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你的全糖诗[校园]》 1. 重生 九月初,炎天暑月刚过,气温依旧流金铄石,不见半点凉意。层叠的绿叶树荫里裹挟着此起彼伏的蝉鸣。 教室里老旧的风扇‘咯吱咯吱’的颤悠旋转,扬起的那点风却驱不散絮绕的热气。 饶是如此,教室里的学生仍埋首翻动着试卷奋笔疾书。 讲台前的老师端着手机,时不时抬眼扫过台下学生,百无聊赖的打个哈切,又低头忙自己的事。 “喂、喂!”坐在后排的王远新眼睛左右瞄着,手下压着的答题卡除了填名字的地方写了字以外,其他区域完全空白,笔在草稿纸上随意划拉着写不出个字,只能寄希望于前桌,“虞书年……!” 王远新小心伏在桌面上,躲着老师的视线,偷摸推搡着前排的人,“虞书年!”边压低了声音催促着,“选择题答案给我,快点。” 虞书年没有回应,他单手撑着下颚,手中握着的笔虚悬没有落到卷子上,被推搡间略一低头,额间的发丝垂下,纤长的睫毛在微合的眼底遮出小片阴影。 长久的沉默让后排的王远新愈发急切,“虞书年?一会交卷了!你赶紧给我传答案!” 声音稍稍有些拔高,讲台上的老师直起身子,视线精准的落在王远新身上。 老师似有所指的警告道:“作弊取消本次考试全部科目成绩,都自己做自己的啊。” 本来就趴在桌上的王远新顿时趴的更低了。 作弊没抓到正着也给不了处分,见人安静下去,老师也就没再理会。 王远新自顾自的卷着试卷碾了会打发时间,等老师再坐下,又按耐不住伸手。 但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前排的人就好像把他当空气似的。 “啧……”没得到回应的王远新耐心耗尽,干脆用力推了一把,“虞书年!” ‘啪哒’ 手里握着的笔被撞掉,落地时细微的响动敲击着思绪回笼。 虞书年下意识蜷了下指尖却摸了个空,他蹙起眉头,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迷惘,脑海中记忆繁沉。 夏天的风都带着挥之不去的热气,吹起桌上试卷边缘一角,虞书年还没反应过来便先一步抬手按住,将试卷扶正,垂眸瞥见桌上摊开卷子上的字,不以为然的便要重新合眼,下一刻却又蓦地睁大了眼睛。 ‘衡宁一中17级高二分班考模拟测试卷——数学’ 高二分班模拟测试…… 高二? 模拟测试? 虞书年的视线凝在这行字上,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他不是在咖啡厅吗? 虞书年僵硬的抬起脖颈,以极小的弧度看过左右,将教室内熟悉的环境纳入眼底后,他淡漠的神情渐渐凝滞,眼底也透露出几分错愕。 身处环境的切换让虞书年意识到了什么,指尖摩挲着校服袖口。 长久的沉默过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身处于安静的氛围之中,脑海中的画面纷至沓来。 他拗不过母亲的想法,去赴了场相亲。 虞书年觉得,感情这种事讲究顺其自然,而且当时他的重心都放在工作上,并不想深讨感情,本想着见面以后跟对方说清楚。 结果坐下没多久,没来得及谈论正事,失控的货车撞碎玻璃,玻璃碎裂的瞬间,细碎的玻璃渣划破皮肤的痛感和振聋发聩的引擎轰鸣声交织,视线仿佛定格。 然后……他恍惚间好像看见了,朝他扑过来的相亲对象面上的惊慌失措。 被柏弈然护在身下的时候,虞书年闻到了很重的血腥气,横冲直撞的货车在撞破咖啡厅玻璃墙以后失去平衡,虞书年的记忆停留在货车倾倒,朝着他的方向压下来,视线逐渐步入黑暗的的那一刻,还有耳边响起的那句:‘你没事就好。’ 许是因为受了伤,柏弈然说话的声音很轻。 虚无缥缈的声线也掩盖不住话语间的欣慰,那种感觉到自己生命流逝,却因为怀里的他安然无损而感到放心。 车祸的记忆太过于深刻,睁眼又身处教室,悬浮不定的思绪依旧没能找到一个定格点,那种不切实际的虚无缥缈的感觉,几乎让他的判断更倾向于梦境。 但…… 虞书年指尖微蜷,复又摊开手心,低头看着刚才手中笔掉落时在掌心划下的一道笔痕。 不是梦。 他真的重生了。 重新回到了高二暑假开学分班考的这天。 他怔愣着没回过神来,后桌的同学越发急躁,“虞书年,赶紧的啊,答案写完了没有?纸条给我。” 听到声音,虞书年轻眨了下眼睛,敛去眼底思绪,借着俯身捡笔的动作,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身后。 在后桌催促的眼神中回过身,翻过试卷,拿起下面涂好的答题卡和写满字迹的答题纸,朝着身后的方向晃了晃。 王远新顿时眼前一亮,比起浓缩答案但有抄错行风险的小抄纸条,肯定是写满答案的答题纸更好。 他勾了下唇,“算你识相。” 然而,在王远新伸手的时候,虞书年却将答题纸又收了回去。 王远新抬了下眼睛,视线一直黏在虞书年身上,眼睁睁看着他起身,走向讲台。 “喂!”王远新指尖扒拉两下,却连虞书年的校服衣摆都没有碰到,气的他小声骂了句脏话:“草……” 虞书年把答题卡放在讲台上。 老师:“不再仔细检查检查?” 虞书年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 老师喝了口茶水,随手拿东西压住答题卡说:“行,回去好好休息,准备下午的考试。” 交完卷,虞书年回去收拾文具。 刚才催着要答案的王远新咬牙道:“你故意的是吧?给我等着,老子弄不死你……” “王远新!低头自己写自己的,别左顾右盼。”监考老师敲了敲黑板,点名指姓的警告到。 ‘咚咚’两声,王远新的话没说完,先止住了话。 虞书年对他的威胁充耳不闻,浑然没让在心上,收拾好文具便转身走出了教室。 见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王远新瞥了监考老师一眼,见没注意到自己这边,张嘴又要说。 ——‘咚’ 不知道从哪飞来的纸团砸中他的脑袋,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嘴里小声念叨着脏话,一回头,就见最后排的男生掂着手里的签字笔,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 走廊没有封窗。 阳光倾泻而下,相比于教室内,外面的温度更高出几分。 各班都在开学考试,走廊空旷不见人。 烈日当空,炽目的阳光将人从混沌的记忆中拉回现实,虞书年不禁眯起眼睛,缓步走在内侧走廊,半圈阴影为边缘的一片遮阳。 或许是因为在发生意外的那个瞬间人的记忆最清晰,此刻虞书年的脑海中像是幻灯片一样一帧一帧的回想着车祸发生时的事。 柏弈然的话尤为明显。 ——他想不明白。 他们只是素昧平生,初次见面的相亲对象而已。 柏弈然却会在发现情况不对时奋不顾身的向他扑过来,还在重伤濒死之际说出那样的话…… 鲜血混着气音呛入喉咙,围观群众呼喊尖叫声刺耳。 虞书年却还是能感觉到柏弈然断断续续的言语中透露出的那种后怕,以及护住他以后的释然。 为什么? 虞书年脑海中思绪繁杂,反复回想着重生前的最后一幕,却仍然理不出半点头绪。 ‘铃铃铃’ ‘铃铃铃’ 短暂而急促的考试结束铃声响起。 没能想出个结果,虞书年嘴角微抿,敛去记忆暂时藏下那些疑惑。 高中时候离家不远,午饭都是回家吃的,现在他满脑子想着柏弈然的事,对于午饭也没什么胃口,正想给家里发个消息说中午不回去吃,结果一摸口袋,空荡的不见手机。 这才想起来,考试的时候统一把手机交了上去。 走到一半,虞书年转身又回了教室。 老师收好试卷正在讲台上清点,三两位同学坐久了站起来伸个懒腰。 下了课,教室里也热闹起来,边收拾东西边讨论。 “诶,你选择题第五题选什么?草,完了,我算出来怎么是C?!” “这大题也太难了吧,就写了解由题意得能给我一分不?0.5也行啊。” “走啊,去吃校门口那家酸辣粉,今天放学早,赶紧去能不用排队……” 虞书年从箱子里找出自己的手机,抬头瞥见自己座位后面的位置没人,笔和草稿纸胡乱的散落在桌上也没有整理。 卷子刚收上来,回到座位上的学生都还没走,虽说有几个站起来收拾东西的,但最中间两个连着空荡的座位还是很明显。 虞书年狐疑上前,问了旁边的人,“同学,你看见这个座位上的人了吗?” “嗯?谁?”拎着水壶的男生扭头一看,“哦,你说王远新啊?刚柏哥叫他出去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刚交完卷就走了。” 虞书年唇瓣翕动,听到‘柏’这个字,他心念一动,“柏哥……?柏弈然吗?” “嗯,咋啦?你找他有事啊?”樊天羽把笔随手丢进笔袋里,还以为虞书年是来找柏弈然约架的,扭头撸起袖子就想提点一下群架,结果话刚开头,打量着虞书年看着有点眼熟,他摸了摸后脑勺,“诶,你、你是不是开学上台演讲那个?” 都不用虞书年回答是还是不是,樊天羽自己就已经认定是了,“卧槽我运气真好,居然跟学霸在一个考场。” 他嘿嘿一笑,问道:“你找我柏哥什么事?我们俩是同班,有什么事跟我说,我可以帮你转达。” 在确定他们所说的人就是柏弈然以后,虞书年的听觉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从而忽略了对方后面的话。 半晌,虞书年说:“没什么。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不知道啊,柏哥好像不太高兴,说着拉他去单聊。”樊天羽思忖道:“一般、都是去学校后门那边。” …… 学校周围除了前门和后门外,左右两侧都被小吃街包围。 前门平时进出的学生比较多,也有不少推着小吃车堵在外面,相较之下,学校后门算是唯一安静的净土。 只是后门处于阴面,哪怕是阳光正盛的中午,入目的深巷也依旧是光线暗淡。 门前不远处横了一面围墙,简单围出了一个范围,又因为未知原因只围了一半,后面时间推移日晒风吹,垒起来的那半边墙显得有些破破烂烂,脚下满是落叶和树木修剪下的断枝,走的人多了踩出的一条路,也衬的这条道阴仄不平。 虞书年高中的时候重心都在学习上,称得上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日常消遣放松的活动就是买新的练习题活跃思维,平时学校周围都去的少,后门这边更是第一次过来。 踩在落叶上发出‘咔嚓’的脆响,刚走进,虞书年便听见拳与肉碰撞的闷响,以及王远新的唾骂声。 没骂几句,王远新的声音骤然拔高,“啊草草草——手,放开!手!” 虞书年侧眸,就见其中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垂下来袖口处的衡宁一中四个字格外瞩目,背光面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视线却能轻易捕捉到柏弈然扬起的嘴角透露出鄙夷的冷笑。 王远新被按在墙角,手臂反着被压在背上,五指紧绷指尖扭曲勾起,脸肿了半边。 柏弈然把蜷缩在地上的人踢开,拎着王远新的后脖领子语气嗤然,“就这水平还有脸去威胁堵人?找这么几个废物送菜?” 手机往他脚边一摔,双手环胸背靠在墙上懒散道:“别浪费时间,就现在,给你十分钟打电话多叫几个过来,痛快点,一会我外卖到了,没空搭理你。” 柏弈然拿下校服搭在臂弯上,随意拍了拍沾在上面的尘土,见着被打的那几个连痛呼都不敢叫一声,嘴角笑意一敛,“不叫人了是吧?” 柏弈然把人扯过来,抬起手臂直接搭在王远新肩上,手随意握拳抵着他的脸,“给我记住了,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找虞书年麻烦,我就——” 警告的话音戛然而止,柏弈然的视线顺着地上延伸而至的影子缓缓向上,毫无防备的与虞书年四目相对。 2. 秘密 只这一瞬,鸦雀无声。 原本就静谧的后街在这一刻,仿佛连呼吸声都悄然消失。 柏弈然手里还攥着王远新的衣领,脑海中天人交战,文字几乎在大脑中凝实飞速而过,僵着手指不知道该不该松手,刚一思索又不禁细想松手以后他又该怎么做。 场面一时有些僵硬。 被教导主任联手校长堵在走廊的时候他都没有现在这么慌乱。 这时,被打的躺在地上当背景板的翻个身,不小心撞上石头‘诶呦’了一声。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柏弈然下意识一脚过去,刚发出的一点声音又刹那间消失。 动作反应快过大脑思考。 一脚踢出去以后,柏弈然站直的身形更僵了。 “……” “……” 沉默。 相顾无言。 虞书年不开口,是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 上辈子和柏弈然也仅仅是在相亲桌上的一面之缘。抛开其他不谈,柏弈然给他的第一印象,是一个温文儒雅的人,举手投足间处处透露着彬彬有礼,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当时他戴了一副无镜片的金丝边眼镜,更添了几分书生气质,整个人都透着斯文矜贵。 但眼下…… 虞书年垂眸看着地上捂着肿了半边脸颊连疼都不敢叫一声的人。 好像……17岁的柏弈然和他印象里的那个人有点不太一样。 半晌,柏弈然挠了挠头,“那个,虞……同学,你是来找人的吗?” 虽然这个问题很不靠谱,但除了这个理由以外,柏弈然想不到还有什么让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跑来这个约架胜地。 虞书年一愣,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认识我?” 闻言,柏弈然笑了声说:“那肯定啊,年级第一。你横扫全市数学物理竞赛大奖的事迹,咱们年级组谁不知道。” 他手下拍了拍王远新,“找他的?” 虞书年:“我找……” 你的。 未出口的两个字在虞书年嘴边绕过一圈后,他默默咽下。 他现在和柏弈然素不相识,没有理由的就过来找人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稍一停顿后,虞书年点了点头,就算是来找王远新的吧。 比起不久前在教室里朝他放狠话的模样,王远新现在可以用狼狈两个字来形容,脸上大大小小的淤青,擦出血丝的嘴角,以及像是在尘土堆里滚过的校服,要是再来点水,真就跟落汤鸡没什么两样。 见此情形,虞书年微不可及的蹙了下眉头,眼底划过一抹了然。 怪不得。 上辈子的王远新在冲他放完狠话,扬言要在考完试以后堵他之后就不见了。 别说堵他,就连面都没再见过一次。 虞书年本来还做了些准备,但王远新和他不是同班,考试之后各回各班,王远新不来找他麻烦,他也懒得大老远再上下楼跑去王远新他们班,久而久之,这件事就被他抛之脑后。 记起这件事始末,虞书年的视线扫过王远新肿成核桃的眉眼。 所以,上辈子王远新放狠话以后消失,不是放弃堵他,而是…… 被打怕了。 思及至此,虞书年看向柏弈然的眼睛情绪越发复杂。 他以为的初次见面的相亲对象,似乎……藏了很多秘密。 察觉到虞书年在看自己,柏弈然站在原地有些傻愣着不知道该干嘛,很不自在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的感觉。 偏偏虞书年也不说话,而倒在地上的几个恨不得缩起来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一时间,好像又回到最开始的安静。 但也没有持续太久。 虞书年翻找着校服口袋,摸索着拿出一个创口贴。 他掌心向上,伸出手把创可贴递过去,在柏弈然愣住的眼神中抬手,指尖轻点了点自己右边脸颊靠近下颚的位置,“这。” 柏弈然几乎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手背顺着虞书年指着的地方擦过,感觉到了细微的刺痛,再看手背上,也留下了点点血迹。 很少,再蹭一下就没了。 应该是刚才打架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 虞书年又把创口贴往前递了些,“贴一下吧。” 柏弈然摸了摸脸上的伤,并不在意这个。这点小伤对他而言都算不上事,平时打架受伤要比这小小擦伤严重的多,但是面对虞书年递过来的创口贴还是抬起了手,短暂且快速的攥了下衣摆,而后才小心伸手拿过创口贴,“谢了。” 虞书年收回手,见柏弈然面上笑意,不知不觉也勾起了嘴角,开口道:“别记学校给的那些名头了,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虞书年,高二一班的。” 柏弈然手揣兜,闻言也自我介绍了一句说:“我是七班的……” “柏弈然!!!” 身后传来中年男人中气十足的吼声,话语中夹杂着压抑不住的怒音直窜天灵盖。 这突然闯入的声音打破小巷中安静宁和的氛围。 ——“又、是、你!” 名字后面还跟着教导主任咬牙切齿,他一手掐腰还余留着狂奔后的喘息,大口呼吸的上气不接下气。 显然是收到消息以后第一时间赶来这边,跑的腿肚子都在打颤,愣是坚强的一步一个坑向前。 柏弈然缩了下脖子,右眼眯起,耳朵被震的难受,他侧头‘啧’了一声。 老熟人了。 学校年级主任,姓余叫余年,算是学校老干部了,从高一就开始跟他们这届,圆头圆脸的,不抓违规的时候看起来还挺亲切,同学们起外号叫胖头鱼逗乐。 “余主任你小心点。”柏弈然揉了揉耳朵,语重心长道:“上次抓三班那个你闪了腰住院半个月你忘了?” “少废话。你们几个,聚众斗殴,八百字检讨周一国旗下讲话都给我上台!”主任双手叉腰,锐利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包括躺在地上那几个试图用手挡脸的。 在视线绕过柏弈然落到他前面的虞书年时,教导主任顿了顿,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眯起眼睛,脸被柏弈然挡住大半,他看不清楚,索性拿着手里的记名册上前,牙咬着拽下笔帽,边走边说:“你还找帮手了你?新来的?一天天的不学好,就知道打架。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名字是肯定不能说的。 虞书年纯属路过,也没有参与,柏弈然想解释,但奈何,现在的场景,虞书年确实是不能独善其身。 于是…… 柏弈然斜睨了一眼身后还在说教且逐渐靠近的教导主任,又横着平移视线冲着虞书年眨了眨眼睛。 常年三好学生,稳居年级第一的学霸显然没有直面过教导主任校外抓人的压迫感。 虞书年并没有察觉到危机。 柏弈然扬眉,“还不跑?真想写检讨啊?” 下一刻,柏弈然直接握住虞书年的手。 “诶?” 虞书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暂轻而急促的狐疑,被柏弈然拽着转了个身,无奈迈开步子跟他一起跑。 脚步迈到一半的教导主任:“???” 以往打架被抓,柏弈然别说跑了,记名的时候连假班级假名字都不做,直接报真名,还会主动纠正记录的错字。 简直就是敢作敢当这四个字的代名词。 这次被抓,也不知怎么,脑子一热就跑了。 距离上午考试结束已经过了段时间,学生该回家的回家,有的不回家的中午吃完了饭也都回教室复习去了。 这会也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街上几乎没什么人。 不知道跑了多久。 最起码是已经冲出了教导主任的视线范围,且以教导主任的吨位和体重相匹敌的速度指定是追不上来的地方,柏弈然这才停下。 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额前的短发被汗水浸湿,划过脸上伤口的时候还有点疼。 柏弈然抬眸,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全然没有剧烈狂奔以后的疲软。 呼吸还没有喘匀,他抬手蹭过脸上滑落的汗水,看着同样在平复呼吸的虞书年,他展颜一笑,“吓傻了?” 虞书年摇了摇头,胸口不规律的起伏。 他平时不会刻意去锻炼,但体育课一千米也是能正常跑下来,偶尔还会练习提速,但刚才跑的匆忙,心里又一直想着别的事,一时错了呼吸,后面再调整也来不及了。 柏弈然咳了声,左右看着,“坐这等我一下。” 虞书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柏弈然已经两步迈上台阶,走进了小卖店。 再出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两瓶功能饮料。 柏弈然:“先拿着冰一下,等气喘匀了再喝。” 大热的天,刚从冷柜里拿出来的饮料外面很快结上一层冰霜,手一摸就化开。 刚剧烈运动后喝水对身体不好,但手握着饮料,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也能在瞬间驱散夏末燥热的暖意。 柏弈然坐在台阶上,这边刚好被路边的大树遮出片阴影,他伸长了左腿隔了几节台阶,又曲起右腿,手臂虚搭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的捏着饮料瓶,“你怎么往学校后门那边去了?” 学校后门那是什么地方,学校公认的约架胜地, 乖顺不惹事的老实巴交学霸,怎么看都觉得跟那种地方扯不上关系。 虞书年也在台阶上坐下,拧开饮料抿了一口,“班里同学说你把王远新叫走了,可能会来这,我就想着过来看看。” 虽然这个理由隐去了前因后果,但也是事实。 柏弈然饮料喝了大半瓶,向后仰着,手肘抵在台阶上侧头,“你别理他,我早就看他不爽了,我跟他有两次考场分在一块,上次也是,考试的时候专门找那些成绩好的要答案,不给就威胁打人。” 话到最后,还补充说明,夸了自己一句,“我今天纯粹是见义勇为。” 虞书年:“那你上次遇见他考试作弊你也冲上去见义勇为了?” “……咳,那次也没轮到我出手,作弊抄一半被监考老师逮住了。”柏弈然仰头把剩下的饮料喝完,拧好盖子瞄准不远处的垃圾桶—— 三分!精准命中。 空瓶子‘当啷’一声砸着铁皮垃圾桶进去。 虞书年勾了下唇,看着神色有些不自在的柏弈然,没有去戳穿他蹩脚的理由,“你以前被罚过国旗下讲话上台检讨吗?” 他倒是不记得国旗下讲话有柏弈然。 虞书年心想,虽然他不会在意国旗下讲话都出现过那些人,但上过台的总会有点浅显的印象。 柏弈然眉毛一挑,笑得有点小得意,“怎么可能。” 话锋一转,柏弈然说:“不过上次三班那个被抓就是这么处理的,声音小还被老鱼亲自递上话筒怼着收音,他脸都绿了,说话声都在颤,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紧张哈哈。” 回想起之前的画面,柏弈然笑的更大声,“国旗下讲话读检讨可真是要命了。” 柏弈然描述的绘声绘色,虞书年也能感受到当时‘盛况’。 “也就是我反应快。”柏弈然抬手,手肘轻撞了下身边的人,稍稍偏头:“要不然被挂在国旗下堵检讨的就是咱俩了” 虞书年侧眸,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零散落下,少年的眼里像是映着细碎的光,承载着朝气的笑意盈盈,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撩到头上,零散的碎发肆意洒脱。 3. 请客 ‘咕噜’ 一声细微的响动。 柏弈然表情僵了僵,早上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考完试拎着王远新出来打架,再一直到后面虞书年过来,他也一直没抽出时间去吃午饭,刚才又空腹灌了瓶水,胃部已然不堪重负发出抗议。 “我也饿了。”虞书年拎着还没喝完的半瓶水起身,“走吧,我请客,学校这条街的店随你挑。” 柏弈然的视线不由得跟着虞书年向上,“不……” “算是你见义勇为的奖励。”没有提王远新的事情,虞书年想出了个理由,说出来眉眼都带着笑意。 “啥?”原本想拒绝的柏弈然被虞书年这句话岔开话题,想着这整条街人均最高十五还送瓶可乐的价,不由得笑着摇头打趣:“那这奖励可太敷衍了啊。” 嘴上说着,柏弈然也站起身来,手随意的往虞书年肩上一搭,边走边说:“请客这条街可不能算,怎么也得是顿超过三十的大餐才行。” 大餐是来不及。 找个面店都没有。 这条街在中午晚上学生下课的时候是最忙的,其他时间都是备餐,或者有的店准备的东西少,中午卖完一顿就关店了。 有的店虽然没关,透过门口挂起来的门帘往里面一看,店家倚着胳膊在桌子上睡得踏实,也不好进去打扰点菜。 柏弈然脚下一转,带虞书年进了旁边的凉皮店。 下午还有考试,中午时间就这么点,要是找个上菜出餐慢的,考试都开始了饭还没上来呢。 凉皮正合适。 小店里也没有菜单,店里有的东西都是直接贴在一面墙上的。 柏弈然看着墙上的图,问:“看看吃点什么?有忌口吗?” “没有。”虞书年从冷柜里拿了两瓶饮料,“跟你一样就好。” 柏弈然点点头,朝着点餐台那边喊道:“阿姨,两碗凉皮不要醋不要蒜。” 里面的阿姨卷起围裙擦了擦手,招呼道:“行,你俩先找地方做,马上好。” 凉皮都是半成品,抓两把凉皮和牛筋皮撒上料汁就能上桌。 柏弈然拿桌上的餐纸把桌子简单抹了一遍。 凉皮上桌,柏弈然又夹了点小菜。 虞书年往凉皮里加了点辣椒油,混着作料拌匀,筷子点着凉皮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大餐?” 柏弈然分了碟酥饼给他,大餐只是句玩笑话,但他顺着虞书年的话说:“怎么可能,这顿哥请,大餐记账。” “那可能有点遥远。”虞书年闻言促狭道:“要不我回去给你写个奖状,或者买个锦旗?你要是实在要求的话,也可以定制横幅写几个大字挂在校门口,再配个喇叭24小时……” “停,打住。”柏弈然想都不敢想,光是锦旗就够让人头皮发麻,他打了个哆嗦,“我还是选凉皮吧。” 刚从冷柜里拿出来的凉皮带着凉却不硬,软弹的口感配上口味适中的调料汁,卷着清脆爽口的黄瓜丝,最适合夏天热的时候吃。 不知不觉间,虞书年也吃了不少。他放下筷子,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正要把手机放回口袋的时候想了一下,转而打开微信的二维码,“加个好友吧。” 虞书年嘴角微抿:“方便以后补你的大餐。” --- 下午的考试压缩时间,理综考完接着考文综。 王远新顶着一脸花绿的淤青,鼻子里还塞着纸巾止血,考试全程老老实实,连桌子都往后拉了些,硬生生压缩自己座位空间和虞书年拉开距离。 虞书年写完卷子的时候,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 都是一些简单的题目,只有后面附加题有点难度,虞书年多试了几种解法,多用了点时间。 检查过后,虞书年把答题卡和卷子叠好放在一边,没急着交卷,两指夹着碳素笔轻转,极小弧度偏头,侧眸将视线落在班级后面的位置。 考试时间过半,大家都在认真答题。 但虞书年回头,却没看见柏弈然的正脸。 ——他趴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的,从桌面上没有打开笔帽的碳素笔,和滑到桌边摇摇欲坠的空白答题纸来看,可能刚拿到卷子没多久就补觉去了。 趴在桌子上睡久了胳膊枕的发麻,柏弈然扭头换了个方向,闭着眼睛仍能感觉到窗外的阳光,于是摸索着卷子随手搭在脸上。 单薄的一张卷子不够用,柏弈然拧眉眯起眼睛又拿了两张,习惯的往前面虞书年的方向看了一眼,睡的迷迷糊糊也没反应过来就把卷子盖到了自己脸上,重新躺了回去。 虞书年还以为他醒了,没成想只是换了个姿势,把充当枕头枕麻了的手臂垂到桌边,找了个更舒适的角度。 趴在坚硬的木质桌子上睡有这么舒服吗? 柏弈然这一觉睡得很沉。 敏锐的直觉以及对时间精准掌控,使得他在考试结束的前十分钟醒来,然后抄起笔在答题卡上飞文染翰,看似不慌不忙,实则手腕带着笔飞舞。 监考老师敲了敲黑板,“时间到了,都安静点。把笔放下,最后排的同学把卷子按顺序收好交上来。” 柏弈然将卷子和答题卡摞在一起给了收卷子的同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捏捏手腕,又忍不住捶几下,甩着手试图把麻痹的感觉驱散。 “我的妈,终于考完了,坐的我骨头都酥了。”樊天羽手肘搭在后排桌子上,仰头道:“走啊柏哥,打球去。今天操场人少,我约三班那几个打一场啊。” 柏弈然指尖胡乱理过额前的头发,大手一挥,“走。” 刚迈出一步,气势汹汹的步子就顿住,转而横着直接两个跨步就到了虞书年旁边。 掩盖住自己特意靠过来,假装是路过然后往桌边一靠,“考完试有安排吗?要不要一起去打篮球?” 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虞书年勾唇:“不了,你们去吧。” 虞书年高中的时间都安排的比较紧,放学后通常都会去自习室,偶尔也会找小时家教补充一下课外更高年级或者自己感兴趣的相关知识。 柏弈然知道他补课的事,别人家的学霸孩子,是老师上课最喜欢讲的课外故事之一。更何况虞书年的班主任养了这么个好苗子,天天在年级办公室里跟他们老班炫耀,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个班主任。 “又去自习室啊?还是补课?”柏弈然看着他桌上一沓写的整整齐齐的演算纸,靠坐在他桌边,语重心长道:“学习要讲究劳逸结合,再说了,你的成绩一直稳定第一,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嘛。” “不去自习。我有点困了,想回去休息。”晚上原本的安排是去自习室,但现在,虞书年更想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柏弈然:“刚几点就睡觉,年纪轻轻的,没点精气神怎么行,看看我,每时每刻都精力充沛。” “我只是睡眠不足。”虞书年顿了顿,嘴角微扬,斜睨他一眼道:“你睡眠充足,当然很有精气神。” 刚在考场上补过觉,精力充沛的柏弈然:“???”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虞书年轻笑一声,“走了。” 樊天羽的校服搭在肩上,手上虚搭着碳素笔,视线在虞书年和柏弈然身上‘唰唰’略过,两只眼睛险些看不过来,“啥情况啊柏哥?你还认识一班的啊?怪不得他之前找我问你去哪了呢。可以啊柏哥,人脉挺广的啊。” 柏弈然面上的笑稍稍凝滞,“你告诉他我在学校后门的?” 樊天羽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大大咧咧的点头,“对啊,考完试他过来问王远新去哪了,我就把你跟王远新约架的事告诉他了。那偏僻地方一般人都找不着,学霸能找到全靠我提醒。” 樊天羽拍拍柏弈然的肩膀,“别客气,都是兄弟应该做的。” 柏弈然:“……” “你跟学霸处好关系,下次考试的小纸条可别忘了给哥们传一下。”樊天羽不知想到了什么,摸了摸鼻子,笑着说:“跟年级第一在同一个考场,我会不会也被学神眷顾?” 樊天羽双手合十,仰头望天虔诚道:“我不指望考个百,能让我及格就行,多一分我都不要。” 旁边的男生听了满满不相信,“及格?你所有科目加起来能到及格分都费劲。” 樊天羽反手撇了根笔丢过去,连声笑骂道:“滚滚滚。” “对了柏哥,学霸找你干嘛啊?是不是跟你联手教训王远新去了?”樊天羽挠了挠头,自己否认了自己的猜测,“嘶,也不太可能……学霸看着就不像是会打架的样子,该不会是专门看你打架,欣赏你挥拳的——” 柏弈然眉心突突的跳,“樊天羽。” “嗯?”樊天羽还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 柏弈然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深吸一口气复又缓慢吐出,指尖摩挲着没有开封的创口贴,看着樊天羽一脸憧憬,顿时更觉得喉间一噎,他目送着虞书年的身形消失在班级门口,面无表情的招呼:“你来。” “啊?咋了……啊!!!救、救救——咳咳、救!” 4. 选择 教室里热热闹闹。 虞书年偏了下头,还没等看清什么情况,手机便响了起来。 “喂,妈。”虞书年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了电话往外走去,算了下国内外的时差,问道:“你那边不是凌晨吗,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电话对面传来倒水的声音,“学校今天给我打电话说了保送的事,寻思跟你商量一下选哪所大学。我记得你今天分班考?” 虞书年思忖道:“刚考完最后一科,正往家走呢。” “嗯。那关于保送你有什么想法吗?保送可以不用参加高考,甚至不用去学校上课,时间相对而言会自由些,你也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习课外的知识,你觉得呢?” “不了,我还是想参加高考。”虞书年抿了下唇,仍然选择了和上辈子一样的答案,以他的成绩国内外各大名校都可以挑,但他更倾向于高考前的这段亲身经历。 而且……重来一次,除了他已经抓住的那些,总要多了解一些他认知记忆以外的事。 听到这个答案,单静毫不意外,“那行,这些事交给我处理,你就……多放松放松,别一心扑在学习上。” 虞书年忍不住笑着说:“人家家长都嘱咐多看书,别总玩,你怎么还反着来呢。” 隔着手机单静翻了个白眼,“我倒是希望你能玩游戏,哪有学生把做高数题当娱乐的。给你买的游戏机,手柄都积灰了也不见你玩一次,最高性能的游戏笔记本电脑你用来查资料上网课。” 单静说着自己都叹气,“对了,咖啡怎么样?在你那边还习惯吗?” 咖啡是一只海蓝双色的布偶猫,还不到一岁,品相甜美开脸匀称。哪怕是夏天,也还是圆滚滚的,性格很好,非常亲人,叫起来嗲里嗲气的。 这是单静养的猫,送过来他这边的时候,说的是下课回来有小猫陪着,也能缓解高强度学习的紧绷。 最主要的还是……年前虞书年父母两人敲定了环球旅游计划,新年刚过就坐上了出国的飞机,咖啡自己留在家里,即便有保姆按时上门也不放心,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咖啡就送到了他这边。 “挺好的。”说话间,虞书年走到家楼下。 他租的房子是在学校家属楼,离教学楼和自习室都很近,高中就是争分夺秒的时候,路上能省下不少时间。 家属楼不大,一栋只有两户,室内大多也是一室一厅。 虞书年租的房子在一楼。 一抬头,就看见防盗窗上站着几只流浪猫,堵着玻璃哈气,看起来像在吵架。 学校里的流浪猫不少,有定点喂食的地方,这附近的流浪猫都往学校里钻。 只是它们堵着的地方……好像是他租的房子? 虞书年有些不明所以,但当他拿出钥匙打开门,看见房间里面站在窗沿上正和流浪猫对峙的布偶猫时,微微一滞。 隔着一面玻璃,布偶猫叫声都沉了下来,气势汹汹炸毛,毛茸茸的爪子按在玻璃上,大有一种以一敌五的气势。 听到开门声,布偶猫敏锐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是诧异于虞书年回来的早,小猫歪了歪头,看清人那一刻直接凑过来,围着虞书年的脚边,边喵喵叫着边蹭来蹭去,然后直接躺下肚子朝上,“喵~” 虞书年:“……” 他哭笑不得的摸了一把软乎乎的小肚子。 听到猫叫声的单静打了个哈切,“到家了?那行,你早点休息,别捧着那书看到后半夜,我先挂了。” 虞书年无奈,拉长了尾音说:“知道了。” 挂了电话,虞书年扶了一下怀里快要掉下去的布偶猫。 流浪猫们还堵在窗户前,虞书年怀里的布偶猫频频回头。 窗户虽然做了铁制细网封窗,但几只猫一起动爪子也有挠烂的风险。 虞书年转身把猫抱去食盆前放下,碗里的猫粮定时放粮,便又开了个主食罐头放在边上,“来吃饭。” 守在那吵架的流浪猫见屋里有人回来,扭头就跳下窗沿。 安排好猫饭,虞书年摸摸小猫脑袋,转身走进卧室。 夏季天黑的晚。 傍晚下起雨来,天色依旧清朗明澈。 雨水打在窗户玻璃上,与浴室内的淋浴蒸腾的热气交织,水声掩盖了雨水拍打的声音。 虞书年洗完澡出来才发现外面下了雨。 顶着夕阳落日的毛毛细雨。 丢到床上的手机有新消息弹窗,屏幕亮了一下转瞬又息屏。 虞书年换了件宽松的衬衫,一手撩着肩上的毛巾擦拭还在滴水的头发,指尖划开手机锁屏,有几个群是年级大群,之前举办运动会的时候加的,平时都很安静,只有运动会的时候会有失物招领或者通知。 这会消息已经堆了99+。 本来想照例清理一下未读消息,点进去看见最新一张照片时,虞书年指尖一顿。 下了雨,镜头中的画面有些模糊,加上操场的光线暗淡,校服外套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去了,白色的衬衫湿水贴在身上,只能大致看见柏弈然半边脸颊轮廓,倒是悬空挂在篮球框上,手臂上紧绷的线条在雨水的刻画下显得格外清晰。 哪怕外面雨还没停,操场边上还是有不少人在看他们打球。 光从一张照片,都能感觉到现场热烈的氛围。 【哪班赢了?几比几了几比几了?蹲晚自习的哭了,想去现场。】 【然哥那队三十多分了,我计到30:0以后就没算,到现在一球没进,惨。】 【哈哈哈,直接被血虐,怕不是得零封。】 …… 群里乐呵的讨论着战况。 聊天记录刷的快,虞书年没再往上滑。 吹风机‘嗡嗡’声落在耳边。指尖抹过湿润的发丝,虞书年眯了下眼睛,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自习室看书,自然不知道操场上的篮球赛。 吹干头发,虞书年指尖卷着吹风机的线,群里讨论篮球赛倒是给了他点启发,正想着,手已经点开了学校论坛。 还没来得及看,虞书就年隐约听到了猫叫声,扭头一看,吃饱喝足的猫又跑到窗台上跟流浪猫吵架。 虞书年“……” 感觉吵的比刚才更凶了。 他起身侧靠在门框边上,正琢磨着要不要准备点猫罐头之类的,送出去缓解一下流浪猫和咖啡之间矛盾,毕竟隔窗这样吵也不是个办法,白天还好,晚上还吵会扰民。 “咖啡,你……” 话没说完,气头上的猫掉头从窗台上跳下来。 虞书年以为吵架气坏了,却没想到布偶猫操持着与圆滚滚的身形全然不符的灵活,直窜到门口跳起来,爪子挂在门把手上,借着自己的体重,‘咔哒’一声,按压式的门把手解锁,直接在门缝里钻了出去。 ——?! 奔跑开门一气呵成。 流畅的连个磕绊都没打。 “咖啡!” 没有把猫叫住,虞书年追出去就只来得及看见布偶猫尾尖的一撮毛。 再出楼道。 布偶猫早已经追着那群流浪猫跑远了。 --- ‘咣’ 白皙的手背上突起流畅浅显的青筋,修长的指尖与手腕同时用力,篮球撞破细密的雨幕以优美的弧度精准的没入篮框。 “牛逼!!!” 樊天羽大笑着朝柏弈然冲过去,“直接拿下!帅炸了!” “小意思。”柏弈然抬起手臂蹭去脸上的雨水,气息有些不稳。 顶着小雨打篮球,这个天气简直太舒服了。 透过雨幕,眼见着操场边上有女生拿着水过来,柏弈然当机立断扭头,小跑了几步过去,假装很忙的去捞自己的校服外套,顺手捡起衣服边的水瓶,仰头喝了两口。 樊天羽见状也跟着过来,把篮球收起来丢进运动器材室,扭头问道:“去食堂吗柏哥?我都有点饿了。” “不去。”柏弈然拎起被雨水打湿的校服拧了一把,湿漉漉的也不想穿,随手一搭,懒散道:“困了,回去睡觉。” 说话间转身,柏弈然余光瞥见点白色的痕迹,他楞了一下,还以为雨水模糊了眼睛导致他眼花,但再蹙眉定睛一看,好像确实有个白色的东西。 柏弈然缓慢的挑了下眉。 “那正好,你帮我把校服带回去。”樊天羽也跟着点头,“我去食堂,你饿了想吃什么给我发消息,一会给你带回来。” 柏弈然捏扁空了的矿泉水瓶,视线却一直盯着不远处的那只躲在墙沿下面,“校服先放这,一会给你拿回去。我有点事,先不回寝室。” “啊?”樊天羽抬头看了天色,感觉不太确定又看了眼时间,眼瞅着宵禁,“一会宿舍关门了,今天老孟值班,回去晚了可不给你开门,你啥事啊这么着急?” “一会就回去了。”柏弈然没细说,“你还不赶紧去食堂,天都黑了,你赶得及回寝室吗。” 樊天羽一拍脑袋,“我先走了啊,校服放椅子上了别忘了给我拿。”往食堂那边跑去的时候还不忘说:“想吃什么给我发消息!” 柏弈然头也没回的摆了摆手,朝着操场边缘走去。在距离白色的小动物不远处蹲下,摩挲着下颚说:“学校的流浪猫已经卷成这样了吗?” 5. 借宿 雨从傍晚就开始下,淅淅沥沥的到现在隐约有了停雨的迹象。 窗沿上的雨水凝结在边缘滴落。 虞书年着急追出来,顾不得带雨伞,指尖并拢遮在眼前,目光所及之处却看不见半根猫毛。 学校路两边的绿化郁郁葱葱,修剪到半人高的绿植混着湿漉漉的小雨,完美藏匿下猫的身影。 虞书年拨开上层的绿叶,试探道:“咖啡?” 没回应,远远地能听到猫对峙时发出的哈气声,被雨水衬的有些空洞。 “跑哪去了……” 虞书年眉心微蹙,学校的路灯在雨幕里散着微弱的光,照明的范围很小,加上天色暗淡,几乎只能靠声音来分辨猫往哪个方向跑了。 这个时间外面没什么人。 路边的绿化带没有一条进去的路,猫仗着灵敏的身形在绿植下面钻来钻去,片刻就消失在附近。 虞书年只能靠着渐渐远去的声响,模糊的判断出尾音的方向,用手机的手电筒照明。 在附近转了几圈,都不见有猫出来。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的水汽还没散去,地上的水洼映着空中高悬的月影。 虞书年的注意力都在路边,不知不觉间抬头发现已经走了很远,却依旧是没看见半点猫的影子。 就在虞书年想绕着操场走一圈再折返回去找的时候,“喵……”清晰地猫叫声让他脚步一顿。 大老远看着,那个方向依稀有个人坐在台阶上。 教学楼门口延伸出的边沿正好可以遮挡住雨水。 柏弈然躲在下面,自来熟的布偶猫挤着他蹭,不想挪动地方的他只能伸出一只手指抵着小猫脑袋,在猫伸爪子的时候又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一来一回的倒有点逗猫的感觉。 看见那只自己开门跑出去的猫,虞书年在原地顿了下,而后缓缓舒了一口气,朝着那一人一猫跑去。 察觉到有人靠近,柏弈然下意识抬头,看清楚来人是谁的时候,他面上露出些许笑意,“诶?”他朝虞书年挥了挥手,“怎么下雨了还出来夜跑?” 虞书年冲着那还在蹭柏弈然的猫抬了抬下颚,“找它。” 柏弈然挑眉,“你的猫啊?我还说呢,学校里的流浪猫都有数,怎么还多了只布偶猫出来。” “它跟流浪猫吵架,追出来的。”虞书年把猫抱过来,被扼住后脖领子的猫神经大条的舔爪子,“你经常喂学校里的流浪猫吗?” 不然怎么会熟悉流浪猫的数量。 “学校里的猫都是校长养的。”柏弈然撩起衣摆拧了一把,解释说:“之前喂过,后来一各个的都横向发展,校长就不让喂了。” 虞书年闻言,不由得想到一路上猫在路边绿化上留下的痕迹,好像知道是怎么留下的了。 指尖卷着布偶猫尾巴,虞书年看了眼时间,问道:“你寝室几点宵禁?回去晚了还能进吗?” 柏弈然时刻拿捏着时间呢,可以说是数着秒针走的,“没事,还有十分钟,够我跑回去了。” “打完球看见这猫就等着主人过来找猫呢。”柏弈然把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随手拍了拍上面的水痕,“这猫自己跟一群流浪猫打群架,我怕我走了这猫又跟流浪猫打起来……阿嚏!” 虞书年一愣:“你感冒了?” 柏弈然摇摇头,“没有,呛了咳咳、呛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嗯,你……”虞书年话音一顿,眼见着柏弈然几步跳下台阶跑出去,感觉柏弈然应该没听见,未出口的话便也没再说。 然而,跑出去的柏弈然却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道:“啊?你说什么?” 燥热的暑气被这一场雨驱散大半,夜里的温度相较白天更平和。 朦胧的月光夹杂着路灯的光线,柔和的透过柏弈然修长的身形,在他背后落下小片阴影。 虞书年怔愣着轻眨了下眼睛,看见柏弈然眼底的狐疑与探究,不由得扬起嘴角,“我说,谢谢你帮我猫。” 柏弈然:“别客气,记得请我吃饭就行。” 虞书年眉眼含笑,不知道为什么,寥寥两句话就带的他心情愉悦,闻言他毫不犹豫的应道:“好。你这学期的饭我都包了。” 柏弈然朗声笑道:“那我可赚大了!” 说着,他挥挥手,转身又跑入操场外抄近道的石子路。 宿舍楼定点关门。 宿管严格的到点直接锁门,根本不给你晚归的机会。 柏弈然刚走,虞书年拢了下怀里的猫也准备回家,转身却看见搭在栏杆上的校服外套。 他愣了一下,依稀记得刚才柏弈然走的时候拿着校服。 衡宁一中查校服出了名的严,为了杜绝一件校服几个人轮着穿糊弄查校服的老师,特意在每件校服袖口内侧统一写了对应学生的名字。 虞书年把那件被雨水浸湿的校服外套拿起来一看,袖口里面写的是柏弈然的名字。 --- 寝室楼下。 大门紧锁的寝室楼外零星站着刚回来的学生。 柏弈然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堵门,今天值班的宿管出了名的铁血无情,看这样子宿舍楼的门是不会开了。 没有选择在门口空等着傻乎乎的吹风。 柏弈然直接扭头就走,结果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从小路走出来的虞书年。 “你怎么来了?”柏弈然纳闷道:“家属楼不是在西校区吗?” 虞书年晃了晃手里的校服,扔给他,“你忘了东西在操场。” 柏弈然一把接下,“我的?”看了一眼名字,又展开刚才自己拿回来的外套,这才反应过来,“靠,忘了。” 他只拿了樊天羽的校服,把自己的给忘了。 虞书年一路走过来托着猫已经觉着有些沉甸了,好在布偶猫今天的运动量可能超标,全程老老实实的趴在他怀里,头也不抬,也算是减轻了点负担。 他换了只手抱猫,察觉到宿舍楼前的学生,问道:“不是还有几分钟才整点吗?怎么……” 柏弈然经验老道,不甚在意的说:“小事。” 寝室回不去,其他的学生已经勾肩搭背的大声商量去网吧包宿。 虞书年:“那你今晚睡哪?” 学校外面就有网吧柏弈然不担心没地方住,包间包宿就能睡,但柏弈然想了想,并没有直说自己打算去网吧,而是抬了下肩膀轻撞了虞书年一下,顺手搭上他的肩膀,故意逗他说:“不知道啊,没处可去,要不你收留我一晚?” 明明是苦恼的话,但柏弈然的语气中却满是促狭的笑意。 结果一口气不顺,呛住,柏弈然拧眉,曲起指尖,用指节处顶了顶太阳穴,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然后他听到虞书年说:“好啊。”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柏弈然顿住,“啊?”他连忙说:“咳咳……我开玩笑的,校门口网吧多的是,我怎么可能没地方去。” “可是我没开玩笑。”虞书年说的很认真。 “都这么晚了,网吧未必还有位置。而且,离学校再近,网吧总归还是不太安全的。再者说,淋了雨,你衣服还湿着,网吧就算有睡觉的地方,你也没办法洗澡洗衣服。”虞书年指尖摩挲着布偶猫的软毛,一板一眼,有理有据认真分析下来。 校内的家属楼肯定还是要比校外网吧安全系数高。 而且,柏弈然是因为帮他守着猫才在外面等到了大半夜,错过了宿舍宵禁。 虞书年不等他拒绝,直接抬手抵着他肩膀推搡着人往家属楼的方向走,“走吧。” 从学生宿舍往家属楼,要围着教学楼绕个大圈。 可能在一开始建设布局的时候就考虑到,家属楼离学生宿舍太近,走在路上,回个寝室遇到任课老师和班主任的概率极高,大概率会影响到学生的身心健康,以及大大减少对宿舍的归属感,所以特意弄得这么远。 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 柏弈然去浴室冲澡,虞书年找了身睡衣,敲了敲门,“衣服放门外了,你一会出来自己拿一下。” 里面混着水声混着柏弈然模糊的应声。 在外面疯玩一晚与数只流浪猫战斗后取得绝对胜利的布偶猫,此刻正趴在食盆前嘎巴嘎巴的脆生生嚼着猫粮。 身上还带着血战后的……泥点子。加上被是打湿的毛毛黏在一起一缕一缕的,看起来比流浪猫都还要狼狈三分。 虞书年拆了一包专门给猫做清洁的手套,擦了两遍才勉强恢复跑出门前的样子。 他擦完以后,布偶猫舔舔嘴巴,显然也是吃饱喝足,在原地抖抖毛然后自己趴窝里面舔毛去了。 衣柜里两床换洗的被子,虞书年拿出来展开搭在沙发上,也不用多铺什么,也能将就一晚上。 柏弈然吹干头发清清爽爽往沙发上一坐,“给我弄的?谢了啊。” 客厅不大,沙发自然也不会大到哪去,一米多的沙发,虞书年自己躺着都有点费劲,更何况是柏弈然,虞书年伸手就要去拉他,“你睡床,沙发太小了你睡不下。” “睡得下,怎么会睡不下,我就睡这。”柏弈然掀开被子往里一钻,用事实证明,这个横向一米三的沙发能够把一米八的他完美容纳,“你看,正好。” 虞书年:“?” 你曲起的膝盖已经快把被撑起来了。 “你这样睡得多憋屈,我……” “不憋屈,网吧包宿没有包间的时候,椅子我都睡过,沙发怎么憋屈了。”柏弈然打了个哈切,“你早点睡吧,明天还得上早自习呢。” 说到早自习,柏弈然不由得又念叨了两句,“不分班没法上课,分班之前这两天也不说给放个假,还要求早自习必须到场,唉……命苦啊。” “早晨背东西记忆深刻,比其他时间段也轻松些。”虞书年见他拢着被子合眼准备睡了,便起身接了水,也打算休息。 这个说法是有科学依据的,但柏弈然对此也来了兴致,翻了个身问道:“你也这么觉得?你一般也都是早上背单词课文什么的?” 虞书年罕见的被问住:“……我没有刻意的背过这些。” “嗯?” 虞书年解释说:“都是一些比较简单的,课文上课的时候看几遍就能背诵的差不多。” 柏弈然:“……?” 他抿了抿唇,两眼无神,如果这话是别人说,他肯定嗤笑一声装B,但是偏偏是虞书年说的,还是用着很平淡的语气说出口,似乎根本不觉得背诵这东西是个事。 柏弈然忍不住好奇学霸的学习任务,“那单词呢?也是课上看?” 虞书年摇摇头,“单词的话,只靠课内的是不够的。” 这个答案让柏弈然微微昂首,感觉虞书年从学神身份下凡了。 虞书年紧接着说:“平时多做阅读理解,看看作文,或者英语报纸和新闻,看的时候顺便背下来,单词自然而然就会了。” 柏弈然:“……” 好一个顺便。 好一个自然而然。 柏弈然是真怕虞书年这个时候问他一句,你是怎么背的,然后他回想着自己熬个通宵,出师表一段一段背,完全背下来要一星期还勉勉强强磕磕绊绊,不连贯还容易忘的样子。 他咳嗽着适时地止住了这个话题,被子拽上来,“一说学习我都头疼,睡觉睡觉。” 说完,柏弈然又从被子里探出点头,两指并拢抵过眉梢,笑着说:“帮我关下灯,多谢。” “好。” 随着‘叩’的一声响,客厅顿时陷入黑暗。 --- 翌日。 虞书年常年早起的生物钟使得他在早晨五点半准时醒来。 养成了习惯,不管晚上几点睡的,哪怕整个睡眠过程不足两小时,他都会按时起床。 白天还要上早自习,自然是没时间睡回笼觉。 当他打开房门出来,却见客厅沙发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睡衣也叠好摞在上面,就是不见昨晚睡在这的人。 走了? 可这个时间寝室也没开门。 时间这么早,柏弈然会去哪? 正奇怪着,敲门声响了。 虞书年打开门,看见柏弈然满头大汗的样子问道:“你怎么起这么早?去晨跑了?” 柏弈然面无表情的把拎在手里的布偶猫抬高到他面前,“我知道你的猫昨晚是怎么跑出去的了。” 虞书年:“……” 屡次出门和流浪猫比武的布偶猫失去了它早餐加餐的一个罐头,只能干巴巴的啃猫粮。 “正好你醒了,来吃早饭吧。”柏弈然把顺便带回来的早饭放在桌上,洗了把脸降温。 早餐是从学校食堂买的,用料很足,粥里面都有不少肉眼可见的肉丝。 还有馅料汁水浸透包子皮的肉包,和泡过水还热乎的盒装牛奶。 学校里的牛奶都是统一定制的,虞书年从没买过,但……他上辈子在自己的桌上见到过,高一下半学期开始,陆陆续续的隔几天会有人给他送,也是热的,包装完好,吸管也牢牢地粘在纸盒上。 后来可能是知道他没喝,所以就没有再送。 没由来的他想到了一件事。 虞书年拿过那盒牛奶,“我高一那会有人往我桌上放过这个,不知道是不是谁放错了。” “放错?应该不能吧,桌角都有名字,看着名字怎么会送错呢,肯定是就送给你的。”柏弈然眸色动了动,打听到:“你喝了吗?味道怎么样?” “我没喝。”虞书年时刻注意着他的神情,见状心里的疑问已经有了答案,他说:“不知道是谁给的,问了班里的同学也都不知道,所以就没喝。” 柏弈然动了动指尖,有些气馁,闻言却也老实的跟着点头,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无奈和失落,却还是顺着话说:“确实,不知道是谁给的,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能乱喝。” 见他不主动说,虞书年定睛看了他片刻,突然改口说:“也不一定。” 他垂下眼帘,把玩着温热的方盒牛奶,“说不准是我妈给我订的牛奶。她上次说给我订,被我拒绝了,现在想想,她可能还是订了,怕我不同意,所以特意没告诉我。” 柏弈然眼睛亮了亮,明明很在意,却假装随口那么一提:“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但—— “是。” 虞书年回答的笃定。 听到这个回答的柏弈然面上明显有了笑容,“那你扔了不是浪费阿、阿姨的……一片心意。” 虞书年慢条斯理的撕开吸管的包装,在柏弈然目光灼灼下喝了口牛奶,语气轻柔带笑:“没关系,下次我会喝的。” 6. 假设 吃过早饭,虞书年挑拣几本课外书打算带去教室自习看。 校内的课本他在开学前就看完了,上自习与其干坐着,不如多练一些更高水平的题型。 虞书年挂了跟笔在书上,扭头看向门口等着他的柏弈然,“你不带几本书去?” “我……”柏弈然摸了摸鼻子,平时他的书都是放在座位上不带回来的,但是因为刚开学又是分班考的,旧书在宿舍,新书还没发,所以他现在桌子里空荡荡的连张纸都没有。 面对虞书年的问题,柏弈然当机立断,直接摊开手拍在自己心口,昂首挺胸正色道:“书在心中。” 虞书年点点头,似乎很认可这个答案。 然后,柏弈然就收获了虞书年帮他挑了语文和英语两本。 数学自习顶多是背一些公式,前两者能够死记硬背的东西多,自习更好利用上。 出门的时候,避免家里的猫自己出门遛弯,虞书年特意关上门以后用钥匙在外面上锁。 早自习要求在早上七点之前到齐,七点老师按时进班点名。 高二分班考试刚结束,出成绩和最后怎么分班的安排要等到周三。 学校下发公告,要求分班前这两天强制要求上自习。 现在的班还是上学期结束的时候原本的班级配置,没有做更改。 柏弈然在七班,和一班不在同一楼层,他抱着书跟虞书年一起走到一班门口,把书分给他以后才回自己班。 虞书年抱着课外书走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坐了不少人,大家都安安静静的低头学着自己的,有几个靠窗的同学带着耳机,嘴里跟着无声念叨着,像是在跟读。 他回自己位置把书放下,看了眼时间还早,便拿起最上面的历届奥数题翻看。 见他神态自若,同桌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压低了声音问道:“你遇到什么事要跟老师说,或者让你家长直接找主任。” 陆铭学没由来的一句话,倒是让虞书年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然而,虞书年的这个反应,反而是让陆铭学确认了他百分之百是遇到事了,吓得反应都慢半拍,“你得罪他了?他们几个人?为什么堵你啊?” 这些问题一出,虞书年就明白了陆铭学是什么意思。 想必是刚才柏弈然在门口给他递书的时候被陆铭学看见了。 虞书年无奈道:“没有,柏弈然只是去他们班,顺路帮我把书送过来而已。” “你们很熟吗?柏弈然怎么会给你送书。”陆铭学还是觉得不靠谱,想到从柏弈然转学到他们学校以后,学校论坛雨后春笋般冒头的关于柏弈然的那些帖子,他就打了个哆嗦,“你离他远点,都说他脾气不好。上课睡觉不听讲,下课就找人约架,老师都不敢招惹他,根本都不像个学生。” 虞书年:“……” “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感觉柏弈然性格挺好的。”虞书年帮着辩解了一句,“你那些事都听谁说的?” “论坛里帖子都这么写。”陆铭学出于对同桌的关心,预警道:“你小心点,多注意一下。我之前见过他跟高年级的打架,打的可狠了,都见血了。你一个优等生,别跟这种差生掺和到一起。” 虞书年昨天睡前看过论坛,帖子内容里全是很虚的东西,没可信度,“你别太信论坛。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多接触一下,你肯定会对柏弈然有所改观。” 陆铭学:“???” 谁要跟轮棍子追人的校霸接触啊喂! 眼镜反光的镜片都遮不住陆铭学眼底的惊愕。 “学霸!你们在聊什么?”前排的女生转过身来,同时手里还拿着张草稿纸,“帮我看一下这道题呗。昨天数学的那道附加题,我抄了参考答案,没看懂,能给我讲讲吗?” 附加题难度较高,不计入总成绩,却也属于分班时的一项重要参考。 虞书年把草稿纸接过,上面是抄写的昨天附加题的原题,底下的答案密密麻麻写了后半张纸。 解题步骤确实非常麻烦。 齐佳彤单手撑着下颚,被这题气的心闷吹刘海,“这个步骤,我就是抄写,卷子上的地方都不够用。” “这个参考答案不行,别被误导。”虞书年用笔在参考答案其中一行画上下划线,笔尖点了个顿点,转而将草稿纸翻过来,在空白的背面写解题过程,“我把我的解法写下来,你对比着看。” 不久前做过的题,虞书年还有解题步骤和思绪,按照记忆里的顺序动笔。 陆铭学本来还沉浸在震惊中,听到是昨天的附加题,又被吸引着凑过来,“嘶……还能用这个公式?牛逼啊。学霸你脑子怎么长的。” 看到解答后面,陆铭学不禁感慨,都是优等生都是成绩好,但这成绩好和成绩好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陆铭学:“学霸,这答案一会借我抄一份呗。” 旁边的同学也纷纷侧目,显然对虞书年这份答案都很感兴趣。 虞书年写着写着觉得有些眼熟,又伸手去拿课外的书,注意到周围的同学,他神态自若道:“跟齐佳彤商量。” 草稿纸是齐佳彤的。 闻言,陆铭学看过来,咧嘴一笑,话还没说,齐佳彤先扬起下颚,“叫姐姐。” “滚。”陆铭学毫不犹豫,“你边玩去你。” 齐佳彤嘿了一声,抄起笔袋作势就要砸他。 虞书年的注意力都在书上,就带了那几本,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要的那本书,他蹙眉回忆,想着可能是柏弈然拿走了。 于是便没再提及那本书上相似的题型,回过头继续写,落笔稳定的写完最后一个数字后,把答题纸转了个方向,“这样相对简单,你看完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再来问我。” 齐佳彤乐呵的道:“好,谢谢!” 陆铭学张嘴就要跟她打个商量,老师这个时候走进来,粗略的扫一眼,“都到齐了?大家自己上自习吧。” 说完,老师往讲台前面一坐,丝毫不担心有人逃自习。 只是有老师在,多少没有刚才那么自在,最起码没人敢大声讨论说题了。 虞书年在桌下打开手机给柏弈然发消息,【蓝皮的奥数题型精解在你那吗?】 …… …… 没人回复。 虞书年等了一会,始终不见聊天框有反应。 可能是在认真看书,没看手机。 思及至此,虞书年也就没有再打扰他,先继续看刚才没扫完的题型。 自习的时间是跟考试时间一样,大课间的时间相对较长。 下课铃声一响,等着找齐佳彤要答案的学霸们直接将她的座位团团围住。 齐佳彤:“???” “一个一个来,你们土匪吗你们!” “我是第一个!” 陆铭学:“兄弟你当我是死的吗?” …… 老师喝了口茶水,看着这边这么热闹,也不由得悠哉踱步过来,看看他们在抢什么呢。 虞书年早在大家围过来之前,便起身走了出去。 七班在五楼。 虞书年在学校的社交基本上都固定在自己班级内,这还是第一次来七班。 刚下课,楼道里就聚了不少人。 反倒是教室里只有零散几个留下。 虞书年在门口,视线正对上在最后排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 比起上次,柏弈然这次睡还把校服叠吧叠吧垫着,肉眼可见是舒服了不少。 昨天他也确实睡得晚,加上早上早起,困也是应该的。 虞书年不经意间放轻了脚步,柏弈然旁边的位置应该没人坐,桌上放着的是他给柏弈然拿的那几本。 想着自己要的那本是不是叠在里面了,虞书年刚坐下,还没伸手去翻,旁边的柏弈然‘啧’了一声。 简短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下一刻,柏弈然直接起身,拧眉看向旁边的人,“我说过……”顿了顿,柏弈然神情缓慢凝住,他眼神微眯,像是半梦半醒之间在确认着什么。 放缓了呼吸,柏弈然抿了抿唇,好像是清醒过来,然后抬手摸了摸虞书年的头。 动作很轻,只碰了碰头发便收手。 虞书年:“……?” 摸完以后,柏弈然又闭上眼睛,心满意足,舒舒服服的换了个朝向,拢着校服继续睡。 看样子应该是没睡醒。 还以为在做梦呢。 虞书年张了张嘴,莫名感觉有些好笑,手上找书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强忍着没有笑出声。 但是,看着睡着的柏弈然看了一会,隐约觉察出些许不对。 柏弈然侧头枕在交叠的手臂上,只露出左半边脸颊,还是朝向窗户的方向,随意耸搭的指尖蜷起,胸口起伏没有了熟睡中的轻缓,反倒有些顿感,呼气吸气间莫名生出几分急促。 阳光被垂下的窗帘遮住大半,落到他脸上就只剩下朦胧浅浅的光线。 而在这光线之下,柏弈然露在外面的耳朵,从原本的肤色一点点被浅粉色吞噬,再蔓延,加深颜色,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虞书年缓缓挑起半边眉毛,书推开到旁边,他单手撑着下颚,满目笑意的看着他。 看着他这一觉什么时候能醒。 人虽然没有坐起来,但……耳朵红的快要滴血,这点绯红的痕迹,也渐渐地往耳后,脖颈蔓延。 虞书年勾了下唇,轻咳一声,“快上课了,还要继续睡吗?” 7. 学习 柏弈然:“……” 坐立不安大抵就是形容他现在这种感觉。 明明上课看见老师走进来就开始困得打哈切,眼皮坠了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可偏偏现在大脑里面清醒的好像在翻滚的岩浆上蹦迪,清醒的感受着逐渐升温的灼热感,别说睡觉了,趴着都快趴不住了。 柏弈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的想要睡觉。 他怎么就伸手了啊啊啊啊! 睡得迷迷糊糊看周围环境在教室,身边还坐着虞书年,便下意识就以为在做梦。 脑子一热就摸了一把。 重新趴回桌子上才渐渐反应过来不对劲。 但已经为时已晚。 柏弈然第一次感觉原来大课间的时间这么漫长。 十五分钟整的大课间好像还没过去一半,却像是走了几辈子,墓志铭他都想好了。 “那个,嗯……”柏弈然睁开眼睛,神情仍有些不太自然,强压下‘扑通扑通’的快要跃出喉咙的心跳,佯装镇定的打个哈切,“你什么时候来的?” 虞书年认真的回忆了一下时间,“你摸我头的前三十秒吧。” 柏弈然:“……” 轰! 绝、杀! 一句话,直接锁喉。 艰难堆砌起的若无其事在顷刻之间轰然倒塌。 虞书年只是逗他一下,结果看他脸上霎时间充血,到领口处红透一片,要是情绪能凝实,只怕这个时候柏弈然的头顶已经开始冒烟了。 没想到柏弈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抿了下唇,试图压下上扬的嘴角,却怎么也藏不住眼底细碎的笑意,他轻笑一声说:“我有本题集好像拿错了,给你发消息没回,我就想着过来拿一下。” 柏弈然反应迟缓的‘嗯?’了一声,拿出手机,息屏界面就显示有新消息,“上自习没看手机。” 虞书年点点头表示理解,把摞在里面的题集拿出来,问道:“你刚才……” “咳咳!”不等虞书年把后面的话问出来,柏弈然自己就能把后面的半句补齐,给自己呛了个半死,磕磕巴巴地解释说:“刚才、我刚才睡迷糊了,还以为在做梦呢。” 他挠了挠头,绞尽脑汁的想编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还想呢,你怎么跑七班跟我当同桌来了,摸一把试试真假,没想到……咳。” 虞书年挑了下眉,并没有追问他蹩脚的理由,而是顺着他的话说:“下次换你去一班跟我当同桌。” 柏弈然有心无力,“可能不行,你们班主任不让其他班的学生去你们班。” “那就考进去。”虞书年认真帮他分析说:“分班考试一学期一考,你在下次分班考之前把成绩提到六百以上,进一班还是很轻松的。” 柏弈然思绪停顿:“???” 还行,差不太多,再提三百多分就够。 “唉……真那么轻松就好了。”来自学渣的叹息。 柏弈然想,可能学霸对分数都不太敏感,于是试探性的询问:“你知道我现在多少分吗?” “可以抛开基础不谈,几个月提分很简单。”虞书年大课间没剩多久,便起身说:“你想提升成绩的话,我回去给你写份计划书,你可以参考着做。” “可我……”柏弈然想说自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想要拒绝,但是想到虞书年给他写计划书,他又迟疑了一下,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虞书年已经走了。 看了眼门口,柏弈然缓慢地向后靠去,陷在椅背里,摸摸心口处,心境依旧没有平复,还是‘砰砰’撞击着掌心。 他指尖微蜷,指腹轻触,好像还余留着刚才摸头的发丝反馈的柔软的触感。 柏弈然吐了口气,单手撑着下颚,以手覆住半边脸颊,薄唇微抿,心跳没有因为虞书年的离开而渐渐平复,反而蓬勃跳动的更快了。 樊天羽拎了一袋子冰水从楼下小卖店跑回来,刚到门口就迎面撞上虞书年出来,他楞了一下,然后扭头就走,“不好意思走错班了。” 然后又反应过来自己爬了五楼啊,看了眼门牌,确认自己没走错,挠头瞅着虞书年下楼的背影,“学霸怎么来咱们班了?” 他说着话,把水放下,“诶柏哥,你看见没……卧槽?!你脸怎么这么红?” 樊天羽缩了下脖子,错愕的看着柏弈然,“柏哥你要自燃啦?!” 柏弈然:“……” 闭、嘴。 --- 虞书年决定做什么事,向来不会耽搁拖延,下午自习刚开始没多久,就已经把计划写了出来。 还考虑到柏弈然是体育生,给他留出了练体育的时间。 三张纸写了正反两面。 班长抱着厚厚一摞卷子从办公室回来,进门便喊道:“虞书年!老鱼找你!让你现在就过去呢。” “好。” 主任办公室和任课老师办公室在隔壁。 因为经常参加省里市里的各种竞赛,虞书年去主任办公室的次数比老师办公室还多,也算是熟门熟路。 到了办公室门前,虞书年敲门的手刚抬起来,就听见里面传出柏弈然的声音,“……诶呦,我都说了就我自己,打他们还要几个人啊?我一个人绰绰有余。” 主任的话音不太清晰,但能听见重物落在桌子上的闷响。 随后便又是柏弈然带笑的声音,“那也是王远新先欺负人的,考试都各写各的,他非得要人家传答案,不给还扬言要打,我看不过去才打他的。” “他就是做的再不对,也不是你聚众斗殴的理由!你还是个学生呢,遇到事不会告老师啊?”主任拔高了声调,门外也能听见尖锐的尾音,“你就在那站着,什么时候想起跟你一起打架那个人是谁再回去。” 柏弈然咬死就是不说:“啧,真没有,那是我朋友,在旁边凑热闹看一眼就让您老给逮住了。他真没动手。” 主任气到拍桌,震着桌上水杯里的水都在晃,“没动手也不行!都得给我写检讨,扣学分,全校通报批评!还没动手,骗鬼呢你!跟你一起去学校后门堵人,就站那看着当气氛组啊?你拿我当傻子吗?” 柏弈然无奈叹气,怎么说实话主任都不信呢。 他这一叹气,主任更生气了:“去去去,边站着去。” 虞书年在这个时候敲门,喊了声报告,把门打开个小缝,“余老师。” 余年板着怒气冲冲的脸上几乎是瞬间就有了笑模样,“虞同学来了,外面热吧,老师这开着空调,快进来凉快凉快。” 柏弈然在边上看着撇了撇嘴,变脸大师。 虞书年反手把门带上,“班长说您找我。” “嗯,对。”余年从桌上抽了两份文件,“你妈跟我说了你想放弃保送名额的事,决定了是吗?不改了?” 虞书年点头,“决定了,我想自己考。” 在这种大事上,余年肯定不会干涉学生的想法,更何况学生还是跟家长商量过的,“行,其实以你的成绩,自己考要比保送的选择更多,老师支持你……把这两份同意书看一看,没什么问题就直接签了就行。” 上面的内容和上辈子签的那份一模一样,饶是如此,虞书年还是仔细看过后才签下名字。 柏弈然站在墙角扣墙皮,见那边安安静静的,“主任您忙,要不我先回去。” 余年吹胡子瞪眼的:“站那!想回去啊?行,说吧,你同伙是谁?” 柏弈然鼻音哼哼几声,含含糊糊的声音听着都费劲,别说猜出名字了。 虞书年没有犹豫,开口便应了同伙这身份:“是我。” “嗯?嗯!哼哼……咳咳呃、咳咳!” “你噎着了你?什么动静这是。”余年揉了揉耳朵,被柏弈然这么一打岔,都没听清,“小虞你刚才说什么?是你什么?” “我说他同伙是……” “咳咳!”柏弈然搁那清咳,呛的嗓子都疼了。 几次都没听清虞书年的话,余年的耐心归零,张嘴刚要喊,恰逢手机响了起来,一手接电话一手指着门口,“柏弈然!你给我出去!” 开门之前,柏弈然冲着虞书年使了个眼神,勾了勾嘴角。 余年捂着手机听筒,示意虞书年把东西放桌上,然后扭头去接电话,“喂?那批教辅材料……” 虞书年话还没说,门外面的柏弈然在门上那小窗口里朝他比划手势。 他看了一眼余主任,只能先放下文件出去。 虞书年:“你怎么还在这站着?不怕一会主任打完电话又揪你去罚站。” “罚站就罚站呗,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别告诉老鱼你那天也在。”柏弈然拉着虞书年的手臂把人带的远离主任办公室,“要扣学分的。” 虞书年任由他领着跟着走,“我知道,我刚才在外面听见你们说了。” “听见了你还自投罗网?”柏弈然不赞同道:“扣学分再记个过,你奖学金还要不要。” 虞书年奖学金拿的多了,也不看重这些,“我不介意,我不在乎奖学金。” “那也不行,你这么厉害,档案肯定特别完美,加个记过算怎么回事。”柏弈然很介意。 感觉虞书年还是想去找老鱼,柏弈然抬手搭在他肩上,“你说不说都得写检讨,你不说,咱们就只用写一份检讨,你一说,两份检讨两份处分,多亏啊是不是?而且你本身就什么都没干,因为这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处罚不是更亏吗。” “听我的,记过这事我熟,交了检讨以后事就翻篇,我又拿不到奖学金,记过就记了,无所谓。” 说完以后,柏弈然不放心的叮嘱道:“不许去啊,听到没有?” “嗯……” 柏弈然:“别迟疑,利落点。” “……”虞书年斜睨他一眼,“嗯。” 学霸肯定是说话算话的,说不去肯定就不去。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柏弈然这才放心,“这就对了。” 他拍拍虞书年的肩膀,歪头打趣道:“要是你心里过意不去的话,要不要考虑帮我写个检讨?” “好。”虞书年问:“多少字?” “真帮我写啊?我开玩笑的。”柏弈然可以说是办公室的常客,检讨这东西自然也没少写,自己都摸索出一套规律来了,写个几千字简简单单。 反正交上去主任也不看,写满了递上去就是诚意满满。 没走几步,主任办公室的门再度打开,主任边接电话边喊:“柏弈然!先别走,过来把你们班卷子拿回去。” 卷子? 虞书年想了一下是什么卷子。 “来了。” 柏弈然跑着回了办公室。 主任:“次次都是你们班卷子最先判出来。” 柏弈然没心没肺的嘿嘿一笑,“辛苦判卷老师。” “去去去。”余年摆手,也被他给整笑了,“看你真闹心,记得写检讨啊,少字可不行。” “知道了!” 把卷子卷成一个筒握着,出来见虞书年还等在那,“等我呢?” “嗯。”虞书年是被主任叫出来的,晚点回去也没事,“什么卷子?” “这次分班考试的。”柏弈然把刚卷好的卷子抖落开给他,“基本上这些就是一个班。” 又因为每次分班都是这个流程,所以现在的班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顶多就是零星一两个换班。 柏弈然他们班是绝对稳定,稳定垫底。 主任都习惯了。 虞书年对别人的卷子没兴趣,就单翻了柏弈然一科的答题纸,“你交白卷?” 这个问题对于虞书年而言普普通通是真心疑惑,对柏弈然而言那就是直击灵魂。 柏弈然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没有,我把会的都写了。” 虞书年看着答题纸,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答案的选择题,以及大题上的‘解由题意得’之外的大片空白,最多的还是老师用红笔打的叉。 “……” 下次选择题可以试着蒙一下,说不定还能对几个。 8. 早安 柏弈然向来不怎么在乎自己的成绩,得过且过。 被家长问成绩的时候,他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坦然的递上自己稳居倒数的成绩单。可被虞书年正面审视自己的成绩,柏弈然却莫名有些心虚,不知道从何而来,这种情绪就是絮绕在心头不散。 见虞书年不说话,他更慌了。 事实上,考试常年没有下过三位数,多次满分交卷的虞书年并不太能理解分数为什么会这么低。 但面对柏弈然的卷子,他也只是片刻的凝滞,回过神来安慰道:“没关系。” 虞书年把卷子帮他收好,“空的越多代表进步空间越大。” 柏弈然紧张的心一颤,噗的一下笑出了声,看着一本正经的虞书年,眼底的笑意越盛,“你们学习好的都这么会安慰人吗?” “我这是实话实说。”虞书年将叠好的卷子抵在他胸口处,“遇事要往好处想。” 柏弈然接好卷子,“比如……” “虽然你成绩不好,但……” 柏弈然侧耳倾听,等着虞书年悉数他可以比拟成绩的优点。 就听虞书年停顿思考了那么一小会,“你人很乐观。” “……?” ‘虽然但是’这个句式还可以这么用吗。 --- 聚众斗殴的事,柏弈然以一己之力抗了下来。 但因为刚分班考结束,老师都忙着判卷,教导主任也被琐事绊住脚步,检讨的事也暂时搁置下来。 安稳的上了两天自习。 柏弈然看的都是虞书年的书,不单单是课内教材,上面还用规整漂亮的字体标注了重点,以及课外延伸。 相比之下,他自己的书乱糊一通,手里拿着笔睡觉,再睁眼书上就留下大片墨迹和鬼画符似的笔迹。 好看的字做了标注的书,看起来都赏心悦目。 课程表是跟着分班名单一起下来的。 一个年级一头一尾的两个班级人员没有变动,都是中间的班级学生成绩起伏换班。 自习结束就正式开始上课,这也意味着早起上课的时间又提前了一个小时。 天才蒙蒙亮。 虞书年第一个来教室,他也不喜欢很多书重复的拿来拿去,不考试的时候都会把书留在教室。 腾空书包,把书放进桌斗,刚一伸手,指尖触到了什么微微一顿。 是牛奶。 还是记忆中熟悉的包装盒。 除此之外,还多了一块小面包。 似乎有了合适的理由以后,给他送早饭的那个人有些肆无忌惮,还更多加了些东西。 虞书年勾了下唇,指腹摩擦着牛奶盒,侧头看向窗外。 早上起了雾,让原本就阳光微弱的清晨越发暗淡,他来的这么早,也不知道这牛奶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虞书年漫不经心的想着,拆开牛奶喝了一口。 面包是巧克力味的,外皮绵软细嚼还有韧劲,里面的内陷是融化的巧克力,好像还加了乳酪,口感层次很丰富,吃着不会觉得甜腻,很好吃。 “学霸,早啊。”陆铭学拎着扫帚进来,“你来的怎么比我值日生还早,这么有天赋的人还这么努力,你真是要卷死我们呐。” “早。”虞书年把灯打开,吃完面包剩下的包装纸捏在手里,漫不经心的折叠,“今天你值日?” 陆铭学摇了摇头说:“不是,齐佳彤她们组值日。但我昨天赌选择题答案赌输了,值日就落到我头上。” 说话间,楼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 路过窗边的队伍齐刷刷的喊着口号。 体育特长生有固定的早起晨跑时间,晨起锻炼是占用了整个早自习,包括下午两节课和最后的晚自习。 都是体育生训练的时间。 有没散开的雾气在,玻璃上还凝了一层水雾,虞书年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柏弈然有没有在训练的队伍中。 跑步的声音渐行渐远。 虞书年在玻璃上随意画了几笔,指尖的触感微凉,他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牛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拿出手机,手腕抵在桌沿,单手握着牛奶拍了张照片。 许久没有动静的朋友圈,刷出一条写着‘早上好’,配图牛奶的问候。 ‘咣当’ 小半杯的电解质水砸在桌上,柏弈然一把抄起旁边的书,紧急将书救了回来,“樊天羽给我拿点纸。” “来了来了。”樊天羽直接拎着纸抽过来,‘刷刷刷’连抽几张,盖在桌上吸水。 柏弈然抿了抿唇,又加了几张,水擦干净也没把书放上去,而是更保险的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他同桌位置没人坐,两张桌子他都归他。 平时早训回来,柏弈然习惯喝点淡盐水或者电解质水,刚运动完不能喝太快,温吞的慢悠悠的填补,边看手机打发时间。 手机界面还停留在虞书年的那条朋友圈。 三秒钟后,朋友圈下多了一条回复。 柏弈然:【早上好!】 --- 刚开学,分班考结束,一般来说,正式上课的时候都会先讲试卷。 但一班的规划显然和其他班不同步。 有问题学生私下互相问一问就能解决,都用不着老师浪费一节课的时间讲卷子。 于是直接推进度,开始高二的课程。 虞书年转着手里的笔,视线盯着黑板却听的有些累。 不是太难或者晦涩难解。 而是因为……太简单。 就好比你已经掌握了奥数题,现在听着老师讲1+1,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一天的课过去,虞书年抬手搭在后颈,左右动了动酸涩的脖子。 “学霸,我在自习室预约了位置,咱们一起去啊。”齐佳彤收拾书包,眼巴巴看着虞书年,“我买了你推荐给我的那本书,有几道题不太懂,帮我一下呗。” 虞书年想了想,说:“今天我有事,下次吧。” 齐佳彤比了个‘OK’的手势,“好嘞,那我先做后面的题。” 要说有事,其实虞书年也没什么安排。 本想着回家的,但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到了学校操场。 体育生晚训要到晚上九点才结束。 除非住宿生八点到九点这个时间要去教室上自习,不然的话,都要在操场上练到天黑。 虞书年到的时候,操场上还有不少人在慢跑。 操场边零散摆着水杯和外套衣服。 练跳远的学生占据操场一个角落,操场上大部分都是散开自由锻炼跑步的体育生。 来都来了,虞书年便进去里面,在观众席找了个位置坐下。 晚上七点,天边的太阳还没完全落下,绯红的晚霞映透半边天际。 虞书年自认为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做任何事,打算去做任何事,都会在脑海里给自己一个规划。 但这次就…… 不知道为什么会过来,也不知道过来做什么。 反正……就是过来了。 虞书年无奈扶额,也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远远望去,一眼就能从围着操场跑步的人群里找到柏弈然的存在。 哪怕是在体育生里面,柏弈然的身高也是有绝对优势的,在其他人跑的呼吸混乱,气喘吁吁的时候,柏弈然除了眉心微蹙起,薄唇轻抿着以为,连面色都跟寻常没什么差别,被汗水打湿的碎发零散也丝毫不显狼狈,轻易让人瞩目。 指尖轻点脸颊,虞书年‘啧’了一声,有些怀疑柏弈然是不是谎报了身高。 他肯定不止一米八。 虞书年拿着笔,竖起来隔着老远比量操场上的柏弈然。 身边只带了回去要看的书,也没有带画纸,便只能用书的最后一页那张白纸凑活一下。 寥寥几笔,先勾勒出轮廓,然后再慢慢细化。 签字笔用起来没有铅笔顺手,画着玩却也勉强能用。 等虞书年画的差不多了,操场上的体育生也都集合在中间,老师拿着哨子似乎在说什么,讲完话以后,大家这才再次散开。 下训了。 他还没来得及叫柏弈然,就见柏弈然朝着相反的方向跑过去。 可能是去拿东西了。 虞书年也没急着走,慢悠悠的把书收起来,在拿起旁边的还没开封的水时想了想,没有一起装起来。 这是他下课过来的时候路过小卖店顺手买的。 夏天晚上的气温也不低,冰柜里出来的冰镇矿泉水,只放了没多久,最外层包了厚厚的水汽,已经快转成常温水了。 眼前的光线一暗。 “接着。” 柏弈然的声音响起,虞书年下意识抬头,就见柏弈然甩手作势把什么东西丢过来。 没反应过来去接,虞书年闭了下眼睛,却没有被砸到。 再睁眼,柏弈然手拿着雪糕递过来,“下次去里面坐,这边遮阳板太短了。” “晚上也没什么太阳。”虞书年从上面过来的,一条路能直接走进来观众席坐位,去里面还要绕一段路,还要穿过跑道,怕影响到他们训练,便没有费这个事,将手里的水给他,不解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观众席很大,平时运动会都在这个操场,运动会是全校全年级全班级参与,连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都会出席,能容纳下这么多人的观众席,可以想到能有多大。 而且,观众席上也有不少人在。 从下往上看,昏暗的操场,很难分辨出观众席上的人。 但柏弈然却知道他在哪,从小卖店回来,直奔着他的位置过来。 柏弈然闻言灿然一笑,“我就是知道。” 9. 问候 柏弈然也没过多解释,转而问道:“今天没去上自习?” “总是上自习也没意思,年轻人嘛,要多点精气神。”虞书年笑着搬出柏弈然曾经说过的话,“我来操场感受一下。” 柏弈然弯了弯眼睛,“那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比自习室热闹?” 虞书年不可置否,拆了包纸巾给他。 虽然训练的时候大家都各做各的,也没有统一喊个口号助威,但这么沉默着围着操场转圈跑也显的热热闹闹。 柏弈然道了声谢,抖落开纸巾擦了擦汗,仰着头的动作为持久了脖子发出抗议,他摸了摸后脖颈说:“你下来呗,这样说话累得慌。” 观众席有一个将近四五米的高台。 “嗯。” 从观众席下去没有正面的台阶,只有走廊尽头拐角有连接观众席和操场的楼梯,还要先从座位下去绕到后面。 柏弈然一口咬下大半冰棍,冻的眯了下眼睛,见虞书年出去,也拎起自己的书包,随意甩到肩上,打算去出口那边等。 “柏哥!”樊天羽颠颠跑过来,“今天咱们出去吃啊,校外新开了一家烧烤店,老徐说味道贼正,新店开业还有优惠,怎么样?学校食堂我都吃腻了。” 柏弈然说:“不去,晚上不想吃太油腻的。” “不油啊,烤的时候不是把油脂都烤出来了吗,烧烤就是晚上吃才有感觉。”樊天羽紧跟着柏弈然往前走,锲而不舍的试图引诱,“你想想,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肉串,一咬爆汁,肉质鲜嫩紧实。还有烤大虾,烤……” 就这么随便憧憬一下,樊天羽感觉自己都要流口水了。 尤其是刚运动完,别说一串小烤肉,把整个烧烤店都吃了也不在话下。 柏弈然经得起诱惑,巍然不动,“没兴趣。” “行,那我订个牛肉盖浇饭……”樊天羽是真饿了,边走边订饭,一抬头,乐了,“学霸!又见面了,找我柏哥来了?” 樊天羽掐着手指细数一下最近几天碰到学霸的几率,没算出个具体数,大概猜测翻了几倍。 毕竟,平时可能一周都不会见面,楼层错层是一回事,还有就是学霸下了课也不出来,课间十分钟都能抱着书解出一道奥数题。 他们这楼上楼下风风火火的跑,没有碰面的可能。 “嗯。”虞书年走过来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樊天羽说:“在说夜宵,校外新开了家烧烤店,商量要不要去呢。” “烧烤?”虞书年不知道这家店,但是能被学生互相推荐的校外的店,应该都不会太差。 下了晚自习直接过来,虞书年也没吃晚饭,闻言道:“我也挺久没吃过烧烤了,一起吗?” “啊?”樊天羽摇了摇头,“柏哥说……” 话没说完,樊天羽感觉肩膀被撞了一下,然后就听见身边刚才还用着平淡的语气嫌弃的柏弈然一口应下,“好啊。”短短两个字,愣是能听出其中热络的语气。 樊天羽:“……” 真的答应的这么痛快吗? 樊天羽难以置信,“柏哥你真是我亲哥啊,你不说烧烤太油……” 柏弈然解释说:“烧烤火候足,油都被烤出来滴到炭上了,串不油。” 樊天羽:“???” 你说的这不是我的词吗。 你是狗吧你! 虞书年视线扫过两人,有些不明所以,“要去吗?” 柏弈然热络道:“去,当然去,我都饿死了。” 樊天羽说:“我就不去了,我买了饭,你们去吧。” 他已经改变主意去吃盖浇饭,烧烤就下次再说。 烧烤店离学校很近,正对着美食一条街的方向。 这个时间的美食街也热热闹闹,除了学生,也有不少刚下夜班的上班族。 走出校门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各种摊贩的小车亮着灯,烧烤摊也在外面支起桌椅。 服务员手捧着菜单,见有人落座就过来递一张,“你好,两位吗?点菜在后面勾上就行,每种串都是五串是一份,想要多的可以在框后面写具体数量。” “写好叫我就行。” 来烧烤店吃饭的人多,但点餐的服务员没几个,这边放下菜单又匆匆去下一桌客人那,忙的团团转。 柏弈然把菜单转了个方向,放下笔说:“看看你想吃什么,我去拿饮料。” 虞书年手里的雪糕还没吃完,太凉的东西一口气吃了不舒服,他一手拿着雪糕,一手握笔在菜单上勾画。 水果味的牛奶雪糕,口感有点像是在吃冰淇淋。 虞书年选了几个吃烧烤必点的串,剩下的就交给柏弈然,“你每天晚上都要训练到这个时候吗?” “不一定。”柏弈然拿着冰镇饮料回来,插上吸管,“这不刚开学吗,等过段时间,九点到十点就得回班里上自习,到时候训练也得提前下训。” 虞书年点点头,跟他在论坛查到的消息一致。 体育生也不是完全放弃主课成绩,课还是要正常上的。 虞书年:“我了看你完整的成绩单,你英语成绩不错。” 偏科偏的有点严重,其他科成绩两位数,单单是英语一科,都能抵上其他科目加起来的分数总和。 “我初中大部分时间在国外,可能待的久了,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柏弈然招手叫来服务员,“上面标注两份的那个其中一份打包。” 服务员说:“好的。” 等上菜的过程中,柏弈然摆弄着手里的筷子,笑着说:“英语成绩好,勉勉强强也能有个优点。” “你优点很多,英语成绩好应该算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点。”虞书年把提前写好的学习计划和一本新的笔记本给他,“学习计划你可以看看,笔记本里写了一些经典的题型和解法,时间不多,我没写多少,就这几道你先看,等记住以后我再给你写几道新的。” 柏弈然:“?!!” 他错愕的眨了眨眼睛。 递过来的笔记本外皮上连个折痕都没有,想必是特意拿的全新的本子给他。 柏弈然本以为是随口一说,考一班的事说完就过去,却没想到虞书年真的很认真的将这句玩笑话付诸行动! 这么几天连具体规划都写好了。 虞书年没有揠苗助长,给了柏弈然一个合理的分数缓慢提升的空间,“按照我的计划,下次分班考争取进四班或者往上,这样高三开学的分班考,你能进一班的概率就很大。” “整个过程是八个月,时间很充裕。” 柏弈然:“……” 完全不敢接话并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咳……吃饭、吃饭。”柏弈然抓了一把肉串放虞书年盘子里,生硬却有效的转移视线,“烧烤凉了不好吃,趁热。” “嗯。” --- 吃完夜宵。 柏弈然拎着打包的烧烤说:“我们从左边那条道走吧。” 正好一起回去,路过家属楼的时候虞书年回家,然后他再回寝室。 “你直接回寝室吧。”虞书年见快到了寝室宵禁的时间,“这样走你绕远,可能来不及回寝室。” “没事,我有分寸。”柏弈然想,大不了最后踩着时间飞奔回去,“走吧,有这功夫都到家属楼了。” 说话间,柏弈然先迈步子,虞书年见状也没再说什么,跟上去与他并肩往回走。 走到校内,光线就比外面暗了不止一星半点。 再加上时间太晚,校园里静谧的好像能听见风声。 柏弈然陪着虞书年走到家属楼下,看着他回家,自己才离开。 没有刚才的优哉游哉,握紧了肩上的书包开跑。 紧赶慢赶的在最后关头冲进了宿舍楼。 柏弈然呼了一口气,朝着拎门锁出来打算挂锁的宿管打了声招呼:“谢谢阿姨。” “怎么回来这么晚?又约会女朋友去了是吧,你们这小年轻,学习的年纪心都飞了。”宿管阿姨念念叨叨的把门锁上,“下次不许踩着点了啊。” 再一回头,刚才在楼梯口的人都早就没了踪影。 樊天羽吃着薯片听宿舍门开了,扭着椅子转了个圈,“你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寝室了呢。” “不回寝室我能去哪。”柏弈然把烧烤丢给他, “趁热。” “!!!哥——亲哥——” “停,打住。” 柏弈然拒绝了亲切热络的认亲环节,伸个懒腰,拿着睡衣扭头进了浴室。 …… 卧室内。 虞书年估摸着时间给柏弈然发消息,想问问他到没到寝室。 但消息发出去并没有回复,虞书年猜测应该是及时赶回去了。 毕竟要是迟到了没有回寝室,肯定是时刻拿着手机看消息的,这会没回消息,也可能是回去以后太累就直接睡觉。 这也只是猜想。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的光。 虞书年没什么困意,电脑开着对话框,鼠标划到右上角的‘X’,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关,起身去客厅接了杯温水。 烧烤味道不错,调料也很重,吃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倒是有点口渴。 等虞书年倒完水回来,就见刚才还在床头睡觉的布偶猫这会跳到了电脑桌上,见他进来还转身凑过来,“喵……” 虞书年在电脑前坐下,腾出手摸摸它,这样看着有些挡住电脑屏幕,干脆直接抱下来放在腿上。 再抬头才发现,和柏弈然的对话框被猫踩了出来。 虞书年:【到寝室了吗】 这条没有得到回复的消息下面,又多了一条发送出去的消息:【xd¥!#~&lNS.,213.、ssuaopx……//】 “……” 咖啡应该是踩到了键盘,还把这串乱码发了出去。 现在这个时间撤回也来不及。 虞书年忙打字:刚才猫踩键盘…… 字还没打完,聊天框有了动静。 柏弈然:【晚上好啊咖啡。】 虞书年蓦地怔了一瞬,回过神来,微抿的嘴角泛起些许笑意,指尖点了点布偶猫脑袋,“他在跟你打招呼呢。” 10. 商量 咖啡歪了下头,“喵!” 猫不会说话,虞书年帮它打字回了声晚上好。 柏弈然引用前面虞书年发消息的气泡,回复道:【到寝室了,刚才没看手机。】 虞书年:【到了就好,我还以为你睡了。】 柏弈然拍了张单线纸过来,【睡不了啊,连夜赶检讨,老鱼这次气的不轻,我都感觉检讨交上去他得挨个数字数,以标点符号都不算字的标准,来检查我这篇检讨书。】 平时写检讨也没这么严格,可能是因为这次他没有把‘同伙’供出来。 虞书年:【不是下周一国旗下讲话的时候用吗,今天刚周三。】 柏弈然:【想起来就写点,堆到后面我怕没心情写。而且我周末有事,应该没时间写这个。老鱼本身就气,检讨要是不能按时给他,不得气的跳脚。】 柏弈然:【问题不大,我直接在网上搜,段落打乱了一抄就完事。你怎么还不睡?】 虞书年:【准备睡了。检讨我来写,你也早点休息。】 开着电脑本来就是在等着柏弈然回消息,编写文档本来就是在打发时间。 柏弈然:【真不用,写检讨我是专业的,睡了啊。】 后面跟着一个‘晚安’的表情包。 互道晚安以后虞书年就关了电脑。 至于检讨的事…… 虞书年睡前捧着手机上网搜索。 竞赛获奖感言的稿他写过很多,检讨还真是没太接触过。 在把前排搜索都看完以后隐隐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 --- 对于检讨书的学习持续到后半夜。 实践就放在了课间。 下了课,虞书年抛弃了平时做的练习册,拿了本单线格纸,谨慎落笔。 “学霸!你写什么呢?”齐佳彤探头看了一眼,开头几个大字就让她一头雾水,“检讨书?你要写检讨?”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学霸,为什么会用上检讨书这种东西? “随便写写。”虞书年艰涩的写着,感觉写这个比做奥数题还难。 齐佳彤挠了挠头,想着难不成这是学霸提升成绩的新方法?不用但理解,且想学。 “对了,这个自愿参与自习的确认书你签一下,老班让晚自习之前收齐。”齐佳彤抱了一沓,挨个座位发。 高中生压力大,为了减少学生负担,像是自习和周六上课这种事,都是会提前发个确认书,也有拒绝参加晚自习的确认书,但一般……拒绝的那个不会打印出来发给学生,顶多是电脑留存个电子版。 自习大家都是自愿参加。 虞书年倒是觉得自习不重要,不来教室上自习也可能会早起去自习室,只是地点不同而已。 正准备像以前那样直接签下自己的名字,虞书年握着笔的手顿了顿,“齐佳彤,这个自习,必须在本班上吗?换个地点行不行?” 齐佳彤茫然:“啊?什么?” 这个问题有些太无厘头,没等齐佳彤细问,虞书年先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齐佳彤还在想,迟钝反应说:“嗯?哦……” 确认书虞书年没急着签,他想了想,起身拿着确认书去了老师办公室。 一班的班主任喝着茶水,优哉游哉的游走在其他老师的办公位前,看他们批卷子改作业气到脸红脖子粗,适时的开口安慰说:“都是学生,错点题很正常,咱们当老师的劳心劳力的争的不就是这份钱嘛。毕竟不是所有学生都像我们班学生那样,都用不着我操心。” 其他班的班主任:“……” 这个班不上也罢。 方露走来走去不止,俯身看他们桌上的卷子,笑着说:“诶呦这个题确实有难度,我记得咱们学校好像只有我们班虞书年做出来了。我看这题都想了半天,回头我得问问他是怎么做的。” 整个年级组的班主任都在这,听了方露这句话,脸上笑嘻嘻嘴里的牙都快咬碎了。 不就是自己班里有个学习好的,被各个高校争抢着给保送名额,恨不得高二就直接下场抢人的学霸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还是也想要个这样的学生啊…… 方露又小秀了一波,心满意足的回到自己位置上,刚坐下,就听见办公室外面有人敲门,“报告。” “进。”方露抿着茶水一抬头,面上满是温柔的笑意,“虞书年?快来快来,老师们正说你呢,找老师有什么事吗?” 虞书年开口言简意赅,“我想转班。” “噗……”方露的的茶杯咚的一下落在桌上,音调骤然拔高:“你说什么?!” --- 周五的时候,学生的心思都比较浮,毕竟眼瞅着再熬一天就到周末放假了,早自习上的大家都心不在焉。 七班班主任葛凤琴一走教室,看见满屋学生东倒西歪的,以各种方式栽倒在桌子上,还有的直接埋头趴着,俩手在桌子底下摆弄手机。 “大家安静一下。”老师说完话,班里的声音没有丝毫降低。 她‘啧’了一声,敲敲黑板发出声音,“都闭嘴别说话了!” 班级里嘈杂的声音很容易的就将葛凤琴的声压下去,她拧眉,“陆新星!闭嘴!再聊都给我出去说。” “后排那几个,扑克牌收起来,现在是自习时间!” 葛凤琴喊了几声,声音虽然没完全消失,但勉强也是降了下来。 面对这些学生,葛凤琴从走进班里就开始头疼,现在看着他们都懒得点名,直说道:“经高二年级组全体老师商议讨论,决定开展同学间互帮互助学习活动,会有年级排名前列的同学,在早自习和晚自习来咱们班,帮助学习不好的同学提升成绩,大家要抓住机会,好好学习。这种机会可不是每次都有的。” “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但是一定要记得,收收你们的态度,对来帮忙的同学友善一点。尤其是个别同学。” 个别是谁,葛凤琴没有明说,柏弈然懒懒的掀了下眼皮,举手说:“老师我要训练,晚自习不在。” 葛凤琴:“下个月你不就得上晚自习了吗,到时候就在了。这几周先跟着上早自习。” “行了,没有别的问题大家都准备一下,一会就有帮忙的同学过来,座位的话就……”葛凤琴看着班里坐满,唯独柏弈然旁边空出来的位置,话音顿在这,“柏弈然,就让……” “我不习惯旁边坐人。”柏弈然指着上面的一堆书说:“我东西多,没地方放。” 随便找个什么理由,班主任能明白他拒绝的意思就行。 葛凤琴见状说:“就自习的时候坐一下。” 柏弈然据理力争:“书搬来搬去麻烦。” 葛凤琴没办法,只能招呼班里其他同学去搬个椅子,到时候坐在讲台这边,也方便用黑板。 柏弈然打了个哈切,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师心血来潮弄这些,听着就很麻烦。 并不打算参与的柏弈然兴致缺缺,已经趴下来玩手机了。 就在这时,七班的门被敲响,柏弈然斜枕在左臂上,听到声音他随意瞥了一眼,而后便收回视线,但当他反应过来在站在他们班门口的人是谁的时候,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不敢置信的再抬头,猝不及防的与虞书年四目相对。 那一刻,好像连呼吸都停滞了。 动作反应远要比思绪更快。 柏弈然还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牵连,就已经主动坐直,顺手还把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玩的手机给往书下面藏了藏。 葛凤琴说:“这是一班的虞书年同学,这段时间将在咱们班帮助大家解决学习上的困惑,大家欢迎。” 说着,葛凤琴带头鼓掌。 奈何底下的同学无一人反应。 她自己鼓掌反而显得有些尴尬。 幸亏老师都是见过大世面的,面不改色的自己鼓掌。 然后,她听到下面同学附和鼓掌的声音。 是坐在后排的柏弈然。 不仅仅是鼓掌,还在位置上挺胸抬头,直起腰背,坐的姿势都规规矩矩。 葛凤琴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柏弈然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关键时候还是懂事。 有柏弈然带头,其他同学也纷纷跟着鼓掌。 欢迎的气氛直接到位了。 葛凤琴也发自内心的露出个笑脸来,“行,那虞书年你先稍等一会,我让同学去给你拿新的椅子,一会就坐这就行。” “不用麻烦了老师。”虞书年径直的走到柏弈然旁边。“我坐这就行。” 葛凤琴刚提起的嘴角一僵,“诶,等……” 她下意识走下去打算在柏弈然发飙的时候拦一下,结果她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柏弈然半点自己领地被侵占的排斥都没有,还特别主动的帮着把桌上的书给搬到旁边,给虞书年腾出位置。 葛凤琴挑了挑眉,“那就坐这也行,有什么事来办公室找我。” 虞书年点了下头,“好,我知道了老师。” “大家都好好学啊,有问题找虞书年同学。”出去之前,葛凤琴还不忘叮嘱一遍。 老师一走,教室的门一关,顿时又热闹起来。 “卧槽终于走了。” “来来来牌拿出来,这把轮到谁先叫地主了?继续继续。” “唉,都怪老葛,白拿个王炸。” “诶一会下课去吃点什么?” “不吃不想吃,困死了,补觉!” …… 班长左右看看,怯生生的说:“大家、大家安静一下,有一班的同学在。” 细若蚊呐的声音也不知道几个人听进去了,根本无人理会。 柏弈然一拍桌子,“安静!” 霎时间,鸦雀无声。 打牌的那几个手里举起的牌正要拍下,被柏弈然这么一喊,高举着手都跟着一颤。 柏弈然横了他们一眼,“上自习!” 几个人面面相觑,默默地放下手里的牌,心里却直犯嘀咕。 虞书年不是一个会被周围环境影响到的人,他把自己带来的书本都摆出来,“抓紧时间,今天早自习先做这道。二十分钟,不管做成什么样,你随便做,做完我从头给你讲。” 柏弈然板着的脸神情一柔,声音不由得放轻,“好。” 看着那题,柏弈然却有些静不下心,同时也有些不解的问:“你怎么跟老师说的,她能同意你做……” 做什么,这种互帮互助的自习课。 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 好班的老师恨不得把他们班学生给单独隔起来,就怕他们跟差班的学生有交集被带坏。 虞书年慢条斯理的将书翻一页,“觉得这件事不好操作,那就抛出一个更难接受的事情,老师两者相较取其轻,就会同意我来七班上自习了。” 柏弈然被绕的一愣一愣的,“比如……” “比如我想转班来七班和我想来七班上自习。” 柏弈然:“……” 确实,这个两个选项,换成哪个老师都会同意你来七班上自习吧。 柏弈然指尖卷着纸张的边角,忍不住问他: “怎么突然想到来七班上自习了?” “因为……时间太久了。” “嗯?” “等你考去一班找我最少也要几个月,所以……”虞书侧眸看向身边的人,勾起的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我先来七班找你,然后带你一起去一班。” 11. 学习 柏弈然眸色微动,蓦地睁大的眼睛藏不住眼底的思绪。 他显然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嘴角完全不受控制的上扬。 用着寻常语气诉说的话语,却犹如流光溢彩的繁星坠入心口,柏弈然一时间仿佛忘记了呼吸。 同桌离的很近,两张并在一起的桌子,手臂搭在中心线处不经意间会有触碰。 看着身侧虞书年面上温柔的笑意,柏弈然唇瓣轻启,喉结上下滚动,想说的话哽在喉间,半个字也说不出。 耳后的热意悄无声息的蔓延,搭在桌上的手指尖蜷缩复又放开,摩挲着卷子蓦地生出些许手足无措,一时间,连手该往哪摆都不知道了。 虞书年也在看着他。 可能柏弈然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但落在虞书年眼中,泛起薄红的面颊足以暴露他所有思绪。 虞书年轻咳一声,指尖点点卷子,“还不快写卷子,一会写不完了。” 柏弈然猛的回过神来,抿了下唇,扭过头不再去注视身侧的人,轻声应道:“嗯……好。” “你俩说啥呢?让我也听听。”后排的樊天羽坐着无聊,又好奇一班的同学被老师安排来帮他们班。 毕竟在学生的想法中,老师已经把他们归为差班,开展这种互帮互助活动肯定优先选择的是二班三班那种,最次也得是四班五班有提升空间,他们七班都得被排斥在外了。 年级第一来年级倒数第一班,听起来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樊天羽探身过来,精准的在两人中间的位置给自己脑袋找了个地方,“柏哥,你说……诶?你脸怎么这么红?” 柏弈然:“……” 你今天必走不出这间教室。 说话还不够,樊天羽还伸手帮他扇了扇,“今天有这么热吗?我怎么没觉得呢,不是说入秋以后降温吗,坐在风扇下面吹的我都打寒颤,你怎么还热成这样?” ‘嘎、嘣’ 手里的笔不堪重负发出濒死的哀嚎,外面那层塑料壳在手掌的压力下显得摇摇欲坠。 柏弈然面无表情横了他一眼。 “?!!” 一个字没说,一句话没提。 樊天羽迎面缩了下脖子,木讷的眨眨眼睛,话是没听见,但后颈发凉的感觉激起了他弊害的本能,“呃……好、好像是有那么点热,哈哈、哈哈哈、哈……” 尴尬的笑了两声,感觉到他柏哥眼底的杀意渐浓,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直接对他这个无辜的后桌下手。 樊天羽适时地坐回自己位置,安安稳稳的当自己的隐形人。 连好奇的问题都不敢问了。 虞书年正垂眸认真写着手里的检讨,好像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晓,奈何柏弈然刚才气势太盛,想忽视都很难。 柏弈然收回视线时,还悄摸的瞄了一眼虞书年,见他没有反应,这才稍稍放下心,重新面对桌上的数学题。 那道单个拎出来字他都认识,且能读懂意思,但连到一起以后就什么都看不懂,以及那些应该出现在英文中的字母,出现在数学题里面的以后,柏弈然没读完整道题,头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最终,在漫长的自己与数学的纠缠中,柏弈然一笔一划的写下了,前所未有,学会用笔以来的,最为工整的……‘解,由题意得’。 交白卷的时候半点心里负担没有的人,面对这一道手写题目的数学题,平白生出一种把纸吃了的冲动。 虞书年时刻看着时间,早自习一共就这么点时间,抛开先前老师讲话的时间,也就剩下几十分钟,讲题要比做题废时多了。 表盘上的分针一到,虞书年先收起自己没写完的检讨,“做的怎么样了?” 柏弈然迟疑:“我……” 不用他多解释,虞书年已经看见了。 他很淡定的接受了这个答案,面不改色的拿出另一张,“这上面是解这题需要用到的公式,我讲的时候你对比着看。” 柏弈然惊讶于他的细心,成绩被摊开的那点丢人的感觉,在虞书年的态度下无声被安抚,他正了正参考公式的角度,认真点头说:“好。” 虞书年在选题的时候就考虑到了柏弈然的基础。 没有选择难度过高的,是用高一的知识自己攒出来的一道综合题。 “这道题的切入点在第三个公式,你可以……”虞书年边说,边自己把完整的解题过程写了一遍,每说一句话都会有片刻的停顿,给足了柏弈然理解消化的时间。 柏弈然仔细听着,跟着虞书年的步骤走,时不时点头应嗯。 樊天羽在后面,视线左瞄右看的,虞书年讲题的声音不大,但坐在后排,他是完全可以听的清楚。 没由来的生出一种荒唐的感觉。 那现在坐在位置上的人真的是他柏哥吗? 樊天羽挠头,是不是有人趁他不注意魂穿了柏弈然?可恶啊……怎么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后脑上都跟刻了两个字——老实。 一道题墨迹这么长时间他柏哥居然没有掀桌。 啧啧啧…… 虞书年时间掐算的准,讲完一遍,早自习还剩下十几分钟,“怎么样?我这样讲听懂了吗?要是不好理解的话,我再给你讲一遍,用另一种方法。” 柏弈然点头,“不用,我懂了。” “好,那你自己做一遍。”虞书年把题目里的数值做了修改,“有问题再问我。” “没问题。”柏弈然信心满满。 虞书年讲完题以后去拿水杯,伸手却摸了个空,平时在班里,水杯都放在左上角,渴了的时候顺手拿起来,已经习惯了。 回过神来自己在七班,正要把手收回来,手背却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在停顿的时候,柏弈然把热牛奶放进了他手里。 柏弈默默做题,头也不抬的说:“我今天多带了一瓶,凉了不好喝,你帮我喝了呗。” 虞书年轻笑:“谢谢。” 过了一遍流程的题,改变个数据,影响也不小。 按照流程推算也要耗费不少时间。 有的听课,听的时候全会全记住,后面再写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但是柏弈然第二遍做,轻松在短时间内完整的解出来,“这样,你看一下对不对。” “写的很好。”虞书年认真的夸赞道:“你对数学的敏感度比我想象的要高很多。维持这种状态,下次分班之前你会有很大进步。” 一道题做完,虞书年还简单布置了个作业,“这几个公式你回去再看看,最好……争取背下来,很多题型都能用到。” “行。” 平时处理这些卷子一类的东西都直接往书里一放,可能到一学期结束都不会再打开一次。 但现在,柏弈然小心翼翼把写了公式的纸叠起来,直接揣兜里。 樊天羽在后面百无聊赖的打哈切,“你们学完了啊?正好,我问了个司机。” 放下手机,樊天羽又刷了波存在感,“柏哥你看看这辆车行不行,我给你发车的样子了。买高铁票来不及,而且咱们三个人,包车去好像更合适。” 虞书年:“你们周末要出去?” “嗯,我回老家一趟。”柏弈然对车没什么要求,没看手机直接按了息屏,“我老家在乡下,樊天羽他们听了想跟我一起去玩,就商量着买票呢。” “学霸要一起吗?最近网上贼火的那个景点什么天然泉眼之类的,就在柏哥老家。”樊天羽乐呵的开始做起了宣传,“上次去泉眼没看着,但是那个土鸡肉特别好吃,还可以上山摘李子,不过现在这个季节应该没有。” 虞书年犹豫了一下,“我……” “一起去呗。”柏弈然捻着笔在桌上漫无目的胡乱的点着,“加上你我们四个人,租一辆车正好,也不用跟别人拼车了。” 见虞书年不应,柏弈然又说:“你周末有安排啊?不会又去图书馆吧。” “那倒不是,只是我周末有绘画课,下次吧。”虞书年不考特长生,画画纯粹是爱好,初中开始接触到高中也一直有在之前的画画班里挂名。 既然虞书年周末有了安排,柏弈然也就没有再邀请他,“行,等凉快点再去其实更好。” 早自习在两人的聊天中不知不觉的过去。 课间就十分钟,上下楼不跑,正常速度走下去也要个几分钟,所以下课铃声一响,虞书年起身说:“我先走了,明天见。” “那些公式记得看。” “嗯。” …… 柏弈然收拾桌子,刚才虞书年来的时候,他桌子上的东西都随便一塞,这会在桌兜里摇摇欲坠。 他打算整理一下,把一些没用的书都收起来,带回宿舍,同桌的位置干干净净的才好。 收拾好以后,柏弈然自己在座位上愣了会神,转身问道:“今天训练内容是什么?” “还是那几样,跑步,跳远……”樊天羽掰着手指头给他细数,“昨天不是刚练过一遍吗,咋了柏哥,忘这么快吗?” “啧。”柏弈然摆了下手,“这么训练其实也挺无聊的。” “啊?”樊天羽挠头,都这么过一学期了,现在才发现无聊吗? 柏弈然:“咱们这么锻炼,不就为了考试的时候多点分吗。但其实除了这一项,也可以在其他方向努努力。” 樊天羽感觉自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比如说……” 柏弈然铺垫许久,直接收尾:“今天我留在教室上晚自习。” 樊天羽:“……” 你都高二了才意识到可以通过上自习来提高分数吗?! 12. 写生 柏弈然最后也没有如愿留在班里上晚自习。 主要还是教练不给假。 刚开学训练一天,这个时候只要不是你练田径的腿断了,就是胳膊甩飞了一根也得按时出现在操场上。 虽然遗憾自己没办法留在教室好好学习,但柏弈然还是按时出现在了操场活动筋骨。 在正式开跑之前,柏弈然戴上一只耳机试音,拿着手机调整半天,站在原地没动。 樊天羽等着跟他一起呢,见状不由得好奇,“听什么歌呢?” 教练要求不严,以前还推荐过跑步的时候听一些令人热血澎湃的DJ,这样跑起来也有劲。 只是柏弈然觉得跑步带耳机松松垮垮容易掉,从来没戴过。 樊天羽好的把另一只耳机戴上,正好柏弈然那边点了开始,耳朵里面没有任何劲爆歌的前奏,只有一道中年男人沉稳且悠长的声音:“蜀道难。唐,李白。噫吁嚱……” 樊天羽没忍住,一嗓子喊了出来,“我靠?!什么东西!” 表情崩盘,心态炸裂。 怎么有人跑步听这东西的! 就听这声,别说激励你跑步了,这还没跑呢就开始累了。 “你跑步听什么蜀道难啊?下面不会还有出师表吧?”樊天羽手都在颤,耳机都不敢在自己耳朵里多留,生怕再听下去倒头就睡。 柏弈然瞥了他一眼,神色自若的把另一只耳机拿回来戴好,“先背下来蜀道难再说吧。” 听着虽然没有专门逐字逐句的背来得快,但多听几遍总会有印象,而且也不耽误体能训练。 樊天羽‘诶’了一声,柏弈然已经走上跑道,他也连忙跟上,“这种法子你都想得出来,柏哥你是不是训练太累给累迷糊了。” “作为一名学生,学习才是主要的。”柏弈然紧了紧鞋带,听着蜀道难开始晚上的训练。 樊天羽:“???” 你上课睡觉的时候有这觉悟,也不至于主任来教室巡逻都叫不醒你。 --- 周六下了点小雨。 虞书年早上匆匆吃了口面包,拎上航空箱里的布偶猫就背着画板出门了。 咖啡在单静手里养的仔细,每周都会去固定的宠物店做护理。 单静出门旅游,把猫送过去的担子就落在了虞书年身上。 恰好跟周六的绘画课撞上,所以早上的时间有点赶。 安置好咖啡,虞书年转头调转方向去上课的地方,刚到楼下,就和准备出门的画画老师撞了个正着。 谢佳雯见状,紧着走几步把车后备箱打开,招呼道:“正好你来了,直接上车吧。你带的工具都后备箱里就行。” 虞书年一愣,“要出去吗?” 听他这么问,谢佳雯显得比他更疑惑,“上周不是说了这周末咱们班出去写生,你忘记了?” 虞书年思忖着没有急着开口,他回忆着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 仔细想想,好像高中上绘画课的时候有几次出去写生,他只有第一次跟去了,之后每次都会请假。 这次他重生回来注意力全在别的事情上,自然忘记了跟老师请假的事,也忘了今天要出去写生,不在教室上课。 时间不等人,谢佳雯跟虞书年说完话,又仰头喊道:“大家都快一点,争取早点到那!” “来了!” “慢点慢点,那里是我的颜料,有几个开罐的,你别斜着放!” 踉跄跑下楼的女生扶了扶肩上的挂袋,一抬头未语先笑,“虞书年?早上好啊。” 虞书年轻点了下头,“早。” 女生抬起手背随意蹭了蹭额头,“你拿了这么多东西啊?来来来,给我几个,我帮你放。” 旁边的男生翻了个白眼,“我还扛了两个画板呢,你怎么不说帮我拿一下。” “嘿,你……” “不用了,谢谢。”虞书年挑拣着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好,外出写生带太多不方便,奈何他准备的这些东西都是打算上课用完直接放在这边的。 老师已经在副驾驶坐好,催促大家上车了。 也没时间再上去一趟。 绘画班一班七个人,普通的车坐不下,老师包了个小型面包车。 叶珊珊在后排双人的位置上拍了拍身侧的椅子,热情招呼道:“虞书年,快过来,你坐我这来。” 虞书年刚上车,并没有过去,而是在前排单人的位置坐下,“我坐这就行。” 叶珊珊还想说什么,老师先她一步开口,“一会到乡下有段路不好走,大家都系好安全带,坐稳不要随便站起来在车里跑来跑去。” 老师都说话了,叶珊珊只得偃旗息鼓。 虞书年不常坐面包车,这种半长途的路坐久了会晕车,他很不喜欢晕车的感觉,所以就坐的少。 避免还没到地方,就晕车晕的坐不住,虞书年在车刚启动的时候就闭上眼睛,在晃荡的车里根本睡不着,却可以缓解一些晕车的症状。 副驾驶的老师陡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找着拿出晕车药,“这里是晕车药,咱们班晕车的都提前吃一粒。” 虞书年晕车药过敏,以前不知道的时候吃过一次,住了两天院,之后就再没吃过任何牌子的晕车药。 坐在前排的虞书年接过药,扭头递给后面的同学,让他们一个个往后传,自己则是继续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去乡下写生是当天去当天回,自然不会选个太远的地方。 要是路上就浪费几个小时再加上回来几个小时,可能到地方画板都还没立起来,就得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饶是如此,到地方停车的时候,虞书年还是有点不太舒服,只是没有平时晕车的时候那么严重。 谢佳雯拍拍手,“都各自拿各自的东西,男生受累帮女生拿画架,小心点地上的石头。” 车不能进更里面,他们半路就下来搬东西自己走进去。 乡下的林间溪流,呼吸间都是绿草的清新,下过雨的地面有些湿滑,这边没有过渡建设,地上堆砌散落着不少石子。 被风一吹,虞书年也清醒了不少。 等走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谢佳雯说:“大家自己找合适的位置支画架,老师去给你们拿午饭。” 正赶周末,溪边人不少,也有几个看起来常来这边的熟客,都坐在旁边搭上了钓竿。 还有找角度拍照的游客,热热闹闹的。 虞书年头有些昏昏沉沉的,没什么兴致,慢条斯理的支起画架,展开油画纸固定好,然后看着眼前的小溪发呆。 景色虽美,但没有游客会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 人群来来往往的,也过了好几拨。 “不愧是网红景点,真有两把刷子。”樊天羽伸手往柏弈然肩上一搭,“怎么样,没来错吧。” 柏弈然神色恹恹,“溪水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啧,不不不。”樊天羽竖起一根食指左右摇晃,“这可是天然景观,你在这边长大,肯定都看习惯了。你不懂我的想法。” 跟他们一起租车过来的鲁伦达扛着东西,“柏哥我先去画画了啊,一会老师该点我了。” 樊天羽摆摆手,“去吧去吧。” 鲁伦达走后,樊天羽扯着柏弈然说:“走啊柏哥,咱们往里面走走。” 柏弈然拍开他的手,“我不去。” “嗨呀,来都来了,怎么到这就只想着回去呢。多没意思啊,再往里走走呗。”樊天羽第一次来,新鲜感满满,看见路边的树都想爬一下。 来的两个朋友,一个去上课了,一个只想打道回府,樊天羽自己玩不起来,死缠烂打的想把他柏哥留下。 柏弈然始终面无表情,油盐不进。 樊天羽无奈摇了摇头,突然眼睛一亮,“诶!那个是学霸吗?虞书年怎么也在啊?” 柏弈然道:“怎么可能,你看错了。” “真的,你快看!” “啧。”柏弈然不耐烦地抬头,视线本落在樊天羽身上,余光瞥见不远处写生的美术生,猛然抬眸,在七八个人的队伍中,一眼就看见坐在最边缘的虞书年身上。 潺潺溪流声下混着清脆的鸟鸣,支起的画板挡住虞书年半边脸颊,精致的眉眼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肤色本就白皙,现在见着有些苍白疲倦,微抿的唇倒还有些血色,看起来像是漂亮的,脆弱的瓷娃娃。 樊天羽曲起手臂撞了撞他的肩膀,“嘿嘿,我就说……”话没说完,身侧一空。 他回头看就见柏弈然径直的掠过他,目不转睛,一步步朝虞书年走去。 樊天羽踉跄一下,也跟了上去。 纸上浮现出了溪水的雏形,虞书年画的很慢,手拿画笔一点点勾勒。 原本的画法是不用这么细致,但虞书年现在情绪不高,连画画也变得温吞。 “学霸!”樊天羽人还没走近,先喊了一声。 虞书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诧异道:“你们怎么在……” 话音悄然消失。 虞书年眸色微怔,柏弈然昨天说去乡下的那个旅游景点,该不会说的就是这吧? 走在前面的柏弈然触及到虞书年的视线,手停摆了一瞬,差点顺拐,停顿后,硬生生的又把即将顺拐的步子给掰了回来。 樊天羽熟络道:“原来你跟鲁伦达是一个绘画班的啊,早说嘛,都要来这边写生,你跟我们一辆车多好。” 虞书年听这个名字陌生,“鲁伦达?” 樊天羽点头:“对啊,我们同寝室的。上周鲁伦达就说要来这边写生,柏哥一听是他老家,就招呼我们寝室的都一起过来玩。” 写生……? 虞书年缓缓挑起半边眉毛,看向旁边被樊天羽抢先开口后就一直没说话的柏弈然。 柏弈然:“……” 他握了下拳,强忍着把樊天羽踹水里的冲动。 柏弈然咳了两声,像是缓解氛围也像是给自己打气,犹犹豫豫开口,只说了两个字:“好巧。” 干巴巴的,没什么新意。 虞书年轻眨了下眼睛,见他这幅不自在的样子,掩去眼底的若有所思,勾唇轻笑附和道:“确实,好巧。” 晕车 虞书年抬头看着他,不由得心想,他这辈子因为忘记请假而跟着绘画班来这边写生,柏弈然从舍友那知道绘画班会在今天来乡下写生,所以招呼舍友一起来乡下玩。 那上辈子呢? 他上辈子是提前请了假,拒绝了这次写生。 柏弈然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知道写生的消息以后安排了一切,满怀期待的过来以后……却扑了个空。 虞书年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这种情绪很难形容,他不动声色的舒了口气,再次拿起画笔,试图用绘画来静心,结果手一抖,点在旁边留下了块颜料。 突兀的颜色出现在画布上,这张画直接被毁了大半。 但现在,虞书年无心绘画,索性用水把颜料在画布上晕染开,同时漫不经心的问:“你们一会有什么安排?” 樊天羽来之前可是做过功课的,张口就说:“去里面走走,顺着条路上山,据说运气好的话还能挖到灵芝呢。” 柏弈然作为一个从小在这边长大的人,对山上的风景都可以用看腻了来形容,他抬手搭上樊天羽的肩膀,搂着他往边上走了几步,“我跟你说,我们这最出名的不是上山也不是农家乐,就是这条小溪。” 樊天羽回忆着自己的攻略,“啊?可我看网上说……” “网上都是骗人的,你还不信我个本地人吗?”柏弈然拍着胸脯说:“这条小溪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你要是坐在旁边,多看一段时间,你自然会发觉这其中奥妙。” 樊天羽音乐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脑子转不过弯,木讷的跟着点头。 柏弈然循循诱导:“所以,你是想在这站一会呢,还是去旁边租把椅子坐一会?” 樊天羽眼睛一眯,竟找不出这两个选择的区别。 虞书年听着柏弈然一本正经的忽悠,强压着笑意,嘴角却仍止不住的上扬。 不远处的鲁伦达喊道:“樊天羽!你记得我的那个黑包放哪了吗?” “啊?”樊天羽拎着椅子没听清,“什么?” “黑包——” “啥?” 樊天羽往回走,索性跑到鲁伦达旁边跟他讲个清楚。 柏弈然把椅子放在虞书年旁边,放下以后看着左右距离,又默默地把椅子往虞书年身边又挪了一些,“你们要画到几点?老师有要求吗?” “没有。”虞书年想了想,说:“可能下午两三点就要回去,画不完应该会留成课后作业,你呢?什么时候回去?” “我?我又没什么事,不着急回去。”柏弈然全然把刚才走都不想走过来,就想回去闷头睡觉的自己按下,“本来就是过来玩的,多在外面吹吹风也好。” “但是,你来都来了,就在这画了会画,多浪费啊。”柏弈然搭在腿上的手有些紧张的摩挲着掌心,“正好周末两天,你也在这边多玩会呗,我给你当导游怎么样?” 虞书年微微偏头,柏弈然眨了两下眼睛,还在尽力的推销,“我知道的好玩的地方还挺多的,不考虑一下?” 周末两天除了这一节绘画课也没有其他安排。 咖啡留在宠物护理中心,今天回去也接不回来,回去……好像也没什么事做。 不管怎么斟酌考虑,留在这边玩似乎是最优选。 想是这么想的,但虞书年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问他:“怎么收费的?” 温柔的阳光下,他眉眼微微弯起,看向身边人的眼神中裹挟着促狭:“我没带多少钱,要是太贵我可负担不起。” “咳。”柏弈然摸了摸鼻子,横向转开视线,语意含糊道:“谈钱多生分……我倒贴给你当导游都行。” 虞书年没听清,“嗯?” 柏弈然摆摆手说:“没事。你先画画吧,别耽误你上课。” “这幅画毁了,我随便画画,作业等回家再说吧。”虞书年试着用其他颜色的颜料把这幅画拯救一下,只是改了以后肯定就不是老师作业要求的那样只单单画小溪,自然也就做不成作业。 只是画着打发时间罢了。 “哪毁了?画的这么好看。”柏弈然手撑着椅子扶手,语气中没有任何虚假,全是诚实坦然,“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画画要求比较精细,柏弈然作为一名拿尺子比量着都可能会把线条画歪的选手,看着虞书年笔下随随便便勾勒几笔就出来一副图的画,根本挑不出半点毛病,只恨自己语文成绩不好,不能脱口而出各种夸赞的话。 只能是干巴巴的夸好看。 老师和司机拎着午饭回来,“同学们都画的怎么样啦?饿了的先停下来吃个饭,不着急画完。” 虞书年闻言连头都没抬,柏弈然的反应倒是更大一点,“你还没吃饭?” “老师拿的是午饭。”虞书年还处于半晕车的后劲中,闻着盒饭开盖的菜油味胃就隐隐作反,更别提说是去吃。 他这么回答,柏弈然顺嘴一问:“那你早上吃了什么?” 虞书年:“……” 这个问题一出,饶是虞书年都愣了那么一瞬,罕见的有点心虚,“早上吃的面包。” 柏弈然没错过他面上的神情,深究道:“一块?” “……一口。” 柏弈然拧眉,显然很不赞同他这么敷衍自己的早饭。 虞书年张了张嘴,莫名有了一种被管住的感觉,他轻了清嗓子试图为那一口面包辩解。 恰逢此时,老师把饭送过来,“来,虞书年你的。” 靠近了闻着油味,虞书年眉头下意识的皱眉起,却还是伸手去接。 柏弈然先他一步把饭拿过来,“谢谢老师,我帮他拿着就行,他画画呢不方便。” “行,趁热吃。”老师见他们坐的近,想必是陪着出来写生的同学,她作为老师,什么情况没有遇见过,眼下这种更是常见,接着去给下面的学生送饭了。 柏弈然捏紧了盖子,随手把饭放在旁边的箱子上,低头摆弄手机。 可能是正好到饭点,除了来写生的学生,来往的游客也都就地铺上野餐垫,零零散散把速食摆出来,都是来旅游爬山的,吃的也不会带很多,热水供应处已经排起了长龙。 一时间,各种饭味交织在一起。 虞书年抿着唇,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饿了?”柏弈然察觉到他苍白的面色,“你是不是不舒服?” 虞书年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点晕车。” “等我一下。”柏弈然说完就匆匆走开。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 触过矿泉水的手也沾了些许寒意,柏弈然没有手心触碰,而是用手背贴了一下虞书年的额头,“有点凉,喝一小口。” 虞书年低声说:“谢谢。” “跟我这么客气干嘛。”柏弈然还多买了盒薄荷糖,放在虞书年手里正要说话,手机先响了,“喂?” …… “对,就是小卖店前面。” …… “嗯、不是不是,再继续往前走,我看见你了。”柏弈然朝着小卖店的方向挥手。 身着闪送服饰的小哥拎着保温箱颠颠跑过来,“您的闪送件。” 柏弈然给了取件码,把东西拿到手以后,小哥又紧赶慢赶的往一单去。 虞书年狐疑道:“山里还能点外卖?” 现在外卖覆盖范围已经这么广了吗。 “不是外卖,是送货的。”柏弈然把保温袋打开,把里面的保温盒一个个拿出来,装画具的箱子都临时成了吃饭的桌子。 虞书年感觉这种保鲜盒,不像是在外面开店的,倒有点家常菜的感觉。 “我从农家乐订的,叫闪送上山给我过来。”柏弈然挨个打开,大多数都是清淡的素菜,只有道凉拌的牛柳,在青红椒和香菜做配菜的衬托下也半点不显油腻。 最下面还有小米粥,农家自己种的小米,清洗干净以后下锅慢慢熬煮,没有额外加任何东西,熬煮出小米本身念糯的香气,黄灿灿的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来。” 柏弈然递给他双筷子,“凉拌土豆丝是酸甜口的,加了一点辣油,这边农家乐的辣椒油都是各家自己炸的,没有荤油味,你试试看好不好吃。” 虞书年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一碗小米粥夹一双筷子,“你什么时候……” 话这么问,脑海中却浮现出刚才聊过早饭以后,柏弈然低头玩手机的样子。 老师分的那盒饭也没浪费,柏弈然拿起来,掰开一次性筷子说:“咱俩交换,正好我好久吃红烧肉了。” 柏弈然就着红烧肉扒拉了两口米饭,见虞书年不动筷子,“这些也吃不下吗?我还买了柠檬水,得一会才到,你要不先喝点小米粥?” 晕车喝点薄荷水或者柠檬水都能缓解症状。 奈何山上买不到薄荷,倒是饮品店有卖柠檬水的,就是离的也远,送过来时间要更长。 “不用这么麻烦,我随便吃一点就行。”虞书年依旧没什么胃口,但在柏弈然满是忧心的眼睛注视下,还是夹了点离的最近的土豆丝。 清脆爽口,酸甜微辣的土豆丝入口,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胃里的不适。 见他吃东西,柏弈然这才放下心,不吃东西,面色苍白如纸,坐在那消瘦的身形,单薄脆弱的让人很难不担心。 虞书年拨开土豆丝上面的辣椒段,在下面沾了料汁的地方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在柏弈然的盒饭里,“这个土豆丝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写生 柏弈然点的外卖里凉拌菜居多,小炒也清清爽爽不见油星。 这些菜比起盒饭里大鱼大肉的荤要更合虞书年的胃口。 量不大,一个小碗的摆着,看着就比一个多格子的盒饭堆菜和米饭的盒饭精致的多。 同绘画班的学生看看虞书年的饭,再低头看看自己的。 “……” 刚才吃着味道还行的饭这会索然无味。 柏弈然吃饭快,三两口就把盒饭里的米饭大半。 虞书年又给他夹了块牛柳,“别吃那么快,对胃不好。” “习惯了。”柏弈然放慢了咀嚼的速度,“以前午休时间没改的时候,中午就一个小时不到,吃饭要是不快,睡午觉都没时间。” 更何况柏弈然还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他的睡眠多数都放在了课上。 环境好,睡的比较熟。 主要是想节约时间打游戏。 虞书年吃的本来就慢,跟柏弈然一起吃,那边没了半盘,他碗里的小米粥肉眼都瞧不出水平面下降。 柠檬水送到的时候,虞书年正好放下筷子。 柏弈然过去迎跑腿小哥。 樊天羽正享用着鲁伦达的盒饭。 来的路上鲁伦达嘴就没停过,早就吃饱了,老师发的饭就落到了樊天羽的手上。 “诶呦?柏哥你怎么买奶茶了?你不说这玩意甜不拉叽的喝不惯吗?”奶茶店的包装袋正中间标着一个巨大的logo,是本地一家很火的连锁奶茶店,就算从不喝奶茶,出门在街上走一圈,路过看奶茶的门牌都能记个眼熟。 柏弈然就着跑腿小哥的手把保温袋打开,“不是奶茶。” 保温袋包装里面还堆了很多冰块,一打开袋子都能感觉到冷气扑面而来。 柏弈然只拿了吸管和柠檬水,剩下的保温袋就是跑腿小哥带回奶茶店。 看见柠檬水,樊天羽眼睛都亮了,“我敲?你怎么知道我吃盒饭腻着了。刚才我还跟鲁伦达说呢,一会想上山摘点青橘子啥的压一压呢,真是我亲哥,跟我心有灵犀——” 樊天羽感动的假哭声还没出来,话音已经随着柏弈然握着柠檬水绕过他之后消散。 “……” 说好的兄弟呢?! 一点兄弟情谈不上! 一点!一点都谈不上! 樊天羽扭着头,毫不意外的见柏弈然把那杯柠檬水放在虞书年桌子上。 都不用喝柠檬水,现在就已经开始酸了。 柏弈然还不忘叮嘱道:“我没让他们加糖,你喝着要是太酸的话,就把这个挤在里面。” 奶茶店家在柠檬水杯子上粘了一管果糖,挤压式的。 不用拆开奶茶包装,直接像是放吸管那样,在上面倒扎进去就行。 “好。”虞书年也不爱喝太甜的东西,看着果糖包装上面的各种标识,抿了口原味的柠檬水。 还好,用的是香水柠檬,不算特别酸,也没有什么涩味。 吃过午饭。 绘画班的学生又投入到紧张的写生课中。 比起之前,老师去拿盒饭,没人盯着,画的相对随意。 现在老师回来了,他们的一举一动,手上的一笔一划都在老师的注视下,稍有不慎就是一顿批,自然画的小心。 虞书年在专注的做一件事的时候,无法避免的会忽视周围的情况,画完最后一笔,手握着画笔向右探去,笔尖向下想涮一涮笔上的颜料。 ‘铛’ 笔杆和涮笔筒架碰撞,原本挂在上面的涮笔筒不知所踪。 涮过颜料的水自然是不能往小溪边上随便一倒,统一有个大桶收集,走的时候是要一起带下去的。 柏弈然控干净了涮笔筒里面的水,又洗了两遍,这才去接新的水。 虞书年停下手里的画,看着柏弈然清洗擦拭,认认真真的用纸巾把上面残留的颜料弄干净,然后排队去接新水。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着,虞书年面上便不知不觉的浮现出了笑意。 柏弈然转身回来,一抬头,远远地撞进虞书年满含笑意的眼眸中。 他脚步顿住,几乎是瞬间,感觉周遭的空气升温。 柏弈然佯装镇定的回去把涮笔筒放好,“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虞书年拿着画笔在涮笔筒里转两下,“画的有点累,歇了会。” 柏弈然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还有多久下课?” 虞书年猜测道:“快了吧。” 柏弈然点点头,闻言便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没有出声打扰虞书年作画。 写生课一直到下午两点,老师才招呼他们收拾东西回去。 虞书年不跟车回去,跟老师说了声。 叶珊珊听见他跟老师说话,不由得抛下自己还没收起来的画架跑过来说:“虞书年你不回去那你的东西怎么办?要我帮你拿回教室吗?这样你下次来上课也方便。” “不……” “不用麻烦了同学。” 两道拒绝的话叠到一起,虞书年话没说完,就见刚才还在帮他收拾画架的柏弈然,已经拎着所有收拾好的东西过来。 画架往地上一落,柏弈然侧过半身,不动声色的将虞书年挡在身后,面无表情的解释:“这边有存放行李的寄存点,放在那就行。” 叶珊珊诶了一声,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跟虞书年拉近关系的机会,她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放弃,伸手就去拿画架。 正要据理力争摆出证据,力证自己帮忙把东西带回去才是最优选。“这东西那么沉,现在同学们都在可以帮着拿,他不跟我们回去的话,自己怎么拿啊?” “他帮我拿就好。”虞书年拍了拍柏弈然的肩膀,碍于他的身高,这样挡着也有些遮他的视线,得偏一下头,才能露出小半张脸。 被委以重任的柏弈然顿时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劲,当着叶珊珊的面抬了抬下颚说话底气都很足,“对,有我帮他。” 叶珊珊咬牙瞪他。 柏弈然寸步不让。 好像就这样僵持住了。 幼稚。 虞书年无奈扶额,“你快回去吧,一会老师要催了。” 叶珊珊白了挡在前面的柏弈然一眼,转头跟虞书年说:“上次我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柏弈然脱口而出:“什么信?” 虞书年慢了一步,但他也想问这个问题。 话赶话既然都说到这了,叶珊珊也没有遮掩,手叉着腰暗自给自己加油打气说:“就是杜源给你的,那个是我写的,让他帮我转交给你。但你一直不理我,连我的联系方式都没加。” “我没看到什么信,杜源也没给过我信。”虞书年上前半步,站在柏弈然身侧。 虽然没看见,但并不妨碍虞书年猜测出信件的内容,“高中生要以学习为重,以后还是不要送信了。” 叶珊珊张了张嘴,再迟钝也能听出虞书年话里委婉的深意,信没送出去就被拒绝了,“哦……知道了。” 不过,可能因为虞书年平时泾渭分明的交友态度,她也丝毫不意外这个结果。 叶珊珊叹了口气,“你个随随便便就能考个年纪第一的,天天把学习为重挂在嘴上干嘛,这话应该是我这种学渣来说好吗?”她轻哼一声,摆摆手说:“不跟你说了。杜源狗东西敢坑我,我找他去!走了,回见!” 虞书年礼貌道:“再见。” 学生陆续搬着东西往车上走。 柏弈然仍站在原地。 “想什么呢?”虞书年见他一动不动的,“不是说下午上山吗?再不去太阳要下山了。” “咳。”柏弈然有些别扭,想问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犹犹豫豫的说:“你经常收到……信吗?” 感觉虞书年对处理这些事已经驾轻就熟。 虞书年想了想说:“之前有,后来老师禁止外班学生进到我们班来,就很少收到了。” 柏弈然:“……” 很少收到。 禁止进入教室内还依旧能收到。 也是。虞书年长得好,学习好,性格还好,多的是人给他送情书。 柏弈然蜷了下指尖,抵在画架上又忍不住按了按,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那信里面都写了什么啊?一些想跟你交朋友之类的?还是跟你告白?” 虞书年看着柏弈然紧张纠结,明明很在意很想知道具体情况,详细内容,却假装无所谓的随口一提,演技拙劣到把心思都写到了脸上。 “不知道。”虞书年见状也没有逗他,认真道:“我没打开看过。” 柏弈然一愣,“从来没打开过?” “对。”虞书年点头,“从来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柏弈然面色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你做的对。” 这四个字一出,虞书年差点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得亏在笑意溢出之际停顿,借由咳嗽声藏下。 柏弈然毫无察觉,还在一本正经的说:“高中是冲刺的最好机会,高考,是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努力学习考上一所好大学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事都要往后稍稍才行。” 虞书年很是赞同的点头。 “尤其是情书,那简直就是学习路上的绊脚石。” “是你奔向985、211的拦路虎。”柏弈然越说底气越足。 就是这样没错。 什么情书不情书的,都去学习! 柏弈然理直气壮的出主意:“下次有人要给你塞情书,一定得严词拒绝,当场就退回去。” 虞书年弯了弯眼睛,“我收情书,你怎么这么在意?” “我……” 柏弈然滔滔不绝的话语戛然而止,顿时像是被按下静音键一样,耳边絮絮叨叨的话消失,虞书年感觉周围都安静了一瞬。 柏弈然再开口,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我、我只是不想你被情书告白信之类的东西影响学习。” 虞书年看着他涨红的面色,缓缓挑了下眉毛。 是这样吗? 挤挤 视线触及到虞书年的眉眼,柏弈然喉间发紧,重重的清了下嗓子“咳。” “我先去把东西寄存一下,你坐那等我会啊。”柏弈然拎起画架就走,都没有给虞书年说一起的机会。 挺拔的腰背却莫名透露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能在网上被口口相传,没被打假照片的旅游景点,评不上几A级景区,但风景大抵是不差的。 下午的时候,起早上山的游客这会陆陆续续往下走。 人少了,走在林荫树下就透着几分静谧。 樊天羽呼扇着手里的扇子,热的抖落衣领,“学霸,你看到我柏哥了吗?” 帮鲁伦达把东西搬到老师车上,再回头柏弈然就不见了。 大老远就看见虞书年自己在这。 虞书年朝着柏弈然的方向抬了抬下颚,说:“他去寄存处了,你也在这等会吧。” 樊天羽点了点头,又问道:“诶,学神你不跟他们回去吗?我看你们老师好像要返程了。” “在这玩一天,明天再走。”虞书年抬手遮了下眼前的光,看向寄存处大门的方向。 把东西都安置好,柏弈然回来把虞书年忘在桌上的柠檬水拿上,“走吧。” 樊天羽第一个响应说:“走走走,在这坐一下午,坐的我腿都麻了,我去喊鲁伦达。” 说完,乐呵的没心没肺颠颠的就跑过去拽人了。 上山的小路比较窄,并排站不下太多人。两边还有果树的枝条伸出来,往山上走的时候都得时刻注意着挡一下。 “这边种的都是柑橘类的,就是没到季节。”嘴上这么说着,柏弈然一把将手边的一个被纸包着的橘子摘下来,拆开以后,里面的橘子都还是青色的。 他下手太快,虞书年都楞了一下,“这样摘下是允许的吗?” 不是成熟的景点,这片果园自然也不属于景区,是私人承包的概率高一些。 “不让,熟了的随便摘,没熟的摘了要罚款。但这片是我家的,你随便摘。”柏弈然无所畏惧,橘子皮丢在树下面,分了个橘子瓣给他,“吃着也还行,就是肯定没有成熟以后好吃,下次你应季的时候过来,还能边摘边吃。” 如果是纯甜口的橘子,虞书年反而没什么兴趣。 青橘个头不小,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比得上丑橘的大小,橘子瓣多汁且经络口感不明显,酸而不涩,回味抿着有柑橘类水果独有的清香,还有点回甘。 一瓣橘子,虞书年一口就只咬了一半。 柏弈然见那么不大点的橘子瓣,虞书年也要分两口吃,跟小猫吃食似的。 感觉他喜欢,柏弈然就把手里的那些也一并给了他,还说:“不够吃再摘。” “前面还有别的品种的橘子,走,过去都摘点尝尝。”柏弈然兴致勃勃的带着虞书年就走进果林里面。 这种橘子市面上没有卖的,离成熟还有几个月呢,最少最少也要一个月以后再成熟采摘。 市面上自然不会卖这些。 想要吃这口,只能在果园里。 鲁伦达和樊天羽跟在后面,注意到他们转了方向,紧跟着几步追上去。 樊天羽却突然抬手拦了他一下, “慢点走,咱们跟他俩拉开点距离。” “啊?”鲁伦达不明所以,“为什么?” 樊天羽给了他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别问,等你的大脑成长到我这个地步,你就懂了。” 鲁伦达:“……” 还成长,你那全校倒数第一的脑袋有芝麻大吗。 --- 果园平时柏弈然没事的时候也会过来帮忙打理。 柏弈然对这边的路线可谓是轻车熟路,一路走一路摘。 “够了,别摘了,摘太多我吃不完浪费。”虞书年一个还没吃完,柏弈然已经快摘了一兜,手里拿不下,还用外套当个简易袋子,把没熟的橘子摘了个遍。 “这有什么浪费的,以前这山上的橘子熟了都没人吃,摘下来都是送礼的。送礼剩下的就挂在树上,懒得摘都。”话是这么说,手上握住还没拽下来的橘子柏弈然还是松了手,安慰说:“没事,你吃不完我吃,浪费不了。” “嗯?” 见他不信,柏弈然直接用实际行动证明,干脆利落的掰了个橘子,囫囵剥皮以后半个就丢进嘴里,“我经常这么——” 酸、倒、牙! 那一瞬间,柏弈然眼前都是大片花白。 酸的舌根都在打颤。 味觉好像被酸味麻痹,死死拧紧的眉毛,五官皱起,纯粹的酸味直冲天灵盖。 但是,考虑到眼前站着的人,柏弈然硬是咬紧牙关,匆匆嚼了两下就把这半个橘子咽下去,然后酸到麻木,面无表情的说:“试品的时候我经常这么吃。” 说着话纯粹是哄虞书年呢。 试品哪有试这种不熟的青橘子的。 虞书年眼笑眉舒,从他手里把另外半个拿过来,“那这个就给我吃吧。” 他不着痕迹的帮柏弈然解围,举止自若的吃着青橘,问道:“我们继续往上面走,还是在待会就下山?” 在果园待了能有快一个小时,本来上山的时间就是下午,再不走,只怕来不及登到山顶就得下山。 “你想露营吗?山上有租帐篷的,可以早起看日出。”顿了顿,柏弈然又补充说:“晚上还可以看星星。” 虞书年倒是对露营挺感兴趣,学校偶尔会有出游活动,但他们班重点抓成绩,老师从来不给他们班报名,高中毕业以后也更没有机会露营,仔细说来,他好像从没有参与过露营。 只是……不知道这边还能露营,他什么也没准备。 虞书年说:“下次吧,什么东西都没带,只租个帐篷也不好露营。” “这有什么,山上都有。走走走,带你上去看看。”要是虞书年不喜欢露营就算了,但听着话里明显有感到可惜的意味,柏弈然当机立断,拉着人就往外走。 早上下了雨,果园里没有铺路,都是脚踩出来的,这会湿润泥泞。 柏弈然绕了一圈才把虞书年带出来。 这种地方,不熟悉路的可能在果园里转几个小时都找不到路。 虞书年:“你小时候不是在国外吗,怎么对这边的路也那么熟悉?” 柏弈然想起这其中的蜿蜒曲折都不禁叹了口气,“我小时候是爷爷带着我,后来我父亲去世,我母亲才把我接到国外去,再后来我哥又把我接回国内,他又忙着工作,我就又回来这边了。” 对这边的路熟悉,不是因为小时候记性好,纯粹是因为长大以后又回来加深了一遍印象。 虞书年蹙起眉头,“你这样转来转去,对成绩会有影响吧。” 而且,一个学校一个环境,入学以后刚融入就转走,对孩子也不好。 柏弈然对此倒是无所谓,他不甚在意的笑道:“对嘛,要不就我这脑子,怎么可能倒数。” 说话间自信挑眉, “考不到年纪第一,怎么也得进个前十,你说呢?” 被他这么一打岔,虞书年也笑了,“我觉得你说得对。” …… 他们在这玩了半天,樊天羽和鲁伦达早就到了山顶。 樊天羽:“柏哥,学霸!你俩干嘛去了,怎么来这么晚?” “摘橘子。”虞书年递给他几个,“来一个?” 樊天羽看着那橘子的颜色,还没吃的嘴里都开始泛酸水,紧忙摇头说:“我不吃我不吃。” 虞书年还想推荐一下这个橘子,这时候手机响了,“我接个电话。” “好。”柏弈然转而问他们:“你们站这干嘛呢?怎么不去里面?” 提起这个事,鲁伦达都头疼说:“没订酒店,我想租个帐篷,今天就不下山了。但是没有单人的了。想等一会看看有没有人退租。” “我还以为你们得在山下找农家乐呢。”毕竟他们这比较出名的除了风景就是农家乐,露营反而是不值得一提的优点。 樊天羽听这话张了张嘴,“亲哥呀,你是一点没看我发给你的攻略,我路上还跟你说咱们没提前定农家乐,到那再租帐篷,你还点头说嗯,你当时想啥呢你。” 柏弈然:“……” 樊天羽双手环胸,‘哼哼’道:“要不是我生拉硬拽,你都打起退堂鼓了。” 店家把小窗口打开,敲了两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最后两个双人帐篷,你们要不要?再不租我们就下班了,过期不候。” “啊?这么快?”樊天羽咻的扭头,“刚才不是还有五个双人的吗?” “租出去了。”店家指了指门口,人家进店租的。 樊天羽哪能想到,他犹豫租不租就是为了等更多选择,但是拖到这会,选择反而变少了,连单人住双人帐篷都不行了,“租租租,就这两个双人的就行。” 樊天羽掰着手指头算,“正好咱们四个人,两个人住一个。” “还有多余的吗?租三个。”柏弈然不赞同这样分配,“我睡觉不老实,跟你们挤我怕影响到你们。” 樊天羽:“???” “我们不是一个寝室的吗?”樊天羽挠头:“我不觉得你睡觉不老实啊。” 柏弈然一噎,“我……” 樊天羽还说:“你不磨牙不梦游的。” 柏弈然:“但是……” 樊天羽继续补充:“你连呼噜都不打。” 柏弈然:“……” 你没了。 樊天羽那点危机感终于后知后觉的爬了上来,“嗯……我的意思是,要不咱们三个人挤一下也行,我不嫌弃你。” “三个人住双人帐篷太挤了吧?”鲁伦达说:“我睡觉老实,要不我跟虞书年睡一个帐篷?” 柏弈然扬声道:“不行!” “不麻烦了。” 柏弈然一回头,虞书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接完电话回来,“我跟柏弈然挤一个帐篷就好。” 合影 虞书年一锤定音,三个人都老老实实排队排排站在租帐篷的小窗口前,没有任何异议。 抱着租好的帐篷找地方露营的时候,柏弈然还在想一会要怎么办。 两个人住一个帐篷是不是不太好? 虽然有睡袋,不是直接躺在帐篷里面 。 但如果睡觉的时候打呼噜岂不是很尴尬? 不对不对……樊天羽说过他睡觉不打呼噜。 可樊天羽满嘴跑火车,他的话不太值得参考啊。 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 柏弈然面无表情,浑身透露着阴鸷的煞气几乎凝实,看起来十分不好惹。实际上满脑子被问号充斥,各种问题错综复杂层层交叠,恍惚间眼前都好像飘过一行行的问题。 就这么想着,柏弈然自问自答已经快跟自己吵起来了。 “柏弈然。”虞书年说道:“过来帮我扯一下对面的布。” “来了!” 手里的东西啪叽一丢,柏弈然瞬间清空大脑,毫不犹豫的上前站在了虞书年身边。 虞书年握着手里的垫子,视线带着些许狐疑,笑意深藏眼底。 柏弈然眨了下眼睛,不知所以的回望。 然后在和虞书年对视三秒钟后,柏弈然略显尴尬的绕到虞书年对面,和他一起铺开垫在帐篷下面的垫布。 这边对外出租的帐篷都是简易的,里面的架子搭好,外面的地钉一挂就完事。 毕竟大家都只是来旅游的,帐篷弄的太难,会的还好,要是新手搭很容易把心态搞崩,到时候出来玩还弄得不开心。 帐篷搭建好以后,柏弈然把摘来的那些青橘子都放在了一角,外套垫在下面,省的磕碰到石子,外面的橘子皮破了,橘子就特别容易烂。 柏弈然收拾好以后掀开帐篷门帘抬头看了眼外面,“我去生火,一会你弄好了出来吃烧烤。” 帐篷里没有灯。 夕阳西下,天边的晚霞透过帐篷只剩下浅浅像薄雾一样的散落的光。 虞书年就坐在里面,朦胧的光线尽数将他包裹,低头间,光线抚过白皙的脖颈,浅色的发丝被镀上一层浅橙金色,看着就很柔软,他拆开手里的睡袋,“好。” ‘咔嚓’ 没有静音的手机,拍照快门的声音打破安静的氛围。 帐篷门前,柏弈然举着手机,被挡住的脸看不清楚神情,但从托着手机下面的小拇指指尖细微的颤抖中不难看出,柏弈然此刻的心境是怎么样的。 两人都没有动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只余留平稳的呼吸声。 片刻后,柏弈然先有了动作。 只见他举着手机的手缓缓向上,同时将手臂伸直,成功的仰望45°后再次按下了快门键。 柏弈然用肢体语言表达。 ——他这是自拍。 虞书年没忍住,顿时笑出了声。 听到这声笑,柏弈然连指尖都蜷了起来,攥着的手机的那只手,恨不得扭头把手机撇进水里打几个水漂,让这该死的手机沉入水底。 虞书年挑眉,丢给他一个青橘子,把柏弈然出窍的魂给唤回来,“还不去生火?你想把烧烤挪到夜宵时间吃吗?” 柏弈然咳了两声,一把接下青橘,“好嘞!” --- 露营野炊算得上是一项游玩必经项目。 樊天羽摆弄着烧烤架,旁边都是串好的半成品,有些像是鸡翅鸡腿一类不好入味的,都是提前腌制过,外层还裹满了酱料,在烤架上随便翻两下,只要勤翻,不烤糊了,半点厨艺都不需要,轻轻松松饭店同款。 “柏哥,正好你来了,快看看这个炭,我是不是……卧槽?哥你咋了?”樊天羽眼睛睁的溜圆,呆呆的眨眼,看看帐篷里面,再看看柏弈然。 单纯的男高中生思绪发散,樊天羽难以置信,无比错愕,‘啪’的一下抬手遮住眼睛,又忍不住好奇,手指上下分开硬生生透过指缝往帐篷里看,“你们才认识几天啊,你们在帐篷里干嘛了?” 柏弈然:“……” 外面风一吹,本来有些降温,樊天羽这一句差点没给柏弈然问过去。 他掂了掂手里用来拨弄烧火炭的铁签子,声音沉稳,“你说什么?” “我说柏哥你搭帐篷辛苦了,烧火这种小事就交给弟弟来吧。”说着,樊天羽一脸虔诚,双手掌心朝上面向柏弈然,要不是条件不允许这会都跪那插香了。 “一边去。”柏弈然没理会他嘴贫,取代了樊天羽站在烧烤架前面。 里面炭块被樊天羽怼碎了不少,零零散散的火柴插在里面,饶是如此,里面一点火星都不见。 浪费了整整两盒火柴,这炭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柏弈然找了个引燃物,用火柴点着了丢进去,不一会炭边就开始泛白。 这种烧烤不着明火,纯粹是用炭火的温度和烟气烤熟的。 樊天羽吃着薯片漫不经心,溜溜达达,绕着圈走直线,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虞书年帐篷那。 但还没等他靠近了跟学霸谈谈心说说话谈谈小八卦,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樊天羽。” 点的全名。 樊天羽皮都绷紧了,当机立断:“来了哥!” 被逮住的樊天羽化作一尊石像,坐在烧烤架一侧边上,手里拿着小扇子搁那上上下下的扇风吹烟。 柏弈然手上抓了一把签子,随意翻动着,撒上调料,又分两把,交叠按在架子上。 羊肉串烤出来的油落在烧烤架上,‘滋滋啦啦’的声音混杂着羊肉特有的纯香,肉上洒满孜然粉和孜然粒,被羊肉串的油脂加热烤制,孜然的香气更甚。 樊天羽深吸一口气,“够专业的啊柏哥。” 这手法,都能直接开店了。 柏弈然自信冷哼,“那是。” 露营野炊的活动参加的多,不会烧烤也得学会点,不然只能饿肚子。 要不然就是大晚上抱着方便面仰望星空。 虞书年在帐篷里都能闻到很重的烤肉味,出来见柏弈然在那忙活,“我来烤吧,你歇一会。” 柏弈然摆了摆手,“没事,这烟大,你往左边来点,那边是风口。” 一把串差不多也烤好了。 柏弈然每样拿了两根给樊天羽。 在旁边扇风的樊天羽都愣了,“给我的?” 你烤的串第一个居然是给我的?! 那一瞬间他都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看看眼前的串是真是假。 “拿着。” “亲哥!咱俩这感情真是没的说。”樊天羽接下咬了口,“好吃。” “熟了吗?”柏弈然问道:“咸淡味怎么样?” “熟了。味道适中,肉质鲜嫩多汁,表皮娇嫩不柴。”樊天羽绞尽脑汁,恨不得把自己在美食平台看到的优质评论给柏弈然背出来,奈何记忆力有限,勉勉强强透出几个词来。 “行。”柏弈然点了点头,手里的串放盘子里,整盘给了樊天羽,又单拿出来几串递给虞书年,“你先吃,我再烤点别的。” 嘴里的串撸到一半的樊天羽:“???”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樊天羽砸吧砸吧嘴,嗯…… 应该是忘了放辣椒了。 虞书年吃的慢,刚把盘子里的串吃完,柏弈然又加了两串鸡翅。 樊天羽和鲁伦达那边的串越来越多,一个盘子装满换下一个。 “嗝……”樊天羽最后吃了串鱿鱼,摆了摆手说:“不行了,吃不下了。” “有点酒就好了。”樊天羽忍不住感慨,“吃烧烤配冰啤酒才是正常组合。” “我记得小卖店有卖,我去买几瓶。”鲁伦达放下筷子起身,“柏哥你要不要?” “不要。”柏弈然必不可能带这一身啤酒气走进帐篷,“帮我带瓶牛奶就行。” 鲁伦达点头,“好,学霸呢?” 虞书年剥着烤橘子,“我也不用。” 鲁伦达比了个手势,扭头跑去小卖店。 烧烤的花样多,虞书年每样都尝了个遍,都是新鲜现烤出来的,从烤串离开烤炉到他手里,不过两三秒。 虞书年说:“够了,你也吃吧,先别烤了。” 盘子里最开始烤的肉串已经凉了。 柏弈然又拿过来放在炉子上复热,“行,我把这几串再翻一下就行。橘子是烤的好吃还是生吃好吃?” 虞书年弯了弯眼睛,喂了他一瓣热乎乎的烤橘子,“都好吃。” 烤过的橘子比没烤过的甜,又保留了青橘子的口感,偶尔吃一下也不错。 夜色渐浓。 留在山上露营的游客不少。 地上划分了区域,扎帐篷的地方也相对空旷。 他们四个围着仍有余温的烤炉,边侃天说地边时不时往嘴里添一口烤肉。 虞书年吃饱了就没再动过桌上的吃的,包括那些果冻、糖之类的零食,只偶尔抿一口矿泉水,单手撑着下颚看他们边说边手舞足蹈的比划。 两个人聊天说出了过年走亲戚的热闹。 “小同学,麻烦你帮我们拍张照呗?”隔壁区域的游客拿着相机过来,“我们想拍个大合照,但是忘带相机支架了,你能帮我们拍一下吗?” “我来我来。”樊天羽第一个响应,“给你们展现一下我那精湛的摄影技术。” 樊天羽接过相机,简单调整了个远景近景,高级的相机功能太多,他只会用这个和快门键。 虞书年隔老远看着樊天羽伸手指挥他们站位,前排的弯下身子,后排的插缝露头,气势挺足的。 摩挲着手机,等樊天羽回来的时候,虞书年说:“咱们也拍张合照吧。” 在山顶的星空下合影留念也蛮有意义的。 “好啊。”柏弈然应声,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说:“等我一下。” 过了一会,柏弈然拿着新买的自拍杆回来。 四个人呢,手举着手机拍倒是能拍,但肯定得是脸贴着脸离的很近的那种,要不然一个手机画面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人。 还是有个自拍杆好点。 柏弈然把虞书年手机安装上去,调整自拍杆的长度,边修理边说:“这样比直接举着手机拍出来的清楚。” 虞书年眉眼含笑,温柔点头应道:“嗯,你说的有道理。” 他只是随口一说,虞书年却认认真真的应了他这句话,柏弈然也乐了,把自拍杆给他,“你拿手机,你站在中间。” 柏弈然站在虞书年右边。 樊天羽和鲁伦达自觉的在虞书年另一侧,“用不用比个手势,或者一起做个什么动作。” 鲁伦达吐槽:“你除了会举剪刀手你还会啥?” “啧,看不起人是不是?”樊天羽不甘示弱,理直气壮:“我还会比耶。” 鲁伦达:“……” 有区别吗。 “来来来,都看镜头,别浪费时间。”自拍杆挂着手机也不轻,这样举着一动不动,时间就久了手也会难受,柏弈然催促道:“快点。倒数了啊……” 樊天羽直接抬起左手比耶,“来了!” 鲁伦达嗤之以鼻,冷冷一笑,靠在樊天羽身上,伸出右手也比了个耶。 “三、” “二、” 虞书年倒数着,垂眸瞥了一眼樊天羽和鲁伦达紧靠着的位置,又斜睨一眼柏弈然,视线所及之处都能看见柏弈然与他之间隔着的距离。 偏偏柏弈然直视镜头,恍若没有察觉那样,站的比谁都直,一脸严肃的等着拍照。 “一!” 话音落下的同时,虞书年一把搂上柏弈然的肩膀,手臂稍一用力,将柏弈然搂了过来。 柏弈然毫无防备,在被虞书年触及的一刹那身形僵住,蓦地抬眸。 照片定格在柏弈然侧身靠在虞书年身上满目茫然,与虞书年眼底细碎的笑意的瞬间。 睡袋 ‘砰砰’ ‘砰砰’ …… 极速跳动的心脏比任何动作都能反映出柏弈然此刻的心境。 离得太近,柏弈然几乎是整个侧身倚在虞书年身上,淡淡的清香絮绕在鼻息间。 指尖随着手臂不经意间垂下,擦过脖颈处留下微凉的颤粟,柏弈然僵着神色木讷一时间忘了反应。 “好了。”虞书年收回自拍杆,检查着照片。 在他身侧,柏弈然轻舒了口气,喉间发紧,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让说话声音尽量正常,“发给我吧,我转到我们寝室群里,让他们自己下载去。” 心脏搏动与微红的面色不自然的掩盖在夜幕之下。 山顶上深夜的风微冷,出来露营穿的单薄,柏弈然却丝毫觉察不出寒意,反而觉得热的出奇。 柏弈然不禁有些庆幸山上的光线不好,要不然…… 他不自在的抬手随意抹了一把脸,试图用这种方式快速降温,但事实证明,只是徒劳。 樊天羽喝了几罐啤酒,这会酒精上头有点晕乎乎的,“唔……不用这么麻烦。我们也加个好友吧学霸,你把好友码打开,我扫你。” 虞书年照做,但樊天羽迷迷瞪瞪的戳着自己的手机,点开了扫码的框却怎么都对不准,上上下下调整位置,手机都快和二维码贴在一起了。 柏弈然把他手机拿过来,帮着扫了,“行了。回去睡觉去吧。这边明天下山之前再收拾。” 时间也不早了。 柏弈然倒是无所谓熬夜,他一晚上不睡都行。但考虑到虞书年还在,而且,明天可能要早起看日出,睡眠不足可不行。 “怎么睡那么早啊?”鲁伦达就地坐下,平时在宿舍里第二天有课的时候他们都没睡这么早的,现在出来玩,自然也不会遵守作息时间,熬夜的快乐这才开始,“你们先睡吧,我再在外面多坐会。” 樊天羽也没有要回帐篷的意思,跟着坐下。结果脑袋晕了一下,还没等坐稳,直接后仰着往草地里一躺,双手双脚呈大字摊开,整个人陷入草地中,也没摔疼,干脆也不急着起来,就这么放松的躺着招呼道:“再玩会啊……看看这满天的星星,平时在城里都看不见,不逮着机会多看看。” 也不知道是高楼大厦遮挡了视线,还是高速发展污染了环境,在城市的街道抬头,是看不见像现在这样满天繁星的。 虞书年听着,也不由得抬起头,点点繁星坠在幽深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天上,连片云彩都不见。 樊天羽仰着头看天看的脖子疼,干脆也躺下来,还不忘拍拍身边的位置,“学霸,你也试试我这样看,不累脖子。” 柏弈然嫌弃道:“去去去。大冷天的往草地上躺,冻感冒了怎么办。” 然后,柏弈然就感觉身边的身影一矮。 虞书年已经躺下了。 “……” “诶?”柏弈然一个没注意,“你别直接躺下啊,来垫个外套,我把我外套借你。草地上潮,大晚上的也冷。” “没事。”虞书年不甚在意道:“你也试试。” “这有什么好看的。”景他都看腻了,夜空也不例外。说着话,柏弈然躺在了虞书年和樊天羽中间,“往那边去点。” 都不用问这话跟谁说的,连名字都没点出来,樊天羽主动往旁边蹭了个身位。 草地并不扎人,柔软的草上面还附着着些许露水。 虞书年第一次出来露营,是自己以前从未经历过的事,这样躺着感觉还挺新奇的。 柏弈然双手交叠垫在脑后,平时看的多了都懒得上山的景,此刻看起来,却莫名好像比以前多了几分好。 他一时想不出是什么原因,索性也不去深思,而是问道:“冷吗?” “不冷。”虞书年反问他:“你冷了?” “我不冷,我怕你冻感冒。”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柏弈然看着虞书年就感觉是很脆弱很容易生病那样的,就这么躺在草地上,总感觉很危险。 “哪那么容易感冒。”虞书年强调说:“我体质很好的。” “嗯,好好好。”柏弈然连声应着,就是这几个字里也不知道是信了几分。 他举起手臂横在眼前,借着微弱的夜色分辨着上面的时间。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零三分七秒。我们十分钟整点的时候回帐篷睡觉怎么样?” “我还不困,回去也睡不着。” “失眠了?”柏弈然问道:“你平时失眠的时候都干什么?” 虞书年很少有失眠的情况,他想了想说:“做奥数题吧。” 柏弈然:“???” 真就该你学习好。 但该说不说的,这个办法似乎也有普适性,针对学渣而言。 睡不着的时候真带着脑子读一遍奥数题,脑子打结,困得都睁不开眼睛。 只是…… “你做奥数难道不会越做越精神?” 探索精神,困难的题越做越想做,做出来以后成就感满满还想继续做,这样的一个良性循环。 虞书年也说不明白,勾唇道:“下次带你试试,切身体验一下就明白了。” 柏弈然‘哈哈’笑道:“你就这么一提我都开始困了。催眠效果确实不错。” 星空之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聊着天。 只距离柏弈然半个多身位的樊天羽打了个哆嗦,感觉有点冷了,自己酒快被冻醒了。 樊天羽搓了搓胳膊,撞了下鲁伦达,小声说:“他们是不是忘记我俩的存在了?” 鲁伦达竖起一根食指在嘴上,“小点声,咱俩装不知道。” “ok。” 他们以为自己足够小心,声音压的足够低,但是却忽略了他们离的太近。 这一声,就是细若蚊呐都得被柏弈然听见。 “咳。” 樊天羽:“!!!” 刚要说话,柏弈然侧头,先他一步用极小的声说:“管你一学期午饭。” “啊?”这话聊的没头没尾的,樊天羽一时间都没听懂。 但没等他追问,柏弈然视线不着痕迹的瞥向后面的帐篷,眼神示意他的同时又补充说:“包送到寝室。” 懂了! 樊天羽刷的一下坐起来,连声说:“困死了困死了,再躺下去我都睡着了。你俩玩吧,我先回帐篷睡觉去。” 演技台词极佳,完全就是考艺术学院的苗子。 樊天羽还不忘捂嘴假模假样的打个哈切,同时拍了一下鲁伦达大腿,眼角抽搭抽搭的侧向帐篷的方向。 “哦?哦哦哦……”鲁伦达轻易读懂了樊天羽的意思,跟着他的话说:“走了走了。” 两人你追我赶的跑回了帐篷,用自己的聪明才智给自己赚取了整整一学期的上门外卖。 虞书年都来不及说话,这两个人走的快,好像生怕被落下似的。 “怎么走的那么急?” 柏弈然信口胡诌,“可能是太困了。怕不走快点睡在半路。” 虞书年冁然一笑,“嗯,猜测即合理。” 时间越来越晚。 还待在帐篷外的游客也越来越少。 直到后半夜,将近凌晨的时候觉着有些冷,他们才回了帐篷。 草地上的露水弄湿了上衣,柏弈然没带换洗的衣服,干脆脱下来往睡袋里一钻。 帐篷里面铺了一层软的像是垫子一样的厚毯子,裹在睡袋里也感觉不到硬,还保暖。 明明是张罗回帐篷的,但真回来以后,柏弈然反而是睁大眼睛睡不着那个。 帐篷拉上拉链,就可以算作是密闭环境。 尤其还是在夜晚,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五感之中,视线被剥夺,其余的感知都格外敏锐。 不知过了多久。 柏弈然摆弄着睡袋的拉链,觉得虞书年可能还没睡着,于是轻声道:“明天要去看日出吗?” “要。”虞书年很快给予回应,可能是睡了,声音有些低,语气含糊,“你明天记得叫我。” “好。” …… 临睡之前,柏弈然心里还一直想着看日出的事。 没到时间,就忍不住开始在脑海中规划几点起来,什么时间叫醒虞书年,排队的人多,他先去买早点,排队回来再把人叫醒…… 这样想着,思绪渐行渐远,意识也逐渐模糊。 第二天天还没亮,柏弈然就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他侧身躺着,手臂离开睡袋横在枕头上,视线所及之处看见隔壁空荡荡的堆积在角落的睡袋,困顿的没有反应过来,只随意扒拉了一下怀里的人,手上动作熟稔的,像是给猫顺毛那样,覆在背部一下一下的轻拍。 柏弈然低着头,下颚抵在怀里人的头上轻蹭了蹭,复又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 “唔……”似乎是察觉到身侧的不安稳,虞书年沉睡中蹙起了眉头。 下一刻,晚归的思绪注入脑海,在露营帐篷中的记忆回笼,柏弈然猛的睁开眼睛。 他愕然的向后稍退了些,怀里的人显然还没睡醒,柔软的发丝遮住紧闭的眼眸,睡梦中的薄唇无意识的轻抿,埋首在他怀里睡的安稳恬静。 视线描绘着虞书年精致的脸颊,柏弈然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呼吸骤停。 等、等等。 感冒 展开的被足以盖住他们。 两个被弃用的睡袋在帐篷角落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原本虞书年和柏弈然一左一右占据帐篷两侧,中间隔着不能说一个人的距离,但再小也不会小过半个人的身位,那是特意留出来的。 但现在…… 看着自己身后多出来的与帐篷边缘的距离,柏弈然提了一口气,久久没有吐出来。 眼前所见的一切太过恍惚,他怀疑自己还没有睡醒。 可偏偏以往早起都存在的那一段没醒盹的时间,这会好像从未存在,且意识非常清醒。 清醒敏锐到能捕捉到落在脖颈处的,温热的呼吸。 被班主任抓上讲台公开处刑的时候柏弈然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 偏偏他又一动不敢动,生怕吵醒了睡梦中的虞书年。 横过枕下的手背从麻木到木讷,他愣是连指尖都没有动一下。 “咳咳。” 虞书年的咳嗽声打破了帐篷里的宁静,柏弈然条件反射的蜷了下指尖,以为他醒了,低头却见虞书年仍是双目紧闭,单薄的唇上看不出血色,相比之下面颊倒是有些不自然的红润。 柏弈然顿了顿,伸手去探,掌心传来高于正常体温的反馈。 “虞书年?”柏弈然登时拧起了眉毛,轻轻推了推他,“虞书年。” 似乎是不太舒服,虞书年轻言轻语的应道:“嗯……” “你是不是发烧了?”柏弈然登时也顾不上其他,小心翼翼的将手臂抽出来, 虞书年缩了下脖子,想说没有,解释一下自己只是有点困,但张了张嘴,预想中说出来的话却莫名在嘴边消音,他好像自己都没听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在柏弈然的视野里,只能看见虞书年的嘴唇动了动。 “等我一下。”柏弈然匆匆拿起昨晚晾干的衬衫套上,掖了掖被角便弓着身子走出了帐篷。 出去以后还不忘转身把帐篷拉链带上,以免漏风。 柏弈然一走,另一侧被子空旷下来,虞书年也后知后觉感觉出有点冷,嗓子也肿胀刺痛的难受,都不用开口说话,他都能猜到声音已经哑成什么样了。 虞书年自己探了下额头,掌心的温度也不低,他这样根本测不出什么。 昨晚在外面躺太久了。 夜里降温也没在意,后面察觉到冷再回来好像已经有些迟,夜里体温就慢慢升上来了。 虞书年裹着被,意识朦胧间渐渐又睡了过去。 又困又累的,别说起来看日出,虞书年暂时都不想离开被窝。 虽然如此,柏弈然回来的时候,虞书年还是有察觉到。 “来,别动。”柏弈然拿测温枪测温。 虞书年眯起眼睛,“哪里来的测温枪?这么早就有跑腿了?” 外面天都还没亮呢。 “我下山买的。”山也不高,柏弈然走了条小路,跑着去紧着就回来了。 虞书年反应慢了半拍,缓缓睁大眼睛,注意柏弈然的气息还没有喘匀。 “37.8,还行,低烧。”柏弈然松了口气,没高烧就是万幸。 他把买回来的药拿出来,挑挑拣拣的拿了个口服液,“先喝瓶这个,看看温度能不能退下来。” 柏弈然买了好几种退烧药,都是针对发烧以后不同温度的时候用的,可以说是做了多种准备。 虞书年一生病就变得懒得动弹,骨缝里都透着疼,但也不用他动,柏弈然开了口服液插好吸管,直接送到了他嘴边。 都不用坐起来,躺着就能喝。 看他喝的慢吞吞的,巴掌大的小玻璃瓶药都能喝半天,柏弈然没有催促,只是默默地拆了包退烧贴,平平整整的贴在了虞书年的额头上。 “柏哥,水。”樊天羽在外面敲了敲帐篷,“学霸怎么样了?外面太阳要出来了,还出来看日出吗?” “低烧,刚把药喝了。”柏弈然接过热水,说:“你们去玩你们的,我照顾他。” 帐篷就这么大,发烧更忌讳吹风,樊天羽就没进来凑热闹,“行,那有事喊我啊。” “嗯。” 虞书年喝完了药,柏弈然就带给他一杯温水,“有点烫,你慢慢喝。” 山上有提供热水的地方,但是刚好入口的温水就只能自己接了水以后买矿泉水兑。 柏弈然特意弄的比正常温度更热些,生病多喝热水发发汗。 虞书年喝了口水,压了压嘴里的药味,就把水放在枕头上面的空地,重新躺下拢了拢被子,指尖捏着被子突然顿住。 哪来的被? “这个被是什么时候……?” “昨天关门前租的,但有睡袋就没打开,堆在旁边了,就是之前那个方块压缩包,打开就是这个。”说到这,柏弈然不禁吐槽了句:“我觉得这睡袋不舒服,昨天半夜被勒的睡不着就把睡袋扔一边去了。” 柏弈然将被子往上带了些,“得亏租用品的时候做了两手准备,租了两张被子备用。” 虽说最后只用上了一张,但总归也是派上了用场。 而且,因为山上晚上的温度低,所以压缩的被也是偏厚实的那款,正好合适。 虞书年点点头,苍白的面色显得这细微的动作都透着几分老实巴交,柏弈然轻咳一声,没由来的想起早上刚睁眼时的样子 ,“时间还早,再睡会,要是一会还不退烧就去医院吧。” “不用去医院,我睡一觉就好。”虞书年很少生病,只觉得这种小打小闹不用麻烦去医院挂号,只是昨天凉着了,睡一觉再睁眼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 虞书年闭上眼睛,轻声说:“你去跟樊天羽他们一起玩吧。” 在帐篷里干坐着也无聊,不如跟樊天羽他们一起出去走走,还能做个伴。 “不去,外面多没意思,我宁愿在帐篷里玩手机。”柏弈然催促道:“眯一会,等早饭出来吃了早饭再睡,外面有包子和煎饼,想吃哪种?要不就喝点粥吧,小米粥还是……” 时间太早了,外面卖早点的摊子还没开。 “我不想吃早饭。”虞书年本就不旺的食欲,在生病发烧的加持下越发的没有胃口,以免柏弈然买早点的时候给他带份,吃不完浪费,便说:“你买你们想吃的就好。” 柏弈然想了想说:“那要不吃个橘子?” 胃口不好的时候不强求吃什么,吃点自己喜欢的,加上酸橘子开胃,说不定吃了橘子以后就想吃别的了呢。 柏弈然转念一想,又自己呢喃道:“空腹能吃酸橘子吗?” 这个问题他倒还真是……不太清楚。 照顾病人还是要保险起见,柏弈然没有凭感觉,而是上网搜了一下,发现大多数答案都写的是不建议,即使有说可以吃的也是说要少量。 柏弈然读完整个回答,还是觉得不吃比较好, “算了,还是别吃……” 结果低下头,与虞书年对上视线,三秒后,他不自在的碰了碰鼻子,“要不,吃一点?” “嗯。” 这一点柏弈然也控制不好量,喂给他一瓣橘子,“先少吃点,剩下的等你好了以后再吃。” “唔……”虞书年侧躺着点头,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吃东西的时候从边缘伸出手,拿着那小半橘子分成了好几口。 吃完以后,就又把手缩了回去。 “我睡觉了……” 说话的尾音渐渐落下,听起来就像是说话说到一半就睡着的感觉。 柏弈然原本还想问早饭,见状便没只说了声:“好。” 吃不吃早饭的,等他睡醒了再说。 --- 生病时睡觉总是不安稳。 倒也没做什么噩梦,就是莫名其妙会醒,然后意识还不甚清晰的时候再次晕晕乎乎的睡过去。 如此反复,就连虞书年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熟睡的。 当虞书年再次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阳光透过帐篷都能感受到炽热的温度。 柏弈然还坐在旁边,就像他刚睡着的时候那样,柏弈然的位置和姿势好像都没有变化。 “醒了?”柏弈然放下测温枪,指尖快速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 虞书年揉了揉眼睛,“嗯,你在写什么?” “体温。”柏弈然把手机界面侧过来给他看,“记录了一下降温的过程。” 主要还是怕药效不够,烧还没完全退就又烧起来,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哪怕不去医院,也得及时把人叫醒吃药。 虞书年轻眨了下眼睛,手机屏幕上的数据只是一闪而过,但从那密密麻麻的数字上看,明显是短时间内多频率的测温后记录。 他自己都没有这么细心仔细过。 可能对自己比较随意,有时候连药都不吃,扛过前几天后面情况就会自己好转。 这份数据,不禁让虞书年心底泛起涟漪,他抿了下唇,坐起来喝了口水,“是不是退烧了?我就说,我睡一觉就好了。” 柏弈然挑眉,促狭道:“对,毕竟你体质好啊。” 这话听着有几分耳熟。 好像是昨晚躺在草地上的时候跟柏弈然说过。 虞书年一本正经的解释说:“会生病是因为抵抗力差,跟体质没关系。” “哈哈。”柏弈然不禁失笑,身形一晃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水,匆忙稳住,“诶呦我靠。” 睡前是温热的水现在还是热乎的。 柏弈然又往虞书年杯里添了些热水。 虞书年一口气喝了小半杯,伸手去拿手机却不在枕边,扭头见着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帐篷边上,“几点了?” 柏弈然时刻记录着体温,自然也会关注时间,他都不用看手表,张嘴就说:“三点多,下次再来看日出吧,樊天羽他们定了五点返程的车。” “嗯。”虞书年对看日出没什么执念,但柏弈然说了,他就应下,“收拾收拾咱们下山吧。” 五点的车,得提前下去等。 总不好车到山脚下了他们才开始往下走。 柏弈然问:“不再多躺会了?” “不了。”虞书年伸了个懒腰,病去如抽丝的那种脱力感,导致他依旧没什么精神,但是肯定比低烧的时候要好很多。 “那你先再帐篷里待会,醒醒盹,我去把睡袋什么零碎的东西先退了。要不一趟也拿不下。” 东西不多,还都是在一个地方租的,退租也方便。 柏弈然出去,虞书年也没闲着,把剩下的那些东西都整理到一起,又走出帐篷把地钉拆了。 樊天羽他们先把所有租来的东西都退回去以后,才在山上转悠,见虞书年在收拾东西又跑过来帮忙。 “诶诶诶学霸你别拿这个,你放下我来。”樊天羽边走边撸袖子,在直接把被子抢下来。 鲁伦达先一步抱起了卷起来的帐篷,“我拿帐篷,地钉都堆在上面这,我一起拿过去就行。” 帐篷这边什么也不剩,虞书年空着手,“我来拿……” “不用不用,这么点东西还分两个人干嘛呀。”樊天羽边说边跑,好像生怕虞书年过来抢,想让鲁伦达也说点什么,结果一扭头发现鲁伦达跑的比自己还快,登时胜负欲燃起熊熊烈火,不甘示弱的迈开步子加速。 虞书年:“……” 跑出了体育考试的速度。 下山要比上山快。 一来是上山边走边玩,在一个地方能待上几个小时,自然耗时间。 二来就是……下山的时候坐着代步车,买票就可以坐,招手即停的那种。 柏弈然来的时候带的东西都放在家里,这会准备返程回学校,就打算先回家把带来的那些东西都拿上再走。 樊天羽对这边也算熟,柏弈然刚回来不想出门的时候,还是他跑来这边把柏弈然拽出来上山的。 “爷!”柏弈然走进院子大门就扬声喊了句,老人家耳朵都不太好,声音小了老人家听不到,屋门前没见爷老爷子的身影,“可能是出门钓鱼去了。先进去坐会吧,车还没到呢。” 虞书年:“嗯。” 樊天羽落后柏弈然半步,隐隐约约像是顾忌着什么,见自己防备的东西没出现,这才大摇大摆的进来,“柏哥你家狗呢?昨天来的时候还看见了,咋没出来迎接咱们呢。” 鲁伦达斜了他一眼,“不是你昨天被狗撵着绕村头跑二里地的时候了?” 樊天羽竖起食指,“说撵就有点严重了。我那是在跟它玩。” “行,下次被追别喊我,丢死人了。” 樊天羽能屈能伸:“哥我错了,我吹牛逼呢,你别跟帅哥一般见识……卧槽?!那什么东西?泥坑成精了?!” 许是太过惊讶,这一嗓子下来格外尖锐。 院子里就这几个人,闻言纷纷朝着樊天羽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菜地旁边的小泥坑里,一只冰蓝色眼睛,眼神睿智,身形流畅,差不多半人高的哈士奇,欢快的在坭坑里翻来覆去的打滚。 溅起的泥点子几乎覆盖了旁边的小路。 看得出来,它玩的非常开心。 以头深埋泥坑,撅起的尾巴甩到飞起。 “它不看家吗?”虞书年印象中,狗都是护家的动物,这会有陌生人进来,一般的狗早就冲过来叫唤了。 柏弈然捏了捏眉心,替它感到丢人,“哈士奇都比较……天真。” 它没看见陌生人主动开门就不错了。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虞书年勾了勾唇角。 樊天羽在旁边嘿嘿一笑,“确实。看这充满大智慧的眼神,这狗绝对是纯种的。” “嗷呜——?” 泥潭打滚的哈士奇再迟钝也注意到了门前这些人。 但是只看了一眼,然后就毫不在意的继续去跟自己的小泥潭玩。 又翻了个身,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咻的一下坐起来,眼睛直视柏弈然,“汪!” 好像是认出了主人,于是性格开朗的哈士奇摇晃着尾巴带着一身从头到爪的脏泥直冲柏弈然而来。 “?!!” 柏弈然面色一变,“别过来——!” “汪汪!” 检讨 自己家的成年哈士奇站起来扑人,好笑大于害怕。 但再加上泥潭里打过滚,满身泥泞的大狗朝你扑过来,压迫感那是扑面而来。 更何况那狗兴奋地尾巴狂甩,泥点子乱飞。 柏弈然当即后退半步,直接绕着院子跟哈士奇错开身位,被扑习惯了,应对起来那是驾轻就熟。 本来柏弈然都做好准备,他跑了以后狗在后面撒丫子追。 结果没想到,哈士奇自来熟,见扑不到柏弈然也没生追,扭头直接朝着门口的其他人扑了过去,还表达出了热烈且亢奋的亲近,“汪!” 樊天羽目瞪口呆:“?卧、卧槽!” 就这么一会功夫,哈士奇吐着舌头爪子都已经朝着虞书年伸了过去。 都已经跑出哈士奇扑人范围的柏弈然,柏弈然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上来,攥住哈士奇的后脖领子,泥泞弄了满手。 哈士奇显然还是对自己家的熟人更亲近,察觉到柏弈然在身后,顿时抛弃了眼前的几人,扭头去蹭柏弈然。 “……” 柏弈然仰头闭眼,没有洁癖被这狗弄得都受不了了。 他嫌弃的推开近在咫尺的狗脑袋,“行了行了……” 只是嫌弃归嫌弃,柏弈然也没敢放手,就怕这狗又撒欢殃及无辜,衣服眨眼功夫就被蹭了不少泥。 柏弈然也不挣扎了,有点生无可恋叹气。 按着狗的那只手,手背上青筋凸起,偏偏哈士奇天然呆,丝毫没有感觉到主人的心情,被柏弈然这么按着,还使劲晃悠甩泥巴呢。 原本想回来拿东西就出去等车。 现在被这么一闹,返程的速度只能更改,他总不能顶着一身泥回去。 柏弈然把狗绳挂上,后退两步观察泥狗的反应。 哈士奇并没有再扑过来,而是靠近泥潭打滚去了。 很难不让人怀疑,刚才扑人就是为了蹭泥,这会身上没泥了,就直接不理人。 柏弈然按了按太阳穴,只感觉眉心突突的,“车到了你们先走,我留下收拾一下。” “我不着急回去,我留下帮你。”提起坐车虞书年都感觉有了晕车反应,更别提是坐。 “啊?”樊天羽问道:“车不好现租吧?现在租车软件上还有空车吗?” “你甭管了,我来处理。”柏弈然把带来的背包丢给樊天羽,“帮我把东西拿回去。” “好嘞。” 樊天羽和鲁伦达先去赶车。 柏弈然带着虞书年回了自己房间,“你先坐会,我去洗个澡。” 身上带着泥的衬衫他是一秒都穿不下去。 虞书年在沙发上坐下,打量着房间,卧室面积很大,顶得上普通楼房的客厅。 各处都打理的很干净,被子整整齐齐叠了豆腐块在床头。 展架上摆着篮球和各种跑车的模型,小而精致,连轮毂都雕刻了品牌。 篮球上还有知名球星的签名。 都说房间能反映出主人性格,这话倒是不假。 浴室里的水声断断续续,虞书年感觉一时半会可能出不来,便先下载了几个租车软件,想看看还有没有合适时间返程的车。 上午早晨出工的车比较多,这个时间就有点尴尬。 加上路途不远不近的,打车没有出租车走,租车这个钱又不足以让司机加班。 虞书年挂了两个单子,还叠了加价都没有人接单。 浴室门开。 雾气在门口弥漫。 “你在干嘛?”柏弈然胡乱扒拉几下吹干的头发,见虞书年好像挺忙似的,凑过去看,“找什么呢?” “租车,下了两单没人接。” 单程过去,司机也要考虑返程的时候是否空车,再加上时间有点晚,就更没人接单了。 “租什么车啊,你把订单取消了。”柏弈然扬眉,“走,我开车送你。” 虞书年:“?” 你有车? 不对,你有驾照? 不是身份证上的年纪满十八才能报名参加驾照考试吗? 这还差一年。 虞书年的茫然不解,直到跟着柏弈然到外面,看见柏弈然的车以后才得到答案。 深黑色的摩托车线条流畅,边缘几条白色的线蔓延至尾灯。 车身微微倾斜,柏弈然单腿撑地,摘下车把上的头盔在手上打了个旋,“会戴吗?” 虞书年在摩托车后座上坐好,扣上头盔,忍不住问道:“你有摩托车驾驶证?” “没有。”柏弈然一拍表盘,“电动的……扶稳坐好,走了!” 起步的推背感让虞书年身形一晃,下意识抬手搭在柏弈然肩上,新换的衬衫被攥出小片褶皱。 电动摩托和汽车比起来,速度肯定是要慢些。 但没有晕车的副作用,戴着头盔,也不会觉得风刮得疼。 沿途还有心思看周围的花草。 比坐车要舒适的多。 回到学校天已经黑了。 柏弈然隔着头盔和学校门口的大爷招手打了个招呼,门卫直接开了过汽车的门让他走。 虞书年笑着打趣:“可以啊,人脉挺广。” “哈哈,那大爷老花眼,没戴眼镜啥也看不见。你只要招手,他就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把你认成老师。” 电动车不允许进学校,但是那是针对学生的,老师随意。 再加上电动摩托的外表太有欺骗性,看着就像是老师骑的车,只要你心态稳住不露怯,大爷肯定会把你当成上夜班的老师,然后放行。 晚上学校的路上都不见人。 柏弈然把人送到家属楼下,摘下头盔随意挎在手臂间,莹白的月光下他薄唇微扬,“明天见。” 虞书年轻轻应了声‘嗯’,“明天见。” --- 周一大课间国旗下讲话。 全校学生和各班的班主任都会出现在小操场。 学生按照班级和年级排好队,各班班长和体委一起组织纪律。 班主任姗姗来迟,给后面几个站没站相的学生来几下,柏弈然站在最后排,走到他旁边的时候,她双手环胸,低声呵斥道:“站好了。” 柏弈然懒懒的打了个哈切,没有再倚着后面的架子,顺手把架子上摇摇欲坠的花盆扶正。 “柏哥,老鱼说什么时候让你上去了吗?”樊天羽在班主任走后,悄悄摸摸的跟柏弈然说话,“这次国旗下讲话念检讨的都有谁啊?除了三班那个,是不是王远新也得去?” 柏弈然:“……?” 嗯? 检讨? 他面露疑色,本来想问什么念检讨,电光火石之间,被愉快的假期覆盖的作业在脑海中逐渐显行。 摸摸口袋,被他随身带着的,只写了开头三四个字的检讨,还安安稳稳的待在他校服的口袋里。 完了。 没写。 怪不得昨晚睡前总感觉忘了什么事。 原来是检讨。 樊天羽罕见的从他柏哥现在的面无表情中读出了那么一点意思,他颤颤巍巍道:“你不会没写吧?” 只是检讨没写,柏弈然并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还有心思开玩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樊天羽隐隐有了猜测,可还是忍不住问道:“……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你猜对了。” 樊天羽风中凌乱,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柏弈然刷的一下收敛面上的笑意,一字一顿,“你、猜、对、了。” 樊天羽:“……” “那怎么办?!” 这嗷一嗓子未必能在整个声音嘈杂的小操场引人注意,却在这小范围被他们班主任注意到。 “樊天羽?国旗下讲话不许交头接耳。” 樊天羽忙不迭的点头,在老师扭头看向别处的时候又说:“平时不写就算了,今天国旗下讲话你不写,不是不给老鱼面子吗。老鱼这人小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老师学生看着呢。” 柏弈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提前开始写。 只不过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情多了以后堆起来他就容易忘记一些事。 柏弈然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没事。我脱稿,大不了现编。” 樊天羽投来不信任的目光。 柏弈然‘啧’了一声,抬起了手。 樊天羽顿时点头表肯定,以他柏哥的实力和口才,一个小小的检讨书,脱稿肯定没问题。 “在聊什么呢?”虞书年校服上戴着臂章,从队伍前头一路检查过来,大老远就看见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樊天羽更是有说有笑的,柏弈然始终都木着个脸。 “说检讨的事呢。”樊天羽看了眼臂章,“学霸,今天怎么是你查校服啊?平时不都是学生会轮流吗?现在要轮班级来吗?” “原本查校服的人有事,找我帮忙。就顺便把练习题拿过来,早上自习的时候没写完,刚才课间写的过程,你拿回去看一下。”虞书年问道:“什么检讨?还是上次被主任抓到的那个检讨吗?” “对。我写一半给忘了。”一半都说的多,柏弈然握着练习册敲了敲掌心,“但没关系。我想好了,一会上去直接脱稿背,就我这文采,现编绝对没问题。” 只要想说,那检讨书认错的话不是张嘴就来啊。 “那交的时候也脱稿?”虞书年从之前的搜索来看,对检讨书以及国旗下讲话读检讨的大概流程有了了解,“念完以后是要交给主任的吧?” 到时候主任看见交上来一张近乎于白纸的检讨。 事情可就大条了。 柏弈然没想出个解决办法, “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老鱼记性不好,我读完了他忘记收了呢。” “你要不……”虞书年把自己之前参考网上各个优选检讨以后,取其精华总结写出的检讨书拿出来,“用这个凑合一下?” …… 国旗下讲话以校长的演讲作为开始。 台上靠后的位置有一拍桌子,以校长为中心,左右两边的职位从高到低。 每年都那几句话来来回回说。 柏弈然从来没有认真听过啊,就这么干听着,现在都快能背下来了,还是那种语气都能模仿到分毫不差的。 手里的检讨书翻来覆去的看,从文字润色到字里行间透露出的诚恳态度。 柏弈然想,写这种东西其实才是最能展现学霸文笔的。 还有这个字,怪不得作文能得满分。 根本找不出扣分点来好吗。 “学霸也太好了吧,还帮你写检讨。”樊天羽两只眼睛都写满了羡慕,尤其是看见工工整整,字体飘逸的检讨书,跟平时他们糊弄写的那种检讨完全不一样。 这要是给老师看,抛开检讨本身不谈,都得夸一下写的不错。 柏弈然反复看了几遍,在樊天羽凑过来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抖了抖检讨书,然后严谨的对齐边角叠起来,“羡慕吧。” 樊天羽狂点头,“嗯嗯嗯。” 何止是羡慕啊。 “接下来,请上一学年度三好学生的获得者上台领取你的奖状和荣誉证书。” 柏弈然看了眼台上,以虞书年为首的获奖者按顺序上去。 这个是学校里面评的,每个年级只有一个学生能获得三好学生。 获得的要求非常严格,跟有些学校的水分极高的奖根本不是一个水平。 饶是如此,虞书年还是每年都上台领这个奖。 如果三好学生不是半个学期一发的话,可能虞书年家里都要被奖项证书给堆满了。 在面对虞书年的时候,余年的脸就差笑开了花了,眼角的皱纹褶子都笑开了,“好,大家都继续努力。” “接下来颁发的是市级数学竞赛,请前三位获奖的同学上台领奖。” 余年拿着手稿念:“分别是,一等奖,高二一班虞书年,三等奖,高三一班……” 虞书年下台刚走两节台阶。 余年也注意到了,于是说完以后朝着旁边的虞书年招了招手。 虞书年只好原路返回。 “诶呦,咱们学校的学生就是优秀。”余年倍感欣慰,不禁打趣道:“后面物理竞赛和辩论赛……还有其他的奖项也都有你的奖,你先在后面把你的证书都找出来吧,不着急下去。” 原本还在数都有什么奖,结果一串看下来虞书年的名字都在第一个。 打印的时候都没有按照名字首字母排序,都是按照奖项从高到低,一眼就能看见手卡上的很多虞书年。 虞书年:“……” 高中的时候把这些竞赛当课外兴趣玩,他自己都记不清家里有多少奖杯奖状证书。 多到无处安放的那种。 “物理竞赛一等奖……” “化学竞赛一等奖……” “三校联考第一……” …… 余年一连宣布了很多奖项。 台下樊天羽看的叫一个呆滞:“学霸这是来进货的吧?” 顿了顿,他又说:“这拿出去卖纸都能赚个小一百块,果然知识就是财富。” 柏弈然:“……别乱用词。” 樊天羽咳咳两声,“开个玩笑,我这只是用夸张的手法来衬托出我对学霸获得这么多奖项的震惊。” “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一个学校的,我这样看着台上,总感觉学霸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很难想象,昨天我们还一起去露营来着。” 就……不是距离上的,而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他们这还在为了检讨而苦恼呢。 真的,差距太大。 柏弈然抿了下唇,没有理会樊天羽,安静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始终仰望着,远远地看着台上的人。 虞书年指尖摩挲着证书,一连拿了几个,只能摞在一起,奖杯拿不下的暂时放在了校长桌子上。 耳边听着年级主任振奋人心的夸赞演讲,他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觉得证书有些沉。 一抬头,注意到柏弈然的视线,四目相对时他缓慢的轻眨了下眼睛,面上没缘由的浮现出些许笑意,笑弯了眉眼。 柏弈然愣住,刹那间摒弃周围所有吵闹的声音,耳后的温度攀升,浅粉色悄然蔓延至耳廓。 “以上,就是本次颁发的全部奖项,我代表全体师生对获奖的同学表达由衷的祝贺。” 余年颁发完所有证书,还不忘把话筒拿下来,小声说:“证书里面都有名字,大家找的时候仔细点,别拿错了。” 证书除了几个竞赛的,剩下的都是摞在一起拿上来。 没人发,得同学自己从里面翻找出自己的。 “那么接下来,就是……”下面的环节,只是念到名字,就让余年大好的心情沉下来,“上周于学校小门处,被我发现有同学聚众斗殴,影响极其恶劣,现在让高二七班柏弈然上台宣读检讨书,希望大家引以为戒,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刚颁完奖,马上就接犯错的学生上来读检讨书,余年也是存了对比的想法。 心思昭然若揭,不少人都察觉到了,但老师不会理,学生没人敢说,窃窃私语吐槽倒是没停。 柏弈然被老师主任啥的针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都习惯了。 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漫不经心的走上去,展开手里的检讨书。 他一个字还没说,底下的同学啪啪鼓掌,樊天羽做了个给他加油打气的手势。 余年差点没气到仰倒,你们隔这团建呢?! 各班老师冷着脸挨个走过去维持秩序,但是班主任一走,该做鬼脸的继续做鬼脸,谁也没停下。 后面翻找检讨书的虞书年指尖一顿,放缓了翻找的速度,侧身轻声说:“你先找吧。” “好,谢谢。”排在后面的同学跟他换了个排队顺序。 虞书年悄悄后退,停在了柏弈然身后。 柏弈然抬手,掌心向下压了压,掌声适时地停止,他抖了抖检讨书,神色自若道:“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 余年挑眉,扭过头面色不善,还问上好了你。 “……虽说对王远新同学造成的伤害是他没事找事应得的,但此事所造成不好的影响,我深感抱歉,愧对老师的栽培。” “愧对学校为我们提供的良好的学习环境。” …… 你跟我这挑衅呢呢? 余年渐渐眯起眼睛,从他和柏弈然从高一开始斗到现在的经验来看,这份检讨书写的可以说是很奇怪,非常的奇怪! 这里面居然没有挑衅,而且听起来也完全不像是以前那样,随便从网上摘抄拼凑,驴头不对马嘴硬生生凑字数的感觉。 自己写的和网上抄的差别非常大,听一个段落就能辨别出来。 柏弈然的检讨还在继续,“我承诺,以后的时间我会把精力全部放在学习上,努力为校争光……” 余年:“……” 确定了。 不对劲。 余年大步上前,探头看了眼检讨书,这不看不知道,一看问题就更大了,这字都不是柏弈然的字啊! “怎么回事?”余年把检讨书拿在手里,指着上面的字,“这封检讨书是谁写的?” 柏弈然把话筒关上,“我……” “别说是你,就这字,把你手砍了现接你都写不出来!” 柏弈然迟疑片刻,企图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其实不瞒主任你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努力练字,刻苦训练,悬梁刺股。” “少废话!”余年不给他油嘴滑舌拖延时间的机会,都不用柏弈然解释,他自己都能猜出个大概,“找的代写是吧?谁写的?是不是咱们学校的?” “不是。”柏弈然回答的斩钉截铁,“我网店下单的。” 余年根本不相信,张嘴就要证据,“付款记录,订单截图给我看看。” 每个人的字都不一样,网店上买的也都是手写。但现在这封检讨书,明显就是有刻意的在模仿柏弈然写字的时候那些勾笔。 别人看不出来,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最主要的还是……代写的那个人字他也蛮熟悉的。 却因为修改了最后的落笔,导致余年分辨不出是谁,但他肯定,这绝对是自己曾经见过的字。 见柏弈然拿不出订单截图,余年更坚信自己的猜想,“你说不说?之前为了所谓兄弟义气,不肯把另一个打架的同学供出来,我放你一马没记过,你还搞起这套来了是吧?” “我跟你说柏弈然,你不说代写的这个人是谁,全校通报批评,记过记入档案,我没跟你开玩笑。” 余年捏着检讨书一字一顿的警告道:“现在,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樊天羽在下面被现在的修罗场给吓的呆若木鸡,这要是现在把学霸供出来,余年气急之下说不定得连学霸一起罚,但是要是不说,记入档案那是要跟一辈子的,这也太严重了吧。 说还是不说? 樊天羽想破脑袋都不知道个答案。 柏弈然却丝毫没有犹豫,“没有。” 虞书年上前,“主任……” “我花钱找人写的。”柏弈然打断他的话,侧过身,垂在身侧的手向后推了推,也像是在摆手,让虞书年别说,“我不知道他是谁。检讨书的事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余年都给气笑了,“嘿!行,你讲义气你!到时候给你记过了叫家长来,你可别找理由说你家长有事。” “主任。”虞书年提高了声音,按下柏弈然的手,侧身挡在他身前,“检讨是我写的。” 除此之外,虞书年还重点强调解释道:“不是柏弈然雇我写的,是我想帮他写。” “……” 鸦雀无声。 连操场上同学之间小声交谈的嘀嘀咕咕都瞬间消失。 余年看了看虞书年手里抱着的证书,以及刚才拍照挂在脖子上的摞起来最少五个的奖牌,以及几个雕刻了虞书年名字的奖杯。 “嗯、啊……嗯?” 余年挠了挠空荡荡的后脑勺,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个……呃……” 尴尬半晌,反倒哈哈大笑,“哈哈,虞书年说是他代笔写的检讨书。”余年强颜欢笑,扭头还跟后面的老师打趣。 然后—— “嗝——!”余年两眼一翻,嘎一下,直挺挺的往后倒。 “主任?!” “主任呐!” “120!快打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