每间房间的布局和陈设相差无几,一边三个房间,呈对称分布,403和404正好是对门,谢青倒是不在意,反正他不会一个人睡,当然是钻老婆被窝里。 没有额外的东西,大家的房间里连行李都没有,里面都是轮船公司统一准备的睡袍毛巾泳衣等。 孟玲推了推眼镜,没精打采地说:“好奇怪。” 陈韵:“难道是要等入夜了才会发生事情吗?” 吴仲川:“总之大家警惕些,我们住的很近,有事情随时喊。” 没什么好看的地方了,大家各自分散行动。 林织进了自己的房间,谢青走了进去,关上了房门。 情侣的事别人当然不会插手,孟玲也回了房间,其他人倒是下了楼。 单人房间床躺两个男人有些逼仄,林织被压在床上,唇瓣被舔咬的嫣红。 “老婆你有发现异常吗?” 谢青明明做着不正经的事,嘴里却问着正事。 “没有。” 林织没感觉到这艘船上有任何的阴气或者怨气,就好像只是一艘再普通不过的船。 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有些晃眼,林织被照的下意识眯了眯眼,看见了谢青落在地上的影子。 影子似乎动了动,但又好像是他的错觉,毕竟谢青也在动。 谢青拉上了窗帘,布料并未完全阻隔亮光,让室内陷入昏暗的暧昧氛围。 第143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比例30% 明遥的眼眸越发晦暗,驱使轮椅停在了床边。 他答:“那不重要了。” 轮椅与床等高,明遥握住了林织的脚腕。 掌心的滚烫将精油更好的揉开,甜腻的暖香弥漫。 林织怔了一瞬莞尔,手里摇晃着漂亮的玻璃瓶,手腕转动。 浅金色的精油从高处溅落,自然下淌。 明遥的手法很好,毕竟他曾经经历过专业的康复按摩,自然也学了一二。 手掌滑过腿弯,米色的浴衣微散。 林织闭着的眼并未睁开,姿态慵懒。 林织并不担心出差错,明遥的腿让他有许多限制,因此节奏可以被他握在手里。 不过很快林织就发现自己犯了大忌,他的身体忽地凌空,他只能下意识地抓住明遥的衣袖,从床上被明遥抱到了他的怀里。 青年漂亮的面庞上有着因变故而无措的茫然,松散的浴衣因为动作而下滑,露出了小片肩颈。 林织还没有来得及调整好表情,便对上了明遥的眼。 明遥是个很有攻击性的人,尽管他看起来冰冷漠然,但他并非是高岭之花般的皎月,而是林海雪原的领主。 冰冷的掠夺性让他变得性感,双腿的缺陷在此刻不是他狼狈的弱点,反而是让他的气息越发可怖的尖刀。 桂花的香气浸染,林织的胸膛起伏。 雾雨蒙蒙般美丽的眼眸里带着纯然的笑意,即使这在林织的意料之外,但他喜欢这样的意外。 如果只是一个听他指挥随他摆弄的人,他不如去买个娃娃,真是比玩具有趣多了。 明遥手心的温度似乎已经穿过皮肤表层,拉着他一同陷落于潮湿的初秋。 “明先生……” 林织的声音柔软,可明遥不想听他这么称呼他。 脑海里短瞬地出现了曾经林织对他的称呼,那时的他听见心里全然是抗拒,可后面便再也没听过。 以吻封缄,明遥的西装领口被细长的手指揉皱,连第一颗纽扣都被拽下,滚落到无人注意的角落。 屋外的风将树木吹的沙沙作响,这个城市的初秋依旧炎热,在白日里仍然让人觉得身处夏季,但傍晚的温差便展现了季节的本来面目。 或许是温泉的缘故,又或许是明遥的缘故,林织并没有觉得冷。 到这时林织才发现自己曾经称赞过的明遥的上肢力量并不是摆设,不仅可以将他抱起,甚至可以让他在怀中便更换坐姿。 只是成年人的相处仍然有着分寸和限度,尽管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们也不会在这里继续,但并不妨碍将情迷延长。 当被林织推开时,明遥压抑住起伏的情绪,握着林织的手腕慢慢冷静。 他有些懊恼选择这个地方了,没有任何准备,他不想如此仓促又草率,显然林织也不想。 他用擦拭精油的毛巾随意地抹去痕迹,明遥则是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着手指。 “多谢明先生款待,那我先走了。” 林织抬起手指将褶皱抚平,眉眼里带着几分餍足的笑意。 明遥请他进来的理由是吃茶点,他这也算是首尾呼应。 明遥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眼角和唇都泛红的青年,找不到挽留的理由。 暧昧纠缠如同天亮便消失的露水,若不是有香味残余,便如同旖旎幻梦。 明遥的心不安定地跳,那是一种格外奇妙的感觉,仿佛拥有又失去,可以抓住又无法得到。 是他所求,又似乎不是。 桌上的茶已经冷了,明遥却不介意地饮尽。 他的表情极为凝重,像是在思考一桩十分棘手的生意。 但他此刻脑海里想的是林织的眼与林织唇,他的面庞他的腰腹他的腿,他手腕上的那颗痣,他的虚情假意与难辨的真心。 隔壁房间内,林织躺在榻榻米上打了个呵欠,有些倦怠。 他看着手腕中央的吻痕,发现明遥似乎对他手腕中央的这颗黑痣情有独钟。 这算不上胎记,林织也很喜欢这颗生长在脉搏旁的小痣,系统为了让他对身体更有代入感,将这一点复刻了过来。 独处的时候似乎就是01小系统的解惑时间,它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说:【宿主,刚刚那么好的机会,怎么就刹车了呢。】 不过林织还没说话,01又恍然大悟般地抢答:【我懂了,你们人类里有一句话叫做越容易得到的就越不珍惜,所以不能让他轻易得手,对不对?】 &觉得宿主真是有智慧,这样也很合理。 林织附和:【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并不是因为这个,林织没有多费口舌和AI解释。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可能会做到最后,因为明遥是个有强烈领域感的人,这种事情他只可能在自己的领域完成,温泉山庄这个地方并不属于他的私密地界。 简单来说,在办公室的几率都比在这里大。 与其让明遥先停手,不如他先喊停。 身为猎手,自然不能比猎物更沉浸。 他本来也只打算勾一勾明遥就算了,谁知道明遥给了他一个惊喜。 目标明确时毫不犹豫,确实是明遥的作风。 &说的其实也没错,越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越不会被珍惜,不过要是不在意沉没成本,厌倦来临时一切平等。 该进行下一步了,还好这个城市的秋季多雨,有利于他计划的施行。 比触碰躯体更难的是触碰明遥的心,但总归是循序渐进。 再下一步计划执行前,先冷着明遥几天好了。 林织脑内盘算着,身心愉悦地坠入香甜梦乡。 一墙之隔,明遥倒入睡的没那么顺畅。 梦境里他拿着那瓶精油为林织涂抹全身,林织撑着头笑盈盈地看着他,依偎在他身上时如同一朵柔软的花。 明遥醒来时屋外的天还没亮,他看着自己的腿,脸庞藏匿于阴影中。 在梦里,他的腿完好无损。 这天起,秘书处的人发现林织调岗了。 有人好奇地和高特助打听,只得到了高特助的官方微笑。 高特助也不知道老板在搞什么飞机,太太不在外面坐着了,老板脸阴了一天,开会的时候大家都战战兢兢。 即使是他这么聪明的打工人也没看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干脆不猜了。 林织到新项目组报道后,底下的人还算客气。 虽然他们对林织很陌生,也不知道林织有什么履历,但他们知道林织应当和老板的关系匪浅,毕竟高特助都亲自下来拿了几次文件。 林织的新办公室在二十二楼,明遥的办公室在顶楼,之间有些距离,没什么重要的事基本见不到面。 林织游刃有余,明遥的心情倒是一天比一天差。 因为不光在公司见不到林织,他在家里也见不到林织。 可从监控来看,林织每天都回家了,也照常用餐遛狗,只是没有来见他。 又是一个雨夜,林织依旧没来看他。 现在是连任务也不愿意敷衍了吗,他那个雪糕厂的营收不错,已经不需要赚爷爷的钱了? 明遥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腿。 当初不应该开价一百万,应该开一千万。 一千万一次,林织应该不至于看不上了。 明遥的目光落在了屏幕上,开着家里的公用监控已经是他的惯性动作。 外面的雷雨声似乎让糯糯有些害怕,小狗从窝里钻了出来,嘴里叼着它的小布娃娃,朝着楼上跑去。 小狗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跑到了四楼,两个爪爪刨门,白色的尾巴拼命摇晃。 它的身高还不够,没办法够到门把手。 门里的青年应该是听见了异动,打开了门。 林织穿了身淡蓝色的长袖睡衣,在看到糯糯时笑着弯腰,摸了摸它的脑袋。 “宝宝带着娃娃来找我睡觉吗?” 糯糯将娃娃放在了主人的手里,汪了一声当做回应,尾巴摇的更欢了。 “是不是打雷害怕了,还是窝窝里太冷了?” 林织抱起了萨摩耶,它已经有些肉墩墩,估计再大一些就没这么好抱了,但是狗狗总是心里没有数,不管什么年纪都以为自己是主人的小乖宝,喜欢往主人身上扑。 监控画面里,小狗开开心心地进了主人的卧房。 明遥关掉了监控画面,打开了空调。 他想,今年秋季的气温大概比往年低。 这台阶都已经踩上去了,下一步就是迈向上一个台阶。 老爷子记挂着林织这件事,自然也知道一些情况,看到林织的时候夸了句‘别出心裁’。 “仔细说说,你怎么会这么打算?” 这个手段不能说有多么高明,但胜在一个‘巧’字。 要是早知道会被引流,好处不够综艺方肯定不会让这个片段这样播出去。 林织笑吟吟地和老爷子说了自己的打算,早在签下工厂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这个方案,他最先找到的关键人物就是钟国的女儿钟恬,一个有着明星梦的女孩。 钟国只是一个普通的保险推销员,老婆是小商超的老板,没办法花太多钱给女儿训练。 钟恬因为同一个舞室的朋友被练习生公司的合约坑过,也不敢随便签公司,加上她的唱跳也不是很出色,只想去海选试试看。 第144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比例30% 看见老板走近时司机神色越发紧张,硬着头皮弯腰低声说:“太太在车里,我没拦住。” 作为明遥的专属住家司机,王叔当然认识林织,在看见他时也竭力阻止过他上车,可林织说如果有人看见了,让他和明遥之间的关系传出去,他可不负责,王叔就心里一紧。 特助帮明遥打开了车门,座椅上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正在闭眼假寐,听到动静后抬手和他们打了招呼,态度自然地仿佛他才是这辆车的主人。 明遥说的很干脆:“下车。” “既然顺路,那就搭个顺风车,一起回家吧。” 林织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连脖颈都带着酒意的红,望向明遥的眼神都有些雾蒙蒙。 明遥不想和醉鬼多纠缠,特助今天没开车,也不好把林织丢到别的车上。 明遥的车经过改造,有着专门方便轮椅上下的装置,内部也有一片空地专门用来停放轮椅,并且进行安全卡扣。 车门合上,特助坐去了副驾驶。 挡板升起,将前后空间隔绝。 王叔和特助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敢说话。 车灯的光,为人覆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这是你第二次越界,作为你违反约定的惩罚,下个月的二十万不会给你。” 明遥在想他似乎没有给林织造成好脾气的印象,可林织居然一而再地越线,断一个月的钱,就当是给林织长长记性。 明遥出手干脆利落,捏着合约妻子的七寸,要是原主在这里估计已经被吓到了,可如果是原主,他根本就不敢上这辆车。 “那我就去找爷爷要,爷爷可不像你这么小气。” 其实林织没有从老爷子那里要什么,手串都是老爷子主动给的,他只是故意这么说。 涉及到亲人,明遥有些微愠。 “爷爷不是你赚钱的工具。” “可你们也把我当工具。” 这句话让明遥微怔,气氛有些冷凝。 “不过我自愿当这个工具,毕竟你们给的报酬不菲。” 林织歪头看向明遥,灯光在明遥的侧脸落下影,叫人瞧着赏心悦目。 “只是人都想要往上走,我的目的又不是当真正的明太太,只是多赚点而已,我拿钱办事,爷爷关心你,我就替他关心关心,离你太远,我可就没什么内容好告知他了。” “主动权在你手里,你什么时候想离婚,什么时候打发我走就行,不过要是能多给点,我会更高兴。” 林织知道明遥会相信,因为他没有理由不信。 “我可是很好打发的,明先生。” 因为酒精的作用,林织的声音柔软,仿佛也被酒液浸润过。 那双长的无辜的眼睛潋滟生辉,轻易叫人想怜惜。 那是一种诱态的柔软,吸引着人迷失于满目繁花的世界。 明遥握着扶手的手收紧,心底的异样转瞬即逝,让他来不及捕捉和思考。 他发现林织的模样和他从前以为的模样已经有些不同,可也难说是不是本性不再掩藏。 不过能让爷爷喜欢,他也确实有几分伪装的本事。 明遥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因为醉意而有些昏昏欲睡的青年,移开了视线。 林织倒是真有些喝醉了,下车都有些没力气。 在明遥的旁边踉跄了一下,按住明遥的轮椅边缘才稳住身体。 “老公晚安。” 林织微微弯腰,对着明遥笑意柔柔,有些脚步不稳地上了电梯。 司机和特助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一个看着天花板一个看着地面,都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自己当场失聪。 明遥手背青筋鼓起,强压下情绪。 要不是林织已经上楼了,他一定会强调让他不许再这么叫他。 今晚的事让明遥烦乱的很,进了卧室后虽然床被已经被更换,但他还是想起了那天林织躺上来的模样,情绪更恶劣。 明遥绷着脸洗澡,被雾气遮住的镜面,隐隐约约映出男人通红的耳垂。 随着入夏,天气逐渐闷热起来。 明老爷子虽然在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挺在意林织第一次事业的成果。 “你那雪糕怎么样了,盘活了吗?” 老爷子是没听见什么动静,不过他也觉得正常,一个雪糕小厂再怎么倒腾也不可能消息惊动他,所以他干脆直接问林织。 冬天冰糕虽然可以卖,但也只在一些北方地区,夏季才是市场时间。 “什么雪糕?” 明遥恰好进门,听见了老爷子的问话。 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的林织转身,和门口的明遥对上。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他们头一回在老爷子这里相遇。 林织当然知道明遥要来,毕竟他脑袋里有个明遥定位器。 “织织他盘了个小雪糕厂,想闯一闯。” “一点不值一提的小生意。因为第一次没经验,爷爷记挂我。” 林织将水壶放回原处,站在老爷子旁边,样子乖巧。 这生意和明家的产业比起来的确就是不值一提,估计明遥从前接手的第一个项目都要比这个要来的有挑战性。 明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有些疑惑谁才是爷孙俩。 ‘织织’?老爷子都没用叠字叫过他,老爷子年轻时也是严苛的人,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他。 明遥也没继续问,在饭前陪老爷子下棋。 因为有林织在,明遥这次倒是没汇报公司的近况和谈一些项目,饭桌上前所未有的安静。 林织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这种僵硬也不只是因为他,还是因为明遥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谈论温情的小辈,老爷子也不是那种说软话关怀后辈的人,即使心里互相牵挂着,爷孙俩还是不太亲近。 “爷爷,你已经吃了四只了,再过量就要痛风了。” 桌上摆着的是海虾,老爷子馋这一口,但是金叔不让他吃,偶尔林织来吃饭的时候老爷子就会特地吩咐厨房准备,趁机吃两只,因为有林织在旁边盯着,金叔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老爷子夹着虾的筷子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当着大孙子明遥的面他更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放在了林织的盘子里。 “我这不是给你夹的吗,你看你最近好像忙瘦了。” 林织当着老爷子面吃掉了,无视老爷子眼巴巴的样子。 明遥越发沉默,安静用餐仿佛局外人。 金叔说得对,老爷子的状态确实好很多,也是真的开怀。 要是老爷子看见林织理直气壮要加价的样子,估计就不会夸他讨喜了,明遥在心里冷哼,倒也不打算拆穿这一点。 毕竟他知道老爷子真的很寂寞,有个人陪着也好。 饭后老爷子要去老朋友那儿串门,就没留林织他们,赶他们回去了。 因为有老爷子看着,林织又搭了一次顺风车。 明遥在看报表,林织在和手机那边的人交流。 雪糕厂他已经换了厂房,增加了几条线,由于货物一直在仓库,代理负责人都有些着急,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也有些压力。 【林织】:放心吧,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你女儿。 【钟国】:我就是担心她办砸了。 【林织】:放宽心。 回家后,明遥让人查了林织的那个雪糕厂,看看是什么情况,因为林织之前说的话,他很难不认为这是老爷子给他投的东西。 不过结果倒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里面并没有老爷子的手笔,林织甚至向银行贷了一笔款项用来增加生产线,不过目前没多少单子。 如果还按兵不动,必定亏损,明遥不觉得林织这种爱钱的人会干这种事,而且林织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 更让明遥注意的是,明面上的厂长并不是林织,而是一个叫做钟国的中年男人,在成为负责人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保险推销员。 明遥有些好奇林织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叫人持续观望。 答案并没有让他等很久,不久之后,一档国内女团选秀综艺在各大平台播出。 如果不是林织的雪糕厂和这里面某个片段相关并且许多账号都在推送的话,明遥也不会关注。 片段里,长相漂亮表演出众的女孩身上贴着‘A’的字样,正在回答导师的问题。 “参加海选是误打误撞的,我那天其实是打算向那边的商店推销一下我家工厂的,过了海选之后,听说厂子快倒闭了,我爸喊我别推销了,既然海选过了就顺便参个赛吧。” 女孩的语气表情充满无奈,却让现场充满趣味性,导师和学员们都在哈哈哈,连字幕都打上了‘惨惨’的颜文字。 这也是综艺剪辑宣传的片段之一,为此节目组还买了个热搜。 #来都来了那就好好选秀吧# 这种准备推销家里产品却误入海选,海选通过发现家里破产了,干脆生无可恋继续比赛的反转剧情向来是被人觉得有意思的看点,很快网友们就开始讨论她家到底是哪个工厂,有网友玩梗皮革厂,热度自发扩散。 大概几个小时后大家就发现原来这个唱跳都可的可爱女孩家里是个雪糕工厂,卖的就是曾经大街小巷都能看到的‘小云山’雪糕。 热点永远被追逐,在这个屁大点事都要被各大营销号转发的网络世界,小云山雪糕开始被所有人提起。 第145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比例30% “那就让人把家里沙发换了。” 明遥下意识道,说完便感觉到不妥,这是一个过于明显的妥协信号,和他以往的态度不同。 不过明遥并没有收回这句话的打算,看着林织的反应。 既然决定了向前,那么怎么做能够让事情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就是他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明遥现在也不清楚他到底为什么对林织没有任何身体接触上的排斥,甚至有所诉求。 或许是第一次太过新奇也太过好奇,导致了目前这种想法的不可控。 明遥有考虑过要不要换一个接触对象,以保证可控制性,可这个念头一在脑海里出现便遭到了他的剧烈排斥,那是一种生理性和心理性的双重抗拒,证明他从未更改过,只有林织是情况中的变数。 听见他回答的林织表情果然有些惊讶,明遥并没有等他开口,直接切入了主题:“你想和我说什么?” 林织的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望向了明遥。 这是一个过分放松的姿势,似乎要谈论很不正式的问题。 明遥听见他说:“想谈谈更换工作岗位的事情。” 嗯? 明遥抬眼,没想到林织会先提出这件事。 这本来是他的打算,但是在刚刚他已经打消了这个想法。 林织到底知不知道今早的事情,这个举动是不是为了避开他? 可按照林织的性格,面对这种情况应该不会选择避开。 明遥无法断定,心乱如麻。 “在这段时间里,我跟着明先生学了很多,爷爷也和我提过调岗的事情。” 林织简单总结了这些天对于公司结构的观察和前景的观望方向,言外之意是他在明遥身边待着已经没有太大的价值可以发挥,既然明遥已经考察完毕,应该放他去施展一下了。 明遥听完了他的话,沉默了一瞬。 他的确无法拒绝,林织的想法和他之前的想法也不谋而合。 人才有很多种,应该把他们放在合适的位置才能够发挥他们的作用,这一点明遥也心知肚明。 他对林织的考察期早就已经结束,也早就计划好了应该把林织放在什么位置。 可因为早上才短暂地贪恋过,因此难免有些……最终理智还是做出了决断,明遥开口道:“明天会安排你到新岗位报到。” “谢谢明总。” 林织起身,对着明遥道谢。 明遥听着他的称呼以及打算离开的动作,知道他没有什么事情要和他继续谈。 “等等,”明遥叫住了林织,望向他的眼,“你之前说的事还作数吗?” 明遥是个行动力和执行力很强的人,他已经抵达了如今的高度,想要得到什么不需要太拐弯抹角。 林织挑眉:“什么事?” 林织心里当然清楚,有些玩味地等着明遥的下文。 这人别扭起来是真别扭,端着是真端着,但明确的时候也很明确。 “你让我有想法就优先考虑你的事。” 明明是风月香艳之事,从明遥的口中说出,倒有点商业洽谈的意味。 “当然……不作数了,我记得明先生先前明确说过不考虑,后面又用养狗作为交换让我不再说起,这种事强求也不好,当然就作罢。” 林织的第一句应答间微顿,看着明遥眼里的光微微亮起又暗下。 明遥眼也不眨地说:“一百万。” 林织给他开价十万,他开十倍。 “这就是明先生的诚意吗,还真是大手笔,用一百万买我一晚?” 林织有些惊讶,不过他倒也没生气,毕竟按照自己这个虚荣人设,明遥花钱才是投其所好。 “并不是购买,我的意思是我们试一次我会给你一百万,当然,我们都拥有拒绝彼此的权利。” 明遥目前并不想和林织发展包养式的关系,尽管他们是有着婚姻契约关系的夫妻。 他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一时兴起,有可能他不用和林织做到最后一步他的排斥又会重新出现,也有可能他们做了一次后他便没了兴趣,总之还是实验,要得到更多的实验数据得出答案。 明遥话语中的含义让林织明了,这种主体转换和不设限的条件真是很有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他睡明遥一次,不用给钱还能倒拿一百万,他不想睡就不睡,都随他。 当然相对而言,明遥也可以因为不想睡而拒绝,不过因为这个提议是明遥提出的,所以明遥拒绝的可能性不大,起码在第一次时拒绝的可能性不大。 “明先生当时说不考虑的样子我还记得,现在是忽然对我有兴趣了吗?” 林织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或拒绝,而是提起了旧事。 林织要让明遥清楚认知到是他亲自将他纳入了安全区,是他允许纵容甚至主动尝试这一切。 “目前是,对于我当初说的话,我后悔了。” 明遥承认得十分顺畅,自若的模样仿佛是理应如此。 林织有些被逗笑,但并不是出于得意,而是明遥让他感觉到了一种熟悉。 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脸皮算什么,有时候该反悔就要反悔,哪怕是走到再高位置的资本家,都只会选择性地说自己一诺千金。 成功的商人总是要不畏拒绝,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有时候脸面算什么。 林织走到了明遥的面前,俯身看着他。 “明总的条件真是让人无法拒绝,不过我还是要问清楚些,是一次一百万,还是一晚?” 林织虚荣人设不倒,爱钱爱的肤浅。 “一次。” 明遥现在倒不觉得林织贪财,他喜欢任何事清楚明了,若是能够用金钱衡量,那会更清晰。 他的视线从林织被西装勾勒的腰身上看过,捏了捏指尖。 “真是阔绰,可惜我现在没什么想法。” 林织的神色有些惋惜,不只是惋惜目前没想法,还是惋惜不能很快拿到钱。 &不理解,有些急的团团转,都跨越到现在了,它恨不得直接把他们俩安排在沙发上。 不过它知道宿主一向有自己的打算,怕出声打扰到宿主的发挥,01快要憋死了。 林织倒不是故意吊着明遥让明遥觉得他不好得到,是他的确没兴致。 且不说这是白天,他才刚病愈身体未完全恢复,兴致这种东西也不是二十四小时存在,玩具当然是他想玩的时候才玩,没有兴致时那些小宝贝都是他不会多看的产品。 “不过看在明先生的诚意上……” 低语声渐渐模糊于唇齿间,林织弯起的眼眸像是盈满了星,呈现无辜又刻意而为之的诱态,让人迷失。 明眸善睐,顾盼生辉,不过如是。 如果说林织是雨林里擅长织网的捕食者,明遥就是林原中的掠夺者,被缠绕时会以绝对的姿态夺取主动权。 没什么技巧性可言,明遥向来冷厉的面庞呈现过分的专注,绝对的兴奋感让大脑出现尖锐嗡鸣后被短暂麻痹。 比他想象中的更不排斥,甚至妄图彻底索取。 这间办公室给人的感觉如同锋利的刀剑,如今却似有精灵踩着刀尖起舞,使其柔软为纱幔。 剪裁合身的西装勾勒出青年的腰线,弯腰时如同新月,被人紧扣住。 林织有些无法承受,越发稀薄的空气让他本就生的无害的美丽面庞呈现惊人的脆弱感,眼里漫出水汽。 “等等……” 仓促学会的换气才让一切变为林织熟悉的游刃有余,手机铃声第二遍响起,才被主人接通。 林织拿起明遥的杯子喝了一口清清嗓子,过分苦涩的咖啡让他微微蹙眉。 林织对着那边的人开口:“您好?” 明遥看着想走远些接电话的林织,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 林织的动作停下,便维持着这个姿势在明遥的身前接听电话。 明遥的情绪还未退却,在林织推开他接电话时神色阴鸷了一瞬,而后又被林织被咖啡苦到的模样而微微舒展眉眼。 他的视线从林织被汲取到过分殷红的唇瓣上划过,带着不自知的对杰作的愉悦和满意垂下眼眸,看着林织的手。 林织的手腕中央有一颗黑色小痣,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明遥把玩似的揉弄着,听见林织和电话那边的人说:“好的,我下班后赴约,到时候见。” “不好意思明先生,作为诚意的回礼到此为止。” 林织将手抽回,对着明遥笑笑。 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按着唇有些苦恼。 “这样出去恐怕就要暴露了,明先生放心,我始终牢记我们的约定,我在里面坐一会儿再出去。” 林织这次倒是没坐在单人沙发上,而是规矩地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会客椅上。 多乖巧多完美的合约对象,连他没说出口的亲密后的界限也一并明了,一切都按照明遥的意愿进行,明遥眼底却有些阴郁。 他将这一切的情绪归咎于并未满足的尝试,对自己的贪婪感到厌烦。 “你要赴谁的约?” 或许是为了转移情绪,明遥鬼使神差地问。 他下意识补充道:“需要我让人送你过去吗?” “不用,他会来接我。” 第146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林织在想这枚硬币是不是总是这面朝上,又随手丢了一次,这次是字朝上。 影子看着玩起硬币的林织,语气带些催促地说:“老婆,你该问下一个问题了。” 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巴不得林织多问他一些。 林织收起了硬币,靠在座椅上,语气中带着些懒倦地说:“没有了。” 没有谢青在身边,他竟然感觉到一丝乏味。 他不需要再问其他的事,无论是影子的世界的模样,观赏鱼的含义,有几个玩家现在是影子,影子玩家会做出什么,游戏失败会怎么样,这些都是用眼睛看以及动动脑筋可以推测出来的事情,没有交换的价值。 虽然他不知道青年会问什么,但他问的一定也是谢青在意和关心的事情,因为他是谢青物理意义上的影子,哪怕暂时独立,也仍然是谢青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 要是影子问之前给他留下印象的让他笑的人是谁,他还得周旋一番,因为他更想听谢青亲口问。 到那个时候,他的救赎任务估计已经成功了。 “真的吗?” 影子有些吃惊,话语里不免有些遗憾。 “我以为你至少会想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喜欢你,或者说他到底爱不爱你,他这个人很奇怪的,当然,连带着我也很奇怪。” 影子看着林织的眼,轻叹着说。 这像是挑拨离间,又像是真诚的意味深长,留下让人遐想的空间。 影子觉得坐在对面的少年至少会有些好奇,但那张让人忍不住驻足观望的秀美面庞上依旧无波无澜,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在意。 上面听的人没什么情绪,下面听的人却有些心慌慌。 谢青已经不知道这是他第多少次骂影子了,之前是气闷,这次却有点心虚在里面。 他之前对着林织说好话的时候,其实没多少喜欢的情绪,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不一样了!他没有不喜欢林织,他……他很喜欢的。 所以这破影子在干什么,给他的爱□□业添堵是吧。 他这还没完全成功,就在这里给他埋雷。 要不是知道林织听不见,不然谢青高低对着上面吼两嗓子,让林织别听那玩意瞎说。 谢青心急如焚地听着上面的声音,这时候孟玲提醒他有怪物靠近了。 他们之前追着移动的出口从二楼到一楼,因为怪物成群出现,他们暂时躲在了后厨的餐桌下面。 之前聚集的怪物已经散开,剩下两只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孟玲本来想着他们一人解决一只,但刚刚还在吸气休息的谢青,抄着擀面杖就给两个怪物头上来各了一下,动作非常迅速地把它们解决了,下手很重,多少带些怨气。 孟玲投去赞叹的眼神,谢青却没接收到。 本来现在就烦,他正等着听上面说什么,这些怪还不长眼地凑过来。 在焦灼的情绪里,他听到了林织的声音。 “我知道答案。” 林织垂眸,苍白的指尖摩挲着硬币的花纹。 他的指腹上方还有着未消散的红痕,那是谢青留下的。 这样的痕迹还有很多,被衣服尽数遮掩。 “你知道?那你觉得答案是什么?” 影子的好奇心反而被勾了出来,他根本无法通过林织的表情知道林织心里的答案。 “这和你无关,吃完了就走吧。” 林织没有给出回应,他知道影子着急,也知道能听见他们说话的谢青也在着急,但那又如何。 这世界上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听见答案。 影子哀叹道:“老婆,你好无情啊,说话怎么能说半截呢。” 明明是他先提出来的,他现在倒有些抓心挠肝了。 影子世界里的谢青也抓心挠肝,急的坐不住,继续寻找出口。 在快速的奔跑中,孟玲的体力耗尽,和谢青说了声,两个人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里躲了起来恢复体力,这个时候孟玲才注意到谢青的动作有些不自然。 黑暗中她看不清谢青的脸色,却能从他按着胸口的动作感觉到他的痛苦。 孟玲低声关切:“你没事吗,难道刚刚被怪物伤到了吗?” 谢青语气轻松地说:“没事,就是心脏病犯了。” “这还叫没事?”孟玲瞪大了眼睛,本来想问有药没,但想到有药人家肯定会吃还用她问,想了想说,“一会儿我们不用追的太急了,你身体为主,虽然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但肯定还没到明天。” “没关系,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谢青撩起微微汗湿的刘海,笑的笃定。 爬他都要从门口爬出去,老婆还在等他,要是老婆改嫁了,他上哪个坟头哭都没用。 轮船上,走在影子前方的少年径直向前。 影子跟着他的脚步,倒了轮船的二楼。 二楼视野开阔,有不少游客在泳池边洗水,也有人在甲板上吹风,沙滩椅有个位置空着,林织躺在了上面,遮阳伞挡住了暖煦的阳光。 在这时影子知道了,林织不是无情,只是对他无情。 因为他的身体又被操控了,谢青本人都无法逃脱林织的桎梏,何况是窃取谢青身体的他。 他只能站立在林织的一侧,迎接着阳光的照射,看着影子在光下变得清晰。 在这里拥有了意识的影不明白,为什么林织将他和谢青分的那么清楚,明明他就是谢青的一部分,他也是谢青。 每个影子自有意识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们注视了主体那么久,从主体诞生起便存在,有着和主体相同的记忆,同样的思维和同样的行为方式,他们就是本体。 但显然林织不这么认为,影子没有继续问他为什么这样认为,因为没有意义。 他安静地注视着沙滩椅上假寐的少年,毕竟不久之后,他就要意识消散,再变回影子了。 长时间被这种强度的阳光照射,谢青想找不到出口都难。 按照游戏规则,他们通常会刻意在天还亮着的时候躲在阴凉的地方,在夜晚不开灯,尽量被遮挡,避开人造光和月光,让出口的光亮变得微弱。 这种行为当然很异常,偶尔会遭到还没坠入影子世界的玩家的怀疑,而后陷入争斗,那些先从影子世界回来的玩家,也会造成他们的失败。 但像他这种不得不晒太阳的影子,估计也是头一份了。 但他并不愤恨,他无法愤恨,因为他喜欢林织,因为谢青喜欢林织。 不知道林织心里的那个答案是不是这个,但他不会主动说。 他都要消散了,才不要便宜谢青。 林织等着等着,倒真有些昏昏欲睡。 那并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力量持续使用产生的倦怠。 他已经控制谢青的身体有一段时间了,他的魂力并不是源源不断,尤其是在阳光下,他的力量因为被克制而效果衰减,消耗的速度更快。 他让01一直盯着谢青的身体,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提醒他。 吴仲川,耿易和陈韵都在二楼待着,零散地分布开,避免独处陷入危机,也避免自己被伤害无法逃脱。 他们看着站在林织身边守着一动不动的谢青感觉有些古怪,但因为不是很熟悉加上也没有太多的线索可以聊,所以也没靠近,可能这就是人家小情侣的相处方式吧。 林织闭着眼,计算着魂力的余量,忍不住烦闷的蹙眉。 他不能将力量都耗尽,谢青未必能很快出来,他不能陷入被动。 灰白的雾气从谢青的身体里钻入,涌回林织的身体里。 林织解开了对谢青身体的操控,打算等力量恢复些再操控谢青的身体来晒太阳。 他没睁开眼,继续闭着眼睛在沙滩椅上躺着,大有这么睡过去的架势。 林织不在意影子在自由后会躲起来,反正船就这么大,影子躲去哪里他都找得到,更别说他还有可以定位坐标的01。 青年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躯体,脸和脖子被晒的泛红。 他哪儿也没去,坐在了另一张躺椅上,在阴凉里看着林织困倦的面庞。 坐在斜对角的陈韵看着他们,感叹了一声:“年轻真好啊。” 一整天待在一起也不会腻,似乎只是看着对方都觉得有意思。 和她唠嗑的抱着孩子的女游客听见这句话,笑着说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的事情。 陈韵也不在乎她是不是游戏里的一个NPC,耐心地听了起来。 她以为船上可能会出现杀人事件,都做好了遇见有人在泳池里溺亡或者有尸体坠落的场面,但什么都没发生,再这么干坐着她会绷不住,得和人说说话。 她们聊的投缘,孩子哭起来才打断了她们的唠嗑,女人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她得回房间给孩子喂奶了,大庭广众下也不方便。 女人哄着怀里的孩子,笑着和陈韵道别:“咱们有空再聊,反正都在船上。” 陈韵点点头,她的视线扫过二楼,才发现她可能聊的太专心,吴仲川和耿易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二楼离开了,至于孟玲,她一直都没看见。 好在沙滩椅那边的林织和谢青还在,让陈韵微微放下心。 她看见一直坐着的谢青站了起来,想要过去和他讨论一下副本的事情,却见谢青对她轻轻摇了摇头,食指贴在唇中央,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陈韵点点头,看着谢青走到了林织的身边,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她微微挑眉,年轻真好。 谢青靠近的时候,林织就听见了01在脑海里的提醒声。 他被笼罩在阴影中,和青年的眼睛对上。 谢青语气亲昵道:“老婆,这里睡的不舒服,我们回房间睡吧。” 林织没回答,困倦地又闭上了眼,任由谢青将他抱起。 第147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比例30%林织并不知道刚刚有人在看他,看了半个小时书后,他便准备出门,去老爷子那里分享喜悦。 这台阶都已经踩上去了,下一步就是迈向上一个台阶。 老爷子记挂着林织这件事,自然也知道一些情况,看到林织的时候夸了句‘别出心裁’。 “仔细说说,你怎么会这么打算?” 这个手段不能说有多么高明,但胜在一个‘巧’字。 要是早知道会被引流,好处不够综艺方肯定不会让这个片段这样播出去。 林织笑吟吟地和老爷子说了自己的打算,早在签下工厂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这个方案,他最先找到的关键人物就是钟国的女儿钟恬,一个有着明星梦的女孩。 钟国只是一个普通的保险推销员,老婆是小商超的老板,没办法花太多钱给女儿训练。 钟恬因为同一个舞室的朋友被练习生公司的合约坑过,也不敢随便签公司,加上她的唱跳也不是很出色,只想去海选试试看。 林织早就盯上了这个节目,自然看到了钟恬。 他随便找了个钟恬像他已逝的邻居妹妹这种理由,对钟家人抛出了机会,让他们签了保密合同。 当然,在和老爷子说的时候,他略去了这一段,只说结果没说过程。 改建厂房,增加雪糕口味,品质升级,定好管理流程,和各个批发商谈价格,所有的事情都在节目录制前就做好了,在此之前按兵不动,所以综艺那边才根本没有怀疑,乐呵呵地把那个片段发了出去。 林织没有铺天盖地去营销推广,只重点地找了一些优质的达人,避免过度的洗脑营销,也不用卖惨式营销。 事情到最后,已经不是林织在推动,而是网络趋势,当一件事情成了热点,自然会有无数人追逐加入,去证实这件事情就是热点。 “很有耐性,很大胆,也很冒险,你第一次做就敢这么玩,后生可畏啊,我老了,只能在岸上看你们年轻人扑腾了,这天下啊始终还是年轻人的天下。” 老爷子评判道,这其中的环节有任何出错,都不会是这个情况。 “也就是大胆试试,如果失败了,那我就收拾收拾安心等着明遥养我了。” 林织玩笑道,稳扎稳打的营销方案他这也有不少,但要的就是这个出人意料的效果,好让他人以小见大。 他敢这么做,就已经预设了成功,别的领域他不敢说,但在商界这片丛林,他也曾经是书写规则的一员。 “你要是在家里被养着那才可惜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老爷子出声询问,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明家的生意虽然在明遥的手上上了一个台阶,但明遥是他的接班人,明家的主要领域也是他开拓的,他虽然老了,没有年轻时的野心和拼劲,但看人的眼光却不会退部,他觉得林织是个可造之材。 既然是个人才,还是能够压制明遥命里凶煞的孙媳妇,老爷子觉得没道理不招揽。 “先把手里的事情稳住,其他的还没想好,不过想去别的行业闯一闯。” 林织明白老爷子的意思,这也是他的目的。 只是有时候话不能说太透,说太透太俗,毕竟听者也不是傻子,不必掰碎了说,双方会意即可。 “有闯劲好,晚上留下来吃饭吧,我让厨房把新鲜的羔羊肉片片,咱们涮着吃。” “爷爷,是你嘴馋了吧,你可不能吃太多,我给你数着数。” 老爷子嘟嘟囔囔,金叔在旁边看的乐呵。 在老爷子身边几十年,哪能不明白老爷子也不是真的馋这么一口,只是享受着被小辈看管爱护着感觉。 金叔还特地偷拍了张老爷子惬意的样子,发给了明遥看。 明遥得知林织要留在爷爷那里吃晚饭,心里念想一动,预备吩咐特助改行程,想想又作罢。 这样仿佛是他要越线了,明遥捏了捏眉心,眼底的光晦暗难明。 林织这回离开老爷子那儿后,下回再去就感觉到了老爷子的不同,不再是和他说些家常,说些花鸟鱼,也说生意。 有的是早几年有的是最近,也有的是将来一段时间的市场,大多数时候是老爷子在问,听林织的看法。 林织知道他这是在考他,为了符合人设,他还是藏了几分拙,有时候还特地出些错说的过分理想天真,走进一点误区,等老爷子教他,免得让老爷子觉得他心机太深。 除了隔三差五来老爷子这,林织也没忘了各种圈内交际,抽空管理一下雪糕厂。 不知是哪一方出手,横竖是对小云山最近的风头看不过眼,网上开始出现了各种爆料甚至还有黑评。 小云山有路人盘,情况倒是比较稳定,林织还有01,01身为智能AI,创造一些虚拟账号进行评论十分轻易,林织没出多少营销费用也得益于它。 &:【放心吧宿主!有我在没意外!】 关于小云山雪糕换了经营者这件事的爆料,林织倒是没拦着,因为这件事是真的,也不是歪曲事实,加上这些人爆料说的负责人也是钟恬的爸爸钟国,这种情况在他的预料内。 钟国对此发了视频和长文,讲述了这件事,表示这个老牌子对自己有意义,也是决定搏一搏才盘了厂。 底下各种猜测,综艺方没有放过这个话题,想着既然小云山蹭了他们节目的热度,他们自然也要蹭回来,特地给钟恬安排了相关的提问。 封闭式选秀,选手们没有手机联系外界,因此钟恬现在也不知道家里的雪糕厂盘活了,仍然是一副家里生意不行了我要努力出道养家的模样,对于这个问题表现的有些意外。 “你们怎么知道是小云山,我还不打算说的呢哈哈哈,我这不算打广告吧?” “我没说那一直是我家的厂子啊,不是这样的,你们搞错了啦,我爸才盘下来没多久,我小时候很喜欢吃这个牌子,家里有一段时间特别困难,我唯一想要的生日礼物就是这个,我爸还挺内疚。” “长大后因为很久都买不到,我爸都是直接去厂子批发回家吃,知道这个厂子要没了,我们家都很可惜,我爸也正好想做生意,就干脆盘了。我爸还说要专门为我做一款公主冰淇淋,把我的Q版形象弄上去。” 钟恬这话半真半假,心里佩服老板的远见,前面的事都是真的,最后几句是假的。 综艺方还有些失望,毕竟如果钟恬说谎,说厂子一直是他们家的打情怀牌,这才更有爆点,不过这种情况也行吧。 片段发出后,又在网上形成了正向营销。 “原来那个公主冰淇淋是恬妹的形象!可爱蜜桃味!爸爸说到做到啦!” “小云山要倒闭是事实,换人也是事实,不过经典款还是经典味,物有所值,某些资本不要再挤压平价雪糕市场了好嘛!” “看了之后立马囤了一箱小云山公主冰淇淋!女鹅比赛加油,暂时买不到周边买买雪糕也好,能吃也是真的能花在女鹅身上!” 老爷子听着手下人的汇报,很满意林织的处理方法和心细,和明遥提了让林织去集团做事的想法。 “我也不是安排你,毕竟你现在才是话事人,人事调动也轮不到我插手,但织织这孩子是这块料,他又是你的妻子,身份上就不一样,值得培养。” 明遥听着老爷子的话,捏了捏指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先看看。” 林织的性子,明遥没有用的打算,不过最近的一些事也改变了他的看法,他想自己考察看看,首先他需要知道林织的想法。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明遥的手指悬停了一会儿,按下电梯上的数字‘4’。 自从林织住进来后,明遥没有再踏足过四楼。 摆设如旧,明遥敲响了卧室的门。 房门被打开,站在里面的青年穿着宽大的衬衫,面上带着迷蒙湿润的红,姿态慵懒。 那是一种得到满足后的懒倦,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没有经验,不代表没有常识。 明遥的下颌线收紧,声音冷厉:“我记得我们有约定过不许带任何人来这里。” 林织侧身,微微歪头说:“你说的是这个吗?” 明遥顺着他的方向看向了床,视线所及是椭圆形的小玩具。 “好在是现在敲的门,不然带着它见客就有些失礼了。” 明遥下意识地顺着林织的话构想,而后立刻挥散思绪,感觉到了自己有些吵闹的心跳,身体越发紧绷。 他想,今晚或许不是谈话的时机。 “你主动来找我应该有事,进来说吧。” 林织朝着房内走进,端着杯子喝了口水补充水分。 有01在,他当然知道是谁敲门,否则也不会以这样的姿态示人,至少他不会解决完只套一件宽大的衬衫。 没听见门口的声音,林织转身,擦去唇上的水痕后,他挑眉问:“不进来吗?” 明遥的心仿佛被蛛网束缚,身体似乎先于意识,按下了轮椅的前进键。 门被风带上,构建了密闭的暧昧巢穴。 带着这种莫名的观感,明遥到了林织的床边,低声叫了他的名字。 林织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是要睁开眼,但始终没能睁开,只是用浓重的鼻音应了一声。 “我帮你叫医生。” 明遥将手背放在林织的额头上感受温度,感受到滚烫热意后微微皱眉。 第148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因为副本的性质,这算是个难得的安全夜,即使再怎么放纵,也不会有坏事找上门。 林织在一片温热黏腻里昏睡了过去,好在他力量已经因为休息而恢复了不少,没再重现第一次的情况,被人弄出魂魄的形状。 对于这一点,谢青显然很遗憾,但时间毕竟不多。 虽然是安全夜,但他们也不能自顾自地在房间里做到副本结束,船上还有三个玩家可能在影子世界里挣扎,自然能帮就帮。 林织用阴气拂去了倦怠感,和谢青一同出了房门。 今天是这艘轮船在海上航行的最后一天,夜幕降临时,就是副本结束的时候。 届时没能从影子世界里出来的玩家,自然就通关失败了。 孟玲听见了动静,也立刻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和他们打招呼。 她主要看着林织,视线从他身上扫过,眼尖地看见了他脖侧的红痕,移开了眼。 孟玲提议道:“我们一起去找他们吧,避免落单危险,就算是影子也能使用他们的天赋。” 谢青点头,看向紧闭的几扇门,低头问林织:“我们从哪间开始。” 林织走向了最近的那扇门,这是陈韵的房间。 孟玲:“这门看起来挺结实的,能暴力破开吗?要不要我去找船的负责人拿备用钥匙,肯定有这种道具提供。” “破坏门锁就行,交给我老婆没问题。” 谢青就没打算踹门,这种情况完全不用他逞强。 孟玲听着他的语气忍不住有些牙酸,感觉谢青比昨天还要腻歪,不过想想又可以理解。 在林织将手放在门上的时候,孟玲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谢青指了指林织的影子,对他投去提醒的神色。 大家都会被卷入影子世界,孟玲相信谢青,但却不能够完全相信林织。 她不能确认眼前的是林织本人还是影子,谨慎是第一要义。 “放心,绝对是本人,我亲自验证了,我老婆很厉害的。” 谢青对着孟玲比了一个OK的手势,表情十分骄傲。 孟玲默默点头,她看着那个浑身阴冷不似活人的少年,又看向旁边的青年,只觉得爱情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林织收回了手,按下了陈韵房间的门把手。 他根本不用破坏锁芯,雾气进入缝隙,从内里打开就好。 “没人?” 谢青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以为影子们聚集到了一起。 林织在开门的时候就感知到了内里有活物的气息,他抬起头,正好对上了一张略有些惊恐的面庞。 陈韵下意识想要往门外跑,刺眼的光却在她视网膜前亮起,让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保护视觉,哪怕只是个瞬间,她也出现了破绽,被谢青按住了肩膀。 “乖乖晒太阳去吧。” 谢青示意孟玲把人绑住,挥了挥手。 陈韵立刻叫停:“等一下,我不是影子,我也刚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我还以为你们是影子。” 林织没有多看,走向了下个房间。 他没办法分辨陌生人有没有被影子替代,而且无论她是不是影子,都不影响他们要做的 事。 “是不是,晒晒太阳就知道了。” 谢青丢下了这句话,跟上了林织的步伐。 孟玲把绳子收紧,略带些抱歉地说:“保险起见,希望你可以理解,太阳下山的时候,一切就结束了。” 陈韵想说些什么,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孟玲往前走。 林织感知到了另外两个房间没有人,但介于还有外人在场,他还是打开了吴仲川和耿易的房门。 “都是空的,我们怎么分配?” 孟玲两间房都进去搜查过,连天花板也没放过,看向了林织,等他开口。 她问都没问谢青的意见,因为她知道谢青肯定听林织的。 林织:“你带着她去二楼甲板,我们去找他们。” 谢青叮嘱:“要是他们来包围你,你自保为主,这艘船就这么大,他们就算躲猫猫也藏不住,因为我老婆很厉害。” 林织捏了捏眉心,三句不离他,别说其他人觉得黏糊了,他自己都被这一声声老婆喊的有点头晕。 谢青这张嘴的功力,非同小可。 他有些无奈地低叹道:“谢青,安静点。” 谢青立刻点头,俯身在林织的耳边乖巧地说:“那我先闭嘴,晚上再用它卖力。” 由于前夜至昨日清晨的欢悦,以至于昨晚他们一开始并不是很顺畅,微微红肿阻碍,谢青耐心地用唇安抚柔化。 林织面无表情地向前走,脚步比平时略微急促些,想把谢青丢进海里喂鱼的想法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他时常会烦恼,谢青好好的一个人,偏偏长了张嘴。 林织的脚步不停,眼里却浮现了些许他未曾察觉的笑意。 谢青和林织分头在船舱里搜索,以此增加效率。 林织没有用雾气找活人,毕竟这船上还有十几个游客,他们的气息会进行干扰。 林织率先找到了躲在暗处的耿易,控制着他到了二楼甲板,让孟玲用绳子把他绑上。 没多久谢青也拎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吴仲川已经陷入了昏迷,身上还有些伤痕。 孟玲立刻过去将人绑好,让他们整整齐齐地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阳光并不毒辣,晒久了让人昏昏欲睡。 陈韵干脆合眼睡了过去,其他两个人想要挣扎,被谢青反复打晕。 船上的游客对这一幕视若无睹,依旧愉快地享受着这次度假。 很快到了午餐时间,二楼的游客都朝着一楼的船舱而去。 谢青看着躺在沙滩椅上的林织,勾了勾他的掌心说:“老婆,你想不想游泳?” 他没有收敛声音,因此坐在另一边沙滩椅上的孟玲也能听见。 孟玲忍不住羡慕道:“你心态真好。” 虽然他们现在暂时安全,可是只要处在副本里她就难免紧绷,她只有在休息空间的时候才能真正放松,所以听见谢青的话,有些敬佩这种松弛的心态。 谢青理所当然道:“别人单身闯关,我有我老婆陪着,要是心态还不好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孟玲:………… 这话好有道理但又让人有些血压升高是怎么回事,越想越不对,可是又说不出 哪里不对。 孟玲决定从今天起不再平等地恨这个世界,她要多恨一点秀恩爱的人。 林织听着谢青的提议,看着身后清澈的泳池,忽地有些意动。 “老婆来吧,别犹豫。太阳晒的人闷闷的,在冰凉的水里泡一泡会很舒服,还有一下午这个副本就结束啦,我们别浪费时间,人生就是要享受才有意义,我们要多多制造生活里的小惊喜。” 谢青兴致勃勃地说,他直接把林织抱了起来,走向了泳池。 孟玲遵循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认真地看着不远处地三位队友,没有回头看小情侣。 谢青没花积分买泳裤,现在他是有家室的人了,可不能乱花钱,能省则省,穿着短裤就入了水。 林织更便捷,他直接幻化出泳裤即可。 林织正准备下水,却忽地被谢青抱着跳向了泳池,砸出了很大的水花。 入水的时候他被谢青托在了上方,谢青在底下给他垫着,他浮在了水上,谢青在他耳边乐不可支。 “老婆别紧张,我们都死了,根本不怕溺水,你更不需要怕。” 谢青游到了林织的身边,掬起一捧水浇在了林织的身上。 刚刚的炸鱼式入水让他湿透,他的头发湿润地贴在脑后,水珠顺着他的面颊滚落,阳光为其缀上耀眼的色彩。 林织看着他眨了眨眼,心情已然平复。 回想刚刚,确实有点奇妙。 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没有仪态的下水,某些行为准则早已经刻进了他的身体里,偶尔这么疯狂一下,好像还不赖? 他的唇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幅度不大的笑容,却足够真心实意。 谢青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搂住了林织的腰。 “老婆可以亲一下吗,就亲一下下哦,我有点忍不住。” 他有些含糊地撒娇,早就在开口的时候就贴近了林织。 林织没想过自己头一回在游轮的泳池上和人接吻,是在这种奇妙的境遇里达成的。 谢青也没一直黏着林织,他说要教林织游泳,就真的认真教了起来,发现林织其实游的还不错的时候,提议和他比赛。 “比赛没有彩头的话就乏味很多,老婆不然这样,我们谁赢了谁都可以向对方提一个愿望怎么样?” 谢青看着林织,眼里写满了期待。 林织眯了眯眼:“超短裙?” 谢青被口水呛到,咳的惊天动地。 他表情有些羞涩地说:“老婆,你是不是可以读我的心。” 其实高开叉旗袍也可以,西装也可以,他什么都喜欢。 林织抬眸:“那就 比赛吧。” 谢青没想到他答应了,摩拳擦掌。 因为泳池的面积不大,所以比赛需要往返一趟。 谢青喊了开始,朝水里扎去。 然而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的速度慢了下来,一旁林织慢悠悠地超过了他,又慢悠悠地返还。 谢青从水里出来,凤眼带笑地说:“老婆,你耍赖哎。” 林织撑着手坐在了岸边,修长的小腿隐没在水池里,看着游近的谢青,抬起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微微歪头,神色平淡道:“你没说不可以。” “老婆你好狡猾,总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骗走我的心,不管是第一次,还是现在。” 谢青握住了林织的脚腕,顺势而上,手指触碰着他留下的吻痕。 阳光太温暖了,心好像都要被晒融化了。 第149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比例30%林织本想表示这是他的个人喜好,毕竟都是成年人,相处之间极少纯粹的情感来往。 人和人的关系复杂难言,要达到爱情那一步也绝非易事。 不过他却回答道:【我会试试看。】 尝试到哪个程度,全看猎物好不好入口了。 &元气满满道:【宿主加油!人类总是会很向往纯洁美好的爱情!】 纯洁美好?林织在心里轻笑。 &:【宿主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说的很对,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有些害羞:【谢谢夸奖!】 林织来到了一楼,明遥正好到了电梯口。 这栋别墅总共有五层,明遥的私人空间是五楼,原主住在四楼,合同规定他不能踏足五楼,明遥上下都靠电梯,这也是他们很少照面的原因。 “我让钟妈做了晚饭,要吃点吗?” 林织开口和明遥搭话,尽管原主的记忆显示明遥很难接近,但他总归要多试探,毕竟这可是他必须要靠近的任务对象。 林织的话一出,钟妈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作为在这里工作很久的老人,钟妈将很多事情都看在眼里,包括明先生刚结婚的时候,这位太太也曾试图和明先生共进餐食,但被明确告知他们不需要一起用餐后就再也没提起过,今天怎么又开口了? “不用。” 明遥的轮椅进了电梯,甚至连眼神都吝啬给予,拒绝的干脆。 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林织也不在意旁边佣人微妙的打量,坦然地坐下用餐。 好在原主为了树立上流人的形象特地进修过用餐礼仪,让他不至于在这种细微的地方要做伪装处理。 林织在吃饭时,01在给他出谋划策。 【宿主你想怎么攻略,我们要偶遇吗,我可以实时定位任务对象的位置哦!】 【像明遥这种冷漠的霸总,还是得多多碰面才行吧,在他面前刷存在感,洗白原主的印象,让他感觉到你的可爱,感觉到你的关心,逐渐对你心动!】 【或者宿主你会什么才艺吗,让他看见你唱歌跳舞弹琴感觉到你的魅力?】 林织细嚼慢咽,在心里夸奖着系统道:【经验好丰富啊,01一定是任务完成量超高的系统吧。】 &谦虚道:【也没有那么厉害啦,只是感觉可以这样,我是初代救赎系统,宿主是我的第一任宿主。】 【那我们01还真是天赋出众,虽然我没有见过其他AI产物,但我能感觉到你就算在它们之中也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都被夸的不好意思了,有些飘飘然。 它的宿主真是小甜心,说话也让人觉得甜蜜蜜。 林织掩去眼中的思量,单独运作没有过多经验的初代系统,好哄骗指数上升,下次可以再挑合适的时机问到更多东西。 顺着对方的话讲,在无意中以各种形式抛出自己的问题,是比较容易得到真实答案的方式。 吃完东西后,林织并没有出门,而是回到了卧室内,好好地了解这个世界。 他需要清楚地知道明家到底涉及哪些行业和领域,他又能从中谋划到什么有利于他做任务的东西。 明遥的性子很冷,可谓是生人勿近,这种冷又并非是冰山性格,只是两次对视,林织就感觉到了他身上透露出的强领域感。 他和旁人之间有一条巨大的沟壑,想要跨越这条横沟进入他领域的边缘,就要拥有能够让他直视的能力。 生于顶端的人,他们会无意识排斥圈层以外的人,这是他们生长的潜规则,林织再清楚不过。 毕竟林织曾经也有这种出身,只是长辈的决策失误让一切骤变,他们花了无数心思千辛万苦才重新回到了那一步,靠的可不是单纯的机遇。 次日,林织拿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备车出门。 &听见他说的目的地,有些好奇地问:【我们不去和任务对象偶遇吗?】 【暂时不需要,这个时候靠的越近,他越觉得你对他有所图谋,从而更加产生厌烦心理。】 【被看见时,所展现的温情才有价值。】 这话想来有些冷酷,01觉得好像有些奇怪,但又很有道理,继续给林织加油。 林织不觉得明遥缺什么关心,虚情假意他必然已经看腻,加上原主在他那里留下的印象,想要轻松改变根本不可能,那倒不如贯彻到底。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抱有纯粹的金钱目的的靠近,反而十分单纯。 既然明遥觉得他爱钱,那不如让他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欢钱,这世界上谁不喜欢钱所带来的一切事物,明遥自身也不例外。 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安静坐落在喧嚣的城市内,藤萝爬着院墙,石池内两尾鱼游动,一派悠哉。 林织踏进门,屋檐下挂着的鹦鹉声音清脆,说了句吉祥话。 正在逗鸟的老爷子转头,看见来客时有些意外。 毕竟结婚半年,这位男孙媳几乎没有登门过,除了他找上他那次见了一面,之后倒是没怎么见过。 他也听闻了林织和孙子私底下做的交易,也没太追究,毕竟明遥已经低头结婚了。 比起那不知道有没有的重孙,还是孙子的命更重要。 由是他对这位孙媳也算客气,笑眯眯地说:“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明老爷子今年七十,瞧着和蔼风趣,但林织可没真把他当做慈祥的邻居大爷,这类人都老成精了。 “来看看爷爷,最近得了个古玩,我年轻也没什么眼力见,之前听明遥提起过爷爷对赏玩这些很有心得,所以就来打扰了,想请爷爷帮我掌掌眼。” 林织自然不会解释之前为什么没来,这种事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没必要多扯谎,简单带过直接点明来意即可。 照常来说明老爷子可能会婉拒,有闲心说不定会看看,但他特地提起来明遥,老爷子答应的几率可就接近百分百了。 林织笑的有些腼腆,好像真的不太好意思,即使老爷子知道这孙媳妇本性有些虚荣,也不介怀他是不是演的,听到明遥说起自己厉害,面上不自觉露出略带得意的笑容。 老爷子抬手,示意林织跟着他进亭子坐着,边走边说:“那我就看看吧,这玩意水太深,外行太容易被骗了。” 林织将礼盒里的东西放在石桌上,让老爷子鉴赏。 “成色一般……不过倒像是真货……我再看看,老金,去我屋里把我东西拿来。” 老爷子都做好了看假货的准备,不过这几眼下去,倒像是真的,招呼了旁边站着的管家,让他跑个腿。 林织听着他说,摆出一副外行人听内情的仔细劲儿,老爷子看他好学的样子,也就多给他讲了几句。 这玩意当然是真的,林织昨天特地跑去找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差不多的玩意,他特地去的低端一点的地方,不是为了淘金,就是为了找这一般的真货,当个由头来和老爷子搭话。 上好的物件就算是被埋没价格也不便宜,捧着那些东西来,就有些刻意了,老爷子这种性格的人不可能不多想。 等老爷子鉴赏完了,林织也没多留,给站在门口送他的金叔递了个东西就离开了。 “他给你塞了什么?” 老爷子眼尖,不用金叔汇报就瞧见了。 “养胃健脾的药膳方子,瞧着应该不错,回头让后厨给您做了试试看。” 金叔有中医的底子,方子的剂量和材料都合适,不算是胡乱配置,也没怎么瞧见过,算是有心。 “怎么忽地想起讨好我了?” 老爷子吹了吹热茶,小声嘀咕。 “晚辈孝敬,也是应当的。” 金叔没多想,反正林织嫁给了明遥,不管是不是为了八字,嫁都嫁了,明家对他不薄,费点心思也应该。 林织坐上了车,没回别墅,去了下一个目的地。 原主的列表里也不都是用不上的人,有些人倒是可以结识,拓展人脉。 那药膳方子不是他临时买的,而是他根据记忆临摹下来的玩意,明老爷这样的人他当初做生意认识不少,为了让对方答应合作,林织没少费心思,这张药方还是他好不容易从某个派系的传人手里花了十几万买下来的东西,因为过程有些周折,所以他特地将里面的内容记了下来,果然这不就派上了用场。 第二日,林织又去了老爷子那里。 也没做旁的事,陪老爷子听曲儿逗鸟,第三日又去陪老爷子钓鱼。 他这殷勤老爷子看在眼里,但因为后辈进退有度,模样也瞧着乖巧讨人喜欢,老爷子也乐得让他陪着,总之他不开口求办事,老爷子也没什么所谓,毕竟和林织待一块还挺舒心。 这么连着一两周,林织每天陪完老爷子就去拓展自己的人脉,行程安排的很满,他不急不躁,01却坐不住了。 【宿主,我们已经快半个月没见过任务对象了。】 自从那天别墅见了一面后,他们愣是没有任何交集,眼看着救赎任务无法展开,01有些着急。 林织:【我们的任务有时限吗?】 &顿了一下,说:【没有,但拖得越久,任务对象可能会因为厌世而死亡,他很痛苦,我们要努力解救他呀!】 林织安抚道:【已经有进展了,你乖乖看着就好。】 第150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我先去拿车钥匙,你们可以先在周围看看哪里有车。” 虽然沉默了队友们,但谢青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故事走向离奇,朝着球队的更衣室而去。 他得先换衣服,解下身上的护具。 谢青自然地拉走了林织,更衣室没人,门一关只剩下他们俩。 谢青脱下球服,把身上的护甲都解开。 紧身衣勾勒出青年的身体线条,谢青在柜子前拿衣服,背对着林织更换常服。 谢青的肩宽,手臂摆动的时候肌肉线条轮廓蕴含力量,赏心悦目。 套上宽松的上衣,谢青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转过身扶住了林织的双肩,将他转了一个朝向。 “老婆你别看着我了,我怕一会儿我出不去这扇门。” 谢青觉得自己火气应该也没有那么重,没遇到林织之前他连自己动手的频率都不算频繁,但是林织光是盯着他,就让他有些发热了。 尤其还是限定版超短裙金发甜心老婆,简直在他的线上反复横条,要不是牢记着这还是副本里,还有别的人,他早就升旗。 谢青飞快地换好裤子,从衣柜里拿出了车钥匙。 林织听着身后的动静,倒真的没转身,这种情况就没必要火上浇油,外边还有队友在等。 有衣物贴在了他的身后,林织偏头,谢青把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老婆,你穿上。” 谢青可不希望其他人盯着林织的腰看,先遮起来再说。 林织穿上了宽大的男友外套,下摆和他的裙摆一样长。 腰间贴着谢青的手,灼烫感似乎要从皮肉表层渗透到内里。 谢青恋恋不舍地摸了几下,将外套的拉链拉上,贴在林织的颈窝里深吸了一句,然后用力亲了两下林织的面颊才算完。 林织有些状况外,因为谢青亲的其实并不欲,很响亮的两个亲亲,让他思维停顿了一瞬。 “走吧。” 林织微微昂了昂下巴,在谢青转身后摸了摸被亲的那边脸。 门外,队友们已经在路边找到了一辆车,他们虽然不知道谢青的车长什么样,但是附近就只有一辆车,答案很明显。 羊毛卷施一蒙在车解锁后看了一眼,说道:“这车大概只能坐五个人,谁去后备箱将就一下?” “我抱着我对象坐就行。” 谢青举手抢答,林织坐他身上,这种好事必须拿下。 小九忍不住问:“你俩真是一对啊?” 她的视线在旁边白的发光的金发美人身上扫荡,别的不说,这对看着还挺养眼的,就是美人眼光很独特,选的帅哥脑回路很奇怪,没见过这么写鬼故事的。 谢青:“当然,我们还结婚了。” 其他的人的眼神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同情,毕竟在这里,就说明坐了亡命鸳鸯了。 林织注意到那个叫做陶川的瘦弱青年多看了他几眼,那种情绪近乎于意外和疑惑,林织和他对视了一眼,收回了视线。 施一蒙和陶川都不会开车,小九自告奋勇,谢青抱着林织坐在前座,其他三个大老爷们坐在后座。 车上的导航就显示了地点,省去了小 九问路的过程。 只是大家的情绪都不怎么高,毕竟他们一会儿要被鬼追杀,然后再穿越到僵尸小镇。 虽然同样都是变异生物,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穿清朝官服的老僵尸,还是要比丧尸吓人。 而且这还是个没有结局的故事,根本不知道进到僵尸小镇里会发生什么! 老洪想着自己从前看的僵尸片,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颤动,声音有点飘地问:“你说你现在续写,故事会按照你的走向来吗?” “我可以试试。” 谢青靠在林织身上想了一会儿,脑海里几个想法乱转,没有太过明确的思路。 毕竟他之前想的都只是他和林织两个人,现在一下多出这么多人,有些剧情就不合适了。 谢青的安静让空气有些沉闷,施一蒙忍不住催促道:“你还没想好吗?” 谢青有些烦扰:“还没有灵感,这种东西催也没有用,而且我很容易往危险的方面想,你们也不希望这样吧?” 谢青的思路又回到了原点,他有林织所以不怕,假如情况真的很不好,他和林织至少可以自保,但是这些队友又不一样。 林织捏了捏谢青的指尖,低声对他说:“按照你的想法来,太平淡或许不会生效。” 对于看客而言,故事需要观赏性,老树要是觉得谢青的想法没意思,就不会挑选他的故事了。 如果刻意化险为夷就能够通关,这个副本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被碰见。 谢青点头,握着林织的手开口说:“我们到了僵尸小镇,刚好是夜晚。拐角处就是跳过来的一队僵尸,我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避免了被咬的下场,逃到了最近的亮着灯的房子里拍门求救。” “里面的人没有开门,我们不得已翻墙进去,差点挨打,对方看清楚了我们不是僵尸才放心,并且告诉了我们僵尸夜行的原因。” 施一蒙追问:“原因是什么?” 谢青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外国友人怎么听得懂啊,那不是崩人设了吗?” 老洪握紧了拳头,虽然离谱,但是好像又合理。 施一蒙抓狂:“这真的不是你想不出来编的借口吗!” 谢青诚实地说:“是,我写作能力很一般。” 施一蒙静默,哑口无言。 这一刻他只有一个想法,真诚永远是 最大的必杀技,网友诚不欺我也。 林织笑的身体微微颤动,他的笑点其实没有这么低也没有这么奇怪,但他可能被谢青感染了。 谢青悄悄和林织咬耳朵:“老婆你别动了,分心我更想不出来了。” 林织的裙子短,坐下来就更短,他本就身处甜蜜的煎熬中了。 谢青思考了一下继续说:“在一番艰难比划下,我们终于和本地人完成了交流,对方通过角色模拟告诉我们,有人惊动了尸王,夜里尸王会带着僵尸们出来活动,吸人血并且传播尸毒,白天他们都会回到棺材里,镇压普通僵尸没有用,除非镇压尸王,可是尸王却藏匿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为我们讲解的人忽然被僵尸鬼附体了,因为他刚刚在扮演的时候一直踮着脚,我们急忙用他那里的道具将僵尸鬼从他身上逼退,并且给他喂糯米清他的尸毒,他因此变得虚弱,所以寻找尸王的重任只能落在我们身上,因为他是这个镇子上唯一的道士。” 陶川默然了一瞬说:“这道士的道行还挺弱的。” “故事的最后,我们找到了尸王,和尸王大战,最后封印了他,我们成功的离开了这个奇怪的地方,一切就结束了。” 谢青一口气把剩下的说完,有种完结的快乐。 小九差点一个急刹,她打转方向盘说:“过程呢!以下省略八百字吗!” “我可没有写作战计划的癖好,而且你们也不是受我控制的棋子,所以过程到底怎么发展,就看大家的发挥了。” 谢青向来散漫,将就随机应变,他自己都无法预测自己的行为,何况是安排其他人。 他喜欢独来独往,当然现在是更喜欢和林织成双入对。 谢青可怜兮兮地靠在林织的身上,虚弱地说:“哎呀,用脑过度了,已经不能说话了。” 好烦,好想和老婆二人世界。 他摸着林织的手,眷恋地嗅闻着他身上味道。 他本来想的故事走向就不是这样,可惜不能播。 林织感觉到了谢青变差的情绪,虽然谢青看起来很好相处,但事实上谢青其实并不喜欢和人靠的太近,不喜欢和人有过度亲密的关系。 被不详光环笼罩让他有了失去亲人的阴影,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种性格。 林织相信要是谢青知道他能进入休息空间,那么谢青绝对会缠着他直到积分耗尽为止,谢青本来就没有返回现世的心,喜欢上林织之后就更没有那种心思。 能让谢青开心的事情似乎很少,但其实也很多,比如这样。 林织翻转着手腕,将掌心朝上,和谢青的掌心相贴,扣住了谢青的手。 谢青立刻握住,情绪肉眼可见的高涨,林织垂眸,唇角轻翘。 车子很快到了林中小屋,大家没迟疑,立刻进入。 那些奇怪的诡异的事件在被得知了前情提要后,根本没有人紧张。 阿飘刚拿起刀追杀,就发现一群人已经跑没影了,乌泱泱地涌下了地下室,一时之间只能听见咚咚咚咚的声响。 阿飘看着手里的刀,陷入了沉思。 废弃的地下室里出现了通往外界的门,谢青进行了倒数,踢开了那扇门,拉着林织钻了进去。 漆黑的夜晚,月光似乎散发着不自然的白。 身着黑色官服,面色青白的干尸们双手直直伸着向前蹦,红色帽缨在空中随着动作晃动。 齐整的群体动作,让氛围更加压抑。 玩家们纷纷屏住呼吸,看着从自己面前经过的僵尸们,心跳如雷。 林织没有呼吸,打量着这些青面獠牙的僵尸。 他们已然是干尸,浑身被包裹的严实,露在外边的面颊和手掌干瘪地贴着骨头,双目无神,眼周青黑,双脚微微悬空向前跳动。 观察他们脚的时候,林织难免看见了自己的金发,忍不住闭了闭眼。 倒不是难以面对金发,只是他不理解,金发超短裙在谢青的脑海里是怎么能和僵尸同时出现的。 眼前的僵尸快要走完,老洪有些憋不住,捏着鼻子忍不住用嘴吐了一口气。 队伍最末的一只僵尸猛地转头,朝着巷子的方向跳了过来。 第151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比例30%明遥虽然看向镜头的神色不好,但熟悉他的明老爷子知道他并没有特别动怒,而且这样子比平时冷冰冰的生硬表情好多了。 【林织】:我不太放心,还是去看了看。 【爷爷】:他没赶你走? 【林织】:赶了,但我搬出来您,明遥也知道您担心他,所以没让人把我丢出去。 林织虽然这么说,但明老爷子还是觉得不一般,他孙子的性格他很清楚,绝对不是搬出他的名号就能让他轻易忍受,而且很多时候明遥很排斥外人的关心。 【林织】:要是明遥跟您说起的时候,爷爷你记得替我托着点底。 【林织】:我只是觉得他一个人死气沉沉的不太好,我还指望他养我一辈子呢,他可得平平安安。 这大实话可比虚伪的担忧要来的讨喜,老爷子被林织逗得哭笑不得,给人打了包票。 窗外的雨声阵阵,老爷子想起院子石池里的鱼儿,有鱼儿闹腾,池子才不是死水一潭。 第二日天放晴,路边还积着小水洼,倒映着建筑的影。 林织起床吃早餐,碰见了准备离开的明遥。 剪裁合身的西装勾勒出轮椅上男人的宽肩,林织回想起昨晚看见的明遥的手臂线条,从衣物间可以窥见的肌肉,证明他有锻炼上半身力量,既然有这种坚持,为什么不愿意复健? 林织脑海里的思绪飞转,听见明遥说:“把我卧室里的床单被子都拿去烧了,脏了。” 林织确信明遥是故意的,因为他正看着他,不过他没生气,也没觉得被伤了自尊,反而觉得有些玩味。 面对不在意的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明遥以为自己在表达明确的拒绝,林织却觉得他有些稚气。 想来也是,明遥年少时出了车祸,之后性格孤僻,家里接连产生变故,他又有心结,所有的时间都忙碌于商业往来,不愿意让任何人靠近他的世界。 除了爷爷,他断绝了一切情感往来,自然也就断绝了许多变故,这样的人无比成熟,也有着绝对的纯净反差。 林织顺着他的话说:“那床要烧吗,如果连床你也不要了,干脆搬去我房间吧,你的床看着就让人感觉会睡的很舒服。” 明遥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人的无耻程度,浑身冒着冷气离开了。 电梯向下,明遥捏着扶手的手收紧。 昨晚他就因为林织残留下来的气息而没有休息好,梦里都是林织那天问他能不能加十万的样子。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回到那个时候,坚决地让林织离爷爷远一点,不要再上门。 金叔还说他挺可爱,连爷爷都夸他乖巧听话,简直太可笑了,这个人分明肤浅虚荣贪财虚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太阳逐渐西移,下班后明遥去了老爷子那儿陪他吃晚饭,距离他上一次来这儿也有一段时间了。 老爷子正在院子里侍弄自个那些娇贵的花,昨天一场雨下的突然,他紧急把花都搬了进来,但因为湿度过高,有两株娇气的已经有点蔫儿了,可把他心疼坏了。 老爷子听着喊了一声‘爷爷’就不开口的孙子,想着林织说的对,确实是死气沉沉。 这一顿晚饭吃的安静,爷孙俩聊的都是些公司的事和风向规划,老爷子有心想话家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拿林织起了话头。 “这盅汤吃的确实养胃健脾,我这些天都感觉自己食欲好些了,以前入夏我就不怎么想吃东西,今年倒还好,这药膳方子是林织拿来的,还挺管用。” “他上心是应该的。” 明遥不明显地冷哼了一声,一个月他给三十万,林织该上心。 “也是,毕竟是我孙媳妇。” 老爷子故意这么说,想看看明遥的反应。 明遥淡漠道:“您应该知道我们婚姻的本质。” 老爷子叹气,有些无可奈何。 “我老了,或许也陪不了你多久了,明遥啊,那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也该试着去……”“爷爷,你会长命百岁的。” 明遥打断了老爷子的话,语气平缓。 他的态度还是一如往常的强硬,老爷子摇摇头,也不再说话了。 明遥去老爷子那里的事情,01第一时间告诉了林织。 这在林织的意料之内,他让01注意明遥接下来的行程,在几天后找到了可以偶遇的点。 那个宴会明遥会去,启明地产也会拿到邀请函。 林织找上了胡童,胡童虽然对这种商人性质的宴会不感兴趣,但听到林织感兴趣,便决定让好友去见见世面,给林织搞来了张邀请函。 宴会的地点在高级酒店的顶层,面积宽阔,可以俯瞰城市夜景。 水晶灯折射华丽的人间,在弦乐下,宾客们轻声交谈,谈笑风生。 林织递过邀请函,在侍应生的微笑下走入门内。 好在原主先前为了充场面有购置高档西装,虽然不算名贵,但在这个场合也够用。 林织手里现有的流动资金不多,先前明遥给他的钱转眼就被他投到那个雪糕厂里去了,现在还没到下个月打钱的时候。 好久没有这么捉襟见肘过了啊,林织在心里轻叹,真是久违的感觉。 这种场合内不必熟识才能打招呼,端过一杯酒随意靠在几个人旁边,听见他们在聊什么话题后,可以自然地加入。 如果对彼此的话感兴趣,就能顺理成章地互相认识,交换名片。 林织并没有印制名片,但因为他不俗的谈吐,对话题的了解度和给人的感觉,大家便默认他是谁家的公子,也就没有再追问。 林织在会场聊了一个多小时,口袋里收获了数十张名片,明遥依旧没出现。 01:【他终于到了,要不是我一直盯着他的位置,还以为他不来了呢。】 能被01提起的自然只有一个人,这种情况林织倒是不意外,这种级别的宴会明遥能来就已经给面子,在场不少人是冲着明遥来的,如果是重要的发布会或者是研讨会,明遥必然会准时出席。 明遥的出现果然引起了一些骚动,大家都有意识地朝着他的方向靠拢。 林织并没有靠近,端着酒看着窗外的景色。 01:【宿主你不过去吗?】 林织喝了口酒,在脑海中应答:【当然不过去,他可不希望被别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何况他也没什么能和明遥交流的事情,众目睽睽之下,估计不出多久就要有人对他的身份进行深挖了。 01呆住:【那我们来这里偶遇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散场的那一刻。】 谁说偶遇只能在过程中,不能是开头或结尾。 “晚上好。” 有道声音从旁边传来,林织偏头,和来人打招呼。 这是个看着很儒雅斯文的青年,约莫二十七八,给人的气质便很温和。 “我叫裘清嵘,初次见面,这是我的名片。” 林织接过了名片,看见了上面的一行字。 ——禾生生物科技 明家在生物科技这方面算是龙头,禾生与它亦友亦敌,双方联手对付过外资,也一起研发过东西,但私底下也较着劲,算是良性竞争关系。 林织有些意外他的主动搭话,说出了今晚重复率最高的那句话:“我叫林织,抱歉,我可能没有名片。” “我知道,我注意你有一会儿了,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些冒昧,不过你很多见解和看法我都很赞同,比如……” 裘清嵘很健谈,自然地将话题过渡。 在林织进来之后,裘清嵘就注意到了他。 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没人知道的身份,仿佛名利场里自如的游鱼,都是吸引他的原因,当然青年自身的相貌也叫人见之不忘。 不是空谷幽兰,也并非清冷如月,像是于幽暗之所静谧盛开的繁花,因无害让人卸下防备,也因这种无害让人提起防备。 裘清嵘玩笑般将这话提起,让林织轻笑:“裘先生说话真有趣。” 真是大胆又直接的试探,林织心里评判,表面滴水不漏。林织的外貌和他所展现出来的气质,对手容易将他看轻,事后才追悔莫及,发觉他是朵食人花。 林织顺势谈起了下个话题,裘清嵘也意会的附和。 和聪明人聊天容易情绪愉快,尤其是对方想让你感到愉快时。 林织感觉到了他的一点意图,并未做出什么表示。 如果在从前,裘清嵘可能也会让他感兴趣,只是现在有明遥珠玉在前,他自然也就意兴阑珊。 男人在林织眼里有时和钱差不多,有时候本身没有意义,有意义的是他们为他带来的情绪价值。 林织感觉到了有一道视线在他身上扫过,他看向了人群中央的明遥,对他遥遥举杯。 明遥和他对视了一眼,漠然地转头,和旁人继续交谈。 裘清嵘有些好奇:“你和他认识?” 林织弯眸:“算是认识。” 大抵不会有人想到他们是有着婚姻关系的夫夫。 “要一起过去打个招呼吗?” 林织无所谓他是客套还是其他想法,委婉拒绝了。 “那我先过去,有空请你品酒,林先生,和你聊天很愉快。” 听见裘清嵘的话,林织微微颔首,目送他朝着明遥的方向去。 原主的酒量并不算特别好,林织今晚喝了不少,放下酒杯去卫生间洗手,随手将裘清嵘的名片丢在了垃圾桶里。 01不解:【他怎么了吗?】 发生什么了吗,刚刚全程不是很愉快的在交谈吗? 涓涓水流声里,林织仔细地清洗双手。 成年人之间,很多隐秘不可言的含义都只需要一个细微的眼神,林织知道裘清嵘对他有好感,可惜他有性洁癖。 裘清嵘进退有度风度翩翩,这种美好的品质也透露了他的经验丰富,或许不多,但他已经不在林织的考虑范围内。 几点水滴溅落在了镜子上,镜面里青年的笑容温柔地回答:【他贬值了。】 和废纸一样的货币,不能带来任何正向的情绪价值,他永远不会考虑和他们产生情感身体联系的可能。 当然,如果有必要的生意往来,他不会夹带任何私人情绪在其中,这是作为商人的基本素养。 如果这里是他的世界,他必然不会丢掉这一张可能会有用途的名片,但在这个世界里,他的目标是明遥,没必要和禾生的人多接触。 林织想到了明遥,面上的笑意扩大。 明遥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微蹙着眉转身。 可能是最近的天气炎热,让他也不免跟着烦乱起来。 不一会儿,明遥的车便从庭院外离开。 没有人盯着,管意心下一松,同林织玩笑地讲:“你这朋友气势可真够足的。” “可不是么。” 林织轻笑,和管意约好了训犬的时间,抱着糯糯送他离开。 “太太……林先生,晚饭已经好了。” 女佣一时顺口后立刻改口,有些纠结地捏着衣角的边缘。 林织记得她,她就是他穿过来那天给他涂指甲油的女仆,胆子有点小。 “知道了。” 因为有外人来,所以林织通知佣人们改口。 这个称呼其实也算是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因为原主住进来时,别墅里的佣人都是用‘林先生’称呼他。 可因为原主有些惧怕明遥,有时候有些仆人称呼他为‘先生’或者由于发音原因,他的姓氏的声音比较轻,原主都会以为是明遥来了,会被吓一跳。 加上原主初入上流社会,也很羡慕那些少爷夫人,他本身也喜欢男人,索性让别墅里的佣人叫他‘太太’,让他好虚荣一下,毕竟这样听起来更像是这里的主人。 这是个同性可婚的世界,所以男人被称为太太也不是什么奇事。 明遥根本不管这种事,这个称呼也就在别墅里被称呼起来。 用完晚饭后,林织在庭院里逗着小狗玩。 他将一些肉干包裹在丝巾里,平摊在掌心内,在小狗听话做了动作后就奖励它一颗肉干。 丝巾在小狗湿润的鼻尖轻晃,散发着淡淡的薄荷的香味。 在之前的一个雷雨天,林织进过明遥的房间,在床上有闻到明遥身上的气味。 他之后也从负责采购的管家那里旁敲侧击地问了明遥的洗浴品牌,买了同款后嗅闻了味道,确定气味相似后就搁置在了一旁,等着此刻派上用场。 他用丝巾浸泡了一会儿,打算培养狗狗将这种气味和奖励挂钩,从而喜欢这种味道。 “可要给我争气哦。” 林织温柔地摸着糯糯的脑袋,小天使狗狗舒服地蹭着他的掌心。 01在空间里看的直撇嘴,要不是它现在不能化形,它也可以让宿主抱它摸它,它可比这只小狗有用多了。 等等……01呆了呆,它可以化形吗? 系统手册说了吗?没说吗?它怎么记得可以呢? 01有些莫名地挠了挠脑袋,颓丧了下来。 林织可不知道小系统的心事,回去将丝巾洗净烘干后折好。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着,林织几日后去老爷子那里看望他时,听老爷子问起了工作的事。 “做那小子的助理可以长长见识摸清楚情况,等你待的差不多了,我就让他安排你调任,你是有抱负的孩子,要有地方施展拳脚才好。” 老爷子边喝茶边说,天热老爷子吃不下东西,但热茶喝得倒是悠哉。 “明遥大概也是这个意思,这些天在他身边我也学到了很多。” 虽然说是助理,但林织做的事和其他助理也不同。 不管端茶倒水会议记录,也不管行程安排等等,倒有点特聘顾问的意思,偶尔陪明遥出席社交,陪同一些重要场合。 那些送过来的方案文件等,其中的项目有的已发生甚至已完成有的未发生未完成,明遥就是要看他怎么给方案,甚至通过快速堆叠的方式查看他的决断思路和抗压能力,这考察的方式和老爷子的如出一辙,只是更直接些,不愧是爷孙俩。 老爷子看着旁边漂亮可人的孙媳妇,笑着吹了吹茶,说:“晚上就留这吃饭吧,我让明遥也来。” 林织的表情有些意外,但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老爷子有些语重心长地说:“明遥他看着有些冷心冷情,其实很重情义,有时候就是太重情义,才会钻了牛角尖……织织啊,你们既然已经结婚了,就多说说话多处处,别太把他的冷脸往心里去。” 老爷子似乎是想起了往事,看着不远处有些出神。 林织笑着回应:“我心大的很,向来不往心里去。” 他这话似是应了,又像是故意接错茬,老爷子也拿不准他的想法,也就没再说了。 小辈们的事,他也只能干看着,毕竟这场婚是他逼着他们结的,要是他现在挑起了林织的想法,明遥那边又不愿意,那就罪过了。 第152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风带走了气味,散往各处。 林织慵懒地靠在墙上,感受到腿根处轻微的刺痛,他拍了拍占到些许灰尘的裙子,没计较又多了一个齿痕。 他对着谢青弯了弯唇:“做得不错。” 在舒心的时候,他并不吝啬夸奖。 少年的眉目轻扬,那双长得有些无辜的眼眸弯弯,显得格外温柔。 这种柔软感对应在欲念上,形成了让人有些指尖发麻的反差,并不尖锐,却带来一阵又一阵的颤栗,仿佛被无数情丝藤蔓缠绕,深陷于爱的沼泽。 “老婆,你可别招我了。” 谢青弯腰用积分兑换的纸巾帮林织擦了擦,有些恋恋不舍地拉上了林织的外套拉链。 谢青虽然急,但他其实也没有那么急,不至于在这就要急吼吼地进行最终章。 其他队友还在努力寻找尸王,他们也不好划水,当然,这只是最不重要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这段时间根本不够,要是真的进去还不够谢青尽兴,何况僵尸只在晚上出现,这里总会有白天,白天他们可以休息,他完全可以找张床,不急于这一时。 谢青伸手整理好了林织的衣服:“老婆,我们走吧。” “嗯。” 林织释放出雾气在前方探路,和谢青走进了夜色里。 走动间略显怪异的湿滑感残存,林织微微蹙眉。 谢青蹲下来帮了他之后,站起来顺便把他自己的也一块弄了,谢青的体温本就高,在他的冰冷对比下更显灼烫和噬人。 所处的环境增添了几分随意甚至是放纵感,最后布料被弄的厚重湿冷,裙边也没有幸免。 这个副本结束后也到了可以告诉谢青他能进入休息空间这件事的时候了,想着接下来的计划,林织勾了勾唇。 谢青的这个故事虽然让他意外,却误打误撞的和他原本想要做的设计重合了,让他更方便行动。 这里有着很多僵尸,也就意味着有很多棺材。 安放着已死之人骸骨的地方,亦是谢青的出生之所,是他背负不幸名声的源头,也是他与至亲相处的终点。 它于谢青的意义复杂,多添一些又何妨。 林织和谢青在搜寻的过程中又遇见了几次僵尸,谢青这次没有再用光,他屏住呼吸,和林织一同看着僵尸经过。 到了东郊,僵尸的数量反而变少了。 稀疏的林子里有着大片空地,内里齐整摆放着一具具棺木,数量之多让人头皮发麻。 林织在周围扫了几眼,不远处的林子里也横七竖八地摆着几具棺材,只是和眼前的这些棺材一样,都是空的。 惨白的月光照在密集的棺材上,投下漆黑的影。 “我们不会闯进他们的老巢了吧,尸王有没有可能在里面?” 谢青指了指朝着林子内延伸的一条小路,要抵达那里,必须穿过这片棺材堆。 这些棺材明显就是被刻意地摆在这个地方堵住去路,俨然一副将在帐中卒守阵线的模样。 林织抬腿:“进去看看。” 他可以察觉生灵亦能捕捉亡魂,但僵尸在这二者之外,用阴气搜寻答案很容易有误差。 棺材间的缝隙只能容纳一人走动,谢青跟在林织的身后,捏着鼻子往前走。 棺材太密集,腐尸的气味太冲。 林织倒是不受影响,走到了小路上。 他们正欲往里走,听见了蹦跳的响声。 一声声几乎像是砸在地面上,林间很快就照出了一道道高低起伏的影子。 这群僵尸们回来了。 谢青立刻抬头,天这么快就要亮了吗? 还是说里面就是尸王的所在地,他感受到了威胁,所以让僵尸们提前回来铲除威胁? 向前还是向后? 谢青和林织毫不犹豫地做了同一个决定,继续朝前。 林织是一个习惯计算成本的人,既然他们都已经走到了这里,那就不能无功而返。 谢青想的就简单多了,来都来了,总得看看。 现场道路的尽头是一片密林,唯一的空地上,摆着一副紫黑色的棺木。 棺木上满是符文,一些黄符散落在地上,林织看见了棺木上用来钉死的桃木钉松动了一颗,掉在了地上。 别于外面那些大开的棺材,这具棺椁只在头部开了小半缝隙,内里幽黑,必须要靠近才能看清。 谢青的掌心亮起光,和林织一起走近。 外边的僵尸显然已经闻到了活人的气味,不断往里涌入。 他们刚一靠近,棺木的盖子便猛地炸开,一股青黑色的雾气朝着他们脸上扑来。 林织瞳孔微缩,立刻化为了鬼躯,长袖挥出阴风将腐蚀性的尸毒挥开,护住了谢青的口鼻带着他向后退。 阴邪棺木旁,身着大红嫁衣的厉鬼神色阴冷,让月夜更添几分可怖。 谢青却觉得无比安心,光团在棺木内跳动,照亮了内里。 谢青低喃:“空的?这是个陷阱?” 林织:“先走。” 此地不宜久留,后方的密林枝桠丛生,完全看不到路,虽然僵尸会被拦住,但人一样寸步难行。 他们返回刚刚那天小路,和僵尸狭路相逢。 谢青屏住呼吸,弯腰从他们的身旁走过。 他走的很轻,僵尸的听觉不好,但他们依旧有听觉,太过明显的动静同样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力。 走出了小路,谢青便没有路走了。 因 为无论是哪个缝隙,几乎都有僵尸在前行。 谢青也快憋不住了,拉了拉林织的手,对着林织眨了眨眼。 在谢青猛吸一大口气的时候,僵尸们齐齐转头,于此同时近乎天亮一般的光在上空显现,那些准备追捕猎物的僵尸们立刻慌乱地想要往棺木里逃,因为身体僵硬,还有僵尸发生了互相碰撞的场面。 林织趁着这个空档卷带着谢青离开,脑海里却想着谢青的这个天赋,实在是所有惧怕阳光的鬼怪的克星,他的光里是纯然的炎阳,比一般的阳光还有杀伤力。 谢青成长了很多,如果他们相遇的时候谢青是这个能力,还未吞噬其他副本核心力量的他未必能敌的过。 不远处那片墓地,天亮了十几秒,又毫无征兆地暗了下去。 谢青擦去了额间的汗珠,样子还算轻松。 上个副本游轮晒太阳,他可吞了很多光。 在远离了僵尸群后,林织重新凝出人身,和谢青往道士的家里走去。 因为是在故事里,主角一行人总能找到藏匿的怪物,这个镇子并不大,他们这边没有结果,陶川那边说不定就碰上了。 谢青和林织到的时候,里面只有还在躺着的道士。 他的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旁边吐了一堆青黑色的糯米。 他正在闭目养神,没和林织他们搭话。 谢青搬来了椅子,让林织坐着。 没多久,外边传来了翻墙的声音。 看着队友们一个个气喘吁吁的落地,谢青有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困惑。 “你们为什么不走正门?” 第一次是道士不给开,但现在又不一样了,这显得刚刚推门进来的他和林织格格不入。 队友们:…………他们忘了还能走正门这件事了。 主要是当无限游戏玩家的,谁没偷鸡摸狗过,逃命的时候方式不拘一格,已然形成了习惯。 施一蒙带过了这个话题说:“我们有重大发现,我们找到尸王了。” 谢青立刻追问:“在哪儿?” “西郊的义庄,那里好多棺材,在小门里面有一个黑紫色写满符文的棺材,我们没有靠近,大师说太危险了,他一个人进去看,没多久大师就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跑的贼快的绿毛僵尸,我们直接跑了回来。” 施一蒙一口气说完了他们的发现,少人开团是不明智的选择,所以他们打算先离开,越到后面副本难度越大,他们可不想直接被尸王给杀了。 其他人点头,表示施一蒙说得对。 “这尸王还会障眼法,我们去的东郊墓地,那里摆了很多棺材,最里面也是一具黑紫色写满符文的棺材,上面还有桃木钉,靠近就会炸开喷出尸毒,还好我老婆护着我。” 谢青也讲述他和林织的发现,最后的话语里是遮掩不住的甜蜜。 施一蒙闭眼,低声对旁边的老洪说:“我有点受不了了,怎么死后的世界里还有秀恩爱的。” 老洪:“呕。” 小九扫了一眼美人细长的腿,吸溜着无形的口水,嘟囔道:“我有我也秀。” 林织没说话,他觉得上个世界的孟玲应该和他们很有话说。 作为唯一一个和尸王正面交锋过的玩家,陶川开口了。 “他的实力很强,不是这只僵尸鬼能比的,他的眼睛能看见,我们屏住呼吸会失去效果,而且他手底下有可驱使的僵尸,所以我们要有个计划,一起除掉他。” 如果只是尸王,陶川可以一战,但还有太多马前卒,会很棘手。 林织提出了关键问题:“我们需要知道明晚他会藏在哪处。” 从东到西需要时间,如果扑空会更被动。 大家一致看向了作者本人,谢青摸了摸下巴说:“我猜他会在东郊墓地。” 陶川:“为什么?他弄两个地点,不就是为了混淆这一点,我们猜他会因为被发现换地方,他说不定就会反其道而行之,继续留在西郊义庄?” 谢青笑吟吟地说:“正因如此,所以他大概率会在东郊。” 这就是我预判了你预判了我的预判。 谢青就喜欢做这种你猜我猜你猜不猜的事情,他觉得他故事里的人物,应该也会继承这么一点特性。 大家觉得言之有理,还是选择相信作者本人,一起制订了计划。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打算等到白天去东郊把其他僵尸都尽可能地进行封印,削弱尸王的力量,如果时间充裕,在白天就对尸王下手,如果时间不够,他们暂时等待机会,伺机而动。 当然为了避免扑空的意外,他们还做了灵活替换的计划。 很快,天亮了。 休整了一会儿的玩家们带着NPC的道具出发,去往了东郊。 不过没多久他们就察觉到了异样,因为天亮的太快了。 刚刚还是清晨的微光,他们还没走到东郊,天就已经大亮,估计不出一个小时,天就会黑。 一旦找错,他们根本没时间在白天跑去另一边。 谢青忿忿:“干嘛乱改我设定啊!” 他本还想着白天时间足够充裕,按照故事的惯性尸王肯定不会在白天被他们端了,肯定会有一些障碍让他们需要等到傍晚,这样白天他就有时间和老婆亲热了,结果作文精居然在他的故事里二设,简直岂有此理。 故事场景之外,老树冷笑一声。 还想用白天口口?做梦去吧你,老朽可不是来看口口文学的! 第153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东郊墓地,看着几乎是义庄两倍的棺材数量,小九他们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现在是正午,阳气最足的时候,昨夜那些敞开的棺材现在早已经牢牢盖住,将阳光隔绝。 棺材盖盖的格外紧,谢青他们费了一番力气打开了棺木,里面的僵尸被太阳照到,身上发出了被灼烧的臭味,眼见就要发狂大吼,林织将黄符贴在了僵尸的头上,僵尸停止了挣扎,没多久就彻底变成了干尸,獠牙与青黑的指甲褪去,变成了怪异的尸体。 这种办法虽然有效但是效率太低,恐怕拆不了几具棺材,就要天黑和这些僵尸面对面了。 这个时候,先行去看尸王棺材的陶川回来了。 “尸气太重,和昨夜一样,他应该就在里面。” 陶川给出的结论让大家有些欣喜,找对了地方就好,起码第一步迈出去了,紧接着陶川说的话让他们感觉到了情况不容乐观。 “我打不开棺木,恐怕只能等到晚上他自己出来,这么多棺木,我的安魂咒未必能全部生效,我能弄多少弄多少,你们能撬开几个撬几个,在黄昏的时候停止保留体力,夜晚作战。” 大家点头,六个人分为了三组,陶川、谢林以及九洪施。 开了五具棺木后,异变斗生。 青黑色的尸毒以极快的速度从尸王的方向蔓延而出,如同一场大雾,连阳光都变得微弱了些。 陶川声音急促地说:“快躲进棺材里,千万不能被碰到。” 一旦吸入,必定会中毒,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变为僵尸,就算是屏息,皮肤接触到的部分也很容易溃烂。 陶川刚开口,经验丰富的玩家们就已经翻滚进了旁边的棺材里。 谢青想也不想地拉了林织进了其中一个,他身下压着一具干尸,身上抱着林织,躺进去的几秒后谢青才反应过来他过激了,因为只要林织鬼化,根本不受尸毒的影响。 在他们躺进棺材后,棺材的盖子自动合上了,空间狭□□仄,只能听见人的呼吸声。 施一蒙在盖子合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惊呼,用力去推棺材盖,没想到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他坐了起来,看见还在蔓延的尸毒,又赶紧躺了下去,安详地盖上了盖子,大声地通知队友们这个消息。 谢青尝试地推了推,发现果然如此。 谢青刚想和林织说笑两句缓解一下气氛,却发现林织乌黑的眼珠里微微泛着红光。 散发着腐木与尸气的普通黑色棺木变得宽大厚重,透着上等木料的淡淡清香,身下有些硌着他的原来躺在这个棺材里的干尸消失无踪,变为柔软的绸缎,谢青无需看也知道这床被衾上一定绣着红色鸳鸯。 这是林织的棺材,出现在他们拜堂的那天,还有他的梦里。 谢青记得很清晰,红色的棺木内铺满鸳鸯锦缎,里面躺着他的新娘。 如今的情况倒是有了出入,他躺在其中,林织趴在他的身上,柔软的金发充斥着健康鲜活的气息,有种时空重合逆转的差错感。 棺材给人的感觉应当是厚重肃穆甚至有些阴森压抑,代表着凋落的死亡,冰冷的沉眠,而躺在这稍显逼仄的方形空间内,嗅闻着林织身上的甜香 ,谢青却在密闭中感觉到了安心。 林织眼里的红意褪去,看见了谢青脸上的出神。 他有些意外,没想过谢青会不适,正准备出声解释,却看见谢青眼珠子动了动,耳边响起了谢青充满真诚的夸赞。 “我真不敢相信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完美的人,连棺材都这么好看,让人躺的这么舒服。” 谢青的夸赞不含有一点水分,反正林织的棺材就是最好看的棺材,不是外边那些普通货色能比的,连尸王的棺椁都远远不如,这要是让尸王看见了,不得连夜去并夕夕砍个十八刀求同款。 林织看着谢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持续失语。 在谢青开始询问他能不能把棺材改成双人模式的时候,林织终于忍无可忍地说了一句废话:“不害怕吗?” “当然不害怕,老婆,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我是在棺材里出生的,所以我小时候对这个还挺好奇,别人都害怕死人,但我不怕,那些人下葬的时候我就会偷偷跑去看,而且经常去墓地里玩,想着躺进棺材里是什么感受。不过我可没那么缺德,去躺别人的家,所以长大以后我去密室当了NPC,躺进了道具里面,还挺无聊的,还是老婆你这最舒服,我最喜欢。” 谢青用轻松的语气提起了自己的过去,兴致勃勃地和林织分享自己觉得好玩的事情。 随着讲述他也陷入了回忆,似乎看见了那个小小的灰蒙蒙的村庄,腰上总是系着蓝色碎花围裙的养母,看见了后山的墓地,一块块墓碑,生母生父坟旁长得野花野草。 他没事就会去拔一拔,只是他小,总是扯的很费劲,其他小孩不和他玩,他也不和他们玩,趴到他妈妈的坟茔上,和她说着今天看到了什么。 有时候他想挖开妈妈的坟,撬开对他来说大大的棺材,看一眼里面的妈妈,看一眼自己出生的地方,他趴在墓上,时常会觉得自己也飘到了地底下,蜷缩在了母亲的身旁。 阿妈告诉他,他才不是不详的孩子,他是生命的奇迹,母体都死了他还能顽强地活下来,说明他就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阿妈油尽灯枯的最后一刻,还握着他的手让他高兴地活着,后来的养父母每一年给他过生日,都希望他健康快乐地成长,他爱的与爱他的亲人都希望他能这样活下去。 谢青有时候会觉得,这种期望也很残酷,他不愿意违背他们的话,并且努力地朝着他们希望的方向去生长,可是有时候他会觉得,真的有意义吗?一个本应该和母体一起死去的生命,真的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吗? 谢青有些高兴地觉得,爸爸妈妈们说的果然没错,还是有意义的,不这么生长二十载,怎么下来的时候遇见林织,根本连进入无限游戏的资格都没有。 谢青的语速飞快,神采飞扬,林织静默地望着他,有些感伤。 谢青还在继续说:“不过我们这样没关系吗,他们等下不会发现我们躺着的棺木变了吗?” “他们不会发现。” 林织用了障眼法,即使是陶川都无法发现棺材的变化。 谢青忽然想到了自己在做密室工作人员的时候发生的好笑的事情,正准备说给林织听到时候,唇瓣却忽地被柔软覆盖。 林织垂着眼眸亲吻着谢青的唇,手指陷入了谢青柔软的发丝中。 谢青微微睁大眼,勾着林织的舌尖反客为主。 他根本什么都没有表现为什么林织总是知道,他真的受不了林织用这种带着些爱怜的姿态和他亲密的模样,让他真的很想把林织弄的乱七八糟。 青年温热的手掌探入裙摆边缘,已经干透了的布料早就如同摆设,残留着他曾触碰过的痕迹。 东郊墓地内,陶川先起身看了一眼外边的情况。 尸毒已经没有再蔓延,陶川离开了棺材,正准备叫其他队友的时候,发现又一波尸毒从尸王的方向喷洒而来。 看来他真的已经发现有人闯入,但苦于白天不能起身,只能用这种方式驱赶他们。 陶川用积分换了东西,意念绘制符箓,打入了队友拆开的几个棺材内,宣布了接下来的计划。 “这尸毒一波接一波,有点麻烦,我可以应对,你们就不用花费积分买东西应付,我已经给你们在的棺材画了隐息符,你们先别出来,等天黑我们杀尸王一个措手不及。” 其他队友感动地应声,谢青也低声应和。 几个玩家甚至是陶川也不知道,在身旁密封的棺材内,藏着何等人间靡艳。 老树看着眼前满屏的口口,陷入了沉思。 第154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谢青仿佛深陷一场甜蜜诡艳的梦境,不可抑制地亢奋,在林织注视着他的眼眸里,抛却所有理智。 棺内的空间门有限,小幅度的碾磨深陷,不断缠绕。 厉鬼仿若棺木内从骸骨中生长而出开的妍丽的花,他的根系丝丝缕缕植根他的血肉与灵魂里。 林织的唇瓣红艳丰润,带着轻微破损的痕迹。 短裙的布料柔软散开,笼罩着方寸之地,偶尔在起伏间门透露些许光景。 象征着死亡的狭窄居所,有他人在的吊诡险境,不顾一切的狂热与理智丧失,即使是谢青这样的人都觉得疯狂,快意地沉溺。 谢青呢喃着林织的名字,他刻意放的更加缓慢厮磨,看着林织的神情,着迷于他眉眼的任何情绪。 林织从没经历过如此刻意的缓慢,像是漫长又没有尽头,蛰伏着的轻微跳动,滚烫到似乎能将内里灼伤。 明明是让人难忍的惊惧之地,却因为蔓延的甜香,让谢青觉得简直浪漫的无可救药。 对于棺木的久远印象再度被冲刷,悚然防备早已化为热情的爱恋。黏腻的水泽在狭小的空间门内回荡的清晰,让人觉得潮热。 谢青微微托着林织,加快了动作。 “老婆我好爱你啊,真的好爱你啊。” 谢青呢喃,爱语倾诉时,心跳也跟着应和。 他怎么会这么喜欢林织呢,喜欢到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情绪过于高涨,已然让谢青的心脏微微发疼。 然而这种痛意对于谢青来说也算是甜蜜,他毫不顾忌,任由他以身体难以承受的频率跳动。 谢青从前很讨厌自己的心脏,这个维系着他生命运转的器官,这个脆弱又诡异的很顽强的部位,他甚至觉得这就是他不详的来源。 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每一次亲人死亡之前,他都会感受到预兆一般的痛苦,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的这颗心脏多重要啊,维系着他和林织之间门的契约,是林织跟随他穿梭副本时栖息地,为了和林织长长久久,他要好好保护他的心。 林织起初被顶的有些想吐,后面眉心才舒展开。 他没错过谢青的这句话,或者说他根本错过不了,谢青不止说一遍。 谢青是个与内敛无关的人,三分喜欢从他的口中说出都能变成十分,而十分喜欢的时候,更是让人觉得要满溢。 林织没有及时回答这些话,不是他不打算说,而是需要再等等。 当然这其中也有几分林织性格使然的缘故,他惯性不将话说透。 好在有林织幻术的遮掩,外边的队友们才没发现棺材奇怪的晃动。 “老婆你好像暖起来了。” 谢青在林织的耳边低笑,扣紧了林织的手。 已经死去的躯体如何能回温,不过是交缠过度的错觉,温度透过表里传递。 林织不答,他身上的谢青的卫衣外套早就不见,那是谢青用积分购买的产物,谢青可以随时选择将它收纳进休息空间门中。 少年的腰细瘦,裙边卷起,如同堆叠的云。 谢青不是喜欢在这种时候沉默寡言的人,但凡空出唇舌,都得倾诉一番情意,让人感觉到他的喜欢。 他似乎要将林织揉碎了,在理智昏然溃败时,他似乎听见了林织口中的回应。 谢青猛地停了下来,有些急切地捧着林织的脸,担心自己幻听了。 “老婆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谢青的心因为紧张而痛感加强了,让他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着,血液如同被挤出的汁水朝外喷薄,让他大脑晕眩。 “我早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给出了答案,不然为何独独挑中你,又住在你的心里。” 林织微微撑起身体,他的双腿分开跪在谢青的身侧,即使棺材里垫着柔软的锦缎,他的膝盖还是红了一片,为了避免这种不适,也为了给予谢青感官冲击,他化为了鬼形。 亮眼的金色长发变为青丝,嫁衣的布料冰凉,同这大红棺材互相映衬。 少年乌发雪肤,即使化为了鬼的形态,仍然同谢青紧密连着,未曾更改。 他的眼里有着还未散去的些许水雾,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出谢青不可置信又狂喜的面容。 谢青早就被林织的话砸蒙了,即使林织第二次说的不是‘喜欢’,但这和说了没两样。 命运就这样忽然在他面前揭开了面纱,戏谑地告诉他,和他认为的不一样,林织喜欢他,早就喜欢他了! “原来老婆你对我一见钟情!” 谢青激动的难以自控,心脏跳动过快,似乎就要无法负荷剧烈的情绪,让谢青下意识地抓紧了心口的布料,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缓解。 生理性带来的痛楚并未让他脸上的热意散下,反倒因为亢奋而红晕更深,扩散到了脖颈。 真好,林织也喜欢他。 他就知道林织一定也喜欢他,毕竟他能够一眼分辨他和影子的区别,呜呜呜呜呜他命中注定的老婆。 谢青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幸运了,怎么会这么幸运,能够遇见林织。 “老婆你不是骗我的吧,你再说两句,我想听。” 谢青握紧了林织的手,手指嵌入他的指缝中和他十指相扣,边顶边撒娇。 谢青本就滚烫的躯体越发高热,仿佛熔岩沸腾即将喷发的火山。 “不算一见钟情,但你确实很吸引我,并且越来越吸引。” 林织被弄的舒服了,声音都带着些慵懒。 他与谢青紧贴,唇角微微上扬。 他靠在了谢青的心口,听见了里面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心里不免有些可惜,因为他感觉到他的任务就要完成了,这个世界即将消失,他要和谢青说再见。 不过这种可惜的情绪也只存在于几个瞬间门,在治好这些人格碎片后,他会和站在终点的人相见。 林织忽地察觉到不对,声音有些急促:“谢青,你的心跳的是不是太快了?” 似乎已经剧烈到超过了阈值,在下一瞬就会戛然而止。 林织抬头看见了谢青因疼痛而微微扭曲的五官,想帮忙却不知从何下手,只能厉声呼喊系统。 看动画片看的入迷的01猛地应声:【哎哎哎宿主我在,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01的反应,林织的心情安定了些,语气平缓下来,询问:【查看一下谢青的状态。】 &在马赛克中分辨出了任务目标不太对劲的模样,立刻查询他的情况。 &:【宿主,没有异常,只要任务目标不是自杀,通常不会有事。】 林织抬手揉了揉眉心,看见这样的谢青,没忍住笑了一声。 真是让他说什么好,他也没想到谢青的反应会这么大。 因为兴奋过度而濒临死亡,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这种奇怪的事情发生在谢青身上,竟然让人觉得合情合理。 以及……人都这样了,底下还□□着,这就是纯情男大? 谢青没有听见林织的声音,耳膜内是一片尖锐的长鸣。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虚弱到睁不开眼睛,心脏痛到其他脏器的功能也受到了影响,让他头晕恶心,快要无法呼吸。 在意识游离中,谢青清楚地感受到了心脏骤停了一瞬,而这几个瞬间门在谢青这里却过于漫长,这个他曾经梦寐以求的死法让他无比痛恨。 他才和林织心意相通!他怎么能这么死掉!老天是不是在玩他啊!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亡甚至是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了一次,让谢青的手指冰冷僵硬,明明在现实中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在游戏里也屡次触线,可他却第一次如此恐惧抵触死亡,对生的渴望达到了顶峰。 他怎么能死,他还要继续和林织一起在游戏里通关,他还要攒积分给林织买东西,还没来得及多听林织说喜欢他,没来得及看林织穿高开叉旗袍,没和他在情侣必备的十个场所做/爱,他才刚刚体会父母离去之后的真正快乐地活着,他还要永远和林织在一起,他还不想死。 如果就这样死在了林织的面前,他何止死不瞑目。 在过度的愤怒与不甘中,谢青心脏的痛楚骤然消失。 谢青睁开了眼,背后被冷汗浸湿,有种重新活过来的后怕。 他真觉得以前找死的他挺脑残,活着多么美好,眼前的老婆多么美好。 谢青觉得他真的不能过度折腾他的心脏了,回头还得看看积分商城里有没有什么速效救心丸或者护心片这样的东西,养生从死后开始。 “老婆,我差点以为我要见不到你了。” 谢青委委屈屈,抱紧了林织的腰,贪恋着林织身上的气息,化身为颗固执的糖,牢牢黏在鬼身上。 谢青低喃:“以后我的心不能跳的那么快了,我可不能让你住的地方地震。” 林织只是笑,他本想安慰一下鬼门关来回一趟的谢青,但显然谢青的心态根本不用安慰。 “老婆我好喜欢你啊,你怎么就那么招人喜欢,真是天天和你黏在一起都觉得不够。” “老婆你喜不喜欢我啊,我知道你喜欢我,你再多说两句嘛。” “老婆这种节奏行不行?” “老婆你这样子真好看,老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之前觉得谁很有趣,有我有趣吗?” “老婆——” “谢青,闭嘴。” 林织被磨的酸麻,谢青却越说越高兴,越来越过分。 谢青蹭了蹭林织的面颊,老老实实地闭嘴,安静了没两份钟,他又凑到林织的耳边小声说:“老婆,我爱你。” 林织低低应声,他知道。 第155章 无限玩家的鬼妻 比例30%【林织】:我不太放心,还是去看了看。 【爷爷】:他没赶你走? 【林织】:赶了,但我搬出来您,明遥也知道您担心他,所以没让人把我丢出去。 林织虽然这么说,但明老爷子还是觉得不一般,他孙子的性格他很清楚,绝对不是搬出他的名号就能让他轻易忍受,而且很多时候明遥很排斥外人的关心。 【林织】:要是明遥跟您说起的时候,爷爷你记得替我托着点底。 【林织】:我只是觉得他一个人死气沉沉的不太好,我还指望他养我一辈子呢,他可得平平安安。 这大实话可比虚伪的担忧要来的讨喜,老爷子被林织逗得哭笑不得,给人打了包票。 窗外的雨声阵阵,老爷子想起院子石池里的鱼儿,有鱼儿闹腾,池子才不是死水一潭。 第二日天放晴,路边还积着小水洼,倒映着建筑的影。 林织起床吃早餐,碰见了准备离开的明遥。 剪裁合身的西装勾勒出轮椅上男人的宽肩,林织回想起昨晚看见的明遥的手臂线条,从衣物间可以窥见的肌肉,证明他有锻炼上半身力量,既然有这种坚持,为什么不愿意复健? 林织脑海里的思绪飞转,听见明遥说:“把我卧室里的床单被子都拿去烧了,脏了。” 林织确信明遥是故意的,因为他正看着他,不过他没生气,也没觉得被伤了自尊,反而觉得有些玩味。 面对不在意的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明遥以为自己在表达明确的拒绝,林织却觉得他有些稚气。 想来也是,明遥年少时出了车祸,之后性格孤僻,家里接连产生变故,他又有心结,所有的时间都忙碌于商业往来,不愿意让任何人靠近他的世界。 除了爷爷,他断绝了一切情感往来,自然也就断绝了许多变故,这样的人无比成熟,也有着绝对的纯净反差。 林织顺着他的话说:“那床要烧吗,如果连床你也不要了,干脆搬去我房间吧,你的床看着就让人感觉会睡的很舒服。” 明遥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人的无耻程度,浑身冒着冷气离开了。 电梯向下,明遥捏着扶手的手收紧。 昨晚他就因为林织残留下来的气息而没有休息好,梦里都是林织那天问他能不能加十万的样子。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回到那个时候,坚决地让林织离爷爷远一点,不要再上门。 金叔还说他挺可爱,连爷爷都夸他乖巧听话,简直太可笑了,这个人分明肤浅虚荣贪财虚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太阳逐渐西移,下班后明遥去了老爷子那儿陪他吃晚饭,距离他上一次来这儿也有一段时间了。 老爷子正在院子里侍弄自个那些娇贵的花,昨天一场雨下的突然,他紧急把花都搬了进来,但因为湿度过高,有两株娇气的已经有点蔫儿了,可把他心疼坏了。 老爷子听着喊了一声‘爷爷’就不开口的孙子,想着林织说的对,确实是死气沉沉。 这一顿晚饭吃的安静,爷孙俩聊的都是些公司的事和风向规划,老爷子有心想话家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拿林织起了话头。 “这盅汤吃的确实养胃健脾,我这些天都感觉自己食欲好些了,以前入夏我就不怎么想吃东西,今年倒还好,这药膳方子是林织拿来的,还挺管用。” “他上心是应该的。” 明遥不明显地冷哼了一声,一个月他给三十万,林织该上心。 “也是,毕竟是我孙媳妇。” 老爷子故意这么说,想看看明遥的反应。 明遥淡漠道:“您应该知道我们婚姻的本质。” 老爷子叹气,有些无可奈何。 “我老了,或许也陪不了你多久了,明遥啊,那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也该试着去……” “爷爷,你会长命百岁的。” 明遥打断了老爷子的话,语气平缓。 他的态度还是一如往常的强硬,老爷子摇摇头,也不再说话了。 明遥去老爷子那里的事情,01第一时间告诉了林织。 这在林织的意料之内,他让01注意明遥接下来的行程,在几天后找到了可以偶遇的点。 那个宴会明遥会去,启明地产也会拿到邀请函。 林织找上了胡童,胡童虽然对这种商人性质的宴会不感兴趣,但听到林织感兴趣,便决定让好友去见见世面,给林织搞来了张邀请函。 宴会的地点在高级酒店的顶层,面积宽阔,可以俯瞰城市夜景。 水晶灯折射华丽的人间,在弦乐下,宾客们轻声交谈,谈笑风生。 林织递过邀请函,在侍应生的微笑下走入门内。 好在原主先前为了充场面有购置高档西装,虽然不算名贵,但在这个场合也够用。 林织手里现有的流动资金不多,先前明遥给他的钱转眼就被他投到那个雪糕厂里去了,现在还没到下个月打钱的时候。 好久没有这么捉襟见肘过了啊,林织在心里轻叹,真是久违的感觉。 这种场合内不必熟识才能打招呼,端过一杯酒随意靠在几个人旁边,听见他们在聊什么话题后,可以自然地加入。 如果对彼此的话感兴趣,就能顺理成章地互相认识,交换名片。 林织并没有印制名片,但因为他不俗的谈吐,对话题的了解度和给人的感觉,大家便默认他是谁家的公子,也就没有再追问。 林织在会场聊了一个多小时,口袋里收获了数十张名片,明遥依旧没出现。 &:【他终于到了,要不是我一直盯着他的位置,还以为他不来了呢。】 能被01提起的自然只有一个人,这种情况林织倒是不意外,这种级别的宴会明遥能来就已经给面子,在场不少人是冲着明遥来的,如果是重要的发布会或者是研讨会,明遥必然会准时出席。 明遥的出现果然引起了一些骚动,大家都有意识地朝着他的方向靠拢。 林织并没有靠近,端着酒看着窗外的景色。 &:【宿主你不过去吗?】 林织喝了口酒,在脑海中应答:【当然不过去,他可不希望被别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何况他也没什么能和明遥交流的事情,众目睽睽之下,估计不出多久就要有人对他的身份进行深挖了。 &呆住:【那我们来这里偶遇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散场的那一刻。】 谁说偶遇只能在过程中,不能是开头或结尾。 “晚上好。” 有道声音从旁边传来,林织偏头,和来人打招呼。 这是个看着很儒雅斯文的青年,约莫二十七八,给人的气质便很温和。 “我叫裘清嵘,初次见面,这是我的名片。” 林织接过了名片,看见了上面的一行字。 ——禾生生物科技 明家在生物科技这方面算是龙头,禾生与它亦友亦敌,双方联手对付过外资,也一起研发过东西,但私底下也较着劲,算是良性竞争关系。 林织有些意外他的主动搭话,说出了今晚重复率最高的那句话:“我叫林织,抱歉,我可能没有名片。” “我知道,我注意你有一会儿了,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些冒昧,不过你很多见解和看法我都很赞同,比如……” 裘清嵘很健谈,自然地将话题过渡。 在林织进来之后,裘清嵘就注意到了他。 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没人知道的身份,仿佛名利场里自如的游鱼,都是吸引他的原因,当然青年自身的相貌也叫人见之不忘。 不是空谷幽兰,也并非清冷如月,像是于幽暗之所静谧盛开的繁花,因无害让人卸下防备,也因这种无害让人提起防备。 裘清嵘玩笑般将这话提起,让林织轻笑:“裘先生说话真有趣。” 真是大胆又直接的试探,林织心里评判,表面滴水不漏。 林织的外貌和他所展现出来的气质,对手容易将他看轻,事后才追悔莫及,发觉他是朵食人花。 林织顺势谈起了下个话题,裘清嵘也意会的附和。 和聪明人聊天容易情绪愉快,尤其是对方想让你感到愉快时。 林织感觉到了他的一点意图,并未做出什么表示。 如果在从前,裘清嵘可能也会让他感兴趣,只是现在有明遥珠玉在前,他自然也就意兴阑珊。 男人在林织眼里有时和钱差不多,有时候本身没有意义,有意义的是他们为他带来的情绪价值。 林织感觉到了有一道视线在他身上扫过,他看向了人群中央的明遥,对他遥遥举杯。 明遥和他对视了一眼,漠然地转头,和旁人继续交谈。 裘清嵘有些好奇:“你和他认识?” 林织弯眸:“算是认识。” 大抵不会有人想到他们是有着婚姻关系的夫夫。 “要一起过去打个招呼吗?” 林织无所谓他是客套还是其他想法,委婉拒绝了。 “那我先过去,有空请你品酒,林先生,和你聊天很愉快。” 听见裘清嵘的话,林织微微颔首,目送他朝着明遥的方向去。 原主的酒量并不算特别好,林织今晚喝了不少,放下酒杯去卫生间洗手,随手将裘清嵘的名片丢在了垃圾桶里。 &不解:【他怎么了吗?】 发生什么了吗,刚刚全程不是很愉快的在交谈吗? 涓涓水流声里,林织仔细地清洗双手。 成年人之间,很多隐秘不可言的含义都只需要一个细微的眼神,林织知道裘清嵘对他有好感,可惜他有性洁癖。 裘清嵘进退有度风度翩翩,这种美好的品质也透露了他的经验丰富,或许不多,但他已经不在林织的考虑范围内。 几点水滴溅落在了镜子上,镜面里青年的笑容温柔地回答:【他贬值了。】 和废纸一样的货币,不能带来任何正向的情绪价值,他永远不会考虑和他们产生情感身体联系的可能。 当然,如果有必要的生意往来,他不会夹带任何私人情绪在其中,这是作为商人的基本素养。 如果这里是他的世界,他必然不会丢掉这一张可能会有用途的名片,但在这个世界里,他的目标是明遥,没必要和禾生的人多接触。 林织想到了明遥,面上的笑意扩大。 袅袅水雾升腾,朝着更广阔的天地蔓延。 虽然季双成这次的约见有些生硬,但他也没有急于开门见山,他的演技比胡童不知高了多少个等级,引入话题自然也是从看似无关处讲起。 林织还挺喜欢和这种人说话,虽然绕了些,但这是规则的一部分,一切都有余地的熟悉。 林织入的这边是女客池,毕竟山庄这边的人以为这次的池子要接待三男一女,因此特地为女客池这边撒了些桂花。 若有若无的桂花香飘荡在空气中,淡金色花瓣随着池水的波光摇晃。 季双成看向遮挡的屏风,只能看见林织的影子,心里思量着话题,逐步推进。 当季双成说到某一个关键词的时候,林织才知道今天这一出戏为何而唱。 明家和政府有一个最近才确认的合作,最近这个项目准备开始,才有风声往外透露,启明地产和季双成这边应该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来探探他的口风。 无论是什么时代,掌握更多的信息快人一步就能获得更多的机会和利益,慢一步可能就会错过,所以他们今天才做了这个局。 这件事情林织有所耳闻,也可以推断几分,但具体的内情并不清楚,他虽然是明遥的秘书,但并不是明遥的左膀右臂,很多机密要事他并不清楚。 不过林织并没有点破季双成的话,而是先绕着打太极。 &忽然在他脑海里开口:【宿主宿主!任务对象来了!】 【他的坐标正在朝着我们的方向移动,现在已经进入山庄了,这也太凑巧了!】 凑巧?林织一向不相信巧合,虽然这件事确实有些巧合,但仔细想想就能发现不对劲。 根据明遥这种强领域感的性格,他怎么可能答应和人约在温泉山庄谈生意,而且他的腿本来就不太方便,来这种地方的可能性降低,也不会有人这么情商低的约这种地方。 林织眉峰微挑,好像只有一种可能性很大。 不过不管这是不是凑巧,他也会让这一切变得凑巧。 机会都送上门了,他当然要好好把握,本来打算今晚回去趁热打铁,既然明遥都来了,那就选在这儿好了。 &声音越发兴奋:【任务对象的房间在你隔壁耶!宿主我们要不要回去了!】 【再等等。】 林织的手随意在水面上拨弄着,一片桂花随着水波流过了林织的手心,被他握在了手里。 无论明遥为何而来,是为了生意还是为了散心,是因为偏执性格带来的占有欲还是些许意动,他都不会轻易地走。 如果明遥想走,他自然有办法让他留下来。 林织靠着张无害皮囊在商场上假情假意无数次,惯会给人搭台唱戏,胡童和季双成他都能演的让对方觉得自然,更别说是给明遥圆上这一场了。 着什么急,他们会见面的。 猝不及防地相遇固然有趣,一心二用下的等待会更加折磨。 升腾的雾气让林织的面庞模糊,一双笑眼如新月。 等到季双成那边点破,林织才慢悠悠地结束了自己的太极话术,将事情引入到季双成感兴趣的地方。 “这件事啊……只是我负责的不是这个方面,可能不太清楚,不过……” 季双成的心被林织的‘只是’和‘不过’调动,等着林织说下文,却见屏风那边的林织起身了。 “林先生不泡了吗?” “有些困乏了,季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们边走边说吧。” 林织的声音有些懒倦,他穿上浴衣,湿漉漉的脚踩在了木质地板上,留下水痕。 为了听接下来的话,季双成也快速起身,穿上了浴衣跟上了林织。 他们的房间并不在一个方向,到一个走廊前就应该分东西,不过季双成顾着和林织说话,自然而然地跟上林织的步伐。 身为高级温泉山庄,**隔音方面当然做的很好,但这仅限于两个房间之间,有人站在门口说话,声音难免会往里传。 凯峰的老板忍不住看了一眼门外,又看向了对面的明遥。 小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他却没怎么动过,努力地为公司争取合作的机会。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听着他的话,神色却一直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一针见血地问了几个让他手心冒汗的问题。 “明总,我们……” 明遥微微抬手,凯峰的负责人立刻噤声。 门外的说笑声若有似无地传进屋内,明遥已经没有了继续和人聊下去的耐心。 虽然拿对方做了筏子,明遥也没打算就这么答应和对方合作,诚意是一部分,但做生意不是扶贫,光看这个还不够。 “关于我刚刚说的几点贵公司还能再好好考虑,我们有许多选择,希望贵方能告诉我和你们合作的好处到底在哪里,请吧。” 明遥抬手,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 凯峰的负责人连连点头,他以为准备充分了,但在对方语气毫无起伏的询问下,他越来越紧张,好在听明遥这个语气,他们还有下一次可以谈话的机会。 凯峰负责人推开了门,一边和明遥说再见一边朝外走,转头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的两个人,下意识地露出了微笑。 在门打开后,明遥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林织的身上。 林织穿着一件山庄的米色浴衣,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漂亮的面庞越发柔和,因为温泉热气熏染,或许是未仔细擦干,他的小腿还带着湿润的水汽,恰似桌上缀着桂花粉末的雪团茶点。 将林织上下看了一遍后,明遥才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他身旁的男人,同他预料的无二。 “明总,这么巧。” 林织故作惊诧,如同在下班时间见到老板那般客气地打了招呼。 明遥点头当做回应,眼里的神色冷了几分。 和他这么客气生疏,和季双成倒是谈笑风生。 凯峰负责人并不打算继续留在这儿,又和明遥告别后对着林织和季双成点头示意,从走廊离开。 “明总好,久仰大名。” 季双成也立刻问好,就算林织不开口,他也认识这张脸。 要是能和这位交好,一切一定会更顺畅。 这位明总还真的和传闻中如出一辙,看着便极难靠近。 特助帮明遥打开了车门,座椅上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正在闭眼假寐,听到动静后抬手和他们打了招呼,态度自然地仿佛他才是这辆车的主人。 明遥说的很干脆:“下车。” “既然顺路,那就搭个顺风车,一起回家吧。” 林织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连脖颈都带着酒意的红,望向明遥的眼神都有些雾蒙蒙。 明遥不想和醉鬼多纠缠,特助今天没开车,也不好把林织丢到别的车上。 明遥的车经过改造,有着专门方便轮椅上下的装置,内部也有一片空地专门用来停放轮椅,并且进行安全卡扣。 车门合上,特助坐去了副驾驶。 挡板升起,将前后空间隔绝。 王叔和特助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敢说话。 车灯的光,为人覆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这是你第二次越界,作为你违反约定的惩罚,下个月的二十万不会给你。” 明遥在想他似乎没有给林织造成好脾气的印象,可林织居然一而再地越线,断一个月的钱,就当是给林织长长记性。 明遥出手干脆利落,捏着合约妻子的七寸,要是原主在这里估计已经被吓到了,可如果是原主,他根本就不敢上这辆车。 “那我就去找爷爷要,爷爷可不像你这么小气。” 其实林织没有从老爷子那里要什么,手串都是老爷子主动给的,他只是故意这么说。 涉及到亲人,明遥有些微愠。 “爷爷不是你赚钱的工具。” “可你们也把我当工具。” 这句话让明遥微怔,气氛有些冷凝。 “不过我自愿当这个工具,毕竟你们给的报酬不菲。” 林织歪头看向明遥,灯光在明遥的侧脸落下影,叫人瞧着赏心悦目。 “只是人都想要往上走,我的目的又不是当真正的明太太,只是多赚点而已,我拿钱办事,爷爷关心你,我就替他关心关心,离你太远,我可就没什么内容好告知他了。” “主动权在你手里,你什么时候想离婚,什么时候打发我走就行,不过要是能多给点,我会更高兴。” 林织知道明遥会相信,因为他没有理由不信。 “我可是很好打发的,明先生。” 因为酒精的作用,林织的声音柔软,仿佛也被酒液浸润过。 那双长的无辜的眼睛潋滟生辉,轻易叫人想怜惜。 那是一种诱态的柔软,吸引着人迷失于满目繁花的世界。 明遥握着扶手的手收紧,心底的异样转瞬即逝,让他来不及捕捉和思考。 他发现林织的模样和他从前以为的模样已经有些不同,可也难说是不是本性不再掩藏。 不过能让爷爷喜欢,他也确实有几分伪装的本事。 明遥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因为醉意而有些昏昏欲睡的青年,移开了视线。 林织倒是真有些喝醉了,下车都有些没力气。 在明遥的旁边踉跄了一下,按住明遥的轮椅边缘才稳住身体。 “老公晚安。” 林织微微弯腰,对着明遥笑意柔柔,有些脚步不稳地上了电梯。 司机和特助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一个看着天花板一个看着地面,都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自己当场失聪。 明遥手背青筋鼓起,强压下情绪。 要不是林织已经上楼了,他一定会强调让他不许再这么叫他。 今晚的事让明遥烦乱的很,进了卧室后虽然床被已经被更换,但他还是想起了那天林织躺上来的模样,情绪更恶劣。 明遥绷着脸洗澡,被雾气遮住的镜面,隐隐约约映出男人通红的耳垂。 随着入夏,天气逐渐闷热起来。 明老爷子虽然在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挺在意林织第一次事业的成果。 “你那雪糕怎么样了,盘活了吗?” 老爷子是没听见什么动静,不过他也觉得正常,一个雪糕小厂再怎么倒腾也不可能消息惊动他,所以他干脆直接问林织。 冬天冰糕虽然可以卖,但也只在一些北方地区,夏季才是市场时间。 “什么雪糕?” 明遥恰好进门,听见了老爷子的问话。 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的林织转身,和门口的明遥对上。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他们头一回在老爷子这里相遇。 林织当然知道明遥要来,毕竟他脑袋里有个明遥定位器。 “织织他盘了个小雪糕厂,想闯一闯。” “一点不值一提的小生意。因为第一次没经验,爷爷记挂我。” 林织将水壶放回原处,站在老爷子旁边,样子乖巧。 这生意和明家的产业比起来的确就是不值一提,估计明遥从前接手的第一个项目都要比这个要来的有挑战性。 明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有些疑惑谁才是爷孙俩。 ‘织织’?老爷子都没用叠字叫过他,老爷子年轻时也是严苛的人,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他。 明遥也没继续问,在饭前陪老爷子下棋。 因为有林织在,明遥这次倒是没汇报公司的近况和谈一些项目,饭桌上前所未有的安静。 林织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这种僵硬也不只是因为他,还是因为明遥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谈论温情的小辈,老爷子也不是那种说软话关怀后辈的人,即使心里互相牵挂着,爷孙俩还是不太亲近。 “爷爷,你已经吃了四只了,再过量就要痛风了。” 桌上摆着的是海虾,老爷子馋这一口,但是金叔不让他吃,偶尔林织来吃饭的时候老爷子就会特地吩咐厨房准备,趁机吃两只,因为有林织在旁边盯着,金叔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老爷子夹着虾的筷子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当着大孙子明遥的面他更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放在了林织的盘子里。 “我这不是给你夹的吗,你看你最近好像忙瘦了。” 林织当着老爷子面吃掉了,无视老爷子眼巴巴的样子。 明遥越发沉默,安静用餐仿佛局外人。 金叔说得对,老爷子的状态确实好很多,也是真的开怀。 要是老爷子看见林织理直气壮要加价的样子,估计就不会夸他讨喜了,明遥在心里冷哼,倒也不打算拆穿这一点。 毕竟他知道老爷子真的很寂寞,有个人陪着也好。 饭后老爷子要去老朋友那儿串门,就没留林织他们,赶他们回去了。 因为有老爷子看着,林织又搭了一次顺风车。 明遥在看报表,林织在和手机那边的人交流。 雪糕厂他已经换了厂房,增加了几条线,由于货物一直在仓库,代理负责人都有些着急,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也有些压力。 【林织】:放心吧,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你女儿。 【钟国】:我就是担心她办砸了。 【林织】:放宽心。 回家后,明遥让人查了林织的那个雪糕厂,看看是什么情况,因为林织之前说的话,他很难不认为这是老爷子给他投的东西。 不过结果倒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里面并没有老爷子的手笔,林织甚至向银行贷了一笔款项用来增加生产线,不过目前没多少单子。 如果还按兵不动,必定亏损,明遥不觉得林织这种爱钱的人会干这种事,而且林织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 更让明遥注意的是,明面上的厂长并不是林织,而是一个叫做钟国的中年男人,在成为负责人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保险推销员。 明遥有些好奇林织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叫人持续观望。 答案并没有让他等很久,不久之后,一档国内女团选秀综艺在各大平台播出。 如果不是林织的雪糕厂和这里面某个片段相关并且许多账号都在推送的话,明遥也不会关注。 第156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比例30% 明遥反思着他是不是容许林织靠的太近,以至于他们之间产生了这种纠缠感,可细细想来,却发现林织也没有主动靠他太近,当他想不见到他的时候,他便看不见。 如果在工作中林织靠他太近的话,那他就将人放远些。 然而明遥发现,在工作中,即使成为了他的助理,林织似乎都在践行‘离他远一些’的行事准则。 第一天工作,林织在办公室外的秘书处处理他给的工作,他一整天都没有见到林织的人影,别说进来送文件倒咖啡,连林织自己的工作文件都是让其他秘书送进他的办公室。 他下班后,那个说着要搭他便车的青年早就已经消失在办公桌后,不见人影。 明遥看着空荡荡座位,看向其他人问道:“他人呢?” 特助有些小声地回答说:“他说您交给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所以到了下班的时候就走了。” 公司并没有硬性的加班要求,只要把工作完成,就可以下班了,可因为老板是个工作狂,整个秘书处都自觉加班,毕竟加班费也不菲,但理论上来说,工作完成了,到点就可以下班。 秘书处的同事们也不知道这位空降的美人秘书是谁,所以他要下班他们也没敢多说话。 明遥想着林织交上来的那份堪称完美的文件,什么也没说,回办公室加班。 明明昨晚还是那副姿态询问他要不要和他试一试,嘴里说的仿佛要每日坐他的车下班,要摆足明太太的谱,今天却根本不见人影。 明遥看着电脑上的方案,眉间的冷色不自觉加深。 潇洒下班的林织此刻正在宠物店里看狗狗,驻足在这些小可爱们面前挑选。 &有些不解:【宿主,我们就这么走吗,今天都没有看见任务对象耶。】 &觉得这么好的机会,还是贴身的秘书,可以制造好多独处的空间,结果宿主今天都没进去一次,那不是白浪费成为秘书的机会了吗? 林织隔着笼子摸着小狗狗的脑袋,弯眸答:【有些人,你离他越远,就离他越近。】 &有点晕晕乎乎:【有点绕,不明白。】 【以退为进,乖乖看着就好。】 林织也没解释太多,视线落在了有着‘微笑天使’之称的萨摩耶身上,小小的白团子憨萌可爱。 做任何事都要张弛有度,过分的靠近只会让人厌烦。 像明遥这种有着强领域感和警惕心的人,不会喜欢生活被人全面侵占的感觉,只能慢慢来,这时候避而不见反而最好,当然也不能完全没有存在感,他做的任何一件事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虽然云里雾里,但是想着宿主的行事风格,认为这其中一定有宿主的道理,没再追问。 “客人选中了哪一只,这是一窝出来,性格都很好,老大和老二要活泼些,幺儿要慢半拍,会安静些,但也会撒娇。” 年轻的店长站在一旁为林织介绍这一窝萨摩耶,谈论起小动物的时候表情温柔。 林织想了想明遥的性子,选了最活泼的那只。 店长打开笼子,将最活泼的老大抱了出来,摸了摸它的耳朵尖。 “这只叫糯糯,客人可以随时为它改名,一段时间后它就会熟悉自己的新名字。我们过几天会推出一个新活动,有几率可以获得本店的vip季卡,不管是洗澡还是疫苗还有一些狗狗用品都有折扣,有些还可以免费赠送,客人要不要先加个联系方式?” 店长将糯糯放在了前台的桌子上,看向了林织。 店内的玻璃倒映着林织的侧颜,眉眼漂亮的让人不自觉出神。 旁边的宠物医生闻言不自觉睁大了眼睛,他们什么时候要做活动了?还送季卡? 作为综合性的宠物医院以及有繁育资格的宠物店,他们的价格向来不便宜。 林织没什么意见地和店长交换了联系方式,摸了摸糯糯毛茸茸的脑袋,小萨摩耶开心地摇尾巴,格外讨人喜欢。 林织付了钱后说:“最近有些不方便,我过几天来取。” 店长点点头,抱着糯糯用狗爪爪对着林织挥手。 林织走出宠物店手机上就收到了店长的消息,店长自我介绍叫做管意,在他来取走狗狗前每天都会给他发狗狗的视频让他看到爱宠的状态。 挑完狗后,林织并没有第一时间和明遥商量这件事,而是照常上班。 有别于第一天交给他的工作的粗浅,第二天的工作量增加了不少。 哪怕明遥离开办公室开会或者去参加活动林织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做完事情后准点下班。 这么一连几天,明遥几乎都没有和林织说过话。 他可以将林织叫进办公室谈论一下他处理的那些工作,但林织做的很清楚,根本没必要多问,而且林织不和他说话,他若刻意地和他交流也没有必要。 别说是工作,连生活中明遥这几天都没怎么感觉到林织的痕迹。 要不是查看家里的监控,发现林织的确回家了,明遥还以为他没回来过。 老爷子和他打电话说:“织织昨天来陪我吃饭,说在你那儿学到了不少,你觉得怎么样?” 老爷子也没想到明遥会直接把林织调到身边去,看来这俩孩子处的还是不错。 明遥的指尖触碰着文件夹的边缘,低声说:“能力不错。” 老爷子笑呵呵:“那就好,织织毕竟是我们自家人,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 电话挂断后,明遥抿了抿唇,拨通了秘书处的电话。 林织一边处理着工作一边深入了解着明氏这个庞然大物的构造,看见明遥身边的高特助到了他的面前。 “老板让你陪他出席今晚的宴会。” 高特助自然知道眼前的是老板的太太,说话很是客气。 “知道了。” 林织点头,嘴角噙着笑。 计划之中的事,不枉他昨天特地去找了趟老爷子。 如果明遥依旧很有耐性,那他可能要再做些别的事,好在明遥清楚他的价值。 高特助去汇报了这件事,明遥本想问他林织表现的是否情愿,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看着特助离开。 宴会当场,众人显然对明遥身边漂亮的男伴表示很好奇,在明遥表示是秘书后,这些人的热情不减。 明遥给人的感觉向来不好接近,他以前带的特助也是不苟言笑的类型,如今来了个美丽和善看起来就很好说话的秘书,他们自然往上靠。 这其中不乏认识林织和林织有过交谈的人,心里想着林织的身份果然不同,不过一段时间,就到明遥的身边做事,叙旧寒暄也越发热烈。 明遥看着身边言笑晏晏的青年,想着他来前问他要高定西装的模样,颇有种只有自己知道这人本性的微妙感。 这场宴会自然也有禾生的人参加,明遥看着端着酒和林织叙旧的裘清嵘,淡然开口道:“听说贵公司正在研究新的提取物?” 明遥都开口了,裘清嵘自然要接话。 虽然年纪相仿,但明遥已经是明氏的掌权者,裘清嵘只是禾生的负责人,裘家的船还是他父亲在掌舵。 林织在空隙间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后和裘清嵘碰上。 “上次说要请林先生品酒,却没找到合适的时候,不知道林先生明天是否有空?” 林织有些抱歉地说:“明天恐怕不行,我要陪我爱人。” “你结婚了?” 裘清嵘有些错愕,看向林织毫无装饰物的手指。 林织淡笑着点头,并没有多解释。 散场后回去的路上,明遥忽地问:“你和裘清嵘很熟?” “算是认识,他约我喝酒,我告诉他明天我要陪我丈夫,”林织撑着头看着明遥,有些懒散地说,“也不算骗人,毕竟明天还要为你工作。” 明遥没说话,算是默认。 他不自觉地放松着身体靠在轮椅上,想着林织就应该这样,没必要和竞争对手的人多言,更不必要私底下约着喝酒。 “不用。” 明遥出声拒绝,声音微哑。 “我来是想和你谈谈爷爷对你以后事业的想法。” 明遥近乎有些急迫地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好解决完这件事快速离开,尽管他平时的风格就是不说废话,但他知道他现在的情绪似乎有些混乱,不可控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应。 “爷爷是想让我进明氏吗,如果是这件事的话,你帮我回拒爷爷就好。” 林织准备了这么多,当然是为了靠近明遥,但他并不打算以这种方式,简单地给明遥打工可没什么意思。 “那你的想法是?” 林织的回答有些出乎明遥的意料,他这次来虽然是来询问林织的个人意愿,但他认为林织不会拒绝,可林织拒绝了。 明遥想到了上次看见的林织和禾生的裘清嵘交谈的画面,眉心不自觉微皱。 “暂时没什么想法,只是不想做你的下属。” 享受过后的倦怠让林织的声音带着些软绵,他坐在了明遥的对面,双腿交叠,足尖轻晃。 明遥的视线被吸引,不自觉地短暂停留,而后回到了林织的话本身。 这话与排斥的情绪无关,明遥以表情传递了疑惑。 “为什么?” “我不喜欢太严苛的上司,以及……我不能挂着明太太的虚名,享受不了明太太的福利,还要失去现有的待遇。” 似乎是想到那个画面,林织的表情都有些苦恼。 这让明遥有些好奇,他并不知道林织为他工作为什么会失去现有的待遇,追问道:“比如说?” 第157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比例30% 林织听着脑海里系统的声音,并没有做出回应。 事实上他的想法和温暖治愈没有关系,他也不会以悲悯的俯视姿态去看明遥。 只是这是个绝佳的机会,那些对于明遥而言刻骨铭心的记忆,会让他时时想起。 他会用自己的存在为这些记忆添上一点东西,这样在明遥不可避免地再回想起多年前的雨夜时,会连带着将他的面庞也记得清晰。 他会给明遥编织一个美梦,这样在明遥锁定某一段回忆时,大脑会投射关于他的美景,这会随着时间和回忆的次数而不断叠加,会让人不自觉沉迷。 谁说这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救赎? 风雨声越发激烈,将院子里的树吹的作响,豆大的雨水拍打在玻璃上,电光刺破云层,带来霎时光亮。 客厅里的狗狗不安地狂吠了几声,经常喂食带它出去散步的佣人在先前就得到了指令,将小狗带去了自己的房间。 光线昏暗,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潮湿的气味。 林织抬手,礼貌地叩门,那声音轻微,在雨声与雷声里并不突出。 明遥并没有听见敲门的声音,他半坐在床上,假寐似的闭着眼睛,脸色有些发白。 电闪雷鸣的声音、刺耳的轮胎抓地声、巨大的碰撞声响、母亲的叫喊、汽油烧焦的臭味、警笛的声音……这是他难以忘怀一遍又一遍折磨着他的记忆。 小腿的疼痛尖锐,似乎在重复着那一天被挤压到近乎到断裂的痛苦,不断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那天从昏迷中醒来时,还没有过零点,父亲站在他的病床边,眼神空洞淡漠,是他未曾见过的陌生模样。 看起来苍老不少的男人声音有些飘忽地说:“你妈走了,给她磕个头吧。” 明遥记得自己似乎花费了一点时间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巨大的悲伤和懊恼让他的大脑空白,近乎呆滞。 身旁的病床躺着他的母亲,他还记得在出事前她还在说晚上给他做他的喜欢的菜。 分秒似乎在时间轴上被扭曲拉长,明遥记得自己被父亲用力地拽在了地上,他的腿很疼,吊针的支架被拽偏,手上的针头被带落流出了血。 那天的雨也很大,母亲的面上带着伤,闭着眼睛的模样很安详。 再后来明遥也有些记不清,大概是爷爷奶奶来了,他们起了争执,他的头很疼,又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似乎一切如旧,父亲和母亲都不在病房里,奶奶在旁边陪着他,告诉他这一切不是他的错。 明遥知道,奶奶听见了父亲昨天近乎失去理智的斥责。 如果不是他非要在天气不好的时候出门和朋友打球,妈妈怎么会担心他因为暴雨而回不来出门接他。 沉痛的回忆如同生锈的锯子,来回切割人的神经,又让人在苦涩中品尝到一丝存活于世的味道。 开门的声音吸引了明遥的注意力,从门口走入的青年逐渐靠近。 巨大的排斥感从心里喷薄而出,明遥并不是针对林织,在这个时候他拒绝任何人都靠近。 因为苦痛有时候极为私密,无法容许任何人涉足这片领域。 他克制地没有用冷淡伤人的言辞驱赶,声音沙哑:“我今天不需要任何探望,请你立刻出去。” 在偶尔亮起的光内,他的眼眸充斥着红血丝,冷厉又极具攻击性。 大雨让明遥变得暴躁,极具排他性。 他不想看见林织,也不想听见林织的声音,不想亲密,没有**,他只想独处。 倘若林织再靠近,他不能保证在失控状态下不会伤害他。 “我不是因为任务来探望你,”站在他床边的青年神色平静,望着他的眼眸说,“我只是担心你可能害怕打雷。” 没有任何担忧甚至在平时的状态下显得有些拙劣的一句话,在巨大的雷雨声下,却奇异抚平了明遥身上的芒刺。 明遥想起了叼着布娃娃去寻觅林织的小狗,心里莫名泛起一些自己也说不清的委屈。 明明那么多个下雨天都没有来看他,关心小狗是不是害怕也没有问起他。 若即若离,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他,却又会和他说一些好像归属于他的话。 “我可以留下来吗?” 林织如是询问着,身体却不自觉轻颤了一下,近乎呢喃地说:“明先生,我有点冷。” 由于光线昏暗以及被床遮挡,明遥并没有看清他的装束,只是听着林织的声音,觉得他似乎真的有些冷。 拒绝的话在嘴边盘旋始终没有说出口,明遥也不知道自己的排斥感为何荡然无存。 这似乎成了一种默许,林织掀开了被子,躺在了床上,靠近了明遥。 明遥触碰到了他冰冷柔软的手掌,感觉到了他身体轻微的颤抖。 像是一朵被冷雨吹乱的花,努力地汲取温暖。 小腿的疼痛仍然鲜明,可痛苦的回忆在打扰下如同褪色的墨水,渐渐淡去。 明遥并没有想要做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对于他来说在这一天回忆过去是一种祭奠似的举动,甚至会有一种自我折磨的快意。 他觉得自己应该冷淡地把林织推开,或者回到再早一些的时候,疾言厉色地告诉林织他不害怕打雷,并且下达明确的逐客令。 可身体并没有执行大脑的命令,他甚至能感觉到林织的手慢慢变得暖和。 “明遥。” 这是林织第一次在明遥面前连名带姓称呼他,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并没有放开明遥的手。 “生日快乐。” 林织的面上并没有缀以欢愉庆贺的笑意,像是一句过分平淡的叙述。 林织的手骤然被握紧,那种力道让林织毫不怀疑明遥想这样捏碎他。 明遥的神色变得无比阴鸷,于无声冰冷中积聚着暴怒。 从十七岁那年到现在,明遥再没有庆贺生日。 林织当然知道自己踩在了明遥的雷区里,这就是他所说的冒险,如果明遥将他推开说明他失败了,显然,他并没有失败。 从许久之前,他就在等待着一天。 他的铺垫他的层层递进,都是让明遥没有推开他的原因。 “要接吻吗?” 即使手腕被握的生疼,林织的面上也流露出了笑意。 庆贺生日,他没有携带礼物,因为他就是礼物。 林织有一张极为漂亮的脸,这种美丽没有攻击性,略显无辜柔软意味的眼,秀气的鼻,自然上扬的唇,让他十分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 因此这种感觉到美让人觉得无害甚至是清纯,所以当他吐露出邀约的话语时,反差感像是生长的密密麻麻的花瓣,将人的胸腔充盈。 雨声越发喧嚣,闷雷的动响似乎要将天空撕裂。 明遥的心脏似乎被人握紧到发疼,大脑似乎已经无法思考林织的想法和意图,只回荡着林织的声音。 要接吻吗? 要……接吻吗? 贪图缩短了社交距离,惯性傲慢抵不过渴望的暴雨。 因为社会地位,明遥俯视着许多人,连最初的林织都在他划的横线以外,但不知什么时候林织已经侵入了他的领域,他在抗拒中纵容,在纵容中沉溺。 负责辩驳的理智早已经被剥离,尖锐急躁的催促压迫神经。 林织跨坐在明遥的身上,明遥的手掌贴着他的后腰,将他朝着自己的怀中贴近。 这是一个极为彰显控制欲的动作,林织落入明遥的怀中,被扣着后脑攫取。 林织是步步谋划的织网者,但他的猎物并非是按照他操控步调而来的弱者。 林织到也不介意,甚至为这种破坏欲而快意,大概是他的人生太过按部就班容不得半点差错,因此明遥总能让他十分有感觉。 当林织贴近时,明遥才发现他的不同。 剧烈的刺激和强烈的心悸感让一切越发迷乱,腿部的疼痛让这一切又带上些别样的意味。 明遥的面庞依旧是不变的冷淡模样,却卷过指尖痕迹评判道:“草莓味。” 这种姿态让林织意动,食人花蠢蠢欲动藏不住内里的獠牙。 他低低笑道:“明先生喜欢吗,或者下次我们可以换个口味,桃子怎么样?” 暴雨中无法浇灭的热烈火种,在昏暗的几乎要被淹没的世界里缠绕。 林织宽大的T恤左上角有一个装饰用的口袋,长度和宽度勉强只能塞下折叠的纸巾,或者是两个Durex. 林织的一只手被明遥握住,上面被捏出一圈淤痕,明遥放轻了力道,握着林织的手指,因此林织只好用另一只手拿出了口袋里的东西,咬在了口中准备撕开。 一闪而过的雷电照亮了他的面庞,他的神情寻常,却让人几欲疯狂。 可惜最后也没用上,因为林织努力了一番发现店家附赠的是常规尺寸,与明遥的并不相符。 短暂的错愕后,林织说:“我有电子版的体检报……” 然而话语还未说话,明遥就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 林织发现自己对这个领域的评判或许还不够,以至于之前的准备都透露着一丝勉强。 大概是因为明遥是个残废,以至于让人觉得他十分弱态,但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第158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此时正是鸿嘉十年春,戚禾在父母坟前给他们磕了头。 起身后,他小心翼翼地牵着第二次见面的陌生少年的衣角,低声喊他:“师父。” 林织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低笑着说:“我可没打算做你师父。” 小孩的身子一僵,手被少年暖融融的手掌包裹着还是发冷,没有说话。 “你不适合养蛊,我也教不了你,但我会让别人教你,我会让你学到很多东西。” 林织说的云淡风轻,十分笃定。 巫蛊之术并不外传,而且需要天资和努力,寨子里也不是人人都会,更不可能传给外人,而且戚禾的情况并不适合成为蛊师。 从看完资料的那一刻起,林织就决定让他走上其他的道路。 “你可以叫我哥哥。” 这具身体十七岁,戚禾八岁,他们之间相差九岁,还没到差辈喊叔叔或者干爹的份上。 绕是如此,戚禾还是坚持原来的称呼。 “你就是我师父。” 原来这人是蛊师,父亲虽然不善武艺,但是很喜欢江湖事物,同他讲说蛊教,戚禾想起父亲,灰蒙的眼睛越发黯淡。 ‘哥哥’这个称呼让他觉得很不安定,这个人随时可以有很多弟弟,说不定他以后还会这么兴致勃勃地去带走其他人,又或者他只是一时兴起,什么时候就会把他抛下忘到脑后。 师徒不同,江湖众人对师徒羁绊尤其看重。 戚禾抿了抿有些失去血色发白的唇,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他不能失去这根救命稻草。 林织笑了笑,随意戚禾称呼他什么。 夜深露重,浸得人骨髓生寒。 戚禾听见了他的笑声,裹着林织让他新换的衣服,感觉到了热意。 林织看着乖乖被他牵着走,什么也不问的孩子,低头问他道:“不问我会带你去哪儿,不害怕吗?” 他以为戚禾会摇头,因为戚禾看起来很坚强,那蛊毒之痛也并非是挠痒痒,他那日离开戚家没多久就听闻了戚家小公子出事的消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决定又能承受痛楚的孩子,必然不会轻易暴露脆弱。 然而戚禾点了点头,抬头轻声说:“害怕。” “害怕师父不来接我,害怕被骗,害怕爷爷清醒了听到消息以为我也死了。” 戚禾失去神采的眼睛也依旧黑白分明,即使无法聚焦,他依旧凭借感觉看向了林织的方向。 “但是害怕也没有用,我会尽量不成为师父的累赘。” 即使在诉说着恐惧,小孩的面上也没有恐慌,他竭力地表现着镇定,可他毕竟只有八岁,遮掩的功夫不到家,仍然透露着不安。 他太过乖巧懂事,充斥着被世事变故磋磨的早熟,于细微处透着不被抛弃的希冀与祈求,让人心生不忍。 这样的孩子即使是陌生人,也会让人有所怜惜,更遑论这是情人碎片的幼年版,林织眼眸里的情绪越发柔软。 他捏了捏戚禾白嫩的脸蛋,开口道:“你不会是我的累赘。” 他抚过小少年鬓边的碎发,声音温柔却藏着冷意:“放心吧,做了坏事的人,是要血债血偿的。” 戚禾并不知晓师父的长相,但在这一刻脑海里模糊的轮廓清晰了些,像是开的极好却藏有毒刺的花,戚禾并不害怕,甚至有些奇异的安心。 孤月高悬,落下的光拉长了师徒二人的影。 城中有宵禁,林织也没打算入夜带戚禾出城。 他早就换了个客栈订客房,在即将走到客栈门口时,林织蹲在了戚禾面前,将他抱了起来。 八岁的孩子已经很有分量,林织抱的不算吃力。 戚禾被林织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有些不知所措。 他已经长大了,爹爹都不会抱他了,只有爷爷偶尔会抱起他掂量掂量体重,忽然被还算陌生的师父抱起来,让他很不自在。 “低下头,假装睡着了,别让这里的人看出你眼睛的异常。” 林织在他耳边低声说,虽然那些江湖人士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但依旧有些还停留在城中,戚家之事的幕后凶手可能也留了人在这里。 戚禾明白了师父的用意,努力放松身体,将头埋在林织的肩膀上,避免被人看见他的长相。 林织抱着孩子进了客栈,夜里店内只有跑堂在打瞌睡,跑堂看见是付过房费出手阔绰样貌极好的客人,和他打了招呼,听见客人要热水,也欣然去跑腿。 “一会儿洗个热水澡,再换身衣服,明日我们便启程。” 林织进了房间后便将戚禾放了下来,说着明天的计划。 戚禾规矩地坐在床上,乖巧地点头,依旧没问去处。 林织主动告知:“我们去芜城。” 戚禾眼里有些茫然:“芜城?” 戚禾看过地理志,从春沂出发,苗疆与芜城是两个方向。 “我要去办一件私事。” 林织眯了眯眼睛,在戚禾假死的当天,王蛊就失去了对控心蛊的感应。 这只有两种可能,控心蛊死了,或者已经寄生在了人的体内。 如此之多的江湖人士因戚家的事情聚集在春沂,需要控心蛊的人或许趁这个机会下手,或许与戚家的事情有关心,但不能直接下定论。 林织没打算这么算了,哪怕控心蛊无法追回,他也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偷走控心蛊的叛徒也是寨子里的养蛊好手,饲养蛊虫的蛊师,身体早于平常人不同。 林织利用蛊虫,寻到了叛徒的踪迹,不过他没有直接找上门打草惊蛇,况且他还挂心着戚禾,所以在叛徒的身上留下了便于追踪的东西。 四天前那名叛徒就已经独自离开了春沂,林织跟着她到了芜城后便返回,余下几天他去了一趟九元镖局提前支用了些银两。 这是戚夫人的私产,本就是戚禾应该继承的产业。 林织这次出门带的银两足够,他这么做不是为了日常开支。 行走江湖要靠功夫,也少不了银钱的打点,苗疆向来避世,在中原没有太多的联络点,为了戚禾以后复仇,也是林织的商人本性作祟,他习惯提前做准备,一切事物少不了启动资金。 这件事林织也没瞒着戚禾,和他说明了理由。 戚禾愣了愣,点了点头。 犹豫了一会儿后,他告知了林织九元镖局账房的位置。 “我 家的账本被我娘放在了爹的书房里,师父如果找到的话可以看见我娘应得的利润,按照那个数额取钱便好,那些我本就暂时没能力拿回来,何况我在明面上已经是个死人,师父拿一部分支用,不必向我说明,我的就是师父的。” 戚禾无意识抓着衣角,将边缘揉皱。 “这么相信人可不是好事。” 林织俯身,声音里透着愉悦。 他高兴其实不是因为戚禾的讨好,而是觉得戚禾这性格很有意思,年纪小话就滴水不漏,心思缜密。 他那句按照赢得利润取钱,落在不同性子的人耳中就有不同的意思。 可以说是‘不要拿超过的钱’,也可以说是‘不要拿少了钱’。 戚禾摇头说:“我不会随便相信别人,但师父不是别人。” 他不知道林织的位置,只能有些犹豫地寻找方向,充满了依赖感。 客房的门被敲响,是两个伙计来送水。 门被敲响的时候,戚禾就倒下面朝墙壁装睡了,在伙计们走后,林织将门栓好,戚禾才从床上坐起来。 “洗个热水澡再睡觉,要我帮你脱衣服吗?” 林织将戚禾牵到了屏风后,抱着胳膊询问。 戚禾连连摇头,因为羞赧苍白的面上浮上了一点红晕。 即使眼睛看不见了,他还是能自己穿脱衣服。 只是他不太熟悉客栈的布局,摸索了一会儿,还是小声地喊师父。 林织将他放在了水里,这木桶是大桶,对于小孩来说还是有些深,戚禾便扶着边缘站着。 眼睛看不见后,戚禾其他感官放大了许多倍,尤其是听觉,因而他能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越发用力地捏紧木桶的边缘。 戚禾并不习惯和人共浴,但他没有拒绝的权利,而且他还需要师父帮忙。 木桶里的水温偏高,戚禾却觉得身后还算陌生的大人的体温更让他抗拒些。 林织瞧见了戚禾紧绷的模样,没有介怀,他也不喜欢和人共用洗澡水,哪怕是小孩,可眼前人是个例外。 他先帮戚禾清洗头发,感受到小孩的身体逐渐放松,又用布巾帮他清洗背后,其他的让小孩自己来。 林织叫了两桶热水,洗了一遍后提着小孩去第二个木桶里再泡了一遍, 热水驱散了棺材里的霉味与阴冷,感受到身后的师父的存在,戚禾低着头,浓黑纤长的睫毛轻颤。 “你的眼睛,医师是怎么诊断的?” 虽然林织清楚戚禾的眼睛是灵魂碎片病况的象征,只有他的心彻底被治愈才会好,但除了他没有人清楚这点,他如果对戚禾的眼睛不闻不问,不寻求办法,会显得很奇怪。 “他们找不到原因。” 戚禾仍然记得爷爷的血喷溅在他眼皮上的温热触感,再次醒来,他便看不见了。 这让他的处境更糟糕,戚禾迫切地想看见,可那些医师们却找不到病因,甚至还说可能是爷爷的那一口血含有毒素或者是内力,使他致盲。 戚禾知道爷爷早就因为大伯一家去世已经半疯,清醒的时候很疼爱他,对他极好,这次又受到了这么大的刺激内伤更重,戚禾不愿意把眼睛的责任归于爷爷,也不想师父口中说出关于爷爷不好的话,便干脆不提。 “师父,我的眼睛会一直看不见吗?” 戚禾仰头望着林织,声音里带着不安。 幽微的烛火照亮他稚嫩的面庞,灰蒙的眼眸里藏匿着恐慌。 小小少年的手握住了林织的手腕,似乎要从他这里得到力量,或者是答案。 又或者说,是某种许诺。 第159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会看见的,就算看不见,我也会陪着你。” 林织的手指轻抚过戚禾的发丝,说了他想听的话。 木桶里的水因为少年的动作而晃动,水波拍打在戚禾的肩胛上。 他感觉到林织的右手环住了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短暂的拥抱。 躯体的热意随着靠近将他笼罩,随着退开远离。 “放心吧,既然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不会抛下你。” 林织拍了拍戚禾的肩膀,抬手弹了点水珠在他脸上。 点点热意顺着戚禾面颊滚落,带来微痒的触感。 微冷的春夜,情绪如絮朝着戚禾的心里堆叠,将这一切镌刻。 戚禾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水珠,对着林织笑着点头。 这是他和林织相遇以来展露的第一个笑容,让他稚嫩眉眼间少了几许愁绪,格外纯澈。 林织唇角也跟着弯了弯,随后颇有些遗憾地说:“要是我鬼叔叔还活着就好了,你这眼睛他肯定能治。” “鬼叔叔?” 戚禾脸上展露了些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好奇,对于林织口中出现的陌生事物感觉到好奇。 即使看了不少书听了不少故事,戚禾毕竟年纪还小,从没有自己出过远门,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对于中原江湖不了解的充斥着神秘的蛊教也很有兴趣。 林织挑拣着话题和他说,避免他的思绪都处在仇恨中。 “鬼医阎三更,直到十几年前他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当然对于名门正派而言,他不是什么好人,因为他救人全凭心情,他不收钱,有时候医好了人要留下些让人痛不欲生的后遗症当做诊费,当然如果是我出面的话,他肯定不会这样,不过可惜,他在我小时候就死掉了。” 戚禾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收这样的诊费?” 在戚禾的认知中,医者会尽力地让患者痊愈,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奇怪的医师。 “我也不清楚,可能和他的过去有关,不过没人知道也没人好奇,毕竟我们不是正道人士,做什么都不奇怪。” 林织颇为戏谑地说,又挑了些记忆里的江湖事和戚禾说。 戚禾听的专心致志,直至被林织叫起来才稍有些遗憾地躲进屏风里穿衣服。 林织用内力烘干了戚禾的头发,将小孩带到床上,让他睡在里面,挑了灯上床。 睡前林织探了戚禾的脉,戚禾的经脉通畅,是绝佳的练武奇才。 戚禾有些忐忑地问:“师父,我已经练了横断內功至第二层,会有影响吗?” 学武不能学杂,这是练武之人的常识,不同的功法有不同的招数,更有功法天生相克水火不容,学杂了容易混乱,轻则气血逆行,重则经脉受损,戚禾不知道林织要让他学什么,但他担心功法会冲突。 “没什么大碍,你的经脉较常人更加坚韧宽广,没什么损害。” 戚禾低应了声,看起来并不兴奋。 林织在夜里看着小孩的脑袋,语气随意地问:“不高兴吗?” “高兴的,爷爷先前就同我说过,还说要把毕生绝学都教给我,如今……” 戚禾背对着林织,带着些许鼻音。 林织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无声宽慰。 戚家灭门的原因是个谜,对他来说也是如此。 &给的资料内并没有提及,需要他自己去探究。 戚禾到底还是个孩子,哪怕考量的再多也有疏漏,如果戚禾对于家里惨遭不幸的缘由一无所知,那他一定会尽可能地探寻,可无论是在小院里见面,还是他把他从棺材里挖出来到现在,戚禾一句都没有问过,甚至在刻意避免谈及。 他不说,林织自然也不会问。 于林织而言,戚禾知道比不知道更好。 半夜,林织感觉到旁边的小孩在发抖。 林织听见戚禾迷迷糊糊地喊疼,点了灯看见了戚禾略有些发紫的面庞,知道这是服用假死蛊丹的后遗症。 他需要带戚禾回苗疆才能清除,他给戚禾喂了颗解毒丹暂缓他的疼痛,又封住了他心脉处的穴位避免余毒流窜,抱着冷到牙齿都在打颤的戚禾,让他贴着自己睡。 戚禾梦见了自己在一片漆黑里寸步难行,冷风穿透他的身体,化为细针密密地扎着他的身体,他不知道他在哪里,可能在被母亲匆忙塞入的机关里,也可能在听不到一点声音的棺材里,怎么也动不了。 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热源,紧紧地贴了过去。 林织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后半夜戚禾像是被魇着了,一边发抖一遍嘴里小声地喊着‘爹’‘娘’和‘爷爷’,他并没有哭闹,只是一声不吭地流着眼泪,湿意浸透了林织的衣裳。 林织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只能把戚禾抱得紧些,给他输送一点内力让他舒服一点。 次日,戚禾有些昏沉地从睡梦中醒来。 看不见之后他习惯用触觉感知周围,下意识地摸索。 触及到温软的面颊让戚禾一惊,反应过来旁边躺着的是师父,戚禾慌张地收回了手,不敢乱碰。 他记得他昨晚分明是背对着师父睡的,怎么睡醒到了师父怀里。 戚禾有些难为情,因为视觉受限,他也不敢乱动,只能安静地等着师父睡醒。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戚禾嗅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让难以形容这种带着体温的香气,只觉得很好闻。 在戚禾碰到脸的时候林织就醒了,看了一会儿安静的小孩后,林织起身穿衣,让小二打水。 等到洗漱好后,林织才叫装睡的戚禾起床。 戚禾能自己穿衣服,束发却有些难,林织帮他打理好,牵着他洗漱,带着他坐到了桌前,吃着让小二送进来的早点。 戚禾吃了蛊丹躺了几天,只能吃些清淡的,林织托小二买了不远处的鸡汤馄饨,又要了一笼虾饺,一碗粥,一碗豆浆,让戚禾挑喜欢的吃。 戚禾拿着勺子捧着粥碗,林织给他夹什么他吃什么。 “也尝尝馄饨,只是白粥没什么好喝的。” 林织拿下了戚禾手里的粥碗,用另外的小碗舀了馄饨分给戚禾。 林织从前不会这样分食,即使家里没落了,也依旧会让他上礼仪课,加之他并不喜欢和人如此亲密,刚开始做任务时他这些习惯没有更改,还是后来一点点在情人面前做出改变,稍显亲密了些。 而谢青最热衷如此分享食物,即使他不需要进食,谢青还是会给他购买食物,又仿佛觉得他手里的要更好吃些,总是要和他交换,说这样就可以尝到更多美味。 林织不知道戚禾喜欢什么,便想让他多试试。 他没问戚禾喜欢吃什么或者忌口什么,按照戚禾的性格定然只会说不挑食,不会要求太多。 戚禾乖乖地捧着碗吃,他看不见,人又小,动作也慢些。 林织吃完了也没催他,先去收拾东西。 身为蛊师,林织身上的东西不少。 他将瓷瓶打开,赤红色的蛊虫没什么精神地爬出。 身为王蛊,它需要的精血更多,这几日林织并没有好好喂他,但今日不同。 林织在手腕划了一个极小却深的口子,看着蛊虫爬入,王蛊餍足后飞快地爬出,原本有些艳色暗淡的蛊虫如今外壳已经鲜红,有些躁动。 林织将它放回瓶内,给伤口洒了一点药粉。 “师父,你受伤了吗?” 戚禾嗅闻到了血腥味,有些紧张地扶着桌子朝着林织走过来。 “没有,吃饱了我们就走吧。” 林织已经准备好了车,下楼的时候将戚禾背在背上,去找掌柜拿剩下的房费。 掌柜还特别关心地问了句:“您这弟弟怎么了?” 林织笑着解释道:“没事,小孩子贪玩,腿摔伤了。” 戚禾趴在林织的背上,装作气闷的模样,让旁人看不见他的脸。 经过昨夜一同洗澡,戚禾也不觉得难为情了,趴在师父不算宽厚的肩上,神情放松。 爹娘他们都说蛊教这种魔教多么没有人性,想来也不尽然,虽然不知道师父帮他的理由是不是一时兴起,但师父对他很温柔。 “男孩子总是淘气些,一条街外的仁春堂刘大夫的医术不错,您可以带弟弟去瞧瞧。” “多谢。” 林织道谢后离开,他做事习惯滴水不漏,哪怕有人来打听,也不过是一个哥哥带着脚受伤的弟弟,和眼盲已死的戚小公子没有半分干系。 那日带戚禾出来时,他也早准备好了和戚禾身形相似的尸体,染了蛊毒换上了戚禾的衣裳。 马车出城时,林织告知了戚禾一声。 戚禾在马车内向后看了一眼,低下了头,死死握紧了拳头。 爹、娘,孩儿一定会回来。 二月,柳树枝上吐嫩芽。 芜城离春沂不算特别远,马车大半日便到了。 林织早在这里赁了个小院,带着戚禾进屋。 戚禾磕磕绊绊想熟悉布局,林织牵着他坐在了屋内。 “我们只在这里待一会儿,很快就走,你坐在屋子里等我,渴了有水,饿了有糕点,我出门一趟,等我回来。” 戚禾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 他耳力很好,听见了林织关上房门后,又合上院门的声音。 手边就是糕点,戚禾没什么胃口,趴在桌上等着师父回来。 天气渐黑,戚禾感受不到光的变化,只觉得林织出去了好一会儿。 他听到了院门打开的声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然而不止有一道脚步声,戚禾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脚步声到院子里就听了,戚禾听见了林织的声音才松口气。 “告诉我控心蛊的下落。” 林织看着眼前寻常妇人打扮的女子,把玩着手上的银铃。 他让人将女人引进了巷子里,准备好的毒粉让女子身体麻痹了一会儿,女子不敢暴露蛊师的身份,身上携带的东西并不多,在王蛊的威压下她的虫子不敢出现,在王蛊钻入她的身体后,她只能跟着前来。 早在看见林织那一刻就面无血色的女人没说话,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林织手上的小铃铛,跪地哀求。 “控心蛊早已被种下,我也不知被种在了何人身上,这件事绝对不会牵扯到寨子,我也可以用其他有价值之物同族内交换,只求您放了我。” “你应该知道当叛徒的下场。” 林织自然知道控心蛊已经很难追回,但他要知道有价值的消息。 女人当然知道,叛徒的下场就是最低等的蛊人,甚至不能算作人,只是试蛊的器具,只能在痛苦中被啃食完血肉死去。 她没想到她还会被找到,明明控心蛊被种下王蛊就无法搜寻她的下落。 “谁让你偷的,又给谁用了?” 女人不肯答话,只是求饶。 林织晃了晃手里的铃铛,女人立刻腹内绞痛,手指在地面上留下坑印。 林织开始报几日前在戚家的江湖人士的名字,女人猛地抬头,看着眼前容貌姝丽的少年,有些恐惧。 少年生了一双柔和的眼眸,不笑也自然上扬的唇让他看起来似乎总带着笑意,哪怕在折磨人时也是如此。 蛊虫啃咬血肉的滋味痛到女人发不出声音,她跪在地上头发散乱,听着耳边一个个名字,不停地摇头。 林织没有得到答案,但从女人的态度里也能猜出就在这些人之间。 林织没有太多时间耗在叛徒身上,为了避免小孩听到不好的内容,他俯身压低了声音。 门内,始终在原地没有动弹的戚禾身负内力加上耳力极佳,听见了林织放轻的威胁之语。 “带你回苗疆太浪费时间,不若将你饿上几天,然后将你的手指一根根砍下喂到你嘴里,手指不够了就是手掌,四肢都没了就从身上割,你说是你先把自己吃没,还是你肚子里的虫子先把你蛀空,要不要试一试?” 即使说着这样的话,他的声音也那样温柔,如同早晨让他吃那碗馄饨一般。 戚禾按着有些翻涌的胃部,脸色微微发白。 这个时候,他才清晰地感受了一些什么叫做魔教。 爹娘往日关于魔教的话语又浮上他的脑海,魔头们杀人不眨眼,会生吃人肉喝人血,尤其喜欢小孩的肉。 戚禾僵硬地趴在了桌上,从担心自己会被随手丢下,到担心自己会被随手杀掉。 不会的,师父承诺过他。 他要好好活着长大,还要为爹娘报仇。 小院内,忍着痛楚的女人瑟缩道:“我说,我说。” 林织按住了银铃,等着女人开口,然而在下一瞬看见女人眼底的神色时他忽觉不对,还未来得及伸手卸掉女人的下巴,女人就已经吞下了齿关中藏着的毒/药,不一会儿倒在了地上,已然断气。 林织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轻轻摇了摇铃铛,让蛊虫从女人的鼻腔中爬出。 “为了他人背叛族内偷盗宝物,如今又自尽保守秘密,真是忠心耿耿。” 林织的声音里带着讥讽,他早有这个准备,倒也不是太在意这个结果,只是他得这么说给屋内的小孩听,以免戚禾认为是他杀了人,觉得他太残暴就不好了。 林织将化尸水倒在了叛徒的身上,看着尸体被腐蚀。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走进了屋内。 趴在桌上似乎刚刚睡醒的戚禾有些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眼眸无焦距地问道:“是师父回来了吗,你忙完了吗?” 林织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看着他面颊上压出来的红印,说:“忙完了,该吃晚饭了,想吃什么?” 戚禾的小手握着少年骨节分明柔软纤长的手,乖巧地说:“师父决定就好。” 第160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林织带戚禾出了门,领着他朝着食肆的方向去。 戚禾行走在陌生的街道,无法得知长街的模样,他努力让每一步都走平稳,饶是如此,他的手还是将林织的手握的紧了些。 林织掀开了食肆的帘子,热意驱散了人身上的春寒。 店主热情招呼:“两位吃点什么?” 林织点了一碗面,又要了些时兴的素春饼。 薄薄的春卷皮裹着当下新鲜的嫩菜,戚禾本来没胃口也多吃了几块,还吃了林织分他的一小碗面。 “吃饱了吗?” 听着师父的问话,戚禾有一瞬间想到了之前他威胁别人的话语,但那很快就从脑海里闪过,戚禾点了点头,揉了揉肚子。 林织付了帐,牵着戚禾回家。 次日,林织睁开眼,看着本来背对着他现在又睡到他怀里的戚禾,揉了揉小孩的面颊,起身穿衣。 戚禾躺在床上,面颊浮现些不好意思的红晕。 他没想到自己又会睡觉师父的怀里去,这不是他的本意。 林织洗漱过后出门了一趟,暗中打点了一下,带着热腾腾的早点回来,在戚禾洗漱好吃完东西后,将他放在了马上。 “抓紧了,我们要走了。” 戚禾抓紧了缰绳,下一瞬身后贴上温暖的胸膛,面上飘来带着细细雨丝的春风。 身下的马儿加快了速度,在奔驰里戚禾听见了林织散在风里的声音。 “带你回我家。” 戚禾应声,靠在了师父的怀里。 杨柳风里雨丝柔柔,他什么景色也看不见,但在哒哒的马蹄声中,他已在脑海里勾勒出春日。 考虑到小孩的体力,林织没有频繁赶路。 小半月后,林织带着戚禾回到了寨子里。 生长在平原里的戚禾第一次进入高山丛林,温暖的气流让他立刻觉得身上略厚的春衫热了起来。 在被不知名的野草绊了一下后,戚禾走的更加小心翼翼。 “你先在屋子里等我,我一会儿回来。” 林织将戚禾带进房子里,让他坐在了竹椅上。 戚禾规矩地坐着,没听见外出的声音,反而听见了衣物摩擦的动静,想来是师父在换衣服。 林织换上了短衣,给屋里的茶壶茶碗清洗了一下装了水,去找族长也就是原主的姐姐林素复命。 听见蛊虫下落不明后,妇人的表情闪过一丝丢失宝物的心痛。 她从林织那里拿回了王蛊,将没精打采的蛊虫放在了小碗里,划开手将血液滴进去浸泡蛊虫。 作为饲养者,她的精血才是王蛊最青睐的血液。 林素一边维持着血液滴入碗中的姿势,一边同弟弟说话。 自尽而亡的叛徒名叫多依,小时候和母亲从别的寨子搬来。 她小时候死了爹,妹妹又在林里被野狼叼走了,多依的娘是那个寨子里为数不多的蛊师,寨子里其他人觉得是多依的娘炼的蛊虫太毒所以有了这种报应,他们害怕被牵连,把她们赶出了村子里。 多依的母亲便带着多依来到了蛊师最多的雾寨,也就是这里。 “自从四年前她出了 一次寨子后,下山的次数渐多,我还特别留心过,担心她被外乡人骗了去,后来见她没什么异常,下山也只在附近卖卖药材和野物,没见有什么情郎,想来还是我疏忽了,还以为她留着那些银子是打饰品用,现在想来她似乎也没多什么银饰。” 多依的天分和她娘一样好,林素较为看重,所以多依才知道秘阁里控心蛊的位置,叶素却没想到多依居然会为了外人背叛寨子。 如今人死了,东西也追不回来,林素有些心烦,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将情绪压下。 “只希望外边那些事情别影响到我们,”林素低头将伤口处理了一下,用指尖摸了摸在碗里进食的虫子,看着林织说,“听说你带了个孩子回来。” “对,是我徒弟,”看见林素的脸色变化,林织立刻又说,“不过我不教他蛊术,我会让他学别的。” 林素的脸色好看了一点,正想问问那孩子的来历,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舅舅回来啦,阿娘说你出门有事去了,你回来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呀?” 门口跑进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跑步的时候双手戴着的银色手钏在日光下散发着光芒。 这是林素的女儿林棠,也是寨子里的小圣女,未来的族长。 “小贪吃鬼。” 林素点了点女儿的鼻尖,也没再和林织提自己想问的事,让林织带着女儿去玩。 林棠素来和小舅舅关系很好,林织维持着原主的态度,将小外甥女抱了起来,和她说着给她的礼物。 戚禾听见了脚步声,坐回了竹椅上。 他刚刚在房间里转了转,弄清楚了布局,没敢乱碰一些瓶瓶罐罐,一直等着林织回来。 然而等师父走近,他听见了一个小女孩撒娇的声音,听声音的位置,她应该在师父的怀里。 “最喜欢舅舅啦……咦……他是谁呀?” 林棠看见了屋子里的陌生人,忍不住好奇地询问。 陌生的小哥哥穿着她没见过的服饰,眼睛被白布蒙住,看起来漂亮又安静。 “是舅舅的徒弟。” 林织把小女孩放在了地上,从包袱里拿了给林棠买的东西。 小女孩扎头发用的鲜艳的红绳,还有绣帕绢花木偶娃娃,以及一些糕点。 “他也要和我一样和虫子玩吗?” 林棠年纪小小就已经展现了蛊师的天分,其他女娃娃还在编草绳的时候,林棠已经熟练地抓蝎子蜘蛛,看它们互相撕咬,再用血喂养胜者。 林棠很纳闷,这个小哥哥看不见要怎么进林子抓虫子,很容易抓错。 “他不用。” “那他学什么?” “你以后就知道啦。” 林棠点头,别了一朵绢花在头上,拉着林织的手问:“舅舅,好不好看?” 女孩的声音清脆活泼,戚禾却不自觉地抿唇。 好吵。 戚禾的手指摸到了桌上的茶碗,他知道茶壶就在一旁,却摸向了另一个位置。 林织看见小孩摸空,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调转方向。 “一般就放在这个位置。” 林织没有直接帮戚禾倒水,这一路赶路也是如此,戚禾要学会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没有他也能把自己照顾好。 “谢谢师父。” 戚禾对着林织的方向弯唇,握住了茶壶的把手,估量着朝着碗里倒水。 不多不少正好八分满,戚禾捧着茶碗小口喝水。 “棠棠,你先自己去玩好吗,舅舅还有事。” 林织要带戚禾去见他第一位老师,这是他早就在心里定好的人选。 林棠恋恋不舍地点头,嘴里说道:“那舅舅你明天要带着我进林子里抓蛇,我看上了一条花蛇,但是阿娘不让我抓,说我的抗毒性还不够,怕我玩的时候自己被咬了,舅舅你帮我抓回来。我进步可快了,前天炼的小蝎子被阿娘夸了呢,说我和舅舅小时候一样厉害。” 林织捏了捏小丫头的小揪揪,夸道:“棠棠真棒,明天我们就去。” 戚禾喝水的动作一顿,默默放下了茶碗。 林棠抱着自己的一堆东西离开了,林织没着急带戚禾去见人,而是带他认识房间里的布局。 戚禾跟着林织的介绍触碰着物品,将脑海里勾勒出来的图细化。 “这里的东西没有我的时候你不要乱碰,如果被虫子咬了很容易中毒。” 林织虽然不打算让戚禾学炼蛊,但有意让戚禾多接触,培养他的抗毒性。 戚禾点头,在认好房间布局后,林织牵着他出门,为他介绍寨子里的一些情况,还有路况。 在苗寨里,穿着长袍的盲眼孩子很打眼,很快引来了村民的注意。 林织解释道这是故人之子,家里出了变故,村民们虽然排外,但是对于圣子带回来的可怜残疾小孩也不会产生敌意。 戚禾感觉到了漆黑世界里投射来的陌生人的注视,他安静地跟着林织前行,只是握着林织的手又紧了些。 林织感觉到了小孩的依赖,提醒他脚下小心。 别的不说,养个乖乖的孩子,还是挺有趣的。 林织带着戚禾走过了有些弯绕的山路,到了一栋屋宅前。 这里和其他房子一样,门口放了些驱虫蚁的药,但是雄黄的味道要更重些。 门口的躺椅上有个络腮胡大汉,正在闭着眼睛休息。 听到脚步声他眼也没睁地说:“最近身子不太行了,太毒的蛊不试。” “我不找你试蛊。” 林织将戚禾带到了阴凉处,站在了男人跟前。 此人名为吴风,十几年前靠一手独创的浩然掌挤进了江湖排名前十,后来他与人比试,输了后落入了瘴林,被寨子里的人捡了回来。 到寨子的时候他已经经脉尽断,已然是将死之人,当时鬼医阎三更还未去世,拿他试药,把人救了回来,甚至续好了经脉,让吴风避免成为只能在床上躺着的废人。 但吴风顶多能缓慢使用四肢,想要练武绝不可能,而且鬼医的药有很大的后遗症,他身体里积攒了许多毒素,随时可能毒发身亡。 吴风寻不到名贵的药解毒续命,加上武功尽失也只是苟活,所以干脆破罐破摔,打算以毒攻毒,让人在他身上试蛊,没想到竟然有效果。 蛊师们通常会自己试蛊,因为也没那么多叛徒拿来做蛊人,有人自愿试蛊还能很配合地说出感 受,对他们来说非常有用。 于是吴风就这样被寨子接纳下来,来试蛊的人通常会带上报酬,山菌野菜鸡鸭鱼肉,偶尔吴风不舒服了巫医还会免费救治,关系诡异的和谐。 关于吴风的从前,寨子里也就极少数人知道,身为族长林素自然知晓,所以原主也知晓,也和吴风合作过。 络腮胡大汉睁开眼,瞧见了熟人,笑眯眯地打招呼。 “圣子,好久没见你了,不来试蛊,有何贵干?” 吴风自然也看见了一旁的小鬼,穿着他许久没看见过的中原服饰,双目有疾。 “我想请你教他习武。” 吴风一顿,挠了挠自己的大胡子,讪笑地说:“圣子开什么玩笑,我一介废人怎么教人习武,您要是和我说蛊虫,我还能和您说道说道。” “你的内力尽失,功法和招数却没忘,你可以教他。现在的江湖早已经忘却了你,提起掌法说五蕴派当是武林第一,曾经你以自创的浩然掌压了当时五蕴派第二人进入江湖百晓生排名前十的事,已经没人记得了。” 倘若按照林织的性格,必然是要挖坑让人自愿跳进去,但是原主的性格比较直接,吴风和原主认识,林织便也说的直白了些,但也仍然带着自己的话语风格。 林织的眼眸里带着些怜悯,看着吴风不自觉颤动的手。 吴风哈哈笑了几声,摇头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浩然掌早已经死了,如今不过是个废人在苟活余生而已。” 他说的释然,可手还在颤动。 林织慢悠悠地说:“即使你呕心沥血创出的掌法就此销声匿迹也无所谓?是了,想来也无所谓了,毕竟就算有人现在用浩然掌去对敌,自报家门也只会被嘲笑什么三脚猫的路数。” 怒意让这个看起来庸常潦倒的中年男人浑浊的眼眸锐利了一瞬,猛地咳嗽了几声。 吴风啧啧道:“圣子这出门一趟,还真是学会了那些人的心眼,竟然还会用激将法。” 他哼笑:“我的浩然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了,这盲眼小子未必能行。” 林织转头唤道:“小禾,过来。” 戚禾走了过去,手腕被大汉粗糙的手握住,随后又被按住了肩膀。 摸了一边骨后,吴风眼神有些变了。 “骨骼七巧,内劲很足,圣子,您这是从哪儿捡了个宝 贝回来。” 吴风砸吧砸吧嘴,有些可惜,要是这孩子没瞎,估计更有造诣。 林织:“能不能教?” 吴风大笑道:“能教!这小子给我敬个茶,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 “我已经有师父了。” 戚禾想要去抓林织的衣角,却触及到了一片光滑细腻的皮肤,愣了一下抓住了林织的手。 吴风看了看小孩,又看了看旁边但笑不语的林织,这回轮到他开劝了。 “你的练武天赋如此之好,干嘛要去学炼蛊呢,你看圣子都让我教你。” 戚禾神色平静,还是固执道:“我有师父了。” 吴风看向林织,让他说两句话,这怎么个意思。 林织正欲开口,便听见戚禾轻声说:“我只做师父一人的关门弟子,如若您不介意,我愿以师礼相待,尊您为先生,若是我有所学成,一定会为您找传人。” 林织眼眸带笑,看着小孩耍心眼,关门弟子即最后一位弟子,虽然他是这么打算的,但他似乎没有告诉戚禾。 戚禾不学蛊术,却打算把名头给占了,还是这么一副只依赖师父的模样。 小孩子通常不会有这么多心机,但戚禾可未必。 林织轻叹,更可爱了。 吴风听了这番有些文绉绉的话,忍不住侧目。 如果这番话真的是小孩自己说的,心眼这么多,长大了前途无限啊。 吴风还是暂且松了口,说:“那就让我看看你能学的怎么样。” 当即吴风就要开始指点了,他在这个本不属于他的地方躺了太久,心气早已经消磨殆尽,但如今又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只是为了一个可能,一个心血能够真的被传递的可能。 小小的火苗不断跳动,要是有一天这个小子能够用他的功法打败那个战胜他的对手,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能让吴风精神一震。 他本觉得自己苟延残喘这么久就要死了,现在觉得他还能多活几年。 “你叫什么名字?” 吴风拍拍竹椅扶手,差点忘了这件事。 “林禾,”戚禾说,“我叫林禾。” 春沂城的‘戚禾’早已经死了,这个名字他暂时不能用,那他自然是要和师父姓的。 林织揉了揉小孩的头发,将他放在了吴风这里。 林织还要去准备其他的事情,今晚他要把戚禾体内蛊丹的余毒清除。 除此之外,林织还去了林素的书房,拿了一堆书回来研读。 知识进入脑海中,总有用得上的时候,何况不止戚禾要进步,他也需要。 黄昏时分,林织去把戚禾接回了家。 “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 戚禾解了眼睛上的布条,自己洗脸。 浩然掌的起招和横断刀法有共同性,二者都是极为刚烈霸道的功法,要的就是大开大合猛攻为上,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戚禾却很适应。 “那就好,如果感觉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我会的,师父。” 林织让戚禾解了衣服,泡进药桶里。 戚禾摸索地走进,等了一会儿有些疑惑地说:“师父,你不洗吗?” 这段时间师父为了方便照顾他,他们都是一起洗澡的。 林织弹了弹戚禾的脑瓜,笑道:“这是药浴,我可不陪你泡,好好待着。” 戚禾应声,耳尖有些发热,想来应该是这滚烫药浴的作用。 帮戚禾处理好余毒后,林织心里的事情放下了一桩,让戚禾自己洗澡穿衣,他去取了吃食。 戚禾吃了东西,脸泡的红扑扑的躺在竹床上,等着师父一起睡觉,却又闻到了血腥味。 “师父,你在喂蛊吗?” 这么一路戚禾已经明白林织身上时常出现的血腥味并不是受伤,而是他自己所致。 “嗯,你先睡吧。” 林织应声,看着罐子里的团在一起不断翻滚的虫豸。 他的血里有毒 性,这些毒虫喝了他的血,明日若是有能活下来的,就算尚可的胚子。 林织想炼一只属于他的王蛊。 戚禾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着这一路的见闻。 原来蛊教和传说中的不一样,戚禾的心安定下来,师父带他很好,一定不会随意杀他。 他惯性地面朝着墙壁睡觉,林织躺在床上的时候,在重新习武加上排出余毒的消耗下,戚禾已经睡着了。 林织盖上薄被,没一会儿熟睡的戚禾就贴在了他的身上,抱着他睡的正香。 林织已经习惯了,盘算着之后的计划,陷入了睡眠。 次日,戚禾还未完全清醒,就感觉到了手掌下温暖的肌肤触感,有些发愣地睁开眼。 不过这个动作对他来说也是徒劳,睁开眼睛他也看不见。 师父怎么没穿衣服?八岁小孩心里十分震惊。 很快戚禾就知道是自己错了,他的手在收回的时候还是碰到了衣料,想来师父穿的不是里衣而是家乡的衣服,昨天他就没有碰到师父的衣角。 好奇怪的衣服,怎么会露出肚子呢,戚禾很困惑,这是超出他认知的事物。 林织不知道小孩心里的不解,在用完早饭后带戚禾去了寨子里巫医的家中,让她帮忙看看戚禾的眼睛。 在一番检查后戚禾的心里有些期待,但听巫医说看不出缘由后,脸上不免带些失落。 林织带了些巫医给的药回去,拒绝了她说用蛊虫试试的意见。 林织牵着戚禾出门后才说:“眼睛看不见可以慢慢来,但蛊虫绝不能乱服用。” 戚禾听着师父说的话,点了点头。 林织把戚禾送到了吴风那里,履行了对小侄女的诺言,带着她进了林子,去抓那条她看上的花蛇。 因为气候温暖雨水丰富,林子里的虫子特别多,带毒的也不少,但更好一些的毒虫,要去往林子的更深处。 林织抓到了林棠要的那只蛇,丢进了林棠的背篓里,让林棠先回去。 林棠有些不情愿,看着舅舅进了林子深处。 色彩鲜艳的蝴蝶翩跹,忽地落在了林织的面颊上,线状的光晕铺满林内,为少年昳丽的面庞涂抹迷蒙亮色,林棠呆呆地看着,直至看不见少年的身影。 舅舅真好看啊,林棠心想,今晚她要和舅舅一起睡。 林织在天黑前出了林子,发现戚禾竟然已经在家里了,有些惊讶。这山路有些绕,吴风住的地方又离寨子其他人比较远,小孩居然自己回来了。 “我是自己走回来的,师父不用每天送我,我已经知道路了,不会走错的。” 戚禾拿着茶壶,给刚进门的林织倒了一杯水,他微微扬着脑袋,手指有些不自在地放在了腿上。 戚禾竖起耳朵,有些期待地看着林织。 那个小女孩玩毒蛇是很厉害,但是他这样也算厉害吧。 然而没等到师父的声音,戚禾先听见了小女孩的声音。 “舅舅!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 戚禾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垂下了眼眸。 第161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棠棠,你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和舅舅一起睡了。” 林织一边洗手,一边看着迈进门的小姑娘,对她笑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啊,小禾哥哥比我还大,但是可以和你一起睡觉。” 林棠垮下脸,指了指一边坐着的戚禾,充满了不解。 这也太不公平了,小姑娘心里愤愤。 戚禾开口解释:“因为我是男孩。” “难道只有男孩子才能和舅舅一起睡觉吗,”林棠就差扯着嗓子嚎了,急的跺脚说,“那我要去和阿娘说,我今天不要当女孩了,我晚上要当男孩!” 林棠童真的言语把林织逗笑,他擦干净了手上的水珠,对着林棠招招手。 “棠棠乖,我们几个一起吃饭,然后你乖乖地回去睡觉好吗,别让你阿爹阿娘担心了。” 林织的注视温柔,带着让人不自觉听信的魔力,林棠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好吧,能和舅舅一起吃饭也不错,林棠退了一步,也觉得开心。 “那我去跟阿娘说一声。” 林棠来去如风,飞快地跑走了,林织买给她的绢花被她扎在辫子上,像两只忽上忽下的小蝴蝶。 戚禾步伐平稳地走到了屋外的橱柜前,提前准备碗筷。 头发忽然被人轻柔地触碰了几下,师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们小禾真厉害,居然这么快就把路记熟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有时候耳朵和鼻子,或许比眼睛更有用。” 林织哪能不知道小孩在等什么,戚禾现在还不能完全把想法藏好,那点小心思展露在面上,过于可爱了。 “嗯!” 戚禾点头,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林织很少下厨,原主也不怎么做饭,通常都是给报酬,让邻居大娘管饭。 因而林棠回来的时候,已经可以开饭了。 林棠手里还端着碗菜,是林素让女儿拿来给弟弟加餐的菜,去年熏好的腊肉切丁和鲜嫩的野菜以及辣椒一起炝炒,香辣下饭。 桌上还有邻居大娘做的烧野鸡和菌菇汤,林织给两个小孩盛了饭,催着林棠洗手。 林织和戚禾吃饭时较为安静,有了林棠的加入,晚饭的氛围便有些不同。 林棠的性子可没有她的名字这么安静,她岁的时候就敢抓蜘蛛往嘴里送,四岁徒手抓蛇,一天到晚往林子里跑,大大小小中过不少次毒,但下次还敢,她没少让林素操心,担心哪天女儿把自己玩死。 她现在七八岁,更是多动的时候,吃饭也不安生,端着碗在一旁边玩边吃,还慷慨地给路过的蚂蚁一些事物,和林织嘀咕起林子里的毒蚂蚁。 “最大的一只可有我半根小拇指那么大,我还挺想抓的,但肯定会被咬,比蜘蛛还难抓,舅舅,你能抓吗?” “下次我看见了给你带回来。” “好啊,就在东边那个有大大伞盖的毒蘑菇旁边……”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一声又一声的‘舅舅’让戚禾耳朵嗡嗡响。 “那么大的毒蚂蚁吗,真让人好奇。” 戚禾咽下口中的食物,声音里带着些向往的开口。 见小哥哥加入话题,林棠有些开心地说:“对啊,改天我带你去看……啊对不起。” 忽然感觉自己说错了话,林棠顿住,求助地看向了林织。 “没关系,听你说也很有意思,我以前从没听过这些,我知道的都是师父告诉我的。” 戚禾平和地说,没因为眼睛的事情而难过。 林棠松了一口气,漂亮的小哥哥脾气真好。 “那我以后可以多跟你说这些,而且舅舅带我进林子时候,也可以带上你一起去。” 戚禾凭感觉望向了林织的方向,面上带着些光彩地问:“师父,真的可以吗?” 林织微微挑眉,他还没回话,林棠小姑娘就帮腔说:“舅舅,你就答应他嘛,你抓虫子的时候我肯定在旁边看好他,不让他被虫子咬。” 林织心里摇头,小姑娘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过段时间门可以。” 林棠欢呼,和戚禾交换了一个胜利的眼神,然后发现自己又忘了小哥哥看不见。 林棠快速地扒了几口饭,被辣椒辣到喝了一大口水。 小姑娘的心思跳跃,再开口又是另一个话题。 “舅舅,过几天我们去昌可哥家吃酒去,我今天看见他吃了阿巧姐的情蛊,还给她花环对她唱歌,估计过几天他们就要成亲了。” 小姑娘还模仿了一下唱歌的曲调,边说边笑。 “人小鬼大,你懂什么是成亲。” 林织让小姑娘坐好,老实一点吃饭。 “我怎么不懂,阿巧姐愿意给,昌可哥愿意吃,就是要成亲了。” 林棠哼哼:“我还知道不肯吃不敢吃,吃了后穿肠烂肚的人,都是不该喜欢的人。” 雾寨里大多数人都是蛊师,哪怕是不擅长炼蛊的族人,都知道怎么去炼一条情蛊,只不过是愿不愿意和蛊虫威力大小的问题。 生在这里的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示爱方式,苗疆的女子若是愿意给出情蛊,男子表示自己可以吃掉情蛊,就是直白大胆的示爱,以及涉及生死的誓言。 “要让你阿娘知道你现在就想这些了,准该笑话你。” “我才不怕阿娘笑话我,我以后炼情蛊就要炼最厉害的同心蛊。” 林棠神气地昂首,十分坚定地说。 “棠棠,人生还很长,不必现在就做决定,等你遇到那个人的时候,再做打算也不迟。” 同心蛊为情蛊之最,爱到痴狂的表现。 双蛊同心,同生共死,一方绝命,另一方亦不会独活。 作为一名利己主义者,林织会考虑很多事情,要是林棠所遇非良人,这反而会成为限制。 就算是良人,江湖路险,要是其中一方遭遇了不测,另一个岂不是来不及报仇,便也跟着去了。 当然林织不会这么明显地剖析给小侄女听,她毕竟还小,恐怕不理解。 其实这样的话林棠也听不懂,她嗯嗯应声,快速吃完了碗里的饭,心里还是想着最厉害的最好。 吃完了饭她在林织这里看了一会儿虫子,就蹦蹦跳跳地回家去了。 林织看着林棠远去的无忧无虑的背影,视线又落在了站在一旁吃完后就去打洗碗水的戚禾,命运的差别有时候就是如此明显又残酷。 林织洗碗,戚禾就在旁边陪着。 好一会儿,戚禾才开口说:“师父,你和我说蛊虫不能随意服用吗,为什么情蛊可以,小棠说吃了也会有人穿肠烂肚,为什么还有人自愿吃?” 林织解惑道:“被种下情蛊的人,会对下蛊之人产生迷恋依赖之感,靠的越近就越难以自控,一旦变心就会痛不欲生,死相凄惨,因此自愿种下一个人的情蛊,是一种示爱,表示永远不会背叛。” 戚禾忍不住道:“那岂不是可以用这种蛊虫去操控别人?” 林织轻笑说:“情蛊好炼,却也难炼,育成前就要细心照料,育成后需要种蛊之人的心尖血唤醒,蛊师一次只能对一个人下情蛊,除非那条情蛊死了,才能种第二条。” “因而蛊师只会给喜欢的人下情蛊,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蛊师的情蛊。” “那师父你的情蛊呢?” 戚禾想师父的情蛊应当还没给什么人,这一路上他从未提及心上人,而且也是独居。 “我没有情蛊。” 原主没炼,林织也不打算炼。 他不需要这样东西去控制爱人不变心,不会变的怎么都不会变,会变的没必要强留。 从现实的角度来说,这世界很难有关系恒常不变的事物,哪怕是利益都会产生冲突或者因为更多的利益而让人调转矛头。 林织清洗好了碗筷,将它们放回了橱柜里,弯腰看向眼眸灰蒙的小少年。 “如果我想让人爱上我,不需要下蛊。”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如同层层叠叠盛开的繁茂柔软的花,变为密不透风的网,将人裹在花蕊中央。 并非是笃定的自信,又或者是戏谑的调笑,而是一句简单的陈述。 言明事实,仅此而已,并无他意。 明明没有紧贴,戚禾却好像感觉到了师父身上传来的热意,以及随之而来的淡淡的甜香。 戚禾懵懵懂懂点了头,像是知晓又或者赞同。 师父是个很温柔的人,这样的人被人喜欢也是常事。 夜半睡的迷迷糊糊又感觉自己趴在师父怀里的戚禾,脑海里又出现了一遍这种想法。 夜里落了一场雨,地面有些湿滑,戚禾还是自己去了吴风那里。 他习武开蒙的早,加上天赋极佳,即使看不见,在吴风的言语加动作指导下,很快摸到了浩然掌的神韵。 还不到一个月,吴风就改了口风。 从开始的看看表现,到愿意屈居人下。 “你也不学炼蛊驭虫,为什么非要认圣子当师父?好吧好吧,我当二师父总行了吧?” 戚禾还是摇头,说:“师父只能有一个。”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认死理啊,算了算了,先生就先生吧,这辈子没这么肚子里有墨水过。” 吴风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没见过这么犟的孩子,问题是这孩子还特别有礼貌,加上看不见本来就可怜,被他那么看着就让人觉得强行让他改换师门是罪大恶极的事情。 “谢谢先生。” 戚禾弯唇,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眸依然澄澈,在低头纤长睫毛颤动间门,才暴露些许幽幽。 如果林织不是他师父了,那他们之间门又能有什么关系。 林织将他从春沂城的漩涡里带出来,为他寻师,即使他什么都不教他,这份恩情戚禾也不会忘。 第162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四月初九,是戚禾的生辰。 这天他特地没有起个大早,而是躺在床上等着身边的师父醒来。 昨夜师父和他说,今早要亲自下厨给他煮一碗长寿面。 戚禾按捺下心情,闭着眼回想着这些天的种种。 他不止一次确定他做出了冒险却无比正确的选择,若是和其他人走,在那些门派里,他不过是个外人,又如何能过的这么自在,又被照顾的这么妥帖。 师父待他的好并不是事事关心照料的好,甚至并不是经常出现在他身边。 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做,天不亮起来习武,夜里和蛊虫接触训练抗毒性,有时候师父忙的不见人影,还会叫林棠带着虫子来帮他训练。 可是只要在师父身边,戚禾就有种莫名的安心。 他甚至很少感受到因为仇恨而带来的焦躁和迫切,师父说过,越是重要的事,就越不能着急。 不止过了多久,戚禾听到了一旁的动静。 林织看着一旁揉着眼睛坐起来的戚禾,让他多睡会。 戚禾摇摇头说:“今日已经是贪睡了,吃了师父做的面我就去先生那里,练够时辰我再回来。” 戚禾的动作看起来像是刚睡醒,可他面上并无困倦之意,没有焦距的眼眸睁着,像是清醒已久。 话语与动作,无一不表现了他的兴奋和期待。 “好。” 对于徒弟自觉表现的勤奋与刻苦,林织没有劝告也没有夸奖。 他起身洗漱,布料和床被摩擦发出轻响,戚禾听着这声音,起身穿衣。 在之前他就已经弄明白了这里的衣服,先前师父给他拿了一套让他穿。 这里气候湿热,因而人们并不会像中原人那般在意衣冠齐整,忌讳肌肤裸/露。 上身短衣,下裳宽松轻薄,露出腰腹,戚禾穿了一次,始终不适应肚子露在外边的感觉,还是换回了之前的衣服样式。 师父笑话他说苗疆人夏天的衣服会更短些,会露出胳膊和腿,让戚禾更加不好意思,坚定了穿中原服饰的心。 在戚禾打水清洗的时候,林织点燃了小锅下的柴火,烧水煮面。 林织并没有特地学过厨,也极少下厨,但他吃过的珍馐不少,有些经验,煮出来的长寿面卖相还算不错。 这里雨水丰沛,雨后总能找到不少适合食用的菌子,菌菇汤做底,只放一点盐也极为鲜美。 里面还放了两颗小青菜,卧了个荷包蛋,林织撒上葱花,将面条端到了戚禾面前。 戚禾仔细地捧着碗,嗅闻着汤面的热气,露出笑容对着林织说:“师父,你也吃。” “今天你是寿星,你自己吃就好,我一会儿吃点别的。” 戚禾点点头,低头吃面。 他吃的幸福又满足,仿佛吃的是什么无上美味。 林织煮了一大碗,戚禾实在吃不下,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说:“师父这些留着,我中午回来一趟继续吃。” “有这么好吃?” 林织挑眉,他自然知道不是他厨艺多么惊人,但还是这么问了。 “这可是师父给我煮的长寿面,往后也只有 师父会给我煮面了。” 戚禾声音很轻,藏匿着寥落。 “既然知道往后你生辰我都会给你煮,不必强求这一碗,小心一会儿练武的时候吐出来。” 林织看着戚禾打算继续再塞点的样子,按住了他的手。 每年生辰一碗面的事,林织顺了自家小孩的意。 戚禾重新展颜,收拾了一下碗筷去了先生那里。 他早已经将寨子的路线在脑海里描绘了许多遍,哪怕看不见他也知道周围有什么。 戚禾出门后不久,林织也出了门,朝着山下而去。 这两个月林织并不是时常待在山上,就戚禾的情况而言,偏居一隅是不可能的事情,林织一直在做准备,时间还久,足够他图谋。 山下寨子设立的堂口内,林织放出了传信的鸟。 密林间鸟雀啾啾的声响时不时响起,林棠下午待的无聊,带着蛇去看戚禾练武。 她身边这条蛇不是两月前林织给她抓的花蛇,那条花蛇早就被她身边的黑腹蛇毒死。 小少年挥出的掌风将竹叶团聚又打散,让林棠也跟着兴致勃勃地挥舞了几下,可惜软绵绵的什么也没有。 林棠有些遗憾,吹起笛子让蛇游动跳舞。 吴风吓一跳,生怕那蛇咬到了戚禾,不得不管着点调皮的圣女。 旁边咋咋呼呼,戚禾不为外物所动,不停歇地练习着招式。 爷爷说过,刀法要想有所成,必须经过无数次挥刀,有时候哪怕眼睛脑子都没有反应过来,身体也会习惯地做出应对,这掌法应当也是如此。 林棠看了一会儿就跑到竹林里去找虫子玩了,一会儿又跑回来给吴风看虫子,一会儿用草编花环,玩累了就在吴风的躺椅上睡觉。 吴风看着只差一岁的两个小孩,心里不由得更加赞叹戚禾的毅力,又一次惋惜戚禾为什么不是自己的徒弟。 天色近黄昏,吴风家不远处的小路上传来了银铃的声音。 一下午都未开口说话的戚禾停住了动作,朝着来路的方向望去。 他擦了擦滴落到下巴上的汗珠,笃定地说:“我师父来了。” 林棠本来在低头和蛇说话,听到后直接站了起来,但是没张望到人。 她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是舅舅?” “师父的铃铛声和别人的不一样。” 寨子里的人好银饰,无论男女老少都会佩戴银饰作为日常装饰品,林织的腰上也有一串小小的银铃。 戚禾还知道在这串银铃的上方还有一颗日常不会发出声音的小铃铛,那是林织用来操控蛊虫的东西。 林棠踮着脚,真的看到了走过来的少年,兴奋地招手喊:“舅舅!” 她嘀咕道:“我怎么没听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铃铛的声音不都是这样吗,大家都是这样,没什么特别。 戚禾没说话,就是不一样,师父的铃铛声要更加柔和绵长些。 “你们先回去,我和你们吴叔有话要说。” 林织摸了摸小侄女的脑袋当做打招呼,他来找吴风有事,顺便接戚禾回家。 林棠向来听舅舅的话,戚禾和她结伴同行。 在小 孩们走后,林织递给吴风两张纸。 “这是如今的江湖百晓生排列的高手前五十名,这是十几年前的排名。你看看哪些你还有印象。” 吴风囫囵看了几眼,问道:“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小禾是我从他仇家手下带回来的孩子,我们都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但可以确定一定在江湖大门大派中,小禾多了解一些,总不是坏事。” 林织让吴风做戚禾的第一位老师,不只是因为吴风人在苗寨,也不只是看重吴风的功法,还有他的经验。 吴风当年排名前十,都是一场场比试下来的结果,这些经验累积十分重要。 若是在第一日就这么问,吴风多半会闭口不言,但如今两月过去,林织觉得有九成把握。 吴风看了一会儿手里的两张纸,说:“行,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我得好好想想。” 在林织和吴风谈话间,走在小径上的两个小孩也在说话。 林棠是不喜欢沉闷的人,总喜欢找话题聊天。 “小禾哥哥,你说我舅舅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戚禾摇头:“不知道。” “昨天我看见阿兰姐给舅舅递香囊,舅舅没要,青青姐的虫粉他也不要,她们都很好,但是舅舅不喜欢。” 戚禾微微抿唇问:“有很多人喜欢师父吗?” “当然了!舅舅那么好看,而且蛊术还厉害,可多人喜欢他了。” 作为坚定的舅吹,林棠当然觉得舅舅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子。 “要是师父喜欢上了谁,小禾哥哥你可一定得告诉我,阿溪有了舅妈以后,舅妈天天给她扎辫子,还给她做衣服,做各种好吃的,我也想有舅妈。” 戚禾没说话,他没想过有师娘的生活。 林棠见眼前穿着青衣的小少年不吭声,忍不住催促道:“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噢。” 戚禾应声,表情没什么变化。 林织在半道上碰见了俩小孩,带着他们回家。 一路上,他发现戚禾有些闷闷不乐。 在他询问下,戚禾有些提不起精神地说:“可能是累了。” 林织看着小孩清瘦的身体,让邻居大娘做了野兔加餐。 等夜间戚禾泡完澡后,林织给他展示了生辰礼物。 戚禾的表情惊喜:“刀?” “已经开了刃,小心些,别把自己弄伤了。” 林织知道戚禾没有放下横断刀法的训练,只是他没有刀,只能用树枝比划,他特地让人打了适合戚禾的轻刀供他练习。 戚禾欣喜地点头:“谢谢师父!” 这样好的师父,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戚禾不想知道,也没有问。 ………… 寒来暑往,在山林中的雾寨却好似从未改变。 天还没亮,戚禾已经睁开眼。 身边是空的,看来师父昨晚没有回来,又在山林里呆了一晚。 戚禾熟练地在锅里煮上粥,动作上和常人无异。 等他做好了这些,邻居大娘养的公鸡才开始打鸣。 戚禾拿起刀,朝着先生的家而去。这早不是两年前师父在他生辰那日送他的刀,中间换了几把,那些刀早已经卷刃或者断裂,不能用了。 吴风又一次在刀的破空声里醒来,静静地在屋子里坐着。 收这个学生的时候,吴风就知道他天赋卓绝,但戚禾进步快到还是让他心惊。 他琢磨了小半生不断完善的招数,两年就被一个小子学去了全部,甚至他还配上刀钻研出了有浩然掌神韵的刀法路数。 吴风闷闷笑了一会儿,眼里闪烁着光芒,长舒了一口气。 他倚在门口,看着拔高不少的小少年,忽地开口说:“明日起,你不必再来。” “去和你师父说,我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小子你记住,当年把我打下山的是当时排名第九代醉月门的门主贺阳泓,如今他在第七名,他的徒弟在第二十三名,你现在和他徒弟的实力差距还很大,但假以时日你必定能在江湖有一席之地,等到你打败了他徒弟,你问他记不记得我。” 吴风喃喃:“想来是记不得,但记不得最好,他的徒弟被手下败将的学生打过了,才更叫人觉得精彩呢。” “好,初见时答应先生的话,我亦不会忘。” 戚禾将刀立在地上,刀锋在依旧有着凉意的正月透着凛冽,他给人的感觉却极为安静,没有丝毫的攻击力。 吴风知道他说的是帮他找传人的事,笑道:“算你小子有心。” 吴风轻啧:“你跟你师父真是越来越像了,看起来和和气气,你师父能笑着给人下蛊,你能摆着一张从不害人的脸跟在后边收尸。” 戚禾只是笑,并不回答。 吴风一瞧,嚯,更像了。 天大亮的时候,林织从林子里回了家。 他将放置在隐蔽处的陶罐拿出,将昨夜寻得的毒虫放进了充满血腥气味的罐子里,看着几只虫子在内里厮杀。 王蛊即为万蛊之王,并不好炼成,林素的王蛊炼了六年,林织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这两年他几乎翻阅了所有书籍,不断进行试验。 小半年前他的蛊虫其实就已经能和林素的王蛊平分秋色,但林织仍觉不够。 他去往更深的地方,寻找毒性更强的毒物,有01这个导航在,他不至于迷失在深林内。 罐内几只虫子一时之间未能有胜负,林织一眨不眨地看着。 缠在一块的虫豸让一般人看了都精神不适,林织仍嫌他们之间不够激烈,划开了手掌往里滴血。 类似于腐蚀性的滋滋的声音从罐子内传来,虫子们受到了刺激,让罐子都轻微震动。 戚禾今日回来的早,还没到门口就闻到了血腥味,加快了脚步。 林织看着走进来的小少年,莞尔道:“小禾,我有预感,这次我能得到我要的东西了。” “恭喜师父。” 戚禾唇瓣上扬的弧度大了些,他走到了房间里放草药的地方,坐到了师父的身边,小心握着他的指尖给他撒药。 这虫子终于炼成了,再这样耗下去,师父还要流多少血。 林织:“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先生说不必再去了。” 林织指尖轻点桌面:“数日前他同我说过你进步很快,算算日子也是时候了,明日我们便下山,我已经为你物色好了下一位老师。” “好。” 戚禾应答的很快,没觉得这么快动身有什么不妥。 他对除了师父以外的人没有留恋,师父去哪他就去哪。 第163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夜半,林织又往罐子里放了一次血,以及多种毒草捣烂后混合的汁水。 被血液浸泡的罐子漆黑,让人看不清内里的情况。 林织给手腕撒好药粉缠上纱布,让01帮他盯着。 01:【好的宿主,你快休息吧。】 01十分心疼宿主的身体,催促他回去睡觉。 林织躺回了床上,整理了一下思绪,渐渐陷入梦乡。 天蒙蒙亮的时候,放置在角落里的陶罐轻微颤动了一下便安静下来。 动作很不起眼,房间里的其他虫子却躁动了一瞬。 与此同时,在山林漫野间,无数蛇虫鼠蚁离开巢穴,惊起飞鸟。 没等01提醒,林织就已经若有所感地睁开了眼。 他顾不上穿鞋,赤脚踩在了地面上,拿出了陶罐。 内里血腥气味尽数消弭,什么气味都没有,像个空罐子。 室内的光线不够明亮,林织未能窥见答案,他将手伸进去,缓慢地拿出。 他的手掌白皙细腻,指节因冬日的低温带着些红,上面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只有十分仔细地观察,才能发现在他手指上爬动的透明飞虫,如同一滴晨露。 林织的唇角上扬,终于成功了。 他半年前的那只蛊虫和林素的蛊虫一样,体表暗红,这不符合他的心意。 林织的性格并不张扬,比起明面上的锋芒毕露,他更喜欢在背地里布置好一切,在尽量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达到目的,如同将猎物困缚到无法逃脱再尽情享用的毒蛛,又如同将食物吞到肚子里的那一刻才露出獠牙的食人花。 因而林织想要他的蛊虫更不起眼一些,最好是让任何人都难以注意到,等到被他下蛊的人注意到的时候,胜负已分。 林织满意地晃了晃腰上特制的银铃,看着蛊虫飞入铃铛内部的凹陷。 做完了这件事,他能腾出更多时间去处理其他事了。 养崽要做的事情比其他世界要做的多些,但也只是这些地方费心,关于戚禾,还没有到他费心的时候,而且就目前戚禾对他的信任和依赖程度,达到目的不会很难。 林织没了睡意,起身穿衣。 他穿的不是寨子里的衣服,而是早就准备好的中原服饰。 此刻是正月中旬,他们要去的地方寒雪未消,林织换好了冬衣,看着睡醒的戚禾。 “时间还早,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我不困了,我们一块收拾东西。” 天还没亮,师徒俩就已经收拾好了细软。 戚禾将刀缠好,背在了背上。 离开这间居住了近两年的小屋前,戚禾问:“师父,您的蛊长什么模样,我能摸摸吗?” 戚禾想知道林织心血凝成的蛊是什么样子,可是他看不见,只能通过触碰的方式感受。 “当然。” 林织将蛊虫唤出,握着戚禾的指尖,让他触碰到正确的地方。 “小小的,软软的,好像还有翅膀,很薄,它是什么颜色的?” 戚禾在脑海里勉强勾勒出虫子的轮廓,想要‘看’的更清楚。 “它没有颜色,它是透明的。” 戚禾的嘴唇微张:“师父好厉害!” “那它有名字吗?” 林织声音微微上扬:“你想给它取名字?” 戚禾点了点头,带着些期盼地说:“可以吗?” 这只被师父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炼成的蛊虫,是师父手里最厉害的蛊,或许会陪伴身为蛊师的师父一生。 师父看见这只蛊的时候,一定会想到他这个给蛊虫起名字的徒弟吧。 蛊虫未有心智,听令却不可交流,林织没有起名的打算,不过他看出了戚禾的小心思,便也依他。 得到应允后,戚禾开心地说:“那它就叫天星。” “以前爷爷教我刀法的时候,爹娘说等我长大了,会给我一把专属于我的刀,会和爷爷的沉风刀一样又快又利,我想了好多名字,最终决定要叫它天星。” “但我等不到这把刀了,世间所有的刀都不会是天星,所以我把这个名字给它。” “天星,你可要好好保护师父哦。” 小少年的指尖触碰着柔软的毒蛊,难得展露些稚气。 他见林棠总是和她的那些虫蛇们说话,问过它们听得懂吗,林棠摇头,又说万一呢。 这时候戚禾也在想,万一呢,万一天星能听懂呢。 “它会的,天星保护我,我保护你。” 林织眼眸弯弯,俯身捏了捏小孩的面颊。 他的声音里带着亲昵的笑意,轻柔却笃定。 天还未大亮,晨间山林雾气涌动,呼吸之间清凉之意浸润肺腑,在戚禾的胸腔内化为湿润绵暖的水滴。 林织去寻了林素,和她辞行。 “要多久回来?” 林素在林织带着戚禾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会有今天。 这个寨子太小,拘不住外来的灵魂。 “不知道,我会寄信回来。” 林织说不出准确的时间,四年五年太短,七年八年不知够不够。 就算时间够,他大概也不会回来了,毕竟这里不是他的归处。 “你还年轻,出去闯闯也好,如果需要帮忙,记得开口。” “知道了姐,给你看个好东西。” 林织将天星递到了林素的面前,林素凭借蛊师的敏锐在第一眼看到了那只蛊虫,瞪大了眼睛,面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与兴奋。 林素深深地看了一眼弟弟,深吸了一口气说:“阿娘的在天之灵也会为你骄傲。” “走之前去和小棠说一声,以免她睡醒看不见你难过。” 林织点头,和林素告别。 林棠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舅舅说他要走了。 林棠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从床上爬了起来。 “舅舅你要去哪儿啊?” “去中原。” “那你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林棠以为舅舅还是和两年前那样,只是出去一段时间。 林织摸了摸小姑娘睡乱的头发,说:“棠棠,这一次我不知道要多久才回来,若是碰见了好吃的好玩的,我会寄回来。” 林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扁了扁嘴有点想哭,她抱着林织的大腿说:“那你可要早点回来!” 林织只是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让她在家要听林素的话,不要跑去太深的林子里抓毒虫。 小姑娘点头,面上满是分别的难过。 戚禾等在门口,听见了林棠和他说再见。 戚禾低声回应:“再见。” 话别终有时,林织带着戚禾离开。 林织又听见了林棠的喊声,戚禾看不见,但也跟着一同转头。 小姑娘头发披散鞋子也没穿,握着拳头喊道:“舅舅,你要是不回来,我长大了就去中原找你!” “到时候你一定要带我去吃好多好吃的!” 林织点头,对着林棠挥手。 晨光微熹,岚雾绕山,一大一小相携的身影很快隐没在山路尽头。 林织和戚禾正月十二出发,抵达安阳城的时候,正好是元宵。 今日不设宵禁,林织没着急带戚禾去见第二位老师,带上戚禾上街。 戚禾看不见灯,感受一下热闹也好。 安阳城内袨服华妆着处逢,六街灯火闹儿童。 林织买了两碗滴粉元宵,和戚禾一块驱散冬日寒气。 戚禾咬着糯米皮,吸着内里有些烫的芝麻糊,面上带着笑容。 “师父,我刚刚听到有人说不远处有猜谜花灯,我们也去吧。” 戚禾耳力好,刚刚在人群中听见了有人说最难的解谜花灯有多好看,他可会猜谜了。 这两年他虽然练武,但也读书,他看不见,就托认字的吴先生在他练习武艺的时候念给他听。 吴风虽然识字,但是对师父带给他的那些书并不感兴趣,有时候还能把自己念睡着。 可自从发现他能一心二用,一边练武一边背牢那些内容后,就很少睡着了。 戚禾将弄不懂的地方记下,等到晚上回去的时候再问师父,日子过的很充实,戚禾想,他猜谜的功力应当也不会退步多少。 戚禾难得想玩,林织当然带他去。 花灯罗列,游人如织。 安阳城的商贩们非常有头脑,除去每个摊上都有的灯谜花灯,他们还联合举办了一个灯谜活动。 从街头到结尾十家摊子,一个摊子一个活动灯谜,答对了就能拿走一个竹签。 有六个签子就能选一个简易花灯,八个签子花灯更加精美,集齐十个便能带走最大的那盏花灯。 戚禾跃跃欲试,林织牵着他的手,看着他猜灯谜。 戚禾连续答对了七个,第八个时有些难度,戚禾思索了好一会儿,说出了答案,成功的拿到了第八个竹签。 第九个意外的简单,戚禾很快来到了最后一个小摊。 意料之中的,这题非常难。 旁边有不少铩羽而归的人,好奇地望着盲眼小少年。 林织感觉到戚禾握着他的手逐渐收紧,显然戚禾陷入了困境。 01有些按捺不住地问:【宿主,你不帮忙吗?】 林织心里已经有答案,他笑着回答:【不必。】 林织始终没有开口,只是握着小少年的手,给他鼓励。 在花灯老板的时间提醒下,戚禾抿了抿淡色的唇,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我猜不出来。” “没事没事,儿郎已经很厉害了,这是您的九个签子,可以要前边那儿去挑选花灯了。” 老板将竹签放在了林织的手里,为他指明了方向。 “多谢。” 林织一手拿着竹签一手牵着戚禾,朝着老板说的地方走去。 戚禾有些失落,一直没说话。 他忽然听见了师父的声音,听清楚内容后,戚禾愣了一下。 戚禾的声音急促:“这是那道灯谜的答案,师父,为什么……” 他觉得师父不会是刚刚才想出来,否则不会是这样平淡的语气。 那为什么不告诉他,是想考考他吗,看他的表现吗,那他是不是让师父失望了,师父会不会觉得他不够聪明? 此时林织已经带着戚禾来到了挑选的花灯的摊位前,将九个竹签交给了摊贩。 摊贩数了一遍说:“九个,恭喜恭喜,您可以从第二列挑选。” 展柜总共有三列,第一列是一些简易便宜的花灯,第二列是各种样式精巧些的花灯,最顶上也是最惹人注意的大花灯独自放在上方,格外引人注意。 林织兴致勃勃地问:“我们挑哪个,有荷花桃花燕子兔子,还有狐狸。” 戚禾没犹豫地说:“狐狸。” 戚禾倒不是对狐狸情有独钟,他只是觉得在这些选项里,就应该选狐狸才对。 林织面上的笑意加深,对着摊贩指了指狐狸花灯。 花灯上四面画着或躺或坐憨态可掬的狐狸,在夜里烛火下摇摇晃晃。 林织提着灯牵着戚禾挤出人群,这才悠悠回答了戚禾刚刚的问题。 “你亲自赢来送我的灯,无论是何种都好看。” 林织的声音随着夜风,与周围的喧嚣喜乐一同涌入了戚禾的心里。 戚禾面上哪里还有闷闷不乐,一直上扬的唇角让他显得有几分傻气。 01无声哀嚎,犯规,宿主太犯规了! 怎么这么会哄小孩啊! 不对,宿主不止会哄小孩,大人也会。 那盏花灯燃了一夜,最后在戚禾的拜托下,被妥善地收好了。 次日,林织带着戚禾去了安阳城城南的一个小院子。 刚推门进去,林织就闻到了浓浓的酒味。 他眉心未动,丝毫不诧异。 院子的石桌上趴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喝的两颊通红。 看见林织,他还打了个酒嗝。 “你终于来了!上次你给我的酒我早就喝完了,再给我点呗,或者告诉我位置,我自己去偷……啊不,拿。” 老头说话含含糊糊,完全像是醉了。 “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可以可以,你给的那酒真烈,我从没尝过那种把人骨头都要冻僵又烧着的滋味,”老头一口应下,像是回味般咂了咂嘴,追问道,“快说你的要求,说好事成之后给我三大坛。” 林织看着旁边戚禾:“我要你教他轻功。” 老头差点摔下凳子,瞪大眼睛说:“你让我教一个瞎子轻功?你也不怕他摔死,我的轻功可不好练,他看不见学不了。” 小老儿猖狂,却有这个底气。 他年轻的时候是武林轻功之最,大名鼎鼎的神偷,来无影去无踪,哪怕被逼至悬崖,也能跳崖逃生。 年纪大了之后,他淡出了江湖,神出鬼没,但没忘了老本行,他有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酒,他不偷金银珠宝,就偷酒喝。 小半年前林织的人掌握了他最新动向,在一个地主家的酒窖里喝了三天,醉醺醺地被抓到被打了个半死。 林织的人赶去后,只来得及看见他逃跑的背影,完全追不上。 林织看过的书多,知道在极北之地有族群居住,神偷喝过天下好酒,未必喝过这种。 因此他花了小半年用这种酒钓住了他,在几天前送了小老头一小瓶尝尝,和他说美酒三大坛,需要他做一件事。 “那就是没得谈了?” 林织也不急,名师不止一个,不必强求。 “哎呀哎呀,你这年轻人急什么,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给我五坛,不不不,学我的功夫,得包了我的酒。” “可以。” “有言是千金易得美酒难求,我白无求答应了,不过能学多少,要看这小子造化了。” 白无求笑嘻嘻地说,举起空了的酒壶往嘴里倒,喝干净了最后几滴,腆着脸问:“能不能提前支付一坛?” 林织弯眸,温声细语地说:“不行。” “你交的本事有几分,我就给你多少。” 商人重利,林织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白无求嚷嚷:“你要是这样我可跑了。” 林织摸着腰间的铃铛,轻轻一拨。 清脆的铃响,让白无求脸色骤变。 戚禾低头,唇角不自觉露出笑意。 “你是蛊师?” 白无求的声音又急又气,早知道这人是玩蛊的,他就不该来。 不过美酒的诱惑,谁又能抵挡住呢。 “老先生,落子无悔,你可要信守承诺,我对控制你也没有想法。” 林织知道白无求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神偷说的再好听也是个贼,这人越老越无赖,林织在他答应后,就已经为了种下了蛊。 白无求扯了扯发白的胡须道:“行吧行吧,要学我的轻功,在这里可不行,你们得跟我走。” 林织并无异议,带着戚禾再度启程。 白无求带着他们一头扎进了深山中,这里高山险峻,内有飞湍瀑流。 白无求指了指被云笼罩住的峰顶,有些幸灾乐祸地说:“等这小子什么时候能到那上面,再从上面安然无恙地下来,我的本事他就学足了。” 他声音里带上几分提醒:“他看不见,比常人更难,我说过,他可能会摔死,你还是要他学?” 林织神色微敛,开口道:“他不需要全部……” “师父,我学。” 林织的衣角被扯了扯,戚禾难得打断了他的话。 林织未应声,顿了会儿继续说:“我会看着的。” 白无求摸出了酒壶,喝了一口后说:“那就从最基础地的开始吧。” 在溪流旁的开阔地面上,有几十根大小不一的木桩,甚至是木柱,高低落差非常大。 那些木桩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岁,边缘已经有腐朽的痕迹,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脚印如同烙印刻在上方。 “这是我当年学轻功的地方,我徒弟也是在这练的,我教了他七年,他学了九成,你家这小子,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老头觉得有些麻烦地又喝了一口酒:“看不见我连演示都不知道怎么弄,得多费好多口舌咯,哎呀,口渴呀,得喝酒。” 林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少不了您的。” 白无求看着眼前这张不带一点戾气的美人面,又想着身体里不知名的虫子,轻叹了一声气。 他是这没看出来这居然是个蛇蝎美人,真是半点不像,但确实心狠啊。 戚禾早有内功基础,也学了点简单轻功,但那和白无求的漫云轻功相差甚远。 他从最简单的木桩练起,因为眼睛看不见,白无求也不许他熟悉地形,戚禾深知自己不能太过依赖触觉,刀剑无眼,若是敌人在前,不可能会给他时间熟悉。 戚禾只能凭借感觉落脚,不过几天戚禾就摔的浑身青紫,扭伤脱臼也是寻常,最严重的一次摔吐血过,不过因此他也学会了怎么能好的规避,以及更快地找准落脚位置。 山谷间的风很大,吹过不同高度的柱子受到的阻力不同,声音会有极其细微的差别。 林织会在戚禾睡前为他揉药酒,在他受伤的时候喂药,他难得有些心疼,但这些苦戚禾不能不受。 戚禾能忍受疼痛,但他总不吝啬在师父面前表现他的痛苦,有时候疼的厉害了,也会一声不吭地掉眼泪。 这时候师父总会擦去他面上的泪珠,和他说一些外界的趣事让他分神,然后他会搂着师父睡去,他很贪恋这样温暖的时光。 不到一个月,戚禾已经能从最高的柱子上轻松落下而不受伤,白无求开始对他丢暗器,让他在柱子上躲避,一旦落到平地就算失败。 白无求开始用的暗器只是随处可见的东西,石子、叶子、松子,甚至是他老人家的瓜子壳,后来变成了箭和针。 戚禾不断在受伤痊愈又受伤的过程中循环,从没在白无求的面前展露一丝不满。 这些要求通过以后,白无求的难度越来越大,要让戚禾在规定的时间内去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取回东西,戚禾根本不知道位置,在山里迷路了一天,自己摸索着出来,但即使如此,他也要求林织不要去找他。 他知山林里有野兽,可若是这些东西他都对付不了,何谈对付仇人。 在这样的日子里,戚禾很快迎来了十一岁的生辰。 林织记得和戚禾的约定,特地让人送的食材丰富了些。 戚禾在深山里练功,林织在白日出去忙事情,有空余的时间夜间便返回,他请了哑仆照顾他们在山里的饮食起居,当然先生这一块也照顾到了。 只是白无求嗜酒,经常喝的昏天黑地,林织并不多管,按照他教的东西的多寡,给予他一定的报酬。 这次的长寿面,林织是晚间做的。 戚禾回来的时候脸很红,像是跑热了。 林织让他先去洗了个澡,再回来吃面。 只是戚禾在吃面的时候,林织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戚禾咀嚼地动作很机械,神情似乎有些迷茫。 林织眉心微皱:“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戚禾乖乖答:“先生得知今日是我生辰,骗我喝了一小口酒,师父,我有点晕。” “醉了就先别吃了,先去床上躺着。” 林织声音依旧温和,眼神却微冷。 知道白无求那老头不着调,没想到他居然骗小孩喝酒,看来得停他一周的酒。 “我很快就吃完了。” 戚禾舍不得,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林织用帕子帮戚禾擦了擦嘴,要知道戚禾刚被他带回来的时候都没让他这么照顾过。 戚禾躺在床上,难得有些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嘴里汇报似的说着学习成果。 “师父,我厉害吗?” “厉害。” 何止是厉害,甚至是惊人。 戚禾现在才十一,他的身手就已经能敌过不少人,只是他没有和人对战的经验。 林织已经在物色戚禾的下一个老师,以及给他喂招的对练人选。 第一次喝醉的小孩嘴里絮絮叨叨说着跳跃的话题,一会儿是天星一会儿是狐狸花灯,一会儿说到羡慕林棠可以随时让他抱着自己是男孩不可以,一会儿说爹娘和爷爷。 说起戚横断,林织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却没得到有用的线索。 小少年因酒而两颊通红,声音含糊地问:“师父,我还要多久才能长大?” 林织深知他报仇心切,轻轻拍着他的背说:“很快就会长大了。” 第164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第164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戚禾练功的这座山叫做无界山,并不是它宽阔的没有边界,而是它最为险峻的那做山峰,似乎高耸不见顶,终年被云层笼罩,仿佛不断延展,抵达天边。 然而就算是再巍峨的山,也有顶点。 哪怕是盛夏,破晓之时的山风也带着凉意,吹动小少年眼眸上的白绸。 清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轻易地踏过崖壁上的凸起朝上跃动,再向上垂直度山崖光滑无落脚点,小少年却没有跌落,凭空轻踏仿佛踩在台阶之上,继续向上。 宽阔的山顶,白发白须的白无求浑身充斥着酒气,眯眼看着朝霞。 霞光为缓步前来的小少年镀上光辉,引来白无求的轻叹。 “要是我徒弟看见他学了七年都没学会的梯云纵,竟然被你一个小孩学去了,估计能气的十天不喝酒。” “先生,我来辞行,”戚禾将手里的烈酒放在了地上,提醒道,“酒醉伤身,您还是注意点好。” “走吧走吧,老头子我待在这儿一年多,骨头都要散架了,”白无求没有第一时间门去拿酒,神色有些复杂地说,“日后你们师徒要是碰见了我那小徒弟……他要是偷到你们头上,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些,只要别把他手脚废了,其他都行。” 一年半啊,白无求在心里呢喃,还是个盲眼孩子。 白无求有预感,这江湖或许在不久之后,说不定就要有腥风血雨了,只是他已离开江湖许久,也不愿再涉足其中,也只能厚颜在此刻给人留个印象,说不定日后能派上用场。 戚禾颔首,转身欲走。 白无求忽然想到什么,赶紧伸手:“唉唉唉等等,蛊,你师父给我下的蛊啊,赶紧帮我弄出来!” 戚禾微微偏头笑道:“先生,我师父已经将蛊取出来了。” “啊?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们俩没骗我吧?”白无求丢出一连串问题,看着戚禾消失不见的身影,小声嘟囔,“跑的真快。” 他捞起旁边的酒坛,有些得意地翘了翘胡子:“不愧是我教的人。” 戚禾运起轻功朝着山外而去,一路到了林子外头。 他听到了三道呼吸声,一道是马,一道来自马车外,应当是车夫。 从车夫的呼吸频率来看,一定是个练家子。 帘子被车夫掀开,戚禾上了马车,嗅闻到了师父身上独有的香味。 青年斜倚在铺了虎皮的车厢内闭目养神,夏日苦闷,角落里摆了冰壶,散了一点暑气。 戚禾摸到了冰壶旁边放置的团扇,将壶盖打开,对着冰块扇风,运起内力让冰气更快的在车厢内散开。 凉风阵阵,林织的眉眼舒展了些。 这具身体格外畏热,先前他一直在寨子里穿着苗疆短衣倒也还好,这两年才觉得难熬,哪怕衣物再轻薄也得叠穿几层。 内力能御寒却难以抗热,好在戚禾夏天是个小冰块,不止手脚是凉的,身上也都是凉的,让林织夜里睡觉不至于太闷热。 “和白无求说好了?” “嗯,白先生说要是日后我们遇上他徒弟,能看在他的面子上从轻处置。” 林织轻笑了声,当做应答。 手心忽然多了一抹凉,林织睁眼,看见戚禾用手贴住了他的右手。 “师父,要不我再给你捂捂脚?” 戚禾一只手按在了衣襟上,打算用肚子帮师父凉脚,从前在寨子里的时候,那里的人夏日几乎都不穿罗袜,师父有时会将赤着的足放在他的身上,只是到 了外边,就很少这样做了。 林织戏谑道:“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奴役你。” 戚禾摇头:“谁会这么说,我只是怕师父热坏了。” “算了,就你这小身板,还不够我踩两下。” “师父,我已经长大了。” 戚禾微微蹙眉,进行强调。 这一年戚禾又拔高了不少,虽然才十二岁,但已经到了林织的胸口,他如今还没到猛地长个子的时候,再过几年,恐怕会比林织高上不少。 林织撑着脸打量着握着自己手的小郎君,戚禾的骨相极佳,面容给人之感并不浓重,如同他的家乡春沂给人的印象一般漂亮安静,他的眉如远山,笼罩住眼眸的白绸如雾,让人看不分明,越发显得鼻梁线条优越,由此已经可以窥见他日后的样貌该有多不俗。 “对,我们小禾已经长大了。” 林织懒懒的语调内藏不住调笑之意,他放下了左手换了动作,衣袖随之垂落,惹得手腕上的银铃轻响。 在去年林织就已经将铃铛进行了改造,腰上的铃铛和苗疆的服饰最适配,然而在中原穿苗疆的衣物太惹眼,几乎在明晃晃地告诉其他人他的身份,很容易被盯上。 况且这世道从来不缺摩拳擦掌想要惩恶扬善的侠客,杀蛊教之人不需要理由,他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将腰铃改为了手链。 银链上缀着大小不一的铃铛,最大的那颗铃铛中空,内里栖息着蛊虫天星。 在稍小的一个珠子里,还有一只林织今年炼成的用来追踪的小虫。 听着师父打趣的话语,戚禾不答,只是用自己的手心贴着林织的手心,比划着大小的差距。 总有一天,他的手掌会比师父更宽大,师父的手会被他握在手里。 戚禾心里暗自期待着,期待着变得更有力量的那一天。 林织看着小孩低着头比划,纵容他的动作,和他说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这次我们会赶路三天,去一趟北方,寻找公子剑霍无双,我和他做了交易,他答应教你剑术。” 公子剑霍无双,以一手繁花剑法闻名江湖,位居如今江湖前百排行榜的第六名,但他已经销声匿迹很久,早些年就带着妻子退隐江湖,难寻其踪。 林织前两年就打听到了他的消息,他的妻子病了,他正四处寻医问药,直到如今。 两年过去,他妻子的病还没好,从林织得到的情报来看,他妻子已经药石无医,恐怕时日无多。 林织在半月前和他接触上,他蛊师的身份,让霍无双决定冒险一试。 林织不必细细诊脉,霍夫人的脉案堆成小山,到后面所有的医者都给出了一个答案。 心脉受损,难以医治。 林织可以为她炼蛊护住她的心脉,但这种续命的蛊虫通常需要从他人身上汲取生机。 戚禾听着林织说的话,跟在蛊师身边已久的他很快猜到了林织要炼什么蛊。 “借转生机子母蛊?” “对。” 子蛊会从母蛊的那里汲取养分,维护生机。 霍无双一口应答,愿意将母蛊种在自己身上,与夫人同生共死。 为了这一线生机,对于林织提出的条件他毫不犹豫,甚至催促林织尽快带人前去。 戚禾道:“他们感情真好。” 林织指尖在戚禾的掌心里轻点,开口问:“不问我为什么又带你去学剑法?” 戚禾本是学刀,后又学掌法,二者路数相合,倒是没有问题,反倒让戚禾琢磨 出了一套与横断刀法相似有着浩然掌神韵的招式,甚至可以掌刀来回配合。 再学剑,恐怕比初学者还要难,甚至最后有可能刀法也不擅长了。 因为不管是横断刀法还是浩然掌,都以大开大合的猛攻为势,甚至是以攻为守,力求快狠准地打击对方弱点,逼的对方节节败退,做到让对方明知那一刀那一掌会在哪里落下却无力抵抗, 而霍无双的繁花剑法,就和剑法的名字一样花俏,并不干脆利落,甚至有许多外人看来不必要的观赏性剑招。 招式华丽如万千繁花,飘逸灵动,让人难辨落点,可以说和戚禾练过的招式完全是两个极端。 “师父定有深意,只是我还未能参透。” 戚禾确实还不懂,但师父费了这么大功夫寻了霍无双为他传授剑法,戚禾不想辜负师父的好意。 “吴风曾经和我说过,习武之人的招式,若与心性相契,事半功倍。” 吴风说话没这么婉约,他和林织说了,戚禾学他的掌法学的很快,掌握的很好,可这只能说明戚禾聪明,说明他武学悟性高,但他不适合。 吴风是个直性子的人,没有太多心眼,年轻时一心想抵达武学巅峰,不停地找人比试挑战。 将横断刀法发挥到极致带来辉煌的戚横断,同样是个利落爽快心思刚直之人,没有太多心眼和城府。 戚禾不同,他年幼聪慧,心思细腻,遭逢巨变后更是敏感,任何想法都不轻易表露,迷惑性强,可谓绵里藏针。 这样的刀法这样的掌法,他可以用的很好,但他可以走其他的路,变得更好。 “我让你练白无求的轻功,学霍无双的剑法,不是要让你完全走他们的路数,我希望你能从他们的招式中找到你自己的风格。” “他人猜不透你的杀招,又何谈勘破。” 戚禾若有所思地点头:“徒儿明白。” 戚禾松开了握着林织的手,又换了一只手握了上来。 他颜色稍淡的唇微弯,露出一个乖巧的弧度,解释道:“那只手被捂热了。” 林织确定戚禾还没到开情窍的时候,他只是单纯地在对师父好。 林织微微放心,小孩的世界不要沾染任何成人暧昧的色彩。 霍夫人的身体不好,因此住在一个环境清幽的别院中,避免有人打扰。 他们住的地方气候适宜,十分适合夏日避暑,林织到了后心情都好了不少,牵着戚禾走进别院内。 霍无双早已等候多时,听到消息就出来迎林织。 “你清单上的那些东西我已经搜集好了,暗房也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能开始炼制?” “现在,我需要先取你和夫人的血。” “随我来。” 霍无双的全部心神都在给夫人续命的重要事情上,等到取完了血,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跟在蛊师身旁一同进入的小少年双目失明。 方才他的气息和动作与常人无异,让他根本没察觉到他的情况。 霍无双看了戚禾一会儿,他倒是没联想到三四年前被灭门的眼盲小公子,只觉得这孩子武艺不俗。 因记挂着蛊还没炼成,霍无双便先教戚禾繁花剑法的前二十式。 听着许多,实则不然,因为繁花剑法总共有一百二十式。 林织在期间门旁观过,只觉得江湖人对繁花剑法‘让人眼花缭乱’的点评十分中肯。 有眼睛的看的尚且费力,更别说是眼盲之人。 好在戚禾耐心足够,记性和悟性又绝佳,倒也能跟 上,只是他的剑招只有花俏之形,无灵动之意。 林织耗费了小半月,炼出了一对子母蛊。 霍夫人是个模样秀气的女子,气质如莲,十分平和。 因为病弱她瘦的让人心惊,林织小心地划开她腕部的肌肤,她本人倒是神色不改,反而宽慰地看向丈夫。 子蛊进入了霍夫人的体内,让她痛苦地按着心口皱眉,林织先前便告知了会有这种状况,霍无双还是有些惊慌,等到妻子缓和一些他才松口气,让林织给他种进母蛊。 林织在霍无双胸膛开了口子,掌心是乌黑的母蛊,他轻轻地晃了晃手上的银铃,母蛊嗅闻到了熟悉的血气,朝着血肉内钻入。 被汲取的母体要承受的痛苦更大,霍无双脸色不变,关切地去问妻子的状况。 “卿卿,心口还疼吗,还觉得喘不上气吗,还想咳嗽吗?” 霍夫人有些犹豫地按着心口,不确定道:“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霍无双长舒了一口气,有效果就行。 他一改多日愁容,颓靡的面上显得有些喜气洋洋,对着林织道谢。 他看着小少年眼上的白绸,下意识问道:“你的蛊术如此高明,令徒的眼睛却……” 对上妻子的眼睛,霍无双顿觉自己有些冒失了,连忙止住了话。 林织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话题便就此揭过。 返回住所后,戚禾才开口对林织说:“师父,如今我虽不能视物,但也没什么妨碍,师父不必忧虑。” “你会看见的。” 林织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如同他还是那个八岁的孩子一般,说着曾经的答案。 妻子身体情况转好后,霍无双教戚禾教的更加认真。 纵使戚禾天赋很高,霍无双还是对林织这个师父倒了苦水。 “我的繁花剑法要的就是轻柔灵动飘逸莫测,小禾握着长剑,却总似在挥刀,杀伐之气过重,难以藏锋。” 繁花剑法是霍无双的师祖所创,所求与天地同和,藏剑与落英缤纷中,让人难以分辨点在眉心的是落花还是寒剑,可戚禾挥出的剑招,繁花如同障眼法,迎面便是刀剑,失了繁花剑法的精髓。 林织思量片刻,垂眸笑道:“以剑为刀,有何不可。” 霍无双欲言又止,到底是没多说,只是尽力传授。 戚禾这次练习的时间门,比以往都要长。 繁花剑法的剑诀与心法,都同他所学有违背,他需要时间门去调和两道截然不同的内力在身体里的冲撞,以及忍受出招时内力运错经脉之苦楚。 戚禾反复想着师父曾经说过的话,将白无求的漫云轻功加入其中与之融合,渐渐地领悟到了什么。 只是剑于他而言太轻,无法挥出横断刀法与浩然掌法之气势,而刀又太重,完全无法将繁华剑法之灵动与轻功之飘逸相融合。 林织将情况看在眼中,在戚禾十三岁生辰时,为他送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那是一柄宽剑,江湖上从未有过这般样式的剑,比细剑要宽阔重上许多,可比刀又要轻巧细窄不少。 戚禾爱不释手,在外人面前温和有礼的清俊少年郎依旧搂着师父的腰撒娇,当即给这把剑起名为‘云月’。 美酒三千坛,狂歌邀谁饮?云月与天星。 霍无双对这把奇特的剑很感兴趣,要知道刀和剑是两种不同的使劲方式,并不仅仅是兼具外形上的特点。 只可惜他没能摸到,在戚禾那里碰到了软钉子。 戚禾有了云月后,越发 如鱼得水,心里的念头也越来越清晰。 又是一年春,庭院内少年身形如松柏,宽阔剑身沾染花瓣于风中挥舞,朦胧遮住寒光。 霍无双静立在一旁,知道了许久之前林织说的‘以剑为刀’是何意。 兴起时他会拿着东西和戚禾对打,他始终没有祭出他的剑,这是欺负小孩,凭借他的功力,哪怕用一根柳枝也能和戚禾打的有来有回。 柳枝柔韧,使出繁花剑法十分相宜,霍无双自身的剑就是一把软剑。 在对打中,戚禾感觉到了柳条如蛇,他听见了缭乱的风声,用云月剑挡住了霍无双的攻击,却被柳枝柔柔缠上,他的手腕翻转,内力震刀,柳枝断裂。 每每到这个时候,霍无双就会笑着放下手里断裂的枝条,继续指点他。 林织站在桥上,看着少年不断进步。 霍夫人站在他的身旁,看着戚禾的眼神慈爱,她膝下无子,对于戚禾十分喜爱与怜惜,连带着对身旁的貌美青年也十分亲近,哪怕她知道对方是危险的蛊师。 “嫂夫人,劳烦您照顾他几日,我要出去一趟,大概四天后回来。” “好,你路上也小心。” 林织已经寻好了戚禾的对练人选,这次便是出去提人。 天刚下过雨,马车压过凹陷的青石板,溅起水花。 林织坐在马车内,车厢里还坐着两个人。 他们一个面上有疤胸口纹虎,看起来十分凶恶,另一个面白人瘦,嘴唇乌青,看起来命不久矣。 哪怕是江湖上籍籍无名的小虾米,都不会自愿给人喂招当陪练,更别说是有名之士,武功越高,自然越孤傲,所以林织为戚禾挑选的陪练,都是不得不自愿的人。 “江湖排名七十六,五蕴派的叛徒,江湖排名六十九,善用暗器的毒蝎。” 林织弯眸,对面被下了软筋散的两人脸色虽然难看,但都没有吭声。 这江湖百晓生的排名挺有意思,如果是正面对打,六十九一定打不过七十六,七十六在成为五蕴派的叛徒前,也是长老的亲传弟子,掌法了得,但被送绰号毒蝎的六十九心思阴毒,在他的谋划下,能够悄无声息将人暗杀。 林织的人找到并且抓住七十六只用了两天,六十九却用了五天,因为他太谨慎,周围又太多暗器。 “我刚刚说的话你们应该听清楚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吧?” 林织指尖拨弄着手腕上的银铃,即使铃铛没有发出声音,对面两人的脸色也下意识的巨变。 他们实在不想体会虫子在肚子里钻的感觉了,在两天前上路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够了那种滋味。 七十六瓮声瓮气地说:“知道了,杀掉你指定的人。” 六十九没吭声,他被抓住的时候就知道死路一条,听到答案的时候也没觉得乐观。 眼前的青年有势力又擅蛊,他都杀不掉的人,让他们去杀,岂不是让他们去送死。 林织不在意他们心里的想法,只需要他们按照他的想法做事。 他甚至不需要告诉这些人真相到底是什么,无论他们知不知道都没有差别,他们只需要做到竭尽全力攻击戚禾就好。 江湖险恶,遭遇袭击时,可没人会点到为止。 林织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01的惊呼:【宿主,马车上面有人!】YhuGu. 展开了地图,一个红点赫然随着他们一块移动。 林织正在思考一开始就给徒弟上杀招是不是太猛烈的时候,没想到就有人送上门来了,林织让人停车,马车应声而停。 林织走出了马车,顶上空空,并没有人影。 :【他躲到马车 林织丝毫不意外,弯腰朝下望,对上了一双痴迷的眼。 林织眼眸含笑,开口相邀:“要不要来马车里坐坐?” 他早就把江湖前百排名的人的画像看过,早就认出了底下藏着的人。 从昨天起,他就和这个人相遇了,只是从没正面碰上过。 他在茶楼上喝茶,这人就在对面的屋顶上偷看他。 江湖排名八十一,赵正飞,和他这有着正字的名字相反,他为人并不正派。 他的功夫不比车厢内两个人差,之所以落后那么多,是因为他是一名采花贼,让多数人看不上眼。 百晓生的排名按伤害值来分,像赵正飞这种一心采花无意谋财害命的人,府衙捕头对他的关注度都比江湖中人高。 他能排到八十一是他曾经调戏了脾气爆裂的绞龙鞭陈惜娘竟然没死,手里有些真功夫。 芙蓉面的美人亲自开口相邀,赵正飞直接魂飞天外,迷迷糊糊地答应了,跟着林织上了马车。 等到看到马车里的两个人的时候,他才有点后知后觉的不安。 “美人,怎么这么多人呀。” 赵正飞有些局促,忍不住搓了搓手。 林织笑盈盈:“人多热闹些。” 这三个人得一个一个到戚禾的面前,到最后再给他们一点能活着的希望,让他们三个一起上。 美人一笑,赵正飞脑子里的害怕丢到天外去了。 另外两人心里暗骂蠢货,欣赏美人,也得有命才行。 戚禾盼了几日,终于听见了师父身上的铃铛声。 他的唇角刚刚上扬,就听见了师父旁边的人的声音。 “美人,这里是你家吗,好漂亮啊。” “你叫什么名字,可有婚配了?” “你身上是什么熏香,怎么这么好闻?” 美人只是专心向前走,始终不答话,赵正飞痴痴地望着他说:“分明群玉山头见,人面花枝一样春。” 利剑破空碾碎花瓣,插在地面时因为内劲过大,剑身轻轻摇晃,发出金石相击般的嗡鸣。 戚禾站在树下,神色微冷。 十四岁的少年不懂情爱,却已经先懂了何为杀意。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65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和他比试一场,赢了你就可以留下来。” 林织站在了桥边,望向庭院内的少年。 赵正飞是个色迷心窍的下流胚子,看见美色就走不到道,看见人间绝色更是连脑子都丢了,人家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林织说的条件也不难达成,他一看对手竟然是个眼睛都看不见的孩子,根本没觉得危险,只觉得这是美人在给他留下来的机会。 哪怕一时半会亲热不了,能跟在身边闻闻味他都高兴。 “好好好,比比比。” 赵正飞急不可耐地从桥上跃到了庭院里,袖口飞出特制的铁索双镰,说了声‘请’。 戚禾从师父说出那句话开始,就知道了师父的意图。 可是他还是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恶心,即使他看不见,他也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口水似乎都要流到师父的身上,那是一种令人厌恶的觊觎与冒犯。 他哪来的自信觉得他可以留下来,他也配? 戚禾伸出手,插在地面上的那把宽剑开始摇晃。 赵正飞看着那把从泥土中飞到少年手上的奇特的剑,打起了精神,从被迷的神魂颠倒的状态里脱身了些。 能以内力将剑吸到手中,这个少年的内力绝对不俗。 赵正飞身为采花贼,身法灵巧,被他操控的双镰灵活,在机关下收缩自如。 两人一来一往过了三十多招,云月剑的剑峰凌厉,势不可挡。 铁索和剑身碰撞下刮,冒出了火星,赵正飞退后半步,心里有些惊骇。 眼前出现的剑花缭乱,他未曾见识过繁花剑法,只觉得攻势密集,只能连连后退,然而下一瞬剑锋就一改飘逸,如同大刀横劈,直逼他的脖颈。 赵正飞下腰躲避,听着耳旁的剑风,起身后用起轻功跳到了院子里最大的那颗桃花树上,呼吸有些急促。 他的脑子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清醒,连带着一旁在桥上观赏的美人都变成要人命的美艳画皮。 正面过招他绝对打不过,而且他本来也不喜欢打打杀杀,他就喜欢看看美人采采花。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和小命相比,赵正飞只能忍痛和美人告别了。 “杀了他。” 林织看出赵正飞想跑,云淡风轻地下了命令。 他没有在赵正飞的身上下蛊,这种货色还不值得他浪费蛊虫。 戚禾的耳朵微动,提气向前。 赵正飞也听到了那句索命的话语,吓得跑的更快了,然而下一瞬他便瞳孔紧缩,那个本来应该在身后的盲眼少年身形如同鬼魅一般飘到了他的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赵正飞用勾镰锁住另一边的屋檐,急忙荡过去才躲避了杀招。 戚禾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赵正飞自己招式和内力都不如少年,只能发挥长处躲避。 院子里的动静过大,霍无双也站在了林织的身旁看热闹。 霍夫子点评道:“他心急了。” “四次。” “什么?” “他有四次可以杀了赵正飞,他都错过了。”林织淡淡地指出了戚禾的疏漏,兴许是少年第一次对敌没有经验,又或者是少年的心态受到了影响,就像霍无双说的那样,戚禾太着急了。 他太着急想要杀了赵正飞,可活人不是靶子,尽力逃生的人更不是,他因此不断错失机会。 论武力戚禾绝对在赵正飞之上,无论是招式还是内力甚至是武器,但赵正飞的江湖经验尤其是逃生经验极为丰富,他做的就是偷鸡摸狗见不光的事,别说是寻常人家的宅院,武林中人的家他也不是没有偷偷摸进去过,从来没被官府抓住,可见他的逃跑技术一流。 戚禾看不见是他的弱点,可有时候不必视线蒙蔽,反而能够更加专心致志。 只要戚禾静下心好好判断赵正飞的气息,他早就可以将他一击毙命,而不是浪费如此多的时间来和赵正飞周旋。 林织当然知道这其中有他的原因,戚禾一直是个很有想法情绪波动小的孩子,但关系到他却心态失衡。 这并不好,林织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这还只是有人想往他身边贴,要是更严重的情况呢。 庭院内,戚禾被如同老鼠一般逃窜的赵正飞带着绕了好几圈后终于冷静了下来,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沉住气,没再出招。 奋力奔跑的赵正飞察觉到了,屏住呼吸贴在了墙壁上,铁索勾镰落在了树上,去干扰那个看不见的少年的注意力,趁这个机会他猛地跃起,往高墙外逃去。 少年手中剑如游龙,将满地桃花卷起,挥出了一剑。 剑风席卷着花瓣朝着上方而去,柔软的花瓣被倾注了剑意,如同一枚枚锋利的刀片,钻入了赵正飞的身体里。 赵正飞浑身一僵,轰然落地。 霍无双连忙去看,赵正飞的体表无伤,仔细观察才能看见他衣服上薄薄的刮痕,那些花瓣留在了他的躯体内,没有破体而出。 凄美又诡异的死法,叫人看了心惊肉跳。 霍无双忍不住抚掌赞叹,这并非属于繁花剑法中的任何一式,却有着繁花剑法的韵味。 “贤弟,我这学生可了不得,恐怕江湖百年内,难有出其左右者啊。” 林织勾唇,默认了这句夸奖。 挥出剑的少年面上却没有什么喜意,虽是领悟了新的剑招,他的心情却算不上好。 他不知这种烦闷由何而起,即使地上那个人已经死了。 林织抬手让人来处理尸体,走到了戚禾的身边。 “第一次杀人,感觉如何?” 戚禾微怔,低声答:“徒儿没什么感觉。” 没有不适,也没有快意,又另一种不明缘由的情绪已经将杀人的感觉覆盖。 “这人在最近的官府值五百两银子,回头我让人领了给你零花钱。” 采花贼能是什么好货色,就算赵正飞人长得周正不算丑陋,但行事也是下贱该死。 有些姑娘想着还没被夺走贞洁只是被占了便宜便隐忍不发,有些年纪尚小被哄骗还傻乎乎地以为是真命天子,更有些姑娘刚烈难受其辱,便寻了短见,这种人活着就是祸害。 林织的声音里仍然带着笑意,再说出口却不是什么夸赞的话,他问:“知道你刚刚犯了几处错误么,在白无求那里白学了,总能慢他一步?” 这是戚禾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遭到师父训斥。 他也知道他刚刚的表现不尽人意,若不是用出了最后那一招,恐怕师父都不会和他提赏银的事,更不会笑着同他说这些话。 “是徒儿的错,他冒犯师父,让徒儿情绪不稳。” 少年的唇瓣失了些血色,配上他漂亮的面容与眼上的白绸,让人忍不住怜惜。 他本就情绪不高,这下更显落寞。 林织瞧着他装可怜,低声说:“再过几月便是你十四岁的生辰,过了十四虚岁便十五,你已经长大了,成大事者切记莫要乱了方寸。” 戚禾乖乖应答:“徒儿知道了。” “一会儿还会有人来和你过招,别再大意。” “是。” 戚禾睫毛轻颤,绸缎遮住了他眼里的空茫。 他心里仍有郁气,可他不知道他要问什么,又怎么问,真是奇怪。 林织让人把七十六带进了院子里,自己则是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观赏,旁边还坐着霍无双。 “繁花剑法你这徒弟已经要学完了,不出三月,他就能学成了。” 说学成也不尽然,戚禾早已经将他的繁花剑法改成了他有些不认得的样子,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韵味,又绝非如此。 他的剑法已经足够让人觉得难以捉摸,戚禾更改后更是诡异莫测,他的柔与刚衔接转变的突兀又自然,敌人很容易用抵剑式却对上了他的刀法,而且就算他的武器被打到了一边,他竟然也能快速使用掌法。 他的轻功飘逸,配上他的剑刀与掌,让人难以分辨他的路数。 霍无双偏头看着品茗的林织,说不清这对师徒哪个更古怪些。 “届时我们也该告辞了。” 林织将茶杯放在了桌面上,戚禾已经不需要新的老师了,他已经找到了属于他的风格,假以时日他可以从这些先生教授的东西里脱身,彻底创建属于他的剑法。 他缺的是经验,与人心与善恶相对的经验。 “等到小禾满十四岁吧,卿卿心心念念想给他过生辰。” 去年四月初九,陈卿给戚禾送茶点的时候看见林织正在下面才知道那天是戚禾的生辰,后悔自己没做好菜让戚禾吃。 得知戚禾父母故去后,陈卿就更怜惜戚禾,几乎当成儿子来看。 “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即使如你这般内里深厚,在蛊虫的作用下,不出七年也会被吸干养分,这种续命借用生机的法子,本也无法长久。” “算上这两年,也就是九年,对于我和卿卿来说,已是来之不易,”霍无双的脸色如常,甚至浮现些许笑意,“能与卿卿共命,我已心满意足,多亏你了。” 霍无双玩笑道:“若不是你和小禾只差九岁,长得又完全不像,说他是你儿子或者是弟弟我都信。” “你们有时候脾性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你对他如此费心费力,你和我见到过听说过的蛊师都不同,仿佛没有自己的所求。” 大多魔教之人都纵欲,这种欲并非是只是□□,还有财欲贪欲杀欲,仅凭喜好做事。 苗疆的蛊师通常和阴冷魅惑邪异挂钩,丝毫不受中原江湖规矩的束缚。 可林织不同,霍无双有时候觉得他比中原人还要懂中原的人情世故弯弯绕绕。 他从未在他们面前穿过苗疆标志性的服饰,将那种危险性深藏,有时候温和的让霍无双甚至忘记了他的身份。 “我自有所求。” 林织撑着脑袋懒散地看着庭院中的少年,他就是他的所求。 他又低喃了一句:“他可不能是我儿子或者弟弟。” 林织后面这句霍无双没听清,但他也没再问,专心看院内的打斗。 七十六每一下都下了死手,他牢记着不远处美丽青年的话,也记得自己身体里的那只蛊。 七十六用的五蕴派的玄妙掌,戚禾熟悉这种掌法。 吴风曾经和他拆解分析过这种掌法,因而戚禾能够知道破敌的关键所在。 宽剑如刀,朝着男人的腿劈砍而去,在男人格挡的时候,宽剑又展现了与刀完全不同的柔软,刺中男人的指间,戚禾手腕翻转,内力震剑又以刀势微旋,将男人的三根手指齐齐削断。 霍无双点头:“这才是他该有的水准。” 不过这不是什么点到为止的擂台赛场,即使没了三根手指,七十六还是扑了过去。 戚禾越打越冷静,越打思路越清晰。 人在面对他人爆发出的决然的杀意时有时会被心灵震颤,戚禾不会,他看不见,因此能够心无旁骛。 浓烈的血气只会让他想到为了饲养蛊虫不断付出的师父,要做到一件极难办到的事情,就要有绝对的决心与坚持,为此不惜一切毫无恐惧,这是他从师父身上学到的东西。 七十六死了,戚禾最后放下了云月剑,用七十六习惯的掌法杀了他,震碎了他的心脉。 林织没有让戚禾喘口气,眼也不眨地让人带六十九进来。 霍无双都有些惊讶,道:“这训练方式是不是太严苛了些?” “提早体验险境,不是坏事。” 林织始终未能查明戚家事情的缘由,当然,这也有他小心动作的原因,他怕惊扰了幕后之人,对他提前投来注视,毕竟他还不清楚那个人到底是前十势力里的哪一方。 江湖排名前十的一宫二庄三门四派分别是:点翠宫、银月山庄、碧源山庄、醉月门、七星门、赤羽门、五蕴派、问缘派、清影派、灵山派。来看。 “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即使如你这般内里深厚,在蛊虫的作用下,不出七年也会被吸干养分,这种续命借用生机的法子,本也无法长久。” “算上这两年,也就是九年,对于我和卿卿来说,已是来之不易,”霍无双的脸色如常,甚至浮现些许笑意,“能与卿卿共命,我已心满意足,多亏你了。” 霍无双玩笑道:“若不是你和小禾只差九岁,长得又完全不像,说他是你儿子或者是弟弟我都信。” “你们有时候脾性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你对他如此费心费力,你和我见到过听说过的蛊师都不同,仿佛没有自己的所求。” 大多魔教之人都纵欲,这种欲并非是只是□□,还有财欲贪欲杀欲,仅凭喜好做事。 苗疆的蛊师通常和阴冷魅惑邪异挂钩,丝毫不受中原江也有许多普普通通的大夫,他们遍布各处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归属于碧源山庄,就连皇宫的太医院里也有碧源山庄的医师。 碧源山庄要是出事,影响的不止是江湖,因而碧源山庄也在朝廷的庇护下,朝廷也需要用他们控制药价。 当初除了赤羽门和灵山派,剩余八家都派了人前来查看戚家的事,又除了碧源山庄以外,其它七家都表示可以收养戚禾。 自然,七家内部也有争吵,比如魔教问缘派也在其中,他当然不是光明正大坐在那里说的,而是在其他门派提出的时候,不嫌事大地丢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躲起来看热闹。 问心蛊还没有下落,不知道被谁下到了谁的身上。 赤羽门和灵山派看起来没有派人来,但他们到底有没有弟子在暗中围观,林织不得而知。 霍无双见林织陷入思虑中的模样,没对他养孩子的方式提出意见。 他并不是当中人,又如何知晓当中事,总之林织不会害他徒弟。 院中的对打,陷入到了诡异的凝滞中。 毒蝎不擅长正面对敌,因此在第一时间他便找到了藏匿的地方,利用少年的眼盲调整吐纳,让他找不到他。 戚禾没有着急,静静地听着风声。 戚禾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早早地学会了沉默等待,无论是幼年被父母塞入机关内他等待天明,还是在棺材里醒来,等着彼时陌生的师父到来。 无色无味的毒顺着风蔓延,戚禾的表情微动,抬起剑卷起残损枯败的花,朝着某个地方而去。 戚禾仔细听着花瓣落地的声音,手里捻着的一片树叶如同利箭一般朝着一个方向飞射而去。 毒蝎心惊,匆匆躲避,发出了声响。 他的声音短促:“你怎么可能没中毒?” 戚禾不搭,眉眼却有些骄傲地舒展。 师父培养了他两年的抗毒性,开始是一些弱一点的毒虫毒蛇,后面是什么蜘蛛蝎子,再之后就是蛊。 戚禾为此尝到了百种疼痛,皮肤一度溃烂,连林棠都被吓到,但戚禾甘愿受这些。 他尝过最特别的毒,是师父的血。 那是一种似乎要被高热融化至死的感觉,戚禾在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舌尖的血腥味早就散去,甚至有些回甘。 所以他和师父说他的血是甜的,师父说他是被烧傻了。 这个人的毒还没师父的血厉害,也想毒倒他? 毒蝎又小心地隐匿了起来,戚禾这次却没有再等。YuShuGU.Cm 他没有出招,在院子里练起繁花剑诀来,即使是用宽剑,也无损那份灵动流畅。 旁人要偷袭,他自然不能干等着让人攻击。 明知有人在一旁想要杀他的情况下,戚禾依旧自在地舞剑。 林织撑着面颊,觉得果然极具观赏性。 霍无双将自己的佩剑丢给了戚禾,让他舞出前一百式。 戚禾换了剑,身形飘逸,此时正是桃花开的正艳的时候,落英缤纷里,细剑完全隐没其中。 和云月剑相比,还是这把剑更适合繁花剑法,柔意更上一层。 霍无双有些感叹,他自小学习都没能学的这么快。 少年身姿挺拔,他小时候瘦弱长的慢,如今已经比林织还高一些。 身姿清雅,如幽兰如春风。 霍无双笑道:“若是醉酒舞会更漂亮,只是小孩子现在还不能吃酒。” 在这种氛围下,反倒是毒蝎先绷不住。 他忍不住开口,表示能为林织效犬马之劳,只求一条生路。 “我说过了,他生,你死。” 林织应答,眼角的弧度未曾更改。 他刚刚应该阻止戚禾杀七十六,但戚禾下死手的招数让他都有些看不透,只是一个眨眼,人便死了。 六十九的性子,圈在这个地方,限制了他的发挥,他必然是有所准备再暗杀,可如今这情况,由不得他准备。 不过到了这个份上,林织自然不会这么放他走,他不该知道这里的一切。 六十九咬牙,只能拼死一搏。 他身上的暗器如雨,朝着正在舞剑的戚禾飞射而去。 剑风在空中舞出残影,和暗器碰撞发出了叮叮叮的声响。 戚禾的身法在白无求的手下练到极致,不过这种程度他连躲的必要都没有,他挑起了云月,旋刀将暗器挑起还了回去。 这次胜负分的比之前还快,戚禾将霍无双的佩剑归还。 霍无双知晓没人了,开口道:“天色不早了,用膳吧,卿卿特地下厨做了八宝鸭。” 林织颔首:“走吧。” 他让人收拾了庭院的残局,戚禾跟在他的身后,听着他手腕上的铃铛声,如同听着指引。 在铃铛声下,六十九身体里的蛊虫化为血水,与尸体的血肉融在了一起。 林织播了铃铛内的暗扣,铃铛便没了声响。 在不用蛊的时候,林织鲜少让铃铛响起。 以前还在寨子里的时候,带着戚禾和林棠,他会用铃铛声告诉他们该往什么方向走。 除开这种情况,也就是他逗戚禾玩的时候,会刻意拨弄铃铛。 或许以后还有别种用途,但那也是以后了。 比霍无双预料的还早,三月初戚禾便已经掌握了繁花剑法,可以算出师了。 那之后就是霍无双给戚禾喂招,他的剑法更纯熟甚至更随意些,偶尔也有那一百二十式里之外的招式。 戚禾早就明白其实最初的繁花剑法只有四十式,在霍无双师父手上变成了八十式,在霍无双这里又变成了一百二十式。 在和江湖第七的对战下,戚禾剑法越发纯熟,而且渐渐摆脱了霍无双的影响,不过随意创剑招这一点倒是学了十成十。 戚禾学成后,应陈卿的想法,林织打算和戚禾待到四月初九。 只是他们终究没有在这里过生辰,四月初三,林织收到消息,在西南寻到疑似戚横断的人的行踪。 快六年了,戚禾第一次听到有关于亲人的消息,无需他说,林织也不打算耽搁。 林织和霍无双夫妇辞行,带着戚禾踏上了去西南的路,彻底步入了名为江湖的漩涡。 第166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比例30%他心里有些庆幸,虽然不知道明遥听到了多少,好在他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而且对曹三的要求表示了拒绝。 明遥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便离开了。 那个眼神里甚至没有愤怒,只有着俯视的冰冷,提醒着他们之间的差距。 裘清嵘心里百味杂陈,从年龄上来说,他甚至要比明遥要大一些,他们之间的差距让他心有不甘。 一旁的不管事的纨绔显然没有他这样的复杂心里路程,在明遥离开后松了口气,还夸张地拍了拍胸口。 “真吓人,分明是个……怎么还那么唬人。” 曹三向来口无遮拦,但说明遥是个瘸子的时候,还是不敢大声,只能含糊地嘟囔。 “想要联系方式自己去要,我可不帮你。” 裘清嵘不仅是想撇清关系,也是想观望看看。 曹三公子无奈道:“好吧,那我就自己去咯。” 明遥其实并不确定他们讨论的是不是林织,但无论是不是他都不想听下去,令人厌恶。 不过他们确实是提醒了他,林织手上没有代表着已婚身份的戒指。 明遥看着自己同样没有任何装饰物的手指,抿了抿唇。 他并没有准备结婚戒指,婚姻登记前,他就已经和林织签好了合同。 他们是合约夫夫,没有任何感情,那时候他以为他们不会发展任何感情。 因为是隐婚,他们没有婚礼,也没有戒指。 要不要带林织去挑戒指? 可是已有的成品会不会不够独特,如果是定制的林织应该会更喜欢一些? 会不会制造惊喜更好一些,等到成品出现再将戒指戴在林织的手指上。 明遥的脑海里出现了许多构想,什么质地的钻石什么样的设计……旁人来搭话,他一心二用地回答着,谁都看不出他正在考虑着婚戒的事情。 会场里,林织正在和季双成聊天。 季双成虽然是外地商人,但他已经和启明开展了合作,和启明老板一起认识了不少本地的商人。 他早就看见了明遥和站在明遥身边的林织,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寒暄,而是等林织空闲一点再前来打招呼。 季双成主动谈起了他和启明的合作,林织饶有兴趣地听着,时不时回应两句。 “在城东的那块地吗,虽然距离是远了点,但是运输还算方便。” “没错,周边是荒凉了些,不过我看好这儿的发展潜力。” 季双成很喜欢和林织聊天,不管是艺术还是商业上,和林织聊过几次他就知道为什么胡童会这么喜欢他这位朋友,借口邀约林织的时候还显得那么为难。 因为和林织聊天时可以收获很好的情绪回应,无论说什么他似乎都能精准地抓到你想要表达的点,这是一个即使你知道他可能在虚情假意也仍然不会生气的人,季双成也想交他这个朋友。 正当他们聊的融洽的时候,旁边插进来一句搭话的声音。 “不好意思打扰了,这是我的名片,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曹三端着酒杯走到了林织的旁边,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他在他爹公司挂了个空职,不过面上还是挺好看的。 出于礼貌,林织给了他自己的名片。 他的眼神从名片上的名字扫过,将这个人移出了社交名单,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没有和这个人交流的必要。 曹三公子还以为有戏,拿出特意练过的帅气的笑容问:“一会儿有空吗,可以约你一起喝酒吗?” 季双成瞥了这人一眼,心下有些无语。 虽然他不认识这个人,但能感觉出这应该是谁家的纨绔少爷,猎艳的姿态太明显。 林织直接拒绝:“不好意思,没空。” 然而曹三公子并不是会知难而退的人,面对美人他的脸皮向来很厚,被拒绝了也满脸笑意。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就约我,我随时等你电话。” 说完他就带着林织的名片离开了,显然心情非常好。 季双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这人谁啊?” “不重要。” 林织将他给的名片对折,随手丢进了一旁雕塑样式的垃圾桶。 于林织和季双成而言,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不值得让他们记住。 不过这一幕却被明遥看见,他眼前就是满脸笑意和他准备进一步合作的曹总。 明遥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样子,开口道:“我想我们不需要继续合作。” 曹总的笑意僵在脸上,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之前开展的那部分工作明天我会让人去进行解除,我司会赔付相应的违约金,那个项目不会再和贵公司进行合作。” 旁边的人听见也有些诧异,但也有人心思活络了。 蛋糕就那么大,有人被踢出来了,那别的合作公司不就能顶上了吗? “不好意思明先生,可以说明一下原因吗,是我们哪个地方策划的不够好,还是哪里有问题?” 曹总有些憋闷地问,一旦这生意做成,他能赚多少啊,这煮熟的鸭子怎么能飞呢。 “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你能把这部分的精力放一些在你孩子的教育上可能会更好。” 明遥言尽于此,离开了这片区域。 明遥和曹家当场解约的事情不一会儿就在会场的小范围内传开了,很多人才不在意是为什么,只在意自己的机会可能来了。 林织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身为出席的男伴,立刻来到明遥身边和他一起处理各类问询的老板门。 林织只觉得有些巧合,到没有多想,毕竟明遥不太可能因为曹总的三公子搭讪了一下他就停止和曹家合作让曹家面临亏损。 宴会结束后曹总着急上火地把几个孩子全部叫到了跟前,问他们最近犯了什么事。 毕竟明遥那话说的就差把‘教子无方’四个字刻在他脸上,他为了这项合作费心费力,明遥突然撤资取消合作,哪怕有违约金也根本无法抵销那些隐性亏损,更别说那么多人会见风使舵。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谁都说自己没惹事。 曹总气的把桌子拍的直响,让他们说实话。 眼见老爸要动真格,大家把自己最近做的事说了出来。 事实上那些事跟明家并没有关系,曹总皱眉,把目光看向了在旁边抖腿的三儿子,大家也纷纷把目光看向了老三。 没有人怀疑他做了什么,毕竟他们都知道老三是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平生最爱开趴吃喝玩乐,家里的事他根本没插手,怎么可能惹到明家。 但既然排除了其他人,那么剩下的答案就算再不可能也有可能是真的。 曹三被看的不敢抖腿,表示自己真的没做什么。 曹三弱弱地说:“如果口嗨被他听到也算的话……” 曹总瞪大眼:“你个不着调的说了什么让他听见了?” “就是他旁边那个小秘书嘛,长的挺好看的,有人说他结婚了,我就说结婚也没关系我好那一口,然后就被他听见了,应该跟这没关系吧,又不是他老婆。” 曹三求证似的看向老爹,嘟嘟囔囔。 曹总直接拧住了他耳朵,不管他的哀嚎。 “关系大了!你有病啊天底下那么多人你去招谁不好你去招他身边的人,他的秘书是普通的小秘书吗,你脑子一天天在想什么!” 曹总快气疯了,解下皮带开始打儿子。 曹三被打到满屋子窜,被盯着丢了林织的名片,删了存的林织的电话,并且发誓再也不去随便招惹人,他老爹才停手。 直到很久之后,明遥和林织的关系被传出,曹三才知道自己那天到底干了什么,然后又被他爹打了一顿。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林织并没有把搭讪自己的人放在心里,自然也不关心发生了什么。 他眼下最在意的是明遥的生日,离那一天还有八天。 这八天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期间林织又去找了老爷子几次,没提生日这件事,只是旁敲侧击别的内容。 老爷子并没有将往事详细地告诉他,不过带他看了明遥以前的照片。 那是一本很厚的相册,但照片只有不到四分之一。 相册里最后一张照片摄于明遥出事的那一天,十七岁的少年带着家境优越的傲气,对着镜头微笑,身旁是他的父母,看得出来一家人和乐融融。 从十七岁到如今的二十八岁,明遥的五官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从感觉上来说,和从前大不相同。 二十三号,气象台早晨发布了暴雨红色预警。 天气一直阴着,云层里偶尔响起几声闷雷。虽然雨还没有落下,但乌云积聚黑压压的天空也看得人心里压抑。 中小学校立刻放假,不少公司也让员工提前离开。 午时,明氏集团的公司大楼员工离开的七七八八,林织也从公司回家,今天明遥并没有来公司。 林织以为他要去祭拜母亲,可01告诉他明遥的坐标一直在家里,并没有离开。 林织给老爷子打了电话,让他注意门窗和防寒,在家里不要出门。 “我会注意的,你今天不要去打扰他,下雨天他的情绪可能会更不好,还是这样的大雨,让他自己静静。” 林织应答,那边挂断了电话。 屋外的光线很暗,明明还是下午两点,但已经和傍晚没什么区别。 闪电在天边亮起,照亮了林织的侧颜。 一两秒后,爆裂一般的雷声在天边炸响,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 林织没有开灯,走向了浴室。 盒子里的透明溶液是当初买东西时附赠的东西,还有两个Durex. 林织的使用频率不高,因为小瓶装的溶液还有一半。 他是个有些许仪式感的人,加上他需要自己的计划施行的顺利,因此决定自己做前置工作。 雨水密集地落在地面上,发出了特有的声音。 这种声音让人觉得宁静,林织动作有些漫不经心,淡粉的指节盈亮。 林织没有紧张,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紧张一些,那样就能避免在这种时刻还想起从前。 被驱赶之后,家里人灰溜溜地回到了老家,老宅早已经荒废了,但他们需要暂住的地方。 爷爷有三个孩子,三个都是儿子,他父亲是老大,可并不是最有才能的那一位。 二叔和三叔是双胞胎,让家族迎来灾难的决策是他们共同决定的,但父亲是长子,他要肩负一切。 出事后,二叔一蹶不振,事故中还废了一只手,三叔的老婆带着刚满月的孩子离开了,这是他们共同的决定,不希望孩子吃苦。 他们不是一无所有,他们还负债累累。 身为长房长子,他被所有人投注希望。 因为他年少时展现的天赋,所有人孤注一掷般将所有都奉献在他的身上。 他第一次挨罚,是十四岁有人给他送了一封情书。 在拥挤的房子里,所有人看着跪在中央的他,二叔的孩子十岁,慌乱地站在母亲的背后看着他挨打被斥责,二婶却顾不上他,她怀里六个月的孩子被惊吓正在哭。 “你怎么能想这些东西,你所有的精力都应该放在学习上,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现在你不能喜欢任何人,不可以让任何人分走你的注意力,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你和她牵手没有?” 他们太担心年少的孩子会被所谓的爱情吸引了心神,所有的接触都是大忌。 那封粉色的情书被撕碎,又被烧成了灰。 林织并没有愤怒,也没有难堪,甚至对那个躲在二婶身后的孩子露出了安抚的笑容。 他不喜欢那个给他送情书的女孩,因为他发现自己喜欢男孩。 这当然不能让人知道,他可怜的家人们已经经受不起任何刺激。 不过从这一天起,林织确实开始出现身体洁癖。 不过这对于林织来说并不是心结,他并没有因此困扰过。 约莫三根手指后,林织洗了洗手。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草莓味,这是溶液的香味,下次或许可以试试换个口味。 林织站在了衣柜前,挑选了一件宽大的T恤,足以遮到大腿中间。 窗外风雨不歇,林织没有乘坐电梯,而是走到了楼梯口,向上迈去。 &并不知道他的计划,有些慌张地问:【宿主,我们要上去吗?】 【嗯。】 林织弯眸,他们要进行一场有趣的冒险。 如果成功了,他们的任务进度应该可以跳跃到百分之九十。 如果失败了,那只有一种可能——‘鱼死网破’。 除非明遥今晚就死了,不然他大概率不会失败。 可能是最近的天气炎热,让他也不免跟着烦乱起来。yushugu.CM 不一会儿,明遥的车便从庭院外离开。 没有人盯着,管意心下一松,同林织玩笑地讲:“你这朋友气势可真够足的。” “可不是么。” 第167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比例30% 虽然季双成这次的约见有些生硬,但他也没有急于开门见山,他的演技比胡童不知高了多少个等级,引入话题自然也是从看似无关处讲起。 林织还挺喜欢和这种人说话,虽然绕了些,但这是规则的一部分,一切都有余地的熟悉。 林织入的这边是女客池,毕竟山庄这边的人以为这次的池子要接待三男一女,因此特地为女客池这边撒了些桂花。 若有若无的桂花香飘荡在空气中,淡金色花瓣随着池水的波光摇晃。 季双成看向遮挡的屏风,只能看见林织的影子,心里思量着话题,逐步推进。 当季双成说到某一个关键词的时候,林织才知道今天这一出戏为何而唱。 明家和政府有一个最近才确认的合作,最近这个项目准备开始,才有风声往外透露,启明地产和季双成这边应该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来探探他的口风。 无论是什么时代,掌握更多的信息快人一步就能获得更多的机会和利益,慢一步可能就会错过,所以他们今天才做了这个局。 这件事情林织有所耳闻,也可以推断几分,但具体的内情并不清楚,他虽然是明遥的秘书,但并不是明遥的左膀右臂,很多机密要事他并不清楚。 不过林织并没有点破季双成的话,而是先绕着打太极。 &忽然在他脑海里开口:【宿主宿主!任务对象来了!】 【他的坐标正在朝着我们的方向移动,现在已经进入山庄了,这也太凑巧了!】 凑巧?林织一向不相信巧合,虽然这件事确实有些巧合,但仔细想想就能发现不对劲。 根据明遥这种强领域感的性格,他怎么可能答应和人约在温泉山庄谈生意,而且他的腿本来就不太方便,来这种地方的可能性降低,也不会有人这么情商低的约这种地方。 林织眉峰微挑,好像只有一种可能性很大。 不过不管这是不是凑巧,他也会让这一切变得凑巧。 机会都送上门了,他当然要好好把握,本来打算今晚回去趁热打铁,既然明遥都来了,那就选在这儿好了。 &声音越发兴奋:【任务对象的房间在你隔壁耶!宿主我们要不要回去了!】 【再等等。】 林织的手随意在水面上拨弄着,一片桂花随着水波流过了林织的手心,被他握在了手里。 无论明遥为何而来,是为了生意还是为了散心,是因为偏执性格带来的占有欲还是些许意动,他都不会轻易地走。 如果明遥想走,他自然有办法让他留下来。 林织靠着张无害皮囊在商场上假情假意无数次,惯会给人搭台唱戏,胡童和季双成他都能演的让对方觉得自然,更别说是给明遥圆上这一场了。 着什么急,他们会见面的。 猝不及防地相遇固然有趣,一心二用下的等待会更加折磨。 升腾的雾气让林织的面庞模糊,一双笑眼如新月。 等到季双成那边点破,林织才慢悠悠地结束了自己的太极话术,将事情引入到季双成感兴趣的地方。 “这件事啊……只是我负责的不是这个方面,可能不太清楚,不过……” 季双成的心被林织的‘只是’和‘不过’调动,等着林织说下文,却见屏风那边的林织起身了。 “林先生不泡了吗?” “有些困乏了,季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们边走边说吧。” 林织的声音有些懒倦,他穿上浴衣,湿漉漉的脚踩在了木质地板上,留下水痕。 为了听接下来的话,季双成也快速起身,穿上了浴衣跟上了林织。 他们的房间并不在一个方向,到一个走廊前就应该分东西,不过季双成顾着和林织说话,自然而然地跟上林织的步伐。 身为高级温泉山庄,**隔音方面当然做的很好,但这仅限于两个房间之间,有人站在门口说话,声音难免会往里传。 凯峰的老板忍不住看了一眼门外,又看向了对面的明遥。 小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他却没怎么动过,努力地为公司争取合作的机会。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听着他的话,神色却一直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一针见血地问了几个让他手心冒汗的问题。 “明总,我们……” 明遥微微抬手,凯峰的负责人立刻噤声。 门外的说笑声若有似无地传进屋内,明遥已经没有了继续和人聊下去的耐心。 虽然拿对方做了筏子,明遥也没打算就这么答应和对方合作,诚意是一部分,但做生意不是扶贫,光看这个还不够。 “关于我刚刚说的几点贵公司还能再好好考虑,我们有许多选择,希望贵方能告诉我和你们合作的好处到底在哪里,请吧。” 明遥抬手,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 凯峰的负责人连连点头,他以为准备充分了,但在对方语气毫无起伏的询问下,他越来越紧张,好在听明遥这个语气,他们还有下一次可以谈话的机会。 凯峰负责人推开了门,一边和明遥说再见一边朝外走,转头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的两个人,下意识地露出了微笑。 在门打开后,明遥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林织的身上。 林织穿着一件山庄的米色浴衣,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漂亮的面庞越发柔和,因为温泉热气熏染,或许是未仔细擦干,他的小腿还带着湿润的水汽,恰似桌上缀着桂花粉末的雪团茶点。 将林织上下看了一遍后,明遥才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他身旁的男人,同他预料的无二。 “明总,这么巧。” 林织故作惊诧,如同在下班时间见到老板那般客气地打了招呼。 明遥点头当做回应,眼里的神色冷了几分。 和他这么客气生疏,和季双成倒是谈笑风生。 凯峰负责人并不打算继续留在这儿,又和明遥告别后对着林织和季双成点头示意,从走廊离开。 “明总好,久仰大名。” 季双成也立刻问好,就算林织不开口,他也认识这张脸。 要是能和这位交好,一切一定会更顺畅。YushuGu. 这位明总还真的和传闻中如出一辙,看着便极难靠近。 既然决定了向前,那么怎么做能够让事情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就是他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明遥现在也不清楚他到底为什么对林织没有任何身体接触上的排斥,甚至有所诉求。 或许是第一次太过新奇也太过好奇,导致了目前这种想法的不可控。 明遥有考虑过要不要换一个接触对象,以保证可控制性,可这个念头一在脑海里出现便遭到了他的剧烈排斥,那是一种生理性和心理性的双重抗拒,证明他从未更改过,只有林织是情况中的变数。 听见他回答的林织表情果然有些惊讶,明遥并没有等他开口,直接切入了主题:“你想和我说什么?” 林织的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望向了明遥。 这是一个过分放松的姿势,似乎要谈论很不正式的问题。 明遥听见他说:“想谈谈更换工作岗位的事情。” 嗯? 明遥抬眼,没想到林织会先提出这件事。 这本来是他的打算,但是在刚刚他已经打消了这个想法。 林织到底知不知道今早的事情,这个举动是不是为了避开他? 可按照林织的性格,面对这种情况应该不会选择避开。 明遥无法断定,心乱如麻。 “在这段时间里,我跟着明先生学了很多,爷爷也和我提过调岗的事情。” 林织简单总结了这些天对于公司结构的观察和前景的观望方向,言外之意是他在明遥身边待着已经没有太大的价值可以发挥,既然明遥已经考察完毕,应该放他去施展一下了。 第168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林织本以为戚禾会就分房睡这件事和他说些什么,毕竟这是他将戚禾带在身边后他们第一次分房睡。 时间一晃六七年,从戚禾还是一个瘦弱的孩子,到如今的少年郎。 何况戚禾还很黏他,和他如影随形。 可戚禾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他回了自己的房间,清洗后下楼用餐,还在小二报的菜名里挑选最符合他口味的那一样,和平时一般无二。 林织咽下口中的饭菜,喝了一口清茶。 他自是觉得不对劲,但可不是因为孩子长大了和他不亲的古怪,而是觉得这不大符合戚禾的作风。 要么戚禾是有后招,要么戚禾已经对他起了不同寻常的心思,所以想躲着些。 林织希望是前者,他也觉得是前者。 他没察觉到戚禾有什么越线的地方,而且就算曲梓珩今日不提,他也是这么打算的。 戚禾已经不再是需要缩在他怀里睡觉的小孩,他已经比他还要高,睁眼都是他在戚禾怀里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林织会担心他某日睡的迷蒙,将戚禾当成了其他灵魂碎片,从而将徒弟拐向不归路。 “师父,多吃一些,不久后入夏,你恐怕胃口会不好,到时又得清减了。” 戚禾夹了菜在林织的碗里,虽然现在才四月,但六月开始林织的食欲就会变差,到时候想让他多吃点都难。 林织只好继续动筷,将碗里剩下的米饭就着戚禾夹的菜吃完。 曲梓珩羡慕道:“你们师徒情谊真好,我师父不抢我的鸡腿吃就算好的了。” 青寻笑着不说话,只觉得这对师徒的关系有点微妙的倒错感,一般不都是师父督促徒弟多吃些吗。 严亦萱则是在暗中观察,在吃完饭后,姜彦忍不住问她:“你注意到了?” 严亦萱纳闷:“注意到什么?” “你刚刚吃饭的时候盯着他们看什么?” “我在想小禾看不见怎么能那么精准的夹到肉丸而不是旁边的莲藕,你不觉得很厉害吗?” 姜彦面无表情地甩上了门,差点撞到严亦萱鼻子。 严亦萱愤愤踹了一脚门,说:“大少爷你发什么病?” 她边摸着鼻子边走,嘟囔道:“就是很厉害啊。” 曲梓珩好奇道:“什么很厉害?” 严亦萱分享了他的发现,曲梓珩赞同道:“真是很厉害啊。” 在房中将他们声音尽收耳中的林织轻笑,只要不是重要的合作伙伴,他还是挺喜欢和这种心思单纯的相处,就像01. 或许几年后这些少年少女会变得成熟世故,不再热诚单纯,向往着成为名扬天下的大侠,但至少这时候的他们真心可贵。 那株带着泥土的蛇云草在青寻的手中,它或许关乎一些年轻少侠们都不知道的事,甚至可能关乎戚家的灭门案。 戚禾对那株蛇云草有非比寻常的注意力,其他人看不出来,身为戚禾的师父,加上他又是戚禾的任务对象,林织自然格外注意。 天色已经不早,林织修炼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时吹了蜡烛,脱了外袍坐在了床上,听见了门被轻叩的声响。 林织开了门,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戚禾。 “怎么了?” “师父,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林织侧身,让戚禾进来。 “我还以为师父看见我会问我是不是一个人睡不着。” 戚禾坐在了椅子上,微微仰着头看着林织的方向。 他早已经学会了不借助视力‘看清’周围,就像此时他知道师父又坐回了床上。 林织:“你又不是小孩了。” 还会哭着找师父要奶喝吗? 剩下半句被林织吞进了肚子里,这句玩笑早两年说还行,现在说他总担心诱导青少年。 毕竟按照戚禾的性子,他定然会记着,而后在某一日还给他。 “我的确不是小孩了,师父不问我为什么对蛇云草感兴趣吗?” “嗯?我以为你是对这江湖事感兴趣,无名小卒在这里可是寸步难行,你若是借这件事起势,或许能知道更多线索。” “赤羽门难道和这件事有关?” “届时一问便知。” 师徒俩一问一答,玩着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的套娃游戏,藏满了似是而非。 要是吴风在这里,又得说他们俩看的让人头疼了。 戚禾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了林织的床边。 少年的身影挡住了窗外的月光,阴影将林织笼罩其中。 他摘了眼上的白绸,露出那张如同笼罩着烟岚的眼眸。 他的面容长开了些,鼻梁越发高挺,唇瓣薄血色淡,如同月下琉璃。 “师父真的不问?” 林织姿态闲适地望着他:“你想说时自然就会说。” 戚禾想,又是这样。 又是这种看不透的感觉,他的眼看不见,心里也抓不住。 师父就像苗寨里那片广阔的山林,一眼看不到尽头,深入其中,更容易寻不到方向,琢磨不透。 戚禾不知道他的意图,不知道他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在让师父心软这一方面,好像决定权永远不在他,师父愿意便如他的愿,师父不愿意,任由他如何做也不行。 “师父问的话,我一定说,师父想知道的时候就告诉我。” 戚禾握起了林织的手,弯腰将面颊贴在了林织的手背上。 他狡猾地将主动权让出,实则掌握了真正的主动。 他早已不在意将实情告诉师父,只是他开始不信任师父,到后面又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 戚禾希望师父能够亲口询问他,想要师父主动了解他,好让师父再多疼疼他。 真是惹人怜爱,林织想,三分演七分真,反倒因为这演的成分,比十分真还动人。 林织并未答话,而是轻轻抽出了手,他并未收回,而是抚着戚禾的头发。 他的动作细细轻柔,仿若戚禾还是那个孩子。 “若是事关珍宝,便要将秘密细细藏好,若是到了我必须知情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 林织的语速不疾不徐,语调一如既往,既没有轻些,也没有重些,如同从人心腔中飘过的云,让戚禾忽地心尖酸涩起来。 师父不仅不介意他瞒着,还让他好好瞒着。 戚禾趴在了师父的腿上,姿态依赖,面上满是安心和孺慕。 即使他知道师父本性并不是明面上这般温柔无害,但那又如何,至少师父对他是这般好。 “师父,明日便是我生辰,我不要旁的礼物,只希望师父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我想知道师父如今长什么模样,还望师父能让我摸骨一观。” 林织颔首:“自然,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正准备让戚禾回去睡觉,就听见戚禾声音乖巧地说:“师父,子时四刻已过,今日就是我生辰了。” 第169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戚禾算好了。 这个想法跳入林织脑海里, 让他忍不住笑着轻轻摇头。 他不应该猜不出来,戚禾等到这个时候才来,应该很明显, 换个人林织都能很快猜到。 只是林织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思维去对待戚禾, 他不用费心思去猜戚禾做的每一件事背后的目的,毕竟戚禾是他目前位置最为特殊的任务目标,时间建立起他们之间信任的桥梁。 “好,那你现在摸吧, 摸好了就回去睡觉。” 瞧着站起来的戚禾,林织微微仰头。 孩子这么用心,当然得满足了。 戚禾应声, 手指小心地触碰着林织的额头。 他触碰的仔细, 双手从眉骨触碰到鼻骨, 林织被他弄的有些痒。 少年的手并不细嫩光滑,因为常年习武挥刀练剑,指尖和虎口都有一层薄薄的茧, 来回触碰时有种很特别的触感。 气氛与旖旎无关, 林织看着戚禾, 看着他认真感受到模样。 戚禾在脑海里缓慢勾勒着林织的骨相,他八岁的时候才失明,因而他知道如何在这骨相中填充血肉, 可脑海里的影像始终模糊,如同隔着一层雾。 他看不见师父的眼睛, 戚禾心下略有些失落,指尖不知不觉地按在了青年的唇上。 他描绘着青年的唇形,触碰到了唇边,低声问:“师父可以笑一笑吗?” 林织配合地唇角上扬, 戚禾感觉到了他面部被牵动的弧度,不自觉地跟着笑。 原来师父笑着看他的时候是这种模样,戚禾脑海中模糊的面庞清晰了些。 林织:“摸出我的样子了吗?” 戚禾收回手,对着林织摇了摇头。 “师父的风姿,大抵胜过我脑中模样的千百倍,如何能靠这双手完全感知到。” “我很喜欢这份生辰礼,谢谢师父,不打扰你休息了。” 戚禾的手指似乎还残留着青年温软肌肤的触感,得偿所愿,他的情绪变得很好。 只是回到客房躺在空荡荡的床上的时候,戚禾的唇角不自觉微微下压。 他自然也知道这是一件特别寻常的事,若非穷困窘迫,哪里会有师父和十四岁的徒儿挤在一张床上睡觉,莫说是师徒,哪怕亲父子都未曾有过。 可戚禾还是觉得有师父在他会睡的安心些,师父身上的气息让他格外眷恋。 只可惜他长大了,也不能再用默默掉眼泪这种招数惹来师父的怜惜,恐怕师父只会觉得他软弱。 戚禾不免有些遗憾,毕竟这个招数还真的挺好用,以前师父会以为他被梦魇住,会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可他如今已经比师父还要高,也能将师父的手包在手心里了。 一墙之隔小少年的寥落林织并不知晓,他睡的倒是不错。 清晨时墙壁另一边传来的重物落地的声音让刚刚洗漱好的林织走到了门外,他一边住着戚禾,另一边则是曲梓珩,声音就是从曲梓珩的房中传来的。 林织走过去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赶到了曲梓珩的房间里。 青寻正在替曲梓珩把脉,曲梓珩右手手背上黑紫了一大块,格外显眼。 曲梓珩忍着头晕询问:“怎么回事,我昨日已经运动将蛇毒逼出,而且也吃了解毒丸。” 青寻神色凝重:“那只黑蛇毒性异常猛烈,哪怕是一点余毒也能要人性命,那解毒丸化不掉你体内的毒,一般人早在昨夜就死了,好在梓珩你内力深厚,但这毒也能让他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好在还没侵入心肺,不然就麻烦了。” “这里不是碧源山庄,没那么药材和合适的针,梓珩这样拖不了多久,一般来说毒物身边都会生长解毒的事物,不然我们把那株草……” 严亦萱火急火燎道:“你放哪儿了,我去拿。” “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拿到的,那第二堂堂主荆伟荣可不是什么傻子,若是假货,恐怕没法把他引出来。” 曲梓珩立刻阻拦,因为情绪起伏,他的头晕的更厉害了,完全没有昨天神采飞扬的模样,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显得十分虚弱。 他们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又废了一番功夫才拿到的蛇云草,怎么能这么浪费在他的身上。 姜彦问:“青寻,还有别的办法吗?” 青寻摇头:“我可以运针将毒血逼到一处,但是我内力不够,就算你们能传功给我也不行,这针根本受不住,得需要我师叔的那套针才行。” “那还等什么,命更重要,曲梓珩你给我躺好!” 严亦萱准备去拿蛇云草,曲梓珩挣扎着要坐起来被她喝住。 林织走向前道:“能否让我看看?” 蛇云草既然和当年戚家的事情有关联,这么用了自然可惜。 青寻让开了位置问道:“林大哥,你懂医术?” “略懂一二,”林织看着曲梓珩手背上蛇牙留下的孔洞,看着上方不明显的血色纹路,望向曲梓珩道,“那条蛇长什么模样?”YShG. 曲梓珩回忆道:“除却七寸处的红环,通体乌黑,蛇鳞坚硬,我是借着火光看见的,说不定有什么没注意到的地方。” “可能是红环蛇,除了七寸,他的尾尖也有着一圈红环,这种蛇毒性很强,不过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 这种蛇林织在深山里抓过一条,是不错的毒料,早就进了天星的肚子里。 曲梓珩连忙点头:“我当然信得过你,林大哥你打算怎么做?” “比起医术,我更懂毒术,以毒攻毒方可克之。” 林织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颗暗红色的药丸。 他要用的当然不是毒术,可他不打算把天星暴露在人前,他特地把天星炼成透明状,就是为了不引起注意。 严亦萱有些担忧道:“青寻,这可行吗?” 姜彦对着曲梓珩摇头,他觉得不保险,擅长毒术,难道这个名为林织的青年是点翠宫的人? 青寻:“理论上可以,但是否太剑走偏锋了些,梓珩你还是……” “哎呀,林大哥要害我们的话何必等到现在。” 曲梓珩丝毫不知道他说出了事实,将林织手里的药丸喂到了嘴里。 在他没注意到时候,透明的蛊虫早就顺着药丸一块进入了他的口中。 服用了药丸后,曲梓珩的脸色更难看了,抓紧了被子,额头不断冒出冷汗。 “要是他有什么事,我们不会放过你!” 姜彦握紧了折扇,戚禾向前,挡在了林织面前。 戚禾温声道:“何必着急。” 不过几句话语间,曲梓珩猛地吐了口黑血,脸色倒是慢慢红润起来。 林织用小刀划开了曲梓珩手背上的伤口,紫黑色的淤血流出,林织用帕子擦拭干净。 “现在包扎一下就行了。” 林织退后半步,让青寻去做。 随着垂手的动作,他手腕上的银铃轻响,吸饱了毒素的天星飞进了铃铛里。 青寻洒了药粉连忙再诊脉,望向林织的眼里都是敬仰。 “余毒已经清除了,林大哥你好厉害!” 曲梓珩笑的露出虎牙:“我就说林大哥不可能害我,这下又多欠一个人情了。” “刚刚是我心急了,林大哥对不住。” 姜彦见曲梓珩没事松了口气,对着林织道歉。 “曲少侠没事就行。” “林大哥你别少侠少侠的叫我们了,太见外了,叫我梓珩就行。” “就是啊林大哥,我们和你一见如故,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别和我们客气。” 严亦萱连连点头,虽然才认识两天,但是林织师徒先后帮了他们大忙,这份恩情他们记在心里。 林织喊点头:“行,那你们先照顾梓珩,我去点吃的。” 林织在小二那点了吃的,又借用了厨房。 戚禾跟在他后边,听见林织问他有没有被蛇咬伤。 “徒儿没事,不过那蛇毒性很烈么,同师父你的血比起来如何?” 厨子刚刚端着东西出去了,四下没有旁人,戚禾便直接问了。 林织沉吟道:“不相上下。” “那师父何必担忧,徒儿可是喝过您的血。” 戚禾的声音里带笑,并不缱绻,却很骄傲。 “而后昏迷了一天一夜。” 林织不留情地揭穿了往事,后厨里有炖着的鸡汤和做好的面条,面条易熟,他又往锅里放了一把小青菜。 “今时不同往日,”戚禾掩唇轻咳,问,“师父今日可喂了天星,一会儿要赶路,不若现在就喂。” 戚禾耳力好,听见了厨子在外边和掌柜说话,现在还回不来。 灶台上锅里的面还在翻滚,林织用铃铛上的尖刺部分划开了指尖。 早就将毒素吸收完毕的天星嗅闻到了血气,钻入了林织的指尖,没多久就精神饱满地飞回了铃铛内。 小伤口不必撒药,林织正想用帕子擦拭血滴,戚禾就已经伸出了手。 林织以为戚禾要帮他擦,去看他煮的面,指尖却一阵湿润。 林织微惊地收回,望向了戚禾。 戚禾自然地舔去唇瓣上的血液,有些得意道:“师父你瞧,我什么事也没有。” 林织看着手指,沉默了一瞬。 刚刚那一瞬间他有些狐疑,可戚禾的反应又半点没有□□的刻意,更多的是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 听林织不说话,戚禾面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他有些不安地问:“师父,你生气了吗?” “师父你放心,毒性我早就用内力化解了,不会像以前那样晕过去。” 何况他喝的并不多,甚至只是吮吸了几滴而已,是天星没有喝干净,他这样也算是不浪费。 戚禾乖乖认错:“徒儿下次不会这么莽撞了。” 第170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戚禾端着面出去的时候,严亦萱和姜彦已经在桌边坐着了。 “林大哥,小禾,快来坐,”严亦萱招手,等林织和戚禾落座后又说,“青寻给梓珩送包子去了。” 经过救了曲梓珩性命这件事,四人组对林织还有戚禾的态度更亲热了,连一向防备他们的姜彦都温和了不少,至少表面是这样。 见戚禾端着面,严亦萱看着眼馋,也让老板上了碗鸡汤面。 戚禾安静地吃面,没特地解释这是生辰面,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具体的岁数,在和曲梓珩他们交流的时候,还特地将年龄说大了一岁,避免有人把他和春沂的戚禾对应在一起。 没一会儿青寻就从楼上下来了,边吃东西便告诉大家曲梓珩没事,一会儿就能生龙活虎地下地了。 姜彦玩着扇子上的玉坠,看向大家道:“那我们直奔宜城?” 宜城是赤羽门的地界,第二堂的堂口就设立在那里,他们要找的第二堂堂主荆伟荣的老巢。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要是没能脱身风险太高,我们不如在其他地方等着,放出风声,等他自己上门?” 青寻提议道,主要是他的武功和同伴们相比要差一些,很可能会拖后腿。 严亦萱:“他可能会觉得有诈,到时候派人来摸我们的底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而且万一这条鱼没引来,引来了别人不就麻烦了?” “我们就按照原计划,我们摸清楚情况,扮成赤羽门中人靠近,现在有林大哥和小禾,我们成功的几率又增加了。” 严亦萱看向林织,像是在询问她的话是否正确。 林织抬眸笑道:“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严亦萱用力点头,拍了拍青寻的胳膊,让他放心。 姜彦去掌柜那结了钱,换了新衣的曲梓珩从楼上下来了。 “你们没有马吗,我们这有四匹,不然林大哥你和我共乘,小禾让青寻带着?” 曲梓珩看着林织进行了提议,他们四个的马先前放在了这个镇子的一户人家那里让他喂着,姜彦刚刚结账完就出去牵马了。 林织还未开口,戚禾便摸了摸眼睛上的白绸说道:“我的眼睛不方便,恐怕只能麻烦曲大哥你们让一匹给我们用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歉意,听的严亦萱立马说:“没问题,你们一匹马更方便,我的马给你们,我和青寻挤挤。” 青寻表示自己没意见,要是林大哥和他挤一挤他也愿意,他有关于毒术上的事情想和林织请教。 曲梓珩挠头:“对哦,那就这样!” 他刚刚就想着和林大哥一块他能和林大哥好好道谢,忽略了这一点。 林织翻身上马,戚禾坐在了他的身后。 和当年相比,他们的位置倒是调换了。 戚禾现在已经比林织高,再坐在林织前边,能把林织的视线全挡着。 林织握着缰绳,戚禾拍了拍马屁股,追上了前面几位打马扬鞭的少年少女。 戚禾看不见眼前的事物,只能感觉到吹过耳边的西南略微干燥的风。 除去八岁那年他们赶路回苗疆,他没再和师父同乘过。 那时他坐在马背上,当时还是少年的师父的怀抱于他而言已足够宽阔,是他‘死’去后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而如今……戚禾垂眸,马上少不了颠簸,身前的师父早就靠在了他的怀里。 戚禾有眼疾自然不能妄动缰绳,所以他搂着师父的腰,因怕坠落,故而只能搂紧。 他夜夜拥着,从稚童到少年,自然知道师父的腰身纤细柔韧,触感极佳。 骏马飞驰,踏水扬灰,从西南一路前行,已经可见湖泊水光,倒映马背上姿态亲昵的人影。 从西南到宜城,必经钦鹤谷。 钦鹤谷从地形上看很像平切开的葫芦,前后两道都很窄。 周围是平直的天堑,出入口都仅有一个。 林织他们奔波了几天到了这里,在天黑之前进了谷。 虽然名为谷,但内部和小城没什么区别,因为是一个方向的必经之路,所以还算得上热闹,常有两地商客往来,街上卖的东西也各式各样。 林织他们找了个客栈歇脚,戚禾跟着曲梓珩一块去了掌柜那,要了两间房。 曲梓珩:“小禾,你们真是太客气了,让我这救命之恩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了。” 严亦萱在一旁笑嘻嘻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咯。” 戚禾的眉心不自觉地微皱,若不是事关蛇云草,他早就想和他们分道扬镳。 这个叫做曲梓珩的人太过热情,靠他师父太近,一路上一直林大哥长林大哥短,有些烦人。 曲梓珩赶苍蝇似的挥手:“我可不是你,我又不是女子。” “本女侠倒是想,但我可没有这种好福气。” 林织放好东西下楼,正好听见这句话,开口问:“什么好福气?” 曲梓珩笑说:“亦萱说想对你以身相许。” “曲梓珩!”严亦萱恼怒地叫了一声曲梓珩的名字,连忙解释道,“林大哥你别听他瞎说,我就是说笑,我对天发誓我可没有亵渎你的想法!” 严亦萱时常在想林大哥这样的人最后会被什么女子折服,他生的一双春水明眸,给人一种时常在笑的柔软无害之感,可偏偏这样的美人是使毒的,简直更迷人了。 严亦萱经常大大方方地欣赏,却没带女儿家的情思,她的直觉告诉她,喜欢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有结局。 她再度澄清:“是曲梓珩在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逗他呢。” “林大哥要是不介意,我随时可以自荐枕席。” 曲梓珩抱着剑笑的潇洒,语气中满是戏谑。 站在栏杆边的戚禾手下意识收紧,暗色的世界里身旁之人的吐息如此碍事。 抱着剑的俊俏少年郎剑眉星目,林织只是轻笑着摇头。 “姜彦刚刚说一会儿要出去买东西,你们要跟着一起去吗?” 林织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打转,本来就是在开玩笑的两人的思绪自然也被带跑。 严亦萱:“当然去,钦鹤谷没有宵禁,有很多可以逛的地方。” 曲梓珩揶揄:“那你可要小心些,别又迷路和我们走散了,以为我们不等你,一个人偷偷在客栈掉眼泪。” “你说清楚谁哭了!” “不是你那就是某个用短剑的女侠咯。” 严亦萱抬手就要打,曲梓珩立刻跑远,两个人笑笑闹闹地离开。 戚禾偏头望向林织的方向询问:“师父想去逛逛吗?” “不去了,我有事要处理,你若是感兴趣可以自己逛逛。” 林织有信要传出去,这个时候正好不受打扰。 “好。” 戚禾这么应着,到底也没出去,跟着林织上楼。 晚间小二擦拭栏杆的时候,忽然发现不对劲,赶紧低头去看。 那厚重木头做的栏杆底下,不知道怎么出现几个凹下去的指印,格外怪异。 林织处理好了积压的信件,用特别训练的信鸽传信,而后在屋里喂养蛊虫,顺便打坐练功。 夜半时分他合衣入睡,没睡多久便听见了屋顶上的脚步声。 他睁开了眼,那脚步声已经消失无踪。 【刚刚上面有人?】 &:【有个人闪过去了。】 代表着人物的红点移动的非常快,应该是有人用轻功从屋顶踏了过去。 林织没打算深究,闭上了眼睛,又听到了几道脚步声,快速地从屋顶上踏过。 从匆忙程度和赶路的力度来看,后边的人应该是在追前面的人。 林织眼也没睁开,没打算多管闲事。 一觉到清晨,林织还没推开房门就听见了楼下的谈话声。 他推开门,不少人都坐在大堂内,戚禾也正从房内出来,楼下的声音嘈杂,隐约能听见‘城主’‘窃贼’这样的字眼。 从外边回来的曲梓珩汇报情况说:“听说城主府中失窃,进出的路都给堵了。” 姜彦皱眉:“怎么这样赶巧,我们昨天才进来,这下被堵在这里,事情就耽误了。” 严亦萱打着哈欠问:“被偷了什么东西?” 曲梓珩:“不知道,官兵只说谁都不能离开这里,我去看了一下,还有不少江湖中人在守门,真是奇怪。” 姜彦笑话说:“真没见识,这有什么奇怪的,这里可是钦鹤谷。” 林织心里点头,这里官兵和江湖中人有关系确实不奇怪。 钦鹤谷的城主姓陈,他的兄长是江湖中人称笛中仙的陈不语,早些年钦鹤谷因为地形频频出现匪患,城主苦不堪言,走了一个又一个,有些倒霉的甚至被杀害,这位陈城主上任后,陈不语为了弟弟的安全,带着江湖好友屠匪,一个个尸首连起来能摆几条街。 那之后钦鹤谷就太平了许多,这位城主也在府中养了许多江湖门客,偶尔在路上遇见江湖中人,还会请吃酒,他府中失窃,有江湖中人守门再正常不过。 看来昨晚从屋顶上路过的人,就和这一桩失窃案有关系了。 戚禾在林织耳边低语:“师父昨晚听见什么动静了么?” 林织幅度极小地点头,他还没决定要不要插手这件事。 这么转瞬间,旁边的豪气少侠们就已经做了决定。 严亦萱提议:“横竖在这里出不去,不然我们去问问什么丢了,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笛中仙和我爹爹还有交情呢,虽然我没见过几次。” 大家说走就走,很快到了城主府。 凭借严亦萱父亲的面子,他们成功见到了陈城主。 陈城主比划道:“少侠们愿意帮忙简直再好不过,我们这里搜查的人手也不够,陈某丢的是个约莫这么大的纯白瓷瓶,内里装的是水,瓶底有碧源山庄的标志。” 青寻抬头问:“能否告知是何种标志?” 陈城主将瓶底的标志告知,青寻吸了一口气说:“竟然是天字类别的药,白瓶的水,是碧露寒天?” 听到这个名字,戚禾下意识握紧了手指。 第171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没错,就是碧露寒天,小友既然知道它,定然也明白它的珍贵,所以请勿外传,以免他人伸手。” 陈城主摸着胡须,面上满是愁绪。 曲梓珩道:“城主放心,我们的嘴都很严。” “实不相瞒,这是小儿用来救命的药,我花了极大的代价才从碧源山庄换来这药,昨夜才拿到,在等着最后服用的时候,那瓷瓶便被调换,我只能紧急锁城。” 严亦萱气愤不已:“居然偷救命的药,简直不是人,伯父你放心,我们会尽力帮你找!” “那就麻烦几位了,我的人昨夜跟丢在信安街与陆林街附近,我派人把守着,那人应该还在这里面。” 陈城主苦笑,他不会功夫,只能在这等消息。 出了城主府,大家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才好奇地问青寻那碧露寒天到底是什么。 “这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碧源山庄的药材有天地玄黄四等,天最为珍贵和稀有,我曾经好奇地问过会不会有人调包,师父回答我说不可能,比方说碧露寒天,在瓶中时是水状,拔开塞子后就得立刻服下,否则就会立刻化为烟雾散尽,哪来得及让人换瓶子。” 青寻轻叹:“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了,只有成为医术更高超的医师,才能接触到那些东西。” 曲梓珩注意到了好友的黯然,拍了拍青寻的肩膀:“没事的,我们相信你以后一定是名扬天下的神医,到时候你记得我们的情分,治病可别收诊金啊!” 姜彦摇扇轻笑:“我可没这小子这么抠,阿寻放心,我肯定不少你的。” “呸呸呸,你们最好别来找我。” 青寻的视线在戚禾的眼睛上停留了一下,可惜他学艺不精,他帮戚禾诊治过却没有发现他眼疾的缘由,把脉时他甚至觉得戚禾的脉象与常人无异,可他分明病了。 如果他真有成就,日后以大夫的身份再见,他希望是他能治好戚禾的眼。 林织注意到了青寻的眼神,对他温和笑了笑,道;“你告知的这些已经足够有用,其他的你日后一定会知晓。” “谢谢林大哥,那我之后关于毒能多请教您一些吗?” “当然,不必客气,”林织颔首,将话题转到正事上说,“既然那药有这样的特性,我们要抓紧时间。” 堪舆图上,信安街就是葫芦状中央收窄部分的街道,陆林街则是葫芦下半部分中央的街道,按照陈城主所说,窃贼的活动范围就在这一片。 林织、戚禾和严亦萱从信安街往里搜,曲梓珩他们三个就到陆林街往里搜。 严亦萱和曲梓珩差不多跳脱,性子急,很快就消失在了林织他们的视野里。 “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林织看着身旁的戚禾,从城主府出来后他就有所感觉,自家的小朋友频频走神。 看来这碧露寒天和蛇云草一样,和戚家的事有关。 戚家搜寻了这么多的珍稀草药,所以引来了觊觎,甚至是杀身之祸? 可这些东西虽为奇珍,却也不是世上难觅,都可以付出人力财力得到,什么人至于得到这些东西痛下杀手,还为了避免被找出来用了各门各派的招式? 这些东西应该牵扯到一样更重要的事物,灭门的人要的是这样东西。 戚禾脚步微顿,低声道:“师父总是这么敏锐。” “事关于你,自然。” 林织并未刻意说好听的话,只是陈述。 戚禾心莫名酸麻了一瞬,先前那些情绪被挥散,他笑道:“晚些同师父说,这下师父就算不问也得听了。” 目前找到那瓶碧露寒天要紧,只是一个小瓷瓶太不起眼,很难被搜到。 从清晨到夜晚,林织终于和曲梓珩他们会合,但谁都没找到线索。 严亦萱指了指后边的阁楼说:“就剩这一条街了,不进去吗?” 姜彦用扇子点了点严亦萱的脑袋说:“姑娘家家,别去那种地方。” “凭什么,你们男人去得我们女人就去不得?打不了我换身男装和你们一块进去,应该就没那么显眼了吧?” 空气中传来阵阵脂粉香,楼阁上挂着的香囊随风晃动,连红灯笼也格外暧昧。 大家都是习武之人,也听到了不远处揽客的娇娇声音。 这条街上有着钦鹤谷最大的青楼,刚入夜就热闹了起来。 许多从钦鹤谷路过的人被迫留在这,自然就会去光临一些玩乐场所,无论是赌坊酒肆,还是秦楼楚馆,今晚生意都格外不错。 青寻有些为难地说:“亦萱别去了吧,我们一同回去。” 严亦萱:“我才不呢,我还从来没去过,想见识见识,青寻你不好意思去的话,就和小禾一块回客栈休息吧,我们继续找。” 戚禾不解道:“我为什么要回去?” 戚禾看过书,知道青楼是什么场所,但他不是去寻欢作乐,又有什么关系。 “里面声音很嘈杂,脂粉的香气又太重,而且里面很多缠人的女子,你肯定不擅长应付这些。” 倒不是因为年纪小,戚禾的年纪已经够逛青楼了,但他看不见,很容易出事。 虽然戚禾用白绸蒙着眼,但依旧能看出他的面容出挑,这么进去风月之地,学坏了怎么办。 严亦萱不停地林织使眼色,让他管管。 林织采取了折中的办法,道:“你在外边等着,若是里面真有那个窃贼,他被我们逼出来你可以追上去,若是他不在里面,我们便尽早出来。” 戚禾想跟在林织身边,但师父说的话,他总是会听的。 因而他默默点头,表示明白。 “那我去另一边等着,若是看见了我就告诉你们。” 青寻见状也不打算回去了,打算去另一个巷口等候。 曲梓珩嘱咐:“你小心点,那人能在这么多人的搜寻下还不露头,千万别逞强。” 严亦萱快速去弄了套男装穿在了身上,不过有心人还是能看出来她女扮男装,但表面能糊弄便是。 林织进了楼内,手腕上的银铃随着他的动作轻响。 既然事关戚禾,这就不算多管闲事,林织愿意为此费心,只要有可疑的人出现,他的蛊虫小宝贝就要现身了。 林织一进楼就和曲梓珩他们散开,姜彦也是如此。 因为曲梓珩和严亦萱实在是太打眼了,一个浑身写满了正气以及清澈的愚蠢,丝毫没有一点寻欢作乐的迹象,直接把‘找人’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严亦萱则是呈现了过度的豪放,有女子往她身上靠,兴许是发现了她是女子准备离开,却被严亦萱一把揽住腰,还要人介绍她这楼里有什么。 林织刻意敛了气息在人群中,姜彦则是拿着他那把看不出是杀人利器的折扇,全然一副贵气纨绔做派,十分融入。 这青楼有好几层,一楼没有可疑的人,林织上了二楼,其他人也找机会上了二楼。 今夜无星无月,光线暗淡。 戚禾的身影藏匿在角落的阴影中,呼吸轻缓近乎于无。 有男人的声音以及女子的嬉笑声越来越近,停在了不远处。 戚禾微微蹙眉,思考着怎么把这两个人打晕,以免一会儿碍事。 戚禾的耳力极好,一些粗俗的污言秽语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让他有些不喜。 拾了一些瓦砾碎片,戚禾将内力注入其中。 “下回爷再送你个铃铛,用红绳串着,挂在你腰上,绑在你腿上,一晃就一响,行不行?” 戚禾的手下意识收紧,手里的碎片化为了粉末,从他的指间倾泄。 他的呼吸乱了一瞬,暴露了气口,若是有武力高深之人在这,已经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只是不远处的两人只是普通人,丝毫没有意识到附近有人,继续打得火热。 几颗小碎石飞弹而出,野鸳鸯昏睡在了路旁。 这里恢复到了之前的安静,但有些情绪却并非如此。 四月夜,夜里依旧有冷意。 戚禾的体温一向偏低,手心本应冰凉,可现在他握着剑的手却隐隐发烫。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69章 养成少侠的蛊章师 戚禾算好了。 这个想法跳入林织脑海里, 让他忍不住笑着轻轻摇头。 他不应该猜不出来,戚禾等到这个时候才来,应该很明显, 换个人林织都能很快猜到。 只是林织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思维去对待戚禾, 他不用费心思去猜戚禾做的每一件事背后的目的,毕竟戚禾是他目前位置最为特殊的任务目标,时间建立起他们之间信任的桥梁。 “好,那你现在摸吧, 摸好了就回去睡觉。” 瞧着站起来的戚禾,林织微微仰头。 孩子这么用心,当然得满足了。 戚禾应声, 手指小心地触碰着林织的额头。 他触碰的仔细, 双手从眉骨触碰到鼻骨, 林织被他弄的有些痒。 少年的手并不细嫩光滑,因为常年习武挥刀练剑,指尖和虎口都有一层薄薄的茧, 来回触碰时有种很特别的触感。 气氛与旖旎无关, 林织看着戚禾, 看着他认真感受到模样。 戚禾在脑海里缓慢勾勒着林织的骨相,他八岁的时候才失明,因而他知道如何在这骨相中填充血肉, 可脑海里的影像始终模糊,如同隔着一层雾。 他看不见师父的眼睛, 戚禾心下略有些失落,指尖不知不觉地按在了青年的唇上。 他描绘着青年的唇形,触碰到了唇边,低声问:“师父可以笑一笑吗?” 林织配合地唇角上扬, 戚禾感觉到了他面部被牵动的弧度,不自觉地跟着笑。 原来师父笑着看他的时候是这种模样,戚禾脑海中模糊的面庞清晰了些。 林织:“摸出我的样子了吗?” 戚禾收回手,对着林织摇了摇头。 “师父的风姿,大抵胜过我脑中模样的千百倍,如何能靠这双手完全感知到。” “我很喜欢这份生辰礼,谢谢师父,不打扰你休息了。” 戚禾的手指似乎还残留着青年温软肌肤的触感,得偿所愿,他的情绪变得很好。 只是回到客房躺在空荡荡的床上的时候,戚禾的唇角不自觉微微下压。 他自然也知道这是一件特别寻常的事,若非穷困窘迫,哪里会有师父和十四岁的徒儿挤在一张床上睡觉,莫说是师徒,哪怕亲父子都未曾有过。 可戚禾还是觉得有师父在他会睡的安心些,师父身上的气息让他格外眷恋。 只可惜他长大了,也不能再用默默掉眼泪这种招数惹来师父的怜惜,恐怕师父只会觉得他软弱。 戚禾不免有些遗憾,毕竟这个招数还真的挺好用,以前师父会以为他被梦魇住,会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可他如今已经比师父还要高,也能将师父的手包在手心里了。 一墙之隔小少年的寥落林织并不知晓,他睡的倒是不错。 清晨时墙壁另一边传来的重物落地的声音让刚刚洗漱好的林织走到了门外,他一边住着戚禾,另一边则是曲梓珩,声音就是从曲梓珩的房中传来的。 林织走过去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赶到了曲梓珩的房间里。 青寻正在替曲梓珩把脉,曲梓珩右手手背上黑紫了一大块,格外显眼。 曲梓珩忍着头晕询问:“怎么回事,我昨日已经运动将蛇毒逼出,而且也吃了解毒丸。” 青寻神色凝重:“那只黑蛇毒性异常猛烈,哪怕是一点余毒也能要人性命,那解毒丸化不掉你体内的毒,一般人早在昨夜就死了,好在梓珩你内力深厚,但这毒也能让他头晕目眩四肢 无力,好在还没侵入心肺,不然就麻烦了。” “这里不是碧源山庄,没那么药材和合适的针,梓珩这样拖不了多久,一般来说毒物身边都会生长解毒的事物,不然我们把那株草……” 严亦萱火急火燎道:“你放哪儿了,我去拿。” “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拿到的,那第二堂堂主荆伟荣可不是什么傻子,若是假货,恐怕没法把他引出来。” 曲梓珩立刻阻拦,因为情绪起伏,他的头晕的更厉害了,完全没有昨天神采飞扬的模样,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显得十分虚弱。 他们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又废了一番功夫才拿到的蛇云草,怎么能这么浪费在他的身上。 姜彦问:“青寻,还有别的办法吗?” 青寻摇头:“我可以运针将毒血逼到一处,但是我内力不够,就算你们能传功给我也不行,这针根本受不住,得需要我师叔的那套针才行。” “那还等什么,命更重要,曲梓珩你给我躺好!” 严亦萱准备去拿蛇云草,曲梓珩挣扎着要坐起来被她喝住。 林织走向前道:“能否让我看看?” 蛇云草既然和当年戚家的事情有关联,这么用了自然可惜。 青寻让开了位置问道:“林大哥,你懂医术?” “略懂一二,”林织看着曲梓珩手背上蛇牙留下的孔洞,看着上方不明显的血色纹路,望向曲梓珩道,“那条蛇长什么模样?” 曲梓珩回忆道:“除却七寸处的红环,通体乌黑,蛇鳞坚硬,我是借着火光看见的,说不定有什么没注意到的地方。” “可能是红环蛇,除了七寸,他的尾尖也有着一圈红环,这种蛇毒性很强,不过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 这种蛇林织在深山里抓过一条,是不错的毒料,早就进了天星的肚子里。 曲梓珩连忙点头:“我当然信得过你,林大哥你打算怎么做?” “比起医术,我更懂毒术,以毒攻毒方可克之。” 林织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颗暗红色的药丸。 他要用的当然不是毒术,可他不打算把天星暴露在人前,他特地把天星炼成透明状,就是为了不引起注意。 严亦萱有些担忧道:“青寻,这可行吗?” 姜彦对着曲梓珩摇头,他觉得不保险,擅长毒术,难道这个名为林织的青年是点翠宫的人? 青寻:“理论上可以,但是否太剑走偏锋了些,梓珩你还是……” “哎呀,林大哥要害我们的话何必等到现在。” 曲梓珩丝毫不知道他说出了事实,将林织手里的药丸喂到了嘴里。 在他没注意到时候,透明的蛊虫早就顺着药丸一块进入了他的口中。 服用了药丸后,曲梓珩的脸色更难看了,抓紧了被子,额头不断冒出冷汗。 “要是他有什么事,我们不会放过你!” 姜彦握紧了折扇,戚禾向前,挡在了林织面前。 戚禾温声道:“何必着急。” 不过几句话语间,曲梓珩猛地吐了口黑血,脸色倒是慢慢红润起来。 林织用小刀划开了曲梓珩手背上的伤口,紫黑色的淤血流出,林织用帕子擦拭干净。 “现在包扎一下就行了。” 林织退后半步,让青寻去做。 随着垂手的动作,他手腕上的银铃轻响,吸饱了毒素的天星飞进了铃铛里。 青寻洒了药粉连忙再诊脉,望向林织的眼里都 是敬仰。 “余毒已经清除了,林大哥你好厉害!” 曲梓珩笑的露出虎牙:“我就说林大哥不可能害我,这下又多欠一个人情了。” “刚刚是我心急了,林大哥对不住。” 姜彦见曲梓珩没事松了口气,对着林织道歉。 “曲少侠没事就行。” “林大哥你别少侠少侠的叫我们了,太见外了,叫我梓珩就行。” “就是啊林大哥,我们和你一见如故,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别和我们客气。” 严亦萱连连点头,虽然才认识两天,但是林织师徒先后帮了他们大忙,这份恩情他们记在心里。 林织喊点头:“行,那你们先照顾梓珩,我去点吃的。” 林织在小二那点了吃的,又借用了厨房。 戚禾跟在他后边,听见林织问他有没有被蛇咬伤。 “徒儿没事,不过那蛇毒性很烈么,同师父你的血比起来如何?” 厨子刚刚端着东西出去了,四下没有旁人,戚禾便直接问了。 林织沉吟道:“不相上下。” “那师父何必担忧,徒儿可是喝过您的血。” 戚禾的声音里带笑,并不缱绻,却很骄傲。 “而后昏迷了一天一夜。” 林织不留情地揭穿了往事,后厨里有炖着的鸡汤和做好的面条,面条易熟,他又往锅里放了一把小青菜。 “今时不同往日,”戚禾掩唇轻咳,问,“师父今日可喂了天星,一会儿要赶路,不若现在就喂。” 戚禾耳力好,听见了厨子在外边和掌柜说话,现在还回不来。 灶台上锅里的面还在翻滚,林织用铃铛上的尖刺部分划开了指尖。 早就将毒素吸收完毕的天星嗅闻到了血气,钻入了林织的指尖,没多久就精神饱满地飞回了铃铛内。 小伤口不必撒药,林织正想用帕子擦拭血滴,戚禾就已经伸出了手。 林织以为戚禾要帮他擦,去看他煮的面,指尖却一阵湿润。 林织微惊地收回,望向了戚禾。 戚禾自然地舔去唇瓣上的血液,有些得意道:“师父你瞧,我什么事也没有。” 林织看着手指,沉默了一瞬。 刚刚那一瞬间他有些狐疑,可戚禾的反应又半点没有□□的刻意,更多的是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 听林织不说话,戚禾面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他有些不安地问:“师父,你生气了吗?” “师父你放心,毒性我早就用内力化解了,不会像以前那样晕过去。” 何况他喝的并不多,甚至只是吮吸了几滴而已,是天星没有喝干净,他这样也算是不浪费。 戚禾乖乖认错:“徒儿下次不会这么莽撞了。” (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70章 养成少侠的蛊侠师 戚禾端着面出去的时候, 严亦萱和姜彦已经在桌边坐着了。 “林大哥,小禾,快来坐, ”严亦萱招手,等林织和戚禾落座后又说, “青寻给梓珩送包子去了。” 经过救了曲梓珩性命这件事,四人组对林织还有戚禾的态度更亲热了, 连一向防备他们的姜彦都温和了不少,至少表面是这样。 见戚禾端着面, 严亦萱看着眼馋,也让老板上了碗鸡汤面。 戚禾安静地吃面,没特地解释这是生辰面,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具体的岁数, 在和曲梓珩他们交流的时候, 还特地将年龄说大了一岁,避免有人把他和春沂的戚禾对应在一起。 没一会儿青寻就从楼上下来了,边吃东西便告诉大家曲梓珩没事, 一会儿就能生龙活虎地下地了。 姜彦玩着扇子上的玉坠, 看向大家道:“那我们直奔宜城?” 宜城是赤羽门的地界, 第二堂的堂口就设立在那里,他们要找的第二堂堂主荆伟荣的老巢。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要是没能脱身风险太高, 我们不如在其他地方等着, 放出风声, 等他自己上门?” 青寻提议道,主要是他的武功和同伴们相比要差一些,很可能会拖后腿。 严亦萱:“他可能会觉得有诈, 到时候派人来摸我们的底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而且万一这条鱼没引来,引来了别人不就麻烦了?” “我们就按照原计划,我们摸清楚情况,扮成赤羽门中人靠近,现在有林大哥和小禾,我们成功的几率又增加了。” 严亦萱看向林织,像是在询问她的话是否正确。 林织抬眸笑道:“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严亦萱用力点头,拍了拍青寻的胳膊,让他放心。 姜彦去掌柜那结了钱,换了新衣的曲梓珩从楼上下来了。 “你们没有马吗,我们这有四匹,不然林大哥你和我共乘,小禾让青寻带着?” 曲梓珩看着林织进行了提议,他们四个的马先前放在了这个镇子的一户人家那里让他喂着,姜彦刚刚结账完就出去牵马了。 林织还未开口,戚禾便摸了摸眼睛上的白绸说道:“我的眼睛不方便,恐怕只能麻烦曲大哥你们让一匹给我们用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歉意,听的严亦萱立马说:“没问题,你们一匹马更方便,我的马给你们,我和青寻挤挤。” 青寻表示自己没意见,要是林大哥和他挤一挤他也愿意,他有关于毒术上的事情想和林织请教。 曲梓珩挠头:“对哦,那就这样!” 他刚刚就想着和林大哥一块他能和林大哥好好道谢,忽略了这一点。 林织翻身上马,戚禾坐在了他的身后。 和当年相比,他们的位置倒是调换了。 戚禾现在已经比林织高,再坐在林织前边,能把林织的视线全挡着。 林织握着缰绳,戚禾拍了拍马屁股,追上了前面几位打马扬鞭的少年少女。 戚禾看不见眼前的事物,只能感觉到吹过耳边的西南略微干燥的风。 除去八岁那年他们赶路回苗疆,他没再和师父同乘过。 那时他坐在马背上,当时还是少年的师父的怀抱于他而言已足够宽阔,是他‘死’去后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而如今……戚禾垂眸,马上少不了颠簸,身前的师父早就靠在了他的怀里。 戚禾有眼疾自然不能妄动缰绳,所以他搂着师父的腰,因怕坠落,故而只能 搂紧。 他夜夜拥着,从稚童到少年,自然知道师父的腰身纤细柔韧,触感极佳。 骏马飞驰,踏水扬灰,从西南一路前行,已经可见湖泊水光,倒映马背上姿态亲昵的人影。 从西南到宜城,必经钦鹤谷。 钦鹤谷从地形上看很像平切开的葫芦,前后两道都很窄。 周围是平直的天堑,出入口都仅有一个。 林织他们奔波了几天到了这里,在天黑之前进了谷。 虽然名为谷,但内部和小城没什么区别,因为是一个方向的必经之路,所以还算得上热闹,常有两地商客往来,街上卖的东西也各式各样。 林织他们找了个客栈歇脚,戚禾跟着曲梓珩一块去了掌柜那,要了两间房。 曲梓珩:“小禾,你们真是太客气了,让我这救命之恩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了。” 严亦萱在一旁笑嘻嘻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咯。” 戚禾的眉心不自觉地微皱,若不是事关蛇云草,他早就想和他们分道扬镳。 这个叫做曲梓珩的人太过热情,靠他师父太近,一路上一直林大哥长林大哥短,有些烦人。 曲梓珩赶苍蝇似的挥手:“我可不是你,我又不是女子。” “本女侠倒是想,但我可没有这种好福气。” 林织放好东西下楼,正好听见这句话,开口问:“什么好福气?” 曲梓珩笑说:“亦萱说想对你以身相许。” “曲梓珩!”严亦萱恼怒地叫了一声曲梓珩的名字,连忙解释道,“林大哥你别听他瞎说,我就是说笑,我对天发誓我可没有亵渎你的想法!” 严亦萱时常在想林大哥这样的人最后会被什么女子折服,他生的一双春水明眸,给人一种时常在笑的柔软无害之感,可偏偏这样的美人是使毒的,简直更迷人了。 严亦萱经常大大方方地欣赏,却没带女儿家的情思,她的直觉告诉她,喜欢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有结局。 她再度澄清:“是曲梓珩在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逗他呢。” “林大哥要是不介意,我随时可以自荐枕席。” 曲梓珩抱着剑笑的潇洒,语气中满是戏谑。 站在栏杆边的戚禾手下意识收紧,暗色的世界里身旁之人的吐息如此碍事。 抱着剑的俊俏少年郎剑眉星目,林织只是轻笑着摇头。 “姜彦刚刚说一会儿要出去买东西,你们要跟着一起去吗?” 林织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打转,本来就是在开玩笑的两人的思绪自然也被带跑。 严亦萱:“当然去,钦鹤谷没有宵禁,有很多可以逛的地方。” 曲梓珩揶揄:“那你可要小心些,别又迷路和我们走散了,以为我们不等你,一个人偷偷在客栈掉眼泪。” “你说清楚谁哭了!” “不是你那就是某个用短剑的女侠咯。” 严亦萱抬手就要打,曲梓珩立刻跑远,两个人笑笑闹闹地离开。 戚禾偏头望向林织的方向询问:“师父想去逛逛吗?” “不去了,我有事要处理,你若是感兴趣可以自己逛逛。” 林织有信要传出去,这个时候正好不受打扰。 “好。” 戚禾这么应着,到底也没出去,跟着林织上楼。 晚间小二擦拭栏杆的时候,忽然发现不对劲,赶紧低头去看。 那厚重木头做的栏杆底下,不知道怎么出现几个 凹下去的指印,格外怪异。 林织处理好了积压的信件,用特别训练的信鸽传信,而后在屋里喂养蛊虫,顺便打坐练功。 夜半时分他合衣入睡,没睡多久便听见了屋顶上的脚步声。 他睁开了眼,那脚步声已经消失无踪。 【刚刚上面有人?】 01:【有个人闪过去了。】 代表着人物的红点移动的非常快,应该是有人用轻功从屋顶踏了过去。 林织没打算深究,闭上了眼睛,又听到了几道脚步声,快速地从屋顶上踏过。 从匆忙程度和赶路的力度来看,后边的人应该是在追前面的人。 林织眼也没睁开,没打算多管闲事。 一觉到清晨,林织还没推开房门就听见了楼下的谈话声。 他推开门,不少人都坐在大堂内,戚禾也正从房内出来,楼下的声音嘈杂,隐约能听见‘城主’‘窃贼’这样的字眼。 从外边回来的曲梓珩汇报情况说:“听说城主府中失窃,进出的路都给堵了。” 姜彦皱眉:“怎么这样赶巧,我们昨天才进来,这下被堵在这里,事情就耽误了。” 严亦萱打着哈欠问:“被偷了什么东西?” 曲梓珩:“不知道,官兵只说谁都不能离开这里,我去看了一下,还有不少江湖中人在守门,真是奇怪。” 姜彦笑话说:“真没见识,这有什么奇怪的,这里可是钦鹤谷。” 林织心里点头,这里官兵和江湖中人有关系确实不奇怪。 钦鹤谷的城主姓陈,他的兄长是江湖中人称笛中仙的陈不语,早些年钦鹤谷因为地形频频出现匪患,城主苦不堪言,走了一个又一个,有些倒霉的甚至被杀害,这位陈城主上任后,陈不语为了弟弟的安全,带着江湖好友屠匪,一个个尸首连起来能摆几条街。 那之后钦鹤谷就太平了许多,这位城主也在府中养了许多江湖门客,偶尔在路上遇见江湖中人,还会请吃酒,他府中失窃,有江湖中人守门再正常不过。 看来昨晚从屋顶上路过的人,就和这一桩失窃案有关系了。 戚禾在林织耳边低语:“师父昨晚听见什么动静了么?” 林织幅度极小地点头,他还没决定要不要插手这件事。 这么转瞬间,旁边的豪气少侠们就已经做了决定。 严亦萱提议:“横竖在这里出不去,不然我们去问问什么丢了,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笛中仙和我爹爹还有交情呢,虽然我没见过几次。” 大家说走就走,很快到了城主府。 凭借严亦萱父亲的面子,他们成功见到了陈城主。 陈城主比划道:“少侠们愿意帮忙简直再好不过,我们这里搜查的人手也不够,陈某丢的是个约莫这么大的纯白瓷瓶,内里装的是水,瓶底有碧源山庄的标志。” 青寻抬头问:“能否告知是何种标志?” 陈城主将瓶底的标志告知,青寻吸了一口气说:“竟然是天字类别的药,白瓶的水,是碧露寒天?” 听到这个名字,戚禾下意识握紧了手指。 (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71章 养成少侠的蛊侠师 “没错, 就是碧露寒天,小友既然知道它,定然也明白它的珍贵, 所以请勿外传,以免他人伸手。” 陈城主摸着胡须,面上满是愁绪。 曲梓珩道:“城主放心,我们的嘴都很严。” “实不相瞒, 这是小儿用来救命的药,我花了极大的代价才从碧源山庄换来这药, 昨夜才拿到, 在等着最后服用的时候, 那瓷瓶便被调换,我只能紧急锁城。” 严亦萱气愤不已:“居然偷救命的药, 简直不是人, 伯父你放心, 我们会尽力帮你找!” “那就麻烦几位了,我的人昨夜跟丢在信安街与陆林街附近,我派人把守着,那人应该还在这里面。” 陈城主苦笑,他不会功夫, 只能在这等消息。 出了城主府, 大家找了个隐蔽的地方, 才好奇地问青寻那碧露寒天到底是什么。 “这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碧源山庄的药材有天地玄黄四等, 天最为珍贵和稀有,我曾经好奇地问过会不会有人调包,师父回答我说不可能, 比方说碧露寒天,在瓶中时是水状,拔开塞子后就得立刻服下,否则就会立刻化为烟雾散尽,哪来得及让人换瓶子。” 青寻轻叹:“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了,只有成为医术更高超的医师,才能接触到那些东西。” 曲梓珩注意到了好友的黯然,拍了拍青寻的肩膀:“没事的,我们相信你以后一定是名扬天下的神医,到时候你记得我们的情分,治病可别收诊金啊!” 姜彦摇扇轻笑:“我可没这小子这么抠,阿寻放心,我肯定不少你的。” “呸呸呸,你们最好别来找我。” 青寻的视线在戚禾的眼睛上停留了一下,可惜他学艺不精,他帮戚禾诊治过却没有发现他眼疾的缘由,把脉时他甚至觉得戚禾的脉象与常人无异,可他分明病了。 如果他真有成就,日后以大夫的身份再见,他希望是他能治好戚禾的眼。 林织注意到了青寻的眼神,对他温和笑了笑,道;“你告知的这些已经足够有用,其他的你日后一定会知晓。” “谢谢林大哥,那我之后关于毒能多请教您一些吗?” “当然,不必客气,”林织颔首,将话题转到正事上说,“既然那药有这样的特性,我们要抓紧时间门。” 堪舆图上,信安街就是葫芦状中央收窄部分的街道,陆林街则是葫芦下半部分中央的街道,按照陈城主所说,窃贼的活动范围就在这一片。 林织、戚禾和严亦萱从信安街往里搜,曲梓珩他们三个就到陆林街往里搜。 严亦萱和曲梓珩差不多跳脱,性子急,很快就消失在了林织他们的视野里。 “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林织看着身旁的戚禾,从城主府出来后他就有所感觉,自家的小朋友频频走神。 看来这碧露寒天和蛇云草一样,和戚家的事有关。 戚家搜寻了这么多的珍稀草药,所以引来了觊觎,甚至是杀身之祸? 可这些东西虽为奇珍,却也不是世上难觅,都可以付出人力财力得到,什么人至于得到这些东西痛下杀手,还为了避免被找出来用了各门各派的招式? 这些东西应该牵扯到一样更重要的事物,灭门的人要的是这样东西。 戚禾脚步微顿,低声道:“师父总是这么敏锐。” “事关于你,自然。” 林织并未刻意说好听的话,只是陈述。 戚禾心莫名酸麻了一瞬,先前 那些情绪被挥散,他笑道:“晚些同师父说,这下师父就算不问也得听了。” 目前找到那瓶碧露寒天要紧,只是一个小瓷瓶太不起眼,很难被搜到。 从清晨到夜晚,林织终于和曲梓珩他们会合,但谁都没找到线索。 严亦萱指了指后边的阁楼说:“就剩这一条街了,不进去吗?” 姜彦用扇子点了点严亦萱的脑袋说:“姑娘家家,别去那种地方。” “凭什么,你们男人去得我们女人就去不得?打不了我换身男装和你们一块进去,应该就没那么显眼了吧?” 空气中传来阵阵脂粉香,楼阁上挂着的香囊随风晃动,连红灯笼也格外暧昧。 大家都是习武之人,也听到了不远处揽客的娇娇声音。 这条街上有着钦鹤谷最大的青楼,刚入夜就热闹了起来。 许多从钦鹤谷路过的人被迫留在这,自然就会去光临一些玩乐场所,无论是赌坊酒肆,还是秦楼楚馆,今晚生意都格外不错。 青寻有些为难地说:“亦萱别去了吧,我们一同回去。” 严亦萱:“我才不呢,我还从来没去过,想见识见识,青寻你不好意思去的话,就和小禾一块回客栈休息吧,我们继续找。” 戚禾不解道:“我为什么要回去?” 戚禾看过书,知道青楼是什么场所,但他不是去寻欢作乐,又有什么关系。 “里面声音很嘈杂,脂粉的香气又太重,而且里面很多缠人的女子,你肯定不擅长应付这些。” 倒不是因为年纪小,戚禾的年纪已经够逛青楼了,但他看不见,很容易出事。 虽然戚禾用白绸蒙着眼,但依旧能看出他的面容出挑,这么进去风月之地,学坏了怎么办。 严亦萱不停地林织使眼色,让他管管。 林织采取了折中的办法,道:“你在外边等着,若是里面真有那个窃贼,他被我们逼出来你可以追上去,若是他不在里面,我们便尽早出来。” 戚禾想跟在林织身边,但师父说的话,他总是会听的。 因而他默默点头,表示明白。 “那我去另一边等着,若是看见了我就告诉你们。” 青寻见状也不打算回去了,打算去另一个巷口等候。 曲梓珩嘱咐:“你小心点,那人能在这么多人的搜寻下还不露头,千万别逞强。” 严亦萱快速去弄了套男装穿在了身上,不过有心人还是能看出来她女扮男装,但表面能糊弄便是。 林织进了楼内,手腕上的银铃随着他的动作轻响。 既然事关戚禾,这就不算多管闲事,林织愿意为此费心,只要有可疑的人出现,他的蛊虫小宝贝就要现身了。 林织一进楼就和曲梓珩他们散开,姜彦也是如此。 因为曲梓珩和严亦萱实在是太打眼了,一个浑身写满了正气以及清澈的愚蠢,丝毫没有一点寻欢作乐的迹象,直接把‘找人’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严亦萱则是呈现了过度的豪放,有女子往她身上靠,兴许是发现了她是女子准备离开,却被严亦萱一把揽住腰,还要人介绍她这楼里有什么。 林织刻意敛了气息在人群中,姜彦则是拿着他那把看不出是杀人利器的折扇,全然一副贵气纨绔做派,十分融入。 这青楼有好几层,一楼没有可疑的人,林织上了二楼,其他人也找机会上了二楼。 今夜无星无月,光线暗淡。 戚禾的身影藏匿在角落的阴影中,呼吸轻缓近乎于无。 有男人的声音以及女子的嬉笑声越来越近,停在了不远处。 戚禾微微蹙眉,思考着怎么把这两个人打晕,以免一会儿碍事。 戚禾的耳力极好,一些粗俗的污言秽语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让他有些不喜。 拾了一些瓦砾碎片,戚禾将内力注入其中。 “下回爷再送你个铃铛,用红绳串着,挂在你腰上,绑在你腿上,一晃就一响,行不行?” 戚禾的手下意识收紧,手里的碎片化为了粉末,从他的指间门倾泄。 他的呼吸乱了一瞬,暴露了气口,若是有武力高深之人在这,已经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只是不远处的两人只是普通人,丝毫没有意识到附近有人,继续打得火热。 几颗小碎石飞弹而出,野鸳鸯昏睡在了路旁。 这里恢复到了之前的安静,但有些情绪却并非如此。 四月夜,夜里依旧有冷意。 戚禾的体温一向偏低,手心本应冰凉,可现在他握着剑的手却隐隐发烫。 (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第172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戚禾有些恍惚,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乎有很多情绪把他塞满,可有好似什么都没有。 银铃的声响将他从这种状态中唤醒, 空中有人运气轻功快速移动的风声和略带些痛苦的气喘声。 戚禾想也不想地跟了上去,对方的步法路数让他眯了眯眼。 林织从楼中追出来的时候,连那个贼和戚禾的背影都没看见。 01在他脑海里展开了地图, 代表着戚禾的红点正在不停地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林织没有寻着戚禾的方向而去,而是从怀中拿出了用来追踪蛊虫的蝴蝶。 他发现那个贼也不算偶然,青楼里人虽然多, 但他们的目的几乎都可以在面上看见。 楼中也有正在搜寻的其他江湖中人,在这种可能被发现的逼迫下, 那个贼快速地脱身, 林织则是趁机在他身上下了蛊。 蛊虫的啃噬让那个瘦弱的男人步伐踉跄了一下, 而后他逃的更快了, 林织跃到墙头再次催动蛊铃, 那人的身法诡秘,瞬间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除去子母蛊和双生蛊,蛊师对蛊虫的控制不能脱离范围, 林织再摇铃也无用,不过只要蛊虫还在,他就能找到它的位置。 见蝴蝶追寻的方向和戚禾的移动方向一致, 林织抬手让蝴蝶停下,深紫色的蝴蝶贴在了林织的鬓边,宛若无生机的装饰。 林织提气运起轻功,按照01规划出的路线向前。 夜里两道黑影快速地从建筑上方移动,快的宛如幻影,让路过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晃神。 跑在前面的青年没想到自己会被咬的这么紧, 他头也不敢回,强行运气将内力下沉,朝着前方快速奔去,在某个巷口猛地转身,足尖点着墙面借力向前,他不敢停留,七拐八弯地跑到了一个巷道里,才长吐了一口气。 “终于给小爷甩掉了,什么东西还以为能追的上……” 正在嘿嘿笑的瘦弱青年看见了眼前出现的白靴,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抬起头时笑脸变苦脸。 “哈哈哈哈哈大侠,你的轻功真是不错啊。” 青年干笑了几声,藏住心里的惊骇。 怎么可能呢,这个人怎么可能没被甩掉,而且这人也不是什么年纪大的老怪物,只是一个少年。 江湖上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物了,他怎么没听说? “东西在哪儿?” “什么东西啊?我不知道哎,我就是大晚上出来活动活动手脚。” 青年继续傻笑,他索性坐在地上,颇有点耍无赖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偷那瓶药,谁让你偷的?” 戚禾握着剑,宽剑出鞘半尺。 青年嬉皮笑脸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混进了楼里面看美女,这确实是我不对,我没给钱,所以看有人追我我才跑,你说的什么药啊我真不知道,我绝对是良民啊!” “白先生曾和我说过,若是日后遇见他徒弟,一定要手下留情,但你要是这种态度,我就不好和他交代了。” 戚禾拔出了云月剑,宽剑雪白的剑身反射着光,照在男人的脸上。 少年剑客的语气温和,带着些笑意的缓慢言语里却透着些惋惜,让靠在墙边的男人背后汗毛竖起。 “你说的白先生不会是我师父白无求吧,哎呀既然你们是旧相识,那我也能叫你一声叔叔,叔叔,你看这是不是太不好了。” 青年丝毫没有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年为叔叔的耻辱,两指小心翼翼地贴着剑边,想要轻轻推开,但是推不开。 他表情更僵硬了,在心里怒骂那个爱喝酒的不靠谱老头,面子怎么一点都不好使。 “我是白先生的学生,既然也算熟悉,你也不必瞒我。” “那臭老头什么时候玩文绉绉这一套了,还收学生,怎么也不跟我说,”青年极小声的嘟囔,然后改口道,“哈哈哈那我们也算师兄弟了,都是兄弟,有话好好说。” 戚禾否认了他的话,道:“白先生不是我师父,我有师父。” 青年不懂,什么老师师父的,老师不就是师父么,老头虽然不靠谱,可从不会乱捡徒弟。他刚刚顾着跑路,根本没有心思回头看,早知道他就回头望望,肯定能发现这人的轻功路数和他差不多,他也不用死狗似的跑这么远,还以为自己能跑了。 他正心里嘀咕的时候,听见身前的少年喊了句师父。 说话的语气和他说话的样子完全不同,透着股欣喜。 青年抬头去看,觉得还不如不看。 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脸赏心悦目,深紫色的蝴蝶贴在他的鬓边,让他在这夜色中多了几分危险的邪异,这人的手段也极为古怪,不知道他给他下了什么毒,让他格外难受。 戚禾的剑并未挪动分毫,道:“师父,他是白先生的徒弟。” 林织挑眉:“白无求的徒弟?” 这人真是生了一张适合当贼的脸,五官平平无奇到没有任何记忆点,可以随时隐没进人群无法引起人的注意,若不是戚禾点破他的身份,林织恐怕都猜不出他的来路。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神偷白无求的弟子小神偷白有求,你们叫我小白就行。” 白有求嘴皮极为利索地说了一长串话,剑在他脖颈处他依旧笑嘻嘻。 “你们师徒俩的名字倒是有意思。” “老头活了一辈子,除了酒确实无欲无求,我还年轻,所以什么都求。等老头没了世上就没有神偷了,那我小神偷就是神偷,等我老了说不定也无所求了,到时候我就改名叫白无求,回头我收了徒弟也这么教他,正所谓神偷白无求会死,但神偷白无求又会一直活着,世世代代如此也。” 白有求双手抱拳:“二位大侠,为了我师父的名号,为了我的梦想,为了我未来的徒弟徒孙,还望二位高抬贵手。” “当然没问题,”林织弯唇,在白有求喜出望外的时候,他才慢条斯理地说了下一句话,“东西在哪儿?” 白有求装傻道:“什么东西,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逛窑子没花钱,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啊。” 铃铛声轻响,白有求立刻神色大变。 他弓着身子连近在咫尺的剑都顾不上,还是戚禾收手他才不至于撞到剑上去。 丹田处似乎有百千根针在刺,他连内力都无法运转。 “你的性子倒是和你师父差不多,一样的会装无赖,不过这招在我手上不管用,你师父当年特地告知我们,若是有一日你撞在了我们手里,要我务必留你一命,不要动你的手脚,对于贼来说,这的确很重要。” “可眼睛和耳朵对贼来说应该也很重要,不如你自己选一样,你想要留下你的眼睛,还是你的耳朵?” 林织俯身询问,语气犹如在谈论饭菜的样式。 “我说我说!” 白有求立刻道,能让老头提前求情,说明这两人一定很恐怖。 还说他们师徒差不多,他看眼前这对师徒也是如出一辙,一个比一个吓人,邪门古怪,偏偏还都是一副好人做派。 “那瓶子是别人让我偷的,报酬是白银万两,我瓶子昨晚到手的时候就给他了,银子现在还在我住的地方底下埋着呢,但那个人肯定还没出城,这前后都封着,没得走。” 白无求语速极快道:“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他和我说话的时候都戴着斗笠,只知道是一个和这位少侠差不多高的男人,那次我刚偷了个宝贝就被他逮住,他和我做了交易,我在那楼里按照他说的把瓶子给了一个花名叫盈盈的女子,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织倾向于他没撒谎,让戚禾收了剑。 “在这件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你最好不要乱跑,我在你体内下了蛊,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不会的不会的,我肯定不乱跑。” 白有求依旧是那副市井无赖的模样,眼珠子滴溜溜转,心里却沉沉。 名门正派他不怕,魔教的东西他照样偷,但他最不喜欢点翠宫那群用毒用药的家伙,还有这种邪门的苗疆蛊师。 他甚至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在他身体里下的蛊,一想到肚子里有只虫子,白有求的胃就隐隐翻滚。 林织没打算带白有求到其他人面前,就算他是收钱帮人偷东西,但其他人可不会放了他,怎么也得让他按照律法坐牢,这陈城主恐怕更不会轻饶,好歹白无求也是戚禾的老师。 何况白有求已经知道他的蛊师身份,到时候他要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说出去,这就不太妙了。 白有求看着转身离开的两人,连忙从另一边飞快地离开。 他得给老头写封信,什么时候背着他收了学生,他还得好好嘲笑一下,人家得了真传甚至能追上他,也不把他当师父。 说来奇怪,为什么一个蛊师的徒弟是剑客? 林织和戚禾在某个路口遇见了赶来的几个人,和他们说了情况。 林织抱歉道:“那贼人太过狡猾,从我们手中逃脱了。” 曲梓珩当机立断:“那我们先回去找那个盈盈,我顺便去告诉陈城主一声。” 林织他们回了那座青楼,没多久外边就守着官兵,那名叫做盈盈的女子见状不对便逃之夭夭,有人立刻去追。 陈城主拱手:“几位少侠先回去休息吧,多亏有你们,得了这个线索,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人找出来。” 严亦萱点头:“好,要是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去客栈通知我们就行。” 他们找了一天,也都有些累了。 几人结伴回了客栈,林织提醒青寻去看看蛇云草是否还在。 曲梓珩他们吓得赶紧往楼上跑,在确认了东西无误之后才松了口气。 青寻妥帖地将东西收好,道:“虽然偷碧露寒天的人不会来偷这个,但要是遇到什么小毛贼就遭了。” 林织和戚禾心想,这可未必。 大家各自叫了水洗漱,戚禾在夜里敲响了林织的房门。 他来找师父说碧露寒天的事,在心里组织着措辞。 可门开时,戚禾的思绪就空白了一瞬。 他虽看不见,却能闻到师父身上传来的皂角香气与潮湿水汽的味道,想来师父刚刚沐浴完。 他手腕上的银铃虽然没有发出铃响,却也有着滑动的轻微响声,兴许是师父开门后垂下了手,那银链跟着晃动。 “进来吧。” 连师父的声音,都带着被水浸泡过后的懒倦。 奇怪,戚禾心想,他为何有些喘不上气。 第173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戚禾走进了屋内, 莫名觉得潮湿的水汽忽然变得格外黏腻,蜂拥而上似的缠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莽撞的不像习武之人。 “我有很多时间可以听你说, 不必着急,慢慢来。” 林织看着戚禾魂不守舍的模样,以为是他回想到了曾经的不幸, 所以有些失态。 戚禾低着头应声,纤长的睫毛颤动。 单独见师父时,戚禾会摘下遮眼的白绸。 他用这样东西, 起初只是不想别人观察到他的样貌。 唯独和师父相处的时候,他希望师父能看到他的全部。 和吴先生还有林棠熟悉后, 他们也见过他的模样, 夸他生的好看。 八岁之前, 戚禾对自己的样貌有明确的认知, 后来只能依靠自己摸骨以及旁人的描述。 师父很少或者说几乎不会提及他的模样, 戚禾自己却悄悄上心,他知道貌美之人总会引得旁人多些怜惜,他希望师父对他心软。 加上师父本身就长得好看, 他站在师父身边,不想让旁人觉得他们不相衬。 事情其实可以很快说完,戚禾却不想用三言两语道尽, 他想了一会儿,从碧露寒天开始说起。 “碧露寒天乃是天然药石滴落下的水滴收集而成的药物,一年才有几滴,要收集一瓶往往要数十年,这种药物论功效甚至没有年份上好的参的药效好,因为它并非是医寻常的病症。” “之所以名为碧露, 是因为药石形似碧玉,而寒天则是因为它的功效,这种药液极寒,可治火毒或者是因走火入魔以及洗经伐髓带来的内府灼热。”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几年前我也喝过这样一瓶碧露寒天。” “就在遇见师父的前两日,如师父所想,是我爹娘遇害那晚。” 戚禾坐在椅子上,他的坐姿一向规矩板正,不似随意的江湖人,反倒像仪态极好的文人墨客。 因而当他平静的叙述往事却难以遮掩那份落寞与苦楚时,会让人产生易碎珍品之感。 十五岁的少年出挑的眉眼间的青涩,被灰蒙双眼中的黯淡所遮蔽。 林织安静地听着,看着戚禾的脸,并未出言打乱他的思绪。 “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我爹娘在一次走镖中,救了一个重伤的神秘人,那人虽然最后还是不治身亡,但我父母做到了他临终所托,从他的住所得到了一张药方,可以洗经伐髓让人脱胎换骨成为天武之体的药方,服用此药的人修炼内力的速度乃是寻常人的三倍,但药材都不常见,更重要的是药方规定了只有十岁有内力的孩子才能服用,否则容易内力紊乱爆体而亡。” “我爹一直很遗憾他不是习武的料,没法传承横断刀法,他和娘决定把这药留给我用,因为药方之珍贵容易惹人觊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和娘谁都没往外透露,将那药方分别记好,然后把纸烧了。” “他们用了快十年的时间,慢慢地收集药方上的材料,直到我八岁那年,东西他们都搜集好了,只等我十岁的时候服用。” “那晚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爹娘很慌忙地说着什么,娘把我推进机关里,把药丸和碧露寒天都塞在我手里,让我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她来不及嘱咐太多,就赶忙关上了门。” “我听见了有人翻箱倒柜的声音,我知道我爹娘可能遭遇不幸了,而起因可能就是我手里的两瓶药。” 戚禾低着头,空无一物的手指微微弯曲,似乎在握着什么。 “爹娘说过,药丸入口会让身体如同被火焰灼烧,必须快速服用碧露寒天才能让五脏六腑温度降下,他们还说了,等到那个时候一定会在旁边护着我,要是我有任何不适都要告知他们。” “但我知道他们没办法这么做了,除去我爹娘外,还有两个人的声音,但或许还有别人,他们逼问我爹娘药的位置,药方的内容,我的下落,我爹娘什么都没说。”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被找到,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放火一了百了,但我知道我不能便宜了他们,就算他们找到了我,也别想拿到药。” 戚禾的声音很平静,与平静中藏匿着噬人的恨意,到最后甚至带着些笑意。 他的唇角轻翘,在怒意下的口吻和林织很像。 林织这才发觉,作为引导者,他无意将戚禾塑造成和他一般的性格,但或多或少也影响了些。 人总是会偏心于更像自身的孩子,林织这种精致利己主义者也是如此,他不认为自己的性格有什么不好,甚至很喜欢,因而对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孩子不免多几分包容。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情人的灵魂碎片,因而他发出了一声饱含怜爱的低叹。 他似乎能看见当初那个躲在暗柜里做出决定的小男孩的模样,能感觉到他在痛苦下的决绝。 “师父,现在想想,我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很傻,我完全可以等到他们要找到我的时候再喝药,若是他们没发现我,我自己反倒爆体而亡,连给爹娘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戚禾虚握的手收紧,抬头望向了林织的方向。 “不傻,你等不了那么久,留在你手中多一日,你的危险就多一分。” 这种选择是当时情况的最优解,戚禾没办法把这个药托付给别人,也不好掩藏,如果让更多的人知道,将会卷进不可知的变数内,更是麻烦。 “师父说得对,我喝了药后就把瓷瓶弄成了粉末,他们连灰都找不到,好在师父当年出现在我面前,我要是不在他们跟前死了,还不知道要被暗中盯着多久。” 这就是戚禾当初没多犹豫就吞下林织给的药丸的原因,他当时的境况很不好,唯有脱离才能避免被监视。 “兴许我的眼睛就是因为提前服药所致,所以就算是名医也无法治好。” 戚禾抬手摸了摸眼睛,他心里早有这种猜测,所以才能一直平静地面对。 “抱歉师父,一直没有和您说实话,才让您为了我的眼睛多费了这么多功夫。” 戚禾不自觉地用上了敬称,语气歉疚。 林织知晓戚禾眼睛真正的病因不是这个,但没有点破。 毕竟戚禾无法理解这里只是一个以他为核心的世界,他的病症是他死亡意念的具体显现,是他不幸遭遇的象征,只要他打开心结彻底没有自杀的想法,学会爱自己,他的病自然会消失。 “没事,是该藏着点,哪怕是现在也不要告知他人,这样的东西若是传出去,江湖又得疯魔一阵了。” 而作为唯一可能知道配方的戚禾,得被扰到不得安宁。 林织话锋一转:“虽说现在波澜已起,但别人不会将这件事和你联系在一起,到时候什么人做的,什么人担着便好。” 知道真相不过一会儿的林织已经有了祸水东引的想法,戚禾大仇得报后不会一直用‘林禾’这个名字,总要有人来转移注意力,这个还不知道是谁的可能在搜集药材的人,就是最好的人选。 戚禾听着林织的打算,唇角倾泄出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师父不气我瞒着就好,但师父已经知道我的天赋并非生而有之,而是后天洗经伐髓,会不会觉得我没那么好了?” 戚禾面露担忧,没了刚刚倾诉家仇的沉闷,露出属于少年人的疑虑,唯恐自己在师父心中的地位降低。 开始倒茶了,林织在心里点评,真是茶香四溢。 “自然不会,这药也改变不了心智与悟性,若是愚钝不堪,即使有再好的底子,也成不了大气候。” 林织向来认为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机缘也同样是气运的一部分,何况戚禾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不提家中的数条人命,爷爷的下落不明,光是他作出选择吞下药丸喝下碧露寒天时承受的风险,他也应该得到这些。 即使戚禾没有提,但林织清楚洗经伐髓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当年的小戚禾在暗柜里承受怎样的仇恨与痛苦,在生死之间徘徊,林织就算无法感同身受也知道那一定极为难熬,更别说他知道当年的戚禾是怎么忍受假死中毒之痛,在阴冷的棺材里等待着他的出现。 故而林织从不吝啬说这些戚禾喜欢听的想听的话,尽可能地多给小孩一点安全感,哪怕有时候知道他是在演在装可怜也不在意。 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耍点无伤大雅的小心机又何妨,戚禾这样林织乐得多宠爱他一些。 “还好我遇见了师父,若是没有师父,就没有今日的我。” 戚禾低声喃喃,胸腔中的糅合在一起的情绪似乎已经堆叠到溢出,从他的唇齿之间吐露些许。 少年的依赖眷恋仰慕,与他自己都尚未分明的情思缠绕,散在初夏的风中。 “师父要那药方吗,我写下来给你。” 于戚禾而言,他什么都是师父的,什么都可以给师父,他也想为师父做点什么,所以他的话语难得带上来些急切的情绪。 因为相较于师父给他的所有,他只有这个能拿得出手了。 林织没应下也没拒绝,倚在床边,若有所思地问:“我早就过了十岁,小棠今年也十四了,你这是提前给我未来的孩子做准备?” 戚禾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本应该是轻而易举做出的‘笑’的动作,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无比艰难,面上的每一处皮肉似乎都变得僵硬凝固不受控起来。 未来的孩子……未来的孩子……是了,师父总会有人陪,也会娶妻生子。 多正常的事,若是能造福师父的孩子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戚禾这么告诉自己,可心里那股带着酸楚的凉意和齿冷感一阵阵上涌,冻的他脑子发麻,像是被人用冰刀硬生生剐去心尖那块血肉,凉飕飕的疼,腥风一阵阵地从喉咙往鼻腔里冒。 那让他觉得动听的声音还在继续,如同漂亮却毒性极强的蜘蛛,将毒牙刺进他的身体内。 “可我的孩子必然也是蛊师,学其他的反倒耽误了,毕竟就算内力再怎么雄厚,与炼蛊驭虫也没有关联。” “师父想给谁都可以。” 戚禾听见自己这么说,但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古怪嘶哑了些,如同从齿关中硬挤出来的话,希望师父没有发现异常。 戚禾脑海里不可控地浮出了画面,师父身边会有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他的怀中还会抱着他们的孩子,三人其乐融融,这一幕简直刺眼。 戚禾心想或许是他对师父太过亲近,以至于不愿有人来分得他的宠爱,这种心思太过幼稚也太过丑陋,是不能为人所知的晦暗。 “逗你玩的,都是没影的事,谈情说爱哪有炼蛊有趣。” 林织瞧见戚禾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对劲,停下了这种试探。 他有些无辜,他可没做什么带坏孩子的事情,怎么还是拐到了这一步上。 按理来说类似于亲情的依赖感才应该满足他的心里病症,但或许是经过了这么几个世界,他对依赖感的心理需求已经被拔高了。 小戚禾之前对他的依赖仅仅只是让他觉得放心,因为他希望戚禾得到安全感,明白他的善意,但这些都是从戚禾的角度出发,于他自己而言,倒是没有什么病态满足感。 不过瞧着眼前少年的可怜模样,他倒是感觉到一点恶劣的愉悦。 他可不打算点破,年纪没到只是次要,一向都是他追着任务对象跑,如今让他看看,他的救赎对象打算怎么攻陷他。 因此林织沉吟了一会儿,说:“不过要是再养一个徒弟的话恐怕用得上。” 戚禾缓过神,温声道:“师父若是想要徒弟,我会帮忙留意。只是近来想必不方便,等我的事了,师父有闲情逸致的话,可以多给我找几个师弟师妹。” 戚禾这么说就是吃准了师父不喜欢麻烦和吵闹,有时候林棠太过闹腾师父都有些吃不消,委婉地把林棠劝走,亲侄女尚且如此,何况别人。 所以师父只是一时兴起,等到他兴致没了就好,若是反对,按照师父的性子,反而会真的去做。 师父似乎一直在他身边,但事实上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完成,无需督促。 戚禾也早就发现了师父只喜欢乖的孩子,因而一直乖顺。 他威胁白有求的那一面,可从没在师父面前展现过。 “算了,有你就够我费心了,这方子你不必告诉我,烂在肚子里,谁都别说。” 林织心想戚禾长进了,十五岁的少年郎不似八岁的时候,只会说自己只做师父的关门弟子,他应答又晓之以理动之情,态度诚恳又期许,好似乐见其成,实则占牢了位置。 这药方他用不着也不需要,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引来猜疑,不知道反而更好。 不过在戚禾的事情结束后他倒是可以问问,说不定在以后用得着,总之有备无患。 “徒儿明白,时间也不早了,师父你好好休息。” 事情已经说清,戚禾自然没有再留下的理由。 林织应声,看着戚禾离开房间。 他用内力烘干了头发,合衣入睡,以免有人因为想起过往而半夜梦魇来寻他。 然而直至天亮,林织也没有察觉有人来过。 他在脑海里问01:【昨晚戚禾来过吗?】 01回答:【没有,他一直在隔壁没有移动。】 林织低喃:“还好,看来还没完全开窍。” 01欲言又止,任务目标一个小时前在自己的房间里移动了,这点应该没必要说吧。 也许他只是起来喝个水? 01被自己的答案说服,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钦鹤谷今日还是封城的状态,许多赶路的人过了昨日看热闹的状态,有些躁动起来。 那些城外进不来的人也纷纷拍门抗议,人心有些浮动。 因而钦鹤谷的安静早早就被打破,街上早就热闹了起来,连卖早点的小摊都出的比以往早。 大家火气重,甚至有当街比武的人。 这些声音喧闹,却没有影响一向耳力极好的戚禾。 那些声音似乎自动被他隔绝,他坐在椅子上,不知自己发了多久的呆。 今早的错愕仍存,他从极为甜蜜热烈的梦中醒来,感觉到了异常的湿漉。 他不是稚童,没觉得自己尿床,第一次这种状况让他觉得无比羞耻,立刻搓洗了衣服。 他已经不记得具体梦到了什么,只记得隐隐绰绰的身影,梦中人纤细的腰身,有规律响起的铃声。 他记得他摸梦中青年的脸,他仰着头问他好了吗。 梦中的他却没有就那样收回手,青年的低笑让他现在回想依旧耳热。 他没有看清梦中人的脸,只记得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细想形状颜色都不分明,只记得很好看。 也记得他唇上扬的弧度,颜色艳红,他的拇指探入其中,同唇齿厮磨。 其余的便模糊不清了,醒来悸动仍存,似乎魂魄还未从那场引人追寻沉溺的幻梦中苏醒,身体也依旧沉浸其中,但只余冰冷黏腻的空落。 即使看不清脸,戚禾也知道自己梦到的是谁。 动人的银铃,苗疆的服饰,他生辰那日要求的愿望,那是他最应该梦到也最不应该梦到的人,他的师父林织。 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罔顾人伦之类的想法不断砸入戚禾的脑海中,可在想着礼义廉耻的挣扎中,那因欢愉产生的颤栗却越发清晰。 他喝过师父的血,再喝点其他的又有什么。 师父早些的铃铛就是挂在腰上的,缠在手腕上也漂亮,那么腿上脚腕上也一定漂亮。 越是怒斥谴责自身,蠢蠢欲动的想法却越清晰。 不能、不能、为什么不能? 是师父先带他走的,这么多年也只有他陪在师父身边,为什么他不能陪的更久一点,乃至一生? 戚禾聪慧,已经反应过来他之前的异常,也想清楚了他到底对师父抱有什么心思。 难怪他那么讨厌别人亲近师父,讨厌觊觎师父对师父口出狂言的人。 难怪他对师父那么依恋,明明他年幼起都不和爹娘同睡,却迟迟没有提和师父分床而眠的事。 戚禾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有师母这件事有抵触,曾经他只是担心师父有了心上人就会不管他,后来知道不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戚禾甚至觉得师父有师娘也不错,不过师父身边只有他就更不错了。 戚禾面上看着性格温柔脾性极好,但内里却极为执拗,敢于做决断,不在乎要承受什么样的风险和代价。 这件事就算外人看来怎么惊世骇俗,戚禾都不在乎,但他在乎师父怎么看他。 他的心思一定不能被发现,若是师父要走,他怎么抓得住。 一想到林织可能厌弃他,不再要他这个徒弟,不愿意和他来往,戚禾都难以自控。 绝对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走到那一步。 他只能靠师父心软靠师父垂怜,用他们的师徒情分,用曾经一起度过的时间为绳来绑住他。 戚禾记得自己曾经和师父一起进林子去抓毒虫,林棠本来和他们一起,只是她忽然腹痛,就一人跑回去了。 师父让他不要乱动,他就一直紧紧地跟在师父的身边,他看不见但他能听出师父在做什么。 师父布置好了捕笼后,便一直在等待,在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下,即使那只蝎子就从眼前路过几次,师父也没有出手惊动。 林子里水汽重,又潮又热,戚禾记得哪怕是体凉的他都热的满身汗,可畏热的师父依旧耐性十足。 师父就像是林子里织好网等待着猎物上门的毒蜘蛛,就像是他炼的那只透明却致命的蛊虫。 这是他从林织身上学到的东西,越要想得到一样东西,就越要准备充分。 到如今戚禾终于能够理解寨子里那些男女们示爱的方式,他从前不明白为什么林棠想炼同心蛊,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示爱的方式是送情蛊或者吞情蛊,现在却能理解了。 他还年少,初识情滋味,不知道什么是爱到深处到痴狂,也不知道什么是同生共死的浪漫,他只知道他想要林织的情蛊,那条蛊师用爱意与心血炼成的一次只能对一个人用的情蛊。 “云月,师父最疼爱我了,我想要的他都会给我,对吧?” “这一次,我想要他。” 少年爱惜地抚过师父送给他的剑,唇角噙着温和的笑。 第174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门突然被拍响, 从来人的气息和脚步声戚禾判断出是严亦萱,打开了房门。 “小禾,我们打算去城主那里问问他找到人没有, 我们都起床了就差你了!” 戚禾点头,握着剑和严亦萱往外走。 下楼梯的时候,戚禾自然地走到了林织的身边。 “其实我早就想问了, 小禾你看不见是怎么能精准找到林大哥的?” 曲梓珩没有恶意,但他对这个问题真的好奇很久了。 他们三个站在这儿,谁都没说话, 从上边下来的戚禾就是能准确无语地找到林织的位置。 “我跟在师父身边许久,自然熟悉师父的气息。” 戚禾笑道, 话语不让人觉得奇怪, 如同天底下大多数对师父亲近熟悉的徒弟。 他熟悉林织的一切, 熟悉他的声音和脚步声, 他铃铛的声响, 甚至是他吐息的频率,与他身上的甜香。 曲梓珩的疑惑得以解开,带着大家从后院离开客栈, 前边人太多了。 “希望人已经抓到了,这样陈公子的性命就有保障,我们也能快点离开了。” 严亦萱轻哼:“别让本女侠抓到那个毛贼, 不然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姜彦摇着扇子笑话道:“我说女侠,就你的轻功,估计连人家的影都看不着。” “你还好意思说我,轻功方面我们半斤八两,至少我还能在比赛里抓到阿寻的衣角,你什么都摸不着。” 严亦萱做了个鬼脸, 被提到的青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青寻虽然是四人之中武功最差的,但轻功却和武功最好的曲梓珩不相上下。 这点林织知道原因,他早就尽可能地多收集了如今江湖上各门各派的信息。 碧源山庄的医师除了要学药毒之外,还要学轻功,用来自保,只要情况不对就立刻离开,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发挥到极致。 碧源山庄撇清责任的统一话术:江湖人打架和我大夫有什么关系。 他们四人在前方说说笑笑,林织和戚禾在他们后边,无论他们步伐快慢,始终和他们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师父今日醒了没见我,怎么不叫我起床,亦萱姐来叫我我还愣了一下。” “你多睡一会儿又没什么关系。” “师父知道我从不贪睡,只是昨夜做了梦,所以下来迟了。” 戚禾的语气平静中带着些低落,让人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他口中所说的梦境与他的悲惨遭遇相联系。 林织自然也是这么觉得,戚禾昨晚说出了他家出事的原因,在回忆时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些遭遇与仇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免会睡不好。 他昨夜甚至都以为戚禾很有可能会因为无法入睡来找他,不过戚禾并没有,他已经长大了。 林织并没有意识到在他身边貌似乖巧的徒弟有多大胆,竟然敢在青天白日将那些明明是关于他的香艳下流的梦,如此堂而皇之地表明,甚至隐晦含糊地伪装成了另一种意思,来引起他的恻隐。 林织的脚步刻意慢了下来,和前方的几人拉开了距离。 他问戚禾:“想回去看看吗?” 自从七年前他把戚禾从春沂带出,戚禾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倒是有去看过,留了人在周围。 戚府早已杂草丛生,有些酒鬼无赖想要翻墙去找东西或者住下,都让他让人弄走了,于是那里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宅。 戚禾父母的墓碑倒是有人祭拜和打扫,是戚禾父母的友人以及镖局的人。 戚禾小幅度摇了摇头,声音沉了些:“我现在无颜见他们。” 他的仇人不止一个,至少在他弄清楚那些人都是谁之前,他不会回去,他不能两手空空的祭拜父母。 “不过已经有线索了,沿着这个找下去,总能发现端倪,”戚禾的神色恢复如常,他如同孩时那般牵着林织的衣袖,说,“有师父在我身边,我一定能找到答案。” “那是自然。” 林织肯定了戚禾的话,没有挥开戚禾的手,带着他一同往前走。 到了城主府后,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了陈城主。 他的神色疲倦,面上沉沉,想来情况并不乐观。 严亦萱站了起来问:“没抓到那个盈盈吗吗?” “抓到了,但是她没有交代药她给了谁,并且趁我们不备自尽了。” 陈城主看向他们,有些急切地问:“你们能不能告诉我那个贼长什么模样,我们或许能找到他。” 曲梓珩他们下意识地看向了林织和戚禾,林织抱歉地说:“那人蒙着面,我们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就算再找白有求也没用,他已经把药给了别人,那人就不会让他再知道药的下落。 严亦萱道:“陈伯父,要不然我们再帮你一起找找?” “罢了,如今线索已断,再去寻无异于大海捞针,这城也不能再因为我的私事而封下去,有劳几位少侠帮忙了,晚些时候我会设宴款待,劳烦你们赏脸一二了。” 姜彦合扇问道:“那令郎的病?” 陈城主叹气:“虽无碧露寒天这样的药,但其他的也可以替代一二,只不过效果没那么好,但也能勉强保住一条命。” 林织看着眼前的中年人,十分好心地开口道:“可否问问令郎生的什么病,我认识一位名医,兴许可以请他帮忙。” “多谢少侠的好意,但就算是碧源山庄的庄主也束手无策,犬子是练功出了差错,只能寻对症的药物。” 陈城主拱手,几位少年人为他儿子的遭遇而惋惜。 林织没再开口,点了点头。 一行人离开了城主府,曲梓珩说:“还好还有其他药,不过陈城主说的宴会,你们要去吗?” 姜彦摇头:“不去了吧,我们还要去宜城,已经在这里耽搁几天了。” 严亦萱点头:“若是我们抓住了那毛贼,或者找到药的下落,我肯定会参加,但是知道这个消息都是林大哥和小禾的功劳,我们好像都没帮上什么忙,林大哥,你们要不要去?” “不必了,人多难免喧闹。” 这里没有林织想探究的事物,不想浪费时间。 严亦萱:“那我们一会儿给陈伯父送口信,我们现在收拾东西,一会儿可以出城了我们就走吧。” 大家往客栈的方向走,青寻到了林织的身边,好奇地问他认识哪位名医。 青寻的性子较为内敛腼腆,但与医毒相关的事,他抱有极大的热情。 “我的一位叔叔,但他已经云游多年。” 林织刚刚不过是随意找的借口,如今用阎三更来圆谎。 这位鬼医已故去多年,也对的上。 在其他人回客栈收拾东西的时候,林织联系了白有求。 他在茶楼订了雅座,白有求从窗户隐蔽地进入。 白有求压低声音火急火燎道:“你们弄清楚我不知道药在哪里了吧,那个虫子能取出来了吗?” 林织轻轻敲了敲木桌:“你在城主府的什么地方偷的那瓶药?” “书房里,怎么了?” “没有机关?” “怎么可能,可以说是严防死守,”白有求昂了昂下巴,有些得意洋洋地说,“可我是小神偷,那能难得倒我?” “你徒弟应该只学了老头的脚上功夫,没学他的手上的功夫,不然老头肯定不会只同意他叫老师,神偷可不是靠轻功起家,外行都以为我们厉害是因为身法好,来无影去无踪,可手上没有真功夫,眼睛不贼,哪里偷的到宝贝。” “你知道陈城主的儿子吗?” 白有求一脸莫名道:“这我哪知道,我就盯着他。” 林织心下明了,这位城主大人果然在说谎。 什么儿子的救命药,若真是和他儿子有关,一直盯着他的白有求会不知道他儿子是谁? 总不可能儿子危在旦夕,老子一次也没去探望甚至是提及过。 林织问了白有求到底是什么时候和人做的交易,为了早点把体内的虫子取出来,白有求事无巨细地说了。 今年二月,白有求就和人做了交易,在钦鹤谷蹲到现在,有两个多月。 因此那瓶碧露寒天前脚到陈城主的手上,白有求后脚就给偷走了。 两个多月……曲梓珩他们得到荆伟松要找蛇云草的消息是在上个月,林织将心思在心里按下不表,取出了白有求体内的蛊虫。 为了让白有求有体验感一点,林织特地选择了最明显的方式。 感受到蛊虫在面上爬动,并且从血口出钻出,白有求丢下一句‘有缘相见’就消失在了林织的面前,给人一种不愿再见之感。 林织将蛊虫放好,滴了几滴血喂食,在茶楼静坐了一会儿梳理好想法后离开,准备去客栈会合。 谁知他到客栈的时候,没有看见戚禾。 曲梓珩张望了一下问:“林大哥,小禾不是找你去了吗,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林织皱起眉,让01定位了戚禾的位置,见正在朝客栈的方向移动才松了口气。 他知道戚禾的实力寻常人伤不了他,可戚禾的眼睛毕竟看不见,而且还是个孩子。 客栈外,戚禾抱着一壶酒进来。 严亦萱:“小禾你跑哪儿去了,刚刚林大哥没找到你都着急了!” 严亦萱刚刚就站在林织的身边,清晰地看见了林织知道徒弟不见后沉下的神色,美人担忧让她看着也跟着担忧。 戚禾快步走到了林织身边,献宝似的对林织晃了晃酒壶。 “我刚刚闻到了很香的梅子酒的味道,知道师父爱喝,听说这里的梅子酒很有名,就去给师父打了一壶。” “师父,我已经长大了,不会走丢,师父在哪儿我都找得到。” 昨日前,戚禾希望林织把他当孩子看,这样就能永远照顾他心疼他。 但如今戚禾希望林织能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孩子了。 他已经成长到了可以妄想同他欢愉的年纪,而他还会继续长大。 第175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马蹄声疾, 扬起尘灰。 林织握着缰绳,感受着身后少年的体温,眼里带着思量。 即使他一直清楚戚禾不是真正的柔弱少年, 也知道戚禾很多时候只是在他面前假装,但他刚刚得知戚禾不见了的急切与慌乱让他正视了一件事。 他以为他意识到戚禾的小心思,知道戚禾的盘算, 戚禾的伪装就不算成功,因为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改变, 他只是怜爱和纵容,并非是真的担忧与紧张, 但情况似乎并不是如此。 戚禾的在他面前的言行已经不知不觉的渗透到了他的心里, 让他如同局中人一般忧心忡忡。 林织心里轻啧, 这应该算不上阴沟里翻船, 毕竟他知道戚禾待他之心赤诚。 他擅长算计人心, 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来博得他的青睐,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生气,甚至心情不错。 越重要的人和事, 才越需要挖空心思。 林织眉眼带着些许笑意,嗅着梅子酒香,朝前赶路。 早在远离那个西南小镇后, 他就买了匹马和戚禾共乘,把严亦萱的马还给了她。 他们一路从钦鹤谷到了梁州城,弃马改走水路。 曲梓珩本打算包艘小船过去,被姜彦给否决了。 “我们坐商船。” 严亦萱对着曲梓珩笑道:“你是忘了我们大少爷的讲究了?” 曲梓珩抱拳:“罪过罪过,我竟然忘了。” 姜彦被笑,合扇轻哼:“你笑话我那你就自己坐小船去, 可惜啊,那船上独有的江鱼宴你就没有口福了,听说还有第一名妓柳馥馥的琵琶舞……” 严亦萱/曲梓珩:“我们去!” 姜彦打开折扇装作书生模样摇头晃脑说:“食色性也啊。” 曲梓珩:“那可是江鱼宴啊!” 严亦萱:“那可是第一名妓啊!” 姜彦神色一愣,青寻忍不住笑出声,连林织和戚禾也跟着莞尔。 曲梓珩啧啧:“色中饿鬼。” 严亦萱:“嗤,饿鬼。” 队伍里多亏有他们俩,让空气中一直充斥着快活的气息。 最终他们上了姜彦说的那艘大商船,要了六个天字包间。 价格不算便宜,即使姜大少爷财大气粗地要全揽了,林织还是笑着递过了钱。 “林大哥,你还是这么客气,我们不是朋友么?” 姜彦望着林织,话里有话。 林织笑盈盈答:“正是朋友,才不占便宜。” 姜彦觉得他们师徒俩来路古怪,林织同样觉得这位公子哥身上有秘密,余下三个人都心大,他们谁也没拆穿谁。 “林大哥说得对,那几个家伙得和你好好学学了。” 姜彦朗笑着答,走向了同伴。 林织看着他的背影,什么也没说。 曲梓珩最为热情爽朗,严亦萱也是个活泼真性情的姑娘,青寻腼腆单纯,从他们口中套话简直轻而易举。 他们这奇妙的闯荡江湖四人行,是曲梓珩发起的,他先遇到了同样出来出诊历练的青寻,拉着人结伴,而后在酒楼里被姜彦搭话结交,于是姜彦加入了他们。 他们三个人形象各异却凑到了一起,引起了严亦萱的注意和好奇,也决定加入他们。 他们一同上山打虎,剿了恶匪,还路过一个欺压佃户的财主家,玩了一把劫富济贫,交情越来越好。 从曲梓珩口中林织能够得出,赤羽门的第二堂堂主荆伟松在找蛇云草的消息是姜彦透露的,那个魔教中人也是姜彦先发现的,引导他们确认了消息,连那张去往蛇窟的地图,也是姜彦找到的。 曲梓珩他们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觉得同伴能干,兴许一切只是巧合,但制造过太多‘巧合’的林织,总不太相信这种偶然。 只是目前为止还风平浪静,看不出什么,但接着往下看就知道了。 林织向前走,跟在他身边的戚禾保持着和他一致的步伐。 这艘商船很大,第一名妓的舞蹈,足够让很多人蜂拥而至。 哪怕柳馥馥只在最上面一层的台子上舞蹈,下面的人根本瞧不见,但很多人抱着一睹为快的心,觉得听个声都好。 至于那江鱼宴,也不过是个点缀。 林织的房间是天字房最尾端,因为房间有限,他们只订到了三间房。 严亦萱一个人一间,林织和戚禾一间,剩下三人挤着一间。 严亦萱倒是不拘小节让曲梓珩他们其中一个去她房里打地铺,但其他三个人毕竟是成年男子,谁都没往好友房里去。 林织一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雅致的熏香味,有些甜腻,是女人香。他们订房的时候,船商就挤眉弄眼地说这是柳馥馥的同款熏香。 戚禾将屋子里的熏香弄灭,开窗散味。 他对什么名妓不感兴趣,但不想让师父身上染上这股味道。 很快就入了夜,明早这船就会在宜城的港口停一会儿,然后去往下个地方。 开宴前有侍女来敲门通知,林织和戚禾走了出去。 宽阔的台子外有三个大圆桌,上面已经摆满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空气中散发着酒香与脂粉香。 带着薄纱半露香肩的女子已经抱着琵琶坐在了椅子上,等着客人落座。 柳馥馥的弹得一手好琵琶,曲尽后应和着弦乐的舞蹈也动人,身姿如杨柳,眼波如水,含情脉脉。 戚禾全程在吃菜,以及请师父给自己夹菜。 “师父,刚刚那道鳜鱼好吃,能再夹点给我吗?” 因为人多嘈杂,在喝彩声中,戚禾只能靠近师父,在他耳边说。 他说完后就坐正了身体,乖巧地等着师父投喂。 林织笑看了他一眼,给他夹菜。 担心他看美女?他对美女不感兴趣,一米八的漂亮腹肌倒是可以多看看。 柳馥馥献了曲子与一支舞蹈后便盈盈一拜,有人端着托盘出来收打赏。 姜彦按下了严亦萱想掏钱的手,说:“这里面也有名头,给了过线的价最高者,可以和柳馥馥见面,说是见面嘛……总之你别凑这个热闹,这两个子儿你还是自己收到吧。” 严亦萱一知半解地收回手,得知后边还有别的姑娘跳舞后,乐呵呵的继续吃。 宴席散后,众人离场。 大家各自回了房间,林织刚洗完澡,就看见戚禾在翻柜子。 “在找什么?” “师父,我在找还有没有别的被子,我今夜睡在地上就好。” 戚禾抿唇:“最近徒儿可能练功出了岔子,免得伤到您。” 林织停下擦头发的手,快步走到他面前一边打量一边问:“出了什么问题?” “也不算大事,运行几个周天便好,师父无需担心,若是身体不适,徒儿肯定不会瞒着。” 戚禾找到了被衾,将它铺在了地上。 林织微微拧眉,难道是那洗经伐髓的东西有后遗症? 第176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安全起见, 林织输了一缕内力到了戚禾的身体里,运转了一个周天。 经脉畅通,毫无阻塞凝滞, 看起来没有问题。 林织收回手,看着戚禾休息,让01帮他盯着点, 有什么情况就叫他起床。 天蒙蒙亮的时候,林织被01叫醒。 他睁眼,看见了正在盘腿打坐的戚禾。 戚禾正在闭目运转内力, 他微微皱着眉似乎很不舒服,耳垂通红。 初夏衣衫轻薄, 可见布料被顶起的轮廓。 林织沉默了一瞬, 重新躺了下去。 他昨晚真是白担心了, 原来出岔子是出这种岔子。 不过林织没有担任少年启蒙先生的癖好, 戚禾再长两年他倒是乐意, 他现在这个年纪,林织一点想法都没有。 无论戚禾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这样都挺好, 就让他用打坐控制就行。 即使他练的不是童子功,这种事情多做无益。 林织有些心烦地皱眉,不过是匆匆一眼他心里也有估量, 估计还有的长,长那么好干什么,每次开头磨合的都费劲。 戚禾敏锐地察觉到了师父的气息变化,空气一片沉寂,戚禾并未开口,等到反应平息后, 起床洗漱。 他对这种事懵懂,隐约知道些,但又不太分明。 切勿心急,戚禾在心里告诫自己。 有别于昨晚的热闹,清晨的商船十分安静,江风送来潮气,吹动人的衣角。 戚禾问了路过的侍女还有多久到宜城,得到了答案后准备返回房间,忽地听到了隔壁房的异动,像是什么坠落在了地上。 这是曲梓珩他们三个的房间,戚禾没多想推开了房门。 “唔唔唔。” 被绑住手脚堵住嘴的曲梓珩从发出了求救的信号,戚禾虽然看不见,也感觉到端倪。 他上前拿下了曲梓珩口中塞着的帕子,曲梓珩立刻让他帮忙解开手上的束缚。 戚禾用剑划破绳子,曲梓珩双手解放,弄开了脚,去叫醒其他两个同伴,帮他们松绑。 戚禾:“发生什么事了?” 青寻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说:“我只记得昨晚柳馥馥小姐来找我们……之后我就晕倒了。” 曲梓珩已经开始翻找行李,脸色难看道:“蛇云草不见了。” “什么?” 青寻惊呼,姜彦跟着立刻跑去查看,盒子是青寻仔细封好的,如今盒子里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林织在洗漱的时候就听见了动静,立刻赶了过来。 客房里桌椅都偏离了位置,角落炉子里熏香已经燃尽,但还残留着甜腻的香味。 这么大动静,严亦萱竟然还没出来查看情况,林织立刻去往了严亦萱的房间。 敲了一会儿门后严亦萱才揉着眼睛来开门,听到林织的话,哈欠卡在了喉咙里,赶紧往曲梓珩他们的房间里跑。 知道宝贝不见后,严亦萱情绪有些崩溃。 “我们花了那么多时间辛辛苦苦做这件事,东西居然还是被偷了,我们这一路上根本没有走漏风声吧,我们赶紧去找柳馥馥!” 虽然知道人可能早就跑了,但他们还是要找。 不顾侍女的阻拦,严亦萱踢开了柳馥馥的房门,在屏风后找到了被绑着的瑟瑟发抖的美人。 据柳馥馥所说,她昨晚跳完舞后,和出钱最大方的客人温存了一会儿,回到房间准备洗浴的时候就被打晕了,刚刚才得救。 姜彦询问:“你大概是什么时辰回来的?” 柳馥馥说了大概的时间,严亦萱问:“你为什么从客人的房间里回来,不在那里过夜?” 柳馥馥捂唇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说道:“奴家的时间可是要按银子来算的,若是共度一夜,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林织扫了一眼柳馥馥手腕和腿上的淤痕,的确是被绑了一段时间才有的痕迹。 严亦萱气呼呼地回了曲梓珩他们的房间,忍不住道:“你们几个色迷心窍的家伙,人家要进你们房间你们就让她进来了?这下好了,放了个女贼进来,你们还都被弄晕了,真是没出息!” 几个人被骂的不敢抬头,曲梓珩愧疚道:“是我的错,昨晚我听到敲门声,那个人穿着柳馥馥的衣服戴着面纱说有事要和我们说,说看我们是江湖少侠,她有事关魔教的线索要告诉我们。” “我们就让她进来说,她说的是关于赤羽门的事情,然后我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没法用内力了,这时候她走到我跟前,我就没有意识了。” 几人皆是神色懊恼,初出江湖,就载了这么个大跟头。 严亦萱费解道:“你们没看出来不是一个人吗?” 姜彦摇摇头说:“戴着面纱,长的挺像的。” 林织的视线扫过几人,在姜彦的身上停顿了一瞬。 “曲兄弟不必太自责,那人有备而来,恐怕是在我们上船的时候就盯上了我们,而且昨夜睡在你们隔壁的我们都没听到声响,也是很古怪的事。” 林织行走江湖这么久没听说过有这么一种药可以快速地让几个习武之人无法使用内力,兴许是几种东西混合的效果,江鱼宴的酒菜,无处不在的熏香,都有可能是引子。 戚禾忽地开口说:“你们昨晚有没有听见笛子的声音?” 大家一齐望向了戚禾,让他细说。 戚禾:“我耳力向来较好,昨晚隐约听见了一阵笛声,但我并没有多想,反而睡的更熟了,这有些不同寻常。” 姜彦立刻道:“笛子?会不会和陈不语有关?” 陈不语是钦鹤谷陈城主的哥哥,江湖人送外号笛中仙。 他精通音律,尤善笛子,吹出来的笛音带着内力,能用音波杀人。 他们才从钦鹤谷出来不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严亦萱下意识道:“不可能,陈世伯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他要我们的东西,直接在钦鹤谷下手不就好了,而且他根本就不在钦鹤谷,陈城主自己也丢了宝贝。” 林织想真是凑巧,前脚钦鹤谷地碧露寒天不知所踪,后脚他们带着的蛇云草就不见了。 对方非常有心机地选择了这艘船动手,就是让人没有办法追寻踪迹,如今船都要到宜城,谁知窃贼何事离船又去了何处。 林织倒是没想到自己也中了套,江湖险恶,防不胜防。 他的视线落在姜彦的身上,姜彦有所觉,皱着眉回望着他。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没了蛇云草,他们去宜城也没有用。 几名少侠都有些泄气,像是霜打过的茄子。 “虽然可能找不回来了,但打开盒子的手上一定会有印记,我在盒子上涂了药粉,要是没有我特制的药水,那药粉就会浸到皮里,变成一块蓝色的痕迹。” 青寻看着空盒,对着同伴们开口。 为了避免常见的红紫黑青色痕迹,青寻特地制成了蓝色。 曲梓珩眼睛一亮:“阿寻你好聪明!” 可很快他又耷拉下眉眼:“可是我们找不到人,只知道有这个痕迹也没办法。” 林织看着他们沉郁的模样,问道:“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们师徒算是半道加入的人员,约好一起去杀荆伟松,可现在没了蛇云草,不好接近荆伟松,到时候别说杀人,恐怕都难脱身,毕竟宜城是赤羽门的地界,赤羽门弟子众多。 曲梓珩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我们也没想好,但已经要到宜城了,我们可以去看看,打听打听荆伟松有没有拿到蛇云草。” 其他几个人点头,现在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蛇云草的失窃,直接打击了曲梓珩他们的士气,这出师不利的局面,让他们在房间里唉声叹气。 他们以为江湖就是打打杀杀,明人不说暗话各自亮刀子,谁知是这样波诡云谲勾心斗角,被坑了都不知道谁是幕后黑手。 林织和戚禾回了房间,戚禾难得叹气,声音里有几分困惑。 “师父,我原以为事情已经要有眉目,谁知道似乎越来越乱了,也不知我们何时被盯上,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圈套,而我们正好走进了网中,这一趟没白来,虽然没找到你爷爷,但也算有收获,至少碧露寒天与蛇云草已经出现。” 林织站在窗前,看着飞鸟衔鱼的江景。 戚禾点头:“的确如此,还有五样东西未浮出水面。” 江水上那只衔着鱼的鸟忽地被射中直挺挺地栽倒,小舟上有人运起轻功,将鸟鱼尽收囊中。 这画面让林织微微扬唇,语气散漫道:“螳螂捕蝉朱雀在后,谁是最后的赢家还未可知。” “你爹娘花了那么多年才搜集到的七样物品,没道理旁人几个月就全部集齐,何况这背后可不止一波人在努力。” 林织已经查到了这几人的身世,就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曲梓珩是七星门二长老的弟子,青寻是碧源山庄的医师,严亦萱是清影派弟子,她父亲是前任掌门,大师兄是现任掌门,而姜彦的信息则是很模糊。 资料显示他出身富商家庭,自幼习武,可往深里查,却发现这个身份和姜彦这个人对不上号,至少那个富商之子用剑不用扇刃。 碧露寒天失窃一事,林织观察过姜彦的反应,他很惊讶,却确实不知道碧露寒天是什么东西。 但这次的蛇云草之事,处处有他的手笔。 钦鹤谷、赤羽门、姜彦、与白有求交易的蒙面人、假扮柳馥馥的女贼、夜半笛声……这些东西围绕着多年前戚府数条人命惨死的真相,绝对不止一股势力参与其中。 林织合上了窗,轻笑道:“这戏还有的唱,我们看着便是。” 戚禾点头,他喜欢师父这幅无论遇见什么事都不会慌乱的模样,有师父在身边,他可以永远放心。 船停泊在了港口,宜城到了。 林织他们随着人流下了船,虽然这里是魔教的地界,但看着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 只是许多地方都留有赤羽门的标记,这里的人大多数也信奉赤羽门的红鸟图腾。 林织他们在一家客栈住下,一边摸清楚这里的情况,一边打听和蛇云草有关的事。 曲梓珩苦笑道:“蛇云草没听说,倒是许多人向我推荐蛇酒。” 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算得上是一无所获。 林织倒没有奔波于这件事,忙着在这里研究怎么放暗桩。 宜城和它的名字并不太相符,赤羽门一向主张弱肉强食,因而这里有不少比武场,这可不是什么点到为止的地方,和后世的地下拳场相似。 许多男人会选择这种方式拿钱养家,但死亡是常事,这里的孤儿和乞丐特别多,他们年纪小小却十分狡猾凶狠,还不错的胚子就会被选入赤羽门培养。 这样的地方出来的孩子恐怕没什么良善,哪怕受了恩惠也未必想着报答。 不过林织并不担心这件事,他又不是什么好人,他可是蛊师。 银两能做许多事,是吃饭买药的救命钱,哪怕明知他给的是虫子,也有孩子毫不犹豫地抢过去吞下。 男孩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巷口,林织看向一旁握着剑的少年,笑吟吟道:“你那时候也是这么小小的一个,转眼就这么大了。” 戚禾应声,自然地握住了师父的手说:“刚刚路过那边发现这里有卖一种叫做血旺的麻辣吃食,夏天你的胃口总是不太好,辣的倒是能让你开胃些,我订了位置,现在去正好合适。” 戚禾没有谈及时间流逝,却字字应和林织的话语。 搜集消息等待的时间短暂又漫长,转瞬几人就在宜城待了小半月。 他们并未得到荆伟松拿到蛇云草的消息,赤羽门几个堂的互不相让以及各种传闻艳事倒是听了不少。 然而他们不能一直耽搁在这里,在还没决定好去哪里,严亦萱先提出了辞行。 严亦萱面上写满了不舍,看着众人道:“我师兄已经修书几封让我回去,如今已经不能再拖了,梓珩、姜彦、阿寻、林大哥、小禾,我很舍不得你们,但也必须说再见了。” 严亦萱说完后,青寻也迟疑了一会儿说:“恐怕我也得走了,此次出门是为了山庄考核,我得收集药材以及病例,得游走不少地方。” 姜彦没说话,望向了曲梓珩。 曲梓珩猛地拍桌子,在大家以为他要生气的时候,他却猛地笑了出来。 “行了行了搞的这么伤感干什么,又不是以后都见不上了,虽然这次江湖同行不太圆满,我们也没能干出点名扬江湖的大事,但总归有一日,我们都会是大侠中的大侠,现在就各回各家,来日再会!” 曲梓珩说的洒脱,严亦萱他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曲梓珩热切地对林织发出邀约:“林大哥,要不接下来你们俩跟我一块行侠仗义去?” 戚禾轻声道:“师父,我们很久没回去看小棠了。” 戚禾也不是想看见林棠,但总好过和曲梓珩在一块。 不知道自己心意的时候戚禾就不太喜欢曲梓珩对他师父的热情,知道后更不喜欢了。 林织点头:“确实很久没有回去了,曲兄弟,恐怕我们没法和你同行了。” “没事,来日有机会到我家乡,我做东。” 严亦萱:“那我们呢?” 曲梓珩大手一挥:“听者有份!” 城门前官道上马匹旁,严亦萱率先挥手作别。 五月路边开着一丛丛棣棠,随风轻晃。 “三年后江湖比武大会,诸位,不见不散!” 严亦萱扬鞭打马,红衣猎猎,她的声音散在风中,诉尽离别。 第177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天还没亮, 月牙儿泛着白,拉长的树影摇晃,却不是因为风。 剑影闪烁, 将飘下的树叶卷起,又让它们纷纷扬扬落下。 若是有人去拾取那些叶子,才会发觉看似完整的叶片, 早已碎成许多片。 七月天气闷的很,也就晚间清晨时凉快一些。 练完剑的戚禾打水重新洗手洗脸,水光倒映着少年清隽的眉眼。 戚禾的眉并不是锋利的剑眉, 颜色浓淡相宜,加上他灰蒙的双眸, 让他的眉眼如同隐在雾中的山水, 散发着柔和, 如云中月, 皎洁清澈。 让人瞧见就觉得, 这应当是个温和斯文如无暇之玉的人。 戚禾拧干了帕子,水滴落在盆中溅起涟漪,模糊了他的面庞。 戚禾推开了院内东厢房的门, 熟练地将敞开了一夜的窗户关上,又将刚刚取出的冰盆放在了床脚处,用内力将冰雾散开, 再用扇子扇风,驱散屋子里的暑气。 床上的薄被卷落在床边,戚禾将它从熟睡青年的脚边拿起。 少年宽大的手掌按在了青年裸/露的腹部,并未多停留,将被子轻轻搭了上去。 做完这些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床边, 用微冷的手捂着青年温热的双足,让饱受热意困扰的师父能够睡的更好些。 林织在戚禾进来后就有所觉,睡了一会儿后才睁眼。 空气中的凉意让他舒展眉眼,从床上坐了起来,戚禾在他动的时候就已经收回了手,为他拿好了罗袜。 这种情景并不是第一次上演,约莫有一两年。 林织从不习惯到自然接受也没花多长时间,毕竟那时候的戚禾已经有十六七,林织本就是被人伺候惯的性格,没什么抗拒。 尤其是夏天,这具身体特别畏热,晚上睡觉他得弄着冰盆,但总有散尽的时候,所以他不会关窗户,让夜风进来舒服些,可到了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屋子里热气就又上涌了。 戚禾总会在阳光大盛前帮他关窗续冰保持凉意,让他能睡的更舒服些。 戚禾对他的攻略如同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从小事上一点点侵入他的生活,让一些不应该存在于师徒间的亲密合理化。 林织从前照顾戚禾较多,这两年倒是完全翻转了,林织的衣食住行已经被戚禾浸透,一些事情和生意戚禾也能代劳。 戚禾听见了衣物摩擦的声音,知道是林织在换衣。 他明明看不见,还是会下意识地低头。 预热已久的比武大会不日就要召开,地点已定,他们也得启程,所以师父不能再穿着这身凉快的苗疆衣服,戚禾已经为他准备好了衣袍。 整理着师父换下来的衣物,戚禾的睫毛颤动。 所幸师父不用蛊师身份示人,若是穿着这样的衣服行走于人前……戚禾捏紧了衣物,将晦暗的情绪深埋。 他看不见,旁人却能看的一清二楚,这何其不公平。 再抬头时,戚禾面上毫无异样。 “昨夜里霍先生的书信到了,我取了过来。” 戚禾开口,从怀中拿出纸条递给林织。 林织接过那封霍无双的亲笔信,坐在了椅子上翻看,戚禾站在他的身后替他束发。 林织向来一目十行扫的很快,这次却是一行行读完了。 模糊的镜面倒映着他不笑时稍显冷淡的眉眼,林织合上了信纸,吐出的气息如同长叹。 戚禾的手一顿,知道情况恐怕不算好。 “霍夫人的情况更差了吗?” 年初的时候霍夫人就吐了血,戚禾跟着林织去了一趟,尽管他目不能视,却能感觉到霍无双的气息微弱,不复当年教他武功那时的内力浑厚。 负责滋养的母蛊尚且如此,子蛊恐怕更虚弱。 “能拖到现在已经是霍无双尽力了,他写信来说恐怕不能去比武大会现场看你扬名了,这一点霍夫人很遗憾,让我们比武大会事毕后去探望他们。” 林织当初为他们种下子母蛊的时候,就知道这种续命的办法用不了很久,霍无双的生气每日都在被消耗,能到现在已经算是他内力深厚武功高强的结果。 戚禾:“他们还有多少时间?” “按照上次我看的情况来说,霍夫人的身体现在已经虚弱到无法下床,最多还能再撑一个月。” 林织将书信放回信封里,除去交易以外,他和霍无双夫妇交浅言深,只是因为霍夫人很喜欢戚禾,待他如亲子,因而他们的关系才更近一步。 虽然早知道结果,也知道这里不过是虚幻,但离别总让人叹息。 “那我们参加完比武大会后,尽快回去见他们一面。” 戚禾打理好了师父的青丝,低声说道。 林织应声,将书信放好,开始洗漱。 洗漱好后,戚禾已经将厨房准备好的早点摆在了桌上,林织的粥已经被舀好。 “师父,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马车就在门口,一会儿你先去,我和小齐嘱咐几句就来。” 小齐是戚禾一年前找到的学生,小齐全名齐松,是个小牛犊似的八岁孩子,人不大但很壮,力气也很大,所以食量也很大。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齐松还没到那个年纪家里就要养不起了,把他送到镇上当拳脚师傅的学徒,打算让他学点功夫后能够谋个护院的差事,不过因为他太能吃,师父家里粮食也不够,他只能跑出来在客栈似的地方等着,等客人走了吃剩的。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外出办事的戚禾遇见了他,发现了他是个学浩然掌的好苗子。 戚禾答应过吴风,会把他的绝学让人传承下去。 齐松一听能吃饱饭,高兴地跟着戚禾走了,事实证明戚禾的眼光没错,齐松心思简单,加上天生力气大,很适合练浩然掌。 戚禾没让齐松叫自己师父,在半年前带他回苗疆见了他真正的师父吴风,吴风浑身经脉尽废,以毒攻毒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在齐松演示了几招后,吴风便欣慰地合上了眼,将自己写的小册子递给了他,成了苗寨里的一抔黄土。 齐松给吴风磕了头后,继续跟在戚禾身边习武。 林织并没有插手这件事,他甚至很少见齐松。 他并不是讨厌这个孩子,只是不在意,他在意林棠因为那是原主的侄女,他在意戚禾因为这是他的任务目标,除此之外的孩子,多讨人喜欢和他也没有关系。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戚禾有意无意地介入,戚禾很少让那孩子和他碰面,其中的心思不必多言,担心他被其他人吸引去了注意力罢了。 “嗯,记得和他说好,免得他太久见不到你心里不安定。” “小齐惦念吃的更多,和我一点也不像,毕竟当时我就想着师父,”戚禾轻笑,顿了一会儿继续说,“自然,我现在也想着师父。” 如此亲昵到甚至有些暧昧的超越了师徒情分的话语,从戚禾的口中无比自然地说出,不带一丝遮掩,容易叫怀疑的人自我否定。 林织:“他倒是像小棠,说起小棠,这次她估计也会来凑热闹。” 半年前戚禾回去的时候,林棠刚跑出寨子。 她可一点也不低调,大咧咧地穿着苗疆的衣服现身,也不遮掩自己的手段,不过半年已经在江湖上有了蛊教妖女的名号。 林织一直派人关注着,没干涉她的生活。 “这次比武大会的第一名的物品,倒是有意思。” “师父已经得到消息了?” 林织眉眼含笑道:“四十年的冰玉莲。” 戚禾跟着牵动唇角:“看来他们又要出手了。” 冰玉莲乃是洗经伐髓的药方里的一味药,这三年里他们打听到其他几样东西都陆陆续续有风声,只剩这最后一样,如今终于出现了。 林织擦了擦唇起身:“走吧,今年的比武大会,一定比以往更有意思。” 从林织居住的地方,到今年比武大会举办的场地,约莫有一天车程,比武大会会在三日后正式召开。 马车车轮留下辙痕,朝着远方延伸。 比武大会场地确定的风声传出,客栈便极为难订。 林织在这里有产业,没在城里住宅休息,去了客栈占据了视野最好的一间客房,戚禾住在他隔壁。 次日,也就是比武大会的前一天,林织的房门在清晨被敲响。 “师父,我恐怕出了些问题,往日分明运行几个周天便好,这次打坐小半个时辰似乎都不见效。” 戚禾停在林织的床边,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规规矩矩地站在不远处,仿若遇见问题来请教师父的徒弟,清隽的面庞写满了凝重,好像面对的是十分棘手的未知的难题。 如若他张扬的物件没有浸透夏日衣袍,对着师父剑拔弩张的话,恐怕会显得更有说服力些。 三年前戚禾表露过这个问题,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在师父的面前提起过,甚至未让师父看见他这模样。 直至今日,比武大会的前一天,无论如何师父都不会对他不管不顾的一天。 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收场,按照师父的性子,都不会抛下他离开。 戚禾等着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在明日清晨甚至是他比武到最后一场的那天再来做这样的事情,可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今天。 若是正事开始了,戚禾不想让师父觉得他没有分寸,在至关重要的时候还想着这种事。 虽然他确实就是如此,日夜想着师父。 在触碰师父腰腹的时候,握着他的双足的时候,只可惜他瞧不见,只能用手描绘能触及的每一寸而后细细感受。 第178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宽阔雅致的客栈厢房内, 01看着被部分马赛克掉的任务对象,沉默了一会儿。 它有些战战兢兢地问:【宿主,你在笑什么呀?】 瞧着怪吓人的。 林织:【没什么, 自己玩去吧。】 大人的场合,小孩就别掺和了。 因为戚禾看不见,林织面上的笑容弧度比以往更大, 只是没有发出声音,任凭戚禾对气息如何敏感,也无法察觉他的情绪。 听到戚禾第一句话起林织的睡意就被惊走, 反应过来戚禾的意思后忍不住失笑。 这并非是嘲笑或者戏谑,而是看见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有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风格的愉悦与欣赏。 林织有些惊讶于戚禾的隐忍, 毕竟这三年戚禾从未明面上对他表示过任何有关□□或者爱意的事情, 像是个一心回报师父的好徒弟。 当然, 那些他眼里面上藏不住的东西, 林织没有拆穿,要是没有他的默认,戚禾也靠不了他那么近。 但今天这么一出, 这个时机,这个像是求助一般的试探,在林织的意料之外。 林织按照自己的思维逻辑去推算, 知道这不是戚禾忍不住了,这只是他计划的一环,或者说是某种信号。 说实话,林织并不自恋,虽然也不觉得自己是个纯粹的好人,但不妨碍林织对自己的行事作风十分认可, 由是他对在自己身边长大和他行事风格相似的戚禾有些偏爱。 不过这毕竟是对他的算计,该好好回敬才对。 “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似乎从未教过你这方面的事。” 林织的视线从戚禾的面上一寸寸下移,从少年的面庞,到他的丹田之下。 林织轻叹:“我还以为你岁数到了自己就会懂了,想来不尽然。” 他心里确实有些烦扰,和三年前匆匆一瞥相比,戚禾肉眼可见的长大了。 林织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却没有下床走到戚禾跟前,也没有让戚禾靠近自己,而是说:“你到屏风后面去。” 林织可不打算手把手地教徒弟怎么解决晨起问题,若是这么做了,放到日后不就是他这个师父先对徒弟动手,以至于让徒弟忍不住心动么。 虽然很满意戚禾的谋划,不过林织可不是乖乖咬钩的人。 他也不打算用其他地方给戚禾演示,哪怕他用脚踩上去,都是对徒弟的赏赐。 那就用声音,戚禾自从失明后,与这个世界保持沟通的最重要最直接的方式。 隔着一堵屏风,可是足够避嫌。 林织可不急着看,有他看的时候。 听到师父的命令,戚禾心里一跳。 他连最糟糕的师父将他赶出去或者带他去找别人的情况都想过,却没料到是这种。 戚禾走到了屏风后,因为紧张不自觉吞咽,喉结上下滑动。 林织发了话,屏风后人影呆呆地跟着照做,林织笑着喝止:“上面不用。” “你什么地方气血运行不畅,应该不需要我教你?” 戚禾低低应声,迟疑道:“师父,然后呢?” “轻点握着,它可不是云月,经不起你随意折腾。” 云月是林织花费了不少心思让名匠给戚禾锻的剑,无论是长宽,还是上面的花纹样式,都出自林织之手。 这把可堪为神兵的武器无论是材料还是人力,都花了林织极大的功夫,不过结果让他满意。 这么多个春秋,云月剑始终锋芒如初,未有钝边破损。 林织语气平缓地说着诀窍法门,如同在教授练功要诀。 他们做了九年的师徒,这算是林织第一次传授戚禾经验。 那些如何避着蛇虫鼠蚁的话语不算,那些如何应对状况的也不算,毕竟那些话林织能和戚禾说,也能和别人说,可唯独这件事不同,只有他们师徒之间可以分享。 林织倚靠着床边,懒洋洋地隔着屏风告知戚禾方法。 “你练了这么多年的剑,手上早就有了茧,可别一心用狠劲,疼的只是你自己。” “明日大比起初可是擂台混战,你可不能在这上面出了差错。” 林织的语气戏谑,仿佛想到那画面,忍不住笑出声。 师父的取笑没让少年羞恼,他无神的眼眸更加空茫,被热气烧的通红,下颌悬着的汗珠,在轻微的气喘声里低落。 戚禾做的生涩笨拙,全然按照师父教授的来。 他分明是极有天赋的人,可在师父面前,他似乎永远都需要依靠和仰望,于是永远乖巧柔顺,从不违背。 有着剑茧略显粗粝的手指在颜色映衬下显得苍白,宽阔手背上的青筋纹路明显。 青年教导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些晨起未梳洗的慵懒,和平日的柔和相比多了几分不同。 戚禾想起了师父的手,当初在春沂时,师父便是牵着他的手,带他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这么多年过去,师父的手依旧细白柔嫩,毕竟蛊师无需舞刀弄枪,只用和那些毒虫打交道。 但戚禾知道师父的手上应当是有伤疤的,那些都是喂养蛊虫留下的痕迹,只是师父不喜欢留着那些痕迹,不是觉得不好看,只是不想让人识破身份,因而总会用东西将疤痕去除。 师父的手戚禾在年幼的时候就细细量过,年年如此,因而记得无比清晰。 耳边是师父的声音,明明隔着屏风,恍惚间戚禾却觉得自己的手已然变成了师父的手。 鼻尖似乎出现了师父身上独有的甜香味,好似师父不是在远处坐着,而是就在他身前。 大胆的痴妄,乖顺的徒弟毫不避讳地对着屏风之外的他最亲近最尊敬的人倾泄念想。 林织停了声音,估算着情况,把玩着手上的铃铛。 这用来驱使蛊虫的银铃,也仿佛成了驯化人魂灵的利器。 在某一瞬林织忽地出声,声音格外温柔,话语却全然相反:“握紧。” 戚禾下意识猛地收紧,在感观交织中坠入密网。 少年的脑海空白了一瞬,脑海里只有着师父的声音回荡。 明明平日里体温偏低,如今手心却滚烫的紧。 戚禾仿若还在梦中,有些迷蒙。 他的唇微动,却未吐一字。 师父的名字在舌尖婉转,到了唇边又被他硬生生吞下。 直呼师父名讳,乃是大不敬,他遵循着这一点,可他不应该想的更为骇人的不敬,却早就在他脑海里浮动数遍。 “回去收拾吧,明日还有要事,好好调整。” 林织逗弄够了,温柔地叮嘱。 无论是姿态还是语调,他都是平日里的模样,丝毫不见一点指点过徒弟的不自然。 好似无论如何,他只是尽了师父的本分。 第179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戚禾从屏风后走出, 面上还有着未褪的红。 他手里捏着皱巴巴的帕子,动作有些许的不自然。 “徒儿愚钝,让师父见笑了。” 戚禾声音沙哑, 带着些窘迫。 “人之常情,算起来也是我的疏漏。” 林织的视线在戚禾的身上微顿,抬手道:“过来。” 戚禾下意识将捏着帕子的那只手放在身后, 心怦怦跳地朝着师父走了过去。 林织握着了戚禾往后藏着的那只手,从他手中抽走了那张布满污浊的手帕。 “师父?” 戚禾下意识瞪大了眼,手指不自然地微微蜷缩, 因为太过不可置信而浑身紧绷。 想到被他擦拭过的手帕出现在师父的手中,那些痕迹或许会沾染上师父的手指, 仿佛师父已经被他的气息所玷污, 那种情形……戚禾咬了咬舌尖, 勉强让自己保持清明。 心尖仿佛被让人泛起痒意的蛊虫啃噬, 又从外边钻到了心窍里, 致使一阵阵气血上涌,近乎冲垮理智的欢悦让戚禾浑身发麻。 随即手掌被握住的触感,让他越发如坠云端。 林织叠好了帕子, 擦拭了戚禾指间的滑腻,将他手指一根根擦干净。 少年的掌心较他而言略微宽大,指节漂亮分明, 手掌交叠间,有种奇异的情/色感。 “好了,弄干净了,你双眼不能视物,难免不便,记得当心些, 回去吧。” 林织将帕子放回戚禾的手中,少年的气味浓厚,握着帕子一会和直接握着没什么区别了。 林织说的从容,仿佛只是给徒弟擦干净被弄脏的手那么简单,虽然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戚禾已然被冲昏头脑,哪里还有来时的自若,脑海里的算盘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什么都分辨不出,听着师父的话恍惚地迈出了步子。 林织抬手嗅了嗅指尖,笑着起身洗漱。 得亏戚禾看不见,不然瞧见这一幕,估计什么伪装都顾不上,直接钻到师父衣摆里寻欢了。 可惜他看不见,所以他一无所知地往前走。 林织碰都没碰他,只是单单凭声音,便足够让少年的心起起伏伏。 不过是随手的擦拭动作,说是关怀也好教导也罢,都是为人师者的责任,却将少年的心湖拨弄的涟漪四起。 “小孩真有意思,对吧?” 林织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水珠,水面倒映着他的面庞,漂亮的眼眸生来带着一股无辜意味,柔软无害。 一墙之隔,戚禾吐出一口气,用帕子按着不争气又立了的物件。 他可没打算继续做什么,整理着衣衫,调整气息。 “可不能浪费。” 戚禾的食指屈起按着额间,唇角噙着温柔笑意。 这都是要留给师父的,所有、全部。 回想着刚刚的事,戚禾忍不住推想师父是不是对他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有意,是不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却依旧纵容。 戚禾的心头狂跳,回忆着林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想要通过蛛丝马迹来佐证他的猜想。 可越想越像是陷入漩涡,他看不透。 戚禾垂着眼眸,有些落寞。 陪在师父身边这么久,他自诩是最了解师父的人,明白师父的心思,可唯独这件他最想求解的事,他寻不到答案。 戚禾难得因为眼睛生起自己的闷气,若是能看见就好了,能看见师父的神色,就能更加明了师父的意思。 戚禾手里握着那方帕子,他本来打算丢掉,如今却不打算丢了。 自然,也不能这么留着,戚禾爱干净,对收藏自己的玩意也完全不感兴趣,若是上面是师父的他当然毫不犹豫。 戚禾将手帕搓洗干净晾晒在屏风上,不自觉有些出神。 他细细揣摩着师父的想法,思量下一步棋怎么走。 不过当务之急,是明天的比武大会。 戚禾凝神打坐,脑海里拟着剑招。 没到午时,客栈里就热闹了起来。 底下坐着的皆是江湖人士,正在吃肉喝酒,唾沫横飞地说着明日盛会有什么人来参加,客栈小二忙的脚不沾地,行走间也有几分练家子气势。 “要我说江湖百晓生那前百排名早该动动了,前几天三十四号的那位马贼已经命丧六扇门铁捕之手,可今儿他名字还在本子上头呢,他消息可是滞后了啊。” 说话的是个腰间别着弯刀的壮汉,露出的胳膊肌肉鼓起,上面有着猛虎刺青。 “刀齐,你说的可是真的?那我的名字可得往前写一写了。” 应和他的不是同桌的瘦高男子,而是邻桌拿着鞭子挽着发髻的妇人。 “那还有假,我可是亲眼所见铁捕拎着马匪的脑袋进的城,不过你能不能往前写还不好说,这届比武大会有看头,听说点翠宫的少宫主也会参加。” 有人道:“那她用毒岂不是能放倒一大片?不知提前吃解毒丸可不可行?” 与刀齐同桌的瘦高男人道:“要是能这么轻易解得,人家还会是点翠宫的少宫主?听说这位少宫主堪称绝色,不知与江湖第一美人银月山庄的大小姐比起来如何。” 妇人轻啧:“下流胚子,光看着女人那张脸,小心什么时候被弄死都不知道。” “就是,毒妇的脸再美也没用,要是能禁用毒就好了,下三滥的招数对我们一点也不公平。” 角落里有人嘀咕,显然十分愤愤。 随后他忽地跳了起来,一边喊着好痒一边抓挠着身上的皮肤,将脖子抓住了几道惨不忍睹的血印子,在地上打滚。 “谁?谁干的好事!” 他同桌的人拍了拍桌子,环视四周。 周围嘈杂,大家都是一副看好戏或者事不关己的模样。 站在楼上的林织看的分明,正是背对着男人的女子动的手。 同伴大声质问道:“怎么?敢做不敢当,有本事就别玩这种阴招,莫不是点翠宫之人听不得他人谈论便下手了?” 下一瞬就掌风袭来,那人下意识躲避,却发现那股内力不是袭击他,而是将近在咫尺的药粉拂到了一边。 “姑娘,动手一次便算了,是那人冒犯再先,可再动手可就有违江湖道义了。” 起身的青年对着女子的背影朗声道,他腰间别着剑,剑鞘上隐隐有着北斗七星的标志。 女子转过身,她带着斗笠,话语也毫不客气:“多管闲事。” 青年笑嘻嘻地说:“真是不好意思,我就喜欢管闲事。” 客栈里已经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道:“敢问少侠可是紫薇剑曲梓珩?” “正是在下。” 客栈里热闹了好一会儿,作为江湖新起之秀,这位的名字时常被大家提及。 这位少侠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一会儿在江南杀水匪,一会儿在北边杀了雌雄大盗,身为七星门弟子,身手十分了得,是本次比武大会中比较人气的夺魁选手。 曲梓珩打完招呼,回头发现那个戴斗笠的女子不见了,四处张望找了一下,眼睛忽然一亮。 “林大哥!” 曲梓珩的声音激动,对着林织不停招手。 三年不见,曲梓珩自认自己都有了不小的变化,但林大哥好似还是从前那般。 众人跟着曲梓珩的视线向上,有人发出了吸冷气的惊叹声。 这并非他们反应过度,实在是靠在栏杆上的青年容貌太盛。 他身着烟蓝色如意纹锦袍,因他柔和的眉眼不叫人觉得清冷,反倒叫人觉得美丽无害,如同极品墨兰。 许多人在被容貌震慑后便暗自打量,估量着他的武艺,譬如刀齐。 他刚刚竟然没发觉这个青年一直在二楼看着他们,按理来说这样容色的人最容易引起注意,这个人却能融入环境中未掀起波澜,气息极稳极淡,让他这种刀口舔血之人忍不住心生忌惮。 按照他的江湖经验,越是这种看起来没有威胁的人有时候越不好招惹。 曲梓珩快步上楼,准备问小禾在哪儿的时候,身后的房门被打开。 身材颀长的少年面上蒙着白绸,身后背着宽剑,已然让他有些陌生。 不过当少年走到林织身旁时,曲梓珩又找回了熟悉感。 毕竟小禾当年就是这么跟着他师父的,虽然现在长得更高了,但粘着他师父这点还是一模一样。 戚禾开口打招呼:“曲大哥,好久不见。” 曲梓珩点头:“真是好久不见,这几年都没怎么听到你们的消息,我还怕你们不来了呢。” 林织笑道:“当初我们可是答应了亦萱,一定会来。” “我接到了阿寻的书信,他今日也会到场,就是不知道姜彦那大少爷去哪儿了,和你们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 曲梓珩嘀咕,不过很快抛到了脑后,反正大家都会来。 曲梓珩:“林大哥,今年的比武大会你参不参加,他们说点翠宫的少宫主也会参加,你也是用毒的,不然也去一较高下?” “我就不去了,不过小禾会参加。” “我可是很看好小禾,一定能震惊四座。” 曲梓珩摸着下巴说,三年前戚禾十四五岁就已经十分惊人,如今恐怕更非池中物。 戚禾:“曲大哥抬举了,若是我们有机会交手,还请手下留情。” “我可早就想和你一较高下,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曲梓珩不是会说客套话的人,也不打算继续站在这里寒暄,带着林织他们去报名。 本次比武大会的擂台在半个月前就开始搭建,规则也早就通过飞鸽传书或者张榜公布的方式公开。 报名比赛的人第一轮通过抽签的方式来决定顺序,第一轮为混战赛,因为人数较多以五十人为线分批次比赛,一炷细香后,还站在场上的人可以进入下一轮。 “我是甲,小禾你呢?” 林织看着戚禾手上的牌子道:“丁。” “人真是不少。” 曲梓珩正在感叹,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戚禾最先回头,感受着飞掷而来的东西的轨道,没有抬手。 曲梓珩抓住了朝他而来的东西,抬手一看是一柄在刀鞘里的短剑,尽头还有着透明的丝线。 “严亦萱,你吓不吓人!” 丝线震动,曲梓珩手里的短剑又飞了回去。 尽头身着红衣的女子握住了剑,昂了昂下巴道:“试试你功力有没有退步咯。” 严亦萱飞奔过来:“林大哥!小禾!” “林大哥,你给小禾吃什么了,怎么长这么高了。” 当初小禾还是比林织高一点,现在都要高半个头了,她也得仰头去看,费劲的很。 不过严亦萱也就是叙旧嘀咕一下,不是真打算听食谱,很快转移了话题说:“就你们到了,其他人呢?” 林织:“估计一会儿来,你先去报名吧。” 严亦萱嘿嘿笑道:“我大师兄早就来帮我报名了,我在甲,你们呢?” “我也在甲,小禾在丁,这擂台看起来大,但五十个人站上去肯定很容易掉下来,你可别一下就掉下去了,到时候可就丢人了。” “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本女侠这三年闭关修炼,可比以前强多了。” 曲梓珩翻白眼:“你怕是没听过我紫薇剑的名声。” “就你还用这名,谁给你起的,傻瓜剑还差不多。” 曲梓珩捏手指,严亦萱嘻嘻哈哈地往后躲,本来想躲到林织背后去,但戚禾正好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她的动作,她没在意跑到了戚禾身后,对着曲梓珩挑衅。 青寻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场面,一脸茫然地被严亦萱抓着,被动成为了她和曲梓珩之间的人墙,两个人绕着他跑。 他朝着林织投去求助的目光,林织抱着胳膊,笑盈盈地表示爱莫能助。 戚禾站在林织身边,俨然一副乖巧徒弟的模样。 故友重逢,情景不改,一如昔日载酒同游时。 第180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青寻本来只是来比武大会见朋友以及看热闹长见识, 但在曲梓珩和严亦萱的撺掇下,也报名了比武大会。 青寻拿着‘丙’字牌说:“先说好了,要是我第一轮都没进, 你们可别笑话我。” 严亦萱大咧咧地说:“怎么会呢,反正你是医师又不是武者,要是回头有人笑话你, 你就告诉我们,我们给你出气。” “如果是外人,用不着女侠动手, 我自己也可以,”青寻看向林织, 有些兴奋地说, “林大哥, 你给我的东西对我很有启发, 此次再会, 我还得多叨扰你几次。” 青寻还是从前那样,在说到医术相关的事情情绪就会高昂起来。 曲梓珩:“哇,林大哥你偏心, 只给阿寻东西不给我们!” “与其说我给的是一样东西,不如说是留了一道题,小寻当时来请教我, 我便给了他一张纸,上面列了几种毒,这几种东西以不同配比方式有不同的毒效,你若是想要,我也给你一份?” 林织轻轻挑眉,像是在说他并不介意这么做。 曲梓珩连连摆手;“哈哈哈这还是算了。” “那几样毒里有一种中原很少见, 我也是翻了很多医术加上这几年四处走才有发现,想明白后一通百通,没这些复杂或者毒性强的病我也知道如何应对。” 林织听见那句中原很少见眉心一动,但眼前三人似乎全然没察觉到异样,一个在说两个兴致勃勃在听。 青寻拍了拍额头,想起什么事的说:“差点忘了,我带了东西给你们。” 他给曲梓珩和严亦萱都是补血益气的丹药,给林织和戚禾的多了一个盒子,内里是药材。 “这是我今年到边陲沙中寻到的一味很特别的药,清肝明目,平日里炖汤即可,希望对小禾的眼睛有帮助。” 林织望着青寻说:“你有心了,多谢。” “应该的,朋友之间不必如此见外,”青寻被林织这么望着有些不好意思,他手里还拿着一瓶药,左右张望地说,“姜彦呢,他怎么还没来?” 严亦萱轻哼:“就是啊,他要是不来就等着本女侠江湖追杀吧。” 曲梓珩摊手:“说不定迟到了,大少爷迟到也是常事,我已经给他留了记号了,而且他只要打听肯定就能找到我们。” 然而直到第二天早上再次会合,他们也没看见姜彦的人影。 曲梓珩跑去问了拥有名册的人,道了谢又匆匆跑了回来。 “名单上没有姜彦的名字。” 严亦萱有些着急地说:“大少爷搞什么,真不来了啊,一会儿比赛就要开始了,再不来就晚了。” 青寻担忧地说:“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林织宽慰道:“说不定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如果比武大会结束还是没看见他,我们去找他就好。” 林织心想或许姜彦早就来了此处,只是没和他们见面。 姜彦的身份存疑,当初在商船上丢失的蛇云草很可能和他有关系,如今魁首的奖励也许也是他的目标,可他迟迟没现身,兴许是‘姜彦’这个身份不方便。 曲梓珩他们闻言点了点头,比武大会近在眼前,目前也只能如此。 五年一度的江湖比武大会一向由几个颇有名望的门派牵头举办,旨在推行武风,见证新一代年轻侠客的功夫,因此在上一次比武大会中拿到前十名次和奖励的人不能再次参赛,除此之外倒没有其他限制。 擂鼓声声,舞狮在擂台上跳动,将气氛热闹起来。 擂台周围的位置早就坐满了人,许多人都是站着看,连不远处的墙上和树上都蹲了些人。 戚禾早早替林织抢到了最前边适合观赏的位置,严亦萱、曲梓珩、青寻他们都坐在了各自门派归属的位置里。 舞狮完后,白须老道落在了场上。 他乃是七星门的门主云虚道人,也是此次大会的牵头人之一。 他倒没有长篇大论,只是简单介绍了规则。 “来者不论出身路数,但必须遵守比赛规则,点到为止,不得伤人性命,违者当受惩处。” 云虚道长的语气温和,说话的声音带上了内力,哪怕是最外面的人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这内含的震慑意味不言而喻,林织能感觉到耳朵微疼,他尚且如此,那些内力薄弱之人早就气血紊乱手脚发软了,可见云虚道长内力之浑厚。 林织的视线放在了云虚道长的身上,九年过去,云虚道长虽然头发胡须早已花白依旧精神矍铄。 戚禾也感受到了声音里的内力波动,他倒没什么反应,只觉得这位道长的声音依然如旧。 家里出事的时候,他曾经和云虚道长见过面,而后他假死脱身,一晃数年今日又再次相遇。 不仅仅是云虚道长,或许他的仇人也在这里。 戚禾合上眼眸,他看不见,却可以听。 即使这里的人太多气息太杂乱声音太嘈杂,即使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可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场下因为云虚道长的声音而安静了一瞬,云虚道长足尖轻点,回到了座椅上。 林织的目光跟着他移动,他左手边是银月山庄的庄主,右手边是五蕴派的掌门,醉月门的门主贺阳泓,清影派的掌门以及点翠宫的宫主分别坐在两侧。 江湖排名前十的一宫二庄三门四派便来了六位主事,足见这次比武大会的份量。 另外的四个门派倒也不是没派人来,碧源山庄的几个医师就在不错的观赏位置坐着,他们既是为盛事而来也是受邀而来,在有人受伤时以便诊治,青寻就在这个队伍里,据他说领队的是他师叔。 赤羽门和问缘派都是魔教,自然不会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虽然大会不问来路,但若是恶贯满盈之人,大家也会排斥。 至于灵山派,向来避世,难见踪影。 林织垂眸捏着手上的铃铛,这次的比武大会不来这么多人都不合理,毕竟这次参赛的有点翠宫的少宫主,七星门大长老的关门弟子曲梓珩,醉月门门主的爱徒,清影派掌门的小师妹严亦萱。 五蕴派和银月山庄也有弟子参赛,但没有特别出挑的那一类,五蕴派最新一辈的大师兄是上一届比武大会的魁首,拥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的银月山庄大小姐则是第三名。 不过这两个门派作为绝对的正道势力而非阵营势力,是绝对会出现的。 锣鼓声响里,拿着甲字牌的武者早就站在了擂台上。 以一柱香的时间为限,期间掉落下擂台也没关系,香燃尽的那一刻还留在场上的人就可以进入下一轮。 在开始的信号出现时,场面开始混乱。 刀枪棍棒掌拳腿法看的人眼花缭乱,许多人被打飞出去又爬了上来,有些打急眼的完全没了风度上手扯头发扯衣服,还有些耍无赖利用身法快速躲避,可以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严亦萱手里的短剑在她周身旋转,完全形成了一个中空场,凑过去就得挨扎。 她气定神闲地站在中央,还不忘嘴上撩火让人来打她。 曲梓珩就简单粗暴的多,来一个踢一个,有人攻击就用剑鞘格挡,他甚至没有出剑。 初场不过是将杂鱼筛选出去,他们都不打算动真格浪费内力,或者让人提前识破招数。 林织看的分明,在一片混战中,严亦萱还趁机踢了一脚曲梓珩的屁股,然后她差点被人掀到底下去,笑的人换成了曲梓珩。 严亦萱的短剑钉入地面,她在空中翻身脚尖没落地又回到了场上,赢得了一片叫好声。 主座上,云虚道长捻须笑道:“年轻人真是活泼。” 清影派掌门无奈道:“小师妹顽劣,诸位见笑了。” 五蕴派掌门乐呵呵道:“小孩子么,这样才好。” “不过今年生面孔还挺多,热热闹闹真好啊。” 云虚道长点头,视线从在场的人身上扫过,在某个地方不经意停顿了一下,又回到了擂台之上。 林织感受到了上方的视线,继续观看比赛。 一柱细香的时间不长,到后面有人看自己要掉下去了,干脆不管不顾也带着别人下去。 鼓声敲响时,只有一半人在上面。 有些暴脾气的当场就要待着把自己扯下来的人打,在感受到武林泰斗如沐春风的注视后,放了句狠话愤愤离开。 可以进入下一轮的人有序登记,很快手持乙字的人便上去了。 有了上一场观战的经验,这一场的人滑头的多了。 其中比较有看点的是一位戴着斗笠的女子,她撒了把药粉,周围的人便浑身无力。 不过也有内力不错的人化解了药性,摇摇晃晃地继续上来。 她就站在角落,没人往她身边凑。 “是她啊。” 林织记得这个人,昨天在客栈里说曲梓珩多管闲事的女人。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应该就是点翠宫的少宫主了。 戚禾微微诧异:“谁?师父认识?” 林织将昨天的事同他简单说了,也说了自己的猜测。 “还好我有师父,不怕这些。” 戚禾低语,他早就有了抗毒性,喝师父的血都不怕,寻常毒药奈何不了他,而且就算中了毒,师父也能用蛊虫帮他解了。 林织:“人外有人,不可轻视。” 戚禾乖乖应声,他心里何尝不知,就是喜欢师父叮嘱他的样子。 这次场上留下的人稍多一些,很快到了乙字队。 青寻在其中,林织看的专心了些。 显然这种混战他极为不适应,还掉下了擂台,但他对人体穴位极为了解,在最后空隙用针封住了袭击他的人的穴位,成功留在了台上。 “青寻留下来了,接下来要到你了。” 林织告知了戚禾结果,又靠近了他耳边道:“他们势必会将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不必刻意不起眼,你就是为夺魁而来。” “戚禾,你会是天下第一。” 青年的声音透着事事谋划的冷静与笃定,云淡风轻。 他吐出的气息落在戚禾的耳垂上,过近的距离带来潮热的缱绻,让戚禾不自觉握紧了剑,靠剑鞘的冰冷来克制情绪。 于戚禾而言,这不仅仅是长辈的看重与期望,更是爱人的信任与鼓励。 即使后者只是他单方面的下流的妄想,也足够让他情绪高涨。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戚禾唇瓣轻轻上扬,携带字牌起身。 这一次他没叫‘师父’,也没用敬称。 蒙着眼的少年剑客走上擂台,引起了不少人的窃窃私语。 台上更有人嘲笑说:“怎么瞎子都来比赛,一会儿打你岂不是欺负人?” 底下有人起哄道:“别耍剑把自己给弄伤咯。” 严亦萱气不过,站起来骂道:“人家可比你强一万倍。” 高处,清影派掌门对于小师妹的仗义执言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当初小师妹回来的时候就和他们说了她游历的事,夸那位林大哥好看温柔又厉害,夸林大哥的徒弟虽有眼疾但武力高强。 他也很好奇,到底是个什么高强法,只是这几年一直没听到风声,他也没放在心上,今日一见,便觉得恐怕不是小师妹在吹嘘。 周身吵吵嚷嚷,戚禾置若罔闻。 他安静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副山水画卷。 因为白绸他并未露出全脸,但高挺的鼻梁和毫无瑕疵的面庞也足够证明这是个俊美少年郎。 因为这份残缺,反倒多了几分让人惋惜欲多给予几分关怀之意。 下面帮忙说话的声音都变多了,还有同场的小女侠暗暗下决心一会儿要帮忙。 然而一开场,大家就知道自己的判断完全错误。 少年从剑鞘中拔出了一柄奇异的宽剑,却以握刀式看似随意地挥出了一刀。 他并未打伤任何人,然而接触到剑势的人却脸色微变的后退,有不明就里地人向前冲,被一股内力震飞了出去,摔在了擂台外。 擂台上的四十九人在霸道的剑力下,只有几人勉强地站在了边缘。 全场出现了近乎死寂的一瞬,连高台上的诸位掌门都略有讶异。 这一招他们看不出路数,只觉得招式无比刚劲,内力十分强悍。 云虚道长赞赏道:“是个好苗子。” 底下的人也反应了过来,爆发了喝彩声。 云月入鞘,戚禾去往角落。 他退到了擂台边缘,眼看就要踩空,有人甚至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心’,他却没摔下去,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 这仿若无声的挑衅,似乎谁来推他一把,他都会掉下去。 和对戴斗笠的女人不同,即使戚禾已经展现了威慑,但依旧有人因为他眼盲以及站在边缘而冲上来袭击他。 不过那人只觉得腿一疼眼一花,整个人就摔在了场外。 这一幕让许多人揉了揉眼睛,他们分明看见那人朝着少年撞去,可下一瞬那人便飞了出去,少年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如松。 极少数人看出了门道,是少年的动作太快身法太诡异,才让人产生这种错觉。 五蕴派的掌门坐直了身体,道:“这小子不简单啊。” 银月山庄庄主遗憾道:“可惜是初场,我们没法看尽兴。” 其他人点头,这么一招一式看不太出来什么,还得是后边单人比赛更好些。 清影派的掌门都面露愕然,心里嘀咕道小师妹真是认识了不得了的人物。 他忍不住望向底下坐着的青年,徒弟如此妖孽,师父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林织若有所觉,回望时轻轻颔首,当做打招呼。 清影派掌门收回视线,如此敏锐的观察力,看来也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底下的喝彩声越来越大,那人灰溜溜地上台,没再往戚禾的方向凑。 直至最后戚禾还站在那个位置,结束后闲庭漫步般下了擂台。 午时之后,就是第二轮。 第二轮的人选直接砍半,这次采用抽签的模式进行一对一比赛。 大擂台上被用剑痕划分成了八块宽阔的位置,要求在一百招内分出胜负,若是一百招内两人仍是平手,那么双双出局。 这种紧迫感让不久前才过第一轮的武者顿时又紧张起来,在看到有专门的高手盯着判断招数时,更是欲哭无泪。 看客们倒是看的津津有味,虽然说点到为止,但不少血性中人觉得自然是打的越猛越好看,一百招之内分胜负,逼着人出杀招。 哪怕是闷热的午后,场地也是座无虚席。 戚禾并没有抽到曲梓珩他们,对手他不认识也不在意。 曲梓珩先上擂台,三十招将剑尖抵在人的脖子上,严亦萱用了五十二招,短剑过人,透明的天蚕丝却已经绕在了人的颈上。 青寻勉强一些,九十招内用银针将人麻痹,受了伤堪堪获胜。 戚禾再次上台时,已经没有轻视的话语和目光,大多数人都盯着他这边,等着看他出手。 戚禾温声道:“请赐教。” 对手防着他的剑先声夺人,下一瞬如同被点穴般一动不动。 戚禾的剑握在手上并未出鞘,他甚至没有移动。对手颤抖着将手放在了脖子上,那里刺痛异常。 他将异物从脖子里取了出来,拿到眼前一看,瞳孔瞬间放大。 那并不是什么暗器,一片树叶而已。 风吹来了树叶,在经过他的瞬间,被内力打入了他的身体,若是再前进一寸,他已经没了气息。 对手捂着脖子上的血口,神色复杂又惊惧,吐出一口气道:“我输了。” 戚禾神情未变:“承让。” 这变故太快,让人哗然。 许多人只看见了戚禾的对手袭击,而后捂着脖子下台,他们连戚禾做了什么都没看清。 这让许多人背后生寒,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快到让人无法察觉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 第181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比武大会风云四起, 盲眼少侠一招制敌……”曲梓珩念着江湖小报上的内容,嘿嘿笑道,“小禾, 这次你可出名了,很多人都在打听你是谁呢,已经有不少人看好你夺魁了。” 有时候比起中规中矩的大侠故事, 大家更喜欢一些曲折离奇猜不到的发展,籍籍无名来路成谜的俊美盲眼少年剑客一招定乾坤这种情况,不要太吸引人的注意力 第一天的比赛结束没多久, 客栈里的说书人就已经开始说道了,不过一夜, 江湖小报都登出了。 严亦萱啧啧道:“怎么有人羡慕了呀。” 曲梓珩摸着下巴说:“是有点羡慕, 我怎么没想到这样的出招, 也太抢风头了。” 这样的招数其实很容易做到, 但要是做到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就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曲梓珩双手拍桌看着戚禾:“真是越来越期待和你比一场了!” 戚禾玩笑道:“那你可别淘汰太早。” 曲梓珩大惊:“小禾你变得不谦虚了!” 要知道以往小禾只会说‘为了能和曲大哥比试。我一定会全力以赴’这之类的话,他简直是曲梓珩见过最低调的弟弟。 “师父说张扬一点也没关系。” 戚禾认真地回答,唇角小幅度的上扬。 他神色的雀跃让人一眼望尽, 好在有白绸遮挡,否则眼角眉梢的情意定然会让人觉得古怪。 林织闻言,坐在椅子上笑而不语。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听林大哥的话, ”严亦萱感叹,有些羡慕地说,“真希望我以后的徒弟也能这么可爱乖巧。” 曲梓珩打趣:“不是吧女侠,你才多大,几斤几两就想着收徒弟了?” “少瞧不起人,林大哥收小禾为徒的时候好像比我现在还小呢, 对吧林大哥?” 严亦萱和曲梓珩说完后,连忙向林织求证。 林织点头道:“的确如此。” “林大哥厉害,你可不行。” 严亦萱抬手就要打,曲梓珩赶忙躲避,严亦萱的剑没出鞘,打在身上也疼。 “阿寻救命啊,严亦萱要杀人啦!” 正在沉迷看药经的青寻茫然抬头,一副迟钝状况外的模样。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大会现场抽签了。” 在林织的话语下,严亦萱停住了脚步,曲梓珩趁机跳到了窗外,一个倒挂金钩吊在了屋檐上,在窗户上露出脑袋。 “林大哥,我先走一步。” 曲梓珩和大家打招呼,又对严亦萱做了个鬼脸,翻身用轻功离开了。 严亦萱气的跺脚:“幼不幼稚!还什么紫薇剑呢,就是傻瓜剑!” 青寻安慰道:“别生气,他一直这样。” 林织轻笑,局内人看不出,他身为局外人倒是看的分明。 这两人就爱找对方拌嘴,他们互相嬉笑怒骂的时候,旁人可没法插手。 戚禾听见了林织的笑声,若有所思。 师父看其他人看的如此分明,那么看他呢? 戚禾希望师父能够看穿他的心思,这样他就能够根据师父的态度明了师父的心思。 可是他看不见,也感知不到那些情谊中到底有没有情/爱的成分。 要事当前,这些心思只能按下不表。 今日是第二天,场上还剩五十几名选手。 不过一天便刷下了四分之三的人,剩下的这些武者都是小有实力的人,因而今日不是多人快攻的方式,而是抽签比武,以两柱细香时间为限,在此期间分出胜负。 和前一日的上场晚不同,戚禾这次是十六号,在上午比赛,青寻在十九号,同样在上午。 曲梓珩是三十五号,严亦萱是三十七号,都在下午比赛。 比武大会的惯例向来如此,越是高手之间的对决时间就会越长,前期的进度会很快,到后几天就会慢上不少。 林织他们到了比武大会的举办地,场下的这些座位并没有留记号,向来都是谁抢到就是谁的,但即使后面站了不少人,林织和戚禾到的时候,他们的位置依旧空着。 这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说是现实也好说是人情世故也好,武林中人心里都有掂量,毕竟昨日戚禾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 夏日闷热,即使是上午,吹动的风依旧透着燥意。 林织摇着扇子的手就没停下来过,因而当戚禾冰凉的手心悄然在他的袖下握住他的手时,林织并没有推拒,看着台上的打斗,默认了戚禾的动作。 戚禾呼吸频率不自觉加快,面上倒是不显。 此处人多眼杂,因为他昨日出了风头,不少人朝着他们的方向扫视,戚禾甚至打好了腹稿准备好了说辞,可没想到师父什么也没问,甚至没有拒绝。 他早已不是孩子,谁家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会于众目睽睽下握着师父的手不放,于情于理都不合。 可他师父不这么觉得,他甚至动了动手腕让他的手向上滑动,去为他其他地方一解热意。 青年的手腕纤细肌肤柔滑,戚禾触碰到了银铃的边缘。 这是存放着蛊虫的地方,亦是控制蛊虫的器具,是蛊师的命脉,然而师父就这样让他随意触碰,有时候戚禾都会头脑发昏地觉得这种纵容和引诱也没什么分别。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刻意为之的结果,在他的侵入下,师父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的动作,因而毫无防备地在他面前袒露着最柔软的腹地。 无论是那一种情况,都让戚禾有些心不在焉。 所幸他看不见,也没人发现他走神。 当然,林织除外。 他神色就更加闲适,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比武,丝毫让人无法察觉他垂落在一旁的手,正在蹭着徒弟的手指汲取凉意。 场上是一个用鞭子的妇人和点翠宫的少宫主温白心对战,温白心没有简单粗暴地用毒,点翠宫以毒闻名但并不是只有毒,温白心的武器是一把软刀,和同样软韧的鞭子缠在一起,两个人打的不分上下。 “你猜她们谁会赢?” 林织偏头,饶有兴趣地询问。 青年因热意而滚烫的掌心裹着少年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他的指尖,揉着他的剑茧。 戚禾险些坐不住,身子麻了半边。 师父明明只是在揉他的手,却和揉着他的心差不多,搅的他心思混乱。 戚禾分神关注着场上,听了一会儿回答说:“右边。” 从他们的位置看,右边正是温白心。 戚禾说着话分散着注意力:“左边攻势看似略胜一筹,但右边气息更稳,显然游刃有余。” “左边的气口已经乱了……不太正常,有些绵软后继无力,似乎提不上气,很可能已经中毒了,毒应该下了好一会儿。” 戚禾评判,即使他看不见,也将场上的情形完全描述了出来。 用鞭子的妇人动作已经变得有些迟缓,被软刀划伤了胳膊。 她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面色微变道:“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若是让你知道,我不就下不成了。” 温白心依旧戴着斗笠,声音略显冷漠,她乘胜追击进行了急攻。 林织的眼尖,他知道从比赛一开始温白心就已经下毒了。 她的软刀贴在她的腰上,抽出时划破了她的香囊,前几招她故意让刀被缠住,那些药粉粘在了妇人的鞭子上,随着挥鞭的动作被妇人浑然不觉地吸入。 毕竟一般人不会想到毒会以自己的武器会媒介,达到对方的目的。 十招之内胜负已分,就算妇人怎么抵抗也依旧倒在了地上。 在锣鼓响起宣布本场比赛结束的同时,林织的手被戚禾反握住。 戚禾的手掌已经足够将他的手包裹,微凉的指尖从他的指腹划到掌心,他面上笑意如常道:“师父,我猜对了吗?” 不明显的颤栗从掌心抵达心尖,微弱却难以忽视。 林织眯了眯眼,轻笑着应声。 很快便到了戚禾上场,他略有些不舍地松开了师父的手,走上了擂台。 和前两次筛选不同,这次对手之间会互相报上姓名以示尊重,这是江湖规矩。 更重要的是许多人或者说门派,可以借此扬名,这对于许多中小门派乃至大门派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事。 灵山派之所以避世还在第十名,就是因为有弟子时不时行走江湖中,留下了传说。 “天照教,刀齐,请赐教。” 刀齐拿着弯刀,对着少年抱拳。 他也有些头大,没想到第三轮就遇到了硬茬,不过迎难而上乃是习武之人的性格,他断然不会放弃,全力以赴便足够,而且若是这人真的强悍无比,能和他过招,日后说不定还能是他吹嘘的事情之一。 “林禾,请赐教。” 少年并未报上门派,让许多人讶然。 他们还等着看这是哪门哪派的弟子,没想到居然无门无派,这更让他们好奇少年一身武艺的由来,让人忍不住猜他那奇特的剑和奇怪的招式,到底是什么武功。 高台上云虚道长的目光一凝,禾这个字以及双眼有疾这一点,让他想到了一位小故人。 那算是他的遗憾之一,他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小公子竟然还是没能保住性命。 他又联想到江湖近年来的种种事端,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神色无异。 刀齐率先动手,他的武功就是以攻为守,弯刀森寒,朝着少年而去。 他知道少年身法诡谲,所以一直提防着扑空,却没想到少年并未闪身,而是以剑横档。 刀身相撞,又飞快划过,碰出些许火星。 因为对方用的刀,戚禾也用的刀法。 这是他融合了浩然掌与横断刀法所练就的招式,但他并不想被人看出横断刀法的痕迹暴露身份,因而又掺了些繁花剑法的意境在其中。 刀齐被打的完全摸不着头脑,应对的十分吃力,明明上一招少年的剑罡气十足,他下意识地格挡下一招却发现剑意忽柔,如同游鱼入水,剑的落点难以判断,让他扑了个空。 刀齐狼狈受伤,仓促再次迎敌,少年不疾不徐,他却越发手忙脚乱,已经从开始到猛攻逐渐转为抵挡,因为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进攻时机,对方手里的宽剑一会儿剑势如网一会儿如虹,让他只能去躲。 一旦没了章法便破绽百出,他的手腕被震的发麻,弯刀脱手飞了出去。 战时被打掉武器,已经是输了七分。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节节败退,但刀齐没想放弃,起身以掌迎击,弯腰抵挡剑势时翻滚到了武器旁,正欲捡起,那弯刀便被长剑挑起,飞旋着朝着他的方向而来,他不敢握住,闪身躲避。 在刀落地时,他以极快地速度捡起,然而一转身长剑已赫然在他身前。 那剑并没有架在他的脖子上,却胜似那般。 剑身雪白,仿若凝着天地霜寒,倒映着少年蒙着眼的白绸,于平和中让人齿冷。 “你输了。” 戚禾平静地宣布结果,他仅用了几成内力,其实他也可以向上一次那样一招制敌,但他这个年纪有这般内力,太容易让背后的那些人识破他的身份。 他张扬些只是因为他意在第一,而不是让别人都知道他是戚禾。 等他拿到冰玉莲,就算他不主动暴露身份,那些想要这个药材甚至只缺这个药材的人,也会迫不及待地找上他。 何况这只是比武,他不想以轻辱的方式坏了他人的武心。 刀齐默然,起身抱拳,轻跃下擂台。 底下的欢呼声阵阵,还有人在念着‘林禾’的名字。 细香只燃了半柱,速度之快让大家看的还是不过瘾,不过见识到了戚禾古怪的刀法又或者说剑法,也让他们更加期待戚禾的下一场对决。 底下还在打的时候,上面的人就在思忖。 银月山庄庄主问:“老道长,你是剑术行家,可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云虚道长道:“剑意有几分霍小子的意味在里头,我当年和他爹交手过,这小子比他爹强,只是许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什么时候收了个徒弟不成?” 点翠宫宫主不赞同道:“我看着倒是不怎么像,比起握剑他更像是握刀,劈、砍、震可都不是霍无双的路数,甚至截然相反。” 五蕴派的掌门沉吟:“我倒也看出来几分故人的影子,但那人早就杳无音讯了,恐怕贺兄还有些印象。” 醉月门掌门贺阳泓疑惑:“老夫可不记得认识这种人物。” “也是,落败在贺兄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你怎么会各个都记得。” 五蕴派掌门笑呵呵道,话里有些绵里藏针。 贺阳泓扯了扯嘴角道:“年纪大了,忘事也实属常事,还是卓兄记性好,什么阿猫阿狗都记着。” 火药味忽然浓了起来,在场掌门中年纪最轻的清影派掌门立刻出来打圆场道:“看来就晚辈才疏学浅看不出门道啊,不过这少侠年纪轻轻功夫确实了得。” 这边他还在劝,银月山庄的庄主就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位少侠,你若是无门无派,可有意愿加入我银月山庄啊?” 银月山庄善用暗器,庄主本人倒是个藏不住事的豪爽性格,遇见英豪便想招揽,从来信奉先下手为强。 戚禾婉拒:“多谢庄主好意,在下虽无门派却有师父,无意于此。” 戚禾下了擂台,这次不比他们去登记,自有专门的人记录。 他径直朝着台下的貌美青年而去,俯身耳语:“师父,我们先回吧,我让人在客栈里备了冰盆,现在回去房间里正是凉爽的时候。” 少年人已无需再像儿时那般反复强调自己只会有一个师父来讨得师父欢心,他早有数种办法来表明他仅有一心绝无二意。 第182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林织并没有在客栈待很久, 便到搬到了城里的住宅内,派人知会了曲梓珩他们。 不同于昨日,戚禾今日的名气更甚, 有不少人知道他们住在这个客栈里,难免惹麻烦。 倒不是仇家,但一定少不了慕名而来凑热闹又或者是希望切磋一下的人。 今早他们在门口发现的绣帕、书信或者纸条儿可能明早会翻倍收到, 还有些是门派的拜帖。 不出林织所料,晚上曲梓珩他们来的时候,就说了他们房间门口的盛况, 知道他们早早退房,许多人无比失望。 “连大师兄都拉着我问你们的情况呢, 不过我也确实不知道, 林大哥, 要不你也开宗立派, 以后说出去就是我有一个掌门大哥, 多威风!” “以后要是有人敢惹我,我就能说瞎了他的狗眼,不知道本女侠是谁, 我师兄可是清影派掌门,我大哥是林织,林禾是我弟弟, 神医青寻是我好友,那个傻瓜剑是我的手下败将,他们一定吓得抱头求饶!” 严亦萱略带兴奋地建议,越说越兴奋,已经想好了自己以后报出名号横行江湖的模样。 “我什么时候是你的手下败将了,怎么女侠这么厉害, 没有自己的名号?那我大发慈悲地给你起几个,小短剑、绕脖剑、掐人疼,你自己选个吧。” 曲梓珩数着手指,昂了昂下巴看着严亦萱。 “看来你是想尝尝本姑娘的龙爪手了,看我掐不死你!” 严亦萱抬手,曲梓珩拔腿就跑,在小院里上下跑动。 他们俩在一块,简直没有安生的时候,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青寻被严亦萱吹嘘的那句‘神医’弄的有些脸红,后知后觉地问:“梓珩是不是默认自己是傻瓜剑了?” 林织眉眼带笑:“和小短剑有同样的趣味。” 青寻也忍俊不禁道:“亦萱听见得闹了。” 戚禾有些无奈,他师父都说的这么明显了,青寻愣是一点也没察觉出来,更没发现两位好友之间的氛围。 也不能说他们过分迟钝,若不是心大,当初也不会那么容易接纳他们,和他们师徒同行。 这四个人里面,也就姜彦心眼多,只是他始终没有出现。 林织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并未把话题引到姜彦身上,只是说:“开宗立派不适合我,我和小禾就做闲云野鹤。” 戚禾带着和师父面上无二的笑容,闻言笑意深了些。 “至于我们的来路,你们总会知道的。” 林织的手指抚过手腕上的银铃,对着他们笑笑。 “英雄豪杰不问出身,我们和林大哥你们是同路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青寻清楚,林织给他的毒不是点翠宫的毒,在他们碧源山庄都鲜少有记载,也许林织来自避世的门派,也许来自中原之外,因为用毒显然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青寻不在意这些。 他们相处的时候能感觉到林织师徒没有坏心,这样就足够了。 想来也不是那么迟钝么,林织心想,笑着点头。 戚禾让厨房准备的避暑的甜点恰好端了上来,在他的招呼下,严亦萱和曲梓珩立刻跑了回来,边吃边谈天。 戚禾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了夺魁选手的名单中,已经有人下了注。 “我也偷偷跟着下了,一半压小禾,一半压曲梓珩,这样你们谁赢了我都不亏。” 严亦萱对于自己的实力有自知之明,她应该能进前十,可再往前或许够呛。 “目前就这么几个比较热门,分别是醉月门贺正航、七星门曲梓珩、点翠宫温白心、丐帮的厉非,再加上小禾,对了还有一个不知道门派的应双。” 曲梓珩说:“真笨,要是我们都没赢,你钱不就打水漂了?” 严亦萱微微侧身:“呸呸呸,乌鸦嘴!” 曲梓珩没再嬉皮笑脸,正色提醒道:“你们下午不在没看见她说的那应双和厉非,不过小禾你要小心,他们俩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丐帮是个极为特别的帮派,从名字便可察觉,他们很少出现在武林大事的活动中,但他们的身影又无处不在。 丐帮弟子最是洒脱随性,打狗棍法和醉拳更是天下闻名。 “那应双我就不清楚是什么门派的了,他用的是长枪,他同样没有自报家门,只是说了名字,起初并不怎么引人注意,到了今天下午比赛才较为亮眼。” 戚禾点头:“好,我会多加注意,你也小心。” “那是自然,我们约好要一战,我可不会失约!” 曲梓珩端起碗将里面的冰酪大口吃完,配上他的话,愣是有了一种饮酒的豪迈。 夜风吹过院内栽种的竹,沙沙作响。 严亦萱走前随口感叹道:“真想每个夏天都和林大哥在一块。” 这话听的几个人面色古怪,只有青寻不明就里地问为什么。 “你们没发现吗,这儿没虫子啊,林大哥一点儿都不招蚊虫,那些烦人的东西总爱咬我,有时候点了草药熏了都没用。” 严亦萱愁眉苦脸地抱怨道,对那些东西恨的牙痒痒。 纵使她是习武之人,那蚊子半夜咬她她也没辙啊。 戚禾声音温和道:“我这儿有驱虫的香囊,回头拿一个给你。” 他险些以为是别种意思,严亦萱从朋友到面目可憎再到朋友,也不过两句话语。 林织倒是没往严亦萱喜欢自己的方向想,因为他很清楚严亦萱并没有这种心思,只是下意识往蛊的方面想,以为她察觉了什么端倪。 别说他身上带着蛊,总是他没有携带,他血里散发的毒味也足够周身清静了。 “谢谢小禾!” 严亦萱眼睛一亮,双手合十拜了拜。 曲梓珩哼哼唧唧说:“肯定是你平日里吃多了糖,不然怎么这么招虫子,小心又牙疼到让阿寻给你开药。” “曲梓珩!就你话多啊!”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跳墙离开,青寻慢悠悠地道别,从大门走了。 “师父,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戚禾这么说着,进了林织的屋子。 他自然不是留在这儿,只是为师父化冰散气,在师父洗浴完后替他打扇乘凉罢了。 戚禾看不见,静候在浴房之外,听着屋内隐约的水声。 少年的面庞平静,身下的布料却微微顶起。 他对这种情况早已习以为常,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等到师父快要出来了,才不慌不忙地运气压制体内的躁动。 他倒也不是时常这般堵住精窍,偶尔会在夜里向着谁师父的声音又或者是在梦中,以至于第二日漫出布料黏稠。 兴许他这几年内力突飞猛进还有师父的功效在其中,若不是惯性地运气压制,恐怕修炼的速度不会这么快。 想到这点,戚禾忍不住失笑。 “想到什么了,笑的这么开心?” 林织披着湿发走出,看见了戚禾面上的愉悦。 “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戚禾接过了林织手里干净的布巾,在他进房后为他擦拭头发。 林织没再问,坐在椅子上舒心地享受着徒弟的服侍,想着暗中的布置。 他向来认为知己知彼百胜不殆,因而查了不少人的底细。 那个叫做应双的人他先前没注意,看来和戚禾一样是一匹黑马,不知道这人的目的是不是也是冰玉莲。 冰凉舒适的环境中,擦拭着青丝的手掌动作轻柔,按压穴位力度正好,让畏热的林织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放在从前,他不会如此大意。 但他早就习惯了戚禾在身边,身体比神智先一步熟悉接纳,再加上他脑海里还有01,遇到情况一定会提醒他,让他越发松懈。 听着师父的呼吸,戚禾的动作更轻。 他的指尖从青年的面部滑下,落在了脖颈处。 他花费了很长时间,才让师父在睡梦中习惯他接触他的脖颈,越过这条线,是他熟悉的胸膛。 他用头靠过,用脸贴过,唯独没有用手用唇乃至其他。 大逆不道的想法在脑海中滚动,但为了避免惊醒师父,戚禾也只是用指尖摩挲拨弄几下,浅尝辄止地收回了手,将师父抱去休息。 孟秋的太阳毒辣,也就是比武大会免费提供茶水加上比赛足够精彩,才让许多人呆得住。 比试过了几轮,不停有人落败,青寻在戚禾比赛那天就输了,他毕竟是个医者,能撑到现在已经不错。 严亦萱和她自己预料的那样,挂在了前十的尾端。 不过不是第十而是第九,这让她开心了许久。 到后边还剩下六个人,也就是赌注中夺魁热门的六位选手。 戚禾、曲梓珩、应双、丐帮的厉非、醉月门大弟子贺正航以及点翠宫少宫主温白心。 “明日便是新的一轮对决,六位大侠风采逼人,抽签排序难免枯燥无味,不若老朽来玩个花样如何?” 云虚道长宣布完六人的名字后,笑呵呵地摸着雪白须髯,同众人谈笑。 这引起了很多人好奇,很多准备走的人又一屁股坐了回来。 有五大三粗地汉子道:“老道长莫卖关子,快快说给我们听听。” 云虚道长抬手,有人往擂台上放了三样东西,大家抬眼一看,是三个带耳挂的铜壶。 “这里有六根箭,箭里藏着几位少侠的名字,不若请人投壶,一箭入一耳,在同一壶中的两位少侠便互相切磋。” 云虚道长抬手,露出手中六只未开刃的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羽箭。 林织挑眉,这主意有意思,虽然几率一样,但是增加了趣味性和期待值。 底下人叫好,连高台上的几位掌门也兴致勃勃,这一出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他们也不知道还有这种花样。 有人问:“那让谁来投壶?” “在座诸位都是武林豪侠,投壶自然是不在话下,那便请银月山庄的柳五小姐来投壶如何?” 忽地被点名,坐在娘亲身边的柳五小姐惊讶地起身。 她今年六岁,刚刚习武开蒙,不过银月山庄以暗器闻名,针和箭都是她打小就开始玩的玩具,投壶对她没有太大的难度,不过见这么多人看着她,她心情激动又有些紧张地点头。 坐在台上的柳庄主笑说:“老道长盛情相邀,小女哪有不应之理。” 柳庄主运起轻功,将台下的女儿一捞,放在了擂台上,又坐回了座位。 定好了距离,柳五小姐伸手从箭筒里拿箭。 六只箭放在筒中的时候就已经被弄乱,云虚道长还特地摇了摇。 小姑娘的准头极好,无需多时,三个铜壶的耳挂都插上了箭。 在喝彩声中,小姑娘脸红扑扑地在云虚道长的示意下跑到铜壶中,掰开了箭头,念出名字。 “温白心少侠对厉非少侠。” “林禾少侠对贺正航少侠。” “应双少侠对曲梓珩少侠。” 林织听到这个切磋名单微微挑眉,来的正好,这下戚禾不用特地去找贺正航比试了。 当初将吴风打下山崖的就是贺阳泓,他希望戚禾能够打败贺阳泓的爱徒,机会恰好到了面前。 云虚道长将对决名字又念了一遍道:“胜者则为本次比武大会前三甲,胜出的三位少侠会进行为期一日的守擂赛,以争魁首。” 比武大会的规则就是如此,在一次又一次的单人切磋后,让最强的三个人进行不停厮杀的轮流守擂赛。 如果有什么比两个高手打架更精彩的事情,那一定是三个高手打架。 一日到了,最后擂台上还站着谁,谁就是魁首。 那人将是武林公认的年轻一代的第一人,亦有可能是未来的天下第一。 第183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按照柳五小姐宣布的顺序, 第一场是温白心对厉非。 对决没有时间限制,直至一方落败分出结果。 林织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啜饮了一口冷茶。 这不是周围茶馆卖的特地放在冷水里镇着的茶, 而是戚禾今早起来用冰萃取用来给他解热。 林织将茶杯放回了身旁的矮桌上,看着云虚道长走上擂台。 比武大会第一名的奖励向来只会在这个时候揭晓,关于这一次的奖品, 大家各有猜测。 林织听见后边传来的讨论声:“上一次比武大会给的是一把神兵,上上次是罗候奇图,这一次想来也会无比丰厚。” 然而当云虚道长宣布本次大会的最终奖品是一株冰玉莲后, 现场的声音变得嘈杂。 完全摸不着门道之人云:什么是冰玉莲,这玩意有什么用? 略懂一二之人云:冰玉莲既不是高深心法也不是神兵利器, 这玩意给第一名有什么用? 还有人直言道:这药莲放在碧源山庄医师大赛上或许还有吸引力, 为何要在比武大会的现场拿出? 林织听着这些声音, 注视着云虚道长。 冰玉莲本身是一株药莲, 算是较为名贵的药材, 将药莲浸泡在专门的药液中,它的形状就会慢慢发生变化,仿若周身覆了一层冰, 状若琉璃,因此得名。 冰玉莲一旦制成,身价是药莲的十倍还不止。 因为冰玉莲的性质, 品质自然也有优劣之分,年份越久药效越好。 药莲虽然珍贵但并不难寻,冰玉莲虽然难炮制但能做到的药师也有不少,这味药珍贵的是时间的沉淀。 戚禾告诉他,他父母寻到的药方里上面写的就是四十年的冰玉莲。 碧露寒天虽然难得,但收集一瓶也不需要四十年。因此这株冰玉莲才是药方里七种药材中最难收集的一个, 纵使有通天的能耐若是时间不够也只能等,想到得到这株药莲的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当然,这个机会并不只局限于参赛。 林织的视线快速地从在场的众人面上扫过,又落在了云虚道长的身上。 据他所知,这株冰玉莲是七星门珍藏之物,又或者说是云虚道长私人的宝物,这次他拿出来当比武大会的奖品,不得不说有些古怪。 林织论定云虚道长应该知道什么,但是知道多少就难说,而且云虚道长的这种行为与其说是大方,用拱火形容更为贴切。 他知道有人在找这个东西,甚至不止一个人不止一方势力,故意把东西抛出来,想要的人自然会被引出。 甚至连他和戚禾,也是被引来的人。 云虚道长没理会下面的声音,老道长年逾七十,满是清明的眼里闪过精光,笑吟吟地说完后便回到了高台上,让人宣布比武正式开始。 在敲锣声里,温白心和厉非登台。 温白心这一出场就引来了阵阵惊呼,她今日没戴斗笠,一张出水芙蓉带着些冷傲的面庞展露无遗。 她今日穿的衣服也并非是前两日的束袖,而是绣有点翠宫标志的飘逸纱裙,带着长长的披帛。 垂下的手指忽然被人碰了碰,林织听见身边的戚禾问:“师父,听周围人的反应,那温姑娘很好看吗?” 林织应声:“很不错。” 从欣赏美人的角度来看,确实好看。 不过林织的关注点在她的衣服上,温白心之前穿的束袖就不方便用衣服作为媒介下毒,只能用随身携带的香囊,这衣服就不同了,不知能藏多少毒粉。 这一场胜负难说,不过林织觉得温白心作为用毒高手和擅长破势的丐帮弟子打斗,有些吃亏。 身为蛊师,林织最喜欢在背后出手。 戚禾垂眸:“可惜我看不见,不仅不知道他人的样子,也不知自己的模样。” 林织戏谑地看了他一眼,戚禾这哪里是可惜自己看不见美人风采,分明是将话题引到他自己身上,让他夸赞罢了。 林织调笑道:“放心吧,你生的也很不错,面有遮挡已经让许多人芳心暗许,若是你解了这白绸,追着你跑的会更多。” 戚禾乖顺道:“我不需要别人追着我跑,只要不是有碍观瞻到让师父嫌弃就行。” 得亏场地比较嘈杂,这师徒间的私密对话才没让人听了去,否则听见的人不知会觉得多古怪,看似寻常的对话中,掺杂着让人略微头皮发麻的黏腻。 场上的比赛还在继续,如同林织所预计的那样,温白心对上厉非会有些吃力。 长棍在厉非的手中转动,跳劈横扫,气势难挡。 温白心以披帛当水袖,卷着被打落的软刀和棍身碰撞,却被厉非欺身一掌打在了她的身上。 温白心连连后退几步,喷出了一口血。 “哎呀,我可真是不怜香惜玉。” 厉非摇头叹气,嬉皮笑脸地往前,似乎是想去扶温白心。 可他走到了几步之前,就用棍子缠住温白心的披帛,想将她甩到擂台之下去。 “所以我只好早早送你回去了。” 温白心借力在空中翻飞了几圈,将内力注入披帛中迫使厉非将她带回擂台。 她以披帛为武器在段时间内和厉非过了十几招,找准机会缠住了厉非的脖颈。 林织眯了眯眼,他的眼力极好,温白心这招看似是想勒死厉非,但她的薄纱已经在厉非的口鼻处蹭过,厉非撕扯着布帛,即使及时屏气,也仍然吸了一大口。 林织微微侧身提醒道:“她要是能到最后一轮,别让她的纱绸近身。” “按照师父的意思,胜负已分了?” 戚禾还尚未察觉,以他的分辨是温白心的气力更弱些。 “那就要看她下的什么毒。” 剂量太轻可能没用,剂量太重可能会把人毒死,那就出大问题了。 擂台之上你来我往,随着时间推移,温白心已经逐渐落了下风。 她被棍法打中了腿,闪避有些困难。 高处的点翠宫宫主都有些坐不住,起身看着女儿。 对于看客来说,这场比武胜负已分。 谁料就在打了快两个时辰温白心就要输的时候,场上的情况骤然反转。 厉非浑身麻痹,手脚皆不受控制。 温白心走上前,将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厉非利落认输:“我输了。” 下擂台的时候,厉非因为浑身无法动弹,还是被五蕴派弟子抬下去的。 温白心径直去了碧源山庄的医师处疗伤,最后一轮可不会给她休养的机会。 此时已经到了正午,正是大家需要用饭的时候,但已经有人催促着戚禾和贺正航快快开始。 一顿饭不吃没什么,他们等着看比武。 在这种呼声里,戚禾和贺正航站了起来。 在大家的注视里,戚禾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解下了他的那把宽剑,放在了他师父的手里,步伐稳当地朝着擂台走去。 “这种比试竟然不带武器?” “这是在羞辱贺少侠吗?” “哇好狂啊,果然是少年意气。” “别一会儿被打哭了,逞强就丢人咯。” 严亦萱隔空和曲梓珩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面上的担忧和疑惑。 他们也不清楚小禾为什么这么做,但既然林大哥都默许了,应该是有什么含义吧? 高台上贺阳泓的脸色不大好看,皱眉道:“这黄口小儿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醉月门?” 不带佩剑上台,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嘲讽,似乎在说打他醉月门根本不需要武器。 五蕴派掌门乐呵呵道:“贺兄和小孩子计较未免太有**份了。” 贺阳泓不愉,盯着场上看。 擂台上的贺正航的神情早就沉了下来,看着对面的少年冷嘲道:“小瞎子,刀剑无眼,你赤手空拳,到时候别说我欺负你。” 戚禾颔首:“请赐教。” 即使吴风没有说过让他一定要用浩然掌打败贺阳泓的徒弟,但戚禾知道如果他这样做,吴风一定会更高兴,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更欣慰。 戚禾出身江湖世家,早已将信义二字刻入骨中,师徒情分于江湖中所有关系而言最为特别,不过戚禾偶尔也觉得自己道貌岸然,对教过他的先生尊敬,对于师父却有着大不敬想法。 基于江湖规矩,贺正航同样行了礼,便急不可耐地出剑,要给这个轻视他的瞎子一个教训。 戚禾抬手起势,用的俨然是掌法。 赤手空拳对上利器看似落了下风实则不然,在抬掌运气的时候罡气会覆在手掌上。 醉月门的剑法以飘逸轻巧见长,没有繁花剑法那般花俏,却也有几分诡异莫测。 但贺正航发现自己几乎每一次都碰不到对手,哪怕那是个看不见的瞎子。 推掌拍掌穿掌,戚禾的动作极快力度极强,贺正航连连后退,以剑推开,虚晃一招剑尖直指戚禾的眼睛。 戚禾闪身躲过,但白绸后方还是被割裂,以至于白绸飘落,露出了他的全脸。 戚禾轻功卓绝,将白绸握在了手中,甚至还有闲心将它放在怀里,像是怕它弄脏了。 这气的贺正航更是眼前发黑,十分憋屈。 在打斗中他也逐渐发现少年的内力深不可测,恐怕在他之上,这场对局他可能会输,但他又何必遭到这种羞辱。 贺正航咬牙运劲上前,少年不退反进双掌运气,拍向了他的剑,随后向前打向贺正航的左肩,破空之声与衣服猎猎作响之音如同催命符。 看着快速打出的浩然十九式,五蕴派掌门轻吐了一口气。 还真是故人的影子。 当初他还没成为掌门的时候,和吴风过招过,惜败在他手中,他们立下了一年之约,可谁知第二年吴风就不见踪影,打听后才知道吴风去挑战贺阳泓,被他打下了山林。 那林子里都是瘴气,想寻也没法子,这么多年过去,他的传人以这种方式现身,也让他颇为欣慰。 五蕴派掌门的视线在台下青年的身上扫过,有些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他也不打算深究。 贺正航感觉到少年掌风之刚烈,那掌力中还蕴含霸道的内劲,让他痛到手臂发麻,体内气血翻涌,在他反应不及的时候少年一掌打在了他的心口,让他唇边留下血液。 贺正航毫不怀疑要是少年再果断些,可以就此震碎他的心脉,让他成为废人。 “我输了。” 贺正航面色青白,充斥着不甘与屈辱。 这人年纪比他还小上不少,竟然就有这种恐怖的实力。 “昔日你师父将我先生打下山林,我作为他的学生应他的心愿同你比试,但你也不过如此,改日我会登门拜访,领教贺掌门的实力。” 戚禾俯身,无神的眼眸因逆着光显得越发黝黑晦暗,他的唇角轻轻上扬,即使说着这种话也依旧温和客气。 仿佛他不是去挑衅,而是去叙旧。 戚禾下了擂台,一改刚刚的模样,将断裂的白绸从怀中递到了师父面前。 “应该还能用,师父,你帮我系着吧,用掌果然手疼。” 第184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午后骄阳当空, 天光落在少年清隽的面庞上,即使双目有疾,也无损烟波江南里遠山翠黛之姿。 林织眼眸微抬, 并未起身,而是就着这个姿势拿起了戚禾手中的绸带。 他的手指灵巧地解着绸带上原本的结,戚禾乖顺地低着头, 等着他解开。 无需林织开口,在他抬手的时候,戚禾就已经迎了上去。 如玉美人姿态闲适地系着绸带, 未曾将视线分给其他人分毫。 戚禾俯首,全然一个乖巧听话甚至有几分柔弱可怜的徒弟姿态, 十分具有迷惑性, 让周围的看客都忍不住产生自我怀疑。 合着刚刚在台上一掌把人打吐血的不是少侠你啊?装什么不能自理呢! 整个比武大会的赛场如同煮沸的水, 即使戚禾还在场, 也毫不顾忌地讨论。 讨论他的武功他的掌法他的来历, 甚至是他的脸,当然,还有不少女侠在讨论他和他的师父。 戚禾与贺正航并未缠斗太久, 连温白心和厉非都打了两个多时辰,戚禾才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分出了胜负。 不少人觉得要是戚禾用剑,可能速度会更快。 这也是让很多人啧啧称奇的一点, 按理来说功法贵精不贵多,戚禾不仅剑法古怪,有刀法的影子,甚至还会用掌法。 吴风虽然已经在江湖销声匿迹许久,但还是有少数人记得他的名字,记得他的招数, 可无论如何吴风都和坐在那里的貌美青年毫无关系,这又让师徒二人的身份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林织面前的茶水早已更换过,眼前还摆了冰凉的团子茶点,他斯文地吃着,丝毫不在意周围或探究或兴奋的视线。 贺正航输了后,有些颓唐地坐回了座位上,他倒是想和师父说那瞎子大言不惭的话,但现在也不是好时候。 贺阳泓的脸色可以说是难看,他的徒弟他清楚实力,但今日贺正航却被打的节节败退甚至毫无章法,心急以至于漏出不少破绽,让他恨不得把人好好教训一顿,不过他也清楚,就算徒弟发挥了全部实力,也未必是那个少年的对手。 可对方不用剑而用掌,如此当众羞辱,是在打他贺阳泓的脸。 他自恃身份,当然不会和小辈计较,但他总能和那人的师父过上几招。 贺阳泓的视线从青年身上扫过,散发着狠厉的光。 林织感觉到了,看向了贺阳泓的方向,对他举了举茶杯,当做问候。 贺阳泓更加气不顺,这对师徒都狂妄至极。 下一场是曲梓珩对应双,戚禾的比赛结束的比众人预料的要早,也没有人说希望吃了午膳再来看,这难免有些瞧不起两位少侠的意思,似乎觉得他们要打很久才能分出胜负,因而第三场直接开始了。 那名叫做应双的青年上台,林织这也算是头一回见他,将对方打量了个遍。 应双大概二十四五,面容不算出挑,手里拿着一把银色长枪,看起来干净利落。 林织查不到他的来历,想过他可能是别人易容装扮,不过不管是谁,总不是姜彦。 一个人的容貌容易更改,但是习惯并不容易,尤其是走路的姿势以及身法,这个人和姜彦并不像。 不过到了现在姜彦还没出现,真是奇怪。 曲梓珩的剑法乃是这一届七星门弟子中的翘楚,将七星剑法的柔中带刚虚虚实实发挥的极为出色。 应双长枪犹如蛟龙出海,两人打的有来有回,可谓十分精彩。 林织自是希望曲梓珩能够进三甲,但看应双的武力,林织就知道结果不好论断。 应双不仅仅是枪法卓绝表现也十分沉稳,不急不躁,哪怕是一时落入劣势也能快速地寻找机会。 曲梓珩的剑意更直率些,但他极有天赋和灵气,因而也很能抓住时机。 和温白心的绝地翻盘与戚禾的乘胜追击不同,曲梓珩与应双的对决相当于标准的江湖比试,二者胶着缠绕,让人的心也跟着上上下下。 “看来曲梓珩要和你失约了。” “恐怕我要择日和曲大哥切磋一次了。” 林织的声音和戚禾的声音同时响起,可谓默契十足。 戚禾微微偏头:“师父,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林织轻笑,道:“你也感觉出来了?” “他们的实力不相上下,可应双始终很稳,他甚至能以命门为饵,在危急时刻呼吸不变,这样的对手,曲大哥很可能会失败。” 林织点头:“说得不错。” 他觉得应双能赢,也是因此推断。 二人打了一个半时辰,最终曲梓珩惜败应双之手。 曲梓珩有些懊恼,但他已经力竭,大大方方恭贺对方胜利。 “灵山派应双,多谢曲兄弟赐教,改日有机会再切磋。” 应双用枪撑着身体,气喘吁吁地回应。 曲梓珩诧异:“原来你是灵山派的弟子,那你之前怎么不自报家门?” “赢了更有面子。” 应双眼里狡黠之色一闪而过,这可是他们灵山派弟子的小绝招。 丢面子的事绝不自报家门,有留名的机会不可错过,不然哪有那么多江湖传说。 曲梓珩笑着捶了他一拳,两人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应双的后一句回答很小声,但前一句自报家门的话可没掩饰嗓门,因而很快大家就知道他灵山派弟子的身份。 有人问出了曲梓珩同样的问题:那他之前怎么不自报家门? 有人回答说:可能是低调吧,毕竟他们灵山派一向不爱抛头露面。 大家思索一阵,附和道:此言甚是。 林织到不在意应双为什么才报名号,原来是灵山派的出山弟子,难怪他打听不到消息。 不过晚间小聚的时候,曲梓珩知会了林织,在他同意下带着应双来了,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应双低调的真相。 应双笑道:“这是我个人行为,可和我们灵山派无关啊,我们灵山派的师姐师弟都很低调行事。” “明日便是决胜时刻,林少侠记得手下留情啊。” 应双对着戚禾开玩笑,曲梓珩牙痒痒道:“小禾你可别客气,带着我那份狠狠打他。” “哇是不是兄弟啊,这么心狠手辣!” 曲梓珩热情直率,应双也同样爽朗洒脱,两人才认识没多久就已经开始兄弟相称了。 大家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他们都是这样被曲梓珩给拢到一块儿的。 青寻本是笑着看着,但很快又有些消沉。 林织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低声询问。 “我只是想到了姜彦,他还没来,当初分别时似乎他并未留下地址,也不知去哪儿寻他。” 严亦萱安慰道:“没事,傻瓜剑人脉广认识的人多,能打听到大少爷的下落的,人多力量大,总能找到!” 新友应双好奇问道:“傻瓜剑是谁?” 严亦萱偷偷看曲梓珩,吐了吐舌头,她也不是想让曲梓珩在新认识的朋友前丢脸,她只是一时说顺嘴了。 应双看着他们的眉眼官司反应了过来,捧腹大笑道:“傻瓜剑哈哈哈哈哈。” 曲梓珩看他笑的这么夸张,有些恼怒道:“我是傻瓜剑你就是痴呆枪,有什么好笑的!” “痴呆枪哈哈哈哈哈,曲兄你的取名天赋真是卓绝。” 应双笑的头都抬不起来,差点滑到地上去,他的笑声把大家感染,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直到有人跑着来报信,说:“出事了!出事了!” “放置冰玉莲的地方遭窃,守着的七星门弟子当场毙命,他的心口插着昨日投壶的箭矢,是写有林少侠名字的那只箭!” 第185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众人闻言皆惊, 动身赶往事发之地。 在场没有人觉得这件事是戚禾做的,毕竟戚禾一直和他们待在一起,而且明日就是最后一**比, 按照他的实力,他明明很有机会拿到奖品,没必要这么做。 也就是说这是别人的手笔, 要将这件事情和戚禾扯上关系。 “小禾你放心,我们都相信你,哪来的宵小之辈竟然用这样卑鄙歹毒的手段构陷, 要让我找到非得叫他好看。” 严亦萱愤愤不平,希望戚禾和林织可以不要太忧虑。 “这人一定早有预谋, 竟然还收集了那日的箭矢, 这陷害的成本可真低, 里面随便换个名字都成, 盗窃就算了, 竟然还杀人,罪不可恕!” 曲梓珩咬牙切齿,不仅仅是气好友被诬陷, 更为同门弟子心痛。 青寻:“怕不是什么仇家找麻烦,林大哥、小禾,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尽管开口。” 应双今日才与他们有交集, 但也十分爽朗地说:“我也能作证不是你们做的。” 戚禾道谢:“多谢,这明显是他人有意为之,清者自清,我相信那么多武林前辈不会让我蒙受不白之冤。” 戚禾放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收紧,这并不是被牵扯的愤怒,而是藏在暗中许久的老鼠露出来一截令人恶心的细长尾巴。 “师父……” 戚禾低声唤着林织, 林织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当做宽慰。 戚禾明白他的意思,轻轻点头。 虽然事出突然,但也不让林织太意外。 对方的行为在他看来不像是栽赃,更像是一种挑衅,又或者说是一种试探。 戚禾的年纪、戚禾的内力、戚禾的眼睛以及他只改了姓的名字,旁人可能不会那么快联想到当年的戚家,可是幕后凶手一定知道。 他们当初没有在戚家翻出东西,戚禾假死后更是一切被掩埋,如今戚禾用林禾的名字现身江湖,以少年之躯展现浑厚的内力,他们一定起了疑心。 再加上今日比试之时,贺正航挑断了戚禾的白绸,让众人看见了戚禾的脸。 林织没有见过戚禾的父母,不知道戚禾和他父母生的几分像,但熟悉的人应该能看出来。 对方动手了也好,他早已静候多时了。 林织他们赶到的时候,院子外已经围了一圈人在说这件事。 “这一看就是诬陷,谁那么傻自己做了坏事还把名儿写上面?” “说不定是反其道而行之呢。” “明日就是最终大比,林禾很可能夺魁,到时候直接拿不就是了,何必来这一出?” “怕不是觉得没把握所以先下手为强了。” “我看不像他做的。” “我也觉得林少侠做不出来那种事,何况他眼睛还看不见呢。” “会不会是魔教中人做的?” 众说纷纭间,在有人眼尖看到他们口中说的人前来时,所有人都默契地没再出声。 七星门和五蕴派的弟子把守着院门口,不让人随意进入,不过这件事与戚禾有关,因而他们一行人很快就进去了。 小厅里,一位身着七星门服饰的弟子双眼闭着躺在地上,胸膛毫无起伏,已然是没了生气。 曲梓珩快步走近,神色沉痛,眼眶微红。 小厅内,各门派的人已经齐聚。 “云虚道长,各位掌门、主事,我们刚刚接到了消息,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织作为戚禾的师父,虽然被曲梓珩他们叫大哥,但仍然高一辈,在这种场合下,出事的虽然是戚禾,但理应由他开口。 “纪安,你将事情再说一遍吧。” 云虚道长的神色比白日里看见的时候憔悴了不少,对着门中弟子开口。 弟子称是,上前将来龙去脉又说了一遍。 这里是放置冰玉莲的场所,只有少数人知道,七星门的弟子负责巡守,两人为一组,这名弟子来接替师兄的时候发现师兄已经死了,院门大开,内里被翻的乱七八糟,原本用来放置冰玉莲的暗格也空了,和他同行的另一个弟子立刻去禀告了这件事,直到其他人来时他未曾发现有其他人都踪迹。 他道:“巡守的另一位师兄在院外被发现,如今重伤,正在被救治。” 他说完后便行礼退到了一旁,而后有人开口道:“这不是一人所为,昏倒在院外的弟子乃是被剑所伤,这位则是死于匕首封喉,袭击他的贼人必定是位暗杀高手,在他毙命后,有人将这箭插进来他的心口。” 说话的乃是青寻的师叔也就是这次碧源山庄的领队医师,他已经为死去的七星门弟子验过尸。 云虚道长轻轻叹气道:“对方这么做显然是刻意为之,林少侠可知道什么?” 在场没有人怀疑戚禾,歹人手段之残忍,将未开刃的钝箭没入已死之人的躯体,更像是一种欲除之而后快的威胁与狂妄。 戚禾声音平缓:“我亦不知。” “对方这么做显然是没将我们放在眼里,但如今寻找追回恐怕时间不够,明日便是最后的比试,道长,我们是否要换一样物品?” 开口的是点翠宫的宫主,关于物品的去向,在先前他们就讨论过了。 这里这么隐秘,可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仅对这里地形十分了解,甚至知道七星门弟子何时轮替,所以很有可能是叛徒所为,但这种事一时半会也扯不清楚,可最终大比就要来了。 “不必,”云虚道长起身,负手而立,长叹道,“冰玉莲并没有丢,丢的不过是一株还未炮制成功的仿品。” 老道长此言一出,大家都是一愣。 林织却了然,他早看出来云虚道长是故意将冰玉莲做引子,既然知道有不少人在寻,他定然不会这么轻易让人拿走。 只是不知道他在叹七星门里有叛徒,还是叹他的布置让门中弟子丧命,又或许兼而有之。 银月山庄柳庄主道:“老道长,你这是?” 五蕴派掌门微微诧异道:“你故意的?” 林织快速地扫过了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心里微微皱眉,竟然没发现什么端倪。 “近两年来,我手里有这株冰玉莲的消息不知被谁流出,我这清静山头那可变得热闹,那些人不敢直接来找我这个老家伙,没少烦扰我门中其他人,诸位也不必听到我这些话如此讶异,我可知道你们都打听过。” 云虚道长的视线扫过几位门派掌门,他的语气依旧平和,却忽地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人的心口,让人喘不上气。 即使没被他看到的人,也难免觉得沉云笼罩。 五蕴派掌门轻咳道:“老道长我可没什么坏心,听说有人在打听,我也只是好奇了一下,并未多留心,我也只是疑惑,四十年的冰玉莲,即使是难寻的灵药,又为何有许多人在寻,总不可能大家都一块得病了吧?” 五蕴派掌门快人快语,柳庄主也坦言他也只是凑热闹,所以这次云虚道长要拿东西出来,他们也就同意了。 他们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藏在浑水之下,似乎要将江湖搅得不得安宁,可又不知到底是什么。 贺阳泓:“老道长可别误会,我可从没探寻过。” “是么,那恐怕贺掌门要回去查查你门中人了。” 云虚道长的神色微冷了些,不是针对贺阳泓,而是他七星门里的叛徒。 贺阳泓皱了皱眉,没在说话。 “老道长知道什么,可否说与我们听听?” 点翠宫宫主忍不住问道,她其实也收到了这样的交易内容,可她没打算得罪云虚道长,不过她很好奇这药到底还能做什么,听说是和一张药方有关,可什么样的药方让人这么执着? 云虚道长并未答话,而是将视线放在了戚禾和应双以及站在一旁的温白心的身上,说:“今日之事必定会有个交代,不过此物如此抢手,或许会是烫手山芋,无论是哪位少侠夺魁,若是想要其他东西,来和老朽换便是。” “时间已经不早了,明日便是大比最后一日,诸位回去好好养足精神。” 云虚道长轻轻抬手,算是送客。 “老道长,冰玉莲并未丢失一事,可否传出?” 林织望向云虚道长,和他对视。 云虚道长颔首:“自然。” 众人各怀心思地离开,很快,冰玉莲并未失窃的消息便传开了。 大家笑话窃贼做无用功,赞叹老道长高明,疑惑贼人为何将林少侠牵扯其中,却没多少人惋惜死去的七星门弟子,甚至根本没提及。 在他们看来,江湖纷争中,打打杀杀再平常不过。 林织他们去时是几人一起,因事发突然又有内情,归来时便各自散开了。 戚禾给林织打扇,说着今夜的事。 “师父,他们是不是发现我的身份了?”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有这么一日,此时也算是时机正好,他们必然没想到你还活着,更别说他们今天拿到的还是假货。” 林织靠在贵妃椅上,低声嗤笑。 戚禾想起今夜云虚道长避而不谈的模样问:“云虚道长是否知道什么?” “一会儿就清楚了。” 戚禾微微诧异:“嗯?” 林织抬头扬声道:“来者是客,老道长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戚禾下意识进行防备,他未曾感觉到任何气息。 几瞬之□□院内依旧安安静静,林织却依旧气定神闲,替来者斟了一杯茶。 几个呼吸之后,有人翩然落地。 “小友既然相邀,老朽便不客气了。” 云虚道长落座,心里却在惊诧面前的青年如此知晓他的到来。 以他所看,眼前的青年并未有绝顶高深的内力,竟然能察觉到他的到来,不容小觑。 林织倒不是因为蛊虫,而是有外挂,若是周围有人,01会用红点标记。 能让他的蛊虫和戚禾都浑然不觉来访的人不多,加上刚刚云虚道长的表现,林织便推测来的人是他。 “忽然造访实属冒昧,但我有一惑,还请二位小友为我解开。” “这冰玉莲和钦鹤谷丢失的碧露寒天,是否有关联?” 林织面上带笑:“道长既然明白,何须多问。” “如此这般……江湖之乱必不可少,年年岁岁如此,怕是难以安生,两位觉得呢?” 老者的试探之意不加掩饰,这江湖人人都想当顶尖高手,以门派以世家划分实力争抢资源,可武道并非一路坦途便为好。 洗经伐髓听着是好,可若是没有好的心性,也不过是杀人刀。 江湖终究属于年轻人,如今的天下第一已经老了,在离世之前,云虚想要为苍生谋个清静,断个祸根。 戚禾正等着师父先开口,却听见林织说:“小禾,你觉得呢?” 戚禾微怔,毫不犹豫答:“匡扶正义扶危济困,乃是我辈职责所在。” 世间有一个因此背负深仇的戚禾就够了,若是药方流传,那不仅是药方要被抢的头破血流,药材的归属同样是腥风血雨,到时候又要死多少人。 云虚道长欣慰点头,看向了贵妃椅上姿态慵懒的貌美青年,当年的孩子没有被仇恨蒙蔽到观念扭曲应当离不开这位师父的教导,可他看不透这本事古怪亦正亦邪的年轻人。 “他是我的徒弟,既然是他的想法,我自然尽力满足。” 林织声音带笑,他若是出手他的身份必然瞒不住,一个苗疆的蛊师满口正义的话,恐怕哪个江湖人都不会相信,他便索性这么说,再顺便逗逗徒弟。 本可以寻常对答的话语在他的编织下成为了少年人萌动春心的捕笼,戚禾打扇的动作忍不住一顿,面上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云虚道长见此感叹,比起让他带回这个孩子,兴许这样更好,毕竟青年养的这样好,他们的师徒情谊也很深厚。 虽然彼此都没有点破身份,但秘而不宣的三人已经说起了药方之事。 “如果要追溯根源,兴许要到五十年前,即蛊教在中原闻名之时。” 云虚道长许多事情被证实,他也不吝啬分享这些信息。 “道长不必如此委婉,直说臭名昭著即可。” 林织剑云虚道长望着自己,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敏锐,他根本没用蛊,竟然就被识破了身份。 不过他没打算问,就像云虚没问他怎么知道他来了。 云虚道长却主动道:“那时我二十出头,参加了当时的正邪大战,对蛊师的本事深有领会,因而对虫子也算熟悉。” 五十年前的正邪两道大战,可谓是声势浩大。 西域的圣教联合苗疆的蛊教,同中原的拜血教罗刹教一同闹出了大阵仗,中原武林正道人士许多弟子投入到了此次的对战中,因为牵扯到了域外,朝廷的代表六扇门的铁捕以及大内高手都办成江湖人士参战。 最终结果圣教的人逃回西域,苗疆蛊师避世不出,拜血教罗刹教被灭门,再无一点踪影,如今的赤羽门和问缘派乃是后来兴起的中原魔教。 “当时蛊教的头领林蓝曾在我的师父还有其他门派掌门面前发过死誓,只要是她的后代统领蛊教,就绝不会再入侵中原,之后蛊教确实也淡出了江湖,没再兴风作浪。” “当时为表诚意,她还说了她和圣教的交易,他们打算研究出一种可以洗经伐髓的药丸或者是虫子,让人的武道坦途,”云虚道长摇头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他们的确是成功了,代价却让人无法承受。” “他们研制出来的东西,可以让人短时间里内力流转的速度成倍增长,实力大增,但不出半月必会暴毙而亡,死状凄惨,若不是这邪异之物,当初那场大战也不至于死伤那么多人,这大抵就是那张药方的雏形。” “那些东西早已被焚毁,按理来说清楚如何制药并且不断改进的人不多。” 林织眉峰微挑:“你的意思是这药方后来可能是蛊教的人研究出来的?” 林蓝就是原主的母亲,原主是她四十多岁时生下的孩子。 云虚道长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是,起初便是圣教的主意,这东西也是圣教的人所提供的,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人还有一个身份,他在中原武林甚至还颇为有名。” “不知小友是否听过他的名字,人称鬼医阎三更。” 林织的瞳孔微微紧缩,一些事情在他脑海里快速串联。 在原主的记忆中,阎三更是娘亲的好友,两人相识了很多年,他娘根据阎三更留下的东西研制出了两颗蛊丹,但他娘很少提及这位神秘的好友。 林织快速回忆了相关的事情,还好事情不至于那么狗血,原主走了的爹娘挺恩爱,两个人都是蛊师,有着蛊师互吞情蛊的浪漫,不至于出现什么阎三更是原主亲爹这种戏码,虽然戚家的悲剧不是阎三更导致的,但确实有他药方的原因在里面。 阎三更大概是原主七岁的时候去世,同年戚禾父母遇见了他拿到了药方,两年后戚禾出生,在戚禾八岁那年搜集齐东西,打算等戚禾十岁的时候服药,但有人找上门,戚禾父母双亡,被迫提前吞药,再然后就遇见了他。 林织反应极快地问:“这件事和西域圣教有关?” 阎三更死了快十年戚家才出事,说明之前根本就没人知道他这些事,中原之前的两个魔教都被挫骨扬灰了,如果有信息早就找上门,原主的娘连家里都没透露过,更不会是苗疆的手笔,那就只能是和西域的圣教有关了。 因为药材都是中原特有之物,加上戚家被灭门各种中原门派的伤痕,根本就没有人往圣教的方向想,即使是林织都因他们存在感过低而没有过多去查。 云虚道长轻叹:“我想恐怕如此,本来我也没想到这方面,温宫主问我我因琢磨不透也并未回答,还是这洗经伐髓内力倍增才提醒了我。” 云虚道长看向戚禾,询问道:“小友,可否替你探探脉?” 戚禾并无异议,伸出了手。 “没什么事,看来阎三更也不是五十年前的他了,哪怕是这样,也不能让他们得手。” 云虚道长收回手,这些药材都是中原特有,他们想要一直拿到这些东西,就得在中原站稳脚跟,其中多少腥风血雨不谈,到时候用这些药培育出来的孩子,一定会成为他们侵害中原的主力。 “道长放心,我们应答了,自当竭尽全力。” 林织见云虚道长起身,也跟着起身送客。 临别前他又问:“道长可知戚横断的下落?” 除了三四年前收到的疑似消息,他还是什么都没打听到。 云虚道长摇头:“我也一无所获。” 戚禾有些失落,但也习以为常了。 今夜知道的事情足够多,起码已经让他明朗不少,也让他和师父找到了方向。 林织夜半传书,没想到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收到了回信, “师父,是加急信。” 戚禾耳力好,先将信拿了过来。 林织有些疑惑地拆信,他寄出的信哪怕用加急也不会那么快,看清信上的内容时,他的手指慢慢地将信纸揉皱。 他不笑也上扬的唇让他看起来似乎正盛着笑意,乌黑的眼眸里却布满冷意。 “今日的对决不必太过收敛,既然他们要看你的本事,你就给他们看。” 戚禾感受到了师父的怒意,这大抵是他跟在师父身边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如此生气。 “好,师父,上面写了什么?” 林织语速依旧不疾不徐,带着冷笑:“他们心有怀疑,挖了你的坟验尸,既然他们这么想弄清楚,那就割了他们的脑袋送他们下去仔细看着。” 他布置在周围的人有死有伤,后边来了人才避免了那些人对戚禾父母的坟下手,那边立刻传了信过来,好在这里距离春沂不算太远,否则今日这封信还传不过来。 明明是假的坟茔,师父却为他被冒犯如此生气,戚禾知道心中的窃喜不该有,可却难以压抑,竭力克制才未有纰漏。 他的手掌覆在了林织的手上,捏着捏师父的指尖从他手中取走了那张信纸。 这本有些轻佻,可他做的极快又毫无异样,低声应答着:“我一定会。” 次日,此次比武大会的最终比试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到来。 擂台之上,银月山庄的庄主宣布规则。 三人同在擂台之上,谁先将另外两人打落至擂台下谁就是擂主。 先落地之人上前过招,将擂主打落则为新擂主,反则退回,另一人上前,如此轮流反复,持续一日。 为避免两人在擂台上对打过久,一柱细香后第三人可上台争抢,再分新擂主。 柳庄主说完后,云虚道长开口:“比武切磋点到为止,武道漫漫切勿因小失大伤了根本,几位少侠,请。” 鼓声如雷,戚禾、温白心与应双从不同方向上台。 不过清晨,底下忽地就爆发出了惊天的喊叫。 无外乎其他,擂台中央的少年出剑,以剑做刀势,横劈打出极为霸道的剑风,逼的另外两人连连后退。 温白心以布帛抵御,那块布料直接被震为了碎片,散在空中。 温白心无奈落地,应双以枪抵抗快速转位时那把宽剑却宛若乱花让他有些难挡,戚禾的身法飘渺诡异,逼在他的落脚处,让他措手不及只得落地。 这是比武大会史上最快时间分出的擂主,身着天青色锦袍的少年蒙着眼站在擂台中,侧耳专注地倾听着声音。 不是众人的喝彩夸赞又或者对手的动作与气口,而是夹在喧闹声中不容易被捕捉的银铃声。 那是师父专为他而响起的声音,只属于他。 第186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粗大的榕树上蝉鸣声声, 却完全被擂台底下的叫好与起哄声遮盖。 “应少侠挑他挑他!” “林少侠刺他啊!打得好!”| “攻他下盘!” 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吼的脸红脖子粗,说的唾沫横飞,不羁的女侠们在其中有的比他们还大声。 擂台之上, 盲眼少年的剑被长枪挑飞,引起了一阵惊呼。 不过没人觉得诧异和失望,因为他已经守擂太久了。 整整一个上午, 少年都是擂主,其他两位少侠轮流被打落,他最险的一次是被两人联手逼到角落, 最后又成功脱身。 在打斗中他面上的白绸早已脱落,被他绑在了手腕上。 宽剑被挑至半空, 少年凭空跃起接住了那把剑。 这更是引得底下众人惊呼, 有人看破身法道:“梯云纵?” “这就是梯云纵?这不是那神偷老儿的绝顶轻功么, 怎么他也会?” “据我所知那白无求只有一个徒弟, 无论如何这身份当真绝妙。” 戚禾握着剑落下, 手腕转动对着应双挽了个剑花。 应双也有些讶异,他吐出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道:“你也撑了这么久了, 早该调息了,不若这个擂主换我当当,你下去休息休息怎么样?” “不必了。” 戚禾的右臂在流血, 但他握着剑的手依旧很稳。 比起他身上的伤痕,他的两位对手显然要更加狼狈。 应双的衣服上早就有了血痕,温白心的披帛更是成为了碎片,她刚刚内府受伤,不得不下场调息。 三人之中温白心下场时间最快,她本就擅长用毒而非剑, 何况她与厉非对战时出现的内伤还没有来得及痊愈。 “好吧,那就看看你还有多少内力能耗。” 应双提枪再战,戚禾躲着他的戳刺,挥剑迎战。 两人转瞬之间过了十几招,从擂台中打到擂台东,又从擂台东打到擂台南。 眼见熟悉的剑招袭来,应双半弯身子抵挡,没想到正好被伤到。 他捂着伤处道:“你这什么剑法,怎么还随便改招式?” 方才应双就吃着这套连招的亏,他已然在心中将这一式拆解,没想到同样的起势最后一剑却不同。 戚禾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回答。 这是自浩然掌、横断刀法与繁花剑法之中所悟出的与身法所结合的剑法,师父说过如果与心性相契合,那么事半功倍,戚禾的性子就是不喜欢除了师父以外的人看透他的想法,所以他的剑招也是如此,没有特别固定的招式。 应双顺势被打下擂台调息,温白心跳上擂台。 她手里并没有武器,她的软刀已经断裂,布帛也碎了,浑身上下唯一能算得上利器的就是她头上的簪子。 不过她并未拔簪,而是脱下了纱裙外的纱衣,将它们撕开变为了长长的水袖。 美人露出细白的胳膊,底下的呼喊声更加热烈,戚禾神色未有更改,丝毫没有少年人遇见这种情况的羞赧。 这不仅仅是他看不见,也是他不在意,又不是师父在他面前脱衣服。 水袖如蛇般缠绕,戚禾本想像之前那般弄断,却发现这衣服材质如同天蚕丝,剑劈不断,那么可见这件衣服乃是特制,否则温白心不会那么轻易撕开。 有无数粉末随着水袖袭来的动作一同飘落,戚禾屏息避免吸入,那些细碎的毒粉落在了他的肌肤与衣服上。 没过多久,温白心落地,应双再次走上擂台。 在这之后,温白心每次上台都没有坚持太久,已然展露颓败之势。 林织转动着手上的铃铛,觉得有些异样。 温白心后面这么多次都没怎么动用内力,看似是强弩之末,但林织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天色渐晚,应双的衣服都是剑划出的痕迹,戚禾衣服也有不少破损,但他并没有应双那么严重的伤。 还剩一炷香的时间,这次比武大会的胜者就要产生。 戚禾感受着有些酸疼的手腕,听着对手的呼吸。 应双想最后一博,他拖着长枪快速疾奔跃至戚禾的面前,向下劈砍。 擂台上的石头出现裂缝,在戚禾躲闪的时候应双立刻横扫,舞动时枪头寒芒锋利,有如雷霆。 他调动的所有内力完成这快速地几连击,戚禾被逼落到边缘,一只脚已然踩空,这个位置并不高,甚至不足以施展轻功。 林织握着扶手的手微动,上半身有起身之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相信戚禾,何况就算不小心输了其实也没什么。 戚禾眼疾手快地将剑甩了出去,落在了擂台下不远处,戚禾扭身以掌击地借此翻身,足尖踩在了直立的剑柄上,又落在了擂台之上。 这一切就在电光石火间,云月剑在戚禾的落脚点入石三分,让人拍案叫绝。 比武大会只规定足尖落地即为失败并未说掌不能落地,因而戚禾回到擂台上也合乎规则。 云虚道长都起身拍手,应双气力已尽,钦佩道:“我今儿可算是见识了,打的畅快淋漓,已足够尽兴。” 被戚禾扫到地上的时候,应双没多挣扎,在哪儿倒下就在哪儿躺着了。 温白心上台,此时还剩半柱香。 虽然许多人认为胜负已分,可还有人觉得温白心说不定早就下了毒,只等这一刻。 温白心确实如此,她想着这人也应该中毒了。 可当她的长袖缠出时,回击的那股内力依旧无比霸道,让她错愕。 “你没中毒?” 这不可能,那毒根本无需吸入,只要存在于皮肤上,时间够久也会渗入,中毒的人会内力暂时无法动用,四肢绵软,心窍发凉。 翩翩少年郎语气依旧温和:“你确定你的毒在我身上吗?” “你什么意……” 温白心双眼睁开,呼吸急促,身体僵硬。 她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心窍发冷,四肢也用不上力气,所剩无几的内力更是无法运用。 “到底什么时候……?” 戚禾却没解答,因为时间已经到了。 戚禾对周身的所有事情感知敏锐,自然也能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药粉。 霍无双的繁花剑法里有这么一招,用剑风卷起落花,被他命名为‘乱花渐欲迷人眼’,戚禾也很喜欢这个招式,早已经学的炉火纯青。 以他的本领,将衣服上的那些药粉悉数还给温白心并不是难事。 他可是从来都好好听师父叮嘱的好徒弟,师父让他防备着,那他一定不会大意。 至于面上的那小部分毒粉,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影响,还是从前那个比较方式,都没有师父的血厉害。 本次的江湖比武大会的魁首已经产生,云虚道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那放有四十年冰玉莲的盒子,交到了戚禾的手中。 这场持续了将近十天的江湖盛事由此落下帷幕,但有些事似乎如初夏之荷,才露尖尖角。 第187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因为戚禾看不见, 林织将宽大的盒子拿到手的时候,还特地打开看了一眼。 他倒不是不放心云虚道长,只是特地给暗中想看的人看一眼。 盒中放着一个近乎透明的水晶瓶子, 冰玉莲浸泡在其中,在光下格外漂亮。 这宝物的交接方法也是他们和云虚道长商量好的事,接下来只等着想要这样东西的人上门了。 林织回到宅邸时, 门房已经收到了不少拜帖。 即使他当初为了清静从客栈搬到了这里,但关注他们的人不少,加上曲梓珩他们也会来, 所以风声走漏在所难免。 如今戚禾成了第一,慕名而来的人就更多了。 林织将拜帖和书信让人进行筛选, 和戚禾一同将冰玉莲放在了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地方。 接下来就是等, 着急的不会是他们。 戚禾夺魁小院里本该有场热闹的庆祝宴, 不过因为各种原因, 这场小聚无法实现。 七星门的事情还未结束, 即使宝物没有失窃,但叛徒却还未揪出,曲梓珩跟在云虚道长身边处理事物, 因而不能前来。 严亦萱的师兄大概知道不太平,因而也把严亦萱拘在了身边以免她出事。 两个最闹腾的人来不了,气氛难免差些让人有遗憾, 林织便干脆把场欢宴推迟。 当然,即使宴会推迟了,戚禾还是要被好好犒赏的。 林织并没有吝啬夸赞的言语,他的确很满意。 “师父谬赞了,我仍有许多不足。” 戚禾早就换了身衣裳,他的右手放置在身前, 却用左手举杯。 “右手伤的很重吗?” 林织不自觉微微蹙眉,眼神落在戚禾的右肩上。 他记得戚禾受伤的地方在右手肩膀向下,回来的时候他没察觉到异样,还以为没有大碍。 虽然他知道戚禾有时候会故作难以忍受来让他心软,但许多时候情况确实很严重,只是戚禾能忍假装不能,而不是伤势很轻。 学武并不是条坦途,就算是天赋绝佳又服用了药物的戚禾,也不是一蹴而就,和白无求学轻功的时候,有一次他伤的很重,却只是寻常和他对话,还是白无求让他来劝戚禾休息他才知道。 那时候戚禾和他说,知道他有很多事要忙,所以不想因为这件事多打扰他让他担心烦心。 戚禾的小心机,向来是掺杂在真心里,林织对他心软,故而不在意自己有没有上当。 “已经包扎过了,没什么事,师父不用担心。”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戚禾还特地用右手夹菜,只是动作比起往日稍显不自然些。 “师父这鱼酸甜适中,你尝尝,说不定开胃能多吃下些。” 鳜鱼改刀后裹面糊油炸,淋上一层酸甜的汁水,入口外脆内软,戚禾正想夹给林织,手就被按住了。 “今日庆贺你夺魁,何须让你顾着我,喜欢吃就多吃些。” 林织给戚禾夹了一块放在碗里,让他好好吃。 戚禾应声,夹起碗里的鱼细细品味,明明是同一道菜,味道就是更好了。 他从小就喜欢吃鱼,但是在师父面前他并没有特地表现过。 看不见后,他许多事情都变得麻烦起来,而有些东西是即使长大武功变高也没办法应对的事,例如挑鱼刺。 鱼肚上的肉太少他不好意思总是伸筷,一次也不敢多夹,而看不见刺就不好用筷子弄,用嘴又难免不雅,因此有时候桌上有鱼他甚至不会关注。 可戚禾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喜欢吃鱼,他只知道有一天起桌上的鱼要么是这种刺也炸的酥脆做法,要么就是刺少或刺大的种类,师父会特地让他多吃些,偶尔还会有换着法子做的鱼片粥鱼丸鱼羹。 师父明面上对他的好他说不完,这些细微之处的妥帖照料更是让他说多少次谢都不够。 从前这些情绪只是爱戴与感激,如此却化为了蠢蠢欲动的贪念,一次又一次地侵蚀理智。 舌尖触及柔嫩的鱼肉,不必多咀嚼,丰腴饱满的鱼肉便被抿开,戚禾的喉结因吞咽而上下滑动,满足却又不满足,比起他最爱吃的食物,他更迫切地想要吃些其他什么。 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冒犯’师父才恰当,戚禾面上带着笑容一边和师父进食,一边在脑海里构想着他不断推翻的计划。 必须要周全缜密,时间门恰当。 “嘿,看来我来的时候正好,正赶上了你们吃饭。” 耳熟的声音从房顶上响起,引得林织抬头去看。 衣衫破旧打扮的略微潦草的白胡子老头抱着酒坐在上边,身手灵活地落在了院子里。 “听说你成了这次比武大会的魁首,小老儿特地来为你庆贺,加之钦鹤谷一事,怎么我都得来答谢一番,特地带了一瓶上好的果酿来送你们。” 白无求自然地落座,不过说是送人,他倒是先给自己倒了一杯。 “果真好喝,不过还是淡了些,”白无求砸吧砸吧嘴,把带来的礼往林织的跟前一放,搓了搓手说,“可否添副碗筷啊?” 他一向这么个滑头性子,林织让下人拿了碗筷来。 白无求还自带了一叠花生米来下酒,吃的津津有味。 戚禾倒了一杯果酿,口感绵长回味清甜,这是林织会喜欢的味道,戚禾立刻给师父也倒了一杯尝尝。 没吃多久白无求就表露了真实来意,他嘿嘿笑道:“从前你给我的那种烈酒,我都喝完了,能不能再给我一坛?” 林织挑眉:“可以,你拿什么来换?” 他就知道白无求不会无事登门,留给他的那些酒怕是早就被他喝完,如今找了个好时机又来讨要了。 “这话不就太见外了,你是你徒弟的师父我是你徒弟的老师,你看在这层关系面子上,再给一壶?不然一小瓶也行,也不知你那种酒到底是在那找来的,再给我一点吧。” 白无求伸出两根手指努力比划着,眼里写满了渴望。 林织:“你答应帮我做件事,我就给你一坛。” “行!那先给我拿上来让我解解馋,喝不到心痒痒。” 白无求满口答应,根本不问是什么事情。 林织让人去库房拿酒,边喝白无求喝酒边问五十年前正邪大战的事情。 白无求口齿不清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天色黑下来的时候,那坛白无求带来的酒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戚禾和林织喝完了。 酒的后劲上涌,他似乎有些醉了,戚禾揉了揉额角,用内力加快体内的酒化开的速度,听着白无求已经喝醉睡着打鼾的声音,将身旁的林织扶了起来。 “师父,先进屋吧。” 林织捏了捏眉心应答,却没往前走,而是靠在了戚禾的怀里。 戚禾扶着林织的腰,隐隐有些不可置信,有些不确定地说:“师父,不走吗?” “走,好热。” 林织的面上带着红意,手抓着戚禾的衣襟,衣袖下滑,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 戚禾确定师父喝醉了,平日里的师父根本不会这样和他说话。 这句描述天气或者说他状态的话,并非是催促,而是柔软的宛若情人之间门的抱怨,如同完全浸泡在蜜中甚至还在不断淌落着甜意。 而在他怀中的师父的动作,更加让他笃定师父喝醉了这一点。 青年并不安分,似乎是被醉意和热意弄的烦扰,正在不耐地扯着衣服。 戚禾因酒意有些晕眩的脑袋更加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飘然,脚步极快地将师父抱回了房间门里。 屋子里没有冰盆,同外边的气温差不了多少。 戚禾看不见,只能听见衣服落地的声响,有些着急地攥着手指却又不知怎么做。 “师父我去给你叫水,你别着凉……” 戚禾想阻止林织的动作,却碰到了一手温热。 他按住的地方是林织的肩膀,并无阻挡。 若是他能看见,便早就发觉了林织的衣襟早就在扯动中松散。 美人青丝披散,姿态懒倦。 林织感觉到了凉意,舒服地低叹了声,他并未伸手去寻凉意的来源,而是就着这个姿势用滚烫的面颊蹭着身侧的手。 戚禾僵立着无法动弹,只觉得跟着一并烧了起来,又担心自己的体温变高,让师父不再触碰。 几瞬后,戚禾的睫毛轻颤,微微抬起手。 少年带着凉意的手指游移,博得了美人欢心,又得到了几声从鼻腔之中发出的带着醉意的柔软之声。 这似乎是某种纵容与应许,戚禾听见了自己越发喧嚣的心跳声,他的神智却似乎越来越清醒,手指也不再轻颤而是越发沉稳。 指尖力道不轻不重,师父喝醉了,他想,师父从没这么失态过,比往日不设防被的模样更柔软。 那些按捺不住的渴望叫嚣这推翻脑海中思考了许久的周全的计划,那些犹豫和考量快要抵不过热烈如潮水般的贪图。 如果被发现,师父会怎么对待他,怒斥着与他断绝关系,还是会想着他的可怜无奈的忍受,隐忍时又会有着怎样的情态? 不该……不能……这个时候……思绪的反复博弈与斟酌,戚禾如同面对困惑的徒弟,乖顺地向师父寻求着答案。 “师父,你说我该怎么做?” 他的呼吸贴的青年极近,灰蒙的眼里写满幽深的渴求。 在这一瞬间门戚禾忽地想起了自己阻止前听到的衣服落地的声音,而师父的上衣分明还在身上。 思绪似乎被大火焚尽,窜起的火舌灼烧心窍的每一寸。 少年的声音喑哑:“多谢师父教我。” 戚禾虽然眼盲,却清楚地知道师父的唇生在什么位置。 第188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少年人的青涩与笨拙在于没有章法, 只有真心。 夏夜的风透过半支着的窗子吹入,散不开屋内浓稠的热意。 戚禾向来是个固执又有耐心的人,凡事一定要做到达到目标为止, 幼年家里未遭逢变故时,他便能不喊累地扎马步挥刀,出事之后更是天不亮就起床练武, 日日如此。 因此对他而言,厮磨着让师父张开唇并不是件难事,他总归是有耐性的。 美人唇瓣殷红柔软, 仿若含着蜜。 果酿的馥郁清香中,戚禾嗅闻到了师父身上传来的熟悉的甜香。 即使握着床边的手因为竭力克制而手背青筋鼓起, 戚禾的动作仍然不紧不慢, 徐徐图之。 他并不是怕惊醒酒醉中的师父, 而是不想给师父留下不好的感觉, 何况他不喜欢冒进。 他等了那么久忍了这么久, 不是为了宣泄,而是品尝。 本就苦夏的师父大抵是不耐他的纠缠,因而有些推拒。 然而这种推拒却不亚于应和, 戚禾贪恋地扣着师父的手,同他交握。 今日因比武而断裂的白绸早就被弃置,他也并未再遮眼。 戚禾吞下湿濡, 清俊眉眼间的餍足不加掩饰。 “师父……”他低声念着,又念出了自己早想唤出的姓名,“林织。” 他忍不住弯唇,声音缱绻。 戚禾握着林织的手,捏着指尖亲了亲,而后起身。 他并不是离开, 而是到了角落里,桶里放置着每日下人都会更换的用来净手的井水,戚禾将微微发烫的手浸泡在其中,听着不远处床上的动静。 浸泡了一会儿后,戚禾并未用布巾擦干净手,任由水滴从指尖滴落在地上留下痕迹,走到了床边。 微凉的水珠滴落在胸膛上,让林织下意识手指微动,贪图着凉意,在水意覆盖时眉眼舒展。 虽知师父是习武之人不会轻易生病,戚禾还是下意识避开了林织的肚脐,吻去水珠。 如他所想的,畏热的青年在酒醉的情况下一心贪凉,没多顾忌。 戚禾想着,下次不能让师父在没有他陪着的时候喝醉了,尤其是夏天。 那果酿入口并不**艰涩,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强的后劲。 所幸他用内力化解了些酒意,加上气血循环过快,也能守住灵台,否则纵着来他怕最后无法收场。 少年带着薄茧的手握着师父的漂亮的玉箫,粗糙的虎口收窄。 戚禾垂眸,真想看见。 可惜他虽然睁着眼,眼前却一片近乎于灰的黑暗,什么都照不进眼底,连模糊的轮廓也没有。 先前那些他未曾触及到地方被他寻觅了个遍,在脑海中勾画。 他的手替代了眼,帮他遍览世间风月。 青年手腕上的银铃在没有内力驱使时不会发出声音,因而只是徒劳的轻晃,那点细微的声响只能让身边人听见,惊不醒长夜。 按照戚禾的妥帖,他应该将一切擦拭干净,但戚禾并没有这么做。 他不知师父会记得多少,但也不希望他就这样忘记。 在这个幕后之人或许就要浮出水面的时候,师父不会弃他于不顾。 何况戚禾自私地想要将林织也拉入这背德的火焰中,叫他亲爱的师父也尝尝梦到最亲近之人是什么滋味,哪怕他要为此承受疏远乃至于厌弃的态度。 但一无所知是最好的遮掩,面对那样的他,师父又怎么好意思把梦见了他又梦到了什么说出口呢。 “师父,你爱我吧,就如我爱你那般。” 戚禾喃喃低语,满是渴望。 他不厌其烦地将手泡在水中,只是之后便都擦干,好散去一些夏日的苦闷。 戚禾不欲在这里停留太久,但又有些恋恋不舍,所以告诉自己只亲最后一下便离开。 想到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机会,戚禾的气息越发深入,纠缠地越发执着。 林织有些烦不胜烦,意识陷入混沌之中不太清明,醉酒和昏睡中被纠缠有时太过相像,枕边人的纠缠让他深觉被打扰。 混乱的记忆交织,如同被打碎的镜片散乱,无序颠倒。 他在得以喘息时皱着眉喝止:“谢青,别闹了。” 那股紧缠着的近乎要将他吞噬的感觉终于消失,他又舒心地睡了过去。 “谢青?” 少年低喃着这个陌生的姓名,从齿关挤出的声音透着阴冷。 他面上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心口里跳动的灼热甜蜜的火种在听见他人姓名时骤然冷却,手指不自觉地僵直。 胸口火辣辣的冷意似乎被人一剑穿心,风从血肉孔隙中穿过,将余温也冻结。 “师父,谢青是谁?” 戚禾的声音很轻,试图再次听到答案。 为什么会念出他的名字,在这种时刻以这种语气这种姿态。 孑然妒火几乎将戚禾的神智逼疯,林织话语里的那种属于他和那个叫做谢青之间的人的亲密,似乎早已是情/爱的范畴。 他根本就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已经出现了多久? 戚禾以为自己是师父在世间最亲密的人,但他发现他出现在师父的生命中似乎并不是那么早,他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时候他已经十七岁了。 年少最容易心动,在那之前他是不是和那个叫做谢青的人有过往,或许这么久了只是他不知道。 戚禾竭力调整着呼吸,控制着杀意。 他的头脑彻底清明,残存的酒意消失无踪。 “师父,你看你都醉的意识不清,连名字都叫错了,”戚禾抚着林织的面庞,嘴角噙着笑说,“不是谢青,是戚禾。” 第189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今夜月圆,银白的清辉从窗外探入室内。 即使屋内床榻的纱幔牢牢地挂在两旁,未曾遮挡分毫,月光却也只能隐约地窥见一点轮廓,仅仅只能照见青年握着被衾边缘的手。 修长莹白的手指屈着又渐渐抓紧,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向上,纤细手腕上贴着缀着铃铛的银链,随着手腕动作在锦被上轻蹭。 戚禾的心里涌着酸涩的妒意,扭曲着欲念之火,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让师父被他弄醒,让他看清楚到底是谁在亲他谁在抱他,可他不能,他根本没有资格。 仅仅有徒弟名分的他,有什么资格质问。 戚禾曾经信心满满地以为他占据了林织的大部分心绪和时间,和其他那些觊觎林织的人相比,有着陪伴的时间优势,可他现在发现有人可能比他更早地出现在林织的生命里,这让他无可避免的恐慌。 他担心在两相比较的时候,在师父面前,他会成为弃子。 戚禾下意识收紧了手,感受到了青年的紧绷,戚禾低声道歉,柔柔地吻着。 片刻后,他慢条斯理地用唇掩去了狼藉的痕迹。 “师父,你瞧,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什么都会为你做,别抛下我。” 光被遮挡落下的形状,成了少年面上的剪影。 在最初的怒意与杀意之后,戚禾倒有些希望那个名为谢青的人出现了。 只要他出现,他就有机会在他和师父之间制造裂痕。 到时候师父就知道谁对他最好,谁对他最一心一意。 光是想到那样的画面,戚禾就忍不住兴奋。 戚禾微微弯唇,抬手点了师父的睡穴,让他睡的更沉些。 他怎么会对师父做太过大逆不道的事情,哪怕师父把他当成了别人,只是借借师父的手罢了。 蛊师那双炼蛊驭虫的可怖的手十分柔软,不见一点粗糙痕迹。 本应是把玩着毒虫的手指腹在光下晶亮,自然放着的手被推搡的水泽黏连。 这双手曾经牵着年幼的他离开了是非之地,是他目不能视最弱小的那段时间里唯一可以依赖的存在。 那时候没到苗疆前,他不敢轻易地松开师父的手,担心会被丢在陌生的地方。 “师父,把你的手弄脏了。” 戚禾的声音写满了抱歉,姿态却全然不是如此。 “师父放心,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让你驱使蛊虫的时候还带着痕迹。” 戚禾姿态乖顺,嗓音越发低哑。 夏日晚间的燥意不改,戚禾仔细收拾着,忽地听见了一阵虫子翅膀震动的声音。 他将帕子放在了怀里,拿起了防止在小柜上的瓷瓶,朝着屋外而去。 他手里的瓷瓶内受到惊动的虫正在不停地撞击瓶身,让小瓷瓶不断晃动。 这就是他们的布置,只要那个放着东西的屋子里进了会有血肉的活口,无论是人还是动物,他们都会收到提醒。 戚禾拿起了剑,去往放置冰玉莲的屋子。 这人本应该来的不巧,于他而言,却又来的正好。 书房里,倒吊在屋檐上的蒙面人看着盒子上缠绕的红色细蛇,动了动手指。 只要他的速度足够快,就可以将这只蛇抖落,到时候带着盒子直接离开就行。 他正专注地伸手,浑然不觉有人悄无声息地逼近。 飞射而来的剑犹如飒踏流星,吓得他摇摇晃晃去躲避,那剑划破了绳子钉在了墙上,蒙面人哎哟了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运气轻功想走,直奔屋顶而去。 他用出了梯云纵,戚禾用了和他一模一样的招数,因为内力的差距,他比蒙面人的速度更快,一脚将他踢落。 戚禾转身拔剑,一手拿起柜中的盒子,动作一气呵成。 那只缠在盒子上的毒蛇并没有袭击他,吐着信子没有动弹。 戚禾手里的剑刺向了蒙面人,那人直接在地上打滚躲避,嘴里求饶。 “别打别打,老头子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做这种事,不然我偷谁都不会偷到你们头上。” 白无求摘下面罩,露出了花白的胡子和头发。 他是看出来了,要是他不先说,这小子真能当做不知道给他捅俩血窟窿。 戚禾不语,只是握着剑冷冰冰地瞧着他。 他在割断绳子的时候就知道贼是谁,他不太希望是白无求,不是因为曾经的师生情分,而是他不能拿他来发泄郁气。 白无求被他的神色弄的有些发怵,战战兢兢地说:“我那不争气的徒弟被人给抓住了,他们知道他偷过碧露寒天,让他再偷一次宝物,但他知道要偷的是你们,怎么也不肯来,为了他的命,我只好来了。” 贺喜是假、赠礼是假,连要酒也是假的,白无求特地选了后劲很足能够让人轻易醉倒又不设防备的酒,这师徒二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光是一个就很棘手,他只能出此下策。 他喝进去的那些烈酒,因为他喝了这么久早就有些抵抗力,本想趁他们醉倒快点拿东西走人,却没想到戚禾居然清醒的这么快。 “谁让你来的?” 白无求老实答:“一个赤羽门的女人。” 戚禾没再问,带着白无求去了厅堂。 林织是被叩门声吵醒的,他按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 屋外的侍卫说明了情况,林织倒不是很意外,喝点时候他就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因此没有让戚禾多喝。 不过他倒是没觉得他会真的喝醉,本是想借此给戚禾一个机会,没成想他真的醉了,连记忆都有些模糊。 林织并了并腿,看着有些狼藉的场景微微挑眉。 这可一点都不隐蔽,戚禾为何笃定他不会生气? 他正准备问01发生了什么,01就有些火急火燎地说:【宿主,大事不好了!你之前喊错人名了!我们翻车了!】 林织微微诧异,看来今晚发生的事情比他想象的多得多。 01欲哭无泪,将情况告诉了林织。 它其实也说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从看见马赛克的时候它就开心地看起了动画片。 然而声音是没法马赛克的的,声音平时都会被动画片的音量挡住。 不过有时候动画片片段声音会放的很轻,01正喜滋滋看的时候,忽然从宿主的嘴里听见了上一个任务目标的名字,直接魂飞天外。 【当时你的意识并不清晰,我没办法叫醒你,宿主,我们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宿主,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啊?】 01急到抓耳挠腮,却发现刚刚在思索的宿主神色并没有担忧,反倒是不紧不慢地换起衣服来。 林织兴味盎然道:【不必担心,事情变得更有趣了不是吗?】 虽然是意料之外的变故,但可能比他刻意为之的效果还要好,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利用。 林织承认,他也兴奋起来了。 只是全心依赖的情感寄托可不够满足他的精神需求,再狂热一点吧。 第190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林织向来不否认生长环境带给他的异于常人的精神需求,人活在世上,总是得需要些乐趣。 蜘蛛织网是为了捕食,而他早已无需因温饱而不断费尽心机,因此出事之后被系统找上门,得到那个复生的机会时,他也有些兴致缺缺,只是试试看罢了,毕竟很新奇。 可让他有感觉的人出现,用自身让他起了兴趣,又用情感和时间与他纠缠,让他较为积极的去做‘救赎’这件事。 林织从中获得的被依赖感,足以让他心情愉悦。 而进入这个世界,到目前为止,即使是知道戚禾喜欢上他的时候,他所产生的精神愉悦都没有达到峰值,这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平和了些。 戚禾和他的性格有些相似,又顾忌着师徒身份,不会把强烈的情感需求表露,如今情况发生了变化,他倒是想看看戚禾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毕竟这个世界太特殊,和从前他‘攻略’任务对象不同,这一次他出现的很早,早到他已经成为了戚禾失去父母孤苦无依时的情感寄托,现在是戚禾在费心思的想要得到他的心。 01有些不安定地问:【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宿主说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但身为系统的01依旧在瑟瑟发抖。 指导手册里根本就没有告诉它发生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处理,还好上一个任务对象不在,不然按照他的性格,知道了这件事还不得洋洋得意地大喊‘对不起啊老婆心里就是有我’来挑衅。 林织整理好了自己,一边往外走一边问01道:【这些任务目标出现疾病的缘由,你还记得吗?】 【这是设计者的布置,因为自毁情绪的加重与消失很难被宿主被感知,所以那些症结会显化成某一种病症,当任务目标身上的病症消失时,也就意味着他的自毁倾向彻底消失,也就是被治愈了!】 01将答案说了出来,这还是它宿主的东西,是它诞生的意义,它不会忘记。 【那你没想过为什么戚禾的眼睛还看不见吗?】 01思考了一下,猛地问道:【对啊!为什么啊!他不是喜欢你吗,不应该为了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而眼睛很快好起来了吗,为什么啊!】 和之前宿主靠近那些任务目标的心不一样,这一次任务目标明显早就把心放在宿主身上了呀,一直也有着复仇的目标,从小到现在,为什么还是对这个世界一点都不抱有希望呢? 【我想是因为我。】 01cpu都快□□废了,迷茫道:【啊?】 林织看见了不远处的小厅,笑着安抚道:【想不通的事情就不用再想了,不会有事。】 01感动道:【嗯!】 宿主真好,它是宿主一辈子的小统统。 林织踏进了花厅,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少年。 戚禾穿了一身墨绿色的衣袍,未用白绸蒙眼,露出那张清俊端正温良的面庞,但给人的气息微沉,像是藏在剑鞘中依旧冰冷噬人的利剑。 感受到来人的气息,他起身低头垂眸唤道:“师父。” 他看起来情绪不高,自然,眼下也没什么开心的事。 不过林织对他到底为何如此心知肚明,让他叫醒白无求。 他心中颇为玩味地想,他也只是叫了谢青的名字,若是戚禾又在他口中听见其他人的姓名,恐怕得疯的更厉害。 让他数数,除了谢青以外,景浔、裴铎、宋嘉竹、明遥,人还真是不少。 当然,他不会这么做,他不是想逼戚禾失控,也不是想看他剑走偏锋,就如同他和01说的那样,戚禾至今眼睛未有好转的症结可能在他,所以他才说出了这样的意外也不坏。 假设如果没有他存在,戚禾原本的人生轨迹大概率不会太顺利,那种成长过程会让他对世界充满厌恶,也许早报仇之后就失去了人生目标,从而走向自我灭亡。 但他出现了,他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出现,可戚禾没有因此好转,甚至可以说因为他而病持续存在。 戚禾是他养大的孩子,即使他没有刻意干涉,戚禾还是在有意无意地模仿他。 模仿他的为人处事,揣摩他的想法,在意他的情绪,因此戚禾是这么多任务目标中对他本质了解最为透彻的人。 所以戚禾日渐不安,他担心他不再‘柔弱’不再需要被照顾,从而会被身为师父的他放养,即舍弃。 可同时戚禾又很矛盾,他担心他一直示弱会招惹他不快,又想像他证明他早就不是孩子,希望他可以把他当男人看待。 因此在这种反复中,他看不见的眼睛,成为了他唯一可以长久地留在他身边的理由。 其实让他安心也很简单,只需让他猜透心思即可。 只不过林织不愿意这么演罢了,他又不图戚禾的几分利,费不着在他面前扮蠢货,只为了叫他放心,何况这样也太看轻戚禾。 看轻情人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林织而言,无异于在鄙夷自己的品味。 还有他若是想以让任务对象放心的方式救赎,先前就用了,何必等到现在。 当戚禾意识到什么样的人才能站在他身边拥有他的时候,无需他多说,人家自个儿都得上赶着去把眼睛治好。 在心思弯弯绕绕这方面,戚禾和裴铎一样会演,只是两人的侧重点不同,裴铎万万不会委屈了自己,戚禾可不同,为了能让他心软,他什么都能下得去手。 多有意思,多可爱。 林织红唇扬起,悠悠喝了口冷茶。 白无求被弄醒,抬头看见的就是灯火阑珊里美人笑盈盈的模样,吓得倒吸一口气。 在这种情况下,林织笑比不笑还吓人。 没等林织开口,白无求赶忙又把刚刚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神色有些沉重。 事情弄成这样,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赤羽门的女人,长什么模样,叫什么?” 林织老早就调查过赤羽门,作为较大的魔教门派,它和问缘派那种倡导天地合欢的□□不同,吞并了正邪大战的残余魔教势力的赤羽门是较为传统的武林恶人门派。 赤羽门总共有五堂,命名很简单,第一堂到第五堂,门派内部以实力甄选堂主,因而坐上堂主之位的人本事都不容小觑,而赤羽门的门主更是要有实力才能坐稳位置。 只是赤羽门的门主鲜少公开露面,似乎一直在闭关练功,十分神秘。 白无求道:“她戴着面纱,我没有看清脸,但从她的语气还有她身边的人对她的态度,她很有可能就是赤羽门如今第一堂的堂主。” 赤羽门第一堂的堂主是个江湖人称‘血蔷薇’的女人,她的杀人手法十分很辣,手如利爪挖人心肺,因常年戴着一枚蔷薇戒指而得名。 这事和赤羽门有关林织并不惊讶,当初就有赤羽门第二堂堂主要找蛇云草的事情,这几年都药物流动,药方里的七样药里,有两味应该就在赤羽门的手里。 思及西域圣教的往事,林织很难论断到底是圣教的人在赤羽门里,还是赤羽门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动手收集,那还有一方势力是谁。 姜彦到底是谁的人,他若不是赤羽门中人,如何得知赤羽门之事,可他如果是,他为什么又要和曲梓珩他们一块做这件事。 让白有求偷碧露寒天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赤羽门的人,也有待商榷。 这些人里到底谁和戚家灭门之案有关还需要仔细筛查,在春沂挖坟的人他的人抓到了两个,一个当场服毒自杀,另一个现在还昏迷不醒,还没法问话。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只要冰玉莲还在他们手里,只要戚禾还活着,那些人就会不停地上门。 林织打开盒子,欣赏内里漂亮的珍宝,抬眼望向白无求说:“你喝了我的酒,答应为我做件事。” 白无求心知这件事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但事到如今什么事都得做了。 “原来你早就算到了,你说。” “你去告诉那个女人,这冰玉莲我可以给她,但她能给我什么我感兴趣的东西,要知道这样东西抢手的很,让她好好想想。” 白无求点头,虽然他是一点也不想和这两拨人打交道,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对了,把这个吃了。” 林织丢了一颗药丸给白无求,黑褐色的药丸在幽微烛火下散发着不详的气息,白无求无可奈何,张嘴吞了下去。 林织不怕他耍诈假吃,这毒丸入口即化,他藏不住。 “五日内你不回来,就让你徒弟先帮你收尸吧。” 这倒不是他给白无求的时间,而是给背后之人的时间。 白无求满脸苦大仇深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把院子里他没喝完的小半坛酒带走,毕竟他死了就没得喝了。 “师父要和他们做交易?” “既然他们这么想要,为何不当面来和我们谈谈。” 如果一样东西拥有被竞拍的价值,那么他就就能得到更多东西,看哪边出的更多了,对方如果想要独吞,也要看有没有命拿才行。 林织盖上了盒子,趴在瓶口的透明蛊虫宛若隐没在其中的水滴,让人难以注意。 “那我们等着便是,师父,你方才喝醉了,现在有好些么,我让人准备了醒酒汤,你一会儿用些。” 戚禾出声关怀,面色无异。 “只记得做了个梦,没什么。” 林织提起梦的时候低笑了一声,即使他随意带过,也让人觉得他心情不错。 戚禾垂放在身侧的手收紧,垂着的眼眸里藏着扭曲的怒火,却依旧温声答:“那就好。”:,,. 第191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小院又恢复了平静,林织喝了醒酒汤,让戚禾去给云虚道长送口信。 房间他已经差人收拾过了,淡淡的气味早就散去,林织泡在微凉的水里,有些可惜自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应当亲吻了,后面没什么异样,想来是戚禾还没伸手。 他年纪不大,却总是很谨慎。 前面肯定是交代过,林织有一搭没一搭地捧着有些舒缓过后有些倦怠的躯体,倒是希望握点别的。 01提醒道:【宿主,任务目标在外面。】 林织不在意地应声,反正他也什么都看不见,他连表情都不必掩饰。 起身后,林织换上了苗疆的短衣,合眼休息。 他和白无求定下了五日之期,所以这几天他不打算走动。 次日严亦萱来访,带上了应双。 “碧源山庄的医师考核在即,阿寻需要回去做准备,所以和他师叔一块走了,今早启程比较匆忙,他来不及和你们告别,匆匆托我传口信。” “我大师兄也准备带我们回门派了,可我才出来,都在门派里待了三年了闷死了,我不想回去,我还要和曲梓珩一块行侠仗义呢,我可不能被这小子甩下太多,对了他们七星门的事情还是没处理好,所以他没来。” 严亦萱说明了情况,又拍了拍旁边应双的肩膀:“我出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他,我们就结伴一起来了。” 应双眨了眨眼,好奇道:“林少侠,昨晚有没有人来盗宝啊?” 冰玉莲险些被窃这件事在很多人心里都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但应双那日正好和他们一块进了小厅,应双感觉到这其中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所以没急着离开这里,想看看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戚禾答:“倒是有些宵小,不过并未得逞。” “还真有人来偷东西啊,真可恶,如果需要我们的话,一定要说,本来应该是高高兴兴的事,结果事情反而这么多,大少爷还是不见人影。” 严亦萱叹气,有些担心下落不明的好友。 她嘀咕道:“天下这么大,也不知去哪找。” 林织宽慰地说:“总能找到的。” 只要姜彦想出现,那一定会出现,除非他死了。 应双附和道:“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对面不相识,你们既是朋友,必然有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碰见了。” “应双大哥说得对,兴许是明日,又兴许是后日。” 戚禾低声道,说话间将右手握着的剑换到了左手拿着。 应双正好站在他的右手边,因他的动作下意识地看向了他的手臂,他知道戚禾右手胳膊受了伤,那还是他好不容易才做到的事。 他眼尖地看见了少年黑衣上不太明显的痕迹,道:“林少侠你的手好像流血了。” 戚禾轻轻摇头:“可能是伤口裂开了,无碍。” 严亦萱不赞同道:“受伤了就要好好休养,别以为武功好就不把身体当回事,林大哥你快管管他。” 没等林织开口,戚禾便说:“应是早上练剑时没有注意,我现在去换药。” 戚禾轻轻抿唇:“师父帮帮我吧。” 严亦萱和应双在,林织并未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戚禾的房间走去,严亦萱对着应双努了努嘴说:“小禾可是一顶一的好徒弟,只要搬出林大哥的名号,准能让他听话。” “要是我以后的徒弟也这样就好了。” 严亦萱一脸向往,小禾简直是梦中情徒。 应双若有所思地点头说:“他确实很听他师父的话。” 可他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谁家徒弟这么大了还需要师父系绸带帮忙上药呢,又不是伤在了致命处。 应双一想到自己满脸褶子的师父满脸亲和地给他胳膊上药,应双心里嘶了一声,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 师徒之间亲若父子乃是常事,加上林少侠眼睛看不见,应该是他多心了。 戚禾的房间陈设比林织的房间要简单很多,甚至说得上是简陋。 里面没什么摆设,戚禾看不见也不需要,这里更像是一个只用来苦修的闭关之所,除了床与桌以外,就是一个用来打坐的蒲团,一眼可以望尽。 林织下意识地皱眉,问道:“里面的东西呢?” 这里是个临时居所,他们在武林大会开始时搬进来,那时林织还来这里看了看,并不是这副光景。 “我收在柜子里了,因为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本来想摆上别的东西,但被我忘记了。” 戚禾从柜子里拿出金疮药和纱布,颇为窘迫地说。 “这里我本想摆着那年和师父一块过元宵时猜谜赢得狐狸灯,但是它放置在了别处,这里想放和师父一块刻的棋盘,不过昨日在院内独自下棋忘记拿进来,不过这里换成了师父第二喜欢的那套茶盏……” 林织最喜欢的那套茶盏自然摆在他的房间里,戚禾走动着按着空荡的地方说,每一样都和林织有关。 “一会儿我就先摆上,以免看着空荡,我的伤不重,师父不用担心。” 戚禾背对着林织,解下了衣服,露出了上半身。 少年看着清瘦但并不瘦弱,宽肩窄腰,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宛如起伏的山峦,流畅漂亮。 他转过身坐在了椅子上,微微偏头等着林织为他上药。 常年习武练剑的臂膀结实,白皙肌肤上裹着溢出血色的纱布,腹肌轮廓明显,收窄的人鱼线条向下蔓延,少年长发高束,意气逼人。 戚禾的神色坦然,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尽管这是只用解半边衣袖的事。 林织眉峰微微上挑,唇边的笑意明显了些。 戚禾不示弱的时候,大抵更接近他的本质,他的伤让他平添了几分不好靠近的冷沉,让他乖驯样貌下的病态蠢蠢欲动。 “都行,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几日。” 林织的手解开了戚禾的纱布,露出了他臂膀上有些狰狞的伤口。 “不是要和那人做交易吗?” 戚禾以为他们要以静制动,在这里等着那些人上门。 他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师父温热柔软的手正按在他的伤口旁,就像他昨夜为他纾解时,他紧紧抓着他的手那样。 “看他们能给出什么样的答案,若不是我们想要的,那么就去赤羽门走一趟亲自问问。”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林织就着手进行布置,想要查清楚真相,只是幕后之人扫尾扫的很好,他找不到蛛丝马迹,只能尽可能地广撒网。 三年前蛇云草与碧露寒天的事情出现,让林织开始怀疑赤羽门恐怕和这件事有关,以药方作为线索,谁在打听非常好锁定。 林织的视线落在了赤羽门身上,因为白无求还有姜彦的事让他觉得还有一股势力在寻找药方,他暂时不能确定戚家灭门惨案的真凶是赤羽门的人还是另一股势力的人,所以暂时没出手,只是在旁观。 从云虚道长的话来看,他可以判断另一股势力就是西域圣教。 五十年前,圣教的阎三更研究出了一种药方可以令人在短时间内功力大增,魔教入侵中原的计划失败后,圣教败逃,阎三更却没走。 十九年前,死去的阎三更留给了戚禾父母一张药方。 九年前,戚家因药方被灭门。 三年前,有人开始搜寻药方的东西。 也就是说杀害戚禾父母的人在九年前并没有得到药方的线索,但在三年前以某种渠道得知了。 林织对此有两种猜想,一是吞了当初残余魔教势力的赤羽门得知了阎三更药方之事,所以找上门想将药方据为己有,二是西域圣教的人想拿回药方,从而下毒手。 三年前他们得知了药方的具体信息,也许是赤羽门从圣教那里得知,也可能相反,总之两拨人开始了抢夺。 这三年来除了冰玉莲以外六样事物里有两样在赤羽门手中,另两样在西域圣教的手中,还有两样当然是被他抢在了手里,不过那些人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他。 如今戚禾露面,激起了真凶的怀疑,甚至去掘坟确认。 那么情况就很简单了,这些人里,谁不仅想要冰玉莲,还想杀戚禾,谁就和当初的事情有关。 他给五天时间和赤羽门的人,并非是真心要和他们做交易,也是给另外的人提个醒,这样真相很快就会浮现了。 如果赤羽门的人没有给出应答,某种层面上来说,也是一种应答,那他们上门就是。 等这三年他可不止是打算旁观,更是为了等戚禾成长。 林织往戚禾的伤口上洒了药粉,为他缠上新纱布。 “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期待吗?” 林织的手按在了戚禾的肩上,垂眸看着少年的脸。 “迫不及待。” 戚禾感觉到了喷洒在面上的气息,微微仰头回答。 他的语气并不急切,放置在桌上的那只右手却握住了黑红二色编织的剑穗,缓慢地收紧。 于平静处倾泄杀意,为少年的眉目覆上了浅淡的沉郁,在这郁色中又藏匿着近乎颤栗的亢奋。 他们靠的极近,戚禾的眼眸虽然无法聚焦,但依旧凝望在林织的面上,甚至是唇上。 让人无端觉得,他的迫不及待还有另一层意思。 “可惜……若是你能看见就好了。” 林织惋惜地呢喃,要是戚禾能看见,就能明白他眼中的意图。 他站起身,视线从戚禾的身上划过,在某个地方停留了一下。 戚禾微微僵硬,如果没感觉错的话,师父看的是……他的确是抱着这种想法,原来真的可行。:,,. 第192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没由来的,戚禾认为那个叫做谢青的人,是个男人。 那个人曾和师父那么亲密过,那个人可以,他为什么不行。 因此戚禾今日特地没有处理练剑时裂开的伤口,仍觉不够般扩大伤势,他特地在应双他们面前换手拿剑,让他们发现这一点。 有外人在前,师父不会拒绝帮他上药,如果只是让师父发现,或许师父会让他自己处理。 戚禾也不太清楚他的身体会不会对师父造成吸引力,但总要试试。 用皮相惑人又如何,戚禾可不耻于自己的手段下作,若是师父愿意,他能径直爬到床上去侍候,亲吻师父的每一寸,与其说是讨好不如说是对他的奖赏。 因为失去视觉,戚禾对于他人视线的落点反而更加敏感,师父刚刚就是在他的脐下三存停了一下。 这是不是说明,师父也对他有兴趣? 只要有可能,那就足够了。 穿上衣服回到自己房间后,戚禾的头脑彻底冷静下来,不断揣摩师父动作的用意。 他倒不觉得怪异,师父从不是霁月光风不染凡尘的那类人,他的情绪不显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老谋深算,擅长将人玩弄于鼓掌中。 戚禾坐在了院内,手指抚着那张特制的棋盘,上有轻微的凹陷,可以辨认棋子落点的位置。 未失去视力之前,戚禾学过棋,但也只是皮毛,后来会下棋是师父手把手教他辨认位置,为他讲解规则,演示棋局。 戚禾从他的棋招学起,学的有模有样,师父虽然会夸他,但他能感觉到那种程度不够。 师父第一次非常满意是在他一如既往地那么落子时,骗了师父一下,到关键落子处改换了位置,虽然他最后还是输了,但师父心情很好。 戚禾落子,与自己对弈。 随着棋子落下,他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 他忽地明白,想讨师父欢心一味听话是没有用的,要想让他满意,兴许不用太乖顺。 师父会满意一个和他相像的徒弟,但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和他太过相似的人,那未免太没趣味了些。 戚禾忍不住想,他的那些小动作那些小心思师父真的毫无所觉吗,如果他察觉到了他为什么没有任何表态。 按照师父的习惯,他在等,那他在等什么? 戚禾自然不会去向师父寻求答案,这是他要交出的答卷。 “既然师父想看真正的我,希望这次对弈,能让您满意。” 戚禾摩挲着白子的边缘,想着师父,落下了关键的一子。 是夜,戚禾照旧照顾林织睡下。 窗户半支着,因为林织是蛊师,不必担心蚊虫飞进。 戚禾打着扇子,听着师父越发均匀的呼吸声。 以往此时他已经离开了,今日却还未挪动脚步。 他俯身替师父盖好被子,趁机点了他的睡穴。 论武力或者内力,他早在师父之上。 青年陷入昏沉的梦中,外界没有一定声响不会醒来。 苗疆夏日炎热,为了凉爽夏衫本就短,林织让做的睡衣就更轻薄些。 戚禾跪伏在师父的身前,上身严实,温良恭谨,磨着师父腿根的动作却算不上有礼。 戚禾算不上是个话多的人,但他总会卖乖,将自己的心意展现,又很会道歉,愧疚之意满满。 “师父,是不是烫着您热着您了,都是徒儿的错。” 少年这么说着,手却按着不让人避开。 “师父这般畏热,下次怕不是要备着冰,也不知师父能不能受得住冻,我会帮着师父。” 戚禾垂眸,纤长的睫毛轻颤,声音格外乖巧。 他脑海里肆意想着如何帮师父搅弄化掉冰块好让师父凉快,全然一副孝敬师长的模样。 屋子里放着的井水是每日更换的,戚禾用帕子包着自己的,又仔细用新帕子擦干净。 他知道有纰漏,他刻意的。 做好这些后,他又站在原地给林织打了会儿扇子,悄然离开。 天边吐白,林织在凉气中醒来。 身边摆着冰盆,想来是戚禾不久前已经进来过。 林织从床上坐起,随即视线向下。 01:【报告宿主,我昨晚看动画片了!】 跟着林织,01的表达能力都提高了。 林织换下睡衣,瞧见了腿那儿一片红,轻啧了一声。 白皙的指尖在红痕处轻点,林织没起身,懒懒地靠回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碰着。 他起了兴致,更多是精神上。 戚禾比他想的还要上道,竟然这么快就下手试探他。 他倒是真的无知无觉,这种世界还真是危险。 说不定哪天都被喂熟了,林织肩膀颤动,忍不住笑。 “变得真是奇怪啊。” 林织用手遮住眼睛,想到那样本应是令人厌恶的崩坏的场景,竟然觉得很好笑。 有些期待真正的会面了,到那个时候,你将如何面对自己以爱喂养出的怪物。 01的画面被马赛克涂满,但依旧尽职尽责地标出了任务对象的位置,提醒宿主对方正在不断靠近。 林织毫不在意,他的声音放的低了些,不过这对于耳力很好的戚禾来说并不是问题。 戚禾握着剑的手不断收紧,静静伫立在窗外。 天明了又暗,转眼就是比武大会结束的第三天。 距离放白无求离开,已经有了两日。 林织正在写信,听见了院外由远及近的声响。 “小禾!小禾!”严亦萱边跑边喊,跑过了垂花拱门,笑容灿烂地说,“你说的可真准!看看是谁来了!” 林织从屋内走了出来,正好看见被曲梓珩拥着进来的青年。 姜彦的容貌和三年前相比没有变动太多,他穿着一身白金色锦袍,手里拿着折扇,依旧是一副富贵逼人眼的大少爷模样。 “林大哥,小禾,是我来迟了,晚了这么多天,没能看见小禾在擂台上的风采。” 姜彦抱拳赔礼,神情歉疚。 林织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曲梓珩捶了捶姜彦的肩膀,气愤道:“亏我们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事,阿寻都参加了比武大会,你居然没参加。” “我是家中有事实在走不开,不然我肯定参加,为了赔礼道歉,今日我做东,我已经在云来酒楼订了位置,几位大侠赏赏脸吧。” 姜彦故意伏低做小,做派逗得严亦萱和曲梓珩直乐。 林织也笑,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 戚禾颔首,当做同意。 严亦萱颇觉可惜:“你要是早几天来就好了,那时候阿寻还没走呢,这下又凑不齐。” 曲梓珩道:“总有机会的。” 今日他们好友相聚,就没喊上应双,五人去了云来酒楼最好的包厢,精美的菜品一水儿的上,看着就破费。 严亦萱轻哼:“看在这些菜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了。” 重逢之时,必然有许多话要讲,姜彦边喝边和大家聊天,说明未来的原因和这三年的见闻。 他时不时地敬酒,林织和戚禾如他的意,和时常和严亦萱与曲梓珩喝酒,没多久这两人就趴在了桌上。 “圣子大人果然敏锐,看来我的来意瞒不过你的眼睛。” 姜彦端坐在位置上,要这扇子和林织对视。 他直接点破了林织的身份,也算是一种信号。 除了寨子里的人,没有人知道林织是圣子,就连白无求他们也只知道他是蛊师。 林织笑着回问:“听说西域人鼻梁高眼窝深有些还是绿眼睛,真是如此么?” “既然您清楚,那我便不必多说,只是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不若二位和我一起换个地方?” 姜彦看着醉倒的二人,对林织进行示意。 林织没什么意见,三人便到了酒楼后院隐秘性极好的房间里,内里已经设了雅座,上面摆着茶点。 “听说你们打算用冰玉莲做桩交易,我的主人也很感兴趣,有意交换,不知你们有什么条件。” 姜彦为林织和戚禾倒了茶,他的扇子放在桌上,说到主人时话语未有停顿。 要是曲梓珩严亦萱他们在这里,看见了肯定会惊掉下巴,他们眼中心高气傲的大少爷,怎么会如此说话。 林织:“既然要做交易,第一点当然是自报家门。” “是我失礼了,我的主人是如今西域圣教之主,明王海烨,他对这桩交易诚意很足,不仅可以用珍宝换冰玉莲,还会附赠当初参与戚家灭门之事的其中一人的信息。” 姜彦特地看向了戚禾,然而并未从蒙眼少年的面上看见想看的情绪波动。 “仅是这样?看来这株四十年的冰玉莲对你们的重要性不过如此。” 其中一人的信息,林织可没这么好打发。 再说他不是诚心想做交易,他要的是引出背后的人。 赤羽门的人威胁白无求前来,圣教的人派遣姜彦过来,他要的不是这些小鱼小虾。 “等等,作为诚意我们可以先将信息告诉你们。” 见林织欲走,姜彦立刻起身道,事实上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林禾很有可能是戚禾,话语间也有试探之意,这两人默认说明却确实有关联,可为何一点也不心动? 林织:“这些分量远远不够,你还是回去同你主人请示请示吧。” 姜彦还想再拦,戚禾的剑出鞘半寸,以示警告。 林织让人扶着两个醉鬼到客栈去,自己和戚禾回宅子。 林织问:“答案近在眼前却被我拒绝了,不着急吗?” “不急,若是他们做的,只推一人出来替罪未免可笑,如果不是他们做的,他们只是一知半解,那么也没必要和他们多言,寻上赤羽门便是,何况这才两日,五日之期还没到。” 越到这个时候,戚禾反而越冷静。 不能着急不能盲目,他要确定自己杀的每一个人都是该死的人。 “正是如此。” 这就是林织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原因,不用多费口舌。 今晚月色正好,落在地面上如同白霜,显得安静宁和。 快走到宅子前时,林织忽地开口问:“你最近在打听一个叫名谢青的人?” 这不是林织在诈他,而是周身的暗卫回报他这件事。 戚禾要打听这件事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显然是他刻意让人来向他回报这件事,最终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徒儿冒昧,确实在打听,那日师父喝醉了念了他的名字,我一时好奇就……” 戚禾有些犹豫地说,神色有些不安,像是担心他生气。 “他是我的故交,数年前就不在人世了。” “我并非有意提起您的伤心事……” 戚禾的神色沉了几分,倒是有几分哀痛之意。 死了,怎么能死了! 他要怎么和一个死人争?:,,. 第193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戚禾设想过那个叫谢青的人死了,否则他怎么会从未见过,可后来他又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这些年他因为习武和师父变动了几个地方,师父从未说过祭拜友人的话。 他想,兴许只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两人碰面通书信,可没成想,谢青真的死了。 死在数年前,也就是师父年少时,也许是遇见他之前。 这让戚禾心里十分不痛快,活着的人可以运作,死了他也不能追到地下去。 “无碍。” 林织简单答,没有多说。 他没什么哀思,也不欲在戚禾面前多说,刺激一下即可,怀念过多恐怕戚禾得郁结在心。 他自始至终不觉得自己念错了名字会发生多大的变故,只要他想,就能让浪一点儿也翻不起来。 只要他随意找一个类似于‘谢青从前就喜欢在他睡觉的时候恶作剧捂住他的口鼻’这样的借口解释,戚禾也会信的。 又不是戚禾亲眼看见他和谢青睡一块了,有什么好慌张,林织甚至颇为恶劣地想,戚禾的眼睛看不见,做到这事还挺有难度。 林织的口吻平静,让戚禾没法揣摩他是没那么难过,还是不太愿意提及。 可戚禾不会不提,错过了这个机会下次恐怕就不好问了,无论怎样也要试试。 “师父的故交想来性格也一定很好,不知道那位谢前辈是什么样的人。” 戚禾的话语里带着些惋惜,心里却希望是个老男人,也不枉他客气地提辈分。 他心思向来重,也有些其他想法,当初师父带他走,说的原因他没有轻信,可似乎也没有别的缘由了,不过要是他同那个谢青相像的话,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戚禾心里微沉,并不希望如此,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影子,一想到师父可能透过他看别人,心里的酸涩嫉妒齐齐上涌。 林织被戚禾口中的‘前辈’二字逗笑,心想着要是谢青听见戚禾这么说,白眼得翻到天上去,怎么也得讽刺一番回来。 不过戚禾的称呼也是合情合理,他是戚禾的师父,谢青是他好友的话,自然是和他同辈,而且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谢青的确是戚禾的前辈。 “他是个很闹腾的人,似乎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林织想起曾经,声音里带着笑意。 戚禾听着他怀念的语气,心里发堵,不过却也松了口气,起码在性格上,他和那个人是全然不像的。 不过说到这样的人,戚禾忍不住道:“曲大哥那般么?” “有些相似,却也不尽相同。” 虽然形容上可能差不多,但在林织看来,曲梓珩和谢青是完全不同的人。 戚禾心里却升腾起危机感,想着什么时候把曲梓珩和严亦萱之间点破,让他们这对欢喜冤家早点过到一块去。 林织弯唇道:“他总希望我能活泼些,希望我不要为了意义去做事,因为有些事情即使没有意义也让人高兴。” 谢青是个很会说废话的人,时常干些很无厘头的事情,只因想做就做,在心脏好了之后他的积极向上更不遮掩,林织难免被他影响。 戚禾若有所思:“师父当年带我走,也有这个缘由在里面么?” 林织笑称:“算是。” “那我也得好好感谢谢前辈了,不知谢前辈葬在何处,逢年过节我也好去供奉一番。” 戚禾神色纯良,十分诚恳,心里想的却全是恩将仇报去谢青坟头踩两脚的画面。 当然,也只是想想,他肯定会好好祭拜,再同地底下的死人说说话,若谢青泉下有知也可放心,师父自此以后有他照顾。 林织哪能不知道戚禾心里所想,恐怕供奉是假,耀武扬威是真。 好在谢青根本不存于这个世上,否则面对这种挑衅,恐怕能气活过来。 真是太好笑了,林织全然没有心疼任何一位情人的意思,反正都是一个人的灵魂碎片。 “他未有坟茔,没有牌位,葬于山水天地之间,不必探望。” 林织可没打算给谢青起个坟,意思意思就行了。 戚禾乖顺应答道:“那我便心里记着。” 他心里却是蹙眉,这人倒是新奇,要无处不在不成。 困惑他的事情他如今得到了答案,却也高兴不起来。 戚禾心里盘算着如何取而代之,跟林织进了院子。 林织照例点开了脑海里的地图,用系统提供的功能查看着附近隐藏的人。 自从冰玉莲到手后,他这宅院周围人只多不少。 要不是他是蛊师,恐怕就他和戚禾离开家的空档,里面都得被洗劫。 不过今天,埋伏在他院子外的人缺少了一些。 林织心里有些猜测,按下不表。 今晚的月也圆,却不是什么安生夜。 急促的奔跑声在夜里格外明显,吓得一些胆小的人关紧了门窗。 曲梓珩醉醺醺地躺在客栈的床上,因为习武之人的警觉,感觉到声音都时候他立刻睁开了眼,下意识地按住了佩剑,走到了窗边。 当看见窗外滚进来的人影时,他的手一顿。 夜半,林织的院门被拍响。 严亦萱的头发有些凌乱,想来是醉酒后躺着弄乱,并未梳妆。 “林大哥,不好了,姜彦他……他……受了很重的伤,曲梓珩把他送到了医馆正在守着,我来叫你们。” 严亦萱气喘吁吁有些慌乱,她并非是没见过血,只是几个时辰前一块喝酒的好友忽然生死未卜,让她有些慌张。 林织和戚禾动身去往医馆,老大夫正在施针救治。 “他伤的很重,被掌法拍中肺腑,身上也有许多伤,我给他输了些内力他才撑到这里,我从窗子往外望时几个人影就消失了,其他伤不好判断,但那一掌应该是赤羽门的化骨掌,十分阴毒。” 曲梓珩沉着脸色告知了情况,他的酒早就被吓醒了。 严亦萱不解:“他怎么会被赤羽门的人追杀,他没告诉我们惹了这样的仇家,我看了伤势,哪些人下的死手。” 曲梓珩望向林织:“林大哥,我们喝醉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林织摇头道:“你们喝醉后我们差不多也散了,我让人把你们送回客栈后便和小禾回去,他说他有住处,我们便分开了。” 林织不欲告知那些旧事,其中牵扯太多,十分不便。 听见是赤羽门的人动的手林织也不意外,赤羽门的人和西域圣教因为药材之事,早已正面交锋过,不过赤羽门总是占上风,他们盘踞中原已久,自是比西域圣教的人更有优势。 但他也没想到他们势同水火到了赤羽门的人一定要杀姜彦,他还以为他们是打算活捉姜彦。 林织本没打算插手这件事,毕竟他们咬起来他乐见其成,不过现在事情撞到了跟前,姜彦没被抓走也没死透,那他可要趁机多问些信息了。 老大夫医术精湛,把姜彦从鬼门关抢了回来,只是姜彦受伤过重依旧昏迷不醒,曲梓珩喂姜彦喝了药,老大夫这里不留病患,尤其是江湖中人,十分容易引来杀人之祸,曲梓珩他们理解,在戚禾的提议下把人带回了林宅。 虽为旧友,但他们对姜彦知之甚少,眼下这个情况也只能等姜彦醒了再说。 天蒙蒙亮的时候,01提醒林织代表姜彦的红点有移动的迹象。 “刚醒就想着跑,我这是什么龙潭虎穴不成。” 林织出了房门,站在暗处看着姜彦强行运气,跃出高墙。 他并未阻拦,只是轻声叫了戚禾的名字。 戚禾听见动静早就出来了,他明白林织的意思,悄然跟了上去。 姜彦擦掉唇边的血,倒在了急忙前来接应他的女子身上。 女子将他扶上了马车,马车在城里转了几圈,便朝着城外而去。 这些动作不足以甩掉所有耳目,戚禾在暗中等候,忽地听见了一阵笛声。 那笛声似有催魂之效,听的人头晕目眩。 戚禾微微皱眉,运气凝神缓解。他不可封闭听觉,否则很可能跟丢。 他想到了年前丢失蛇云草时船上的笛声,对接应之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在笛声停时,戚禾再次跟了上去。 如此到了夜里,女子扶着姜彦到了据点,打算为他寻医。 谁知刚出门,她就感觉到一阵厉风。 她下意识抵挡,但来人武功比她高强,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姜彦昏沉中听见了声音,睁开眼却看见了蒙着眼的少年,没有血色的面庞越发苍白,看到同伴只是晕厥在一旁,他悄然松了口气。 戚禾抬手,剑尖直指姜彦的命门。 “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姜彦扯了扯唇角说:“少侠是不是太趁人之危了?” 戚禾垂眸,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瓷瓶,对着姜彦晃了晃。 “这里面是我师父炼的蛊,我真不想把它浪费在你的身上。” 戚禾语气中的惋惜不是作假,倒不是什么故友之情,只是不想浪费师父的蛊虫罢了。 师父的东西,他都宝贝的很。 “半刻钟,你若不说我便断了你的双手,再断了她的双手,没有手应当无法再吹笛了吧。” 戚禾将瓷瓶收回了怀里,决定还是不浪费,他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就好,少耗费蛊虫,师父就少耗些精血。 少年陈述威胁的话语态度也十分平淡,好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姜彦猛地咳嗽,笑说:“戚家自诩侠义之辈,后人却跟着蛊师学了十足的魔教做派。” 戚禾知道他在激自己,眼也不眨地断了姜彦一指。 “若是再妄议我师父,便不是这么简单了。”:,,. 第194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姜彦吃痛, 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庞更是如同白纸,因为受伤过重加上强行运气离开,此刻已经和废人没有区别。 三年前姜彦就知道戚禾看他师父看到比任何事都重, 三年过去, 这种程度只增不减,让人心惊。 识时务者为俊杰,姜彦忍着身上的痛处,声音嘶哑地开口。 ………… 日上枝头多时,天气闷热的让人心烦意乱。 林宅中, 曲梓珩和严亦萱都有些焦躁。 他们清早过来看姜彦的情况, 却从林织口中得出人走了的消息。 曲梓珩是不信林织会诓骗他们, 正因如此他们才更不明白,姜彦到底为什么惹的赤羽门对他下死手,又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 这般来去匆匆, 十分奇怪。 他们又急又气,觉得姜彦根本没把他们当朋友。 “也不知小禾什么时候回来。” 曲梓珩望着门口,希望戚禾能带回姜彦的消息。 林织摇扇道:“不然你们先去做自己的事,有消息了我给你们传口信。” 他没有跟着戚禾一块离开, 不仅仅是为了曲梓珩和严亦萱, 五日之期还没到,他自是在这儿不动。 严亦萱说:“我没什么事要做,我就在这里等着。” “梓珩门派中的事呢?” 曲梓珩道:“已经差不多了, 虽然我还不知道叛徒是谁,掌门没说,让我们不必担心,只是掌门似乎还有事情要处理, 一直在这里没离开。” 林织了然,五日之约云虚道长也知晓,他留在这里也是一种无声的震慑。 既然曲梓珩和严亦萱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林织也让他们在这等着了。 很快到了晌午,在他们用饭之际,林织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他前几日听云虚道长说了那些话后,就派人去查探西域圣教的消息,如今有了回信。 将信纸上的内容看罢过后,林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小禾,你回来了!追上姜彦了吗?” 严亦萱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林织将信纸放在火盆里烧了,走出了房门。 戚禾对着严亦萱摇头,答:“未曾。” “有人接应他,我追了一段路,还是没有追上,便回来了。” “这个姜彦在搞什么啊。” 严亦萱担忧又急躁,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自然知道好友有事瞒着他们,这种滋味并不好,可他们总不能不管。 曲梓珩和严亦萱问戚禾要了跟丢的位置,决定再沿路找找。 “林大哥,小禾,改日再会,若是有急事,寄书信到七星门便是。” 曲梓珩抱拳,严亦萱也同样这么说,两人带着武器匆匆告别了。 没了二人,院子里一下安静下来,林织知晓戚禾有事要说,带他走进了屋里。 “师父,我追上了姜彦,问到了一些东西。” 戚禾将一路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林织,略去了如何威胁姜彦的这一段,从姜彦的口中他得知了十分关键的信息。 “姜彦原先是赤羽门的暗棋,同样是西域圣教放在中原的暗线。” 先前他们一直认为是赤羽门与西域圣教争夺药材,事实并不尽然,其实从一开始这就是西域圣教内部斗争。 西域圣教在五十年前的战争中落败,并未所有人都离开,还有些旧部留在中原等着再次里应外合。 赤羽门吸纳了这些人,或者说这些人自愿为赤羽门效力,就是为了暗中发展西域圣教的势力。 姜彦就是藏匿在赤羽门中的西域圣教之人的棋子,明面上伪装成正道人士。 三年前,西域圣教内部出了乱子,圣教易主,老教主死了,新教主海烨夺权,自号明王。 圣教势力自此一分为二,域外基本效忠于明王,而中原发展的势力却效忠于死去的老教主,两拨人自然势同水火,彼此都想吞吃对方的势力,只是圣教旧部久居中原,拿被攻陷的大本营无可奈何,明王的手一时半会儿也伸不到中原。 姜彦是旧部势力,但他不甘心一直被控制,因此另投新主。 蛇云草的确是赤羽门要搜寻的东西,只不过这个任务不是交给姜彦,姜彦收到了明王的命令,自告奋勇执行这个任务,和明王的其他部下在赤羽门反应过来前拿走了蛇云草。 因此在旧部看来,姜彦是个叛徒,这次看见他现身那些人便打算清理门户。 “姜彦应该没有隐瞒了,他说圣教的暗线众多,他不知其他暗线的身份,但可以确定他们存在于各个门派中。” 林织道:“和我调查的内容倒是没有出入。” 探子回报,三年前圣教易主,新的圣主明王乃是老教主不受宠的妾室所生,之前一直不知所踪,三年前忽然出现,年纪轻轻却魔功大成内力深厚,打败了老教主登上了教主之位。 他的手段堪称雷霆,任何对他不服的人都死于他的剑下,因而将圣教上下收拾的服服帖帖,不久后他开始派人去中原搜寻药材,没多久赤羽门也开始搜集药材,两方开始争抢。 林织点了点桌子:“看来情况已经很明显了。” 戚家事发之时,海烨还不是明王,那只可能是圣教旧部所为,明王用一人的信息来交换,说明他很可能连旧部中的主事人是谁都没弄明白,否则早早就上门联手了。 戚禾低声道:“师父可曾觉得有些熟悉?” 林织颔首:“自然熟悉,可以说是一般无二。” 年纪轻轻内力深厚魔功大成,又搜集药材,海烨不仅服用过药丸,甚至知道药方,就像戚禾一样。 海烨今年二十一,比戚禾大四岁,在他两岁的时候阎三更才死,一个是西域教主之子,一个是西域圣教出身的药师,加上海烨一直行踪不明,他们可能有过直接交集。 药方的事情暂且搁置不提,如今已经可以确定制造戚家灭门惨案之人就是西域旧部势力,他们大多数存在于赤羽门中,在五十年里对其他门派也早有渗透,连身为暗线的姜彦都不知道其他暗线的身份。 海烨都不知道旧部势力的主事人,他们想要拿到当年犯下灭门案之人的名单恐怕不是什么易事,不是难度大,而是不想有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林织脑海里忽然出现了白无求说过的可能是血蔷薇的蒙面女人,心里有了考量。 林织想和戚禾嘱咐些什么,却发现他的神色不太对劲。 戚禾的眉心紧皱,看起来不太舒服。 “你怎么了?” “在询问姜彦的时候,和他同行的女子出手,我并未感觉到太多异样,他们有人接应逃之夭夭,我并未继续追,在路上又遇见了守在我们宅子外的人,杀了他们后我便回来,未曾受伤。” 戚禾也觉得古怪,那女子暗算他时将针刺进了他的皮肤里,针头乌黑显然有毒,他的气血有些紊乱,但很快就在他运气后不适消失无踪,他身负内力加上寻常毒素奈何不了他,他便没太放在心上。 那些本是追杀姜彦的人见到他后便朝着他下手,交手中戚禾并没有吃亏。 如今气血又再度翻涌,他用内力压制后风平浪静,可忽地猛烈反噬一般,让他有些难以喘息。 戚禾看不见自己的模样,林织倒是看的一清二楚,戚禾的面庞乃至脖颈都泛起了红。 在气血翻涌后戚禾忽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扶住了冰冷的屏风边缘,有些无措道:“师父,似乎是情毒。” 这不是戚禾刻意为之,他没想过那个女子针上竟然抹的是媚/药而不是毒,不过这药古怪的很。 先前两次都不显,第三次来势汹汹,戚禾已然有些燥渴,头脑微微晕眩。 戚禾似乎嗅闻到了师父身上传来的甜香味,越发混乱。 林织不语,虽然手段老套了点,但是也不是不管用,他这边思量着给多少甜头,却见戚禾忽地摘下眼上白绸,握着一端用牙齿咬着绑住了自己的手。 “师父,帮我要桶冷水,以免我一会儿失控冒犯了您。” 因为热意戚禾的面上浮现些许汗湿,一双灰蒙的眼几乎被烧红。 戚禾发现他越想压制,底下的玩意就越高昂。 耳边的声音变得有些嘈杂,渴望催促着他咬住眼前的青年将他据为己有,握着他的腿揉开他的嫩处,在最深处留下烙印。 戚禾不是什么君子,绑着自己催促林织也不是为了什么师徒之情,诚然是有些博好感的成分,但更多的不愿是戚禾不想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要了师父。 他可以清醒地在夜晚点了师父的睡穴,但绝对不能在意识不清地时候凭本能做事。 他要时时刻刻记得清清楚楚,否则哪怕是自己他都一并恼恨嫉妒。 戚禾这么想着,身体却似乎在与意志背离,他轻而易举地挣脱了束缚手腕的白绸,布帛碎裂的声音响起,碎片飘摇坠落,他伸出来手却不是摸向林织,而是眼也不眨地卸了自己的右臂。 剧烈的痛楚让戚禾清明了一瞬,然而这样还不够。 “师父,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分毫,即使是我也一样。” 戚禾的神态并不清明,甚至带着几分狂热的痴态,可他面上依旧带着笑,语气温和。 清醒的他只知道疼师尊,可他要是神志不清,恐怕会失了分寸,将那些妄想尽数倾泄,拘着师父让他只能留在床榻上,让他穿着苗疆的衣服或是不穿,逼着他哄骗他无所不用其极地让他炼制情蛊。 可是这样不行,这会惹怒师父,他会得不到他的心。 这绝对不行,他不允许。 第195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师父,别担心。” 少年反复呢喃着,还完好的左手却握住了林织的手。 戚禾的理智岌岌可危,不仅是为了让师父放心,也是在给自己种下暗示。 他清楚按照他的武功,除非师父立刻用蛊将他弄死,否则就算是折磨他,他也会毫不顾忌痛楚将师父按在床榻上。 他的面上红意过甚,锁骨那片的肌肤也呈现相应的红。 无神的眼眸没有焦距,却精准地望向了林织的方向。 混乱、亢奋,游走于失控的边缘,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 他握着林织的手极紧,将他禁锢。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别赶我走。” 戚禾将林织的手放在他的面庞上,喉结滚动。 他脱臼的右手极为不自然地垂落,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痛楚。 “师父,你心疼心疼我。” 戚禾胡乱地蹭着林织的手,像是讨要怜惜的犬类。 他嘴里虽然恳求着,可动作全然是防备着林织离开。 戚禾显然已经快被逼迫到尽头连最后一丝清明都不剩,可他依旧呈现着乖顺的姿态,可他的疯狂在皮相之下已经无法遮掩,那是完全相悖却又极为和谐的情态,叫人心悸。 林织的手腕被攥的生疼,他的眉宇却舒展着,在戚禾卸掉手臂对他笑着的时候,他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精神上的极致餍足感虽然只有几瞬,却又足够让人欢愉。 林织先前总觉得差点意思,如今倒是品出了自己养成的小孩想要侵/犯他的乐趣。 他本只打算给点甜头,如今也意动了。 “我当然心疼你。” 林织抚着戚禾滚烫的面颊,拇指拭去了戚禾鼻尖上的汗珠,看着他动情的模样。 瞧瞧,多可怜。 他轻叹着,嫣红的唇瓣却持续上扬。 “师父,我好疼。” 少年的唇紧紧抿着,不知说的是手还是其他地方,烧红的眼眸带着若有若无的湿润,隽秀眉眼间满是隐忍,却也惹人怜惜。 林织的左手按在了他受伤的地方,想要用右手一并用劲时却遭到了阻碍。 戚禾唯恐他松开手要走,不愿放开他的手。 林织轻声道:“松开。” 他并不是命令,因而也没有太过不近人情。 若是戚禾清醒着,一定能感觉到他师父对他有多心软,可惜他此刻已经混沌到无法辨别话语的情绪,有些委屈的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他抬掌想要拍向自己来维持清醒,林织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化了他的内劲。 “老实点。” 林织呵斥,带上了师者的威严。 他可不想戚禾一身伤,不管是出于情感还是他们如今的处境,戚禾都最好不要受伤。 戚禾下意识地不动弹,纤长微翘的睫毛颤动,越发显得乖顺,可他那让人无法忽视的滚烫却写满了噬人。 林织接好了戚禾的右臂,下一刻便被抱着。 戚禾在夏日向来微凉的手滚烫,少年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顺着衣襟探入,因练剑而出现的薄茧有着轻微粗粝感。 林织虽然也有感觉,但可没打算让戚禾这么硬上。 他的内力不如戚禾,就算点他的穴也会被很快冲开,林织正准备用蛊控制他的时候,却嗅闻到了血腥味。 林织抓住了戚禾的头发,强迫他的抬头,戚禾的唇边漫出血色,神色看起来比刚刚更加痛苦。 “师父……不对……” 戚禾断续地说,又吐出了一口血,染红了林织的衣襟,又全凭本能地蹭林织。 林织立刻探了他的脉象,内里一片混乱,不似平常的情毒。 他微微皱眉觉得自己大意,哪会有人暗算只用媚/药,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织倒没阻止戚禾碰自己,拉下了幔帐,吹响了口哨。 两短两长的暗号为紧急召令,立刻有人推门而入。 “让昭芸过来。” 昭芸是几年前为林织所救的医女,虽然不是出身碧源山庄,医术却完全不输碧源山庄的老大夫。 他虽擅长毒却不擅医,所以将人一直留在身边。 滚烫的吻落在林织的心口,濡湿啃噬感让林织的唇瓣微张,他摸着戚禾的长发,轻柔地安抚着他。 戚禾的意识不清,在感觉到有其他人靠近时搂紧了怀中人的腰肢,领域被侵入的不悦感让他散发出杀意,他下意识地想去摸自己的剑。 凛冽阴狠的杀意让提着药箱匆匆前来的昭芸下意识的一僵,忍着恐惧看向床榻,白日里幔帐垂落,没有光影之差让她看不太清内里的情况。 她声音略颤地说:“主子,我来了。” 林织却没有第一时间应声,正忙着哄小情人。 他丝毫不介意戚禾唇内残留的血腥气味,亲亲他让他安分些。 昭芸虽然武功弱却也能听见厚实纱帐内传来的轻微声响,她虽然不知是什么,却莫名有些心跳加快。 一会儿后纱幔内伸出了一只手,那并非是属于青年白皙纤细的手,更加宽大,不似女子。 那只手似乎想收回去,昭芸看见了主子的手按在了那只手的手腕处,指尖向前抵住了手掌,轻轻摩挲了几下,那只想要收回的手便安分下来。 明明只是两只手,却看的昭芸忍不住用手扇风。 “替他探脉。” 青年的话唤回了昭芸的思绪,她连忙向前诊脉。 有陌生人的手指搭在脉搏上让戚禾十分不适,他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却被摸着要命的地方,青年的手指柔软,让他顿时一僵。 “乖乖诊治,别动。” 林织空出的手按着戚禾的小臂,微微仰着头任由戚禾亲他。 昭芸专心诊治着,不一会儿给出了答案。 “他应当是中了问缘派的天地合欢。” 昭芸收回手,又给自己扇了扇风。 提起问缘派,大多数人不是厌恶而是鄙夷,再夹杂点羞涩,这里是最大的情药生产之地,他们的势力包含各个地方大大小小的青楼,功法也多半是通过交/欢,最为邪门的功法乃是通过这种方式吸取他人的内力,加上门派作风,所以是除了赤羽门之外的又一魔教。 他们的教义乃是主张天地合欢,以教义命名的药的威力自然是情毒之最。 昭芸解释了药的效果后,未免有些担忧主子能不能撑得住。 这种药药效极为猛烈,必须要不断将药效散发出去,否则积在体内便会精血逆流,她所接触过的病例,中过这种药的人找了九个女子,最后过于亏空养了三年。 这也是这种药的歹毒之处,要么死要么半死,若不是身强体壮之人,会在半途中没命。 林织闻言眉心皱起,他现在只是**凡胎,不是鬼也不是妖,未必能撑得住,可要让戚禾找别人更不可能。 林织谨慎地询问:“中了这种药的人可会吐血?” 戚禾说了不对劲,以防万一他要再问问。 “吐血?通常而言不会,只是会因内力压制而蔓延速度更快。” 昭芸有些疑惑地回答,为了避免误诊,她只能不顾事态紧急再诊脉一番。 林织按着戚禾的后颈,并着腿让他舒缓些。 昭芸静下心,这次把脉的时间更长。 她的脸色忽地一变,声音急促道:“不对,主子,千万不可行房中事,这不是天地合欢,而是一种以天地合欢十分相似的毒,我不知这种毒的名字,但听我师父说这种毒与天地合欢截然相反,一旦交/合,中毒者会立刻因血液逆流而心脉衰竭而亡。” 这种毒更是可怕,不断催人失去神智,却又不许行事。 林织沉下眉眼,面上时常带着的笑意也尽失,好在戚禾发现了异样,他还没做到最后。 “如何处理?” 昭芸定了定神仔细回想后说:“泄三次排出些许药性后,需喝药施针。” “你去煎药,我会派人叫你。” 昭芸称是,没有多留,如同来时那般提着药箱匆匆离开。 没了外人,戚禾不再戒备,那张如同山水墨画般的面庞透着欢欣。 林织轻啧:“怎么这么没福分。” 如此这般,倒是让他更怜惜了。 思及下毒之人,他的神色有些阴冷。 厚实的幔帐挡了天色,让世间陷落昏昏然中。 碰撞间本应被触碰的地方被擦过,引得林织越发有念想,可惜不能落到实处。 林织向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也不会去殷勤伺候他人。 事得做,他也得高兴。 天星被林织留在了冰玉莲处,他练的另一只红色蛊虫在他的驱使下从银铃中飞出。 蛊虫可以从伤处也可以从口鼻的窍门处进入,林织还想亲戚禾,所以在戚禾的手腕上划了个小口。 戚禾茫然间不解,却也没有丝毫抵触。 戚禾的手很漂亮,握着剑的时候赏心悦目,如剑般直指人的柔软处也叫人动心。 他凭着本心勾画,林织微微昂首,浓丽漂亮的眼眸流出情态,墨发如瀑披散。 戚禾有些急躁,比起手本心更想用其他地方。 银铃无风自动,蛊虫吐出令人麻痹的毒素,让戚禾身体僵硬。 “我动不了了。” 戚禾有些着急,委屈地向师父告状。 “戚禾,听话,动手。” 林织的声音微哑,未曾怜惜徒弟的苦楚,他的手指在戚禾的右手上点动,仅仅救了他这只手。 戚禾自幼习刀,之后的剑法也都是以右手为主。 他的左手也使得,虽然同样灵活,但右手还是要更为擅长些。 只要是师父说的话,即使是浑身如同被火灼烧毫无清明,戚禾也是听从的。 他瞧不见,只是听着,闻着,心跳也越发急躁。 昭芸在药房忙碌,收到消息时拿着针包和药赶了过去。 幔帐拉开时,当她看着床榻上的少年,惊骇的险些掉落手里的针包。 她未曾想过,另一个人竟然是主子的徒弟。 这种惊世骇俗的师徒之情若是让人得知,恐怕要为天下人所唾。 不过昭芸又很快觉得不是太意外,她总记得每一次她离主子很近时那股寻不到来源的阴冷感。 她也怀疑过,可少年给人的感觉乃是如春风般的翩翩少年郎,她没有多想,但总下意识地离少年远一些。 她不过是离得近了些都被看的浑身发毛,要是少年知道他师父床榻之上有其他人,恐怕会毫不犹豫地杀了。 林织将药给戚禾喂下,看着旁边出神的医女,淡淡道:“施针吧。” 他不用哄着,蛊在还戚禾的体内他未取出,戚禾动不了。 昭芸和他的目光对上,不敢多看,拿出了针。 她想主子也是乐意的,那就好。 林织用湿帕子擦着手,想着一会儿沐浴漱口。:,,. 第196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被施针的戚禾很快安静了下来,白玉似的面庞虽然仍有红晕,神色却没有刚刚那么痛苦。 一直等到昭芸拔完针,林织才从他身上取出了蛊虫,喂了他一粒解毒丹。 做完这些后,林织才去了浴房。 口中咸腥的气味不散,让林织洁了几遍齿。 他倒也不算帮戚禾亲了,只是用戚禾的手寻乐后,他没有太多精力,偏偏第三回戚禾久久不交代,他便碰了几下,加快进度。 要不是知道戚禾已经被药效逼的万分痛苦,他会以为戚禾是刻意在那时候交代的,险些呛着他。 即使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还是下意识吞进去了点,林织漱口后吐出水,倒也不觉得介怀。 他对这方面向来坦然,和情人相处这么久,也没有什么别扭。 林织解了有些弄皱的衣衫,步入了木桶中,浸泡在温热的水里。 01在他脑海里欢快地说:【宿主,我们的任务是不是快要成功了!】 都到这一步了,他们应该要在一起了! 林织对01的话表示肯定,心里想的和01倒不完全一致。 他若是现在点头和戚禾在一块,倒也不是不行,但会略显生硬,毕竟他之前的准备在那里,就这么答应戚禾的求爱,未免太显得他先前的准备都是无用功。 他们之间倒也不是差了什么契机,只是就他们的性格而言,谁也不是直率的人。 如果他利落地答应,不仅仅是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戚禾聪慧又了解他,想必也会觉得有些微妙和古怪,他必然不会将疑问表达出来,积压在心中,何日会将问题显现不得而知,但这样不利于他的目的。 林织看着水面上因为他的动作而出现的涟漪,轻笑了一声。 和性格相近的人玩恋爱游戏就是如此,他们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这样林织不免期待起戚禾会怎么应对。 林织的手靠在了木桶边缘,撑着面颊,水珠从他的指尖淌落,那双漂亮的眼眸微微弯着,透着兴味十足又无害的情态。 从浴房沐浴更衣回去后,床上的戚禾已经醒了。 他按着额角,面对林织时神色有些茫然,几个瞬间后他变得又羞赧又不安。 “师父,我应该没有冒犯您吧?” 戚禾问的有些小心翼翼,他的眉眼不自觉皱着,那是对自己的不满。 “我记得我卸了右臂,之后便一片混沌。” 少年按着太阳穴,似乎因为回忆不成,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充满了紧绷感。 不记得了?林织眉眼上扬,并未多言。 “你中的并非一般情毒。” 林织没有详细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解释了他的异状。 听见毒效,戚禾的面色冷了几分,周身的气压骤降。 “我本不打算杀他们,毕竟也算不得我的仇家,也没有生死过节,问完话打算放他们走的时候,那女子偷袭了我,我还了她一剑,他们一人跌撞着逃跑我便没再追,若是下次再遇见……” 戚禾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意味已经很明显。 虽然他知道对方是误以为他有杀心,可他若是要下手何必只是打晕,而且对方下了这样的死手,梁子便结下了。 如果下的只是天地合欢,他倒还要多谢成人之美,自然不会计较,可竟然是截然相反的东西,好在师父足够谨慎且医师医术好。 林织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你先去沐浴一番,之后再喝药。” 戚禾点头,拢好了衣衫起身。 他的背影远去,01有些干着急道:【宿主,他好像不记得了,怎么办?】 01颇有些心痛,大有一种白菜白被拱了的感觉,任务对象怎么能吃了不认账啊。 林织十指交握,徐徐道:【这招以退为进倒是不错。】 如同他设想的那般,戚禾是个聪明人,足够了解他。 有来有回,这才有意思,一眼望得到头的地方,又有什么趣味。 01反应过来说:【也就是他没有忘记!】 林织笑笑:【或许吧。】 宿主的回答又让01有些迟疑了,不过它很快就抛到了脑后不想。 它可以永远相信宿主! 它不用担心自己不聪明会被宿主嫌弃,宿主说就喜欢它这个可爱的样子,哎嘿嘿。 01有预感,自己接下来又可以有很多动画片看啦。 还有些湿意的浴房里,戚禾从容地解开了衣衫,却没有着急进入水中洗去一身的味道,而是抬起了右手,嗅闻着快要消失不见的甜腥味。 虽然出生起就被以侠义之道教养,但戚禾觉得自己恐怕没多少守礼之心。 对师父的心思尚且懵懂时,他就不喜欢旁人靠近师父,不喜欢师父对别人有过多的注意。 当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时,其实有过瞬间的挣扎。 他怎么能爱上他的师父呢,他应该敬他尊崇他,以弟子之礼守在他的身边。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忍着,同他远离,让别人靠近他。 他何止是爱上,他还想以下犯上据为己有,师父待他那般好,又那么纵容他,那种过界的纵容与引诱无异,养大了他的野心。 戚禾含着指尖,回想着柔嫩的触感,恨不得以唇舌替之。 这便是师父对他的试探给出的答案吗,戚禾走进了水中,摸了摸右臂,眉眼带笑,他知道,师父向来吃软不吃硬。 毫无虫鸣的小院里,林织坐在亭子内,将血滴入瓷瓶中,给新炼成的蛊虫喂食。 他看着内里躁动的虫子,轻轻晃了晃瓶身,示意它稍安勿躁。 到了约定的第五日,清晨院子里传来一声闷响。 林织换好衣服出去时,戚禾已经在那里了。 只是他看不见,只能偏头问道:“师父,是什么?” 他心里有大概的猜测,只是不能确认。 林织看着熟悉的人影,将人翻了过来。 “白无求。” 老头因为醉酒而常年布满红晕的面颊如今青白,眼睛瞪的极大,气息已绝。 他死了,却不是因为林织的蛊毒。 转瞬间院内出现了数道气息,朝着林织和戚禾袭来。 林织布置在暗中的人同时现身,戚禾拔剑攻了上去。 林织退到了亭子里,没有催动银铃,而是拿出了一支短笛。 乐声短促尖锐,十分古怪。 向他袭来的人心中惊骇,立马后退了几步。 只见清幽的小院里不知从何处爬出了蜘蛛,角落亭柱屋檐上盘着各色的蛇,不论毒性,光是从视觉上就让人头皮发麻。 在这里盯梢许久的人完全不知道这院子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多虫子,即使他们带了药粉似乎也无济于事。 在笛声的驱使下,密密麻麻地毒虫蛇蚁朝着敌人涌去,小半部分盘旋在亭子的周围护卫。 细小的黑色蜘蛛与蚂蚁顺着鞋面不断往上爬,钻进衣服的缝隙里啃咬。 惨叫声声,那些人不仅动作受限心神也受到了干扰,乱了阵脚,戚禾持剑于其中,势不可挡。 有人知道应该先攻亭子,阻止蛊师控制毒虫,可亭中吹笛的美人眉眼带笑,周围毒蛇吐信,色彩鲜艳的硕大蜘蛛静静地爬在他的手背上,邪异又毛骨悚然,叫人不敢靠近。 不消一刻钟,来袭的数十人便倒在了地上。 林织留了一个活口,其他的让人处理了。 在笛声下,毒虫们如潮水般退去,又隐没在了宅院与屋檐阴影里,死掉的虫尸铺在地面上,如同灰烬。 即使是暗卫们也因为这一幕而浑身不适,他们先前知道这里有毒虫,主子也提前给他们服用了解毒丹,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戚禾封住了这人的穴位避免他逃跑,将他带到了亭子里。 外边日头大,自然不能让他师父晒着。 “我要第一堂堂主血蔷薇的全部资料。” 林织根本不用问他是谁派来的,血蔷薇用白无求的尸体作为答案,杀人夺宝的意图十分明显。 赤羽门的门主神秘,这位第一堂的堂主现身也不多,大多数事情是由第一堂堂主出面,包括当初蛇云草的事情也是以他的名义,所以林织能得到的关于血蔷薇的信息有限。 林织留的这个活口是个三四十岁的瘦高个,是那群人里武功最高的一位。 他并没有被毒虫咬到,那些虫子刚近他身就被他用剑气绞碎成粉末,但也因为不断靠近的虫子注意力分散,很快落败在戚禾手里,受了重伤,此刻他穴位被封,无法轻易动弹,坐在地上颇有些狼狈。 他舌下藏的毒林织在捉到他的时候就让人取了出来,避免他自尽。 男人听见林织的话没抬头,显然不打算配合。 林织拿出了瓷瓶,拔开了塞子,从里倒出了虫子。 他炼的蛊虫大多有翅,方便驱使,但偶尔也会有这种无翅肉虫,毒性要更加猛烈些。 林织没有浪费口舌进行威胁,这种人不知见了多少血,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撬动心防的人。 男人的身上有伤,青黑色的蛊虫嗅闻到了血肉的味道,更加兴奋。 男人看着蛊虫往自己血肉里钻,瞳孔放大,但依旧没有吭声。 林织坐在了椅子上,用扇子扇风。 戚禾站在他的身侧接过了他手上的扇子,另一只手递到林织身前,低声道:“师父握着我手腕,凉快些。” 戚禾不说掌心,一是目的太明显,一是担心和师父交握手心会烫以至于冒出汗,让师父不舒服。 他将衣袖向上拉了些,露出了手腕,等林织放置上去。 如此,早已超了师徒界限,不过他们之间又何止这些。 夏日林织的掌心高热,触及到冰凉肌肤眉眼舒展,笑盈盈地看着地上的男人因为蛊虫开始发抖。 这种蛊的蛊毒极为阴寒,哪怕是六月天,也让人如坠冰窟。 握着的地方被掌心的温度所染透,林织自然地将手向上碰,寻觅其他冰凉的地方。 戚禾的身体微僵,袖下温热柔软的手正顺着他的手腕触碰到了小臂,让他一阵失力。 地上的男人蜷缩着,挣扎中看见了软椅上的青年几乎靠在了少年的臂膀上,少年衣袖勾勒出手指的形状,虽无任何裸/露,却难掩扑面而来的过界的情/色。 原来这对师徒竟然是这种令人不齿的关系,难怪这个蛊师会这么竭尽全力地帮戚禾复仇,师徒断袖之情,若是将这个消息一并宣扬出去,他们的名声一定会更臭,可他恐怕没有命走出这里了。 男人稍显凄厉的惨叫惊动了屋檐上缠着的蛇,林织微微蹙眉,戚禾虽然看不见,不过无需林织开口,他便上去点了男人的哑穴。 林织懒散地靠着,想着云虚道长最好不要此刻登门,否则他这魔教作风真是遮掩不住了。:,,. 第197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赤羽门人的嘴比林织想的要难撬开些, 不过这也是时间问题。 在得不到终结的漫长折磨中,到最后只会有解脱这一个想法。 林织让人看好他,去看了白无求的坟。 他让人买了棺材把白无求下葬,他不知道这老头的故乡, 就埋在了这里, 坟上的最后几把土是戚禾添的, 他们好歹师生一场, 戚禾烧了纸钱放了贡品。 戚禾低叹:“也不知道他徒弟是否还活着。” 白无求被赤羽门以白有求的性命要挟, 如今白无求死了,白有求也不知下场如何。 林织并未回答,因为这个答案他们都心知肚明。 江湖残忍之处就在于此,昨日相见的人, 可能转瞬就没了性命。 时间快到正午, 周围的草木被晒的有些没精打采。 林织回了宅院里, 暗卫低声回报:“方才云虚道长来过, 只是您还回来,他便留了口信。” 云虚道长听闻了林织他们遇袭, 特地赶了过来, 却发现事情已经结束,他再次留下话, 表示相关的事情可以随时去七星门找他,他门派中还有事情要处理, 需要返回。 林织颔首表示明白了,云虚道长不太放心,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几天。 事实上对付赤羽门林织并不需要他出手相助,只是关于药方,还是需要他帮忙。 小院经过收拾, 很快恢复了原样,只是空气中还带有些许血腥味。 林织到了卧室,拿出了暗格里的盒子,看着内里的冰玉莲,这东西不易携带,拿在路上不太方便。 他摸着瓶口不易被发现的天星,给它喂食,安抚了一下它,而后将东西放在了隐蔽处。 他暂时不打算离开这里,也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其他人这个信息。 冰玉莲就在这,他们要杀的人也在这,如果需要,那就上门自取。 写好信件后,林织派人送出,去往了昭芸处。 昭芸在帮戚禾诊脉,查看他体内情毒消失的情况,也在观察他的眼睛。 戚禾轻声问:“还是查不出来什么吗?” 戚禾的指尖不自觉按着掌心,等待着答案。 昭芸有些不忍,还是如实回答:“和之前一样,并无瘀堵现象,我查不出来缘由。” 戚禾点头,又问道:“这毒可会反复?” 昭芸想了想说:“不会反复。” “那会有什么残余的效果么,比如更容易情动?” 戚禾的态度自然,像只是在询问。 昭芸想到了他和林织的事,忍不住咳了几声,有些犹豫答:“可能会吧。” 她对这种毒的了解来源于师父的经验传授,何况毒与药在每个人身上出现的情况可能都不动,昭芸身为医者不能妄下断言。 “多谢。” 戚禾起身,并未系上白绸,朝着庭外走去。 林织站在廊檐下看着他走过,并未出声叫住。 少年却在靠近他时加快了脚步,对他露出了笑。 “师父,外边晒,怎么出来了。” 从他们相遇起,戚禾便眼盲不能视物,可他的出现,戚禾从未错漏一次。 林织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戚禾面上的笑容更明显些,原来是出来寻他。 “没什么大碍,但药性可能会有些残余,我用内力即可压制。” 林织听到他后面那句话似笑非笑,领着他进了书房,商量接下来的事。 为了避免赤羽门派大量人手前来围剿追杀,他们需要尽可能多地将人手布置到周围,林织已经安排了一批人入城,第二批人正在赶来。 等他掌握了第一堂相关的信息,就可以为直捣黄龙做准备。 敌静我动,敌动我静,不外如是。 戚禾没有任何异议,师父的安排总是很周全。 虽然有把握,但林织没有掉以轻心,仔细思虑着自己的安排。 次日清晨,睁眼没有在房间里看见戚禾的林织有些微惊。 除了有要事的时候,这么几年他已经习惯了日日睁开眼就能看见戚禾,今日戚禾不在,难免让他精神有些紧绷,立刻让系统查看戚禾的位置, 01:【宿主,任务目标在他的房间里。】 林织有些疑虑,洗漱过后到了戚禾的房外。 戚禾的房门只是虚掩,靠近时林织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声音。 林织了然,放下了心里的担忧,他并未推开房门,只是透过缝隙看着少年的侧颜,以及他握着的玩意。 少年身材颀长面如冠玉,按理来说应该哪儿都漂亮,可偏偏那未熟之处却颜色略深,与之形成反差。 戚禾微微低着头,喉结因吞咽而上下滚动。 他的面庞依旧清俊,因为爱欲覆上一层噬人的冷淡,上下动作缓慢又漫不经心,五指张开又合拢,念着林织的名字。 大逆不道的直呼其名与尊崇敬爱的师父之称交杂,落在人的耳膜中,融进血液里。 这是他无声又放肆的引诱,拙劣又精明的陷阱。 林织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向来明白何为愿者上钩,弯唇用眼眸品尝着盛宴。 林织向来受用他人的讨好,若是合心合意更是会在心上浓墨重彩地勾上一笔,这些乃人之常情,没什么不好意思。 他们谁都没点破这件事,彼此心照不宣。 ………… 出乎林织意料的是,除了那天清晨派来的一波人,赤羽门没再有动作。 这很反常,无论是从哪方面想,都很反常。 林织调查过,最近可没有新的四十年以上的冰玉莲的消息。 不过也有好消息,被林织种下蛊的男人,在第三天后终于松口,吐露了他所知道的消息,林织没打算放过他,这种人手里沾了不少无辜之人的血,可没什么可怜,这人也没求饶,反倒是求个痛快,直言若是堂主知道他透露了消息,无论他躲到哪儿都不会放过他,还不如去阴曹地府。 与此同时林织还收到了明王海烨的书信,对方表示想和他合作,无论是冰玉莲的事还是其他的事。 有言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点永恒不变,不过林织没打算就这么答应,信件来往下,双方约定面谈。 日子还没定好,江湖上便出了新的热闹事。 一是这届武林大比第一名的师父,是蛊教的圣子,这个徒弟应该也是蛊教的人。 这个消息不知道是谁放出,很快便传遍了江湖,大家对蛊教的态度向来厌恶,连带着对师徒二人也议论纷纷。 第二件事便是钦鹤谷要举办洗剑大会,广发英雄帖,邀请各路英雄豪杰参加。 林织的宅邸前,也收到了两张邀请贴,名字分别是‘林织’与‘戚禾’。 第198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当林织念出名帖上的名字后,戚禾并未开口询问。 这就是个明晃晃的圈套,在问他们要不要跳下去。 林织:“原来这么几天没动静,是做这件事去了。” 洗剑大会的筹办不是一两日的事,但若是有心加急去办,四五日也足矣。 想必在白无求失手之后,赤羽门就在着手盘算这件事了。 不过这其中倒是有些奇怪,当初钦鹤谷丢失的碧露寒天为白有求所窃,白有求交给了同他做交易的蒙面人。 林织先前以为白有求是为赤羽门窃取碧露寒天,现在想来不是。 碧露寒天是钦鹤谷为赤羽门所准备,转头却被白有求盗了给他人,这件事风声走漏,白有求不久前落在了赤羽门手里,赤羽门让他来偷冰玉莲。 但白有求因为和他们打过照面,不想和他们对上,再加上戚禾在比武大会上展露了白无求的独门身法,所以赤羽门以白有求的性命要挟,让白无求重出江湖,为他们偷取冰玉莲。 林织知道七样药材里,有两样在赤羽门手中,不过具体信息却不那么好打探,赤羽门虽然几个堂口之间互有间隙,但也不是筛子,西域圣教的行踪更是隐秘。 林织心里对那些东西的去向进行了新的猜想,听到了身旁戚禾的询问。 “师父,我们何时动身?” 上不上钩,于戚禾而言根本不需要犹豫。 对方布置的杀局,亦是他心中所求。 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这么多年,即使临近家乡他也未曾踏入春沂半步。 戚禾更希望他的仇人全都在场,好让他以血祭剑。 “收拾一下,今日启程。” 林织手指微微收紧,帖子的边缘泛起皱褶。 对方将地点选在钦鹤谷,显然是为了瓮中捉鳖。 钦鹤谷的地形注定里一旦要封城,前后插翅难飞。 他们刻意在帖子上写上戚禾的真名,以此刺激他们赴约,盛情难却,他们自然会欣然前往。 林织看了舆图,确定了动身的路线,在他们所在的城池与钦鹤谷之间所历经之处定下了一个地点,传了书信给海烨,作为他们面谈之地。 他将周围布置的人手分批次去往钦鹤谷,不仅仅是让他们在那待命,也是让他们将东西携带进钦鹤谷中。 至于什么东西,当然是他的那些毒虫蛇蚁们。 接到命令后,林织的人有序地以商农江湖人士的不同身份奔赴钦鹤谷。 林织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除了一些外人不好碰的蛊虫与毒以外便没了。 他将冰玉莲放置好,转头瞧见了站在门边的戚禾。 “师父,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少年身材颀长,手里拿着长剑,于斯文温柔中带着些江湖意气,如同雪里红梅。 林织有些好奇他的话,不知他有何需要帮助的地方,跟着戚禾走,却到了戚禾的方中,被带到了敞开的衣柜前。 木柜里出了各类衣服还有发带簪子,以及戚禾专门用来遮掩的绸带。 “我看不见,所以想请师父替我收拾几身衣物,我想收拾的精神些出现在那些人的面前,颜色浅些的话,这样血沾上去才显眼,不过颜色深些也好,叫人分不清是本色如此,还是被血染的。” 戚禾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于话音婉转处倾泻些许杀机。 “师父喜欢什么样式,我便做什么打扮,里边也是如此。” 虽然说里衣没什么大多花样,但款式、布料与绣纹也各有不同。 戚禾的意思不加遮掩,几乎就要明白地说做师父手里的乖娃娃,将身心都支配都交出去了。 “便是什么装扮都没有,我也是愿意的。” 戚禾眉眼温良,吐出的话语却并不内敛含蓄。 他以温和平淡甚至是乖驯的态度说着侵入的话语,若是他的眼眸有神,恐怕早已透露出侵入感。 林织似笑非笑道:“行,那日必叫你出尽风头。” “师父受累了,一会儿我给师父凉凉手。” 戚禾的手指触碰到了林织的手腕,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戚禾的话里有话,他说的岂是今日收拾衣服的受累,那日弄的师父手酸,他自然要道歉。 这次只给师父凉凉手,绝不往他手里塞滚烫之物,让他皮肉都被磨红。 那日的光景又如同春日浮冰那般在脑海中浮现,戚禾越发烦扰自己瞧不见,若是能看见,他定然已经将师父被蹭的唇瓣宛若抹了口脂般的靡丽场景映入眼中。 林织戏谑道:“我见你倒不是想让我凉快的模样。” 顶起的布料,如同少年的情意一般放肆。:,,. 第199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比例30%司机正站在车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他。 看见老板走近时司机神色越发紧张,硬着头皮弯腰低声说:“太太在车里,我没拦住。” 作为明遥的专属住家司机,王叔当然认识林织,在看见他时也竭力阻止过他上车,可林织说如果有人看见了,让他和明遥之间的关系传出去,他可不负责,王叔就心里一紧。 特助帮明遥打开了车门,座椅上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正在闭眼假寐,听到动静后抬手和他们打了招呼,态度自然地仿佛他才是这辆车的主人。 明遥说的很干脆:“下车。” “既然顺路,那就搭个顺风车,一起回家吧。” 林织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连脖颈都带着酒意的红,望向明遥的眼神都有些雾蒙蒙。 明遥不想和醉鬼多纠缠,特助今天没开车,也不好把林织丢到别的车上。 明遥的车经过改造,有着专门方便轮椅上下的装置,内部也有一片空地专门用来停放轮椅,并且进行安全卡扣。 车门合上,特助坐去了副驾驶。 挡板升起,将前后空间隔绝。 王叔和特助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敢说话。 车灯的光,为人覆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这是你第二次越界,作为你违反约定的惩罚,下个月的二十万不会给你。” 明遥在想他似乎没有给林织造成好脾气的印象,可林织居然一而再地越线,断一个月的钱,就当是给林织长长记性。 明遥出手干脆利落,捏着合约妻子的七寸,要是原主在这里估计已经被吓到了,可如果是原主,他根本就不敢上这辆车。 “那我就去找爷爷要,爷爷可不像你这么小气。” 其实林织没有从老爷子那里要什么,手串都是老爷子主动给的,他只是故意这么说。 涉及到亲人,明遥有些微愠。 “爷爷不是你赚钱的工具。” “可你们也把我当工具。” 这句话让明遥微怔,气氛有些冷凝。 “不过我自愿当这个工具,毕竟你们给的报酬不菲。” 林织歪头看向明遥,灯光在明遥的侧脸落下影,叫人瞧着赏心悦目。 “只是人都想要往上走,我的目的又不是当真正的明太太,只是多赚点而已,我拿钱办事,爷爷关心你,我就替他关心关心,离你太远,我可就没什么内容好告知他了。” “主动权在你手里,你什么时候想离婚,什么时候打发我走就行,不过要是能多给点,我会更高兴。” 林织知道明遥会相信,因为他没有理由不信。 “我可是很好打发的,明先生。” 因为酒精的作用,林织的声音柔软,仿佛也被酒液浸润过。 那双长的无辜的眼睛潋滟生辉,轻易叫人想怜惜。 那是一种诱态的柔软,吸引着人迷失于满目繁花的世界。 明遥握着扶手的手收紧,心底的异样转瞬即逝,让他来不及捕捉和思考。 他发现林织的模样和他从前以为的模样已经有些不同,可也难说是不是本性不再掩藏。 不过能让爷爷喜欢,他也确实有几分伪装的本事。 明遥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因为醉意而有些昏昏欲睡的青年,移开了视线。 林织倒是真有些喝醉了,下车都有些没力气。 在明遥的旁边踉跄了一下,按住明遥的轮椅边缘才稳住身体。 “老公晚安。” 林织微微弯腰,对着明遥笑意柔柔,有些脚步不稳地上了电梯。 司机和特助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一个看着天花板一个看着地面,都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自己当场失聪。 明遥手背青筋鼓起,强压下情绪。 要不是林织已经上楼了,他一定会强调让他不许再这么叫他。 今晚的事让明遥烦乱的很,进了卧室后虽然床被已经被更换,但他还是想起了那天林织躺上来的模样,情绪更恶劣。 明遥绷着脸洗澡,被雾气遮住的镜面,隐隐约约映出男人通红的耳垂。 随着入夏,天气逐渐闷热起来。 明老爷子虽然在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挺在意林织第一次事业的成果。 “你那雪糕怎么样了,盘活了吗?” 老爷子是没听见什么动静,不过他也觉得正常,一个雪糕小厂再怎么倒腾也不可能消息惊动他,所以他干脆直接问林织。 冬天冰糕虽然可以卖,但也只在一些北方地区,夏季才是市场时间。 “什么雪糕?” 明遥恰好进门,听见了老爷子的问话。 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的林织转身,和门口的明遥对上。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他们头一回在老爷子这里相遇。 林织当然知道明遥要来,毕竟他脑袋里有个明遥定位器。 “织织他盘了个小雪糕厂,想闯一闯。” “一点不值一提的小生意。因为第一次没经验,爷爷记挂我。” 林织将水壶放回原处,站在老爷子旁边,样子乖巧。 这生意和明家的产业比起来的确就是不值一提,估计明遥从前接手的第一个项目都要比这个要来的有挑战性。 明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有些疑惑谁才是爷孙俩。 ‘织织’?老爷子都没用叠字叫过他,老爷子年轻时也是严苛的人,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他。 明遥也没继续问,在饭前陪老爷子下棋。 因为有林织在,明遥这次倒是没汇报公司的近况和谈一些项目,饭桌上前所未有的安静。 林织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这种僵硬也不只是因为他,还是因为明遥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谈论温情的小辈,老爷子也不是那种说软话关怀后辈的人,即使心里互相牵挂着,爷孙俩还是不太亲近。 “爷爷,你已经吃了四只了,再过量就要痛风了。” 桌上摆着的是海虾,老爷子馋这一口,但是金叔不让他吃,偶尔林织来吃饭的时候老爷子就会特地吩咐厨房准备,趁机吃两只,因为有林织在旁边盯着,金叔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老爷子夹着虾的筷子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当着大孙子明遥的面他更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放在了林织的盘子里。 “我这不是给你夹的吗,你看你最近好像忙瘦了。” 林织当着老爷子面吃掉了,无视老爷子眼巴巴的样子。 明遥越发沉默,安静用餐仿佛局外人。 金叔说得对,老爷子的状态确实好很多,也是真的开怀。 要是老爷子看见林织理直气壮要加价的样子,估计就不会夸他讨喜了,明遥在心里冷哼,倒也不打算拆穿这一点。 毕竟他知道老爷子真的很寂寞,有个人陪着也好。 饭后老爷子要去老朋友那儿串门,就没留林织他们,赶他们回去了。 因为有老爷子看着,林织又搭了一次顺风车。 明遥在看报表,林织在和手机那边的人交流。 雪糕厂他已经换了厂房,增加了几条线,由于货物一直在仓库,代理负责人都有些着急,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也有些压力。 【林织】:放心吧,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你女儿。 【钟国】:我就是担心她办砸了。 【林织】:放宽心。 回家后,明遥让人查了林织的那个雪糕厂,看看是什么情况,因为林织之前说的话,他很难不认为这是老爷子给他投的东西。 不过结果倒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里面并没有老爷子的手笔,林织甚至向银行贷了一笔款项用来增加生产线,不过目前没多少单子。 如果还按兵不动,必定亏损,明遥不觉得林织这种爱钱的人会干这种事,而且林织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 更让明遥注意的是,明面上的厂长并不是林织,而是一个叫做钟国的中年男人,在成为负责人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保险推销员。 明遥有些好奇林织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叫人持续观望。 答案并没有让他等很久,不久之后,一档国内女团选秀综艺在各大平台播出。 如果不是林织的雪糕厂和这里面某个片段相关并且许多账号都在推送的话,明遥也不会关注。 片段里,长相漂亮表演出众的女孩身上贴着‘A’的字样,正在回答导师的问题。 “参加海选是误打误撞的,我那天其实是打算向那边的商店推销一下我家工厂的,过了海选之后,听说厂子快倒闭了,我爸喊我别推销了,既然海选过了就顺便参个赛吧。” 女孩的语气表情充满无奈,却让现场充满趣味性,导师和学员们都在哈哈哈,连字幕都打上了‘惨惨’的颜文字。 这也是综艺剪辑宣传的片段之一,为此节目组还买了个热搜。 #来都来了那就好好选秀吧# 这种准备推销家里产品却误入海选,海选通过发现家里破产了,干脆生无可恋继续比赛的反转剧情向来是被人觉得有意思的看点,很快网友们就开始讨论她家到底是哪个工厂,有网友玩梗皮革厂,热度自发扩散。 大概几个小时后大家就发现原来这个唱跳都可的可爱女孩家里是个雪糕工厂,卖的就是曾经大街小巷都能看到的‘小云山’雪糕。 热点永远被追逐,在这个屁大点事都要被各大营销号转发的网络世界,小云山雪糕开始被所有人提起。 #你有多久没看见小云山了?# #记忆中的小云山五毛一根,十年了才一块一根# 在这个苦雪糕刺客久矣的时代,面对越来越昂贵的雪糕价格,网友们开始怀念曾经的平价雪糕。 小云山雪糕的官方账号被发现,干净的生产线和看着美味的平价雪糕得到了大家的喜欢。 线上可以点击购买,线下商超也开始上架小云山的雪糕,各大测评美食达人纷纷推广。 “白色系一块一根,绿色系两块一根,蓝色系三块一根,紫色系五块,大家记住这个,认准小云山的牌子记住颜色,永远不怕雪糕刺客!” “让我们说,谢谢雪糕侠。” 雪糕刺客指的就是那些看起来不怎么贵但其实价格惊人的雪糕,小云山分类清楚明白,而且打出的口号是质量对得起价格,事实也的确如此,一时之间口碑爆棚。 短时间内走完的连环反应,节奏张弛有度,层层铺垫,铺货的时间恰到好处,营销手段堪称完美。 明遥的商业嗅觉敏锐,他知道从一开始这就不是意外,这是一场精心的安排,从选秀到搜寻到爆料,一步一步异常紧密,推着所有人向前走。 估计连综艺方也没想到这个片段能够带来这样的后续,因为他们也必定以为那就是个快倒闭的雪糕厂,就算这个成员能走到最后一步出道给家里雪糕厂代言,也根本不可能有太大效果,殊不知别人把他们当免费跳板。 “林织在哪儿?” 明遥询问了家里的管家,管家回答道:“太太在三楼的小厅。” 明遥有些惊诧他居然没出门,在公司电脑上调出家里公共区域的监控。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小厅,穿着宽大T恤的青年正在躺椅上翻看着书籍,给人的感觉安静无害。 像是娴熟织网的捕食者,这点胜利于他而言无关紧要。 陌生的兴奋感上涌让大脑神经被愉悦充斥,以至于明遥的心跳都出现短暂的失频。 “季双成。” 在去目的地的路上,林织和季双成浅聊了一番。 季双成不是本市人,父辈就已经移民,往上三代是晋商,他对国内一直有向往,曾经回来旅居过一段时间,现在是来内地进行合作。 他本人修过艺术史,和胡童成了朋友。 到目的地时,胡童正撑着伞站在门口等他们。 林织先下车,季双成去停车。 胡童努嘴:“聊的怎么样,他就是我要给你介绍的新朋友,我哥那边的人牵的线,让我带着玩几天,你喜欢做生意,应该有的聊。” 不得不说胡童身为朋友还是很仗义,商界这个圈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有时候谈生意要约见一面,九转十八弯还真的有用,人脉都是资源,虽然不知道林织能不能用得上,但胡童介绍了就是有心。 “还可以,不过在你这儿我可不谈生意,俗气。” 林织戏谑道,逗得胡童噗嗤一笑,连说:“我可没不许。” 等季双成来了,三人才一块进去。 沙龙里都是些艺术家,聊的自然也都是艺术的事儿,林织没谈生意,季双成也没谈,毕竟没完全搭上边。 季双成对林织的态度很好,甚至有些笼络的亲热在其中。 林织不知道他是因为他是胡童的朋友,还是因为他从明家的公司出来,也不太重要。 “外边的雨还没停,一会儿我送林先生回家?” 聚会已经走到尾声,大家都准备离场,季双成看着窗外的雨,对林织提议道。 林织点头,笑着道谢。 对于这种未越线的热情林织向来不推拒,也许他们能成为利用彼此的朋友。 林织这边在谈笑风生,明家却在人犬对峙。 雨天让明遥的腿十分不适,为了压住这种感觉又或者为了驱散有些混乱的思绪,明遥到了二楼健身房锻炼。 不久之后就和一颗狗脑袋对上,蹲坐在门口的白团子有一张天生的微笑脸,黑亮的眼睛盯着明遥。 “出去。” 明遥面无表情地看着林织的狗,对它下达了驱逐的命令。 但这狗似乎听不懂人话,不仅没有出去,反而迈着小短腿朝着明遥这边兴奋地跑,在明遥的身边打转,热情地摇尾巴。 明遥拧眉,萨摩耶的样子看起来越发可爱无邪。 糯糯闻到了喜欢的味道,每次闻到这种味道,主人就会给它好吃的。 明遥看着在自己面前趴下好像等待什么的小狗,决定自己先离开。 糯糯不明就里地盯着眼前人,跟在他轮椅后面跑,小声地呜汪了两下。 “找我干什么,找你的主人去,”明遥自言自语道,“也对,他根本就没回来,也许今晚都不回来了,你对他而言说不定也只是一时兴起。” 糯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活泼地在明遥的腿边跑来跑去,一会儿又朝着楼梯下跑去。 狗狗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就不见了。 明遥冷哼,果然物肖其主。 锻炼后汗水打湿衣衫黏附在身上,加上潮湿的空气和泛疼的腿,让明遥的情绪继续变差,他垂下眼眸按下了电梯。 夜渐渐深了,雨水不断冲刷着世界,发出碰撞的声响。 上一个雨夜,有人不顾他的驱逐躺上了他的床,说是为了赚钱任务交差,今天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和别人见面,钱也顾不上赚了,一点也不敬业。 明遥点开了家里的监控,只有客厅还有一盏灯,其他的地方都暗了。 那只狗正睡在客厅的软窝里,看起来格外安逸。 明遥知道林织还没回来,否则佣人会把这盏灯熄了。 他看着监控的画面,有些出神。 几分钟后,趴在窝里的小狗忽然竖起了耳朵,从窝里跑了出来,在门口打转。 明遥若有所感,下意识拉近了画面。 “宝贝在等我回家吗?” 家里的监控可收音,林织的声音便清楚地从明遥的笔记本电脑里传了出来。 林织在笑着的时候,声音会变得轻一些,他喝了酒后,声音会放的更软,让人的感官都能尝到那种甜意。 “好乖啊,亲亲。” 林织将糯糯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头顶和脸庞。 虽然才两个多月,但狗崽已经有九斤重,林织抱了一会儿就放了下来,揉了揉它的脑袋。 灯光下林织微红的面庞像是染了胭脂,嘴角带着的笑意柔和,明遥猛地关闭了画面。 和狗狗亲昵完后,林织回了房间。 洗了澡后,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打开了手机上的软件。 视频里画面视角很低,因为摄像头在狗狗的项圈里。 贴紧的布料勾勒出了男人背部的肌肉线条,林织低喃了一句‘乖宝贝’,只是夸的是糯糯还是别的,就有待分说了。 听到了明遥自言自语的声音,林织笑着点了点手机屏幕。 “怎么这么幼稚,还和狗狗说坏话。” 面对心仪的猎物,以及需要救赎的任务对象,林织的耐心和包容度很高,想到明遥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矜傲模样,私底下却和小狗说坏话,十分可爱。 这辈子都没被用‘可爱’形容过的明遥正在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文件,一边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当门把手传来扭动的声音时,明遥的眼眸微亮,随即又惯性地冷下脸。 “我来看看你。” 林织依旧是和上次差不多的开场白,视线从明遥的面上滑过。 明遥有一张好的皮囊,是哪怕他冷着脸也叫人觉得俊秀的模样,恰因为他身上的强势,让他哪怕不良于行,也叫人觉得不一般。 他的强大掩盖了他的脆弱,恰如坚冰雕就的鹰隼,在他的领域留下永恒的刻印。 当然,他干净的不含有一丝杂质的躯体,也让他变得分外迷人。 明遥知道他这是来完成任务打卡,做的那么敷衍,抱完狗狗洗了澡才来,不紧不慢,也不怕太晚了他睡了。 他看着手里的文件,语气毫无起伏地说:“出去。” 只是这一声既不冷厉,也不大声。 “看来明先生的状态不错,那我今天就不打扰了。” 林织闻言退出门外,对着明遥拍了张照片,笑盈盈地挥手。 明遥猛地抬头,门已经被关上了,只来得及从收窄缝隙里看见林织的模样。 一切归于安静,甚至有些死寂。 黑色的床单被抓出褶皱,文件散落在地上,明遥按着过分疼痛的腿,眼眸晦暗冷沉。 早知道林织是什么样的人,也是他提的让林织不许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做那些越界的事,明明符合他的心意了,为什么这么烦闷难忍。 明遥皱着眉,想不出所以然。 还是尽快把林织外派,离开他的身边。 反正林织说的一桩桩一件件也根本没有发生,他有车坐不用搭便车,公司也没有人刁难他,他也根本不需要去摆明太太的谱,对,他现在在家里都是林先生,已经不需要佣人叫他太太了。 只要离远些,看不见了,自然也就彻底清静了吧。 林织下了楼梯,关了墙上的夜灯。 想到明遥的反应,眼里笑意加深。 01有些担心:【宿主,我们就这么走了吗,怎么感觉任务对象好像有点生气?】 【我们01真是善于察言观色,不用担心他生气,这说明我们的任务进展的不错。】 连01都能看出来明遥生气,那看来他的确气的很明显。 救赎系统01纠结:【生气反而进展的不错吗?】 【人是很复杂的,愤怒有时候不仅仅是因为愤怒,排斥也往往不总是厌恶。】 【这世上有许多人都是一边渴望一边拒绝,因为被爱与实力无关,谁都有可能成为弃子。】 林织捧着杯子喝了口水,幽幽轻叹。 01:【宿主也是这样吗?】 “不,我不是,”林织弯眸,“我生来被爱意浇灌。” 从他出生起,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日后会成为怎样成功的人。 一朝天翻地覆,尚且年幼的他跟着被驱赶出利益圈的家人从名利场到偏远之地,他像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承载了所有人的期望,看着他们死去或癫狂,被催促着向上,永远不能停歇。 他若是受伤了,他们比自己受伤还要痛苦百倍。 01感叹:【难怪宿主这么善良。】 01觉得它真是撞大运了,这次是前所未有的顺利! 嗯?它为什么要说前所未有,应该是开天辟地! 林织毫不心虚地接受了系统的夸赞,关了灯休息。 外边的雨仍然在下,好似没有停歇的时候。 林织晨起时感觉到有些昏沉无力,可能是昨天吹风受凉,洗漱后情况还不见好,他便吃了两片药又躺回了床上,给明遥发了消息。 01提醒:【宿主,你没发完。】 【为什么要发完。】 林织强撑着回了它一句,又睡了过去。 正抵达地下室的明遥,看见了手机里的讯息。 ——明先生,我今天 便没下文了。 明遥回了回去,一分钟左右都没等到对方的回复。 他看向身旁的管家:“林织出去了吗?” 管家回道:“今天并没有看见林先生出门。” 明遥本想让管家去看看,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去看看,以免还要等答案。 林织是给他发消息,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爷爷那边也会担心,而且他打算外派林织,现在去看看也没什么。 想了好几个合理的借口后,明遥按下了去往四楼的电梯。 林织的窗帘拉开了一半,被子盖在脖颈下,因为是侧躺,半边面颊陷于柔软的枕头中,头发微乱。 看起来小小的一个,这是明遥的直观想法,但林织和娇小扯不上关系,毕竟也是成年男人,清瘦高挑,但在这种情况下,在宽大的被子里,让人有一种可以在掌心种把玩的爱怜脆弱感。 带着这种莫名的观感,明遥到了林织的床边,低声叫了他的名字。 林织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是要睁开眼,但始终没能睁开,只是用浓重的鼻音应了一声。 “我帮你叫医生。” 明遥将手背放在林织的额头上感受温度,感受到滚烫热意后微微皱眉。 他准备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可手还未离开林织的面庞,就被林织的手握住了。 高热中的青年似乎是贪图他手心的凉意,将他的手心贴在了面庞上,还颇感舒适地轻蹭。 明遥的动作僵住,麻痹感从指尖上涌到手臂,在这一瞬间肢体有种不属于他的陌生感。 明遥动作僵硬地用另一只手拿出了手机联系了医生,盯着自己被抓住的那只手,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往回收。 这一次却没被挽留,但明遥听见了林织似乎在呢喃着什么,由于声音太小让他听不清,只能低头靠近。 在他靠近的一瞬,林织翻了个身,从侧躺变成正躺,因为发烧而变得有些干涸的唇擦过了他的面颊及唇角。 有些刺刺的触感过分鲜明,在瞬间头皮发麻致使大脑一片嗡鸣,连时间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明遥没能听清林织说什么,他直勾勾地盯着林织的唇,眼里充满了探究。 竟然并不厌恶,也不排斥? 因为身体残缺和心理问题,明遥一向厌恶被人触碰,在林织第一次躺上他的床时,尽管没有碰到他,但他也足够抗拒,可为什么现在不会? 由于感冒发烧,林织的鼻腔应该被阻塞,所以不得不用口呼吸,艰难地将空气从唇部纳入,顺着气管流入肺部。 他的唇微张着,总是带着无辜笑意的面庞充斥着病弱,唇色也因为失去活力而显得黯淡,看起来格外可怜。 或许并不排斥只是错觉,可能还需要再验证一次。 只是验证而已,明遥脑海里的声音呢喃。 林织睡的离床边很近,离他的位置也很近。 01忍不住兴奋尖叫:【宿主!他好像要亲你!你太厉害了!】 01觉得这就是完全拿捏,难怪消息不发完,宿主就算是生病了也仍然这么敬业!01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叽叽喳喳完却发现宿主已经彻底地陷入了昏睡,在此刻为无意识状态。 只是简单地相碰,好像试探不出什么,既然是要实验,那就要拿到更准确的实验数据。 明遥垂眸,自顾自地深入。 本就稀薄的空气被阻隔挤压,下意识排斥顶出的动作却被迫进行纠缠。 喉间呜咽源于求生的本能,需要喘息空间的信号迫使青年睁开眼,被烧红的眼眸充斥着水雾,一片迷茫。 这让明遥从某种偏执的状态中惊醒,用力地捏了捏指尖。 空气重新流入肺部,林织的眼眸闭上,又陷入了昏沉的状态中。 他干涸的唇瓣被润湿,甚至呈现了过度的殷红。 明遥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忽地移开视线。 情况的发展已经偏离了明遥预计的轨道,朝着他不可控的方向而去。 他不仅卑劣的趁人之危,违反他亲自制订的约定阴暗越界,而且想要再看一次林织因无法承受而双眼盈雾的模样。 念头不断朝着危险的深渊滑入,近乎于毁灭与爱怜的占据边缘,让大脑充斥着不知名的快意。 明遥目光沉沉,陷入了本能和理智的交锋。 思绪在脑海中来回拉扯,在靠近与后退之间徘徊。 想法催促着他前进,理智却让他维持现状,断绝一切干扰。 敲门声响起,是家庭医生来了。 明遥敛了思绪,恢复了人前的模样。 因为打了退烧针,林织的烧很快就退了。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外边的天空还有些阴沉,像是才下完雨。 林织按了按太阳穴,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十二分。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感觉到身体还有些酸软,这是病后的常见状态。 林织摸了摸唇,询问01明遥被他碰到后的反应。 在明遥进他房间喊他名字时,林织还有几分清醒,想着借机试探一下明遥,再探探他的底线。 明遥大概率会无法接受,心理活动林织都觉得自己能揣摩一二。 01近乎眉飞色舞地还原了那个场面,声音格外兴奋。 【他开始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就亲你了!把你亲的都喘不过气!宿主你睁眼了但是没有印象吗?】 林织确实没有印象,心下有些可惜,这毕竟算是他的初吻,唔……也是明遥的,竟然一点滋味也没尝到。 不过明遥的举动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按理来说进度应该没有这么快。 林织:【你再和我说说他的厌世倾向具体是怎么回事。】 林织记得01说过,任务虽然没有时限,但任务对象会因为厌世而走向自我终结,目前来看他并没有发现明遥有什么厌世倾向,但有些人的心理疾病并不外显,尤其是明遥这种性格的人。 如果老爷子在某一日辞世,明遥觉得再无牵挂而自杀,也不是不可能。 01:【简单来说,任务对象们都有着严重的心理疾病,自毁的念头始终存于他们的心中,他们想要活下来但却难抵病理性的思绪压迫,救赎系统感觉到了他们心中生的渴望,所以和宿主一起来救赎他们!】 林织了然,明遥本来就在他的网中,他这次的试探可能恰好撞到了明遥的点上,无论是明遥对于生的渴望还是欲的渴望,总之,这下明遥不会轻易把他推开了,他也可以更好地进入明遥的领域。 不过考虑到对方的病况,林织觉得自己可以适当调整一下计划,以免玩脱了。 偏执的人就足够棘手,偏执的处男肯定会更难缠,还是他主动招惹的人,可能这就是狩猎美味猎物附带的甜蜜负担吧。 林织在心里轻叹,眉眼弯弯,发了消息给厨娘,让她准备食物。 明遥得知林织醒了,将手机放回了桌面。 他难得在工作中走神,思索着晚上回去后给林织带些什么东西作为安抚病人的礼物。 明遥想了想,发现竟然不知道送些什么。 林织喜欢昂贵的能表明身份的东西,可若是因为林织病愈就送他奢侈品,别说林织觉得奇怪,明遥自己都觉得他这么做太古怪。 脑海里前进和后退的博弈仍在进行,明遥将它们暂且搁置,专心想礼物的事情。 半小时后,高特助进来送文件,告诉明遥林织来公司了。 明遥微微皱眉:“他不是生病了吗?” 高特助接话说:“是的,他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特助在心中腹诽,老板娘生病的事情他也是从老板这里知道,他怎么知道老板娘为什么来上班啊。 明遥将文件浏览后在上面签名,这下倒是不再想礼物的事情,而是想着要不要叫林织进来谈话。 他做的事情……林织知道吗?现在来公司,是想问这件事吗? 明遥倒有些期待林织知道他做了什么,这样脑海里的两种想法就不用再争论了,会讥讽指责他,又或者是其他? 明遥盯着门口,十分钟过去,依旧没有动静,内线电话也十分安静,林织没有来找他。 明遥打电话给了高特助,让他通知目前他最关注的那个项目组做个临时进度汇报。 在工作上老板向来不喜欢人懈怠,公司上下早就习惯了,因此接到通知后就可以做了会议准备。 明遥离开了办公室,看向了工位上的林织,点了他一起去开会。 虽然这个项目和自己无关,但林织依旧欣然前往。 他感觉到了明遥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他的身上,却故作不觉的模样。 气色的确有些差,应该休息好了再来,明遥心里思忖,没有丝毫异样,看来是不记得了。 明遥脑海里浮现林织空茫的眼,泛红的眼尾和微张的唇,他放置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收紧。 直到会议结束,四周无人了,明遥才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不等病好了再来?” 林织笑盈盈地说:“爱岗敬业嘛,以及还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第200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对于林棠的话,林织只是笑着应声,并未在这个时候给戚禾名分。 林棠也没有多在舅母这件事上投以注意力,即使她不知道内情,也知晓舅舅此行是有大事要办。 因地形特殊,钦鹤谷时常有些新鲜玩意,林棠打算四处转转,戚禾与她同去。 “小禾哥哥,你怎么想给我买钗子,太客气了吧。” 想着戚禾刚刚说的话,林棠有些受宠若惊地说。 “没事,应当给你买的,快去挑吧。” 戚禾握着剑,姿态柔和。 他可还记着林棠小时候说想要舅母给她买绢花扎头发的事,这些事他不能做,但以长辈的身份给孩子买个珠钗也是应当的。 林棠忍不住摸了摸手背,将那种怪异感压下。 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那么奇怪,但又好像说不出哪里奇怪。 想着戚禾的话,林棠还以为戚禾是代舅舅给他买东西,便也欢快地去挑选东西。 她的打扮虽然惹眼,但在今时今日的钦鹤谷也算不上古怪,林棠开开心心地挑了珠钗,又去水粉铺子买了几盒香膏,心想小禾哥哥真是大好人,浑然不觉她的小禾哥哥在想着怎么让她改口。 明日便是洗剑会召开的日子,不少人翘首以盼。 和比武大会能获得的名不同,洗剑会若有名次,便有实打实的利。 次等些的刀剑斧钺,还有些锋利的宝器,不过钦鹤谷这次的规模较小,也没什么名剑当头彩,但因为钦鹤谷陈城主广结良缘,门客众多,不少人前来捧场。 林织还在客栈里遇见了算是熟人的应双,当初在比武大会上和戚禾斗了一番的灵山派弟子。 上次一别数日不见,应双和曲梓珩相见热闹了一阵,约好明日一起去洗剑会。 客房内烛火亮着,林织喂完了蛊虫,看见了01在脑海中呈现的提示,有人在朝着他们的方向快速前进,转瞬间便到了窗外。 戚禾有所察觉,握紧了手中剑。 “圣子、戚少侠,我家主人请你们到城主府一叙。” 窗外的人身形如鬼魅,声音浑厚低沉。 戚禾听见这道声音下颌线条收紧,周身气息骤冷。 这个声音,他不会忘记,即使与几年前有了分别,却也没有太多改变。 戚禾从没忘记,甚至还记得他说过的那些威胁与逼问之语。 “戚小公子,我们也算是故人重逢,你想见到的那些人尽数在府中等着与你叙旧。多年前我们没找到你,如今你却是迫不及待地要找上我们,那便在今晚做个了结,过时不候,明日洗剑会开,我们散去四方,此后你想再寻到我们可没那么容易了。” 戚禾脸色越发冷了,指间铜板飞射而出,朝着窗外人影而去。 薄薄的铜币划破窗户纸朝着男人喉间打去,男人立刻躲避,却也被划破了脸部肌肤。 他翻身离开,没再留下只言片语。 戚禾竭力压制着怒意,虽知对方在刻意激他,好叫他立刻追上去报仇雪恨,但他还是压下了这种冲动。 林织看着并未被仇恨冲昏头脑神色寒凉的少年,握住了他的手。 “原来重头戏在今晚。” 布局之人摆明是要请君入瓮,钦鹤谷是外层,城主府才是内层,明日就是洗剑会,无论是活着从里面出来还是死在里面,这群人应该都有话说。 他这么想是因为他们不会不去,显然布局之人也知道这一点。 以仇人的下落为饵,让人难以抗拒。 何况戚禾的仇人不止一个,他也不想漏掉任何一个。 血蔷薇不是蠢货,想来蠢货也无法再中原江湖主事那么久。 “我去找小棠和海烨,你去同曲梓珩他们交代。” 戚禾点头,他们师徒见到默契在此刻便显现出来,他们无需交流太多也明白彼此的意思。 林棠听见林织交代的事,被许多信息冲击,她毫不犹豫地想跟着林织一块去,却被林织阻止了。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而且非你不可。” 林织长话短说地告知林棠面对不同情况的应对之策,仔细叮嘱。 林棠很快明白过来,道:“舅舅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一定会办好,你和小禾哥哥要注意安全,若是明日没见到你们,我就将那城主府翻个底朝天!” 曲梓珩那边,骤然得知了友人身世的二人又气又急,也要跟着戚禾一块去。 “大事当前,我们怎么可能顾忌着性命就不相助?” 江湖侠客重义轻生,曲梓珩和严亦萱断然没有看友人陷于危险中而不顾及之理。 “曲大哥,严姐姐,你们不能去,若是你们出了什么事,我们更是有嘴也说不清,你们一定要保证自身的安全,要小心任何人,哪怕是你们门派中人都不可尽信。” 戚禾劝道,他不需要曲梓珩他们帮忙报仇,但他需要他们活着。 赤羽门不止想要将他灭口和拿到冰玉莲,他们也想将往事彻底埋葬,为此他们会不惜代价地让有可能知情的人闭嘴。 戚禾言简意赅地说了事情的严重性,那边林织和林棠说完话已经开始了暗中布置,又和海烨碰面。 夜色微沉,天黑了才不久,街上还热闹着。 林织和戚禾朝着城主府而去,门口有人在候着,恭敬地请他们进去。 屋檐下的灯火煌煌,将阴影衬得更加浓重。 林织他们被引到了厅堂,却没见陈城主的身影。 厅堂内也不是林织他们设想的那样,进去便满是人与刀光剑影,内里十分安静,只有两个男人坐着。 一个面上带着血痕,身材瘦长,另一个身材魁梧,蓄着络腮胡。 那络腮胡大汉见只有他们二人前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声如洪钟道:“不知说你们是狂妄还是找死,明知这是陷阱,居然就这么来了,那些娘们唧唧的人还怕的要死,真是可笑,一会儿老子先会会你,毛都没长齐的小瞎子,竟然也能让哪些人这么忌惮,真是白混了。” 林织在他说话的间隙看了脑海里的地图,这里看着是两个人,但地图上代表着人的红点却密密麻麻。 林织看向了脚下,这时旁边的瘦长男人扭动了机关,脚底下微微震动,不一会儿旁边原本平坦空旷的地面忽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厚重的石板向两旁打开,震落了灰尘。 瘦长男人开口说:“不仅仅是当初的往事,我想你们应该也很想知道戚横断那个老疯子的下落……” 男人并未说完,而是故意笑了一声,朝着洞里跃去。 大概是戚禾的那枚铜钱吓到了他,林织能感觉到他离开的急切,丝毫没有络腮胡壮汉的底气。 “走这么快,”大汉嘟囔着,拿起自己的两个铜锤,望向了林织他们继续说,“那就到下面去过过招吧。” 他的视线落在林织的面上,嘿嘿笑道:“放心吧美人,一会儿招呼你的时候,我肯定避开你的脸,这么漂亮的脸,脑浆要是给砸出来可就难看咯。” 大汉的话刚一说完就顿了一下,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极为冰冷的杀意。 机关底下,许多人向上张望,等着戚禾他们下来。 瘦长男人忍不住摸了摸脸上结痂不久的血痕,神色阴狠道:“一会儿人下来就动手,务必不能留活口。” 很快便有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扬起了尘灰。 尘灰散去后大家定睛一看,瘦长男人瞳孔放大,其他人也有些惊骇。 小肉山一般的壮汉一动不动,眼睛还挣的很大,头颅因为落地而砸的微瘪,血浆黏在他的络腮胡上,心口被开了个大洞,已然是死透了。 有人的身影从上方跃下,盲眼少年眼上白绸因风动,剑尖滴落仍有余温的热血。 如林织所料,他在地图上看见的那些红点都藏在地底下,底下并不只有三米长宽的窄下空洞,十分宽阔。 随着一声“杀”,许多人拿着武器冲了上来。 城主府内,陈城主从暗处踱步而出,伸手扭动机关。 厚重的大石版缓慢地复原,就在这个空档里,数道影子忽地先后跃了进去,让他惊骇不已。 当沉闷的声音响起,地面恢复如初时,陈城主心里依旧在狂跳。 哀嚎惨叫与刀剑碰撞的声音被隔绝,城主府又恢复了寂静。 底下燃着火把,断肢与血肉齐飞。 林织吹着蛊笛,操控着几只蛊虫钻入人的伤口,他站定的地方在角落,戚禾就在他的身前,竹色衣衫染上了敌人的血。 几道身影落地,二话不说加入了缠斗。 来人中有林织安排的两个暗卫以及海烨和他的随从,让林织微微惊讶地是出现在此处的应双。 应双便挥舞长枪边道:“这等热闹,我自然是要来凑凑的。” 灵山派弟子绝不错过任何可以装高手的机会!这就是他们人少还成功的秘诀! 情况瞬间逆转了,从戚禾一个人踩蚂蚁,到几个人一块踩,众人几进几出,很快便将这里的人的解决的差不多。 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了满地,那个瘦长男人还有着一口气,看着拿着剑上前的少年忍不住向后退,毫不掩饰面上的恐惧。 “当年之人都来了?” “都来了都来了,我可以为你带路。” 男人忍住剧痛,声音颤抖,只想着保住命,逃到堂主那里去。 下一刻男人便觉得有些发冷,呆呆地看着和自己分离的躯体,好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男人飞出去的头颅滚落在地上,还保留着死前的茫然。 戚禾仍然是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可气质却与先前温柔模样相去甚远,透着血腥气。 林织握着他的手,带着他朝里走。 这抹热意不仅染上戚禾的掌心,也爬上他的心尖,他沉默着反握。 长长的巷道里,烛台间相距略远,灯光昏暗,宛若幽幽鬼火。 戚禾指尖弹出铜钱,钉在地面上,道路两侧忽地射出细密的暗箭。 戚禾一格格试过了机关,推开了石门,迎面便是掌风。 戚禾抱着林织的腰向后,躲避了袭击。 林织的暗卫先行,持刀进入。 在一阵混乱打斗中,戚禾并未看见主事人,这些不过是赤羽门派出来消磨他们的人,真正的硬骨头还在后边。 林织的视线落在了海烨的身上,这位明王的武功十分高超,在他看来不输戚禾,思及他知道药方的事,林织想他可能也服用过药丸。 海烨用的是掌法,被他拍到的人皮肉似乎都被灼伤,没一会儿就倒地暴毙。 这么过了三轮,林织的两名暗卫和海烨的随从受了点伤,戚禾身上的青衣已经被血迹覆盖了大半,连蒙眼的白绸上都有着斑斑血痕。 推开最后一道石门,宽阔的大堂内坐了十余人。 主座上是个穿着深蓝色罗裙的女人,挽着妇人发髻,面颊清瘦,透着冷厉感,她的手指上带着一枚银制的蔷薇戒指,同林织视线相对。 林织忽地觉得眼熟,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为何似曾相识。 那个当初偷走控心蛊死在他手里的蛊师,和眼前女子的相貌有几分相似。 原来血蔷薇就是多依的妹妹,难怪多依会偷控心蛊逃跑,当时他让姐姐调查过,多依没有情郎,但她有一个失踪的妹妹,但因为没有其他线索,林织也只好讲这个暂时搁置,现在却也明了。 果然和他当初推测的一样,控心蛊的去向和戚禾的事情有关,只是不知道血蔷薇把控心蛊用在了谁的身上。 虽然那个身材瘦长的男人死前提过戚横断,但林织觉得并不是这位老爷子,若是他,他不会这么久都销声匿迹。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我想见的人都齐聚一堂,动手。” 女人转动着手上的蔷薇指环,没多废话。 坐着的十来人和暗中出现的人攻向了被围在中央的几人,林织运气轻功躲避着袭击,吹响了蛊笛。 这里四面都是石墙,阻隔了虫蛇的进入,林织可驱使的只有几只蛊虫。 不过那些人并未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主要攻向了戚禾和海烨。 林织的笛声急促,他在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坐着的其中几个人的身份,他们都是各大门派中人,现在便能解释为何戚家人死状各异,武功都出自不同门派。 那或许不仅仅是搅乱局势,而是动手的人本就是各门各派中的圣教之人。 林织很快就想通,这些人都是以参加洗剑会的名义而来,无论这些人是死是活,都能往他们身上泼脏水,将他们变成武林公敌。 好算计,林织冷笑,蛊虫在他的驱使下钻入了旁人血肉中。 蛊虫的进入让那人在破绽百出,很快死在了戚禾的剑下。 一二十名高手齐攻,林织的暗卫很快便折损了一个,另一个也受了伤仍在他身前护卫。 海烨的随从也受了伤,应双也是如此,但长枪挥舞的动作却不停。 戚禾的剑法鬼魅莫测,配上他飘逸的身法,即使眼盲也未曾落下风,海烨掌风强劲霸道,随着杀戮越多,那双碧绿色眼眸里充斥着血色,越发邪异。 林织操控着蛊虫为他们助力,在主座上的女子动身的第一时间拦住了她。 两人飞快对掌,林织向后退了几步,女人的罗裙飘扬,飞快朝着林织袭来。 “我本打算最后杀你,我要留着你的命好好折磨你,以祭我姐姐的在天之灵,没想到你这么不识相。” 女人的右手手指枯瘦细长,同她的年纪极为不符,宛如八十岁老妇,皮皱皱巴巴如同树皮,呈现暗紫色。 林织以匕首抵挡,利刃与女人的手指相交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女人生生折断了匕首,林织侧身躲避,吹响了笛子。 蛊虫朝着女人飞去,被女人捏死了一只。 女人的神色嫌恶,似是极为反感。 她再次攻击而来,林织的护卫强撑着与她缠斗,女人却邪门的很,她的手如同利刃,直接穿过了人的肚皮。 林织扔了毒雾遮掩,扶着护卫去一旁,点了他几个穴帮他止血,闪身去到一旁迎敌。 他捏开了几颗蛊丸洒在地上,又滴了血进去,以短笛应对。 戚禾在混乱中听见了师父不对劲的气口,反手一剑插进来人腹部,挑着人将尸体扔向女人的方向,移形换影到了林织的身旁,揽着他的腰将他护在怀中。 戚禾嗅闻到了血腥味,有些急切地问:“师父,你伤到了没有?” “无碍。” 林织受了点小伤,但并不致命。 有刀袭来,戚禾抬手以剑应对,手腕扭动以刀法破势。 林织自觉这样妨碍他对敌,让他松手。 “师父在我身边,总比我看不见师父要好些。” 戚禾却很固执,他环着林织的腰单手对敌,运起轻功依旧没有妨碍。 “师父陪着我,我才安心。” 戚禾的声音一如既往温软,带着些恳求意味,手里的宽剑却没有留情,被割喉之人的血飞溅,落在了戚禾的面上,他的唇角却仍然带笑。 戚禾的脑海中已经没有别的想法,只有一个念头。 杀光这里的人,报仇雪恨,保护师父。 这状态已然是有些疯魔,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有人看着盲眼少年怀中还护着一人,自觉找到破绽,朝着他怀中攻去,却没想到戚禾的攻势反而更甚,比刚刚还要凶厉。 剑卷起凌厉的风,战斗中被摔碎的茶盏碎片被吸附,打进了人的身体里,叫人痛不欲生。 应双看的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海烨看着不远处的人神色有些复杂,抬手迎向了圣教旧部的领头人。 林织嗅闻着戚禾身上越发浓厚的血腥味,催动蛊铃操控蛊虫帮忙。 钦鹤谷中,月色如常。 林棠和曲严三人却不太安定,在城主府外观察着情况。 “这些人真是卑鄙。” 林棠来回踱步,十分气愤。 “我还道那城主是什么好人,没想到竟然是这种货色,气死我了。” 严亦萱还叫过城主世伯,现在只想把人骂一顿。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让三人微惊,曲梓珩打开房门后便面露惊喜。 “掌门!” 接到信便赶来的云虚道长对这些小辈们颔首,让林织安排的为他引路的人一起进来,询问具体的情况。 城主府底下的石厅内,戚禾的一身青衣已经快被染成血色,林织身上亦不能幸免。 戚禾受了伤,他却被护的很好。 饶是如此,林织也没有为了戚禾好而让戚禾放下他。 戚禾若是看得见他不必如此,可戚禾看不见,越是看不见他就越会想,到时候走火入魔才是危险至极。 铃铛声在厅内响起,饶是海烨也忍不住脸色微变,因为这一声并不是从林织那里传来的,而是从血蔷薇的手上。 林织吐出一口气,被下了控心蛊的人就在这里,他早有察觉,因为有一个红点从未动过,而且他大概能猜出那个被下了蛊的人是谁。 随着银铃摇晃,暗处走出了一个穿着黑衣的高大男人。 他看起来并不年轻,两鬓微白,眼神显得有些空洞。 女人下令:“杀了他们。” 男人拖着大刀,刀在地面上留下痕迹,挥舞时席卷着巨大的罡气。 林织在他动的时候就在戚禾耳边说:“这可能是赤羽门门主崔险,我会注意保护好自己,你专心对敌。” 情况不同林织要做出不同的应对,此人和其他人不同,需要戚禾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他的武功在排行榜上屈居于云虚道长之下,乃是武林第二人。 因其武功和行事作风,哪怕这么些年他不怎么露面,赤羽门中人也不敢互相闹的太过,也是因为他的存在,赤羽门才能成为中原第一魔教。 只是武功越高的人对于蛊虫的抵挡能力就越强,林织退到后方扶了一把伤的不轻的应双,盯着血蔷薇。 她手上的银色戒指沾了血,像是开的更艳丽了。 崔险用的乃是赤羽门的独门刀法,刀风冰寒,进一步验证了林织心中的猜测。 女人看着倒在地上或气息已绝或奄奄一息的属下,皱眉道:“一群废物。” 她走近了还活着的下属,那是醉月门的一个长老,林织曾经在比武大会上见过他。 见堂主走近,男人眼里燃起希望,想让主人救他。 可转瞬丹田剧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将手插进他丹田中吸走他内功的女人,吐了一口血气绝身亡。 应双吸了一口冷气,震惊道:“你看她的手。” 林织看见了,血蔷薇那只枯枝似的右手,似乎因为吸饱了血气而慢慢变成丰盈白嫩的模样,显得格外古怪。 崔险以一敌二,拖住了二人的脚步,血蔷薇就这么一个个将自己还留有一口气的下属都杀了,她手上那枚蔷薇戒指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 她运气之后,并未多看角落里的人一眼,朝着二人袭去。 这里都是她所厌恨之人,她恨新教主杀了她所效忠的老教主,恨戚禾不知好歹没真的死在数年前。 在他们顶上,城主府迎来了客人。 陈城主看着深夜到访的云虚道长,露出来一抹勉强的笑容。 所有的声音被隔绝,云虚道长询问戚禾的下落,丝毫不觉地底下正在进行殊死搏杀。 戚禾和海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彼此间对敌也并无默契,但也没有落下风。 戚禾的剑越挥越快,同崔险的刀擦出火光,一方剑术卓绝一方刀法霸道,从地上到用轻功达到半空,桌椅皆因为他们的内劲冲击而炸开,石壁上也留下深刻的刀痕或剑痕。 相比这边,海烨那边似乎要吃力些。 海烨与血蔷薇用的都是西域圣教的心法,因而并没有讨什么便宜,血蔷薇吸了内力强行对打,海烨拍了她一掌,他也被洞穿了左腹。 女人像是恨不得连着他的肠子一块扯出来,丝毫不顾伤势朝着海烨冲过去。 应双正在调息,还不忘和林织说两句功法。 林织却无心应答,只看着戚禾。 戚禾和崔险打的不相上下,石厅似乎都不够宽阔,一角被戚禾以内劲击碎。 戚禾判断着崔险的招数,攻向他的命门,崔险横刀格挡,不知为何恍惚了一下,变得有些迟钝。 林织看的分明,崔险的眼眸缓缓变得有神,他从蛊虫的控制中挣脱了。 这不是个好消息,如果清醒过来的崔险执意要杀他们,只会比傀儡的他更危险。 只是清醒过来的崔险没有立刻对戚禾挥刀,而是转身去护了血蔷薇,替她挡了海烨致命的一掌。 这一掌海烨用了十成的功力,崔险踉跄了一下,唇角流下血。 崔险动了动唇:“婉月……” 婉月并未感激他的舍命相救,反倒是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二人先前是情人,后来崔险发现了她西域圣教之人的身份,希望她专心为赤羽门做事,甚至想要将她囚困起来,她自然不愿,给他下了控心蛊,想要操控他。 崔险为了清醒时常闭关修炼,他们这些年没少打斗过,婉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还替她挡了一掌。 她真是搞不懂这人,她死了他不就解脱了么,自然,她是不想死的。 崔险内府翻涌,提刀回头看向海烨。 海烨已然有些脱力,暗自调息向后退。 崔险向前走,下一刻却摇晃了一下,用刀撑着身体,不可置信地低头。 他的心口贯穿了一只手,一只女人纤细柔嫩的手。 “我早说过了,你这么心软,怎么做得了天下第一。” 崔险伤重,不一定对付的了这两人,婉月不喜欢波折,干脆她亲自动手。 这个情况让众人错愕,应双更是低叹可怕。 林织倒不觉得可怕,谁又规定女子必须要因情字心软,诚然虽然他不认可她的手段,但比起崔险,她或许更适合当赤羽门门主。 应双有些焦急地问:“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这样下去,他们可能都会死在这个女人手里。 林织没答,只是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银铃。 海烨被婉月几乎撕下了一块皮肉,那双碧绿的眼眸都有些暗淡,戚禾攻上婉月,让他避免了丧命的结局。 女人吸收了崔险的全部功力,几乎是透支着性命攻击,那双满是血渍的手和云月剑相碰,让剑身染上血痕。 她握着云月剑想要将它折碎,戚禾干脆脱手,以掌攻击。 婉月的右手白皙宛若少女,同她正常的左手形成对比。 五指勾为爪,划破了戚禾的护体罡气,在他手上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林织的眉微微皱起,摸着铃铛的动作焦躁了些。 戚禾在和崔险对敌的过程中已经耗费了不少内力,如今对上婉月有些勉强。 应双想去救戚禾,被婉月一掌拍的吐血,虚弱地倒在了一边,脸色有些灰败。 眼见婉月的手就快捅进戚禾的腹部,以内劲催动的银铃声响起。 婉月猛地跪在了地上,捂住了腹部,失控道:“不可能,你什么时候给我下了蛊!” 情况瞬间逆转,从逆境转为顺境。 林织并没有答话,只是淡着神色催动着蛊铃。 蛊虫搅得女人疼痛不已,难以运气。 戚禾起身,他的衣袍已经被染成了血色,蒙着眼的白绸也被他取下。 海烨开口道:“等等,这是我教之人,我希望能让我带回去处理。” 教内还有人不太安分,将女婉月带回去,别说是中原旧部,教内那帮人也该歇了心思。 戚禾问:“我爷爷在哪里?” 女人因蛊虫而痛的浑身发抖,闻言露齿笑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她恨恨地看着林织道:“我就应该先杀了你。” 她根本没感觉到蛊虫近身,完全不知道林织是什么时候给她下的蛊。 戚禾不喜欢受制于人,也断然没有被这人以不知真假的消息吊着的道理,眼也不眨地杀了婉月,确认她断气才□□剑。 海烨欲言又止,林织看向他,对他晃了晃手腕上的蛊铃,意味很明显。 他没有资格提要求,不然也尝尝蛊的滋味。 他并没有直接对婉月下蛊,武力越高的人对这类事物就越敏感,他在婉月吸收第一个人的内力的时候,便让天星飞到了还活着的人身上,顺势钻进了婉月的身体里,并且一直在等待时机。 海烨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林织是何时下的蛊,这种难以防备的感觉让人不喜。 大仇得报,戚禾心里却没有快意,只有无穷无尽的疲惫。 跌撞着拥着师父时,戚禾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些。 “师父,我替我爹娘报仇了,可是为何却高兴不起来。” 支撑着他的仇恨如同生长在他的骨髓中,如今被抽走了,除了松快以外,只有空茫。 明明他设想过许多次,到这个时候他要如何折磨他的仇人们,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痛苦中忏悔他们曾经做过的错事,可情况是他只想快点杀了他们,不能容忍他们多呼出一口气。 林织扶着戚禾染着血的长发,他这么聪慧,怎会不知心境为何如此,只是他需要一点安慰,又或者关怀,足以能让他走出阴霾的温情。 他轻叹道:“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戚禾闭着眼眸,听着师父的心跳,感受着他手掌力度的轻柔,好一会儿道:“师父,陪我回趟家吧。” “好。” 应双已经昏迷了,海烨倒还撑着,对婉月的尸身有些恋恋不舍,很想带走。 有01在,林织很容易找到出口,当然对外他是以蛊虫探路。 戚禾背着应双,林织本想自己扶着,戚禾却不想师父扶别人,干脆自己背着了,至于海烨,他和他的随从慢慢地往外走,他们不宜现身于人前。 出口直通一处民宅,他们没急着分道扬镳,外边还守着赤羽门的人。 林织倒是没问题,但是还有伤者。 林织让蛊虫飞出去寻林棠,收到信的林棠很激动,带着人赶来了此处。 这又有一场厮杀,戚禾的人以及曲梓珩他们很是利落,不一会儿就冲破了防线。 云虚道长依旧在和陈城主周旋,因而城主就算收到了信,也不敢前来。 曲梓珩看见昏死的应双大惊,赶忙带人去看了大夫。 戚禾留在客栈里养伤,林织则再次上门拜访。 因牵扯到各门各派的人,云虚道长立刻修书让其他门派的人前来,至于赤羽门的事,由他们门派的其他人接管,当然云虚道长特地以条件交换,取走了林织说过的几样东西。 第二日的洗剑会自然是取消了,可武林众人的亢奋不减。 洗剑会哪有西域魔教入侵中原武林五十载来的让人群情激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赤羽门本就不如何的名声更是一落千丈。 许多危害江湖的恶人也不齿于背弃中原武林之人为伍,也是人性复杂之处。 在这件事中,西域圣教新旧之争自然是被隐没,于是在外人看来,便是寻仇的戚禾灭掉了赤羽门的门主,杀了第一堂的堂主,让西域圣教安插在中原门派中的人尽数丧生。 林织身为蛊教圣子,昨日还有许多人骂他邪门歪道,第二日倒是被人夸赞起有情有义来。 不仅如此,应双的名声也跟着水涨船高,大家不禁感叹灵山派还真是辈有人才出。 应双笑眯眯地说着谦词,众所周知他们灵山派弟子向来是淡泊名利的啦。 关于陈城主勾结赤羽门这一事,云虚道长他们有了秘密的会议,请了戚禾与林织旁听。 陈城主不算是纯粹的武林中人,他首先是这里的父母官,是朝廷的人。 云虚道长写信告知了六扇门,让他们来处理这件事。 各门派心情复杂地走了,打算继续自查看看有没有其他叛徒,一时之间武林中掀起了一阵门派清查之风。 林织按照约定,将冰玉莲给了海烨。 海烨伤的很重,暂时没有离开,而是休养生息,林棠在旁照顾他。 对于这件事,林织倒是有些不知怎么下手,他担心他越为难,林棠反而越不放手,故而只是让人盯着。 戚禾在养好伤去春沂之前,寻了林棠一趟。 他没带白绸,但眼睛还是只能感受光亮的区别,不过戚禾对此也很乐观,至少不少又一片灰蒙。 戚禾问:“你的同心蛊炼好了吗?” 他还记得曾经谈论到情蛊的时候,小姑娘眉飞色舞地告诉他,她一定会炼出情蛊里最厉害代表着同生共死的同心蛊,给她未来的夫君吃,即使她那是根本不知道何为情爱。 林棠没想到他会提这一遭,愣愣地摇了摇头。 林棠低语:“总要有了喜欢的人,才抱着那种心思炼。” “那便炼吧,炼成之后,看他愿不愿意主动吃。” 林棠眼眸一亮,问:“若是他愿意,你们就不会讨厌他了吗?” 戚禾:“若是他愿意,我们就不讨厌他,但你不能吃。” 林棠一怔,绞着手指说:“小禾哥哥,我不明白。” “男人讨要情蛊吃,可是为了蛊女也吞下蛊虫吗?” 林棠下意识回道:“自然不是。” 寨子里也不是人人都炼蛊,若是两人都是蛊师,那就吞下对方给的情蛊,若只有一人是蛊师,蛊师没练出同心蛊自然没有蛊可吞,但她的蛊已是她的情意了,除非蛊死,是不能再炼新的。 “蛊只是试验,若是无情,靠蛊虫得来的也不是情。” 林棠认真点头:“我记下了。” 林棠好奇道:“不过小禾哥哥你怎么这么懂,你有喜欢的人了?” 戚禾眉眼含笑:“有,日后你就知道了。” 林织他们要去春沂,走陆路即可。 临别前,众人挥手告别。 此间事了,江湖再见。 抵达春沂后,茶馆里的说书人正在唾沫横飞地说着江湖最近的新鲜事。 “有言是钦鹤洗剑风波起,戚家少侠死复生,上回说到那戚家少侠以假名参加了比武大会…………” 听众们兴致勃勃,浑然不觉门外他们正在讨论的人路过。 林织来之前已经让人打理了戚宅,戚禾重整了父母的坟茔,至于他的那座便填平了。 戚禾在父母的坟前待了许久,林织静静地看着他,瞧着他真正展颜的模样。 不过有些出乎林织意料的事,他并没有在戚宅找到猫咪相关的事物,不过他也不着急。 祭拜完父母后,戚禾和林织便去了霍无双那里。 可他们等到的只是合葬的坟茔,原来霍夫人在比武大会的时候就已经先走了,霍无双不愿打扰他们,忍着悲痛写下了那封书信,便随夫人一起去了。 八月的风吹的人有些怅惘,池塘边杨柳依依,送别曲声总未绝。 “先生走时,应当也是开心的,师父,我们也会如此,对吗?” 戚禾并未道明是什么,但他们都知道是什么。 “我自是去哪儿都要带着你的。” 林织以此当做应和,戚禾笑眼弯弯。 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已经薄到没有,亲吻同眠除了没做到最后,几乎都干尽了情人之间而非师徒的事。 林织自然是不会主动开口,只看戚禾要准备到什么时候。 又是一年春,四月杏花白。 戚禾十八岁生辰那日,送出了他准备许久的礼物。 那是一串精巧的银链,上边缀着特制的蛊铃。 “我瞧不见做的花样,但昭芸他们说模样好,希望师父会喜欢。” 而他一个眼盲的人是如何艰难地做出蛊铃,其中艰辛他并未谈论。 “今日不是你生辰,怎么反倒送起我礼物来了?” “想讨师父欢心,好让师父答应我讨要的生辰礼。” 戚禾肩头落了杏花,他的语气温柔却坚定:“师父,我想要你,我心悦你。” 少年春衫薄,心意重。 林织解了手腕上原本戴着的链子,将手放在戚禾的掌心,道:“替我戴上吧。” 如此,便是允了。 饶是戚禾也喜不自胜,心满意足地圈住了他的师父。 不到万无一失的时候,他不会开口,而且他觉得他总要拿出足够多的心意,才能去向师父表达。 原本的轻吻,到最后也变了样,从屋外到了屋内。 戚禾虽然是个以下犯上的徒弟,但却又极其守规矩,只想着等到这日再行夫妻之礼。 不过他没想到的事,因为看不见,他头一回有些急切莽撞也没扶着,导致撞偏了,没能第一时间进去,活像个找不着路的人。 柔嫩之处黏腻,天资聪颖的少侠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犯这样的错,浑然将脑子丢在了外边。 林织笑的浑身颤动,最后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哈哈这未免也太可爱了,他确定这不是戚禾精心设计的环节,于是更好笑了。 戚禾从头到脚都红透了,恨不得现在就恢复视力。:,,. 第201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气氛被打破些许,林织带着笑意宽慰着少年人:“没关系。” 年长者的包容与戏谑都不加遮掩,叫人越发迷恋。 戚禾汲取着师父身上的暖意,在青年仍难掩笑意时,亲吻着他让他分神,而后深入腹地。 林织的声音逐渐变调,绵长漫出繁盛桃景。 戚禾的性子极稳,也极能隐忍,因而守着的时间也格外漫长,让人难以受住。 天色从白日到黑沉,春风拂杏花,落下花雨,吹进房内。 来去间带出几许流淌的杏花白,春食用了太多鼓鼓堆叠。 少年练剑的手骨节分明,指尖带着略微粗粝的剑茧揉按在青年细腻肌肤上。 “师父,怎么哭了,我喜欢听你的笑声,”戚禾温声细语,带这些缱绻笑意,揉按的动作不停,低声道,“如同先前那样。” 林织的气息不稳:“你还真是记仇。” “对师父怎会记仇,本是我没做好,所以要多多努力勤加练习让师父不再取笑我。” 戚禾一向乖顺勤奋,是个让人挑不出错处的徒弟。 他的天赋卓绝,在什么时候都如此,如同现在,不过段时间内他就已经隐隐掌握了窍门。 或斯文温吞,或浪海倾覆,只有到情深处迷乱时,才暴露些许执念来。 “师父,唤我的名。” “师父,我是谁?” 直到他所眷恋的师父声声都唤着他的姓名,让他怎么听都听不腻时,才稍稍餍足。 天复明戚禾要了水,抱着林织去洗浴。 年轻人的精力无尽,戚禾的记性很好,还同林织追忆往昔。 “师父记不记得,带走我的那个晚上,我们也这般共浴过。” 彼时他们年岁都不大,他对师父还有着提防和陌生。 那时是师父为他洗发,如今到他为师父擦洗,柔软青丝外还有各处。 池子内水温热,然而青年身上更热,飘荡而出的絮状物污了一池水。 ………… 青瓦上几只雀儿婉转啾啾,走街串巷的卖花人拨弄小鼓,春沂城在这种氛围里苏醒。 春沂是个宜居的城市,没有太多的刀光剑影,林织和戚禾已经在戚宅里住了有一段时间。 先前不少人慕名来访,现在来的人倒是不多,让人耳根清静。 鸽子飞入后宅,戚禾取下了鸽子腿上绑着的小竹筒,将它递给了林织。 戚禾的眼睛在逐渐恢复,从只能看见光亮,到现在能看见模糊的景象,能依稀辨出人影。 昭芸为他诊断施针,又让他绑上了白绸,避免光刺激眼睛。 戚禾想快点好起来,自然很配合医者。 每每想起那日自己闹出的糗事,即使性子沉稳如戚禾,也忍不住想要回到那日让那件事别发生。 这绝对是他一生的污点,即使白发苍苍回想起都无法释然的事。 林织坐在树下的躺椅上,拿出了竹筒里的纸条。 上方写的是海烨寻药材之事,药方里的七样药材,蛇云草、碧露寒天以及冰玉莲都在海烨手中,剩下的四样,两样在云虚道长那里放着,两样在他这里。 海烨不好打云虚道长的主意,便仔细打听他手里的两样,自然,海烨并不知道东西在他手中,他搜寻的时候没有暴露自己。 除了冰玉莲需要长时间的等待以外,其他的药材虽然珍贵难求但并没有绝迹,就算林织不给,海烨早晚也能拿到。 这便是云虚道长忧虑的问题,自从他知道这事和西域那边扯上关系,就知道不是毁去药方能善了的事。 林织销毁了这张纸条,嗅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药味,是戚禾在煎药。 先前云虚道长问他是否有好对策,林织答不知如何是好,他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依他之见,如果想要西域圣教不凭借这种东西压中原武林一头,那就只能牢牢把这些药材把控在手中。 可他也知道云虚道长做不出来这种事,但根本也不必做,这个世界本就会消失。 林织去书房内写了信回寄,让手下用那两样东西吊着海烨,以免他做出什么麻烦事。 入夏之后,戚宅迎来了特殊的访客。 身上的银饰因为她的动作而晃动,虽又长大一岁,但她依旧是去年分别时活泼欢快的模样。 林棠给自己倒了杯茶,亲昵地靠在舅舅旁边和他说话。 “过年时我回了寨子,娘亲还爱念叨你,问舅舅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 林织正欲回答,门扉又被轻叩。 戚禾正欲开门,却被林棠阻止。 “别开!我知道是谁,别给他开门!” 戚禾望向林织的方向,等他做决定。 林织微微挑眉,难道门外是海烨,他们闹了什么矛盾不成? 他派去看着林棠的人早就被小姑娘甩开了,还托话说她已经长大了,要自己闯荡江湖,林织就把人撤了,只让人关切着她最近的消息或者传言,对她感情之事也不太清楚。 林织问:“外边是谁?” 舅舅发话,林棠自然如实回答。 “一个讨人厌的臭和尚,烦死了。” 林棠打开了话匣子絮叨起来:“舅舅你不知道他有多烦人,一直跟着我,给我将什么佛经什么向善的大道理,让我别下蛊害人,可那次我没下蛊啊,那个被我逮到的采花贼,害的姑娘没了清白,我就把那采花贼丢到虫堆里吓他,谁知道他那么不惊吓,没被毒死反而被吓死了呢。” “反正之后我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我刻意给他下痒痒蛊,他也非得追上我,念经念的我头疼。” 小姑娘苦着脸抱怨了一通,让林织和戚禾明白了来龙去脉。 林织问:“海烨呢?” 林棠沉默了一瞬,扬着脑袋哼了一声说:“他不肯吃我的情蛊,我还不给他呢!” “不喜欢我就算了,我也不缺他的喜欢,我又不是给他不可,难怪舅舅你们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他了,我才不拘于这些小情小爱!” 小姑娘的眼眶有些红,看得出来是为这段无疾而终的喜欢而难过,但她的眼神平静,显然已经放下了。 林棠没说的是她过年回家在母亲怀里哭了好一通,母亲心疼她,说要是她真的喜欢,下蛊又如何,林棠却有自己的骄傲。 小禾哥哥说了,是喜欢所以接受情蛊,而不是因为情蛊喜欢,那样的喜欢不是真的喜欢,林棠深以为然。 林棠回答娘亲说,世间的毒蛇多的去,她没了一只固然会难过,但总能在林子里找到下一只。 娘亲被她逗笑,说她还不懂。 什么懂不懂的林棠不管,反正她不开心就不行,所以年后她就再也没有去找海烨,自己闯荡江湖去了,却被迫有了个爱念叨的小尾巴。 “我们棠棠做的对,你要做最喜欢自己的人,别委曲求全。” 林织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逗了逗她臂膀上环着的那条黑蛇。 林棠点头:“嗯!” “来者是客,小禾,清客人进来喝杯茶吧。” 戚禾应声开了门,门外站着个穿着素衣眉清目秀的和尚,他朝着戚禾合十行礼。 “贫僧清云,久闻少侠之名,今日贸然上门拜访,打扰了。” 戚禾同他寒暄,请人进来了。 下人上了茶,林棠看见清云,满脸写满了不欢迎,不过倒也没有出声赶客。 林织喝着茶同人说着禅理对弈,倒也算谈得来。 林棠听的无聊,直打哈欠。 戚禾低声问:“要不要去小睡一会儿?” 林棠点头,跟着戚禾往后边走,闻到了药味,出声询问。 “这么说你很快就能看见了吗?太好了!小禾哥哥,我真为你高兴,舅舅也一定很开心。” 戚禾唇角含笑道:“织织自然为我开心。” 林棠脚下一个急刹,差点栽倒,脸上的笑意转为惊恐。 “你你你叫我舅舅什么,你你你你在干什么!” 林棠直接变成了结巴,吓到口齿不清。 这真的是小禾哥哥说出来的话吗,那个身为他舅舅的徒弟最最最尊敬她舅舅的小禾哥哥吗? 怎么可以这样称呼自己师父的名字,简直大逆不道,莫名还听的让人有些不好意思是为什么! “往后就别唤我哥哥了,或许你该改口叫我舅母。” 戚禾唇角又上扬了几分,周身充满了和善的气息。 然而这对于林棠来说,无异于活见鬼以及被雷劈。 “舅舅舅舅母?我不信!啊啊啊啊啊啊!” 林棠睡意早就被吓飞出体内,拔腿就往前院跑。 “舅舅!” 林棠声音悲愤,戚禾这厮狼子野心,他不是个好东西啊! 林织听见林棠的叫喊,微微侧身用神色进行询问。 戚禾不紧不慢地从她身后过来,一如往常。 林棠看着旁边碍事的和尚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 她瞪大了眼睛,看见戚禾走过他的身边,给舅舅打扇,还给舅舅喂杏子。 这杏子是今年杏树上结的果,有酸有甜,林织咬了一口酸便推了推戚禾的手。 戚禾毫不在意,将酸果吞吃。 清云微怔,他去看林棠,蛊女面色呆滞,又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林织喝了口茶压下酸意道:“你逗她做什么?” 戚禾在他耳边轻轻回答道:“我得了师父的宠爱,忍不住显摆一番。” 林织轻笑,同清云继续下棋。 林棠在房里躲了小半天才勉强接受了事实,和戚禾变成了她舅母比起来,海烨的事都彻底让她不伤心了,那算个屁。 不过她还是叫不出舅母,含糊地什么也没叫。 清云和尚早就离开了,林棠吃完饭后扭扭捏捏地问林织:“舅舅,他对你好不好?” 林织笑答:“世间再无第二个。” 林棠放下心,又跑去小小威胁了戚禾。 “你要是敢欺负我舅舅,我半夜去你床头放蛇。” 戚禾欣然道:“把我丢进虫堆都行。” 林棠站在院子里,看着戚禾走向她舅舅,忽地想起了多年前舅舅牵着小男孩来到寨子里的时候,又忽地想起他们离开寨子的那一天雾中相携远去之影,露出了笑容。 或许有些缘分早就注定了。 夜间,屋外凉风阵阵,屋内倒是热意流转。 戚禾边咬着杏果边磨,果实被催熟缀着晶亮,得闲空档,趁这个时机,戚禾提起心愿。 “师父,我想向您讨要个东西。” “我总这般贪心不足,有了师父的心,还想要师父的情蛊。” “师父,为我种蛊吧。” 世人不知,惊才绝艳的少年剑客,是如何在床榻间诉尽风月,只求心上人为他种下寻常人避之不及的蛊虫。 林织身上覆着薄汗,手腕轻晃,蛊铃催动铃响声声,戚禾忽地觉得心尖发痒。 那股痒意啃噬,撞的越狠嵌的越紧,似乎就越能缓解些。 林织轻笑:“你猜这是什么?” 戚禾欣喜若狂,眼眶微微发红,鼻尖酸涩。 到底什么时候,他根本不知道。 林织的声音被撞散:“不害怕么?” 林织早早炼好了情蛊,本想当做生辰礼给出去,后来耽搁了,他便也没有特地送给戚禾。 有什么比忽地得知自己所求已经被自身拥有,更叫人有安全感的事。 “求之不得,心甘情愿,”戚禾埋入了林织的颈窝,声音微微颤抖,道,“我的心早就是您的。” 不藏爱慕的敬称,是年下的赤诚。 林织轻描淡写地一句“是同心蛊”,让戚禾疯了一夜,他甚至贴心为林织续上内力。 铃响声声,不曾断绝。 隔壁院子里的林棠睡的迷迷糊糊地想,舅舅怎么半夜炼蛊,太勤奋了。 春沂的夏日,过了晨时便热了起来。 戚禾睁开眼,心里甜蜜地拥着师父的腰,很快便察觉到不对。 眼前不再是模糊的场景,而是白皙细腻带着些许红痕的肌肤。 戚禾心神一震,连忙去看师父的脸。 青年仍然在昏睡中,唇瓣嫣红,精致的面庞透着柔软无害之感,睫毛纤长,可以窥见睁眼时盈着笑意时让人沉醉的模样。 戚禾忍不住放轻呼吸,一眨不眨地看着师父的面庞,恨不得把缺失的都补回来。 在头脑清明时,林织便感觉到了身边的注视感,他立刻睁开眼,撞入了一双含情眼中。 戚禾的眼睛本就生的漂亮,当灰蒙退去带有神采时,如同擦去灰尘的明珠。 这双眼里,纵使无意也有三分情,当它盛满爱意时,便望进人的心里。 林织抬手,触碰着他的眼睛,对他露出了笑容。 戚禾握住了他的手腕,发现了银链下手腕中央的小痣,莫名有些移不开眼,凑上去亲了亲。 眼睛能看见后,戚禾便不用凭借想象了。 不仅看见了师父的脸,心口,腰腹与腿,连自己当初没对上的地方也瞧得一清二楚。 戚禾想自己早该看见的,师父拥着他眼角眉梢溢出风情的模样,脑海中贫瘠所想,不及万分之一。 兴许是好事接连,没多久林织收到了关于戚横断的消息。 这一次比起四年前的模糊不清,显得确凿很多。 然戚横断多年在外不回家,近日来关于戚禾的讨论声也没有停下,他依旧没归家,情况恐怕不太好。 戚禾和林织早有心理准备,可赶到时看见情况,戚禾还是怔愣了几分。 如今的爷爷早已不是他记忆中握着刀怒气冲冲离开的那个男人,他的头发早已花白,面上带着皱纹,此刻正和乐地哄着怀里的小孩,看向他时眼里满是陌生。 “爷爷是好几年前跑到我们村子来的,那时候大家都叫他老疯子,因为他脏兮兮的又记不清楚事情,有时候还会吐血。” 舔着糖葫芦的小孩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甜滋滋的味道让他笑弯了眼。 “那天我和爹娘被拦路的劫匪挡住,是爷爷跑出来救了我们,他的刀舞的可好了,就那么两下,那些劫匪就一命呜呼了,可他之后又立刻把刀丢了,嘴里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好像很讨厌他捡起的那把刀。” “爹娘把他接到了我们家里照顾,爷爷虽然记不清楚事情,总是对着天空发呆,但是对我们很好,在我小妹出生后,他更是时常照顾着,嘴里喊着孙孙,爹娘说或许爷爷也有自己的孙孙吧,只是可能遇到了不好的事情,才变成了这样。” 远处的老人对着小孩招手,小男孩立刻跑了过去。 任谁也不会相信,那个穿着布衣满脸平和的人,会是当年的武痴戚横断。 戚禾神色复杂,握着林织的手问:“师父,你说我该不该告诉他呢?” 要唤醒爷爷,让他面对他曾经因为固执武艺而被寻仇以至于大儿子全家被屠,小儿子一家遇害而他疯了这么多年浑浑噩噩的现实吗? 还是就让他在这里度过平凡人含饴弄孙的晚年,戚禾心里其实有答案,只是不忍。 林织引导道:“他是你的爷爷,你应该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 戚禾点头,朝前走去。 执着于横断刀法传承的爷爷,必然是宁可痛苦不要浑噩。 恢复了记忆的戚横断昏迷了一场,再次醒来时格外沉默。 他在儿子们坟前站了很久,全然没了精神气。 “这些年你辛苦了。” 戚横断看着孙子,愧疚地长叹,因而他对于孙子的爱人也是师父没有任何不满,只有感激。 他又对林织行了江湖礼道谢,林织知他的心,所以受下了。 戚横断没有住在戚宅,而是在坟群旁寻了个屋子住,守着早就去了的妻子以及儿孙们。 戚禾并时常会过去,学习戚家绝学横断刀法。 一日,林织见他回来时,怀里抱了只白橘相间的猫。 “师父,我寻着一只小猫,我们养着吧?” 林织看着那只小猫的模样,缓缓勾唇。 原来在这里。 他早知象征着灵魂碎片心灵的猫咪形式多变,有钥匙吊坠,有猫布偶,有画中猫,还能雕刻在棺材盖上,原来还能有活的。 还是戚禾最心机,懂得寻个活物来勾住他。 “好。” 戚禾见他笑,也知道他是喜欢的,放下心来,将特地寻来的猫放在了师父的怀里。 【恭喜宿主,本次任务完成,这边帮你选择滞留七天啦?】 动画片达人01十分上道地进行询问,发挥了智能功效。 林织指尖顿了一下,抚着猫咪柔软的毛发。 屋檐落了雪,梅花枝头挂,林织坐在了廊檐下,戚禾为他煮茶。 林织原以为自己会这么平和地度过最后七天,却没成想竟然还有事端。 药方的事情不知如何走漏,戚家来了许多人。 因戚家闭门谢客,有些人甚至打算硬闯。 几声银铃起,那人便暴毙于门前。 有人不信邪,抱团想上前,其中不乏武林高手。 催命般的银铃又响起,大家眼见着几只蛊虫从那些人额间飞出,那些人眉心多了个血洞,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众人皆是惊骇,虽知蛊师能力古怪,但恐怖到这种程度,也是世间罕有。 “还好有师父护着我,若是没有了师父,我定要受欺负了。” 紧闭门扉内,戚禾靠在林织身边,即使他已经完全将戚家的绝学融会贯通,实力更上一层,也让人一副依赖着师父的模样。 林织似笑非笑,道:“看看梓珩他们寄过来的信写了什么。” 屋内烧着炭盆,暖意融融,猫盘着睡在床上,一派安然闲适。 戚禾拿着纸张看了后笑道:“他们在清关那边遇到了义诊的青寻,正同行着,他们打算开春后成亲,邀我们去七星门和清影派吃酒。” 林织低喃:“明年开春啊……” 戚禾察觉到了什么,问道:“怎么了师父?” 林织笑着摇头,懒散道:“我有些困了,靠着你睡一会儿。” 戚禾将炭盆踢过去了些,免得太近让师父感觉到闷。 蛊铃的声音响起,戚禾的心里一麻,对上了师父的视线。 林织没说话,只是又晃了晃。 下次见了,宝贝。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正在前往下一个世界。】:,,. 第202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饥饿、干渴、疲惫、头疼……这是林织在还未完全清醒时感觉到身体传递的信息。 像是情绪波动过大后的紧绷, 处于不安状态下的戒备与惊慌。 林织睁开了眼,看见了近乎刺眼的白炽灯的灯光。 身处于逼仄到好像无法呼吸的空间,眼前有着重影。 头顶忽然出现阴影, 高大的男人神色冷峻,让人想到极地冰原上的猛兽。 因为靠的太近, 林织能看见他左眼眉毛上的伤疤, 让他看起来像是断眉。 “说,你为什么杀他?” 林织有些迟缓地眨了眨眼,感觉到了情况的不妙。 他这才发现,他坐在审讯椅上,手上带着手铐。 他没有接收记忆, 所以没有贸然开口回答,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眼躲避男人的目光。 【01, 先给我原主的记忆。】 01:【收到, 马上传递!】 林织的反应落在其他人眼里明显就是逃避, 另外一个警官拍了桌。 “别以为你这样就能糊弄过去, 那可是一条人命!” 很吵,林织皱了皱眉, 心里涌现出一阵厌烦。 不对……林织深吸了一口气,掐了掐掌心让自己保持冷静,这不是他的情绪控制力, 有什么在干扰他。 站在林织面前的男人眼神在嫌疑人的面上扫视,感觉到一丝微妙的违和。 在审讯的四十个小时内, 这个青年有过慌张有过愤怒,持续否认自己杀人的事实,甚至狂躁地想要挣脱束缚站起来, 近乎歇斯底里的情绪崩溃。 可凶手一向很狡猾,也很会表演,有时候自己都能骗过自己,他不可能心软。 从证据来看,的确是他的嫌疑最大,可就在刚刚,在他问话之后,这个人的反应开始变得很怪异。 要不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会以为换了个人。 即使闭着眼,林织也能感受到被盯上的压迫感。 林织竭力压制住了身体本能地想要扣住椅子缓解紧张的冲动,这与他不喜欢暴露情绪的习惯相反,他很快知道了缘由。 原主是个独居的三流家,曾经是一个乐团里的小提琴首席,做到这个位置应该前途无限,可他的精神并不稳定,他幼年便表现出这种病症,类似于躁郁症,倘若不顺心,他会更加神经质。 因为乐团里有新的足以与他竞争的小提琴手,在对方的挑衅下,原主失控动手,最终被劝离了乐团。 原主为此不愿再拉琴,只觉得耻辱,搬离了原先的城市,买了一个房子闭门不出,在这期间他迷上了看,尤其是刑侦推理悬疑类,看多了便想自己写。 他的文采不算好,但好在笔下的故事可看性还不错,先后出版了两本,有了一点名气,但之后写的东西编辑都认为没有达到出版标准。 一连被拒绝了几个故事,原主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界限,即使吃药也无法压制,家里的酒喝完了,他就出门买酒。 从便利店到他住的地方,有一个近路,是一条小巷。 在原主的记忆里,他一边喝酒一边提着一袋啤酒走过了那条路,然后就回家了。 昨天,他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然后就被戴上了手铐,带到了警察局审讯室里。 原来昨天清晨,有抄近路上学的中学生在那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根据法医推测,男人的死亡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原主正好在那个时候买酒经过,巷子前后的摄像头都拍到了他进出。 原主没有做的事情自然否认,在警察说到死者的身上有原主的脚印的时候,原主脑子空白了几瞬。 他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好,加上又喝了酒,所以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警察将照片给他看,上面有着极为明显杂乱的脚印,连死者的身上也有这样的踢打的印子,可见原主踢了不止一脚,而且力度不小。 监控的时间也可以证明原主在巷子里停留了一会儿,这与原主之前说的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就直接回家有了矛盾。 原主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因为独居加上没有朋友,也根本没有人来帮忙,只能等到四十八小时扣留结束后,警方没有新的证据,他才能回去。 林织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原主的情绪控制能力很差,不是性格而是精神疾病,难怪对他也有些影响。 他搜遍了原主的记忆,原主真的不记得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但原主毕竟看了很多自己也写,知道罪名不能乱认,所以一直在否认自己杀人。 警察反复地想从他口中挖出些内容,可他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什么也说不出。 林织想,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他不认识死者,和死者没有纠纷,凶器虽然就在现场,但是上面没有任何指纹,杀人动机不成立证据不足,警察没必要一直抓着他这条线不放。 从情况上来看,他完全就是个喝蒙的酒鬼,在巷子里可能被尸体绊倒了,所以泄愤地踢了几脚就走了。 除非,警察没有找到其他的线索,所以他成了这个案子的第一嫌疑人。 林织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警察熬鹰似的熬原主,不让他睡觉,加上根本没吃什么东西,所以他的状态才那么糟糕。 那个男人还在看他,是个很敏锐的人,林织心里下了评判。 “14日晚九点你经过那条巷子看见了什么?” “什么也没看见,我喝着酒,只想赶紧拿着酒回家。” “你在巷子里起码停留了七分钟,而穿过那条巷子只需要不到两分钟。” “可能我喝多了,在原地缓缓。” “死者的身上也有你的脚印,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 男人坐回了椅子上,冷冷地盯着他。 那种眼神让人畏惧,甚至是压抑。 林织平静对视,扫过了审讯室里的装潢。 和他原先在的时代相似,林织从记忆里得知这是这个时代的2018. 他正对的桌子前贴了一张标语,‘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相符’。 因为男人紧盯着他,林织的注意力又放在了他身上。 这男人长得很不错,身高起码一米八五,肩宽腿长,肌肉紧实,他的眉眼偏凶厉,给人一种极强的野兽般的攻击性,就像咬住猎物就绝不送口的鹰隼。 让人很有感觉,所以即使01还没传送资料,凭借这份感觉和羁绊,林织想他应该是他的老情人。 如果猜错了,可能是他见异思迁,但应该几率不大。 【01,资料给我。】 01:【好嘞!】 林织这次的任务对象,叫做仇或。 他出生在警察家庭,被保姆阿姨照顾长大,六岁时母亲抓捕罪犯时不幸逝世,罪犯逃之夭夭。 父亲的状态很不对,被上级调任让他有更多时间陪孩子,九岁时杀害仇或母亲的罪犯再次作案,仇或的父亲申请参与抓捕,因为他的坚持所以上级同意了。 那次的行动很成功,罪犯落网,仇或的父亲心事已了,安心地在文职上做着。 情况本该如此,但警察不知道那个罪犯还有小弟,打着为老大报仇的主意,他记恨上了抓到罪犯的仇或父亲,在跟踪多日后,潜入了他家中。 保姆阿姨为了保护仇或中了一刀,仇或的父亲也重伤昏迷,因为有邻居拍门,那个人立刻逃了。 仇或的父亲在急救室身亡,保姆阿姨因为这次的事也被子女强行带走,仇或成了孤儿,被送到了外婆家抚养。 当初杀害仇或父亲的那个罪犯至今还在逃逸,仇或长大后依旧选择成为警察,不仅仅是因为父母的影响,也是为了找到那个人。 如林织所料,坐在他不远处审讯他的男人,就是仇或。 第203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林织并没有抬眼去看仇或,听着脑海里01的声音。 01:【这次任务对象的病症类似于睡眠障碍症。】 仇或幼年亲眼看见父亲被人杀死,并且凶手逃跑前还对他投以了威胁的眼神。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被那个凶手放过,那个凶手并没有找机会杀他,但从九岁起,仇或每年生日的时候,总能收到一束白花。 那束花可能出现在外婆家门口的信箱里,可能出现在他学校的课桌上,持续至今。 仇或今年二十六岁,十七年未曾断过。 这仿佛成了仇或难以释然的梦魇,是凶手对他无声的挑衅,仇或很难入睡,偶尔会处于狂躁的边缘,但工作后这点被他进行利用,他可以不眠不休地查案追凶,因此升迁的速度很快,如今已经坐到了如宁市刑侦大队第二支队队长的位置。 01元气满满地说:【宿主加油哦!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这次01倒是没喊口号了,因为它也觉得有点棘手,不过它相信这是难不倒宿主的,那些融合的设计者的感情,一定会让事情变得更好吧。 01:【对了宿主,这次世界解锁的功能是体力值恢复!】 林织:【嗯?】 从字面上林织能理解这个功能的意思,但又不能完全理解,为什么给了他这个增益? 难道这个世界他的体力值会消耗的很快? 林织低头看着自己苍白到能看见薄薄肌肤下的青色血管的手,又觉得好像情有可原。 这具身体有些瘦弱,原主长期的宅家、吃药与酗酒的生活,使得身体远远达不到健康的标准。 思及身份,这个世界可能会存在危险,那么这个功能倒也情有可原了。 01:【就像是游戏小人有体力条那样,在消耗的时候可以进行补充哦,不过这个数值不明朗,我也没办法解析这个程序,到时候恢复的速度还需要宿主自己试验了。】 林织明白,没再和01进行沟通。 另一名警官又冷不丁地对他进行了提问,其实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些问题。 审讯其实是个枯燥又斗智斗勇的过程,急需要耐心,面对提问林织的口供还是一问三不知式。 “警官,我可以喝杯水吗?” 林织看向仇或,声音因为干渴而微哑。 他舔着因干燥而微微起皮的嘴唇,久坐让身体各处都在哀嚎着不适。 仇或微微挑眉,看向了旁边的周二河。 周二河会意,出门给人倒水了,毕竟这还是在审讯,这人还只是想嫌疑人,哪怕关的是凶手,这点要求也还是能满足的。 不过他有些奇怪的是这人居然是问老大开的口,要知道大多数嫌疑人都会比较畏惧老大,这么平心静气地开口要水,和之前快要发疯的那个真是判若两人。 仇或也很奇怪,他双手放在桌上看着林织,似乎要把他身上盯出个洞来。 皮肤苍白的青年在光下如同鬼魅,眼下没有休息好的青色无损他皮囊的美丽,那双和他对视的眼眸幽深,自然上扬的唇角让他看起来好像在笑,细看又并非如此。 周二河用纸杯倒了杯水进来,放在了审讯椅上。 林织惯性地道了声谢,双手并用端起了水杯,手铐的铁链晃动发出声响。 仇或在周二河旁边耳语了两句,走出了审讯室,转头进了隔壁房。 电脑上赫然是隔壁的画面,有两个人坐在里面看着监控画面,见仇或进来打了招呼。 仇或点了根烟,其他两人也都是烟枪没什么介意的,毕竟办案劳神,有时候就得抽烟提神。 祝长东:“老大,怎么样,感觉出什么了吗?” 仇或呼出烟圈,舌尖品尝着尼古丁的味道,吐出两个字:“有鬼。” “把他的资料再给我看一遍。” 祝长东把调查的文件夹递给了仇或,仇或翻阅了两遍,问道:“有这个精神疾病,能让人性格变得完全不一样吗?” 坐在旁边的危允君在大学的时候修习过相关课程,开口道:“我看了他的资料,他这种病会让他的情绪变得不稳定,理论上不存在双重人格的可能,不过他易躁易怒,所以失控和冷静点时候可能判若两人。” 他们坐在电脑前,只能感觉到嫌疑人从崩溃变得疲惫平静,没感觉性格变得不一样。 仇或微微拧眉,沉默地吸了一会儿烟,将烟在烟灰缸里碾灭。 不一样,不是那种情绪的大起大落,他分明从那个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和先前不一样的东西,就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仇或毕业后就进警队实习,这些年抓了很多嫌犯,跨境抓捕的大案也经手过几件,看人不说百分之百准,但也有九成正确,他对人情绪的感知力很明显,所以能够感受到嫌疑人的变化。 只是一个抬头,他身上就没了恐惧,那不是一种知道自己没犯事的平静,而是藏住了真实情绪,普通人就算没做错事在不停地询问下也会产生自我怀疑,没案底的良民更是对公安有种天然的畏惧。 祝长东问:“等会儿时间到了,就这么放人吗?” “放。” “可老大你不说有鬼?” “不是那方面,关于死者,有查到更多线索吗?” 祝长东心想不是那方面是哪方面,嘴里道:“已经打电话去他老家那边问过了,也没什么线索。” 危允君看向屏幕里喝完了一杯水安静下来的青年,道:“这案子真古怪。” 他们根据线索和经验,加上嫌疑人居所周围的监控以及对嫌疑人体内的酒精浓度检测,其实已经可以免去这人的嫌疑,可除了这个人以外,他们找不到任何相关的线索。 那条巷子本来就很黑,以前还出过治安问题,所以晚上基本不会有人从那里过,以至于监控除了拍到嫌疑人以外,就是第二天清早的那个中学生了。 死者名叫岳吉祥,男,二十三岁,外来务工人员,是装修的水泥工,平时很少和人来往,工友也说他是个老实木讷的人,没有和人起过矛盾。 那条路是他回出租屋的快捷小路,也算得上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他的身体中了三刀,呈现倒三角,致命伤是尖角处的伤口,造成了大出血。 这三刀下手都很稳,不是喝了酒的人的精准度,而且岳吉祥作为一个青壮年男子,和嫌疑人对上,谁倒下还真不一定。 他们一直盘问也是想问出更多线索,如果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那么从时间地点来说,这个青年可能知道什么。 审讯室里,周二河问道:“你在巷子里停留的七分钟里做了什么?” “我真的不记得。” “你踢了死者,你踢他的时候他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向你求救?” “我不知道。” “你有没有在那条巷子里还看见别的人经过,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 “我没印象。” 林织放置在审讯椅上的手不自觉握拳,神经胀痛的感觉让他很难受,他竭力地压抑着怒意,可眼神还是不免透露出冷意。 大脑似乎无法负荷太多信息,在接收到不喜欢的信息的时候下意识的抗拒。 林织在记忆中真的找不到关于14号晚上的内容,在那些记忆碎片里只有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又一次被拒绝的稿件,被按下删除键又被恢复的文档,扫落在地上的大纲,稿纸纷飞,被啤酒浸湿。 和着酒一起被吞服的药片,烦闷的天气,扫便利店付款码时‘滴’的声响,那条长巷子和以往好像没什么区别,记忆里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人。 可警察做过鞋印比对,出现在被害人身上的脚印的确和那晚原主穿出门的鞋子一致。 记忆欺骗了他,林织想,大脑藏匿了很多东西,连原主自己也不知道夜晚那七分钟里他到底看见了什么,他也同样好奇。 仇或看着电脑屏幕里的青年,心想真的不一样,可似乎谁都没感觉出来不同,但如果是之前的那个人,现在早就已经激动地站起来怒吼着回答了,而不是这幅平静中隐隐透露着失控的模样。 四十八小时时间到了,林织在笔录上签好字后被解下了手铐,带离了房间,去走了程序。 危允君道:“最近请不要离开本市,有任何情况可以报备,忽然失联可能会被通缉,请您配合我们。” 林织拿到了自己的手机,在里面存入了她的电话号码。 离开警局前,林织看见了在办公室里抽烟的仇或。 他站在那里,身上穿了件黑色T恤,勾勒出身体线条,像是沉默巍峨的险峰,隔着透明的玻璃和他对望。 林织敲了敲门,微微仰头看着他说:“警官,我的手机关机了,没钱打车回家,你可以送我一程吗?” 青年的面上带着笑,形状漂亮的眼睛给人一种柔软无辜之感,略长的头发让他身上的颓靡感加重,想到他的精神状况不稳定,更有种神经质的怪异。 仇或眯了眯眼,深吸了一口烟,掐灭后捞过宽大的外套穿在身上,拿起了钥匙。 林织略显古怪地跟在他的身边,如果他刚刚没有看错的话,情人的底下是不是翘了点? 主要本来那地方也很显眼,有点变化就更显眼了。 只是仇或面色坦然,加上已经被衣服遮住,林织也无从追寻。 他倒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所以只是奇怪。 仇或开的是自己的车,上车后先开了瓶矿泉水喝。 他知道自己的精力一向很旺盛,进入性成熟期后,需求量也极大,每晚要冲很久的冷水,要么就通过训练发泄出去,每天早上还得进浴室待一个小时才能出门上班,有时候忙了几天积攒的更是让他烦不胜烦。 这种事对他来说没什么意思,只是获得机械快感,他没有想找人的念头,也没对人随便立过,谁知道现在是发什么疯。 在身边青年系好安全带后,仇或踩下了油门。 那天是他带人上门铐的人,自然知道人住哪儿。 不过车却没停在林织小区门口,而是在便利店前的停车区,不远处就是那条死了人的巷子。 “下车。” 仇或拔了钥匙,让林织下来。 林织开了车门,跟着人一块走到了便利店门口。 “那天你在这里买了一袋啤酒,开了一瓶边喝边往前走。” “对。” 林织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朝着那条幽深的巷子走去。 这条长巷子位于两个建筑群中间,阴影几乎将光亮遮蔽,哪怕是白日,一眼也似乎望不见底。:,,. 第204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时值初夏, 白日已有些闷热,但走进巷子却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意。 幽幽绵绵,往人骨头缝里钻, 涌到四肢百骸, 林织走的很慢, 回想着模糊不清的记忆。 当时原主提着东西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往前走, 双手都没有空闲。 林织就这样走到了巷子三分之二的位置,被仇或喊停。 林织停了下来,看向了右手边,那块地方有一小滩干涸的血迹, 上面覆了些灰尘, 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根据警察所说,便利店门口的摄像头九点零三分拍到了原主走出巷子去往便利店, 九点零五分死者经过那条巷子,一分钟后原主走进那条巷子,九点十三分另一个巷子口的民用摄像头拍到原主走出, 死者永远留在了巷子里。 在此前后两个摄像头都没拍到有人进出巷子,从时间和地点上来看,似乎只有原主有可能动手。 但原主没有杀人动机,从体型体力以及状态上, 原主很难完成短时间内杀人这一点。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林织想要是原主没有恰好在这个时候出来买酒,或许这就是个悬案了。 因为前后只有一两分钟, 凶手行凶后不可能那么快离开,原主很大概率碰到了凶手,可如果和凶手碰面了,凶手为什么不杀了原主这个目击证人? 虽然原主喝的醉醺醺, 但未必不记得事情,陌生人也不知道他有精神疾病,凶手为什么放过了他? 在巷子里的七分钟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警察那么执着地询问他,应该也是这样想的,他们甚至有可能以为凶手是他认识的人,总之他是这起案件的突破点。 林织按住了太阳穴,神经似乎被人扯动,一抽一抽的疼,让他情绪忽然变得很糟糕。 “想起什么了吗?” 仇或的声音忽地在林织的背后响起,让他身体下意识紧绷。 仇或比他高了大半个头,完全将他笼罩在阴影里。 “没有。” 林织摇头,抬头看向了窄窄的天空。 这里是城市幽暗的缝隙,像是上帝之手无意留下的墨痕。 周围两栋大楼的建筑风格相仿,应该说这种建筑百分之九十都很相似。 两边的墙壁都有着斑驳的脏污,垃圾桶拜访在巷子口,有着腐臭味。 两边大楼都是到三层楼高的位置才开了窗,但是可以清晰地看见这些都是封闭的玻璃,并没有开口的窗户。 仇或看着青年看着墙壁和窗,抬手在墙壁上碰了一下,捻着手里的灰尘。 “根据负责这片区域的清洁工所说,她们大概是两天打扫一次巷道,14日晚八点她们在这里做过一次清理,但他们只负责地面上的垃圾,这些墙面许久都没有人擦拭过,早就落下了厚厚的灰尘,只有这块地方干净点。” 仇或指了指他所说的地方,也就是死者倒下的地方。 死者被发现时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背后沾了灰尘,那块地方的灰尘形状不规律,初步可以判断是死者在挣扎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警官的意思就是说,没有人通过爬上墙面离开这里。” “没错。”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仇或仔细看了两边墙边,如果凶手凭借某种方式从大楼离开,那么两边的墙壁上肯定会有痕迹,但事实并没有。 如果这个青年不是凶手,那么凶手是通过什么方式离开的,也是他们思索的关键点。 仇或紧盯着林织的反应,他的话也说明只有青年一人在那个时间段进出,但青年面上并没有焦躁与惊慌,反而显得很平静。 古怪,仇或在心里评判。 他们走出了这条巷子,再步行几分钟就到了林织的居所。 林织礼貌邀请:“警官,要不要上去喝杯水?” 仇或拒绝的很干脆:“不了。” “那能加个联系方式吗,如果我想起什么线索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如果我有什么危险,也可以第一时间向你求助。” 在明亮的日光下,青年的肌肤越显病态的白,那是长时间不见阳光的结果,他的眉眼含着笑意,比起平常的市民向警察求助,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仇或看向他,目光沉沉。 不过两句话,这人就把自己的嫌疑人身份转为了证人,甚至是可能遇见危险的证人,显然他很清楚他遇见了什么事情,那么他口中的不知情也就有待商榷了。 那种割裂的怪异感越发明显,虽然知道危允君也留了号码对接,但他依旧点头。 “我的手机没电了,所以只能留我的号码让你回拨了。” 林织伸手展示了一下手里黑屏的手机,示意仇或拿出手机。 初夏青年穿着长袖长裤,伸出手时露出一小截手腕。 薄薄的皮下可见青色血管向上蜿蜒,因为白手腕中央的小黑痣便格外明显。 仇或的视线在上方停驻了几秒,拿着手机点开了拨号页面。 林织报了手机号码,看着仇或拨出又挂断。 他道:“还没问你的名字。” “我姓仇。” “原来是仇警官,那我先走了。” 林织挥手示意,转身离开。 他并不打算做太多,靠近仇或这样的男人,就得要依靠事件交织的更紧密。 青年在仇或眼中略显清瘦的背影走远,仇或拿了根烟咬在嘴里却没点,微微皱了皱眉。 莫名地脑子里忽然闪过他捏着青年白皙瘦弱的后颈的画面,简直怪异。 仇或叼着烟返回了那条巷子,停留了一会儿后回了便利店那停着的车子里,没有回警局,而是开到了另一边,在嫌疑人居所不远处停车熄火,观察着上方。 仇或虽然重欲但从没胡来过,可今天的老二确实不给面子,抽烟抽的他心里的火越发旺盛。 高大俊朗的男人一只手吸烟,一只手用纸巾裹着弄,不带感情的沉冷眼眸始终紧盯着嫌疑人的家,指间火星明灭,显得肃冷又颓靡。 林织坐电梯上了六楼,打开了指纹锁。 原主买的是精装房,一梯两户式公寓,面积一百三十平,一个人住算是宽敞。 刚打开门,林织忍不住深呼吸调节情绪。 入眼堪称一片狼藉,有原主自己造成的,也有警察搜查时留下的入户痕迹。 林织虽然算不上有洁癖,但对卫生的要求也很高,同样他有领域性,非常不喜欢私人空间被入侵的感觉,这样的房子简直给了他双重的恶感。 他的情绪波动本不会太明显,但在精神疾病的影响下,这些情绪被无限放大,让他蒙生了一种想要放把火把这里烧干净的想法。 当然,他清楚,活只会让这一切变得更糟糕,那种无处发泄的破坏欲越发浓烈。 林织并不打算向原主那样摔碎眼前可见的所有事物,他捏了捏眉心,绕过狼藉去往主卧。 主卧的情况也没有好多少,随意堆放的衣服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挑战林织的神经,林织面无表情地从衣柜里拿了干净的衣服,忍无可忍地去往了浴室。 他早就感觉到不适,身上冷却的汗液和难闻的酒味让他在第一时间就想洗澡,但情况不允许,他忍到了现在,也多亏仇或能忍受,如果是自己大概不会允许自己上车。 情绪的难忍如水一般冲刷掉了林织面上戴了许久的虚伪和善的假面,露出了他挑剔冷漠的一面。 在浴室洗了大半个小时,林织擦着头发拿着吹风机吹干。 因为事业的打击,心高气傲的三流家疏于打理自己,头发已经长到了肩膀以下蝴蝶骨的位置,林织用皮筋随意绑着,看着镜子里神色冷寂的青年。 这具身体和仇或的年纪相仿,甚至要比仇或大几个月,和他自身死去的年纪也差不太多,和他本来都长相很像。 林织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个惯性的笑容,而后发觉这大概就是他的脸,只是他太久没有看见自己冷脸的表情,以至于自己都觉得陌生,认不出来了。 还挺好笑,林织忍不住笑了,镜子里的青年也跟着牵动双唇,那双长得漂亮的眼眸在盈盈笑意下越发显得柔软无害。 林织看着,笑意渐渐止了。 01有些担忧道:【宿主,你还好吧?】 【没事。】 林织收回视线,他离过去已经太久,记不太清曾经了,也无妨,总归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事。 从主卧起林织开始收拾自己要住的地方,当然不是大扫除,他将那些皱巴巴的衣服全部丢进了袋子里,所有他不喜欢不需要的东西也都尽数丢在了垃圾桶里。 房子里有专门的书房,但失意的原主已经不止在书房里写东西,客厅里也散着他写不下去的那些灵感和大纲。 林织挑了几张看,原主觉得这些都是垃圾,他则不然,这何止是垃圾,简直是有碍观瞻的排泄物。 他将这些东西捡了起来,放进了碎纸机里。 林织还在床底下发现了已经落灰的琴盒,内里的琴许久没有养护,看起来已经有些老旧。 林织擦拭了一下灰尘,将琴拿了出来。 原主因为坐上首席又被劝退所以视拉琴为耻辱,但他即使再失控砸毁了房中的一切,也没有摔碎这把琴,只是把它藏了起来。 林织对古典艺术颇为喜欢,也短暂地修习过一段时间的小提琴,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他其实并不擅长,不过原主的知识还在他脑海里,他倒也可以试试。 两个小时后,这个房子空了很多,客厅里堆积的东西如同小山。 林织打电话叫了家政来收拾以及打扫卫生,自己则是带着琴盒离开。 其实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可林织没办法在那样的家里躺下,加上精神的亢奋,他索性出门。 在手机上打了车,林织在手机上搜索了一番,去往了最近的琴行,将琴送去保养。 从琴行出来后,林织又打车去了医院。 原主的药已经快吃完了,他浑噩的时候全然不记得剂量,林织需要重新了解。 林织来的匆忙来不及预约,挂号等了好一会儿,坐在医院的椅子上昏昏欲睡。 01正在偷偷更新动画片资源库,被宿主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到起飞。 【调一下任务目标的位置。】 林织感觉到了一道存在感很微弱的注视,没有规律的出现和消失。 01立刻进行显示,发现任务目标就在宿主的不远处。 01利用医院里的摄像头,将影像呈现给了林织。 带着帽子的男人正低头专心玩手机,手里拿着医院那种手填的挂号单,看起来就像是医院里随处可见的病人。 他的位置处于林织的视角盲区,却能很好地观察到林织的动向。 林织知道仇或在附近更放心了些,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疲惫如同洪水般袭来,让林织的意识模糊,让他01注意周遭便睡了过去。 仇或放下了手里的病历本,不免觉得青年也太过心大,这种情况下就这样睡着,也不怕遭贼。 美人睡着哪怕只露出半张侧脸也引人注目,有人在不远处停下偷偷打量,坐在青年旁边的阿姨被叫号起身进去的时候,那人逮准了机会,想坐在青年的旁边。 他屁股刚一坐下,就对上了一个戴帽子的高大男人的眼睛。 “起来。” 瞧着男人结实的身板,那人没敢争执,灰溜溜地站了起来。 仇或也没坐下,反倒走远了些,倚靠在墙壁上盯着那个男人。 在他的注视下,并不挂这个科室的男人脚底抹油似的走了。 仇或也分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林织睡了一会儿,听到自己名字后走向了诊室,途中听着01描述着刚刚的事。 01就知道那些融合的情感会影响到其他的任务对象,想到救赎难度降低,世界将迎来美好的明年,01就喜滋滋,幸福的感觉真是太好啦。 林织听着它的开心劲,也跟着弯了弯唇。 诚然,情人这种即使新的碎片不认识他,但也仍然对他有感觉的行为,稍稍取悦了他。 医生见到林织,忍不住有些头疼,医生最怕遇见的就是不配合不信任的病人,这位年轻人倒也没有不信任他,但在不听话在这方面,还真是做到了极致。 他这种疾病本来就需要情绪疏导,但他基本不来,而且拿药也不准时,时常不接他的复诊电话以及拿药提醒,他一来医生就知道他的药不按剂量的吃完了。 医生进行了例行询问和检查,却发现青年的情绪控制力提高了,这倒是个好现象。 他苦口婆心地将之前说过好多遍的话进行重复,青年并没有表现不耐烦,而是很安静地听着。 从医生的话中,林织较为详细地了解了这个病。 这是一种和躁郁症类似的精神疾病,表现特征为情绪控制力差,易躁易怒,有较强的破坏性和厌世感,患病者的情绪会被放大,容易被刺激,要时常进行情绪发泄和疏导,一旦压抑爆发时情绪会反弹的更加厉害。 医生曾劝过原主入院治疗,但原主非常抗拒这一点,他独居加上也没有伤人事件,所以也不用进行强制治疗。 林织拿了药离开,护士准备叫号的时候,仇或站在了医生的诊室内。 医生刚想提醒不能插队,就见对方亮出了证件。 “抱歉,只需要耽误几分钟问个问题。” “林织的病,催生第二人格的可能性是多大?” 医生想了一会儿笃定道:“几乎为零。” 楼下,林织伸手打车。 通过仇或的坐标移动他大概明白对方的意图,不管是了解他的病还是对他起疑,都没有关系。 仇或很敏锐,他在刚一打照面的时候就知道了。 林织坐上了车,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和琴行约定好两天后去取琴,因此在家附近吃了东西后就准备回去。 住所旁边有家宠物店,经过时能听见狗吠声。 林织在玻璃窗前驻足,看见了箱子里的小萨摩耶。 软糯糯的雪白团子,林织想起了很久以前和明遥养的那只小萨摩耶,隔着窗户对着小狗笑了笑。 他又想起了戚禾抱来的那只白橘色的猫,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离开了宠物店。 这个世界他的状况不太稳定,还是暂时不考虑养宠物,以免照顾不好。 电梯上行,两个家政正在提着最后两袋垃圾往外走。 林织进门舒心了不少,虽然说不上是焕然一新,但也干净整洁了很多,那些被毁坏的东西处理好了后,房子显得无比空荡,林织也不打算添置。 付了钱后,林织关上了门。 主卧的床单被子都被更换过,林织又洗了个澡,用温水吞了药,在轻微的头疼中睡了过去。 长时间的酗酒已经精神刺激,在药物的作用下,林织睡的很快。 不过他睡的并不安稳,梦里的那条长巷漆黑幽冷,风呼呼的吹过,宛若鬼哭。 世界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要颠倒过去。 他歪歪斜斜地走着,入口冰冷的酒让胃部隐隐作痛,反应更加迟钝。 行走的过程中,好像被什么绊倒,差点摔跤。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这么不顺心,为什么连走路都要被绊到,所有的愤懑堆积在心头,在那一刻喷薄而出,随后一头栽倒。 林织猛地睁开了眼睛,按住了胀痛的太阳穴,头似乎还在晕着,因为梦里头着地的碰撞胸腔内心脏快速跳动,仍有余悸。 额头出了冷汗,林织打开灯,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对着镜子他拨开了头发,仔细地摸了摸头上,可头上并没有摔倒起的肿胀,从镜子里也看不出异样。 林织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主卧的窗帘紧闭不透光,林织从手机里看到了时间,凌晨两点四十八分。 他倒了杯温水,坐在了客厅小阳台的椅子上,看着外面零星亮着的灯火。 那是原主的记忆碎片,大脑以梦的形式将他有意无意忘记的事情返还。 原主醉醺醺地经过巷子,浑然不觉一起杀人事件就发生在不远处,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被死者的腿绊倒。 那时候死者是不是还活着不得而知,被绊到差点摔了一跤的原主怒不可遏,喝醉加上精神状态失控,让他将不顺进行了发泄。 他踢着绊倒他的腿,好好发泄了一通,又继续往前走,这次没有人绊他,他还是没站稳,往前栽倒。 林织忍着头疼继续回想,这些碎片刺激了记忆,又出现了更多。 摔倒了,但是没有摔到头,没错,是这样。 左手提着的那袋啤酒给了他支撑,手肘撑着一堆酒,他只是趴在了地上。 那里坐着刚刚绊倒他的人,还有……林织睁大了眼睛,呼吸变得急促了些。 他从记忆里看见了一双眼睛,藏在坐着的那个人身后。 喝醉的原主看到了又好像以为是喝多的错觉,他赶着回家继续喝酒,所以又站了起来,一边喝一边又歪歪扭扭地往巷子外走。 那个人就是凶手,在原主离开后他还在巷子里。 他是怎么进去,又怎么出来的? 因为觉得原主没有看见他,所以才没对醉鬼下手吗? 林织竭力地想看清楚那双眼睛都样子,可始终隔着迷雾,完全无法分辨具体的模样,太阳穴旁的青筋跳动,林织抓着自己的长发,手指不断收紧, 玻璃杯撞到墙壁后碎片飞溅,还未喝完的温水淌在地面上。 林织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拨通了手机里最新存的联系的电话号码。 凌晨三点,勉强有一丝睡意的仇或被手机铃声吵醒,看向来电备注,立刻按了接听。 听着青年的话,仇或若有所思,如果凶手躲在死者的身体后,那么墙壁那块地方的大片痕迹也有了解释。 “可惜我记不清那双眼睛长什么样子……” 林织一边讲电话一边捡起玻璃碎片,不小心被碎片划伤了手指。 指尖传来刺痛感,很快冒出血珠。 林织的脸色变得极冷,并非是因为受伤,而是自己的愚蠢。 他明明知道徒手捡玻璃碎片容易受伤,却还是选择了这种方式,他明明知道做任何事情都要深思熟虑以免行差踏错,最好要万无一失,以免为自己的愚蠢买单,可为什么刚刚还是这样做? 不可以失败,不可以犯错,一定要成功,一定要完美。 林织从没有觉得算计会让他很累,因而更难以容忍自己的失误,看着手指上的血珠,林织忽地充满了厌烦。 即使他知道这是因为原主的病,也不可避免地在这个瞬间对世间的一切失去了耐性。 大块的玻璃碎片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破坏带来的发泄欲在瞬间简直让人上瘾,林织面上流露出些几不可见的笑意。 “仇警官,普通市民现在需要帮助,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帮个忙。” 林织挂了电话,没再收拾那堆碎片,用纸张按着伤口。 仇或耳力好,自然听见了玻璃碎裂的声音,他还未回答,电话便传来一阵忙音。 仇或没多犹豫,林织是眼下这起案子的关键,关于他提到的线索,他也需要询问一番,加上入睡对于仇或来说本就是件困难的事,如今被吵醒了恐怕也难以好眠。 十几分钟后,仇或进了林织的家门,看着弯腰将水放在客厅茶几上的青年,问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能铐住我吗?” 林织伸出双手,其实他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本意不是如此,而是更为直白的发泄情绪的运动方式。 可挂断电话后他就冷静了,眼下这个案子,仇或断然不可能昏头身为警察和嫌疑人搞到床上去。 在见到情人后,他不再烦闷的情绪其实也很好证明了一点,他也不是想做,只是想见他而已。 人来都来了,他便顺手织网了。 “我的病严重起来有自残甚至自杀的倾向,我不想伤害自己,可我怕控制不住,警官,帮帮忙吧。” 青年俯身望着坐着的男人,柔软的眼眸带着些恳求,可又分明藏着些笑。 第205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不能, ”仇或拒绝的干脆利落,他抬头问,“你要我帮的忙是这个?” 仇或不会公物私用, 除非眼前的青年已经处于失控状态或者有了违法犯罪的行为。 显然,即使青年从表面上看还很平和。 何况这种情况青年也不可能次次求助别人, 他能帮的了一次, 帮不了一辈子。 “还真是不助人为乐。” 林织稍有遗憾地放下了双手,坐在了仇或的身边。 他没紧挨着仇或, 也没坐的太远,恰好是侵入了社交安全范围又还在人的忍受范围内的距离。 仇或的鼻子也很灵敏,嗅闻到了青年身上传过来的不知是沐浴露还是洗发露的甜香味,很好闻, 让人有种精神放松的感觉。 他问:“你的药呢?” 林织有些懒洋洋地答:“吃过了,医生说不能过量, 可情绪上来有些控制不住,我只能尽量忍着了。” 仇或提到了此行的目的:“因为那双眼睛?” “那的确也让我头痛。” 林织没提及真实原因,他并不只是因为捡玻璃碎片划伤手而失控, 但解释起来太繁琐也太浪费口舌, 索性不说了。 仇或也没再问,而是道:“可以把你想起来的情况再仔细复述一遍吗?” 林织点头,见仇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按下开关后放在了茶几上。 林织将那些画面又描述了一遍,听着仇或询问。 “除了那双眼睛你有没有看到其他身体部分?” “没有。” “那双眼睛有没有什么特征,你是否能画下来或者描述出来?” “不能。” 林织回答的很果断, 毕竟他先前就为此头疼过,他看着因为他的反应没有丝毫不耐的男人,身体向他倾斜, 好奇问:“警官不怀疑我说的话可能是错的吗,也许这些是我想象出来的,毕竟那天我喝多了,加上我还有精神疾病。” “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线索,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都会尝试。” 仇或的语气沉稳,没有对林织表现出明显的信任或者是不信任。 他的视线在客厅里转了一圈,问:“你家有没有大型抱枕,我们来情景重现一遍。” “没有,”林织摇头,指了指客厅角落里那颗富贵竹道,“只有盆栽。” 那盆富贵竹被仇或搬到了客厅中央,他让林织演示一遍摔倒的细节。 林织随手拿了沙发上的抱枕,充当那晚拿着的啤酒。 因为只是演示姿势,林织没有真的往下摔。 他跪坐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仰头望着高大的男人说:“我差点被绊倒后没有站稳,腿软往下摔。” 他一边说着,身体一边前倾,左手按在了地上支撑着身体,形成了跪趴的姿势,右手拿着抱枕压在了右手小臂上。 青年的上衣因为他的动作向上牵引,露出了白瘦的腰,仇或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我的头很晕,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从地上起来,我低着头,在手臂和身体的空隙里向后望,看见了一双眼睛,按照高度那个人应该是蹲着,当然,他躲在那个人身后,也只可能是蹲着。” 死者坐着,伸出的腿绊到了人,凶手就躲在死者和墙壁的空隙间,紧紧地盯着他。 仇或把富贵竹搬到了相应的位置,询问着大概的高度进行思量,这一步可以用来推测凶手的体型,他的心里隐约有了点模糊的想法。 直起身时,他看见青年在揉膝盖。 这两天升温,夜里也有些暑气,青年穿的短款睡衣,刚刚膝盖直接接触地面。 青年的皮肤白,因而红痕便更加明显。 仇或有些诧异,不过才两三分钟而已,红的这么快。 “谢谢你的配合以及提供的线索。” 仇或关掉了录音笔,对着林织致谢。 “为了摆脱我的嫌疑,这是应该的。” 见仇或一副打算告辞的模样,林织又开口道:“这么晚了仇警官还要回去吗,不然在我这睡下,我这里有客房,当然,我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要是凶手知道我看到了他,他恐怕不会放过我。” 仇或将录音笔放好,听着这话,低着头看着不远处在明亮光下和他对视的青年。 青年最后两句话放的很轻,他抱着抱枕看起来很没安全感,但姿态并不是瘦弱可怜,而是一种极为怪异的平静。 那双眼眸幽深,如同流淌的暗河,仇或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分明口不对心,却有种让人相信的魔力。 好像如果他走了,他会变成一具冰冷且面带微笑的尸体,又或者凶手会死在他的手里。 仇或忍不住皱眉,无论是哪种画面都让人不太舒服。 “不用客卧,我就在这里,明早离开。” 仇或坐在了沙发上,也算是某种应答。 林织应答:“谢谢。” 林织去了书房,没留在里面,而是抱着平板电脑走了出来。 途径阳台,看见那一片没有被整理的玻璃碎片,林织冷冷地望着,没有收拾的打算,光是看着他都感觉自己的耐心消减了些。 客厅开了盏小灯,林织靠在沙发上,打开了文档。 林织写过故事,但已经是学生时代的事情,当时为了什么活动写的古典文学,内容他早已经记不清。 原主不是个出色的作家,林织自身也不是,他看着空白的文档思索了好一会儿。 贫瘠的创作力和枯竭的灵感能把任何一个以文字为梦想的人绝望,原主在这种绝望里颓唐,以至于林织在思考时,这些念头还时不时会干扰他。 这些让人丝毫不感兴趣,无论是他的文字故事还是他的思想和灵魂。 根本就没人会喜欢,编辑委婉地劝他考虑一下市场的偏向,说明他早就写的老套过时,而这是他能力的极限。 他似乎永远做的不够好,无论是小提琴还是写作,好像都是高开低走的模样,就算他当初不打架他也坐不稳那个首席的位置,他知道所以他害怕,他不是不够努力,而是他就是一个这样平庸的人。 世界允许平庸的人犯错,可他不甘心。 林织捂着微疼的头,有些心烦意乱地呵斥脑海里的声音闭嘴。 他握着平板边缘的指骨泛白,胸膛微微起伏。 他从不会不甘心,他只是不能,然后变成了一种习惯。 在成长过程中,林织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他不能犯错,他们将他捧在手里告诉他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人,他的身上承载了多少希望,他的错误会被无限放大,慎重一定要慎重,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思虑再三。 他将算计变成了习以为常,因为越长大接触的东西越多,犯错的成本也就越高。 指尖被划破的血口早就已经结痂了,此刻却好像隐隐作痛。 身边的情人对他还陌生,根本不是他能想用就用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林织想把手上的东西砸出去,看着它四分五裂充斥着裂痕的模样,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将平板放在了沙发上,弯腰拉开了茶几的抽屉,从里面找出了药。 医生开了三种药,林织手指微微发抖地往外倒出褐色的药丸,又从铝箔中弄出药片,在拆胶囊的时候手腕被握住了。 “医生说了,药不能过量。” 仇或看着他,面上并无太多情绪。 林织看着他,拿着要的那只手忽地松开。 药丸药片四散,仇或一时不察被推在了沙发上,他的身体下意识的紧绷,以为青年要袭击他,尽管他并不觉得以青年的力气能把他怎么样。 然而青年并没有那么做,他的手按在他的手臂上,与他贴的很近。 “警官,你既然不愿意满足的我的需求,也不愿意让我吃药,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呢?” “你可以睡觉,而不是对着电脑发呆。” 仇或给出了提议,而他没有啰嗦,他一只手握住了林织的胳膊,一只手抄起了林织腿,就这么站了起来顺便把林织扛在了肩上。 林织有些错愕,就这么被扛回了房间里,仇或动作利落地把他扔到了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如果凶手能爬到没有管道铺设的六楼并且从安全窗里钻进来,记得呼救。” 门被仇或顺手关上,房间里陷入死寂。 林织从床上坐了起来,盯着门口,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01有些胆战心惊地问:【宿主,你没事吧?】 林织笑道:【到底是他有病还是我有病?】 01沉默了一瞬,支支吾吾道:【就目前的这个情况看,都有吧?】 01有些欲哭无泪,宿主意识投射进躯体的时候,会优先选择离任务对象最近羁绊较深的角色,这个权限不在于它,它没办法决定宿主进入什么样的身体,它也不知道会这样。 它在给出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和宿主哭过了,但宿主并没有怪它,呜呜呜呜它好爱。 林织的心情好了不少,他没什么睡意,索性开了灯,平心静气地写下新的第一章。 故事开头以主人公喝醉酒被告知涉及一桩杀人案起,到他想起梦中的眼睛为终,林织的行文简洁,足够利落干脆,他将第一章文档发给了编辑试阅,合上了电脑。 清早五点,仇或睁开了眼睛,看着陌生的装潢思绪迟钝了一瞬。 他已经做好了放弃睡眠今早离开的打算,没想到竟然睡了一个小时,而且怎么睡过去的他都忘了。 仇或看着精神抖擞的老二,无奈地借用了别人家的卫生间,打算洗个冷水脸就回家洗漱处理。 浴室外摆着脏衣篮,青年昨日穿出门一会儿的衣裳搭在上边,包括白色的四角棉质内库。 仇或低头啧了一声,眼神沉冷道:“真他妈畜牲。” 第206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仇或到底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他的视线在那叫贴身衣物上打了个转,又收了回来。 冷水并没有让身体变得更加冷静,仇或感觉到了些许棘手。 林织对他有种奇怪的吸引力, 当然这种情况只从昨天开始。 仇或试图弄清楚林织身上的异状,现在不仅弄不清楚,反而有了更多的困惑。 他倒是没有往怪力乱神的方向想, 在唯物主义战士的心中,那是一条不会被设想的道路。 水滴顺着仇或的眉眼轮廓下落,深邃的五官如同被雪水浸泡过的利刃, 透着锋芒。 从卫生间走出后, 仇或看见了小阳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 他的脚步顿住, 脑海中闪过一种莫名的想法。 这些碎片或许不会被房屋的主人清扫,它们会一直在这里存在, 如同生长在这里一般,成为这个房屋的一部分,在漫长的时间里生灰蒙尘结网。 ………… 金色的光芒散落在城市的上空,带来些许灼热。 林织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钟, 不必问01他也知道仇或早已经离开了。 林织拉开了遮光的窗帘, 让有些阴冷的房间里有了些生气。 在主卧自带的卫生间里洗漱之后,林织才走出了房门。 昨天晚上客厅角落里被搬动的那盆富贵竹早就已经回到原来的位置, 闪烁到面上的光点有些刺眼, 林织遮了遮眼睛, 发现了光点的来源。 阳台上的玻璃已经被人清扫过,林织蹲下身,捡起了那一小颗“漏网之鱼”,丢进了垃圾桶里。 或许在角落里还有没被清扫干净的碎片,但在过盛的阳光的照耀下, 迟早都会被弄个干净。 “我们警官真是人美心善。” 林织伸了个懒腰,戏谑地低喃。 如果这个形容被如宁市的刑警们听到是用在仇或的身上,恐怕会惊掉下巴,刑侦大队第二支队的警官们尤甚。 危允君打了个哈欠,敬佩地看着钢铁一般的队长,上午有个坠楼案队长才赶去案发现场处理了,回来就继续抓着她继续看那段她都快看烂了的监控。 老大已经一动不动看了快一个多小时了,她跟着看,看的眼都花了,都没看到那个凶手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去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真是邪门。 那块地方的位置比较刁钻,出口一是一个住宅的民用摄像头,像素不是很清晰,只能拍到一段距离,并不是正正好对着巷子口。 出口二也就是便利店那一块,便利店门前的摄像头可以笼罩住巷口,来去的人都会被收入其中。 “你来看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仇或按下了暂停键,倒退回去重播。 他用的最慢的倍数,镜头里的画面变得无比迟缓。 单看这一段好像没有任何研究的价值,就是一只鸟从摄像头前掠过。 危允君精神一震,对着短暂黑下去又亮起来的画面努力的看,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好像真的是,在这只鸟飞过去的同时,好像真有什么东西从那个巷子里出来了!” 不是她眼力不好,实在是像素不好的视频被放大,简直成了模糊的一块,仇或说的东西又很不起眼。 那是出口一的民用摄像头,虽然这个摄像头并不是正好对着巷子口,但也笼罩了百分之八十。 警察这边找人试验过,只有小孩子经过那里才不会被这个摄像头拍到,如果是个初中生,都会被拍到半边身子,至于成年人那就更不用说。 凶手不可能是个小孩,所以在警方看来摄像头只拍到了林织,没有其他人。 “老大,你这也能注意到?” 危允君何止是敬佩,简直是肃然起敬了。 当时本就在夜里,拍的不是很清楚,更别说还有一只鸟飞了过去,就这仇或居然能看到一个闪过去的东西。 她办了这么久的案子,也知道线索往往存在于蛛丝马迹之中,但这未免也太细了。 危允君欣喜:“这个时间在林织离开之后,那么他才是当晚最后离开巷子的人,他才是凶手,也就是林织看见的那双眼睛的主人。” “再看这里。” 仇或又拉了一段视频,是出口一八点五十四分左右的画面。 “同样也是鸟飞过去,怎么这么多鸟?” 危允君嘀咕,她之前看监控的时候没有太过注意,因为这个时节鸟雀本来就多,而且这些鸟只是飞过摄像头,并没有停住挡住摄像头。 但和凶手的行踪放在一块,让人觉得不同寻常。 “显然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谋杀,凶手早就知道死者的活动规律,他并不是在便利店那个巷口尾随死者进入,而是从另一个巷口进入,在原地等候死者的到来。” 仇或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从椅子上起身。 凶手很聪明,他早就踩过了点,知道摄像头会拍到哪个地方。 动物或许会为人遮掩踪迹,但不会这么凑巧,一次是偶然,两次就不是了。 凶手大概率驯养了一只鸟,在鸟飞过摄像头的空挡快速进入巷子,行凶完毕之后,利用这个方法再次离开。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个时候会有人正好进入那个巷子,便匆忙地躲在了死者的身后。 便利店的那个摄像头没有拍到凶手十分正常,因为凶手根本就没有在那里出现。 危允君高兴了一会儿然后咬牙切齿道:“这小子哪里都没露,我们上哪找去?” 这也仅仅能够证明林织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但这一点他们早有判断。 凶手十分狡猾,而且动作很敏捷。 “继续在岳吉祥社交圈打听,看看有没有牵扯到什么往事,扩大监控调查范围,看看能不能逮住这玩意。” 仇或的视线落在屏幕上模糊的影子里,眯了眯眼。 他有预感,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 他想到了那个青年,有些走神。 危允君恰好凑上来问:“老大,我怎么感觉我们的二号嫌疑人特别信任你,之前分明被你吓得不轻,怎么还单独给你汇报情况,我可是留了我的号码啊。” 林织先前是一号嫌疑人,如今有了新的头号嫌疑人,林织自然是二号了。 虽然说他可能不是凶手,但不能完全洗清共犯或作伪证的嫌疑。 仇或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说:“去掉犯罪现场附近三条街的监控,以及死者工作地附近走访,凶手既然不是激情犯罪,一定会留下痕迹。” 危允君哀嚎,她宁愿去跟坠楼案。 仇或在办公室盯了一会儿绿植放松眼睛,想着林织微微皱眉,点了一根烟。 闭上眼脑子里又是细白的腰,清早仇或回家冲冷水的时候消不下去,干撸不出,这么一二十分钟过去,他烦的不行,还是把毛巾当人家裤头才交代了,心情很差地到了局里,有新案子才回神。 这起谋杀案有了新线索,虽然还不太明朗,但仇或并不失望,在这方面他总是耐心十足。 午时,仇或吃着盒饭找线索,林织也吃完了午饭。 半小时后,他吃了药。 没多久药发挥药效,让林织有些提不起精神。 他坐在客厅里,看见了社交软件编辑发来的消息。 【编辑】:这个开头好!!!很有吸引力!!! 【编辑】:后边会怎么发展,把大纲发我。 【明炽】:还没想好。 明炽是原主的笔名,也是他在这个圈的姓名。 【编辑】:你好好想,有什么灵感可以和我讨论,这本很有希望,你好好发挥。 林织打了几个字回应,他没想好故事应该怎么发展,先静观其变。 林织靠在沙发上,有些昏昏欲睡。 这个药有镇定的作用,对外界的感知会变得迟钝。 门铃忽然响起,因为许久没有被使用过,有些尖锐刺耳。 一阵一阵,催的人有些心烦。 原主独居在此,没有朋友,所以基本不会有人上门拜访,就连外卖也只是放在门口不会敲门。 林织起身,从猫眼里能看见外面是一个戴着蓝色帽子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姑娘,她的手里抱着一束花,看起来是花店的员工。 林织打开门,小姑娘看见是个皮肤苍白长发美人呆了一下,连忙把捧花递上前。 那是一束绣球花,花朵挤挨在一起,生机勃勃。 “有人给您订了一束花,请您签收。” 小姑娘拿出了单子和笔,等着林织签名。 “谁送的?” 林织望着眼前的花团锦簇,眼神微冷。 他知道不可能是仇或送的,那只可能是一个人。 小姑娘笑盈盈:“是一位可爱的女士。” 林织签了名,接过了花。 花的中央有一张卡片,上面没有署名,只留下了四个字。 【滨西花园】 “这是客人特地让我们写下的留言。” 小姑娘解释道,滨西花园是他们这片街区的小花园,现在景色正好,不少人喜欢去那里散步,也是个约会告白的好地方。 林织收了花关上了门,将图片拍了下来,编辑彩信发给了仇或。 至于为什么不是社交软件,当然是因为他申请了,可仇或至今还没同意。 仇或看着图片上的卡片,转头往滨西花园的方向而去。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接听后周二河声音急促地说:“头儿,接到报案,滨西花园发现了一具尸体,我已经到了,你快来看看。” 仇或踩下油门,赶到了案发现场。 看到尸体后仇或明白周二河为什么呼吸那么急促,死者身中三刀,刀痕呈现倒三角形,和长巷里的岳吉祥身上的伤痕一致。 第207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比例30%然而明遥发现,在工作中,即使成为了他的助理,林织似乎都在践行‘离他远一些’的行事准则。 第一天工作,林织在办公室外的秘书处处理他给的工作,他一整天都没有见到林织的人影,别说进来送文件倒咖啡,连林织自己的工作文件都是让其他秘书送进他的办公室。 他下班后,那个说着要搭他便车的青年早就已经消失在办公桌后,不见人影。 明遥看着空荡荡座位,看向其他人问道:“他人呢?” 特助有些小声地回答说:“他说您交给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所以到了下班的时候就走了。” 公司并没有硬性的加班要求,只要把工作完成,就可以下班了,可因为老板是个工作狂,整个秘书处都自觉加班,毕竟加班费也不菲,但理论上来说,工作完成了,到点就可以下班。 秘书处的同事们也不知道这位空降的美人秘书是谁,所以他要下班他们也没敢多说话。 明遥想着林织交上来的那份堪称完美的文件,什么也没说,回办公室加班。 明明昨晚还是那副姿态询问他要不要和他试一试,嘴里说的仿佛要每日坐他的车下班,要摆足明太太的谱,今天却根本不见人影。 明遥看着电脑上的方案,眉间的冷色不自觉加深。 潇洒下班的林织此刻正在宠物店里看狗狗,驻足在这些小可爱们面前挑选。 01有些不解:【宿主,我们就这么走吗,今天都没有看见任务对象耶。】 01觉得这么好的机会,还是贴身的秘书,可以制造好多独处的空间,结果宿主今天都没进去一次,那不是白浪费成为秘书的机会了吗? 林织隔着笼子摸着小狗狗的脑袋,弯眸答:【有些人,你离他越远,就离他越近。】 01有点晕晕乎乎:【有点绕,不明白。】 【以退为进,乖乖看着就好。】 林织也没解释太多,视线落在了有着‘微笑天使’之称的萨摩耶身上,小小的白团子憨萌可爱。 做任何事都要张弛有度,过分的靠近只会让人厌烦。 像明遥这种有着强领域感和警惕心的人,不会喜欢生活被人全面侵占的感觉,只能慢慢来,这时候避而不见反而最好,当然也不能完全没有存在感,他做的任何一件事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01虽然云里雾里,但是想着宿主的行事风格,认为这其中一定有宿主的道理,没再追问。 “客人选中了哪一只,这是一窝出来,性格都很好,老大和老二要活泼些,幺儿要慢半拍,会安静些,但也会撒娇。” 年轻的店长站在一旁为林织介绍这一窝萨摩耶,谈论起小动物的时候表情温柔。 林织想了想明遥的性子,选了最活泼的那只。 店长打开笼子,将最活泼的老大抱了出来,摸了摸它的耳朵尖。 “这只叫糯糯,客人可以随时为它改名,一段时间后它就会熟悉自己的新名字。我们过几天会推出一个新活动,有几率可以获得本店的vip季卡,不管是洗澡还是疫苗还有一些狗狗用品都有折扣,有些还可以免费赠送,客人要不要先加个联系方式?” 店长将糯糯放在了前台的桌子上,看向了林织。 店内的玻璃倒映着林织的侧颜,眉眼漂亮的让人不自觉出神。 旁边的宠物医生闻言不自觉睁大了眼睛,他们什么时候要做活动了?还送季卡? 作为综合性的宠物医院以及有繁育资格的宠物店,他们的价格向来不便宜。 林织没什么意见地和店长交换了联系方式,摸了摸糯糯毛茸茸的脑袋,小萨摩耶开心地摇尾巴,格外讨人喜欢。 林织付了钱后说:“最近有些不方便,我过几天来取。” 店长点点头,抱着糯糯用狗爪爪对着林织挥手。 林织走出宠物店手机上就收到了店长的消息,店长自我介绍叫做管意,在他来取走狗狗前每天都会给他发狗狗的视频让他看到爱宠的状态。 挑完狗后,林织并没有第一时间和明遥商量这件事,而是照常上班。 有别于第一天交给他的工作的粗浅,第二天的工作量增加了不少。 哪怕明遥离开办公室开会或者去参加活动林织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做完事情后准点下班。 这么一连几天,明遥几乎都没有和林织说过话。 他可以将林织叫进办公室谈论一下他处理的那些工作,但林织做的很清楚,根本没必要多问,而且林织不和他说话,他若刻意地和他交流也没有必要。 别说是工作,连生活中明遥这几天都没怎么感觉到林织的痕迹。 要不是查看家里的监控,发现林织的确回家了,明遥还以为他没回来过。 老爷子和他打电话说:“织织昨天来陪我吃饭,说在你那儿学到了不少,你觉得怎么样?” 老爷子也没想到明遥会直接把林织调到身边去,看来这俩孩子处的还是不错。 明遥的指尖触碰着文件夹的边缘,低声说:“能力不错。” 老爷子笑呵呵:“那就好,织织毕竟是我们自家人,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 电话挂断后,明遥抿了抿唇,拨通了秘书处的电话。 林织一边处理着工作一边深入了解着明氏这个庞然大物的构造,看见明遥身边的高特助到了他的面前。 “老板让你陪他出席今晚的宴会。” 高特助自然知道眼前的是老板的太太,说话很是客气。 “知道了。” 林织点头,嘴角噙着笑。 计划之中的事,不枉他昨天特地去找了趟老爷子。 如果明遥依旧很有耐性,那他可能要再做些别的事,好在明遥清楚他的价值。 高特助去汇报了这件事,明遥本想问他林织表现的是否情愿,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看着特助离开。 宴会当场,众人显然对明遥身边漂亮的男伴表示很好奇,在明遥表示是秘书后,这些人的热情不减。 明遥给人的感觉向来不好接近,他以前带的特助也是不苟言笑的类型,如今来了个美丽和善看起来就很好说话的秘书,他们自然往上靠。 这其中不乏认识林织和林织有过交谈的人,心里想着林织的身份果然不同,不过一段时间,就到明遥的身边做事,叙旧寒暄也越发热烈。 明遥看着身边言笑晏晏的青年,想着他来前问他要高定西装的模样,颇有种只有自己知道这人本性的微妙感。 这场宴会自然也有禾生的人参加,明遥看着端着酒和林织叙旧的裘清嵘,淡然开口道:“听说贵公司正在研究新的提取物?” 明遥都开口了,裘清嵘自然要接话。 虽然年纪相仿,但明遥已经是明氏的掌权者,裘清嵘只是禾生的负责人,裘家的船还是他父亲在掌舵。 林织在空隙间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后和裘清嵘碰上。 “上次说要请林先生品酒,却没找到合适的时候,不知道林先生明天是否有空?” 林织有些抱歉地说:“明天恐怕不行,我要陪我爱人。” “你结婚了?” 裘清嵘有些错愕,看向林织毫无装饰物的手指。 林织淡笑着点头,并没有多解释。 散场后回去的路上,明遥忽地问:“你和裘清嵘很熟?” “算是认识,他约我喝酒,我告诉他明天我要陪我丈夫,”林织撑着头看着明遥,有些懒散地说,“也不算骗人,毕竟明天还要为你工作。” 明遥没说话,算是默认。 他不自觉地放松着身体靠在轮椅上,想着林织就应该这样,没必要和竞争对手的人多言,更不必要私底下约着喝酒。 季双成敏锐地感觉到明遥周身的气息似乎又冷了些,好像完全不打算和他认识,不过按照对方的身份地位,这样也确实很正常。 季双成识趣道:“那就先不打扰了,回头再联系。” 虽然有些遗憾没能从林织的口中问到重要的消息,但他来时就已经做好了什么都打听不到的准备,这次不仅知道了一点东西,还意外地和明遥见了一面,已经是意外之喜,说不定能给对方留下印象,下次还有结识的机会。 ‘回头联系’这话季双成自然是对着林织说的,林织点点头,笑着目送他离开。 明遥握着轮椅扶手的边缘,看向林织询问:“要进来吃点东西吗?” 明遥自然不会让林织吃残羹冷炙,尽管凯峰的负责人并没有怎么动过那些茶点,在开门前明遥就已经给高特助发了消息,让他叫人来换掉。 “好啊,难得明总邀请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明遥的戏林织会给他好好搭台,不然不就白让明遥来一趟了么。 虽然他现在转身就走回到自己房间里也能让明遥牵肠挂肚一会儿,可明遥都已经看到了他和季双成各自分开的样子,自然也不会多想,不会多想便不会有危机感的担忧,更不会印象深刻。 林织倒不是要用这种逼明遥吃醋的方式让明遥有危机感,否则他在告知明遥自己要赴他人之约时的言辞就不会那么温和。 他不说不是要让明遥乱猜,而是要明遥清楚认知到他没有资格过问。 即使他们是有法律保护的夫妻,即使他们接吻了,即使他们有着过分暧昧的交易,可那又如何,这条界限是明遥自己亲手划下的,他没有资格干涉他的社交询问他的去处,毕竟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林织顺手将门带上,原木风的装潢里,小桌前放着矮凳。 不远处是一个供客人休息的床,在屋外阳台上还有个小型的室内私汤,只是明遥西装革履,显然没有泡温泉的打算。:,,. 第208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仇或眼眸沉沉地望着林织, 身为成年人,他不是什么愣头青,虽然明知不对, 但在这种近乎引诱的话语下, 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象了林织所说的画面。 青年皮肉娇嫩,在瓷砖地板上跪了几分钟膝盖就红肿了, 用皮带绑着手, 他失控要挣扎, 不出一会儿就得有淤痕, 他心里冷嗤一声,这么经不起弄还敢这么开口。 他的视线落在了青年摆弄花的双手上, 紫色的绣球花衬得那双手越发白皙纤瘦, 透着病态的随时会被催折之感, 仿佛比花枝还要脆弱。 仇或来了火气, 心下有些烦躁, 为了压着那股火,下意识想抽烟,但在林织面前,到底是没拿出烟来。 他的神色意味不明, 开口说:“你这边本来应该是我队友对接, 你存了她的号码, 有事可以给她打电话。” 仇或本以为面前的青年会执意要求和他来往, 却见青年弯了弯眼眸, 问道:“是那位女警官吗?” 林织对那位短发女警有印象, 给人的感觉豪爽干练,加上她的名字也很有特点。 “危允君,”林织口中念着她的名字, 笑道,“很特别的名字,很好听。” “如果有需要我会给她打电话的,她看起来应该更乐于助人。” 林织可不打算急切地上赶着,眼下这种情况,他处于漩涡中心,仇或不可能不和他接触。 他看的分明,仇或要是对他没感觉,何必避开他。 他面上的笑容越发明媚,如同春日枝头拢着天光的花。 仇或一时之间觉得可能他之前的猜想是错的,这人大概对谁态度都这么暧昧,危允君不在跟前都这样了,若是在他面前还不知道要笑成什么模样。 想要他递出手让危允君帮忙,仇或不自觉皱紧了眉。 林织将花侍弄好,看着冷着脸的仇或。 仇或面相给人的感觉有些凶厉,拧着眉的时候感觉更甚,林织不惧怕他,倒觉得他这样越发性感。 仇或没对林织的话进行评判,伸出手道:“我拿一枝带回去化验。” 他抽走了其中一枝,拿着卡片离开了。 他没第一时间回局里,而是驱车去了花店,亮出证件等待拷贝视频的空档,他问了那花有没有特殊意义。 老板和他说了无尽夏的话语,仇或看着蓝蓝紫紫的花,不太明白凶手想表达什么意思。 仇或带着视频回了局里,迎面撞上了拿着资料的危允君。 若是在平时危允君看见老大拿朵花回来,肯定会惊奇加调侃,但今天实在是没心情。 刑事案件他们常见,但连环凶杀案的危害不同于一般的案子,尤其这次的凶手很狡猾,他们还没找到受害者之间的共通点,实在没心情说笑,毕竟多耽误一点时间可能就会有新的人置身于危险之中。 仇或叫住了她,把花放在了她手上。 “送去检验科查一下,林织那边你派个人跟着他,他应该被凶手盯上了。” 危允君点头,迈着步子往检验科走,又听见仇或说:“要是他半夜给你打电话,你转给我就行,凶手可能盯着他,加上他有精神病,以免你制不住。” “行。” 危允君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点头应了,心里觉得老大真是敬业。 利用侦查手段,仇或很快拿到了订花人的信息,带着周二河上门去查。 周二河已经从滨西花园那边回来,和长巷那起案件一样,现场能找到的线索很少。 “工作日花园的人本来就少,更别说是中午饭点,那地方又不是什么景点,没人管理,顶多就是清洁工打扫卫生,因为花园很多年了,周围监控全都坏了,跑遍了就一个能用的,倒腾很久画面卡的不行,根本看不了。” 周二河骂骂咧咧,问候了凶手百八十遍,他一个下午全都耗在上边了,那狗东西老鼠一样,没人看见。 死者周霞春五十一岁,住在花园附近的老小区里,她没工作从乡下来市里带孙子。 她一般中午出门买下午和次日中午的菜,菜市场在花园另一头,离得不是很远,生活很规律。 十二点十分的时候她从菜市场途径花园还有人看见她,菜市场那边的人也都可以作证,但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进了那条偏僻的小道,那条路通向堆放杂物的小亭子,一般只有清洁工会去。 尸体是个找不到公厕又憋不住的男人发现的,他内急想找个地儿解决,就看见妇人倒在地上,吓得尿意全无跑出来报警。 “真不是个东西,她孙子上小学,听到消息跑过来的时候都吓傻了,我到的时候,她买的菜是好好放在地上的,说明凶手可能是诱骗她,让她放下了戒备。” 这点仇或在看到现场的时候就知道了,他没说话,在思考两个被害人之间的关联。 怪就怪在这里,可以说没有关联。 无论是籍贯、外貌、性格、性别、年龄,乃至血型,两个人都不一样,他们互相也不认识,没有去过共同的地方。 长巷和滨西公园有些距离,打车都要二十分钟的车程,凶手很熟悉如宁,他知道长巷夜里没人进出,也知道花园里有个小路,对监控情况也了如指掌。 “老大,死者之间没有共同点,这凶手会不会是随机杀人?” “不可能,两起案件的间隔只有四天,但他肯定不止准备了这么久,他有预谋,这两个人是他早就挑选好的对象,他们身上一定有我们忽略的点。” 仇或能感觉到这次凶手的谨慎,如果他真的狂妄,他就会预告杀人,而不是通知,好在还没走到那一步,不过情况却也不乐观。 周二河握紧了拳头:“也是,他甚至有心情挑衅我们。” 某小区里,听到敲门声打开门的女人,看到上门的警察,心里忍不住打鼓。 听到是订花的事,她一股脑把前因后果交代了。 “是贴吧里认识的一个吧友,说自己不好意思自己送花,让我帮忙订花,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他人还挺好的,也给我寄过礼物,上次给我寄的书里夹了两百块钱,说是买花的钱,我就帮忙了。” 买花要不了两百块钱,那人说剩下的是她的辛苦费,她当然就高兴地答应帮忙。 女人和那个人没有加联系方式,只在贴吧私信交流,仇或点进去的时候,发现用户已经注销了。 女人“啊”了一声,显然还在状况外,她不知道滨西花园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警察找上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把那人送她的礼物都拿了出来。 仇或看着聊天纪录,那人的ID叫‘夏’,女人叫他小夏,他自称今年二十岁,是在如宁上学的大学生,但没有透露是哪所学校哪个专业,也没有告诉过女人地址。 两个人只分享日常,内容十分琐碎。 让仇或注意到的是,小夏在15号上午也就是他们带走林织的时候,向女人寄了礼物,因为是同城,快递当天就到了。 晚上他就对收了快递的女人提出了请求,女人还很好奇为什么要在18号那天去订花表白,是不是那天是心上人的生日,小夏说不是,只是那天很特别。 女人忐忑道:“我去店里问了,原来绣球花是送给新婚夫妻的花,我就想可能今天是他心上人结婚吧,所以他才不自己去订花,警官,是花有什么问题吗?” “是有一些事情,这些我们需要带回去调查一下,没问题会还给你,如果他还联系你,你要及时告诉我们。” 小夏送的礼物就是两本书,被周二河拿在了手里,他这般说了,女人自然是连连点头。 仇或将聊天记录都拍了下来,把手机还给了女人,至于那两百块钱,女人表示自己已经用了出去,其实就算有,上面的指纹也早就不好采集。 “老大你说得对,他就是精挑细选,15号那天就想好了今天的事,他14号才犯了案子,那狗东西杀心这么重,下刀又那么稳,肯定练了很久。” 这次回去是周二河开车,仇或听着他的分析又看了一遍聊天记录。 事实上小夏的原话和心上人以及表白没有关系,他拜托女人订花送给一个人,因为他不好意思去订花,在女人追问为什么是18号的时候,他解释说那是特别的一天。 小夏和女人认识了一个多月,在先前的聊天中没有展现戾气,互相分享美食,据女人所说,他们是在本地贴吧的一个美食贴底下认识的。 在今天上午女人去订花前,小夏才让对方在卡片上加上‘滨西花园’四个字。 仇或看着小夏送的礼物,第一本是菜谱,小夏在和女人聊了一周后送给她的礼物,第二本就是15号寄的书,是一本诗集。 回到局里,危允君把花以及检验报告都给了仇或。 “这就是普通的花,没加什么东西。” 仇或知道是这个结果,毕竟花从挑选到送都没有经过凶手的手,只是他看着林织认真地弄着凶手放的花,忍不住拿了一枝。 旁人扔还来不及,青年却摆在了家里欣赏。 仇或看着桌上开的绮艳的花,捏了捏眉心。 林织那边也要盯紧了,比起他被凶手杀害,仇或更觉得他更有当共犯甚至是指挥凶手杀人的潜质。 往常仇或肯定亲自盯着,但身体的亢奋让他不得不保持距离冷静一下。 这夜仇或没回家,在办公室里看卷宗,手机放在手边,以免有事发生,然而熬了一宿手机也没响。 危允君第二天迈进局里,咬着包子对上老大的视线被吓一跳。 “昨晚有什么事吗?” 危允君茫然地摇头,看着老大转身走了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209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开完案情会后, 仇或坐在办公椅上喝着浓茶,眼神不自觉落在桌上放着的那束绣球花上。 没有水的滋养,花瓣已经有些干枯发蔫了。 仇或出神的盯着这束花, 脑海里想的是调查的线索。 他们暂且给这个凶手命名为小夏,通过实名认证他们查到了这个ID的注册人的身份,但那个人是千里之外另一个省份的乡下农民, 显然是代注册的账号,这很符合这个凶手谨慎的本性。 小夏这个账号多半活跃在本地的一些美食帖中,发的帖子也都和美食有关, 并没有晒出照片或者地址。 看似找到了一些东西, 但又好像一无所获。 他们暂时还不能确定小夏的性别,但能确定的是对方有预谋地在进行杀人计划, 这个人对如宁市很熟悉,并且外表应该具有一定的欺骗性。 从两具尸体的下刀位置可以判断出凶手的身高在175-177之间, 体型应该并不强壮。 如果是一个身材壮硕的成年人, 两名被害人不可能会毫无防备地让对方近身,尤其是第二位被害人, 她买的菜完好的放在地上, 说明她认为对方是需要帮助的人。 仇或翻阅了往年的卷宗, 并没有相似的倒三角的伤痕。 仇或又喝了口茶, 危允君见状道:“老大少喝点吧, 你又熬了一晚上吗?你不睡觉, 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多少也眯一会儿吧。” 危允君是老组员, 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仇或很难入睡的情况,看医生也没改善多少,但也不能不睡。 仇或看着她拿着钥匙, 问:“去林织那里?” “嗯,我去替小郑的班,凶手应该也在盯着他,我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仇或应声,看着危允君走远,看着那朵绣球花,到底是没把人叫住。 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胀痛,仇或揉了揉,心情不是很好。 他的性格实在算不上平和,睡眠障碍让他大多数时间保持在低压状态,而他天生异于常人的充沛精力,让他时常处于一个亢奋的状态,他就像一座活火山。 他本来没有那么快做队长的位置,上一次立功是他破了一个枪械走私案,身上中了几弹还把对方的首脑给擒住,躺在医院里的时候,他并没有后怕,只有一种精力全部都倾泄出去直到筋疲力尽的畅快。 这几天他的身体越发兴奋,甚至有些不受控制,将精力诉求转移到了另一个方面。 仇或不想靠的太近,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嫌疑人或者说目击证人的身份,还有他给他的并非善类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他老招他,还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仇或不确定自己能控制住。 仇或点了根烟,咬着烟嘴,眉眼阴鸷。 怎么不想,妈的,莫名其妙,想着就硬,简直变态。 噔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危允君跑了回来。 “老大你能替我去盯一会儿吗,我想请半天假,我爸那个本来定在明天的手术因为他的病情提前到今天了,我得去一趟医院。” “你去吧。” “谢谢老大!” 危允君火急火燎地跑了,白色的烟雾漫过仇或的眉眼,他抬手在烟灰缸里碾灭了只抽了半根的烟。 眼下这种情况,他的确推辞不了,倒也不是他诚心要去。 ………… 公寓内,林织换了衣服出门,去琴行取琴。 天气预报提示今日可能有雨,即使外面还是晴天,林织还是带上了伞。 琴行距离公寓有几公里的路程,打车要比徒步省事些,不过林织今天不打算坐车,步行也算是一种锻炼身体的方式。 走了二十分钟后,林织推开了琴行的门。 小提琴琴身油亮,弦也被调试过,琴弓也被好好打理了,林织试了一下,十分满意。 他给了单据,付了剩下的钱,提走了琴。 推开玻璃门时,挂在玻璃上的风铃轻轻晃动,迎面飘来雨丝。 方才他进门前还是晴空万里,竟然一会儿就落了雨,天空阴沉沉,能听见雷鸣的沉闷声响。 林织撑起伞,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雨噼里啪啦下的很大,打在伞盖上的声音十分有力。 在雨幕间,林织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 不是仇或,林织只能断定这一点。 那视线里并没有恶意,却如影随形。 不知是跟着他的警察,还是看着他的凶手。 沿路地面铺着的砖并不平整,雨水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水坑,有些水凼藏在砖的缝隙里,而那些砖块表面看起来还算完好,一脚踩下去让人防不胜防。 林织的裤腿被溅湿,他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握着琴盒的手指却用力了些。 在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让他并不排斥的目光。 感觉是一种很神奇,无法用确切的词汇去表述的东西,即使没有让01查看仇或的位置,林织也知道他来了。 厚重的阴云让天空变得灰沉,仇或没开窗,隔着玻璃看着不远处的人影。 青年撑着藏青色的伞,由远及近,在暗淡的天色里显得无比鲜活。 然而当他走得太近,仇或发觉了不对。 副驾驶的车窗被轻轻敲响,仇或没有第一时间降下。 他并没有开自己的车,而是换了一辆。 他刚刚也没有跟着林织,他来的路上天空便下了雨,小郑跟着林织到了琴行又回来,他则是在原地接班。 他的车停在路边的一堆车里,应当很不显眼,林织却一眼认了出来。 窗外的青年耐心极好地又敲了两声,仇或降下车窗,和青年的面庞相对。 林织弯下腰和他打招呼:“仇警官,中午好。” “你知道是我?” 仇或注意到青年在弯下腰看清他的脸之前,就已经念出了他的名字。 想来危允君也不可能特地打电话告知他,仇或下意识警惕起来。 “我感觉是你,”林织眉目舒展,嫣红的唇瓣上扬,道,“因为你的注视于我而言很特别,所以很好认出来。” “我这么说似乎有些狂妄了,我并没有对你的侦查能力进行挑衅,但仇警官自己没有意识到吗,你的眼神……” 林织顿了顿,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用柔软的含着笑眼眸看着仇或。 人的**表露有时候很明显,即使那目光并不饥/渴和下流,甚至不直白,昏沉沉如同子夜的天,但接收的人却能够感觉到藏匿在其中的噬人情绪。 空气变得有些沉闷,微冷的风和冰凉的雨丝顺着开着的窗户缝隙飘入。 仇或没有被戳破的恼怒或者窘迫,他坦然地看着林织,似乎对他的话语并不在意,以至于让人产生一种自有正直在身的感觉。 可分明不是那么回事儿,不过仇或确实不心虚,他好像天生缺少羞耻这块弦。 “风吹的人好冷,我可以先上车吗?” 林织询问的时候,面庞上的血色因风吹而消退,像是雨中要散去的绣球花。 仇或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小白花,而是一朵食人花。 “你可以转身,上楼,回家。” 车窗徐徐升起,遮住了青年的面庞。 仇或手指点着方向盘,仍是不解自己为什么会被认出来。 难道凶手已经和这人有了接触,给他通风报信? 仇或觉得几率不大,但对于青年说的感觉也觉得玄之又玄。 他又不是当着他的面直勾勾地注视他,隔着车窗查看怎么会被发现,如果是真的,那么林织的敏锐超乎他的想象,他的危险指数又上一层。 窗外的人影并没有离开,车窗再一次被按下。 林织再次和仇或的眼睛对上,听见他问:“不走?” 林织闻言露出笑容,答:“可能要再等一会儿,我要先克制住用琴盒砸烂你车门的想法。” 他的话语里并没有威胁之意,只是因困扰而态度友好解释。 豆大的雨滴往下落,将青年漂亮皮囊上的冷郁衬托的明显。 仇或看见了他握伞的手,指骨已然泛白,可他依旧举止斯文的看似冷静地站在哪里,好像很正常,而不是处于即将发病的状态里。 他虽然在笑,可眼里并没有笑意,因克制隐忍反而让那种在皮囊之下的疯狂呼之欲出。 “警官,你今天穿的衣服有皮带吗?” 车门门锁解开的声音在此刻有些明显,林织微微挑眉,一只手收了伞,打开了车门。 他将琴盒放在了座椅前,连带着湿漉漉的雨伞一起。 他还未坐稳,偏头看向仇或时,衣领被抓住被拽着向前倾。 仇或的脸几乎快和他贴上,浓黑的眉压着,透着冷厉和警告。 “别再说这种话,少来招惹我。” 林织缓慢地眨了眨眼,纤长微卷的睫毛轻扫。 他收伞时淋了雨,几缕黑发贴着面颊,自然上扬的唇角和柔软的眼眸加重了他的无辜感。 因雨水而变得部分透明的白色布料贴着他的身体,勾勒出纤瘦的线条。 “我还以为你要亲我。” 林织慢条斯理道,并不掩饰自己的遗憾。 林织的身上很冷,仇或抓着他的领口的手温热,零星的一点摩擦接触将温度传递,让他有着活着的真实感。 “可我不想死,我不想伤害自己,也不想吃药。” “我不喜欢失控,这算得上是我最讨厌的事情。” “每当这个时候我会对世间的一切失去耐性,除了你,警官。” “你是我的例外。” 青年说话间吐出气息,混着他身上甜香涌入仇或的感官。 开合的唇齿间,殷红舌尖若隐若现。 视觉嗅觉触觉的全面侵入,让神经的躁动和心悸越发明显。 第210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夏季的阵雨猛烈, 似乎要将整座城市淹没。 不断落下的雨珠和因冷热不同升腾的雾气将车窗玻璃覆盖,模糊不清。 车里没开暖气,夏日轻薄的布料因潮湿紧贴在躯体上, 本该冰冷的肌肤却透着反常的热意。 林织在仇或松开抓着他衣领的手的时候,还心想情人这次居然这么能忍,眼睛里迸发出来的神色分明是想把他生吞了,竟然还能放手。 下一刻被抓着头发堵住唇的时候, 他便不这么想了。 青年眼中的笑意穿过迷蒙水雾, 落入人的心里。 仇或的吻与其说是蛮横霸道,不如说是直接。 如同他做事待人的风格, 简明扼要地切入主题,写满了‘想要’二字。 林织难得有些招架不住, 即使情人过往有着抵死缠绵执着不休的风格,却也没有这般直白过。 被动承载着过多过盛的热情,林织苍白的面上覆上红意。 这具身体有些虚弱, 肺活量不算好,林织被松开时,手掌撑着身体呼吸急促。 见他这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 仇或缓缓笑了。 他的笑容弧度并不大,散落些危险气息, 他摸爬滚打到这个位置,见过太过社会暗面和人性丑陋,早就不是正义的锋芒毕露的愣头青,笑起来并没有什么暖意, 甚至有些冷。 “这点也受不住,还来招我?” 林织不置可否地笑笑,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 像是回答又像是邀请。 被吻过的唇瓣嫣红,如同在大雨中根茎都吸饱了水分的花。 车内的空间有限,他们靠的本来就近,仇或倾身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仇或掐住了林织的脖子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带和他接吻,亲都亲了,他可没什么克制自己不亲了就可以当没发生的想法。 仇或掐的并不重,林织不觉得疼,被钳制感甚至引得肾上腺素疯狂上涌,让身体感官处于敏/感又迟钝的矛盾状态。 气氛粘稠的如同搅不开的糖,暴雨带来的湿冷被呼吸的灼热覆盖。 车内的间隔感让人并不舒服,仇或仍觉不满,在空档中双手按住了林织的腰和腿。 林织的身体猝不及防悬空,下意识扶住了仇或的手臂,惊诧于他的力量。 布料底下肌肉因使力而偾张,手感硬邦邦,充满强硬感。 驾驶位的座位后调,好在林织的身体略微单薄,因而也能蜷缩在仇或的怀里。 林织来不及开口,便被按着后颈亲吻。 略长的黑发披散,将青年的面庞映衬着越发清丽。 瓢泼大雨冲刷着柏油路街道,道路上空无一人,自然也没人能得知大雨中封闭车厢内的漫漫情潮。 满足感迫使索求与倾泻念想越发强烈,仇或的眉眼间带上点餍足,却又觉得远远不够。 从那天林织离开审讯室起,仇或就感觉到这人对自己有种奇怪的吸引力,心里的想法不说,身体倒是先展露,如今浅尝一番,在身体里持续不熄燃烧着的火种不仅没有熄灭的趋势,反而有种找到了路径的迫不及待与欢欣。 仇或看着亲到脱力的林织,莫名烟瘾又犯了,但没打算这个时候拿出来抽,他心里品了一番,接个吻比他在浴室干弄一小时爽快的多。 不过他不能乱来,倘若眼前人不是重要的证人以及还未完全洗清嫌疑的角色,他早就出手了。 他摸着林织的长发,声音平淡地说:“你最好不要掺合进这件案子里,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对你更有好处。” 仇或的声音无波澜,他们刚才才热吻过,他的态度多少显得有些无情,但若是真的无情,便不会说这种话。 “我可没法保证,不过警官你放心,有你看着我,我没那么快疯,我可一直有在好好吃药。” 林织的声音微哑,带着些懒散意味、 他们靠的那么近,彼此的体温互相传递,隐秘的位置近乎亲密无间地挤压交叠,诉尽成年人世界中的你情我愿,可他们的陌生、怀疑与防备也毫不遮掩,站在警察与嫌疑人的矛盾面。 “雨下的这么大,去我家坐坐吧,顺便吃顿午饭,就当我对你帮我打扫卫生的报答。” 林织仰头看着仇或,进行了邀请。 仇或时常猜不透,青年的话里到底有没有暗示。 他看着外边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的雨,没打算拒绝。 林织屈腿,他的鞋子在刚刚就已经蹬掉了落在副驾驶的座位下面,他跪在了仇或的腿上,朝着副驾驶而去。 背后忽然覆上的温热感让他转头,仇或手放着,见他看过来不仅没收回去,反而拍了拍催促他快点回到椅子上。 他这样坦然,一点看不出雏的纯情,要是林织头一回见到的是他,哪怕01说了是,他也要在心里怀疑上好一会儿。 不过还是能感受到的,毕竟亲的时候一点技巧也没有。 林织穿好了鞋子,打开车门撑开了伞,拿着琴盒踩在了地面上。 仇或撑了把黑伞,锁了车和林织一同离开。 林织到家的时候,因为水位裤脚又湿了一块。 他没招呼仇或坐下,放了伞后将琴盒放在地上,径直去了卧室,拿了换洗的衣服。 抱着衣服出来时他和客厅里的仇或说了声‘随便坐’,便进了浴室。 仇或不是第一次来,倒也不局促,自若地坐在了沙发上,打开了客厅里的空调。 他也奇怪自己这种自若感,最终将这点归于林织的态度上。 洗头洗澡后,林织将头发吹的半干,穿着拖鞋到了客厅。 有雨气温骤降,林织穿着黑色的长袖睡衣,走到了厨房里,打开了冰箱。 看着冰箱里他昨天买的一些食材,林织从冰箱处探出身子看着仇或说:“食材不多,我也不怎么会做饭,这么大的雨也不好点外卖,警官将就吃些。” 林织有条会品菜的舌头,却没有做菜的天赋,他也没有研习过这些,哪怕上个世界照顾小孩,他也是请邻居大婶做饭,最多是戚禾生辰的时候给他下面,戚禾学会做饭后,下厨的次数比他还多,让小瞎子给他做饭这种事情,林织心里是没有歉疚感的。 仇或并不看重口腹之欲,随意地点头,混进农工里蹲点抓人的时候,馒头配榨菜他也吃得香,从前越野实战训练缺粮断水的情况下,泥水他也喝,没什么讲究。 但在厨房里传来油水碰撞飞溅的声音时,他还是忍不住起身。 看着锅内有些焦黑的茄子,仇或看向了林织。 “太久没做饭有些手生,警官你去外面坐吧,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林织这倒不是说谎,无论是原主还是他,都很久没做菜了。 不过基本都生活常识林织并没有缺失,他如果要认真坐,按照他对自己的苛刻程度,一定会按照菜谱等比例还原,再者他也知道热油和水会产生什么反应,只是他如果都做得好,又怎么找借口让人照顾。 靠近仇或这种性格的人,与其对他好走进他的生活,不如引得他照顾自己,以此让他获得他认为的控制感和安心感。 仇或没说话,看着林织放了两大勺盐并且还放了生抽后,下颌线紧绷了些,再看林织还要往里放鸡精的架势,忍不住开口说:“咸了。” “会吗?” 林织看着锅里的食物,毫不犹豫地放了一碗水进行中和。 这种补救措施是对的,但他加的水明显过量。 仇或不用尝似乎也知道这盘菜的味道,看着林织稍显笨拙的切菜动作,让人觉得似乎下一秒他就要切到自己的手指。 “我来吧。” 仇或拿过了林织手里的菜刀,容忍度已经到达了极限。 “这怎么好意思,”林织一边说着一边松开手,继续道,“那就麻烦警官了。” 仇或打开了冰箱拿出自己要用的菜,当着林织的面,他毫不犹豫地把那盘茄子倒进了垃圾桶里。 他的确不挑食,但不代表他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去折磨自己的味蕾。 这么做的时候仇或还注意着林织的反应,以免他情绪失控发病,但林织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看起来情绪还不错。 仇或不希望出现太多不确定因素,所以林织的情绪控制能力加强对他而言是件好事。 仇或打开水准备在腌制食材的过程中洗锅,打开橱柜却发现只有零星几个碗碟。 “你家只有这么几个碗吗?” 林织答:“其他的都被我摔碎了。” 原主失控的时候有什么砸什么,本来客厅里还有电视,也被他砸坏了。 仇或决定收回之前那句话,他想着林织稍显空荡的家,继续做饭。 说起来很莫名,他本来决定离林织远一点,但只不过是帮危允君顶了个班,就突然到了人家的厨房。 菜炒好的时候饭才还需要焖几分钟,仇或将菜端到了餐桌上,看着林织还有些湿漉的头发,让他去吹干。 “它自己会干的。” 林织不在意地拨弄了两下,这个么,也是小小的手段罢了。 职业和性格使然,仇或并不喜欢别人不配合。 “自己去还是我带你去?” 林织站在原地没应答,只是抱着胳膊笑着看着仇或。 这已经算是应答,是无声的表态。 仇或可不打算公主抱,单手把人扛在了肩上,走向了浴室。 洗漱台上方的架子上放着的吹风机到底是没被用上,林织站在镜子前,踮着脚和仇或接吻。 说不清是什么越线的关系,视线对上的瞬间,灵魂自然产生的共鸣。 第211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仇或盛饭的时候,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刚好响起。 他将盛满了饭的碗放在桌上,接听了电话。 “老大,我爸这边的手术没什么事, 等雨停了我就过去替你。” 危允君的声音带着些回音, 应该是在医院的走廊里。 仇或看向浴室的方向,浴室的外门没有关,林织正在里面吹头发。 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 因为饭只用焖上几分钟, 加上现在气温比较低菜凉的比较快, 所以他们没亲多久。 “不用,”仇或低声说, 看着青年的手指拨弄着蓬松的发丝,继续说道, “你跟着长东那边, 这边交给我。” 危允君也没敢说他一会儿这出一会儿那出,爽快道:“行,东子那边的坠楼案已经结了,正好腾出空, 我跟他一起,我一会儿给小郑打电话, 让他直接跟你对接。” 仇或应声, 挂了电话。 抬头林织正好从浴室里走出来,他将筷子摆好, 准备吃饭。 局里,正在吸溜着泡面的小郑接到危允君的电话,小小的眼睛里出现大大的困惑。 “允君姐,昨儿老大不才让我跟你对接吗, 怎么今天就换回来了?” 危允君心想我哪知道他搞什么,但这话不能这么说,以案件的进展为由糊弄了过去,反正老大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在。 危允君哪知道,仇或的深意就是给人做饭吃人豆腐去了。 “警官的手艺真好,我也算是久违的吃撑了。” 林织这话不假,他确实很捧场,吃了满满两碗饭。 这应该是正常男青年的食量,不过远高于原主的水平,原主通常吃大半碗饭,这段时间更是喝酒当饭吃。 为了证明他说的话,他边揉着肚子边看着仇或,春夏的睡衣较为轻薄,勾勒出微鼓的腹部。 仇或吃的快,他吃了三碗还比林织早搁下筷子,闻言看向林织的肚子。 他熟知人体,胃部在较为上方的位置,可林织的手揉的位置却不止。 刚刚吃饱喝足,林织靠在椅子上有些懒散,客厅里开着空调驱散寒意,让他的手指泛着淡粉,在微暗的空间内如同赏心悦目的珍品。 仇或的视线在上方打了几个转收回,对林织的赞美回应道:“也就一般。” 他这话不是自谦,是真觉得自己做的一般,一点不吃林织的恭维,似乎自带夸赞免疫效果。 他并不是听不懂,也不是不会应和,纯粹是懒得附和,不喜欢玩虚的。 这一点他明晃晃地放在面上,不带一点遮掩。 林织面色不改,笑着道:“如果和专业人士相比确实逊色了些,但我吃的很高兴。” 听到林织说逊色,仇或的眉毛几不可见地下压,听到最后一句话又恢复原状,动手收拾了碗筷。 脏碗筷连带锅一起被放在了洗水槽里,仇或本没打算洗碗,他受邀来吃饭,最后自己动手做了一顿饭,如果连饭后的碗筷都一起包揽的话,未免有种越界感。 即使他们有过亲热的行为,但身体上的亲密与生活上的亲密终究不同。 他准备转身时,青年温热的躯体贴在了他的身后,搂住他的腰。 由于职业习惯,仇或的感知很敏锐,在林织贴过来之前就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任由他贴着也是一种默认的行为。 “警官好贴心啊。” 青年的声音清软,仇或清晰地感受到了背上被人用脸颊轻蹭的感觉。 “碗筷就这么放着吧,晚上我大概会不会吃东西,凌晨如果我饿了,想要做东西吃的时候再洗。” 林织说的随意,有意无意暴露了他饮食不太规律。 “随手的事,”仇或打开了水龙头,拿起了擦碗布,英气的眉微拧,问道,“晚上为什么不吃?” “不饿。” 林织回答,身体的饮食规律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他需要时间来调整。 看着洗碗的男人,林织笑眯眯地说:“辛苦警官了。” 他的唇贴在仇或的后颈上,咬着轻轻吸吮,留下一个淡色的吻痕。 后颈对于人类而来是一个极为敏感的地方,大概是进化之中留存的兽类本能。 对于仇或这种攻击性和防备性强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他捏着瓷白的碗,感受着皮肉的酥麻,冲去手上的泡沫。 “这是报酬。” 林织的声音轻快,转身离开。 他刚迈出一步,后颈就被大手握住。 冰冷的水珠顺着手掌滴落,洇湿了衣领。 仇或的手指骨节分明,并不纤细,手掌宽大,带着成年男性的力量感,被他盯上时,会有种无法动弹的僵硬,那是动物遇见天敌时的本能,林织不害怕他,为生理性的心悸感而欢愉。 “就这一下?看来我这顿饭的前后功夫不怎么值钱。” 仇或个儿高,如同一大团阴影罩在人身上。 他的手上用了些力气,带些命令道:“转身。” 林织面向他,刚仰头就被亲住,仇或不仅亲他的唇,也亲他的脖颈,留下了两个吻痕。 他被抱在了收拾干净的料理台上,腿勾着仇或的腰,手撑在台子上身体后仰。 仇或沾了水的手掌湿冷,不一会儿又被高热的体温烘干。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的流,遮去了些许动响。 仇或的眼眸暗沉,青年的身体纤瘦,腰也细,触感极佳。 虽然是过线了,但仇或也没打算现在就本垒,太仓促不是个事儿,何况林织虽然热情,却也没透露走到那一步的意思。 仇或还有点自己的顾虑在,怕把人吓到不敢在他面前卖娇。 把缠在身上的漂亮食人花抱下来,仇或继续洗碗。 林织看着男人宽厚的肩膀,笑盈盈地走出厨房。 外边的雨已经小了很多,林织靠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写的第二章。 警察那边详细的调查内容他不得而知,但是可以通过警方这边的询问推测一二。 昨日那位危警官上门来进行线索跟进,查看了他的贴吧ID,询问了相关的事情。 林织猜想凶手应该利用了贴吧做了什么事,大概率和送花有关,那位给他订花的女士很可能是通过这个软件跟他相识。 在这个时空的2018年,贴吧还是非常盛行的社交软件,风气也还不错,如宁市的本地贴吧虽然不算火爆,但也挺热闹,各类版块被吧主小吧主们管理的很好,信息更迭也快,凶手选择这个软件非常正常。 原主使用这个软件都是看一些推理,或者和相关的推理板块的人交流,他接手身体之后才关注的本地贴吧,没有和任何人聊天,所以危允君上门来询问的时候,他不用遮掩什么。 “这些东西暂时最好不要外传,外传也最好进行模糊的艺术加工。” 一道声音响起,林织才发现仇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 “当然。” 林织应答,手里敲打键盘的动作不停。 林织不止一次意识到他面对情人的时候,警惕性降低了许多。 被温情陪伴过的灵魂影响着身体,这一点戚禾简直功不可没。 他们在一起待了太长时间,戚禾最会使用“润物细无声”的招数,大多数时候他的存在感并不高,却又渗透在各处。 仇或看见林织写到“贴吧”后眉毛一挑,他相信危允君不会透露细节,但只是这么一点也足够林织推出真相。 “家,你来猜猜这之后会发生什么,又或者说你觉得凶手的动机会是什么?” 仇或俯身,贴在林织的面颊旁。 他的声音低沉,如同林间雾霭。 即使林织不是真正的家,也听的心里一跳。 “两名被害人或许在多年之前参与同一件恶劣的事情,而这件事情给凶手造成了巨大的创伤,多年之后他选择复仇……令人好奇想要追溯的往事,完美满足了许多人对隐秘苦衷的挖掘感,一个善良的苦命人是怎么被扭曲从而走上令人唏嘘的道路,这种动机怎么样?” 林织的声音徐徐,却难掩其中的戏谑。 仇或回答:“几率很小,因为现实不是。” 这种案子在现实里其实很少发生,许多连环杀手并不是因为复仇所以才动手,更多是私欲,以及有某种创伤从而伤害有相似特征的人。 从他们调查的线索来看,这种可能性已经被剔除。 “的确是很俗套却又很通用的桥段,可惜我不是一个很有才能的家,想不出有什么新意的答案,不过这个人很自我,我无意中路过,他一定要我当他作品的见证者。” 林织合上了电脑,拿过了一旁的纸笔,在洁白的纸上画下了两条平行竖线。 身为嫌疑人,他并没有在警官面前遮掩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真实态度。 又或者说,他只是没有在情人面前带上伪善的面具,暴露真实的冰冷。 在原本的世界中,他做善事将自己打造成一个慈善家,以此作为投名状快速搭上政策的列车,但对于他人的死亡,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仇或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关键词,“作品”以及“见证者”。 可是这个人不是出色的家,但可能是出色的潜在变态凶手。 身为警察,仇或对于情绪的感知很敏锐,在审讯室里林织对着他笑的那一刻起,他就察觉到了他身上的边缘感。 他强忍着克制自己不失控的模样,比先前疯癫的模样更神经质,嗯,也很色/情。 仇或的思绪跑偏了一瞬又回归正轨,他对林织的感觉很矛盾,他既认为林织是一个潜在的危险分子,又认为他很大概率不会做违法犯罪的事。 就像林织明明可能随时发病,失去控制,但他时常觉得这个人的情绪很稳定。 就像如果没有这个病,林织会是一个深不可测又滴水不漏的人,可以笑着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中。 这和他接触到的已知资料,以及他最开始接触的人有很大不同,所以他才倾向于双重人格,但医生说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即使所有人都没有看出来,可仇或笃定,在审讯室里,眼前的青年变了个人。 “警官,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林织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仇或,如果不是隔着沙发,就像是靠在他的怀里。 仇或低头,对上林织带着笑意的眼眸,若有所思道:“你说这是凶手的作品。” “没错,作品,”林织转动着手上的笔,继续说出自己的判断,“就像是毕业展览,是他精心准备的作品。”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第二名被害人身上也有相同的三刀印记,尽管你们没有告诉我,但是这一点不难猜出,毕竟他还特地给我送了花。” “间隔时间这么短,他一定不是临时起意,无论是人选还是时间地点,都是他安排好的事情,他一定为此计划了很久。” “那个倒三角就是他的签名,他一定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我的路过大概给了他灵感,一个伟大的作品怎么可以没有见证者,你们警察不过是想要抓住他的看客,甚至算不上观赏者。” “许多自负的连环杀手甚至会对警方进行挑衅,但他意不在此。” 前面的话仇或都没有发表意见,以态度表达默认,唯独这句话他开了口。 “你认为他的举动里没有挑衅警方的成分?” 仇或并没有全盘否认林织这句话,在他们看来,凶手这种举动不仅是为了向证人传递信息,也是对于他们警方的一种嘲弄。 许多得意或者狂妄的凶手,会通过成为猫鼠游戏里的那只猫,戏弄警方获得成就感。 “我认为没有,我觉得他只是在对我传递信息而已。我想了很久,他送我那束花,是否含有特定的意义。” 林织看向花瓶,绣球花在水的滋养下生机勃勃,花团锦簇十分漂亮。 “按照这种花的花语,他总不能是在为我和警官你的相遇送上祝福。” 林织的眼眸弯弯,柔软明亮。 仇或的手指摸着林织的面颊,又来招他。 “那你的意思是?” “或许可以从名字下手,无尽夏得名于此,是因为它花期的漫长,可以从6月开到9月。” 仇或心领神会:“第一起案件在14号,如果他一直没被抓获,可能会作案到九月。” 林织打了个响指,表示赞同。 “如果是这样,那我怀疑他这两起作案时间间隔这么短只是为了向你通知,之后的频率可能降低。” 仇或唇抿直:“他不出现,我们抓不住他的狐狸尾巴,可他一旦出现,就意味着有命案发生。” 这就是他们无力又愤怒的时刻,他们迫切地想要破案,但线索有限。 虽然仇或平时不怎么泄露情绪,但在这个时刻,他的嫉恶如仇并不遮掩。 “我会尽力帮忙。” 林织看着情人的面庞,开口允诺。 这不仅仅是他靠近仇或的心,攻略救赎他的方式,而是他想为情人所努力的事物进行付出。 林织知道,完整的他应该也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甚至很有原则的人。 成为01的宿主,首要的条件是功德,也就意味着善良是基础。 他最初以为,这个条件是利设计者自身,后来发现,无论是哪个世界哪种身份,情人都很有原则。 仇或指腹抚过他的唇,低声道谢。 他的手指逐渐不老实,探入了林织的口中。 “通过犯罪侧写,这次的嫌疑人身高在175到177之间,很有力量性,熟悉人体,面容以及性格极具欺骗性,应该擅长示弱,在本地生活了很长时间,对于地形以及监控设备很熟悉,身边大概率养了鸟,性格谨慎内在自傲,外在伪装可能活泼热情,遇到这样的人记得小心。” 仇或嘱咐着要事,却不让林织出声。 舌尖被拨弄,无法闭合的齿关流下一线晶亮。 林织有意躲着,不轻不重地咬住。 仇或抽出手低头含住青年的唇珠,亲昵了一番。 局里没有要紧事,窗外的雨还没停,仇或留在了林织家里,坐在了沙发上。 身边是林织敲键盘的声音,嗅闻着林织身上传来的甜香味,仇或不知不觉合上了眼睛。 听到仇或均匀的呼吸声,林织偏头望去。 根据01所说,仇或的睡眠障碍要现在入睡很困难,睡眠时间很短暂。 睡不好的人通常情绪都很糟糕,会长期处于躁郁或者恍惚状态下,生理和心理都会处于不正常的状态。 说实话林织不觉得仇或的性格会自杀,但是他这种身体精神状况,他不仅不好好休息,并且借此压榨自己,何尝不是一种慢性自杀,林织怀疑他可能会这样猝死。 这个世界他似乎不用做太多事情就可以疗愈他,应该说随着越来越多的任务结束,他的任务也越来越轻松。 01说,因为他爱他。 从前他不太明白,如今倒是懂了一些除了欲以外的滋味。 ………… 仇或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身体比大脑反应速度更快,他从口袋里拿出的手机接通。 “知道了,你和二河还有长东都去,我随后就到。” 听清那边的话后,仇或立刻开口。 挂了电话后,仇或看了时间,他睡了有快一个半小时。 奇怪,在这个地方,他总是入睡的特别快。 外面早就雨过天晴,身边的林织正捧着本书,抬头看着他。 仇或没说是什么事,林织也没问是什么事。 林织道:“路上小心。” 仇或点头,大步向外走,走到门口时说了句:“晚上多少吃点东西。” 林织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声,仇或皱了皱眉,到底是没说话。 仇或驱车赶到了滨西花园不远处的小区里,这里有个目击证人表示在那个时间点看到了可疑人员。 中午太阳大,那个大爷正好在那条偏僻小路的不远处乘凉。 据他所说,他那天看见个穿着黑衣的小伙子从那条路上出去,但因为他上了年纪加上那人是背对着他走出去的,他没能看清脸。 这至少也是个线索,黑衣短发男性,祝长东回局里调附近摄像头资料查看,仇或他们三个在周围走访。 仇或的忙碌和林织无关,他清闲的很。 编辑发来催大纲的消息,林织回复了还在写就搁置一旁不理会。 原主家世本就不错,即使不工作也有钱养活自己,林织没有生存压力,也就不用想着赚钱。 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进行了艺术加工后,林织将写到了第三章,关闭了文档。 天色已经不早了,也快要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林织没什么胃口,中午吃的太饱,现在还不饿,但想到仇或说的话,决定下楼买点水果吃。 水果店就在这条街上,经过宠物店后又几个店面就是。 林织从宠物店路过,小萨摩耶雪白的一团正在打盹,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狗崽儿,去往宠物店,买了点时令水果后,回了公寓楼。 楼下也有人在等电梯,他们打了个照面,对方愣了一下,和他打了招呼。 林织不记得这人的脸,也没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到答案,却也点头打了招呼。 似乎是看出来他的疑惑,女人解释道:“我们是邻居,我住在你隔壁的603,之前打过招呼的,你可能忘了。” 这是一梯两户式公寓,603更靠近电梯口,作为中间户,房子的面积要小些。 “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太好。” 林织致歉,拿了个苹果递过去给大姐尝尝,大姐也没推辞,笑呵呵地接过,眼角堆叠的鱼尾纹更显得和善。 他们一块进了电梯,林织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鱼腥味。 出了电梯后,大姐从口袋里掏出了红绳子系着的钥匙。 这栋公寓楼都是这种门锁,原主总是会忘记钥匙放在哪里,所以换了指纹锁。 林织在门口脱鞋,大姐已经打开了家门。 大姐朝里问:“老张,我让你去补的鞋子呢,今天没拿回来吗?” 大姐的嗓子本就洪亮,提高嗓门显得有些尖锐。 门里模糊应答了一句什么,大姐怒气冲冲地说:“昨天不拿今天也不拿,你那些破课文你记得牢,学生什么作业你记得住,让你拿个鞋子你就记不住了?” 林织关上了门,之后的声音也变得模糊。 他洗了个苹果,但只吃下了半个。 他去了卧室,没再看白天看的推理书,而是在网上搜索了小提琴谱。 原主搬来这里也有两三年了,他也有这么久没碰琴,即使谱子还在他的脑海里,拉琴的身体记忆还在,但技艺也生疏了不少。 因为原主的病情,林织能继承到的东西只有十之七八,所以他要多熟悉熟悉再上手。 根据房屋的布局,他的卧室和603之间隔了一堵墙,墙那边是603的客厅,从飘窗他可以看见603的阳台。 这公寓的隔音并不是特别好,林织模糊之间听见了隔壁的争吵声,似乎和鞋子有关。 夫妻之间关于生活的一地鸡毛,林织无心去听,拿着平板去了客厅。 仇或晚上没来,根据坐标显示他在警局。 林织没有给他发消息,吃了药在药效的作用下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仇或又来给他做了顿饭,和他亲了亲在他这里小睡了一会儿后就走了。 林织在傍晚去超市买了些蔬菜和调料补充厨房,回来的路上又碰见了邻居大姐。 她似乎有些疲惫,烫染过的头发因为她的气色显得更加枯黄,见到林织也没有笑意,两个人平淡地打了招呼。 她周身的鱼腥味似乎比昨日还要浓厚些,在密闭空间里十分明显,她自己似乎并未察觉,也许她知道,但并不在意。 晚间,林织在卧室里看,忽然听到隔壁传来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砸到地上,声音有些沉闷。 林织本不在意,但又接连传来了些异响,林织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那声音清晰了些,还伴随着一个男人含糊的说话声。 林织去了飘窗观察隔壁的阳台,没看见什么。 林织思考了一下,给仇或发了条短信,拿了瓶辣椒水出门。 这是他自己购置的物品,这具身体即使有体力恢复,但如果被凶手突袭会很吃力,所以他做了些安全准备。 他敲了敲603的门,里面没有人应。 林织确定里面有人,他又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应。 手机震动,仇或回了他短信,说他一会儿到,他让楼下的郑警官先上来。 林织往后退了两步,等着郑警官上来。 这时候屋里传来了大姐的声音,问他有什么事。 “我听你屋里好像有些声音,没事吧?” “没事,我男人不小心把饮水机给撞倒了,水弄的到处都是,我拖地呢。吵到你啦不好意思啊,我动静小点。” “没事。” 林织揉了揉眉心,思考自己是不是太多疑。 小郑警官很快就上来了,林织有些抱歉让他白来一趟,郑警官摆摆手表示没事,在周围看了一圈就下去了。 林织给仇或又发了消息,回了自己房间里。 他贴着卧室墙壁听着隔壁的动静,果然没有什么声响了。 手机震动了两下,是仇或给他发了消息。 东安街那片有人聚众斗殴,情况有些严重,他出警维护秩序去了,今晚应该不来。 林织觉得自己下次应该把仇或的指纹输进门锁里,省得还要这样留门。 林织吃了药,在沙发上坐了会儿。 药刚生效的时候,就像是被打了一针镇定剂,所有的情绪都被压制,似乎是传导情绪的枢纽被切断,让人漠然。 这种感觉不算好,林织冷着脸,仇或不在跟前,他都懒得浪费情绪。 没有新的刺激源出现,慢慢地困意会产生,林织回了卧室,很快睡了过去。 第212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暖色的阳光通过落地玻璃洒在客厅里,照亮了小茶几上的时钟。 方形的智能小时钟上数字跳动,显示着日期和时间。 时间跳动到12点整,林织整理好了家里的卫生,将厨余垃圾放到门口,打算等出门下楼的时候再一起带下去。 他刚打开门,就和站在隔壁门口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那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个子有些瘦小,戴着老式的圆眼镜,即使现在是夏天,也穿着一身灰蒙西装,看起来斯文又古板,有种老学究的感觉。 林织猜想他应该是个老师,联系到他前天听见的隔壁大姐说的话,很快就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 他拿钥匙准备开门,和他的妻子一样,他的钥匙也是红绳串着的。 只是他的钥匙还没对准锁孔,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大姐系着围裙像是在做饭,嘴里说着:“老早听见你出电梯的声音了,磨叽什么呢不进来,这家是能吃人还是怎么着。” 她一点不遮掩埋怨的火气,眉毛也皱着。 大姐的眉毛应该是几年前赶俏去做的半永久纹绣,和她的年龄不太符合,又因为褪色有些青黑,显得更不好惹。 中年男人听着妻子训话没开口,慢吞吞地脱鞋。 林织的视线落在了大姐的脖子上,大姐系了条花丝巾,那头卷发没有被好好打理过,枯草似的蓬着,整体扮相更显得不伦不类。 看见两个人都完好无损,林织心想可能是他太多疑。 昨天晚上他听见的沉闷动静很像是打斗的声音,他之所以觉得异常,是因为一般的夫妻打架一定伴随着争执声,加上他之前也听到过两个人吵嘴,大姐性格泼辣,声音很尖。 可昨天只有打架的动静,没有吵架的声音,大姐一声没吭很是古怪。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凶案,林织认为自己都应该出门看看,或许他的举动可以救下一条性命。 林织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想到仇或他更不会犹犹豫豫。 如果真的出了事,第二天警察上门询问,仇或知道他明明察觉了异常却没有付出任何行动,也许会对他失望。 不过这只是林织的猜测,也许仇或不会。 可不管会不会,林织都不喜欢这种假设。 他不喜欢别人对他失望,对方是情人的话,这种感觉尤甚。 他笃定隔壁的人不可能是倒三角连环凶杀事件的主谋,那个凶手过分谨慎,加上知道有警察在跟着他,不会离他太近。 事实上林织觉得,在他见证凶手作品完成前,凶手都不会杀他。 现在看来,可能邻居这对夫妻昨天真的发生了一些争执的行为,但没有大事。 林织心绪流转,面上倒是不显。 大姐看见了他,跟他点头打招呼。 “小林,吃了么?” “还没,一会儿吃,那天给的苹果甜吗?要不再给你送两个。” 大姐摇头:“不了不了,你自己收着吃就好。” “行,”林织的视线在男人摆好的鞋子上,状似随口问了句,“这是那天拿去补的鞋子吗,鞋匠的手艺看起来挺好的,在哪儿补的?” 听到林织说鞋子,已经进门了的中年人猛地回头,他直勾勾地看着林织,显得有些出神。 从长相看,大姐比他要显得老相些,可他打扮的沉闷,像是寡淡灰蒙的秋日阴天,他这种神情,让他显得更加憔悴了。 大姐猛拍了一下丈夫的后背让他进屋,拉着脸说:“哪能是啊,这鞋没坏,我让他去补鞋,他两天没拿回来,我就自己去了,谁成想根本不是他忘了,是他根本嫌那双鞋子太破了就直接丢了,简直有病。” 被妻子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说,男人也没吭声。 大姐没心情聊天了,说了句自己锅里还有菜,就把门给关上了。 砰的一下声音很大,不过不是对着林织撒火,对着谁也不必说了。 林织也关上了门,没多久他收到了短信,又打开了房门。 仇或从外边进来,这不过才是第三回,他就已经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 林织已经提前煮上了饭,只等他来炒菜。 蔬果被清洗好,菜刀在仇或手里显得很精巧,他切菜的动作利落干脆,配着他高大成熟的外表,甚至有些赏心悦目。 “我刚刚把垃圾放在门口的时候,看见了邻居那对夫妻。” 分享是增进彼此联系的直接有效的方式之一,也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情绪。 仇或问:“看出什么了?” “他们应该打了架,大姐的脖子上系了条丝巾是为了遮掩伤痕,不过我没从那个大哥身上看见什么痕迹,从体型上来看,他占不了上风,所以伤痕应该被遮在了衣服里。” “没出大事就好,动手不可取。” 仇或将菜放在盘子里,擦了刀后继续处理其他食材。 林织抱着胳膊戏谑道:“自然,警官若是要对我动手,我可挨不过一拳。” 如是,话题从正经忽地奔向暧昧去了。 隔壁是对夫妻,他们可不是。 仇或手里动作一顿,回头看林织说:“我不会动手,别的教训倒是难说。” “你这样说,我倒是不想小心反而有些期待了,警官,这算不算诱使犯错?” 林织昳丽的面庞神色温良,于带着笑意的眉眼间露出些引诱似的无辜。 仇或放下手里的菜刀,慢条斯理道:“过来,我告诉你答案。” 林织看着仇或侧面顶起的弧度,估计走过去,他就是被切的那盘菜了。 “那我晚点再听答案,现在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做不做,什么时候做,林织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虽然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老夫老妻了,但是他可不想轻率。 何况他现在心里还挂着点事,欲念并不是很强烈。 仇或重新拿起菜刀,若无其事地顶着做菜。 林织欣赏了一会儿男色,继续开口说:“我感觉到他们有点不对劲。” 林织是个很敏锐的人,在中午打招呼的那么一会儿时间里,他感觉到了两个人不自然,所以他才会多管闲事地问那双鞋子。 林织说了他感觉到的异样,包括昨天晚上没有听见大姐的声音,以及提到鞋子的时候男人的反应。 “听起来是有些反常,在调查你的时候,我们的人询问过他们,从对话中可以得知,他们去年住进这里,男人姓张,是附近初中的老师,教了很多年,女人是鱼制品加工厂的工人,其他的我们也没有过多询问。” 除了不需要职业嗅觉也能察觉出的他们夫妻感情不好以外,仇或对他们并没有太多关注。 “我以为警官会觉得我太神经敏感。” “你很敏锐,这是一种很好的特质。” “这似乎是警官第一次夸我。” 仇或不置可否,打开了抽油烟机,开始炒菜。 餐桌上花瓶里放着的绣球花开的很灿烂,吃饭的空档里,林织问了昨晚聚众斗殴的事情。 仇或一笔带过道:“死了一个人,所以昨天处理到很晚。” 林织顺势提议:“一会儿警官你把指纹录入到门锁里吧,以免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因为药效已经睡着了。” 仇或的神色带着些古怪,他道:“你似乎非常信任我。” 尽管他的语气带着一些疑问,但他所说的是一个陈述句。 仇或其实一直都不清楚,青年对他的信任从何而来。 毕竟这种情感别于□□,青年的身体语言时常会透露出对他的信任。 他第一次将他扛起的时候,青年的肢体柔软,不带一点排斥,可那时他们对彼此应该还很陌生。 “如果连警察叔叔都不能信任的话,那还能信任谁?” 林织笑着反问,轻巧地将话堵了回去。 他无意解释前世今生灵魂转换的事,太过麻烦,也太过怪力乱神,更何况这其中的内情,他也并不是完全清楚。 他信01说的话,信情人的病,可情人本体到底是什么位面什么时空的人,他的性格又是如何,他有什么样的经历才会导致他患这样的病症,他过着怎么样的生活,林织都不清楚。 他还没能从所谓的虚拟进入到所谓的真实,这些都可按下暂时不表。 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但不是所有答案都是具现化的结果。 “你知道我的病,也许什么时候我就会失控,现在还有凶手在盯着我,你可以进我的家门,总比到时候出现状况却进不来要好。” 林织给的理由十分充分,让人觉得合情合理。 可他并不是一个脆弱天真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仇或心知肚明。 青年过度的信任如同引诱人沉沦的蜜糖,情网的线丝丝缕缕,缠的人心尖发麻。 仇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直观地来说就是硬的厉害。 饭后仇或洗了碗,林织带他到了门口。 只是门还没打开,他就被抱着抵在了门上。 林织的身体悬空,只能靠仇或托着。 他环着仇或的肩膀,才不至于完全下滑。 他咬在了仇或的脖侧,含糊道:“警官,你的手劲太大了。” 又不是没有感知的面团,人也是会痛的。 仇或打小就训练,家里出了事之后更是从不懈怠,之后上了警察学院跟着一群糙汉子混在一起,手劲儿大也没想过怎么控制,现在情况不同。 他放轻了手上力道,开口却没说这件事,只说:“我叫仇或。” 他说话的时候林织正好亲着他喉结,感受着唇瓣间的轻微震感。 “仇或。” 林织唇瓣开合,笑着低喃姓名。 如同印记一般,对于万物而言都极为特殊的姓名,是世间最简短的魔咒。 仇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有一个人仅仅只是念出他的名字,都能让他情难自禁。 林织被托着上半身几乎与仇或同高,肺内的空气被攫取到极致,舌根发麻。 夏日轻薄的布料相互摩擦挤压,丰腴碰撞堆叠。 林织人瘦,这几天他规律作息好好吃饭,养回了一点肉。 十来分钟以后,门锁才输入上新的指纹。 仇或没走,门又被关上。 林织的唇瓣过度殷红,他意味不明的说了句:“警官真是好定力。” 仇或眯了眯眼说:“一会儿可能会有任务。” 如果要开始,就算不能尽兴,至少也不能仓促结束。 这种时候实在不适合,至少是他能够抽出空,确保不会有突发状况打扰。 林织想也的确,要是紧要关头仇或不得不抽身,按照他现在的情绪控制力,他可能会当场发病。 光是设想着,他的情绪就有些不顺畅了。 照例,仇或会在林织这里休息一会儿再去工作,但今天他的睡意还没酝酿出来,就有新案子出现。 “城东有浮尸?行,我马上到。” 仇或将电话挂断,立刻起身。 “我能一起去吗?” 林织闻言一同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放心我不会妨碍你办案,我就是围观群众,正好为新书找点灵感和素材。” 仇或低头看着林织问:“我说不能你会不去吗?” “如果坐不了顺风车,那我只好打车去了。” 林织笑语盈盈,并未欺瞒。 仇或就知道是这个答案,让林织跟上。 仇或风驰电掣地赶到了案发现场,周围已经有了一片围观群众,在桥上和岸堤上往下望。 林织没跟着仇或往里走,找了个合适地位置,向周围人打听情况。 二十几分钟前,岸边散步的人瞧见了河里有水藻一样的东西浮在水面上,顺着水流缓慢往前,他觉得那不太对劲,就赶紧报警了。 警方这边打捞过后发现果然不是什么水藻,而是人类的头发。 这尸体还没浸泡太长时间,加上这块水域河水浑浊,所以不是很明显。 仇或亮了证件拉开了警戒线戴上专用手套往里走,危允君和祝长东他们已经到了。 祝长东:“老大,死者身上没发现有效证件,照片第一时间传回去让二河搜索了,没在失踪人口里对上,也没案底,正在进一步调查。” 仇或看着被捞上来的**的男人,观察着他的死状。 死者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中等身材,外貌没有明显特征。 他的身上没有溺水者的特征,身上没有刀伤,额头有伤口,手指肿胀有淤青,死前应该和人打斗过,应该是被人杀害后抛尸。 仇或蹲了下来,触碰着男人的裤腿。 男人穿着一条运动裤,裤脚上有些不明显的痕迹。 “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石头?” “没有,”危允君仔细看了看,也发现了裤腿上的痕迹,说,“这里有些凹凸不平,好像是被绳子绑住过。” 仇或将男人的裤腿卷起,果然小腿上有着浅浅的一层痕迹,从痕迹的深浅程度来看,应该是死后遭到束缚造成。 “绑的这么紧,打捞上来的时候怎么会没有,死人总不可能自己解开绳子。” 危允君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些发毛。 祝长东:“很明显有人帮他解开了,为的就是让这具尸体快速被发现,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多此一举?” 仇或将裤腿放下,道:“不是凶手。” 从绑痕可以判断出凶手的情绪,焦躁又混乱,有一种恨不得这具尸体永远不见天日的强烈愿望,可这痕迹又浅,说明形成的时间不长,这其中有矛盾,说明大概率绑和放不是一个人做的。 法医进行了初步的检查判断给出了反馈:“死者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半到十一点,初步判断是由于后脑被钝器损伤造成了颅内出血死亡,具体是什么钝器我需要回局里详细检查,不排除有干扰因素。” 仇或点头,吩咐道:“检测一下水流速度向上游寻找到抛尸地,留两个人走访周围看看有没有其他目击者,其他人跟我回局里。” 尸体装进袋子里被抬上车,仇或远远地和岸上的林织对视,在车上给他发了消息,让他早点回家。 报警的那位大哥在最初的惊吓之后,仍然在意犹未尽地和大家说着他的一双慧眼是怎么发功的。 林织听了一耳朵,回了仇或消息,走出人群。 这里离他的住所不是特别远,但步行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林织在来的路上看见了咖啡店,打算买杯咖啡再回家。 忽然之间,林织又感觉到了一阵注视感。 有人在看他。 林织回头,只能看见河边站着的人群。 虽然尸体已经被带走了,但依旧有很多看热闹的人往前走,对着河面投以好奇的视线,听着其他人的话加入了猜测的大军里。 似乎是知道被发现了,那道视线又消失了。 可当林织继续往前走时,它又出现了。 那个人在人群之中,安静地注视着他,没有恶意甚至没有强烈的情绪,如影随形。 是上次在雨中看着他的人,多半不是警察,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一直跟着他,还是和这起案件有关系? 林织思量着,面色如常地进了咖啡店,买了一杯咖啡后,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返回了公寓楼。 进入楼内时,那股时有时无的视线才消失无踪。 电梯门关闭,将外界一切阻隔。 林织到了六楼,603鞋柜上的鞋子消失,意味着夫妻俩应该都出门了。 林织在卧室里练了一小会儿琴,坐在了飘窗上看书。 直到手机上发来仇或询问他是否到家的消息,林织才发现自己忘了什么。 事实上也不算忘了,因为他没必要特地告知仇或他是否到家。 六月的阳光还不算毒辣,林织靠着抱枕,将书放在腿上,回复仇或的消息。 【到家有一会儿了。】 【在路上我感觉到有人在跟着我。】 【他在看着我。】 【此时此刻。】 手机因为消息而连续震动,在震动到最后一下时,仇或的心也猛地被攥紧。 他对身边的周二河打了个手势,拨通了林织的电话。 林织的指尖在书页上抚过,他低着头,似乎对外界的窥探毫无所觉,接起电话的时候也没有异样,只是手机贴在耳边挡住了嘴唇。 “你在家里的哪个位置?” “卧室的飘窗上。” “视线的来源在外面?” 林织轻笑道:“对,如果视线来源在家里,我可能没这么冷静地和你说话了。” 林织暂时没有危险,仇或的心跳频率恢复正常,闻言道:“我看未必。” 书页被翻动了一页,林织听着仇或的话笑笑,不得不说仇或说的没错。 “能感觉到视线的具体方位吗?” 仇或快速地在脑海里回忆了地形图,在林织居住的公寓外,环绕着不少小区。 “这可有些强人所难了。” 尽管林织很敏锐,但毕竟不是专业人士,没有受过相关训练,还没有敏锐到那个份上。 而且按照楼间距而言,对方应该不是在用肉眼窥探他。 仇或叮嘱:“待在家里不要外出,有异动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尽量平心静气,我到之后你再吃药。” 他知道药效会让人犯困,目前这个情况,清醒比理智更重要。 仇警官给人的安全感毋庸置疑,林织应答,将手机放下,继续悠闲地看书。 仇或挂了电话,对上了两双眼睛。 危允君:“老大,是林织吗?” “嗯,他说感觉有人在看着他,很可能是小夏。” 小夏是他们给倒三角印记连环杀手的代号,没有新的线索,案件陷入了僵局,而且他们不能完全断定那个黑衣男人就是小夏,附近的监控也没有捕捉到他的踪影,不过又因为如此,那个人是小夏的可能性变高了。 周二河嘀咕:“老大你对他态度还挺好。” 危允君:“何止是挺好,要不是听到前面,我还想着老大什么时候有了个病弱的对象呢,老大什么时候这么柔情似水过啊。” 说柔情似水其实也不恰当,仇或的声音并没有放的很温柔,一如既往地冷硬,但那种味道就是不一样。 周二河:“简直是春风拂面。” 仇或冷眼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有些不耐道:“说完了?” 两人一个哆嗦,没再贫嘴,说起正经事。 “死者指甲里的皮屑已经在进行dna提取,但因为在污水里浸泡了一段时间,部分已经被污染,需要花费较长的时间。” “根据死者后脑勺的创面来看,凶器很有可能是奖杯的结构。” “根据流速和尸体肿胀程度判断,抛尸地应该在这。” 危允君用电子笔在河流的某一段画了一个小圈,仇或缩小地图,以抛尸地为圆心以一定距离作为半径,画了一个圆,大多数情况下这会是凶手的活动范围,林织居住的公寓楼赫然在其中。:,,. 第213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老大, 查到被害人信息了。” 办公室里专门负责信息方面的技术工小陈兴奋地大喊,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仇或他们走了过去,站在小陈的电脑后边。 “根据新的搜索功能, 我在一个网页上找到了线索。” 那是外卖软件主页本地分区的优秀员工名单,上面有张贴人像, 和死者面容数据匹。 接下来就更好办,男人的资料很快就被找出。 死者名叫马喜德,三十二岁,如宁市下属城镇居民, 是一名外卖小哥。 “二河跟我去死者家附近,允君和长东去死者公司调查,死者身上穿的衣服并不是工作服, 他在非工作时间门可能会去哪里要问清楚,其他人拿着照片在案发地附近调查。” 仇或的话音落下,队内人员立刻执行。 马喜德的住址在一个合租房内, 不大的房间门分成了三个房间门,马喜德住在最小的一间门。 房东拿钥匙开门的时候, 和警察说了他的情况。 马喜德在这里住了快三年, 因为跑外卖所以半夜三更才回家。 “他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人, 从没拖欠过房租, 人也挺好,平时修个电器搬个东西他也会帮忙,工作很卖力, 就是命不好,现在还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他孩子怎么办。” 得知马喜德的死讯,房东十分唏嘘。 房门被打开, 内里陈设很简单,像个单身男人用来过夜的居所,没什么生活气息。 仇或顺着她的话问:“他孩子怎么了?” “前几年出事故这里有点问题,基本住在医院里,不然他不会拼命赚钱还挤在这个地方。” 房东指了指脑袋,事无巨细地说了她知道的事。 根据房东提供的线索以及马喜德的消费记录,仇或他们很快在第一人民医院找到了他住院的儿子。 他儿子七八岁,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医生说他因为事故颅内有淤血,以他的状况就算开颅也有比较高的风险,加上马喜德无力承担高额度手术费用,可这样保守治疗下去,情况也不乐观。 仇或打电话去他户籍所在地询问了情况,那边没多久给了回复。 几年前马喜德的妻子违反交通规则出了事故,本人抢救无效死亡,孩子重伤,对方也出了事,两方进行了和解。 马喜德把孩子带来如宁救治,自己也在这里找了工作。 在马喜德公司调查的危允君他们也给了回复,马喜德的生活就是工作和医院,和同事们没有太多私交,更没有仇人,最近都工作也没有收到过差评和投诉,从他的私人号码通讯情况来看,他并没有联系什么人,也没有奇怪的收入和消费。 那么这样一个忙于赚钱给孩子治病的男人,怎么会被抛尸在河里。 如果不是仇杀、情杀,而是被抢劫这种突发状况,作案工具上就说不通了。 仇或倾向于他在室内遇害,和人发生肢体冲突死亡。 “老大,按照你说的我们查了他的负债情况,他确实欠了不少钱,但债主都是他的亲戚,这些人最近也没有来如宁。” 危允君边说边打了个哈欠,从接到报案起他们就陀螺似的运转,一口气没歇。 仇或看了时间门,发现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 “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又要一个人加班?” “不是,我有点事。” 仇或拿了车钥匙,急匆匆往门外走。 他和林织说了会尽早赶过去,还是忙到了现在。 他将手指按在凹槽内,打开了房门。 客厅的灯暗着,看起来空无一人。 他出发前给林织发的消息依旧没有被回复,仇或打开了主卧的门,床上也没看见青年的身影。 他快速地将房屋大大小小的空间门搜寻了一遍,走进主卧内的卫生间门后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主卧的卫生间门面积同样很大,内里放置了一个浴缸。 浴室里没开灯,只有扇小窗让月光进入。 水面浮着暗光,青年躺在其中,手臂搭在浴缸边缘,黑长的头发披散在脑后,在明暗光影中,如同海妖。 林织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和仇或四目相对。 “你的电话无人接听。” 仇或开口,解释了闯进的缘由。 “我的手机在外边,警官,你来的未免太慢了。” 林织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他并没有真的生气,但不妨碍他用着点做文章。 “为了等你,我今天的药都没有按时吃。” 出于林织的安全考虑,仇或的确说了这样的话。 不过这话从林织的口中说出,倒是变了一种味道,仿佛他是为了仇或而不是为了自身,才选择等到现在。 “被事情绊住了脚,”仇或简单解释,看向林织问,“现在十一点五十,你泡了多久?” 林织歪头:“可能一个多小时。” “那可以吃药了。” 仇或的这两句话上下似乎没什么关联,林织在听到的第一瞬间门以为仇或要给他拿药,然而仇或上前的动作却表明了潜台词。 你已经泡的差不多了,那么可以起来吃药了。 林织被仇或从水里捞起,这个用词并不夸张,仇或俯身双手卡住了他的身体两侧,抱小孩似的把他从水里抱了起来。 林织差一点以为自己又要被扛起来了,好在仇或没这种打算,托着他在怀里往上抱了抱,他的腿被迫分开挂在仇或的身上,如果不是林织知道是要去吃药,很可能会误解。 现在是夏天他从水里出来倒也不算冷,他身上**,随着仇或的走动水珠在地上淌成线。 仇或单手搂住他,扯了一旁挂着的浴巾,把林织放在沙发上的时候差不多把人裹住了,不至于让林织身上的水弄湿沙发。 他弯腰拉开了茶几的抽屉,问:“哪几种,怎么吃?” 仇或是个行动大于语言的人,这一点在他这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里表现的淋漓尽致。 情况在意料之外,林织难得迟钝了一下,没忍住笑出声。 他告诉了仇或哪种药要弄多少,那些药丸出现在仇或的手心里,他又去给林织倒了杯水,放在了林织面前。 林织接过水,倒是没从仇或手里拿药,而是借着仇或的手把药倒进嘴里,分两次吞下了那些药丸, 吃好药后,见仇或要把他抱进卧室里,林织出声阻止。 “刚刚贴在你身上,澡算是白洗了,再送我回浴室吧。” 仇或在外忙了一天,身上可算不得干净。 他身上的黑色短袖被林织身上的水浸湿,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了肌肉轮廓。 仇或微微挑眉,又把人放回了水里。 浴室的灯被按亮,林织没往水里放精油,里面清澈见底。 仇或打量的放肆,一点遮掩意味都没有。 那是纯粹的欲,他也给予了最真实的反应。 林织被他看的来了感觉,问道:“一起?” 仇或拒绝道:“太小。” 的确,单人浴缸并不足以躺下两个成年男人,尤其仇或还很高。 林织以为仇或要做些什么,他的眼神藏着火,但意外的是他什么也没做,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仇或冷不丁问:“我能抽根烟吗?” “请便。” 仇或从兜里掏出了烟,咬在了口中。 浴室的灯忽地暗下,打火机幽蓝的光一闪而过,随后是猩红的火光,被卷在纸内细密的烟草随着吸烟的动作明灭。 林织听见了皮带啪嗒一声解开的声响,仇或的眼里倒映着香烟的火光,英俊成熟的轮廓染上几分欲的冷。 在夜色里,他感觉到仇或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未曾移开。 仇或没碰他,但比碰了他还来劲。 侍弄的声响在空间门内被放大,伴随着偶尔响起的吞云吐雾的声音,林织舌尖抵着上颚,泡在水里,手指合拢。 水面浮起丝缕的时候,仇或的烟早就抽完,但还没结束。 林织按了浴缸智能换水的功能,没有泡牛奶浴的想法,用了按摩功能,悠悠享受。 等他从浴室里出去的时候,皮肤早就泡皱了。 卧室飘窗的窗帘拉着,严严实实,密不透光。 仇或没拉开,只拨开了侧面的位置,能看见隔壁阳台的轮廓,他放下手将窗帘拉好。 仇或脑子里有地形图,打算明天白天去能看见飘窗位置的地方调查一下。 “他看了你很久?” “也没多久,有一阵没一阵。” 林织懒洋洋地躺在床上,骨头都被水泡软了,加上药效,他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你从什么时候感觉到?” “今天……准确地说是昨天,下午那会在桥上的时候。” 也就是浮尸的发现现场,仇或微微皱眉,会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巧合,那么他们会有什么关联? 根据他们的判断,小夏对本市十分熟悉,很可能工作是外卖小哥或者出租车司机。 可这起案件的犯罪手法和先前不同,侧写出来的凶手性格完全不一致。 除非是特别情况,连环杀手通常不会改变作案手段,留下专属印记的那一类尤其如此。 马喜德腿上被解开的绳子、跟随着林织的目光、两件看起来完全没关联的案子,囊括在马喜德案凶手活动范围内的住所……仇或的思绪繁杂,脑海里似乎闪过了什么又好像只是他的空想。 仇或出神了一会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林织身上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要睡着了。 林织身上套了件睡衣,考虑到现在夜里的温度,仇或给他盖上了空调被。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仇或一惊,眼疾手快地按了接听。 他拿着手机走到了卧室门口,听见那边的法医说:“仇队,我在死者的衣服夹缝里发现了鱼鳞碎片似的东西,经过检测发现那应该是某种海鱼的鳞片,和河鱼的不同,不可能在案发现场的河域出现。” 仇或刚刚脑海里闪过的东西忽然有了连接点,猛地握紧了手机。 ——我觉得隔壁的邻居有点奇怪。 白天时,青年这么对他说。 按照房屋结构,林织从飘窗可以看见隔壁的阳台,理论上来说,一直注视着他的凶手,也能看见那里。 第214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根据林织所说, 那天他在隔壁明确地听到了一男一女的声音,女声可以确定为隔壁的大姐。 死者的死亡时间正好在林织听见动静的当晚,时间也很接近, 这栋大楼在凶手的活动范围内, 仇或记得那位大姐就在鱼制品厂上班。 倒三角印记连环杀手在浮尸的发现地出现,又一直观察着林织, 他的位置又能够看到隔壁603。 这些串联起来让仇或脑海里有个模糊的猜想,这种事情太过凑巧, 概率也很小, 可不是没有可能。 但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 仇或不会断定这其中有关联, 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就是他们要做的事情,有时候真相远远比故事还要曲折离奇荒诞不经。 仇或在电话挂断后回头,静静看着熟睡的林织。 客厅的灯亮着,灯光从仇或的背后照进,将他的影子向前蔓延, 斜斜地落在床上,像是无声的抱拥。 青年睡的很沉, 眉眼舒展着坠入无忧梦乡。 仇或在阳台上停留了一会儿, 看着窗外或明亮或沉寂的窗口。 在脑海里列了几个可能区域后,仇或离开了林织家,在门口他有意无意地落了点十分细碎的纸屑。 仇或按了电梯, 电梯正好在上行。 电梯门打开时,穿着灰色正装带着方形眼镜的消瘦中年男人从里走出。 他看见仇或,愣了一下,但并没有打招呼。 “忙到这么晚才回啊?” 仇或闲话家常似的和他打招呼,尽管没见过, 但看着模样他也能和603的男主人对上。 上次来隔壁问话的是祝长东,仇或不担心他们认出自己的身份。 男人没想到仇或会和他搭话,沉默地点了一下头,朝着603走去。 仇或进了电梯,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将近一点。 这个时间点回来的可能是被迫加班的上班族,也有可能是需要工作到这个时间点的人,但不会是一个初中老师。 仇或没有在他身上闻到特别的味道,说明他不是参加完饭局也不是参加完酒局回来,可他还穿着正装,脊背挺得很直,头发梳的很整齐,透露着这个时代少见的古板与拘谨。 仇或开着车走了,绕了两圈又在一个不起眼的停车位上停下,看着不远处的公寓。 直至同事来换班,仇或才驱车回家,进了浴室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他没很快离开,想着浴缸里的美人,在里面停留了快半个小时,才擦着手出来。 第二天又是个晴天,林织洗漱后拉开了卧室的窗帘,阳光有些刺眼,他用手遮着,状似看风景似的看着外面。 他住的公寓是一栋式,对面楼是另一个小区,楼间距较远,看布局是卧室以及厨房,不见阳台。 一眼望去感觉都差不多,林织没感觉到窥视,也没看出端倪。 他随意吃了点东西后练了会儿琴,又看了会儿书,在快午时的时候走出了家门。 尽管仇或说待在家里较为安全,但林织没打算在家里当瓷娃娃,成为任人窥视的物品。 他不喜欢坐以待毙,既然凶手喜欢看着他,那就看着,当对方的行踪暴露,他总能得到线索。 不知不觉,林织走到了附近的中学。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校门口等文具店和餐馆都没什么人,有家店的门口趴了只胖胖的橘猫,正在安逸地晒太阳。 林织想到了他和戚禾一起养过的橘白小猫,那只猫很粘人,在他抚摸的时候会蹭他的手指,在他怀里的时候会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活物比死物鲜明,它的毛发柔软,叫声细声细气。 戚禾让他起名字,但他觉得心灵象征的猫咪,或许有自己的名字,所以他没有起很有寓意的名,只是采用了戚禾的姓,让猫叫‘七七’。 也许是他站的久了些,也或许是他的外表看起来很和善,店主阿姨主动和他搭话。 “来接小孩吗,这个时间有点早哦,他们一般十一点四十五放学,老师可能会拖几分钟,现在才十一点十分,还有半小时呢。” 林织笑笑:“我来找老师。” 店主阿姨露出同情的眼神说:“孩子闯祸啦?” 林织露出略有些无奈的神色,朝着学校里走去。 他并不是来找人,而是想打听些消息。 他有预感隔壁那天可能真的发生了命案,那具浮尸和他们有关。 这不是毫无根据的猜测,虽然他不知道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但他从若有若无的窥探中,感觉到一种指引,来源于另两起案件的凶手给予他的指引。 昨天是21号,离14号那起命案已经过去了一周,凶手对他一直观察的很隐蔽,唯独昨天,就差把他的位置告诉他。 林织如他的愿,来看看情况。 通过学校的贴吧,林织已经得知了隔壁男主人的身份。 他有个听起来文绉绉的像古代书生的名字,让人很难忘记,他叫张莲生,加上他一年四季不变的西装打扮,他在学校里是个很出名的怪人。 他目前是初二一班的班主任,教语文,是初二语文组组长。 同学们给他起绰号叫‘老古板’,因为他做事总是一板一眼,但他算得上是个好老师,教学并不像他的外表给人的感觉那样无聊,有同学直言他上课的时候比课下有意思。 他就像是寡淡温吞的白开水,只有在上课的时候才有点波澜,哪怕是听到学生在背后骂他或者是恶作剧,哪怕是逃学被他逮住,他都不会动怒。 张莲生在这所学校执教了很多年,贴吧刚刚兴起的时候,很多学生都爱发帖,大小事都会网上说,也包括他的学生。 通过搜索,林织查到了有学生说过他动怒的事件。 有人歪曲课文意思来说黄段子,被他痛斥。 平时的老好人发起火来会很有震慑力,那些学生们私底下嘀咕,说平时说脏话被逮住了也不会怎么样。 林织从他们的话语中窥探出张莲生动怒的点,他在乎的不是学生说脏话,而是学生玷污了文学。 除此之外,关于他的事情并不多,而林织想知道他20号那天晚上的动向。 现在还不是放学时间,学校大门紧闭着,门卫大爷正坐在窗口里看报纸。 看到访客后,他发出了询问。 “大爷好,我是学校的毕业生,这次特地回来看看母校,现在在本地报刊做一名不起眼的小记者,和主任约好了见一面,说说学校这么多年来的变化。” 林织彬彬有礼地开口,将来意表示的很清楚。 他的长相斯文漂亮,有种天生的无害与亲和,让人无法心生怀疑。 门卫大爷瞬间客气了不少,乐呵呵地说:“行,那你登记一下姓名和电话,我给你开门,看你应该已经毕业了蛮久吧,当记者啊真不错。” 林织面不改色地留下了虚假的姓名和电话,在大爷开门后低声道谢,朝着大道往里走。 在来之前,林织就已经知道了学校教学楼的分布。 毕竟学生们并不会刻意隐藏,也不觉得这是什么秘密。 初二的教学楼叫做德兴楼,语文组的办公室在二楼。 办公室的门敞开,林织从外往里扫,很快寻找到了问话的对象。 办公室里就坐了个女老师,林织走到了女老师面前,轻声和她打招呼。 “你好,是陈老师吗?” 女老师摇头说:“你应该找错人了,我不姓陈。” “不好意思,我姐姐让我来找老师问问情况,说这个点陈老师应该在,是个漂亮很有气质的女老师,我一看你就这么以为了。” 林织神色诚恳地道歉,给人一种弄错的疑惑与懊恼,丝毫不让人觉得他这是刻意虚伪的恭维。 女老师的唇角不自觉上扬,清了清嗓子态度更柔和地说:“没关系,我们是有个陈老师,不过他是个男老师,你是不是找错年级了?” 按理来说不会,就算办公室门口没有标“初二语文组办公室”,那些教室的门口也写了八(x)班。 “我记得就是初二语文组,难道是哪里弄错了……”林织有些困扰地蹙眉,略带些求助地看向女老师道,“可以请您帮忙吗,只耽误几分钟问个问题。” 女老师点了点头,林织低声开口询问学校老师私底下补习的价格。 “我姐姐想让陈老师给我侄子补习,但是陈老师很犹豫,我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是很支持,但他其他科目都好,就是语文太差劲,听说陈老师的语文教学很好,对学生也很有耐心,我们就想多给点,但不知道多少合适,如果不方便的话,您也可以不告知。” 女老师想了想,轻轻说了一个大概的数目。 她笑道:“要不是你说陈老师是个女生,我都觉得你是在说我们张老师了,他对学生是出了名的耐心,文学素养也很好。” “我知道张老师,20号那天我姐本来想请邀他吃饭,但被他推了,我们知道他不答应,所以只好找陈老师了。” 林织适时露出遗憾的表情,观察着女老师的表情。 “20号那天吗……我想起来了,那天是我们主任的生日,请我们所有老师一起聚餐,张老师也去了,难得的是他也去了接下来的k歌,他可是一向不参与这种活动的,我们还起哄让他唱歌呢。” 女老师露出笑容,似乎是想到了张老师那天的窘迫。 “那应该玩到蛮晚的,我记得他回我们消息回的很晚。” 女老师想了想说:“对,有些老师还喝醉了,好像快十一点才散。” 林织面上毫无异样,他低声询问了这位老师的姓氏。 “如果陈老师不答应,我找上门的时候希望老师你能考虑一二。” 女老师笑了笑,没点头也没摇头。 “希望我一会儿可别撞上张老师,不让没请动他又挖他语文组墙角,被发现就有些尴尬了。” 林织这显然是玩笑话,但也透露了一些信息。 女老师被逗笑,言语间也透露出要保密的意思。 林织不疾不徐地出了教学楼,离开学校的时候还对着和他打招呼的门卫大爷笑了笑。 那天晚上张莲生十一点多才回家,而他听见的打斗声在十点二十左右。 他敲门的时间在十点二十七分,等待了一两分钟内里才响起大姐的声音。 她说她老公弄倒了饮水机,她正在拖地。 她在说谎,里面的男人不是张莲生。 如果真的是命案现场,十一点天已经黑了,但路上还有人,大姐不可能在那时候出门弃尸。 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张莲生会帮忙遮掩吗? 连环凶手目睹了这一切,出于某种心态提醒了他? 毕竟隔壁在杀人抛尸时,他出于药效睡的很沉。 林织轻叹,这次的情报打听很顺利,可他知道的线索太少,没办法很好的拼凑。 林织估算着时间,加快了步伐,电梯刚刚合上,被他再次按开。 看见他大姐显得有些意外,她拨弄了一下头发,将卷发别在耳后,露出了耳朵上的金耳环。 这是潜意识表露吸引人注意的动作,林织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耳环上,夸了两句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想了很久了,我还看见了一对金手镯,店里人正在弄尺寸,我下午就能去拿,什么钻石啊花里胡哨的,都不如金子实在。” “你说得对,”林织附和,笑道,“金佛金观音小孩带也好,我记得有些店铺有这种活动的,买金子送小金佛。” 大姐和张莲生都三四十岁,按照年龄,他们应该会有一个上高中的小孩,要是孩子生的早,上大学也有可能,可林织并没有听见过他们家有孩子的动静,鞋柜上也没有孩子的鞋子。 “我没孩子,”大姐冷笑了一声,微胖发黄的面庞微微扭曲,带着些尖酸讽刺地说,“我男人是个没种的玩意。” 她的怨恨与怒意几乎要溢出,让人觉得她不止在说孩子。 电梯门打开了,大姐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失态,笑呵呵和林织挥手。 “大姐,你通常去哪家店补鞋子,我也有双鞋破了。” “哈哈你们年轻人还这么节省啊,破了就丢了吧,缝缝补补也不好穿,用旧了的东西最讨人烦。” 大姐摆摆手,关上了房门。 林织盯着他们房门看了几秒,转身打开了自家门锁。 仇或中午来的时候,看了一会儿地面,又看了林织的鞋底。 仇或一边洗菜一边问:“今天出门了吗?” 林织笑道:“不是有警官跟着我,没汇报我的行踪吗?” “没有特别的事也不用汇报,毕竟你不是犯人,我们只是在保护你的安全。” 仇或以为他是不悦,进行解释。 一般人知道自己被凶手盯着早就成了惊弓之鸟,而林织不同。 仇或先前顾虑他的性格,是担心他和凶手共谋,如今倒是顾虑起林织的安危,和警方比起来,青年自身似乎更不在意。 “我知道,如果要用我当诱饵,警官也不用贴身保护了,这只会把他吓走。” 林织靠在仇或的背上,手指灵巧地钻入仇或的衣服下摆,欣赏着警官的好身材。 在仇或眸色渐深时,林织笑着问:“我今天有个不错的发现,你想不想听?” 比起直接上/床,林织更想看看仇或要到什么时候什么程度才能忍不住,而且看仇或的反应也特别有趣。 林织惯会算计人心,但对于仇或这种利落的行动派,他却时常猜不中,因而很是新奇有趣。 就像现在,他以为仇或会隐忍着选择听,结果仇或直接关上了水,说:“听,你要是喜欢这么说的话,那手就再向下伸点。” 他拉了链子,握着林织的手腕,扭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织。 “说吧,我听着。” 第215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仇或的动作干脆, 立的也很干脆。 柔软的手心猝不及防被灼伤,仇或重新打开了水龙头清洗着蔬菜,动作堪称气定神闲。 但凡林织的脸皮薄一些, 都没法站定。 不过林织向来是不会退缩的人, 事实上他也不觉得难为情,对待这种事情他一向坦然。 青年纤长的手指抚动,在光下宛如赏心悦目的艺术品, 便更显得手中之物的丑陋狰狞。 鲜明的对比几乎达到了极致,在感官上给予人绝对的冲击。 仇或几乎一心三用,手里机械地清晰着果蔬,脑海里还想着案子的事情。 因为林织的情报, 他也告诉了林织马喜德尸体上的异样, 以及在马喜德衣服缝隙里找到的海鱼的鳞片。 那种海鱼在本地售卖的不多,通常是制成罐头销售, 而隔壁大姐也就是徐高兰工作的那个鱼类制品加工厂就制作这种罐头。 “我们假设徐高兰就是凶手,从现有的情况的来看, 20号那天晚上马喜德因为一些原因上门,和她发生了争执, 被她杀死,随后张莲生聚会回家。他们夫妻感情不好,而且没有孩子,大姐弃尸后尸体绑着石头的绳子又被张莲生解开,而这一切都被连环杀手看在眼里。” 仇或的声音并不连贯,偶尔会停顿一下继续说。 他的眉毛微微下压, 透着些隐忍的难耐。 他继续分析,徐高兰忽然购买了金耳环和金手镯,看起来像是得到了一笔财富, 或许是从马喜德那里拿回的欠债。 听起来好像没问题,但仇或知道这不成立。 如果马喜德是来还钱的,两个人怎么会起争执,甚至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再者,他们早就查了马喜德的财产状况,马喜德的钱都拿去缴医药费了,只留有一些基本的吃用钱,根本拿不出能够让徐高兰买金子的钱。 “关于金子这点,我也很赞同,根据我的观察,按照家境,大姐就算是收回债款,又怎么舍得这么大手笔,她可是鞋子破了都舍不得丢去补鞋的人,我倾向于她是受了某种刺激的报复性消费,而且这笔钱和她老公张莲生有关。” 林织的拇指刻意重重揉按,感受着仇或的紧绷,声音里带着笑意。 “虽然这些还只是空想,但如果能找到死者和邻居那对夫妻有联系的证据,或许许多事情都能有答案。” 林织在阳光下张开了手,指间被淌出的粘液涂抹的晶亮,如同覆上了一层透明的薄膜。 “手疼,再这样下去腱鞘炎又要复发了。” 林织揉着手腕,丝毫不介意手上的脏污。 他的右手手腕被揉红,中央的那颗黑色小痣也被涂抹了痕迹。 “警官让让,我要洗手,都是你的气味。” 林织低头嗅闻,其实没什么味道,因为没到结束的时候他就已经停手了。 林织只图自己的乐子,觉得有趣就做,没打算劳心劳力。 何况他顺着情况逗仇或而已,以仇或的耐性,他腱鞘炎发作就要成现实了。 仇或没让开,林织便转身去了浴室。 仇或没拉着他,从容地拌好了碗里的肉片让它们腌制,将手用洗洁精仔细清晰干净。 林织正在冲洗着手上的泡沫,就被压在了洗漱台上。 仇或握住了他的双手,帮他洗去手上的洗手液。 仇或的手并不柔软,甚至有些粗糙,虎口有着厚厚的枪茧,手上还有些细小的伤疤,他的手掌宽大,能把林织的手拢在手里。 “饭还有二十分钟,不过耽误一点也没关系,毕竟炒菜很快。” 仇或说明着眼下的情况,口吻如同在审讯室外给念条例。 “撑着。” 仇或将林织的手按在了方形的洗漱台上,视线与镜中的青年交汇。 时值夏天,镜面不会因为水温起雾,清晰地倒映出依偎的身影。 而比胸膛与后背更紧密的距离在镜面照射不出的位置,仇或一只手揽着林织的腰,一只手摸上了他的唇赏玩。 身形高大的男人如同丛林中的兽类,充斥着危险的气息。 林织看着镜子,因为仇或身形不稳。 仇或像是掐着秒表一般,饭闷煮好的时候,他用林织的上衣随意擦了擦,站直了身体。 林织打开了水龙头,将手浸泡在冰凉的水里,散去一点夏日暑气。 “一会儿开饭。” 仇或低头亲了亲林织的后颈,他眯了眯眼,又亲了一口,在上面留下个浅浅的齿印才离开。 林织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腿,打开了淋浴间的水。 很快变得湿冷的厚重浸透布料顺着向下,林织特地把水温调低了些,冲了个凉。 该去药店买些药膏,感觉好像被磨破皮了。 林织穿着浴袍回了卧室换了身干净衣服后,仇或正好将菜端上桌。 腌制了二十分钟到肉片十分入味,林织吃饱了后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仇或收拾碗筷去洗碗。 因为仇或中午会过来,林织减少了吃药频率,只在睡前服用。 吃药后情绪会被压制,也会不由自主地犯困,要不是不得不稳定情绪,林织晚上也不会吃药,他不喜欢无知无觉,哪怕01会提醒他,但那种感觉终究不同。 林织靠在沙发上看着仇或,这是他遇到过的看起来最健康最正常的碎片,是因为职业吗? 不过林织很快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健康正常。 仇或有睡眠障碍症,这一点林织一直很清楚,但因为仇或没有在夜间久留,只是午后的短暂时间林织并不是很清楚他的病到底怎么发作,现今倒是看的清晰了些。 仇或靠在沙发上,林织能感觉到他身上传递的倦意。 他的眼睛有些血丝,通过他揉眉心和假寐的动作可以看出他试图入睡,但十几分钟后他的眉头还是皱着,伴随着揉按太阳穴的动作。 “要休息一会儿吗?” 林织看向仇或,拍了拍大腿示意。 被笼罩在午后阳光里的青年如同静谧的湖水,可以包容一切残缺的魂灵,成为他们的栖身之所。 仇或看着,有些移不开眼。 这种感觉和邀吻不同,平淡温馨到了甚至是温暖的地步,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他所眷恋的关于家的记忆。 仇或思考的时间太长,长到让林织觉得他要拒绝的时候,他坐了过来。 分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但他的动作却显得有些僵硬。 有时候某种相反的定律格外准确,纯情的人面对**会羞耻,面对欲念坦然的人,反而会对纯情手足无措。 躺下时仇或下意识用手背遮掩住了眼睛,或许是为了遮蔽刺眼的阳光,又或者是为了避免神情被人看去。 柔软的膝枕,青年身上自带的甜香气息如同花香将人温柔裹缠,又混合着太阳的温暖味道,让仇或的倦怠越发外溢。 他在迷迷糊糊间感受到青年落下的注视,思绪如同陷入了棉花似的蛛网,安心下坠。 仇或这一觉睡的很沉,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似乎所有的精气神都得到了补充,也因为这样,当他看见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的时候,他并没有太烦躁。 手机里没收到电话,局里暂时还没有什么新情况。 马喜德的工作性质和他的负债情况决定了他的社会关系毕竟复杂,从中排查可能的人选,是个工作量很大的事情。 仇或简单地给林织下了碗面条,虽然知道林织不怎么吃晚饭,但看着他只吃了小半碗面条的模样还是皱了皱眉。 仇或没浪费,拿过了林织的碗,三两下解决了他剩下来的食物,洗好碗后嘱咐林织不要乱跑。 林织笑眯眯地看着他,并没有应答。 仇或回局里后开始调监控看,现在的技术还没那么发达,虽然有天网,但很多蓄谋的凶手很狡猾,大多数时候只能用笨办法。 本来只用查看公寓大厅的监控就可以知道20那晚马喜德有没有进来过,但偏偏这栋公寓大楼的监控在19号那一天坏了。 而且那天小郑对马喜德也没印象,他光注意疑似凶手的人,马喜德和连环凶手的侧写不沾边。 他们为了调查14号那晚的案子,也特地调了监控,那时候监控还是正常的。 办多了案子,就越不相信巧合,仇或勾了几条路线,让队员去调监控。 “老大,这个好像是马喜德,不过好奇怪,这个路段拍到了下一个路段他却不见了,然后他又在下下个路段出现。” 祝长东放大了监控画面,指了指屏幕里的人。 他们本来是在排查其他路段,因为河流附近的居住人群比较密集,但老大打电话让他们先看块地方,他们自然照做,没想到真的发现了马喜德的踪迹。 根据衣服来看,确实是马喜德。 监控里马喜德还戴了一个帽子,不过在弃尸现场没找到,可能是沉入了河底,也可能是落在案发地。 危允君笃定道:“他看到监控了,他在躲监控。” 画面里马喜德抬头看监控然后按下帽子急匆匆离开的模样,对于在做的警员来说都很熟悉。 这种通常会在违法犯罪的嫌疑人的身上出现,他们不愿意被监控捕捉踪迹。 “什么意思,他想去做什么坏事吗,难道是想去偷或者抢?结果不小心被人反杀了?” 周二河进行了假设,马喜德缺钱,很有可能为了孩子的手术费铤而走险。 仇或想到大楼里坏掉的监控,若有所思。 如果是为了钱,为什么会挑中一个初中老师和制品厂工人的家里,如果真的是抢劫偷窃,为什么徐高兰没有出声。 马喜德九点五十二分在林织那栋公寓附近的街道露脸,林织在十点二十听到异动,这时候异动已经出现了一会儿。 仇或点开地图,用红线画了几条街道,这是从林织那个公寓到弃尸地的主路。 “注意这几条路的监控,从十点半开始看,多叫几个人一起。” 仇或倾向于凶手在一点后抛尸,根据附近的情况,一点后街面就没什么人了,但稳妥起见,从十点半后开始。 仇或没继续看,他去了一趟马喜德儿子所在的医院。 马喜德的父母没来,他们太年迈,来的是马喜德的哥哥。 护士有些不悦地说,他们问医院有没有安乐死,治不起可以不治,但怎么能这么问。 仇或站在病房外看着闭着眼的小孩,轻轻叹气。 医生催促马喜德尽快手术,这样他儿子活下来的几率才高,马喜德出事那晚,就是从医院离开的。 站在这里看着孩子的时候,他是否知道自己有去无回呢? 如果603的住客真的是凶手,那么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虽然有林织提供的线索,但现在还缺乏指向603的明确证据,所以仇或即使怀疑也不能够直接调查,还是得从马喜德这边入手。 纵观整件事,比起最有可能是凶手的徐高兰,仇或觉得张莲生的可疑性更大。 仇或办案几年,对区域内的很多事情有了解,附近初中晚自习的时间是九点,最晚九点半就会关校门。 他在之前看监控以及盯梢的时候就注意到,这对夫妻的生活轨迹很规律。 张莲生每天会在九点五十几分迈入公寓楼,从学校走过来大概是十五分钟。 可是20号那天他反常地去参加了一向不参加的活动,甚至在饭局结束后去参加K歌。 本应该是他进家门的时间点,马喜德却在附近出现。 马喜德明显是有备而去,那晚他没上班,而且精准地挑了男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就算是偷是抢也不会这么凑巧。 仇或记得,603是去年搬进公寓的,他们之前会住在哪儿,会不会是因此有关联。 不过事情又绕回了原点,他暂时还不能调查,不过以普通市民的身份询问一下邻居,应该没什么大碍。 仇或从医院开车回了林织的公寓,和小郑换了班。 小郑有些惊讶,但能提前下班他当然高兴,乐颠颠地走了。 仇或看着腕表,看着时间到九点五十。 公寓门口已经出现了张莲生的身影,仇或下了车,也走了进去。 电梯在十三楼,下来还需要一定时间。 仇或和人打招呼:“好巧,又碰到了。” 张莲生有些意外于这个看起来不好招惹的后生又一次主动打招呼,点头示意。 他盯着电梯变动的数字,看起来不想多谈。 “今天这么早下班吗。” 仇或问候,为了应和今天凌晨的相遇。 张莲生又一次点头,似乎要将沉默贯彻到底。 电梯门打开,仇或跟在张莲生身后走了进去。 密闭的空间会让人不得不注意身边的人,生存空间仿佛被挤压,让张莲生有些喘不过气。 “大哥,最近出行要小心啊,尤其是你这种下班晚的人,前两天那个河里的浮尸知道吧,听说凶手就在我们这片。” 高大的青年低声提醒,张莲生握着包的手捏紧,身后的阴影仿佛在不断升起将他笼罩。 张莲生略有僵硬地点头,电梯门开了,他脚步略快地走了出去。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张莲生手上的钥匙晃动了一下。 仇或接起了电话,听见那边兴奋的言语,笑着应声。 “图片发给我。” 他们在现有的监控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影子,危允君去了那个路段,特地要了拍的较为清晰摄像头监控画面,有人在两点多骑着电瓶车经过,电瓶车后座的人,和马喜德的衣着一模一样。 或者说,那就是马喜德的尸体。 图片很快发到了仇或的手机上,仇或点开放大。 载着尸体的人是个男性,尽管他没有穿他标志性的西装,但他的头发和眼镜暴露了他的身份。 钥匙插进转动,吱呀一声,603的门打开,又很快关上了。 第216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仇或下达了指令, 让人往这个位置赶。 他没打草惊蛇,就站在门口等着。 刚刚以为自己能提前下班兴高采烈没几分钟的小郑,听到电话又立刻赶了回来。 小郑守在了电梯旁边的楼梯口, 仇或站在604的门前低头给林织发消息,让他一会儿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打开门。 林织看到消息后明了是什么情况, 看来警方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 不过在收到仇或这条消息前, 他已经确定了隔壁的夫妻和浮尸案有关。 不是出于之前的猜测,而是……林织将视线落在了茶几上, 面前放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礼盒, 这是一个小时前有人敲门送来的东西。 林织拿到手的时候感觉到礼盒很轻,轻到里面似乎没有东西。 让01排查了一下,确定没有危险后他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张六月十四号的电影票, 并不是留给顾客的票根,而是未经过电影院验票的完整票据, 出票的电影院位置就在附近最近的一家影城。 电影的名字是时下正在热映的喜剧,现在才过了一周多, 林织查了一下,电影院仍然有院线放映, 排片率还不低。 在电影票之下, 还有一张小纸片,上面的字是电脑的打印的成果。 【感谢你让我看了一场让人啼笑皆非的表演, 虽然漏洞百出但也不失为一场好戏,作为回报,我向你推荐这部电影。】 在纸张的右下角的落款地有着三条黑色的竖线, 呈现倒三角形。 其实哪怕不署名,林织也知道这是谁送的,但对方依旧加上了他的专属标记, 就像他留在两个被害人胸膛上的印记一样。 林织冷静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垂眸揣测着凶手的心思。 隔壁的抓捕行动似乎已经开始了,发出了较大的声响。 刺耳的噪音让林织的眉心微动,情绪有些波动。 “你们抓他走啊!都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 隔壁大姐的声音尖锐,隔着墙壁似乎也能刺痛人的耳膜。 林织按住了沙发扶手的表演,调整着呼吸。 门外,仇或看着被按住的夫妻,让危允君把他们带走。 面对警方敲门质问时,张莲生还是那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模样,他的妻子徐高兰倒是十分激动,不愿意直面杀人的指控,在看到张莲生也要被带走后,她又哭又笑,倒是没做出反抗的行为。 仇或在屋内转了一圈,很快找到了和死者脑后痕迹相符的凶器,一个球形的玻璃奖杯,奖杯底座上刻了一行字——第十一届现代诗歌大赛冠军。 电梯能容纳的人有限,也怕把其他住客吓到,所以警方走的楼梯。 仇或等人都走进楼梯间门后,打开了604的门,他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口。 “找到了一份关键证据,需要你到局里去一趟,做一下笔录。” 在这起案子里,林织是关键的证人,他能提供603命案发生时间门以及凶手的在场证明。 林织点头,没急于提起礼物的事。 林织换鞋出门,跟着仇或走楼梯。 楼梯间门内还回荡着警方小队急促的脚步声,林织没急着往下走,而是拉住了仇或的手。 仇或低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林织笑了笑说:“我恐怕需要一点镇定剂。” 他勾着仇或的领口,引着他低头。 一两分钟后,林织舔着颜色略红的唇,跟着仇或走出了公寓。 其他人都已经先回局里了,小郑还在等着,见林织下来,他也没觉得意外,因为命案发生那天他收到仇队的消息上去了一趟,所以能察觉到其中有关联。 虽然是跟着保护这位证人,但小郑看见林织正脸的时候其实不多,因为他要不远不近地跟着,肯定不能贴到人跟前去。 这么突然近距离一看,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因为确实好看。 小郑这个糙人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就是他一大老爷们都忍不住多瞅两下的好看,他心里有些羡慕,这么一张脸得多招人喜欢,起码找女朋友肯定不愁了。 这么想着,小郑突然感觉到一阵后颈发凉的感觉,他抬手摸了摸脖子,有些不明白这夏天怎么会刮阴风。 “你要走回局里?” 仇或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郑,手里转着车钥匙,把他丢到了小郑身上。 “当然不是。” 小郑有些手忙脚乱地接过仇或手上的钥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他开车,但也没有怀疑上司的命令,麻溜儿地打开了驾驶位的车门。 仇或跟着林织上了后座,小郑看着后视镜对上了仇或的视线,傻笑了两声,心里嘀咕着怎么感觉仇队心情不太好呢,抓到了凶手不是件好事吗。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小郑警官专心开车,一点儿都不知道后座仇队正在他眼皮子底下摸着悬案嫌疑人的漂亮的手。 仇或看着掌心里的手腕,即使他天天中午去给人做饭温养了几天,青年身上还是没长肉,手腕细瘦,他一只手抓着他两只手腕完全没问题。 林织的皮肤还是久不见太阳的苍白,青色的血管脉络十分明显,手腕中央的那颗小痣同样显眼,仇或不知道为什么被那颗小痣吸引了注意力,拇指不自觉的摩挲。 青年的皮肤太白,好像一戳就能留个印,要是留个吻痕或者咬痕,肯定更加明显。 仇或的牙齿上下轻碰,忍住了现在这么做的冲动,但迟早他要这么做,以免有打歪主意的人,不知道林织已经有暧昧对象了。 是的,仇或在心里暂时给他和林织的关系下了这样的定义。 他不是想睡了提裤子不认人,虽然还没完全吞进肚子里,可也大差不差,但也得看林织是想跟他玩玩还是想别的什么。 想到后一种可能,仇或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警局很快到了,仇或让危允君给林织做笔录,自己进了张莲生的审讯室。 张莲生闭着眼,脊背有些佝偻。 仇或进来后,张莲生睁开了眼。 在被逮捕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仇或,不过就算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也照样什么都没说。 仇或坐在椅子上,将桌上的文件往上推了推,周二河会意,开始询问。 “21号凌晨两点四十七分,你骑着电动车搭载被害人去往白杨街,死者的死亡时间门是20号晚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门,所以你在那个时候带着他的尸体去河边弃尸,以上证据确凿你无需狡辩,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吧。” 张莲生沉默地看着他们,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说:“我曾经想和她离婚,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她,她不愿意,说我没良心。” 周二河说:“然后呢?” “我确实没良心,事情起因因为我。” 张莲生摘下了眼镜,却没再说话了。 他似乎突然变成了锯齿葫芦,无论警察怎么问都不开口。 他这样子让人恼火又恶心,周二河一下能理解为什么那个妇女变成那个疯疯癫癫又歇斯底里的样子,这男的在外面还是个风评很好的老师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仇或没打算对他多费口舌,出门去了监控室,看着另一个审讯室的画面。 和张莲生的闷不吭声不同,徐高兰直接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她拨弄着手上的金手镯,说:“真好看,但我从前根本舍不得买,我觉得家里没钱,为了换地方躲那些戳人心窝子的烂货,我们买了新房子,积蓄更少,我就去了食品厂上班,哪怕更累,但工资更高,忍着腥味累死累活收拾鱼,结果那畜牲居然背着我藏了五十万。” “五十万啊五十万,三年啊三年,他竟然一点底都不给我透啊!他不把这笔钱给我,但是要用它买我的命!” “我不知道那个是他从哪里找来的人,他突然对我动手,年轻的时候我肯定打不过,但我天天在厂子里一次搬一二十斤的货,他一下没得手,反而被我弄倒了,没多久就死了。” “他掐我脖子的时候说了是那畜牲找他来的,也多亏他抱着让我做个明白鬼的心,不然我哪儿来的力气,我一想到我死了那个畜牲就能高高兴兴地活着,我就为自己不值。” 徐高兰解开了脖子上系着的丝巾,手指造成的淤痕清晰可见。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警方知道的那样了,张莲生回家后面对暴怒的妻子,选择了帮她弃尸。 “我真恨不得拿把刀和他同归于尽啊,但我怎么就没下得去手呢?” 徐高兰喃喃:“怎么就没下得去手呢。” 大概是因为少年时,丈夫带她走出了那个贫穷的山村,即使她被诊断出不能生育,他也将责任揽到他身上,这么多年也没在外面找人,从没对她大声嚷嚷。 “他说要和我离婚的时候,我以为他外边有人了,可是没有,他说他只是厌倦了不喜欢了,那么多年夫妻,怎么能因为厌倦就分开呢?” 徐高兰用求证地目光看着警察,似乎要寻求她认为的权威的人的答案。 她低头说:“可能还是没孩子。” 祝长东哑然,有时候很多凶案凶手犯罪的手法都很拙劣,反而是背后的动机令人不知怎么说才好。 徐高兰摸着手上的金镯子,即使已经洗过手了,上了年纪又肥胖显得松弛的皮肤还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鱼腥味,似乎把镯子也弄的腥臭难闻。 林织做完了笔录,危允君说:“我让小郑送你回去。” 正好从徐高兰那边出来的仇或说:“不用,一会儿我送他回去。” 危允君觉得正好,点了点头,可往回走两步就咂摸出不对劲来。 老大去盯梢她能理解,毕竟这个案子很重要,但是有必要特地让林织在警局等着,就为了亲自送回去? 而且林织也同意? 危允君向后望,林织正捧着仇队倒的热水坐在他的工位上,局里冷气开的足,仇队还把外套给人披上了。 如果说刚刚只是有点不对劲,现在可就太不对劲了把? 在仇队看过来的时候,危允君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走掉了。 通过徐高兰的话,他们查了张莲生的账户,发现了他曾经在两年前中了福利彩票,那笔钱一直都没被动过,直到这两天才被人在金店消费。 如果徐高兰没有说谎,情况已经很明显,张莲生用那笔钱雇佣急需要手续费的马喜德上门杀人,却没想到马喜德死在了老婆手里,也许是怕妻子鱼死网破,他出门弃尸。 仇或让人查过了,张莲生名下并没有受益人是徐高兰的保单。 林织并没有等很久,不到二十分钟仇或就出来了。 回林织公寓的路上,仇或主动谈起这起案子。 “对于买/凶杀人的罪行,张莲生供认不讳,但问到他的动机的时候……” 想到张莲生的话,仇或的表情忽然带上些古怪:“他是这样回答我们的,他说,我的妻子是根口香糖。” 这个比喻很诡异,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的妻子是根口香糖,我看着她的皮肤从雪白柔软变得发黄发皱,被咀嚼成一块又黏又烂最后发干的让人不愿面对的存在。 林织没说话,但他眉眼间门的嘲弄表明了他的态度。 在他看来,这种人都不值得他废口舌去谈论,就像路边发臭却自以为是高档商品的垃圾。 的确是令人作呕又荒诞的戏码,难怪在连环杀手看来就像是滑稽戏剧。 “不过张莲生说他把尸体丢下去的时候绑了大石头,绑的很紧。” 仇或和林织对视,显然这起案件被谁放在明面上,已经无需多言了。 第217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他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仇或打转方向盘, 他这话里的‘他’,指的当然是将尸体绳子解开,犯下两桩案件的小夏。 他思量着小夏的动机, 当然不可能是日行一善,似乎对方只是把这件事当成了乐子。 可见他不是什么正常人,甚至心理素质远超于一般的连环杀手, 竟然能做出沉到河里解开死尸身上的捆缚的事情。 对于他的犯罪侧写又可以能详细一些,并且从这件事可以得知他会水。 “他觉得有趣,在我看来, 他是一个认为作品就应该被展出的人,所以和一般人犯罪后下意识掩藏不同, 他不遮掩也觉得不应该遮掩,或许是这样的心理驱动,让他看见了603的命案后,用自己的方式将尸体展于人前。” 林织甚至可以从他送的礼物里,感觉到他雀跃的心情。 这可能是个反社会人格的罪犯, 认知都与常人不同。 坐在副驾驶上的青年神色冷静到近乎冷淡,平和地分析着凶手的想法,如同置身事外的剖析者或者说是审视者, 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又或者说, 他没有任何私人情绪。 他不觉得凶手做出这些事情可怕, 即使他也在局中。 仇或有些晃神, 看到红灯后踩了急刹,人的身体由于惯性猛地前倾。 林织重新坐好,调侃道:“看来下次还是不要在开车的时候谈论这些事情,以免你想入迷了。” 青年说着玩笑话, 漂亮眉眼间也染上了戏谑笑意,多了几分活泛的生气。 仇或心里那股说不上来的情绪忽地消失,看着红灯的秒数说:“我不是想他才没注意,你把手机给我一下。” 林织有些不明就里,还是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解锁后递给了仇或。 仇或快速地往里存了个短号,绿灯出现的时候踩下油门,把手机还给了林织。 “这是我另一个号码,我在出任务的时候另一个号码来电会静音,最多开震动,这个不会,如果遇到要紧的情况,打这个比报警快。” 当然,仇或不希望林织有用上的时候,但总要以防万一。 仇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林织,正专心看着路况。 车里没开灯,外边的景色飞快地掠过,将他的面庞照的明暗不定。 他没说什么好听的情话,却更有分量。 人类的感情格外奇怪,有时候‘爱’字之轻,轻到可以随意对陌生人吐露,有时候却格外婉转,宁可用千百字去拓展,也不会诉之于口。 结构早就稳定,不会轻易变形更改的文字承载着情感,多寡由人。 “那我设置成紧急联系人。” 林织拿着手机眼眸弯弯,立刻将号码进行设置。 他早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份爱,并且不用想着要给予怎样的回报。 对于有些人来说,从心底里接受爱是比爱人更困难的事,但时间可以侵蚀所有,无论是冰川石岩,还是厚重心墙。 仇或应声,从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可他的嘴角已经忍不住上扬,显然十分满意。 林织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眼里笑意越发盎然,像是吸食了足够多养分而越发生机勃勃的花。 林织谈起了今天收到的那份礼物,仇或眉毛一挑,问:“怎么不早说?” 他猛地踩下油门,加快了回林织家的速度。 那个被打开的小礼盒还端正地摆放在茶几上,那张纸条被盒子轻轻压着。 林织:“我碰的时候都带了手套,但盒子上面可能会有送货的人的指纹,你可以带走让人检测一下。” 仇或点头,看着纸张上的痕迹,也看着那张票据。 现在没有必要去调14号影院那天的监控,一周已经过了,监控很可能已经覆盖,再加上凶手的谨慎程度,仇或不觉得他会亲自出现去买票,而且这件事工程量太大,没有必要将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 仇或打电话给了检验科的同事,让他们过来加个班。 把东西备份后,仇或送人下楼。 “晚上辛苦一下了。” 即使仇或知道查指纹这件事可能也没什么结果,但这件事费的功夫比查影院监控好些,哪怕没有结果,也要去做。 检验科的同事点了点头,拉开了车门,对着仇或摆了摆手。 他这车子还没发动,就看见仇队往公寓里走。 这自然的动作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又好像没有不对劲。 仇或回到公寓后,林织正在客卫的淋浴间洗澡。 水声淅淅沥沥,仇或站在阳台前,在晦暗中看着对面的建筑,他已经找人去能看见林织家位置的房子进行登记,这是个不小的工程,只要有心和有设备,可以从上往下俯视。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家配合登记,藏在人群里的凶手就像是鱼群里的鱼。 仇或将阳台的窗帘拉好,打开门进了浴室。 客卫没有浴缸,采用干湿分离设计,半磨砂玻璃隔绝空间。 仇或脱了衣服,拉开了玻璃门。 本就不大的淋浴空间因为男人的进入而越发拥挤,空气似乎被挤压浓缩,逐渐升温。 仇或的体型高大,肌肉线条饱满流畅,并不十分夸张,蕴含着力量感。 这不是锦绣皮囊,上面零星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疤,看起来最狰狞的一道在肚脐下方,人鱼线附近,为他添上几分危险却又沉稳可靠的魅力。 仇或接过了林织手上的浴球,自告奋勇地帮他洗后背。 粘稠质地的沐浴液在浴花上起了充分的泡沫,林织贴在了墙壁上,仇或还贴心地用一只手抵着林织的额头,以免他撞到头。 “我买好了票,明天去看电影吧。” 林织的声音带着被水雾熏染过的柔,因为压低而带着些哑。 泡沫让挤弄时总是有意无意地擦过,比起洗漱台前的时光,又多了几分紧密,让人有种灼热的随时会被入侵的错觉。 即使明知道林织说这句话是和凶手送来的那张电影票有关,但这种类似于约会的邀约还是让仇或的心一跳。 “好。” 仇或靠在林织的肩上,从背后环着他,亲密如同交颈鸳鸯。 二十多分钟后,林织被仇或搂着出了浴室。 仇或这人抱人的姿势很有意思,他不是公主抱,而是托着林织像是托着小孩似的,把人抱在怀里。 林织懒懒散散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昏昏欲睡地闭着眼任由仇或给他擦头发。 时间已经将近零点,因为这几天一直吃药作息稳定,以至于林织今天还没吃药就已经习惯性犯困了。 仇或把他头发擦的差不多干的时候,发现青年已经快睡着了。 仇或没动,打算等林织睡熟一点再从客厅挪窝。 手机震动传来消息,仇或拥着林织看着信息。 礼物盒上有指纹,内部的电影票上也有,两个指纹分属于两个人,那张打印纸上就没有,十分干净。 指纹在信息库里搜索过并没有符合的数据,这在仇或的意料之内。 他给同事发了句辛苦了,点进了图库,放大了打印纸的图片细节。 和纸张上的字不同,三条竖线的印记是手写。 可就算是技术再精湛经验再丰富的字迹鉴定专家,也无法凭借这三条竖线看出什么。 盯了一会儿后,仇或觉得这三条竖线,也未必是他们之前认定的图案。 这不像是个倒三角,中间的距离太窄了些,更像是某种印记或者符号。 而且如果是倒三角,凶手不方便在尸体上划痕,难道不能在纸张上画出吗? “在看什么,看的好专心。” 声音传来时,仇或才发现怀里的林织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睡眼蒙眬地看着他。 仇或将手机侧着放在他的面前说:“这个,我觉得不像是倒三角形,更像是………” “因为。” 林织声音里带着困倦,接过了仇或的话茬。 他在看见落款的时候就起疑,分析后有了判断。 “数学里的符号''因为'',通常用圆点表示,但书写的时候可能做不到标准的圆点,很多人用短竖线也能表达同样的意思。” 再加上刀刺进人身体的时候,也是扁平的线,如果要用圆形长刺作为武器,比较罕见也比较麻烦。 “这种符号在初高中比较常见,通常运用在几何初步解析中,或许可以推算出凶手的学历不高,因为到了大学基本不会出现这种符号,它无法表示其他的数学逻辑,也不是正式的逻辑推导符号。” 在林织的记忆中,''∴''的运用频率会比''∵''高,但高中之后基本就没有看到了,数学是个很严谨的学科,在很多正式书面上不对这两个符号做考虑,不提关于它的合理性争论,数学领域有一个共识,这两个简便符号只能在几何证明中使用。 凶手以这个作为自己的代表,说明这个符号对他有特别意义,但这种知识基本离开了高中就不会刻意记住,不过这也只是推算,可能和真想大相径庭。 青年懒散地说着这些推断的时候格外迷人,仇或低着头直勾勾地瞧着他,等人说完了后凑上去亲了一口。 青年的唇瓣温热柔软,唇齿间似乎藏匿着诱人深行的馥郁甜香。 浅尝辄止后仍然不够,等到亲的林织完全无法从他怀里起身后,仇或才放过了他,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你推算的有道理。” 事实上警方这边也认为凶手年纪可能并不大,如果他是个面相老成的成年人,恐怕第二位受害人也不会毫无防备地前去帮助。 不过年纪小和学历低并不完全等同,如果真的可以判断凶手受教育程度不高,加上凶手对城市的了解程度,可以勾勒出简单的身份侧写,对方可能是辍学务工人员,但这样的人在如宁何其多。 第218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这一次仇或没走, 留在林织家里过夜。 林织的家里并没有仇或尺码的衣服,仇或的衣服被扔进了洗衣机里,所以他只在腰间系了个浴巾。 仇或没觉得公然遛鸟有什么不好意思, 听到林织说不想吃药, 干脆把他抱回了房间里。 仇或向来是个领域感很强的人, 但林织躺在他的身边他不仅没有不舒服, 甚至还想把人搂紧点。 “我是人,不是没有感知的娃娃,仇队你再勒紧点, 你就能报案了。” 林织被弄的睡意都消散了些, 轻微的痛楚本应该刺激他的神经, 但因为对象是仇或,他十分心平气和, 甚至有心情开玩笑。 仇或闻言放了手劲,手掌贴着林织的腰腹, 澄清道:“我从来不用娃娃。” 林织默然一瞬:“……我说的不是那种娃娃。” 仇或有些诧异道:“竟然不是吗?” 林织不自觉握紧了拳,进行深呼吸。 这种熟悉的想要把人一脚踢开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的低笑声,仇或从林织的话里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他理解错误,他习惯了青年时不时撩拨他一下, 难免想岔了。 “睡吧。” 仇或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林织, 像是哄小孩。 林织知道仇或的睡眠障碍,不过因为他对情人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病倒也不用太费心。 听着怀中青年均匀的呼吸声,仇或闭上眼梳理着卷宗。 他早就习惯了入睡困难的感觉,不过因为林织在身边, 他并不焦躁,只不过是晚些睡而已,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可和他一个人干熬不同。 次日六点,仇或睁开了眼。 窗帘紧紧拉着密不透光,仇或眯着眼看着表盘上的时间,心下惊讶。 他不太记得自己什么时间点入睡,但能感觉到并不痛苦,而且这次至少睡了三个小时以上。 他低头瞅着林织,确信了这是良药,虽然不知道理由,但也没必要知道。 林织的洗衣机有洗烘一体的功能,他昨天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了。 仇或顶着早起的鸟儿进了浴室冲凉,火气难消,不过他不忍心把林织弄醒,看中了林织放在脏衣篓里的贴身衣物。 这是他上回就盯上的玩意,这回还是畜牲的下手了。 衣物被按压揉弄,似乎其主都被染上了气息。 最后皱巴巴的布料已经是一片狼藉,仇或洗了个澡穿上了裤子,懒得套上衣,在池子前给林织手搓衣服,仔细清洗,最后晾晒在了阳台上,又把从洗衣机里拿出的林织的衣服叠好,放进了卧室的衣柜里。 洗漱好后仇或套上衣服,给周二河打了电话,让他准备一下在上午八点半带几个人在电影院周围等着,电影在八点五十开场。 林织买的电影票复刻了凶手给的电影票,因为还有同样的排片,所以除了日期不同以外,电影的播放时间、放映厅以及座位,都是一致的。 仇或认为凶手应该会出现在周围观察他们,即使凶手不会大胆到和他们同个影厅,但说不定他们能察觉到什么。 林织醒来的时候,仇或正在浇那盆富贵竹。 阳台的窗帘被拉开,大亮的天光照在瓷砖地面上,金灿灿的一片不规律地铺着,因为摆设而高低起伏。 仇或拎着水壶转身,说:“醒了?那我做早饭了,吃米粉行吗?” 林织眨了眨眼,说:“行。” 仇或将水壶放回了阳台,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进了厨房。 林织洗漱好后等了一会儿,早饭就好了。 米粉是仇或早上去菜市场买的湿米粉,还抄了青椒肉丝的浇头。 他吃的比林织快,林织吃不下他也没倒了,直接端过三两口吃完,进了厨房洗碗。 马上就要八点二十,可以出门了。 听到吹风机的声音时,仇或倚靠在门边,看着林织吹好头发,换上了可以看出是搭配过的衣服。 这种精心感模糊了事件的真实意图,让仇或又一次觉得这好像是约会,而不是调查。 仇或低头看着自己的T恤,有种想要回家翻衣柜的冲动。 不过时间已经要不够了,他到底是没这么做。 林织换好鞋,坐上了仇或的车。 仇或戴上了对讲耳机,和林织走进了影院里。 队里的两个警官也买了票,坐在了离入口最近的位置。 检票前,仇或去买了爆米花。 他买的情侣套餐,在林织的手里放了杯可乐。 林织喝了一口饮料,冰凉的碳酸饮料冒着气泡,扫去了夏日的热意,他看着仇或,对他弯了弯眼眸。 “谢谢亲爱的。” 一道女声从旁边传来,是买了情侣套餐的男生把饮料递给了女孩,女孩甜甜地道谢,两人黏在一块往前走。 他们和林织看的是同一场,林织他们是卡着时间来的,现在已经开始检票了。 林织他们走在后边,他将打印出来的两张票递给了工作人员,拿过票根往前走。 “你先帮我拿着,我去一下洗手间。” 林织将手里的可乐递了过去,仇或点了点头,搂着爆米花接过。 “谢谢亲爱的。” 青年的声音轻快柔和,盈满了笑意。 仇或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难辨地喝了口可乐,当然,他喝的林织那杯。 林织回来后进了影厅,没有第一时间落座,而是在座椅上检视了一番。 仇或低声说:“先前让人进来排了一遍,没发现有东西。” 林织也没发现异常,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他不觉得凶手是要单纯地请他看电影,尤其电影票上的时间又很特别,是14号那天,长巷凶杀案发生的时间,而且他认为凶手不是会做无用之事的人,他送的这份礼物一定有他的目的,极有可能是指向第三场凶杀案。 甚至有可能在电影开场,就会有人死去,可目前什么线索都没有,他们只能等。 电影很快开场,这是一部喜剧,很快影院里就传出了观众欢笑的声音。 ………… 滴答,滴答。 水滴从弯弯的管道里流出,女人着魔似的看着,没有向往常那样拿盆接着,而是看着它们滴在地上,很快打湿瓷砖地面,浸透马桶泛黄的边缘。 明明马桶已经很久没用过了,但那股臭味好像久久不散。 女人又按下了冲水键,因为上水,连通着马桶的水管漏水漏的更快了。 女人没有松手,死死地按着冲水键,水箱上水的速度没那么快,即使她按到最底下,也没有水冲出。 马桶破损了,没有马桶盖,但即使是这样,它也不脏,它被女人擦的很干净,里面没有污垢,至少表面如此。 女人盯着凹陷处,胃里翻滚,忍不住干呕。 她跪在了地上双手按在马桶的边缘,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放在一旁的手机传来了消息震动,她回复了消息,拿起了地面上的水果刀,站了起来。 她身上穿的黑色衣服,上面没有图案,只有三条白线。 瞄准着线,女人用力捅/进去又□□,表情扭曲地捅下一刀,血因为她的动作喷溅,洒在了马桶、水箱和墙壁上。 最后一刀没入腹部,她已经没有力气站稳了,跪在地上头埋进了马桶里,尽力地将手伸长,如同做过千百遍那样,用尽力气按下了冲水键。 不断向下的水流将她的头颅向下吸,水流又漫漫地涌上来,淹没过她的口鼻。 ………… 一个小时十分钟后,电影散场。 大荧幕上正在播放着电影结尾字幕,灯已经打开了。 当看见有人抱着花走过来的时候,警员们绷紧了身体。 仇或不意外,三分钟前守在外面的周二河就已经告诉他有人拿着花进来,在那人把花转交给影院工作人员后,他跟着出去把人控制住了。 “你好先生,有人为你送了一束花。” 蓝色的绣球花开的漂亮,如同绚烂的不会结束的夏天。 林织拿出了卡片,上面写着三个字。 【东井区】 仇或按着耳机将内容告知了对讲机那边的危允君,按着送花人的肩膀让他坐在了座位上。 “不好意思,配合一下。” 仇或亮了证件,工作人员立刻不动了。 仇或不想引起公众恐慌,现在观众还没走完,有些还因为花好奇地往这边望。 人走完后,仇或才开始询问。 车里,危允君还没收到东井区那边的报案,要查起来其实也很麻烦。 东井区并不是一个官方划定的如同经开区那种片区,而是大家的俗称,指的是东华路、东林路两条主道之间的范围。 这两条道以及它们的之路形成了一个井字区域,中央那块地方就是‘东井区’。 这里是如宁的老区,如同城中村一般,吸纳了大量的务工人员,大多是外地人,如果没人报案,想知道这里哪个地方死了人,比在蚂蚁堆里找一只蚂蚁的尸体还要困难。 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和这件事没关系,仇或简单问了几句就放人走了。 林织抱着花,和仇或一起去了车上, 兵分两路,仇或去东井区,周二河去了花店。 送花的是花店的工作人员,他并不知道订花人是谁,即使知道凶手不会自己订花,但可能可以获得一些线索。 大家的情绪都不算好,凶手第二次告知了凶案现场,他们不知道人是否还活着,但希望来得及。 “老大,要不要抽调人手搜索,让扫黄那边配合我们一下?” 危允君给出了提议,东井区的人太多,他们的人手不足,而且还不能引起大范围的恐慌,用扫黄突击的理由应该可以。 “不行,根据我们的推测,这个凶手大概率是独行侠,连找人送花都是要用贴吧联系的人辗转,而且他杀人都是在没人的僻静处。准确的说是必定会有人经过但在某个时间点没人的僻静处,他不会随意选择行凶地和行凶对象。” 仇或摸着方向盘,说:“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搜索找到人之前,可能就会有人报案了。” 危允君气愤地拍着座椅:“我们就只能这样干等着了吗,真他妈不爽,我非得亲手逮到他不可!” 仇或目光沉沉,这次的凶手很谨慎,他大概率不是预告杀人,很有可能是通知死讯,他把时间把控的很好。 即将到来的案发地地形复杂,仇或问自己,就算是预告杀人,在仅有这样一个地点的已知线索下,他能救出被害人吗? 仇或想,不能,他不能。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手背上忽然覆上的温软让他转头,对上了林织的眼眸。 仇或早就知道林织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如迷雾幻海,以笑意掩藏着更深的情绪,诱人坠入,他陷落进去,心情恢复平静。 见仇或恢复如常,林织收回了手。 “不会等太久,可能很快就会有人报案,在他心里,他犯罪就是在创作展品,而展品需要被看见。” “他故意在电影结束才送花,我认为可能在电影开场的时候,凶案就发生了。” 林织看着怀里的花束,手掌拢住了其中一顿,猛地收紧。 被蹂/躏的花瓣脱落,从他的掌心外溢。 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冷漠的说,只要不是他身边的人,凶手杀了谁他都不关心,被凶手盯上他也不在意,但凶手让仇或对自身产生负面情绪就不行了,很碍眼很碍事,就像是一只上蹿下跳的虫子。 危允君的注意力本来在林织和仇或的手上,还没来得及思考他们为什么会这么亲密,就被林织的话吸引了过去。 “他怎么确定你们一定看了那一场电影,我们在里面就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危允君对这一点表示困惑,仇队和两个同事进影院里,周二河和另一个同事混入工作人员中观察等候厅,她和人在影院外查看。 在那个时间段里,从影院里进去一会儿又出来的人她排查过没有异常,没出来的人自然是进了影厅里,也就不可能出来去东井区行凶。 要知道影院离东井区有至少半小时的车程,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 除非凶手有人帮忙通风报信,不然他很难确定他们进了影院并且看完了电影。 危允君:“为什么这么确定我们会按照他订票的时间来呢,他就不怕我们,或者说你,看其他场次吗?” “让在那里的人把影院的工作人员再盘问一遍。” 仇或先前已经问了一遍了,没人表示自己透露了,但有人收钱造假也是常事。 危允君立刻致电,她刚打完电话,周二河那边就打电话来了,说的花店那边的调查结果。 这家花店离电影院不远,根据店主所说,这个订单是九点半的时候有客人下单,让他们在十点的时候送到电影院,要求必须准时准点,不能超过电影散场时间。 这次订花的是一个男人,这次的花店没有监控设备,仅靠店主的口头描述很难确定买花人的模样。 不过这个人应该不是凶手,因为他是一个略显矮胖的中年男人,和凶手的犯罪侧着不符合。 危允君喃喃:“这也就意味着凶手真的很确定你们看了那场电影,并且没有提前离开。” 电影八点五十开场,十点散场,订花人在九点半去的花店。 危允君:“真有人报信!” 仇或没接话,加快了开车的速度。 他们刚赶到东井区,就有报案信息传来。 “三栋七楼307。” 仇或说了房号,直奔目的地。 因为他们提前赶来,所以出警速度很快。 这里几个小区算是挨着,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房间和各种店铺,很多老小区没有电梯,所以建筑物不怎么高,三栋最高就是八楼。 报案人是房东,看来警察那么快来还有点惊叹。 “我这才撂下电话没两分钟呢,你们就来了?” 仇或:“正好在这边有事,什么情况,细说。” 仇或的长相和气质都很有威慑力,房东没敢扯皮,赶紧带人到了案发现场。 从房间进去以后,能感觉到比外面更狭窄更拥挤的空间。 林织总算明白为什么有7307,这一栋楼一层总共有三户,这一间是703。 进去之后能发现这么一个百平的房子被硬生生地分出了7个房间,这比马喜德的那个合租房还要拥挤。 空气中有种让人觉得不适的复杂味道,狭小的阳台上,衣服几乎挂满,能看出属于不同的主人。 7307是这7间房子里面积最小的房间,从它略窄一些的房门就能看出来。 “今天是收租的日子,07这间的小姑娘已经拖了两个月了,她说今天她会给,我就来收租,但是敲门没有人应,我发现她门没锁,一扭就开了,一推开门就发现她已经死了,我就赶紧报警了。” “放心,我没乱走,我看过电视剧的,晓得保护案发现场,”房东摸了摸稀疏的头发,颇有些骄傲地继续说,“我立马把门关上了,就等着你们来。” “干的不错。” 危允君夸了一句,这样的报案者让人欣慰。 仇或戴上了手套,打开了房门。 房子的景象展现于人前时,让人难以沉默。 这个屋子小到不可思议,放下了一张单人床之后,好像就没什么空间了,角落里放着柜子,墙板上钉了置物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入门不远处的马桶。 它就在房间里,在床的旁边,在旁边就是用小柜子垒起来的一个简易厨房,上面放着电磁炉和一个小锅。 在这样不足几平的地方,似乎连转身都觉得艰难。 女人倒在马桶前,头颅在马桶里。 她瘫软在一边的手里握着刀,上面有着血迹。 从情况的初步判断,可以看出是自杀。 危允君有些不可思议地说:“这里面为什么会有个马桶占地方?” 她知道这些地方被分隔成很多房间会很拥挤,但是她没法理解这个突兀的矗立在这里的坐便器。 就算嫌弃公卫,也应该不会有人在住的房间里安装马桶吧? “这个嘛……”房东有些尴尬地搓搓手说,“这个房间是卫生间改的。” “我本来是想把这个撤掉的,但是要花钱,这个女娃开始也不介意嘛,后来跟我说要拆掉,哎呀,这个拆掉………” 房东絮絮叨叨地说:“还得怪当初给我做工的人,我这个房间原本是蹲便嘛,后来给我爸住,他老人家蹲不下去,我就给他改成了马桶,那个水管工真的很不行,水泥也有问题,反正就是如果要拆了重弄的话,这个房间可能就会漏水,要是要弄严实就要花多一点钱。” “这个钱我是不给出的,谁让她当初接受了,再说了这个房间可是房租最便宜的,不用的话就没有味,实在受不了她可以搬走嘛,哎呀,干嘛要死在这里呢。” 林织看着正在漏水的外连管道,看着马桶水箱上冲水按键上的血指印,揉了揉眉心。 这就是他当初费尽心思想往上爬的理由,世界上最恐怖的瘟疫是“贫穷”。 这个地方太小,小到没办法进来太多警察。 法医很快到了现场进行初步验尸,现场需要检验的东西都被收好。 死者被平放在了地上,打湿的头发向脑后梳理露出了脸庞,也让所有人看见了她面上近乎解脱般的笑容。 “从刀入口的角度和深度还有血液喷溅的弧度,可以判断出死者应该是自杀,死亡时间在9点到9点半之间。” 在场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警察,从现场的痕迹不难还原当时的场景。 看着马桶边缘的血痕,仇或能看出她是怎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竭尽全力地伸出手够到水箱上的按钮,因为要伸直上半身,马桶边缘内外都被涂满了血迹。 她这么做的理由不难想到,因此更让人难以接受。 林织忽地对上了仇或的眼,他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开口道:“他在电影院里。” “他就在那里。” 他们近乎异口同声,仇或打了电话,让守在影院的人立刻调监控。 如果是自杀,凶手极有可能是远程操控。 仇或指了指物证袋里的手机,对危允君道:“尽快回到局里检查里面的记录。” 仇或在置物架上找到了死者的日记本,戴着手套的手尽量在边缘不容易沾上指纹的地方着力,翻开了本子。 日记的跨度很大,几乎每一篇都有关于马桶的字眼。 起初死者有些庆幸房间里有个马桶,因为共用的卫生间特别脏,经常能看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而且有时候忽然腹痛也不用去抢厕所。 从死者开始在房间里做饭起一切有了变化,死者本来是在用公共厨房做饭,但是那里经常会出现脏污的碗筷,有一次炉灶上还不知道被谁放了情趣内裤,她一想到有人在厨房里玩那种东西,就觉得恶心,所以自己在房间里开伙。 她用板子挡住了马桶不再使用,但马桶就是存在,让她做饭吃饭的时候都有点恶心。 她试图想让房东把这个马桶移走,但是房东要她自己付费用,拆掉马桶要钱,之后的填水管和地板也要钱,折腾起来费用都可以抵过她一个月的房租,所以她一直忍着。 不想回去的家庭,没有任何能力只能出卖体力和时间换取的微薄薪资,除了勉强让自己活下来,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她每天都会看着这个马桶,哪怕是睡觉、吃饭,她逐渐觉得人生没有希望,即使马桶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也没有任何的味道,可是她总觉得鼻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臭味。 ——我就像一坨大便。 某一天她在日记里这样写到,她的人和她的生活都糟糕透了,就像是没有任何价值的排泄残渣,可是大便会被冲去下水道,她又能去哪里? ——我是一坨屎,我要被冲走。 三天前,她在日记上留下了这样一行字。 之后她没再写日记,直到今天。 ——我要被冲走了。 这是她最后的遗言。 第219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林织没有看见日记本上的内容, 但是可以从仇或眉眼间的神色中窥见一二。 他从这过于狭窄的房子里走出,看见了站在走廊上伸着脑袋看热闹的人群。 他们讨论的声音不大,嘈嘈杂杂, 却又很清晰的落入他的耳中。 “听说是自杀,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说不定是病了治不起了, 又或者是欠钱还不起,谁知道呢, 这年头什么事儿都有。” “自杀?那可真没劲,还是上个月的有意思。” “什么事?” “我知道我知道,就463那个, 隔壁住了个鸡,那男的去找鸡,结果他上晚班的老婆回来了, 两个人从屋内打到屋外, 那小姐可不管他们怎么吵,让他们按照服务时间给钱,那男的兜里掏不出来, 还是他老婆黑着脸给的, 笑死了。” 这个世道有一种荒谬的麻木, 生死似乎都在笑谈间成为小事,那些家长里短一地鸡毛的腌臜烂事, 却成了人齿间反复咀嚼值得反复品味的奇珍, 有些更甚至如同反刍动物胃袋的草料, 成了一些人赖以生存无法离开的事物。 林织并不唏嘘也不愤怒, 他在日复一日的揣摩算计人心之中, 似乎已经失去了共情的能力。 他有些兴致缺缺地低下头, 注视着掌心上的纹路。 好无聊, 这些人和事,这些生与死。 这种情绪在无形之中被放大,惹的人对世间任何一切事物都没了耐心,从而有些烦躁。 林织并没有注意到这种异样,只是在竭力压制着自己不要在这种时候失控。 他不喜欢那样,不喜欢成为俗世定义中异于常人的出格者,不喜欢虚伪却又完美的面具被破坏。 站立在人群中的青年与周围格格不入,从仇或的角度,能看见他头颅低垂间露出的细白脖颈,如同精美却又冷漠的白玉。 仇或感觉到了他不太舒服,不过这周围的环境也的确很难让人维持情绪稳定。 仇或上前握住了林织的手带着他往前走,让身后的人跟上。 男人走动之间带动一阵气流,林织感觉到风从自己身边经过,随后不容他拒绝地带着他一同往前。 仇或的手掌宽大有力,足够将他的手裹住。 林织被送到了副驾驶上,仇或手掌撑在车门上,低头问他:“先送你回家?” 本该如此,林织却不想走,不是因为任务。 “他可能在等着看我的反应,我在局里等你,晚些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林织看着仇或,平静又理智地言明。 这话落在仇或耳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仇或自动翻译成了林织想跟他待在一块。 理智上仇或应该拒绝,但他弯腰探进了车里,一手抓过了放在驾驶位上的外套,把它披在了林织身上。 外套裹住青年身体的一瞬间,仇或低着头借着衣服的遮掩,在林织的唇上亲了一口。 “那就等我,晚上陪你睡。” 仇警官把外套一拢,在车外站着了身体,关上了车门。 他没上车,还要处理一下后续的事情。 林织听着车门合上的那一声响,指尖捻着男人的外套衣角,唇齿间似乎还有着男人唇瓣碾压过的热意。 那些倦怠厌烦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散去,他弯了弯眼眸,柔软眼眸中泛着潋滟清波。 啧,到底谁陪谁睡? 回到局里后,林织被仇或安排在了他的工位上。 对于支队的人来说,他也算是个老熟人了,大家也不觉得奇怪,现在更重要的是案子。 案情会的白板上,又添了新的照片。 “死者刘小婉,女,二十一岁……” 毫无疑问,刘小婉是自杀的,无论是伤口鉴定还是记载她日渐崩溃的情绪的日记本,都在显示她为了寻求解脱而自我了结。 但她衣服上特地画上的白线,却透露了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并不简单。 拿回来的手机已经被格式化过,正在紧急进行数据还原。 刘小婉用的手机并不是最新的智能手机,所具备的软件功能也并不先进,所以手机上原本的数据很快就被复原了出来。 三个月前,刘小婉在本地论坛上遇见了一个ID为夏的女网友,从每日频繁的聊天内容可以看出,刘小婉在日渐相处中已经把对方当成了精神慰藉。 祝长东:“女网友?” 事实上他们没办法断定小夏的性别,如果对方是一个高挑一点的短发女性也成立,他们假设小夏为男,是因为他的身高力量加上花园里大爷的目击,以及他对贴吧订花人的自称。 可小夏在这里自设为女,让他的性别更加具有疑点。 “我们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生活,我们现在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只能找差不多的男人谈恋爱结婚,然后继续租房子过着贫困潦倒的生活,我们会生小孩,让生活更加窘迫,一边照顾小孩一边打工,日子一眼到头了。” 仇或面无表情地念着他挑选出来的聊天记录内容,从这里开始,小夏就开始进行自杀诱导了。 诱导一个成年人自杀,自然不是歌颂死亡的美妙,而是点明现实的残酷,让无法承受的对未来感到恐慌的人选择逃避。 聊天记录里刘小婉说:“活着好恶心。” 刘小婉一开始没有想要自杀,即使很痛苦,但大家好像都是这样活下来的。 一个人精神上的崩溃并不是一夕之间的事情,而是反复的挣扎,不断的向上爬又下坠。 刘小婉某一天在半夜睁眼,盯着马桶看,然后按下冲水键。 前一天她不小心被扣了工资,这一天早上因为舍不得钱,所以不得不吃了过期食品拉肚子的时候,她坐在马桶上一边哭着排泄一边吃着剩菜剩饭,因为一会儿还要赶一个小时通勤去上班,她必须要肚子里有食物保持体力。 但胃里的翻涌让她还没有冲走马桶里的东西的时候弯腰呕吐,在那一刻她发现了,她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 在“好友”每日的精神诱导与话语输出下,在不停的精神崩溃,又重组又崩溃里,刘小婉做出了她的选择。 小夏和她约好自杀,以衣服上的三条线作为她们一同去往天国的约定之语。 这次的情况不需过多分析,仇或在案情会上有条不紊的下了命令,让各组负责自己追踪的事情。 他翻看着刘小婉的资料,突然之间发现了什么,立刻翻找着前两名被害人的资料。 三名受害者之间各不相同,生活圈子也不相同,这完全不符合连环杀手挑选猎物的方式,但他忽然发现了他们三个之间可能有一个共同点。 转换了农历与公历之后,仇或确定了猜想。 三名被害人之间唯一的共同点,竟然是生日。 第220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生日?” 听到这个论断的周二河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赶忙伸手去拿资料翻看。 其他人也凑了过去,然后做了一个十分统一的动作,拿出手机翻看日历进行对比。 第一名长巷被害人, 身份证上显示他出生于10月13日。 第二名花园被害人,身份证上显示她出生于8月27日。 第三名被诱导自杀被害人,身份证上显示她出生于10月13日。 仇或翻了日历,第二名被害人出生的那一年的农历8月27日, 就是公历的10月13日。 要不是第三名被害人刘小婉出现,和第一名被害人岳吉祥有了一个日期上的交集, 仇或真的不会联想到这个地方。 10月13日, 仇或心里默念着这个日期, 在白板上写下了时间,并且圈了起来。 “这应该对凶手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事件,所以他会从这其中挑选人进行猎杀,但这个范围太广了。” 危允君抓了抓头发,如果说是其他特征还好说,但这个范围真的太广了。 不算那些流入如宁市的外地人, 光是如宁本地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在这个时间出生。 凶手甚至都不挑男女老少,也不挑是不是本地人, 仅仅只是这个大范围,缉凶难度非常大,想要在凶手下一次作案之前进行防护也很难。 祝长东猜测:“难道是他喜欢的人在这一天去世了?他心理变态?” 周二河说:“会不会是什么□□, 就是那种收集同样时间出生的人的灵魂,来达到祭祀的目的?” 周二河以前办过这样的案子, 虽然国内的相关事件大多是自残,但也有一些很极端的例子。 “难道是他喜欢的人在这一天死了,所以他收集亡魂想要进行仪式, 把他的爱人复活?” 危允君直接把他们两个人的话合二为一,并且觉得很有可能。 仇或眼神扫过,转动着手上的笔说:“我管他是为什么。” “他从什么渠道得到这些身份信息?” “三名被害人两名是外来务工人员,一名是下属城镇的人,家庭境况都不算很好,都是很容易被接触的人,凶手是什么身份什么职业可以同时和他们三个产生交集?” 听到仇或的话,危允君他们也立刻进行了思考,提出了有可能的回答。 仇或听着他们的话,他不关心凶手的杀人动机,他发现自己一直下意识的忽略了一件事,下意识的将案件定成了生人作案。 因为前两起案件的环境严格来说属于公共场所,让人很难联想到熟人作案。 但是从刘小婉自杀案来看,仇或深刻意识到凶手是一个很谨慎并且心思很缜密的人。 从聊天记录上来看,小夏在和刘小婉认识了一个月后,才问她的生日,说要给她送生日礼物,但仇或清楚,小夏是知道了刘小婉的生日后才和她接触。 从这一点往前两件案子上推,也许凶手认识岳吉祥和花园阿姨,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岳吉祥在长巷里遇见陌生人没有警惕和反抗,阿姨会放下手上的菜前去帮忙。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推测,仇或皱着眉思考,那好歹是找到了一点线索。 办公室里的事情外面一概不知,林织去饮水机倒水的时候,看见了带上手铐出来的邻居夫妻。 旁边的警官解释道,这两个人只是暂时被收押在局里,现在正在移交看守所,等到法院的判决下来,他们才会去往监狱。 隔壁大姐头发乱糟糟,面上满是倦容,眼底的青黑和硕大的眼袋证明了她这两天过得不怎么样,她手腕上的那个大金镯子已经被收起,整个人看起来灰蒙蒙。 张莲生身上还是穿着那件西装,面颊清瘦,和妻子视线相对时也显得很平静,一点看不出来□□的愧疚。 看到他之后,徐高兰的情绪又激动起来,非要和他说两句话,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警官们愿意停下来给几分钟。 徐高兰说:“那五十万你留着别动,以后出来了还要用。” 林织眉毛轻轻一挑,也是奇怪,明明知道丈夫要买凶杀她,弄到了这个地步,她为什么还要和人继续生活? 张莲生平淡地说:“我给他儿子做医药费了。” 徐高兰呼吸声骤然变大,她的胸膛剧烈起伏,让看压她的女警加重了力度,担心她会失控到冲过去。 “你宁愿给外人,你宁愿拿去杀我,你都不愿意给我?为什么不给我!你要是觉得我不年轻漂亮,跟你没有共同语言了,你要是给我钱我就不会……” “你会,”张莲生说,“你会舍不得用,你会拿钱去买那些药,不停的去做试管,尽管我跟你说了孩子对我来说不重要。” 徐高兰的声音尖锐:“你撒谎!” “你就是喜欢孩子!你对那些学生那么在乎,就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孩子,你就是嫌弃我不能生,要是我们有个孩子根本就不会这样!” 徐高兰絮絮叨叨:“要是有个孩子,你就不会想和我离婚。” 她染了却又褪色的显得廉价又土气的黄色头发像杂草,岁月让她的皮肤变得松弛,因此被丈夫给予了最无情又刻薄的形容。 张莲生冷眼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模样,闭口不言。 林织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收场,有时候感情算不上是好东西,可以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林织心里没有太多的唏嘘,不过他也忍不住设想,如果有一天,仇或不爱他了,或者是他对仇或没感觉了,情况会如何发展。 想不出来,林织垂眸,即使是他这种喜欢步步为营的人,也不可能将任何事情都掌握在手中。 尤其人心易变,感情无常。 仇或出了房间没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见林织,脚步略快地寻找,在大厅里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青年。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还拿着他的杯子,指尖被黑色的马克杯映衬的格外白皙。 青年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幅画,令人驻足观赏的花,透着无害的气息,格外迷惑人心。 仇或放慢脚步走了过去,在青年的头顶落下阴影。 “在想什么?” 因为怕太过惊扰到林织,仇或的声音放的很轻。 青年抬起头和他视线相对,那双形状显得无辜漂亮的眼眸习惯性的带着笑。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忽然对你失去了兴趣……” 林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用手指掐住了面颊。 仇或的眉眼低垂,下颌收紧,带着些山雨欲来的充斥着血腥味的戾气,直勾勾地看着林织说:“这就等不及,欠/草了?” 第221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仇或生气了, 这很明显。 林织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他不怕也不心虚, 反倒是徐徐笑了。 昳丽的眉眼融着春风秋月, 眼波流转间门,情态越发迷人。 真带劲,林织在心里评判。 他没被吓到, 反而觉得仇或这样格外性感,他还坐在大厅里, 仇或身上的制服还没脱, 这种反差越发让人心潮迭起。 仇或冷眼看着林织笑,心里的火气乱窜。 哪怕知道这是林织下的套他也一脚踩进来, 哪怕是假设,他都不喜欢听。 谁知道这种试探藏着几分真心,或许是他迟迟不上钩,没做到最后,林织对他的兴趣消减, 对他没了耐性。 这才几天,大作家的兴趣来得快走得也快? 虽然说成年人之间门讲究个你情我愿, 但仇或想让他知道有些人不是招人了就能轻易脱身的。 要不是他还顾及着这是什么地方,早抽了皮带把人手绑着防止人逃跑了。 感觉到有人在朝这边望, 仇或收回了手,抱着胳膊看着林织说:“继续往下说。” 他倒是要听听,林织后面要说什么。 林织唇角轻翘,视线越过仇或往他身后看, 说:“警官,有人来找你了,你先忙吧。” 那句话他本来也没打算说完, 被打岔了也正好。 如果真走到那么一天,那就等到那天再说。 反正他现在兴趣还浓厚,没到要放手的时候。 仇或回头,看见了急匆匆走过来的下属对他说:“仇队,接到报案六兴街那边出现持刀伤人案,施暴者伤人后行踪不明。” “让二河带人跟我走。” 仇或沉沉地看了林织一眼,和他对上视线的青年姿态沉静地坐在椅子上,若不是面颊上的浅浅红痕,难以从他身上窥见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去我位置上待着,晚点送你回去。” 仇或不放心林织一个人离开,想到暗地里一直盯着林织的那个连环凶手,有些烦躁。 不仅仅是出于对林织的安危,以及凶手逍遥法外的愤怒,还掺杂着一些幽微晦暗的不悦。 林织挥手和仇或道别,慢悠悠地拿着灌满了水的水杯回了仇或的位置上。 身为支队队长,仇或其实有个办公室,不过他很少用,因为有时候他需要去看别的同事的资料,所以他在外面也有个位置,也方便他喊话。 仇或的桌上除了案子相关就是案子相关,没有一点私人的物品放置,无论是照片还是小摆件,没有人气。 林织碰到了电脑鼠标,电脑设置了密码,林织没有尝试的打算,静静地看着蓝色的屏幕息屏,顺手拿过了桌上空白的纸笔,在上方写写画画。 他画的是小提琴谱,用文件夹的边缘作为直尺,很快就把谱子画了出来,开始在上方画音符。 这些天林织看了很多谱子,也练习了不少曲子,他的记忆力很好,不需要比照谱子,也能将音符画下来。 01看着这些音符,忍不住在进行搜索,看到名字后捧出了并不存在着脸颊。 啊啊啊!宿主真的好会哦! 01已经不会对宿主的任务成功率抱有任何质疑,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他好爱他!他也好爱他! 写写画画是最能打发时间门的东西,林织的谱子画完没多久,仇或就已经抓人回来了。 林织把那几张谱子收拾好,藏在了卷宗里。 仇或站在门口,对着林织昂昂下巴,说:“走吧。” 林织上了他的车,等车开了一段时间门之后,才发现目的地似乎不对。 “警官,你要带我去哪?” “回家。” 仇或说了送林织回家,但没说送他回哪个家。 林织在一栋居民楼前下了车,跟着仇或上楼。 这是个老小区,从楼梯以及一楼的绿色生锈邮箱可以看出来,已经有一些年头了。 仇或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转动了两下,打开了铁门。 铁门打开后里面还有一扇防盗门,仇或推开,弯腰给林织拿了拖鞋。 现在天气已经有些炎热,加上仇或今天抓人要在外面跑,他身上只套了一件黑色的运动衫。 依照随着他的动作贴身,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腰,其实隔着布料都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积蓄的力量。 林织换了鞋,打量着房间门里的摆设。 房子的风格并不是和仇或本人性格一样的黑白灰,反而很有生活气息,只是家具都带着一种年代感的陈旧,让人能够轻易想到十几年前的时光。 这里是仇或的家,林织确信,也就是仇或父亲死亡的地方。 追到这里来的凶手在这里在年幼的仇或面前,杀了他父亲,然后扬长而去。 仇或从警察学校毕业后,又住回了这里。 九十多平的房子空间门并不大,分隔了几个房间门之后,更显得逼仄。 “自己坐,我去弄吃的。” 仇或打开了餐厅里放着的冰箱,从里面拎了袋子进了厨房。 他的身材高大,让面积不算大的厨房更显得拥挤,窗外的黄昏还未落下,给他的轮廓勾了层光。 林织也没客气,他推开了主卧的门,不一会儿又关上。 这里没人住,床上空空,墙上还挂着一对夫妻的结婚照。 林织打开了侧卧,这里是仇或的居所,一米八的大床将空间门挤压,加上衣柜和书桌,没有什么剩余空间门。 书桌上的书全部都是专业相关,桌上散乱的纸张也都是一些线索的梳理,墙壁上贴着案子的细节,白墙上一些明显的边缘可以看出这里曾经贴过海报。 床单和被单都是黑色的,并不凌乱,反而被主人整齐的叠好。 林织坐在了仇或的床上,不太软,反而有点硬。 他低头一看,木板上并没有席梦思,一层棉被上就是床单。 厨房里,仇或正在洗菜。 小白菜被他一瓣一瓣扯落,冲洗着内里。 他忽地听见门外青年说:“一会吃完了,送我回去吧。” 仇或关上了水龙头,盯着林织看,面无表情地问:“嫌弃了?” 他住的这个地方当然比不上林织住的公寓,青年身上透出的气质和做派也能看出来生活的优渥。 “你的床太硬了,估计趴不了一会儿,我的膝盖就得肿了。” 青年一双盈盈笑眼里流出些苦恼,他说:“仇队应该对自身的能力有认知吧?” 仇或深吸了两口气,看来他是不打算吃饭了。 “沙发软。” 仇或勾唇,不叫人觉得温和,反而透着些危险。 仇或家的沙发是典型的沙发组合,上面被收拾的干净,还放了两个抱枕。 仇或踏出了厨房,拉了阳台的窗帘,随口道:“隔音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抓着衣服下摆,盯着林织一边往前走一边解皮带,笑的更加真心实意:“不过我不在乎。” 第222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柔软的沙发床因为重量凹陷, 抱枕因为触碰而滚落。 放在客厅里供人靠坐的长度不足以容纳□□型修长的成年男性,林织的足尖在地板上轻蹭。 仇或的力气很大,单手握住了他的两只手腕, 托着他把他往上扯, 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些粗暴的野性,却也不至于让他吃痛, 和施暴有分别。 仇或的长相有些冷厉,以至于他居高临下望着人的时候,充斥着掌控欲, 甚至带着点邪性,和他职业给人的感觉相反。 林织不疑惑这种气质的由来,他看过仇或的资料,仇或自从父亲去世加上每年收到凶手的白花后,人就变得很冷, 他从警校毕业后因为成绩优异进了队里, 跟的第一起案子就是大案,他跟着他师父一块混进工地里,在城中村里一块住了两个月,成功抓到了凶手的蛛丝马迹。 他的身上没有生嫩警察的青涩劲,他的正义感与热血藏在冰冷的皮骨下,甚至带着些市井气息的混不吝, 他性子不傲很直接, 甚至带了点粗俗。 “我本来想让你吃点东西垫垫,不过既然你着急,一会儿饿了就忍忍。” 仇或摸着林织的肚子,青年的衣服被他撩了起来, 腹部线条紧致漂亮。 “你忘了,我晚上的胃口一向不好,吃不下多少东西。” 林织的眼眸弯弯,他的话不假,是这个意思,却也不是这个意思。 其中的意思当然是由陷在其中的人懂,仇或没回他,直接上手。 他一只手在林织身上搭着,用空的那只手在自个儿身上摸索,找到了要的东西。 他买的时候在车上就拆开来,散着装在兜里,现在方便拿,不过他还有别的东西要掏,就把小方袋咬在了嘴里,去裤子口袋摸。 仇或的嘴唇不薄不厚,嘴里叼着不太适合出现在公共场合的东西,却和武器一样自然。 林织意动,又忍不住笑道:“你不会一直带在身上吧?” 仇或斜斜看了他一眼,摸到小瓶子后用手掌夹着。 塑料袋子撕开的声响在房间里响起,仇或将嘴里咬着的东西松开,任由它落在了林织的身上。 这时候他才空出嘴来答:“我还没那么变态,忙完顺便买的。” 仇或还不至于在局里想那种事,光是各种案子就让他忙不过来了,但今天林织问他那句话确实把他惹到了。 抓到那个持刀伤人的玩意后,他进了旁边的药店买了东西,他家里没有,得准备一下,不然他担心出事故,塞不下就白搭。 危允君看见他出来的时候还担忧地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仇或一点不心虚地应了,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弄人。 林织笑盈盈道:“不愧是仇队,做事就是周全。” 林织倒也不只是调笑,这种细心他受着,毕竟这是人类的躯体,不是鬼也不是妖,加上情人是处又配置较高,不准备好他得被折腾好一番。 仇或看着还在笑着招他的林织,指尖拨着他额间的乌发,唇角上扬道:“这算什么,这就让你好好看看我的本事。” 林织的指尖一顿,哪怕现在是夏天,房间里也没有开空调,但冰凉的溶液落在身上也让人一个激灵,但随后它就被滚烫的手揉热,在肌肤上蔓延。 客厅里的灯还是十来年前那种浮夸的风格,水晶灯的灯条在空中晃着,让人眼里生了些迷惘。 林织脚上的拖鞋早就被他蹬掉,踩在了仇或的肩上。 仇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可以连着几天不眠不休地追凶,也可以在一个地方半个月不出门地蹲点,和嫌疑人在审讯室里耗着更是家常便饭,所以这次他更是耐性十足,等到林织完全懈怠了,才咬上猎物的咽喉美餐一顿。 肺内的空气似乎都要从身体内被挤压而出,林织失神了几瞬,咬住了手背。 有些高档小区的隔音都不见得多好,林织自然知道仇或之前的话没骗他,可仇或不在意,他在意。 可他的手腕很快被人握住抽走,唇瓣贴上温热。 门窗被关上,空气不流通,闷的人发热,仇或的心也跟着发热。 仇或先前在药店里买了一盒,一盒里面五个,仇或原先想着,怎么样也够用了,毕竟他还没打算把人吓走,明天说不定还有案子。 “你胃口真的太小了。” 仇或轻啧,看着伏在餐桌上脱力的青年,摸着他汗湿的脖颈,把东西打了个结扔到地上,摸着裤袋却摸了个空。 林织懒得开口,他都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他甚至怀疑01的设计者,情人的总体或许已经有意识了,甚至能够安排每个世界不同的功能,不然怎么就那么恰到好处。 “你没吃晚饭应该饿了,”仇或自顾自地说,盯着林织说,“我喂你。” 尽管先前的食物都进了垃圾桶,但这一次林织是真的吃的肚子鼓鼓。 仇或的手艺好,总能让他吃的心满意足。 林织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睁开眼,还是在仇或的卧室。 窗帘拉着,让人有些分不清白昼与黑夜。 他眯着眼匆匆看了一眼时间,看着陌生号码,接听的同时按下了录音。 “你已经两天没回家了,躲在警察的家里,是对我请你看的电影不满意吗?” 通过科技变声处理过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气息,林织开了外放,迅速点击了仇或的消息框。 就算这个凶手再怎么狡猾,也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底下以及系统的监控中给他的手机动手脚,他从警察回来那天,凶手在跟着他们,并且一直没有离开。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那我们换个游戏玩怎样,一到九你选一个数字。” 林织直觉知道这种选择不是什么好事,可能是凶手在物色下一个动手对象。 既然有九个数字,难道凶手的手里还有九个目标? “我不选。” 林织不打算陪他玩游戏,也不想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你说了三个字,那就选3好了,我也很喜欢3,看来我们心有灵犀。你可以放心地从那个警察家里出来了,放心,你不是我的目标,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命运让你成为了见证者,你应该好好记录并且传播,告诉所有人你看见过的真实。” “你的书我都买来看过了,我给你的故事应该比这些更精彩,下次见了。” 电话被骤然挂断,林织垂眸,将录音发给了仇或。 身体仍然不太舒服,林织皱着眉问:【我睡了两天?】 01老实答:【如果从动画片结束开始算起,好像只有七个小时。】 第223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林织按着太阳穴, 看了手机上的时间门,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准确来说他在仇或家里待了不止两天,加上那个晚上又两天两夜, 现在是第三天上午, 难怪这么不舒服。 从零碎的记忆拼凑中,林织知道自己应该不止睡了七个小时,可是记忆都太模糊了。 颠倒晃动的世界, 男人宽厚的肩膀,过分灼热的吐息,或冰冷坚硬或柔软的倚靠物。 林织用手指向后梳理散乱的头发, 看见了床头放着的保温杯,里面水是满的,温度恰好。 喝水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他仰头喝水的记忆,只是被人喂着,水从唇角流到了脖颈, 被人舔去。 缓解了喉咙的干渴, 林织低头发现床单被套已经不是他先前看到的全黑, 而是银灰色。 林织没有睡意,却也没有力气,他敷衍地回了一下手机上编辑催促他交大纲的消息,又回了仇或刚刚给他发的消息,看着手腕上的吻痕,清晰地感受着体力在一点点恢复。 这和平常休息获得体力的感觉不同, 林织感受颇深, 不然他早就昏死过去了。 警局那边,收到音频的仇或立刻让人进行分析,又让人去查来电的号码。 “他越来越狂妄了。” 仇或的神色极冷, 思考着那天是否有人在跟着他的车。 “这是连环杀手的特征之一,他最好就这样膨胀下去,露出更多的蛛丝马迹。” 危允君咬牙切齿地说,从最开始的送礼物,到电影院送花,现在竟然敢直接联系,凶手的得意简直不加掩饰。 大家又把凶手说过的话重复播放,试图从他的话语中得到线索。 仇或沉默地听着,林织先前和他说的推测不错,凶手果然就是这么想的,他是凶手认为的见证者,那一具具尸体都是凶手作品的一部分。 他不仅想让林织见证,还想让他写下并且宣扬,让他的作品被更多人知道。 “仇队,林织在你家里待了两天?” “真是畜牲。”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紧挨着响起,第一道是危允君好奇的疑问,第二道来自怒气冲冲的周二河。 仇或的视线落在了周二河的身上,让周二河有些发毛。 看着大家都看着他,周二河有些纳闷地说:“不是吗,这个人说选数字,一到九,那说明至少有九个潜在被害人,而他现在要对三号被害人下手,这种人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不是畜生是什么?” 大家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两句话撞在一起好怪,尤其是说出第一句话的危允君,她越想越觉得奇怪。 她和仇或搭档了好几年,看着他往上升,所以也知道他的性格,看起来不好惹,实际上也真的不好惹,对私人领域十分看中,哪怕是他们一年到头都没去过仇或家两次,仇队请他们吃饭也几乎都是在外边。 不谈恋爱又是工作狂,虽然是个大帅哥,但根本是个煞神,所以这样的仇队会把认识没多久的人领到家里住两天,在她看来很奇怪。 不对,倒也不是特别奇怪,从业多年,刑警的直觉让她回忆起了一些细节。 仇队把林织安排在他的座位上,还让林织穿他的外套,好像还用了他的水杯? 话题重回了案子上,电话那边很快就有线索传来。 电话号码只要和通讯公司那边对接不是很难查,尤其是用身份证注册就更好知道身份。 号主的信息很快就被调出,但队里的人都知道凶手不可能会这样大意的暴露自己,但说不定能顺藤摸瓜。 没过多久,祝长东有些无奈地回报说:“号主说他的手机今早在挤公交的时候被偷了,还没来得及去挂失,正在焦急找手机,还问我们知不知道。” “哪路公交,在哪个时间门点,弄清楚他的上车点和当时的车况,调车子的监控。” 仇或在脑海里分析了好几个情况,可能是凶手偷的手机,也可能是凶手在扒手那里拿到的货。 一般来说扒手偷到货以后会集中处理,他们会先关掉手机拔出电话卡,然后一起刷机,再流入二手手机市场,如果凶手不是自己偷的,那他能拿到手机卡说明他有渠道。 凶手对如宁特别熟悉,而且对中下层接触颇多,很有可能是混迹其中的人。 将每个人要做的事情安排下去后,仇或回到了座位上,听着林织传给他的音频。 仇或从凶手的话里得知了几个信息,凶手了解林织,却也不了解。 凶手以为林织是个很胆小的会恐惧他的存在,所以他会用‘躲’这个字眼,这也说明有他在的时候,凶手不敢近距离观察,不知道他和林织之间门的事情。 凶手俯视着林织,也俯视着他当做目标的人,他很傲慢也很冷漠,并且他希望林织身为见证人可以多一点参与感,所以他让林织选择数字。 还有,他并不太喜欢林织写的故事,觉得那些故事都很烂俗,远不如他的作品精彩,最后,林织可能是刚醒,声音很哑。 他在收到音频听过之后就提醒了林织床头的杯子里有水,并且说了一会儿中午会回去给他做饭。 仇或摸了摸小提琴谱的边缘,把它妥帖地放在文件夹里避免它卷边。 他本来也没打算那么过火,那天也就做到了快天亮就停了,抱着人洗了后就睡了,他睡不了多久,醒了后就到了局里上班,在看卷宗的时候看见了夹在里面的手绘谱子。 仇或不懂这方面,拍了照传到往上让人帮忙看看,知道了曲子的名字。 《Marry yu》,仇或的学习还不错,知道这什么意思,总之不管林织这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是挑/逗,他都成功了。 仇或十一点就回家,想着给林织做顿饭避免他饿着,但他回去的时候林织还没醒,甚至还有些晕晕乎乎不知道情况,仿佛还以为在昨夜,哑着声音和他说吃不下了。 青年白皙莹润的肩头还带着他的齿痕,那副情态他实在忍不住,把人弄到换床单的时候都没醒。 想到这里,仇或在想阳台上的床单有没有干,他只有三套,两套都在阳台上挂着,奇怪,分明水喝的也不多也尿过,他都担心流干会身体缺水,喂了他不少。 晚上也让人吃了点东西,他也不想,可林织眼眸涣散地看着他,眼睛一眨里面的水雾就变成了透明的泪珠。 红灯了,仇或踩下刹车,手指有些焦躁地敲着方向盘的边缘,一会儿做什么菜好,还是得让人多吃点饭。 第224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餐厅里, 被扶着洗漱完又被抱到椅子上的林织看着面前满满一大碗饭,揉了揉眉心。 他现在的情绪实在不算好,因为身上很不舒服。 轻微的一点疼痛似乎都能牵扯他的神经,让他心里涌出难以克制的烦乱, 更何况是这种好似无休止的酸胀感, 明明已经结束很久, 却好似身体里还残余着的不适, 让他心情恶劣程度更上一层。 林织眉眼间的神色更冷, 往常面上带着的笑意也尽失,理智难以操控的情绪和他行事准则相悖,才是让他不悦的根源。 能够被人轻易窥探真实情绪,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该吃饭了, 林织调整着呼吸, 这几天都没有好好进食, 尽管他现在的食欲并不算很好,但他应该……米饭的热意通过陶瓷碗在瞬间灼烫了指尖,玻璃碎裂的声音在不大的空间内响起。 林织低下头,思维有些迟钝地回想起刚刚一瞬间的事情。 他被烫到了手,下意识将手边的水杯打翻,以破坏作为发泄的渠道。 听到声响的仇或从厨房里走出时, 看见的就是青年捏着指尖垂眸看着地上, 唇角轻轻翘起的模样。 可在对视的刹那,青年的眼眸里只有未散的对于突发情况的诧异与迷茫,漂亮的面庞产生了微妙的不协调,让人心里产生怪异的感觉,就好像青年并不知道自己在笑。 仇或微微拧眉,快步走近, 看见林织的腿没被水烫到才放心。 林织从仇或面部表情的变化知道了他的想法,他心里的焦躁似乎被安抚了,又好似转化为更加噬人朝着内里蔓延到暗火,困在他的身体里,找不到喷薄的出口。 玻璃碎片很快就被收拾好,仇或弄干了地上的水,又帮林织倒了杯温水。 “一会儿吃完了回你那里,你有几天没吃药了。” 仇或有些懊恼自己的疏忽,他竟然忘了这一点。 林织仰头望着仇或,戏谑道:“用完了就丢?未免太无情了。” 他知道仇或没有那个意思,但他想知道答案,又或者说他想通过答案得到其他东西,譬如‘爱’,更多更多的爱与依赖。 还没听到答案时大脑不由自主地运转,背离着理智思考,仇或明明可以帮他把药拿回来,为什么一定要送他回去,这时候怜惜他的身体不能睡太硬的床? 还是说因为凶手的话,所以要通过转移他牵引凶手的视线,在凶手观察他的时候侦察凶手的痕迹? 思绪一瞬间蔓延出数个分支,林织微微皱眉,停止了这种略显冷漠和刻薄的臆测。 林织承认自己是个有些多疑的人,他的生长环境和性格决定了他要多思多虑,并且不吝啬将人往最坏的方向想,甚至在之前他也会这么设想他的宝贝们,但现在不同,毕竟他们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不会那样做。 所以他相信仇或不会这么想,他也不会这么怀疑他,是病情的影响。 林织面上的笑意淡了些,他心里清楚,疾病只会放大他的想法,并不会凭空产生或者扭曲他的思绪。 他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相信陪伴了他许久的人,林织有些困惑,他认为自己是相信的。 手上忽然被塞了双筷子,林织的思绪被唤回,对上了仇或的眼。 “用完了就丢?”仇或语气意味不明地重复着这句话,静静看着林织说,“你再这么形容自己,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用完用尽,到时候你可就不止在我家里躲两天了。” 仇或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语气冷静到甚至有些玩味,却让人觉得山雨欲来。 他这模样林织在记忆里看到过一次,原主被关在审讯室的时候,仇或就是这样斜坐在椅子上一边玩着手上的笔一边这样冷冷地看着他。 心脏鼓动,血液过急过快地奔涌,让林织有些轻微耳鸣。 潜台词跳跃至脑海内,笑容绽放时带着些病态的绮丽。 好像真的会被玩死的感觉,林织轻轻咬住了筷子的尖端,笑着看着仇或。 仇或喉结滚动,起身去了厨房,把弄好的菜端到了餐桌上。 然而林织面上的笑意未散,那双眼眸映照着他的脸庞,似乎将他镌刻其中。 仇或到底是没忍住,亲了几分钟后把人放开,催促道:“吃饭。” 林织必须要吃东西了,不然他担心他的身体真的会受不住。 林织抿了抿微肿的唇,有段时间没进食的胃部发出迫切进食的信号,带来轻微的疼痛,他伸出筷子夹菜。 “回你那是因为我这不能待了。” 刚刚的话题,仇或不打算就这么越过去,既然林织不明白,他就让他明白。 “不仅是因为地址暴露,更重要的是床单还没干,不走的话你可能真的要睡木板。” 仇或今早换床单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除开铺好的,他家里已经没有床单和棉絮可以用了。 棉絮在阳台上晒好,两床床单也快洗进行晾晒,按理来说夏天这些东西应该干的比较快,但因为他洗的晚,现在才中午,总共没晾几个小时,加上今天是多云天,下午还有几率降雨,到了晚上床单可能还有潮气。 林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肩膀颤动,没法拿稳筷子。 林织轻轻挑眉:“听起来真变态。” 仇或的态度太坦然,完全正义到让不知情的人不会多想,让知情的人明白自己没有错想。 “如果遇到其他变态,你可以拨打我的私人电话报警,我随时提供援助。” 仇或夹了一块虾仁放在林织的碗里,姿态自然,不似**,胜似**。 他知道林织喜欢吃虾,今早特地去的菜市场买的活虾,早上等洗衣机洗床单的时候处理好外壳和虾线,就不用林织自己动手剥壳。 见林织将食物咀嚼吞咽下去,仇或才收回视线,继续说:“我本来想买软垫回来,后来想想算了,我这里不安全,你住的地方安保性更好,自从出了命案后,一楼大厅的摄像头也修好了,并且还增加了一个。” “你门外也安装一个,我帮你买好了,一会儿去帮你弄。” 仇或一直想在林织的门外装一个摄像头,警用军用的当然不能外售,仇或有个警校同学受雇于私人安保公司,他托对方买的好货,这两天才到。 林织点头,流动于神经中那种不受控制的烦闷终于平息。 这种什么事情都被对方处理好的感觉于他而言还挺新鲜,也不让人排斥,毕竟可以依靠和只能依靠区别很大。 林织吃了小半碗饭,又喝了一碗汤。 他的胃本就不太好,加上这几天吃的东西也少,所以不宜过多进食。 根据01所说,他除了被喂水以外还被仇或喂了粥,但林织并没要自己进食的记忆,要不是知道系统不会骗他,林织都觉得自己补充的蛋白质比碳水多。 仇或洗好碗后,林织坐上了他的车,回了公寓。 在路上的时候,林织才细想起仇或说的那句住所不安全的话。 林织清楚,仇或指的隐患并不是这次的凶手,可能是他的杀父仇人,也可能是他抓过的那些可能会报复他的人。 林织:【仇或这两天都睡眠质量怎么样?】 仇或虽然精力旺盛,但还没到特别非人的地步,不会夸张地几天一直不停,他肯定也休息了。 01回忆了一下动画片的空隙,回答道:【通常会在宿主睡着后的半个小时后入睡,睡眠时间平均是四个小时,已经被先前好多了。】 01心里十分高兴,宿主真厉害。 01的话肯定了林织的猜想,关于这个世界的救赎计划,林织到目前心里还没有具体的章程,不是他不知道怎么计划,而是他发现自己不需要计划。 因为仇或在他的身边,好像就能睡的不错。 如果要彻底治好仇或,就需要拔除他的心结,可他的心结和凶手有关,只能等待。 林织相信那个人会出现,按照世界走向来说,如果没有他插手,仇或会走向自我灭亡的道路,以仇或的性格而言,不可能会不带走仇人就自杀。 所以,那个人必定会出现,只是时间早晚。 到了公寓后,仇或没有第一时间进门,而是用仪器检查起附近有没有摄像头。 仪器响起滴滴的声音时,仇或脸色微沉,几天前他也检查过一次,并没有这种反应,看来是凶手趁这几天装上的。 从鞋柜底下拿出一个纽扣型的微型摄像头后,仇或面无表情地踩碎。 这种摄像头算是无线实时传送画面的中高档货,整体是长方体的盒子,盒子顶端是纽扣状的摄像头,剩下的部分容纳线。 仇或只踩碎了摄像头,把东西装进了口袋里。 处理好摄像头又安装上新的摄像头后,仇或告诉林织下载哪个app看监控画面后,给祝长东打了电话。 “一会儿把门反锁,谁敲都别开,我要进来会给你打电话,吃了药之后就好好睡一会儿。” 仇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仅是查附近监控看看是谁安装的摄像头,也要去看公交站那边凶手用的那部手机在哪里失窃。 林织点头,目送他离开。 因为窗户紧闭着,两三天没住人的房间里也没太多灰尘,林织打扫了一下,去了书房。 电脑开启后,林织打开了文档,接着前文继续向下写。 凶手不是希望他能把他的事情宣扬出去吗,那他就按照他的想法把故事写下。 写到主人公去往警察家里的桥段时,林织的指尖悬停。 如果他如实写来的话,凶手意不意外他不清楚,编辑崩溃是肯定的。 林织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写出来的癖好。 写到突然的来电时,林织保存了文档,起身舒缓了一些有些僵硬的肢体。 林织看了时间,已经快要五点钟了,不知道仇或那边的进展如何。 中午吃下去的食物似乎还没有被消化完,林织坐在了客厅里,拿出了手机点进了贴吧。 凶手肯定不止一个号,就算那个号被他废弃,他一定还有其他号在里面混迹。 想要快速知道一个人的生日,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林织在搜索框里输入‘生日’两个字,能跳出不少这样的帖子。 【发出你的生日,看看有没有相同的有缘人呀~】 【我生日是x月x日,有一样的小猪吗?】 【缘分天注定,留下你的生日吧!】 这样的帖子,拉到底下还能翻页,这还仅仅只是同城的贴,如果是不限制地域,那更是多如牛毛。 人在网络上总没有现实中那么有戒心,更何况还是生日这种在大家看来就算公布了也没什么关系的东西,毕竟不管是哪个社交平台还是游戏,都有这种选项。 在得知凶手是挑选同月同日生的人下手时,林织思考过他的动机。 如果说凶手的代表符号真的是‘因为’,这种数学几何符号,那么他杀人的目的应该不是‘献祭’,这二者本质不同。 当然了,虽然有种说法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但林织不觉得凶手达到了那种高度。 一个连艺术家都称不上的妄想者,将人命作为作品雕琢,傲慢的不可理喻。 他代号也同样表现了这种傲慢,‘因为’这个连词在表述时,后缀是事件的起因,他就是‘因为’本身,即这一切事情都来源于他。 他并没有对尸体做其他事情,也没有拿走钱财,不挑年龄地点,只在乎杀人这件事本身,更足以说明事件和献祭无关。 如果不是玄学目的,那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林织的视线落在了‘缘分天注定’那行字上,若有所思。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能通过自身改变,无论是外貌、声音还是能力,甚至准备足够充分,连死亡的时限也能延长,唯独出生时间不能由自己掌控。 会是这个原因吗,林织不确定。 十月十三,林织心里想着这个数字,再一次进行了精准搜索。 这个日期有好几种表达方式,无论是阿拉伯数字还是文字,林织都一一尝试,并且耐心地看着那些帖子,可这样的效率还是太低,出现的结果不少。 林织正准备叫01,就听见01自告奋勇地说:【宿主,我可以帮忙呀!】 林织唇角上扬,告诉了01筛选条件。 地点限定在如宁市,时间范围半年内,之所以是半年,是因为人不是物品,变动几率很大。 哪怕是凶手,也没法知道人什么时候搬家,什么时候工作变动,一旦目标离开了如宁,凶手就白费功夫了,加上从刘小婉案可以得知凶手和她聊了三个月以上,所以时间可以往前推一点。 01很快地整理出了名单,按照时间进行分类,过多的链接差点让林织的电脑卡住。 翻看了不少帖子后,林织发现这种留下生日的帖子,除了交友贴以外,还有星座贴和玄学贴。 屋外的天色渐渐黑沉,林织揉了揉脖颈,起身倒水。 孤月高悬,落下清辉满地。 充满着少女气息的房间里,应诗雨正趴在床上略带兴奋地回复着好友消息。 “天秤座明日宜出行吗!西北方可能会有爱情运势?” 那边打字回复说:【没错,我都好久没出门了,不然面基吧!西北那边不是有游乐园吗,我们去旋转木马拍照呀,一定很出片!我跟你说我拍照技术很好哦!我还有小单反呢!】 应诗雨想了一下,发语音回复:“好啊好啊,明天正好是星期天,我穿新买的小裙子去!” 应诗雨是个l娘,偶尔也会cs一下喜欢的角色,经常逛漫展以及进行线下聚会,所以并不害怕面基,何况对方也算是她的亲友。 他们在星座贴底下相遇,还正好同年同月同日生,对方是个伪娘,应诗雨见惯了并不鄙视,还和对方很投缘。 他们认识了两个多月,一起拼过小裙子,一起打游戏,对方甚至主动帮她付了一件尾款,简直人美心善,他穿小裙子虽然没露脸但是超级辣,可惜对方家里管的严不能一起去外地的漫展,如宁最近又没有场,明天能见面简直太好了。 应诗雨开心地在群里公布自己要和亲友面基的消息,引来一众羡慕。 【啊啊啊啊我也好想一起去啊!】 【记得多拍几张你家宝贝的腿腿,不要太爱!】 【魂穿小诗!】 应诗雨得意地说:“你们就羡慕去吧,明天我和小夏穿同款小裙裙在旋转木马拍照!” 想到这里应诗雨更高兴了,她和小夏早就计划过要穿同款裙子见面,可是裙子的工期实在太长,一起买的那件尾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付上,小夏得知她最喜欢的裙子名字后,特地去海鲜平台收了一件一样的,让她特别感动。 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她还是高兴地睡不着,起来熨衣服,找好裙撑和配饰,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凌晨一点,林织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让01定位了仇或的位置。 地图在林织的脑海里展开,代表着仇或的红点就在他附近,准确地说,在他公寓楼下。 林织给仇或发了消息,问他忙完了吗。 仇或看着604漆黑的室内,回拨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听见了青年不带懒倦的声音,问:“还没睡吗?” “在等你。” 青年的声音并没有太多起伏,好似只是随意又简单的陈述,通过电流传递的声音在夏夜里有一瞬的失真,轻柔如羽毛,却在坠落时掀起巨大波澜。 仇或顿了一会儿说:“我很快回来。” 仇或的声音平稳,但他拔钥匙下车锁车一气呵成的动作却显得不那么沉稳。 林织将手机放在了桌面上,起身去了客厅。 01嘟囔:【怎么感觉任务目标一点也不兴奋。】 林织轻笑:【是吗?我觉得恰恰相反。】 如果电梯不在一楼的话,仇或可能会把按钮按爆吧。 一楼,仇或看着正在下降的电梯,还是忍不住按了一下已经亮起的上升键。 怎么这么慢? 林织把房门的反锁打开,仇或脱鞋进门,转头看见了没有任何东西都餐桌。 “晚上吃东西了吗?” 在仇或的注视下,林织莫名有种做了错事的感觉。 这是什么,职业加成吗? 在‘忘了’和‘不饿’之间,林织选择了后者,当然,要进行一些艺术加工。 “中午被你喂的太饱,还没消化完。” 林织的眼眸有种天然的无害感,让人不自觉相信他说的所有话。 他揉了揉平坦的腹部,姣好的眉眼带着些苦恼。 “是吗,我看看。” 仇或没吃这套,并未被食人花的诱人拟态所蛊惑,径直走向前印证。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热意隔着一层薄薄的夏衫侵袭肌肤内里,惹得人轻微颤栗。 “早就消化完了吧,我知道你这能吃多少,最多能鼓成什么样。” 仇或的面上带着他惯常的显得不太好惹甚至有些嘲弄意味的笑,他的手掌向下按,眼睛微微眯起,唇边的笑意扩大,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林织心里轻啧,正想着让仇或弄点东西吃,又听见他问:“药吃了吗?” “不想吃。” 林织这次回答的干脆,提到药物,神色有些兴致缺缺。 药物的弊端对他来说太明显,那种情绪被压制到对一切掀不起波澜的平静与倦怠,于他而言是比狂躁和亢奋更难忍的事。 “来书房,我可能找到了凶手的备选目标。” 林织握着仇或的手带着他往书房走,给他展示他今天的成果。 仇或没有想逼着林织吃药,但又担心林织病情恶化,听到林织的话,搁置了这些想法,跟着林织往前走。 书房的窗户和阳台以及卧室并不是一个朝向,难怪他在楼下看以为林织已经睡了,所以当时没想打电话扰人清梦。 “因为数据庞大,我只对比了关键的东西,从目前的线索来看,凶手很狡猾也很谨慎,但他对两件事很执着,一个是生日,一个是他的名字,无论是让人送花的ID还是和刘小婉聊天的昵称,他都是‘夏’,被称为小夏。” “我收集了近半年的帖子,在一个星座贴两个月多前的某一层楼的回复id的主页里,找到了和‘小夏’相关的字眼。” 即使有系统帮忙,这件事也很麻烦,因为‘十月十三’和‘小夏’并不在同一个帖子出现,合并搜索根本很难,加上与‘小夏’相关的帖子很多,与‘夏’相关的就更多。 林织在看了快八个小时后才找到了这个人,并且他也不能完全确定这个人就是目标,因为凶手很有可能换了昵称。 第225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林织盯上的这个ID叫做“诗又几行”, 主页性别标为男,年龄是99岁,但点进她的帖子可以看见她晒的小裙子,以及一些cs一些动漫角色的图片, 可以判断她是个女孩, 而且年龄应该不大。 林织翻遍了她的帖子,发现她从五月中旬第一次在帖子里提及小夏, 和艾特的亲友互动, 点进ID名为“是夏夏呀”的账号, 能看出是个喜欢看动漫的女孩子, 除此之外没有端倪。 “她在帖子里提过, 小夏和她同月同日生,很有缘分。” “单凭这个怀疑或许不够,毕竟世界存在巧合,但过多的巧合就不是偶然。” 林织又给仇或看了两个帖子,一个是“诗又几行”的定位照片, 显示在如宁市, 她和朋友对话以及一些发表在本地贴吧的帖子也表明她是本地人,第二个就是她最新发布的帖子,在一个半小时前。 “他们明天约好在游乐园见?看来她可能就是三号。” 仇或脸色微沉,他和林织的观点一致,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十月十三的生日,昵称为小夏的人,和被害人提前几个月交友的套路,以及那通预告杀人的电话。 就算找错人,也比坐视不管好,只要有任何机会, 仇或都不会放过。 “明早出行,时间很紧,单凭这个照片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 仇或用林织的电脑将“诗又几行”的照片发到了自己这里,立刻打电话把同事从被窝里叫起来加班。 “你帮了大忙。” 仇或复制好链接,神色认真。 “还不知道对不对,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林织知道自己大概率没有找错,但他向来是表面谦逊的人,即使有千分之一的概率失误,他也不会将话说满,只有确实是他囊中之物的东西,绝无更改的可能性,他才会笑盈盈又云淡风轻地在人前留下烙印。 “队里的人也用过这个办法,但是太多太杂太慢,你能做到这件事就很厉害,我现在要走,有事给我电话。” 事关明天的行动,即使心里有些放心不下林织,仇或也得走了。 林织没有打算跟上去,对着仇或点头。 “等我回来,你不吃药也能好好休息。” 仇或捏着林织的后颈在人唇上亲了亲,留下一句话离开。 他还记着林织刚刚说的不想吃药,他倒是想把人哄睡了再走,但时间并不充裕。 林织看着仇或离开了背影,舌尖舔了舔唇瓣。 真的能好好休息吗,林织可不认同,比起□□到睡过去,还是吃药昏睡过去更和平。 01有些疑惑道:【宿主,我们不跟着去吗?】 【为什么要跟着去?】 林织反问,没这个必要,他也没这个打算。 尽管有体力恢复在,他的体能也没有很好,即使知道哪里是人体弱点,但抛开躯壳的限制去做,还是有些困难。 何况能不能救下“诗又几行”,首先要看能不能找到对方。 林织走到了阳台,看着一辆车驶入夜色中。 星子寥落几颗,他的心情似乎又变差了。 精神状态的不稳定,大概是以瞬间作为时间单位,在没有吃药的情况下,他的情绪可以瞬间从喜悦到烦躁又到厌烦,变化无常。 林织去了浴室,他让01时刻关注着仇或那边的情况,没有吃药强制自己入睡。 警局灯火通明,电脑上是“诗又几行”晒出来的所有照片,他们正在全力用新技术进行搜检,另外的人则是和渠道那边交涉,看看是否能找到用户注册信息。 仇或不懂这个也没催促,而是去跟进了公交车被窃手机的那条线。 凶手打了那通电话后这个卡就处于无法接听的状态,手机也保持关闭避免了被查到定位。 仇或下午去调了那个路段的监控,和危允君两个人各自对着监控看了一个多个小时。 那名乘客站的位置比较靠近盲区,他又站了五站,这五站里还有两个站人流量比较大,人来人往间很难看清楚是谁偷走了他的手机。 在眼睛都要看花了的时候,危允君找到了人,她年纪比仇或大,一开始不是在刑侦大队待着而是在基层派出所实习,加入了反扒小组,虽然转了很久功力还在,眼尖地看到了从乘客附近走过的女人。 从装扮上来看像是二十来岁的女孩,年纪不大,手却很快,和男人走过的一瞬间把他口袋里的手机装进了自己拿着的手提包里,随后下车。 找到人以后,仇或拿着录像去找了这个片区负责这方面的老片警,看看他们认不认识。 没多久他们就给了信息,确实知道这个人,小姑娘年纪不大,但已经被记录两回了。 仇或上门的时候,她正好在处理货,在仇或亮了证件后,她一听和人命有关,哆哆嗦嗦地拿出了半袋子被关机的手机和平板,表示自己只是贼,没杀过人。 仇或追问她早上在某某时间点某某路段偷的手机的去向,她立刻就给了答案。 她向来是偷够数量再统一销货,不同款式不同新旧的手机有不同的价格,所以她偷的每一个在没拿到钱之前她就会过一边,然后统一交给一个叫徐哥的人。 徐哥开了家维修店,也回收出售各类二手手机电脑,今天上午徐哥忽然给她打电话,问她有没有今天刚拿到的还没拔卡的货,他要要,她就立刻送了过去。 仇或把她交给了同事处理,去找了那个徐哥,在他的询问下,徐哥表示货是附近的混混大于管他要的,他只负责收货卖货,别的一概不知。 这种老滑头最会做姿态,装出一副完全不知道卖手机的是贼出的是赃物的模样,仇或懒得和他掰扯,那个叫大于的混混不在家,仇或找人寻找他的下落又去忙了别的事。 直到现在,还是没找到那个叫大于的人,他平时会去的大排档棋牌室酒吧桌球室都不见他的人影,其他混混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问及大于身边是不是有个疑似小夏的人,那些人都纷纷摇头,表示没在大于身边看见过这样的人。 “有结果了吗?” “还没有。” 按照现有的技术,在没有案底的情况下,通过照片来找人有一定的困难,何况对方还是浓妆的情况下,仇或的心里也没有把握,因为对方没有在往上活跃,他没办法定位对方的IP具体地址。 危允君已经私信了“诗又几行”,又去私信了她的其他好友,希望能阻止她明日出行。 消息已读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以为是恶作剧把他们的账号拉黑,另一个让他们拍证件照,危允君拒绝了拍照但表示可以视频证明,也被对方怀疑骗子。 毕竟现在的骗术层出不穷,冒充警察加联系方式或者打电话的不知道有多少。 就算找到人之后,也有难点。 凶手太狡猾了,没有证据无法给他定罪,到时候就算知道了他是谁,也很有可能看着他逃脱。 仇或将现有的证据和线索进行梳理,听到一旁手机震动的声音,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查到了,你发过来的那种货是某个高档货的垃圾仿品,最先从云省那边外流。】 看到云省两个字,仇或的眉心一跳。 从林织家鞋柜底下找到那个摄像头时,仇或发现了这是个高档货,随后觉得不对。 凶手在这个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放一个体积不算特别小,且价格略微昂贵的摄像头,好像没有太大的必要。 从前几场案件来看,凶手能接触中下层的人并且能伪装共情,凶手应该不是一个出身特别好且十分富裕的人,这其中的违和让仇或仔细看了那个摄像头,发现了纽扣摄像头的外连部分材质很粗糙。 他知道凶手不会留下指纹,加上当时情绪很差,所以将摄像头踩碎,看到内里款式老旧的构造,确定了猜想,装好带回了局里。 不过这种东西似乎没出现在市面上,同事只弄清楚了这是个只有录影功能没法实时转播画面的摄像头,但不知道来源。 越是尖端的货有时候越好追溯,这种山寨次品反而很难溯源,仇或拍照求助了给他买摄像头设备的同学。 得知了答案,仇或给对方回复消息道谢,看向了桌上物证袋装着的玩意。 他用的力度不小,摄像头直接损坏,连接的盒子也开裂了,里面的存储芯片被读取了内容,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也就是说,它根本没有开机。 放摄像头的人根本不是想用这个东西监控林织,更像是恐吓与戏弄。 仇或也看了大厅的监控,但因为林织已经离家两三天,很难确定到底是谁做的这件事。 云省……仇或对这个地点有些敏/感,他母亲因公殉职的案件中,那个犯罪集团的老大就是云省人,他带着一些同乡到了如宁扎根,在如宁和云省间进行违法活动。 杀了他父亲离开的人,是那个人最忠实的马仔,也同样是云省人。 也许是巧合也许不是,仇或不清楚。 他的心情有些阴郁,看见了文件夹里那张手绘小提琴谱后,又平静了下来。 无论能不能及时找到“诗又几行”,他都要在游乐园布好警力。 直至到了早上,他们还是没能从有限的信息中,找到ID名为“诗又几行”的小姑娘的身份信息,给对方的私信也一直处于未读状态。 仇或没有再耽搁,投屏了游乐园地形图,让人准备待命。 重点注意旋转木马周围,强调了疑似三号小姑娘的衣着。 为了行动危允君趴在桌上睡了几个小时,满眼血丝地看着手机,祈祷着那个可能会遇害的小姑娘早点看到她的提醒。 周日公共场合的人流量总是更多,休息的上班族,放假的学生如同雪花一般,涌入了热闹的娱乐场所。 加上现在是暑假,游乐园的客流量相较平时双休日更多。 应诗雨打扮的漂漂亮亮,和父母告别,开开心心地出门,在门口扬手拦了辆的士。 门票是她提前在网上订好的,不然排队买票还要好一会儿。 应诗雨在群里说了句已经出门了,没有得到回应,她也不失落,毕竟她的朋友们有些是夜猫子,现在正是补眠的时候。 【想到一会儿能和你见面好开心啊!我可是仔细化了半个小时的妆!】 那边很快回复道:【一定给你拍的漂漂亮亮!我也很期待!】 【不过今天人好多,大门我们可能碰不到面,我们三号门见吧!】 应诗雨愣了一下,搜索一番发现三号门是出口之一,她想想也好,上午入园的人肯定很多,没多少人会在出口待着,适合碰面。 【好,我马上到,一会儿见咯。】 小夏:【好,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应诗雨满心期待,看着外边的阳光,有些苦恼。 今天太阳太大了,这样妆肯定容易花,一定要先去旋转木马拍照。 游乐园售票处排了长队,充斥着孩子的嬉笑以及哭闹声,融在一起有些乱糟糟。 林织站在人群中,压制着情绪。 他还是低估了这种喧闹场所对他的影响力,这里实在是太吵了。 小孩总是会无缘无故的尖叫,无论是高兴还是悲伤,他们的腔调细细,刺痛着人的神经,加速着精神的崩坏。 林织排了队,刷电子票进了游乐园里。 他昨晚不跟着仇或因为没必要跟着,但不代表他不会自己前来。 旋转木马上下都有着亮晶晶的灯,那些彩虹小马姿态可爱,叮叮当当的旋律十分活泼。 林织并没有加入排队的队伍中,而是靠在栏杆上,观察着周围的人。 他的脑海里是01为他打开的地图,代表着仇或的红点就在不远处。 游乐园三号门出口,应诗雨下车后整理了一下裙子,望了望周围。 出口零星站着一些人,她没看到小夏,低着头给人发消息。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让应诗雨心脏紧缩,猛地回头。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杯芝芝莓莓,里面浮着的碎冰看一眼似乎都能驱散暑气。 “诗诗,吓到你了吗?” 应诗雨抬头,和眼前略显高挑的‘女孩’视线相对。 小夏戴着栗色假发,妆容精致,脖子上带着与衣服相应颜色的chker,如果不是声音偏男性,几乎没人会觉得这是个伪娘。 “谢谢,你好好看哦!” 应诗雨开心地道谢,视线忍不住落在了小夏的胸膛上。 小夏准备到好充分,竟然还穿了义乳,下次安利动漫把他拐去出COS,应诗雨美美设想着,约着和人一起往大门口走。 不远处,仇或听见了身边危允君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在三号刚出现的时候,他们就想上去接触,可还没走近目标就出现了。 再上去可能会打草惊蛇,要是凶手忽然发难就糟糕了。 仇或按着耳麦:“目标移动。” “真想现在上去把人铐了。” 周二河忍不住磨牙,日日夜夜想抓住的凶手近在咫尺,他们怎么能不激动,可偏偏他们还没有证据,就算抓人也站不住脚。 “按照计划,派眼生的人靠近接触,找个由头把人控制住,别让人跑了。” 仇或不怕打草惊蛇,他就怕惊了但没得到结果。 他希望得到更多信息,哪怕这个人不是凶手。 应诗雨边喝奶茶边跟着小夏一起到了大门口,慢慢排队进游乐园里。 “我们先去旋转木马!” 应诗雨提议,小夏笑着应答,他专注地看着身边的女孩,如同看着一件即将完成的完美的作品。 “哇,那有个帅哥哎。” 应诗雨忽地激动起来,拉了拉小夏的袖子。 小夏望过去,和旋转木马下的青年视线相对。 青年对他弯了弯眼眸,看起来漂亮无害。 第226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小夏在和第一捧无尽夏买花委托人聊天的时候, 告知对方他的身份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林织的视力很好,看清了他的脸, 知道他没有说谎。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 有着妆容的面庞十分清秀, 身高和犯罪侧写中一致。 他穿着一件莓果色洛丽塔风格的裙子, 看起来安静沉郁。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一个性格沉稳的‘女孩子’,并且娴静和善,不会有人把他往连环杀人凶手的身上想。 01有些紧张:【宿主,我们这样直接对上不会把他吓跑吗?】 01倒不是不担心宿主的安危,而是他对宿主的实力有信心,再说了救赎目标就在不远处, 它担心这个凶手看见宿主后以为自己暴露然后跑掉。 【不会。】 林织一边回答着脑海里的系统, 一边对着不远处的两个人笑了笑当做打招呼, 如同陌生人短暂视线交汇那般, 林织移开了视线, 他转身将双手放在了围栏上, 看着内里的旋转木马。 【他不是把我当成命运选择的见证者吗,我来了,他应该高兴才对,因为这是命运的指引。】 林织的声音里带着轻轻的笑意, 不掩饰其中的嘲弄意味。 彩灯亮起运转的机器旋转,木马上下移动,孩童和大人的笑语声不断出现。 应诗雨暗暗兴奋地说:“他刚刚是不是对我们笑了?他好好看啊!” 在旋转木马前遇见帅哥这件事让应诗雨更兴奋了, 她不是有其他想法,单纯为遇见美好的事物而高兴,就像走过广场恰好有漂亮喷泉涌出, 走过山谷恰好山花绽放,在奔向美好事物的路上美景不期而遇,简直快乐加倍。 “嗯。” 小夏低低应声,相较于他来说矮一点的应诗雨没有注意他的反应,自然也就错过了他眼眸里一闪而逝的幽深,以及为了压制兴奋而握紧的拳头。 那种肾上腺素狂飙的感觉渐渐平息,心悸感也随着青年转身而消失。 他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林织,这个被他用眼睛用各种设备看着的青年。 即使人群拥挤,他也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每每看着他的时候,小夏都会在想他正在想些什么,在他笔下又会怎样书写他,怎样记录他的作品。 小夏有一瞬的怀疑,但很快就被他打消了。 林织不可能知道他是谁,也不可能知道他的行动方案。 他只是在昨天的电话中提及了三号,动手的日期地点他都没有透露,何况他是昨天打的电话,那些人大概率觉得他在昨天就已经动手了。 这种偶遇令人心情愉悦,就像那天那条黑暗的长巷里,他躲在身上还温热的尸体背后,看着喝醉的显得落魄毫无理智的青年路过。 在青年被绊倒的那一瞬间,他其实起了杀心。 可他不想作品被破坏,那样显得低俗又不完美,这可是他画作的第一笔,雕塑的第一刀,绝对不能有闪失。 好在这个人并没有发现绊倒他的人死了,也没有看见他,一无所知地离开。 通过调查他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他更加高兴,立刻下单了这个人时间线上最新出版的作品。 如果有什么能够不朽,那一定是文字,以及伴随着文字一起流传的东西。 如果他的所作所为能被写进书里还能被很多人看见,那简直再好不过。 所以当青年被警局带走的时候,他是真心希望对方能够吸取生活经验,写下新书,至于青年的安危他不担心,人不是他杀的,一没有动机二没有凶器,没有证据警察抓不了他,而他也确定对方说不出线索。 之后他们的合作也非常愉快,青年留下了他的花,去看了他介绍的电影,唯一让他不满地是他在那个警察家里躲了好几天。 他不敢靠太近观察,这让他很不开心。 其实他早就不满足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他想走的更近一点,最好和青年能成为朋友,提醒他写作,给他形象塑造的建议,提供一些细节和人物心理,但他不能,这样太冒险。 今天的偶遇算是让他的心情好了一些,这就是命中注定,他注定要再一次亲眼见证。 旋转木马上一批游客已经结束了游玩,小夏随着人群往里走,看着与林织逐渐缩短的距离,露出了浅浅的笑,他并不担心他的脸被记住,被林织事后察觉。 这个城市太大,单凭他妆后的模样,怎么可能找到他。 一想到青年发觉自己和凶手接触过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他的笑容弧度更大。 应诗雨已经坐在了旋转木马上,对他招手。 他从包里拿出了小单反,在木马运转之前给应诗雨拍了几张照片后才走了上去。 林织动作自然地观察着凶手以及与凶手离得不远的少女,思考着对策。 就算现在当场把小夏按下,也没办法逮捕他,除非正好撞破他行凶的现场,才能够对他进行指控和调查。 但这相当于将被标记为三号的少女置身于险境中,仇或不可能会这么做。 林织轻叹,还好他不是警察,也不可能成为警察,要是放在从前,他可能会这么做,即使他清楚他没有权力决定别人的生死,也知道这方法看起来冷血自私,但它最有效回报率最高。 不过他现在却没有想采取这种方案的想法,大概是被影响了。 听起来像是伪善者在朝着真善者的方向发展,林织自我调侃,不过感觉也不坏。 思绪回归眼前,林织知道小夏还不清楚他暴露了,如果按照林织的行为方式,他可能会徐徐图之,在小夏不知情的情况下侵入他的生活获取他的信息,找机会抓获,但是仇或在这,他觉得对方不会这么行事。 有时候林织觉得与其用豺狼虎豹与鹰隼来形容仇或,用烈性猎犬形容更合适。 一旦找到机会就会立刻出击,并且咬住不松口。 他很有可能找机会控制凶手,并且找点事请人进局子。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地震动,林织看着来电显示,丝毫不觉得意外,放在耳边接听。 “你应该知道很危险。” 仇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格外沉冷。 林织听出来了,生气了。 “他没看出来,还以为又是巧合。” 林织看着旋转木马,被他注视到的少女和他挥手打招呼,林织也对她笑着挥手回应。 “万一……”仇或将不好的好吞进了肚子里,说,“别贸然和他接触。” 天知道仇或看见旋转木马旁的林织情绪有多差,林织根本就没有告知他这件事,就这样出现在了这里,离凶手那么近。 仇或知道凶手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发难,他一定会把人带到偏僻的地方行凶,但他还是很不安。 万一凶手察觉到了端倪,万一他狗急跳墙想鱼死网破。 仇或死死地盯着林织的背影,想让他离开,但他心里清楚,林织来了这里,恐怕不会那么轻易走。而他要是出现,凶手很有可能意识到他踏入了陷阱。 “你清楚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在他没动手之前,你可能找不到他的小尾巴,但凡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他可能都会离开。” “无尽夏可以开到九月,但他的人生不止一个夏天。” 林织进行提醒,他知道仇或很想获取凶手的信息,但他认为凶手不是一个抱有侥幸心理的人。 只要凶手没动手,警方就没法展开调查侵犯公民**,约束他的行动范围,凶手可以轻易销毁证据,然后买张票离开。 仇或没说话,这些他都清楚,但比起找到小夏切实犯罪证据更紧迫的是阻止他继续犯罪。 他原计划找人‘碰瓷’小夏,演员老人一旦倒下,旁边扮演家属的同事就能立刻报警处理这件事,去派出所登记的时候他们就可以获取小夏的身份信息。 哪怕小夏察觉到了他已经被盯上也没关系,这样小夏可能会担心暴露而暂时停止犯罪,那些被他列在名单上的人也会安全,只要他还在如宁市,他就会一直盯着他,直到他露出马脚。 但小夏要是逃往外地,他确实无可奈何,可必须要有取舍。 仇或开口:“我不能等到他动手,阻止他也会暴露,不如在那之前获取更多。” 仇或的声音低哑:“可以回家吗?” 他清楚,凶手对于林织这位‘见证者’有特殊的关注,他不想行动时场面失控伤害到林织,他讨厌意外。 一旁的危允君神色有些诧异,她什么时候听过仇队这么温声细语甚至带点请求的意思,偏偏也不是低三下四,还有那么点铁汉柔情在,她知道仇队在和谁通电话,联想到之前的事情,她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其实还有别的办法,你为什么不亲自看着他,和他面对面,既可以让他心生警惕又不至于吓到逃跑。” 仇或微怔,他并没有打算露面,凶手既然找到了他的住址,一定对他的脸很熟悉,所以他准备今天一直在幕后。 仇或还没问是什么办法,就听见林织轻轻笑说:“毕竟今天是周日,哪怕是人民警察也可以休息休息,陪对象逛游乐园吧?” 仇或被他的语调弄的脊背发烫,明明只能听见声音,他却好像瞧见了林织说这样话的模样,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眸里盈着笑意,格外招人。 “过来吧,亲爱的。” 青年殷红柔软的唇瓣开合,吐出如蜜般的话语。 “计划取消,原地待命。” 仇或在电话挂断后立刻下达命令,摘了耳机大步离开。 第227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可以麻烦你帮我们拍张照片吗?” 旋转木马停下的时候, 游客们退场需要时间,应诗雨和小夏商量了一下,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林织的面前, 对他递上了单反。 “没问题。” 热心路人林织欣然答应, 接过来小夏手里的单反。 “不用调整什么,按快门就行,谢谢。” 略显柔和的男声从穿着裙子的女孩口中传出,那种反差让林织有瞬间的诧异,他点点头, 将镜头对准。 拍好照片后, 应诗雨又连连道谢。 “不用谢,虽然这样说有些冒昧, 但是方便加个好友吗, 你们身上的裙子很漂亮,我妹妹也很喜欢这种风格的裙子,但我不太懂这方面,你们能给我推荐一些吗?” 模样出挑的青年眉眼间带着些许苦恼, 温和的笑容和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言辞让人难以拒绝。 应诗雨直接点开软件说:“我扫你!这年头市面上的山寨太多了,很难分辨,你妹妹喜欢什么风格我都能推荐!” 有帅哥的好友位哎,这种事情她当然乐意! 小夏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话。 他也很想有靠近林织的机会, 可惜不能, 他没必要废弃一个号,三号注定要成为他作品的一环,他这个身份也会走到人前。 “谢谢。” 林织点开屏幕,笑着断开了网络, 然后点开名片。 怎么都加载不出来的二维码让时间似乎被拉长,于人来人往的喧闹中让人越发焦急,此时新的游客已经入场了。 “可能是网不好,请问方便给手机号吗,真是抱歉。” “可以可以。” 应诗雨看的也着急,他们该出去了,但这里人这么多,旋转木马的出口在另一个方向,要绕一大圈,一会儿出去要是碰不到怎么办。 林织点开了搜索框,将网络连上,通过号码搜索到了应诗雨,给应诗雨看了页面。 “没错就是这个。” 应诗雨点头,回头看着出口,拉着小夏急急忙忙地朝那里跑去。 林织申请了加好友,退出页面把号码发到了仇或那里。 仇或本来打算立刻过来,在林织的信息后他转头去排了冰淇淋的队伍。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让林织等待了一段时间的出场理由,而且也能给林织一些套话的时间。 警方那边,看着忽然离开的老大,周二河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是玩的哪一出。 看见老大跑去买冰淇淋,他就更愣住了。 不过仇或向来在队里有威信,此刻也没有人觉得他是在玩忽职守,而是耐心等待指令,分布在嫌疑人的各个方位盯梢。 收到号码和消息后,大家立刻振奋了起来。 只凭借照片不好搜索身份,但有了号码就不同了。 祝长东立刻展开了搜索,很快确定了号码注册人的身份信息以及家庭背景。 危允君没再驻守游乐场,让人顶着自己后,立刻带一个人驱车去往疑似三号被害人应诗雨的家里。 游乐园里,旋转木马出口处,已经同意了好友申请的应诗雨看见了对话框里的内容。 看见林织问他们接下来要去什么项目,应诗雨如实回答。 【过山车!】 应诗雨并不恐高,热爱体验速度与激情,过山车是她来游乐园的必备项目,她问过小夏,小夏也不怕。 “他说他也去过山车,问我们要不要一起。” 应诗雨看向小夏发出了询问,她当然愿意,但是还要顾及同伴的意愿。 小夏欣然点头,他没打算现在动手,所以靠近一点没有关系。 等林织看见尸体的时候,当他反应过来他其实和他相处了那么长时间,表情一定很精彩。 林织在离旋转木马出口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对着靠近的人招了招手。 “可以稍微等一下吗,我还有同伴。” 当林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夏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他想要立刻转身离开,但应诗雨已经先他一步点了头。 “应该很快,”林织表示不用很等久,而后眼眸一亮对着某个方向招了招手,笑着说,“他来了。” 应诗雨下意识看向了来人,然后被气势吓到。 好高,好帅,好吓人,在对视的瞬间让人忍不住产生畏惧感,高大的体型也很有压迫感。 小夏的瞳孔紧缩,掐着掌心让自己保持自然的态度,在男人视线扫过来的一瞬间露出略显僵硬的笑容。 为什么警察也会在这里,他们发现他了?他露出来什么破绽? 一瞬间种种怀疑冒头,但又随着男人视线的消失而消失。 小夏确定仇或没有在审视他,而是以一种不感兴趣的态度忽略后,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这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约好一起去玩过山车,这是我朋友,别担心,他不是坏人,别害怕。” 看出了应诗雨的紧张,林织笑着消解氛围中的凝滞。 仇或把手里的冰淇淋递给了林织,听到那句朋友后唇角下压了些。 刚刚不是还说对象,还称呼他为亲爱的,怎么到人家跟前,反而避嫌似的说朋友。 仇或什么也没说,对着两人打招呼似的颔首,他刚刚已经注意到了小夏的异样,心里的九分怀疑已经变成了十分,他无比确信眼前这个小夏就是他们一直在追查的连环杀手,不过他没露出其他神色,跟着人一起去排队。 林织吃着冰淇淋,没有再解释。 有时候特殊的亲密关系不需要直接表明,那样反而会有些突兀和刻意,因为有些东西,自然会在细枝末节中展现出来。 游乐园里的冰淇淋,或许是为了迎合小孩的口味,有些过于甜腻。 草莓味的冰淇淋林织只吃了一小半就吃不下了,他拿在手里没用眼神搜索垃圾桶,而是自然地放在了身后的仇或手上。 仇或:“不吃了吗?” “吃不下了。” 仇或应声,习惯地解决林织剩下的食物。 应诗雨注意到了这一幕,吞了吞口水,略显兴奋地拉了拉小夏的裙子。 他们用一个勺子哎! 这种情况要是放在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之间再正常不过,毕竟那是泡面都要分两口的关系,但是放在二三十岁的成年人之间就明显没那么对劲了。 应诗雨本来还只是觉得有点微妙,但坐上过山车之后,听见了那句“如果害怕就握紧我的手”,心里出现了一连串的感叹号。 绝对不清白! 她和小夏对视了一眼,强忍着心里的激荡。 小夏没有激荡,他只是有点呆滞,甚至有些小崩溃。 如果说他们两个真的是那种关系,那林织在仇或家里待两天岂不是小情侣**而不是他想的害怕,那他打的电话不就显得很小丑? 想到这里,小夏的表情都要扭曲了。 好在过山车已经缓缓向上爬动,他表情扭曲也不会被怀疑。 过山车不断攀升,游乐园里有不同轨道的过山车,林织坐上的这一列则是发动时会在最高点,然后径直向下的经典轨道。 林织的手捏在拉杆上,不自觉收紧。 他没有坐过过山车,或者说他没有体验过任何高空项目。 童年和少年时期他都在学习下度过,他学高尔夫学马术学琴,没有体验过任何玩心跳的活动。 成年后他更没打算挑战极限,不仅仅是不感兴趣,还有惜命。 他不追求极限的刺激,他需要活着,完好无损地活着,才能去做他要做的任何事情。 过山车停止了移动,保持在了一个停住的状态,让林织有些困惑,然而还没等他想清楚,云霄飞车急转直下,尖叫声四起。 心脏似乎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强烈的心悸感让人无法呼吸。 应诗雨的尖叫声很明显,夹杂着兴奋的笑声。 小夏忍不住伸手按住头发,担心假发会不会被吹掉。 仇或神色淡然,转头看着林织的状态,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林织并没有失态,只是微微皱着眉头。 列车摩擦过轨道的声响与风声一同在耳边掠过,在不断地起伏中,林织没有感受到乐趣,而是无穷尽的烦躁。 他讨厌自讨苦吃,加上几天没吃药,他的情绪有点要控制不住了。 另一边,危允君已经到了应诗雨的家里,出示了证件。 “你的女儿很可能和人贩子待在一起,你先别着急,听我说……” 危允君之所以没用凶手代称,是不想造成家属恐慌,以免造成纰漏。 下了过山车,应诗雨还有些意犹未尽。 手机忽然响起,她看着来电显示点击接听。 “妈,怎么了?” “什么,外婆忽然摔倒撞到头住院了?那我不玩了,我现在打车去医院!” “你来接我吗,那好那就三号门出口见。” 应诗雨挂了电话,有些抱歉地看着小夏。 “我外婆住院了我现在要去看她,对不起啊,我们下次再约着一起出来玩行吗?” 小夏表示理解地说:“没关系,老人的身体重要。” 他也不想在今天动手了,警察在这里出现,小夏不想被他盯上。 应诗雨和林织他们挥手作别,林织关心了几句看着她离开,没有出声挽留小夏和他们同行,仇或更是看都没看小夏,揽着林织的肩膀离开。 小夏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摸了摸装着单反的包。 里面除了相机,还有一把刀。 他心下觉得有些可惜,转身隐没进人群中。 “记录下来了吗?” 仇或戴上耳机,和警方那边沟通。 周二河:“放心,录了也拍了,就不信逮不住这家伙。” “派人盯着,隐蔽点,最好能摸到他老巢。” 耳边忽然传来温热的呼吸,青年的气息不稳,断续道:“我好像快要发病了,没有带药。” 仇或脚步一顿,打算带林织回家。 “前面有个水上乐园,有更衣室。” 林织竭力忍着即将失控的情绪,他不想失态地喊叫破坏,他急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与场所。 仇或的身体和意志似乎被分化成了两半,耳麦里传来周二河的声音。 “明白,不过老大你往里走干什么,不出来吗?” “有事。” 仇或没摘耳机,单方面关了频道,只接收不传输。 两件正事,各不耽误。 第228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游乐园的西南边是才开几年的水上乐园, 是同一个老板开发的,水上乐园有单独的门口,在和游乐园接壤的地方也开了一个门, 弄上看起来过渡自然的装扮,让游乐园和水上乐园看起来互相成为对方的一部分,带动客流量。 仇或他们买的都不是游乐园和水上乐园的套票, 所以要另外买票, 好在这时候还是上午, 从游乐园过去水上乐园的人不多, 售票口基本没人。 仇或买了两张票, 和林织一块往里走。 根据路牌的指引,他们很快到了更衣室。 进去后先是一排排的储物柜, 仇或兜里揣着两个手牌, 是用来打开特定柜子的, 不过他们现在也用不上。 一排排储物柜的开阔空间一旁, 就是男女更衣室的入口,林织和仇或进了更衣室里,往最里面走。 因为是水上乐园, 所以更衣室带冲凉功能, 较为宽阔, 两个人也不算挤。 门一关一锁, 就形成了密闭的空间。 隔壁有人在开水洗澡,淅淅沥沥的声音正好遮蔽了唇舌交缠的水声。 林织的情绪很差, 因为亲吻也有些喘不上气。 在绵长的亲吻后,气氛也变得粘稠,空气中水份过多,加上是夏日, 显得十分潮热。 白皙纤长的指尖按在了扣子上,解了两颗将领口松开,露出了锁骨。 仇或看着青年分明在情绪爆发的边缘,却仍然慢条斯理的动作,这种看似理智的隐忍与色/欲的结合交织成别样的性感,能将人引诱的发狂。 仇或的吻像是要将人吞噬,林织被抵在墙上,抓住了仇或的略硬的头发。 泛着粉的指骨在男人浓密乌黑的发间若隐若现,将闷热躁动的夏日拉长。 林织贴在了仇或的身上,仿佛是要植根于仇或血肉中汲取养分的花。 心中的躁郁倾泄,那些负面的对于世间的不耐与厌憎,于情与欲的极致亢奋,毫无保留。 呼吸之间都是仇或的气息,林织的思绪被侵占,不会再想其他。 正在失控状态中的青年其实并没有收力道,仇或被扯的头皮都有些发疼,但他并未阻止林织,疼痛激发了血性,他蹲在林织的身前,在他肚脐下方留下了吻痕。 旁边更衣室的水声早就停了,不断有换衣服的人进出,门时不时的被拉响。 换衣声、讨论声、笑闹声,各色嗓音,呈现人生百态的一角。 换衣服人多的时候,也有人尝试推开左边一列最后一扇门,但发现有人后就换了一个等待。 门栓碰撞声如同沉闷的鼓点,让人忍不住心悸。 在更衣室天花板中央的灯,透过没有封顶的缝隙照入,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林织咬着指腹,眼眸中淡淡的薄雾让他显得有些失神。 他只是正常人水平,比不上仇或这种精力旺盛的人,解决后他有些倦怠,思绪逐渐清明。 “好点了吗?” 仇或立着却一点没管,看着林织的反应。 林织点头,但眉心还是不自觉皱着。 不是不舒服,只是因为这病而烦扰。 仇或的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抚平了他眉间褶皱。 他嘴里倒是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说:“这施展不开,晚上回去再喂你。” 不是仇或不想动真格,他也不甘心过嘴瘾,但是还有要紧事,一会儿要是有突发状态提裤子走人才麻烦。 林织似笑非笑地看着仇或,心里的阴霾倒是散去了些。 仇或开了淋浴设备,微凉的水落下,他洗了个手,又捧着水漱了个口。 林织洗了个手,准备离开,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女声响起。 “辉辉,你不用关着门,把门掩上换就可以。” 小男孩稚嫩的声音随后响起:“知道了妈妈。” “妈妈在这看着你,你要是弄不好就叫我。” 小男孩应声,随后是门开合的声音。 不必出去看,林织都知道是很友好的母子氛围,这让他心情不免又烦躁了些。 母亲在林织的记忆中,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久到他已经记不清那个女人的长相,只记得大概的形象,那是个让人觉得温婉的女人。 她也曾这样紧张过他,小到他喝进口中的水,大到他的人生规划,她都要把控,以免出现纰漏。 对于他会复兴林家这件事,他母亲是最为笃信的人,这种信念感是林家人都比不上的。 母亲的家世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普通,但是学识很好,是爷爷做主娶进家中,让父亲接受,爷爷也比较偏爱她这个长媳,母亲对爷爷极为尊敬,对他说的话也极为推崇,家里情况还很好的时候,母亲就时常叮嘱他要和爷爷学习,听爷爷的话,成为和爷爷一样有能力的人。 在他得到爷爷的赞扬后,母亲已经把他当成了骄傲,视他为天才,在家道中落后,母亲也是唯一一个将爷爷生前看的书做的笔记囫囵带走的人,时常督促他看,即使那些书籍晦涩,并不适合他那个年龄。 只是很遗憾,这样的母亲没有看到他站在顶端,没有看到林家比从前更辉煌的时候。 母亲劳碌过重,在他将林家重新带进上流社会的时候,就安然地闭上了眼。 不过在她多年的洗脑以及他的成绩下,家族的人对他越发笃信,父亲作为她的枕边人,更是对她的言论深信不疑,以至于后来父亲有了情人,但凡有人说他不好,父亲都会立刻换人,所以后来他身边的情人也是吹捧他的一员,在意他的安危程度不亚于林家人。 母亲的影响之深远,让林织偶尔也有些感慨,这大概是他畸形索求欲的开端。 他需要一个人付出很多很多依赖、关注与爱,才允许人靠近。 仇或看林织停在门口,出声询问:“怎么了?” 仇或的声音将林织拉回现实中,林织没有很快回答。 他垂着眼眸将衬衫扣子系好,等到仪容完整无缺的时候,他才抬眸微微仰头道:“可以再接吻吗?” 看起来美丽无害姿态矜贵的青年,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纯情又下/流的话。 仇或周身的气息更压抑了些,热吻后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警告地说:“再招我就在这干/你。” 林织眨了眨眼,看起来无辜极了。 仇或似乎在耳麦里听到了什么信息,按下开关说:“知道了,告诉小夏她已经到医院,外婆伤的不重,只是虚惊一场,约他下周三见面。” 下周三这个时间点,是仇或考量后的拖延法,避免凶手因为无法行凶转而换目标动手,这个不长不短的时间应该能够卡住凶手,让他有些耐心。 关闭后,他对着林织道:“应诗雨已经安全到家。” 十分钟前,以为外婆重伤住院的应诗雨焦急地在门口等待父母,上车后看着拉着她一脸后怕的妈妈和不认识的穿制服的女警,简直一头雾水。 在听警察说小夏可能是人贩子后,应诗雨下意识否定,小夏怎么可能是人贩子嘛。 虽然嘴里这么说,可出于对警察的信任,应诗雨心里已经信了几分。 她将手机递给了女警做资料录入,然后按照警察说的给小夏发消息。 “什么,还让我女儿去见人贩子?不行不行!” 应妈妈不答应,只要想到今天警察没通知她可能就要失去女儿,她说什么都不能看女儿涉险。 “您放心,这只是一个幌子。” 危允君解释道,只是为了争取调查时间。 “其实我可以哎,你们要是没证据的话,他要是对我动手,你们不就可以抓了吗,我相信你们会保护好我。” 应诗雨跃跃欲试,人贩子嘛,要把她拐走卖个好价钱肯定不会伤害她,等到她被绑起来,警察不就可以上了,这叫什么,人赃俱获? 应爸爸黑着脸说:“胡闹!” 危允君摇头说:“我们不会这么做。” 警方不会让人这样涉险,哪怕是人贩子在那种情况下都会鱼死网破,更别说本就存杀心的杀人犯。 小夏还没有回复消息,危允君接管了应诗雨的手机,耐心地等待。 另一边,游乐园里的人已经跟着小夏绕了很久。 周一河:“这姑娘真的谨慎,难道学过反侦察,绕来绕去的,也不玩东西,难道察觉到了吗,她现在已经进卫生间了。” 危允君提醒:“这不是个姑娘,是个男扮女装的小子。” 她已经看完了小夏的资料,知道对方是个伪娘,应诗雨确认他开口是男生的声音。 周一河有些目瞪口呆,看着录音里的长发高挑美女,以及美女的胸,陷入了沉思。 现在的杀人犯,装备真是越来越高端,越来越与时俱进了。 不对啊,刚刚这小子进的他妈的是女厕所! “变态啊!” 旁边警员默默提醒:“一河哥,连环杀人犯本就很变态了。” 话语间,穿着裙子的小夏已经出了卫生间。 周一河更谨慎地让大家变幻队形跟着他,汇报着目标行踪。 周一河:“她已经到了三号门,准备上公交车。” 仇或正在和林织往三号门走,吩咐道:“小同和倩倩扮情侣跟上去,阿洪、大成前后脚进去,一组三组开车跟上,随机应变,千万别让目标察觉。” 仇或看着依旧跟着他的林织,在想怎么劝他回家。 倘若他的行踪在小夏面前暴露,就算林织在旁边,场面也圆不上。 “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先走,不用为丢下我而内疚,就算是真情侣之间也有很多放鸽子的人,何况我们本来就不是……” 林织温柔地笑说,表情诚恳。 仇或冷着脸打断:“上车。” 第229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今天是周日, 哪怕是暑假,今天都要比平常热闹些,公交车上的人也多。 游乐园的这一站是人流量较大的途经站, 在这一站下车的人不少,穿着裙子的小夏习惯性地走到了最后一排,坐在了左边靠窗的位置。 他已经看见了手机上的消息,没有打算回复。 他的好心情已经消失不见, 从看见那个警察开始。 如果说遇见林织是惊喜,那么遇见仇或就是惊吓。 他在计划犯案之前, 细细地了解过了会抓捕他的对手。 他知道这个警察很有能力, 这一次打照面也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透出来的危险, 所以他向来很谨慎, 尽量避免暴露自己, 但他还是忍不住……或者说按捺不住靠近林织的心。 这些事情只有他知道,未免太寂寞,在他收手之前,警察还没有抓到他的蛛丝马迹,那么这些案件就会成为悬案, 永远地尘封在布满灰尘的档案室里。 这和他想要的不一样, 他想要很多很多人知道。 小夏有些烦扰,不自觉地用大拇指的指甲摩擦着其他手指,他按得很用力,看着手指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的月牙似的印记。 他已经犯了三起,但是没有激起一点水花,他的作品甚至不如他亲手解开的那个浮尸的名气大。 不够有噱头,不够吸引人注意,但他又并不信奉血肉艺术, 不想把尸体弄成恶心的样子。 今天他本来精心计划好了,这次的被害人一定会吸引人注意,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的正值花季的少女,他会把她装进垃圾桶里,这绝对骇人听闻,但偏偏不顺利。 他本来就打算取消计划,应诗雨又正好回家,这本来是凑巧,但他总多疑地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难道他被发现了?不,绝不可能。 即使理智如此回答,小夏心里还是不安定。 他心里装着很多事情,人又很谨慎,他只是想雕琢作品,不想引火烧身。 也许是多疑,让小夏觉得这车上也待的不太舒服,好像有很多人在看他。 小夏猛地转头,果然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那是个略显油腻的中年男人,还露出了一个不算友善的笑容。 小夏面无表情地看回去,手指伸进了包里,那里面装着他的单反,还有他的刀。 要不是不想破坏作品的和谐性,不能随便找下手的目标,他有的时候真的很想弄死这些东西。 小夏的目光偏移了一些,男人前面坐了一对情侣,贴的很近,看起来感情很好。 “这兔子真可爱。” 两位便衣靠在一起,笑呵呵地说着暗语。 以兔子暗示目标,以此警告同事目标十分警惕,盯梢容易被发现。 林织坐在副驾驶,看着前方的公交车。 仇或以不快不慢地速度跟随着,车身和公交车保持着两辆车的距离,以免坐到最后一排的凶手察觉不对劲。 仇或说:“他要下车了。” 公交车在站牌前停下,门开启时,穿着洛丽塔服装的高挑女生下了车。 他在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下车,走向了卖衣服的门店。 仇或和林织没有下车,而是在车里等着听信。 他们俩都太打眼,但凡凶手看见他们,就能知道他的确暴露了。 大概十几分钟后,耳麦里有人汇报了坐标。 “注意,目标已经变更形象,现在是一个黑色短发,穿着运动服的年轻男性。” 盯梢的人一路看着凶手进入成衣店,四组的人替了之前的二组情侣,装成两个姐妹去逛街。 凶手进的并不是专门的女装店,他挑了两款男装去付款,然后进了卫生间。 这时候他已经完成了变装,离开了卫生间,而他原来的那一身显得有些累赘的裙子以及他的假发,脖子上的饰品,则被胡乱地塞在购物袋里,女警发现他没有带购物袋离开,打开卫生间发现了他的遗留物。 “他真的很谨慎,明明不知道有人跟着他,还这么大费周章。” 仇或以前追捕过的人,在被通缉逃命的过程中可能都没有这么费心思。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给我们留下了一些线索。” 仇或启动了车子,让人把袋子连同衣服一起送回局里采集指纹、皮屑以及毛发。 “他的财产状况应该不错。” 林织看着手机上的图片,说出了这么推断的理由。 现在市面上的洛丽塔风格的裙子和普通的裙子的出售风格并不相同,通常由店主展示稿子或者样板来宣传,有意购入的顾客会付定金,等待工期结束再付尾款。 有些裙子在发售一段时间之后就不会再贩,顾客想要裙子只有两种办法,等待再贩或者购入二手裙。 小夏买的这条裙子在二手平台上价格达到2000以上,能够特地买这样一条裙子来和猎物打好关系,并且就这样轻易弃置的人,不会太缺钱。 那这就和之前的犯罪侧写有些出入,警方先前通过凶手接触的阶层以及他对这个城市的熟悉认知,还有他在交友上的共情手段,判断凶手的经济情况不算好。 仇或询问了危允君,危允君立刻问了应诗雨。 应诗雨点头说:“我也觉得他蛮有钱的,那条裙子在二手平台的确不便宜,已经快是原价的两倍了。” 仇或告知了林织,有些疑惑地问:“怎么穿过的裙子还比原来的更贵?” 在他的认知里,二手的汽车家具等都需要进行折扣,穿过的衣服也是如此,又不比珠宝首饰这种保值。 “衣服如果绝版了,只要有人追求,这种溢价很正常。” 林织身为商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他微微沉吟道:“不过我倒是建议你们再确定一下小夏的身份,确定他真的是男扮女装,而不是放出一个烟雾弹。” “的确有可能,但是那个女孩说小夏确实是男人的声音。” 仇或也这么考虑过,毕竟林织没有找到这个线索的话,他现在只能去调查被害人的身份,也就能够通过应诗雨的手机锁定这个凶手,确定他的性别。 那么以小夏谨慎的性格,有没有可能这只是一种伪装。 不过很快仇或就推翻了这一闪而过的想法,不仅是因为应诗雨的话,也是因为这种动机合乎逻辑。 小夏要是以男装的身份邀约女孩游玩,女孩一定会十分戒备。 但如果他以女装甚至是同性恋的形象靠近,女孩可能就没有那么设防。 小夏第一次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是以一个20多岁的男性大学生的形象。 第二次出现在他们视野中,是花园杀人案里的目击证人老大爷口述,是一个黑短发的青年男性。 第三次的教唆自杀案里,小夏则是化身一个命运同样悲苦的女性。 在这一次的事件里,小夏则是女扮男装。 他的性别不断变幻,经过这几次,几乎是把自己的性别盖章定论在了男性上。 林织靠在座椅上,嘴唇微翘:“我知道,我也听到了,但既然男人可以伪装女人的声音,女人伪装出男人的声音似乎也不难。” “你这么判断的根据是?” 仇或想知道林织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也看过小夏,但不能直接判断出对方的性别。 一是对方并没有和他对视,头发遮挡了半张脸,二是对方的性别特征被模糊,无论是明显的胸还是脖子上被遮掩的喉结。 “男人和女人的身体是不一样的,即使化妆可以遮掩一二,但是有些东西却无法被遮盖。” “她脸上的妆容可能更改了她的脸型甚至是样貌,但骨相却不那么好遮掩。” “我这么判断的根据是……我照过镜子。” 仇或听到这句话,立刻反应过来了其中的意思,差点一脚踩了急刹。 “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十足十的相像。” 男扮女装这件事,林织虽然不能算作是精通此道的大师,但也有些经验。 第二个世界里,他当时的身体还算未成年,稍显女相的精致模样和还没有完全长开的骨骼轮廓,在妆容的加持下,只要仔细分辨,还是能和女性区别开。 林织注意了小夏的面部轮廓,也注意到了她的胸。 这到底是伪娘的合格,还是无法遮掩的存在? 第一次送花事件里,男性身份只是小夏的自述。 第二次案件里,大爷也只看见了疑似凶手的人的背影。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并不能十分肯定她就是女性。” 林织偏头看向仇或,即使心里有把握,还是惯性地留三分。 现在是红灯,仇或停了车,也在看他。 那双眼眸幽深,掺杂着一丝诧异。 仇或兴味盎然:“你还有这种不为人知的癖好?” “你喜欢穿什么风格的衣服,也是这种裙子吗?” 仇或沉思,显然已经陷入了想象中。 青年身段匀称,纤细高挑,套上裙子肯定也好看。 裙子比裤子方便,仇或眼眸越发深沉。 林织笑吟吟问:“警官想看吗?” 不等仇或回答,他话锋一转道:“可惜我的衣柜里没有,我以前的裙子都是前男友送的,随着我搬家早就不见了。” 仇或的神情并没有大变,只是唇角下压了些,周遭的气氛变陡然转变。 那双眼眸冰冷冷,微微眯起,透着些戾气。 “前、男、友?” 林织好似对他的怒气浑然不觉,略带些怀念道:“大概是十七八岁时候的初恋,是一个很青涩的小男生。” “什么青涩小男生给你送女装?” 仇或语气讥讽,手劲大的恨不得把方向盘给捏烂。 红灯转绿,后面的车在按喇叭催促。 仇或神色冷漠,用力踩下油门。 在他的车上,想别的男人?门都没有。 第230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要不是身处市区限速路段, 仇或能把油门踩到底。 前男友、初恋,几个字直接砸在仇或脑门上, 如同锤子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他的天灵盖。 在一段感情中, 前男友和初恋这种话题本就是大忌,现在可倒好,二者叠在一起, 套了个光环。 仇或心里忍不住阴阳怪气,这人要再是个白月光,那可真是齐全了。 前男友还是初恋, 还能追溯到十七八岁的时候, 仇或都不敢细想他们谈了多少年。 根据他之前的调查,林织两年前才搬来这个城市, 如果那个时候才分手……仇或握着方向盘的手掌青筋暴起,努力克制情绪。 他当然知道他自己为什么生气,嫉妒,他妈的他快嫉妒疯了。 他还在这没名没分,人家都快奔金婚去了。 虽然已经分手, 但是一想到有人曾经霸占过林织那么多年,夺取过他的爱恋, 在他心里驻足,仇或就怒火中烧。 什么烂人渣十七八岁的时候就给男孩送女装,呸,就这还青涩,纯纯下流。 仇或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让空气中出现了许多无形的火星,再有一点点火苗就可以将一切焚烧殆尽。 林织身处于漩涡的外流,感受着风暴,却依旧笑眯眯地回着仇或的话:“他送我是因为当时的我喜欢, 他送我的第一件裙子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很昂贵。” “唔,”林织唇角上扬,不掩欢悦,“少年的真诚总是很讨人欢心。” 林织火上浇油一般地替人辩白,他的言语、声音乃至眼神,都成了明火,将空气点燃。 仇或没有说话,只是越发收紧的手掌让气氛变得越发剑拔弩张。 仇或没有理智尽失,甚至出于职业敏感捕捉到了一丝古怪。 青年面上欢愉的笑容并不作假,但与其说回忆甜蜜往事,更像是猎食者回忆愉悦进食的往昔,于唇齿间回味着猎物的美味,对那份满足念念不忘。 又好像只是伪装,只是在逗弄他。 “你在骗我?” 仇或的语气带着疑问,神色却笃定。 仇或系统地学过相关的心理学,也有大量的经验,审讯过各种各样的犯人,在心里得出了判断。 想到有这个可能后,他并不是恼怒,反倒有些奇异的欢喜。 “不愧是仇队,这么快就发现了。” 林织的手指抚弄着手机边缘,语气戏谑,不乏遗憾。 他这么坦然承认的模样,反倒让仇或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仇或还想再说些什么,听到耳麦里的声音后打了转向灯,在下一个路口朝着右边分岔路而去。 林织没再提起这个话题,敛下眼里的兴味,专心看着路况。 虽然是故意这么玩儿的,但他可不想给自己挖坑。 毕竟他的哑巴男高前男友真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何况他也只是想搞搞情趣,不打算翻车,增加感情难度。 要知道上个世界他不小心说出了谢青,即使他以没有感情糊弄只是好友糊弄了过去,但戚禾每到重要节日还不忘一杯酒祭前辈,把阴阳怪气做到了极致。 即使他从没见过这么一个不存在的人,逢年过节往地上倒酒的时候,姿态比他还要真心实意,虽然那里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在人家坟头踩两脚,外边却是诚意十足,好提醒他这件事,让他心里愧疚多多怜惜小徒弟。 仇或可不会这么婉转,要是他把这件事情完全当真,恐怕就算有体力恢复的金手指,他也很难下床了。 上帝视角中,01在心里给宿主海豹鼓掌,宿主真是太厉害了,明明说的是真话,却让人觉得他说的是假话,可在认定他说谎的时候,又觉得他可能说的是真的。 在它知道这件事情是真的情况下,去看这场对话,反而更加核心代码跳动,刺激,太刺激了! 不会说谎的人工智能流下了羡慕的眼泪,它发誓它一定会看完这本《如何教你拥有高情商》! 林织不知道脑海里系统的奋发图强,看着车驶入街道,停在了居民区外。 变装后的小夏依旧很谨慎,不过仇或这一次几乎带了大半的警力过来包围,没让她逃脱视线,很快将她锁定在了一栋老小区里,跟着她进了单元楼。 小夏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在楼停住了脚,压低了棒球帽的帽檐,掏出一串钥匙佯装要开门。 在她身后的女人脚步不停地越过她上楼,小夏竖起耳朵,听着她的脚步声数着楼层。 等女人停下脚步后,她便在等开门的声音。 楼上传来了女人敲门的声音,还有一句老人的“谁呀”。 “你好,我是林薇薇的老师,来做一个简单的家访。” “哦哦哦哦老师啊,快进来快进来,她在学校里表现不好了吗……” 说话的声音随着门关上被隔绝,小夏这才继续上楼。 住宅里,女警硬着头皮敷衍着老爷爷,庆幸于自己的机智,还好她在开门的一瞬间看到了墙上贴的奖状的名字,这才不至于露馅。 “不好意思,您稍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女警神色抱歉,拿出没在通话中的手机,隔着房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在听到门关后,她又借用了洗手间,汇报了消息。 “目标十分警惕,通过声源推测应该住在五楼。” 仇或立刻让人去查,一层楼只有两个住户,并不难排查。 办案经验丰富的警察们,轻车熟路地寻找合适的地方进行监视,包括不限于路面、商店、对着小区阳台的房间。 有时候过分谨慎,也很容易暴露。 仇或放下望远镜,将信息传回。 可以确定目标小夏住在501,无他,502的生活气息浓厚,阳台上晾晒着棉被,501却在白天还拉紧着窗帘,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做贼心虚。 二支队的大家喜气洋洋,虽然凶手还没有落网,但是好歹有了个目标,不像之前那样抓瞎。 那股笼罩在他们头顶上的阴云散去了些,现在就等着进一步的搜证。 厕所里遗留的物证,检验科已经在上面寻找到了一些遗留的毛发和皮屑,没有在数据库里找到符合的DNA。 仇或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反而正常,在原地指挥布控好后,他离开了房间。 路边,林织闭眼假寐。 他并没有下车,即使他在这一场案件里面已经成为了重要人物,但他也没打算和警方一起行动,毕竟那又不是和仇或一起行动,就不必要做越线的事情。 脑海里代表着仇或的红点不断靠近,林织适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不用留在这里吗?” “有人看着,而且我太显眼。” 仇或后一句话倒没有自夸的意思,他的身高和长相在人群中的确显眼,很容易被凶手发现。 仇或驱车离开,林织以为他要送他回家,一二十分钟后,周遭的街道却越来越陌生。 显然这不是回家的路,林织也没问,看着周围越来越偏僻,不仅没有人流连,车辆也格外稀少。 仇或找了个地方停车,现在还是下午,热浪重重。 仇或下了车,林织准备打开车门时,听见了车上锁的声音。 不过很快又被解锁,后车门被拉开,又被合上。 车门又被反锁,不过车钥匙没拔,依然处于驱动状态,空调正常运转。 “正事暂时做完了,现在是私人时间。” 仇或拍了拍后座的柔软皮革,语气随意道:“自己爬过来还是我抱你过来?” “让我好好听听你和你初恋前男友的故事,靠近点我才听得清楚。” 这事儿在仇或这里很好定性,他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总不能去把林织分手的前男友再拽过来打一顿,反正都是前男友了。 这事儿要是真的,在他面前怀念的林织就是欠弄。 这事要是假的,更好弄明白了,这是找弄。 不追究绝不可能,要不是他刚刚心里还惦记着正事,早就堵着人嘴让他知道嘴其实也可以不用说话。 林织没看后视镜,也能感觉到后排男人犹如实质的视线。 仇或的语气不凶,但越是这么轻飘飘,甚至带着点嘲弄笑意的调调,反而压迫感十足。 他的面容明明在光亮里有点模糊不清,却让人觉得如同黑雾与阴影,荷尔蒙喷薄而出。 林织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并没转身,而是悠然地开始解扣子。 在更衣室里被扯掉又被整理好的衣领再次散开,林织微微偏头道:“你真的想听吗?” 青年莹白的指尖从锁骨上抚过,一双眼眸柔软带笑。 “让我想想,我们大概是高中同学,正好是同桌,他人很害羞,亲人的时候很温……唔……” 林织说的漫不经心,如同想好一句再接着往下想,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后颈就被人捏住。 不算温柔的扯动,挟裹着怒意的情念。 仇或的臂力好,即使林织是一个成年男性,他也把对方从副驾驶扯到了后座。 不宽的缝隙,摩擦间与座椅的碰撞,痛楚反而让身体感知更敏锐。 “怎么不说了?继续。” 仇或把手里撕下的白衬衫布料丢开,拉着裤链语气冷静地问。 没等林织开口,他又把手递到林织唇边,提醒道:“别咬到舌头了。” 没有完全熄火的车子依旧保持着轻微颤动的状态,低喃被隔绝在铁门之外。 即使有空调也吹不去皮革与热意交融时的气味,让人神智混沌。 “你提了六次,还早。” “喜欢说就多说几句,你提一句我算一次,多多益善。” 仇或摸着青年微微痉挛的腿根肌肉,瞧,他多大度。 第231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林织已经不记得他是怎么到家的, 胸膛一片黏腻腻,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其他。 倦怠感蔓延到神经末梢,胀疼让人提不起劲, 似乎还残余着恐怖的被侵入感。 主卧卫生间的浴缸放着温热的水, 如同温柔的浪花起伏将人一点点浸透。 林织昏昏欲睡地靠在仇或的身上,灯光被调成暖色调, 温热的肌肤和呼吸声让林织心里充斥着身处安全之地的惫懒,如同风雪冬日中在壁炉前烤火的猫。 林织并没有泡很久,胸膛因为破皮有些刺痛。 “气性真大。” 林织低喃着, 带着些调笑意味。 “你不就想看我气性大的样子。” 仇或将人从水里捞起,用大大的浴巾把人包住, 动作看似粗鲁实则细致,用毛巾擦拭林织湿润的头发。 林织没否认, 靠在仇或的胸肌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 “真有前男友?” “有啊,”林织懒洋洋答, “不过他死了。” 仇或没从他的话里听到伤心的意味, 又看不见林织的表情, 心里有些拿不准。 如果是真的,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好的是永远不会再出现求复合, 坏的是buff叠的更满了。 身为初恋的前男友已经足够讨人嫌,死去的初恋前男友更是绝杀。 仇或还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接话的时候,听到了怀里传来的笑声。 “看来我讲故事的能力提高了,竟然能把仇队也糊弄过去。” 林织的唇贴在仇或心口的位置,微哑的声音在夜色里越发温柔。 “放心吧, 从来只有你。” 感觉是个玄而又玄的东西,林织不否认他的兴趣最早起源于**,这没什么不好承认。 只是他逐渐从皮囊之下看见了更多的东西,从分裂的灵魂里感觉到了共通点。 他的心理洁癖没有被治好,反而被塑造成了越发刁钻古怪的只能习惯特定的那个人的形状。 青年的唇瓣因言语不断开合,就像一个又一个的轻吻。 温热的呼吸往人身体里钻,与舌尖婉转而出的声音一同,在心脏里留下了烙印。 仇或的呼吸变得急促,理智完全被人牵着走。 林织被推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被困在仇或的胸膛里。 男人的眉眼轮廓深邃,眼眸锐利又幽深,所流淌的汹涌的情感无需言语也能意会。 林织以为自己会迎来一个深入痴缠的吻,又或者是以身体言语诉说的亢奋,但并不是这样。 仇或没有亲他,而是坐了起来,对他伸出了手。 林织握着他的手被他拉起,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的克制。 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是仇或给他发的,是个文件。 林织有些不明所以地点进,是仇或的档案,他还没看完,手上忽然被塞了一张卡。 “我的生平,还有工资卡。” 仇或赤着上身,昏暗的光笼在他的肌肉线条上,即使就那么放松的站着姿态也是常年训练过的笔直,显得他越发高大挺拔。 “密码是060901,是我以前进入某个特种小队时候的编号,你可以随便改。” “谈不谈恋爱?” 仇或向来不拖泥带水,直奔要害。 他不怕林织玩他,要是能把人放跑了算他没本事。 林织指间夹着银行卡抵在唇边,微微沉吟。 “改成032719,你觉得怎么样?” 林织抬眸征求意见,笑意在他柔软多情的眼眸中流淌。 仇或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重重落地。 原来林织刚刚是在思考密码,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思考过答应或者是拒绝,因为在他心里,默认同意。 这种认知让人欢愉,仇或嘴角无法克制地上扬。 明明是模糊不清,暧昧不明的婉转话语,把人的心玩弄得彻底,却让人甘之如饴。 “当然,它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仇或坐在了林织的旁边,握住男友的手,圈着林织的手指在心里计算指围。 他在听到这串数字的时候就下意识的进行了拆解,没有办法把它和他们对上号。 林织弯眸:“当我遇见你时,这串数字就诞生了。” 3月27号下午七点,是他死亡的时间,也是那一天,一个系统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于是他们相遇了。 “那它很有纪念意义。” 仇或没有追问,以为这是林织为他们之间设计的一串专属数字。 他拿着手机,直接把银行密码连带着锁屏密码一起改了,然后抱着林织睡觉。 他没打算再来一炮,林织已经很累了,不过这也是让他很诧异的一点,林织看起来体力并不算好,但却格外经得住他的索求。 比起激烈的做/爱,有时候温存更显情意绵绵。 林织靠在仇或的怀里,勉强清醒的思绪四散,坠入黑沉香甜的梦乡。 仇或不再因为无法入睡而焦虑,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林织的呼吸,意识逐渐下沉。 他久违地做了一个梦,梦到的并不是甜蜜场景,而是往事。 那一天和往常其实没什么不同,他还在读小学,每天中午爸爸会来接他放学,一起回家吃饭。 自从爸爸因伤调到文职后,他上下班的时间就稳定了很多,也有更多时间和他相处。 只是爸爸的厨艺一直不怎么样,勉强都很难入口,所以妈妈走后,他找了一个保姆阿姨来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吃完饭后,阿姨洗碗打扫卫生,他听着爸爸给他讲办案的经验,有些困倦时进房间里午睡。 那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他和同学一起踢足球,耗费了大量体力,所以睡得又快又沉。 奇怪的动响将他吵醒,有东西被撞倒,又有东西被摔碎,好像有人在拍门,一切混乱又嘈杂。 阿姨的一声痛呼让他猛地惊醒,打开了房门。 阿姨努力地朝着走廊里爬,身下的瓷砖布满刺眼的血红,客厅里,爸爸倒着,身上流了很多血。 有人在踢门,铁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响声。 拿着刀的男人站在客厅里,血从他的刀尖滴落。 夏日过盛的阳光有些刺眼,也让男人的轮廓有些模糊不清,片刻后他看清了他的脸。 男人想冲过来,但门已经要被踢开了,还伴随着充斥着怒火的警告。 阳台传出了沉闷的声音,有人从外面跳了进来。 男人躲进了厕所里,等到警察踢开门,那个人已经跑了。 周围的声音当时的他已经听不见了,只是一步一步朝着爸爸的方向走去。 他已经没了呼吸,变成了一具尸体。 仇或无数次地在想,如果那天不睡着就好了。 为什么要睡着,又为什么睡得那么沉,如果他能早一点意识到,是不是就可以快一点打求救电话,或许爸爸就不会死了。 那些声响仿佛隔着厚重的门传来,仇或猛地睁开了眼睛。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的环境,放松了身体。 他睁着眼睛,眼眸黑沉沉。 从爸爸出事的那天起,睡觉成了让仇或痛苦的事情。 他曾数次睁眼到天明,那段时间他的身体变得很差,不得不在心理医生的治疗下辅助睡眠。 后来仇或意识到耗尽体力能让他快速入睡,他开始训练自己,这样他的身体成长的很快,考上警校也易如反掌。 只是随着身体的增长,他的阈值越来越高,入睡越来越困难,哪怕是睡着,也只能勉强睡很短的时间。 不过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这点让他在边境的特种小队作战中获得了格外耀眼的成绩。 赏识他的上司,打算把他提拔到首都,但他拒绝了。 在故乡他还有放不下的事,那个杀了他父亲的人始终没再出现,但仇或知道,他也没有消失。 在他生日时送上祭奠的白花这种恐吓手段,让当初爸妈的同事们追了他很久,他被盯得很紧光是送一束花已经到了极致。 随着他年龄增长,对方想要杀他更是困难。 仇或又想到了林织鞋柜下面的那个恐吓作用的摄像头,思考着卷宗。 他惯性地想要用思考来消磨长夜,动动身体打算换个姿势让林织睡的更舒服。 被惊动的青年搂着他,迷迷糊糊地轻拍了两下他的身体,搂着他继续睡。 仇或轻笑:“你哄小孩呢。” 虽是这样说,仇或把头埋进了青年的胸膛里,听着他的心跳与呼吸。 渐渐地,睡意再度蔓延。 林织睡醒的时候感觉到有点别扭,睁开眼发现了这种感觉的来源。 仇或的睡姿很别扭,睡得很下靠在他的怀里,他要是个小孩这种姿势还算相宜,但问题他是个手长脚长的成年男人,本就比他高,这种睡姿底下更是比他长一截,他脖子往下相当于是被锁在了仇或的身上。 这种姿势林织其实很熟悉,戚禾在他怀里这么睡了几年。 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抚着仇或有些粗硬的头发,透着不自知的温柔。 明亮的日光被窗帘隔绝,模糊了时间界限。 仇或睁着眼睛,无声沉溺。 直至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仇或身体比大脑的反应更快,翻身摸手机接听,一气呵成。 “老大,大于找到了。” 大于就是要走公交车上被窃乘客手机的混混,凶手就是用这部手机这个号码给林织打的电话。 如果能从他口中问到和小夏有关的线索,就可以直接调查小夏。 仇或应声:“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和林织四目相对。 姿态慵懒的青年弯眸,带着对刚才情况的了然。 有时候感情是不必说破的存在,意会是一种更为亲密的传达方式。 仇或说:“我去上班了。” 林织轻笑着应答:“路上小心。”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30 仇或到的时候, 大于已经被带进了审讯室里。 他站在审讯室的玻璃外,周二河对他汇报情况:“这小子跑到赌窝里呆了几天, 让我们好找, 把他带走的时候,他正喝的烂醉,赌赢了很嚣张, 嘴上没把门,我正好带人把那个窝点给端了, 移交给那个街的负责人了。” 国家这几年严厉打击黄赌毒, 但这种玩意儿根本没有断绝的时候,哪怕是上面在严打,也有人在顶风作案。 “别说那个窝点还挺隐蔽, 藏在居民楼里, 有人专门在楼下放风,用的对讲机, 没有介绍担保人还进不去,不过这也有好处,拔出萝卜带出泥。” 仇或应声:“干的不错。” 周二河诧异地瞪大眼睛:“老大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对于他们来说, 端个窝点简直就是顺手的事,正事还在里边没问到有用的东西,搁在以往这当不得一句夸, 但老大今天不仅夸了,还和颜悦色地夸,简直是九天桃花开——罕见。 仇或默认, 唇角不自觉上扬。 周二河更觉得稀奇了,不过仇或积威在前,他也不敢问。 审讯室里, 大于在努力为自己辩白。 “警官啊,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小子是杀人犯,那我要是知道,我怎么敢他来往,我就是赌赌博喝喝酒,其他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了。” 仇或进了审讯室,脸上那点笑意早已消融,大于看见他身体往后偏了偏。 这是一种下意识地逃避动作,大于这种偷鸡摸狗时不时进局子的混子,对于警察尤其是警察里的厉害角色有一种天然的直觉,像是老鼠遇见猫。 仇或坐在了审讯桌前,大于的坐姿都规矩了不少。 “继续问。” 仇或示意旁边的祝长东继续,他没再开口,甚至没看大于,低着头看笔录。 见状大于反而越发坐立不安,努力回想刚刚说了什么,有没有撒谎,对于警察的问话态度更加老实。 这模样把旁边的祝长东看的心里发笑,这种没真的犯大事,知道哪些事不能做的滚刀肉最是烦人,要是有关键线索在他们手里就更烦人。 有些嘻嘻哈哈扯皮,有些装良民,还有些不是东西的还会故意藏线索,不作伪证也不说实话。 但是这些人在仇队的手里通常走不了几招,他们不敢招惹。 不过仇队今天给人的感觉是更吓人了,祝长东心想可能是因为案子心情不好。 仇或现在的心情的确不算好,一个变态杀人狂正在盯着他老婆,搁谁身上谁心情能好。 在审讯过程中重复出现的询问必不可少,在又一次询问中,大于再次作答。 “我第一次见到那小子是在酒吧里,他主动过来找我喝酒,他的长相没什么特别,就是路上一抓一大把的,不美也不丑,不胖也不瘦,没有疤也没有痣,他请我喝酒并且说很仰慕我,我当然就给他个面子。” “之后我们又一起喝了两次酒,他有时候还会给我带好烟,我带他进了赌场,这小子手气还行,头一回去竟然还赢了一两千,分了一半给我,我就觉得这兄弟可以结交。” “我跟他说,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毕竟我是个讲义气的人,他找我帮的都是小忙,比如说去店门口帮他看看他看上的妞的男朋友什么时候下班,我一度以为他要去打人,我还说……” 大于咳嗽了几声,说:“警官,我只是说说什么也没干啊,后来他对那个妞不感兴趣了,我也就没让人去盯人了。” 他当时还觉得那小子忒胆小,连跟进巷子里把人打一顿威胁都不敢,现在才回过味儿来。 他只是听说那地方死了个男的,没想到就是那个男的。 “再然后就是他向我买二手手机,因为我跟他说过我有渠道可以便宜买,他跟我说要个带卡的,我就帮他买了,就这样,其他的真的没了。” 大于已经赌咒发誓说他绝无隐瞒,他心情也烦着。 在询问下他又把自己记忆里那个男人的长相描述了出来,只是越想越模糊。 仇或看着和笔录上大差不差的话,知道这个人没说谎。 危允君早就按照大于给的线索去查了,只不过大于说的地方早就人去楼空,号码也处于挂机状态,但只要见过小夏的人越多,就能得到越多的线索。 仇或点头示意,大于被带出了审讯室,被警车送往了派出所,参与赌博这种事情还是得教育。 出了审讯室,仇或去看了搜索进度。 小夏的照片和影像都在他们的手中,虽然知道对方面上有妆容的遮掩,但根据骨相还原对方妆容之下的脸庞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只要还原的结果出来,再拿着照片去搜索,就能得到消息。 小夏对于如宁本地这么熟悉,如果不是本地人,就是在本地待过很久的外地人,那她留下的痕迹一定很多。 当图片被画出来贴在白板上时,大家纷纷观摩。 “他的骨头应该经过调整,做过了整容手术,这几个部分都有些不自然。” 模拟画像师将图片投在了大屏上,用电子激光笔画出了几个圆圈,分别是太阳穴、颧骨和下颌骨。 “不仅有削减还有填充,从面相上来说骨相有点难分男女,他整容的目的和一般人好像不太一样,好像并不是为了好看,但这种骨相可以让对方进行更好的妆容改造。” 那些足以区分男女骨相的地方被对方做了柔化和钝化处理,导致他妆下的面容其实非常奇怪,盯久了有种畸形的非人感。 周二河咋舌:“易容大师啊?” “她的脸动过不止一次,手术还是骨头这种大手术,长东拿去技术那边让他们做个建模看能不能尽量还原她原本的样子,然后盯紧她,允君跟我分散去医院,二河去她的租的地方附近走访。” 仇或下达命令,下面的人立刻运转起来。 仇或越发相信林织的判断,小夏应该是个女孩。 她在不断地把自己往男孩的方向塑造,给所有人留下她是一个男人的印象,谁能想到真正的凶手是个女孩子,这恰好符合小夏谨慎的本性。 仇或也早就对下属们进行了提醒,只要有怀疑的目标,无论对方是男是女,都不能放过。 危允君他们也没有疑问,毕竟小夏可以伪装女人。 仇或出动的时候,林织正在客厅里练琴。 琴声舒缓悠扬,01听的正入迷时,发现宿主忽然问它仇或的位置。 01立刻在林织脑海里调出了地图,方便他观看。 红点正在移动,但并不是往林织所在的街区的方向。 林织心里了然,让01关上了地图。 01有些不明所以地问:【宿主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人在看我,不是凶手。】 林织手上的动作不停,微微侧头,仿佛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 林织清楚,如果小夏在警察盯着的情况下出门来监视他,仇或一定会向他所在的位置靠近。 但仇或并没有来,说明小夏目前还很安分守己,盯着他的另有其人。 至于会是什么人,林织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将一首曲子拉完后,林织不紧不慢地停下动作,将放在茶几上的拿起,在屏幕上点动,不过不是给仇或发信息。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起。 林织签收了东西,在水池前削花枝。 没多久,客厅的桌子上就摆放了上新的花,白色玫瑰在阳光下显得娇艳欲滴。 林织抽出一支玫瑰低头嗅闻,暗中窥探的视线消失了。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31 如宁市刑警大队二支队审讯室里, 仇或带着一沓照片回了审讯室。 上面是小夏女装、模拟男装、面部建模、骨相还原等各种模样,他带来给大于指认。 只要大于指认这个人就是向他买二手手机的凶手, 他们就能立刻把小夏带回来调查。 不过仇或没有那么乐观, 他觉得按照小夏的谨慎,肯定不会以这些面貌去见大于,也是抱着这种想法, 他才让危允君他们先去做事,无论大于能不能指认, 这些事都要做。 如他所料, 大于看见照片的第一反应是茫然。 “认识吗?” 大于仔仔细细地都看了一遍,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她就是小夏。” 无论是和哪一方接触,凶手始终没有更换对外的代号。 但仅凭一个姓氏, 也根本不能影响什么。 大于瞪大了眼睛, 并不掩饰震惊,显然兄弟的女装比兄弟是个杀人犯还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没搞错?这一点也不像啊!” 不管是前面那个穿裙子的美女, 还是后面那个奇形怪状看不出男女的人,都和他记忆中的小夏不相像。 但小夏具体长什么样,大于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他和小夏见面多在夜晚, 几乎都是酒吧和赌场这样混乱的场所,酒吧灯光昏暗,赌场他眼里只有钱根本顾不上看人。 大于越想越混乱, 盯着那些照片说有一点像,然后又说不像。 这种情况在仇或的意料之内,他收了东西, 低头道:“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吧?” 大于点头,仇或打开门,让人把他带走。 他参与聚众赌博, 得罚款再关上几天。 事情太多都耽搁不得,仇或给林织发了消息,拿了车钥匙往外走。 线索不会送上门,只能自己去找。 ………… 又是一个艳阳天,林织在晚饭时间出门去水果店买水果,听见老板在抱怨今年的夏天比往年热。 林织笑笑应声,走到了另一侧挑水果。 老板得到了附和说的更兴起,难免聊到生意,天热水果的运输成本都增加了,特别是一些贵价水果,冰袋都要多放几个避免水果坏了,因为成本上涨,所以售卖价格也要往上涨一点。 “也是应当的。” 林织挑了水果称重,在老板低头的时候,看向他背后的玻璃。 艺术玻璃倒映出模糊的人影,依稀能分辨出是个矮个的男人,正在路口抽烟,只是他的视线时不时落在林织所在的方向。 林织将他的特征记录在脑海中,在老板说了价格后付钱转身离开。 外边的男人还在抽烟,就像一个过路人,他的视线往林织的脸上瞟,林织和他对视了一眼,继续向前。 看起来不太专业,林织在心中点评,起码和小夏比起来差远了。 林织回了家,洗好水果后进了书房,拿出纸笔开始描画。 在艺术方面,林织鉴赏的能力比动手强,但基础画功没有丢失,画幅人像不是问题。 即使心有猜测,但林织没有立刻把这件事情告诉仇或。 仇或现在正在忙着找到小夏的身份,午饭时间都赶不回来给林织订了私房菜的外卖,晚间林织吃了药睡的沉,要不是床铺上的痕迹和01的话语,他都很难知道仇或回来过。 警察局里,技术部在实时监控应诗雨的社交软件。 今天周二,明天就是托词里所说的应诗雨和凶手再次会面的日子。 这两天二支队全员出动,跑了好些个整容院,如果能在明天之前能找到证据一切就好办了。 从上次会面结束后,应诗雨和小夏的聊天频率很低,应诗雨在警方的要求下保持以往的风格,但小夏显得较为冷漠,很晚回消息,有时干脆不回,在应诗雨的询问下,对方也只是以最近心情不好为由不再交流。 刚刚应诗雨在他们的要求下,又向小夏发了一条信息。 这倒不是他们在逼迫凶手,只是按照应诗雨的性格,她就会这样问话,如果她什么都不表示,才会让凶手起疑,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希望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动手。 窗帘紧闭的房间里,电脑屏幕映照出幽幽蓝光。 屏幕下方头像闪烁,坐在电脑前的短头发青年拖动着鼠标,好一会儿才点开了聊天框。 三号:【明天我请你看电影吧!】 那些可爱俏皮的表情包此刻在她的眼中有些烦人,小夏不自觉地咬着拇指指尖,显得有些焦虑。 她没打算赴约,看见姓仇的那个警察的那一刻起,她就打算把3号作为她最后一个目标,也就是收手之作。 她不想提前暴露,这两天她在筛选下一个动手的目标。 这个过程让她非常的焦躁痛苦,她很讨厌自己的既定计划被打乱,明明她设计的那么完美,也对林织进行了许诺。 这是她和林织说过的三号!如果不成功,林织会怎样耻笑她? 即使她清楚,林织不知道她原定的3号是谁,她可以把序号进行交换,可是她心里过不了那一关。 好烦,要是那个警察死掉就好了。 小夏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不行,她杀不掉,她杀不了! 她气馁地坐回了椅子上,愤恨地砸着键盘,将桌子也弄得砰砰响。 为什么不能让她的作品变得完美! 一时的发泄也无济于事,她甚至越想越不安。 这几天她梦里都是那个警察的眼神,他在打量她,似乎已经将她的本质看透。 小夏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抽屉,4个形式不一的手机摆放在其中,她拿出了其中一支,拨通了电话。 “斌子,于哥在哪儿?” 有人告诉她,前两天有人在找大于,这让她有些不安。 “别说了,进局子了,赌博窝点被端了,好多人都进去了,你也小心点,这两天避避风头吧。” 小夏含糊回应,挂断电话后心跳的很快。 尽管她知道大于是因为赌博被拘留,和她那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她不放心。 直觉响起了警报,告诉她大事不妙。 小夏双击立断地关机,从手机里拔出那张电话卡掰碎,冲进了下水道。 小夏站在镜子前,手指不自觉的颤抖。 凶手那个身份和她目前的身份没有关联,不会有人发现他们是同一个人,可是心跳的很快。 目前所有的事情看起来并不关联,她一件一件地去想,发现那些事就像杂乱无章的线条,都有着必然性偶然性以及不关联性,但它们又在隐隐之中好像把她缠住了。 小夏深吸了一口气,从衣柜里拿出了包。 将所有的文件和手机放进包里,一些必要的东西也一股脑地塞进去,她用最快的时间将东西收拾好,趴在门上用猫眼看着外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脚步声在楼梯中回荡,带着急促的意味。 在医院拿到资料的仇或接到了电话,听见那边的汇报:“仇队,目标背着包移动,怀疑被惊动了。” 这边还没听完,另外一边的线路又被接入。 “仇队,应诗雨被小夏删除了,小夏断联,疑似放弃该目标。” 仇或连上之前的线路,命令道:“跟上,别让她跑了。” 仇或看着手里这份资料,在跑了几个私人整容医院后,他讲到了一个疏漏的地方,在和模拟画像师沟通之后,他奔向了医院的整形外科,在医院里找到了4年前的一份档案。 夏炽,女,十八岁,因交通事故入院,面部骨骼有损。 仇或把资料传回局里调查,开车去往小夏的住址。 找到这些还不够,还不足以直接证明夏炽就是凶手小夏,但只要越接近,真相就会越清晰。 有了身份证,警局那边很快就将资料找了出来。 夏炽,如宁本地人,初中辍学,父母在其十八岁时车祸丧生,她选择私了,获得了一大笔赔偿,两个月后她卖掉了房子,她最后一次消费记录在半月前,一个生鲜超市里。 她的工作履历繁杂,初中辍学后进入了工厂,又在超市菜市场餐馆等大大小小地方打工,送过一段时间的外卖与快递,痕迹遍布大半个如宁。 哪怕在卖掉房子之后她仍然在工作,但这一切停止在了几个月前。 在这些资料的基础上,危允君又在两家整容医院里找到了她的整形记录,一次是割双眼皮,一次是缩胸。 通过这些资料可以零碎地拼凑出夏炽的人生,但还是和连环杀手犯小夏不挂钩。 死去的那几个人和夏炽都没有关联,或许曾经有,但夏炽的社交关系过于复杂,她曾经的工作岗位需要接触很多人,如果见过就算认识,数字会庞大到无可估量。 仇或眼眸沉沉,他不明白为什么小夏会忽然做出这样的行为,他们的行动分明没有暴露。 要么她太过紧张,要么有人在通风报信。 小夏步伐匆匆,从人群中穿过,没有目标地往前走。 那种被人跟着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像是无法摆脱的阴影。 她下意识抵达了东井区,这个拥挤的城中村。 在这里有一起她精心设计的死亡案件,她没有亲自到这里就完成了一场谋杀,她对这里并不陌生,相反,她十分熟悉,因为她曾经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这里逼仄贫穷杂乱,精神与物欲的匮乏,足以让人看见肮脏的人性。 也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她的作品灵感初现。 小夏闷头往前走,身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手,猛地将她拉进了房里。 一分钟后,有人从门口经过,皱着眉走到角落。 “目标丢失。” 234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32 六月的天气多变, 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就阴雨满天,瞧着很快要下雨。 会议室里, 所有人垂头丧气。 这么重要的人, 居然跟丢了,但偏偏他们没办法申请搜检。 可以说,就算小夏此刻想要出国逃之夭夭,他们都没办法把人扣下。 仇或在局长那听训完回来,看见的就是一群霜打的茄子。 他将手上的本子放在桌上, 厚实的牛皮本和红木桌相互碰撞的声音,让所有人精神一震。 “来看资料。” 仇或敲了敲白板, 最新情报早已经贴了上去。 虽然他下令别让人跑了, 但跟丢了在他的意料之中。 哪怕是过了明路的追捕都有抓不到人的时候, 何况是眼下这种情况。 哪怕小夏不跑, 他们也只能耗着,除非找到了证据。 夏炽的更多资料已经被挖了出来,较为全面地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变态的连环杀人犯通常都会有一个不幸的童年, 不过夏炽的生平并没有展现这一点。 她是独生女, 出生在普通家庭,警方上门打听的时候,两个人的风评都尚可。 她15岁就辍学进了社会, 18岁时父母出事,她虽然没有丧命, 但面容受损,住院休养了很长时间门,出院她继续工作了一段时间门后,卖掉了家里的房子, 在熟人面前销声匿迹,她并没有开始享受生活,而是继续忙碌地工作,那些工作都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仅仅只是出卖时间门和体力。 值得一说的是,她读的那所初中就是隔壁杀人抛尸案中买凶弃尸的张莲生执教的初中。 危允君不解:“她有这么多钱,但是还是到处打工?” 当一个人忽然暴富,通常都会进行较为放纵的生活,但夏炽并不是这样。 肇事司机、保险、父母公司的赔偿,零零散散加起来至少有两百万,夏炽家的房子也卖了六十万, 在有这么一笔财富的前提下,夏炽还是在为生活奔波。 从银行的记录可以看出,她并没有对这笔钱有太大的变动。 祝长东:“难道从这个时候起,她就有了杀人的想法,也就是说岳吉祥很有可能不是第一个死在她手里的人。” 这种推测并不是无的放矢,小夏的刀稳准狠,并不生涩,应该经过了反复的练习,或者对人体结构有精准的把控。 看完了小夏的资料,大家并没有觉得情况明朗,反而更是迷雾重重。 甚至都没有办法判断她是有性别认知障碍,还是为了方便犯罪模糊性别。 仅仅能从她动过的缩胸手术可以看出,她在有意识地削减自己身上的女性特征。 从她的过往里也看不出10月13日这个日期对她有什么特别,并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父母的生日或者忌日。 大家在苦思冥想,试图从这些文字中得到可以突破僵局的线索。 危允君担忧道:“我们惊动了她,她会不会就这样跑了?” “可能性不大。” 仇或觉得,夏炽不会就此收手。 她唯一熟悉的地方就是如宁,她在这里做了很久的准备,她名单上的目标都是这里的人,用林织的想法来说,她的作品还没有雕琢完成,她怎么甘心就这样离开重新开始。 这个人很矛盾,她一方面希望有更多人看见自己的杰作,一方面又害怕危险遮遮掩掩。 所以仇或觉得她不仅不会走,反而会更加谨慎地作案。 “带人去搜那间门房子。” 危允君诧异:“开了搜查令?” 想也不可能啊,虽然他们怀疑,但是应该站不住脚,目前为止他们得到的凶手小夏的线索断在大于那里,和夏炽是两条不相交的线,他们缺少关键的把二者连接在一起的证据,不然仇队也不至于在局长办公室里待半个小时了。 “联系房东看房。” 仇或没有多说,危允君就已经懂了。 想买房的人看房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至于另一重刑警身份就不必赘述了,其中可操作的空间门太大,他们也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了。 仇或整理好了资料,立刻回家。 林织正在书房的躺椅上看书,忽的被抱起时也没慌张。 书本被合上,被人随意抛掷在了小沙发上。 仇或托着林织抬头和他接吻,边亲边走一路把人抱到了卧室。 林织被放在床上的时候头发微乱,微微抬眼道:“人跑了?” 他的气息还不稳,虽是疑问的语气,但意味却十分笃定。 他的眼波柔柔,却有着洞悉一切的平静。 这份聪慧使他变得更为迷人,仿佛万物皆在他的罗网之中,任由他操控把玩。 “嗯,”仇或应声,埋进林织的颈窝里汲取他身上的气息,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猜的这么准?” “要是找到了关键证据,你不会这么平静,如果人抓到了却无计可施,你不会现在就回来,至少会和她耗一会儿,看来是她被惊动所以跑了。” “没错,不过在发现我们之前她就已经和应诗雨断联,并且产生逃离倾向,明明我们还没通缉她,她就已经有了逃犯的自觉。” 仇或看着林织,表达自己想法的同时,心里还有点可惜。 林织其实也很适合当警察,可惜他们不是同事,不然就能天天待在一起,还能玩一玩办公室恋情。 他办公室的桌子是乌木做的,应该很衬林织的皮肤。 “狡猾、谨慎、敏感,或许还有点神经质,漠视生命、有仪式感、心理素质一般。” 仇或数着凶手的特征,指尖在林织的腰间门轻点。 仇或的声音略冷:“比起坐在我面前嘴硬,甚至动用舆论压迫,她这个样子反而没那么难缠,她的小辫子比一般的杀人犯难抓,但只要找到了点,一抓一个准。” 起码仇或不用担心她会随意杀人,那种人才是不定时的炸/弹,她躲起来远比报复警察杀人好的多。 林织:“她很怕你,而且手段拙劣,不算聪明,从能力上来讲,只是一个普通人。” 游乐园那一次,其实夏炽已经做了很好的伪装,可她对警察的恐惧程度远超于林织的想象,就算那天应诗雨没走,夏炽也会放弃目标。 她面对仇或时,尽管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但那种无法掩饰的僵硬从她的肢体中溢出,连带着那天她都不敢多看他了。 她的落荒而逃也表明了这点,如果林织是她,一定不会跑,甚至会悠悠地欣赏警察无可奈何的模样。 仇或低头看着林织,即使是这样有些刻薄的嘲讽的话语,这样危险阴暗的念头,从面上带笑的青年口中说出,都少了几分戾气,如同细小的针,通过柔软棉絮,扎进人的身体里,带来阵阵让人齿寒的森冷。 这样的人一旦成为罪犯,就是最棘手的存在。 “不过也正因为是普通人,你吓到她了,她会躲起来,可是时间门也不多了。” “按照她给自己定下的时间门,无尽夏的花期在九月份结束,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门,而她的名单上至少还有八个人,她现在应该很焦虑。” 迎着仇或的目光,林织说完了剩下的话。 仇或并没有接话,俯视着坐在床上的青年,拇指轻轻摩梭着他的面颊,然后游移向下,手掌贴在了他的脖颈上。 他的手微微用力,迫使林织的头颅微微抬起。 那是一个幅度不大却格外明确的动作,林织的神色不变,眼眸注视着男人锐利幽暗的眼眸。 仇或没有收紧手掌,拇指在爱人雪白脖颈的血管上轻轻抚弄,他的睫毛颤动,让注视带上缱绻缠绵的意味。 他的唇角向上,扯出了一抹笑,低声道:“这么会剖析人心,猜猜我想对你说什么?” “警告我不要犯罪?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亲手把我逮捕归案?” 林织轻轻扬眉,他的眼眸微微睁大,致使面容的无辜感加重,这种情态并不刻意,却也能够清晰的让人知道是他有意为之。 那并不是戏谑的期待,也不是刻意展示无害,介于二者之间门的一种不以为意的笃定,免去了沉重的结局,唯剩**的引诱。 “错了,”仇或的手微微收紧,俯身同林织贴的更近,“因为不会有那么一天。” “预防犯罪可是很关键的一环。” 很简单,床都下不了,门都出不去,还怎么有力气犯罪。 “真是充满正义感的警官。” 林织拉长了语调,笑着调侃。 “保护公民的安全是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保护你更是。” 仇或的声音并不轻佻和缠绵,叙述着誓言。 他松开了手,并没有做任何亲密的行为,而是直起了身体。 “这几天她应该会暗中观察事态,也应该不会跑过来盯着你,但以防万一,我还是让小郑跟着你,一旦有什么事情就立刻通知我。” 仇或不会只被这一桩案件绊着,总会有其他的案子发生,他不可能时刻守在林织的身边。 林织的病始终让他担忧,但他还没有想到好的解决的办法。 仇或说着案子以及接下来的安排,在看见林织对他的话点头后转身将飘窗上的窗帘拉好。 卧室的灯开着,勾勒出他手臂的肌肉线条。 成熟的内敛有时比外放的热烈更加灼人,林织的手撑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笑盈盈地说:“从现在开始预防怎么样?” 青年的手微微抬起,并拢放在身前,那是一个甘愿被束缚的信号。 仇或一只手握住,在他的耳畔低声道:“隔壁还空着,一会儿你可以大点声。” 窗外一直阴沉着的天,随着一声雷响,雨滴争先恐后地砸在了地面上。 东井区,一场雨让人群有了小小的骚乱。 从公车上出来的人如同受惊的蚁群,拥挤着四散。 不算明亮的房间门里,周围的嘈杂声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刻,被雨声淹没后变成的蚊蝇般细弱声响,时有时无。 夏炽的手机屏幕长亮,停留在号码页面,始终没有拨出。 在她的身旁,被绑着手脚的男人蜷缩着,睁开眼睛时眼前似乎还有重影。 “你疯了吗,要不是我帮你,你早就被那帮警察抓到了。” “我不是都告诉你了,我们是来帮你的,你只需要动手,其他的都可以交给我们来解决。” “警察不会抓到你,绝对查不到你身上,而且很快全市以及全国的人都会知道这起大案,那个姓仇的警察要倒大霉。” “你只需要和我们合作,在约定的那一天,给他送上一束花。” 男人的后脑现在还在抽痛,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偷袭,因为事发突然,他还来不及跟别人通风报信。 带着帽子的女人低头看着他,问:“你们为什么会发现我?” 她不明白,为什么警察会发现她,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也知道她在做什么。 “你大费周章跟着那个警察找他家的时候,我们就看见你了,然后看着你去找那个混混,再打听打听,很容易就猜出来了,不过你放心,我们和你是一路人。” 夏炽点了点头,走近了男人,低头给他松绑。 男人浑身放松时后脑钝痛,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我的作品不需要别人染指。” 冰冷的刀锋在男人的身上比划,最终还是不甘又遗憾地移开。 夏炽收拾好东西,拿出了房间门里的雨衣穿上,打开了窗户,握在了放置空调外机的铁架上,顺着水管向下爬。 我会向他证明,我的故事会是他书写的最好的故事。 雨夜的来电打破了静谧,仇或伸手拿到了林织的电话,听见了那边男女莫辨的声音。 “我只想给你一个人送花。” 一阵忙音,电话挂断了。 235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33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让仇或皱起了眉头。 来电是一个座机号,他立刻进行了回拨。 那边的女人说话带着点乡音,话语在雨声里有些含糊不清。 从话语得知这是东井区的一家小卖铺,刚刚有一个男孩在她这里打了电话, 现在已经离开了。 仇或问:“她戴着手套吗?” “好像是戴着嘞, 下雨也没那么冷啊, 怪得很。” 仇或记下了地址, 拉开了飘窗的窗帘, 看着窗外漆黑的天幕, 不断落下雨似乎要淹没这座城市,可以冲刷掉很多痕迹。 她只想给林织一个人送花?她又犯案了,又遇见了一个见证者? 还是说,有人想让她给别人送花? 虽然第二点的可能性不高, 但仇或忍不住想起记忆中的白花。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他之前的推断就出现了错误,他以为她不会那么快作案。 林织困倦到睁不开眼睛,低声询问情况。 仇或一边说着情况一边回到了床上, 为了避免身上的凉意冷到林织,特地躺了一会儿才靠近。 林织很快能猜到是后者,但他不能如此笃定的回答, 毕竟从身份的角度来说,他是不可能会知道仇或生日祭奠之花的事情。 “真是不好选择, 在这种天气下, 她应该不好约见特定的目标, 所以不太可能是前者,可如果是后者也很奇怪……难道说她真的在这种情况下被刺激所以选择了再次作案以此警告你们,但是又被人撞见了?” 林织按照逻辑给出了选择, 甚至说出了推断,但话语间的停顿留白让他的疑惑如云一般出现又溜走。 “不问我为什么想到后一种情况?” “如果你想说的话。” 虽然这是在已知情况下说出这句话,但即使是不知情,林织也会这样说。 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应该保有自己的秘密,不过他的爱人总是那么坦诚。 “没什么不能说的。” 于仇或而言,这些事情没有必要特地说,但如果已经牵扯到了林织,就要把情况都说明白。 只不过对于父母的死亡,仇或简单带过了,只是着重描述了一下花。 “那个男人的真名叫做王岩,外号灰犬,是那个集团首脑的心腹,也是他最忠诚的小弟,随着那个罪犯的死亡,这个集团的势力也被瓦解的七七八八,当时灰犬带着几个人去了境外做交易,正好躲过了这次风波。” “他被公开通缉,但一直都没有什么线索,没人想到他会改头换面后回来进行报复。” 这种犯罪团伙为利益反目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在靠山倒了之后多的是人拿钱去别处逍遥或者东山再起,很少会有人冒着风险复仇。 “最开始收到花的时候我没有在意,以为是别人不小心放的,可到了第二年第年就不同了,有一次在学校门口,我无意中和他对视过,即使只见过一面,我也不会忘记他的脸,但因为有人来接我,所以他很快就走了,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但每年的花依旧会出现。” “这也许是一种恐吓,也许是一种示威,总之那几年我外公外婆都活在恐慌里,一度想要搬家,在那时候一位叔叔正好查到了他又在金角活动的痕迹,他们才放心。” “每年都有花,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事情,他们也不过是丧家之犬,成不了气候。” 仇或的眼眸在夜色中晦暗不明,和担忧的外祖父母不同,很久以前他就期待与灰犬会面,以此宽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可惜对方始终躲躲藏藏,没有在人前露面,说他曾经在边境受了点伤,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如果他与夏炽接触过,证明他还活得好好的。 “如果真的是你想的那样,看来他被拒绝了。” 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的结果,林织觉得夏炽这种疑心病重的人不会相信别人,尤其做的还是这种敏感的害怕被人发现的事。 夏炽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做了铺垫,想要实行自己的计划,怎么会需要别人来沾手。 无论是画画文字乐曲或者是雕塑,凡与艺术相关,认为自己在创造伟大的作品的人,都带着孤傲,他们不能允许自己画里的一笔由他人添加,其中的一行由他人书写。 “说起这件事,我发现最近有人在跟踪我。” 林织伸手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了纸张,顺便按亮了卧室的灯。 乍现的光有些刺眼,林织挡了档光,看清楚了仇或紧绷的模样。 “我会让人去查,我的两个组员会轮流换班,我帮你把他们的号码存好,一旦发现不对劲就立刻打他们的电话,尽量把盯着你的逮住。” 画像上的人仇或不认识,但只要上下联系一下,他知道这是谁的人。 仇或声音沉冷:“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林织莞尔:“我知道。” 面对亲近的人,青年的身上有一种温柔平和的力量。 夜雨如密网,将世界笼罩在特有的情意中。 仇或抬手关灯,把人搂紧了些。 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幅画,他意识到林织画画的技术很不错。 不仅如此,他的小提琴应该也拉的很好,虽然他没有听过,只看见过一张谱子。 他是个很优秀的人,毋庸置疑。 仇或忍不住想起第一次和他见面的场景,在审讯室里,在他的注视下,青年抬头时,躯壳里的灵魂似乎就完成了变更。 他有一双显得无害柔软的笑眼,急躁与恐慌在无形之中消弥,那是无法伪装的平和,源于自身的强大。 仇或曾经猜想过是不是人格分裂,这么久以来,他确定没有见过原先那个人的出现。 如此荒诞的足以击破唯物主义世界观的事情,仇或沉默地消化了。 他没有追问,因为不必追问,因为很多事情其实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如果有一天林织想说了,他自然就会告知。 不过仇或却不太希望有那么一天,按照他对林织的了解,那一天可能是离别。 思绪重重间,仇或想到了一个可以刺激到夏炽的办法。 她对林织的看重,或者说对见证者身份的执着,可以加以利用。 窗外的雨还没有变小的趋势,云层间偶现的闪电让城市明亮一瞬。 影子在瞬间被拉长,又消失于寂寂暗色中。 不太明亮的路灯在夜雨中更加暗淡,雨水不断顺着雨衣滚落,在地面与同类汇聚,一同涌入生了铁锈的缝隙间,成为溪流的一部分。 十五秒,夏炽在心里重复着这个数字,接通电话的时间是十五秒。 六号,夏炽心里默念,步伐匆匆地向前。 昨夜的雨似乎冲刷掉了天地间的所有污秽与尘埃,第二日放晴,天空碧蓝如洗,没有云层遮挡,阳光一如往常的毒辣,潮湿的气息还未散尽,让城市如同蒸笼。 林织被食物的香味唤醒,洗漱后看见围着围裙的仇或把米粉往外端。 家里的围裙是仇或买的,毕竟厨房是他的领域。 没什么情调的黑白,系在男人高大的身躯上,却也削减了他身上的冷厉。 林织难得在早上看见他,不过仇或不忙着去局里他也没有多问。 “你的写的怎么样了?” 仇或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大多时候大家都是扒两口饭就继续讨论案子,有时候赶时间,一边吃饭一边看着血淋淋的案发现场照片都是常有的事。 林织:“昨天已经发表,在本地论坛上连载了两章。” 仇或和林织对视,从中明白了对方和自己相似的意图。 这种感觉很不错,仇或的肢体语言忍不住更放松。 “看来你知道我想和你说什么了,不过这样没有关系吗?” 要想引诱凶手现身,那就要拿出她在乎的事情,即使是激怒她。 既然夏炽那么在乎“作品”,甚至不愿意让人帮忙,那么辱骂甚至是扭曲她的作品,一定会吸引她的注意力。 “我写的东西,我当然有权决定发在哪个平台,何况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林织特地发布在本地论坛,因为题材原因,短短一天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虽然他在写作时模糊了地名,但由于第一个案件的特殊地形,已经有两个住在这附近的网友提到了这件事。 不必多言就能知道彼此所思所想的默契让餐桌上的交谈终止,洗完碗后,仇或换了衣服出门。 早在他搬进林织这里时,他就把常用的衣服都带来了,挂的整整齐齐,和林织的衣服贴在一起。 仇或离开后,屋子里陷入了安静。 林织低头拿起了客厅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低。 几分钟之后他又拿起按了两下,力道略重。 01有些担忧地看着,急着打转却不知道怎么办。 它不敢开口说话,因为它上一次在这种情况开口时,反而让宿主的情绪更差了。 即使宿主只是温和地示意他想要安静,但只说了一句话的01感觉到了他耐心的流失。 01忍不住自责,它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随机进入到这具身体里,让宿主拥有这种疾病。 热意被人工制冷吹出的风驱散,林织的视线落在阳台的窗户上,发现了不同之处。 他走近看,发现上方贴着一层薄膜,他又走去了卧室,飘窗上也都贴上了防窥膜。 这些都是仇或早起干的,男人的性格果断直接,而且从不邀功。 这大概是主人格的性格特征,每一个碎片都或多或少地表现了这一面,哪怕是最喜欢讨赏的谢青,在甜言蜜语时都只说一些小事。 这让林织的情绪好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点。 生理性的疾病完全不由理智掌控,为了避免困倦,为了避免药物的影响,林织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药。 药物戒断的滋味并不好受,即使没有刺激源,他的心情都会毫无理由的跌落至谷底,在想要破坏事物的焦躁与对对一切厌烦不愿触碰间切换。 只有在仇或面前,他才能保持些许平静。 林织清楚知道自己压抑情绪迟早会迎来反弹,可是他不喜欢情绪外显,不喜欢歇斯底里的疯狂。 调整好气息后,林织打开了电脑,发布了新的章节。 鼠标上下滑动,林织近乎审视地看着每一条回复,发光屏幕倒映在他的瞳孔中,窥探着网络马甲下的真实。 远桥街角落的一家网吧里,屏幕倒映着操控者的面庞,身材消瘦显得无精打采的青年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伸手打了个哈欠。 这个机位近后门,昨天的雨在凹陷的地面上形成小水洼,混着各种垃圾,散发着脏臭的味道,朱天同也不在乎,把手里的烟掐灭往外丢,不过看见自己等的人走进来后,立刻坐正了些,还有些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 “小夏姐,快坐,这个机子我给你开好了。” 他笑的有些殷勤,不算好看的面庞甚至透露些憨厚的气息。 女孩坐下,五张粉色的百元大钞被放在了桌面上。 “夏姐,不用不用。” 夏炽不容拒绝地说:“今天你陪我玩,我请你。” “可是这也太多了。” “我这两天房子刚到期,还没住的地方,去你那待几天。” 朱天同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愣愣地点头,把钱装进了兜里。 夏炽的视线落在了电脑屏幕上,手指熟练地打开了游戏,却有些心不在焉,这一次一定要万无一失。 在等待游戏启动前,夏炽习惯性的打开网页进入贴吧刷帖。 当看到其中一个被顶上来的热帖时,她不自觉的握紧了鼠标。 透过那些文字,她仿佛看见了青年那张可以说是完美无瑕的面庞。 她不止一次遗憾,可惜林织不是十月十出生的人,如果是这样,一切才完美无瑕。 东井区。 仇或已经调了便利店以及附近的监控,摄像头里夏炽穿着挡住脸庞的黑色雨衣,手上戴着皮制手套,通话结束后便立刻离开。 除此以外,别无所获,昨天晚上的雨很大,能见度很低,沿路没能拍到什么。 这是意料之内的事,仇或将资料带回局里放好。 “夏炽的卡有异动,昨天晚上她在自动取款机里取出了十万块钱的现金。” 危允君播放了自动取款机的监控,夏炽还是那副打扮,那个取款机离东井区不远。 这算是个不错的好消息,夏炽明显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已经被警方所掌握,不然她不会只取十万块钱。 假如夏炽继续用原本的身份行动,他们可以很快找到她的行踪。 周二河被仇或支去调查跟着林织的人,祝长东和房东约了看房,到了时间他们几个人立刻出发。 “也是奇怪,给那小伙子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要不是这个月房租他已经给了,我还以为他要跑了。” “他租了小半年了,给房租向来很准时,就是不怎么和人交流。” 房东敲了门,等了几分钟内里还是没有反应。 门的锁芯被更换过,无奈下房东找了开锁的人。 外边是艳阳天,屋里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空气不流通,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房东赶忙打开了灯,生怕房子被糟蹋或者成了凶宅。 好在灯打开后没什么恐怖的画面,也没有一地脏污,十分平常。 仇或看了祝长东一眼,祝长东立刻拍了拍房东的肩膀。 “我大哥他们先看看,我们出来聊聊价钱,你这个房子他买了有些年头吧……” 祝长东的话里有压价的意思,房东一听立刻找补,两个人边说边往门外走。 这是个两室两厅的房子,客厅面积比较大。 搜证那边的警官去了浴室收集毛发,仇或进了主卧。 主卧的衣柜里还放着假发和衣服,男装女装混在一起,并没有被好好收拾,可见主人离开的匆忙。 墙面的油漆并不平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里贴过,又人撕扯掉。 厨房的水池旁和地面上有一些零星的碎屑,是纸张被焚烧过的痕迹。 次卧有一个空置的鸟笼,上面还有着干涸的没被收拾好的鸟粪。 虽然没有搜集到关键的线索,但也能和推断里的对应上。 仇或正在拍照片,手上的手机忽地震动。 听到内容后,他神色一沉。 “仇队,接到报警电话,东井区的某一条小巷里发现一具无名女尸,尸体被吊在电线上,胸膛上有着倒角的刀口。” 眼见看房的人全部急匆匆的往外走,房东忍不住呼喊道:“别急着走啊,要是嫌贵好商量啊,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祝长东的声音从下往上飘:“不好意思,下次再聊哈。” 房东嘟囔了几声,看着阴森森的房子莫名打了个冷颤,赶紧把门关上了,给不回应他的租客发了条信息解释今天的事,然而这条信息也始终没有得到回复。 236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34 又死人了。 危允君车子开的飞快, 仇或在副驾驶上看着现场传过来的照片。 东井区因为人口密集加上有许多的违规建筑,很多人会私底下拉电线或者网线,那些线缠绕在一起松松垮垮的裸/露在空中, 有些因为重量会下坠。 案发现场缠绕在一起的电线因为承受重量已经掉在了人头顶的位置。 尸体的脖颈被线缠绕着悬挂在上方, 如同海藻般又长又密的黑发垂落在身前,因为昨夜的大雨一头乱发如同水草遮蔽了面庞, 让画面更具扭曲感和冲击感。 仇或还没到现场,不知道尸检结果,无法判断死者是先被固定后遇害, 还是先遇害然后尸体被悬挂处理。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情况, 凶手的残忍都毫不遮掩,这和之前的单纯杀人所表露出的目的已经不同了。 “这是在示威吧,他妈绝对是在示威吧!” 危允君气的爆了粗口,后边的祝长东没吭声, 但死咬着的后槽牙和不自觉抽搐的脸部肌肉,也表明了他的不平静。 他们昨天才在这个地方跟丢了人,今天这片地方就出现了死人,这无疑是凶手的嘲讽。 尸体遇害的场面十分狰狞,仇或没接话, 眉头皱的很紧。 昨夜他和林织判断夏炽不会那么快动手,她正处于被追逐的恐慌中,按照她的行事作风,不太可能会激情犯罪来施展报复。 可这种杀人犯的行事规则很难被预测, 不正常的人无法用正常的逻辑去揣测。 仇或到的时候, 警戒线外边有很多人围着看热闹,在两边的居民区的窗户内,也有人伸出脑袋在不停的交流。 这种场面看的人有些心烦意乱, 天气本就炎热加上还未干透的潮湿,巷口堆放着垃圾桶,污水在下方汇聚成了一小滩,苍蝇蚊虫在乱飞。 即使在禁止拍照的话语下,也照样有人恨不得把手机怼在尸体面前。 仇或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声音小了些。 尸体被放好外运,仇或看着眼前的电线,将周围的环境记录在脑海中。 周围住的人不少,但是搜证并不顺利。 昨夜的雨太大,雨声和雷声以及过低的能见度遮盖了凶手的行踪。 “不是同一个人做的。” 在初步的尸检报告出来后,仇或就已经下了结论。 危允君:“没错,夏炽于凌晨三点四十七分在银行的自助取款机里取钱,而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四点到四点半之间。” 祝长东:“万一是她取了钱以后绕回去行凶呢,她可能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所以她现在很有可能还没有离开东井区,还在里面住着。” “确实不是没可能,她太狡猾了。” 危允君低喃,低头去看尸体的照片,看着看着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位置不太对。” 过去几具尸体致命伤都在心脏那一块的刀口上,自杀的第三名死者除外,而这具尸体的致命伤则在到三角位置的尖端。 祝长东也拿起来对比看了好一会儿,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他的神色凝重起来:“是模仿犯罪?” 危允君也皱紧了眉头:“因为被发现所以开始吸纳同伙?” 仇或倾向于前者,想到了他的仇人。 仇或:“查到被害人身份信息了吗?” 是不是模仿犯罪,查到被害人的生日就知道了。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就是冲他来的,他必须尽快。 仇或看着被害人的照片,眼眸沉沉。 危允君:“还在搜索。” 被害人的身上没有任何证明她身份信息的物件,案发地周围的住户也表示并不认识这个人。 对比过数据库,没有案底,他们已经发了公告。 不一会儿法医那边有了新的线索,仇或换了衣服进了解剖室。 “从被害人的身体里提取了精/液样本,已经送去提取DNA了,从情况来看初步判断是有过性行为,但并不是性/侵犯。” “从检查情况来看,对方应该有过近半年的吸毒史,应该是鼻吸式。” 东井区那块很乱,因为地形以及历史原因,是如宁最大的灰色地带,那里什么人都有,出现吸毒人员也不值得惊讶。 “从刀的位置以及出血情况来看,尸体是在平躺的情况下被人刺中了三刀,再被挂上了电线。” 从法医的话中,仇或快速还原了案发现场。 他确定发现尸体的那个小巷子是第一案发现场,按照两边住房的建筑结构以及尸体的血流状况,凶手在屋子里杀人,在把人带到巷道中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公寓内,林织正在应付催他写稿的编辑。 林织坦言自己已经在公共平台开始连载,对于他发表在不盈利的贴吧,编辑苦口婆心地劝告。 无论是发表在杂志还是网站上,都比贴吧要划算,毕竟他并不是没有任何成绩的,萌新需要靠免费来引流。 林织并没有费太多口舌解释,编辑无奈下只能让他稳定更新,快结束时联系他负责出版事宜,对于这本书,他还是很看好的。 林织关闭了聊天窗,在本地贴吧里刷帖子时,忽然看见了好几个新帖。 东井区刚刚发现了一具死尸,帖子里还有人发了各种角度的照片。 普通的死人并不能引起大家的兴趣,但在暴雨之中被挂在电线上的女尸,如同恐怖里的场景,就带上了一丝奇诡的让人忍不住好奇的氛围。 那些照片都只拍了个大概,底下有人热衷讨论死法,网友仅凭一张图就能编出一段故事的功力,已经如火纯青,贴子刷下来内容五花八门说什么都有。 有人说是被抢劫,有人说是出轨被勒死,还有人说是欠钱还不上所以自杀……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他们就在现场看着尸体是如何遇害死亡。 林织手指摩擦着鼠标的边缘,东井区,昨天夏炽在这里消失,半夜又在这周围给他来电。 不过林织觉得这件事情和她无关,准确说他觉得这不是夏炽动的手。 灰犬想招揽她被她拒绝,在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下,天气又十分极端,她这样近乎谨小慎微的人不会为了挑衅如此莽撞。 林织再往下翻页,发现帖子已经消失了。 这种事情的大面积传播于公安机关而言不是好事,不仅会带来恐慌,也会让一批猎奇人士想要深入探索追踪,从而让情况变得更糟。 林织拿起手机给仇或发了消息,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关闭了网页,打开了文档。 他决定加快放出文档的速度,并且将这件事情立刻写进书中。 当然,在以他书中主角为视角的中,当然不会牵扯到“灰犬”,主角自然也不可能联系到模仿犯罪,这桩案件在主角心中就是凶手所为。 完全不愿意让自己的作品被玷污的夏炽,看到这样的记录,会如何发狂,那个场面似乎可以想象。 飞驰的警车里,仇或回完林织的信息就把手机塞进了兜里。 车在路口停稳后,仇或按照地址上门。 虽然还没有查到死者的身份,但是刚刚已经找到了死者体内的DNA的所属人。 那是个有案底的男人,4、5年前曾经因为偷盗蹲过局子,现在是个送货员。 仇或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陪一个女人逛街,他毫不客气地把二人“请”到了车上。 “认识她吗?” 仇或把死者的照片放在了男人的面前,那个男人吓的直哆嗦,不需要仇或逼问连忙开口。 “她死了?她她她……不关我的事啊!我走的时候她还活得好好的,跟我没有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从男人的口中可以得出女人的身份,对方是一名小姐,活动于离东井区有一段距离的白杨街。 他在晚上九点多和女人做了交易,约莫十点半点离开旅馆,对于女人为什么会死在那里,他也不知情。 昨天才同床共枕的人在晚上就成了一具死尸,这种情况让男人也觉得惊慌。 “昨晚十点我打电话给你,你不是跟我说你在和兄弟喝酒吗?恶心死了,我要和你分手。” 坐在男人身边的女人车都没下就给了男的一巴掌,在警察打开车门后头也不回地走了,男人跌跌撞撞跟上去努力解释。 得知了死者的工作地点,那么身份也很好排查了。 危允君拿着资料说:“对不上号,不是夏炽动的手,是模仿犯罪。” 死者的生日并不是10月13日,这不符合连环杀手对自己猎物的执着。 这无疑让情况变得更糟糕,凶手还没有抓到,又出现了新的危险人物。 仇或没说话,打电话给周二河,问他对跟踪林织的混混的调查结果。 他心里清楚,这或许不是一起模仿犯罪而是一起栽赃。 既然夏炽不愿意和他们合作,那他们就自己做,并且把这件事情安在夏炽头上,以此对他挑衅施压。 “查到了,是个会所的小人物,不过他们背后可能有大生意。” 周二河压低声音回复,不远不近地跟着人,公路两旁是长满杂草的土地,路上烟尘滚滚,俨然已经出了如宁市。 仇或立刻叫人定位周二河手机的位置,让他万事小心。 办公室的大门在此时忽然被人推开,有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仇队,那几名被害人的家属忽然一起找上门来,在门口拉了横幅,还有记者在旁边拍照。” 仇或对着队员们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起身向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他就听见了男人高昂的声音。 “你们警察是吃干饭的吗!为什么那么久都没找到凶手,我那兄弟死的真可怜啊,听说还是个连环杀人犯,这么危险的人在我们身边,这让我们怎么安心!” 仇或记得这个男人,他是岳吉祥的工友,岳吉祥就是死在长巷里的第一个进入他们的视野的被害人。 237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35 舆论是瘟疫的变种, 扩散的速度不亚于传染能力最强的病毒,而后不断迭代更新,如同潮汐。 和瘟疫不同的是被传播群体的态度, 有时候越是禁忌就越让人追寻探听,即使那些事情终究会被淡忘成被洇湿的墨痕,也不妨碍当下人们的热情高涨。 林织眼看着在短时间内那些帖子出现又消失,随即出现在别的场所,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简直被广大人民群众玩成了花,不管是时间地点还是谐音,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讨论起这件事。 很快, 林织列表里那些原主认识的天南海北的人, 都发来了或关心或好奇的问候。 ——听说你们那出了连环杀人案?是真的吗?要注意安全啊。 其中还有编辑的特别提醒,让他别写上头跑到危险的地方去。 林织进行了相应的答复,感谢他们的关心, 以及对实情一概不知。 身为和案件有紧密关联的他对情况保持缄默,不过热心好友们却在八卦中告知了他最新消息。 【一般连环杀手都会留下印记,这个也有, 他会在受害人身上留下三个刀口, 上二下一, 网友他楼上奶奶就是被害人,出事的时候他在花园也看到了, 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毕竟那天花园人很多, 好多人都知道,但没人把这些串起来,还是受害人家属正好碰上对了细节才知道。】 【今早死的那个女的是站街的,有人拍了照片认出来后, 后面还有人去那儿问,发现真的是她,网友们真是太万能了。】 林织看着那些文字没有回复,指尖在桌子的边缘轻点。 看来不需要他艺术加工,这件事应该都能被夏炽看见。 本来时间就不多了,她又被警察咬的很紧,不清楚自己为何暴露,如今又出了这种仿品被说真的事,想来她心里一定很焦灼。 不过她的感受林织并不在乎,林织在思考灰犬这么做的动机。 对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闹大这件事,又不断推波助澜只为给仇或施压。 想通过这件事情让仇或仕途不顺?怎么可能。 哪怕是最发达的地区也不敢说破案率百分百,哪怕是推理游戏都要依托于证据。 就算弄的轰动全国,上面也只是会派其他人来接手案子,断然不会把仇或弄下去。 只是想干扰案件,将警方引到错误的路上,看仇或被弄的焦头烂额? 这倒是有可能,只是林织心思重,总觉得每一件事情背后可能会有更复杂的动机。 林织让系统调出背景资料,又仔细看了一遍,大纲式的背景资料透露的内容太少,侧重点都在仇或身心状态上,对于灰犬只是一笔带过,笔墨甚至没有他的集团老大多,林织还是从仇或口中得知的这个代号。 看着在沉思中的宿主,01忍不住问:【宿主,我们为什么要在意这个?我们关注我们的救赎进度就好了呀,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我们离完成任务已经不远了!不对,应该说是很近很近了!】 01非常开心,这个世界救赎任务的展开实在是太顺利了,那些不断融入设计者身体里的人格碎片即使消散也留下了痕迹,接下来只要等待任务目标痊愈,这次的任务就完成了。 林织闻言并没有很快答话,即使是电子音,他也能从01的声音里感觉到它的喜悦与活泼,那是拟人化的情绪,让人听见就感觉到了勃勃生机。 可纵使这样像人类,喜怒哀乐也完全按照人类的方向靠拢,人工智能也始终是人工智能,哪怕是名为救赎系统的01,恐怕也不太能理解什么是救赎。 人和人的相处是门学问,即使擅长操控人心如林织,也不会说可以让所有人都和他交好,同样是拉人出泥潭,有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有人贪心不足反生怨怼,所以救赎一个人没办法按照完成游戏任务那样推进,人的情绪难以量化,01不懂,所以它用数据去衡量。 不过01说的没错,无论是这起连环杀人案还是仇或的仇人灰犬,对救赎任务的影响都不大,因为走到现在他已经不需要通过这些事件和仇或产生关联从而走入他的心,哪怕他现在就此不关注也完全没问题。 可他现在在意这些,不是为了任务,而是因为仇或在意。因为仇或在乎所以他在乎,这是人类情感中再基本不过的逻辑,其中不掺杂任何利益与目的。 林织的眼眸微垂,没回答01的问题,只是道:“你说得对,离完成目标已经很近了。” 他没有多费心思,只是仇或喜欢他罢了。 日光照在青年的面庞上,如同柔软明亮的白纱,自然上翘仿佛随时都在笑着的唇角,承载了光与影的偏爱。 在浓长夏日中,让人见了有些恍惚。 01有些呆呆地看着,奇怪,宿主明明没有笑,却让人觉得他的心情很好,人类真是奇怪,笑着不一定是开心,不笑也未必是不高兴。 警局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凝滞。 危允君一边心不在焉地整理着资料,一边朝着紧闭的办公室张望,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是如此。 “我们明明很努力了,老大他也是扑在这个案子上,明明只要再找到证据临门一脚就能通缉了,现在要交出去……” 祝长东咬着腮帮子,脸上满是不甘。 一向比较沉稳的祝长东都这样,队里其他人更是不用说,危允君环视了一圈,忍不住叹气,还好最二最愣的周二河在外边没回来,不然得吵翻天。 他们确实尽心尽力但也确实没抓到人,还让嫌疑人跑了,嫌疑人跑了的的当天就死了人,还是蹊跷的模仿犯罪,上头派了人接手让他们负责协助调查,犯罪专家都坐在仇队办公室里了,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说实话情况发生的还挺快,那几个家属带着记者在警察局门口要交代,没多久这件事就传遍了全市全省乃至全国,之后的事也由不得他们。 办公室的门被突然打开,大家纷纷收回来视线低头假装忙活。 仇或先行走了出来,道:“那就辛苦你了,不过得委屈你一下,因为办公桌不够,你先用我那张。” 仇或不怎么用自个儿的办公室,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上边调过来支援的蒋云和他平级,他总不好把人放办公室。 “也不用这么麻烦,随便给我拿张桌子就行。” 蒋云笑笑,很是和气。 和仇或相比他显得有些瘦弱,五官不算有记忆点,但那双平静中偶尔闪烁着幽光的眼眸和有着枪茧的手,表明了这并不是个无害的普通人。 仇或没打算这样,利落地收拾了桌上的东西,他的杂物不算多,收拾的很快。 蒋云看见这位见了面就雷厉风行一点不遮掩身上戾气的队长十分小心地收好了一张纸,有些诧异地挑眉,他的视力很好,看见了上面画的音符,心里惊讶他竟然还有这种看着不太沾边的爱好。 在蒋云看资料的时候,仇或也没闲着,和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的夏炽相比,他更在意灰犬的动静。 仇或点了两个人带在身边,让祝长东留在队里配合蒋云。 “好好辅助蒋警官工作。” 仇或没有多说,这句话就是他的命令,他不在乎什么功劳苦劳,他想要尽快破案,以免更多人遭遇不测,只要蒋云不乱指挥,他乐意配合。 祝长东明白他的意思,心里那边郁气散了,拉了椅子坐在了蒋云旁边。 仇或收回视线,带人去接应周二河。 此时太阳已经快下山,暑气消散了些,但依旧闷热。 网吧冷气开的足,朱天同穿着拖鞋,冷的脚互相摩擦。 “夏姐,你晚上想吃什么?” 拿了夏炽五百块的朱天同很是豪气,今晚小夏姐还说要去他那儿住,他还得去把自个儿那狗窝收拾一下。 夏炽打了一下午游戏也有点饿了,点了个盖浇饭。 朱天同想到旁边有家小炒店的味道不错,也不打算点外卖,跑去点餐。 她让角色挂机,看着公会频道里的人闲聊,偶尔发个表情符,那些人会从话题中抽身和她打招呼。 夏炽的嘴角不明显的上扬,在出事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依靠网络自我疗愈,这张看不见的网实在太美妙,她可以变成各种各样的人,她曾经的快乐源泉就是游戏好友,她一个号和人做至交好友,只要她发消息哪怕凌晨三点她也会起床开机陪人在游戏里看风景,另一个号则是把她标记为仇敌,时不时干扰她做任务肆意贬低,把她杀到破口大骂,跑去和亲友哭诉。 如此来回,再露出马脚后干脆弃号重玩,用不同的性格再度回到那个人身边,看她敞开心扉,陪她一起控诉怒骂曾经的自己,直到玩腻了才表明自己的身份,高兴地删了游戏。 看着别人被自己耍的团团转,真的特别有意思。 只是渐渐地玩弄情绪已经不能让她满足了,她想要有更好的更值得纪念的作品,掌控人的生命可比掌控人的情绪要有意思的多,只可惜现实不是游戏,不能败露了就销号重来。 夏炽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看着对话框上的游戏内容,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今天那个杀人犯的瓜吃了吗?你们谁在如宁,记得注意安全啊。】 【本地人瑟瑟发抖,这种人简直太恐怖了,反社会吧,赶紧落网吃花生米。】 【从大家的分析来看这个人杀的好像没有章法,根本挨不上边的样子。】 【劝你们凌晨两点一人给我v10块,让我确定你们的安全。】 【v我吧,我只收五块,还可以帮你们报警,狗头.jpg】 【抢业务是吧,工会门口互砍。】 话题瞬间就跑偏,连环杀人犯听起来可怕,但在意的人也并不多,这种话题还不如情缘劈腿师父来的劲爆,很快就被略过。 夏炽打开了网页开始搜索,熟练地切号进入贴吧和论坛,越看她的脸色越沉,朱天同提着盒饭回来的时候,忍不住放低了声音。 “夏姐,饭。” 朱天同把盖浇饭放在了夏炽的电脑桌上,还特地用卫生纸擦了擦桌面才松的手。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他问的小心翼翼,猝不及防和人对视上。 那双戴了美瞳的眼睛瞳孔很大,花纹仔细看有些奇怪,朱天同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只是觉得莫名有点冷飕飕的,可能空调温度真的太低了。 238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36 比例30% 忽然出现的晃动让软刷偏离了轨道, 将裸粉色的指甲油涂抹到了脚趾的边缘。 新来的女仆慌慌张张地道歉:“对不起太太,我不是故意的。” 她立刻拿着湿巾将涂出来甲油擦干净, 因为紧张不断吞咽口水。 能来到别墅区干活拿着不菲的薪资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来到这里第一天她就听其他佣人说起太太的难伺候,让他不满了,说不定会被开除。 错位的称呼让林织眯了眯眼, 他不动声色地合起腿, 确定了自己的性别如初后又放松了些。 “继续。” 由于不清楚原主的性格,林织并没有贸然对佣人进行驱逐。 虽然他对于脚趾涂指甲油没什么兴趣,但事情还是尽善尽美的好。 女仆没敢抬眼观察他的表情,继续自己的工作。 林织闭眼假寐, 在脑海里召唤出了系统。 转生的感觉很奇妙,真正的他早就死在了一场人为设计的意外里, 死后他听见了一道电子音。 系统告诉他, 因为他生前有着大量的善意功德值, 只要他完成任务,就可以重获新生。 略显活泼的系统音在他脑海内响起:【宿主好!由于刚刚您的灵魂就要消散, 所以绑定过程仓促了些,现在为您正式介绍我自己!】 【我是救赎系统01号, 我们的任务就是穿越到各个世界救赎任务对象, 让他感觉到人间的温暖, 感觉到世界美好,重拾对生命的热爱!】 【宿主拥有超高的善意值和功德值,相信我们一定十分合拍!】 林织没想到自己为了打出口碑抢占市场获得扶持而做的种种慈善捐赠活动, 在死后也有这种用处,面上的笑意真诚了几分。 他微笑道:【看来我们是目标一致的伙伴,救赎……我应该会很擅长。】 得到宿主正面回应的01号十分振奋, 立刻说:【那我现在先把任务对象的资料以及原主的记忆传给您,让您更好地了解这个世界,方便完成任务。】 【这个先不急,在工作内容开展之前,我还有几点想和你详谈。】 林织不打算盲目信任这个来历不明的系统,虽然对方自我介绍为其他时空的AI产物,但从它的语气和思维来看,未必没有感情,只要有感情,就会有漏洞。 01:【宿主想问什么?】 林织:【所有任务完成,我才能重获新生?任务量有多少,你口中新生的定义是什么?】 01:【通常来说完成一个任务就会有一点能量,只要到十点,宿主就算是攒够了新生的能量。】 【由于目前的技术限制,我们没办法将您复活在原点,我们可以为您在新的空间设计您想要的身份,给予您取之不尽的财富和您想要的一切。】 【如果您很想复活,我们也会加紧研究,说不定在您攒够能量点前,技术就成熟了。】 01理解宿主想要复活的心,毕竟从它获得的资料来看,它的宿主就拥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和无可挑剔的面庞,已经趋向于完美。 ‘通常’、‘技术限制’、‘说不定’……这些话术林织太过熟悉,他运用的更加炉火纯青,这其中可操作的范围往往能超乎人的想象。 连系统允诺的新生都是设计身份,说不定也是虚拟的新生,毕竟对方能够带他随意穿进其他世界。 他对复活倒是没什么所谓,在他被设计出事前,他就已经收网了,不必回头看,他也能算到那些人无法逃脱的模样。 之前的生活,确实有点腻味了,玩点其他的也不错。 林织感觉到系统仍然有保留的部分,比如‘能量’,它被制造出来的目的……不过现在不是窥探这些的好时候,隐瞒是常态,这样揭开底牌才会更让人有期待感。 【感谢你的解答,我们一定能合作的十分愉快。】 宿主的态度无可挑剔,01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心里发毛。 它赶紧把这种感觉挥散,给宿主输送了目标信息。 许多信息骤然出现在脑海中,林织维持着假寐的姿态进行梳理。 这里是一个和他之前生活的时代相差无几的现代世界,原主是一个嫁入豪门的男妻。 他需要治愈的任务对象就是他名义上的丈夫,明遥。 明家在商界可谓是庞然大物,明遥年仅二十七岁就已经成为了这个商业帝国的实际掌控者,是名副其实的霸总。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原主这种普通出身的人家不太可能和他结婚,一切都是因为所谓的命格。 明家是有底蕴的富庶人家,但子嗣单薄,到明遥这一代只有他一个孩子。 但明遥的命格不好,十七岁出了车祸,现在仍然靠轮椅出行,母亲死亡父亲失踪,明遥的爷爷找了大师算命,大师说明遥的命格太凶,需要和特定命格的人结婚,压制他的凶性,否则明遥注定会早死。 这种情况下哪怕不信命的都要玄学一番,更何况明遥的爷爷本就信这些,让明遥和原主结婚。 明遥对原主没有感情,也不想结婚,只是不忍心看爷爷担忧,便和原主签了个合同将人娶回家摆着。 合同的内容也很简单,原主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们的婚姻事实,明遥会每个月向他支付二十万的生活费。 结婚半年多,原主见到明遥的次数都很少,两个人只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林织梳理好了思绪,睁开了眼睛。 涂完了指甲油的女佣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像是在等着他进一步吩咐。 “出去吧。” 林织没想到她还没走,看见女佣如蒙大赦般离开的脚步,轻轻挑眉。 原主这个身份倒是不错,但原主的性格却不怎么样。 刚毕业的大学生骤然进入这种名利场,被远超于自身能力的金钱所淹没,为了跟上所谓的圈层彻底融入上流社会,疯狂地对自己进行粉饰,享受一掷千金带来的快感,出现了‘上等人’的优越。 林织睁眼看见的那副油画,是原主用三十万买来的小众画师的作品。 按照他这种花法,一个月二十万都不够,他试图让明遥给他加价,只得到了冷眼和惊吓。 在这种情况下他恶毒地辱骂过明遥的腿,在背后喊他死残废,不巧还被正主知道了,他担心受怕了好几天,但明遥懒得和他计较,他的气焰又重新嚣张起来,只是不是对明遥以及他身边的人,而是对别墅里的佣人摆谱。 虽然已经是他人名义上的妻子,但原主并不太安分,不甘心于名存实亡的婚姻,和一些人眉来眼去,不过好在他没和任何人发生实际性的关系。 当然,林织在意的并不是原主背不背叛合同婚姻,他只在乎自己对躯体的使用感。 林织有着高度躯体洁癖症,无法接受身体被不喜欢不干净的东西侵入,他在这方面有近乎偏执的心理疾病。 当然他支持性自由,尊重他人意愿,这种想法也只是从他自己出发,并没有严于律人宽于律己。 拥有了记忆后,室内的一切摆设就变得熟悉起来。 林织走到了等身镜前,发现这具身体和自己原本的模样有七八分像,而且原主也叫林织。 林织看向了右手手腕,手腕中央脉搏旁有一个和他自身如出一辙的小痣。 01:【这是为了宿主更有代入感而设置的,不过宿主切记不要太过崩人设,就算有这种行为也要及时圆过去哦!宿主接收完了所有的记忆,我就要颁发具体的任务啦。】 【任务对象:明遥,温暖他,疗愈他,让他重新站起来!】 01的声音慷慨激昂,林织的表情微微困惑。 【前两句我明白,但是站起来……?我应该没有这种创造医疗奇迹的异能?】 明家就是靠医药发家,如今已经跨到各行各业,但生物科技和医疗相关仍然是他的主打企业,明遥不可能缺好医生和好器械治疗他,但他仍然无法行走。 01解释道:【他不能站起来是因为心结,只要你能够让他走出阴霾,重拾对生活的热爱,他自然就会站起来了!】 林织回想了一下接收到的资料,询问道:【那他的心结是什么?】 01老实地说:【不知道。】 它鼓气道:【宿主加油加油加油!】 镜面里,长相温和无害的青年露出笑容,藏匿眼底的意味深长。 他轻声回应道:“我会尽力的。” 将原主的现有资产整理好,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处理好后,林织离开了房门。 他没有使用电梯去往停车场,而是顺着楼梯下楼,恰好和楼下的人打了个照面。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正在低声和身侧的人说着会议时间,感觉到注视后下意识朝着目光来源看去。 停在楼梯上的青年毫不避讳地看着他,让他下意识皱眉,冷漠地移开了视线。 林织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他之前接收到的资料都是以文字的形态在脑海里出现,虽然知道明遥长的好看,但没想到还挺符合他的口味。 这个救赎任务,真是有意思。 【系统,明遥是雏吗?】 01似乎震惊到有些结巴:【啊?】 它的宿主难道不是温柔可爱的小天使吗,怎么会忽然问这个! 林织好心提醒道:【我听见了哦。】 01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说出口,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 林织弯唇:【天使也可以有自己的喜好,这很合理,对吗?】 林织的高度身体洁癖不仅在于自己,还在于他感兴趣的人,他喜欢干净的玩具。 可他又十分挑剔,既要干净又要让他感兴趣,确实难觅,而且他也不愿意刻意寻觅,只筛选不调/教,这种事情不过是多点乐趣罢了。 不过现在似乎有猎物主动撞上来了。 穿着白衬衫的青年注视着楼下的男人,天生带着些无辜意味的眼眸和不笑也自然上扬的唇角,让他看起来无害,如同丛生于险境的美丽食人花,将獠牙深藏。 系统还在纠结,好像有点违和,但又好像很合理。 谁说善良的人不能有自己癖好了,又不是强行要求别人,也没有伤害任何人。 系统越想越有道理,回答的十分响亮:【他是!】 或许是第一次太过新奇也太过好奇,导致了目前这种想法的不可控。 明遥有考虑过要不要换一个接触对象,以保证可控制性,可这个念头一在脑海里出现便遭到了他的剧烈排斥,那是一种生理性和心理性的双重抗拒,证明他从未更改过,只有林织是情况中的变数。 听见他回答的林织表情果然有些惊讶,明遥并没有等他开口,直接切入了主题:“你想和我说什么?” 林织的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望向了明遥。 这是一个过分放松的姿势,似乎要谈论很不正式的问题。 明遥听见他说:“想谈谈更换工作岗位的事情。” 嗯? 明遥抬眼,没想到林织会先提出这件事。 这本来是他的打算,但是在刚刚他已经打消了这个想法。 林织到底知不知道今早的事情,这个举动是不是为了避开他? 239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37 仇或的手有茧子和伤疤, 触感有些糙,加上他的掌心温度很高,被笼罩时仿佛被星火碰撞时的火花灼烧。 被撞碎了, 所有的, 一切。 如火焰般沸腾的烦闷与戾气,连同那些过往、杂乱无章的思绪又或者是清明知道如何决断的理智一起, 在此刻无法再拼凑。 碎裂的瓷器被鞋底再度踩碎为粉末, 交叠破败的声响从清脆变为沉闷。 破坏让厨房变得有些狼藉,不规则的瓷片铺在地面, 水池料理台旁也有着碎屑, 林织的上衣下摆微卷,毫不在意地把可能划伤他的碎片挥到一旁。 不知名的皮肤角落传来隐约痛感,为大火浇上了滚烫热油, 这一刻它们不再是怒意的来源, 而是维持爱火之薪。 客厅里的空调不久前才关闭,凉气依旧在屋子里流通,却让人无法察觉。 林织被托了起来, 看见了仇或眉骨上的血痕,大概是之前的碎玻璃所致,在上面留下了一厘米左右的细小伤口,伤口周围的血管并不丰富, 所以出血缓慢, 并未凝成血珠流淌而下,只是在伤口处蔓延,在灯光下为男人徒增凶厉。 仇或恰好垂着眼眸看着他,被他的眼神锁定时,有种成为笼中猎物的危机感, 那种感觉让人兴致高昂。 伤痕和仇或很搭,林织想,血气让他更加气势更加噬人,由是那种贪婪渴求以及注入到他身体里的狂热都一同变得极致。 色到让人想要将这伤口扩大,让火海将自己一并引燃。 林织吻去仇或的血痕,轻声道:“警官,今天太累了吗?” 白色的灯光照亮青年昳丽的面庞,连同舌尖的腥红一览无遗,他的眼眸弯弯带着笑意,于温和柔软的薄薄表皮下,鲜明的恶意婉转。 他轻飘飘地落下言语,掀起波涛,等待着被淹没。 仇或的面上还残留着他唇瓣的余温,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林织的指尖收紧,用力到失去血色。 灯光在模糊的视野中摇晃泛起重影,在某一个时刻忽地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 也许是停电了,也许是跳闸了,没人在乎。 落入窗内的月光照亮青年漂亮匀称的背,在略显消瘦的轮廓下,男人的手掌形状鲜明。 被踏碎为齑粉的瓷器静谧地在银白光辉中沉睡,偶有几块盛着顺着滴落的白。 客厅里倒下的药瓶被无意中踢开,被空间门困住的冷气消散于无。 ………… 和绝大多数城市相比,如宁算是一座不夜城,哪怕是晚上一点,也照样有不少人游玩。 从酒吧出来的何淼打开了打车软件,看到前面还有八十多个人在排队,瞬间门放弃了等待取消了订单。 反正住的地方也不是特别远,要是抄近路的话,走个二十分钟就能到家。 何淼熟练地绕进了居民区里,打开手电筒往里走,这里面的路灯都坏了几百年也没见维修,基本是没可能维修率。 走了一段路,他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蹦迪的后遗症,怎么他还能听见咚咚咚咚响声呢? 那声音很小,就像是微弱的鼓点。 何淼停下脚步仔细听,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果然是错觉,他晃了晃脑袋,估计是被音浪震傻了。 他一边按着语音一边往前走:“兄弟我跟你说,我他妈蹦出幻听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巷子重回安静。 他没有回头,自然没有看见在窗帘后注视他的眼睛。 等人走了,夏炽才低头。 手脚被绑着嘴也被贴住的朱天同身体下意识的发抖,眼睛里满是瑟缩。 他的额角青了一大块,是刚刚撞击留下的痕迹。 夏炽不客气地朝他腹部踢了一脚,朱天同吃痛身体弓成虾米状,感受着自己又在被拖拽。 他对着夏炽拼命摇头,可还是没用,他又被拖进了浴室里。 闷热潮湿的感觉扑面而来,让他的脑袋更加昏沉。 夏炽把人换了绑法,确定六号没办法直起身体才关上浴室的门。 她也没想到她就是洗个澡的功夫,六号都能挪到窗边去制造动静。 回了卧室后,她坐在了简陋的椅子上使用着略显老旧的电脑。 网速很慢让她有点心烦,看到那些报道和讨论她的情绪更差,她就应该杀了那个男人,而不是放过他。 他们怎么敢模仿她,凭什么模仿她,还学的如此拙劣。 等卡顿的电脑处理好她的视频后,她登上了后台,找到了联系人发送了视频。 做完后她立刻注销了账号,和之前一样开始进入那些讨论贴里,极力分析那个小姐并不是连环杀手所杀。 键盘被敲动的声音不断响起,电脑屏幕倒映着扭曲的脸庞。 ………… 连续响起的消息提示音在夜里十分明显,吸引着人的注意力。 仇或正在用纸巾帮林织擦腿,手指探入微微弯曲,卷带些许,准备继续验证自己工作累不累时,看向了亮起的手机。 林织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异状,手掌按在仇或的手上轻轻动了动,表示疑惑。 “你的手机有信息。” 仇或的手掌抚过林织的脖颈,为他擦去汗珠。 他本来也打算忽略,但直觉在这一刻压住了本能,让他眼里多了些许清明。 林织睁开眼睛,声音沙哑道:“打开。” 好在有体力回复在,不然他早就已经因为体力不支而昏睡过去,在这个时候会联系他的人不多,极有可能是夏炽。 仇或解锁了林织的手机,点开了软件,如他们所料,是贴吧的后台消息。 最新消息来源是个系统取名的ID发送,内容是一个视频链接。 仇或点进去看,神色微沉。 画面里一个男人倒在地上,看不见他的脸,昏暗的灯光里只能看见他被绑住的手脚,画面被人占满,没办法看到对方所处的空间门。 “我要澄清,你是见证者,你应该实话实说,告诉警察,如果不帮我澄清,他很快就会死。” 视频的声音经过变音处理,只能听见对方略显愤怒的语调。 林织也听清楚了视频的内容,他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仇或把视频保存传到了自己的账号上,火消了一半,低头亲了亲林织的面颊。 “我要去局里一趟,你好好睡,家里我会收拾。” “我和你一起。” 林织认为这件事事关自身,在眼下这种情况,他应该也会被请去警局。 “你动的了?” 林织闻言静默,仇或站在了床边道:“好好待着,万事有我。” 他捞起了被丢在地上皱巴巴的T恤,往身上套之前闻了闻。 “穿不了了,都是你的味道。” 之前在厨房,仇或的衣服还好好穿在身上。 不过说是这么说,仇或又闻了一下,拿着进了浴室开灯,灯光勾勒出男人的肌肉线条,透着肉眼可见的强悍。 林织轻啧,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肚子。 他拿过手机发了句‘你别冲动’试探,却发现消息没有传达成功,对方已经注销了。 动作这么快,甚至都不打算看他有没有已读? 说好听点是谨慎说难听点是胆小,夏炽是个很胆小的杀人犯,这样矛盾的形容词放在同一个人身上有些怪异,但确实如此。 她并不想承担后果但又屡屡作案,就像将粮仓视为己有却又时刻躲避着主人行踪的老鼠,狡猾又阴毒。 林织点开了视频,夏炽连受害目标的脸都没露,视频中除了夏炽处理过的声音,就是男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对于夏炽的要求林织并不打算处理,连建议都不打算给,都交给警察那边,在他看来无论满不满足夏炽的要求,这个人都会死,除非夏炽被抓住,不然她不会放过这个知道她凶手身份的人。 仇或洗完澡换好衣服帮林织倒了杯热水才走,林织喝了口热水,精神还算不错。 哪怕仇或已经离开了,他也没太受到病情的影响,甚至觉得那种影响微弱到接近于无。 林织打开了贴吧,他的帖子在凶杀案出现在公众视野后回复和点击量多了很多,有人发现了他更新内容里和细节的共通处,还有人把分析贴发到了其他平台,吸引了很多人观看。 他目前只更新到第二个案件,诱导自杀案还未引出,林织也没打算把接下来的内容放出去,先静观其变,而且不出所料,公安那边可能很快就要禁止他再更新了。 仇或并没有提醒他这一点,不知道是疏忽大意还是过于信任他。 嗯……林织弯唇,自然是后者了。 局里,先后接到仇或被吵醒的骨干队员们打着精神前后脚到了,危允君家住的近来的快,几乎和仇或一块进门。 “又是睡不着?” 危允君例行关照了一下队长的身体,毕竟仇或看起来不像是被吵醒,而是睡饱了似的精神十足,不过危允君了解他,知道他有点睡眠障碍,觉得他可能根本没睡。 “不是。” 仇或否认,并未多说。 他觉得他现在的睡眠质量已经正常了,只要回家往林织的身边一躺,睡的又快又香,丝毫不觉得疲惫。 在没和林织黏一块的时候还睡的没那么好,可自从搬去林织那儿正式确定关系后,笼罩他多年的阴霾都散的差不多了。 仇或按开了办公室的灯,准备给蒋云去个电话,却发现了办公室里出现的一双脚,危允君吓了一跳,看清楚情况才松了口气。 蒋云揉着眼睛从拼凑的椅子上坐了起来,仇或道:“怎么睡这儿了?” 蒋云抖了抖外套说:“看的太晚了就没走,有什么新线索吗?” “有。” 仇或把视频载入电脑后投放,听到凶手的威胁,大家表情都不好看。 蒋云忍不住冷笑:“还要澄清,这也很好笑了,她觉得她蒙受了多大的冤屈不成?” 技术人员被抓来加班,大家试图从视频中得到更多的线索。 他们现在苦于没有具体的证据,能够将‘夏炽’和凶手连起来的证据,只要有线索,他们就能发布通缉令。 事情被闹大其中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嫌疑人,所以夏炽被放在了名单上,只要她有离省的动作,他们会立刻知晓,只是夏炽用银行卡在东井区取完钱后,就再没用这个身份消费。 天光大亮的时候,警员们横七竖八在办公室里睡成了一片。 视频里能得到的线索很有限,哪怕做了降噪和提亮处理,也只能判断出被绑的人身处于浴室中,无法确定具体位置。 在蒋云和仇或商量如何发布公告稳住凶手的情绪时,事情迎来了转机。 有人来公安报案,声称她可能知道凶手小夏是谁。 240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38 来者是个戴着口罩的女生, 看起来年纪不大。她似乎很不想让人认出她,不仅戴了口罩还戴上了宽大的渔夫帽。 危允君倒了杯温开水放在她的手边坐在了侧面,对她笑了笑。 危允君为她做了介绍:“不用紧张, 我姓危,这是我们队长仇或, 这是蒋队蒋云。” 仇或和蒋云落座,蒋云坐在了女生的正前方, 仇或坐在侧边。 这个位置也是有安排的, 如果面对的罪犯, 仇或会坐在对方的视线中央, 但这是个来提供线索的市民, 仇或不想把人吓着。 “姑娘, 谢谢你来公安局提供线索,你说你知道这个凶手小夏可能是谁,能把情况具体和我们说说吗?” 蒋云给人的感觉亲切又温和,十分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那姑娘点点头, 摘下了口罩。 那不是一张容貌有毁的脸庞, 反而十分清秀,她没有化妆, 样子显得有些憔悴,眼睛有些浑浊,带着些红血丝, 似乎是长期没休息好。 “警察叔叔好,我叫陆巧晴,我在网上看见了你们发的嫌疑人特征,和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很像,那个人是我曾经的初中同学, 她叫夏炽。” 这个名字一出,仇或他们都精神一震,越发专心致志地看着陆巧晴。 陆巧晴低着头没注意到他们的视线,继续开口道:“我们初一就在一个班,她初辍学,之后我们就没再见面,但是两年多前因为一些事情我们又见面了,她差不多就是这么高,她喜欢自称‘小夏’,而且她喜欢装男的骗人。” 陆巧晴猛地抬头,强调似的说:“她就是个纯粹的心理变态!” “你提供的线索很重要,对方做了什么事让你有这个判断呢?” 蒋云用肯定地语气赞同陆巧晴的话,引导对方继续往下说,眼神里充满着鼓励的意味。 猜测得到了肯定,陆巧晴的姿态放松了些,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我和她的关系不算好,在我眼里她是个很讨厌的人,她其实没有做什么事情,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恶心,她像个透明人待在班上,偷窥着所有人,我有时候和别人说笑,一回头就能看见她在看着我,又或者观察别人,很讨厌,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大堆虫子团在一起,让人想吐。” “所以我……偶尔会教训一下她,只是警告一下。” 陆巧晴又低下头,连声音也放低了些。 她语速加快道:“但她辍学不是因为我,我后面根本就没在意她了,也没找过她麻烦。” 即使陆巧晴含糊地带过了这一段过往,话语中也不自觉为自己辩白,但仇或他们也能猜到是什么事,这种校园霸凌为他们不喜,这种事很有可能是让凶手心理扭曲的部分成因,不过他们只是在面上严肃了些,没有在这个时候进行批评。 “之后我上了高中,有一天她突然加了我,但我不知道那是她……”陆巧晴扣了扣手指,显然对这段过往有些不自在,“她对我很好,给我买了很多东西,有一天放假的时候,她让我去一个酒店。” 危允君有些发懵,这个走向她怎么感觉有些不太妙。 “我进去后最开始没发现是她,她打扮的像男孩子,头发也很短,就和她聊了天……她让我先去洗澡,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她在用手机拍我。” “我当时很生气也很慌张,所以上去抢她的手机,她没有躲,只是笑着看着我,然后告诉了我她是夏炽。” 当年的情况远没有陆巧晴陈述的这么平和,陆巧晴还记得自己看见摄像头时那种血液上涌的感觉,她扑上去但是被夏炽踢开,她低头看着她,眼里满是轻蔑。 ——陆巧晴,你真是个婊/子,用钱一约就出来了,你再动我手一抖就把照片发到校园群里去咯。 ——这么久不见,你都不认识我了? 陆巧晴掐着掌心,继续说:“然后她威胁我,不断羞辱我,让我给她舔鞋,我知道这是她的报复,但是我不敢反抗,我怕她把照片宣扬出去。” 真相其实不完全是这样,夏炽没有用照片威胁她,她拿出了一沓钱。 粉红色的钞票飘飘扬扬,如同花雨一般在空中坠落。 陆巧晴知道这是羞辱,她想走可她不敢,渐渐地又迷失在了那一张又一张的钞票里,在威胁与诱惑下,她浑浑噩噩地度过了那几天。 “她很变态,一会儿是夏炽的身份,一会儿又扮成追求我的男生,那时候她给的就是假名,谈恋爱的时候我叫她小夏,她不停地让我这么叫她。” 陆巧晴说到这里的时候,不停地在捏手指缓解情绪。 仇或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提到创伤往事,大多数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可从她和夏炽的纠缠来说,遭遇到曾经讨厌欺辱的人的报复,她应该会有些愤怒和难堪,可她没有。 比起这些情绪,陆巧晴表现出来的更多是恐惧,一种幽微地渗透到她内心中的恐惧,足以压下她所有的愤怒,连带她说到被羞辱时都只是不安,甚至有些恍惚。 “几天之后她就不见了,我以为她报复够了,没想到她还是会在手机上给我发消息,和以往一样,我有时候会误会她是不是喜欢我,因为她还给我买礼物给我钱,但我后来知道只是她还没玩够。我不敢要她的钱,可我把她删了之后,她会到学校来找我,她穿的是女装,长相和打扮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她出了车祸,然后我不记得哪一天,她忽然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我之后再也没听说过她,直到现在。” “如果真的是她的话,希望你们能快点抓到她。” 陆巧晴抬起头,语气有些迫切。 如果现在夏炽真的是杀人犯,那她说不定有一天又会回来找她。 她在网上看到嫌疑人特征的时候神思不属,整夜都没睡好,她很担心哪天夏炽又伪装什么身份靠近她,光是想想她都忍不住打个冷颤。 她心里知道,只要她听话,夏炽就会放过她,可是如果夏炽想要她的命呢,她还不想死。 蒋云把水往陆巧晴的方向推了推:“我们一定会尽力抓捕凶手,保护市民的安全,因为事关重案,我们需要再详细了解……” 仇或和蒋云对了个眼神后起身离开,去证实陆巧晴话的真伪。 至于夏炽要的公告,他们决定暂且搁置,毕竟在这种情况下是凶手更心急,何况他们知道,一旦公告发布出去,那个在凶手手上的人质不会安全反而会更危险。 现在就只能尽量拖延,如果陆巧晴说的是真,他们把材料递交就可以申请通缉,到时候逼迫凶手用人质换得喘息空间,这才有一线希望救下人质。 仇或点了之前去夏炽学校调查过的警员一起再走一趟,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脚步一停,往旁边的早餐店里瞅了一眼。 哪怕只是个背影,他也认出那是他男朋友,不过现在不是过去打招呼的好时候,他给门卫看了证件往里走,用手机给林织发消息。 收到消息的林织并不惊讶,因为在仇或路过的时候01就已经在他脑袋里咋呼起来了。 【林织】:嗯,在吃早餐。 林织清晨是被轻微胃痛唤醒的,他喝了点热水打算出门吃早餐,虽然公寓附近有米粉店,但学校这边的街道早餐选择更多,林织心情平稳,便不介意走几分钟的路过来。 林织喝了一口温热的豆浆,将吃的东西拍的仇或看。 【林织】:查到重要线索了? 【仇或】:嗯,有转机了。 虽然目前还只是出现关联的线索还没有拿到具体的证据,但这已经足够了,只要能申请搜查,仇或相信一定能找到证据。 【林织】:吃过早饭了吗? 【仇或】:还没。 【林织】:帮你买点。 【仇或】:好,一会儿等我。 林织并没有等太久,约莫二十分钟后,仇或和他同事就从学校里出来了。 警员小张本来想坐在副驾驶,门刚拉开就听见老大说:“你坐后边去。” 小张有些不明就里地点头,还没把车门带上就看见对面走过来一个帅哥。 青年的手指按在了车门上方,对他笑道:“谢谢。” 小张有些迷茫地看着帅哥当着他的面弯腰坐进了副驾驶,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帅哥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了仇队。 “怎么买了这么多?” “还有你同事的。” 仇或接过东西的时候趁机捏了捏林织的指尖,对于这种代行的人情关怀很受用。 男人眼里的愉悦神色太明显,林织唇角微微上扬。 小张麻溜地坐到了后座,在这个空档他也想起了副驾驶的青年是谁,不就是他们跟的这个连环杀人案里比较重要的证人么,先前还被他们当做过嫌疑人,后边老大一直让小郑保护他,中间处理的一起凶杀案,他也是提供了线索的重要证人。 小张其实只见过他两面,每次都正好错开,不过这么一张脸确实难忘。 仇或快速地吃完早餐后发动了车子,在路上和林织简单概括了今早发生的事情。 “他们曾经是同学,从留存的联系方式里,我们也向她们当年的同学求证过,陆巧晴确实校园霸凌过夏炽,而夏炽在车祸后报复了她。” 这其实有一点让人想不通的地方,如果夏炽因为被霸凌而心态出现问题,在车祸后彻底爆发实施报复,那为什么她的悲剧源头陆巧晴还活着? 林织也想到了这一点,问:“陆巧晴的生日是10月13?” 前方是红灯,仇或踩了刹车,回答道:“恰好是这点很奇怪,陆巧晴不是那天生日。” 241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39 夏炽的这个案子在公安内部档案上名字为614连环杀人案, 以警方在长巷内发现的第一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命名。 但着到底是不是夏炽杀的第一个人,还未可知。 除开被诱导自杀的刘小婉,其他三名死者身上的刀口都很利落,力道和角度都足够让被害人快速死亡并且血液不会造成大面积喷溅, 这说明夏炽至少练习过, 所以探究她的过往就有了必要。 有时探寻凶手的曾经, 并不仅仅是为了研究杀人动机, 分析犯罪成因,也可以以此为基准加深犯罪心理画像, 帮助其他案件的推演。 夏炽的不同之处就在这里,通常而言, 这样心思缜密的罪犯会用最恨的人作为计划的开端或结尾,但陆巧晴被报复后还活着, 其他与夏炽明显无仇怨的陌生人却被选中成为猎物接连死去,是件很奇怪的事。 既然都已经开始杀人了,怎么会放过她最大的仇人呢? 显然陆巧晴自己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来警局报案, 担心自己是下一个被杀的人。 林织看着前方的道路, 陷入了思索。 夏炽为她的杀人计划准备了很长时间,这是她为她作品做的铺垫,她花了很长时间筛选猎物,并且挑中一些为他们编号,以无尽夏的一个花期为限, 精心雕琢着她的作品, 那么其中必然不会有任何错漏。 可这其中没有陆巧晴,甚至和她没有关联,就好像夏炽对她的报复已经结束了, 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似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奇特了。 夏炽是个很复杂甚至是很癫狂的人,一般的连环杀人犯都干不出半夜去河里把不相关的尸体弄到浮起来这种事。 夏炽不是为了做好人好事,她只是想看戏,她害怕被抓很惜命,对别人的生命漠视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被这样的人记恨着,不死也要脱层皮,和生命的代价比起来,陆巧晴承受的代价确实算得上是轻飘飘。 这不合理,除非夏炽并不恨她,甚至对她的情感很复杂。 “再说说细节?” 林织想知道更多信息,仇或刚刚为了说明情况只是简单总结。 坐在车后座的小张已经吃完了早餐,正把垃圾攥在手里,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前座,感觉自己的心也像是早餐袋一样被人攥紧。 这些是可以说的吗? 小张犹豫地想,应该可以的吧,毕竟副驾驶的青年在这个复杂的案子里是个比较重要的角色。 这不是重点,更重要的是他可以这样问的吗? 小张从后视镜往前看,分明注意到青年连头都没有抬就下了命令,虽然语气很温和,但是难掩话语的本质,要不是知道他身份,他还以为是上面下来的专家,仇队一会儿不会冷脸吧? 事实证明仇队不会,仇队没有,仇队不仅把事情都经过完整地复述了一遍,还加了一些自己的猜测与想法,脸还是酷哥脸,但人无疑是温和可亲的。 “虽然陆巧晴自己否认了,但我认为夏炽对她的确抱有特殊情感。” 仇或是经验丰富的刑警,从陆巧晴含糊地言辞中,可以看出她隐瞒了一部分事实,而她没有必要帮助夏炽隐瞒,所以她隐瞒的部分应该事关自己。 在诉说到这一段的时候,她的表情和动作显得有些逃避,说明那对于她而言是羞于在人前表明的事,这种情况大多数与性有关,结合当时的情况,这种可能性大大增加。 陆巧晴在被报复的那几天并没有受到致命伤害,但她表明了她被踢打,从她对夏炽的态度而言,夏炽对她应该是虐打和性为辅,心理打压为主,从夏炽的异状来看不排除她有人格分裂的可能。 在酒店分开后夏炽还依旧扮演喜欢她的男友小夏甚至给她转钱,这好像不是对待仇人的方式? 这种情况倒也不让人意外,仇或从业这么久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种扭曲情感也不是独一份。 仇或猜想,哪怕10月13不是陆巧晴的生日,也是她们之前一个比较特殊的时间,不过这些得回到局里后再次求证了。 林织附和:“的确,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投以注视和放过何尝不是一种喜欢。” 听到这里仇或偏头看了林织一眼,并不是很高兴,谁让夏炽现在对他对象很在意。 一直注视着后视镜的小张无意识和仇或对上了眼,乖巧低下头,顿时收回了之前对于仇队温和可亲的评判,这种词和队长根本搭不上边。 林织到时没注意到这小小互动,他轻轻捏着指尖,想着陆巧晴说过的话。 陆巧晴说,我知道她只是没玩够。 语言和文字有时候能在无意中暴露主体的真实想法,陆巧晴用的是‘玩’,而不是‘报复’。 说明大概率在她心理,夏炽对她做的那些事情,其实不带有极端的憎恶,更多是戏弄轻蔑侮辱。 从这个时候开始,夏炽好似就从这种假扮他人获取信任再肆意践踏的行为里获得了快感。 警局很快到了,林织从思绪中抽身。 “一会儿跟着我。” 仇或随手把垃圾投入了路边垃圾篓里,示意林织跟在他身边。 哪怕刚刚不碰巧遇到林织,仇或也会打电话让林织下楼,现在这种情况,他不放心林织一个人在家里待着,虽然夏炽现在被盯着不会主动自投罗网,但灰犬可能会动手。 因为上头给了死线让他们雷霆破案,小郑也被派去做事,把林织放在身边看着仇或才安心。 “仇队,危姐和人在询问室里,蒋云带着新飞来的两个痕检专家去复勘了。” 祝长东走上前和仇或汇报,看见林织后有些惊讶,和他点头当做打招呼。 “知道了。” 复勘这事儿蒋云和仇或通过气,他也支持这么做,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证据。 哪怕蒋云不来,仇或也要向上面申请技术支援。他是搞刑侦的,在找微量痕迹这里远不如这方面的高手,哪怕是队里的痕检也有自身的能力上限。 每一个命案现场他们痕检同事都细细扫过,但是可能有些证据没发现。 证据是不会消失的,哪怕是再完美的犯罪也会留下痕迹。 在夏炽暂居的那个发现衣物和鸟笼的落脚点里,痕检的人没发现有价值的指纹,这说明夏炽一直在屋内都戴手套,但收集了不少符合她身高体重的有用足迹和一些DNA。 但这些还不够,他们面前仍然有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他们需要在案发现场或者被害人身上寻找到能和夏炽对上的痕迹,这样才能给人身上盖戳。 不过这也只是两手办法里的其中一手,毕竟那些现场或多或少都已经被污染了,采证可能会很困难,另一边就是等抓到人后玩心理战了。 询问室里,危允君走出来后,神色变得有些难看。 “仇队,事情有点麻烦了,她指认不了夏炽。” 因为两位技术人员到来,蒋云先行离开,后边和陆巧晴的谈话都是危允君来完成,因为是女警加上经验丰富,陆巧晴很快就对她交付了信任,危允君了解了内情后,把夏炽的照片拿给陆巧晴看。 那些照片都是上一次在游乐园时警方拍摄录像的东西,还有画像师的素颜还原图。 “看到前面这张照片时,她对照片里的人表现的很陌生,认为她并不是夏炽。” 这很正常,在这些照片里夏炽戴着假发化着全妆,她能以此为掩饰定然是和她真实样貌相差甚远。 “可是这张她也说不怎么像。” 素颜图上,夏炽男女莫辨的面庞静静地凝视着画像外的人,她的脸除了最开始在医院修复过后,后边又动过。 小张疑惑:“怎么麻烦了,认不出来也没关系吧?” 反正通缉也会把嫌疑人整容后的样子放出去,虽然说抓捕难度可能有些大,但各个关口的人脸识别系统已经很完善,还不至于棘手,就是担心对方乔装打扮去往村镇,到时候真是一场硬仗。 听着危允君的话,林织看了一眼询问室里坐着的女生。 她似乎也陷入了某种迷茫中,正在撑着脑袋努力回忆什么。 危允君揉了揉眉心:“麻烦大了。” 他们调查的时候,根本没想到有一天他们可能要陷入“证明夏炽就是夏炽”的事情中。 一般来说一个人想要否认自己的身份是极为困难的事,哪怕她整过容,但她的DNA不会改变,只要检测就能找到答案。 可夏炽的脸动了几次,医院只留下初版记录,她后来的手术警方并没有调查到资料也就无从得知做手术填写的身份信息,最重要的是夏炽的亲属已经全部去世了。 在当初的调查里,夏炽的爷爷奶奶是外省人,具体从哪里来的不可知,在村里落户后只生了一个儿子,夏炽的妈妈也同样是独生女,在车祸之前,夏至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已经逝世,夏炽倒是有个姑奶奶可以用来做家族DNA,可是这个姑奶奶早就外嫁和这里断了联系。 有时候案子要是巧起来,真的是让人觉得不顺,夏炽如果否认她是夏炽,警方只能挖坟做DNA了,可这种难度比给**做困难的多,当地村民很有可能情绪会比较激动,舆论报道可能也不会好听。 “不麻烦,点两个人一会儿跟我再去走一遍。” 仇或不觉得棘手,只要是有办法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再说人跑的了坟跑不了,这事儿又不用满大街宣扬活人的命才是命,他有的是办法不动干戈办成事。 危允君闻言喜上眉梢,什么愁容都散了,也是,落到他们手里,不撂也得撂。 林织站在一旁若有所悟,虽然不太了解内情,但是可以猜个大概。 仇或的身上有种天然的压迫感,如同冷峻的山,当这座山是屏障时,光是注视便让人有安全感。 在一旁的小张稀里糊涂,不过他本来就不觉得有什么麻烦,听队长的就对了,转身跟着危允君一块走。 仇或心里想着案子下意识拿了根烟咬在嘴里,准备点的时候看见身前的林织还是停住了。 他把烟夹在手里,看向林织:“要去上个卫生间吗,一会儿可能跑的有点远不方便。” 林织有些诧异道:“我以为你会让我留在这里。” 明显,局里的安全系数高于其他地方。 仇或把烟按回烟盒里,握着林织手腕把他往前带着走,语气平稳:“揣兜里我更放心。” 林织挑眉:“这就是恨不得把我别裤腰带上?” 仇或垂眸,坦然道:“更想挂身上。” 242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40 仇或的眼神很直接, 不会让人错会他的意思,不过他的视线没多流连, 就像是回答了一个问题那么简单。 林织的心尖仿佛被鸿雁快速掠过, 残留了一丝羽毛轻拂的痒意。 被**包裹时,仇或显得更加迷人。 “去吧。” 仇或停下脚步,卫生间到了。 林织从卫生间出来时, 仇或在拐角抽烟,手上还拿着电话。 “拍下来就行,暂时不用动, 把他们路线摸清楚。” 看见林织后, 仇或三两下交代完事情, 挂了电话。 仇或刚想掐了烟,手上感觉到了一阵湿润。 那是林织的手, 他刚刚洗过还没完全擦干,水滴落在了仇或的指缝间。 林织接过了仇或的半支烟, 咬住了滤嘴。 青年的模样斯文出挑,纤长白皙的手指夹着烟, 吐出烟雾弹姿势也赏心悦目。 林织评判:“味道不怎么样。” “劲大, 提神,太劣质,不适合你。” 在仇或看来, 得上档次的透着点富贵奢靡的烟, 和他的大作家才般配。 仇或伸手把烟拿了回来,在垃圾桶上的凹槽里捻灭,朝空档里丢了进去。 被夺走香烟的青年有些愣神,含过香烟的唇瓣在听到他的话后微扬,吸引人的目光。 “确实劣质, 但也没那么差,毕竟是亲吻的替代品。” 林织笑着,心情不错地讲述着那支烟的优点。 他们之间靠的不算近,林织的姿势并没有前倾,可仇或却觉得自己被网住了。 炽热的阳光照亮了廊道,前不久保洁阿姨才拖过的地面干净到反光,乍一看有些晃眼。 小张警官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喊了两声,卫生间里也没人应答,他有些纳闷地挠着头往回走。 走廊拐角往前三十厘米,放着高大的景观盆栽的监控视角盲区处,男人高大壮实的躯体足以将另一人遮掩住。 “走了。” 仇或的声音低哑,大拇指擦过林织红润的唇瓣。 他的指尖粗粝,擦过嘴唇时带来刺刺的触感,如同他亲吻时过深过重的纠缠。 林织下意识舔了舔唇,看着仇或略显幽深的眼眸,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裳。 他的手掌碰了碰脖颈,上方似乎还残余着被仇或轻掐着的温度。 真是一点都经不起逗弄,不过他很喜欢。 办公室里,找不着人的小张警官正准备电话寻人时,看见了从门口进来的队长。 不过他也没问人刚刚去哪儿了,只是汇报道:“队长,人叫好了,车在门口,随时可以走。” 仇或点头,现在正在处理事的危允君。 从询问室出来的陆巧晴手里拿着她的口罩和帽子,对着危允君说:“警官如果我打电话求救,你一定一定要来救我。” 这话危允君都听了三四遍了,但她还是耐心地点头。 “放心,我的手机24小时都是通的,只要你给我打电话发消息我一定看得见。” 陆巧晴这才放心,她戴上了帽子,看见了林织。 她不认识这个长的过分出色的青年,但是知道他旁边的仇或是警官,所以把林织一并认成了警察,对他们微微鞠躬打招呼。 “在你的印象中,夏炽数学成绩好吗?” 仇或出声询问,陆巧晴闻言不假思索地摇头。 她回想了很多关于夏炽的事情,有些她记得很清楚。 “她的数学成绩很差,我当时是数学课代表,也是她的组长,她交上来的作业除了选择填空题以外,很多都是空白,哪怕考试也只会写解,遇到几何证明题就只写一个因为。” 陆巧晴因此大肆嘲笑过她,就只会写因为,怎么不干脆把名字填成因为算了。 “所以那时候班里还给她起了一个绰号,叫她''因为''。” 这外号其实是她起的,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代替了夏炽原本的名字。 她忽地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发白。 她能想到的,危允君和小张自然也能想到。 虽然说命案里的细节是不会往外披露的,但是奈何不了受害人家属往外倒,因此死者身上的倒三角的刀口并不是秘密。 陆巧晴看向了危允君,又道:“你们一定要来救我啊!” 危允君再次点头,把人送出门。 小张有些崇拜地看着仇或,不愧是队长,这也能联系起来。 仇或无视了他的目光,道:“还不走?” 小张立刻迈着步子往前走,仇或走在后边和林织并排走,在没人看到的时候,勾了勾林织的尾指。 “猜的真准。” 夏炽留下的符号可能代表的意义是林织的推测,仇或当时记在心里但并没有对外说,因为这并不能当做侦破的方向。 大多数时候对于罪犯的心路历程以及留下的符号有什么意义,负责侦破的刑警们并不关心,除非这些和侦破线索挂钩,大家只在乎凶手留下了什么破绽,可以从哪个方向去搜寻,怎么样才能最快地抓到人。 和符号代表着因为相比,林织所说的凶手很有可能只有初中学历更关键,他在调查夏炽的时候也是最先注意到了这一点。 林织轻轻握了一下仇或的指尖当做回应,看着陆巧晴的背影。 按照陆巧晴所说,夏炽的代号、印记几乎都和她有关,可她还活着,虽然她很忐忑,可林织觉得,就算夏炽的身份没被发现,她也不会死。 这是一种直觉,林织觉得,夏炽似乎已经放过她了。 在夏炽自以为的作品里,只有一个绝对条件,生日是10月13,因为这是先天注定本人无可更改的条件,夏炽似乎对命中注定有什么执念,和他对话时,也将他形容为‘上天注定的见证者’。 陆巧晴离开了警局,危允君也上了车。 他们打算先去夏炽之前的家,小张开车,危允君坐副驾驶。 “仇队,这?” 危允君开口,后座的另一个警员以及小张一起,都看向了上车的林织。 仇或言简意赅道:“凶手说不定还会联系他。” 这个理由把小张他们说服了,毕竟林织是凶手会主动联系的人,的确重要。 危允君倒是觉得有些怪异,毕竟林织的电话已经在他的同意下挂在了技术部那边,只要凶手通过电话联系他们可以快速追踪,用得着把人带在身边吗?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是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很快就消失了,带着也没问题。 她问起了符号的事,一旦确定了确实好联想,但问题一般人都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仇或握着林织手腕举起来晃了晃说:“他猜出来的。” 这举动有点过分亲密了,但除了危允君以外在场两位男同志没人感觉到不对。 迎着目光,林织微笑着简单解释了缘由,在大家的恍然大悟里功成身退。 危允君:“仔细问过陆巧晴了,她确定她记忆里没有什么时间和十月十三挂钩。” 仇或点点头,没执着于这一点。 也许是陆巧晴本身不知道,但无论这个日期和她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仇或现在只需要完整的证据链和口供来结案。 去夏炽之前住的地方有半小时车程,小张车开的很稳,林织看着前路,感觉到了肩膀一重。 仇或正靠在他的身上闭目养神,林织调整了姿势让他靠的舒服些,凌晨仇或刚运动完就去了局里,想来忙到现在也没怎么睡。 林织低头摸着仇或手上的茧子玩,没摸一会儿手就被拢住,林织也没挣扎,任由他握着。 仇或本来只想假寐一会儿,嗅闻着林织的气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直到听到危允君打开车门的声音才醒。 危允君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仇或自个儿也诧异,他之前入睡有多困难他心里清楚。 车门未完全关上时,林织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手腕有些痒,是仇或在摸他手腕中央的那颗痣。 对于这一点,他的历任男友或者说他男友的历任碎片,似乎都喜欢这么做。 车门被关上,几个人上了楼。 夏炽卖房子在找陆巧晴之前,她卖的比当时的市价便宜些,出手的很快,那家人在这里住了两三年,对于上门的警察有些惊讶。 仇或在询问屋主是否有留下前任屋主的东西时,对答案并不抱有希望,只是例行排查。 没想到屋主想了一下,说:“有。” “卖房子那姑娘那时候读初中吧,家里有她不要的初中课本,那时候我孩子上初一,我就把课本留下来了,现在我小孩上高中,她没有丢课本的习惯,那些东西还在房间里放着,我去找找。” 在储物间里,几个课本被拿了出来,仇或接过,对房主道谢。 聊有胜于无,说不定里面有有残余的毛发和皮屑,而且刻意做字迹比对,仇或戴着手套,动作很轻地将几本课本快速翻过。 当翻到其中一页时,仇或的动作停了下来。 林织看见了内里的情况,不意外看见了身旁几个人好似中大奖的表情。 数学课本的其中一张纸页上,有着干涸的血迹。 按照现有的技术,提取到其中的DNA并不困难,只要将它和从出租屋里搜集到的证据比对,就可以确定夏炽的身份,证据越充分越有利于攻破嫌疑人的心防。 危允君心想好耶,不用走到挖坟那一步了。 坐在后排的那名警员带着证物回痕检那儿,仇或他们则是继续往夏炽的老家走。 比起上次的情报,这次他们得到了更为详细的消息。 夏炽在初中之前都是在老家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她爷爷在来这里之前可能是个屠户,来这儿后逢年过节会帮人杀猪,一些还有记忆的老人以及中年人,都夸他杀猪的手艺好,刀下的又稳又准,因为夏炽很喜欢看她爷爷杀猪,所以他们对于屠户的小尾巴也有印象。 六岁的时候夏炽只是看着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杀鸡,掐着鸡脖子抹刀放血,比成年人还利索,她学会这个的那一天,家里的鸡都遭了殃,她在其中体会到了乐趣,还偷跑去别人家里杀了几只,屋主一进门满地死鸡,差点把人吓出个好歹。 得知了连环杀人犯的幼年生活,小张他们的心情略微有些沉重,虽然知道变态杀人狂没有同理心,可从小就展现了这一点还是让人有些不寒而栗,这也就意味着在她身边的人质极度危险。 林织坐在车上,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这样的人会甘心被霸凌? 他打开手机看着贴吧后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上午,在警方没有任何回应夏炽威胁的情况下,夏炽还没有联系他。 243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41 仇或他们刚回局里的时候, 就有人来告知好消息,从旧的教科书血液里提取出来的DNA可以和之前的样本比对上,也就是从证据上表明了对方就是夏炽。 来报告消息的是借调过来的民警, 不认识林织, 把他也当成了队里的人, 仇或没示意,危允君和小张也就没多说,看着民警离开。 “喊人开会。” 因为命案的压力, 如宁这边的警力都调动了起来, 不仅是整个刑警大队,还在下边的市镇也借调了一部分人手, 这些都是用来排查和抓捕的, 一部分人散去了两个死亡案件的周边,一部分去摸排夏炽明确出现过的地方,还有一部分人正在忙着接听市民举报电话,其他人都在等待线索出动, 可现在还没到出动的时候。 案情紧急底下人没有找到东西, 上面不满意下面也发苦闷,所以只要有线索仇或就得开个会稳定一下军心,让大家知道接下来的方向。 危允君和小张应声, 仇或则是把林织带去了办公室。 林织自然发现了仇或原本的办公桌上有了别人的痕迹,他准备在椅子上落座,被仇或拉了一下。 “去那儿坐,椅子软。” 办公室里都是红木椅子和红木沙发,办公桌里面是个黑色真皮的老板椅,桌前还有仇或的职位名牌。 林织没客气,自然地落座, 顺便调整了一下位置,手臂习惯性地靠在扶手上。 从仇或的角度看,觉得还真挺有派头,就是不像刑警,像个商人,还是格外成功的用财气养出来的成功商人。 仇或看的莫名有些手痒痒,捏了捏林织的耳垂说:“我先去开会,有异动联系我。” 林织点头,没有对专业领域的事多加干扰。 从车上仇或在他身上睡着的那一刻,林织知道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其实已经快完成了,只是还差一点收尾。 仇或离开后,林织将目光放在了眼前的办公桌上,上面堆着一些资料,电脑是锁着的,林织也没打算碰。 在有些杂乱的资料里,那张放在最底下被装在透明袋子里被仔细收好的乐谱就很突出,摆放在这个位置,可见仇或是时常看着的。 林织的唇瓣不自觉弯了弯,拿了笔和白纸开始写乐谱。 准确地说是回忆誊写再修改,当初他接触音乐时,也自己谱过曲子,但都没有太完整,情绪也比较浅,现在拿出来有些将过去的些许片段呈现在男友面前的兴趣,尽管仇或不会知道内情,可那不重要。 或许在不久后就要分别了,想到这里林织确实有些惋惜,但也说不上不舍,林织从来知道他的最终目标是什么,不会舍本逐末。 这样形容好像对这些男友碎片有些残忍,不过林织知道他们没有完全消散,在那些略显狂热的情态中,恋人昔日的痕迹残存。 会议室里,仇或公布着最新发现,再说了如果发现人后的几种预案。 在这起连环案件中,凶手使用的手段并不高明,离完美犯罪也相去甚远。 就像林织先前说过的,他认为这个凶手不太聪明,在警察的角度来看,夏炽也不算是高智商罪犯,相反,她甚至有些笨。 因为她展现出来的谨慎也好筹谋也罢,就像是‘勤能补拙’‘笨鸟先飞’的案例,她花了大量的时间筛选靠近她的目标,这些准备和收尾的工作占据了她的绝大多数时间,真正到杀人的时候,她反而非常干脆利落,就像是杀猪宰鸡一般,没有任何的多余动作,这也就使得她在现场留下的证据很少。 也因为夏炽准备的时间很长,所以仇或很难从凶器这方面下手,法医给出的结果可以推断出凶手的用的凶器可能是某种军刀或者定制刀,时间太长渠道太多,不好追溯源头,在确定了夏炽的身份后,这点更是暂且搁置。 有时候有些悬案难以侦破,并不是案件本身有多么复杂的因果,而是线索太杂太少,凶手作案完就离开本地,没有任何前科之后也没有再犯,让警方难以搜寻。 这起案子前期之所以难破,是因为符合随机作案和累犯的条件,仇或他们从死者的社会关系摸排不出线索,又从刀口推测出凶手的行凶水准,将目光放在了有前科的人身上,这些条件都和夏炽不符合,自然错过。 可随着林织这位并没有目击到凶手的证人出现,夏炽做了许多看似精巧实则不断提供线索和破绽的行为,让警方掌握到了更多内容。 当事情的脉络已经非常清晰时,难点就在于抓人了。 夏炽最狡猾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就在这里,她的伪装能力很高,也有一些反侦察意识,在可以通过化妆改变容貌以及性别的情况下,在如宁这样的大城市里,她就像是一尾滑不溜秋的鱼,很容易就跑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夏炽的手上有一个人质,但警方这边也不是完全不占优势,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夏炽一定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已经被警方发现。 现在大家都希望夏炽能够快点利用自己的身份证完成订票或者取钱这样的操作,好让他们定位,从而完成抓捕。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接下来就是时间的问题,如果凶手察觉到不对想要逃跑,钱是重中之重,有钱的逃犯和没钱的逃犯完全不在一个级别,恰好夏炽很有钱,而且她上一次取出来的钱并不算多。 仇或出会议室的时候,蒋云正好回来。 仇或把刚刚到报告递给他,问:“有什么发现吗?” 蒋云边翻边说:“算是有点,不确定能不能派上用场。” 目前夏炽制造出的命案总共三起,但由于第三起是教唆自杀,所以蒋云只带专家门扫了前两个地方。 时间过了这么多天,加上第一命案现场都是人群来往之地,现场早就被污染的差不多,但蒋云还是去了。 从第二个花园案受害者的动线可以看出来,当时正买完菜回来的老人在小径上放下了袋子走上前,说明当时的凶手应该伪装成了需要帮助的模样,重构现场后,两位专家在路边带有干涸血点的草丛里扫到了一点微量物证,已经送去实验室插队检查了。 “凶手很在乎的那位证人在哪儿,能联系一下么,我想和他谈谈。” 和纯粹的刑侦人相比,蒋云更偏向于理论方面,对犯罪心理方面有所涉猎,他想知道这位证人身上有什么吸引凶手的地方,从而获得更多的细节去了解凶手。 仇或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说:“行,我来安排。” 这是必要流程,仇或当然清楚,给蒋云说了谈话的房间后,进了办公室。 把情况和林织说明后,仇或强调:“如果你感觉有任何不舒服可以叫停,你有拒绝的自由。” 在案子里,嫌疑人是没有沉默权之说,可林织又不是嫌疑人,只是普通公民。 仇或交代的很详细,他难得这么啰嗦。 林织知道仇或在担心他的病,其实现在躯体对他的干扰已经很薄弱,何况仇或还在他身边。 “有你看着,我没什么不放心。” 林织说的随意,仇或因为案子略显冷厉的眉眼柔和了些。 “嗯,我看着。” 对话间,仇或带着林织出了办公室,在进去前还给林织倒了杯热水,因为是单独对话,仇或没进去,站在了外面。 蒋云看到进门青年的第一眼,眼神就锐利了些,起身迎了迎。 林织微笑着和他打了招呼,坐在了他的面前。 蒋云从林织对夏炽的了解开始谈起,试图保持着舒缓的氛围让林织放下心防,可渐渐他发现自己的这种技巧有些多余。 眼前的青年让人感觉到他的配合,他的每个话题始终保持在松而不散的关联内,甚至让蒋云不自觉的放松。 察觉到这一点后,蒋云的脊背挺直了些。 要是这是犯罪嫌疑人而不是证人,蒋云的警报器声音会在脑海里尖啸。 这种不声不响不露锋芒却能带动节奏的人,有时候比外在的凶狠更可怕,因为他的动作更难让人察觉,不小心就容易上套。 林织发现了蒋云的动作,语速不变地继续谈话。 他没在其中插手,自然也不就不用隐瞒案件相关的事,他将那些关于夏炽的分析告知了对方,姿态十分放松。 蒋云起身:“感谢你的告知,麻烦了。” 林织客气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两人出了门,仇或正在门口杵着,和蒋云点点头后,带着林织到公共区域休息。 “饭点了,吃点什么?” 这边有食堂,不过掌勺师傅的水平仇或觉得还不如自己,所以打算给林织点外卖。 林织没多思考道:“海鲜粥。” 仇或立刻点了,拿自己杯子给林织倒了水,又把充电器放在了林织旁边,给他塞了个平板。 “你先自己玩,我一会儿来找你。” 林织抱着东西点头,心想仇或在这哄小孩呢,不过他确实受用。 办公室里,蒋云和仇或闲谈道:“这位证人不简单啊,要是他替凶手打掩护的话,恐怕这案子更难办。” 仇或利落道:“不会,他是我家属。” 蒋云轻怔,这茬儿他真不知道,不过他本来也没多怀疑,有仇或作保他更放心。 实验室那边分析检测需要时间,何况有些可能无效,所以蒋云和仇或把视线放在了模拟犯罪的那一起案件上,那场大雨把很多线索都冲干净了,比原本的案子还要麻烦。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天就要黑了。 林织的手机上还没有收到任何夏炽传来的信息,夏炽这个身份下也没有任何行动轨迹。 这种看似无作为让专案组的人有些不安,毕竟从犯罪侧写来说,凶手具有一定的表演欲,在特定人面前尤其如此,在她要求澄清来看她认为自己被误解了,可警方迟迟没有动作,她居然没有催促。 现在大家都只能希望她是在耐心等待,而不是采取了别的手段。 天还未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城市的灯火就已经亮起。 走过路灯坏掉的小巷,一罐用了小半的喷漆被丢入垃圾桶,在夜里发出“咚”的声响。 晚七点半,一道没有备注的一串号码打进林织的手机里,让所有人精神了起来。 技术员们紧盯着,随着准备追踪,虽然可能不是凶手,但万一呢? 林织的手机在仇或手里,他按下了接听键。 一道听起来像男生的略显低沉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夏炽并没有问候,开门见山道:“万福社区三排八号203。” 对方顿了一下,叹息道:“可惜这次没办法送你花了。” 通话终止,对方挂断了。 仇或沉声:“她要跑了。” 不仅如此,人质多半是没了,凶手比他们想的还要狠绝和自大。 明知道全市警察的目光汇聚在她的身上,她竟然还在跑路之前送来死亡通知。 在夏炽说话的空档里,技侦已经追踪信号到如宁的长途汽车站,仇或和蒋云兵分两路,蒋云去往万福社区,仇或带人去长途汽车站。 仇或早就想到对方可能会从汽车站离开,在那里布置了一点人手,但这点人搜索是不够了,仇或不断地拨通电话,连下几条命令。 车站未出发的车一律不许发车,汽车站暂时封闭调查,必经之地设下关卡盘查,一旦凶手离开如宁,抓捕的难度会大大提升。 要快,一定要快。 244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42 警察们全体出动的时候, 不知道来电的林织便清楚了情况。 人又多又急,林织只来得及和仇或对上一眼,便看着他离开。 大部队跟着仇或去往车站, 小部分人跟着蒋云去凶案现场。 当然这次抓捕行动出动的人自然不会这么少, 因为还要排查,刑警这边还和网安治安借了不少人,数千人按部就班, 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抓到人。 人群离开后, 偌大的警察局忽然安静了下来,办公室外只剩下寥寥几个人。 有警察把林织的手机送了过来, 当然, 内里的手机卡已经被拔了插在了仇或的手机里。 不过里面还有一张电话卡, 没有什么妨碍。 01声音有些兴奋道:【宿主,你不去吗?】 这可是电影电视剧里最惊心动魄的抓捕环节,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一直盯着的01都松了口气。 林织挑眉:【去哪儿?】 01理所当然道:【跟着任务目标啊!】 【跟着去添麻烦?】 林织的反问并不尖锐,毕竟在他看来, 系统有时带着些愚蠢的傻白甜还是很可爱的。 01呐呐道:【怎么会呢, 宿主你可是主角, 而且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添麻烦。】 林织弯唇道:【如果你把我安排成夏炽, 那我确实是主角。】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不要随便指手划脚, 这是林织做了多年甲方和乙方的经验。 即使他不在现场, 他都知道想要在人海中找到夏炽,需要时间和人力,这是不可避免的, 哪怕他去也没用,更重要的是这份行走的功劳以及职业责任心,在体制内的人会很卖力,他何必插一脚。 01听见林织的话一哽,认真地说:【虽然宿主进入的身体是评判后的最优,我没有太多权限,但我会尽量不让宿主陷入糟糕的环境,宿主在我的心里是第一位。】 林织逗弄道:【你的设计者呢?】 01理所当然道:【并列第一。】 林织轻笑出声,从椅子上起身,朝着门外走。 01见状问道:【宿主你不是不去吗?难道你要去案发现场?】 【不,我有其他的想去的地方。】 林织注视着门外的茫茫夜色,给仇或的私人号码发了消息。 正在车上指挥的仇或看见了信息,看向旁边的危允君说:“把陆巧晴的号码和地址发给林织。” 危允君之前负责和林织沟通过,所以有他的联系方式。 危允君有些迟疑地说:“是不是再谨慎一点?” 他们眼下在追捕夏炽,陆巧晴和夏炽有着说不清的纠葛,而林织对夏炽来说有特殊意义,如果他们错估,从一开始林织和夏炽就有联系怎么办? 林织很有可能带着陆巧晴去和夏炽会和,即使这种几率只有白万分之一,也不能不防。 “发。” 周围都是人,仇或没有多解释,他能感觉到林织为什么这么做。 仇或又拨了电话,给林织点了几个人保护他的安全。 危允君听着却以为仇或有考虑到这一环,把信息发给了林织。 林织收到短信的时候,有三名警官脚步匆匆地到了他的面前,对他简单地介绍了自己。 林织没有多言,和三位警员打了招呼后,和他们一同前往目的地。 站在后方的警员抬头,似乎看见了身前青年露出了极为欢愉类似于笑的神情,再仔细看,又好像是错觉。 队里的车都被开了出去,他们打的车,所以等待了一点时间,这点时间损耗无损林织的心情,在风吹从车窗吹进时,他的手指微微曲着,像是勾住了一缕风。 在发出信息的时候,林织考虑过可能给人造成的怀疑,可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有了怀疑,结果才更有意义。 对于爱人展现的爱意,林织总是不嫌多,有时候他还会亲自动手逼迫一番,看看能不能榨取出更多的让他心仪的情绪。 显然,他被仇或的信任取悦了。 林织提出去陆巧晴那里自然有原因,眼下警方并没有在陆巧晴那里布置人手,毕竟搜查人手吃紧,而且明面上陆巧晴已经和夏炽断联了几年,夏炽又明显地在长途汽车站出现,警方更不会对陆巧晴这里投以注视,林织便打算补上这个空缺。 林织不仅是觉得夏炽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可能会来找陆巧晴,更是为了提前布置,如果夏炽在如宁藏匿了起来,他觉得用陆巧晴把人钓出来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陆巧晴不能跑了。 陆巧晴独居,因此听见敲门声的时候,她隔着猫眼观察了一会儿才开门,她记得林织的脸,所以对于警察的到来没有抗拒,甚至以为他们是来保护自己的,欣然把人迎了进来。 “我就在里面,你们随便坐,有需要可以喊我。” 现在是夏天,陆巧晴打扮的清凉漂亮,给几位警官拿了水,指了指自己的卧室。 她的卧室里电脑屏幕和手机都亮着,补光灯很耀眼。 陆巧晴在夏炽那件事后回到学校成绩下降了很多,高考失利后她没有继续读书,目前是个平台主播,这点林织早有了解,这也是他觉得夏炽可能会来找陆巧晴的理由之一。 在网络各个地方活跃的夏炽,很有可能早就注意到了她。 陆巧晴开了客厅的空调,卧室房门也不关上,确保自己出现在警察的视线范围里。 她就是害怕夏炽会找到她,所以今天开了一整天的直播,如果出了状况,还能有人看见替她报警。 家里有警察,陆巧晴放心热舞,客厅里的民警们扫了几眼就低下头,专注着抓捕进度。 汽车站大厅里,各个小队有序地进行检查。 虽然被堵着走不了大家有点发牢骚,可是警察办案群众们还是很配合的。 警察们当然也不是挨个排查,只看符合嫌疑人特征的人,所以速度也不算慢。 无所谓夏炽今天是什么妆容什么打扮,他们调查只看一样东西。 “身份证拿出来。” 被问到的人都会乖乖掏出来,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 如宁的长途汽车站和铁路部门不一样,不靠身份证买票,所以不少人没有带身份证,都会被带到一边去验证自己的身份,没问题了就可以走。 车上,仇或快速地排查着,夏炽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败露,越是在这个时候,她越可能用真实身份来躲避查询。 这也是仇或知道她在这里却没有发布通缉的原因,不能让她警觉。 从仇或看来,哪怕夏炽再怎么谨慎,也不会做出放空枪虚报位置的举动,除非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可她要是知道,她就不会打那通电话。 恰好就是因为她谨慎,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手段高超,所以她更会稳稳当当地坐在候车厅或者说大巴车上,等待着离开故乡的列车发动。 卫生间里,穿着连帽衫的女生还没推开隔间的门,就听到外边隐约传来的声音。 有嗓门较大的中年妇女问:“怎么突然查身份证啊?” 回答她的人说了什么,夏炽没听到也不关心,她的掌心出了点汗,似乎连手机都要拿不稳了。 之前的那张电话卡早就被她冲到了厕所里,不会有任何人能寻到它的踪迹。 夏炽摸着裤子口袋,她的身份证就在里面,只要她走出去,配合检查,就可以当着这些警察的面离开这里。 老实说,夏炽并不想离开,这是她最熟悉的城市,去了别的地方,还要重新开始,她的作品还没有雕琢完,显得不那么完美。 夏炽推开了隔间的门,步伐轻快地朝着门口走去。 但是还没抵达门口时,一种没由来的不安与恐惧冒出,如同某种命运的指引一般,让她有些犹疑。 等在门口的女警警戒地走了进来,她刚刚听到了脚步声,可是好一会儿都没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老式汽车站里用来通风的高窗布满了灰尘,此刻突兀地出现了指印。 接到消息的仇或赶来,发现了墙壁上的残缺脚印,用梯子往上看,果然有指印。 痕检立刻拓印痕迹,仇或则是带人追了出去。 夏炽步履匆匆,看到汽车站出站口都有人在盘查时,心里的不安越发浓烈。 好像哪里出了纰漏,这种感觉就像是她那天在乐园里看到那个警察一样。 这个汽车站夏炽来过很多次,除了正常出入口,她还知道别的可以进出的地方。 路边停靠的一辆辆警车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夏炽低着头避免和任何人对视,穿梭在她熟悉的地形中。 如果身份暴露了,要去哪里才安全? 曾经歇脚过的地方夏炽都不敢去,她担心她一开门就会看见蹲守的警察。 作案时夏炽觉得哪里都可以藏匿,可真到了被抓捕的时候,似乎什么地方都变得不安全。 大量的案件中显示,大多数逃犯在犯案后都会选择去往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躲藏,因为陌生对他们意味着未知,所以夏炽倾向于躲在如宁市内。 除了她住的村庄,她对其他的乡镇并不熟悉,而且越是封闭的地方就越容易被发现。 不知不觉中,她走进了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地方。 敲门声响起时,客厅里的所有人都警觉起来。 嫌疑人从车站跑了,他们已经收到了消息。 陆巧晴将直播间的麦关上,在林织示意的动作里,硬着头皮喊了一句:“谁呀?” 外面响起了一道女声,回答道:“外卖。” 陆巧晴:“我没点外卖啊,你送错了吧。” “我也不清楚,地址是这里,你等下我打个电话。” 不一会儿,外面的女声重复了门牌号。 “是这里没错,那我放门口了。” 外面的声音说完后,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似乎人已经走了。 陆巧晴松了口气,正准备说话时,看见了青年抵在唇上的手指,她立刻噤声。 林织走了过去,三个民警猫着腰跟在他的后边。 从猫眼往外看,声控感应灯早就熄灭了,走廊一片漆黑。 门被打开,在林织伸出手时,感觉到一只手猛地抓在了他的手上,将他向外扯。 那力道极大,如果是普通的女生或者消瘦一点的男生,早就已经被拽了出去。 林织靠拉着他的民警稳住了身体并且反握住对方的手,与此同时门被直接推开,几乎就在瞬间,有人飞扑了出去。 门外的人影被人飞扑在地,几秒钟后,身上又接连叠了两个成年男人,她被压在底下动弹不得。 暖色的声控灯亮起,和屋内透露的白色光线形成反差。 夏炽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有些瑟缩的陆巧晴。 她的眼珠转动,站在她身前的位于光线交汇处的青年给人的感觉有些刺目了,让她不得不眯了眯眼才看清。 青年俯身看向他,眼眸弯了弯,神色温和从容。 “又见面了。” 245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43 大部队的人闻风赶来的时候, 铐住夏炽的三位民警即使竭力压制,也无法掩饰他们仿佛妈生的微笑唇。 挑衅警方的连环杀人犯,这可是行走的功劳和资历, 他们三个本来是留守等候差遣的灵活队伍人员, 没想到来蹲一趟,竟然真的逮到了人。 按照常规情况,他们应该尽快把人送到局里去, 可是一没车二人手不够,所以就还是在陆巧晴家里蹲着了。 这种情况陆巧晴根本无心直播,关了电脑离夏炽远远的, 生怕她反抗扑上来把自己当人质, 或者拉她垫背一起下黄泉。 夏炽被铐住到大部队的人前来,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只是沉默地看着陆巧晴,又看了一会儿林织, 很是平静。 林织很快知道了她平静的理由, 一张案发现场的图片在全网流传开, 即使网安那边封禁,也耐不住人私底下传。 图片里年轻的男人倒在地上,地板上有着喷漆留下的痕迹。 1.同心公寓长巷 2.滨西公园 3.东井2号7307 4. 官方没有给出案件详情, 夏炽就自己动手了。 人在她手中似乎是随意宰杀的牲畜,还要在他们身上盖上记号, 这种嚣张令人愤怒和齿冷。 不过也是这种行为,将夏炽钉死了,只要随便查查命案现场的DNA,以及喷漆的指纹,基本的证据就有了,接下来只要补充证据链, 这案子就了结了。 夏炽被提走的时候,林织没在人群中看见仇或的身影。 这样他的唇角不明显地下压了些,01立刻给他调出了地图。 代表着仇或的红点并不在靠近的路上,反而越来越远。 林织缩小了脑海里的地图,观察到对方的去向是个镇子。 林织不用多分析就明白,这种情况要么是那里有和夏炽相关的线索,要么是灰犬那边行动了。 夏炽的老家不在那里,也没有逃往那里,不是前者,自然就是后者。 林织的心情稍稍和缓,能一并解决最好。 林织没有回公寓,按照规定他需要去局里做一趟笔录,陆巧晴也是如此。 两个人坐在了同一辆车里,因为人已经抓到了,所以陆巧晴现在很是放心,在路上和林织闲话。 “原来你不是警察啊,那你怎么在警察局还跟着他们一起来?” 林织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望着消息过了几秒才回复:“因为我是警员家属。” 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青年含着笑的眉眼,让陆巧晴不自觉出神了一会儿。 【接到通知灰犬那边有异动,夏炽这边队里夸我的家属有先见之明,我也这么认为,干的不错宝贝,走完流程后你回家休息,我可能晚点回家。】 仇或用‘宝贝’这种略显肉麻的称呼大多数在床上,那时候的男人嗓音比平时还要低哑,挑动人的神经。 至于前面说的夸奖,多半是领导夸奖仇或,而仇或略显骄傲地提了他。 林织做完笔录的时间还不到九点,他准备离开时被人匆匆叫住。 “不好意思林先生,可能要耽误您一些时间,有些事情需要您帮忙。” 以现在搜查到的证据,够夏炽判死刑,也正是因为涉及到死刑,所以检察院那边会十分严苛,除了充分的证据外,最好还要拿到凶手的口供。 因为案子的恶劣性,上头十分看重,指派了审讯方面的专家,看看能不能从夏炽的嘴里挖出一点东西。 自然不是凶手的犯罪心历路程,而是身上的其他大小案子,虽然这种可能性随着关键证据的出现被削减了,夏炽在最后一起案子里留下的东西,实在像个犯罪道路上的愣头青。 即使夏炽保持沉默,专家还是撬动了她的嘴,而且在大多数案件里,有时候越是准备充分的凶手交代的越快。 因为一旦被逮捕,说明他们逃脱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而且夏炽清楚,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很快就会被查的一干二净。 她愿意交代自己的作案经过,但她要求见林织。 这本是不太合规的,可夏炽咬死了,看不见林织她就不会实话实说,也不会交代凶器的去向。 在协调下,林织签了一份短期协议进了审讯室。 夏炽此刻穿着她被抓时的灰蓝色连帽衫,面上的妆容有些花了,神色略显疲态,但她的眼睛很明亮,在见到林织后,她陷入了某种亢奋状态里。 她又问出了之前问过警察的话:“你们怎么确定我的身份的?” 在车站逃跑时,夏炽靠的是某种对于危险的奇妙感知,可被抓的时候,她确定她的真实身份已经被警方知晓了,否则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陆巧晴那里,事实上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走到那里。 夏炽先前问的时候警察当然没说,不用对方在意的事情吊着,怎么问出更多的消息。 林织不用提醒都知道其中关窍,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夏炽似乎也不执着于此,接着说:“公园那次见面你们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是故意出现在我面前的?” “如果不是你们出现,那个女孩早就死了。” 夏炽对此有些耿耿于怀,她不喜欢计划被破坏,人是她打电话让林织选的,结果临门一脚她的计划泡汤了。 “某种意义上,我的确算是你的见证者。” 林织不置可否,他看着不远处的夏炽,眼神里没有厌憎或是唾弃,有的只是如同湖水一般的平静。 这种态度大大让夏炽降低了攻击性,她靠坐在老虎椅上,姿态放松,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19岁生日那天,我决定杀人。” 她一开口就是重磅炸/弹,审讯室内外的人都精神了起来。 “宰杀是件很有乐趣的事情,我从小就这么觉得,这也是我为数不多觉得快乐的地方,比起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动物,人类在死之前的震惊错愕与痛苦,会让我更高兴点。” 说到这里,夏炽忍不住带上了笑容。 “杀猪之前,要准备好逮住,绑好,再捅出最致命的一刀,其中一个环节出错,事情都会变得很麻烦,所以我计划了很久。” 接下来的快一个小时里,夏炽详细地描写了她准备到动手的过程,以及杀的每一个人的具体内容。 她时不时会看向林织,说到口干舌燥喝水的时候,她还忍不住提醒林织:“你要不要拿笔记一下重点,写的时候不要有太多的艺术加工。” 她始终记得她要赠予的故事,就像是请人写成功学回忆录的老板,要求笔者把她描绘的精准。 旁边记录的警察呼吸都重了些,握着笔的手背爆了青筋,他当然不是在愤怒凶手让非警务人员记录内情,而是在为夏炽的冷血而怒火中烧。 犯罪者痛哭流涕的忏悔固然让人倒足胃口,可不知悔改的骄傲更让人厌恶痛恨。 不过这更证明了她身上应该没有咬着别的案子,是个愣头青,要是是那些老滑头,不往后拖点时间延缓死亡的日子是不可能的。 林织还等着她继续交代,好脾气道:“我记住了。” 如果夏炽离他近,自然就能发现他眼底的冷意,可夏炽没有注意到,只以为作家在这方面的记性还不错。 交代到最后,专家问:“为什么选择生日为10月13日的人作为下手的目标?” “那个啊,随便抽的啊,”夏炽贴心地详解道,“就是那种随机抽序号的软件,我限定了数字,出现了1013.” “这就是命运的选择,它本来没有意义,但我赋予了它意义。” 夏炽并没有露出自得的笑容,语气十分随意,如同她抽到这些数字的那一天一般,毫无波澜。 林织离开警局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因为他对案子做出的贡献以及仇或家属的身份,队里还是蛮重视,让人送他回家。 仇或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从地图上看他还在那个镇子周边,林织便去了浴室,打算洗完澡休息一番。 虽然原主的病情对他的影响已经不大,但身体的药物阶段反应还在,而且陷入了另一种阶段,从易躁易怒的状态转为了疲惫与低落,听了夏炽说了那么久,林织已经有些累了。 再次醒来,林织是被空气中带着些甜蜜的香味唤醒的。 那是蛋糕烘焙独有的气味,仿佛陷入了奶油梦境中,不过其中还夹杂着一点点奇怪的味道。 林织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十四。 他有些疑惑地起身,这个点仇或忙完回来了,不睡觉在厨房做蛋糕? 推开房门后,厨房的灯亮着,高大的身影映在厨房的门上,是仇或无疑。 上次厨房被破坏了一通,仇或收拾好后又添置了新的东西。 在过度放松的环境中,哪怕是经验丰富的刑警在专心致志的情况下,也会忽略外界的声音。 林织打开厨房门的时候仇或才惊觉,下意识把什么东西藏住了。 林织挑了挑眉,他也没问,而是一步一步走过去,看见了仇或挡着的玩意。 一个放在猫型蛋糕胚子,上面还有这奶油描绘的丑陋抽象的猫。 只不过这个蛋糕似乎做的不怎么成功,有些焦黑,旁边的烤箱还在运作,能看出猫型模具里有着正在等待烘烤的食物。 仇或看着林织,似乎在想着怎么组织语言。 他刚刚从外边奔波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澡,为了避免身上的脏衣服弄脏蛋糕,他干脆脱了下来丢在一边,就穿了条警裤。 他的臂膀和肩上还带着新鲜的淤青和已经凝成血痂的刀痕,结实的肌肉蕴含着力量,而这样的躯体手上拿的不是利刃,而是填充着奶油的裱花袋。 林织指了指蛋糕上被画的歪歪扭扭的猫,笑吟吟问道:“警官,这是一只刚刚犯了命案的猫吗,拿这个通缉,恐怕很难找到凶犯。” 仇或静默了一会儿,实话实说道:“今天是你生日,我早就打算给你做蛋糕,但是技巧还不足,因为时间不够所以先练练手。” 林织微怔,今天大概是原主的生日,他没有在意所以忘记了。 “其实还不错,仔细看看也很传神,只是……”林织宽慰了几句如此努力的爱人,但依旧难忍笑意,指了指烤箱说,“这个是不是也烤焦了。” 他先前闻到的一点点奇怪的味道,已经越来越浓烈了。 经过他提醒,仇或猛地意识到了这点,立马戴上隔热手套去抢救新的蛋糕。 林织难得笑的直不起腰,他没想到仇或的心灵象征猫咪,居然以这种形态出现,仇警官真不愧是实用主义者。 246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44 虽然有林织提醒, 可新的蛋糕胚子还是抢救失败了。 模具维持着猫咪的倔强,至少在外形上可以看出来它的物种,只是焦黑的边缘和受热不均匀导致的气泡, 以及材料配比产生的胚体干裂,无声诉说着它的沧桑经历。 仇或沉着脸,表情难看地像是在面对疑点重重的命案现场。 这已经不是出师不利,而是梅开二度。 “你去睡吧, 我再琢磨琢磨。” 仇或面上挂不住, 不打算就这么住手,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他不信他还能失败个三四五六七八回。 仇或是有点犟在身上的, 林织都能想到如果再次失败, 爱人可能要在厨房里折腾一天的猛男抽象蛋糕,当然, 林织不会坐视不管, 让人这么累着。 他看着略显丑陋的猫猫,洗了手用手指沾了点奶油送进了嘴里。 “味道还不错, 就是技巧得再练练。” 奶油是仇或自己打发的, 从一旁的厨具和稍显狼藉的桌面可以看出结果。 仇或的手拿起刀枪都运用自如,对于软趴趴的奶油倒是束手无策。 林织拿起了裱花袋, 并没有往蛋糕胚子上去演示, 而是微微偏头, 在锁骨处画了一个简单的爱心。 “试试?” 林织伸出手, 递出填充着大量奶油的裱花袋。 仇或接过袋子,没有立刻开始练习,而是凑过去尝了自己做出点成品的味道。 甜度适中的奶油在舌尖化开,纯白的爱心消失无踪。 因为这两天连轴转, 仇或胡子都没空刮,长出了一点胡茬,蹭的林织有些痒痒。 “我先洗澡。” 仇或看似淡然地回应,朝着浴室走。 林织看着他带着裱花袋走了一路还浑然不觉的模样,笑了好一会儿揉了揉有点酸的面颊,看向了长的奇奇怪怪的猫。 可以说如果没有蛋糕胚子以及那经典的猫胡须的存在,哪怕是抽象派大师来了都很难看出这糊成一坨的玩意是猫。 林织切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决定体验到此为止,如果因为这个而肠胃不舒服,可能就得不偿失了。 仇或也是到了卧室开水的时候,才发现手里还拿着东西,不过一会儿也用得上,他放在了一边。 浴室的镜子碎片他打扫过了,不过还没时间去买新的镜子,墙壁光秃秃让人有些不适应,得空了得买回来。 仇或洗好澡后出了浴室,看见林织在床上躺着看平板,凑过去亲他,才看着他的屏幕。 耸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告破,热度还挺高。 “刮胡子了?” 林织把平板放在一边,摸着仇或的下巴询问。 仇或应声,抓着他的手腕亲了亲,说:“一会儿碰的时候不扎着你。” 下边比上边还要不经扎,仇或可不想胡子碍事。 卧室的灯开着,点缀着漫漫长夜。 青年清瘦漂亮的脊背随着呼吸起伏,蔓延出奶油味的甜香。 如同被打发出的泡沫流淌,洇湿了深色的床单。 餍足后沉入梦境,林织在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了仇或讲电话的声音。 “睡吧,我出去一会儿。” 仇或揉了揉林织的头发,给他盖好空调被,看着他再度陷入睡梦中,亲了亲他的侧脸离开。 队里现在不仅是一个连环杀人案的报告要写,还有灰犬那边也要写。 仇或昨天收到了暗线的消息,灰犬似乎有某种交易在镇子上进行,这次车上没带回来外人,小楼周围的警戒增了一倍,又有陌生人和他们交涉,十分可疑。 这种就是要抓个人赃并获才好,仇或便让蒋云带队主持夏炽那边的事,他则带着人从车站直奔镇子,得益于搜查的大规模,他都不需要费心思调人,直接就能走。 警察突击让里面的人措手不及,有人想逃也逃不出包围圈,检查发现那里正在进行毒/品交易,不仅如此,小楼的楼上还发现了不少被关押的女性和少数男性甚至还有孩童。 从某个受害者提供的口供,警方还从后院挖出了尸体。 其中涉及到的情况之恶劣,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皱眉。 因为忙着调度,仇或才很晚回家,连蛋糕教程都是断断续续看完的,也因此仇或在家里待了没几个小时就得被叫回去继续忙工作。 灰犬这次没有多年前那般好运,他就在交易现场,也是毋庸置疑地主脑,一桩桩一件件,加上前科足够他死刑几回,本来是审讯夏炽的专家组加班加点地审讯这些毒贩。 仇人被逮捕,仇或的心里确实轻快,不仅仅是多年心愿完成,得以宽慰天上的父母,也能确保林织的安全,不会再因为他被盯上。 仇或没参与灰犬的审问,这老东西身上的事儿太多了,而且他自己也有很多事要做。 身为连续杀人案的负责人以及这次复合案件的主要负责人,他有很多报告材料要写,很多会要开,这些繁杂的文书工作不见得比追凶要轻快,好在心理上没压力。 不过仇或没去看灰犬,灰犬倒是想见他,见了他也没放什么好屁,用他父母刺激他。 旁边的人都盯着深怕仇或暴动冲过去走人,但仇或没那么做,他甚至没有太动怒。 在当警察涉险的这些生活里,仇或早就已经明白了父母的心态,他对灰犬的个人憎恨并不浓烈,更多是对罪犯的执着。 如果是从前那个患有睡眠障碍的他可能会暴躁,但如今有林织在身边陪着,仇或已经很平和了。 他用审讯技巧套着对方的话,有什么所谓,反正他在外面,而灰犬在里面。 天还没黑的时候,仇或就赶着回家了。 队员们都看出来他的归心似箭,危允君笑着调侃:“赶着回去有事,弟兄们还打算举办个庆功宴呢。” “明天吧,今天我爱人生日,明天我请客。” 办公室里的人还在为前一句而诧异,仇队什么时候背着他们脱单了,听见后一句更是欢呼起来,气氛热烈。 等仇或走了,大家伙直接谈论起嫂子是哪位,危允君和祝长东对视了一眼,心里好像有了答案。 毕竟这段时间出现在队长旁边,让队长特别对待的人,也就那一个。 周二河还在状况外,趁着老大不在疯狂口嗨:“看来嫂子一定是个大美人,不然仇队这种恨不得把警局当家的人,不会这么着急回去。” 危允君想了想,认同地点了点头。 仇或回家的时候去了一趟蛋糕店,不是买蛋糕,而是取经的。 他不明白明明是按照教程来的,为什么他的总是出问题。 一个长得帅看着很有压迫力的帅哥开口询问时,店长莫名被一种奇特的‘交代光环’笼罩,给出了合适的建议。 为了表示感谢,仇或买了一袋子小甜品回家。 在林织的帮忙下,这一次的猛男猫猫蛋糕大获成功,指的是味道上。 至于外表的猫猫……虽然仇或在林织身上练了技巧,但画技还是没有质的提升,在林织的装涂下,勉强还算是可爱。 这个勉强是相对于仇或而言,在林织眼里确实很可爱。 在加上仇或做的其他菜,一个有蛋糕的烛光晚餐就算是操办完成了,不过烛光晚餐怎么能少的了音乐。 林织指了指琴盒:“想听我拉琴吗?” 即使早就已经决定好,甚至连曲子都谱好了,但林织还是会进行询问。 这并不是某种别扭的心思,而是他习以为常的看似被动实则主动的手段,如果仇或拒绝了,他不会表现出任何异样,但是会意兴阑珊几分,不会让拒绝的人知道他失去了什么。 毕竟从拒绝的那一刻起,那样东西在那时那刻对于那个人来说没有意义。 “想。” 仇或立刻点头,他想很久了,只可惜一直没有空闲,加上林织又病着,他也不会提出这个要求。 林织先前就调试好了琴,琴弓触碰着琴弦,流淌出一串音符。 仇或是个没有音乐细胞的糙汉,对于艺术方面的鉴赏能力极低,但他能分辨好不好听,本来就好听,是他对象拉的曲子,更好听。 在仇或未曾移开的视线里,林织安静地拉完了一首曲子。 “好听,不过这首曲子不是你写给我的那首?” 对于林织曾经画过的琴谱仇或专门去搜索听过,并不是同一首。 “听了有一种让人觉得很平静的愉悦感,就像是和你一起睡到自然醒,然后一起在清晨的公园里悠闲散步。” 仇或不懂艺术鉴赏,说不出太高雅的词,用他能描述出的词汇表达他的感觉。 林织放下琴,轻笑道:“谁说你没有艺术细胞?” 仇或接过他的琴仔细放好,接话道:“大概是被你耳濡目染?” 林织挑眉:“我可没在你面前熏陶过。” 仇或笃定:“可能是亲密连接的结果。” 要不是还惦记着晚饭,话题就要跑偏了。 最终猫猫进了林织和仇或的肚子里,做的尺寸不大,正好两人吃完。 “案子做完了,通常会放几天假休息。” 仇或说这话的时候,林织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皮带缠绕在青年白皙细瘦的手腕上,宣告着所有权。 林织再一次充分感受到了仇或精力完全释放的状态,还是那句话,如果没有体力恢复在,他可能已经被做死了。 在睡眠障碍状态下的仇或就令人难以招架,而他养精蓄税精神饱满的情况下,能将人溺毙于欲海中。 林织晕头转向了一周多才从床上缓过来,按了按不太舒服的腰。 仇或不在家,虽然放了几天假但对他来说根本不够,他还在给案子收尾,这些天林织虽然迷迷糊糊但是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等他被做醒的时候就是。 灰犬这边的案子仇或抽空给林织讲了,内情比夏炽那个复杂的多,拔出萝卜带出泥,所以仇或必须要出外勤,不然他现在可能都清醒不了。 01看着满身痕迹的宿主,这些天动画片之长,让它有种中大奖的幸福。 跟了宿主这么多时间,它越来越觉得宿主在这方面纵容设计者了。 因为夏炽口供交代的痛快,案子很快移交检察院,这种缺乏同理心的反社会分子死刑无疑,不日将会注射行刑。 在快要执行的前一天,夏炽的情绪又剧烈起来,人总是不能坦然地接受死亡,即使做了再多都心理准备,可临到了的时候,又不免恐惧挣扎。 她又要求见林织,说她还有没说完的话。 林织接到电话,去见了她一面,也听完了她的话。 临走之前,他说:“其实你的故事并不如何,我不打算书写。” 林织从来不是一个很心善的人,他会用最平常最温和的语气,击溃一个人的心防,他不会怜悯,也不会动摇。 因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故事被流传下去就是夏炽的心愿,她希望自己以这种方式扬名,所以她才会交代的那么痛快,可林织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如愿。 请他作为工具需要付出昂贵的酬金,而夏炽的身上没有让他觉得有价值的地方。 牢狱之内的人再怎么疯狂,林织也不在意,将人抛在身后。 不过出于某种有始有终的想法,林织还是敲了一段文字放在了帖子里。 在凶杀案备受关注的时候,这个帖子被疯狂转发收藏,如今告破了,还是有很多人好奇,所以在帖子更新的一瞬间,很多人涌了进来,只是让他们惊讶的是,更新的内容和上一章并不衔接,更接近于凶手被捕后的内心独白。 夏炽从有记忆起,就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乡下,父母给她取名为炽,希望她一生光明灿烂,为了她的光明,这对夫妻离开家乡去了大城市拼搏,和孩子的距离远了,他们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本性就和光明违背。 炽这个字对于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很难念,他们的方言发音不准,所以爷爷奶奶给夏炽起了个好养活的名字,以免出生过于瘦弱的她夭折。 爷爷奶奶叫她土妞,在小土妞的世界里快乐很简单,抓只兔子杀只鸟儿,看着它们一点点失去呼吸,让她有种满足感。 奶奶在她六岁的时候去世,她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很宠爱她,哪怕看见她把家里养的鸡都杀死了,也会夸她厉害胆大,以后不会受欺负,知道她对杀猪感兴趣,就带着她去看,告诉她技巧。 知道她长大了想去杀猪,爷爷也会笑眯眯地夸奖她继承了他的饭碗。 初中的时候,爷爷也去世了,和奶奶一起躺在了小小的坟包里。 夏炽被父母接去了市里,大城市很宽阔,却不自由,她没法去抓兔子抓鱼,她偷偷弄死了一只老鼠,还要被妈妈训斥。 夏炽不喜欢这里,可她没地方去,父母也不会离开这里,因为他们努力了好久,才得到小小的房子。 夏炽的学习不太好,在村里就不怎么样,大城市更复杂,她很快成为了末流,她不爱和这里的人说话,只是四处看着,想从没什么新鲜感的日子里找到点乐趣。 很快,她被霸凌了,只是开始的她不知道那是霸凌,不过是作业和书本被丢了,她乐的自在,被堵在厕所里说了几句乡下来的她也没什么所谓,这本来就是事实。 带头霸凌她的女孩叫陆巧晴,她喊她土妞,这是嘲笑,夏炽知道,但是这是个久违的称呼,除了已经去世的爷爷奶奶,没有人会这么叫她了,所以即使是讥讽,夏炽也没有回应,安静地听她一声一声地喊她‘土妞’。 夏炽并不觉得她们是什么威胁,杀她们或许和杀鸡一样轻松吧。 读书和屠宰相比很难,所以后来她辍学了,她再一次离这个称呼远去,后来她找到了陆巧晴,可是被羞辱的她,已经没了当初嚣张的气焰,她叫她小夏,不叫她土妞了。 可即使如此,在最后关头无处可去的时候,她还是来了这里。 故乡离她太远,既然回不去熟悉的坟茔前,那就回到她能成为‘土妞’的地方。 ………… 林织编辑好了主页,返回了之前的帖子,不在意其中的回复,移动着鼠标。 手机传来振动,是仇或发的消息。 【我在楼下了。】 今天灰犬的案子了解,他们决定去祭拜仇或的父母。 林织将帖子点击删除,关上了电脑出门。 仇或在车前等他,宽肩窄腰很是惹眼。 仇或一边开车一边问:“晚上回来想吃什么?” 此时如宁已经步入了初秋,微微泛黄的叶子从枝头被吹进开着的车窗里。 林织伸手接过,听见了脑海里系统的声音。 【滞留时间已结束,即将脱离。】 在七天前,林织就已经收到了任务完成的消息。 林织轻声道:“都可以。” 因为我们很快会再次相遇。 系统空间里,01看着消散融入的碎片,莫名有种奇怪的念头。 治疗越来越顺利了,这个世界的感觉尤其明显。 就好像,他只是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01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想,他当然是在等着他的到来呀。 247 师徒的共有情劫 01 林织在还没睁开眼前就感受到一阵痛楚, 仿佛有一团气流在他的腹部冲撞,不断外溢蔓延到四肢百骸,气流所到之处都泛起疼痛。 这种感觉和他曾经感受过的妖力和内力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让他不知如何控制。 还好很快01就在他脑海里展开了一张经络图, 并且用箭头表明了运气的方式。 林织运气了几个周天, 体内的那股淡红色气流才停止暴动,安分地回归了丹田内。 林织这才睁开眼, 看清了屋内的摆设。 红木桌,远山屏, 古色古香的摆设表明了他所处的时代。 林织用帕子擦去了额头的薄汗,又倒了一壶冷茶送入口中, 回应了01的关切, 才接受起这个世界的信息。 和他预设的有些出入,但也在意料之内。 这是一个有着修真者, 可以求道成仙的世界。 这次的爱人碎片叫做庭砚,出生于一个没落的修真世家。 在灵气被发现的伊始, 修真世家快速冒头并且进入强势期,以世家的力量来筛选子弟,并且堆积大量的资源培养, 让他们在前期很有话语权。 可随着门派的兴起,以及修真域和凡人域的逐渐分离, 让世家开始衰落。 世家的资源是有倾向性的,并且也是有限的, 只会倾注在天才身上。 即使是毫无修真资质的普通人也想要去仙山上求一求机缘,更别说是那些小有资质的子弟,在被忽视的情况下, 血缘羁绊也不能够阻止他们另投别处,更别说斩断尘缘就是迈入修仙漫漫路的第一步。 更别说就算是被资源倾注的天才,也要被送入大门大派培养,于是乎门派势力顺理成章凌驾于世家之上,在庭砚出生时,修真世家也不剩几个了。 即使如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这一辈出生最有天赋的人,庭砚得到了所有的资源,而他也没有辜负族人的期望,七岁引气入体,十三岁筑基。 这种程度放在整个修真界都很少见,不是万里挑一而是百万里挑一,修真者本身有没有百万还值得商榷。 程度堪比现代社会七岁读完高中,十三岁考上研究生。 就当庭家人满心欢喜想着把庭砚送入哪个门派培养时,灾祸先一步到来。 邪修觊觎庭砚的可塑力,想要把他炼制成自己的傀儡。 庭家满门被屠,庭砚做出了一个让人惊诧的举动,他用真气自爆,毁了刚筑成的根基。 邪修先是愤恨后是惋惜,毕竟能这么无师自通地领悟自毁的修士也少有。 这场惨案引来了归一宗的注视,身为修真界较为强势的门派,庭家没少往里送东西疏通关系,这次遭遇危机他们也第一时间求援,可终究是晚了。 与庭家有交的归一宗的掌事不忍,将庭砚带回门派中养伤。 出于某种怜惜被抹杀的天才之心,归一宗丹峰长老亲自出手医治,保住了庭砚的性命,但因为后遗症过重,庭砚身体落下了病根,行动稍微剧烈一些就可能咳血。 所有人觉得他这一生可能就这样了,不仅与修仙无缘,因为病重的躯体,可能一生就如朝露转瞬即逝。 但就像他展现出的令人惊愕的天赋那样,他也表现出了令人诧异的顽强,在内府破碎的情况下,他再度引气入体。 这一点只要他的灵根还在就没有问题,但在内府不稳的情况下,他又一次飞速筑基,这就让人惊骇了。 他拖着病体跨过九百九十九阶登仙梯,成为了归一宗少数几个登顶的人之一,要知道其他的几个都是老祖宗老妖怪了,活着的时候是传奇,消散了是死的传奇。 在所有人觉得他要修符或阵或丹的情况下,他又一次出乎人的意料,拜入了剑峰门下。 他以病殃殃的身体练剑,大家都担心他哪一天就这么挺不过去了,事实上他也多次犯了咳疾,数次昏迷。 每次大家都觉得他要死的时候,他还顽强的活着,就是每过一次雷劫,丹峰长老都要守个十天半个月。 就这样大家麻木地看着他从金丹到元婴再到化神老祖,成为归一宗最年轻的长老,剑峰的第一人,到现在,庭砚还是病殃殃的。 但因为他的病弱而忽视他的危险的人,都已经成为了他的剑下亡魂,而他也早就找到了当初灭他满门的邪修,丢入了蚀骨深渊。 当信息梳理到这里时,林织停顿了一下。 既然已经报仇,那说明这件事情就不再是他的心结,难道他这一次要达成的医学奇迹是让病殃殃的男人恢复如初? 这让林织颇觉奇怪,从现有的资料来看归一宗对庭砚一定很重视,在他身上用的珍奇之药肯定不少,而庭砚自身已到化神之境,他都没办法做到的,他用爱估计也办不成。 不过接着往下看,林织就明白了。 事情出乎意料的有意思,让林织唇角轻翘。 庭砚的境界已到化神后期,只要迈过跟前的坎,就能步入合体期,修真世界的境界之差,不可谓不大,而庭砚却迟迟未能突破。 庭砚劫难皆过,唯剩情劫。 结合背景来看,渡情劫就是一个入世再出世的过程。 之所以被称为劫难,说明它是一定要被跨过的。 情劫对于很多修真者来说都不是很困难的事,真心的爱上一个人再放下足矣,要的就是看破红尘,让情之一字不成为悟道路上的羁绊。 可庭砚没有动过情,自然也没有勘破红尘的路径。 庭砚不愿太麻烦地去寻找自己的情劫之人,他干脆分离了自己他主爱恨的一魂一魄,将它塑造成独立个体,和身外化身相似又不同,让他负责渡情劫。 等到分魂历劫成功,他再收回魂魄。 这种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极难,而且具有极大的风险,对身体和心境都有一定的冲击,再说了正常人也做不出把自己的魂魄分出去的行为。 现在庭砚已经把他的分魂放下山,分魂不日会前往归一宗进行灵根检测,拜入山门。 系统给的资料到这里就已经林织梳理的差不多了,林织又倒了一杯水,没着急喝,抿了一口慢慢地咽下去。 “庭砚要把他的分魂收回去,用什么方式?杀死他,吞噬他?” 听着宿主饶有兴趣地提问,01沉默了一瞬,怎么感觉宿主不仅不觉得棘手,还在看热闹呢? 01:【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他还真是喜欢把自己搞成碎片然后自杀。” 林织眉心不见褶皱,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01想了想还真是,毕竟设计者就是因为生病了不停的分裂人格碎片,并且每个人格碎片都有着强烈的自杀倾向,他为了自救不得不休眠于程序中,等待着救赎。 林织提出了设想:“那如果分魂把主体杀了会怎么样?” 01被问住了,老实回答说:【不知道,但分魂应该做不到吧,毕竟他只是主体的一部分,而且还在新生期,实力应该不行?】 林织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还是可能做到。” 01:【宿主你不要想什么危险的事情啊!】 林织弯唇:“看情况吧。” 林织对于爱人的碎片一视同仁,对于碎片的碎片自然也是如此。 所以他并没有把有意识分魂当成庭砚的附庸,爱人分成了两半,当然是哪边更讨他欢心,他就帮谁。 01感受到了宿主所表现出来的意思,有点不知道这是太爱了还是太残忍了。 林织指尖轻点着桌面,眼下这个世界的救赎任务也很清晰了,应该就是帮助庭砚的魂魄完整。 按照这种趋势来看,分魂未必也能度过情劫,也许是魂魄回归途中出现了什么隐患或者问题,又或者是分魂有了独立意识想要侵占主体,总之庭砚一定是一个死亡的结局。 “不过要我帮他渡过情劫是让他爱上我再放下我,这好像有些难办。” 林织要的是至情至深的狂热与痴迷,如果能被轻易放下,那就太索然无味了。 谁能放下自然就不是他要选择的人,那么这就在逻辑上形成了矛盾。 【情劫并不只有放下才能度过,目标修炼的不是无情道,看清爱的本质也是看破红尘的一部分,宿主只要让他的魂魄统一就好啦!】 01的声音依旧元气满满:【疗愈他,让他知道世界的美好!】 “那就好说了。” 林织先前也是想差了,谁说修真界没有爱恨情仇,找道侣的生孩子的可不少,人之所以为人,就是难以剥除本性的。 “好了,把原主的资料传给我。” 林织看着自己手腕中央的痣,现在该搞清楚自身的情况了。 听到宿主的话,01火速将信息进行了传输。 在这个世界里,区分凡人和修真者的区别很简单,那就是灵根。 拥有灵根的人会对灵气有感知,灵根品质越好,对灵气的敏感度就越高,吸纳灵气也就越容易,储存的灵气更多,这也就是资质。 由于大家对修真者的向往,哪怕是和修真域搭不上边的普通人,有条件的都会花重金进行灵根检测,这是进入修真域的敲门砖。 只是世间还是凡人占多数,芸芸众生生多的是连修真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原主属于前者,他是一个向往修仙得道,检测过灵根却无缘仙途的普通人。 很多人可能会就此作罢,但原主偏不。 他是一个小富商之后,父母在随船运货时不幸罹患,他没有什么经商的才能,便把财产都变卖了。 他年幼时见过修真者,一心想成为那样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很有灵气,痴迷于求仙问道,可灵球给出的答案却是没有灵根,这让他无法接受,他不甘心做凡人,于是走上了邪道。 只有拥有灵根才能修炼,这是正道修仙者的认知,有正道自然就有邪魔歪道,有道修自然就有邪修。 当然,要走到大能的位置,邪修也要有灵根,但当喽啰却不用。 原主服用了丹药,代价是透支生命,但他并不知情,只欣喜自己可以引气入体,步入修仙之途。 他按照功法修炼起来,没多久就感觉到灵气暴动,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清楚怎么做,只能尽力打坐修炼,如果不是林织来了,他现在已经爆体而亡。 林织蹙了蹙眉,走到床边拿起了原主修炼的手册。 只见封面上写着大大的“合欢秘法”,让林织沉默了一瞬。 他翻动了一下,里面并不是什么春宫图,准确地说,前半截并不是什么春宫图。 前面就是引气入体的办法,一些简单术法的口诀,引导灵力的办法,后边就由浅至深,怎么通过合欢的办法提高自己的能力。 粗粗一看似乎没什么问题,怎么会灵力乱成那样,不过这不是林织首要关切的问题。 “没有灵根,我要怎么靠近他?” 01用打包票的语气说:【宿主放心,精神力越高的人对灵气的感知越强,换句话说就是灵魂力量越强大的人,灵根就越好,原主没有但是你肯定有呀!】 没人比它更明白宿主的魂力啦! 林织放下心,继续问道:“我不能顶着一身邪修的气息去名门正派,要怎么散去这股力量?” 系统刚刚给了他指导,它一定知道怎么做。 01勤俭持家地说:【要散去吗?原主现在的实力也就刚入门,练气0.3层,不会被发现来源。】 “每个门派的基础灵气运行法则都是一样的吗?” 01查了查说:【不一样。】 林织有耐心道:“既然如此保留了又有什么用,再者只有这么一点,又有什么必要保留?” 毕竟是自家的傻白甜,慢慢教也没事。 林织没打算炼化这股力量,他需要一个绝对干净的出场,以免多生事端。 01恍然大悟:【哦哦对哦,那我把散功的方法告诉你,可能会很疼哦。】 林织打坐运气,按照系统的提示将淡红的灵气散去。 灵气从身体内溢出并不像吸纳时那般温和,如同一根根针从血肉里刺向体外,林织忍着痛楚,等待着灵气散完。 好在灵气本就不多,但很快那些被驱使着外溢的灵气剧烈颤动起来,再度朝着内府奔涌,凝成淡红色的一团,忽地消失无踪。 林织感受到腹部一烫,他蹙着眉解开了衣衫,看见了肚脐旁边的痕迹。 半月形的红痕将肚脐眼环抱在内,不一会儿,那种轻微的灼烧感就散去了。 林织摸着肚子上的红月,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事发生。 他巡视着自己空荡荡的内府,完全追寻不到那股淡红色灵气的去向。 01大惊:【怎么会这样,好奇怪。】 林织思量了一会儿,系上了衣衫。 这肯定和原主身上的古怪脱不了干系,就算是邪修也不可能修炼了功法再初阶就会爆体而亡,就是不知道是原主的身体问题,还是功法或者丹药的问题。 这些东西是原主在一个求仙的秘密聚会上购买的,参与的人都穿着斗笠,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以林织现在的能力想要找到东西的售卖者几乎不可能。 林织收起了思绪,等到他拜入归一宗之后,自有办法处理。 林织环视了一下周围,将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去找了牙行,将宅子挂出售卖,再去处理原主名下的其他财产。 凡人域有专门去往修真域的仙舟,一次单程船票差不多就是原主余下的全部身家。 在几日之内把东西全部都变卖完成后,林织去往了目的地,交了钱踏上了仙舟。 那是一个船状的法器,飘荡在半空中,交了钱之后拿了凭证,会有修者乘着法器指引。 林织觉得他们还挺有商业头脑,在人间赚取金银的修士靠猜想就能知道是修真域的末流,他们在修为上已经没可能长进,不如在有限的时间内快活,在修真界如同蝼蚁的他们,在人间可是了不得的仙长,还有着去往修真域的钥匙。 林织没有看轻他们的意思,若不是他们,凡人又怎么找得到正确的路。 他对前来接引他的中年修士客气地行礼,落座在了舟上。 船身内部精巧,椅子错落有致,约莫能坐二十人。 林织进来的时候,里边已经快坐满了。 他挑了一个空位坐下,在脑海里打开地图。 将地图缩小到一定地步,才能看到离他距离甚远的红点和黑点。 红点代表着庭砚,黑点是他的分魂元止。 元止缘止,从这个取名都能看出庭砚的期望。 林织思忖间,听见了旁边人的搭话。 “兄台,你的目的地是哪?” 林织偏头,看到了一个富贵气派的少年公子。 他手里拿着个扇子,看着便做工精良,扇坠上的环佩更是上乘,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是和气。 “归一宗。” 这没什么好隐瞒,这个船会去往三个门派,下船时其他人自然知道他的目的地。 “正好,我们同路,我叫高渠,不知兄台贵姓?” 高渠扇子一合,语气有些兴奋。 “林。” “林兄,那我们路上就互相关照啦!” 高渠是个有些话唠的少年,也许是即将去往仙界让他有着丰富的表达欲。 “不知道我们会是什么灵根,流到凡人域的都没什么好东西,哪怕是检测的灵球都是最低等的,只能看出有没有,不能看出是哪一种。” 高渠碎碎念:“希望我是火,雷也行,什么都行,单灵根最好,实在不行,双灵根也好。” 根据系统的提告知,这个世界上的灵根属性总共有六种,准确地来说是七种。 分别是雷金木水火土,以及水灵根的变种冰。 不同的属性对不同的方向有增益,或者说不同的属性一定上决定了一位修士要走上什么样的道路。 灵根越纯粹天赋越高,灵根越驳杂需要吸入喂养的灵气就越多,与单一灵根相比事倍功半。 听见高渠的话,船上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你以为单双灵根是大白菜?单灵根者万里挑一,双灵根也是千中出一,多的是三灵根修者,四灵根修行恐怕筑基后期便到头,五灵根只能做仆役,六灵根也就比常人强些,恐怕还比不过一些人中精锐,基本也就与仙道绝缘。” 说话的女人较为懂行,她叹气道:“要是有个四灵根,至少能留在大门派的外门,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在小门小派有些地位,只希望我别太差劲。” 这话差不多是给船上这些一心想着去仙山求道的人浇了一盆冷水,大家以为自己有了灵根之后便仙途坦荡,谁成想这才是入门。 高渠摇了摇扇子:“反正小爷也就是去玩玩,就算不行,大不了回我的凡间过逍遥快活的一生。” 他又小声嘟囔一句:“老天爷,我再退一步,三灵根也行,行行好吧。” 林织闻言轻笑,喝了口茶不语。 他并不好奇也无倾向,等到那时自会有分晓。 人并没有坐满,仙舟就开动了。 法器越浮越高,虽然还不至于到云层之上的高度,但看地面也已经很远了。 一群凡人们心里怦怦跳,对于前路的期待越来越高。 林织在现代坐惯了飞机,这高度还没有飞机高,自然十分淡然,落在高渠眼中,这就是个妥妥的高手。 少年攀谈的越发热烈,林织也不介意交友,顺着人的话聊,很快高渠就把他引为挚友。 仙舟抵达第一个门派是落玉门,先前小有见识的那个女人在这里下了船。 又途径御兽宗后,才是归一宗。 林织和高渠还有船上的最后四个人下了船,看见了一列长长的队伍,云雾中隐约可见山门一角。 有人或垂头丧气或思量地离开,让队伍中的人心头打鼓。 队伍行进的很快,前方还有十几个人的时候,林织看清了流程。 测试的人只要将手放在纯净的灵球上,引起入体往里输入灵气,内里浮现的光团的数量和颜色,代表着灵根的数量和对应的属性。 他们这一路已经听到了好些个四灵根和三灵根,三灵根的会被留下,在这之下的只能离开了。 高渠越看心里越没底,在林织身后把各个佛祖菩萨都拜了个遍。 很快到了林织,拿着笔穿着归一宗服饰的弟子头也没抬地问:“姓名年龄。” “林织,二十。” 弟子在名册上飞快记录,告知了他灵球的使用方法。 林织吸纳了一缕灵气,将其注入灵球内,等待着结果。 很快,灵球里浮现了一抹绿色。 绿色的光团在透明的水晶球里膨胀,直到最后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几乎灼伤人的眼睛。 弟子惊呼出声:“单一木灵根!” “请您稍等,一会儿会有人引你前行。” 弟子用一种极其复杂又尊敬的眼神看着林织,递给了他一枚玉牌。 林织因为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惋惜,心里若有所思。 单灵根的天才引来了众人的围观,高渠满是敬佩,在登记了自己的名字后,迫不及待的进行了测试。 驳杂的光团混合,弟子道:“六灵根,下一个。” 高渠愣了一下,佯装潇洒地扇了扇扇子。 “林兄我走啦,祝你仙途坦荡,此后顺遂。” 林织轻叹:“珍重。” 作为他在这个世界第一个熟悉的人,他确实有些为他惋惜。 看着林织进入了云雾缭绕的山门,高渠才收回视线往回走,第一次如此清晰又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做仙凡有别。 林织并未回头看,步入山门后,眼前的景色有了变化。 一条山路蜿蜒向上,似乎隐没进云中。 弟子提醒:“有阵法,注意跟着我走。” 林织应声,步行了一二十步后,眼前风景骤然变化。 高耸的树木绿意盎然泛着勃勃生机,一个宽阔的平台映入眼前,方才看的遥遥的阶梯近在咫尺,不了人工雕琢的痕迹,仿若浑然天成。 林织知道,这便是那九百九十九阶的登仙梯了。 “此乃对修行有裨益的叩心关,登梯求仙勿念尘缘,但也切莫强撑,无论行至多少梯,都不能决定道友未来的造化,这枚符箓请收好,决心结束,捏碎即可。” “我乃外门掌事衡雨,道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尽情问我。” 衡雨外貌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面颊微圆,笑眯眯的模样十分讨喜。 在他看来,单灵根的修者,哪怕现在还是凡人,也注定是内门弟子。 何况这还是木灵根,妥妥的药修,自古丹药不分家,在修真界可以得罪一两个高手,但不能得罪药修和丹修,毕竟谁没有吃丹药的时候,衡雨自然会卖个好脸。 要不是林织还没正式拜入门中,衡雨都恨不得叫师兄。 林织接过符箓道谢,问道:“其他人都上去了吗?” “是的,其他道友都在前方了,道友也动身吧。” 一番寒暄告别后,林织走到了登仙梯前。 起初和走普通楼梯好像没区别,林织一连走了五六十个台阶后才感觉到了轻微的阻力,林织并无顾忌,又一连走了几十个阶梯,在第九十八梯看见了一个人影。 对方看起来有些吃力,只是和林织简单眼神相触,便尝试着继续往前走。 林织越过他继续向前,在行走时脑海里偶尔会冒出一些原主的记忆,这些悲欢痛苦与执念并不属于他,所以林织很快又路过两个人抵达了两百三十阶。 前方是个气喘吁吁的橙衣女子,她看见林织后眼睛一亮,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道友好,我是席彤璎,雷火双灵根,前边那个是我朋友纪蛟,雷水双灵根,有缘相见交个朋友啊,毕竟以后我们就是同门了。” 席彤璎往上四个台阶站着个紫衣少年,闻言对林织点点头。 “林织,木灵根。” 听见他的灵根,席彤璎和纪蛟眼睛都亮了亮。 “以后你有什么药材想挖,尽管找我们俩帮忙!” 林织从他们的言语和表情以及山下弟子的神色里,好像隐隐约约得知了他灵根的就业方向。 做医师做奶妈做后勤人员? 这并非林织所好,侍弄花草是闲情雅趣,可要是只能如此,那就不太美妙了。 表面的恬淡无害也只是诱捕猎物的信号,若是没有绞杀吞噬的本事,那就是真的无害了。 林织诚恳发问:“木灵根不能练剑吗?” 席彤璎和纪蛟一愣,纷纷摇头。 “没听说过。” “没见过。” “不同灵根属性可以为剑气附上不同的效果,即使是防御见长的土灵根也能让剑坚如磐石,更别说水冰火雷金,可木要怎么附呢,木灵根与树木花草同息,本身便与兵戈无缘。” “木火双灵根是丹修之道,甚至是火压木,纯正单一的木灵根药修极少,他们有着绝对的灵植亲和力,性格平和厌恶杀戮……这是我娘告诉我的。” 席彤璎绞尽脑汁地复述完了娘亲曾经的教导,试图让眼前的木灵根美人迷途知返。 林织听着性格评判露出了轻笑,与动物相比,植物对人类的威胁的确更小,它们沉默地矗立着,即使有花朵和果实证明了生命的存在,大多数人也习以为常地将它们当成死物,可当它们‘活’过来的时候,真的毫无危险吗? 席彤璎道:“你肯定是药峰的抢手弟子啦,不过想学剑也很正常,谁不想成为庭砚剑尊的弟子呢!” “不过说起来,庭砚剑尊是什么灵根啊,一剑霜寒,也许他是冰灵根。” 纪蛟对着林织致歉道:“她就是这样,话很多,又说着说着容易自言自语。” 林织笑道:“没什么,我也很好奇他是什么灵根。” 他确实不知道,资料里并没有描写,只说了庭砚是单灵根。 纪蛟加入讨论:“来如雷霆,或许是雷灵根也说不定。” “怎么可能,庭砚剑尊就不像雷灵根,我娘说他和和气气很是温柔,可能是水灵根?” 席彤璎一边猜一边往前走,追上纪蛟后她喘的更厉害了。 “这感觉跟背着座山往上爬一样,累死我了。” 她看着神色轻松的林织露出羡慕的眼神说:“这就是单灵根的不同吗,元止他早就走到前面去了,简直恐怖。” 听到元止的名字,林织睫毛轻颤,他对着两位少年道:“我也先行一步了,之后再见。” 席彤璎满怀雄心壮志道:“山顶见!” 林织迈步向前,两百阶后阻力更强了些,就好像迎着海水前行,但尚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过了三百阶,属于林织自己的往事纷至沓来,但林织已经能接受所有,接受被塑造的自身且认为并无不妥,前缘早尽,那些真真假假的爱恨自然更加无法让他停下脚步。 四百阶,绝色容颜投怀送抱,燕瘦环肥应有尽有,邀人游览风月,只是林织喜欢男人,商业婉拒,后边登仙梯似乎查漏补缺,各色美男帅哥,甚至还有兽耳兽尾,林织礼貌欣赏,不带一丝停留。 五百阶,足以将人淹没的金山银海,玉器珍宝,林织心想货币流通价值很重要,这些东西在修真界又起不了作用,走着走着,眼前金银珠宝又换成了灵脉灵矿,但林织目前还不了解货币购买力,一路估值不为所动。 六百阶,人间至高帝王,成仙无上荣光,种种幻象让人容易轻易迷失,林织十动然拒。 七百阶,爱恨贪痴,背叛怒火,看着不同的虚幻前男友冷漠地说着残酷话语,林织心想他们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至于后边的生离死别更不用说,这些宝贝早就灰都不剩了。 八百阶,死亡地狱,魑魅魍魉妖兽魔物,天雷地动,酷刑重重。数遍死亡的感觉很真实,因为太过真实对于林织而言反而虚假,迎着一百种死亡,林织抵达了九百阶。 直到这里,他还没有看见元止的身影,他不觉得对方已经捏碎符箓离开,可能是早就上去了。 这些都不能动摇庭砚,何况动摇他的分魂,新生的意识无爱无恨无欲无求,不惧死亡,每一步必然迈的稳稳当当。 踏上九百零一阶,林织仿佛失去了五感。 行走于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林织干脆闭着眼,寻找着眼前的阶梯。 九百阶,催人崩溃的精神施压,游荡于无边黑暗、成为弱小的面对各类危险的孩童、垂垂老矣即将死去的老人、灾年内看着粮食一点点消失的凡人,成为被宰杀的连惨叫都无法发出的鱼,沙漠里即将渴死以为眼前是绿洲却发现是蜃楼的旅者……无数个声音回荡,停下吧,停下就可以休息就可以放松了。 林织已经无法靠眼睛寻找到阶梯,只能想象着前方有阶梯,跨入一重又一重的噩梦。 直到最后,一脚踩空。 林织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感觉像是落入了一把剑的怀中,沉稳可靠又锋芒毕露。 “补元丹,快吃。” 有人关切地递过来丹药,林织咽下去后重新感觉到肢体的存在,思绪也逐渐清明,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站着的三男一女,身着归一宗的门派服饰,但比他之前看见的华贵许多,大概是归一宗的峰主们。 旁边还有目瞪口呆的席彤璎与纪蛟,扶着他的是个身着黑衣的少年,眼眸纯澈又锋利,像一把新生的没有刀鞘的剑。 “多谢。” 林织对他弯了弯唇,道谢后身体自然而然地和人分开。 长老们的嘉奖林织没有细听,感觉到少年一直在看他,那视线直白并且未曾移开。 元止看的光明正大,忽地和近在咫尺的青年对上视线。 青年实在生了张好脸,眼眸如月如水,微微一弯就格外动人。 元止神色不变,好看,爱看,继续看。 药峰长老看着丹峰长老理直气壮地说:“这回这个你没法跟我抢了吧,他天生就是我们药峰的人!” 按照他们之间的约定俗成,火压木双灵根去丹峰,木压火去药峰,但有时候大差不差,双方长老就得抢一番了。 丹峰长老轻哼:“废话,没见过火灵根去药峰的。” 林织面对几位长老,再一次发问:“我不能拜入剑峰门下吗?” 几位长老大惊失色,纷纷劝告孩子迷途知返。 丹峰长老苦口婆心:“如果是为了庭砚那就不必了,他身体不好精力本就有限,有一个弟子已经教不过来了,再说木灵根实在不适合动粗……” 在场没人问那个弟子是谁,因为答案很明显。 单一金灵根跨过登仙梯的少年,已然是剑尊的翻版,他天生就是要做一把无双利剑的。 几道咳嗽声忽地传来,接着是一道带着笑意的温润男声:“伍冬师叔又在编排我?” 身着白衣的青年从莲舟走下,茶色的眼眸扫过众人。 他的皮肤苍白,唇色也淡,眉眼间难掩病弱之色,笑谈间又忍不住轻咳几声。 伍冬长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你还用得着我编排。” 在场长老里只有他和药峰长老站得住,其他两位对着青年行礼:“庭砚师叔。” 席彤璎和纪蛟也赶紧行礼:“见过剑尊。” 元止没动,林织也没动。 庭砚的目光扫过元止落在了林织身上,以他的修为不需要灵球也能看出他周身环绕的灵气颜色。 “单一木灵根,倒是少见,刚刚听闻你想学剑?” 元止直勾勾地看着庭砚,忍不住点头。 林织拱手行礼,客气道:“剑尊觉得可行吗?” 元止又是暗自点头,还点了两次。 庭砚沉吟了一会儿道:“可行,但我教不了你。” 他的面上带着些浅淡的歉意,让人能感觉到他的温柔与不忍。 林织看着他淡色的瞳孔,眼眸微抬。 有意思,这感情不是装的,是真的,也并非是出于对他的特殊,只是一个宗门的长老对于打破新入门弟子的希望的抱歉。 不是裴铎那种面笑心不笑的要人命的温柔,也不是他这种难辨真假的平和,而是真实又淡漠的和善。 像一阵只有吹到脸上时才能感受到的风,真切又转瞬即逝。 他的心是冷的,林织确信。 他连爱恨都剥离,望众生如望草木,兴许不小心折断一枝花,他也会有这瞬间的温柔与歉意。 药峰长老无比紧张,生怕到手的徒弟想不开,却见青年沉思了一会儿,忽地笑道:“我明白了,多谢剑尊。” 药峰长老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 “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了,快快快跟我去登记。” 药峰长老掏出法器,拍了拍云朵坐骑。 虽然跑不了但他着急啊,万一孩子还是要学剑,不拜庭砚拜其他剑峰主事怎么办,这种死犟死犟的他又不是没见过,当初一个水木绝佳的药修胚子非要去炼丹,火灵根都没有火都找不着非得去炼丹,天天借火炸炉还不肯回来养花,万一这个争着吵着非要做木灵根练剑第一人,他得哭倒十二峰,哭到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 林织对着席彤璎他们微微招手,跟着新鲜出炉的师父离开。 庭砚没有久留,带着元止离开了。 回剑峰主峰的路上,元止问:“为什么不收他?” “我不是回答了,我教不了他。” 庭砚斜倚在莲舟上,闭眼假寐。 “下次在外人面前记得对我行礼,”庭砚指尖勾着烟云,飞在云中的仙鹤为其衔来一只灵鱼,等灵力融进掌心后他才问,“对他感兴趣?” 对方以凡人之躯跨过登仙梯,的确值得注意。 元止干脆应道:“嗯,他是情劫。” 庭砚睁开眼,望着元止问:“你确定?” “竟然这么快。” 庭砚低喃,他是不是早该这么做,何必耽误那么长时间。 黑衣少年抱着剑点头:“确定,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我的。” 248 师徒的共有情劫 02 药峰的长老林织新鲜出炉的师父任鹤波, 是个身材微胖面有白须看起来很和气的小老头,正声如洪钟地给林织介绍归一宗的情况 “归一宗总共有十二峰,剑峰四座、丹峰、器峰两座、药峰兽峰音峰各一座, 最后一座就是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执事堂, 执事堂负责宗内上下各项除了修炼以外的事物,比如刑罚、历练、弟子人员的变动, 具体的其他内容你到了执事堂就能看见了。” 从师父的介绍中,林织大概得知了归一宗的情况。 归一宗主体是十二峰, 周边有无数小山环绕,总体是六门, 角逐出来的每门第一人为峰主, 例如庭砚就是四座剑峰的峰主,位居主峰, 其他三座剑峰的主人就是剑峰主事。 十二峰的数量并不是固定的, 归一宗是从三峰壮大到如今的规模, 成为修真域的庞然大物, 所以门派很鼓励有能力的弟子另辟领域。 归一宗的宗主统领全宗上下,宗主之下有五位长老, 大长老是剑峰的前任峰主也就是庭砚的师父,他已经闭关许久, 二长老是器峰的峰主,喜好去各地寻找可以锻造法器的材料, 目前也不在宗门内。 三长老是任鹤波自己,四长老是丹峰峰主伍冬。 “其实长老本不止这些,然而我们归一宗的宗训便是消弭天地间后尘归尘土归土,只在碑文上留下只言片语即可,修道本就是与天相争命数, 能够后人留下些福泽更是不错,”任鹤波摸了摸胡子,笑着带过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道,“至于五长老嘛,就是你刚刚见过的剑尊庭砚了。” “剑之一道,如金石相击百折无转,与灵根不相契的道路注定难走,你是难得一见的单一木灵根,山川河流内自有你的广阔天地可为,一个好的药修可比一个好的剑修难得。” 小老头还是担心难得的苗子因为无法练剑而生了心结,这可不利于修道。 林织明白他的宽慰,只是笑着点头,并未提出异议。 任鹤波看他能想得通就好,又说:“即使咱们不以武力见长,但要做什么事何必亲自动手,拿些珍惜灵植悬赏,自有高手替你办事,哪怕以后你去秘境之中历练,也是他人大打出手相争的存在。” 一般药修可能不会,但是单一木灵根走过登仙梯的药修能一样吗,任鹤波认为自己的这位弟子,一定能将药修的名声带上新的台阶。 “多谢师父教导。” 青年秀美的面庞上神色乖顺,看的任鹤波更是心情大好,给徒弟讲起宗门的份例。 “因为你还未筑基,内门弟子每月三瓶中品辟谷丹两瓶下品补元丹两瓶下品清心丹一瓶下品回春丹,随着你的修为增长,这些东西都会变多。” 加上他们是药修,拿些自己种的东西东西和丹修弟子一块开小灶也是没人能指摘的事,不过这些目前就有些远了,任鹤波便没说,打算日后再提点。 林织记下这些内容,心里有着对新鲜事物的浓厚兴趣。 他心情不错,但系统显然不这么想。 01委屈:【呜呜呜呜为什么,目标为什么拒绝。】 01的委屈之中还夹杂着一些愤愤,呵,有你后悔的时候,你知道你拒绝了谁的爱吗,你拒绝了你美人老婆的爱,你最爱最爱的老婆,死去吧你,分魂加油把他给弄倒! 林织安抚道:【这也不错。】 01抽抽噎噎:【离得那么远了。】 有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兔子就吃窝边草,在01看来离得近才好办事,方便开展救赎任务。 林织吸收着空气中的木灵气,看着指尖若隐若现的莹绿色光点,漫不经心道:【远了才好。】 如果是普通世界,自然是距离越近越好,但这是修真世界,被人放在眼下盯着才不便利,再说了都在宗内能远到哪里去,何况有人自会来寻他。 宿主心有成算,01很快就斗志昂扬起来。 01:【好,宿主你就是最棒的!这一次的额外能力增强在见到目标后已经解锁啦!】 和上一个世界的金手指一样,这个世界获得的能力也是无形的,是魂力增强,会让林织的修炼速度更快。 林织还算满意,在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实力就是最重要的东西。 代步法器在执事堂前停下,走入宽阔的大厅,内里有几个堂口,还有一面墙用来让宗内弟子发布和接取任务。 执事堂的弟子对着任鹤波拱手行礼,在听到任鹤波的来意后,引着林织往前:“师兄随我来。” 林织被领着进行了登记,拿到了这个月的份额,放在了一个中级储物灵戒里,里边还有弟子服以及归一宗基础心法。 登记好后,林织回到大厅,在任鹤波的示意下跟着他走过几道门,停在了执事堂内部的一只镇兽前。 任鹤波的手中出现一颗红绿灵光环抱的珠子,贴在了镇兽的额上,不一会儿平地就出现一道可以让两人并排走的楼梯空隙。 “一会儿要取你的魂火点燃魂灯,无论你今后在何方,魂灯都能显示你的安危。” 走过长长的廊道,看守魂灯的两位弟子对着任鹤波和林织见礼,把他们引到相应的位置。 任鹤波扫了一眼道:“庭砚那小子还没带他徒弟来?” 在整个归一宗里,大概只有任鹤波和伍冬两个人会这么不客气地称呼庭砚,用任鹤波自己的话来说,那是应该的。 从庭砚内府被毁的时候起,就是他和伍冬两个人细心照料,不知道把他从生死边缘带回来多少回,耗费了多少药材灵丹,任鹤波的几株大宝贝都拿出去吊他的命了,他总觉得这小子可能活不过第二天,但这人就是咳着咳着一路飞升,他和伍冬修炼至今才不过元婴后期,而庭砚已经到了化神期,直追他师父那个老东西。 弟子道:“剑尊先前纸鹤传音,说元止师兄的魂灯他亲自看守,不放在灯殿内。” “哟,他倒是宝贝他那徒弟,那也是应该的,那确实是个好苗子,说不定就是第二个他,”任鹤波立马看向林织说,“可不是我不宝贝你,只是我修为没他高没法时时注意着,有时候养花养的太专注我就会忘事,还是放这儿我安心。” 林织笑着应声,表示明白师父对自己满腔的爱护之心。 元止本身就是一魂一魄,哪来的魂火点亮魂灯呢。 从执事堂离开后,任鹤波检查了一遍林织拿到的心法,确定没问题后拿了一枚玉佩出来。 “那个灵戒你就丢这里面吧,不是什么好宝贝,拿着我这个,里面有一些基础法诀……” 因为林织目前刚引气入体,任鹤波帮他将玉佩用精神力认主,让林织自己查看。 林织一扫发现自己这位师父对他的确不错,里面的东西都是精心规整过的,书柜衣服药材符箓都有,内门弟子份例里的补元丹回春丹清心丹储物玉佩里都有,粗粗一看起码有四五十瓶,而且从上面贴的标记来看都是上品,一些药修用到的药材也有一柜子,书柜上还有着灵植图鉴和各类药修书籍。 林织真诚道谢:“谢谢师父。” 他已经许久没有受到过长辈关切无所求的照拂,对这个世界的感观再上一层。 任鹤波笑眯眯地摸了摸胡须,心情很是美好。 因为林织才开始修炼,任鹤波让他先在主峰的灵田里熟悉灵植的种植,等到他有经验了再给他一座山。 林织看着药峰的情况,仿佛进入了一个大型植物培育基地。 任鹤波要忙着去照顾自己最近育成的仙草,让三徒弟来带小师弟。 林织被领到了住处,将大师兄告知的修真要点都记好,知道了自己目前的功课内容。 “只要每日给这片蔓草灵植浇一次灵液就好,那边的千心花你目前修为太低千万不要靠近。” 三师兄彦朋是个长相憨厚的男人,在说到千心花的时候表情略显严肃。 在蔓草不远的苗圃内,一片片白色的小花随风招摇,看起来不算很特别的植株,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漂亮野花,让人无法心生警惕。 “这片花丛很危险吗?” “那不是一丛,是一株,”三师兄纠正道,神色复杂地说,“所以千万不能靠近,它会把你吞掉吸干。” 这种强调让林织来了兴趣,不过他面上并未表现出来,点头称是。 等到三师兄离开后,林织才靠近了些,仔细观察后他才发现,那些白花并不是从泥土里长出来,而是从和泥土颜色相近的枝干或者是藤蔓上生长而出,可以窥见如果有人不设防地靠近藤蔓瞬间进行绞杀的场面。 有意思,不知道可不可以驯养成为武器。 林织最开始就思考过这种可行性,现在正好有了目标,不过当务之急还是修炼。 林织住的屋子里有灵石驱动的简易聚灵阵,灵石师父给了不少,林织设置好后在蒲团上打坐运气,让01当闹钟提醒他浇草,吸纳灵气进入身体按照心法在经脉中运转汇入内府,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中。 ………… 药峰的主峰叫做云雾山,清晨的云雾山带着些露水的湿重,各类灵植在朝阳中轻轻舒展着枝条,偶尔有些调皮的高级灵草会伸出枝叶缠着弟子的衣角。 彦朋用木灵气碰了碰灵植,等待它将枝叶收回后直起身,看向了不远处正弯腰给蔓草注入灵气的青年。 青年的长发由一根木簪挽着,容颜清丽,有着天然去雕饰的不惹凡俗的温和,他的指尖触碰到哪株蔓草,那株蔓草就会缠上他的指尖,对他的离开依依不舍。 彦朋不由得感叹,这就是单一木灵根的能力吗,他是水木双灵根,当初也浇了三个月的蔓草才练到练气三层,可以尝试给蔓草注入灵气替代浇灌灵液,小师弟只用一个月就做到了,而且他培育出来的蔓草品质更高,无论是成药还是成丹品质都会更上乘。 无论是在修炼还是在灵植培养能力上,都让人艳羡。 “三师兄。” 林织颔首问好,给灵植注入灵气的速度不减。 修真无岁月,这一个月的时间对他来说十分短暂。 在他掌握了灵气养育灵植的能力后,他就不用每天浇水,能用更多的时间修炼以及看书。 “又去喂千心花?” 看见林织的方向,彦朋见怪不怪地问,毕竟他也不是第一天看见了。 灵气对于修士来说很重要,用尽之后要么服用补元丹,要么立刻打坐吸纳炼化,彦朋之前喂完蔓草就已经内府干涸到要回屋打坐了,可小师弟每次喂完还有余力去看千心花。 小师弟的确按照他所说的没有靠近,站在边缘打量,然后用灵气哺育一点,彦朋问为什么,小师弟说因为千心花好看。 彦朋不懂,可能这就是他和天才的差距之一。 对于他来说,千心花是较为危险的灵植,哪怕他现在已经筑基后期,要不是那里有师父留下的阵法,他都不会从那边走,更别提欣赏它的美丽了。 林织应声,喂完了蔓草,朝着千心花的方向去。 苗圃内,千心花开的正好,每一株小白花看着都很有精神。 如果从总体来看,千心花算不上漂亮,甚至有些恐怖。 它的根可以深入底下几十米,在各处生长蔓延出拟态根茎,根茎上布满白色花朵,大的成熟体一株就是一片花海,如果想杀死这种灵植,只放一把火远远不够,它也会‘断尾求生’,因此得名‘千心’。 目前苗圃里的这株千心花的体态在中等,任鹤波控制了它的生长空间,如果没有阵法,恐怕要四个筑基后期的弟子才能把它杀死,如果是金丹初期,一个便足够。 千心花三十年成熟一次,到成熟期时,它的白花会变成红色,并且散发出格外特别的甜香,这中香气极具迷惑力,可以大量诱捕猎物补充存储养分,也可以寄生让它们替自己传播种子。 在成熟期结束后,它的花朵会转为淡蓝色,这时候它的花瓣具有极佳的价值,是上品清心丹的必要材料,当然,红花时也是材料,只是会致使人狂乱,药峰严禁弟子采摘红花。 隔着一段距离,林织将木灵气浓缩成一滴露水,飞到了千心花的某一朵花上,飘然落下。 苗圃内的花瓣纷纷摇曳,在阳光下美不胜收。 木灵根具有得天独厚的植物感知力,知道灵植的状态如何,就像现在,林织知道千心花很高兴。 比起浇灌的灵液,灵植们更喜欢木灵气,这一株千心花已经在云雾山成熟了三十次,只有在最开始培育时喝过任鹤波的木灵气,在那之后它一直在布置了阵法的苗圃里,每天吸收着练气七层以上的弟子从天空上洒下的灵液,已经很久没吸收过木灵气了,千心花动了动枝条,觉得这比它记忆里那个胖胖的老头给的还要好喝。 林织感觉到了内府的干涸,吸收着空气中的灵气补充着,回到了屋内。 更换聚灵阵上的灵石后,屋内的灵气以数倍的速度凝聚在他周身朝他身体里钻,林织休息好后,没有如同往常那样看书,而是解开衣衫看着腹部淡红色的月牙。 一个多月了,这里没有任何异变,内府里也始终没再出现淡红色的灵气,林织微微蹙眉,合上了衣衫。 01看着这个痕迹,也很是发愁,而且越来越愁。 系统老气横秋的叹气声让林织听着想笑,他起身倒了一杯水,边饮边问道:【怎么了?】 【一个月了,宿主,我们还不去找目标吗?】 该死的臭男人,怎么一个月了都不来找宿主,再也不是那个让它看一周动画片的男人了! 宿主也不着急,好像那株花花都比目标值得看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难道恋爱保鲜期过了吗,01很慌张,就像一个看见家长的冷战弱小无助的电子宝宝。 人工智能会不会梦到电子蝴蝶01不知道,但它已经梦见自己哭到程序乱码了。 听出了01的担忧,林织靠坐在了藤椅上,轻轻笑了笑。 “别着急,时候到了自然就会遇见了。” 在时间贬值后,以它作为衡量标准,那就要把线拉长了。 上赶着不是买卖,有时候要主动出手,有时候就要退而结网。 林织回想着记忆中黑衣少年的眼神,笃定他一定会来,或早或晚。 林织摸了摸身下的藤椅,藤蔓轻轻颤动,开出了一朵淡粉色的小花。 屋内本没有这样东西,林织移了一株山上的藤蔓在角落里,浇灌驯养,让藤蔓缠绕出一个原生态的藤椅,林织起身,运气灵气注入到藤蔓里,开始训练它收回。 以灵气滋养一山甚至是一峰的灵植,成为悬壶济世又或者坐地起价的药材批发商固然不错,但利用各种植株的特性,让木灵根不再成为和平的代表更有趣。 剑峰主峰,无间山。 庭砚从暖玉床上起身,随手将松散的发束起。 强行分魂对他的身体有不小的损害,以至于他带着元止登记回来便立即闭关,他随意一算,竟也过了月余。 过了这么长时间,情劫的事应该有些进展了。 他披着大氅离开洞府,无间山作为最大的剑峰群山的主峰,山顶积雪终年不化,多少有些寒凉。 先前伍冬师叔劝他另辟一处暖和些的洞府,被他拒绝了,在这样的地方习剑悟道最相宜,何况他的寒症也并非因气候所致,洞府破碎时寒气入体,横亘于他的经络中,早就难以祓除,因此何顾山中冬春。 宽阔的石台上,黑衣少年如同一柄水墨剑,留下的剑痕如墨痕,笔走龙蛇翩若惊鸿。 庭砚垂下眼眸,细雪落在他的睫毛上,为他清俊面庞添上几许寒凉。 他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吾日三省吾身,看情劫了吗,和情劫说话了吗,情劫解了吗? 元止站定,觉得他说的是废话地问:“不在这儿我该在哪儿?” 庭砚微笑:“别同我说你这一个月都在练剑。” 元止:“那不是,我还打坐修炼了。” 一阵寒风拂过,山顶的一棵松树被拦腰斩断,雪簌簌滚落。 庭砚轻咳了几声,面颊毫无血色。 这一刻他的心情和他所不知道的01达成了奇妙的共识,这玩意到底在干什么。 庭砚提醒道:“没去看情劫?别忘了你的正事。” 他不需要元止通过修为成为他的助力,他分出他就是为了渡劫。 还说人家是他的,什么都不做等着人跑了? “我想约他去秘境,但我还不够强,不能保护他。” 元止不知道庭砚在废话什么,他当然想去看,正在为了约他出门而努力,不然要怎么搭话? 庭砚看了一眼元止的修为,大概练气六层,进入练气期的初阶秘境已经够用,只要别去危险的地方……不对,就应该去危险的地方,不然怎么能够体现情深义重。 庭砚随手接了一片雪花,打入了元止的身体内,嘱咐道:“足够了,带他去听原境,最东边有一株舞晴草,他应该会喜欢。” 元止知道他存了一道剑气在他的身体里,也不多说,利落收了剑就往外走,背影都带着急切。 云雾山,听到元止相邀的林织欣然答应,和他一同去往执事堂。 听原境是归一宗内的小秘境,用来给练气的弟子做任务。 练气期的元止还没法御剑而行,用兽峰养的仙鹤代步,林织同样如此。 “林织!元止!你们也来做任务吗,要不要一起!” 林织刚走进去,就听见了席彤璎的声音。 元止刚想拒绝,就听见林织说:“好啊。” 元止垮下脸,有些不情愿。 林织注意到了他的神色,面上笑容不改。 以一魂一魄构成的少年心思太简单,殊不知这世间的很多人尤其是思慕之人,不是想见就见,也不是想独处便能独处的。 既然都是情劫了,怎么会那么好得手呢。 且用他们如今的表面关系来说,他们很熟吗? “我们已经拿好牌子登记了,等你们了。” 席彤璎指了指墙上的木牌,她和纪蛟都拜入了剑峰一位主事的门下,这次拿的是带回妖兽身上材料的任务。 元止拿了听原境任务里最上面的牌子,林织挑了挑,选择了四十株灵草的任务。 根据《万灵书录》上的分布图来看,这共四十株五种灵植,遍布了听原境练气期范围的内外,适合他探索见闻。 登记时,执事堂的小弟子提醒元止道:“孪蛇是听原境里最东边最厉害的妖兽,上次这个蛇牙的任务即将筑基的师姐都铩羽而归了。” 听原境只允许筑基期以下进入,连一步之遥就筑基的修士都栽跟头可见其难度,练气九层的弟子看出了元止六层的修为,忍不住劝诫。 元止满意道:“嗯,就要这个。” 他本来是想拿个最厉害的,这个东西还在最东边,简直再好不过了。 他转头看着林织说:“东边有舞晴草,我采了送给你。” 无间山,庭砚面无表情地拂去了水镜。 他开始认真的思考元止的脑子构造,他暗示他去英雄救美,不是让他去当采花打手。 他记得他分离的是爱恨之魂魄,为什么连这种浅显之事都不懂? 下次还是说明白些好,庭砚揉了揉眉心,又点亮水镜。 镜中倒映出青年眼波潋滟的双眸,他分明笑着,却吐出了拒绝的话语。 “无功不受禄,不必了。” 元止不解,他说:“可我喜欢你,所以送给你。” 庭砚下意识地将水镜偏移,盯着青年的面庞,不错漏一处变化。 青年似乎一点都不吃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双柔和了些的眼眸,于细微处表明了他的愉悦,平添几分缱绻。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收,我不想占朋友的便宜。” 好生漂亮的眼,好生无情的唇。 庭砚想,不愧是情劫,瞧着就难动凡心。 249 师徒的共有情劫 03 看到元止拿到的任务时, 席彤璎和纪蛟的脸上都露出了同样的惊叹与艳羡。 “你现在什么修为了?” 席彤璎忍不住询问,上次在登仙梯相遇的时候,他们都修为差不多, 都是练气二层, 可现在她已经看不透元止的修为,并且元止接了这种难度的任务。 元止没有隐瞒:“六层。” 席彤璎看了一眼元止又看了一眼林织,陷入了被天才打击的沉痛里。 上次她看林织还是凡人, 可人家转瞬就已经练气三层了, 不过这种沮丧也就是几个呼吸间的事,席彤璎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毕竟林织和元止的天赋和心态都要高于一般人, 有这样的成绩也应该。 “你们真的太强了,上次我还和你开玩笑说山顶见, 没想到你真的到山顶了。” 席彤璎看向林织,眼里满是钦佩, 这样的意志力出现在剑修的身上不那么奇怪,但林织是木灵根简直让人意外。 林织只是笑笑, 没有多闲话道:“去秘境门口吧。” 听原境是归一宗开拓的小秘境, 为了锻炼弟子,他们还会特地往秘境里布置一些资源。为了保证弟子的安全, 听原境的入口并不像寻常秘境那样会定时关闭,但弟子进入秘境的时间是限时的,一次最多在里面待一个月, 这同样也是木牌任务的期限。 他们四人中林织最为年长, 虽然算起来相差也不大,席彤璎和纪蛟都是十九岁,元止十八, 但在同辈中,年长者还是会被敬重些,更容易掌握话语权。 加之林织天赋能力都不俗,又很有亲和力,席彤璎和纪蛟很快就和他熟悉起来,席彤璎更是左一句师兄右一句师兄,像只活泼的百灵鸟。 进入秘境后,眼前是一片宽阔的竹林,他们就处于林间,四面八方都有路。 “师兄,这是我娘给我的传音符,元止师弟你也拿一张,一会儿到了秘境里好联系。” 席彤璎拿了两张传音符出来,分别递给了林织和元止。 纪蛟手里没有,他们俩是默认一起行动的,拿的任务也是一样的。 他们要去狩猎秘境西边水潭里的一种鱼,和元止是两个方向,开始就要分道扬镳。 林织叮嘱了一声:“注意安全。” 席彤璎和纪蛟点头离开了,在他们走后,元止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林织看着抱着剑的黑衣少年,颇觉好笑,即使是他接触过的真清纯少年和伪纯情男大,都没有这么单纯直接。 像一颗透明软糖,里面是什么味道一眼就能看透。 太生嫩了,如果没有之前的感情基础,林织不会轻易靠近他,不是因为没兴趣,而是因为不能随便玩玩。 被剥离的爱魂,就像是凭借本能靠近爱意的犬类,你怎么和一只狗狗说好聚好散呢,他不会明白,就算被抛弃,他也会等在原地摇尾巴。 不过有感情基础就不同了,越执着越狂热越让人心满意足。 林织垂落在身旁的手指微动,忍住了摸元止脑袋的冲动,虽然就算他那样做了,少年可能也不会有疑问,大概只会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在他停手时问‘不摸了吗’。 唔,真是可爱,但他还没打算这么快,虽然小狗不会察觉,在他身后的庭砚可未必。 “我采集的灵草较为分散,不然师弟你先行一步?” 林织微微偏头,客气地示意。 元止毫不犹豫道:“我和你一起。” 林织也没再拒绝,根据记忆中分布图的位置,在感觉的指引下前行。 越是高级的灵植要保住药效就越需要好的保存环境,不过听原境里的灵植都是下品,哪怕是元止先前说的舞晴草也只是下品灵植中价值略高的一种,用药峰的灵袋就足够了。 林织俯身用小药锄挖开灵植根系旁边的土,确保灵植根部的完整,他打算挑选有潜力进行培养。 因为他的修为还不够高,所以在云雾山也接触不了太多灵植,许多知识都是在书本玉简中获得,即使这些灵植都是下品,对于他来说也是不错的实践机会。 除了有药毒价值的灵植外,一些比较有特性的植物林织也会注意。 林织的采集过程较为轻松,往往守着灵植的虫兽还没出手,就死在了元止的剑下。 暖玉床上,庭砚斜倚着,眼里划过几许思量。 水镜中,青年正专心地处理着手中的植株,潜伏在繁茂植被间的灰色长蛇快如闪电地朝着他袭来,只是还没靠近就被黑剑斩成了两半,因为剑太快,蛇躯缺口处血肉还在蠕动。 庭砚注意到,在整个遇袭到平安的过程中,青年都没有抬头。 按照他的修为,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这只奔着他来的小妖兽,哪怕是个不会咬人的兔子撞过来,一般人都会有反应,而在陌生的秘境里危险的情况下,一个刚刚步入修道不久的凡人竟然这么平静。 要么他认为自己强到不需要防备,要么他认为眼下这种情况不需要防备,从灵根来看显然是后者。 青年面上的态度没有任何异常,可他的身体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信任元止,这不合理。 从仅有一次的会面以及这次的观察来看,青年身上没有任何与‘天真’相关的东西。 难道这是情劫彼此的某种因果作用力? 内府的疼痛让庭砚蹙了蹙眉,他心里有些放不下,但想了想还是抬手挥灭了水镜。 毕竟是爱恨之魂,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差错。 庭砚服下丹药后开始打坐吸纳灵气,浑然不知就在他关掉水镜的下一刻,分魂老底就被套出来了。 因为林织需要挖的灵植较多,元止自告奋勇帮忙,用他的剑专心刨土。 林织的视线落在元止的剑上,那是一把纯黑无鞘的剑,像是黑曜石的晶髓,没有任何花纹与缀饰。 他记得在入山门的那一天,元止的手上就有这把剑,毫无疑问这是庭砚给他的,但他自己知情吗? “你这把剑很特别,是家传的吗?” 元止抬头答:“师父给的。” 林织好不容易主动和他聊天,元止回答的毫不犹豫。 “剑尊给的吗,原来你们先前就认识?” 元止想起了庭砚说的要隐瞒身份的事,他含糊地答:“也算吧。” “那剑尊怎么没直接把你认下,还让你从山门检测后再进?” 林织的眼里带上疑惑,似乎只是纯粹好奇这件事。 元止正在思考怎么编的时候,又听见青年说:“我明白了,剑尊想让你证明自己,好让其他人心服口服,所以你从山门进,又上了登仙梯,你展现了实力,这样他收你做弟子合情合理,你就不会被人妄加揣测了。” “没错。” 元止认可地点头,就是这样,很有道理。 林织看着少年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心里轻笑,继续道:“那你从哪里来,和我一样,也是凡人域吗?” 元止不想骗人,但又不能说出实情,干脆道:“我也不知道,我忘了很多事情。” “抱歉,我不是故意打听的。” 林织面上带上歉意,心里对实情明了。 庭砚并没有费心给元止编造过去,甚至他都没有掩饰事实,元止应当知道他为何而存在,这样看来,他们之间应该还会有交流。 和他起初设想的有些不一样,但又合情合理,从功利性的角度来看,庭砚都懒得亲身寻找情缘渡劫,又怎么会费心给分魂遮掩。 庭砚自身都不懂情,竟然指望他分出来的没有心机城府的分魂懂爱,从这个角度来说,还真是一个完美闭环。 因为庭砚不懂情爱所以他分出元止,而他分出元止的行为恰巧又印证了他不懂。 那他最后的必死结局也不让人惊讶,他没有把元止当成人来看待,这样的元止又怎么能作为一个个体践行情爱。 如果他无法展现他的赤诚,那么他只是一把沉默的剑。 不过他们既然可以交流,不拿来做做文章岂不浪费。 林织心里唇角上扬,面上的歉意越发真诚。 元止不知道林织为什么要道歉,对他摇了摇头,继续低头专心挖草。 在元止的帮助下,林织的任务完成了大半,剩下的多半在东面。 当他们准备往东面动身时,林织忽然收到了席彤璎的传讯。 “师兄纪蛟受伤啦!帮帮忙!” 传讯符燃烧后形成一缕烟雾,指向大概的方向后消失无踪。 林织和元止朝着大致的方向追过去,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找到了在山洞里的席彤璎和纪蛟。 席彤璎看起来还好,纪蛟身上的伤看起来就有些严重。 他应该吃过了回春丹,大腿上的伤口已经没再流血,但从他的脸色来看,似乎还中了某种毒。 “我们忘带解毒丸了,任务还没完成,我不想这么仓促地离开,请师兄帮帮忙。” 纪蛟抿了抿唇,不仅仅是任务,他不想第一次进秘境历练就这样离开,他的自尊不允许。 席彤璎在旁说了伤了纪蛟的妖兽的名字,看着林织脸上同样带着恳求。 林织温和道:“你先好好躺着,不用着急,一般带毒妖兽的附近就会有解毒草,我先替你看看身上其他伤口。” 丹峰的解毒丸只能解除几种特定的毒素,有时候较为鸡肋,而且药修可以凭借药草解毒,任鹤波就没有给林织准备,所以林织的身上也没带解毒丸,不过这问题不大。 咬伤纪蛟的妖兽毒素并不致命,只是会使人长时间的僵直,纪蛟身上泄出的灵气反而比毒更严重些。 席彤璎听见林织的话急急忙忙出门采草,角落里无事可干的元止看了看躺着一动不能动的纪蛟,又看了看温和关切的林织,心里若有所思。 250 师徒的共有情劫 04 元止出了山洞, 林织看见了,并没有出声询问。 想要主动把控距离,至少从不轻易释放信号开始, 当然,注意别脱钩了。 咬伤纪蛟的妖兽是一只一阶毒蝎兽, 席彤璎他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收集它们的蝎尾。 对于两名练气三四层的双灵根弟子来说, 一只毒蝎并不算威胁,但毒蝎兽大多三五只同穴, 席彤璎他们这次就不幸遇到了五只, 即使毒蝎都死了,但纪蛟和席彤璎都被蝎尾扎了不少地方, 纪蛟更是不幸中毒。 席彤璎低着头在周围割草, 她不知道林织要的是哪一种, 把看见的都采了下来。 几株草药递到了席彤璎面前,席彤璎看着来帮忙的元止说:“谢谢元师弟。” “这些应该足够, 里面应该有师兄想要的, 可以回去了。” 席彤璎搂着一堆草点头, 听见眼前少年又说:“你身上还有传讯符吗?” “有,师弟你要吗, 我给你拿。” “一会儿给师兄一张。” 席彤璎的传讯符是单向联系的符箓,发出和接收的符箓都会燃烧消弭。 席彤璎点头,她记得的。 “我先去做任务了, 代我向师兄传达一声。” 席彤璎虽然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不自己说, 但还是点头道:“师弟注意安全。” 她对元止去挑战听原境里的二阶妖兽没太大反应,一是元止的修为本就比她高,二是元止是剑尊的徒弟,身上肯定不缺法器丹药, 哪怕他只是练气六层,在有这些的情况下对战堪比筑基的二阶妖兽也不会太狼狈。 黑衣少年朝着东边而去,席彤璎收回视线抱着东西回了山洞。 “师兄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解毒草,如果没有我再去找找。” 席彤璎看着躺在伤痕累累的纪蛟,眼眶不经有点发红。 他们一块长大,还是第一次看纪蛟受这么重的伤。 林织已经将纪蛟的灵气调息好,看了一眼混入杂草的药草堆,给了确定答案道:“有。” 他挑出了其中一株,席彤璎见状道:“这是元师弟帮忙采的,对了,他让我跟你说他先去东边做任务了。” 席彤璎从灵戒里掏出符箓递给了林织说:“师兄,再给你补一张。” 林织闻言点头表情自己已经知晓,拿着药草走到了一旁。 他可以将药液从其中萃取提炼出来,这对他来说不算难,他先前已经拿蔓草练过手,但在修真界这种办法通常只有筑基中期之后的弟子才有几率在下品灵草的身上施展成功,修为越高灵草等级越低越容易。 练气四层的林织没打算招摇,所以他从玉佩里拿出了药修弟子必备的药鼎,向雷火双灵根的席彤璎借火,开始熬药。 席彤璎守在了纪蛟的身边,有些懊恼地说:“下次我们不能这么莽撞了,回去我让我娘也给你炼一个防御法器。” 她之所以没怎么受伤是因为她身上有着可以防御筑基期攻击的法器,还丢了不少符箓出去,如果不是这样他们还可能没法轻易把那些毒蝎杀死,这种低阶妖兽一只好对付,几只在一起配合就很难缠。 纪蛟反省道:“的确是疏忽了,只看见了三只在外,没注意里面还藏了两只。” “下次可以先用棘果涂抹在肉上,丢在它们的巢穴外查看情况,棘果的味道偏向于血味,具有很好的引诱力,低阶妖兽没有灵智,很难辨别陷阱。” 林织将药汤端到了纪蛟的面前,示意他喝下。 纪蛟下半身已经僵直,但手还能动,接过竹筒喝完,还用净尘诀和水诀加起来清洗了两遍后归还。 席彤璎眼睛一亮道:“听起来很不错,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书上有记载。” 《万灵书录》相当于一本植物大全,修道可以摒弃五谷轮回和睡眠,林织有很多时间可以钻研。 “师兄真是博学。” 席彤璎钦佩道,纪蛟在一旁亦是赞同。 “恰好看到了,”林织笑笑,将话题带过,看向纪蛟,“感觉怎么样?” 纪蛟:“好像能动了。” 经林织手处理过的药草见效很快,纪蛟很快就解了毒,盘腿打坐调息,席彤璎也跟着调息。 林织收捡着灵植,心里想着接下来的计划,想着在什么时候往前推一步好,只和元止接触不够,他要想办法和庭砚产生一点关联。 听原境中,天已经黑了。 席彤璎拾了些树枝在山洞里燃起了火,几人服用了辟谷丹也无需食水,有个蒲团便能打坐。 “师兄,我们还要去东面猎杀一种巨鱼,拿到它的鱼鳔,明日我们一起行动吧,”席彤璎发出邀请,看见林织点头后看着洞穴外,“也不知道元师弟怎么……” 席彤璎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兜里的传音符飞了出来,燃烧时传出了少年略显虚弱的声音。 “师兄,我受伤了。” 符纸可传递的信息有限,燃烧完后它化为一缕白烟,朝外蔓延。 席彤璎略显尴尬地回答:“元师弟应该是想给师兄你送信,但我的传音符其实只能随机传给符纸,没办法确定是谁。” 不过席彤璎还没解释完,林织就已经向外走了。 “师兄等等我们!” 席彤璎把蒲团收起,纪蛟灭了火堆,两个人急匆匆地往外追。 林织并没有刻意停下等待他们同行,运起御风术朝着脑海中地图上显示的黑点而去。 元止怎么会受伤?庭砚没给他准备东西吗? 练气六层挑战二阶妖兽固然轻狂莽撞,但林织知道元止有把握,换言之,没有把握,谁会去自寻死路。 元止怎么会受伤,这点庭砚还真的有话语权。 稍微调息了一会儿平复内府的疼痛后,庭砚又换了个姿势打开水镜,不过只看见了分魂,让他有些意兴阑珊。 孪蛇对于寻常练气六层的弟子来说十分致命,于元止却无碍。 元止的躯壳本就是他以铸剑的材料以基底所拟造,还有着与剑之一道十分相契的金灵根,心思简单纯粹,能够专注剑术,又有源于他的剑术感悟,越阶挑战不是难事。 可庭砚不知道元止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他分明给元止留了一抹剑气,可元止没用,只是凭借自身的能力将孪蛇斩杀剥皮。 很是惊心动魄很是少年意气不可挡的风光,但有什么用,既不是英雄救美也不是卖弄风骚,最应该在这里的观众都不在,这有什么意义? 很快,庭砚认为的意义出现在了水镜里,他的眉眼才微微舒展。 听原境最东的丘陵,如今已是一片狼藉。 这一片植物的生机受创的情况反馈到了林织的感知内,地面有着被腐蚀的痕迹,还散落着不少黑色鳞片,深刻的剑痕划在了粗壮的树干以及破碎的山石上。 黑衣少年坐在还完好的一棵树下,周身透着血气。 他看起来伤的很重,右边面颊上有着一道血痕,让他带着些稚嫩的英气面庞覆上血性,抬眼警惕地看着来人时带着锐利的光,但很快又化为一片明亮的灿然。 “师兄。” 元止眼巴巴地看着靠近的青年,一切话语似乎都展现在了他的眼眸间。 “吃了回春丹吗?” 林织靠近,没有废话,将一缕灵气探入元止的身体里,查看他的情况。 还好,大多是外伤,内伤并不严重。 元止诚实道:“吃完了。” “师兄,给你的。” 元止献宝似的把藏在身后的一样东西递到了林织跟前,他手臂受了伤动作有些不受控,手指直直地碰撞到了林织的脸上,留下一道血印。 “弄脏了。” 元止有些懊恼,下意识想用衣服擦,然后发觉他衣服上都是血迹,僵在了当场。 他这样子显得有些笨拙,那伤痕累累的掌心中躺着的舞晴草在夜中亮着微弱的金色光芒,似乎像是偷藏了一小块太阳余晖,照亮彼此的面庞。 “无碍。” 林织望着少年的眼眸,玉佩中的伤药被他取出,一大片鲜嫩的蔓草快速地蜷缩枯死,从它们体内萃取出的绿色汁液凝聚浓缩成了一小滴,浮在林织的指尖。 “有点疼,别动。” 他握着元止的的指尖,将那一滴药液融入元止的血肉里。 元止浑身骤然僵硬,不是因为药液进入身体造成的疼,而是青年握着他的手太软。 他们之间靠的很近,他嗅闻到了师兄周身除了草木清香以外的淡淡甜香,似乎从师兄的衣襟之内,皮肉之下透出,引着人嗅闻。 在林织收回手时,元止又把手往前送了送。 舞晴草散发着柔柔的光,将少年的眼眸映照的越发澄澈。 林织这一次没再说‘无功不受禄之类’的话,将舞晴草收入了储物玉佩中。 “多谢师弟,之后师弟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便是藏在人情往来中的允诺,元止不懂,但他知道他和林织的关系更亲近了,所以他很高兴。 少年相交的场面落入他人眼中格外和谐,庭砚放心地拂去水镜。 看来还不算蠢,负伤后的献礼更能衬托礼物的价值,也能更好的攻破心防。 庭砚忍着喉咙间泛起的痒意,希望事情能够更加顺利,最好是分魂和情劫明日便能相知相许,后日便尘缘了尽。 不过这药修倒是天赋极佳,日后必有大成。 所幸他进行了分魂,不然相忘于尘世后,他想请人诊治也难。 现在便好说,元止所做之事,与他庭砚何干。 庭砚掩下心思,沉下思绪专心修炼。 秘境里,正在被诊治的元止在心里小小得意。 他真是聪明,果然这样做特别有用,师兄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了。 251 师徒的共有情劫 05 元止的心思, 在林织眼里比月夜中舞晴草的光芒还要明显,但在心有偏爱的情况下,林织难免纵容。 不过仅此一次,以免形成某种动作指令, 让人觉得能够一直用这种方式尝到甜头。 “不过下次, 师弟就不要这样以身犯险了。” 林织用锦帕擦去了脸上的血痕, 动作慢条斯理。 即使是提醒的语气停顿, 他的语调也委婉, 显得格外认真。 但那双似乎藏匿着月光的柔和眼眸,却无意中流露出幽微的冷意, 如同藤蔓一般一圈一圈将人缠绕。 元止心里原本高扬着脑袋的骄傲小狗顿时夹着尾巴缩了起来, 敏锐地通过要讨好的人的语气察觉到了情绪,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元止快速点头,莫名不敢说话。 他换下了身上的血衣,少年的身体线条还带着年纪独有的青涩, 恰到好处的肌肉展现了他的年轻与强壮。 元止没有卖弄身体勾引的那根筋,只是没打算遮掩, 捏了除尘诀去除体表的脏污后, 乖巧地让林织给他撒药粉。 换上新的衣服后,气喘吁吁二人组终于找到了他们。 席彤璎撑着腿喘气道:“差点迷路, 师兄你也太快了吧, 真希望我能快点学会御剑术, 这样下次就不会跟丢了!” 御风术的速度取决于灵力运转的强度,席彤璎和纪蛟的灵力比不上林织深厚,加上之前受伤灵气还没充盈,所以他们两个追的比较艰难。 纪蛟无情地泼冷水:“等你学会了师兄用法器走的更快。” 席彤璎赶虫子似的挥了挥手, 懒得和他斗嘴,看向了元止。 “师弟你还好吧?” “嗯,师兄给我治疗了。” 听见人没事,席彤璎他们才看向周围,发现了周围大战后的狼藉。 原本盘踞在此处的孪蛇不见踪迹,纪蛟问:“师弟,孪蛇呢?” 元止:“皮剥了一半,很麻烦,被我收起来了,交任务的时候让他们自己剥。” 孪蛇是一种二头一身的蛇,皮剥起来不是很容易,元止还有要紧的惨要对师兄卖,没太多时间给它。 “千万不要,”席彤璎呼喊,教导单纯的小师弟道,“这样就白白给他们占便宜了,任务你只要给蛇皮,剩下的都是你自己的。” “那些留着对我没用。” 知道对方是好意,元止也没有不耐烦,但他不需要做这些。 “你可以拿去换灵石呀,蛇肉可以卖给兽峰的师兄当灵兽妖兽的饲料,也可以卖给馔玉楼,蛇牙蛇骨可以给器峰也可以留着在集市上卖给符修,蛇胆可以入药,最最最重要的是孪蛇的妖丹,二阶妖兽的妖丹绝对不愁卖,别的不说御兽宗旗下的商行绝对会收。” 席彤璎说的头头是道,显然对这些很是了解。 “我不需要灵石。” 元止一句话让两人迷茫,即使是林织都沉默了。 少年剑修神色平常,似乎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林织明白,他也算‘出生’没多久,他根本没有货币的概念,但席彤璎和纪蛟不明白,他们不懂,他们大为震撼。 “那可是灵石,”席彤璎强调,“那是灵石啊,谁会嫌灵石多,那些丹药符箓材料法器什么不要灵石,哪怕是聚灵阵都要灵石!师弟啊你还年轻,不知道没有灵石根本没有办法修炼啊!” 要不宗门的修士多,当然是因为他们可以给弟子提供资源。 纪蛟心有戚戚道:“我们剑修虽然不像其他路数的修士那样需要废材料来获得长进,但是剑坏了总要换吧,一把好剑很贵,神兵更贵,珍宝阁全是买不起的剑,更别说剑纹,上次彤璎让符修给她的剑上刻一个一次性的破伤符文,就要十块中品灵石!” 席彤璎一脸肉痛:“没错,掏空了我半年的零花钱!虽然挺爽的但是想想有点不值得,可以买好几瓶中品丹药了。” 虽然两位师兄师姐还在练气期,但他们已然参悟了世间永恒的法则。 元止若有所悟,元止略带不解,然后一句话让师兄师姐破防。 “这些师父不给吗?” 剑修听了会沉默,剑修听了会流泪。 “师父怎么会……”席彤璎有气无力地摆手,“算了你师父可能会。” 毕竟元止是庭砚剑尊唯一的弟子,又那么有天赋,想来各样天材地宝法器丹药是不缺的,至于灵石,就更不可能缺了吧。 席彤璎和纪蛟对视了一眼,眼泪往肚子里流。 林织心知肚明,元止这不仅是对师徒关系有误解,更是因为他和庭砚本就是一体,所以在他看来,庭砚给他东西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气氛变得沉默之前,林织摸着腰上的环佩面带好奇地问:“席师妹,你们说的集市在哪里?” 话题被转移,氛围也松快了些。 “我们归一宗就有小集三月一次,在执事堂附近的一个小山上,各峰弟子相互交易,在小集之外又有大集,离我们归一宗最近的地方在明松城,城里不仅有珍宝阁还有拍卖行,很是热闹。” 席彤璎说着,面上忍不住带些向往,真想出去玩。 林织眼眸微弯:“有机会的话倒想去见识一番。” “有机会的话我们同去!” 席彤璎笑着说,转头看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纪蛟,忍不住撞了撞他问:“你发什么呆呢?” “我在想,以元师弟的能力,半年后的葵试一定能大放异彩了。” 葵试是剑峰弟子的内比,通常一年一次,此时距离上一次葵试已经过去了半年,比试以修为作为标准之一,元止和他们一起入门,按理来说到时也应该一同比试,可按照元止的修炼速度,或许半年后他会在筑基期的斗场大展身手,而他们仍然在练气期的石台上。 纪蛟倒不是不平,他只是艳羡,还有些对自身的晦涩不甘。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天才眼中的大道,他们又如何得见。 “不是你说我都忘了这个,我娘之前还说让我好好表现呢,师兄你到时候要来看吗?” 半年的时间于他们而言不算长,席彤璎干脆提前邀约了。 元止直直看着林织,几乎明示。 林织自是笑着应声,应答了下来。 他们在林里休整了一夜,说说笑笑间关系倒是密切了些。 之后席彤璎和纪蛟的任务完成了他们也没离开,而是帮着林织一起采集灵草。 在传出秘境交了任务离开执事堂时,林织还被元止塞了一个盒子。 似乎是担心他不要,元止送完就运起御风术走了。 林织回到云雾山后,摸了摸屋内缠上来的藤蔓后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一枚蛇胆。 元止学聪明了,不再问他要不要。估计席彤璎介绍的关于集市的一大堆内容,他就听进了蛇胆能入药那一句。 林织将东西在玉佩里单独归置好,思考着送什么回礼。 毕竟是他要送出的第一份礼物,得好好思量。 林织换了一身衣袍,将玉佩中的舞晴草拿出。 这是一株能够储存阳光的灵植,成熟后根茎里的汁液会变成淡金色,是中品清心丹的原料之一,平时养在身边也有助于心境稳定。 林织寻了个花盆,把舞晴草种了进去。 纯正的木灵气注入,让原本有些蔫蔫的舞晴草抖了抖翠绿的叶子,感受到它的心情后,林织把它放在了阳光最盛的地方。 打坐修炼了一段时间,林织去往了苗圃。 他负责的那片蔓草摇动,试图吸引它的注意力。 林织分了几缕木灵气给它们,越过去往了千心花所在地。 千心花动了动枝干,一大片白花也随着移动,从视觉效果上看,显得有些诡异。 千心花在抱怨他怎么才来,让林织忍不住轻笑。 “这几天有事要忙。” 林织不知它听不听得懂,但依旧出言解释。 他站得近了些,贴在阵法的边缘,将灵气液化,滴在千心花的身上。 给予的比平时两倍还多的量,林织仍然能感觉到它的躁动与不满足。 林织低声问:“你是不是快要成熟了?” 花草无言,偶尔随风而动。 小半月后,林织在师父那里得到了答案。 “千心花成熟在即,这几日你将那些蔓草收了,不用再种新的,等到千心花采摘之后再安排栽种事宜。” 任鹤波在给林织授课完后,提了这件事。 “千心花的采摘由你三师兄带筑基后期的弟子完成,你若是想看可以去一旁看看,只是在它成熟的一天内最好不要靠近。” 林织应答:“徒儿知晓了。” 任鹤波看着聪慧的徒弟很是满意,又留下一些东西补充徒弟的储物戒,翩然离开。 林织他离开后去往了苗圃,采摘了一些蔓草。 这些东西大多都是被记录在册,为归一宗所有,不过林织催生蔓草的速度快,在保证供应的数量下积攒了些许,平账面捞些东西这些事他做得得心应手。 他看了看千心花,如同往常那样,给予了一些灵气后离开。 两日后的夜半,正在打坐的林织忽地睁开了眼。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循着感觉,林织走到了他时常行走的那条路上。 月色下,千心花露出了全貌。 它躯体上的白花已经全部凋零,只留下光秃秃的和土地颜色一般的柔软藤蔓。 在林织走近后,它的其中一根枝干扭动着,不断蔓延生长。 粗黑的藤蔓顶端,长出了一朵深红色的花苞。 “送给我吗?” 林织伸出手,无需用力,那朵花苞就落在他的手上。 “原来这是你的种子。” 林织的手微微合拢,将花苞轻轻捧着。 蔓延的藤蔓晃了晃,收缩了回去。 手中的种子散发着特别的香气,林织转身往回走,不自觉微微蹙眉。 在闻到千心花的特别气味后,他腹部的红月开始发烫。 252 师徒的共有情劫 06 那种灼热感并不猛烈, 起初十分微弱,而后不断升温。 林织将千心花的种子收入储物玉佩,身上的异状并没有消减, 而且越来越剧烈。 林织回头, 千心花的身上开始长出红色的花朵。 和千心花的种子相比, 千心花本身进入成熟期散发的味道要浓烈百倍,气味不断向外蔓延, 似乎要笼罩整个云雾山。 林织回到屋内, 布置了简易的禁制,坐在了床上。 解开衣袍后, 林织发现环抱着肚脐的淡红色月牙已经变成了深红色, 随着他的呼吸不断起伏, 格外灼烫。 与此同时,内府的绿色灵气间, 出现了不用忽视的淡粉色灵气,与木灵气缠绕着。 林织试图将它剥离,可那缕灵气极难分离捕捉, 反倒是在这个过程中林织的呼吸越来越沉。 林织大致明白为什么,身为纯正的木灵根, 他受到灵植的喜爱,与此同时植株的状态也能反过来影响他。 千心花进入成熟期,他的身体不免因此产生触动,这种触动又唤醒了月牙。 这缕淡粉色灵气和这个奇怪的月牙和原主修炼的合欢功法有关, 合欢功法对情动的捕捉格外敏锐。 林织皱着眉, 他先前去过藏书阁,但里面对于合欢宗的记录很少,或者说他这个级别的弟子能够接触到的合欢宗内容有限, 让他无法弄清楚身体的情况。 之后还是要打听打听,这种隐患在躯体内让林织不太安心,眼下只好先解决一番。 竹制的窗户垂着,月光只能透过缝隙照进来些许。 被放置在窗台上的舞晴草散发着微弱的光,像是凝聚的萤火,落在白皙的肌肤上,更多一丝柔和。 天青色衣袍披散,青年的长发被玉簪挽起,微垂着的眼眸形状柔和,纤长手指抚弄,带着淡淡的情/色。 环抱着肚脐的月牙随着呼吸颤动,仿佛高悬在一片纯白画纸上。 林织有些心不在焉,这样不够。 远远不够,情绪太浅了。 他记得更好的足够淹没他所有思绪的,足够抚平他所有情绪的,足以慰藉他的浓烈,他的灵魂也记得那种抵死缠绵的决不罢休的执着,他的胃口早就被养大了,绝不满足于独自赏玩。 早就不是从前了。 美人愁绪如雾,舞晴草的叶子低垂,似乎也为之烦恼。 林织指尖揉着顶端,回想着那些能让他欢愉的画面,聊有胜于无。 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找元止帮忙,不仅形象会崩盘,也能让站在元止身后的庭砚嗅闻到不对的气息。 他还不打算这么快,至少不是现在,这需要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有一个恰当的出场,才会有一个让人满意的结果。 林织想要得到元止的心和元止的身体太容易了,但他没有忘记他的计划,游戏绝不能玩的这么糟糕。 林织闭上眼眸,从回忆中汲取他所要的情绪。 在这其中他忍不住分神想到,在这种修真设定的世界里,这些不会成为他的心魔吧? 就像是他在登仙梯上看到的那些,到时候所有前男友环绕在他周围,想来也不错,岂不是能随意点几个分着来了。 林织的唇角弯起,在过程中婉拒了想要热心帮忙的藤蔓,他还不至于到这种自给自足的地步。 用帕子擦去掌心污浊,林织捏了个除尘诀,穿戴好衣物后,无视还在隐隐发烫的红月,从玉佩里拿出了千心花的种子,将花苞种在了花盆里。 浇灌了千心花和舞晴草后,林织专心打坐。 将灵气吸纳进内府,而后不断在经络中运转炼化,排出杂质,最后充盈在内府中,这整个过程是极为玄妙的,入定后极难察觉时间的流逝。 林织再次睁眼时,已经是五日后了。 他能感受到他的修为又上了一层,介于练气五层和六层之间。 林织正满意这种速度,看清房间情况后眯了眯眼。 要不是知道不可能,他会觉得他的房间遭贼了。 原本放在窗台上的舞晴草不见踪影,只剩下花盆倒在地上,泥土的痕迹遍布了大半个房间,被他同样放在窗台上的千心花出现在了他的床上,连盆带花一起。 千心花还是花苞的形状,但它的颜色已经从红变为白,看着很是楚楚可怜纯洁无瑕。 林织找了一下才发现,舞晴草正缩在角落里,蔫蔫地扎在藤蔓的旁边,藤蔓也不如以往那般随意生长攀爬,和舞晴草活像是一对难兄难弟。 01告状道:【宿主,是它就是它,就是这株欺负草的花!】 在林织修炼的日子里,01看着千心花拳打舞晴草脚踢缠生蔓,牢牢霸占着宿主身边的位置,还给自己变了个色,极为做作。 它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一切都逃不过它AKA救赎系统01的法眼。 “这么霸道,”林织摸了摸千心花的花苞,问道,“你是怎么动的?” 千心花的花苞蹭了蹭林织的手指,给林织进行了现场演示。 它缩到了泥土之下,不一会儿坑洞上生长出了四根藤蔓枝干,它们不断向外蔓延,越过花盆,然后就这样撑起了整个花盆,四根藤蔓向前挪动,带着花盆搬家。 场面算不上唯美,甚至有些扭曲的恐怖。 回到窗台后,千心花的枝干缩回,花苞再次冒头,又变成了岁月静好的模样。 “真聪明。” 林织轻叹,他摸着千心花的花苞,却没有往里注入灵气。 他捏着花苞,将千心花从泥土中扯出,在粗壮的主干下,旁边又生长了四个枝干。 “但我不喜欢不安分的东西,下次不要自作主张,”林织的语气依旧温和,他含笑看着千心花,捏着其中一根枝干说,“把力量都凝聚在这一根,长大些。” 千心花被捏着,乖乖听话地将长出来的分支凝聚。 在长的符合林织心仪的情况后,他将枝干掰断。 千心花狂暴了起来,缺口处被淡红色的汁液晕染,像是它的血液。 林织用灵气修补,低哄道:“辛苦了。” 他将千心花又埋在了花盆里,给它滴了三滴木灵气凝聚的灵液。 “下次乖点,不要欺负它,好好长大,这样我才能把你带在身边。” 千心花晃了晃花苞,贴了贴主人作为回应。 01看着宿主连植物也没放过,陷入沉思。 林织把角落里的舞晴草带了回来,把它也种了回去,给了喂了灵气。 舞晴草在阳光下舒展着叶子,仿佛扬眉吐气,还对着旁边的千心花晃了晃,像是某种挑衅。 01不语,隔行如隔山,这很难评,它祝舞晴草成功吧。 苗圃内的千心花采摘已经结束,千心花变成光秃秃的模样,林织靠近给予它灵液,它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像是陷入了沉睡。 这种特性比起凋谢再开的花,更像是树的特性,积攒着营养与力量,等着再次繁茂。 除了蔓草以外,林织又负责培育几种药草。 云雾山的环境很是安宁,大家每天浇浇花种种草打打坐,一日便又过去。 林织日子过得很是平和,除了浇花种草以及时不时和元止一起去趟秘境以外,就是训练花草以及打磨千心花的根茎,顺便再打听合欢宗的消息。 多日后,他从之前的外门小主事那里听见了一点有用的东西。 “如果想知道合欢宗更多的消息,可以去问器峰的柳碎青师兄。” 柳碎青何许人也,林织去问了归一宗包打听席彤璎。 席彤璎时常挂在嘴边的娘亲是归一宗器峰的主事,席彤璎在归一宗长大,所以了解的比旁人多。 在归一宗里,流传着这样几句话。 想知道更多落雨门的消息?去问柳碎青师兄吧! 想知道更多御兽宗的消息?去问柳碎青师兄吧! 想知道更多破雾宗的消息?去问柳碎青师兄吧! 就在林织以为柳碎青是个博闻强识的修真界大能时,席彤璎幽幽道,不是的,他只是个多情种。 柳碎青,又名修真域第一恋爱狂魔。 他谈过的道侣,九十年比老祖九百年谈过的都多,而且各门各派横跨正邪。 主事让他问柳碎青,是因为柳碎青和一个合欢宗女修有过一段,因为是和邪修在一起,器峰峰主当时还差点把他踢出师门。 林织明白了情况,并且择日拜访。 他正好有理由,他已经打磨好了千心花的根茎,需要一名器修帮忙炼制。 ………… 无间山,庭砚从洞府内苏醒,接受伍冬师叔和任鹤波师叔的检查。 “还是如常,内府破的不成样子,灵气乱窜,兴许境界再往前跨一跨便能好,但又兴许不能,若是步入合体期还是如此,我们恐怕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任鹤波叹气,他现在和伍冬都是元婴后期,突破瓶颈便能抵达分神境,现在还能勉强给庭砚诊治,要是跨两个境界就难了。 “师叔不必忧心,左右是命。” 庭砚边咳便宽慰,擦去唇边血迹。 任鹤波摆摆手,没打算让病人劝自己看开。 他和伍冬留下药,招呼着伍冬一块离开,在离开的路上和老友说着自己最近的忧愁。 “我徒弟最近去器峰挺频繁,你说我要不要去警告柳碎青那小子一下?” “你可别弄巧成拙。” “他要是敢拐走我徒弟,我非得把他炉子踹咯……” 之后的声音消散在风里,两位师叔已经离开了无间山的地界。 庭砚听闻过柳碎青的事迹,有些怒火攻心,立刻把分魂叫了进来。 “你和情劫最近如何?” 元止想着,忍不住露出笑容:“挺好的,我们一起进了好几次秘境。” 庭砚深吸一口气:“除了秘境没地方去了吗?” “还能去哪儿?” 庭砚本想说云海之巅万花之境,任何看星星看月亮诉衷肠之地,可看着练气期的元止,一时静默。 所以他当初为什么要分魂? 253 师徒的共有情劫 07 自从修道以来, 桩桩件件庭砚自认无所悔,之前他很满意的分魂决定,现在却被他打上了问号。 他的分魂太弱小了, 在修真界中, 他心中所言的瑰丽之地都危险丛生,不是一般人能去得到地方, 至少现在练气期的分魂不行。 这情劫若是能早点出现, 他也好亲自动手,可若是这样, 他还能感觉到机缘的存在吗?恐怕未必。 福祸相依,庭砚看着性情直率的元止,分魂不成器,他除了相助还能有什么办法,再说最初他让分魂有记忆,存的就是好帮忙的心思。 庭砚嘱咐:“你记得注意些,莫让他人捷足先登。” “不会的, ”元止笃定, 他的眼眸清澈明亮,“他也喜欢我, 我能感觉到。” “恕我冒昧,”庭砚扶额轻笑,与元止对视道, “你为什么这么自信?” 他的眼眸温润却如天山雪带着些寡淡的凉,即使对待自己的分魂也毫不客气。 元止对待庭砚的发问也觉得奇怪, 他知道自己被嘲笑,抿着唇有些固执地回答:“我就是知道。” 他明明就感觉到了,不会有错的。 林织看着他, 很喜欢他啊。 气氛有些冷凝,虽然眼前是主体与分魂,气氛却极为古怪。 庭砚看残缺的分魂如同蠢货,元止也不遑多让,觉得主体愚不可及。 这种事情谁更懂不是一目了然吗,他可是爱恨之魂。 “这是一对传讯法器,拿去。” 庭砚不欲和分魂辩驳,微微抬手,一对黑白的珠子浮起,悬在元止的眼前。 他第一次看他们进秘境的时候,元止用席彤璎的符箓传讯,他虽不知元止有没有传对人,但看出了符箓的弊端,这可不方便有情人沟通。 他也是刚刚思索才想起他的宝库里堆了这样的东西,于他无用被他弃置一旁,现如今有它用武之地。 “多谢。” 元止得了灵珠,一改刚刚的神情,真心实意地道谢。 庭砚用灵视探寻了一下其他东西,把适合林织的都挑了出来,但没有立刻给元止,这种东西就要一件一件给,他若是拿给元止,元止恐怕要把整个储物戒都拱手奉上,这样怎么能以利吊住人心? 拿了东西,元止兴冲冲地去云雾山找了林织,不料扑了个空。 “小师弟去了器峰,不如你等等?” 三师兄彦朋作为药峰的主事,对山中往来十分了解,对于这位总是来寻林织的元止师弟也十分熟悉,虽然他们并没有说过几句话。 元止没有耐心在林织家里等他回来,他有好东西想要立马献给林织,所以对彦朋摇了摇头。 “多谢师兄告知,我自去寻他。” 说罢转身便走,一袭黑衣在葱郁林间被峰吹的飒飒,看着很是轻快,盈满了期盼。 彦朋被这情绪感染,忍不住露出笑容。 元止师弟心思纯澈,像是毫无杂质的墨玉,冷是冷了点,但只要不畏惧他的锋芒,就能察觉到他的真性情。 不过比较起来,还是他师弟更让人觉得喜欢,如此,他不免陷入了和师父一样的担忧。 他对小师弟旁敲侧击,可惜没得到答案。 柳碎青师兄切记手下留人,否则他就跟师父一块去把他的炉子踹了! 器峰主峰,林织一边看着柳碎青淬炼法器,一边听着他和他九个前男/女友的爱情故事。 他托柳碎青帮忙的过程,比他想的容易。 林织已经准备好从师父给他的小宝库里用较为珍惜的灵植之液作为此次锻造的报酬,但他还没条件说出来,柳碎青就应下了。 风度翩翩的柳师兄说:“在下从不拒绝美人的请求。” 他还大方的不收费,不过林织还是微笑奉上了准备好的酬金。 柳碎青人听起来花心滥情,谈话又像轻佻之辈,但他给人的感觉十分得宜,是谓风流而不下流。 他也没像林织师父和师兄担心的那样对林织展开激烈的追求,但特别喜欢和林织唠嗑,尤其是诉说他轰轰烈烈的那些年。 林织听到觉得很有意思,有意思的不是柳碎青和他的前任怎么死去活来,而是从中窥见其他门派的信息,而且最最有意思的是,柳碎青每失恋一次,都会闭关一段时间,在这之间凝聚他心绪之作总是大放异彩的上品法器,他的境界也会有所松动。 这也是为什么他这种做派,甚至都和邪修搞在一块过,归一宗都依旧让他做器峰主事,柳碎青的师父出门云游,他虽然是主事,但也是名义峰主,甚至是铁板钉钉的下一任峰主。 林织来问话,并没有直接问合欢宗,毕竟他一个刚入门没多久药峰弟子,对合欢宗那么好奇,实在怪异。 所以他先从无意中带出柳碎青的名声,引得柳碎青同他交谈。 他没有刻意引导,耐心听着柳碎青的话题跳跃,终于在他要的东西炼好之前,听到了他想打听的合欢宗。 柳碎青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劝告:“林师弟,你这模样又是单灵根,最招他们的喜欢,所以你务必当心,别被他们硬来了,也不要被他们的柔情蜜意所迷惑,他们被斥为邪修不无道理。” 看着练气期师弟的脸,柳碎青不免担忧,他这样子太容易被合欢宗抢了。 “我只听闻他们放浪形骸,行无拘束,一旦沉沦于修行不利,是因为如此吗?” “然也,”柳碎青想到了往事,神色淡了些,“如论如何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都不可信,他们何曾有真心,不过是为了吸之榨之,取之用之,吮骨舔髓后弃之,并无忠贞,重欲轻情。” “当然,有时也非他们所愿,只是功法所至,改了心性,想控制而不能,为欲所诱之,这便是邪修。” 道修者,修其道,守本心,不为外物所移,控身炼灵,这是归一宗也是所有正道宗门入门的第一训。 与之相反,不能控制身体反而被它们所支配的修炼方法,就是邪道。 林织故作不喜又面露好奇道:“听起来很可怕,如果有人修炼了感觉很妖邪,可以反悔吗?” “哪有那么简单,师弟你也太天真了,一旦入魔就再难回头,不但是邪气对身体魂魄的浸染,邪修门派也不会轻易放过入门弟子,与我们自愿修道求长生不同,邪修门派里许多底层喽啰都是被诱骗被控制,因为他们一旦背叛,可就生不如死。” “曾经我同她说过,愿意助她走回正道,倾尽一切在所不惜,现在想来她不信我也正常,我有什么资格让她为我散去金丹修为,让她把一切系于我身。” “虽然我这话痴愚,但她给了我答案,一是身体之毒不易清,除非走投无路采用禁术夺舍重生,二是合欢宗秘法本就对背叛者施了咒术。” 柳碎青说话时神色不见难过,自嘲颇多,说完这句话后刻意停顿看向了林织。 说故事的也要有个捧哏的,不然损失多少乐趣。 林织了然,他也清楚他要寻找的问题的答案出现了,不过他并没有焦急询问,面上满是听书一般的盎然兴味。 他调侃道:“柳师兄,你可别卖关子了,再这样下去我的法器可要烧成灰了。” 柳碎青:“合欢宗秘闻可值得我卖个关子,修了他们的功法,哪怕灵气散尽也会情毒缠身,而且修为越高情毒发作的频率越快。” 果然,林织心有预感,并不意外,如今得到肯定,只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情毒,顾名思义,林织不用问都知道是什么。 这灵气散尽也正好对应上,林织没想到原主这种刚入道的修为,散功还有这种麻烦。 不过即使他知道,也不会更改决定。 林织一个转念间,脑海里已经冒出了好几种对情毒这种副产物加以利用的方法。 “果真邪毒。” 林织没有继续求证具体的线索,否则聪明人动动脑子就能察觉到端倪。 他以一种事不关己的口吻为这个话题划上结束的句号,同时隐晦发出最后一次问询。 “看来在他们宗派勤加修炼也不是什么好事,修为最末等的弟子,受到的反噬之苦少些。” “大差不差的事,最迟也就是半载。” 柳碎青摆手,若是闭关,半年也就是眨眼一挥间的事儿。 “好了,师弟,你要的东西。” 柳碎青用灵气为淬炼到最后一步的东西收尾,呈给了林织。 “多谢师兄。” 林织先前已经付过了报酬,如今拿到东西离开便是。 和柳碎青告别后,林织朝着器峰外走,心里思量着半载之语。 这个时间算来正好,他记得剑峰内比的葵试正是那个时候,是个好契机。 走下器峰正准备召灵兽坐骑时,林织看见了等在那里的元止,表情有些意外。 “师弟,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元止丝毫没有迂回之意,迈着大步走到林织跟前,英气逼人的少年面庞充满生机,“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元止一点不卖关子,直愣愣地送礼,把灵珠拿了出来。 太极生两仪,黑白灵珠如鱼儿缠绕,散发着清气,毫无疑问这是上品法器。 “此乃传讯珠,只要往里输入灵气我们随时都能对话。” 元止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林织,让他快挑一个。 林织也没推辞,拿下了黑色灵珠。 元止当场演示了如何通讯,神色满意。 林织弯唇:“恰好,我也有礼物送你,只是无法同这灵珠相比。” “自然,这珠子怎么比得上你要送我的东西。” 元止不假思索地答,明明林织的礼物还没拿出来,但按照他这架势,恐怕林织现场挖株草他都要叫好。 这般盲目,让人觉得他被骗的倾家荡产都不冤枉,恐怕还要美滋滋说上一句‘他怎么骗我不骗别人,他心里有我‘这种话。 林织明悟,兴许庭砚分出的是恋爱脑。 林织拿出了他的礼物,正是刚刚托柳碎青淬炼的物件。 那是一个乌木簪,以千心花的根茎为底,林织将簪头雕成了千心花的模样,墨色的花朵也有一番风味,因为千心花的特性,林织拜托柳碎青炼成幻器。 幻器比起攻击防御性的法器要复杂些,所以林织才跑了好几趟。 元止解了绑头发的发带,拿着簪子有些爱不释手,立刻用它挽发。 “多谢师兄为我费心,我很喜欢。” 少年乌黑的眼眸倒映着林织的面庞,让人觉得不必剖开他的心,也知道内里如何跳动。 林织眉眼含笑,在不明显的地方,他垂下的指尖因情绪满足的欢愉而微微发麻。 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剑尊可喜欢花草之类的物件?” 元止有些不大高兴,下意识道:“怎么忽地问起他了?” 不过很快他察觉到了他态度的不妥,找补道:“师父他的喜好,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是我作为晚辈对师叔的见礼,也算不得奇珍,我师父他们可能给过更好的,所以烦请师弟帮我瞧瞧,若是剑尊对这些不感兴趣,便不必替我拿出去献丑了。” 林织从玉佩里拿出小花盆里的灵植,这是他培育的舞晴草和千心白花结合的品种,有清心宁神的功效,算是中品灵植,不是什么稀罕物,唯一特别是他所作。 元止利落应了,将花放进芥子须弥中,同林织探讨起其他问题,不欲多在庭砚身上停留。 听原境被他们进了几次已经薅的差不多,元止也筑基在即,林织目前练气七层。 “听席师姐说,有主事不日会带队前往低灵域,我们同去见识一番?” 元止发出了邀请,他可不是只会进秘境。 林织想了想,点了点头。 既做约定,便暂且话别。 元止回了无间山,准备早日筑基。 和云雾山的春景常在不同,无间山头的雪,好似万古不化。 庭砚看着徒弟练剑感悟筑基,直至元止筑基成功准备离开无间山前往低灵域,庭砚也没等到他的只言片语。 “你是否忘记同我说些什么?” 庭砚耐心提醒,温和俊秀的面庞虽然难掩病气,也透着淡淡的凉意。 黑衣少年抱剑看着他,意味很明显。 分魂的欺瞒,反而让庭砚来了兴趣。 一朵灵花于他而言有什么稀奇,可属于他的东西被藏起来,那就不应当了。 “别人托你交付的东西,可以给我了。” 庭砚的洞府之处,可俯瞰无间山练功台。 白衣青年与黑衣少年视线相对,透着些许剑拔弩张。 庭砚发现,即使被他点破,元止也丝毫不心虚。 被剥离的爱恨之魂不知何为错对,不知何为礼义廉耻,只依本性而为。 原来在爱恨里,盘踞的尽是浓烈的私欲。 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254 师徒的共有情劫 08 “你怎么知道的?” 元止没有否认这件事, 毕竟这就是事实,而且他没觉得他没完成林织交代的事。 林织说了,让他看看庭砚喜不喜欢花草, 如果庭砚对这种东西无感,就不用把他的东西拿出来献丑。 他看过庭砚的洞府, 里面没有这些东西, 那说明庭砚应该不喜欢,他就没有给。 而他不一样, 他会很珍惜那盆花。 所以, 庭砚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任师叔和我提起过,但这件事的重点并非如此,于情于理,你都不该私藏。” 庭砚随意模糊了他得知事情的过程, 眉眼冷淡地看着自己的分魂。 元止唇角下压:“你喜欢花?” 庭砚不置可否地微笑:“礼轻情意重。” 他不在意那件礼物是什么, 他在意的是那是他的东西, 那么要或不要只能他说了算, 旁人无权替他做决定, 哪怕是自己分出去的个体也不行。 分魂越是如此,他就越要如此。 “在我洞府里,你自行去取。” 既然留不住,元止也不欲多说,林织还在等他,他们该出发了。 黑衣少年御剑离开, 庭砚的视线从他发间的木簪移开,闲庭漫步般去了元止的洞府。 元止的洞府是他百年前拜入剑峰时的落脚点,只是他那时身体虚弱,很快换到了如今的洞府居住, 所以便没怎么对临时开辟的洞府进行雕琢。 元止比他还不在意外物,庭砚走进他的洞府,发现这地方竟然比百年前还要破败寒酸,元止就往里放了个蒲团,其余地方空荡荡。 元止对这盆花的照料很是精心,庭砚能够看出来,不仅是因为花被浇灌的不错,更重要的是它就位于洞府里唯一的蒲团上。 庭砚捏了捏眉心,他有时候很难相信元止就是他的分魂,他们并不像,他对住处的要求很高,力求舒适。 庭砚的手指轻点,将那盆花带走,放进了自己的洞府里。 这盆花的花瓣是千心花的样式,但颜色非白非红,而是淡金色,庭砚心知它保留了舞晴草对阳光的喜爱,故而在它的周身布置了阵法。 无间山终年飘雪,天空灰蒙冰冷,不见烈阳,庭砚从其他地方为这盆花引了光,让它身在阵法中如同在阳光下。 庭砚看着很是满意,这才叫照料。 他垂着眼眸欣赏时,忽地捂着唇咳了几声,喉咙间泛起腥甜,他的神色却未变。 淡金色的花瓣无风自舞,浅淡的香气弥漫,似是某种安抚。 庭砚有些意外,按理来说这种只能算是中品的灵植,不应该这么快生出灵识。 与动物相比,植物通常能够存活更长时间,所以它们诞生意识的时间也需要很久,只有上品天阶灵植,才能在还是种子时出现意识,可初期也是蒙昧混沌的。 人为培育的灵植意识觉醒倒是快些,因为它们在诞生的过程中就被浇灌了灵气,以各种方法催熟,可那个青年只是一个练气期的弟子。 “林织。” 庭砚回忆起他的姓名,若有所思地低喃。 本是打算修炼,可坐在玉床上时,庭砚下意识地唤出了水镜。 林织和元止落座在核舟上,已经飞出了归一宗的地界。 早在多年前,修真域就和凡人域脱离,但这种脱离并不是完全隔绝,中间有一块过度的区域就是低灵域。 这是两域来往的必经之地,林织当初就是坐马车辗转到了低灵域的一个城镇,才能乘船去往归一宗。 低灵域面积辽阔,并不是一城一镇,涵盖许多地方,可谓是鱼龙混杂,散修、邪修、求仙悟道的凡人等,都可以在这里见到。 外门主事时常会带着一些内外门的弟子前来历练,名义上是历练,实则是让弟子练手处理一些麻烦。 出于收罗人才和宣扬名声的目的,归一宗会庇佑低灵域的一些城镇,弟子们要解决的就是这些地方遇见的妖邪。 这次带队的外门主事修为在金丹初期,他们一队九人,除开主事以外,修为最高的一个外门弟子,筑基中期,最低的是林织,练气八层。 庭砚在水镜中看的分明,虽然林织的修为最低,但没人轻看他,甚至三言两语中已经隐隐有众星拱月的趋势。 不仅是因为身为单灵根的药修修炼速度快,也不仅因为他出色的容貌,除开这些,他有种能在言语中把控人心的魔力。 庭砚低叹,三个元止加起来都玩不过的人,这样的情劫,真的能被顺利度过吗? 他也不急着修炼了,继续看着,以免分魂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让一切出了差错。 庭砚的水镜跟随着元止,他将画面偏移,捕捉着林织的身影。 水镜波纹中,青年容色姝丽,秀美眉眼写满无害与平和,如同枝繁叶茂间笑看人间的花。 他忽地抬眸朝着他的方向来看,似乎隔着千山万水遥遥与他相望。 庭砚心尖跳动频率一滞,不一会儿又不动声色地放松了身体。 果然,他就说林织怎么可能发现他,只不过是这个方位有人在和他说话,他便看过来了而已。 “林师弟,不如与我们同去?” 出声的是修为最高的外门弟子,他们已经到了城镇,数日前有三阶妖兽在此作乱,遁入山林后不知去往什么方向,主事打算兵分几路让弟子分别追踪。 在元止硬邦邦开口前,林织先道:“按照先前所说,我与元师弟同行即可。” “只是你们仅你们两人,万一遇上了危险……” “所以便要劳烦师兄将最安全的那条路让与我们了。” 林织笑盈盈道,他擅长以让人舒适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这对他来说并不麻烦,几乎是一种本能。 事情在言语间定下,主事嘱咐了弟子们几句后,身着归一宗服饰的弟子们便进入不同的山头进行搜寻。 离城镇最近也是被搜查最多次的山中,林织与元止二人行其中。 “其实不用走最安全的这条路,我的实力比他们都强。” 虽然元止现在才筑基初期,但他知道筑基中期的那位师兄不是他的对手。 林织弯唇:“师弟的能力我自是明白,只是我需要试验一些东西,需要较为安全的环境。” 元止点头,没有问林织要试验什么,他听见林织明白他不弱就足够了。 他行于林织左右:“我守着你。” 林织喜欢他的不多问,将掌心贴在了最近的一棵树上。 他闭上眼,灵气下沉。 在归一宗内,他只对几株草木做了实验,不方便动静太大,如今离开宗门,他倒是可以看看自己的极限所在。 木灵气顺着植物的根系向下通过泥土蔓延,给予着大地生机,在林木空隙间无数草木疯长,枝头新雅弯曲,花朵竞相开放。 林织内府里的灵气不断外溢,被榨干抽空,直到临界点。 有了对目前能力极限的清晰认知后,林织没有收回手,而是抚着大树树干有些粗糙的树皮,再次催动灵气。 以林织为圆心,刚刚得到滋养的草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萎靡。 方才还繁茂的树木叶子变黄,不一会儿枝干变得光秃,似乎坠入隆冬。 林织刚刚灵气所到之处,植株的生机被他吞噬,转化为木灵气回到了他的内府里。 林织并没有止于此,再次释放出灵气。 他仿佛拥有了拨动这一片区域草木时间的能力,树木快速地焕发生机,这片地方很快恢复如初。 眼前四季轮回之景并没有让元止觉得奇异,以为这就是林织进行的试验。 元止环顾周围,提醒道:“这里好像变得有点不对劲。” 也许是林织的灵力惊动了什么东西,这片和刚刚无二的树林,突然就变得有些古怪。 元止很难说清那是什么,但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林织心里挑眉,面上却是浮现困惑道:“有吗?” “我刚刚查探了一番,这附近好像没有妖兽的痕迹,师弟,我们往前走吧。” 元止本来还想弄清楚周遭的异常,听见林织这么说不免迟疑。 “出发前席师妹还给我传音,让我偷偷给她带壶灵酒回去,一会儿忙完了,我们就支开主事他们悄悄去买吧。” 日光下青年眉眼弯弯,他口中又说着‘偷偷’‘悄悄’‘支开’,元止立刻将脑海里的其他东西丢到九霄云外去,跟着林织往前走,没再回头。 他们身后,在山林间栖息地燕雀一如往常地落在树枝上梳理着羽毛,在某个瞬间,粗硬的树干忽地如同藤蔓一般柔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它们捕杀。 燕雀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从地面生长出的野花野草吞噬了它们的躯体,风吹过,山林沉默无声。 倘若有人能劈开地面,便会发现这片区域所有的植株根系在地底下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联合在了一起,可表面上,花还是花,树还是树。 林织和元止搜寻的这条最安全的路的确安全,山林中没有妖兽的气息。 不一会儿主事传音,告知有人找到了那只妖兽,林织和元止立刻前去。 主事是个阵修,将妖兽困住后便没再施法,让弟子们去练手。 林织作为药修不用出手,负责给受伤的师姐师弟们治疗。 在八名筑基弟子的围攻下,这只妖兽很快就倒下了。 元止在其中出力最多,外门主事看着,心生感叹,不愧是剑尊的弟子。 只是他的剑太利,甚至让人觉得靠近他就会被剑气所伤。 然后主事就看见冷冰冰的黑衣少年走到了药修身边,乖巧中带着些强撑的坚强,满身锋芒化为绕指柔。 “师兄,我受伤了。” 元止展示出伤口,又在林织的耳边轻声问:“师兄,我们什么时候支开他们?” 他黑曜石般的眼眸里带着期盼,又因为牢记着‘偷偷’‘悄悄’呈现一种隐秘的紧张。 林织对他眨了眨眼,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握着元止的手腕,给他的伤口撒上了药粉。 他忍不住在低叹,瞧瞧,多么可爱的乖乖。 林织身边,险些断臂的师兄看着元止手臂上的一道刮蹭伤,陷入了沉思。 莫非是他眼力不好,没看出师弟这小小伤口里的致命之处? 然后,师弟的伤口就愈合了,再晚一点大概都不用上药。 师兄更加沉默,林师弟,你就宠着他叭。 水镜前,庭砚在看见元止拿着回春丹都用不上的伤口去卖惨时觉得他手段拙劣,所以在看到林织真的给他上药时,有些匪夷所思。 不应该是这样,怎么会这么简单,按照这种趋势下去,岂不是不需要他出手相助? 如此应该不错,庭砚垂眸,告知自己,他只是不放心罢了。 (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255 师徒的共有情劫 09 将三阶妖兽斩杀后, 主事将一些材料收进了储物戒里等着回宗门填充仓库,而后一行人返回镇子里告知这件事。 低灵域的这些城镇被一些小世家把持着,负责和各大势力交流。 林织他们被迎入了布置的雅致的厅堂里, 出来感谢他们的是个青年男子,也是这个镇子上小世家目前的话事人,姓孙。 林织站在队伍里,以他目前的修为虽然判断不出该男子的道行, 但能感觉到应该还没到金丹期,而且他一定不年轻。 即使他的样貌停留在筑基期的时候,但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太浑浊, 像一潭死水, 没有丝毫的生机。 “辛苦各位了, 不愧是归一宗的青年才俊, 竟然这么快就除去了这只妖兽, 今晚我必将好好设宴款待一番, 还请你们不要拒绝。” 那人先是好一顿寒暄,视线从所有人身上扫过,笑容里带着喜气。 林织察觉到他在自己和元止的身上停留的时间长一些,人容易被相貌出众的人吸引,这是常事, 但那眼神似乎并不单纯, 不过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林织也没有深究的想法。 听见男人的话,主事并没有拒绝,酒宴还是其次,供奉和情报才是他想要的东西,为了获取这些东西, 他自然愿意卖几分面子。 “父亲,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了,可以开席了。” 门口又走进来一华服青年,手里拿着折扇,对着屋内众人拱手行礼后,对着男人示意。 修为大概在练气七层,林织看了他一眼心里就有了答案。 在视线收回时,林织心里咦了一声,又看向那个青年。 青年手中折扇的坠饰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自从修道以来,林织的记忆力更胜从前,他很快就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从凡人域来的时候,同座有一个名为高渠道富家公子,十分健谈,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相交的人,只是对方是五灵根,注定与修道无缘,他们便就此分道扬镳。 高渠年纪轻,在去的路上畅想着日后得道场景,经常边说边摇扇。 他的扇坠便因为他的动作摇晃,那是一块品相极好的龙隐祥云玉,承载着他对未来的期盼。 记忆中高渠骄傲言明玉胚含有灵石成分的模样犹在眼前,林织不免又看了青年一眼。 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林织偏头对上了一双乌黑的眼眸。 “师兄为什么看他?” 元止知道这是不能当着人面说的话,所以在林织的耳边小声问。 林织还未回答,众人便往外走了。 他和元止走在队伍的末尾,那青年在他们身后,几步追上了他们。 “道友好,我名孙辰华,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孙辰华一眼就在人群里注意到了林织,虽然他身上穿的是与旁人无二的月白色归一宗门派服饰,但就是与旁人不同,让人难以移开眼睛。 至于青年旁边的黑衣少年,则是被孙辰华有意无意忽略了,虽然少年的模样也十分出挑,但气势格外冷厉。 林织报了姓氏:“我姓林。” “刚刚见林道友看了我两眼,我还以为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 孙辰华摇着扇子爽朗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说了来意。 “只是见阁下扇坠样式不错,便多看了两眼。” 林织倒也没生疑,也许只是同类型的玉,就算这是高渠的玉,也有可能是他赠人卖出或者其他情况。 “林道友好眼光,我也十分喜爱这扇坠,日夜赏玩,既然道友喜欢,那便赠予你了。” 孙辰华合上扇子,连扇子一块往前递。 林织摇头:“无需阁下割爱。” “不必客气。” 孙辰华十分热情,一副说什么都请林织收下的模样,但随后他就僵住了。 剑光如墨,在白纸上留下刺目一笔,横亘在他的身前。 元止眼神凛冽:“我师兄说不要。” 他的意味十分明显,打哪来回哪去。 孙辰华讪讪收回手,林织对他轻轻颔首,和元止继续前行。 元止收了剑,和林织认真地说:“师兄,那个人给我的感觉不好,我不喜欢他,你别要他的东西。” 水镜前庭砚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如此低级的排外手段,只是展现了他的过分善妒,容易惹人反感。 而后他便看见林织颔首,忍不住捂唇咳嗽起来。 兴许他先前后悔早了,这情情爱爱,他好似真的不明白。 林织看着因他点头而格外高兴的元止,唇角微扬。 他倒不是纯粹依着元止,但元止的感觉并没有错,孙辰华的情绪隐藏功夫比他父亲还是差远了,那殷勤之下的东西都快溢出来了。 “师兄,我们什么时候支开他们?” 元止期待地问,他只想单独和林织待在一块。 林织笑盈盈道:“现在。” 林织喊住了前面的师姐,让他帮忙告知主事一声,他们想去四处逛逛。 师姐来不及制止,看着林织带着元止离开了,无奈地告知了主事。 主事想了想也觉得没关系,毕竟是第一次出来历练的弟子,难免对外界好奇,这里又不是危险之地,加上元止是剑尊的弟子,如果有麻烦他报上他师尊的名讳,应该也不会有人不长眼的找事。 元止被林织拉着出了门,等手上的触感消失,他还有些不舍,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成拳头,这样好似就能让手心里的温度慢一点消散。 镇子不算冷清,因为地处低灵域,可以随处可见凡人域和修真域混搭的场景, 买辟谷丹的店铺旁边是家食肆,并非是特制的灵食,就是市井美食,炙肉与卤肉的香气霸道,买辟谷丹的人神色越发沉重。 “师兄想吃吗?”元止见林织多看了几眼后询问,又道,“不过凡间食物含有杂质,于修行不益,师兄要是想吃东西,我请师兄吃灵食。” 也不等林织拒绝,元止拉着林织往前走。 元止的想法很简单,他觉得好的林织想要的都给他,他不想林织再说什么‘无功不受禄’之类的话,他有点他都想给师兄,只要师兄多牵牵他的手就好了。 师兄的手没他的大,能被他轻易包裹在手心里,摸着又软又舒服。 林织被带到了灵食酒楼前,这里面跑堂的都有练气三层的修为,看见林织他们露出了笑容,又认出林织身上的门派服饰,态度更是恭敬。 灵食里含有可吸收的灵气,虽然不多,但胜在有口味的同时还不影响修行,品相美丽,当然,价格也十分美丽。 元止点了不少东西,需要耗费不少灵石,但林织并没有询问,也并不关心元止是否能承担。 元止喜欢他想讨好他,他应允就是给了途径,如果还需要他担心这件事,那只能说元止和庭砚都太不合格了。 享受食物之际,林织在街上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他今天才想起过的高渠。 高渠竟然没回凡人域,还在这里? 对方行色匆匆,似乎在躲避什么,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林织眼前。 林织没打算探究,他们的交情还没到那个份上,而且无论高渠为什么还在这里,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没多久,高渠又重新出现在了街道上,以一种昏迷的姿态,有人扶着他或者说拖着他往前走。 林织停了筷子,这种情况就另当别论。 兴许是被爱人影响,如今他有这种善念,第一反应不是想着之后的好处。 “师弟,我朋友似乎有危险。” 和元止简单说明情况后,林织写了一封短信又在上方留下印记,让酒楼的人送去孙家给归一宗的主事,而后立刻去追高渠的踪迹。 带着高渠的人走的很快,林织和元止用上御风诀才堪勘看见对方的背影,元止正准备出剑让人停下来,可一个转头,人却不见了。 眼前是一条分向两边的道路,很难判断对方到底走的哪一条路。 元止用上了神识,可他毕竟才筑基初期,探查的范围有限,并没有发现踪迹。 两条岔路看起来兵分两路比较迅速,可在这种时刻在人数不足的情况下分路而行无异于只身涉险,无论是林织和元止都根本不考虑分开。 林织在脑海里打开了地图,伸手阻止了元止探查。 “师弟,这似乎是个阵法。” 01牌地图绝对精准无误,但在地图上,眼前是一片小楼,根本没有这样的分叉路。 这种迷踪阵,要么按照特定的规律行走,要么就找到阵眼将其破坏。 元止细细感受,似乎是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 “那我们现在是先往后退,还是寻找布阵的线索?” 阵法多变,想要知道特定的规律很难,但如果能找到线索,无论是强攻阵眼还是智取推断步法都可行。 可元止对这些都不明白,所以他又提出了后退的办法。 林织转身,来路依旧在,他思量了一会儿道:“先往回走。” 林织从来不是逞勇之人,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轻率行动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对比着脑海里的地图,林织开始往回走。 走过一条岔路后,他便觉得没有对比的必要了。 元止握着剑警戒,看着周围道:“这时我们便入阵了么,在这个地方居然会有一个这么隐蔽的阵法。” 林织想的比元止深些,归一宗应该是不知道有这个玩意的,不然主事一定会提醒他们。 在这个地方有个归一宗不知道的迷踪阵,位置也不隐蔽偏僻,这里的掌控者孙家知不知道,其中内情就耐人寻味了。 林织观察着周围询问:“师弟身上可有护身的法器?” “有,”元止点头,边说边往外掏东西,“师兄想要哪个?” 元止拿的东西多样,七八种符箓和法器,他的手已经要拿不下了。 “我身上的衣服也有这种功效。” 元止想起来他杀孪蛇受伤后,庭砚就给了他这件可以变换外形的防御法衣。 元止看着林织,等他发话就脱衣服。 林织轻笑,低哄道:“收起来吧,只是问问你的情况,以免一会儿有危险,如若没有我便分你,你有便好了。” 元止看起来有些失望,不死心道:“师兄真不用吗?我的衣服还可以换模样,你可以现在穿上,等之后再还我。” 01沉默,算统听,这算盘珠子都崩它脸上了。 林织婉拒,元止就把那些东西一股脑塞了回去。 “我先前传信给了主事,他们应该会来寻我们,我们先在周围看看有没有阵眼的线索。” 林织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但也不会过分冒险,虽然主事说过这个地方修为最高只有筑基后期,但也不能轻视,如果真的有危险,即使没有金丹期,成堆的筑基期也够他这个练气期受。 元止没有异议,往前走就是了,哪怕走到对方的老巢,打就是了。 林织对阵法的了解并不是特别深,只学了一点皮毛,查看的颇为谨慎。 小城的面积在阵法中似乎变得无限大,只不过走了一条道,再往回前后就截然不同。 元止尝试破墙而行,可依旧没有走出阵法,毁坏的墙也不知去往何处。 又是一条岔道,林织和先前一样,朝右边走。 【宿主,你怎么和任务目标分开了!】 01惊呼,给林织展示了距离地图,代表着元止的黑点的确在不远处,可不在林织身边。 林织忽地回神,偏头看向身旁,果然是空的,他看向元止的方位,那里是堵墙。 “这阵法可以干扰人的意识。” 林织揉了揉眉心,他以为元止在他身边,直到01出声。 林织没有往回走,不得阵法要领他们也不会再相聚,而且这阵法有意将人分开,说明布阵的人一定有他的目的,往前看看就知道了,比起困死在这里,至少能有破局的希望。 沿着路一直前行,在走过了一座小桥后,眼前出现了一片梦幻的合欢林。 粗壮的合欢树似乎遮天蔽日,让世界陷入粉色的汪洋。 林织的腹部开始发烫,让他的眼眸微沉。 自从他进入这个世界以来,他没有碰到过合欢宗的任何人,但合欢宗的影子简直无处不在。 修真域的邪道中,合欢宗算是较大的势力,欲乃人之本源,修道需六根清净但摆脱人性何其难,同嗜杀的其他邪修来说,色是更柔软更让人难以抗拒的东西。 对于一些高阶修者来说尚且如此,何况是刚修道的弟子,更别说是凡人。 甜腻的香气争先恐后地将人覆盖,似乎要将人留在朦胧的春日,与万物同欢共舞。 “咦……怎么有个迷路的美人?” 合欢林中有人走了出来,看见林织时有些惊诧。 那是个粉衣女修,纱裙包裹着她丰腴美丽的躯体,像是合欢花化作的精怪。 女修显然不是没有见识的喽啰,她看见林织身上归一宗弟子的服饰,脚步有些迟疑,但很快这种迟疑就消失了。 “不知小郎君从何处来,但来者是客,不如进来坐坐?” 女修轻轻抬手,香气如纱,卷着林织朝着她的方向移动。 林织并没有被她干扰,但腹部的月牙越来越烫,让他有些不舒服。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一见小郎君我便喜欢的紧,捧着手心疼着都来不及。” 女修抬手掐诀,一条水蛇朝着林织而来。 林织以术诀相对,绿色的灵气让女修惊诧了一瞬,随即她笑的更开怀了。 “竟然以木灵气回击,想来是药修了,何必打打杀杀,木水交融不是更好,我保证不会吸取你的修为,让你平平安安离开这里。” 女修靠近,在林织的身上嗅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但她并未多想,以为是这片林子将林织染的。 “真的吗?” 林织的眼眸里带着淡淡的雾气,已然是有些恍惚。 女修弯唇,不过是练气期的弟子,即使是名门正派,在这合欢林中又能撑多久。 她朝着青年走近,在即将碰到青年的衣服时,忽地朝一旁躲避。 地面上忽然钻出藤蔓,破土而出的枝叶迅速生长,朝着她的位置袭来。 水蛇与木叶缠绕在一块,女修惊疑不定地看着林织,没再动手,打算等他灵气耗尽再将人带走。 此时林子里的合欢花纷纷落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 女修摸着树干,有些慌乱。 “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这些合欢对他们的增益不言而喻,女修朝着林织攻去,阻止他再伤害这片林子。 她落在林织身上的攻击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她明白林织的防御法器肯定至少能抵挡金丹修士的攻击,不然她筑基后期的修为不会教训不了一个练气期。 女修掐了诀,在不远处用水蛇缠住林织,给林子里去了信。 林织感觉到身上越来越烫了,思绪也越来越模糊,若不是他魂力较强,还有01在他脑海里唱着歌,他可能不剩几分清明。 合欢花落了满地,像是一场粉色的雨,落在地上变成了厚厚的地毯。 光秃秃的枝桠突兀又丑陋,在女修怒不可遏又无比心疼时,合欢林又焕发了生机。 她松了口气,看向面庞覆上淡淡红晕的青年,再度露出笑容。 那并非是之前那般柔媚又或者蛊惑的笑容,而是属于胜利者的姿态。 “灵气要耗尽了吧,小郎君,何必强撑呢,我们合欢宗从不做那强人所难之事,只是试试,你若不愿,我也是万万不会强求的。” 比起玩强取豪夺那一套,她还是更喜欢顺心顺意,何况这还是归一宗的药修,只要把控住他,以后能得到不少好处。 林织不言,安静操控着泥土之下的植物根系。 如何用木灵根杀人,林织思考了很多办法,但无论是什么办法,都离不开一个原则。 独木不成林,除非它足够大。 一株杂草对人没有威胁,但一片可以腐蚀□□的杂草却可以,人不能不立足在地面,即使能短暂浮空,也可以用枝条阻碍,有时候不需要太多的泥土,植物可以不断向天空又向地底蔓延。 所以林织会尽可能地让灵气接触更多植物,吸取他们的生机作为补充,又在放回的过程中扭曲它们的根系,让它们成为一体,获取各种植物的种子,在他们生长的过程中进行嫁接,让一种植物拥有另一种植物的能力。 七八名合欢宗弟子从林内走了出来,他们还未穿过合欢林,异变骤生。 毫无防备的练气期的合欢宗弟子瞬间被藤条缠上,被吊在了合欢树上。 旁边的人大惊,丢出法术打算救人,可已经晚了。 枝叶生出新芽,钻进了弟子的身体里,不一会儿弟子的口中眼中开出合欢花,他的皮肤不断冒出枝桠,一朵朵淡粉色的毛绒绒的花如同垂着的蜂巢一般,将他的身体吞噬。 与此同时有人削下了合欢树的树枝,树枝和人形花掉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地落花,依稀能分辨出花茎之间让它们拢在一起的人皮,可没多久,那些也被腐蚀殆尽,唯剩落英缤纷。 粉衣女修愕然,别说旁边的弟子想吐了,她看着也有些恶心。 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想到刚刚破土而出的藤蔓和凋谢又复苏的花,很快明白了这是谁的手笔。 这简直和蛊宗那帮恶心的家伙有的一比,这玩意是木灵根的名门正派的人能有的? 眼前的青年面庞已经被红晕覆满,越发显得温和无害,那双形状无辜的眼眸在淡淡雾气下更加柔软,红唇不笑也自然上扬,可就是这模样,再想到刚刚那个人的死状,让人更加不寒而栗。 在此时此刻,他就像是最艳丽的合欢花,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用根系进行寄生吞噬绞杀,最后成为谁也看不见的花泥。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把人放走了,女修有预感,如果不控制他杀了他,以后可能死的就是自己。 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皮囊,这么狠绝的美人,竟然不是她合欢宗的。 数个筑基期修士围攻,林织身上是可以抵御金丹期修士攻击的法器开始出现裂痕。 林织越来越热了,那种热意从内府向上蔓延,将他的五脏六腑都一起烧着。 世俗的隐秘的放肆的欲,在他的身体里形成吞噬的深渊,强迫他堕落。 这是合欢宗对于叛离者的惩戒,加之这片合欢林的效果,又加上合欢宗弟子们的手段。 合欢宗以色见长,音修弹得是靡靡之音,符修画的是让人神魂颠倒之咒,剑修都是风月缠绵之剑。 林织有些摇摇欲坠,他吃着补元丹清心丹,雷火之咒随符箓攻击,他站在千心花中央,蔓延的开满白花的藤蔓不断挥舞。 开的妍丽的花散发着麻痹神经的香气,在有人动作迟钝时钻进他们的身体里。 粉衣女修已经许久没出手,积蓄好灵力后,她双手结印,灵力倾泻而出。 凝聚着她大半灵力的一击,青年身上的防御法器必碎,不能再拖了,必须速战速决。 巨大的水蟒长着嘴,朝着林织而去,将他吞噬到腹中。 林织正准备破开蛇腹,身上的束缚却忽然消失了。 周围变得很安静,就像是一片雪花落在地上那样无声无息。 粉衣女修的眼里有着迷茫,她甚至没有看清那一剑,没看清来人是谁,只看见了一片白色布料,便永远失去了意识。 那是极其温和的一片雪,让人感觉不到死亡的痛楚。 在这种安静中,林织知道,他要等的人来了。 时间并不漫长,甚至很快,01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告诉他,庭砚在靠近。 林织闭上眼,被热潮彻底吞噬。 好、热。 好像要融化了。 庭砚看着怀里浑身湿漉的青年,试图将灵气输入让他保持灵台清明,但并没有效果,反而让青年更难受了。 青年的灵气变得很狂乱,庭砚没有再雪上加霜。 合欢宗的药物庭砚略有耳闻,他抱着青年眉心微蹙,寻找着分魂的位置。 在水镜看不见林织后,庭砚就知道出事了,他不想有任何波折,便干脆来了这里,恰好将人救了,再迟些恐怕糟糕。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可偏偏分魂不知在何处,因为将元止剥离成为独立体,他只能通过水镜看他的位置,而不能明确感知。 青年身上很烫,一直在他的怀里挣扎,庭砚无法,只能暂且将人放下,去寻他先前给他们的珠子,给元止传讯。 林织的玉佩上有精神印记,按照他的修为他可以轻而易举抹去这个痕迹,从而取出物品。 庭砚也是这么做的,可是却受到了阻碍,他竟然抹不掉林织的魂印? 庭砚俯身,握着林织的玉佩,打算再试一次。 青年温热的手忽地触碰到了他的脸颊,又滑到了他的脖颈,带来一阵无法言说的颤栗。 庭砚微微怔忡,青年含着雾气的眼眸靠近,唇瓣因为呼出的热意覆上一层薄薄水汽。 因为常年病着,庭砚身上的温度很低。 林织舒服地喟叹,贴在了能让他缓解的凉意上。 因为衣服湿着黏附在身上,又热又沉闷的感觉让林织很是不喜,腹部的月牙没有因为这种靠近而变得和缓,似乎更加灼烫,到了有些疼痛的地步,催促着林织朝雪地更近一步。 庭砚如梦初醒,他不欲将事情弄的复杂,正准备将青年推开时,柔软温热的唇微微含住他的唇瓣。 “不亲我吗?” 青年的面上带着困惑,眼眸因高温而涣散。 他低喃着,腔调太软,可到了尾音却沙哑。 256 师徒的共有情劫 10 比例30  “不用。” 明遥出声拒绝, 声音微哑。 “我来是想和你谈谈爷爷对你以后事业的想法。” 明遥近乎有些急迫地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好解决完这件事快速离开,尽管他平时的风格就是不说废话,但他知道他现在的情绪似乎有些混乱, 不可控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应。 “爷爷是想让我进明氏吗,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 你帮我回拒爷爷就好。” 林织准备了这么多,当然是为了靠近明遥, 但他并不打算以这种方式,简单地给明遥打工可没什么意思。 “那你的想法是?” 林织的回答有些出乎明遥的意料,他这次来虽然是来询问林织的个人意愿, 但他认为林织不会拒绝, 可林织拒绝了。 明遥想到了上次看见的林织和禾生的裘清嵘交谈的画面, 眉心不自觉微皱。 “暂时没什么想法, 只是不想做你的下属。” 享受过后的倦怠让林织的声音带着些软绵,他坐在了明遥的对面, 双腿交叠,足尖轻晃。 明遥的视线被吸引, 不自觉地短暂停留,而后回到了林织的话本身。 这话与排斥的情绪无关,明遥以表情传递了疑惑。 “为什么?” “我不喜欢太严苛的上司, 以及……我不能挂着明太太的虚名,享受不了明太太的福利,还要失去现有的待遇。” 似乎是想到那个画面, 林织的表情都有些苦恼。 这让明遥有些好奇,他并不知道林织为他工作为什么会失去现有的待遇,追问道:“比如说?” 那句不喜欢严苛的上司, 被明遥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比如说我不能蹭你的便车,说不定还会被发现和你回同一个地方,同事要问我家住在哪里我要怎么编,要是有人刁难我怎么办……我可是你的妻子却又不能用这个名头压人,真是想想都不高兴。” 林织点着手指挨个数,说到最后一句是那种虚荣劲儿根本不加遮掩。 01忍不住捧脸,宿主演技真是太好了,分明这么虚荣但是却怎么让人觉得好可爱哦,又娇又作的感觉。 明遥有些沉默,真应该让爷爷看看林织这个样子,看老爷子还怎么夸人乖巧懂事,连拒绝他心意的理由都这么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但想着林织的性子,又莫名觉得符合逻辑。 “所以说,不如离你远些比较好。” 听着林织的话,明遥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轮椅的扶手,淡淡道:“上一次你坐我车时说的可是要离我近一些,才好和老爷子要好处。” “那是离你的生活近一些,去明氏谁知道我会被打发去哪儿,怎么可能总是看见你。” 林织挑眉,一副‘我说的话可没有漏洞’的模样。 “那不如来做我的助理。” 明遥思索了一下,感觉可行,要想考察林织的能力,不如把他放在身边看他能做出什么样的成绩。 再者,就算他有什么小心思,在他眼皮底下也会顾忌一些。 如果能力不足,和老爷子那边也好交代。 “那我的工资有多少?” “之后会有详细的合同。” “那我能搭你的便车?” “和我随行的助理当然可以。” “有人刁难我我可以用你的名头?” “当然,”明遥补充了一句,看着林织说,“不要借势欺人。” “怎么会,明先生,我可是很听话的。” 林织靠在宽大的软椅里,眼睛在光下带着一层薄薄水光,看起来十分乖巧无辜。 领口因为他的坐姿而有些歪斜,锁骨处的一片肌肤在光下莹白生辉。 那种让明遥有些呼吸不畅的气息似乎再度网住了他,明遥见事情说完了准备离开,一只脚却踩在了他的大腿上。 “我们的谈话还没有结束,抱歉,拦的有些心急了。” 话虽如此,林织的脚却没有离开他的腿,而是由上自下地滑到了他的膝盖处,用足尖抵着。 明遥的身体僵硬,他虽然不能行走,但腿部依旧有知觉,大腿更是和平常人无异,甚至因为常年与轮椅为伴,神经更敏感些。 由于是刚下班便前来谈话,他身上穿的仍然是正装,质量上乘的西裤将触感毫无遗漏地传递。 陌生的麻痒似乎从皮下涌到各处,让他握紧了轮椅的扶手,下颌收紧,神色晦暗地盯着那只抵在他膝盖上的足尖,忍住了紧握甚至是捏碎的冲动。 他的声音越发沙哑:“放下去,别碰我。” 脚的主人似乎没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大事,足尖下滑,还在空气中轻晃。 明遥的视线一寸寸上移,从脚踝到小腿,从小腿到腿弯,对上了那双佯装乖巧的眼。 分明是假象。 强烈的毁坏欲横生,让人想破坏虚假掠夺真实。 “你和之前好像有些变化。” 明遥静静地看着他,从前这个人可不敢在他面前做这些举动。 “想要活的更好当然就要胆大些,而且我发现明先生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林织自然地将事情圆过去,过渡到了下一个话题,“我想和你谈的是合同上没有规定的事情,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再深入谈一谈,以免未来难说清。” 明遥抬眼,示意林织继续说。 “由于不知道我们的婚姻关系会存续多久,在存续期间,有非常重要的事,比如这个。” 林织指了指自己床上的小玩具,神情坦然。 “合同相关条例里我们只约定了我不许带任何人来这里,不许告知他人我们的婚姻关系,不可以用这个身份去向他人夸耀甚至行使特权,却没有规定我能否和他人发展恋爱乃至性关系。” 明遥的眉心微沉,他当初的确没有考量到这件事,毕竟他自己并不需要,也就下意识地忽略了,但显然要求旁人一直如此是一件非常不人道的事情,明遥自然不会那么做。 “我不会干涉你的需求,只要别让他人知道你的身份,把握好分寸。” 这话在林织的意料之内,但他要的可不是这个。 林织起身,站在了明遥面前。 “虽然是形式婚姻,但背叛婚姻也不是值得提倡的行为,尤其是我要是遇到了喜欢的人,我自然而然就想和他结婚,这样就会产生极为矛盾的关系。” “相信明先生你也不想有一天被人告知你的妻子好像要结婚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明遥从他的话语里察觉到了某些信号,但并不太确定。 “我的意思是……明先生要不要和我试试?” 林织微微俯身,和明遥靠的极近。 呼吸交缠,眼眸相对。 明遥从林织的眼里看见了有别于他先前任何模样的东西,不是巧言令色不是爱慕虚荣,那是一种直白又纯粹的意图,带着爱怜与痴迷,仿佛要将人吞噬殆尽的情绪。 心脏剧烈地跳动引起大脑的短暂空白,以至于明遥没有在第一时间将他推开与他保持距离。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下个月的生活费可以少十万。” 听到这话明遥的第一反应是,按照林织这么爱钱的性格,十万还真是很有诚意。 第二反应是,他就值十万? “怎么样,明先生考虑好了吗?” 他们之间靠的太近了,明遥想。 林织说话间的唇瓣开合似乎都是一种暧昧的厮磨,那是一个欲吻未吻的距离。 “不考虑。” 明遥微微偏头,回答是惊觉自己的声音哑到不似他自己。 “那好吧,如果明先生有这种想法了,请务必第一个来找我,在我改变这种想法前,我会忠于我们的婚姻,善用我的小宝贝们。” “别担心,我不会强求,还是那句话,明先生,我很好打发的。” 林织为明遥打开了房门,笑着对他摆摆手。 明遥明悟他的小宝贝们是什么工具后,重重按了轮椅上的前进键。 “不客气,胡童让我来接贵客,我怎么也不能让贵客淋了雨。” 男人调侃地说,将雨伞收好。 “他一向爱开玩笑,我叫林织,你好。” “季双成。” 在去目的地的路上,林织和季双成浅聊了一番。 季双成不是本市人,父辈就已经移民,往上三代是晋商,他对国内一直有向往,曾经回来旅居过一段时间,现在是来内地进行合作。 他本人修过艺术史,和胡童成了朋友。 到目的地时,胡童正撑着伞站在门口等他们。 林织先下车,季双成去停车。 胡童努嘴:“聊的怎么样,他就是我要给你介绍的新朋友,我哥那边的人牵的线,让我带着玩几天,你喜欢做生意,应该有的聊。” 不得不说胡童身为朋友还是很仗义,商界这个圈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有时候谈生意要约见一面,九转十八弯还真的有用,人脉都是资源,虽然不知道林织能不能用得上,但胡童介绍了就是有心。 “还可以,不过在你这儿我可不谈生意,俗气。” 林织戏谑道,逗得胡童噗嗤一笑,连说:“我可没不许。” 等季双成来了,三人才一块进去。 沙龙里都是些艺术家,聊的自然也都是艺术的事儿,林织没谈生意,季双成也没谈,毕竟没完全搭上边。 1秒记住:。手机版阅读网址: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257 师徒的共有情劫 11 林织和元止回到孙家去寻主事他们时, 孙家招待归一宗的宴会还刚好结束。 看着孙家人的状态,恐怕他们对阵法内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林织面上并无焦急神色,笑谈般在主事身边耳语。 “孙家恐怕与合欢宗有勾结, 在城内有一处迷踪阵法, 能迷乱心神,尽头处便是合欢林, 我和元止已经同他们交过手, 匆忙离开,目前情况不明。” 主事面色微微一变, 却没露出太多异色,在孙家家主出声挽留时道别, 表示还有别处事物亟待处理。 直到离开了孙府的地界,主事才叫来林织和元止问个清楚。 至少林织托人送来的信, 只写明要在这里寻人, 却没提到合欢宗与迷踪阵, 更别说和孙家有关。 主事了解了前因后果,听见他们二人涉险怒火中烧, 这两位都是内门单灵根的弟子, 若是在他的带队下损失折损在此处, 他有什么颜面和宗门上下交代? 那合欢宗明知是他归一宗弟子还敢在此处动手, 这是明晃晃的蔑视。 更可恶的还是孙家,竟然在他们庇佑下还与邪修勾结。 知道了元止和林织杀了数名筑基期邪修后, 主事惊诧又赞许地看了他们一眼,好生夸赞了一番。 将此事回报给宗门, 得到回应后,主事让林织和元止带队,去往他们进入阵法以及离开的地方, 找到了出入口的位置。 弟子们显得很兴奋,本以为只有妖兽,没想到这里还藏着邪修。 然而主事禁止他们进阵法,看过两处后只让他们在出入口两处分别守着。 “内里情况不明,合欢宗既然能在这里隐秘地建立据点,准备只多不少,若是有人从内逃出,我们合围便是万无一失。” 林织一两句话便安抚了弟子们躁动的心,大家分为两队,修为最高的那位师兄带人在入口处,林织和元止则带人守在出口处。 归一宗很快派了两个金丹修士前来,揭露孙家与合欢宗有勾结之事,处理孙家以及销毁合欢宗在此处的据点,在三个金丹修士的手段下,也不过是大半日的事情。 镇上换了个话事人,又变得风平浪静,之前的一切仿佛没发生过。 林织找到了高渠,但那个总爱摇着扇子说要回人间做富贵闲人的公子哥,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通过知情人的讲述,林织明白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和原主的经历很是相似。 当初归一宗一别,高渠在此处下灵舟,本该回家的他,被合欢宗的人盯上,为他宣扬秘法,被鉴定为五灵根的高渠本就有些心灰意冷,听见修炼他们的功法可以淬炼灵根,便欢喜地跟着练了。 但很快他发现这种修炼的不对劲,合欢林内的交/合之会以及圈进凡人更是让他明悟本质,但为时已晚,他试图从阵法中逃离,没一会儿就被抓住,这也正好是林织看到的那一幕。 身为叛徒他自然没有好下场,林织进入合欢林时,他已经死了。 林织用他曾经的扇坠作为陪葬物,把他下葬了。 “师兄,别太难过。” 元止站在林织的身旁,有些笨拙地安慰他。 林织对他笑笑,表示他的情绪还好。 他并不是难过,只是在想这死生之事无常,放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哪怕是像谢青所在的世界,人死后还有意识能够在轮回之前玩逃生游戏,有着能够返回人世的希冀,但他们依旧在俗世定义里完全死去,无法对现世更改分毫。 裴铎的世界反而是生死界限最为模糊的地方,有鬼有妖,可即使如此,死生不同,阴阳有隔。 林织对此本不在意,只要别人的生死不给他造成麻烦,他便不关心,只要事情做完了,没有未尽之事,他对自己的命也不太在乎。 但渐渐地,他也有几分上心了,因为有人想努力活着。 林织看着眼前的元止,开口道:“走吧。” 即使林织想要爱人不是因为他而活着,但他清楚,他是他存活于世的重要支柱。 当爱人越来越爱他时,这条救赎之路就越快走到尽头,他们便越快在终点相遇。 虽然在低灵域的第一个镇子上就出了些状况,但因为林织和元止都没有受太重的伤,所以在事情处理好后,两人并没有就此返回宗门,而是继续跟着队伍历练。 解决了十个城镇的麻烦后,归一宗的队伍才返回。 这一趟对林织来说收获颇丰,不他仅将能力进行大范围的实验,而且还运用在了实战上,产生了不少改进的想法。 回到归一宗,在接连送走探望他的师父以及三师兄后,林织开始闭关悟道,连元止也没空见。 一个月后,小小的雷云在云雾山头出现,不一会儿便消散。 林织成功筑基,感受到了体内越发充沛的灵气与更加宽阔坚韧的经络,满意地弯唇。 只是白皙腹部上,淡红色的月牙依旧牢牢霸占在原先的位置上,仿佛生来就有的印记那般,没有任何消散的迹象。 林织的指尖抚过月牙,想着柳碎青曾经说过的修为越高情毒发作越频繁的话,陷入思量。 这个东西可以利用,但也必须解决。 林织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摸了摸越发茁壮的千心花,给它喂了灵液后走出了房门。 出了门后,他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门前的黑衣少年。 “师兄。” 元止低唤了他一声,眼眸亮起,显得十分高兴。 林织有些许意外:“师弟,你怎么在这儿?” 他并未给自己这次闭关定下日期,元止应该不知道时日才对,怎么出现在他门外。 元止指了指天空:“劫云,我来替师兄护法。” 林织明悟,他忘了这个。 元止继续道:“还替彦师兄和任师叔传信,他们有事先离开了云雾山,所以托我多看着。” “师弟可知道是什么事?” 元止点头:“任师叔说与他的大弟子有关,他们去请了我师父出关。” 在元止的讲述中,林织明白了来龙去脉。 林织在师门中行四,自从进入宗门以来,他只见过三师兄彦朋,因为其余两位都不在归一宗。 二师兄好云游,喜欢四处寻访灵植,越是高阶不可得的珍贵灵植,出现的地方便越隐秘,根据三师兄所说,二师兄已经快五十年没回宗门了, 至于大师姐,目前下落不明。 一百年前,大师姐进入了某个秘境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她的魂灯并没有熄灭,任鹤波为此花了很长时间寻了很多法子想找到她,可一无所获。 就在前几天,任鹤波忽然收到了大师姐的传音,立刻寻上了庭砚,请他出宗帮忙,拜托元止多注意林织的动静。 “我这些天闭关,没能及时回应你的消息。” 林织有些抱歉,他也是才发现传讯珠有几道灵力波动。 “没关系,师兄的事重要。” 元止摇摇头,并没有因为这段时间没被理会而失落。 当他看到林织的时候,那些情绪就已经被抚平了。 除去守在这里的几天,才四个十万剑,时间一点都不长。 他的灵魂澄澈明亮,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我现在要去浇灌灵植,师弟可要跟着?” 元止自然跟着,在林织的身后亦步亦趋,看着他的灵气滋养着那些花草。 “寒晶竹就只能生到这么大,很是精致漂亮。” 林织为元止介绍着苗圃里的白色冰晶状的竹子,俯身摸了摸竹的尖尖。 它们目前还是幼嫩状态,只到人的小腿高,它们一生也就只能长到这么高,等到外壳由透明冰晶状变成白玉状,便是成熟了。 “是很漂亮。” 元止毫不犹豫地点头,在他心里,林织握着竹子的手,远比竹子本身漂亮。 后来元止才发现,原来师兄的手握在他身上时,更是让人目眩神迷。 林织原以为找回大师姐恐怕要一段时间,可还没等他带着元止看完灵植,云雾山便有了波动。 师父回来再直奔洞府,在看见林织时停了云舟。 “小织,你大师姐目前情况不妙,我恐怕要护法多日,庭砚他状况也不大好,我与伍冬那老东西通讯,却知他在闭关。我本打算让你三师兄去照顾剑尊,但他受了点伤还有山中事物要照料,你便去照顾你庭砚师叔几日,药按照这里面的配。” 任鹤波难得急躁,交代的语速极快,给林织丢了枚玉简,便又匆匆离开。 这不过几个眨眼的事,林织拿好玉简还未读取,三师兄便有气喘的出现在了云雾山上。 他的灵力显然已经干涸,林织给他喂了补元丹,他立刻打坐,一时半会儿好似也无法交流。 林织见状也没打扰,找了其他弟子让他代为注意,读取了玉简里的内容,进了库房拿药登记。 “师兄,我带你去。” 在林织召唤仙鹤坐骑前,元止拦下了他。 通体漆黑无鞘的剑在空中变大,元止握住了林织的手,带他御剑去往无间山。 “也不知师叔伤的重不重。” 林织微微蹙眉,除了对庭砚伤势的关心外,还有些其他考量。 他势必要靠近庭砚,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还挺快。 听出了林织的担忧,元止答:“应该不重。” 反正死不了,庭砚如果要死了,他能感觉到。 林织不疑有他,可走到庭砚洞府前听到内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咳声,又对元止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暖玉床上,墨发披散的剑尊面庞比玉枕还要苍白,唇瓣毫无血色,如同随时会凋谢的莲。 他抬眼和林织对视,又捂唇轻咳,透着隐忍的病态。 他的视线向后,对上了面无表情的分魂,眸色淡淡。 258 师徒的共有情劫 12 林织快步走到了庭砚的跟前, 取出了储物玉佩里的药草。 这些高阶药草已经经过炮制,不适合萃取,林织取出小药鼎与竹筒, 开始煎药。 在这个等待的过程里, 林织看向了已经闭上眼的庭砚,眉心不自觉皱着。 林织很少看见爱人脆弱的模样,即使是不良于行的明遥, 也是相对健康的,不会令人心惊产生他是否下一刻便会死去的感觉。 可庭砚不同, 他的身体真的很差。 像是被人握在手里快要融化的雪,生命的消逝感鲜明。 “师叔,我师父要替师姐护法,所以暂时由我来照顾你。” 庭砚的睫毛轻颤, 似乎在表示他知晓了。 “师叔,可否让我探查一番?” 若是林织和庭砚同等修为,便不必这般询问, 可他的修为差庭砚太多, 庭砚若是不愿意, 可以轻易地将他的灵气绞碎。 庭砚的声音微哑:“可。” 林织将手搭在了庭砚的脉搏上,放出了一缕灵气闭眼探查, 用灵力内视着庭砚的脏腑。 越看他的眉头皱的越紧,庭砚身体内的情况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像是破败的断壁残垣, 摇摇欲坠地支撑着, 仿佛一点动静都能让它轰然倒塌。 林织收回了灵气,他并未说什么,转头看着药鼎控着着时间与火候, 将药材放下去继续煎煮。 洞府内的气氛变得无比安静,元止蹲在了林织身前,帮他一起看着药。 在元止的斜前方,摆放着淡金色的花。 那盆被他偷藏起来,他短暂拥有过却并不属于他的花,正散发着盈盈的光。 它显然被照顾的很精心,如此华美舒适的洞府,明珠为饰,鲛绡为床,特制的阵法,它显得生机勃勃,不像是在他简陋蒲团上那般羸弱。 元止忽地有些难过,但他不明白为什么。 只是觉得心口闷闷的,很不舒服,可他并不是想拿回这盆花。 元止慢吞吞地收回视线,有些发呆地看着专心熬药的林织,直至被放在眼前的竹筒唤回心神。 “药好了,师弟你先去端给师叔吧。” 林织没打算亲自喂,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份,他和庭砚的关系,也远远没到他喂药的地步。 元止起身,拿着药站在了庭砚跟前,庭砚起身半坐,接药喝药过程中,两人皆是无言。 林织收好了药鼎,庭砚也将药喝完。 空空的竹筒被他递出,元止离他更近,他却递到了林织跟前,在林织接过时,脏污已经被他用除尘诀洗净。 林织把物品归置,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站在了庭砚跟前。 “纯粹的木灵气于疗愈有效,师叔可愿让我试一试?” 即使一站一坐,青年的气势也不显得居高临下,而是一种略显恭敬的疏离。 自是如此,他们就是这种关系。 但庭砚的心神还是有那么一瞬的恍惚,青年倚着他索吻的模样犹在昨日,可一眨眼,青年眼眸清凌凌,不见半点温情。 林织不记得,不记得也好,他本就想让他记不得。 “不必了。” 庭砚垂眸,神色有几分倦怠。 林织没再问,开口道:“师叔,那我明日再来送药,若是有什么需要,让师弟唤我便可。” 庭砚自是察觉了这话语中的亲密感,他望向元止,想要问问他进展如何,又有种没由来的烦闷,便又没有开口。 元止追着林织离开,出了洞府。 在御剑送林织离开前,元止问:“师兄能否也替我探查一下身体,我好似也不太舒服。” 元止微微抿唇,神色间有些困惑的苦闷。 “好。” 林织握住了他的手腕,分了一缕灵气钻入元止的身体里。 检查一番后,林织摇了摇头。 “你身上并无不妥。” “是么,那为何我感觉这里闷闷的,很奇怪。” 元止神色间的困惑之意更重,反握住林织的手,将他的手贴在了胸膛上。 这并不是在**,元止脸上的每一个痕迹都在问‘为什么’。 林织又检查了一遍,他倒是没觉得元止是吃醋,他刚刚没有展现半分和庭砚的亲密,而且根据01复述的情况以及当时他的观察,元止不知道庭砚去过合欢林。 依旧没检查出问题,以防万一,林织给元止吃了两颗清心补气的丹药。 “那是师弟平时练剑的地方吗?” 林织没急着走,指了指底下的练功台。 元止点头,道:“师兄想看我练剑吗?” 如同林织把他的花花草草介绍给他认识一样,元止认为他也应该给林织看看他平时修炼的模样。 “好啊。” 林织并未拒绝,落在了练功台上。 宽敞的平台,四处都有着剑痕,没有可以落座的地方。 无间山终年寒凉,除了耐冷的松柏,并无其他绿植,练功台附近更是光秃秃,可谓是寸草不生。 林织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师弟,我能在这儿种点东西吗?” “当然可以,师兄想种什么,这儿种的活吗?” 还没等林织回答,元止又说:“要是种的活,我肯定不会让剑气伤到它。” “一株藤,我走时带走就好。” 林织将种子落入泥土中,以木灵气进行催发。 种子快速破土,嫩芽快速生长,很快便缠绕出一张容纳人坐下的吊椅。 元止惊叹:“师兄你真厉害!” 林织笑眯眯道:“我就坐在这儿看你练剑。” 吊椅遮挡了扑面而来的雪,林织靠在藤椅里,看着少年练剑。 茫茫白雪中的一抹绿意,过分显眼,又不至于将人的眼球刺伤,那是让人欢欣的生机,那是让人捧在心上的春意。 庭砚站在洞府前,又收回了视线。 无间山似乎又变冷了些,或许是该换个地方住了。 感受到内府的隐隐疼痛,庭砚忍不住低叹。 次日,林织看过了师兄后,拿着药去往无间山。 依旧是元止来接他,少年的天赋绝佳,御剑术运行的十分稳当。 在进入洞府前,林织便将玉佩里的灵植拿了出来,抱在怀里走了进去。 ——叮铃叮铃 这是铃铛相互碰撞的声音,闭目打坐的庭砚睁开了眼眸,看见了林织的面庞。 青年柔声唤道:“师叔。” 他的衣衫有些散乱,赤着的足晃动,细瘦的脚踝上红绳金铃刺目。 在被他握住时,他的脚掌会轻轻蹭着。 他为他穿上了罗袜又穿上鞋,再解下了他的脚链。 看着他因为痛苦而颤动,因为渴求而迷蒙。 他的眼眸仿佛覆上永不消散的迷雾,无辜若妖。 “师叔?” 庭砚忽地回神,看见青年疑惑的眼眸。 他怀里抱着一盆铃草,应该是今日要用的灵植。 庭砚出声:“煎药吧。” 林织拿出药鼎,开始煎处理好的药材,而后萃取了铃草的汁液,补了灵气后放回玉佩中,将药递给了庭砚。 元止依旧等在一旁,对病弱的师尊毫不关心,只等着他喝完药然后和师兄待在一块。 庭砚用余光瞧见他这模样,神色更淡。 可能是他的分魂之术不够熟练,否则怎么会得到略显愚钝的工具。 庭砚时常不明白元止在想什么,就像他也不明白元止对他展现的那点元止自己都并未察觉到敌意。 若不是他,元止都不会存在。 若不是他,元止想一亲芳泽还不知多久。 庭砚眉间仿佛落了层雪,在林织又一次提出要不要他用木灵气帮忙时,庭砚并未拒绝。 哪怕没什么效果,用来敲打敲打分魂也好。 “师叔,那便冒犯了。” 青年的手放在了他的腹部,掌心里浮现淡淡的灵气。 热意随着掌心透过布料传递,让庭砚舒服地眯了眯眼。 259 师徒的共有情劫 13 “不必在这守着了, 去练剑吧。” 庭砚看向一旁站着的元止,语气温和。 此言一出,哪怕是林织也微微挑眉。 如果他对他们之间的本质关系不知情, 还真会觉得庭砚是个不错的师父。 明明都将功劳推让深藏功与名,这番举动又是为何,治疗的时候不喜欢让人看着, 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分魂? 元止因为林织背对着他, 所以没有遮掩面上的不情愿的神色。 眼见庭砚没有更改话语的打算,为了不让林织认为他目无尊长,元止只好先离开。 庭砚的神识笼罩着整座无间山, 自然发现元止离开后并没有去练功台, 而是守在了他的洞府外。 庭砚闭目养神, 没追究他的阳奉阴违。 纯净的木灵气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的内府,但因林织筑基期的修为,那些许绿色的灵气置身于其中不过沧海一粟,只是在边缘盘旋着, 很快被吞没。 可即使作用微乎其微,但确实有效。 破碎的内府似乎在这种灵气下被修补, 即使非常缓慢, 缓慢到哪怕是庭砚用心感知也只能捕捉到一点痕迹, 可内府的确在被疗愈。 庭砚惊诧地睁开眼,看见了青年脸色略显苍白有些力揭的模样。 林织感觉到,他的灵力已经要被抽干了,但庭砚的状况并没有好转,看来这种办法并不是很管用。 他在心里将藏书阁玉简里寻来的办法画上了叉,准备吃两颗补元丹恢复,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瓷瓶。 “多谢师叔。” 林织抬手接过, 吃了两颗感觉到灵力再度充盈。 其实按照庭砚的辈分,林织应该唤他师兄,就像彦朋就称呼庭砚为师兄,但在庭砚成为长老后,他的辈分在小辈面前就自动上升了一阶,叫师兄似乎显得太亲近且不尊敬。 于是归一宗内部有时有些称呼有些紊乱,不过谁也不在意,干脆各论各的。 “我这种办法似乎对师叔并无裨益。” 林织收回思绪轻叹,此路不通的话,他只能再寻途径和庭砚接触了。 “有用,”庭砚开口,看着林织微微睁大的眼眸,再度肯定道,“你的灵气于我有用。” 纯正的单一木灵根少见,甚至比大家认为的最为罕见的冰灵根还要难得,若不是林织昨日提起,庭砚早就将这个办法忘到脑后。 “如此便好,那我继续为师叔疗伤。” 林织柔和的眼眸弯弯,想来是他和庭砚的修为相差太多,因此效果不太明显。 青年的欣喜关切并不遮掩,让庭砚也不自禁轻轻牵动唇角。 林织在床边放了个蒲团,跽坐在上方,上身倾向庭砚的位置,相当于伏在暖玉床上,将手掌贴在庭砚的内府处。 内府即武侠世界里丹田所在处,位于脐下三寸,林织闭上眼眸,专心引导着灵气。 【01,记录他的反应。】 林织不好分心,庭砚可以察觉到,但他有01在,可以很好掌握庭砚的反应。 01:【保证完成任务!】 01紧盯着庭砚,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它对这个二分之一的任务目标感观还可以,毕竟是他让它在这个世界看了动画片,虽然时间很短暂。 真不行啊你,01恨铁不成钢地想,和上一个比起来简直差远了。而且身体看起来不怎么好,好像不怎么行的样子。 不会真的不行吧,01忧心忡忡,哪怕是第一个世界断了腿的都能干,这个不行的话,那它只能支持元止了! 林织的灵力很快又用尽了,在服下丹药的空档,01汇报了战果。 【宿主,他看了你三次。】 01没办法精确地推测出那些视线里蕴含着什么,但是它能将视线间隔的时间以及视线停留的秒数数据化的呈现。 林织应声,吃下丹药后运行着灵气,低头的瞬间眼里划过一抹笑意。 看来庭砚心里产生了分魂行为是否多此一举的疑窦,他还以为他真的不在乎,只等着最后收获成果。 林织吃下了一整瓶的补元丹,直至状态不足以他继续摄入。 无论是灵液还是灵丹,这些助于修行和恢复的外物始终是外物,服用就会在身体里产生堵塞经络的淤积,需要通过打坐炼化来排出体外。 林织今日已经到极限,过犹不及,反而会拖慢修炼的速度。 “师叔,我明日再来。” 林织收回手,吐出了一口气,收手起身对庭砚拱手行礼。 庭砚看着青年的墨发,从头至尾,他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完美遵循了晚辈的礼仪,无一处不妥帖,没有丝毫的冒犯,恭敬又疏离。 “嗯,辛苦了,这些拿去玩吧。” 庭砚微微抬手,一个小的储物戒出现在了林织的面前。 “多谢师叔。” 林织没有推辞,将玉戒握在手中。 他用精神力扫视了内里的东西,庭砚出手很是阔绰,里面的宝贝还不少,补元丹清心丹一些上品丹药就有数十瓶,还有不少法器。 林织同暖玉床上斜倚的庭砚对视了一眼,浅笑着道别。 庭砚闭目养神,通过神识‘看’到林织越行越远,又听见他的声音。 “师弟,你剑练完了?” 少年应道:“嗯,我送你回去。” “好。” 庭砚静默,真是谎话连篇。 他敛了心神专心吐纳,直至被惊扰。 黑衣少年站在他面前,敌意毫不遮掩。 庭砚想是该改改洞府的禁制了,毕竟元止是从他的身体里分离出去与他同源,禁制不仅不会阻拦,甚至不会惊动他。 “今天为什么赶我出去?” “你一直在旁边待着才让人觉得怪异。” 面对分魂,庭砚平日里的耐性也少了几分。 元止强调说:“你应该清楚那是我的情劫。” 庭砚忽地笑了,连灵气都有瞬间的波动。 他咳了几声,笑容弧度反而越来越大。 他抬眸看向另一个自己,看着他的天真和不知所谓。 “你应该清楚,自始至终他都是我的情劫,而你在为我做这件事。” 元止否认道:“我不是在为你做这件事,我是在为我自己做这件事。” 即使是被庭砚制造出来,因为知道本质,元止从来不觉得他是庭砚的傀儡或者附庸,也不觉得他低庭砚一等。 他同样不认为自己是庭砚,他有名字,他就是元止。 所以他不是在为庭砚做事,林织是他一眼认定的人,就是他的人才对。 “你似乎忘了你存在的意义。” 对于元止展现出来的自主意识和他的妄念,庭砚并没有讥讽,他的语气平淡,将事实陈述,将元止的妄念一点点打破。 以剑体为身承载着一魂一魄的躯壳,最多只能承受化神后期的灵力,也就是庭砚目前的修为。 元止想要这样飞升,绝无可能,再往上一道天雷就能让他灰飞烟灭,准确地说,是回归主体。 “你早晚会死,你要做的只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在他给予你的爱与恨中勘破红尘。” 这就是庭砚分魂的初衷,因为他没法动心,不会为任何人而心绪起伏甚至悟道,对此他还询问过柳碎青。 九十年的人生比老祖九百年还精彩的柳师弟对他的问题反而不解,他言喜爱一人自然便会因她哭笑,爱恨贪痴嗔皆为常态,但爱情无法长久的缠绵悱恻,届时自然会勘破。 ——互相吸引而并行的人,也未必会走到最后,不一定是有什么生死劫,也不一定有人从中作梗,只是一人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一人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便从此陌路。 庭砚不懂,山便是山,水便是水,不过是错与对,有什么好争论? 柳碎青笑说,若是哪日有人指山为水,你看着真觉是桑田变沧海时,便是有结果那日。 庭砚思考数日,决心分魂。 “那我要是想和他长长久久呢?” 元止忽地发问,他手里握着的剑,不经意间泄露些许杀机。 如果他像这样,眼前的人就是阻碍。 庭砚忽地明白,原来元止的敌意从此处来。 他并未因分魂这有些僭越的情绪而动怒,毕竟他想杀死元止,想杀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他只是意味不明地问:“你觉得他会爱你?” 无论林织爱不爱元止,对庭砚来说都没有妨碍。 庭砚只需要他们有羁绊只需要他们纠缠,然后做出行动。 倘若他们相爱,庭砚会杀了分魂,当神魂相融时,他对林织并无情意,如此他便可放下。 倘若他们不相爱,分魂能够看透自愿回归便好,若是分魂看不破,他便照旧将他杀了,在心有波动时破除迷雾。 庭砚冷眼旁观,觉得情况会是后者。 林织是一个很难看透的人,就像他养的千心花,在他出手之前,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无害的美丽的花,他的残忍深埋于他人看不见的地底,似乎难以得见真心。 林织的迷惑性太强,强到他明知如此,在林织站在他身前时,他都会遗忘他的猜测。 他这样成长下去,来日必会深不可测。 庭砚看着元止,思索着要不要现在就杀了他,并且以此为契机,亲自靠近林织。 但想着因分魂产生的还未休养好的暗疾,他便只能作罢,目前他还无法再次承受魂魄碎裂之伤。 “他会爱我,”元止喃喃,不知说给庭砚还是说给自己听,“他会的。” 他小声地自我安慰道:“他让我亲他了。” 庭砚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褶皱,闻言只是轻轻挑眉。 晨光熹微时,云雾山一片雾蒙蒙。 01提醒正在打坐的宿主道:【宿主,元止来了好一会儿,但一直在山脚。】 林织有些疑惑地起身,出门前千心花缠绕着他的手腕,林织拍了拍它,没顾上向以往那样给予它灵液,朝着山脚而去。 葱郁的林间,黑衣少年站在树下低着头,姿态颓靡。 林织用神识扫了他一眼感觉到他的状态不太对,走到他跟前问:“师弟,你怎么在这儿?” 元止有些呆呆地答:“十万次了。” 他说的含糊,林织微微偏头:“嗯?” 少年的气息忽地笼罩了他,林织的腰被环住,肩膀上出现了少年头颅的重量。 这是一个倚靠的寻求安慰的姿势,林织的手悬在半空中顿了顿,还是顺从心意抚着元止的墨发,像是给心爱的小狗顺毛。 “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温柔,元止迷迷糊糊地想,如果他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消散,那师兄还是不要喜欢他好了。 只要他喜欢师兄就足够了,等他离开的时候,师兄就不会难过。 他一点也不想师兄难过。 260 师徒的共有情劫 14 “没什么, 只是修炼有些不顺,所以忍不住来找师兄。” 元止忍不住蹭了蹭林织的面庞, 将情绪藏好。 林织并未看见少年的眼眸, 也无从得知这是谎言。 毕竟元止在他看来毫无心眼不会欺瞒,因而当元止说谎的时候,连他也未曾发觉。 林织低声安抚道:“修炼切忌急功近利, 以免乱了道心。” 他心里倒是有些好奇,爱恨之魂也会有道心吗, 他的道是什么? “我知晓了,”元止乖乖应下,想到什么似的问,“师兄, 苍海境要开了, 你要去吗?” 苍海境和听原境一样, 是归一宗内部的秘境, 苍海境的级别更高, 危险系数更大。 它仅限筑基期进入, 通常在固定时间开放,开放后秘境会封闭, 只有时间到了才能离开,所以进入苍海境需要提前登记,通常会配备几名筑基后期的弟子作为领队。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若是不小心重伤或者死亡都有可能。 高风险伴随着高收益,苍海境这种半驯化的秘境, 里面的好东西比听原境多得多。 “我暂时不考虑,大师姐还不知是什么情况,我得留在云雾山, 嗯……还要给小师叔送药。” 林织不打算去秘境历练,除开这些要做的事,他目前更看重修为的增长和培养植物的能力。 和其他灵根相比,木灵根即使攻击也有弊端,有无根之水却不能有无根之木,无论是土培还是水培,植株都需要一个生长的环境,所以林织想从其他地方入手。 万叶飞花,满城飞絮,都是可用之物。 “我记得三师兄说过,苍海境一年开一次,若是错过了恐怕要等上很长一段时间,这次实在不凑巧,我记得有种只在里面生长的灵植,可惜无缘得见了。” 林织的面上有些遗憾,他说完后在心里数着秒数,在数到二的时候听见了元止的声音。 元止飞快地说:“师兄想要的是什么,我替你取来,我会去。” 他本就在犹豫要不要只身前往,听见林织的话更加坚定念头。 “又要麻烦师弟了。” 林织说了灵植的名字,轻声道谢。 他特地这么说不是为了支开元止和庭砚相处,而是希望元止不要错过这次机会。 和庭砚比起来,元止太弱小了,他存在的时间太短暂,以至于他和庭砚之间的差距何止用天堑来形容。 林织希望他能成长的更快一些,毕竟只有砝码的重量相差无几,天平才不会过分倾斜,这样他在其间拨弄,效果才会更好。 元止不赞同地说:“师兄何必和我客气。” 少年浓黑的眉微微皱着,写满了不认可。 林织被他的样子逗笑,道:“你说得对,你我之间无需这么生分。” “等你历练归来,我请你喝酒,想着我已经送过法器,更好的师弟想必不缺,上回给席师妹带酒时我尝出了原料,想到云雾山上有些灵植好像也能酿酒,届时请师弟喝我亲自酿的酒。” 元止连连点头,虽然还未前往秘境,但已经在期盼回来的时候了。 “这是我处理好的一些药液,只是都是下品,零星几样是中品,希望师弟不要嫌弃,一定要注意安全。” 林织从玉佩中取出两个瓷瓶,内里都是浓缩的装入软珠的药液,分别是补血以及补灵的药。 “多谢师兄,我怎么会嫌弃,能炼出中品,师兄已经很厉害了,假以时日师兄一定是药峰的第一人。” 元止捧着宝贝似的拿着两个药瓶,许多弟子通常在筑基大后期才能练得几个中品,他师兄在初期就能做到,已经是天才了。 “师弟便吹捧我吧,快去执事堂吧,等登记好再休整一番,而后再入苍海境。” 元止点头,一扫来时的低落,御剑回了无间山。 林织收回视线,一边观察着云雾山的灵植一边上山,回了屋内做实验。 只是试验过程不太顺利,连带着林织运气都出了些岔子。 任鹤波仍然在为大师姐护法,林织没有拿这件事去扰他,一如既往地拿着要去往无间山。 给庭砚煎好药后,他拿出了蒲团跽坐在暖玉床旁。 这已经是他给庭砚送药的第七日,也是他给庭砚输送灵气的第六日,每日都吃着上品补元丹,到现在他终于发现了他的灵气对于庭砚内府起的微弱作用,也算是进步。 元止已经进了苍海境,整座无间山越发空寂。 “停下,”庭砚抬眸看着腹部青年白皙修长的手,又望向林织的眼眸道,“你的灵力运行不畅?” 他看见青年微怔,略带忧虑地点头道:“或许是最近修炼太勤,应当不妨碍。” 拘谨有余,亲近不足,显然是不打算让他知道。 庭砚心里不自觉蹙眉,他握住了林织的手腕将其翻转至手心向上,双指搭上了他的脉搏,往里探入灵气。 “你唤我一声师叔,又以灵气帮我疗伤,我自是不会坐视不理。” 于公如此,于私,林织身为他的情劫,他不希望看见林织出现任何差错。 “关窍瘀堵至于灵气四散,打通便可,随我来。” 庭砚认为这可能是林织最近服用量大量丹药的缘故,决定在寒潭为林织打通关窍,以此作为补偿。 无间山的寒潭乃是玉魄之水,乃是洗筋伐髓上品之物,于修炼大有裨益,但寻常人进不来。 林织跟在庭砚身后,唇角微扬,动作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襟。 发现身体有异后,林织没有急着着手解决,等的就是此刻。 主动寻求帮助他也不该是求到庭砚这个师叔这里,哪怕师父在忙,他找师兄不是更理所当然。何况他和这位剑尊小师叔素来没有交情,自是不必开口。 求助是下乘,以身体为由无法替人输送灵气是中乘,一切如旧等到庭砚主动察觉,才是此种状态中的上乘。 如同最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那样,最高级的指挥是指挥敌人那样,最高明的主动,是让对方自以为掌握主动。 他不过是个听从师命对师叔十分崇敬的小弟子,对于师叔给予的好意自然只能收下。 寒潭位于无间山的地下,越往下走越冷。 那种寒意并不被屏障为躯,连灵气都带着刺人的凉。 庭砚对这些丝毫不觉,等看到林织毫无血色的面庞才想起林织才刚筑基,这里对他来说极为难熬。 可已经到了此处,他也不能让人白走一遭。 他微微抬手,用灵力笼住林织。 无孔不入的冷意消失后,林织的面色恢复如常,他站在寒潭前,望向庭砚,神色有些不明显的为难。 “在寒潭中你的灵力运转会更快更顺畅,体内的瘀堵自是消失的更快。” 庭砚心里轻叹,知道是他思虑不周,便对林织伸出了手。 “多谢师叔。” 林织低声道谢,将手掌放在了庭砚的手心上。 庭砚的指骨苍白,体温极低,但走入寒潭后,这只手竟成了林织唯一的暖意来源。 身体仿佛寸寸结冰十分僵硬,可就像庭砚说的那样,灵力运转却是极快,运行一周天的速度比在聚灵阵内打坐还要快上数倍。 只是太过难熬,寒气似乎随着灵力一同进入体内,在经络里运转,盘旋在内府处。 因为这种刺激,灵力运行的更快。 “我的灵力会进入你的体内帮你冲击关窍,别抗拒,别害怕。” 庭砚的声音温和,进入林织体内的灵气却截然相反。 世人常常认为雷火灵根蛮横霸道,实则在所有灵根中,金灵根才是最为霸道。 无论是双灵根三灵根乃至于四灵根,只要有金灵根在其中,它都要压其他灵根一头。 金者,利也。 极为精纯磅礴的灵气让林织冰冷到几乎麻痹的身体有了感知,他的灵气被挟着运行,一遍遍冲击着瘀堵之处。 在这种情况里,林织发现他布满绿色木灵气的内府里,悄然出现一缕淡粉。 是合欢宗的印记,林织微惊,没想到它会在此刻被触发,但瞬间后又明了,合欢宗的秘法中,无论哪一种,都以吸取掠夺他人灵气为法则,这样的灵气在他的身体里出现,印记自然会作祟。 林织垂首,寒潭清澈水面倒映出的眼眸弯弯。 就让他看看,会发生什么吧。 虽然他习惯了步步筹谋掌握一切,但是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让他人来抉择前行的道路,也不失为一种令人亢奋心悸的放纵。 寒潭的水透着刺骨的冰,庭砚却发现他握着的那只满是凉意的手,竟然开始发热。 青年的指腹泛着淡粉,指节微微蜷曲着,握着他的力度不断收紧,手背的青色脉络越发明显,在颤动中仿佛难以承受着什么。 在这刹那,庭砚敏锐察觉到了合欢宗的气息。 合欢宗的人不可能越过屏障来归一宗放肆,可能是上次遗留的东西。 庭砚思绪变幻,查看起林织的情况。 木灵气中夹杂着淡粉色的灵气持续运转,因为寒潭的缘故淡粉色的灵气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庭砚无动于衷,并未停止灵气运转,他总归是要将事情做完,他不喜欢半途而废。 直至林织体内的淤积尽消,庭砚才将灵力抽出。 在他抽离灵力的那一刻,身前的青年内府已经被蔓延的淡粉灵气占据。 庭砚微微蹙眉,合欢宗到底给林织下了什么东西,发作的竟然如此诡异。 庭砚询问:“可还有力气?” “师叔,我……” 青年的声音含糊,低喃着冷,又说着热,眼眸一片茫茫。 庭砚微微抿唇,将人从水中抱起。 药峰和丹峰如今都无暇顾及其他,看来只能他亲自照顾了。 261 师徒的共有情劫 15 缀着明珠的洞府内, 庭砚将林织放在了暖玉床上。 林织的衣衫早已被庭砚烘干,躺在床上呼吸越发滚烫。 墨发在动作中被蹭乱,衣衫起了褶皱, 在扯动中领口松垮露出一片泛着淡粉的肌肤。 庭砚将他的簪子取下, 好让他躺的舒服些。 他们之间因此靠的极近, 近到庭砚能看清林织眼里的水色,以及那水色中竭力维持的清明。 青年的唇瓣微动,似乎在呢喃着什么,庭砚将他的气音听的分明,是清心经。 “邪修的咒术向来阴毒,不过有我在,不必担心。” 庭砚的声音如同化冰后的潺潺春溪,足以抚平任何人心头的慌乱。 让人瞧了觉得不愧是归一宗的剑尊,不愧是令人信赖的小师叔,即使看见师侄隐秘的情态,也姿态寻常不让人难堪。 多么贴心多么可靠,林织心中轻啧,面上倒是不显, 似乎将庭砚的话听了进去。 青年的面庞多了几分依赖, 连挣扎都有些松动, 带上些恍惚。 庭砚这次没有拿出缚灵的法器,上次已经试验过, 那对于林织身上的情况不管用。 只是他对于咒术这方面知之甚少,却也知道大致如何压制。 他给林织喂了一颗固本培元的丹药, 以灵气为笔,在玉床的四周布下法阵。 邪修的手段层出不穷,道修自然也有祛除压制之法。 可比起贪欢入体叫人不知不觉沉溺的咒术, 清醒的过程必将万分痛苦。 林织闷哼了一声,浑身针刺似的疼不仅没有让他陷入咒术中的思绪更加清明,反而将他拉入了更深的混沌。 庭砚,好,好得很。 真是恪守礼数,又实力深厚,就算是任鹤波来了都得夸一句做的毫不出错。 “师叔……我……疼……” 林织声音断续语调破碎,从喉舌间艰难挤压而出,吐字极为缓慢。 他的神色越发浑噩,好看的眉眼带着痛楚。 青年的手指张开又合拢,握住了他的衣角,力道大到似乎要将那块布料抓破。 他疼的躺不住,伏在了暖玉床上,青丝散乱,单薄的脊背随着呼吸起伏。 衣襟早就在他的挣扎中散开,白皙圆润的肩头半遮半掩在青丝与衣衫间。 他含糊地喊着师叔,低低念着疼,似乎想要从这困住他的方寸牢笼间逃出。 维持着阵法运转的灵气一滞,庭砚忍不住轻叹了声。 他将林织捞起扶住,避免他跌落到床下。 他轻哄道:“再忍忍罢。” 他自是知道这过程痛苦,这些邪气的咒在遇上克制之法时反应会格外剧烈,如同水入油锅,但熬过这一阵,才能不被歪门邪道所控制。 庭砚想青年应当是听进了他的话,他没再听见他痛苦的声音,只有落在他脖颈间湿润凌乱的呼吸,以及那从齿关鼻腔里克制不住的腔调。 他的手安抚似的梳理着林织的青丝,面上不自觉蹙眉,于温和中藏着冷然。 还是让那些人死的太轻易了。 如果这次无法根除,不若寻个机会去抓一个合欢宗的邪修。 林织靠在庭砚的怀中,眸色逐渐清明。 身体中淡粉色的灵气逐渐消减,那种刺痛也越来越和缓,躁郁如潮水般褪去,清风穿身而过,他现在都状态可一言以蔽之,那就是清心寡欲。 01气愤,01不可置信、01悲愤欲绝:【他是不是真的不行啊?】 动画片呢,它的动画片呢? 它都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了,可是片呢? 不翼而飞! 假若有拟态,01现在一定双眼无神。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很爱你,怎么会不为所动呢?】 经过这么多世界,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种事情在01看来不可动摇,设计者越来越喜欢它的宿主,它的宿主也逐渐转变,两人情投意合。 那些痊愈的伤口,消失的灵魂碎片,即使不见了也仍然将爱意融进了主体内,投射到其他的灵魂碎片中,所以在初见任务目标的分魂才会那么喜欢它宿主。 所以庭砚为什么不为所动! 人都在你床上了,你给他驱邪?用你的XX驱啊,你行不行啊! 林织本来有些情绪,但听到01的声音,反而笑了。 在索要情爱方面,林织向来欲壑难填,他对看重有着近乎病态的阈值,有人爱他爱到发狂他不会觉得是难以承受之重,不过理所当然。 越被他青睐的,越执着不休的好。 但爱并不只有这一面,并不只有百依百顺,长者之爱,便是为之计深远。 庭砚因他唤‘师叔’,便要帮他祓除这情毒。 倘若他真的不为所动,又怎么会是这种情态。 有时,克制是比放纵更为高级的爱恋,自然,林织不是要比较庭砚和元止孰优孰劣,这种情况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林织看着近在咫尺的脖颈,唇角不明显的微微牵动,显然他被取悦到了,所以他越发想看到,在尽长辈之责的面纱被扯下后,在爱欲纠缠里的年长者又当如何应对? 真是让人期待。 “多谢师叔,我……” 青年柔软微哑的声音自怀里传出,带着还未消散的欲念。 他没再说下去,听见自己的声音后头低的更下,那露出丑态的羞愧与痛苦不掩分毫。 庭砚知道他清醒了,青年的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缓慢和他拉开了距离。 “还疼吗?” 庭砚的眸色未变,一如既往的平和。 林织调整着呼吸对答:“多谢师叔关怀,已无大碍。” “无需自责,为人所害并非你所愿,这咒术奸邪……” 庭砚本想说是他上次不察,并未深入为林织检视内府,不知还有这种祸患,但想到林织并不知道那是他所做的事,便止住了言语。 庭砚语气自然地继续道:“看看这咒有没有被彻底清除。” 他用灵识扫了一番,林织的身体里的淡粉色灵气已经消失无踪,木灵气重新运转,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庭砚本以为林织会内视运气一番,没想到他忽地背过身,看动作是解了衣袍。 “师叔,并未。” 林织看着腹部的红月仍在,眼里并无失望,还在便好,不然怎么拿来做文章。 青年的声音艰涩,带着些不甚明显的颤抖,这出乎庭砚意料,让他拧起了眉头。 “可是有什么痕迹?” 林织应声,转身跪坐在庭砚的身前,姿态有些僵硬的让庭砚查看。 青年的衣袍松散,不过粗粗拢着,半遮半掩间,白皙平滑的腹部,赤色弯月格外显眼。 庭砚以灵气触之,发觉果然有异动,林织内府里淡粉色的灵气骤然出现,在他想要抓住时又消失无踪。 “我知低灵域异动,你们遇险之事与合欢宗有关,这痕迹是那时便有的么?” 见林织点头,庭砚语气微沉:“那为何不言明?若不是今日我发觉你灵气有异,无意间催动,你身子被人埋下祸根岂不是无人知晓,哪日被恶意引发,你当如何自处?” “弟子知错,”林织十指交握于身前,低声回应,“回宗后我便闭关修炼,它也一直没有异状,我本想出关后寻师父言明,可师门内情况紧急,加之丹峰的伍冬师叔在闭关,便一直耽搁至今。” 林织选择性地表明了事实,最高级的谎言便是不捏造任何情况,从而达到引人误解的结果。 庭砚皱眉:“为何不同我说?” “师叔本就因为我师父所托而身体不佳,我又如何能用这事来打扰师叔。” 林织的言辞恳切,庭砚却听出了其中暗含的意味。 不过是不亲近不熟悉,便也没想到求到他面前。 即使他们曾经唇齿厮磨,他靠在他怀中极尽亲昵,但他于林织而言,不过是令他敬畏不敢靠近的陌生尊长。 “此事我会为你处理好。” 庭砚神色淡淡,语气温和却无任何商量转圜的余地。 无论是照看情劫,还是照顾宗门子侄,都是他分内之事。 “多谢师叔。” 林织仰头,眼眸明亮。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后辈姿容秀丽体态风流,庭砚轻易便能看见他命定的情劫未曾拢紧衣袍下的春光。 他眼眸中的感谢与敬重,庭砚并未错漏。 少年人不知事,若是知晓他曾经对他做过何等引诱之事,神色又会如何? 庭砚敛下心思,道:“躺好,我先查探一番。” 林织躺下,没有了情毒的干扰,他才觉得这床躺的颇为舒适,再看着锦绣堆起的华美洞府,想着庭砚确实很享受,不像元止,哪儿都是一样的睡,丝毫不在意身外物。 林织躺下时,未系起的衣衫自然散开,朱红缀雪景色在隐隐绰绰之间,倒是比不遮掩还让人介怀。 庭砚随手将林织的衣衫拉上些,在未触碰林织腹部月牙的情况下往林织的身体里输送灵气,未见林织内府有异动。 单灵根向来对其他灵气较为排斥,不同灵根之间的灵气不好转化,林织将那股灵气运转了几次炼化后才收归内府,在这个过程中,情毒没有任何显现之兆。 庭砚微凉的掌心贴在了林织的肚脐上,感受到了掌下肌肤的紧绷,他并没有收回手,他不需要也不必收回手。 他的灵力再度输入时,淡粉色的灵气如同嗅闻到血味的猛兽,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窜出,想要将灵力吞没。 庭砚反手用灵力包裹囚困,向上引导,微冷的指尖按在了唇上,沿着凹陷微微探入。 在林织还未反映过来时,那团淡粉色灵气已经被剑气所绞杀。 庭砚笼着掌心下的月牙,微微沉思。 “你在此休息,我出门一趟,禁制内你可自由进出。” 不过瞬间,白衣剑尊便没了踪影。 他走后躺在暖玉床上的林织一改刚刚作态,不管散开的衣袍懒懒起身。 人都不在了,真是无趣。 眼下无心修炼,林织从玉佩里拿出传音珠,既然如此,那就找元止解解闷好了。 262 师徒的共有情劫 16 失去水分的土壤呈现干裂, 如刀的狂风吹过,席卷起颗粒粗大的沙。 元止顾不上拂去衣上的沙砾,握住了腰间悬挂的白珠。 传讯珠闪烁了几瞬, 在他握上时, 传来了青年温润的声音。 “虽然不知这话能否传到,但我还是想问, 师弟在秘境中还好么?” 元止正想输入灵力回答, 忽地低头侧身翻滚又借力站起。 体型硕大的鸟骨兽的爪子从他的头顶掠过,一击不中后拍打着翅膀发起了一次攻击。 这平地黄沙漫漫, 所见之处寸草不生, 连处掩体都无。 苍海境内的妖兽实力都可媲美筑基中期的修士,兼具妖兽的特殊性,它们往往比同等级的修士更蛮横。 元止驱使出剑, 剑身与骨爪交错,发出金石相击般令人牙酸的声响。 阴影罩顶, 又有两只骨鸟到来。 元止按了按怀中的储物袋, 内里有他刚刚为师兄采下的灵草。 他握着白珠说了几句后,便持剑迎了上去。 无间山洞府内, 收到回音的传讯珠闪烁着亮光。 “师兄,一切安好,无需记挂……不对,还请师兄多多记挂。” 少年的声音不见颤动, 只是背景的打斗声将他所处的环境出卖。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这样的话, 将直球的可爱展现的淋漓尽致。 林织笑了一声, 不过这传讯珠真的可以穿过秘境的屏障送信,林织的指尖摩挲着珠子光滑的表面,看来这法器的品阶比他以为的要更好, 虽然这也跟苍海境的等级有关,再往上传信恐怕就难了。 既然元止那边在险境中,林织自然也不好找他闲聊,索性在庭砚的洞府里打坐吐纳。 这里的聚灵阵比他在云雾山的号上许多,而且这暖玉床对于修行也有裨益,林织自然没有推开的道理,让01帮他看着庭砚的位置,闭眼修炼。 此时的庭砚,已经到了一座灯火辉煌的城池中,城中建筑多绮丽,俨然是花天锦地之所。 宝马香车之类的法器铺满路,行于其中的男男女女皆是放浪形骸之状,桃红色的灵气四处弥漫,空气中都是甜腻腻的合欢香。 修真域内,凡有这样的城池,必有合欢宗的人把持,又或者说,正是因为有合欢宗的驻扎,城池才会是这般景色。 庭砚对于那些缠绕在一起的男女妖兽之流不感兴趣,朝着目的地而去。 金碧辉煌的城主府,朱漆大门两旁守着人,庭砚自若步入,守卫却浑然不觉。 于温香软玉中的男人,在忽然感觉到面上刺痛时,才察觉到不对。 他摸了摸面颊,看着手上的血色,警惕地望着周围,听到脑海里的传音后,他更是惊骇。 驱赶走屋内所有的人,他干笑着问:“不知剑尊远道而来,有何要事?” 他本不知传音给他的是何人,但看见青年披着狐皮大氅一副病弱世家公子模样,他便立刻对上了号。 修真域中,境界由小到大分别是练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合体期、大乘期和渡劫期。 自五百年至今,修真域再未出现一个渡劫期大能,飞升似乎都是一个有些遥不可及的传说,莫说渡劫期,如今修为最高的几个老妖怪也不过在合体后期,连大乘之境的门槛都未摸到。 他身为这一城之主,合欢宗门内的九大堂主之一,已经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对有人前来却一无所知,可见此人的修为远在他之上。 这么粗略筛选,倒也不算多,但若是惊才绝艳又病弱之辈,恐怕就归一宗那一位了。 无他,这病殃殃的样子,实在独特,放眼整个修真域都找不出第一个。 可谁敢轻看这位剑尊?他是不敢的。 男人还细细思索了一下,他这里应该没有归一宗弟子。 “你们合欢宗咒术,何解?” 庭砚没有废话,点明来意。 男人一惊,忍不住上下扫了庭砚一眼,哪位前辈如此勇猛,竟然能给庭砚下了咒? 这病殃殃的样子能行吗,看着都让人心惊胆战,生怕他死在床上了吧? 被庭砚的视线一扫,这位合欢宗堂主立刻答:“我宗咒术多样,解法各有不同,您指的是哪一种?” “腹部有赤月。” “这……” 合欢宗堂主一听就知道这和庭砚无关了,这是明显的散功之咒,可以算得上是无解。 庭砚抬眸:“你若不答,我便亲自看了。” 看?怎么看? 男人脸色一沉,想到了搜魂之术。 “自然是有解法,这咒算不得狠辣,也无需稀世奇珍,只是繁琐了些。” “我记得贵宗门中自有压制之法,只要在每次咒术发作时压制一次,时间久了,剥丝抽茧自然能成。” 男人心里冷笑,这剑尊实力固然可怖,但他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竟敢如此欺辱他,修道的天才,就能将其他人不放在眼中么? 无论庭砚为谁而来,他都要让他知道,入了合欢宗的人,不夺舍重生,是无法逃离的。 不是要解法么,本就无解,在这反复压制下,**的火焰只会灼烧内府每一寸,浸透经络每一处,到最后会如何,便就是未知之事了。 毕竟就算是合欢宗堂主的他,也不会让人散功后又让道修一遍遍耗费灵力去压制进行试验。 庭砚颔首,倒没怀疑,一是这个方法很正常,符合逻辑,一是他不觉得此人有胆子欺瞒他,他杀此人,无需费力。 庭砚抬手凝聚灵气,打算消去此人的记忆片段,他不想落人话柄,关乎他自身倒是无所谓,但若是有人攀扯道林织身上,就不是他想看见的画面了。 庭砚回了宗门,却见洞府内空荡,林织已经是离开了。 罢了,待他明日来送药时,再同他说这解咒之事吧。 然而次日上门的,另有其人。 “师叔。” 彦朋看见小师叔神色淡淡望着他的模样,背后不知为何泛起凉意,战战兢兢规规矩矩地行礼叫人。 “今日怎么是你送药来?” 庭砚的姿态一向亲厚温和,彦朋便也觉得他只是在单纯询问。 他答:“今日药峰之事安排好了有闲暇,恰逢小师弟正在参悟,我便接了送药的活。” 庭砚听闻也没多问,彦朋立刻拿出小鼎煎药。 期间他不敢多看多问,在师叔喝了药后便离开了。 直到走出无间山的地界,彦朋才彻底松了口气。 虽然想小师叔从不对他们疾言厉色,也并不孤傲如雪,但就是令人心生敬畏。 大概是因为他在屠戮仇敌时,也是这般平淡的。 没有说任何狠话,无心看人求饶,事前事后没有任何宣告,如此才更叫人心里发寒。 也不知道师弟是怎么面对的,真希望师叔赶紧好起来,这样他就不用送药了。 彦朋回来时,看见了正在窗边浇花的林织,和他打了招呼。 “师弟,我送药回来了。” “辛苦三师兄了,师叔状态还好么?” 林织手里掐着引水诀,给最新研究的植株浇水。 他昨日特地在庭砚回来前离开,多留无益,而且近些年也不打算和庭砚见面。 庭砚越是记挂着他身上的咒,他就越避免刻意强调这件事。 于理而言,这事关他身体的事情,他应该着急才对,可若是每次发作压制清除,他都需要在师叔面前尽显令人不齿的姿态,他又如何会情愿。 何况贪欢这件事,重复的次数频繁了也庸俗腻味,如何让人欲罢不能。 林织的手指抚着植株翠绿的叶片,笑眼盈盈。 彦朋应道:“我并未多看,想来还好。” 两人又就药理商讨了一阵才话别,林织照看了一阵花草,继续打坐修炼。 没有外界的刺激,腹部的红月安安稳稳,没有任何异动。 如此几日过去,彦朋在经过林织门口时略带喜色道:“小师叔恢复的极快,让我们此后就不用送药过去了。” 彦朋心想不愧是小师叔,不愧是化神期大能,将大师姐从那等险境中带回,在他送了三次药后便让他无需再去了。 林织心思微微一转就能想到庭砚的想法,忍不住弯唇。 实话说他对付这种不打直球的反而更加得心应手,若是元止受伤,那定然是要他送药,可庭砚不会。 他身为师叔,怎么能指定某一个师侄来送药,而且太过在意,不就和他分魂的目的矛盾了。 彦朋见林织笑,以为他也在高兴师叔的身体状况。 彦朋:“唉,就是不知师父何时能出来,希望大师姐早一点恢复才好。” 林织点头,也是如此想。 只是大师姐的状况恐怕格外险峻,一月过去,林织没等到师父护法结束的消息,反而先等到了从苍海境回来的元止。 少年身姿挺拔,气质内敛凶厉许多,但看到林织便露出了笑。 “师兄!” 元止一见到林织,就打算往外掏东西。 “不着急,我不是说了等你回来便请你喝酒么,这是我自酿的酒,我们边喝边说。” 林织从储物玉佩中拿出两个小壶,他的酒已经灌进这至少能装十升水的小法器里,方便对饮。 既然是要对饮,自然要寻个好去处。 归一宗内,最为高耸的一座山当书属兽峰,元止御剑带着林织上了兽峰顶。 兽峰的景色不是云雾山的秀丽,也不是无间山的苍茫,带着不经修剪的野性开阔,对着云海,让人心情自在。 “师兄,这是你要的絮蕊草,这是明无花,这是妖兽的毒囊……” 元止把东西堆叠在林织的眼前,让他收下。 那些东西早就不止林织要的草药,还有很多零碎于药修有用的东西。 要不是林织拦了拦,元止能把所有家当掏给他。 灵植那些林织也不同元止客气,道谢后收下,等炮制好了药物送他。 送完了东西元止心里的石头落地,这才有意思喝酒。 “甜的,好喝。” 元止说不出什么入口清冽柔滑,后劲绵长回甘这样的夸赞之词,朴素地表达了夸赞。 他和林织说起苍海境的事情,遇见了什么样的妖兽,打哪里比较好杀。 林织听的认真,这都是有用的东西。 “对了师兄,你看!” 元止说话间,掏出了一棵树。 是的,一棵树,一颗足有五人高的大树。 因为和林织一块挖过草,他谨记着根系要包裹着泥土的知识,贴心地给根部包上了泥。 林织仰头看着这棵树木,木灵根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一棵生长在秘境里的普通树木,没有任何奇异之处。 或许是他没感觉出来?林织放出了木灵气,并无所获。 “师兄你看,这里像不像是你的千心花,这里是我的剑!” 元止指的是树皮的纹理部分,这棵树的树皮并不是纯粹的棕黑,在上访还有着星星点点的白,林织随着元止手指的方向,发现这些纹理确实像是千心花缠着一把纯黑的剑。 “确实像。” 得到了林织的肯定,元止的眼眸越发明亮。 元止在歇息的时候看见它,因这个发现心情很是不错,挖树比斩杀妖兽时兴致还要高昂。 师兄进不来,他就带出去给师兄看。 他本来是想把树皮扒下来,可是那样好像就是一块树皮了,这样师兄看不出来怎么办。 他这不是赠礼讨欢心,这算什么礼,只是他想和师兄分享而已。 “师兄,你说我把它种在无间山,能种活吗?” 要不是他的洞府的高度不够,元止还想把它种在洞府里。 “我可是木灵根,有什么种不活?” 林织再看这棵树,只觉长成这样,何尝不是它的奇异所在。 元止赋予了它特别的意义,又或者说,是爱赋予了。 263 师徒的共有情劫 17 无间山终年覆着一抹白, 像是剑修的剑中势不可挡的杀意。 这里是归一宗灵脉的核心之处,亦是最寒之处。 林织和元止带着树带着酒到了元止的洞府前,洞府虽然在崖壁上, 但往前延伸率一个小平台,可以在这里种树。 元止用剑刨了个坑, 并未运用灵气, 就这么把树结结实实插了下去,那五人高的树木宽阔,于他而言却格外轻松。 林织在他填土时, 将手掌贴在了树干上, 掌心溢出精纯的木灵气, 随着树干不断往根茎而去, 帮助树木在此扎根。 只是无间山还是太冷了些, 这树虽然算不上娇气, 但也经不住苦寒, 只要林织收回灵气, 树木就会以极快的速度凋零败落。 倒是可以通过改变这个树的品种, 将无间山的树的部分特征嫁接融合在这棵树上, 但这棵树的外表说不定会发生变化。 元止就是因为这棵树的树皮纹理才把它带回来,如果更改了,元止或许不会失落,但树的意义也消减了些。 林织想了想,在元止把土全部埋好前, 将千心花的一根枝干放入泥土中,进行催熟。 千心花的枝干快速生长,因为只是枝干不是种子,它无法分裂新的根系, 而是如同藤蔓一般,攀爬上粗壮的树干,一圈一圈缠绕,宛若某种绞杀植物。 林织将它们的根系扭曲在一起,让千心花源源不断地为树木提供养分和灵气,树木则为千心藤提供居所和延展空间。 由此,它们从看似单方面的掠夺寄生,变成了共生关系。 “师兄,它能开出千心花吗?” 元止的手指在千心藤上轻轻抚过,千心花是杀人花,它分出来的根系自然也是杀人藤,但元止摸的小心,似乎怕把它给碰坏了,望着林织的眼里有着期待。 面对外界的触碰,千心藤显得无比乖驯,一是听从于主人的命令,主人木灵气所亲近的人,它自然也亲近,二是生物面对危险的本能,这不是它能贸然吞噬的猎物,自然十分安静。 “我需要时常来养育一番,过些时日应当就可以了。” 林织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还得让它们再长长。 这对元止来说就是意外之喜,没想到还能借此机会经常看见师兄。 看着眼前不掩欢喜的少年眼眸,再看剑修墨发间由他所雕刻的千心花簪,以及洞府前驻扎的千心藤,让林织有着自己完全把控元止的满足,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师弟洞府内可有蒲团,这酒可还没喝完。” 林织晃了晃手上的酒酿,笑眼盈盈。 元止急切地就要往洞府里去,忽然脚步一顿,想到自己除了一个蒲团空荡荡的居所,难得有些窘迫。 他强装镇定道:“席地对饮有些不便,师兄且等等。” 元止御风直上,从山边用剑削了一块石头,以剑气进行打磨。 不多时,树下便多了一张石桌,两个石凳。 林织了然,元止洞府里肯定连两个蒲团都没有。 说起来,他和元止的家底都很单薄,不过有人倒是很富有。 林织想起那处处锦绣,华美精致的洞府,不经意间朝着那个方向遥遥望了一眼。 不小心捕捉到宿主心声的01思考了两秒坚定地站在了宿主这边,拿大老公的钱去养小老公怎么能说过分呢,这俩是不是一个人,你就说是不是吧! 既然是,那么宿主对自家人好怎么了,这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然后织了件羊毛衫穿回去吗,没差。 单单喝酒未免没滋没味,林织还从储物袋里拿了两碟灵食出来放在了桌上。 这些原材料都是药峰的灵植,林织托云雾山上较为有烹饪天赋的弟子制成,作为答谢,他指导了对方灵气的用法。 元止看着身前的师兄,喝着甜甜的酒,越来越觉得自己仿佛被包裹在一团又轻又软的云中。 林织撑着面颊,看着元止的面庞满满带上红意。 元止的眉毛浓黑,眼眸也如同黑曜石,鼻梁高,唇不厚不薄,是极为锋利英气的长相,但因为他才成年,五官仍然带着些青涩稚嫩的痕迹,将他的与生俱来的压迫力柔和,像是已经具备獠牙和利爪的少狼王。 在他因为醉酒而微微迷茫时,会伤人的利爪也被收进厚实的肉垫里,看起来像是可爱的犬科动物。 “师兄,你怎么在晃?” 元止有些不解,伸手抓住了林织的衣袖,似乎要帮他维持平衡。 “师弟,你喝醉了,还好是在你洞府前,我扶你去休息。” 林织的面上带着些好笑的无奈,起身站在了元止身边,将手递在他面前让他借力。 林织自然是有意的,修真域的灵酒多半不会醉人,除了微弱灵力和舌尖滋味外,不会有任何影响。 醉人的酒自然也有,但那需要漫长的时间和高超的酿酒技术,也算是奇珍,但林织不需要这么麻烦,他身负木灵根,也明白蒸馏萃取,酿造让人喝醉的酒不难。 今天这一出自然是他在元止去苍海境之前就计划好的事,如今更可以利用。 他因为和喝醉酒的师弟接触,而引得情毒再发,只得再度向师叔求救,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不是吗? 石凳上,元止的思绪越发迟缓。 他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白皙纤长的手,伸手握住。 林织正想将他扶起来,却不料天旋地转,他忽地被压在了石桌上。 所幸他先前就将吃完的碟子收回,只是酒壶还未收进,随着晃动滚落到了石桌的边缘。 “师兄,真的不要再晃了,我有点晕。” 元止呢喃,呼吸落在了林织的面颊上,眼中一片茫茫。 少年的身材高大,无间山虽冷,他的体温却格外高热。 林织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抬手摸了摸他滚烫的面颊,语气带着些纵容的温和:“元止,是你醉了。” 元止因面上温度略低的手心感觉到了舒服,抬手覆盖了林织的手背,用面颊又蹭了几下。 “师兄,我可以亲吗,就像之前那样。” 元止想要便问了,若是师兄还是摇头也没事,他下次再问就好。 若是不问,怎么知道师兄什么时候会答应。 被师弟以下犯上的青年似乎在思量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道:“师弟,你该休息……” 只是话还未说完,便停在了唇边。 元止的轻咬着林织的锁骨,犬齿细细碾磨过白皙轻薄的表皮,自下而上的,亲过脖颈,留下一个个痕迹。 少年没有章法的急切贴近,含住了师兄温软的唇。 在石桌边缘酒壶终究还是摔落在地,饮用它的酒客显然已经品尝到了让他更加目眩神迷的甘甜滋味,以至于它做陪衬也不够格了。 林织被亲的动了情,自然也感觉到了腹部痕迹的滚烫。 果然,这麻烦的情毒,只要在他有想法或者有他人的灵气撞入他身体时,就会立刻发作。 不知不觉衣衫依旧有些散乱了,林织被完全抱在了桌上,于无间山忽地落下的雪间,看见了剑尊病弱清俊的眉眼。 剑尊司掌无间山,这地界内发生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神识。 在此时此刻,他终究是忍不住现身了。 林织藏匿起眼底的笑意,他还以为他要亲自前去。 林织撑着手坐起,面上故作几许惊慌与难堪。 毕竟他可是当着师叔的面和他的亲传弟子厮混,更别说他明知自己身负咒术。 “随我来。” 庭砚看着青年泛着不正常红意的面庞因他的到来而苍白了些,并没有出声斥责,只是向来平和的眼眸宛若寒潭,不见波澜。 醉酒的元止已经失去了意识,林织知道这是庭砚的手笔,他让元止在桌上趴好,拢着衣衫匆匆跟着庭砚离开,还不忘回头用木灵气在元止的周身覆上一层结界,隔绝飘落的雪。 一时间山峰的狂风呼啸到声音尖锐,大雪飘扬落下,又让温度低了几分。 一踏进庭砚的洞府,外边的冷意便被隔绝了。 “师叔,弟子知错。” 林织低头认错,按照弟子礼,他要是认错,恐怕得跪下,不过林织也没有这么全情投入,床上跪趴便就得了,其他时候倒没必要。 庭砚转身,看着连声音都不自觉发颤的青年,望着他泛着淡粉的耳垂,轻轻垂眸。 “去玉床上。” 庭砚运起灵气布阵,内府的刺痛让他忍不住掩唇轻咳了两声。 青年似乎是被他的咳声惊醒,走到了床边。 庭砚提醒:“衣衫。” “我已寻到了解咒之法,无需担心,只是步骤繁琐,需要时时祓除。” 庭砚并不提自己看见了什么,也不说这咒为何又起,只是平和又冷淡地说着解法。 林织的神智还算清醒,心里有些诧异。 找到了解除情毒的办法?可是柳碎青不是说此咒无解,除非脱胎换骨换魂重生么? 不过能解倒也是好事,随着他的修为越来越高,到时候怕是不需要外界刺激情毒也会频繁发作,早点解除祸患也好。 他倒也不担心祛除了情毒要怎么在他们之前周旋,这东西也不过是为他的计划添了点香艳的趣味,又不是主要的手段。 于是他道:“多谢师叔。” 这声道谢并未掺杂水分,可谓真心实意,比演出来的情绪更加诚挚。 庭砚见他欢喜,默默不言。 林织解了衣袍躺在了暖玉床上,腹部的赤月颜色绯红,弯弯的月牙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 庭砚的手掌按在了上方,注入着灵力,催动因咒术而生的淡粉色灵气充盈,而后再进行抽取。 青年的肌肤带着绵软弹性,仿若上等宣纸,在灵气催动下,脖颈下的红痕越发明显。 264 师徒的共有情劫 18 庭砚的的手不自觉用力了些, 下压的力度让林织低低闷哼了一声。 庭砚忽地收回力道,看着在灵力注入下染上潮热的美丽皮囊,提醒自己要专心。 林织的意识被拽入漩涡,将人焚烧的火焰中, 混合了如针一般的寒冰, 一面要人堕落, 一面逼人清醒。 他的额间泛起薄薄的汗珠, 在这浮沉中保有一丝理智, 以免说出不该说的话。 庭砚站在床边, 看着青年不自觉地靠近。 只有在失去理智的时候, 林织才会做出这种放纵的行为,在清醒时青年尊敬有礼, 不会有半分逾矩。 庭砚知他的苦楚,所以并没有推开他。 像是悲悯的圣人, 任由藤蔓以他为支柱缠绕生长,看着他开出妍丽的花。 “师叔……好疼……为什么……弟子无用……可是好疼……” 林织的声音混乱断续, 带着些近乎泣音的颤抖。 “好冷……可是又好热……” “师叔……为什么让我这么难受……” 林织的声音近乎呢喃,这痛苦的话语并不是诘问, 反倒是脆弱易碎的迷茫无依,只能向最为亲近最为信赖的人吐露心声的柔软。 庭砚微微抿唇,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能后让林织缓解痛苦,这毕竟只是一个入门不久的后辈,他从凡人成为修道者并未太远,为何就蒙受这种劫难。 他心有怜惜,可这种怜惜在林织靠近时,忽地产生了微妙的改变。 青年的眼眸带着水雾,却执着地望着他。 “师叔, 我不想疼了。” 青年贴着他的唇诉说着请求,湿漉漉的艳色,从他的眼眸中流出,从他的唇齿间轻呼出。 似吻非吻,欲语还休。 庭砚想这咒术似乎对林织的影响颇深,否则难言青年满身的似乎从骨髓中透出的风情何解。 庭砚提醒道:“你的心乱了,闭眼,抱元守一,固守灵台。” 这么说其实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了,青年才筑基没多久,筑基期的雷劫不过毛毛雨,又能如何淬炼意志,何况他还没修炼到金丹,需要叩问心门滋生心魔的时候。 庭砚心里轻叹,举止中并无苛责,不过他却是忘了,林织也是走过九百九十九阶登仙梯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被侵蚀。 “师叔,帮帮我。” 林织抓紧了庭砚的衣衫,神智昏然。 庭砚一时分不清,林织在求他帮什么,是帮他克制,还是帮他放纵。 唇瓣忽然传来痛感,那不是耳鬓厮磨的濡湿亲昵,是不太留情的咬。 庭砚微微抬眼,看见了青年闭着眼睛,微蹙的眉心满是痛楚之色,青年有些苍白的唇染了血色,带着惊人的艳丽。 庭砚的指尖绕着林织的发尾,唇上虽然破了口子,他却并没有立刻处理,也没有动怒,有的只是对后辈的纵容。 血液特有的铁锈般的甜腥味刺激着感官,因压制咒术的阵法和合欢宗情咒交锋而万分痛苦的青年眼眸越发涣散,昂首间脖颈锁骨上的痕迹映入庭砚的眼底。 在察觉到林织不自觉抿着唇咬着一部分对抗痛苦时,庭砚的拇指按在他的唇上挤进了他的齿关,另一只手温和却又不容拒绝地握住了他的脖颈。 林织被迫微微仰头,脆弱的咽喉尽在人的掌控之中,他并没有挣扎,因为握住他命门的人并无杀意。 在灵力运转的过程中,庭砚不经意地抹去了林织身上的痕迹。 被人胡乱印章的画卷恢复如初,让庭砚的眼角弧度稍缓。 也在这时他才注意到了指尖的湿润,被林织的舌尖抵着往外推。 “不是疼么,那就咬着吧。” 庭砚看着怀中青年,轻抚着他的发顶。 林织没有收力,咬的毫不留情。 清气涤荡身体的痛苦,被他以这种方式与爱人共享。 庭砚神色未变,似乎由玉石雕琢而成的手指也没有因为咬合力而变得鲜血淋漓。 他早已迈入化神后期之境,天雷焠体数次,寻常武器尚且伤不得他。 庭砚不自觉触碰着唇瓣上的伤口,自然,这些地方依旧保留着人躯的脆弱。 庭砚有些出神地看着,不自觉将拇指探入的更深些,用另一只手擦去林织面上的汗珠。 赤月的颜色已经越来越暗淡,充斥在林织内府里的淡粉色灵气也在不断地消退,在庭砚灵力的引导下,那些灵气缠绕成团,从林织的口中溢出。 庭砚的五指合拢,将其碾碎,低头去看林织的状况。 “好些了么?” 庭砚询问时,似乎没注意到他们之间靠的太近了,近到他的唇就在林织的眼前,破损处格外明显,似乎在吸引着人追逐。 咫尺之间,似乎在意乱情迷时可以轻易亲吻。 林织的睫毛轻颤,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那般,浑身脱力。 当看清眼前景象时,他的眼眸微微睁大,指尖按在了庭砚唇瓣的伤口处,声音有些急促道:“师叔……是我行事无状冒犯了。” 他用意念从储物玉佩中取出药液,小灵珠似的药液涂抹在了庭砚的唇上,不消多时伤口便恢复如初。 林织松了口气,对着庭砚扯了扯嘴角,不自觉向后,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他何止不亲,他还要划清界限,当做无事发生。 洞府内的温度似乎低了些,庭砚垂眸道:“无碍。” 灵阵的符文一点点消散,暖玉床上的青年背对着他系着衣衫,不过眨眼间,那些缠绕亲近那些脆弱依赖便荡然无存,好似镜花水月一场,如同从没出现过。 林织挽好了发髻,整理好了衣袍,便又是恭顺的后辈模样。 “师叔,又麻烦你一次了。” “你既唤我一声师叔,便无需这么客气,你大师姐的状况如何?” 庭砚落座在暖玉床上,聚灵阵内灵气朝着他的周身而去,他阖眼闭目养神,玉白的面庞透着病气。 “师父仍在闭关护法,师叔,我师姐的情况很凶险么?” 林织先前问过师兄,但师兄也知之甚少。 虽然是和师父同去,但因为师兄的修为只在金丹初期,在无囿山的范围外他便迫于威压只能等在原地,据他所说,他等了有几个时辰,受了伤的师父才抱着昏迷不醒伤痕累累的师姐出来,师叔在身侧以剑气护佑,状态也并不好,再多的他也不知道了。 “四十多年前,白垣秘境现世,钥匙一分为四碎片散落,归一宗占其一,而后分别是落玉门、御兽宗、贯清宗,经过半月商讨,名额各有分配,因低于金丹期不得入内,有不少宗门的利益置换,这些不必多谈,名额中我在其列,你大师姐亦在。” “秘境内危险与机遇并存,但内有变故,无恙者寥寥,到秘境关闭的时刻,你师姐还未出现,彼时我们都以为她折损在了其中,但她的魂灯仍然亮着,任师叔尝试寻找过,但一无所获。” “一月前,任师叔言他收到了传信,信中言明你师姐在无囿山,无囿山乃当初道魔决战之地,血怨冲天之地滋生魔物,生灵进入十死无生,我见到你师姐时,她已经魔气入体。” 庭砚声音不疾不徐,寥寥数语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林织看过藏书阁的玉简,知道修真域的大概构成。 现在的修真域,在种类上分为道修、邪修以及妖修,但在五百年前以至于更早前,魔修才是活跃在修真域的群族。 妖修是精怪妖兽修成肉身,数量稀少,邪修哪怕再邪性,本体也是人,魔修则不同,他们大多为怨气煞气所化,以掠夺生机为本,人类与魔修一拍即合,便产生了邪修。 当道修堕落为邪修时,便是入魔了。 大师姐如今魔气入体,情况必然不乐观,难怪师父守了这么久,林织想了想,到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便将这事搁置在一旁。 “多谢师叔解惑。” 林织跪坐在暖玉床上,收回了思绪。 林织请辞:“那师叔,我便先离开了。” “不急,你如今内府空荡,休息片刻,等情况好了再离开也不迟,玉床于你修行有益,躺下吧。” 庭砚并未睁开眼睛,语气宽和。 这玉床足够宽阔,莫说容纳两人,就算容纳人都没有问题。 师叔都已经这么说了,林织当然不会推辞。 庭砚的这句‘躺下’,他连打坐的机会都没有,当然了,身为师侄小辈,他也只好顺从地在离庭砚一人宽的地方躺下。 和剔透的青玉床不同,玉枕呈现乳白色,林织躺上去时似乎灵台都清明了些,身上盖着的是天蚕丝织就的锦被,让人觉得修仙和享乐并不违背。 林织闭上眼,放松地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庭砚睁开眼,屏风外放置着安神香丸的炉子无火自燃,淡淡的白烟熏染,缭绕在室内,添了几分岁月平和之感。 他的喉间忽地泛起痒意,庭砚拧眉,按着喉咙终究是没有咳出声。 林织醒来时,内府的灵气已经全然充盈,神清气爽。 身旁庭砚也已经躺下休憩,温和的没有攻击性的面庞在熟睡时并不见柔化,反而添了几分玉石非人的冰冷。 林织起身打算离开,地图上代表着元止的黑点始终没有移动,想来他还在那里昏迷着,庭砚下手还挺重。 “休息好了?” 忽地响起的声音让林织回头,恰好对上起身半坐的庭砚的眼。 林织点头,正准备告退时,又听庭砚道:“你和他的事……” 林织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故意做出僵硬的姿态。 庭砚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不会干涉,只是你明明不喜欢他,为何不推开他?” 庭砚的瞳孔偏淡,在夜明珠柔和的光里,显得清冷辽阔。 林织心里眉毛微挑,看看这话说的,明明最开始最希望他爱上元止的人,不就是他么,怎么现在反而给他做了一个否定的假设。 自然,林织不会说喜欢,也不会说不喜欢。 “在师叔看来,什么才是喜欢?” “亲近便是喜欢,推开便是拒绝吗,我看倒不尽然。” 庭砚按照林织的话想,这么说也有道理,可如果按照这个逻辑,亲近是拒绝,推开是喜欢,自然更站不住脚。 庭砚点破道:“你在避开我的问题。” “大道在前,情爱事小,师叔以为呢?” 林织抬眸,形状柔软漂亮的眼眸透着无害的笑意。 在众人面前笑脸盈盈的青年,在庭砚面前撕开了假面的一角,显现出了符合庭砚对他的认知的模样。 庭砚如何以为?他若是不这么觉得,何必分魂渡过情劫。 265 师徒的共有情劫 19 洞府内一时无声, 林织并未继续追问,看着庭砚行了一个弟子礼离开。 在他转身时, 听见了背后传来的低叹。 “不要伤害他。” 这到底是基于表面事实, 身为师尊为了维护亲传弟子所说的话,还是为了情劫能够顺利,庭砚自己也不得而知。 林织却从这一声意味不明的话语里, 听到了更深的潜台词。 庭砚,不要伤害他,还是不要伤害你呢? 林织的脚步一顿,未曾回头,声音柔柔道:“师叔多虑了。” 洞府外皑皑白雪反射着日光, 晃进人的眼底。 元止按着太阳穴从桌上起身, 还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 陡然撞入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眸,让他有些怔怔。 一些香艳旖旎的画面从他的脑海中浮现, 让元止下意识去看林织的领口。 脖颈一片白皙光洁, 锁骨上也没有红痕。 “师弟, 酒醒了?” “师兄,我好像梦到你了。” 元止有些失落,竟然只是梦,不过一会儿他又高兴起来,他连梦都可以梦到师兄耶。 “是吗?” 林织笑盈盈起身,却没有追问元止梦到了什么,毕竟他心知肚明。 元止点头, 复又想起什么似的提醒:“师兄, 不久后就是剑峰葵试,今年的比赛地点应该在流界山,师兄记得来看。” 归一宗内剑峰有四座, 流界山是其中一座。 “地点就已经下达通知了吗?” “我从苍海境出来时偶遇了席师姐,她说应该是如此。” 席彤璎是归一宗的包打听,既然她觉得是这样,应该是已经听到了风声。 林织点头:“好,我会记得的。” 林织并不能在无间山久留,他还要回药峰修行。 离开之前,林织又给千心藤哺育了一次灵气,让它能够早日开花。 “师兄,我送你回去。” “何必那么麻烦。” 元止说的‘送’,是御剑送他回云雾山,而后再返回。 “能和师兄多待一会怎么会麻烦,师兄,抓紧了。” 黑剑如同墨色流光,飒飒风声里,少年剑修的身材高大挺拔,透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云雾山上,直到元止的背影消失,林织才收回视线。 才上云雾山,林织迎面撞上步履匆匆的师兄。 “师弟,可算找到你了,我刚准备用传音纸鹤寻你呢,师父出关离宗要去寻两味药材,嘱咐我们看顾大师姐,灵圃那边有一片雾蔓枝出了病害,我要去查看一番,劳烦你在师父洞府里待一会儿,只要师姐有暴动的趋势你就给她喂旁边的药,我一会儿就回来。” 彦朋语速极快但口齿清晰地将事情进行了交代,往林织的手上塞了几张传讯纸鹤,一阵风似的越过林织往前走。 林织虽然还没见过大师姐和二师兄,但师兄的作风和师父任鹤波真是如出一辙,明明都是木灵根见长的修士,但一个两个都和火雷灵根修士一样风风火火。 林织对于去师父洞府的路也熟悉,他每次受指导都是在师父洞府内的小结界中,他运气御风术,赶到了洞府前。 和剑峰的大道至简墙壁凿洞的风格不同,药修的洞府外表大多都是木制竹制藤制的小屋。 门口有两位弟子守着,见到林织时微微拱手行礼。 林织可以自由进出洞府禁制,对他们微微颔首,走近了木屋里。 屋内的蒲团上,一女子闭目打坐,眉眼清丽柔和,虽然没睁开眼,也让人觉得应当是个极为娴静的人。 她的周身环绕着紫黑之气,让她的面庞微微发青,一副生机颓败之相。 她对于林织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林织在不远处站定,并没有靠的很近,环视起周围。 洞府里的灵植应该受到了这股魔气的影响,加上这一月多师父没有心思在它们身上,这些灵植都或多或少有些萎靡。 林织低头用木灵气进行浇灌,忽地发现了异状。 大师姐依旧闭着眼睛,可盘旋在她身上的魔气却蠢蠢欲动,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极为细微的如同线状的淡淡黑雾,在木屋中并不显眼,但林织身负木灵根,对于非纯净力量感知明显,何况他在武侠世界玩的是蛊虫,对这些身怀恶意又细小的之物捕捉的格外敏锐。 林织驱使起木灵气,让它在木屋的另一个角落里浮动,但那缕雾气并没有被吸引过去,而是执着地朝着林织的方向靠近。 不是因为木灵气,看来就是因为他自己? 林织很快想到了合欢宗留下的咒术,又想到邪修本就是人修与魔修接触诞生的产物,明白了魔气靠近点缘由。 这类怨气本就无差别地想要寄生修士,将他们当成温床,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他这具身体又有邪气残留,自然更加受到魔气的青睐。 林织朝着大师姐的方向靠近了一步,那蠢蠢欲动的魔气果然如同蛛丝一般呼啸而上,妄图缠绕在林织的身上。 林织向后退了一步,木灵气将他周身裹住避免魔气的侵蚀,与此同时千心花从地面上破土而出,瞬间成长为了庞然大物,原本看似无害的小白花体积倍增,将那些魔气都吸进了根系里。 林织已经做好了部分根系腐坏凋败的准备,却没成想千心花摇摇晃晃,变为紫黑色的部分花瓣在不久后又恢复成了白色,依旧生机勃勃。 他有些惊诧,用木灵气检视着千心花的根系,发现被它吞进的魔气越来越淡,好似被它消化了一般。 “嗯?” 林织微微挑眉,缠绕着他的手腕的千心花得意地动了动,像是在邀功,模样十分骄傲。 “真厉害。” 林织并不吝啬夸奖,摸了摸千心花,再将它收入。 如果千心花可以吸收魔气,大师姐岂不是有救了? 林织看着,到底是没有妄动,打算等师父回来再商议,但师父此去采取的灵植应该颇废功夫,直至葵试开始,他还没有回来。 归一宗一年一次的剑峰葵试,虽然没有宗内大比那般热闹,但也吸引了不少目光,偶尔还会有别的门派弟子前来观看。 葵试那天清早,林织刚给灵圃的灵植浇完灵液,席彤璎就来叫他了。 林织如今的修为已经是筑基中期,早就无需像练气期时一棵棵照顾,他收回施术的手,和云雾山上的弟子交代了一番去向,跟着席彤璎往前走。 “师兄,我已经学会了御剑术,我带你去吧!” 席彤璎跃跃欲试,林织知道她现在正是兴头上,不日前席彤璎筑基,他还送了一份礼过去恭喜她。 “师兄若是觉得她不靠谱,与我同行也可。” 纪蛟在一旁道,他和席彤璎的进度大差不差,也是筑基前期。 “你才不靠谱,你可比我晚一个时辰筑基。” 席彤璎竖起一根手指,得意之情毫不掩饰。 林织看着小孩拌嘴失笑,道:“不必,我有法器。” 林织拿出的是自家师父同款的云舟,设计算不上多么精美,只是云状,林织觉得颇为野趣,比起华美的代步法器更合他意。 云舟刚被拿出来,天边一道墨色流光划过。 元止:“师兄,我来迟了,走吧。” 席彤璎正想说林师兄有法器,就见师兄自若地收了法器,握住了元止师弟的手,不一会儿天边就只剩下剑的残影了。 “等等!等等我们啊!” 席彤璎看向纪蛟问:“元师弟是不是根本没看见我们?” 纪蛟缓缓点头,他觉得是这样。 席彤璎和纪蛟不甘示弱,运起御剑诀连忙跟了上去。 “师兄,我方才去报名了,座位也给你安排好了。” 元止环住林织的腰,低声解释他来晚的原因。 “好,不过不等等席师妹和纪师弟吗?” 林织看见风驰电掣的少年,又想起被甩在身后的师弟师妹们,委婉建议。 元止:“啊?席师姐和纪师兄在吗?” 难怪他刚刚带着师兄走的时候好像瞥见旁边有什么,但他以为那是药峰的弟子,便没有在意。 元止就差把‘我只看得到你一个人’写在脸上,林织笑吟吟道:“在的,不过应该也不妨事。” 元止放慢了速度,在席彤璎和纪蛟追上来的时候,颇为诚恳地道歉。 席彤璎笑着摆手:“我们知道你和师兄好着呢,看来一会儿比试的时候我得给师弟你露一手,省得师弟下回看不见我们。” 元止应答道:“还请师姐不吝赐教。”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席彤璎只是在开玩笑缓解气氛,虽然当初入门时大家的进度差不多,可如今半年过去,席彤璎和纪蛟是筑基初期,元止已经到了筑基后期。 在修炼一途中,越是到后面,期间的沟壑便更难以跨越,哪怕是一个小境界都比先前的大境界要难,元止是天赋卓绝的单灵根,又师从庭砚,席彤璎对上他不可能有胜算。 一般人会玩笑接下,但眼下无论谁都能感受到元止的认真,他似乎并没有理解席彤璎话语的玩闹,而是利落肯定地给了回应。 他身上有着世人少有的纯粹与直接,像是一招一式累积没有任何捷径可走的剑道那样,让人一眼看的分明。 席彤璎愣了一下大笑道:“那师弟你可小心了,我会竭尽全力。” 在这种没有任何敷衍的纯粹里,谁都可以感受到元止的不轻蔑。 元止不知道为什么席师姐笑的那么开怀,拉着林织的手说:“师兄,我带你去找座位。” 林织点头,眼眸带笑地跟着他往前走。 多讨人喜欢的小乖,林织微微垂眸,身侧的另一只手不明显地按了按腹部。 奇怪,庭砚的解咒办法没有效果吗,虽然上次之后他的情毒没有再发作,但现在没有任何外界刺激,他的身体好像就有些异常了。 266 师徒的共有情劫 20 越来越热了, 坐在一群归一宗弟子们之间的林织想。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身上的变化,好在没有外界灵力注入的刺激,情毒发作的格外缓慢, 足以让他用术法遮掩一二。 元止给他找的位置视野正对着看台, 周围都是一群练气筑基期的弟子,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元师弟也太厉害了吧, 不愧是剑尊的弟子。” “元师弟已经连破三位师兄师姐了,看来这届的葵试魁首非他莫属了。” “可惜今日剑尊没来,还是和往常那样, 只有主事们在。” 旁边弟子们看着比赛不断讨论, 面上的兴奋不加掩饰。 “这类比赛还不需要剑尊现身, 哪怕是宗内大比, 剑尊都不太露脸, 这也也不需要惊扰他。” “可是这次不是元师弟在吗?” “元师弟是剑尊亲传弟子, 他不是时时看的, 何必特地前来?” “师姐说得对, 不过我入宗门还没见过剑尊呢, 真想瞻仰一下他老人家的风姿。” 林织的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下,掩饰面上的笑意。 庭砚竟然都被成为老人家了, 实在让人发笑。 偏偏说话的这位师兄无比诚恳, 没人能怀疑他话语里的敬意。 林织把笑意遮掩的很好,周围没人发现他在笑, 也纷纷说起对这位传闻中的小师叔的崇敬来,还不忘夹带几句对庭砚身体的担忧, 毕竟剑尊病弱的躯体,和他的剑法一样声名远扬。 林织没有看见过庭砚出招,上一次他在低灵域遇险, 庭砚来时他已经神志不清,但他可以从元止的剑法中窥见一二。 台上的少年剑招凌厉宛若霸道的墨痕,将天地渲染,在等待对手上台的空隙里,会时不时望向他的方向。 林织弯了弯眼眸,在元止移开视线时才敛了笑意,手掌不轻不重地按在腹部。 他的手相较以往温度高了很多,障眼法遮掩住衣袍才让人不至于察觉弧度。 被林织随身携带的千心花感觉到了主人的困境,有些担忧地开出小花,想要为主人分忧解难。 林织摸了摸千心花,拒绝了它的自告奋勇。 “乖点。” 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样子,虽然千心花在他的养育下实力已经胜于云雾山苗圃里的那只成年株,但它还是幼年期。 当然,就算它是成年期他也不需要这种服务。 葵试前期是限定场次的擂台赛,元止连续守擂了八次成为第一名擂主,等着之后抽签和师兄世界们对决,他下意识朝着看台上寻找林织的踪影,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师弟,你在找林师兄吗,他刚刚托我给你传话,说他有些要事不得不离开,让你比赛结束后再去找他,他会用传讯器告诉你他的位置。” 看见前来的元止,刚刚坐在林织身边的器峰小师妹急忙道。 元止点点头,转身时面上不免有些失落,他还想让师兄看看他拿到第一的样子呢,只是师兄不得不离开,一定是很紧要的事。 流荡在剑峰间的风吹不散粘稠的热意,林织在云舟上,以灵力驱使着它前行。 01:【宿主,你要去找庭砚吗?】 林织简短地回应:【不。】 如果让元止知道,他在高兴地展现自己时,他喜欢的人正在和另一个自己纠缠,他会伤心的。 林织甚至可以想象到他暗淡的眼眸而后不知自己做错什么的茫然模样,让他忍不住心里轻叹。 谁舍得让可爱小狗伤心呢? 何况这是他早就做好的决定,在听原境听席彤璎提起时,他就已经有了计划的雏形。 云舟朝着药峰而去,却没有停在云雾山。 林织到了云雾山旁边的小山峰,这里分布着大小不一的药田,药峰弟子每隔三天会来浇灌一次灵液,今早他们才来过一次,不怕被打扰。 树木为林织指明了无主洞窟的位置,在山峰的另一侧,那片区域地势险峻,只有一小块灵田。 林织进了洞窟,这山洞并不大,内里透着潮气。 千心花落地,快速扎根蔓延。 藤蔓交错蔓延,将锋利凸起的石壁包裹,充斥着水分的苔藓净化着空气,刚刚还光秃秃的洞穴转瞬成为了植株的巢穴。 在这种变化里,林织不紧不慢地脱下衣衫。 腹部的红月随着呼吸起伏,绯红的月光透着靡丽的色彩。 流界山。 元止用最快的速度赢了对战的师兄,持剑行礼后下了擂台,等着下一轮的对决。 若是能在筑基组里拿下第一,可以尝试同金丹期的师兄师姐们比试一番,看看他与他们的境界相差多少。 只可惜师兄看不见,师兄去忙什么要紧事了呢? 元止盯着地板发呆,忽然收到了腰上传讯珠发来的消息,是林织给的地址,让他比赛完后再过去。 奇怪,师兄不在云雾山上,怎么在一旁的偏峰,还在洞穴里? 难道出事了? 元止毫不犹豫出发,完全把林织话里那句‘比赛完再前来’丢到脑后。 “元师弟!元师弟你去哪儿!葵试还没结束,比赛还没比完呢!” 负责这次葵试的剑峰大师姐在后面追,可元止一下就不见人影了。 “这可怎么办?” 大师姐喃喃自语地回了流界山,向主事汇报此事。 主事试图联系庭砚,但剑尊似乎在闭关,并没有回应。 “将他安排在筑基组的最后,若是他没有及时回来,便算作弃权。” 大师姐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元师弟走的那么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云雾山侧峰。 和处处被精心打理的主峰不同,这里的除了灵气足够浓郁能够满足灵田需求的一些地方,其他地方的植被都没有被人多给予眼神。 各类没有药用价值的草木生长的繁茂,让人难以找到前行的路。 元止本打算再给林织传音,却在一群草木里看见了千心花。 即使那白花并不明显,也没有多么独特,但元止不会错认。 师兄给他的木簪上雕刻的就是这种花,他不仅常看,还会时不时去师兄那里看千心花的本体,对它十分熟悉。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千心花簌簌游动,宛若一条灵巧的蛇,元止快步跟上,一路抵达了山洞边。 这里的花草生长的尤其茂盛,从外往里看,幽深中似乎藏匿着美貌的山鬼。 没有去过人世间都元止不知什么是魅惑人心的山鬼,眼里只有他的师兄。 布满植株的幽暗洞穴里,唯一的光亮来源于舞晴草,莹光下躺在藤床上的美人都透着如梦似幻的朦胧。 元止急匆匆地走了进去,焦急的心在前,欲念都无法升腾起。 “师兄,怎么会……” 元止看见熟悉的红色月牙,忍不住皱眉。 这个东西怎么还在,他还以为那次之后它会慢慢地消失,这邪修的东西怎么这么后患无穷。 元止的未尽之语消失于唇齿间,林织撑着手臂支起身体,贴在了他的唇上。 他的眼眸微微睁大,痴痴看着眼前人。 “怎么就来了,葵试结束的这么快吗?” 林织的声音里带着些微软的含糊,唇瓣开合间轻轻摩擦着元止的唇,带着些轻微的诧异。 他问的倒也不算认真,元止能看见他带着水雾微微涣散的眼眸,有些含糊地应下。 葵试,什么葵试,早就被魂飞天外的少年剑修丢到了一边。 元止没有开口唤‘师兄’,捧住了林织的面颊亲了回去。 他知道师兄需要他的帮助,就像上一次那样。 唇瓣濡湿的感觉特别,元止格外喜欢这种感觉,执着不休地缠着。 因为练剑而起了薄茧的指尖带着些粗粝触感,轻易将藤木美人的花苞磨的更红。 无间山内,正在洞府内闭关的庭砚若有所思地睁开眼。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手指,又按在了唇上。 怎么会有一种柔软又奇怪的触感,扰乱了他的心神,以至于他没办法继续屏蔽外界专心修炼。 难道是修行出了什么岔子?庭砚皱眉思索,检视了内府后并无所获,反倒是那种感知让他越发烦乱。 朦胧的并非真切附着于他身上,好像是隔着魂魄传来。 魂魄? 庭砚眼眸一凝,立刻召出水镜。 镜中水波泛起涟漪,他最先看见的不是分魂的脸,而是契合在他怀里的青年。 墨色长发遮掩着背部,遮不住缓慢下沉的风光。 庭砚的呼吸一滞,躯体的欢愉与神智的沉怒分离,让他几欲毁了水镜。 他的灵气暴动的太过突然,以至于破碎的内府刀割似的痛,血腥味从喉间上涌,让他舌尖也尝到一点铁锈味,夹杂在分裂出的另一个魂魄品尝到的柔软甘甜间,透着空荡的腥冷。 兴许是咒术,他应当去阻止这些的,这样或许林织还会感激他。 可若是,可若是他是自愿的呢? 庭砚看不见林织的面庞,却看得见他环着元止脖颈的纤细手臂。 他又想起林织在元止面前的温和,想起元止洞府前石桌上的画面,想起无间山漫天大雪里环绕在元止身旁的木灵气。 ——大道在前,情爱事小,师叔以为呢? 青年的眼眸在庭砚的脑海里出现,庭砚垂下眼眸,擦去唇边的血。 无间山的风声呼啸到近乎尖锐,山上倒了不少树,只是被千心藤护着的那棵树,还安安稳稳地屹立在原处。 “师兄,再亲一次吧?” 元止感觉到红月的热意渐渐落下,乌黑的眼眸微亮着请求。 云雾山侧峰,前来浇灌灵田的弟子谈论着三天前的葵试。 “真是可惜,筑基境界的魁首应当是元止师弟,可他不知去哪,竟然弃赛了。” “不过不需要这个魁首大家也知道他的实力,那些奖品或许他也不是很需要,话说师姐,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风声吧?这是最后一块灵田了,快走吧。” 267 师徒的共有情劫 21 被摩擦过度至熟红的黏膜, 在淡绿色的灵气环绕下,渐渐恢复平常模样。 超凡脱俗的躯体比起凡人的果然不知好了多少,起码毫无善后之忧。 “师弟, 你又帮了我一次,我也不知这诡异咒术怎会如此, 事发突然,我师父因大师姐的事外出还未归来,我便只有你了。” 林织长发披散, 坐在藤床上, 雪缎般的肌肤凝着殷红痕迹。 他的眼眸深深, 看的元止越发移不开视线。 “无论是什么事情,师兄尽管找我就是,我不会推辞, 这事怎么能算是我帮师兄呢,分明是师兄奖赏我才对, 我喜欢这样同师兄亲近,永生永世都欢喜。” 元止心直口快, 一点没有得了便宜还卖乖。 到现在元止还兴奋的有些晕乎, 师兄竟然答应了让他亲,甚至比往常更亲密。 元止哪里知道什么是趁人之危,他就知道师兄找了他,师兄需要他,他喜欢师兄! 他甚至都没有挥剑十万次的十万次, 就再次和师兄亲近了。 缠绕的, 似乎连灵魂都抱拥交融,师兄不过一个抬眸,都能让他神魂颠倒了。 林织任由元止替他挽发, 感觉到了元止的欢欣,不仅如此…… “师弟,你要渡劫了?” 绕是林织,都有些怔愣。 林织感受到了劫云的气息,正在外边缓慢地凝聚。 他知道元止很高兴,但是高兴到要原地结丹是否也太奇怪了点,恐怕是修真界的独一份吧,合欢宗看了也得说内行? 在林织的提醒下,元止才注意到自身不断往外溢的灵力。 气海内灵气已经充盈到无法再容纳,催促着他压缩结丹,让境界更上一层。 元止其实在筑基大圆满之境还未停留太久,他以为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跨越境界,没想到和师兄待了一会儿,不对,和师兄待了三天,境界竟然就松动到可以直接结丹了。 见元止就要出去打坐,林织当机立断道:“离开这里,回无间山。” 林织起身,在术法下衣袍覆身,遮住了脖颈上的齿痕。 藤蔓环绕的洞穴在木灵根的作用下渐渐往回退,退场也如同落地生根那般迅速。 元止身为剑修,在药峰的侧峰结丹一定会引来很多人的讨论,林织前几日并不太清明但如今也反应过来元止来的那么快,一定是没有比完葵试。 更重要的是,他的修为还不能为元止护法,要去找庭砚。 林织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庭砚为元止护法是他应当做的,更何况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和庭砚说。 元止虽然不太明白师兄为什么要他回无间山,但师兄既然这么说了,他就一定会照办。 出了洞窟,林织抬头仰望,果然看见了淡紫色的劫云正在缓缓凝聚。 元止御剑带着林织朝着无间山而去,停在了他的洞府前。 “师兄,我去练功台那边,你站远些,小心被雷劫误伤了。” 元止没打算在洞府门口结丹,这里还有他从苍海境带出来的那棵树,上面还有千心藤,可不能被雷劈坏了。 当元止入定时,无间山上方的劫云也积聚的越发浓稠,雷劫的气息早已经吸引了附近剑峰的人前来查看,但因为无间山的禁制,他们只能在一旁远远望着。 “难道是剑尊又要突破了吗?” 有主事否认:“怎么可能,这种劫云的威势一看就不属于合体期,顶多是个金丹期。” “看来是元止师弟突破了,这才半年,原本以为他到筑基大圆满就已经万分可怖,没想到他竟然短短数日又顿悟结丹了。” “这修炼进度何止一日千里,不愧是剑尊的亲传弟子。” “这么说来三天前元师弟忽然从葵试上消失,就是顿悟入定去了?” “太厉害,这就是天才吗,在比试间悟道!” 众峰弟子兴奋地交谈,只有一个药峰弟子面色古怪。 奇怪,她是不是看错了,她怎么记得这劫云最开始好像是在他们药峰周围出现的呢? 他们谈话间,面前飞来一道传音符,庭砚无波无澜的声音从内里传出。 席彤璎对着纪蛟兴奋道:“师叔允许我们进山观礼,快快,我要找个好位置,说不定能有感悟。” 雷劫虽然危险,但最为修道一途中所有人都想要跨过的‘龙门’,对于道心有很大的裨益。 还未抵达金丹期的修士们纷纷进了无间山,还有人呼朋引伴连忙给其他道友传音,让他们速来无间山感悟雷劫。 十几道剑光纷纷落在无间山练功台周围,当看见不远处披着白色大氅的青年时,下意识地噤声。 庭砚在元止的周围布下法阵,以免雷劫殃及他人,他并未看向那些在周围挑着位置打坐的后辈们,甚至没有多给元止几分目光。 林织看见了庭砚苍白的脸色,心下微微蹙眉。 庭砚修炼受伤了么,怎么感觉那股病气比从前更甚。 林织心下沉吟,他还没把自己和元止睡了的事情说出口,更别说是更深沉的会心一击,到那时候庭砚不会气血翻涌修炼出岔子吧? 好歹是化神境的大能,应该不至于那么脆弱? 天空中的劫云已经凝聚成型,粗粗的一道青紫色电光仿佛要劈开苍穹一般直直地落下,砸入元止的躯体里。 林织看着声势浩大的雷劫,结丹尚且如此,再往上又该是什么样的阵仗。 天道浩渺,林织看着劫云有些入神,想着这数据构成的世界,想着01,又想着爱人的完全体。 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便足够了。 林织收回视线,运气术法朝着庭砚的洞府而去。 禁制被触动,在练功台前的庭砚抬眼,身形在原地消失。 后赶来的弟子也没人敢去找剑尊的位置,纷纷盘腿打坐,感悟天道。 “师叔。” 林织并没有走进洞府太深,只是在门口等着,看见走近的庭砚,微微躬身行了弟子礼。 他以为庭砚至少会问问他的来意,可是没有,庭砚并没有开口,视线落在他的发顶上,带着平静的温凉之色。 在暗淡的天光下,剑尊清俊的眉眼越发显得没有血色。 有点怪异,林织心想,莫非是庭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既然他是主体,有这种情况也很正常,林织压下来这不知真假的猜测,无论庭砚有没有察觉,于他而言都一样。 林织刻意做了调整呼吸的动作,道:“师叔,我想同你说那咒术的事。” “那解咒的办法,真的有效吗?” 林织面上带着迟疑之色,后一句询问声音低低,似乎是挣扎了一番才问出口。 庭砚的心神一凛,垂在宽大衣袍里的指尖抵着掌心,他不动声色地问:“出现什么异常了么?” “前几日在没有任何灵气介入的情况下,它又……当时事出紧急,我便没有来寻您,您不是说可以渐渐祛除么,为何它还是……还是……” 林织的言辞中模糊了如何度过情毒的事,表达出了对于问题无法解决的困惑,他没有失礼地对长辈进行诘责,但还是不免透露几分苦闷。 庭砚并没有很快回答,因为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青年刻意含糊的地方。 他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一楚,青年眼眸涣散时眼里的水雾,过度殷红的唇舌,靡丽蛊惑人心的风情,不仅通过视线,也通过自身分裂出的另一个魂魄。 在此之前庭砚从来没有共感过,大概得益于他的修为越发精进,情劫的到来与情感的稳定,让他的境界有了松动,被人为分裂的魂魄联系的越发紧密,所以他才能模糊感受。 彼时难以言表的焦灼牵动了他的伤处,灵气暴动的痛楚让他只能惯性隐忍,在那期间他忽地想起林织的木灵气修补他内府时微弱却又舒畅的滋味。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庭砚时不时看看水镜发现分魂竟然还未分开,他的情绪可见一斑。 不过元止就这么结丹了,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庭砚极快地掩去了对自己的创物的杀意,微微皱眉回答道:“我会再去查探一番。” 林织抿唇道:“麻烦师叔了。” 这件事了,林织并没有很快离开无间山,而是等到元止渡完雷劫才走。 元止成功结丹后打坐入定,不知要多长时间才能醒来,林织给他洞府前的千心藤浇灌了灵气,留下了口信才离开。 庭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御剑离开了归一宗。 他再一次去往了那做合欢宗的城池,兀自现身于那人面前,抬手将他禁锢,这次他并未多言,直接进行了搜魂。 他们之间的修为差距,让男人想跑都做不到。 邪修脑子里的腌臜事多,庭砚略过那些,搜寻着他要找的答案。 他下手并未客气,在这种粗暴手法下,找到了相应的记忆片段。 庭砚的脸色变得极为沉冷,未曾想到他竟然受到了欺瞒。 在为了渡过情劫分魂之外,他又一次尝到了傲慢的代价。 如果他仔细查探,怎么会有如今的成人之美,又或者说,如果一开始他就不想着分魂,又怎么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庭砚悬在男人头颅上方的手掌不自觉微微收缩,灵气为剑,见血封喉。 男人身体里的元婴外逃,庭砚并未阻拦,看着剑意随元婴去寻身外化身斩草除根。 除了换骨重生的无解之咒吗? 庭砚思量了片刻,并未回归一宗,而是拖着病体去拜访了故人。 他不信世间有这样的无解之事,他一定能为林织寻到一个法子。 他既应允了他,身为师叔,又或者说身为……总之,他不会坐视不理。 268 师徒的共有情劫 22 林织在回云雾山的途中, 通过脑内地图看见了庭砚离开归一宗,并没有太意外,对于身上咒术这件事,在柳碎青和庭砚之间他本是更信任庭砚, 可就身体的状况来看, 也许其中出现了一点波折。 同无间山的终年寒风凛冽不同, 还未靠近云雾山, 就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盎然春意, 饱含生机。 即使有净尘诀, 林织还是习惯性泡了个澡。 虽然没有水灵根,但施术引水升温于他筑基中期的修为来说不算难。 红月附近有着斑驳的吻痕,大腿内侧也分布着些许齿痕,不怪林织说元止是小狗, 这形容简直再契合不过。 林织静静泡在水中, 回想着爱人许久未展现出的生涩。 谁让上个世界的灵魂碎片仇或是个看起来就很能干实际上也很能干, 一点看不出没出厂的感觉的人。 久违倒也有趣, 林织点拨一二,教导了一番后, 才发现自己早已经将最初执着的身体洁癖淡忘在脑后了。 在不知不觉中, 他已经不会用这种标准去看所有靠近他的或者他感兴趣的人,他知道爱人必定会忠于他, 而他也不会再选择别人。 至于眼下这种情况, 只能说是有趣的意外。 虽然是分魂,但l林织其实并没有把元止和庭砚割裂开来, 他并没有把看起来并不相似的两个人当成两个独立个体,虽然先前是说过他们谁更讨他欢心他就帮谁这种话,但事实上他们都很爱他, 只是方式不同。 事实上林织觉得他们很像,自然,这话要是被归一宗的人听见了恐怕会觉得匪夷所思,哪怕是01可能都会觉得奇怪,元止和庭砚,即使是一个魂魄里分出来的,又有哪里相似? 可对于接收爱意本身的林织来说,完全可以把元止和庭砚当成一个人来看。 无论是热情直白的年下,还是看起来淡漠却为之计深远的年上,在触碰他时,爱意的重量是一样的。 于他这种索取爱意到病态贪婪的人而言,他根本不觉得爱人一分为二有什么棘手,他自如地周旋在他们之间,于快意中实现目的。 木桶里的水温热,林织不自觉地运转起体内的灵气,不远处的千心花感受到了,伸出一根枝干,在木桶上缠绕凑到了林织的跟前,给他开了一朵小花。 林织葱白的指尖挑起略显粗粝的枝干,低头嗅闻着花的香气,眼尾含着一抹浅浅笑意。 他的本性确实不怎么样,事事习惯算计为先,但那又如何,爱人又不是第一次识破他的本性,依旧没从他的网里逃脱。 这就足够了。 林织穿好了衣衫,在巡查灵圃时,碰上了三师兄,想起了他要说的事,便问道:“师兄,师父可曾回来了?” 彦朋:“回了,恰好在劫云显现时,听说是元止师弟结丹了?” 他的神色里带上歆羡之意,他虽然也是金丹修士,但也在药峰待了许久,对于这等修炼天才,自然是艳羡的。 林织点头:“正是。” 彦朋笑道:“按照师弟你的修炼速度,恐怕下次劫云就要在我们云雾山了。” 师弟与元师弟同时入门,都是万里挑一的单灵根,还都走来完登仙梯,可以说是归一宗眼下时段的双璧,但元师弟声明更显,而且先一步结丹。 彦朋虽然知道小师弟是宽厚温和之人,但担心他修炼时间短心里失落,也不想他和要好的师弟起了罅隙,特地激励安慰一番。 “师弟若是要寻师父的话,再等一会儿吧,师父此时应该正在给大师姐输送药力。” “多谢师兄。” 林织笑盈盈应道,不仅是因为彦朋的提醒,还因为他隐晦的关怀。 在爱人之外,他时常也觉得这些世界不错,即使这些都只是数据构成的人,但他们的关心并不是程序设定。 林织回洞府打坐修炼了一会儿,才去往师父的木屋。 在禁制外送了传音纸鹤,得到应允后林织走了进去。 应该是师父喂了药的缘故,即使大师姐身上还是魔气环绕,但已经比他上次看起来要好得多,但那魔气应该是侵蚀已久,看起来盘亘的格外顽强。 林织和师父说了先前的发现,并且用千心花当场演示了一下。 任鹤波大喜,对于林织获赠千心花种子这种事并不觉得奇怪,毕竟木灵根就是草木偏爱之人,他让林织在这里看着,急急忙忙去了灵圃,打算把那株大的千心花挖过来。 只是出乎林织意料的,那株成年的千心花对于魔气并没有任何反应。 在任鹤波的压制下,它并没有完全铺展开,白色的小花无风自动,显得格外乖顺,却也对魔气视若无睹。 当然,它也没有完全把自己当成观赏植物,它还记得时时给它浇灌灵液让它十分喜爱的青年,悄悄地把枝干蔓延到了林织的腿边,想要缠住他。 只是还没搭上,林织养育的被改造过的幼年千心花破土而出,用更细弱的枝干打了过去。 字面意义上的‘打’,任鹤波看见两株花用根系互相斗殴,连忙把千心花成年体收了起来。 “老夫一把年纪了,第一次看见花草打斗。” 要不是修士不需要睡眠,任鹤波可能还会怀疑自己起猛了。 任鹤波的注意力回到了正事上,不解道:“为何独你养的这株会吞噬魔气?” “弟子不知。” 林织摇摇头,他也不太清楚千心花的异变来源于什么。 “你说你在养育它的过程中加入了其他植株的特性,都有哪些?” “舞晴草、缠藤、婆罗花、白蝶山……” 林织并未隐瞒,将自己做过试验后的几种说给了任鹤波听。 林织自然是积极尝试每一种他觉得有用的植株,千心花和它的本体早就不相同了。 小老头听得表情微微扭曲,就好像听见了有人把小麦和茄子杂交,结出了鱼腥草味的葡萄那样,一度对自己给徒弟教了什么而恍惚。 他是个正经的药修,没有教过这种匪夷所思的种植技术啊! “千心……千心花吸入魔气后,对你自身可有影响?” 任鹤波实在不忍心把这个东西再称呼为千心花了,如果它是千心花,那么他在灵圃里种的又是什么! 这种千心花哪怕进入成熟期也完全不能采摘入药吧!到时候别说有清心之效了,别把人吃死就算好了。 林织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 “并无。” 任鹤波有些愧疚地问:“那你能不能帮帮你师姐?” 魔气可不是好沾染的东西,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他也不会尝试让小弟子来试试。 “自然,师父与我何须见外,我与师姐本就是同门、” 见弟子如此仁善,任鹤波连连点头:“每次我都会替你诊脉一番,以免这魔气对你自身有碍。” 在千心花吞噬魔气之前,任鹤波就给林织诊脉了一次,神色宽慰道:“不错,你这么快就要到筑基中期了,果真是天赋异禀。” 林织一怔,他不日前就已经是这个境界了,只是筑基之上灵气流动难以细分,所以不会像练气期那样分为十阶,而是分为四个境界,前中后期以及临门一脚的大圆满境。 不过林织并没有感受到身体有异,眼下有吞噬魔气之事在前,他便没有深思。 千心花本就不是纯净的灵植,带着进攻性,对于吸收魔气也不算抗拒。 在林织灵力的催动下,一朵朵白花被魔气染黑,直到到达极限。 任鹤波又为林织诊脉,见他确实没有不适,给他塞了一堆好东西送他离开。 林织回到自己的木屋前,看见了等在那里的元止。 少年剑修如今步入金丹之境,气势更胜从前,之前还有些青涩意味的面庞,已经变得更为沉稳。 “师兄!” 只是看到他时,还是这幅小狗扑人的模样。 林织点头应声,眉眼不自觉柔和了些。 01安静看着没有说话,心里暗暗得意,它01现在也是见过世面的有高情商的系统了,看,它明知道任务对象来了却没有提前告诉宿主,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说了会破坏惊喜感。 元止快步走到了林织面前,拉着他用灵识去看他内府里结成的莹润的金丹。 “师兄,我已经成功结丹了,不过这只是开始,日后我的修为一定能够不断精进,哪怕是化神合体也不在话下。” 刚结丹的少年笃定地说,这种想法让人听来其实有些狂妄,但年少不轻狂,何以为天骄。 林织眉眼弯弯,点头道:“我相信。” 他刻意忽略了元止话语里提到的化神合体是不是在映射谁,那并不重要。 “所以师兄和我结为道侣好不好?” 元止急忙忙地开口,说完后他又发觉自己这种推销自己的行为太着急了,显得上下两句好像没有因果关系,显得十分突兀。 “我心悦师兄,我想和你结为道侣,师兄,好不好?” 元止想,我们都做过那样亲密的事了,所以师兄大概、可能、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吧? 没事,有机会就要多问问,说不定哪次就成功了! 少年乌黑的眼眸期待的看着林织,其中的忐忑紧张与欢喜那样明显,能让人一眼就看透他毫无杂质的灵魂。 对于修真域来说,结为道侣是极为严肃的事,它和一般的爱侣不同,结为道侣是天地共誓。 一位修士一生中只能进行一次道侣结契,它意味着漫漫修道路中,双方是彼此唯一的伴侣。 变心者天地诛之。 269 师徒的共有情劫 23 林织自然不会怀疑少年的真心, 他看着少年黑曜石般璀璨明亮的眼眸,抬手将他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 这样亲昵自然的动作,让元止难掩欣喜, 握住了林织的手腕, 然而模样清丽温柔的青年吐出的却不是应答。 “阿止, 我知你心意, 但现在还为时尚早。” 林织并不确定,元止一缕分魂, 能否承担天地共誓的力量。 他现在修为尚低,等到金丹后再结为道侣会更好,更别说他身上还有个麻烦的情毒。 还有庭砚, 林织眼里闪过思量, 他倒不是担心庭砚难过, 他管庭砚难不难过,什么样的结果庭砚也要受着, 他想的是分魂融合的事。 这事亲手分魂的庭砚一定比他要清楚怎么做, 再说庭砚本来也就打算好了元止渡过情劫之后再合魂。 他要做的当然不是费心费力地劝两人合二为一一家亲,而是让他们自发想要融合。 结为道侣当然可以,但不是现在。 虽然林织口中说的是拒绝的话语, 可他看着那双弯着的盈着秋水一般的眼瞳, 心里根本没有难过。 师兄没有拒绝!他只是说时机没到! 而且师兄叫他阿止, 这可比师弟之类的称呼要亲近和独一无二的多! 师兄知道他的心意,这就够了, 这就足够了。 “那我等着师兄!” 少年剑修目光灼灼,受到他心情的影响,那柄被他融进神魂里与他合二为一的本命黑剑在周围转圈晃出残影,简直就像外置尾巴。 元止亲了亲林织才离开云雾山, 哪怕睡过了,他亲的也十分纯情。 林织心情颇好地回了木屋,查看吸收了魔气的千心花。 千心花的模样变得颇为邪异,像是某种魔植,兴许是因为这一次吸收的魔气过多,所以没有像上次那样很快的恢复本来样貌。 林织往里输送了木灵气,在它身旁闭目打坐。 归一宗千万里之处,天门山狭缝之间,宛若从天幕上落下的江河气势磅礴,以鬼斧神工的自然伟力隔绝人类的造访。 庭砚缓慢步入其中,眼前飘来一阵竹叶,又诡异地在他的周身落下。 “稀客,剑尊怎么会想起造访我这小小术士。” 术士,在修真域中拥有特别地位数量稀少的修士类别,以咒杀人,行事处于道修与邪修之间,随着当初道魔大战的结束而隐蔽世间。 庭砚早些年为了医治自己,在某个秘境里认识了这位朋友,不过因为咒术对他的身体不起作用,他们的往来不算多。 庭砚并没有多寒暄,直接表明了来意,将自己能够给予的好处摆在明面上。 对方看他出手阔绰,也少了些许散漫之意。 “合欢宗的散功咒?哎呀,这可有点难办,这可是非常精妙的咒术。” 为了避免背叛,合欢宗的创宗老祖可是下了大功夫将咒术与门派法诀融合,只要用了他们的功法在身体里运行一周天,那咒就会顺着灵气扎在人的躯体里,散功也不能将其驱逐。 “若是你也对此束手无策,我便不多打扰了。” 庭砚淡淡道,对于散功二字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在搜魂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这种咒术的成因,但他此时的重点并不是林织的过往。 无论林织过去和合欢宗产生了什么关联,但他已经散功并且入了他归一宗门下,那就是他归一宗的人。 “谁说我没办法了,你莫要用这种话来激我,不过如果按照你说的,情况恐怕真的不太乐观。” “这种咒术本身就是越克制反弹的越严重,它的阴毒之处并不在于让人频繁陷入□□中,而是缓慢堕为炉鼎。” 庭砚闻言眉心褶皱更深,心里颇为自责。 如果不是他,或许林织的情况还不会这么严重。 “不过如果并未与人行事,灵力并未被掠夺,或许还能经过经络重塑来救一救,只是这法子如同将人经络碾碎重组,十分痛苦。” 术士微微沉吟,提出了可行的办法。 庭砚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轻声道:“还有呢?” 这办法也不行,这是因为另一个他。 “容我研究研究。” 术士看着庭砚展示出的关于合欢宗所有咒术的内容,拿着玉简开始深思。 数日后,他来不及整理衣着,披头散发地到了庭砚面前。 “有了!如果不欲令他凋败,术法无法根除,那就让关窍逆转。” 简而言之,不想做炉鼎,那就把别人当炉鼎,不想灵气被吞噬,那就吞噬别人的灵力。 这并不是庭砚想要的结果,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将应允给术士的东西拿出,将术士教授的运转之法记在心里。 在回归一宗的路上,他在构思着如何同林织说这件事。 因为合欢宗散功咒的刁钻,术士的这套逆转之术便更为吊诡,其中关窍并不好寻,而且必须要在灵气的注入下完成反噬。 这也就意味着林织第一次运行逆转咒术,必须要一边受着灵力注入,一边打通关窍进行吞吃消化。 庭砚还没想好如何说,脸色便微变。 他的眉眼更为冷峻,甚至带着几分惊人的戾气。 共感又出现了,庭砚不需要召出水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这种事只会将现在的林织推入绝境。 无间山。 元止的洞府里,两个蒲团被人踢到了一边。 元止难得窘迫起居住环境的简陋来,上次师兄来请他喝酒,因为他洞府里只有一个蒲团,他只能临时去削石,在那之后他痛定思痛,又添了一个蒲团。 可变化总比计划快,在意外发生的时候,元止才发现他洞府里缺的是大物件。 这事说来很突然,林织照例来给元止洞府前的千心藤浇灌木灵气,转瞬间情毒便发作了。 林织因为千心花的魔气还没消,便没有放它出来,以免魔气对情况造成意外。 元止用衣袍垫在底下,看着师兄发烫的面颊,担忧多于欢喜。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异常。 咕啾水声在不算宽阔的洞府里回响,元止俯身亲着林织的眼尾,忽地抬手。 黑剑现身,挡住了背后飞来的剑意。 “滚开。” 元止没有和林织分开,偏头眼神凌厉地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主魂。 少年周身满是领地被入侵的不悦,宽阔脊背上有着几道浅浅的抓痕。 这时候谁都不能来分一杯羹,哪怕是自己也不行。 “你打不过我,把他给我。” 庭砚的视线淡漠地从他身上划过,语气平淡,他甚至不愿意多在这个分魂身上投以注意力,只想带林织离开。 “他是我的情劫,而且他与我心意相通,他答应日后与我结成道侣,你算什么?” 向来心直口快的少年开口,他知道他的修为和主体相差甚远,但林织是他的。 “是你让我拥有他,不要出尔反尔,你不想渡劫了吗?” 元止深吸了一口气进行提醒,他这番举动当然不是迫于庭砚的威压,而是因为师兄他…… 元止摸了摸林织的面颊当做安抚,又将手掌贴在了他轻轻摇晃的腰上。 “愚钝至极,你若是再这样下去,他的修为都要被你吸干,你难道没有察觉吗?” 庭砚的喉结滚动,声音颇为沙哑地冷斥。 元止因为庭砚的话一怔,师兄的修为? 他立刻查探,发现师兄的灵力果然在通过连结之处缓慢地朝他身体过渡,只是先前那种情况里,他根本就没有发现。 他试图将灵气返还,却发现明明应该相斥的木灵气到了他的身体里,竟然与金灵气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了,而他渡给师兄的灵气,依旧与师兄自身的泾渭分明,反而让师兄闷哼一声,显然让他痛苦。 怎么会这样? “你知道什么?” 元止意图抽离,却又被定在原地。 内火似乎灼伤着肺腑,林织断然不会让唯一的水源离开。 “为什么?” 纤长细白的指尖胡乱触碰摸索着,握住了紧贴处分离些许的热意。 青年的眼眸疑惑,不解地询问着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少年。 为什么要离开? 庭砚眉眼已然隐忍到极致,不欲废话道:“放开。” “如何帮他,告诉我。” 元止虽然不知道庭砚要做什么,但下意识觉得不能这么松手。 庭砚能做得到,他为什么做不得,他也可以帮师兄,他才是最应该出力的那一个。 元止对另一个自己始终充满戒备,这是他的师兄。 庭砚的手握住了林织的手腕,同元止对视道:“你的修为太低。” 源于同一魂魄的两个人,此时对峙气氛却格外剑拔弩张。 “那就先耗尽我的灵力,师兄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是我,他如今意识不清,我绝不能这么把他给你,除非我倒下,非要你来不可。” 僵持了几个瞬间,庭砚喉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他强咽下那股血气,微微闭眼又睁开。 看着林织,庭砚微微抬手,那张暖玉床便出现在了这空荡荡的洞府里,玉的光泽让这简陋之处似乎都多了几许光辉。 庭砚淡淡扫了元止一眼,元止懊恼地咬着后槽牙,抱着师兄去了床榻上。 走动间林织的墨发晃动,在玉床上铺散开来。 似乎碰到了什么,雪一般冰凉的东西。 元止看着林织握住庭砚的手,心里有些不满。 庭砚垂眸,往林织的身体里注入灵气,为他寻找关窍。 “元止?” 林织不解地呢喃,眼前的人影模糊不清,倒不像是他所认知的少年。 “师兄,我在这呢。” 背后的人轻轻掐住了他的面颊,迫使他转头与他亲吻。 270 师徒的共有情劫 24 身后是元止, 那么眼前是谁? 林织的手贴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下意识地惊醒了些,沉底的意识猛地刺破混乱的神经, 让他脑海多了一分清明,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反应过来这个世界的爱人分成了两半。 他心里微微放心, 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没有强撑着理清眼前的状况, 任由混乱将躯壳主宰。 庭砚和元止都没有发现林织这片刻间的隐晦变化, 元止正怀揣愤愤不平的情绪亲着他家师兄,当然这种情绪不是因为师兄认错人,而是因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在他们之间横插一脚的主体, 不过眼下还是师兄的身体重要。 由于林织要被引导穴位在正确的关窍间运行功法,所以他面向着庭砚。 但他并不在庭砚的怀中,而是被元止扶着腰,泛着淡红的指尖在玉床上徒劳地握紧, 最后握紧了庭砚的衣角。 元止口中念诀, 按照主体所说的将灵气按照一定规律向林织的身体里输送, 虽然是一心二用,但是丝毫没有出现纰漏。 承受着源源不断地灵气输入, 原本的木灵气又在身不由己之间流出,林织在快感之外感觉到了内脏被挤压的痛苦,有别于少年过于深入的外在压迫,灵力游走于经络之间,像是一团又一团无规则胡乱碰撞的线状混合物体。 “运气。” 朦胧之间,林织听见有人这么说。 那声音带着些低哑,原本的声线应该更平和清澈。 在另一股灵气引导下, 林织下意识地运转起灵力来,那些出现在他身体里胡乱游荡的不属于他的灵气一改之前散漫的状态,朝着他所牵引的地方而来。 庭砚的喉结滚动,看着青年雪肤朱唇的风流体态,用自己的灵力替他打通关窍。 腹部的赤月格外显眼,而薄薄肚皮下若隐若现的不属于他的将他完全侵占的物件也跟着显眼。 庭砚闭上了眼,隔着一层朦胧的观感通过魂魄传来,他抬眼看向元止,提醒道:“让他转身。” 人体内的穴位众多,合欢宗的咒术阴毒,术士反其道而行之,需要将平日里看着不想关的穴位连同,需要将人好生翻来覆去一番。 庭砚本想扶着林织起身,却见元止将人抱着,直接把人转了过来。 元止没想太多,只是想着林织现在站不稳的模样,没打算多生波折。 然而这种情况于林织而言却是太超过了,他修剪齐整的指甲在元止的肩膀上留下了痕迹,雾蒙蒙的眼睛被逼出水光,连带着鼻腔里挤压出的声音都带着几分短促的哀哀。 “师兄,没事,我在呢。” 元止以为是驳杂的灵气让林织感受到痛苦,连忙轻拍着林织的脊背进行安抚。 他想师兄果然是因为经络的疼痛,所以才收的格外紧。 合欢宗的邪修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对人用这么阴损的手段,他当初经过那合欢林下手还是轻了,就应该把人杀了后一把火把那诡异的林子也烧了。 庭砚倒是看出来了,看着生嫩的分魂,敛下眼里于他而言有些尖锐的冷嘲。 林织的青丝如瀑,庭砚将他的头发拢在了一块,松垮地系上了发带,用手握住以免它再次遮蔽,用另一只手抵在了林织的背上。 他触碰到哪里,哪里便微微紧绷。 料想林织本身便对这触感敏锐,又或者说因为这咒术缘故才会如此。 由尾椎旁至上,和混乱流动的木灵气,朝着某处而去的金灵气不同,庭砚的灵气磅礴又绵长,如同鲜明的指向标,告知着林织何为正确的办法。 肉眼不可见的地方,原本被迫输送的木灵气停止了外流,在身体里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小漩涡,吞噬着外来的灵力。 “实在灵力枯竭,便不必强撑了。” 庭砚看着名义上的弟子,冷淡地提醒。 元止咬着牙没有理会,他已经不太需要主动将灵气输入到林织的身体里,而是半被动地看着灵力往里流入。 那些越来越小的灵团,已经能表明他的灵力越来越稀薄了。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会因为灵力被吸干而掉下眼前的境界。 元止其实并没有所谓,只要师兄要他可以全部给,没了他再修炼便是,可他担心的是即使这样可能都没办法让师兄这次平安度过,以至于不得不…… 元止看着表面平淡但其实一副胜券在握姿态的主体,心里满是不甘。 元止忽道:“你可以传功给我。” 其他的人的灵气之间或许不相容,可是他和庭砚本来就源于一个魂魄,庭砚可以传功给他,这样庭砚就不用插手这件事了。 庭砚抬眼,轻声道:“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戾气,但属于化神期大能的威压已经盈满了整个洞府,让人忍不住紧绷。 庭砚不杀元止,不是因为情劫,是因为分魂的创伤本就没有完全愈合,如果再强行融合,在元止挣扎的情况下,他可能会受伤很重。 损人不利己,或者说放在他这种‘敌也是我’的情况里,他是在纯粹自耗自损。 只是这么做不划算,不代表他不会这么做。 “还是说,在这种情况下,你宁可无视他的痛苦,也要坚持你那幼稚的想法?” 如果是他来,林织早就能够顺畅运行反噬的功法了。 何况元止的修为才金丹,又有多少灵力能给林织吸走,他不同,他可以满足林织的索求。 “是我将你分出来渡劫不假,所以你也应该清楚,他原本是我的情劫,只不过让你代劳而已,你不断以此为借口与我辩驳这些,有什么意义?” 庭砚不解,他并不是以此嘲讽元止,而是真的不明白。 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让林织的身体不会变差,到这个紧要关头了,分魂还在和他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你未免太过无耻了,你以为这是你想让就让,想拿回就拿回的东西吗?” 身为情爱之魂,元止或许不懂很多事情,但他知道情爱并非什么器物,能够轻易给出又轻易收回。 不断涌入林织耳朵里的声音嘈杂,他不清楚身边的人在说什么,他只感觉到了对于灵力以及欲念的不满足。 “好吵。” 青年的红唇柔软,殷红的舌尖描摹着少年爱人的唇线。 他无声以身体催促,无论是什么灵气,他都可以收入囊中。 庭砚‘看’到,即使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林织对于这种功法的掌握也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明明他还没有引导到最后一个关窍,但林织已经无师自通,那些灵力漩涡最终出现在了林织的内府,源源不断地吞噬着进入他躯体里的灵气,不仅仅是元止的,还有他的。 在没有伪装的情况下,青年温和柔软面庞下的贪婪一览无遗了。 如同不断吸收养分来让自己成长的食人花,以美丽无害的外表引诱,以成熟妥当的手段安排好所有,只有在完全放松时,才会对本性不加遮掩。 元止有些苦闷地咬了咬林织的唇,但不敢下口太重,不过下边倒是呈现截然相反的态度,就像是咬破猎物脖颈昭示地位的少狼王,蛮横地想要留下自己的痕迹,好让人铭记。 骤然绷紧的足弓在元止的黑衣上宛如夜幕上的新月,出现的短促却又缠绵。 元止的灵力已经完全枯竭,但存货却格外丰厚,足以盈满。 在意识中略显长但其实不过几瞬的空档里,绷紧的脚背骤然放松,透着几分懒懒的绵长。 即使到了这时候,庭砚仍然不疾不徐,让人看不出他的心中所想,好像只是在为子侄后辈排忧解难,为了救他不遗余力。 只是那握在青年柔韧细瘦腰肢上青筋微微鼓起的手背,才暴露出些许端倪。 “你竟然……” 元止猛地察觉到什么,气的猛拍玉床。 若非这暖玉床是一整块玉髓雕琢而成,但凡有点拼接的边角的,都会因为元止这一掌而四分五裂。 元止原本乌黑的眼眸翻滚着浓墨,掺杂着血丝溢出红意,他急促地调整着呼吸,恨恨道:“你怎么能这么做!” 太过分了,明明是他的师兄,本来让庭砚来救师兄他就已经很委屈了,但现在才发现原来庭砚早就隔着他感受到师兄了。 若不是清楚知道打不过,元止何尝不想把主体给解决了。 若是他能更强大点,或许今日都没主体什么事了,那里还轮得到他。 “并非我所愿,只是你本就是从我的魂魄中割舍出去的部分,我也不知为何如此。” 庭砚抚着林织光洁的脊背,淡淡回答。 这点也在他的意料之外,所幸这玉床够宽阔,他根本不用瞧见一旁碍事的人。 他那带着些病弱之色的眉眼舒展着,原本淡色的唇也多了些血色,透着些许餍足。 被尊为剑峰之主的他灵气何其磅礴,反倒是关切着林织,让他慢慢消化,以免贪多嚼不烂,反而让灵气堆积在身体里成为赘余。 “师兄。” 元止到了林织跟前,有些委委屈屈想要告状的模样。 然而师兄只是用那双含情眼眸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元止就忍不住再凑过去了。 他相让什么,师兄本就是他的。 师兄说过以后会和他结为道侣,名不正言不顺的人也不是他。 无间山的风雪难得和煦,将满山装点的如同仙境。 千心藤的根系紧紧地与树木缠绕,稍显黏腻的白雪混合着半透明的水泽从掌心坠落。 藏雪握剑,风霜繁多。 271 师徒的共有情劫 25 似乎太多了, 也太胀了。 林织有些疲倦地半闭着眼眸,眼前光影晃动,什么都看不清。 在眨眼之间, 能感觉到身上的黏腻。 这种疲惫并不完全来源于身体,更多来源于精神。 内府里运转的反噬咒术的功法源源不断地吞噬着灵气滋养自身,游走于经络的每一处, 灵气冲刷修补,让人只能感受到经久不息的足以将人麻痹的欢愉,于是精神的惰怠感便被无限拉长。 起伏间, 潮汐一遍又一遍, 不厌其烦地在领域上留下它们造访过的痕迹。 林织可以轻易分辨元止和庭砚, 虽然一分为二的爱人们也并没有这种让他猜猜属于谁的游戏恶趣味。 兴许是因为病弱, 庭砚的体温很低,让人一见他触碰他,都能想到无间山终年不化的雪, 和雪山上方悬挂的温凉的月。 大概也是因为生病,又或者说是某种长者的从容, 庭砚不像是元止那样没有章法的急躁,而是规律性的, 甚至带着些残忍的恒长。 虽然处于同一片大陆, 也同样是以日月年为时间计量单位, 但修真域的时间流逝似乎比凡人域要更快些,以至于让人在恍惚后,才发觉已经过了几日。 修真者早已辟谷, 自然也没有了五谷轮回的烦恼,玉床上残留着痕迹,这些痕迹又在净尘诀中消失无踪。 好在悟道于修士来说是常事, 加上林织的魂灯在灯殿里好好的燃着,让任鹤波不至于忧心小徒弟的去向。 在持续不休的交替之中,林织陷入了彻底的沉睡。 庭砚仔细地检查了他的身体,见他的境界没有跌落反而因为吞噬不少而大有长进后,轻轻松了口气。 只是夺他人修为终究不是什么正道的好办法,在之后可能会被林织造成阻碍,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属实没有办法。 他看着躺在他怀中熟睡的青年,手指梳理着他的长发。 林织醒来时,外边的天灰蒙蒙。 无间山在不下雪的时候,天空也是铅灰色,似乎从不会出现日照金山那般的盛况。 元止正躺在他身边熟睡,环着他的腰,一副将他遮蔽在怀中的姿态。 灵气在体内顺畅的运转,什么后遗症的疲乏荡然无存,林织的唇角微弯,心情颇为舒畅。 01悄咪咪地冒头道:【宿主,你还记得那些事吗?】 要是不记得,01就得提醒一番了。 虽然有着动画片的遮蔽,但是01可以看坐标啊,这个在它的权限范围内。 01看了好几天的动画片,几乎是哼着歌看着个坐标点贴贴。 在这个时候它终于感受到了接力赛的好处,动画片看不完,根本看不完。 林织应声,没打算多和要被关小黑屋看动画片的系统多谈成年人的风花雪月。 事情的变故在他的意料之外,让他的设想提前了,但也不错。 各种意义上的不错,在清醒时可能有些吃力,但在咒术的作用下,似乎也没有觉得负担。 咒术导致身体的变化没有让林织太放在心上,他看重结果,所以并不为自己险些沦为炉鼎而心生不虞,只是这结果好像与最初殊途同归。 如果他没有散功,要走的似乎也是这条吸取他人功力的路子。 可见邪修法门的霸道之处,一旦和他们沾上边,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林织想到了魔气入体的大师姐,心里下意识思量。 “师兄!你醒了!” 一旁传来的声音唤回了林织的心神,他看向一旁的元止,眉眼弯弯。 “师弟,又麻烦你了,”林织拢了拢衣袍,身上的斑斑痕迹也随之遮掩,动作自然中透露些许柔和风情,他微微转头打量四周,又低头略有迟疑道,“只是师叔的这张玉床,为何会在这里?” 元止闻言一愣,踟蹰着要不要将真相告知师兄,但又觉得师兄若是知道了,恐怕心里会受不住。 还是他的修为太低太过无能,否则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即使他和庭砚是一个人,但是师兄并不知情,又怎么能接受这种事。 元止不想欺骗林织,但又不知道如实相告会怎么样,只能避重就轻有些含糊地说:“师兄,你身上的咒术实在无比诡邪,昨日突然发作不说,竟然还会将你的灵气输送给我。” 千错万错,都是合欢宗的错。 要是师兄没有中咒术,好好的人怎么会承受这种苦楚。 林织看着少年略显拙劣的话术,十分配合地被他牵动思绪,立刻检视自身后,略带疑虑地说:“我的修为并没有减少,甚至还增长了许多。” 林织眼里的错愕无比真实,微蹙的眉头似乎因这事而陷入烦恼。 “我师父寻到了可以为之对抗的咒术,足以将你的情况逆转,但根治似乎是不能了。” 元止绞尽脑汁有些磕磕绊绊地说,因为没有完全说实话,面上也覆着沉重的阴霾。 林织轻轻吐出浊气:“那我应当去谢过师叔,劳烦他为我费心思了。” “师弟,我先去拜别师叔,而后便回云雾山了,不知离山几日,师父看不见我,未免要担心了。” 元止点头,护送着林织离开,心里又想庭砚会不会将此事道破,师兄是否会埋怨他知情不报? 不论如何他都受着,只盼望师兄不要太难受才好。 合欢宗,元止低头默念,握紧了一旁的剑。 庭砚的洞府里摆设依旧华美舒适,淡淡的冷香颇有清心静神的功效。 林织走进去一眼便瞧见了内里乳白色的玉髓床,与玉青色的暖调不同,它透着股幽冷却不冰寒的气息,他这才发觉那股冷香的来源并不是香炉,而是这张取代暖玉床位置的新床。 富贵锦绣,不外如是,和元止那塞下了玉床也依旧简陋的洞府简直是天壤之别,很难让人相信他们居然是一个人。 “师叔。” 林织低头行了谢礼,很是恭敬。 庭砚却是有两分愕然,那双浅如琉璃的眼眸也带上了些许复杂神色,有些拿不准林织的想法。 他设想过,按照林织的心性,他或许会见势行事,既然改变不了就将他当成步入大道的基石,又或者他会心生芥蒂,不再和他往来,但无论哪种情况,他都应该不是这种神色才对。 “我没想过它会危害至此。” 林织的手轻轻按着腹部,并没有多做表演。 他甚至是平静的,以至于柔和的眉眼都带上些许淡薄的冷,倒是和庭砚有几分重叠。 林织知道庭砚既然已经找到了这种对抗散功咒的办法,那么也一定知道这咒术从何而来,元止一直以为是在低灵域的时候发生的变故,庭砚却一定知道是在那更早之前。 不要做没必要的表演,有时候演的越多纰漏反而越多,那就不免让人觉得手段拙劣,以至于腻味。 当然,不是被钓的人这样想,而是林织自己腻味。 挑破了人行对林织来说没什么好处,他们之间还没有快进到这种大圆满的时候,这会让他陷入被动。 到时候他不可避免的要进行一个选择,元止会问师兄你到底喜欢我还是他,庭砚或许不会问,但他的针对一定不会少,到时候两个人较劲,他夹在其中不得解脱,便是落了下乘。 林织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选择的地步,结网者必须位于命运网绳之上,必要时可以将自己编入其中,但不能迷失被挟裹着前行。 放线钓鱼时被咬着鱼饵的大鱼拉到了水下淹死,可不是渔人,而是水鬼了。 “也是我的错,我之前将它想的太过轻易,以至于你白白受苦,它无法根除,逆转咒术乃是下下之策,却也没有办法。我会继续搜寻,也许某个上古典籍中会有记载,你大可怨我,我会尽力补偿。” 庭砚并不耻于承认自己的罪过,心里很是自责。 即使他知道除了修炼到元婴后夺舍重生换副躯壳才能彻底摆脱这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东西,但他仍然让林织白白忍受两次剧痛,甚至可能将情况更加恶化。 哪怕是好心办错事,那也是坏事了。 “师叔何必将罪责担在自己身上,又不是你导致的结果,”林织忍不住笑,和缓了有些紧绷的气氛,他继续道,“事情我已经听元师弟说了,多亏您费心了,虽然知道他身为您的弟子不会缺少上品补元丹,但我还是会尽我所能将炼制的药草给他补偿一二。” “只是以我的修为看不出元师弟身体是否有什么差错,若是有什么情况,还请您一定告知我,他一定会瞒着我的。” 林织这含着感激又带着些无奈的亲近之语,彻底将庭砚定在原地。 他直直地看着林织,似乎要从他这张美丽皮囊下看出些蛛丝马迹,喉咙间泛起的血腥味让他忍不住轻咳,咳声一时似乎止不住,他拿开掩唇的帕子时,上面似乎还带着些血迹。 庭砚不自觉摸了摸手腕,有些出神。 林织手腕中央的那颗黑色小痣上,他的后颈脊背以至于其他地方,都有着他留下的痕迹,而带着这些痕迹的青年,却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将他的存在抹消了。 明明他的手上还有着他低泣着酸麻而留下的齿印,他却这么轻描淡写地将他遗忘。 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时常如此。 好像在遇到这所谓的命中注定相关的事,他总是在把事情弄糟。 庭砚在没有成为剑尊之前的人生,如同他的内府一样支离破碎。 兴许是体弱多病又或者是温和给人的印象,让人觉得他很好说话,却忘了他的病因从何而来。 他孤注一掷的狠绝,向来不吝啬以自身作为代价,他宁可自爆也绝对不会让仇人将他制成傀儡,为仇人行事。 所以在他又一次遇到人生的难关,需要去勘破情爱时,他也毫不犹豫地割舍了一部分的自己,却没想到这次不同于过去,站在他面前的并非是仇人,而是爱人。 庭砚先前心不在焉地想,或许真的该把那部分收回来了,这样不就没有节外生枝一样的麻烦了。 可如今看着林织的眼,听着林织说的话,他忽地明白了元止所言的,情爱并不是想割舍就割舍,想收回就收回的话。 他杀了元止,哪怕他只是杀了自己,林织都可能会恨他厌恶他,并不会如同他所想的那样,自然地与他在一起。 “师叔,你怎么了?先回床上躺着吧,让我看看。” 林织看着听见他话之后又是咳血又是按着额角眉眼痛楚的庭砚,伸手把人扶向了床榻。 唔,真有这么脆弱吗?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庭砚这幅病弱的样子真让人觉得他可能会随时死去。 林织心里有些好笑的无奈,明明都这样了怎么还折腾自己。 林织暂时还没办法做到像他师父那样理清庭砚的身体状况,用药修最朴实的办法替庭砚查看身体,并且用灵气对他的内府进行修补。 即使进度堪忧,但好歹能修补一点是一点,反正他现在灵气充盈,吸的还是庭砚的,何尝不是一种取用之道。 庭砚看着林织的发顶,垂下眼眸。 等到庭砚的呼吸趋于平缓,痛楚渐消后,林织轻声道别,离开了无间山。 回到云雾山,就看见了正在处理药峰事物的师兄。 彦朋关切道:“师弟,你这几日都去哪儿了,没有瞧见你。” 林织答:“在无间山和元师弟论道,已经有些感悟了。” 彦朋还在想一个药修和剑修论什么道,正处于这俩道还能一块论的疑惑中,听见林织后一句话,立刻转身不打扰。 这种感悟可是很重要的,也是修行中至关重要的部分,有时候能不能跨越境界,就靠那一点感悟了。 “那我不多打扰了。” 彦朋走了几步想起来师父也找师弟有事,但好像不是要事,他决定还是自己去通报一声,要是紧要再来叫师弟就好。 林织回了木屋,用净尘诀打扫了一番后,照例沐浴。 给所有的植株浇灌了灵力,林织开始打坐修炼。 他修炼的速度已是极快,但这几天从元止和庭砚那里得来的灵力简直胜过他一个月打坐的成果,这种邪异的力量真容易让人尝到甜头。 不过他的目标并不是问道,对于强大也没有执念,起码和最开始相比,他已经能较为放松地依靠另一半了。 林织沉下心,将那些灵气再炼化,反复夯实基底,以免将来出错漏。 林织之前做过妖做过鬼,却没有修过道,但修习这么久,自然也有感悟,他活了这么久,历经数个世界,早就通透有别于他人,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后,也十分得趣。 小半月就这么过去,天边的劫云开始凝聚时,云雾山上的弟子们还没有发现异常。 还是那些看起来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灵植们,敏锐地察觉到了风云变幻,在些许异常里,第一个弟子惊呼出声,接着整座药峰的人都知道了。 彦朋格外欣喜,在药田里来回踱步了一下,才飞奔去找师父。 任鹤波也有些吃惊,他记得半月前好像徒弟才不到筑基中期,怎么一会儿都直接跨越大圆满之境,要直接结丹了? 这般妖孽实在让人咋舌,在劫云凝聚期间,任鹤波没着急为林织护法,而是先施术保护好云雾山的灵植们,以免它们被殃及池鱼,要是哪个弟子的心血在雷劫中荡然无存可就糟糕了。 做好这些后,他才在林织的木屋旁布下阵法。 “不愧是林师兄,他应该是古往今来药修里结丹最快的一位了吧?” “林师兄的心性契合灵根,又天赋绝佳,这也是应当的。” “这要是让其他宗门的药修知道了,羡慕死他们。” “下次要是能和林师弟一起进秘境,安全就更有保障了,最近外边好像不太平,尤其是邪修那边,好像合欢宗死了不少人,其中还有个是元婴期的城主。” “这些邪门歪道该死,不知害了多少人,就是不知道是他们狗咬狗还是有前辈出手了。” “管他们干什么,我也好想和林师兄一起修行,可惜实力不够。” 话题转了个弯,最后又说回了林织身上。 劫云已经逐渐成型,想要感悟的离得比较近,修为低微些的离得较远。 同剑峰弟子对元止的推崇那样,药修弟子对于林织也很是崇敬,毕竟谁不喜欢温和的大美人,他们时常觉得林织太幽居空谷,所以名声才没那么响亮。 元止发现劫云的第一瞬间就毫不犹豫地往云雾山奔去,庭砚没有亲自现身,但分了一抹神识。 木屋内,扎根在土壤之下的千心花已经恢复了白色,但因为吞过魔气,它的花蕊中央不再是淡红,而成了朱红色。 粗壮的枝干没有如同其他同类那样在地面上铺散开,而是扭在一起,牢牢地笼罩着林织。 雷劫劈下,让枝干有些发黑,但上边开的鲜艳的花没有凋零,反而开的越发生机勃勃,白色的边缘透着些红。 千心花自发护主,林织并没有拦着,想要看看它在雷劫之中会不会有什么蜕变。 一道又一道雷落下,仿佛从天灵盖直扎进人的脚底,要将人劈的四分五裂。 林织将快要被劈焦的千心花收起,运起灵力屏障抵御,当灵力也耗尽后,便只能用肉身靠意志力抵挡。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会和01笑谈一句,如果做不成普通人,还是做妖鬼更舒服。 雷劫结束后,林织的木屋已经被劈的残破不堪。 任鹤波看见劫云散去漫天光明的样子松了口气,将小弟子的洞府修补了一二,准备进去看看情况时,发现有人的速度比他还快,一道黑影从他面前冲了过去。 这是谁家的小子,在他药峰长老亲传弟子面前速度比他还快,如此不尊亲敬长? 等任鹤波看清之后,就一点也不意外了。 哦,庭砚那小子的徒弟,那就正常了。 毕竟庭砚当初就是天一吐血五天一昏迷的时候都不谨遵医嘱的人,别人都说这小子再亲和不过,但他觉得他的反骨何止十斤,心里的样子大概就和他现在收的徒弟一模一样,难怪是师徒。 木屋里,林织伏在地上,身上的布料呈现被灼烧后的残破,往日白皙的肌肤也是一片焦黑,残余的深紫色雷光在碎裂的肌肤脉络处游走。 元止不敢贸然动他,这时候就要等躯体自行修复,这样焠体才算完成。 他轻声说:“师兄放心,我陪着你呢。” 272 师徒的共有情劫 26 雷劫之下, 林织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当意识逐渐回归时,他感受到了元止的气息,也听见了他的呼吸。 再远一点, 是云雾山上那些灵植的气息,还有弟子们的声音。 一切都是熟悉的,尤其是爱人在身边时,让他有种随时随地可以休息的安心感。 被雷劫淬炼过的身体一点点重塑,清气上升,浊气下沉, 而后剥离躯体。 金丹期的感觉和筑基期果然大不相同, 跨越了一个境界,对于世间万物的联系似乎都变得紧密了。 恢复好后,林织受到了元止送给他的贺礼。 在少年掌心的是一枚攻击法器, 在交付时元止道:“内里存了我的道剑气, 师兄若是用完了随时找我补充。” 元止说的轻松自在,但林织知道要存下一道精妙卓绝的剑气并非简单的事, 他也知道,元止给他的一定是元止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好, 我记下了, 我会随身携带。” 林织并未说客气答谢的话,他在知道怎样才会让元止最欢喜。 元止点头,眼角眉梢都挂着笑。 林织在修补木屋布置法阵的时候, 元止在帮忙搬灵植。 因为要研究各种灵植与千心花的交融程度,他会先用培养灵植的分株来和千心花做融合试验, 选取最合适的再作用于千心花本体,所以林织的洞府里摆了许多灵植。 这些灵植在雷劫时都没有被劈坏,林织一看上方的灵力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完全感受到了来自师父的关怀。 元止勤勤恳恳地抱着一盆又一盆植物,帮它们换位置,就是这些灵植好像有点奇怪,有的叶子黏在他的头发上,有的好像枝叶伸出了盆子里,想要……绊他一脚? 这些灵植还真是各有特色呢,不愧是师兄的灵植! 要是元止知道这些灵植还会随着号令扎进人的躯体里,从药变成杀人之物,一定会夸赞的更大声。 整理好洞府后,林织要去找师父,元止只好依依不舍地告别。 “等我有空就去寻你。” 林织握住他的衣角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唇边,笑盈盈地安抚。 元止的眼眸微亮,凑到林织的身边,高挺的鼻尖蹭着林织的面颊,恳求道:“师兄,再亲亲可以吗?” 在林织的应允下,元止兴高采烈地又亲了几下。 即使有了几回,他的吻技依旧有些笨拙,即使不是师出同门,但林织身为师兄,总是擅长引导。 津液相渡,勾连缠绵。 一会儿后,林织抿了抿微肿的唇,目送元止离开。 他用术法抹去了异样,才去了任鹤波的洞府。 千心花经过几道雷劫后也越发坚韧茁壮,这次应该可以吸取不少魔气。 大师姐依旧在沉睡,身上的魔气比起林织第一次见到时要淡了不少,说明师父到处搜寻的药材还是有作用的。 见到林织后,任鹤波先是夸赞感叹了一会儿他修为的进步,又照例奖励了不少东西,比起药材法器之类的物件,还多了几本灵植相关的孤本,这才让林织唤出千心花帮忙吸收魔气。 林织养的千心花到底为什么能够吸收魔气,这个原理任鹤波至今还没有弄清楚,在他看来小徒弟的千心花,已经快脱离千心花的范畴,和云雾山上的那株母体已经不是一个品种的东西。 千心花随着林织境界的跃升也有了变化,虽然药修没有剑修那般有本命剑,他也没有嵌入自己的本命法器,但千心花在他的悉心培养下,经过不断地灵力交融,已经相当于他的本命灵植了。 这次千心花吸收的魔气更多,恢复也更快。 林织每隔几天就会来为大师姐清除一次魔气,如此来回了数十次,大师姐终于清醒了。 大师姐名为昭玉,在见到林织后,她感激地行了谢礼。 “师父同我说了,多亏了小师弟你,我如今欠你一条命,以后但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大师姐人眉眼生的温婉内敛,行事却有一种豪情洒脱在。 “师姐何必与我客气,你身体如今还好吗?” 林织虽然这么问,但其实知道大师姐的身体很差。 她当年和庭砚一起进的秘境,之后失联了四十多年,谁也不知道她在无囿山被困了多久,总之她虽然侥幸醒来,但身体依旧被魔气腐蚀坏了,别说是当初的修为,现在恐怕都不如筑基期的弟子。 “慢慢休养总能好的,反正还有时间,我能捡回一命就不错了。” 大师姐身为药修自然明白自身状况,倒是看的很开。 “师父说是收到了一道传音才找到你的踪迹,师姐知道是谁的手笔吗?” 这件事任鹤波自己也不清楚,当初他就收到了一张不知道是谁发出的传音符,他已经找了徒弟太久,无论这个消失是真是假他都要去看看,万幸是真的。 大师姐叹了口气,眯了眯眼摇头说:“我也不清楚,事实上当初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甚至过过了四十多年啊,我毫无所觉,若不是身上的印记,我恐怕都觉得是师父在和我说笑。” 大师姐有些唏嘘道:“听说庭师弟修为都已经至化神境了,他的速度一如往昔的快啊。” “小师叔吗,他的确已经到了化神大圆满之境。” “等等,你管他叫什么,小师叔?” 大师姐差点从床上栽倒下来,被口水呛到一直咳个不停。 怎么世事变迁,她口中的师弟都升级为她师弟的师叔了,这辈分好像对不上。 林织解释了一番缘由,于他们这些弟子而言,庭砚的确算入门较早,而且他身为目前归一宗的五长老,辈分自然而然就上去了。 “那我们便各论各的,下次若是看见他,我必定要好好笑话他一番。” 大师姐笑的很是开怀,但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叹。 林织陪她说了会儿话,离开了洞府。 离开前他又回头看了大师姐一眼,大师姐坐在暗处,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迎着大师姐的目光牵动唇角,在离开后敛起笑意。 虽然大师姐身上的魔气已经祛除了,但他仍然有种阴霾挥之不去的感觉。 就好像他自身的状况,他接手这具身体后立刻散功,若不是苗圃里的那株千心花成熟催动了印记,他恐怕都不觉得合欢宗对他有任何影响。 事实上这些东西只是蛰伏在了暗处,等待时机再张牙舞爪。 林织不知道大师姐是不是这种情况,师父为了她的身体一定帮她仔细检查过了,不过回头还是让庭砚再看看,这样稳妥一些。 去寻元止时,林织和庭砚说了这件事。 庭砚应下,复又问起他的身体。 “没什么异常,多谢师叔关怀。” 林织笑道,他来只是为了和庭砚说这件事,很快又离开了,回了元止的洞府。 值得一提的是,元止现在对洞府也上心了,正在努力装饰。 不过他没有华贵的东西可以拿出来,原本摆在他洞府里的暖玉床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略显古朴的木床,中间镶嵌了一小块墨石。 别小看这一小块墨石,这是元止去执事堂接了好几个任务,又不停地外出杀妖兽,倾家荡产才换来这么一小块对修者有益处的东西,宝贝地嵌入了他自己做的大床上。 雕刻的花与剑也是出自他的手笔,林织眼尖,仔细观察后发现元止还悄悄地在千心花的花瓣与墨剑的剑身上分别刻上了他们的名字。 林织也加入了这场改造里,在洞府的边边角角种上了花,因为无间山的特殊气温,他还特地选了耐寒的植株。 和原本的空荡相比,元止的洞府已经多了一些古朴的雅趣。 在不养育灵植的时候,林织会来这里和元止一起修炼。 他中的咒术在他的操控下并没有出现过于失控的状况,偶尔的索取也在元止的承受范围内,不会一次性把人给吸干了。 年月在修真域变得模糊,林织虽然时常出入无间山,但没有再去庭砚的洞府。 01弱弱地提醒:【宿主,你这是把另一个任务目标忘了吗?】 看起来就很像把人抛之脑后,完全遗忘了一样。 林织上一次和庭砚交谈,似乎还是小半年前,庭砚告诉他,他看过昭玉了,没看出什么问题。 林织忘了他吗,当然没有。 只是元止每日热情地和他贴贴,去哪里都会给他传讯,他还要修炼,事情太多,自然不会主动去寻他尊敬的小师叔了,没事怎么好去打扰剑尊大人。 林织知道01心中所想,安抚道:【在计划中,不用着急。】 01不止担心他把庭砚忘了,恐怕也担心庭砚把他忘了。 自然不会,那跟着他的若有若无的神识就是答案。 说起来他和元止联络的传讯法器,还是庭砚友情赞助的,谁看了不得夸一声宽宏大量,只是他一直在暗处,他又何必着急让他露脸,便看他能忍到几时。 01乖乖应声,它对宿主有信心,既然宿主说尽在掌握,那一切一定在他掌握之中! 在勤于修炼以及时不时吸一点元止的灵力中,林织的节奏已经彻底与悠悠然的修真域同步。 直到最近,一则消息让静水一般的修真域再次沸腾起来。 四五十年一次的白垣秘境即将现世,有人已经给拿到了第一片散落的钥匙。 白垣秘境作为修真域的老牌秘境,以资源丰富和金丹期以下不得进入闻名,当然,多年前归一宗药峰大师姐昭玉的失踪,也为它添上了一笔神秘色彩。 林织和元止如今都已经金丹以上,自然打算去试一试。 273 师徒的共有情劫 27 身为修真域的大宗, 归一宗自然也在钥匙碎片出现后凭借丰富经验得到了一块钥匙碎片,在白垣秘境开始前挑好了人选。 身为归一宗知名的新生力量,短短一年时间门就从练气到金丹, 修炼速度是他人百倍的天才, 林织和元止自然在这次探索白垣秘境的队列里。 白垣秘境内里资源丰富, 但险象环生,归一宗自然不会把中层力量尽数外派, 在开启前宗门掌门长老们殷勤嘱咐领队的大弟子, 让他切务注意宗门弟子的安危。 林织进秘境前还被师门上下仔细嘱咐了一番,储物戒里又多了不少东西, 大师姐还特地将自己当初在白垣秘境里的见闻告诉他,让他多多注意自身安全。 和当初相比, 大师姐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 虽然暂时还是无法修炼,但已经比当初死气沉沉的模样好了很多。 林织看着她娴静的面庞, 点了点头离开。 这次领队的是器峰的大师兄,除了林织和元止之外, 还有三名剑峰和一名丹峰的师兄师姐。 虽然元止和林织是其中年轻最轻的,但没人会轻视他们,反而更加看重, 林织身为药修,更是被师兄师姐们提议护在中央。 进入白垣秘境前,林织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庭砚。 剑尊披着鸦羽色大氅,越发显得他透着病气的面庞苍白。 他似乎身体十分不适,浅色的眼眸有些沉郁,越发显得病势汹汹,他轻咳了几声, 面色虽然红润了些,却越发显得生机黯淡。 不过即使他是这幅病恹恹的模样,在场几个宗门的人却没人敢小瞧他。 庭砚手里握着灵钥,视线极快地从林织的身上划过。 林织感受到了,目光澄澈带着些笑意的回望。 那目光平淡,不掺杂多余的情绪,和他低头与元止说笑时的温柔姿态并不相同。 那转变并非是突兀的绝然的,正是因为平淡到不让任何人注意,才让人越发难忍。 庭砚启唇:“开始吧。” 这次手握钥匙的四个宗门分别是归一宗、御兽宗、贯清宗和合欢宗,因为某些利益置换,进秘境的还有落玉门血玉教的弟子。 邪修和道修的阵营壁垒分明,彼此之间门的猜忌和防备不加掩饰。 即使和合欢宗有些渊源,林织并没有对他们投以太多注意力。 他和元止站在一处,只是秘境传送随机,能不能凑到一块看运气了。 林织和元止约好进去后如果不幸分开,便第一时间门用传讯珠进行联络。 四块灵钥碎片在各位宗门大能的灵力下浮空,在融合的那一刹那,巨大的光芒爆发,林织下意识闭眼,在闭眼前看见了模糊的光门,再次睁开眼面前便换了天地。 眼前是一片深蓝色的海,林织环视一周,发现他正处于一块孤岛。 身边果然换了人,好在还有两位归一宗的师兄师姐,元止不在身边。 另两位林织有印象,一个是落玉门的弟子,另一个是御兽宗的弟子。 “这般宽阔的海域,这要如何破局?” 因为都是道修弟子,大家也没有太过见外,几个人在一处,自我介绍为倪灵的御兽宗弟子在听见发问后,率先做了回应。 “我有一只云鹏,足够带我们飞过去。” 随着倪灵抬手,一只足以容纳五六人的云鹏兽浮现天际,长长的鸟羽在光下呈现云朵般的柔软蓬松。 “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林织身侧的师姐看着无波无澜的寂静海域,眼里带着思量。 他们并不缺凌空的法器,加上她是剑修可以御剑飞行,可白垣秘境会这样简单吗? 倪灵:“先试试嘛。” 她跃上云鹏的背部,拍了拍伙伴的躯体,朝着海面飞去。 林织看着鹏鸟高飞,但它飞的离海面越来越近,仿佛就要沉下去。 陆地上的众人正准备提醒,不过修炼道金丹期的修士并不是稚嫩的修道者,倪灵在云鹏要入水的一瞬间门踩在云鹏的背上借力,快速把云鹏收回,冲回了孤岛。 倪灵:“果然很古怪,会被迷惑心神,我以为自己在正常高飞,殊不知却是往海面越靠越近,直到察觉到了危险才突然警醒。” 大家神色凝重了些,思考着如何从这里离开,以及这个区域有什么秘宝。 在所有人四散观察时,林织用传讯器联络了元止。 如他所料,传出去的灵气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果然在这个地方传讯器会失效,按照元止的性格,在抵达秘境的第一瞬间门他就会联系他了,但他却迟迟没收到消息。 林织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心下思忖,秘境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把人囚困到老,但神识所及之处只能看到茫茫海面,无法下沉到海底,加上离开孤岛就会被引入海底,说明答案就在海面之下。 千心花落地生根不断蔓延,林织闭目与它共感,操控它往海底而去。 水的阻力很大,周围一片黝黑,静悄悄的,连鱼群也没有。 林织试了一会儿发现这种手段成效不是很好,收回了千心花。 他看向周围,所有人都在进行尝试。 剑峰的师兄师姐试图劈开海面,可再怎么凌厉的剑气,落在海面上却变得软绵绵。 落玉门的修士折了一只纸船,抛出的瞬间门小船变大船,可没驶出多久就往下沉。 倪灵深感遗憾道:“要是我师姐在就好了,她有一只契兽是巨鲸。” 剑峰的师兄提议:“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不然下水一探究竟?” 要是直面妖兽的威胁倒也不会这么束手无策,大家入秘境历练也不是苟且贪生之人,获得珍宝才是此行的目的。 “师弟,你和师妹先在上面等着,我下去看看情况。” 剑峰的师兄进行的提议,也是他一马当先的实行。 他含着避水珠步入海中,身影很快被吞没。 落玉门弟子身着避水衣,随后也跟了进去。 剑峰师姐不放心地盯着海面,林织同样也在看着,将木灵气沉入海中,感受着藻类的气息。 没多久,海面掀起巨浪,纸鹤载着两人飞出,又很快被浪花卷回海底。 “师弟师妹,就在底下,是一条……” 师兄的话还没说完,便在巨大的浪里消失了。 林织他们见状,各自带上法器朝水底而去。 往下沉的过程中,林织很快知道了师兄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那是一条快要变成蛟的身长十几丈的海蛇,蛇头的两个鼓包隐隐有蛟角的形状,在它盘旋的洞穴里,有着亮闪闪的光芒,那光在昏暗的海底格外显眼,哪怕珊瑚石也遮不住。 几人对视了一眼,显然这就是此处最大的珍宝了。 只是海底始终不如陆地,他们想将海蛇引到海面上,也苦于迷惑人心神吸引他们进入海底的幻阵。 眼下这种情况大家虽然不都是一个门派的,也选择了通力合作。 剑峰的师兄师姐分别在两个方位对海蛇进行牵制攻击,落玉门的修士以各种法器进行骚扰,倪灵虽然没有海底契兽,但可以以御兽术操控海蛇让它行迹迟缓。 至于林织,大家一致让他站远一些以免被攻击,只要有人伤重他便过去治疗即可。 林织欣然应允,只是木灵气藏匿于蓝黑色的海水里,不断四散。 若是在陆地上,蛇类也不会太过难缠,偏偏是在它的主场海底,几名修士渐渐精疲力尽,但海蛇也讨不找好,它身上数百道伤口流出来的血已经将海水染的浑浊,看到几名敌人没有太大损伤越发狂怒。 剑峰的师姐接过林织的药一饮而尽,感觉到刚刚被海蛇拍打出的伤势在恢复,忍不住露出笑容,这就是跟着药修的好处,丹药有吃完的时候,还会在体内堆积,但药修萃取出的灵液却没有这种负担。 海蛇已经逐渐没了力气,倪灵他们不断收缩围剿圈,打算尽快将海蛇毙命。 巨大的蛇类因为痛苦而翻滚,浪潮堆叠,将人拍的四散,它的躯体往下沉,一口将藏着珍宝岛珊瑚石吞入口中,想要逃离此处。 所有人匆忙去追,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猛地发现,海底那些形状各异的草,是不是长的有点太茂密了。 海葵柔软的触须在极快的时间门内似乎活了过来,漂浮在海里的各种藻类疯长,瞬间门将海蛇捆的严严实实。 那些仿佛活物一样的美丽怪异的海植让人看的有些头皮发麻,柔软的密密麻麻藻类晃动,将缠的紧紧的海蛇渐渐送到了林织的身边。 这才惊觉发生什么的师兄师姐们震惊地看向林织,只见他们和气的小师弟露出来一个一如既往的无害柔软的笑容。 饶是倪灵也有些目瞪口呆,她是御兽宗的人,自然知道万兽可御,但是操控植物还是要比操控活物要来的更隐秘更让人心惊。 别说是海蛇了,就算是他们,可能也难逃在这种情况下的藻类追捕。 林织注意到了他们眼里的忌惮,并没有放在心上,笑眯眯地让师兄师姐斩了蛇头剖开蛇腹。 除了蛇腹的幻化真莲外,这些地方还有着散落的法器和材料,进行了合理的利益划分后,催动真莲,他们便离开了这片海域。 林织看着脑海里的地图,有意朝着元止所在的方向靠近。 那名落玉门的修士和他们分道扬镳,倪灵倒是一直跟着,一路不停地刷新对药修的认知。 “你们归一宗的药修都这么厉害吗?” 倪灵想了想,才勉强找到措辞。 剑峰的师兄师姐连连摇头,这和他们记忆里的药修也不一样啊。 剑峰师姐摸着下巴说:“可能因为小师弟是天才吧。” 毕竟是修炼速度非常人的药修,那么用植物杀人杀妖兽也合情合理吧? 是的,杀人,他们一路上还遇到了想暗算他们的邪修,被小师弟的千心花给吞了。 即将和元止碰面时,林织面上带上些笑意,只是不等他去找元止,少年似乎先一步感受到了他的气息,飞快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师兄,你没出事吧?” 元止把林织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见他没有受伤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 林织摇头:“一路有师兄师姐照顾,没出什么事,倒是收获颇丰。” 元止认真道谢:“师兄他专心研究灵植,很少见血,多亏你们了。” 师兄师姐连连摆手:“是林师弟照顾我们才对。” 倪灵沉思,千心花种到了邪修的血肉里,转眼人就被植物的藤蔓给缠绕,没多久就变成了花泥,这个过程似乎确实没有见血,这个剑修的话似乎也不算错。 有了元止,队伍的实力又上了一层,他们一边寻宝,一边和遇到的修士打听着归一宗其他人的下落,争取早日汇合一起行动。 倪灵注意到,这个黑衣剑修应该和林织十分亲近,两人之间门亲密的氛围格外不同,而且自这个剑修来后,林织便再也没有出过手,因为他无需出手。 那名剑修永远护在他的身前,哪怕挖灵药都在旁边帮忙。 明明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林织却过得优哉游哉。 可是他护着的又不是什么娇花,而是一朵食人花。 倪灵觉得既然是出来历练的,没必要这般呵护,林织的实力并不弱甚至很强,没必要这么小看他。 所以一路上,倪灵和元止夸赞了林织的能力,着重在他捆缚海蛇和诛杀邪修上。 后一个场面倪灵说到底时候都忍不住打个寒颤,有种还好林织是道修的庆幸,林织看着那个邪修的时候,和看着路边的花花草草没什么区别,或者说他看待花草可能都要更有人情味一点。 “我师兄就是这么厉害,他会是最出色的药修。” 听见有人夸林织,元止比听见有人夸自己都开心。 倪灵听着他发自内心的感叹愣了一下,这个重点是药修吗? 元止以眼神回答,怎么不是呢? 在人还没有受伤之前就先把敌人杀了,不就可以避免同行者出事,怎么不算是最厉害的药修,直接从根源上解决了问题。 倪灵静默了一瞬,认真地想这剑修可能不太正常。 这或许就是归一宗的宗门熏陶吧,是她御兽宗冒昧了。 在话语间门,他们原地进行休整。 他们刚刚踏入了一片有些奇怪的领域,天空呈现淡紫色,地面则是深红色。 眼前望去都是一大片红色的土地,不知道尽头通向哪里。 林织低头观察着地面,伸手摸了摸略显凹凸不平的触感,微微蹙眉。 虽然土壤微微发烫,但这不像是焚烧过的焦土,也没有地底岩浆。他已经种下了千心花,根系往下蔓延许多,和表层无异,不知道热源来自哪里。 元止诉说着他的观察:“师兄,周围没发现妖兽,也没发现灵物,十分古怪。” “这里没有任何生气,哪怕是一颗杂草都没有,土壤也没有养分,往下数十丈都是如此。” 林织收回了木灵气,也收回了千心花。 分散观察的师兄师姐们也回来了,发现和元止一样。 他们想着或许是哪一件宝物,才导致这一大片的土壤处于温热的状态,只是一直看不到尽头,他们也不敢搜寻太远便回来了。 倪灵:“我乘着云鹏往上看,除了淡紫色的雾气时不时变化,什么都看不出来,这周围连只蚂蚁都没有。” 几人商量着一同往前,或许这又是一个幻阵。 就在商谈间门,地面开始颤动。 剧烈的摇晃让人有些发晕,元止握住了林织的手御剑浮空,只是地面虽然晃的厉害,但并没有任何塌陷。 突然间门,天好像黑了。 平原的尽头也出现了黑色,像是一个漆黑的大洞。 他们明明在原地,却好像离的越来越近。 他们立刻转头向外飞,但去路突然消失。 师姐:“可恶,路呢?” 林织眼眸闪过思量:“恐怕本来就没有路。” 师兄:“什么?” 林织轻轻摇头:“我们踩的应该不是土,是它的舌头。” 几人脸色微变,倪灵惊呼:“魇兽。” 像是为了回应他们的话语,随着一阵晃动,所有人猛地下坠。 失重时有人始终握着林织的手,他听见元止说:“师兄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 夜里,整座小城也陷入了红尘睡梦中。 更夫打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又很快远去。 床上的青年猛地睁开眼,眼眸里的锐利瞬间门被迷茫取代,神色有些空白。 他按着额头,记忆告诉他这里是他家,但他却对这里格外陌生,甚至有些警惕。 眼前漆黑太过,甚至不是黑,而是有些灰蒙蒙的。 不是夜色太昏暗,他想起来了,是前些天他修补屋顶的瓦片,不慎摔落下来,导致淤血堵在他的脑袋里,以至于眼睛暂时看不见了。 他叫什么? 他叫…… 【宿主!快清醒!你的状况还好吗!你们的身体还在原地,意识一下就掉到了这里,还好我绑定的你的灵魂,这才不至于跟丢。】 一道急促的声音在他脑袋里响起,叽里呱啦地讲述着发生的事。 林织的眼眸瞬间门清明,按了按额角,想起了所有事情。 魇兽,身无实形,流动不定,机遇者会被它吞入梦中,但凡成功历劫者,道心会大大稳固。 274 师徒的共有情劫 28 林织习惯性地会看很多书, 进入归一宗后,他是藏书阁的常客,选择性地挑选了很多玉简看, 其中就有关于魇兽的记载。 那是曾经一个历劫出来的师叔编写的玉简, 内容其实很语焉不详。 人生有千百种际遇和可能,当你忘却前尘, 甚至以另一种面貌存活于陌生的世间,面对无数困局与机会, 你是否能坚定自己的道,始终如初? 结合现在的情况和玉简里的只言片语, 林织拼凑出了魇兽的历练的真相。 被魇兽吞下的人,会进入魇兽的梦境里, 被安排新的人生, 他们会忘记这是考验, 所以也会忘记追求‘道’,凭借本心而为。 有些时候善良是相对的,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面对痛苦与诱惑, 有多少人能够不摇摆。 彻底寻找到真我, 认清‘我’为‘我’后, 也就能够勘破梦境, 也就相当于成功悟道,道心自然会大大稳固。 林织微微沉吟,他现在的情况就比较特殊了。 按照常理来说,他需要一步步在这种情况下寻找到自我,从而完成觉醒,但他刚来这里, 就已经被唤醒了。 这个世界是爱人的程序,身为自由穿梭于世界之间的造物,系统01的维度要高于这个世界,魇兽自然没办法将它抹去。 不过这个道心感悟对林织来说也不重要,他让01在脑海里构建出房间的陈设图,摸索着从床上起身,扶着走到了桌旁,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原来失去视觉是这种感受,他有些能体会戚禾的滋味了。 在喝茶的同时,林织消化好了梦境的设定。 这里是府城永州,一座繁华的城池,他是一个教书先生,前年的秀才,但家境贫寒,为了生活在一个富商家里负责给小少爷开蒙。 永州大,居不易,即使房屋是主人家为他租赁,但每日的饭钱以及攒赶考的钱,也让他十分苦恼,所以在发现屋顶漏雨后,他没有舍得花钱请人补瓦,而是自己拿了梯子上去,却不慎跌落。 淤血什么时候会散,郎中也说不好。 富商得知了这件事,让人上门来探望了,让他安心养病,等他眼睛好了再回来给孩子上课也不迟。 其中的潜台词‘自己’不太明白,林织却是懂得,但也没什么所谓,毕竟他又不是真的要考功名的教书匠。 放下茶杯后,林织缓步向前走。 因为只是做梦,他的躯体自然不是修士的躯体,只能慢慢来。 屋外的阳光有些晒人,林织关好了房门,沿着巷道往外走。 01为他标记了位置,他知道要去哪里寻到元止。 崇德坊的左邻右舍发现不小心伤了眼的秀才老爷今日竟然出门了,他漂亮的双眼一片空洞,让瞧见的人都忍不住心生可惜。 但日光落在青年清瘦的躯体上,却不叫人觉得他可怜和落寞,反而有种说不出的从容韵味来。 这里虽为梦境,但一切都造的无比真实。 “炸油饼炸撒子咯。” “槐叶冷淘,好吃的槐叶冷淘。” “羊肉索饼,鸡汤餺饦,客官来一碗?” 林织从这些香气中经过,因为有01这双眼睛,没有撞上任何障碍物。 从崇德坊经过数条街,林织到了元止的附近。 林织站在人群外,听见了喝彩声。 “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开镖局的元老板勇猛,他的儿子剑术也是一绝,嚯看着剑招漂亮的。” “好!打得好!这刘痞子还真当没人能治得了他呢,元少爷再踢两脚。” 林织了然是什么状况,正准备往里去些,就感受到有风声往这边来,有人冲了出来,他前面的人纷纷避让开,林织有时间可以躲闪,却没有做出反应。 有人猛地把他往旁边拉,他撞入了比他高大些的人的怀里,头顶是少年有些低沉的声音。 元止数落道:“你怎么不躲啊,那刘痞子一会儿把你撞倒了。” “多谢。” 矮他小半个头的青年仰头对他道谢,那双灰蒙的眼睛看的元止一怔。 “抱歉,我不知道你的眼睛看不见,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元少爷并不是个对人特别热络的人,但一见到眼前人,莫名有种欢喜的亲近感,甚至在护着青年时,脑子里还闪过真是太瘦了腰也好细,应该多吃点这样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那就麻烦了。” 林织的唇角噙着笑意,柔声道谢。 林织一点也不担心元止会对他报以陌生情态,因为他知道爱人一定会靠近他。 爱人有考量时或许会迟疑一二,可是爱人剥离出来的爱魂,自然会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奔赴至他身旁。 在交换姓名后,林织轻易地从元止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世’。 他是家里独生子,双亲康健,家庭和美,家有不薄的资产。 林织在心里轻叹,似乎都可以预见在这梦中元止会遭遇什么波折了。 自从把他送回家后,元止时常会来看他,又时常带着郎中上门,试图早点治好他的眼睛。 林织不想干扰元止的历练,所以没有点破梦境,但在其他方面,他自然不吝啬加快进程。 元止提着食物上门,熟门熟路地将东西放在了厨房,准备让林织用膳时,正巧看见林织在换衣裳。 他站在窗下,看见了青年白皙纤瘦的躯体,微微俯身时漂亮的蝴蝶骨和若隐若现的腰窝,看见他转身时那双柔软的眼眸视线没有落点,丝毫没有发现有人在看着他更衣。 少年心如擂鼓,心里仿佛长了株开的繁茂的桃树,倏忽间那枝头上的花尽数化为了蝶,全部都飞出了他的心窍,让他的心被填满后又一阵嗡嗡,最后变得空落落。 感受着少年越来越殷勤的示好和不自觉地亲近,林织欣然都收下。 元止从来不是一个纠结的人,他想要什么就会尽力争取。 没有回应他尚且不会气馁,有回应他便更加积极。 “怎么样织织,这醉蟹是不是一绝,蟹酿橙也是佳品,我特地在时节到时预定了第一批,买来与你一起品尝,再温些酒同食最好不过。” 少年动手拆蟹,将剥的饱满的蟹肉摆在林织手边,让他慢慢食用。 林织弯眸:“好吃。” 元止十分享受这种自然亲昵之感,忙活的更加起劲。 配着的酒其实不容易醉人,但元止就是晕乎乎地看着林织开合的红唇发懵,贴近亲了一口,喃喃了一句含糊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 林织却是听清楚了,元止说的是——师兄。 在那一瞬间林织几乎以为元止想起来了,但似乎只是他潜意识的一角露头。 之后的事便更加顺理成章了,他们本就两情相悦。 元止欢欣到在林织的屋里添置了很多他的东西,两人时常待在一块,直至某一日元止依依不舍对林织道,他要随父母出门走一趟镖。 “等回来时我给你带一颗南海的东珠,顺便再寻寻有没有医治你眼睛的法子,等我回来。” 林织笑着点头,心知属于元止的波折可能要来了。 元止即将迈出院子时,林织下意识叫住了他。 元止有些不明就里地快步走回来,却得了面颊上的一个轻吻。 “去吧,我等你回来。” 林织‘看’着他,眉眼温柔。 青年的身上永远有着这样让人眷恋的柔和,于不经意间透着成熟的风情。 元止摸着脸颊,有些傻气的带着笑走了。 一日天气忽然降温,林织一觉醒来,发现右手不能动了。 他动作有些笨拙地穿好衣裳,出门看郎中。 他心里早有预感,所以在路过铁匠铺时,听说铁匠死了妻子时,一点也不意外。 即使看不见,他知道那是剑峰的师兄,魇兽不会特地改变外貌和名字,用着熟悉的脸和伴随一生的名字却没察觉出自己不是这个人,才会更不起疑,对于一切也会更深刻。 到了医馆,郎中看不出他这古怪的病,开了药方进行针灸,并劝他想开些。 一个立志要考功名的人,在失去了视力后,又将失去右手。 林织带着药走了,离开前听见路边女童带着恨意的哭声,陪伴她长大守护她的狗被人恶意虐杀死了。 是那位御兽宗的师姐,林织记得她的名字,倪灵。 与人擦肩而过回了巷子里,有女人游魂一般地寻找着孩子,是住在不远处的师姐。 他们在相同的一天遭遇了世界给予的苦难,在这里他们不是归一宗御兽宗的弟子,而是一个个再普通不过对人生无能为力的凡人。 林织的思绪发散,有没有邪修进过梦魇的试炼并且成功历劫的?好像也是有的,他曾在一本残卷里有看见过这样的记载。 有些人杀人是为了复仇,有人是为了目的和利益,有人就是为了享乐,杀是他的道,他一路杀杀杀不曾动摇,在以为是真实的人生里,父母爱人恩师孩子,无人不杀得,便也参破了自我本质。 天气越发冷了,再过段日子元止该回来了,不知还赶不赶的上秋蟹的最后一餐。 一日林织站在院中,听见有人推开了院门。 少年的气息冷沉,像是冬日里飘扬落下的雪。 他看着朝他走来的青年,眼神复杂,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对方自然地握住了手。 “奔波了这么久,应当累了吧。” “手怎么这么冷,也一句话都不说,出什么事了吗?” “别是因为没为我寻到药方而失落,大夫说了总会好的,别太忧心了。” 青年含着他的唇亲了亲,滋味柔软甘甜。 “阿止,无论什么事都同我说,不是你说过,要过一辈子的人,不当有什么隐瞒的吗?” 少年低低应了一声,忍住了因内府疼痛而泛起的咳意。 275 师徒的共有情劫 29 事情如同林织预料的那般, 元止家里出事了。 他们运镖过去时平安无事,回来时却遇到了水匪。 永州不近海,镖局里很多人都是旱鸭子, 在船被烧了又中了刀和箭的情况下,落入水里基本是死路一条。 不仅财物被洗劫一空, 元家父母和叔叔伯伯们,为了保护元止都死光了。 元止一个人在负伤的状态逃了回来, 人变得沉默寡言。 镖局没了镖师, 自然也就开不下去。 元止卖了房屋和田地,将那些银钱做抚恤金分给了镖师的家人。 所幸先前他帮林织买下了这处租赁的房屋,不至于没有落脚地。 一夕之间,他的一切化为乌有。 他的身体也变差了,偶尔会咳的很厉害。 黄昏照着砖瓦,为其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林织听见了门口熟悉的脚步声,在人走进来后递了湿帕子给他, 让他擦了擦手。 “郎中怎么说?” “只是天气变凉引发的咳疾, 不必太担心, 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元止平缓地应答,将帕子洗好后晾着。 “怎么能不担心。” 林织沉静的眉眼带上些不赞同, 被爱人扶到了椅子上。 少年照例为他按摩无法动弹的右手,手法十分细致,该照顾到的穴位一个都没有错漏。 到了晚间, 这只手被热水浸泡过, 还要再按一次。 林织的手不方便, 元止站在他身后替他擦背。 林织微微歪头:“为何不愿意同我一起洗了?” 站在浴桶前的人闻言身体微微僵硬,影子在烛火的照射下拉长,显得身量更加修长。 浸泡在热水里的乌发雪肤的青年因为水温肌肤泛上淡粉, 灰蒙黯淡稍显空洞的眼睛没有光彩,疑惑地‘看着’有些见外的爱侣。 少年声音微哑地回答道:“你的手不方便。” “所以才更需要你照顾啊。” 林织笑盈盈地抬头看他,带着些被水浸泡过的温软轻快,漫出风情。 这是难以拒绝的诱惑,最终能容纳两个成年男人的浴桶还是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明日还是去拿些药吧,你的身体变得好冰。” 这次回来后,原本体热的少年郎像是彻底大病一场后身子骨再难好起来一般,全身上下的体温都很低,有时候摸着,像是触碰到了雪。 少年的身体下意识的紧绷,低低应声。 林织自然地将人的手往身上引,可明明已经恩爱过不少次的爱人动作却有些僵硬生涩,显得并不自然。 “阿止,你怎么了?” 不知是这一声轻唤让人回神,还是话语和态度刺激到了人,触碰在他身上的宽大手掌瞬间没了那种不自然之感。 只是还是有别于往常,元止最是直来直往大开大合的风格,如今却格外婉转磨人,控制着频率,教人溺死在那种温和绵长里。 少年俯身含吻着林织的唇,若是眼前貌美的盲眼青年能看见,自然会发现爱人往常乌黑的眼眸在光下,透着浅若琉璃的颜色。 翌日清晨,林织被人揉着酸软的身体,又被侍候着穿好了衣衫,他如今右手不方便,爱人总会多照顾他几分。 元止今日要去看看城里有没有什么地方招工,尽管还有些家财,但总得为以后打算。 “我在家中等你回来。” 林织用左手帮爱人整理衣衫,又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眼前人忍了又忍,走出几步后还是没忍住回头,轻轻捏着他的下巴和他亲吻。 直至将殷红的舌尖变得越发红艳,才转身离开。 等任务目标走远后,01才悄悄探头。 【宿主,你说他到底是主体还是分魂啊?】 元止回来的那天,01就惊吓地把地图展开在了林织的脑海里。 回来是元止,却也不是。 一黑一红的坐标点完全重合,出现在林织的面前。 01当时还以为两个人就要融合了呢,然后发现并不是那样。 林织笑了笑,并没有回答系统这个问题。 这个答案在他看来很明显,而且情况在他意料之外。 林织没想到庭砚会来,按理来说不应当,可如果是元止出事了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元止并不算一个独立的人。 他是被剥离出来的魂魄,以某种载体作为身体。 林织不知道历练出现了什么变故,但他很快决定将计就计。 他推翻了之前的计划,想到了促进庭砚和元止融合的更好的办法。 他能够很快下定决心也是因为01给他展现的坐标,黑红二色重叠在一起,说明元止就和庭砚在一起,并没有因为事故而停留在外。 他只能确定躯体是元止的,或者说是魇兽塑造的元止,01因为绑定他的灵魂所以能追着他进入这里,庭砚和元止本就是同一个魂魄,所以庭砚很有可能也是这么过来的。 林织心里模糊的将事情的大概描绘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很好奇,他会问的,但不是现在。 秋冬之际的阳光与炽热无关,铺在人的身上也不叫人烦闷,反而有些暖洋洋。 元止,或者说庭砚,缓步在从未见过的人间尘世中,静静感受着烟火的气息,梳理着思绪。 他微微闭眼,能看见分魂在这具躯壳里沉睡。 庭砚心里思量着,抬头看向天空。 对于永州人来说澄澈的蓝天,在他眼里则是一片烟雾状的淡紫色。 魇兽身为没有智慧的机缘之物,并不会考虑自己吞进梦中的是什么人,也不在意他们能不能参悟,所以也没有注意到他这次吞了一个残魂,又偏偏安排了家破人亡的劫难。 虽然元止是他剥离出来的情魂,即使他没有任何关于他过去的记忆,可在他承受过往时,他还是他的一部分。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亲人变成刀下亡魂,人活着多么鲜明啊,可说死便死了。 没有记忆忘记了他只是分魂的元止,忘记了自己是归一宗弟子的元止,在那一刻有着要耗尽一切复仇的心,和他做了同样的选择。 或者说,他们本就是一个人,自然会做出一样的反应。 梦中当下与现实过往重合,他本在无间山,睁眼却到了这里。 身为分神期大圆满境的修士,即使坠入魇兽的梦中,也还能留存些许灵力,他便转身将那些水匪屠尽才归来。 林织也在这场试炼中,庭砚清楚,所以他很犹豫是否要这样唤醒林织。 他担心适得其反,到时候不仅没有帮林织稳固道心,反而会害了他。 毕竟林织的修道之途也不算顺遂,合欢宗的咒术缠身,本就是麻烦了,若是这些成了他日后的心魔,恐怕会非常危险。 可当他站在庭院前,看着青年与他自然亲昵的模样,似乎也不需要太迟疑。 没了归一宗弟子的身份,成了普世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他们二人在这院落中,就是彼此的家人。 那是远超单纯爱恋的情愫,他们会这样过一生。 可是这些不是他的,但这些本应该是他的。 本就应该是他站在林织面前,听着他说一生这样的话。 眼盲的青年如何能得知,他心心念念的与他亲吻同睡的情郎,并不是他的心上人。 往日也是这般,林织在他面前唤他师叔,却在分魂面前亲昵地唤人阿止。 庭砚掩唇咳嗽了一阵,先前运用不符合梦中规则的灵力,让他内府碎裂的更严重了。 庭砚看了一眼体内沉睡的分魂,放下了手平复着呼吸,浅色的眼眸一派平和。 他心里清楚,哪怕强行融合分魂也于事无补。 日后当如何,便再看吧,眼下重要的是林织的身体,他如今遭受不幸却仍然心态平和,悟道应该不会太困难。 庭砚在城里转了一圈,拿着药回了家。 他的声音很轻,即使眼盲的人听觉会更加敏锐,林织也没发现他的动静。 他依旧坐在庭院树下庭砚给他做的躺椅上,周身沉寂。 无悲也无喜,甚至有些漠然的懒倦与空荡。 庭砚刻意发出了些声响,看见林织的神色立刻鲜活起来,眉眼不自觉柔和。 “阿止,你回来了。” 青年扶着躺椅站了起来,即使看不见,他也精准地感知到了爱人所在的方位。 “嗯,从大夫那里拿了药,家里的快要喝完了,今日集市上有新鲜的鱼,今晚喝鱼汤。” 庭砚的话本不多,但为了让自己尽量像元止一些,便会多挑着这些话来说,发现其实还不错,让他有着真切感。 “好。” 青年带着笑,伸出还能活动的左手触碰到了少年略显冰凉的掌心,和他轻轻交握。 庭砚扶着他进了厨房,让他在烧着柴火的地方取暖。 无间山上曾一剑破敌的仙尊,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在俗世烟火中将眉间凉雪化为春水。 只是这令人贪恋的温情里,总有吹破虚假的瞬间,如同时不时刺伤人的冷箭,又如同骨中生刺,让人时不时难忍一番。 “阿止……太……唔……” 阿止。 阿止。 庭砚不自觉收紧了握着林织手腕的力度,在某一个瞬间有着想要捂住青年的唇动念想。 可若是那么做了,不就是彻头彻尾的强占他人之妻的行为。 可他本应该就是他的妻子,从一开始,他才是最应当的那个。 他想起青年在忍痛时唤他师叔的模样,想起青年从未叫过他的名字,自然,以他们之间的身份,林织怎么会那么做。 他吻去林织的眼泪,轻声道:“以后可以唤我庭砚。” “……庭砚?” 青年的声音带着些还未和缓的茫然,不知道爱人为何突然这么说。 “这是我父母打算在我及冠时为我取的表字。” 青年怎么会察觉朝夕相处爱人皮囊魂魄下的灵魂取而代之的卑劣,只会心疼他还未到加冠的年纪,便永远失去了亲人。 “庭砚……嗯……” 青年未曾想他才刚刚唤出一声爱人的表字,语调便被陡然的攻势弄的破碎。 只是以称呼字的方式称呼姓名,落在心知肚明的人耳中,总难免有些微妙的不协调。 林织心里轻笑,当初想要通过分魂这种略显功利和傲慢的方式渡过情劫的剑尊,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的姓名不得不隐藏于他以为是工具的分魂姓名之下。 只能以这种隐秘的见不得光的方式,从爱人的口中获得一点自欺欺人的微薄欢愉。 只是滚了糖衣的药,在品尝完外表的甜味后,只会对苦涩的内核感觉到更加痛苦。 要不是如今身份不合适,林织倒真想笑吟吟再说一句,师叔,你心有不甘了。 如今,可明白什么叫做情劫?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76章 师徒的共有情劫 30 冬至那天, 庭砚买了面粉和肉馅回来,打算包饺子。 为此他特地请教过邻居大娘应该怎么做,仔仔细细学了才准备自己动手。 林织坐在厨房的小桌旁, 被庭砚分了块面团玩。 “倒也不难,我教你。” 庭砚站在林织身后,用一个几乎把爱人环在怀里的方式,手把手教他怎么擀出饺子皮。 因为眼睛不方便, 林织难免弄的不够圆,显得有些歪歪扭扭,庭砚却夸他弄得极好。 林织看不见, 却想到庭砚挽着袖子满手面粉认真包饺子的模样, 忍不住笑了一声。 按照庭砚的性子,想必做这种事, 往日不食人间烟火的剑尊也会做的极为认真。 虽然是一个魂魄分裂出来的人,但元止的反应大概和庭砚不相同,元止虽然更加年少, 但照顾他却是大包大揽, 绝不让他多费心。 就比如现在, 庭砚会分给他面团让他消磨时间, 让他把注意力放在更具体的事情上,让他做的事情有更切实的回报,如若是元止, 他大概会让他在旁边坐着等着享用就好。 没有孰优孰劣,只是不同的性格产生不同的结果。 林织又想到了仇或在厨房的模样, 面上的笑意一直不曾下落。 庭砚看着他上扬的唇角,眼眸越发柔和。 当他明悟的时候,便发现红尘欢爱是这么有滋味的事。 饺子馅有荤有素, 林织吃到后边,还咬到了一个包着铜钱的福饺。 “婶子说吃到铜钱的人,今年一定顺顺利利。” 庭砚低声道,只是他的语气太平和,多少有点哄孩子的意思。 林织弯唇,舌尖顶着吃到的铜钱轻轻咬着,低头放在了庭砚的掌心中,又对庭砚招了招手。 庭砚俯身靠近,被林织捧着脸亲了亲。 青年笑吟吟道“福气也分你一些。” 庭砚的心跳的很快,他有些含糊的应声,没忍住亲的更深了些。 夜间,合拢的窗户掩不住寒气。 庭砚用灵气在身上运行了一遍才去了床榻上,以免身上太冷冰到林织。 在秋日时他身上的冷就有些让人瑟缩了,不过那时天气还没有到如今这般,他虽然身上冷着但那还是热的,林织迷迷糊糊倒也没嫌他。 但现在却不行,林织在睡着后都会不自觉地和他拉开距离,这让庭砚很是懊恼。 他从前终日在无间山待着,又时不时去泡寒潭,根本不会把过低的体温当回事,哪里想过有一天会被人嫌弃体寒。 自然,修士是不怕的,可林织现在只是肉眼凡胎,哪里会受得住。 想到这些,庭砚忍不住想深了些,浅色的眼眸里浮着晦涩难辨的情绪,平静的眉眼也染上了些许暗色。 总会回去的时候,那时会如何,庭砚还未想好。 等林织参悟恢复记忆后,自然能看出异样。 要说借口,自然也有,不就是最初他想的怕林织出差错,所以便不得不扮演元止,不得不同人亲吻做夫妻这话他都无颜说出口,实在是显得太过无耻了些。 别说瞒过林织,连他自己都无法骗过。 毕竟他还让人念了他的真名,妄图取而代之。 不过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哪怕没有魇兽的梦境,总有一日林织也会知道。 身旁的爱人在睡梦中往他的怀里靠了些,庭砚眼里的神色被柔和取代,他将林织面庞上的几缕发丝拨弄到一旁,搂着他入眠。 翌日清晨,庭砚照例帮林织穿好衣服,但他今日却没有如往常那样下床洗漱。 面庞秀美双眼灰蒙的青年倚坐在床上,怔怔地说“阿止,我的右腿好像也不能动了。” 林织早有预料,但在这天来临时,还是不免心里叹息。 魇兽的试炼,似乎不是随意安排的,往往掐着人最难接受的点来折磨。 于他而言,梦中的人生,不能考功名父母双亡家财尽失,不能算做什么打击,哪怕他没有被01唤醒,他也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悲痛。 唯独不能操控身体这件事,真是戳中了他的死穴。 不过清楚这只是一时的,甚至这件事情的发展都在林织的算计之中,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所以他的心态还算平稳,只是面上还是要表现出痛苦,演给他唯一的观众看。 “没事的,我们先去看郎中,会好的。” 庭砚替林织穿好了鞋子,抱着他下床,带着他去洗漱,温声安慰着他,任由林织将他的手握的很紧,痛意似乎渗透了皮肤表层,让他的心也跟着发疼起来。 即使这一切在庭砚的预设中,即使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林织此刻感受到的痛苦是真的,而让庭砚更无可奈何的是他知道林织没办法好起来,除非他能从梦里醒来。 从医馆回来后,庭砚给林织购置了轮椅。 清瘦的青年病恹恹地坐在轮椅上,显得越发生机寡淡,如同冬日灰蒙蒙的天。 从巷道里经过其他人家,铁匠的门紧闭着,有人说他今日伤了手,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打铁。 女人的哭声幽幽,又有人可怜女人丧夫后带着三个孩子长大,不久前小儿子被拐走,如今大女儿得了病,就要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住在街角的女童抱养了新的狗崽,还养了一条蛇,但狗被蛇毒死,蛇被狗咬死,她呆呆地看着它们的尸体,显得很是落寞,但大人不懂她的痛苦,催促着她赶紧埋了回家吃饭。 林织用耳朵听着人间事,又听着木轮滚动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身后的爱人呼吸声很浅,但林织能感受到他的忧虑。 事实上要从这场梦里醒来对他来说并不难,他自始至终都很清醒。 林织微微仰头,时机未到啊。 新年那天,林织感觉到握着他的那只手力度一下变重了。 掌心滚烫,如火一样。 他是否说了什么,林织不清楚。 他淡笑着,如同迎接爱人回来的每天那样说道“阿止,你回来了。” 元止的手指死死按着轮椅的扶手,悲伤地看着林织,忍住了那句脱口而出的师兄。 他担心他会从这场梦境中醒来,只留下林织一个人这里,又担心会影响到林织,埋下祸根。 “我到底要怎么做” 元止想着消失的庭砚,喃喃自语。 是了,庭砚也不知道,否则他怎么会一直干耗着,直到难以负担强行进入秘境和魇兽梦中的双重消耗,不得不回到身体里恢复魂力。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能清醒。 元止的声音很小,眼前的青年无知无觉,依旧笑盈盈地对着他的方向。 林织的耳朵已经很难听见了,他的听力并不是瞬间消失的,而是在一两个月里,一点点的降低,可能过了这个年,哪怕再怎么大声地在他耳边说话,他也听不到了。 世界很安静,甚至有点过分安静了,难免显得有些无聊。 但还好,情绪还不算失控,不仅仅是因为元止的存在,他还有01 有时候01会和他讲它看过的喜欢的动画片内容,01寄居在他的灵魂里,声音不用从鼓膜进入。 当然,01从不会实时转播,因为那不太方便。 “没关系,阿止,不用担心我的身体,这样反而更好,至少我能感受到我还活着。” 少年往日无比平稳地握着剑的手有些颤抖,林织感受的到。 蓬勃的,充满生命力的掠夺,少年的体温太烫了,只是滴落的水泽也过分滚烫。 林织轻叹“怎么哭了” 由于右腿不能动,他被少年抱在怀里,询问间他的手指梳着少年的长发,如同某种安抚。 “没关系的。” 因为我心甘情愿。 “我想要你快点” 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快点朝我的设想更近一步吧。 在连话语都无法成型的破碎黏腻的腔调里,林织吻去了元止的眼泪。 新春过了,炮竹的声响也消失了,崇德坊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元止,或者说庭砚,先前在永州城里教习武艺,得的酬劳还算丰厚。 年后元止便辞去了这份工,他想在家里专心照顾林织。 他不用为几年后生计担忧,因为他想尽快将林织带出这里。 在人间,每一天都变得那么长,但在过去后,又让人觉的太短。 最先醒来的是倪灵,也就是那位御兽宗弟子,她的存在忽地在尘世中被抹去了,但林织他们记得。 这让元止看见了希望,日夜盼着林织能够早日通过试炼。 可偏偏事与愿违,林织并没有醒来的征兆,随着身体的变差,他似乎要永远沉浸在这场噩梦里。 元止看着十分着急,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甚至希望庭砚可以快点苏醒,为林织找到办法。 在林织面前,这具身体由谁做主,已经不重要了。 林织平静地品尝着命运的刑罚,发觉它才是世界上最狡猾的行刑者。 他并没有失去还完好的左手左脚的感知,似乎勉勉强强还能这么活着。 何况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里,他还能感受到爱人的体温。 渐渐地,味觉在逐渐退化。 失去了对食物的鉴赏能力,不得不说是人生一大憾事。 这比看不见和听不见还要让林织失落一些,以至于亲吻似乎都失去了一些趣味。 于是林织做了一个尝试,这显然让元止无措极了,在腮帮子都酸了的情况下只有喉咙能尝到一点热意,林织有些可惜地放弃。 又一年秋蟹膏肥时,林织已经失了鲜活气,他安静躺在那里,如同会呼吸的精致木偶。 林织无法发出声音那天,元止再难忍受,他盯着头顶那片淡紫色的天,意欲将它划破。 也是这日,崇德坊来了位陌生的客人。 他披着白色的狐裘大氅,清俊沉郁的眉眼带着病气。 “残魂的力量无法撼动梦境的主人,他无法自行醒来,我们只有这个办法。”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他们需要合魂,而且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排斥,否则容易反噬受伤。 元止毫不犹豫道“怎么做尽快”,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277 师徒的共有情劫 31 当01展示给林织的地图里, 看见代表着庭砚的红点到来时,林织知道时候到了。 他的手掌贴着木椅的边缘,摸着上面的雕花,不自觉收紧。 即使没有了视觉听觉, 但好在还有触觉, 不至于让他对世界完全失去感知。 01兴奋地转播:【宿主, 我们要成功了!他们在融合了!然后就可以把你从这里救出去了!】 不知不觉01都被任务目标的情绪同化,完全忘记了它的宿主可以随时醒来,不需要人救。 不过就算意识到了,01也不会在意,毕竟宿主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今天, 就是为了现在为了这一刻! 林织安静听着,面庞上并没有带上以往的笑意。 说是伤心, 到也不至于, 只是有一点点可惜,毕竟元止也算不上是消失, 只是和庭砚融合了, 他本来也是庭砚埋藏在深处的一部分。 虽然说庭砚靠分魂来渡过情劫功利,但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的爱里也带着目的性, 不过林织一向承认, 他并不高尚,他的感情也是。 淡紫色的天出现了裂缝, 只有不属于这里的人才发现了端倪。 紧接着大地不断晃动,世界摇摇欲坠。 无形的存在攫取了灵魂,林织失去了意识。 雨打梧桐,顺着叶片不断向下滴落。 在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之前,林织先听到了雨声。 真是久违了, 林织也没急着睁眼,好一会儿才扶着额头睁开眼睛。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他看见不远处的元止时还是微微一惊,瞬间推翻了原有的计划。 这和他想的稍微有些不一样,他以为他醒来是直面庭砚,分明在01的地图里,只有象征着庭砚的红点存在,可庭砚用的还是元止的身体。 什么意思,庭砚想用这具身体制造出遇险的假相抹除元止的存在吗? 林织不吝啬以恶意揣测人,哪怕对待爱人,他也下意识把人朝这种方面想,但很快他意识到还有别的可能。 他们还在白垣秘境里,按照规则,庭砚无法以本体进入,他应该是用身外化身或者是以离魂进入这里,而他和元止已经融合,自然会用这具他制造出来的躯壳。 林织的视线扫过周围,没看见师兄师姐他们的踪迹。 他心里有了主意,眼里神色便越发迷茫起来。 “师兄,你还好吗?” 少年快步到了林织的跟前,给他喂了一颗丹药,乌黑的眼眸里满是关切。 这让林织都有些恍惚,一时间也分不清是庭砚的演技太好还是这本就是元止的那一部分所展现出的真实。 “没事,只是头很痛,我记得倪道友说‘魇兽’,而后便有些记不清了,师兄师姐他们呢?” 闻言,少年静默了一瞬,才道:“我们进入了魇兽的试炼中,似乎没成功,可不知为何,又出来了,师兄和师姐我也没瞧见。” “原是这般。” 见林织若有所思地点头,庭砚没有说更多。 他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眼下的险境也不适合。 那两个剑峰的弟子他自然知道在哪儿,将人放在安全处他才返回,毕竟他和林织之间的事不太适合有外人在场,谁知林织竟然不记得梦中的事,恐怕是他强行将人带出的后遗症。 在听见林织说记不清的时候,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划过,想着不若将事情就此瞒下,分魂的躯体本就不是人身,他可以随意使用,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他按下了。 他怎么会甘心永远在他人的影子下遮掩自己。 因为是通过非自然的手段离开的魇兽梦境,林织的神魂有些损伤,接下来的秘境之旅基本是‘元止’在护着他。 庭砚的修为比元止高,也不单单体现在功力上,他对付的游刃有余,林织的储物戒被他塞了许多东西,直到白垣秘境关闭,才停止了这种搜刮行为。 01:【奇怪,明明任务目标的魂魄都已经融合了,怎么还没有收到任务完成的提示。】 01嘟囔着,它还以为很快就能成功呢。 林织但笑不语,虽然魂魄融合了,但有些事情还没解决,庭砚的心结仍在。 这些都在他的预设内,只要再来一点点刺激就好。 这次秘境历练大有收获,林织回了云雾山便开始闭关。 直至某日,他因为劫云的气息而睁开眼。 来了,等的就是这个。 这当然不是他的雷劫,是庭砚的。 林织走出木屋,看向了无间山的方向,不仅仅是他,整个归一宗都陷入了一种紧张里,甚至是吸引整个修真域的目光。 合体期的劫云,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心颤。 没人想去无间山进行感悟,原本在剑峰的弟子都在掌门和主事的组织下远离那片区域。 林织并不担心,他若是不想有这一出,他就早早点破庭砚的心思,这样庭砚别说是渡劫了,不生心魔便算好。 林织手指抚摸着千心花的花瓣,垂眸轻笑,爱情,有时候真是利器。 这一场雷劫持续了很长时间,数日过去,在归一宗上方的阴云才全部消失。 归一宗设下灵气大阵,欢迎修真域所有道修前来修炼,这几乎抽干一条小灵脉的大阵让修士们见识到了归一宗的大手笔,更是知道这背后的含义。 修真域最年轻的合体期大能,出现在了归一宗,这几乎意味着归一宗站在了道修门派龙头的位置,毕竟数百年内一定无人出其右,更别所他还那样年轻,还有更为漫长的寿命和提升的空间。 伍冬和任鹤波这两位丹峰药峰的长老也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庭砚修为进步,更是因为这次的晋升,将庭砚破碎的内府修补了大半,完全恢复指日可待。 林织也去了无间山,但他没有去庭砚的洞府,而是去了元止的洞府。 这里留有他很多痕迹,林织看了一眼,站在了露台的树下。 千心藤依旧缠绕着那棵树,因为前几日浩大的雷劫,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少年匆匆御剑而来,见林织站着,拉着他坐下。 林织没有推拒,坐在了石凳上,仰头看着握住他手的少年,唇瓣开合: “恭喜师叔,得偿所愿了。” 林织的声音轻柔,落在身前人的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以至于他平静的姿态,都让人忍不住心里寒凉。 林织轻叹:“师叔,为何修为进阶了,手还是这么冷呢?” “你……” 庭砚眼眸晦涩,内里情绪浓郁到如同化不开的墨,好似千言万语在其中,又堵在喉咙里,不知如何言说。 “师叔,别用这幅样貌了,倒让我颇为不适应。” 林织将手从庭砚的手中抽出,温和的笑靥落在庭砚眼中,无异于冰冷刺骨的剑。 不过瞬间,少年的身体如影子般淡化消失,庭砚出现在林织的眼前。 这出神入化的手段让林织瞧得有趣,因而他声音里带着些笑意地说:“师叔是否想问我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倒也是想起了一些东西,何况在师叔渡劫期间,我根本无法联系到师弟。” “不过想想,其实也不让人太过惊讶,有些许瞬间,你们给我的感觉如出一辙。” “我师父说过,你情劫未过因而境界止步不前,难怪师弟一见我便那么欢喜,想来我就是他的,不,你的情劫了。” 林织笑盈盈:“师叔,如今你顺利渡劫,我怎能不恭贺。” 任鹤波有没有提过这一点不重要,反正也不会有人去求证。 “我并非……” 庭砚望着林织有些急促的想解释,那消减了些许病色的眉眼有些黯然。 他不知如何辨明,他不是想利用林织,可事实看起来好像就是如此。 庭砚缓了一会儿,姿态郑重地开口:“我不是想要利用你,他对你说的那些话,对你的心意都是真的,于我而言,亦是如此。” 他是我的爱恨之魂,他是我的心。 林织的唇自然上扬着,可眼里的笑意却淡了些,他说:“师叔的心意我自是明白,您对我一向很好,再如今,我也离不得您,师叔不必担心我会怨恨,我可是喜出望外的很。” 是了,说过‘大道在前情爱事小’的青年,自然在知道真相后分得清利害。 庭砚见他这般,心口像是塞了棉花。 明明这就是他要的,却又让他怔忪。 01不解:【宿主,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你也喜欢他呀,这样不就甜甜he了吗?】 林织解答道:【表达的时候,他人相信与否,也很重要。】 林织倒是可以说,但也要看庭砚信不信。 在庭砚心里,他只喜欢元止,不喜欢他。 所以就算他对庭砚表达喜爱,庭砚也会觉得他是不得不那么做,那他干脆将‘不得不’直白表现出来。 当然,这些都是他可以为之的结果,只要他想,他可以避开这种情况,但没必要避开。 林织眉眼含笑,他从不介意成为别人的工具,但他需要收利息,即使爱人不是有意折腾成这样,但是用了他,可没那么轻松的就能享受成果。 他根本不打算在爱人面前遮掩本性,在他的巢穴里,他何必伪装。 外人不知他们之间的变故,在归一宗的人看来,仅仅只是元止师弟闭关的时间变长了,他依旧和林师弟关系很要好,只是他们不知道,林织去无间山不是找元止,而是寻小师叔。 他们自然更不会知道,漫天风雪里赤月的灼热和难分难舍的湿润纠缠。 林织懒洋洋地躺在玉床上,庭砚的灵力磅礴,总能把他喂的很撑。 庭砚对他极好,不仅仅是予取予求,更多时候是长者的纵容与溺爱。 可也因为如此,他从没有少年人那样的直白。 他不会像元止那样问他,师兄也喜欢我吗,他只会在动情时眼眸情态如雪融,情意化为潺潺溪流流淌在人的周身,含蓄无声。 为了他的身体,庭砚特地辟了一块地方引了活泉,不是底下寒潭的受冻,略高的温度能将人身体泡软。 情迷时林织似乎看见了庭砚面上出现了不符合他性情的直白欢喜,直到听见他口中呢喃着‘师兄’,才发现不是错觉。 “阿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278 师徒的共有情劫 32 林织的声音并不是欢喜, 而是带着些诧异。 他向来想的深,担心这是不是融合的不顺利所以才出现这样的状况。 庭砚的眼眸幽深,在不算明亮的光下浅色的瞳孔似乎变为乌黑, 一如元止凝望他时的模样。 他似乎没有听见林织的声音,在林织的脸侧啄吻, 温热的泉水随着他的动作起伏, 烫的惊人。 林织眉头微挑,这是元止的习惯,如同巡视领地的少狼王, 恨不得把他全身上下都亲个遍才好。 庭砚却不这样, 他更为内敛, 在彼此都有意识较为清醒的时候, 他多会亲吻他的额头脸侧,在迷蒙后他才会展露温和皮相下的控制欲, 慢条斯理地与他缠绕。 “阿止?是你吗?” 林织捧着青年的面颊, 柔软的眼眸像是藏匿着情绪的汪洋, 让人能够轻易溺毙于其中。 温泉的水汽弥漫,附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 凝结为水珠落下。 林织没有听见回应, 只是握着他腰腹的手将他朝着水面之下按压, 涟漪扩散的极大。 小师叔清俊的面容上带着些沉迷的失神,按理来说, 合体期的大能绝不会出现这样失神的全凭本能掌控的状况,除非他此刻的意识模糊, 恐怕连自己到底是谁也不甚明了。 不太像是两种意识共生,而是在庭砚完全沉浸时那些隐于他思绪岛屿下的意志,凭借欢喜与恋慕得到了身体的掌控权。 元止是庭砚的一部分, 他永远不会消失,只是如今恐怕也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元止’这个名字,按照渴求的意愿行动,所以才会呢喃出那句‘师兄’。 瞧瞧,多惹人怜爱,世界没了小狗可怎么转动呢。 林织亲着爱人的唇,眼尾被热意熏染出飞霞似的红。 有了这件事后,林织对庭砚的观察更仔细了,发现在很多时候,庭砚的行为举止里还带着点元止的痕迹,不过那种行为模式并不是贯彻始终的,依旧有着庭砚的个人风格。 通常在舔吻后元止会极为直接的掠夺,但庭砚就会温和的侵吞,在迷迷糊糊的时候,林织时常有两个人交替的奇异错觉。 修真域的岁月漫长,时常让人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01有动画片看,也知道宿主心里有成算,并不焦虑为什么任务还没结束。 林织也不着急,慢慢收网。 他在不断吸收庭砚的灵力里,修为增进的很快。 庭砚有些担心他这样底子会太薄,在雷劫时会吃亏,还特地进行了控制。 只是修为越高合欢宗的咒术发作就会越频繁,发作的越频繁林织吸收的灵力就越多,修为就越高,简直就像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循环。 这让庭砚不太高兴,心情不畅的时候便会杀几个合欢宗的邪修来平复怒火。 要不是那合欢宗的宗主行迹太过隐秘,庭砚早就下手了。 衣上没有染上任何尘埃,庭砚的心情却没有好转多少。 他回了无间山,没有第一时间回洞府,林织如今在云雾山也不在他这里,步履便不必匆忙。 他的视线落在了从前洞府露台的树上,看着上面的千心藤,唇瓣轻抿。 这棵不该长在这里的树,如今依旧枝繁叶茂。 他看得出来,在这段时日里,林织依旧会定时给千心藤输送灵力,好让它维持这棵树的生长。 庭砚如果要拔掉它可谓轻而易举,让它冻死枯死也只是他转念之间的事,可他拔了这棵树,就能把元止从林织心里抹去吗?怕是不能。 而这一切又要怪谁,不过是他自作自受。 庭砚收回视线,轻蹙的眉眼间带上些许愁绪。 他如今也不知如何是好,林织并未责怪他也没有排斥他,但庭砚知道不一样,林织和元止相处,就是和他相处不一样,他不止看见过,也曾用元止的身体切实感受过。 林织待元止那般温柔,对他却始终亲近不足,他们相处之间始终隔着一层什么,让他心尖发闷舌尖发苦。 而他只是忍着,从不点破。 直到有一日,在亲密交缠时,林织唤了旁人的姓名。 阿止。 阿止! 为何总是他!为何就是忘不了他! 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的分魂,那是我的一半,你明明知道那也是我,为什么不能爱上我呢? 这些山崩海啸般的情绪海浪滔天般在庭砚的眼眸中翻滚,但他依旧没有质问出声,他只是握着林织的手腕,冰雕雪琢般的眉眼透着些沉冷。 气氛因此显得有些冷凝,覆在过高体温上因为合欢而产生的薄汗都变得黏腻。 林织并没有畏惧,甚至也没有心虚,如以往那般同庭砚相望。 只是柔软笑眼如刀,刮的人生疼。 庭砚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给千心藤注入了十一次灵力。” “你没摘下那颗传讯珠,还收走了那支发簪。” “若是有可能,你是否宁愿他取代我?” 家中未出事前,庭砚是世家公子,出事后他是归一宗剑峰峰主首徒,是当之无愧的天才,是惊才绝艳的剑尊,又身为小师叔,身为年长者,他有他的内敛与骄傲,无法直白地询问林织是否真的没有一点爱他。 他只会问,你是否宁愿他取代我? 短短几个字,便将他的血泪哀痛凝到极致,甚至彰显些许狼狈。 庭砚的手很冰,哪怕在暖泉里也没有柔化分毫。 于林织而言,这种温度算是有些久违了,自从庭砚渡劫后,他便会注意着体温以免冷到他,所以身上时常是暖的。 在这种冰冷里,小幅度的轻颤也能让人察觉的分明。 庭砚浅色的眼眸里带上血丝,被水汽晕染仿佛随时可以落下泪,即使身体大好,他的病气也没完全散去,两相糅合,带着克制隐忍的悲戚。 如果说元止的可怜是让人想要立刻亲亲摸摸进行安抚,庭砚的痛楚便是让人看的心里丝丝酸麻上涌,想轻叹着靠近。 林织没有很快言语,这种安静如同信号,让庭砚心中涩然。 果真如此,可就算明白,又能如何。 何况元止再也不会回来,而他们是一个人,元止是他的一部分。 这种微微扭曲的阴暗想法隐隐让庭砚有些快意,让他在嫉妒中又忍不住自我安慰,即使不够爱他,林织也不会爱别人。 种种想法充斥着庭砚的脑海,在他想要将这件事就这么仓促揭过时,听见了林织的笑声。 “师叔说的极是,师弟确实比你讨喜些,只是师弟已经不在了,你怎么还同他拈酸吃醋?” 林织先前还想过那种恨海情天的狗血戏码,比如庭砚以为他要为了元止杀了他,不过想想林织还是收手了,闹的太大到时候玩脱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何况真看到庭砚这般,他又如何忍心。 庭砚微怔,听到前一句以为林织是在肯定不爱他的事实,可听到后一句说笑的话,他又有些迟疑起来,心里隐隐有些不可思议的想法,但又不敢当真不敢细想。 “阿止因我而生,又因我而散,他对我极好,因为魂魄不全,他从不会遮掩,有什么都会想到我,甚至让人觉得,若是我要,他的心也能舍给我。” 林织尽情夸着元止,而后话锋一转:“但我心知,师叔待我也极好,诸事费心,只是不曾言说。” 庭砚不会邀功,不管是为林织寻找解咒的办法,还是寻来任何对林织有益的东西,在他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他自恃师叔身份,更不会开口要求回报,要林织爱他这种话,更是说不出口。 但林织知道他的心意,爱人一次次证明,他怎么会怀疑。 庭砚心跳的微快,心里不再有那种乌云压顶的沉闷感,甚至有些拨云见日的欣喜轻快,只盼望林织再多说几句。 原来他都知道的,他都知道。 那么是不是……是不是…… 林织却是不再说了,笑眼盈盈看着庭砚。 庭砚略有些急促地开口:“你我之间……” 他顿了一下,期盼地看着林织。 “师叔,这水也泡的够久了。” 林织答非所问,从池水中起身。 沾了水的青丝湿润地贴在身前,却遮不住殷红赤月的光辉。 林织没处理,平坦的腹部如同进食过多吃饱了般微微鼓起,随着他迈步的动作,厚雪如线般缓慢淌落。 庭砚怎么甘心得不到答案,他一时情急,林织面前便出现了禁制,再多迈出一步都不行。 “织织,莫要戏耍我。” 庭砚轻叹,抬手解了禁制。 林织轻笑回眸:“师叔,可懂了被算计心的滋味?” 庭砚恍然,桩桩件件事汇聚于脑海中,让他瞬间明悟。 “是我的错,早知如此,当初我便不会那么做。” 庭砚如今可是尝尽自食其果的滋味,看着林织并不算排斥的姿态,唇角不自觉上扬。 林织:“倒也不坏,毕竟元止师弟是真的可爱,师叔可曾知道你的演技真的很拙劣,演他时真是一点也不像。” 庭砚让元止快些渡过情劫,为他和元止制造机会,给元止提供各种物件让元止尽快和他打好关系,不就是在算计他的心。 如今报复回去也算扯平,倒不是林织计较,只是不这么一遭,庭砚怎么放下心里的负担,确定他真的不介怀。 庭砚沉吟:“当真如此不像?” 他握着林织的腰,将他勾带到水中。 这池子不浅却,大大的水花溅起,林织一时不防被拉入水中,刚刚离开水面便被掐着面颊被人含着舌尖亲吻。 庭砚的声音带着笑意问:“当真不像?” 279 师徒的共有情劫 33 “不像, ”林织的声音带着些从鼻腔中挤压而出的黏腻甜软,他轻轻喘气,氤氲着雾气的眼眸带着笑意, 继续低喃道,“不过有时你们给我的感觉却一致,本也应该如此,毕竟你们就是一个人。” 庭砚在心里劝自己千遍万遍, 不如林织承认的这一遍。 爱意伴随着独占欲, 或者说独占欲是爱的衍生品。 当心里的介怀逐渐消失,当占有欲完全满足时, 那些自我烦扰的情绪自然而然会随着时间退减,最后完全消失。 只是01还没有接收到任务完成的信号,林织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毕竟他还没看到庭砚的心灵象征,不知道那只猫咪会以什么状态出现。 心灵象征一般都契合主人的状态, 仇或这个实干派用的是蛋糕,庭砚的风格,可能会给一个这样的法器? 林织想了一会儿便把这件事放到一边, 该出现的时候它总会出现。 在看见心灵象征之前, 林织先迎来了步入元婴期的雷劫。 他修炼速度之快已经刷新了修真域对药修的认知,在他成功渡劫后, 席彤缨和纪蛟来给他送贺礼,神色言语间多有敬佩和歆羡。 “林师兄你真厉害,如今连元师弟的速度都比不过你了。” 林织笑而不答,庭砚没有再用元止的躯体,自然也就不会出现雷劫反应。 因为庭砚坐镇无间山,也没人怀疑元止的安危, 只以为他在闭关。 不久之后,只许元婴期进入的秘境出现,林织自然在历练的队伍里。 庭砚此时便有些懊恼,他如今再分魂也便如同神外化身,最次也高于元婴期。 不过这也不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他很快有了想法。 进入秘境那天,林织看着从庭砚所赠配饰里跳出来的大猫,一时静默。 身形如虎的猫型妖兽甩了甩粗壮的长尾,颇为不适应地用四足在林织周身走了走,琉璃色的眼眸平静,步履间带着些许矜持。 林织扶着额头闷闷地笑,对上猫咪疑惑的眼神时,笑的更为畅快了。 他埋入猫柔软的长毛间,轻声道:“师叔,你这模样倒是别致。” 可以,爱人的风格真是越来越狂野,越来越实用了,从吊坠到**猫,从食物到自己成为猫。 猫的躯体一僵,没想到自己这样都能被认出来。 不过转瞬间,他便泰然自若了。 猫的舌头有倒刺,舔在林织的面庞上有些轻微地痒和疼。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林织的唇角也被磨红。 这秘境自然是凶险万分,但有庭砚在,寻常妖兽也近不了林织的身,甚至林织连路也不必自己走了,坐在庭砚的身上格外悠哉。 如果有意外的状况,千心花自然会分忧解难。 林织的修为大涨,对于木灵力的运用更是炉火纯青,被他精心培育的千心花杀伤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猫的毛发蓬松,哪里都是柔软的,只是有些地方有些扎人。 林织被猫尾缠着,湿漉漉的水将猫的毛发洇湿,有些乱糟糟的狼藉。 01正在看动画片,看到突然弹出来的提示就像是看见了中插广告那样,急吼吼地宣布:【宿主,任务完成啦,帮你停留?】 时至今日,01已经不需要多问是否停留了,它知道答案一定是肯定。 林织应声,心里倒没有太多遗憾,他有预感,这场救赎之旅可能快要结束了,他就要帮助爱人苏醒,看到这场故事的结局。 所幸此时已经是秘境的尾声,耽误不了事情。 从秘境中离开回到归一宗,林织得知了宗内经历的小小风波。 大师姐勾结了魔修侵蚀归一宗弟子,掀起了叛乱,好在庭砚及时‘出关’,在正处于盛势的合体期大能面前,他们没有翻起太多风浪。 难怪从秘境出来后,庭砚消失的这么快,原来是赶着回来处理这件事。 林织和师兄一块安慰了一下师父,这件事倒也没有太出乎林织的预料,在大师姐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些许古怪,虽然魔气已经祓除,但他感觉到它们依旧盘亘与大师姐的躯壳里,毕竟他也是被咒术寄生的人,对此深有体会。 他还特地让庭砚检查了一番,可庭砚当时没有察觉出问题。 如果他没有到来,按照原来的故事发展,归一宗一定会出大乱,为了应对这种状况,庭砚肯定会仓促合魂,情劫未破加上状况百出,庭砚最后自杀也不意外。 林织将原先故事的碎片拼好,处理了一些药峰的事物,去了无间山。 即使不久后这个世界就会消失,林织依旧给环绕着大树的千心藤进行了浇灌,进入了庭砚的洞府。 庭砚有所察觉,快速结束了和掌门的对话,回到了洞府里。 “师叔,我想起了一些事。” 林织跪坐在床上,见庭砚来了,仰头望着他。 庭砚靠近:“想起了什么?” 破碎的内府被修补,他眉眼间的病气已经很淡,但因长久病着,面色也没那么健康,唇瓣血气不足,颜色稍浅。 林织不轻不重地咬着,看着淡红颜色转深,才开口道:“这反噬咒术运转最初,师叔也在吧?” 林织眯了眯眼:“与师弟一同……” 呼出的热气轻轻喷洒,引得庭砚微微偏头。 做的时候坦然不觉得如何,甚至早就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可以这般语气问出来,倒让庭砚有些不自然。 仿佛年长者的自矜以戏谑轻佻的姿态被扒了下来,暴露了内里恨不得将人敲骨吸髓的卑劣不堪,显得有些道貌岸然。 “师叔如今还能分魂吗?” 听到这句问话,庭砚下意识转头,和林织带着好奇的目光对上。 “毕竟我记不清了,便想重温一二,毕竟也算是难得的体验。” 林织安分规矩地坐着,那双柔软的眼眸弯起,显得很是温和圣洁,任谁也不会想到他是以这样的姿态说出这样靡艳的话语。 如同表面开的无害美丽的食人花,但在根系下痴缠地将人缠绕,又似温和多情的春雨,浸透湿润泥泞的巢穴。 几乎要冲昏人的头脑,将人完全支配。 他笑吟吟道:“师叔觉得呢?” 林织觉得配置摆在这了,不玩岂不是可惜。 他对这种事情向来坦然,能够正视自己所有的需求,无论好坏。 偶尔试试,贪婪一点又如何。 庭砚的动作就是最好的回答,被剑玉雕琢出的少年躯壳出现,空洞的眼眸在瞬间有了神采。 被吸引太过,任何都心甘情愿交付,为臣属为傀儡为奴隶。 在这种可以奉献一切的狂热中,又燃烧着绝对的掌控欲与侵占欲,直至打满烙印,完全拥有。 被分离出的爱恨之魂还有些迷茫,但看见林织后眼眸明亮。 前尘往事于他而言只有些模糊概念,他记不清,但也不在意,只要喜欢的人在眼前,什么都不必在意。 元止贴在林织的身边:“师兄。” 完全融合后,情况便与先前的分魂不尽相同,庭砚只是把他抽出,不算剥离,因而感知共享的越发明显。 庭砚略略有些吃味,便在林织的身前,好让他看着自己。 元止居于后,握着林织的手不放。 无间山难得是个晴天,无风无雪,也不干冷,而是透着湿润的露珠浮动之感。 林织的黑发散落,鸦羽色的睫毛颤动,在无意擦过眼皮的滚烫里被弄的几根粘黏在一块。 味觉恢复正常后,和在魇兽梦中的感知便不同了。 不过庭砚修行数百年早就不同凡俗,倒也没有让林织不喜,反倒因为没怎么尝试颇有兴致,他又不把庭砚尊为长者,自然是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 兴许是空气中的水分多了,不一会儿便有了雨雾之兆,落在天地间,透着些绵绵之意。 “师兄,你也瞧瞧我。” 元止对于林织顾不上理会他有些失落,不过他向来直白,想得到注意力便直说了,从不会遮着掩着。 林织应声,很难不注意。 他的面颊鼓起,赤月也微微凸起,交错着带走他的注意力。 洞府外的雨势渐渐大了起来,露台之上,从秘境里被移植出来的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感受到雨水。 往日里只有终年不化的雪,以及遮蔽阳光的厚厚云层。 千心藤顺着树干攀爬,作为树的共生部分,它毫不客气地汲取着水意,大树也慷慨,尽数将养分让渡。 于修士而言,两天这样短暂的时间似乎没有意义,便是一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林织抿着摩擦过度的唇,眼神微微涣散,仿佛透过锦绣玉屏看见了山雨。 无间山身为归一宗剑山的主峰,模样并不秀丽。 险峻挺拔,壮丽奇诡,体量格外大,不然也不是归一宗第一峰。 林织没想过一并吞下,即使他如今已经到了元婴期,要想将此处的树木根系完全扭曲在一起,也是极为困难的事。 元止万分失落,有些委屈道:“我不想师兄冷落我。” 即使已经融合,即使没有太多自我意识,他似乎还残存着爱之劣性,想要尽可能多的获取爱人的目光。 “我护着你,别怕。” 庭砚开口,让人感觉到十足的安心。 他如同鼓励后辈勤加修炼的好师叔,灵力无声浸透,哄着一点点蚕食。 林织轻轻按着肚子,什么都无法想了。 人间事多变,可千年万年,仍然是那片天地。 晴雨交替,昼夜轮转,万物不休。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宿主,我们要去往下一个世界啦!】 林织的意识下坠又清醒,准备如同以往那般睁开眼接收信息时,听到了一声剧烈的响动,随即陷入不可控的状态。 他的意识又被快速抽离,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任务目标已死亡,数据清零,世界重构中。】 01的声音不同以往,带着无情绪的机械感。 【世界数据自我恢复中,世界重构失败。】 280 过往羁绊 灵魂密钥 任务目标死亡?世界重构失败? 林织敏锐地从这些字眼里察觉到了他不曾掌握的东西, 久违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眉心微皱。 01依旧在机械地进行声明,剥去类人情绪, 代码组成的本质展露无遗。 【任务目标已死亡,数据清零,世界重构中。】 【世界数据自我恢复中,世界重构失败。】 【任务目标已死亡, 数据清零, 世界重构中……世界重构失败……】 【数据异常!数据异常!】 这是一片纯黑的空间,眼前无数重复数据流转过, 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01,发生什么事了?” 01的声音忽然变得活泼:【宿主好!由于刚刚您的灵魂就要消散,所以绑定过程仓促了些, 现在为您正式介绍我自己!】 【我是救赎系统01号,我们的任务就是穿越到各个世界救赎任务对象, 让他感觉到人间的温暖,感觉到世界美好,重拾对生命的热爱!】 【宿主拥有超高的善意值和功德值, 相信我们一定十分合拍!】 林织:“01?” 系统崩溃了?林织记得这是他们初遇时说的话, 01连语气都没有更改,在眼下这种情况显得有些诡异。 01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宿主数据已存在……运行错误……申请重新运行……运行失败……申请重新运行……】 【宿主好!我是救赎系统01号, 很高兴和你绑定!】 【我们的任务……滋滋……宿主好!我是救赎系统01号!很高兴……滋滋……任务目标数据异常,宿主数据已存在。】 【任务目标死亡,数据清零,世界重构中。】 【数据清除失败,数据恢复中,任务目标存在, 程序运行……任务目标死亡,程序运行失败。】 【数据异常,申请设计者裁夺。】 【设计者无响应。】 【程序运行异常,申请设计者裁夺。】 【设计者无响应。】 从AI透露的字眼里,林织捕捉到了某些重要的信息。 按理来说他本来应该进入下一个世界,可是他刚到那里爱人的碎片就死亡了,他死亡后世界自然会崩溃,系统在尝试重新构建世界,但爱人又活着,以至于世界恢复失败? 那个世界便随着他的状态成为了一个既死又活的形态,不仅他进入不了,系统也因为这种bug而运行不畅,出现了死机前兆。 林织捏着指尖看着眼前濒临失控的事态,将得知道真相一角压入脑海深处日后再思量,针对眼前的状况,他思索了片刻,伸手触碰了一串与之前都不一样的代码。 系统的数据库里出现大面积的代码重复,唯独一闪而过的它是例外,说明它不是系统运行框架的一环,但它存在一定有它的意义。 【灵魂密钥正确,文件解密中。】 随着AI声音的消失,林织的意识被吸附,在一片昏沉沉里,他忍着不适感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只白皙细瘦的手,手的主人年纪看起来不大,他的掌心里放着一个钥匙吊坠,圆滚滚的猫咪毛发崭新,看起来十分可爱。 在视角里,他手腕中央的小黑痣格外明显。 “你要这个?那就送给你。” 林织抬头,微微怔愣。 “不要吗?” 小少年神色不变,只是眼睛的形状和他自然上扬的嘴唇,让他看起来像是在友好的微笑。 林织却感受到了他语气变化,从平和趋于冷漠,显然,虽然只是这么一会,眼前人的耐心已经快告罄。 林织不会感觉错,他了解自己。 世界上当然不会出现两个他,加上之前听到的东西,显然他在爱人的身体里,通过他的视角进行回溯。 林织有些诧异,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他们曾经见过? 怎么会,他一点印象也没有,而且系统所拥有的技术明显高于他所在的维度,无论在他的认知还是系统的自我介绍里,它和设计者也就是爱人的主体,都生活在维度更高的文明世界。 那么他们怎么会见过? 在林织没有操控‘自己’的状态下,他看见‘自己’伸出了手,接过了那个猫咪吊坠。 林织尝试了一下,发现他只是一个看客,他控制不了身体,这是无可更改的过去。 窗外的景色开始改变,林织回想了时间轴,定位了此刻的年份。 这应该是他十一二岁的时候,他在市里上学,寒暑假时会坐车回到乡下,之后他就没有时常回来了。 当时的交通工具还没有那么发达,加上从市里到他家里居住的地方时间有点久,所以他坐的是绿皮火车的卧铺。 隆隆的齿轮转动的声响,是这种火车独有的声响。 ‘自己’也许很惶恐,亦步亦趋地跟着小少年,小心地坐在他的床铺边缘。 “下次不要在火车来临前靠近轨道,会出事。” 小少年温声细语地说,看起来对人很是关怀。 林织从他人的视角里看着尚且稚嫩的自己,嗯,表演痕迹略重。 未必是真的关怀,但出于社会基本良知和维护人设的惯性,他会将表面功夫做的很好。 “我知道,但是没有控制住身体,我生病了,有时候会这样,谢谢你。” ‘自己’的声音沙哑稚嫩,想来年纪也不大。 脑海里适时闪现了一些画面,‘自己’对着呼啸而来的火车,走出了黄色警戒线,而后被人用力拉了回来,依旧心有余悸。 林织想起了01所说的设计者患上的罕见病,他拥有不可控地自杀倾向,为了压制住这些不断产生的自毁人格,他不得不设计了这个程序,让意识陷入最深处。 原来从这个时候起,他就已经病了吗? 不应该存在的奇怪相遇、绑定他的救赎系统、所谓的灵魂密钥……这场‘重逢’,看来不是什么巧合。 ‘自己’举起了手腕说:“可以让我采集一下数据吗,我想记住你。” 在这个动作里,林织看见了‘自己’手腕上的手环,以他现在都眼光看那显然不属于二十一世纪,但外观有些像智能手表,在记忆里这个时刻不至于太引人怀疑。 小少年大概是想说‘不必记住我’,但他又出现了明显的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凭借林织对自己的了解,想必是‘自己’的目光太过期盼,让他不好拒绝。 毕竟他一向拒绝不了这样的充满依赖和渴望的目光,仿佛他就是唯一的寄托。 ‘自己’带着希冀地问:“我的病情很不稳定,如果还有下次,你还能再拉我一把吗?” “如果你真的不想死的话,”小少年随口应道,随后他可能意识到了就算敷衍这也是个允诺,补充条件说,“如果我们还能再见。”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林织再次睁眼,眼前又是那片纯黑的空间,数据海不断流淌,似乎是系统在进行自我修复。 林织按着太阳穴搜检着过往,可是他的记忆太多太杂,少年时期的事更是记不得几件了。 尝试失败后林织也不再继续,于他而言,萍水相逢的一个陌生人,在没有任何利益牵扯下,他根本不会记住。 一个随处可见的猫咪样式的钥匙挂坠,更不会留存在他的记忆中。 只是他怎么会想到,这出现在死亡后的羁绊。 人生的际遇啊,未免太过妙不可言。 林织有些出神,良久轻笑出声。 心灵象征是我的给的东西吗,一直在等我吗,未免太乖了。 他看着系统日志里那些重复的数据,进行了触碰。 熟悉的资料出现在他眼前,都是过往那些世界,但不同的是这些世界里都没有他的参与,在他还没有到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亡了很多次。 任务目标死亡,世界重构。 系统简单的几个字,是他的碎片们一遍又一遍的人生。 在知道这个系统是设计者用来救赎自己之后,林织就知道他不想死。 这一片重复代码的缝隙间,更是写满了他的渴望。 林织的指尖轻触着那些数据,像是在触碰着爱人千疮百孔的灵魂。 01的声音没有再响起,庞大的数据程序仍然在运行,林织没有催促也没有询问,在原地安静等待,翻阅着系统日志里的内容。 一个又一个名字在眼前出现,也让林织回忆起曾经的时光,从脉络中看见了爱意如何诞生又如何加深。 漫长的寂静后,林织再一次听到了01的声音。 它的声音活泼如初,又多了一些激动。 【宿主!呜呜呜整理了数据库我终于恢复如初了!先前内存被占太多了,为了顺利运行我只能把一部分存起来,现在终于全部读取了!】 【宿主,经过一千三百六十四次重启,我终于和您相遇了!】 【我真的等了你好久好久哦呜呜呜呜。】 明明01没有实体,但林织好像感觉到一只电子小狗扑进了他的怀里。 一千三百六十四次吗? 【从一开始,我的系统里就只有你的数据,只有这一点欺瞒你了,因为我只会有你一个宿主,不过关于主人的病况我告知宿主你的都是真的,包括许诺的事情也是,主人可以提取你的意识,为你创建新的身体,拥有新的生命。】 和林织想的一样,他们的确不处于一个维度,虽然不知道爱人当初是怎么和他相见,等到以后询问一下好了。 【只是对接的期限是正无穷,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重启次数越多,主人的意识和我的损耗就越大,还有关于宿主你的身份也确实是随机创建的,因为每一次重启都可能会产生命运的偏移。】 【还有最后一块碎片,主人就可以苏醒了,但是这个碎片有点奇怪,导致了我的程序运行错误。】 林织点头,他也有预感很快就能彻底和爱人相见。 “他死了但是意识还存在?” 【宿主真聪明!就是这样!他的躯体死了,按理来说应该重启,但因为那些灵魂碎片都融入了,他大概知道还没等到你,所以不愿意让世界消失,主人的权限高于我,虚拟世界因为他的意志继续运转,但他在常规意义上已经不存于世了。】 “那我要怎么救赎他?让他复活?” 林织确实创造了很多医学奇迹,但这应该不包括起死回生。 01也很纠结:【世界基本法则不允许复活,这让我也不知道怎么发任务了,不如还是完成复活的前置任务吧。】 【先给他凑个全尸。】 林织了然,这次的碎片还真碎了。 “走吧。” 有人在等。 281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01 在接收世界信息之前, 林织想过爱人这次为什么会变成物理意义上的碎片,显然按照世界轨迹爱人一定死于自杀, 到底死的多壮烈才会变成这样? 接收了信息之后, 他发现确实很壮烈,不仅壮烈而且四分五裂,难怪01说要先拼个全尸。 这是一个存在玄学的现代都市, 由于诡异事件频发,政府成立了官方的特殊事物处理部门。 和官方部门有区别的自然就是民间组织,道佛巫等被统称为玄门。 这次的爱人碎片, 名叫连清。 连清是特殊事物处理部行动组的组长, 以前是玄门中人, 九岁那年家族遭镇压的厉鬼报复满门暴毙,他因被父母护住逃过一劫。 厉鬼力量耗尽不得不在玄门中人赶来前逃离, 临走前还给连清下了诅咒。 连清原本天赋极佳,但因诅咒不得不处于半人半鬼的状态,在佛门内住了好些年才勉强恢复, 他仍然记挂着灭门之仇, 所以没有留在玄门,而是接受了官方的招揽进入了特殊事物处理部。 他深知那只老鬼绝不会安分守己,而且老鬼要恢复鬼力一定会食人,单凭他一人之力很难搜寻,他也不太愿意欠太多人情, 对他来说特处部就是最好的选择。 国家机器运转信息汇总能力极强, 连清在工作了几年后, 终于找到了老鬼的痕迹。 他以自己为代价,引诱老鬼吃了他,然后按照计划自曝, 阻止了一场大型生祭。 他的躯壳因此被厉鬼四散的鬼力卷走,变得七零八落,01定位任务目标的能力仍在,就是代表着目标的黑点一分为六,位于东南西北各个方位。 01有些沮丧:【四肢躯干和头颅都能定位,但是主人的意识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林织笑着安抚:【会知道的。】 01反应过来:【对,宿主你在这里,主人肯定会来找你的!】 这世界异常不就是因为有人死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还有老婆没等到吗!管他怎么四分五裂,他的魂一定会来! 林织轻轻颔首,发觉内存被占对系统真的有影响,程序异常修复后,它看起来比以前灵光多了。 当然了,无论孩子傻还是聪明,都挺可爱的。 林织收回思绪,综合这么多资料来看,碎片们相似的经历一定脱胎于主体,看来爱人曾经在九岁前后遭遇了一场失去家人的大难,而且他能够活下来应该是父母全力庇佑的结果,这可能就是他病情的主要成因。 林织轻叹,从他对爱人的了解来看,无论是正义感还是共情的能力,爱人都远在他之上,他对这些并不是很在乎。 即使被扭曲些许认知,他对亲情依旧很淡薄,甚至可以将那些感情与利益简单概括为需要与被需要的关系。 他完成了亲人的心愿,做到了他们期望他做到的事情,对于他们的离去,没有伤心也没有觉得解脱,自然也不会因为失去他们而心有创伤。 将爱人的信息在脑海里罗列好,林织开始梳理原主的身份信息。 原主的生平十分简单,林织不需要多久便消化完全,只是情况不算好,让他忍不住按了按额角。 原主是个孤儿,从小在村子里的破道观里长大,因为义务教育要求,他倒是上了学,之后也读了高中,只是没钱上大学,养他的老道士没那么积蓄。 原主对读书很无所谓,他不是个勤奋的人,在老道士死之后,他便拿上他的家伙事开始招摇撞骗,替人看相看风水,倒也能糊口。 只是他是个半吊子,没有半点道行,只能糊弄糊弄人, 这样的人际关系倒让林织省心,职业也勉强能和连清的特殊事物处理部门搭一点边。 林织起身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是一套两室一厅面积约七十平的小房子,坐落在老小区,摆设都是房东留下来的,很是老旧,冰箱都起码用了十来年。 原主的积蓄不够买房,他也不会买房,他很有职业危机感,在干这一行的第一天起,他就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特地选的便宜房子租住。 林织去了卫生间,看着盥洗池旁的水垢以及关紧了还缓慢滴水的水龙头微微皱眉。 镜子蒙上了一层水渍,显得灰蒙蒙,浴室的灯泡更换过,白炽灯亮的有些刺眼,照的人脸色苍白。 林织用水擦了一下镜子,脸是他的脸,只是更瘦一些。 这是眼瞳的占比过大,一眼望去显得有些瘆人。 兴许就是这个缘故,让林织看久了自己,觉得有些陌生。 滴答、滴答。 水珠落在陶瓷盆地,发出的响声略大。 林织没有尝试把已经拧紧的水龙头拧的更紧些,离开了卫生间。 手机突然震动响铃,是简单备注过的号码,林织记得这是原主昨天刚做完的单子。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老爷们,玩短视频直播的,前些天去坟地里试胆直播,回来几天后一直喊背后冷。 现在是六月天,天气开始热起来,又不是降温的时候,怎么也不可能冷,可他就是一边冒汗一边说背上冷,刮痧拔罐好了点,但没好彻底。 他丈母娘是原主的客户之一,时不时在原主这里买个平安符,就请原主去给他看一看,原主糊弄说他家新添的摆设没摆好风水不对,又因为去了墓地带回来了死气,所以他邪气上身。 这话把人唬的一愣一愣的,原主更换了那人家里的摆设位置后又给他念咒作法,用柳枝水扫身,拿了三千块的报酬。 林织想,恐怕是来兴师问罪的。 “林大师啊你真是大师!绝了嘿,我现在一点都不冷了,大师,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给我爸妈也买张平安符啊。” 男人的大嗓门通过电话传出,喜气劲儿遮都遮不住。 林织眉心微蹙,糊弄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如果是原主在这儿听了这个电话,一定会高兴地觉得又成功骗到了一个人,还多了客源,但林织知道不对劲。 原主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所以招摇撞骗一点也不心虚,但林织知道这个世界确实有非人之物。 林织没有多犹豫,简单收拾好了重要的东西,按照原计划离开了这里。 玄关的小镜子照着青年的侧颜,昏黄灯光下他的脸色有些发青,越发显得嘴唇红艳。 防盗门被关上,发出空荡的回音。 外边天是黑的,现在是晚上九点多,林织叫了网约车,在车上和房东说了退租的事。 原主先前交了押金,现在他不住了,押金不会退,林织也不在意,不到下车时间就和房东把事情说好了。 到了目的地后,林织带着行李箱下车。 天水花园是五年前的楼盘,连清的家就在这里。 林织让01篡改了密码锁的数据,录入了自己的指纹,打开门走了进去。 连清近些天因为忙于厉鬼的事物一两个月没有回家,家里已经落了一层灰。 家里的陈设很简单,虽然是玄门中人,连清的家却没有摆风水局,一些老摆件显得屋子古朴,但因为很久没人气,加上是晚上,显得有些阴冷。 林织在家里转了一圈,家里没有照片,书房里倒是有些裱好的字画,飘然俊逸,可以窥见一点主人的性格。 林织把衣服挂在了主卧的衣柜里,和连清的衣服贴在一块。 兼具玄门中人和特殊事物处理部的行动组组长的双重身份,连清的衣服样式也多,有作战服有西装还有唐装,看着衣服尺码能推测出他应当身量高骨架大。 换上新的床被把先前的放进洗衣机后,林织没有就这么休息,而是按照资料去往了特处部的分部。 特处部的主部在政府大楼里,林织不想和无关的人交涉再走繁琐的程序,想要更直接了当些。 特处部玉市分部位于一处商业街,明面上是个猫咖。 他们不需要自己招揽生意,警方接触到的涉及非自然的事件会移交给他们,他们只要注意所在区块是否有异常就行。 玻璃门被推开,坐在吧台的姑娘头也不抬地道:“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 她的情绪不太好,可以说特处部的所有人情绪都不好。 连组长是他们特处部的灵魂人物,不是部长是因为他不想和上面的人对接,不想打官腔做汇报,便只担任了行动组组长的位置,但在他们特处部每个人心里,连组长就是支柱。 和那些诡异之物打交道都需要强心脏,连组长就是他们的定海神针,只要有他在他们就算出事也相信一定能等到救援,可组长殉职了。 为了一城人的生命,他死的壮烈伟大光荣,可也让人哀痛。 听说连组长家里人都去世了,部里连个可以通知的家属都没有,打算把连组长葬在烈士公墓,再立个衣冠冢葬在他的族墓里。 双灵沉浸在思绪中,忽地发觉没听见进来的人离开的脚步声,也没听见门响起的风铃声。 她抬起头,穿着白衬衫的黑发青年站在不远处,靠近时像是从雾蒙蒙的画卷里走出来的烟雨美人。 双灵下意识地看向了趴在柜台上懒洋洋的黑猫,又看向了青年的影子,心里松了口气,是人就好。 青年的红唇开合,态度礼貌道:“你好,我来领连清的遗物。” 双灵猛地站了起来,有些警惕地问:“你是谁,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爱人。” 说这句话时林织的眼眸不自觉柔和了几分,唇瓣间溢出的轻叹似乎都带上了几分笑意,只是他眼中的色彩很快又沉寂下来,一片平静幽深。 忽地一阵狂风刮过,吹的风铃泠泠作响。 282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02 爱人? 双灵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三秒钟之后,她气沉丹田爆发了一声大喊:“雨姐!” 柜台的黑猫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惊扰,睁开了幽绿的眼睛, 不满地用尾巴打了她的手臂。 双灵没顾上安抚猫, 满脑子被问号占据。 没听说组长谈恋爱啊,他孤家寡人一副遁入空门清心寡欲的模样, 竟然也有对象,还是同性别的伴侣,这怎么能不让双灵惊诧。 “出什么事了?” 在双灵的呼喊下, 二楼走下来一个打扮干练的短发女子,一边下台阶一边点烟,略显英气的浓眉下泛着血丝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疲乏。 双灵:“这位先生说他是组长的爱人。” 女人点烟的手一抖, 差点烧了眉毛,略有些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过分漂亮的青年,脑袋里也有点空茫。 她跟在连清身边工作有几年了,根本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好先生,我叫徐晓雨, 请问怎么称呼?” 徐晓雨掐了烟,走到了林织的跟前,让双灵给人倒茶。 “林织,我知道你们对我的身份有怀疑,毕竟我们先前从未见过, 他应该也从没有和你们提及过我,但我自有证明。” 林织的口吻十分笃定,徐晓雨将信将疑,事关连清的事在特处部都是一等大事, 她立刻致电了部长。 别说现在是晚上十点不方便给领导打电话,就算是十二点部长也得听电话,毕竟他们部门处理的任务特殊,没有谁家好鬼在大白天出现,真有那种道行的,也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了。 十分钟后,穿着pl衫宽额国字脸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踏入了气质与他格格不入的温馨猫咖,近乎审视地看着林织。 他的眼睛极为有神,十分有威慑力,造成的效果属于老实人被盯着都会思索三岁那年偷吃到底算不算犯罪需不需要做检讨。 “陈部长,他和我说起过您。” 林织坐在椅子上,坦然地和他对视,拿出了手机将通话记录和聊天记录放在他们面前,任他们查阅。 这当然是01的手笔,就算是精通计算机的天才也不可能发现这是伪造的,聊天的关键内容由林织亲自操刀,担心01写崩坏了。 饶是内容十分委婉,陈阔和徐晓雨他们看见连清带着亲昵的话语还是有些发愣。 组织里也不是不让谈恋爱,而且连清也不算佛门中人,怎么还背着他们搞对象呢? 陈阔稍有犹豫地拿出了连清遗物里的手机,递到了林织的面前。 林织按下指纹,解开了手机,递还给他们。 陈阔的眼神一闪,翻看相应的记录。 他必须要严谨,连清已经牺牲,他不能让来路不明的人接手他的一切。 01:【哼哼,他们就算看一年也发现不了这是假的,反正主人也不可能活过来澄清。】 因为这个世界的特殊之处,01没办法给宿主开金手指,不然就能让宿主有阴阳眼真的能见鬼了,现在只能从这些地方下手打辅助,在数据这方面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落后它一个维度。 陈阔又用审讯技巧来回问了几次,林织回答的滴水不漏。 在林织的口中,他和连清因为某些诡异事件结缘,彼此之间很有好感,不过两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没有特地声张。 陈阔叹气说:“抱歉,小林,不要怪我们多心,只是我们从没见过你,连清现在牺牲了你恰好出现,我们才这么仔细,连清的事你也别太难过了,他救了很多人。” 他已经不年轻了,眉宇间有着经常皱眉的川字纹,言辞很是恳切。 林织点头:“我知道,就算不为那些他也会去做的,那是他的心愿。” 陈阔这下是真的不怀疑了,连清的身世知道的人少,连清杀死的那只老鬼就是他的仇敌这件事更是没两个人知情,当初连清就是他招进来的,连清在追查什么,他一清二楚。 “连清的遗物我们都收拾好了,他其实没留下太多东西在部门里,关于他的尸身……我们只找到了很小的一部分,其他的可能都化为烟尘了。” 陈阔说到这里眼里不自觉有些哀恸,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林织心里有些诧异,爱人的头颅、四肢和躯干的位置他都清楚,怎么这里还多了一部分? “我们搜寻的时候,只找到了这个。” 黑盒子打开,内里躺着一根纤长苍白的手指。 断口处很齐整,断面没有血色呈现玉白色,手指没有呈现**状态也没有出现尸斑,看着并不恐怖,甚至有种圣洁的艺术感。 01:【宿主,是主人的手指。】 01被感动了,他真的,我哭死,就算四分五裂了也不忘给老婆留下戴戒指的左手无名指,如果这都不算爱,还有什么是爱! 林织接过了盒子,低声道谢。 他的指尖在断指上轻轻摩挲,冰冷柔软,不像死物。 双灵在旁边眼珠转也不转地看,雨姐和部长说的那些套话她一句没听懂,她昂着脖子看了两句聊天记录,为了脊椎还是放弃了,但她知道这人肯定说的是真的。 如果不是爱人,谁会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着一根断指啊,就算那根手指再好看,是属于连组长的,但那也是一根死者的断指啊。 真好,连组长是有家人的,只是爱人的逝去对人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不用半小时,林织在陈阔他们的坚持帮忙下,带着连清的遗物和遗像回了天水花园。 林织给他们倒了水:“他这些天在外忙,我也就没来,家里有点脏乱,请见谅。” 陈阔他们摇头,帮林织一块摆东西。 林织将连清的遗像放在客厅的小供桌上,往香炉里插了香。 白雾袅袅间,青年略显清冷的面容显得有几分柔和。 林织不错眼的看着,原来爱人这次长这样,只可惜他看不见活的,只能看看他挂在墙上的样子了。 连清今年二十六,或许是在佛门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眉眼中有几分悲悯的淡漠,瑞凤眼微微上挑,流露几许锋芒。 其他人看他那么看着,以为他在默默悲伤,一时间也有些伤感。 陈阔和林织说了连清下葬的事,打算给连清立两个墓,一个在烈士公墓,一个在连家。 “族墓那边不急,等我找到他的尸身再为他下葬,烈士公墓的话,陈部长你可以先举行明面上的仪式。” 此言一出,陈阔、徐晓雨和双灵以及她带来的那只黑猫都立刻站了起来。 陈阔激动地问:“他的尸身还在?你能找到?” 林织:“他给了我提示,我能预感到。” “好,那就好,太好了,”陈部长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正色道,“如果需要帮助,一定不好和我们客气,连清是我们组织里重要的一员,为国家出了很多力,我们一定会让他入土为安。” “到时候免不了让你们帮忙,他的躯体被鬼力撕成了一部分,只我一人需要很长时间。” 林织没打算一个人行动,何况身为普通人,这个世界实在有些危险,虽然他知道连清一定会出现在他身边,可现在他还不知道在哪儿。 徐晓雨:“我们义不容辞,你只要需要,我们随时出人出力。” 双灵点头:“我现在就可以申请和你出外勤。” 林织一一答谢,陈阔他们也没打扰太久,在离开前陈阔给林织塞了张卡,说是抚恤金。 他们走后林织将连清的遗物一一放置好,内有一串连清常戴的菩提手串,透着清淡的木香。 林织将它拿了出来,又用连清的手机清点了他的财产,发现他大概领到了亿万遗产。 林织看着供桌上的遗像,他倒是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吃上这种饭。 他轻笑道:“不劳而获的感觉真不错,你倒是比我想的富有些。” 黑白遗像上的清俊青年安静地看着他,无法做出回答。 林织转身走向浴室,便没看到身后燃着的线香原本笔直向上飘的烟雾忽地晃动。 浴缸没洗过,所以林织用的淋浴。 青年的皮肤本就过分白皙,略微瘦削在脱衬衫时能看见清晰的蝴蝶骨。 从蓬蓬头落下的密集水流发出哗哗的声响,不算明亮的灯泡忽然闪烁了几下。 林织忽觉有异,抬起头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的面庞滴落。 淋浴头里流出的水变成了血水,透着股铁锈的腥味。 林织微微偏头视线下落,看见了湿漉地板上出现的半个脚印。 只有前脚掌没有后脚跟,脚印被流出的血水染成红色,一步步朝他靠近。 原本有些闷热的浴室变得阴冷起来,灯泡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从脚印大小林织能看出来这不是成年男人有的脚,何况连清应该也不会淋他一身血。 大概是什么东西,从旧屋子里跟着他到了这里。 “虽然说来者是客,但我已经有家室,这般擅闯浴室,恐怕有些不妥吧?” 林织轻叹,早知道就把连清的手指带进浴室了。 虽然只有这么一小块血肉,但连清生前好歹是厉害的玄师,死后以鬼躯强行让世界继续运转,怎么说也不是等闲鬼怪能招惹的存在。 青年的语气平静,他身上的衬衫还没完全脱掉,松松垮垮地垂落在手臂与腰间,被染的血迹斑斑,粘稠的血色仍在涌动,顺着他的脊椎线条下淌,诡异的活色生香。 浴室的灯砰的一下熄灭,室内安静的只有水流的声音。 林织闻到了一股有些刺鼻的香气,略有些熟悉。 他想了想,是香烛的味道。 在一道不似人声的尖啸后,林织感受着温热无味的水流,无视室内的阴冷,继续洗澡。 283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03 林织带着湿润的头发走出浴室, 在门边按了两次开关,确定浴室的灯坏了。 01:【宿主好奇怪,刚刚你洗着澡, 洗着洗着这个灯就坏了。】 林织擦着头发的手一顿:【你没看见?】 01不解:【看见什么?】 【鬼。】 01大惊失色:【不知名的精神能量体?我没扫描到呀,我再检查一下。】 林织找到了电吹风, 对着镜子吹着头发, 没有打扰01自检。 这个世界的鬼杀人应该是通过精神力以及磁场影响,当然,当精神力波动过大能力过强,他们作用于物理意义上的现实的能力更强。 意识会蒙蔽感官,林织很清楚这一点, 眼睛看到是血鼻子闻到是血, 但它未必真的是血,除非那只鬼改变了家里供水系统的水质,所以林织刚刚才能淡然地继续洗澡。 林织不觉得鬼有什么可怕, 毕竟他自己做过鬼做过妖还修过仙,鬼不过就是死了的人, 知晓本质他不会对这种看不见的东西产生恐惧。 何况他还有倚仗, 亡夫的遗像还在那摆着呢。 在林织吹好头发时, 01有些颓丧出声:【宿主, 我什么都没扫描到, 不知道是不是数据异常的缘故,我是不是帮不上忙了?】 林织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如果01能感知到鬼魂的存在, 估计早就拿着大喇叭告诉他连清出现了。 林织安抚道:【没关系,只要有你在我就能分清虚实。】 鬼魂蒙蔽他的感知,但力量不会作用于01, 虽然01无法直接告诉他鬼魂存在,但从另一种层面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反证。 听见林织这么说,感觉自己有作用的01又高兴起来。 林织将洗衣机里的衣物放进烘干机,到了供桌前。 线香已经燃了大半,林织点了两根香烛。 他将菩提手串擦拭了一番,戴在了手腕上。 在连清手上绕两圈的手串,在青年细瘦的手腕上绕了三圈,玉制背云垂坠,越发衬得肌肤冷白。 林织看了一眼遗像,将装着连清断指的盒子拿在手中,带进了卧室。 01说过因为连清的特殊性,他的尸身不会腐烂,林织也就不用考虑冰冻处理。 空调无声运转,林织盖上薄被,将亡夫的血肉放在枕边,闭眼安眠。 空调的温度定格在人体适宜的二十六摄氏度,到了夜间睡梦中的青年却是不自觉盖紧了被子,露在外的脚趾被冻的微微发白。 黑盒盖子微微鼓动,又无声沉寂下去。 次日太阳东升,日光照亮房屋,将人从睡梦中唤醒。 林织按了按太阳穴从床上坐起,去往浴室洗漱,在过去的路上找了维修工的电话,让他来修浴室的灯泡。 在浴室灯泡修理的空档,林织打电话订了木牌。 他打算给连清刻一个牌位,作为爱人灵魂寄居之所,供桌上的遗像略大,不方便他随身携带。 林织不确定连清现在的状态,他能感觉到连清可能在这里,但是感觉并不强烈。 鬼魂初生时记忆都不太清晰,大多会按照生前的习惯徘徊在熟悉的地方,林织不知道连清现在属不属于这种情况,但他也不着急,总之连清在就行。 换灯泡的大哥背着挎包一边从浴室走出来一边说:“你好,灯泡已经换好了,你这原本的灯泡质量不太行啊,竟然炸开了,你放心我换的质量特别好。” 换灯泡本来就不是技术活,一般人自个儿就能换,不过他好久没见过质量这么差的灯泡了,拆开灯罩一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灯泡碎成渣了。 “好,谢谢。” 林织付了钱,叫了家政打扫卫生,出门拿木牌。 他没让人刻字,打算亲自动手,这对他来说没有难度。 为了便携林织要的是最小尺寸的木牌,上等红木为底,两侧雕柏枝。 林织没有刻生卒年月,在他心里连清本就没死。 林织上午出的门,傍晚带着牌位回来。 家里已经被家政打扫的干净整洁,林织将牌位放在供桌前,又将随身携带的断指盒子放在上方,点上了香烛。 “今晚要出门,现在开始就睡在这里吧。” 林织手指抚着牌位的边缘,轻轻点了点。 忙好了主要的事,林织将路上订的餐放在了餐桌上,洗手吃晚饭。 在他转身的时候,线香的白烟无风自动,飘向了竖着的牌位。 ——亡夫连清之灵位 隶书刻就的文字庄重肃穆,被袅袅白雾环绕时,竟显得有些缠绵。 林织吃完了晚餐,给陈部长打了电话说明了今晚的目的地。 “好,我会和那边分区的人说好,让他们全力配合你,双灵会在路上给你搭把手。” 陈阔昨天晚上回去就已经进行了安排,就等着林织行动了。 林织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等着晚上出发。 他买的是今晚到黔南的车票,从玉市到那里没有高铁直达需要中转,林织便买了火车卧铺,晚上11点发车,明天早上8点便可抵达目的地。 现在是晚上7点,离发车时间还早,林织去了连清的书房,拿了一本玄学书看。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看到手机来电后林织有些诧异。 还是昨天的那个中年男人,也就是原主的那个客户。 按理来说跟着他的那只邪祟找上了原主,在昨天晚上被连清弄死,客户不应该再打电话过来,难道又是为了买平安符? 林织点击接听,那边的中年男人急忙开口。 “林大师,救命啊,要紧事求你帮忙,我前几天不是去直播染上了脏东西吗,跟我一块的哥们也染上了,他比我严重多了,感觉快死了,求你来看看吧,钱不是事儿。” 林织本不打算答应,这具身体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任何道行也没有任何天赋,装大师只会害人害己。 可那边已经在说是人命关天的事,甚至在不断加码价钱,林织不为这点钱财心动,但如果因为他的坐视不理而让一条生命逝去,终究有些不妥。 看来他已经让爱人熏陶的足够良善了,明知道这只是一串数据而已。 “地址,我过去看看。” 林织打算去看一眼情况,如果真的和撞邪有关,他会找特处部的人来处理这件事情。 “天水花园4栋506。” “正好我离这很近,一会就到。” “好好好,谢谢大师。” 电话挂断后,林织把手机放在口袋里,带上了那根断指,在玄关处换了鞋子。 按照小区的指示牌,他找到了4栋。 506的房门没关,剃着寸头的大哥正在门口来回踱步,看见林织后眼睛一亮。 “大师,你穿常服还挺俊的。” 大哥瞅了两眼,没忍住夸了一句。 前两天他们见面大师穿的是道袍,怎么说呢,竟然没有穿T恤来的道行高深。 大哥的眼神落在了菩提手串上,心想或许是这个让大师看起来更有禅意了。 但大师好像是道士吧,这玩意儿好像是和尚的。 大哥在心里摇摇头,管他呢,华夏大地不养闲神,有用就行,妈祖和关二爷一起拜,谁也不耽误谁。 林织没有和他闲话,走进了屋子里。 虽然是同一个小区,但是4栋的布局和连清家所在的大平层并不一致。 常规的3室2厅布局,卧室在最里面,在客厅时还好,一踏入卧室,林织就感觉到了一阵阴冷的死气。 一个略瘦身躯佝偻的中年男人躺在床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呕吐味过的酸臭味,还有某些**的很难言的气味混杂其中。 寸头大哥走到床边说:“老李,我请的大师来了,你有救了。” 男人不知是听还是没听到,睁着浑浊的眼睛,视线有些僵直。 他的身体忽的微微前倾,喉咙一阵蠕动,发出了干呕的声音,手指胡乱在半空中抓了一下,抱着垃圾桶大吐特吐。 粘稠的块状物体随着酸水被他一同吐出体内,他掐着脖子神色痛苦却依旧无法停止呕吐的动作。 林织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他吐的是内脏的碎片,但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颜色并不一致,像是纸结成团湿哒哒的模样。 “大师你快看看他怎么了,前几天他只是说胃胀吃不下东西,后面开始吐,我们让他去医院,医生检查说没什么问题,可能只是夏天食欲不振加上吃坏了什么东西,所以反胃,但是他一直吐,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还是能一直吐出这种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 林织微微皱眉:“你们前几天去直播,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也没干什么,当时的直播就是让我们在墓地里面住一晚上,我们搭的帐篷挤了一晚上。” 寸头大哥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道:“对了,我们我们去的时候带了纸钱,不是怕打扰到他们吗,就想给他们烧点东西,但是还没烧完的时候吹了好大一阵风,我们怕把那个草给点了,所以就赶紧把纸钱踩灭了。” “就是老李踩的,之后没烧完的也被他给收走了,可是当时什么事儿都没有,我们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寸头大哥反应过来了,这才发现兄弟吐的根本不是什么奇怪的身体组织,分明是一张张纸钱。 一想到人拼命的吃纸钱又因为难受消化不了,不得不疯狂吐出来,他也跟着有些反胃,心里更加畏惧了,求助地看向一旁站着的青年,等待着大师出手。 只见大师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寸头大哥不解,试图解读这其中的深意。 “天水花园4栋506,麻烦你们过来一趟了。” 林织和徐晓雨说完,放下了手机。 寸头大哥咽了口口水:“大师,这事情已经棘手到你也处理不了了吗?” 林织点头:“嗯,别担心,我帮你们报警了。” 寸头大哥:? “啊?” 大哥看了看半死不活的兄弟,又看了看黑发黑眸的大师,眼神里有些茫然。 “对人都不能言而无信,应允鬼怪之事你们中途反悔,必遭反噬。” 林织确实看不见这间屋子里面有没有鬼,但他做过鬼,知道鬼的行事逻辑。 这些人为了安抚鬼怪的怨气,表达惊扰他们的歉意,进行烧纸钱的行为没有错,甚至是保他们平安的做法,但烧到一半不烧了,把那些钱已经看作囊中之物的鬼怎么会善罢甘休。 寸头大哥连忙道:“是我们不对,回头我们肯定补烧回去,那我兄弟这?” “一会有人来,会没事的。” 林织等在门口,十来分钟后徐晓雨的身影出现在电梯口,对林织点头进了屋子。 确定了情况后,她给床上的老李喂了两颗胶囊。 老李没再呕吐,躺在床上样子十分平和。 “这药一天一粒,总共吃3天,这两天饮食注意清淡,多晒太阳多走动。” 徐晓雨把胶囊放在桌上,对着寸头大哥嘱咐。 大哥错愕道:“这样就行了吗?” 徐晓雨点头,没有多说,动作利落地离开。 寸头大哥挠头,现在警察的业务已经这么广泛,驱邪技术已经这么科学了吗? 这也管用的话,回头是不是得在家供个国旗? 电梯向下,1楼的按键亮起。 林织开口:“辛苦你跑一趟了,那胶囊里面是符灰?” “对,你打电话来我还以为是什么棘手的事情,早知道你已经把煞驱了,我就喊双灵过来收尾了,正好她再晚上跟你一块走。” 徐晓雨本想也跟着一块去,但她身为分部的负责人,在组长离开之后分担了更多的事物,实在走不开。 电梯的光亮的有些晃眼,不锈钢材质的轿厢清晰照出人影。 叮的一声,一楼到了。 284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04 除煞? 林织清楚, 他并没有做这件事。 他的手隔着裤子口袋触碰着盒子圆润的边缘,心里若有所思。 会是连清做的吗,可他为什么毫无察觉? 林织心里暂且按下这件事情, 在四栋门口和徐晓雨分道扬镳,回了自己的住宅。 算上去车站的车程,他提前一小时出发就好,按照他们原先商量的那样, 双灵会在去车站的车上等他。 林织到了家里,忽地觉得有些口渴, 倒了杯水准备喝时,又觉得喉咙发痒。 他忍不住咳了几声, 瞳孔微微放大。 舌尖在口中轻绕, 半探出殷红的唇,林织抬起手拿出折叠过的异物,展开后发现赫然是一张纸钱。 ——天地银行,壹百億圆 冥币的色彩纷杂鲜艳, 带着独有的令人有些不舒服的虚假感, 上面与人类货币格式不一的数个零让林织粗略了解了阴间崩溃的货币体系。 林织的视线看向玄关,那里空荡荡,看不出有什么。 家里的所有摆设如常, 但细细看过去又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气温好像变低了,又好像只是错觉。 林织将嘴里出现的冥币放在茶几上,摸了摸手腕上的菩提串。 01忍不住问:【宿主, 你拿了什么东西放在那里?】 在01的视角里, 它只看见宿主抬手好像从口中取出了什么,但它连根毛都没看见。 林织没有回答,沉下心闭上了眼睛又再次睁开, 那张鲜艳的纸钱还是在茶几上,并没有消失。 林织发问:【刚刚在那个人的家里,你有看见那个人吐出来的东西吗?】 话题突然跳跃,虽然不知道这和它的问题有什么关系,01还是如实回答道:【看见了。】 林织先前说过,大多数鬼怪都是精神攻击,通过制造幻觉让人类死亡,只有怨气深重鬼力深厚的鬼才能够扭曲磁场达到具现化的程度。 01在他的灵魂里,却不会受到幻觉的蒙蔽,这也就意味着01看到的是现实层面的东西,存在就是存在,不存在就是不存在,林织可能会陷入幻觉被迷惑感知,但01不会。 就好比现在,他看得见那张纸钱但01看不见,说明这张纸钱并没有在现实世界真的出现,他陷在了那只不知名的鬼的幻觉里。 要是普通人,在看见了老李家的事情后,发现自己嘴里出现纸钱,估计会被吓懵。 精神上越虚弱,看见脏东西的可能性就越高,就越容易被惊吓,形成一个闭环。 林织不太明白,一般来说鬼都是很有针对性的生物,为什么会放弃老李跟在他的身边? 一时之间得不到答案的事林织没再想,既然知道是错觉,他喝下了那杯水,继续去了书房看书。 直到他带着行李箱和牌位离开家,周身也没出现异常,连带着那张纸钱好像都是从没出现过的荒诞不经的错觉,虽然它本身就是幻觉的产物。 送林织和双灵去火车站的是特处部的车,林织本来打算自己打车,但双灵说出行有车,他也就没有坚持。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在小区门口,车窗开了一半,双灵看见他对他招手。 夜色早已经深了,昏黄的路灯拉长了人的影子。 林织把行李箱放在了后车厢,背着放置应急物品的双肩包上了后座。 双灵坐在副驾驶,给林织简单介绍了一下司机小陈。 “这是三叔,它是我的保护神,和我形影不离。” 双灵举起了怀里的黑猫,黑猫懒懒散散地甩了一下尾巴,幽绿色的眼眸对上林织,瞳孔忽地变为竖线。 它看起来像是某种有智慧的生命体,简称成精了。 林织颔首和它打招呼,保护神的话,他似乎也有一个? 只是他的不如黑猫那么有手感,冰冷冷的牌位一个。 双灵今年十九岁,正是活泼外向的时候,她看起来年纪小,但已经入职特殊事物处理部三年,算是经验丰富的行动员了。 因为她的健谈,从去车站到上车的这段时间,林织已经将她的情况摸透。 由于玄门宗族和师门传承的特性,加上特处部是官方组织有纪律性,特处部招不到多少人,所以工作成员大多为接触过灵异事件的普通人。 双灵就是一起灵异事件的当事人,受到邪祟的影响,她的父母都成为了狂热的邪/教徒,经常在家血祭,妄图通过这种方式得到荣华富贵,双灵还险些被他们献祭,是黑猫救了她。 这件事在档案室里编号为K709血观音事件,特殊收容物:黑猫‘三叔’。 “三叔是我起的名,因为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我正在被其他小孩欺负,三叔从墙头跳下来挠了他们,威武的模样就像是隔壁小孩的三叔保护他的样子,所以它就是我的三叔了。” 双灵摸着黑猫的猫,手法极为娴熟,力道适中,让黑猫舒服地眯着眼睛。 “三叔不是普通的猫,虽然说建国后不许成精,但三叔的道行还不错,只是不能化形,不过它也不想化形,它就是一只猫,才不想做人,我也觉得做猫很好,至少不同担心房贷。” 双灵说完后嘿嘿说:“开玩笑啦,我们特处部都员工宿舍。” “雨姐本来打算把三叔放在别的地方养,但是连组长说三叔是追着我来的,让我养更好,当时正好要建更好联络的分部地点,我调到那里上任,干脆开了间猫咖,收养一些小流浪,让它们干活吃饭,也算是积累功德吧。” “因为三叔就是我,或者说前世的我救助的流浪猫,三叔觉得欠我一条命,就努力找到我来报恩啦。” 双灵笑眯眯地把黑猫举了起来,对着它一阵狂亲狂吸,三叔习以为常地甩了甩尾巴,没伸爪子用肉垫拍开了双灵,跳到了双灵的肩膀上,抖了抖身上的毛。 真是曲折感人的故事,林织想,他的视线落在装着牌位的包上,想到这个世界开局设定,嗯……这怎么不算另一种意义的曲折感人。 黑猫钻进了双灵的包里,他们走特殊通道过了安检,通过闸机验票,顺着楼梯往下走。 玉市去往黔南的直达只有火车,还是有些古老的绿皮火车,曾经在铁路上随处可见的影子已经被淘汰到只能占据略小的市场份额,但那些更为古老的地方,只有它们能去往。 为此林织和双灵并不是在高铁站上车,而是抵达玉市最先建立的玉市站,它改过名,曾经叫玉市火车站,随着名字的更改,曾经的耳熟能详也变为籍籍无名,变成让乘客分辨不清还会抱怨几句的存在。 还有不少人提议把名为玉市东的高铁站改为玉市站,以免一眼扫去买错站,以至于不好换乘。 曾经容纳过许多人的月台在如今变得有些空荡,客流也是有的,只是不复以往。 “对了林哥,我还没问,跟着你上车在你旁边的小男孩是你的鬼使吗?” 等着火车来的空隙,双灵有些百无聊赖地问。 空气变得有些安静,月台的灯光蒙着无数的虫尸有些昏暗。 “由柏市开往衡市的K147次列车正在检票,有乘坐K147次列车的旅客请您尽快到3号检票口检票到2号站台上车。” 随着广播响起的声音,火车进站了。 火车带来的气流吹在林织的身上,在六月的夏夜显得有些阴冷。 林织看向双灵,轻声问:“他在哪?” 这话让双灵一愣,看向了林织的左侧,处于职业习惯,她立刻戒备起来。 林织被特处部背调过,身为一起行动的双灵自然知道连组长的爱人的职业,加上连组长的身份,她更加对林织是同行深信不疑。 再加上雨姐回去的时候和她说林织的除煞能力不错,她更加觉得这是前辈,所以在看见一只道行不错的小鬼跟着林织上车时,她下意识认定那是林织的役鬼。 毕竟身为玄师的连组长的爱人,怎么可能没有阴阳眼看不见鬼呢? 哈哈,原来真看不见。 双灵心里尬笑,提醒自己下次切勿刻板印象。 林织顺着双灵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左手边,那里空荡荡,他什么也没看见。 双灵的手摸上了腰侧,思考要不要把这只来路不明的鬼给解决掉,但这个时候火车的车门已经打开,乘务员正在提醒他们上车。 “先上车。” 林织提着行李箱上前,双灵抱着包也跟着上车。 林织的车票是自己订的,双灵这边则是部门负责调度,这个月份这趟车的乘客不算多,林织和双灵在的卧铺除了他们俩床铺都是空的。 “三叔,守门。” 双灵将包里的黑猫放出,对着跟上车的小鬼准备开始盘问。 黑猫无声地蹲在没有门的卧铺隔间地板上,阻止小鬼的去路。 与此同时,林织又感觉到了喉咙的痒意,再一次从嘴里拿出了一张纸钱。 ——天地银行,贰百億圆 不是同一张,比之前还多一百亿。 双灵有些紧张地朝着林织的方向靠了靠,扫视着林织手上的东西,担心是什么阴损的招数,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有些迷惑。 这时候偷偷摸摸给林哥塞冥币干什么,被她的架势吓到了让林哥求情放他一马? 阳间人花不了阴间钱啊,再说了行贿也应该是给她行贿啊,再不济给三叔啊? 林织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不清,等视线清晰时,他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穿着不太合身羽绒服的小男孩,他青白消瘦的面庞对他露出了略显怯怯的笑容。 “哥哥,你好香,能吃一口你吗?我不白要,我的钱都给你,我可以买。” “你小子倒是挺客气的,但是想得美,你敢动嘴试试看。” 双灵冷哼,掏出了武器,子弹上膛。 银弹上刻了咒语,主打一个科技至上。 似乎感觉到了威胁,小男孩看了看持枪的能看见他的姐姐,又看了看门口的猫妖,努力回想着自己做人的时候听到的话术,灵光一闪。 “哥哥,只要你答应,彩礼可以翻倍。” 隔壁叔叔喝醉的时候说过,彩礼翻倍她还不嫁,是我我恨不得自己嫁,那这句话对男人来说应该是无法拒绝的条件了。 双灵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个事怎么个事,连组长尸骨未寒,就有人来干这事儿了? 你小子胆大包天啊!你还是个孩子啊!你永远都长不大了你想什么男人你糊涂啊! 一缕烟雾忽地出现,以雷霆之势出现在小鬼面前,将他打飞出车厢。 双灵目瞪口呆,视线移到了林织的背包里。 “林哥,你这包里装了什么啊?” 林织微微沉吟,以一种调侃的口吻道:“我的三叔?” 285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05 这显然是一个很吊人胃口的回答, 让拥有旺盛好奇心的双灵抓心挠肝,不过双灵倒是没有追问,安慰自己说这一路上林哥总有要把他三叔拿出来的时候, 总有机会一睹真容。 黑猫对此倒是没什么兴趣, 见危险暂时解除, 灵巧地跳到了双良的身边, 在她的腿边趴下休憩。 火车开动了,随着月台灯光的远去,便是一片寥落的黑,而后能看见远处亮起的灯, 它们交错着, 随着列车在人的面上起起伏伏。 这节车厢的人不多,偶尔有一些脚步声和低语声,在夜色渐深的时候也消失了。 林织将双肩包放在枕头旁, 接了双灵递过来的食物, 对她道谢。 他想着旅途并不算遥远,带的只是一些面包和水, 为了避免突发状况, 还有一些压缩饼干, 但这些显然和双灵带的美味没法比。 为了这趟外勤,双灵准备的很是充分, 瓜子花生卤味蛋糕卷, 甜咸皆有。 擦干净手后,林织去了一趟卫生间。 解决了基本生理问题,他打开门在外边的盥洗台上洗手。 镜子被乘务员擦拭过没有灰尘,可它的年份已经久远,镜面有些模糊, 还带着一些暗黄色的斑点。 林织只是随便扫了一眼镜子,而后视线微微顿住。 在镜子照到的角落里,似乎蜷缩着什么。 林织转身,抬头望向了顶上。 不算干净的车厢顶上,男孩的身躯以扭曲的姿势趴在上方,似乎背部和车顶融为一体,因为被发现,青白的面庞上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 “哥哥,我还有钱,我都可以给你,我只想吃一小口,一小口就好。” 男孩一边说一边吞咽着口水,试图让林织看见他眼里的真诚。 口水从他的嘴角滴下,他用手背擦了擦,依旧如同蜘蛛一样盘踞在车顶上,不敢靠的太近。 林织发现他的下半身躯已经变成了模糊的一团,想来是连清刚刚出手造成的效果,可即使这样这只鬼还坚持不懈地回来,说明他的血肉对鬼的吸引力很大。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让他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更危险了些。 眼见口水就要滴到自己身上,林织转身离开,视鬼为无物。 他对人的耐心尚且不够,何况对一只想要吃他的鬼。 他的血肉不是什么不可交易的金贵物件,但对方要拿得出他想要的报酬,当然了,如果连清需要,他可以考虑免费,毕竟连清早就已经支付过了。 在他现有的交易体系里,爱意的价值远胜于其他货币。 回到车厢后,林织和双灵提了一嘴小鬼的事,让她有个防备,双灵立刻带着猫巡视了一遍车厢,但没找到鬼的痕迹,想来是藏起来了。 夜色越发深了,为了避免灯光晃眼,双灵将窗帘拉上,和林织说了晚安。 林织听着她很快变均匀的呼吸,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方空间窄小,在这种环境里,又给人一种奇特的安全感。 在有频率的轻微摇晃里,林织想起了他在系统空间里看到的曾经,渐渐陷入了睡梦中。 兴许是列车的空调温度开的太低,在六月的夜里,让人恍惚感受到了如同流霜一般的雾气,在空气中飘荡。 黑猫睁开了眼,又似乎不抵睡意,尾巴动了动,再次闭上了眼。 乘务员从廊道上走过,检查着每个车厢的状况,对于熟睡的乘客没有多加关注,如果她走近看,便会发现刚刚走过的隔间里发生着极为吊诡的一幕。 偶尔有光从窗帘的一角进入,为躺在右下的青年的面庞覆上一层淡淡的光,又很快掠过。 他的面颊微微凹陷,似乎有什么人在轻轻掐着,迫使他的嘴唇微张,内里的软肉一览无遗。 一会儿后,他的唇似乎又被迫撑大了些,舌尖在他熟睡的状态下微微抬起,不堪其扰地左右躲避。 他的睡相极好,就算被打扰了也只是微微偏头。 盖上身上的棉被古怪地鼓起,睡梦中的青年轻咳了两声,手不自觉摸上喉咙。 棉被忽地落下,林织放在喉咙上的手滑下,皱了皱眉继续安睡。 车厢里下半躯体已经模糊的小鬼飞快地逃跑,躲在了安全的地方,握着纸钱很是悲伤。 他是有心想要提醒那个哥哥的,但是先前打飞他的那个东西太恐怖了,他还没把纸钱弄到哥哥那里让他醒过来他就被发现了,还好他跑得快,不然又要被打飞一次。 呜呜,哥哥,你可千万别死,不然我的钱就花不出去了。 林织第二天是被有些嘈杂的室外环境吵醒的,揉着额头坐了起来。 这节车厢因为特处部没有太多乘客,但盥洗台有限,所以有不少乘客会宁愿多走几个车厢快速洗漱,这就导致环境有些吵闹。 起身后林织不自觉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感觉舌根有些僵直,喉咙也有些干。 在洗漱的时候林织凭借镜子看见了过分殷红的舌尖,他洗漱之后喝了一杯热水才感觉到喉咙舒服了一些,拉开了背包从里面取出了面包。 他的指尖不经意抚过冰冷的木牌,合上了背包拉链。 “林哥,还有一个小时就到站了,部里已经安排人接我们了,终于要下车了,虽然是卧铺,但感觉骨头都睡难受了。” 双灵看着手机消息,起身伸了个懒腰。 黑猫在她的腿上趴着,但来往的人对此视若无睹。 很快到了下车的时候,林织背上包带着行李箱出站,看见了举着牌子的年轻男人。 “你们好,我是李爽,负责配合你们这次的行动。” “你好,我是双灵,玉市分部行动组成员,这是我们这次主要护送目标人员林织。” 双灵和李爽交涉,没提任务内容,李爽也没多问,只知道是一件很重要的收容物。 李爽是个皮肤微黑二十多岁的本地人,明面上的身份是响应国家号召做大学生村官,属于基层公务员,但他还同时兼任黔南分区行动组成员的身份。 黔南是少数民族聚居地,山清水秀,林织到的小城市更是保留了大量的民俗建筑,很有古韵。 李爽:“下午就能进寨子,只是你们来的不太巧,马上就是六月六,村里要举行重要祭祀活动,平日里后山都不让外族人进,这两天更不可能了,等到祭神结束,我会帮你们沟通。” 李爽简单介绍了一下本地少数民族的风俗,他们会过本地特有的节日,比如‘三月三’、‘四月八’、‘六月六’等,其中‘六月六’是较为隆重的节日。 林织和双灵表示理解,大家都有各自的风俗习惯和忌讳在,能交涉就先交涉,交涉不了再想其他办法。 从小车转三轮,在镇子上吃了晚饭后还上了一段山路,林织和双灵才到了目的地。 寨子极具民族特色,由木头与石头垒成,纹路历经风霜。 林织一走进去看见了在地势最高的地方,静静屹立着一座庙。 李爽顺着林织的视线望去,说:“那是‘墙苏’的居所,也就是寨神庙。” 林织点头,视线从庙的瓦片上向后移,看着庙后的那座山。 根据坐标显示,连清的头颅就在那里。 寨子里的青壮大多都离开打工了,在寨子里的不多,因而空置的房间很多,足以容纳他们两个外客。 李爽早就安排好了,为他们引路。 “被子都是洗晒过的,屋子也熏了草药驱虫,不过夜里蚊虫还是多,你们记得点蚊香。” 给人带到住所后,李爽也忙去了,祭神一连三天,现在人手不够,他也要帮忙做很多事。 林织和双灵在一个房子里,屋主是一个老太太带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林织住东间双灵住西间。 放好东西后林织没有很快出门,而是从包里拿出了牌位,又拿出包好的线香和香烛,给连清喂了顿饭。 有香火享用,鬼的力量总是能增长的快些。 林织又从口袋里拿出盒子,端详着这根断指。 就像01说的那样,连清的尸身不会**,这根手指也没有传来任何异味,甚至没有僵直,依旧柔软。 林织摩挲着指尖,摸到苍白的指腹,试图了解这根残肢能不能传递某些信息。 很遗憾,林织什么也没感受到。 林织睁开眼,忽然之间有种被窥伺的感觉,朝着感觉来源看去。 没关上的窗户外,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林织正准备开口,那小孩就跌跌撞撞地跑了。 小阳一路跑出门,撞在了谁身上才停下来。 “小阳,一会天就黑透了,你乱跑什么,小心你奶奶担心你。” 李爽看着莽莽撞撞的小孩子,板着脸训斥道。 “哥,能不能别让那些外族人住在我家里?” 李爽疑惑地皱眉问:“为什么?” 小阳道:“我怕。” 那个漂亮的大哥哥好可怕,又是供奉牌位又是拿着一根断指在想什么,让他看着心里发毛。 “胆子怎么这么小,看见生人都害怕,”李爽揉了揉小崽子的脑袋,说,“他们是客人,办完事情就会走。” 小阳只好点头,在李爽的带领下磨磨蹭蹭地往家里走。 林织出来时恰好看见偷看他的小孩被送回来,小孩一看见他就跑,砰的一声就把房门关上了。 李爽有些尴尬地解释:“这孩子怕生。” 林织笑笑说:“我们来这里本就是我们打扰了。” 他又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朝着主屋看去,踮脚看着他的小男孩嗖一下消失了。 小阳跑到床边,脱了鞋子躺了上去,抱着阿奶的手小声地问:“阿奶,那个哥哥身上有白白的雾,为什么李爽哥哥看不见?” 阿奶睡着了,没有回答他,他有些失望,和阿奶贴在一块睡着了。 286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06 山上夜里温度低, 李爽准备的是厚被子。 点了蚊香之后,他就关上门走了。 双灵开着门检查了一遍她的房间,三叔在门口转了两圈, 姿态轻盈地跳上了墙,又上了屋檐,身影转眼融入了夜色里。 双灵也没拦着,看着林织问:“林哥, 要我检查一下你的房间吗?” 林织笑着婉拒:“不用了。” 他不用担心房间里有什么脏东西, 从火车上连清出现黑猫却无所觉可以看出连清的实力在黑猫之上, 有什么事连清会处理好。 双灵点头,她知道林哥的背包里有秘密, 那道烟雾可比子弹酷多了。 互道晚安后,林织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用的是老式拉绳的吊灯,昏黄的灯光在屋内一角显得没精打采。 现在时间还不到十点,在城市中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的时候, 这里已经万籁俱寂, 村寨连同山水都陷入睡梦中, 偶尔吹过的夜风如同山林呼吸带来的回响。 林织拉了灯, 躺在略硬的床上。 香烛还在燃烧,一灯如豆,堪堪照亮亡者牌位上的头两个字。 闻着供奉之物特有的烟香,林织不自觉有了睡意。 冷。 无处不在的阴冷,让林织在睡梦中也打了个寒颤。 他将全身缩在被窝里, 却依旧难挡寒凉之意。 意识朦胧, 处于将醒未醒之际,思考的能力似乎被冻结,只剩下本能反应。 眼皮下的眼球快速颤动, 依旧无法冲破桎梏。 好像有人在看着他,在左边?不对,好像又在上边……不对,又像在被子里。 舌尖似乎被轻轻拽出口腔,凉意让他不适地轻喘了一声。 面颊似乎感知到了一阵气流,落在耳边,有点刺痛。 房间的窗户没有闭紧,还漏着一指宽的缝隙,月光探进来一点儿,透着漂亮的银白。 淡淡的雾霭飘荡在房内,让木屋变成早春清晨的山林,将躺在床上的青年面庞遮的模糊不清。 林织第二天清早就被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 这一觉睡得不算舒服,兴许是因为床板太硬,让他有些不太习惯。 林织打了个哈欠,将桌上的香炉和香烛收拾好,把木牌擦拭了一遍放回了包里,处理好东西后才打开房门去洗漱。 村子里环境古朴,自然没有单独的盥洗间。 昨天看到的小男孩在不远处正屋的门槛坐着,看见他神色有些纠结,一副不知道要不要靠近的模样。 林织冲他友善地笑笑:“小朋友,你家在哪儿打水?” 小阳指了指不远处的水缸,揉了揉眼睛走近了一点。 奇怪,昨天是他眼花了吗,这个好看的哥哥身上好像没有那种雾气了。 林织走到大水缸旁,打开了上面的大木盖子,从里面舀了一盆水。 清晨的阳光落在水面上,泛着淡淡的金光,也倒映着人的面庞。 微凉的井水让人的头脑彻底清醒,林织舔了舔不知为何裂了一个小口子的嘴唇,因为水面倒映的景象太模糊,所以他并未发觉到异样。 如果他眼前是清晰的玻璃镜,他就会发现他的舌尖呈现着因吮吸过度而产生的不正常殷红。 另一间门,双灵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睡眼惺忪地和林织打招呼,显然也是被村里的热闹吵醒了。 林织给她指了水缸的位置,打开了房门。 外面一改昨夜的安静,妇女孩童们面带笑容,欢喜地准备今日的大事。 他们穿着当地特有的民族服饰,男人们穿着蓝黑色对襟长裤,女人们包着头巾,有的穿大襟长裤,有的下身穿裙,看见林织这个外客还热情地和他打招呼,邀请他中午一块吃饭。 李爽端着五色糯米饭和糯米汤圆上门,给林织和双灵送早餐,也提了中午一块吃饭的事。 “我们祭祀之后就会在寨神庙摆饭,到时候一块来吃吧,不过就是有个小小的规矩,夹菜不能翻菜,也不能把饭菜洒到地上。” 李爽显然不觉得这个规矩算什么严苛条例,不过是现代基本用餐礼仪。 他对林织他们自然是放心的,现在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要出任何状况,毕竟之后的事他还需要和寨老商量,不能给他们不好的印象。 双灵乐呵呵道:“当然没问题,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祭祀活动呢,看着就热闹喜庆。” 林织自然也点头,他对这些倒没有什么新奇劲,他在等这个节日结束后要做的事。 李爽看到了在一旁对着食物面露渴望的小阳,从他家厨房里拿了碗筷给他分了些。 “小阳,你阿奶呢?” 一般来说,老人觉少,往常清晨六点多钟,李爽就能看见小阳家大门敞着,李奶奶搬着板凳坐在院子里择菜。 但现在已经**点了,李爽还没看见她。 小阳道:“阿奶不舒服,在睡觉。” 李爽一想也是,他前天接到电话的时候来找了李奶奶,李奶奶当时精神就不太好。 他在村子里长大,他们是同姓人,多少都有一些亲缘关系,当时李奶奶就拜托他在六月六这一天带小阳一起祭神。 “那你一会儿跟着我,坐在我旁边,我带你吃饭。” “知道了。” 小阳点头,阿奶和他说过了。 李爽去忙祭祀的事,小阳跑出门去找同村的小朋友玩,林织他们也没有在家里干坐着,沿着村子散步。 林织站在了庙神寨的下方,眺望着后山。 那里并不是一片纯粹的密林,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山路。 林织查看脑海里的地图,代表着连清的黑点,就在那条山路的尽头。 没多久就到了午时,村寨里的人以家庭为单位聚集,自带三柱香、碗筷以及冥纸。 他们的纸钱并不是天地银行产出的花花绿绿导致阴间通货膨胀的纸钞,而是黄表纸。 李爽和几个青年人在前边扛着一头黑毛猪,旁边另有人提着红冠公鸡,一行人敲敲打打地朝着寨神庙走去。 寨老是个六十多岁德高望重的老人,走在最前列,负责祭祀事宜。 林织和双灵是外乡人,远远看着就好。 寨神庙约八尺高,用木石建造头顶盖瓦,并不华丽,甚至有种风吹雨打过的岁月感,但自有一种肃穆在。 左右两边的刻字因为侵蚀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依稀可以辨认。 “保八方吉利,佑四季平安,”双灵眯着眼睛把字念了出来,“横批风调雨顺,真是好兆头。” 大家祭神,图得不外乎就是这些。 林织看了一圈,没看见黑猫的影子,问:“你的猫呢?” “他说他先去后边探探路,现在还没回来呢,不过应该没出事。” 双灵对于黑猫有感知,虽然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但应该平安无事。 林织颔首,等着祭神仪式结束。 仪式并不繁复,约莫二十分钟之后就开席了。 在寨老举筷之后,寨子里的人按照顺序先后举筷,便可以开饭。 特色美食做的份量很是扎实,当地人喜食糯米制品,林织对糯米较为一般,下筷并不多,自然也就先吃完。 小孩们胃小饱的也快,三五成群在旁边玩耍,围着寨神庙跑。 林织看着那群小孩,渐渐皱起了眉。 他记得他借住的那户人家名叫小阳的男孩刚刚还在人群里,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 不过现在还是青天白日阳气最足的正午时分,寻常邪祟不会露头,那个小男孩胆子好像还蛮小,可能是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祭神仪式结束后,村寨里的热闹并没有退减。 大家纷纷拿出乐器载歌载舞,还有适龄男女直白又含蓄地聊天对歌。 双灵开心地沉浸在这种氛围里,还有大胆的阿妹来和林织示好。 林织大大方方表示自己已经有对象了,阿妹也不失落,笑眯眯的离开。 双灵在一边听到心里不禁感叹,她在看到林哥看连组长的断指都深情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一定超相爱的。 只可惜命运无常,愣是让这对恩爱情侣阴阳相隔。 很快就到了晚间,林织和双灵回了借住的屋子。 只要能说通,明天应该就可以上山了。 林织正准备从包里把牌位拿出来时,突然听见了拍门的声音。 李爽问:“小阳回家了吗?” 小阳吃完午饭之后就跟村寨里的孩子们去玩了,他也就没有多管。 下午开了寨里的会议,等他忙完一通才发现他已经有一下午没看见人了,特地来问小孩有没有回家。 “没有看见,不确定他有没有回来。” 林织摇头,他没有去敲主屋的门。 李爽没有这个顾忌,推开了房间的门,拉亮了灯。 床上只有李奶奶躺着,没有看见小孩的身影。 李爽走近问:“阿奶,阳阳回来没有?” 李奶奶仍然睡着,没有做出回应。 李爽想要伸手去推,但还没碰到,手就顿住了。 他的脸色微变,伸手探了李奶奶的呼吸。 他从腰间拿出一个铃铛,闭着眼摇了摇,眉头紧皱。 “人已经没了,连灵都不在了。” 林织在走进来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他嗅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死气。 双灵走上前观察着老人的尸斑,断言道:“至少已经死了一两天了。” 也许他们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没了,只是她一直躺在屋子里,没有人知道。 老人没了,唯一的孙子也不见了,这是大事。 李爽懊恼自己的失职,没来得及和林织他们多说,匆匆去找了寨老。 没多久,村子里的大人拿着手电筒开始叫人,林织和双灵也拿着手电筒帮忙。 村寨的范围有限,如果不在这里只能在一个地方,那就是后山。 村寨里的丧葬习俗并不是入土为安,而是洞葬。 后山的山洞,是村寨祖祖辈辈的停灵之所。 287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07 手电筒和火把的光在山林中交错, 一声声的呼唤似乎要提前叫醒太阳。 “小阳!” “阳子!我们找你来了!” “阳阳,你在哪儿?” 寨子里的人本来就少,小孩更是被关怀备至的存在, 何况小阳在寨子里唯一的亲人还没了,寨子里的人都很心焦。 林织和双灵带着自己的手电,照亮密林的隙角。 石头台阶有些年久失修, 林织一脚踩上去感觉到了碎裂的动静,因为失重微微向后倾倒, 伴随着些许心悸站立在原地。 双灵的手电筒调转方向:“林哥, 没事吧?” 林织摇头:“没事。” 他刚刚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 就感觉到有人扶了他一把, 让他稳当地站好。 准确来说那不是人,他扶住了他的腰, 然后贴在了他的身上。 若有若无的冷意让他耳后那块肌肤冒起了小疙瘩,这是不可控制的生理反应。 不仅如此,脚踝也有点凉意, 似乎在被人触碰着。 人的肢体要极度扭曲才能造成这种现象,所以排除这一点, 连清还没有修成人形吗, 是因为被分尸所以鬼态不稳? 不论如何,连清在他身边,他总是要安心些。 山林之中缠着他的鬼, 因为是恋人反倒让氛围有些旖旎。 林织呼唤着小阳的名字, 却没有往稠密的林子里去, 而是拾阶而上。 双灵一偏头就发现站在旁边的林织没了,有些焦急地喊了两声。 她从口袋里拿出小型仪器,看着混乱的探针, 神色有些凝重。 她低喃:“鬼遮眼。” 有什么东西,隔绝了她和林织。 小阳固然重要,但她的第一职责是保护林织。 她掏出符箓念念有词,用打火机点燃了抛到空中,看着符灰的走向。 可谁成想那符竟然没燃透,往下坠落。 不可能啊,纸的燃烧速度极快,特处部出产的符箓更是洒了特制磷粉,她打火机都是防风的,不可能会烧不着。 显然了,排除了所有可能,正确的答案只有一个,不是她的问题,是那只鬼动的手脚。 遇事不决,那就…… “三叔!” 黑猫听到少女的召唤,蹲在枝桠上,给了回应。 “三叔,林哥他遇到鬼了,我连符纸都点不燃,更别说破他的障眼法。” 黑猫的瞳孔变细,对双灵摇头,口吐人言道:“查探不到。” “怎么会这样,我刚刚确实……” “我相信你,那只鬼道行可能在我之上,我没发觉,但这里没血气,他应该没出事,我们再找找。” 双灵听见黑猫的话,心里稍稍安定,她不死心又一次尝试点燃符纸,还是无功而返。 林子稍显空旷处,一群人围着李爽,等着看他召灵的结果。 李爽擦了擦额头的汗,收回了铃铛,脸色不太好。 “不行,情况很奇怪,好几股灵气纠缠在一起拉扯,根本没法问话,我们再找找。” 周围的寨民点了点头,李爽是这一任寨子里的濮摩先生,祖上三代都负责测吉凶,负责风水喜丧,连他都说没办法,看来真的没办法了。 “寨神保佑,小阳那孩子一定要平安无事。” “一定会没事的。” 李爽低声道,今日是六月六,他们才祭过寨神,正是香火鼎盛的时候,应该会护住那个孩子。 只是山上的风水怎么会变成这样,还隐隐带些凶厉之气,唯一的变化只有部里那个任务,是特殊收容物带来的影响吗? 看来今晚回去就要寨老说这件事,让他们明天去崖洞里,把那样东西拿出来。 一条岔路相隔的地方,双灵看着乱转的指针有些头痛。 这地方的磁场太乱了,白天的时候还不是这样,三叔告诉她,昨天晚上到今天白天都很风平浪静,随着祭祀的进行还隐隐有一种平和之气,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晚上就全部乱套了。 山里没有信号,只能通过卫星信号把这件事情告诉给部门了。 —— 手电筒的光芒照亮着石梯,林织往前走,感觉到了周遭诡异的安静。 那些呼喊声全部都消失了,甚至连风声都销声匿迹。 后边一片漆黑,看不见双灵的身影。 有什么在吸引着他向前走,林织没有抵抗,因为他的目的地也是那里。 这条山路很长,夜里气温低,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和牛仔裤,寒意让他握着手电的手指都有些僵硬。 凉意从前胸往里钻,林织低头看着扣着的扣子轻笑了一声,抬手解了两颗,露出了锁骨。 山风吹拂过他的周身,让衬衫紧贴着他的腰肢,勾勒出细瘦的弧度。 林织走到了山路尽头,尽头是个山洞,入口看起来狭窄,约莫几十人宽,高度约莫两人高,呈现不平整的拱形,两狭边也就不到一百厘米的高度。 周围被打理的很干净,看起来没什么杂草。 风吹进山洞中,带来有些古怪的回音。 林织走了进去,手电筒光亮所照到的地方呈现的景象,让人的心脏忍不住一紧。 棺材,里面全部都是棺材。 它们位于木头架子里,不太整齐地垒着。 阴凉又**的气味飘荡在人的鼻端,让人想到腐朽的木头和潮湿的泥土,混着尸体的臭味与虫子的腥味。 手电筒能照亮的范围有限,在光之外的暗色,棺木无声无息的向里延伸,让人看不清这个洞到底有多深,又藏了多少具棺材。 幽寂的月光落在洞外,看着黑发青年朝着溶洞里走去,直到影子也被完全吞噬。 悉悉索索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动。 林织将光亮对准地面,只看见了粗糙不平的石块。 ——咚咚 好像是木板从里被拍响的声音,在洞窟里回荡,一时之间捕捉不到来源。 手里的手电闪烁了两下,骤然熄灭。 林织不记得自己走了多深,只知道回头也看不见亮光。 他的夜视能力还算好,可在这一点光亮也没有的地方,眼睛似乎成为了摆设。 密集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好像有一群人在冲着他的方向跑来。 有男有女的魂魄似乎嗅闻到了生人的味道,鬼气森森。 林织并未逃跑,而是站定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拨弄着手腕上的菩提手串。 他微微偏头,脖颈线条因为他的动作而微微绷直,白皙肌肤落在看得见景象的存在眼中,便是厚雪浓霜的好颜色。 “连清,我不喜欢看到这些。” 林织语气柔和,平静地陈述想法。 那即将穿身而过的鬼魂骤然湮灭,一时间似乎连风也静止了。 林织抬腿向前走,他肉眼凡胎,所以并未察觉到笼罩在他周身的雾气,已经有了朦胧的人形 大概走了有十分钟,林织还没有走到这个山洞的尽头。 林织有些疑惑自己是否对时间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毕竟在极致的黑暗里,人会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手里拿着的手电筒闪烁了几下,又恢复了光亮。 也就是这个时候,林织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扣子的第三颗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 衣服敞着,过低的温度让肌肤有些被冻红。 半遮半掩的朱红被冻伤有些刺痛,林织拢了拢衣服,系好了扣子。 人不能以常理来判断鬼的行事逻辑,他们不会有任何的顾忌,不会考虑时间与空间。 如果在山上林织倒是无所谓这点交流,但是在这个都是棺材的山洞里还是算了,别打扰了别人清静。 手电恢复如初,林织的手电扫过,视线里撞入一张苍白的面庞,在感官冲击下,大脑慢了半拍才检视影像。 那是一张清隽甚至略显淡漠的面庞,和林织供奉的遗像容颜一致。 林织立刻走近,那颗位于棺材上的头颅暴露在光亮中,周围有些黏黏糊糊的腐臭的烂肉。 连清的头在其中,在这吊诡的情景中,倒莫名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味。 林织弯腰,把爱人的头颅抱了出来。 连清的尸身不腐,一切都保留在他生前的状态,只是面庞过于苍白没有血色,看久了甚至会让人有一种他下一刻就会睁眼的错觉。 脖颈的断口处齐整,并没有血肉粘连感,林织对那根断指接受良好,对于这颗头自然也没什么恐惧。 01看的很是沉默,只觉得这个场面恐怕也需要动画片来救急一下。 它忽然看到了什么,急忙提醒道:【宿主小心!】 在林织抱起头颅后,那个棺材便有了异动。 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尸砰一下掀开了棺材板,满脸青黑手指发紫,诈尸朝着林织扑了过来。 林织下意识想躲避却看见了蒙蔽他视线的雾气,那雾气来的奇诡,缠到了僵尸身上。 眼见情况并不用担忧,林织没有停留在原地,抱着头颅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玄学能力的普通人,十分柔弱,也只能靠靠死去的老公才能维持生活这个样子,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留下来看戏。 洞里光线太暗,他自然也就没看见怀中的头颅睫毛颤了颤。 林织一路走下了山,遇到了双灵。 双灵:“林哥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快把我吓……” 双灵靠近了才看见林织怀里的后脑勺,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戛然而止。 “找到了,他的一部分。” 林织将头颅面向双灵,男人的眼眸闭着,单看他的脸,仿佛只是陷入沉睡。 双灵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虽然组长生前她很崇拜他没错,但是看见组长这个模样,她还是有点害怕。 “这么顺利吗,没遇到什么事吧?” “没事,我有……” 双灵想起来了,接话道:“对,你有的你的三叔!” 在人肉眼看不见的地方,连清有些疑惑地凝眉思索,三叔是指他吗,可他好像没有侄子,看来他真的忘记了太多生前的事情。 288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08 连清对于自己的死亡有着清晰的认知, 因此化鬼时心态也是寻常。 可能因为他的肢体四分五裂,他的记忆也跟着残缺不全。 在开始的几天,他只隐约记得自己是谁。 徘徊在残存的肢体周围, 听着周围人对他的悼念。 他好像是为了什么事情才留存在世界,可是为了什么,他不记得了, 也没什么概念。 在接触到头颅之前,连清还是模糊的意识体, 鬼态不稳, 也没有清晰的思维能力, 全靠鬼怪的本能对闯入他领域供奉他的青年进行好奇的探索。 青年自称是他的爱人, 就是他的所有物。 不过现在脑子清楚了些,连清便有些疑惑。 他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青年自如地住在他的家里, 供奉他的遗像,亲手雕刻他的牌位,抚摸他的残肢, 他对他表现的如此亲密,他应该就是他的爱人。 但无论怎么回想, 连清都不记得他们之间门的任何片段。 望着青年沉静秀美的面庞, 连清思索了一会儿,断定应该是他现在躯体没有被完整拼凑,所以才想不起来。 他有些好奇地望着林织, 确定林织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玄学能力的普通人, 并不能看见他, 但是他仿佛断定他就在他的身边,所以才刚刚才会唤出他的名字,对于他出手一点也不意外。 在他生前, 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但他却忘的一干二净,如果青年知道,应该会很伤心。 不过他为什么会是林织的三叔? 他记得他亲缘尽断,没有侄儿,何况他姓连,爱人姓林,真是古怪。 人和鬼的悲喜并不相通,双灵还在说着刚刚的事。 “你没事就好,总之这一次我们的任务就算告一段落了,只是现在小阳还没有找到,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失踪的孩子总是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情景,不过这里是较为封闭的村寨,因为地势高通常也没有外人来,不会有人贩子拐走孩子,这条路是村民们走惯的,山里也没有什么大型野兽,假使是一个成年人,并不用太过担心安危,可那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 双灵没有详细地问林织周围出现的事,毕竟事关鬼怪,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林织不主动提及她就不会问。 “三叔有发现什么吗?” 林织看着蹲在树枝上望着他的黑猫,有此一问。 “没有。” 双灵摇头,黑猫没有在林子里遇见小阳。 她的脸上带上些气馁,出来这一趟,她好像没有帮上什么忙,可以算得上是失败的外勤之旅。 林织:“我先回去安置一下,等会再一起找。” 毕竟在夜晚抱着一个头走来走去,在视觉效果上太过惊悚。 双灵理解,经过了一些事件之后,她其实已经不是很胆小了,但是在夜晚的密林里,皮囊秾丽娇娆的美人抱着一颗宛若**组织的头颅和她笑谈,她的心脏确实有些受不了。 即使她知道那颗头颅属于她爱戴的连组长,可是没有任何腐烂与尸斑,与活着的时候无异的表象,还是让人有些头皮发麻,不自觉的害怕。 她看似人在这里说话,但其实魂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双灵叮嘱:“我让三叔跟着你,林哥你注意安全。” “好。” 林织将连清头颅面朝胸膛,抱着它往回走。 他手中的手电筒朝着地面,在起伏的山路上投射出凹凸不平的光斑。 周围不算静谧,依旧有着持续不休的呼喊声。 林织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方便,干脆将手电筒关闭放进了口袋里。 托举着头颅的由手臂改成两只手掌,扣在男人的后脑。 这动作其实和某些时候有些重叠,他在爱人怀里时,挺直了腰自然而然会比人高出一些,双手扣着人的后脑,任由他流连在胸膛间门,偶尔指尖会陷入爱人的发丝中,留下很快会消散的痕迹。 只可惜现在人死了,头颅在没有支撑的情况下,随时都会掉落在地上。 一会儿没看着,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村寨里的人都被组织起来搜山,留在家里的只有一些还没成年的孩子,因为天黑了也不敢乱跑,都待在屋子里等消息,所以这一路林织走得格外顺畅。 他回到了暂住的房间门里,将门反锁,窗户也紧闭,以免吓到不知情的人。 林织从背包里拿出牌位和香烛,将连清的脑袋放在一边。 等把蜡烛点好,他才仔细端详着闭眸的心上人。 连清的样貌无疑很出挑,瑞凤眼高鼻梁,呈现一种宽和的冷漠。 只可惜这双眼睛无法睁开,看不见其中的神采。 林织正出神着,忽然感觉到一阵晃动。 像是地震一般的剧烈摇晃,让他站不稳身体,不得不扶住案桌有些踉跄,等感觉到平稳时,他看见了近在咫尺的爱人面孔。 他们离得很近,不再是他刚刚居高临下的俯视,鼻尖相触,他能看见对方长长的睫毛,在夜色与香烛的朦胧光亮中,垂落的阴影显得宁静悠远。 在常识判断和01的惊呼中,林织知道,刚刚他认为的晃动只是他的幻觉,这是鬼怪常用的精神干扰的方式。 “你想让我亲你?” 林织的眉峰轻挑,他弯着腰,习惯带着笑意的眼眸低垂,唇瓣随着言语不断开合,好似要触碰上死去的爱人的唇。 然而终究是好似如此,林织站直了身体,他对死人可没有性趣,没有这种特殊癖好。 不过他面上并未露出这种情绪,而是轻轻摇头笑自己异想天开一般道: “或许是我理解错了,可能真的是地震。” 林织正想去拿放在一侧的行李箱,步伐却微微后退。 等到他的手掌按在供桌上时,才感觉到不对。 这种幻觉有时未免太过可怖,将错乱当做正常,让人分不清虚实。 有如实质的冷意,让林织的面上犯起病态的红晕。 青年靠在案桌上,仿佛被看不见的人压制着,唇瓣好似无法合拢,能窥见内里被缠动的红舌。 山村的房屋已经修建了有些年头,散发着木头特有的腐朽潮湿的味道。 被融化的香烛在底下融化凝固,灯火因风闪烁不定。 亡夫的牌位在摇曳的灯火里显得明暗不定,林织的眼角余光看见连清的头颅微微偏移了方向,仿佛会随时睁开凝望香艳的景象,又或者说,始终在欣赏。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让人从恍惚中惊醒。 林织看着手下的床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 他抬头去看案桌,连清的头颅依旧是之前的朝向,仿佛他刚刚经历的只是一场幻觉。 林织碰了碰有些微痛的舌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从床上起身。 人和鬼的差距有时候就是这么明显,在亲吻的时候那股冷意几乎深入他的喉间门,冰的让人不自觉打一个寒颤。 “林哥,不好意思,你刚刚在睡觉吗?” 双灵以为自己吵醒了林织,连忙道歉。 “本来打算回去帮忙找人,结果刚刚回来有点累就躺下了。” 林织按了按额角,他也没想到自己晕了过去。 “我就是回来通知你这个消息的,小阳找到了,在他们洞葬地方的不远处。李爽发现了洞窟里面有异常,结果在里面发现了一只死掉的僵尸,正准备处理的时候,他又看见了一只准备咬人的尸蟞,还好有我一起帮忙,成功的把那只虫子给弄死了。” 双灵眉飞色舞地说,感觉自己总算没有白来一趟。 “对了,我已经跟他说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他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忙着去检查他们的棺材了,毕竟那里也算是他们的祖坟吧。” 林织点头:“一切处理好了就好,小阳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说有人喊他往那里走,他不知怎么的就上了山,然后越走越远,准备走进山洞里的时候,他奶奶突然出现训了他一顿,他就被奶奶带着躲在了一边,后来他就睡着了,最后被我们的声音叫醒。” 双灵转述小阳的话时,神色有些严肃。 他们都清楚,小阳的奶奶已经走了有两天了。 林织想到连清头颅周围腐烂的肉块,和他取走连清头颅后突然诈尸的女僵,脑海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一会儿家里会来人处理奶奶的事情,林哥,我们也收拾收拾东西吧,明天就能回去了。” 他们先前就已经打算好,只要取回连清尸身的一部分,就往部里放一部分,然后再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林织应声,回房间门收拾东西。 双灵也回了自己的屋子,看着从窗户跳进来的三叔,给它喂了零食。 黑猫跳上椅子,对着双灵说:“那个男人有点奇怪,身上的气息感觉很危险。” 双灵不解地问:“你是说林哥吗?可是林哥人感觉蛮好的,而且他是组长的爱人,肯定不是坏人。他没有阴阳眼,之前连那只小鬼都看不见,怎么会很危险呢?” “我也说不清楚,从他找到那颗头开始,就让我心里有些警惕。” 黑猫摇头,它也没什么头绪,只是在一瞬间门模糊感觉到了一种很恐怖的,或许难以抗衡的力量,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像是错觉,但是它靠这种直觉躲避了很多危险,它不认为自己感觉错了。 双灵知道三叔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她忽然发觉,她好像从来没想过连组长变成鬼的可能性。 人变成鬼需要契机,在没有人和风水的干扰下,只有强烈的执念或者怨念,鬼魂才会留存于世间门。 连组长因公殉职壮烈牺牲,怎么会有执念和怨念? 可想到隔壁的青年,双灵又有些不安起来。 289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09 林织打开了刚刚没能打开的行李箱, 将它在地上铺开。 他装着的衣物很少,仅仅占了行李箱的四分之一, 剩下的空间被一个檀木盒子占据。 那是个空盒子, 上面画了一些符文,专门为了装载连清的肢体而存在。 那只厉鬼虽然被连清杀了,但他残余的血肉, 似乎还有着幽怨的力量,可以激发尸变, 又或许能寄生,否则很难解释小阳为什么会受到蛊惑向前。 林织将连清的头颅放在盒子里, 盒子合上轻微碰撞的声音昭示它暂时不会窥见天日。 香烛还在燃烧,但离熄灭也不远了。 林织处理了堆积的蜡液,听见了门外的喧闹。 低低的呜咽声诉说感伤, 林织打开门,看见小阳被人牵着站在屋里, 呆呆地看着奶奶的方向。 他才三四岁,语言表达能力有限, 有些口齿不清无助地向身边的人诉说着阿奶刚刚还来找他的事情。 别人说阿奶离开他了,他不信,阿奶分明就在那里睡着,她已经睡了好久了。 “阿奶要睡到什么时候才醒?” 阿婶眼里带着怜悯:“她永远不会醒了。” “永远是多久?像爸妈那样一年回来一次吗?还是比一年还要远呢?” 孩童的面上有着对死亡的迷茫,不明白这样的事情肯定会发生,也不明白什么叫做“永远”。 林织听着他童稚的言语,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久远的画面。 爷爷身上插着管子躺在病床上,干瘦如同枯枝一般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他嘴里呢喃些什么,林织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当时身后的家人们都在几步远的地方望着他,兴许他们把那当做某种权力的交接仪式。 爷爷无疑是一个很有毅力又很有能力的商业人才, 但守业未必比创业容易,那些有大能力的千古帝王的继承者都未必如何,爷爷也清楚自己儿女们的平庸,因而在发觉他有天赋时便带在身旁教导,还特地为他写了书。 他虽然离开人世,但大家长的余威仍在。 由他一手挑选的儿媳也都是恭顺的性子,对他信服甚至到了盲从,以至于家族重担落在他的身上,资源倾注在他身上,竟然没有人在明面上提出异议。 唯一不愿意留下来吃苦的小婶婶也没有拿走任何东西,儿女和丈夫通通都不要,只身离开。 这些存在于记忆深处的画面,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不过那个时候林织就已经明白了死亡的意义。 或许是他天生冷情,对爷爷的离开,他并没有太多感伤。 人总归是要死的,或早或晚。 不过他现在有些许明白,有些时候有些人的离开,是让人难以释怀的事。 他看似对连清的死亡平静,只不过是他知道连清一定在。 林织挥散了那些记忆,不再去深想。 李奶奶的床旁已经有人唱起了往生之歌,铃铛的声音混合着方言小调,让夜里多了几分凄恻之意。 小阳转身看见了他,有些怯怯地躲在婶子的身旁。 大哥哥身上的白雾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容模糊的高大影子,安静站在他的身后。 那影子忽然看了他一眼,让小阳吓了一跳。 林织看着小孩对他有些恐惧的模样,便没有靠近,而是回了房间,掩上了房门。 他给双灵发了消息,买了明天离开的车票。 隔壁的动静持续了很久,整理遗物,收敛遗体都是费时间的活。 林织在这种动静里不知不觉的睡去,周身一直有着若有似无的凉意,他把被子拉上了一些,发现徒劳无功,也就随连清去了。 也许是被鬼缠着,又或许是被勾起了往事,林织难得做起了梦。 只是梦境光怪陆离,睡醒除了有些头昏脑胀,零星一点梦境的记忆也随着思维的清醒而消失无踪。 村寨的清晨带着薄雾,得知他们要走,李爽过来送他们。 年轻人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眼睛里带着红血丝,指间还夹着一根烟,见他们从门里出来了,匆忙把烟碾灭。 在下山的路上,他谈起了昨晚的事情。 “这事不仅是我们寨子范围里的诡异事件,和你们这次要拿走的特殊收容物有关,事后我会写成报告传到系统里去。” 双灵点头道:“行,感谢你这次配合我们工作。” 李爽摇了摇头道:“我没帮上什么忙,好歹那东西是赶在了六月六,我们正好祭神,不然小阳恐怕就糟糕了。” 李爽在昨天招到了李奶奶的魂,对方也只能说些只言片语,但是稍微串联一下也足够推演出真相。 “李阿奶是病死的,就在我跟他商量的不久之后,只是她一直放心不下孙子,小阳没发现他奶奶已经变得冰冷僵硬,和以往一样睡在她旁边,李奶奶更加放心不下,她感觉到小阳有危险,借着祭神的香火气上了山,拦住了被拐进洞的小阳。” 李爽说:“也许是感觉到你们来了,所以洞里的怪东西才想立刻借着活人的身子逃跑。” 林织认可他的猜测,他的想法也和这差不多。 双灵听了倒是脸色微变,道:“这玩意还没死吗,我会把这件事情好好给上级报告的。” 组长自我牺牲才能换回来的安宁,原来还有隐患,这绝对不可以。 双灵知道那只厉鬼的凶悍,他们不知道这只老鬼的真名,代称它为聻。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对方的实力已经远超于一般的厉鬼。 它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开始作乱为祸一方,被玄学家族进行镇压,但他逃脱了压制并且进行了屠杀报复后隐匿起来,不过数十载再次作乱,组织了不少鬼怪布置大型生祭,打算吸收一城人的性命,最后被连清杀死。 相关的所有事件被编入名为A019安城生祭血案档案中,只有高级权限才能进行查看。 文件已经封存,没想到还有余乱。 李爽模糊的知道应该是什么核心隐秘,他也没有多问,制度内做好份内的事就好。 还是来时的那个月台,走了特殊通道之后,林织背着背包提着行李箱走上了列车。 区别于来时夜晚的寂静,这趟列车在白天,来往的人群更多。 部门不能像上次一样清场,只能保持林织和双灵所在车厢的安静,以免发生一些异常的事情,打扰了普通人的安宁。 林织没有像上次那样把行李箱塞在床底下,他把它立起来放在桌板的下面,他坐在床边,咀嚼着不算美味的面包。 双灵正在撸猫,另一只空闲的手用手机给徐晓雨发着消息。 她的手指很灵巧,或者说她对黑猫足够熟悉。 黑猫毛发光亮水滑,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出它良好的触感。 林织想起了自己的猫,准确来说是爱人的一部分。 他养宠物的经验不多,唯一接触活猫是在戚禾那个世界,他抱了只猫儿回来一起养,只是他没有停留多久,也就没有触碰太长时间。 庭砚化身的猫,他倒是摸了个爽快,但那是放大版的妖兽,和这种在怀里的小猫咪终究不同。 他时常趴在大猫的背上,陷入他蓬松的毛发里。 猫的尾巴柔软有力,某些地方湿润多刺,显得怪异狰狞。 林织面色如常,思绪却有些乱了,他低着头看箱子的方向有些出神。 这里没有镜子,他自然也没有发觉他的眼眸泛着奇异的色彩。 爱欲赋予本就出色的面庞更加极致的美丽,像肆意盛放的花,散发着馥郁的甜香,空气中仿佛都流淌着蜜。 无人得见封存于箱子内的木盒,青年的头颅因爱人的目光陡然睁开了眼。 列车与铁轨在摩擦间忽地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让乘坐在车厢里的乘客惊疑不定。 双灵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从车窗往外望了一眼,列车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运行,没有任何异样状况打消了她的疑虑。 她嘟囔着:“这道铁轨应该维修一下了,是不是时间过长有点磨损了?” 林织没有接话,他感觉背后一阵阵发麻。 无形的冷意钻进衣摆贴上了他的后背,他看着外面还明亮的天色,又看着对面的双灵和黑猫,对连清的实力有了新的估量。 他不清楚这是不是幻觉,却也没有问01的兴致。 似乎是不满意他的视线落在了别处,林织感觉到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 双灵看见林织的眼神有些发直,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见他放下了手上的食物脱鞋上床,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加强烈。 “林哥你不舒服吗,要休息的话,我帮你拉上窗帘?” 双灵看着外面的阳光,砰砰跳的心脏安定了下来。 大晚上可能是闹鬼了,这中午阳气旺盛,加上现在人气聚集,就算是有道行的鬼也得元气大伤,更别说是出手害人了。 青年含糊应了一声,侧身背对着她睡觉。 双灵低头看了一眼黑猫,见它懒懒散散地睡觉,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大概是工作让她习惯性的精神紧绷了,可能林哥昨天晚上就是没睡好,现在正补觉。 想到这里,双灵从包里拿出了耳机戴上。 窗帘被拉好,车厢陷入了昏暗。 林织视线渐渐清晰时,看见的就是床铺的墙壁。 列车上有着冷气充足的空调,他盖着棉被,长袖下的躯体也仍然被冷意环绕。 林织觉得连清有些大胆了,但转念一想,鬼的想法与人不同,人死后蒙昧时,便是没有任何道德约束的,何况旁人也看不见这无形的存在。 这和庭砚病时肌肤的冷不同,要更加的轻微幽深,像是许久没人住的老房子,从艳阳天走到里边时,逼来的沁人的寒意,古怪的像是钻入了骨髓里。 林织的唇被迫张着,睁着眼只能看到一片空荡,他便索性闭上眼。 寒意濡湿了唇瓣,留下轻微水泽晃动的声响,在火车规律的运行声里时有时无。 林织倒也没太深入思考连清会不会觉得突然出现的奇怪,无论连清有没有生前的记忆,他总归不排斥,甚至很是欢喜,连陌生交涉这个环节都省去了。 被迫吞咽了些许冰冷的气息,林织咬着指腹,避免让同行的人察觉端倪。 鬼气森森,弄的肚子也发凉。 不一会儿紧贴着皮肉的冷,让林织分不清寒意是从内还是从外而来。 因为停歇时间都短暂和事态的变化,林织昨晚没能洗澡,不过昨天的衣服被睡皱,他还是换了一套衣服穿着。 长袖以及宽松的运动裤,布料更加的柔软,也好任人施为。 林织柔软的眼眸半垂着,显得有些多情温吞。 藏匿于狭窄床铺的一角,如同被独赏的花。 被床被掩着,那一点轻微的衣物被撑起也不惹人怀疑。 林织短暂思考要不要换一个方向侧身,想想还是作罢,他不想在应该享受的时刻还要继续伪装神色。 这件事被抛到脑后,环绕在身体上的阴冷感透着怪异,如同针扎般细密的欢愉,有违常理的令人颤栗。 菩提手串缠绕着细白手腕,被轻轻压着,留下了淡色的印子。 鬼对于所有物有种令人恐惧的偏执,凉意在手腕上散开,珠串留下的痕迹便消失了。 理应是辟邪之物,却因为太过熟悉的浸润它太久的主人的气息,而格外平和乖顺。 林织模糊间感觉到了脖颈处的凉意,像是有人在背后亲吻他。 连清的断指修长,以小见大,手掌的全貌可以以此推测。 骨节分明,依着主人生前的脾性,动作缓缓徐徐,却又染了鬼的凶厉,直接果断,有些将人吞噬的冰冷延伸。 如同臆想般的无形的爱人,出格的疯狂让人的思绪些许亢奋,林织潋滟眼眸弯弯,很满意这种于常人而言恐怖的纠缠。 徘徊于生者世界的亡魂,哪怕最亲最爱的人也无缘相见,却可以通过感官在心中描摹,知晓他没入几寸。 呼出的热气在狭窄的床铺间消散,衬得秾丽面庞越发诡艳。 双灵看完了一集电视剧,下床活动一会儿,看见林织依旧侧身睡的正沉,收回了目光。 林织没发觉双灵的目光,但他清醒地听见双灵跟着电视剧插曲哼歌的声音,这让他感觉到意识的割裂。 知道什么是过线的危险的,但依旧做了,他有把握可以控制好情况,可在并不独有的空间里,外人存在的气息还是太过明显,让人不自觉紧绷。 而人的天性似乎就是这样古怪,越抑制越生长。 缓慢的厮磨,让被支配的身体变得陌生。 不同性格的爱人,灵魂碎片对于同一方面会有不同的表现,这是了解他们的方式之一。 连清一定不是雷厉风行的急性子,但和温吞又有一些差别,带着些独有的懒散。 他明明蹭到了,却会有意无意地移开一些,左右冲撞,置重要的地方不顾。 等到他觉得差不多了,才会又快又准的行动。 恍惚间,林织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连清的脸,那双闭合的瑞凤眼睁开,透着些冷调的近乎于禅意的淡漠。 可越往深处看,越能发觉非人之感,在寺庙中修行出来的平和与爱欲交错,一错眼间,又透出幽冥之物的鬼气。 迷蒙中他似乎捧着爱人的头颅痴缠深入,出现于脑海中的精神错觉让人难分虚实。 理智蛰伏于一隅冷眼旁观,看着主人分明清醒却又甘愿沉溺。 诉说出来会让人觉得疯狂失常的亲近,林织毫不在意,他知道对于他而言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连清是真的,这个世界是假的。 只不过是情爱中的小小游戏,因此不排斥不恐惧。 林织的眼尾泛红,像是幽蓝的花瓣被人为添上了一笔艳情。 鬼看的目不转睛,嘴角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火车在震动,因此棉被下的小小颤动便看起来毫不起眼。 林织的头微微低下,他的被子盖的很紧,遮住了他的后颈。 冷。 仿佛呵出的气流会在空气中凝结成霜,一切被定格放慢。 鬼的躯体没有人的体温,却会带来极致的热潮,寒热交错着,在薄薄的紧致的肌肤下涌动。 规律运行的列车逐渐减速,广播上的女声响起,提醒着即将到达下一站。 逐渐被淘汰的绿皮火车也有着人类难以企及的速度与力量,在广阔地貌上伏行的钢铁巨兽来来去去,吞走了无数人的时间。 林织的手握紧了被角,微微涣散的眼眸透露些许被禁锢的放肆。 冰冷的湿意并不好受,林织的手从被子里伸出在包里摸索,勾带出纸巾擦拭着狼藉。 连清贪婪地将爱人盛放后的风情映入眼中,甚至有些懊恼起自己的死亡。 不过没有关系,他会以另一种形式陪伴在林织的身边。 林织手臂撑着床坐了起来,扭开矿泉水喝了几口。 双灵用眼角余光看见他醒了,转头和他示意。 却见那瓶没有被拧紧的矿泉水放在了小桌板的边缘,下一刻林织转身从包里拿东西。 “你的水!” 双灵连忙呼喊,可惜还是晚了一点。 被手肘碰到的矿泉水倒在桌上,没有拧紧的盖子松开掉落,水泼了出来。 “没事,擦一下就好。” 林织把水瓶从桌上拿起来,用抽纸擦去了桌上以及边缘的水渍,又擦了擦被淋湿的裤子。 林织轻叹:“有点太湿了,我去换件衣服。” 他弯腰把行李箱拿了出来,背对着双灵拿衣服。 双灵有些愣愣地点头,看着青年走出去的背影,有些心不在焉地摸了一把猫。 奇怪,林哥睡一觉起来,为什么忽然就有了一种特别的韵味,双灵表述不出来,只觉得很美,让人觉得很心动。 那是与爱情无关的在欣赏角度的意动,是人追逐美的天性。 就像看见淋了春雨后的湿润妍丽的花。 双灵高兴地继续看电视剧,欣赏美人心情都会变好。 这节车厢没人下车,在短暂停靠站台时,过道格外空旷。 林织从容地走到了卫生间,简单擦拭了一下台子,将衣物放在上面开始换衣服。 运动裤上更多是矿泉水造成的痕迹,贴身衣物脏乱的成因更复杂些。 林织用湿巾擦干净手指探了探,并没有他以为的东西。 想想也对,鬼魂是意识能量体,那些流动的不过是他被影响产生的不存在于现实的错觉。 不过衣服确实不干净,有他自己的原因。 林织将换下来的衣物折叠好,回了车厢用小袋子装好,放在了行李箱的内层进行分隔。 虽然连清可能不在意直接接触,更别说隔着盒子,但他的箱子还有空余,不至于此。 将没吃完的食物放在垃圾袋里处理好,林织倒真有些困倦了。 昨晚没有睡好,刚刚也不算休息。 他拿着手机平躺在床上,拨弄了一会手串,抵不住困乏,又睡了过去,直到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大师,你这两天有空吗?” 林织一听声音就想起来了,那个回头客寸头大哥。 290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10 “有什么事?” 林织刚刚睡醒, 声音还有点哑,他又从包里拿出了一瓶水润喉,这一次拧紧了瓶盖,妥贴地放着。 “我同学这几天有点不对劲, 想要找你帮忙看看, 不对不对, 不应该说是这几天,她已经不对劲好久了, 我开始还没有往那方面想,但是自从遇见大师你之后,我就怀疑她可能是中邪了。” 寸头大哥是个颇为古道热肠义薄云天的人, 自从他找来大师治好了兄弟的问题后,为周围人排忧解难的兴致大大提高。 可能是想到大师上回语出惊人的“报警”两个字, 大哥连忙补充道: “我这也只是怀疑, 这情况就算是公安来了也管不了, 问题是她有点魔怔了, 也不觉得自己中邪了。” 寸头大哥言明这不是特处部能处理的问题,但又说的较为含糊,让林织微微蹙眉。 “具体什么样的事,你说清楚一点,我好考虑要不要过去看看。” 林织将手机的喇叭点亮开了外放,双灵本来就有些好奇, 这会儿更是摘了耳机直接听。 “事情是这样的……” 寸头大哥清了清嗓子, 从头开始讲。 大概一两个月前, 他那会还没有去墓地试胆直播,参加了一场初中聚会,当时和他玩的较好的女同学也来了。 当然他们当初并没有什么爱恨纠葛, 还算是不错的朋友,只是同桌能力较好上了重点高中,而他去读了中专,人生道路截然不同,但他们还有联系,哪怕没有同学会这一出,他们也是一起吃饭互相帮忙的关系。 同桌姓徐,寸头大哥称呼她老徐。 徐小姐的人生是普世意义上的美满,从重高读到重本,研究生毕业进了Tp前50的大厂工作,得到了进修的名额,实力更上一层楼。 和工作上认识的客户结缘,恋爱结婚生子,羡煞旁人。 “她和她丈夫的感情一直很稳定,小孩也很听话,但是从同学会之后她开始有点不对劲。” 从这里开始,出现了第二个有姓的人物。 同学会之后,徐小姐和朋友一块去会所玩,点了唱歌的陪酒男,没成想看见了熟人。 “老杨是我们当时一块玩的朋友,只是他读书成绩不怎么样,我好歹捞了个中专去读,他直接辍学了,后面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老徐喜欢过他一阵儿,但随着没联系早就没心思了,我们也四十来岁了,又不是小孩子,要我说他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老徐当时只是用特别惊诧的语气跟我说起这件事,我们谁也没放在心上,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着,老徐跟昏了头似的,开始给他花钱。” 寸头大哥在那边有些呲牙咧嘴地说:“别怪我说话难听,水灵的鸭子有的是,老徐就算是失心疯,也犯不着找陈年老货呀。” 言谈间,可见大哥对那个人有多看不上。 “我本来还不晓得这事儿,是遇上了之后老杨跟我炫耀,老徐她老公又对我旁敲侧击,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我就觉得老徐撞邪了,我怎么劝她都不听,前几天看她的面相好像都变了。” 寸头大哥本来没往那方面想,他自己虽然也撞鬼,但其实没有太大的真实感,就是感觉背后冷,可上回兄弟吐纸钱奄奄一息的样子,是让他真觉得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就这事儿,大师你能来看看吗?再这样下去,我怕她弄的夫离子散,如果她没中邪,那就是她活该,那万一呢,所以求您来给看看。” “您放心,该有的一点都不会少。” 林织对这种事其实不太关心,对客户给出的价码也不在意,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内行。 他正欲回绝,却感觉到手心凉意划过。 这像是某种示意,林织通过一种奇妙的感应明白了连清的意思。 “明天我可以抽空去看看。” 林织向来话有余地,倒没有一口应承。 “好的好的,那到时候我约您出来瞧一瞧,谢谢了。” 寸头大哥求有所得,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双灵听完了全程,开口道:“这事确实报警也没什么用。” 他们特处部承办的大多数案子都是出了人命,或者即将有重大生命威胁的情况,一部分由公安那边转交,一部分是办事执勤或者巡查人员发现异常。 这种只是与钱财有关,涉及到道德问题的一般都不是重点案件,更别说涉事人没有主动报案,从电话里这个人的描述来看,事主还很有可能不情愿别人插手。 事主自己承认是主动赠予,连立案诈骗都立案不了。 “如果林哥你拿不定主意的话,等雨姐有空,你可以让她去看一看,她对这方面还蛮有研究的。” 双灵倒是不通风水之类的知识,普通驱鬼捉怪还可以。 林织轻轻点头,倒没打算再次打扰徐晓雨。 黄昏时分,列车停靠在站台。 玉市的夏天没有山上那么清凉,扑面而来的燥意,伴随一点点少的可怜的风,让体感温度处于热与不热之间。 林织想要把连清留在自己的身边,他这么想,自然也就这么做了。 特处部那边其实想要让连清的躯体在部门里最安全的地方被安置,可家属的要求在前,他们便在收敛尸身的棺椁周围设下了阵法。 林织的家里多了一具棺材,因为尸身不全自然没有封棺,林织把它放在了主卧,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恐怖。 从他家里离开的特处部人员有些唏嘘地往外走,本来听说连组长有爱人这件事情,他们也有些诧异,今日一见,发现他们真是爱的很深。 虽然他们特处部一向倡导天人永隔之后便不要有太多关联,斯人已逝,而活着的人还活着,生者总要向前看。 可这尸身是连清,而他的爱人又那样执着,细想之下,这对爱侣还让人莫名有些淡淡的艳羡,即使那是近乎恐怖的温情。 林织目送他们远走,将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清洗。 家里的卫生在离开之前让家政打扫过,林织摘下手上的手串,走进了浴室。 路过镜子前,他微微侧身照了照背后。 平滑的脊背与往常无异,只是再往下看,在腰侧的地方有着几个淡青色的痕迹,像是有人用力握住而产生的指痕。 再往下方也有几点深浅不一的类似于半圆的痕迹,这让林织有些诧异。 连清有揉得这么用力吗,他细细去想,记忆却模糊一片,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林织没有追究,他并没有感觉到疼。 温热的水浇在身上,水汽蒸腾,似乎勾勒出了某个模糊的身形。 附着在浴室墙壁上的水汽凝结,好似寡淡的白霜。 林织看见了墙上不属于他的模糊的影子,并没有停下动作。 慕斯质地的沐浴露省去了起泡的步骤,云团似的在身上涂抹开,散发着特别的香味。 林织涂抹过脖颈,手指抚过肩头。 冰冷柔软的手指贴在了他的背部,那种触感极为古怪,即使并不如其他尸体一般僵硬,但也能让人清晰感受到这种触碰并不属于活人。 林织偏头,后边一片空荡荡,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一般有鬼在那里。 抚摸着他脊背的手并未消失,将泡沫在他的背上涂抹开。 鬼在这一方空间里制造着荒诞的令人悚然的触碰,身处其中面庞秾丽的青年却很平静。 水声淅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只是合上的玻璃门隐约倒映了青年叫人觉得赏心悦目的身影,同看不见的人同淋一场热雨。 青年的脖颈不自觉扬起,好似被人轻轻掐着脖子,被渡了一口鬼气。 混在水汽里的粘稠白雾几乎要将人缠绕成茧,为人肉眼不可见的,仿若情丝。 林织擦着湿润的头发走出了淋浴间,镜子倒映出他过分嫣红的唇,像是早已经走过这个城市的春弥留下来的亮色。 也许是今天在火车上睡多了,林织这会儿并没有困意,又走到了连清的书房。 从房间的陈设可以看出连清生前很修身养性,诗书画、花鱼茶。 只是随着主人的忙碌以及逝世,需要人时时打理的名贵花已经枯死,小鱼们倒是还顽强着,在缸中游动。 林织看着旁边被打开过的鱼食袋子,想着应该是前两天家政打扫的时候随手撒了一把进去,他也捻了一些鱼食丢进去,又整理了需要被丢弃的花,最后用湿巾擦了擦手。 他坐在书房看着志异的书消磨时光,等到有了困乏之意,他便起身去往客厅,在供桌前拿出线香插进香炉里,遗像牌位整齐放好,又点了烛,让鬼慢慢享用。 连清的断指林织没有放进棺材里,而是让它装在盒子里,继续陪在他的身边,它依旧有着睡在他枕边的特权。 只是在迷蒙的睡梦中,躺在棺材里的头颅似乎飘到了他的旁边,如同他还活着那般想要拥着他入睡,可惜头颅以下空荡荡,只能用舌头不甘地舔着他的面庞和耳垂。 林织第二日醒来,旁边的枕头空荡荡,头颅老老实实地在棺材里待着,爱人清隽的眉眼依旧紧闭,透着些无悲无喜的淡漠。 林织从床上坐起,低头轻笑,觉得梦中连清那个模样实在好玩,他明明什么也没说,但动作却将情绪表达尽了。 到底是不是梦,林织心里也自有分辨。 恐怕换个接受能力没那么好的人来,会被这接连的情况弄得精神衰弱。 有时候爱也不是那么能够经受得起考验,爱人以鬼的姿态呈现面目全非的恐怖,又有多少人能够接受,人之常情罢了。 林织从不美化自己,也不美化自己的爱情,如果没有这么多个世界的铺垫,爱人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原本的世界中缠绕着他,他会在第一天就送上超度礼包。 洗漱过后,林织下楼吃早餐,厨房里没有任何东西,冰箱空荡荡,他也不打算添置。 进食的空档,林织接了两个电话。 一个来自特处部,因为聻【jiàn】存在的余乱,部里要就此进行会议商讨,还要对连清躯体残肢所在地区进行联络部署行动,所以他们希望林织可以等一等,两天后再出行。 林织答应了,即使有连清在他身边他也不会托大。 何况连清现在的情况还不太稳定,他迟迟没有凝出实体。 第二个电话来自于回头客寸头大哥,他姓汪。 林织和他约了晚上,理由是晚上更好看清这些东西。 实则不然,只是因为夜晚更适合连清出现。 汪大哥自然是连连应答,在晚上组了饭局。 早上艳阳在天,今天理应是晴朗的日子,不过夏日变幻无常,到了晚上竟然落起了一场毛毛雨。 撑伞未免显得有些多余,可若是不撑伞,那细细密密的湿润黏腻感,又弄的人不太舒服。 徐苓春踩着高跟,拎着小香风包包,一边擦拭着手上的湿润,神色有些抱怨地走进了酒楼的包厢里。 “老汪,什么天大的事非得今天出来聚餐,这天气实在不太好,刚刚我做的出租车味道也不太好闻。” 汪明亮不解道:“你不是有车吗,干什么要打出租?” 徐苓春随口道:“老杨这几天有事,他没车,我借他开两天。” 汪明亮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讽刺道:“你怎么不给他买辆车?” 徐苓春露出笑:“有这个打算,正在给他挑呢,三四十万的车配不上他,不过我手头的钱也不太多了,所以得好好盘算一下。” 汪明亮无语道:“你真不怕你老公伤心啊?” 徐苓春一怔,她的面上出现了极为短暂的挣扎,不一会儿又变成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管他,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们男人包二奶的还少了?我就是救济一下老同学,嘴都没亲一个,他能拿什么指责我?” 徐苓春振振有词,可她摸着手上的美甲,却是有些走神的模样。 徐苓春转移了话题:“还有谁要来?” 她最近其实都不爱和老汪一块吃饭了,只要见到他,他肯定要数落他一顿,听着烦人。 要不是今天老汪用他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情谊逼着她来,她才不会出门。 汪明亮正想说,就听见包厢门被推开的动静。 徐苓春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门外走进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青年,身材颀长,透着矜贵优雅的气息。 那种气质并不刻意,从他的骨子里浸透出来。 他的袖口往上挽起了一些,菩提手串盘在他的手腕上,流露几分清雅。 青年的面上带着笑,可等人走近了,徐苓春才发现他未必是在笑,只是天生一张笑唇,显得温和无害。 在这细雨朦胧的夏夜,如同翩然而至的黑蝶。 徐苓春有些恍惚地想,老汪为了让她知道世界很大,竟然不惜下这样的血本,请来这样比明星还好看的人。 不过她脑海里出现了白月光的面庞,那点恍惚消失无踪,甚至对陌生人的到来有些不耐。 女人的神色变化被林织看在眼中,他也趁这个空挡将人仔细打量了一番。 徐小姐看不出来是四十多岁的人,一副落落大方职场精英的模样,很是漂亮。 但她的面相确实有些古怪,她的眉毛略显英气,眼睛的形状应该是稍显凌厉的狭长,但现在去看眼角边缘却稍显圆钝,透着一点格格不入的多情意味。 “大……大兄弟,在坐这边,菜我已经点好了,一会儿就能上。” 汪明亮不自觉摸了摸他的寸头,心道好险,差点露馅。 饭桌上有着不认识的生人,气氛难免僵硬。 好在服务员很快就开始上菜,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汪明亮为了组成这个局,也费了点心思,他没有直接点明目的,不然徐苓春肯定得提包就走。 他说他最近对一个项目很是动心,想自己盘个店,林织是被他劝动的合伙人,他想拉徐苓春也入伙。 项目是真有这个项目,汪明亮直接拿了妻弟的计划书,因此说的头头是道。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林大师竟然也能接上,有些观点还颇为深刻,让他听的都一愣一愣的。 汪明亮敬佩地看着林织,不愧是大师啊,这种方面也有所涉猎。 林织笑笑,老本行罢了,这些东西他虽然已经很久没有接触,但总归不会忘。 徐苓春听的有些意动,不过还是摇摇头。 “不是我不想,是我最近手头的钱有别的用处。” “这事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徐小姐可以回去好好考虑。” 林织举起杯子对徐苓春的方向敬了敬,喝了一口,将杯子放在桌面上。 这不是酒局,所以他们喝的饮料。 雪碧的气泡在杯子里爆开,林织惯性扫了一眼,发现透明的液体里浸泡着一根断指,再一眨眼,那根眼熟的断指便消失了。 虽然知道这是连清提醒他的方式,但林织的喉咙还是因为不适轻微蠕动了一下。 透明的饮料里又出现了镜子的画面,林织起身对同桌人笑笑,表示要去一趟洗手间。 这个酒楼不算多么高档,卫生间就算没有来来去去的太多人,也不应该如此安静,仿佛一个异空间。 林织自如地站在洗手池前,等待着亡魂出现。 镜面泛起雾气,凝聚出字样。 林织若有所思,徐小姐身上果然有不对劲的地方。 “这件事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林织依旧是从利己主义出发,连清让他来做这件事,应该是有某样目的。 当然,他也不敢完全确定,谁说化成鬼的玄师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如果是这样,他权当帮连清积阴德了。 ——吞煞 ——能让我恢复的更快 雾气化为水珠,不一会儿字迹就模糊的不成样。 既然是这样,林织当然乐于去办这件事。 他打开了水龙头,又洗了一遍手,再次抬头,周围有些吵嚷,一派人间景象。 抽了质地略硬的纸巾,林织仔细擦去了手上的水痕。 他的周围没人,他便轻声道:“下次再往我的杯子里放手指,就不要上床。” 林织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里,转身出了卫生间。 他对死去的爱人颇有纵容,但并不包括这方面,实在有损他进食的**。 模模糊糊的影子跟在他的身后,来往的人谁也没发觉。 连清将这点记在心里,决定下次换个方式提醒。 他担心林织没有注意到,所以才放了表明身份的东西。 他以为林织喜欢他的手指多于脸,不然为什么他的手指可以上床他的头不可以? 291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11 林织回到了包厢, 徐苓春正提着包从椅子上站起,无声地宣告着这场饭局的结束。 汪明亮也不着急留她,只等着林织说结果。 “我建议你让徐小姐留下来听听比较好, 毕竟她才是当事人。” 林织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决定在这个时候挑破。 连清说这种煞和一般的邪祟缠身不同, 徐苓春更像是被种下咒术, 需要找到源头才能根除,那么就需要她来配合这次行动。 汪明亮一听就知道, 好友这是真遇上事了。 “你们打什么哑谜呢?什么我才是当事人?” 徐苓春一脸莫名, 望向了汪明亮, 让他给个交代。 “老徐,刚刚骗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这其实不是我的合伙人,是我请来的大师。” 汪明亮介绍了林织的身份,又道:“我知道我这行为看起来像是没事找事的瞎忙活,说不定还讨人嫌瞎操心, 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俩认识那么多年了,我是真不忍心看你走上岔路,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辛辛苦苦赚的钱砸在别人身上就不说了,你想想你家里人。” “你以前真不这样的, 怎么那么邪门,现在大师也发话了,看来就是不对劲, 你就听听吧,就算不信咱们也试试,反正也不损失什么, 说不定还能检测出你的真心呢。” 说到后面,汪明亮没忍住又刺了一下,就怕好友犯糊涂。 徐苓春被汪明亮的话噎了一下,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按着太阳穴,有些心烦意乱地点头。 “行吧,赶紧说吧,我遇上什么事儿了?” 她的状态不太好,汪明亮以为是她遇见了这些事情火气大,林织却感觉到了她意识的挣扎,这种情况让她痛苦。 汪明亮给林织倒了杯饮料,让大师细说。 林织将这杯气泡饮料轻轻推开,又另拿了一个干净杯子倒了杯茶。 “煞有多种,与情爱相关的是桃花煞,你中的是桃花煞的一种,名为红艳煞。” “这种煞针对女子,一般出现在较为风流或者有家室的多金女子身上,最后的结果往往是背离婚姻人财两失。” 汪明亮咋舌:“我只知道有些邪门东西会谋财害命,原来还有这种让人变恋爱脑的?那可太可怕了,稀里糊涂爱上一个人,然后为他奉献一切,这也算是谋财的一种吧。” 汪明亮的帮腔让徐苓春的脸色更难看了些,她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老杨给我下了这个什么东西?” “撞煞后一般都会身体不适,精神不振,唯独遇见施咒人会格外精神亢奋,你越长时间不见他,就会越焦虑越虚弱。” 林织喝了一口热茶,看着徐苓春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连清自然没有和他说这么多,言简意赅表述的文言字词,他稍微扩展润色了一番。 在知道答案的情况下,以普通人的身躯扮演玄学大师对他来说很简单。 他说的都是真的,算不得招摇撞骗,只是稍微借了亡夫的势,趟一趟这阴阳两届的浑水。 “老徐你没事吧,来喝口水。” 汪明亮也拿了个杯子给徐苓春倒了杯茶,生怕她栽倒到地上。 徐苓春喝了一口热水,状态好的一点。 如果只有林织这么一个陌生人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她一定不相信,觉得这是什么封建迷信,但是老汪在旁边,他已经跟她强调很多次她这样不对劲了,以至于让徐苓春有点惴惴不安。 之后林织说的红艳煞出现的症状,更是让她心惊。 她一直以为,她只是陷入了对青春的回忆,所以沉迷那种暧昧,看丈夫越来越觉得索然无味,一天见不到老杨就没精打采,之前公司安排她出差了小半个月,回来后她看见老杨那种心跳的频率简直让她晕头转向。 现在想想,真的有点不正常。 林织继续道:“这种迷惑心神的咒术并不从本心出发,因此那些强烈的爱都只是凭空出现,徐小姐,你能回想到多少你觉得快乐的相处细节?” “我记得他给我弹琴唱歌……然后……” 徐苓春努力去回想那些让她心跳加速的场面,但是那些记忆好像被打上厚厚的马赛克,好像她只觉得开心,但是不记得因为什么开心。 他们每次见面都只是唱歌聊天吗,聊的是什么内容? 徐苓春发觉,她完全没印象。 女人的脸色沉了下来,很是难看,她的手指抓紧了包包的边缘,指甲因为她的动作带来疼痛,反而让她清醒了些。 “大师,如果我真的中招了,这种情况该怎么解?” “情煞并不算特别蛮横的类型,因为它的效果是缓慢叠加的,需要你时时接触才能不断加深对你的影响,你和他经常在什么地方见面?什么场合是你们俩共处最多的地方?” 这就是林织需要事主本人出面的原因,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这些,所以需要他们的配合才能效率更高的做好这件事。 汪明亮拍桌而起:“走,去那个垃圾玩意的家,他妈的敢搞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不揍几下这口气都不顺。” 徐苓春瞪了汪明亮一眼,说:“去他家干什么?” 汪明亮:“他用东西给你下咒啊,这种东西应该都放在他的家里吧?” “不清楚,但是我不常去他家,最多在那里坐一坐,我们经常见面的地方……” 徐苓春开了汪明亮的车,把人载到了目的地。 汪明亮看着闪烁的“锦绣会所”四个字,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们在这种地方经常见面?你真把他当卖的了?” 徐苓春合上车门说:“我说了我就是听歌而已,嘴都没亲一个!” 汪明亮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心疼她花冤枉钱没有得到服务,还是庆幸她没有被占便宜,搞得他怪纠结的。 林织看着会所的大门,按理来说这种人气驳杂的地方,不太适合情煞的出现,那人把煞养在这里也是奇特。 徐苓春口中的老杨今天有事外出,没有在会所里。 徐苓春带着他们进去,不需要大堂经理的引导,径直去了她包下的房。 会所里哪里都是香薰的味道,像是情人之间的私密耳语,很是缠绵。 林织走进房间的那一刻,看见浓烈的雾出现在眼前。 冰凉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一团团白色的浓雾往他的眼睛里钻。 凉丝丝的,带着一点轻微的刺痛。 因为林织站定不动,徐苓春和汪明亮都不敢打扰他。 等到林织回神,徐苓春有些忐忑地问:“大师,这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汪明亮已经在包厢里转动,试图寻找到那个让徐苓春异常的东西。 林织点头,没有解释太多,看着雾气消弭后变了模样的人间。 原本有色彩的陈设,在他的眼里都变成了黑漆漆的模样,空气中漂浮着类似于雾霾的淡灰色物质,又有些丝线般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来回游荡。 汪明亮和徐苓春身上也有颜色,汪明亮是淡淡的火焰色,徐苓春则是奇异的桃红色,内里掺杂着阴气,让颜色变的灰惨惨。 身为普通人,他没有能见邪祟的阴阳眼,却从连清那里短暂继承了一双鬼眼。 林织对自己身上的颜色并不好奇,直接朝着房间里粉红亮光最盛的地方走去。 这所会所的贵宾包厢装修风格很大众,小吧台放着酒水,旁边是麦克风的架子,点歌屏幕贴在墙壁上还可以看电影,沙发扩展就是沙发床,半圆的柜壁上放着香薰和展示的CD,还有一些很精巧的摆件。 林织拿走上面的摆件时,汪明亮和徐苓春还以为这些东西有什么问题,可林织只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招手让他们过来帮忙。 汪明亮的力气无愧他寸头大高个的外表,握着半圆的木板向外拉扯,很快感觉到了一阵松动。 他有些激动道:“能拉开!” 这块展柜总共分为三个部分.最底下是鞋柜,中间是摆件,最上面是CD,和上下的固定不同,中间那块有个隐藏空间。 随着木板的移位,放在里面的东西也暴露了出来。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神女像,身上缠绕着黑色的头发,头发缠的密密麻麻,一眼看过去有些吓人。 汪明亮离了三步远,好奇望着但是不敢碰,只是小声道:“看着就邪门。” 徐苓春看着上面不知道是不是缠着她的头发的东西,脸庞在灯光下显得越发惨白,涂抹了口红的唇在灯光下却显得更为红艳,看着很是诡异。 汪明亮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感觉好友很怪,大师也很怪。 他刚刚不小心看了大师一眼,大师的眼睛本就眼球占比很大,仔细看有点渗人,他刚刚看过去,大师的眼睛里似乎眼白都消失了,黑漆漆的一片,看的人有点不寒而栗。 汪明亮在心里唱国歌唱《保卫黄河》,一下子感觉身体的温度回到了正常状态,安全感满满。 林织没在意周围人的态度,看见雾气裹在了手上的神女像上,那些缠的厚厚的发丝断开,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白雾依旧朝着神女像的内部侵蚀,神女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徐苓春被更改后的面相和这有些相似,再长久下去,或许会变成这个样子。 轻微的碎裂声后,神女的眼睛中央出现了裂缝,随即木雕被分为了两半。 木雕内部放着一片带着血迹的美甲碎片,让徐苓春瞪大了眼睛。 林织问:“有打火机吗?” 汪明亮连忙从口袋里掏了出来,递给了林织。 林织把头发和指甲放在烟灰缸里,点火把它们烧了。 伴随着燃烧物体的臭味,徐苓春晕厥了过去。 “大师,她……” “没事,她醒了就好了。” 林织眼见那些桃红色的气体被白雾吞噬,便知道连清已经将煞化去了。 “那就好,太谢谢您了,等她醒了后我们再商量给您的报答。” 汪明亮松了口气,这种事真是让人觉得又害怕又刺激。 “随意。” 林织不太在意地回应,将木雕也丢进火里,看着它燃烧。 不知道这个东西,能给连清补多少能量。 他眼里的雾气已经散了,世界又恢复正常的模样。 汪明亮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越发觉得大师就是大师。 徐苓春很快就醒了,她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忽然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把旁边的汪明亮吓一跳。 “老徐,你没事吧?” “没事,我好得很,他妈的居然敢阴我,这事多亏有你。” 徐苓春身体坐的很直,对汪明亮郑重道谢。 “大师也谢谢您,我之前脑子不清楚态度要是不好请您别责怪。” 她又起身,给林织鞠了躬,当场要给林织打钱当谢礼。 林织意思意思收了些钱,看着被烧黑的木块道: “这是桃木雕的神女像,以特殊的方法进行九九八十一日供奉,随后放入女人的指甲,再滴入血液,缠上头发,咒术就会生效,现在这些已经被毁了,你大可放心。” 徐苓春又是一番道谢,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我那天来唱歌,不小心磕到,指甲劈裂了,他帮我拿了东西处理伤口,没想到他居然把它收起来拿来给我下降头!” 有了指甲和血液,剩下她的头发不知道多好收集,自然脱落都有不少根,之后走的越来越近,对方自然拿的更容易。 林织没纠正降头术和这不是一个东西,让客户尽情发泄情绪。 “大师,她这后续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啊,你要不画两张符?” 汪明亮暗戳戳道,话语里的意味藏不住,他也想搞两张符保平安,已经想很久了。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在卧室里正西放一面小铜锣,或者去香火鼎盛的道观佛寺拜一拜。” 林织没有提符纸的事,汪明亮和徐苓春也就识趣的没有继续问。 徐苓春点头:“好,我一定按你说的办。” “这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汪明亮问徐苓春,说的是谁他们自然清楚。 徐苓春脸色变幻,冷笑道:“我肯定不让他好过。” 汪明亮惯性地看向林织,想问问大师有没有让这种人恶念反噬的方法。 大师接触到了他的目光,接收到了他的信号,说出了那句他无比熟悉的话语。 “我可以帮你报警。” 汪明亮真是一点也不惊讶,哎,对味了。 徐苓春愕然:“警察还管这事儿?” 林织点头:“会有特殊部门受理,他用这种手段牟利,有证人证据,可以立案。” 徐苓春顿了一下,懂了,玄学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她道:“那就麻烦您了,帮我联系一下。” 林织给双灵打了电话,双灵明白了情况表示自己马上到。 徐苓春也给丈夫打了电话,这么大的事,她不打算瞒着。 如今脑子清醒了,她又是后怕又是愧疚。 徐苓春的丈夫很快来了,他是高知人群,气质儒雅,又带着些精明的世故。 对于这种较为玄幻的事,他仿佛在听天方夜谭,可事实摆在这里,在妻子不安的委屈和妻子朋友对坏人的痛骂里,以及这些天他有所感知的情绪中,他伸手揽住了妻子的肩膀,低声道:“我相信你,别怕,我在呢。” “你真信我?” 刚刚还浑身尖刺恨不得把坏人挫骨扬灰的女人一下变得柔软,依赖地靠在丈夫身上。 “信,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跟我说害怕,但睡醒又什么都不记得。钱的话,孩子的教育金你没动,我的工资你也没动,就是没了你的工资,你还卖了一些包和衣服,不过那些好像都是你不太喜欢的,你最中意的最贵的几样包你根本没舍得。” 男人对于家里的状况了如指掌,对于妻子衣帽间少了什么也清清楚楚。 汪明亮在一旁捡鸡皮疙瘩,完全受不了这对夫妻散发的酸臭味。 林织对他人的爱情没什么触动,只等着双灵来交接。 他自然不羡慕,毕竟身边还有只死了都要爱的鬼。 不过徐苓春的意志力的确很坚定,于是他开口道:“红艳煞也叫驳婚煞,易婚外情,易色/情/事,但徐小姐很坚持,所以桃木像上的头发才会缠的那么厚,可即使这样徐小姐也未完全迷失,不然对方不会把东西供在这里。这里气息驳杂,不宜情煞。” 略长的一段话,似乎让这对夫妻的感情更好了一些。 双灵很快就带人到了,在现场做了简单的笔录,在足够的证词证据下,联系公安抓人。 丝毫不认为自己犯罪的对事情毫无所知的杨某,在开着徐苓春车子的情况下,直接被警察逮捕了。 特处部会挖掘他邪术的来源以及给予他相应的惩罚,这些就不是林织关心的事了。 林织离开了会所,身后汪明亮追了上来。 他以为汪明亮又要说平安符的事,没想到大哥犹豫了两下,满眼期待地开口问:“大师,我们吃饭的时候谈到的那个项目,你做不做,你做我跟着投啊!” 林织顿了一下,说:“不了,谢谢。” 接手了亡夫亿万遗产,他现在不缺钱。 林织来的时候是打车,回的时候打算开车。 车钥匙是双灵刚刚给他的,这是连清的车。 之前被部里借去当公车,现在资源没那么紧张了,部里送去店里保养好之后开了过来,正好让他带走。 原主有驾照,倒是不用担心违规。 事情进展到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这座城市的夜生活很丰富,就快要凌晨了路面上还有不少车,但和白天的状况相比好了很多,不用担心拥堵。 车辆亮着尾灯,驶入黑暗中。 周遭过分的安静,路灯似乎进行了罢工,一片黑漆漆,只有一小块区域被车灯勉强照亮。 林织看向后视镜,看见了模糊的人影。 冷意在耳边弥漫,鬼语呢喃不清。 连清看着爱人空荡荡的指间,疑惑道:“我们的戒指呢?” 他分明看到那对夫妻戴了戒指,那他和林织的呢? 292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12 深夜, 大雾、行驶的车和不应该存在的乘客。 如同恐怖电影和民俗怪谈中经常出现的景象,主人公们的体验大多不算美妙。 如果走不出这鬼打墙一般的情景,那么开车也是白开, 林织索性原地停车, 却没有熄火。 耳边似乎有人在呢喃着什么, 可他听不清。 人生为万物灵长之首, 言语蕴含着力量, 在没有道行的人面前, 无法借助文字这样的媒介的情况下, 鬼想要与人直接沟通是很困难的事。 冷意从手部攀爬,林织的手虚虚握着,难得陷入了思考。 诚然, 他和爱人有一定的默契, 但眼下这种情况已经超过了这种范畴。 冷意在脖颈上不断摩擦,又逐渐往下。 林织轻轻挑眉,手指将椅子调整到了合适的情况,并没有完全放倒,却也让驾驶位空间变得适宜。 徘徊在他胸前的寒意不知为何停顿了一瞬, 又继续蔓延。 连清看着林织什么饰品都没有的手指和脖颈本有些失落,可见林织等着他,便将那些情绪暂时丢到脑后去。 没熄火依旧保持着开灯状态的轿车安静的停在马路边, 黑色防窥膜阻隔了外界的视线, 唯有银白色月光毫无阻拦的从挡风玻璃处落入, 照亮了美人的指骨。 一颗颗,解开了纽扣。 黑色衬衫与指尖色彩互相映衬,露出缀着红珠的绵雪。 腰肢微微悬空,冷意从腹部划过, 软刀似的,带来诡异的情潮。 金属扣子相互碰撞,融化了月光,使其变得湿润黏腻,百般柔软。 这条公路上并非没有路灯,它们尽职尽责地亮着,只是被鬼遮眼的人看不出来。 在那些没有坠入邪祟诡异世界的寻常人眼中,这条路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对于这个城市中的一员每年往返这条路无数次的普通人来说,在路边没有熄火的那辆车才是比较奇怪的见闻,是这个夜晚里突兀的异类。 有些人毫不在意,一如既往地飞驰而过。 有些人则是放慢了车速,似乎犹豫着要不要下车敲窗询问,可最终谨慎的想法占据了上风,在快要靠近时又立刻离开。 于是也就没有人知道,在城市的一角,在他们擦身而过的那辆车里,有人和死去的爱人同欢。 轻微的声响,是指甲划过柔软皮革的声音。 没有熄火的车发动机持续运转,依旧在震动。 林织从后视镜上看见了自己的脸,面颊淡红,眼眸有些涣散。 里面没有别人,只有他。 可他又清晰地,无比清晰地感受着。 这似乎是感觉与触觉的交锋,进行剧烈的拉扯,勾起人的恐惧与欲想。 似乎是对立,又似乎相辅相成。 林织咬着指腹,直勾勾地看着镜子,唇角弯了弯。 夜已经很深了。 连月光都被云层遮住,身影隐隐绰绰,只能透露一些稀薄的光晕。 林织有些懒散地躺了一会儿,才调好座椅系好安全带,踩下油门回家。 狼藉必不可少,不过从停车场到家里估计都没有人,没人会在意他有些湿润的衣物。 车子就有些麻烦,上面有些他留下的痕迹。 鬼没有实体,那些他感受到的如潮水一般的存在,也不过是在感觉迭起时的虚幻填充,徒留一些如同云被撕开融化后造成的深浅不一的痕迹。 林织的手臂撑在车门上,忽地问:“你能打扫干净吗?” 他想了想,又笑着摇了摇头,弯腰去拿湿巾。 鬼和妖不一样,他们可以蒙蔽人的精神感知,比如说可以让所有人都无视掉坐垫上的污渍,但他们终究没有办法改变污渍存在的客观事实。 林织正擦拭着座椅上的痕迹,忽然听到了01的声音。 01:【宿主你醒醒!】 林织略有些困惑地抬眸,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湿巾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车垫被擦拭干净,用过的湿巾和纸巾被叠好放在一旁。 他若有所思地微微挑眉,不用他问01已经把刚刚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宿主你刚刚在擦椅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湿巾放下,眼睛发直地愣着,然后那个湿巾就自己动起来了,擦了两遍之后又用纸巾擦了两遍。】 01当然知道是谁干的,再度为主人上演“他真的,我哭死”的戏码。 【主人擦的还挺干净的。】 01的声音里毫不掩饰骄傲之感,积极为自家主人邀功。 林织被01的描述逗笑了,想来他先前对鬼的描述还不够完整。 多数情况下,鬼怪确实没有办法对客观的物质世界造成影响,但当他们怨念过重或者说执念过深的时候,自然也可以移动物品。 比如摇摇欲坠的广告牌、突然掉落的花盆、松动的井盖以及自己动起来的湿巾。 多可爱啊。 林织手指轻轻转动着车钥匙朝前走,电梯轿厢清晰地倒映出他仍然带着潮红的眼尾,眼角眉梢带着笑意,格外有风情。 回家后,林织照例给亡夫的牌位点了香,躺在浴缸里泡澡。 温热的水流浸透着全身,热意蒸腾间,让人越发困倦。 冰冷的气流,模糊的感知,在半困半醒间,好像有人站在了他的身边。 林织的睫毛上下颤动,半眯着眼,皮肤被熏染成淡粉,唇瓣被水意浸透,越发显得嫣红。 林织在困意的昏沉中思绪有些迟钝,有些疑惑地想连清不是在棺材里躺着吗,脑袋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抬起手触碰,做好了摸空的准备,可却碰到了冰冷柔软的皮肤,死去的爱人的眼眸乌黑,执着地看着他,似乎想诉说什么。 他头颅之下的躯体并非空荡,看起来完好无损,但也只是看起来。 鬼死后的形态大多与他的死法有关,他们可以体面的伪装成人的形态,但人形总会因为死状而有瑕疵。 连清的脖颈连接着躯干的部分有着明显的一圈红痕,像是被看不见的线缝合了。 林织的手下滑,摸着他的喉结,继续往下,触碰着他喉结下方锁骨上方的伤口。 “疼不疼?” 他的声音很低,喉咙里像被塞了一团棉花。 连清微怔,摇了摇头。 他看起来有些淡漠的神色柔化,只是眼眸依旧泛着不似活人的冰冷,僵硬无神,皮肤在灯光下白的发青。 林织的手掌轻轻地摸着他失去弹性的肌肤,像是没有意识到他的异常,又或者说全然不在意。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到身下的水似乎变成了漩涡,带着将他下拉的吸力,让他猛地坐起。 浴室上次维修过的灯泡毫无异常,将室内照的亮堂堂。 林织扶住浴缸的边缘坐稳,擦去了面上的水珠。 林织擦拭身体出了浴室,因为脑袋还有些昏沉,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 人类的梦具有一定的意义,当鬼魂缠身时,尤其如此。 只是连清想和他说些什么? 他似乎在握着他的无名指,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难道连清留下来的那根断指有什么异常? 林织想了几个可能,去查看了一下装在盒子里的断指,它一切如常,没发生异变。 人死如灯灭,沟通真的很困难。 林织对着连清的遗像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头绪。 “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林织轻轻抿唇,将放着断指的盒子盖上,把这件事情先放在一边。 以后会弄清楚的,连清吞了红艳煞的煞气后,虽然还不能凝聚出身体,但起码能入梦,等找到他越来越多的躯体,等他吞噬越来越多的力量,他们总能够沟通。 林织进了卧室,掩唇打了个哈欠,关上了灯。 林织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下午一两点才醒过来。 他打开软件点了外卖,在等待的时间里简单洗漱,换了衣服。 身体有些酸软,也许是睡多了。 外卖的配送时间并不是很长,二十多分钟后门铃就被按响。 外卖小哥将东西递了过去,在门合上之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搓了搓手去按电梯。 虽然夏天是热,但是还没有到那个程度,这家人的空调开的也太低了,他在门外都能感觉到那种冷气,冻的人一哆嗦。 身处室内的林织倒没有感觉到温度异常,拆开了打包盒用餐。 他的胃口不太好,想吃的清淡些,所以点了一家评价较高的私房菜的海鲜粥,对方用砂锅煲的,味道还算不错。 吃完饭没多久,林织又有些昏昏欲睡。 他朝着卧室走了两步,忽地脚步一顿。 显而易见,这并不对劲。 并不是睡眠不足这件事,而是他的精力问题。 当意识到很容易疲倦后,他也感觉到了身体的那种沉重感。 林织摸着手上的菩提珠串,睫毛低垂。 人住在风水不好的地方,身体和精神都会变差。 这栋房子住宅的风水当然是极好的,有着天赋极高的玄师镇着,更是祥和。 可随着屋主人的去世,他的棺椁放在他生前居住最长的地方,这里变成了不折不扣的阴宅。 他睡在离连清最近的地方,自然会受到影响。 但他清楚这不是他状态变差的原因,更主要的是连清一直跟着他。 他们亲吻做/爱,连清即使不是厉鬼也是大鬼,那数不清的阴气早就浸透了他的全身内外。 身为普通人,他的身体衰弱是很正常的事,哪怕连清并不想伤害他。 【01,如果我这具身体死了会怎么样?】 01不知道宿主为什么这么问起,大惊失色道:【会重启的,这样宿主你的数据就要全部清零了,也就是说你的记忆会丢失,回到遇见我之前。】 【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它现在很异常,如果你死了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到时候我的程序会不会崩溃,我们三个还能不能再醒过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这后果比林织想的要严重,他不喜欢失去记忆,更不喜欢在稳操胜券的情况下功亏一篑。 【宿主!你不要死啊!呜呜呜呜呜!你死了我们孤儿寡父怎么活啊!】 【啊!主人也早就死了!留我一个怎么活啊!】 【哦我好像也跑不掉!啊!不要啊!】 01的哭声震耳欲聋,让林织有种他已经去世01在抱着电子棺材哭丧的感觉。 林织捏了捏眉心道:【我还没死,别哭了。】 01乖巧收声,抽噎道:【嗯!】 林织沉着眉眼思考,得想一个办法才行。 想找到改善眼前情况的办法不能通过特处部,他不是要驱鬼,如果特处部的人知道他毫无道行却要和鬼待在一起,一定会对他加以阻拦。 现在这种情况,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讲,他身边都离不得连清。 293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13 林织进了连清的书房, 想要从中学到一些线索,可是书籍众多,想要寻找到有效的内容, 他一个人不知道要看多久。 林织:【你能将这里的书扫描进你的数据库里面, 然后进行关键词检搜吗?】 01来了精神:【能!】 林织点头:【开始吧, 录入好了告诉我。】 虽然自家人工智能有时候像人工智障, 但它的框架和算法能够支撑起这个世界也足够显现它的优越。 01很快就将书籍扫描完毕, 林织为了避免错过重要信息, 给了数十个关键词。 01在林织脑海里放大了区域地图, 将书籍进行标红。 林织拿出了二十多本书,按照系统提供的页码开始浏览。 这些大部分都是在讲述阴气对人体的各种损害,那些案例有些有的救有些没的救, 将书房里所有被标注的地方看完, 林织对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 人要在不受伤害的情况下与鬼共存,大多是采用豢养鬼的办法。 用他们的骨灰或者器官加上各类压制物,迫使他们屈服,通过奴役或是操控的手段确定人的主导地位,不过这种一旦被反噬, 情况会很严重。 再者就是有些人是天生阴体,又或者是通过部落族群中的血脉秘法,让他们能够以身养鬼。 这两条路林织都走不通, 前者会伤害到鬼, 后者需要与生俱来的硬性条件。 还有一些, 就是彻头彻尾的邪术了,古籍上记载的语言不详。 林织根据古籍上的这些只言片语,让01再一次进行了关键词搜索。 这一次倒是翻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来源于连清的笔记。 连清的字体漂亮, 规矩中藏着锋芒。 不过这些笔记应该记于他的早年间,自字迹还没有后来的成熟,透着些许稚嫩。 他写的应该不快,某些停顿的笔触表达了他在写下这些文字时的状态。 连清在家族蒙难后,中了厉鬼的诅咒,不得不在寺庙中修养,等诅咒根除之后他离开寺庙,并没有很快进入特处部,而是独自游历了一段时间。 当时他还是个少年,有挖坟挖出事的摸金校尉向他求助,请他去看一看。 情况确实有些棘手,但当时的连清并不是束手无策,可处理之后他发现他还是误判了情况,死里逃生后,他特地花了大篇幅记载了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 略去墓里的机关和粽子不谈,最大的问题出现在守墓人的村落里。 那个有一个聚阴的阵眼,里面填了一个怀着婴灵的女人。 连清原以为那是一个死去的孕妇,因为这个判断吃了第一次亏,他全力对抗母体,却发现婴灵没有受到母子连心的影响,她们仿佛不是一块血肉里紧密关联的个体。 受了伤之后,连清立刻调整了方案。 既然不是生前怀孕的女尸,那就有可能是死后结了鬼胎,鬼婴汲取母体的阴气成长,而女鬼对此较为排斥,所以她们之间是单向的关联。 这一次连清不敢笃定,较为警惕设阵后,发现猜测果然又错了。 深入阵眼,耗费了身体半数的血汇聚了杀阵后,连清才发现女人肚子里的根本不是胎儿,而是一团徒有空壳的鬼气。 那个女人也不是尸体,她竟然是个活人。 哪怕是老玄师,对这种情况恐怕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将情况摆平后,连清弄清楚了其中的猫腻。 摸金校尉们到盗的是一个大的王墓,墓主人是某位帝皇最信任的同胞兄弟,所以在这位王爷下葬之后,他令人牵村居住在周围守墓。 当时某位有名的风水师也被他一同放在了这里,成为了这个村庄第一代巫祝。 这个阵眼最初是为了汇聚阴气供养王墓,但随着村子里的人开始被阴气侵扰,他们不得不对阵眼进行填充。 一般填的都是将死之人,等到他们吸够了足够的阴气,死后即将尸变之时,就会被除掉。 数十年前,填阵眼的就是那个女人,彼时她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生来体弱多病,注定活不长久。 但她并不是一般人,她是那一届巫祝的女儿。 这个被崇山峻岭环绕着的村庄落后封建等级森严,可在某些时候又无比的公平,她是快要死了可以进行循环利用的人,哪怕她是巫祝的女儿也必须要进阵眼。 巫祝并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他不想看见女儿被迫吸收阴气最后死的面目全非,为此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翻遍了古籍,从祖师爷的手稿里看见了一个可能。 他要为女儿拟出一个寄生体,让那个东西在她的身体里吸收鬼气,以保护女儿可以体面的死去。 从事这一行天赋无比重要,而他恰好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 十七八岁的花季少女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放置了一个类似于胎儿的东西,替她吸收着源源不断的阴气。 她的母亲会偷偷的给她送食物,好让她在生前的最后一段时间能够吃饱饭再离开。 她也以为她会死,可是渐渐的,她的身体似乎被鬼同化了,她有着不同于人的力量,而且她始终活着。 这让巫祝和妻子狂喜,在女儿肚子大到像是即将临盆,体内的东西已经无法再吸收阴气的时候,他立刻为女儿取出容器,可也就是同一瞬间,女儿的身体快速的衰败下去,吓得他立刻将新的容器放入。 半人半鬼的活着,好比彻底死掉要好。 那一天起,少女走出了阵眼,回到了村庄。 村里的人没有异议,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害怕这一个已经变得不像人的少女,更是因为只要有她存在,他们的亲人就可以体面的死亡。 他们不知道内情,也不敢多问。 只是看着少女的肚子一天天隆起,又在十个月后的某一天恢复平坦,循环往复,可谁也没看见过她的孩子。 直到摸金校尉发现了王墓,触碰机关后导致墓室锁死,参与的人半死半疯,王墓的风水改变,守村人的阵眼也受到了影响,已经被续命了十来年的女人不得不大着肚子回到阵眼。 连清并没有杀掉那个女人,她是一个没有犯过罪孽的活人,连清有自己的原则,不会动手。 这个遗留问题十分棘手,事关一个村落,连清没有插手。 他和巫祝一起将王墓的风水问题处理好,便离开了那里,留了十三年之约。 这种续命的办法终究有损阴德,长期以往恐怕会酿成大患,他会再给女人留十三年的寿命,十三年后他会来到这里彻底解除隐患。 笔记的最后,连清笔锋凌厉地写了四个字作为结尾。 ——天行有常 林织看了日期,合上了笔记本。 “十三年,不就是今年?” 他看着断指盒子问道:“你有让人去处理这件事吗?” 鬼魂自然没有回答他,林织也没觉得自己会听到回答,拿上笔记本准备离开。 他从这里面看见了一个可能,只是还不确定要不要这么做。 放置在一旁的手机里有未读信息,是徐晓雨发来的,他们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告诉他明天中午就可以出发。 林织将手里的笔记本放在了供桌上,给对方回拨了电话。 “信息我已经看到了,没问题。” “徐小姐,可以拜托你查一件事吗,看看连清生前有没有让人今年去妺【mò】岭村。”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回应道:“林先生,这属于机密,不好意思,我不能回答你。” 虽然是拒绝,但无疑也是回答,说明连清确实有安排人去,而且这件事经了徐晓雨的手,说不定连清安排的人就是徐晓雨。 “谢谢,”林织弯唇,看着窗外的暮色继续说,“我也要去一趟。” 做个决定而已,林织并没有浪费太多时间。 他向来是一个看重利益,并且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人。 在这其中,没有是不能舍弃的,包括他自己。 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过程怎么样,他不在意。 只要拼凑好破碎的爱人,他就可以带他回到现实。 他需要连清,所以他需要一个可以安全靠近连清,互相不会受到伤害的办法。 虽然目前出现的办法,稍微有些怪异,不过他要去实地看看,到时候再做最后的决断。 徐晓雨的声音有些迟疑道:“……那里出现什么事了吗?” 几个月前,徐晓雨的确接到了一个秘密工作安排,当时她还没有考虑到组长会离开的事,后来想到这件事,才发现可能组长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如果打这个电话的是其他人,她一定不会多问,可这是组长的伴侣,难道情况发生了什么变故?她不想把组长生前交代给她的最后一件事情办砸。 林织转身走向供桌,看着连清的遗像道:“是有些事关他的事情要做,希望你行动之前可以联系我。” 徐晓雨想到他知道连清尸身位置这种事,没有一口否决林织的话,却也没有很快答应。 林织知道她需要考虑,结束了通话。 没有徐晓雨他也会去,只是必须要连清跟着他,不过他也清楚,连清会跟着他。 人死后,凭借执念而存在的鬼,大多数情况下有什么理智可言,痴缠不休,索求无度。 凭借爱意,连清一定会跟着他。 林织手指抚着牌位的边缘,指尖有规律地轻轻敲着。 屋子很空旷安静,爱人无声无形,可林织却感觉到了他强烈的存在感,超越时间与空间。 在这种意义的独处里,有关于感情的答案,会格外分明。 294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14 晚上林织依旧睡在了主卧里, 在精力不足的情况下早早歇息。 阴气缠身容易多梦,今日也不例外。 林织的梦依旧混乱古怪,在现实里算得上是荒诞的事情在梦里却无比顺利成章。 林织甚至梦到了他和连清的婚礼, 特处部的那些人纷纷来恭贺, 连他先前见过的回头客汪明亮、以及他撞了红艳煞的好友徐苓春和徐苓春的丈夫都来了。 黑猫三叔如人一般独占一个座位, 双灵一边给它喂吃的一边祝他们新婚快乐。 他穿着白色西装, 眼前是垂眸看着他的连清。 司仪似乎说完了长长的祝词, 场面进入到了互相交换戒指的环节。 和一般的钻戒不同, 这是一对银色男士对戒。 上面雕刻着荆棘与花, 花纹精美繁复。 连清的表情格外认真,专注地为他戴上了婚戒,随后期待地伸出了他的手。 林织笑着为他戴上, 戒指在光下闪烁着光泽。 睡醒后, 林织想到梦里的内容,忍不住低头笑,不是觉得幸福甜蜜,而是单纯被逗笑。 他不太看重这些仪式,也没有幸福一定要外露的想法, 对于他来说可能在做/爱后的某个清晨,爱人拿着戒指向他求婚,都比在这种仪式上交换戒指来的记忆深刻。 林织的性格算不上张杨, 甚至有着惯性藏匿某些信息的内敛。 睡意彻底消失, 林织按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 准备起身洗漱,却感觉到了手指上轻微的异物感。 他抬起左手,才发现无名指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纸雕的戒指,和梦里的样式如出一辙。 林织在光下看了一会儿, 用手转动了一圈纸雕戒指,打开了放置着连清手指的盒子,果然,这根断指上也有一样的物件。 戒指?连清为什么突然送这个? 如果连清有着完整的属于他自身的记忆,应该知道他所说都是谎言,他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相爱自然也是无稽之谈。 那么他想起了不属于他这个碎片的记忆? 还是说他其实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只是觉得他们是恋人,所以应该有戒指,所以梦里才会出现那场奇怪的婚礼? 从最初的接触来看,连清确实对他没有一点怀疑,甚至十分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这个世界因为他还未见到他的执念所以才继续运转,林织笑着轻叹,将盒子盖上,取下了手上的戒指放在了口袋里。 他要去洗漱,纸雕会被弄湿。 01暗自摇头,做鬼就是这点不好,送的东西都是纸扎的,没办法,谁叫主人没有陪葬品呢。 主人的钱都在哪?哦,都在宿主手上,那没事了。 洗漱好后林织简单吃了点东西,开始收拾背包。 车票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双灵会来接他。 这一次的目的地是偏南方的琼岛,他们要去机场。 双灵还是几天前差不多的打扮,短袖短裤,怀里抱着黑猫。 黑猫似乎发现了他身上的异状,微微弓起身体。 双灵边给猫顺毛边说:“林哥,那边热的很,紫外线很强,你带没带防晒霜?” 林织摇了摇头,双灵道:“我带了两支,到时候借你一个,林哥你这么白角质层看起来也很薄,别被晒伤了。” 林织没有推辞,笑道:“好,谢谢。” 这一次出发的人员不止有双灵,还有另外两个特处部的工作人员,两个都是男人,一个穿着棉质T恤穿着大裤衩,看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自我介绍叫顾行,另一个叫陈讯,坐卧的姿态像是军人。 陈讯的身上有一种林织不太喜欢的气息,不是阴邪,恰巧是因为太正派。 从一路的交谈里林织得知陈讯和双灵他们不同,他没有阴阳眼,却是天生克制邪祟的纯阳之体,为了避免行动出意外,部门特地将陈讯借调参与这次琼岛之行。 他们乘坐的不是普通航班,车子到了地方就能起飞。 顾行补眠陈讯话少,在这种氛围下双灵也不说话,林织安静地在手机上处理着事情。 和金店那边沟通好后,林织关掉了手机。 纸雕的戒指他自然是没再戴上,和连清的断指放在了一起。 窗外碧空无垠,飞机飞过留下痕迹。 “何医生,你在发什么呆?” 一只晃动的手唤回了何听的思绪,她收回看着尾迹云的视线,对着眼前的护士笑了笑。 两人随意笑谈了几句,何听问道:“中午送来的那个3床病人怎么样了?家属来了没有?” 因为是最近一场手术,何听对送来的头破血流的男人还有印象。 是救护车从废弃的老院区那边拉来的,头颅上的伤口成因有些复杂,有撞击伤有坠落伤,不过身体素质还算强硬,何听成功把人救了回来。 何听记得他也不单单是因为他的伤口,还是因为他受伤的地点,何听小时候家就住在老院区附近,经常会去那里玩耍,老院区那片墙承载了她童年的回忆。 可后来老院区那边出现了恐怖事件,有人持刀在那里捅死了几十个人,这件事情出来后来医院的人都变少了,后来医院又出现了各式各样的闹鬼流言,于是在某一年医院就关门了。 城市在不断发展,那片地方却越发破败,何听家也在医院关门不久后搬离,今天骤然听到老院区的名字,一下勾起了她的回忆。 关于男人受伤的原因,她倒是没有多想,一个地方偏僻之后总会有人拿来干见不得光的事,兴许那个人惹了什么人什么事,就被打成这样了。 “何医生你记错了吧,3床病人昨天就出院了。” “我是说今天中午送来的那个,头破了的男性。” 护士疑惑道:“没有啊,今天中午你没有手术啊。” 护士不似作伪的神情让何听心里一颤,她表情有些古怪道:“刘姐你跟着我做的,怎么就忘了?” “我还没老年痴呆呢,不信找记录。” 护士不满地嘟囔,立刻去翻记录。 护士找到了记录,强调道:“看,没有啊。” 医院的程序繁琐严谨,别说是一场手术了,连一些耗材都会记录在案。 何听不信邪地翻了几遍,皱着眉去问了跟手术的其他人,那些人也都纷纷诧异,表示没有印象。 “何医生,你是不是累出幻觉了?” “何医生,不然晚上我们换个班,你好好休息一下。” 何听不相信那是幻觉,病人的伤口触感那么真实,而且她就算是累病了也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吧? 何听去问了病房其他病人以及病人家属,听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怎么可能? 何听完全心神不宁,她没办法再工作,和同事换了班以后,她有些空茫地离开了医院。 午后的阳光晒人,她在前方走着,完全没注意到她身后的影子轻微摇晃,如同血肉蠕动。 与此同时,废弃的老院区前,队伍内的氛围格外紧绷。 林织看着破败的医院招牌,神色冰冷。 一个小时前,飞机落地琼岛,在和这里特处部的人汇合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但还有数十分钟车程时,林织发现代表连清躯干的定位点消失了。 林织第一时间以为是01出了bug,但01仔细排查后发现地图没有出错。01的权限高于小世界的玄术,没有人能蒙蔽它,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不知道什么东西融合了连清的躯干,于是数据判定这部分肢体不再属于连清,所以定位消失了。 林织和特处部的人在废弃医院里搜了一个小时,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里是存在着很严重的阴气和怨气,但是没有连清的躯体。 这次特处部行动的负责人是顾行,但大家却一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青年。 他时常带着笑意给人感觉温和的面庞面无表情,身上的气息不算凌厉霸道,却让人看了打心底里发寒。 双灵硬着头皮问:“林哥,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她的手指不安地抓紧了猫的毛发,忍不住想起了某一次行动的遭遇,她当时一个人误入了穴窟,迷失了方向,好不容有走到她觉得可以松口气的地方,无意识抓到一缕白色的蛛丝后,她才发觉她一直在蛛王的网里。 以为是安全无害的地方,其实处处是杀机,她当时心里如坠冰窟浑身僵直的感觉,和此刻如出一辙。 “先在周围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发生异常时间,晚点我会尝试用别的手段找他。” 林织一直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即使此刻心里充斥着怒火,头脑却依旧冷静。 现在的太阳太大,又有阳气充足的人在身边,不太适合与连清沟通。 特处部的人在废弃院区旁进行了布置,分散开进行信息搜寻。 这片地方大多荒凉,几乎没有可用的监控,只能不停找人打听。 又走过一户人家,林织站在背光的楼梯间,忽然有些想抽烟。 他没有烟瘾,但这个时候似乎需要一点尼古丁来平复心绪。 林织脾性并不暴烈,大多数情况下他冷静到近乎冷漠,对世界的所有人所有事呈现某种‘与我无关’的漠然,所以他会被极端的热烈与爱意打动,那会让他感觉到鲜活。 林织很少发怒,即使是不喜欢的人和事,他都不会浪费情绪,那些成为他踏板的失败者,他也不会因为他们的结局而欢愉。 他从来不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人,他的世界只有利益,看人只看能从中榨取几分好处。 最开始对爱人感兴趣,也是因为他符合他的喜好,为他提供了情绪价值。 于是第一次的离开他也没什么不舍,对方喜欢他,他把人当按摩/棒也不会愧疚。 可情随事迁,他已经将人纳入了自己的领域。 楼梯传来脚步声,是顾行从一户人家出来了。 男人懒洋洋的,头发略长显得人有些潦草,不太出挑的五官上总是带着睡不醒的困倦,只是那双眼里偶尔闪烁过的精光,让人察觉他并不简单。 顾行问:“来根烟?” 林织点头,道了声谢。 他将烟夹在指间,打火机的火焰挑动,他的唇间吐出烟雾。 顾行一边抽烟一边说:“也不用太着急,你肯定能找到。” 林织当然清楚,只是不知道顾行为什么那么笃定。 顾行见人看他,便道:“你应该不知道,他算是我师哥,你鬼气缠身,却又带着他的珠串,他最忌讳别人碰他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缠着你的鬼是谁。” 顾行拨开挡住眼睛的头发,这也是他虽然从没在连清身边见过这人,但不怀疑他说的话的原因。 如果这人说的是假话,被连清养了二十多年的菩提串这人戴不了,睡在连清棺材旁不出三天就要暴毙。 可这人还只是不算严重的阴气入体,说明他那位好师哥确实很宝贝这人,还控制着鬼气不放肆蔓延。 想起从前他画符还不精通的时候,羡慕师哥画的好,怀疑是师哥的笔好,偷偷把人毛笔拿了,虽然他又还了回去,但最后得了一支笔和三百张黄符课业的事,让他彻底明白了师哥的领域性和报复心。 之后师哥家里出事,因为身体进了佛寺,再相见时人好像越发冷漠,一副无牵无挂的模样,最后为了复仇兼具普度众生而死,也一点不让他惊讶。 只是天才的逝世总是让人唏嘘,顾行以为按照连清的性格,应该早就魂归天地,没想到他竟然因执念化鬼,既然如此,他一定会让他对象找到他的身体。 出于好意,顾行还是提醒了一下:“你最好去寺庙或者道观待一段时间,等到身体好点再和他接触,不过这样来回拉扯对你的身体也不好,你自己掂量掂量。” 顾行是不打算提驱鬼这件事,人家小情侣愿意他又何必插手,虽然最重要的是他打不过连清,人活着的时候都那么变态了,死了还得了。 还是人的时候起码能沟通,死都死了就没法交流了,那他可能真的要英年早逝。 “多谢你的建议。” 林织掐灭了烟,继续去打听消息。 他的手指摸着触感温润的珠串,心情好了一点,是因为顾行说的话,却不是因为那句‘肯定能找到’,而是来源于他不必言明,熟悉连清的人从细节里知道连清对他的爱意。 调查的过程并不顺利,大多数人说没发生什么事情,有一些人说知道,却说的完全不沾边的事,但也有少数几个说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 顾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带走了它,但带走它的玩意力量很强,竟然可以蒙蔽人的感知,少数听到了声音的人都是灵感较强的人,没有被影响。” 能对一定范围内的人和事物造成影响,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鬼怪可以做到的事情。 怀着谨慎的心,大家从救护车的线索出发,去往离老院区最近的医院,并且调查了沿路的监控。 如他们所料,不久之前的监控都出现了一些问题。 不是没有录到,就是损坏或者重复或者模糊,即使是现代科技的超清镜头,也无法捕捉到诡异的磁场力量。 天渐渐黑了下去,路边的灯柱亮起。 何听从客厅走到厨房,饭已经熟了,她准备炒菜。 她早就想好了晚上要吃什么,炒个青椒肉丝,再煮个菠菜猪肝汤。 可她进厨房的时候,却发现她放在碗里泡出血水的猪肝不见了,连之前切好腌制的肉丝也都不见了,篮子里的青椒和菠菜还在,表明她确实买过菜。 何听有些空茫地站在厨房里,又一次对现实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 她弯腰打开橱柜,发现自己确实少了一个大碗和一个盘子,就是她用来泡猪肝和腌肉的两个碗碟。 不是她的问题,她根本就没有出现幻觉。 何听没办法在厨房站下去了,她越想越害怕,想到那个不存在的患者,心里更是恐慌。 她打开了客厅所有的装饰灯,坐立不安了一会儿之后,她决定去朋友家住一晚上。 她急匆匆地拿着钥匙跑出门,连灯也顾不上关,自然也就没看见她的身后不自然存在的阴影。 何听关上了车门,发动了车子。 她心里不安,自然也就没有发现,她的背后正跟着一辆车。 下午的时候林织他们就查到了医院,发现了医院监控被干扰过,但线索也就断在了这里。 直到黄昏降临,断指为林织指路。 他们原本的目的地并不是前面那辆车,只是在两车擦过的空档,断指突兀地转变了指向,明眼人都能发现不对劲。 何听的朋友住在九公里外,她没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在外边找了个车位停,锁了车门后往里走。 突然出现的几个人把她吓了一跳,身上蹲着一只黑猫的少女对她安抚性笑了笑,然后亮出了警察的证件。 “你好小姐,你可能牵扯进了某个案子里,我们需要你跟着我们回局里调查。” 少女的旁边是个穿着大裤衩满脸困意的男人,另一边是个好看到仿佛明星来走秀的青年,三个人的画风极其割裂,让少女手上的警官证都显得儿戏。 不过后边一个寸头军哥和其他几个便衣似的大汉,又显得情况很可靠。 何听刚准备点头,就见眼前人都变得紧绷。 睡不醒的男人睁开了眼,手里出现一张黄符,在他的念咒声下在空中燃烧。少女则是拔出了枪,其他人也严阵以待。 何听感觉不对劲,忍不住跟着回头,看见了毕生最为惊恐的一幕。 她的影子无比臃肿,从里面爬出了一个怪物。 中午那个病人的头颅下是明显不合尺寸的身躯,而这具身躯也没有合适的四肢,明明是成年男人的身体,手脚却像几岁的小孩,如同萎缩的怪异肉突。 何听尖叫声都发不出来,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双灵立刻把人扶住,与此同时她听见了林织的声音。 “枪给我。” 双灵下意识地遵从,把枪抛给了林织。 下一瞬间,驱邪子弹精准打中了怪物的头颅。 握着枪的青年并没有停手,连开了数枪,避开了男人的躯体,打在了怪物的头和手脚上。 “从他的身体里离开。” 从属于我的身体里离开。 那不是纯粹的爱情独占欲,掺杂了不容置喙的主人姿态,来源于林织并不正常的身体洁癖催生的掌控欲。 在维护爱人的身体之外,他也在维护他的所有物。 在我爱上你时,我是你躯体的第二支配者。 295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15 这只怪物比特处部的人想的要坚强, 满匣的驱魔弹打在他的身上,只是让他加速了想要逃离的心。 顾行持咒走步屏蔽外界,以免引起市民恐慌, 特处部的人按照八卦布阵, 守在特定的位置以免怪物从阵中逃脱。 黑猫代替双灵占了一个位置, 粗壮的尾巴摇晃, 幽绿色的瞳孔缩成细线, 肉垫下锋利的爪子在夜里闪烁着寒光。 双灵得了空闲则是快速把何听带离阵中, 以免怪物借她的身让他们受到掣肘。 把何听放在车上后, 双灵立刻打电话到分区求援。 警力打击从来不玩什么一对一,要争取最多的力量,做到最少的伤亡。 怪物发出了尖啸声, 在小区周围的大部分人没有察觉到异样, 但却有一些孩子受到惊吓大哭,双灵忍着耳鸣感,下车守在了阵的边缘部分。 怪物叫成这样,应该是陈讯出手了。 和双灵预料的一致,寸头军哥站在怪物的不远处, 手掌正在不断地滴血。 天生纯阳体对阴气有着绝对克制,更别说陈讯年少时就参军,极强的意志力和军威的加持, 让他的血液成为利器。 在顾行柳叶扫眼后, 陈讯看见了这次要对付的敌人, 朝着怪物逼近,将血液滴在他的头颅上。 但场面怪异的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怪物的头颅和四肢都努力的想要向阵口突进,但那具不属于他的躯干, 却朝着截然相反的地方挪动,让怪物一时之间陷入了自我僵持。 被斩断了头颅和四肢的属于成年男人的躯干,即使失去了可以让它移动的支撑力,也在竭力依靠缓慢的蠕动,朝着它所想去的方向前进。 躯干上依旧有着人类生前穿的衣物,只是被大面积的磨损,覆盖着各类脏污,有一处布条挂在腰边,细微的移动痕迹表明了躯体的努力。 陈讯不由得有些震撼,看着站在那个方向的青年,青年的面庞在夜色下呈现毫无血色的苍白,甚至近乎于鬼气缠身的青白,下一刻他的躯体里涌出大量的白雾,让陈讯不由得厉声喊了一句‘小心’。 那是下意识提醒同伴警戒的呼声,来源于对危险的直觉,即使他知道林织是同阵营的人,但刹那间的情绪力压了理智。 即使死亡都无法阻挡血肉爬向爱人的可怖执念,和被这种执念缠绕的人类,和以往需要对付的鬼怪有什么区别? 大家被陈讯的声音弄的有些应激,下意识对怪物进行了攻击,涂抹了陈讯血液的朱砂黄符覆盖在怪物的头颅上,燃起阳火,也在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那蔓延的白雾。 陈讯沉默一瞬,看见浓雾覆盖住怪物,也便没再开口。 林织看着连清的鬼气腐蚀怪物的肢体,没有向前靠近,并非是他不在意连清的躯干,而是有鬼正亲昵地贴在他的背后,如同那些阴雾一般缠绕着他的身体,林织甚至能感觉到连清传来的欢喜的情绪。 ——看,我的身体回来了。 他似乎在这么说。 遭遇多重伤害的怪物似乎再难忍受,打算放弃自己得到的容器。 他的头颅从不合身的躯干里脱离,并非是被齐齐斩断那样,在头颅下拖拽着黏哒哒的近乎于腐肉的东西,那幼小的四肢也仿佛从头的连接处一起被他拖了出来,成为粘稠血肉的一部分。 “是聻的肉块。” 林织认得头颅之下的血肉组织,当初他在洞葬群的棺材上看见的就是这种东西。 特处部的人变幻了阵型,双灵喊的支援也到了,她给弹匣补充了子弹进入阵中,黑猫朝着怪物的方向扑去,各种克制阴物的东西落在怪物身上,将物理精神双重超度进行到底。 林织没有参与追捕,连清的鬼力就算再强,也会受到那些克制物的影响。 他将连清的躯干抱起,搬到了后备箱。 如果是他的车,他自然不介意放在副驾驶……嗯,放在车后座,放在副驾驶恐怕会吓到无辜群众。 和没有腐坏的头颅一样,连清的躯干也呈现活着时候的模样,所以从视觉效果上让人有一种他被分尸的不适感,因为没有四肢触感也格外诡异。 林织倒没觉得可怕,只是觉得太脏了,稍后需要进行清洗,衣服也要换掉。 和脖子上的切口一样,四肢的切口都很整齐,不过相比胳膊,连清的两条腿都些许部分保留在躯干上,自然而然,两腿之间的东西也在。 这在林织的预估内,毕竟坐标只有六个点,如果重点部分也成了零件,那就是七个点。 如果真的是那样,林织可能会笑很久。 林织合上车的后备箱,听见了不远处一声略显沉闷的炸响。 这响动的范围似乎不在局限于虚幻的层面,在路边散步和路过的人群,纷纷朝着声源的地方看,隐隐有要靠近的趋势。 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们从路边的车上下来,拉起了路障,表示地下井出现了塌陷,建议市民们不要靠近,以免出现危险。 在车里的何听也被这声音弄醒了,脑海里还残存着怪物的影像,有些迷茫的看向四周。 等看到车旁边的美丽青年,她才知道原来刚刚她看见的不是幻觉。 车外的青年拉开了车门,坐在了后座,何听坐在副驾驶,明明和他有着一层屏障,还是忍不住向前缩了缩。 这个世界似乎变得有些魔幻可怕,身后的青年给她的感觉也过分阴冷。 林织感觉到了她的恐惧,没有安抚的打算,只是道:“一会儿会有公职人员来向你说明这件事情,不必担心,你已经安全了。” 何听闻言身体放松了一些,还忍不住掐了掐自己,来确保自己目前是清醒的。 她忍不住摸了摸胳膊,车上似乎也没有开空调,为什么温度这么低,她穿着短袖,感觉很冷。 她忍不住通过后视镜去看后座的青年,只看了一眼就触电般的收回了视线,黑发雪肤,在夜色里对方简直就像是故事里的披着人皮的艳鬼,散发着尸体的阴冷气息。 何听低着头手指无意识乱戳着屏幕,有些莫名的惴惴不安,刚刚她是不是通过后视镜,看见后面好像有一团影子一样的东西? 看错了吧……可能是被吓到的幻觉。 林织玩着手掌里的纸雕戒指,没在意他人的异常反应。 冷风正吹拂着他的脖颈,顺着衣物的缝隙钻入脊背。 连清贪婪地嗅闻着爱人身上的气息,似乎从骨血里沁出的甜香让人想要将他的肢体吞下细细品尝。 鬼影顿了一下,连清微微皱眉,鬼的本性真是让他讨厌,他不想伤害林织一分一毫。 随着肢体逐渐完整,他的记忆和思维都更加接近于他为人的时候。 这也让他为自己先前略显愚蠢幼稚的一些行为动作而感到无言,只是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还是没有任何关于林织的记忆? 感觉绝对不会出错,连清摸着林织的后颈,垂着眼眸若有所思。 可能是因为死亡时受创过重,毕竟他现在还有很多人和事没有想起来,化鬼时身为人的记忆本就会变得模糊,或许等到他的尸身完整时他就会记起一切。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死亡与林织相关,所以他的记忆可能会抹去关于林织的一切。 连清自然排除了这种可能性,他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所以他现在看着林织,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他们如此相爱,他却什么也记不起,于是那种恋慕和渴求越发深重,冰凉的吻落在爱人的颈侧,轻咬着他的耳垂。 林织对于耳朵上的冰凉略显不适,他正欲抬手挥散凉意时,双灵打开了后车门。 身上的异样消失,周遭的温度仿佛回到了人间。 “林哥还好有你,那玩意儿才缩得那么快,刚刚那一声响声是它役使的头颅爆开的声音,聻重要的一部分藏在了他的脑子里。” 双灵已经不会说“三叔”这种话了,因为刚刚已经提醒了他,那些鬼气属于连组长,让他小心一点不要冲撞林哥,以免厉鬼缠身。 双灵当然不会做那种事,而且她也觉得连组长不会那样做,可是到底会不会,她心里也没底。 和灵异事件打交道这么久,身为特处部的员工,她清楚人一旦化鬼之后,就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了。 鬼不会有人的道德廉耻,也不会分辨什么是正义邪恶,执念是他们最大的行动力,他们只凭喜好办事。 “没想到那只老鬼死了之后的承载怨念的血肉也有这么恐怖的力量,它吞了一个人,只用了脑子,身体应该被他吃掉了。” “它或许对我们的到来有感知,所以才跑的那么快,在医院里,它是遇见了这位灵感比较强的小姐,所以躲在了她的影子里,如果不是我们来的及时,恐怕她就是第二个被吃掉的对象。” 到时候吞吃了太多血肉的怪物,又会成长为不可控的威胁。 双灵说这话一点没有背着人,甚至就是说给人听的。 何听被她的话吓白了脸色,双灵又立刻进行了安抚。 “何小姐别担心,现在所有的情况都已经解决了,请你相信我们警方,不过由于你的体质比较特殊,属于灵感值较强一类人员,我们有两个方案供你选择。” 面对卷入灵异事件的普通人,特处部通常选择封闭对方的记忆,但灵感较高的人群会有一个额外的选择,那就是成为特处部的员工或者编外人员,不同的岗位有不同的薪水补贴。 双灵是一个合格的引导员,将利与弊分析的完全。 灵感较高的人员注定了他们相较于普通人碰到灵异事件的概率会大大提高,有时候一些人加入特处部不是为了走进另一扇大门,而是为了自身的安危。 何听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封印记忆,她是一个追求安稳的普通人,今天让她吓坏的不是怪物恐怖的模样,也不是她险些被吃,而是怪物展现在她眼前的可以抹去别人记忆更改现实的能力。 一想到要面对这样的存在,她就觉得以前的生活特别稳定美好。 双灵没有再劝,抱起了一旁的猫。 “来,看着它的眼睛。” 何听看向黑猫逐渐变圆的瞳孔,神情越发恍惚。 双灵一边给猫擦着肉垫,一边等待着封印结束。 等黑猫低头舔毛,双灵对着何听露出了笑容。 “如果你遇到了危险或者感觉很不对劲的事情,请拨打xxxxxx报警。” 双灵留下了暗示的种子,好让对方在察觉到什么苗头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求助警方,她刚刚在对方昏迷的时候已经调查了她的身份信息,在医院那种地方工作的灵感高的人,很容易再次碰到灵异事件。 “现在你可以下车了,今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何听瞳孔涣散地点头,拉开了车门下车。 一阵凉风吹过,让她一个激灵。 她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一会儿之后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 她今天下午有点不舒服,所以和同事换了班,还有一会儿应该去上班了,但她为什么现在站在朋友的小区门口不远的地方? 何听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下意识忽略了这种不合理性,决定开车离开。 她没有事先给朋友打电话发消息,那还是下次有空闲了再来拜访吧。 回去开车的时候,何听听见大家说什么地下井的崩塌响声有多么吓人。 “我刚刚听说你们小区门口的路面好像有塌陷的情况,你出行的时候注意安全。” 何听发完语音,开着车朝着医院的方向前进,回到了她的日常生活里。 “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这些超出认知以外的事情,教育之所以让人不相信这些虚妄,是因为知道他们的人越多,相信他们的人越多,他们的力量就会越强大。” 双灵摸着黑猫的毛发,忍不住提醒道:“与鬼同行是很危险的事,即使那是你怎么样也无法割舍的存在,但还是要以自己的安危为主。” 林织看着少女鲜活的面庞,对她露出了笑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找到了连清的躯干,他们来琼岛这次的任务就算告一段落。 和上一次的出行速度不同,这一次大家决定速战速决,连夜将连清的身体运回棺内封印,避免其他诡异力量循着味摸过来。 躯干被放置在特制的容器里运回了林织和连清的家,顾行打算帮把手把躯干放入时,被林织阻止了。 “我需要清洗过后再把它放进去,放心,我一个人可以。” 林织没有过强的洁癖,但也无法忍受连清的躯干就这么进棺材。 “那行,我先走了。” 顾行也没有坚持,更没有围观师哥被分尸的躯干洗澡的癖好。 他双手插兜地离开了小区,即使他是玄师,也不由得为这种程度的爱意而感觉到头皮发麻。 过度的爱恋会让人产生对不正常事物的抗拒,可在这种沉重里,顾行又不由得有一些感伤。 如果他这样死后,会有人这样为他收敛尸身,长候身旁吗? 顾行连连摇头,把这种想法挥出脑海,还是别耽误人家守着鬼了,不对不对,他才不会被分尸,才不会英年早逝。 虽然知道师哥听不见,顾行还是连忙在心里找补了一句,师哥我没有影射你的意思。 他师哥的在天之灵确实没有听见,因为他师哥正在美美的和老婆共浴。 连清之前是个体型高大的男人,即使他失去了双腿,上半身的长度依旧不容忽视。 林织把它衣物扯下,放在了浴缸里,它没有支撑物,只能沉底。 为了方便清洗,林织穿着衣服进了浴缸,为他的身体涂抹泡沫。 兼具力量感与美感的残躯,依旧有着活着的时候的柔软肌肤,只是太冰冷也没有弹性,让触感变成纯粹的失活皮肉的滑腻。 清洗到关键处,林织不觉得旖旎也没有为难。 在上个世界魇兽的梦境里,在他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力时,爱人也是这样一遍遍为他清洗。 人在失去对身体掌控权时,会产生失去尊严的羞耻感,林织当时并没有这样的情绪,因为他从爱人身上感受到了胜于爱情近乎于亲情的情绪,将‘家庭’这个词具现化。 然而林织忽视了一点,他没有想法,不代表死人没有。 冰冷复苏,浴缸里失去四肢和头颅的成年男性的躯干与水中怔愣的美人,构成惊悚诡异的情/色画面。 296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16 林织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思量着他到底什么时候又被拉入了幻觉里。 死去的躯体不会复生,即使用再怎么通天的手段,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始终不一致。 失去了呼吸的肢体, 没有了血肉的填充变得空洞, 自然而然也就不存在什么生理本能, 这是不可违背的自然定律。 “既然是幻觉, 那就变得完整一点。” 林织放下了手里的毛巾, 声音没什么起伏。 虽然他的接受能力远超于常人, 但性/癖其实还没有太超前。 他既不慕残也不是冰恋爱好者, 对眼下这种情况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如果一定要和只有躯干的残肢进行生命运动,那他宁愿选择只和零件运动,起码从视觉效果上来看会好一点。 或许、大概……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浸泡的热水正在以一种不同寻常的速度变冷, 水汽攀爬上浴室的每一个角落, 让空气变得冰冷潮湿。 在林织的注视下,眼前的躯干又一次沉入了浴缸底,原本清澈的水流变成了雾海,充斥着不可视的谜团。 伴随着一声炸响,刚修过不久的浴室的灯泡又坏了。 身旁传来若有若无的轻叹声, 伴随着一声解释。 “磁场不稳时就会这样。” 连清的声音略显清冷,和他的模样相配。 “……刚刚有吓到你吗?对不起,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你触碰我的时候, 我会控制不住。” 连清现在的力量还不太稳定, 刚刚无意识将林织拉入了能量场中,暴露了本性。 鬼声呢喃,模糊的人形贴着青年的背部,诉说着爱语。 林织了然, 随着肢体的进一步完整,连清脑子也更完整了,至少现在不会做出往他水杯里放断指这种行为。 只是他还是没有完全想起来,沉浸在“丈夫”这个角色扮演里。 “没关系,”林织轻笑着回应,重复道,“没关系。” 他倒不至于被惊吓,他很喜欢爱人这样执着热烈喜欢甚至近乎变态的恋慕,多有趣。 冷湿的衣服黏附在皮肤上的触感并不好,林织起身从浴缸里走出。 衣物吸收了水分变得厚重,林织没打算带着一地的水渍回到卧室,他索性在浴室将衣服脱下,就这么走向客厅。 客厅的窗帘原本就紧闭着,不用担心被外人窥伺。 林织到了客厅按了两下开关,发现坏掉的灯不只浴室一处,几乎整间房子的灯具都受到了影响。 在月光都透不进的屋子里,唯一的亮光是供桌前的烛火。 香烛的火光倒映着亡夫的牌位与遗像,也照亮了林织脚边微微扭曲的影子。 凉意从脊背攀爬到尾椎,徘徊在腰线。 没有血肉温度的手掌,如同某种蛇类,缓慢向下入侵。 舌尖勾缠,像是在拨弄着柔软的冰块。 “织织。” 厉鬼有些生涩但又很快顺畅地念出这个称谓,像是第一次念出又好像说了千百遍那样自然。 他伸手圈着林织,在烛光的晃动下,林织的影子也似乎被无形的力量一同束缚,鬼的贪婪与独占可以从中窥见些许。 玄关处出摆着一面穿衣镜,就在供桌的对角位置,可以清晰照出影像。 哪怕光线太过昏暗幽微,它也依旧反射着人间情景。 相较于成年人来说略显单薄清瘦的身躯,但却不干瘪,绷紧的腰腹往下似乎汇聚了身上多余的脂肪,如雪般绵软。 镜子是工业化制造出来的产品,如同世间大多数同类一样,没有任何灵能,也不会诞生自我意识,自然也就照不出鬼影。 只能倒映着似乎被什么破开合拢的狭腔,像是雨中**的花。 葱白的指尖徒劳地握紧了供桌的边缘,承受着亡夫的索求。 夜太深了,人造灯光代替不了炽烈的阳气,让鬼魂们有了些许喘息的余地。 新死的鬼魂下意识的避着某个区域游荡,困守的地缚灵却苦不堪言,只能小心翼翼地躲藏,以免被恐怖的大鬼吞噬。 先前气息还没有这么恐怖,也不知是得了什么供奉。 若是连清能够得知他的心声,一定会回应。 供奉,不错,就是供奉。 爱人亲手雕刻的牌位,常燃的香与烛,以及爱人骨肉生香的美味**。 直到天光破晓之前,不知餍足的鬼魂才停下,满意结束这次歆享。 青年睡的很沉,模糊的鬼影在床边驻足许久,并未随着天亮而消散,而是如同还活着那般,从床的另一边掀开了被子,与人同眠。 次日,林织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界的光线,让他一时难以分辨现在是什么时间点。 不过从电话那一边徐晓雨略微惊诧他还没有睡醒的言语来看,时间应该已经不早了。 林织看了手机时间,下午七点,确实很晚了。 “是说关于妺岭村的事吗?” “没错,你装好行李,一会儿在猫咖见。你感冒了吗?不如一会儿来我这吃两颗胶囊吧。” 徐晓雨听见了林织厚重的鼻音,提出了建议。 “好的,谢谢。” 林织没有推辞,一律应了。 徐晓雨的胶囊当然不是普通的胶囊,她上一次给人喂的胶囊里面就是符灰。 林织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身体,起身洗漱。 灯没有来得及让人来修,林织用手机自带的电源进了盥洗室。 这种光源让他的面庞更加苍白,显得鬼气森森。 身体又变差了一些,不过好在这件事应该可以很快就解决,但愿那个方法奏效。 林织对于假孕没有任何抵触,毕竟之前在成为妖狐的那个世界里面就来过一回。 只要不是真的生子,他就可以接受,对于他来说,生子不仅仅是身份转换和自我性别认知问题,而是他并不欢迎孩子的到来。 他知道自己没有一个健康的家庭教育氛围,他也算不上是一个健全的人,当他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想过后代问题。 林织也没打算储存容器很久,从连清的笔记来看,容器最多维持十个月,而他不会在这里待这么久。 目前重要的头颅和躯干已经找到,这才花费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剩下的四肢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洗漱好后,林织带上装好东西的背包,拿着车钥匙出门。 他先找了家粥店填饱肚子,再开车去往猫咖。 找到停车位后,他背着包推开了门。 双灵坐在吧台里面,黑猫趴在他的手边。 这场景和他们初见时大差不差,双灵抬起头对林织招了招手。 “林哥,听说你这次和雨姐去出秘密任务,一路顺风哦。” 双灵是个对世界具有好奇心的人,但是她知道什么该好奇什么不该好奇,身为公职人员,她当然不会对秘密任务有过多的想法。 林织弯唇:“借你吉言。” 随着他的走近,黑猫明显变得紧绷。 “三叔,没事,来吃东西。” 双灵把猫抱在怀里顺毛,笑眯眯地低哄。 徐晓雨从二楼下来,目光落在林织身上时顿了一下,咬着一根烟想点,最终还是没按下打火机。 她把烟放进烟盒里,又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掏出药盒,给林织倒了两颗。 “吃的时候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但是半个小时以后身体状况就会好一些。” “谢谢。” 林织接过,和水服用了。 他至少要保证抵达妺岭村前身体扛得住,这种胶囊只是驱散他身体的阴气,不会对他身旁的鬼魂造成威胁。 徐晓雨看着他发黑的印堂,咬牙说了句“这叫什么事”。 如果是一般的鬼魂,哪怕拼出命她也会保证公民的安全,可这是连清,是她最看重的搭档最好的上司,面对心甘情愿的林织,她要怎么做? 顾行让她不要多管闲事,可她总不能看着人死啊。 于是在出发去往深山老林的路上,她还是没忍住进行提醒。 “找个时间空档,把他的身体放回部里吧,你一直和他待着,身体会变得很差。” 徐晓雨话音刚落,就感觉眼前一花,下意识踩了急刹。 车子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徐晓雨皱着眉下车查看。 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 徐晓雨回了车上,手指略微颤抖地点了一根烟,然后狠狠锤了一下方向盘。 “鬼遮眼,你真的疯了,我就说了一句话,你就这样警告我?” 徐晓雨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她心里连清的形象越光辉,她就越难接受这种反差。 连清怎么能变成害人的鬼,而且他害的还是他最爱的人。 徐晓雨看着后座的林织,说:“总有一天你会被他害死的,你知道吧?” 鬼爱人的方式,就是带着人一起死。 不是深仇大恨,所以他们不会用极端的方式展开血腥的报复。 他们只会疯狂的缠着黏着,如影随形,看着他们被阴气环绕,病气缠身,然后永远在一起。 林织并不惊慌,那双天生带笑的柔软眼眸依旧平静,他靠坐在座椅上,那是一个十分放松的姿势。 “我知道你的好意,不过不用担心。” “这么说可能有些狂妄,但遇见他之前,我的**基本得到了满足,生与死的界限在我这里十分模糊。” “他不是我活着的意义,但遇见他之后,我的确觉得活着更有意义。” “所以,这样就好。” 青年笑的和煦,徐晓雨明白,这是他在委婉地提醒她不必插手。 徐晓雨深吸了一口烟,沉默地发动了车。 开车之前她没忍住通过后视镜,又看了安静坐在后座的青年一眼。 他的眼眸含笑,身上弥漫的气息却犹如暗渊。 一时之间徐晓雨有些分不清,他和连清到底谁在吞噬谁。 又或者说,他们早已紧紧缠绕,密不可分。 297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17 去车站的路有点远, 林织摸着断指盒子的边缘,想着连清四肢所在的位置。 他其实已经将地点都告诉了特处部的人,国家力量多线并行肯定速度会更快, 但似乎没有他的参与, 其他人找不到准确的地方。 01猜测可能那些血肉也承载了连清的执念, 一定要见到他才会现身。 林织想到了连清主动爬回棺材里的躯干, 弯唇笑了笑。 妺岭村位于崇山峻岭之中, 十分偏僻。 受到磁场的影响, 进入其中通讯信号会消失。 林织跟着徐晓雨几经辗转, 在信号消失前再次和金店那边确认好了交货日期,将手机收进了背包里。 徐晓雨在进山前给总部发了位置,带着林织上山。 草木太过繁茂, 徐晓雨的帽子上带着灯, 一手拿着长杖压着植株一手拿着罗盘,在前方开路。 林织在她用罗盘的时候看见了缠绕在上方的乌黑长发,应该是属于那个应该早夭的半鬼女人,也是这次徐晓雨要来解决的人。 他们没有休息连夜赶路,现在是凌晨四点多, 再没多久天就要亮了。 走了近一个小时的山路后,林织看见了字迹有些模糊的石碑,刻着‘妺岭村’三个字。 天已经蒙蒙亮, 晨曦落在荒败的村落里, 一切显得空荡死寂。 “好像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徐晓雨看着村前几户**的木门和上方厚厚的灰尘, 下了结论。 数十年过去,一切物是人非。 不过这还没有成为空村,再往里走还是有人气。 住在里面的人家养了狗,感觉到生人的气息开始狂吠, 公鸡也开始跟着打鸣。 有人从窗户里探头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没人关心外人为什么进来。 林织跟着徐晓雨走到了村子最里面那栋明显最为豪华威严的建筑,只是和风雨中的其他建筑一样,这里也显得破败了不少,浮着一股死气。 还没等徐晓雨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那个是扎着头发大着肚子的妇女,她看起来衰老的厉害,兴许这就是借用这种法子续命的代价。 “你们来了,请进吧。” 并没有徐晓雨以为的激烈挣扎,整个过程很是平静。 女人走到堂屋里,对着老的不成样子的父亲磕了个头。 年少时连清笔记里为了女儿活着的执拗男人,如今已经干瘪枯瘦,生机凋敝。 他手边摆着亡妻的遗像,眼神浑浊,纵使他是天资出众的巫祝,妻子和女儿的命,他却一个也抓不住。 看着告别的女儿,老人一言不发,只是点了点头,对于这一天的到来,他们早有预料。 徐晓雨挑了一间门房子摆阵,当年为了避免意外,连清在女人的身体里留下了杀咒,她只要引咒再化去阴气就行了。 特地在晚上赶路现在抵达,也是借着天刚亮的清气处理鬼气。 堂屋剩下了林织和巫祝两人,年迈的巫祝眯着眼睛看着林织,准确地说是看向林织的后方。 “许久未见,天师倒是比我先死。” 他的声音嘶哑,透着虚弱。 他想起了往昔那段时光,刚出山没多久的少年天师实力强劲,逼的他也节节败退,不过十来年的光景,一切变得真快。 林织开口道:“世事总是这般无常,这次前来我们还有其他请求。” 身后的连清似乎也说了什么,让老巫祝点了点头。 “难得我的东西还能帮上别人,你留十三年的寿命之恩,我会偿还,跟我来。” 老巫祝拿着拐杖,朝着内屋走去。 山村里的巫留有原始崇拜的特征,林织在沿路看见了鹿、虎、狼之类的头颅,作为装饰物布置在各处。 在药房里,老巫祝拿出来了一个盒子,里面放了一颗银球。 “我这些年已经老眼昏花,做不出合格的容器了,这是最后一枚,吞下去后它会在你的身体里帮助你吸收阴气,等到满溢,它就会催促你吐出,到时候你的肚子会恢复如常,被阴气腐蚀的它也会失去作用。” 老巫祝说的慢,林织仔细听着,点了点头。 连清在林织耳边低语:“可以服用。” 连清已经检查过,林织便没有多犹豫,将银球拿起吞入口中。 他原以为比胶囊大两倍的银球吞起来会较为费力,但刚含进去银球便如流水一般,顺着他的喉管往下。 空气中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哀叫声,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老巫祝看向那个方向,唱起了祝祷歌。 乡音拖着长调,平静中带着哀伤。 没多久,徐晓雨出现在了书房里。 老巫祝唱完歌,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似的坐在了椅子上。 徐晓雨低声请他节哀,又说出新的恳请。 “妺巫,你的书籍对于我们国家有着非凡的意义,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让我扫描一些资料放在特殊部门的资料库里供我们拓展知识?” 妺岭村的巫并不是野巫,他们源于正统的天师,只是因为环境的封闭,成为了专研阴鬼方向的某个分支,即使有些不值得提倡,但依旧很有价值,无论是从玄学方面还是从民俗方面。 徐晓雨自然不是平白索要他人的心血,她背靠国家机器,自然也能给出相关的允诺,比如可以让妺岭村的人全部搬迁到安全的地方,拥有国家补贴保障基本生活。 “想要就全部拿去吧,在这被虫蛀了也是可惜,自从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村子,就没有人愿意学巫了,你说的那些我们不需要,留在这里的都是和我一样的老家伙,要是想走早就走了。” 老巫祝不愿意去外边的世界,他在这里待了一辈子,父母、妻女、师父都葬在大山里,故土难离,他也早就没了离开的心气。 徐晓雨道谢,拍了许多照片,她和林织两个人带不走这么多需要被呵护的书,到时候会有专业人士前来进行处理。 “你累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徐晓雨看向林织,即使夜里赶车的时候断续睡了一会儿,他们也算是熬了通宵。 “不用。” 林织摇头,他昨天睡的太久,状态还算好。 何况留在他肚子里的东西,正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阴气,维持着他的身体平衡。 林织这么说了,徐晓雨也没再耽误,带着人下山。 徐晓雨虽然接了这个秘密任务,但她其实并不知道内情,不知道女人肚子里鬼婴的真相,所以她也就没问林织到底来办什么和连清相关的事情,自然也就不知道和她一起上山的同伴,下山时肚子里怀上了一个‘鬼胎’。 这毕竟和正常的妊娠不同,林织没有感觉到很难受。 最多是他的腹部没有那么平坦,出现了微鼓的弧度,弧度并不大,和他以往做后的身体差不多。 他刚刚吞下去吸收的阴气还很少,所以也没有太明显的沉坠感。 回去不用太赶,又有路线合适的车,徐晓雨和林织坐上了一等座,在路上闭目养神。 暮色渐渐来临,整个天地笼罩在柔和的黄昏里。 大多数人没有心思欣赏这免费的美景,拖着沉重的躯体步履匆匆。 恰逢下班晚高峰,廉敬芸一如既往地进行通勤日常,顺着人流进了拥挤的地铁里。 座位这种事在这个时候不必肖想,她熟练地找到了一个空位站着,避免自己在吊环下嗅闻别人的腋下,又或者被迫和别人一块看剧。 所有人的面庞都是如出一辙的麻木,就像是星空派里失去梦想的咸鱼。 廉敬芸戴上了耳机,用音乐隔绝这个令人疲惫的世界。 ——本次列车即将抵达顺望站 双语播报在地铁里响起,廉敬芸其实没听见声音,但她抬眼看了一眼轨迹图上的灯,这条路她走了太多遍,即使没有任何提示,她也完全知道要在什么时候往前走。 地铁门打开了,廉敬芸顺着人潮往外走,朝着出站口的方向去。 走着走着,她忽然察觉到了不对。 眼角余光没有任何人的痕迹,这和以往的情况不太一样。 她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地铁站空旷的可怕,除了她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她记得她和很多人一起下车,而且这个站应该有不少人,大家总不可能都走的那么快吧? 耳机里的音乐还在播放,但出现了奇怪的电流声。 廉敬芸的身体下意识僵直,她下意识摘掉了耳机,感觉到周围死寂的气氛,她听见一阵咔咔咔的声音,吓得差点腿软,然后发现那是自己的牙齿在上下磕碰。 手机没信号,连紧急电话都处于断连状态。 廉敬芸匆匆把音乐关了,把耳机放回口袋里,有些六神无主。 空荡的站台,沉寂的建筑,衬托她格外的渺小,也放大了她的恐惧。 她不敢再停留,担心会有什么东西从暗处窜出来,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电梯没有停止运行,她却不敢踩上去,生怕发生莫名其妙的塌陷,她就会死在里面。 廉敬芸谨慎地踩着楼梯往上,地面上也依旧空无一人,明亮的灯光照着每一寸角落,空的仿佛这座城市都没有同类。 廉敬芸抬头看见了电子显示屏上的时间门,捂住了嘴里即将蹦出来的尖叫。 时间门明晃晃显示着2015年,廉敬芸希望这是一个恶劣的真人秀玩笑,等到她出去,就会有一堆人放着礼炮对她说这是一场恶搞。 当然,在这座城市,这种事情出现的概率简直比她撞鬼的几率还要小。 廉敬芸没了出站的勇气,可也害怕永远困在这里。 她找了一个遮蔽物藏住自己,蹲着看着没有信号的手机,徒劳地发着发不出去的消息,摸着眼泪开始写遗书。 ——呜—— 是列车运行时,带来的气流的声音。 廉敬芸顾不上腿麻的脚,跌跌撞撞地往站台跑。 车!她要回去! 她顾不上思考那是不是更深一层的恐怖地狱,她就想回家! ………… 列车门开合,林织背着包和徐晓雨下了车。 徐晓雨要回总部一趟,林织打算先回家,然后再进行下一次出行。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出站时,徐晓雨给他转发了一个帖子。 【我在地铁站回到了过去!!!】 “看她出事的地点。” 林织点进去看详情,发现那个地铁站的位置就是连清左手在的位置。 “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鬼域,你恐怕今天没法休息了,要尽快控制事态,以免更多人出现危险。” “没问题,你们安排。” 林织的行囊还在身上,可以直接走。 特调的直升机,林织和早就收到消息的双灵顾行一起,去往了溪市。 地铁仍在运行,林织他们到了顺望站,却没有找到连清的左手。 “应该就在这里,只是好像处在了另一个空间中。” 01的标记就在这个位置,没有任何移动,但眼前空无一物,不像是障眼法,林织很快联想到了贴主去往的空间门,推测连清的血肉可能在那里。 顾行掐诀,点了点头。 双灵问:“那我们要怎么进去?” 顾行:“门是关口。” 进入任何鬼域都需要一个关键的节点,顾行没有在这附近找到,那说明应该就是地铁到门。 林织和特处部的人开车到了上一个地铁站,买票进站。 ——列车即将抵达顺望站 地铁门开合,一行人走出,依旧是人间门。 “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顾行一边说一边掐算,试图找到聻制造的鬼域的破绽。 林织:“需要足够鼎盛的人气刺穿屏障。” 见大家都看过来,林织微微偏头道:“他说的。” 连清拥着爱人的躯体,下巴靠在他的肩上。 聻残余的血肉制造出的鬼域还不够强大,还没到可以吃掉落单的人的程度,进入鬼域的人应该是借助了密集旺盛的人气,无意识闯了进去。 “师兄说的一定没错,合适的时间和足够的人气……” 顾行低语,以此为线索很快算到了时间和位置。 双灵双目无神地喃喃:“晚高峰挤地铁,一定会被压成肉饼的吧。” 林织无意识摸着腹部,人太多确实麻烦。 298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18 要等明天才能解决地铁异空间的事, 这次出行的财政一把手双灵在最近的一家酒店给队伍里的人定好了房间。 从玉市总区来的人加上林织总共是四个,双灵总共定了四个房间,分区的人今晚则回到自己的住处, 等待明天再集合。 寸头军哥开着车, 顾行坐副驾驶,双灵跟着林织坐在后座。 双灵特地和林织拉开了一段距离, 有些紧张地问:“我应该没压到连组长吧?” 双灵有阴阳眼, 不过她从没有看到过连清, 想到顾行也没看到,说明是组长的功力太深。 连清走后, 顾行替代他成为了新的行动组组长,双灵特地在称呼前面加上姓, 避免别人搞混。 林织摇了摇头, 但双灵的姿态还是很紧绷, 细看还有一点和偶像共处一室的惶恐。 林织和双灵的房间在同一层, 他看见双灵出了酒店的电梯在走廊上还是很紧张的样子, 忍不住笑着让她放松。 “我之前只是模模糊糊知道组长可能存在,但是今天确切的知道他还在我们身边,虽然知道组长根本不在意, 但我还是忍不住注意自己的仪态, 以免组长觉得他走了我还是那么不稳重。” 双灵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在部里做事, 连清带过她一段时间,教给了她很多东西, 所以连清是她格外崇拜的前辈。 双灵的房间在林织之后,她目送林织进了房间对他摆手道晚安,一边往前走,一边在心里好奇地想, 人和鬼是怎么谈恋爱的呢? 所幸她没问出口,不然林织可能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毕竟他现在和连清的状态,并不是最开始认识需要彼此交心,也不是热恋期时时刻刻期待看到对方的身影,而是处于感情的稳定期,是只要感受到对方在身边,心里就十分安定的一种状态。 不仅仅是恋人,是爱人、是伴侣、是家人。 林织进浴室准备洗澡,抬眼一看,放置在背包里的睡衣已经被人拿出来,整齐的放在浴室的架子上。 有了躯干的连清,力量渐渐增强,已经越来越能够接触现实的事物。 从淋浴间出来后,林织擦着**的头发,吹风机先他一步浮了起来,被握在鬼的掌心里。 冰冷的手指摩擦过头皮,算得上是英年早逝的厉鬼一本正经地给爱人吹头发。 林织没有眼角余光看见他清俊苍白的面庞,可抬眸看到镜中,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镜子诚实地照着阴阳相隔的状况,两位当事人却不怎么在意。 头发吹好后,林织靠着台面,偏头和连清接吻。 连清喜爱他,亲得格外仔细。 他不记得他们相处相爱的过程,所以更加认真地对待,好让还活在世上的生者明白死亡带不走他的情意。 林织被抱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与看不见的爱人,眼尾泛起淡红,脚掌踩在台面上,胸膛起伏的厉害。 “织织,你看。” “好喜欢你。” 鬼怪贪婪地看着镜像,一遍又一遍诉说着爱语。 人死后,表面的淡漠随着皮囊一起被分解,露出填满爱意的魂灵。 林织微微鼓起的肚皮微微晃动,让他不自觉的伸手触碰。 即使他知道里面放置的只是一个吸收阴气的银球,但身体的本能提醒他保护它,以免过多的阴气侵蚀身体。 青年秾丽娇娆的眉眼因为担忧微微蹙起,只是一个微微抬手扶肚子的动作,却让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不可思议的柔软气息,像是丰饶大地上结出的饱满穗子,让看见的人品尝到被馈赠的甘甜。 这种情绪融合进欲念中,轻易让人痴狂。 即使知道是假的,连清也忍不住轻轻摸着林织的肚子,藏匿起厉鬼食人的本性,轻柔却又格外深入。 林织并未拒绝,吃掉来自爱人过剩的爱意。 指针转动,将无形的时间赋予有形的意义。 很快就抵达了顾行算好的时间,所有人坐便衣打扮走向地铁站。 即使大家知道人流的恐怖,有心想要站在一起,但当站在里面时,情况就已经不可控了。 特处部的人留了一部分不上车,在地铁站台上防止意外状况发生。 双灵没带猫,眼下的情况实在不适合。 顾行依旧是那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融入人群中十分不起眼,陈讯和林织倒是因为外形和气质略显鹤立鸡群。 排在林织后面的人想要再往前挤一下,还没碰到他就感觉到一种令人浑身不适的冷意,硬生生和人保留了一点距离。 地铁列车很快驶来,打开了大门。 林织顺着人流走到车里,背靠着闭合一侧的门,凭借优越的身高看到了几位同伴。 地铁车厢内几乎所有人都在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大家关注着自己的生活,没有兴趣对别人投以目光。 林织看了手机上的时间,抵达顺望站大概要半个小时。 他抬手用指腹抵住鼻端,实在不太喜欢车上繁杂的味道。 好在很快那些令人不喜欢的味道就被另一种熟悉的气味取代,冷冷的香烛气息,其中又夹杂一些木质的幽幽香味。 让人轻易想到烟雾缭绕的供桌、上等木材制造的棺椁,以及存放在棺椁里的冰冷尸体。 只是对方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好,气息收敛的不够完全。 他肚子里的银球因为浓重的阴气而略显躁动,在提醒着他情况的异常。 连清的确略显不适,因为人气太旺盛,和他身上的鬼气相冲。 于是他更加青睐林织身上的味道,与他紧贴着,恨不得融为一体。 林织微微低头,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不至于让内里的情绪暴露。 他倒是有心想阻止,但缠在他身上的是一只鬼,他想阻止都无从下手。 微张的红唇里舌尖被吸吮,林织只能侧身偏向墙壁一侧避开人的视线范围。 即使对任何事物都接受良好,但他还未曾这么出格过。 鬼真是一种蛮横不讲道理的生物,他若是要表达喜爱,便不看场合。 林织微微沉吟,这是否也是他纵容太过的结果? 可这是他亲手救回来的人,又在他的底线之内,真的很难不纵容。 林织对于圈在领域范围内的人总是有一种莫大的宽待,如同他曾经的家人。 一些对于他寄予厚望对他倾注资源的人,他都不吝啬成倍的回报对方想要的结果。 他不计较他们被养出来的小小野心,因为他不在意。 等到他觉得不能容忍了,就会毫不犹豫的将人舍弃,没有半分往日情谊可言。 可被他冠以爱人之名的人不一样,林织便接受了这种放纵。 凉意如同看不见的手,从脊背向下攀爬。 抵住他的轻轻蹭动,周围的人群无知无觉,谁也不知道角落里的青年正在被厉鬼猥亵。 站在林织周围一圈的人,只觉得今天的空调冷气似乎比以往更强烈一些,不过也很正常,地铁上的冷气就是这么充足。 ——列车即将抵达顺望站 电子女声播报一如既往响起,提醒着要下车的乘客早做准备。 厉鬼的无形之物涌动,只残留湿冷冷的触感。 吸收阴气的容器尽职尽责地工作,藏在衣物下的纤瘦躯体腹部又鼓起了些。 林织下意识一只手按着肚子顺着人潮往外走,他不必担心进不去门里,有连清在他必定可以进入鬼域。 顾行先前准备了折成三角的特制符箓,和双灵他们前后进来。 寸头军哥大概是因为身上阳气太盛,即使携带了符箓,也依旧被拒之门外。 林织走到坐标点,看见了放置在那里少了一根无名指的左手。 聻的血肉粘连在一起,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瘴气,正尝试着和那只手融合。 见危险靠近,血肉里还残留的意识立刻想要逃跑。 林织不必出手,顾行他们已经行动了。 按照世界原本的发展规律,连清和聻同归于尽之后,他们都应该没有意识存在。 但事情发生了变故,连清化鬼用执念推动这个世界继续运行,所以本应该彻底死亡的聻还能用部分血肉作乱。 林织对特处部如何驱邪破坏鬼域不感兴趣,抱起了那只左手,将它放在了特处部的人背来的伪装成琴盒的包里。 他满意道:“离全部找到不远了。” 连清感受着肢体,心里的想法越发迫切。 他渴望着找回身体,渴望找回所有的记忆,渴望用完整的肢体抱拥爱人的身躯。 将麻烦解决掉之后,顾行绘了法咒将这里的阴气再一次进行了镇压净化,又制造出屏障,让他们不算突兀出现在原本的地铁站空间里,以免吓坏路人。 地铁站异空间的事情结束,溪市分区的人松了口气,世界上总有不怕死的人想要去探索神秘地带,虽然网上的帖子他们已经进行了封禁,但是还是通过某种隐秘的渠道在网络世界蔓延开。 现在不管多少人来地铁站组团尝试,除了人挤人的**享受,他们恐怕感受不到更多了。 林织他们自然没有在选择坐地铁返回,从地铁站上去,已经有车在接应他们。 顾行在刚刚消耗了不少的力量,所以这一次换他坐副驾驶。 上车之前他看了一眼林织,神色有些奇怪,欲言又止。 他还是开口说:“你看起来好了不少。” 林织没有向他解释原因,只是点头道:“的确如此。” 顾行不太明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算去师哥曾经待过的寺庙里驱邪,效果恐怕都不会这么好。 毕竟要把阴气从身体里去除,对人体有一定的损害,身为普通人,林织至少会虚弱很多天。 顾行把疑惑压在心里,决定在接下来仔细观察,避免出现不可控的情况。 妺岭村的巫书还没有录入到特处部的系统里,因此顾行就算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世界上还存在这样一种巫术,可以以孕育的方式将那些阴气聚集。 将连清的手臂运回家里这件事,林织没有假借于他人之手。 棺材里的连清浑身赤/裸,不太方便被同事看到**。 在家里休整了一天之后,林织和特处部的人打算去往新的地点。 01的地图显示,连清的右手在一所学校里。 菱市第八中学。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起,卢小鸾第一时间往宿舍飞奔,现在是夏天女生们天天都要洗澡,浴室的位置根本不够,所以要跑快点去抢占位置。 卢小鸾以前练过短跑,把其他人甩到身后,拿着早就放在一楼的盆子往浴室里冲,顺便把室友的盆子摆在自己的淋浴间门外。 快速洗好澡之后,她收获了室友的爱意赞美,笑眯眯地回了寝室,拿了洗衣液去洗衣服。 晚自习10点下课,宿舍11点就会熄灯,时间很紧,大家都很赶,直到熄灯之后躺在床上,大家才有空闲聊天。 卢小鸾说:“你没有看到这两天网上疯传的那个帖子吗,就是有人说在溪市的某一个地铁站里面回到了过去。” 虽然学校不让带手机,但是她胆子比较大,会偷偷藏手机放在宿舍里面,在熄灯之后在被窝里面玩一会儿。 不过手机的电量有限,宿舍楼唯一的电源又在一楼,在那里充电无异于等着被缴,所以她会托走读的同学带回家充电。 今天没有手机可玩,她就想起了昨天看到的那个帖子,立刻给没有手机的室友们分享。 室友感兴趣地问:“真的?然后呢?” 这种事情当然也就图一乐,没人觉得有人真的能穿越到过去的时空,但大家仍然兴致勃勃地看着人编故事。 “她没有出地铁站,因为当时地铁站里面就她一个人……” 卢小鸾很有讲故事的天分,绘声绘色的把帖子里面的情景描述了出来。 空荡的地铁站,显示着过去时间的电子屏,在夜晚有着特别的杀伤力。 “啊!卢小鸾你要死啊!大晚上讲鬼故事要吓死谁!” 较为胆小的那个室友哀嚎,吓的裹紧了被子。 “不是吧茹茹,你这么胆小啊,我给你们说个更吓人的!” 胆子较大的室友起了兴趣,开始讲恐怖故事。 这么嘻嘻哈哈闹到快12点,明天还要早起早读,大家决定开始睡觉了。 卢小鸾躺在被窝里,胆大的室友后来讲的鬼故事的确吓人,搞的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小声地问:“你们睡了吗?” “没……” “没睡。” “睡不着都怪你们。” “还没睡。” 卢小鸾心安了不少,原来大家都没睡。 她裹着被子打算酝酿睡意,忽然捏紧了被子,浑身凉气附体。 她没记错的话,她们宿舍是四人寝。 299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19 卢小鸾在恐惧中煎熬, 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她已经不记得刚刚那几声应答分别是谁说的,有没有可能是她幻听了? 空气安静的过分, 卢小鸾连呼吸都放轻了。 继可能是幻听之后, 她的大脑里不停的在为刚刚的事情找新的理由。 是不是室友在恶作剧? 有没有可能室友说了两遍? 为什么现在是凌晨而不是天亮? 卢小鸾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耳朵却竖得高高,不敢错过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 可恨她们没有手机,不能用这个进行交流。 她不敢出声,生怕引起宿舍里那个东西的注意力。 刚刚胆子较大的室友讲的鬼故事是鬼通过耳朵吸了人的脑髓,她现在就感觉耳朵好冷。 大家都没有睡,为什么没人继续说话呢?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这件事情吗? 卢小鸾胡思乱想了一阵, 发现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声音之后,身体渐渐放松。 也许……真的是错觉吧…… 卢小鸾瞪着眼睛,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卢小鸾!起床了!” 室友的声音以及拍打铁床的声响,让卢小鸾瞬间门惊醒。 她还惦记着昨晚的事情,忍不住出声问。 讲鬼故事的室友茫然:“不知道啊, 我回了一句就睡了。” 胆小的室友茹茹:“我听到了, 我还以为你们谁捏着嗓子在恶作剧吓我呢。” 茹茹昨晚是在气愤中睡着的, 觉得这群人真是太坏心眼了。 最后一个室友也端着洗漱的盆子回来,听见卢小鸾问, 不解地回道:“我们宿舍四个人,有四个人回应,有什么不对的吗?” 其他三人:………… 卢小鸾很是无语,合着昨晚就她一个人在担惊受怕。 一个没心没肺, 一个误解生闷气,还有一个纯纯二傻。 这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不过胆子大的那个心也大, 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还赶着去食堂吃早餐。 卢小鸾却不能不想,和另外两个室友约好,趁中午吃饭的时间来宿舍检查一下。 大中午阳气也重,不怕妖魔鬼怪。 她们中午特地回来了一趟,翻箱倒柜没有找到任何东西,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也确实是到此为止。 很快又到了晚上,这次没人敢讲鬼故事。 睡得迷迷蒙蒙的时候,卢小鸾听见了宿舍门打开的声音,可能是哪个室友出去上厕所,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与此同时,茹茹听见了耳边室友的呼唤。 “茹茹,陪我一起去上厕所好不好?” “小鸾吗?”茹茹打着哈欠问,她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说,“你拿个灯。” “我在外面等你。” 茹茹一偏头,人都不在了,周围还是黑漆漆的,宿舍的门开着,若有若无的风从外边吹进来。 “搞什么啊。” 她小声嘟囔,下床去找桌子上的灯。 她刚打开台灯,习惯性地往上看,看见了卢小鸾床上的头脑勺,愣了一下。 那声音不是小鸾吗?那是她们谁醒了? 茹茹拿着灯照过去,其他两个人的床上也都有着人影的轮廓。 最害怕这些最胆小的茹茹捂紧了嘴,被吓得浑身僵直,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 “你快点呀。” 外面的声音催促着,带着些变调的尖细。 茹茹吓得腿发软,她连靠近门口关门的勇气都没有,甚至不敢回到自己的床上。 她死死握着台灯的杆杆,轻手轻脚地朝着卢小鸾的床上去。 卢小鸾被摸上床的人吓的差点叫出来,白白的灯照出室友苍白的脸,更是双重暴击。 茹茹把手指抵在嘴唇上,对着她拼命摇头,眼里是因恐惧产生的惊惶的泪水。 卢小鸾会意,让茹茹挤进来。 台灯被人轻轻关上,寝室内又陷入一片黑暗。 两个人睁着眼,久久无眠。 ………… 林织刚抵达菱市,还没去往那所学校的时候,顾行看着手机对林织说:“这次我可比你先知道是哪出事了,可以说是精准定位。” 林织:“有人被卷进去了?” “对,两个女生,说是在宿舍遇见了鬼,今天已经请假接受名为心理咨询实则精神安抚的治疗。” 菱市分区的人在得知事情的第一时间门,其实就有派人来学校查看过一次,但就像总部的人告诉林织的那样,没有他同行,他们找不到连清肢体的位置。 在今天有同学请假并且表明自己撞鬼之后,分区就立刻派人介入了。 顾行晃了晃屏幕:“这里是详细过程,发你们手机上了。” 林织看了手机上的内容,思考时手指惯性地摸着口袋里的盒子。 虽然连清的左手已经寻回,但太大块的肢体不好携带,哪怕是牌位都没有这根手指便携。 林织先前知道连清的右手在学校里,没想到具体位置是女生宿舍,男属阳女属阴,女生宿舍这种聚阴之地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加上恐怖故事大多都出现在女生宿舍里,聻的血肉选择把残肢带到这里也不奇怪。 这次的情况是……寝室里多出来的一个人? 林织用鬼怪的思维思考,鬼怪在第一晚应声,第二晚它想将人诱骗出去,未必是打算食人,大概率是想要附身。 它选中的那个女孩是宿舍四个人里最胆小的那一个,这样的人阳火不旺,受到惊吓更容易被鬼怪趁虚而入。 如果她迷迷糊糊地出了宿舍门,再次回来时,她的身体里装的就未必是她了。 既然附身还没成功,不用顾忌人的性命,那问题就不是很棘手。 林织这边将情况考虑完全,双灵也看完了资料,关注点很偏。 抱着黑猫的少女感叹道:“四个人里面就两个人说见鬼,果然胆大或者心大就不容易遭遇这种方面的危险。” “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路过深渊你不搭理,直接视若无物,深渊也拿你没办法。” 顾行懒洋洋地说,大多数鬼怪寻仇杀人都是针对性的,一般的鬼人不冲撞它们也不会纠缠不休。 双灵接话道:“好奇心害死猫嘛。” 三叔不满地叫了一声,在猫面前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啊啊啊三叔对不起,我们小猫猫最可爱了,永远都不会死的。” 双灵对着猫一顿猛亲,让黑猫烦不胜烦地逃离了她的怀抱,娇矜地蹲在后座座椅顶上。 林织看着一人一猫相处,也想起了自己的猫。 爱人之所以会将猫咪吊坠作为心灵象征,是因为他救了他的时候,送给了他这样东西。 林织至今也没记起来被他遗忘在岁月长河里的那段时光,不过没关系,接受礼物的那个人已经再次走到了他的面前,与他重逢。 不知道这一次连清的心灵象征会以什么方式什么姿态出现,连清这一次是鬼,答案会与这个相关吗? 林织脑海里的想法跳跃性的呈现,直到抵达目的地才将那些思绪挥散。 现在是上午,学生们都在教学楼上课,宿舍大楼被宿管锁着,中午放学时才会打开。 特处部的人没让校领导陪同,宿管都被暂时调离,宿舍的门打开和关上,一行人目的明确的上楼。 双灵和特处部的另一个女性成员进了寝室里搜寻,林织抬头看向了宿舍天花板。 林织看着局部地图说:“好像不在这里,在楼上。” 顾行示意双灵继续,他、陈讯和林织往楼上走。 当林织走到楼上那个宿舍时,看见标点又移动了。 他肯定道:“它在跑。” 这一排的宿舍楼在背阴处,上午的阳光照不进来,对方还有逃跑的力气。 顾行闻言不打算和不老实的玩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四道符箓从他的手中飞出静止在半空中,随着他的咒语散发着隐隐亮光,飞向东西南北四个方位。 陈讯手持武器,注意着周围的异动。 这栋大楼房间门很多,一个个搜寻不是明智之举。 在楼下的特处部成员们接收到了信号,四散开布下寻踪的术法。 黑猫的身影灵巧,在楼梯间快速跑动。 身为唯一的普通人,林织看着地图上不断变换的位置,去往了水房。 静止的水洼容易凝聚脏乱的阴气,水房又位于不见光的末端,是鬼怪觉得较为舒适的地方。 “收敛起你留在我身上的气息。” 林织低声提醒,打算玩一出钓鱼执法。 外边都是追捕它的玄师,在角落里却有一个散发着血肉香气的普通人类,倘若是只奸诈狡猾的厉鬼必然不会上当,但那只是一块残余些许意识,吞并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的血肉。 连清闻言隐去了自己的鬼气,他化为一缕白雾,却没有栖息在自己的断指里,而是钻入青年的衣摆,如同某种幻想构成的触肢,牢牢占据着恋人的身体。 林织点了点胸膛:“老实点。” 鬼气安分下来,不再缓慢爬动。 特处部的人布下的天罗地网显然伤害到了聻的血肉,它的一部分变得灰白,急于逃脱和寄生的念想让它发现猎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扑向了背对它的人类。 可还没等它黏附在人身上,磅礴的鬼雾从青年的身上溢出,散发着属于同类的阴邪冷戾。 连清将那块血肉进行腐蚀,却没有放太多力量在它身上。 “让他们进来处理。” 连清在林织的耳边道,他宁可力量因为白日待在林织身边被消磨,也不愿意浪费在聻的身上。 鬼雾回到了林织的身体里,在林织的话语下,顾行他们很快赶来处理后续的事情。 没了聻的遮掩,连清的右手现形。 双灵把它从床板下方取出,在这里烧了一张去浊的黄符,将符灰洒在地面上,关上了宿舍门。 林织将右手放进琴包里,为目前的速度感到满意。 他们出了宿舍楼,不久之后,中午的放学铃声响起。 接受了心理治疗的卢小鸾和茹茹结伴回了宿舍,室友连忙问她们怎么回事。 “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产生了精神幻觉。” 卢小鸾慢吞吞地说,她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也不说,就说闹鬼了。” 茹茹摇摇头:“不知道,记不清了,可能真的是做梦。” 心大的室友见她们俩很快恢复往常的样子,也没有再问,拿着扫把打扫寝室。 “怎么回事这么多灰,这黑黑的是什么……我们宿舍哪来的猫毛啊?” “可能是外边风吹进来的野猫的毛吧。” “有可能,我前几天还在宿舍底下看见了一只小猫呢。” “你们上午没上课,一会儿我把笔记借给你们抄。” 卢小鸾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没再思考什么有的没的,听到笔记两个字,心思回到了繁重的课业里。 和菱市分区的人安排好相关事宜,林织他们回到了玉市。 林织将连清的手臂擦洗干净,放回了棺材里。 还剩一双腿,男人的躯体就可以被拼凑完成。 林织靠在棺材旁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懒懒的没有动弹,长时间门的来回奔波难免让人有些倦怠,让人提不起劲。 林织的意识想去洗澡,身体却还执拗地停在原地。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林织的身边逐渐显现,他的面庞和躺在棺材里被分尸的男人一般无二,带来一种惊悚的错乱感。 随着记忆越来越完整,连清也越来越向生前的姿态靠拢。 这位天赋绝伦的天师今天依旧不明白,他最为关键的记忆,为什么还是不存在。 他依旧想不起和恋人相处的时光,不记得他们如何相识又如何相爱。 这让他的气息更加阴郁冷沉,但这一点他不会向爱人发泄。 连清乐意为林织代劳,抱着他去往浴室,手小心地避开了林织的肚子,以免挤压到银球让林织不舒服。 宽松的衣衫下,青年的腹部并不如以往平坦,腰肢一如既往的清瘦,但前方却出现小小的圆润的弧度。 柔软的母性和成熟的风情糅合,从青年躯体的任何一处流淌而出。 他放松地闭着眼睛,任由死去的丈夫为他清洗揉按。 “家里的灯该找人修了。” 连清提醒道,自从那天他不小心破坏后,家里的灯就一直这么坏着。 他担心哪天夜里林织起来看不见东西,不小心磕着碰着。 林织应道:“明天我就打电话。” “一会儿吃点东西再睡?” “没胃口,要是能和你一样吸香烛倒是省事。” 在这样琐碎小事的温馨交谈里,连清越发想记起曾经。 那一定是很美好的过往。 300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20 林织还是没来得及在第二天找人修灯, 收拾背包在当晚朝着北方出发。 聻的血肉似乎知道时间不多了,争分夺秒地制造事端。 双灵也从被窝里被挖出来,睡眼惺忪的状态难得和顾行一致。 “事情怎么样具体还不太清楚, 那边打电话来说有动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电话那边三言两语说不清,只说连清左腿在的那户人家今天做喜事, 似乎出现了喜煞。 喜煞,也叫红煞,是因庞大喜气而生的一种煞气。 “不会是红白撞煞吧?” 双灵身体紧绷,如果出现了这种事情, 那可就坏事儿了,必定要死人。 红白撞煞是典型的大凶煞,一队喜事吹着唢呐迎亲, 一队白事吹着唢呐祭奠, 棺材与花轿相遇,卷入其中的人十死无生。 “不是,”顾行挂了电话摆手,解释道,“这种情况现在少了, 尸体统一拉火葬场火化去公墓,送葬车和喜车撞上的几率很少。” 顾行看了一眼腕表:“马上到地方直接坐飞机, 差不多飞两三个小时,到那应该就知道情况了。” 双灵双手合十:“希望别出事,但愿赶得上。” “恐怕有些来不及,”林织看着系统地图上消失的定位, 揉了揉眉心说,“他的血肉又不见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出现这种情况了,上一次的躯干是被聻融合所以找不到下落, 这一次难道又是这样吗? 双灵惊呼:“又来!” 顾行的电话在同一时间响起,他接通后开了外放,让大家一起听。 反正他们也是在赶去案发现场的路上,分区负责这件事的成员也不嫌啰嗦,事无巨细地将事情解释清楚。 在收到上头指示的前几天,他们就已经将定位点附近摸排清楚。 血肉在某家人的屋子里,他们这几天一直在忙活喜宴的事。 他们位于北方某村庄内,他们家儿子娶媳妇,今天来帮忙的人很多,热热闹闹地聚在一块。 几位出外勤的特处部员工随了份子成为吃席的一员,这里的人都很热情好客,哪怕是陌生人只要来祝福就随便入座,他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一直担心着冲天的喜气会迎来事变,果不其然,到了夜间,周围的阴气开始躁动,以屋主的喜房为漩涡,周围的气源源不断的被吸入其中。 于是他们赶紧给这次的行动负责人也就是顾行打了电话,让他们快点前来,然后时刻报备异动。 上一通电话挂掉没多久,煞气可以说是突然炸开,还没等他们冲进去救人,煞气就消失无踪了。 这家人也听到了动静,赶紧进去查看,特处部的员工们借着亮了警官证说自己正好出任务,被迎进了屋子。 新娘和新郎两个人一个倒在床上,一个倒在地上。 新娘脖子上有掐痕,显然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新郎整个人呈现晕厥状态,浑身上下湿黏黏,散发着腥臭味。 好在新郎被急救后苏醒了,突然喜事变丧事。 到底遭了什么难,这对新婚夫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新郎说他本来准备和老婆一块睡觉,但是突然就失去了意识,再然后就看见了我们。” “新娘知道的多一点,她正准备和老公成事儿,她老公突然扑上来啃她,她原本以为是情趣,但是感觉她老公真的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两个人就开始干仗。” “她老公力气变得特别大,掐着她的脖子好像要把她掐死,然后她眼前一花,她老公就消失了。” “她看见巨大的黑影在墙壁上晃过,然后她老公就出现在了地上,再之后我们就出现了。” 对方一口气说完了,口渴喝了一大杯水。 顾行回复会尽快,电话便挂断了。 双灵挠头:“好像没什么线索的样子,就一个黑影?” “借身或者迷惑心智食人,之后有别的力量介入,黑影可以从新娘那边下手,看看是什么救了她。” 林织思考着说,在心里推翻了心之前下的定论。 他以为这又是一次融合,所以才导致坐标消失,可融合了连清肢体的聻没那么好对付。 上一次融合连清躯干的血肉,从一开始就吃了人,更是可以大面积更改记忆,在白天躲进人的影子里行动。 如果不是连清出手以及特处部联合武力压制,事情根本没那么快解决。 而且坐标早不消失晚不消失,偏偏在那个黑影出现后消失。 所以藏起连清左腿的可能不是聻,而是那个黑影。 顾行补充道:“新郎忽然消失又出现,很可能是被新娘口中的黑影吞入又吐出,浑身湿黏黏的腥臭极有可能就是黑影的口水,如果是这样的话,黑影是什么就很明显了。” 林织和耳边的声音一同道:“大仙。” 东北大仙之名,可谓是如雷贯耳,在萨满信仰下的请大仙上身驱邪的出马也是地域特色。 从前出马仙不过山海关,以至于出马仙在东北较多,即使时代早已更迭,这条禁令已经约等于无,但这种萨满文化依旧在北方较为流行,南方很少有。 大仙就是保家仙,也称地仙,他们都是动物修炼成仙,通常会有实体。 双灵见他们三言两语推测出答案,震惊地瞪大眼睛。 顾行笑道:“小朋友还有的练,多看多学。” 双灵连连点头,将在老师面前积极回答问题的学生那样说:“五大仙我知道,胡黄白柳灰。” 胡黄白柳灰,分别是狐狸、黄鼠狼、刺猬、蛇和老鼠。 “这只是流传较广的一种民间分法,还有一种分法通常以胡黄常蟒四大家族为主,八大家为辅。” 胡黄二仙的位置向来不容置疑,常是长虫,也就是蛇,蟒就是体型较大的蟒蛇,五大仙里把常蟒合成了柳。 “顾哥,八大家是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顾行:“八大家也叫花三教,叫法不同,内里涵盖的也多,比如白灰就在其中。” 林织沉吟了一会儿道:“他说时代在发展,你说的还不完全,让你继续补充。” 林织说的“他”是谁,大家都心里有数。 只见顾行睁大了他平时眼皮耷拉着的好像睡不醒的眼睛,为大家表演了一个瞳孔地震。 “师哥,你死了还要考我?!” 双灵惊叹:“哇,顾哥你眼睛睁开的时候还蛮大的哎。”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顾行看了双灵一眼,这是重点吗? 林织和陈讯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顾行的眼睛,发现好像确实蛮大的。 顾行郁闷地看着他们所有人,他没什么架子也不在乎在下属面前丢脸,想了一会儿补充了几句,最后坦诚道:“我对这方面了解确实不太多。” 顾行师出道门,对茅山术也略知一二,但是他的活动轨迹几乎都在南方或者西部,鲜少涉足黑土地,对于现在萨满信仰下的堂口供奉着什么他并不清楚。 连清不留情面道:“怠惰。” 面对其他人,他总是这样不留情面。 他看着林织问:“你想听吗,想听我就说,不然就让他自己去查。” “一起听听吧。” 林织对连清进行示意,这样就不必他转述了。 连清勾勒出身形,他死的时候正值夏初,天气还不太热,他穿着一件驼色的针织长衫,气息随和又淡漠。 他一出现,整个车厢内的氛围都有所改变。 林织看着变得正襟危坐的双灵和顾行,以及本来就在正襟危坐现在更加板正的陈讯,依旧靠在沙发上把玩着手上的串珠。 顾行心想师哥谈恋爱了,果然就是不一样,要是搁在以前,师哥肯定会让他自己去跑东跑西,把所有的资料查完,然后写成论文给他检查。 “现在大多道堂已经不以胡黄白柳灰这种传统五大仙为主,分为了胡黄常清花。” “有些堂营会将蟒从花三教里分出来称胡黄常蟒,便是你先前说的,不必特别提。” “除了胡黄常清以外,其他所有动物修炼成仙都可归在花三教中,也可以称为外五行,白家灰家不在传统五大仙家之列后便在其中,还有例如元家、班家、黑家、花家等,便不一一列举。” 连清语速不疾不徐,时不时看一眼林织,只要发现他有任何疑惑的地方就会拓展解释。 林织津津有味地听着,对于他后面举例的那一些外五行原本的跟脚有些好奇。 连清立刻补充:“分别是江河湖里的龟,体型较大称元,较小称龟,老虎班姓居多、熊为黑家,鹿为花家。” 见林织微微点头,连清才继续下一个话题。 坐在旁边的双灵,忽然感觉自己吃的好撑。 “清即清风,也就是底下来的鬼仙,男称清风女称烟魂,清仙是对他们的统称也是尊称。” “这类的魂自然不是随意供奉,都是到道堂口里弟子们的亲缘祖宗,不过这个范围也没有太过苛刻,也包括配偶的先祖,被称为‘门槛里的’。” “只有少数是外来魂,由他们专门聘请,被称为‘门槛外的’。” 林织撑着下巴,虽然他没有专门摆个堂口供奉连清,事实上也差不多了。 “清风里的教主在堂营里被称为碑王,也叫悲王,是仅次于掌堂大教主的二号人物,也有些地方称为金龙、银龙碑子。” 说到这里,连清不得不提一下堂营的构成。 无论是“马堂”还是“道堂”,都需要一个掌堂大教主作为堂营里的领袖人物。 比如出马们的堂营里大教主大多由胡家“先生”担任,道堂的掌堂大教主的身份则更为复杂一些。 “出道堂营里,碑王的辈分都在弟子五代以上,一个堂营碑王若是点不对,四梁八柱不会全,掌堂大教主不会降临,其他仙家也不会落座。” 连清简单地讲完了知识点,将话题回归到了自己失踪的血肉上。 “这一次出手的应该是常家,朝这个方向去打听。” 连清在听到信息的第一瞬间就已经判断出了是哪个仙家出手,找到下落不会很难。 车已经到了直升机停着的地方,众人下车,连清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双灵抱着猫低声说:“连组长还是这么可靠。” 顾行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懒洋洋地说:“师哥一贯如此。” 他又见林织笑吟吟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织转达连清的话道:“五百张道符。” 顾行磨着后槽牙,他就知道。 两个半小时后,特处部的人踏上了这片肥沃的黑土地。 出事的新婚夫妇以及一家人的心情在安抚下已经变得平稳,事主好像心大的很,林织他们来的时候他们才睡完。 新郎新娘大咧咧地说:“洞房花烛夜嘛。” “那玩意儿走了应该也不会回来了。” “您问常仙,那我是有印象了,小时候家里好像是供着这个。” 新娘思索后说,让自己知道的事情道来。 在她的记忆里,小时候家里是供奉着保家仙,好像是说从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就开始了。 只是她爹在她三四岁的时候就死了,她被她妈带着改嫁,那些事情对她来说已经很遥远,遥远的几乎记不得。 “我也没给他上过两炷香,他竟然还惦记着我。” 新娘低头抠着手指头,莫名有点哀伤,不知道是因为那没受过她多少香火的大仙,还是因为死去的父辈与祖辈遗留给她的福泽和庇佑。 林织:“能带我们去祖宅看看吗,我们需要找到他。” 既然是祖辈供奉,那么供龛应该就在祖宅中。 “当然,应该的应该的。” 新娘点头,踹了一脚她旁边的老公,她老公也跟着连连点头。 一行人连夜出发,去往车程四五个小时以外的村庄。 林织在后座闭眼小憩,连清在他身边没有现形,调整了他的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到地方的时候,天还没亮。 外来人进村似乎引起了看家护院的狗的注意,一阵狂吠声响起。 “静。” 顾行手持黄符在空中挥舞,符箓升空燃烧,周围一下陷入了安静。 特处部的人打了几个超亮的手电筒,将布满灰尘的房子照亮。 新娘掏出钥匙,但锁孔已经生锈了,没办法打开。 她干脆将锁扯掉,推开了大门。 走过院门进屋子里,角落里酸枝木打造的神龛供柜展露眼前格外显眼。 虽然在多年的光阴里,大仙像已经变得灰扑扑,但依旧散发着某种神秘的气息。 林织看着觉得这种供柜不错,不知道亡夫想不想要一个。 301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21 屋子里已经很多年没住人了, 灰尘很大。 林织没往里面走,手指被勾住了。 连清淡声道:“他不在这里,这里没有任何残余的气息,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需要找人再问他的下落。” 厉鬼和妖仙不是一条道, 连清没办法直接和可能带走他血肉的那条蛇联系。 林织轻轻颔首,既然知道目标不在这里,林织也就没往屋子里走。 今天新婚的夫妇走了进去,两人一块把供柜给搬了出来。 除了厚厚的灰尘不说, 上面香炉还插着几根燃尽的细杆,蜡液不规则的凝固在木桌上,似乎已经融为一体, 处处充斥着岁月腐败的痕迹。 新娘小心翼翼地把大仙像从上面捧了下来, 让人帮忙搭把手把供柜抬到他们车子的后备箱里,她则是把大仙像包好搂在怀中,生怕哪里轻慢了。 顾行在里面走了几步,掐算了一番又燃了一张黄符,判断新娘父辈供养的保家仙没有回来, 离开了院子。 作为行动负责人,他很有章法的把事情安排了下去。 先询问分区人员里有没有这样的家学渊源, 再打听附近最为厉害的出马住在什么地方,又派人跟着新郎新娘一块回去,看看常仙会不会折返。 夏天天亮的早,大家还停留在这就太惹人注意了。 上车后, 顾行看着林织问道:“我这安排和我师哥应该差不多吧?” 林织不置可否,笑道:“你这样像是被老师盯着的学生。” 顾行恢复往日睡不醒的模样,没骨头似的靠在副驾驶位上说:“谁说不是呢。” “师哥这个人, 有一套超严苛的标准规则,你是怎么受得了他还能和他谈上恋爱的?” 开车的陈讯和坐在后座另一个方向的双灵都不说话,暗自支起了耳朵,连黑猫都停止了尾巴晃动,假装自己睡着了。 连清听见顾行在说他坏话,本想让人闭嘴,但是一听到顾行后面的话,停下了散发寒气的行为。 他也很好奇,他当初是怎么和林织恋爱的,林织又会对他怎么评价。 可惜他变成了鬼,想假装不在都不行。 “他的行事准则很严苛吗?我倒是不觉得,可能是你们没有太过深入了解他,他很好相处。” 林织运用避重就轻转移中心的话术简直得心应手,笑盈盈地回应大家。 恋爱的细节他当初为了呈现在特处部的人面前,倒是编造了一些,根据以前的经历缝缝补补,古今交杂。 确切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事确实没有,毕竟他来的时候,连清已经死了,而且死的非常破碎。 林织的话让人没办法追问他和连清的恋爱细节,顾行沉默了一会儿近乎捧读地说:“爱情真是让人盲目。” 双灵打趣道:“顾哥一看你就是没谈过。” 顾行懒洋洋道:“是啊,打算等死了再谈,毕竟活着还要画五百张道符,哪有时间找对象啊,有些鬼不是孤家寡鬼就不懂得心疼人。” 突然一股阴寒袭上心头,顾行听到了一句冷冰冰的声音。 “一千张。” 顾行刚刚阴阳怪气犯贱是爽了,没想到师哥竟然这么玩不起。 他愁眉苦脸地看向林织,说:“你管这叫好相处?” “师哥,在你爱人面前你能别这么不近人情凶神恶煞吗?” 连清慢条斯理道:“一千五。” 连句话都问不出来乃是无能,挑拨离间,罪加一等。 顾行看着外边,转移话题道:“哎呀,天要亮了。” 你这恋爱脑死鬼爱上哪凉快上哪凉快去吧! 在分区经过短暂休整后,林织他们打听到了有名的出马的消息。 这事并不费力,对方在系统里登记在册,是特处部分区的编外人员,级别还不低。 “她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神婆,供奉黄家的出马仙,大家都叫她阿春婆。” 阿春婆已经七十多岁,但看起来依旧很硬朗。 她满头银发梳的齐整,身型有些瘦削,看起来很板正的一个老太太,但她穿上请仙用的服装和头冠,跳着祭祀的舞蹈与神秘古老的语调时,她便截然不同。 在不了解的人眼中,那是有些疯癫的动作,但在看似毫无章法的动作里,又藏着规律与野性的韵味。 她的骨头咔咔作响,她的五官疯狂扭曲,时哭时笑,在某一刻她忽然安静下来,仪态又大变样了。 她变得不太像人,双眼圆瞪,嘴角向下,姿态给人一种怒气冲冲十分急躁之感,仿佛下一刻无数短毛就会从她的毛孔里钻出,将她变成一只黄鼠狼。 “西去八十里,他一般在那个洞里盘着,要是不在,你们再换人问。” 阿春婆的嘴里发出尖细的声音,她来的快走的也快,丝毫不停留。 阿春婆的身体晃动了几下,恢复如常。 林织道谢:“婆婆,谢谢你了。” 阿春婆摆手,颇有些豪气万千道:“客气什么,我可是党员,为国家出力理所当然。” 这话好在是没让上门求助的人听见,不然可能会出现寸头大哥汪明亮同款震撼。 大家马不停蹄地往黄大仙说的位置赶,朝着山里的洞窟钻。 还没到洞窟前,大家就看见了斜斜挂在树杈上的一条人腿,好险这是白天,不然得让几个特处部员工心里疯狂咯噔。 在那棵树下,一片腐肉零散分部,周围的草木都被腐蚀,伴有不知名的粘液。 陈讯三两下上树,把那条人腿取了下来。 林织对大家点头,在进入这座山不久,系统地图上的标点就恢复了。 大家松了口气,是这个没错就好。 只是和先前的齐整不一样,这条腿看起来出了点状况。 林织将腿装进盒中,看着上边被腐蚀过的斑斑点点的痕迹,敛眉不语。 要不是聻已经变成了一堆腐肉,他想让他再死一次。 这次的腐肉完全没有之前的活泛,甚至都没有办法变成尸蟞逃走,同体灰白,像是已经被消耗过一次。 从它身上和那个新郎如出一辙的粘液可以判断出,它也是被常仙吞了又吐出来的。 顾行在洞穴口摆了香炉,燃了香简略告知对方前因后果,以及通知对方他们即将对腐肉进行处理,不必有敌意。 穴窟内,大蛇半死不活地盘在一块,旁边落了一些蛇鳞。 修行许久,他也没想到昨晚吃的东西能让他万分痛苦,那团不知名的腐肉竟然还想吞掉他的身体,折腾许久他刚刚才吐出来。 眼下的伤只能慢慢休养了……咦……怎么吃到了一点供奉? 人蛇互不干扰,特处部的人很快对聻的血肉加以处理,让事情告一段落。 林织在回程的路上心情都不太好,大家都知道,谁也没特地搭话。 顾行对这个领域不太了解,他甚至现在都没弄清楚他师哥尸身不腐的原因,对于师哥被蛇腹中的胃酸侵蚀的残肢就更没办法了。 他沉默地目送林织上楼,不自觉叹了声气。 他小声嘀咕:“真不知道我死之前能不能谈上一个这样的。” 双灵咳咳两声,提醒道:“顾哥,请你不要妄图用这种方式来活得长生。” 顾行横了她一眼:“你耳朵什么时候变得跟猫一样尖了?” “我家三叔是猫,我有这种听力也很正常吧。” 双灵笑嘻嘻地举起猫,用脸颊蹭了蹭。 “这么厉害,一会儿去练枪,再把什么情况用什么驱邪咒,不同符箓的效果给我背一遍。” “顾组,你不能因为你被连组罚了就要拖我一起下水啊!” 顾行冷笑:“要不是你不会画符,我怎么也得匀你一半。” 说话的声音消散于夜色中,一切归于沉寂。 还没修缮的灯具无力工作,林织抱着盒子回家,开了手机手电筒的灯光。 被腐蚀过的皮肤有些丑陋的凹凸不平,林织的手指抚着其中一处伤口,对身边出现的鬼魂问道:“有什么办法修复吗?” 连清想了一会,微微抬手。 下一刻,眼前的残肢便恢复了皮肤光滑平整的模样,和主人活着的时候没两样。 林织挑眉:“不要幻觉。” 连清老实地收回了对林织的影响,看着自己的一部分道:“也许等我全部拼好之后会有办法。” 他没有很大把握,毕竟只差最后一部分了,他还是没记起林织。 这个样子的肢体确实不太好看,连清看了也很不满意。 “如果实在没办法,那就这么摆着吧。” 林织虽然没有强迫症,但是对齐整也有一定的要求,陈列在棺椁的血肉肢体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眷恋的身躯,自然希望它完好无损,可也没到非要修补的地步。 毕竟这里只是数据虚拟的一个地方,等到任务结束,别说这具身体,他和连清都会出现在世界之外的世界。 “会有办法。” 连清握住林织的手缓慢收紧,声音多了几分笃定。 黝黑的瞳孔遮住了他眼里的动容,林织对他如此包容,一点都不嫌弃他死了还难看的肢体,但他却不能不在意,但也因此心里的歉疚越深。 他看着自己握住的柔软的手,相比较人类健康温润的白,他的肌肤透着死者的青白,在微弱的光下散发着幽冷。 他心里有些不满,却越发贪恋地拥住了林织的身体,摸上他略有弧度的柔软肚皮。 虽然只剩这一个容器,但只要看到妺巫的所有笔记,他可以复刻。 记忆越清晰,他就越明白人鬼殊途的道理。 但他不会放开他,他们会永远永远纠缠在一起,哪怕死亡也不能把他们分离。 302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22 虽然有一只腿不太完美, 林织还是把它拼了回去。 只是零散的肢体终究不太完整,哪怕伤口边缘怎么贴合,还是会留有一丝缝隙。 因为这种视觉效果,连清的尸身反而不怎么像人, 而是某种拥有人类外表的超大型BJD娃娃。 再有一只腿, 一只从大腿到脚掌都完整的腿, 这个艺术品就完成了。 林织靠在厉鬼的怀里欣赏了一下亡夫生前的美貌, 拿着手机, 亮着灯光去往浴室。 虽然有阴气附体,他不怎么容易流汗, 体温也偏低, 但在长途奔波之后,回到家不洗澡总归是不舒服。 林织让连清洗干净浴缸, 在里面放了一缸温热的水泡澡。 “家里有泡澡的精油吗?” 连清摇摇头, 道:“如果你想要的话, 我可以现在让人送来。” 连清生前并不注重这方面的享受, 家里既没有浴盐也没有精油, 无色无味的水, 难免有些单调。 不过现在是夜晚, 他很好出门行动。 窃取之类的行为他不会做, 只是他如今为鬼身也用不了人类的金钱, 但打电话让人送还是可以的。 “算了,麻烦。” 林织摆摆手, 解了衣衫, 躺进了水中。 身体有些倦怠,大脑却因为肚子里汇集的阴气而稍显亢奋。 林织偏头:“有烟吗?” 他想适当摄入一些尼古丁,来缓和过于活跃的思维。 连清为他点了支香烟, 看着美人指间闪烁的猩红光点。 水在林织的锁骨以下,水面因为他脚的轻轻晃动而泛起水波。 林织深吸了一口烟,微微抬头吐出。 他姣好的眉眼在烟雾中模糊又清晰,舒展着透着惬意。 浴室一如既往的黑暗,今夜云层很厚,连月光都变得模糊不清。 唯一的光源是放置在盥洗台面上的手机,呈现圆形散射在地面上,让镜子里的青年身影变得隐隐绰绰。 让他像是透着风情的水妖,又像是妩媚危险的艳鬼。 他水面下微微鼓起的腹部又让他带上了柔软的圣洁的母性,透着被打上烙印的专属于一人的人夫气息。 如此矛盾又如此和谐,让唯一的看客移不开眼睛。 这是我的。 连清近乎膜拜又占有欲十足在他的背后亲吻着林织的脸颊与颈侧,冰冷的舌尖舔舐留下,留下湿漉漉的水痕。 我的,全部都是我的。 已经无法再跳动的心脏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充盈,在微微抽搐的过程里达到不可思议的满足。 林织任由他吻着,依旧漫不经心地抽着那根烟,弯眸看着爱人面色的痴迷。 他的手指不自觉的颤栗,这种感觉简直比会让神经上瘾的尼古丁更让人着迷。 他在厉鬼的面庞上吐出烟雾,舔了舔嫣红的嘴唇。 “你知道我看见你第一眼,心里在想什么吗?” “是什么?” 连清紧盯着林织,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他不记得他们相知相识相爱的所有过往,但凡有一点相关的事,他都想要知道,更别说是这么重要的爱人对他的初印象。 “想和你做。” 林织轻笑,手腕靠在浴缸上,指尖点着烟身,弹了弹烟灰。 身为成年人,甚至是成年许久的青年人,林织向来不避讳这种想法。 这没什么可耻的,是人本身的一种表达,林织很挑剔,所以能够燃起他想法的,必然是符合非常他审美以及挑动他神经的人。 那不是某一种特定的外貌类型,林织不是因为明遥的脸而有感觉,而是因为明遥的气质、或者说是明遥望向他的眼神,其中又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促成了那一刻心动。 而后爱人凭借爱意,维系住这种心动,并且让它蔓延至今。 这种剖白让连清完全无法抵抗,他的鬼气不受控制的暴涨,窗外吹过的风似乎都变得尖锐。 明明是夏日,周遭的温度却冷得让人想打颤。 林织对于自己一手制造的波澜依旧平静,对着连清招了招手,在他的手背上碾灭了那根烟。 火和鬼凝出的实体接触,发出了轻微的滋滋的声音,疤痕很快消失无踪,烟坠落在了有水的地面上,变成无人在意的存在。 林织睁着在人看来柔软无害的眼眸,和死去的爱人亲吻。 这世界有很多的阴差阳错,但不是每一个结果都不好。 林织不自觉低吟:“小心肚子。” 然而实际上,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影响。 狭窄潮湿,冰冷阴寒,高热黏腻,环境与人物交错,水声晃荡。 浴缸里的水漫出边缘,沿壁挂住,在某个瞬间滴落。 嘀嗒。 ………… 嘀嗒。 钱梦圆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从床上起身。 旁边睡着的吴峥嵘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你没听见吗?水龙头滴水的声音!你是不是洗手的时候又没有关好?” 钱梦圆这几天加班加到有些神经衰弱了,本来做方案改方案就烦,晚上睡觉都不能安生。 多大的人了,还需要她教水龙头需要关好这种事情吗? 吴峥嵘被老婆的怒气弄得敢怒不敢言,他关好了水龙头,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说来也奇怪,他因为这件事情已经挨了两个晚上的骂了,昨天他去看就什么事情都没有,那回来的时候老婆就睡着了,他也没吵醒,今天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晚上睡觉之前还特地检查了一遍。 “我真的关好了,再说咱们这种水龙头又不是以前老式需要拧的那种,就算没关好它也不是滴答滴答的声音,应该是哗啦啦的声音啊。” 钱梦圆一听也有道理,可是她一躺下来就被那种水声吵的睡不着。 吴峥嵘:“还有就是昨天其实也没有那种声音,我出去一下什么都关的好好的,你是不是最近加班压力太大了,所以有点幻听?” 钱梦圆忧心道:“可能是吧,那我放点舒缓的轻音乐睡觉。” 音乐软件开始播放音乐,钱梦圆闭着眼睛躺着,打了个哈欠。 嘀嗒。 嘀嗒。 钱梦圆又睁开了眼睛,开了灯下床穿鞋。 不行,她还是得自己去检查一下。 吴峥嵘被弄的坐了起来,有些无奈地看着妻子的背影。 没多会儿,他听见了妻子的尖叫,吓得鞋子都顾不上穿往外跑。 “老婆,怎么了怎么了?” 妻子穿着睡衣站在走廊上,心有余悸地看向某个方向,吴峥嵘抱着她,跟着看了过去。 “吴雨瞳!几点了你还不睡觉!抱着娃娃站在这里干嘛?” 七八岁的小女孩抱着一个六分BJD站在房间门口,有些害怕地看着爸爸妈妈。 吴雨瞳摸着娃娃的头发说:“妈妈,小雨在哭。” 钱梦圆拍拍心口走了过去,她当然不会信小孩子说的什么娃娃会哭的话,以为只是女儿做噩梦了。 “小雨哭的话你可要好好的安慰她,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快点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钱梦圆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让她赶紧上床睡觉。 这个精致的娃娃并不是他们出钱买给女儿的,而是三年前有一次路过小区在垃圾桶最上面捡到的。 娃娃丢在那里,也没被弄脏,女儿看见了就很喜欢,钱梦圆知道这个东西应该价值不菲,在女儿的央求下把它带了回来,换了娃娃身上的衣服,给娃娃擦拭干净又用酒精消过好几次毒,她才放在女儿身边。 那时候才四岁的女儿说娃娃是妹妹,她是大雨,娃娃就是小雨。 钱梦圆也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娃娃,经常会和女儿一起动手给娃娃制作衣服。 把女儿哄进房间睡觉后,她关上了房门。 钱梦圆看向吴峥嵘:“感觉房间里面还挺凉的,你有给空调设置定时吧?” “设置了。” 被女儿的事打岔过后,钱梦圆也没忘记检查家里的水龙头,确实哪里都没有问题之后,她才回了房间。 这一次耳边没有了烦人的水声,让她在心里嘀咕是不是自己真的出现了幻听。 或许是因为女儿睡前的话,她睡觉也没睡好,梦里都是娃娃在哭。 哭着哭着,眼泪就变成了血,像人的脸庞看着很是骇人,把钱梦圆吓醒。 好在也到了要送女儿上学的时候,钱梦圆敲响了女儿的门,打着哈欠去洗漱。 吴雨瞳揉着眼睛起床,看见枕头边的娃娃脸上有着红红的东西,有些疑惑地拿纸巾给她擦干净了,在妈妈的催促下出了房间去刷牙洗脸。 离开房间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安静躺在床上的娃娃,眼珠忽然转动了一下,眼眶里又流出了血泪。 钱梦圆拖着疲惫的身躯下班回家,本来就没休息好加上反复无用功的繁杂工作让她的脑袋一阵阵的刺痛。 按照以往的时间,这个点丈夫应该和女儿吃了饭,给她留了菜,但她推开门回家换鞋的时候,还听见丈夫炒菜的声音。 餐桌上空空的,没有用餐的痕迹。 钱梦圆揉着太阳穴问:“你们还没吃吗?” 吴雨瞳抽噎着说:“妈妈,小雨不见了。” 钱梦圆不自觉提高音量:“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你把她带去学校了吗?” 吴雨瞳摇头:“没有,我没带。” 吴峥嵘端着菜出来说:“还没吃,一回来她就说娃娃不见了,我们把房子都翻了一遍,怎么都没找到,这才弄晚了。” “奇怪的很,娃娃又不会动,要是没被带出去,怎么也不可能离开她的房间离开这个家吧。” 钱梦圆匪夷所思,她看着女儿,不知道她是不是为了逃避挨骂才撒谎,但她又觉得女儿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她那么宝贝那个娃娃,如果是在外面丢了,她肯定就着急的要在外面找了。 钱梦圆实在饿了,说:“算了,先吃饭吧,等吃完了爸爸妈妈再陪你找。” 吴雨瞳惦记着吃完饭找娃娃,吃的飞快。 钱梦圆正吃着呢,听见了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吴峥嵘提高嗓门问了一句:“谁呀?” “您好,警察,麻烦开下门。” 警察? 钱梦圆和吴峥嵘对视了一眼,看着伴侣脸上同款的迷茫和疑惑,一起放下碗筷往门口走。 “你好,警察,您的屋子里疑似被反社会分子投放了不明化学物,现在为了你们的生命安全,我们要对你们的房子进行一个排查。” 特处部分区的员工穿着警服亮了证件,让人仔细查看。 钱梦圆和吴峥嵘一听这还得了,赶紧牵着女儿的手走了出来。 吴雨瞳看着一个姐姐肩膀上蹲着的猫,叫了一声:“咪咪。” 钱梦圆顺着视线看去,只看见了一个女孩,莫名道:“哪有什么咪咪?” “就在……唉?不见了?” 吴雨瞳揉了揉眼睛,她刚刚明明看见一只猫。 双灵对着她笑了笑,看来这个小女孩的灵感很高,让叔不得不仔细遮掩。 林织带着人走了进去,在儿童房里找自己想要了东西。 顾行他们把床抬了起来贴在墙面上,床底的情形暴露在了大家的面前。 一条属于人类的腿,旁边是黏连的腐肉,腐肉之下还压着一个BJD娃娃,被侵蚀了半边身体。 顾行喃喃:“难怪,原来是这样。” 来这里之前,他们就已经拿到了资料。 连清最后的肢体落在了一户三口之家,不过和其他的异状频发不同,这个地方最后进行处理,也是因为它最太平无事。 在附近布控的分区人员没有在这里感受到特殊磁场,这户人家家里也没有闹鬼事件。 到现在,林织和顾行他们就明白了平安到现在的缘由,原来是有东西护着。 顾行:“应该是物体修炼出灵护主,不过这个灵还蛮强大的。” 众人皆同意这个看法,这种物体生出灵识的案例不少。 越像人越被寄托情感的物体,生出灵的几率就更大。 “不对,里面的不是灵。” “里面是人,还是一道阳寿未尽的生魂。” 林织听着耳边的鬼语,在众人的脑子里放了一道惊天大雷。 顾行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不是你道行的问题,只是他如今的状态更容易识别这些。” 连清没有批评顾行,林织便替他挽尊,毕竟顾行现在是特处部的行动组组长,这里还有这么多下属在。 顾行看着林织,对他轻轻点头作为答谢,然后投入到工作中。 “既是生魂,就不能用之前的办法处理。” 他们原本打算一起带走封印,因为聻现在已经跟娃娃的灵黏在了一起,但如果里面是一个人,就不能这样做。 眼下的情况相当于歹徒劫持了人质,他们必须要重视人质的安危,尽力将她救回。 双灵:“我们是不是要找回她的身体,先让她的魂魄回到她的身体里面?” 顾行点头:“没错,不过这样聻势必也会被带去她的身体内,到时候又是新的麻烦。” 一般人的魂魄比聻的意识要脆弱的多,他们如果对聻动手,势必会波及到生魂,恐怕她的魂魄会先一步承受不住,所以还是要移到身体里再看。 不过一个阳寿未尽的人的魂魄,怎么会附到一个娃娃身上? 林织:“没关系,在魂魄归位的空隙,他会出手剥离。” 鬼和大仙不同道,所以连清上次没能帮上什么忙,但是这一次不同,魂魄的领域,没人比连清更擅长。 大家长舒一口气,这样就最好了。 将东西全部都收容封闭好后,他们离开了房间,让一家口进屋。 “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你们家里是不是有一只穿着蓝色洋裙的娃娃?” “是小雨!你看见她了吗?我们找不到她了。” 吴雨瞳从妈妈身后钻出来,有些急切地说。 林织给了肯定的答案,道:“找到了,但是她现在和危险物融合在一起,我们需要找到她的生产店铺弄清楚它的材质,用针对性的化学药剂对它进行清洗。” 他们要弄清楚这个魂魄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娃娃的身体里,才好找到她的身体。 生魂目前处于不知名状态,无法表述任何事情,所以他们只能从娃娃查起。 钱梦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她不是我买的,是年前我们在小区垃圾桶捡的。” 这话让特殊部的人心里一沉,这生魂竟然脱离躯壳年,身体还在不在都是未知数。 钱梦圆问了她最关切的问题:“我们家里的那个什么不明的化学物是不是被处理了,我们现在是不是安全了?” 见警察点头,她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 那个被污染了的娃娃,不要就不要了。 “妈妈,小雨是妹妹,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救她呀。” 即使吴雨瞳知道娃娃不会成为人类的妹妹,可是小雨陪了她那么久,已经对她很重要了。 “宝宝,不然妈妈再给你买一个新的,小雨身上的东西可能会对你产生危险呀。” “是啊,爸爸带你去看新的好不好?” 这种化学什么的听着就吓人,让他们想到了有毒的废弃物,现在能不能弄干净还两说,万一有什么化学残余药剂,对孩子的身体有危害怎么办? 夫妻俩对视一眼,即使那样的娃娃玩具对他们来说会有一些负担,但也要咬咬牙给孩子买了。 双灵在一旁欲言又止,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是他们必须要遵守的职业素养,不可以透露任何内情。 对于普通人来说,接受家里被反社会分子投掷危险物品,导致一个娃娃损坏,要比接受家里闹鬼,娃娃里面是一个人还努力救了他们的事实要轻易的多。 “不要!小雨就是小雨!谁都没办法代替她!” 吴雨瞳哭着往房间里跑,钱梦圆和吴峥嵘以为她在闹脾气,无奈的对着警察们苦笑。 “警官,你们就带走处理……” 哒哒哒的声响,是吴雨瞳穿着拖鞋从房间里跑出来的声音。 “警察叔叔,你们救救小雨吧,我把我的钱都给你们,我还会有好多钱的,我每天都能省下两块钱的零花钱。” 吴雨瞳抱着一个兔子存钱罐,捧着递给林织,恳求地看着他。 嘀嗒。 嘀嗒。 是水珠落地的声音。 “小雨,你别哭,我一定会让警察叔叔和警察姐姐们把你洗干净的。” 林织弯腰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轻声道:“我们会的。” 钱梦圆张了张嘴,说:“麻烦你们了,辛苦警察同志。” 等客人们离开了屋内,房子变得有些空寂。 钱梦圆看着眼睛都哭肿的女儿,把她抱着的存钱罐放在一边,踢了一脚从刚刚到现在就不怎么吭声只知道低头看手机的老公。 “老婆,我看了一下店铺,看不出来小雨是哪家的娃娃,我看这个评价里面说好像可以去平台之类的地方发帖子问,我们不是有很多照片吗,是不是可以去问一下,问到厂家说不定就好弄一点。” 吴峥嵘凑到钱梦圆旁边,让她看手机。 “好像可以。” 钱梦圆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拿出自己手机打开专属相册。 吴雨瞳微微抿嘴露出个笑,太好啦,小雨,我们都会等你洗香香回家。 303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23 比例30%  明遥似乎看见了林织脸上的笑意, 那种惯用的柔软无辜的却又意味深长的笑意,可又似乎是错觉,他正安静地看着他, 在等着他的答案。 温暖的潮气入侵, 混着花香摇曳舒展。 明遥的眼眸越发晦暗, 驱使轮椅停在了床边。 他答:“那不重要了。” 轮椅与床等高,明遥握住了林织的脚腕。 掌心的滚烫将精油更好的揉开, 甜腻的暖香弥漫。 林织怔了一瞬莞尔,手里摇晃着漂亮的玻璃瓶, 手腕转动。 浅金色的精油从高处溅落,自然下淌。 明遥的手法很好, 毕竟他曾经经历过专业的康复按摩, 自然也学了一二。 手掌滑过腿弯, 米色的浴衣微散。 林织闭着的眼并未睁开,姿态慵懒。 林织并不担心出差错,明遥的腿让他有许多限制, 因此节奏可以被他握在手里。 不过很快林织就发现自己犯了大忌,他的身体忽地凌空,他只能下意识地抓住明遥的衣袖, 从床上被明遥抱到了他的怀里。 青年漂亮的面庞上有着因变故而无措的茫然, 松散的浴衣因为动作而下滑, 露出了小片肩颈。 林织还没有来得及调整好表情, 便对上了明遥的眼。 明遥是个很有攻击性的人,尽管他看起来冰冷漠然,但他并非是高岭之花般的皎月,而是林海雪原的领主。 冰冷的掠夺性让他变得性感,双腿的缺陷在此刻不是他狼狈的弱点, 反而是让他的气息越发可怖的尖刀。 桂花的香气浸染,林织的胸膛起伏。 雾雨蒙蒙般美丽的眼眸里带着纯然的笑意,即使这在林织的意料之外,但他喜欢这样的意外。 如果只是一个听他指挥随他摆弄的人,他不如去买个娃娃,真是比玩具有趣多了。 明遥手心的温度似乎已经穿过皮肤表层,拉着他一同陷落于潮湿的初秋。 “明先生……” 林织的声音柔软,可明遥不想听他这么称呼他。 脑海里短瞬地出现了曾经林织对他的称呼,那时的他听见心里全然是抗拒,可后面便再也没听过。 以吻封缄,明遥的西装领口被细长的手指揉皱,连第一颗纽扣都被拽下,滚落到无人注意的角落。 屋外的风将树木吹的沙沙作响,这个城市的初秋依旧炎热,在白日里仍然让人觉得身处夏季,但傍晚的温差便展现了季节的本来面目。 或许是温泉的缘故,又或许是明遥的缘故,林织并没有觉得冷。 到这时林织才发现自己曾经称赞过的明遥的上肢力量并不是摆设,不仅可以将他抱起,甚至可以让他在怀中便更换坐姿。 只是成年人的相处仍然有着分寸和限度,尽管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们也不会在这里继续,但并不妨碍将情迷延长。 当被林织推开时,明遥压抑住起伏的情绪,握着林织的手腕慢慢冷静。 他有些懊恼选择这个地方了,没有任何准备,他不想如此仓促又草率,显然林织也不想。 他用擦拭精油的毛巾随意地抹去痕迹,明遥则是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着手指。 “多谢明先生款待,那我先走了。” 林织抬起手指将褶皱抚平,眉眼里带着几分餍足的笑意。 明遥请他进来的理由是吃茶点,他这也算是首尾呼应。 明遥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眼角和唇都泛红的青年,找不到挽留的理由。 暧昧纠缠如同天亮便消失的露水,若不是有香味残余,便如同旖旎幻梦。 明遥的心不安定地跳,那是一种格外奇妙的感觉,仿佛拥有又失去,可以抓住又无法得到。 是他所求,又似乎不是。 桌上的茶已经冷了,明遥却不介意地饮尽。 他的表情极为凝重,像是在思考一桩十分棘手的生意。 但他此刻脑海里想的是林织的眼与林织唇,他的面庞他的腰腹他的腿,他手腕上的那颗痣,他的虚情假意与难辨的真心。 隔壁房间内,林织躺在榻榻米上打了个呵欠,有些倦怠。 他看着手腕中央的吻痕,发现明遥似乎对他手腕中央的这颗黑痣情有独钟。 这算不上胎记,林织也很喜欢这颗生长在脉搏旁的小痣,系统为了让他对身体更有代入感,将这一点复刻了过来。 独处的时候似乎就是01小系统的解惑时间,它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说:【宿主,刚刚那么好的机会,怎么就刹车了呢。】 不过林织还没说话,01又恍然大悟般地抢答:【我懂了,你们人类里有一句话叫做越容易得到的就越不珍惜,所以不能让他轻易得手,对不对?】 01觉得宿主真是有智慧,这样也很合理。 林织附和:【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并不是因为这个,林织没有多费口舌和AI解释。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可能会做到最后,因为明遥是个有强烈领域感的人,这种事情他只可能在自己的领域完成,温泉山庄这个地方并不属于他的私密地界。 简单来说,在办公室的几率都比在这里大。 与其让明遥先停手,不如他先喊停。 身为猎手,自然不能比猎物更沉浸。 他本来也只打算勾一勾明遥就算了,谁知道明遥给了他一个惊喜。 目标明确时毫不犹豫,确实是明遥的作风。 01说的其实也没错,越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越不会被珍惜,不过要是不在意沉没成本,厌倦来临时一切平等。 该进行下一步了,还好这个城市的秋季多雨,有利于他计划的施行。 比触碰躯体更难的是触碰明遥的心,但总归是循序渐进。 再下一步计划执行前,先冷着明遥几天好了。 林织脑内盘算着,身心愉悦地坠入香甜梦乡。 一墙之隔,明遥倒入睡的没那么顺畅。 梦境里他拿着那瓶精油为林织涂抹全身,林织撑着头笑盈盈地看着他,依偎在他身上时如同一朵柔软的花。 明遥醒来时屋外的天还没亮,他看着自己的腿,脸庞藏匿于阴影中。 在梦里,他的腿完好无损。 这天起,秘书处的人发现林织调岗了。 有人好奇地和高特助打听,只得到了高特助的官方微笑。 高特助也不知道老板在搞什么飞机,太太不在外面坐着了,老板脸阴了一天,开会的时候大家都战战兢兢。 即使是他这么聪明的打工人也没看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干脆不猜了。 林织到新项目组报道后,底下的人还算客气。 虽然他们对林织很陌生,也不知道林织有什么履历,但他们知道林织应当和老板的关系匪浅,毕竟高特助都亲自下来拿了几次文件。 林织的新办公室在二十二楼,明遥的办公室在顶楼,之间有些距离,没什么重要的事基本见不到面。 林织游刃有余,明遥的心情倒是一天比一天差。 因为不光在公司见不到林织,他在家里也见不到林织。 可从监控来看,林织每天都回家了,也照常用餐遛狗,只是没有来见他。 又是一个雨夜,林织依旧没来看他。 现在是连任务也不愿意敷衍了吗,他那个雪糕厂的营收不错,已经不需要赚爷爷的钱了? 明遥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腿。 当初不应该开价一百万,应该开一千万。 一千万一次,林织应该不至于看不上了。 明遥的目光落在了屏幕上,开着家里的公用监控已经是他的惯性动作。 外面的雷雨声似乎让糯糯有些害怕,小狗从窝里钻了出来,嘴里叼着它的小布娃娃,朝着楼上跑去。 小狗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跑到了四楼,两个爪爪刨门,白色的尾巴拼命摇晃。 它的身高还不够,没办法够到门把手。 门里的青年应该是听见了异动,打开了门。 林织穿了身淡蓝色的长袖睡衣,在看到糯糯时笑着弯腰,摸了摸它的脑袋。 “宝宝带着娃娃来找我睡觉吗?” 糯糯将娃娃放在了主人的手里,汪了一声当做回应,尾巴摇的更欢了。 “是不是打雷害怕了,还是窝窝里太冷了?” 林织抱起了萨摩耶,它已经有些肉墩墩,估计再大一些就没这么好抱了,但是狗狗总是心里没有数,不管什么年纪都以为自己是主人的小乖宝,喜欢往主人身上扑。 监控画面里,小狗开开心心地进了主人的卧房。 明遥关掉了监控画面,打开了空调。 他想,今年秋季的气温大概比往年低。 “坏小孩。” 林织用脚踩了踩狗狗软软的肚子,声音里却带着笑意。 这狗本来是养着给明遥看的,但犬类真诚执着的热爱极容易让他这类人喜爱。 因此他倒也没有介意糯糯上床,一会儿让佣人把床被都更换就好。 狗子感觉到主人没有生气,在床上开心地蹦跶。 01默默地看着,酸里酸气地在心里哼了一声。 洗漱后林织换好了衣服,给金叔发了消息。 老爷子那边在他忙起来后不能经常去看,但是气温骤升骤降时还是会给老爷子发去消息,嘱咐他几句,老爷子总是说身子骨好着,不用唠叨,林织就改问金叔了。 金叔是老爷子的左右手,有时候天天把老爷子挂在嘴边反而有些作秀,他问不为邀功,这点点滴滴的事总有人会记在心里。 到老爷子这个年纪,什么奇珍其实都不如落到实处的关心。 【金叔】:这几天变冷了,总是下雨,老爷子有点咳嗽,他不想喝药,就炖了些驱寒的姜汤和清肺止咳的梨汤。 【林织】:那金叔你注意些,要是得喝药了你就逼着他喝,就说是明遥说的,我今天下班去看他。 林织退出了消息界面,吃完早餐后坐车去了公司。 这几天他离开的都比较早,和明遥错开了。 距离上次温泉亲密完,到现在已经有四天左右。 林织并没有把老爷子生病的消息告诉明遥,邀他一起去看老爷子。 他在等,等明遥邀请他。 连带他一起出席活动都需要高特助转告他的明总,这一次还需要用传声筒吗? 林织清楚金叔会把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告诉明遥,明遥大概率也会知道他要去看望老爷子。 到底是让人转告他,还是亲自通知,还是独自前去在老爷子那里和他碰面……明遥会选哪一种呢? 顶楼办公室内,结束了跨洋会议的明遥才有时间去看手机里的消息,看见了几个小时前金叔的留言。 明遥点开了置顶的林织的对话框,那里空荡荡,什么消息也没有。 短信栏也没有来自林织的消息,他似乎并没有告知他的打算。 明遥的眉微微皱起,反思起是不是他前几天没有控制好力道在林织的身上留下了指痕。 可林织离开前并没有生气,明遥没有头绪,眉间褶皱加深。 他曾经觉得林织是个很好看穿的人,做什么事都带着目的性,但现在却好像让人有些猜不透。 既然林织下班后要去老爷子那里,不如他便等着,让林织坐顺风车。 可林织只说了下班后会去,又没说下班后立刻去,万一他又要去赴约,那么不就错开了? 明遥想了想还是给林织发了消息,这次他没让特助转告,特助把话都和林织说了,他说什么。 【明遥】:爷爷病了,晚点一起去看他? 在电脑前的林织弯唇,回了个‘好’。 傍晚,秘书处的人集体震惊。 今天的明总居然准时下班? 不是去参加饭局不是开会不是出差,就是下班? 高特助始终带着让秘书处的同事们觉得高深莫测的笑容,在老板身后目送他离开。 身为特助,老板的行程他当然知道,他又联想到老板今天一天都不错的心情,在他的心里,林先生的形象又高大了些。 今天没下雨,可天一直阴着。 老爷子庭院里的老青砖还有些湿润的痕迹,屋檐下的笼子空着,石池里养的两条鱼依旧在游动,廊道里的花无精打采,只有一盆喜湿的花抬着头。 林织和明遥来的时候,老爷子正穿着唐装坐在走廊的躺椅上,闭着眼睛的模样有些暮气沉沉。 衰老是人类无可避免的事,老爷子向来清瘦,如今面上有着病气,越发叫人看的心惊。 “爷爷。” 这一声林织和明遥是一块叫的,明遥操控着轮椅进院子里,林织已经跨过台阶快步走到了老爷子身边。 “你们怎么一块来了?” 老爷子睁眼,面上多了些喜色,倒是显得气色好了些。 明遥满脸不赞同地看着老爷子说:“金叔说你有些咳嗽,病了也不肯喝药?” “你又多嘴,这点事跟他们说什么?”老爷子埋怨地看了眼旁边的金叔,对上明遥时摆了摆手说,“就晚上咳了两声,又不是什么大事。” 说罢老爷子忽地猛烈咳了几声,林织连忙给他顺气,缓过气儿来老爷子的神色有些尴尬。 304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24 “我只是想有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家, 为什么那么难呢?” 希望破灭,桑曼熙很受打击,变得有些浑浑噩噩。 双灵不忍, 出声安慰道:“这种事情就是很没有办法, 你不能去求一个人爱你啊,哪怕他们是你的爸爸妈妈,是把你生下来血浓于水的亲人。你自己爱自己,有自己的家, 和他们割舍掉才是最重要,但是不用采取放弃自己身体的方式。” “你说他们拿了你的房子,但只要是你的名字,你就可以拿回来呀,至少比我爸妈好多了, 他们要的还是我的命,我从小被他们放血,最危险的一次差点变成尸体。” 双灵的父母都是隐藏的很好的邪/教徒,到后面已经发展到了狂热变态的程度,妄图通过献祭至亲的生命获得通往小西天的资格。 虽然在这种压抑变态的氛围里长大, 不过有猫陪着, 双灵的性格还算开朗乐观。 对于这些往事也不太在意, 在特处部的三年, 她看见过太多太多不幸的事情,她想用自己的经历告诉桑曼熙,什么样的人都不值得她放弃身体和生命。 林织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 顾行他不了解,但他和爱人也实在算不上家庭幸福。 不说爱人的本体,连清的家庭就是父母双亡全家惨死, 他的家庭相处状况也算不上健康。 哪怕是原主,都是在破庙里被老道士养大的。 顾行的想法和林织差不多,他不了解林织,但知道师哥的状况,他自己的家庭也不怎么样,父母是山坳坳里的人,孩子生的太多却又养不起,主动把他卖给人贩子,师父怜惜他,又见他有根骨,所以救了他把他带进了道观修行。 只是他们不是双灵,不习惯把自己的苦难剖开展露在别人的面前,以此来宽慰他人。 桑曼熙听了双灵的话,心里有些愕然。 她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父母,说是父母都抬举了他们,简直是畜生。 对比下来,好像她的父母还没有那么泯灭人性,只是不够爱她。 在前半生,其实她没有觉得自己生活在重男轻女的世界里。 父母不会因为一味看重弟弟而贬低她,所有的食物玩具都是双份,弟弟犯错父母也会训斥,甚至父母会在一些小恩小惠上对她更好。 可是直到利益相关的时候,她才明白什么叫做图穷匕见。 父母为了给弟弟买一套地段好的婚房,搭上了所有的积蓄并且贷了款,让她帮忙支援,她那时候才参加工作没多久,还在被要为父母付出的想法洗脑。 她后来觉得累了,不想在贴补家里,就被指责不孝冷血自私,说他们对她多么多么好。 真是奇怪,她不想补贴弟弟,弟弟又不是她的责任,为什么就是她不孝? 而那个从小跟着她的弟弟,也在这种莫大的利益相关中,对她投以愧疚却又心安理得的眼神。 她似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了,那个精致的婚房里不可能有她的位置,她从小居住的房间门,因为她离开家太久,也被改造成了弟弟的书房。 她开始迫切的想有一个家,一个真正的属于她自己的家,一个他可以做主的不会被任何人改动的家。 她拿出所有的积蓄,甚至贷了款,去买了她所住的二手房,这件事没有瞒多久,她和家里因此爆发了剧烈的争吵。 三年前的某一天,父母找到了她,自顾自地宣布,为了还掉贷款,他们卖掉了家里的房子,现在没有地方住,要住到她的家里。 这简直令人窒息,她不愿意,父母再次拿出那套老说辞,冷血不孝,要看着父母流落街头。 在父母一开始说要去搬行李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无力感。 晃神中她不小心摔倒了,意识模糊期间门她的视线里是她第一个娃娃,如果能当一个娃娃就好了,或许就没那么多烦恼。 但她没有想到,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竟然真的出现在了娃娃的身体里,一动不能动,只能看着自己倒在那里的身体。 她看着警察破门而入,看着父母住进家门,听着他们一边碎碎念,一边收拾她的东西。 ——我们说要搬来照顾她,她还不肯,这么大个人了,都照顾不好自己,让我们这么操心,她要真的出了点事,我们怎么办? 邻居们连忙宽慰,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什么邪门东西,一直盯着我们,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破娃娃,钱多烧的慌,赶紧丢了。 躺在垃圾桶的上方看着天空,桑曼熙以为自己会迎来最终的死亡,被焚毁成灰烬,但一只手把她拿了出来,拍了拍她了身上的灰尘。 ——妈妈,她好漂亮,我们把她带回家好不好? ——妈妈,我想让她当我的妹妹,我们给她起个名吧! ——我是大雨,她就是小雨,我也有妹妹啦!我的妹妹比他们所有人的都好看! 她就这样被带回了她们家,在那个家待了一段时间门,桑曼熙听到那对夫妻谈及二胎,她本来还有些担心,却听见他们说如果没有足够的储蓄,那就为两个孩子一人付一套首付,剩下的就交给孩子自己去拼。 为什么她的父母不可以是这样? 她不用偏心,她只用公平就好了。 顾行看着桑曼熙一副陷入回忆中呆愣愣的模样,念了引魂咒。 这一次桑曼熙没有再抵抗,回到了身体里。 她的手指动了动,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双灵在她床边说:“你要好好的做康复训练,这样就能回到以前的样子了。” 桑曼熙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明白。 双灵在她耳边小声说:“一会儿会有一个协议,你不然加入我们,有组织给你当靠山,谁也别想欺负你。” 顾行在她脑袋上敲了敲,开始例行公事,让桑曼熙选择成为特处部的员工,或者忘掉这段记忆。 即使没有双灵的提醒,桑曼熙也会选一,不是为了有组织当靠山,而是她有不想忘记的人和事。 桑曼熙是成年人了,在最开始的打击之后,她很快的接受了现状,并且心里有了主意。 顾行:“你是怎么让你的魂魄进入娃娃里的?” 桑曼熙摇摇头,三年没说话,她有点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口型表示她也不知道。 “那就很奇怪了,你的八字也没有轻到可以随意魂魄离体。” 顾行不解,没算出前因。 大家的视线一同落在了连清身上,某位化鬼的玄师正在把玩着爱人的手指,被林织轻轻捏了捏手才抬头。 “你先前说的也没错,这个娃娃确实生出了灵。” 连清看向顾行,肯定他看见娃娃的第一推断。 人是万物灵长,语言和文字都蕴含着力量,除此之外,他们的意念也有同样的作用。 被寄托着情感的物体,更容易生出灵。 连清的视线落在桑曼熙身上,道:“你在生命垂危之刻,是否有着某种非常强烈的想法?” 桑曼熙怔怔,点了点头。 答案就这样水落石出,娃娃微弱的灵感受到了主人的愿望,在实现她的愿望后无声消散了。 桑曼熙成了新的灵,守护在了吴雨瞳身边。 如今,娃娃就只是娃娃。 桑曼熙鼻尖酸涩,忽然就释然了。 在房间门沉寂的氛围里,林织把盒子里脏污的娃娃拿了起来,思考着该用什么进行清洗。 它已经变成了普通的娃娃,酒精之类的物品会对它造成损害。 黑猫矜持地走了过来,示意林织低头,尾巴在林织的手掌上扫过,用妖力将娃娃恢复原样。 “谢谢。” 林织摸了摸它的脑袋,手被某只吃味的鬼抓起。 “三叔,你真是太棒了!” 双灵把猫猫猛地抱了起来,在它脸颊上狂亲了几下。 “喵呜喵呜!” 黑猫左右躲闪,用爪子在双灵脸上抵着,傲娇地跳开了。 “我也有功劳。” 连清枕在林织的肩上,蹭了蹭他的面颊。 林织轻笑:“回家给你多点一炷香?” 连清低低应声,回家的事回家再解决,到时候就不止一炷香了。 他的身体终于要完整了。 事情完美解决,顾行留下来和分区的说明桑曼熙的情况以及一些后续的事情,分区的人手有点不够用,双灵和三叔被借调去临时处理一件比较棘手的案件,交还娃娃的任务便落在了林织的手里。 林织换了个盒子放娃娃,先前是他答应的吴雨瞳,现在自然也是他去还。 他上门的时候,钱梦圆他们还没睡。 看到焕然一新的娃娃,钱梦圆他们松了口气。 虽然他们查的东西好像没帮上忙,但他们也没觉得浪费时间门,好歹多做了一点功课。 钱梦圆不放心地问:“真的没有任何化学药剂残留吧?” “绝对没有,让你们受到惊吓了。” 钱梦圆摆手:“没得事没得事,本来就是那些人渣不做好事,你们保护我们的生命安全也很辛苦了。” 吴雨瞳拿着失而复得的娃娃,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小声地问:“哥哥,小雨去哪里了?” 吴峥嵘疑惑:“她不就在你手里吗?” 林织对她笑了笑,蹲在她身前,在她耳边轻声说:“小雨回到她应该回到的地方了,总有一天你们会再次见面。” 吴雨瞳点头,露出了笑。 她说:“小雨不哭了就好。” 林织摸了摸她的头发,起身告辞。 知道没事了,那个反社会的人也被抓了起来,钱梦圆一家都放松了。 她笑道:“别说,现在的警察颜值这么高了吗?” “妈妈,那个警察哥哥旁边的哥哥也很好看哦。” 钱梦圆:“啊?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吗?” 吴峥嵘附和老婆的话,说:“他就是一个人来的。” “坏了,该不会那个什么化学物影响了孩子,让她产生幻觉了吧?我这两天不还总是幻听吗?” 吴峥嵘严肃道:“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那你也做个,我在线上给我们三都预约一套,身体最重要。” 吴雨瞳抱着娃娃听着爸妈嘀嘀咕咕,心里摇头,刚刚哥哥的旁边确实有另外一个哥哥啊。 第二天,他们全家请了假,在医院忙忙碌碌。 吴雨瞳咬着棒棒糖跟着爸爸妈妈上上下下,爸爸去买水了,她跟着妈妈在花园的长椅里坐着。 钱梦圆给孩子擦汗扇风,远远看见了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姑娘被护士推过来。 “桑小姐,今天晒了一会儿太阳,是不是感觉好了些?” “嗯。” 吴雨瞳看着她过去,在她们对视的那一刹那,大姐姐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吴雨瞳也露出了笑容。 好像有些熟悉,但她不知道那种感觉从何而来。 钱梦圆感叹:“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病成那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希望能康复吧。” 吴雨瞳吃着糖果,点头同意妈妈的话。 夏日的太阳太过明朗,将两边的路都照得亮堂堂。 当注定的重逢出现时,无需言说的过往,会消融在同样的笑容中。 305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25 林织在部门给他开的酒店里睡了一晚, 第二天带上东西飞回了玉市。 双灵离开前还特地去看了桑曼熙,两人加了联系方式。 “桑姐让她家里人来照顾她了,她说不使唤白不使唤, 等她好了她再把东西全部拿回来。” “她说她才不会跑,她不想离开这座城市, 要是她爸妈敢跟她闹的话,她就敢去她弟弟的单位闹, 谁不让她好过就都别过了, 看来她是真的放下了。” 人一旦清醒, 哪怕是旁观者都觉得欣慰。 林织倒没有太多感触,他一直这样无波无澜,能触动他的人寥寥无几。 他从最开始没有对桑曼熙的遭遇报以同情,但也没有觉得她的逃避是懦弱。 如果是他,他的确不会让生活变成这样,但是每个人的能力与承受能力都不一样,比较苦难没有意义, 不过她能过好自己的生活总归不错。 林织抚着脚边的盒子, 唇边带上浅笑。 总算是要把人拼好了,因为这一次世界的特别, 01都没有办法确切的说救赎任务是什么,但林织清楚连清肯定不会因为身体拼好了就觉得一切圆满了。 这一次顾行没提前走,跟着林织到了家,连清的肢体完整之后,他要进行封棺。 “师哥, 商量一下吧。” 顾行没进门,靠着门框点了一根烟。 外面还是白天,但是这间房子的窗帘拉的紧紧的, 顾行就算不是玄师,也能感觉到这里流动的过分阴冷的空气。 鬼气盘旋着,浸透了房屋的每一个角落,把这里变成了不折不扣的阴宅。 “师哥,我知道你们鹣鲽情深不愿意分开,但你如今已经化鬼,继续把棺材放在这里,只会让它发展成为一个穴眼,源源不断的吸收着周围的阴气为你所用,你会成为鬼王。” “而且你也知道,你现在这种情况有多容易诈尸。” 以师哥对他对象的执着程度,恐怕肢体一放回去,他就要把自己拼起来,从棺材里面爬出来了。 部里面高层都知道这个情况,但介于连清是前任行动组组长,又是为民牺牲的英烈,部里不想表态的太强硬,所以让顾行一个人来谈,顾行也坚持不要其他人随同保护。 “师哥,我知道你有你的底线,也不会让人枉死,但你也清楚,有些事情不是你我怎么看,就能够让别人怎么觉得,部里的职责所在,不会放任任何力量壮大。” 顾行吐出烟雾,他还是那副睡不醒的模样,通过他眼里偶尔闪过的幽光,才能窥见些许他的内心活动。 连清现身,他依旧是那张不动声色的菩萨面,瑞凤眼微微上挑,对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显得有些冷淡,唯独对上林织有些温度。 他思量了一会儿道:“三天后再来。” 顾行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师哥松口,他自然也愿意配合,他就说嘛,师哥还是很好说话的。 “来的时候带上你的符箓。” “师哥!” 顾行知道自己讨人嫌了,脚步一迈,走的飞快。 连清环着林织的腰,关上了门。 林织笑眼盈盈地揶揄:“真想诈尸?” 连清默认,道:“这样晚上可以和你一起出去散步。” 不是所有人都能撞见鬼,有时候鬼想在夜晚让所有人看见,都要耗费一定的力量。 并且鬼没有影子,在这个处处有灯光的现代社会,很容易就会暴露。 连清想正大光明地和林织在一块儿被所有人看见,哪怕只有几天。 林织照例将带回来的这只腿清洗干净,将它放回了棺椁中。 至此,连清的尸身就全部拼好了。 “对了,差点忘了这个。” 林织从口袋里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盒子,将左手无名指的断指摆到了它原有的位置。 连清俯身在林织的脸颊上亲了亲,交错的阴影覆盖住了他黝黑眼瞳中的暗色。 林织将棺木的盖子合上,坐在了正对着棺材的床边等结果。 棺材里传出了一些古怪沉闷的声响,在光亮照不进的房间里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林织心情颇好地听着这动响,用手机将就地放了古典音乐。 按照他的脾性,至少得用唱片机,可惜亡夫的家里没有,倒是有一个很小的音箱,他看了记录,播放的都是一些道经或者佛经,显然是超度专用。 想着连清拿出迷你蓝牙音箱播放这些东西,似乎还蛮好笑的。 他的指尖有规律地在床上轻弹着,等待着爱人短暂复生。 死者的头颅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瞳孔由全白变为正常。 没有,还是没有。 即使他找齐身体,记起了生前很多事情,依旧没有记起和爱人相处的过往,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 到底是因为他受创太深,所以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彻底遗忘,还是说……根本就不存在。 砰! 这是棺材板被掀开的声音,青年从中坐起,赤着的身体上有着细细的红痕。 脖颈、手臂、大腿等地方都有类似于缝合的痕迹,他动了动身体,好一会儿才对身体再度熟悉起来。 厚厚的白雾裹住了他被腐蚀过的那一条腿,没多久那一片肌肤就恢复如初。 如同看见艺术品被修补的完美,林织觉得很是赏心悦目。 “织织。” 连清从棺椁中跨出,俯身用额头碰了碰林织的额头。 连清的身上很冷,溢着阴气。 林织伸手摸上他的脸,总算是和连清的人说上话了,虽然是个活死人。 “你还记得3月16号那天,我们一起去餐厅吃的东西吗?我记得你说你很喜欢那里的一道特色菜。” “唔……” 林织眯了眯眼,发出思考的声音。 他们哪来的过去,这应该是他用01编造的聊天记录里的内容。 连清不可能记得,所以他在假装记得?要不要配合着玩玩? “3月16号那天傍晚我在坟场,那里能吃的只有人骨与腐肉,好在那时我身边没人,不然你就要被拆穿了。” “在玄学的世界里,可没有死无对证一说。” 厉鬼亲吻着林织柔软温暖的肌肤,语调森冷又深情,如同水面深处化不开的浓雾。 有如实质的冷意攀爬上后背,这是不可控制的生理本能,林织因为这种反应笑出了声,靠在了连清的没有心跳的胸膛上。 林织的反应让连清微怔,他很快又找到了这些事情之中的矛盾点。 林织明明是等待着他现身,等待着他化鬼,所以他不会不知道这一切会被揭穿。 他一点都不害怕他,他们对彼此是那么熟悉,他那么喜欢林织,他们怎么会没有过去? 是不是其中错漏了什么? 连清甚至已经思考到了物理层面上的平行空间,莫非是磁场的紊乱,让另外一个世界的爱人来到了他的身边? 可这似乎也说不通,只要想到‘林织是因为别人所以才靠近他’这种可能,他就仿佛心脏被人活生生挖出来那样难受。 极致的嫉妒仿佛让人失去理智的催化剂,让他无法跳动的心脏都感觉到了尖锐的酸涩。 他宁可觉得是他忘了。 林织手机里的音乐播放器还在播放着弦乐,一声声绵长,拨弄着人的神经。 “顾行说你很会相面,你有没有从我的面相里看出什么答案?” 林织没打算解释那么多,如果说前世今生,得让面前这只鬼多伤心又会让他多疯狂。 解释实情又复杂的很,要想突破人的认知,让他知道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实在没有必要。 毕竟当连清觉得圆满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消失,他们就会真正见面。 林织游刃有余地逗弄着爱人,好奇他的答案。 该不会算出来,他命中会有十个老公,他自己是第九个。 如果真的能算出来,那就有意思了,他不怕人发疯,满溢到盛不下可以让人理智全无的爱意,想想就让人开心。 不过01好像说过爱人的这个病没有办法根治,如果他以后还要不得不分裂,制造出这种切片的话,那岂不是要不断蔓延下去。 连清闻言,似乎真打算正儿八经的给人相面,仔细打量着三庭五眼,最后在林织唇上落了个吻。 他低声道:“我算不出。” “你与我的命格紧紧纠缠,笼罩在雾中,窥不见零星半点。” 连清其实早有察觉,或许林织骗了他,只是他不愿相信。 他和林织的命格纠缠的这么紧,怎么会毫无关联? 他尝试窥探命盘数次,一次都没有成功。 即使是被称为天才的玄师,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这就是了,不用去想你记不起来的前因,我是为了你才出现在这里,为了将你拼凑好,变得完完整整。” 林织三言两语将事情定性,摸着连清冰冷的肌肤,让他不要再烦扰。 “不必怀疑我对你的心意,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林织的唇瓣游移在爱人的唇上,笑吟吟地吐出爱语。 捕食者永远占据上风,猎物撞上了一张情网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逃脱的可能。 当然,这是一场心甘情愿的陷落。 连清的身体很冷,温度低到让人忍不住打颤。 播放着音乐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停,在手不经意触碰到的时候,散发出幽亮的光,照亮青年身上交错的靡艳红痕。 这一次不再是鬼的无形之物,如雪一般的,让青年本就微微鼓起的肚子越发饱满。 在失去理智控制,露出贪婪本性时,厉鬼的呢喃声声,缠绕着人类鲜活的躯体。 “你爱的是我吗?” “你刚刚在想谁?” “织织……织织……” 阴冷的鬼宅里,青年颤动的白皙脊背,汗湿的黑发与嫣红的唇,是独一无二的鲜活的色彩。 他似乎陷入了泥沼中,又或者说,泥沼因他而诞生。 306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26 林织和鬼在家里厮混了两天, 连清才对他之前说的散步之类的话做出了实践。 吸纳阴气的银球使得林织的肚子鼓了一些,但因为林织较为清瘦,加上穿着宽松的T恤, 表面也看不出异样。 两个人牵手漫步在傍晚,连清脖子上戴了皮质的chker,用来遮挡他头颅和脖颈之间的缝合伤痕。 他的容貌与气质与他身上的配饰形成了反差, 加上林织笑吟吟地牵着他的手, 一路上格外吸睛。 在外面散步吃了东西, 赶在金店关门之前,带着连清去取他之前定好的东西。 样式精简纹路繁复的男士对戒在闪烁着光芒, 一般的工序不会有这么快,但是林织用亡夫的遗产使用了钞能力。 林织对连清示意道:“手。” 连清伸出左手,看着林织低头给他戴戒指。 指围当然是刚刚好,林织拿着这根手指量的。 “好看。” 林织对着连清的手欣赏了一番, 微微点头作为肯定。 戒指上面的纹路是连清设计的,似乎与一些道教符号有关,有种大气的美。 戒指戴上, 也正好将血肉粘连处的细细红痕遮掩。 连清握着林织的手,神色庄重肃穆地将戒指戴了上去。 他太过动容, 以至于身上的阴气都有些遮掩不住。 在记忆还不完全的时候,他对他和爱人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定情之物而耿耿于怀, 这个缺憾现在已经被补上了。 即使还有很多事情在迷雾之中,但就像林织说的那样, 林织喜欢他毋庸置疑。 他们是爱人, 是伴侣。 连清将林织的手握在唇边亲了亲,眷恋又珍重。 林织本来准备回家,但是接到了双灵的电话。 倒不是部门里的事情, 林织本不是特处部的人,他只是专门负责连清这件事,双灵不会用部里的事去麻烦他,这次打电话来是约他出门玩。 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顾行和连清的三天之约,打算趁最后的机会看看前辈的尸体,请他们夫夫出门玩一种新型沉浸扮演式狼人杀。 “是最近很火的列车游戏,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在玩,它不仅仅可以运用在桌游中,也可以运用在酒桌游戏里,反正设定挺有意思的,好不容易放假,林哥你和组长就出来陪我玩玩嘛。” 事实上这种类似于狼人杀的桌游需要至少五个人以上才能玩,双灵实在是凑不到人了。 小妹妹的拜托,当然可以答应,何况林织没有和爱人进行过这种娱乐活动,愿意一去。 两人开车去往了双灵说的目的地,双灵穿着一身色彩鲜亮的衣服,肩膀上趴着一只黑猫围脖。 双灵看着走过来的连清,忍不住想起他还在世的时候,努力眨眨眼,把眼里的水雾隐去。 当仔细看到两个人的婚戒时,双灵“哇哦”了一声。 “连组,林哥,走吧,我已经买了我们三个人的票,其实这个游戏最开始是至少十个人玩,但这个标准实在是太高了,所以就调成了七人五人模式,总之人数可以灵活变通,等会儿进去跟着提示走就好了。” 林织饶有兴趣道:“好。” 连清应声,他没在这周围感觉到异样,是很安全的活动。 双灵拼的十人团,他们进了一个很大很空旷的会议室。 地面上有着类似于小巴车的喷漆,上面标记着座位。 十个人站在等候区进行了抽签,拿到了自己的编号。 林织看了一眼,他是3号,连清是5号,双灵是8号。 主持人出现,和他们打了招呼。 会议室的灯黑下,只有主持人所在的一小片区域亮着。 “你们是迷失在陌生时空的旅人,听说城市里有一辆可以穿梭时空的摆渡列车,那是你们回家的唯一希望。” “它途经时间的暗河,将乘客须知告知了每一位旅人。” “回到真实的世界,需要经历七重灾难。” “车上有十个座位,但它如果正好坐上七个人,这辆车就可以抵御一切灾难。” “如果不断有乘客上车,那么他会成为一辆无主的车,谁都可能会被它甩下车,永远被抛弃在时空的暗面。” “头七位乘客现在可以上车了,请自由选择你们的座位。” 主持人让开了位置,让编号前七位的客人进入。 林织和连清挑了个连在一起的双人座,已经想到了这个游戏大概是怎么玩的,好像有点意思。 等到七个人都落座后,主持人拿着七张身份牌将牌打乱,分给了每个人。 “列车并不禁止各位客人交换信息,但温馨提示,藏有秘密的人暴露了,很有可能被请下车。” 林织看着自己的牌,牌面上画了一只蜘蛛,下方是简略的一行字。 你的秘密:你杀过人 连清的手指微侧,将牌面亮给林织。 上方是一只仙鹤,下面是同样的一行小字。 你的秘密:你身患绝症 林织微微挑眉,何尝不是一种预言家,他在古代世界,确实对该死的人动过手。 连清贴近林织,在他耳畔低语:“刚刚这个人在说话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阵诡异的气息,但问题不在他身上,那气息类似于言灵或者是恐惧的力量,一闪而过,当心。” 林织没想到出来玩还能遇见这样的事,不过连清在身边,没什么可担心的。 “列车行驶第一天,第八位乘客上车,天黑之前列车如果变成无主之车,其中一位乘客将随机进入蛇灾。” 主持人操控着灯光,让整个空间变得大亮。 双灵拿着号码牌兴奋登场,大家很是入戏,都警惕地看着她。 双灵转着手里的卡牌说:“不如我们和平一点,让幸运女神来掷骰,看见谁那么倒霉会被甩下去吧?” 她走的和平派,不愿意一开始就挑起争端。 按照游戏规则,夜晚被甩出去面对灾难的那个人有抵抗的时机,他可以挑选列车里的,其中一个人发起挑战。 酒桌上是喝酒划拳,游玩室里则是恐怖挑战,两个人分别进入漆黑的房间里面找卡牌,谁先出来的那个谁就会被留在车里。 所以这个算批皮狼人杀的列车游戏,有标记微恐元素。 某位大哥道:“凭什么,这车我们七个先上的,你自己下车好吧?” 双灵:“要这么玩的话,我们可要盲投了,你们其中有一个人是食人魔,这样的坏人待在车上不合适吧?大家和他待在一块儿也不怕被吃了。” 这是靠后的乘客的特权,他们会得到列车的提示,以次争夺上车的资格。 这个游戏其实没有人数上限,十人场是因为只有十个人玩,只要列车还没到达终点,那一些下车的乘客就可以继续抽牌上车。 每个人都玩的很投入,大家为了留在车上,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有些人身患绝症了,那就自己做件好事吧,让出这个名额不可以吗?” “我靠大哥你挑战我去黑屋,我铁血平民,一个无辜的迷路旅人而已。” “我挑战你,打听打听这条街,4号姐姐我从来就没怕过黑。” 林织手握一张杀人犯牌,以花言巧语将自己的牌伪装成小偷牌,稳稳坐在了投票平民的席位,暗自操控着乘客的去留。 事实上在这种纸面游戏中才需要这么做,因为大家会对罪行累累的人进行道德审判,有罪的人不应该活下来。 但如果这是一个真实的游戏,这样的人反而在车上不被招惹,因为大家的目标都是活下来,谁也不想招惹一个杀人犯,除非所有人都团结起来,将他进行处理,如果让他先获得话语权,那么情形就完全变化了。 连清寡言少语,所以最开始就被选择了成为被挑战的对象,然而他进黑屋又出来的速度之快,让所有人包括主持人在内都瞠目结舌。 双灵都忍不住为踢铁板的人流泪,就算你再不怕黑,也比不过一具尸体吧。 这一场玩了两个小时,大家你来我往,有拍桌子相互叫喊的,有玩弄人心撺掇所有人的,有被其他人尖叫出黑屋弄得笑的肚子疼的,到最后大家都算尽兴。 双灵抱着猫出门,意犹未尽道:“真的蛮好玩,听说非玄学那边内部还会玩这个游戏,决定谁下车的时候就去比试一场,林哥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出来玩吧。” 连组长的话,估计是没这个可能了。 林织笑着点头:“好啊。” “林哥,组长,再见。” 双灵坐上了车,对他们挥了挥手。 等到看不见车的踪影,林织他们看着商场外列车游戏的大海报,开口道:“这个游戏的热度很高。” 这个游戏的自由度很高,所以它可以适应很多场合。 如果真的有特别的情况,认可的人越多,情况恐怕就越邪异。 “猜疑愤怒欢愉的情绪越高涨越驳杂,就越受妖邪的欢迎。” 连清似乎看见人类的情绪如同香火不断向半空中汇聚,被不知名的存在歆享。 连清希望是错觉,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有些厌烦这些作乱的邪祟,打扰了他和爱人的甜蜜约会。 次日顾行来封棺时,连清对他提醒了相关的事。 “好,我会注意,对了师哥,这是符……” “里面有七百张都是空白,双倍三天后拿来。” 顾行:“………” 他在心里骂骂咧咧,当鬼的时候眼睛比当人的时候还利了,知道这是克你的是吧! 还有不用特地抬手给我看你手上的戒指了,从摘到戴你已经不经意给我看了五遍! 三天后,顾行上门,不过他两手空空,没带符纸。 林织看着他神色凝重,眼睛都难得睁大的模样,知道事情可能有些棘手。 “师哥说对了,全国各地已经有数百人离奇失踪,都曾经玩过那个游戏。” “已经出现了三例失踪人口死亡案件,分区的人去看了,他们的魂都不见了。” 307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27 林织请顾行进门, 给他拿了客用的拖鞋。 其实家里本来没有这个东西,连清因为忙碌,所以经常不回家, 也不会邀请别人到他的私人领域, 林织也不喜欢他人造访自己家。 可上次一起散步逛超市的时候,他和连清买了一对黑白的情侣拖鞋和一些日用品, 超市当时做活动, 达到了一定金额之后, 塞给了他们一双灰色的拖鞋。 “喝什么, 水还是茶?” 茶叶是家里原本就有的,林织拼好爱人身体后重拾了生活情趣,不想让它们在角落里发霉。 “水就好。” 顾行坐到了沙发上, 这个鬼宅还是阴气森森的, 却莫名比以前有人气。 林织给顾行倒了杯温水, 这是不久前连清烧的, 在夏天他喝冰水都不为过,但连清觉得他的身体阴气过重,还是喝点热的更好,连清都准备好了,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家里的灯具也全部都修好了,不需要面面俱到的伪装后,林织对于不太在意的事情不上心, 最后还是连清联系特处部后勤上门维修,毕竟这里阴气太重, 如果八字比较轻的普通人来了容易出事故。 “这件事情说来也巧,我们的某个同志正接手了一个转到特殊部门来的案件,在公安那里遇到了一对父母报案, 他们的小孩死了,医生诊断是猝死,他们不相信,因为小孩之前失踪了,再找到已经是猝死的尸体,他们坚信这其中有阴谋,小孩是被谋杀的。” “这位同志有些好奇,公安就让他跟着过去看看,这个人身上没有邪祟的力量,但也没有灵,从他失踪到死亡只过了五天。” 通常而言,魂魄约等于灵,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一个人在死亡之后,至少在人世间徘徊七天,等到头七过后,有些人魂归魂土归土,有些人化鬼,有些则变成一些残存的怨念和阴灵,不会出现才五天就没有灵的现象。 “他将这点进行上报,说实话不是很重要的内容,我们的工作繁多,不会去追究这一点异样,但正好我经过你的提醒,将这个游戏可能存在诡异力量告知了部门的人,这个同志想起这一点便随口问了一句,发现死者在失踪之前正是这个游戏的爱好者。” “我将玩过列车游戏并且在七天内失踪死亡作为排查选项,找到了数十例,我让分区的人进行查看,发现其中有两例和第一个情况一致,他们体内都没有灵。” 顾行这天都在忙这件事,加班让他本来就睁不开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林织从他的话里面察觉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有极其危险的风暴正在暗处酝酿,像是水底深处的漩涡,表面却毫无波澜。 这世间很多事情的关键点出现的都很偶然,如果那天晚上双灵没有邀请他们俩一起去玩游戏,连清也就不会察觉到游戏设定里与言灵有关的力量,也就不会对顾行进行提醒。 那么这些死者便不会被注意,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死人,他们的死因都是猝死看起来与人为没有关系,不会被注意。 更甚至往前推,如果时间过了七天,那位同志根本就不会觉得有疑点,就不会上报。 “这个人都是死在了不同的地方,还好系统里有录入他们的信息,目前可能还存在有同样现象但是没有人报案立案的情况。” 顾行神色凝重,如果真的是有人在精心策划,会有什么后果无需多言。 连清看着被顾行放在茶几上的死者照片,并没有过多思量,他会参与这件事情,毋庸置疑。 生前他很有责任感,工作上的事从不懈怠,死后他仍然觉得他是特处部的一员,但让他毫不犹豫的理由不止这个。 他讨厌世界变成混乱不安定的模样,讨厌现在的生活被打破,毕竟林织也是参与过游戏的普通人,有可能某一天他也会被卷入其中,他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连清正准备说话,忽然发现手被人捏了捏。 虽然他现在是魂魄的状态。但林织吸收了他太多阴气,不需要他制造精神幻觉,林织也可以碰到他。 林织对连清以眼神示意,然后望向顾行。 “情况听起来很严峻,”林织低叹,而后带着些戏谑道,“不过人死后还要继续工作吗?听起来真是可怕。” 他这话倒是有些让顾行坐立不安了,忍不住去看连清。 连清转动着手上的戒指,一副“我爱人说了算”的模样。 呸!死夫宝男! 顾行在心里腹诽,觉得自己评价的非常精准,真是一个字都没错。 “我们需要师哥帮忙,当然不会让他打白工。” 顾行张了张嘴,抛弃无用的过程,直接道:“你想要什么?” 林织弯唇:“你清楚我想要什么。” 顾行有气无力道:“非这样不可吗?” 林织温和道:“如果你们觉得不放心,可以在这里做一场法事,也欢迎你们随时来做客。” 性格使然,林织会尽可能的为自己争取利益。 例如眼前这件事,虽然提不提要求结果都一样,但性质可不一样。 天前,顾行将连清的棺材用桃木钉与镇尸符封住,然后点了一根粗的白烛,等到蜡烛燃尽他们才能动棺,将棺材移到部门收容室里,那根蜡烛现在还剩一小半。 因为连清在身边,林织本来对他的尸身离开与否不是特别在意,不过眼下有了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能留在身边最好。 顾行想了一会儿妥协道:“我回去和上头商量一下。” 这种妥协其实有表演的成分,顾行不太在意,因为他相信连清,他师哥这种性子的人,做鬼也不会为害一方,但上头的人考虑的不一样,相信是相信,规矩是规矩,人是人,鬼是鬼。 林织:“麻烦你了,再添点水?” 顾行点头:“这回喝茶吧。” 茶是功夫茶,连清在桌前有条不紊地动作,顾行边看边说细节。 “这个游戏的源头不好找,忽然间就扩散起来,经过不同的人进行改造完善,背景设定图是从一个论坛里流传出来的,发帖的人早已经注销了账号。” “类似于都市怪谈这种越多人相信就会真的产生的东西至少会有一个蓝本,但这种架空的虚构之物,到底是如何获得信仰,让师哥你感觉到言灵的力量呢?” 顾行百思不得其解,连清暂时也没有思路。 “把尸体都放在殡仪馆,谈妥之后我会去看。” “好,我尽快。” 顾行喝了几杯茶走了,林织接过连清递给他的茶慢慢品。 “不怪我对你师弟谈条件?” 林织当然知道连清不会有这种想法,刻意逗弄。 连清的瑞凤眼上扬,清凌凌的眼珠里带着些疑惑,道:“我们才是利益共同体。” 兴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太简洁了,他又补充道:“还好有你,不然我会错失这次机会。” 连清这人寡言少语,倒不是高冷,也不是不善言辞,只是不愿多说。 他这双眼能看透太多东西,什么都说便是无尽无休。 失去家人之前他师从道门,出事之后因为要镇压身上的诅咒便入了佛门修禅,他修过年闭口禅,之后就更加少言。 可在从天而降的爱人面前不同,他唯恐自己说的模糊了,让人误解他的心意。 只是他不会说好听的话,对此也有些困扰。 他怎么会觉得林织提条件不好呢,林织提的还是要留住他尸身的要求,便是让他不能更欢喜了。 他的视线落在爱人饮茶后湿润的唇瓣上,眼眸越发幽深。 他的渴望越深,那鬼相便越发遮掩不住,脖颈上浮现出缝合的红痕。 嗅闻着爱人身上的暖香,他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好饿,好想全部都吃掉。 然而他落在青年唇上的,却不是獠牙,而是轻柔眷恋的吻。 林织发现了他的异状,只是轻轻笑了声,微微张唇近乎诱哄道:“亲吧。” 连清毫不犹豫地侵入,扒下了人的表相,露出鬼的贪婪痴缠。 他的面容清俊,冰冷的舌尖却不断蔓延,舔舐着林织的喉咙,似乎要吸取他的所有生机与他融为一体。 可他的阴气格外克制,避免让林织吸收太多。 林织被亲的眼眸微微涣散,双颊浮现潮红。 不多时,连清刻意在林织身前抹去了痕迹,让他看不见他的魂体,便让林织眼睁睁地瞧着镜中的自己被无形之物侵占。 爱欲狂潮如同蜘蛛巢穴里密密麻麻的蛛丝,蔓延至屋宅各处。 几天后,顾行又上门了。 他这回倒是没空手来,但也没有带上那几百张符箓,而是一个类似于温度计的东西。 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徐晓雨和陈阔,还有打招呼的双灵。 “徐小姐,陈部长,好久不见。” 林织家里倒是没有多余的拖鞋了,给客人用了鞋套。 双方寒暄了一阵,而后顾行和徐晓雨在陈阔的注视下,对林织卧室里被钉死的棺材又做了一层加固。 “这东西可以自动检测阴气,当浓度超过阈值的时候,我们会收到警报,当然,被破坏了也会。” 顾行指着固定在棺材上酷似温度计的东西说,也算是替上头表态了。 林织:“谢谢,麻烦你们跑一趟了。” 这件事情解决了话题,回到了正事上。 徐晓雨道:“据我们调查,有些人在玩游戏前会拜拜列车神,还有固定的咒语与步骤,但怎么会真的有人信,这神就像儿戏。” 顾行打了个哈欠说:“就是儿戏,他们就是觉得好玩没有当真所以才会做,他们还有列车神教呢。” 双灵兴致勃勃道:“雨姐,部长,你们难道没有听过飞天面条神教和地球喵喵教以及它的分支圣火喵喵教吗?” 徐晓雨和陈阔同时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实在不太懂现在的年轻人。 308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28 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猫猫教狗狗教甚至还有睡觉教, 已经充分让徐晓雨和陈阔明白什么叫做大人时代变了,所以现在的人搞个列车教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顾行:“这次调动了很多资源去排查,但是因为敌人在暗处,我们很难刺探虚实, 只能请师哥尽快去看看尸体, 看看是否能找到些许线索。” 目前已经确认的三具尸体都出现在较为偏僻的地方,周围没有监控设备, 也没有任何目击证人, 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因为身上没有灵,也看不出任何邪祟作乱的痕迹,无论是玄门手段还是俗世手段, 都难以一探究竟。 对方布置的越精细, 说明对方准备的越久, 带来的后果越让人难以承受。 林织:“现在就可以走。” 为了方便连清行走,几人特地在夜晚前来。 三具尸体都运用了紧急手段运送到了玉市最近的殡仪馆,这里有一个专门的收容处。 因为被冻着, 三具尸体的腐烂程度不是很高。 林织站在尸体附近打量, 有道行的人尚且看不出来, 更别说他这种普通人,所以他扫了几眼, 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别处, 戳了戳很久没有说话的系统。 01:【宿主,怎么啦?】 01的电子音有些发飘, 带着些飘忽的迟缓。 【在干什么?最近这么安静?】 【看动画片!这个世界有好多片源是我系统库里面没有的, 通通收录!】 林织了然,这和01掉入蜜罐里浑身都是蜜糖黏糊糊的,飞不起来没什么区别。 【好, 看去吧,不打扰你了。】 林织带着些笑意道,他不喜欢对他有威胁性和掌控性的东西,系统的性格本来就很符合他的喜好,就跟孩子一样,纵容纵容没什么不好。 01被宿主这么提溜出来一下,终于用它被动画片占满了内存的大脑思考了一下正事。 【宿主,按理来说我们已经把它拼好了,但是我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救赎任务的提醒,似乎这件事情就消失了,或者说我们已经完成了。】 【我排查过程序运转已经没有问题,也没有出现任何的错误,只是主人想把你留在这里,为什么?】 【早点通过这个任务,我们一起美美的回到现实世界不好吗?】 系统不明白,人都拼好了。 【就留着吧,有什么关系,去看动画片吧。】 林织的语气像是大人哄着不懂事的小孩,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爱人的碎片各有不同,林织确实会对更符合自己喜好的有所偏爱,不妨碍他对每个碎片一视同仁。 即使没有和连清有着过多的交集,但不代表他会像完成任务那样急切、仓促又机械的去和他相处。 这对连清不公平,对完整的爱人也不公平,他爱怜他身上的每一处创伤,毕竟每一个都有可爱之处。 连清感觉到了爱人的注视,他并未在这种情况下偏头询问,身上的阴气倒是躁动了一番。 “确实有古怪,他们的罪孽因果在好几个人身上,每一个所连接的因果线都不相同。” 连清停下掐算,眉眼间皆是思量。 这游戏背后虽然有邪祟的力量,但是必定有人作为推手,所以这些人死于人之手并不让人奇怪,但奇怪的是他们三个人身上因果线的方向并不相同。 哪里会来那么多凶手? 双灵吸了一口冷气:“难道说他们就是被拉进游戏里,然后被车上的其他人弄死了吗?” 他们开始猜测是有人借助这件事情收割生魂,拜列车神是好让邪祟标记,然后有计划地安排他们失踪,将他们杀死,现在看来难道是他们真的进入了这样的一个怪谈鬼域? “如果是这样,倒真是好手段,同类相杀,他们倒是不脏手。” 陈阔冷笑,显然很是气愤。 玄师可以用自己的手段找到凶手,但如果被这么迷雾一番,就很难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林织心想对方确实有备而来,对于卷入怪谈中的人来说,他们越信以为真,怪谈的规则就越牢不可破。 那些玩过列车游戏拜列车神的人,为了不死去而遵守规则,反而将更将自身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连清看向顾行,开口道:“借血一用。” 他没再多言,用眼神催促顾行快去。 顾行毫不迟疑地咬破了指尖,让血液滴下,连清以鬼力凝聚血液在其中一句尸体的身上绘符。 “请三尸神报生前踪迹?” 顾行眼睛一亮,他之前也想过寻找死者生前最后失去踪迹的地方以次寻得线索,不过用的都是现代刑侦手段,倒是没往这处去想。 不是他没有这个脑子,是因为他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也没有去想这个办法。 如今灵气越发衰微,玄门凋敝,说不好也不好,但说好也好,起码邪祟作乱的能力也大大降低。 不过用他的血似乎不是上上之选,毕竟师哥如今成了鬼,用和他阴气相近最好是供奉他的人的血液应该更好。 顾行快速看了林织一眼收回视线,算了还是用他的吧。 《太上感应篇》有言曰:“又有三尸神,在人身中,每到庚申日,辄上诣天曹,言人罪过。” 三尸神监视人身,死者死前去了何处,三尸神自然知晓。 三尸神降临,连清问话,在场除了林织和陈阔,都听得认认真真仔仔细细。 陈阔虽然是特处部的部长,但他没有阴阳眼,甚至不会任何玄术,他是搞政治的领导,虽然说是外行指导内行,不过因为部门的性质特殊,他也从来不会瞎指挥。 林织眼前一黑,再睁眼就是鬼物的世界,连清见他好奇,暂时借他鬼眼。 顾行见师哥的眼眶忽然空洞心里吓一跳,见师哥闭目又见林织的鬼眼,在殡仪馆凉飕飕的环境里面感觉到一阵牙酸。 连清请了三人的三尸神,问出了两个不同的地点。 徐晓雨:“看来他们的汇集地不止一个,我让人分头带队。” 双灵给顾行送了创口贴,塞了颗枣夹核桃的零食给他补血,顺便再给大家一人发一个。 陈阔对着尸体没心思吃东西,林织觉得小零食闻的倒挺香,吃了半个,剩下半个被连清吸了精气,被碾成粉入了垃圾桶。 林织和顾行一块,去的是重合度最高的那个目的地。 那是一座名气并不怎么大的山,不是旅游景区,风景也没有太过秀丽,吸引不了多少驴友前去。 不过这山的山脚下倒是开了个民宿,原木风的装修风格,看着很温暖。 连清一进去便对着顾行微微点头,自他进入后,空气中一闪而过的气息,和他当初在玩游戏的时候感觉到的一模一样。 既然找到了地方,那么问题就好办了。 顾行让人包围了民宿,亮了证件进行搜查。 民宿的老板有些疑惑,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让警察搜寻。 没多时,顾行在院子里的一棵树底下挖出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的木头雕像,五官十分模糊。 “唉?这个东西不是我们的呀,是前段时间有客人来这里,说这个盒子里面是他没有能够送出去的情书,希望能够埋在我家的树下,说不定以后还能让他喜欢的人找到,我觉得还蛮浪漫的就答应了,我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是这种东西。” 客栈老板看着顾行手里的木盒连连摇头,心里嘀咕着,这年头犯罪分子埋的东西都这么奇怪吗? 顾行从这个奇怪的雕像身上感觉到了一点违和的说不出来的气息,他合上了盖子准备继续盘问客人的状况,却发现这样在不远处的林织状态似乎不太对。 他立刻走了过去,发现对方的身体摇摇晃晃,魂魄已然离体。 “林织?” “师哥?” ——你们是迷失在陌生时空的旅人 ——听说城市里有一辆可以穿梭时空的摆渡列车 ——那是你们回家的唯一希望 林织从昏沉的状态中醒来,听见有人在耳边这么说。 他立刻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摇摇晃晃的小型公交车上。 林织记得他看了那个雕像一眼,状态立刻就变得不对劲,他用力拽住了连清的手,然后就到了这里。 01:【宿主,你的魂魄被拉进了一个很奇怪的空间里,不过主人也跟着你进来了,不要担心。】 这种事情一回生两回熟,01再也不是当初惊慌失措的电子菜比。 林织环顾四周,车上目前就他一位乘客,没有看见连清的踪迹。 无名指上忽然传来一阵阴冷的气息,林织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知道连清在哪了。 没多久,车上陆陆续续出现了乘客。 大家的打扮不一,却是同样的惊惶和不知所措。 来这里的所有人都玩过列车游戏,所有人都知道游戏规则。 当列车上出现第八个人的时候,气氛开始变得微妙,隐隐有些剑拔弩张。 林织没有兴趣观察别人的反应,也没有兴趣玩狼人杀,他低头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在大家反应不一的眼神里起身。 既然知道这里是怪谈鬼域,他当然没有打算遵守规则,按照别人规划好的路线行走不是他的风格,不若掀掉掉棋盘,看看终点有什么,如果正好是吞噬魂魄的人,那不就巧了。 “你为什么要下去?你一旦下去有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下去必死无疑。” 大多数人不会眼睁睁看着同胞盲目送死,更不会目送一位好看的青年去死。 林织微微弯唇:“没关系,我爱人正好在等我。” 青年自如地走向昏暗,趴在车窗上最先开口劝告的女孩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刚那个青年身后好像突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鬼影。 309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29 天上的明月高悬, 落下的光辉并不莹润,带着几分森冷。 林织知道这只不过是鬼域伎俩,知道何为真何为假, 因此对于看不见的前路也并不担忧,走的格外从容。 下了列车之后, 便是一条宽阔的河流。 游戏设定里说,列车会驶过时空的暗面, 下车的人会永远被遗留在此。 这里确实很暗, 有限的月光只照亮黑色的河水,对岸似乎近在咫尺,但边界又与河水模糊,仿佛远在天边。 再远一些便是看不清的灌木丛里,那些枝条树影在凄冷的氛围里, 仿佛布满了茕茕鬼影。 连清从戒指里脱身,走在林织的身侧。 “刚刚车上有古怪,我并不能在那里现身,那里有规则的束缚。” 林织应声:“他们确实很相信设定, 恐怕被卷进来的人不少。” 列车游戏的规则, 在车上成员没有超过7个人时,列车绝对安全, 在这种情况下,鬼怪当然不能现身于列车之内。 越多人相信规则, 规则的力量就越强。 连清肯定了他的想法,两个人简单交谈后,连清道:“我带你过河。” 他们现在就踩在那条河里,这里是鬼域,所有的东西会直接作用于魂魄, 因而他们能够感受到河水的冰凉。 这条河并不深,只到林织的小腿,但是有多宽却很难观测。 连清看着林织,心里有些犯难,倒不是不知道怎么办,而是纠结于用哪一种办法。 打横抱起?背着?托臀? 哪一种都可以,哪一种都想尝试。 林织点头,等着连清直接把他卷到对岸去,没想到他的身体忽然凌空,被人抱在了怀里。 还是仇或式抱小孩的那种抱,当然这种姿势偶尔也会出现在床下运动的时候,林织手长脚长,不得不把自己挂在连清的身上。 说实话他也不是什么娇弱无力到走不动道的人,实在不必如此,如果不能快速抵达对面,还不如让连清把他放下去,两个人牵手踩水也自在。 他正准备开口时,感觉到身上出现了异状。 连清的鬼躯似乎在一步步变得宽阔高大,或者说好像是他自己在一点点缩小。 林织看着自己的手,微微皱眉。 连清有些错愕地和林织对视,看着爱人的身体不断缩水,最后变得只有他巴掌那么大。 他第一时间去检查林织的身体,发现除了等比例缩小以外,似乎没有其他的问题。 连清掐诀施了一个术法,但并没有成效。 连清宽慰手里的林织道:“恐怕是这个鬼域导致的生魂异状,你的魂魄没有损伤,我们在暂且向前走,你一定会复原。” 实在不行,他便把这鬼域给撕裂,将林织带到外边去。 “嗯,我相信你。” 林织点头,颇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变小的身体,又仰头看着巨人一般的爱人。 连清忍不住上手,用指尖戳了戳林织的脸。 因为是等比例缩小,林织先前是什么模样现在也一般无一,连肚子上的微微凸起都没有变化,甚至因为变小了透着柔软可爱。 连清的喉结因为吞咽动作上下滚动,他垂眸看着手里握着的爱人,眼里满是渴望。 好小,好像可以一口吃掉。 极致的爱意与浓烈的食欲交缠转化为深沉的渴望,截然不同的性质,目的却惊人的一致——完完全全的吞并与永不分离。 连清没有遮掩自己的意图,因为他感觉到爱人并不排斥他这个模样,甚至很是喜欢。 走过那片暗河,半人高的灌木丛长满了岸边,让人不知去路。 连清没急着往前行,捧着手里的爱人低头亲了亲。 可林织如今实在是太小,连清轻易亲到了他的大半脸颊,若是要舔遍他的全身都不费力。 怪异荒诞甚至在这冰冷月光下有些让人脊背生寒的缱绻爱意蔓延,眉眼清隽淡漠的男人低头亲吻着巴掌大的伴侣。 林织的身体变成娃娃大小,模样却与幼态无关,依旧是他从前的模样,因为体态更显让人神智昏昏带些诡艳的靡丽。 他如今太小了,主动含着爱人的舌尖,腮帮子都因此鼓了起来。 连清可以说是爱不释手,上上下下把林织洗了个干净。 他只想林织快乐无意折磨他,只是林织现在的体态变小,以至于存量也变小,他咽进肚子里感觉像是喝了两滴水,甚至尝不到味。 林织眼眸微微涣散地躺在连清的手掌里,被指尖轻轻揉着腹部,有些气喘。 他还没玩过这种花样,体验着实是有些特别了。 他也没打算做些别的什么,实在不合适,毕竟连清的东西好像比他的身体还要长些。 为了他的五脏六腑着想,他根本不会做尝试,连清也根本没有这种打算。 趴在上面玩了玩,林织便坐在连清的手里,让他自给自足了。 不过到最后,连清还是带着恋慕又恶劣的如同标记地盘的兽类,涂抹在林织的身上。 以他生前的脾性,他并不会做这些事,但他已经死了,恶鬼没有道德感,只会用无穷无尽的执念缠绕着想要的人。 帮林织清理好之后,连清带着他向前走。 如同游戏设定里那样,连清经历了各种灾难。 可无论是蛇灾、地裂、冰雹,还是海啸虫灾火山喷发,对于连清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 对于林织的影响也不大,他现在体型小,被护的很好,加上他并不相信这里的规则,所以规则对他的影响有限。 不过如果是那些莫名被卷入鬼域中,又被列车抛下的人,在身体变小的情况下想要求生简直难于登天,他们可能会被活活吓死。 连清的指尖在虚空中触碰,低头道:“好像找到了。” 这个鬼域很大,它连接现实的点隐藏的很深,不过这对于连清来说并不是问题。 “终于可以出去了。” 林织在连清掌心里伸了个懒腰,虽然偶尔变小很有趣味,但是他的容忍限度也就是“偶尔”。 连清当下也不耽搁,白雾从他的身上涌出,鬼气汇聚成尖锐的矛,朝着某一个点位侵蚀。 似乎能够遮蔽人视线的白烟,在半空中缭绕不散。 林织感觉到了身体在恢复,踩在平地上时听见了吟诵经文的声音。 那经文似佛非佛似道非道,带着一种诡异的吸引力,让人心神恍惚。 他抬眼看见大大小小在墙上在台上的雕像,有石制有木制,错落不一。 这些雕像通通都没有五官,跪在蒲团上低声诵念的善男信女们低眉顺眼,透着诡异的狂热。 随着领域被撕裂,外来人的气息显露。 所有人的头一致看向林织,林织都能抱着爱人的头睡觉,自然不会被这种场面吓到。 有人攻了上来,林织没动,任由鬼气保护的环绕在他身旁。 受到鬼气的影响,林织肚子里的银球动了动,他垂眸抚着肚子,等待着连清将眼前情况处理好。 连清处理的的确游刃有余,与他而言,修鬼道或许比修人道还要容易,毕竟鬼主贪婪吞噬,人却要克己复礼,恪守本心。 有林织在他总归迷失不了,便放开了手吞噬这些人的生气,致使他们陷入昏迷。 如果这些人是魂魄的话就更好办了,只是他们现在还是活人。 这里面所有被供奉的雕像都被连清出手粉碎,石块与粉尘落在地上。 林织看着洞内的人一个个倒下去,没有在他们身上多投以视线,只专心关注着连清的状况。 看着看着,他发现好像有些不对劲。 或许是一口气吞噬了太多的生气,又或许是他夺取了不知名雕像的香火,他的鬼躯正在膨胀。 连清本就身材修长,如今已经有些不太像人。 他快有三米高,居高临下俯视人时,如同慈悲的佛像,只是身上鬼气森森,漆黑的眼眸仿佛藏着一片寒凉雾气。 林织沉吟,这算什么风水轮流转吗,但好像不管是哪种情况,他似乎都是体态更小的那个。 或许什么时候他有机会变大玩玩,或者让连清变小。 不过好在这次连清虽然高大如同巨人,但是体型差也没有太夸张。 林织这么想着,却发现连清的鬼气越发躁动。 他微微皱眉,拍了拍连清的腿道:“适可而止,不要被影响,我们先找出口。” 他们还没有完全从鬼域回去,林织记得自己的身体在哪。 香火供奉这种东西总不是好吞的,正常人的祈愿反反复复叠加起来也让人心烦意乱,更别说是□□徒的诵念。 连清低低应声,眼珠还是隐隐发红。 脑海里的声音太嘈杂,太混乱了,好在他还是听到了林织的声音。 他感觉到了源源不断的力量,但是这力量令他狂躁,令他渴望人的血肉与内脏,渴望杀戮。 清心经如今已经对他无用,连清念着用来超度亡魂的经文,以此来压抑自己现在沸腾的杀欲。 身旁的爱人透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香气,无声诉说着他的骨血与灵魂有多么美味,吞下去之后会多么快活。 鬼是人死后所化,却天生与人对立。 这世上没有不害人的鬼,只有主动与被动的区别。 “你想吃我?” 林织的声音清朗,将连清惊醒。 他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他用双手将林织握在了手上,嗅闻着他身上的气息。 “我不想。” 连清不想,光是想到林织流血他都会难受不已,更别说是他亲手将林织撕碎。 “只是你太香了,我只是闻闻。” 连清贪婪地在林织身上嗅闻,隔着衣服他仍觉不够,忍不住再进一步。 即使林织现在是成年人的体型,但在膨胀的厉鬼前,他显得还是纤弱了些。 他被放在断头的石像上,看着扭曲变形的厉鬼,笑着对他招招手。 310 化鬼玄师的未亡人 30 连清的身躯变得太过庞大, 居高临下地飘在空中,幽暗的眼珠透着阴冷感,让人看了难免惊惧交加。 林织手掌贴在他的面颊上, 感受到了从他灵魂里传来的痛苦。 贪痴嗔、惧忧怒……世间种种情绪交织, 一些以为自己经历生死的人类提供的负面情绪以及倒在这间房子里信徒的狂热崇拜, 如同滔滔江水一般挤进连清的脑海中,让他变得混乱。 林织和连清亲吻, 这种亲密的触碰里并没有关于性的欲望, 而是更为崇高的爱意。 林织魂魄脱离了躯壳进入鬼域, 按理来说是没有温度的,但连清却感觉到了暖意, 那源源不断传递的温度, 在种种诉说的声音, 是最为特别的存在。 如同茫茫海域上的灯塔,是让人永不迷失的锚点。 “没事的, 我陪着你。” 林织轻声道,连清的躯体对他来说最为庞大,他的手掌在他面颊上抚动,给予他关怀。 连清闭上眼睛, 扶住林织的腰与他紧贴,让他不至于跌倒。 这温存没多久, 如同夜晚转瞬即逝的花,目前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当中。 “那个东西想跑。” 连清睁开了眼睛, 捞起林织朝着某个地方追去。 显然, 布置下这一切的并不是一个不出世的强大邪祟,它如此隐秘地做着这些事情,证明它还不够强大。 所以在感觉到自己的据点被捣毁之后, 它并没有前来兴师问罪,而是闻风而逃。 连清必然不会叫它逃脱,不仅仅是因为它犯下了引诱信徒了结人命吞吃人灵的重罪,更因为它的冒犯。 如果不是他时时刻刻跟在林织的身边,林织一定也会蒙遭不幸。 鬼域破开,一切迷惑人心的手段皆散去。 山中的某间屋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个人纷纷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对彼此都有着防备。 他们的手机都在身上,虽然很多天没用,但还有些许电量留存。 大家纷纷选择了报警,神情间都有些恍惚,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另一层梦境,都不敢随意联系家人,生怕把他们也带入列车的旅途中。 等到警察来了,他们和父母联系上了,才绷不住情绪的大哭大笑。 与此同时,浓烈的鬼气惊动了特处部人员。 他们看到一只身躯庞大的厉鬼,在夜空中追逐着什么。 连清随意驱使了几只鬼,让他们去报信。 不出十分钟,所有的特处部人员得到了风声,国家机器上下运转,去领域内搜寻狂信徒以及拯救醒来的失踪人口。 连清将林织暂时放进了身体里,他本就鬼力深不可测,方才又吞噬了不少力量,在他的威压之下,很快抓到了逃窜于各种木偶雕像之间的邪祟,让它彻底困在了容器里。 这之后的其他事情就不需要他负责了,直接交给顾行就好。 顾行已经把林织的身体带回了他们家门口,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便被拒之门外。 师哥的状态很不对劲,鬼气暴动的很厉害,顾行当然不会打扰,他在原地画了几道符按照方位贴在了房子的各处,避免阴气泄露过多影响到周围邻居的运势。 做完这些之后,他立刻急匆匆的去处理剩下的事情。 房间里,林织看见连清另一只手上属于自己的身体,觉得这种视角看自己颇为新奇。 他被迫魂魄离体,躯壳已经没了呼吸,但还有生气。 他准备飘回去,却被连清制止了。 连清给林织的身体打了一道咒术,帮他锁住身体里的生机,然后带着林织往卧室去。 林织了然,魂交,没试过。 连清的身躯如今变得这么庞大,恐怕人类的躯体无法承受,哪怕是前端浅浅的都要受伤,再往前进些许,恐怕五脏六腑都要被迫移位,变得血肉模糊。 可是难道魂魄就可以承受了吗? 连清动作轻柔克制,担心自己这副模样急切亲密会让林织觉得不适,可见林织笑盈盈看着他,一派放松的模样,便全然神智溃散了。 他们之间的体型差,并没有到非常恐怖的程度,至少比之前他变成娃娃的时候好的多的多。 连清的鬼气没有伤害的意图,所以也不会对林织的魂魄造成损伤。 魂体不似凡体,不过一道灵识,可即使如此,在连清闯入之时,林织还是绷紧了身体。 仿佛要从口中闯出另外一端的可怖感让人在欢愉中感觉到头皮发麻,荒诞却又暴虐横生。 林织几乎是挂在连清上面,以此为支柱,在连清的手掌中,如同绝对适宜的玩具。 这并非是器物化的贬低侮辱,而是浪潮中的小小情趣。 在情爱的追逐中,欲如同规则之外的领域。 在这种魂魄交融里,于情之上的爱意纵容越发凸显。 连清忽地便不执着林织从何而来,他们之间的情又从何而起。 只要他能够永远在他身边,他们能够一直在一起,便是最最让他安心的事。 感觉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当爱上一个人并且被爱时,会有不可动摇的坚定。 【恭喜宿主任务已完成,是否选择滞留?】 正在看动画片的01直接跳了起来,在林织的脑海里欢呼。 林织直接默认,把孩子赶一边去了。 纵使最终的相见重要至极,但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们一定会相见,所以他不会为了求快而辜负他的任何碎片。 当然这不仅仅是发自内心的行为,林织深谙平衡之道,他虽然不知道爱人会不会有全部的记忆,但这碗水要端好了。 连着好几天,连清的魂魄才恢复正常的状态。 林织也被放回了身体里,重新找到了支配躯壳的感觉。 只是他受到的阴气太多,骤然回到身体内,他肚子里的银球飞快运转,吸收着阴气不断膨胀。 林织肚子本来并不明显,可现在却难以遮掩了。 不算夸张,但也呈现了明显的孕态,让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温暖柔软。 不过好在林织现在也不用出门,食材都是连清让特处部的人专门送来,他再接手烹煮,画符写书的手指在厨房里也格外灵巧。 林织这时便如同往常那样,擦拭着供柜遗像上的灰尘,再给亡夫点上香烛。 手机铃声响起,是双灵打电话邀林织出门玩,被林织婉拒了。 双灵也不觉得失落,转而在电话里跟他絮絮叨叨起来。 “连续加班好几天,总算把这件事情给忙完了,这些东西真是气死我了,能不能消停一点,好在雨姐给我放了两天假,我准备带三叔市内旅游呢。” 双灵深受邪/教徒的侵害,对这种东西简直深恶痛绝。 她又说了一些工作的大概内容,这本来应该是内部机密,但是也有告知连清的义务。 “林哥,你和连组夫夫一体,就麻烦你把这件事情简单转告一下啦。” 双灵不敢给连清打电话,对这位上司她有着深深的敬畏,上司变成鬼之后,她就更敬畏了,只能迂回一下。 加上上次是她拉着他们去玩游戏的,虽然误打误撞让大家提前察觉到了阴谋,但不可否认林织被卷进去有她的原因在,她道歉之后就准备开溜。 家庭煮夫连清端着菜放到了餐桌上,对着林织道:“和她说让顾行别忘了符箓。” 他的鬼力上涨之后五感也有所提升,听见了那边双灵说的话。 “好的。” 双灵美滋滋地挂了电话,立刻去摧残现任组长。 林织轻笑,没想到连清还记得这事。 连清的性子向来严谨,说一不二,不会有半点错漏,从这件事上可见一斑。 不过连清的细致不仅仅在这方面上,在其他方面也展露无遗,他先于林织发现了他身上的异样。 如今林织穿不了合尺寸的衬衫,不过连清的衣物都较为宽大,倒也不用特地添新衣,连清对自己的衣服有了解,给林织洗衣服的时候,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先前都只知道这种可以容纳鬼气的银球会对人的身体进行改造,比如会将肚子撑大,但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身体受到了妊娠反应的欺骗后,会自发产生其他状况。 林织看见连清隔着衣服轻轻按压着他的胸口,微微挑眉。 虽然这么早就产生这种反应不大正常,但他又不是真的怀孕,身体早就不能归为正常一类。 想起他做狐狸的时候,似乎也有这种泌乳的情况,林织既不惊慌也不羞耻,反而格外坦然。 “这样怎么观察的清楚?” 林织指尖按压在扣子上,眼眸弯弯地解着。 鼓起的并不夸张的肚皮在他身上并不让人觉得畸形可怖,反而赋予了他无与伦比的柔软母性,像是枝头熟透的果实,隔着一层薄薄的果皮,就能感觉到内里香甜的汁水和丰饶的果肉。 他穿着丈夫的衣衫,浑身上下无论内外都被标记了气味。 所有的贪恋执念都理所当然,让人心甘情愿为他付出所有。 连清痴迷地与他融为一体,可无论心里再怎么狂热,他的动作依旧小心,生怕让林织受痛。 鬼性的贪婪毫不遮掩,让人觉得就算林织的肚子里真的有孩子,他也不愿意将甘霖分出一二。 “织织,织织。” 他难以自控地念着他的名字,如同在虚妄中捕捉唯一的真实,这是他所有的念想的汇聚。 鬼说:“我爱你。” 林织笑着应了,环着爱人的腰腹,餍足地眯了眯眼。 什么叫救赎? 在这场旅途中,他也找到了真正的答案。 将人从一个深渊里带出,告知他爱人先爱己,爱己如爱人。 因为真正的感情,往往会将所爱之人看得比自身还重,那是不可控制又不可抑制的奇妙情感。 那是一场义无反顾的双向奔赴。 “再睁眼时,在真实的世界里相会吧。” 311 现实世界 爱欲波涛 “主人, 主人你终于醒啦!” 欢快的电子音让林织的意识彻底清醒,感知到了周围的环境。 眼前是一只拟态的电子小萨摩耶,软糯糯的白团子在他眼前趴着, 样子可爱讨喜。 “01?” “是我哦!主人我这么叫你你会不会不习惯呀, 但是我已经不寄居在你的精神体里,所以不能再叫你宿主了。你是主人的伴侣, 就是我另一个主人了!” 小白团子声音清脆,听起来更有活力了。 “就这么称呼吧,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织在刚刚便发觉他没有身体,目前是一道存在于显示屏里的数据流。 这是一个约莫七十平的房间, 在中央有一道大的操作台, 代码在上方的半透明显示屏里滚动。 他在与中央控制台有连接的某个单独容器里,周围是重重安全锁,阻挡了其他数据接触他的可能。 爱人的身影林织也未曾看见, 不过应该没出什么问题, 不然01的反应不会是这样。 “我把主人你的数据带到我们世界来啦, 这是另一个主人先前的指令, 只是我们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身体, 所以就没有提前打造躯壳, 只能让你先以数据的方式居住在容器里。” “你的意识是我们从别的时空带回来的,为了避免受到星际网的追踪监控,所以另一个主人为你的住所上了锁, 等到另一个主人醒来打造好你的身体, 为主人你申请合法身份后,你就可以自由移动啦!” 林织捕捉到关键字眼,问道:“他还没醒?” 出了什么变故吗, 他都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爱人还困在虚拟里? 01赶紧说:“另一个主人的意识融合需要时间,加上他至少在舱里沉睡了五年,即使按时注射营养剂,身体机能还是会受到一定影响,主人别担心,他很快就会出来了!” 林织放下心,没有出现其他状况就好。 “上一个世界我没有看见他的心灵象征,是因为我知道了真相,已经不需要心灵象征出现了吗?” 林织知道爱人把猫咪吊坠当成心灵象征是因为他们初遇的时候,他送给他的东西就是猫咪吊坠,是因为他已经得知一切,所以不需要这种象征来宣告他已经完成任务了? 三叔虽然是猫,但绝对不是他的那只猫。 “当主人你拿到灵魂密钥的时候,数据库的一切都向你展开,原设定的心灵象征已经被你的数据覆盖,当你出现在他的世界时,你就是他的心灵象征。” 01搜索到了问题的答案,尽职尽责地为主人解答。 随即它又活泼起来,用拟态在林织面前打了个滚儿。 “这是我刚刚在数据库里挑选出来的形象,可不可爱?主人你喜不喜欢?” 01记得在创造者与主人相遇的第一个世界里,主人就很喜欢萨摩耶小狗。 “可爱,喜欢。” 数据波动,在屏幕上显示出一个代码构成的笑脸。 01欢快地摇尾巴,仿佛看见了主人低着头对它微笑的模样。 “舱里有动静了,主人他醒了!” 01通知了这个喜讯,朝着屋外奔去。 为了避免意外产生,舱体放置在地下一层,用隐形涂料遮蔽,01本身就是超智能AI,很快出现在了舱体外。 林织安静地等待,看着隐蔽角落的入口打开,房间的颜色变为幻海一般的深蓝。 轻微的轮滑转动的声响,林织看见了朝他靠近的青年,不存在的心脏带来跳动的声响。 那是个约莫一十五六岁的男人,眉眼清俊容色偏冷,眼珠呈现浅蓝色,透着些无机质的非人感,但看向他时眼里的紧张与爱意格外浓烈,以至于他的面庞都变得柔和起来。 此时此刻,无需言语。 “织织。” 青年苍白的手指亲昵地抚摸着显示屏,隔着他的造物看着他费尽心思留住的意识。 数据流跳动,对他做出了回应。 林织说:“好久不见。” “是的,好久……不见。” 青年的眼眸微微湿润,将面庞贴在屏幕上,仿佛依偎在爱人的怀中。 “我叫宗凌。”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绍,将一切毫无隐瞒地对林织道来。 现在是星历579年,一十五年前,宗凌出生在科塔尔星系贝利亚星,家里属于中产阶级,父母感情深厚家庭和睦。 “我患有先天性的基因病,或许也是这种疾病,为我带来了非凡的天赋,但我的父母宁可我平庸,也不要我陷入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中。” “他们带我去看了很多医生,做很多研究检查,但都失望而返,我八岁那年,他们听说另一个星系可能有医生可以治好我的病,所以花了大价钱购买了一艘绝对可以穿越陨石群的飞船,但那是个骗局,制造商只做了弱态陨石群实验,在我父母的再三询问下竟然毫不心虚。” “我的父母在陨石群中丧生,将最后的希望留给了我,逃生舱带我意外坠落到了你的维度,让我出现在了那个火车站。” 宗凌说起往事已经足够平静,但语气中还是带着沉痛。 林织很想爱怜地摸摸他,但可惜他现在只是一串数据。 “我的病会让我不受控制地不断进行人格分裂,在突然变故下我的病情被刺激到发生异变,以至于想要寻求死亡获得解脱,我那时候不断想,如果不是因为我,我父母也不会丧命,可我知道他们很爱我,一定想要我活下去。” “我不属于你的维度,很快就会离开,你救了我,在离开前我得到你的允许,采集了你的数据。” “你答应我,如果还有下一次,你还会拉我一把。” 林织应声:“嗯,我答应过你。” 宗凌忍不住和老婆再紧紧贴贴,竭力忍耐亲吻屏幕这种行为。 “我的病越来越严重,分裂出来的人格不断想要自杀,我竭力控制身体,搜寻着证据与漏洞,让那个星舰公司为我父母偿命,他们的势力很大,但在不断呈现的证据和受到攻击的程序网的双重压迫下,为他们做过的事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在那之后我失控了很多次,我感觉到有一天我可能会真的走向死亡,于是我设计了这个系统,打造了一个完整的程序,强迫自己陷入沉睡,等待你的到来。” “还好我等到你了。” 宗凌摸着冷冰冰的屏幕,语气里带着欣喜,还有些不明显的委屈。 林织无法触碰他,为他画了一个简笔的小猫。 宗凌看的唇角的弧度变大,其实最开始他要的并不是爱情,因为他不知道林织会什么时候离开人世,所以是怀着林织寿终正寝的心设计的程序,所以亲情也好友情也罢,只要是林织他都可以。 但他没想到林织离开人世的时候还那样年轻,也没想到他会选择那样的方式救赎自己。 真好,被爱回应了。 “对了,你的腿?” “没事,只是睡了太久,治疗几天就能恢复了。” “我现在就为你制造身体,不会很久的。” 宗凌想到了目前的第一要事,操控着轮椅到了控制台,双手点动的飞快。 林织应声:“好。” 宗凌:“我可以为你定制身体,你想要多高多重什么样的身材,想停留在什么年纪?” 林织沉吟,他觉得他原始数据就很好,他死的时候大概一十八岁,没必要变年轻。 只是他还没说话,就见宗凌有些兴奋道:“老婆,给你设计成十八岁怎么样,这样你就可以叫我哥哥了。” 林织眯了眯眼:“谢青?” 不怪他一眼认出,无他,宗凌所有的人格碎片里,最欠的就是他。 宗凌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抱歉地看着林织道:“我的人格融合的还不是特别完全,所以有时候会有不同的表现。” 林织见他耳朵都红透了,笑着应声没有逗他,大概因为以真实面貌第一次相见,爱人还有些纯情羞涩。 “设计成我一十八岁的时候就好。” 还好他先前决定一碗水端平,不然现在估计要出事。 宗凌早早准备好了制造身体的材料,在数据导入设定下,很快做出了林织的身体。 安全锁被打开,林织的意识进入躯体,绑定了宗凌的星际卡,拥有了这个世界合法的身份。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很高,林织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被调节到人体适宜温度,连心口都有拟态心跳。 他动了动手腕,对着宗凌招了招手。 青年的眼眸柔柔,自带三分笑意,看着美丽无害,带着极致的吸引力。 宗凌急切地贴近了他,在他的怀中感受着被抚摸发丝的温柔,握紧了他的手。 他仰着脑袋,眼里有着希冀。 他知道林织喜欢他这样,他也会毫无保留地奉献出一切。 林织低头和他接吻,而后跨坐在了他身上。 宗凌的这具身体没有经验,但他有记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也是这种情形。” 宗凌悄悄卖弄着小心机,让林织回忆着他们甜蜜的当初。 虽然不知道最开始的自己怎么吸引的老婆,但是眼下有这么一个重温的机会当然要利用起来,争取让老婆多喜欢他一点。 “当然记得,那可是我第一个老公。” 林织微微偏头,笑吟吟地回答。 只有我一个,宗凌在心里暗暗纠正,但还是因为这个称呼而嘴角上扬。 “织织,真好,我好爱你。” 宗凌捧着林织的面颊,格外满足地在他面上啄吻。 他忽地想到什么,抿唇说:“所以你不喜欢女装是吗,抱歉,让你进入的身体有那个设定。” “确实没有那个爱好,不过床上无所谓,你想看吗,更私人一点的。” 林织的姿态中并无刻意引诱,连语气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微微抬眼,便轻易引起波涛。 312 现实世界 最喜欢谁 更私人一点的当然要看, 但并不是现在。 宗凌因为自己现在身体机能状态没办法把林织抱去这样那样,对自己又气又恼,在林织的注视下, 又羞躁的锁骨往下都红了。 实在太丢脸了,明明好不容易在现实相会,不仅没有在老婆面前一展雄风, 浑身上下只有牛牛支楞也太出丑了。 “没事,几天而已, 何况东西还没买呢。” 林织看着强装镇定但耳垂红透的爱人, 摸了摸他的脑袋,让他不必着急。 这种事情之所至而已,何况他领教过,一点不担心以后生活不和谐。 宗凌应声,抱着林织的腰和他亲亲。 有时候比起性, 吻是一种更能表达爱的方式。 情意绵绵间, 空气中似乎流淌着无形的蜜。 电子小狗01在一旁沉思了一会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它钻入了数据流中,调出了星网上新出的动画片, 点了点头, 舒服了, 就是这个味儿。 亲昵了好一会儿后, 宗凌开始带林织参观家里。 关于这个世界的内容宗凌没有和林织详说,他早就把资料下载到林织的储存芯片里供林织随时查阅。 “那个星舰公司事情暴露后, 给了我一大笔赔偿金,我用来购买了这个曾经属于父母的星球,也是我成长的地方。” 当初为了凑钱买星舰以及后续的医疗费,宗凌的父母卖掉了这颗星球, 这颗星球对宗凌意义非凡,所以在有钱之后他立刻买了回来。 研究室的大门打开,外面是一片北国雪原之景。 “先前买下这颗星球的人汲取星核造物,所以现在多数领土都是寒冬,但只要给星核充能就能够恢复从前。” “我买下后急于设计程序,所以实验室也简陋了些,但我账户上还有很多钱,我也可以设计程序继续赚钱,可以随时改造这里。” 宗凌很怕林织误解他的能力,又羞窘于自己没有好好打造环境让林织居住,声音里带着些忐忑。 林织:“我可以调动你账户上的所有星币?” “当然!” “那交给我,我会好好修缮我们家的。” 林织怎么会觉得宗凌无用,只会心疼他独身一人面对许多,连故园都面目全非。 宗凌很喜欢这种一体感,欣喜地点了点头。 他带林织回了实验室,让他看这个星球的概况,以及梳理他的财产状况。 林织拥有等同宗凌的所有权限,将资料全部调出。 看完后,他着手建立家园重建项目,将要做的事列好。 宗凌仰慕地看着林织,不愧是他老婆,就是厉害。 林织转动着手上的光屏,科技发达的好处就在这里,在宗凌和01的辅助下,他快速地建立好了房屋的模型,给建筑机器人下达指令之后,等待着工程完成即可。 讨论这件事也过去了一下午,很快就到了夜晚。 “现在的通用食物是营养剂,但是我觉得你吃不习惯那种东西,所以已经买了菜,我现在去做饭,很快就好。” 宗凌捏了捏林织的手指,去往了他临时改造出来的厨房。 林织任由他动作,没有揭穿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进食的事实。 宗凌在竭力维持他还是人身的假象,或者说竭力维持他生而为“人”的事实,让他努力适应环境。 对此宗凌在设计他的人体时,费了很多心思,无论是味蕾模拟,还是胃部储存食物的胶囊,整个复杂的环节他都设计得无比用心。 林织自然受了他这份爱意,笑盈盈地看着爱人烹调美味。 接下来的两天中,林织快速的吸收着这个世界的知识,和宗凌定下了暂时的发展计划。 这里是真实世界,不是随时会消散的虚拟世界,林织会认真规划以后,不喜欢坐吃山空。 林织看似富贵闲人,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的野心与能力之上,宗凌愿意养着他,他也愿意被宗凌养着,但这和他要发展的事业是两码事。 让这个世界了解过后,再整合手里现有的财产,以及未来的发展计划,林织已经定好了要做什么项目。 在古文明已经湮灭的当下,自然是过去的事情更吸引现在的人。 如今的全息游戏已经无比成熟,林织可以策划剧情内核,宗凌负责技术部分。 说起来宗凌能创造出那么多小世界,还是因为他当初采集数据的时候,顺便将同车厢里一个姐姐的软件给录入进去,否则林织被01绑定后,进入的只能是一个又一个的星际世界了。 “马上就能恢复好了,在你面前,我似乎总是这么狼狈。” 宗凌揉了揉腿,在林织面前轻叹。 他的气质变得成熟许多,眼眸沉沉,林织一眼认出他是明遥。 宗凌的人格意识正在融合,这几天里明遥偶尔会出现,除了偶尔的亲吻抚摸,他们大多都是在讨论生意的事情。 林织轻轻挑眉:“我倒不觉得,这何尝不是有始有终?” 林织对宗凌感兴趣,自明遥起,一个让他有感觉的聪明干净的成熟男人,让他有了参与这场救赎游戏的欲望。 初见时明遥坐着轮椅和他对视,如今再次出现倒是有点梦回当年。 嗯,很适合怀旧py。 最后宗凌恢复好怎么站起来把他抱回去的,林织也记得一清二楚,谁让他现在身体是机器人,承受力比以前好的多。 不得不说,宗凌在这方面的神经感知似乎做得更为精细,而且似乎掺杂了一些私货,喷出的水简直有违人体规律。 宗凌讨好地亲了亲林织的脸颊,实在是林织每次都吃的略有些艰难,而且往往要休养好一会儿,他才增加了一点设定。 宗凌身体机能彻底恢复好后,他们的日常就多了一件事情,不过并不是终日厮混,忙碌的时候01也不得闲。 宗凌写完了一行代码,保存好后看见林织已经不在实验室内。 萨摩耶团子道:“老大,主人回房间了。” 宗凌摸了摸01狗头,回了房间。 虽然是他设计出来的系统,但他一点都不讨厌它对林织献殷勤,反而觉得它特别有眼力劲。 卧室经过改造,变得极富生活情趣。 窗台摆着淡黄色的花,在窗外雪原的映衬下显得生机勃勃。 最让宗凌心跳飞快的还是床上的青年,猫耳发箍和嵌入式猫尾让漂亮的面庞越发显得秾丽。 林织摸着项圈上的铃铛,笑着对宗凌轻轻拨弄。 清脆的铃响不是某种从属的宣告,反而像是宣布进食的摇铃声。 林织看见宗凌的脸一点点红的彻底,显得有几分羞涩的清纯。 他有些僵硬地靠近,视线一遍遍描摹着林织的身躯,声音有些低哑道:“可爱。” 这种喜欢的不得了,反而有些不知道怎么下手的样子,让林织想起了真正清纯的男高中生,而眼下确实也是宋嘉竹没错。 林织握着他的手摸自己的尾巴,笑道:“科技的确在进步,非常仿真。” 林织说这句调笑的话的时候,的确没想过接下来的混乱。 他知道宗凌意识的不稳定性,但没想到会这么不稳定。 “老婆我知道你喜欢清纯男这一款,但是男大总比男高优越吧,怎么亲他不亲我?” 这是话比人生经历还密的谢青,伪清纯男大还非要和真清纯碰一碰。 “师父,终于和你再见面了,能永远陪在你身边真好。” 这是可爱的小禾苗戚禾,如果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执着地覆盖别的自己留下来的吻痕就更可爱了。 “不喜欢这样吗?我记得你从前可是很喜欢的。” 这声音慢条斯理,手腕转动揉着他前方玩的是笑面虎裴铎。 “我一直在脑海里反复描摹你的样子,”温热的舌尖舔舐着他的脊骨,景浔的动作黏腻煽情,“你呢,这么久了,有遗忘我吗?” “当然不会,我的大画家。” 其实很喜欢这种疯狂的要把他淹没的爱意,但实在是太撑了。 不知又是哪个瞬间,后颈被人轻轻捏着。 他被抱起走到了窗台边,冰冷的玻璃质感通过皮肤上的感知神经传输到了脑海里的控制中枢。 “想必你也不会忘记我了。” 男人颠了颠怀里的林织,嵌的很深。 奶牛猫的猫尾可怜地滚落在一旁,无人在意。 林织自然不会忘,他的记性很好,而且仇或也很特别。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元止和庭砚这对从一个魂魄里分裂出的两个个体,竟然在意识混乱的时候也在相互争夺。 元止:“师兄最喜欢我!” 景浔:“啧。” 谢青:“嗤。” 裴铎:“哦?” 庭砚:“……嗯。” 他们乃是同源,这么说也没错。 戚禾委屈巴巴:“师父……” 明遥宽宏大量:“没事老婆,我都明白。” 宋嘉竹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仇或不以为然,只是猛干。 最后抚摸上来的手明明温热,却似乎带着非人的凉意。 连清的眼眸幽深,轻声道:“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些意识还保留着各自的记忆,因为是同一个人的缘故,在融合众出现了记忆互通。 磅礴的爱意致使绝对的亢奋,拟人的躯体因为不断的感觉堆叠出现了空白的节点,似乎连中枢神经都被外物入侵。 林织看着宗凌精神分裂似的变来变去,无比深刻地了解到宗凌对病情的无可奈何。 还好只是一个人犯病,不存在各种意识的具现化,如果是那样,哪怕他是机器人的身体,恐怕都要送去紧急维修。 “所以说,老婆你最喜欢哪个我?” 宗凌凑在林织跟前,将那些对自己的嫉妒藏得很好。 没关系,都是他性格的放大面,林织更喜欢什么样的他,他就朝着那一方面表现。 在林织面前玩花花肠子,宗凌难免显得生嫩了些。 林织倒也没戳穿,看着宗凌那双如同蔚蓝海面一般的眼睛,轻轻抚摸着他的眼尾。 城府深的人,往往会将自己的心意也藏得很深,林织恍然想起他好像从不曾明确地通过言语表达心意。 于是在这种提问中,他狡猾地跳过宗凌预设的答案,进行了反问。 “宗凌,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不止喜欢,我爱你!” 宗凌没想过林织会怀疑自己的心意,格外认真地强调。 “嗯,”林织笑着应声,摸着宗凌的头发轻声道,“我也爱你。” 宗凌无比兴奋,哪里还记得刚刚问了什么。 老婆超爱我! 宗凌宣布他是世界上第一幸福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想好好活下去。 313 现实世界 以爱为期 星际人基因进化过的身体素质真的很好, 以及机器人也会过载沉睡,以上就是林织用十天体感得到的经验之谈。 宗凌太亢奋了,交完了成熟后至今的存粮, 黏着林织不肯放。 在这之后他的意识融合基本完成,趋向于稳定。 林织也终于不用面对男友们的修罗场,将精力投入到了要做的项目里。 他脑海里有很多背景设想, 无论是古色古香的江湖宫廷,还是出尘绝世的修真仙侠, 他都可以打造出来, 但这些离现在的星际世界太遥远,他们光是找到资料复原初级科技时代场景就很高兴了,更久远的历史或是存在于历史底蕴中的幻象色彩,只有寥寥几个人破译出些许内容,还没有为大众所知。 饼要一口口吃, 林织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他用来试水的项目背景构建在现代, 即星际人划分的初等科技时代,也就是古地球的二十一世纪至二十三世纪中叶。 大型游戏需要细细打磨很久,林织先丢个小游戏试试水。 恰好宗凌用来治疗病情的程序库里有许多现有的都市数据, 可以直接提取, 省了很多力。 林织看着半透明光屏上的数据内容微微弯唇, 接下来就是验证的时候了。 赫尔赫星。 萝萝塔日常在星网上浏览着各类内容, 看见了一个游戏推送。 “初等科技时代华夏风格解谜游戏,场景绝对逼真还原?又是什么噱头吗?” 萝萝塔嘟囔, 有些不太高兴。 她是罗马特人与贝利人混血,但她一直坚信自己身上有古华夏血统,因为她的外祖母的奶奶有一半古地球华夏血统,所以她一直很喜欢古地球古华夏风格的东西。 前段时间关于古华夏的初等科技时代复原图出来后, 一堆游戏公司闻风而动,推出了乱七八糟的只有壳子的东西,骗了她这种心有期待的人不说,还误导了很多不懂的人,让她咬牙切齿。 “不过免费啊……嗯……不然还是试试吧,前几天那个破烂游戏都要3000星币才能试玩。” 萝萝塔点击下载,脑波进入游戏。 一天后,她因饥饿值过高被弹出游戏。 “啊啊啊!气死我了!她陪了你那么多年,你居然说她是嚼烂的口香糖,还要杀她,我去你妈的!” 萝萝塔在房间里疯狂咆哮,引来了父母的关注。 萝萝塔没有多说,直接打开他们俩的星网账户,给他们一人下载了一个游戏,催他们去玩。 她匆匆忙忙喝了营养剂之后,打算上网上安利这款超级好的游戏,没想到在短时间内它就已经在网上火起来了,她立刻激情发帖。 【本有古华夏血统的人认证!真的超对味!因为是小游戏,所以并不复杂,但是可以看出游戏商真的超级用心,NPC的数据都很好,也很有故事性,最重要的是它免费!】 【游戏进去,我们会扮演一个警察,调查水里男尸的死亡之谜,我们可以通过问话以及各种线索找到真相,非常有意思!大家快去玩!】 萝萝塔在网上讨论了快一个小时还意犹未尽,在看到一些资料后立刻关注了游戏公司的账号。 “耶耶游戏公司?好可爱的名字,头像也好可爱!” 萝萝塔知道这种白色狗狗是古地球的一种狗狗,市面上也有基因复制体售卖。 “原来是一家新兴的游戏小公司,只出了这一款游戏用来打开市场所以才免费,还很不好意思的说为了维持运营,接下来的游戏可能要收费?谁在乎!收!给我收!我要多多的好玩的游戏!只要物超所值就可以!” 萝萝塔喃喃自语,不停给公司留言。 像她这样的游戏用户不在少数,成了星网上一股小小的浪潮。 01每天都开心地把各种赞美的词语推送到主人的面前,当然也夹杂了几条夸它可爱的评论。 呜!主人们竟然会把它的图片当做公司的头像!高兴!害羞! 电子萨摩耶吐着舌头舔着林织,很快被它的创造者推到一边去了。 “老婆,你说的新模块我已经设计好了,快来看看。” 宗凌握着林织的手,带他看自己这边的工作成果。 之前简陋的实验室早就大变样了,一楼是宽阔的客厅,包括厨房和健身房,二楼是主卧衣帽间与游戏室,三楼是实验室和工作间,处处布满了两个人的痕迹。 “好。” 林织微微抬手关掉评论页面,虽然现在只是一股小小的浪潮,但他知道以后它必将声势浩荡。 宗凌的能力卓绝,简直是林织这种商人最爱的技术骨干,因此他们出游戏的速度很快。 林织意在留住客户发掘潜在客户,尽快的完成前期的口碑积累,连续推出了三个小游戏项目,有单机有联机,卖点全都是复古风,价格设的也非常实惠,物美价廉。 放在别的游戏公司,这就是赔本买卖,钱都不够亏的,但对林织和宗凌来说并不是。 宗凌死亡重启了那么多次,每一次的发展都不是完全固定,所以系统库里面有大量的NPC数据,他仅仅需要按照林织的要求创造一小部分,所以游戏出的又快又好。 不少人试图攻击防火墙探听虚实,都被宗凌打了回去。 于是在一些星际人眼中,横空出世的耶耶游戏公司无比神秘,背景一定财大气粗,公司内部高手无数,不仅有深耕研究故地球文化的专家,还有数位编程高手。 在游戏受众中,耶耶游戏是游戏界的清流,是冉冉升起的璀璨星星,内容专业又考究,获得许多文化研究人员的赞美,有趣又好玩。 所以没人知道,这其实就是二人一狗组成的家庭作坊。 林织手里还握着两个小游戏没有推出去,开始准备中型项目。 这次他准备创造轻社交的种田游戏,在项目表里还有配套的大型游戏,混杂基建争霸等玩法,休闲玩家和战斗狂人都能找到定位。 林织野心勃勃,想要在星际的商业版图里拥有一席之地,他想要拥有更多的钱财名望,拥有更好的生活品质。 林织会为他认定的真实付出精力,宗凌并不觉得他功利,反而觉得这样的他格外迷人。 我老婆真的好棒! 仅仅三年的时间,林织就攫取了大量财富,其中一半用来给星球的星核充能,四分之一用来做周边赚取更多财富。 剩下四分之一当然用来招聘员工干活,林织可不打算无限制压榨伴侣,他赚钱不就是为了享受。 压榨其实也是有必要的,不过是从别的方面。 机器人不会轻易过载,而且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让林织的生活过的和谐舒心。 林织很喜欢宗凌眼里有自己倒映的感觉,时常会笑吟吟地看着,宗凌被他看着看着就看硬了,凑上去和他接吻。 好一会儿宗凌舔舔嘴唇才说:“又有什么采访,我都推掉了。” 他们这三年推出了两个高口碑游戏,一个轻仙侠种田,关联一个大型修真游戏,目前都格外火热。 许多人想要进行对他们进行采访,林织和宗凌基本都会推掉,只有林织觉得合适的会让宗凌出面。 林织的躯体毕竟是人造人,容易被一些科技识别,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林织基本不会露面,01出镜的频率都比他们俩多。 林织不在意采访这件事,和宗凌谈起星球构建计划,当然不是他们这颗星球,他们计划买下一颗小星球,用来打造游戏基地,成为一个旗下游戏的朝圣点。 全息游戏再有趣,也和现实参与有区别。 林织和宗凌一致都不考虑开发自己家,他们的领域性都很强,不喜欢外人进入。 商量完要点后,今天的公事就谈到这里。 “还有一件事,”宗凌正色了些,蓝色的眼眸因为情绪染上些许晦暗,有些烦扰地说,“关于我的病。” “出现变故了吗?” 三年前林织陪宗凌做检查,当时报告显示没有问题十分健康,但宗凌当时说了他的病属于隐性基因病,在没有出现不良反应前脑部细胞呈现正常状态,很难查出是不是被治好了。 “嗯,生病时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恐怕我现在有新的人格正在出现。” 宗凌并不是出生就处于生病状态,基因筛查和出生后的状态都表明他很健康。 他自己都忘了从什么时候起开始频繁听见脑海里的其他声音,偶尔身体僵直不能自控,生病后他随父母往返于那些医院机构之中,不停地被检查实验。 他们给出的答案都一样,这种病没办法根治。 宗凌知道这一点,但在爱人治愈他并且陪伴他这么久的时间里,他都没有感觉到异状,他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好了。 “老婆,我只能依靠你了。” 宗凌将脸颊贴在林织的的手背上,露出全然依赖的神色。 他知道林织喜欢这种被需要感,而他的情绪也的的确确毫不作伪。 “这一次我的任务是什么?” 林织对这种情况也有预料,所以并不惊诧。 当年宗凌因为极度的自责所以导致分裂出的人格都有自杀的倾向,现在应该不会,那他要怎么让他的意识回归? “你什么都不用做,当你想要回家时,我会追随着你的脚步醒来。” 爱意并非是将人困于虚拟,而是将人从虚拟带回现实。 “好,我明白了。” 林织微微讶然地抬眸,而后笑着亲了亲宗凌的额头。 为了接下来的治愈之旅,林织将项目的章程安排好,宗凌则是把01进行升级,让它能够连接两端,这样即使在虚拟世界里,林织都可以通过他了解外界,并且发号施令。 宗凌躺入休眠舱中,林织看着舱门合上,用仪器进行意识连接。 林织不清楚他们需要这样旅行多少次,但他知道期限。 直至爱人病愈,或者爱人真正走向自然衰亡。 314 人鱼 01 坦力马伊群岛。 无数海鸥从海面上盘旋掠过, 羽毛在阳光中闪烁着光泽。它们之中大部分在觅食,也有少部分落在钢铁堡垒的墙壁上,看着内里的人类走动, 又在某种刺耳的声音里惊惧地拍打翅膀离开。 螺旋桨的声音渐小,直升机平稳落地。 卡布斯整理着着装,连忙迎了上去,这是他们核心研究的重要人物, 马虎不得。 “博士, 欢迎您的到来,我们对您的加入由衷感到高兴。” 卡布斯说的中文, 他的发音不是特别标准,但配上他的笑容足够证明他的诚恳。 被他热情接待的是个约莫三十岁拥有东方面孔容貌出色的男人, 被金丝边框眼镜覆盖的棕色眼眸深邃,他的大衣扣子扣到最上一颗,透着一丝不苟的冷漠禁欲感。 卡布斯还想说些什么, 却被男人的话语打断。 “不用进行不必要的寒暄,我需要现在就去看他。” 男人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卡布斯心知肚明,甚至因为想到‘他’眼中不受控制地出现狂热。 “好的,请跟我来。” 原定的接风洗尘宴以及居住条件薪资内容都被卡布斯抛到一边,这种天才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这些,对方是细胞生物学与遗传学领域内的顶尖人物,一定可以帮他们的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 经过三重虹膜加密码验证, 宗凌抵达了负十六层。 近乎透明的材质外, 深蓝色的海水涌动,不知名的彩色鱼群聚拢,证明这里不是在陆地, 而是在海里。 “他可能更适应深海的水压,我们也在尽快地将研究室向下拓展,等到下三层更稳定这些仪器就会搬迁,人类对海洋的探索实在是太少了,不知道无边无际的海洋下藏着怎样足以改变世界的珍宝……” 卡布斯如同一个布道者阐述着他的真理,这些宗凌都没有听,随着不断走近研究海域,呼吸都放轻,他似乎听见了血液在身体里流淌的声音,如同不断流动的海水,心跳声冲击着鼓膜,让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远去了。 他冥冥之中有种无比强烈的预感,他将见到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物,足以填平他不知为何空荡荡的内心,所有的一切因为那个存在而变得更加鲜活。 研究室大片的银白色让人的眼球轻微不适,来往记录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见到外人进入,按照指使按下了按钮。 大片银白色的墙壁表层向下移动缩回夹层中,墙壁由不透明变为完全透明材质,墙壁外幽蓝浑浊的海水翻涌,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似乎那里藏匿着一个恐怖却又吸引人的怪物。 砰! 随着碰撞的声音,一只白皙的手掌贴在了透明墙壁上。 那姑且可以称之为手掌,手指纤细骨肉匀称,漂亮的不可思议,但与此同时也不能忽视他指间连接的一层类似于蹼构造的透明薄膜,宣告他非人的身份。 唰——唰—— 海水起伏的声音很大,似乎有什么在拨动它们。 一团黑影逐渐靠近,贴在墙壁上的手掌变为两只,先于面孔出现的是一条蓝紫色渐变的巨大鱼尾。 宗凌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最开始就是因为视频里若隐若现的鱼尾才决定加入这个项目,内心的催促和渴望让他一刻不停地飞奔来此。 布满鳞片的鱼尾无声诉说了何为极致的美学,鳞片蔓延到腰腹处自然而然消散,宗凌看见了属于人类的柔软腰肢,二者的过渡结合毫无违和,简直是神话中出现的造物。 当人鱼的面庞于水中出现时,宗凌的心脏似乎都跳动到了喉间,让他大脑空白无法思考。 那是一张过分美丽无害的面庞,唇瓣自然上扬,与柔软的眼眸映衬,仿佛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耳朵是鱼鳍的形状,呈现淡蓝色半透明状,与尾巴同色的蓝紫色长发如同海藻般浮动,引诱着每一个看见他的人靠近。 轻轻地拍掌声让宗凌回神,他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视线依旧没有离开人鱼的眼睛。 人鱼在看着他,他绝对没感知错。 “博士,这是如同鲸鲨一般的海洋霸主,他并不是表面那样无害,请你不要小看他,他非常非常危险,所以在实验时尽量让他彻底昏厥,不要尝试和他亲近也最好不要和他单独相处,不要被他蛊惑……” 宗凌耐着性子听完道:“知道了。” 卡布斯见他这样轻轻耸了耸肩,等到博士吃教训的时候,就知道这条人鱼不是乖顺的生物了。 海里的人鱼看了他一眼,转身游走了,身影消失在看不见光的海水中。 宗凌下意识跟着移动了两步,有些后悔没有靠近玻璃仔细观察他。 为了约束代号为零的人鱼的行动,他被困在长宽五百米的海域囚笼里,实验室会投喂大量新鲜鱼群做对照实验,看看他最喜欢哪种食物,他们偶尔也会放入牛羊鸡鸭等陆地生物,但人鱼显然比较青睐口感清甜的海鱼。 卡布斯:“我们已经清楚什么样的份量会让他安静,一会儿博士你就可以进行研究了。” 巨大的鱼池内,特殊处理过的鱼食被这些海鱼吃进肚子里,很快它们便被驱赶着朝着某一个地方游动。 宗凌推了推眼镜,神色冷淡,藏好心底的排斥。 “上一个负责项目的是谁?” 邀请他的是一家生物药品公司,他们想要通过研究人鱼的细胞和基因,找到改变人类体质的办法,宗凌对这种生物很好奇但没准备参与,可这家公司给他发了视频,他便被吸引前来,但他清楚他绝对不是这个项目的第一个主要研究人员。 “他犯了一些错误,所以我正打算提醒你关于你的工作范围的内容,你目前只能从他的少许血肉组织、鳞片、毛发血液等地方进行研究,千万不要有解剖他查看他脏器的想法,我们目前还没进行到那一步,但是我们允许你小小的好奇一下。” 卡布斯笑着拿来了数张x光照片,内里是人鱼的脏器分布,和人类的截然不同,和一些已知鱼类也不一样。 他把这些当做奖励和真理的恩赐一般放在了宗凌的手上,意味深长地对他拍了拍肩膀。 “我们判断他具有不低的智慧,只是语言系统不同无法沟通,这些资料我们都已经整理好您稍后可以查阅,他应该在进食了,您尽快做好投入工作的准备,我们马上要将他带入室内。” 宗凌不喜欢卡布斯的态度,他能够闻到这些人身上透出的疯狂的气味。 他略显冷淡地说:“我不喜欢别人指挥我,按照我和你上司的协议,我可以全权接管这里。” 卡布斯双手轻轻举起:“当然,您说了算,我们会尽力配合您的实验,助手已经全部给你准备好,随意您差遣。” 宗凌没接话,只是看向透明墙壁的方向,鱼群在超声波的作用下已经抵达了目的地,成为食物链上层物种的盘中餐。 蓝色近乎于黑的海水里,鱼尾若隐若现。 林织吃着加料的生鱼片自助餐,得益于身体的特殊,就像猫对待鱼那样,不会觉得鱼腥味难闻,反而觉得很有吸引力。 01咔嚓咔嚓地吃着电子薯片,还时不时给林织分点。 在宗凌升级了舱体和01的数据后,01就可以享用丰富的电子食品,当然,林织也可以。 虽然没有实体,但是眼睛看到了鼻子闻到了舌头感受到了,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存在过。 01不放心地叮嘱:【宿主你一会儿注意安全哦。】 虽然宗凌给林织加了不少金手指,01还是对主人的安危不太放心,毕竟外边那帮家伙看起来真不是什么好人啊。 林织笑着应声,想着爱人这个碎片的模样,鱼尾轻轻摆动。 约莫二十分钟后,卡布斯按下了控制台上的按钮。 笼体回缩,室内超大水箱自动拉出,在机械的操作下,海水从人鱼的身体落下,不到三分钟,离水的人鱼被放置在了实验台上,双手和鱼尾都被特制的束缚环控制。 人鱼的睡颜恬淡,似乎对离开海洋的事实一无所知。 蓝紫渐变的鱼尾充满着神秘高贵的色彩,并没有像童话故事里那样离开水后化为双腿,它在人造光下亮闪闪,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实验室里的两男两女四个研究员已经做好了打下手的准备,等待着新来的博士的命令。 “你们可以离开了。” 大家愣愣的,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茫然地望向卡布斯。 “博士,我先前说过最好不要单独……” “既然请我来,那就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镜片反光下,宗凌的眼眸透着几分不近人情。 卡布斯妥协道:“好吧。” 天才或多或少都有这样或那样的怪癖,这次的束带经过升级改造,人鱼应该没办法挣脱。 实验室变得空旷安静,偶尔有仪器运转发出的滴滴声响。 宗凌知道暗处还有许多摄像头,但他并不在意,将手消毒戴上手套,专心对实验体进行检查。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堪称华丽的鱼尾,感受着他的鳞片触感与分部规律,将他身体各处的数据进行记录。 他在人鱼的指尖进行采血,无意中发现人鱼的手腕中央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宗凌有些失神地看了数十秒才收回了视线。 人鱼的头发又长又密,取一根轻而易举,只是对待如玉般完美无瑕的躯体,取血肉组织对于宗凌来说成了一件难事。 宗凌正细细端详着,忽然撞入了一双黑蓝色的眼睛。 人鱼的眼眶至少是人的一点五倍大,这让他的面孔变得更加精致宛如人偶,也平添几分空洞。 在海底过度苍白的肌肤,湿漉漉的长发,被禁锢的鱼尾,伴随他存在的潮湿水汽,透着强大的冰冷邪异的色彩。 美丽的雄性人鱼唇瓣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宗凌担心他的异状被暗处的眼睛看见,下意识挡住了他的脸,将手指放在他的唇上,示意他噤声。 只是人鱼似乎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他的手指被含入了冰冷的口腔中,如同鲨鱼一般的利齿让似人的皮囊显得越发诡异,轻易咬破了他的手套。 在那一瞬间,宗凌以为人鱼要咬掉他的手指。 但事实上并没有,在皮肤被划伤的尖锐刺痛后,他感受到柔软的舌尖舔舐过他的伤口,带来细微的痒意。 人鱼似乎弯起眼眸对他笑了笑,又好像只是他的臆想。 他依旧闭着眼睛,仿佛从没睁开眼。 315 人鱼 02 宗凌住在实验室里, 这是他自己的要求。 尽管他可以享受这个半球内最好的阳光沙滩,但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时间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助手们仓促地转移到新建好的下一层研究室中, 负责进行繁琐的运算和实验, 宗凌的精力放在了更重要的地方。 细胞的培养、分裂、融合, 人鱼淡蓝色的血液在仪器中被不停解析, 连鳞片都是另一个小组的课题研究,更别说还有另外一批人加班加点的在其他层试图分析他的基因谱, 只是这些人都权限不够, 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研究什么生物。 如果这些人知道实情,不知会引起怎样的轰动,毕竟人鱼是不可思议的完美造物,他的存在可以影响到许多东西。 宗凌自然也在意他,但在意的不是什么样的细胞构成了他,而是其他方面。 他从哪里来, 是否有族群,他似乎有智慧,那么他是否会孤独? 这不是宗凌的研究方向, 也不是他会在意的东西,但他想着那双眼睛, 在晃神时总忍不住思考。 不过这个基地里似乎没有人在意这件事,或许有也不敢谈论。 这家公司希望他能够通过对人鱼细胞的研究找到减缓人类衰老或者对抗某些细胞疾病的办法,宗凌知道他们的目标不仅如此, 从基地管理者卡布斯那里可以窥见,他们的终极目标是变成人鱼,或者说变成水陆两栖生物,做到真正的鱼尾与人腿的转化, 达到某一种永生,创造新的族群。 宗凌没有这种野望,他只看见了混乱的将来,虽然他认为这些人应该去海里洗洗脑子,但不可否认的是,只要研究持续的足够长久,人鱼细胞真的可以和人类融合的话,他们真的可以打开那扇门,但人鱼母体会遭受怎样的对待也可想而知。 宗凌摸着指尖的伤口,已经结成血痂的伤处在被触摸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却让他想起人鱼舌头的柔软触感。 他已经三天没有看见人鱼了,他没有从玻璃里露脸,也没有食用那些鱼肉。 人鱼大概清楚食物有问题,只会在无法忍受的时候取用,根据之前的研究表明,人鱼至少可以断食三天。 宗凌想人鱼其实可以通过少量进食的方式来维持日常所需,但在人类的监控下,那似乎又不是个好办法,人类会知道他具有智慧,但他不展现何尝不是另一种智慧? 宗凌收回发散的思维,他似乎下意识认定了人鱼具有‘欺瞒’的智慧,这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可从他和人鱼短暂仓促的对视中,他真的在那双光彩璀璨的眼眸里窥见了与人相似的灵魂。 他没有宣扬他的想法,不然那帮想要变成人鱼的疯子们,可能觉得他魔怔了。 宗凌吃完午饭后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在显微镜前磨洋工。 助理说人鱼今天开始进食,他可以进行第二次样本研究,考虑到人鱼对气味的敏感程度,本来就爱干净的他还特地把自己全身上下再次进行清洗。 下午两点,昏睡的人鱼被束缚在了操作台上。 宗凌提取了需要的材料放入相应试管中,依旧像上一次那样,尽力遮住人鱼的面孔,避免他暴露在监控下。 他有自己的想法要验证,所以做的仔细又缓慢。 宗凌的手指触碰着人鱼的眼皮,查看他的瞳孔,只是他还没用力,那双眼睛便睁开了。 黑蓝色的眼珠如同连光都能吞噬的深海,幽暗到仿佛可以吸走人的灵魂。 人鱼再一次睁眼让宗凌心中有了成算,如果真的是这样,人鱼的智慧比他想象的级别还要高。 不仅如此,人鱼似乎还对他抱有特别的信任感,即使被束缚,他的眼里也没有警惕和仇恨,而是某种不知缘由的亲近感。 人鱼的睫毛纤长,上下颤动时牵动光影,让他姣好的眉眼看起来含着笑意,牵动人的心神。 即使这只是他们第二次会面,宗凌却感觉到了命运的牵引,如同只能意会的宿命感。 “我们需要做伤口测试观察你细胞的活性,我会只划开一小部分,如果你可以控制的话,希望你不要愈合的太快,也不要愈合的太慢。” 宗凌不知道人鱼能不能听懂他的话,甚至握住人鱼的手腕轻轻摇头进行示意。 如果人鱼愈合的速度太快,机构绝对会要求进行更加残忍的实验来进一步测试,太慢也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宗凌想把数据操控在合理范围内,尽量拖延人鱼受难的时间。 淡蓝色的血液从人鱼的伤口处流淌出,宗凌将测试的纳米级别仪器放入人鱼的伤口中,镜片后的眼眸越发冷沉。 人鱼静静地看着他,即使受伤了也不言不语,宗凌知道他这多半是受到了食物里存在的神经毒素的影响,让他的反应变得迟缓。 宗凌指尖上的血痂似乎又传来了轻微的痛感,让他回想起了那天手指被尖利的牙齿划破的感觉,他不自觉地将手指再次放在了人鱼淡红色的唇瓣上,轻轻摩挲着,却没有深入。 人鱼微微张开了唇,与人有异的尖端略微细长的舌头卷住了他的手指,引着他深入微凉柔软的口腔。 恍惚间那属于捕食者的鲨鱼牙变为了人类一般的平整牙齿,出现了不具备任何威胁的迷惑性。 宗凌不自觉靠的越来越近,就当他要贴近人鱼的唇瓣,彻底进入那双眼眸深处时,实验室外响起了敲门声。 仿佛某种幻梦被惊醒,宗凌直起身体回头,等他的视线再次落在人鱼面上时,他依旧呈现昏睡的姿态。 宗凌心下微微放心,没有理会敲门声,继续做着实验。 刚刚是某种精神幻觉吗,故事里人鱼通过歌声迷惑水手制造幻觉,可人鱼并没有出声,分泌出的某种气味?又或是他的唾液? 宗凌拿出了采集棉棒,按理来说他应该用消毒过的器具打开人鱼的口腔迫使他无法进行咬合,再采集他的唾液,但宗凌没有那么做。 他的手指轻轻按压着人鱼的舌尖,人鱼配合地张开唇瓣,即使他的牙齿在灯光下透着森冷的光,却透着无害的气息,让人觉得好像更进一步也没关系。 这次检查持续的时间和上次差不多,等到机器提示人鱼要醒来时,宗凌才取走了人鱼伤口里的仪器,看着屋内的水箱被打开。 他的视线从仪器提取出的数据上扫过,瞳孔微微放大,他回头看着沉入水中的人鱼,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收紧,站在了分析器前。 直到晚间,宗凌才从仪器间抬头,他的眼镜微微下滑,清俊的眉眼透着冷色。 微微仰头揉了揉眉心后,宗凌面上的倦怠褪去,他扶了扶眼镜框,藏住眼底深处压抑的兴奋。 人鱼伤口的恢复速度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不快不慢,和之前检查的活性有些许冲突,这说明人鱼可能真的听懂了他的话甚至可以对身体进行操控,这是多么恐怖奇异的能力,简直不可思议。 分明是不同的文明,人鱼为什么能够听懂? 他从何而来为什么会被捕获,又或者说他真的是天然的人鱼而不是某种实验的造物? 太多不解的谜团将宗凌围绕,但这些都抵不过‘人鱼可以交流’这个现象带给他的惊喜多。 这个机构的人毫不知情,说明人鱼只愿意和他交流。 这种兴奋延续到了睡梦中,金色沙滩上人鱼的鱼尾拨弄着水花,对他露出了笑容,他在有些刺眼的阳光下苏醒,似乎还能感受到那股灼烫。 但他在海下基地,其实看不到阳光。 宗凌午饭时找上了卡布斯,和他说起昨天实验受打扰的事情。 “我们只是担心您受伤,毕竟当时您离他太近了,他如果醒过来可以轻易地咬下你脸上的一块肉,或者是咬穿您的喉管,博士,你可是很珍贵的财富,我们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我清楚他的状况不会让自己涉险,反而是你们打断了我的思绪妨碍我研究,我不喜欢别人盯着我做实验,如果不放心我,那我就没必要进行接下来的研究,他的细胞活性似乎有些问题,如果你们找到了可以接替我并且找到症结所在的人,那么请随意。” 宗凌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用餐,等着卡布斯给他答案。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最后以卡布斯的退让为结局。 “博士,我们当然全身心地相信你,所以你也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对吗?” 宗凌神色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让他按照自己的要求去购买仪器,并且对实验室的布局进行了更改。 等到完全符合他心意时,他在仪器建立的视角盲区敲了敲玻璃。 人鱼的手掌贴在透明墙壁上,隔着囚笼和他对视。 浮动的海水让人鱼的长发飘动,当他的面庞才出现时,执掌时间权柄的神灵似乎都为之驻足。 宗凌小心地将手掌与人鱼相贴,注视着海水里的精灵。 “你应该有名字,不知道你叫什么。” 宗凌并不称呼人鱼的代号,‘零’意味着母体和本源,宗凌不喜欢。 人鱼没有回应,只是用沉静深邃的眼眸注视着他。 宗凌并不气馁,告诉他说:“我叫宗凌。” 他指着自己,重复了数遍,想要让人鱼知道他的名字。 好一会儿,人鱼的唇瓣开合,与他的唇形一致。 宗凌分明没有听见声音,却感觉到了人鱼的呼唤。 “这就是我的名字,”宗凌的眼里盈满笑意,隔着透明墙壁抚摸着人鱼的脸庞,低声喃喃,“我会让你自由的。” 人鱼不知听懂没有,笑着游走了。 蓝紫色的鱼尾晃动,似乎摇曳在人的心上。 01摇头晃脑地吃着电子烤肠:【真不知道你们谁是鱼,他都要被钓成翘嘴了。】 跟着主人这么久它可学聪明了,名字这种事情是要告知的,但要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有问必答还怎么钓男人? 织门! 林织笑着摸了摸电子宠物,顺便通过它对接处理了一下工作。 316 人鱼 03 在阳光照不进的海底, 人会模糊对时间的感知。 01对主人被关这件事开始展现焦躁,薯片吃着都不香了,问道:【主人, 我们还有多久离开这里?你只能待在这里也太难受了。】 虽然总共也没进来一周, 但01不喜欢主人被束缚的感觉, 他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林织摸了摸电子小狗,安抚道:【很快,不用担心,去看动画片吧。】 01被顺毛打开了自己的动画片库, 但是没有主人们的马赛克相配,这动画片似乎都少了以往的风味,不过动画片还是很好看就是啦! 林织的情绪倒是很稳定, 甚至有些优哉游哉。 他不把这个囚笼放在心上,自然也就不会产生受困的负面情绪,只是略微有些可惜, 海底的景色瑰丽梦幻,他暂时还不能随意闲逛, 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成为鱼的感觉也很奇特,他每天浮在海水里, 吃着电子美食处理工作事物, 偶尔看看爱人, 除了不能做/爱只能暂时柏拉图以外, 没什么不好, 甚至有些解压。 相比较他而言, 在外操劳为他担忧的爱人似乎更可怜一点,所以他决定加快这个进程。 宗凌不知道林织的打算,正在为他的计划奔走。 他的新研究数据提交上去, 但他表示这数据似乎有些异常,所以要对人鱼做水中伤处细胞活性对照实验,需要接入监控权限随时查看。 卡布斯以及机构的老板当然不会做出外行指导内行的蠢事,立刻为宗凌安排好了所有。 在实验前夕卡布斯再次进行提醒:“博士,千万不要靠他太近,上一个企图想要划开他胸膛获得组织切片的人,已经被他划开了肚子。” 人的确没死,但也受了重伤。 卡布斯不知道人鱼那看起来纤长柔软的手指是怎么在瞬间变得冰冷尖锐,如同刀子一般可以随意划破人体组织,但也因为人鱼的这种强大而更加狂热。 他们也想获得这种伟力,摆脱人身的缺点和累赘,进行完美的进化,既然人可以和鱼的基因融合,那么他们也一定可以,而他们的希望大部分都放在了宗凌的身上。 宗凌点了点头,他暗示了人鱼进食。 由于这一次是水中对比实验,所以人鱼会在实验室水箱内待四十八小时,为了避免他伤人以及躲避不便于观察,他的脖颈被套上了黑色的颈环,内有放电放置以及有着存储麻痹神经药物的微针,只要他有过度的反应,操控者可以随时按下按钮让他陷入昏迷。 宗凌看似在对人鱼进行检查,实则对监控做了手脚,让监控画面被取代,而后在林织睁眼时和他对话。 “十天后下三层的实验室完善,到时候关着你的笼子会下降,我会关闭囚笼上附着的电牢,到时候你能不能破坏笼体逃走?” 宗凌说的很慢,期间还加上了一些比划的动作,力求让人鱼可以理解他的话。 困住人鱼的牢笼有三重锁,只要密码不对就会响起警报,所以宗凌只能从囚笼上附着的强电流下手,但宗凌不确定人鱼能不能破坏人类用最精密的材料打造的围栏。 林织浮在水箱里,脖颈上的黑色颈环将他的皮肤映衬的越发白皙,配上他展露的柔软无害的模样,越发显得精致脆弱。 但这不过是表象罢了,宗凌清楚这只人鱼并不是柔弱的生物,他是鲸鲨一样的海洋霸主,而且拥有着人类的智慧,也许这张与人相近的美人皮里藏着一个狡诈冷血的捕食者,但这依旧不妨碍他在此刻想要怜惜他。 “听懂了吗?” 宗凌俯身靠近,离人鱼只有咫尺的距离,操控着颈环的按钮就在他的手上,但被他当着人鱼的面丢到了一旁,展现出他的友善。 如果是别的实验体,宗凌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但眼前这条人鱼是特别的,没有任何缘由,他的灵魂他的心跳都是这么说的。 人鱼摇晃着尾巴,因为不是在实验台上,他的鱼尾和双手都没有被禁锢,呈现自由的姿态,于是他能够更加贴近水箱的边缘,双手放在了边缘处,仰着头看着对他说话的人类。 这个角度的人鱼显得更加美丽,灯光下他淡蓝色的鱼鳍状耳朵如同神明细细勾勒的得意之作,让人觉得如梦似幻。 “宗凌。” 人鱼低低地念着他的名字,拥有海妖别称的造物嗓音轻灵,轻易能攫取人的魂灵。 一股奇异的麻痒从脊背向上窜,宗凌不知道这是人鱼在喊他的名字,还是将这个名字当成某种象征符号,带着些恍惚地与人鱼贴近,注视着他蓝黑色的眼眸。 冰冷柔软的手掌贴在了他的肩膀上,下一刻海水便淹没了宗凌的口鼻。 他被人鱼快速地拖入了海水中,如同被捕食者困住的猎物。 猝不及防里氧气摄入过少,海水呛入气管,带来濒临死亡的窒息感。 被算计了?还是要被吃掉了? 宗凌看着水波里晃动的人鱼面孔,脑海有一瞬空白,蓝紫色的鱼尾鳞片闪烁的光芒倒映在他的瞳孔中,他被带入深海带入囚笼,眼球传来刺痛,告罄的氧气让他挣扎的力度变小,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被人鱼杀害时,他感觉到了氧气的传入。 宗凌本能地近乎贪婪地汲取着维持生机的气息,而后不受控制地沉迷于一场荒谬的前所未有的亲密中。 人鱼像是收起爪子的猫那样收敛了他的尖牙,灵活的舌尖向人类展露他喉舌的构造。 深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而来,浑浊黑沉的海水让人坠入一场漂浮的梦境,人鱼是这片夜幕下唯一的光辉。 似乎有什么从人鱼的口中流入了他的口腔里,宗凌瞳孔微微放大,脑海中的图景如同化开的油墨,鼓膜里存在绵长的耳鸣声。 破水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内格外明显,宗凌浑身湿漉漉地从连接海洋的水箱里爬出,衣服紧贴在身上,金丝边框的眼睛歪歪斜斜地在鼻梁上架着,淡色的瞳孔颜色变深,透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欲望。 科研人员一丝不苟的冷淡禁欲形象被破坏,呈现了绝对的反差。 林织不自觉摆了摆鱼尾,欣赏了一会儿爱人的模样,才转头去往海里。 宗凌看着消失在眼前的鱼尾,闻到了空气中潮湿的甜香气味。 唇瓣似乎还残余着纠缠的触感,宗凌出神了好一会儿,才换掉了身上的衣服,匆匆投入工作中。 他给自己抽了一管血留作分析,又将更改过的数据发送给助手让他们去分析。 他今天做这个实验就没想再划林织一下,得到了第一份数据,凭借他的能力想要拟造出其他数据是十分简单的事,做的繁琐些其他人也看不出来。 人鱼给他喝下了什么,宗凌不太清楚,但当他看见自己的细胞活性改变时,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这算馈赠吗,还是其他的什么? 宗凌猜不透,在和人鱼隔着玻璃见面时询问了他。 人鱼没有回答,只是对着他弯了弯眼眸。 与此同时,宗凌又有了新的发现。 他推测这只成年人鱼可能已经到了繁殖期,或者说求偶期。 从第一天接触起,宗凌就能感受到伴随着人鱼的若有若无的潮湿的气味,起初宗凌以为那是人鱼刚离水所带来的现象,但上次他被拖入水箱后,那股气息出现了一股甜味,显然不同寻常。 实验室里的器材十分完善,宗凌收集了当时的空气,对气体数据进行了分析,的确从里面找到了残存的不知名的气味遗留。 于是在例行抽血检测时,宗凌没有按照以往那样做细胞研究,而是进行了别的检查。 通过血液分析,人鱼体内的性激素数据增高,可以判断进入了繁衍期。 这是不是意味着深海还有其他人鱼,人鱼族群有着某种繁衍规律? 宗凌才不在乎这些,他甚至没有把这项数据递交,而是立刻用其他的数据覆盖。 宗凌陷入了莫名的焦虑,以至于他隔着透明墙壁和人鱼见面时,都没有再和对方交流。 他想将人鱼放归深海,但不是想对方去进行繁衍行为,但这是动物的天性,他要怎么让一条鱼摆脱他的天性? 越靠近实验室将笼体下沉的那一天,宗凌的做梦的越频繁。 他梦见人鱼和他在海里亲吻,又梦见他靠在人鱼的怀中抚摸着他冰冷华丽的尾巴,有时他们会在沙滩上嬉戏,鱼鳞在阳光下如同华美的珍珠。 但这些梦境的结尾,人鱼都会推开他,游向未知的海洋深处,徒留他在原地溺亡。 宗凌从水面上抬头,擦干了湿漉的脸庞,戴上了眼镜,恢复以往的模样。 他的细胞似乎融合了人鱼的细胞,可以在水里呼吸,但时间没办法持续很长,毕竟任何事物的融合进化都需要时间。 “博士,这是新的研究数据,这个模组又失败了。” 助手们提交了新的实验数据,宗凌一目十行扫过,指出了几处数据让他们进行更改,前往了主控室。 一如计划里那样混乱又顺利,宗凌解除了将近五分钟的强电流,垂着眼眸等待着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一旦去往了更深的海域,人类就束手无策了。 人鱼会依照繁衍本能去寻找族群伴侣,但那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亲吻……或许人鱼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含义,只是给他传递氧气,再赠予他礼物。 五分钟过去了,宗凌迟迟没有听见警报声,在白大褂里骤然握紧了数据笔。 人鱼没办法强行突破囚笼吗?他之前分明没有按下颈环的麻醉针,只是让人鱼伪装沉睡,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囚笼随着基地扩建而下落,宗凌听见了卡布斯愉悦地邀他一起喝咖啡的声音。 宗凌拒绝了邀请,去往了实验室。 卡布斯也不气恼,反正这种研究狂人都一个模样。 宗凌急匆匆地打开了水箱,观察着人鱼的动向。 人鱼从海中游来,长发披散在身上,空气中满是潮湿的甜香味。 见人鱼的状态还算不错,宗凌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出去吗?” 宗凌在问林织,也在自言自语。 “没关系,还可以想别的办法。” 人鱼轻轻摇头,对他伸出手。 “你想带我一起离开吗?” 宗凌解读出了他的意思,有些怔愣。 人鱼点头,晃动着鱼尾。 “我把我的基因送给了你。” “博士,你不明白吗?我在向你求偶。” 317 人鱼 04 人鱼秾丽的眉眼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口吻中没有讨好,反而是一种提醒和宣告。 他抚摸着脖颈上的颈环,手指轻轻用力, 束缚他的环扣便碎裂掉落, 机械甚至没来得及放出电流,便被丢弃在地上。 东西落地的啪嗒声, 让宗凌脑海里的逻辑链条彻底闭环。 能够控制伤口恢复速度的种族,真的会受困于人类的科技吗? 也就是说, 人鱼不是无法离开,他是自愿不离开的。 因为……因为他的存在。 ——我把我的基因送给了你 ——博士, 你不明白吗? ——我在向你求偶 宗凌的呼吸渐沉,似乎有些因为处于空气中而缺氧。 人鱼没有完成求偶,所以不愿意离开这片海域。 他并没有像故事里那样用美妙的歌喉进行引诱, 但他用香甜的气味, 湿漉漉的眼睛, 柔软的舌尖,无声进行捕获。 宗凌心跳的很快,他根本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俯身靠近人鱼精致冰冷的面庞, 眼里像是燃着一簇火。 “我愿意。” 人鱼的基因正在改变他, 原来这不是馈赠, 而是一种标记。 宗凌心甘情愿,甚至欣喜若狂。 这不是科研者的朝圣,而是完全剥除理性之后的亢奋。 宗凌完全沉迷于这种“人鱼为他停留”的情绪中, 不畏惧他足以将他咬碎吞吃的尖牙,痴迷地亲吻着人鱼的唇瓣。 宗凌现在就可以跳入海中,完全为他抛弃人类的身份。 林织却没有那么心急, 宗凌还要等几天才能完全适应深海的环境。 “我的基因还没有完全改造你。” 他控制了牙齿避免宗凌的舌头被他吃掉,上半身贴在宗凌的胸膛上,任由对方追逐。 宗凌了然,将人鱼从水里抱起。 他不是被海妖迷惑的水手,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正是因为心知肚明,血液反而越发为之沸腾。 他动用权限关闭了监控,封死了实验室,将人鱼放在了宽阔的操作台上。 只是不同以往的捆缚,人鱼的双手与尾巴都很自由,眨着眼睛看着伴侣。 宗凌上身的布料被海水弄的湿润,已经被他解开了。 饱满流畅却又不过分夸张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闪烁着冷白的光泽,配上他并未摘下的眼镜,透着成年男性的欲望反差。 “先做个检查。” 宗凌按着林织的鱼尾,口吻一如既往,像是在做某种严肃的科学实验。 但他的衣着和器械难免不合规范,甚至没有戴手套,探索着鳞片。 人鱼的泄殖腔在腰腹以下约一掌半的鳞片里,鳞片厚重即使是X光都没办法弄清楚内里的结构,宗凌却凭借丰富的生物学经验找到位置。 “香味是从这里来吗?” 人鱼的鳞片冰冷坚硬,越发显得泄殖腔柔软泥泞。 宗凌惯性寻根溯源,嗅闻着指尖的气味,觉得似是而非。 “好像不是。” 科研人最讨厌模棱两可的答案,物质是客观的,只有是或者不是,在寻求真理答案的路途中,只有实践一条路可以走。 林织的鱼尾微微晃动,在合金的操作台上发出了碰撞的声响,光下鱼尾的弧度被微微扭曲,男人的手指苍白有力,充斥着侵入感。 宗凌将人鱼抱在了怀中,并不畏惧他的手指、尖牙与鱼尾,热切的触碰着,亲吻着他脸颊上因欢悦而若隐若现的鳞片。 略显狰狞的仿佛流淌着咸腥海水的热烈轻轻摩擦在鳞片上,表明了被求偶的兴奋。 海藻般的长发覆盖在白皙的脊背上,发尾末端被男人轻轻把玩。 人鱼成熟期时的气味会让被吸引的伴侣越发不可控,林织的后背贴着宗凌的胸膛,被抱着贴在了透明墙壁上。 墙的另一端是无穷无尽的海水,他时常贴在那里与宗凌相见,这次却是贴着感受宗凌的体温。 滚烫灼热,人类的温度与人鱼的低温截然不同。 脱离了海水的鱼尾鳞片流淌着丝线般的晶莹,如同神话故事里化为珍珠前的眼泪。 林织指间门的蹼被细细抚摸着,这些用来便于在海里捕猎的造物在触摸下变得格外感知敏锐,半透明的薄膜不自觉地收缩,又被强硬地打开。 在陆地上由于没有浮力,林织的鱼尾只能自然的下落,这还是有些许不便,导致可用情况有些单一。 但宗凌似乎不这么觉得,或许搞研究的人都有些不解风情的一根筋,在一条道路上走很远也不觉得厌烦,反而越发刻苦钻研。 男人的眼镜还一丝不苟的挂在他的鼻梁上,倘若他此时套回实验用的衣物,只从某一个视角来看,他总是是在摆弄着那些精密的仪器,而不是不容拒绝地侵占。 林织在被放在操作台边缘时,不小心将宗凌的眼镜碰到歪斜。 宗凌眯了眯眼说:“帮我摘掉。” 林织面上的笑容扩大,摸着尾巴听着宗凌的心跳。 或许是因为脱水太久,人鱼的鱼尾有些萎靡的垂落,可他的面庞却呈现相反的状态,格外有光彩。 基地似乎发现了实验室的异常,墙壁旁的屏幕响起了警报的滴滴声。 林织被放回了水箱中,顺便还捞走了被他丢在地上的碎裂颈环。 华丽夺目的鱼尾一入水便欢欣的摇晃,只是鳞片即使闭合,泄殖腔依旧隐隐传来古怪的异物感。 林织的兴味得到满足,在被宗凌放上操作台的第一天他就想这么玩了,于是弯眸的对宗凌挥了挥手。 “林织,我的名字。” 他在宗凌耳边留下自我介绍,身影消失在深蓝色的海水中。 卡布斯正在用最高权限强行打开实验室的大门,还差最后一步的时候眼前的门自动打开了。 宗凌穿着实验用的白大褂,带着白色口罩,呈现一丝不苟的整洁与冷漠,他难得没戴眼镜,浅棕色的眼眸比平时更冷冽。 “博士,发生什么事了?” “牢笼下移让他的反应有些失控,他破坏了某些装置。” 宗凌知道林织并不受限于人时,也就没了后顾之忧,更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危,因而格外冷静。 卡布斯有些怀疑,但又找不到太大的漏洞,人鱼的颈环也确实被破坏,他匆匆地离开没有久留,今晚的变故让他要做的事变多,他去提交新的危险评估,并且还要去联系其他部门做出更高级的装置。 恰好实验室要进行变动,宗凌提着换下的衣物离开了这里,不假他人之手,手动清洗衣物。 其他人对此见怪不怪,博士就是有这种自己洗衣服的洁癖,而且不知道博士是不是更换了洗衣液牌子,加上海底排风循环系统都无法去除的水汽,让博士的身上总是环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和他气质不太搭的潮湿的甜香味。 318 人鱼 05 因为实验室遭到一些破坏, 器材搬迁的速度变快,宗凌也就更换了办公地点。 这一次他没再要求住在实验室,而是住在了卡布斯给他准备的单间里。 因为他开始缺水了。 林织在他身体里留下的标记正在快速更改着他的身体构造, 让他更适合海洋的环境,宗凌处于空气中时常会有缺氧的感觉, 伴随着皮肤干燥的痒意和内脏的疼痛。 休息时他会在浴缸里放满水,直接沉入水中, 他的脸颊、锁骨以及手背这些地方会开始长出淡蓝色的鳞片, 宗凌很喜欢这种颜色, 因为这是林织的颜色。 同样他的饮食习惯也发生了改变, 更加青睐于海鱼的味道。 他的力量变得更强, 可以轻易将玻璃杯化为齑粉。 这都是来自于伴侣的赠予, 是他被美丽强大的种族求偶所获得的荣耀。 等到工作时间他才会离开水中, 去往新的实验室。 但基地里的A级研究人员都知道, 博士只会在新实验室里让他们配合进行某些实验,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会去往上三层的旧实验室, 一个人做研究。 在他们的想象中, 博士全情投入在研究里十分忙碌,但他们并不知道空旷的实验室里响动的是人与人鱼的结合声,而不是机器的运转声。 蓝紫色的鱼尾缠绕在男人的腿上,偶尔会因为过于激烈的频率而颤动。 即使经过了基因改造, 宗凌的体温依旧属于人类的范畴, 但器官似乎变得更加狰狞坚硬, 不用担心被鳞片划伤。 落在脊背上的长发随着呼吸频率起伏,冰冷的操作台扭曲倒映着疯狂靡丽又怪异和谐的相拥。 当基因完全改造身体时,宗凌自己便有所察觉。 他隔着基地的透明墙壁看着海洋深处,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他做好了最后的收尾活动, 在林织对他伸出手时,握住了他的掌心。 坦力马伊群岛,空气中出现的螺旋桨声再一次让海鸥纷纷离开这片领域。 卡布斯表情难看地和老板请罪,地下基地的光白惨惨,将人的脸色照的更加阴沉。 监控录像回放着警报声,闪烁的红光充满了不详。 佩戴着新更换的颈环的人鱼再一次丢弃了枷锁,将水箱旁离得最近的研究人员抓住,拖入了水中。 不一会儿,血色晕染了海水,翻滚的波浪逐渐平息,监控只能捕捉到远去的若隐若现的鱼尾,再之后便是长久的空寂。 “我们出动了所有的潜艇和蛙人……” 卡布斯小声地汇报,目前还没成果。 他们没想到人鱼的力量竟然那么强大,不仅逃走了,还让他们彻底失去了一名足以改变世界进程的博士。 他们现在只能就着博士留下的研究数据,继续摸索他们的伟大道路了。 远离基地岛屿的未被人造访过的海岛上,宗凌正在给爱人烤海鲜。 材料自然不是从实验室里带出来的,他让鲸鱼带着他去了近海,用早就转移好的财产置办了一些东西,回来给伴侣做美食。 虽然基因被改造,但他并没有像林织那样长出鱼尾,依旧是人的姿态,宗凌倒不觉得遗憾,反而觉得这样也不错,方便他给林织买一些人类世界的东西让他尝鲜。 “好吃。” 林织夸赞道,又丢给了宗凌一堆海鲜。 这些天他吃生的都吃腻了,虽然有01点电子食物在,但那些和真实的食物还是有区别,也没有宗凌做的美味。 等到饱餐一顿,太阳下山后,林织和宗凌便会沉入海中。 在与世隔绝没有任何人类痕迹的无垠海洋里,会有一种身体和灵魂都被俗世放逐的自由感。 在柔软的海草,绚丽的珊瑚群里,林织拨弄着宗凌的浮起的头发,和他交换了亲吻。 有时他们会去往更深的海域,在没有光的堪称死寂的海沟里,他们的亲吻冰冷又灼热,巨大的水母从他们身边掠过,长长的触须与鱼尾引起的波动触碰,去往远处。 海水因为压力顺着腔道进入些许,引起了更大的动静。 当林织满足了对海洋的探索兴趣,这段旅途自然就结束了。 回到家时,他对腿的存在还感觉到了些许陌生,好一会儿才适应。 宗凌从休眠舱中起身,蓝色的眼眸里还有些刚刚清醒的空茫,好一会儿才恢复如常。 他把林织抱回了房间,仔细地摸着他的腿。 “虽然人鱼尾巴的触感很好,但我还是更喜欢老婆你的腿。” 宗凌从足尖亲到腿根,好好感受了一番爱人腿部肌肤的肉感。 “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林织摸着他的头发,因为受到刺激脚趾微微蜷缩。 “老婆你还想体验的话,我可以帮你内置一个程序。” 人鱼世界的程序数据不是宗凌从林织的维度抓取的东西,而是来自于星际已经灭绝的物种。 虽然纯种人鱼因为星球变化而灭绝,但依旧有复刻的电子数据流传在网络中,还有公司专门出售人鱼的体验模块,包括人鱼限时体验药剂星网上都有销售,还可以自选或者DIY尾巴的颜色。 人的躯体注射药剂变成人鱼会有一定的副作用,但是林织的身体由机械制造,想要变形并不困难。 “有想法的时候再考虑。” 星际时代已经没有地球那样的海洋,林织的兴趣一般,对那个兴趣还不如目前对目前的正事大。 人鱼的尾巴虽然不错,在海水的浮力作用下也十分灵活,但终究比不上人腿的花样多。 美满和谐的交流结束后,林织和宗凌一起睡了一会儿,醒后心情愉悦地去了工作室处理堆积的工作。 去的路上他看见家里的泳池在进行自动清理,不知是宗凌的指令还是自动洁净,他收回了视线没太再意,结果发现晚上里面就有了惊喜。 宗凌趴在泳池边看着他,清隽淡漠的眉眼在看见林织时露出充满眷恋的笑容,蓝紫色的鱼尾在泳池里拍打出水花。 有别于人的强大美丽的生物,波光粼粼下闪烁着光泽的鳞片,有着攫取人视线的魅力。 “我染了好一会儿才做到的颜色,好不好看?” 宗凌仰头看着岸边的爱人,乖驯的如同被豢养的人鱼。 “不是会有副作用吗?” 林织的笑容出现后又微敛,他可以瞬间查阅星网上的资料,自然也知道人鱼药剂对人身体的负担。 “我选的是最好的那一款,一次的话没关系,副作用很轻微,只是会连续渴水几天。” 宗凌乖乖回答,他并不觉得这是被训斥,反而因为林织的关心心里美滋滋。 林织心里的不快消失,低头摸着他的尾巴。 宗凌将林织带入水中,做了他醒来后就想做的事。 他也特别想试试用鱼尾和老婆贴贴的感觉,想想就很棒,果然就很棒。 宗凌选取的这款人鱼药剂,泄殖腔在前端,而且选取的人鱼基因似乎是某一种很受欢迎的变种。 “我也不知道这种变种居然会有两个,但是老婆你试过的,一定没问题的。” 人鱼的手指牢牢握着青年的腰肢,亲昵地亲了亲他的脸颊,用充满期待和渴望的眼神注视着他。 仙侠世界的躯体可以,机器人的躯体应该更没问题吧? 泳池的水渐渐变得不那么清澈,因为波动而不断出现涟漪。 青年的手按在了边缘,指尖呈现淡粉,又被另一只手覆盖,不容拒绝地带他沉入水底,机械不需要呼吸,严密的防水系统运转。 第二天,林织微笑地给宗凌的星网支付限额,当然可以继续花钱,一星币也是钱,不是吗? 319 直男竹马 01 意识连接中。 和之前每一次进入治疗世界的感觉不同, 这一次林织的感觉十分微妙。 那是一种柔软孱弱对世界充满好奇的感觉,陌生到林织的记忆里从未有这种感知,等到他看清楚周围的时候, 才发觉这种感知原来是有过的,只是这种最初的生命体验早就被遗忘。 他被放在床铺上,周围的世界很大。 他看着自己的小手, 不知道这具身体多大,又奇怪于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阶段。 01在代码里写满了感叹号, 幼儿状态的主人也太可爱了吧! 【主人别担心, 我们可以进行时间跃迁!】 虽然01也不知道为什么时间点是这样,但是不算大事,算法可以按照人物的行事逻辑进行推演让这个世界的进程加快。 林织应声, 如果要生活一二十年的确有些太漫长了。 砰, 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他身上。 林织有些费力地偏头,看见了一个大眼睛黑眼珠的婴儿,正在努力地往他身上爬。 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林织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 “哈哈,看来凌凌很喜欢哥哥嘛,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热情。” 床旁边传来了女人的笑声,很是温柔。 她的身旁传来一道爽朗的女声, 道:“织织这么乖谁不喜欢, 不吵不闹的,不像我们家这个臭小子,动来动去闹个不停, 以后肯定是个皮的不行。” “小孩子皮实点好。” 从她们的交流中林织可以得知这个世界的情况,他和宗凌的父母关系很好,他们在同一个旅游团认识, 孩子又差不多大,交流更加频繁,宗凌父母要搬家,林织爸妈就介绍了隔壁售卖的房子,两家人做了邻居。 一大堆繁琐的事情结束,宗凌妈妈就抱着七个月的宗凌过来拜访了。 这个时候的小孩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林织看着宗凌爬到他身上摔下去又坚持不懈地爬上来的样子,陷入了沉默。 小孩挺可爱,可惜他现在自己就是个小孩,没办法逗一逗。 嗯……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正在聊天的大人们忽然发现小孩安静了不少,转头一看,林织的手指塞在了宗凌的嘴里,宗凌正吃的津津有味。 两家大人纷纷发出了爆笑声,纷纷拿出手机拍照留念小孩的高清黑历史。 01猛吸了一口电子快乐水,嘎嘎笑着也拍了几张留念。 林织进行了时间跃迁,看见了宗凌每一岁的样子。 他们一块长大,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吃饭洗澡,宗凌来林织家的频率不亚于回自己家。 林织知道宗凌最爱吃什么,喜欢什么运动什么游戏,知道他在十岁那年大战失控的小狗,胳膊上缝了七针。 宗凌也知道他的所有喜恶和习惯,他们了解对方就如同了解自己,存在的痕迹贯穿了彼此迄今为止的人生,是对方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 时间来到了他们十七岁的春天,林织放慢了步调。 天还蒙蒙亮,林织就被钻入被窝的滚烫躯体唤醒。 少年自然地将胳膊环在了他的腰上,面颊在他的背上蹭了蹭。 “让我抱着睡五分钟,你再起床洗漱,然后咱们吃早餐出门。” 少年嘟囔着:“我爸妈也真是的,非要我回家睡干什么。” 他们父母前段时间又报了同一个驴友团出门登山,昨天回来他爸妈非要把他喊回家睡。 林织任由他抱着,等到闹钟震动起身,看着身旁打哈欠的宗凌。 身材高大的少年如同野性的豹子,鼻梁高挺眉毛浓黑,是一副显得对谁都有些不耐烦的冷漠长相,见林织看着他,倒显得有些乖。 “真把我这当家了?” 林织轻笑道,伸手摸了摸他睡的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起身穿衣服。 “当然了,我们俩穿一条裤子长大,你家就是我家,我家就是你家。” 宗凌抖了抖林织的被子,快速叠好。 林织洗漱好时,三明治已经用微波炉叮好,牛奶也被泡热。 他们快速吃完早饭,林织坐上了宗凌的后座,在料峭春风里去往学校。 早读铃响的前两分钟林织他们到了班上,聚集的人群让气温略微升高。 林织交了作业后拿出书开始早读,旁边是宗凌有些懒洋洋的声音。 他读着读着手还不太老实,在桌子底下摸着林织的手,林织的手指纤长漂亮,在宗凌面前却略显秀气,能被宗凌很好地捂在手里。 “哥对你好吧,没有我你上哪儿找这么天然的暖手宝。” 宗凌对着林织挑眉,神情间满是骄傲,透着一股肆意飞扬的少年气。 弟弟对当哥哥总有种天然的执念,尤其是出生日期相差无几的类型,林织比宗凌早出生一个月,宗凌一直对自己这样就是弟弟有些不服气,时常在林织的面前自称‘哥’。 林织笑着应声,修剪齐整的指甲在宗凌的掌心轻轻滑动,表示着赞同。 宗凌被他挠的掌心有些发痒,喉咙没由来的跟着发痒,他轻咳了两声,握紧了林织的手。 第二节课下课是大课间,用来跑操。 林织和宗凌都在队伍后排,宗凌的体力好跑步很轻松,林织的身体状况也算不错,跑完后随着人群回了班级。 宗凌给他倒了温热的水,探身从他的抽屉里摸走了什么。 林织没太在意那些在课间突然出现的表达喜爱的东西,任由宗凌处理。 充满着青春年少的校园生活其实透露着中规中矩日复一日的枯燥,还有三个月就是高考,墙壁上早已经挂上一百天倒计时的标志。 大家桌上的书摞的很高,它们如同承载着理想的阶梯,将人托举去往更广阔的地方。 坐在林织后边的学委在课间传达了班主任的意志,让他和宗凌写一下新的座右铭,墙壁上要张贴新标语了。 这是学校的传统,每次大考的年级前十都会拍照贴在走廊上,下面就是他们的座右铭。 林织提笔,写下来略显老套的四个字——持之以恒。 要想做到极致的成功,就要日复一日地为了达到目的而努力。 林织去看宗凌写的东西,没想到宗凌却捂起来不给他看,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林织微微挑眉,没有再问,宗凌反而凑过来说:“你不好奇我写了什么?” 林织翻开书本:“反正明天就能看到。” 宗凌第一千零一次试图引起林织的好奇心失败,林织打小身上就有一种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在所有事情面前都从容不迫,宗凌小时候想逗他着急却一次都没有成功过,现在也是如此。 宗凌也不气馁,在他眼里这就是林织的个人魅力所在,他特别喜欢林织这种不动声色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太让人崇拜了。 林织在第二天看见了墙上的标语,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宗凌的排名在他之后,位列年级第二,标语是整面墙上最长的那个。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当然是林织了。 有点嚣张有点中二,却正是这个年纪的底色。 第三名的学委以及后面一排人的标语十分齐整,句末语气词不同透着别样的俏皮。 学委:当然是林织啦! 年级第四:当然是林织咯。 年级第五:当然是林织呜! …… 年级第十:当然是林织喵! 一连串看下去,这是在厚重紧张的学习氛围里的一抹亮色,哪怕是最严肃的年级主任看见都忍不住乐一下。 宗凌揽着林织的肩膀轻哼:“一帮学人精!” 宗凌没有特地组织,完全是大家的自发行为。 林织长着一张漂亮无害的脸,性格又温柔和善,很多人都喜欢他,加上他是当之无愧的霸榜学神,大家都很肯定实力强的人,所以当宗凌把座右铭交上去的时候,那帮人看见了非要凑个热闹。 路过的别班学霸听见了,笑嘻嘻地说:“我们不是来拆散你们的,而是来加入你们的。” 宗凌摆手:“婉拒了,我们只过二人世界。” 林织被宗凌揽着走回班级,闻言微微抬眼。 毫无疑问,他和宗凌非常亲密,但他们之间的情谊目前在存在于友谊上,并没有挑明到爱情的地步。 恐怕宗凌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对他抱有什么样的情感,只是按照俗世惯例的情谊和他作为名头,明目张胆理直气壮地做着超越友情的暧昧动作,但他心无绮念以至于光明磊落了。 林织还没有经历过这种感情纠葛,倒觉得挺有意思。 高三的学业繁重,但对于林织和宗凌来说还算闲适,比起学习压力,宗凌谈到不愿意每天都要回家睡觉的频率都更高。 这所学校的管理较为严格,假期很少,每半个月放一天,虽然是难得的放假,但领到的作业几乎翻倍。 林织动作极快地完成作业,他没有选修政治历史这种需要书写大篇幅字词的学科,除了语文作业要写的字多一点,对他来说根本不算负担。 房门被打开,林织头也没抬知道是谁,宗凌刚刚给他发信息说要带作业过来写。 好一会儿林织没听见宗凌说话的声音,抬头看向桌前,发现宗凌夹着作业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林织停下笔,问道:“怎么了?” 宗凌似乎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放在桌上的拳头青筋凸起。 “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同性恋这么恶心的东西?” 林织眉峰微挑,有些诧异。 宗凌一股脑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十分暴躁。 原来是刚刚有人假借问题目给他发了一条链接,宗凌打开链接跳转的却是成年男性之间的大尺度动图,完全不遮掩,直接给直男来了个大震撼,不仅如此,之后那个人还表示自己可以任意被这样那样,被男同性骚扰的宗凌自觉蒙受奇耻大辱,怒发冲冠,被恶心到胃部痉挛。 “怎么会有男的喜欢男的啊,我真是不理解,反手往他电脑里丢了个病毒。” 宗凌冷笑,然后委屈巴巴地看着林织,等待他出言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真可怜啊,一会儿给你做个小蛋糕吃。” 林织转着手上的笔,一句话让宗凌开心起来。 宗凌得寸进尺:“做两个。” 他强调道:“我可是受到了重大创伤!” 林织轻笑道:“好啊。” 宗凌面上的阴霾尽消,摆出了作业,不再谈论让他难受的事情。 01紧张道:【主人,我们不用做些什么吗?他好像恐同了!】 林织并没有回答,而是喝了两口没喝完的豆奶,放在了靠近宗凌的一边。 宗凌伸手想拿被林织拦住,林织说:“我再去给你拿一瓶。” “不,我偏要喝你喝过的。” 宗凌自然地拿过奶盒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吸空后捏扁丢进了垃圾桶里,还对林织做出略显得意的表情。 01:【我承认我问的很多余。】 320 直男竹马 02 晚上, 宗凌对妈妈扯了学习的借口,成功获得留宿林织家的机会。 “这臭小子。” 宗凌妈妈看着飞奔去对面的少年,神色格外无奈。 都说儿大不中留,她儿子打小就留不住。 虽然是晚出生一个月的弟弟, 但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体格所致, 宗凌在哥哥面前更倾向于成为一个保护者或者说守卫者的角色, 黏着他寸步不离, 别人家亲兄弟感情都不见得有这么好。 不过宗凌妈妈也理解, 林织那样招人疼爱的小孩谁不喜欢呢? 林织妈妈乐呵地笑着,和她聊起最近的见闻。 成绩方面两个孩子没什么要操心的,他们也乐的见着他们感情好。 宗凌来的时候,林织正在浴室里洗澡。 他拉开林织的衣柜门,熟门熟路地去摸自己的睡衣和内裤。 都是男的他没觉得有什么好遮掩的, 林织没把门反锁, 他就直接打开门进了浴室。 林织对他的贸然进入见怪不怪, 微微弯腰用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珠。 少年的体态风流, 高挑却不瘦弱,长腿骨肉匀称秾纤合度,刚刚被热水蒸腾过的肌肤呈现潮湿的淡粉色。 宗凌愣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发燥, 可能是浴室的水汽太过潮热,扑面而来拍打在他身上才让他这样。 他索性脱了上衣, 看着林织往里走,然后越过他走向浴室隔间。 线条分明的腹肌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混着少年身上青涩莽撞的侵略性,让浴室的空气无形中变得更加粘稠。 宗凌大大咧咧道:“我还打算跟你一块洗呢,你动作也太快了点。” “那我就再洗一遍。” 林织随口道, 不觉得这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宗凌直愣愣地看着林织往里走,明明以前又不是没看过,而且从小看到大,但现在姿态随意的朝着他走过来的林织却多了一种让他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他的喉结不自觉的上下轻轻滑动。 不过林织就往他这走了两步就停下了,伸手拿了睡衣。 宗凌控诉道:“你骗人。” 林织自若地点头,并且警告道:“你要是敢往我身上泼水,今天晚上就睡地板。” 宗凌也没想泼水,不过他没把这话说出口,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眼珠子黏在林织身上,看着林织背对着他弯腰套衣服。 林织是健康的瘦,并不干瘪,宗凌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早上自己看到的冲击三观的东西,还没有来得及反胃,脑子自动把其中一幕替换了眼前的场景,他拍了拍面颊让自己不要发神经。 不过林织的腿的确又滑又好摸,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冰冰凉凉,贴上去的时候特别舒服,想来肉多的地方触感肯定更好。 宗凌心不在焉地洗澡,连林织什么时候出去都没注意到,等到用毛巾擦身体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打起招呼。 宗凌有些莫名,不过也没把这身体正常反应当回事,他精力旺盛,高三没有体育课晚自习又延长,他运动量减少体力没处使,有时候就会这样,一弄时间又长感觉也就那样,麻烦的不行,所以他又淋了一会儿热水便草草擦拭水珠,兴冲冲地回了房间。 宗凌的身体很烫,在初春时节像一个人形暖炉,林织被他抱着,觉得身上盖着的毯子都有些热,把被子踢到了一边只盖着肚子。 后半夜他难免觉得有些冷了,自然地贴进宗凌的怀里,宗凌睡着也习以为常用手脚把他缠住。 第二天起床时,宗凌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进林织的衣摆里,他也没第一时间抽离,而是顺着林织的脊背摸了摸醒醒觉,才伸了个懒腰起床,开启和林织在一起的新的一天。 开学的第一个月就这么结束,很快就来到了四月。 林织的生日就在四月,那天是个星期三。 这件事不是个秘密,在他生日的前两天就有同学在商量要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贺卡也是心意。 林织在上学当天提来了蛋糕和小甜品,在下了早读后分给了同学和来往交情还不错的朋友,也不忘给老师们也送一份。 学校对于饮食这一方面管理的并不是很严格,在跑操的空档食堂都会出售煮玉米或者炸鸡这样的食物,有些比较宽宏大量的老师甚至会允许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吃热干面。 十八周岁的成年生日,似乎比起其他时候,被赋予了一点特别的意义。 林织是各科老师的得意门生,在双商方面都无可挑剔,所有老师都很喜欢他,因此在他分发蛋糕的时候也留下来和他谈了谈理想。 林织在办公室的时候,宗凌在帮林织处理礼物。 生日贺卡,收起来。 生日礼盒,收起来等待林织拆开。 情书,收起来,不用给林织看。 整理到最后,宗凌看见了一个很特别或者说很用心的礼物。 那是一个针织娃娃,是林织Q版小人的形状,被放置在透明的礼盒里,礼盒还特别用心的做了背景,是一张手绘的贺卡,背后还有字,娟秀的字迹里透露出少女的情意。 宗凌冷冷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看着有点莫名的烦躁,决定将它放在自己的抽屉里。 “你这样不好吧?” 有一道不赞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宗凌转身看向坐在后边的学委,对她微微歪头。 “你至少要让林织看到吧,你没有权利处置别人送给他的东西。” 这礼物不是学委代送的,即使这个暗恋没有结果,但对方鼓起勇气送出了礼物,至少也应该被看到吧。 “他允许我这么做,他给了我这个权利。” 宗凌不知道学委今天为什么突然开腔,分明他帮林织处理情书都不知道多少次了。 学委说:“这不一样……” 宗凌一脸莫名其妙:“有什么不一样?” 学委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说,因为这个女孩很用心,但是这样说怪怪的,好像以前写情书的那些人就不用心一样。 宗凌眯了眯眼:“难道是你送的?” 学委连连摇头:“我的爱人只有数学,天地可鉴!” “就是……我就是觉得吧,万一林织喜欢,你这不就断了兄弟的姻缘吗?” 宗凌想也不想地说:“他不会喜欢。” 学委下意识抬杠:“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好,算你厉害。” 学委求饶,她觉得她确实不该因为惋惜而多嘴,毕竟林织和宗凌的关系真的非常非常要好。 可也因为这种要好,时常会让她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宗凌对林织的保护欲或者说独占欲太强了,哪里会有好兄弟这么坚持不懈帮忙清理情书的。 一般人要么用来调侃,要么不插手吧,毕竟感情这种事,那些情书要丢也是林织来丢。 不过林织好像也不在意,就像宗凌说的那样,这一切都是林织允许的。 至于那些过分亲密的动作学委倒不在意,直男坦荡荡的所以比gay还gay,上学期她前面还坐了对天天十指相扣互喊老公老婆的沙雕,她早已经从惊恐到视若无睹,甚至会因为他们某一天称呼有变而猜测他们婚变。 宗凌没想到学委这就投降了,愣在原地有些出神。 中午放学回家吃完午饭的时候,宗凌有些别扭地把这件事说了。 “我帮你处理了那些情书。” “嗯,知道了。” 林织无所谓地点头,有些不明白这有什么拿出来说的。 “有人的礼物很用心,你要是想看我下午拿给你。” “不用了,你带回家里处理。” 林织不打算看,但也不打算在学校丢弃。 宗凌露出“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笑容,起身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家长们因为工作中午不回来,很多时候都是他们俩一块吃饭,他的厨艺也是为了让林织吃点好的练出来的。 一边收拾宗凌一边哼哼:“我当然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有人觉得我管的宽。” 宗凌精准概括了学委话语的意思,并且进行了二度凝练。 他倒不是在告黑状给人上眼药,不然就不会用模糊代称,他就是想让林织说他有那个权利。 林织如他所愿道:“怎么会?你这样做没有问题,我目前不会恋爱。” 宗凌高兴的可以哼歌,堪称眉飞色舞。 林织微微蹙眉:“谁对你这么说的?” “其实也没说的这么直白,就是说我这么做有点不好,应该让你看到那些礼物的,毕竟是别人的一片心意。” 宗凌无师自通了茶言茶语的技巧,等着林织给他更多的代表他的权利。 然而林织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什么。 宗凌在这种安静里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心慌,没有收住手上的力道,瓷碗和盘子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林织被这声响唤回思绪,对宗凌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 “你说得也对,只是我目前还没有这种想法,等我们到了大学以后,就不用麻烦你花时间替我处理这种事情了。” 林织的神色甚至有些抱歉于让好友费心思处理他的琐事,但他这种回答并没有让宗凌高兴,甚至让他瞪大眼睛,不明白林织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你上大学就要谈恋爱?想谈恋爱了,觉得我碍事了,就把我踢到一边?” 宗凌忍不住提高声音,这简直不可理喻! “你误会了,只是我们以后总会找另一……” “我才没想找,是你想!” 宗凌不想和林织生气,闷头走向厨房,把碗筷洗的震天响。 林织倚门看着宗凌气闷的背影,笑眼盈盈。 真是可爱的笨蛋小狗。 321 直男竹马 03 宗凌的身体里仿佛被点了一把暗火, 以极快的速度席卷他的四肢百骸心脏肺腑,让他烦躁气闷。 他洗着手里的碗碟,越洗越委屈, 心里一阵阵酸涩刺痛, 让他觉得被背叛被抛弃。 林织怎么能那么说呢, 他怎么可以那么说呢? 什么叫上大学以后就不用麻烦他, 说的那么生疏客气,让他格外恼怒。 他什么时候觉得麻烦了?他根本没有那么想! 还说什么以后一定会谈恋爱这种话, 觉得有他陪着还不够呗, 宗凌心里酸溜溜地想, 他才没想过谈恋爱,和别人待在一块哪有和林织待在一块舒服有趣。 他做了好多计划,游泳、滑雪、登山……攻略都是两人份,他不可能不带着林织, 林织要是谈恋爱了,不就没时间和他做这些事情了, 说不定还要变成人游。 一想到那个场景, 宗凌就气的头晕, 手上的动作不像是在刷锅, 而是在刷不共戴天的仇人。 就是这样他才不想林织谈恋爱的,他们两个在一块就像这些年的所有时光一样,有什么不好? 不过后边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林织也没说话, 难道是在想怎么求和? 宗凌悄悄竖起耳朵听背后的动静,手底下的动作放轻,以免错过林织的话。 好一会儿身后还是没有声音,这让宗凌有些不安起来, 是不是他刚刚的声音太大,显得态度很不好,所以让林织伤心了? 宗凌忍不住懊恼,他是不是有些过分,在林织生日这天还和他吵架,他刚刚不应该那样说话的,就像林织说的可能是他误会了。 宗凌越想心里越忐忑,蔫蔫地将东西归位,打算一会儿和林织好好谈一谈,他们之间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呢? 他一边打着腹稿一边转身,又气懵了一次。 外边哪儿还有什么人,林织的身影早就不在厨房外客厅里,应该是回房间午睡了。 他!根!本!就!不!在!乎!他! 宗凌拖着沉重的步伐躺在了林织家的沙发上,感觉自己像一条淋雨的狗,在窝里舔舐着伤口,他好狼狈。 至于为什么不是回自己家自己的床上窝着,当然是因为门开关的声音有点大,房子的隔音又不是很好,会把午睡的林织吵醒。 宗凌的心情郁郁,眼泪往心里流。 变了,真的变了,淡了,感情淡了。 林织午睡起来就看见客厅里一米八几的大小伙缩在沙发上,看起来特别可怜。 “走吧,上学。” 林织从暖柜里拿了两盒饮料,给宗凌塞了一盒,姿态一如往常。 少年人显然还没学会成年人世界里将事情暂且揭过不谈的潜规则,想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跟着林织下楼,骑车带他去学校。 宗凌心里别扭极了,不喜欢林织这种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态度,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呢,这个引发他们吵架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可要怎么解决,宗凌也不知道,他想不出答案,也有些抗拒去想。 下午,学委敏锐地发现了前桌的不对劲。 同桌和她窃窃私语:“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学委:“你也看出来了?” 同桌无语道:“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学委做出思考者的姿势说:“我感觉是宗凌在单方面生气。” 林织的态度一如既往,和宗凌的对话也很正常,但宗凌回话的姿态有点生硬,更重要的是,这个诡计多端的直男居然没有一秒一百零八个动作了。 同桌:“你说得对,他没有摸林织的手玩。” 学委:“他还没搭林织的肩膀。” 同桌:“他没喝林织的水。” 同桌:“哦,他喝了。” 宗凌那口水差点没咽下去,俊秀的五官微微扭曲,起身去给林织的水杯倒热水,顺便用死亡视线注视着后桌两位八卦的女同学。 她们的确说的很小声,但是他们离得很近,并且他的听力很好。 林织也听到了后排同学的对话,唇瓣微微上扬。 两分钟后他的水杯里出现了新的热水,温度适中可以很好入口,喝下可以驱散春天的湿冷。 下午放学前,林织已经和班主任请了今天晚自习的假,父母给他办了生日宴,请了一些好友亲朋。 家里并不算很富贵,也没有什么别墅生日宴,同学们要苦兮兮地上晚自习,所以林织的爸妈只在酒店开了一个大桌,来的都是关系很好的人,宗凌以及宗凌的爸妈自然在列。 餐桌上有位叔叔起哄道,说林织已经十八岁成年,可以试试喝酒了。 宗凌本想说林织不太爱喝啤酒,却见林织倒了一杯,也没说话了。 蜡烛插上唱生日快乐歌的时候,他的嗓门最大。 林织吹下蜡烛许愿,希望宗凌平平安安。 宗凌看着黑暗中灯火前的少年,眼眸里是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专注与柔软。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在这条约定俗成的规矩下,也没人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晚饭结束后,几个大人借机约好一起打牌,林织和宗凌两个明天还要上学的高学生则被送回了家。 司机是宗凌妈妈,她没喝酒。 到家楼下后她让宗凌回家给她拿件外套,宗凌飞奔上去又飞奔下来,正准备走又被叫住。 “你今天怎么了?和织织闹别扭了?” 宗凌嘟囔:“有那么明显吗?” 怎么每个人都知道啊? “就你平时那没话也要找话的样子,今天可太安分了,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不说我也不问,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一些心里的小疙瘩而和最好的朋友疏远,这可能会让你后悔终身。” 宗凌妈妈清楚宗凌和林织之间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有时候年纪小很容易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失去很重要的人,她可不希望宗凌和林织走到那一步。 宗凌大惊失色:“谁说我要和他疏远了!” 他本来就为林织以后可能要谈恋爱而烦恼了,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就和林织绝交把林织推开。 疏远是不可能疏远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疏远的。 宗凌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好气又好笑地说:“滚上去吧你。” 她就多余操这个心,真是忘了宗凌不会走路的时候就会往林织身边爬,学会说话后口齿不清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也要表达清楚找林织的诉求,说话流利后更是不得了,一天到晚嘚吧嘚吧说喜欢织织,世界末日来的可能性都比宗凌和林织绝交的可能性大。 宗凌滚了,不过没滚去林织家,而是在自己家待着。 他在和林织的聊天框上反复打字,但愣是没发出去一条消息。 他想和林织说他生气了,想让林织问他为什么生气,想让林织哄他,为了让他不生气而做出许诺。 可是……可是他要怎么说呢? 宗凌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明明是他单方面进行冷战,可他却是最难受的那一个。 林织看着屏幕上不断出现又消失的“正在输入中……”,感受到了直男竹马的煎熬,当然,目前还没走到‘直弯疑云’的环节,这都够宗凌喝一壶的话,他接下来不得把自己纠结成麻花? 唔,真是令人期待的场面。 他固然可以加快进程甚至跳过这些环节,但这不就少了些风味吗,有些事情是不能着急的,感情尤其如此。 林织写完了今天的作业,摊开新购买的书籍,看的津津有味。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便洗漱休息。 最近天气在回暖,但夜间的温度依旧不算高,林织盖了被子,却没有关上窗户。 在他没有完全睡熟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了外人进入的声音。 林织精准地找到床头灯按开,动作像是做了千百次那样自然。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宗凌十四岁的某天晚上很想和林织分享他的得意作品但是又因为太晚了不好敲门打扰时,他学会了从自家阳台翻到林织家的阳台,再踩着空调外箱爬林织房间的窗户后,就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再也回不去。 在宗凌爸妈不知道的时候,他翻了很多次跑到林织的房间里睡觉,再在天亮时翻回家。 当然,在去年他翻阳台正好和他爸脸对脸后,他安分了很长时间,因为他基本睡在了林织这里。 宗凌满脸写着不高兴,闷闷不乐地看着林织。 “我今天不是故意和你吵架,也不是故意不理你。”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还有啊,谈恋爱没什么意思,又花时间又破财还说不定会遇见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 宗凌不停举例谈恋爱的坏处,努力劝林织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林织笑吟吟地听着,等到他说完才说:“听起来确实很麻烦,但我暂时还没想那么远。” 明明他说过至少两个月以后才会考虑,但在宗凌眼里时间仿佛紧迫到他明天就会带人到他的面前。 宗凌补充道:“以后也不用着急。” 他趴在林织的床边,头发因为风有些乱糟糟,像是乖驯的大型犬。 他抬头望着林织,目光灼灼道:“我一直在你身边,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我都会陪着你。” 是的,这就是宗凌想了半宿的计划。 先晓之以理,让林织知道恋爱的坏处,再动之以情,霸占林织的所有时间,让他根本没空谈恋爱。 灯光落在少年的眼眸里,如同璀璨的星河。 林织垂眸看着他,低声重复道:“我想做的任何事情?” 他的语速不快,嫣红的唇瓣微微开合,舌尖若隐若现。 宗凌直勾勾地看着,毫不犹豫地回答:“对,任何事情。” 林织轻笑道:“好啊。” 322 直男竹马 04 宗凌自认为解决了一个人生中的重大难题, 美滋滋地赖在林织床上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意气风发地去了学校。 他揽着林织的肩膀,他玩林织的手, 他喝林织的水, 他一秒一百零八个动作, 直到林织起身去老师办公室拿作业,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手。 学委摇头感叹:“每个大美人身边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显眼包。” 同桌捧哏:“谁说不是呢?” 话语间门, 却见前边的帅哥回头, 说小话当场被抓包。 同桌吓一跳:“哎哟喂。” 学委嘴快不让话掉地上,接道:“您吉祥。” 两人摆出如出一辙的微笑脸,询问宗凌转身有何贵干。 “我把那个礼物给他看了。” 宗凌对着学委说,做好事藏着等于锦衣夜行, 他从不干这事儿。 学委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 说实话她也就当时那么一劝,看不看是林织自己的事。 宗凌语气平和地解释:“他从来不看这些东西, 所以很久以前就是我在帮他处理这件事。” 宗凌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 只记得是初一开学没多久。 有人跑过来给林织送了带着香味的信, 匆匆塞到林织手里就跑了, 林织并没有看,而是放在了他的手上。 ——你不看吗? 他记得林织摇头, 脸颊在落日余晖里被笼上一层暖色的光,神情却很淡。 帮我处理了吧,林织这样说。 自那之后, 宗凌自觉有了帮林织抵挡所有狂蜂浪蝶干扰的责任感,勤勤恳恳地帮林织回收所有情书。 以至于后来有些人直接把给林织的情书塞到他手上,让他莫名其妙了好一阵。 初中毕业后他才知道原因, 姐姐妹妹们理直气壮地说,反正林织也不会看最后还是会落到他手里,不如直接给他,万一被他拆开转达给林织听,那就赚了,就算他没看没转达,试试也不亏。 沦为工具人的宗凌气的连啃两个林织烤的小面包才冷静下来,并且觉得写给林织的情书交到他手上确实更方便点。 宗凌解释完了,继续盯着学委看。 学委:……? 学委:哦,知道了。 学委有感情地朗诵道:“那你们的感情真好啊!” “那是当然。” 宗凌满意地点头,心情很好地收回视线。 就在这时,后排飘来一句轻轻的疑问。 “林织也会帮你处理情书吗?” 一个宗凌从没想过的问题,以一种刁钻古怪的姿势,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钻入了他的脑海里。 “我才不会让他浪费时间门做这件事情,我自己就能处理好。” 学委:“那看来他不太在意你谈不谈恋爱,当然了,这才是好兄弟的正确打开姿势嘛。” 同桌:“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位帅哥没人给他送情书呢?” 学委:“不会吧他这么帅。” 同桌:“但是他是友宝男啊。” 学委:“你说得对。” 宗凌冷笑,友宝男怎么了,别人想要林织这样的好友还没有。 宗凌不太在意自己有没有收到情书,也不在意自己是否被别人喜欢,他只把一句话听进了脑子里。 ——看来他不太在意你谈不谈恋爱。 林织好像真不太在意,毕竟他还说了那种他们以后都会找另一半的话。 宗凌突然有点烦躁,把手上的记号笔按来按去。 不过他才不会拿这种事去问林织,要是让林织觉得他想要谈恋爱就糟糕了,那样林织不就更顺理成章地可以去找对象了吗,这样他不就白计划了。 反正他不会谈恋爱,林织也休想背着他脱单,可是为什么还是有点心烦意乱? 林织抱着试卷从老师办公室回来,宗凌把脑海里的情绪抛到一边,起身去帮林织一块发试卷。 ………… 随着不断回温,天气越来越暖和。 四月底,学校里已经出现了很多穿夏季校服的同学。 在月末假的前一天,不少住读生便把厚厚的棉被叠好,准备带回家换成轻薄一点的被褥。 受鼻炎发作暂时不能住校的男同学所托,宗凌帮他去宿舍把东西搬下楼,放到他借的宿管的电动小轮里。 宿舍楼这一片都种的柳树,现在正好是柳絮随风起舞的时候,男同学戴了两层口罩,从他露出的双眼里都能看出他的痛苦。 “谢谢了。” 男同学道谢,宗凌对他摆摆手,看着他骑着电动轮走远。 宗凌看了一眼时间门,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这时候帮老师弄东西的林织应该已经出来了。 学校依山而建,在高教学楼和宿舍区之间门有一个长长的缓坡。 宗凌在缓坡半道上看见了林织的身影,快步走到了林织身边。 “我们走另一边。” 林织没打算带着宗凌往回走,学校的占地面积很大,高教学楼位置居中,男生宿舍楼的另一边距离车棚更近,他们走另一边下楼拿车更省力。 宗凌点头,和他计划晚上吃什么。 “我爸妈要加班,叔叔阿姨正好出差不回来,我们去吃火锅?” 宗凌说着话,手指抓着柳絮玩。 “好,还去上次那个商场吧,他们家的青梅气泡水好喝。” 林织说的是一家大型购物广场里的某个火锅品牌,不过他的目的却不止于此。 宗凌应声,心里却想着自己也要点一杯,然后琢磨一下怎么复刻。 男生宿舍楼的另一边是一片阶梯,从这里可以下去可以到主干道,左边是车棚右边是一食堂。 学校的绿化很好,阶梯下去两边都是树木,不过不是柳树是一些比较纤细的常青树,小树林稀疏到可以一眼看清里面的情况,里面有人想做些什么都不可能。 不过虽然是这样,林织和宗凌下楼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台阶地下小树林边上抱着正在接吻的男女。 宗凌诧异:“他们是真不怕被发现啊。” 虽然说明天放假今晚没有晚自习,老师们大多都离校了,但保不准主任就来逛一圈呢? 这对情侣显然难舍难分,林织和宗凌走出去一截了他们还在亲。 宗凌有些费解地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写满了问号。 “这有什么好亲的?” 他可以理解人亲猫猫狗狗,因为小动物太可爱了所以可以一下下的猛亲,但是两个人嘴唇不断触碰,有什么趣味可言? 林织微微抬眸,看起来不感兴趣地说:“不清楚,走吧,饿了。” 他的视线根本就没有在那对情侣身上多停留,对他们的行为不在意也不好奇。 宗凌了解林织,大多数时候林织很温柔,但他对于不关注不在意的事情,却有着相应的冷漠,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 这样的人细想或许很可怕,因为他们有着绝对的利己主义,甚至不在表面流露,伪装的温和无害,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不过宗凌不这么认为,他打心底里觉得林织就是很好。 有些糖果是硬壳里包裹着软芯,林织就是软糖里包着坚果,一样好吃嘛。 “好。“ 听到林织话语的宗凌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林织饿了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骑车带着林织先回家,他们要放下书包并且换掉校服。 宗凌在手机上预约了火锅位置并且先行点菜,然后才快速洗澡换衣服,和林织打车去了火锅店。 吃了大概一个小时,林织放下了筷子。 宗凌也吃的差不多了,他饭量比林织大,但是吃的比林织快。 他们去了一趟洗手间门,这家火锅店的服务很好,洗手台配备了漱口水和口香糖,两人洗手漱口后,一块往外走。 “时间门还早,去看个电影吗?” 林织看了手机上的时间门,对宗凌进行提议。 宗凌自然甘心乐意,和林织一块往上走。 通常来说,电影院是大型购物广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般位于顶楼五楼。 宗凌发现他们来的巧,正好有一场电影快要开场,还有五分钟就能检票。 “《与你相爱的第一天》,织织,这好像是个爱情片,不然我们看最近的下一场吧?” 宗凌对爱情片无感,更别说和林织一块看爱情片,万一林织看着看着就想恋爱了怎么办,绝对不行! “下一场是……”宗凌看着头顶屏幕显示的院线排片,念出来上面的片名,“《奇迹仙女大作战》……嗯……算了我们还是看爱情片吧。” 难怪等候去有那么多大人带小孩的组合,原来是有儿童向的大电影。 几分钟后,林织和宗凌带着爆米花和可乐坐在了观影席。 有关于爱情的电影,基调总归不是从头到尾的甜腻,这部电影也一样。 视角从男主人公切入,写他对一个女人一见钟情,火速求爱,女人没有惊讶地答应了,两人一起吃了晚饭,结束了愉快的一天,但是在第二天女人打电话来时,男人却出现了明显的困惑。 他忘记了女人是谁,也不记得今天的约会计划。 原来他生病了,负责记忆的神经中枢出现了问题,让他出现了类似于阿尔兹海默病的症状,而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忘记妻子,更不是他第一次对妻子一见钟情。 典型的日式纯爱风,平淡细腻却又温暖治愈。 导演很会利用空镜,用日出、花鸟、潮汐与屋檐下时光的痕迹,叙说了平凡事物里的美学。 不少观众感动到掉眼泪,说着对爱情片无感的宗凌也看的很投入。 电影不是很长,故事以男女主人公在海边的对话作为尾声。 ——不会忘记可能性只有0.03%,如果我永远没办法恢复呢? ——那就重复爱上我吧,一次又一次,第一次,每一次。 他们在浪潮声里接吻,镜头不断拉远,停留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旁边的女生和同伴呜呜说:“恋爱瘾犯了!” 宗凌立刻紧张地望向林织,担心他恋爱瘾也犯了。 林织的侧脸被电影院的灯光照亮,显得安静恬淡,宗凌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却感觉到一种平和,让他忘了刚刚脑海里的紧张。 林织看向宗凌,对他笑了笑,说:“走吧。” 宗凌愣愣地点头,走在林织身后和他一块往外走。 从直达电梯下去后,外边的天早就黑透了。 购物广场的舞台上有街舞工作室在做活动,身段很好的男男女女们在上边跳舞,音乐声动感,周围围了很多人。 林织和宗凌从旁边走过,去往路边打车。 几盏路灯亮着,被风送来的音乐声有些模糊。 “宗凌。” 宗凌听见林织叫他,低头看着他。 “你说……”林织停顿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接吻是什么感觉?” 少年秀美的面庞沉静,漆黑的眼眸里有着探究事物的好奇。 在这一秒里,一股热意忽地窜上宗凌的脊背,他的胸腔里心脏‘咚咚’两声,突然跳的很快。 323 直男竹马 05 接吻是什么感觉? “我也不知道。” 宗凌有些紧绷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说出口才发现他声音有点哑。 他有些心不在焉,视线不自觉地在林织的唇瓣上打转,脑海里回想起了刚刚电影里男女主人公亲吻的场景, 在衣服上轻轻蹭了蹭手心的汗。 宗凌看着林织似乎在思索什么的模样,心里忽然警铃大作。 “你不会想找人试试吧?你不是说好了高考前不会谈恋爱吗?” 宗凌都顾不上什么以后的事, 只想着还好林织自己说过暂时不恋爱, 赶忙拿这个话去打消林织的想法。 一想到林织可能和别人接吻,他的拳头就硬了, 心里特别不舒服。 当然不舒服了, 他兄弟这样人物,怎么能让人轻易占便宜! 林织被提醒了这一点,似乎有些计划无法实施的烦扰,轻轻叹了口气。 宗凌听到这声轻叹, 一股气直冲大脑, 人都要炸开了。 林织还真这么想?他甚至还因为不能这么做而遗憾! 林织似乎想到了什么,宗凌多了解他啊, 在他开口前就说:“你别有不谈恋爱也能那样的想法,那种想法太不负责了对吧, 你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宗凌没意识到,他现在的语气有多么的急促激动,那些劝阻的话语里又藏着多少私心。 他只觉得烦闷,甚至心脏有些抽搐般的痛楚。 暮春的风从他的身边吹过,似乎穿过了他的胸膛, 留下点针扎般的冷意。 那感觉如同僵冷的手放置在了滚烫的水中, 忽冷忽热,在抽离的那一瞬皮下出现让人恨不得将双手抓的鲜血淋漓的痒意。 那感觉密密麻麻地啃噬着人的感知,是痛苦愤怒, 以及滔天的嫉妒。 丑陋可憎、不能对外人言,甚至是宗凌自己都不清楚的嫉妒。 少年英气浓密的眉毛拧着,眉眼覆上一层浅浅的阴翳,骨相带来的侵略感展露无遗。 林织神色未变,沉吟道:“我只是在想,你答应过我,我想做的任何事情你都会陪我一起。” 宗凌的后脑像是被人用力砸了一下有些发懵,随即嘴角比大脑先一步作出反应,上扬的弧度极大。 “对,没错。” 宗凌刚刚的情绪被一扫而空,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织。 对啊,他怎么忘了他自己。 这种事情当然要和他先尝试嘛,林织对这个好奇,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没有!根本没有!这个忙他帮定了!舍他其谁! 以往什么事情都是他和林织一起做的,这件事情也不例外啊,他就是林织探索新奇事物的最好伙伴。 “那我们就试一下吧。” 虽然他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没什么意思,但是为了林织他肯定愿意,赴汤蹈火他都在所不辞,更别说是这件小小的事情! 宗凌也不管这是在外边,也不顾忌会不会被人看到,闷头就打算上。 林织摇头:“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宗凌心被提起来,着急道:“为什么算了?” 怎么了他不行吗?他不配吗?嫌弃他了? “你不是讨厌同性恋吗?这样应该会让你很恶心,算了,你没必要为了我的想法委屈自己。” 林织满是心血来潮后意兴阑珊打算作罢的神色,以理解的姿表明好友为自己献身的心。 他朝前走了一步,手腕就被握住了。 “我们又不一样,我们俩又不是同性恋,试试有什么关系,我现在也挺好奇的。” 宗凌满不在乎道,心里感动于林织在意他的感受,但他一点都不排斥啊,盯着林织有些跃跃欲试。 林织是林织,和别的同性能一样吗? 林织今晚穿的深蓝色薄款卫衣,在有些昏暗的光下,肌肤越发显得莹润白皙,唇瓣嫣红,模样格外安静秀美。 宗凌飞快低头,不得章法地在林织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激荡,于是他便不满足只亲一下,低头亲了好几下。 或许是他误解宿舍楼梯下那对情侣了,好像是挺有意思的,难怪可以亲那么久,真好亲。 林织被宗凌这小狗乱亲的笨拙模样逗笑,唇瓣微微开合,状似不经意地诱人深入。 宗凌无师自通地寻求更多,含着林织的唇瓣,误打误撞地探寻,与林织的舌尖相触的那一刻,他激动的不能自已,发现原来还能更舒服。 只是还没等他感受更多,林织便偏开头,退开了些,停止了这个亲吻。 林织微微抿唇,似乎在评判什么,不过几瞬,他便抬头对宗凌道:“你说得对,好像确实没什么意思。” 宗凌本来还有些没回过神,闻言那点不满足都被吓飞,只有焦躁愈演愈烈。 他果断推翻了自己先前说的话,有些急于证明什么似的道:“是不是接触的时间太短了,或者是我没亲好?我们再试一下?” 宗凌觉得这是首等大事,一定是他没让林织体会好,万一让林织以后都对接吻兴致缺缺怎么办,这不就对林织的一生造成了影响,不行不行,他绝对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他不能因为自己让林织留下任何后遗症。 林织心里轻笑,面上却依旧如常。 他没有说应答也没有拒绝,只是看着路边说:“车要来了。” 纵使宗凌快要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也不得不暂时按捺下心思,和林织一块上了车。 车窗外的景色被不断掠过,造成的光影落在人脸上忽明忽暗。 宗凌偷偷地看向林织,看着他柔软饱满的唇,手把衣角捏的很紧。 他闷头跟着林织回家,发呆似的看着林织喝水,又亦步亦趋地跟着林织回房间,等到林织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后,他还在门口等着。 林织扬眉:“就这么想让我再试一下?” 宗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巴巴地看着林织说:“其实也没有那么没意思。” 宗凌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虽然他是恐同直男,但是这和他想要让林织也感受到亲亲的舒服有什么关系? 他不允许自己吃独食,他感受到的快乐林织也必须感受到!好兄弟就是这样有福同享! 林织擦了擦有些湿润的头发,宗凌殷勤地给他拿了吹风机。 林织发话:“先去洗澡吧。” 水珠从他的发梢落下,宗凌飞快用手擦去那滴水珠,从林织的口风里听出了答案,拿着睡衣直奔浴室。 洗了澡后宗凌还特地漱口了好几次,用手机百度了技巧仔细记下。 他回到林织房间时,林织正在靠坐在床头看书。 冷色调的灯光落在他的面庞,照亮他乌黑的眼眸,以及他按在书页上透着粉的指尖,让氛围变得柔和。 宗凌把他手上的书拿开,凑到了他的面前。 林织微微抬眼,便落入一片滚烫中。 “唔……” 宗凌这次的目的性强了很多,把自己看到的东西付诸实践。 林织的背部紧贴着床头,脖颈微微后仰,来不及合上的唇瓣溢出些许湿润。 宗凌为之目眩神迷,手掌扣着林织的肩头,似乎要把他嵌入怀中。 “这一次怎么样?” 宗凌眼眸亮晶晶地看着林织,眼里写满期待。 少年的唇瓣越发殷红,像是藏着甜蜜汁水的饱满果实。 林织微微歪头,思考般地说:“好像还可以?” “那我们再试一次!” 林织还未来得及拒绝,便又被痴缠上了。 直到林织感觉到有些疼了,才蹙眉把他推开。 宗凌意犹未尽,但还是心满意足地抱着林织睡觉了。 “你这样我睡不好。” 林织把宗凌踢到一边,让他别靠那么近。 “噢。” 宗凌躺到了一边,打算等自己平复好再抱着林织睡。 可他的神经和身体都格外亢奋,依旧想着和林织亲亲的感觉,宗凌又不想孤零零躺着,干脆翻身下床去解决一下问题。 他搬了把椅子进浴室,但求速战速决,别妨碍他睡觉。 但可惜不太顺利,宗凌想着要不冲个凉算了。 机械性运作间,宗凌又想到了和林织接吻的感觉,嘴角上扬。 他低头看了眼,鬼使神差想到林织低着头亲亲他的模样,大脑里隆隆一下,空白了一瞬,泛上来的滋味甜美难言。 宗凌抬手给了自己两下,真不是人,怎么能这么玷污林织! 他沉着脸唾弃自己,把这想法压下,乐颠颠地睡觉了。 自这之后,宗凌似乎打开了什么奇妙开关,热切地想要和林织探讨接吻的感觉。 少年的躁动与好奇在他身上展露的淋漓尽致,在学校没有空间不合适,他都尽力压下他的蠢蠢欲动,在回家后便索求的更多。 那种腻歪劲,同学们早就察觉到了。 学委:“他们的感情好像更进一步了,宗凌恨不得把自己拴在林织裤腰带上。” 同桌:“你是懂形容的。” 不过同学们见怪不怪了,但他们还是不知道宗凌到底可以多粘人。 林织有时候正在和宗凌说话,都被他突然凑上来亲了一下。 林织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烦扰道:“宗凌,你不觉得你这样有点变态吗?” 宗凌疑惑道:“有吗?没有吧?反正我们也只是试着玩啊。” 宗凌完全没有把这个往情人暧昧的方向联想,似乎只是发现了一个新奇好玩的游戏,不知餍足地拉着林织尝试。 他有记忆起就和林织待在一起,他们之间的感情太好对彼此太熟悉了,以至于他认为他和林织再怎么亲密都理所当然。 他把这些概括在友情之内,毫不避违,甚至坦坦荡荡。 宗凌丝毫不掩饰他对林织的沉迷和喜欢,缠着他唇齿交缠,当看到林织被他亲到眼尾泛红唇瓣微肿时,甚至有种难以言说的满足感。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被林织拒绝。 324 直男竹马 06 被宣布不再享有特权的家养小狗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而后才是不被纵容的茫然、委屈和伤心。 “为什么不能再亲了?” “我暂时对接吻失去了兴趣,占用了我太多时间。” 林织看着宗凌的狗狗眼,最终还是删改了原本的台词。 他本来想说‘我暂时对和你接吻失去了兴趣’, 但这种指向性的话语大概会让小狗崩溃并且陷入自我怀疑和自我唾弃,这样可不行。 林织被放在书桌上, 穿着袜子的脚抵在了宗凌的腹部, 作为禁止他靠近的信号。 宗凌听见这话心里那根紧绷的线松弛下来,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让林织不高兴就好。 “那我每天亲……五下?” 宗凌本来想说一下, 但一下太少了, 他说不出口,干脆心一横,说了这个勉强能让他接受的数字。 五下也好少啊,宗凌在心里难过。 林织似笑非笑地看着宗凌, 没有给出答案。 宗凌眉毛紧皱, 恳求道:“三下?不能再少了吧,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林织弯了弯眼眸, 然后摇了摇头。 宗凌不仅没开窍,而且可以把他们之前的所有亲密行为合理化, 形成逻辑自洽,林织不打算打破他这套逻辑,而是打算融入其中。 在此之前,他需要让宗凌明白主动权掌握在谁的手中。 宗凌惨遭无情拒绝,看着为了学习铁石心肠的竹马, 可怜兮兮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会恢复兴趣呢?” 林织没有给准确的答案, 而是说:“看我心情。” 林织从书桌上下来,整理了一下桌子,开始看书。 学校的作业他早就在晚自习的时候写完了, 在睡觉前他可以看看这个世界里他感兴趣的领域的书籍。 宗凌的习题自然也写完了,面前摆的微积分,但他显然十分消沉,看着书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像是小狗被主人收走了最心爱的玩具,浑身上下每一根毛都蔫蔫的。 宗凌每一天都在等林织恢复兴趣,但是四月过去了,五月过去一小半了,他还是没等来。 为了控制晚上睡觉不要偷亲林织,他甚至忍痛不再翻林织的窗和他一块睡觉,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真的十分难熬。 十一天七个小时又十五分钟,宗凌收回看时间的视线,十分忧郁。 我本来可以忍受黑暗,假如我从未见过光明。 谁懂!谁懂啊! 下课铃声在此时响起,班主任收起了备课本。 “教育部那边发了思想品德的书,行政部那边还有些资料,林织你带着宗凌去那边三楼拿一下,回来给同学们发。” 班主任说完,见林织点了点头,夹起书本就走了。 教室里嘈杂起来,倒水的倒水,上厕所的上厕所。 学委:“老班是懂得,喊别人都是带个人一块,到林织这里就直接叫宗凌了。” 同桌:“不管什么说法都是宗凌,没差别。” 学委:“就像英语老师之前说过的,如果学校是超市,宗凌就是贴在林织身上的那个赠品。” 同桌:“还是被胶带贴了十圈八圈保证抠不下来的那种。”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不知道自己在背后被人调侃的宗凌正和林织并排着下教学楼,高三教学楼距离行政楼有些距离,除非奔跑,不然十分钟内来回估计够呛。 不过林织和宗凌都不着急,步伐平缓。 宗凌从口袋拿了颗糖递给林织,被林织拒绝后塞在了自己嘴里,糖纸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虽然教学楼比较热闹,但主干道上却没什么人。 行政楼的面积不大,周围树木葱郁,从回廊一进楼梯,便感觉到了一阵阴凉。 这算是整个学校最冷清的地方,没有必要事务学生和老师都不会踏足这里。 楼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宗凌和林织往上走,走到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拐角时,宗凌却发现林织的脚步一顿,也跟着停了下来。 “宗凌,”穿着校服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优等生的少年轻声念着他的名字,微微仰头看着他问,“你的糖是什么味道?” 宗凌期盼一件事情太久,以至于他那有些呆愣的脑子破天荒的灵光一闪,从林织流淌着笑意的眼眸里察觉到某些信息,没有直愣愣地进行回答,也没有做出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投喂的行为。 他有些磕巴道:“橘……橘子味。” 安静的空间让他的声音似乎都出现了小小的回音,把他自己吓了一跳,硬糖也被他咬碎,下意识吞进了肚子里。 宗凌的心跳的飞快,随时担心有老师从楼上或者楼下出现,却又因为这种紧张而生出奇异的刺激感。 “是吗?” “唔……真的是哦。” 林织从容地舔了舔唇瓣,尝到了刚刚舌尖交缠中的橘子甜味。 宗凌的心跳到嗓子眼,抬头看着楼上,随时准备抓着林织的手带他逃跑,瞳孔却因为亢奋微微紧缩,呼吸声也略沉。 墙壁外传来了喧哗声,是低年级的学生途径这里去往操场上体育课。 墙壁足以遮挡外界的视线,却并不怎么隔音,恍惚间让人有一种他们就在身旁说话的错觉。 宗凌扣着林织的腰,揉乱了他的校服。 橘子糖的味道馥郁甜蜜,让人想到齿关咬合时橘子迸溅的汁水。 林织和宗凌在上课铃响前才搬走了三楼的书和一些资料,负责处理这些的老师一直在电脑前,连登记时都没有抬头看他们。 他们迟了一些才进班级,老师却没有表示责怪,笑眯眯地让他们进来。 大家知道他们迟了些,却没人会想为什么。 所以也没人会想到,常年坐在年级第一宝座上,近乎完美无缺的好好学生,会在无人出现的教学楼角落里,对他最好的朋友邀吻。 宗凌握着林织的手来回揉弄把玩,一会儿嵌入林织的指缝,一边揉捏着他的指尖和指腹,难以平息的躁动如同暗火流淌在他年轻朝气蓬勃的躯体里,寻求着某种发泄口。 宗凌难以表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想做些什么,但在那种氛围里的亲吻中,他萌生了一种远远不够的索求,可这种索求却如同无根飘萍,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积郁在他心中。 只有在贴着林织时,那种让他焦灼的感觉才会散去些许。 可是林织不主动亲他,他没有亲林织的机会,只能等待林织感兴趣的时候缓解一二。 宗凌的着急上火连他妈都看出来了,以为他是在焦灼不断迫近的高考,一连给他泡了好几天的菊花茶让他败败火。 林织头一次瞥见的时候还笑了一下,饶有兴味地看着宗凌苦大仇深地喝茶。 五月中旬是宗凌的生日,正好在月中假,给他庆生的人不少,所以他组了个小局。 宗凌妈妈给宗凌发了红包,笑着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已经不是需要织织发饼干的时候了。”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大概是林织和宗凌小学二年级的时候。 宗凌妈妈记得,织织从小就安静可爱,很惹人喜欢,幼儿园的小孩争着给他送零食,上了小学也一样,和他相反,宗凌却被很多人讨厌,不是因为他长得凶不爱和人说话,而是因为他对林织表现的独占欲。 他说林织是他一个人的好朋友,不让别人和他牵手,谁要摸林织他就跟谁打架,打哭过不少小孩,脾气臭的很讨人嫌,他生日也没人会祝福他。 林织觉得这样不好,暗地里给同学发了饼干和糖,拜托他们和宗凌说生日快乐,那年儿子的高人气让宗凌妈妈都有些不可置信,找几个同学的家长私下了解情况才明白。 宗凌知道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骄傲表示织织就是这么喜欢他,然后黏林织黏的更厉害了。 好在随着逐渐长大,他也没那么幼稚了。 宗凌看着妈妈的话也想到了旧事,心里哼哼,他和林织就是这么在意彼此。 宗凌的生日宴在中午,他还订了下午的ktv,林织和他一块挑了店铺点餐,又给几位同学发了位置。 大家默认他俩一体,有些人还直接把林织当成了宗凌,说要提前到包厢,帮忙一块打气球。 气球主打的就是一个氛围,太多了还可能有安全隐患,所以大家意思意思弄了十来个。 大家都不是空手来的,最少都有贺卡和零食,大家都是学生,买不起太昂贵的东西,但小心意还是可以的。 林织的礼物在凌晨的时候就给了,因为宗凌等不及几个小时候才知道,非要第一时间拆开。 林织给宗凌准备的是他比较喜欢的一款游戏手柄,有些小贵,但对于林织来说不是问题。 他在手柄背面进行了手绘,画的是他和宗凌的Q版形象,底下跟着一只萨摩耶团子。 上次宗凌给他的成年生日礼物是宗凌自己做的小机器人,萨摩耶外观,功能等同智能助手,可以报时唱歌等,01还把数据连进去玩了两天。 宗凌对收到的礼物爱不释手,抱着玩了好一会儿,今天差点起迟了。 吃完饭后大家转战去了ktv,林织对唱歌不是很感兴趣,便没有参加。 约莫下午三四点,他听见了敲门声。 宗凌有他家钥匙,按理来说应该可以直接开门。 林织从猫眼看了外面,打开了房门。 同学架着半醉的宗凌,笑的有些憨厚。 林织诧异:“怎么喝成这样?” 宗凌有些踉跄地走进来,把林织抱了个满怀,蹭了蹭他的脖颈,撒娇说:“他们欺负我。” 男同学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几下,说:“我们玩游戏来着,他不认输,所以就一直喝了。” 宗凌嘟囔:“你不知道他们问的什么,我才不承认呢。” 林织在男同学的讲述中,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们在ktv唱歌,玩起了“当然了”这个游戏,游戏规则是无论对方说什么都要回答“当然了”,不然就算输,输的要喝半杯,宗凌喝了很多,因为他的对手总能给他致命一击。 “林织不是你好兄弟。” “林织不喜欢你。” “林织最讨厌你。” “林织不要你咯。” 宗凌悲愤地吨吨吨,没有逃脱寿星被作弄的惨剧。 大家也都不可思议,毕竟宗凌连“你是个阳痿”都能面不改色地说“当然了”,却不允许别人说林织和他感情不好。 “麻烦你送他回来了。” 林织和同学道谢,和他再见后关上了房门,把宗凌扶到沙发上,准备给他倒水。 林织步子还没迈开,就被抱住了。 宗凌把脸埋在林织肚子上,有些含糊不清地说:“织织,抱抱。” 林织任由他抱着,一只手揉着宗凌的头发。 宗凌偷偷勾着林织另一只手的小拇指晃了晃,眼巴巴地看着他说:“可以亲亲吗?” 325 直男竹马 07 林织很喜欢宗凌的眼睛, 爱意赋予了它无与伦比的美丽。 他望着宗凌眼睛里自己的倒影,听着他柔软沙哑的声音,捧住了他的面颊, 低头亲了亲。 这是个很纯粹的亲吻,轻飘飘地落在宗凌的眉心。 宗凌微怔,而后露出了有些满足又有些羞涩的笑容, 把脸埋在了林织的怀里,将他拥的更紧。 虽然他想讨要的是躯体交流上更为亲密的吻, 但他感觉到他收获了更多, 在林织捧着他的面颊注视着他落下亲吻的时候, 他产生了一种强烈了仿佛自己是某种被呵护被重视的珍宝一样的感觉,让他心里窃喜又有些害羞,他果然和林织天下第一好。 林织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到他身上,让他心里有着无比安心与眷恋之感。 林织看着蔓延到宗凌脖颈以下的红意,嫣红的唇瓣微微上扬, 微凉的指尖在他的后颈轻轻摩挲。 在宗凌讨要亲吻的时候, 接下来会变成什么场面都由他决定, 他自是可以轻易让欲场面失控, 让宗凌将爱欲付诸于行动,但在那一刻林织又忍不住改变了主意,在宗凌写满心动的眼眸里, 选择青睐温情。 “能自己去浴室洗澡吗?” 林织知道宗凌只是半醉, 还没有到完全无法控制行为的程度。 宗凌乖乖点头, 身上的酒味并不好闻,他可以自己洗澡洗漱,他比较重,林织扶着他会有些吃力。 “去吧, 我给你拿衣服,门不用关上,以免发生什么状况。” 宗凌仍是点头,林织说什么他听什么。 林织倒是没有操心到看着宗凌洗澡,他回了房间继续看书。 萨摩耶机器人正在放着舒缓的轻音乐,金属外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宗凌带着一身湿气从浴室走了过来,喝了林织给他准备的温热的蜂蜜水,心里甜蜜蜜地躺在了林织的床上,看着林织书桌旁的背影。 他在床上滚来滚去,终于吸引了林织的注意力。 “闲得无聊你可以玩手机,或者和我一起看书。” 宗凌摇摇头,这些事情他都不想做。 “织织,今天是我生日。” 林织挑眉:“嗯?”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有点特权?比如说今天可以多亲几下?” 宗凌刚刚求亲亲成功,现在得寸进尺,逮着理由努力给自己谋求福利。 正在播放音乐的狗狗机器人卡顿了一下,似乎震惊于创造者的厚颜无耻,这是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恐同的啊,这简直比男同还要男同。 宗凌被酒精轻微麻痹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理直气壮地和林织撒娇,直接把林织从椅子上抱到了床上,压着他贴贴蹭蹭。 在林织没有明确拒绝后,他试探地亲了亲林织的唇角,发现没被推开,便如愿以偿地开始了征伐。 他的吻技是进步了不少,但其他方面依旧青涩,除了抱着林织不撒手,似乎也不会做其他的事情,显得色气又单纯。 这样的小狗简直让人怜爱,林织的手贴在宗凌的胸膛上,感受到了他过快的心跳,亲了亲他的喉结,舌尖留下暧昧的湿痕。 宗凌似乎被打开了某种开关,反应过来了重要的事情,既然可以亲亲,那么其他的地方也可以亲亲。 林织的双手手腕被宗凌一只手握住,他的领口被扯的向下,潮热的呼吸落在了他的脖颈间。 宗凌亲的没有章法,在好友柔韧的腰肢上留下淡红色的指痕。 林织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必做。 乌黑的眼眸像是静谧的湖泊,有着让人追寻探索的魔力。 宗凌有基本的人生认知,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他有点舍不得离开林织去浴室,干脆停在了原地。 他对待林织有着绝对的坦然与信任,以至于丝毫不见外,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了解对方如同了解自己。 大概也是因为过于熟悉和自然而然的亲密,让宗凌忽视了这种感情里夹杂的其他排外性的东西,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察觉到他对于林织早就友情变质了。 林织自然是心知肚明,他懒散地靠在枕头上,过了放空的时间后擦干净了痕迹,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宗凌玩。 今天出门回来他洗了澡便没穿袜子,足尖被弄的有些湿黏黏。 宗凌再一次打开知识的大门,握着林织的脚踝自己主动勤快些。 外边的天还亮着,近黄昏时分,光线变得格外柔和。 变幻的光影描摹着少年面庞的轮廓,让宗凌看痴了。 心脏的鼓噪声仿佛落在耳膜旁,让血液奔涌的温度上升,无声地诉说着未表明的心意。 橙黄赤红的晚霞交织成一片落在窗台,让一切炽热荒唐的变成春夏时幻境般的迷梦。 好高兴哦,这就是生日有的待遇吗? 宗凌本就晕晕乎乎的脑子更是一片浆糊,收拾完后在酒精的后劲里心满意足地酣睡。 林织注视着他的睡颜,轻轻牵动唇角,眼眸里的色彩格外温柔。 蜜枣给完了,该让宗凌知道他坚持的友情又多么坚不可摧了。 宗凌睡醒的时候,外边的天已经黑下来了。 房间里灯是亮着的,林织正在电脑前翻阅资料。 宗凌看了好一会儿他的背影才回神,想到什么似的火急火燎下床。 林织忽地被转过来,看着宗凌撩他衣服的样子有些困惑。 宗凌严肃道:“我看一下我是不是做梦。” 当看见林织身上星星点点的吻痕时,宗凌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高兴地把林织从椅子上抱了起来,还开心地颠了颠。 他真的很高兴,却没有深究自己在高兴什么。 宗凌亲了亲林织的脸,在林织喊他的名字前赶忙把林织放回了座位上。 宗凌瞥见电脑上的聊天框,有些好奇地问:“你在和谁聊天呢?” “之前奥赛认识的人,在和我讨论题目。” 宗凌的脑海里飞快地过了几张脸,看着屏幕图片上的题目,没多在意地移开视线,从书包里拿出了作业准备快速写完。 五月中旬的假期过完,距离高考也越来越近。 老师的知识点早就偏向于复习和拓展,晚自习老师的讲台前总不缺同学问问题。 林织和宗凌以及后边的学委也是被询问的热门选手,在晚自习回家后林织还经常受到题目问询的消息。 “怎么又是这个人?” 宗凌在看林织屏幕的时候,在对话框里看见了最近高频出现的头像。 这是林织在他们奥赛的时候认识的人,宗凌一直和林织一起也见过那个男生,但宗凌对无关紧要的人根本不关注,早就忘了这个人长什么样。 “姜岩柏是吧,不是有其他同学问你问题吗?这个人我来帮你回复吧。” 宗凌把椅子拉到林织的电脑旁边,看着那张图上的题目,拿着草稿纸开始画图。 林织自然随他,去看别的同学的问题了。 没一会儿,宗凌不太高兴的声音从电脑前传来。 “这个人问问题就问问题,干嘛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告诉你哪家餐厅好吃,还要约你去吃饭?” 宗凌看着那边发的消息,眉头皱的很紧,他顺着聊天记录往上滑,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根本不是单纯的讨论题目,又是想给林织点蛋糕奶茶,又是分享生活趣事和美味餐厅,是不是扯的有点太远了。 即使根本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也没有说过话,但宗凌升起了一种浓浓的厌恶感和危机感。 林织随口道:“他人挺客气的,不过你帮我回了吧。” 半分钟后,宗凌沉着脸说:“都拒绝了这人还说什么下次,我感觉他不怀好意。” 宗凌越想越觉得没错,用极为认真的语气说:“这人真不太对,他对你有点谄媚和讨好,他可能对你抱有别的心思。” 要问宗凌为什么能看出来不对劲,废话,他觉得这人有些话简直和自己一模一样。 当然了,同样的话自己肯定是发自内心,但这个人就不一定了。 不停地夸夸林织,还要给林织点好吃的,还见缝插针表达自己的优点,还问林织高考想去哪个学校,林织回答以后他还说自己的理想也是那所学校 ,给宗凌气笑了。 宗凌沉着眉眼道:“他可能是个男同,你离他远点,别和他聊天了。” 林织有些疑惑道:“你是不是多想了,我没觉得他有那个意思,可能只是他为人比较热情,如果这些就说他像男同的话,我们不是比他更像。” 宗凌辩解:“我们又不一样。” 林织点头:“我知道,我们又没有在谈恋爱。” 宗凌一愣,林织的话撞入他的脑海里,让他有点发晕。 ……我们?谈恋爱? 他和林织? 宗凌喉咙突然有些干涩,灵魂和躯体似乎分隔开了,一边想着对啊怎么可能,一边又有些控制不住的雀跃。 “我只是在形容,让你不要这么仓促地通过一些言论对别人下结论,如果按照这样算的话,我们之间不是更暧昧吗?” “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和我怎么可能谈恋爱,对不对?” 林织弯眸,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直男竹马,柔声说道。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眉眼缀着笑意,神色无比轻松,如同诉说着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宗凌直直地看着林织不断开合的唇瓣,似乎有些无法思考。 他面上不自觉浮现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措的空茫。 他的思维逻辑告诉他林织说的都是对的,可是为什么他完全无法点头? 326 直男竹马 08 “我切了西瓜, 你们要吃一点吗?”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拯救了此刻的宗凌,他从那种莫名的状态里挣脱,猛地抬头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谢谢阿姨。” 宗凌接过了林妈妈手上的果切,对她露出笑容。 林妈妈看他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对, 但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便也没多问。 “如果还想吃和我说一声就行, 这西瓜还蛮甜的。” 林妈妈特地买的无籽西瓜,省得孩子们吐籽了。 宗凌点头, 关上房门后调整了一下呼吸才转头。 林织已经继续看书了,宗凌松了口气, 有些心乱如麻, 林织没再提姜岩柏, 也没提任何让他神经敏感的话题,仿佛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可他却依旧有着说不上来的烦闷,内心被催促他做些什么的慌乱焦灼充盈,让他无比煎熬。 以至于他晚上难得没赖在林织的房间里休息,而是有些慌慌张张地回了家。 林织摸着小狗机器人,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弯了弯眼眸。 知道不对劲就好,如同宗凌硬着头皮附和了他的话, 那他就不止说几句话这么简单了。 宗凌家,正在客厅里玩手机的宗凌爸妈看见突然回家的儿子, 表情如出一辙的惊讶。 宗凌妈妈:“老公,咱们有孩子吗?” 宗凌爸爸:“有吗?没有吧?” 宗凌妈妈:“那可真是奇了怪了,今天太阳从东边落下了?” 宗凌没理会爸妈的调侃,闷头跑回房间里。 他坐在电脑前, 屏幕倒映着他愁眉不展的面庞。 宗凌一边转动着手边的笔一边思考,这是他被林织影响的习惯。 他不是同性恋所以他不会和林织谈恋爱,这个逻辑没错,可为什么他觉得那么不对劲?到底有哪里不对? 难道说……宗凌觉得自己一直坚信不疑的东西似乎变得岌岌可危起来,他决定验证一下。 他打开了网页,直接搜索当然不可能出现,但是这难不倒他,没多久他就弄到了一个网站,点进去观影。 各种各样的影片列表出现在他面前,自拍去码欧美亚洲……光是首页的图片就让宗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随便挑了一个观看,两分钟后他冲进了厕所。 “呕……不行……太恶心了。” 宗凌趴在洗手池上吐了个昏天黑地……好吧,其实没有那么夸张,他只是干呕了两下,但反胃感依旧挥之不去。 宗凌漱了下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很茫然,所以他依旧是个恐同的直男,那到底是哪里不对? 宗凌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两分钟后,他再一次进了厕所,又干呕了两下。 坏了,反向验证也失败了,怎么看男女的他都觉得难受? 宗凌更加茫然了,下意识想要向林织求助。 想到林织,他的思绪一下就跑偏了,如果把人物代成他和林织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又一个两分钟,宗凌低头看着默默向他敬礼的二弟,陷入了迷之沉默。 宗凌顾不上处理这个,小旋风一般地跑出了家门。 客厅里宗凌爸妈的姿势都没变,淡定地刷着手机。 宗凌妈妈:“我就说我们没儿子。” 宗凌爸爸:“老婆你说的对。” 林织看着又跑回来的宗凌,听着他絮絮叨叨明白了前因后果。 其实也没那么傻啊,他们之间只剩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了,只要他轻轻捅破…… “所以,你是不是生病了?或者说你可能是无性恋?” 林织面上浮现担忧,轻声道:“也许是我们太熟悉,所以你不会排斥我,或者说也许是我们一块长大,所以你能接受我。” 他当然不会捅破了,他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迟钝,又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 宗凌不确定道:“是……是这样吗?” 林织:“或许是?如果你很在意的话,我们可以去看医生。” 宗凌摇头:“算了,也不妨碍什么事。” 01心情复杂地看着失去记忆被忽悠瘸了的创造者,真是傻白甜,然后就听见了宗凌话锋一转。 “所以我们现在能亲一下吗?或者像上次那样也行?” “我只有你了,如果你都不肯答应我,那我就忍着好了,没关系,虽然我没办法接受除了你以外的人,但我会自己默默承受的。” 高大的少年低着头,表情落寞又难过,却又带着强撑的坚强。 01:………… 不愧是你小子,不管怎么样都能找到理由占便宜,什么傻白甜,傻黄甜还差不多。 宗凌的表演在林织面前简直是漏洞百出,林织眼里浮现星星点点的笑意,看着宗凌耍小心机。 宗凌心里忧郁,如果他一直这样的话,岂不是要一直赖着林织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嘿嘿。 林织轻叹道:“等考完试以后,我陪你去看医生吧。” 宗凌本来想说他真的不用看医生,但忽然反应过来林织的意思,以后去看医生也就是说现在可以咯? “织织你真好!” 他就知道他一定会被纵容,就是有这样的底气。 宗凌打横抱起了林织,埋入柔软的床铺。 林织按住领口,警告宗凌别太过火,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宗凌当然明白,快乐和林织贴贴。 没有林织他可要怎么活啊! 林织就像是他最喜欢的小蛋糕,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甜香味,若是仔细嗅闻,在温热的肌肤下,那股香甜气息越发浓郁。 宗凌还是在林织这里睡下了,他家早就已经熄灯,压根没想过留门。 林妈妈在睡前来敲门,告诉宗凌她在电饭煲里煮了粥,让他们明天早上记得吃。 她知道宗凌总是会比林织早醒,然后在林织洗漱的空档摆好碗筷,数十年如一日都是这样,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第二天清晨,林织在狗狗机器人播放的音乐声里起床,不用他开口,01已经接入程序里关闭了闹钟。 脱掉睡衣换上略有些粗糙的校服时,林织微微皱了皱眉。 好在胸口只是肿了一点没到破皮的程度,不然他要贴上创口贴。 蓝白相间的校服掩盖住少年纤细高挑身躯上的痕迹,依旧是往常的优等生模样。 班级里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小,老师们的态度却慢慢转变,劝大家不要太紧绷,以免心态不好导致发挥失常。 他们的话术也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最简单的改变人生的方式”“十年磨一剑”变成了“就是一场考试”“尽力就行”“人生有很多转折点,高考不能决定一辈子”,同学们当然是努力喝鸡汤,然后使劲看书刷题,问学霸们问题。 学委甚至会在晚上专门开一个小时的企业会议,和同学们一起讨论问题。 林织和宗凌谁方便点谁就进去,反正他们总是在一块。 姜岩柏偶尔会和林织交流,但一般都是宗凌自告奋勇地接手,他只说题目的事,从来不说其他。 【姜岩柏】:这好像不是你以往的解题思路,转变有点大。 【林织】:嗯,他在忙,所以我帮他回了。 【姜岩柏】:你是宗凌? 【林织】:没错,哥们还有问题要交流吗,不然直接加我号吧? 【林织】:不加也无所谓,反正我一直和他一块睡,有难题随时发,我们一起讨论。 宗凌眼里流露些许不屑,不管这人是不是男同都一边去吧,想和林织聊天吃饭,先过他这一关再说。 分明是对爱情还懵懂的时候,宗凌却已经本能般地将有威胁的人排斥在领域之外,高调地宣扬主权。 林织看见手机上同步的聊天记录,看了一眼坐在电脑前捏着小机器人的宗凌,嘴角微微上扬。 临近高考的前一周,高三学生可以自由选择在校晚自习或者在家晚自习,平时老师上课也都是讲卷子讲真题,嘱咐大家要认真审题。 林织和宗凌都选择了在家晚自习,没再去学校。 林织妈妈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给两个孩子补身体。 菜是宗凌妈妈买的,她自觉手艺有限,而且儿子根本就不回家吃饭! 高考前三天,她还给林织和宗凌塞了两张烟火晚会的票,让他们放松放松,不要太紧张。 林织和宗凌对自己的实力都有信心,当然不紧张,不过有烟花看,还是答应去了。 这是城市外一个避暑山庄的活动,当晚两家人一块出发。 避暑山庄是仿古代园林设计,布局错落有致,景色清幽。 宗凌很有兴致地东张西望,林织倒是淡然,走在他的身旁。 四位大人在后边点,看着这画面摇头笑。 “还真是从小到大都一样,小凌活泼,织织稳重。” “黏在一块也一模一样。” 大家说笑着进了大堂,去了定好的房间放背包,宗凌爸妈定了三间房,宗凌和林织睡他们中间那间房。 “夜市在晚上七点半开始,九点结束,中间会断断续续放烟花。” 宗凌看见了房间里的宣传小册子,翻看后告诉了林织时间。 他们卡着时间来的,差不太多。 避暑山庄内的温度是要比外边低不少,夜市摊子并不是在一整条街上,而是一个闭环,周围还贴心竖起了各种指路的牌子。 宗凌不像和爸妈一块逛,早早拉着林织去了另一条路上。 风在林间吹动,宗凌和林织拿着刚刚烤好的鲷鱼烧走在石板路上时,巨大的烟花在夜幕中炸开,而后重重叠叠的细长菊瓣如同星雨一般落下。 林织对着宗凌轻轻招手,他的眼波流转间,让宗凌无比意动。 宗凌有些羞涩道:“这还有人呢,万一被爸妈看见就不好了。” “没有关系,我们在试着玩而已。” 林织咬到鲷鱼烧里的红豆沙,满足地眯了眯眼,不太在意地回答。 327 直男竹马 09 ……什么试着玩? 宗凌僵立在原地, 笑容消失。 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他自己说过的话。 确实也是,本来这些亲密接触就是他们好奇试试, 如果被看见了被追问, 他们也可以这么回答, 虽然一定会挨一顿骂就是了。 可是为什么那么心烦意乱甚至喘不上气啊,这不是避暑山庄吗,空气流通性这么差? 林织微微抬头看着宗凌:“不亲吗?” 宗凌看着林织开合的殷红唇瓣, 似乎能感受到从他唇齿间传来的甜甜的红豆味, 可他刚刚心里那种想要亲吻的欢喜已经消失了, 林织越问他反而越难受。 “唔,那就算了。” 林织见宗凌摇头, 回头往前走。 “我看看那边卖的什么。” 林织似乎被某一个摊子吸引了注意力,快步朝那边走过去。 宗凌呆呆地看着林织的背影, 似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慢吞吞地朝着林织的方向走去。 整个烟火夜市, 宗凌手里拿着食物, 却是食不知味。 林织吃着桂花蜂蜜味的芋圆仙草冻,看着心事重重的宗凌,唇瓣上扬的弧度更大。 真是好可怜啊,但他只不过是把宗凌说过的话再复述一遍, 怎么能叫欺负呢? 喜欢这种情绪便是如此, 不仅会让人觉得幸福,也会让人痛苦。 宗凌闷闷不乐了一整晚, 但对上林织的视线时还要强颜欢笑假装无事发生,可是看着林织真的没有进一步询问的时候,他又更烦闷了。 符合逻辑却又让宗凌心乱意乱的复杂情绪简直让他的处理器过载, 那些以往让他高兴的东西似乎变成了他的痛苦来源,以至于他没办法像以往那样和林织相处,但看着别人和林织靠的太近他又火冒三丈。 “刚刚你和那个说什么,还笑了。” 宗凌不喜欢那种刺眼的场面,趴在林织的肩头哼哼。 “她向我告白,并且问我能不能对她说一声高考加油,所以我和她说加油了。” 来告白的小姑娘显然没打算和他在一起,只是把自己三年的暗恋说出口,并且希望能够得到一句鼓励,为她的青春画上完美的句号,林织不介意帮这个忙,如果他的一句激励可以让她超常发挥有着更好的机会,那就再好不过了。 宗凌的心情多云转晴,这才露出笑容。 不过他没想到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大家发现有人成功之后,一个比一个踊跃,就像以前那些给他塞写给林织的情书的同学们,考虑就是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面,所以不说白不说的想法,能搭上话就是赚到。 也有实力比较强劲的同学表示,以后会和林织去一个城市,他们一定会有缘再见。 “这低气压,今天是阴天吗?” 学委在纸上画圈,看着同桌问。 她和同桌正在下五子棋,她们的成绩都不错,只要正常发挥就能考上心仪的学校,她们复习的已经足够多了,所以这两天比较松弛。 同桌画下叉说:“晴转多云,局部有雨啊。” 学委:“局座高见,哎,成了,一条线,这局我赢了。” 同桌嘟囔:“再来,光看天气预报去了。”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内涵的宗凌气闷地看着林织和人言笑晏晏的场面,心里酸的要命。 林织看着他炸毛的样子,逗弄道:“要不要亲?” 宗凌很意动,可是看见林织面上饶有兴味的神色,便知道他心里又不把这个当回事,不过是“玩玩而已”,他又不想亲了,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宗凌还在想。 林织并不因他拒绝而气恼,反而很满意宗凌这种态度。 宗凌如果在这种半开窍有感情诉求的情况下,在被他定义为身体玩乐的情景里不明不白稀里糊涂也要亲近的话,那一切就不止于此了。 爱情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越喜欢,反而越不会轻举妄动。 那是尊重,也是自尊。 我要你爱我的灵魂,胜于爱我的身体。 ………… 转眼就到了高考那天,六月的气温灼人。 第一天考试的早上,林织和宗凌家都严阵以待。 他们两家人一起吃了早饭,约着一块出发。 大人走在前面,林织和宗凌落后了一步。 宗凌弯腰穿好了鞋,关上了门,一回头便被林织轻轻抓着衣领,在他顺着力道低头时亲了亲他的唇。 温软的舌尖描摹着宗凌的唇瓣纹路,肉嘟嘟的唇珠在微张的唇齿间飞快擦过。 林织眼眸弯弯,笑着对宗凌说:“考试加油。” 宗凌本欲追上去亲吻,在这电光火石间,转角处的宗凌妈妈抬头催促:“宗凌,快点。” 宗凌本来就跳的飞快地心脏因为这一眼差点爆开,他不确定妈妈有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剧烈的心悸让他只能捏了捏林织的手掌,拉着他的手往下走。 林织不急不慌,依旧如常。 林织爸爸开了宗凌爸爸的七座车,不开车的三位家长来回检查了林织和宗凌的文件袋,和门口的老师们打了招呼,到考点后目送他们进去。 宗凌这一路都没找到和林织独处的机会,只能遗憾地步入考场。 林织和宗凌并不在一个考场,在给监考老师看了准考证以后,林织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拿出涂卡笔、橡皮擦以及黑笔,等着考试开始。 再推波助澜一下,火候就差不多了。 不过他没想到,这把火用不着他放,宗凌自己就烧起来了。 没了“即将考试最好不要分心”这种想法的干扰,宗凌在检查完试卷后就在思考,连续思考了两天,终于在最后一场考试的时候想出了答案。 草稿纸上画着分析图,桩桩件件都列的很清楚。 【喜欢和林织接吻】【喜欢被林织踩踩】【不想林织谈恋爱】【想和林织永远在一起】 【不会和林织谈恋爱X(黑色加粗版)】【别人和林织告白?生气!】 【林织和别人在一起?我杀杀杀!】 【喜欢林织?】 所有的混乱的事实指向了同一个答案,宗凌他悟了! 他喜欢林织吗?他何止喜欢,他好喜欢,他超喜欢! “没错,就是这样。” 宗凌欢喜地喃喃,举着草稿纸一阵欣赏。 监考老师起身:“同学,把你草稿纸放下。” “哦。” 宗凌立刻放下,然后又美滋滋地露出笑容。 原来他是喜欢林织想和林织谈恋爱啊,原来如此,不错不错。 恍然大悟!拨云见日!迎刃而解! 去他妈的直男,去他妈的友情,这就是爱情! 哈哈哈男同竟是我自己! 宗凌脑海里的BGM一首赛一首喜庆,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位监考老师互换了眼神。 他们同时注意着宗凌,主要是这位同学的笑容看起来太变态了,他们很担心他一会儿会突然暴起,然后抢夺别人的答题卡撕掉,做出报复社会的行为。 不过还好,直到铃声结束试卷收起,这样的事故都没有出现。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宣布着这一届考生的高中生涯告一段落。 大家从教室里鱼贯而出,林织也收拾好东西离开。 他和宗凌不在一栋楼考试,于是他下了楼在路旁等宗凌出现。 高大的行道树在阳光下落下影子,树影间隙中碎光闪闪。 林织听到了奔跑的脚步声,看见了朝他跑来的少年。 他的眼眸明亮火热,与炽阳一样耀眼。 他跑到林织跟前说:“不是试着玩玩。” 他重复道:“我之前说错了,不是想试着玩,每一次想亲你,就是因为想亲你。” 宗凌没有刻意扩大声音,但也没有放轻音量,无所谓旁边的人是否诧异又是否驻足观看。 “我之前的认知也错了,世界上就是会有男的喜欢男的,因为我就喜欢你。” “不想你谈恋爱,是因为不想你和别人谈恋爱。” 少年的告白如同被被烈阳笼罩的夏日,想要把所有的心意都剖析展露于人前,大大方方坦坦荡荡,无所顾忌。 宗凌说:“林织,我想你和我谈恋爱。” 即使是表达喜欢,他也下意识地把林织作为主体。 站在不远处有听见关键处的人停留,也有毫不知情地同学们从他们身边走过,成为风景之一。 被表白的漂亮少年并没有诧异或是惊喜,也没有羞窘或是难堪,他安静地注视着眼前认真期待又有些紧张的竹马,那双微微上扬如同总是在笑着的温柔眼眸情态真了些,潋滟缱绻。 他伸出手道:“好啊,走了,爸妈还在外边等。” 宗凌习惯性地牵住他的手,像是被主人领回家的大型犬,身体做出了回应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他沉浸在林织那一眼里,还在努力说道:“你要是觉得太突然了那就不用先答应,我先追你。” “你也不用陪我去看医生,因为我根本没生病,我不是不排斥你是因为我只对你有感觉,真的,你亲一下我我就有反……” 走出一段路后,宗凌才忽地反应过来。 “你是说好了吧!你是答应我了吧!” 林织太过轻巧的应答让宗凌有点不敢相信,虽然他觉得林织是不会讨厌他,因为这是林织给他的底气,但他没想到林织居然就这么答应了。 宗凌强调地絮叨:“这不是闹着玩啊,我们是要做情侣的那种,就是彼此喜欢,不是友情,你真的答应吗?” “就是我们会亲亲还会做更多事,我可以理直气壮替你处理情书的永远在一起的关系!” 宗凌担心林织不懂,担心他不知道这种和他们从前模式的区别,不想林织有一丝一毫会错意。 林织:“那我就不答应?” 宗凌着急摇头:“不行!你答应了的!说话算话,不许反悔了!” 他骄傲道:“我宣布,我们今天开始谈恋爱了!” 328 直男竹马 10 喜欢这种情绪遮掩不住, 即使不从言语透露,也会从眼里流出。 林织一手拎着文件袋,姿态放松地和宗凌并肩而行。 下午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刺眼, 但空气依旧燥热,不过来往的大多数同学都带着轻松的笑容, 无论如何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 接下来就是拥抱假期了。 宗凌绝对是等着出校门的人里笑的最灿烂的一个, 让别人看了很想问他是不是超常发挥。 宗凌爸妈和林织爸妈在别面翘首以盼,等到林织和宗凌出来后, 连忙让他们上车吹空调, 给他们一人递了一杯绿豆汤。 这是林织妈妈中午的时候煮的, 快速放凉后装杯放入冰箱冷藏,带过来不久,还是冰凉爽口的。 宗凌顾不上打开杯盖喝水,笑容灿烂简单粗暴地踹开柜门道:“叔叔阿姨, 爸爸妈妈, 我和林织谈恋爱了。” 林织强行咽下了一口水, 差点被呛到。 他知道宗凌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的出柜,还是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明晃晃地通知。 宗凌当然迫不及待啊, 他想和全世界分享这个好消息, 在林织身上盖上自己的戳。 被视线汇集的林织点了点头,表示宗凌说的没错。 林织父母和宗凌父母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安静。 宗凌见他们愣神,贴心地补充道:“我们没有早恋哦,我是刚刚考完才表白的。” 宗凌爸爸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看向了妻子。 收到示意的宗凌妈妈试探道:“那……亲家我们一会儿吃个晚饭?” 林织妈妈:“嗯……正好我们订好了酒店。” 林织爸爸:“对对对,一会儿喝两盅。” 宗凌失望:“爸妈你们的反应这么平淡啊?” 宗凌妈妈没好气地说:“不然嘞,给你放个彩炮庆祝一下啊?” 林织妈妈只是温柔地笑,毕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而且宗凌在她家的时间又比较多,有些事情他们怎么会不清楚呢,只是他们也不敢确定,现在孩子们坦白,也算是尘埃落定。 两个孩子成绩和品性都很好,虽然才成年不久,但已经是很有主见的大人了,他们也不会多干涉什么。 宗凌嘟囔:“我还以为你们至少会惊讶一下。” 宗凌妈妈冷笑:“你不会走路的时候就会往人家身上爬,老娘还不知道你。” 她在刚开始发现苗头的时候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啊,是有点气闷但又觉得一点都不惊讶,她面对好友那是又心虚又尴尬,她家的混账似乎要拱了林家水灵灵的白菜,搞的她很歉疚。 好在那时候宗凌还没开窍,但她更愁了,不开窍的时候都知道独占林织了,开窍了还得了,现在看来她估计果然没错,直接乐疯了。 但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圆满就好啊,要是林织不喜欢傻儿子,他该有多伤心呢。 两位父亲和妻子通过气之后也知道内情,但他们也想得开,而且也想得清楚。 如果贸然棒打鸳鸯,他们可能会失去两个孩子,干脆就这样吧,反正两个孩子知根知底的,感情又那么好,孩子们开心就好。 林织爸爸乐呵呵地说:“好好过就行。” 宗凌爸爸也点头,对林织说:“他要是狗脾气犯了,敢欺负你的话,你只管和我们说,让叔叔阿姨帮你收拾他。” 林织弯眸应道:“知道了叔叔。” 宗凌贴在林织旁边帮他拧好瓶盖,在林织耳边哼哼道:“我才不会欺负你呢。” 他在心里飞快补充,把林织亲到眼眶泛红的时候可不算。 有了正牌男友认证的宗凌简直浪到飞起,和林织十指相扣后拍照发朋友圈,附带拍的N张美图。 少年的爱意急促热烈,并不耻于被看见心意。 【宗凌[超爱林织版]】:是爸妈都认证的爱情哦,懂不懂竹马竹马的含金量啊,我真的超超超喜欢织织!ps:不是早恋,高考结束才告白@织 宗凌朋友圈列表人多,不仅有高中同学还有初中同学,一下他的消息列表出现了很多红点。 【学委】:我就知道我迟早要喝你们俩的喜酒[为你们的爱情干杯.jpg] 【学委的同桌】回复【学委】:主公果然料事如神,陪一杯。 林织这边也有不少人来询问,林织倒是有耐心的一一回复了。 为了表态,他干脆也在朋友圈也发了官宣。 【林织】:与你度过的漫长岁月@宗凌[超爱林织版] 他也配了三张图,一张是他们牵手的照片,一张是刻有林织和宗凌姓名的萨摩耶机器人,一张是他手绘的游戏手柄的背面。 两条朋友圈很快被搬到了学校的论坛和贴吧,底下大家虽然哀嚎,但又觉得合理,废话,就宗凌那个离了林织就活不下去的粘人劲,谁回想会觉得果然如此,狗贼蓄谋已久。 现在远远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家长们把林织和宗凌送到家,约着去打麻将了,给孩子们留了私人空间。 宗凌把他和林织的瓶子放好,小狗似的跟在林织后边进了房间。 和他生日那天的一样,现在外边天还亮着,一片明晃晃金灿灿。 随着机器运转的声音,房间里的空调开始运作吹出冷风。 林织刚把遥控器放回床头柜,手腕便被握住,林织顺着他的方向看去,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宗凌抱起来了。 并不是打横抱起,也不完全是抱小孩那样抱,而是握着他的腰凭借臂力把他举起,又顺势下滑把托住,把他抵在了门板上。 合上的门因为轻微碰撞发出声响,深陷的力度,迫切又渴求。 光线被无限遮掩,空间因为挤压变得逼仄,他们原有的身高差便被抹去,少年滚烫高热的体温通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到了林织身上。 宗凌直勾勾地看着林织,低头吻上林织的唇,以解这两天被蜻蜓点水勾出的焦躁。 在越发贴近几乎要彼此融合的动作里,林织感受到了宗凌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躯体起伏间青涩又成熟的身体线条,散发的气息蓬勃炽热。 林织的手按着宗凌的肩,微微仰头指尖的力度不自觉收紧。 成年不久明白自己心意的少年在告白成功之后实在太过亢奋,不过分开几秒便又迫不及待地给予新的感受,痴迷于这种回应,让林织背后都覆了一层薄汗。 以往能够快速制冷的空调在今天似乎有些失效,冷气倾泄而出的行为似乎只是徒劳。 过度渴望的行为不算温和,宗凌难得在林织面前展现了他不容拒绝的一面,要么被侵入要么被迫纠缠,哪怕是游刃有余的林织也因为他这种直球越发沉浸。 空调的风吹动了为夏日特地换上的薄窗帘,边角没有完全垂落的那一块随着冷风晃动,阳光照射出的影子也跟着轻微晃动。 林织本来还在为难准备可能不够,毕竟他没想到宗凌真的能钻研出答案,所以他什么都没买,直接来难免要有稍显冗长的前奏,却低估了宗凌的清纯程度。 他才摘下自己恐同直男的称号没一个小时,所以他先前口中说的更过分的事情,和林织以为的不太一样。 冷气已经把房间盈满,但林织的手温度却依旧很高。 透明的痕迹顺着葱白的指尖流淌到掌心涂满了掌纹,一片火辣辣。 宗凌的手比林织的手大些,覆盖在林织的手背上与他一块合拢,绷紧的腰腹线条如同充满野性的豹子。 这似乎就是宗凌能想到的最大胆过分的事,唔,有点可爱,精神奕奕的看起来也很美味。 空调的挡板开合,忽然落了几滴水。 这种制冷机器会让室内的空气变得干燥,所以林织通常会用加湿器或者放一盆水在房间里,空气中的水汽析出,有时就会这样。 一滴水溅到了宗凌脸上,他浑然不在意,如同他所想的那般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排斥,两人完全靠近,逼近依偎甚至是碰撞,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在林织的错觉。 林织先于他,对着半精神的林织,宗凌的眼眸反而越发亮的惊人,如同咬住猎物脖颈将利齿深深嵌入,充满掠夺气息的捕食者。 懒散处理间,电脑旁边的小狗报时,提醒今晚可能有雨。 “可能会有阵雨啊,”林织沉吟,屈膝碰了碰宗凌道,“一会儿记得拿伞。” “嗯?我爸车上有伞。” 宗凌以为林织担心一会儿出门吃饭会下雨,让林织把心放进肚子里。 他爸车上至少有三把伞,因为他爸妈总是会忘记,以至于家里一把伞都没有每次都要买新伞。 林织整理好衣服说:“我打算带你去个地方。” 宗凌好奇道:“什么地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宗凌看着老婆刚刚被自己亲肿的唇瓣弧度上扬,越发被勾起好奇心。 难道是林织要带他去约会? 宗凌为这个可能性而呼吸急促,心里像是被撒了一把跳跳糖,正在随着甜意跳动。 当看到目的地的时候,宗凌有些恍惚。 林织将手机页面和身份证放在前台面前,让她进行检验登记。 “回神了。” 林织指间夹着薄薄的黑色磁卡,在宗凌的面前晃了晃。 林织毕竟不是真正的高中生,不过就算他真的是这个年纪,他也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尝鲜,肆无忌惮地破坏规则的牢笼。 不过现在是因为家里太不方便,林织也没有把生活展露在别人面前的癖好。 宗凌上电梯的时候,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腿。 这真的不是他在做梦吗? 当他刷房卡进房间的时候,他默默抬起了头。 嗯……青春期纯爱少年会梦见黑丝竹马吗? 329 直男竹马 11 林织订的这间房面积不算大, 但是布置很有氛围,甚至还会送一些东西,比如宗凌进门就看见的物件。 林织倒是不知道还有这种小礼物, 拎起看了看,从里面还掉出了一张小卡片. [清洗晾晒过, 一次性用品绝不会重复使用,请客人放心^-^] 林织笑着放回, 似乎明白了这家店好评如潮的原因了。 宗凌打开了空调, 看见林织走向浴室时, 有些乖巧紧张地坐在了椅子上,等着林织出来他再进去。 林织有些好笑道:“在我家你都横冲直撞, 怎么现在却规规矩矩了?” 以前没说开的时候,宗凌都是要硬挤进浴室和他一块洗澡的,现在反而矜持起来了。 “来了!” 宗凌得到了许可, 脚下一个丝滑连招进了浴室。 温冷的水流并没有驱散夏日的热意,反而让空气变得越发黏腻。 透明磨砂的玻璃模糊照出相拥的人影, 林织的黑发因水流变得湿重,优越的五官越发突出,眼眸如同被雾气浸透, 唇瓣也因为纠缠而覆上一层薄薄水光。 那场还没在城市上空降落的雨,似乎提前落在了方寸之间门。 顺着脊椎骨下滑, 将一切濡湿。 出来的时候途径镜子, 林织看见了脖颈上的齿痕。 宗凌实在是太高兴了,这简直就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所以他没能收住力,林织也很纵容。 他依旧用刚刚那种姿势把林织抱出来,随着走动的步伐滑动, 他似乎被林织还要难忍些,毕竟他只接触过自己和林织的手,哪里触碰过其他地方。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不是时间门逼近黄昏,而是乌云不断在天边凝聚,让天空看起来沉闷。 空气的湿润程度增加,林织让宗凌用毛巾擦干了他腿上的水珠。 这种布料忌湿润,不然会变得很难穿。 到绝对领域的长袜,收拢后勾勒出线条,边缘有着轻微的勒肉感,显得丰满。 林织轻轻晃了晃,宗凌的眼睛也跟着晃。 包芯丝制品弹性优良,触感细腻滑爽,宗凌手心贴着林织的脚背,又握住了林织的脚踝。 乌云在天边凝聚了很久,风吹的路边树木作响,交错间门并不凉爽。 滚烫的物体温度通过布料穿透到林织的脚心,他的手撑在床上,踩的东倒西歪。 当第一滴雨落在地面上,酒店的礼物也被揉皱堆叠黏糊糊脏兮兮地丢在一旁,半挂在了垃圾篓上。 窗外的雷声如同宗凌的心跳,在林织的手掌抚上他的面庞时,他痴迷地覆上林织的手掌,用脸颊蹭着林织的手心,像是乖驯的家犬。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恶补了知识,但难免笨拙,他有些着急,鼻尖冒出汗珠。 “这真的可以吗?” 宗凌有些忧愁,他很怕林织痛。 林织轻笑:“那就不可以?” 他说了和宗凌表白时一般无二的话,既是逗弄也是回答。 爱人无所不能,即使为难又吃力。 因为饱食肚子微微鼓起,林织轻轻吸着气,微微蹙着的眉头慢慢舒展。 宗凌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心里不停默念着口诀。 林织品了一下,没忍住笑出声,胸膛颤动。 宗凌居然在严格按照几进几出照本宣科,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心里数数,因为实在有点僵硬。 想到那个画面,林织笑的更畅快了。 太……哈哈哈……太可爱了。 宗凌浑身僵硬,宗凌不可置信,宗凌羞愤欲死! 很好笑吗!他干的很好笑吗! 林织为什么要笑他啊呜呜呜呜,他做的有哪里不对吗,他是按照网上说的绝杀技巧来的呀! 宗凌的声音微弱:“织织……怎么了吗……” 宗凌充满了自我怀疑和不自信,他要自闭了,他要想不开了。 他的勇气正在消失,他的体温正在降低。 林织止住了笑,知道这样对宗凌造成了不小的惊吓,为了避免给宗凌留下终身阴影,他抱歉地捧着亲了亲。 他低声哄道:“我不是在笑你哦,你做的很好。” 林织的眼尾泛红,让他姣好面容越发秾丽娇娆,这般温声细语地轻哄,让宗凌一下又行了,邦邦行。 “自然一点,这可没什么标准答案。” 林织攀上宗凌的肩膀,在他耳边笑着低语。 宗凌自觉丢脸地含糊应声,发誓要发愤图强,一雪前耻。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 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细密略微嘈杂的声响,沉闷又湿润。 凄凄风雨声里,些许破碎的腔调被掩盖。 宗凌一边和林织接吻一边顶,给予爱人最炽热的恋慕。 不用担心洗床单被父母看见,当然是怎么放肆怎么来。 下午说好的饭局林织已经提前和父母说过他要和宗凌出门约会,所以不去,让他们吃得开心,自然也不会有电话过来打扰。 外边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夏日的阵雨就是这样,出现的突兀,消失的突然。 林织声音有些沙哑,拆了酒店赠送的矿泉水喝。 宗凌和林织一块分了一瓶,又握着林织的腰把他往里带。 凌晨两点,宗凌从门外取了外卖。 林织穿着浴袍,细嚼慢咽地喝完了一碗青菜瘦肉粥。 宗凌一人喝了两碗粥,还吃了一份加蛋加肉肠粉,才心满意足地收手,跃跃欲试地看着林织。 林织让他去换床单,顶着一身狗啃的痕迹入睡了。 第二天上午,林织对着浴室的镜子仔细看了,才发现介于男高与男大间门的宗凌圈地意识有多强烈,哪里都没能幸免。 宗凌则是春风得意,在林织面无表情刷牙时也凑上来甜甜蜜蜜地亲了一口。 家里是很难瞒下去了,所以宗凌得到了双方父母的制裁。 林织妈妈笑着把孩子请出了家门,无情将门合上。 夜里,林织坐在电脑前看视频,毫不意外地听见了窗口的动静。 翻窗成功的宗凌对着林织露出得意的神色,小小门锁,根本难不倒他。 然而他来并不是为了不能通过的内容,只是刚刚谈恋爱,一刻也不愿意和男友分开罢了,就要贴贴就要贴贴! 下次再遇见学委和他同桌,他们就不能骂他友宝男了,要骂夫宝男哦。 时间门飞快消逝,很快就到了查成绩的时候。 林织和宗凌都不用自己上网查成绩,已经有电话打到了他们家里。 林织爸妈和宗凌爸妈笑的合不拢嘴,面对各种询问,也只是低调炫耀,孩子打小就是这么聪明能干,有什么办法啦。 面对那些之前讥讽他们孩子搞同性恋恶心丢脸的人,也笑眯眯地还了回去,有两个儿子孝顺他们,他们不知道有多开心,而且孩子们幸福快乐就好了,没孩子有什么关系,老了他们会自己找最贵的养老院住的。 八月底,宗凌和林织就踏上了去往首都的飞机,这时候还没开学,但他们俩要提前来看看房子。 他们报考了一个学校,只是不同专业。 林织是数学系,宗凌是计算机系,因为提前和导员沟通过不住校,所以两个人在填好表格提交了证明文件后,不用在宿舍住,直接去了租住的房子里。 他们租的两室一厅,一个卧室,另一个用作书房,容纳他们两人一狗足够了。 狗也不是真的狗,而是宗凌在暑假做出来的扫地机器人,即放大版的电子狗,外观依旧是萨摩耶,依旧有着他们俩名字的印记,耳朵上刻了“01”。 宗凌天生高调,加上非常喜欢分享他和林织的生活,还特地开了一个账号,专门记录他和林织的日常。 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戴上围裙为林织洗手作羹汤,还成了另类的美食博主。 当然了,他也很喜欢在不做饭的时候看林织系围裙,为此他特地买了不在厨房用的围裙,然后高高兴兴地对着香香甜甜的牛奶布丁大吃特吃。 上了大学以后,开拓路眼界,宗凌也不像高中那会儿幼稚了,甚至回看自己官宣那条消息,还觉得有些许脚趾扣地的羞耻,和林织的那条动态相比,他发挥的实在太不成熟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可能重发,那可是他告白成功的证明! 所以宗凌专门订购了一对情侣男戒,在林织疲惫昏睡去的某一晚,戴在了林织左手的中指上。 这一般是订婚戒指的位置,宗凌私心里想要以后给林织更好的,所以只戴在了中指。 可在睡醒后,他却发现林织手上的戒指,已经到了无名指上。 “织织,你怎么把戒指换位置了,这个没那么好,等以后我有能力给你更好的,再给你换个新的。” 林织正在用LATEX写作业,看着屏幕回道:“没关系,我们早就是互许终身的伴侣。” 在虚拟世界里他不知道都嫁给了宗凌几回,在真实的世界里他们更是一对爱侣,所以林织并不在意戒指不华美。 砰! 是水杯被打翻的声音。 林织敲键盘的手指一顿,唔,他忘了,对于现在的宗凌来说,这句话的杀伤力有点大了。 “……作业还没写完。” “你睡觉的时候我帮你写。” 以上,就是男大们恋爱的日常了。 林织在这里和宗凌待了一年,带他回了真正的家。 一些属于同学们的题外话 高中毕业后,学委去了上海,同桌去了厦门,两人天南海北,在过年时相聚。 外边大雪纷飞,火锅店里热火朝天。 学委落座后,问对面的好友道:“最近天气怎么样?” 好友答:“老样子,晒死了,赤道不及也。” 学委:“局座高见,一如既往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成一团。 有些情谊,天长地久,不改当年。 330 九千岁 01 正值三月春, 花落鸟啼春寂寂。 可很快这寂静便被打破,动响惊起枝头鸟。 “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通通闪避!” 马蹄声不断响起,溅起石板上的尘土, 余安巷外闻声而来的百姓挤挤挨挨,不敢凑的太近,生怕被锦衣卫一块带走。 “围的是胡侍郎府吧?” “没错,他家门房今早还在我摊上叫了烧馒, 我还得了几文赏钱。” “这是犯什么事了?” “谁知道呢, 锦衣卫办事,没理也给你找出理来。” “嘘,小点声, 你想去镇抚司滚刀板是不是?” 大家不敢再说, 生怕被抓走受刑。 自从陛下三年前龙体欠安以来,锦衣卫行事越发张狂,三月前林姓新任指挥使上任,更是搅得京城天翻地覆, 让陛下杀了个人头滚滚, 谁看见锦衣卫登门不心颤魂抖? 今日被围府的胡侍郎也是如此, 他看着寒光凛凛的绣春刀, 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严副使, 今日造访有何贵干啊?不如坐下来, 咱们慢慢谈?” 声如洪钟的黑脸大汉道:“不必了, 你前日是不是叫了戏班子听戏?” 胡侍郎用帕子擦着额头汗水说:“是, 前日我母亲做寿,请了小梨园来府里唱戏。” “那就对了,给我搜!” 严副指挥使抬手,身后的锦衣卫鱼贯而入, 有计划地搜府,引起不少惊叫。 “这这……严副使,那戏班子有什么问题,要搜老夫的府?这事儿陛下可知?” “你夜里与那青衣欢好,是也不是?” “是是是……可这应当也不算狎妓?老夫是准备将她抬过府……” “你知那青衣那日一出戏扮的是天女么?” 胡侍郎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讷讷道:“这老夫倒不知……” “你陪老太太一同看的你不知?那天女身份为玉帝之女,你儿子先前尚公主不成你便怀恨在心,以此映射皇室,藐视皇威,乃大不敬之罪!” 胡侍郎不可置信:“荒唐!老夫从未有过这种心思,陛下明鉴啊,我要进宫面圣!” 严副使缓慢地擦着刀,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道:“我们大人陪着陛下呢。” 胡侍郎预感成真,如遭雷劈般滑坐在地上,脸色灰败,他死死瞪着严副使道:“阉党误国,你为宦官走狗,来日定当不得好死!锦衣卫肆意网织罪名使人伏诛,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严副使讥笑道:“大人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搜到想要的东西后,锦衣卫才大摇大摆的离开。 小半个时辰后,带血印的纸呈在了指挥使的案头。 “胡熙已经指认,人证物证口供具在。” 严副使低头回报,只敢盯着上司的绛红色衣摆看。 若说三月前严副使对空降的上官还有些不平,但很快只剩下畏惧。 新任指挥使并不严苛,甚至感觉很是平和,面若好女风姿过人,可若是见过他眼眸含笑着逼供的场面,饶是严副使都胆寒,更别说上官不仅在酷刑上有一套,还面慈心黑,极为擅长玩弄人心。 “做得不错。” 林织一目十行地扫过纸上的内容,拿着他要的东西往外走。 严副使跟着离开,看见门口等候的天子专属的龙撵眼皮一跳,再一次感受到九千岁的恩宠之盛。 林织自如地上了龙撵,衣袖随着他的手腕动作滑动,露出了苍白纤细的手腕,手腕中央的小痣格外显眼。 林织摸了摸那颗痣,迷你的电子小狗浮现在半空中。 他在四个月前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一次相比较之前宗凌的情况不算好,他并不是皇帝,而是后宫中一个不受宠的透明皇子。 他拿到的身份也不算好,是照顾皇帝起居的太监之一。 林织可不打算做伺候人的活,掌握情况后快速进行动作。 当今圣上宗珉五十有三,年轻时是马上皇帝,性格暴烈刚直说一不二,也算得上是一位英主,可他越病疑心病越重,对于权力不愿放手,年轻的皇子们虎视眈眈,为了皇位争权夺利,让他越发喜怒无常。 宗珉并不是患上了绝症,而是年轻时征战过多,身体衰败的厉害,但他始终觉得是有人在暗害他,对所有人都保持着戒心。 所以在四五年前他创办了锦衣卫,用来监察百官,更重要的是监视各位皇子。 林织作为没有任何势力印记的人,加上能力超群,很快被皇帝青眼有加,通过考验做了他的心腹,并且一跃成为了锦衣卫指挥使,皇帝指哪打哪。 他能这么快升职,也得益于他的太监身份,宦官和锦衣卫二者都完全依附于皇权,或者说依附于皇帝,大臣、宫妃、外戚都有可能背叛皇权,但太监不会,他们永远也无法建立属于自己的江山,不可能将江山改朝换代,他们是皇权的畸形产物,当皇权没落时他们也必定没落。 锦衣卫更不用说,隶属于皇帝的特务机构,监视百官掌刑狱权,甚至可以越过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独立行事,权力来源于皇帝,皇帝可以随意废立,只要皇帝表露了厌弃的想法,被锦衣卫踩过的人会争先恐后地递刀子。 林织的耳目并不只来源于无孔不入的锦衣卫,也来自于这只电子小狗,这是他让01加载的金手指,他可以放置这个到他想观察的人身上,然后让01捕捉关键词监控,于是他能获得许多隐秘消息,这也是他能够快速上位的原因之一。 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后,要想拿到证据就简单了。 林织整理好衣衫,进了养心殿。 他的五感灵敏,在外殿便闻到了龙涎香中若有若无的药味,走进内殿后,香炉里的气味已经完全被浓浓的药味掩盖。 躺在床上的男人面容枯槁憔悴,颧骨突出,完全看不出年轻时的英俊霸气,只剩衰败病色。 他穿着一身明黄色寝衣,盖着的被面绣着龙纹,屏风是双面不同的千里江山图,可见其尊贵。 两名小太监守在床榻左右,看见林织立刻行礼。 听到声音的男人睁开眼,微微抬手让两名太监退下,撑着起身半坐在床上,看着对他行礼的青年,浑浊的眼里闪烁着锐利精明的光。 “情况如何?” “已经从胡侍郎府上搜到了证据。” 林织将账本密信以及状纸递了上去,并未解释他用什么理由办了这件事,因为皇帝不会在乎。 宗珉看着那些东西,周身气压越来越低,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这位缠绵病榻的君王毫无威胁,他的尖牙与利爪仍然可以挖出人的心肺。 账本被枯瘦的手翻到作响,最后那只放在白纸黑字上的手有些病理性抽搐,好一会儿才恢复如初。 宗珉冷笑:“长命,老三勾结孤的户部左侍郎私开银铁矿,你说他想干什么?” 林织这具身体幼年进宫,十四岁拜了一个老太监为干爹,在宗人府做些扫洒闲事,但也只是籍籍无名,在老太监死后更是上升无门。 直到宗珉病了原主才得到机会,皇帝疑心病重,时常会更换身边伺候的人,原主这才能在皇帝面前露脸,也让他有了在皇帝跟前说话的机会。 男子二十加冠得表字,太监无根之人,自然没这个福分让长者赐名,皇帝问了他的寿数后,便给他起了长命这个表字。 一是代表着殊荣,二是皇帝自身寄望,希望病重的他能长命百岁,三也是为了敲打林织,他的权力由皇帝一手给予,皇帝长命他才能长命。 皇帝的问题答案很明显,银矿是钱,铁矿是武器,一个王爷私自囤积这些,目的不言而喻。 林织却并未回答,只是将头低的更低,毕竟皇帝不是真的要他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是要听他说话。 皇帝幽幽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手一挥将它们拂到地上。 “杀了胡熙,敲山震虎,看他会不会老老实实。” 皇帝的声音平淡,抬手让林织退下。 林织躬身:“诺。” 他将地上的东西捡起,神色淡淡地从养心殿里退了出去。 皇帝病的更重了,上一次早朝还是两月前,兴许什么时候他就会撒手人寰。 林织却不希望他那么早死,至少在他清除一些必要的麻烦前,他还不能死。 林织朝着昭狱的方向去,听见了01的声音。 【主人,今天也不去看他吗?】 林织回答:【还不到时候。】 他现在有太多人盯着,不能轻易暴露他的倾向,不然宗凌会有危险。 无论皇帝在哪个皇子之间门犹豫,但绝不会把视线落在宗凌身上。 皇帝看重他,当然也在防着他,他是病了甚至被权力侵蚀的有些疯了,但不是痴傻。 皇帝怎么会不知道手里的刀锋利危险,甚至很有可能弑主呢,但没办法,这把刀实在是太好用了,他也自负于刀主人的身份,认为自己能掌控一切。 林织笑吟吟地往前走,看着日影,想来也要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芝云宫。 “七殿下,该用膳了。” 小宫女拎着盒子走到了主殿里,小心地放在了桌上,弯腰行礼后退下。 约莫十二岁的小少年坐在椅子上,等到宫女离开后才打开食盒。 上层是分例里的东西,只是青菜不新鲜,鱼也早就冷了,散发着腥味。 宗凌有些紧张地打开了隔层,看见下面的东西时,轻轻松了口气。 今日的是淮山瘦肉粥,模样精致看着份量却不少,用料也很是扎实。 他不知道这是何人所送,也不知道两月前调来的宫女背后的人是谁,那人也未留下只言片语,他却从这一日又一日的食物中感觉到了关心。 明明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却莫名让他心里有盼望起来。 331 九千岁 02 偌大的皇宫里, 并没有一个叫冷宫的宫殿,所有被皇帝忽略遗忘的地方,都是冷宫。 宗凌并不是在冷宫里长大, 在他有记忆的时候,芝云宫还不是这么冷清。 他也是穿着绫罗绸缎的尊贵皇子,享用着精致餐食,奶嬷嬷追在他后边跑, 但荣宠这东西变更的太快太快, 孝懿皇后仙逝不足三年,太子被废,母妃心思浮动, 遭了父皇嫌恶, 他也跟着受了厌弃。 那时他约莫八岁,已经是能记事的年纪。 母妃经受不起打击,又自觉对不起他,无论他怎么安慰, 母妃都心思郁郁, 一会儿说对不起他没给他一个好外家, 一会儿又恨父皇无情, 恨撺掇她的妃子们觉得她们该死, 又自厌太蠢太自不量力被提前放弃, 没过两年便撒手人寰。 按理说他应当被领去某位娘娘处教养, 可后位悬空, 几位娘娘又各有推脱,他便独自在芝云宫住着,领着皇子的分例。 不受宠的妃嫔不如一些婢子,母妃病逝不受宠的皇子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那些有皇子的娘娘们并不希望有新的竞争对手出现。 可宗凌觉得这样也挺好,以后年纪大了可以出宫立府了,他就做一个清闲宗室,不去理会那些争来夺去的东西,他这般行事,将来无论上面是哪一位,应该都不会太刁难他。 所以在食盒里第一次出现元宵时,他的反应是戒备和警惕。 是谁放的?有什么目的? 宗凌不敢吃,但饭食还是变着花样出现了,为了避免他担心有毒,宫女会先行试菜。 无论宗凌怎么问,名叫袖招的宫婢都沉默不言,宛若聋子哑巴。 袖招试毒了一个月,宗凌便不用她这么做了。 他不过是有些咳嗽,第二天便会有川贝枇杷水,晚上又有小吊梨汤。为他做这些的人,总归是关心着他的。 “关心”,不知有多少天,他没接触到这个词了。 一碗温热美味的淮山粥下肚,宗凌坐在书桌前挑灯看书,胃里暖和熨帖,心里也是如此。 料想宗凌现在应该已经在吃饭的林织心情也很不错,进了锦衣卫专门收押犯人的昭狱。 外边天还没彻底黑透,但昭狱里黑沉沉,从没有白天。 胡熙被捆在木架上,身上都是血痕,进来昭狱不到一个时辰,他已经看不太出之前的模样,原本只是掺杂着些许银丝的头发,如今竟然两鬓斑白,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 听见有人靠近,他也只是睁开了眼睛,盯着指挥使绛红色衣袍上的绣纹看。 龙首鱼身的飞鱼,在这吃人的地方扭曲成阴森森的怪物。 “胡大人可曾用晚膳了?不如一起用些,如何?” 青年的声音柔和,并不像一些太监那般尖利,带着清浅的笑意,让人听来有如春风拂面,不过在胡熙这儿,那吹来的风便是夹杂着血腥气的鬼风,让人心里狐疑,不自觉齿冷。 “指挥使何必如此作态,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便不再多费口舌了。” 胡熙声音嘶哑,透着灰败的冷色。 当那些证据被搜到时,他已经知道了他必死的结局,也知道他上的那艘船可能要沉了,再糟糕不过就是这样,他已经全部交代,林织还想从他这里挖出什么? 林织看了一旁的下属一眼,便有人为胡熙松绑,略微强硬地将他扶到了椅子上。 被收拾过的桌上摆满了菜肴,胡熙看见了后呼吸急促了几瞬,死死地盯着林织。 摆着的这些菜肴说不上是什么山珍海味,却也摆盘精致,而且风格差异极大。 最左边是一道桂花糯米藕,中间是一道八宝鸭,最右是一道浓油赤酱的烩羊肉。 胡熙的小女儿最爱糯米藕,最宠爱的嫡孙喜欢八宝鸭,而这道烩羊肉的发源地,正是胡熙三儿子外放做州官的地方。 林织用调羹舀起细火慢炖的淮山粥,惬意地眯了眯眼。 胡熙沉默几瞬道:“你想做什么?” 胡熙知道自己东窗事发,定然会牵连全家,云英未嫁的小女,聪明乖巧的嫡孙,他的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们,都会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但林织释放出信号,即使是政治白痴都知道林织必然要他做些什么了。 林织悠悠答:“陛下的口谕下来了。” 胡熙紧盯着林织,只听他道:“夷三族。” “怎么会!”胡熙失态道,不断喃喃,“论罪我当诛,受腰斩之刑弃于市,牵连之人以情节轻重受罚,罪眷流放三千里,族中弟子五代不可入仕……怎么会是夷三族!” 他忽地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看着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喝粥的青年,知晓他族人性命,不过在九千岁一念之间。 好一会儿,胡熙拿起筷子,缓慢地吃起东西。 林织见他识相,笑盈盈地说了来意。 他也不用胡熙做什么难事,不过是让他说一句话而已。 胡熙不可置信地看了林织一眼,沉默几瞬点了点头。 林织在这里吃完了一碗粥才离开,路上想着明天给宗凌送些什么吃的。 他刚来的时候就查看了宗凌的状况,透明人皇子过的不算好,也有些瘦弱的营养不良,他养了两个多月情况才好转。 按照计划,他们在不久的以后就能见上一面了。 第二日,户部左侍郎胡熙贪墨一事,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抄家、流放,胡熙腰斩示众,一切落实的很快。 都察院、大理寺与刑部联合上奏,让锦衣卫移交罪状,林织刁难了一会儿,咬下一块肉才松口,胡熙被关押到大理寺,不日问斩。 胡熙的大儿子只来得及见老父最后一面,给他喂了一口水。 “如今悔恨将何益,肠断千休与万休。” 胡熙死死地抓着大儿子的手臂,念着这首韦庄的这首《悔恨》。 三王爷府上,听见遗言的宗羽皱眉,对着幕僚发火。 “死到临头后悔有什么用,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本王的人没搜到账本,若是落在锦衣卫手里,父皇必定知道此事与本王有关联,沐常,眼下该如何是好?” 沐常乃是安王府上的府丞,闻言捻了捻胡须。 “事到如今,未曾事发可能性十之一二,但事关……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未曾召见殿下实在不妙,眼下应当快快将事情尽数处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现在还不是最后关头。” “你说得对,”宗羽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更加不能自乱阵脚,“也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竟然让那阉党抓到了苗头。” 宗羽怀疑所有人,老二、老四、老五、老六,谁都有可能!甚至废太子都有可能! 让他惊疑不定的是这件事发生的如此突然,并且一下便咬到了最主要的胡熙,按理来说那些人就算盯着也应该盯着他的外公户部尚书才对! 没过几日,一封密信送到了宗羽的手上,见到专属的联络标记,宗羽按捺着焦躁,几日后才与他派去跟着胡熙大儿子的人相见。 那人复述着胡熙之子的原话道:“那日我父亲格外强调,我心觉不对,忽地想起去岁我父亲收了一本韦庄的诗集,还同我说上面有之前其他诗集未收录的残篇,我特地去书房看过,它就放在诗集里的第四位。” 四! “好好好,竟是老四!” 宗羽冷笑,拳头捏的咯咯作响,让人去叫幕僚去书房议事。 难怪他的一些钉子被拔下去换了老四的人,但其中也有老五的人在,他本在思索是他们二人之中的谁,又或者是他们联手,现在有了答案。 他低喃:“父皇,你还真是用心良苦,让老五给老四当幌子。” 安王府灯火通明,暗处的眼睛将信息呈到了林织的手上。 林织将内容翻阅,挑着把记录烧了。 为了让他的宗凌成功上位,他当然要铲除前边的阻碍。 宗珉二十三岁登基,年号昭安,如今是昭安三十年。 他膝下子女众多,故男女分开按照齿序排列。 昭安帝的第一个孩子其实并不是当今的废太子,但那个孩子没能出生。 那个孩子在孝懿皇后的肚子里,皇后为了给昭安帝挡暗箭,孩子胎死腹中,自那之后皇后身体虚弱,也再难有孕。 昭安帝是个堪称冷血的皇帝,他为数不多的温情都给了孝懿皇后,在大皇子出生后,他处理了皇子生母,将孩子抱给了皇后,并且在四年后,才让第二个孩子出生。 孝懿皇后死了,昭安帝也没有再立皇后,按理来说,大皇子的东宫之位应当十分平稳,但情况并非如此。 大皇子的气度极狭,没有明君的容人之量,孝懿皇后还在时他还好些,可皇后仙逝后,他越发急躁。 这也不怪他,毕竟他那时候已经二十九岁,可他的父皇还年富力强,大有还能在位二十年的征兆,于是他在东宫里大发牢骚,本来这些话也罪不至死,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说到了孝懿皇后身上,觉得母后待他不好,竟然不让父皇多多让他分担政务。 那时候昭安帝的身体已经有了虚弱的征兆,锦衣卫将这些内容尽数汇报,惹的昭安帝大怒,直接削位。 废太子出局,东宫之位悬空,底下的皇子们斗的更加厉害。 二皇子到五皇子都在林织的名单上,但他主要关注的三皇子和四皇子。 二皇子的能力平庸,他都不在宗珉储君的考虑之列,自然也没得到林织的太多眼神。 三皇子的母妃是皇贵妃,在皇后病逝后代为执掌凤印,这位皇贵妃显然对后位势在必得,但他实在低估了孝懿皇后在昭安帝心里的地位,也低估了昭安帝对朝堂的掌控力。 皇帝根本不需要通过后妃来安抚朝堂,在他的示意下,皇贵妃很快就老实起来,连带着三皇子也低调做人。 可显然,三皇子背地里做的这些事可一点都不低调,他瞒的确实滴水不漏,可惜遇见了他。 四皇子的生母是贤妃,外家也很雄厚,派系之争基本就是三四之争,林织当然选择借刀杀人借力打力,这样既无外家又无后宫助力的宗凌才有机会。 将东西整理好后,林织将消息汇报给了宗珉。 皇帝正在看折子,他如今的精力只能捡些重要的奏折来批复,每小半时辰就得歇一会。 他面无表情地看完纸上的内容,出声问:“是不是有皇孙寿辰将近?” 林织思索一会儿道:“半月后便是五殿下的小郡主周岁。” “也行,赐字玉瑾,让皇贵妃去办,务必要热热闹闹,去一去这病气。” “诺。” 林织自然是知道皇帝的心思,定然会让这周岁宴热热闹闹。 林织打发了小太监去皇贵妃的双燕宫汇报旨意,自己却笑着登了五王爷的府上。 五王爷夫妇对天子心腹登门贺喜如何惶恐惊喜暂且不提,双燕宫中,报信的小太监走后,宫里便一片沉寂。 皇贵妃让人去给玉瑾郡主以及五皇子母妃惠妃宫里送了东西,一边开始准备生辰宴一边揣摩皇帝的意图。 林织的一举一动代表着天子意向,他朝哪边靠近,风就会朝哪边吹。 就在皇贵妃对贤妃提高警惕时,次日三皇子来了她宫里,说了昨日发现的事情。 母子俩一致认为,或许皇帝已经心属四皇子,如今不过是让五皇子来阻碍视线。 于是他们借这次宴会,处理了一些贤妃的人。 四皇子以及贤妃当然觉得这是一次针对,暗暗进行反击。 宫内氛围越发暗流涌动,但这一切都和宗凌没有关系。 他不知道芝云宫外的波诡云谲,每日看书习字炼体,期待着会有什么样的饭食。 糯米藕、虾仁水晶汤包、清蒸鲈鱼、酥鸭……几乎每日都不重样,每样都很美味。 而且有一日,一碗甜汤里居然出现了御贡的甜果,宗凌记得当年母妃还受宠的时候,也能分到一小碗。 给他送东西的人,定当是个身份尊贵并且在宫内有很大权力的人。 这样的人会是谁? 宗凌在心里将几位娘娘的名字划去,绝不可能是她们,至于父皇……应当也是不可能的吧,那么多年都不闻不问,怎么会突然注意到他,上次他听说父皇病重了,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但这也不是他能操心的事,他根本见不到父皇。 在袖招放下食盒时,宗凌叫住了她。 “晚膳我想吃元宵,”宗凌顿了一下,看着婢女万年不变的面庞,低声问,“可以吗?” 这是一个试探,宗凌想知道那个人愿不愿意纵容他。 元宵算是节日限定的吃食,很少有人会其他时候吃元宵,这种行为在御膳房可能会有些显眼,会给人留下一定的印象,很容易被顺藤摸瓜。 袖招福了福身,表示自己会把话带到。 傍晚,宗凌的桌面便出现了一碗热腾腾的芝麻花生元宵。 甜腻的黑芝麻糊内陷在舌尖流淌开,宗凌摸着碗沿,越发不明白了。 对于那个人来说,他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宗凌想不出答案,在小侄女生日宴时,换了王爷形制的衣服,跟着袖招一块往御花园走。 他不清楚父皇怎么会被小侄女办生日宴,毕竟父皇都没有特地为一些妹妹办过,兴许是想要一场喜庆热闹的事冲一冲病气。 宗凌久居深宫,很多事情都不知情,但他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一些内容,他知道最小的十一妹五岁,这也就意味着宫里五年都没有孩子出生,头两年他还能偶尔听到轿撵从芝云宫路过的声音,而这声音已经消失很久了。 御花园里各式盆栽开的正艳,有蝶流连其中。 宗凌落座在自己的位置上,左边是大他三岁的六皇子,右边是小他四岁的八皇子。 彼此小声问好后,八皇子从帕子里分了一小块糖麻花给他,宗凌接了,两人一块咔嚓咔嚓。 “七哥,你好像长高了点。” “你也长高了。” “是呢,母妃说过长高了这么多。” 八岁的小皇子用手比划了一下,脸上满是高兴。 宗凌:“和嫔娘娘身体可还好?” “好着呢,你若是得空便去我那儿和我一块玩,别人都不和我玩,很是无聊,我带你看我十妹妹。” 八皇子说到后边变得小声,抿嘴一笑漏出一个酒窝。 宗凌自是知道他怎么想的,六哥大八弟七岁,自然是不耐烦应付小孩,也就他以前会陪着八弟玩,但芝云宫和和嫔的宫殿有些距离,他年纪也大了,不太好时常过去。 宗凌还想和弟弟说些十妹妹的事,视线却忽地被吸引了。 那是个穿着绛红色衣衫的漂亮青年,他从假山石径处走来时,这天光与花景都黯然了不少,似乎天地都为之一静。 许多人都去和他问好,宗凌坐的远,只能张望着。 不知为何,看见那个面生的人,他心里有一种非常特别之感。 “八弟,你可知那是哪家大人的公子?” 宗凌低头问,他捏着自己的衣袖,回想着那人的面庞。 能来参加今日寿辰的,应该只有三品以上官员以及家眷,那人那般年轻,又那么知名,兴许是名满京城的哪家公子。 离得远了,宗凌没看见衣服上的飞鱼,也不知道锦衣卫指挥使的衣衫颜色,不然也不会这么问。 “七弟真是对外界不闻不问久了,连如今荣宠正盛的林指挥使也不认得。” 六皇子淡淡开口,含着些讽刺的意味。 宗凌本以为六哥是在嘲弄他没见识,却发现八弟拉了拉他的衣角,在他身边小声道:“林大人是父皇身边的内侍。” 皇帝身边的内侍,自然是宦官是太监,是卑猥之人,怎么可能是宗凌口中所说的世家公子,六皇子不过是在暗讽这位林大人。 宗凌不自觉将衣袖攥得更紧,以此平复心头怪异的刺痛感。 或许是觉得可惜吧,那样的人竟然个太监,是世人眼中一个残缺不健全的男人。 “那他……” “七弟还是不要问太多比较好,这位大人人称九千岁,多的是人想拉拢他。” 六皇子再度开口,他的语气不好,出发点却不坏。 要是让人知道宗凌想打听林织的事,只会给宗凌来带嘲笑和麻烦。 八皇子没继续吭声,他虽然年纪小,但生在深宫中,又正处在形势紧张之时,当然知道什么还说什么不该说,母妃对他耳提面命,林大人是不能招惹的人,和他扯上关系,无论好坏都危险至极。 因为站的越高就会摔的越惨,弄权之人最终都会被权力吞噬,他们无心至高之位,要离得越远越好。 所以八皇子私心里也觉得,七哥离得远些更好,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就像之前那样,不要问不要打听。 宗凌默默道:“多谢六哥提点。” 他在花丛中静静看着走过的那一抹绛红,低头喝着茶水,有些心不在焉。 宗凌打算回到芝云宫后再找宫人细问,听见了内侍的声音。 他立刻和其他兄弟一块躬身行礼,在皇帝宣布平身时直身,看见了立在帝王身后的青年。 那人有一双盈盈笑眼,看起来温和无害,可无害的人做不了锦衣卫的头领。 宗凌在心里算着回宫的时间,却没成想一场郡主生辰宴竟然生了变故。 有人忽地在宴会在呕吐昏迷,太医们立刻前来,查出几道膳食中有相克之物,这些菜品都是皇贵妃拟定的东西。 皇帝冷着脸,他老了很多,病气遮掩不住,但即使是病虎,也没人敢撩虎须。 刚刚的欢笑荡然无存,皇贵妃立刻跪下认错。 “这点小事也办不好,看来你最近是太累了,那就歇着吧,让惠妃宁妃帮着你一块处理。” 惠妃是五皇子生母,宁妃是二皇子生母。 皇贵妃没有为自己求情,只说她监管不力,扰了陛下的兴致和小郡主的生辰。 三皇子也只是低着头,他不再心怀侥幸,这不过是迟了一些落下的雷霆,只是他袖中的拳头握的很紧,充满了不甘。 宗凌和身边的两位兄弟面面相觑,大家谁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变故,六皇子眉毛倒是皱的更紧了,他母妃庄嫔是皇贵妃一系。 八皇子倒是无所谓,他母妃和嫔出身孝懿皇后宫中,孝懿皇后仙逝,太子被废,如今再怎么风云变幻,和他们都没有关系。 林织站在上位静静看着众生百态,在宗凌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在心里轻轻弯唇。 七皇子孤零零地站在那,无依无靠,形单影只,谁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但没关系,他在宗凌身后。 332 九千岁 03 借题发挥后, 皇帝并没有很快离开,刚刚的变故似乎没有存在过,生辰宴在略微有些僵硬的氛围里继续。 五王妃在惠妃的示意下抱着小郡主到皇帝面前, 玉瑾郡主也格外乖巧没有哭闹,嫩白的小脸,圆溜溜的眼睛,透着新生儿的蓬勃生命力, 很是讨喜。 皇帝逗弄了几下, 露出了笑容,给了赏赐。 在这欢宴之下,人心越发浮动。 直到精力略微不济, 皇帝才带着林织回养心殿。 龙撵上, 衰老的皇帝闭目养神,林织在身旁候着跟着走。 皇帝没抬眼,懒懒道:“孤记得内库里今年上贡的雪梅珊瑚不错,你拿去屋子里摆着玩儿吧。” “谢陛下赏。” 林织笑着应答, 同皇帝聊了些趣事, 让皇帝听了解乏。 今年的珊瑚贡品很是精美, 皇贵妃想要都没成, 皇帝如今赏赐给他, 自然是夸奖他办事得力。 生辰宴这种事情, 皇贵妃自然是打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做, 膳食里的相克道理, 她不懂,手底下的人还能不懂吗? 连那中毒昏迷的昭仪,也是愿意为了泼天富贵而搏一场。 前朝后宫势力纵横交错,皇帝有心敲打, 却不打算过分破坏平衡。 他旨在罚皇子,又扶五皇子与四皇子对立。 毕竟在储位之争越演越烈的当下,贤妃已经有了拉拢贵妃结盟对抗皇贵妃的趋势。 皇帝只不过下令办了一场生辰宴,便夺了皇贵妃的凤印,敲打了王爷,破坏了四王爷与五王爷的结盟。 表面上看四王爷好似什么都没有得到,但他似乎又是其中隐晦的得利者,但果真如此吗? 林织是这件事的幕后推手,是皇帝的喉舌手足,又以局外人的姿态审视一切,自然明白实情。 傍晚时分,打扮朴素清丽的皇贵妃提着食盒到了养心殿门口。 她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依旧风姿动人,不然当年皇帝也不会为了她特地将她住的主宫赐名为“双燕”,燕是皇贵妃的闺名,又取“在天愿为比翼鸟”“微雨燕双飞”之意。 门外的福临小声汇报,林织看着床上帝王因为动静而微微睁开的眼睛,在他身边请示,得到准确答案后出门迎皇贵妃。 皇贵妃客气地道谢,进了内殿服侍帝王。 她带来的鸡汤皇帝没喝,却让皇贵妃伺候着服了汤药。 皇贵妃如何小意温柔,惹的皇帝心软追忆从前,林织并不理会,如同玉雕一般在一旁眼观口口观心。 今天的养心殿比以往热闹,在皇贵妃探望时,外面又来了访客。 林织得到了帝王的眼神示意,掩门到了门外。 不远处站着四皇子宗蘅,林织露出笑容应付,心里觉得巧了。 皇贵妃正在里面为皇子请罪,罪名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却没人在嘴上说明,皇贵妃一边贬低亲生儿子一边无限抬高四皇子,里面正说着外面正主就到了。 四皇子在朝堂与民间素有贤名,他广交好友,在文人之间也很有清名,凡有灾祸必然赈灾施粥,捐钱赠药。 有贤能自然好,可要是在一些地方只知贤王端王不知天子,贤王名号一出,有人振臂一呼州府内纷纷响应,给他立碑建祠,这可就微妙了。 皇贵妃的手段不算高明,但胜在有用。 落在病弱的皇帝耳朵里,皇帝难免会猜疑,孤还没死,你就迫不及待造势了?你想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皇帝这两年都没有进后宫,甚至连妃子送来的各种东西都不吃,他防备所有人,以至于风声鹤唳。 见林织从门内出来,宗蘅对他微微点头示意:“林大人。” 在林织有指挥使的官身后,就很少有人称呼他为“林公公”,在他的权势越发膨胀后,更是没人在他面前提起和太监有关的字眼,以免被他记恨。 林织自然不会记恨,可别人揣摩他的心思当然会规避一切风险。 林织见礼:“端王殿下。” 宗蘅问起皇帝的身体状况,神色十分关切。 这并不是他第一天来问,在皇帝身体不好后,他做足了孝子的姿态。 林织有时候看着他,像是看见了原生世界的自己,都很虚伪,当然这种虚伪并不是贬义,而是一种想要成功必须做出的伪装。 不过他们也没那么相像,至少林织觉得宗蘅的功力还不到家,不过他还算是表面功夫做的比较足的那一个,其他人就差了不少。 交谈间,宗蘅听见了林织透露给他的皇贵妃在内里夸赞他的信息,对林织颇为感激地笑了笑,话里话外颇有亲近之意,却又被林织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 四皇子告辞离开,赶着在落锁前出宫。 在转身后,宗蘅脸上的笑容便隐没了,在心里骂了句“老狐狸”。 随即他自己便一愣,明明林织年纪也不大,但那一双笑盈盈的眼睛盯着人的时候,就会让人心里漫出阴影。 越是这样,这就越是一个需要拉拢的人。 送皇贵妃离开的时候,林织也“好心”地透露了四皇子造访过的消息,有意无意地表明了四皇子的孝心。 皇贵妃惊疑不定时,他又带着招牌的客套的笑容转身进了养心殿。 内殿传来了一阵咳嗽声,林织立刻奉茶。 “长命啊,你说孤是不是时日无多了?” 林织垂首:“陛下福泽深厚,定能与天同寿。” “哈,与天同寿啊,”皇帝隔着帷幕幽幽地笑,又长叹了一声,声音微冷道,“春季雨水多,孟河恐有决堤之危,让老四去一趟昶州,负责水患事宜。” “是。” 林织整理好了帐幔,让宫人吹灯。 他的眉头微敛,看来皇帝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偏向了。 也是,皇子这明摆着想要造反的姿势,即使大家都在谋图皇位,但他这样在皇帝眼里也太明显吃相太难看了,哪怕皇贵妃给四皇子上再多的眼药,皇帝心里也不会再考虑他。 皇子也好,五皇子也好,皇帝不过是打算拿他们做宗蘅的磨刀石罢了。 让宗蘅去赈灾,是让他去刷一波声望,这样拥护他的人会更多。 皇帝恐怕觉得自己时间不多,即使再怎么不情愿也得下决定了。 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场面,不乱怎么行,不乱他的小狗怎么有机会上位。 林织将自己先前的安排提前,进了养心殿的偏殿,他居住在这里,这是皇帝给他的殊荣。 这至高无上的权柄,林织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既然拿了这种人设身份,他自然要给宗凌最好的,当然,他也要享受最好的,只可惜这种身份,注定要失去一点乐趣。 林织脱去衣衫,将自己浸在水中。 他低头看着自己异于常人的残缺之处,轻轻眯了眯眼。 其实也没那么狰狞和恶心,通常去势的方法有种。 第一种是粗暴的阉割,直接切断,第二种是割去囊袋,第种是绳系坏死。 宫里先前用的是最原始的第一种,但这种容易止不住血丧命,原主进宫时正巧当时在试验第种办法,他年纪还小还没发育完全,便被用了绳子。 系在根部几乎勒进血肉,他要忍痛到完全坏死,之后这里也停止了发育。 不过原主倒是庆幸,虽然难熬了一些,但是刀伤还要复割照样难熬,而且这样不会影响便溺,不会出现那种不受控制让身上有味的情况。 不过也只是好一些罢了,终究是畸形扭曲,让人看了便容易自卑发狂。 林织对这些不是很在意,毕竟这里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在真实里他有着健全的身体,可当注视的时候,他还是难免被身体情绪影响。 身体已经随着年岁渐长而变得高挑,但器官仍然停留在幼年时期。 这种对比让人恼恨,以至于又不自觉回想起曾经见过的喜欢的东西。 当然,林织想的不是现在的宗凌,他养孩子的时候不会有任何额外的想法。 他回想的是爱人成熟时光泽,残缺似乎唤醒了某种器官崇拜。 林织的手指按着木桶的边缘,身体不自觉地绷紧。 回想让记忆覆盖上一层水色,想到湿润潮热的夏天,光落在阳台上摇晃出梦幻般绮丽靡艳的金色。 又或者是那颗曾经被冰雪覆盖的星球,机器人的身体能够完全进行人体拟态,被虚构的心脏模拟着能量流动,灼热滚烫持续不休的爱欲。 只是可惜,回忆折射到现实,让林织意兴阑珊。 颤巍巍的始终未能发生作用,让林织淡着眉眼。 即使是显而易见的,林织还是轻啧道:“真是不中用。” 不过林织也不用等太久,只要让宗凌顺利登基,确保万无一失,林织就可以拨弄时间进行跃迁,不用实打实等几年。 又两日,接受皇命的四皇子出发去了昶州。 大家似乎从这道任命中感受到了某种政治讯号,私底下又有了小动作。 锦衣卫忠实地将这些信息传递,林织又将它们呈到九五至尊的面前。 只不过前后顺序,轻重缓急,都由他一手整理。 宗蘅并不是一个平庸的人,他也感觉到了这道任命背后的深意,想要将成绩做好。 为了让功绩好看,他没太多时间也没有心思整顿贪吏,而是自掏腰包力求又快又稳。 隐秘消息传到了皇宫,皇帝轻叹。 他道:“此子不类我。” 他年轻时是马上皇帝,最开始以皇子之身平乱,后以藩王身份收边,二征漠北,当了皇帝也想去御驾亲征,只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没能前去,但他的血性和凶性还在,并没有随着时间消失。 四皇子这样虽然面上好看,可问题根本没有得到解决。 他废太子后犹豫许久没有立储,就是觉得哪个都不行,哪个都狼子野心却能力平平。 可相比之下,四儿子确实是比较好的选择,守成之主,无功无过应当没问题。 林织读懂了皇帝沉默中的遗憾无奈,并没有进言。 四皇子被皇帝扶持时,他也没有动作。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四皇子也越发春风得意。 皇子并不甘心接受自己的失败,在太子还在时,他就已经与四皇子争锋相对已久,如今见父皇病危,见仇人对高位唾手可得,他开始撕破脸不顾一切地攀咬。 他心里清楚,无论是二哥,还是五弟即位,或许他这一宗还得以昌盛,可四弟即位,一定会对他做出清算。 或真或假的罪状层出不穷,皇子虽然失去了一些势力,但依旧有党羽残存。 林织笑眯眯地看着两方人马互相弹劾,适当的拉一拉偏架,让双方更加疯魔。 在这时,他才对皇帝献上了汤药。 无论是林织还是01,脑海里都有远超于这个时代的知识,在医药方面也是如此。 当然,这种能在短时间内见效的药总是有副作用,但皇帝本就时日无多,这也不过是小小的推波助澜。 皇帝对于逐渐恢复健康与力量的身体欣喜若狂,让人嫉妒眼红的封赏一个又一个的往林织身上砸。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看着那些不断呈上来的奏折,开始冷酷地进行清算。 这一切的风波都与不受宠的七皇子没有关系,他正在芝云宫里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事情。 “袖招,你能帮我给他送个东西吗?” 宗凌掏出一个木雕的袖珍小狗,小狗嘴里咬着一朵花,看起来活泼可爱。 宗凌本来没打算雕花,但是雕刻的时候,脑子里又想起了那天花丛里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一不小心刻刀歪了,便添了一朵花。 林织,宗凌回到宫中就向袖招问到了他的名字,只是没试探到更多。 这位从掖庭调出来的婢女,在掩饰情绪方面修炼的十分到家,宗凌没办法得知她背后的人是谁。 想到这位林指挥使晋升的时间,宗凌又联想到先前做的身份猜测,总觉得二者之间有些关联。 一些更为深层的东西从脑海里浮现,不过宗凌没有去细想。 他只是觉得那位大人很面善,他见了很是喜欢。 333 九千岁 04 天蒙蒙亮时, 严副使带着一身寒霜进了镇抚司。 昨日夜半落了一场雨,今早起来气温便降了,今年的倒春寒也如往日那般来的悄无声息又格外迅猛。 在这冷的扎人的暮春时节, 严副使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花瓣,心里轻叹。 这个月陛下康健以来,不少人吃了挂落。 四皇子一派本以为胜券在握,谁知峰回路转。 严副使游走在京都内外, 更是知道这料峭春风里藏着怎样的逼人寒意。 有百户送来消息, 严副使没有拆开密折,拿着往里走。 指挥使的内室空荡,毕竟上官还在宫中。 严副使点了灯, 将密折放进了铜匣中封好。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可能在做一件惊天的大事, 或许会改变一个王朝的走向,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跟着上司这条船在风波里起伏。 寒风吹不散他心中对于权势的野望,严副使平复了一会儿呼吸, 检查了室内的摆设, 发现没有异状之后才灭了灯。 走出去之前, 他眼角余光又瞧了一眼案桌上与整间房子都格格不入的摆设。 这是几日前大人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一只木雕小狗, 手艺算不得上乘, 但胜在有意趣, 大人似乎很是喜欢。 严副使倒不觉得上官是喜欢这些木质摆件, 所以也没琢磨着怎么从这方面去讨好。 这东西非金非玉, 特别的只是背后之人,不知是何人所赠的心意,但没人敢去探究。 宫中,早朝已经开始。 林织身着飞鱼服站在龙椅后, 在他不动声色的示意里,又一场风暴诞生了。 即使皇子在胡熙出事之后,很快便把尾巴断了个干净,但有些东西的痕迹没那么好抹去,更别说林织还透露给了四皇子些许。 这段时间以来,皇子对四皇子发起的进攻非常迅猛。 开始只是落水的人不管不顾的将人一起拖入泥潭,但是在皇帝身体恢复之后,皇子又觉得自己有希望了,他可以挑起皇帝对四皇子的猜疑,最后可能会得到一个很好的结果。 情况和他预料的相似,皇帝身体康健后,四皇子的核心人物一个贬官一个被架空。 四皇子怎么会甘心束手就擒,不仅是捍卫他自身的威望,他也要向皇帝证明他不会轻易被压制,是绝对的储君人选。 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场必定要决出胜负的角逐。 今日早朝,有人弹劾皇子触犯律法私铸银两,结党营私纵奴行凶。 桩桩件件人证物证俱在,锦衣卫一查便知。 四皇子在人群中,嘴角不明显的勾起,不同于哥的莽撞,他总是做好万全准备才行动。 只是他还没笑多久,神色便一僵。 只因在这个时候有人跳出来奏请立储,还极力推荐他。 这哪里是为了他好,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他急忙出列表明自己不堪大用,又说皇帝福寿永康,上方的视线冷冷,逼着他出了一身汗。 林织隐没在王座的阴影里,淡淡看着变幻莫测的形势。 权势之争,有时你来我往能够缠绵数十年,有时尘埃落定不过转瞬。 在这场倒春寒结束之前,皇子被贬斥出京,去往了划分给他的蕃地。 他的败犬之姿并不好看,后宫里皇贵妃的封号倒是如旧,可她却被禁足半年,后宫的执政权依旧在二皇子与五皇子的母妃手上。 耐人寻味的是,皇贵妃的父亲皇子的外祖,户部尚书王明松,依旧在他原本的位置上,似乎没有受到这场风波的干扰。 四之争就这么落下帷幕,胜利者看似已经分出,但皇帝依旧没有立储,甚至敲打了四皇子一番。 四皇子的舅舅,生母惠妃的哥哥因盐引一事被贬,五皇子和二皇子的母家,反而有了不同程度的升迁。 这是帝王的权衡之术,所有人如同他棋盘上的棋子,以此来衬托他的至高无上,林织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五月中,天气又渐渐热起来。 晨起时,皇帝又开始咳嗽,而且这一下病的非常严重,几乎起不来身。 前朝后宫人心浮动,不过没过七日,皇帝似乎又在好转,大家要瞬间安分起来。 养心殿里,药味格外浓重。 外人以为的正在好转的帝王依旧在昏睡中,林织握着朱笔批复奏折,在听见动响时缓慢搁笔。 昭安帝病况反复,如今气若游丝。 林织给他奉上了汤药是一剂猛药,能让他的身体在短时间内好转,但那如同抽取了他剩下的生命力,以至于他在短时间内骤然病倒。 快要病死的狼王眼球混浊,混沌的脑袋让他偶尔呓语。 或许明白大限将至,他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清醒,厉声道:“去叫左恒之!” 恒之是刑部尚书左誉的字,左誉是天子近臣,昭安二十年的甲进士,当时便被昭安帝擢升为中书舍人,负责起草诏书可以参议政事,还被授予了征事郎的荣誉。 他是昭安帝宗珉一手提拔的心腹,是他心中最为信重的臣子。 只不过这位左大人,对他不是很喜欢。 自然,他是酷吏,是权宦,这也是人之常情。 林织轻声道:“臣这就去。” 林织关上了内殿的门,坐在殿内的椅子上不紧不慢地饮茶。 旁边扫洒的宫女太监低头做着自己的事,等到林织起身整理衣裳时,才做出相应的慌乱的神情。 指挥使匆忙出宫寻左尚书,这个画面落在有心人眼中,让他们心里泛起了涟漪。 左誉沉着脸脚步匆匆的入宫,还未走到殿门口,便听到太监尖利地哭喊声。 “山陵崩了!” 左誉脚步猛地一顿,顾不上礼仪闷头冲进了宫里。 龙床上,曾经龙精虎猛的帝王,如今已经成了干瘦虚弱的老人,他闭着眼,胸膛不再有起伏。 “陛下千秋之前可有说什么?” 随侍太监哆嗦道:“只念着尚书大人与指挥使大人的名字。” 左誉心中悲痛,冷眼观察着旁边的红衣宦官,只见他也错愕万分,眉头紧皱。 身为皇帝的心腹重臣,他知道圣旨最有可能被放在什么地方。 他带人去了御书房门口,叫人从门边上摸下了盒子。 看见内里的明黄卷轴时,左誉松了一口气,天子崩殂的突然,如今储君还未立,帝王乃国之根本,即使他心中再怎么为他效忠君王悲伤,也不得不压抑着情绪。 当看见内里的人名时,左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林织!是不是你在搞鬼!” 七殿下!怎么可能是七殿下! 就算不是四殿下,是二殿下五殿下,也绝不可能是七殿下。 “尚书大人在说什么?如此大事,怎可空口污蔑?” 林织语气错愕,眼神却平井无波。 皇宫内的钟声敲响,许多大臣匆匆进皇宫。 在其他重臣与王爷后妃面前,左誉颜色难看的宣读了圣旨。 皇帝遗命,命七皇子宗凌即位,林织、杨明义、左誉、王明松辅政。 林织、左誉不必说,杨明义是昭安七年进士,现任的吏部尚书,曾任太子少傅少保,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党,可随着太子被废,他也断了成为未来天子重臣的可能性。 王明松,已经失去资格的皇子党,皇子的亲外祖,六十二岁离致仕不远的户部尚书。 宗蘅瞪大眼睛:“不可能,怎么会是老七,一定有问题!” 他恨恨道:“林指挥使一向巧言令色,父皇病重之时一直是他随侍左右,说不定就是他献媚人主,窃弄国柄!” 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七殿下是如今最好的傀儡帝王的人选。 十二岁还不能亲政的年纪,母妃早逝没有外家,一旦登基他也只能仰人鼻息! 林织冷冷道:“四殿下未免太过抬举,微臣先前并不知道圣旨所在,更不知道内容,但微臣知道,陛下曾言,你不类他。” 林织轻飘飘四个字,让宗蘅姿态尽失。 “怎么可能!父皇一向赏识我!” 宗蘅大声辩驳,但如左誉以及一些随侍宫女太监都知道,林织说的确有其事。 除了林织以外的位辅政大臣里,杨明义王明松都站在了圣旨的内容一边,就算左誉再怎么怀疑,也无可奈何。 作为天子直臣,左誉不是皇子党,如今也只能跟着圣旨走。 这是一个高明的阳谋,高升无望不断边缘的废太子党,与皇位无缘很可能被针对的皇子党,为了他们的前途,他们宁愿站在七皇子一边,也绝不可能支持四皇子。 至于少的可怜的二皇子党与还没成气候的五皇子党,在林织手里更是翻不起风浪。 有圣旨在,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做那乱臣贼子做那谋朝篡位之人? 一场宫变还没发生,便消弭于无形之中。 成王败寇,四皇子喉咙喉间泛着血腥味,死死握拳道:“好一个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不过秦之赵高,汉之十常侍也!” 有人立刻道:“殿下慎言!” 林织并不在意,神色肃穆地去迎他的帝王。 芝云宫。 宗凌正在灯下看书,便听见了钟声。 他猛地起身,脸上满是愕然。 袖招站在他身后,轻声提醒他整理衣冠。 宗凌心里冒出来一个想法,但是不敢相信。 但他依旧整理好了衣冠,看着养心殿的方向,已经初具英气的面庞浓眉紧锁。 一大群脚步声越靠越近,宗凌看着跨入宫中的绛红色衣衫青年,看清了他的官服上飞鱼的形状。 高高在上的九千岁,弯腰捧着明黄绢帛,以称臣之姿垂眸看着他。 “恭迎陛下登基。” 满宫的人跪了一地,贺迎少年帝王登基。 宗凌心里预感成真,却更加惶恐茫然。 他下意识求助地望向了眼前人,只听眼前过分漂亮的青年对他耳语。 “陛下,可是又想吃元宵了?” 在灯火阑珊里,那一双笑眼盈盈。 334 九千岁 05 宗凌微微睁大眼睛, 眼前的世界仿佛油墨化在水中不断扩散扭曲,变得如梦似幻。 许多繁杂的事物朝着宗凌的脑海里一拥而上, 让他头重脚轻不知所措。 在氛围庄重的感伤让人喘不过气的权力交接中,在那些形形色色的宛如漩涡牢笼的眼神里,在那些繁文缛节不能行差踏错的规矩下,扶持他上位的红衣宦官,是他唯一的依靠与支柱,让他心里安定。 国丧的种种细节被一一敲定时,夜已经深了。 一些大臣被林织留宿宫中, 宗凌则在林织的护送下回到芝云宫,因为养心殿内殿如今还不能居住, 让少帝暂居偏殿也不合规矩。 龙撵到了芝云宫门口, 林织伸手扶着宗凌下步撵,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自然地牵着宗凌的手, 带着他步入空寂的宫中。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 在宗凌命运改变的这一晚, 他总会想起林织微凉的掌心, 以及林织身上传来的缠绕在他鼻尖的甜香气息。 画面、温度与气味交织,如同永久的烙印。 “折腾了一晚,陛下该饿了, 臣让人备了些热食, 陛下用了便好好歇息吧。” 林织牵着帝王走入内殿,自如地比他还像这里的主人。 宗凌讷讷点头, 看着桌上热腾腾的虾仁小馄饨有些恍惚。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位林大人像是在哄孩子。 在胃里熨贴的情况下,宗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忙碌, 他的身份不再是宫中不受宠的透明皇子,而是万人之上的帝王,先帝的葬仪、宫妃的安置、登基仪式……宗凌不用操心任何事,只要乖乖听话按照指示走就行,林织会帮他安排好一切。 六月,清池内的莲花开了一片。 宗凌静静赏莲,暑意似乎都消散了几分。 今日不必早朝,所以他才能这么悠闲的赏花。 他才登基小半月,诸位大臣争吵的东西他听得半懂不懂,这些人让他定夺这个定夺那个,想从他口中得到什么东西。 宗凌虽然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帝王教育,但也不是七八岁的孩童,知道话不能乱说,那些事他也不想管,反正一切自有林大人把控。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傀儡,他自己也心知肚明。 就连左誉左尚书也劝他暂且忍耐以谋大事,但其实宗凌没有忍气吞声,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当然,这种话不能与人言。 回到御书房后,宗凌果不其然看见左尚书已经等候在其中,桌上放着史书。 今日读史完毕后,左誉又教了他一些朝政道理,而后便是一些旧话重提,让他不要太过信任倚重宦官,以史为鉴。 盖因前两日他在一则任命书上盖上了玉玺,让林织在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上,又兼任了禁军都督的职位,让林织的权势越发煊赫。 左誉也知道这由不得他,所以只能把一些知识揉碎了往他脑子里塞,让他心里有个章程。 宗凌被灌了一脑袋的防备猜忌,步伐迟缓地进了养心殿。 他问袖招:“林卿呢?” 他身为帝王,再称呼林织为“林大人”不妥,可他又不愿意让林织当他的长命太监,那是父皇赐给林织的字,宗凌不想念。 他不愿意直呼其名,可在他人面前念“织织”又显得轻佻,便干脆以“林卿”代称。 再说他为何会问袖招林织的去向,先前林织便因为先帝的殊荣,宿在养心殿偏殿中,到他这里自然不改,可宗凌却没在殿中看见林织的人影。 袖招行礼,低声回道:“林大人在小膳房。” 先帝先前病重时,清醒时间不定,林织便提议在偏殿加个小膳房方便煎药煮粥,先帝自无不允,先帝去后,这地方自然也还留着。 宗凌朝着小膳房走去,还没跨入门中便嗅闻到了芝麻的甜香味。 身着飞鱼服的青年立在小灶台前,照进的天光将他的衣衫变得明亮,在他的面上落下一片霞光。 他那纤长灵巧的手一动,一个抱着芝麻糖心的糯白元宵便出现在他手中,沉入那咕噜噜冒泡的沸水中,不一会儿便浮了上来。 让人瞧着,仿佛他那一双骨肉匀称的手都染上了软甜的气味。 宗凌看的怔怔,不自觉道:“先前都是大人亲手包的吗?” 被扶持上位的傀儡少帝,与手握大权的宦官言谈之间,还是不自觉溢出畏惧与敬重的味道。 宗凌却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晕乎乎地觉得林织待他可真好。 “陛下若是说您先前指名要吃的那一碗,确实如此。” 林织知道宗凌的口味其实偏甜,所以在芝麻玫瑰糖心里特意多放了蜜。 宗凌心里的雀跃更多,左誉这等忠心的纯臣和他说的一大堆道理,被他立刻抛到脑后。 什么防备警惕猜疑之心,在他心中完全生不起一丝一毫。 左尚书哪里知道林织对他有多么关怀,何况时至今日,林织的目的早就已经达到,何必要再这么哄着他玩,分明就是对他关怀备至。 且林织若是要让他做一辈子的傀儡皇帝,肯定会密不透风地把控着他,然后竭尽全力地针对左尚书才对。 可如今并不是如此,左尚书依旧能够兢兢业业地做辅政大臣,还能暂为帝师对他教习课业。 宗凌心想,何况他还亲自下厨给我包元宵吃呢。 林织看着小少年亮晶晶的眼眸,眉眼含笑。 等到元宵在锅里滚得差不多了,袖招便立刻装起舀在青瓷碗中。 林织已经净手,用干净的帕子擦去了手上的水珠。 宗凌就在一旁瞧着,觉得这也很赏心悦目。 今日的午膳除了一碗元宵外,还有着膳房做的芙蓉鸡片、荔枝虾球,大半都是甜口的菜肴。 宗凌吃的格外舒心,在林织停筷时犹豫着要不要放下筷子,他这倒不是刻意谨小慎微,只是下意识如此。 这便是有些尊卑颠倒了,不过随侍的宫人们谁都没觉得异样。 林织不免觉得好笑,劝道:“陛下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多用些最好。” 十二岁的少年现在才到他的胸口位置,林织当然知道爱人的饭量不小,在上一个世界宗凌还专门承包他的剩饭。 他当然不讲究什么七分饱,让宗凌吃饱吃好身体健康才重要。 宗凌点头,林大人说得对! 他很喜欢林织这么笑着看着他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被在意着。 和左尚书他们的视线不同,他时常会觉得,林织看着他不是在看着他的帝王身份,而是独独在看着他这个人。 不过他心里也知道,或许他这么想是异想天开,把持朝政的九千岁,可能只是在看着他最满意的人选。 午膳过后,宗凌看书了一会儿,又休息了一阵,便去马场跑马,练习骑射。 他的陪练是岁数与他相近的将军嫡次子,可见林大人有心让他培养自己的心腹。 想到林织,宗凌有些走神了。 “陛下可是有些累了?” 林潼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关切地看着少年帝王。 “歇会儿吧。” 宗凌点头,翻身下马。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立刻奉上了帕子与茶水,等宗凌坐定后,宫女在后边打扇。 此时天高云淡,让人看着心旷神怡。 宗凌一想到他能有现在的日子,而不是等到年纪合适默默无闻地出宫立府,再等到年纪大些被发配到一个贫瘠的地方做藩王卫边,都是得益于谁,便更加出神了。 林大人此刻在做什么呢? 兴许是在处理朝政,又或许是在为锦衣卫的事情忙碌。 林潼元自然不会干巴巴地坐着,挑了一些宫外的趣事说给少帝听。 宗凌从没有出过宫,对这些事情倒是很感兴趣。 林潼元见状,便说得更多了。 他幼年在京城长大,少时却随着父亲在关外住过一段时间,边城的风沙大,与富贵锦绣的京城截然不同。 林潼元今年也才十三岁,是个跳脱侠义立志要做将门虎子要和他爹一样驰骋沙场的人,他受忠君爱国的思想长大,没有见过边城民生凋敝的景象,对于一些受苦受难的人也很是同情,所以不免说到了战事。 说到那些养活不了孩子,只能卖儿卖女让他们去富贵人家为奴为婢的事。 不过林潼元很快发现自己说这些事情不妥,立刻转移了话题。 宗凌先前对民生艰难认知并不清晰,虽然他在皇宫里有过一段透明人的时光,但总归不少吃不少穿。 在从马场回去的路上,宗凌随口询问周围的太监为何入宫。 他们的回答大同小异,要么是家里犯了罪净身入宫,要么是家境贫困活不下去便卖身。 宗凌没再问,心里却怔怔。 林织当初又为何入宫? 这件事情他无从问起,心里也没想着要知道答案,只不过是泛起一股怜惜之情。 林织倒不知道宗凌正在心疼他的身世,在宗凌从马场回来之后开始教他处理国事。 这个架空的王朝废除了丞相,内阁制度还只是雏形,繁杂的政事让人头痛,林织可没打算因小失大,从今天开始教授,只不过是之前的乱事还没有整理好。 听到林织传授帝王道,宗凌先是震惊而后是崇拜。 不愧是他的织织,也太厉害了。 听着身旁人温和耐心的声音,宗凌胸腔中像是被挤进了一个又一个的气泡,酸酸胀胀。 便是父皇,也没有待他这么好过。 宗凌一直都能从林织身上感受到一种安心感,如今又多了些孺慕之情,很喜欢同林织这般亲近。 即使林织是宦官,宗凌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成熟的引导者的魅力。 而这种角色,在世人眼中,通常是“父亲”来担任。 335 九千岁 06 怀着这种感情, 宗凌在又一日左誉提醒时,忍不住为林织辩白。 “左卿这话有些偏颇了。” 他的林大人是权宦不假,是权势滔天左右皇权不错, 是结党营私遍插党羽排除异己, 可他并没有穷奢极欲残害忠良啊! 那些该杀头的该贬官的, 都事出有因,哪怕有时候锦衣卫行事是过激了些, 也没有冤枉他们。 更何况作为既得利益者,宗凌是被护着的那一个,这让他的心眼更是偏的没边了。 他不觉得林织是可恶可恨的阉党,反而觉得他是再能干不过的解语花, 是现在天底下对他最好的人,是他的亚父。 何况林织也没有想独掌权柄, 还教他如何理清朝事, 只是他现在年纪实在太小, 根本没法掌权罢了。 左誉对于皇帝暗戳戳地说林织好话不置一词, 毕竟他心里多少清楚,如果不是林织,这至高的皇位轮不到眼前的小皇帝坐。 可他听见宗凌说林织指点他朝政,他的耳朵就竖起来了,神情严肃地请皇帝复述。 “还望陛下为臣详解。” 他是真担心小皇帝被带沟里, 让先帝呕心沥血治理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可听着听着, 他陷入了自我怀疑。 林织确实不是在瞎糊弄,他真的在教皇帝怎么做皇帝。 “这……” 左誉心里掀起了狂风暴雨, 先不说这宦官怎么懂得这些,他居然没有蒙蔽圣听就很匪夷所思。 通常而言,阉党乱政, 基本是一个路数,蒙住皇帝的眼睛和耳朵,扭曲皇帝的言语,哄着皇帝玩乐,可林织都没有。 他让皇帝读史明理,知晓民生,还让他骑马射箭强身健体。 不是,你是直臣还是我是直臣啊? 左誉神色一敛,忧心忡忡又言辞恳切地开口:“陛下,这种情况固然很好,但请您务必不要偏听偏信。” 左誉仍然不信林织,但他的言语却不像之前那么直白激烈。 这种手段比他以为弄权要更可怕,这意味着很可能未来天子亲政掌权后,都会对林织有着无以覆加的信重与宠爱,这是很危险的事,没有人可以永远不迷失于权力的漩涡里。 左誉先言明先帝对他的赏识之恩,又追忆往昔让宗凌知道先帝这份祖宗基业有多励精图治,又剖白自己的忠诚之心。 他又将林织上位以来的种种言行道来,关于林织在皇位之争中的推波助澜也挑拣了要事仔细分析。 其实林织之所以能够成功,先帝的问题占了很大一部分,既不立储也不立后,大臣们越劝他越发疯,阴谋阳谋轮番上,甚至简单粗暴地直接杀人,于是在皇位继承上,没人能用礼法对宗凌和林织进行压制。 但左誉就算再怎么直言上谏,也不能把这种话明说,只能使劲掰扯林织,好让宗凌明白林织用计之毒辣老成,城府之深沉。 宗凌听了很是感动,有左尚书这种肱骨之臣真是国之幸事,以及……林大人爱孤! 他为了孤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孤的三哥四哥都是极为厉害的角色,还好有林大人,孤根本不用直面他们,他们都是手下败将! 哎呀,真是没办法,这个皇位就是林大人一手捧到孤面前的,各位哥哥弟弟们,真是不好意思了。 宗凌心里对林织的崇拜更上一层,父皇那么多疑精明的人物,竟然都被林织摆了一道。 左誉根本不知道小皇帝的脑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还非常欣慰皇帝能够听进他的话。 不管林织打着什么主意,皇帝抓紧时间吸收知识,努力把权力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正事。 左誉和宗凌说的话,林织自然知晓。 这倒不是因为锦衣卫,左誉在和宗凌说这些话的时候都会屏退左右,没有宫女太监侍奉在身边,锦衣卫再怎么手眼通天耳聪目明也不可能藏在御书房里,就算是大内高手也只是守在门外。 没有锦衣卫,林织有01。 他在宗凌的身上放了电子小狗,当然不是为了监视他,而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个人真讨厌,就差把主人你说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 01很不喜欢左誉,总是和设计者说主人的坏话,他们俩可是天生一对耶! 林织倒不气恼,毕竟左誉也是为了宗凌考虑,再说了,左誉说的确实也是实话。 如果不是他知道这里是个虚拟的世界,如果不是他喜欢宗凌,他一定会把权力牢牢的掌控在手中,让傀儡制造出小傀儡,以保证不受到威胁。 宗凌对他的维护也在他的意料之内,毕竟那是宗凌。 可很快他发现,宗凌对他的感情似乎发生了那么一点点偏移? “林卿,今晚就留下来陪孤吧。” 少年帝王初具英气的眉眼依旧稚嫩,声音还是未变声的柔软清朗, 他一手拉着近侍宦官的窄袖,眼里流露出依赖和渴求。 林织知道宗凌对他亲近依赖,可是这神色里的尊敬以至于尊崇的仰慕,不知为什么让他觉得有点微妙。 宗凌这话也不是突然提起,而是事出有因。 今日是七月十五日,中元节。 中元节又称鬼节,是祭祀亡灵的重要节日,林织早早让女官做好了准备。 先帝后宫中的女子,许多都被他放出宫,一些有品级的嫔妃则被奉为太妃,迁到东六宫居住,林织管的严,她们一直没有机会动什么手脚,但这次宴会却让她们钻了空子。 不说旁人,三皇子与四皇子生母都恨宗凌入骨,在她们看来,皇位千不该万不该被宗凌握在手中,所以这次她们在芝兰宫装神弄鬼,又是鬼哭索命又是假借宗凌生母的名义呵斥他不孝不悌。 宗凌倒不会当真,毕竟被他追封为圣孝仁皇后的母妃真的有在天之灵的话,也会夸赞他做得好。 只是那吊死的女鬼和密密麻麻的血掌印还是让他惊惧了几瞬,而后他便借此提出了让林织陪寝的想法。 他实在很喜欢林织身上那股让他安定平和的好闻气息,忍不住想要靠近些。 在他人面前,他都尽量成熟持重,尽量让事事都不出错,他是天子,应当有天子的威严,可是在林织面前,他总忍不住撒娇,他都不知道他那种底气从何而来。 在宗凌殷切地注视下,林织显得有些犹豫。 “陛下,这不合规矩。” 林织当然不在乎什么规矩,只是单纯逗孩子,顺便维持一下人设。 宗凌眼里闪过狡黠的光,道:“反正又没人看见。” 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屏风后的太监与宫婢,带着不自知的威严与冷意。 这些应该都是林织的人,应该不会那么多嘴多舌,把消息传出去。 再说了,他待林织如君父,林织与他同寝又怎么算出格? 等听到自己声音时,宗凌才意识到他刚刚竟然不知不觉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脸顿时涨的通红。 林织神色一顿,好的,他终于知道是哪里偏移了。 不过他二十宗凌十二,按理来说也应该是把他当兄长,竟然还给他抬了一个辈分。 虽然有点诧异爱人想当他儿子,但林织很快就接受了,总之宗凌还不是能谈情说爱的年纪,这么想也无妨,最后肯定也会感情变质。 林织微微俯身,对宗凌认真道:“陛下言重了,微臣担待不起,这话可不能让旁人听见。” 皇帝认宦官做父,这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只不过都是昏君之流。 宗凌心里这么想,但也不会到处说,见林织望着他,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拉了拉林织的袖子,表明他的意图。 他很害怕,所以需要心腹重臣陪着! 昔年唐太宗不也因为弑兄逼父而夜不能寐,让爱将给他守门吗? 林织只好应允,轻声道:“容臣更衣。” 绛红色的飞鱼服搭在了帝王寝宫的屏风上,不远处烛火幽微,没一会儿宫人便熄了罩灯。 宗凌嗅闻着身旁青年身上的好闻气息,姿势略显霸道地环住辅政臣子的腰肢。 林织轻轻抚着他的背,陪少年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有脚步声靠近时,宗凌已经睡沉了。 袖招轻声道:“大人,他们已经招了。” 夜里霜重檐冷,让青年秀美的面庞更显淡漠。 林织帮宗凌掖着被角,道:“让两位太妃病着,其他人杀了。” 门扉又被轻轻掩上,天子在睡梦中带着笑,想来是做了个好梦。 成功一次之后,宗凌似乎尝到了甜头,想让林织每晚都□□。 他用的理由也没什么变化,不过是他幼年丧母,一直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宫里住着,中元节又受了惊吓,一个人睡便会做噩梦。 他没发现他的话里有着矛盾点,幼年时他一个人在冷宫般的芝云宫住的好好的,怎么长大了会在有众多宫人伺候又被锦衣卫层层把守的养心殿里害怕? 林织没说什么,还是依他了。 宗凌心里高兴,林织总归是纵容他的。 林织与帝王同寝这件事外边倒是不知情,他们只以为林织宿在养心殿的偏殿中。 等一些事情尘埃落定后,林织进行了时间跃迁。 数据会根据逻辑进行事物演变模拟,林织可以任意选择到达哪个时间点。 为了保证局势不出错,林织并没有进行太大的时间跨度,以三个月或者半年为一次,在察觉到一些情况时,停在了三年后。 元和三年,冬。 这一年,宗凌十五岁,已经出了三年孝期。 宗人府宗人令递了话,请示林织怎么为皇帝安排晓事的宫女。 前朝也有人提议,陛下已经到了年纪,可以广开后宫了。 336 九千岁 07 林织站在朝堂上, 听着周围附和的声音,也感觉到了旁人看向他的视线,垂眸不置一词。 除了皇帝以外, 朝堂不可能是谁的一言堂, 大多数情况下,连皇帝都做不到这一点,除非动用酷吏排除异己。 林织大权在握, 却没打算把江山弄的一团糟,因此在皇帝结束孝期的半年后,这些人在不断试探后, 便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他们要的不是皇帝生孩子,而是搭上皇帝这条船献忠心,结盟对抗他的势力。 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很复杂,世家士绅、文官集团与武勋集团……林织在心里轻笑, 他们以为天子会迫不及待地借用他们的手摆脱束缚, 但情况可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美好。 坐在皇位上的宗凌自从听见“广开后宫”四个字的时候, 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很烦这些人乱伸手, 还想通过这种手段挑拨他和林织之间的关系! “此事容后再议, 先说西南粮道河水结冰无法运粮一事。” 宗凌不耐烦地打断了朝臣的话语,和三年前那个茫然中登基显得谨小慎微的天子不同,这三年他学了很多东西, 背靠着锦衣卫和一些直臣, 又在今年开了恩科提拔了一些人才, 早就有了帝王之气, 而且因为年轻,可以不顾忌很多东西。 宗凌偷偷瞧着林织的神情,生怕他不高兴。 刚刚提议附和的人纷纷闭嘴, 心里则是愤愤阉党误国,让皇帝步步掣肘。 下了早朝后,宗凌正在御书房里和林织一块看折子,冷不丁听见了林织和他提起宗人府。 “什么宫女?孤用不着!” 如果说刚刚在大殿上是不悦,宗凌听见林织提起就是惊慌了,毫不掩饰他对林织所说的宫女的排斥。 “我不缺人伺候,织织你就不要费心了。” 宗凌对选妃还停留在政治概念上,对于伺候的宫女知道的也只是模模糊糊,隐约明白那是要陪他睡觉的,可是他求林织陪他睡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别人来打扰。 宗凌说的着急,什么君臣称呼都忘到脑后,只要林织知晓他的真实想法。 “我不纳妃,”宗凌去捞林织的手,握在手里不放,强调道,“那些人就是想离间你我,绝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宗凌早就通过左誉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他们是想拯救皇帝吗,当然不是,他们想要新的从龙之功,无论宗凌给林织多大的权力,多少亲近与荣耀,其他人都觉得他是被迫的,都是虚与委蛇,在麻痹林织。 然而他真的真的是发自内心,连左誉都觉得林织不是那种奸佞不再那么抵触,其他人倒显得比左誉还忠心耿耿似的,也就是可惜林织的身份,决定了他没有血缘关系构成的牢不可破的利益共同体,不然宗凌肯定要像抬外戚那样抬高林织家人的地位。 宗凌心里这么想着,完全没意识到他到底在用什么做对比,也忽略了外戚基本是宠妃或者皇后的家人。 林织感受着宗凌握着他手的力道,弯眸应声。 他们相伴许久,他当然知道宗凌的忠诚。 “那便不安排了。” 林织本也没打算安排,先前他就吩咐过,谁知人心浮动,那就要再敲打敲打。 “这才对嘛,”宗凌脸色转好,握着林织的手却没松开,反而捧着摸了几下,吩咐身边候着的太监道,“卫元,再加盆炭火,放在国公爷身边。” 去岁,林织便受封一等国公,位列四位辅政大臣之首,文武百官见了要行礼。 “奴才这就去。” 卫公公笑眯眯地躬身,立刻麻利地吩咐去了。 等到炭火来了,他也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捧到林织椅子后边去,等做好了事情,又极有眼色地添茶,再带着人退出御书房在外候着。 陛下和国公爷论事批折的时候,不喜欢外人在场,注意,是陛下不喜欢,作为皇帝的心腹太监,御前一等公公,卫元自然会揣摩上意,他也是为数不多看明白皇帝有多离不得国公爷的人,陛下那是打心底里看重尊敬国公爷。 连他当初能够露脸,都是因为国公爷,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小太监,陛下差点失手打翻国公爷送来的元宵,他以速度快手稳护住了碗,直接被陛下点名到跟前伺候,还给他赐了“卫元”这个名儿。 他的发家史就是皇帝对林大人的看重史,皇帝对林大人送来的一碗元宵都这样珍惜,何况是对林大人本人呢? 门合上前,卫元果然得了皇帝一个满意的眼神。 屋内,宗凌絮叨了一会儿让林织注意保暖的事情,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政事上。 朝政琐碎,奏本上一行行的字,都关乎于许多人的生命和感受,马虎不得。 可废话也多,宗凌看的有些不耐,相比之下还是锦衣卫的密折言简意赅,想到这里宗凌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起来,锦衣卫的密折他自然也是看过的,林织许他随意看,哪怕放在机关铜匣里的也一样,他可是天底下林织最信任的人。 现在虽然是白日,但冬日光线不好,为了防寒窗棂都是用绢布糊着,很不透光,因此殿里燃着白蜡。 宗凌撑着下巴看着烛火下的美人,出神了好一会儿,等对上青年那双如湖一般的眼眸时,见他如玉般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才回过神为自己的偷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继续看折子。 处理政务十分耗费心神,宗凌用过午膳后通常要休憩一会儿。 现在又是冬日,温暖的室内让人昏昏然,又就更加好睡了。 宗凌一如既往地招手让林织来,他解了衣衫却没拆发冠,不让宫人动手,就等着让林织来。 等到林织帮他散发后,他便借机揽着林织到了床榻上,让林织想不休息都不行。 林织轻叹:“陛下又耍赖。” “这叫兵不厌诈,好织织,快陪我睡一会儿。” 宗凌握着林织的手轻晃,以表困倦还打了个哈欠。 林织状似无奈依从,在宗凌看不到的地方却唇角却微微上扬。 他实在是很喜欢宗凌的热情与主动,这世界没有小狗可怎么办呢。 还没到休息结束的时间,林织便被轻微急促的呼声唤醒。 “林大人,严副使求见,说是十万火急之事,需立刻汇报。” 林织应道:“知道了,让他候着,我马上就到。” 袖招退下后,林织听见身后宗凌被吵醒的不满的声音。 “是不是又有人不老实了?” 宗凌揽着林织的腰,抱怨似的在林织的脖颈上蹭来蹭去,挑起林织的一缕青丝漫不经心地嗅闻。 他现在正是抽条的时候,已经不再是三年前只到林织胸膛的矮个子,已经快和林织一般高,还能再往上窜个儿。 他沉浸在林织的甜香气息中,丝毫没意识到他现在的动作行为有多么暧昧,几乎是将他的亚父圈禁在胸膛里肆意轻薄。 少年处于变声期的声音沙哑低沉,呼出的温热气息喷洒在林织的颈侧,带来微麻微痒的触感。 “嗯,陛下不必担心,臣先去处理一番,时间还没到,您继续歇息。” 林织从他的怀里起身,整理被蹭乱的衣裳。 宗凌骄傲应道:“有织织在我不担心。” 等林织整理好仪容离开后,宗凌也睡不着了,趴在林织睡过的位置歇了歇,干脆起身了。 外边天没落雪,但也干冷的很。 林织听了严副使的汇报,原来是边关有异动,上一次大面积对匈奴用兵,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 林织将事情安排好,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他回了御书房,没看见宗凌的人影。 瓷白的瓶里插着一支新梅,疏枝横玉瘦,小萼点珠光。 看见林织的视线所在,卫元立刻道:“这是主子爷刚刚在梅园折的,说要摆着让大人赏玩。” “陛下人呢?” “在东暖阁与杨尚书、左尚书议事。” 林织闻言点头,轻轻挥手让卫元退下。 卫元本是跟在宗凌左右,但宗凌担心林织回来找不到他人,所以特地留卫元在这里等林织回来。 哪个宫人侍卫不能传这个口信呢,无非是天子的看重。 到了东暖阁,卫元进去奉糕点与茶。 宗凌一见他,就知道林织回来了。 他想问问林织喜不喜欢他折的梅花,但两位大人一左一右坐在下首,他总不好开口。 不过按照卫元的机灵劲,就算织织没发现,他应该也会提醒的。 左誉喝了一口热茶,看着上首的帝王,心里感叹。 他当初教小皇帝读史的时候,就发觉了他的天赋与努力,即使在上书房被排挤到不得不声称身体不好不能念书,但私底下也一直在看经义算学,在他教导的过程中也很会举一反三,所以他教了两年,便没什么好教的了。 兴许有人就是天生的帝王,如此明君想来也不会被轻易蒙蔽,再想想这三年即使林织官拜国公,也没有搅乱山河,与皇帝君臣相得,左誉就更加感慨了。 当年先帝可能就是看出了当今的天分所以才留下那样的遗诏呢,例如唐之张承业,虽是宦官,却也为国尽忠守节。 如同天子当年所说,是他想法偏颇。 当然,左誉要是知道皇帝已经完全变成织织脑,准能把嘴里的茶喷出来,再吊死在先帝陵墓前痛哭他没能尽到辅政的责任。 宗凌心里记挂着林织,快速地和两位大人聊完,朝着御书房去。 只是不赶巧,他回来的时候,林织又因为政务出去了。 宗凌轻叹,继续看折子的时候,有小太监捧着几本书册来了御前,说是宗人府那边送来的例书。 宗凌疑惑,宗人府那边会送什么书来,难道是宗室的名册还是什么? 他放在了一边不是很关注,等到批完几本折子,为了放松才打开。 他翻开了图册,刷一下又合上了。 宗人令疯了?给他送这种东西? 两个被仔细描画白花花的撞入他的眼睛里,给他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宗凌刚刚随手翻到的中间页,这次回到开头再看,才明白宗人令的意思。 这是他们要做的份内之事,总得要帝王皇子们通晓人事,不至于无措又或者被糊弄,既然不要宫女,那总要给本讲解的书。 至于下面几本,就是用来凑数的族谱条例一类的东西,毕竟他们只送一本书过去,难免打眼又古怪。 送来的书图文并茂,很是精美,宗凌刚刚就是不小心翻到有图的那一面。 宗凌面上有点烧,但又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又放了起来,让卫元收拾搁到角落里去。 不过他接下来总有些躁动,却又不知道在燥些什么,兴许是冬日炭火太旺盛,弄的人不舒坦。 林织倒是知道,因为他被蹭醒了。 337 九千岁 08 即使是冬日, 正在成长期的少年的身体也格外滚烫。 因为宗凌很喜欢搂着林织的腰睡觉,所以到后半夜林织的睡姿基本就是侧着。 如今被贴着又被蹭,林织就算在宗凌的身边睡的再怎么安稳, 也被这种大动作弄醒了。 他略有些无奈想要支起身子,上半身还没撑起, 便又被宗凌扣着按了回去。 林织可不觉得现在的宗凌有这么大胆, 夜色里姣好的眉眼微挑,询问01宗凌的状态。 01看着若隐若现的马赛克, 立刻查探,回复道:【神经反应表示他现在正在深度睡眠模式。】 “看来是长大了。” 想来时间也差不多, 古代人本就比现代人早熟。 不过对于林织来说, 宗凌现在还是小了点, 双重意义上的不大, 所以对没有完全成熟的少年没兴趣, 将宗凌微微推开,想让他一边玩去。 不过不知道宗凌梦到了什么, 手段十分强硬。 上好的绸缎质感轻薄, 并不费力的就能够紧贴撞击。 太监残缺的蜷缩起来不到半个巴掌大的东西宛若风雨中无力垂着的花, 成为肆意撞击的软物。 泼墨似的青丝散乱,林织有些无力的气喘。 他坐上锦衣卫指挥使这个高位, 凭借的并不是武力而是头脑。 这具躯体幼年入宫,一直做的也不是体力活, 由于激素的影响,力量上于一般成年男人稍有逊色, 更别说成长的相当好并且练武健体的少年了。 啃咬的微微刺痛让林织蹙眉,宗凌到底梦见什么了? 宗凌梦到了元宵。 当然他最开始的梦的对象并不是元宵,而是昭安三十年那个夏天, 捧着诏书站在他身前,需要他仰望的青年。 他记得他俯身时的那双眼,摄人心魄。 林织牵着他的手跨过宫门口的台阶,又走过长街。 宫人在前面提着灯,灯火幽微。 往前走着就到了小膳房,林织不知何时松开了他的手站在了灶台前,锅里沸水翻滚,水雾升腾。 林织手上沾着白白的糯米粉,在昏黄的灯光下,像是元宵拟成的精致人偶。 宗凌越想越饿,对锅里的那些圆滚滚的元宵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对林织产生了莫大的食欲。 我就尝一口,他说。 林织的手指被他含在了口中,他咬下去尝到了内里涌出的芝麻甜馅。 糯米外层软糯弹牙,宗凌不觉得饱,反而更饿了。 青年似乎被他咬疼了,想要收回手避开。 “织织……亚父……芝麻馅……” 睡得迷迷糊糊完全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又得逞了什么的少年咕哝,舌尖舔舐着青年的脖颈,留下反复吸吮的痕迹。 林织的手腕出现被钳制的指印,听见宗凌的梦话,轻声哼笑。 在他被奉为君父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 在变化之前,宗凌的心意有多么诚恳,这种结果就有多么……让人愉悦。 林织最喜欢宗凌不受控制的沉沦模样,最喜欢他全心全意的爱欲。 宗凌第一天起身,最先注意到的不是自己身上的情况,而是林织的异状。 “织织,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夜里炭火太旺,太过干燥了?一会儿让膳房给你煮碗梨汤。” 宗凌见到林织唇角微红的模样有些诧异,十分关切地说。 “多谢陛下。” 林织面色略有些古怪,微微垂首对宗凌谢礼。 居然没有意识到吗?这样也好。 如果开窍的太早,对他反而是一种烦恼,更别说不合法规。 唔,小笨狗。 等到林织起身穿衣,宗凌也跟着下床时,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些不对。 亵裤湿黏黏的触感,离了温暖的被窝显得冷冰冰的。 显然,他这个年纪不可能尿床,那就只有他在书里看见的情况了。 宗凌“腾”一下耳垂通红,想起了昨天晚上把他林织当元宵追着啃的梦,又联想到了林织的异状,脑袋空白了一瞬。 不会吧……他不会……宗凌忍不住捶了捶床,可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一点。 只记得林织唇角淡红微肿,在他过分白皙的面庞上格外明显,一联想到可能是自己所为,那芙蓉面似乎添了几分昳丽。 宗凌捂脸,如果真的是他,他都干了什么。 这让他怎么有颜面面对林织啊! 好在织织不是左大人那种严肃刚直的性子,不会板着面孔教训他不能再这么不敬亲长。 难怪林织刚才的神色那么奇怪,不过想来也是没打算向他提起了,这种事林织怎么好说呢。 怀着歉疚之心,宗凌都有些避着林织走,连林织说他长大了不再与他同寝,他都没说什么。 只是床骤然空旷许多,让他有些寂寞和萧索。 林织看着他兀自焦躁,并未提点,不过也并未远离。 在今年年底时,还与他一同包了饺子玩,正月十五的元宵也是他亲手做的。 宗凌见此,对梦中做出的冒犯以及这些天以来朦朦胧胧的梦的内容,看着林织越发愧疚。 林大人给了他一切,即使揽权也对他尽职尽忠,未曾以权谋私,是他的良师益友,这样的恩情大过天,而他怎么能有那种不敬折辱人的想法。 正常男子尚且觉得被侮辱,林大人又会不会进一步以为那是轻贱,可他没有把他当女子的想法。 甚至为了躲着林织,宗凌越发勤政,对待林织越发尊重,以前还会揽腰搂抱,如今十分恪守规矩。 伸到林织跟前的手,都会硬生生收回去。 “大人,这是陛下那边新送过来的东西,说是让您看个新鲜。” 被训练好的雪鸮停在廊檐下的鸟笼里,对着林织歪了歪脑袋。 林织看了一眼消失在回廊处的明黄衣角,垂眸展颜。 01哼哼:【他肯定会后悔的!】 林织坐在了亭中,饮茶笑道:“你不觉得他这样很可爱吗?” 01:??? 不是很懂你们小情侣。 林织知道01不懂,也没多说。 直白固然让人喜欢,但这种青涩别扭的百转千回也别有趣味。 如此岁月匆匆,又是三年。 元和六年,夏。 离养心殿最近的池子开了一片红莲,虽是红,却红的极为素雅。 宗凌走过却看的有些厌烦,冷冷让人挖了换成白莲。 卫元心里一惊,不敢说这是天子去岁秋日特地让人换的,立马吩咐小太监去春圃传来人换花。 主子爷越发喜怒无常了,哪怕在林大人面前,也显得沉郁的很。 即使是随侍帝王左右,卫元也想不通皇帝为何这么情绪变化多端,忽喜忽怒。 宗凌快步往前走,等到把那一片红甩在身后,心里才觉得舒服了点。 无他,刚刚他午间小憩,梦里又出现了那片绛红,尽管它们不是一个色,但宗凌就是躁动就是迁怒。 起初宗凌也以为是自己年纪到了所以意动,加上他日日与林织相对才会移情。 可是他看着那些宫女又没有任何想法,甚至在有人靠近时还会十分排斥。 与之相反的,被他尊为亚父的青年频繁入梦。 开始还好些,没那么过火,只不过是一些旧情旧事。 可某一日林织牵着他的手,走向的不再是小膳房或者养心殿,而是芝云宫。 这才应该是过去真正的模样,但林织并没有停留在正殿,牵着他又走过回廊,到了他幼年栖居之所。 青年张着唇,舌肉软红,那样浓艳。 在那之后,梦境就更频繁了。 以至于宗凌现在看见林织在御书房剥荔枝,恍惚中都是对方双手汗涔涔抚慰他的模样。 太放荡又太混乱了。 现在连他午睡,都见林织入梦来。 随意逛了一会儿,宗凌回了书房。 殿里摆着冰盆,还有宫人打扇,倒是不那么让人火气旺盛。 宗凌心情刚好那么一会儿,偏偏又有人来找不痛快。 “陛下,此事真的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孤说了孤暂且不想纳妃!” 宗凌真的烦不胜烦,要不是下面是杨明义和左誉,他都想把人骂出去了。 这两年来朝臣对他的后宫越发上心,宗室也劝,所有人都在劝,折子上也很多这种内容,林织这么多年都没有让他感觉到掣肘,这些人倒是让他处处受限! 左誉十分头痛,又问不出个所以然。 在辅佐帝王霸业的难关上,他考虑了很多,唯独没有考虑过他竟然要在皇帝这个年纪忧心子嗣。 把人赶出去后,宗凌气闷地继续看折子。 凉沁沁的冰碗放在了他的跟前,浇了牛乳和碎果,让人看了心里忍不住平和。 宗凌抬头看着林织的脸,勉强露出笑容。 林织刚刚跃迁来这个时间点,对事态已然了解。 “方才左大人同我说了……” 林织这话一起头,就像是要为人说话的模样。 宗凌脸色一变,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已经长得比林织高许多,不再需要仰望林织,低头时能让林织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被权力滋养的天子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被事事掌控的小皇帝,一双狭长迫人的眼乌黑森冷。 “你也要劝我纳妃?” 宗凌不自觉提高了音量,心里烧了一把火,让他浑身上下都一块疼了。 如果他真的敢点头……宗凌袖中的拳头不自觉握紧,心里泛着委屈又泛着鲜明的恨意。 那直冲大脑让心脏酸涩抽搐的情绪,让宗凌微怔。 倘若林织真的点头,宗凌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他日夜压抑着不能为人所知的想法,如果林织也觉得他身边应该有别人陪着的话,他一定先让林织知道他的想法。 “陛下早已不是当年幼主。” 林织语气平和,正准备往下铺垫时,却被宗凌的话打断。 宗凌不愿再听林织说下去,自顾自道:“林卿,孤是天下之主,当享有四海。” 林织应声:“自然。” 少年帝王露出愉悦的笑容,眼眸沉沉道:“那爱卿应当也在其列?” 338 九千岁 09 宗凌略有些逼迫的话语, 让书房里为之一静。 所幸在谈事前卫元就已经领着宫女太监们退了下去,否则情况恐怕要更加难以收场。 林织有些惊诧地看着宗凌紧盯着他的眼眸,心里倒是不太意外。 毕竟在进行时间跃迁前, 他就已经设想了这种场面,甚至做好了面对被宗凌锁在床榻上的准备。 实在是宗凌看他的眼神算不上清白, 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年纪,不知能忍多久。 没想到宗凌居然一直憋着, 甚至没有夺他的权让他无法再与之抗衡, 因为宗凌很尊重他。 看, 他就说他非常非常可爱,非常非常乖。 只是看样子像是憋坏了,他还没有给予刺激, 甚至算不上试探,宗凌就爆发了。 宗凌在说出那近乎轻佻狎昵的话时, 有些害怕却又执着地想要从林织的脸上看见厌恶的神色, 可眼前的权宦只是神色顿了一瞬, 只在抬眸时显露了一丝诧异,随后又恢复如常。 这让宗凌更挫败, 仿佛他让林织觉得屈辱的资格都没有。 在这种心底冰寒里, 宗凌本想说些什么将事情揭过,却听到林织重复了刚才的话。 “陛下早已不是当年幼主, 自然做得自己的主,天下事物尽入君彀中,只待您去取。” 林织不紧不慢地将剩下的话说完,唇角带着浅淡笑意望着宗凌。 宗凌目光灼灼:“哪怕是你?” 林织弯眸:“哪怕是我。” 咚咚。 那是宗凌猛地落地又高高弹起的心跳声,如锣鼓般的喜庆热闹的杂音,震的其他声音都无法入耳。 宗凌的心似乎跳到了喉间, 燥意涌向四肢百骸,他放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蜷曲,用力地相互摩擦克制从皮下传来的难以抑制的麻痒之意。 林织并不吝啬放权,甚至会鼓励他主动攫取权力,这话仿佛在说,在他握住至高无上权柄的那一刻,也握住了林织本身。 林织的被宗凌的动作弄的微微踉跄,倒在了皇帝用来批折子雕着龙纹的椅子上。 宗凌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被他尊为亚父的青年,上前一步,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 “那我要你现在就解衣呢?” 宗凌求证又似恶劣作弄一般开口,看着林织能为他的话做到哪一步。 却见下一瞬,歪坐在椅子上的青年便挑起腰带,衣襟跟着松垮,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胸膛,与绛红色的飞鱼服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可谓活色生香。 宗凌握住了他的手,林织的动作被打断,抬眸看着被他养大的小皇帝。 宗凌的脸色却不是得逞后的快意,而是紧紧皱着眉。 “你这般是为了君命,还是为了我?” 宗凌已经出落为俊俏少年,再有两年便可加冠,英气的眉毛敛着,十分有压迫感。 “有什么区别?” 林织轻轻扬眉,笑的温和,他的五官天然给人一种无害感,以至于他逼着帝王剖开胸膛将心窍里的炽热情感都一一道来时,都显得那么轻描淡写从容不迫。 “当然有区别!” “愿闻其详。” “你明知道!”宗凌迫近了林织,修长有力的手指抚上林织的面庞,又下滑到脖颈,轻轻地掐着,贴近他的面颊声音低沉地重复,“你明知道。” 林大人那般聪慧,在他挑明后又怎么会猜不到。 林织被不轻不重地掐着脖子,威慑强迫的意味远大于疼痛,皇帝玄衣上的龙纹刺绣蹭着他的胸膛,带来冰冷坚硬的触感。 林织微微眯了眯眼,垂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宗凌不知道林织不说话是在想什么,他总是看不透他这张笑吟吟美人面下藏着什么。 若是在这里的是有记忆版的宗凌,在看见林织更加潋滟的眼眸,就知道老婆想做什么了,但现在的宗凌不知道,他只觉得林织仿佛更艳了些,让他心神晃动。 他有心刺激林织,便道:“你可还记得一年半前,你出宫替我巡查水患贪腐一事?” 不等林织应声,他继续说:“你不在宫里时,有几日我实在想你想到很,便取了你放在偏殿里的官服好生亲近接触了一番,清洗后你又无知无觉地穿在了身上,你知不知道我坐在龙椅上瞧着你时,心里在想什么?” 宗凌想,现在林织总该错愕万分,为他的无耻狂悖而羞恼到面色泛红了。 宗凌的心思林织看的很清楚,心里扑哧笑开。 这副感觉自己做错事,等着人讨厌自己,又委屈巴巴不想被讨厌的别扭样子,真是有种不做作的可爱,毕竟他和宗凌熟悉太久,因为爱意恃宠而骄的小狗早就不知道脸皮为何物,面不改色地能把就做一次改口成两次三次四次。 林织若有所思道:“这我倒是不知情,不过陛下为何用官袍,是不喜欢臣的里衣吗?” 强制爱是挺让人有性致的,但林织总不忍心宗凌自我折磨的伤心,多可怜可爱。 宗凌差点把身后的桌案给撞移位,将无所谓的请安折子推到一边,把林织一把捞起放在了桌上。 “织织,你再多说几句。” 宗凌一双凤眼都要变成狗狗眼,哪里还有刚刚霸道冷酷的模样,热切地贴着林织,只等他再撩拨自己几句,好让他知道林织也是愿意的! 林织瞧了一眼地上的折子,道:“一会儿卫元进来,准以为你发了大怒。” 宗凌嘟囔:“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些。” 林织轻笑,在宗凌动他之前,微微拦了拦宗凌的手,神色变得有些淡地道:“臣的宦奴之身并不好看,陛下别倒了胃口才是。” 林织这样说,宗凌反而更心疼了。 “怎么会,我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嫌你!” 宗凌虽然不知道太监底下都是什么样,但什么样他都不会嫌弃林织的。 “这不是挺可爱的么。” 宗凌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又骂自己没脑子,他也是男的,谁被夸可爱不恼,这不是往人痛处戳吗? 可在宗凌眼里,确实生的可爱。 白里带粉,虽然不及他半个巴掌大,在身长如玉体态风流的青年身上显得格外畸形,却又有种奇异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暴虐摧折的美感。 白玉有瑕,却更让人想叼咬着他的痛处咀嚼他的痛苦,看着他与不堪交织出的情态。 “我亲亲,织织,我再亲亲,织织你不是真的是元宵变得,芝麻馅儿,这也甜。” 宗凌俯身,略显痴迷地亲吻含咬。 林织轻咬着指腹,另一只手捏紧衣襟。 即使是残缺丧失了功能的物件也照样被人捧着爱惜着,受到身体意识的影响,让林织产生了别样的快意。 不怪太监容易心理扭曲,实在是情况如此。 不配称为男人的将残缺宣之于众的卑贱身躯,那是永远都无法填补的空洞。 书房里的冰盆仍然在尽职尽责地冒着寒气,只是接触到暑气便化为了水珠,顺着缝隙向下淌,让空气中添了几分水意。 养心殿不远处的池子里,春圃的宫人们正在挖莲,灼灼的红莲被抛到岸上,恰似情人胭红的面颊。 在这些莲花里,似乎有某些早熟结藕的品种,白嫩嫩脆生生,每一个孔洞里都带着水渍。 书房外,卫元似乎听到了里面有什么模糊的动静,但他万万不敢贴着耳朵过去打探,只能在酷暑难耐的天气里白白着急上火。 他不久前可听见了皇帝那句是否也要让他纳妃的诘问,要是惹陛下生气的是林大人,那可真是难收场了。 书房内确实有些混乱,代表着锦衣卫指挥使的飞鱼与天子常服上的龙相撞,让林织端来的冰碗都因为颠簸差点滚到递上去。 少年帝王的手及时拦住,想了想也没浪费亚父的心意。 便让浇了牛乳和蜜糖的冰块缀着樱桃吃,正好也贴心地让林织一块解暑。 湿黏黏又凉沁沁,让林织轻颤。 到最后反而是林织看着宗凌的食物不放,那唤醒他崇拜的完整可观的,由他养大的孩子所生之物,与炽阳同热。 “若你早些表态……” 宗凌不甘道,他哪用煎熬这许久。 “许久前,我就说过了。” “什么时候?” “在数次不合规矩却又让陛下达成所愿里。” 宗凌振振有词:“这怎么算!” 林织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并不答话。 宗凌软了神色,呢喃道:“就知道你最爱我。” 宗凌并不眼盲心瞎,谁对他好他知道,林织为他筹谋许多,所以他才对那么自责,哪怕已经有着孤是天子的想法,却也不想伤害林织,只能在憋狠的时候偷偷摸摸。 “我时常觉得,你像是上天赐给我似的。” 宗凌喃喃,声音有些虚幻。 林织打趣:“陛下何时信这些了?” 其实反了,对于林织来说,宗凌才像是从天而降的那个。 为了力求真实,宗凌又证明了一次,和他不同,林织不中用的东西也只能可怜地淌出些稀薄的水。 御书房也有连通的偏殿,宗凌时常会在这儿小憩。 在宗凌十五岁前,林织也在这里休息过,今又来,却不如从前。 最后宗凌让卫元进来收拾时,这位精明圆滑的太监总管直接腿软跪在了地上,好一会儿才麻利爬起来收拾。 他再一次感谢当年的他身手敏捷纵身一跃护住了那碗元宵,保了他长长久久的荣华富贵。 他曾经还担心过若是有朝一日天子与摄政的权宦彻底闹翻,他的项上人头恐怕也不保,如今倒是不用担心了,看来他的脑袋还能安稳许久。 哎呀,今日又是一个晴朗的天。 339 九千岁 10 自从开了先例之后, 宗凌开始肆无忌惮。 这让卫元倍加心惊胆战,生怕自己没守好门。 “左大人,陛下和国公爷在里面议事, 还请您先移步偏殿用些茶点。” 卫元手持拂尘看着左誉,微微躬身阻止他的去向。 左誉隔着门往里边瞅了瞅,道:“还请公公替我通传了。” “自然自然。” 卫元点了小徒弟给左誉引路,自个儿又退两步站回了门前, 完全没有推开门的打算, 一副稳如泰山之势。 左右宫人皆是目不斜视, 仿佛陶俑化人。 卫元刚刚的声音不小, 书房里林织和宗凌自然也听见了。 不过两人谁也不着急,宗凌卷着林织的发梢,另一只手握着椅子扶手,手背上青筋凸起, 竭力忍耐与克制。 林织半跪在桌案空隙里,趴在宗凌的腿上。 宗凌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 还担心他的膝盖不舒服, 特地拿了软垫。 林织生了一双很漂亮的手, 纤长白皙, 因为这些年的公事, 有着执笔留下来的薄茧。 那在诏狱里拿过刑具染过血,也执过御笔留下朱批搅弄风云的一双手,指间晶亮湿黏。 宗凌没有错过林织不加掩饰的欣赏,漆黑的眼眸越发沉沉。 硬木硌得他的掌心微痛, 却也难以压下心尖抽搐般让他颤栗的欢喜。 林织的眼神对他来说便是最顶级的情药,那张曾经迎他登基吐露教导之语的嫣红唇瓣开合,衬得着他的越发狰狞, 透着十足的侵占感。 宗凌终究还是没忍住,松开了勾住林织发丝的手,握着描边给林织涂口脂。 他低低呢喃:“真好看。” 林织用舌尖卷去湿润,像是被宗凌逗笑一般溢出轻笑。 只是后边发声便难了,鼻腔闷出几声气音。 宗凌一只手摸着林织的后颈,一只手握着他清瘦的手腕。 淡青色的血管脉络顺着手背向上蜿蜒,仿佛透着鲜妍馥郁的香气。 手腕中央的痣生的精巧,瞧着很是漂亮。 宗凌握着林织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捏着,他很喜欢在亲密的时候这种动作,让他觉得林织完全在他的范围里是独属于他的人。 他也很喜欢林织看着他的眼睛说话,这是对喜爱事物的侵略性。 宗凌的心情放松,微微用力的手却表达了些许催促和逼迫。 当然,他也是时时照看着,林织如果想要推开他会很轻易。 养心殿不远处的池子栽上的白莲开的正好,宗凌本打算又让他们拔了换上红莲,林织知晓拦了他这无意义的损耗行为。 白莲也好,亭亭玉立,宗凌心里高兴,别人看朱成碧,他看白成朱。 莲花清雅,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在宗凌眼里却不是这样,那一眼一唇,引他亵玩。 林织腮帮子鼓起,享受般地微眯。 那双生的无辜的柔软眼眸弯弯,拨动人间风月。 宗凌觉得自己可能要让太医院多开几贴清火的药,不然时常这般血液上涌,于身体有碍。 他们到底是没有议事太久,左大人还在偏殿等着。 林织用茶水漱了口,又食了块牛乳糕,满口甜香浓白。 左誉进书房的时候发现这里边不知什么时候换了香,不丝龙涎香那般厚重,在炎炎夏日里倒几分清爽。 左誉是来商议旱灾一事,林织和宗凌看到了那份先被挑出来的折子,三人商议了一会儿详细事宜,很快把政策人手都安排清楚。 林织的锦衣卫监察百官,什么官员品相如何才能几分他都有大概的了解,能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不是人人都完美,有些才干不错的人在妻妾子女的事上却糊涂,有些人有诚心但却有些过于空谈,有些人着实是个奸诈小人却的确有几分能耐。 宗凌跟着林织学了这些年,早就会资源放置。 政事告一段落,左誉又开始催促皇帝选妃了。 这开始只是礼部请奏,左誉没打算发愁这个,但是他现在愁的头发胡子都开始掉了。 不过奇怪的是这几天皇帝的心情突然很好,哪怕他提起这种事情,对方也没有生气,只是态度同样坚决。 左誉委婉地问:“陛下,这几日可请过平安脉了?” 要左誉说,就算皇帝真的有不可告人的隐疾,也应该娶些后妃装点门面,更别说是妃子代表的政治意义。 如若立了皇后,哪怕是从宗室选孩子,孩子也有个抱养后的去处。 宗凌听出了左誉问候他身体背后的含义,刚想说他好着呢,然后又转念一想,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只是他还没说出口,便被林织用眼神阻止了。 林织拂了拂衣角的浮灰,道:“左大人不必担心,我刚刚就是和陛下在商议此事,不日礼部就可以开始操办了。” 即使他知道这个世界由数据构成,但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所以他们很努力地在铺路。 林织不打算在这里待太久,到时候带宗凌回家便可,这大选办便办了,以免朝中之人整日围着这件事打转,实在烦人。 宗凌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为什么? 他们刚刚根本就没有商量这件事,他都交代在林织身上了,哪里会想着别人,但林织怎么吃完就丢。 左誉一下子解决两件事,十分满意地离开了。 左誉走后,宗凌拧着眉头看着林织。 “织织,我不想……” 宗凌不觉得子嗣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宗族里合适的孩子那么多,大不了他多收养几个,好好培养择优取之。 他不想自己名义上的爱人出现除了林织以外的人,他连装都不想装。 林织给了宗凌一个安抚的眼神,说道:“放心,我会安排好。” 见宗凌还是怏怏不乐,他拿出帕子擦拭着指尖的糕点碎屑,柔声道:“我好不容易把陛下养到这么大,怎么会轻易拱手让人?” 宗凌竖着耳朵听着,闻言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还是别扭着。 “孤才不信。” 为了表明气闷,宗凌甚至连自称都换了。 宗凌没等林织继续说话,随之图穷匕见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林织身体微微前倾,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然而宗凌并没有说那个要求是什么,只说暂时不能告诉他。 等到某一日夜里,宗凌不许任何锦衣卫跟着,拉着林织朝某个方向走时,林织终于知道他的要求是什么。 林织本以为是御书房,湖心亭之类的地方,却没想到宗凌牵着他到了金銮殿。 偌大宽阔的宫殿寂寂,似乎有任何动响都会引起回声。 纯金打造的龙椅至于高台之上,代表着替神明放牧人间的君王至高无上的地位。 “从我第一次梦见你时,我就想这么做了。” 想必连这龙椅上的龙首,都能从他每每收紧的动作里窥见帝王的绮思。 见林织迟疑,宗凌立刻说:“你说好会答应我一个要求的。” 林织之所以犹豫,倒不是因为觉得这个想法有多么的放肆和荒唐,他本身也不觉得皇权不可亵渎,只是他总不免把自己放在后来人的位置上,不过想想这个世界也不会有后来人坐上这把龙椅,心里的那点微妙便散了。 看林织默许,宗凌将他打横放在宽阔冰冷的龙椅上。 “我与你共分天下,本该如此。” 是林织将冠冕戴在了他的头上,这皇位合该他们二人一起坐。 柔软的金属淬炼成的坚硬之物,有着不可撼动的冰冷森严,即使在夏日的夜晚里,也让人皮肤激起一小片疙瘩。 林织洗浴后换了衣裳,倒没有穿往日的飞鱼服,而是换了身宽松的淡青竹纹锦袍。 “织织今晚的衣服穿的好,倒显得是我强掳你来,逼你在这承欢。” 宗凌在林织面上啄吻,因为想象反而越发亢奋了。 在斗争中落败的权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曾经被他当做傀儡的小皇帝吞掉他的势力,将他带到他日思夜想的龙椅上,然后将他折下枝头。 他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龙椅,却是以从未想过的方式,里里外外都属于帝王。 “唔……既然如此……” 林织低吟,眼眸忽地圆睁,仿佛是遭受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打击。 他的手按在宗凌的胸膛上,透露着抗拒。 随即他的面颊被少年一手掐着,被迫迎接了津液渡让的亲吻。 “你不是喜欢这个位置吗?那就让你坐个够。” 宗凌十分入戏,阴恻恻地冷笑,眉眼间满是阴鸷桀骜。 林织心里忍笑,配合地角色扮演。 别的不说,的确是比之前更有氛围,很有趣味。 他仰着头,宫殿太高,似乎极目远眺之处也只是困缚之处的屋檐。 零落成泥碾作尘,衣衫皱乱。 不过这些都只是在皮不在骨,宗凌即使会不收着力道,但也绝对不会让林织吃痛。 他心里欢欣的很,就喜欢林织这样纵着他。 让这一出天子反制权宦戏码中止的不是两人的出戏,而是宫殿外巡逻的禁卫。 若没有特别的声音,他们自然不会进殿查看。 呼吸放轻放缓,但在这耳鬓厮磨中,情谊更显黏腻绵长。 这里不适合久留,林织数年前便担任了禁军统领一职,自然对禁军轮换的时间了如指掌。 寻着合适的空档,宗凌把林织带回了宫里。 今夜有些过火,宦官身体便溺本就不方便,这也就算了,宗凌很变态地喜欢看,甜言蜜语实在夸张,到最后林织冷冷把宗凌踢下了龙床。 从这个世界脱离后,林织在工作室工作连带休息了三天,才回到哭唧唧的小狗的房间里。 340 小狗追爱记 01 布置的温馨舒适的卧室里, 由特殊材质打造的仿生躯壳核心处闪烁着光芒。 林织无知无觉的昏睡着,宗凌和01以相同的姿势蹲在他的身旁。 芯片和人脑不一样,有储存空间上限, 但人的记忆何其庞杂,林织又是多思多虑的人,在宗凌发现林织的记忆芯片因为超负荷运转时,已经有些迟了,林织的身体已经陷入了暂时休眠。 他刚刚已经将林织的记忆芯片扩容完毕, 但林织还没醒。 宗凌检查后发现他可能记忆陷入在了过去的空间里, 需要外界的刺激唤醒。 就像林织每一次带他回家一样, 现在轮到他带林织回家了! 那个时候那个时空的林织,宗凌还没有亲眼见过,他心里还有些小期待。 萨摩耶仿生狗问:“所以老大你打算选取什么身份?每一次主人靠近你, 都是用最容易搭上关系的身份, 不然你成为他的商业伙伴?” 势均力敌!你来我往! 宗凌否决:“不行, 他其实不喜欢利益来往扯上感情, 这种身份不好。” 宗凌清楚,按照林织的性格,在他以为的真实的世界里,他绝对不会和商业伙伴有感情上的牵扯,不然后续处理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01:“那不然成为他公司的职员吧,总裁的贴身秘书,经典永流传!” 宗凌:“他肯定不搞办公室恋情, 当床伴说不定还会考虑, 而且听起来好像相处的时间很多,但绝对他让我忙的更多的是工作。” 想想很有可能他和老婆独处的时候,他羞涩地想要贴贴, 老婆却问他策划案写没写呜呜呜呜。 01:“那不然就……” 宗凌:“我想好了,那就是……” 01:“男保姆!” 宗凌:“大明星!” 宗凌:???? 01:“srry,最近在看一些男保姆进城的土狗文学。” 听着萨摩耶狗狗发出的声音,宗凌震惊。 “你怎么去的成人频道,我不是只给你下载了动画片吗?” 01欢快道:“大人,时代变啦!” 你们都恋爱结婚多久了!还不许统子长大了! 不过有一说一,还是动画片更好看。 宗凌在进入林织的数据世界前,默默封锁了01的部分权限,老实看动画片去吧。 01也不在意,大声道:“冲鸭!为了主人而努力!” 宗凌选择明星的身份是有讲究的,从实际情况考虑,这种身份可以和林织完全没有利益交集,而且事情一旦曝光对于他的损失比对林织大得多。 而且林织还可以用金钱买断他们之间的关系,成为掌控者的一方,身为喜欢权衡利弊的商人,林织会喜欢他的身份。 当然更重要的是……老婆可以包养他了!这种情趣py还没玩过! ………… 暨宁市,冬。 在这座经济发达城市的地标建筑旁,林立着许多高耸的大楼。 从四十楼往下望,车流都如同微缩的玩具。 夕阳的余晖从单面玻璃落在青年的面庞上,让那双天生含情的眼眸更显缱绻。 林织注视着天边晚霞,好一会儿才从那种莫名出神的状态中脱离。 他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事,但细细想来又没有头绪。 海丰地产、林地项目、对三叔的撤资敲打…… 林织将最近要做的事情一一梳理过,无论是要结好的商业伙伴或是仇家都从他脑海里过了一遍,确认并无遗漏。 林织将那种古怪微妙的感觉压下,离开了办公室。 二十分钟之后,他有一场晚餐的行程,以前被他投资过的某位导演,请他和其他几位投资商一起吃饭,估计是要为他的新片拉投资。 林织倒是比较肯定这个人的审美,而且他上一次拍摄的商业片的确很卖座,这一次发过来的大纲似乎也有看点,不过他也没打算花冤枉钱,打算去聊聊了解看再做决定。 林织卡着时间进了包厢,露出社交笑容和其他人寒暄。 “林总,好久不见啊。” “杜总别来无恙。” 大家各自点头示意,在导演的招呼下落座。 这种商业会谈,大多时候都在说话。 导演更是极力推销着自己接下来的新作,希望能够多拉来一些投资。 “这一次我定下的主演是宗凌,几位老板也知道他的形象和演技都非常过关,而且非常有灵气,人气也很高,他推了很多行程说要加入我的剧组,我敢打包票,有他在,我们的票房至少可以稳一半。” 林织心里微微蹙眉,这是什么时候新出现的人气明星吗?为什么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看导演说的时候面色十分骄傲,周围几位深耕于娱乐行业的老总都露出了肯定的表情,仿佛真的很看好这位演员,让林织心里那种难以掩饰的古怪感又出现了。 在时间过半时,导演接了个电话,因为喝酒红通通的脸颊带上了更加灿烂的笑容。 “这不是凑巧了吗,宗凌他们正好也在这边吃饭,说来找我喝杯酒,不如我请他来跟诸位老板喝一杯?” 这其实带了点刻意,但是商场上的人都是人精,谁没用过这一招,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应了。 宗凌推开包厢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林织。 抛开爱情滤镜不算,在几位老板间,林织也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包厢里暖气开的足,青年脱了大衣,内里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针织衫,越发显得肌肤白皙,因为喝酒面色带着薄红,略有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他的气质并非是全然无害的友善,那双自然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眸上挑,在杯盏烟雾之间透着成年人的游刃有余,斜斜一眼看来,满是成熟的风情。 宗凌:【老婆杀我呜呜呜呜!】 01:【痴呆.jpg】【尖叫发疯.jpg】【被美丽到休克.jpg】 01:【好了先别看了!回神!一会儿被发现不对劲了!】 01到现在,忽然明白了当统的不容易。 看着脑海里连续弹出的三张表情包,宗凌理智回归,艰难地将自己的视线从林织脸上收回。 宗凌的异状很快被他掩盖过去,其他人也没觉得奇怪,毕竟林老板就是有这种极具亲和力的美貌。 林织心里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这位他从未听说过但似乎很有名的明星,仿佛对他熟识已久似的,在看见他的第一眼视线就极具目的性的放在他的身上。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不是第一次见面那种惊诧再到欣赏,而是一种非常激动非常柔软的情绪,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到他面前来,但又并不具攻击性,好像似曾相识的,让林织心尖微动。 奇怪,但并不讨厌。 甚至可以说,这个人非常符合林织的审美。 宗凌其实有一张和他的眼神表现出来的不一样的面孔,五官深邃眉眼优越,略为凌厉的眼型让他容易显得桀骜冷漠,不过他一直带着笑容,倒是消解了几分攻击性。 “林总,敬你一杯。” 宗凌对他举杯,杯身低于他的杯子,显得很懂事。 林织笑着点头,在葡萄酒紫红色的波浪里,和宗凌专注的眼眸相对。 宗凌对他的眼神和对别人都不太一样,如果说对其他的几位老板只是社交上的友善,对他似乎就要更耐人寻味一些。 林织确认,他们从前应该没有见过。 如果有这样的符合他口味的人出现,他应该不会忘记才对。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符不符合他的标准? 宗凌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是在这边吃饭顺便来敬个酒,喝完一圈便走了。 房间里的氛围依旧,在导演的卖力下,林织和其他几位投资商都应允了投资,导演是个老滑头了,立马让一块陪酒的监制拿出合同。 酒局饭桌上的三言两语怎么能够作数,现在不签合同,事后想要再补上就难了,保不准别人就变卦。 林织喝的并不多,出门的时候还走得很稳。 其他几个人都是被助理或者司机扶回去的,林织一边给助理发消息一边往外走,意外却又不意外地在拐角处看见了刚刚见过的人。 宗凌靠在栏杆上,看见他直起了身子。 青年个儿很高,比林织要高半个头,不过低头看着他的模样,却显得很乖驯。 “醒酒暖胃的汤,里面没有别的东西。” 宗凌递过手上的玻璃瓶,这醒酒汤似乎才熬煮没多久,玻璃瓶还有些发烫,边缘触碰到了林织的手背。 “谢谢。” 林织接过,握在手里却没有打开。 他们一块下楼,林织没问宗凌为什么等在这里,宗凌也什么都没说。 大堂的门是敞着的,快走到门口时能感受到气温的差异。 暨宁冬天湿绵绵,迎面而来的风不算猛烈,却阴寒刺骨。 林织的手因此变得冰凉,但因为掌心之间的热源,倒显得也还好。 林织的助理已经走了过来,看见了林织身边的陌生青年,却没有多问。 助理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林织没有很快坐上去,而是侧身看着一旁的宗凌。 “你也喝了酒,你的助理呢?” 宗凌答:“我一会儿就给他打电话。” 也就是说助理不在他身边,他孤零零一个人,非常适合被人顺路送回家。 林织看穿了他的潜台词,却只是轻笑道:“那你注意安全。” 街边的光线模糊,让他睫毛落在面颊上的阴影都多了几分柔和。 宗凌替林织关上了车门,却又敲了敲车窗。 林织按下车窗,看见高大青年弯腰,又一次自我介绍说:“林先生,我叫宗凌。” “林先生,晚安。” 341 小狗追爱记 02 林织回了自己住的临水别墅, 这里地段不错,环境幽静,隐私性很好。 他走进客厅时,将手上还有一点点余温的玻璃瓶放在了餐桌上。 住家保姆钱姨给他端来了热牛奶, 林织让她放去卧室, 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浴缸里已经放满了温热的水, 在林织躺下去时开始了按摩功能, 旁边固定的延伸板放着平板,林织点开了搜索框, 输入了宗凌的名字。 宗凌很多照片以及成名经历都被展示在了网络上, 林织曲起手指撑着面颊, 纤长的睫毛因为颤动而轻晃。 他的确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也许是他没有太关注这个圈子,又或者是恰好避开了他的成名期。 看着图片上青年英气俊秀的面庞,林织掩下眼里的若有所思,给贴身助理发了消息, 让她去调查一番宗凌的情史。 “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他轻声喃喃,将身体沉入水中。 也许是有了合眼缘的对象, 让林织夜里有着模糊的梦境。 清晨他起身时, 有些懒散地拨弄着自然反应的东西。 由于这段时间事业的忙碌,他已经很久没有自娱自乐了。 林织赤着脚踩在羊绒地毯上,从柜子里拿出了盒子, 将东西进行了仔细的消毒清理。 冰冷的器具是他排解欲望缓解压力的一种手段, 死板无趣, 只是机械的拨弄着人体构造。 在冬日的清晨里,难免让人有些意兴阑珊。 林织在洗漱的时候顺便将东西再次处理好,热水迷蒙了他眼尾的淡红, 片刻后一切如常。 天穹之上的赤日难得的温和,或浓或淡的云层不规则的遍布天空中,风带着寒潮之气流动,贴在墙根处枯萎的藤蔓无精打采,让墙檐处都透着灰蒙。 林织在吃早餐时看见钱姨将洗干净的玻璃瓶拿了出来,放在了壁柜上。 林织的眼眸微动,想起了昨夜站在他面前的青年的眼睛。 等他到公司时,办事效率极高的助理已经将他要的资料整理了出来。 从资料来看,宗凌的履历干净完美,出道零绯闻,也没有被任何业内人士沾染。 “林总,需要我去联系一下吗?” 特助徐小姐作为高级职业打工人,向来是想老板所想急老板所急。 她昨天晚上回家看见老板信息的时候,就知道昨天晚上站在老板身边的人是谁了。 老板的性取向她也清楚,毕竟她帮忙查过一次资料,也清楚老板的怪癖和他的败兴而归。 她倒不觉得这有什么,有钱人的怪癖多了去了,她老板已经属于很清新脱俗的一列,没有玩弄任何人,老板自己也没有经历,为什么不能找一个同样没有经历的人呢?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有,自己就不能找了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XP,他又没有用这个标准去强求任何人。 要不是她是女儿身,她都想竞争上岗,当然,这是开玩笑的,难道这一次,未来的老板娘就要出现了吗? 林织合上了资料,开口道:“不用。” 徐特助心里一咯噔,难道她会错意了? 徐特助一边沉思一边离开了办公室,林织将资料放进抽屉里,靠在了椅背上。 他有种预感,他们一定会再见。 那就让他看看,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吧。 半个城市之外,一人一统正在整装待发。 01:【我的定位系统嘎嘎好用!到时候就冲上去偶遇!直接迷死自己!】 宗凌:“好……嗯???” 宗凌:“不过说的也没错!” 01:【最重要的来了,然后你要带着我!让我微笑天使萨摩耶去迷死主人!】 宗凌十动然拒:“我觉得大可不必。” 宗凌的眼前浮着光屏,是他调取的系统地图。 绿点和红点分别代表着他和林织的位置,简直是山长水远。 林织的行程一直在变动,宗凌不能一直像第一次那样制造餐厅偶遇,那样就太刻意了。 如此等了好几天,宗凌终于找到了机会。 十一月十九日,小雪。 林织撑着伞下车,和约好的老总寒暄之后一块进了剧院。 任何关系都需要维系,不然有什么好项目,人家怎么会第一时间想到你。 这一次林织约的老总是个七十来岁的行业泰斗,身子骨还很康健,平时就喜欢钓鱼听戏。 这一次有名的红生来暨宁演出,林织立刻让人订了票,请老爷子来听这出《斩黄袍》。 梨园里开了暖气,林织解了脖子上的墨色羊绒围巾,搭在了一旁,给老爷子倒茶。 他的容貌秀丽,一举一动都很赏心悦目。 老爷子觉得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后生,后边不远处也有人觉得他这样漂亮的不得了。 林织对视线一向敏感,片头看向了视线来源,见到穿着黑色大衣的宗凌时,不禁微微挑眉。 他想过宗凌会出现在他面前,却没想到会是此刻。 他的行程一向保密,更别说他这次的同行之人的身份更需要保密,这可不是什么慈善晚宴,又或者是名流宴会,只是他的私人行程,他相信按照他特助的敬业性,绝对不会随意透露他的行程。 宗凌这也能够打听到的话,真是不简单。 林织轻轻点头微笑打招呼,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台上。 现在已经在做准备了,不久后就会开场。 林织对于戏曲的感觉一般,但却能很好地接住老爷子的话。 “好!不愧是红脸王!这唱腔真是没得说!” 老爷子听的如痴如醉,有节奏地拍打着大腿。 林织笑着应和,小口啜饮着茶水,注意力却有些分散。 毕竟有人没有看着台上,大半时间都在看着他。 一出戏听完,满堂喝彩。 这倒不比从前会往上丢银元打赏,大家说说笑笑地回味。 又听了一出经典豫剧选段后,林织和老爷子才出了梨园剧院。 外面的雪已经下大了,谈话间呵出的白雾袅袅上升。 林织送老爷子上了车,撑伞看着车远去。 “你的围巾落下了。” 林织回头,伞遮蔽了他部分视线,只看见伸过来的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攥着一条墨色的围巾。 那是一双好看有力的手,青筋浮在手背上,不难想象用力时线条的起伏如何。 “谢谢。” 林织伸手接过,感受到了青年掌心的温暖干燥。 宗凌的火气似乎很旺,在冬日里手也照样暖融融。 林织的伞面微抬,便看见立在他跟前的宗凌。 宗凌低头看着他说:“林先生,好巧,又见面了。” “看见你时我本想去和你打招呼,但要开场了,我便没过去打扰。” “确实很巧。” 林织应道,所以他特地留下了东西,给宗凌一个搭话的机会。 “我正好陪我朋友来看戏,没想到能遇见你。” 宗凌的表情的确很惊喜,十足诚恳。 林织想到宗凌身边的中年男性友人,他刚刚的确是看见了他们道别的场面。 真的是巧合吗? 从逻辑来说是这样,可从情感来说,他感觉到了对方身上传递的清晰的追逐感。 所以林织即使只是半信,却也没深究。 宗凌发出邀请:“雪好像有些大了,要去那边的咖啡店坐坐吗?” 在林织点头后,宗凌自然地接过了林织手上的伞。 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半隐蔽空间,将人群鲜明分割。 雪花簌簌地下落,软绵绵冷冰冰,落在伞上几乎没有重量,可又偏偏在此时好像带来了一些相反的暖意。 林织与宗凌并行在伞下,心里其实有些惊诧。 他一向排斥与人过分亲近,但却没有阻止宗凌握住他的伞。 他的心和身体都不排斥,所以让他有些意外。 林织忽地回想起初见时,宗凌对他表现的亲近感。 一些朦朦胧胧,似是而非的东西。 在他们抵达剧院外不远处的咖啡馆时,看着正在收伞的宗凌,林织忽地问:“在那天晚上之前,我们见过面吗?” 林织试图想找到一些端倪,却见宗凌看着他,回答道:“也许在什么时候见过吧。” 宗凌的姿态轻松亲昵,却又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林织顺着他推开的缝隙走进咖啡厅里,内里空调暖气同样充足,似乎要熏的来客面颊立刻泛上暖意,让落在人身上的雪悄无声息地化为湿痕。 咖啡厅里的客人不是很多,林织和宗凌找了个靠窗远离人群的位置。 宗凌扫了桌上的码线上点单,服务员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端上了两杯饮品和两道甜品。 林织用小银勺搅拌着杯里的热咖,端起来喝了一口,微微眯了眯眼。 奶量和甜度都是宗凌在线上定好的,林织考虑过宗凌可能会点普适性比较强的饮品,却没想到他点的如此符合他的口味。 就好像他对他无比了解,无比熟悉。 可口味这种事情很私人,有时候跟在他身边许久的钱姨和特助都不能够百分百的确定他的口味,为什么宗凌一次就可以成功? 即使他们从前见过,林织也确定他没有涉足过他的生活。 好像越来越奇怪了,又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宗凌并没有让气氛冷下来,而是主动找话题。 话题当然是他们有接触的地方,比如林织参与投资宗凌作为主演的那部电影。 聊了一些电影内容,又发散性的说了一些趣事,时间很快消磨过。 在分开前,宗凌提议道:“听导演说很快就要开机了,到时候林先生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探班。” 林织弯眸:“有机会我会的。” 宗凌:“到时候林先生来了我可以进行接待,所以……可以和林先生交换一下号码吗?” 342 小狗追爱记 03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在人工植被上堆叠了厚厚一层,洁白无瑕,仿佛天地都被它涤荡干净。 林织围上围巾, 羊绒带来柔软细腻的触感, 干燥温暖。 和宗凌交换号码后, 他们就各自分别了。 他给宗凌的是私人号码, 拥有的人寥寥。 他等着宗凌捕获他,想看看宗凌还有什么招数。 宗凌没有很快对他进行邀约, 但在加上他的社交软件后, 消息倒是发的比较频繁。 当然,这种频繁也很适度,保持着每天七条以内的消息,没有固定时间和频率, 大多是一些有趣的事情以及他的日常生活,还附带照片。 林织看着消息, 觉得很像以前他看侄女玩过的会给主人带特产和明信片的旅行宠物游戏, 有一种每个动作都被精心设计过的美感。 林织会在第一时间看到这些消息,却不总是会第一时间回复,也不会每一条都回应,张驰有度地逗弄着屏幕那端的人。 他是天生的猎手,宗凌的手段在他看来就像是笨拙的引诱。 徐特助:“林总,这份文件市场部那边还等着……” 林织收回看着屏幕的视线,低头签了文件, 等到特助离开后, 才看着宗凌的消息微微挑眉。 显然,虽然对方的手段的笨拙,但已经对他生效了。 【宗凌】:^-^林先生, 我明天就要进组了哦,今天已经到酒店了。 【宗凌】:【图片.jpg】 【宗凌】:【萨摩耶奔跑亲亲.jpg】 林织没回应,只是看着那张奔跑的小狗动图,宗凌似乎有很多萨摩耶幼崽的表情包,每次都能发不重样的。 对此,01很有话说。 【哎呀,我觉得应该发上一版的,那版我奔跑的步伐是不是更可爱一点?】 拍了13版的宗凌:………… 其实他开始就是想用网上的表情包,但是遭到了01的强烈抵制。 01:主人喜欢我胜过世界上任何一只萨摩耶! 01:拍我的私房写真发给他! 宗凌看着如果他不答应01就乱码给他看的样子,默默拿起了虚拟摄像头,拍一只赛博电子狗。 01并不在意设计者的失语,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拿着素材库继续去p自己的可爱表情包了。 宗凌则是动手好好收拾了一遍酒店套房,进行了一番布置,把酒店的床单换成了他自己带来的床单,在套房的小厨房里布置了精巧餐具。 第二天电影开机,宗凌很敬业,力求将完美形象呈现在荧幕前,这样首映的时候他就能邀请老婆看他的英姿了。 开始拍戏后,他给林织发消息的频率就下降了,甚至会空个一天再发。 宗凌:【懂吗,这就是欲擒故纵。】 01:【哦哦。】 虽然望眼欲穿,但是欲擒故纵,明白。 似乎是感觉到了宗凌的呼唤,林织挑了个合适的时间来探班了。 宗凌的剧组在沿海城市,即使在冬日气温都保持在十摄氏度以上。 湿润的暖流扑面而来,让林织身上的呢绒大衣都略显厚重。 林织到的时候,剧组正在拍摄状态。 因为先前接连出了几款爆剧,所以这几年悬疑刑侦片都很好卖,这次的新片也有这个元素。 宗凌饰演的是个入队好几年的缉毒警,开局便是携手卧底同事捣毁一个大毒枭的老巢,只是和他一同出身警校的卧底兄弟不幸牺牲,他去参加葬礼后神情恍惚地回家,却发现兄弟竟然完好无损地坐在他家里,和他讲述了一个惊天阴谋。 为了调查真相,主角踏上了追查线索之旅,故事由此展开。 目前在拍废弃大楼追逐的动作戏,因为没法做到一镜到底,所以分镜很多,宗凌有些动作要拍好几遍才能衔接画面。 林织站在导演身边看着镜头里的高大青年,他的身段极好,无论是单手扶栏杆跳跃,还是握住障碍物攀爬上楼都被他做的轻松又极具美感,更别说是一些需要爆发力的戏份,将他的臂力和腰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即使是重复高难度的动作戏份,宗凌的面上也不见疲态,动作不见迟缓,显然他的体力极佳,持久力很好。 林织静静看着,真是非常非常让人满意的画面。 等到拍摄告一段落,宗凌才走到摄影棚里。 剧里的季节在秋天,宗凌的短袖外面套了件运动外套,因为运动完他显然有些热,拉了拉链脱了外套。 衣服勾勒着他的身体线条,短袖挡不住的手臂肌肉极具力量感,热浪一般的荷尔蒙倾泻。 直到导演监制和林织寒暄完,宗凌才对林织做出邀请。 “林先生,要不要去我那喝杯茶?” 宗凌认真道:“说好你来我要接待你的。” 林织轻笑:“那就麻烦了。” 宗凌让助理和导演说一声,开车带着林织去了剧组包下来的酒店。 宗凌的住处很干净,因为床单被套不是酒店统一的白,进去倒有几分温馨意味。 “我帮你把衣服挂上。” 合上门时,宗凌给林织拿了双没穿过的新拖鞋,又自然地伸出手等林织脱衣服。 林织指尖微顿,解了略显沉重的大衣,坐在了沙发上。 宗凌开了暖气机,又打开了加湿器,从橱柜里拿了矿泉水给林织煮茶。 虽然是套房,但这个厨房空间其实并不大,对于体型高大的男人来说,就更显得逼仄了。 不过宗凌专心低头煮水的样子,一点都没有体格带来的威慑感,林织看着他的背影,纤长的睫毛低垂。 眼前的茶几上放着被翻的微卷的剧本,上面有着宗凌的标注,林织拿了起来,看着上面锋芒毕露大开大合的字迹,眼底的情绪越发耐人寻味。 没多久,宗凌端着杯子到了林织的面前。 宗凌没递给林织,而是放在了茶几上,说:“有些烫,让它先放放。” 林织看着杯子里茶水的颜色,微微歪头道:“姜茶?” 林织今年大衣里是一件烟蓝色的高领毛衣,在他做这个动作时,像只温柔可爱的猫,瞬间击中了宗凌的心脏,让他回应的声音都有些发飘。 “嗯……看你鼻子好像有点红,加上这里和暨宁有温差,刚刚听见你咳嗽了,所以喝点热姜茶比较好。” 宗凌在观察到林织的情况后,就赶紧让01扫描了林织的身体状况,发现他已经有些轻微感冒了,最好让他快点痊愈,以免变得严重。 林织看着杯子上方袅袅上升的烟雾,微微勾唇道:“谢谢。” 宗凌坐在了林织旁边,没坐的太近,保持了一定的社交距离,看见林织拿着他的剧本,和他说起拍戏的事情,用来消磨等待姜茶降温的时间。 约莫十来分钟,宗凌在说话的时候边用手背触碰着玻璃杯外沿感受温度,发觉差不多了便递到了林织面前。 这是一种娴熟亲昵的动作,将空间笼罩在这一种舒适自在的温情里。 林织并不排斥,所以才心有波澜。 和宗凌相处的过程里,那种不让人抵触的亲密感时时让他觉得古怪。 对于他这种心思很重不喜欢将情感表露于面上的人来说,这种被了若指掌的感觉仿佛是赤/裸着被自上而下从里到外的看穿。 本应该戒备与警惕的,可是……为了确信什么,林织接过了宗凌手上的杯子。 温热的姜茶从口腔涌入胃部,口感不算很好,姜的刺激性辣感有些呛人,不过宗凌加了中和口感的红糖,将这种感觉变为了甜蜜的微冲感。 林织看着不自觉向他这个方向前倾的宗凌,微微抿唇舔去唇上的黏腻糖水,轻声提醒道:“别靠我这么近,小心被传染。” 被微微含过的嫣红唇瓣在覆着一层淡淡的水色,开合间殷红的舌尖在齿关里若隐若现。 宗凌声音略有些涩意地回答:“我免疫力很好,不会被传染。” 氛围是瞬间的事,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话,身处其间的人能感受到独有的信号传达。 林织弯眸:“是吗?” 宗凌越靠越近,含糊应道:“林先生不信的话,可以试一试。” 尾音落下时,唇齿便已然相依了。 红糖残留的甜味在被侵掠间传递,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轻微的啧啧水声。 从喉管里溢出的低低气喘缠绵在鼓膜,徒留姜茶留下的刺激性余味。 林织被勾缠吸吮,脸颊到脖颈处都出现淡色潮红。 短暂的分开后,又很默契地再次亲吻。 林织将手上的杯子放在了茶几上,毛衣的下摆被弄的微乱。 他靠在了沙发扶手上,抬头看着宗凌,那双泛着潋滟水色的漂亮眼眸微眯,开口道:“你好像经验很充足。” 宗凌一怔,有些委屈地回答:“我可以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也可以这样吃到小龙虾。” 这确实是他拥有的技能,更重要的是他只有老婆,而老婆失忆居然在质疑他的经验来源! 林织轻咬着舌尖若有所思,并没有继续追问。 毕竟他已经从试验中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这应该也是第一次接吻,但他下意识的反应仿佛他也天赋异禀似的,可绝非如此,即使他没有出现似曾相识感,但好像有什么已经是习以为常以至于可以自动做出反应。 林织喝完了剩下半杯姜茶,今天的探班也应该结束了。 离开前他对着宗凌道:“我该回去了,好好工作,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宗凌乖巧应声,送林织到了电梯口。 在电梯门合上前,他说:“林先生,想你的时候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林织点头,看着宗凌的面庞消失在眼前,合上的电梯门倒映着他含笑的眉眼。 得到肯定回答的宗凌喜上眉梢,骄傲地和01宣布:【等着吧,我马上就要被包养了!】 从此刻起,他就是一只大鸟依人的金丝雀了! 343 小狗追爱记 04 01听着设计者的话喜气洋洋道:【这泼天的富贵也要轮到我们了!】 宗凌纠正:【是一直在我身上。】 去掉那个‘们’, 谢谢。 这富贵不与狗共享,虚拟电子狗也不行。 01哼哼,决定专心致志地去p可爱的汪汪图片吸引主人。 林织不知上面的交锋, 坐上了助理的车。 徐特助说:“导演那边说留您吃个饭。” 林织闭目养神道:“推了。” 徐特助应声, 动作很快地给那边回了消息。 刚刚看见老板给她发的酒店位置定位时,徐特助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老板娘真的要出现了。 这次显然老板来这个区就是来看小情人的,谁要和糟老头子喝酒吃饭。 车子并没有开往机场,而是去往了另一个区的酒店。 林织有个项目要来这边巡视场地, 正好来探班。 到酒店后,林织换了件轻薄一点的外套出门。 花费了一些时间将细节确认好后,林织坐上了回酒店的车。 车内的小桌上放着文件细则, 特助贴心地用热水泡了杯感冒灵递过来。 微微潮热的环境加上微烫的热水下肚, 让林织的鼻尖浮现薄薄的汗珠, 背部也涌上热意。 让林织想起宗凌滚烫的手掌钻入他的毛衣下摆后, 边亲吻边抚摸他的脊背腰腹时的温度, 像燎原的火种。 他的思绪有些涣散, 视线从文字上离开,打开了平板,进了几个符合他审美的品牌官网。 他挑了一条领带、一对袖扣,又选了一款表,把平板递到特助手上。 “前两个这两天送过去, 表让他们尽快配货,最好在一个月以内,让他和剧组请个假抽空做个体检,顺便再送几个有投资价值的项目让他挑。” 这个“他”指的谁,无需多言。 徐特助点头, 好在她机智,早就连夜建了一个宗凌的Excel,列了对方的行程,保证能好好把礼物送到。 林织还会在这个城市停留两天,但并不是游玩,他的行程很紧,徐特助被他派出去做这件事,他带了另一个秘书出门。 夜里应酬过后,他坐在车上轻轻按着太阳穴,看着手机上宗凌给他发的消息。 暂时收工了、休息一会儿通知有夜戏了、自己动手做的晚餐……一些琐碎又温暖的生活片段,明明宗凌看起来有一张很冷的脸,可他的体温和灵魂都好像浸在阳光里。 这和林织不同,在他的花团锦簇下,有的只是腐败的泥土和扭曲的根系。 他不断地追逐着利益,在他终于站到一个足够被仰望的高度时,他的生活里也只充斥着利益。 这没什么不好,他也没觉得空洞,更没有遗憾,但是……林织摩挲着手机的边缘,本就自然上扬的唇角又扬起几分,他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有意思的事情。 宗凌在第一天就收到了林织给他的礼物,还有徐特助放在他面前的一些任他挑选的东西,以及已经购买好的私人医院全套vip体检服务。 宗凌第一时间给林织发了消息,把林织给他的领带和袖口收好,又随意地拢了拢那些资料,给导演发消息请假,让他改一下拍摄计划。 体检都出现了,后面会是什么还用说吗,老婆真好呜呜呜呜! 这就是被老婆包养的感觉吗,好幸福好害羞哦! 徐特助看见眼前的宗凌眼里都出现了光,发觉自己忽然成为了霸总文里的高级npc,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宗凌在医院做了各项体检,在傍晚时回到了剧组,被导演喊去吃饭。 宗凌也没换衣服,戴着鸭舌帽穿着皮夹克进了剧组不远处小餐馆的包厢里。 导演已经坐在里边了,热气腾腾的羊蝎子锅咕噜噜冒着泡,导演手边一瓶白酒,小杯子里已经被他喝了半盏。 导演拿了烟对宗凌示意,宗凌摇了摇头,导演便收了回来,拿了打火机点着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烟雾,拉长了语调喊着宗凌的名字道:“小宗啊……” “你是个有潜力有前途的年轻人,演技足够好,可塑性也很高,我很看好你的。” “导演是因为我旷工来敲打我来了?” 宗凌玩笑地说,用热水烫了碗筷。 导演无语:“去你的,我可没那么发神经。” 宗凌知道,一边和导演说笑一边吃东西,他现在心情好,哪怕现在是冬天,他都能品出春暖花开的味道。 宗凌喝饮料,导演喝酒,两人也能聊的火热,导演还说了些年轻时候的故事以及这些年来的见闻。 到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铺垫的也差不多了,导演才意味深长地开口:“有些捷径不是那么好走的,有些路走着走着就窄了,你也不缺机会,要三思啊。” 导演是个聪明人,打昨天就看出不对劲了,宗凌走到投资商身边那个孔雀开屏的劲儿,简直熏他一脸。 今天宗凌又请假,他又听说林总的助理在酒店附近出现,得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谢导演,放心,我每一步都走的很清楚。” 宗凌端着杯子里的橙汁喝,宽阔的脊背随意地靠在木质椅背上,略有些冷漠清隽的眉眼在白炽灯下显得格外有攻击性,仿佛连唇边缀着的笑容都带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导演呆了一下,莫名生出一种“到底是你包别人,还是别人包你”的困惑。 他想到了什么,莫名有点坐立不安。 “你不会是冲着人去的吧,这可比冲着钱还……那可是林总啊,他是长的很好看而且看起来很好说话没错,但是他不是你能招惹的起的人,他八百个心眼子你被他玩死还差不多!” 导演在脑海里尖叫,那是一个千层饼啊,他算计过的人比你演过的戏都多! 宗凌笃定道:“他不会的,他不会那么对我的。” 导演:………… 妈的什么有攻击性的五官,看看这眼神里的坚定之色,配上他手里小孩桌的橙汁,简直是个目光清澈愚蠢的恋爱脑。 导演有气无力:“那我祝你成功吧。” 宗凌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出去结账。 等跨出店门他才自言自语道:“你们不懂,他是个很好的人。” 只需要一点耐心和时间,再用坚定和真诚给出全部的爱,就能靠近他。 这难道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宗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戳动。 【宗凌】:林先生,吃晚饭了吗? 【宗凌】:我做完体检回来了>3<和导演吃了羊蝎子锅。 【宗凌】:[图片.jpg] 【林织】:和客户吃了椰子鸡。 林织自然没有发图片,但他能回应这个话题已经让宗凌很惊喜了。 【宗凌】:我来的第一天也吃过,并且已经掌握了做法,下次我可以做给你吃! 【宗凌】:[耶耶跳芭蕾舞.jpg] 林织看着图片上可爱的小狗,似乎能看见宗凌说这话时的模样,忍不住抿唇轻笑,点动屏幕做了回应。 【林织】:好。 林织切了页面,点进了行程表,确认了一番后,放下了手机。 医院那边出报告的速度很快,第一天下午就把结果摆到了林织的案头。 林织随意翻看了几眼,如他所想的完美答案,这样他特地空出来的行程便有了填上去的选项。 接到林织消息的宗凌直接一个狗狗飞奔,仗着导演知情,更加明目张胆地请假,开车去了林织下榻的酒店。 海湾湿润的风吹响地面,让空气中都多了几许潮意。 宗凌用徐特助刚刚递给他的卡刷开房门,入眼便是在沙发上办公的林织。 他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秀气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细框眼镜。 平板微蓝的光反射在他面庞上,让他温柔斯文的眉眼透着些许冷淡,却又因为这种接近于真实本性的情绪而更显得迷人。 “我的体检报告在桌上,你看完可以先去洗澡。” 林织抬眼看向宗凌,用指腹将微微下滑的眼镜向上推。 这些年的工作让他有些轻度近视,平时没什么影响,但有时候需要看很多文件报表时,戴眼镜会舒服些。 宗凌看也没看桌上的东西一眼,也没去浴室,而是解着扣子走到了林织的身边。 林织仰头时正好对上宗凌那双乌黑炽热的眼眸,青年俯身看着他,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问:“工作可以先放放吗,我们一起洗?” 这是请求,也是邀约。 这不是什么战战兢兢的金丝雀,从动作中透露出亲昵的大胆。 林织滑动屏幕的手指一顿,将文件和电脑从腿上移开,以动作作为回答。 很快宗凌就展现了他曾经在林织面前展现过的腰腹与臂膀的力量,将林织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这家酒店的浴室和大多数浴室一样干湿分离,盥洗台旁是一大片放置物品的区域,长长的镜子铺满一面墙,上方贴着感应灯带,在人靠近时亮起,将空间照的明亮。 林织被放在大理石台面上,微微后仰和宗凌接吻。 柔软的黑发微乱,被蹭的歪歪斜斜的眼镜顺着鼻梁微微滑落,藏于镜片下的淡色眼瞳泛着雾气,灯光映照其中,仿佛细碎璀璨的星光。 无论是温和无害的假象,还是附于骨相上不经意泄露的冷淡,都化为姣姣艳色,流淌于浓淡相宜的眉眼唇色间。 宗凌不掩神色的痴迷,抬手摘下了林织的眼镜,亲着林织的眼尾,又亲着他不自觉闭上的眼眸,感受着眼球在薄薄眼皮下的颤动。 他在林织的面颊上啄吻,又亲到了林织湿润嫣红的唇。 仿佛根系吸饱了水分的花,拢在手掌间轻轻挤压都能揉出丰沛的汁水,呈现极致的靡艳。 林织的手撑在放置台上,看着宗凌不断向下的亲吻,手掌放在了男人的发间,跟着感觉抓紧或松开。 现在是冬天,即使这座海滨城市格外温暖,但大理石面还是显得略微冰冷。 林只这几天又有些轻微感冒,虽然已经喝了两天的药,但难免会因为低温而再次生病,宗凌打开了热水,让暖意逐渐充斥在室内。 米白色的针织衫被随意堆叠在放置台上,看起来柔软温暖。 林织触碰看见亲近之物时,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些为难,虽然他设想过,但实物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林先生……” 宗凌握着林织的手腕,像是被雨水淋湿的狗狗,有些可怜巴巴。 织织你很厉害的,可千万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林织没打算躲避,他只是有些惊诧。 酒店的设施一应俱全,徐特助也贴心布置好了所有需要的东西。 洗浴区的灯光很亮,还带着独有的城市符号。 灯被做成可爱的椰子形状,让人看见便能想到雪白的椰肉、清甜的椰汁,以及它的制成品椰奶或者椰蓉。 温热的水从淋浴头浇淋,似乎被带入让林织的手收紧。 纤长白皙的手指绷紧,指腹泛着淡粉,修剪的齐整干净的指甲在男人的肩胛上留下划痕。 高温蒸腾,仿佛弥漫到了晚景里。 这座岛屿被海水包围,很多地方都能看见海岸线的景色。 海浪、阳光、沙滩,是这里重要的组成部分,但是夜晚降临太阳下山后,寂静的夜里没有旅人时,被风吹动的幽暗的海也别有恬淡闲适的美感。 拍打出的白色泡沫顺着温热的水流淌,被卷入到地漏中。 直到皮肤都被热水泡的发皱,指纹都变形时,宗凌将才被热水泡软的林织擦干净,却又自然地贴近抱着他走到了床边,走动间腹部微鼓,勾勒出边缘。 这对于忘记很多事情的林织来说有些新奇,体会到了适当放松掌控的放纵。 林织本来订了第一天上午十点的飞机回到暨宁,现在想来出行有些困难。 不过他也没力气和特助沟通了,彻底体会到了年轻的资本,和宗凌含糊说了半句,便因为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宗凌准确地明白了林织的意思,用林织的面容识别打开了林织的手机,找到了徐特助的号码,给她发了消息,让她更改下午的航班。 做完这些后宗凌开始了扫尾工作,又帮林织洗了个澡,絮絮的棉白一缕缕地流入地面,宗凌又帮林织擦了药按了一会儿腰,换了备用的床单后,才拥着林织睡过去。 林织第一天起床后自然感觉到了宗凌做的事情,对于大鸟依人的金丝雀十分满意。 只是再满意也不能停在温柔乡里了,他还有工作要处理,宗凌也要回去剧组。 林织低头亲了亲宗凌的鼻尖说:“有空再来看你,拍戏注意安全。” 宗凌乖乖点头,发现老婆刚走,老婆的特助就发来了选房链接,问他要哪套楼盘的哪套房。 宗凌也不觉得自己是被金钱侮辱了,他清楚林织的性格,也知道林织是十分满意所以给的物质奖励。 不过这些房子宗凌一个也不想要,他想要和林织住一起。 他春风得意地回了剧组,状态越好演的越认真。 不知情的副导和导演大夸特夸,觉得他们这部电影应该有获奖的可能。 导演一想到这小子为什么这么高兴就胃痛,他在这行待的太久,所以很难看好宗凌的目标,不过人总是会变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背叛了自己。 暨宁。 下飞机后骤降的气温让林织拢了拢围巾,直到进入温暖的室内才能摆脱累赘的衣物。 林织到家先洗了澡,才穿着舒服的睡衣在书房里办公。 没了高领毛衣和围巾的遮挡,雪白脖颈上的几个吻痕格外显眼。 这零星几点暧昧痕迹还不算过分,林织锁骨以下的胸膛、腹部以至于腿根,才是吻痕的密集区,连他的手腕上都有着宗凌亲吻留下的痕迹。 这本不是林织会喜欢的行为,但他看见这些印记的时候并没有不悦,只是回想着宗凌在情迷时对他的称呼。 仿佛他们已经交融许久,久到连灵魂颤动都能同频共振,久到他知道他身体的任何地方,知道他最喜欢什么,会被什么刺激,那是现在的林织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林织没有思量太久,给特助去了消息,问宗凌选了哪套房子。 徐特助:“宗先生还没做出选择。” 林织似乎知道宗凌最想要的住处是哪里,开口道:“不用追问他,看他什么时候会给你答案。” 徐特助:“好的林总。” 林织挂了电话,将注意重新放在了公事上。 现在是十一月中,离除夕圣诞这种活动很近,再不久就是公历的新年,有不少策划要看。 窗外风声呼啸,天气越来越冷了。 还没到圣诞节,就有不少商圈已经装点上了圣诞树,挂上了小彩灯。 各种贺卡礼物早早就位运送到了各个地方,让清冷的冬日多了些人气。 节日这种事情和剧组的演员们没什么关系,拍摄戏份多,宗凌身为主演不能总是请假,很多人都要等他开工,闲暇时他的心都飞到了林织身边,但人却无可奈何。 不过他还是尽量挤压时间给林织送了圣诞礼物,而他也收到了林织给他的礼物,某个高奢品牌的限量款男表,内里镶嵌了一颗蓝宝石,昂贵美丽。 宗凌收到就戴上了,却被助理小声提醒。 “老板,一会儿有媒体来探班拍摄。” 《迷途》这部电影从开机仪式到现在已经有快一个月了,期间也有不少狗仔偷拍,不过和官方物料不一样,躲着人的狗仔可能拍不清楚宗凌手上的表,但一会儿进组采访的肯定能拍的一清一楚。 宗凌用赏识的眼神看了一眼助理,然后去换了一件更好展露腕表绝对不会遮挡卡住的外套。 其实这也是助理多虑了,宗凌和投资大佬搭上这件事太隐晦低调,别人根本就不知道,而且宗凌自己也有实力有钱,买一块名贵的表根本不会让人觉得他的身价配不上。 所以剧组里没人怀疑,连拍摄的媒体人都没觉得有异样,唯一看穿真相的只有外表是中年大叔其实是羊蝎子达人的导演,独自承受着恋爱脑的炫耀暴击。 得益于宗凌的人气,加上他不爱发物料的习惯,动态很快就上了热搜。 宗凌的经纪人看着不断上升的人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结果还没看完,就发现热搜被撤了。 经纪人大惊,怎么个事,哪个对家出的手? 她连忙致电宗凌,想问问情况,结果视频电话竟然没被接通,那边显示忙线。 “怎么了?” 林织看着手机那边宗凌画面一顿,出声询问。 “没事,经纪人进了个电话进来。” 宗凌一边回复一边给经纪人发消息,让她有事晚点再说。 等发完信息后宗凌又用支架摆好了手机,看着画面那边的林织,林织应该刚参加完某个宴会不久,身上穿的还是西装。 这种精英禁欲型的老婆也好好吸,宗凌人在这边看着,魂已经飞去和老婆贴贴了。 “我大概知道她为什么找你,我让人压了你的热度。” 林织面上带着浅笑,还是刚刚那副和宗凌闲话的温柔模样。 宗凌眨了眨眼睛,说:“嗯?那就压吧。” “不问为什么?” “林先生这么做,应该有自己的道理。” 宗凌的确不太明白,但也无所谓,那些东西对他来说不重要。 “那如果我想让你淡出公众视野,退出娱乐圈呢?” 林织一直觉得,要看清一个人的真实态度,不仅要在给予他礼物时,也要在让他失去某些东西时。 林织一直在被期待被重视中长大,但他清楚,那并不是爱,所以他习惯去验证一些东西,以保证不被蒙骗。 “好啊。” 宗凌答应的痛快,甚至有些惊喜。 他这就升级了吗!一下从金丝雀到嫁入豪门当贵夫! 林织微微挑眉:“那如果让你哪里都不去,只在家里等我呢?” 能被轻易放弃的东西,一定是不被重视没有触碰到核心利益的事物。 “织织,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宗凌有些小心地问,面上浮现担忧,他以为是林织那边出现了什么事所以才让林织这么心情不佳。 关于林织的身世,他在林织那里听过只言片语,林织很少谈及过去,只有在他在修复星球说着童年时,林织才会提上那么几句,寥寥数语间让宗凌体会到一种压迫扭曲令人窒息的感觉。 林织没回答,只是略有些冷淡地问:“你不愿意?” “我愿意一直在你身边,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宗凌不知道林织为什么产生这种想法,但他知道这不是林织的真实想法。 是林织用漫长的时间教会他爱人先爱己,将他治愈,如果他因为爱林织而失去自我,林织一定会很失望。 他永远不会让林织失望,哪怕林织不记得那些事情。 宗凌正打算和导演商量安排一下时间,他去林织那边看看情况,这样他很不放心。 林织看着宗凌遮掩不住焦虑关切的面庞,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但眉眼间故作的冷色已经消失了。 对上真心,他这样好像很坏,不过无所谓,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已经得到了他要的验证答案,所以他笑盈盈地揭过了刚刚的话,问:“三十一号那天有夜戏吗?” 话题突然跳跃,气氛陡然和缓。 宗凌停止了脑海里的想法,说:“不太清楚,要看导演的安排。” “林先生是要来和我跨年吗?” 宗凌眼眸一亮,连忙问道。 离三十一号也没多久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很快又能看到林织了。 林织:“把那天的行程空出来吧。” 宗凌点头,在电话挂断后皱起眉头,织织遇见什么事了? 他立刻和徐特助联系,直截了当地询问。 徐特助趁着送咖啡的空档看着气息和煦的老板,心里很是不解。 老板看起来心情很好啊,最近也没有糟心事,所以她也这样回复了宗凌。 宗凌很困惑,让01密切关注林织的情况。 在情感上直率的他并不明白,爱是一种天赋,被爱也是。 344 小狗追爱记 05 当宗凌正在忧心金主的情绪时, 他的经纪人已经杀上门来。 柳含歆给宗凌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在路上,今天是圣诞节,她带了东西来慰劳剧组的工作人员。 因为网络上的热搜状况, 柳含歆让助理把东西带去剧组那边,自己则急匆匆地到了宗凌这里。 “到底什么情况, 怎么忽然被撤了, 但是刚刚又出现,其他几个话题一并被买,热度还更高了?” 柳含歆一头雾水,她根本什么都没干。 宗凌不太意道:“应该是林先生出手了。” 柳含歆:“林先生?什么林先生?” 宗凌下巴微抬,略有些矜持道:“林织。” 柳含歆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商业上的成就,更是因为那张很适合做明星的脸。 这位林总早些年做商业活动的时候并不吝啬于卖脸, 他们家的牌子老总自己代言的周年限定卖的比明星代言的还要好。 得益于他的脸与成就, 想走他这条路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柳含歆在给宗凌打工之前也了解过不少。 这位林总非常难见, 对于送上门的人也不感兴趣, 虽然长相十分温和,但手段极其高明,渐渐地也没人敢往上凑了。 他在慈善上面很有名声, 曾经当选为年度优秀企业家,也一直和政府保持比较好的合作关系,但也有很多人说他是徒有其表沽名钓誉的人, 不见血地把人敲骨吸髓。 柳含歆对于这些真真假假没有全信但也不会不信,她不管林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反正是她不能招惹的人,但她没想到宗凌招惹了。 “啊?你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 他怎么会出手帮你?” 柳含歆眼前一黑,声音略有些颤抖地询问。 “因为他喜欢我,”宗凌面带笑意地宣布答案,立刻又补充道,“当然我也很喜欢他。” “三十一号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说我有什么行程,空出来,我要等他。” 柳含歆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这个事实,在宗凌对林织的夸赞里竟然被洗脑的也有点与有荣焉。 等到有些恍惚地离开后,柳含歆轻声呢喃:“太可怕了。” 恋爱脑太可怕了! 在宗凌刚刚对林织长达十分钟毫无重复的赞美里,柳含歆确定自己的老板根本不存在什么为了前途去被潜规则这种事,他真的很爱真自豪很骄傲! 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是不是私底下进了什么林织全国后援会,并且依靠狂热喜欢当上了站长。 说起来也是,林织这种人做金主,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 柳含歆赶紧将宗凌的日程表调整好,以免打扰老板的跨年约会。 跨年这一天,暨宁在傍晚又下了小雪。 好在这点风雪并不耽误飞机起飞,林织在晚九点到了海城。 时间好似是有些晚了,但却也刚好。 林织接了宗凌去订好的私人菜馆吃了东西,又在半山上放了烟花。 其中有一只烟花炸成了狗狗的形状,仔细看还能分辨出品种是萨摩耶。 01在宗凌的脑海里发出狂喜的尖叫:【啊!!!主人好爱我!!!】 宗凌:【跟你没关系!一边玩去!】 璀璨绚丽的烟火下,林织撑着面颊看着他的眼眸格外温柔。 宗凌被吸引着欣喜地靠近,林织合上眼眸,允许亲吻降临。 这是极为缱绻爱大于欲的吻,长短不一由火带来的光点映照在有情人的面颊,在忽明忽暗间舌尖缠绕带来的银丝从唇角隐没。 “今晚去你那里,方便吗?” 升高的体温让林织的肌肤呈现淡粉色,湿漉漉的气息缠绕,他的眼眸也雾蒙蒙,连声音都染上温软沙哑,融进潮湿的冬日。 宗凌的眼眸因这水汽而湿重,变得越发深邃明亮,他痴痴点头,在烟火散尽后又亲吻上恋人嫣红微肿的唇。 跨年夜林织没让徐特助加班,他和宗凌都喝了点酒,车由宗凌的助理开到酒店。 微醺状态下,世界似乎都泛着摇摇晃晃的甜。 夜里气温有所下降,空调才被宗凌打开,房间里温度还有些低。 林织身上的毛衣微卷着在床边要掉不掉,温暖源骤然脱离,林织下意识轻颤,因为冷意身体不自觉瑟缩。 宗凌注意到了,扶住林织的腰,亲着他圆润的肩头,一路亲向脖颈。 近在咫尺的距离,似乎再靠近些睫毛就会相触。 窗帘紧挨闭,室内开了一排顶灯,落在相对的眼眸中。 暖风从出风口倾泄,室内的温度逐渐升高。 “还冷吗?” 宗凌摸着林织的脊背,小指落在尾椎骨上,向下滑略带些力道地揉捏。 “嗯……不冷了……” 林织呼出热气回应,后颈处甚至因为宗凌手指的温度而冒出些薄汗。 宗凌个子高,手掌也宽大,手指相较于林织要粗些,皮下青筋明显。 ROUZE被体温化开,水汽在厚厚的玻璃上凝成水珠。 黑色的床单被蹭的微皱,被子也卷起被踢到了一旁。 林织修长笔直的腿挂在宗凌的腰上,拍起武打追逐戏毫不吃力的宗凌再一次向金主展现了极佳的腰腹核心力量。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现代历法又要翻过新的一页。 广场上人潮汹涌,等着屏幕数字跳转。 统一的秒表运行,归零又继续跳动。 “林先生,新年快乐。” 宗凌亲着青年的颈窝,手掌贴着对方的腿根送上了祝福。 在尖锐的汹涌澎湃的感官感受堆叠里,神经中枢似乎暂时罢工。 林织的瞳孔因湿身而涣散,好一会儿才从空白里反应过来宗凌说了什么。 他缓慢呢喃道:“新年快乐。” 海洋让这座四面环海的城市冬季也格外温暖,永久不歇的海陆风循环,潮汐起伏。 狭窄温暖的腹地巢穴,是忠诚爱意永不失落的居所。 日历上数字更改,时间洪流浩浩荡荡向前。 无论时间地点如何更改,有些情意永久绵长。 宗凌向来体贴,在林织不应期时等他缓过来。 林织的手心汗涔涔,用纸巾擦干净后接过宗凌递过来的水,补充了流失的水分。 “还要吗?” 林织点点头,伸出手把杯子递给宗凌,等他倒好水后,又喝了小半杯。 宗凌确定林织不喝了,把剩下的包圆,把杯子放回床头柜上,却还握着林织刚刚伸出来的手。 他对林织手腕上的小痣格外偏爱,因为在他们过去未曾相遇的岁月里,在那个只有他独自回忆的时间片段中,这颗小痣随林织伸出的手一同展现在他的面前。 画面一遍又一遍,仿佛形成了某种烙印。 小痣上绯红色的吻痕在凝雪皓腕上格外明显,透着情与欲。 缠绕的交叠的,在占有与奉献,在吞吃与赠予中,宗凌因林织的气息而安心。 那是恒久的风雨不侵的港湾,是心灵的寄托之处。 人永远有建立情感关系的需求,只不过有人的心路曲折,如同孤绝险远之处,只有不畏艰难的人才能涉足。 在被奇境俘获时,也可以获得丰饶的馈赠。 徐特助的电话打来时,已经是夜里两点四十。 她打的正巧,时间还算卡的好。 林织从被子里伸出存在着零星痕迹的手够到了手机,放到了面前,还未合拢的汨汨涌着,让他有些不太舒服地动了动。 不过很快他就听见了让他更不舒服的事情,皱了皱眉。 “因为新项目仓库那边的重大事故,所以船货物过来可能数量不够,责任那边还在互相推诿对方不愿意照价赔偿,现在具体的章程还需要您来定夺。” 国外那边一个仓库因为线路问题导致一批货物出现失效问题,引起的后续麻烦事情很多,也就是说林织不得不离开情人的温暖小窝,赶过去处理问题。 这是林织最近比较重视的一个国外项目,一旦这个项目市场没有开展好后续可能都会比较麻烦,所以徐特助才会特地报告。 林织拧眉:“知道了。” “最近的一班国际航班在四点半起飞,我已经帮您购买好了票,需要联系司机去接您办理值机吗?” 徐特助也很崩溃,跨年夜过半了居然还要爬起来工作,但这种事情就是没办法。 宗凌说:“不用,我送你过去。” 林织对他摇头:“这里离机场太远,我让她安排司机就好。” 从这里到机场大概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夜里没什么车应该能快一些,但无论如何往返都要两个小时了,林织不想宗凌一个人开车回来。 见林织不容有异议的模样,宗凌明白他的意思,起身将林织的衣服拿好,和林织一块进浴室帮他清理。 林织也没推拒,正是因为赶时间所以才要这样,他对自己做这种事情可没有宗凌熟练。 洗好后林织带着微潮的水汽到了门口,伸手够向衣帽架时,略过了自己的外套,拿走了宗凌的大衣。 “等我回来。” 林织抬头亲了亲宗凌的唇,在分开时打开了门。 “好。” 宗凌见他穿走了自己的外套,难掩开心地露出笑容。 林织到了楼下,司机已经到了。 他核对了车牌上了车,拿出手机和助理打电话了解情况。 车辆呼啸而去,林织心系公事,自然也没发现刚刚有人在暗处拍他。 第二天早上九点,绝大部分人已经起床工作的时候,一则消息被快速的顶上热搜。 #跨年夜宗凌深夜出行,疑似密会# 配图是一个青年弯腰上车的图片,身上的外套大家都认识,是宗凌在剧组常穿的一件。 宗凌身为目前演技和颜值都很在线的当红演员,向来保持着出道零绯闻不演感情戏的人设,这八卦报道一出,瞬间引爆网络。 345 小狗追爱记 06 在流言甚嚣尘上时, 经纪人柳含歆无奈地看着老板说:“这明显就是被对家买了黑料,我们不压一下吗?” 营销号放出来的狗仔偷拍的照片,拍的其实是返程的林织,却被当成了外出的宗凌。 明明是金主穿着宗凌的外套从酒店密会走了, 一帮不知情的被营销号带歪以为是宗凌在拍摄电影途中出去和情人跨年。 跨完了!人家都跨完了! 宗凌其实不打算管, 他巴不得和林织官宣, 最好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林织的金丝雀,不过趁机造谣的就很可恶了。 别想抹黑他的清誉! 宗凌:“出个声明。” 柳含歆经验丰富,立刻动作。 网络上, 宗凌粉正在为正主冲锋, 还有列文虎克直接发了图文。 @凌凌布灵布灵:【建议工作室起诉营销号以及狗仔,风向完全是造谣,照片上的人虽然只是背影, 但绝对不是宗凌,应该只是穿了同款的路人。 1.体型差异,从以下图可以看出不同,宗凌官方身高一米九,哪怕是弯腰在车边的高度和图中青年不一致,而且图中人要显得更清瘦些。 2.时间后续,根据站姐探班拍摄1.1也就是今天宗凌依旧在剧组工作,如果他在深夜三点外出,几点回来狗仔为什么没拍到没附证据? 3.模糊图片的发型差异…… ……】 在工作室发了声明之后,宗凌的粉丝发力的更厉害。 对家黑忙着造谣,粉丝们忙着澄清,路人在吃瓜。 @不然嘎了我:宗凌也不是爱豆,没立过单身人设只是说自己不拍感情戏而已,所以你们为什么不觉得他是开始就有了嫂子呢? @我真的好困:真的是穿了同款吗?我不信, 说不定就是男嫂子。 @未若柳絮因风起:声明我仔细看过了,针对一些抹黑和造谣进行了警告,澄清了夜晚离开酒店的不是宗凌本人,但是没说这个人和宗凌没关系吧,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这个人在跨年夜的晚上从宗凌住的酒店里穿着宗凌外套出来,才是这个事件的重点和真相? 在网友们的八卦之下,新的言论风暴很快就席卷了话题广场。 宗凌的粉丝当然是竭力呼吁大家不要造谣,有可能是同款衣服也有可能是友人,简而言之没有实锤不要乱讲话。 不过这阻挡不了网友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大家总不那么相信巧合。 不过的确是无图无真相,这热闹大家也没凑多久。 柳含歆看着网络风向松了一口气,好在那个狗仔没有拍到林总的正脸,不然情况就不像现在这样风平浪静了。 看着宗凌还在拿着手机摆弄什么,柳含歆紧张地凑过去看,只见宗凌拿着小号在互联网上发布着看似和这件事情毫不相关的内容。 @芝士耶耶:大家有看到昨天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半山上放的萨摩耶烟花吗?真的超级超级可爱! 宗凌强调:“他给我放的,为我特制的哦。” 柳含歆棒读:“哦哦哦好好好,他对你真好,他真喜欢你。” 宗凌赞同:“他当然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 柳含歆看着快要按不下去的柜门,心里长叹一声。 宗凌给他刷到的所有关于正确答案的分析全部都点了赞,心里记挂着去忙碌公事的林织。 他没有贸然给林织发消息怕打扰到他,乖乖地等着林织处理好事情给他发消息。 在拍戏的时候也不忘让助理守着手机,如果有信息了及时提醒他。 林织飞到国外花了大半天将事情快速确定好章程才得以休息,此时他已经略有倦意了。 在去酒店休息的路上,他给宗凌发了消息,看着宗凌的回复情绪才好些。 【宗凌】:[耶耶踮脚芭蕾舞转圈.jpg] 宗凌的萨摩耶表情包很多,几乎不重样,而且这些萨摩耶通常都能做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不像一般狗能做出来的行为,表情也非常贴切生动,非常拟人化。 从某些细节来看,它们似乎都是同一只狗,或许是宗凌的P表情包的技术很好,完全看不出违和感。 【林织】:你很喜欢萨摩耶吗? 林织在想要不要投其所好,送情人一只赛级犬了。 如果宗凌喜欢的话,多送几只听话活泼的也没问题。 【宗凌】:嗯,我有一只这样的狗狗^-^ 而这样的狗狗正在他脑海里一边嘤嘤一边阴暗爬行,因为01也看出来了林织问话下的意图。 【宗凌】:只是我在外地拍戏,它一直都在原来的住处,它的性格很活泼热情,你应该会喜欢它的。 事实上01之所以有这样一个仿真外壳,就是源于林织在他们初遇的那个世界养的萨摩耶。 不过宗凌在设计的时候也有小小的改动,因为01要当一只独一无二的小狗。 林织想要见到01也很简单,编写一个01的载体数据,对宗凌来说很轻易。 【林织】:那我很期待和它见面。 林织的指尖摩挲着手机边缘,事实上除了表情包以外,他并没有看见宗凌狗狗的任何照片,宗凌也没有主动和他说起过,这其实有些许的矛盾。 翻越宗凌的过往朋友圈,以及搜索社交平台关键词,似乎没有人知道宗凌养了一只萨摩耶。 但这只狗可能真实存在,或者说它可以真实存在。 就像林织第一次听说宗凌名字看见宗凌产生的微妙感觉,按照他的性格以及他对网络信息的接收速度,他应该不会对这种消息一无所知。 林织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这一点刚接触他的人并不会发现。 他的控制欲并不外向,甚至十分隐晦,如同润物细无声的春雨,能以一种让人觉得十分舒服的姿态进行入侵,等到对方有意识的时候,事态已经被他掌控。 蜘蛛在捕猎之前需要花的时间织网,花朵想要绽放也必须有根系植根于泥土里的过程,它们对环境的感知很敏锐,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林织收敛了思绪,酒店已经在不远处。 林织略有些倦怠的洗了澡,长途奔波让他没有得到休息的身体更显酸乏。 他洗好澡时宗凌正好收工,他们通了电话。 林织打了哈欠,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让他越发昏昏欲睡。 “快睡吧,我陪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挂电话。” 宗凌戴上耳机,听着林织小声到几乎听不见的回应。 他关闭了自己这边的麦克风,以免吵到大洋彼岸的爱人。 在宗凌以为林织已经睡着时,听见了突然响起的询问。 “还记得之前我问你我们是否见过的时候,你给出的回答吗?” 宗凌给出的回答是:我们也许见过。 这种在肯定与否定之间,同时拥有双重形态的代表着不确定的词,在某些语境下,往往就代表了肯定。 “我们在哪里见过?” 林织的声音离手机很近,在电流轻微的变形里越发显得背景安静。 带着些困意的有些失真的声音,让人想起在冬季被窝里的温暖柔软。 宗凌的心也跟着柔软,好像看见了犯困的猫在无意识地伸着肉垫踩着空气,即使他知道林织根本不是什么无害的小猫咪,连他现在说的话或许是有意为之,但是真的太可爱太迷人了。 宗凌笑说:“很久以前,你大概已经不记得了,十几年前在幼林的火车站,你伸手拉回了快要摔到轨道的我,你给了我吃的,还给了我一个猫咪形状的钥匙吊坠。” 林织的呼吸静默了一段时间,才继续响起。 “抱歉,我忘了。” 在沉闷冗长的成长岁月中,他不会记住无关紧要的插曲,即使那是一条生命。 “没关系,没人规定有些相遇一定要被记住。” “至少我很幸运地和你重逢了。” 在宗凌温柔低沉的透着缱绻的声音里,林织不敌困意,沉沉睡去。 命运齿轮的转动,也许就出现在很平凡的某一天。 346 小狗追爱记 07 林织醒来时发现电话已经挂断四个小时,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卫生间,习惯性地思考,又将自己睡前听到的话再回想一遍。 有时间地点作为锚点, 在记忆里应该很好搜索, 可以人脑不是数据,似乎没有办法通过这种方法准确定位。 见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遗忘便是遗忘, 林织索性也放弃了。 无论如何, 宗凌现在在他身边。 处理好了仓库的事情, 林织又飞回了暨宁处理后续。 他的产业多,需要大体把控的东西也多。 在这期间他和宗凌视频了两次,不太像金主包养情人,倒有点异地恋的意思。 反正在经纪人柳姐看来,宗凌的样子腻歪的让她牙酸。 别以为她不知道, 宗凌那个叫“芝士耶耶”的小号, 已经混进了林织的个人超话, 还建了他和林织的cp超话,还搞了个“耶耶芝士”的号自己剪了视频! 如果01知道她心中所想, 一定会高喊不许侵占可爱耶耶的功劳。 视频是大手子01剪的,没有人AI更懂怎么用程序, 01P自己的美图和表情包早就有心得, 加上它其实才是最初的粉头, 只不过在某林织狂热粉的光环下被掩盖了。 林织是企业家,宗凌是圈里现在正红的实力小生, 两人毫无交集,但男帅男美,01愣是剪出了跨越时空的爱恋, 质量极高,很快就在短视频平台火了起来。 现代网友什么磕不起来,别说两位没见过面,不在一个宇宙都毫无阻碍,更别说这种高质量美颜暴击。 小叶是个普普通通的磕学家,不打游戏不追剧不看番,爱好就是看以及刷各种CP视频,反正她谁也不认识,磕的毫无负担,被她刷到让她心动的就是绝美爱情。 正主的死活她不管,她要的就是一种能够维系她生活的快乐,一种补充她糖分的感觉,能让她逃离繁重的生活压力,在美好的精神世界里喘口气。 这种快乐在周一晚上点开小破站看到首页推送的图时达到了顶峰,毫不犹豫就点了进去,看到内容之后活像干了几杯高度白酒。 这脸好美,这体型好配! 小叶去网上搜了搜两个人的身份,很好,果然不认识,更好磕了。 @磕cp怎么你了:啊啊啊!!宗凌做哭他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我都磕cp了你们就不能让让我吗! @川贝枇杷露prmax:啊啊啊我的心灵被洗涤我的唧唧已bki!我网络证婚人宣布一位原地结婚!不过我有个问题,为什么这对cp要叫芝士耶耶? 小叶看到了这个言论也很好奇,为什么呢? “芝士”不难理解,是“织是”的谐音,可宗凌和“耶耶”有什么关系? 她想了想,进行输出。 @磕cp怎么你了:我记得唐朝叫父亲就是耶耶,阿耶,所以……织是爸爸?可怎么想也不对吧!这不是父子局啊! @山河表里潼关路:笑,织是父亲哈哈哈哈,骨科一位,号您拿好,楼上右转。 @一顿吃三碗:难不成宗凌有什么小名叫耶耶?没听说呀,搜索也搜不到,到底是为什么,创始人你能不能出来解释一下!剪视频的大手子你能不能出来解释一下! @八千里路云和月:芝士耶耶是怎么回事呢?芝士和耶耶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但是芝士耶耶是怎么回事呢?下面就让小编带大家一起了解吧……所以大家都知道耶耶是耶耶了,大家有没有觉得很神奇呢? 逛超话的宗凌看见了大家的询问,立刻进行回答。 林织喜欢萨摩耶,所以他为01套上了萨摩耶的仿真皮,某些时候也将自己的情感投射到这个符号上,以至于自然而然的创建了这个名字。 @芝士耶耶:因为织织喜欢萨摩耶。 @磕cp怎么你了:懂了,不管宗凌的死活是吧,好好好,更刺激了,我喜欢按摩工具攻! @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就要狗狗攻!可是宗凌这样子应该也是黑背边牧什么的吧,好像不是耶耶这种微笑天使大甜心啊! @冰皮月饼三分糖:震惊,本企业家怎么不知道织织喜欢萨摩耶,他什么时候说的?他难道有p狗狗的照片吗? 宗凌没有再回应,因为飞机已经起飞了。 旁边的柳含歆在强调今晚行程的紧张,说:“导演他们已经先往港岛那边去了,我已经提前订好了机票,到时候走完我们的流程,我们就先退场去赶航班。” 在海城的拍摄计划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他们会飞往港城拍摄取景,宗凌本来也是跟着剧组一块去,但是他受邀参加一个电影节的活动,所以时间就很紧。 这个活动在半个月前就已经通知了,本来时间不会这么刚好,但因为拍摄计划这边的进度,所以就刚好撞上了。 “知道了。” “接机的助理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你跟着我直接从通道走。” “不用,林先生会来接我。” 宗凌的行程自然早早和林织报备,航班信息第一时间就发过去了。 其实他也不是很有必要来参加这个电影节活动,只是他想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和林织见一面。 在家的时候他都是和林织黏在一起,但因为林织没有他们之间的记忆,不知道这是一个虚拟的世界,所以自然要繁忙公事,他们之间见面的机会才少了。 因此他要争分夺秒,而且这种忙碌中私会的感觉多浪漫多有情调。 柳含歆微笑:“好的,是我多余。” 今天也是被老板的恋爱味儿冲到的一天。 暨宁。 林织收到宗凌消息的时候,正在听员工说拍摄构架。 过两天就是林织名下一个彩妆品牌周年庆的日子,这是他创业初期的成品。 那时候的彩妆品牌质量其实不难做,但是很难获得市场名气。 刚起步的公司很难付得起高昂的代言费,林织有一张让人见之不忘美丽无害的脸,他当然选择了亲身上阵。 他的男色营销很成功,不同颜色的口红涂在他的唇上,唇印印在他的手腕衣领锁骨各处,成功的让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品牌一炮而红,直接卖断货。 林织是天生的商人,他明白物以稀为贵,在巨大的利润前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新的代言人,自己则负责周年限定款的宣传拍摄。 于是每一次的周年款都是销量高峰,甚至有人不惜高价买来收藏。 “这一次的拍摄内容就是这些,这种蜘蛛可爱无毒,我们只会让它爬在你的手边停下,您只用捧着就好,剩下的用动画制作。” 分镜全部都结构在了林织的面前,员工这次的理念阐述完毕。 这次的周年品牌是系列名称叫“捕捉”,以蜘蛛为形象,这种去年最新培育的小蜘蛛品种凭借高颜值席卷了国内外,也是这次的口红颜色灵感来源。 不过品牌的名字虽然以粉色作为宣传,但并不是芭比粉,豆沙粉、脏橘色、橘红色等,透着温柔风情。 林织看着盒子里两个指节大的粉白色半透明蜘蛛,堪称可爱无害的萌物,笑着应下。 按照既定计划完成拍摄后,林织并没有去看成品如何,而是坐上了去往机场的车。 上一次见面还是跨年的时候,离现在也有小半个月了。 只可惜对方行程匆忙,不能在他身边久留。 不过等宗凌完成这次的拍摄计划之后,时间应该就有余裕了。 林织想着这些,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越接近年关,气温越低,内陆的气温比海城要冷。 宗凌身上穿的是黑色的羽绒服,棒球帽和口罩遮住了他的面容,他长手长脚钻上车之后,对林织露出了一个露出一个和他酷哥面容不符的笑容。 “林先生,你的嘴唇……?” 宗凌一下就发现了林织和往日的不同,林织的唇色衬得他面庞越发清艳,看起来气色很好,但和他以往的唇瓣颜色不同。 宗凌亲过许多次,自然对它的各种变化了如指掌。 “拍摄需要留下来的口红,没有擦干净吗?” 林织用指尖按了按唇瓣,有些不确定道。 “嗯,这颜色看起来很甜。” 宗凌点头,略有些绞尽脑汁地找了一个形容词。 他能看出口红颜色的区别,但是无法叫出它们的名字。 “甜”,这是一个味觉形容词,但偶尔也能表达视觉观感。 宗凌时常觉得林织像一块可口的小蛋糕,让人想舔想吃想吞进肚子里。 “应该是豆沙红,我最后抹的就是这个。” 林织明白宗凌的意思,低声轻笑。 嫣红唇瓣弯起时,沙沙绵绵的滋味似乎蔓延在了宗凌的味蕾间,那种甜润细腻的触感化开,让人想用拇指揉开那一抹红至唇角外沿,肆意亲吻。 林织看出了逐渐贴近的情人的意图,并没有躲闪。 不过这个吻并没有很快来临,宗凌似乎想到什么,在贴近他时忽然停了下来,用略带亢奋的语气问:“林先生,我可以要一个唇印吗?” 宗凌很喜欢林织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这次有这种机会,当然要纪念。 “好啊,”林织轻轻扬眉,答应了宗凌的要求,“亲在哪里?” 宗凌低头翻找合适的地方,他一会儿要去参加活动,在抵达会场之前他要换衣服,太明显的地方会被遮盖。 宗凌想了一会儿,一只手撩起了衣服下摆。 林织低头,面庞被笼罩在高大青年的阴影里,在略微坚硬线条分明的腹部留下了口红印。 347 小狗追爱记 08 为了抵挡暨宁冬天的湿冷, 车上暖气开的很足。 林织贴在宗凌的腹肌上,鼻尖嗅闻到了宗凌身上传来的干燥温暖的气息。 那不是嗅觉捕捉的某一种确切的运动裤的气味,更像是神经感知到的某种信号。 如同雪地中的旅人步入他矗立的坚固木屋, 木屋以散发着热意的壁炉火光、舒适的床榻、可口的食物迎接他,拂去他的疲惫,让他陷入风雪不侵的暖意里。 林织很喜欢宗凌肌肤体温带给他的感觉, 在留下唇印后,又在宗凌的腹部留下几个细碎柔软的吻。 唇下的腰腹绷得更紧, 因为呼吸微微起伏。 豆沙色的口红并不艳,又因为先前被擦拭过, 只在肌肤上留下朦胧暧昧的浅痕, 饶是如此,也透着难言的情/□□望。 林织微凉的手贴在情人的肌肉线条上,感受着掌心下皮肉里蕴含的力量。 宗凌的身材很好, 隆起的肌肉并不过分夸张, 而是恰到好处的饱满,宽肩窄腰, 非常符合林织的心意。 宗凌被林织摸的意动,他本来就因为不能时常见到林织而只能忍着, 偶尔想着林织做点手活, 如今人在他跟前对他亲亲摸摸, 他根本按捺不住。 不过他没有握住林织的手腕催促引导, 而是略带隐忍地捏紧了自己的衣服,任由林织触碰而轻轻颤动。 林织发现了这一点, 自然也愿意给毫不反抗乖巧柔顺的情人更多奖赏。 宗凌穿的宽松加绒的运动裤,系带打了漂亮的蝴蝶结。 林织拨了拨绳子,伸进了更加温暖的腹地。 “时间有限。” 林织拇指按着□□, 直起身体提醒。 挡板早就升起,隔绝了空间。 宗凌委屈地应声,真是强人所难。 好在机场离宗凌做造型的地点有些距离,也不需要太着急。 林织的指甲是健康的粉色,他今天穿了件和宗凌同色系的黑色的高领毛衣,挽起露出的一小截手腕格外白皙。 近日是雾霾天,冬日的白天也阴沉沉,因此车里开了顶灯,落在人的面上,留下淡淡的影。 宗凌的视线黏在林织的身上,一会儿去看他的脸,一会儿去看他捧着自己的手。 车上放着舒缓的轻音乐,遮蔽了些许黏腻水声。 林织正在逗着独属于他的金丝雀,渐入佳境时,手机忽地震动了两声。 林织用指腹敲了敲耳机接通,听见那边秘书的话。 “林总,远迹项目的负责人想要和您通话。” 林织应道:“好,帮我转接。” 和人快速寒暄一番后,林织听着合作伙伴的话,一边商谈一边做着没做完的事。 他的声音平静沉稳,让人完全无法猜到他在什么情境下进行回应。 林织的手心已经被磨红烫红,宗凌还有些坏心眼地去蹭林织手腕的那颗痣,轻轻地撞。 林织似笑非笑地看着宗凌,口中还在和商业伙伴谈生意,说笑间利益却分毫不让咬的很紧,无论那边打什么牌都应对得当。 宗凌被迷的七荤八素激动不已,整个人都痴了。 等到林织挂了电话,宗凌也用乳液被林织做了个手膜。 林织抬手闻了闻,皱了皱鼻子说:“不太好闻。” 自然,这种原料和好闻是沾不上边的,却有着特殊的诱发性与标记性。 宗凌闻言抿唇笑,用湿巾擦干净林织的手,又给他涂上护手霜。 其实只要他想,可以在虚拟世界里通过编写身体数据改变味道,等织织想起来了他们可以商量味道。 因为涂护手霜耽误了一点时间,宗凌收到了经纪人的催促信息。 宗凌满脸苦恼道:“真不想工作。” “去吧,结束了还有行程。” 林织摸了摸他的脸,宗凌的手覆住他的手背,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林织等他走进建筑,才让司机开车。 拖拖拉拉的宗凌不免被柳含歆念叨,好在宗凌皮相骨相都很优越,不需要花费太多化妆的时间。 宗凌一心惦记着林织给他的礼物,完全不听经纪人在说什么。 柳含歆也很无奈,老板把自己打包送人,她还要为他的职业生涯努力,她也只说了两句,视线被宗凌手上的东西吸引。 这是个包装的很精巧的小礼物,大概巴掌大,外观为磨砂银,触碰时会产生蓝色的流光,很有未来科技感。 正面是电子屏,需要输入密码解锁。 虽然林织没有告知宗凌密码,但宗凌没多犹豫,输入了四个数字。 柳含歆:“0716,是你的生日。” 宗凌点头,他在编入自己的数据时,直接复制了现实的部分数据,其中就包括了他的星历生日。 轻轻的咔嗒声,锁住的盒子开启。 “这是……钻石小狗?” 柳含歆错愕,她看过的奢侈品也不少,自然知道这颗成色不错的蓝钻石十分稀有,价格也非常高昂,所以才为它雕琢成的模样更加诧异。 这是一枚胸针,上边是一只蹲着的迷你小狗,虽然它的五官没有被雕琢出来,但是可以从它的耳朵和尾巴看出来。 “好看。” 宗凌爱不释手,把玩了一阵后别在了西装上。 柳含歆看了一会儿,对他们的情趣表示震撼。 宗凌的外貌和名气让他本就备受关注,这枚钻石胸针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晶莹剔透的钻石,在光下璀璨绚烂,稀有的蓝色更为它添上一层神秘高贵,而它变成一只小狗,就更让人惊诧。 宗凌时不时会摸一摸,显得非常喜欢。 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一切,照片和视频再出现在网络上。 小叶放学回家后刷了一会儿视频,又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社交软件上的热搜。 嗯?明星的奢侈品宝石? 这有什么好看的,又是公司买的热搜吧,没意思,滑过去。 等等……宗凌的? 什么,小狗钻石胸针?! 要素察觉!A动了! 小叶啪叽一下点了进去,他虽然对宝石钻石无感,但不妨碍她欣赏,确实好美。 评论也有很多人是被小狗蓝钻吸引,的确太特别了,蓝钻谁会做成这个形状,又不是淘宝99的水晶。 @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啊不追星但是这个巨贵啊!这成色做成这个形状有点暴殄天物啊!!!!! 小叶一下就看到了热评,她知道钻石很贵,稀少的蓝钻更贵,他根本不在乎这是什么大户行为,她只在乎小狗! @磕cp怎么你了:啊啊啊谁懂啊!织织喜欢小狗!然后然后宗凌没几天就戴上了小狗胸针出席活动!这就是双向奔赴!! @芝士耶耶哟哟哟:我懂我懂我懂!天生一对!织织和狗狗凌甜死了!该不会是织织送的吧! @耶耶芝士:就是织织送的哦~ 大手子01指出真相,顺便画了条漫,附带抱抱kiss。 小叶和同好们不停吃粮,狂炫三大碗! 当然,对于这种现象,宗凌唯粉和一些路人并不高兴。 @凌凌亮晶晶:……解解们,别太把想象当回事了,两个人都不认识,宗凌戴个胸针也能扯到不相关的人,6,别蹭了。 cp粉们并不在意,他们都给不认识的正主发结婚证了,还管这个。 林织的颜粉和事业粉倒有点不高兴,不仅骂cp粉也骂宗凌粉。 @知名企业家某女士:别把饭圈那套带到姐面前,我们林总需要蹭小明星热度?别太笑死人了我说,看看林总事业体量数据以及福布斯排行榜OK? @耶耶芝士:哎呀哎呀,你们别吵了,喜欢他们的都是一家人呀! @宗凌亮晶晶:滚! @知名企业家某女士:滚! 01对手指,本来就是嘛。 小叶看着粉头太太被围攻,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磕cp怎么你了:宝,咱们自己开心就不要去贴脸开大了,只要不发疯跑去两位面前舞,我们说他们三年抱俩都行,管别人怎么说呢。 @耶耶芝士:他们就是真的! @磕cp怎么你了:没错没错。 小叶感叹,不愧是粉头,就是一种坚定的信念感。 她观察圈内两位id相似的粉头,可以看出他们属性的微微不同。 那个叫“芝士耶耶”的是cp粉偏林织,甚至是林织唯,看他经常在发对林织的赞美,但他却没怎么关注宗凌。 “耶耶芝士”是典型双担,雨露均沾,而且就像生产队的驴,什么类型都产,简直当代粮仓。 不过饭真的太香啦! 小叶因为有精神食粮每天都开心不少,不过虽然嘴上说着“他们就是真的”,但其实并没有觉得林织和宗凌真的有一腿,这种虚拟就像是网络祖坟一样,存在于另一个次元。 不过小叶没想到,某一天她真的能找到疑似是真的证据。 她反反复复地看了林织拍的周年宣传片,捉到了某个一闪而过的画面里的光点,怎么看都像那枚钻石胸针,但因为只是镜头扫过,即使经过图片处理,也只有模模糊糊的样子,一般的人根本判断不出来。 小叶又把跨年那一天狗仔偷拍宗凌深夜出行的图片找出来,搜索了林织大量的背部图片,把那个人和林织的体型进行对比。 小叶咬着指腹,苦恼道:“可是这些还不够啊……” “什么还不够?作业写了吗,过两天要期末考了。” 母上忽然探头,把小叶吓了一跳。 她拖长声音道:“写完了,知道了。” 小叶看向窗外光秃秃的树,再不久就要过年了。 和公历跨年不同,即使近年来年味越来越淡,可农历新年对于国人来说,依旧有着特殊意义。 这是一个团圆的日子。 “织织呀,今年会回来聚一聚吧?” 办公室里,捧着热茶的女人略有些局促地询问。 她化着精致的妆容,可即使再怎么好的美容手段,也无法阻止她脸上胶原蛋白的流失,更因为过了一段苦难日子,依旧有着被岁月煎熬过的忧愁感。 林织看着她点头:“当然了,二婶,我会回去的。” 被林织称为“二婶”的女人闻言也并没有放松,只是想完成一个任务,一般忍不住想要立刻离去,似乎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林织并不讶异,二婶是个有些胆小又惯会忍耐的传统女人,也是个怯懦的好人。 他没有留她,女人如蒙大赦似的走了。 她一直很怕这个侄子,从他还小的时候明明被欺负还能笑出来的时候,从他面不改色的撒谎算计人还能对她弯眸的时候,恐惧就越积越多。 所以她是家里除了大哥大嫂以外,最笃信侄子真的可以出人头地的人,她对人也尽心尽力,也从不贪心,对此侄子倒是对她的态度好些,于是来请侄子的任务就落到了她身上。 自从大哥死后,林织就越来越少回老宅了。 女人轻叹,这样已经够了,为什么还有人不知足,难怪被收拾,想要过年打亲情牌也是异想天开。 林织听着特助汇报着工作内容,却问道:“他的戏年前能拍完吗?” 徐特助:“应该不能,不过我帮您安排一下行程?” 林织没点头,却也没摇头。 徐特助知道他是默认了,继续说回工作。 风把常青树吹的哗哗作响,天阴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雪了。 348 小狗追爱记 09 暨宁的冬天湿湿绵绵,雪落得也不太干脆。 只在夜间门静静悄悄地落下一层,让月光在变成银白色。不过下的久了下的大了,雪也能到人的脚踝,踩上去时能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 林织看着沿路的风景,街道两旁的店铺上已经有人贴上了窗花。 徐特助:“林总,我晚八点的飞机,有事您call我。” 公司的事情已经尽量在年前处理完,大部分员工也已经放假,现在已经是年二十九,徐特助也要回家过年了。 “宗先生大概在十一点的时候抵达暨宁,我已经告知了他您的住址以及门锁密码。” 徐特助是个工作素养极高的都市丽人,身为总裁身边的高级秘书,她负责管理调度工作助理和生活助理的大部分事宜,放假前也会把事情进行汇报。 本来按照林织的意思,他会飞去港城和宗凌过年,但是宗凌知道他年底需要处理的事情较多,身为乖巧可人的金丝雀当然是主动提出来陪伴金主。 林织自然应允,听见徐特助的话,给她发了一个大红包,对她弯弯眼眸道:“过个好年。” 徐特助看见转账数额,在心里尖叫,喜气洋洋道:“谢谢老板,提前给您拜年。” 虽然她的老板面善心黑,但是貌美慷慨,她真的太爱这份工作了。 徐特助放假了,林织的司机倒是继续待命。 司机拿着三倍工资,可谓是勤勤恳恳。 年三十那天上午,林织在二婶和其他人的信息里,踏上了回老宅的路。 祖宅并不在暨宁,而在那个林织成长的偏僻小镇,那也是家族没落之后他们唯一有产权的容身之所。 现在那个地方已经不是二十多年前那样的发展缓慢,搭上了时代的快车,加上他配合当地政府宣传家乡,慈善修路修桥,也让那个没什么资源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山清水秀的风景点。 看着周围早已经变得陌生的地方,林织的神色很淡,没有怅然也没有怀念。 年节的氛围独有,是一种懒散愉快的冷清,街边道路人不多,路面上还有些炮竹的残渣碎屑。 “林总,到了。” 司机在看见古朴的大门时,轻声提醒着坐在后座闭眼假寐的青年。 林织睁开眼,司机为他打开了车门。 他还没到门跟前,就有人来迎他了。 林织和姑奶奶的儿子也就是同族的叔伯打了招呼,走过牌楼路过影壁往里进。 这间门祖宅建于光绪年间门,因为战火破败了些许,为了避难爷爷的父亲举家搬迁到国外,他们落魄的回来时,这里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如今这里已经被修缮过,南门还添上了他的一块碑。 一旁的叔伯们还在说话,林织却有些懒得应付。 姑奶奶当初嫁了人留在了国内,和他们本就关系不亲近,他们这一支回国后,多亏叔伯们接济打点,但他们在这一片小天地呆久了,对于他们这种失败了还妄图回到上流社会的人,不免有些冷嘲热讽,觉得他们不脚踏实地。 人就是这么有意思,质朴忠厚和愚蠢恶毒可以同时出现在一群人身上。 在他做出成绩后,有些人看见利益便难免上前亲近献殷勤。 林织并不讨厌他们这种性格特质,人之常情,只是他没什么耐心。 风送来食物的香气,林织站在屋檐下,看着宅子里一派热闹喜庆。 他并没有任何的融入感,像一个旁观的外人。 二婶被孩子通知,匆匆走过来笑言:“回来了,要不要先喝碗甜汤暖暖胃?” 林织对她点点头,视线又越过他看向她后面的女人。 这似乎是他第三个三婶,年纪和他也差不了多少。 他问女人道:“三叔还没回来?” 女人回答:“还在忙公司的事情,应该一会儿就到了。” 二婶听着妯娌意有所指的话,在一旁什么也没说,小叔子现在焦头烂额还没出现,正是林织的手笔。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三叔在犹豫今晚该在哪里下榻。” 当初家道中落三叔可以说是妻离子散,或许是因为这样,在三叔发达之后,男女关系格外混乱。 林织瞧不上这种作风,当然不留情面。 小三婶还想说什么,林织却已经偏头看向二婶,笑着问她有什么甜汤。 没多时,林织面前摆了一碗热腾腾的甜酒冲蛋。 林织吃个东西也不得闲,总有同辈或者后生来问他项目的事。 林织耐着性子回答,心里却觉得有些无聊。 与其在这里消磨珍贵的时间门,不如和宗凌一边打视频一边工作。 兴许是想什么来什么,口袋里放着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林织看着上方的信息和萨摩耶表情包,面上的笑意实了些。 “一会儿就吃午饭了,小织你去哪儿?” 二婶端着盘子,看见往外走的青年有些诧异地询问。 林织回头道:“去看看爷爷。” 二婶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嘱咐道:“早点回来,我们等你开饭。” “不用等我,你们先吃就行。” 林织回身迈过门槛,朝后门走去。 林家的祖坟就在后山上,在靠近后门还有一个专门的林家这一支的祠堂。 林织先去了祠堂上香,再去坟茔前祭拜。 人老了就讲究叶落归根,即使从没有在这片故土待过一日,爷爷也希望埋在祖宅这里。 在爷爷的墓旁边,就是他父母的坟墓,其实当年母亲不太愿意将爷爷葬在这里,她觉得这里太过偏僻荒凉,配不上爷爷的身份,但这是爷爷自己的愿望,于是母亲在临死前也希望能够葬在这里。 林织看着墓碑上的刻字,回忆起过去。 母亲身为爷爷的狂热追随者,她或许比父亲更像他的亲生子,她相信爷爷的眼光并且孤注一掷。 林织觉得他对于事物的坚持,或许受到了母亲的影响。 林织没有在山上待很久,回了宅子里。 亲戚们热热闹闹地坐在屋子里玩乐,看到他回来,大家才开席。 三叔已经赶回来了,二叔作为与他较为亲近的宗族长辈,抬手和他喝酒,三叔也紧跟着他一块动作。 林织和他们碰杯,大概是他表现出来的很友好,以至于对面的两兄弟松了口气,打起了亲情牌,然后再午饭结束表明了意图。 “三叔商超的供货渠道被卡住了吗?怎么会这样,这些天都在忙别的项目,回头我让人查查。” 林织闻言神色略略诧异,似乎是头一次听闻这件事。 林三叔:“那就麻烦小织你了,你现在生意越做越大,是我们林家的骄傲,大哥大嫂的在天之灵一很欣慰。” 林二叔在一旁附和,即使他们知道是林织的推动,还是不得不干巴巴地配合,假装不知情,以免撕破脸,这对他们没有好处。 林织静静地看着他的血缘亲人,露出应有的笑容。 林三叔按捺着焦躁,还是不经意间门带着些催促意味地说:“我这边耽搁一天就是亏损一天,你可尽快啊,三叔也算是看着你供着你长大的,你可一定要帮我。” 林二叔面不改色地踹了一下弟弟,心里却骂他蠢货。 大哥大嫂都死了,还在这里大谈从前,说实话他们得到的回报已经大于当初的付出,过分挟恩只会让人厌烦。 林二叔正准备找补的时候,却见对面青年脸上的笑容加深。 林织眉眼和煦:“那是当然,您的恩情,我不敢忘记。” 林二叔心里警钟响起,他立刻说:“小织啊,这些都是我们应该……” 林织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微微抬手有些抱歉地表示对话中止,一边接电话一边向外走去。 林二叔烦躁不已地说:“你又对他说那些话干什么?你以为他真的是那种好脾气的人吗?” 本来能够找到这个机会就不容易,林二叔是打算拉着弟弟和侄子喝喝酒好好说,事情能过去的就过去,顺便再获得更多的利益,可现在全完了。 林三叔不以为意道:“我们毕竟是他亲叔叔,当初帮了他们那么多,他能不好好谢谢我们吗,估计他也就是吓吓我,差不多就行了,他还真的能对我下手?” 林二叔却觉得情况不容乐观,当他发现林织已经不在宅院里,甚至妻子打电话都没办法打通的时候,心里更是焦急。 半个小时后,他的电话才有了回应。 “二叔,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就先离开了。” 林织靠在座椅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子上轻点着。 他答应回来吃饭,自然不是为了和这些亲戚叙旧,而是看一眼爷爷和父母,本就没打算久留。 林二叔:“这样啊……” “放心吧,您和二婶的节礼我已经准备好了,晚些会送给您,三叔那边我自然也不会落下。” “噢噢……我们之间门不用这么客套,你也不用太费心了……” 林二叔应道,觉得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逢年过节林织总会为他们备上丰厚的节礼,林二叔忽略了那种感觉,惯性客套。 林织笑了笑,挂断了电话。眼里的神色淡下。 手机因为久久没被触碰而自动息屏,又因为信息而亮起。 是工作上的来往,林织看了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在锁屏的背景上。 那是一只很可爱的萨摩耶,但是可以从它的瞳孔和耳朵看出异样,仿真犬的耳尖有着【01】编码。 就是宗凌给他发的图片,每次当他看见这个图片时,总觉得脑海里应该有什么东西在说话,但他并没有产生这样的幻觉。 宗凌说这是他在网络上看见的图片,林织也找到了画师,从“耶耶芝士”这个名字看到了更多东西。 看了几秒之后,林织才点进程序回消息。 回暨宁的车程大概两个半小时,林织并没有直接回住处,而失去了公司。 宗凌要晚十一点才回,他不必太早回去。 八点半,收到宗凌上飞机信息后,林织离开了大厦。 街边许多商铺依旧亮着灯,但和以往比还是寥落不少。 天上没有再落雪,却也看不见月亮。 夜空暗沉沉,当车驶入宽阔的别墅区后,这个冬夜越发万籁俱寂。 林织整理着黑色的羊绒围巾,准备在进门后取下,这是宗凌抽空给他亲手织的礼物,也是他最常戴的较为爱惜的物品。 当推开门时,林织便感觉到了不对。 客厅的灯光亮着,厨房的灯光也亮着。 他早就在二十八那天给厨娘和保洁放了假,家里应该没有人了。 真相很快跳上心头,林织朝前走了两步,看见身形高大的男人手拿着擀面杖,身上围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我还以为你要晚一些才回来,所以还没有包完饺子。” 宗凌刚到这里没多久,正在一张张的擀饺子皮。 虽然超市里有现成的冰箱里,也有厨娘离开之前留下的成品,但是年节的食物当然要自己动手才有意义,织织一定会很喜欢。 林织的动作顿了一会儿,他神色温柔地摘下围巾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将袖口微微挽起朝着厨房走,笑着问:“什么馅儿的?”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走的每一步似乎都稳稳当当。 宗凌回道:“猪肉虾仁和猪肉玉米。” 等林织走进厨房后,他立刻把两种馅料指给林织看了。 皮是宗凌擀的,馅料当然也是他调的,他和林织相伴那么久,当然明白爱人最喜欢什么味道。 “看着就很好吃。” 林织毫不吝啬夸奖,靠近了宗凌去看砧板上的面皮。 “不过,你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他们靠的很近,宗凌嗅闻到了林织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听见林织的话,宗凌下意识地去聆听周围的声响,并没有听到什么特殊的声音。 “不明显吗?”林织轻叹,略有些苦恼地说,“可我觉得很吵闹。” 青年那双美丽无害极具欺骗性的眼眸弯起,仿若星湖春水。 “听见了吗?我看见你时的心跳声。” 那声音吵闹到让人有些晕眩了,仿佛意识和身体因为过大的冲击而断连,产生了割裂感,直到巨大的灵魂轰鸣结束,真实感才慢慢回归。 听到林织的话,宗凌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眼里光亮灼灼。 他顾不上手上还有面粉,搂住了林织的腰,不顾身形的高大,俯身以略微别扭的姿势贴在了林织的胸膛。 他仰头看着林织,认真地回答道:“织织,我听见了。” 我听见了,你爱我时的心跳声。:,,. 349 小狗追爱记 10 亲吻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 林织丰润饱满的唇珠被轻轻含住,宗凌亲的湿润缠绵,格外温情。 林织并不吝啬,张开了唇与宗凌相触,纠缠的轻微声响隐没在暖意融融的冬日房屋里,让情绪密不透风地将人包裹在其中。 他们只是亲吻,眼眸里比起欲更多是爱意共识。 那是一种不急切也不欲语还休的情愫,即使皮肉被衣物层层包裹阻隔,灵魂却坦诚相见。 在极为短暂的分开后,又自然的贴合,单纯的唇瓣相触,这么亲了几次后又渐渐深入。 林织微微仰头,殷红的舌肉在口腔内若隐若现,被宗凌轻咬着带到唇外吸吮。 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抓着宗凌的头发,并没有抗拒,而是温柔甚至是目的达成似的接受着。 “别着急,”林织声音带着着喑哑湿软,含糊地说,“我还等着吃你包的饺子。” 别着急,我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任你施为。 “好。” 宗凌被勾的魂都飞了,不存在的尾巴摇成螺旋桨,又亲了好几口才去洗手。 温柔乡是让人难以抗拒的甜蜜之所,宗凌甘心陷落。 正是知道林织内里并不如表面那么无害,所以才更加迷人,因而得到唯一宠爱的他,怎么能不为之欢欣。 林织也去洗了手,参与了家庭活动。 宗凌负责擀面皮,他负责填馅儿包好。 他的手巧,学的也很快,手指晃动间,肥嘟嘟圆滚滚的饺子就整齐的摆在了砧板上。 年夜饭只有这个难免简陋,宗凌原以为林织会用了晚饭才回来,不过这不是什么问题,厨娘临走前塞满了冰箱,会自动换水的保鲜水箱区还有一条活鱼。 宗凌考虑到他们两个人的食量,只做了三个菜,用鲈鱼做了片好的葱淋鱼,炖了西红柿牛腩,又炒了个爽口的鲜蔬,那些需要时间的功夫菜只能暂且搁置。 林织则是从酒柜里挑了一支红酒,倒入醒酒器里再为他们俩倒上。 不算豪奢的餐食却充满了小家的温馨,这种席面似乎与红酒不太搭,但谁在意那些。 宗凌将最后的鱼端上桌,道:“织织,新年快乐,年年有余。” 林织在宗凌落座后举起酒杯对他笑说:“新年快乐。” 这一片区域禁止烟花爆竹,即使在大年三十的今晚,别墅区内也依旧寂寂无声,但林织却听见了人间的喧闹笑声,存在与杯盏轻碰的瞬间。 在这个时候,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的餐桌礼仪,在进食之间的闲谈,反而是大多数人生活的底色。 “明天又要走了吗?” 林织尝了一口少刺鲜嫩方便食用的鱼片,被口腔中的鲜感刺激味蕾,又夹了一片食用。 他当然不会问宗凌怎么提前回来暨宁,显然这是一个惊喜。 “不走了,”宗凌摇头,看着林织抿唇笑道,“我提前杀青了。” 林织的眼眸微微睁大,从眉眼间流露出的笑意难以遮掩。 他左手撑着脸颊微微歪头看着宗凌说:“这么厉害啊。” 宗凌瞧着他喉结轻轻滚动,低低应声,又道:“想你了,所以想早点回来。” 林织对这话很受用,轻笑着问:“之后有什么计划吗,我给你看的那些资源有看中的吗,还是想要其他类型的?” 宗凌:“我暂时还没有工作方面的计划,不过之前徐特助来和我说过可以挑房子的事情,我现在已经有想法了,不知道可不可以。” 林织自然知道宗凌的想法,配合地问:“当然可以,看上哪里了?” “这里,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宗凌丝毫不扭捏,因为太过自然和理所当然的亲热劲,完美诠释了什么是恃宠而骄的小情人。 “不然换一个要求?”林织抿了一口酒说,在宗凌呆呆看着他时才不紧不慢道,“你已经知道这里的密码了,不是吗?” 说话留三分的人总是习惯性地掩藏真实意图,让话语变得模棱两可,这话若是配上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便是十足十的拒绝,甚至带着些伤人的讽刺意味,可对上林织的眼,便不会有人猜错。 他生了双太过温情脉脉的眼,当其中蕴着对待爱人的笑意时,仿若凝成实质的蜜糖。 既然林织都这么说了,宗凌当然‘得寸进尺’道:“那我可以把狗狗接过来一起住吗,它很亲人。” 实在是01太聒噪了,在他脑海里上蹿下跳。 林织自然应允:“好。” 吃完年夜饭后,两人一块收拾了一下厨房,一块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 林织已经很少看这些,是宗凌提议他便跟着坐了下来。 和许多年前相比,这些节目却似乎少了些新意,即使时代在发展,又或者说是时代发展的太快,让人越发没有观看的想法,只剩下了氛围。 林织已经想不起多年前的情况,他要记住的事情很多,因此那些不重要也不被他怀念的事物,被大脑自动处理了。 他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画面上,边听着声响边被宗凌轻轻揉着肚子消食。 中央空调持续运转,玻璃将热风囚在室内,被揉着的林织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昏昏欲睡。 困意致使神经感知迟钝,以至于宗凌的手顺着向上一会儿,林织才感觉到其他地方被触碰。 黑色的针织衫下摆卷着堆叠向上,健康的肌肤白的像雪。 宗凌垂着眉眼,在完全放松时他深邃的五官会呈现淡漠感,与他手下的动作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更加凸显欲望的味道,拨弄人的神经。 林织仿佛变成了一只猫,那只手掌揉着他腹部柔软的毛发,从上至下,没有一点疏漏。 他仿佛泡在温水中,连抬手的意图都不想产生。 在仰头亲吻的动作里,他看着宗凌的眼眸,无声夸赞着这双漂亮的眼睛。 宗凌的五官立体,眼眸如同辽阔海域,爱情更是让这双眼睛闪闪发亮。 在这种亲昵里,爱人似乎变成了粘人的大狗,将他舔的湿漉漉。 在冬夜里,林织难得因为热意而出了薄汗,柔软的黑发略显凌乱,脖颈上的淡红色蔓延。 他轻轻咬着指腹,绷紧的腰腹宛如新月,眼眸泛着生理性的水雾,上扬的唇角让姣好的五官带上疯狂沉醉的快意,让原本美丽无害的面庞染上惊人的引诱性,如同散发着香气进食中的食人花。 他低低的沙哑绵软的声音,是最好的极具鼓励性的奖品。 时间规律性的向前跳动,秒针、分针、时针。 沙发套乱糟糟歪斜斜,房屋的主人们却并不在意。 宗凌把林织抱到了楼上卧室,宽阔的双人床从面积上来说舒适度远超底下同样价值不菲的沙发。 卧室的窗帘敞着,却也不用担心隐私性,前后都是树木,将港湾包裹的严实。 这是全然的二人世界,不容其他人干扰,因此当林织的电话第一次响起的时候,林织和宗凌谁也不在意,但那电话却格外固执,十分扰人兴致,在被挂断后又响起来第二次。 宗凌亲着林织脊背问:“帮你关机?” 林织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从宗凌手里接过电话,点了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了三叔暴躁失控的质问声,显得情绪很不稳定,林织想谁在年节这个日子里收到资金链彻底断裂,供货商们一起拒绝供货活或者提价的消息应该都会崩溃。 林织笑吟吟道:“三叔,不喜欢我给你的节礼吗?” “你这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以为你是怎么有的今天,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要这样信不信我也把你所有的事情抖落出去,让别人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 面对亲人不堪入耳的咒骂,林织依旧轻笑道:“三叔的恩情,我一日都不敢忘,所以在你吃里扒外挪用公款屡教不改的时候,我不是给你留了几分薄面吗,谁知道你这么不中用。” “废物就是废物,爷爷留下的一切因为谁灰飞烟灭不需要我多提醒你,叔叔,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烂泥扶不上墙。” “我给二叔的节礼是你公司的股份,与其来找我,不如去求求你的好哥哥,看看这一次,他能帮你帮到什么程度。” 林织早就想收回二叔手里的原始股份,其他的不过是顺便的事。 他不在意地挂了电话,将三叔的手机号拉黑,再将手机关机丢到了一边,回头看宗凌,却发现他沉着脸,一副情绪极差的模样。 “他怎么敢那么说你。” 宗凌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十分厌恶林织的亲人。 那可是亲人啊,怎么能这么对林织,又怎么舍得这么对林织? 他现在对林织的过往只是一知半解,林织很少提及从前,在他的追问下才会说两句,以至于他只能拼凑个大概,却不知道内情居然如此无耻龌龊。 “没必要为那些人动怒,他们会被我处理好。” 林织靠在床头挡板上,因为体温纠缠而有些汗涔涔的修长双腿交叠,他拿起矮柜上的杯子喝水补充了水分,用手指将略微凌乱的头发向后梳,显得慵懒随性。 他的神情动作充分表明了他的不在意,喝了水后,他又点了根事后烟,纤长的手指间夹着细细的烟,白色的烟雾笼着他的眉眼春色,透出的欲态迷人。 林织对宗凌招招手:“别把注意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林织越是这么不在意,宗凌心里反而越心疼,但这种心疼不是怜悯,对强者不需要也不会产生怜悯。 “嗯,”宗凌应声,凑到林织身边亲他的面颊,又说,“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永远,在林织心里不是一个时间副词,而是一个程度副词。 他笑着和宗凌共同享用了这支烟,交换气息与唾液,交换让人头脑晕眩的爱。 香烟被无声无息地捻灭在一旁,宗凌滚烫的手掌挤入林织的腿间,度过他与林织的又一天。 指针过零点,日历翻过一页,又是一年。 大年初一,宗凌将01接来了他和林织的住处,01想要给自己在数据世界里拟造一个躯壳很容易,一进门就直奔林织而去,在林织的脚边蹭啊蹭。 林织弯腰抱起萨摩耶团子,看着湿亮的狗狗眼,因为熟悉感眯了眯眼。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感觉我们仿佛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不是错觉的话,是这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还是我出了什么问题?” 01陡然听见林织这么问,下意识僵硬了身体。 “嗯?看来你听得懂人话。” 林织看着怀里的狗崽,摸了摸它的下巴逗弄。 耶耶吐着舌头露出可爱的笑容,耶耶什么都不知道哦。 宗凌知道爱人一向聪明,也没觉得他能瞒林织多久,所以在林织问出触及世界真相问题时,并没有多惊讶,将情况简明扼要地告知了林织。 “比我的设想要好不少,我开始还以为我陷入了‘缸中之脑’的情况里。” 林织饶有兴趣地听着,接受良好的下了结论。 躯壳已死,化为了永恒存在的数据,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又有趣的情况。 “我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脱离虚拟世界和数据库就可以。” “那好,那就等我做完手头这件事。” 林织倒不是多么真情实感,只是喜欢有始有终。 宗凌自然答应,老婆在哪儿他就在哪儿,而且说开了真是太好了,终于可以不用上班一直在老婆身边大鸟依人。 年节在家无聊只能上网冲浪的小叶,也迎来了cp党的春天。 小叶发现,大年初一这天,宗凌的账号忽然换了头像。 一只萨摩耶小狗顶着一只粉白渐变的蜘蛛一块看风景,她看到的时候雷达立刻动了。 没有磕‘宗林’cp的人不知道耶耶,而且那只蜘蛛,不就是林织代言的周年口红的拟物吗! 更何况这熟悉的画风!就算没署名没发布,她也知道是谁! 就是你,耶耶芝士! 与此同时,林织的账号还发布了一张憨态可掬的萨摩耶团子的图片,配文是:我的小狗。 @磕cp怎么你了:芝士耶耶结婚实锤! ………… 林织从没有问过宗凌,如果他当初拒绝做任务,情况会怎么样。 答案他们都知道,无非是他死亡,而宗凌陷入永恒的沉睡,意识无数次死亡重来,直到系统无法运转。 质量带来的引力扭曲了时空,制造了一场短暂的相遇,而后漫长的等待便开始了。 好在,它迎来了圆满的结局。 此后,年年岁岁。 “欢迎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