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只是个辅助啊喂》 第1章 第 1 章 琦玉。 闻锦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她已经坐好久了。 五颜六色的头发在眼前不断闪过,耳边充斥着陌生但却能听懂的语言…… 眼前的一切都在不停的告诉她一个事实: 她赶上了穿越的浪潮,不仅穿越了世界壁,同时还跨了个国。 闻锦是是种花家的兔子,原本正按着那师傅给的古籍在自己家布置风水。 布置好后,她在入住的第一晚就睡破了次元壁,一觉醒来就出现在了这个二次元含量过高的陌生公园里。 瞅了瞅身侧已经被仔仔细细翻了个遍的游戏面板。 面板是她辛辛苦苦肝了两年的游戏面板。 满级的生活技能和精心布置的洞天都原封不动的带了过来。 游戏中赚来的大把金币也拿出来看过了,确实都是纯纯的黄金。 游戏系统还加载了语言包,交流没有问题,甚至贴心的赠送了一处住宅作为初始生活基地,可以不用每天找地方人间消失才能进入自己的洞天。 游戏中种类繁杂的战斗技能占据了面板的大部分,当初闻锦玩游戏时也将许多奶妈、辅助向的人物技能练到了毕业。 但现在——闻锦扫了一眼这些东西,扭头就将他们扔在了一边。 穿越过来已经有两三个小时了,周围一直是一片安宁与祥和——孩子们在嬉戏玩闹,大人们聚在一起聊天唠嗑 ——这里似乎是个日常番。 在日常生活中奶妈能干嘛?跑步摔了给自己治疗膝盖的淤青,剪刀划破手给自己治疗伤口? 一秒愈合,但怕不是分分钟被抓进实验室,抽血切片来研究。 但是往好处想,至少系统保证了自己穿越之后能吃喝不愁,大量的金币换成现金,妥妥的富婆,生活质量杠杠的……个鬼啊!!! 闻锦恶狠狠的攥紧衣角,无声的哀嚎。 虽然作为每个女孩子都渴望着减龄,但减龄到五岁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逗留在长椅上小姑娘柔软的黑发上,留下斑驳的光点。 五岁的小姑娘精致的像顶级的定制人偶,此时却满脸丧气的摊在公园长椅上, 有着精致绣花的轻薄丝绸襦裙层层垂落,本应被无比小心对待的珍贵面料却被软乎乎、带着婴儿肥的手撒气似的揉搓。 一个五岁的小萝莉独自生活在异国他乡有多难? 有钱买菜,但自己没办法拎回家; 看到面板显示还要去上学,那作业上的家长签字和家长会谁来做呀? 虽然有着游戏的武力值不用担心被拐卖,但生活中大部分事一个五岁的孩子都没办法独自去做,需要监护人出面啊! 闻锦皱着小脸总结: 所以现在最先需要做的是先给自己找一个监护人! 等等,这是什么? 视野里突然出现了红色的、代表着敌方的小箭头,指向了她身体的斜后方。 她倏的扭头,透过长椅椅背的缝隙看向箭头所指的方向。 远处的小树林中,一团巨大漆黑的淤泥缓慢蠕动出来。 污浊的淤泥中夹杂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眼球,大小不一,颜色不一,它们杂乱无章的乱转,“看”向四面八方。 “好疼……好疼……好疼啊……” 黏糊糊的声音含糊的呢喃着,重复着,带着无尽的恶意。但周围的人们却依然笑闹着,仿佛看不到逐渐逼近的诡异的生物。 这不是日常番吗,这个辣眼睛的东西是什么!所以自己其实是穿进了灵异番吗? 闻锦突然想起了面板上的各种战技,难道真的要和怪物战斗吗? 污浊的淤泥上,一只眼球无意间扫过闻锦所在的位置,猛地对上了小姑娘的视线,紧接着,数不清的眼球一只又一只的眼球迅速转向了她! 它发现了她! 停顿了片刻,眼球们仿佛瞬间兴奋起来,黏糊糊的淤泥一改出树林时懒散的蠕动,带着欣喜与狂热大声呢喃着冲向年幼的女孩! ———————— 紧紧抱着妈妈要求买的酱油,穿过树林间小路回家的男孩低着头,汗水从额角滑下,滴落在鹅卵石路面上,脚下却依然稳稳的前进。 不可以抬头,视线不对上往往就会被忽视,无数次的经验这么告诉男孩。 眼角的余光让他明白,那只怪物已经忽略了自己,继续向它的前方漫无目的的蠕动。 等等,那个方向……是公园! 他猛地扭头。公园中,孩子们追逐打闹,大人们笑意盈盈的注视着自己家活泼可爱的孩子,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 不行,不能让它进入公园,否则公园里的所有人就都危险了! 大颗的汗水从男孩额角滑落,这只怪物比他以往见过的都可怕。 但是,他看向公园中的人们 ——他的眼神逐渐坚定,现在只有自己有能力保护他们。 男孩正想吸引那团长满无数眼球的淤泥的注意力,却愕然发现,它停下了前进的动作。 原本四下不断乱转的眼球看向了同一方向,它看到了什么? 他顺着淤泥视线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公园的长椅上,穿着精致裙子的小姑娘转过了身子,直直看向了怪物! 她们对视了! 危险! 酱油瓶摔碎在了鹅卵石路面上,酱油从破碎的瓶子里流出,染黑了石子路面。 黑发男孩冲向长椅,在怪物碰到小姑娘前抱起了她,重新一头扎进了树林,埋头狂奔。 ———————————— 玩游戏时,坚信“铁打的辅助流水的C”的闻锦将奶妈和各种辅助技能练到面板毕业,但轮到练主C就抱着能用就行的态度。 只要开大之前给自己挂足够多的buff,牵条狗都能秒掉bss!闻锦坚定的证明认为。 至于给自己套buff的时间过长?不怕,我的盾足够厚。 在那团辣眼睛的东西冲过来时,闻锦相当冷静的起手结印准备给自己套盾,金色的光芒尚未闪现,就被一个黑色的身影冲过来拦腰抱走。 他在带着自己逃跑?趴在男孩肩头的小姑娘困惑的歪头, 但是我应该打的过它呀!她欲言又止。 不过……既然可以不用正面打怪,还有熟悉本世界的好心人可以给自己的新世界生活一些指引,辅助还是需要远离正面战场的嘛。 绝对不是想碰瓷一个工具人! 闻锦果断放弃了挣扎,乖乖抱着男孩的脖子,被抱着逃脱这团淤泥的追杀。 ———————————— 身上沾满草叶、额头挂满汗水的黑发男孩抱着小姑娘停在了河边。 确认甩掉了怪物后,他放下了一直乖乖呆在自己怀中的小姑娘,蹲下身,温柔的帮小姑娘理顺那些在狂奔中被风吹乱的软软的发丝, “不怕不怕,已经安全了。” 他轻声安抚着似乎被吓到,一直没有反应的女孩, “你爸爸妈妈还在公园吗?我带你去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爸爸妈妈不在,我一个人住。” 闻锦一头扎进漂亮哥哥怀中,“爸爸妈妈有安排人照顾我。” 游戏系统中显示,闻锦是种花家玄学家族的子弟。 当 家族的长辈们认为时机恰当时,会将家族子弟送出家门历练,闻锦就是被送出来的孩子。 看到这个设定时,闻锦暗暗吐槽:谁家会把五岁的小孩子赶出家门啊?而且玄学家族什么的也太扯了吧。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上辈子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却跟着师傅在学奇门遁甲,也挺奇怪的不是吗。 不过这么想来,师傅和爸爸妈妈推演能力那么好,一定早就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 没有提前提醒,一定是问题不大。 至于照顾自己的人——闻锦的洞天中孕育了数不清的小精灵,它们可是照顾花草,打理家务的一把好手。 甩了甩脑袋里纷繁的念头,闻锦抬头看向眼前黑发男孩: “对了,我叫闻锦,叫我阿锦就好。大哥哥叫什么?” “夏油杰。” 细长狐狸眼温柔弯起的大哥哥这么回答。 夏油杰!!还有那别人好像不见的怪物,二次元的霓虹…… 所以那是咒灵!还有眼前这个温柔笑着的男孩子,是未来那个令闻锦哭的稀里哗啦的蛊王! 二十一世纪和平年代的少女突然进入这样一个充斥着各种战斗、阴谋与死亡的高危世界,哪怕明白自己穿越时都能保持冷静的小姑娘此刻也是控制不住的一抖。 被娇宠着长大的小姑娘娇气怕疼,最大的烦恼就是今天吃什么以及这个学期要进行的800米体测,哪怕跟着师傅和父母学习奇门遁甲,学着谋略学、战争学,但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真正会接触这些。 等等,闻锦突然想到:这么想来,在带上游戏面板,我算的上最强辅助了吧! 而眼前的夏油杰,可是未来的最强诶! 这可是她男神! “爸爸妈妈不在吗?谁在照顾你?” 夏油杰明显想到了什么糟糕的东西,深紫色瞳孔中浮现出些许担忧。 果然,不同于长大之后被咒术界折磨到偏激的样子,现在的夏油杰还是一个温柔的好孩子呢。 小姑娘歪头仔细想了想,决定赖上面前这个温柔的未来最强。 “会飞,还会发光的那种……这个说不清楚啦,哥哥跟我一起回家看看吧,哥哥救了我,我请哥哥吃饭!它们的手艺超级棒!” 既然想赖上对方,总要和对方透点底,更何况—— 闻锦那乌黑的瞳孔中浮现出坚定,这么好的夏油杰,怎么能由着羂索算计! 夏油杰的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这孩子真的有被照顾好吗? 不放心的男孩当即决定陪着小姑娘回家一趟,暗自下定决心,一旦发现不对就立马报警。 闻锦扒拉出系统提供的地址,便跟着夏油杰在小路上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了一栋看起来相当漂亮的双层小别墅外。 “到啦,快进来!” 自从进入别墅区后便多次向闻锦确认,最终看到小姑娘轻松指纹解锁,打开房门并邀请自己进入的夏油杰:…… 原来这孩子是不缺人照顾的大小姐啊。 闻锦拉着夏油杰,将他拖进室内并利落的关门,紧接着便带着准备换鞋的狐狸眼男孩传送了自己的洞天。 层叠的山峦中,青瓦白墙的雄伟建筑拔地而起,精致的小姑娘站在打理整齐的草坪上,欢呼着扭头看向夏油杰, “哥哥,欢迎来到我的洞天。” 第2章 第 2 章 洞天的锚点设在了最高的山峰上,绵延的数座山峦在眼前铺开。 每座山峰的平坦之处被划分出区域,打理的整整齐齐。 各色奇异的作物种植半山腰的梯田中,山顶还建有一座精致的庄园,被一圈一圈的葡萄架们环绕。 身边一道山泉涌下,在低洼处汇聚成一处清澈的水潭。远望下去,似乎山中还有一处建有温泉,水蒸气袅袅升起。 最高峰上,高耸的主宅倚着绝壁,前方是重重院落,各式厢房,层层殿堂,青色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院中是苏式的园林,种花植木,建亭造榭。 “哥哥?” 满意的见到夏油杰在怔在原地,闻锦拽住了他的袖子。 “好看吧!” 能不好看嘛?闻锦暗暗得意。 当初为了布置这处洞天,她可是每天全图跑着收集材料,还经常卡点蹲在资源刷新点。 收到材料之后锻造、布置景观更是花费了大把时间。 整个洞天力求低调的奢华。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震声)! 夏油杰缓缓回神,愣愣的看向手边年幼的小姑娘: “这是房子里面?” 突然他像是恍然大悟:“就像是赫敏的帐篷?” 这回轮到闻锦愣怔了,这脑洞也太大了吧! “不是不是,这里是我的洞天。硬要说的话,更像是纽特的手提箱吧!” 小姑娘似乎很少带人回家玩,雀跃的牵着夏油杰冲进庭院: “是一位的长辈在空间夹缝中开辟出来一片小世界,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我的。” 目之所及的庭院中漂浮着各色拳头大小的发光小球,裹挟着迷你的园艺剪或者小布巾,忙忙碌碌打理着草木,擦拭着亭榭。 “看,是一直照顾我的小精灵们。” 闻锦骄傲的的挺了挺小胸脯等着夏油杰的夸夸,“漂亮吧!” “漂亮。”男孩如了她的愿,真心实意的赞叹。 还真的是小精灵在照顾孩子啊,他注视着这些来来往往各司其职的小精灵。 短短几分钟发生的东西过于震撼,想问的东西太多,他一时不知道该先问些什么。 “能看见那些怪物的大家都住在自己的洞天里吗?难怪我从没遇到过能看到它们的人。” “不对”,闻锦拖着夏油杰进了主宅客厅,带着他一起砸进柔软的沙发里, “我和哥哥不是一个力量体系的。哥哥说的怪物是咒灵,哥哥是咒术师,咒术师们还是住在现实世界的。” “咒术师是什么?” 从小便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脏东西”,还经常因为它们浑身带伤。幼年的夏油杰一度被大人们厌恶、孩子们排挤。 直到年纪大一些,懂得如何遮掩,情况才得以扭转。 再加上他自己成绩优异,本身性子又乖巧温和,慢慢才成为了大家公认的好孩子。 在自己默默忍受了多年后,终于听到“同类”的消息,尚且年幼的男孩难免欣喜起来。 “是一种人数稀少的职业,有点像部门特殊的警察。” 在闻锦看来,咒术师们那种特权人士那种仿佛凌驾于人类之上的高傲相当可笑, “职责是消灭咒灵,让人类社会可以按照自己制定的法律和社会规范正常运行。” 她解释道,“毕竟人类社会还是由普通人构成的嘛。” 这些话在夏油杰听来似乎哪里有些奇奇怪怪,但仔细去想却也想不出哪里不对。 “现在霓虹的咒术界可不是什么好去处,”闻锦毫不掩饰对咒术界的厌恶。 “封闭狭隘,还保留着过去封建社会 的那一套,咒术高层和世家们垄断着权利,没有世家背景的就像是封建社会的百姓,任上层剥削。” 小姑娘想,在步入咒术界前,现实的黑暗是必须要讲清楚的, 抱着理想主义在霓虹的咒术界讨生活是会被敲骨吸髓的。 “作为一个职业风险极大的职业,咒术师享有一定的特权是必须的,但现在的咒术界却将这种特权当做了皇权。” “更有甚者,认为非术士者非人,抱着扭曲的权力,将自己排除在了人类的范畴之外。” 小姑娘愤愤不平着, “我也是普通人啊,凭什么看不起我!” 夏油杰:…… 谁家普通人会在一片独立开辟的空间里安家,还有一群像是梦幻生物的小精灵照顾生活起居? 这要是普通人,我也愿意当个普通人。夏油杰抽了抽嘴角。 困扰了多年的自身能力问题还是占据了上风,他暂且压下了对闻锦的好奇,继续关注那个让小姑娘无比嫌弃的咒术界。 “我要怎么才能接触那个呃……问题比较大的咒术界?” 虽然咒术界听起来不是什么好去处,但作为咒术师,他还是渴望着“同类”,同样,他也对咒术界充满期待——即使它并不美好。 夏油杰迟疑道, “至少再遇到咒灵,打不过时可以有个报警电话求救?” 很好,闻锦暗暗满意, 现在的哥哥还没有成为那个只想着“要保护弱者”的、过于理想化的正论者。 夏油杰的大义绝对不是用来给脑花算计的! 两只闪着温柔光芒的小精灵托着一只放着小饼干的盘子飞到两人面前。将盘子放下后,它们上下飞舞,似乎在表达着什么。 “嗯嗯……嗯……”小姑娘对着小光球认真的点头。 在夏油杰惊奇的眼神中,闻锦与金色小精灵毫无障碍的沟通着。 “饭还没有好,咱们先去书房”, 闻锦努力的抱着装小饼干的盘子,带着夏油杰向书房走去,“那里资料比较全。” “对了,哥哥现在几岁?” “九岁。” 夏油杰从小姑娘手中接过盘子,看着她像小仓鼠一样往嘴里塞小饼干, “哥哥现在术式掌握的怎么样?” “大概明白怎样用,”男孩不免有些低落,“但并不强。今天遇到的那只咒灵我打不过。” 将手中的盘子放低,方便闻锦从里面拿小饼干,温柔的男孩忍不住低声劝着, “阿锦少吃一点吧,一会不是就要吃饭了吗?” “才不会,妈妈说,甜点和饭可以放在两个胃里!” 夏油杰:…… 果然是不靠谱的家长,什么样的妈妈会这么教自家孩子啊! 两人站在二楼角落的一扇门前。 推开门,巨大的圆形的拱顶仿佛瞬间来到了伦敦。 几层楼高的书架整齐的排列,木质的书架在在暖色的光晕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高耸的书架旁搭着可供上下攀爬的木梯。 房间的中央是摆放着一张巨大的书桌。 “这里我是按照霍格沃兹的图书馆布置的!” 闻锦示意夏油杰将小盘子放在桌子上,领着他走到了一个占据了整面墙的书架前。 “这个书架上都是咒术界的资料,比我说的要详细的多。哥哥想看什么自己找就好,” 小姑娘从最底层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这个是目录。” “看完要记得归位”,小姑娘嘟嘟囔囔的抱怨,“重新整理书架太麻烦了。” 闻锦几乎收集完了游戏世界大陆上的全部书籍,其中 记载的内容是游戏中世界的知识。 穿越以后,书籍还在,里面的内容也自然而然的变成了这个世界的知识。 小姑娘忍不住再次感慨:系统还真是贴心呢。 可以说,闻锦的书房藏书比任何世家的底蕴都要丰富。 酷似霍格沃茨的书房中,洋娃娃似的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小仓鼠似的抱着一盘子小饼干啃着, 黑发男孩往坐在桌边,在旁边卡嚓卡嚓的配音中翻着手里的书籍。 直到一团金色的小光球飞来叫两人吃饭,夏油杰才意犹未尽的抬起头。 从未接触过的,属于自己的世界在男孩面前掀开了神秘面纱。 小精灵在空中跳动着催促二人吃饭,夏油杰犹豫的看了看手里的书,转向闻锦, “我还不饿,阿锦你先去吃饭吧,我想再看一会。” 闻锦从椅子上跳下来, “书就在这里跑不掉,先去吃饭。” 用力拽着夏油杰的手臂,小姑娘努力想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 “本来就是请哥哥来家里吃饭的嘛。” 夏油杰合上书,顺着小姑娘的力道站了起来,看着几团小光球托起书放回了书架后,又托起放小饼干的盘子飞出房间。 来叫两人吃饭的金色小精灵已经开始蹭着小姑娘的脸蛋催促了。 还真像梦幻的童话世界啊。 这已经是夏油杰今天不知道多少次感慨了。 ———————————————————————— 夏油宅。 夏油杰洗完澡坐在床上,摩挲着手腕上崭新的黑玉手牌。 吃完饭后,还想继续去书房看书的夏油杰被闻锦赶出了洞天。 “已经晚了,再不回家叔叔阿姨会担心哥哥。” 闻锦这么说着,不等夏油杰回应便带着他传送出了洞天,两道身影出现在小别墅的玄关。 小姑娘把一条手牌塞进他手里, “这个给哥哥,谢谢哥哥今天救我。” 雕琢着繁复花纹的黑玉手牌被黑色的金属手链编起,入手温润,散发着水润光泽。 “阿锦”,夏油杰蹲下身,伸手揉揉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 “爸爸妈妈有和你说过吗?不能带不认识的人进洞天,也不可以随便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别人。” 他将手中的玉牌递给闻锦, “坏人会把阿锦抓走的。” “不会,我还是挺厉害的,应该很少人能抓住我吧……” 闻锦犹豫道,况且,小姑娘不服气的想, 如果对方不是夏油杰,自己才不会带人进洞天! “而且哥哥不是别人,我能分清好人坏人!” 小姑娘抓着夏油杰的手,将手牌带在上面。 男孩虽然还小,但已经褪去了孩子的柔软,手指骨节分明,黑玉更是衬托着修长的手让闻锦挪不开眼睛。 …… 回忆被空中突然摔下的身影打断: “阿锦!”夏油杰惊呼出声。 第3章 第 3 章 软软的小姑娘摔进了夏油杰旁边的被子里,在床上弹了几下才爬起来。 重物砸到床上的声音加上房间主人被惊到时的呼声,惊动了楼下的夏油妈妈。 “杰,杰?发生什么了?” 她冲到房间门口,敲着房门。 小姑娘闻声立马停下与被子纠缠的动作,双手合十向夏油杰拜了拜,然后学着霓虹的土下座趴在了被子上。 叹了一口气的男孩连忙回应妈妈的询问:“没事,我洗澡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踢到床脚了。” 听到夏油妈妈的脚步走远后,夏油杰压低声音惊诧的询问: “阿锦是怎么进来的?这是瞬移吗?” 闻锦没有回答,只是抓住了夏油杰的手腕,下一秒,两人再次回到了洞天山巅的传送锚点旁。 “晚上哥哥走的时候,我忘记告诉哥哥了,” 她抓着夏油杰的手腕,向他展示那块黑玉手牌: “这个是我洞天的请帖,我已经给哥哥打开了权限,带着这个哥哥就可以直接进来了。” 小姑娘忍不住的委屈, “你也没有告诉我之后怎么找你,我通过请帖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也不理我,最后只能通过手牌直接过去了。” 说着说着,闻锦突然心虚起来,未经允许突然出现在人家的卧室里,在这个国家这好像是种很过分的行为? 悄悄瞅了瞅夏油杰的脸色,见对方似乎没有生气:“我过去之前也和你打过招呼了,看你没有拒绝才过去的!” 看着闻锦从委屈、心虚到理直气壮的快速转变,夏油杰好笑的揉了揉她肉嘟嘟的小脸, “对对对,我的错,我应该留电话的,辛苦我们阿锦亲自来找我了。” 在尝试过玉牌的所有用途后,夏油杰便一头扎进了书房,继续和一整面墙的书籍奋斗,直到闻锦洗漱完,他还抱着一本厚厚的、纸张泛黄的手写笔记翻阅着。 “哥哥,我先去睡觉了,洞天的进出权限我早就给你开好了,走之前记得关灯,小精灵们已经全都休息了。” 穿着小兔子连体睡衣的小姑娘打着哈欠叮嘱道, “哥哥也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 书房中。 “我明天应该不进来了,”夏油杰伸手挪开闻锦面前盛着精致小蛋糕的盘子, “想去趟东京咒术高专,看能不能提前去旁听课程。” 自从被闻锦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手中又有闻锦给的请帖,夏油杰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进入洞天,泡在霍格沃茨风格的书房中。 在一个星期五晚上,夏油杰对端着蛋糕盘子坐在书桌旁,美名其曰陪自己看书的小姑娘这么说。 “为什么现在就要去高专?”闻锦疑惑道, “因为咒术界体制的问题,咒术高专与其说是教书育人的学校,不如说是培养绝对服从命令的打手的训练场,这些书上也都写了吧。” 一边说,小姑娘一边悄咪咪伸手,试图把蛋糕盘子拖回来, “虽然高专是必须去的,但为什么这么早就要去当社畜?” 温柔却强硬的按住了蛋糕盘子,叫住旁边路过的两只小光球, “麻烦把蛋糕端走吧,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了,再吃蛋糕她就吃不下晚饭了。”夏油杰耐心的和小精灵们解释, “对于小孩子来说,好好吃正餐才能健康长大,而且吃这么多甜食对身体也不好。” 在洞天和小精灵们相处了这么久,夏油杰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小光球堪比溺爱孩子的奶奶,在闻锦的撒娇下,会无条件满足小姑娘的任何要求。 对此,夏油杰表示:绝 对不能姑息这种溺爱行为! 出现了出现了!名副其实的男妈妈! “资料我都看过了,但书上也写了,咒术界中,实力是能摆上棋盘的最重要的砝码。” 无视小姑娘哀怨的眼神,夏油杰淡定的回应道, “我需要变强,比起自己一个人努力,高专可以给我提供更多的资源。” 听着夏油杰的发言,闻锦满脸的骄傲。 果然,书中自有黄金屋。 在书房泡了这么久,给夏油杰带来的不仅仅是咒高会教给学生的基础知识,更重要的智者手记中的种种见解,是眼界的提升。 这也正是世家子弟对比于野生咒术师的优势所在。他们不仅仅能看到眼前一时的一两个人、一两只咒灵,更能明辨是非,冷静的看待未来与更广阔的世界。 小姑娘带着老母亲的欣慰看着夏油杰:不枉我肝来这满屋子的书! 夏油杰已经学会熟练的无视闻锦经常莫名其妙露出的奇怪眼神,继续解释道: “我看到了两所高专的资料,野生咒术师还是选东京咒术高专比较好吧。” “也好”,闻锦想了想,“在高专挂名之后再去找咒灵就名正言顺多了,” 小姑娘露出一点遗憾来,“我原本还想和你去暗网接任务来着。” “通过暗网出任务会比较自由,约束也没那么大,不过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闻锦陈述着,“里面鱼龙混杂,本身并非正统,里面更多的是毫无人性的暴徒。” “和暗网有联络是必须的,但身份问题必须处理好”,闻锦冷静的补充,“否则很容易被打上诅咒师的名头。” 不笑时,女孩乌黑的瞳孔漆黑幽邃, “**ss还是藏在幕后最好。” …… 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啊! 夏油杰诧异的望向还含着勺子的小姑娘, 怎么突然立志当bss了? 小姑娘面无表情的舔着勺子,说起话来脸颊一鼓一鼓的,用软软糯糯声音的说着无情的话: “别这么看我,咒术界那些高层有几个没养着诅咒师,替自己干见不得人的事啊,那群人里有良心的可没几个。” “知道归知道,但我也真没想过会这么快就接触到那些人。” 夏油杰带着抑制不住的厌恶说道:“恃强凌弱,将生命视作儿戏,哪里还能称得上是人?” 闻锦趴在桌子上,闻言抬起头盯着夏油杰笑起来, “大义”是夏油杰身上最迷人的地方,追求自己的大义,不论付出。可以说,没有了大义,他就不是夏油杰了。 但是,大义应当是自己终极目标和最趁手的武器,而不是留给敌人来攻击的致命弱点。 “对比起来,去高专挂名就有了正统的身份,再去接任务名正而言顺,” “不过”,闻锦直起身问道, “你知道高专外有结界吧?想过怎么去找人吗?” “明天早上去结界边上等着,总能等到有人进出。” 夏油杰回答道,“实在不行就多等几天。”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闻锦从夏油杰手中抽出书,翻到其中一页后又推给他,上面赫然写着夜蛾正道的生平资料。 “夜蛾正道,一级咒术师,术式是制作咒骸,前不久制造出有灵魂的咒骸[熊猫]。如果可以批量制作,有希望晋升特级,但本人表示[熊猫]的出现是个意外,难以复刻。目前在东京校任教。” 闻锦歪了歪头, “不过结合他的性格,有理由猜测他其实已经有了特级的实力。” “虽然长的凶了点, 但是咒术师中难得的好人了,去找他怎么样?” 小姑娘问着男孩,“或者你喜欢哪个老师?” “夜蛾老师是挺好,但我在在结界边上蹲守,不一定可以等到他。” 夏油杰看着手中的笔记,为难道。 “这个看我的!” 一个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的罗盘浮现在闻锦的面前,神秘繁杂的字符以多个特定的轨迹移动,纷繁却又井然有序。她瞥了眼缓慢转动的罗盘, “这周夜蛾老师出差啦,下周末咱们再去”,小姑娘雀跃着宣布, “下周日上午九点半,他会回高专,咱们直接在门口等他就行!” 夏油杰盯着那个悬浮在空中的幽蓝色罗盘,片刻后问道:“这是什么?” 对于闻锦时不时冒出来的的新的能力,夏油杰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现在已经可以平静的提问了。 “占星术,用来找人找东西很方便的。” 闻锦挥手收起罗盘, “下次哥哥有什么东西找不见,直接来找我就好,”小姑娘竖起大拇指呲着牙: “阿锦牌探测器,用过的都说好!” “作为报酬,现在哥哥来陪我写作业吧。” 顺带一提,现在闻锦学校要求的家长签字是夏油爸爸和夏油妈妈签的,不知道夏油杰怎么解释的,现在夏油爸爸和夏油妈妈每次见小姑娘都满脸的疼惜。 具体体现在时不时的叫小姑娘一起吃饭,给小姑娘准备各种小零食,夏油妈妈还热衷于带小姑娘逛街,打扮洋娃娃似的扫荡商店。 被当做洋娃娃打扮的闻锦:嘶……不谈也罢。 想起自己的国文作业,小姑娘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系统给自己加载的语言包更像是实时翻译,别人的话到脑海就知道什么意思,想说什么脱口而出也没什么问题,但写作文…… 系统你有本事出来啊!才夸了你贴心呢! —————————— 周末,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山下的的小镇中。 “哥哥”,闻锦拉了拉夏油杰的衣摆, “我就在这里等哥哥,”小姑娘指了指路边的甜品店。 “我不是咒术师,只是普通人啦,咒术高专不接待我的。”闻锦这么说道。 夏油杰:…… 和闻锦相处了这么久的夏油杰已经无力吐槽那个“普通人”了。 不过,他也确实没想带着小姑娘进高专。 虽然知道闻锦明白咒术界的种种阴私,并且小姑娘也不是好算计的,但夏油杰还是不想小姑娘因为自己被卷进本来与她无关的麻烦当中。 默认了闻锦不与自己一同进入高专,夏油杰看了看闻锦指着的甜品店,残忍的拒绝了小姑娘的提议。 自己恐怕要去很久,虽然小姑娘有一定自保的能力,但任谁也不会把一个小小的奶团子一个人扔在甜品店。 更别提真放在甜品店,小姑娘估计午饭晚饭都不会吃了。 “明天就要上学了,你作文写完了吗?” 无视小姑娘的撒娇,夏油杰平静的问着,并如愿看到闻锦瞬间垮下了脸。 为了不让小姑娘当街大变活人,夏油杰带着闻锦在一家宾馆开好了房间,盯着小姑娘进入洞天,苦大仇深的开始写国文作业。 在房间门上挂号请勿打扰的牌子,他转身出了宾馆,向远处的山下走去。 —————————— 穿过绿荫掩蔽下的小路,夏油杰站在了第一座朱红色鸟居前,再向前就是高专结界了。 数不清的朱红色的鸟居绵延到上山,路旁布满青苔的石灯诉说着历史的沧桑,穿过 古树缝隙洒落下的阳光为它们点缀上金斑。 隐约可以看到山巅数不清的青黑色屋顶,在宁静的山中显得庄严肃穆。 这里将会占据自己人生中很大一部分。 仰望着高专内部的景象,这个念头浮现在夏油杰的脑海。 拜闻锦那童话般梦幻的洞天所赐,咒术界这个神秘的世界与夏油杰之间一直隔着一层虚幻的面纱。 现在,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咒术师生涯产生真实的感觉。 低头看了看表,闻锦说时间要到了。 夏油杰转身看向来时的小路,一道身影出现在路的尽头。 高大的男人很快来到鸟居下, 带着黑玉手牌、穿着白衬衣的黑发男孩向他露出了温润的笑容: “夜蛾老师,您好。” 第4章 第 4 章 带着墨镜宛如极道人士的男人停下脚步,看着出现在高专结界外似乎认识自己的男孩,犹疑的开口:“你是……?” 说明来意后,黑发男孩跟着高大健硕的男人穿过连绵的朱红色鸟居,路边淙淙留下的山泉水击打在青苔密布的山石上,溅起朵朵细小的水花。 穿过最后一座鸟居,雄伟的庞大建筑群在眼前铺开。 不会有人怀疑高专对外有关“宗教学校”的说辞。 庄严肃穆的宗教建筑在绿荫掩蔽之下更显静寂,悠久岁月沉淀在每一根房梁上。 穿过树叶缝隙的一束束阳光洒在青瓦白墙上,为这片建筑群增添了些许禅意。 带着夏油杰进入一间昏暗的和室之内,夜蛾正道开口: “我大概明白你的来意了,但是,”在房间中唯一的座位上缓缓坐下,他双目紧盯着镇定站在房间中央的黑发男孩, “你为什么想成为咒术师?” 和室的大门缓缓闭合,上午明媚的阳光被完全隔绝在门外,屋内仅有厅柱上烛龛内的几只蜡烛,跳动着散发出微弱的昏黄光晕。 “我想变强,可以自保和保护身边的人。”夏油杰挑选了最稳妥的回答。 这原本是最不容易出错、引人不满的回答,但坐在上首的教师似乎并不满意这样中规中矩的答案。 “你需要明白,这是一个与死亡相伴的职业,咒术师不存在无悔的死亡。[1]” 夜蛾正道双手握拳,抵在自己的下颚上, “你有面对死亡的觉悟吗?” 属于蜡烛的昏黄光影在两人身上跳动,死亡的话题对两人而言都过于沉重。屋内,空气都仿佛粘稠了起来。 “但是夜蛾老师,从小到大我比身边的人更容易吸引咒灵。” 夏油杰斟酌着措辞,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更像没有接触过咒术界的样子, “没有足够的实力,我要面对的首先是我自己的死亡。比起成为咒术师会面临的死亡”,他神色坚定,“我首先考虑的是,成为咒术师我可以活下去。” 黑发的少年正色道: “我今年九岁,年纪与阅历的不足让我很难理解您所说的死亡的觉悟,就目前而言,我能做的只有变强,让自己可以活下去,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保护……” 突然想起什么,原本想说的“非咒术师”三个字被他一脸牙疼的吞了回去, “保护比我弱的人。” “关于死亡的话题”,在略微的停顿后,夏油杰补充道, “您或许可以在我长大一些后再询问我,那时我或许可以给您一个明确的回答。” 注视着站在房间中央的黑发男孩,夜蛾正道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还是个孩子。 也是第一次将这么小的孩子带进学校的年轻老师感慨着。 同时,夜蛾正道不得不承认男孩是对的。 当咒灵发现可以看到自己的人类时,这个人类将会成为它优先攻击的目标——这是咒术师们皆知晓的常识。 这也就意味着,咒术师有更大概率吸引到咒灵的敌意。 站起身,僵硬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温和: “好,这个问题暂且保留,在未来正式入学时,我会再问你一次,到那时你必须给我一个能让我满意的答案。” 夜蛾正道带着夏油杰走出了昏暗的和室,并与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在你正式入学前,遇到问题随时可以向高专寻求帮助”,想起未来学生出生于非术师家庭,他又补充:“如果有需要,高专也会帮你在你父母面前打掩护。” 夏油杰向夜蛾正道坦白了自己非咒术师家庭的出生,但隐瞒下了闻锦的存在, 只说偶然听见在外执行任务的咒术师提起高专,后经过自己多方打听才找来的。 “以后每周末来高专,我会教你体术;高专的图书室全天开放,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高专内任何一位老师,或者自己去找资料。至于你的咒灵操术——” 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后山,两人最终在了一个庞大仓库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高专的咒灵库,虽然等级不高,但也足够用了。” 随着夜蛾正道将仓库大门卷帘缓缓掀起,笼罩着仓库的结界也向二人打开了一个足够通行的裂缝。 杂乱的呢喃伴随着粘稠的恶意翻滚着扑面而来。 站在门口的男孩额角渗出冷汗,却依旧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看向站在仓库结界的裂缝前,正在拍掉手上灰尘的老师。 夜蛾正道带着夏油杰穿过咒灵库的结界,扭头对他解释, “先在这里驯服几只咒灵防身,顺便测试一下你的咒术和你目前的极限。” 突然想起黑发男孩今天站在高专结界门口等自己的情形,他补充道: “高专内部结界还有不少,今天结束后我带你去登记一下你的咒力,以后就可以自由进出了。” 逐渐步入仓库的深处,年轻的教师在黑暗的中站定,沉声道: “竭尽全力去压制,去驯服。在这里测试出你的极限,总比日后独自遭遇咒灵后被迫达到极限,最终缺胳膊断腿,甚至丢掉性命要好。” 黑暗中的阴影深处,无数的触手扭曲着探向两人, “开始吧。” ———————————————————————————————— 日薄西山。 夏油杰在宾馆房间的掩饰下回到了闻锦的洞天。 还在书房内埋头死磕国文作业的闻锦感受到洞天来人,欣喜的扔下手中的笔,冲向从锚点走来的夏油杰,却在扑到男孩身上的前一瞬间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夏油杰在高专咒灵库中短时间吞下了数只咒灵玉,虽然已经过去了大半天,但咒灵玉独有的令人作呕的挥之不去的味道依旧在口中弥漫。 虽然他已经在竭力试图维持正常的状态,但生理上的痛苦却难以抑制的体现在男孩苍白疲倦的面容上。 在吞下咒灵玉的反胃之下,身上因为体术课程留下的酸痛几乎已经被他忽视。 看到扑向自己的小姑娘踉跄的停下了动作,脸色依旧苍白的夏油杰俯下身,牵起闻锦回到书桌旁,若无其事的翻开小姑娘摊了满满一桌子的作业本: “写的怎么样了?是有哪里不会吗?” 闻锦沉默的盯着夏油杰额头似乎还在隐隐跳动的青筋,和那似乎因运动过度,仅仅翻动书页也止不住微微颤抖的指尖。 直到对方因迟迟听不到回应而抬头,疑惑的望过来,才垂下了眼眸。 轻轻抬起右手,一只散发着金色柔和光芒的法器出现并悬浮在小姑娘手掌的上方,中心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球体缓慢的转动。 同时出现的是笼罩着夏油杰的淡淡金光,迅速抚平着黑发男孩身上的伤痛与疲倦。 拉出面板,盯着上面夏油杰的血条回满,闻锦挥手收回了金色的法器玉律,又反手取出了一枚坠着小巧流苏的黑珍珠耳钉。 无视其诧异的目光,小姑娘爬上书桌边的高脚椅,在站起来足以平视夏油杰后,揪着他的耳朵将耳钉按在了男孩圆润的耳垂上。 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又迅速丢了一个治疗光球在上面,迅速帮三好学生完成了人生中第一个耳洞。 “是调节五感的”,小姑娘声音闷闷的。 早在遇到夏油杰之后,闻锦便已经开始着手制作这枚可以抑制味 觉的耳钉了。 具有完整功能的结构早已完成,但爱美的小姑娘总想着将耳钉做的更漂亮一些,一天一天的拖下来就到了今天。 闻锦也没有想到去高专的第一天,夏油杰就会接触到正式的实战课程。 在闻锦印象里,刚接触到老师的前几节课中,老师都会啰啰嗦嗦的讲一些琐琐碎碎的注意事项, 哪有第一次见面就开始操练学生的!小姑娘心疼的同时也给夜蛾正道狠狠的记了一笔。 口中令人作呕的味觉随着小姑娘的动作而消失,夏油杰怔怔的摸了摸耳边的黑色珍珠。 定定的望向站在椅子上的闻锦,夏油杰突然伸手提起在小姑娘,将小姑娘在空中转个方向,再把她端端正正的摆到刚刚被她踩着的椅子上。 自己转身走到桌子对面坐下,细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深紫色的瞳孔紧盯着对面正忐忑望着自己的闻锦: “这么久了,阿锦是不是也应该好好和哥哥做个自我介绍了呢?” “虽然是普通人,但作为奶妈我的奶量超足的,有需要的话也能当辅助,可以给你套buff!” 谈起这个,小姑娘瞬间兴奋起来,骄傲道: “后勤也是一把好手,不论是打架还是居家旅行,带我都是不二之选!” 已经快不认识“普通人”这三个字的夏油杰:…… 对此闻锦振振有词:“你们咒术师不是把非咒术师都叫做普通人嘛。” ——————————————————————————————————— 东京,华贵宅邸内。 身穿精致和服的侍女们为屋主与来访的客人奉上香茗后,静悄悄的躬身退出房间。 “咒灵操术……” 坐在上首的屋主扫视着手上的信纸,呢喃出声。 迤逦的容颜上流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无意间抬头的访客恍惚了一瞬,回过神后立马惶恐的垂首,盯着手边的茶盏。 年轻的男人无视了访客的微小动作,缓缓起身走到门边,和服宽大的衣袖掩住垂下的手臂,也遮住了那只手中的洁白纸张。 “是个好孩子呢。” 庭院中的微风拂过枯山水的白沙,吹起了男人额角的发丝,隐约露出些许状似缝合线的疤痕。 第5章 第 5 章 洞天,庭院中。 山涧中留下的涓涓清泉在这里汇聚,清澈的水潭中,各色奇异的游鱼尽情展现着曼妙的身姿。 环绕着水潭,草木掩映下的木质典雅长廊与亭榭交错,朱红的廊柱点缀在青翠之间,青黑的檐角下坠着的金色长铃奏着欢快的轻音。 八角亭榭中的闻锦懒懒的趴在栏杆上,从端着青瓷小瓮中抓出鱼食抛出,看着鱼儿们争抢鱼食。 平静的水面瞬间掀起一朵朵水花。 原本面色沉静的精致的小姑娘突然苦下脸,在长椅上哀嚎着抱头翻滚。 她明白,自己与夏油杰二人已经被卷进这场千年的旋涡中了。 夏油杰一旦接触到咒术界就意味着他进入了脑花的视野中—— 千年的谋算,羂索对咒术界的掌控一定极强,咒术高层中不可能没有他的党羽,况且—— 闻锦不再翻滚,仰面躺在亭榭中的长椅上——真的太巧了啊。 天内理子的任务动摇了夏油杰的正论,又在最“恰当”的时间目睹了饱受虐待的菜菜子和美美子姐妹。 高层给他下达的任务过于“巧合”了。 回首看向凉亭中央,巨大的洁白石桌上雕刻的着棋盘上,数不清的黑子几乎布满了桌面,交织成一张密集的网。 真的可以挣脱出脑花的阴谋吗?闻锦对此没有信心,甚至说,她是惧怕的。 娇生惯养的小姑娘生活在盛世升平中,即使与师傅、父母学了许久的阴谋论、战争学,但从真正参与运用。 它们仅仅只是知识,没办法给闻锦带来足够的信心与安全感。 注视着黑色密布的棋盘,小姑娘长吸一口气,苦中作乐的想, 纷争开始了。 ———————————————————————————————————— “哥哥哥哥,今天别看书了,咱们去大冒险!” 早早等在洞天锚点处的闻锦扑向刚浮现出的身影,雀跃的宣布:“我作业写完啦!” 自从跟随夜蛾老师训练之后,男孩的身体素质越发向大猩猩靠拢了。 穿着白色衬衣制服的身形高挑纤细,略长的黑色发丝已经快垂到肩头,搭配上总是眉眼弯弯带着笑意的深紫色眼眸,谁不夸一句翩跹少年郎? 但在高专时更换上富有弹性的训练服,线条优美的肌肉被训练服完美的勾勒,每一块都恰到好处,当然手感……诶嘿嘿。 每每见到这样的夏油杰,闻锦都会红着耳朵根,无数次在心里默念: 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你自己也是个孩子!! 夏油杰轻松接住扑过来的小姑娘,纵容着对方在自己怀中撒娇打滚: “天都黑了,别乱跑了,” 边说边单手抱起闻锦走向室内: “想去哪里玩儿周六陪你去好不好?” ———————————————————————————————————— 秋天的夜风带着凉意。 拗不过闻锦的夏油杰给小姑娘裹上了厚厚的风衣,才带着小姑娘开始夜游。 下电车后,夏油杰又背着闻锦徒步了很久,最终停在了森林边缘。 这里是人尽皆知的“自鲨森林”,每年都有数百人在树林中自尽,茫茫林海中,即使在大中午,也可以找到一处完全被黑暗包围的地方。 森林中除了散落的白骨和自制的套索外,更多的是珍惜生命的标语。 无数生命逝去时的负面情绪,与世人对这片带走大量生命的森林的恐惧、厌恶,在这片森林中催生出咒灵。 夏油杰背着早就走不动了的小姑娘,走到森林边缘 ,停在了标着“生命宝贵!请为你的家人想一想”的标语旁。 “就是这里了!” 闻锦拍拍夏油杰的背,示意对方放自己下来。 “这种强度的咒力……” 皱起眉头,夏油杰仰望着这座森林,沿路走来,他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气息。直到真正进入森林后,阴冷迫人的咒力才扑面而来。 “二级,但感觉哪里不太对。” 污秽的咒力仿佛没有边际的乌云,笼罩着几乎整片森林。 “bing~”,闻锦也学着夏油杰抬头仰望着森林, “一级,拥有堪比特级的强度,”小姑娘解释,“罗盘告诉我,它可以改变自己咒力的形态。” “目前窗还没有发现它,” 她带着些许期待的催促,“我们要快一点,最快明天早上,窗就会派人来设帐了。” “胡闹!” 夏油杰第一次在闻锦面前沉下脸训斥,“夜蛾老师给我的评估是三级,出现在这样的咒灵面前就是送死!” 他抄起闻锦就拔腿就想跑,奈何小姑娘在察觉到他意图后死死抱住身旁的一颗大树: 闻锦被悬空拎起,像乌龟一样划动四肢,努力扒拉着大树,脸都在用劲抵着粗糙的树皮, “哥哥信我一次,我有盾,超厚的盾!” 白嫩的小脸被树皮蹭的通红,她声音略显含糊,“我还可以叠buff!” “试一试,试一试,打不过咱们直接进洞天。” “这不是可以尝试的,不要拿性命开玩笑!” 夏油杰焦急的撕扯着闻锦的四肢,却也不敢过分用力拉伤小姑娘尚且稚嫩的四肢, “在一级面前咱们不一定有反应时间去进洞天!” 男孩焦躁着,站在一只一级咒灵领地的边缘,二人随时可能被发现。 “阿锦听话,放手,不能站在这里”,他压低声音和闻锦商量, “咱们先回洞天去商量商量好不……好……” 话音未落,后背汗毛立起,周身已是一冷,夜色下本就寂静的森林越发死寂。 月色也仿佛暗淡下来,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黑暗迅速漫延,似是一瞬间便笼罩了整片天地。 夏油杰猛地扭头,比夜更黑的巨大咒力团缓缓凝聚,周边闪烁着不详的赤红。 被发现了! 红光大胜时,漆黑的轮廓停顿了一瞬,下一刻,令人毛骨悚然的咒力团被随手甩出。 本就庞大的咒力团在男孩眼中逐渐放大,直至占据了全部视野,整个世界仿佛都被不详的赤红与黑暗充斥。 从扭头到红光曼延至面前,夏油杰甚至来不及动作一下,依然保持着将小姑娘从树上撕下的动作。 金光乍现,在黑红的咒力团碰撞下,两人周边荡漾起了圈圈金色的涟漪。 如同调皮的孩童向平静的海面扔下一把碎石。石子们悄无声息的被深沉的大海吞噬,水面荡漾出一个个温柔的涟漪。 它们彼此交织,层层叠叠,迅速一圈圈扩散,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那是什么?夏油杰眼中流露出恐惧与震撼,恐惧是对那团闪着不详红光的漆黑咒力团,震撼是对那突然出现的、此刻正泛着涟漪的金色屏障。 黑暗中的生物略有不解的停顿,但低下的智力使它无意去探索突如其来的妨碍。 一团团闪着赤红的黑色光团密密麻麻的出现在天际,向同一个渺小的点轰去。 作为攻击的对象,两人脚下的地面在无数次的轰击下寸寸消失,逐渐形成了巨大的坑洞,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巨坑还在不断的加大加深。 沙土与砾石在空中翻滚,其间夹杂着破碎 的木屑与飘荡叶片,空气中弥漫着混合草木汁液与泥土腥的味道,伴随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与刺眼的黑芒,共同刺激着人的感官。 巨大的轰鸣似乎持续了很久,又似乎不过须臾。 天际不再有黑红的咒力团出现,天地间再次归于死寂,仅剩下尘土与碎石在空中飘荡。 泛着金色的透明柱体将夏油杰二人笼罩在其中。 随着漆黑与赤红不断来袭,一圈圈的涟漪在金色屏障上层层叠叠的荡漾开来。 咒力带来的冲击在接触到金色的一瞬消弭殆尽,瞬间弥散开来的尘土与飞溅来的木屑砾石也被金光尽数挡在屏障之外。 但咒力接触地面的轰鸣声无法避免的冲击着两人的耳朵, 嗡鸣声中,夏油杰紧锁双眉,死死抱住怀中的闻锦,帮她捂住双耳。 不同于被咒力改造成大猩猩的咒术师,小姑娘双手努力捂紧耳朵,即使有夏油杰的帮忙,娇嫩的双耳中依旧流出股股鲜血。 法器玉律悬浮在闻锦身后,治疗的金光持续浮现在她双耳边,耳膜被治疗后再次破裂,循环往复。鲜血止不住的汩汩流下。 淦,大意了。闻锦暗道。 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从未承受过这般苦楚,泪水无意识的从眼角挤出,小小的团子缩在夏油杰外套中,止不住的颤抖。 回去以后一定要想办法给自己打造全套护具。边哭,闻锦边狠狠的下定决心。 轰鸣声告一段落,闻锦终于绷不住,哇的放声大哭出来。 玉律随着主人的招手,飞到闻锦手掌上方,中心花纹繁复的小球滴溜溜转动,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白色的光环以小姑娘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眨眼便覆盖了大半个森林。 冲天而起的白光将这片空间封锁,黑色咒灵庞大的身影在满目的白光中无所遁形。 金色的法器完成任务后便乖巧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浅蓝浮现, 在闻锦伸手抓去时,蓝光迅速收拢,一把比闻锦还大的冰蓝色长弓出现在手中,寒气自长弓蔓延开来。 小姑娘双手抓住弓弦,啜泣着抬起右脚蹬住弓臂, 随着弓弦缓缓呈现满月状,同样弥漫着寒气的冰蓝箭矢缓缓浮现,在闪着白光的领域内buff的加持下,寒气愈发逼人。 “呜哇——,真的好疼啊——” 终于,伴随着闻锦憋不住哭出声的卸力,闪着白光的长箭自指尖飞出,所到之处万物凝结为冰雕,目标直指庞大的黑色身影—— 第6章 第 6 章 白芒乍起时,占据了笼罩森林天空的漆黑夜色终于在圣洁的白色中褪去。漆黑的巨大球状咒灵在天边显现。 随着寒光逐渐凝实,咒灵的本能不断拉响危险的警铃, 自诞生从未感受过威胁的它第一次明白恐惧的含义,来源于那个原本被自己所忽视的、甚至不是咒术师的弱小人类幼童。 闪着赤色光芒的黑色咒力护罩层层裹起,阻隔在渺小的人类女孩与庞大的漆黑球体之间。 不同于非术士的闻锦眼中毫无变化的咒灵,夏油杰眼神一凛: 咒力变了——在白色圆环扩散开后。 不仅仅是强度,更重要的是使用咒力后,在周边天际与森林大地上留残下的咒力残秽—— 仅看周围的咒力残秽,眼前的庞然大物与先前感受到的二级气息截然不同。 空白许久的大脑中倏的想起与闻锦初到森林时,小姑娘带着期待的话语:……它可以改变自己咒力的形态。 原来如此,夏油杰恍然。 这只咒灵利用自己的能力巧妙的掩盖了自己在森林外的气息,阻却了窗的人员察觉并前来森林查看, 即使被无意间进入的窗发现,不过二级的强度也无法引起充分的重视。 它在在这片不断产生负面情绪的森林中不知存在了多久,这才逐渐强大到如今这个堪比特级的强度。 ……真是强大的能力,他咬紧牙仰视着天边的庞然大物,以及—— 冰蓝悄然进入视野。 周身寒气缭绕的箭矢环绕着圈圈流动的白色光环,悄无声息的冲出。 如同烧红的菜刀划过黄油般丝滑,寒色没有半分停顿的穿过厚厚的黑红护罩,巨大的孔洞边缘迅速被冰蓝凝结。 透过箭矢在其上经过留下的孔状隧道,被寒气直指的目标清晰展露在两人面前。 咒灵身躯的半边已经消失,自圆弧状的边缘起,寒冰迅速寸寸凝结,转瞬咒灵庞大的身躯便被完全冰封。 没有了咒力支撑的咒力护罩顷刻解体,仅有视网膜中尚未消退的黑红光芒证明着它们曾经存在。 ——绚丽到极致的暴力美学。 “阿锦……” 深紫色的瞳孔收缩,短时间内发生的绚烂战斗使年少的咒术师热血沸腾。 直到衣袖被人扯住,夏油杰才低下头,眸中的兴奋瞬间褪去,只剩下手足无措。 将原本软绵绵的小脸哭的通红的小姑娘抽着鼻子,脸庞两侧流下的鲜血还未擦净,哽咽这拽着他的袖子催促, “哥哥快收了它……它快不行了,而且”, 闻锦努力抑制着幼小身体本能的抽噎与喉咙中的呜咽,“吃完就快跑!动静不小心弄太大,窗快来人了。” —————————————————————————————————— 金色的花纹勾勒在黑色封皮上,内里是微微泛黄的牛皮纸内页。 尚未书写的空白书册漂浮在夏油杰眼前。 自从他在高专毫无防备的吞下咒灵玉后,闻锦便加快了炼器的速度,闲暇时间全呆在了冶炼炉前,奋力挥舞比自己脑袋还大的锤子敲敲打打,看的男孩胆战心惊。 黑皮书还带着残留的余温,便被送到了夏油杰面前。 “咒灵归根究底是负面情绪的产物,吃多了总归对身体不好。” 闻锦软软的摊在沙发上,“可以直接将咒灵玉保存在书里,通过书操作其中的咒灵。不过——”,小姑娘努力支棱起脑袋补充, “到底是外物,比不上你自己的术士操纵自如。如果遇到足够重要的咒灵,还是要吞下去。” 没有人可以否认“咒术师都是疯子”这句话,不是 说他们精神和思维有问题,而是指他们的行事中总会带有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闻锦相当怀疑,咒术师们的疯狂有很大可能是受到负面情绪的影响。 身体内无时无刻不被负面情绪所充斥,还要不停的使用、转换负面情绪,再加上高压的任务…… 感觉是个人都会疯啊! 按照这种逻辑来看,夏油杰这种需要不断吞噬咒灵,靠自己身体吸收、驯服咒灵的术士了,会被负面情绪影响的更多更深。 真要放任他依靠不断吞噬咒灵逐渐成为特级……他不疯谁疯!!小姑娘无声的在内心呐喊。 有了这本书的话,闻锦不确定的想,多少可以缓和一点身体的负担吧? 每天胆战心惊的看着一向怕苦怕累的小姑娘,雷打不动的在闷热的作坊里挥舞着巨大的铁锤,最后的成品却摆在了自己面前。 “阿锦……” 夏油杰神色复杂从漂浮在面前的书册上移开视线,看向沙发上将自己摊成饼的软团子。 ……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获得小姑娘如此的偏爱。 不过,谁能拒绝这样的偏爱?至少他不能。 细长的眼睑微微眯起,紫色的瞳孔愈发幽深。 —————————————————————————————————— 周末,东京。 在洞天换下因在高专训练而汗湿的衣物后,夏油杰陪着闻锦坐在了网红甜品店中。 这家店地处东京郊区,本不是什么繁华地段,店内却人满为患。 每周末结束旁听生的学习后,夏油杰都会带闻锦在东京度过一段娱乐时间——这项惯例活动起源于小姑娘的一句“来都来了”。 虽然名为逛街,但其实更像是美食探店行动。 洞天中,闻锦原本游戏中的衣物和配饰全部好好的出现在主宅的衣帽间,从汉服到日常穿搭、运动服应有尽有,每一件都是最顶尖的布料与做工。 更别提洞天中还有不少热衷于打扮自家主人的小精灵,各个都是手艺顶尖的设计师。 可以说,小姑娘的衣帽间完全撑得起一家公司时装秀。 至于女生骨子里对逛街的热情…… 虽然经常兴起火花,但一上街,就会被被夏油妈妈变为能自动更衣的无情衣服架子,小火花立马被扑灭。 咬下一口泡芙,闻锦幸福的眯起猫儿似的眼眸,背后仿佛有无数粉红小花花飘起。 焦香酥脆的外壳下是松软的面包饼皮,内里的奶油香甜细腻、奶香十足, 没有愧对它身为网红店的那些铺天盖地的宣传!! 小姑娘高高举手招呼服务员,“姐姐姐姐,这里再加一盒泡芙!” 说罢,立马放下双手乖乖坐好,在夏油杰尚未开口之前软软的撒娇: “不是今天吃的,想打包回去明天吃!” 坐在闻锦对面,无奈看着满脸写满乖巧的小姑娘,夏油杰指了指桌上已经巨大的打包袋: “全是明天?” 心虚的仰头瞅了瞅似乎大的有点过分的打包袋,闻锦小心翼翼的瞄了瞄对面大哥哥的表情: “下周整整一星期都不能来,一周呢,才只有这么一袋,不算多……吧?” 小姑娘越说越理直气壮,“而且放洞天里也不会坏!” 有着狐狸眼的温柔男妈妈头疼似的捏了捏眉心,张口欲说些什么,神色却猛然一凛,倏地扭头看向窗外。 透过甜品店巨大的落地窗看去,漆黑的半圆形帐自半空中缓缓展开,很快便笼罩住甜品店前的一大片街区。 “这么大范围的帐,是窗的人员。” 夏油杰注视着升起帐的 方向,“非官方或者诅咒师不敢一口气张开这么大的帐,过于引人注意了。” 深紫色的瞳孔颜色渐深,其中流露出担忧:“需要设这么大范围帐的咒灵……希望派来出任务的咒术师不要有伤亡。” 帐一升起,闻锦便明白今天估计可以在甜品店呆很久了。夏油杰不会旁观他人陷入险境。 趁着他注意力转移,小姑娘悄悄将服务员端上来的、装着泡芙的打包盒塞进桌上巨大的袋子中,方才长出一口气,咬着奶茶的吸管含糊道: “不放心的话咱们就在这里等等,不过——” 从餐桌旁的筷篓中数出五十根筷子,随手抛在桌面上 “看上去没有问题,不会出危险”,她盯着杂乱散在桌面上的筷子们看了一会,轻松道。 听闻锦这么说,夏油杰也松了一口气。 边道歉边帮着服务员收拾好洒落满桌的筷子,看了眼已经躺在袋子中的那盒泡芙,他好笑的看着正心虚的咬着吸管的小姑娘。 还未等他说什么,店内忽然一静,紧接着便是杂乱的惊呼与嘈杂的窃窃私语。 “什么大人物来这边了?” “哇,我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多豪车!” “下来人了!快看快看!全穿着和服或者西装!是要出席什么活动吗?”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吗?看起来好整齐!” “咱们这小地方有这么重大的活动吗?” …… 两人寻着众人的视线向外望去。 黑色的车队整齐的停在帐下,从车内下来的众人或是西装革履,或是身着正式且做工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和服。 下车后,他们迅速有序的走向停在中央的车辆,层层拱卫。 透过人墙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一人弯腰拉开车门。很快,一抹洁白划过,消失在漆黑的帐中。 第7章 第 7 章 这些白毛阵仗好大诶……嗯……嗯?!! 白毛?!! 闻锦瞳孔猛的放大,注意力终于从手中的泡芙上转移,仔细打量着车队。 原先拱卫着中央座驾的人群略微散开,警惕的打量着周围,放眼望去其中不少白发——这几乎是五条家直系的象征。 闻锦压下眼眸中隐秘的欣喜:这群人是五条家的,而且以这种护卫规格出任务—— 几乎可以确定,现在正在帐里面的,是那位五条家百年难得的六眼。 是白色大猫猫!! 闻锦眼中迸射出兴奋的精光——是幼年的,据说有婴儿肥的白色大猫猫!谁会不爱白色大猫猫! 但随即,小姑娘迅速沮丧起来,如今的五条悟背负着一亿的悬赏,几乎时刻面临着种种刺杀,五条家上上下下都在努力将他保护的密不透风。 想见见幼年的白发神子难比登天。 先不说他回到本家时,有五条家先祖菅原道真时期留存下的道道结界守护,即使他像今天这样离开本家结界出任务—— 闻锦再次抬头瞅了瞅等候在漆黑帐外、警惕的打量四周的护卫们—— 这怕不是还没靠近就要被脸朝下按在地上了吧…… 小姑娘失落的连手里的泡芙都不香了。 夏油杰回过神时,眼前就剩下了一只情绪莫名低落的团子。他好笑道: “这又是怎么了?你都已经自己打包好泡芙了,我还能真不让你吃啊?” 闻锦幽怨的抬头,眼神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还笑!你要错过你这辈子的挚友了你知道吗! 情绪低落的小姑娘不想再看那双含着打趣笑意的细长眼眸,眼神瞟向窗外。 不远处的帐下,两名护卫脱离队伍,向甜品店靠近。 ……是帮自家嗜甜的少主买甜点吗?闻锦漫不经心的猜想着,但这个猜想却在转瞬间被打破。 代表敌方的红色小箭头突兀的浮现在视野中,方向直指身批青黑纹付羽织、正迅速靠近的五条家护卫。 在实战中沉浸许久、对敌意相当敏感的夏油杰比发呆的小姑娘更先察觉到异样,周身肌肉紧绷,扶桌站了起来,戒备的盯着靠近的来人。 电光火石之间,念头突然划过闻锦的脑海,她扑向夏油杰,熟练的从他口袋中抽出手机。 接住突然扑向自己的闻锦,夏油杰单手抱起小姑娘迅速向一旁闪身,泛着寒光的利刃擦过他的衣角,深深嵌入夏油杰原先坐着的椅背上。 在夏油杰直身站起时,两名护卫突然暴起,未给对方开口机会,便闪身从轰然崩裂的落地窗中跳入,附着浅蓝咒力的利刃直指黑发少年。 经历过无数次诅咒师们无所不用其极的刺杀,他们没有轻视眼前这个尚且年幼的男孩,出手皆是拼尽全力,招招致命。 虽然夜蛾正道无意为尚且年幼的夏油杰施加过多的压力,保守的将他评估为三级,但事实上,他与闻锦频繁的出入在咒灵的领域,像无底的深渊一般驯服、吸纳着咒灵。 无数次的实战磨炼着他的体术,作为战利品的咒灵提升着他的战斗力—— 如今依旧温柔的狐狸眼男孩面对一级亦有一战之力。 无意与两人正面冲突的夏油杰单手抱着闻锦闪转腾挪,转瞬间,原本装修甜美的店面便支离破碎。 店中充斥着惊恐的呼救与被误伤客人痛苦的惨叫。 触目惊心的狼藉与鲜血刺激着男孩。 不能继续在店里—— 他咬牙躲闪着对方狠辣的招式,引着两名出手无所顾忌的护卫从破碎的落地窗中跳出。 帐下,见同伴短时间未解决的护卫们对视一眼,又有几人向抱着小姑 娘的黑发男孩冲来。 夏油杰只能在众人的围攻中不断躲闪——二人都明白,不能反击,一旦有反击的举动,后续在大家族的势力面前就有嘴都说不清了。 快接电话呀!闻锦趴在夏油杰的肩头,一手攥着他肩头的衣服,一手紧紧抱着他的手机,心脏因为宛如过山车的移动中仿佛跳出嗓子眼。她死死盯着屏幕无声呐喊。 她在第一时间拨打出夜蛾正道的电话,高专是夏油杰证明自己无害的最好的选择。 很显然,未知的强大咒术师突兀出现在五条悟任务的附近,再加上他先前在店中戒备的起身直面二人——夏油杰被当做了前来刺杀的诅咒师。 即使尚未有实质性的举动,但护卫们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态,试图将一切可能出现的风险消灭在萌芽中。 几十秒的响铃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喂,这里是夜蛾正道。” 电话另一头的年轻教师听到话筒中传出的打斗与轰鸣声,心头一紧,倏地站起身: “杰!发生什么了?你在哪?” 在电话接通一瞬间,闻锦立马打开了外放,夜蛾正道的声音在战斗现场响起。 得益于咒术师强大的听力,对面的领头人在巨大的碰撞声中清楚的辨别出带着电流声的话语。 熟悉的名字从电话中传出,短暂的反应后他立马上前制止众人的围攻,夏油杰这才得以松一口气,从怀中小姑娘手中接过手机: “夜蛾老师,打扰了……” 简洁的说明了情况,夏油杰将依旧开着免提的手机放在地面上,抱着闻锦缓缓退后。 穿着浅色打袴、似乎是侍卫长的青年谨慎上前,看了一眼地上正在通话的手机后伸手将其挂断。 掏出自己的手机,他深深看了一眼退到不远处的夏油杰,扭头走到后方再次拨通了夜蛾正道的电话。 其余的护卫依旧警惕的包围着二人,或者说,只有夏油杰。咒力气息只是个普通人的小姑娘丝毫没有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劳驾”, 夏油杰开口叫住要远离此处的侍卫长,“麻烦诸位安顿好刚才店铺内的伤员,他们的伤势等不起。” 青年顿住脚步,回身略带恭敬的回道:“我们会安排好的。” 咒术师普遍慕强,在初步可以确认对方是友非敌后,他自然愿意对这位年幼的强者回以相应的尊敬。 闻锦从来不是战斗人员。 即使有游戏面板加持,她也仅仅能够在体力条消耗完之前脸不红心不跳的飞奔,但体力条见底就会立马原地瘫倒,至于体术——完全没有。 以往面对咒灵时,夏油杰在前面与咒灵正面对抗,闻锦只需要坐在后方喊加油, ——给自己套个盾防止误伤,结束时给夏油杰递上外套、治疗伤势,最多在必要时给战斗中的哥哥加个buff。 严格算起来,今天这是小姑娘第一次真正陷入战斗——虽然是一直被抱着的。 体术的对决令人眼花缭乱,时不时从脑袋边擦过的利器将小姑娘吓出一身冷汗,飞速的移动与腾跃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至于套盾……想起咒术界的阴私,闻锦默默缩了缩脑袋。大庭广众之下,普通人还是低调点吧,小心被拖进实验室切片! 激烈的打斗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但怀中的团子依旧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夏油杰一边警惕着依旧刀锋指着自己的众人,一边安抚的轻拍小姑娘的背。 身形修长,打斗中衣角稍有飘起,看起来爆发力极强的肌肉隐现。任谁也看不出这仅仅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 即使一只手稳稳抱着黑发女童,方才激烈的战斗中他仍显得游刃有余。 后方的人群突然出现些许骚动——行礼的脚步与衣物摩擦声、询问任务情况的关切声交杂,稍显混乱。 刚从帐中出来的白发男孩未曾理会围绕而来的侍从们,轻身跳上车顶,在空中轻巧跳跃,迅速越过众多的人头,稳稳落到对峙的双方中间。 “诅咒师?” 鸭青羽织上点缀的天青色蜻蜓,柔软的白色发丝在行动带起的气流中微微拂动。 原本警戒着夏油杰的侍卫们在那抹青色衣角出现时便慌忙收起手中武器,恭敬行礼, 对疑似敌人的戒备不再,身前的少主便是他们得以放松的底气。 听到嘈杂声音的闻锦好奇的扶着夏油杰的肩扭过身子,怔怔的看着人群中心的白发少年。 苍天之瞳证明了来人的身份——五条家的六眼神子,五条悟。 任何人面对这张被上天偏爱的面庞时都会词穷,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 清澈的湛蓝瞳孔仿佛能倒影出世间的一切,姣好的面容应是造物主最得意的创作。 人们总是想拥有美好的事物,但少年的美却让人升不起丝毫玷污之心——那是应当被供奉在神庙里的神子。 面庞淡漠,苍天之瞳中似乎倒映着万物,但又好像世间的一切都难以进入那抹清澈之中……从雪白发丝到指尖,仿佛处处流露着神性。 ……仿佛神子就应当是少年的这幅模样。 从出现起就无视了周遭所有人,苍天之瞳望向温柔的狐狸眼少年,淡漠的瞳孔中少有的露出些许兴奋,幽深的苍蓝色自指尖缓缓浮现: “你很强嘛!” 第8章 第 8 章 苍蓝色自指尖凝聚,迫人的威压随之凝结。 咒力凝实,苍蓝的瞳孔中倒映出漫天的蓝光,洁白的发丝随着气流微微飘动。 “——术士顺转,苍。” “少主!少主!!” 周围的侍从们在恐怖的咒力威压下抑制不住的颤抖,他们不敢靠近阻止,只能焦急的开口劝阻, “不是诅咒师,只是路过!” “已经确认过了,是东京校的学生!” “手下留人啊少主!” “嗤。” 不断扩张的苍蓝咒力微微一顿,随后在夏油杰戒备的目光中被骨节分明的手挥散。 白发少年面无表情的撇了一眼焦急的侍从们,散去手中的尚未成型的恐怖术式。骇人的威压散去,周围的人们见状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蓝色的瞳孔中满是兴致被被打断的不爽,他示意对面抱着幼童的夏油杰: “你很强啊,来打一架?” 夏油杰对这群二话不说便下杀手的人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微微皱眉婉拒了对方的约架。 “已经不早了,我还要送妹妹回家,改天有缘遇到在切磋,况且——” 夏油杰担忧的转头看向身后。甜品店以及附近街区的人们在五条家安排下,或是仓皇离开,或是被送上救护车, “这里并不适合。” 从五条悟出现在夏油杰面前到现在,他没有分丝毫注意力给夏油杰怀中的闻锦。 “我安排人送她回家,你跟我回五条家,那里有的是场地。” 即使是现在,白发少年也未曾分一丝注意力给女童,面庞上战意翻涌,苍天之瞳中仿佛只能看到夏油杰一人。 “你——” 从出生起便被五条家当做神子供奉的五条悟随意瞥向身边的一个的侍从: “去送她回家。” 闻言,人群中一人恭敬的上前,想要接过夏油杰怀中的闻锦,“请您放心,我会将她送回家。” 没有人询问夏油杰的意思,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所有人表现出来的意思只有一个: 今天你必须和我们少主切磋。 趴在夏油杰肩头的闻锦难掩兴奋—— 见到了见到了,是限定版的高傲大猫猫!幼年的神子,神性充斥着每一根头发丝。 ——也不知道这样的大猫猫能见多久,之后就要变成那只上蹿下跳、充斥着恶趣味的大白猫了。 夏油杰陷入了沉默,抱着闻锦的手臂用力收紧: 这就是咒术界的世家啊。说出口的是不容拒绝的“命令”,且“命令”的如此理所当然。 暂且压下脑海中纷繁的思绪回到现实,眼前所有人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阿锦……” 显而易见,面前伸着手的侍卫的尊敬仅仅是对自己,而对作为非术士的闻锦…… 想起咒术界中对普通人的蔑视,他并不放心将并小姑娘交给对方 ——虽然这个“普通人”有点水分。 察觉到夏油杰收紧的手臂,小姑娘也抱紧了少年的脖子,无声的安慰着第一次接触到贵族的傲慢的少年。 “我和哥哥一起。” 将脑袋埋进夏油杰的颈窝,闻锦打断了他的犹豫,闷声开口。 拒绝了来人的伸手,歉意的向对方表示想带着妹妹一起,得到对方“随你”的回应后,夏油杰抱着闻锦同五条悟一起坐进了回五条家的车。 —————————————————————————————————— 穿越后的第二周,洞天内。 上幼稚园的闻锦比上小学的夏油杰放学早,独自呆在书房抓耳 挠腮写作业的闻锦察觉到洞天来人——不是夏油杰。 忐忑的走出书房,她瞳孔骤然收缩——熟悉的两道身影推开主宅的大门,看到从书房探出的毛茸茸脑袋后,女子向小姑娘张开双臂冲了过来: “来,妈妈抱抱——” “是五岁的闺女啊,我们家阿锦真可爱!”——男子笑着跟在飞扑过来的女子身后。 “……爸爸妈妈……?”闻锦紧紧盯着向自己走来的年轻夫妻,歪着脑袋迟疑开口, 是与自己父母一模一样的长相与声音! 小脸片刻便被揉搓红——也是和妈妈一模一样的盘自己的手法! 一阵的兵荒马乱之后—— “所以真的是爸爸妈妈!?爸爸妈妈穿越到那边的世界后有的我,然后现在才算是回家了!?洞天是爸爸帮我开的,那个面板是师父送我的!?” ——这是来自世界观再次崩塌的闻锦。 “是呢是呢,两边的时间流逝速度不一样,在那边二十多年,回来才六年呢,” 闻妈妈笑眯眯的满意感慨:“果然还是年轻好啊!” 闻爸爸从自己空间中掏出一沓又一沓的书籍,堆了满满一茶几,指挥着小精灵们搬进书房: “这些书是咱们家的传承,我给你复印了一份来,最重要的一部分你师父已经教你了,剩下的自己学学。咱们家多少也算家大业大,自家情况好好了解了解,对了——” 他扭头看向被闻妈妈搂在怀里揉圆搓扁的闺女:“你师父教你的东西没忘吧?有空多温习温习,他之前说要有空来抽查你。” 在亲妈怀里挣扎的东倒西歪的闻锦:自家师父究竟是什么神人啊?送自己游戏面板就算了,居然还可以自己跨越世界壁! 最后,闻锦还是被留在了霓虹。 “你毕竟是在那边世界出生的,和此世多少有些隔阂。你自己没有发现吗?不止是身体,你现在思维方式也被压制到了五岁诶。霓虹这边不知道怎么折腾的,全世界就这边的世界壁最薄了——” 闻妈妈一边喋喋不休的吐槽,一边揉搓着自家软乎乎的小闺女,看着闻爸爸掏出一堆又一堆的物品,将满屋的小精灵指挥的团团转: “如果直接回种花,你估计得从学走路开始了……你在这边多呆一段时间,让此世彻底接受你。就当继续做住宿生了。有啥事直接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啊!” “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刚回到此世忙的团团转的夫妻二人指挥完满天飞舞的小精灵们,转身拍拍屁股离开,独留世界观彻底崩塌的闻锦坐在沙发上继续崩溃。 “阿锦?怎么突然多这么多东西?”刚进洞天,差点被满屋飞舞着整理东西的小精灵绊倒的夏油杰疑惑道。 “啊,是爸爸妈妈给送来的,”——这是大脑依旧在宕机的闻锦。 “叔叔阿姨!!?”——这是一直以为闻锦家有什么难言之隐的夏油杰。 ———————————————————————————————————— 躲在夏油杰怀里,偷偷和父母报备后,成功收获了爸爸妈妈一系列的、大意为咱家不怕五条家的叮嘱后,闻锦优哉游哉的坐在长廊下吃着和果子 ——五条家为五条悟准备的。 周围的侍女们欲言又止的盯着这个胆大妄为的非术士女童,但碍于似乎极受自家少主重视的夏油杰,没有人上前阻止。 味道不错,但是没有刚刚被打翻的泡芙好吃——闻锦默默的打了一个嗝。 不远处的演武场上,勾勒着繁杂而神秘花纹的书在黑发少年面前展开,书页无风自动,一个个黑影迅速从翻过的纸张中窜出,在半空中伸展开它们庞大的身躯,遮住半边天 的夕阳。 对面,穿着印有青色蜻蜓的和服的白发神子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密密麻麻的咒灵涌出,蓬勃的战意充斥着那双本该清冷的面庞。 身前蓝色的咒力再次在指尖悄然浮现—— 轰鸣声爆发! 第9章 第 9 章 幽蓝的光芒与漆黑的咒灵们在建筑物坍塌掀起的尘土之间不断闪现,厚重的烟尘飘荡在空中,遮掩住这一方小天地。 初始时还注意分寸、顾忌场地的夏油杰在五条悟的影响下也逐渐放开了手脚。 演武场外,无数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向掀起巨大尘土的方向。 即使是习惯五条悟超规格破坏实力的五条家众人,也鲜少见到五条悟如此大阵仗的战斗。 硝烟散去,周遭原先的建筑已经是一片狼藉,演武场所在的地面在方才的轰击中下沉,形成一个巨大的坑洞。 造成这番景象的两道身影随着烟尘的散去逐渐显露出身影。 白发少年身上的青色蜻蜓纹和服依旧微尘不染,仅仅是其上多出的众多褶皱暗示了打斗的激烈; 没有无下限的夏油杰便显得狼狈了几分。原先合身的洁白衬衣被尘土染上了污渍,垂至肩头的黑发中混杂着些许尘土与砾石,失去了原有的乌黑光泽。 “果然,你很强嘛,”两人并肩走来,五条悟浑身带着兴奋, “要不要来五条家?” 单手按住扑向自己的闻锦,在示意自己身上的尘土后,夏油杰牵着乖乖的小姑娘,跟着五条悟走出演武场。 “你也很强啊!”已经很久没有打的如此痛快的夏油杰此时亦是难掩兴奋,“不过多谢厚爱了,有什么事等高专毕业之后再说。” 他委婉的拒绝了对方加入五条家的邀请,“毕业后做不做咒术师还不一定呢。” “哈!?不做咒术师你去做什么?”五条悟满脸的困惑与不解,“去假装一个普通人?”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点意思的家伙,却不想做咒术师!”白发的神子脸上流露出真心实意的疑惑,从侍女们重新端来的盘子中捻起一个和果子塞进口中。 “你到底怎么想的?” ……这人不会说话吗!?虽然只是个借口,但被这么直白的鄙视还是令人相当不爽,尤其是自己居然在这人身上没有感受到丝毫敌意或者其他负面情绪。 夏油杰保持着面上的微笑,嘴角却狠狠的抽了抽。 所以就只是不会说话吗!?这么大家族怎么教出这么个少家主!? “笑的好假,眼睛都要看不见了。” 嚼着和果子的五条悟盘腿坐下,鼓着腮帮子嫌弃的瞥了一眼一直带着温润微笑的夏油杰, “装什么啊?” …… 黑发少年额角青筋鼓起,嘣嘣跳动。 虽然看明白了他是真心疑惑发问,但是这样更不爽了啊!! 牵着夏油杰的手,察觉到他不自觉收紧的手指,闻锦抬头便看到了对方额头鼓起的十字,眼神中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杰哥,这是你的挚友啊!恭喜你提前喜提挚友,以及……节哀顺变。 不得已放弃委婉,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五条悟留宿、明天继续打等一系列越来越过分的要求,夏油杰终于逃离了五条悟的折磨,带着闻锦坐上了回家的电车。 —————————————————————————————————— 第二天早上。 “哟~杰,我来找你玩了!” 虽然答应了改天一起玩,但是……你还真就直接找上门来了啊!? 看着坐在自家客厅沙发上,在夏油妈妈过于热切的照顾下,一口一个切成小兔子的苹果,在自己下楼后扭身朝自己挥手的五条悟,夏油杰瞳孔震缩。 夏油爸爸笑眯眯的站起身,招呼着自家呆在原地的儿子:“杰,你朋友来找你玩了!你好好招待人家!” 自家儿子有同龄朋友上门,夏油爸爸和夏油妈妈就差喜极而泣了。 从小到大,夏油杰似乎从来没有要好的朋友,招待孩子的朋友这件事在夏油家几乎从未发生。 但偏偏还不能说夏油杰孤僻,相反,他人缘极好,似乎认识他的所有人都自称是他的朋友。 但了解自家儿子的夏油夫妇却明白,夏油杰仿佛一直在把自己封闭起来,鲜少真正的开心笑闹。 即使孩子逐渐长大,情况也并未好转,反而越发严重,二人暗地里也越来越担心。 夏油杰认识闻锦后,他第一次犹豫着和父母开口,说想请朋友来家里吃晚饭。 听到电话时,夏油爸爸和夏油妈妈欣喜若狂。特意起个大早开始准备,闻锦晚上来时便看到了丰富的仿佛年夜饭的晚饭—— 仿佛闻锦是夏油家走丢多年、如今终于找回来的女儿。 夏油夫妇惊喜的发现自家儿子终于有可以交心的对象,但很快又绝望的发现,自家儿子仿佛开发出了新的属性—— 这哪里是交到了好朋友,这分明是养了个闺女,给自家拐回来个小孙女! ……虽然养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真的很香。 在从小省心的夏油杰突然周末跑出去疯玩,沾了一身土回来的第二天,看起来与儿子同龄的白发少年敲响了夏油宅的大门。 他自称夏油杰的朋友! 重点在于,夏油杰在见到他时高兴的都呆住了,还急不可耐的邀请少年进自己的房间! 自家儿子终于有朋友了! 夏油爸爸和夏油妈妈欣慰的眼含热泪。 …… 高兴的呆住了的、急不可耐邀请对方进自己房间的夏油杰: 我真的谢谢您嘞!这家伙是拖着一只庞大咒灵来的啊啊啊!! ———————————————————————————————— 一大清早,夏油杰被逐渐逼近的强大咒灵气息惊醒,来不及洗漱便冲下楼,然后震惊的发现自家客厅几乎被庞大的咒灵挤满——一级咒灵被五花大绑,像个气球一样飘在客厅中。 牵着绳子的末端的罪魁祸首还扭头呲着一口大白牙朝自己打招呼! 这是什么噩梦开端! 拖着白发少年进入自己的房间,将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咒灵搓成球,拍进黑皮书里,夏油杰终于吐出一口气,有空看向一切的罪魁祸首: “五条少家主,大清早、带着咒灵、来我家,有何贵干?” 五条悟由着夏油杰拖进房间,优哉游哉的一屁股坐在尚且来不及收拾的床上,随手抓起扔在一边的枕头垫在身后,靠在床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夏油杰手搓咒灵玉, “来找你玩啊!你昨天说的!” “你怎么找过来的?我昨天没有留地址吧?”夏油杰努力平息着心情。 “一问不就知道了,”五条悟一脸的理所当然,“你家在哪又不是什么秘密。” 头一次听到有人当着对方的面说调查对方,甚至还理直气壮,夏油杰嘴角抽了抽,“那这只咒灵?” “我听别人说去别人家玩要带礼物,”大少爷极为得意, “你不是需要咒灵嘛,正好早上出任务遇到了这只,实力还勉强能看,给你带来了。” 五条悟似是邀功一般抱怨,“要控制住不打死,超级麻烦的!” ……这个逻辑似乎没有毛病……个鬼啊!! 私自调查人还登门就算了,谁家上门礼物带咒灵的!从来没有听说过咒术界还有这个习俗啊!?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额头跳起的青筋,“好,那么请问五条少爷,来找我想干什么?” “都说了,一起玩啊!”大少爷奇怪的撇了一眼对方,再次理所当然的重复。 最终,夏油杰陪着五条悟出了一整天的任务,当然,作为任务对象的咒灵全塞进了黑皮书。 夕阳西下,终于想起自己昨天答应闻锦给她买心心念念泡芙的夏油杰:……糟了,现在还有店开门吗?小姑娘闹起来超难哄! 跟着夏油杰找到甜品店,随手从对方从服务员手中接过的袋子中捻出一枚泡芙塞进嘴里。 五条悟:!! “这个给我来十份!” “这个是什么……哦哦……好的,这个也要……这个看起来也不错,也来一份……” 五条悟两眼放光,捧着菜单,和两颊通红的服务员小姐姐嘀嘀咕咕,点单几乎变成了一字不漏的念菜单。 要不是甜品店马上关门,他恨不得全部试一遍。 踏上回程的路时,夜色已经极深,宽阔的马路上已经没有车辆与行人,暖黄的路灯拉长少年们的影子。 “你之前没有吃过?” 夏油杰随口问道。从方才对方与服务员的对话中不难看出,对方似乎第一次见这些甜品。 他再次感慨:真的是不接地气的大少爷啊! “第一次吃。”五条悟从出门开始便不停的往嘴里塞东西,难得安静下来的白发男孩此刻看起来相当乖巧。 “以前遇见过下毒,之后就没在外面吃过东西。”专注于手中食物的五条悟轻描淡写的略过自己从前惊险的经历。 想起对方高居榜首的悬赏金额,夏油杰了然,这家伙活这么也大不容易。 无数的车灯骤然亮起,与黑夜几乎融于一体的无数黑色车辆疾驰而来。 数不清的车辆同时在两人周边急刹,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此起彼伏,打破了寂静的夜。 原本宽阔的马路被突如其来的车辆挤满,堵住了两人的前路与退路。 车门纷纷打开,两人顷刻被包围的密不通风。 第10章 第 10 章 在众多车灯闪现时,夏油杰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戒备的望着转瞬来到身前的众人 ——是来杀五条悟的诅咒师? “喂,五条,” 戒备盯着车上涌下的人群,他压低身体,随时准备暴起: “以前遇到围攻你是怎么处理的?要联系五条家吗?”眼角余光扫向五条悟,却忍不住嘴角抽搐。 白发少年精致的脸上依旧充斥着淡漠,但手中却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嫩黄的布丁,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被衬托的相当迷你的小勺。 布丁迅速减少,明明依旧是一脸冷漠,但却莫名的让人在他身上看到满足,浑身似乎都在飘着幸福的粉红小花。 夏油杰:…… 诡异的沉默一瞬,他直起身后迅速退几步,将对方暴露在这群不速之客的面前。 他都不着急,自己跟着在这里紧张什么啊!? 背景仿佛在飘小花的五条悟与周围昏暗肃杀的气氛格格不入,依旧迅速解决着手中的布丁,似乎丝毫感觉不到周遭的风起云涌。 训练有素的人群迅速包围而来,将街道的衣角包围的密不透风。 “没关系啦,杰……” 一直盯着布丁的蓝色的瞳孔终于忙里偷闲,看了一眼对方,“毕竟——” 人群迅速站定,整齐的鞠躬行礼,衣料摩擦的声音连成一片:“抱歉少主,我等来迟!” 五条悟带着几分雀跃的清越声音同时传来:“他们是五条家的人嘛!” “好弱啊,我早上出来,你们居然现在才找来——”白发少年带着几分嫌弃, “我还以为我真要从琦玉走回去呢!”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道歉声,夏油杰:…… 搞什么啊!?多大的人了,这是离家出走跑出来玩的吗!? —————————————————————————————————— “这周能不能留出来点时间,”闻锦将平板推到夏油杰面前, “这几只咒灵看起来不错,咱们把任务接了吧?” 现在的夏油杰已经没有了吞噬咒灵玉的后顾之忧,多一只咒灵便是多一丝力量,同时咒灵也是消耗品, ——想要变强的夏油杰仿佛干涸的海绵,不放过任何一只能变成自己力量一部分的咒灵。 屏幕中仿佛只是平平无奇的论坛,但仔细看去,帖子的内容与寻常论坛截然不同。 任务列表密密麻麻,或是护送,或是拔除咒灵,但其间更多的是人——悬赏人命。 这是诅咒师活跃的暗网。 暗网的账号需要有熟人推荐,没有注册账号,仅仅只能浏览,不能在上面发布、接取任务或者参与论坛的讨论。 闻锦并没有注册账号。 夏油杰和自己的履历中不能存在半分污点,即使目前来看,暗网的保密措施做得不错,鲜少出现泄密情况,但存在即有痕迹。 夏油杰是高专的学生,根正苗红,地地道道的正统,无论如何也不能出现与诅咒师有联系的现象, 而闻锦如果与诅咒师有联系…… 先不说未来回国会不会直接在机场被脸朝下按倒,然后被送去吃牢饭,一个与诅咒师有密切联系的非术士,除了杀无赦没有第二条路, 同时也会影响到与闻锦关系密切的夏油杰。 “暗网上的?”夏油杰接过平板,纤长的手指划拉着屏幕, “要去接触那群诅咒师吗?” 他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厌恶,但在闻锦的书房呆了这么久,也明白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真接触到世界的黑暗时依旧难掩厌恶。 “之前 驯服的咒灵可以扭曲我的咒力气息,倒也不用担心咒力残秽泄露身份,但是——” 他担忧道:“身形难以掩盖,还是有被查出身份的可能。我倒是无所谓,但就怕他们不择手段,找到家里去……” “不能因为我让爸爸妈妈身陷险境……” “这个倒不用担心呢!” 精致可爱的小姑娘笑眯眯的微微歪头,软软的脸上笑意不达眼底,漆黑的瞳孔仿佛能吸收映入其中的光线, “还有我呢~” —————————————————————————————————— 杂乱的街道中,门前灯红酒绿酒馆林立,打扮暴露、妆容浓艳的的女人们站在酒馆门前娇笑着热情迎客,昏暗的小巷里似有人影晃动, ——是喝醉的酒鬼?还是被拖进其中被教训的客人?谁知道呢? ……这里没人在乎。 穿着西装的男人冷漠的路过似乎传来惨叫声的小巷,脚下没有丝毫停留。 即使可以看出主人的精心打理,身上的西装也难掩老旧。 今天的委托人又被截胡了,已经许久没有开张的年轻的中介表情漠然 ——该去找新的住处了。就在刚刚,他被房东赶了出来——他早就已经付不起那里的房租。 随身物品仅有手中的一个小包裹,其余的东西都被房东扣下抵房租了。 当然,他也明白,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处于他而言很难——对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手机的短信铃声响起,男人停下脚步,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未命名的信件中仅有一个地址。 这个地址——他皱眉后迅速抬头——就在前方! 又是那群人?长久的被封杀,被针对,他已经近乎麻木,他们这次又要干什么? “嗡——” 下一份信件出现: ——进来。 人就在酒馆里面吗?他抬头望向了前方酒馆二层的房间。 高处招牌闪着刺目的红光,二楼为方便客人安装了单面玻璃,漆黑的窗户倒影着窗外闪烁着光芒的各色招牌。 ——无所谓了。 他淡漠的低头继续前行,难道自己进去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求饶,他们就会放过自己吗? 在自家店前短暂停顿的男人吸引了站在店前迎来送往的姑娘们的注意力,她们娇笑着扭着腰肢迎向他, “先生,进来喝一杯吗~” 其中一人单手搭向男人的肩膀,极力卖弄着风情,努力揽客,“点一杯酒就可以在这里过夜哦~” 原本推开女子的手停在了空中。 “点一杯酒就可以住一晚上?”他向对方确认。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他沉默半晌,随着姑娘们欣喜雀跃的脚步踏进了酒馆。 虽然明知是陷阱,但一杯酒住一晚的价格令他难以拒绝 ——否则,他今晚可能就要与流浪汉和醉鬼们抢桥洞了。 酒馆已经相当老旧,店内客人零星,刺目的灯光下,吧台的每一处角落都透漏着岁月的痕迹。 点了最便宜的一杯酒,随着引路女子进入二楼角落的房间。他打量着屋内,虽然极力掩饰,但房间配饰的陈旧依然明显。 房间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在陪在自己身边的姑娘诧异的眼神中拒绝了对方的暗示,他起身关上了房间的门。 扭身时,男人顿住了 ——方才空无一物的桌子上整整齐齐码放着十数根金条。 金条的最上方,一张纸条静静的躺在那里。 男人过人的眼力清楚的看到其上黑色的打 印体: ——佣金。 第11章 第 11 章 鹤田滕吉浑身僵硬的紧盯着放有金条的桌子,背后衬衣被冷汗浸湿。 他非常确定,方才桌子上确实空无一物,而且这个狭小的屋内也没有任何可以藏身之处。 ——不是那群人,那群卑劣的人没有这样的手段! 迅速平复了心绪,鹤田藤吉维持住自己的冷静,走向桌边,伸手拾起纸条, ——既然能悄无声息留下金条与纸条,便也能悄无声息取走自己的性命,自己没有丝毫可以反抗的能力。男人冷静的想。 纸条还有第二张,上方的纸条被拾起之后,第二张纸条显露出来, 上方是几串网址, ——把这几个任务接了,后续记得收钱,扣完你自己佣金后存到不记名卡里。 自己的佣金? 鹤田滕吉微微蹙眉,瞥了一眼桌上的黄金, 除了这些,任务赏金里还有自己的佣金? 纸条上的字迹还在延续, ——先去处理好你自己的事,别让我等太久。 室内一片寂静,酒吧昏暗、暧昧的灯光下,仿佛凝固住的空气突兀散开。 长时间维持的的冷静终于被打碎,荒唐的笑浮现在他嘴角,逐渐扩大,最终扭曲了面庞,大笑出声,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手指攥紧,手中的纸条被抓出皱纹,逐渐被青筋暴起的手无意识的揉成团。 这算什么? 带着几分疯狂的大笑逐渐销声,男人似是无力的靠在身后的墙面上,抬起双手掩住了他的面庞:自己的卖身钱吗? 如此强买强卖得来的卖身钱吗…… 这可真是…… 双手遮掩下,鹤田滕吉的表情疯狂又决绝,甚至带着可怖的兴奋, ——太让人兴奋了! —————————————————————————————————— 洞天。 从山间淙淙流下的泉水落在水潭中,水面在阳光照射下闪着粼粼微光。 檐角垂下的惊鸟铃在在微风拂过时发出清越的响声,余音绕梁,久久不能停息,铃声与泉水叮咚声相交合。 水潭边,草木掩映下的八角亭榭中,闻锦身披青色褙子,在石桌前正襟危坐,宽大的袖口服帖的铺在小姑娘的膝头。 墨色的六爻排盘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中心黑白两色太极图缓慢转动,其上密布的或长或短线条或隐或现,随着闻锦的思绪不断发生着微妙变化。 在鹤田滕吉带着疯狂的笑意彻底在狭小昏暗的房间中消失的同时,闻锦终于低垂了眼睑,掩住了一直盯着盘面的乌黑瞳孔。 这个人……虽然目前稍显青涩,但可以期待以下他的未来。 她缓缓的起身,宽大的袖口拂过墨色排盘,打散了那一片墨色,如同水墨稀释般的消失在空中。 穿着青衿的身影远去,消失在长廊尽头、草木掩映之中。 六角凉亭中央,巨大的洁白石桌上雕刻的棋盘中,黑子密布,几乎占满了整个棋盘。 一颗白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棋盘的一角。一抹白几乎淹没在黑色中,但却坚定的存在…… —————————————————————————————————— 横滨。 横滨如同霓虹的荒岛,不仅体现在政治、外交,同时也体现在它也被咒术界隔绝在外。 当权者们大量收购咒具,在手持咒具的异能力者们强大的战斗力下,本地的咒灵数量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横滨的委托也是暗网中数量最多的——横滨绝对不会寻求咒术高层的援助。 金碧辉煌的 宅邸中,鹤田滕吉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漠然的拒绝了管家热情的招待,未曾分一丝视线给桌上精致的点心与茶水。 离开会客室,端着托盘的男仆狠狠啐了一口, “主家请他来是给他脸面,他是什么东西,还摆起谱来了!” “慎言!” 管家狠狠瞪了一眼年轻的男仆,挥手让一脸莫名的男仆离开。 作为跟在主家身边许久的管家,他见识过很多次咒术师们那令人厌恶的高傲。若非必要,即使花费更多能请来异能力者,主家都不会让咒术师插手。 横滨不欢迎那群目中无人自命不凡的疯子! 但既然都已经花重金请来了,那装一装样子,表现出足够的尊敬来满足那群疯子莫名的高傲又何妨? 鹤田滕吉坐在沙发上摩挲着拇指上的青色扳指,仿佛没有听到门外那并未压低声音的插曲。 直到某一个瞬间,他终于抬头,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会客室的大门再次打开,宅邸那大腹便便的主人终于出现在门外。 “鹤田先生您好,” 他脸上堆满笑容,向鹤田滕吉伸出右手,“您久等了。” 熟练的与对方进行了短暂寒暄,鹤田迅速进入正题: “先生并非第一次在暗网上发布任务,相信您熟悉我们的规矩。我也不再多言,” 他平静的叙述,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再次向您确认,” 他打开手边的文件夹,摊开在桌上,稳稳向前推出, “这是您的委托内容,是否补充或更改?” “那么,交易成立。” 在得到对方的确认,他收回文件夹, “请您稍等。” 手机短暂的震动在开阔安静的会议室中格外清晰。 鹤田滕吉瞥了一眼手机上的信息,再次将一张纸条向主家推出, “委托已完成,请您在确认之后将委托费打在这张卡上。” 不再理会对方惊诧的问话,他拿着文件夹站起身,微微鞠躬, “关于委托的结果,您可以派人前去查看。在确认之后,请尽快交付委托金。” 墨绿的瞳孔微微抬起,看向前方的委托人, “我们衷心的希望这是一次愉快的合作。” …… 走出金碧辉煌的府邸,明媚的阳光洒在身上,鹤田滕吉微不可查的顿住了脚步。 最后看了一眼拇指上的青玉扳指,他弯身上了早已等在门口的车辆。 “号外号外,特大型交通追尾事故最新消息,十三人死亡,多人重伤,事故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路边,报刊的吆喝声吸引了人群的注意力,报纸迅速销售一空…… 将手机息屏,微弱的光芒消失在车内。 ——首先恭喜你。 ——再多说一句,你自己的事情尾巴收拾干净一些。 下方是一份名单。 …… 自己这个主子…… 男人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主子啊…… —————————— 夏油杰带着闻锦坐在横滨的中华街,小姑娘熟练的用中文将饺子店的老板娘哄得心花怒放,笑眯眯的大方送给闻锦一整瓶老干妈。 熟悉的味道吃的闻锦两眼泪汪汪: ——天知道霓虹日常的饭有多清淡! 坐在她对面的夏油杰心思不宁的夹起碗中的面条,却迟迟忘记塞入口中。 ——少年还未从今天的经历中缓过神。 第12章 第 12 章 夏油宅。 闻锦被投喂的小肚子溜圆,美滋滋的缩在夏油妈妈怀里,享受着美人姨姨帮自己揉肚肚。 夏油杰被赶去厨房帮夏油爸爸洗碗,出来时,就看到了客厅中这仿佛阖家欢乐的场面。 “杰,”夏油妈妈头都没抬一下的吩咐,“去拿条毯子来,别冻坏我们阿锦。” 夏油杰:…… 仿佛自己是被捡来的。 脑中无奈的吐槽,但看了一眼闻锦身上略显单薄的衣服,温柔的大男孩还是口嫌体正直的抱来了小毯子,仔仔细细的裹住了缩在妈妈怀里的小姑娘。 顺手拿走了小姑娘手里扎着苹果的牙签,“不是吃撑了吗?怎么还吃水果。” 他转身上楼,出声招呼着吃完饭就沉浸在温柔乡的闻锦,“躺一躺就起来写作业了,别磨蹭太久。” 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诛心的话,夏油杰站在楼梯上旁若无事的笑着, “我看了你的记作业本,今天作业还是挺多的。” 小姑娘垮了脸,终于不舍的钻出美人姨姨香香软软的怀抱,并如愿得到一个亲亲后,蔫搭搭的提起扔在一边的书包,跟在夏油杰身后上了楼。 房间里。 抓耳挠腮的死磕国文作业,闻锦生生将自己本就软软蓬起的头发揉成了鸡窝。 在本子上落下最后几笔,小姑娘将手头的笔往桌上一扔,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脸朝下软软的趴在了桌上。 过了片刻,她仿佛还未从国文作业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有气无力的开口, “哥哥,暗网的任务接下来了,你这周什么时候有空?” 小姑娘的脸埋在胳膊上,声音被捂的闷闷的: “多腾出的点时间,任务地点有点远,在横滨。” 闻锦找中介接任务的事情并没有瞒着夏油杰,对此他并不意外。 不过—— “横滨吗?” 夏油杰思索片刻,“会和异能力者们打交道吗?” 说实话,对异能力者们的存在,夏油杰的心态十分复杂。 异能力者们非必要不会离开横滨,官方又对异能力的存在守口如瓶。在横滨之外,异能力者一直是都市传说般的存在。 接触到世界的另一面后,夏油杰第一次在夜蛾正道的口中知道了横滨异能力体系的存在。 “杰,记住了,不要去横滨。” 夏油杰偶然遇到了正在奋笔疾书,写两万字检讨的学长学姐们时,夜蛾正道这么叮嘱他, “横滨是异能力者们的聚集地,他们对咒术师的态度及其恶劣,再加上咒术高层与异能特务科一直关系恶劣……这些年高层也一直禁止发一切与横滨有关的任务,” 他并未说明关系恶劣的原因,只是反复强调, “现在两边勉强保持着平衡,你们不要去自找麻烦。” …… 从高专回来后,夏油杰去闻锦的书房里查了有关横滨异能力者们的相关信息。 港口黑手党的存在第一次真正向他证明,世界并非是非黑即白的,在世界的阴影里,也有无数无名的英雄,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们的坚持。 平心而论,对于这样的异能力群体,即使某些时候并不认同对方的手段,但也不影响夏油杰对他们的敬仰,至于双方交恶—— 夏油杰只能苦笑。 每当提起咒术高层,闻锦都忍不住痛斥一顿对方那莫名其妙的自恃清高。 咒术高层那目中无人的高傲惹怒横滨似乎理所当然——更何况,异能力者们也有独属于他们的骄傲。 身为高专正统的咒术师,夏油杰理应与高层保持一致,对横滨抱有高度警惕,但 仅仅作为夏油杰——他尊敬这些为守护横滨殚精竭虑的人们。 ——————————————————— 横滨港口,一处规模不大的码头。 “就是这里了,” 闻锦坐在漆黑毯子形状的咒灵上,被它驮着悬浮在一个集装箱上方。 她裹在厚厚的斗篷里,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但依旧在带着似乎带着咸味的海风中瑟瑟发抖。 黑白的六爻排盘安静的悬浮在她身侧,其上的黑色纹路变化从未停止, “鹤田滕吉正在和委托人确认任务,他那边确认后咱们这边就动手,这次也算是咱们在暗网系统中的首秀了。” 斗篷白色绒毛的领口中,闻锦只有半颗脑袋露在外面,她盯着排盘上变化的众多黑色横岗, “他那边快了。” 黑色飞毯咒灵旁边,一身黑的夏油杰站在集装箱上,尽力为闻锦挡去凛冽的海风。 与裹成球的闻锦不同,他的衣服依旧单薄,黑色的风衣外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对于咒术师们那宛如大猩猩的体质,小姑娘再次深深的表示羡慕嫉妒。 顺带一提,在夏油妈妈的纵容下,闻锦更换了夏油杰几乎所有的衣服 ——现在他的衣服大多出自洞天小精灵们之手。 闻锦一早就下定决心,一定要从小掰正夏油杰的审美,肥大的灯笼裤,一缕斜刘海…… 打咩,真的打咩!不要挥霍你的盛世美颜(呐喊)!! 虽然目前来看,那一缕斜刘海可能没办法避免了……那一缕头发任由闻锦怎么折腾都异常顽固的屹立在额头一侧。 小姑娘对此表示异常挫败。 “首秀,干的漂亮一些吧……” 漆黑的深夜中,充斥着海浪拍打码头的巨大声响,一身黑衣的夏油杰的笑容依旧温柔,但在周围环境的衬托下多了几分诡秘。 “谈妥了,到咱们了!” 闻锦眼前一亮,终于要结束海风的摧残了! 似乎想起些什么,她又开口, “别进仓库了,远距离解决吧,那里面……不怎么好看。” 闻言,夏油杰微微怔了怔, 不怎么好看? 似是想起些什么,夏油杰在片刻的沉默后并未出声,缓缓的摊开右手。 黑手党聚集的横滨,隶属于黑手党的偏僻港口,诞生了短时间没办法找到高强异能力者来拔除、最终只能在暗网上发布悬赏的咒灵…… 一个令他不想面对的念头浮现在少年的脑海。 厚厚的黑皮笔记本悬浮在掌心上空,金色在其上蔓延,勾勒出繁杂神秘的花纹。泛黄的牛皮纸无风自动,庞大骇人的黑色身影浮现在集装箱上两人的身后。 咒力已经经过了伪装,周围留下的咒力残秽与夏油杰本人完全不同。 庞大的黑色身影前,幽蓝的咒力凝聚成球。 闻锦也适时的为对方挂上了增幅,幽蓝染上了赤红,周边的空间都似乎开始扭曲。 夏油杰望向远处连绵的仓库,呢喃出声, “那么……首秀开始!” ———————————————————— 带着闻锦坐在热闹繁华的中华街,同为横滨,这里与方才的港口仿佛是两个世界。 终于不用被海风摧残的闻锦欢欣雀跃着冲向一个个摊点,红色喜庆的灯笼随处可见,周围不时响起的熟悉语言带给小姑娘难言的温暖。 夏油杰心不在焉的跟着闻锦穿梭于各个摊位之间,直到被拉着在饺子馆里坐定,依旧心神不定。 …… 港口的战斗在打响的一瞬即告结束,闪着 赤红的幽蓝咒力的光满充斥着海岸 ——建筑崩坏,尘土飞扬,原本应该在人们繁忙作业下欣欣向荣的港口顷刻便只剩下断壁残垣。 随着原本封闭着的仓库的倒塌,积累发酵许久的恶臭终于迸发,即使两人所处位置与仓库距离甚远,但恶臭依然被灵敏的嗅觉捕获。 即使在庞大咒力的轰击下,无数存在灰飞烟灭,但断壁残垣之间依旧密布着破碎尸骨、暗沉血迹 ——每一处细节都被咒术师那过人的视力清晰捕捉。 那个念头此刻在脑海中无比清晰 ——这里曾是黑手党火拼的现场。 第13章 第 13 章 夏油杰的第一反应是庆幸,这也是他第一次庆幸闻锦的五感并没有比普通人强——她看不到远处的一片人间炼狱,嗅不到令人作呕的腐朽恶臭。 鲜血,死亡,尸骨……这就是黑手党的世界。 与东京、琦玉生活的繁花似锦不同,也同与咒灵殊死搏斗满怀大义的咒术师不同,黑手党们浑身浸泡在鲜血与硝烟中。 ——这是夏油杰第一次真正面对世界黑暗的另一面。 废墟中,仿佛无处不在的鲜血、尸骨……世界最黑暗的部分以一种极为惨烈的方式展现在尚且年幼的少年面前。 ———————————————————— 即使夜已深,在红灯笼下依旧灯火通明的中华街上依旧人潮涌动,闻锦兴奋的拉着夏油杰在摊贩中穿梭。 故乡的味道与熟悉的语言让小姑娘兴奋过头,丝毫没有注意到随行少年的异样。 直到坐在饺子馆中,过于兴奋的脑袋终于稍稍降温,闻锦才终于发现坐在对面少年长时间异样的沉默。 稍稍一想,闻锦便明白异样的来源:自己记得提醒对方远距离解决仓库中的咒灵,却低估了咒术师那堪称变态的五感。 ——也不知道对方看到了多少。 虽然自己想让他接触到世界的真实,但也从未想过这一天是以这种方式出现——这种方式太极端了。 想起方才只顾着自己开心,没有顾及对方的一路带着他到处乱逛,小姑娘原本迅速往嘴里拨饺子的动作逐渐放缓。 带着担忧与愧疚,她偷偷抬眼去看夏油杰的表情。 黑发少年手中的筷子一根根的挑起碗中的面条,却迟迟忘记放入嘴中,垂眸似是在看碗中的面条,低垂的眼睑遮住了那双深紫的瞳孔 ——即使已经过去很久,也早就远离了那片港口,但恶臭仿佛依旧徘徊在鼻尖。 即使动用屏蔽五感的耳钉也依旧无济于事——这是心理上的阴影。 察觉到对面逐渐放慢的吃饭速度,夏油杰抬起眼眸时,脸上依旧一片温柔, “吃饱了吗?” 猝不及防撞入那双带着愧疚的的乌黑双眸,夏油杰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 “我没事的,早晚得见识到这些。” 他安抚的笑着,将桌上的抹茶杏仁豆腐推向小姑娘, “只是有些不习惯,我自己缓缓就好。” 闻锦似乎明白为何在未来,高专的众人都没有发现夏油杰的异常,直至最后惨烈的叛逃出现 ——少年的温柔刻在骨子里。 他不愿给他人带来困扰,将苦果、血与泪打碎了吞下肚,自己默默消化,面上还是一派如常,温柔的安慰着他人——直至血流尽,泪流干。 “姨姨,这里需要打包~” 无视了对方让自己安心吃的示意,闻锦招呼来老板娘,手脚麻利的将桌上的东西打包好后,跳下了椅子。 即使夏油杰的表现看起来很正常,但看到那种场面,闻到那种气味,难免生理上的反胃、作呕,这个时候就别呆在一堆食物中间了。 “咱们走吧,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家叔叔和阿姨要担心了。” 将打包袋塞进夏油杰手中,闻锦嚼着糖葫芦,口齿含糊, “回家啦!” 对嘴甜的小姑娘格外喜爱的老板娘笑呵呵的将两人送至门口。 火红的灯笼下,热闹的中华街中,身形修长的少年牵着一路连蹦带跳的女童逐渐被周围人群淹没。 ———————————————————— 将安神香塞给夏油杰,盯着对方老老实实的将香点上,板板正正的躺上了床,闻锦才回到洞天。 山中的温泉烟雾缭绕,热气蒸腾间冒出一颗毛茸茸的黑色脑袋。 今天也算是去横滨打卡了。 如今的横滨虽然小规模冲突不断,街头火拼也时有发生,但大体上还算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 港口黑手党这个庞然大物在横滨几乎一手遮天,异能特务科占着官方正统的位置,努力维护着治安,勉强与港口黑手党相抗衡。 但异能特务科作为官方,无法插手某些黑色的角落,作为横滨里世界龙头老大的港口黑手党不会干涉细碎琐事——那会降低他人对自己的恐惧。 而夏目漱石三刻构想中,扮演黄昏角色的武装侦探社还在建立之初,对“黄昏”的掌控尚且薄弱。 因此,阴暗的小巷中,寂静的港口一角,时常出现几具**的尸体——横滨的人们对此也屡见不鲜。 ——即使是这样的横滨,依旧有数不清的人热爱着这座城市,不惜己身。 闻锦抓起身边的牛奶瓶,举向洞天夜空中的那一抹明月 ——以奶代酒,敬诸位。 不过,闻锦将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随后丧丧的放下瓶子, 衷心的期待自己不要遇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剧本组真的太可怕了啊! 小姑娘打了一个冷颤,在他们面前,自己真的会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啊! ———————————————————— 夏油宅。 黑色的轿车在夏油宅外不远处减速,即将停在门外。 连号的车牌与流畅的车型暗示着来人不菲的身价,车门把手处,车手柄处随着光线的变化家纹若隐若现。 坐在后排的白发少年依旧是一身青白和服,懒懒的倚在车门上,无处安放的大长腿随意的搭在后座上。 动作似乎不修边幅,随意而慵懒,但一举一动中尽是贵族风仪。 美人在骨不在皮,从小到大的耳读目染之下,行为举止之间难掩优雅风度。 五条悟仰头靠在椅背上,始终未睁开双眼眼,在车辆靠近夏油宅时出声, “走吧。” 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五条少爷……?” 司机诧异的询问,“不去了吗?” 无怪乎他的惊诧。 对于自家少家主执意找一个平民出生的咒术师玩,五条家已经有不少长老隐晦的提出了不满,在被五条悟无视多次后,终于在今天爆发。 今天一早,白发神子完成一场**后,才得以出门。 可如今……司机满腹疑问, 不惜顶撞家中长老也要出来找朋友玩儿,却在快到门口时转身就要走? 一早便被堵在门口的五条悟满肚子不爽,他不欲与司机解释,不快的再次重复, “回去吧。” “等等!” 倏地,一直紧闭着的苍蓝色的双眸终于睁开,他终于扭头直视近在咫尺的夏油宅。 “停车!” 司机被突然的惊呵吓了一个机灵,才刚刚提速的黑色轿车陡然急刹,轮胎在马路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未等车挺稳,白发少年便急不可耐的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迅速飞奔到夏油宅门口,他停住脚步,再次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阵面前平平无奇的房屋。 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明显的兴味浮现在精致的脸上。 “杰!我来找你玩儿了!” 飞扑到前来开门的夏油杰身上,五条悟抬手勾上黑发少年的肩,没有丝毫准备的夏油杰被扑的一个踉跄。 “阿姨好,叔叔好~” 精致的脸上展露出甜腻的笑,他轻车熟路的同探 头看向门口的夏油夫妇打招呼,在对方笑眯眯的回应中,急不可耐的拖着夏油杰向楼上房间走去, “我和杰去他房间里玩儿啦!” 在爸爸妈妈面前一直是个乖乖好孩子的夏油杰额头直跳的青筋,努力遏制着自己在父母面前打人的冲动,以别扭的姿势被五条悟半拖半拽的拉上了楼。 坐在房间书桌旁的闻锦茫然的看着白发少年啪的关上房门。 还未等终于挣脱束缚的夏油杰爆发,五条悟一屁股坐在了房间正中的床上,脸上兴味正浓, “一分钟前,这座房子里只有叔叔阿姨两个人诶……” 浓重的兴味浮现在嘴角,美的惊人的苍天之瞳环视了一圈四周,最后在房间中两人的身上划过, “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第14章 第 14 章 美的令人心惊的苍天之瞳扫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到屋内好友身上, “没有任何咒力残秽残留,”他猛地凑近夏油杰,脸对脸几乎贴到对方身上,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黑发少年, “呐~呐~,杰,你是知道六眼的吧?” 五条悟摇晃着食指,语气带着几分骄傲,“区区房子可挡不住我的视线哦~” 他第一句话出口,黑紫色调的卧室中气氛倏地凝重,拳头攥出青筋,正准备大打出手的夏油杰微不可察的顿住了动作。 原本剔透的紫色瞳孔沉下,色泽逐渐浓郁,逐渐转向黛紫, 他静静的盯着凑到自己眼前那张属于白发少家主的精致的脸。 仿佛没有感觉到屋内气氛的变化,五条悟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刚靠近你们家的时候,我只看到了叔叔阿姨的的存在,还以为你不在家,我都准备走了呢,然后……” 他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回床上, “噗——的一下,房子里突然就变成四个人啦!”他手中比划着烟花炸开的样子,浑身也带着仿佛过年放烟花的兴奋, “要不是这栋房子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六眼的视线,我都要以为刚刚看错了呢!所以——” 矜贵的白发少年拖长了语调,甜腻腻的语气仿佛在撒娇, “你们从哪里冒出来的?告诉告诉我嘛~” 与甜腻的声线不同,那双苍天之瞳美的不可方物,盯着一个人时仿佛可以洞穿一切,带着难言的压迫, “不可以骗人呐——没有咒力残秽或者类似横滨那群异能力者们的气息,我可都看的到呢~” 卧室中,随着五条悟的话语,空气仿佛逐渐凝固,慵懒坐在床上的白发少年同笔直站在门边的黑发少年对峙,只差一根引线,沉寂的空气就要被点燃。 五条悟很强,这点毋庸置疑,但是—— 他也不弱。 夏油杰冷静的望着毫不见外坐在自己床上的五条悟,心底盘算着, 这段时间以来,他被五条悟拉着,陪对方出去玩——划掉——出去执行了不少任务,对对方的能力和水平不算陌生—— 以命相搏的话,自己能保证与对方五五开,更何况——有自家小姑娘在,自己不会死,而不会反转术士的五条悟—— 夏油杰心下发狠, ——一定会死在自己前面。 不能让闻锦给自己辅助——至少在五条悟死之前不行,咒术界世家,可以利用血缘做出的事情很多,难保不会泄露小姑娘的能力, 五条悟是因为自己才来的,换句话说——是因为自己,闻锦的能力才暴露的。 ——夏油杰的大义不能接受自己想保护的人因为自己的缘故,身陷险地。 以上都算是好解决的,最麻烦的事情不是这些, ——后续要怎么蒙蔽咒术界的调查才是最麻烦的——但也不是做不到。 夏油杰不能是诅咒师,因为他有家人与朋友——他们是无辜的,不能因为夏油杰而被咒术界的豪门世家清算 ——即使咒术界明令禁止对普通人下手,但是—— 与诅咒师团体有过不少接触的少年冷漠的想,高层中那群道貌岸然的败类可没少做类似的事情。 夏油杰不可以刺杀五条家六眼,但那个在暗网中初露头角的组织可以—— 对方接下了刺杀五条悟的任务,而自己,在对方的刺杀行动中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再次醒来时,五条家神子已经身亡…… 多么自然的发展啊! ———————————————————— 夏油杰接下的暗网任务不少。为了减少被聚众围堵的风险 ,他在任务过程中不断更换着伪装的咒力气息 ——也就是说,在他人看来,鹤田藤吉背后,有着一个规模庞大的组织,百分百的完成率,仅有那位咒术师杀手、天与暴君能与其媲美, 更枉论对方那令人胆寒的效率 ——委托人确认委托的下一秒,任务开始,以及……任务完成。 不是没有人尝试过堵围堵些神秘高手,但从未有人成功,仅仅不过多一个直面那些震撼人心的拔除现场的人罢了。 神秘组织的名声逐渐打响,众人只知晓其中的每一个成员实力都极为强悍,但除彪悍的任务记录外,没有任何其他关于这个组织的消息流露…… ——————————————————— 回到此时,夏油杰的卧室中。 黑发少年的思绪还在继续。 五条悟死后,即使五条家极有可能因为五条悟是在找自己玩儿的过程中被杀而迁怒于自己,但是—— 如此强劲的刺杀中,不是杀手目标的自己都已经为了保护好友而重伤昏迷,而五条家未提前受到任何情报,也没有排除任何支援—— 至少,公理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更何况,高层与其他世家中,没有几个人是不期待五条悟死亡的,他们不会为了替五条家出气,而放弃拉拢自己这个实力强劲的野生咒术师。 夏油杰需要做的,只有卖惨,以及……获得敌视五条悟的人的信任即可。 ——逻辑闭环。 思绪斗转千回,严密的逻辑与计划在脑海中划过,时间也不过在五条悟话音落下之后停顿了极短的片刻。 “哇,杰——” 懒散坐在紫黑相间的床单上,本就肤色白皙的白发少年被衬托的更加唇红齿白,他还在添油加醋, “你的表情好可怕哦,感觉下一刻就要冲上来一样,所以——” 仿佛仍旧未察觉到凝重的气氛,他浑身还透露出浓厚的兴奋: “要来打架嘛?除了第一次见面,你之后一直都在拒绝和我再打一场诶!” 夏油杰沉默着,足以震动整个咒术界的战斗一触即发。 焦灼紧张的气氛中,一个身影突兀的闯入了两人的对峙中 ——今天穿着红裙子的小姑娘像颗小炮弹似的,直直冲过来抱住了夏油杰的腿,打断了对方即将爆发的咒力。 白发神子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看向自己好友时常无意间挂在嘴边的普通人妹妹, 这裙子的样式—— 他挑了挑眉,有点熟悉诶! 自从五条悟熟练的拖拽着夏油杰重进卧室时,闻锦便心生不妙。 今天一早,小姑娘以需要哥哥辅导作业为由登门拜访,热情招待了小姑娘的夏油夫妇并不知道,一上楼,本应在专心写作业的两人立马通过洞天离开了夏油宅。 十分钟解决一个任务,再花二十分钟在当地美美的享受了一顿早餐, 两人在洞天中简单洗去身上尘土气息,更换衣服简单修整后,闻锦才心满意足的和夏油杰回到了书桌前。 消失了半个多小时,稍微有点心虚的夏油杰原本只是想去爸爸妈妈面前露个面,端个果盘再上来,然后…… 就带回了白发六眼 ——此刻,距离两人从洞天出来还不过短短一分钟! 果然,对方一开口就是重磅炸弹,六眼神子名不虚传 ——他发现了! 闻锦惊愕之余不免有些挫败,师傅当初恨不得自己走一步都要掐指算一算先迈哪一只脚,奈何自己从前建立着扎实的唯物史观,根本不信这些 ——直接导致了自己学艺不精,根本做不到完成推演迅速到可以 一步一算…… 若知此刻,何必当初! ——否则自己怎么会让今天这个场面出现! 小姑娘悔得肠子都青了。 瞥见夏油杰意味不明的表情,熟悉对方的闻锦心下一惊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还没到杀人越货的地步啊! 扑上去阻止了惨剧的发生,闻锦乌黑的瞳孔转向白发少年,浅金色光芒在三人脚下浮现。 洞天中,碧水青山之间,黑发红裙的小姑娘举止优雅流畅,她微微俯身作揖, “闻家,闻锦,见过五条少家主。” 第15章 第 15 章 群峰之上,青山削翠,碧岫堆云;青砖黛瓦之间,飞阁流丹,画栋雕梁。 柔顺的裙角随着小姑娘的作揖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 “不知贵客来访,招待不周,还请五条少家主见谅。” 浅浅躬身一揖,闻锦礼节周全,礼貌的客套着,即使年岁尚且不大,但一举一动之间皆是从容优雅。 “这边……请……?” 抬臂做出请的姿势,小姑娘抬眼,看向到现在为止一直安安静静的洞天来客 ——他突然……有点奇怪诶?太安静了吧? 猫猫静悄悄,指定在作妖!小姑娘仔细打量着五条悟,再次出声, “五条公子……哎哎哎哎!?” 站在锚点旁的白发少家主异常安静,似乎只是淡定的站在锚点旁,但仔细看去,原本清澈的苍蓝瞳孔在没有焦距的睁大, 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他本能的抬起头,看向前方。 随着脑袋的抬起,狼狈的面容猝不及防的映入两人眼帘 ——内层的白发被冷汗浸透,湿哒哒的贴在脖颈与惨白的脸上,眼神已经涣散,仅仅抬头一个动作就仿佛耗尽了他仅剩的力气, 双腿一软,他直直栽了下去。 夏油杰:!! 闻锦:诶诶诶——诶——! 妈妈,这里有人碰瓷! 夏油杰眼疾手快的搭上对方的肩膀,撑住了他的身子,避免了对方那张美的惊为天人的脸和大地亲密接触。 闻锦也凑了上来,五条悟那双苍蓝的瞳孔涣散,清澈的瞳孔显示出几分浑浊,但依旧维持着抬首的姿势,望向红裙小姑娘方向。 灵感电光火石般窜过闻锦的脑海。 进入洞天这个过程本质上来说,是离开本世界所在的空间,穿过空间缝隙,进入洞天所在的这片空间。 对于一般人而言,通过稳定的锚点穿过空间缝隙几乎不会有不舒服的感觉,甚至基本感知不到自己已经跨越了空间缝隙,但对于六眼的所有者却截然不同 ——具有洞察特性的六眼可能丝毫不落的“看”到了空间缝隙中信息,庞大的信息量瞬间进入大脑,让五条悟那本就负荷极重的大脑濒临崩溃。 简而言之,CPU超负荷运转,然后电线自燃了。 据说五条悟年幼时也因为六眼带来的负荷而发烧过几次,差点烧傻,幸好挺过来了,结果—— 治疗的金色光芒迅速浮现,环绕在五条悟周围。 幸好五条悟撑到了进到洞天,如果在进入空间缝隙的一瞬间…… 小姑娘吓出了一身冷汗,五条家好不容易平安养大的六眼神子差点被自己弄傻…… “哇哦,” 缓过来的五条悟看了眼周身的金色,迅速从夏油杰搀着他的手臂下窜出,一个信仰之跃扑到闻锦身前, “——种花家的?难怪哦——” 他稀奇的伸手,在闻锦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揪住了绑在小姑娘黑发上的红色穗穗。 “这才说的过去嘛,不过你这个样子,” 他发泄似的拽着那个可怜的小穗穗, “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诶!” 如果不是被汗湿的白发还贴在他的额角,闻锦几乎以为方才那个几乎晕却的状态是自己的幻觉,现在这人也活泼过头了吧? 而且,闻锦暗暗吐槽, 明明上次见到这人之前,还是个霁月风光的贵公子,是五条家供奉在神案上、高高在上的神子,这才过去多久,怎么猫猫属性突然冒头了? 还是在认识夏油杰后不久。 “悟!” 眼见小姑娘被揪住脑袋上的小穗穗,脑袋跟着对方 的动作一歪一歪,夏油杰连忙手忙脚乱把闻锦从五条悟手下捞出来。 “对我妹妹礼貌点啊!” 被夏油杰藏在身后,闻锦略带困惑的抬头,仔细瞅着正和五条悟你一言我一语、小学生吵架的黑发少年, ——看起来挺正常的呀?怎么就把五条家神子带成这个样子? 还有……你俩才一起玩儿过多少次,啥时候这么熟了!都直呼名字了,还斗嘴斗的这么熟练! ———————————— 不知过了多久,混乱的场面才勉强平静,三人终于坐在了主宅的客厅沙发上。 “虽然看了好多次,但种花家的人还真是是神奇,” 五条悟盘腿坐在闻锦对面的沙发上,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姑娘,一手端着装着小饼干的盘子,一口一个嚼的飞快, “不动手的时候怎么看也是普通人呢!” 被灼灼的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闻锦抱过一旁的抱枕,把自己努力往里面埋了埋。 上次见到五条悟时,从始至终,直到闻锦跟着夏油杰一同离开五条家,白发神子都未曾分给闻锦一丝关注。 出生在御三家之一的豪门世家之中,族人们对他的影响是难以磨灭的。咒术师的高傲在他身上并不少。 更何况,坐在神坛上被供奉长大的神子多年来不食人间烟火,变强仿佛是他之前人生中的全部。 ——一眼扫过是个普通人的闻锦,高傲的白发神子便忽视了她的存在, 弱者不需要关注,也没必要给自己本就不堪重负的大脑再添加负担——这是他一贯的观念。 即使在与夏油杰相处过程中,他时常听到好友说起妹妹,并且会陪着夏油杰一起挑选带给闻锦的伴手礼,同对方打赌小姑娘更喜欢什么礼物, 但闻锦在他这里只是一个符号:好友的妹妹, ——她只是夏油杰的附庸。 直至满头冷汗的站在了洞天中,他才第一次认真的想看一看正向自己作揖的小姑娘。 可惜,刚一抬头,他就体力不支的倒下了。 但很快,超负荷运转被烧坏的大脑在柔和的治疗光芒中迅速冷却。 久违的感受到轻松,五条悟眨了眨漂亮的双眸,挣脱开好友的搀扶,飞身扑到小姑娘身前,揪住了从方才就一直在自己眼皮下晃着的红色穗穗, ——然后猝不及防的被自己好友狠狠拍了一巴掌脑瓜。 至此,看起来乖乖软软的小姑娘终于映入苍天之瞳之中。 …… 夏油杰端着一个新的饼干盘子走了进来。 没有像之前送小饼干的小精灵一样将盘子放在茶几上, ——之前那个盘子在小姑娘委屈兮兮的目光中,被五条悟随手端起来放在膝头,一口一个吃的香,还故意举着饼干在闻锦面前晃了又晃。 他直接将盘子送到闻锦手边后,才端着自己的茶杯坐下。 先前听到五条悟的话,夏油杰也明白自己过分担心了,种花家那些奇奇怪怪的能力似乎在咒术界这边已经过了明路。 抿了一口手中的茶,他心平气和的看向五条悟: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之前我们是从洞天回到的房间。” 心累的夏油杰继续说道:“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要快点出去了” ,他解释着, “按我妈妈的习惯,一会她会给进房间帮咱们收拾房间中的水果盘。” “我有问题!” 满嘴小饼干的五条悟像上课回答问题一样,高高举起了沾满饼干残渣的手, “你们故意谋杀!” 他的语气依旧轻快, “再传送一次说不定我就真的 傻啦!” 第16章 第 16 章 我就真的傻啦—— 真的傻啦—— 啦—— 闻锦:…… 夏油杰:…… 清越的嗓音欢快的响起,荡漾的音调仿佛在两人心头长时间回响。 夏油杰微妙的僵住,短暂的停顿后,他仿佛若无其事的举起捧在手里的茶杯,沉默的埋头喝茶。 本就心虚的闻锦在五条悟荡漾的尾音中,将脑袋埋进抱枕里,越埋越低。 即使五条悟并未抱怨追究什么,甚至对于闻锦的考虑不周只字不提,但是第二次忽略了这个问题…… 五条悟此时欢快荡漾的声音更让人愧疚不安了啊! 闻锦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抱枕里,将手中刚刚拿起的小饼干放回盘子里,再摸索着端着盘子,将它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上供似的推向对面。 五条悟扔开手里已经空掉的盘子,毫不客气的探身扯过缓慢被推向自己的“贡品”。 酥脆小饼干破碎与被咀嚼的声音再次响起,在陷入诡异尴尬沉默的客厅中无比清晰。 不敢去看坐在对面的苦主,她小脑瓜拼命的转,绞尽脑汁的思索方法。 夏油杰眼光游移,仿佛第一次来到这间房似的仔细打量着四周,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五条悟。 丝毫不会读气氛的五条悟吃的欢快,从来不知客气为何物的少家主理直气壮的吩咐, “这个饼干从哪里买的?挺好吃诶,再给我来一盘,还有,我渴了——” 少年拖长了语调,华丽的声线仿佛在撒娇, “要喝奶茶,三倍糖!” 屋内诡异的安静瞬间被打破,夏油杰刚刚浮现在心中的微妙愧疚瞬间被打散。 “悟,不要穿着鞋踩沙发”, 他终于头疼的转过脸去看吩咐的理直气壮的好友, “饼干是自家做的,家里的存货都已经端出来了,吃完就没了”, 夏油杰多少顾及着自己方才的失误,努力保持着平和的语气, “奶茶就别想了,现在家里只有茶,多给你加几块糖可以吗?” 一边说着,夏油杰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努力保持着语气的委婉, “悟,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不可以在别人家里点餐呢?” “没有!” 地位极高、一呼百应的白发神子一脸傲娇,大声否认道, “刚刚传送的时候我消耗太大啦,要吃小饼干才能好!” 他把来收盘子的小精灵戳的东倒西歪,“还有什么吃的吗?蛋挞,喜九福,小蛋糕……” 五条悟叽里咕噜报着菜单,终于在好友笑眯眯的眼神下意犹未尽的打住, “我不挑的,什么都好!” 夏油杰笑的愈发核善了。 客厅里明明只有两个人,却莫名的营造出营造出众人七嘴八舌的味道,当然,白色大猫猫功不可没。 —————————— 卧室中,五条悟饶有兴趣的盯着脚下的浅金光芒,没有任何反抗的被温柔的金色包裹。 瞬间,庞大繁杂的信息铺天盖地的涌入脑海。 使用过度的大脑爆炸似的疼痛,五条悟甚至无暇思考瞬间涌入脑海的庞大繁杂信息有些什么。 六眼的视野里第一次出现大片的模糊,耳边尖锐的耳鸣在刺耳的尖叫。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在这漫长的时间中,身体似乎被禁锢,指尖的微微晃动都极为艰难。 耀眼璀璨的湛蓝瞳孔逐渐朦胧,灰暗的白纱一层层蒙上那抹湛蓝。原本柔软整齐的白发顷刻被冷汗浸湿,凌乱的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眼 中的神采逐渐微弱,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洞天中明媚的阳光终于照在白发少年身上。 ……活下来了。 脑海中终于有一个清晰的念头划过。 五条悟整个人依旧浑浑噩噩,模糊的视线还未恢复,在刺眼的光线下仅能看到大块的色斑。 “……家……锦……” 这个声音……是杰的妹妹? 大脑剧烈的疼痛令他无法思考,庞大的信息流停止灌入之后,浑身冷汗津津的少年已经筋疲力尽。 “……公子?” 对了,刚刚的情况也是因为她! 少年本能的抬头看向在一片翠色中异常显眼的赤红色斑,酸软的身体仿佛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提醒了自己的无力 ——他膝盖一软,直直倒了下去。 身体再次浸润在柔和的金色中。 与上次接踵而来的痛苦不同,温柔的浅金光芒仿佛潺潺细流,划过疲倦到极致的身体 ——一切仿佛焕然一新。 视野终于清晰,五条悟终于有余力观察自己的处境。顺着自己身上温柔光芒,他向源头看去, 金色最先浮现于天地之间,迅速在赤色裙装的小姑娘身边聚集,眷恋的在她身边打了几个转后融入她体内。 她是叫……阿锦对吧? 五条悟随手挥了挥徘徊在自己身边的金色,歪头努力回想,从记忆深处扒拉出这个挂在好友嘴边的妹妹。 在自己清醒后,对方停止汲取天地间灵气,神色中带着明显心虚望着自己。 ——现在,对方看起来又只是个普通人了。 这种情况,五条悟暗自咬牙,迅速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的类似场景。 他扑向歪头看着自己的小姑娘,探手拽住那个一看就很好揪的穗穗 ——“种花家的?” —————————— 一直把自己埋在抱枕里苦思冥想的闻锦猛的抬起脑袋,原本热闹的客厅倏的一静,正在斗嘴的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眼,看向终于有反应的小姑娘。 闻锦被突然转向自己的两束仿佛化为实质的目光吓了一跳 ——夏油杰是在期待,五条悟仅仅是因为无比旺盛的好奇心。 她讪讪的开口,“你们继续,继续,” 她跳下沙发转身就跑,“我去书房找找资料。” …… “找到了!” 几乎埋在书堆里的小姑娘终于惊喜的抬头,抱起手里的书,扒拉着堆在身边的书想往出冲,却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头顶的高挑身影惊的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饶有兴趣的从身边抽出一本书翻着,同时还不忘悠闲的抿一口手中不知道加了多少糖的茶水。 ——虽然早就看到了对方跟着自己进了书房,也并未阻止对方翻看自己的书,但是,他是什么时候站自己身后的啊!? 真的是猫吗?完全没有听到一丁点声音诶!? —————————— 年幼时曾听说过种花家的底蕴深厚,如今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先不说这算得上另辟天地的洞天, ——盘腿坐在沙发上,他迅速伸手绊倒拿着小布巾路过的小光球, 笑嘻嘻的看着对方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再眼疾手快的躲过核善笑着的好友拍过来的巴掌。 目光在晕乎乎远去的小光球身上不着痕迹逗留片刻,他继续和夏油杰斗着嘴。 ——这片空间甚至已经可以孕育属于自己的生命。 端着茶杯,五条悟毫不见外的跟在小姑娘身后进 了书房,苍天之瞳将整个房间尽收眼底。 小姑娘没有出声阻止,他就悠闲的逛了起来。 随手抽出一本手记,他飞快的翻阅着, ——这间闻锦随身携带的书房已经足以与五条家本家的藏书库比肩,甚至在知识广度上更胜一筹。 闻家对吧? 只是一个年幼姑娘的洞天已经这样了,还真好奇她本家是什么样呢! 五条悟一边飞快的翻过书架上一本又一本的手记,一边漫不经心的想。 —————————— 听到闻锦惊喜的宣布,五条悟将手中的书一抛,准确插入书架之中,俯身看向摊在闻锦面前的一页。 夏油杰也闻声赶来。 “这是……阵法?” 五条悟饶有兴趣的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扭着头看着摊开的书页,他念着图下的标注, “封印?” “嗯嗯”,闻锦掏出一个装着小小银珠子的玻璃瓶,“可以封印你的眼睛,不过也就只能封印一瞬。” 她将堆在自己周围的书推开,将一整瓶的银珠子倒在桌面上, “多做几个,一个坏了就换第二个,足够撑到你出洞天了。” 书页上的图案被浅金色在空中迅速勾勒,繁复绚丽的图案落下最后一笔后,浮在空中的大型阵法骤然收缩,直到刚好覆盖红豆大小的银珠子。 一颗珠子完成,闻锦马不停蹄的开始做下一颗。 她可没有忘记,在洞天外,还有位会进房间收果盘的夏油阿姨,如果三人同时人间消失……根本没有借口可以找的啊! 一心二用掐算了一下对方大致进屋的时间,闻锦小小松了一口气——可以赶得上。 五条悟捡起那颗已经完成的珠子,银色倒映湛蓝的瞳孔之中。 繁杂的阵法刻在小珠子上,肉眼已经无法分辨笔画,珠子由光滑两面变成了磨砂质地。 “杰”,他出声询问,“你的那本书也是阿锦给你做的?” 虽然是问句,但确是肯定的语气。 他捏着珠子,“力量同源。” 很快,满满一把篆刻好阵法的珠子被塞进五条悟手里, “这么多,管够你坚持到回去了,” 闻锦催促着,“咱们赶紧走,阿姨快进房间收果盘了!” —————————— 金色再次在夏油杰的卧室中飘起,三道身影浮现。闻锦和夏油杰第一时间看向六眼。 五条悟才干透的白发又一次被汗水浸湿,手中还握着尚未用完的珠子。 不是,为什么?闻锦瞳孔收缩,为什么又这样了? 现在状态比进洞天时要好,说明珠子有用,而且珠子并未被消耗完…… 对方是故意不用珠子的! 白发少年踉跄向前走了几步,一头栽在夹杂着暗紫花纹的床上。 “悟——” 第17章 第 17 章 “悟——” 夏油杰的反应速度比闻锦要迅速多了,他一跃来到床前,试图扶起脸朝下直直栽倒,整个人砸进床上被子中的五条悟, “悟你怎么样?” 伸出去的手在即将碰到五条悟时顿住,他不确定对方的状态,胡乱摇晃对方会不会造成二次伤害? “阿锦,他现在是怎么了?” 夏油杰扭头,问向反应慢一拍、现在还站在原地的专业奶妈, “先给他治疗吧,”他蹙眉,担忧的低头看着栽到床上现在还没有动静的好友, “别是真傻了,到时候五条家来要人没法交代。” 闻锦:…… 还真是神仙友谊诶—— 小姑娘周身没有再次浮现出金色,她趴在床边,伸出食指一下又一下的戳这那一看就手感异常好的白色脑袋: “这次可不怪咱们,是这家伙自己作的。” 闻锦示意夏油杰看向从五条悟手中散落到床上尚未使用过的小银珠,一边戳一边碎碎念, “你在自己找罪受诶。” 小姑娘疑惑的对倒在床上后便毫无动静的猫猫提问, “先前进洞天的时候不是看过空间缝隙了吗?还看了那么久……为什么要再看一遍?” 很明显,对方是故意的。闻锦给的小银珠足够对方完好无损的跨越空间缝隙。 在六眼的精准计算下,五条悟用银珠控制六眼观察空间缝隙的时间,将时间控制在自己可以承受的极限。 躺尸的五条悟终于有了动静,他缓缓的、脑袋一卡一卡的将埋在被子里的脸转了过来,脸上笑的肆意, “杰,我真的——好的不能再好了!” 目光转向闻锦,他没有回答小姑娘的疑问, “阿锦阿锦,来来来,刚刚那个治疗再给我来一次,” 白发被冷汗凌乱贴在脸上,他满脸的期待。 期待中的金色没有出现。 闻锦撇了撇嘴,有些上瘾的继续戳着乖乖倒着的白色脑袋, “你自己作的,自己好好享受享受,” 该说不说,这头白毛手感是真的好。 “阿锦阿锦~” 本应清冽的声线,在少年的刻意下甜腻腻的,听起来仿佛在撒娇。 每一个动作都极其自然,丝毫没有向年幼妹妹撒娇的羞耻, “我好难受啊阿锦,难受起来我就没力气回答问题了,” 五条悟找着一切能找的借口,“夏油阿姨不是马上要进来了嘛,不给我治我就告诉阿姨你俩欺负我!” 五条悟微微晃动脑袋蹭着小姑娘戳着自己的手, “而且现在头发湿哒哒的,摸着也不舒服了——” 白发少年就差在床上打滚了, “阿锦,阿锦~” 救……救命! 小姑娘一巴掌糊上了那张精致的脸,浓郁的金色瞬间爆发。 ——撒娇的白色大猫猫谁能拒绝,至少闻锦不能! 忍着rua秃他的冲动,浅金色光点不要钱的涌向五条悟。 果然,刚刚不是错觉,五条悟晃了晃脑袋。 自自己出生以来,家里人便不计代价的为自己寻找能够缓解六眼给大脑带来巨大负担的方法,但倾家族之力,至今也未能找到足够有效的方法。 闻锦的治疗与其说是治愈创伤,不如说将身体的每一个细节恢复到全盛状态 ——包括自己不堪重负的大脑。 自记事起,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疲倦与煎熬的大脑终于感受到轻松为何物。 不过,也只是相当于在治疗的一瞬间恢复了一次出厂设置 ——随着温柔金色光点的散去,高负荷的六眼所带来的疲倦感再次开始累积。 也就是说,五条悟暗戳戳的计划, 只要想办法拐到小姑娘,反正她只有这——么小,完全可以随身带着,不就相当于自己有了反转术式了嘛! 到时候,随时开着无下限术式也轻轻松松! …… 金色一散去,满血复活的五条悟立刻从闻锦手下窜出,拽着被子在床上滚两圈直到碰到床头柜才跳起。 夏油杰:…… 夏油杰:“喂,悟!别用我的被子擦汗!” 熟练的躲过夏油杰正义修正拳,还顺手抽过放在书桌上的果盘, “回答阿锦的问题:第一次穿过空间缝隙的时候,大脑负荷太重,根本没办法仔细感受和思考流入的信息,这才想试第二遍的。” 随手将苹果塞进嘴里,他还不忘抱怨, “苹果挺甜,可惜已经氧化了,下次要记得快点吃呐~” 那是自己的苹果!闻锦眼睁睁的看到对方快速消灭着果盘,那是美人姨姨专门给自己削的、小兔子形状的苹果! 对方一口一个,还未来得及出言阻止,果盘已经空空如也。 委屈的控诉尚未出口,听到五条悟回答的闻锦一顿,眼底划过一抹了然。 夏油杰也迅速想起了什么,蹙眉道: “是因为你的领域?” 在已有的记载中,拥有六眼的无下限术式持有者的领域会将海量信息灌输给地方,间接性直接歼敌。 据五条悟所说,穿过空间缝隙时,巨大的信息流通过六眼无法拒绝的灌输进大脑 ——两者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你也太……”夏油杰蹙着眉,不知道如何形容,最终只是开口问, “结果呢?你的领域有眉目了吗?” “你们果然知道。” 脸上依旧是玩世不恭,但看向二人的湛蓝瞳孔中流露出几分意味不明, “虽然在我掌握招式之后,它们很快会成为公开的秘密,但是目前而言,我领域的消息应该被封锁的还算严密。” “通过六眼被动接收信息和领域主动灌输完全不一样,”他满不在乎的说, “不过也不算白遭罪,看到了不少关于空间的信息,说不定……” 他微微歪头,似乎在感受什么,白色发丝在空中荡出优美的弧度。 很快他就放弃了,重新将目光放在盘子上, “总觉得我也可以瞬移,之后再试试吧。” 世人只看到了五条家神子的天赋异凛,实力强横,但却不会注意五条悟为此做出的付出 ——见到闻锦的藏书时,他立刻静心,向海绵一样从中汲取知识,为了虚无缥缈的可能性,甚至不惜将六眼暴露在空间缝隙中。 ——强的不是六眼,只是五条悟。 随手将吃的干干净净的盘子稳稳扔回桌上,他看了一眼警惕起来的夏油杰, “喂喂,杰,怎么又那副表情。我刚刚也大概看了一圈阿锦的书房,你们知道也不意外,况且——” 他一个滑步上前蹲在闻锦面前,手下没轻没重的揉面团一样揉着小姑娘白白软软的脸, “一个种花家的人,知道什么也不足为奇。” “悟——放开阿锦!” 眼看着自己小姑娘的脸颊顷刻通红起来,夏油杰惊慌的扑了过来。 —————————— 漆黑的帐下。 已经懒得数这是今天第几个咒灵了——这里是个一级。 大清早一阵兵荒马乱过后,还是陪着五条悟一起来出他那些仿佛永远做 不完的任务了。 每次见识到五条悟那长的可怕的任务单,夏油杰都会庆幸夜蛾老师的远见卓识 ——在夜蛾正道刻意的疏忽下,官方资料上,夏油杰还只是一个三级咒术师,没有大量的任务要求,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清闲了。 闻锦面无表情的裹着厚厚斗篷趴在黑色的飞毯形状的咒灵上,原本移动速度并不快的咒灵此时迅速的向前冲着 ——五条悟一手抓着毯子的一角,速度快的仿佛在漂移。 颠簸的飞毯上,小姑娘死死抓住黑色的绒毛,努力保持着平衡 ——为什么我一个普通人要跟着你们进帐啊! 夏油妈妈抵不住白发美少年要求一起出门玩的撒娇,笑眯眯的将三人送出门,闻锦原本是打算在帐外等着他们,顺便在周边逛逛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一直致力于带着小姑娘打咒灵…… 第一个任务,闻锦被五条悟抗包袱一样抗进了帐; 第二个任务,被夏油杰义正言辞的要求不许抗着小姑娘进帐后,小姑娘猝不及防被高高抛起,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后,被飞快冲进帐五条悟的接住; 第三个任务,被追加了不许抛人要求的五条悟趁两人买水的功夫,偷偷提前溜到帐边,一巴掌拍碎了帐。 直到见到咒灵才意识到已经到达任务地的两人:…… …… 直到后来,闻锦已经麻了,趴在夏油杰放出的咒灵身上,任五条悟牵着咒灵的一角到处跑…… 小姑娘面瘫着脸:我还能怎样呢? 夏油杰紧紧跟在咒灵身边,护着闻锦防止她滑下咒灵,时不时伸手帮小姑娘摆正趴着的位置: 笑死,根本阻止不了对方胡来。 终于,两人一个急刹车顿住了脚步——咒灵出现了。 被强大入侵者的气息惊起,白色的大鸟自天台腾空,本能的畏惧下转身就向天边逃离,却被漆黑的帐所困。 夏油杰眼睛一亮,“悟,这个别打死了,给我留着。” 夏油杰目前收集的咒灵中,只有闻锦身下这个可以飞,但与其说是飞,不如说是浮空——它飞的太慢了。 能飞行的咒灵本就少,能力不错的更少,长得漂亮的就更罕见了。 “啧”,五条悟抬头看向帐的边缘, “飞那么高,这还怎么打?对着它轰吗?” 白色的大鸟在围绕着帐的边缘迅速移动,企图找到可以逃离此地的出口。 幽蓝乍现,接连几发苍在五条悟指尖迅速凝聚后甩出,漆黑的帐下瞬间被刺目的蓝光照亮。 “飞的还挺快,不好搞诶!” 烟雾散去,洁白的大鸟依旧在帐的边缘不断试探,仅有身上几根羽毛被咒力燎到,焦黑一片,但依旧不影响它的极速飞行。 “如果打死还好说,留一口气就有点麻烦了。” 五条悟甩了甩手,环视着四周,试图找到可以接近在高空徘徊的咒灵高地。 夏油杰若有所思的扭头看向趴在毯子上的闻锦, “阿锦,你可以瞄准吗?” 在毯子上晕晕乎乎的小姑娘接收到信号,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一把抓住浮现在手边的冰蓝长弓。 寒气乍现,寒芒飞逝。 咻—— 洁白大鸟的一边羽翼应声消失,残缺翅膀的边缘细碎的冰棱凝结,白色的寒气宛若实质,如火苗般在天空中弥漫。 第18章 第 18 章 失去了一边翅膀的白色大鸟从高空砸落。建筑物轰然倒塌,荡起了漫天烟尘。 “哇哦——” 五条悟做出远眺动作,看向咒灵砸落方向,语气轻佻的惊呼。 半晌后,他兴奋的扭头,轻盈的在狰狞的废墟之间跳跃,冲向载着闻锦的咒灵。 射出一箭后,闻锦再次软绵绵的趴回了毯子咒灵上,把大半张脸缩进斗篷边缘的绒毛里 ——她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从来不会晕车的自己原来会晕咒灵! 难受,恶心,想吐。 柔和的金色悄然划过小姑娘周身后迅速消失。 ——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因为晕车……晕咒灵奶自己了呢! 金色在缩成一团的小姑娘身上再次闪现,夏油杰心疼的帮她理了理斗篷。 他嫌弃的望了一眼迅速靠近的五条悟,蹲下身,背起了闻锦。 这已经是今天最后一单任务了,之后爱咋咋地,以后绝对不能带着小姑娘和五条悟一起出任务了,小姑娘太遭罪了。 “阿锦~” 五条悟荡漾的语调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看不出来诶,你也挺厉害嘛!” 夏油杰仿佛身后带着小鸡的鸡妈妈,努力保持着自己正面朝向窜来的白猫,严防死守着不让白猫接近自己背后的小鸡, 兴奋的发现猎物的猫猫和鸡妈妈在原地滴溜溜打转, “呐,阿锦,反正这里已经塌了,不用白不用,来打一架?” 白色大猫猫努力去看好不容易发现的心仪的猎物,但对方被高大的鸡妈妈挡的严严实实。 “喂,喂,杰——” 上蹿下跳的白色大猫猫不满的伸手企图拽住夏油杰, “你不和我打就算了,干嘛拦着不让阿锦来,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 他理直气壮的控诉:“咱俩都动手了,就阿锦没有,那阿锦玩儿的多不尽兴?” 玩儿的尽兴……? 大早上自己被迫跟着五条悟出来,什么时候玩儿了?从头到尾都是被白色大猫当做新得来的玩具,被他玩儿了一天吧!? 闻锦趴在夏油杰背上,鼓了鼓肉嘟嘟的脸颊,但很快就泄了气 ——生气?笑死,早已经被气的没脾气了。 明明只有五条悟一个人在胡搅蛮缠,但生生让人感受到被丢进了幼儿园一群哭闹的小孩子堆里的热闹,而且 闻锦默默咽了咽口水,被原地打转的两人甩的又开始晕了…… “不和你打,我不会打架,” 趴在夏油杰背上,闻锦声音闷闷的,有气无力的出声拒绝,“我只是个辅助诶!” “辅助?” 正在和夏油杰纠缠不休的白毛大猫猫敏锐的微微眯起苍蓝色的眼眸,对自己的定位…… ——不是奶妈。 果然,刚刚并非错觉。 在六眼的视野中,最初凝聚在冰蓝长弓之上的箭矢很强,但并不足以秒杀一只一级,但这种状态转瞬即逝,快的仿佛是自己的错觉。 白光骤然迸发,凝聚出的箭矢气势猛地激增,转瞬之间,寒气仿佛凝固为实质。 若非闻锦并不愿击杀天边的白鸟,仅仅瞄准了对方的一只翅膀,那只咒灵哪里还会有命在! “是力量增幅?” 安静不过一秒,五条悟再次伸手,企图逮到夏油杰背后的闻锦, “来来来,增幅我试试?” 他跃跃欲试,随时准备再来一发苍。 “悟!” 从来没遇到这么皮的孩子的夏油杰怒斥道, “站在那里别动!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 终于送五条家大少爷上了回家的车,闹闹腾腾的一天终于过去。 最终,闻锦也没有给对方套一次buff,不为别的,只是心疼给大少爷收拾烂摊子的辅助监督。 至于打一架…… 打什么打?小姑娘义正言辞坚决的拒绝, 你一个咒术师好意思找一个普通人打架吗!? 什么?为什么我不是普通人?你们咒术师不是把所有非术士都叫做普通人吗? …… 退一万步说,我是有点其他能力,但是我只是个辅助啊喂,别找我打架!! —————————— 横滨,擂钵街。 锈色斑斑的铁皮,杂乱的仓库,矮小的草棚…… 已经是深夜,两道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身影缓步穿过杂乱窄小的路面。 高大的人影身着黑色大衣,其上以紫金色花纹勾勒。月色下,巨大的兜帽下隐约露出惨白的面具,其上的紫金色随着男人的走动微微反射月光。 他怀中抱着个被兜帽遮的严严实实的娇小身影,同样被白色精致的面具掩住面庞。 作为咒术师的夏油杰身形发育极快,宽大的兜帽遮住尚且带着几分青涩的面庞,仅看身影,没人会怀疑这不是一个成年男性。 即使两人身上处处透漏着“不好惹”的意味,但一路走来,黑暗助长了无数邪念,总有自恃人数众多的团体试探的围堵上来。 脚边倒了十数个人影——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批企图来杀人越货的了, 夏油杰眼底雾气一片。他下手不重,只是将人全部打晕了而已。 但是他也知道,晕倒在这个吃人的贫民窟中……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能活多久。 但是,对于想对自己二人下杀手的人来说,只是将他们打晕……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越往巨型大坑的中心走,环境越混乱,空气中仿佛都充斥着潮湿**的气息。 脏乱的小路两旁,简陋的棚屋之下,不敢轻易熟睡的人们被深夜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惊醒。 他们如同鬣狗一般紧紧盯着扰乱深夜寂静的来客,随时准备着与族群一同扑起,从猎物身上撕取一条血肉。 抱着闻锦的夏油杰终于停下脚步,他环视了一圈,敏锐的五感能听到周围众多的呼吸声。 眉心蹙了蹙,他压低声音开口, “是这里吗?完全没有疏散人群啊……” 以前遇到横滨的任务,即使委托人是黑手党,他们也会尽可能将任务地点附近的人群驱散,而这里, 他环视着四周,没有人有离去的动向。 ——委托人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或许他们也隐隐感受到危险的存在,但是……离开这里,离开唯一的存身之处,他们还能去哪里呢…… 人命在这里是最不值钱的。 感受到对方僵硬的身体,闻锦默默抱紧了他的脖子, “一会我会控制住战斗的余波,他们不会有事的。” 夏油杰默然, 这次接任务的是他们,可以护住无辜的人群。可在此之前,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因此而消逝?以后呢? 闻锦搂紧对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 “这只咒灵杀了委托人的儿子,对方要求拔除它为他儿子报仇。” 闻锦闷声说道,“若非如此,谁会来管擂钵街出现的咒灵。因为拔除而误伤他们……这种情况也算罕见。” 示意夏油杰将自己放下,明亮的白色从闻锦身上开始蔓延,在附近人们与屋棚周围闪着柔和的光芒。 “鹤田滕吉那边委托确认了,开始吧。” 她双手拘起一捧明亮白光,歪头安抚着看向对方, “尽管动手,有我呢,不会有人因为咱们出事。” 闪着不详红光的爆炸猛然爆发,脚下的大地都在晃动。 从白光在自己身边弥漫时起便惊慌的人们惊愕的发现,声势浩大震天撼地的爆炸没有伤害到自己分毫,连脆弱的棚屋都没有因此缺少一根茅草 ——一切可怖的事物被白光温柔但强势的阻隔在外。 脚下剧烈晃动的大地,与眼前尚未消散的暗红,还有被爆炸激起的飞扬的尘土砾石告诉他们,那地动山摇的爆炸并非幻影。 在距离爆炸发生最近的一处草棚下,衣着与仅有的几件家具破旧但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少年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爆炸,巨大的声响使不堪重负的耳朵发出尖锐的鸣叫。赤红瞳孔中闪过潋滟光华。 红色瞳孔中,漆黑可怖的身影已经在周围徘徊数日,此刻终于在爆炸中灰飞烟灭。 漆黑的夜晚中,身前闪起的白光格外明亮,也格外温暖。 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抹温暖。 就连那闪着不详红光的爆炸,在此刻都有了令人安心的力量。 —————————— 第二天清晨,人们在嘈杂与饥饿中醒来,日复一日的为生存而奔走。 若非地面巨大的坑洞存在,昨晚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无法被定义为噩梦或美梦的梦境。 不断有外来人特地前来,询问有关前一天夜里的爆炸。目睹了一切的人们第一次彼此之间产生默契,不约而同的统一了回答: 赤色的巨大爆炸,两个兜帽罩头形似成年男性的身影。 对幼童与那护住他们的温柔白光一概不谈。 在擂钵街生存了这么久,对于死亡的气息,他们比任何人都敏锐。 对于这种时常发生的接二连三不留全尸的死亡,他们早已隐约意识到什么,但无能为力的他们只能默默忍受。 昨天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有人来处理这种危险。 黑袍男人神秘又危险——对于遵循丛林法则的擂钵街的人们而言,这绝对是对他的赞美——他专程来处理那种看不见的危险, 更别提那保护着自己的温暖光芒——或许对于对方而言并非什么难事,但对于如行尸走肉般活着的人们而言,那是鲜少获得的善意与保护。 ——能在这里生存许久,他们绝非什么良善之辈,却不约而同的对深夜来人释放仅剩的些许善意。 第19章 第 19 章 闪烁着迷离灯光的酒店招牌林立,精致的装修处处弥漫着暧昧的味道。 浑身沾满酒气的人们踉跄着穿梭在其间,姑娘们揽客的娇笑不绝于耳。 在这个充斥着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世界,无数人沉沦其中, 他们倚在姑娘们芬香的柔软身躯上醉生梦死,时不时有人在周围客人会意的糜烂戏谑笑容下,带着一两个半依半就的姑娘向酒吧的楼上走去…… 打扮的花枝招展往来的人群中,安静的牵手走在路上的兄妹二人与周围的喧哗格格不入。 年幼的两人仿佛好奇闯入的乖巧学生。 少女明净清澈如宝石的红色瞳孔好奇的四处打量。 宽大的卫衣外套遮不住少女姣好的身姿,白皙无瑕的脸上未施粉黛,面上充斥着孩童般的天真。顾盼之际,虽然年纪尚小却已经隐约可见她未来的卓绝风姿。 与妹妹的甜美明艳不同,牵着她的少年容貌更加浓艳迤逦,容颜绝美却不显女气,纤长睫羽之下,暗红瞳孔中仿佛荡漾着潋滟波光。 他牵着妹妹,悄然远离眸光中不怀好意的路人,目标明确向前方走去。 两人停在了一处似乎刚刚完成装修的酒吧前。涂在木质门廊上的清漆似乎还散发着崭新的气味。 门口本应该在揽客的娇娘们欢喜似乎萦绕在眼角眉梢,此时正倚在门边彼此闲聊,一颦一笑间皆是满足与雀跃。 见到驻足在门前的两人,闲聊时的笑意还未压下,终于想起自己站在门口揽客的目的, “这大晚上的,小客人们来喝一杯?” 虽是说在揽客,却也没有扭着腰肢迎上来,她们依旧倚在门廊前,抬手招呼着门前来客, “低度数的果酒也不少,小妹妹来试试?” —————————— 这间酒吧中都是命苦的人们。 花街中,多的是靠出卖自己身体为生的男人女人。其中有的是自甘堕落,但也有不少是生活所迫被逼无奈才进入这一行。 入职前,酒吧老板们将争议行当夸的天花乱坠,真正入职后转身便换了一副刻薄的嘴脸。 忍受怪异癖好的的客人,陪酒喝到胃穿孔几乎是常态,谩骂毒打更是屡见不鲜。 有心想走,先前签的合同终于漏出狰狞的嘴脸:隐藏在合同中的霸王条款与天价违约金触目惊心。 直到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接客后,他们才得以脱离吃人的魔窟,但是 ——他们还能去哪里呢?在这里沉浸多年的他们已经丧失再次求职的能力。 其中一些人便再次转身,卑躬屈膝的恳求着投入风月场所。 这间酒吧在原先的老板被寻仇死后,他那些惧怕被牵连的亲人果断放弃了继承他的财产,这里成为了无主之地。 这里成为了难得的容身之所。被扫地出门后,不愿再次被奴役压榨的一些可怜人们占据了这所房屋,共同以低廉的价格勉强经营着酒馆。 虽然这间许久未能重新装修的酒吧不再光鲜亮丽,但低廉的价格依旧有着不少的受众。 收入仅能堪堪维持温饱,但他们对于这样的生活已经知足了。 这里也被其他店家共同抵制孤立,连进货商都趁火打劫在给他们供货是提高几分价格 ——没有人知道他们还能在这里坚持多久。 鹤田滕吉因为窘迫的处境,为了低廉的房租被吸引进来时,这里已经濒临倒闭。 处于城市边缘地带的无主之地,地方还不小。鹤田滕吉果断的选择在这里长住下来。 有了充足的资金,重新做起中介的行当——虽然这个中介目前看起来更像背后那位的代言人——鹤田滕吉掏腰包将这里翻新 了一遍。 随着神秘组织崭露头角,心机深沉,且下手果断狠辣的鹤田滕吉也有了几分名气。 由于经济的窘迫,他曾经长时间与下九流的人们混居在一起,精明的男人与几乎所有认识的人都有不错的交情——这本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少一些磋磨。 如今,这些无处不在的人群中有多少成了他的耳目?谁知道呢! 酒吧里迎来送往肉眼可见的增多了不少。 众所周知,鹤田滕吉只接拔除咒灵的委托,其余任务一概不沾 ——但是只要出得起价钱,总能得到出乎意料的情报。 ——即使自己没有收集到,但迄今为止,自己还没有发现那位主子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 褐发男人坐在窗前的藤椅上,摩挲着青玉扳指,眸光意味不明。 出于好奇,他称得上是冒犯的查过给自己发信息的IP地址,预料之内的是一片空白。 ——真的越来越好奇了呢,自己这位主子…… 闻锦:谢邀,洞天之内能有什么IP地址。 至于情报……亲,这边建议奇门八卦和玄学了解一下哟~ —————————— “谢谢姐姐们。” 明艳的笑容在少年脸上绽开,在这条街上看惯了美人的女郎们也不免看呆了眼。 风间千流礼貌的微微鞠躬后,带着妹妹千雪踏进刷着深黑清漆的门廊。 在擂钵街的巨大爆炸后,他多方打听后,终于在横滨堵上了鹤田滕吉——他是已知的深夜来客身份的唯一知情人。 出生在擂钵街,再加上兄妹二人两张惹人垂涎的脸——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这个死亡是家常便饭的贫民窟中,风间千流护着自己妹妹还算平安的长大。 很幸运,风间千流是异能力者。 很不幸,他的异能力并没有给他带来实质的战斗力。 更加不幸的是,他有微薄的咒力,但也仅限于能看到擂钵街内游荡的众多咒灵。 在艰难的环境下,少年硬是带着自己妹妹在擂钵街平安生活到现在,甚至可以说在贫民窟中而言生活条件还算不错。 随着两人的年岁逐渐长大,迤逦的脸庞逐渐长开。 一直在各方小势力之间周旋的风间千流知道,必须给自己和妹妹找一个足够强势的靠山了 ——美貌在这里便是原罪。 还未来得及付诸实践,突如其来的庞大咒灵打断了他的计划。它逐渐靠近自己的藏身之地 ——明白自己对这类生物有着格外吸引力的少年咬牙,语速飞快的交代完妹妹后,他即将冲出家门。 长期以来,妹妹在的地方就是家。妹妹是他此世间最大的牵挂。 直到——闪着红色光芒的爆炸轰鸣。 擂钵街中心的爆炸发生后,他下定了决心。 风间千流仰慕强大的实力,至于对方的善意 ——那晚温暖的白光仿佛刻进了灵魂。即使对方并不知晓,但是……救命之恩值得他赌一次。 笑意盈盈的拦下准备上车的鹤田滕吉,容貌迤逦的少年言简意赅的迅速说明自己的来意,并将自身能力毫无保留的展示在对方面前。 褐发男人视线从手机上抬起,带着锋芒的视线短暂打量隐约见得到几分绝代风华的少年几眼后,他向少年递出了名片并一张银行卡。 轿车疾驰而过,留下站在原地笑的绚烂的少年。 “主家给你的。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后来找我。”男人清冷的声音言犹在耳。 …… 将手中的名片展示给柜台边的侍者,少年声线温柔,仿佛带着几分缠绵: “我来找鹤田先生 。” 如今的酒吧不时接待一些发布委托或者购买情报的客人,鹤田滕吉所幸就聘用了原本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酒吧生意照常开,但接多少客、怎么接客他们自己随意,生意所得与鹤田滕吉三七分账。同时不为喝酒来的客人也由他们接待,鹤田滕吉每月给他们发薪水。 在他们心中,鹤田滕吉已经相当于这里的老板。 这里的所有人都经历过苦难,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他们所求不多,只是期待能平安活下去。 这些人也算知根知底,在谈话时鹤田滕吉大多也没有刻意避开他们。 更何况——鹤田滕吉也不怕他们的背叛。 心怀感激的众人在最初几天后隐约明白了幕后老板的存在,以及老板们在这间酒吧里做的是些什么生意。 受到恩惠的人们自觉的避开顾客们的谈话,自发的努力将这里的保密工作做的滴水不漏。 这也是他们唯一能报答对方的事了。 …… 侍者在见到名片后,态度更增添了几分热情,“您是风间先生吧?” 在少年颔首后,他带着对方走上二楼, “今天一早先生就吩咐了,您来就立马带您去见他,” 他脚步轻快的在前方引路, “先生一直在等您。” 房门关上,焕然一新的房间中,褐发男人将手边盒子递给少年, “主家赠与。” 风间千流小心的打开檀木盒子。 青玉手持躺在深红的绒布中,在灯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 —————————— 洞天,八角凉亭檐下的惊鸟铃在微风吹拂下叮铃铃轻响。 明媚的阳光穿过周边草木茂密的叶子,在亭榭中投下一个个微微颤动的光斑。 石桌上的棋盘一角,不知何时,在蛛网般密布的黑色中,原本孤零零的一颗白子周围已经出现许多白色环绕。 …… 夏油杰带着一张请帖进入洞天,站在奋笔疾书写作业的闻锦的书桌旁。 “阿锦,悟送来了请帖,邀请咱俩周末去五条家玩儿,” 鉴于小姑娘上次被五条悟折腾的不轻,他语气迟疑, “要去吗?” 第20章 第 20 章 浅浅的青蓝信封,随着夏油杰的靠近散发出淡雅的熏香气息。 闻锦扔开手中的笔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同样泛着淡淡青色的纸张上,白色暗纹随着光影的晃动隐约可见,白金蜻蜓在充斥着馥郁香气的信纸上若隐若现。 闻锦小心的展开一眼便可见珍贵的纸张,狂放的墨色跃然纸上,如行云流水般的字迹不可谓不好,但其中的意味顷刻打破了请帖先前的雅意。 ——杰: ——家里老头子们不让我出去玩儿,之前都是揍完人才出去的,最近来找我哔哔的人越来越多啦,烦死了! ——实在烦不过了,我和他们说我不出去啦,周末来找我玩儿!记得带上阿锦一起! ——你敢信,都什么年代了,他们居然还拿走了我的手机! ——我在房间里翻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一张能当信纸的纸…… …… 概括一下,满满一页纸有意义的只有一句:杰,带上阿锦来找我玩儿! 其余部分全是被烦的炸毛的大少爷碎碎念抱怨自家的老头子们。 闻锦几乎可以想象到白发少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写信的样子了 ——至于请帖的包装和熏香…… 绝对不是五条悟做的!他才没这个心思!他要是看到他的信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大猫估计还得嫌弃的骂骂咧咧上半晌。 上次被五条悟折腾的不轻的小姑娘笑的幸灾乐祸, “哟,五条少家主这是被关禁闭了诶!” 夏油杰垂下长长的睫毛,看向铺在桌面上的信纸,暗紫瞳孔露出些许沉思: “悟这个少家主对五条家的掌控果然不行啊……” 一族的少家主,被全族供在神案上长大的神子,被高高在上的供起,但却能轻易被关了禁闭……比起少家主,他更像被供起的可以证明家族繁荣的图腾 ——高高挂起,但权力有限。 虽然可以想象,以悟的性格,夏油杰柳叶细眉轻挑 ——将来绝对会以绝对实力强硬镇压家族众人。在武力镇压下,作为绝对强势一方,五条家说不定可以成为五条悟的一言堂——但这种情况也显而易见的无法持久。 不过,以悟的性格,恐怕不会在意这些…… 在未来成为家主后,与高层打交道时,恐怕他还会继续用武力震慑。 不过……高层那群家伙擅长的可不是正面交锋,背地里耍阴谋手段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虽然五条悟本人的武力值目前来看相当可靠,但一旦有点意外,五条悟本人出现些微颓势,在强硬手腕下勉强维持的稳定的五条家恐怕也会出现反扑。 ——面对阴险的咒术高层,再加上背后并不安稳的家族拖后腿…… 不难想象,他难免在交锋中会吃亏摔跟头。 算了,夏油杰停下脑海中的阴谋论,拉开书桌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 ——以后有机会和悟提上两句。 “你想去吗?” 看着闻锦饶有兴趣的仔细翻看精美的信封信纸,他开口询问, “我还挺想去见识见识的。上次去的时候和悟打完就走了,没怎么见到人,也没有顾得上仔细看看五条家,” 回想起第一次和五条悟的见面,他眼神略显飘忽, “我还真挺好奇的。御三家之一啊,虽然这名头听得真不少,但还是想自己亲眼看看。” “嗯……” 漂亮的信封让小姑娘爱不释手,小心翼翼的将香喷喷的信封收紧自己装各种小玩意儿的抽屉里,龙飞凤舞写的满满当当的信纸被嫌弃的推回夏油杰手边。 “你知道的吧,御三家的人都比较——” 闻锦摊了摊手,递给夏油杰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你做好心理准备昂……” 从开始在诅咒师市场上接任务时起,除了定期处理鹤田滕吉仔细筛选出来的委托,夏油杰自己也会时不时登上暗网看一看任务界面与论坛。 随着对暗网和黑市的逐渐了解,咒术界掩藏在阴影里的阴私逐渐在夏油杰眼前逐渐展露狰狞的真面目。 复杂的人员构成中,亡命之徒有,卑鄙无耻、十恶不赦之徒有,但因为对如今阴暗的咒术界心灰意冷而逐渐出没与暗网黑市的人也不在少数。 夏油杰不止一次在论坛上见过有人讨论,常有咒术师因为拒绝了豪族招揽而遭到世家记恨,情报错误在他们身上成了家常便饭。 倘若敢拒绝任务,诅咒师的帽子将会不容分辩的盖上脑门。 ——排除异己是豪门世家一贯的作风。 “嗯,我明白,但还是想自己亲眼见识一下。” 眼眸中,莫名的情愫一闪即逝,“也见识过不少咒术师了,对于咒术世家高层的……” 他略微停顿,一贯温柔的眼底带着些许讽刺。 他斟酌着用词:“……傲慢,我还算能做好心理准备。” “不说我了,” 夏油杰看向闻锦,少年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划上眼角, “周末你要一起去吗?如果去的话,” 想起上次一起和五条悟出门,回来时无精打采的被折腾的惨兮兮的小姑娘,夏油杰额角不自觉的跳动两下, “放心,上次是因为在外面,不好破坏公物,这次是在五条家……” 一贯充斥着温柔的眸中仿佛闪过几分杀气, “相信财大气粗的五条家已经习惯了自家大少爷的小、破、坏了呢。” 闻锦:…… 不愧是挚友! “周末一起去吧!” 闻锦微微歪头,漆黑的瞳孔中划过几分思量, “以后我少不得和少家主接触,趁早在五条家面前过个明路也好。” 柔软蓬松的发丝随着歪头在空中划过流畅的弧线, “也省的五条家觉得我偷偷摸摸的刻意接近,不安好心。” 对的,无论五条悟如何上蹿下跳,甚至不惜撒娇威胁,闻锦依旧没有改口,宁愿多叫些麻烦的音节,也依旧一口一个“少家主”,坚决不改口叫哥哥。 哥哥是用来尊敬的,至于这位少家主…… 小姑娘一想起来就牙痒痒。 —————————— 周末,京都,五条本家。 高大的木质门楼紧闭,旁边的小门倒是半掩,但透过微微敞开的缝隙却看不见庭院内部一草一木。 出租车离开,夏油杰与闻锦站在门前。盯着微掩的门,夏油杰若有所思, “这就是五条家千年间传承下来的结界吗……?果然神奇。” 闻锦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 小姑娘身着一袭赤红明制,花冠裙袄,大袖圆领,华服隆重繁复。 金色马面褶裙上浅金云纹随着走动若隐若现,底端绣着精致的云蟒纹饰,竖领长襟边缘亦以金线勾勒出繁复云纹。 赤红翟纹缂丝霞帔自肩头披挂,美如彩霞,底端以玉制补子相坠。 头顶金制满冠,以红珊瑚为饰的顶簪花钿华美异常却不是少女的甜美,掩鬓发钗垂下长长的赤金流苏。 夏油杰依旧是一身洁白的衬衣,不过袖口领角绣以玄色暗纹为饰。 右耳垂下的坠子在闻锦的几番修改之后,精细编织的暗紫丝线裹住黑玉圆珠,下端坠着紫黑交织 流苏。 抬手之间,左手闪着温润光泽的黑玉手牌在洁白的袖口之下若隐若现。 五条悟派来接两人的侍者早已等候在门前。 五条悟与一个平民出身的咒术师交好之事最近在五条家人人皆知,自家少家主为了他不惜多次与长老们对峙在家族也是传的沸沸扬扬。 今天被少家主派来接两人的侍者本就心生不满。 他本是五条家分支,随侍本家少家主自是心甘情愿,甚至引以为荣。 但被派来接待一个平民出身的咒术师……在五条悟面前不敢表现出不满的他即使未抬头,但也已经可以感受到同僚们嘲讽的目光。 一路走来,他已经不知踢飞了多少路上的石子。 不满的情绪在站在门口等候许久之后达到了顶峰。 出租车驶来时,高傲不满已经昭然若揭。 身着赤红华服的小姑娘从出租车后座走下,面上的高傲不屑顷刻间荡然无存,仅剩惊疑。 作为天赋出众的分支庶子,他早早便被送到五条悟身边,堪称卓越的天资也使他早早成为近侍,算是五条悟身边的老人了,也算见多识广。 眼光毒辣的他一眼便认出了赤色裙装的来路。 方才的高傲不满一扫而空。青年垂首恭敬的上前行礼,双手接过夏油杰递来的请帖。 辨认过其上笔迹之后,他再次躬身行礼: “悟少爷已恭候多时,这边请。” 目力过人的夏油杰清楚的看到了侍者表情态度的变化。 先敬衣装后敬人,闻锦说的果然不错。 他非常清楚的明白,面前青年如今恭敬的态度全是看在自家小姑娘的份上,自己没受到下马威也算沾了自家小姑娘的光。 黑发少年面上依旧一片温和的看着青年迅速小跑着进入边门,紧闭的厚重大门很快终于洞开。 青年引着两人向宅邸深处走去。 筑山式回游庭园中,堆山砌石,掘池引溪,曲折的回廊环绕水而建,水木清华。 其间匆忙往来的侍女们脚步匆忙但整齐,落步悄无声息。 在夏油杰感知中,一路走来,遇到的侍女们身上都有着不俗的咒力气息。 …… 这就是御三家的实力吗…… 在前方引路的青年心中也不免心中嘀咕。 自家悟少爷从未提起过这位好友的情况。 家中众人只知道其出生平民家庭,家中长老们对此也不满许久。为此,少家主甚至不惜多次大打出手。 可如今看来—— 他恭敬垂首,微微侧身示意,“这边请。悟少爷的院子就在府邸的最中央。” 气质温润的黑发少年微微颔首后,他再次转身引路。 ——走在雅致却难掩奢华的枯山水庭院间,少年这通身的气势未被周围的精致典雅的景致比下去分毫。 青年暗道,不愧是悟少爷,看人的眼光一流,从一众野路子中也能结识如此好友。 更不用说—— 青年一路恭敬垂首,偶尔回首也仅仅看到流畅垂下的金色裙角。 他暗暗心惊,居然引来了这般人物。 邻水长廊的尽头是枯山水庭院,两者之间的转变颇为突兀。 似是明白客人未表达出的疑问,侍者主动开口解释, “悟少爷五感敏锐,六眼所获得的繁多信息也是不小的负担。水流的声音对于少爷来说也足以烦心。少爷年幼时经常被吵得睡不着觉。所以,呃……” 短暂的停顿后,青年再次开口, “就为少爷重新修建了这处庭院。” 夏油杰和闻锦对侍者未说出口的部分了 然 ——以五条悟的脾气,是把先前的庭院拆了对吧? 为了接好友进门而洞开的大门,早已惊动了五条家的长老们,如今五条悟的院子中赶来了不少一派痛心疾首的人们。 府邸开了正门的消息传来时,便猜到了什么的五条悟百无聊赖坐在长廊边,面无表情的听着以长辈自居的人们你一眼我一语,义愤填膺不厌其烦的劝阻。 长老们的声音左耳进右耳出,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想看好戏的猫猫露出戏谑的笑。 …… 六眼最早的捕捉到逐渐靠近的熟悉咒力气息,烦不胜烦的白发神子终于站起身,脸上浮现出最真实的表情。 身着浅蓝和服的身影跨过院中的一众人群望向院门,猫猫拖长着语调亲昵的抱怨, “好——慢——啊!你们怎么这——么——慢啊!我都快要被烦死了——” 院中众人随着五条悟的起身,纷纷转身看向院门的方向。 侍者身后,穿着雪白衬衣的黑发少年逐渐在门边显露身形。 为首的三长老挑剔的目光迅速扫过,即使挑剔如他也不能否认缓步走来少年的气质非凡。隐约想起少年曾经与五条悟在五条家别院打的那一架, ……实力也还可以。 ——虽然平民出身,但也勉强足够站在自家少主身边。但是, 老人眼底戾气一闪而过。 少年过于狂妄了。先不说教唆着少家主屡屡孤身一人跑出五条家,就单单今日上门这番动静…… 思绪戛然而止,老者瞳孔骤然一缩! 赤红霞帔出现在清俊典雅的院门外,行走间,鸦青鬓角的流苏稳稳垂落,金色暗绣云纹流光溢彩。 乌黑瞳孔缓缓扫视了一圈院中人群,微微仰头看了看身侧少年后微微撇开,最终落在庭院中央的青色身影上。 手中折扇轻巧展开,遮住眼睛下方大半张脸颊。 第21章 第 21 章 枯山水庭院中,被众多义愤填膺闯进来的人们踩杂乱的白色砂石已经被重新收拾,画出一圈一圈整齐的纹路。 喧闹的人群迅速散去,和室内仅剩下三人和两位长者。 传统和室待客室之中,地面上铺着叠席,不设桌椅仅有霓虹人惯于跪坐的软垫。照顾到异国不喜跪坐的客人,在客位旁安置了可供倚靠的木质凭几。 夏油杰与闻锦跟着五条悟与两位长老进入和室之中。 在夏油杰礼貌鞠躬的同时,小姑娘也收起折扇,装入宽大的袖口中, “闻家,闻锦。” 双手交叠,弯腰向前推出。赤红华服的小姑娘以晚辈姿态向两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作揖,得到对方鞠躬回礼后,又转身向一旁一副看戏模样的五条悟微蹲行万福礼。 众人散去后就一直一副旁观者姿态的白发少家主见状,细长眉毛微微一挑,敷衍潦草的微微弯腰后再次在一旁高高挂起,看戏似的,满脸戏谑的站在一旁。 “先前接到少家主请帖,想着仅是访友而来,便并未再递拜帖。没想到冒昧来访,却惊动了诸位长老,” 红木盒子被轻轻放在面前的桌上,闻锦轻轻向前一推, “略微薄礼,以表歉意,诸位长老海涵。” 三长老身边,打扮像是管家侍立在一旁的中年男子立刻会意。 曾经为了接待海外来客仔细学习过对方习俗惯例的他极有眼色的上前,恭敬的托起客人桌上红木方盒,呈至三长老面前。 闻锦轻推盒子后便不再说话,垂下眼眸仔细轻啄手中清茶。 夏油杰在闻锦做完她基于身份应当完成的礼节后,面上挂着挑不出错的微笑,适时地接过话头, “晚辈夏油杰,承蒙五条少爷厚爱,得以友人相称。前些日子收到请帖后便冒昧登门,没想到惊动了诸位,是晚辈的不是了。” 少年处事愈加圆滑,未贬低自己的同时也恭维了对方, “幸好是一场虚惊。不知几位对晚辈还有什么嘱咐?” 收到对方递来的台阶,两位长老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即使五条家身为御三家之一,也不想得罪同为千年传承且实力强劲异常的庞大异国世家。 想起方才院中的吵闹与污秽言语,他们心下不安——也不知道对方听到多少。 即使目前来看——两位老者一派慈祥长辈姿态与夏油杰寒暄着,目光不经意间再次小心扫过专心喝茶的华服女孩 ——看起来没有丝毫不满的样子, 但是,种花家以往的来客也从来都习惯于热情的笑着坑人,坑起人来从不手软。 不过——余光瞟过一边原本期待着看好戏,如今却似乎已经被双方无止尽的寒暄磨没了耐心,随时准备不给自家长辈情面的赶人的蓝眸神子, 先前听说自家少家主与对方交情颇深,倘若能得到对方些许助益,于少家主甚至五条家而言都是难得的机遇。 三长老直接忽略了先前收到的消息中,与自家少家主共同出游的是夏油杰的事实。 赶在五条悟的耐心彻底被消耗殆尽之前,两位老者一边嘱咐着小辈们玩儿得开心,一边起身告辞离开 ——五条悟看起来随时会赶人。毕竟,谁也不想在贵客面前被自家小辈下了面子,即使是自家少家主也不行! …… 随着两人离开,五条悟也不耐烦的挥手,将房间中的所有人赶了出去。 无关人等终于消失在视线中,闻锦终于软绵绵的垂头趴在了凭几上。 今天这身行头华贵精美异常,同时也意味着——极其的重。光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明制衣服就压的人肩疼腰酸,更不用说头顶的以各色宝石镶嵌的纯金 花冠 ——金子的重量可是实打实的。 穿着这么一身一路走来,早就腰酸背痛脖子疼了,闻锦几乎是咬着牙维持着体面走到五条悟的院子。 先不说自己多少代表着闻家,在五条家这种豪门世家中,若是见第一面就露了怯……往后再想挽回就难了。 —————————— 闻锦对自己能力如何还是有点自我认知的。 若真坐下来,时刻紧盯着六爻排盘与占星罗盘,心无旁骛的在背后操盘她是丝毫不惧的。 奇门遁甲,两仪八卦……家族千年的传承闻锦已经随着师傅学完了不少,各种偏门杂学也都有涉猎,甚至帝王心术也听师傅念叨了几天。 ——原本在先前世界中只是唯心虚幻的知识,在回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真正成为了看得见摸得着的能力。 但问题就出在,闻锦无法像师傅与自家父母一样,真的时刻把握身边几乎所有事情的发展动向。 ——并非因为知识与能力掌握不够,而是真做到那样真的太累了。 所有一切一步步算好,头脑中的思维风暴不敢有一丝松懈,时刻维持着对自己及周边人、物的掌控——这些确实很累,当有明确的目标时,这些身体上的劳累还勉强能被接受。 最让闻锦不敢想象与不敢面对的是,当身边所有事情的发生都在自己意料之中,甚至是在自己的算计之下发生的…… 这时,朋友还是朋友,亲人还是亲人吗? 对方以真心待己,但这种真心却是自己算计得来的;或者自己以真心带人,却发现对方的虚以委蛇……不,这时候自己的“真心”真的是出于自己的真心吗? 小姑娘不敢想象这样的情形。 爸爸妈妈也时常会直接来洞天看望闻锦,小姑娘也困惑的询问过爸爸妈妈,但得来的只有妈妈的一顿揉搓。 “你还小,这些以后长大了慢慢就懂了,爸爸妈妈也没办法告诉你些什么。” 闻爸爸是这么说的, “不过闺女你记得,你背后不仅有爸爸妈妈,还有我们闻家——遇到什么事还有我们呢!不用害怕。” 做父母的是最懂子女的。 突如其来的换了一个陌生世界,虽然自身的安全与生活有保障,但从小娇生惯养从未经历过挫折的小姑娘突然开始了孤身一人的生活, 闻锦没有表现出过什么,但闻爸爸和闻妈妈清楚的看到了女儿的不安。 “爸爸妈妈还在呢,没什么需要你自己抗的事情。遇到什么随时来找爸爸妈妈。” …… 在想清楚之前,闻锦并不想做到师傅与爸爸妈妈那样算无遗漏。她总觉得,自己真切的感受和认知未知的事物才是真正的生活。 这也是为什么,闻锦从来没有与鹤田滕吉他们直接交流过。 ——小姑娘对自己有几把刷子有自知之明。 只有坐在六爻排盘面前,她才有与这些天才交流对峙的能力,更何况—— 闻锦非常确信,在这群人精面前,自己没有能力完全控制住自己所有的微表情与小动作,在他们面前自己也无法做到在交流间不被套话。 他们可以借助自己身上的许许多多自己无法控制的细节来真正认识自己。 ——即使闻锦无数次的确认,鹤田滕吉与风间千流不会因为这些而背叛,但小姑娘并不想看到他们见到真正的自己后失望。 更不用说横滨的剧本组们——站在他们面前…… 闻锦想起来那个场面就忍不住心下瑟瑟发抖,真的太可怕了QAQ 每次去横滨做任务时,是小姑娘动用能力最频繁的时候——千万不要碰到剧本精们!! —————————— 这次来五条家,是闻锦第一次以闻家子弟身份露面。 从打开车门时起,小姑娘就在努力维持世家嫡女的礼仪风范,力求不出一丝差错。 这也是闻锦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世界中的上流社会,暴露在精于谋算的人们的视线中。 …… ——终于结束了! 闻锦终于松下一直挺直的腰背,软软的趴在了凭几上。 在脑海中反复回想了几遍从进门到现在短短十几分钟,没有找到什么不对地方后,小姑娘终于松下一口气。 随着精神的一松,腰酸背痛脖子疼猛地涌现 ——金色光芒骤然升起:给自己治治可怜的身板。 闻锦双手扶着自己的脑袋,帮不堪重负的脖子减轻重量,有气无力的冲五条悟嘟囔抱怨: “怎么每次见你都没什么好事!” “诶——” 白发少年闻言不满的拖长了尾音,扭头向好友告状:“杰,你快训她!怎么连这都要怪我!” 他凑上去,伸手抵住闻锦的发冠,迫使小姑娘抬起了头, “这怎么拆呀?” 五条悟灵活的仿佛流体的猫,以奇奇怪怪的姿势一边躲过夏油杰企图拖开自己的手,一边在闻锦没反应过来之前挨个拽了拽各个发饰,下手没轻没重。 一通乱搞后,没拽下来一个发钗不说,小姑娘本就要撑不住的脑袋被拽的猛地向下在凭几上一砸—— 碰—— “嗷——” 眼泪汪汪的缓缓抬起头,嫩白的脑门瞬间通红一片。 被惨叫声惊的一顿,滑不溜秋的猫猫终于被夏油杰逮到,毫不留情的一拳头砸在在白色的毛茸茸脑袋上: “嗷——”第二声惨叫接踵而至。 眼泪汪汪的的捂着脑门,闻锦恶狠狠的咬牙。 虽然这声惨叫不知道有多少装的成分,但是听起来是真——的——爽! “杰,杰——别打了别打了!” 五条悟被护崽心切好友追着在屋内上蹿下跳, “这不是看阿锦带着那些东西好累的样子吗!人家也是想帮帮阿锦——” 即使满屋子乱窜,两个咒术师依旧面不红气不喘,五条悟清朗的音线中居然还能听出几分欢欣雀跃!? “这不也没拽下来嘛!” ……夏油杰笑的咬牙切齿:“好巧,我也想拽拽你的头发呢!” …… 终于,白发少年找到机会夺门而出,一窜窜出老远,跳到了庭院中, “别打了,真别打了!” 在夏油杰停下后,五条悟试探着一点一点踱着小碎步往好友身边靠近。 在距离足够近而对方没有再出手后,白发少年松下一口气,神神秘秘的伸手勾上好友的肩膀,凑近对方后开口, “叫你们来是来给你们看个好玩儿的东西……嗷——” 猝不及防之间,毛茸茸的脑袋被笑眯眯的好友狠狠揪着白发砸到栏杆上—— 第22章 第 22 章 “阿锦,好痛啊——” 五条悟蹭到闻锦旁边,拖长尾音委屈兮兮的撒娇,暗示小姑娘帮自己治伤: “真的好痛啊——” 身形高大的少年盘膝坐着,一边在好友企图将自己拉走的手臂中挣扎,一边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努力把自己脑袋伸到趴着的闻锦的面前。 “被杰那——么用劲的砸了一下,肯定肿起大包了!” 活该! 闻锦把自己的脸埋进胳膊里,拒绝去看黏黏糊糊凑上来的五条悟。 悟这家伙—— 依旧在与五条悟拉拉扯扯的夏油杰核善笑着,瞅准机会又一巴掌呼上了白色的脑袋。 以咒术师变态的大猩猩体质和恢复能力,即使被捅一刀都可以称得上不痛不痒,像刚刚那样砸一下,哪能造成什么伤害。 见小姑娘埋下头不理自己,五条悟语气夸张喋喋不休的控诉房间中的另外两人: “以前听说过会校园里总有人会排挤别人,那我现在是被你们一起排挤了吗?” 闻锦:…… 五条悟,不愧是你! 金色迅速升起又飞快消失,一直喋喋不休着扰人的大猫终于闭上了嘴巴。 白发少年如同晒到太阳的猫咪一般,舒服的微微眯起了眼睛。 ——缠着小姑娘要求治疗自然不是因为先前被砸的那一下。 自从来洞天里体验过一次之后,五条悟便如同第一次见到猫薄荷的猫一般,对治愈的金光极其上瘾。 长到这么大,五条悟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日常中大脑因为巨大负担而带来的隐隐疼痛,以及战斗中超负荷运转大脑时的头痛欲裂。 直到金色升起的那一刻,他才明白,疼痛是无法被习惯的。 从记事以来,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轻松的滋味。虽然很快疲倦感随着六眼被动的运转便会再次袭来,但那片刻的舒适却让大猫迅速上瘾。 第一次见到猫薄荷的白色大猫猫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被不痛不痒的拍一巴掌,就可以吸一吸猫薄荷 ——这一巴掌挨的不亏! 久违的轻松舒适让白发少年整个人飘飘然,身边似乎要荡漾出幸福的粉红花花。 看到这样的五条悟,想起六眼副作用的夏油杰默然,松开手站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捧起茶杯, “咳”,他岔开了话题, “不是说要看好玩儿的东西吗?是什么?” 终于回归了正题,五条悟声线依旧开心的荡漾, “哦——对了,来看这个,将将将将——” 方才以别扭姿势坐在闻锦旁边胡搅蛮缠的青色身影骤然消失,闪现在夏油杰身旁,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就是这个~” 白发少年得意的勾住好友的肩,“怎么样,帅吧——” 他挑眉看向因为自己瞬间出现而浑身紧绷的好友,又扭头看向终于抬起头的闻锦,少年笑的骄傲肆意。 身边突然有人靠近,身体倏地紧绷,在察觉到是好友后,夏油杰生生抑制住了条件反射的反击。 瞬移? 等等,夏油杰突然想起什么,迟疑的开口:“之前出闻锦洞天的时候,我记得你说过,看到了不少空间相关的信息……” “嗯嗯~”挂在好友肩上的五条悟竖起一只食指在面前晃动, “是在那时候隐约琢磨着自己也可以做到瞬移,但真正做到的瞬移和阿锦那种跨越空间又有点不大一样。” 少年向好友们解释道, “其实算是苍的衍生用法。利用苍的负无穷吸引力抵达预定的点,做出来的效果就 类似瞬移啦!但是叭,” 五条悟端着从夏油杰手中抢过的茶杯,左右看了看寻找目标,最后转到庭院中一颗粗壮松树后, “需要提前仔细设定好路线。如果不设定路线的话,就会像高速行驶的卡车,把路径范围内的东西——” [1] 他笔画了两下面前的树,下一瞬间便出现在了房间中,短暂的停顿后,院中的数棵树木并假山石轰然崩裂,刚收拾好不久的枯山水精致荡然无存。 没有在意身后的狼藉,五条悟骄傲的抬起下巴, “就像这样!” “而且,” 五条悟展开手掌,属于茶杯的碎屑从手中滑落, “目前我还很难带别的东西一起瞬移。极致的速度下,很容易就这样了。” 夏油杰:…… 闻锦:…… 两人带着诡异的沉默,盯着白发少年身后一片狼藉的庭院。 虽然来之前夏油杰也说过五条家估计已经习惯自家少家主的破坏力之类的话,但还真没想到,即使是自己的家,五条悟也破坏的如此,呃……得心应手。 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即使注意到但也不懂两人为什么神色诡异的五条悟结束了短暂的正经,再次猫猫祟祟的凑到闻锦身边, “阿锦诶,帮我定位一下你的洞天,我想试试看能不能跨越空间——” 看着小心翼翼晃着自己衣袖,放软声音请求的五条悟,闻锦神色愈发复杂。 所以这才是叫自己来的目的是吗!?原来自己是送上门的工具人吗? 还有,自己仿佛幻视了传说中霓虹女孩的甜美——不是,你一个这——么——大的男孩子怎么做到这么强的女子力还毫无违和感的! 冷漠的扭过头去,闻锦躲开那双闪着期待的水汪汪的眼睛, “不行,做不到。” 毫不气馁的白发少年不依不饶的叫着,“试试嘛,来试试嘛——” 很快,小姑娘就败下阵来,不得不开口解释, “不是我不让你试,我的洞天是长辈帮我开辟的,我还没有能独立开一片空间的能力。当时定位也是爸爸妈妈帮我定位的,帮你定位——” 小姑娘为难道, “会是会,但准不准就是另一回事了。万一出点错……呃……” 即使能找回来,但在空间缝隙飘那么久,猫猫就真傻啦! “哦。” 五条悟一秒收回脸上灿烂的笑,拍拍衣服站起来, “你早说嘛!费我这么大事……” 闻锦:…… 看着翻脸不认人,若无其事走开的五条悟,小姑娘瞬间一肚子气,委屈的扑向夏油杰告状, “哥哥——” 一直淡定坐在一边的夏油杰稳稳接住扑来的小姑娘,熟练的给小姑娘顺毛。 “喂,” 在再次看了一眼院外后,五条悟再次凑上了过来, “你先前送给老头子们什么东西?” 伸出去戳女孩毛茸茸脑袋的手被护崽的夏油杰一巴掌拍掉,他也不在意,继续好奇的问, “按理来说,我拆完院子,他们马上就应该派人过来念叨了诶——” “况且今天还来了外人,按他们以往的脾气,怎么也得在外面安排上百八十号人。” 再次望了一眼院门的方向,仍然静悄悄没有人影,他困惑的扭回头, “怎么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你也知道拆院子会惹来人念叨! 气鼓鼓的小姑娘把脑袋埋在夏油杰怀里,任五条悟怎么念叨,头都不抬一下。 白发少年也不脑,无所谓的继续开口, “算了,老头子们迟早得告诉我。” 闻锦:……不知道为什么,更气了…… —————————— 五条家主的房间内。 除了家主外,坐着的都是五条家位高权重的长老们。 气氛庄严肃穆。 红木盒子已经被打开,端端正正的放在家主面前。 白玉小瓶子静静的躺在暗红绒布之上,旁边的纸片上写满笔锋凌厉的字迹。 与五条悟长相相似的男人没有动小瓶子,只是拿起纸片反复看了几遍。 屋内沉默着,几位长老面上难掩的激动。 终于,主位上的男人开口了。 “给悟送去吧。” “家主!” 闻言,下首的几人蓦的抬头,最前方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焦急开口, “这可能真的是传说中的……” 抬手制止了对方的话语,男人再次开口, “如今,只要有悟在,五条家的地位就不会动摇。只盼着悟与那个种花家的小姑娘维持好这段关系吧……” 闻言,即使众人面上仍有不甘,但也没有人再次开口制止。 众目睽睽之下,即使再有不舍,红木盒子也被小心翼翼合上,送出了房间。 —————————— “小还丹——” 盒子在五条悟在去厕所回来的路上被塞进了他手里。他在送来盒子的管家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大大咧咧的带着盒子回到了室内。 当着夏油杰和闻锦的面,他打开了盒子,念着纸上的字。 “诶——,以前听说过这个,你们种花家的疗伤圣药。原来真的存在诶。” 他随意的把玩着方才让一屋子的人触碰都小心翼翼的小瓶子, “你还真大方诶,居然送这种东西,真没事吗?” 即使平时表现的放荡不羁,但作为少家主培养长大的五条悟只是懒得去想,而不是真的都不懂, “以前你们种花家来人送礼也从来没送过这个。” 闻锦埋头吃着刚刚小姐姐送来的和果子,别说,不愧是千年世家,这些传统糕点做的是真好吃。 “反正最后也是落在你手里。送友人罢了,大家都懂,没什么的。而且这个又不难炼。” —————————— 热闹的酒吧中,鹤田滕吉刚刚见完委托人。 走过二楼的长廊,一个房间的门从内打开,有着两撇小胡子的客人微微顿住脚步,似是认出鹤田滕吉,他转过脚步走来。 一眼便认出了对方,鹤田滕吉也抬脚向对方靠近。 “鹤田先生,幸会。” 他热情的递过名片,“我叫孔时雨,也算与您是同行。” 第23章 第 23 章 洞天,挂着惊鸟铃的八角凉亭中。 孔时雨…… 闻锦坐在石桌边,散发着黑白柔和光芒的六爻排盘漂浮在正前方,身侧悬浮着幽蓝罗盘。 小姑娘看着捏在指尖的一颗黑子定定出神。 千年以来,羂索几乎在与各代六眼纠缠中度过,在无数次的尝试与布局下,他甚至真的做到了杀死六眼。 但千年轮回命运中,每百年天元与星浆体同化一次,六眼每百年必将诞生一次——六眼始终横亘在脑花通往理想世界的大路中央。 千年中,脑花逐渐找到了命运轮回的规律——他因此得以掌握先机。 但这次的轮回之中,出现了不在脑花控制之内的意外——禅院甚尔。 由于拥有极致的天与咒缚,禅院甚尔不仅获得了强悍的□□力量,更是由于没有丝毫咒力而得以跳出命运的轮回。 以羂索千年间对咒术界的控制欲而言,他断然不会轻易放过禅院甚尔这个意外——一切意外必须被剪除。 ——羂索不会让禅院甚尔活到他的大计开始之时。 不过,这个打破轮回的存在也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惊喜:他足够强。 不在命运轮回之中同时也意味着,他可以打断在天元、六眼、星浆体三者之间命运的轮回…… …… 夏油杰端着煮好的奶茶穿过长廊,踏着清脆悦耳的铜铃声走到闻锦身边。 “刚出锅的,给你加了很多珍珠。” 将其中一杯奶茶放在小姑娘手边,他端着自己未放糖的奶茶在石桌的另一边坐下。 “小精灵们说你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了,它们担心你但又不敢来打扰,” 夏油杰与洞天中的小精灵们相处久后,虽然不像闻锦作为洞天的主人与它们心意相通,但多多少少能从他们周身闪烁的光芒与跳跃的动作中猜到它们表达的意思。 他看了看静静悬浮在石桌上空的六爻排盘,温柔的紫眸再次转回到坐在对面的闻锦身上。 “发生了什么?能和我说吗?” 他仔细打量着小姑娘的神色。 在闻锦毫不遮掩的坦荡下,见识到几次六爻排盘后,夏油杰便知道闻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推知天命与未来—— 从小姑娘的态度中,少年敏锐的察觉到,那恐怕不是什么圆满的未来。 在这个世界体系下,闻锦不敢将她在高维世界体系下观测到的未来尽数告知,夏油杰也默契的不会追问小姑娘不回答的问题。 他清楚的知道,世间一切都早已标注好了价码,而泄露天机的代价恐怕无人能承担。 “鹤田滕吉遇到了孔时雨,就是禅院甚尔惯常找的那个中介。” 闻锦挑挑拣拣选择能说的信息,“见面应该是被刻意安排的。” “禅院甚尔……那个术师杀手,天与暴君?” 在黑市里说起接任务,几乎绕不过谈及这个术师杀手。夏油杰难免对这个名字多了几分关注。 “他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在黑市或者暗网上接过任务,” 夏油杰仔细思索片刻后说道,“但是不排除私下里接了什么长期委托……” 细长丹凤眼微微眯起,眸光渐深。他问道:“和咱们有关?” “和禅院甚尔没什么关系,禅院甚尔恋爱了,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复出。是那个中介,孔时雨——” 在这里坐了一下午的闻锦抱着奶茶咕咚咕咚灌下大半,她举起攥在手心的黑子,在夏油杰将目光转到它上面后,在密密麻麻的棋盘中轻轻放下。 黑子落下的位置几乎就在棋盘的正中。 不笑的时候,夏油杰那双丹凤眼中幽深一片,看着那极靠 近中央位置的黑子开口问道: “他是参与谋划的人之一还是背后有主子?” 一直以来,因为顾虑极多,夏油杰怕不小心触及天机不敢多问什么,对于闻锦所忌惮的敌人几乎一无所知。 夏油杰知道,面前的棋盘上每一颗棋子都有着自己的含义。 接触到咒术界的这将近一年当中,鹤田滕吉所在的情报组织虽然成立艰难但也渐渐走上了正路,名声也算在业界小小打响。 己方势力在不断扩大,棋盘上白子也逐渐增多,但依旧仅仅只出现在棋盘的边缘一角。 随着无名酒吧中往来客人逐渐增多,出现在鹤田滕吉发来的报告上的信息量也越来越庞大,夏油杰对这个由非官方咒术师组成的世界也愈发心惊。 即使这样,代表如今这个已经算得上小有名气势力的白子也只是堪堪踏入黑子交错而成的天罗地网的边缘…… 夏油杰对那未知敌人的忌惮与日俱增。 夏油杰紧紧盯着刚刚落下的黑子,这是他第一次明确知道的一个站在漩涡中心的人。 闻锦回答道:“是那个人的部下。” 夏油杰继续询问道:“禅院甚尔知情吗?还是被利用了?” “后者。” “别的先不谈,如今禅院甚尔算是为了爱人收手了吧……如果他是被利用的话——” 夏油杰从棋盘上抬起眼眸,暗紫瞳孔中森冷一片, “对方不会愿意他就这样脱身——” “最好的方法……” 夏油杰眸中泛寒,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 “心爱之人如果死了,也就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了……” 闻锦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中抱着的杯子,默认了对方的猜想。 何止断了他的念想啊,那可是泯灭了他对活着的渴望啊…… —————————— 夏油杰清早进入洞天时,客厅中只有闻家夫妇在招呼小精灵们布置房间。 两人热情的向他迎来,“杰,生日快乐!” 重度颜控的闻妈妈笑意盈盈的拉过温润少年,在他已经及肩的黑发下挂了一个白金挂坠。 “生日礼物,果然适合你!祝杰越来越帅!” 羡慕的多摸了两下那光滑柔顺的黑发,闻妈妈后退两步打量着俊秀的少年,夸赞道。 “生日快乐,杰。” 闻爸爸走上前揽过妻子,也笑着祝福, “阿锦和我们说,你没有打算请同学们一起过生日宴。现在这个点,夏油先生和夫人应该还没有开始准备饭吧?” 他示意夏油杰看向房子中忙忙碌碌布置喜庆装饰的小精灵们, “请上夏油先生和夫人来这里一起过生日吧?阿锦一大早就起来给你做生日蛋糕了!” 带爸爸妈妈来这里? 闻言,正在打量室内布置的夏油杰错愕的看向闻爸爸,目光带着几分无措。 短暂的沉默暴露出了太多问题。 闻爸爸和闻妈妈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下一紧的严肃: “杰,关于咒术师的事情,你和你父母说过了吗?” 第24章 第 24 章 热闹愉快的气氛一扫而空。牵着各色彩带在客厅中忙忙碌碌的小精灵们也感受到气氛的变化。 它们转动着圆滚滚的身子看看彼此,然后非常有眼色的轻轻放下手中的工作,迅速的离开了客厅,将这里留给了夏油杰和闻家夫妇。 “你没有告诉过爸爸妈妈吗?” 少年面上迅速划过的无措与青涩的掩饰在两人眼中一览无余。 收敛起送礼物时的盈盈笑意,方才活泼的仿佛天真少女的闻妈妈依旧笑着,但笑意中带上了上位者的和蔼与探究。 夏油杰也见过这位保养得当的夫人不少次,在对方教女儿各种诸如零食放在另一个胃里等等歪理时,夏油杰没少在心里暗自吐槽这位女士带坏孩子。 直到此时,即使对方在自家小辈面前依旧收敛着压迫感,但两人周身上位者的气息却不容忽视。 他终于真切的意识到,面前这位除了是小姑娘妈妈,更是千年世家的当家主母。 这是夏油杰第一次见这样的闻妈妈。 在两双与闻锦如出一辙的幽深黑瞳探究的注视下,他撇开眼,躲开与闻妈妈的对视,张口解释道: “我怕爸爸妈妈担心……” 闻妈妈打断了夏油杰的解释,她一边挽着自己的丈夫走向沙发,一边说道:“阿姨没有质问你的意思,” 她示意因为解释被打断而显得更加局促的少年在对面坐下。 “不用紧张,但也别找借口糊弄叔叔阿姨。可以和我们聊聊你自己的想法吗。” “叔叔阿姨知道的,我爸爸妈妈只是普通人,看不见咒灵,” 少年在对方存在感极强的注视下也不由自主的谨慎起来,仔细斟酌着语言, “和他们说关于咒灵的事,他们看不见也难免每天提心吊胆,还不如不说……我也会定期清理家附近和他们上下班路上的咒灵,我可以保护好他们。更何况——”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说了,他们不一定会相信。” 夏油杰在如同实质的目光下不由自主的正襟危坐,继续说道, “而且和他们说了,他们一定会担心。但是他们再担心我也没办法帮到我什么,他们只是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与其白白担心,倒不如一直这样就好。” 实在想不出还能说什么,夏油杰再次抬眼看向对面认真倾听的夫妇,观察着对方的表情,绞尽脑汁思考拒绝对方提议的说法。 闻家夫妇并没有让空气安静太久。 确定少年已经说完,闻爸爸终于开口,打破了室内令人不安的寂静。 “你自己一直是这么想的吗?” 在得到对方的肯定后他耐心的开口引导着少年, “你有认真思考过告诉父母这件事吗?” 他问着夏油杰,但没有等少年开口回答,他就又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先别回答,自己先仔细考虑一下你刚刚说的话。” 夏油杰不解的看着闻爸爸:“仔细想……什么?” “不谈你和父母的感情,只是整理你刚刚说话的逻辑,”见少年仍然困惑不解,闻爸爸语气平和的继续说道, “我先来开个头。” 气质温润的男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阿锦和你说过吧,我们其实也是看不见咒灵的。但是咒灵本质上是诅咒的凝聚体,只有在灵视状态下,我们才可以通过看到能量而看到它们。” 见对方没有露出惊讶,他暗自对女儿与夏油杰之间友谊的定位再次提高一个档次。 “首先来想想你刚刚说的第一句话——令尊令堂看不见咒灵,只是普通人。” 年轻的族长循循善诱的说道, “这里这个‘看不见’你是怎么定义的?” “就……没有咒力,没办法看到咒灵……” 夏油杰依旧带着不明觉厉的茫然。 “没有咒力,没办法看到咒灵这个描述同样适合我们,” 年轻的父亲没有在意对面少年的欲言又止,继续说道, “我们没有咒力,本应该看不到咒灵。令尊令堂同样看不到咒力,但也并非没有办法可以看到。你非常明确的将我们与自己父母区分开,无非是因为我们有应对咒灵的能力。” 他仔细观察着少年的神色,满意的在剔透的紫色眸中看到了恍然, “——不指望令尊令堂拥有像你这样强的实力,但能与咒灵周旋片刻也并不算难。” “您是说……咒具?” 夏油杰若有所思的开口说道,“我听说过可以让普通人看到咒灵的眼镜,理论上来说,只要咒具足够强,爸爸妈妈也可以拔除咒灵。” 闻爸爸满意的颔首, “没有多少人喜欢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你也不能做到随时随地贴身保护一个人。” 他停下话头,等待夏油杰接下来自己的思考。 在闻爸爸鼓励的目光中,夏油杰犹疑着说道: “我会上学,会离开家出任务,而咒灵的行动轨迹是无法预料的。我频繁的清理家附近的咒灵,但接下来咒灵会出现在哪里我无法控制。爸爸妈妈遇到咒灵的可能性并不小。” 夏油杰被自己说出口的话惊出一身冷汗,定了定神,他继续开口 “如果真遇到了,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即使活下来也难免终生残疾。而毫无反抗之力的他们无法在咒灵手下撑到救援到来……” 他语音减弱,但在对面两道鼓励的视线中还是将停顿在嘴边的话说出来, “他们不会向我求救,即使有机会通电话……他们也会将我支使着远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很大可能,他们会努力不让我察觉到他们正在……” 他艰难的将最后的几个字吐出来, “……交代遗言。” “但是,” 夏油杰茫然的盯着面前茶几上的杯子,不知所措的攥紧拳头,修剪的圆润的指甲生生在掌心掐出斑斑血迹。 “突然和爸爸妈妈说世界上又看不见的怪物,我又有超能力,他们不会相信的!” 像是想找到认同的小孩子,他急切的看向对面一言不发的年轻夫妇。 触及到那带着鼓励的温和目光,夏油杰瞬间冷静下来,陷入了沉默。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再次开口。 “将事实摆在爸爸妈妈面前,让他们看到咒灵,或者所幸带他们去拔除一次咒灵……他们没有拒绝接受事实的理由……但是……” 他仿佛茫然的孩子,但是很久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在夏油杰求助的视线中,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闻妈妈终于开口。 “谈完了逻辑,来仔细考虑考虑情感吧。你是他们的孩子啊!你刚刚也说了,你是他们豁出性命也想保护的孩子。” 一直以来仿佛像个活泼少女的她,此刻带着母亲的慈爱, “你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受伤、战斗,你是问心无愧的。但你有想过吗,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真相,他们会有多伤心……” “将后悔与伤心留给父母——杰,某种意义上而言,你是自私的。” …… 夏油杰垂眸盯着茶杯许久,茫然与无措很快褪去,黑发少年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他郑重的开口:“我回家叫我爸爸妈妈来。这次生日劳烦叔叔阿姨了。” 熟悉的金色光芒浮现,夏油杰惊讶 的看了一眼完好如初的掌心。 “别让爸爸妈妈担心了呀~” 闻妈妈翘起了二郎腿,语气轻盈道。 —————————— “啊——” 夏油妈妈的惊呼引来了担心的丈夫。没有理会丈夫担忧的询问,她揉着眼睛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儿子, “你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没有回答妈妈的疑问,黑发少年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爸爸妈妈,阿锦的父母邀请咱们去他们家,一起给我过生日。” 第25章 第 25 章 “阿锦的父母来了?” 夏油妈妈迅速抛开了方才的疑问,惊喜的开口。 “阿锦一定高兴坏了!这都一年了,他们可终于来看看自己的女儿了!” 她在替小姑娘开心的同时语气中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些许对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的不满, “阿锦自己一个人在这边生活了这么久,他们还真是舍得啊……” 声音渐渐减弱,夏油妈妈脑海中不知道脑补了一出什么大戏,神色开始略显紧张的拉过自家儿子: “你知道阿锦父母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那种大家族……” 在夏油杰恨不得追着闻锦喂饭的操心之下,夏油夫妇也耳读目染对自家儿子养的这个“女儿”熟悉起来。 小姑娘从未掩饰自己古老大家族的出身。 想起正在追的电视剧中大家族不见硝烟的勾心斗角,夏油妈妈更加紧张了, “杰,你和妈妈说实话,阿锦父母突然来找阿锦是想干什么?” 挖肾抽骨髓……最近看的电视剧剧情在脑海中一个一个的划过,她脸色越来越难看, “杰,阿锦呢?阿锦现在在哪里?先来咱们家,让她别怕,这里是霓虹!” 夏油妈妈的脸上浮现出坚定: “她爸爸妈妈要是想干什么,咱们就直接报警!” 张了几次嘴,但根本没找到机会插嘴的夏油杰:…… 他求助的看向爸爸,但一向乐呵呵的男人此时也是一脸慎重的盯着自己: “看我干嘛?赶紧先去把阿锦接过来啊?需要我开车送你吗?” 好不容易找到插话机会,少年终于在父母紧张兮兮的注视下无奈的轻轻挣脱了妈妈越抓越紧的手, “妈妈你最近看了些什么啊?现实不是电视剧,哪有那么……” 突然想起御三家还有咒术师这种堪称年度大片的设定,他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总之,阿锦和叔叔阿姨感情很好,他们之前也经常来看阿锦的,我之前也经常见到他们,只不过他们一般呆不了多久,也就没和你们说。” 在父母犹疑的眼神中,夏油杰头痛的揉了揉额角,看了眼爸爸妈妈身上的家居服说道: “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先赶紧收拾收拾,换身衣服咱们就过去吧,别让叔叔阿姨久等了。” 夏油妈妈闻言最后狐疑的看了一眼自己儿子,暂且压下疑问, “我和你爸爸已经开始做饭了,要不还是叫阿锦父母来咱们家吧?总不好因为你过生日让他们忙活一顿……” “阿锦已经布置好房间了,现在正在亲手做蛋糕……” 闻言,夏油妈妈也不在多言语,不能让阿锦白费心思!她开始揪着丈夫风风火火的收拾起来。 “第一次拜访,咱们带些什么去?阿锦他们什么也不缺……对了,刚刚做的菜一起带过去吧!我来打包……愣着干什么,过来搭把手!” …… 夫妇两人麻利的收拾好东西,站在玄关中招呼着儿子。 “杰,在磨蹭什么,要出发了!早点过去还能帮忙准备准备——诶,干嘛关门?” 夏油爸爸不解的看向一把关上房门的儿子,“还有什么没收拾好吗?咱们要动作快点……” 他在看到夏油杰带着忐忑不安的郑重表情后逐渐销声。 ——稍微长大一些以后,自家儿子一向省心,夫妻二人已经不记得上次面前露出忐忑与不安是什么时候了。 正在弯腰换鞋的妻子也注意到此时父子俩异样的沉默,直起身后也被儿子郑重的态度惊到。 两人默默注视着儿子,等着他的下文。 “爸爸妈妈,对不起,” 即使已经做出决定,但当真的面对父母时,夏油杰依旧无比紧张, “阿锦家有些特殊,我之前也有些事情一直瞒着你们……” 开口说第一句话有些艰难,但开口之后他越说越流畅。 他两只手分别抓住自己的爸爸妈妈的胳膊,浅金色光点在夏油夫妇惊诧的目光中自黑玉手牌中飘溢而出,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和你们解释清楚的!” 耸立在云雾之间的山川画卷在眼前展开,雄伟巍峨的建筑群在云雾缭绕下若隐若现,山涧溪流流过发出清凌凌的声音,山间的亭台楼阁宛若仙境。 “杰……” 震惊半晌后还是夏油妈妈先回过神,她震惊的转头看向儿子,“这是……” 夏油杰一直紧张的死死盯着自己的爸爸妈妈,直到妈妈倏地转头看向自己: “妈妈之前看过种花家的仙侠吧,和里的设定有点像,这里是阿锦的洞天。”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妈妈的神色,诧异的发现妈妈在震惊过后,眼中竟然可以看到一些……兴奋? 夏油杰:怀疑自己的眼睛。 但想到自家沉迷于追剧的妈妈……好像猜到什么。 察觉到来人的闻家夫妇此时已经迎了出来,闻妈妈热情的牵起夏油妈妈的手,欢快的笑道: “能生出杰那么漂亮的孩子,妈妈果然也是个大美人!” 闻爸爸也快步上前,向夏油爸爸伸出了手:“我是闻锦爸爸,这段时间谢谢你们对我们家阿锦的照顾了。” 两对父母热情的寒暄着,在闻家夫妇的引路下一起进入客厅。 “杰,阿锦现在还在厨房,你去帮帮她吧。” 在沙发上坐定后,闻妈妈一边招呼小精灵们端上茶水,一边支使着一直默默跟在四人身后的夏油杰, “看看她的蛋糕还没有做好吗?都磨蹭一上午了!” 闻言,心领神会的夏油夫妇也将目光从闪着光芒的小精灵们身上收回,配合的打发开儿子: “去给阿锦帮帮忙,别让阿锦一个人忙活!” …… 闻锦特意起了个大早,在厨房里烤着蛋糕。当夏油杰找过来时,闻锦已经正在给蛋糕收尾,在巨型蛋糕上摆上各色装饰。 本来一路上心不在焉的夏油杰一进来就被足足有半人高的蛋糕吓了一跳,也算是回过了神。 他绕着蛋糕仔仔细细仔仔细细看过一遍之后,转头笑眯眯的看向明显带着几分心虚的小姑娘: “做这么大……你这是打算几天不吃饭了?” “才没有!” 一直被管着甜食量的小姑娘底气不足的小心解释, “这不是妈妈在嘛,不管蛋糕做多大,妈妈绝对会带一半走,然后咱们吃一些,给叔叔和姨姨再送一些……我就剩不下多少了!” 她小心翼翼的瞅着笑眯眯的哥哥,试图判断对方的情绪, “我好不容易做一次蛋糕,结果自己还吃不了几口……” 在夏油杰安静的注视下,闻锦声音越来越低,她努力的小声为自己辩解, “我知道哥哥不喜欢太甜的,所以根本没放多少糖,多吃点没事的……” “对了,哥哥中午要回家吃饭还是在这里吃呀?” 闻锦拙劣的转移着话题。 “在这里吃。” 夏油杰望向主宅的方向,眼中划过隐隐的不安, “我爸爸妈妈来了,中午一起在这里吃饭。” 叔叔和姨姨进洞天了? 闻锦眼中划过一抹了然,夏油杰这是被支出来了。 不用问,是爸爸妈妈的杰作。 把夏油杰的情况告知姨姨和叔叔,自己也早想这么做了,但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无论他实力怎么强悍,他也需要得到父母的支持啊!爸爸妈妈威武! 小姑娘暗暗在心里帮自家爸妈点赞。 看着夏油杰明显的心不在焉,闻锦凑上去看了看他发尾坠在脸颊一侧的白金坠子。 “这是我妈妈送的生日礼物吧!是储物空间诶,她有告诉你怎么用吗?” 看到对方茫然的转过视线看向自己,小姑娘脸上划过几道黑线:果然,不愧是她! —————————— 夜晚,夏油宅。 “爸爸妈妈……刚进洞天的时候你们聊什么了?” 夏油一家在洞天中呆了将近一天,始终没有找到机会询问的少年在回到家后,终于惴惴不安的开口叫住了夫妻二人。 “关于咒术界的全部。” 夏油爸爸抬胳膊揽住了儿子的脖子,他语气自豪的用力揉着儿子的脑袋, “我家儿子真厉害!” 夏油妈妈伸手把丈夫的胳膊从儿子脑袋上拽下来,温柔的开口: “以前还以为你能看到鬼什么的呢,不是就好,也算是安心了。” “妈妈?” 夏油杰猛的抬头,心下一惊,“为什么说……以为我能看见鬼?” 夏油妈妈说的理所当然: “你可是我儿子诶,有什么能瞒过我和你爸的!小时候你能在空气中看到什么东西的表情太显眼了,长大以后也会经常对着空气做一些奇怪的动作诶。” “那……为什么不和我说?”夏油杰声音干涩。 “不是有人说,如果鬼发现有人能看到自己,就会缠上那个人。我们也没办法确定你在什么时候身边有鬼啊?你小时候也带着你跑过不少寺庙,但感觉对你好像没什么帮助。倒是你长大以后,能感觉到你有办法面对那些东西了。” 夏油妈妈轻描淡写的话语重重砸在了少年心上,过往许多模糊的细节也逐渐浮上心头。 “之前一直看你不愿意和我们交流这些东西,而且很快你就能自保了,我们也就不多问了。只要你能保护好自己就好了,我们也别给你增加负担。” “虽然武力上爸爸妈妈帮不上你什么,但遇到什么事可以来问问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活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 夏油爸爸揽着儿子的脖子,笑呵呵的说道, “不过现在也不用担心我们拖累你了,闻爸爸给了我们好多东西,保命足够了。那些东西看起来应该都挺贵,爸爸妈妈是还不起啦,全靠你了儿子!” “嗯……” 夏油杰努力压下眼眶的酸涩,笑道:“咒术师很赚钱的,我没问题!” 第26章 第 26 章 周末的清早,夏油宅。 夏油妈妈难得空闲的铺上瑜伽垫做早间瑜伽,夏油爸爸优哉游哉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夏油杰与爸爸猜拳输了,是唯一一个忙碌的人,洗完碗正在擦拭桌子。 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打破了一室舒缓温馨的气氛。 “阿娜达,去开门,应该是牛奶站的员工来送牛奶了——” 收到妻子信号的夏油爸爸:“杰,去开门——” 夏油杰乖乖的放下抹布,随手在身上围着的围裙上擦干了手上的水渍,拉开了房门。 ……!!碰—— 门外来人显露身形时,他眼疾手快的迅速关上了门。 幻觉,一定是幻觉! 夏油杰痛苦的闭上眼睛,揉着自己大清早便痛起来的眉心。 “杰?” 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关门声惊到,夏油夫妇双双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儿子,“外面是谁?” “不认识,应该是敲错门了。”黑发少年头也没回,回答的干脆。 下一刻,门铃一改先前响的文文静静,疯狂不停息的奏响,伴随着拍门声,其间还夹杂着某只大猫的咪唔咪呜: “杰——杰,你开门呀!我已经看到你啦!” “这个声音是悟吧?那孩子又来找你玩儿了?怎么把人家关在门外?” 夏油爸爸站起身走到门边,推开挡在门前的夏油杰,打开了大门, “是悟呀,欢迎来——” 在黑发少年痛苦捂脸的同时,一向自诩“见多识广”的父亲一脸呆滞的缓缓关上了门。 门铃再次疯狂响起,但这次,站在门口的两人谁也没有试图触碰近在咫尺的门把手。 长时间的响铃终于引来了夏油妈妈。她远远的探头看了眼玄关,父子二人都只是静静的站在大门口,任由门铃欢快的响着。 “怎么了,外面到底是谁啊?” 她也走了过来,好奇的看了看一个痛苦一个呆愣的父子俩,伸手拨开挡在大门口的他们。 “为什么不开……” ——门第三次合上了。 三人站在门口一同听着再次欢快响起的铃声,这次谁也没有动作。 良久,夏油妈妈终于一卡一卡的扭动脖子,看向儿子:“……他之前过来也是这样的?” 夏油杰恨不得用脑袋砸墙:“之前他每次来只牵一只来着。无论怎么和他说不要带,他都雷打不动牵一只过来……” 谁能想到这家伙居然变本加厉了! 门外,粗略一看约莫有十几只咒灵,各个丑的各异但都一样的狰狞庞大,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被绳子五花大绑。 绳子的一端就牵在笑的爽朗的白发少年手上。 谁能想象到这个画面! 一开门,十数只庞大的咒灵被牵气球或者拖皮球一样,呜呜泱泱的堆在自家门口,自家周围的天色都仿佛昏暗了几分。 控制着这群可以称得上是堆积成山的咒灵的,只是那么小一个人类——没错,人高马大的五条悟在这群庞然大物的衬托下堪称娇小 ——他正笑的的清爽的准备和自己打招呼! 而且用来控制它们的居然还只是开玩笑似的一根细绳……! 这是什么地狱场景! 门外的大猫叫的越来越欢快,夏油杰终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缓自己的心情后转开了门把手, “没事,这些咒灵都被控制住了,没什么危险。我先收了它们,很快的。” “杰!” 差点被门三次砸脸的五条悟看到再次打开的门和出现在门口的挚友,猫猫眼睛一亮之后委屈的抱怨 , “杰,你们干嘛不开门呀?” 边说,他一边拽着手中的一堆绳子企图绕过挡在门口的好友进屋。 “悟,” 夏油杰一把揽住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妥的白发少年肩膀,制止了他带着一群咒灵硬挤进房子的举动,笑的咬牙切齿, “你是打算撑破我家吗!?” “不会哟,”白发少年用欢快的嗓音满不在乎的说道, “撑破之前你一定会把它们全都收起来的!” 回应他的是好友迅速砸下来的铁拳。 …… 为了帮助夏油夫妇看见咒灵,闻家夫妻送给了他们一副没有度数隐形眼镜, “外带的眼镜还是有些风险,在和咒灵周旋过程中被碰坏或者掉落就麻烦了。不用担心隐形眼镜伤害眼睛,闻家出品,质量绝对有保证!” ——闻妈妈是这么说的。 从那天起,隐形眼镜就没有被夏油夫妻两人摘下过。起初两人还颇为不适应经常看到外表狰狞的咒灵充斥在世界中, 但即使经常被吓到,夏油夫妇也从来没有被咒灵们发现他们是可以看到的。在职场打拼多年,两人变脸的速度可不是尚未进入社会的夏油杰可以比得上的。 最初看到父母被吓得不清,夏油杰也曾经劝说过爸妈,平时在家还是摘掉眼镜,眼前清净一阵子,但却被父母温柔却坚定的拒绝了。 “杰,哪怕爸爸妈妈没有咒力,但这是你的世界呀,我们也想参与到你的世界里。” 阳台上,夏油妈妈抱着衣服篓子,动作自然的挥掉落在其上的一只蝇头,仿佛只是挥手赶走一只苍蝇, “不用担心爸爸妈妈,活了这么久,这点适应能力还是有的。” …… “悟,来找我们杰玩儿吗?欢迎啊……” 夏油夫妇笑容勉强的招呼着蓝眸少年进屋,心有余悸的抬头仔细看了看自家门外的天空。 ——即使那群遮天蔽日的咒灵已经被自家儿子迅速搓成球收了起来,但方才地狱般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 “诶——” 敏锐察觉到夫妻二人视线的白发神子惊奇的出声, “叔叔阿姨能看到咒灵了?是阿锦帮忙的吗——” 少年精致的脸凑到夫妻俩面前,苍蓝的眸子仔细打量夫妻两人,自言自语道: “这个力量……不是阿锦诶——但是和阿锦的很像,也是种花家的?” 他转头看向好友,做出一个搓掉身上鸡皮疙瘩的动作, “——杰,你终于舍得告诉叔叔阿姨了啊,之前遮遮掩掩的看得我都难受,早这样就好了嘛!” “原来你也是咒术师呀,” 夏油妈妈端出了还热气腾腾的蛋挞走过来,“之前看你喜欢吃这个,正好今天早上做了,来多吃点。” “谢谢你之前照顾我们家杰了呀。” 夏油杰:“妈妈——” 到底是谁在照顾谁啊?妈妈你眼前这个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啊! “不辛苦不辛苦,虽然杰这家伙总爱多想,总把超多事揽在自己身上,任务量变得超级多……但是我一直都陪着他呢——” 看到蛋挞的大少爷毫不见外的抱过盘子,蛋挞一个接一个的塞进嘴里却没耽误他在夏油夫妇面前卖乖。 夏油杰瞳孔震缩:“……悟!” “杰,你怎么打人!赶紧道歉!” “妈妈!?” …… 见白发少年再次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眼睛上,夏油爸爸想起少年方才的疑问。 “是阿锦的爸爸妈妈给的”,他任由儿子的好友打量,笑呵呵的回 答, “怪不得,不过他们什么时候来霓虹了?他们出一次国不应该这么静悄悄的诶——” 还沉浸在妈妈居然护着五条悟的不可思议中的夏油杰倏地抬起头,预感到不妙他连忙开口试图组织:“爸爸——” “他们没有来霓虹。之前杰过生日的时候他们在阿锦的洞天里帮杰准备了生日宴,我们那时候见到他们的。” 夏油爸爸笑眯眯的脱口而出。 黑发男孩痛苦的捂住了脸。 果然,不出所料, “杰——你过生日居然不叫我——!” 满脸不可置信的白色大猫猫就差满地打滚了, “叔叔阿姨,你们看,他和阿锦合起伙来排挤我!” …… “说吧,来找我要干什么?” 终于糊弄走了惯着猫猫胡来得到爸妈,夏油杰头疼的带着好友进了自己的房间。 “来找你玩啊——” 白发少年随意的将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搭在桌子上, “顺带来给你送这个,” 指尖翻出两份请帖,他随手向好友扔出。 “我家老头子过生日,让我请你们去参加,逼着我来送请帖和礼物,指名道姓要你带上阿锦去。” 五条悟嫌弃道:“要我说,那种宴会无聊透顶,而且他过生日请你们过去做什么?” “所以……” 夏油杰想起早上的惊悚场面,再想想好友的脑回路,满脸无可奈何, “早上那堆咒灵就是给我带的礼物?” “是呀,多实用!” 五条悟甚至自豪的扬了扬脑袋, “不比老头子们准备的那些华而不实的摆件好多了?” 谢谢您嘞,我还是想要那堆摆件…… “阿锦呢?另一份请帖是给她的,这个点她应该还在洞天吧?杰,赶紧把她叫出来!” 似乎想到什么糟心的东西,五条悟难的露出吃瘪的表情, “你敢信,老头子们为了保证请帖送到阿锦手里,居然一定要我定下束缚才能出门!” 夏油杰:……这操作,不愧是大家族! …… 周末还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睡懒觉的闻锦就这么被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果然,每次遇到五条悟都没什么好事! 闻锦睡眼惺忪的坐在夏油杰的房间中,默默沮丧。 但看到请帖内容后,小姑娘瞬间清醒。 “五条家主的生日宴?是大办还是只是家宴?” 五条悟满脸的烦躁。 “啧,他们什么时候会只办家宴?每次都是大张旗鼓。不说其他家族,光御三家就不知道要请多少人来。” 第27章 夏油杰坐在椅子上, 看着闻锦小心的展开信封, “咒术界上层都会出席的话,阿锦去会被当做是闻家亲近五条家吧……” 他看向自己床上坐没坐样的五条悟,“你家这是想做什么?” 五条悟拖着腮帮子, 啧道:“还能想干嘛?种花家家族出来的人可不多见, 即使见到……” 想起以前见过的那群笑眯眯的人,他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那可是一群热衷于笑眯眯坑人的主。 “那群人可不是吃素的。以前有不少人眼馋他们一身行头, ”他啧笑道, “我家老头子们也试过算计他们,但每次结局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年纪小的, 还不是赶紧绑到自己船上?” 他抬起头, 看向小姑娘, “你还去吗?” “还真是看得起我呀, 我再怎么厉害也还是个小孩子,家族里的事情远远轮不大我插手, 何德何能让他们这么急着和我牵扯上关系诶。” 闻锦仔细翻看着请帖, “去吧,这场宴会也算得上咒术界正统的顶级宴会了, ” 更何况请帖都送来了, 落款还是五条家主。 人家一家之主亲自给小辈下请帖,这邀请没什么紧急的事情还真是轻易拒绝不了。 闻锦小声的添上一句:“去参加给朋友父亲生日宴而已,不去主会场坐着就行。” —————————— 这是两人第二次踏入五条家。 雅致的宅院不再是上次清净幽深的模样, 门前迎来送往热闹热闹非凡, 络绎不绝的豪车上迅速下来穿着各色传统服饰的宾客, 招呼与寒暄纷杂, 笑声与恭维交错。 夏油杰这次不需要自己打车。 五条家一早就排出车辆停在夏油宅门口, 随行的侍者恭敬的等候在车门前,随时准备为来客打开车门。 车内空间极大,其中用品准备齐全,甚至可以看见摆放着诸多名酒的酒架。 在两人所在的车辆之后,还有两辆紧紧坠在后面的随行车辆,上面坐着包括侍酒师在内的侍者和侍卫。 夏油杰暗自咂舌,五条家安排来接两人的排场可是够大的。 夏油杰少见的换上了正式的和服。 暗紫色大袖上以染着金边的玄色勾勒出精致花纹,外罩青黑羽织,在光影下紫色暗纹如水波般摇曳。 黑色顺滑长发弯起低马尾,坠以小巧精致的白金莲花挂坠,行动之间,与耳边垂下的流苏耳饰一同在空气中划出优雅的弧度。 车辆在五条家热闹的门前稳稳停下,见车门打开,立即有人热情的迎了上来。 ——是与两人有过一面之缘的三长老。 夏油杰下车后,车门便立即合拢,黑色轿车迅速驶离门口空地。 迟迟没有看到期望的身影,三长老绷不住面上的骄矜,带着几分急切的询问眼前只身前来的少年, “闻家那位呢?悟少爷之前说她会一起来的,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没有立即回答,身着青黑羽织的夏油杰微微向老者鞠躬后才开口,在这位封建大家长面前,他一改日常中对五条悟直呼其名, “阿锦今天提前到了,悟君应该已经接到她了。” …… 闻锦换了一身青色裙装,依旧是庄重的明制,但表现对主人家尊重的同时不会喧宾夺主。 此时她正跟着五条悟抄着无人的小路,即将到达五条家主居住的院子。 “老头子们估计现在要着急死了。” 一边走,五条悟一边幸灾乐祸的说道。 “你猜他们已经和多少人说过今 天你要来?现在门口有多少人是等着你露面的,如今他们可是自己打脸了。”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要给闻锦带路,他还真想去看看自家那几个老头子现在的表情。 “只是来吃个席而已,才不要被你们家碰瓷!” 闻锦步态端庄的跟着五条悟穿过小路,但宽大的袖口的遮掩下毫无仪态可言的撇了撇嘴, “而且说实话,碰瓷上我们家有什么好处值得他们这么处心积虑的……得手了也不过听上去好听点,闻家又不会插手你们霓虹的事情。” 小姑娘此刻整个人有些丧丧的。 为了避开在五条家众人与一众宾客,闻锦是直接从洞天来到五条悟身边的。作为传送的定位,闻锦给了五条悟一枚洞天的请帖 ——这简直是噩梦的开始。 如同发现毛线团的猫咪,五条悟乐此不疲的无数次在洞天里进进出出,能够短暂封印自己眼睛的银珠子用完了? 甜腻腻的嗓音如同噩梦般在耳朵边回响:再给我做一小瓶嘛! 好家伙,抱着那个有自己脑袋大的“小”瓶子,闻锦与它面面相觑——做这么多,自己会累死的! 至于不给他做……? 笑死,根本不敢。闻锦毫不怀疑,自己敢不给他做,他就敢自己硬闯空间缝隙!要是真傻了责任还在自己…… 至于把请帖收回来……闻锦戚戚然的撇了一眼挂在五条悟颈上的白玉挂坠,再次长长叹了一口气:进了猫猫手里的东西根本拿不回来! 两人绕着小道,凭借着六眼巧妙的与在院落间往来的人们擦肩而过,五条悟与五条家主的院落相隔并不近,但在他的控制下,两人的行踪没有被任何一个人看到。 “那可不一定。先不说闻家会不会因为你帮我们家,光上次那颗丹药,就能让他们赖上你了。” 想起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向自己打听有没有得到什么好东西的人们,五条悟不胜其烦。 说话间,两人前方出现一座规模较大的院子,院前人们行色匆匆的忙碌着。 “到了。” 终于,五条悟的脚步在院门前微微顿住,他确认般的看了一眼这座称得上气派的院落, “走吧,他还没去前院,现在还在里面。” …… 猝不及防的看到自己儿子带着闻锦站在了自己面前, “悟,你们怎么在这里?三长老先前说他在门口接待你朋友们,怎么就你们两个来?” 他低声询问自己儿子。 “阿锦没和杰一起,她直接来找的我。” 五条悟回答的随意,一屁股坐在五条家主下首的位置上, “不是邀请阿锦来参加生日宴吗,诺,人带来了——” 没有理会五条家主的言下之意,对方问什么他回什么,成功哽住了自己父亲。 “长老们没让你带朋友去宴会现场?” 面对自己的儿子,五条家主哽住片刻后,了解自己儿子的他果断放弃了委婉,直言道: “你不应该直接把朋友带到我这里来,长老们在前面已经布置好了位置。” 与白发少年相似的脸庞上已经被时间篆刻上了细微皱纹,但依旧难掩清俊,他头疼似的用手中的扇子轻轻敲了敲脑袋, “一直不见人影,长老们又要闹起来了……” 他语气中微微带出几分责备的意味, “长老们年岁不小,这么多年为了五条家付出颇多,对他们你要尊敬些啊,至少别专门去气他们。” 虽然是在表达对儿子的不满,但五条家主的话却是说给闻锦听的:今天这些小心思都是长老们的安排,他虽然知情,但是碍于情面不能阻止。 闻锦悄无声息的绕过五条家众人与一众宾客出现在自己的院落时,他就明白自家的打算要落空了。 虽然目前看来有自己儿子帮助,但能绕开众人穿过五条家的结界,直接找上五条悟……这个闻家果然不容小觑。 只盼着她与五条悟的友情足够深…… “小辈冒昧前来,只是想为您送上生日祝福。您是知道的,我不方便出现在宴会现场,只得提前来为您祝贺生辰,还请您见谅。” 五条家主说话也算坦率,闻锦也就有话直说了,她推出准备好的礼盒, “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祝您武运昌隆。” —————————— 五条悟的枯山水庭院中, 闻锦坐在檐下,五条家主特意为她单独准备了丰盛的饭菜。 本来打算将礼物送到就直接通过洞天离开的小姑娘没有忍住诱惑,坐在五条悟的院子里,期期艾艾的盯着丰盛的午餐 ——顺带一提,为了减少见不必要的人,小姑娘的餐盘都是五条悟亲自端进去的。 来都来了,吃完饭再走嘛。 面前是丰盛的的饭食,抬首向外看去就是打理整齐的枯山水庭院,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下想用美食,别提多惬意了。 作为五条家的“六眼”与少家主,无论五条悟如何厌烦不愿,宴会上他都是必须在场的。 带着闻锦再次抄小路躲开了人群回到自己院子,吩咐不许人进自己院子后,他便将闻锦留在院子里吃饭,自己迅速赶去了前院。 闻锦自己吃的开心,五条家不愧是千年世家,雇佣的厨师都是外面有钱也请不到的,餐食装盘精致,食材都是顶级的不说,搭配与火候都掌握的恰到好处。 小姑娘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幸福的时光很快就被迫中止。 还没吃两口,突兀响起杂乱的争执以及诸多的轻声劝阻,纷纷扰扰的打破了院落中原本静谧安逸的气氛。 “我是来找悟君的。” 来人似乎打算直接进来,但被门口侍女们拦下。 “禅院少爷,悟少爷已经去前院了,不在这里。”守在院外的侍女轻声解释。 嘈杂动静出现短暂的停顿, “你在拦我?”明显带着少年气的声音傲慢的质问着, “不敢,”数道声音惶恐的响起,“悟少爷走之前说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入他的院子。” 即使闻锦比不上咒术师们那敏锐到极致的五感,依旧可以隐约听到身体受到撞击的沉闷声响,是侍女们重重跪在地上了,还是那个来人动手了? 闻锦停下方才努力夹起滑嫩豆腐的筷子,侧头看向院门的方向,继续关注着院外的动静。 她记得夏油杰说过,五条家的侍女们也各个能力不俗,其间甚至也不乏一级咒术师,这样的她们……居然真的任打任骂不还手。 御三家……在洗脑能力上来说,还真是可怕啊。 “为什么不让人进?”来人明显来了兴趣,继续追问, “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侍女的声音已经发颤:“我们不知道,是悟少爷的命令,不可以让任何人进去……” “不让任何人进去?” 语气中带着玩味, “哦——别是藏了女人吧。”他调笑着,“让我进去看一眼,还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爬上了悟君的床。” “抱歉禅院少爷,少家主命令,不许……” 话音未落,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侍女的声音, “你在命令我?”阴冷的声音在巴掌声后再度想起, 第二声清脆的巴掌声再次响起, “你——” “——还请谨言慎行。” 清脆淡漠的女声自庭院中传来。 与此同时,来客的谩骂也戛然而止。 禅院直哉骤然失声,无论如何竭力嘶吼声带都无法发出丝毫颤动,怒火与憋屈之下,他两颊涨红。 周围的侍女也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彼此面面相觑。 无法发出声音的禅院直哉在将自己脸憋红之后将暴怒的企图找到什么来发泄怒火, 他转向拦在院门口的侍女们,抬起脚就向前踹去,企图强行进入院中教训罪魁祸首。 踹出去的脚兀的滞留在空中。 在向前冲的势头下,他踉跄了几步,在咒术师强大的平衡力下终归没有摔倒。 站稳身形的下一瞬间,他浑身如同牵丝木偶一般不受控制,笔直的站好后深深向院墙内鞠躬。 “没有切实证据而凭借自己的臆想暗自揣度他人,公子,还请您向我道歉。” 清脆的声音逐渐靠近,脚步声也逐渐清晰,说话之人似是已经到了院门边。 原本用身体堵在院门口的侍女们看到院中出来的身影也一阵惊奇:来人她们并不陌生,是少家主的那位好友。 他们连忙转过身向青色身影行礼。 禅院直哉心中早已破口大骂,奈何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长这么大除了自己父亲,这还是第一次有外人按着自己的投比自己道歉,更何况还是一个女人! 他眼睛努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瞟去,却因为身体被迫深深鞠躬而无法看向前方,原本涨红的面庞上青筋直跳。 他没有反应,院门口的人也不催促。 闻锦没有任何动作的站在禅院直哉前方,看他一动不动维持着鞠躬的姿势,静静的打量着他。 不可否认,就长相而言,禅院直哉也是难得的美男子。 此时的禅院直哉还未将头发染成金色,乌黑头发硬挺的微微翘起发梢,眼角自然上挑,本应是绝美的狐狸眼被傲慢与挑衅之色充斥,反倒让人轻易忽略了它们的柔美。 身着黑色宽袖羽织与宽松浅袴,上面以家纹为饰。 果然, “禅院家不缺美人”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 闻锦静静站在原地,仔细打量了对方许久,似是猜到对方所想一般,她终于再次开口, “如果您想道歉的话直接开口就可以,这部分您可随意表达。” 想骂出口的话始终憋在嘴边,好不容易微微平静下的脸庞再次染上绯红。 不知道鞠躬的姿势维持了多久,他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声音中依旧带着咬牙切齿, “抱歉。” 话音刚落,僵硬的身体瞬间恢复了自由,被压制许久的少年缓缓抬头,上挑的眉眼中满是恶意与暴怒, “不过是个女人,还是个非术师,竟敢……” 他眸中仿佛冒火,如同跳帧闪现一般,禅院直哉瞬间出现在闻锦面前, ——是投影咒法。 不过是个非术师女人,他一双上挑的眼眸中充满戾气,竟然敢这么对自己! 下一帧中,禅院直哉浅灰黑的瞳孔倏地放大。 预先设定好的二十四个动作只进行了“冲过来”这一个便被打断,他陷入了术士被打断时一秒的停滞中! 发生了什么! 身体由于术士被打断陷入不可控的僵直。 僵直中,耀眼的金色在视线中一闪而过,下一秒,他仿佛被什么屏障弹出的,重重摔回了方才站立的位置, 轰然巨响中,脚下白色砂石小路中石子如水波般炸开。 禅院直哉被重重的砸在地上也不过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他单 手半撑起上身,眸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下一个瞬间,他眸光狠厉的抽出藏在衣襟下方的小刀,再次闪现在闻锦面前。 金色一闪而逝,黑发少年狠狠砸在地上溅起一地洁白石子,爬起来后再次调整姿势冲向那抹青色——历史在不断的重复。 禅院直哉执着的不断冲向院门下的女孩,设定中的24帧招招致命,但却无一落到实处。 ——一定有哪里不对,那只是个女人 ——身上的咒力气息明显是个普通人的女人! 为什么!? …… 闻锦——闻锦起初没有动静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对方被盾阻碍动作出现停滞,她才看到闪现到面前的拳头或者闪着寒芒的小刀 ——没有挂buff状态下,她的动态视力并不足以捕捉到禅院直哉那二十四分之一时间内的冲过来的身形。 小姑娘努力绷住脸上的表情,内心却戚戚然:幸亏早有防备给自己套上了盾,也幸亏盾的防御是被动的。 …… “该死,明明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人……” 终于,由于咒力消耗巨大而流出的冷汗自额角流下,再次爬起来的少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弓起的背脊透露出他的戒备。 “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上来动手,对此,公子为何没有丝毫表示……” 闻锦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也没有在意他的戒备。她依旧同刚踏出院子时目光平平温和有礼的看着一身尘土狼狈的禅院直哉。 “就如此质问于我?” 身体被操控的感觉再次浮现,声带的肌肉也再次仿佛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无法发出任何震动。 被强制立正鞠躬的禅院直哉咬着牙,此时的感受与之前一般无二,精明的少年立刻清楚的明白:这是要自己的道歉。 没有迟疑太久,第一次的经历让他明白对方没有给他第二种选择。 有过第一次,第二次时说出口要轻松许多:“抱歉”。 身体的控制权在开口的一瞬间被归还给自己,他紧盯着一直站在原地再次开口: “你是什么人?” 与浑身狼狈的禅院直哉不同,女孩浑身清爽,繁复精致的衣裙似乎连一道褶子都没有乱, “公子,虽然我并非霓虹人,但在问别人名字之前先自我介绍这一基本习惯上,我想全世界应该没有什么差异吧?” “我问你是你的荣幸——” 还未说完,刚刚恢复的身体控制权有了消失的迹象——双腿已经动不了了,对身体控制权的感知一改先前的瞬间消失,此时正在从双腿缓缓爬上腰脊。 “禅院直哉,禅院家嫡子,下一任家主。” 在无声的威胁下,他迅速咬牙切齿的改口, “我介绍完了,这次该你了吧!” “闻锦,非术师,五条少家主的好友。”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是非术师!?” 禅院直哉声音中有些歇斯底里。突然,他灵光一闪, “你是异能力者?” “异能力者不能轻易离开横滨,你倒是胆大包天,居然还敢混进五条家的宴会,” 他仿佛抓住了把柄,神色再次倨傲起来, “如果我现在大喊一声‘这里有个异能力者’,你猜你会怎么死?” 少年带着满满的恶意说道: “现在跪下求我,想想怎么讨我欢心,我开心了说不定——” 声音戛然而止——他有被禁言了。 在禅院直哉怒目而视之下,小姑娘淡淡开口:“我不是异能力者。” 在少年明显不相信的 眼神下,她解释了一句: “这是悟的六眼判断出的结论。” 对五条悟深信不疑的禅院直哉神情瞬间恍惚。 没有给他怀疑人生的时间,闻锦直接开口逐客: “公子在这里呆太久了,是时候去换身衣服回前院了。我想——您应该不会愿意穿着这身衣服见到宴会上其他人吧。” “对了,”算完账的小姑娘的声音不再是先前的平淡,清越松快的说道:“走之前记得和小姐姐道歉。” 闻锦示意他看向先前挨了两巴掌的侍女,在对方不可置信的屈辱眼神中和侍女叠声直呼的“不敢”中找了一个能被他们接受的理由, “小姐姐在执行悟的命令,而你无视悟的意愿甚至对他的下属拳脚相加——” “道歉不仅仅是给小姐姐的,更是给悟的呢。” ——简而言之,打狗还要看主人。 ——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起小姐姐们,但是这也是她们能接受的最好的说法了。 沉默半晌后,秉承着对五条悟的倾慕,禅院直哉转头看向侍女小姐姐惶恐的脸,从牙缝中不情不愿的挤出的“抱歉”两字。 …… 血液在心房的有力跳动下涌入动脉,流过全身后又回到心脏。 涓涓流动的鲜血经过大脑细细密密的毛细血管时,不知何时进入其中的微不可见的黑色细丝状蛊虫在血液的冲刷下微微摆动。 第28章 第 28 章 将闹事的人打发去整理狼狈的外表, 闻锦终于坐回了还没动几口的饭菜前。 一直被宽大袖口遮掩的手中出现一只以雪白织锦为面的小巧的盒子。 小姑娘小心的打开了盒子。 与禅院直哉大脑的毛细血管中微不可见的黑色细丝状子蛊不同,盒子内部雪白柔软缎面上,形似蚕宝宝的母蛊乖乖的趴着。 它浑身洁白,闪着珍珠般的光泽, 摸上去却并不坚硬, 手感像是在摸凉凉的果冻。 盒子打开,原本乖乖趴着的母蛊感受到光与空气的流动, 微微支起了脑袋。 闻锦小心翼翼的伸手戳了戳它, 被戳的一歪后, 辨认出小主人的母蛊欣喜的挨挨蹭蹭上来,脑袋努力往小主人的手底下放。 “辛苦啦——回去送你一瓶蜂蜜!” 闻言, 白色的小东西蹭着更起劲了。 小姑娘表情淡定的收起了小锦盒。 这只小东西是妈妈给自己的, 送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只是一枚小小的卵。它是在闻锦的洞天中被小精灵们照顾着孵化出来的。 按照妈妈所说, 这小家伙的种族应该是纯肉食动物, 而自己的这只—— 是素食主义的。 除非真的饿到极致,否则绝对不会碰肉, 相反对水果蔬菜倒是来者不拒。 洞天中有不少鲜花,在一次偶然的玩耍中它掉进了花苞里——第一次尝到蜂蜜的滋味,然后它对甜食的热衷便一发不可收拾。 喜欢甜食的素食主义母蛊…… “也许是变异了?或者是个其他什么生物的卵掉进蛊虫窝里了?不应该呀, 卵的样子应该没错……先养养看吧, 不是就炸着吃了吧,看上去白白嫩嫩的,蛋白质丰富。” 在小家伙的瑟瑟发抖中, 闻妈妈仿佛长出了恶魔角, 阴森森的这么说。 幸好, 小家伙及时证明了自己是一只合格的母蛊——不过闻妈妈带来的阴影让它从此拒绝接近厨房。 小姑娘再次掏出小家伙戳了戳, 将它戳的在织锦盒子中晕乎乎的翻了几个跟头后, 才仿佛无事发生般的将小盒子连同其中的小东西送回了洞天。 你还记得你的种族是凶残的蛊虫嘛!?吃素就算了,每天撒娇卖萌打滚也太颠覆人设……不,虫设了吧! 拿起筷子,小姑娘顿了顿,又放下筷子站起身去找站在院门口没有跟进来的侍女们, “姐姐们好,麻烦帮我热一下饭,都已经凉了。” —————————— 禅院直哉丝毫没有察觉的身体中的异样,在侍女的引路下更换好备用衣物后,回到了热闹的前院。 在欢笑升平的前院,一众衣着光鲜讲究的访客中,坐在上首,松松垮垮披着外衫的禅院直毘人异常醒目。 庆生宴尚未开始,他已经不知喝下多少酒了,周身酒气呛人,不时有侍女上前替换下空酒瓶。 与周边人的寒暄中,他不时发出肆意爽快的大笑,手中举杯不断,说到兴起时不住的拍桌大笑。 禅院直哉臭着一张脸回来,一言不发的在父亲身边坐下。 明白儿子刚才去找五条悟,禅院直毘人看着换了一身衣服的儿子挑了挑眉,嘴边的两缕胡须随着开口说话微颤, “喏,你刚走五条悟就过来了。” 他伸手点了点聚集了许多人的地方,示意禅院直哉看去, “既然不是挨了五条悟的揍,你换衣服干嘛?” 放荡不羁的老人满脸看热闹的兴奋,撑着膝头戏谑看着禅院直哉, “总不能是被别人打了吧?” 禅院直毘人了解自家儿子那张臭嘴,他一张嘴没几个人不想揍他,不过 碍于禅院家的地位和他本人不俗的实力,大多忍气吞声而已。 虽然禅院直哉是自己的儿子,但他更有可能是禅院家下一任家主。儿子的教育并不能完全由自己做主。 因此即使他不满意儿子某些地方,也不是他说要改就能改的。 他甚至乐于见到看到儿子吃瘪。 “老头子是老眼昏花了吗?” 禅院直哉阴沉着脸,对看热闹的禅院直毘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难道是我自己摔了一跤摔的要去换衣服吗?” ——他指的是在无数次被甩飞砸在地上后,被地面密布的石子划破皮的脸与手。在梳洗更衣时他在镜子中看见过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 等等—— 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自己光洁的掌心。 禅院直哉非常确定,在不久之前,这里还被细碎微微渗血的划痕布满。 那么脸上……? 他一把夺过禅院直毘人手中盛满酒的陶瓷盏。清冽的酒水中,毫发无伤的脸倒映其中,随着酒水的晃动而微微变形。 怎么会这样!? 青色衣裙女童身影在脑海中浮现,乌黑瞳孔仿佛还在注视着自己。 ……是她吗?这是什么能力!? 禅院直哉的脸色愈发阴翳,这算什么?打完再给自己治伤,这是在给自己施舍吗?他不稀罕! “被谁泼东西在身上了吗?” 以为对方只是在讽刺自己,再者说对方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伤,不像是被打了的样子,禅院直毘人无趣的扭过身,嘀咕着。 “躲都躲不过去,你这身手不行呢……” 被抢走了酒杯,禅院直毘人也不脑,所幸直接举起酒壶灌了一口。 良久没有听见禅院直哉的呛声,他稀奇的看向儿子,一眼便看到了儿子越发阴沉的面容,以及其上显而易见的…… 屈辱……? 禅院直毘人举起酒壶的动作一顿,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似是,扭过身子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坐在身侧的儿子。 ……没有看错,愤怒,憋屈,疑惑,以及显而易见的屈辱。一张本应柔美的脸此时异常阴翳。 若非禅院直哉本身是咒术师,这负面情绪浓郁的都要诞生出咒灵了。 奇了怪了诶…… 即使自己如今这样盯着禅院直哉看,他也只是紧紧盯着手中的酒杯,骨节泛白的手指让人毫不怀疑酒杯下一瞬间就会被捏爆。 ——自己盯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开口讽刺自己。 禅院直毘人神色莫名。自家儿子张这么大,除了五条悟还没人能制住他。 而即使被五条悟胖揍的时候,慕强的少年最多只是不甘,也从没露出过屈辱的神色。 什么人居然能让他感到屈辱? 禅院直毘人满脸稀奇。 终于,禅院直哉回过神来,意识到禅院直毘人毫不掩饰的目光,他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了父亲的桌案上,溅出大半杯酒水, “喝你的酒!” 说罢,少年拂袖而去。 觉得屈辱,并且异常愤怒, 被留下的禅院直毘人摩挲着酒杯,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都被气到这份上了,居然还能让从未受过委屈的禅院直哉忍气吞声…… 老人眸中收敛起肆意与放荡不羁,精明的双眸若有所思的看向儿子离开的方向。。 —————————— 好不容易找机会脱身躲清静的五条悟倚在假山石上,头都没回,懒洋洋的开口, “干嘛?” 衣料摩擦的轻微声音响起,禅院直哉出现在亭榭的尽头。神色莫名的 黑发少年在五条悟面前没有了先前的高傲,甚至声音中带上了些许慕艾, “悟君……” 五条悟没有接话,也没有分给对方一个眼神,依旧闭目靠在假山石上养神, 禅院直哉也没有不满,犹豫着开口, “我刚才去你院子找你去了,你院子里是什么人……” 一直懒洋洋好像没精神的五条悟倏地睁开双眸,在禅院直哉尚未收起愤恨的灰黑瞳孔中,苍天之瞳在下一瞬近在咫尺。 在对方尚未消散的尾音中,五条悟清冽的声音响起, “你见到她了……”他肯定的说道。 以闻锦懒散的性子,没有惹到她面前,她绝对不会主动给自己揽麻烦事,更不用说今天她本来打算谁也不见的。 “所以,你是在我院子里做什么了……” 五条家偏僻的一角,假山石轰然坍塌。 禅院直毘人似乎察觉到什么,若有所思的看向发出动静的方向。 —————————— 酒宴已经接近尾声。 夏油杰找到了躲在角落里的好友。 早上出发前,闻锦便告诉他说送完礼物就回洞天,可借着上厕所的时候他进洞天确认过,小姑娘一直没有回去。 “阿锦怎么还没有回洞天?”他询问道。 虽然知道小姑娘其实很强,但还是不放心的夏油杰终于瞅准没有人围在五条悟身边的机会,迅速找上了好友。 “我父亲给她单独准备了饭,她本来说留在我院子里吃完就走,结果被禅院直哉撞上了。” 喧嚣的人群对六眼几乎是灾难,每逢这种场合,五条悟都会烦躁异常,此时他已经打算早早离开前院了。 “她应该是收拾了禅院直哉。别说,真好奇阿锦怎么收拾的……想想还挺痛快。” 即使被收拾的是同为御三家的禅院家嫡子,五条悟依旧满不在乎,甚至有些好奇和跃跃欲试, “估计是担心后面需要露面,她就一直留在我那里了。走吧,一起回去看看。” “禅院家的?”夏油杰微微思索,想起了那家人的秉性,眸中露出些许好笑, “他们撞到阿锦面前,不被教训就怪了。禅院家现在什么反应?” 五条悟带着夏油杰离开前院,在曲折的回廊中边走边说, “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反应……” 话音未落,身后呼叫声便传来。两人双双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来人。 “悟少爷——” 身后来人步履匆匆的赶上两人,先恭敬行礼后继续说道: “家主请您去见他。” 第29章 第 29 章 五条悟的枯山水庭院中。 夏油杰来时, 闻锦早已吃完了饭,现在正趴在桌子边,对着摊在桌子上的作业奋笔疾书。 听说五条悟被家主叫走后,闻锦也并不慌张, “不是禅院家的事。” 她向夏油杰解释道, “看样子禅院直哉没有接触到过我们那边的人。在他看来我就是个普通人,被个普通人收拾了……” 闻锦耸肩, 递给夏油杰一个你懂得眼神, “他走之前我又治好了他的伤。他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的。” 夏油杰了然。 以禅院家居于咒术师身份的高傲, 被普通人打了一顿,堪称一辈子的耻辱, 根本不会大肆宣扬。 而小姑娘又帮他治疗好伤势, 这为他完美的隐瞒下被普通人打出一身狼狈的耻辱经历提供了完美的条件。 “但五条家这边一定会知道, 你动手的时候院门口的侍女们都在……” 夏油杰说道, “而且按照你刚才说的,当时禅院直哉摔的动静不小, 附近的人多少会注意到。对了,” 他想起什么,抬头看向院门的方向, “她们是悟的人吗?” “悟不大行的, 守在自己门口的侍从,” 小姑娘揶揄道, “只有一半是他自己的人, 另一半是五条家主的。五条家主那边不用担心, 他是个明白人, 为了维持我和悟的友谊, 会让人封口的, 至于其他人,” 闻锦神色淡淡, “禅院直哉打骂侍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在等五条悟回来的期间,夏油杰所幸也拿来了自己的作业,和闻锦头碰头一起奋笔疾书。 白天作为实力强劲的咒术师参加咒术界顶流的宴会,与众多大佬周旋,每一句话都是字斟句酌;到了晚上还是苦逼的学生,要挑灯夜读奋力赶作业。 闻锦苦中作乐的想:没办法,这就是生活。 “悟怎么还没回来?” 在两人沉默写作业之中,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前院的宴会应该早已结束,热闹了一天的五条家开始逐渐恢复静谧。 天色也逐渐昏暗了。 夏油杰探头看看天色,开始收拾放在桌子上的作业,他招呼着闻锦, “也不知道悟要几点才能回来,咱们先走吧,再不回去我爸爸妈妈该担心了。给悟留给纸条吧。” —————————— 夏油杰被五条家的车送回家,和父母打完招呼后便急匆匆的冲进了闻锦的洞天。 “阿锦?发生什么了?收到消息的时候我还在车上,没办法进来……” “哟,杰,你怎么才来!” 白发少年坐在沙发上,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无框眼镜,见到好友进门他扭头欢快的打着招呼,笑的开怀。 旁边,闻锦抱着抱枕把自己团在沙发一角,满脸的生无可恋,见夏油杰进来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哥哥!” 她扔开抱枕扑向夏油杰,控诉道: “这家伙已经进进出出来回十多次了!自己折腾不算,还非要拉着我一起!” “为什么是‘这家伙’!你好没礼貌哦——要好好叫哥哥呀——” 精力过于充沛的猫猫闻言不满的也扑了过来,“明明叫杰叫的那么乖,怎么到我就这么没礼貌,来,叫哥——哥——” …… 一阵的兵荒马乱之后,硝烟终于散去。 夏油杰护着闻锦,把上蹿下跳兴奋过头的好友压在沙发上坐好后,对莫名兴奋起来的好友开口询问: “悟,发生什么了?” 没有回答好友的问题,五条悟自顾自的叫着好友:“杰”, 仿佛开屏的孔雀,坐在沙发上向前探身,刻意眨巴着浅蓝剔透的眼睛,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你看我有什么不同?” 像极了换了新妆容询问男朋友的女孩……不,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夏油杰猝不及防撞上了那双刻意眨巴着的、亮闪闪的苍天之瞳:…… 谢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没有听见满意的回答,白发少年又往前探了探身子,夸张的双手捧脸,歪着脑袋眨巴眼睛, “杰,仔细看看——” 夏油杰一阵恶寒, “你那副眼镜是怎么回事?” 他迅速说出了对方期待的答案,但求中止这场折磨。 “回答正确!” 五条悟做出欢呼状,“可以过滤六眼所接收信息的眼镜!” 他像发现有趣玩具的孩子,兴奋的同好朋友分享, “还可以调节过滤的程度的哟——” “这样六眼对你身体的负担也就小很多了,” 夏油杰是真心为自己好友高兴,不过,这副眼镜的风格—— 夏油杰看向身边努力把自己藏在抱枕后面的闻锦,语气笃定: “这是阿锦做的吧” “嗯,” 小脸捂在抱枕中,闻锦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今天送给五条家主的生辰礼。” 夏油杰了然,他揉了揉小姑娘露在外面毛茸茸的头发笑道, “所以悟今天下午被叫走就是因为这个吧……这样也算表达清楚和五条家划清界限的意思了。” 五条家主的生日是吧,好,我送你生辰礼,礼物价值也极高,给足了你面子,没有人可以说我送礼送的敷衍; 但是礼物只有我的好友一人可以使用,我只想送好友一份礼,我只认五条悟这个朋友,其余人与我无关,你们不用想着从我身上获得好处。 闻锦的意思表达的明明白白。 “送悟就算了,至于那群长老算计我还想收我的礼……才不给他们!” 乖巧坐在沙发上的五条悟此时终于再次开口: “哇哦——阿锦,想不到你这么喜欢我诶——” 被夏油杰勒令只能坐在沙发上不许乱跑的他如同兴奋的少女一般,前后晃动着身子, “但是哦,什么叫‘送悟就算了’?很不礼貌耶,杰你也不管管她——还有,要叫哥哥——” —————————— 喧闹的菜市场中。 来来往往的大妈与妇人之间,高大的男人鹤立鸡群般穿梭在其中。 穿着黑色T恤衫的男人冷着脸浑身慵懒,但确实是在认真挑选着面前的芹菜,手中已经拎了不少购物袋,装着鱼、排骨、蘑菇、蔬菜…… 浑身着装与状态都是居家煮夫样子的男人却生了一张轮廓锐利的脸庞,紧身T恤衫勾勒出男人浑身夸张却线条优美的肌肉线条。 抬头时,嘴角的一道旧疤痕搭配上通身充满压迫感的气势,没有人不会怀疑这是一位极道人士。 摊主们对这个经常来买菜的男人似乎已经见惯,丝毫不惧怕他隐约透露着凶悍的气质,称量完芹菜后还热情的附带赠送了两根小葱。 挑挑拣拣很长时间后,男人轻轻松松拎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向菜市场的出口走去。 喧闹的菜市场中,男人强悍到极致的听力清晰的捕捉到低微的几乎要销声的话语: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吃送的小葱呐。” 第30章 第 30 章 “要小心身边人哦……” 话到这里已经几乎是微不可察的气音, 但依旧有着明显的轻快,在喧嚣的菜市场中隐隐流露出几分诡异。 小葱……?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禅院甚尔锐眸子微眯, 刚刚老板赠送的小葱现在正静静的躺在菜篮子中。 他脚步依旧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去, 不经意间微微侧头, 懒散的循着声音方向望去 ——一个打扮像是国中生的男孩正站在海鲜摊前,认真挑选着八爪鱼。 有着抹茶色清爽短发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他人注视的目光, 剔透的红色眼眸从面前的八爪鱼身上移开视线,循着目光找到了黑发男人。 他似乎被极为壮硕的男人吓了一跳,旋即又似乎是不好意思的冲禅院甚尔露出腼腆的笑容,随后再次低头专心在张牙舞爪的八爪鱼中挑挑拣拣。 禅院甚尔神色漫不经心的从精致的少年身上收回, 脚步不停,神色如常的离开了菜市场。 …… 一处普通的民居中,温暖的灯光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成对的情侣用品比比皆是,有着漂亮蕾丝花边的抱枕躺在沙发上,椅背上还靠着一只巨大的兔子布偶, 桌子上摆放着仔细切好的水果和供追剧用的小零食。 房屋的每一个角落都诉说着屋主人们布置房间的用心,他们认认真真的在经营着自己温馨的家。 禅院甚尔围着粉色的围裙在厨房中忙碌, 锅碗瓢盆碰撞的清脆声与食物接触到热油时迸发的滋滋声交杂中,勾人的香味逐渐从厨房中弥漫开来。 丰盛的晚餐一道道被摆放上餐桌,禅院甚尔卡着时间,最后盛出味增汤。 盛味增汤的碗稳稳落在桌子上时, 房屋的大门口也传来钥匙在钥匙孔中转动的声音。 “甚尔——” 一头干练的短发, 黑色的头发不受控制的炸起, 女子下班回家, 一开门, 甚至来不及放下肩上的背包, 便如同一颗炸药般的冲禅院甚尔扑来。 “——晚上吃什么,闻起来好香呀,” 她扑进高大男人的怀里,用那头炸起的头发蹭着对方健硕的胸膛, “有你在家真的太好了……” 她整个人埋在禅院甚尔怀中,呢喃着。 轻轻松松的稳稳接住扑过来的女人,听到女人的呢喃后,禅院甚尔仿佛一直提不起劲来的眸中闪过温柔。似乎还未习惯,他在妻子期待的眼神中语气略显生硬的说道: “……欢迎回家。” …… “甚尔——” 女人看向味增汤,起身离开餐桌,对已经开始风卷残云的男人说道: “味增汤里忘记加葱花了,我去切点。” “家里没有小葱,” 禅院甚尔淡定的开口阻止了女人的动作,“我今天忘记买了。” —————————— 第二天,同一个菜市场,同一个菜摊前。 菜摊的老板同往常一样,热情的招呼着禅院甚尔,临走还如往常一样赠送了他一些添头——今天是一小把香菜。 禅院甚尔也如同往常一样接过了香菜。 他拎着菜篮子继续在菜市场中随意逛着,时不时停下脚步,买下两根胡萝卜或者一把菠菜。 很快,他停在菜市场的一个角落里。 “买这么多姜?” 禅院甚尔如同一只慵懒的黑豹,似是放松的假寐,实则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可以扑倒猎物。他看向少年手中已经装了三四大块生姜的袋子。 猝不及防的听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说话,少年微微一颤,随即反应过来,停下继续挑生姜的动作,清澈的红瞳与精致的脸庞上满是少年气息的腼腆: “我妹妹喜欢吃海鲜——” 他举了举手中的几个袋子,透明的袋子中,个大饱满的罗氏虾还在努力跳动,拳头大的螃蟹脱水后咕噜咕噜的吐着泡泡,一只鱼已经在店家的帮助下收拾干净片成片状。 示意对方看自己的袋子后,他继续说道, “需要生姜去腥,而且妹妹早早些年身体不好,按照种花家那边的说法,螃蟹性寒,吃完以后要喝生姜红糖水,所以就多买些姜啦……” 和所有疼爱妹妹的哥哥一样,一说起妹妹,即使平时再腼腆也会炫耀般的多啰嗦几句, “虽然妹妹不大爱喝这个,但总归对身体好,多哄哄也要喝点……” 禅院甚尔懒懒的靠在菜摊的柜台上,对少年的话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冷冽的眼眸随意打量着抹茶发色的少年,深沉的眼底隐约暗藏着杀意。 少年似乎察觉到对方的不耐,终于在那双半眯起的眼眸注视下停下了话头。 他不安的嗫嚅着:“对不起先生,我说太多了……” 禅院甚尔终于收回了打量的目光,低头从自己领着的菜篮子中掏出一把小葱并一把香菜: “送你了,做鱼用的上。” 见递到面前的葱和香菜,少年惊慌的后退两步,避开了对方将手中菜丢入自己袋子中的举动, “谢谢先生,但是我叔叔说,不能收陌生人的东西,尤其是要入口的东西——” “即使真的想收,也要确定安全才行……” 他如同不谙世事的孩童,天真的犹豫道, “要证明菜安不安全,就只能去食品安全管理部门了吧……那也太麻烦了,” 他诚恳的看着领着菜的高大男人,“所以还是不收了。不过还是谢谢先生了。” 禅院甚尔盯着少年沉默半晌,厌烦的啧了一声,丢开真诚仰望着自己的少年,转头离开,直直出了菜市场。 —————————— 前一天的菜市场中,即使少年表现的只是一个天真的正在上学的孩子,没有半分违和,但禅院甚尔无数次生死线上闯过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少年有问题。 回到家后,禅院甚尔坐在沙发上,一手握着小葱,神色莫名的坐在沙发上,直坐到天色昏暗,必须赶紧开始做饭的时候,他才终于站起身,走进厨房。 小葱娇翠欲滴,新鲜无比,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以及更加莫名的那句话……身边人。 先不提什么小葱,什么身边人,就说这个不知道怎么找上自己的少年…… 禅院甚尔面无表情的站在案板前,铛铛声中猪肉已经剁成细腻的肉馅,将肉馅挪进碗中后,他面不改色的将案板扔进了垃圾桶。 明天又要买切菜板了——禅院甚尔默默的想。 垃圾桶中,静静躺在里面的切菜板上一道深深的刀痕几乎将木板劈成两半,深深的裂缝中不少肉末陷在了其中,被主人一同嫌弃的丢入了垃圾桶。 下班回家的女人依恋的扑进自己怀中,禅院甚尔眷恋的轻轻为她理了理在风中凌乱的短发。 脑海中,菜市场中奇怪的少年的身影不可抑制的浮现再脑海,那个人可能给妻子带来危险——恐慌瞬间紧紧勒住了心脏,抱着女人的手臂猛然收紧。 慵懒假寐的黑豹在一瞬间带着杀意醒来,却在女人疑问的望来时再次懒懒的趴下了身子。 —————————— 无人的小巷中,禅院甚尔懒懒的靠在墙上,方才在菜市场中买的菜被小心的放在不远处的墙角。 他百无聊赖的抛着随手捡来的石子,让它们在指尖上下翻飞——他在等人。 ——尸体才最能保守秘密,当然,要是能从他嘴里撬出来些什么那就最好不过了。 此时,家庭煮夫依旧浑身慵懒,但身上却仿佛被煞气与血腥味环绕。 “甚尔……?” 熟悉的女声带着疑惑传来,仿佛浑身冒黑气的男人瞬间如同见了铲屎官的大猫,炸起的毛发塌下,恢复了一副油光水滑懒洋洋的模样。 他收拾好表情,转身看向自己的妻子: “不是还没有下班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办公室停电了,就提前下班了。看家里没人,就想来菜市场找找你,” 她疑惑的打量的禅院甚尔, “怎么在这里站着发呆……菜买好了吗?” “买好了,回家吧。” 高大的男人提起菜篮,揽着妻子向回家的路走去。 …… 红瞳少年终于拎着购物袋出了菜市场的大门。 夕阳之下,风间千流边走边满心欢喜的打量着手中的袋子,赤红的瞳孔在夕阳映衬下暗红幽深一片,。 路过空无一人的小巷时,精致的脸上原本腼腆的笑此时变得耐人寻味。 “今天有千雪最喜欢的螃蟹……” 想到在家中满脸期待等着自己的妹妹,他终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转过街角,黑色轿车早已等在那里。 风间千流向仰头向身后笑容灿烂的挥了挥手后才上车,轿车疾驰而去。 ……发现自己了? 在他身后高楼的楼顶,一身黑色风衣的人看着轿车迅速消失在地平线处,良久才随着周边空间的扭曲隐去了身影。 第31章 第 31 章 一身黑色风衣的夏油杰直接传送进了洞天。 洞天中, 此时亦是夕阳西下,残阳洒下镶着金边的绛色余晖,粼粼波光倒映着斑斓的光斑, 群山也染上了薄薄的红晕。 八角凉亭的青黑瓦片也在夕阳下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檐角的惊鸟铃尽职尽责的唱着欢快的乐曲。 八角凉亭中, 夏油杰摘下了将脸挡的严严实实的兜帽与白色面具。 “那位夫人公司的电线是我支使咒灵咬断的,后续如果没有咒术师介入, 应该就会以被老鼠咬断的结论结束调查。” 他端起闻锦推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后继续说道: “和你预料的一样,他妻子正好碰到准备杀人灭口的禅院甚尔,把他带走了。不然, 如果想护着风间千流全身而退,我就要在那种闹市里和禅院甚尔开打了……” 夏油杰明显松了一口气,似乎想象到那个画面,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庆幸道: “那么多的普通人,需要你就要出面不说, 估计就要惊动咒术界高层了。” 他垂下眼帘,深紫瞳孔中一片晦暗不明, “虽说只要不触及他们的利益,这张通缉令效力有待考证,但终归给了他人针对咱们的借口……” 闻锦身背脊笔挺的坐在石桌边,在微凉的晚风中披着一件靛青色褙子, 宽大的袖口丝毫不影响她行云流水的冲泡茶水, 举手之间流畅端庄。 她手中动作不停, 静静听着夏油杰说话, 黝黑的瞳孔黑沉且毫无波澜。 “风间千流发现我了。” 夏油杰想到最后少年想自己挥手时候的灿烂笑容, 若有所思, “是他的异能?” “嗯……” 闻锦在夏油杰空下去的茶杯中添上水,闻言眸中划过一丝惊异: “先前他发来过自己异能具体作用的信息,你也看到了……” ——感知他人的情绪波动。 风间千流发来的信息上这么说道。 他也是依靠这个找出的菜店老板的异常。 …… “如果是靠异能力发现你的话,他可以感知的范围大的出乎意料了,更不用说——” 闻锦看向夏油杰另一只耳垂上的新耳钉, “那个可以平心静气,在保证人的基本需求下最大程度抑制情绪波动……这样一来,能让他感知的情绪波动被大幅度削弱了。” 乌黑的眸子与对面少年紫色瞳孔对视一眼,双双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还真是捡到宝了。 “接下来就等着禅院甚尔去检验那把小葱和香菜了,” 圆润白皙的之间捻起一颗白子,微微停顿后没有落入石桌雕刻的棋盘中,最后被搁置在了棋盘之外。 漆黑的双眸中晦暗不明, “他会去检验的……” —————————— 禅院甚尔真的将香菜和小葱附上菜摊的地址送进了食品安全管理部门——当然,是匿名送的。 第二天傍晚,禅院甚尔不出所料的等到了警车来封锁了菜市场。 菜市场的大门外,挤满了前来买菜的大爷大妈、家庭主妇,凑热闹的闻声赶来的人也不在少数。 禅院甚尔静静的站在人群之外,敏锐的听力足以帮助他听清人群中每一个人的窃窃私语。 …… “真的假的,农药残留?” “好像说农药里面含有……好像叫……”大妈努力思索着刚刚听来的消息。 站在他们旁边的年轻人在大妈长时间的“嗯啊”之下看不过眼,在旁补充道:“□□!” “对对,就是这个!”大妈做出突然想起来的样子,一脸紧张的继续解释, “说是吃下去短时间看不出什么毛病,这每天吃每天吃,就会肚子疼,呃头疼……” 大妈说的磕磕盼盼,一旁的年轻人忍不住接过了话茬: “慢性□□中毒会嗜睡、乏力,很难察觉,直到最后皮肤和脏器衰竭而亡。” 青年心有余悸道, “症状不明显就算了,真到医院去查,只要医生不明确是重金属中毒,专门朝着重金属中毒方面进行检查,是根本查不出来□□中毒的!” 周边的竖着耳朵听的群众闻言一片哗然,皆是惊恐不已,纷纷控诉起无良商家。 原本正在拉警戒线的警察见到这边的骚动,连忙跑来安抚群情激奋的群众, “不用担心,现在初步鉴定,有农药残留的只有一家菜摊,出现问题的也只有一小棵生姜,可能是老板收割时不小心粘上的,并不是普遍现象……” 默默站在人群之外的禅院甚尔驻足许久,在人群逐渐散开后也随着人流走上了回家的路。 他脚下步伐越来越快,很快,他不再在乎路上人们震惊的目光,全力向家奔去—— 这个点,妻子应该已经到家了。 不是普遍现象,那就是针对自己!……葱,香菜,今天是姜。 不,准确来说不是针对自己,这点剂量的重金属对天与咒缚而言不算什么,但长期吃下去,身为普通人的妻子就会死的悄无声息…… 在此前的人生中,死亡常与禅院甚尔相伴,他也时常对那些为了活下去痛哭流涕求饶的人们嗤之以鼻。 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 “甚尔——欢迎回来!” 女人结束一天的工作,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了家中。 禅院甚尔破门而入时,她揉了揉自己凌乱的黑色短发,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做出一脸轻松与快乐的样子迎了上去。 “甚尔……?” 尚未反应过来,她便被高大的男人紧紧抱进怀中。 脑袋被用力按在丈夫的胸膛上,她看不见丈夫的表情,但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慵懒散漫的大猫此时正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 深夜,医院病房中。 病床上女人的呼吸声迅速平稳,幽绿的瞳孔在黑暗中睁开,其中毫无睡意。 他靠在妻子的病床前,注视着身旁沉沉睡去的妻子。 良久,他悄无声息的站起身,离开了病房。 虽然妻子在努力隐瞒这些天的疲倦,但拙劣的演技如何能瞒过禅院甚尔? 但他一直只是以为妻子工作累了…… “——慢性□□中毒会嗜睡、乏力,很难察觉,直到最后皮肤和脏器衰竭而亡……” 菜市场门口青年的话仿佛依旧回响在耳边。 那个红瞳少年说过,“不要相信身边人”,这个身边人指谁?那个红瞳少年又有什么目的? —————————— 即使额头有一道贯穿伤疤,依旧难掩容貌迤逦的年轻男人穿着宽松的睡袍,慵懒的靠坐在沙发上。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提着手机,似乎是漫不经心的听着。 手机中报告声终于告一段落。 被普通人的政府部门做食品检查时检查到了? 他轻轻啧了一声,眸光晦暗不明。 —————————— “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 酒吧中,身姿妖娆打扮俏丽的女子见到踏入门中的男人,她从与同伴们的嬉笑中抽身,笑着准备迎向客人。 “风间先生——” 还未靠近对方,她的肩膀被一只手搭住,阻碍了她继续向前的脚步。 认出阻止自己的人后,她恭敬的向少年微微鞠躬后便迅速退开,将场地留给两人。 “禅院先生,幸会。” 少年精致艳丽面庞上的笑荣明艳勾人,充斥笑意的红色瞳孔深处却沉如幽潭。 第32章 第 32 章 禅院甚尔依旧穿着一件紧身T恤, 勾勒出线条流畅夸张的肌肉。 与健硕的身形、爆发力十足的肌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抬手投足之间的懒散与漫不经心。 禅院甚尔没有理会迎向自己的风间千流。 如同孤狼般的幽绿眸子中充斥着百无聊赖,他心不在焉的打量着这个处处透露着崭新的酒吧。 酒吧中今天没有客人, 仅有的正在值夜班的服务生们也在方才风间千流出现在大厅之后, 极有眼力的放轻脚步, 迅速的离开这边空间。 虽然说这里依旧是酒吧,但这里处处都在鹤田滕吉的审美之下进行了重新装修。 保留了原先酒吧的整体木质结构, 但剥去了原先附庸于这条街糜烂气氛的花里胡哨与暧昧色彩,只上了一层清漆,展露出木质本身的纹理。 酒吧中原本闪烁的五彩灯光消失,目之所及的大厅沉浸在微暗的暖黄色灯光下, 搭配厚重但精致的桌椅与吧台,处处流露出本该让人安心的静谧。 但此时,或许是深夜中这片仅有两人的空间过于空旷,亦或许是两人之间的气氛过于微妙,如今暗黄色的灯光下仿佛有无数夹杂着黑泥的暗潮涌动。 “禅院先生, 这边请。” 仿佛没有察觉到逐渐变得厚重的气氛,少年笑的越发明艳, 如同兔子般圆润的眼睛本应清秀娟丽,但在略显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浓秀瑰丽。 没有在意禅院甚尔是否跟了上来,他转身做出引路状,走向大厅的沙发边。 禅院甚尔没有动作, 寂静的空间中仅有风间千流一人轻快的脚步声规律的哒哒响起。 慵懒的黑豹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目光闪过晦涩, 但在下一秒, 黑色矫健的男人迅速压低了身形, 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闪现在眸中带着潋滟波光的少年身旁—— 耀眼的金色在昏暗静谧的大厅中大放异彩。 匕首仿佛切割在坚硬的墙壁上——不, 即使再坚硬的墙壁也可以被这具被天与咒缚强化到极致的身体轻松切开。 而此时,匕首寸步难行。 金色的华丽屏障蓦然出现在两人之间,闪着金光薄薄的屏障清透绚烂,轻薄至极,安静的稳稳架住刺来的匕首。 没有想象中匕首划过固体的刺耳刮擦声,也没有金属碰撞清脆铿锵的琅琅声。 匕首如同刺入棉花般悄无声息, ——但从未有人见过如此坚硬的棉花。 在风间千流停下轻快的脚步后,大厅便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若非耀眼的金色与停滞在红瞳少年脖子不远处的匕首诉说的惊险,没有直视这一幕的人都会认为方才无事发生。 很快,微弱“嘣”的声音打破了一片沉寂。 随着禅院甚尔逐渐施加的压力,匕首上赫然出现裂纹。 裂纹迅速绽放开来,细细密密的爬满了匕首。 ——嘣。 清脆的微弱一声响起后,匕首分崩离析,碎片叮叮当当的散落一地。 绚烂的金色也随着匕首的破裂隐没在空气中。 无趣的啧了一声,禅院甚尔扔掉仍然握在手中的光秃秃的匕首把柄,再次恢复先前那仿佛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懒散。 他率先大步走到沙发边,抓起放在茶几的几张纸后一屁股坐下。 风间千流见状,脚步依旧轻快的走到禅院甚尔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静静等着天与暴君迅速翻阅着纸张。 “别给我看这些东西,浪费时间,有事说事。” 片刻后,禅院甚尔啧一声后随手将纸丢回了茶几上。懒懒的抬起狼一般的绿眸,看向对面静静等待的少年。 纸上是菜店老板的资料,进货渠道,以及是如何不小心将几颗菜触碰到农药,如何恰好将这几株作为搭头,全送给了禅院甚尔。 几张纸的调查全在证明:一切都是阴差阳错,老板并没有恶意。 但在场的两人都明白,哪里能有这样的巧合? “有人希望你继续干回老本行。” 即使禅院甚尔面上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懒散与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是风间千流清晰的察觉到对方的焦躁不安,以及对方才资料的极度不耐烦。 他直入主题道:“这是能让你如往常一样毫无顾虑的回到这一行的最好办法。” “这”指的是禅院甚尔妻子的死亡,他没有说出口,但两人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这也是让我欠你们人情的最好办法。” 禅院甚尔冷冷说道,双瞳在昏黄的灯光下似乎迸射出幽光,锐利的视线带着森冷的寒气,直逼着红瞳少年。 他有理由怀疑,对方为了换自己一个人情自导自演了这一场。 “我家老板不愿意你重新干回这一行。” 没有在意对方凛然如剑的冷厉视线,风间千流笑的旖旎,谈及老板时,眼底划过真实的温柔。 没有反驳禅院甚尔的质疑,但直接表露出的目的比任何解释的言辞更加有效的打消了这位咒术师杀手的怀疑。 风间千流身子一歪,倚在沙发扶手上,满脸明媚的笑意,水润的杏眼中波光潋滟,声音清朗,但吐出的话语却毫不掩饰的恶劣与讥讽: “如果你真的还明白什么叫人情的话,就不要回来碍眼呀——” 禅院甚尔兀的露出了痞笑, “不装了?” 他不再多言语,站起身向大门走去,笑的肆意, “我还是第一次还人情这种东西……放心,不会回来碍你们老板眼!” ——只要妻子好好的,这肮脏的泥潭谁愿意呆谁呆! 凶猛的野兽心甘情愿的套上了挂着锁链的项圈,并将锁链的另一头塞入女子柔弱的手中。只要她还抓着锁链的另一头,野兽便仅仅只是窝在主人怀中受尽宠爱的小宠。 禅院甚尔走后,同样有着抹茶色长发与清澈红瞳的少女走进了大厅,走到正低眸盘着手上青玉手持的哥哥身旁后,她诧异道: “哥哥……它是不是少了一颗珠子?” 少女满眼的心疼,小心的摸上因为缺了一颗珠子而略显稀疏的手持。 “被刚才那个讨厌的家伙弄坏了一颗。” 风间千流同样满目的心疼与不舍,以及对禅院甚尔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可是老板送给我的……” —————————— 对妻子下手的对象已经呼之欲出了。 “小心身边人。” 从一开始,风间千流便给出了明确的方向。 孤家寡人这么久,能算的上身边人的不满一只手。 禅院家的不用说,禅院甚尔眼底满是讥讽,那些人恨不得自己这个污点永远不在咒术界出现。 那就是离开禅院家之后认识的了。 算得上是自己身边的人,希望自己重新做回咒术师杀手…… ——孔时雨。 这个名字迅速进入脑海。 孔时雨只是一个中介,单单一个中介还并不足以让这个新兴组织忌惮。 虽然久不接触咒术界,但在妻子出事后,他快速浏览了一边黑市与暗网的信息,大致整合了最近咒术界中重要的信息后,禅院甚尔找到了这个酒吧中的组织。 从对方称的上完美的战绩与已知的接过的任务来看,对方想处理一个孔时雨轻而易举。 这就意味着, ——孔时雨背后有强大的势力,让他们极为忌惮。 如此想来,从孔时雨成为仅有的一个与自己联系颇多的中介,恐怕也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放在以前,禅院甚尔从不在乎这些,自己这样的人爱怎么算计就怎么算计,但现在…… 悄无声息的回到妻子的病房中,禅院甚尔为妻子掖了掖被角,眼底一片晦涩。 —————————— 收到风间千流信息的闻锦松了一口气,她好笑的又看了一遍短信。 风间千流的报告非常正式,但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委屈,如同被欺负了的孩子似的告着禅院甚尔的状。 她干脆利落的为风间千流补全了消耗掉的青玉串珠。 风间千流本身多智近妖,他也因此得以带着妹妹顶着两张绝美的容颜,在横滨擂钵街最中心的地带健康的长大。 但他的武力值低下也是必须直视的弱点。 闻锦送给他作为见面礼的手串中,每一颗青玉珠子都篆刻了不同的阵法,足以保证他的安全。 ——他的能力不应该被他先天孱弱的体质所限制。 —————————— 周末。 “阿锦,这边这边——” 菜月绫子站在商场门口,向刚下出租车的闻锦拼命挥手。 夏油杰今天去东京咒高上课,闻锦便约了同学一起逛街。 “阿锦可真难约”,菜月绫子不止一次的这么抱怨,“总是和夏油学长一起约写作业,咱们做了这么久同桌,也没见你约我几次!” 她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脸揶揄:“阿锦,咱们是好朋友吧!” 得到闻锦的肯定后,她神秘兮兮的凑了上来,将胳膊搭在闻锦的肩膀上,压低声音问道, “阿锦,你实话跟我说,你和夏油学长是不是……” 她露出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完全——没有,” 闻锦对于同桌时不时的不着调已经习以为常,淡定的拨开同桌的胳膊,熟练的忽略了她失望的“咦”声,两个小姑娘手牵手走进商场。 …… 闻锦坐在厕所门前的长椅上。 中午吃饭的时候,在一上午的扫荡之后,两人果断选择了最便宜的拉面店。 众所周知,霓虹的饮食出了名的清单,一向重口闻锦毫不犹豫的在点菜单上点了十倍辣椒。 菜月绫子目瞪口呆的看着闻锦熟练的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并和对方确认自己没有勾错,“阿锦……十倍辣椒,你真的可以吗?” 闻锦淡定的说道:“没问题,我觉的还好,甚至可以再翻一倍。” 菜月绫子瞅了瞅淡定的闻锦:总觉得自己说辣就是输了呢…… 她咬了咬牙,学着闻锦的样子,也交给服务员一份十倍辣椒的菜单。 当闻锦一脸淡定的吃通红的拉面时,菜月绫子吃的几乎涕泪横流,可能是胜负欲作祟,她一边哭一边吃完了拉面。 后果显而易见:吃完午饭后,她已经呆在厕所里很久了。 就在这时,商场突然宣布闭馆,开始迅速清场。 “叔叔,为什么现在商场就要闭馆?” 闻锦看了看手表,下午两点多,远远不到下班时间。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询问正在指挥人群离开的工作人员。 “刚刚接到通知,有一处煤气管道泄露,很危险,要立即进行修理,你也要赶紧走……” 工作人员一边回答,一边将闻锦推向楼梯的方向, “叔叔等等,我朋友还在厕所里,我去叫她一起走!” “快点去!这里现在很危险!” …… 当闻锦拉着迅速提起裤子的菜月绫子跑出来时,这片区域已经空了。 这么快!甚至没有听见工作人员的催促声,是工作人员疏忽了吗?还是…… 两个小姑娘一起向商场出口狂奔。 煤气泄漏……这个原因听起来过分耳熟了——很像咒术界中因为咒灵出现而疏散人群的惯用的借口。 如果真的是咒灵出没,工作人员没有确认人员全部撤离便直接离开就有了理由。 ——来不及确认了,这里太危险,能跑一个算一个。 ——千万不要是咒灵。闻锦咬牙。 自己不怕,但是绫子还在,如果可以,普通人这辈子都不要看见咒灵一次! “那是什么?” 菜月绫子惊呼道。 天边,漆黑的帷幕自填空缓缓落下。 糟了!是帐! 闻锦不再顾及其他,一把背起菜月绫子,在对方的惊呼与体力条迅速消耗的冲刺下,在帐即将触及地面时,以投掷沙包的姿势将她扔了出去! —————————— “阿锦,阿锦!” 转头就找不见好友的菜月绫子一边焦急的呼唤,一边在四处乱转着寻找。 帐尽职尽责的发挥着自己的作用:禁止咒灵离开,限制非咒术师们看见并进入这片场地。 她焦急的呼唤没有叫来好友,只引来了两个身着西装的男人。 “阿锦……我朋友不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我们会派人去找她的”,其中一人一边说着,一边不顾小姑娘拼命挣扎,强硬的抱起了她向远处走去, “这里危险,你先离开这里……” …… 良久之后。 两辆车出现在帐外,在帐的边缘停了下来。 位置靠后车上的人迅速下车,急步上前,恭敬的为停在前方的车打开了车门。 披着褐色羽织,将和服穿的放荡不羁的老者先跨下了车,拎着酒葫芦灌了一大口酒后,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真的想好了?这可是一级咒灵,我不一定能腾得出手保护你……” 第33章 第33章 “老头子真啰嗦!” 少年从轿车的另一边下来, 一边整理着衬在黑色宽袖羽织内的阔领衬衫领口,一边不耐烦的敷衍道: “说了多少遍了,不过一只一级咒灵, 我拔除的了!” 禅院直哉的语气中带着骄傲、自负与不满, “要不是你一直压着我晋升一级的推荐信,我早就是一级咒术师了!” 禅院直哉已经成为二级咒术师很久了,此前也在出任务时成功单独处理了不少因为任务信息延迟, 在到达任务地点后咒灵已经变为一级的情形。 当然, 这种情况的出现只是因为情报延迟,在延迟的时间中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绝对不是因为情报错误。 世家大族有自己下属的情报人员与辅助监督。 窗将任务信息发给家族后,会在经过家族自己的情报人员进行二次确认后, 才再次根据实际情况将任务分配给家族子弟。 与大部分由编外人员组成的窗相比, 大家族下属的情报人员全部是专业的咒术师,亦或者由家族子弟兼职担任来赚外快。 他们对于咒灵咒力的判断专业老道,窗的那些由于咒力低微而仅能入职这个岗位的人员获得的情报与判断远远比不上他们。 ——因此, 在世家大族中,情报错误鲜少发生。 咒术界公认,属于家族势力的咒术师伤亡数量远远少于野生咒术师, 精准的情报判断是其中重要的原因。 不少野生咒术师也为此愿意依附于世家大族, 即使从此落于人下,成为他们的附庸。 毕竟,在生命与安全面前,其他的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你又不是刚接触咒术界的新人了,不过是拔除几只刚刚升上一级的咒灵——” 早已习惯儿子的自负的禅院直毘人慢慢悠悠的说道:“这可算不上一级。” “咒术师的评级实力高于同等级的咒灵——这还用你说。” 少年不屑的撇了撇嘴,没有等自己的父亲, 自顾自的向帐的方向走去。 随身携带酒葫芦, 时不时灌上一口, 似乎不论何时都浑身酒气的老者不再多言,脚步看似晃晃悠悠的跟在儿子身后,但若是仔细看去,老人的每一步都扎实稳健无比。 无言中,放荡不羁的身影跟在少年身后,缓缓被漆黑的帐所吞噬。 …… “老头子,说好了,” 禅院直哉率先走在前方,一边走一边一边说道: “这次我拔除了这只咒灵,以后你就不能干涉我晋升一级的事了。” 本应是清秀娟丽的上挑狐狸眼长时间被野心、不满与傲慢充斥,见过他的人们不约而同的忽略了少年艳丽的长相。 “好——” 禅院直毘人自从进了帐中后,手中的酒葫芦便被挂回了腰间,如同醉酒般晕晕乎乎的神情收敛,似乎是随意打量着周围的设施,眼底一片清醒。 “你先拔除了这只咒灵再说吧。” 即使同为一级,但一级与一级之间的实力差距也有天壤之别。 先前禅院直哉可以轻松拔除刚刚升至一级的咒灵,但并不意味着他便有了一级咒术师的实力。 这次任务本来是禅院直毘人自己的,但在他再一次拦下家中长老企图推荐禅院直哉成为一级咒术师的推荐信后,接下来几天接连被禅院直哉上门叫嚣。 不堪其扰的禅院直毘人所幸直接带着儿子进了自己的任务场地。 那群老家伙…… 禅院直毘人眼底一片冷意。 他们才不管禅院直哉是否真的有一级的实力,禅院家多一个一级咒术师这个名头能让他们脸上多一分荣光,更重要的是—— 有多少人盼着禅院直哉折损在哪次任务中。 盯着自己屁股底下这个家主之位的人不少,只有禅院直哉死亡,他们才有光明正大的借口来争这个位置。 而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他嫌弃的撇了一眼前方自傲的少年,轻而易举被捧的看不见自己有几斤几两,落进别人光明正大的算计中还沾沾自喜…… 他嘴上敷衍着禅院直哉,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商场中尚未来得及收摊的店铺,还时不时感慨两句, “现在年轻人们的东西还挺有意思的诶……任务之后一定要抽空来逛逛!” 对于父亲的不着调禅院直哉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嗤笑一声,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辨别周围的咒力残秽上。楼层逐渐升高,咒力残秽也逐渐浓重。 ……找到了! 父子两人同时神色一凛,一前一后追踪着在咒术师眼中显眼无比的咒力残秽冲了出去。 咒灵在堪称摩天大楼的商场顶楼的配电室中。 父子两人先后赶到时,它正在撕扯着配电室中密密麻麻的电线。 高压电线被撕扯断后,在空中牵连出蓝紫色跳跃的电弧,迸发的火花时的闪光与噼啪声接连不断,在狭窄的的配电间内连成一片。 该死!这样的配电间根本没法进去!而且,这周围的咒力气息…… 禅院直哉咬紧牙关,冷汗顷刻之间浸湿后背的衬衣布料: 这只一级远远不是先前被自己拔除的那几只咒灵可以比拟的! 咒灵早已发现了来人,但在它混沌的思绪与执念中,扯断眼前这些密密麻麻的线、砸坏数值不断跳动的电表箱远比撕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类更加诱人。 “电费好贵……水费好贵……房租为什么要涨……” 重复的呢喃声混乱模糊,恶意充斥其中。 这家大型商场中商家众多,几次三番的涨房租与商场价格高昂的商业水电费另不计其数的商家们抱怨不休,众多繁杂的负面情绪中,这只咒灵诞生了。 终于,配电室中的咒灵将所有的电线撕扯下来,电箱电表也全部被砸的一片狼藉后,它终于将注意力转向了出现在门口的人类, “——为什么又要涨价!” 呢喃声骤然拔高到刺耳的程度,狰狞的咒灵冲了过来! 庞大的身躯无法通过狭小的房门,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墙面轰然坍塌,站在前方的禅院直哉首当其冲的直面倒塌的墙壁与瞬间扑至眼前的咒灵! “好贵……好贵啊!” 刺耳的尖叫在空旷的走廊中回响,狰狞可怖的咒灵拼命尖叫着,以完全不符合臃肿身形的灵敏在商场中移动。 每一个落脚点或是坍塌或是留下巨大的蜘蛛网状裂缝。 禅院直哉毫无还手之力的狼狈逃窜着。 禅院直毘人在咒灵冲来的第一时间闪身退后,脱离了咒灵的攻击范围,此时对于咒灵对禅院直哉的追杀也是冷眼旁观。 ——禅院直哉需要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而对于狂妄高傲的少年而言,单纯的劝说没有丝毫用处甚至可能起到相反的作用。 让他自己亲自感受到他对于成熟的一级咒灵的无力,让自小一惯在家中长老与小辈们的吹捧中长大的少年直面自己的弱小——这是唯一能让他清醒的办法。 虽说要让禅院直哉挨一顿毒打,但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甚至极有可能是禅院家的下一任家主。 禅院直毘人紧紧盯着这场单方面的追杀:打可以,但不能伤及性命,也不能留下不可痊愈的重伤——他需要精准把握现场的情况。 ——等等! 禅院直毘人猛的扭头,看向楼梯的方向,又有一个咒灵过来了,这个气息 ——也是一级! 禅院直毘人神色紧绷,双手在身前摆出起手式, ——只是一只刚晋升的咒灵,实力远不及配电室里这一只,放在平时对于禅院直毘人毫无威胁可言,但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老者身影在瞬间消失,下一瞬出现在新来的咒灵身后。 冲来的咒灵仿佛开了延迟一般,动作微顿后,从身体正中间被一分为二,庞大的身体迅速化为飞灰散在空气中。 秘传——落花之情。 直哉,坚持住—— 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新来的咒灵,禅院直毘人没有再给正在消散的咒灵一个眼神,迅速回身寻找本应正在狼狈逃窜的禅院直哉。 但回身的瞬间,禅院直毘人目呲欲裂—— 巨大的轰鸣声中,墙壁出现了一个正在弥漫着浓重烟尘的巨型不规则大洞,禅院直哉的身影已经在这一楼层消失 ——他掉下去了!这里是摩天大厦的顶层! 尖厉鸣叫的咒灵企图从洞中钻出,继续追杀已经摔下大楼的禅院直哉,但在下一瞬间被突然出现在他前方的禅院直毘人拦住了去路 ——如果只是摔下去…… 禅院直毘人咬牙,虽然是顶楼,但如果禅院直哉能做出些反映,以咒术师的体质,有可能还能有一口气,至于之后会不会留下终身的残疾…… 能活着就行! 但如果这个咒灵追了下去,那禅院直哉没有半分活下去的可能! 老者身上的放荡不羁尽数消失,属于禅院家主的凌厉与气势展露无遗: “老夫来陪你!” —————————— 闻锦正在帐的边缘游荡。 小姑娘没有试图破坏帐,乖乖等着咒灵拔除之后帐被解除再出去。 大型商场周边最不缺的就是监控,在监控底下,闻锦也不敢放出六爻排盘等异常的东西。 但是仅凭空手的掐算,与自己相关度越高的事情也就越模糊。 她仅能通过模模糊糊的掐算自己身处环境在未来的完整程度来判断此处的安全性。 突然,闻锦倏地停下手上的掐算动作,拼命向前狂奔 ——她模模糊糊的看到,自己脚下这片地在未来会出现一片恐怖的坑洞。 这是要多恐怖的高空坠物才能砸出这么大一个坑! 但没跑出去多远,她又玩儿命的往回冲, ——什么高空坠物,这是天上摔下来一个人! 第34章 第 34 章 帐升起已经有一段时间, 明明还是午后,本应阳光明媚的时间中,遮住日光的帐下一片漆黑寂静, 静的让人心慌。 在一片死寂中, 巨大的炸裂崩塌声骤然炸起,摩天大厦的楼顶出现了即使在地面也可以清晰可见的洞口,此时正尘土弥漫, 无数碎石自烟尘中极速坠落。 这个时候出现在帐下, 还是从明显是战斗中不慎砸裂的钢筋墙壁中掉下 ——极大可能,掉下来的那个人,是来处理此处咒灵的咒术师! 闻锦埋头狂奔, 既然放下这种大规模的、明显会被咒术师们看到的帐, 来人一定是正统咒术师。 咒术师数量宝贵,战斗在危险的第一线的正统咒术师更是稀少,无论此人日常作风人品如何, 既然能在现在这种场合下,他都是英雄,能救就救! 青翠巨型法阵在脚下骤然显现, 其间勾勒着的三角与六芒星交错, 无数基础图形组成繁复的图案,在圈圈圆环之间层层叠叠,边缘处以如同钟表表针般的箭头勾勒。 法阵中心青色浅淡透明,似有似无,随着法阵的扩大逐渐加深,及至边缘箭型处已然色泽浓郁耀眼, 在漆黑的帐下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巨型风场自法阵上空呼啸着升腾, 明明如同恐怖的飓风一般声势浩大, 但不知为何绚烂的碧色风场中散落的活泼的光点却似乎温柔至极。 法阵中心,闻锦自青色光芒绽放瞬间便借着呼啸着上升的风场中腾空而起。 迅速上升的小姑娘与飞速坠落的少年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闻锦向极速靠近自己的身影努力伸出了手臂 ——抓住了! 闻锦拽着坠落而来的、对于小姑娘而言堪称巨大的身影努力稳住身形。 下一瞬间,闻锦便被高空坠落少年下落的冲击力带着一起向地面栽去! ——糟糕! 闻锦的心瞬间提起——自己的体力条见底了! 方才迅速冲刺企图躲开高空抛物,但在发现掉下的是个人之后又迅速冲刺回到原地, 之后没有半分停歇,勾勒出法阵后直接借助风场腾空……体力条此时已经见底,闪着预警的红光。 体力条一但到底,两人一起摔下去…… 不说能不能捞住少年,咒术师的身体素质远比自己要好,到时候很容易出现他摔这么一下没什么大碍,自己这个救人的反倒被摔掉半条命……这就尴尬了。 萦绕着幽绿光芒的长木仓浮现在手边,被带着儿童独有的软嫩的白皙小手一把握住,上面缠绕着与法阵风场如出一辙的青色光芒中夹杂着一丝黑色。 在空中随手挽出枪花,获得短暂的滞空,减缓了两人下坠的速度。 木仓尖向下,闻锦一手握木仓,一手拽着高空坠落的咒术师,头朝下倒立着飞速旋转,最后木仓尖首先着地,重重砸在地面青翠法阵的中心。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与飓风的呼啸声相呼应。 一系列动作与心惊在转瞬之间完成,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救人之后,在终于脚踏实地的时候闻锦提起的心脏终于落回原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闻锦终于有功夫定睛去看被她救下来的高空抛“物” ——唔,居然还是熟人。 …… 作为被救下的高空抛物的那个“物”,禅院直哉到现在大脑中依旧一片空白。 在咒灵的追杀中狼狈逃窜,凭借投影咒法,他勉强能在与咒灵的交锋中灵活的躲闪。 但很快,投影咒法在面对远远强于自己的敌人时,弊端逐渐显露,并在接下来的追杀过程中逐渐暴露无遗 ——每一秒内的24帧动作只能通过预先设定,一旦预设动作被打断,接下来便有一秒会被强制冻结。 虽然他已经尽力将每次出招以遭到反击为前提设立,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技巧只能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很快,自第一次被打断后,投影咒法开始频频被迫中止。 即使是在激烈的战斗中,他也清楚的感受到了第二只一级咒灵的到来。 ——可恶! 禅院直哉心下一紧,倒不是担心自己会腹背受敌,他一直清楚,禅院直毘人一直在旁边旁观,无论如何他不会让自己真的出现生命危险。 而此时,再次出现一只咒灵也就意味着,禅院直毘人必须抽身去解决新出现的咒灵,接下来会无暇顾及自己这边的战场。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禅院直哉在父亲离开的一瞬间中,被咒灵挥过来的仿佛布满粘液的手掌一巴掌拍飞,深深的嵌入墙壁中。 鲜血自嘴角流下,滴落在一贯打理的整齐笔挺洁白阔领衬衫上。 墙壁遭受重击碎裂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禅院直哉心中不妙之感愈演愈烈,模糊的印象出现在脑海 ——自己身后的墙壁先前曾经被身形庞大的咒灵重重的踩过一脚,墙壁上在那时便已经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密布,此时再次被自己这么一砸…… 墙壁可能要塌了! 思绪转瞬划过脑海,咒灵的下一拳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禅院直哉开始拼命挣扎,他从墙面中将自己嵌入大半的身体拔出,随着重力作用向地面划去,在成功躲避咒灵接踵而至的攻击后,企图立刻离开身后这面岌岌可危的墙壁。 ——咒灵的攻击与禅院直哉擦身而过,一丝不漏的尽数落在了少年身后的墙壁上。 再加上黑发少年骤然爆发的力量与动作,本就已经在坍塌边缘的墙壁轰然破碎。 ——尘土飞扬之间,钢筋铁骨铸就的摩天大厦顶楼墙壁终于不堪重负,在巨大的烟尘之间破裂成碎片飞溅而出,向地面直直坠落。 已经尽力挣扎的禅院直哉躲开了咒灵的攻击,靠在墙上尚未来得及起身,便随着在咒灵攻击下飞溅而出的破碎墙面跌出了大厦 ——这里是摩天大厦的顶层! 禅院直哉强忍着口中的浓重血腥与身体的痛楚,努力在半空平衡着身体,在一同掉落的碎石残垣之间腾挪借力,试图减缓自己下落的速度。 但坠落的楼层太高了,能供他借力的残垣也迅速减少,很快,少年周边较大的墙壁碎块全部以经在他的借力之下加快速度坠落 ——已经没有可供禅院直哉借力的支点了。而此时,也堪堪才坠落到大厦的半腰处。 一向身为天之骄子的禅院直哉第一次感受到濒临死亡的绝望。 身体下坠的速度不断加快,耳边只有由于下坠速度过快而产生的风的尖锐呼啸与悲鸣。 已经努力自救过,但现在已经山穷水尽的禅院直哉大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随着重力作用下坠落速度的不断加快,风的哀鸣声也越来越尖锐,转瞬之间他已经跌至大厦低层,耳边风的呼啸也骤然响亮清晰 ——在风声骤然拔高的同时,刺眼但莫名温柔的的青翠充斥满了那双早已失神的眼眸。 手臂被抓住,紧随而来的是极速的仿佛被扔进洗衣机的高速旋转。 随着利器重重砸在坚硬地面上的清脆的哐啷声中,下坠的冲力被抵消,只是因为高速旋转的惯性,禅院直哉在接触到地面后被甩飞,画着圆弧在划到青翠法阵边缘。 …… 闻锦带着坠落的身影安全着陆后,青翠的法阵便迅速收敛了光芒,仿佛隐入地下般逐渐消失。 她终于有空定睛去看自己救下的人: ——好家伙,世界真小。自己认识到咒术师统共就那么几个,机缘巧合之下救一个咒术师居然还是认识的人。 禅院直哉尚在头脑放空之中,任凭自己身体在地面拖行没有半分反应,此时终于停下,正瞳孔放空漫无目的的盯着自己前方。 空中碎石还在掉落,在一块体型不小的钢筋即将砸到禅院直哉毫无反应的身体时,闻锦反手甩出握在手中的长木仓,枪屁股狠狠顶在禅院直哉的腹部。 少年被猝不及防的撞击顶着,再次摩擦着地面划出一段距离。 混合这钢筋的墙壁残块重重砸在了禅院直哉方才躺的地方,他终于如梦方醒一般,从地上迅速跃起,敏捷着躲避着不断掉落的碎石。 在烟尘弥漫中,这里迅速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方才躲避碎屑的动作仿佛仅仅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禅院直哉呆呆的看着这里除他之外的唯一一个活人。 平日里永远带着高傲的眼眸终于褪去了往日中所充斥的所有负面情绪,目光呆呆的,在肾上腺素飙升后,此时眼尾透着些许红意。 往常被人们所习惯忽视的狐狸眼终于展露出它们应有的绝色,凌厉的眼廓线条中和了本应妩媚的细长眼眸。 搭配上此时呆呆的神色,少年的青涩在此刻在他身上展露无遗。 禅院直哉此时浑身狼狈,脸颊上似乎是被钢筋划破伤口仍在渗着鲜血,下颌上自口中流出的鲜血也未来的及擦去。 即使狼狈如此,容貌艳丽的脸依旧难掩战损的绝美。 一向整洁的衣物沾满尘土,本应雪白的衣领上斑斑血迹,在战斗中经历的刮擦在上面留下了数不清的毛边和破洞 额…… 也许其中不少是禅院直哉刚刚被自己甩飞出去在地上摩擦出来的…… 闻锦略微有些心虚的盯着少年垂下的左手臂,在刚才躲避碎石的动作中,那只手臂不正常的摇摆着。 ——被闻锦甩飞后,也是那只手臂直接找地并在地上拖行了许久。 “……你还好吗?” 见禅院直哉半晌没有动静,闻锦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顺着闻锦的目光,少年缓缓的看向自己的手臂,片刻后,在小姑娘略带惊悚的视线中,用右手托起左臂, ——咔哒。 骨骼复位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中,禅院直哉松开右手,微微活动左臂后再次抬起头,视线依旧呆愣的看这闻锦。 ——他有些过分安静了。 想起上次在五条悟院外叫嚣的少年, 闻锦再次小心翼翼的开口, “你现在意识还清醒吗?” 良久之后,禅院直哉仿佛突然回过神一般,终于意识到闻锦话中的含义:“你脑子还好吧?” 熟悉的“灵动”终于在茫然的双眸中浮现,他带着不知是被看到狼狈一幕的恼羞成怒还是其他什么意味的咬牙说道: “你这家伙——” 恼羞成怒的话语突兀的消音,许久不曾感受到的僵直再次充斥全身。 看见熟悉的神色浮现在眼眶微红的眼中时,闻锦微微松了一口气:人还正常。 在禅院直哉恼怒开口的同时,闻锦熟练的叫醒了沉睡在少年大脑毛细血管中的蛊虫。 ——禁锢。 想起方才禅院直哉呆滞时的绝色,闻锦心下暗暗叹了一口气: 好好的一孩子,怎么就长了一张嘴! “禅院少爷,我方才也算救了您,您这么冲我喊不合适吧。” 闻锦神色淡淡道:“我想,或许我可以听到您的一句感谢?” 再次体验身体控制权被剥脱的感觉,在见到眼熟的小姑娘时候,禅院直哉便隐隐有所预感,此时居然生出尘埃落定的心情。 与之前相同,嘴巴还被保留了唯一的控制权:除了感谢的话语,其余一字都无法吐露。 “多谢。” 在心中挣扎许久后,少年终于别扭的开口。 —————————— 战斗一结束,禅院直毘人立马抽身下楼,电梯早已停运,他一边在仿佛看不见尽头的楼梯上狂奔,一边打电话联系等在帐外的随从去寻找生死不知的儿子。 “他已经回禅院家了?” 电话接通后,听着对面人的报告,他一脸诧异的停下脚下不惜使用上了术式的狂奔: “……自己走出帐的?” 第35章 第 35 章 京都, 禅院本家。 禅院直毘人拎着酒葫芦,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禅院直哉的院子,还不忘时不时举起酒葫芦猛灌一大口。 禅院直哉半倚坐着, 表情晦涩, 恢复了一惯的阴翳与傲慢,却漫无目的的盯着前方。 在他的身边,几名侍女动作娴熟而悄无声息的替禅院直哉上药。 裸露在外的伤口狰狞一片, 血肉模糊, 禅院直哉任由药粉撒在伤口上面,面无表情的仿佛感知不到疼痛。 咒术师的生活和受伤、死亡相伴,即使身为禅院家主嫡子的禅院直哉也不例外。 这些伤——包括先前在闻锦开口时才自己利落复位的脱臼手臂, 对于咒术师而言都算不值一提的伤势。 以咒术师强悍的身体素质与恢复能力, 这种程度的伤势的痊愈速度极快。 回到家的禅院直毘人行为举止更加放荡不羁,此时,他身上依旧穿着在拔除现场沾染了不少灰尘的衣物。 禅院直毘人一边打量着禅院直哉, 一边慢悠悠踱进房间中,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也不言语,就这么盯着儿子, 随意的往嘴里灌酒。 侍女们手脚麻利的清理好伤口, 收拾好染血的布巾与工具,整齐有序的迅速离开了现场。 房间中只剩下禅院直毘人和禅院直哉父子二人。 禅院直哉整理着重新换上的崭新黑色和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憋屈,他没好气的开口: “不需要一级咒术师的举荐信了,你扣着吧,” 少年已经恢复了往常的高傲, “你会有一天亲自给我写举荐信的, 放心, 很快。” “好啊,老夫等着。” 对于儿子的话,禅院直毘人不置可否。 禅院直哉的天赋不错,否则也不会几乎被内定为下一任禅院家主,对于他未来可以成为一级咒术师,禅院直毘人毫不怀疑。 “来来来,跟老夫说说,你今天怎么活下来的?” 禅院直毘人来时清清楚楚看到了禅院直哉的伤势——没有高空坠落带来的伤。 他笑得贱兮兮,老顽童似的,一副哥俩好的姿态抬胳膊搭上了儿子的肩膀, “老夫还以为你会连全尸都留不下,这个伤心哟——” 禅院直哉满脸嫌弃的拍开挂在自己肩上的手臂, “运气好,没摔地上。” 不知抱着什么心思,他没有提起闻锦,只做出不欲交谈的样子,转身向室内走去, “我要洗澡了,老头子你还不走?” 禅院直毘人脸上贱兮兮的笑意没有收敛,看着禅院直哉身影在门后消失,他的眼底却流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虽然当时在与咒灵酣战,但楼下绽放的青翠光芒却从穿透顶楼的窗户玻璃,转瞬即逝的照亮了室内,还有期间突然响起的不正常的狂风呼啸声—— 当时帐下很有可能还有他人——也是这个“他人”救了禅院直哉。 任务结束离开之前,禅院直毘人在周围转了一圈,地面留下的咒力残秽只有儿子一人的…… 不是咒术师,那么……有可能是……异能力者? 据负责下帐的辅助监督所说,确实有个小姑娘说自己的朋友还在帐中,因为问及她父母时说是在横滨,一向对横滨避之不及的他们便将那个小姑娘匆匆送走了事。 如此看来,今天帐内的是异能力者的可能性便又多了几分。 鉴于异能力者与咒术师之间的恩怨,与高层对于与异能力者交往的明令禁止,禅院直毘人没有继续追查帐内人的身份。 但是,禅院直毘人眼中划过疑惑:为何一向高调的禅院直哉却对这人闭口不谈? —————————— “阿锦——” 跟在夏油杰身边,匆匆回到商场附近的菜月绫子见到闻锦,眼睛一亮,扑了上来,死死抱住自家同桌号啕大哭。 “真的吓死我了——” …… 菜月绫子被赶离了现场,但她没有放弃,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二话不说直接进了附近的警察局。 警察局的警察们对走失孩子的案件表现出极大的重视。 在一通兵荒马乱的询问与追查后,没有找到失踪儿童监护人的警察们通过学校的老师,最终找上了经常给闻锦作业签字的夏油夫妇。 接到警察厅电话后,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夏油夫妇毫不犹豫的联系了自家儿子,最终以小姑娘早已跟着儿子离开为由在警察厅销了案。 对于这一结果相当不满的菜月绫子便粘上了自称能联系上闻锦的夏油杰 ——迫不得已的夏油杰只好带上她一同前往商场附近。 好在,没有再需要夏油杰想方法糊弄自家阿锦的朋友,两人刚匆匆赶到附近时,便迎面碰见了闻锦。 —————————— 终于等到菜月绫子擦干了眼泪,闻锦终于送了一口气。两个小姑娘挨挨挤挤的坐在路边的路沿石上。 “所以,里面是真的煤气泄漏还是有抢劫什么的……” 犹豫了片刻,菜月绫子还是忍不住问好友,她紧张兮兮的凑到闻锦耳朵边,说着悄悄话: “或者……你有没有看到奇奇怪怪的人?” 闻锦和一旁的夏油杰心下一惊,双双扭头盯着菜月绫子。 夏油杰并没有在偷听——他听得光明正大。 这么点距离,即使菜月绫子在闻锦耳边压低了声音,但咒术师过人的耳力依旧清晰的捕捉到了她神神秘秘的话语。 奇怪的人?这像是有什么指向性的意味…… 闻锦迟疑的看着好友,试探的问道: “绫子,奇怪的人……是指什么?” 猛然间被两人直直的盯着,尤其是被看起来气势十足、自称好友哥哥的夏油杰盯着,菜月绫子有些不好意思端正了坐姿,弱弱的开口解释道: “你们听说过……异能力者吗?” 闻锦突然从平日里没有表现出丝毫异常的自家好友嘴中嘴中听到“异能力者”这个词,总觉得违和无比,她诧异的等着菜月绫子接下来的解释。 对于闻锦的诧异会错了意,菜月绫子继续说道: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都市传说里的那个异能力者——真的在现实中存在。” “异能力者在横滨不是什么秘密,人数也不少,偶尔碰见也不稀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离开横滨以后和大家说起来,大家都觉得我是在讲都市传说……” 说到这里,菜月绫子不免有些失落, “在横滨,每次遇到异能力者们打架,都会向今天这样,立马不由分说的赶人,然后事后再说是煤气爆炸或者瓦斯泄露之类的——” 菜月绫子看着闻锦,肯定的点头, “你看今天商场里发生的情况,和这个是不是一模一样!” 确实,一模一样。 闻锦和夏油杰槽多无口:连找借口都一模一样,彼此都看不顺眼的咒术高层和异能特务科,居然在这种地方诡异的达成统一了呢! 见闻锦和夏油杰陷入迷之沉默,菜月绫子有些着急道: “阿锦,我真没骗你们,也没有在讲故事,我以前就遇到过好几次这种……” 等等—— 闻锦和夏油杰对视一眼, “绫子,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横滨的事情……?” “诶,我以前没有说过吗?” 轮到菜月绫子有些诧异的看向好友, “我是横滨人啊!等我长大以后,我还要回横滨继承我爷爷的咖啡厅呢!一会儿我就要回横滨去了!” 闻锦:…… 绫子,原来你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个!! —————————— 夏油杰带着闻锦将菜月绫子送回了家之后,背着闻锦再次走进了地铁站。 在遇到可以信赖的人后,闻锦在帐中一直紧张提起的的心才算是终于松懈下来。 尤其在趴上夏油杰宽阔的后背后,不用再自己走路的闻锦昏昏欲睡。 鼻尖环绕着夏油姨姨惯用的洗衣凝珠的香气,混合着少年独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夏油杰平稳的步伐另趴在他背上的小姑娘感觉不到丝毫颠簸。 终于,闻锦抵不过打架的上下眼皮,睡了过去。 坐上了回家的电车,原本夏油杰将小姑娘放在座椅上,但在几次电车起步与刹车中,小姑娘不断随着惯性东倒西歪。 看闻锦睡得难受的夏油杰最终还是将自家养的小姑娘抱了起来,看她乖巧的趴在自己怀里,小心的将小姑娘的脑袋稳稳搁在自己肩头。 怕小姑娘着凉,少年脱下了自己的风衣,仔细的用宽大的风衣将怀中小姑娘裹得严严实实。 …… 顾及菜月绫子,夏油杰一直没有问闻锦在帐中遇到了什么,送走菜月绫子后,夏油杰终于开口询问了。 彼时,闻锦已经趴在夏油杰背上昏昏欲睡,听到夏油杰询问,她迷迷糊糊的回答: “遇上禅院直哉了……” 已经在熟睡边缘的小姑娘毫无意识的继续说着: “说真的,他可真漂亮啊……” ——如果闻锦此时清醒,一定会立马解释: 都是因为上次见面时嚣张叫嚣的禅院直哉和今天那个看起来好像乖乖的少年反差太大了,自己才会这么感慨,而且自己真的只是纯粹的欣赏,最最纯粹的那种! ——可惜,现在的小姑娘迷迷糊糊说完这句话后倒头便睡熟了。 …… 看着怀中小脸红扑扑睡得香甜的闻锦,夏油杰仔细帮她裹好自己的外套。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对面。 将菜月绫子送回横滨后,天色已经黑下来。少年对面,电车巨大的车窗在外界昏黑天色下清楚的倒映出抱着小姑娘的少年。 黑色长发已经盖过肩头,少年的发质不像女子般柔软,微微硬挺但闪着乌黑的光泽,顺滑无比,发尾坠着小巧的银坠,耳垂的黑玉耳坠在散落的发丝之间若隐若现。 脸部线条柔和秀气但少年气十足,细长的丹凤眼似乎无时无刻不显露着笑意,纤长的柳叶眉双眉入鬓,薄唇微抿——一副典型的东方美男子模样。 但此刻,一惯清澈温和的紫色瞳孔此时罕见的出现一片晦暗不明: “禅院直哉这么好看啊……阿锦是想要新哥哥了吗……” 第36章 第 36 章 电车进站。 没有舍得叫醒睡得正香的闻锦, 夏油杰单手稳稳抱着小姑娘随着人流走出车站。 闻锦被宽大的风衣裹得严严实实,一向睡眠质量良好的小姑娘睡得天昏地暗,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环境的不断变化。 时间不过七点, 虽然夜色已经笼罩了城市,但街上人群依旧熙熙攘攘。 夏油杰的风衣裹在怀中小姑娘身上, 自己只着一件布料硬挺的雪白衬衣,袖口与领口在路灯映射下隐隐有紫色暗纹流转其上。 抱着小姑娘的左手袖口微微卷起, 隐约露出少年手腕上雕琢精美的黑玉手牌,即使在夜晚,它也散发着温润光泽, 与耳垂上同样材质与风格的精致耳坠交相辉映。 似乎是国中生的少年身形挺拔高大,单手稳稳抱着妹妹走在川流不息的马路的人行道上,引得不少路人纷纷侧目,红着脸前来索要合照或者联系方式的女孩也不在少数。 夏油杰熟练的再次温和但态度坚决的拒绝了一位一脸羞涩索要联系方式的女孩, 加快了脚下回家的脚步。 即使已经刻意转移注意力,但闻锦在睡意朦胧中对禅院直哉容貌的赞叹总是不受控制的在脑海中回荡。 与闻锦相处这么久,夏油杰清楚, 自家小姑娘喜欢漂亮的一切人和事物。 “真好看, 不愧是我家哥哥!” “果然, 我眼光正好,一下子就找到了这么漂亮的哥哥!” …… 诸如此类话语出现在小姑娘嘴边的次数并不少。 在认识闻锦之前, 夸赞自己容貌的人并不少, 但夏油杰不过一笑置之,并未放在心上, 但现在, 他无比庆幸父母给了自己一副好相貌 ——夏油杰几乎可以确认, 当初第一次见到自己, 小姑娘便认为自己是好人,并将自己带进洞天,带着自己接触到这个真实的、暗潮汹涌的世界,绝对是看在自己这张脸的份上。 他难以想象,如果自己长相并不出众,或者见到闻锦的当天他恰巧邋里邋遢…… 那如今,他和自家小姑娘会不会依旧是陌生人…… 倘若闻锦知道夏油杰的想法: 嗯……某种意义上来说,哥哥你真相了。 至于说禅院家族所拥有的种种恶习与封建腐朽的观念,禅院直哉有继承多少—— 在闻锦这里也只是减分项,仅此而已。 夏油杰也非常清楚,对好看的人,自家小姑娘总是有更多的容忍度与耐心——最典型的证明就是五条悟。 悟的那性子,见到闻锦便如同见了猫薄荷的大猫,不沾世事的神子对闻锦的喜欢表现的单纯至极:带小姑娘去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情。 一起去拔除咒灵,没事打一架,钻研自己的能力…… 即使经常被只会直率表达自己善意、不懂体贴他人的大少爷弄得身心疲惫,但对着悟那张脸,小姑娘的脾气一次也没发出来过, ——一直硬撑着直呼其名或者所幸称呼他为少家主,已经是闻锦表达不满的最后的倔强了。 对于好友一直想方设法让闻锦改口称呼哥哥,夏油杰一直只是在一旁笑着旁观,最多只在五条悟折腾的逐渐过分后出手制止,但从始至终他从未帮腔。 甚至在自家小姑娘屡屡拒绝对方改称呼的要求时,一向温润如玉的少年心中总是隐秘的欢喜。 没有人不喜欢被偏爱。 对于夏油杰而言尤甚。出生平民的咒术师自小与周围众人格格不入,在这种时候出现了唯独对自己的毫无保留的偏爱,格外令少年沉迷眷恋。 到目前为止,闻锦如此直白的夸赞样貌只有寥寥几人: 夏油杰自己,五条悟,禅院甚尔, 以及今天又多出一个的禅院直哉。 对于闻锦对好友的夸赞,夏油杰并未放在心上。 对于五条悟,小姑娘的态度非常明确:漂亮的白色大猫猫。猫猫怎么可能有坏心思! 而禅院甚尔已经结婚,并且夫妻感情深厚、妻子已经怀孕 ——对的,在上次去医院检查时发现身孕的,也幸好彼时□□摄入量还并未威胁到胚胎的发育,如今两人搬家后正在专心养胎。 当然,这次搬家的地址,禅院甚尔谁也没有告知——此处特指孔时雨。 至于如今多出来一个的禅院直哉…… 黑发少年帮怀中小姑娘将夜晚微凉的风尽数挡在风衣外,手臂依旧稳稳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原本剔透的紫色瞳孔暗沉一片,意味不明。 从前连自己都不止一次的听说过,禅院家盛产美人,再加上有自家小姑娘的夸赞,那个禅院直哉的样貌不会差。 但是啊,阿锦…… 少年暗紫色瞳孔中晦暗一片: 禅院直哉那种人,可没有资格听你叫一声哥哥…… —————————— 晚上,洞天。 睡了一路的闻锦终于被叫醒。 知道两个孩子晚上估计有话要说,夏油夫妇爽快的放夏油杰在洞天吃完饭。 “起来吃点东西,等到了晚上再睡,” 夏油杰抱着依旧迷迷糊糊的小姑娘,将她放在餐桌边的椅子上,将碗和筷子塞进她手中后,自己才转身在小姑娘对面坐下。 闻锦睡眼惺忪,几乎是凭借本能机械的往嘴里塞着食物,晚饭时间已经过半,她才终于慢慢清醒过来。 见小姑娘未清醒,夏油杰一直体贴的安静吃饭,直到此时见到那双乌黑瞳孔上蒙着的雾气散去,他才开口道: “刚你睡着的时候,鹤田先生发来信息,我就直接看了。” 闻锦手机锁屏密码夏油杰是知道的。 对于闻锦对自己的信任与不设防,夏油杰内心深处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满足与欢喜 “暗网里,有人在暗地里打听今天与菜月绫子随行人员的消息,鹤田先生他们查到了你,你的国籍。” 他将信息的内容简练的概括: “五条家主生日宴的时候,虽然你没有露面,但在宴会前五条家长老们曾经与不少人暗示过宴会邀请到种花家人。” “他们便查了你的行踪,现在已经确定五条家长老说的是你。” “突然有种花玄学世家的人出现霓虹,还似乎与御三家其中两家有恩怨,他们认为有必要给你报告一下。对了,你的情报还没有给出去。” 早在开始说话时,夏油杰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神色温和但透露着严肃: “鹤田先生说,打听消息的人是禅院家的,” 他仔细观察着对面小姑娘的神色:“——隶属于禅院家主一脉。” 此时,夏油杰在不经意间,顺着话题再次问出了困扰了自己一天的问题: “阿锦,今天在帐里面发生了什么?” 闻锦了然。 碍于咒术界高层与咒术界与异能特务科的关系,禅院直毘人明面上不好继续调查,但千年世家的实力不只局限于对咒术界正统的影响力。 在打发走当时在场的两名负责放下帐与清场的辅助监督后,禅院直毘人便立即吩咐自己在暗处的势力继续追查。 如今,作为一个异军突起的情报组织,试图打探消息的禅院家找上门来无可厚非。 突然出现在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家主的禅院直哉身边的神秘人物,无论如何小心对待都不为过。 丝毫没有感觉到夏油杰哪里有不对劲,闻锦 毫无保留的诉说了今天的遭遇,末了,她找夏油杰要回了手机。 她一边给鹤田滕吉回消息,一边神色如常的说道: “该给的情报还得给,要是隐瞒这一次,大家谁还会不知道老板是咱们。” 想起似乎能和横滨剧本组们过上两招的鹤田滕吉与风间千流,闻锦露出头痛的表情, “至少现在关于我的消息不多,我也没有在御三家中站队,说了就说了。” 一直仔细观察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姑娘神色的夏油杰,见对方神色如常,即使谈及禅院直哉是也没有什么异样后,隐秘的微微松了一口气。 “悟上次和我说过,那个禅院直哉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非常自然的结果话茬,如同所有疼爱自家妹妹的哥哥一般叮嘱着: “悟说那家伙把禅院家的毛病继承了个彻底,那种人以后少接触。” —————————— 早上一进洞天,还未走进主宅大门,便有一群身上光芒拼命闪烁的小精灵们挨挨挤挤的冲夏油杰飞了过来。 夏油杰:…… 好的,他明白了。 安抚好一群快哭出来的小精灵,夏油杰笑的核善的走进客厅。 不出所料,客厅中是预料之中的熟悉的身影。 “早啊,杰——” 白发少年满脸开心的向好友招手,身边随地乱扔了数不清的空盘子,零食包装袋也扔了满地,在方才,他拽着一大把小精灵,正在企图让它们带着自己起飞。 此时五条悟为了和好友打招呼,终于松开了手。 终于重获自由的小精灵们身上的光芒飞快的闪烁着,一窝蜂的涌向夏油杰。 一时间,五颜六色的光球杂乱的闪烁,晃的人眼晕。 温和少年的到来给了小精灵们十足的安全感,受了半天委屈的小光球们上下翻飞着向靠山告着状…… 好不容易安抚完小精灵们,夏油杰终于将一群被折腾的不清的小光球们送出了大门。 客厅只剩下了夏油杰与五条悟两人。 “悟,别给别人家里添乱。” 夏油杰环顾着混乱的客厅,最终看向自己的好友,一巴掌重重呼上五条悟的后背,将他推到一地狼藉面前: “自己弄乱的,自己收拾好,别给小精灵们增加工作量!” “才不是我弄的!” 白发少年理直气壮, “是它们非要拦着我不让我去找阿锦,要不这里也不会这么乱!” 五条悟不满道: “而且杰,你现在表现的好像是洞天的主人了诶,明明阿锦都没有说我诶——” 夏油杰语塞,停顿半晌问道:“那阿锦呢?” 五条悟迅速回答:“好像还没起床,在楼上睡觉。” 夏油杰:……!! 所以你刚才是打算在人家女孩子还没起床的时候直接进人家房间!? 而且你知道阿锦还在睡觉,居然还说是阿锦没有管你!? “悟,去打一架?” “好啊!” 热衷于拆家的白发猫猫眼前一亮。 …… 一大清早,被巨大的轰鸣声吵醒的闻锦浑身低气压的坐在依旧一片狼藉的客厅中。 “阿锦……” 夏油杰小心翼翼的瞅着起床气的小姑娘,率先开口告状: “早上我一来就见他在欺负小精灵们,实在看不过去了才动手的!” “杰?” 白色大猫猫瞪大眼睛,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喵喵叫声,旋即,他又不服气的嘟囔着, “反正阿锦你这里的建筑之类的大多是 能量的集合,又打不坏,打一架怎么了……” 怎么了?!大清早在别人家拆家你好理直气壮哦!? 被吵醒的起床气下,闻锦黑着脸抬起了手。 …… 小姑娘睡了个回笼觉后彻底清醒过来,再次回到了客厅。 客厅正中央,岩石质地的圆形牢笼直直的树立在客厅正中央。 夏油杰早已指挥着小精灵们收拾好了客厅,此时正极其贤惠的帮忙在餐桌上摆着早饭。 石笼中,大白猫猫已经喵喵叫累了,尝试过无数方式企图破坏这个纯能量构成的猫箱无果后,他终于安静的在猫箱中坐了下来。 见闻锦再次下楼,事先挑起架的夏油杰心虚的清了清嗓子, “阿锦,先把悟放出来吧?已经关了挺久的了……” …… 大清早的兵荒马乱终于结束,三人一同坐在餐桌上吃着迟来的早餐。 “悟,你这么消失五条家那边没事吗?” 害好友被关了一早上的夏油杰带着补偿意味的将蛋挞推到五条悟面前,笑眯眯的问道。 “没事儿,刚刚跟他们吵了一架,轰了不少院子跑出来的。” 白发少年挑眉,心安理得的接受的好友的贿赂,将蛋挞拖到自己面前。 “他们想让我去京都校,那里一群老橘子,有什么好去的!” 第37章 第 37 章 “怎么现在就开始考虑上高专的事情了?” 闻言, 夏油杰诧异道, 闻锦也将目光从五条悟面前的蛋挞上抬起,好奇的看向一脸无所谓的白发少年: “现在离你去高专上学还有几年吧……现在就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如果现在五条悟就去上高专, 等哥哥正式入学,他正好毕业……两人完美错开了诶。 闻锦大为震撼:说好的挚友加同学呢!? “高专对几岁去上学没有什么硬性规定,我现在去也行,等到十六七去也没人会说什么。” 五条悟对小姑娘渴望的眼神视若无睹,蛋挞不停的往自己嘴里塞, “高专教的东西我也早就学过了, 就算不去都没什么问题,去高专不过是约定俗成罢了……” 大猫猫微微歪头思索, “就像普通人的大学, 没上大学也可以工作, 但提交简历的时候总是低人一等的感觉。” 每每提及家中那群自恃辈分仿佛苦口婆心般让自己做这做那的长老们,白发少年都毫不掩饰不耐与嗤之以鼻: “家里那群老头子口口声声说着一定要去高专,要我作为五条家少家主多结交人脉——” “但是,” 珍稀的小口啃着夏油杰帮忙, 才从五条悟手底下抢出来的最后一块蛋挞, 闻锦忍不住疑惑道, “京都校那边大多都是世家子弟吧, 你们应该都认识?” “谁说不是呢!” 与好友争抢最后一块蛋挞失败后,五条悟扔开盘子向后一靠,懒散的靠回了椅背上,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翘起,闻言也嗤笑一声, “说是让我结交人脉, 但我要是真的人脉宽广起来, 估计他们就要睡不着觉了吧!” “喂喂,你们那是什么表情,怎么这么瘆得慌!快收起来,我真的生气了——” 不经意抬眼间,白色大猫猫瞬间炸毛。 …… 夏油杰与闻锦方才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对于五条家而言,六眼是荣耀,也是家族兴盛的象征。 但是,对于这种支系庞大杂乱的千年世家,争权夺利也格外频繁且激烈。 有一个格外强势的家主可以让他们对外的权利进一步扩大,但也极大的威胁了他们在家族中的影响力与控制力。 做了这么久的 “权臣”,一朝出现会威胁到自己的权利的存在…… 他们不会甘愿将手中的权柄交回,而这个存在又无法根除、不能根除。在这种情况下,对他们而言最好的结果便是架空这个家主,挟天子以令诸侯。 现在,五条悟便是那个他们试图“挟”的“天子”。 两人倒也没有露出同情等神色,站在五条悟这个位置上,继承了六眼这份天赋,这些都是他必须面对的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一直知道五条悟行事的随心所欲,但今天罕见的见到他会压抑自己的情绪。明明清楚知晓家中长老们的阴暗的想法,却一直对家中长辈算得上手下留情 ——至少在公开场合给足了他们面子。 明白自家好友在想什么的傲娇大猫猫:…… 他烦躁的揉了揉自己那头雪白头发,一副任由你们看的样子再次摊回了椅子上。 虽然涉及权柄时,这群人恶心的让人作呕,但…… 想起这些年来他们想方设法四处搜罗咒具想帮自己减轻六眼带来的负担,在自己被本家中流水声弄得暴躁不堪后给默默自己修起枯山水的院子…… 即使他们是为了自己这双六眼,但对于自己的关心是真正存在的。 两厢冲突之下,白发神子对于自家长辈们的态度复杂至极。 闻锦和夏油杰对视一眼:这家伙意外的温柔呀。 “那最后有什么结果了吗?” 夏油杰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 “老头子们倔的很,我不去京都校就一直拖着我入学的手续,” 五条悟对此满不在乎甚至带着一些满意, “能拖久一点最好,拖到将来我和你一起去上东京校,那可就太好啦!” —————————— 时光飞逝,在上学、陪夏油杰出任务、被五条悟拖着陪两人出任务、赶作业的不断循环中,闻锦在霓虹的生活逐渐步入了正轨。 夏油杰也收到了夜蛾正道同意正式入学的通知。 在夏油杰收到通知的同一时间,五条家最终被五条悟“说服”,在同年进入东京咒术高专学习,成为了夏油杰的同期。 …… 暑假前,在校的最后一天。 “阿锦——” 下课铃声一响,菜月绫子便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 “假期实践的地方你找好了嘛?” “还没有。” 闻锦无精打采的回答。 说是假期实践活动,但其实就是打免费工。好不容易放假,居然还要为了这个在假期时间每天早起…… 闻锦在心中捶胸顿足着呐喊:好想睡懒觉啊啊啊—— 闻言,菜月绫子眼睛一亮, “要和我一起嘛?我打算去我爷爷的咖啡厅!” 她凑近闻锦,压低声音说道:“自家开的店,到时候实践表格里面,表现打分之类的自己随便填!最重要的是——” 菜月绫子满脸兴奋的说道: “我已经和我爷爷说好啦,早上九点上班!” 九点!! 也就是说,可以小小睡一个懒觉! 闻锦瞬间支棱起来,兴奋的抱住好友的胳膊,开心的和好友贴贴蹭蹭: “我可以!!想和绫子一起!!绫子我真的太爱你了!!” …… “在横滨?横滨那地方……” 当天晚上,洞天。 夏油杰微微蹙眉, “虽然还没有正式入学,但这个假期开始就算正式进入高专系统了,我需要完成高专分配的任务……” 他看向沙发上穿着家居服的女孩, “悟说按以往的惯例,任务不会少,可能没办法陪你一起去横滨。” 几年过去,夏油杰本就不俗的身高再次拔高,此时在洞天中穿着质地柔软的黑色家居服,手中水果刀娴熟的翻飞。 少年是典型的东方古典美人模样,也许是在黑色家居服的衬托下,身形修长但不单薄,俯身时从微微敞开的领口中,隐隐露出黑色外衣下爆发力十足的一身肌肉。 此时,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迅速拨开柚子厚厚的外皮,又仔细剥去柚子瓣外膜,剥出晶莹的果肉。动作间,滑落的袖口下,隐约可见手臂上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 闻锦趴在沙发上玩儿着手机,闻言将目光从手机上挪开,看向夏油杰。 女孩年纪尚且不大,但本就可爱的五官已经隐隐长开,原本如同洋娃娃般软嘟嘟的婴儿肥已经褪去,巴掌大的小脸显露出精致的轮廓。 女孩身形纤细,翘起的小腿在空中欢快的晃动,盈盈一握的腰肢随着她的动作隐隐露出一抹雪白。 大大的杏眼中仿佛有着水润光泽,专注的看着一个人时格外惹人怜爱。 夏油杰瞥到女孩腰间的那抹雪白,清透的紫眸中色泽浓郁一瞬,旋即恢复正常。 他走近沙发,将插 着牙签的果盘放在闻锦的手边,似乎是随手般的扯过一旁的小毯子盖在女孩身上。 在闻锦的注视下,夏油杰神色如常的说道: “横滨那边太乱了,要不换一个地方吧?” 自家娇养长大的小姑娘从原先精致可爱的洋娃娃,逐渐展露出潋滟风华,即使日常走在路上,也频频引起路人的赞叹与回首。其间,窥视的视线也并不少见。 但顾及到总是同她寸步不离的极具压迫感、时不时放冷气的高大少年,闻锦极少遇到骚扰。 但是到了横滨那地界…… 在闻锦看不到的地方,夏油杰的眸光一片阴沉晦涩。 “假期我还是想睡懒觉来着……那边是绫子爷爷自己开的咖啡厅,说可以上午九点开工,考勤打分表之类的也可以自己填。” 闻锦犹豫了片刻,还是不想放弃, “自己再找的话就很难遇到条件这么好的老板了吧……” 看着依旧皱眉的少年,闻锦保证道:“哥哥知道的,我还是蛮厉害的,轻易不会遇到危险。” “而且我也不乱跑,绫子说过,她爷爷的咖啡厅所处的地方在横滨还算安全,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危险!” 夏油杰看着依旧坚持的女孩,头疼似的揉了揉眉心。 自家养大的小姑娘自家清楚,闻锦虽然看着软软糯糯的,但打定主意的事情很难动摇。 “行,你自己别乱跑,晚上我去横滨接你。” —————————— “绫子——” 闻锦声音微微颤抖着:“这就是你爷爷的咖啡厅?” “对呀,” 菜月绫子在车站接到闻锦后,一路蹦蹦跳跳的在前方带路,闻言扭过头肯定的回答,语气中带着难掩的骄傲: “放心吧,这里算得上是横滨最安全的地方了!” 红色砖瓦建成的精致小红楼下,古典实木质地的双开门静静等候着来客,即使两人还没有推开古典厚重的大门,浓郁醇厚的咖啡香气已经在空气中弥漫。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咖啡厅内的景象尽数在眼前展开。 以优雅深沉的红为主色调,临近窗户边是实木的方桌,被擦拭的锃亮,反射出从窗户钻进室内的阳光, 桌边是一眼便觉舒适的红色古典沙发,其上做出古典的菱形纹样。 隐约可见后方同样为厚重实木的转角吧台,咖啡壶等一应器具井然有序的摆放在其上,吧台旁同色的木质高脚椅静静的矗立着。 也许因为此时正巧是上班时间,店内没有客人,只隐约看到一位老者坐在吧台后面。 实木双开大门上方,黑色的门牌上简简单单写着两个字: ——旋涡。 第38章 第 38 章 绫子当真没有骗自己, 这里果然是横滨最安全的地方! 毕竟…… 闻锦心有戚戚的抬起头。 红砖小楼静静矗立在街角,小楼的边角以洁白大理石包裹, 其上每一个窗台也同样以洁白大理石制作。 一眼可知, 小楼在这里矗立的年头不短,历史的厚重之感体现在每一块红砖之上。 虽然看起来仅仅只是一座无比普通、甚至有些老旧的办公楼,但是小楼公共的楼梯口旁, 并不显眼的门牌上写着在其间办公的单位名称: ——四楼:武装侦探社。 究竟有多大胆子,才敢在武装侦探社楼下闹事啊!! “阿锦, 快来快来!” 菜月绫子已经欢快的拉开了咖啡厅的大门, 招呼着驻足在原地的好友: “中午有午休时间,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四处转转, 但现在——” 菜月绫子指了指手腕上的手表: “咱们快迟到啦!” 闻锦:…… 她刚刚迈出去的脚缩回:这份工作真的不是她承受的了的啊! 自己还是再去找一份吧……不就是每天早起床嘛, 跟每天在这里上班比,有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热情的菜月绫子,小姑娘不好意思的露出尴尬的笑容: “绫子……” “诶, 爷爷!” 一直撑着大门的菜月绫子转过头, 看向从吧台转出,向自己走来的老者, “爷爷早上好!这就是我之前说过的朋友, 闻锦。” 雀跃着示意老者看向闻锦, 迫不及待的向家人介绍完自己的好友, 菜月绫子再次扭头,向仍然站在不远处的好友招手, “阿锦,快来!” 闻锦:!! 小姑娘看着浑身散发着欢心雀跃的好友咬了咬牙, 带着一身悲壮向前方迈开了脚: 算了, 大老远的——来都来了! “欢迎你们来到这里度过假期。既然你们是第一天来——” 银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的老者浑身带着优雅的气息, 平整的衬衣衣领处打着精致的领结,身前挂着整洁的围裙,此时带着儒雅的笑领着两个女孩走进咖啡厅, “今天的客人应该不多,就先熟悉熟悉店里,不明白的事情可以来问我,明天就要正式开始工作了哦。” “诶——” 与爷爷关系一惯亲近的菜月绫子好奇的一件件的看着吧台上的器具,闻言扭头看向店长: “爷爷怎么知道今天的客人不多?” “事实上,咖啡厅的常客是楼上办公的人们,” 浑身都散发着咖啡香气的店长纵容着孙女对各色器皿的好奇,不急不缓着回答道: “但是今天一早,我看到他们好像出外勤了。” “哦,对,” 菜月绫子一脸恍然大悟, “我记得谷崎姐姐说过,楼上的人们把这里称作侦探社御用餐厅呢!” …… 他们今天当然不会来了! 闻锦在心中腹诽, 作为来横滨前的惯例,小姑娘在前一天便反反复复起了好几次挂,无数次确认过今天在横滨不会碰到剧本组以及相关人员。 ——但是,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这个见不到的方法啊! 在店长说话期间,闻锦无数次的欲言又止。 但对上儒雅和蔼老人平和的目光,以及对于能和好友一起度过假期无比雀跃的好友的身影,试图辞职的话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自己这次要在咖啡厅呆满两个月,虽然绫子说过,最后的考勤与评价 表可以直接自己填…… 但是自己也不能总是旷班啊! 今天运气好,武装侦探社出外勤去了,但是之后呢?之后自己要怎么办!? 小姑娘一脸纠结与灰败:谁能救救她! —————————— “乱步先生,快来尝尝这个奶茶——” 谷崎直美拎着打包好作为下午茶的糕点和咖啡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一边分发给众人一边说道, “楼下旋涡咖啡厅来了新的服务员诶,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分发完下午茶,谷崎直美脚步十分顺滑的蹭到兄长身边,嗷呜一口咬掉谷崎润一郎手上的小蛋糕: “听说乱步先生不喜欢咖啡,她今天便特地准备了奶茶。我在咖啡厅里也尝了尝,味道还挺不错呢!” “啊,是那个小姑娘啊,” 与谢野晶子闻言,也探头看了一眼江户川乱步桌上的杯子: “前两天我也见到了,好像说是店长的小孙女,假期过来店里帮忙。那孩子手真巧!” “不是哦——” 带着棕色帽子,披着同色系披风的青年一直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此时终于抬起头,仔细打量着摆放在面前的杯子, “不只一个孩子,应该新来了两个服务生。” 杯子中漂浮着厚厚的奶盖,表面是看起来烤的脆脆的焦糖,彩色的云朵装饰在洁白的奶盖上。江户川乱步饶有兴趣的拿起塞进口中。 “奶茶是另一个服务生做的。” “来了两个啊,我只见过店长的小孙女。” 国木田终于从满桌的文件中抬起头,端起被谷崎直美放在自己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 “我也只见过她诶……” 下午茶时间一到,宫泽贤治从昏昏欲睡中勉强清醒, “但是为什么说奶茶是另一个服务生做的?” “感觉不一样啦——” 原本像条蠕虫一样趴在沙发上的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江户川乱步身后, “店长家孙女应该不会这么装饰奶茶……啊,看这杯奶茶,是多么的精致,多么的浪漫,做出这样一杯奶茶的小姐一定和这杯奶茶一样美好……如果在去往黄泉的路上能有这么——” 咚—— 栗色的脑袋被一拳头砸在了桌上—— “太宰——你已经躺了一下午了!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在忍无可忍的国木田独步怒吼声中,江户川乱步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杯中的奶茶,旋即,名侦探翠绿的瞳孔猛地睁开—— “乱步?” 注意到江户川乱步异样的与谢野晶子神色一凛,快步走到他桌子旁: “是奶茶有什么问题吗?” “有很大问题。” 带着棕色帽子的名侦探满脸严肃, “这也太——太——太好喝了!” “我宣布,”嚼着珍珠的江户川乱步声音含糊不清:“从今天起,乱步大人喜欢那个服务生!” “呐~呐,国木田你看呦~” 被拽住领子,在空中晃啊晃的青年抓住时机插嘴道, “不止我喜欢那位小姐,乱步先生也喜欢呐——” 回应他的是国木田独步更加怒不可遏的怒吼:“赶紧去工作——!” 被拖回工位的太宰治转着手中的笔,笑意盈盈的敷衍着怒火中的国木田独步,却没有分半点注意力给桌上的文件夹。 他看向江户川乱步捧在手中的杯子,鸢色瞳孔中神色莫名, “还真是巧诶,大家都没有见过那位小小姐呢……” 察觉到太宰治目光的江 户川乱步瞥了一眼目光的主人,混不在意的转过椅子,如同护食的孩子一般,用身体遮住自己手中捧着的杯子。 —————————— 闻锦一个人抱着膝盖,静悄悄的蹲在储藏室中。 位于楼梯下的储藏室没有窗户,在闻锦刻意的关灯关门下一片漆黑。 面前地面上散落着一把铜钱,时不时被女孩捡起再次洒落回地面。 “哎……”铜钱再一次撒在地上,在铜钱落地的清脆叮当声中,闻锦再次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闻锦不知道多少次叹气了。 她继续默默的蹲在黑暗角落里种蘑菇。 …… 闻锦已经在这里工作一个多星期,但这一个多星期是她有生以来算卦最频繁的一个星期。 她的手几乎没有停下过,随时随地掐着指尖打卦。 但毕竟徒手掐算结果较为模糊,一旦手中的工作停下,闻锦必然偷偷摸摸抛出一把铜钱—— 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躲开侦探社众人。 闻锦觉得,在这里工作两个月下来,自己算命打卦的能力绝对会进步到爸爸妈妈都惊讶的地步。 在短短的一个星期中,闻锦掐着武装侦探社成员进店的时间进后厨帮忙躲进厨房、到储藏室找材料蹲进储藏间、送外派的咖啡离开咖啡厅、直接蹲进厕所…… 总之,在没有引起咖啡厅其他人注意的情况下,算是有惊无险的躲了一个多星期。 如此提心吊胆的日子还要再坚持一个多月…… 闻锦满脸心酸:明明是期待已久的假期,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啊—— 再次洒下手中的铜钱,闻锦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下懊悔不已: 今天不过是走神了片刻,掐算的慢了一步,知道武装侦探社要下楼聚餐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没有提前掐好时间在手机上下单需要外派的外卖,然后借着送外卖的机会躲出咖啡厅去。 就是这么一个疏忽,她现在需要继续在这个储藏间蹲一个多小时—— 闻锦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店长或者其他人千万不要想起自己,千万要让自己平安躲过这一个多小时啊啊啊! 可惜天不遂人愿。 “阿锦,还在储藏室吗——” 菜月绫子的声音响起,储藏室的灯光也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亮起。 “阿锦,找东西怎么不开灯?” 她走了过来,看向好友的手中, “去年的咖啡豆找到了吗?” “大白天开灯,好像有点浪费电……” 闻锦含糊的打着哈哈,她举起手中的包裹:“我找了好久的……已经找到啦!” 顺便一提,先前为了躲进储藏室,她佯装好奇的询问不同时间咖啡豆口味的区别,如愿得到老板发布的、进储藏室寻找咖啡豆的任务,然后便在这里蹲到了现在。 闻锦跟随着好友一同走出储藏室,她将装着咖啡豆的包裹塞给了好友: “绫子,我先去个厕所……” 闻锦歉意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突然伸出来的手将她吓的一个激灵。 那双手紧紧握住闻锦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右手,手的主人半蹲在两个小姑娘面前: “我猜的果然不错,小小姐您如同云朵般纯洁,像是般甜美惹人怜爱,果然,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高大的青年缠绵般的抚摸着闻锦的手背, “……请和我殉情——” 第39章 第 39 章 “绫……绫子——!” 闻锦被吓的眼睛中瞬间飙出了泪花,她用空着的左手努力抱住菜月绫子,被突然抓住的右手拼命狂甩: “绫子呜哇,救命——” 这究竟是什么噩梦!只是一次失误为什么还偏偏遇到这位! 闻锦大脑中一片空白,右手本能的拼命挣扎,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直接砍断这只手狂奔逃走。 “绫子……绫子,救、救命啊——” 闻锦哆哆嗦嗦的抱着好友,大脑早已失去思考能力,嘴里抽噎着,无意识的不断重复着求救。 “阿锦、阿锦……,不怕不怕,太宰先生是好人,” 认识闻锦这么多年,菜月绫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姑娘如此惊恐的样子,她手忙脚乱的回抱住好友,努力安抚着: “太宰先生那么说就、就只是……对对,就只是口癖,口癖而已,不怕不怕的……” 她从口袋中抽出手帕纸,帮好友擦着溢出眼角的泪光,小声向闻锦解释: “真的不用怕太宰先生的。还记得之前说的常来光顾的楼上社员吗?太宰先生就是其中一个……” 闻锦抽噎着,将脸埋在好友怀中装鸵鸟。 就是因为他是楼上的社员、甚至还是太宰治,所以才害怕啊! 在闻锦尖叫出声时便顺势松开了手,此时一身卡其色风衣外套的太宰治举着双手,一脸无辜的围观着濒临崩溃的暑期工服务生。 “喂,太宰……” 闻声赶来的国木田独步一脸复杂: “你居然吓哭了小姑娘……” 不怪国木田独步诧异,实在是太宰治那张脸……太能打了。 以往被他这么搭讪的女性即使不会在那双深情的鸢色眼眸注视下红了脸,也会因着那张脸,对这个上来便邀请一起殉情的家伙多一分容忍。 ——与太宰治成为搭档以来,国木田独步还是第一次见到女性被这种独具个人特色的搭讪吓哭。 他看向搭档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鄙夷:“而且,那孩子看起来还在上学?” 乖巧举着双手,在一旁围观许久后太宰治也一脸惊异:“真的哭了诶——” …… 闻锦扑进菜月绫子怀中时,空白许久的大脑终于找回理智的一瞬间,她心中便咯噔一下 ——她的反应过于剧烈了。 但后悔已经晚了,闻锦只好继续扑在菜月绫子怀中,做出一副被突如其来的骚扰吓到的样子。 良久,在她估摸着差不多的之后,小姑娘终于在好友的安慰下停下了抽噎,仿佛刚刚回过神的样子,不好意思的深深鞠躬: “太宰先生,真的非常抱歉!” …… 做戏作全套,闻锦还是在拜托菜月绫子取走咖啡豆后,进了一趟厕所。 冰凉的水拍打在脸上,借着清水的凉意努力让自己头脑保持清醒。闻锦随手抽出一旁的纸擦了擦脸,对着镜子用力揉了揉僵硬的脸,努力调整回正常的表情: 接下来可是场硬仗! 下一瞬间,小姑娘脸上努力做出的自然表情微不可察的僵住。 “啊,你终于回来了,乱步大人想要上次那个奶茶——” 披着棕色斗篷的青年看到闻锦,举手点单:“奶茶双倍糖,上面多加几颗!” 为什么这位名侦探也在这里!?而且……奶什么茶?什么? 见闻锦驻足在原地,正站在吧台后饶有兴趣听着热闹的菜月绫子忙凑到好友身边,小声解释道: “就是你之前在店里做的奶茶啦,上次谷崎姐姐来打包下午茶的时候尝着好喝,然后就帮乱步先生也打包了一份,” 她补充道: “刚刚乱步先生专门下来,点名想喝你做的奶茶呢!” 闻锦:…… 绫子……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闻锦能怎么办呢?她认命的乖乖走进吧台,煮起了茶包。 此时,旋涡咖啡厅中仅有武装侦探社一行人,将这里视作自己地盘的他们丝毫不见外,一边喝下午茶,一边热闹的讨论着什么。 菜月绫子一直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在闻锦也进入吧台后,她忍不住低声和正在等茶煮好的好友分享这份热闹。 “大家在猜太宰先生的职业呢!” 菜月绫子兴致勃勃: “你一定想不到,国木田先生上一份工作居然是数学老师,说不定之后咱们不会的数学作业可以去请教一下国木田先生!” 猜前辈的职业? 哦,对了。 闻锦垂下眼帘,仔细观察着茶水状态的眸中划过了然,青年的声音与脑海中的思绪同时响起: ——侦探社的入社欢迎仪式的保留节目:猜测其他人上一份职业啊。 “是惯例的游戏啦,新人猜测所有前辈以前的职业。[1]” 诶!? 闻锦抬头,不知什么时候,侦探社的大家都安静下来,一同看向自己。 “是叫阿锦对吧……” 太宰治趴在椅背上,温柔潋滟的鸢色双眸水汪汪的注视着吧台后专心煮茶包的服务生:“阿锦也来试试吧?” “诶?我吗?” 闻锦满脸诧异与抗拒, “不是说是这是社团惯例活动吗?我参加不太好吧……” “怎么会——” 有着栗色柔软头发的青年趴在椅背上,笑眯眯的说道:“这里可是武装侦探社御用咖啡厅耶,小小姐当然算我们的新人啦,来试一下嘛——” 方才一直在疯狂列举自己知道的所有职业的灰白发色男孩已经说的口干舌燥,此时一口气闷掉面前杯子里的咖啡后,仿佛满眼写着钱币符号的附和道: “一起猜一猜吧,第一个猜对的有七十万的奖金,那可是七十万——!” 他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满脸腼腆的补充道: “对了,我是中岛敦,刚刚在武装侦探社入职。” “那绫子……” 闻锦求助的看向绫子, “绫子有猜吗?绫子先来猜吧!” “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猜过了哟,可惜,和中岛君一起把我们能想到的职业都猜了个遍都没猜到——” 菜月绫子有些怀疑:“太宰先生,您真的没有在骗我们吗?” 太宰治语气轻快中带着一丝郑重:“没有呢,放心好啦——乱步先生可以为我作证!” “你看,就是这样。” 菜月绫子向闻锦摊了摊手,鼓励的盯着好友: “虽然感觉猜到的可能性渺茫,但是那是七十万诶……阿锦,加油!” 不是,问题是自己还真知道,但是……这是能说的吗!? 说了会被灭口的吧!真的会被灭口吧! “呃……服务生?” 闻锦小心翼翼的随便挑出一个职业。 “不是服务生,刚刚我们猜过这个了。” 中岛敦同菜月绫子一起趴在吧台上,鼓励的看着闻锦。 “呐呐,我的奶茶还没好吗?” 一直静静坐在桌边吃着薯片围观的江户川乱步敲了敲桌子,“乱步大人等了好久!” “好了好了!” 闻锦悄悄松了一口气,转身背对着目光灼灼的人们,做出用专心装饰奶茶的样子。 “您的奶茶,请慢用。” 在略显诡异的安静中,她小心翼翼的将杯子放在江户川乱步的手边,迫不及待的转身想走。 “你是知道的吧——太宰的前一份职业。” 捧起奶茶的名侦探干脆利落的揭了新来服务生的底: “你装不知道装的好糟糕!” 除了江户川乱步与太宰治的众人:“诶——” 众人对于江户川乱步的话语没有丝毫怀疑,好奇的目光瞬间聚集到大厅中僵立着的小姑娘身上。 “阿锦,你……知道?太宰先生以前是做什么的?” 菜月绫子代替在场的所有人问出了大家共同的疑惑。 “呃……” 闻锦欲哭无泪,她看了看若无其事扔出重磅炸弹、现在正满脸享受喝着奶茶的名侦探,转头又对上了饶有兴趣望着自己的太宰治…… 你真的不来制止一下吗?这个真的是自己能说的吗!! 短暂的沉默后,众目睽睽之下,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小姑娘仿佛想通了什么,一反刚才的手足无措,淡定的端着托盘回到了吧台后边: “确实隐约知道一点……但现在不是在猜太宰先生的职业嘛,我这么直接说出来,对游戏有点不公平吧?” 小姑娘微微歪脑袋,学着先前太宰治的表情,一脸无辜。 “那么问题来了……” 太宰治依旧笑眯眯的趴在椅背上,笑意不达眼底,语气轻快, “阿锦是怎么知道的?” “太宰先生的名气那么大,想不知道都难吧……” 闻锦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正常人在这俩人面前还能藏住什么秘密,而且自己也从来没有对他们打过什么主意。 小姑娘心有戚戚,就算对方想利用自己做什么,即使是站在混沌善良立场的太宰治也不会伤及自己的性命……应该吧? 而且, ——闻锦抬头环顾了一圈,侦探社众人浑身写满好奇,热切的盯着自己。 侦探社成立这么久,执掌城市的黄昏,免不了与港口黑手党打交道,按理来说应该掌握了对方的不少情报,但是他们居然都不知道对方的历任干部…… ——闻锦也同样以新奇的眼神回望带着期望盯着自己的众人:果然,好神奇。 “才不是呢!大家要是都知道他的名声,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沉迷于奶茶江户川乱步抽空张嘴反驳。 ——哇,直接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愧是名侦探!闻锦露出星星眼,敬佩的看向沙发上的青年。 对女孩的敬佩相当受用的江户川乱步:“那当然!” 在两人以奇怪方式交流的过程中,太宰治已经站起身,站在了吧台前,闻锦的对面。 他微微俯下身,双手撑在暗红的吧台桌面上,脸上笑意逐渐浅淡。 “乱步先生说的对哟,小小姐,您能知道那是我……真的很奇怪哦——” ——在里世界名声大噪的是双黑,但两人的名字……能够知晓的人少之又少。 至少,不是她这个在双黑名声大振期间尚且年幼、这些年循规蹈矩乖乖上学的小姑娘可以知道的。 第40章 第 40 章 闻锦恍然。 受到曾经在在另一个世界的影响, 即使回到这个世界已经数年,但自己从前看待横滨异能力者团体的依旧习惯站在上帝视角。 站在上帝视角,将注意力集中于几个顶级的异能力者团体之间的争斗, 在他们的频繁的摩擦中, 随着事态的逐渐扩大,顶层人物纷纷出面介入。 在有着这种认知的前提下,闻锦这个旁观者极为自然的忽略了现实存在的事实: 能够在上帝视角中的出现异能力者团体,即使仅仅作为配角有几秒的镜头 ——他们也都是这个领域中最顶尖的存在, 从这些组织中随便拿出来哪一个,都是这个世界中的庞然大物。 对于这样的组织而言,仅仅只是关于他们的微不足道的情报, 对于他人而言都是这辈子无法接触的存在。 更不用说如今作为掌管横滨黑暗世界无冕之王的港口黑手党。 这样一个组织中,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干部的信息…… 仅仅只是知晓便已经是一笔无法用金钱衡量、知晓往往与与丧命画上等号的宝贵财富了。 就如今的武装侦探社,相对于□□而言,称得上是资历尚浅。 ——这也意味着, 此时的武装侦探社对于港口黑手党的信息尚且知之甚少。 闻锦终于后知后觉: 自己只是个尚且没有走出学校这个安全屋、且背景与里世界可以称得上毫无瓜葛的学生。 不仅听说过双黑的名声,更是无比确定的将这个令无数人闻风丧胆、往往与死亡相伴的称号, 与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身份上是个绝对正派人物的侦探社社员画上等号…… 不对,等等! 思绪不过转瞬而逝, 方才趴在自己面前吧台上、笑容收起一瞬的前黑手党干部,已经再次挂起轻挑期盼的笑容: “店长,请务必给我的咖啡中加洗涤剂!” 太宰治浑身散发着欢快雀跃, 对正从磨咖啡豆的店长要求。 “没有那种东西呢。” 店长已经习惯了这位年轻社员的无理要求,他轻车熟路的淡定敷衍着。 …… 咖啡厅中一切如常,气氛一派轻松愉快。 方才因着江户川乱步的话语, 出现的沉重气氛一闪而过, 仿佛只是闻锦的错觉, 趴在吧台上的太宰治在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毛骨悚然也转瞬即逝,也似乎只是自己的幻觉 ——就如此被轻松放过了? 绝对不是。 闻锦似乎是好奇的歪头,努力多看了几眼因为没有获得理想饮品而沮丧的太宰治,又看了看依旧沉浸在奶茶中毫无无反应的江户川乱步。 她默默将手中的托盘摆回原位: ……有点糟糕。 自己不可能被太宰治这样轻飘飘的放过。以他的性格,自己的个人信息估计已经完整的出现在他的手机里了。 自己倒不怕什么。 有爸爸妈妈的精心安排,自己的资料无比完整与正派,即使是太宰治,恐怕也找不出什么疏漏。 但是,当对方拿着自己这份清白的资料对上自己这个演技不怎么好的人…… 问题就真的大了去了! 从资料上来看,作为一个一直乖乖上学的学生,闻锦能够接触里世界的途径只有一个——夏油杰。 身为咒术师,夏油杰虽然目前仅仅只是一名刚入学的学生,知晓这些事情的可能性并不大, ——但是,他的好友可是五条悟,那位五条家的少家主。 闻锦默默收拾着煮奶茶的用具。 姑且不说江户川乱步,夏油杰经此一次就在太宰治打上了标签。 也就是说,接下来夏油杰来横滨这边出暗网的任务要更加小心了…… 掉马警告啊! 被打上需要重点关注标签的不只是夏油杰—— 自己也是。 闻锦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从今天一开始猝不及防,被太宰治吓哭开始,自己在那两人眼里,恐怕浑身上下明晃晃写着: ——我有问题。 哎—— 给了略显担忧的中岛敦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过身的闻锦在心中直哆嗦,悔不当初: 当初怎么就接下来这份工作了啊啊啊! —————————— ——那个服务生身上问题不小。 太宰治收起了手机。 息屏前,手机屏幕上短短几页的文字被迅速浏览完毕。 …… 半个月中无初次过于巧合的错过,以及在各种阴差阳错之下,无数次光顾旋涡咖啡厅的侦探社众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新人的存在 ……如此频繁发生的“巧合”,发生的过于巧合了。 蹲点了这么久,今天终于碰到一次侦探社社员到店,而新来的服务生没有离开咖啡厅的机会,太宰治立刻招呼同事们一起下楼吃下午茶。 他如愿蹲到了这位神秘的服务生,然后…… ……吓哭了她。 …… 太宰治一脸无辜的站在一旁,看着小姑娘扑在好友怀中一边喊救命一边呜咽,听着国木田独步鄙夷的指责,他无比肯定: 小姑娘一直在躲侦探社众人,尤其是自己。 ——她怕自己。 并非因为几句轻挑的搭讪,而是单纯的害怕“太宰治”这个人。 …… ——她知道自己…… 不,她知道侦探社的所有人。 太宰治若有所思的招呼小姑娘一起玩“猜自己前一份职业”的友谊,毫不意外的在她眼中捕捉到被极力掩饰的惊慌。 “知道”两个字过于生疏了,若非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太宰治都快要认定,自己和同事们都认识这个服务生了。 她对众人过分的“熟悉”。 太宰治一边缠着店长索要洗涤剂时,眼角余光始终没有离开默默收拾桌面的闻锦。 这种“熟悉”不仅表现在清楚众人的口味性格,在听到店长家孙女悄悄向她介绍众人时,她眼底对这些名字的熟悉, ——当自己要求向咖啡中添加洗涤剂时,小姑娘没有丝毫意外,甚至隐约……带着几分终于见到什么期待已久事情的…… 太宰治一脸稀奇:……满足? 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正在被观察,就算发现了也毫无办法,自以为是在悄咪咪围观的闻锦: ——这可是名场面呐,终于见识到了! 这能不满足嘛! …… 将息屏的手机扔在桌子上,在国木田独步努力工作、疯狂敲击电脑键盘的噼里啪啦声中,太宰治摸鱼摸的光明正大。 从资料上来看没有任何异常,按照这份资料来推测的话,只是在作为咒术师的竹马那里偶然听说过自己的名字。 但是,资料与她本人的违和感异常浓重 ——浓重到她自己也意识到没办法圆回去,到最后小姑娘已经所幸破罐子破摔,不再努力掩饰自己的异常。 神神秘秘的小小姐啊…… —————————— “绫子明天见!” 告别小伙伴,闻锦跟着来接她的夏油杰一同走上了回家的路。 自从那糟糕的宛如火山爆发的一天之后,不再需要刻意躲避的日子还算安安稳稳的度过,除了: “你怎么又来了?” 和夏油杰一起被拖到了中华街,闻锦看向啃着糖葫芦的白发少年: “哥哥就算了,悟君你这么频繁的来横滨,五条家里已经吵翻了天吧?” “还是横滨中华街这边的糖葫芦最好吃了!” 五条悟啃着糖葫芦的糖衣,等着老板打包炸鲜奶, “我家老头子们早就闹起来了,不过都已经确定入学,开始接任务了,我索性直接搬进了高专里住,在五条家外他们还能多少收敛点。” 夏油杰从老板手中接过炸鲜奶,自己帮闻锦拿着包装的盒子。 他如愿看着小姑娘因为害怕软软的炸鲜奶掉到地上,小心翼翼的就着自己手吃着小吃,开口补充道: “夜蛾老师那边好说,来横滨前写张保证书就行了。” 闻锦:“保证书?” “保证自己不在横滨接触任何与咒灵、异能力者相关的事情。” 夏油杰轻松的一笔带过。 …… 东京都立咒术高专校内。 夜蛾正道正在接电话。 电话对面,再一次在拔除任务过程中跟丢了两名准一年级学生的辅助监督一脸欲哭无泪,万般无奈下,最终还是向夜蛾正道打出了求助电话。 “好的,我知道了,我来联系他们,辛苦您了。” 夜蛾正道面无表情的挂断电话,额角青筋直跳。 手中,两张开头写着“保证书”的纸被他控制不住的手劲攥成了一团 ——这俩家伙,又偷偷跑去横滨!居然还就这么理直气壮提前给自己留下预告信! —————————— “悟君……” 洞天中,闻锦一边和五条悟大眼瞪小眼,一边疯狂滴滴夏油杰, “你真的该走了!我想睡觉!” “你去睡你的呀——” 五条悟满脸无辜与不理解,他指了指被闻锦堵在背后的房门, “我在我的房间睡,又打扰不到你……” 主宅三楼是闻锦自己的房间和留给爸爸妈妈的房间,而二楼预留了几间客房。 起初,为了背着夏油爸爸夏油妈妈出门,其中一间客房成了夏油杰的房间, ——用来短暂的休息、洗澡更换衣服,来掩藏两人偷偷跑出去的事实。 后续与夏油夫妇说开了之后,虽然已经不用偷偷摸摸的了,但这间客房还是一直给夏油杰留着。 一次偶然的机会,五条悟发现了好友的房间,闹腾的大白猫猫便也不依不饶的占据了一间客房,自顾自的当做了自己的房间。 ——当然,只是作为临时休息的场所。 但今天,这只不知分寸为何物的大白猫猫理直气壮的蹲在了洞天,试图在这里过夜!? 闻锦不是没有动用过洞天主人的权柄,将五条悟丢出洞天过,但是—— 每当被丢出去,大白猫猫都会锲而不舍的再次钻进来, 至于拉进黑名单? 笑死,大白猫猫拼命喵喵叫着挠门,手机请帖轮流骚扰,大有一副你不让我进来你就别睡觉的气势。 “哥哥!” 被小姑娘疯狂滴滴的夏油杰终于姗姗来迟。 似乎在来之前他正在洗澡,接到消息之后匆匆忙忙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便赶了进来。 黑色的发尾还在滴水,湿漉漉的搭在肩头,在匆忙套上的黑色家居服上印出一片片水渍,在水珠的作用下,轻薄的睡衣微微贴在皮肤上,隐隐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美人出浴无外乎此。 可惜闻锦此时没有心情欣赏美人,她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冲了过去,抱住夏油杰的胳膊委屈兮兮的告状: “哥哥!他今天晚上说什么也要在洞天住!” 大晚上,洞天的一角,爆破般的轰鸣声阵阵响起。 …… “就算五条家长老找上了高专你也不能住在洞天。” 夏油杰头痛的揉着脑袋, “你自己去酒店开个房间不就行了?” “住在外面,估计我刚躺下他们就能找上门,” 大晚上和匆忙赶来的夏油杰打了一架的五条悟此时直接坐在地上,控诉着, “被逮到的话,老头子们能从今天晚上念叨到明天晚上!” 见外面的打斗彻底平息,闻锦刚凑过来就听到这句话。 “是因为去横滨的事情?” 她有些歉意,毕竟去横滨最初的目的是接自己回家,这才给五条悟惹来了一身麻烦——即使看起来对方似乎挺喜欢去横滨玩儿的。 “算了,今天晚点睡。” 夏油杰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小姑娘:“阿锦,你是想今天……” 闻锦歪着脑袋仔细思考片刻后,在夏油杰了然的目光中轻轻一合掌, “以后你们还得去横滨接我一个月,总不能让悟君一直无家可归……索性直接搞定五条家那边吧!” —————————— 凌晨,五条家。 本应已经陷入沉睡的五条本家此时灯火通明。 往日即使是白天也秩序井然的宅邸,此时却比家主生日宴之时还要人声鼎沸。 五条家在这个非年非节的夜晚开了祠堂,五条家主与五条悟站在庄严肃穆的祠堂中央,默默看着人群逐渐聚集而来。 第41章 第 41 章 两个小时之前。 五条家中, 无数个早已陷入夜晚的黑暗与静谧的院落灯光骤然亮起,又迅速变得微弱或直接熄灭。 微弱的月光之下,人影晃动之间, 无数被惊醒的人们迅速穿戴整齐,不约而同的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 行色匆匆的离开了住处。 夜晚本应关闭的五条本家宅邸大门也静悄悄的不断开合,众多车辆疾驰而来, 车上下来匆匆赶回的人们,悄无声息的进入宅邸。 不约而同的,当听到附近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时, 总有一人会主动避让,在这个莫名人员快速流动的夜晚中,路上竟没有两个人相互打个照面。 如同海上飓风一般, 流动的人群最终向几个中心汇聚, 形成了或大或小数量不少的几簇旋涡。 …… 东京咒术高专校内。 五条悟寝室外静悄悄矗立着蹲守的侍卫。 夜蛾正道办公室中, 明亮的灯光下,夜蛾正道陪坐在一旁。 沙发上, 三位长老毫无动静的枯坐, 桌上不知道第几次换上的滚烫茶水已经再次冷却。 ——他们是今天铁了心来蹲守五条悟的长老们。 无言的沉默之中, 办公室的大门终于被来人打开。 寂静许久的室内, 所有人的视线都猛然聚集到开门之人身上, ——不是五条悟。 是异常严肃、但神色隐约流露出些许慌张的报信之人。 两人进入了办公室, 但都只是看向各自的长官,神色紧张却并未言语。 ……不对劲。 三位长老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站起身:“夜蛾老师, 请再借用一间房间。” 夜蛾正道将人带到一间空着的会议室后, 极有眼色的停下了脚步, 在会议室门关后也并未回到先前的办公室。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远离了这两间房间,眼中划过一丝担忧: 虽然自己已经极力帮夏油杰与五条悟隐瞒,但去横滨这件事…… 他回头看向守候在门前的侍卫, ——恐怕不能善了了。 …… 夜蛾正道的办公室内。 夜蛾正道带着另一位长老离开房间后,屋中两位上位者立马将其他人打发出去看门。 报信人在两位老者的视线下,极为慎重的布下了帐后,才迅速恭敬的开口: “接到家主大人密令,” 他将一份留有五条家主咒力残秽的信封递出, “要求两位大人在一小时内亲自开启。” 留在屋内的两位老者之中一人接过了信封,仔细打量一遍 ——此人赫然是曾经在五条悟院中接待过夏油杰和闻锦的三长老。 信封上布有一个小型的帐。 以一小时内必须开启,且开启人必须为指定人,否则自动损毁为代价,换取了在这一小时中,信内容的绝对保密。 以其上咒力残秽可以确定:布下帐的是家主。 如此郑重的形式…… 三长老打开信封。信纸只有两张,但其上每一行字仿佛都重若千斤。 见三长老瞳孔震缩,另一人也迅速起身走了过来。 …… 帐自内部解除,瓦解成碎片消散在空气中。会议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多年位高权重的老者此时再也绷不住面上一贯的平淡, “走,回本家!” 两人健步如飞,带着一众侍从飞速离开了东京咒高。 短短片刻后,一旁的会议室大门也砰的一声被大力推开:“走,去加茂家!” 神色凛然的五条家长老已经顾不得与夜蛾正道敷衍搪塞,带着一众人风风火火的飞奔离开,独留下见状更加不安的夜蛾正道留在原地。 —————————— 五条本家宅邸中,如同旋涡状汇聚的人们又迅速散开,分成一股一股的小队,目标明确的奔向目的地 ——或是宅邸中某个偏僻阴暗的角落,或是某个没有接到通知的同族人的住所。 众多在黑夜中行事的小队中,接近半数成员保持着彼此避开、并不碰面的状态,直直出了五条家大门 ——其中包括五条家主本人。 …… 夜晚依旧营业的高档餐厅中,灯火通明。 奢华的包厢中,一众青年打扮传统,一举一动中不难看出受过严格培训的仪态,但所做之事却与高雅的形态毫不相干: 奢华的包间中,各式珍馐摆在各个角落,但无人分给它们一丝眼神,陪酒的女郎穿着清凉,半推半就的依靠在少年们的怀中。 糜烂的气氛在包厢中荡漾。 坐在主位的禅院直哉微微皱眉:“兰太呢?” “兰太刚刚说去卫生间了,还没有回来。” 禅院直哉下首的青年赶忙推开了怀中美人喂到嘴边的酒杯,笑嘻嘻的回答道, “不过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别是……” 他似乎隐晦暗示着什么似的露出一抹揶揄的坏笑,引来众人戏谑的哄堂大笑。 “我去找找他。” 禅院直哉如同对待一个玩具似的推开伏在自己膝上的女子,站起身,推门走出了包厢。 “一群普通人的女人……这种货色,有什么好玩儿的。” 禅院直哉边向洗手间走,边不掩厌恶的嘀咕,“好歹找几个是咒术师的……” 少年的嘀咕迅速消音,禅院直哉脸上浮现出惊诧: “五条家主?” 他迟疑的迎向站在一间包厢门前的身形挺拔的儒雅中年男人: “您怎么会在这里……?” “禅院君夜安。” 五条家主早发现了迎面而来的禅院直哉,温文尔雅的男人也平和的笑着与少年打招呼, “这不是偶尔想来尝试尝试年轻人的喜欢的事物。” 他示意禅院直哉注意身后, “那个孩子也是禅院家的吧……看起来是在找禅院君?” 禅院直哉回首,在走廊的转角,僵直的站着禅院兰太,见两人看向自己,他似乎极力遏制住想离开的脚步。 “快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祝你们玩儿的愉快。” 儒雅的五条家主温和的笑着。 告别了五条家主,禅院直哉最后奇怪的看了一眼五条家主身后,被他高大的身形堵得严严实实的大门: 刚刚里面是有什么东西倒了吗…… “怎么出来这么久?”禅院直哉不满抱怨的话消失在嘴边。 直到走近,他才蓦然发现,禅院兰太脸色惨白,大颗大颗的汗珠自额角滚落,夏日单薄的衣服几乎被冷汗浸湿。 “你怎么了?” …… 打发走禅院直哉,五条家主后退一步,轻轻关上房门后,回到了包厢中。 “大哥,得罪了。” 与禅院家少年所预定的房间相同,这里同样空间巨大的奢华包厢,但隔音极好的房间内部此时一片死寂。 首位上,与五条家主容貌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僵硬的坐在桌边。 闻言,他将目光从一旁的少年少女身上移开,死死盯着轻轻关门后走近的胞弟。 目光中充斥着愤恨、嫉妒与极力掩饰的慌乱。 “叔,别瞪啦,刚刚你和那个禅院家的说话的视频我们全录下来了,是带声音的哦——” 五条悟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将手机上的画面展示给对方: “喏,拍的清楚吧!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赶紧打感情牌求饶吗?” “悟,” 五条家主制止了五条悟的挑衅,看向与夏油杰一起静静站在窗边的闻锦: “闻小姐,麻烦让他说话吧。” 下一瞬间,僵直坐在首位上的男人破口大骂, “你和我同为嫡子,我不比你差,若非因为生出个六眼,这个家主之位哪里能轮的到你来当!” 他表情扭曲狰狞, “六眼做家主我没意见,但在那之前家主明明应该是我,是我!” …… 良久之后,一直默默听着至亲破口大骂,且越来越狠毒的五条家主终于出生,打断了对方的谩骂: “大哥,其他的姑且不论,你千不该万不该,勾结外人介入五条家家事,更枉论去勾结禅院家……” 说完,他不再理会对方接连不休的咒骂,转向站在一旁夏油杰和闻锦: “抱歉,让二位看笑话了,车已经停在楼下了。” 两人了然,夏油杰伸手揽过闻锦,以抱小孩的姿势单手拖着小姑娘,在五条悟的挥手中,从窗口一跃而下。 窗口正下方,黑色的轿车静静停着,已经不知等候了多久。 两人的身影从窗口消失后,一只属于五条家主的小队迅速涌进室内。 他们手脚麻利的打晕了主位上男子,装作扶着喝醉的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座奢靡的酒店,没有引起穿梭在酒店长廊中的任何人的注意。 …… 同样的事情,在今夜发生在数不清的各个角落。 或是抓到现行,或是在身上、房间中搜到无可抵赖的证据…… 每一只小队陆陆续续带着抓到的人与证据返回了五条本家宅邸,迅速向今夜突兀开启的祠堂附近汇聚。 随着与祠堂距离的逐渐缩短,寂静的宅邸喧嚣不断。 “三长老,” 方才会议室中的老者皮笑肉不笑, “三长老还真是治下有方啊……” 他微微侧身,露出身后被揍得不青,此时半死不活的被拽着在地上拖行的人, “我记得,这是三长老举荐的人吧?” “你不要欺人太甚!” 在见到那狼狈不堪的身影的一瞬间,三长老脸色瞬间铁青, “他做了什么,你有什么证据便对我的人动用私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这是因为对我的不满,如今肆意报复!?” 一路走来,如今的阵仗已经让三长老隐隐感到了不妙。但面对与自己纠缠大半辈子的对手,他依旧硬气十足。 随着三长老的话语,跟在他身后的侍从们摆出随时准备开打的架势,却被依旧面色铁青却冷笑出声的三长老制止。 在他的示意下,一个人推到了对峙的两人之间并按倒在地,在侍从的刻意之下,被狠狠砸在路边尖锐的山石上。 伴随着骨折的闷声,那人抑制不住的惨叫。 “这是你的人吧?” 三长老如愿看到对面也变了脸色。 “与你不同,我抓这家伙可是因为……” 他从怀中掏出一摞纸,向对面展示:“这家伙勾结外人,居然将刺杀悟的杀手放进了五条家!你说……” 他不怀好意的冷笑:“他是不是受什么人指使?” 对面一惊,原本得意的神情瞬间难看起来: “他受什么人指使自有家主大人判断,由不得你在这胡扯!” 他话风一转, “倒是你这个人,我们可是在贺茂家宅邸外抓住的,当时他可正从贺茂家宅邸中出来!” 两人面色同时难看至极。 …… 类似的争执在前往祠堂这段不算多远的路上不断发生: 此时,五条家中党派之争全部摆在了明面上,自己的人中出现不可饶恕的叛徒,证据与人还全部掌握在对家手中…… ——他们已经顾不上维持表面上的姿态了。 五条本家的宅邸依山而建,山顶便是千年传承下来、供奉着列祖列宗的家祠。 此时,本应寂静的夜、本应庄严肃穆的祠堂周边吵闹不休,喧嚣无比。 第42章 第 42 章 夏油杰单手抱着闻锦翻出窗口, 在酒店外墙壁上上几个借力后轻巧的落地。 下一瞬间,他侧身闪躲,贴着地面滑出数米。 黑色身影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迅速略过, 在夏油杰方才站的地方留下一道泛着寒意的冷芒。 ——有人偷袭! 向一侧滑出的夏油杰稳稳抱着怀中的小姑娘,转过身看向不速之客。 来人一头金色的短发在黑夜中异常显眼,发丝微软,乖顺的垂下, 不知是专门设计还是染发颜色褪去,金色的头发在发尾回归黑色。 耳朵上如同不良少年一般, 除了耳垂上的耳洞之外, 还打了数个耳骨钉, 此时挂在上面的银色耳钉耳环在路灯下, 微微反射着银光。 与不良少年般的发色与耳饰不同,少年的衣着传统正派。 即使出现在这个酒宴升平的场所,他依旧是一袭黑色宽袖羽织,下身着灰色浅袴,宽大的领口中露出洁白衬衣笔挺的领口。 “我知道你, ” 禅院直哉把玩着手中匕首,冷冽寒光在指尖跳跃, “夏油杰,悟君的同期。” 众人瞩目的五条悟今年入学高专, 还令人惊诧的选择了东京咒术高专, 他的教师与同期早已被众人打听的清清楚楚。 禅院直哉路过这里并不是偶然。 禅院兰太的异常表现过于明显, 他不但无视了自己的询问, 甚至包厢都没有回, 脸色惨白浑身冷汗的直接冲出酒店, 叫车返回禅院家。 头一次被禅院兰太无视了个彻底, 即使是个傻子,也该明白出事了。 禅院直哉嗅到了事情的不对,本想碰碰运气的绕到了五条家主所在包厢的后窗之下 ——远远便看到了抱着小姑娘从那扇窗户上一跃而下的夏油杰。 没有再看被夏油杰抱在怀中的小姑娘第二眼,禅院直哉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开口便质问面前这个出生平民的野生咒术师: “五条家主在上面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从窗口跳下来?” …… 夏油杰左手屈起,稳稳抱着闻锦,衣领袖口有着紫色暗纹的白衬衣在刚才跳窗的过程中,被小姑娘在肩膀与胸口的部分抓起些许褶皱。 没有在意被抓皱的衬衣,他此时空闲的右手似是安抚的拍拍小姑娘的背,微微调整姿势让她更舒服的趴在自己肩头。 黑发松松挽起一个丸子头,在跳落过程中,些许发丝自坠着白金坠子的发圈中微微散落,左额前的一缕刘海随着他的扭头微微晃动。 上挑的丹凤眼中,一惯清澈温柔的瞳孔中,紫色异常浓郁。 有赖于这些年中不断经手的咒术界情报,夏油杰一眼便认出了对面的少年,面上晦暗不明: ——禅院直哉。 久远,但一直让夏油杰耿耿于怀的话语闪过心头,自家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仿佛还清晰的在耳边回响: “……遇上禅院直哉了……他可真漂亮啊……” 虽然在夏油杰的留意下,见过不少禅院直哉的照片,但见到真人,这是头一次。 他右手安抚的轻拍趴在自己怀中的小姑娘的后背,不动声色的将闻锦按在自己肩头,抬起的手臂似是不经意间挡住了自家小姑娘回望的视线。 “第一个问题:陪悟和五条家主一起吃顿饭,” 夏油杰不紧不慢的回答, “第二个问题:跳窗户比走门快。” 一向待人温和有礼的夏油杰虽然在回答对方的问题,但却罕见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隐隐有些挑衅的意味。 正在努力向后看去的闻锦有些惊异,停下了向后扭头的举动。 她疑惑的想观察夏油杰的表情,却获得了一个安抚的拍拍,顺带再被压回少年宽厚的肩膀上。 ——行叭。 闻锦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乖乖一动不动的趴了回去,主动伸手抱住夏油杰的脖子。 感知到蛊虫,她早已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看样子,自家哥哥想和对方“切磋切磋”,自己也就乖乖别动,不给他添乱了。 小姑娘丝毫不担心这场“切磋”的结果,但是…… ——这明显想揍对方的样子……禅院直哉什么时候惹到哥哥了? 显然,夏油杰成功的让禅院直哉感到了不爽,他不爽的后果 ——投影咒法! 穿着黑色羽织的身影闪现而过,却在下一瞬间横着飞出,重重的砸在柏油马路上,翻滚几圈后才勉强停住。 夏油杰缓缓收回踹出去的腿。 …… 打斗毫无悬念。 听着禅院直哉被第二次踹飞后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闻锦拽了拽夏油杰的衣服。 ——行啦,踹两脚就差不多了,真踹成重伤就要惊动禅院家了。 夏油杰成功接到暗示,意犹未尽的收回了已经再次抬起的脚,抱着闻锦跃出一段距离后,在小姑娘的强烈要求下将她放回了地面。 下一个瞬间,扑空后转身再次冲向夏油杰的禅院直哉以单脚站立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毛细血管中,沉睡多年的子蛊终于再次苏醒,尽职尽责的执行着命令。 “禅院公子,许久不见。” 即使被放回了地面,闻锦依旧被夏油杰牵着手,微微向禅院直哉点头示意。 禅院直哉终于看向了一直被夏油杰抱在怀中的女孩。 伴随着自己身上多年未曾出现过的僵硬,少女已经抽条的身姿与曾经那个小小的身影逐渐重合。 “是你!” 这次,禅院直哉的嘴巴没有被控制,他脱口而出,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话音刚落,身体的僵硬褪去,被固定在冲向夏油杰的姿势被解除,他微怔后站起身。 没有再次冲向两人,他只是站在原地: “刚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锦张张口,还未说什么,便被夏油杰打断。 “都看到这么多,禅院君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了,” 黑发少年身上温和不再,锐利的攻击性隐隐显露: “试图从陌生人的人嘴里问出正确的答案可不是什么正确的做法,尤其是……” 夏油杰牵着闻锦转身,高大的身形遮住了与他相比显得更加娇小的小姑娘, 他微微侧头,身上气势逐渐凌厉,压迫向禅院直哉。带着基于强大实力的傲然: “——尤其是,对方远远强于你时。” …… 禅院直哉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两道身影上车后疾驰而去。 夏油杰是悟的朋友,那个女人先前出现在悟君的院子里,如今又与夏油杰关系匪浅…… 出乎意料的,没有怨憎或者暴怒,他看起来相当平静。 想起五条悟对自己的毫不在意,还有方才夏油杰碾压自己的实力,与那种毫无反抗之力的身不由己…… 他们都很强。 果然,只有强者才能和强者成为朋友吗…… …… 驾车等候在酒店窗下的,是一名隶属于五条家主的辅助监督。 经验丰富的他在发现有人武力阻拦家主的客人时,精明的辅助监督没有做什么试图下车帮忙的蠢事。 他冷静的开车驶离这片随时可能成为战场的区域,停下的位置距离此处有一定距离,但能保证可以被夏油杰和闻锦一眼看到。 他一直通过后视镜,警惕的关注着情况不明的现场。 直到夏油杰带着着闻锦上车,他才松下一口气,迅速发动轿车,向五条家宅邸方向驶去。 “唔……好端端的,染一头黄毛,还打那么多耳洞,” 上车后,闻锦才忍不住和夏油杰吐槽, “那么一大家子,一群古板的黑色头发里突然混进一个那么亮眼的黄毛,还打耳钉……” 小姑娘“咦”了一声,带着几分不理解与好笑,“一想到那个场面就觉得好奇怪啊!” 没有再次听到自家小姑娘对禅院直哉样貌的夸奖,甚至听出闻锦的隐隐嫌弃,夏油杰眼底的暗色终于散开。 在自带朦胧美颜效果的夜晚中,温柔的黑发少年脸上再次挂起温和的笑意,即使天天能见到这张脸的闻锦也不免呆了呆。 夏油杰伸手揉了揉自家妹妹的脑袋: “别想他了,接下来可才是重头戏。” —————————— 轿车驶入五条本家宅邸,最终停在了山脚下。 “好——慢——啊,你们怎么才来?” 坐在一旁假山上,已经换上了一袭青色和服的五条悟长腿一蹬,跳到刚刚停稳的车前。 “明明比我更早出发,怎么还能晚到这么久?” “被禅院直哉堵在了窗户底下,浪费了点时间。” 夏油杰言简意赅的总结, “禅院家那边现在估计已经知道些消息了。” “不过该来的人都已经来了,他们知道了也碍不了事。” 闻锦也从车上跳了下来, “我先回洞天,你们到地方了叫我,我再出来。” 闻锦身影消失在原地的同一时间,道路的尽头,五条家主派来催促的侍从露出了身形,迅速向两人靠近。 通往山顶祠堂的路上,人头攒动,灯火通明。 在人群自觉向两侧分开所让出的道路上,两个少年不理会周围人群的嘈杂,稳步走向山巅。 第43章 第 43 章 山巅,庄严肃穆的五条家祠堂中,五条家主早已站在其中。 在他下首,已经有多位五条家位高权重之人。 争执与喧嚣在靠近祠堂的过程中逐渐减弱,直至进入祠堂范围之内后彻底消失。 今晚聚集回本家祠堂的人众多,但真正站进祠堂大厅的仅有寥寥数十人。 ——他们都是五条家的掌权者。 “夏油君。” 五条家主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 见到与五条悟一同进入的夏油杰,站在下首的人中,不少人开始蹙眉。 碍于此时身处祠堂,他们不好叫嚣发作,只是站在最靠前的一人压低声音开口: “家主,这里是五条家祠堂,外人进来……”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夏油杰: “恐怕不合适。” “无妨,今日有劳夏油君了。” 五条家主语焉不详,在场众人虽然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但在这间祠堂中,不会有人当着众多先祖的面挑战家主的权威。 闻言,众人即使有众多不快,也只得将不满憋回去,只当做夏油杰不存在一样忽视他。 面上始终挂着温和得体微笑,夏油杰没有在意五条家众人对自己的刻意忽视,甚至可以说,他巴不得如此。 五条悟在五条家主身边站定,夏油杰跟着五条悟走近五条家主,在礼貌打过招呼后,他退向大厅的一侧。 那里有着层层叠叠的帷幔垂下,大厅中的灯火似乎有意回避了这处角落,帷幔沉浸在昏暗之中。 夏油杰退至此处,大半身子同帷幔一起隐入黑暗。 五条悟抬手在这里布下了一个屏蔽声音的小型帐。 自以为五条悟这是在给自己交代,诸位上位者们见状,阴沉的脸色终于略微缓和。 …… 帐下,大厅中灯光不曾光顾的角落里,闻锦凭借夏油杰的定位,凭空出现在帷幔之后,借由从高空垂直地面的帷幔掩藏住身形。 ——五条悟所布下的隔绝声音的帐,并非如同长老们所想那样,是为了杜绝夏油杰窃听五条家家事。 角落里夏油杰依旧身姿挺拔的站立,但外人丝毫不知,与大厅中庄严肃静不同,此时帐下的小天地中气氛轻松随意。 帐不止阻止了外界声音进入帐中,也阻断了账内声音的外泄: 五条祠堂中多出来的一个人的呼吸声与动静尽数被阻隔在帐下,再加上借着帷幔遮掩身形, ——除了五条家主与五条悟的位置特殊,大厅中其余人都没有发现藏在帷幔之后的闻锦。 “刚刚从山底走上来,一路上这群人吵得都恨不得杀人,” 夏油杰乌黑发丝与这个黑暗角落几乎融为一体,他对出现在自己身旁帷幔后的闻锦说道, “这才过去多久,又全都是人模人样的端起来了。” “他们这变脸技术可是练了一辈子的,能不厉害嘛!” 闻锦所幸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六爻排盘浮现在空中,墨色在洁白底色上缓缓浮现、变换。 “找到了!” 她十指迅速翻飞,在一直抱着的平板上打字,一边大一边和夏油杰说: “悟左手边那排第二个,右手边那排第四第九,一共三个人。” 闻锦将打好字的平板举起,屏幕正对五条悟, “一会你们俩抓住这几个人,小心别让他们自鲨了。” 没有回头,六眼全方位的视角轻松捕捉到字迹,一身蜻蜓纹样青色和服的白发神子垂在身侧的手微动,竖起一根代表知道了的拇指。 —————————— 在洞天中作出决定,迅速收拾好自己后,三人坐上夏油杰的巨大白鸟飞向五条家。 “我一直知道家里面不安分的人不少,但这也太多了!” 飞鸟背上,五条悟一封一封打开闻锦塞给他信件, “身居高位的居然都有这么多!” 五条悟不着调的姿态不再,属于神子的清冷久违的回归,湛蓝的眼瞳中一片冷厉, “都这样了五条家还存在,还真是不可思议!” 信件中,详细的要求了哪位长老派多少人,去某个地方抓某个人,在何处搜索证据。 信息繁杂琐碎,许多证据的细节环环相扣,最终与他记忆中似乎是意外的诸多事实相对应——这不是编造能做到的。 ——五条悟相信,这些都是事实。 硕大一个千年世家,如今咒术界御三家之一,居然被扎成了个筛子! 而如此琐碎扎进五条家的“刺”如今却详细至极的被塞进自己手中。 苍天之瞳看向正将闻锦扒拉到自己背后,用身体帮小姑娘挡去高空冷风的夏油杰, “你们从哪里弄来的这些?” “小心喝了冷气一会儿打嗝。” 仔细调整姿势为自家小姑娘挡风的夏油杰制止了闻锦开口,上挑的丹凤眼看向挚友,额前的刘海在高空的风中飞舞: “我和阿锦算是无名酒馆的老板。” 无名酒馆这个情报屋在短短几年中迅速崛起,即使是官方咒术师,也会心照不宣的在那里寻找自己需要的消息。五条悟也听说过它的名字。 短暂的愣怔后,大白猫猫绷不住高冷,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咪唔咪呜的控诉着自己的好友们: “你们居然一直没告诉我!这就是传说中的排挤吗!” 居然不是震惊老板这个身份!这抓重点的能力…… 闻锦蜷在夏油杰背后躲风,即使已经认识五条悟这么多年,但还是忍不住吐槽: 五条悟,不愧是你! 夏油杰挑眉看向白发少年: “记得帮我们保密!” …… 有五条悟带路,他们直接堵上了正准备睡觉的五条家主。 没有等诧异的五条家主开口,夏油杰直接将厚厚一沓尚未封口的信件递给了他。 从第一封信开始,五条家主脸上的诧异消失殆尽,本就身为实力不俗的咒术师,又掌家多年,中年男性周身气势骤然席卷而出,抑制不住的怒火中划过不可置信。 连拆几封信后,他不再拆了,深深看向静静站在一旁的夏油杰和闻锦: “多谢两位。” 儒雅的中年男性第一次没有做出长辈的姿态,向两人深深鞠躬后,带着五条悟迅速离开了内院。 被五条家主在其上布下帐的信被一封封送出。 与五条悟的判断一致,他同样认为那些信息的可信度极高,而且, 中年男人眼底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五条悟, ——儿子的好友们真的好算计。 信件上的信息极为精确,这同时意味着:有效期极短。 如果想依照这些信息,将这些刺入五条家的“刺”尽数抓住,只能是是今晚。 对方没有留丝毫时间给自己去确认这些信息。 瞬息万变的局势之下,下一次想只凭自己如此名正言顺的抓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 五条家主心情复杂的听着大哥的怒骂。 位置、时间分毫不差。 虽然早已清楚的猜测,但亲眼目睹夏油杰与闻锦所提供信息的准确性,他还是心下一冷。 心惊逐渐上升,直到站在山巅,过人的耳力捕捉到纷杂的争执后,冷汗几乎浸透了内衫。 心惊于一向来引以为傲的五条家竟是如此的摇摇欲坠,以及, 他隐晦的撇了一眼身旁的儿子,以及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夏油杰,躲在帷幕后向这边挥舞平板的闻锦。 ——出现如此不受控的人,按照以往的惯例本应将威胁掐灭在尚未燃起之时。 即使现在悟与这两人关系匪浅,但未来谁也不知他们是五条家的助益还是敌人。 而且……五条家真的能承受与他们为敌的后果吗? 人逐渐到齐,站在首位的五条家主暂且收起杂乱的心思,终于开口: “悟,夏油君!” 两道身影应声窜出,大厅中尚未来得及反应的三人应声而倒。 下一瞬间,本应仅仅是昏厥的两人如同受热的蜡,缓缓融化。 ——祠堂中所有人都认识,这是常被刻于死侍身上的诅咒,用以毁尸灭迹。 大厅中再也无法维持住庄严与寂静。 第44章 第 44 章 “今天在祠堂中抓住的那几个人, 可是……那个人的暗桩?” 五条悟留在家中,继续处理五条家中的烂摊子。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夏油杰和闻锦,将五条家掀了个底朝天后, 拍拍屁股坐在白鸟背上, 飞在回家的路上。 虽然没有言明,但闻锦明白对方想问什么。 “对, 是他的人。” “悟说, 祠堂那三个人, 五条家主都要顾及他们的意见。这样的人毫无破绽的背叛……” 夏油杰背后忍不住的寒意, “御三家彼此之间安插眼线就罢了, 算是咒术师世家大族之间的角逐。但仅凭那个人的势力,其他家不说, 至少恐怕足以掀翻五条家了。” 今晚,那三人如蜡烛般融化之后,闻锦坚持要求将抓住的人全部见一遍, 很快, 这些细作中又有许多被迫“自尽”了。 五条家人数众多, 闻锦不可能一一鉴别, 但没有人会怀疑, 五条家中还隐藏着对方的耳目。 闻锦在夏油杰怀中打着瞌睡: “咱们已经做的够多了,剩下的五条家自己处理去吧。” 夜已经深了。 闻锦比不上咒术师的精力充沛,先前因为紧张的场面肾上腺素飙升, 精神无比,事情告一段落后, 一口气送下来, 压抑许久的睡意此时来势汹汹。 夏油杰似乎想到什么, 忍不住轻笑一声, “悟有的忙了,天天和家里的老爷子们面对面……哈,希望五条家能少被他拆几个院子。” 闻锦早就已经困的迷迷糊糊,在白鸟高速飞行引起的带着湿气的冷空气下,她无意识的向身边唯一的热源蜷缩。 黑发少年换了个方向,头朝后坐着,将打瞌睡的女孩揽进怀中,为她挡住高空的冷风。 夏油杰轻轻理着怀中小姑娘被风吹得凌乱的软软的头发,紫色瞳孔中满是温柔。 随着知道的信息越多,他越发明白那个让闻锦忌惮这么多年的敌人的可怕。那个人的阴影仿佛笼罩着整个咒术界。 据闻锦所说,那个人在图谋自己的术式。 ——闻锦是因为自己才参与进咒术界这个泥潭中的。 夏油杰对于这点异常清楚。 自己一点一点养大的小姑娘,夏油杰对她的性子清楚无比: 娇气怕疼,有时候异常的怂。 但却因为自己,义无反顾的冲进了这场旋涡之中。 今天这一晚上还真是热闹。不过,也有让人开心的事情。 想起被自家阿锦嫌弃的禅院直哉,夏油杰轮廓柔和的面庞上划过一丝真实的笑意: ——禅院直哉现在长得不合小姑娘的审美了。 感受到怀中在努力与热源贴近的小姑娘,夏油杰微微收紧双臂,将闻锦紧紧包裹在宽大温暖的怀抱中。 悟说过,咒术师都是疯子。阿锦,既然已经给了我如此的偏爱…… 给了我的,就只能是我的。 —————————— 回到洞天,已经被夏油杰送到卧室盖好被子的闻锦突然从昏睡中惊醒: 她就说她一直感觉忘记了什么! 小姑娘从软软的床上一跃而起,奔向卫生间中放置脏衣服的衣篓。 里面空空如也:先前从横滨回来后换下来的衣物全部不见了踪影。 闻锦冲出卧室,跑进了小精灵们休息的花房中。 洞天中一片寂静,小精灵们都已经休息,身上闪烁的光芒略微暗淡,挨挨挤挤的睡在花蕊中或是软软的垫子上。 此时它们被门口突然亮起的灯光和小主人的脚步声惊醒。 为首的金色小光球晃晃悠悠的飞到闻锦面前,疑惑的在空中轻轻跳动: ——怎么了? “对不起打扰你们休息了,我今天穿的衣服已经洗了吗?” 看见一屋子的小精灵被惊醒,迷迷糊糊的转向自己,闻锦有些歉意,但还是坚持问道。 “咕叽咕叽……” ——已经洗好了,现在晾在外面,应该还没有干。 ——是要找东西吗?放心,洗衣服之前我们把口袋里和黏在衣服上的东西都收好了,不会洗坏的! 金色精灵带着闻锦走到放在柜子上的一个小篮子前,身上光芒一闪一闪: ——你今天真的带了好多东西,我们翻了好久才全翻出来。 ——喏,都放在这里了,一个都没有少! 闪烁的金光带着邀功的意味。 闻锦:…… 她默默翻了翻装了整整一小篮子的微小机器:这是窃听器吧!? 太宰治,不愧是你!这都是什么时候塞到自己身上的! 还好,没有自己的授权,洞天中的信号传不出去, 以及幸好,自己今晚去五条家的时候换了一身衣服! 她看向飘在自己身边,周身光芒一闪一闪等着夸奖的小光球: “辛苦你们了,不过这些东西就算洗了也没有关系!” —————————— “先生您好,您是有什么委托吗?” 中岛敦抱着文件夹准备归案,他刚站起身,便对上了站在侦探社门口,穿着笔挺西装的褐发男人。 “打扰了,我不是来委托案件的。” 鹤田滕吉收回握着本把手的手,向面前拘束的白发男孩鞠躬: “在下鹤田滕吉,应贵社社长之邀,前来拜会。” “诶,社长?” 中岛敦微微一怔,犹豫的看了一眼身后。 作为侦探社的事务员,一直负责处理约见事项的谷崎直美闻声迎了上来, “鹤田先生您好,社长在会议室等您,这边请。” 她连忙走出办公室,带着客人前往旁边作为会议室的房间。 社员办公室内,江户川乱步抱着薯片的袋子也走出了办公室。 难得一上午坐在工位上,但一直无所事事的太宰治终于从发呆中醒来,站起身,招呼办公室内众人: “米娜桑——大家一起来听听吧~” 方形长条的会议桌子摆在会议室正中间,坐在最上首的男人听见开门声起身站起来。 墨绿的和服外披着披着黑色羽织,羽织下隐隐露出剑柄。他转向走进来的鹤田滕吉: “鹤田先生,幸会,我是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 …… “……一个星期之内,已经发现的失踪人口有六十八人,但实际数字会更多。从现场痕迹来看,失踪人试图挣扎但毫无反抗之力。” 与谢野晶子站在白板前,白板上贴满了被标号的失踪现场照片, “在已发现的六十八人中,仅有两名失踪人士在现场留下了反抗痕迹。” 她在白板上用吸铁石贴出了两人的资料,“——这两人是异能力者。” “依照乱步先生的推理,罪犯们是诅咒师团体。” 鹤田滕吉坐在福泽谕吉的对面,正对着贴满照片、画着时间线的白板。 他默默听着与谢野晶子的叙述,直到对方的话告一段落后,冷静的开口: “那么,我们能为贵社做些什么?” 褐发男人神色自始至终没有变化,即使听到失踪人数这堪称庞大的数字,神色依旧淡淡 ——他在黑市与暗网中活到今天,见多了鲜血与生命的逝去,六十八条人命确实很多,但他早已经司空见惯。 “我只是一个情报贩子,贵社是希望获得相关的情报吗?除此以外,” 鹤田滕吉语气毫无波动, “诸位应当知道,如果是委托拔除咒灵,我们可以代劳。如果是其他任务,诸位可以自行发布委托,我想诸位知道发布任务的网址。如若您愿意,我也可以在我的酒馆中将任务挂出。” ——但是我们的人不会出手干涉拔除咒灵之外的任何任务。 “这本来就是你们咒术师内部的事,我们帮你们解决你居然还要收钱!” 江户川乱步靠在椅背上,脑袋向后耷拉,此时不满的嘟囔, “是咒术界牵扯到横滨的!” “非常抱歉,但我只是个酒吧代理老板,兼职做个中介。” 鹤田滕吉神色不变:“能做到的事情实在有限。” “呐呐~” 一直靠在墙边的太宰治终于出声,鸢色的眼眸微沉,一直挂在嘴角的笑意流露出莫名的意味, “如果,案件涉及到你们老板的对家呢~” 第45章 第 45 章 武装侦探社社长会面的邀请送到了酒馆,但并未指明给鹤田滕吉。 由于咒术界高层与异能特务科的恶劣关系,导致横滨本地异能力者遇到不能依靠咒具解决的问题,无法向咒术界官方寻求帮助。 他们大多会在黑市暗网上发布委托。 无论是作为黑市拔除任务的中介,亦或者是活跃于暗网的情报商,酒馆中众人接触过于横滨相关的委托或情报都不是少数。 鹤田滕吉回到酒馆后,对于武装侦探社相关事宜不敢私自处理的酒馆使者向他转达了武装侦探社的邀请。 福泽谕吉社长措辞十分诚恳。 长长一段话,其中大意只有一句: ——武装侦探社全员希望与酒馆就横滨最近案件信息面谈。 但是异能力者身份特殊,出入横滨须经异能特务科报备,一套流程走下来需要不短时间;而武装侦探社本身在横滨的地位特殊,其中的社员离开横滨更加困难。 介于以上原因,在表达歉意的同时,侦探社希望酒馆可以派人来横滨,在武装侦探社内详谈。 横滨三足鼎立中一角的武装侦探社所要求的面谈…… 刚回到酒馆的鹤田滕吉再次离开了酒馆。 武装侦探社递来的邀请以社长署名,并对自己无法前来进行了无可辩驳的说明。 ——无论是为了表示尊敬,还是因为出于对武装侦探社众人的忌惮,鹤田滕吉都应该亲自走一趟。 …… 坐在武装侦探社的会议室中,鹤田滕吉心中毫无波澜的听着与谢野晶子对案件的叙述。 当带着蝴蝶发夹的医生说道,罪犯是异能力者团体时,他大致明白对方的意图: ——侦探社希望酒馆中的咒术师们出手,帮助解决在横滨作恶的诅咒师团体。 鹤田滕吉冷静的等待侦探社的下文。 酒馆如今开展的业务有什么、没有什么,他不信侦探社在将面谈邀请递到酒馆之前,对酒馆没有调查清楚。 至于那位名侦探所说的,这是侦探社在帮咒术界解决问题…… 鹤田滕吉只当做耳边风。 酒馆面向的客户中,诅咒师与官方的势力皆有。 他非常清楚堕落进淤泥中的诅咒师毫无人道的作风,也明白自诩正统的咒术界高层种种令人闻之变色的阴私与丑陋嘴脸。 解决咒术界的问题? 呵。 鹤田滕吉面色如常,有着分离轮廓的脸上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但心下忍不住冷笑。 不过是几十个普通人的失踪,即使他们全部死亡,在诅咒师甚至咒术界高层眼中,怎么算得上是问题? 想解决咒术界的问题,还不如直接解决咒术界! 先前的话听听而已,武装侦探社既然请自己来,他们一定有重量足够的砝码。 鹤田滕吉一直在等着砝码的亮明。 当太宰治开口时,鹤田滕吉精神一振,面上却毫无波澜,他转头看向靠在门口墙上的栗发青年: 重头戏来了。 ——老板的对家……? “这次由诅咒师群体造成的案件并非第一次——类似事件之前也有发生。” 太宰治靠在墙上,没有试图等待鹤田滕吉承认或反驳,自顾自的说道: “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大规模人口失踪是四年前,持续时间将近一年。不过那次案件的发生地集中在擂钵街,失踪人全部为女性。” 太宰治以他独有的令人信服的声音,诉说着让侦探社其他人紧咬牙关的话: “擂钵街的人们没有那么幸运,同时遇到愿意为她们的失踪报案的亲友,和愿意接受案件的警方。” “两次案件手法类似,基本可以断定,是同一伙人所做。” 他总结道。 “失踪的人被迅速送出了横滨。横滨之外的地方,侦探社很难再插手。” 脑袋耷拉在椅背上的江户川乱步再次开口, “这么集中在极短时间内,有预谋的大规模人口失踪——很显然,是人体实验。” “同理,如此大规模的人口失踪,背后支撑他们的资金数额庞大。” “正如乱步先生所说,他们背后的势力庞大,能在横滨出动大规模的诅咒师。” 太宰治走到桌边,在鹤田滕吉对面坐下, “而能在横滨之外建立容纳这么多人的实验室,并且从来没有被发现——” “恐怕有咒术界高层的默许与庇护。” 他双手托着下巴,盯着对面仿佛是面瘫脸的褐发男人。明明是天真孩童般的动作,却被他做出几分意欲不明: “那是你们老板暗中谋划这么久,企图对抗的势力吧?” …… 鹤田滕吉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 虽然老板一直没有明说,并且一直做的异常小心谨慎。 但这么多年下来,不仅是他,风间千流也隐隐能察觉到,自家老板在缓慢蚕食着某几个势力在咒术界中的影响力。 虽说是几个势力,但长期仔细观察下来,他们在某些时候,配合的有些时候未免过于巧了。 原先还可以猜测是他们是一个利益集团,试图共同分割咒术界这块蛋糕, 但听到今天这番话…… 他们恐怕隶属于同一势力。 …… “我们只是服务于咒术师的情报贩子,偶尔做做中介,横滨的很多事情我们无能为力。” 鹤田滕吉没有打断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的话,静静听完后,神色不变的开口: “如果需要有关情报,欢迎来酒馆购买。” —————————— 目送鹤田滕吉穿着笔挺西装的身影消失在四楼的楼梯转角处,中岛敦神色沉重: “为什么要拒绝……” 白发少年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甘与气愤: “那么多无辜的人被抓去做人体实验……” 小老虎身侧紧攥的拳头微微发出咔哒声: “他为什么能那么冷静?明明有能力阻止,但却就这么冷血的看着!” “虽然不能否认,咒术师那群家伙骨子里有时候比Mafia都残暴恶劣,但是嘛……” 太宰治的声音从中岛敦身后传来。 他还坐在会议桌旁刚才的位置上,微微向陷入愤怒的白发男孩侧头: “那家伙同意了哟!” 如鹤田滕吉最后所言: “我们只是服务于咒术师的情报贩子。” ——我们可以提供情报。 “偶尔做做中介。” ——我们可以作为中介,委托专人来横滨处理案件。 “横滨的很多事情我们无能为力。” ——介于横滨与咒术界的关系恶劣,许多事情咒术师无法插手。届时需要侦探社出手镇压。 太宰治随手捞起桌上用于待客的茶杯,一场会议的时间中,没有人去动它,原本滚烫的茶水已经冰凉,微微抿了一口: ——合作愉快。 —————————— 武装侦探社楼下,旋涡咖啡厅。 闻锦与店长和菜月绫子忙碌了一上午,虽然已经听到了特殊的邮件提示音,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仿佛没有听到般的,继续手上的工作。 闻锦并不担心因为没有及时看消息而错过什么。 ——自己收到的消息,夏油杰也会同步收到。 两人中总有一个会及时看到消息。自己现在不方便看,如果真是什么需要自己立即查看的信息,夏油杰看到后会给自己打电话。 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在大多数时候,夏油杰会直接将事情自己处理了。 很快,闻锦被打脸了。 电话铃声紧跟着刚才的邮件提醒声响起,来电显示:哥哥。 她接通电话,在对面夏油杰开口前抢先开口,提醒对方自己现在并未处于私密空间: “哥哥,我在和绫子一起忙着打包咖啡,有什么事嘛?” “阿锦,看下刚刚发给你的消息,你一直没有回。” 接收到信号的夏油杰没有多说什么,似乎只是因为妹妹长时间没有回消息,出于担心而打过电话询问。 一离开武装侦探社,鹤田滕吉就将与侦探社会面的情况,包含他短时间内可以收集到的相关情报一起发给了老板。 闻锦匆匆扫过邮件,先前与店长和菜月绫子相处时的笑意刹那间从她脸上彻底消散。 ——四年前。 闻锦对这个时间节点异常敏感。 四年前,虎杖悠仁的母亲额头上多了一道缝合线。 十月怀胎之后,天生体质特殊、可以成为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容器的虎杖悠仁出生。 而恰巧在十月怀胎之前进行的、以女性为主体的大规模人体实验…… 闻锦很难不怀疑,人体实验是为了最后确认虎杖悠仁能“不出意外”的出生。 再加上江户川乱步更是直接断言 ——这位名侦探从来不会出错。 是羂索! …… “阿锦,打完电话赶紧过来帮忙!” 菜月绫子隐约听着闻锦打电话的声音消失,连忙招呼好友,对着打印机中吐出来的长长的订单,恨不得再生出一双手: “不知道是哪家公司,一口气订这么多咖啡,这估计得做几箱子……快来搭把手,送迟了客人可能会生气的!” “啊,好的,我来了!” 闻锦收起手机,努力掩去面上的惊疑不定。 第46章 第 46 章 对于虎杖悠仁的出生, 闻锦当初纠结很久,最终没有试图干预。 在闻锦确保自己有能力不被一向谨慎的脑花发现后,她拉着夏油杰去过一次仙台。 明面上是为了游玩,尝尝被五条悟夸上天的毛豆生奶油喜久福, 但实际上悄悄摸到了虎杖家附近。 远远的便一眼看到虎杖家门口, 正温柔的与邻居寒暄的短发女人, 闻锦二话不说拉着夏油杰转身就走 ——在不经意的转身时,闻锦清楚的看到, 她的额头上赫然存在一道缝合线状疤痕! 此时的虎杖妈妈已经去世, 取而代之的是羂索! 羂索居然这么早就已经占据了虎杖仁妻子的身体! 闻锦拉着夏油杰几乎是小跑的离开, 并迅速坐上了离开仙台的电车。 从涩谷事件之后, 虎杖悠仁从昏迷中醒来后的记忆来看…… 他的父亲与爷爷早已知道了悠仁的母亲香织早已死亡,现在活着的这个并非他们的妻子、儿媳。 为此,虎杖爷爷还曾经警告过自己儿子要远离那个“儿媳”。 但是虎杖仁或许是出于对孩子的喜爱,又或许是不愿接受妻子的离开, 他依旧坚持与占据妻子身体的羂索一起生活,直至虎杖悠仁诞生。 先不说依照闻锦与夏油杰两人当时的能力,对上羂索毫无胜算可言。 更何况…… 在决定去仙台之前,闻锦也纠结不已。 如果真的提前阻止了脑花与虎杖仁生下两面宿傩的容器…… 虎杖悠仁,那个阳光向上的粉发大男孩可能就真的不会出现了! …… 闻锦从来没有想过以这种方式再次听到虎杖悠仁的消息。 —————————— “鹤田滕吉找到了一个失踪人的咒术师亲戚,买通他并以他的名义,在暗网和酒馆中都发了寻人委托。” 傍晚, 夏油杰和闻锦坐在回家的电车上。 “虽然说和武装侦探社合作调查, 但在横滨范围内我们能做到的事情实在有限。” “横滨对咒术师的限制实在是过于掣肘了。” 闻锦也很头疼, “正统咒术师不会到横滨, 能插手横滨的都是诅咒师。而诅咒师鱼龙混杂, 也不能指望委托他们来调查。” “能在横滨行动并且可以信任的的咒术师还是太少了……” “侦探社希望咱们这边能派出咒术师追踪咒力残秽, ” 闻锦说道, “风间可以做到追踪咒力残秽,但乱步先生说,诅咒师们应该会聚集起的“素材”数量足够后,再统一运出横滨。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还逗留在横滨。” 想起那个多智近妖但却堪称柔弱的少年,她有些担忧, “如果真的追踪着残秽遇到对方……” “确实,风间实力太弱了。就算你给了他不少保命和攻击的东西,但真遇到什么,怕也坚持不了一会儿。” 夏油杰明白闻锦的未尽之意,赞同道, “咱们先回家,晚上我再来横滨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不能直接在横滨逗留来追寻咒力残秽。 身为官方正统咒术师的夏油杰本就不应该进入横滨,更别提介入横滨事宜,在横滨追寻咒力残秽了。 夏油杰早已乘坐电车回家,晚上出现在横滨的咒术师是酒馆的势力,与夏油杰有什么关系? “晚上我和哥哥一起去,” 六爻排盘在电车中他人的视线死角中一闪而过,闻锦示意对方看向转瞬即逝的黑白光影,说道, “有我在,找线索会快一点。” “对了,” 小姑娘突然想到什么,痛苦面具挂上了脸庞: “武装侦探社那位乱步先生估计已经知道了酒馆是咱们的了,太宰先生也有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在调查中要是运气不好遇到他们……” 闻锦浑身散发着破罐子破摔的黑气: “爱咋地咋地吧!” “确定?你好像也就见过他们一次?” 在夏油杰诧异的眼神中,闻锦堪称悲壮的点头: ——那可是能一眼看穿真相的江户川乱步,和能让整个里世界恐惧的太宰治啊! ——所以才不愿意站在他们面前! —————————— 深夜,横滨。 横滨的夜晚总是过分的黑暗昏沉,远处时不时隐隐有似乎是爆炸或者木仓声的声音传来,本应清爽的海风中也似乎隐隐弥漫着淡淡的硝烟与血腥气息。 黑暗的小巷中,换上黑色衬衣的夏油杰已经伪装好自己的咒力气息,再次召出那张漆黑的毯子状咒灵。 它稳稳驮着闻锦。当初可以整个趴在毯子上的的小姑娘已经长大,此时坐在毯子上,双腿悬空,欢快的在空中荡着。 虽然毯子咒灵本身行动缓慢,现在被夏油杰牵着“毯子”的一角,跟随着夏油杰的步伐迅速向前移动。 ——没有召出有着柔软羽毛,坐起来更舒适的白鸟来。 白鸟那身雪白的羽毛在漆黑的夜中过于显眼不说,它是作为五条悟的任务被收服,已经在高专结界处做过登记,与夏油杰本人身份直接挂钩。 柔顺的墨发没有束起,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发丝在风中微微飞舞,在空中划出一个又一个优雅的弧度。 柔顺的墨色发丝浮动,拂过覆盖在脸上那张有着紫金色旋涡状暗纹的惨白面具。 闻锦再次满意的对着那张带着面具的脸点头 ——看不到那缕标志性的单侧刘海。 在制作面具的时候,小姑娘特意在面具内侧留下一道凹槽,用于将那缕刘海掩藏在面具之后,同时不至于让他使夏油杰感到不适。 那缕刘海虽然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却丝毫不影响夏油杰过分能打的颜值,几乎已经成为独属于夏油杰个人的特征。 真要任由那缕头发大喇喇的垂在夏油杰左额角…… 那就相当于明晃晃的告诉大家:快来看!这个带着面具的人是夏油杰!他来横滨啦! 两幢老旧的居民楼之间,夹出了一条漆黑的小巷 夏油杰牵着毯子停下脚步,环视四周: 在咒术师眼中,属于不同人的咒力残秽在此处斑驳杂乱,几乎布满了整个视野。 这里曾经聚集了咒术师,但此时已经人去楼空。 夏油杰与闻锦对视一眼, ——来晚一步。 如此多的咒术师曾经来到横滨,并在不久前在此地聚集…… 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是诅咒师,并且是横滨绑架案的凶手团体。 黑暗中,暗红的光芒在漆黑的小巷中乍起,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迅速逼近,直奔正轻松坐在毯子上的闻锦的而来! 夹杂着黑色的幽绿几乎与暗红同时在黑夜中迸发,原本乖巧坐在半空中的小姑娘刹那间化身为幽绿光芒,在空中横劈而出—— 下一个瞬间,闻锦出现在夏油杰身后,手中还不忘拽着原本坐在身下的黑色毯子状咒灵,站稳后迅速瞥了它一眼,生怕它被暗红光球在身上串个洞。 夏油杰闪身上前,在下一瞬间便与来人战在一处。 一时间,不详的暗红与夹杂着黑色的浅蓝在狭小黑暗的巷子中不断炸裂,彼此碰撞发出震耳欲聋 的轰鸣。 闪光间,近身战斗的两□□拳致命,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周旋,落空的拳头砸在居民楼的墙壁与地面上,使其寸寸皲裂,蜘蛛网状的裂痕密布。 闻锦拽着毯子,让它带着自己高高飘在远离战场的空中。 除了五条悟外,夏油杰鲜少能遇到强力的对手,闻锦能感受到,少年此刻蓬勃的战意中所夹杂的兴奋。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漂浮的毯子上,专心观战。半空中的岁月静好与地面上的地动山摇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小姑娘悠闲的旁观时,变故陡然发生: 下一瞬间,浑身被暗红光芒包裹的身影拔地而起,不理会纠缠的对手,以与地面呈九十度的姿态,在民居的墙壁上跳跃、飞奔,再次冲向悬浮在空中的娇小身影! 周身附着红光的那人身后,铺天盖地的的咒灵迅速堆积,转瞬形成一座摇摇欲坠的高塔,探向在墙壁上奔跑之人。 摇摇欲坠的咒灵塔对敌人穷追不舍,无数次试图砸向对方,在墙上砸出一个个巨大的坑洞。 闻锦乖乖的坐在半空中,看着对方迅速向自己靠近,直至红光曼延至眼前,她似乎已经嗅到那只手上所带手套的皮革气息—— □□在空中挽过枪花,小姑娘毫不犹豫的从空中跳下,甚至不忘拽上黑毯的一角。 闻锦操控着手中长木仓在空中轻巧的翻转,随着地面被重击的声音,木仓尖重重着地泄去高空坠落的力道。 ——闻锦完好无损的回到了夏油杰身边。 检查过手中咒灵没有受到伤害后,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将它塞回给身旁的哥哥。 毯子状咒灵在夏油杰的操纵下消失在空气中。 令旁观者惊心动魄的战斗其实爆发在转瞬之间,在战斗中激起的尘埃缓缓消散。 “喂,咒术师。” 红光在烟尘中逐渐显现,对方的声音先于身形传出, “在横滨搞鬼的……是你们吗?” 一袭黑西装的青年自漫天烟尘中走出,他抬手按着头顶的平顶礼帽,橘发在周身红光的映衬下更加绚烂。 “不是呢。” 被带着惨白面具的夏油杰护在身后,闻锦从他背后探出同样带着惨白面具的脑袋: “什么也不问就直接动手,也不怕误伤……说好的□□最后的良心呢!” “哈!?” 青年皱眉,在离两人不远处站定,从地上捡起战斗时扔在地上的大衣,抖了抖后单手拎着将它披在身后,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夏油杰:…… 总觉得带上面具,自家小姑娘总会过于跳脱,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们接了武装侦探社的委托,来调查人口失踪案。” 夏油杰随手揉了揉身后小姑娘探出来的脑袋, “——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先生。” 第47章 第 47 章 “身手不错啊……武装侦探社委托的?” 一身黑西装的橘发青年打量着夏油杰: 想起刚才刚才自己挑起的战斗,中原中也单手抓着外套的一角搭在肩上,脸上略微有些不自在的嘟哝: “怎么不早说?” “这位黑手/党的干部先生,” 闻锦的脑袋刚刚被夏油杰按回身后,闻言忍不住再次顶着哥哥的手探出脑袋,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是您突然冒出来,二话不说就动手的!” 面具后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也能让人清楚察觉到语气中的不满: “我是真没见到您给我们留时间做自我介绍了!或许,您问过我哥哥了?” 小姑娘微微歪头,转向挡在自己身前的面具人夏油杰: “哥哥,他问过你了吗?” 夏油杰:…… 平时自家小姑娘可真不是这样的!摘下面具的闻锦乖乖软软,对陌生人别提多礼貌了,对于实力强劲的人更是总会莫名的怂。 这个面具到底有什么魔力?一带上面具,乖巧的小姑娘总是表现的鬼灵精怪。 不过…… 再次身手揉了揉小姑娘带着兜帽的脑袋,不过这次没有把忍不住皮一下的闻锦按回身后,夏油杰面具后的眸中闪过笑意 ——还挺可爱的。 夏油杰拽着闻锦的斗篷,在夜风中将小姑娘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带着显而易见的无奈与纵容,配合的回答小姑娘的明知故问:“我也没听到呢。” “喂喂,大半夜的,你俩带个这么渗人的面具,打扮成这样跑到案发现场,是个人都会觉得你俩是凶手吧!” 中原中也似乎有些羞恼,一脸不爽的看着对面你一言我一语的咒术师: “而且你们怎么证明你们真的是侦探社委托的?” “我可以证明哦——” 清亮的声音从巷子口传来,太宰治身上带着潮湿的气息,水珠从风衣衣角滴落,随着他的步伐,在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水渍。 “今天晚上下班的路上,突然看到条超级清澈的河,本想在拿条河里面度过这么美妙的一晚,” 他的身形出现在巷子口,挥着手向三人靠近:“谁知突然被讨厌的噪音从美梦中惊醒,就超——级——生气的跑来看一看……” 鸢色的眼睛微微弯起,他抬起整齐裹着绷带的手:“嗨,中也,原来是你啊!” “哈?什么叫吵醒了你?” 本来与闻锦两人对峙时还算高冷,一身精英高冷气息的中原中也瞬间绷不住黑手/党干部的气势, 被黑色皮手套包裹的拳头攥起,闻锦似乎听到那拳头发出的“嘎哒”声,她毫不怀疑手套底下已经暴起青筋: “除了你这条青花鱼,还有谁会没事跳进河里,还大半夜飘在水里睡觉!” 太宰治摊了摊手:“蛞蝓果然是蛞蝓,大半夜的打架扰民还倒打一耙——,” 闻锦:出现了出现了!又一个名场面!双黑的小学鸡吵架! 太宰治并非敌方,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闻锦视野中的红色小箭头,夏油杰也没来得及提醒她。 当听到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闻锦身体控制不住的一僵,一反刚才闹闹腾腾的样子,乖乖的任由夏油杰将自己藏在身后。 但当听到两人熟练的开始无效斗嘴后,带着兜帽的脑袋忍不住再次悄悄探出 ——然后悄咪咪漏出眼睛的小姑娘直直对上了那双笑的莫名的鸢色眼眸。 如同炸了毛的猫咪幼崽,闻锦一个机灵,条件反射的瞬间藏回夏油杰的身后,起了满满鸡皮疙瘩的胳膊紧紧搂哥哥的胳膊: 他认出自己了! 也不知道太宰治听了多久的墙角……果然,就知道根本瞒不过他! 闻锦把脸埋在夏油杰的衣服中,整个人陷入自闭。 虽然早就想到过接了侦探社的委托,可能离掉马就不远了,但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 而且,自己的马甲离自己远去的同时,顺手带上了夏油杰的马甲。两个人的身份暴露的干脆利落。 可是…… 太宰治为什么会在这里?中原中也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我吗?” 中原中也扭头看向方才被自己误伤的两人,整理了一下表情,努力抑制住被太宰治气出的暴躁,片刻再次恢复了港/黑干部的冷淡与周身压迫力十足的气势。 ——对于收拾自己的暴躁情绪,他仿佛异常的熟练。 ——熟练的让人心疼。 “我副手的妻子也失踪了,报案之后一直没什么消息。我来帮着找找。” 他解释道:“是跟着他家留下的——”,微不可察的迟疑后,中原中也毫无异样的继续说道, “你们咒术师叫做咒力残秽吧,是跟着拿东西找来这里的。” “你能看到咒力残秽?” 一直站着静静听着两人吵架的夏油杰闻言,在中原中也冷淡的神色下再次仔细打量了一遍这位黑手/党先生。 “据我所知,依靠通过咒具,仅仅能看到咒灵,即使能看到咒力残秽恐怕也微乎其微,更枉论区分不同人身上的咒力。” “即使是普通人,身上也会有咒力存在,你居然可以从各种混杂的咒力残秽中找出属于诅咒师留下的……” 他再次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中原中也,在对方逐渐不耐烦的神色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收回了视线。 即使持有能够看到咒灵的咒具,但是非咒术师们依旧无法辨认不同人的咒力残秽。 ——这也是横滨许多人即使厌恶咒术师,但有些时候也不得不雇佣他们的原因。 带着面具的咒术师清楚的辨别出,面前的红发青年并非咒术师。如同普通人一样,他的身体无法储藏并利用负面情绪。 但庞大的咒力不断汇聚在他周身的同时,他本身也不断向外逸散着堪称巨大的咒力量。 非常容易的,夏油杰便想起了第一次来横滨前,闻锦塞给他的一沓横滨势力与人的资料。 ——这就是神明吗…… “那您呢,太宰先生?” 带着惨白面具的咒术师没有等待上一个问题的答案,转向了在场的另一个人: “您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在夜晚,猫咪当然会追逐老鼠呀。” 并不意外对方知晓中原中也“非人”的部分,太宰治用着他一惯的轻柔语气,语焉不详的回答。 老鼠? 闻锦心中一跳,能被太宰治以这个词代指的…… 一直躲在夏油杰身后,不愿面对现实的小姑娘瞬间将怂抛到脑后,再次猛地探出脑袋: “魔人?” “真的是魔人?” 不再躲避太宰治的目光,她紧紧盯着那双鸢色的眼睛确认: “他怎么会参与进来?” 为什么魔人会和脑花一起行动?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魔人在横滨图谋“书”,试图通过“书”建立一个没有超自然能力的世界。 而羂索所图谋的,是将世界洗牌,成为咒术师的天下,即让世界上存在的所有人变成超自然能力的所有者。 ——两人的目的不止毫不相干,甚至可以说是彼此敌对! 这样的两个人……不打起来就算了,为什么还会联合行动? “魔人?” 中原中也皱眉,在打哑谜的两人中,他选择望向自己前搭档寻求解释。 “对的呢,诅咒师们是魔人带进横滨的,现在看起来,诅咒师们在横滨活动的场所,有很大可能也是由他提供。” 太宰治笑眯眯的看向冒出头的小姑娘,熟稔的打着招呼: “小小姐晚上好呀——魔人是叫……” 微微的停顿后,有着栗色柔软微卷头发的青年用着他那如同泡在蜜糖中般的声音笑道: “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属于小姑娘的软软的声音有些不情愿的,但毫不犹豫的流利念出了一个拗口的名字。 第48章 第 48 章 中原中也:…… “这是一个人的名字……?” 中原中也习惯性的抬手按住帽子,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这么长?” 在得到带着惨白面具的小姑娘的肯定后,他头痛道:“这是个俄罗斯人吧……之前去俄罗斯出差的时候,见识过俄罗斯人的名字……” “但从来没想过居然能把名字起这么长,还这么绕口!这么长的名字谁记得住啊!” “费……什么多尔,哈……哈什么!?” 中原中也努力回想片刻后果断的放弃。 他忍不住吐槽道: “就看他这个名字,就知道他没什么亲朋好友。要记着么长的名字还不如直接不认识他!” “不会哟~” 太宰治那如同蜜糖般甜蜜的声音仿佛在和恋人旖旎,但一字一句都灌着满满的黑泥: “只有中也记不住呢——毕竟,蛞蝓这种黏糊糊的生物,小的可怜的大脑只由中枢神经和神经末梢组成,记不住是很正常的吗~” 在迅速被挑起怒火的中原中也暴怒的“哈——”声中,他微微眯起那双鸢色的眼眸: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如同说绕口令时的炫技一般,太宰治似乎是刻意加快了语速, “看,这不是很容易,一点也不绕口~” “你是专门背过的吧!” 才努力将自己的怒火平息不久的中原中也再次被气得跳脚:“我平时的工作那么忙,哪像你,每天无所事事,” “除了你,谁还会专门去记那么个……”名字啊。 在闻锦的注视下,多少还保留着一点理智的中原中也吞下了最后三个字。 “除了专门留意过情报的人,”——港/黑的良心在这里将闻锦排除在地图炮之外, “也就只有你这个游手好闲,整天无所事事的人才会去记那个名字吧!” 等等…… 中原中也被气得无暇思考的大脑稍稍冷却: 这里还有除了他们三个,还有第四个人。 他略微心虚的扭头看向那个带着惨白面具,身手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咒术师 ——在继被自己不问缘由的追着打了一架之后……他没被自己的地图炮波及了吧。 应该吧? 拌嘴的两人突然陷入沉默,齐刷刷的看向围观的夏油杰,连带着一直旁观的闻锦也随着他们一起,扬起脑袋,看向那张面具下的脸。 本应漆黑可怖的小巷中短暂的弥漫过一阵诡异的沉默。 “中也真是的,怎么这么没礼貌~这位先生是知道的哟——” 太宰治荡漾的声线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突然成为焦点的夏油杰:…… 夏油杰还真知道,他曾经见过这位魔人的信息。 不知道夏油杰怎么想的,他真的回应了:温润的声音被面具捂得有些发闷,却清晰无比,字正腔圆: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 “抱歉,我刚刚被气糊涂了,没有别的意思。” 沉默良久,中原中也干巴巴的道了声歉,然后迅速转移话题:“别在这里耽搁了,先去找人吧。” —————————— 追着咒力残秽,三人走在一条荒无人烟的小道上。 说它是小道也并不准确,这里并没有铺路。 作为霓虹最特殊的一个租界城市,横滨政府也不会允许建设一条可以让人们躲避开官方视野进出横滨的小路。 ——这里只是因为走的人太多了,才形成了“路”。 和两个人高腿长的大高个,以及一个体力与体术都堪称天花板的人一同赶路,明白自己身体素质有多菜的闻锦乖乖的坐回了毯子咒灵身上,由夏油杰拽着毯子咒灵的一角赶路,这个速度…… ——不能说他们走的快,只能说他们飞的太低了。 …… 追到了! 小路的尽头,一群毫无队形可言,也在脚下不停赶路的人渐渐显出身影: 是那群诅咒师! 这群警觉的亡命之人也在第一时间发觉了坠在自己身后的人,他们加紧了飞奔的步伐,速度瞬间提升—— 可惜他们的提速毫无作用。 夏油杰与中原中也几乎是眨眼间便出现在那群诅咒师的队尾 ——属于重力的赤红与夹杂着黑色的苍蓝咒力在这片荒地的小路上爆炸,在漆黑的夜中仿佛照亮了半边天。 队尾的诅咒师在两人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下饺子一般迅速倒下,生死不知。 虽然战斗毫无悬念可言,但人数的众多还是让夏油杰与中原中也稍微耽搁了一阵——跑在前头的诅咒师已经逃出去一小段距离。 在距离战场不远处,这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蜿蜒进一片树林中,队伍前方运气好的诅咒师如同找到避难所一般,窜入了茂密的树林中,被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漆黑的树林遮掩住身形。 ——漆黑的森林在没有月光的夜色中本应是最好的庇护所。 没有丝毫犹豫,在解决完手头的敌人后,两位不同领域的武力天花板一同冲入树林。 …… 太宰治与闻锦姗姗来迟。 枝繁叶茂的大树不知倒下了多少棵,侥幸逃过一劫的树木充斥爆炸中被火烧焦的痕迹,脚下本应松软的土壤被掀起,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气息与杂乱翻起土壤的土腥气,混杂着血腥与皮肉烧焦所散发的难以言喻的味道。 横滨本就漆黑可怖的夜色在这片茂密的树林中更加漆黑、压抑。 遍地狼藉之上,只有一身黑色衬衣的夏油杰与同样一身漆黑的中原中也站在这片狼藉的中央,两道黑漆漆的身影几乎与横滨的夜融为一体。 夏油杰面具下的眉头皱起:“我们进树林的时候已经晚了。” ——没能捞出一个活口。 “没有被绑架的人,全部是诅咒师。” 即使骨子里对这种血腥到令人抑制不住想呕吐的场面厌恶至极…… 但与当年在横滨第一次远远看到被炸毁仓库中的惨像时的魂不守舍不同,夏油杰的语气依旧如常,甚至仔细打量着四周的细枝末节,试图找出更多的信息。 ——这么多年的经历异常明确的教会了他,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他愿意去做那片灰色,半身沉浸在黑暗中,努力平衡那片黑,默默守护那片白。 在白色中长大的少年在努力着适应着加诸与其上的黑色,如今,灰色已经逐渐调和均匀。 “是提前埋伏在这里的。” 中原中也也环顾着四周: “有人不想他们活着离开。” 闻锦笃定:“是费佳。” 匆匆赶来的小姑娘只来得及瞟了一眼现场,便被夏油杰捂住了眼睛,脑袋被按在黑色的衬衣上。 她乖乖的把脸埋在少年的怀中,本是为了将夏油杰与这个身份区别开来而熏在衬衣上的淡雅熏香,在这种时候略微缓和了空气中混杂的死亡气息。 这是这么多年来夏油杰一惯的坚持。他没有等两位异能力者,抱着乖乖窝在自己怀中的小姑娘走出森林。 ——即使知道自己小姑娘可能不怕,但他不想让她看到那些,也不想让那里的气味粘到小姑娘身上。 很快,太宰治与中原中也先后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与夏油杰和闻锦汇合后,太宰治率先开口:“先前被你们放倒在路上的人也全死了。” “全死了?” 中原中也诧异,随后皱眉:“我刚才明明注意留手了,” “被绑架的人们都还没有找到,本想留个活口盘问……” “是异能力的效果。” 太宰治声音微沉,周身流露出几分往日那位黑手党干部的压迫感:“我刚才试着碰了他们,但人间失格没有生效,人还是死了……” “是需要触碰源头,才能被人间失格消除的异能力。” “树林里的陷阱,还有下在他们身上的异能力……” 夏油杰温润的声音中微微透露出些许讽刺:“他们的盟友为了确保能杀死他们,真的费心了呢。” 闻锦深以为然:“果然,和费佳呆在一起是要被捅腰子的!” 第49章 第 49 章 “这种盟友毫不留情痛击队友的联盟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啊!” 中原中也吐槽道。 闻锦隐约猜到了这个彼此随时准备狠辣背刺的联盟存在的意义 ——将异能力体系与咒力体系两个团体最大可能的隔绝开来。 仅仅是阵营复杂的异能力者体系,亦或者是世家豪门盘根错节的咒术界,单单谋划其中任何一个都极为艰难。 而两种力量体系之间的界限,使得两方彼此之间都在一定程度上得以克制对方,当两者之间进行碰撞、交互之后,那将会产生一场史无前例的革命。 有科技灵异日新月异的异能力者的介入,对于维持着类似封建制的咒术界是极大的冲击,延续千年的制度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土崩瓦解。 同时,虽然咒术师数量较少,但总体而言远远多于异能力者,咒术界对异能力者们的影响也绝对不会少。 已经谋划千年的羂索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千年间的布局被打破,让如今可以称得上在咒术界一手遮天的他失去绝对的控制力。 费佳期望建立一个没有异能力者存在的世界,但就目前而言,他在霓虹的谋划仅仅只有藏匿在横滨的“书”。 若羂索有机会插手横滨,他绝对不会对“书”置之不理。再多一个强有力的势力干预,无疑给自己增加了难度。 如此,最好的解决方案便是: 两边互不干涉。 闻锦严重怀疑,如今异能特务科与咒术界高层彼此敌视的现状是两人共同谋划的结果。 双方正统势力之间彼此敌视,双方的正统人员均被严令禁止彼此之间的接触,而官方的态度也潜移默化的进一步影响到在野的异能力者与咒术师们,为了避免麻烦以及在官方的施压下,他们纷纷选择彼此回避。 ——如今这个状态,对羂索与费佳来说,都称得上最好的局面。 至于两者的最终目标相抵触? 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双方目前的目标毫无瓜葛,只有当双方都达成自己现阶段的目的,彼此对立才会实现。 两人在共同维持如今的局面这个方面达成一致,也在两人都在为最终的决战做准备这一方面心照不宣。 ——一旦有可能,两人都非常乐意为对方添堵,他们乐的看到对方行动受阻,甚至随时出手阻止对方达成现阶段目的。 两人都在谋划着为自己在未来增添一分胜算。 …… “如果是异能力的效果……” 中原中也摩挲着下巴思索片刻: “在港/黑的情报中,能够做到隔空杀/人的异能力……霓虹本土只有绫辻行人,异能力[],在接受案件委托后自动触发,一旦找到能够定罪的证据……” ——凶手会百分百“意外死亡”。 而这群诅咒师每个人都是法外狂徒,罪证恐怕他们自己都数不清,寻找罪证轻而易举。毫无疑问,他们是满足的触发条件的。 “但绫辻行人一直在异能特务科的监视之下,异能特务科会参与进大规模人口失踪案中吗……而且感觉有点不对。” 他看向太宰治,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在这种事情上,他信任这位前搭档: “之前马路上那群人直接死因是什么?” “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似乎就是死于战斗。但这场必杀局是费佳做的话……” 太宰治轻巧的吐出有一个长的过分的名字: “我比较倾向于是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异能力[瘟疫流行的宴会],病毒异能力者。 再次听到一个绕口的名字,中原中也直接放弃挣扎:“又是俄罗斯人。” “一路走来没有看到横滨失踪居民的影子,他们也没有带着人走。” 直接跳过那个冗长的名字,他皱眉道。 “在失踪居民最后出现的场所中留下咒力残秽的诅咒师已经全部在这里了。” 夏油杰回想着一路走来看到的踪迹: “一个不少。” “诅咒师能这么全乎的聚集在一起,估计也有费佳的手笔,” 闻锦补充道: “一次性全部解决,没有一条漏网之鱼,干净利落——像他的手笔。” “费佳?” 将这个听起来极为亲密的称呼在舌尖咀嚼,夏油杰似乎是疑惑的看向闻锦:“这是指魔人?” 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常的闻锦肯定道: “是他。他名字太长了,叫着绕口。” “还是叫魔人吧,叫费佳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即使刚刚经历了一场两个人殴打一群人的群殴,身上衬衣也干净平整如新的夏油杰收回视线。 他似乎是无意间提了一嘴。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小姑娘乖乖应下:“好嘞,知道啦。” 太宰治若有所思的听着两人熟稔的互动,意味不明的视线上上下下巡视着夏油杰。 直至面具下的眼睛毫不避讳的直直对上了那双微眯的鸢色眼眸,太宰治才收回打量的视线。 对于太宰治时不时若有所思的打量已经习惯 ——不,应该说已经破罐子破摔的小姑娘虽然察觉到对方又一次出现的若有所思,但已经放弃深究的闻锦没有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继续着上一个话题: “两种可能:其一,鉴于没有再出现其他咒术师的咒力残秽,失踪人口已经通过某种手段由普通人带着送出了横滨,这种可能由我们负责在横滨之外排查。” 闻锦微微停顿,太宰治一米八的身高让小姑娘不得不扬起带着惨白的面具的脑袋,她看向对方: “其二,由异能力者带走。鉴于异能力者离开横滨较为困难,如果是这种情况,失踪人口应该还在横滨。这部分就要麻烦侦探社了。” 闻锦微微停顿,转头看向一旁的中原中也: “如果可以的话,也劳烦中原先生帮忙留意一下。” 收起了方才刚刚见到中原中也时的笑闹,背脊单薄却笔挺,即使只是站着没有丝毫动作,有心之人也不难窥见那刻进骨子里仪态。 结合闻锦平日里的一举一动…… ——小姑娘还是位大小姐呢! 也算出生于豪族世家的太宰治无比肯定,如今这个现代化社会,若非世家子弟,专门去系统学习繁杂的礼节,并使种种仪态成为刻入骨子里的习惯的人少之又少。 回想起曾经看到过的资料:中国人吗…… “遵命,小小姐~” 在太宰治刻意的时候,那双鸢色的潋滟眼眸与甜蜜的声音,搭配上总是恰到好处的举止,几乎没有女性刻意拒绝这样的太宰治。 ——至少闻锦不行。 不心动挑战还没开始就宣告大失败。 短暂的怔愣后,居于上位的家族嫡女瞬间土崩瓦解,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的扭头,看天看地就不看前方。 夏油杰:…… 自家小姑娘喜欢美人的德性这么多年都没变。 他不动声色的微微侧步,挡在了闻锦与太宰治之间,在闻锦看不到的角度,面具下的脸面无表情的对上了太宰治的似笑非笑。 眼底的紫色在漆黑的夜色中愈发浓郁,其中浓重的占有欲毫不掩饰。 不经意间,夏油杰瞥到了一脸莫名其妙站在一旁的中原中也。 之前没有仔细关心过男人容貌的夏油杰:…… 这边还有一个,又是一个自家小姑娘可能喜欢的“美人”。 ……横滨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还是少来为好。 莫名察觉到一丝敌意的中原中也瞬间警觉:为什么会有敌意?那个咒术师……是敌人? —————————— 离开太宰治与中原中也的视线后,两人立马进入了洞天。 “先换衣服,把身上的带着的所有东西都换下来。” 闻锦打断正要说什么的夏油杰。 虽然马甲已经被扒了个干净,洞天中窃听器的信号也传不出去,但是吧,带着一身窃听器说话…… 闻锦浑身写满了大写的拒绝。 至于身上可能没有监听器? 这话说出去谁信?至少闻锦不信。 果然,在小精灵们的帮忙下,闻锦和夏油杰面前摆出了许多小东西们。 怎么说呢…… 闻锦陷入沉思:可以说是毫不意外了。 她甚至开始自我安慰:至少比上次的那一小篮子要少了很多。 “能找到失踪的人吗?” 没有外人在场,夏油杰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 “虽然在彻底稳定下来,那群家伙可以确保自己处境安全之前,被带走的人们被投入人体实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能早一些找到他们,也就少一些风险。” 他甚至有些焦躁, “都是些视人命如无物的家伙,就怕他们在实验开始之前……” “失踪人分为两半,一半在横滨,一半被送出来了。” 闻锦也不废话,散着柔和白光的六爻排盘浮现在半空中, “横滨那边也许是有‘书’的存在,会干扰打卦,还留在横滨的那部分人的位置我没办法确定。” 是的,对于横滨那本似乎如同都市传说一般的“书”,闻锦几乎可以确定它是真实存在的。 作为“书”的藏身之处的横滨,在这座城市之内,一切掐算与打卦能得到的消息内容与准确度都大打折扣 ——闻锦当初没有躲过武装侦探社在旋涡咖啡厅的团建,被太宰治堵了个现行,一部分原因也是拜“书”所赐。 莹莹柔光中,六爻排盘上黑色纹路缓慢转动。 “被送出横滨的那部分找到了,目前看来没有性命之忧。” 闻锦从卦象中抬头,看向闻言微微松下一口气的夏油杰: “盘星教。” 第50章 第 50 章 几乎人迹罕至的偏远郊区,略微带着些许古朴寺院风格的建筑群投下的阴影似乎比夜色更黑。 建筑群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深夜中的一片漆黑的乌云,静静的伫立在这片荒凉的郊区之中,其中黑压压一片没有灯光,也没有人气。它似乎正在陷入静谧的沉睡。 ——这里便是盘星教。 很可惜,多年来一直在黑夜中得到安稳沉睡的建筑群在今夜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静寂的荒原之上,一队警车在夜色的掩盖之下,静悄悄的驶入这片荒原,停在那古香古色又不失庄严的大门边上。 十几辆关闭了闪烁的警灯与警笛的警车,悄无声息的在门廊前停下后,训练有素的公安警察们动作干练的跳下车,迅速向一个方向集中。 为首之人率先下车,在门楼下略作停顿,等待所有人完成集结后,一个简洁有力的手势之下,他们一同握紧手中的木仓冲进大门。 …… 在他们头顶,高大的门楼顶部,与夏油杰在横滨时的装束相同,一头黑发,一袭丝质黑衬衣,他已经不知坐在顶端的横梁之上多久,整个人几乎融入夜色中。 在他身旁,毯子咒灵安静的悬浮,裹着厚实风衣的闻锦盘腿坐在上面。 ——不是闻锦小气,自己一个人霸占着软乎乎的毯子咒灵上,而让夏油杰坐在冰冷的横梁上。实在是这只咒灵真的不大。 虽然它几乎算是夏油杰最早收服的咒灵之一,但它也不过堪堪三级而已。 当咒灵被收服后,自身的成长性也就此消失,也就是说,收服它的时候是几级,它就只能是几级了。 作为一只三级咒灵,它完全展开身体后,比一张铺在玄关的地毯大不了多少。当初抓到它的时候闻锦和夏油杰还曾经试图将它养一养,想着说不定可以让它升个级。 按照普遍规律而言,在一级之前,咒力储备往往与体型挂钩。咒力越充沛,体型也会越大,同时也意味着实力越强劲。 直到一级乃至特级,它们才可以将自身咒力提炼浓缩,将自己按照心仪的大小重塑。 夏油杰与闻锦也确实养了它大半个假期。 但等到假期过去,两人因为需要上学,没办法全天盯着它不让它伤人,而放进洞天又没有供他成长的负面情绪,夏油杰这才收服了它。 它的身形也定格在了一张地毯的大小,堪堪够闻锦盘腿坐在上面。 飘在主人身旁的毯子咒灵也几乎成了小姑娘的专属座位。 在咒术师的眼中,这座堪称巨大的建筑群的前一小半安静的矗立在荒原之上,如同所有宗教场所一样,毫无保留的向外敞开自己的大门,欢迎着所有教徒的光临与膜拜。 而后部的一大半建筑被笼罩在一个漆黑的巨大帐之下,谢绝了外来信徒与游客的游览观光。 此时,公安们所穿过的就是建筑群前半部分的大门。 夏油杰在只能容纳一只脚的横梁上稳稳的起身,他在那狭窄的木头上如履平地。视线从下方穿过大门的公安们身上转移,温柔的叫醒身侧咒灵上闭着眼睛打盹的小姑娘: “走吧,该干活了。” ————深夜,警视厅,公安部,警视监办公室的值班室。 在这个时间,警视监二阶堂安宏已经下班,但警视监办公室的值班人员仍旧兢兢业业的守在值班室中。 除了警视总监办公室之外,这里是霓虹公安警察的最高指挥中心,这里几乎控制着整个霓虹的公安指挥权,每日中的每一秒,这里都有无数繁杂信息出入,其中无一不是对整个霓虹影响巨大的信息。 警视监也是人,必须有休息时间,但这些往来的信息中很多却来不及等到长官上班。 值班室中24小时有值班人员,他们本身职位已经很高,与职位相符的是他们的业务能力,进入警视监办公室的信息首先会经过他们的排查,按照不同紧急程度对处理顺序进行排列,在权限允许范围内处理一部分信息。 这个夜晚中,值班的几位警视正如同往常一样,有条不紊的对不停进入系统的邮件信息进行分类规整,进行排序。 安静的值班室中,敲击键盘与信息入库所独有的叮咚声不绝于耳,期间偶然夹杂着内线电话拨出的声音。 猛然间,一声截然不同的“叮”的声音在一位警视的电脑中突然响起,在周围千篇一律的“叮咚”声中显得格格不入,异常醒目。 ——这是寻常民用邮件的提醒声。 两位警视正与三位警视的精神猛地一振,齐齐扭头,盯向了发出与众不同提示音的电脑屏幕: 不对劲! 这里是警视监办公室,可以算得上霓虹最高层的办公室之一,更枉论这里掌握着霓虹公安的绝对控制权。 这里所有的设备与网络都是内网,经过目前所能达到的最高强度的加密,但此时,居然收到一封民用邮件—— 几人对视一眼,全部聚拢在这位警视周边。 “联系设备处,紧急戒备,切断警视监办公室网络与信号,单独构建防火墙。” 一位警视正冷静的下达命令, “在打开那封邮件之前,先把电脑里的其他数据全部清空。” [二阶堂先生:] [对于冒昧的深夜打扰,我等深表歉意。] [但若等到明日,恐怕一切将会无力回天。时间紧急,便长话短说。] [在诅咒师团体的庇护下,有非咒术师实施绑架并进行人体实验。] [就目前的已知消息,被绑架人数在五十人以上。] [对于诅咒师,我等有能力解决,但对于参与其中的非咒术师,还请阁下派人随我们一同前往处理。] 下附地址。 落款:酒馆。 在短暂的沉默后,五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骇、戒备与慎重。 警视正走出这间被切断网络与信号的房间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二阶堂警视监,有要事汇报……” ———— 视频会议接通,二阶堂安宏的背景是较为昏暗的车内,身旁的车窗中隐隐可以看到飞速向后倒退的深夜街景。 这位警视监在动身前往警视厅的路上已经进入工作状态,通过视频会议主持局面。 “从对方的邮件来看,发信人有很大可能是咒术师。” 邮件图片已经被共享在屏幕上,当时正在值班的警视正已经移步到会议室,言简意赅的阐述当时的情况后,将短时间内收集到的信息一同汇报: “邮件来源无法追溯,所附地址已经确认,是一处名为盘星教的注册宗教集团。” “我们查寻了宗教集团的账务,账务有些微漏税情况但尚且不足以入刑,除此之外一切手续齐全。” 他将屏幕上的文档翻页, “但是与当地其余公司对比之后,他的日常流水过于少了,按照这个水平很难维持它的正常运行。” 飞速行驶的轿车内,满脸严肃的听着报告的二阶堂安宏在视频中的汇报告一段落后,向属下询问: “最近报案的失踪人口呢?” “两日之内没有接到如此大规模的失踪人口报案,绑架案中的受害人也达不到这个数字。” 一片寂静中,气氛沉重的轿车内,二阶堂陵介的食指哒哒扣动着大腿,良久后,他终于开口: “联系警视总监,同时集结目前能集结到的所有公安警察。” “警视监!” 视频对面,从收到邮件起,一直表现的沉着老练的警察们此时纷纷露出惊诧: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邮件内容真实!这封邮件过于可疑了!”! 你最近越来越有魅力了,大家都想听你剧透本书的最新章节 第51章 第 51 章 “只是因为一封来历不明的邮件,内容还语焉不详,这么兴师动众的集结人手,如果最后证明只是对方试图挑衅或者戏耍警方……” 刚刚结束汇报的警视正诧异的试图劝说道: “集结附近所有公安警察的巨大成本不说,倘若真是对方无的放矢,那公安这么大张旗鼓的出动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 “对啊,警视监!” 会议室中的众人纷纷劝道: “而且这份邮件的内容也相当可疑,邮件中说有五十人以上被绑架,但就系统内目前的信息来说,根本不存在这么多受害者!” “是啊,在出动警备力量之前,不如还是先调查清楚,证实一下邮件内容,在做下一步打算吧!” “邮件似乎是以咒术师的口吻发出的,但在之前咒术界从未有联系咱们合作,最多只是要求咱们配合他们的拔除行动。” “即使要求咱们配合,联系咱们的都是总监部,从来没有第二人,如今这么巴巴跳出来一个咒术师,居心恐怕不良啊!” “先不说他们所说之事是否属实,光是他们直接侵入公安内线,恐怕就来者不善!” “如果真是咒术师,不上报咒术界高层而直接联系非咒术界的势力,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咒术界高层口中的‘诅咒师’,不可信任啊!” …… 一时间,线上会议中反对之声起此彼伏,少数几个支持意见很快便被淹没在一片担忧之声中。 二阶堂安宏安静的听着平板中传来的讨论,握着平板的右手无意识的不断摩挲着平板的边缘。 “总监!” 突然间,一人眼尖的在线上会议室中发现了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头像,他惊呼出声。 听到惊呼,原本正在激烈争论的会议室中众人一愣,争论声戛然而止,他们纷纷向着摄像头方向行礼。 “浅见总监!” “浅见总监,非常抱歉没有注意到您的进入。” 二阶堂安宏也向着屏幕欠身,“事情的详细情况已经发送到您手机,等待您的示下。” “我刚进会议室不久,大致听完了你们刚才的讨论。” 浅见警视总监的身影出现在镜头前,背景同样是飞驰中的汽车内。他摆摆手示意大家起身,迅速拍板道, “就按二阶堂的安排去做。” …… 警视监办公室中,浅见总监与二阶堂安宏相对而坐。 办公室中人来人往,灯火通明,众人行色匆匆但有条不紊的完成分配到的任务,一条条紧急命令从这个办公室中不断发出。 深夜中,在铃声中无数人从熟睡中惊醒,满载着全副武装的公安警察警车悄无声息的冲出了大门。 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一切需要下达的命令已经全部下达,能做的安排已经全部做完,如今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等。 等一线传来的消息。 警视监办公室中,浅见总监与二阶堂安宏两人坐在巨大的屏幕之前,紧紧盯着各处的监控。 “你处理的很好。”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视线从未离开屏幕的浅见总监突然说道: “五十多条人命,邮件上还说情况紧急……无论报案是否属实,都值得我们全力以赴。” 他感慨道:“倘若最终结果是我们被欺骗,那倒是最好的结果了……” 二阶堂安宏沉默片刻才沉重的开口说道: “若绑架是真实的……五十多人失踪我们毫无所知,甚至还有人体实验……” 这一个个词汇仿佛在诉说着受害人的苦难,这位中年人咬牙道: “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说的保护国家安全就像是个笑话!” “还有咒术师……” 浅见总监一副头疼的样子,他皱眉道:“他们战斗在生死一线,维护民众安全功不可没,从这点来说我敬重他们。但另一方面来说,” 他的神色中透露出几分复杂, “咒术师中的一些人的行为是暴徒中的暴徒!” “他们的暴行几乎没有任何制约,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能制止……” 二阶堂安宏身体微微后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无奈道:“咒术界过于排外了……” “今天这恐怕是唯一一次,有咒术师向政府寻求合作了。” “对,” 浅见总监神色郑重,视线终于从屏幕上移开,看向二阶堂安宏: “而且看起来并非咒术界高层。倘若这次行动最终得到证实……” 他眼神坚毅:“务必和对方保持联系,尽最大努力和对方保持合作。” “到目前为止,这是我们唯一能与咒术界建立关系的机会!” “既然对方愿意联系的是你,那我也就暂时不插手,你负责与对方联络。” 浅见总监一字一顿道:“在与对方交接的事项上,你拥有我的全部权限授权。” “咒术界高层无法制止诅咒师们的暴行,我们也不能永远任由他们为非作歹。” ————能够做到约束诅咒师…… 前提便是,至少与咒术界中人有联系。 …… 横滨。 昏暗的室内,巨大的计算机几乎占据了房屋的全部空间。 正中间的显示屏前,趴在豆沙红印花棉被下的男人胡子拉碴,头发凌乱,显示屏上终于收到了新的邮件。 大半夜被国木田独步带着不速之客闯入家中,一通操作后,终于等到邮件回信的田山花袋顶着青黑的眼眶,扭头看了看身后两人,得到对方的肯定后点开了邮件: [阁下夜安:] [感谢您的报案。公安警察已集结完成,正在向您发给我们的位置进发。] [我们将会全力配合营救行动。] [——二阶堂安宏敬上] —————————— 邮件中的地图已经发送给所有行动人员,全副武装的公安警察们按照地图指示,绕开了所有有盘星教成员值班的地方,在盘星教内部弯弯绕绕的小路上前行,丝毫不被向四处延展的道路干扰,方向明确,直直走向盘星教的后部。 ——这条路走到头了! 在队伍的迅速前进中,很快,古香古色的院廊便似乎到了尽头。 脚下蜿蜒的长廊向前方蔓延,在一处鸟居状大门下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远方黝黑寂静的荒原,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死寂。 看上去,这里就是盘星教的后门,再走就要离开盘星教了。 但依据收到的地图上显示的盘星教规模,这里甚至可以算的上堪堪进入盘星教,离盘星教的中心还有一大截距离……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神色中的了然。 作为公安警察,他们本身拥有的权限较高,知晓咒术师的存在,也多少参与过咒术师拔除任务的善后工作,此时他们已经基本可以确认: ——本次行动涉及到咒术师,而导致自己等人看不到盘星教全貌的,是“帐”。 他们脚下不停,继续沿着凭借惊人记忆力记入脑海的路线,毫不犹豫的朝鸟居旁的白墙一头撞去! 在领头之人即将撞上墙面之前,白墙的侧边突兀出现一道裂缝!领头的公安心下一惊,他看了看眼前的白墙:差点就撞上墙了! 他调转方向,毫不犹豫的穿过一旁的裂缝。 裂缝中透出的的光亮让已经在黑暗中穿行许久的公安警察们眼前一花: 与已经走过的陷入沉睡的建筑群不同,裂缝后的世界一改悄无声息的黑暗,称得上是灯火辉煌,隐约可以听见其中传来的人声。 这里的建筑比先前所见更加高大,哪里是纪录中的那个小规模的宗教场所,说它是一座香火鼎盛远近闻名的寺庙都毫不夸张。 但可惜…… 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务:绑架人口,人体实验…… 经历过众多案件的公安们忍不住露出厌恶的神情来,眼前透露着寺庙庄严气息的建筑群仿佛都透露出几分血腥的恶臭。 一脚踏过裂缝,他们毫不迟疑的继续向前。 —————————— 他们头顶,半空之上,闻锦扭头看向夏油杰:“他们是不是对‘帐’有什么误解?” 就先前公安们毫不犹豫的向白墙撞去的架势……他们好像认为帐只是障眼法,可以闭着眼直接穿过去的那种? 夏油杰脸上也是一言难尽。 虽然早就计划好了,因为担心帐被破坏过早容易被发现,所以夏油杰专门等他们来到帐下后,再在帐上开一个小口子,把警察们放进去。 但…… 但凡自己刚才破开帐的动作稍微慢一点,那此行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那撞墙的力道,对于普通人而言,无疑可以撞得头破血流。 夏油杰微微捂脸:“看起来,政府对咒术界的认知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匮乏啊。” …… 公安们努力降低脚步声的奔跑着,目标明确:解救人质。 虽然从政府的角度出发,此时他们的目标应当包括探索“帐”以及与咒术师有关的信息,但二阶堂安宏毅然放弃了这个目标,向发送邮件之人展现出最大的诚意: ——命令只有一个:全力配合咒术师的行动,解救人质,抓捕犯人! 第52章 第 52 章 一踏入这片灯火通明的建筑群,抬头一眼便可望到最中央一座异常高大宽广的建筑,这便是邮件中那张地图上显示的最终目的地,关押受害人的场所。 公安警察们尽力压低脚步声,迅速穿梭在建筑物间的小道上,目标明确,直奔中央那座有着寺院般高高翘起檐角的建筑物而去。 在他们头顶上,夏油杰在沿路的建筑物屋顶上辗转腾挪,脚步轻快,脚尖点在铺着青砖的屋顶上,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飞速移动,却没有引发半点声音。 他手中牵着毯子咒灵,闻锦稳稳坐在咒灵身上,随着夏油杰的脚步紧紧跟随着地面奔跑的公安警察们。 转过一个拐角,公安们和一小群即使在深夜也穿着西装革履的人迎面相遇! 精神从进入盘星教起便已高度戒备的警察们反应迅速,迅速收起原本紧紧握在手中的手木仓,赤手空拳的飞奔着欺身而上: 潜入的原则之一:在条件允许的前提下,不能动用手木仓,即使装了消音装置,但手木仓响起的声音依旧在夜晚及其引人注意。 ——在见到人质之前,不能弄出过大动静,会打草惊蛇! 尽量不要开木仓,也要尽力减少对方呼救的声音! “什”么人…… 迎面而来的盘星教教众也已经在同时看到了全副武装闯入的公安警察们,在警察们冲上来之前,他们瞳孔骤然收缩,试图高声呼叫向同伴们预警,但喉咙中只来得及发出一道气音—— 刚迈出脚步的公安警察们眼睁睁的目睹了这诡异的一幕: 大约十来人的小团队中,众多人还无例外的惊慌张嘴企图呼救,但在他们上前暴力制止之前,毫无征兆之间,一个字尚未来得及吐出人们纷纷如遭雷击,身体仿佛被重物狠狠击中死得微微抽搐几下,旋即便软软倒地。 已经冲到近前的公安们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们眼中的迷茫、困惑、震惊与不解。 原本带头冲上前的队长微微一愣,但瞬间反应过来: ——自己只是普通人,他们所遭受的袭击,是咒术师所独有而自己看不见的手段! 他向身后招手,示意自己的队友:走! 没有任何犹豫,小队再次踏上了赶往中央主楼的征程。 夏油杰冷眼看了一眼被公安警察们毫无知觉掠过的两只庞大的青蛙,就在刚刚,它们几巴掌拍晕了与公安们狭路相逢的十几个盘星教教众。 在夏油杰的控制下,青蛙们控制着力道,没有下杀手,只是拍晕而已,至于脑震荡…… 那就与自己没有关系了。 自家小姑娘说的对,这些人罪大恶极,但自己也没有审判他们的权利。 普通人的罪恶,还是交由法庭去审理吧。至于审理不公…… 带着满脸柔和笑意应和着闻锦念叨的夏油杰,在转身后不再掩饰暗沉的眸光:从这些年通过酒馆经手的信息中,他也学到了不少…… 没有收回两只咒灵,夏油杰控制着青蛙咒灵们跳跃着奔跑在众人的前方,一路上依葫芦画瓢,与敌人狭路相逢时,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两只青蛙便已经轻轻松松的将他们毫无声息的放倒。 一路走来,遇到的皆是些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坐镇盘星教的咒术师的踪迹。 盘星教虽然占地面积巨大,但今日参与行动的公安警察们也全部是普通人中的精英,在短时间目的明确的奔跑后,很快便来到了中心建筑之下。 如同香火最为旺盛的寺庙一般,这座主楼处处透露着庄严肃穆,建筑的一砖一瓦都透露着敦厚质朴的信仰。 单看这里的建筑,所见之人大多会忍不住在这里上一炷香,但谁又能想到这里弥漫的居然不是充满希望的缥缈香火气息,而是满载着绝望的痛苦与血腥的恶臭? 在咒灵开路之下,一路顺畅的来到主楼大门前,公安们稍稍停住脚步。 为首之人手已经扶上了大门,他握紧手上已经上膛的木仓,扭头与同伴们交换几个眼神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开门! …… 眼见公安警察们来到楼下,一直在高空中与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一同奔跑的夏油杰牵着载着小姑娘的毯子咒灵迅速降低了高度,做好了一同入内的打算。 与方才院内的一众普通人不同,驻守在实验室所在主楼之内的,必然有咒术师。 闻锦与夏油杰从来没有指望公安警察们能在战斗方面有些许助益,他们紧紧只是一个见证,见证此处的普通人的罪恶,并最终合法的给予他们应有的惩罚,以及,安抚被解救出来的民众。 至于处置此地罪恶滔天的诅咒师们…… 夏油杰幽暗的绛紫双眸在夜色中更显暗沉,笔挺娟秀的身上似乎流转着杀意: 咒术界的人轮不到普通人裁判,自然应当由着咒术界的规矩! 随着公安警察推开主楼的大门,其中的喧嚣倾泻而出。 这里如外边一样,是古典的和室风格,如同古老的寺庙正堂一般,但室内布置的处处都尽显奢华。 大厅中人数不少,他们或倚在墙边吞云吐雾,或躺坐在榻榻米上,有些甚至直接在厚实的地毯上席地而坐。他们大声的闲谈,期间伴随着哄堂大笑。 随着大门突兀的敞开,厅堂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向门口的警察们。 “不要动,全部抱头蹲下!” 一小队全副武装的公安警察鱼贯而入,数不清的黑洞洞枪口对准了屋内之人,队长厉声喝到: “放下手中的武器!” 屋内,即使面对热武器的威胁,也没有一人表现出分毫慌张或害怕,他们依旧吊儿郎当的继续手中的活计,脸上挂出显而易见的嗤笑: “一群普通人?怎么闯进帐里来了,是这么着急的投胎吗?” “这个衣服……是警察?他们怎么突然想插手咒术界的事了?不知死活!” “那个手木仓看起来不错,一会给我留两把。” “我也要,多给我留点子弹!” …… 原本仰躺在沙发的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一个打挺坐起身,蛮横阴沉的双眸盯着门口来客: “来个人,去检查检查帐,怎么把普通人放进来了,至于这些人……” 他似乎是这里的主事人,继续以吩咐的口吻说道:“留两个活口,剩下的全部杀了吧。” 大厅中有几人终于漫不经心的起身,其余人似乎不感兴趣一般,继续毫无反应的在原地或坐或躺。 他们活动活动脖子与关节,满脸是浓浓的恶意与令人作呕的龌龊。 见到对方显而易见的轻慢,公安警察们心下低沉,他们隐隐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诅咒师。 即使明白对方的实力的强悍,即使己方人人配木仓但胜算依旧微乎其微,但他们还是稳稳端着手中的木仓,木仓口直指缓缓逼近之人。 在过度用力之下,握着木仓的指节已经泛出苍白,额角也隐隐有汗珠滑落,队长咬着牙,再次坚定的开口: “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你们已经……” “锵——” 队长的话语被利刃划破空气的尖锐铿锵声打断,看清眼前的下一瞬间,他后背被冷汗浸湿: 一只飞镖悬停在自己右眼前方,眼球似乎已经隐隐感受到冷刃所透出的寒意,飞镖尖端透出几分诡异的幽绿:它被萃了毒。 没有看到对方的任何动作,也没有看到被甩出的飞镖,毫无反抗之力 ——这就是咒术师的实力吗…… 拦住飞镖、此时正握着飞镖手柄的是一只男人的手。修长白皙但骨节分明,其上筋骨微微突起,暗示着这只手的强悍有力。 顺着泛着幽绿的飞镖,队长僵硬的缓缓扭头。 绣着绛紫暗纹的黑色风衣因为来人方才的动作在空中微微鼓动,露出其下的黑色丝质衬衣,面上是同样以暗紫勾画的惨白面具。 “辛苦了。” 面具下传出的声音很明显已经经过了处理,但依旧难掩那温和的语气与其中安抚的意味。 “这边便交给我了。” 在队长的惊愕之中,那只修长白皙手中握着的飞镖瞬间消失,随之响起的是对方人群中所发出的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 公安们对面,一个尖嘴猴腮满脸阴毒之人兀的倒地,惨叫着捂住自己的右眼,发黑的鲜血涓涓留下,顺着瘦骨嶙峋的手臂迅速浸润脚下的地毯。 “咒术界铁律,不得伤害普通人,你们违反了。” 在惨叫声中,带着绛紫暗纹惨白面具的男人的声音淡淡响起。 下一瞬间,属于咒术师的战斗爆发! 第53章 第 53 章 奢华的大厅中家具碎裂,屋顶上的巨型吊灯被看不见的力量波及,摇摇欲坠,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突兀的咔嚓声中个个崩坏,贴着奢华壁纸的墙面与铺着地毯的地面被战斗波及到时寸寸龟裂。 现场如同缺少了打斗特效的高科技电影一般诡异。 屋内在眨眼间便被破坏的一片狼藉,一众咒术师在屋内不停躲闪着空气,为队长挡下飞镖的黑衣男子游刃有余的穿梭在看不见的攻击中,每一拳头砸出都会有一个诅咒师应声倒地,生死不知。 在公安警察们看不见的视野中,大厅中各种术士齐齐上阵,即使大厅中的灯具在打斗中被打碎大半,但众多咒力所闪烁的光芒足以驱散大厅的黑暗。 多年的训练让公安们手中依旧稳稳端着枪支,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浮现惊恐与无措。 即使手中掌握着引以为傲的热武器。 在以往的认知中,手握热武器便拥有极强的战斗力。 但此刻他们发现,即使自己拥有着最顶尖的枪支,有着充足的弹药补充,即使对方仅仅只是使用冷兵器,甚至只是□□交战 ——己方一直仰仗着的热武器甚至无法参与进这一场毫无科技含量、堪称原始的交锋之中。 这是咒术师的狂欢,普通人无法涉足的战场。 头顶的巨型吊灯早已摇摇欲坠,在再一次被战斗的余波波及后,吊着灯的铁环终于坚持不住,水晶玻璃寸寸破裂,飞溅开来,沉重的吊灯也直直坠落 若在正常环境中,身经百战的公安警察们怎么会察觉不到周边环境的危险,但在这个喧嚣的大厅之中,充斥着玻璃碎裂、轰击墙壁、家具砸地的声音。 在毫无察觉之间,他们的头顶,破碎的水晶玻璃哗啦啦掉落,巨型吊灯沉重结实的框架也飞速下坠! 当公安们猛然间意识到危险却无法躲避的瞬间,头顶的的吊灯框架与水晶碎片悄无声息的悬停在半空之中。 半空中,他们看不见的屏障静静出现,如同深沉大海的海面,再重的东西砸在上面,也被大海所包容,几经起伏后静静的漂浮在水面之上,只留下圈圈荡漾的涟漪。 闻锦穿着带有小巧精致披肩的黑色小裙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公安警察们的身后。 她收回向前伸出的右手,半空中的屏障随之消失,玻璃碎片哗啦啦的落地,融入这大厅的满地狼藉之间。 披着黑色小巧披肩的小姑娘走到战场的边缘,微微俯下身,似乎从地上捡起什么后,她看向直直站在原地不敢乱动的公安们。 转过来的那张脸上,同样是惨白的面具,唯一不同的是其上的花纹以金色勾勒,小姑娘扬起带着的白色面具的脸,微微歪头,声音同样带着处理过的失真感: “这边诅咒师的事情就交给他吧,咱们先去找被绑架的人。” 以队长为首的公安警察们被刚才的命悬一线再次惊出一身冷汗,此时听到小姑娘的话,他们抬头看了看孤身一人在诅咒师包围圈中辗转腾挪的黑衣男子,面上略显犹豫。 向前走了两步,没有见对方跟上来的闻锦奇怪的转过身,一眼便看出了公安们的心思: “我和他一样,是酒馆所属。走吧,他一个人可以,你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闻锦再次扭头带路: “倒是被控制的被害人们,咱们去迟一步,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队长闻言,静静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诡异且破坏力惊人的战斗现场,最终向自己的队友们招手:“走!” 绕过拐角,在诅咒师们看不到的地方,六爻排盘与占星罗盘齐齐浮现在小姑娘身旁的空中,黑色参差不齐的短线与幽蓝的神秘符号在自己的轨道上缓缓转动。 方才在大厅中可以被诅咒师们看到的地方,闻锦没有动用六爻排盘,夏油杰也没有放出咒灵参与战斗。 闻锦的六爻排盘象征意义过于清晰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毫不遮掩的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种花家子弟。 同理,夏油杰的术式也是过于特殊与罕见的。 即使已经通过特殊的咒灵调整了咒力气息,将酒馆所属咒术师的身份与夏油杰本人清晰的区分开来,但相似的术式多多少少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哪怕他在打斗中已经暗戳戳的增加了下手的力道,力求对诅咒师们不留活口,但是…… 咒术界中稀奇古怪术式极多,谁也不能保证已经存活千年的羂索没有找到些微线索的方式。 在方才那场让人看着肾上腺飙升的打斗中,夏油杰也没有动用咒灵操术,仅仅凭借着强悍的体术应战,虽然因此被拖了不少时间,但总归是可以达成目的。 而此时,闻锦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放出占卜、打卦的辅助工具了。 至于戒备身后的公安警察们? 这大可不必。只要小姑娘不自己刻意向对方展示,让两物现形,普通人也是看不到他们的。 唯一需要注意的问题便是…… 小姑娘在心中提醒自己:一会利用这两样工具打卦的过程中,动作不要太明显 ——种花家神神叨叨的神棍众多,大抵是这个原因。 每次想到这里,闻锦总忍不住暗戳戳的替自家同门师兄弟们鸣不平:普通人看不到他们在拨弄六爻排盘,只看到他们手突兀的抬起来抖啊抖,在空中掐啊掐,然后凭空得到一个结果…… 咦,别说,这么看起来还真的挺神神叨叨的。 随着小姑娘流露出些微嫌弃的意思,身边的两个圆盘又向下降低几分,紧紧贴在闻锦手边,确保自家主人伸伸手指便可以碰到它们。 小姑娘目不斜视的带着众人穿梭在巨大的殿堂中,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手边六爻排盘与占星罗盘上图案的变化。 没有在意周围弯绕的走廊与房间,她脚下不停的在前方引路,带着公安警察们直直走到大厅后方,停在一部电梯之前。 这是一部货用电梯,空间极大,即使停辆大型车进来都绰绰有余。 “叮”的一声后,电梯门在他们面前打开。 闻锦率先走进电梯,小队的队长也对她表现出极大的信任,紧随其后一角踏入电梯,随后,内部本来还算巨大的空间迅速被填满。 “滴——验证通过。” 电梯开始迅速下坠。 闻锦收回刷卡的手,察觉到身后众人紧紧盯着自己的视线,她向众人晃了晃手中的卡,语气轻松的解释道: “刚才在地上那个人的口袋里翻到的,看,这不就用上了!” 电梯下降的很快,安静的电梯中,带着惨白面具的黑裙小姑娘突然开口提醒道: “马上就到实验室了,我会负责处理诅咒师,剩下的你们自己处理。” 实验室……人体实验!YushuGu.Om 电梯中的公安警察们精神为之一振:这里是今天最终的目的所在。 随着小姑娘的话音落下,伴随着电梯“叮——”的清脆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属于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在鼻尖弥漫开来,正对着电梯的是一道一眼望不到边的走廊,目之所及充斥着刺目的白,隐约可见走廊两侧密密麻麻的房门,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不,更像是研究人员在房间之间穿梭。 在电梯门旁的躺椅上,两个穿着便服的人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扫视了一眼电梯,却在下一瞬间眼神凝固住,他们一跃起身,摆出戒备的姿势: “你们不是这里的人……” 其中一人继续提问,而另一人在戒备中缓缓伸手向一旁的墙壁摸去, “你们怎么下来的,上面守着的那帮蠢货呢?” 在他的同伴即将触碰到墙上警报器的前一秒,两人的动作同时凝固。 黑色的细丝状子蛊不知何时侵入大脑皮层中的血管中,眨眼间已经在这里完成驻扎,在母蛊的命令下完成了对宿主身体的绝对掌控。 第54章 第 54 章 原本浑身戒备,已经摆出准备攻击姿势的两个诅咒师突然放松下来,直起腰,肉眼可见其放松的走回电梯门旁的躺椅上,轻松写意的闭眼躺了回去。 两人如出一辙的动作轻松自然,回到躺椅上还不忘微微晃动着躺椅,一副享受躺椅的舒适休闲的派头。 然而,在数十个黑洞洞的木仓口所指下,两人莫名的动作与毫不在意敌人并露出的享受姿态,在这满目惨白、充斥着刺鼻消毒水味道的地下基地中异常诡异。 惨白的面具静静的盯着两人的转变,直到两人闭上眼睛,小姑娘淡漠的移开视线。 ——这两人要留下活口。 相比于地上大厅中的众人,能够有资格守在地下研究所中的这两个人接触到的人和信息更多,说不定可以得到更多消息。 而且,地面上…… 闻锦忍不住有些头疼。 ——夏油杰估计不会留活口。 若是知道地下没有诅咒师也就罢了,但现在他非常明确的猜到地下一定有诅咒师驻守,而自己也一定会留活口,他下手一定更狠了。 闻锦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那么一个温柔的邻家哥哥,这些年自己也没停下对他念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但怎么就…… 也不是说现在他不温柔了,夏油杰看上去还是一个阳光开朗的温柔大哥哥,但是吧……他会笑的一脸温柔的杀人灭口啊! 这么多年下来,小姑娘也算看清楚了。夏油杰非常坚定的有着一套自己的准则,尤其在对待诅咒师方面,心尤其的黑。 即使自己再怎么对他念叨,他总是笑眯眯的应下,然后 ——该咋样还咋样。 小姑娘挫败:算了,虽然手段过分了点,但总归人思想是没问题的,出发点也是好的……吧? …… 两个诅咒师的变化发生在转瞬之间。在他们闭着眼睛回到躺椅上后,闻锦率先踏出了电梯,公安警察们毫不迟疑的紧随其后。 入目是一片惨白,前后左右都有走廊通向远方,走廊两侧有着密密麻麻的房门,墙壁上有着似乎是用于观察内部情况的巨大玻璃窗。 走出电梯才知道,走廊并非只有正对电梯门的这一条。 电梯是中心,以电梯所在的一小片为原点,无数走廊辐射而出,彼此在远处交错勾结。 走廊与通道如同蜘蛛网般向四周扩大蔓延,隐约可以看到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抱着文件夹穿梭期间。 若非事先已经知道情况,他们几乎要把这里当做是医院了。 ——以上是公安警察们眼中的版本。 在闻锦的灵视中,这里哪里是什么以白色为底色的干净整洁的研究所! 庞大畸形的咒灵被关在一间间房间中,色泽诡异的黏液几乎糊满了刷着大白的墙壁,黏糊糊的液体时不时从墙壁上滴落,又污染了本就脏乱恶心的地面。 耳边充斥着咒灵毫无意义的呢喃,随着人员的靠近或离开,形形色色的咒灵爆发尖锐的鸣叫或者声音渐熄,最后小声呢喃着在小房间内不断的蠕动, 经过房间墙壁的隔离与封闭,浑浊的声音已经不甚清晰,但其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依旧令人脊背发凉。 ——这里堪比咒术界世家豪族忌库。 但与之截然不同的是,忌库中绝对不会有如此多的高科技仪器。 是的,在房间中与房间之间,无数看起来科技感相当高的尖端精密仪器正在兢兢业业的工作,其上红绿小灯闪烁。 这幅场景即使早已监管咒灵的咒术师来看也莫名的诡异:毕竟,咒术界中如今还保留着最原始的办公方式,世家豪族中根本不会出现如此高科技的场景。 闻锦也啧啧称奇:诡异掉san的生物加上精密的机器……好家伙,有赛博朋克那味儿了。 一行人站在蜘蛛网型基地的中心,即使两名守卫的咒术师已经安详的躺下,但走廊间往来的白大褂们也看到了闯入的不速之客。 “除了这两个,” 闻锦瞥了一眼舒舒服服躺着的咒术师,将目光转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众人: “其余都是普通人,你们自己看着处理。分出来一部分人跟着我去救援被绑架的人。” “哦,对了。” 她看向自己正前方的走廊,“不要打开任何一个房间的门,也不要让别人打开,你们不会想知道里面有什么。” 黑色的小斗篷随着主人的动作在空中微微晃动,闻锦向着前方的走廊走去, “如果有房门被打开了,不要犹豫,跑,我在这条走廊的尽头。” 她微微侧头,看向公安警察们, “请以最快的速度跑来找我。哦对了,” 小姑娘左右环视了一圈这个全是白色的空间:“你们应该是有办法分清方向方向的吧?我不介意在身上带一个定位器。” “你们是什”么人…… 公安队伍大部分分散进各条通道,仅分出来十几人跟在闻锦身后,踏入正对着电梯门的走廊。 随着众人的深入,沿路遇到的研究员逐渐增多,惊慌的质问与奔跑声逐渐嘈杂。 见黑裙小姑娘果真如她所说没有动手的意思,一路上,公安们默契的上前,捂嘴打晕绑上一条龙服务,娴熟无比。 出现在这里的大多是些文弱的研究人员,公安们把人打晕的动作看起来异常轻松。 闻锦看着他们手刀毫不留情的重重劈在白大褂们后脖颈上,被砸的人应声晕倒,人体被砸到时的闷声听的闻锦牙酸: 原来警察们也会动手啊!这算暴力执法吗? 队长此时也跟在闻锦身后。 在队友们麻利的处理四散奔逃的研究人员的时候,他没有一起动手,始终站在闻锦的身后。 看见前方的小姑娘顿住脚步,似乎好奇的看着队友们抓人,甚至在在看到队友们动手时微微歪头,他突然福至心灵的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面容坚毅的壮汉略微有些尴尬的抬手刮了刮鼻翼, “这不是情况特殊嘛,这些人罪大恶极也是罪有应得……” 看见女孩半侧过身,勾勒金色花纹的白色面具转向他,队长义正言辞道: “我们是公安警察,在警察体系中处于特殊地位,在处理特殊事件时有自主判断情况并实行的特权!” ——其实是在行动前被叮嘱过一定要好好表现出政府部门的能力,先前一直苦于没有发挥的余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用武之地,当然要做的干净利落。 闻锦最后瞅了眼一脸愤慨的队长:行吧,直接打晕也确实是省事了。 手边的六爻排盘与占星罗盘一刻不停的转动,闻锦带着一行人有条不紊的迅速穿梭在交错的走廊之间,很快,走廊尽头出现了一扇巨大的门。 所有人心下一喜:到了。 没有任何犹豫与戒备,闻锦推门而入。 与门外完善的装修不同,这里只能算的上是一处在地底挖的洞窟。 没有任何光源,只有走廊中的刺眼白灯通过大门照射进入这片洞窟。 借着走廊中的灯光,闻锦和随行的公安们看到了洞窟内的情况。粗壮的钢筋在巨大的洞窟中隔出密密麻麻的铁笼,其中或是空着,或是关着几个缩在墙角或是紧紧蜷缩在一起的人影。 突然亮起的白光让他们久居黑暗的眼睛留下眼泪,无法看清来人时他们惊恐的瑟缩在一起,但在眼睛稍稍适应光亮,看清来人的制服后,他们终于崩溃的大哭着尖叫, “救命!救救我们!” “救救我,我的胳膊动不了了!” “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 站在公安们几乎目眦欲裂。 众多人毫无尊严的被关在狭窄的牢笼中,个个蓬头垢面,身上衣物有多有撕裂的痕迹,其中有不少人身上沾着血污,肢体不正常的扭曲着。 在隐约的灯光中,他们的面容在惊惶中扭曲,眼睛中充斥着狼狈的血丝,惶恐着盯着周围的环境。 见到如此惨状,公安警察们几乎是本能的冲出门,伸手去捞挂在牢笼门上的大锁。 出乎意料的,牢笼中的男女老少们对他们的上前更加恐惧,哭叫的更加凄厉惊恐: “别过来!别动!” “那里不行!绕开那里!” …… 公安们僵在原地,无措的看着似乎对自己更加惧怕的被害人们。 闻锦在这处魔窟的门口也微微怔住。 此时见状,她走上前,将先前从一个研究员脸上摘下来眼镜递给了队长: “带上试试。” 队长僵着手接过眼镜,却在下一瞬间脸色铁青。他强忍着胃部翻涌,艰难的开口道: “这就是……” 透过透明的镜片,张牙舞爪的扭曲的怪物们充斥着整个空间。原先以为是空着的牢笼原来都关满了咒灵。 黏糊糊的身体,肥大的舌头,凸出身体之外咕叽咕叽乱转眼球…… 恐惧滋生了咒灵,令咒灵们逐渐壮大,而咒灵的壮大也使得牢笼中的人们愈发恐惧乃至崩溃。 队长终于明白为什么进来时人们的分布位置如此奇怪。 从钢筋牢笼的缝隙中伸出沾满黏液的触手,企图吞吃关在牢笼中的被害人,他们只能尽力挤在一起,努力躲避着可怖的怪物。 漫天飞舞的触手此时也试图抓住靠近牢门的公安警察们。 下一瞬间,透明镜片下的视野中,有紫色雷霆闪过,明亮的紫色打横贯穿了整个洞穴,蜿蜒的雷光如同一只眼睛,注视着这人间惨剧,洞窟被绚丽紫色闪电照耀的亮如白昼。 同时,所有诡异扭曲的怪物全部被拦腰斩断,身体逐渐化为灰飞,如同燃尽的纸屑,迅速消失在空气之中。 ——雷霆之威。 “那些便是咒灵。普通人只有在濒死之际或其他危及生命的时候才能看到。” 闻锦顶着白色面具看向已经抑制不住干呕的队长。 “救人吧,他们的伤势需要处理。” …… 在一种□□中,一道焦急的呼救声瞬间吸引了闻锦的注意力: “我女儿,救救我女儿,她刚刚被带出去了!” 第55章 第 55 章 被带出去了!? 闻锦原本已经走到洞窟门口,闻言倏地回头:“被这里的人带走了?” 惨白的面具转向被公安警察们搀扶着走出牢门的人们,她沉声问道:“除了她女儿,还有多少人被带走了?” 她遮掩在面具下的脸一脸严肃:这是不应该的。 虽然受害人们在横滨已经被关押了一段时间,但被从横滨带出也不过两天。 出电梯后一路走来,外边走廊的观察室内的咒灵大多弱小,少数几只勉强够得上二级的咒灵也已经奄奄一息。 而横滨的人们不过被关在这里两天,洞窟之内的咒灵质量已经差不多与外面的相当。 ——这里的研究员显然是想利用他们的负面情绪,培养一批新的实验用咒灵。 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在这批咒力的质量达到一定水平之前,他们不会着急这么一天了两天就提前开始实验。 勾勒金边的惨白面具在洞窟中昏暗的光线下透着几分诡异,但站在自己身侧的公安警察们又带给狼狈的人们很多安全感。 在其余人的沉默摇头中,方才向警察们求救的女人紧紧攥着着身边公安的衣袖,强忍着连日来的恐惧直视着带着面具之人: “只有我女儿一个人,他们只带走了她一个!” 这位母亲的情绪早已崩溃,连日的折磨下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出血,但她仿佛毫无知觉,依旧颤抖着嗓音,努力向对方说清情况: “我们刚被抓的时候他们就对我女儿动手动脚,说些奇怪的话……我只听懂他们说她有天赋。” 她已经站不稳,被身边的公安搀扶着,身体肉眼可见的在颤抖, “一被送到这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就把她带走了……” 努力抑制着自己崩溃的情绪,母亲在将自己能说的全部说完之后,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嚎啕大哭,瘫倒在地上, “求求您,救救她,要不是因为她放假来看我,她怎么会被抓到……” 有天赋? 闻锦一凛:那个女孩有咒术师的天赋! 这就是她被带走的原因。她对于供养咒灵没有任何用处,甚至可能破坏这个咒灵成长的温床! 她没有丝毫犹豫的冲出了洞窟的大门,黑色的小斗篷在急速冲刺中被风吹得绷直。 在递给队长眼镜后,象征意义过分明显的六爻排盘就被她收起,只余下泛着幽蓝光芒的占星罗盘紧紧跟随在她手边,其上的奇异符号疯狂转动。 占星罗盘短时间内只能找到女孩的方向,再多内容无从而知,闻锦冲着那个方向全力奔跑——要先找到她! 那个女孩已经被带走两天了,既然罗盘还能给出反应,她的生命就应该还在维持。 闻锦紧咬牙关,心中只能抱着一丝最后的期待:期待这群没有人性的家伙对于鲜少能得到的咒术师实验体多一分珍稀,不会在短时间之内彻底破坏实验体。 在占星罗盘的指引下,小姑娘飞速穿梭在蜘蛛网般交错复杂的通道之中,称得上是飞射出去的黑色身影令沿路正在工作中的公安们察觉到不安。 常年中锻炼出来的默契下,正分散在走廊中执行抓捕任务的警察们再次分出一部分,跟着闻锦带在身上的定位器,追上这位在此之前一直有条不紊的安排营救行动的咒术师。 闻锦终于来到一间实验室门口,她脚步不停,青色风刃飞出,厚重的大门应声碎裂,她冲进了实验室中。 房间分为两部分,前方是观察室,各式各样的机器占据着各个角落,此时闪烁着灯光,纯白的空间中回荡着机器规律的“滴——”声。 透过占据一整面墙的玻璃可以清楚看到后方 的实验室。 那是一间如同手术室一般的房间,同样充斥着各式仪器。 正中央的手术床上,女人的身影毫无声息的躺在上面。 冲进实验室,闻锦在准备割裂将她绑在床上的皮带前的一瞬间,猛然顿住了动作。 女孩身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外伤,身上也仅仅连着监视生命体征的设备。她静静的躺在苍白冰冷的房间中央,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的安详。 然而,在她的额头,漆黑诡异的斑纹如同纹身一般刻印在白皙的皮肤上,状似一只狰狞的蜈蚣,几乎占据了整个前额的皮肤。 整个图案透露着阴森、诡异的气息。 乌黑蜈蚣纹身最后端的几只脚似乎完成的较为草率,如同宣纸上晕开的墨痕,墨色在白皙的额头荡漾开来。 —————————— 当队长终于赶到时,这间实验室的门口与室内已经静静的站了不少同僚,室内有一名队员正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似乎已经毫无声息的女人。 披着黑色小斗篷的女孩正坐在观察室的电脑前,将一个小巧的U盘从主机上拔下,她的手边放着厚厚的纸质文件。 见队长进门,小姑娘从手边厚厚的一沓纸张中抽出一部分,递给怔怔看向队友怀中的队长。 “这些是部分实验内容的纪录,足够给那群普通人定罪了。” 闻锦说着,下一刻,掌心燃起一团橙色的火花,点燃了桌上剩下的资料与房间中的一台台机器设备。 火迅速蔓延,却出乎意料的完美避开了除目标以外的所有物体,甚至没有给苍白的墙壁留下一丝痕迹。火势来得快去的也快,在屋内空空如也后悄无声息的熄灭。 “其余的东西你们不需要知道,” 在众人诧异、不解甚至混杂着猜忌的视线中,她稍微解释了几句:“这些东西本来就不该出现在世界上。” 见队长魂不守舍的目光不时瞥向沉睡中的女人,闻锦也随着同他一同看了过去。 “人虽然没死,但情况也很糟糕,就这么一直睡下去的可能性很大。” “在她身上进行的实验已经基本完成,” 经过处理的声音微微低沉,流淌进屋内所有人的耳朵中: “送她去见见她母亲吧,问问对方的意思。如果要带她回家,她可能可以一直这样睡下去,未来可能会清醒。但清醒过来就是被完成洗脑后的状态。” “如果让我们带走……” 小姑娘的声音在空荡的室内仿佛有着回音,她微微停顿,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继续说道: “有彻底醒来的可能性,但如果失败,她会立即死亡。” “地下的工作都做好了的话就收拾收拾,带着人一起上去吧。” 看着两位公安抱着女人离开,闻锦与队长也回到了刚下地下的电梯门口。她不愿意再停留在上一个话题,扫视了一圈被昏迷着捆绑着倒了一地的白大褂们,微风卷起了他们每个人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即使是破碎的也不例外。 一大片眼镜消失在半空中。 惨白的面具转向跟在身后的队长,闻锦向前伸出手,摊开在这个从刚才开始,就仿佛一直在状况之外的男人面前: “咒术界的惯例,咒具不能流落到普通人的手中,还请理解。” 短暂的沉默后,高大的男人缓慢的摘下了一直没有摘下的眼镜,那个诡异恐怖却真实存在的世界随着镜片的滑落而消失,眼前再次恢复成一片干净整洁的样貌。 他摩挲着镜腿,有些犹豫,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的将眼镜放倒那只纤细白皙的手掌之上。 “感谢今晚诸位的配合,这里赠送一条信息,也是一 条忠告。” 斗篷宽大的帽檐下,带着面具的脑袋微微一歪,似乎对他配合的举动相当满意: “不要试图再去寻找类似的咒具——在人群中,咒灵会优先攻击与它视线相对,亦或者是咒力气息浓郁的个体。咒具对于普通人而言只是一张催命符。” “叮——” 此时,电梯的声音在这个死寂的地下室中发出清脆的提示音。 “人齐了就走吧。” 没有等对方做出反应,她率先控制着一直躺在躺椅上假寐的两个诅咒师走进了电梯。 在电梯门关上前的最后一刻,橘红色的火焰彻底席卷了这一片地下的人间炼狱。这一次,没有再回避什么,漫天的火焰誓要将这片罪恶的地方烧为灰烬。 在普通人听不到的世界中,无数咒灵发出最后的惨叫后,纷纷葬身火海,先前洁白的墙壁染上了焦黑。 橘色的火焰随着电梯门的关闭被隔绝在这深深的地下。 欲言又止的队长在想到“绝对配合对方行动”的命令后,彻底咽下了到嘴边的话语。 ——在火海中,这片区域不会在留下任何痕迹,除了对方送到自己手中给犯人们定罪的资料外,政府之后无法获得更多的信息了。 这片罪恶的地狱剩下残存的内容就只有对方刚才拔下的那么一枚小小的U盘——而就目前来看,咒术师不会让出这枚U盘。 不过…… 电梯内一片寂静。这是政府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咒术师的世界,这已经是今天最大的收获了。 在电梯到达地面的前一刻,两名被控制着直直站再闻锦身后的诅咒师的身体突兀的一软,失去生命的肉.体不再受蛊虫的控制,他们一同软倒在地上。 闻锦瞬间便明白了问题的出处: ——束缚。 恐怕是值班期间不得擅离岗位,否则视为背叛,背叛即死之类的。 恐怕在地面上与夏油杰打斗的诅咒师们身上也背负着类似的诅咒。 ——不会为入侵者留下一个可供盘问的活口。 这是羂索那处处谨慎的风格。 她瞥了眼其余研究员们,托他们身为普通人,咒力低微,对束缚的反应不是很敏感,他们到没出什么事。 电梯门缓缓打开,原本装修的极尽辉煌的大厅此时已经变为露天广场。高大的主楼已经坍塌大半,唯有电梯井这一片被夏油杰刻意保护下来。 一身黑色衬衣依旧整洁,乌黑顺滑的长发在打斗中披散下来,乖顺的散落在肩头,他坐在断壁残垣之间残留下的一个沙发之上, ——地面上的战斗看起来早已结束。:,,. 第56章 第 56 章 电梯门打开,残破的废墟展露在眼前,公安警察们忍不住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本就漆黑的夜色,在帐下黑暗更显得静谧诡异。原先这栋教内最庄严、称得上一句金碧辉煌的宗教风格主楼,仅仅在一个小时之中便从正当中被刨开,竖着一分为二。 电梯所在的这半边颤颤巍巍的矗立在黑暗中,没有被损坏的电路还在兢兢业业的工作着,灯泡依旧发出明亮的光芒。 从建筑的剖面中可以清楚的看到,虽然在余波中桌椅掀翻,厚厚的灰尘遍布,玻璃上网状裂痕遍布,华美的吊灯也都有着多处破损,但富丽堂皇的装修还清晰可见。 穿着黑色丝绸衬衣的夏油杰坐在电梯门的正对面,高高垒起的废墟之上。 断壁残垣之间,在战斗中坍塌的半边大楼早已不见从前的奢华富贵,只有夹杂在废墟中那些原属于精致吊灯的水晶玻璃,偶尔反射着来自对面的灯光,还在不甘的诉说着它们从前斐然的身价。 夏油杰身下的那张沙发是这半边废墟中唯一残留的还算完整的家具。气质不凡的少年与花纹华美的沙发成为这一片废墟中唯一的亮色。 电梯门打开时,身姿挺拔的少年慵懒的坐在废墟高处的华美皮质沙发上,胳膊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单手托腮,脚下踩着一块相对较大的碎块,隐约可以分辨出是贴着壁纸的墙壁上,一双大长腿随意的屈起。 少年的肆意令人挪不开视线。 静寂的月光下,乌黑柔顺的发丝被拂过的微风吹起,在空中轻轻舞动,除了那张暗紫纹路的白底面具之外,整个人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见电梯门打开,夏油杰站起身,轻巧的从废墟的高处跳下,精准的停在率先走出电梯的闻锦面前。 没有给旁人分去一丝注意力,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自家小姑娘。 “还好?” 见闻锦点头应下,并且身上衣物依旧整洁平整,没有受过伤的痕迹,他似乎终于松下一口气。 夏油杰终于将目光分给其余众人。 “是因为束缚?” 他看向闻锦身后,正被公安们抬出来的两具尸体,虽然是疑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我这边也是,本想问问他们知道些什么,但还没说话就浑身抽搐着暴毙了。” 夏油杰似乎已经在废墟中坐了挺久,身上带着入夜的凉意与水汽, “看上去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定下了束缚,” 温和的声音中带着讽刺与忌惮:“还当真做的滴水不漏啊……” 被绑架的人们早已被先一步送回了地面,但在没有询问在场两名咒术师之前,公安警察们没有擅自将他们先行送走,只是安排他们在原地修整。 也许是因为横滨人对于超自然事件的接受程度高比外界要高,此时的现场还算安稳。 正说着,队长小心的抱着沉睡女人,带着地窟中的那位求救的母亲走向两人。 退出战斗状态时,他整个人带着温文尔雅的气质,语气温和,礼仪周全,此时算是正式见到这位队长,少年向他微微颔首致意。 “我们把情况都和这位女士说明了,” 队长微微鞠躬后,开口说道,“这位女士希望劳烦两位照顾她女儿。” 跟着走近的母亲在一旁连连鞠躬,也许是因为在地下获救时见到的是闻锦,并且同为女性更加让她安心, 在在场的两个带着面具的人之间,她选择向黑裙小姑娘的方向靠近几步,说道: “警察先生们都和我说了,既然都是短时间很难醒来,还是希望两位能救救她,让她清醒过来……” 这位母亲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被队长抱着的毫无声息的女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家中也就只有一些钱,您留个方式,我回去之后全部汇给您,” 她已经明白,女儿被带走后,母女两人就很难再相见了,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中再次忍不住湿润: “不管最后她醒来还是……死了,” 最后两个字她声音极轻,似乎都要融入风声中,“只求您,还能让我再见见她……” 母亲极力抑制的抽泣声在月色下回响。 “您放心,” 闻锦耐心的听完对方的话语,放缓语气保证道: “如果她哪一天醒来,我们会让她第一时间回去见您,倘若有什么意外……我们也一定会送她回家。” …… 一旁的夏油杰隐隐明白了什么,漆黑的夜色并不影响他的视线,他一眼便看到女人光洁额头上那个诡异不详的纹身。 在闻锦与那位母亲对话期间,他转头看向队长, “今晚有劳诸位了。一会诸位可以原路返回,帐上的开口还在。” 看了眼对方小心抱着的女人,他想起不久前刚刚收到的信息,与周身冷峻的压迫感截然不同,他举动间温和有礼: “还要劳烦诸位将她送出去,盘星教门口会有人恭候诸位。” …… 目送一群公安警察们护送着模样狼狈凄惨的被害人们,并押送着一众犯人们离开帐的范围,夏油杰揉了揉身边小姑娘的脑袋,提醒道: “该干活了。” 帐下,橙色的火焰铺天盖地,照亮了这片封闭的天地,填满了半圆形扣在地面上的帐,这片有着宗教建筑外观的罪恶之地在火焰下寸寸化为灰烬。 —— 盘星教大门口,在所有停在这里的警车之前,一辆黑色的轿车静静的等在门口场地的正中央。 随着众人走出盘星教,轿车后排的门打开,穿着洁白的高领线衣的,青年带着清爽的笑意下车,迈着轻快的步伐向众人靠近。 “诸位夜安,我等隶属于酒馆。” 青年容貌迤逦异常,清澈的红瞳在黑夜中熠熠生辉,似乎有些困倦的眼尾微微泛起薄红,为他本就绝美的容颜更添一分艳色。 带着水润光泽的薄唇一开一合间不自觉的吸引着他人的注意力。 “这位小姐交给我们就好。” 风间千流示意跟着一同下车的司机从一位警察手中接过沉睡的女人后,赤红双眸再次回到前方众人身上。 “接下来,还要麻烦诸位稍稍配合,与我等定下束缚……” 艳丽的容颜不显丝毫女气,本是绝美的红瞳此时终于展露出其中的锐利,带给众人难言的压迫感。他扫过公安警察们的前胸口,仿佛通过挂在纽扣之上的行动记录仪,直直与坐在办公室大屏幕前的两位最高领导对视,绽放出的绝美的笑颜令人忍不住微微晃神: “也要劳烦屏幕前的两位一同配合呀——” —— 今晚终于结束了。 夏油杰最后看了一眼在漫天橘色火焰下燃烧殆尽的这片伪装成宗教圣地的人间地狱,牵着闻锦一脚踏出,脚步落地时已经回到山清水秀的洞天之中。 “横滨之外的就事情就结束了……” 夏油杰感慨道,随即声音微微沉下,带着些许遗憾: “可惜,再晚一步被绑架的人们就危险了。否则再蹲守一阵子,或许就能堵到那个人了。” 少年摘下了带了一晚上的白底紫纹面具,露出那张典型的东方式古典美人般,线条柔和但不失坚韧的脸,左额角的一缕斜刘海终于得到了释放,柔顺的在前额散开。 夏油杰娴熟的将散在肩头的柔顺长发挽起,随手从身边小姑娘的手腕上摘下一个黑色皮筋,将黑发盘成一个干练的丸子。 如同这个家的男主人一般,他轻车熟路的走进厨房,环视一圈后掀开停留在保温模式的锅: “这个点,精灵们都睡下了,不过给你留了汤。” 他熟练的翻出碗和勺子,将锅中的汤盛出来端到餐桌上。 “是红枣银耳汤,已经不早了,喝完赶紧去睡觉!” 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夏油杰伸手拍掉了身后小姑娘悄咪咪向零食柜探出的爪子:“都大半夜了,少吃蛋糕。” 在闻锦讪讪的笑中,他熟练的招呼道: “快点去洗手,喝完汤去睡觉,明天你还去横滨上班吗?我明天接你下班可能会晚点。” “和店长请了假,明天就不去了。” 闻锦乖乖跑去洗手,声音远远的传来:“我还以为今天要通宵呢!” “怎么了?是明天任务很多吗?” 小姑娘很快跑回来坐下,一边从红糖罐中挖出一大勺加入碗中,一边问道。 “其实真的不用去接我,我自己可以回来。旋涡咖啡厅距离车站很近的。” “不是任务的问题——虽然任务一直挺多的。” 对于闻锦所说的自己回家,夏油杰轻飘飘的略过,他没有给自己盛汤,只端来一杯温水,陪着闻锦一起坐在桌边。 “明天夜蛾老师让我和悟下午一起去车站接同班同学。” 他解释道:“是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她家那边一直抓着不放人,快开学了任务分配权才转到高专。” 他回想着夜蛾老师的话, “说是因为是咒术师中罕见的治愈型,从觉醒术式起就一直被保护着,很少到外面……” 夏油杰平静的叙述: “说是保护,但更像是高层怕死的老桔子们试图紧紧的将反转术士控制在手里,现在送到高专也不情不愿的,仿佛像做了多大的施舍一样。” “夜蛾老师说明天我和悟再保护着她去买些日用品。” 嗯? 买日用品=逛街,还是和漂亮的小姐姐一起! 正在埋头喝汤的小姑娘眼睛一亮,身后不存在的尾巴好像在拼命摇摆: “我也想一起去!” 第57章 第 57 章 “也行。” 夏油杰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拒绝自家小姑娘, 或者说他乐的将闻锦随身携带。 “今天晚上睡这么晚,明天上午你估计就要全部睡过去了。” 他掏出手机,一边翻看夜蛾正道所发的信息,一边安排着第二天的计划: “家入同学明天中午一点半到车站, 我和悟要先接她回高专, 办理完入学手续之后再一起去置办生活用品。” 为了干活方便,黑色丝质衬衣的袖口被挽起, 漏出肌肉线条清晰流畅的小臂, 白皙的皮肤上隐约可见鼓起的青筋。 衬衣的领口也被随手解开一颗口子,俯身间隐隐可以看到结实到有些夸张的胸肌轮廓。 与先前着装整齐时的文雅少年不同, 即使现在依旧顶着一张东方古典公子的清丽的脸,却隐隐透露出几分属于西装暴徒的美学。 即使日日见到这人,但闻锦抬头看到这幅画面时,时依旧忍不住呆愣了一瞬。 “我大概下午三点多回来接你。” 见小姑娘直愣愣的盯着自己, 毛茸茸的头发下的耳朵尖微微泛红,夏油杰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划过一抹笑意, “不能一觉睡到两点起来就等晚饭, 明天早上我会来和精灵们说好,中午叫你起来吃饭。” 似乎一杯热水下肚后有些热,他扯松了领口, 再次随手解开衣领的一颗口子,如愿看到小姑娘的眼睛更直了,耳朵尖彻底染上一层粉红。 面上总是一派温和笑意的少年很享受自家小姑娘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他甚至配合的绷紧身躯, 让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显与流畅。 两人的手机铃声同时响起,将软软的小脸逐渐憋红的闻锦骤然惊醒, 在夏油杰的盈盈笑意下猛地低头, 手忙脚乱的从回来后堆在沙发上的一堆外衣中翻找的手机。 饶有兴趣的看了一阵闻锦明显尚未回神, 顶着通红的耳朵尖翻箱倒柜,夏油杰这才将目光挪回到手上的手机上。 “风间那边的收尾工作完成了,那个女人没有带回酒馆,刚刚送到疗养院,请好了护工。” 一目十行看完邮件,他催促道: “行了,今天晚上算是彻底结束了,赶紧睡觉去。” …… 风间千流与所有知情的公安警察们,以及在场的刚刚被解救出来的群众定下了以保密为内容的束缚。 值得一提的是,鉴于普通人的身体无法储存咒力,体内的咒力皆是以在体内凝聚——逸散出身体——再次凝聚的形式存在。 换句话说,在这种动态平衡之下,普通人的身体中确实是有咒力,但是咒力量极少。 束缚在普通人身上影响甚微的原因就在于此。 但是,当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以团体为单位时,他们身体□□同存在的咒力量便达到一个较为客观的数量。 虽然仍旧与实力较强的咒术师无法比拟,但定下有效的束缚从理论上而言是可行的。 风间千流在今晚订立了两个束缚,分别与知情的公安警察与被绑架人这两个团体签订。 其主要内容是对今晚的一切保密,包含所见到的人、对方的能力以及在今天晚上获得的所有信息。 …… 偏远荒原的夜色下,红瞳少年的笑意艳丽但粘稠:“请不要试图触碰‘束缚’,是真的会死呢。” 风间千流带着少年不谙世事般的笑意,通透的红眸环视四周惊恐的幸存者们,和有些欲言又止的公安们: “别这副表情看着我,这个条件并不苛刻呀。” …… 与两者订立的束缚内容大体相似,唯一的不同是团体内部的自由度。 对于幸存者而言,从束缚订立这一刻起,他们便失去了再次提起今夜的权利。 但是对于公安们而言,在团体内部,他们依旧可以进行交流但不能产生泄露的意图,倘若无意识的出现泄露情报的可能,后果依旧由他们本人承担。 幸存者团体的组成成员已经固定,但对于公安警察这一团体的束缚还专门留下一个缺口: 即使先前并不知情,但后续了解了相关消息的公安成员,也会被纳入“知情公安警察”这一团体。 对于公安警察们的宽容是必要的,谁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合作的场合。在可信的基础上,能用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 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即使这个朋友建立在彼此的利益之上。 —————————— 闻锦与夏油杰已经睡下,但警视监办公室中,今日之事还远未结束。 公安们已经收队,安排幸存者并遣返横滨,联系横滨当局进行交接,对施害人进行收监……一切都在井井有条的稳步推进。 队长从这些琐事中抽身,此时已经站在了东京警视监办公室之中。 既然说了与咒术界的相关事宜暂时全部交由对方挑选出的二阶堂安宏全权处理,浅见总监此时已经离开。 通过佩戴在每位行动人员胸前纽扣上的行动记录仪,二阶堂安宏看到了今晚发生全部事宜。 ——当然是普通人能看到的全部。 “你通过那副眼镜看到了什么?” 二阶堂安宏问道。 队长甚至没有来得及换下沾满灰尘的作战服,就已经站在办公室正中央。他是唯一一个看见过“真实”场面的人。 “挤满了整个空间的怪物,什么样的都有……那场面……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 面对长官的提问,再次回响起那恐怖的景象,高大的男人面色再次难看,短暂的语塞后,他如是说道: “我需要我队内的模拟画像师辅助,尽量将场景画出来。” “好,去叫人。” 二阶堂安宏毫不犹豫的吩咐道:“就在这里画。” 随着一幅幅图像被勾勒出框架,细节逐渐填充完善,图像最后一张一张的落到办公室中众人手中后,所有人都忍不住到抽一口凉气。 如同灵异主题的恐怖宣传片,各种诡异令人生理性不适的场景被重现。 黑暗的地牢中,包裹着粘稠恶心的黏液的触手探出钢筋围城的牢笼,漫天飞舞中黏液滴落,在地面汇聚一滩。 臃肿布满着肿瘤的肉球被强行挤在狭小的牢笼中,仿佛要留下来的粉白红肉在铁栏杆之间一缕一缕的挤出,其上的肿瘤有些已经破裂,流出墨绿的脓液。 密布着眼球的个体上,鼓出的眼球密密麻麻,一眼望去令人浑身鸡皮疙瘩立起,忍不住生理性的反胃。 …… 在跟随黑裙女孩跑出的路上,队长忍着恐惧,没有摘下咒具眼镜。 来的路上洁白整洁的严谨研究室在眼镜中变了模样。 观察室中或是一个庞大的怪物,或是几个体型较小的个体一同挤在一起。他们自相残杀,惨白的墙壁上被溅到恶心的血液。 离开咒灵身体的血液很快便如同烟灰般飞散,露出其后在这种氛围下显得异常诡异的惨白墙壁,但在下一瞬间又有新的或蓝或绿的暗色血液覆盖上墙壁。 “我已经尽力了,但现场还要更加……” 绘画告一段落,队长重新站到了办公室的中央,他难看的脸色还没有恢复,努力斟酌着语言: “……更加惨烈。” 翻看着图画,现场众人陷入了沉默。 即使在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见识过众多大场面的人,但他们的神色也都难以抑制的变得铁青,甚至有人忍不住开始干呕。 “一直知道咒术师们执行任务危险,如今看来,” 良久之后,二阶堂安宏终于开口感慨道: “他们都是可敬的人。” …… “今晚行动的记录全部销毁。” 二阶堂安宏吩咐道,他身体后仰,神态中略显疲倦的靠在扶手椅的靠背上。 ——今晚经历了太多,所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了。 “以后有关信息全部采用纸质文书,禁止使用网络传输。” 即使这个行为完全违背了公安部的规矩,但副手没有丝毫犹豫的应声,办公室中其他人也没有半分阻挠的意味,默默的执行着命令。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行业中的精英,他们迅速且清晰的明白了这么做的原因。 虽然警视监办公室所用的是公安部内网,网络安全设备已经是如今能做到的最好的,但既然今天有邮件可以绕开所有防御系统发进来,日后也有可能有其他人侵入公安网络。 这段视频有泄漏的可能,一旦泄漏,根据所定束缚的内容,公安内部所有知情人士将会全部暴毙身亡。 以后的信息也是一样。 不能上网,相比于网络而言,最原始的纸质版反而是目前最为安全的信息保存与传递方式了。 不说其中的位高权重之人死亡后,公安系统将会出现的混乱状态,他们更不愿意看到的是,百年来第一次与咒术界建立的关系就这么付之一炬。 —————————— 以上一切都已经不在闻锦的关注范围之内了。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被夏油杰嘱咐过的小精灵一起合力将赖在床上的闻锦推起来,催促着自家主人在昏昏欲睡中吃完了午餐。 直到午餐结束,精灵们将桌子收拾干净,闻锦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冲进衣帽间,美滋滋的换上了外出的小裙子:今天不用上班,可以和帅气的小姐姐一起去逛街! 第58章 第 58 章 下午,夏油杰进入洞天的时候,小姑娘早已经收拾好,背着毛茸茸的小挎包,搬了把板凳坐在了锚点旁,眼巴巴的等着。 但真的等到夏油杰后…… “哥、哥哥……?” 闻锦的表情有些无可抑制的一言难尽,她盯着出现在眼前的少年语塞。 在假期中,夏油杰虽然已经开始出高专的任务,但他一直说定制校服的工作还没有开始,也就一直穿着便服。今天她直接就见到夏油杰穿高专校服的样子。 “……能问一下,你的校服款式是你自己要求的吗?” 闻锦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努力让自己语气正常的询问道。 黑色硬挺的布料看起来结实、略显厚重,上衣右侧衣襟略长,被有着金色旋涡状纹路的纽扣固定在左肩,剪裁简洁干练,腰部微微收起,掐出了与宽厚肩膀对比鲜明的细腰。虽然衣物笔挺但丝毫不会影响战斗。 上半身有多帅,当视线中出现下半身,就……有多一言难尽。 裤子与上衣是相同的材质,但款式……肥大的裤腿,说是阔腿裤也不尽然,更像是两个肥大的灯笼……?都有夏油杰两个上半身宽了! 虽然款式有些诡异,但高挑的少年居然真的凭借颜值,和宽肩蜂腰大长腿的绝赞身材,把这身衣服撑起来了!? 一身本是怪异的衣服,搭配上一丝不苟挽起的柔顺长发与同色系的精致耳坠,愣生生被夏油杰穿出了抬腿就可以上秀场的潇洒恣意。 但是吧……好好的一个DK,怎么就想起来给自己来条阔腿裤了呢,明明以前也没见他对这个感兴趣啊? 这么多年下来,感觉夏油杰的审美一直很在线的呀? 夏油杰顺着闻锦直愣愣的目光,也低头看向自己的裤子。 仿佛回想到什么,黑发少年看起来有些头痛,一直挂在脸上的温和中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无可奈何。 “怎么可能是我自己要求的……” 他扯了扯宽大的裤腿,为自己正名道: “我都不知道学校定制校服收集信息是什么时候,夜蛾老师让悟通知我,结果悟瞒着我,直接要求后勤的老师把校服给我改成了这样。” “校服是上午才发的,刚拿到手就和悟打了一架……我看后勤的老师都快要哭了,” 这位明面上极为体贴人的好学生无奈道, “后来试了一下衣服,款式是不同寻常了点,但穿上还算舒服,也就没再让老师帮忙改了。” “看起来真的很奇怪吗?” 他仔细看着一直直愣愣看着自己的闻锦,观察着小姑娘的表情问道, “奇怪的话下次订校服的时候我再麻烦老师们改下款式。” “别,就这样挺好的,不用再改了。” 就说嘛,果然不是夏油杰自己的癖好。闻锦将黏在阔腿裤上的视线移开,嗫嚅道:“真的挺好的,莫名的帅气。” ——很有夏油杰的个人特色。 原本微微松了一口气,但紧跟着夏油杰的动作就微微一顿,他清清楚楚听到小姑娘自言自语的嘟囔: “到了冬天,裤子里面可以轻轻松松套下秋裤和毛裤……” 夏油杰假装没听到,没有搭话,抬腿就往宅邸中走: “既然是逛街,我去把校服换成常服……” 其他什么都可以依着自家小姑娘,唯独秋裤和毛裤不可以! —— 高专山脚下,最低一级的鸟居一角。 留着一头干练深棕色短发的少女穿着深黑高专校服,眼角的泪痣为帅气的美人增添了几分温柔。她靠在鸟居一边的朱红色圆柱上,躲在树荫底下盯着手机屏幕,正在噼里啪啦的打字。 五条悟顶着一头在碧绿植被之间异常醒目的白发,也已经换上了校服,此时大长腿憋屈的弯起,席地坐在下山小路边低矮的路岩上,闭着眼睛,任由阳光穿过稀薄树叶映射下的光斑洒在白皙精致的脸上。 从前通过五条家主送给五条悟的那副精致眼镜早就小了,其间陆陆续续的找闻锦更换过不少,他现在带着一副极具喜剧色彩的小圆框墨镜。 ——谁让他向闻锦索要新眼镜之前刚刚把小姑娘惹炸毛了呢。 但是五条悟就是有这个本事,把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是滑稽的小圆墨镜戴出了炸街的时尚感。 墨镜松松垮垮的搭在鼻梁上,五条悟没有睁眼便率先“看到”了两人。 “杰你干嘛要换身衣服,怪不得这么慢!” 精致的白发少年不满的抱怨道:“等了你们这——么久,一会你们要请客!” 声音依旧是不变的甜腻,五条悟止不住的碎碎叨着,“我看到网上说银座那边新出了奶油小贝,咱们一会儿去吃那个吧!” 夏油杰换了一身休闲的卫衣与长裤,浑身散发着属于少年的青春洋溢,与身旁一看就软乎乎的闻锦一同走来,仿佛是刚下课的学生。 两人的风格可以说直接与山脚下等着的两人那身板正的漆黑制服格格不入。 “悟,” 换上了宽松白色卫衣的夏油杰快速上前几步,揽上好友的肩,赶在满脸惊喜的写着期待的闻锦开口应和之前,单手娴熟的堵住了他的嘴, “省省吧,咱们是去买生活用品的,家入同学晚上回来还要收拾宿舍,我们可不想陪你在甜品店泡一下午。” “你今天午饭没有吃完的时候,就找阿金要了两块苹果派和一个芒果雪媚娘,还嘱咐它不要告诉我。”——阿金是那只担任了管家角色的金色小精灵。 换上白色连帽卫衣的少年又转向试图插嘴的闻锦,笑的如同邻家大哥哥让人心生依赖,语气温和但让小姑娘瞬间闭嘴: “但是我看到扔在垃圾桶里的包装纸了呢。” 夏油杰伸出空闲的手,揉了揉蔫吧下来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 “——今天你的甜食量已经超标了。” 夏油杰异常熟练的熟练的揪住两只猫猫的后颈,提溜着两只乖巧下来的大猫转向了一旁好奇看来的同期: “家入同学,这是我家妹妹。” 他扶着还沉浸在低落中的闻锦的肩向前带了带,“一会儿和咱们一起去买东西。” “我是闻锦,叫我阿锦就好。” 闻锦从被抓住偷吃的低落中回过神,眼睛亮晶晶的看向面前的大美人,迅速收敛起刚才的欢脱,带着大家闺秀的矜持鞠躬: “很高兴见到您!” “啊,你好。” 家入硝子猝不及防的直面了如此正式的见面礼,她轻咳一声,从依靠着的朱红柱子上直起身,旋即问道: “姓闻?你们俩不是一个姓?” “是邻家妹妹啦。” 被夏油杰手动强制禁言的五条悟终于挣脱了好友的束缚,已经等了不短时间的少家主明显的不耐烦站在原地互相介绍。 他扯下好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催促道: “不是去买日用品吗,赶紧走赶紧走,快点买完说不定还能去银座买到奶油小贝。” 白色大猫猫叼起黑色小猫就跑:“网上说那家店人超多,去晚了就什么也剩不下了……” 闻锦被捞起来后,有些心虚的撇了一眼被甩在原地的哥哥,最终还是忍不住诱惑: “奶油小贝我要榴莲味的!” 还没来得及张嘴和家入硝子解释的夏油杰:…… 他嘴角的笑容微微抽搐,依旧温和的回答着家入硝子:“对的,阿锦是我邻居家的妹妹,但是和我一起长大的。” 与少年语气温和得体的回答不同,勾勒着繁复花纹的黑皮书在身前浮现,书页无风自动,其中泛黄的牛皮纸张哗啦啦翻动之间,一只只气势惊人的恐怖咒灵自书页上钻出,在半空中舒展开庞大的身躯。 咒灵们庞大的身躯在原本阳光明媚的山间小路上遮蔽出一片昏暗。 雪白的飞鸟咒灵在夏油杰的控制下温顺的在家入硝子面前俯下身,他最后朝自己的同期歉意的笑了笑,纵身跳起,在巨大的咒灵身上借力。 “悟,” 咒灵遮天碧日的向前冲着,穿着柔软白色卫衣的少年在漫天恐怖的咒灵之间跳跃,追赶着自己的同期: “把阿锦放下!” 回应他的是五条悟头也不回的向后甩出一发闪着绝美湛蓝的苍。 苍没有击中目标,反而砸到了几人身后的高专结界上。下一瞬间,结界受到攻击后,刺耳警报声铺天盖地的响起。 ——糟了。 追逐的两个少年心下一惊,两人头也不回,五条悟把闻锦扛行李一样甩在肩膀上,夏油杰收起漫天的咒灵,操控着半空中的白鸟驮着家入硝子埋头狂奔。 身后的结界中仿佛已经传来了夜蛾正道的咆哮,惊奇山林中的一片飞鸟。 被扛行李一样扛着的闻锦如同咸鱼一样躺平,任由大猫猫扛: 真的,已经习惯了。 —— “硝子姐,” 闻锦自以为不着痕迹的靠近了帅气的小姐姐,“要吃什么?” 她举起菜单,并如愿和家入硝子头碰头的看着同一张菜单。 ——和小姐姐贴贴目标达成! 女孩子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一下午手挽手的逛街,到晚上两人已经开始直呼姓名了。 夏油杰熟练的将挂了满胳膊的包装袋整齐的摆放在桌边沙发的一角。 ——他对自己逛街拎包工具人的地位相当熟悉并且接受良好。这得益于这么多年来陪夏油妈妈和自家小姑娘逛街得来的经验。 一下午,两个女孩在前面冲,夏油杰拎着包跟在后面,甚至还能腾出手镇压发脾气的五条大少爷。 不过也没有镇压一会,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的不见踪影了。 “我去找找悟,我的那份饭阿锦你看着帮我点就行。”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一会吃完晚饭就该送家入同学回高专了,晚上收拾宿舍也不轻松。” 与夏油杰一同逛街还有一个好处,碍于强大咒术师的强悍气息,街上随处可见的弱小咒灵会基于本能的远离这片区域。 眼前的世界清净不少,逛街的兴趣也更加高涨了。 夏油杰刚刚离开房间不久,极具攻击力的气息逐渐消散,便有蝇头晃晃悠悠的试图从打开的窗户中飞进这个餐厅包厢。 “啪——” 闻锦用餐巾纸垫着手,一巴掌把那只飞的晃晃悠悠、嗡嗡嗡叫个不停的蝇头一巴掌甩出了窗外,紧接着“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诶——” 将烦人的嗡嗡声关出窗外,一派神清气爽的闻锦正准备会座位旁继续点菜时,漫不经心扫过窗外的眼睛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 她停下脚步,趴回了窗台上。 见状,家入硝子也好奇的走过来,透过玻璃窗向下看: “那是……” 她微微有些迟疑的辨认:“禅院家的?” 第59章 第 59 章 “那好像是禅院家的少家主?” 家入硝子有些犹豫的说道:“我来高专之前,禅院家来招揽过我,那时候见过禅院家少家主,下面那应该是他吧?” “是他诶。” 闻锦多瞅了两眼窗户下方路过的人影,“旁边那个是禅院家现任家主,禅院直毘人……” 她收回注意力,回到了桌边,喝两口放在桌边免费的大麦茶,立马嫌弃的放下: “能让家主父子一起出动,不是拔除任务咒灵等级高,就是禅院家自己的问题了……禅院家那可是个大染缸。” 没有将看起来只是路过的两人放在心上,闻锦将注意力收回到菜单上,招呼家入硝子道: “饮料的话……我想要鲜榨草莓汁,硝子姐想要什么?” “禅院家很乱?多少可以猜到点了。” 家入硝子朝窗外看了两眼,很快也无趣的回到桌边,接过菜单: “之前来招揽我的时候,那位家主嫡子一副‘禅院家招揽你,你应该感恩戴德’这种样子。” 她扫了一圈菜单,迅速在上面打了个钩后还给了闻锦, “不过这种大家族的少爷,估计以后也没什么交集了。” “呃,” 闻锦直勾勾的盯着家入硝子打了钩的地方, ——清酒 她有些迟疑的开口: “要点酒吗?咱们还都没有达到饮酒年龄……” 她犹豫的扭头看向家入硝子:“先不说能不能喝酒,人家应该不会卖给咱们酒吧?” “放心点,清酒度数不高,” 家入硝子淡定的将刚刚打钩的笔塞回小姑娘手中: “又不是只有咱们,刚刚是和夏油一起进来的,你家哥哥看起来是达到饮酒年龄的。” 闻锦:Emmmm…… 不知道该不该为夏油杰长得成熟而默哀。算了,就当是夸他长得高了。 她皱着白皙的小脸纠结了一会儿,很快便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 提笔划掉了先前选的草莓果汁,在度数更低的杨梅酒后打钩,片刻又犹嫌不足的学习家入硝子的榜样,在后面表上了“*2”的字样。 小姑娘默默在心里为自己寻找着理由:尝尝嘛,这度数也不高,和啤酒差不多,不会醉人的…… …… 夏油杰走出很远,才从商城顶层挤满了女孩们的的甜品店中,将毫不突兀混杂在其中,美名其曰“吃完饭”而大吃特吃的五条悟挖了出来。 试图说服挚友一同在甜品店“共进晚餐”失败后,白发少年不甘心的打包了满满两大手提袋的甜点。 “阿锦—— 推开包厢的门,五条悟兴奋的呼唤着小伙伴,炫耀自己手中的战利品: “看我买到了什么!是奶油小贝,” 人未至,声音先行,与声音一同到的,是独属于榴莲的香气。 “我买到了榴莲味的哦——” 房间中,不难看出桌上的饭菜已经开动了,闻锦已经蹭到了家入硝子身边,手捧玻璃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剔透的玻璃杯中荡漾着泛着漂亮红色的液体,已经下去大半,她手边已经有一个杯壁上还残存着些许红色液体的杯子。 她身边,家入硝子似乎在说着什么,试图从闻锦手中拿走杯子,奈何小姑娘双手搂着,死死护着。 “你们太久没有回来,我们就先开动了。” 闻锦似乎口中还含着饮料,声音有些含糊,小脸泛上了薄薄的粉红。她盯着五条悟高高举起的袋子,目光随着对方晃动袋子的动作左右摇摆: “奶油小贝,还是榴莲的!” 闻锦满脸的渴望,片刻后有些迟钝的向正在炫耀的白发少年身后望去。 如愿找到了目标人物,她后知后觉的有些心虚的放下捧在手中的杯子,动作仿佛慢一拍的再次抬头,讨好的看向紧跟着五条悟进来的哥哥。 “我想吃,就吃一块,一块奶油小贝很小的……” 她慢悠悠的笔画着,极力保持着正常,讨好的笑着商量道:“虽然今天的量已经吃完了,但可以先预支明天的甜食吗?好不容易能遇到一次……” 跟在欢脱的五条悟身后进来的夏油杰定定看了闻锦一阵,此时听见小姑娘的询问,他在桌面上扫视一周后,目标精准的靠近了她放在桌上那半杯透亮的红色液体上。 见夏油杰伸手拿起了杯子,反应一直慢半拍的闻锦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妙,但为时已晚,她忐忑的眼睁睁看着夏油杰将那杯泛着漂亮光泽的液体凑到嘴边—— 受到惊吓,闻锦的大脑仿佛也清醒了几分: 没事,夏油杰也还没到可以饮酒的年龄,杨梅酒酸酸甜甜的,酒味也不怎么浓,他应该喝不出……来? 下一瞬间,闻锦看着夏油杰那双狭长的眼眸上挑,嘴角弯起的弧度愈发明显 ——完了,哥哥生气了。 “酒?” 即使一下午的奔波,顺滑的黑发挽成的丸子依旧乖顺的盘在脑后,细长的柳叶眉探至刘海之下,夏油杰微微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玻璃杯,笑的愈发温和, “阿锦是喝醉了吗?” “诶,这是酒吗?” 五条悟好奇的戳了戳夏油杰手中的杯子,试图夺过来尝一口,却被自己挚友毫不留情的推开,笑眯眯的挚友示意他看向家入硝子面前: “家入同学那边的也是酒吧?看起来有一杯还没有动,让悟尝尝吧。”在家入硝子的不置可否下,五条悟举起那杯没有动过的清酒,一口闷下半杯。 “嘶——好辣!不好喝,味道好奇怪!” 白发青年似乎要跳脚,但却如同吸了过量猫薄荷的猫咪,开始东倒西歪,他向前踉跄了几步,伸手探向夏油杰手中的杯子: “我要喝阿锦的,那杯红色的看起来好喝!” 五条悟大着舌头,看着随时可能摔倒的向前挪着,锲而不舍的向那杯剔透红色的杨梅酒伸手。 这是……醉了? 屋中包括反应慢半拍的闻锦在内的三人都迟疑的看着五条悟驯服四肢的名场面,有些不可置信。那只是半杯清酒! “他酒量这么差的吗?”家入硝子半倚在桌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 “估计之前没喝过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夏油杰一边说,一边轻松躲开了对方软绵绵向自己手中酒杯伸过来的胳膊。 他掏出手机咔嚓两下后,这才满意的将手中的东西全部放在桌上。 在五条悟那只手历经千难险阻,终于要摸到夏油杰放在桌上的酒杯的前一刻,他此生的挚友按住了他的头,在他反应不过来之间捏开他的嘴,毫不犹豫的将先前五条悟剩下的半杯清酒全部倒入他口中! 五条悟:咳咳…… 五条悟:咚—— 白发少年以一种超高难度的扭曲姿势砸到了地上——睡着了。 目瞪口呆的闻锦正直愣愣的看着被放倒的五条悟,下一瞬间便感受到罪魁祸首笑着向自己看来的视线: “我没有喝醉!” 她慌忙解释,努力使自己的动作和表情看起来正常, “我真的清醒着!” 在夏油杰准确辨认出杯中是酒的瞬间,闻锦模模糊糊的疑惑:明明杨梅酒喝起来就是饮料的感觉,酒味淡到几乎没有,他是怎么一下就认出的。 但此时,上一瞬间产生的疑惑被她抛之脑后—— 哥哥是真的生气了!她看着静静倒在地上的五条悟:哥哥生气真的好可怕! “没有喝醉吗?” 夏油杰轻松放倒五条悟后,笑眯眯的在闻锦旁边坐下: “来,站起来,走个直线我看看。” 刚刚试图站起来但却晃晃悠悠的闻锦:…… “哥哥,醉酒是分为两个阶段的。” 即使反应已经变慢,但她还是努力的试图为自己找借口: “第一个阶段是身体上的醉酒,精神还清醒,第一阶段才是精神也醉了。” 她舌头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有些捋不清了,咬字含糊,软糯的声音仿佛嚼在舌尖: “我现在还只是在第一个阶段,算不上真正的醉酒。” 小姑娘明显处于焦急中,费力的说话让脸上本是因为醉酒产生的粉红变为薄红,挨挨蹭蹭的凑近夏油杰,绞尽脑汁的解释。 夏油杰狭长的单凤眼上挑,眼底的色泽微沉,暗紫逐渐浓郁,静静盯着不安的闻锦良久,听她绞尽脑汁的用放缓的语速解释许久,他终于开口: “喝酒之前吃饭了吗?” 没有听见责备,闻锦缓慢的反应过后,乖乖的回答:“还没有,想等你们回来一起吃饭来着。” “先吃点,空腹饮酒对身体不好。” 见夏油杰没有揪住她自己擅自喝酒不放,闻锦稍稍松了一口气,手忙脚乱的抓起筷子,去夹夏油杰推到自己面前的一盘花生豆。 ——没有丝毫悬念,一颗也没有夹起来。 “哥哥,” 在夏油杰的注视下,越是夹不起来,闻锦便越是慌张,她求助似的望向身边的夏油杰,酒劲逐渐上头,她浆糊一样的脑子里几乎已经一片空白。 “来,坐这边。” 黑发的狐狸眼少年放轻声音,拍拍自己身下椅子的空处,诱哄道: “坐这边,哥哥帮你。” 第60章 第 60 章 酒劲上头的小姑娘小脸红扑扑的,歪着脑袋,盯着夏油杰手底下拍着的椅子面发呆。理智已经随着酒意离家出走,但小动物的本能却让她感觉到不妙。 “哥哥……?” 与平时一样,遇到不安的事情,闻锦还是不假思索的寻找着夏油杰求助,但酒意朦胧之下,她丝毫没有意识到,此时她所寻求帮助的对象,正是给她带来不安之人。 “喂,夏油,” 从五条悟灌下半杯清酒便开始耍酒疯时起,家入硝子便一直静静坐在桌子一旁,举着酒杯默默看戏,此时,她终于察觉到些许异样。 她微微蹙眉,看向正在借着小姑娘醉酒,浑身上下写满不安好意的夏油杰: “你这是……” 夏油杰耐心的继续轻拍椅面,闻言温和笑着抬头看向已经放下酒杯的家入硝子: “是啊……阿锦很可爱不是吗?” 见夏油杰没有丝毫掩饰的回答,家入硝子略带诧异的微微挑眉。 但毕竟今天只是第一天见面,她稍稍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出声,继续端着自己的那杯清酒靠回了桌子边。 啧,自己这个同期看起来人模人样,没想到又是一个挺疯的主。 不过…… 她看着正耐心诱哄着闻锦的夏油杰,心下暗想: 虽然怎么看都像是应该打报警电话的样子,但是应该没有关系吧,闻锦看起来挺信任他的…… ……应该吧? “硝子姐……” 正不知所措的闻锦此时听道身边响起的另一道声音,本能的试图亲近同为女性的大姐姐,准备起身凑上去抱团寻求安全感。 在她还没从椅子上站起身之前,清楚察觉到小姑娘想法的夏油杰将手搭上了小姑娘的肩膀,动作缓慢温柔却将闻锦稳稳的按回了椅子上。 “家入同学,” 黑发少年歉意的继续和家入硝子说道, “我来照顾阿锦,就麻烦你帮忙,随便给悟搬个位置。” 他看了一眼脸朝下,四肢扭曲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五条悟,仿佛突然想起几分同窗的情谊一般: “悟这么趴着,醒来一准会因为脸疼要闹了。” 在家入硝子沉默片刻后放下手中酒杯,笔画出一个OK的手势,敷衍的拽住五条悟的腿略显吃力的向角落里拖之后,夏油杰这才低头看向被按在手下的小姑娘,笑道: “家入同学需要照顾悟,阿锦不可以去给家入同学找麻烦。” 他终于松开搭在闻锦肩上的修长手指,再次拍了拍身前的椅面: “来,坐这里,要赶紧吃点东西,要不一会儿该叫唤胃疼了。” 见小姑娘仍旧歪着脑袋迟疑,夏油杰从桌上拽过五条悟打包来的点心袋子,轻松找到了闻锦一直心心念念的榴莲奶油小贝。 闻锦的视线从脸朝地被拖着向一边的桌椅靠近的五条悟身边挪开,目光不由自主的向夏油杰手中泛着榴莲浓郁香味(?)的奶油小贝上。 盯着夏油杰慢条斯理的撕开包装,还隐约记得甜点来源的她咽了咽口水,再次看向五条悟时,他已经被家入硝子拖到了角落的椅子上。角落里,家入硝子熟练的给五条悟来了一发反转术式,在他白皙的脸上连一丝红印都看不到后,干练的奶妈在闻锦茫然的视线中拍了拍手,无事一身轻的回桌边,端起了自己的酒杯。 随着闻锦的目光,夏油杰也再次看向桌边端着酒杯默默旁观的同期: “家入同学吃榴莲吗?不喜欢榴莲的话悟还打包了原味的。” 见家入硝子目光停留在榴莲味的甜点之上,夏油杰没有一丝心理负担的将挚友打包的口粮全部推到了家入硝子面前。 榴莲味的和原味的都全部给硝子了…… 反应满半拍的闻锦愣愣的看着夏油杰将整个袋子都推给了别人之后,终于反应过来。 这样子的话,唯一剩下的榴莲奶油小贝就只剩下…… 晕乎乎的小姑娘抛开了所有的顾及,乖乖的挪到了夏油杰身边。 仗着闻锦的心思全在对方手上点心之上,夏油杰不动声色的引导着,小姑娘很快挨挨蹭蹭的挤进了黑色大狐狸的怀中,任由对方用巨大的尾巴将自己圈进自己的领地。 夏油杰其实并不喜欢榴莲的味道,但或许是因为术式需要吞噬咒恶心的灵玉的缘故,他对食物的忍耐度极高,更何况,闻锦爱极了榴莲。 ——这么多年来,夏油杰从一开始闻到榴莲的味道还会不着痕迹的皱眉,到现在几乎都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 他直接扔开了包裹着小蛋糕的油纸,屈指捏起了裹满奶油的小贝,毫不在意的任由带着浓郁榴莲味道的奶油沾满隐约可见到些许细微伤疤的手指。 绛紫色的瞳孔中闪过显而易见的笑意,任由小姑娘略显急不可耐的抓着自己的手,珍稀的小口小口咬着点心。 一个奶油小贝并不大,在闻锦的专心致志之下很快消失,盯着那双白皙修长但骨节清晰的手,闻锦做出了一个她清醒是绝对不会做出的举动: 嚼完最后一口,她动作无比丝滑,没有察觉到半分不对的舔舐起手上的奶油 ——自己的,和自己抓着的,两双手上的奶油一起舔。 这也算是闻锦的倔强了。 吃薯片最后手指上沾到的调料,抓着吃蛋糕后手上沾到的奶油,还有酸奶盖子上沾到的酸奶——不吃进嘴里晚上都会睡不着觉。 夏油杰如同一只黑色大狐狸,带着明显的餍足,带着慵懒的笑意垂眸看着乖乖呆在自己怀中的小姑娘,看着她乖巧的抓着自己的手进食,一直任由对方摆弄的手此时倏地一僵。 温软带着湿濡的触感从敏感的指尖传来,微微带着几分痒意,指尖瞬间一片酥麻。 如同细小的电流,酥麻感沿着手臂一路传到大脑,转瞬即逝但却让大脑迅速分泌出大量多巴胺。 或许是在多巴胺的作用之下,他似乎对这种细微的酥麻微微上瘾,黑色的大狐狸微微眯起双眸,眼睑下瞳孔的紫色顷刻间浓郁。 不动声色的转动被怀中小猫咪在清理自身时一同舔舐的手指,大狐狸盯着闻锦毛茸茸的脑袋微微耸动,眸中晦暗,暗戳戳的将更多奶油从猫咪爪子上蹭到自己手上,享受着那温热的触感舔舐过手指尖每一个缝隙时的微微酥麻。 “喂,夏油。” 终于,在小姑娘舔干净奶油后,大狐狸还试图将抓住软濡的舌尖时,家入硝子终于再次忍不住出声: “你真的越来越像个变态了。” 她举了举放在桌上的手机,挑眉道:“或许我应该帮阿锦报警?” 大狐狸夏油杰掩下眸中的不满,对挑眉看着自己的家入硝子笑笑,慢条斯理的抽出纸巾,帮小姑娘和自己擦干净手后,转而耐心的一口一口将小姑娘点的一份咖喱饭喂下去。 在家入硝子看夏油杰的眼神越来越像看变态,和夏油杰始终泰然自若,以及闻锦始终在状况之外,眼中只有一勺一勺喂到眼前的咖喱饭的诡异气氛中,晚饭即将进入尾声。 “嘶——” 一顿饭之间查无此人的五条悟一边微微抽气,一边如同上了岸的鱼,在椅子上扭曲扑腾着。少年看着纤细实则宽阔的身形很快便挂在了椅子边缘,欲掉不掉的晃悠着。 很快,在白色的脑袋又一次扭动后,他整个人栽了下来 ——下一个瞬间 本能之下,惊人的控制力另五条悟迅速控制住身体的平衡——虽然是以一种看起来相当扭曲的姿势。 他睁开了眼睛,双手抱着脑袋嚎叫: “我好晕啊,头好疼——” 即使醉的睡过去,但咒术师那变.态的体制足以帮助他在一顿饭的时间之内将体内的大部分酒精代谢掉。 但显然,身体自己的代谢还没有彻底完成,他站起来时,虽然即使保持住平衡,但也难以掩盖刚才微微踉跄的事实。 “我之前……喝酒了?” 他抱着脑袋,湛蓝的眼眸中充斥着不可思议: “杰,你刚刚把我打晕了?” “别怀疑,你自己喝醉了。” 夏油杰淡定的放下手中的筷子,将装着饭后甜汤的小碗端起来送到闻锦嘴边,动作不停但声音中不知为何带上了看好戏的戏谑: “你——喝——醉——了——” 声音幽幽,但仿佛在五条悟耳边炸开, “只是一杯清酒就被放倒了呢——” “杰,我还记得,是你给我灌的酒!” 五条悟那张精致到人神共愤的脸上表情扭曲,在挚友嘲弄的声音中顾左右而言他的指责着夏油杰。 他从口袋中套出一个装清凉丹的小盒子,倒出一颗来塞进口中。 ——丹药是闻锦给他的,提神醒脑驱除身体负面buff,一比一还原以前闻锦小学门口五毛钱软妹币一盒的棕色小糖豆。本来是给五条悟那偶尔还会运转过热的大脑降温的,但此时用来解救也能做到“药到酒除”。 酒精的作用消失,但宿醉后的头疼脑热还是无法避免。 五条悟精准的扑向夏油杰怀中的闻锦,似乎是已经习惯这个场景,没有对夏油杰紧紧搂着小姑娘表现出任何诧异。 自己难受就绝对不让别人好过的五条悟几乎是挂到两人身上,试图从挚友怀中扒拉出能给自己治脑袋的医呆在自己怀中的小姑娘,看着她乖巧的抓着自己的手进食,一直任由对方摆弄的手此时倏地一僵。 温软带着湿濡的触感从敏感的指尖传来,微微带着几分痒意,指尖瞬间一片酥麻。 如同细小的电流,酥麻感沿着手臂一路传到大脑,转瞬即逝但却让大脑迅速分泌出大量多巴胺。 或许是在多巴胺的作用之下,他似乎对这种细微的酥麻微微上瘾,黑色的大狐狸微微眯起双眸,眼睑下瞳孔的紫色顷刻间浓郁。 不动声色的转动被怀中小猫咪在清理自身时一同舔舐的手指,大狐狸盯着闻锦毛茸茸的脑袋微微耸动,眸中晦暗,暗戳戳的将更多奶油从猫咪爪子上蹭到自己手上,享受着那温热的触感舔舐过手指尖每一个缝隙时的微微酥麻。 “喂,夏油。” 终于,在小姑娘舔干净奶油后,大狐狸还试 第61章 第 61 章 解酒的丹药入口即化, 但一直迷迷糊糊游离在状况之外的闻锦依旧被猝不及防塞进嘴里的东西呛了个正着,咳嗽的天昏地暗,眼角原本在酒意下浮着嫣红,在咳嗽中抑制不住的两眼汪汪, 泪珠挂在带着红意的眼角欲掉不掉。 小姑娘乌黑眼眸中的懵懂逐渐褪去, 虽然被呛出了水光, 但也肉眼可见的迅速恢复了清明。 夏油杰眼睁睁的看着解酒的丹药被塞进小姑娘嘴里, 原本推搡着五条悟脑袋的手下一刻反手握拳,一拳头瞄准那颗脑袋砸下去: “悟, 真的谢谢你了。” 黑发少年依旧笑着, 但笑着咬牙切齿,明眼人都能看到那笑容背后的黑气。 很可惜,五条悟从来都不是那个会看人脸色的“明眼人”。 “阿锦阿锦,” 他偏头躲过夏油杰瞄准脑袋砸下来的拳头,再次凑到闻锦面前, 被是清朗的声线被他掐的甜腻腻的撒娇: “我头疼,真的好疼啊, 疼的想在地上打滚——” 闻锦:…… 闻锦被呛得半死, 咳嗽的天昏地暗, 也不知道是因为剧烈的咳嗽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即使解酒丹已经吞下肚, 药效也已经完全发挥, 但酒意在脸上染上的红晕却有不断加深的趋势。 一拳头没有砸中五条悟, 夏油杰也不再与五条悟纠缠,见对方讨好的顺手抓过桌上的纸抽捧到闻锦面前, 他也不客气, 顺手便抽出纸巾。 抱着小姑娘的大狐狸收起了眸中的晦涩, 绛紫的瞳孔瞬间恢复了清透,黑色大狐狸藏起了大尾巴,犹如一直贴心护家的大型犬。 他一手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帮她顺气,一手拿着纸巾,抬手准备帮还坐在自己怀里的闻锦擦拭溢出眼眶的泪滴。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闻锦:…… 闻锦:啊啊啊啊啊—— 无数小人一边爆发着震耳欲聋的尖叫,一边在小姑娘心底狂奔。 酒一醒,醉酒期间的记忆一股脑的塞进大脑里,在酒精作用下,具体的细节不太清晰,但她也大致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 虽然在小时候,每天早上,为了多睡五分钟,自己的早饭大多是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被早早就收拾好准备出发的夏油杰追着喂的…… 但现在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要被别人一口一口的喂饭! 而且,而且…… 闻锦一边拼命的咳嗽,一边抓过夏油杰递到眼前的纸巾,用纸巾捂着嘴,推开夏油杰轻轻扶在自己腰上的手,顶着通红的耳朵尖起身,一头扎进房间角落的沙发上。 用刚刚从夏油杰手中接过来的纸巾捂住脸,小姑娘一边面壁思过一边继续咳嗽, 她舔奶油居然舔到了夏油杰手上! 闻锦整个人在沙发上缩成了一个球,纸巾捂着脸看不见表情,但露在外面的耳尖红的仿佛要滴血: 像个小孩子一样生活不能自理的让人喂饭不算什么, 小姑娘努力自我安慰着:反正那是自己哥哥,小时候喂自己也喂得不少,哪怕长再大那也是自己哥哥…… 在心底默默碎碎叨许久,越想越心虚的闻锦:…… 纸巾之下的脸通红一片,满脸的羞耻。 ……不行,实在安慰不下去了啊摔!!怎么想怎么丢人好吧!! 谁家这么大人了还要哥哥喂饭! 甚至吃饭还舔手!以前舔自己手都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舔完立马嫌弃一手口水味冲去洗手,然后今天…… 得亏自家哥哥好脾气,没嫌弃自己乱糊口水。 不,以上都不是最重要的…… 闻锦隔着纸巾用力盘着自己软乎乎的脸蛋,努力让自己即使喝下解酒药,此时也依旧过分发热的大脑清醒一点: 夏油杰那双有着淡淡细碎疤痕的修长双手在大脑里挥之不去。 或许是因为过于熟悉,因为醉酒没有记清楚的细节,此时想起却一丝不差的浮现在脑海中。 那并不是一双娇生惯养的手。常年真枪实弹的战斗,即使有闻锦这个奶妈随时待命,三上面依旧留下了些许细碎的疤痕。 细微的暗色疤痕丝毫不影响那双手的颜值,反倒衬着它们更加白皙,手背上隐隐可以看到鼓出的青筋。 虽然手指纤长,但手却很大,抓上去异常宽厚。 虽然记忆已经不是很清晰,但还是隐隐记得舔上去的时候,那上面略微粗糙的茧磨过舌头,与因为奶油附着在茧中而用力舔舐时微妙的触觉…… 不行不行!闻锦你在回忆什么!! 闻锦一脑袋磕在了墙上:闻锦你清醒点啊!那是你哥哥,你在想什么啊! 虽然女孩子喜欢美好的东西还有帅哥无可厚非,但是那是你哥哥啊!你这是会上社会新闻的那种啊! #《震惊,这究竟是道德的沦陷还是人性的泯灭!》# ……但是,真的好喜欢夏油杰那双手啊……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的下一瞬间,小姑娘以更大的力气将脑袋砸到了墙上。 脑袋与墙碰撞时产生 “碰——”的一声清晰响亮的在包间中响起。 “阿锦?” 夏油杰任由小姑娘从自己手中抽出纸巾,从自己的怀中离开。 他看着闻锦一边咳嗽一边将自己团吧团吧,背对着餐桌塞进墙角的沙发里。 怀中的温软迅速消失,夏油杰不动声色的压下心中隐晦的空落,如同所有宠妹妹的哥哥一般,含笑宠溺的看着小姑娘躲避人视线的行为。 视线划过通红的耳朵尖,夏油杰眼中划过一抹笑意。 直到看到小姑娘好不容易呛咳声稍稍平缓,但又似乎是懊恼的开始撞墙,一下没撞疼还犹嫌不足的狠狠再补一下,他这才迅速起身,快步走向墙角。 比他更快一步的是终于如愿看到医生清醒过来的五条悟。 从闻锦钻出夏油杰怀里时起,他便亦步亦趋的跟着小姑娘来到了墙角。 闻锦把自己团在沙发上,他就一屁股坐在沙发扶手上,屈起一条大长腿,如同猫咪一般蹲坐在一旁。 见闻锦开始撞墙,他如同终于找到同病相怜的病友一般,在一旁幸灾乐祸: “对吧对吧——头真的好疼!” “快点快点,” 五条悟伏下身子,以一种及其挑战柔韧性的姿势,把白色毛茸茸的脑袋戳到闻锦和沙发之间: “那个金光piu——一下,咱俩就都舒服了。” 夏油杰走到沙发前,伸手穿过闻锦的胳膊,以提溜小孩的姿势轻轻松松将小姑娘提起来,伸手扒拉开那颗白毛脑袋,将闻锦转了个身重新正对着自己放回了沙发。 将闻锦点的套餐中最后没有吃完的抹茶豆腐,连带小勺子一起塞进小姑娘手中,他自己在沙发前蹲下身,有些心疼的伸手揉了揉那被磕出了红印的额头。 “头疼?” 闻锦小心翼翼的从纸巾后漏出眼睛,有些不自然的看着对方一边揉着自己额头,一边略微责备的说着: “撞墙又不能治头疼,做什么去撞墙……” 偷偷摸摸的观察着哥哥,见到夏油杰毫无异样的表情与举止,一直横亘在闻锦心头尴尬与羞耻被对方如常的态度冲淡了许多。 醉酒后的记忆毕竟模糊,带着自己的主观想象。闻锦又悄咪咪的瞅了瞅应该是旁观了全程的家入硝子。 也许…… 见帅气的小姐姐也没有露出什么唾弃自己行为的表情,她心底升起了最后的希望: 也许自己刚才没有想的那么……变态? 家入硝子:明明应该唾弃的是那个小眼睛怪刘海的大狐狸! 她不自然的偏了偏头,金色的微光在身上一闪而逝。 自己给自己丢了个治疗,闻锦还不忘伸手拍了拍五条悟锲而不舍塞过来的大脑袋,将空气中的逸散的金色光点分了一部分转移到闹腾的猫猫身上。 “呼——” 五条悟如同所有猫猫一般,对工具人用完就扔,神清气爽的感慨: “舒服!” “等等!” 家入硝子突然出声,她盯着那瞬间出现然后又迅速在空气中消散的金色光芒,又转头去盯着一脸清爽的五条悟仔细打量着对方的表情: “这是什么?当着我的面这么用出来没问题吗?” 一起懒懒靠在桌边喝酒,似乎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的家入硝子,此时如同打了一针兴奋剂一般。 “之前早就想问了,你明明不是咒术师,也没有带咒具,是怎么看到咒灵的,我刚刚还看你把一只蝇头一巴掌拍出窗户来着。” 研究欲.望异常强烈的奶妈·家入硝子终于憋不住了,满脸兴奋的盯着闻锦一吐为快: “那个金色不是咒力吧?但是效果和反转术式差不多?” “不,不一样。” 刚说出口,她又自己反驳了自己。 “反转术式可治不了头疼脑热和寻常生病。这可比反转术式要方便多了!我能学吗?” “啊——” 被一大堆问题兜头砸过来的闻锦眨了眨眼: “哥哥之前没有说过吗……虽然不是咒术师,但我是种花家人啦。” 见家入硝子还是一脸茫然,她进一步解释道: “看过种花家的神话吗?是从那里传承下来的,虽然变化蛮大的,做不到神话里那么厉害,但力量体系还是大体差不多的。” 在家入硝子微怔后愈发热切的视线下,闻锦还想说什么,便被包厢中便传来一声堪称凄厉的惨叫声打断。 五条悟饿着肚子醉倒在一边睡了一觉,此时终于神清气爽的甩了甩被蹭的凌乱的脑袋,一边走向桌子,去找自己打包来的口粮,慰问空空如也的肚子…… “我的奶油小贝呢——!” —————————————————— 自作主张分了挚友口粮的夏油杰被五条悟拖着重新去甜品店排队购买“赔礼”。 在等两人的时间里,家入硝子和闻锦也没有闲着,手拉手去逛附近占据了一条街的小饰品店,全当消食。 期间,趁闻锦去了一趟厕所的功夫,家入硝子靠在门口点燃了一只香烟。 “我记得你。” 金发的青年穿着与家入硝子所穿校服材质类似的制服,金色的螺旋纹纽扣固定在左肩之上,耳垂上几对金属的耳钉异常惹眼。 校服本是为了方便活动经过定制,但对方依旧如同古老传统的贵族一般,选择日常穿着类似传统打袴的和服款式行动。 “反转术式的拥有者,不知天高地厚的拒绝了禅院家,目前就读于东京校。” 来人瞥了一眼家入硝子指间点燃的烟,语气轻慢,嫌弃的嘲弄道: “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女人抽烟的。” 第62章 第 62 章 女士香烟夹在指尖,一缕烟雾自家入硝子口中向空中吐出,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侧目。 “禅院……直哉?” 她垂下夹着细长香烟的手,眉头微皱的回忆来人的名字,有些迟疑道。 “啧。” 禅院直哉下巴微抬,线条原本柔和的眼角上挑,以一种俯视的意味看着靠着墙的家入硝子,语调平平却如同在评价一件劣质的商品。 “果然是野生的咒术师,放不上台面。” 薄唇开合,浅灰的瞳孔中高傲与蔑视显露无疑: “……连敬语都不知道用。” 家入硝子语塞。 这是她第二次见禅院直哉。 上一次禅院家来到自己家招揽自己时,对方到场似乎只是为了表达诚意,露个面就走了,从始至终没有和自己说话,只是跟他一起来的人以施舍的态度发出招揽。 ——很显然,作为表达诚意的关键人物,禅院直哉在那次见面中起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 家入硝子甚至怀疑,虽然说对方来这一趟的目的是在向自己表达招揽的诚意,但根本都没有看清自己长什么样。 禅院直哉也没有想得到家入硝子的回应。 从路过这里发现家入硝子时起,他就以一种傲慢的审视打量着与自己穿着相似校服的家入硝子。 金色的短发在发尾逐渐褪回了黑色,少年五官柔和,鼻梁高挺,但长相的柔和俊美却被令人厌恶的高傲掩盖了五分。 浅灰眼眸中充斥着高高在上的傲慢,薄唇诉说着主人的刻薄。 “你曾经拒绝过禅院家一次。” 他自顾自的说道: “虽然在野长大,该有的礼仪完全不行,但你的术式确实不错,” 如同对面只是一间满意的商品,他作为一个挑剔的顾客在对着商品评头论足。 “礼仪之类的可以之后再学,你长的也还行。” 眼睑上挑,他语气轻慢道: “念在你以前不熟悉咒术界,再给你一次机会,允许你进入禅院家。” “还真是抱歉。” 家入硝子在他第二次开口便扭过了头,抬起夹在指尖的香烟深吸一口。 直到禅院直哉彻底安静下来,她的脸在口中吐出的烟雾下略显模糊,看不出表情。 “我拒绝。” 她声音也如同隐藏在烟雾下的面容一样,平淡的听不出感情。 家入硝子压下心中的不快,保持着语气平静。 “我已经入学高专,也与高专签订了协议,毕业后留在高专。” 她淡淡的陈述着, “禅院家就算了。” 家入硝子知晓自己术式的珍贵程度,在被咒术界严密“保护”这么多年下也明白,在咒术界正统势力之间的相互制约下,他们轻易不会对自己下手。 但她也清楚,以禅院家的地位,如果单纯只是想找自己的麻烦,还是轻而易举,有的是方法。 家入硝子深深吐出一口烟雾,努力忽视对方的轻蔑与傲慢。 “不识好歹。” 禅院直哉冷下神色,上挑的眼眸中浮现出轻蔑与不快的阴翳。 “一个女人而已,不过运气好有反转术式,若非如此……” “不过是个咒术师,运气好生成了禅院家主之子,” 突如其来的声音插入了逐渐剑拔弩张的对峙中,声线带着少女独有的温软,语气平缓,但让人难以轻视。 闻锦刚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出洗手间,便听到了这番轻慢,且封建意味浓重的话。 小姑娘欢快向外跑着的脚步顿下,一下午购物带来带来的快乐从脸上褪去。 她学着禅院直哉的语气: “若非如此,有那位天与暴君在,你还能一直以禅院家下任家主自居?” 闻锦走到家入硝子身边,冲禅院直哉笑道: “禅院少爷,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 她仿佛在斟酌着用词,微微停顿: “……还是这么自信。” 天色已经昏暗,小巷中路灯亮起,但温暖的灯光没有完全覆盖这条路。 闻锦和家入硝子站在路灯之下,暖黄的光芒笼罩着两人。而禅院直哉站在巷口,灯光照耀到此处时已经渐渐暗淡,少年周边环境的昏暗让他周身的阴翳愈发浓重。 突然插入的女声让被捧上高位许久的少年不满的侧目,却在看清来人那双带着几分陌生的熟悉面孔是,瞳孔微微收缩。 已经到了嘴边讥讽的话语被吞下,眸中的轻慢与面上的傲慢迅速褪去。 少年仿佛终于恢复到作为“人”的视野,那种打量商品的目光终于消失。 见到小姑娘不过寥寥数次,他以为自己早已记不清这个人,但每当再见到闻锦时,他都会发现这个身影自己无比熟悉。 企图驳斥的话语在听到禅院甚尔时消失,沉默中,他神情晦涩: “是你啊……” 禅院直哉慕强。 从第一眼见到便带给他极致压迫感的禅院甚尔,到五条家的六眼五条悟。咒术界中土生土长的少年尤为坚信“强者为尊”。 闻锦是第个。 第一次见到她时,让他铭记在心的并非闻锦有多强,而更多的是有力无处施展的憋屈。 ——不过取巧罢了。他这么想着。 直到从高空坠落时,在那仿佛笼罩了天地般的巨大风场中,她腾空而起跃向与碰到死神长袍一角的自己,以及落地时长木仓碰撞地面产生的轰鸣声与仿佛遍地产生的青黑色长木仓虚影刻仿佛入了灵魂。 …… “啊,已经七点了。” 闻锦看了一眼手机,挽起了家入硝子的手臂,抬头对站在原地的禅院直哉笑道: “就不打扰禅院少爷,我们也该走了。” 除了先前学着禅院直哉说话时语含讥讽外,她之后的举止礼仪虽然不甚正式,但一举一动,即使是禅院直哉这个自持世家身份礼仪的大少爷也皆无可指摘。 但是,有哪里不太对…… 禅院直哉站在巷口,看着闻锦笑着向自己微微鞠躬,挽起也向自己颔首的家入硝子的手臂,逐渐向自己靠近。 擦身而过时,他终于发现了让他心底堵了一颗海胆一般的难受之处: ——她看自己的眼神。她说话时一直是笑着的,但在那乌黑的眼底却看不到自己 ——一如自己与普通人说话时,偶然在一旁玻璃反光中看到的自己的眼睛。 闻锦与家入硝子挽着手与他擦肩而过,近距离之下那双乌黑的眼睛愈发清晰。 电光火石之间,被轻视的愤怒与不甘袭上禅院直哉的心头,浅灰色的上挑狐狸眼中被不可思议与愤怒充斥。 银色的暗芒一闪而逝,两人错身时位置极近,在投影咒法的加持下,匕首向脖颈划来的速度几乎无法被躲避。 在禅院直哉不甘但预料之中的心情下,投影咒法被打断,绚丽的金色短暂浮现,速度快到仿佛是错觉。 下一瞬间,被迫陷入僵直的禅院直哉在反噬的力道下倒飞而出。 ……和第一次见面一模一样。 身体倒飞而出,落回地面后,禅院直哉在惯性之下向后划出很远,直到后背重重撞上墙壁才终于停下。 与疼痛同时袭上心头的,还有久远记忆浮现时的短暂恍惚。 第一次在五条家见到闻锦时,自己也像是这样被反复甩飞,连她裙子的一角都无法摸到。 ——不,还是不一样的。 禅院直哉站直身体,没有管与墙面摩擦时染上灰渍的洁白衬衣袖口,紧紧盯着因为受到突然袭击而停下脚步,回身向自己看来的闻锦。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能记得如此清楚。 她从前看向自己时,眼中曾经出现过的好奇,在压着自己道歉时出现的不满,在青色风场救下自己时回眸打量自己伤势时的隐隐关切…… 而不是现在…… 脸上只有浅浅的疑问,本应随着被偷袭出现的愤怒却没有丝毫踪迹。他紧紧盯着对方,但那双黑沉沉的眸中依旧没有自己的身影。 明明……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禅院直哉自己找到了答案。 如同他看待咒术师与普通人的关系,但在她眼中,自己反而成为了“普通人”这一方。 少年银灰的眸中充斥着咬牙切齿的愤怒。闻锦先前带着略微讥讽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 自己确实比不上甚尔,但是…… “什么叫做‘咒术师罢了’!我继承了投影咒法,是禅院家最早晋升一级的咒术师,” 他看到闻锦看了自己一眼后,转 头就看向刚刚被她护住的家入硝子,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也能清晰的看到那双眼睛中的担忧,拳头攥的似乎使骨节仿佛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在禅院家如今的所有一级咒术师中也鲜少有对手。” 像是回应闻锦先前的话,被忽视了个彻底的禅院直哉咬牙切齿的说道。 …… 被闻锦牵着向巷外走去,眼睁睁看着禅院直哉飞出去撞在墙上,现在正向担忧快溢出眼眶的小姑娘表明自己没有受伤的家入硝子闻言,转头看向身上粘上了些许灰尘的禅院直哉,眸中划过些许诧异。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先前恨不得拿鼻孔看人的禅院直哉现在仿佛是在……委屈? 就像是被家长怒斥不如别人家孩子的小孩,委屈的一一列举自己的成就,渴望得到家长的认可与……夸奖? 家入硝子被自己的想法激的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一边向小姑娘示意自己没事,她一边把这么离谱的想法甩出了脑海。 禅院家那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大少爷可和“委屈”这两个字没有丝毫可以联系。 闻锦紧张的确认了家入硝子没有受到波及后,终于有功夫看向一直莫名其妙逼逼叨的禅院直哉。 高专所一贯采用的黑色硬挺布料制成宽袖羽织,内衬是一贯的白色衬衫,衬衣领口的纽扣以蓝宝石镶嵌,在夜晚的路灯下不时反射着微弱的光。 原本打理整齐的金色短发在交手中微微凌乱,身上原本一丝不苟的衣服也有了些微褶皱。 闻锦只当那双浅灰色的眸中的怒火是因为对方对自己的不满。 “禅院少爷拦下我们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她脸上连先前浮于表面的笑的消失了。 看着禅院直哉那张典型的禅院家的美人脸,闻锦从前欣赏对方颜值的心态却已经消失了。 小姑娘目光毫无波澜, ——在禅院家长成这个样子也不稀奇。 闻锦见他也不过几次。小时候见他时,那个嘴毒的少年更像是一个熊孩子,被禅院家的家风影响,以及禅院家里一些持着捧杀态度的人恶意娇惯成的坏孩子。 从前禅院直哉年纪小,尚且可以当做是被环境所影响的无知,闻锦还可以想着能纠正一点是一点,对他的恶语相向多了几分宽容。 而现在…… 已经不是受环境影响的问题了,他已经彻底的成为了环境的一部分。 对女性的轻视,并基于不平等的地位对女性的样貌评头论足,以及彻底成为了咒术界封建制度的维护者…… 乌黑的眼睛仿佛比周围的夜色更深,闻锦微微歪头看向一直不知所云的禅院直哉,神色中已经微微浮现了不耐。 在小姑娘似乎没有高光的瞳孔的注视下,禅院直哉逐渐沉默,不甘与愤怒愈发强烈,如鲠在喉。身侧攥着匕首的手背上在用力下青筋凸起。 他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再次冲上来。 “没有用。” 闻锦黑沉沉的目光似乎看出了对方的蠢蠢欲动, “你打不过我,我想你知道的。” 在她淡淡的声音响起同时,失去身体控制权那种久违的感觉袭上了禅院直哉,但只有短暂的一瞬,短暂到他几乎以为是错觉。 但禅院直哉明白,那不是错觉,是警告。 紧紧攥着匕首的右手松开,虽然不甘,但他也明白,闻锦说的是事实。 但是精致的脸上的阴翳却越发浓重,薄唇紧紧抿起:对方那乌黑的瞳孔中,始终没有自己。 反倒是那个女人…… 他看向被闻锦紧紧护在身后的家入硝子。 当存在比较时,负面情绪升腾的更加迅速。 当初强行与老头子出任务后,禅院直毘人的调查结果没有瞒着禅院直哉。那是他就知道了闻锦的身份,知道她与夏油杰和五条悟都关系亲密。 悟君与夏油君也就罢了,那都是实力强悍的咒术师,能与她相交甚密并不意外。 那自己呢? 凭什么对自己露出这种眼神? 明明都是一级咒术师,虽然自己打不过悟君,但除了悟君,同龄人中没有人能同自己相提并论,为什么偏偏看不到自己? 而家入硝子又是凭什么,凭什么能得到她的另眼相看?凭反转术式吗? 可如今还有多少人能伤到她,反转术式对她又有什么意义? 在沉默中,禅院直哉耳垂上的几对金属耳钉微微晃动,黑色的发尾微微遮住愈发阴沉的视线。 见对方只是沉默,闻锦也不在意。她没有管禅院直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只是在对方狠戾的视线移向家入硝子时,皱眉努力挡在家入硝子身前。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撂下最后一句话,闻锦拉上家入硝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 “就这么走了?” 家入硝子对闻锦刚才显露出的能力接受良好,离开较远距离后有些担忧的说道。 “之后那家伙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放心吧,我是种花家的,两个小辈之间的摩擦,禅院家脑袋还算清楚的就不会插手。” 闻锦抱着家入硝子的胳膊,用自己软乎乎的脸蹭了蹭,满脸骄傲: “我家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不会想把小辈之间的恩怨上升性质的!” “至于禅院直哉……我才不怕他!” — “阿锦——硝子——” 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五条悟欢快的在闻锦和家入硝子身后不远处招手。 在他身后,夏油杰也手中提着一个同样的袋子跟着出现在巷口。 “不是说要继续逛逛饰品店吗,你们怎么来了这么偏的地方?” 夏油杰随手从自己拎着的塑料袋中掏出一根奶酪棒递给闻锦。 “家入同学要吗?” 看着夏油杰递到自己面前,包装可爱的奶酪棒,家入硝子在闻锦的极力推荐下接了过来,代替刚才掐灭的烟塞进嘴里。 “对啊,追着你们留下的咒力残秽找了你们一路,找的我好累啊——” 五条悟拖长声音,跟着一起抱怨, “我需要犒劳——” 他盯着闻锦与家入硝子手中的奶酪棒片刻,又将目光转移到夏油杰手中的手提袋,明目张胆的暗示。 闻锦撇嘴:信他才有鬼。 “六眼”看到这些信息轻而易举,而有自己给他做的眼镜帮助给大脑降温,即使没有反转术式,日常使用“六眼”也不会负担过重。 ——还不是说“累”是因为找好吃的甜品店更合理呢! “你不是自己也买了吗?怎么就每天盯着阿锦的不放。” 夏油杰嘴上说着,手中却不停,在小姑娘痛心疾首的目光中又掏出一根奶酪棒递出去。 “要哈密瓜味的。” 五条悟毫不客气的点餐,然后含着奶酪棒含含糊糊的说道: “先前我的奶油小贝还被她吃了呢!刚刚去的时候早都已经买完了,她本来就该赔我……” 他略微侧目,嘴角笑意在看向闻锦与家入硝子两人来时路的瞬间收起,但转头却再次与闻锦闹腾腾的争抢起夏油杰手中袋子。 “好了好了,” 夏油杰在两只打架的猫咪之间打圆场,他指挥着身上堆满了包装袋的咒灵跟上五条悟: “我把阿锦送回家再回高专,悟你先送家入同学回高专收拾房间。” — “这是怎么了?” 黑色轿车的后座宽阔无比,禅院直毘人一如往常,身上的和服松松垮垮,放荡不羁的举 着他那只好像永远不离身的酒葫芦,豪放的向嘴里灌酒。 往常这个,一向打理的干净整洁的禅院直哉总会嘲讽上几句,但回程的路已经走了一半,他却一言不发。 怎么说呢…… 禅院直毘人懊恼:习惯了禅院直哉的毒舌,突然安静了还不习惯了呢! 敏锐的察觉到儿子异常的禅院直毘人停下灌酒的动作,抬脚提了提禅院直哉的小腿。 ——又是这种奇怪的状态。 禅院直毘人仔细观察着身旁猛的惊醒,但只是没好气的看了自己一眼后,继续陷入沉默的儿子。 愤怒,憋屈,以及禅院直哉本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 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禅院直哉出现这种状态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因为…… “遇上种花家的那个小姑娘了?” 第63章 第 63 章 禅院直哉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嫌弃的撇了一眼禅院直毘人,张了张嘴,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不说话代表着默认。 “她怎么你了?” 禅院直毘人稀奇的揶揄道: “我也看过她的资料,那丫头看起来挺乖的啊……” 又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禅院直毘人回想着曾经看过的资料,再次举起酒葫芦的动作顿住,他扭身去看莫名沉默的禅院直哉: “据说性子也挺软的。” 他仿佛看什么珍稀物种似的,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自家儿子,若非手机不在身边,他都恨不得拍几张照片留念。 从酒馆买的资料很齐全,其中附上了不少日常照片,照片中那丫头总是在乖乖软软的笑。 但就这么个小丫头,居然能让禅院直哉屡屡失态。 禅院直毘人自认为还是了解自家儿子的。 禅院直哉恃才傲物——虽然他也的确有足以骄傲的“才”。外带家室显赫,又天资卓绝,再加上禅院家的影响,他从来不是一个会受得了委屈的主。 从前能让他吃瘪的之前只有一个五条悟,现在嘛…… 禅院直毘人若有所思:看上去还要增加一个种花家的丫头。 …… 禅院直哉小时候,痴迷于提升实力,对其余漠不关心,甚至在家中不怀好意的人们怂恿下,在没有足够的实力时,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求晋升一级。 虽然差点搭上了一条命,但终归还算是认清了自己有几斤几两。 ——哦,对了。 禅院直毘人突然想到,虽然禅院直哉到最后也没有说什么,但那次救下他的人,高度怀疑也是那个丫头。 但从前段时间,大概是五条家突兀的清理了五条家的暗桩时开始,禅院直哉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在追逐实力之外,突然对家族事项开始感兴趣。 ——这里特指对御三家之间的明争暗斗感兴趣。 对禅院家内部的事宜,他仍旧漠不关心。 今天禅院直毘人的行程中,明面上是进行任务,但真实目的在于与加茂家的人交涉。 而禅院直哉则是在于父亲共同执行任务后,发觉禅院直毘人试图支开自时起了疑心,之后便对着禅院直毘人百般盘问。 对于禅院直哉一向在阴私权谋上缺根弦,甚至屡屡遭人算计却只会立即动手打回去,动不动落人口实这方面,禅院直毘人也是头疼不已。 见儿子难得的开始主动接触咒术界平静水面下的暗潮汹涌,禅院直毘人也乐见其成。 没有隐瞒的告知了禅院直哉,并在禅院直哉的要求下,禅院直毘人直接带着他一同前往与加茂家的人的会面。 说是加茂家的人,其实早就已经成了禅院家在加茂家的线人,会面中传递的信息也不出意料,是关于五条家大清洗的情报。 五条家突如其来的内部大清洗进行的猝不及防。 事先没有流露出一点消息,半夜悄无声息之中,大批的人被从睡梦中带回了五条家。 等第二天天明,直到得知有人看到五条家居然开了山顶祠堂,一夜灯火通明之后,各方才各方终于得知,前一天夜里五条家出现了大规模的人员调动。 但当他们如往常一般,试图打探五条家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们惊愕的发现,递进五条家的询问和消息如同石沉大海般,再也没有了回音。 原先可以为禅院直毘人传递消息的线人也了无音信。 而且,从当天陆陆续续不少本家人隐晦的前来打探消息,甚至其中不乏与自己关系隐隐敌对之人时,禅院直毘人便明白,禅院家被清理的暗线数量并非少数。 甚至有很大可能,禅院家安插在五条家的线人可能全部暴露。 但是,禅院家内部势力错综复杂,不同势力之间各自为政。 即使禅院直毘人身为家主,但也仅能控制属于自己势力的一部分,知晓听命与自己这部分人中安插在各处的人员名单。 因此,不可能存在禅院家有人泄露了所有线人的消息。 那么,五条家是如何精准的拔除了禅院家所有的眼线? 发展多年的线人大量消失,担心是针对禅院家的阴谋,禅院直毘人主动叫停了安插进其他势力中暗桩的所有活动。 但除了五条家的清理外一切风平浪静。静默至今日,禅院直毘人安插在各处的线人才终于再次开始工作。 今日与安排在加茂家的人的会面中,对方告知了一个重要消息,加茂家安插在五条家的人也全部失联,目前几乎已经可以确认全部暴露。 …… 在禅院直毘人的探究的眼神之中,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禅院直哉终于抬头,没有理会父亲脸上玩世不恭的戏谑,罕见的正色说道: “五条家行动当晚,我见到了五条家主,在酒店。” 他看着禅院直毘人倏地收起了玩世不恭与放荡不羁,眼神猛然锐利,久居高位的气势骤然在车内爆发。 “当时兰太消失了很久,我去找他的时候,看到五条家主堵在一间包厢门口。” 父亲骤然爆发的气势也只是让禅院直哉略微停顿,他继续用平淡的声音陈述道: “兰太当时的表现的异常慌张,并且立即离开了酒店。我怀疑当晚他与包厢中人接头完成,刚离开包厢,包厢就被五条家主堵住了。” “我后来绕到那间包厢的窗户下面,” 他没有看禅院直毘人,眼神毫无目标的盯着正前方,似乎陷入了回忆中,略微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说道: “正好遇到,夏油杰带着……她,从窗户里跳下来。” 这个“她”,毫无疑问便是指闻锦。 “也就是说,那丫头参与了五条家的行动……” 禅院直毘人沉思道, “她和五条家的六眼关系好,有种花家的人帮助,五条家能清洗暗桩到这个地步也不奇怪了。” “五条家这运气还真是让人嫉妒,先是六眼出生,又是和种花家的豪族交好……” 禅院直毘人感慨着,但下一瞬间,倒八字胡须微微晃动,上挑的长长眉毛也随着脸部肌肉的微小动作而不住的颤动。 “等等……” 话音突然停顿,他露出仿佛在努力回忆的表情: “我记得,在那之前,五条家那群老家伙不满五条悟偷跑去横滨,甚至把五条悟逼得早早搬到了高专住。” 他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五条家行动前一天,五条家一群长老还大张旗鼓的去抓人来着……” “哈,” 禅院直毘人周身迫人的气势迅速消散,重新恢复一副洒脱不羁的模样。他摇晃着手中的酒葫芦,懒散的靠回了车椅靠背上,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帮着五条家铲除异己,更像是帮着五条悟收拾五条家。五条家的老家伙们估计被折腾的不轻喽——” 幸灾乐祸过后,禅院直毘人摇摇空荡荡的酒葫芦,如同孩子般不满的扔开。 他本人脸上也已经有了些醉意,一巴掌拍上儿子的肩膀,语气似乎是意味不明,又似乎只是在发着酒疯: “你小子运气不错啊!” 轿车在夜色中疾驰而去,带着醉意的轻声呢喃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五条家变天喽……” — 晚上,洞天中。 五条悟钻进来时,夏油杰也在,正和闻锦一起打游戏。 “喂,你们俩打游戏居然不叫我!” 他不满的嚷嚷着,将自己团进团吧团吧,塞进夏油杰和闻锦之间,两只爪子疯狂晃动着两人,屏幕上的角色在抽搐着乱跑之下,血条迅速消失。 他还犹嫌不足的碎碎叨叨:“我要和夏油阿姨告状,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排挤我!” 很快,屏幕黑下来,赤红的大字浮现: ——队伍中角色已全部倒下,即将传送到最近的传送点。 “五——条——悟——你赔我的任务!” 闻锦扔开手柄,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抓狂的摇晃着那颗白色脑袋: “这个突破任务我已经死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卡了bug,马上就过了,你居然又把我弄死了!” “你给我过这个秘境,过不完任务你今天晚上不许睡觉!” …… 丝毫不觉得这是惩罚,五条悟欢乐的抱起了游戏手柄。 “遇到禅院直哉了?” 他一边操控着屏幕上的人物,一边还有功夫仿佛话家常般问道。 “嗯,遇到了。” 随口回答着五条悟的问题,闻锦注意力依旧集中在屏幕上: “跳!别掉进水里,一会要被冻住了!” 敏锐捕捉到关键词语的夏油杰回头,仔细观察着小姑娘的表情: “有发生什么吗?” “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在和硝子说话……那家伙算是彻底被禅院家养废了。” 闻锦终于把注意力从游戏中分出一部分:“一口一个女人,招揽人还满嘴高高在上的赏赐,” 她吐槽道:“长得人模人样,但根本不会做人……没有一点男德。” “是啊,” 曾经小姑娘对禅院直哉容貌的欣赏像一根小刺,扎在皮肤中,平时不痛不痒,但想起来却让人格外难受。 此时终于听到满意的回答,夏油杰笑眯眯的将剥好的一小碗砂糖橘递到闻锦手边,暗戳戳的上眼药: “以后记得离他远点。” 屏幕上再次出现赤红的大字,五条悟不服输的又开了一轮。 “诶,” 闻锦趴在沙发的靠背上,歪头问道: “你还不回去吗?” 这段时间,五条悟在洞天中呆的时间直线下降。 打脸一时爽,后续火葬场。 自从在夏油杰和闻锦的帮助下,五条家被掀了个底朝天后,被拿下的人太多,很多位置被空出来,其中许多关键的位置短时间内找不到人来接手,五条家现在几乎每个人都临时背负上了原本不该由自己承担的职务。 即使再不愿意,作为五条家少家主,五条悟也不得不长时间呆在五条家中,和五条家主一起收拾留下烂摊子,连高专的任务都快接的少了。 留下这庞大烂摊子的夏油杰和闻锦反而拍拍屁股走人,丝毫没有继续帮忙的意思。 夏油杰:谁说没帮忙,悟在高专完不成的任务,最后不都是我完成的吗? “啊,我家那边差不多了,剩下的他们自己能解决。” 五条悟嘟囔着。 “都多大人了,总不能什么都叫我这个学生去做吧……” 五条家,已经连轴转许久,每个人都挂上了巨大黑眼圈的五条家族人们: 悟少爷,别把事情都丢给我们啊啊啊啊! “既然五条家没什么事情了的话……” 夏油杰挑着眉,扔给了五条悟一颗砂糖橘,笑的仿佛是正在压榨劳动力的资本家, “一起走一趟,帮我们个忙呗!” — 漆黑的房间中。 随着夏油杰“啪”的一声按下开关,暖黄的灯光骤然照亮了寂静的房间。 房间正中央的床上,女人毫无察觉的沉沉睡着,光洁的额头上,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漆黑暗纹如同纹身一般刻在其上。! 你最近越来越有魅力了,大家都想听你剧透本书的最新章节 第64章 第 64 章 房间不大, 但室内的布置很齐全,中央的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床单与被子上都没有褶皱,如同刚刚换好, 没有经过使用一般。 床上, 女人静静的熟睡着。她紧闭双眸, 神情安详, 仰面朝天,利落的散开,铺在枕头上, 双手规矩的放在胸前。 房间中的布置一应俱全,但没有丝毫使用过的痕迹, 从床上用品的规整也不难看出,女人躺上床后就没有了任何动作。 黑暗静寂的房间中,刺眼的灯光猛然亮起, 照亮了床上的女人, 也照亮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房中的三个不速之客。 “深更半夜, 一伙少男少女趁着夜黑风高,悄悄潜入独居女人的卧室——” 幽幽的声音响起,给毫无人气的房间更增添了几分诡异。 但下一瞬间, 仿佛凝滞的空气瞬间被搅乱: “这到底是道德的沦陷, 还是人性的泯灭!” 五条悟用捧读的语气,感情异常充沛的配着旁白。 一边心血来潮的配音, 五条悟一边用惊异的眼神看向夏油杰和闻锦: “哇——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五条悟捧着心口, 表情是夸张的痛心疾首: “他们在深夜闯入究竟想做什么?欲知后事如何, 请听下文分解……” “嗷——” 他敏捷的向一旁跳开, 避开了夏油杰砸下来的拳头,但还是仿佛被痛打了一般,嘴里发出可怜兮兮的惨叫。 虽然嘴上不正经的碎碎念,同时脚下也在轻快的蹦跶,但他还是乖觉的靠近房间正中的床。 “说真的,大半夜的,你们叫我来看一个睡着的女人,” 夏油杰的拳头打空,没有制止住五条悟的吐槽, “真的很变态啊。” “咦——” 闻锦啧啧摇头:“你都想到哪里去了,” 她甚至点头增强自己的语气, “果然,悟你思想不健康哦——” 她小跑到床前,轻柔小心的拂开女人额头的碎发: “来看看看这个。” 暗色的对称纹路如同自皮肤中长出来一样,线条曲折锋利,自中央的一道竖线蔓延开来,后方探出的线条如同狰狞的蜈蚣脚,死死扒住光洁的额头。 白皙的额头上,接近发际线的位置,左侧最后端几只“脚”的脚尖略微模糊,如同上好宣纸上晕染开的墨色。 深色的图案隐约透着不详。 女人——长崎梓,是当初被闻锦从被摧毁的地下实验室中带出来的,公安们将她交给风间千流后,她就被安置在了这里。 “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生命体征一直维持稳定,但不需要摄入营养,也不需要排除代谢废物。” 夏油杰也走了上来,看了一眼手机上收到的报告后,对五条悟解释道。 他只能看出长崎梓身上的属于自身的咒力波动,但找不到让她昏睡如此就的异样之处。 “啊……还真是隐蔽。” 在闻锦和夏油杰的注视下,五条悟摩挲着自己光滑的下巴,湛蓝的苍天之瞳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烁愈发迤逦。 “如果不专门留意,还真是容易被忽略掉。” 五条悟俯下身,凑近了被闻锦掀起刘海的额头: “这里有咒力附着,但是很细微。” 他伸出之间,点了点那几只被晕染开的蜈蚣脚: “整个图案,也只有这里才能看出有咒力残留,其他地方看起来都好像只是个纹身。” 当五条悟难得的正经, “有点像是刻下印记过程中有些失误,这里应该就是出现失误的地方。” “这人你们从哪里找到的?” 看够了那暗色纹路,他站起身,询问道 “从一个人体实验室中救出来的。” 夏油杰也没有隐瞒,直言道。 “有什么能让她醒来的办法吗?” 五条悟毕竟是咒术界顶尖的世家出身,御三家的知识储备底蕴不容小觑,夏油杰和闻锦对他抱有极大的期待。 “不知道,这个图案已经刻在大脑上了。” 五条悟直截了当的说道,见两人依旧盯着自己,他继续解释道: “大脑本身及其脆弱,再用咒力在上面刻印,大脑的结构已经发生了改变。” 他看向闻锦: “你试过你的治疗吗?” “试过了,没有用。” 闻锦垂下眼睑,松开撩起长崎梓刘海的手,声音有些低沉道。 在场三人都明白闻锦的治疗没有用的含义。 闻锦的治疗从本质上来讲,并非治愈伤口,而是将人体恢复到身体本身的鼎盛状态。 长崎梓现在无法治疗的状态,可以用一个更加通俗的原因解释: 治疗被卡bug了。 常规而言,身体恢复到鼎盛状态可以简单的概括为将一台零件出问题的电脑恢复出厂状态。 但是,在一台电脑主机被改装成最顶尖的设备,使得低配的显示屏幕无法显示的情况下,如果将整体恢复到鼎盛状态时,默认主机还是会被恢复到顶尖状态。 ——治疗完成,但毫无意义,低配的显示屏依旧无法显示。 “这技术还真了不得。” 五条悟转移了话题: “五条家记载,千年前,加茂家出过一个诅咒师也进行过人体实验,传说他发现咒术师与普通人的差异,在于大脑结构的细微不同。” 闻锦默然:加茂家那个诅咒师可能指的就是羂索。 苍蓝的瞳孔凝视着那个在刘海下若隐若现的暗纹。在六眼的视野中,污秽的咒力在纹路的一角浮动。 “……那个实验室恐怕可以对普通人进行咒力改造了……” “阿锦……” 夏油杰似乎内心挣扎了片刻,终于迟疑的开口询问道: “你那个辅助增幅有什么限制条件吗?” 在五条悟与闻锦两双眼睛看过来后,夏油杰的语气更加犹豫: “……能给硝子的反转术式增幅吗?” 闻锦一秒理解了夏油杰的意思,但是, “可以是可以,但先不说硝子能不能精准控制,一旦卡bug失败,那可就死无全尸了……” 想起那位崩溃的母亲,她攥着夏油杰的袖口的手紧了紧: “……她母亲看她最后一眼都做不到了。” 室内陷入一阵沉默。 “行啦,” 五条悟伸了个懒腰,“看也看过了,短时间之内也不会出问题。继续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用了,走吧。” 他率先一脚踏入洞天,嘴里还不不停的充满怨念的碎碎念: “明天夜蛾给了我一大——堆任务,写成清单当卷纸都够用一阵子的了……” 他嘟囔着抱怨: “我在家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多任务!” 五条家众人:?? 您在家时任务少,难道不是因为您把好些任务都扔给我们了吗!? ————————————— 横滨,旋涡咖啡厅。 已经接近傍晚,咖啡厅快要打烊,宽敞整洁的室内铺满了金色的阳光,客人只剩下带着中岛敦进来的太宰治。 “咦——” 中岛敦惊呼:“要来侦探社兼职?!” 太宰治懒洋洋的趴在红木吧台上,看起来软软的栗色短发耷拉在桌面上。他面前放着装着浅棕色酒的杯子,杯中有一个大冰球,随着他指尖有规律的轻弹杯子,与杯壁碰撞发出清泠的响声。 菜月绫子在后厨给店长帮忙,现在吧台后只有正在擦拭台面的闻锦。 “打包一杯酒跑来咖啡厅喝,” 闻锦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都快要让人怀疑,太宰先生你是不是来砸场子的了。” “小小姐可别污蔑人,” 太宰治的声音因为脑袋捂在胳膊上而有些发闷, “这不是因为晚上喝咖啡会影响睡眠嘛!而且——” 他拖长了语调: “我给敦点了咖啡哦!我可是专门来照顾小小姐生意呢~” 闻锦:…… 所以敦敦喝完咖啡也睡得着是嘛? 中岛敦:弱小无助可怜工具人,笑的勉强jpg 深知自己杠不过太宰治,闻锦深吸一口气,立马转头和中岛敦闲聊: “是呀,开学以后周末会来侦探社兼职,” 闻锦转头笑眯眯的看向小老虎,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不能只埋头学习,也要注重实践。武装侦探社作为横滨最有名的侦探事务所,来侦探社做兼职可以开拓视野,还可以拓展人脉……” “诶,” 菜月绫子从后厨端着洗干净的咖啡杯走出来,揶揄道: “这不是你暑期实践的总结报告嘛,你居然还背下来了,厉害厉害。” “啊,中岛君问你为什么要到侦探社兼职啊,让我想想昂——” 菜月绫子笑眯眯的侧目看向扑过来的闻锦: “太宰先生说,只要你兼职,就可以给你一只国木田先生的笔,一个‘理想’笔记本,与谢野桑的蝴蝶发夹,中岛君的腰带……” 剩下的话被扑过来的小姑娘捂进了肚子里。 “诶?!” 原本一脸惊喜的中岛敦脸猛地涨红,他低头看向自己长长垂下的腰带: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的……我的……”腰带? 闻锦红着脸默默在心里呐喊:那可是真人周边诶! 太宰治还答应了,每一样物品他都会负责骗到……不,请求本人在上面签名的! “太宰先生开玩笑的啦,” 捂住菜月绫子的嘴,闻锦羞耻的看着脸瞬间涨红、悄悄将腰带的尾端塞进口袋的中岛敦,讪讪道: “是要正经拿工资的啦……” 温柔的夕阳透过巨大的玻璃窗,为旋涡咖啡厅蒙上了温柔的金色薄纱,太宰治软软的趴在吧台上,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后辈们兵荒马乱的闲聊。 …… “嗯?不是做事务员啦,我不是异能力者,” 听到中岛敦的提问,闻锦将手中洗净的抹布挂在挂钩上,笑的乖软。 “只是做文员啦,” “我是个普通人。” 第65章 第 65 章 夜晚,洞天中。 “嗯?以后周末还要去横滨兼职?” 夏油杰正在切橙子的动作微不可察的一顿,很快又继续动作流畅继续手下的工作。 锋利的水果刀在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翻飞,将橙子切成一瓣一瓣,再细心的将每一瓣的橙肉与果皮之间破开一个方便下嘴的小口,还不忘将橙皮部分做一个简单的造型。 高专的开学时间同普通学校一样就在最近,高专已经准备开始正式上课,夏油杰也按照校规搬进了高专宿舍。 虽然有薨星宫的存在,东京咒高的结界已经是咒术界最严密的结界, 但因为力量体系不同,进出洞天时的元素能量波动不在咒力监控系统中,夏油杰依旧如同往常一样,会在闲暇时进洞天陪小姑娘写作业,或者仅仅只是闲聊。 抬头看向宣布这个消息的闻锦,即使没有看橙子,夏油杰手下的动作也依旧精准流畅, “兼职的话,以后周末都要早起去横滨,都不能睡懒觉了,” 少年纤细的柳叶眉微微蹙起:“怎么突然想兼职了?” 一旁眼巴巴等着夏油杰切橙子的闻锦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出现萎靡。 在听到太宰治许诺侦探社众人的全套周边时,闻锦脑袋一热,想着反正马甲已经被扒了个精光,没有什么顾虑,就兴奋的满口答应了。 但此时听到夏油杰提起周末早起,闻锦有些丧气,一天都没有上班就仿佛已经觉得痛苦。 她整个人有些蔫吧:“太宰先生说上午十点上班,十点的话,” 闻锦自己安慰着自己: “多少还能比平时多睡一会。” “而且太宰先生给开出的工资真的很高诶,” 小姑娘接过夏油杰递过来的果盘,小心的撕扯着已经被处理过的橙子瓣,力求不让橙子的汁液沾手: “总觉得不拿就是亏了。” “你缺钱了吗?” 夏油杰诧异的问道。 闻家父母每月给小姑娘的生活费可不少,更别提还有一个做这情报生意堪称日进斗金的酒馆。 “酒馆的收益不方便往出拿的话,我手里的任务金还有不少……” “诶诶诶,不用不用,” 闻锦嘴里塞着橙子,声音有些含糊的连忙制止了夏油杰掏出手机就要打钱的动作:“我没有缺钱!” “就是挺想去围观一下武装侦探社的日常的。” 突然被扣上了一个缺钱头衔的闻锦迅速咽下口中的橙子,解释道: “感觉侦探社好厉害的样子,规模不大,但做到横滨三巨头之一,黑白两道都认可的地步,能观摩他们办公的机会难得,想去看看。” “横滨那地方还是太乱了,” 即使听到闻锦这样解释,夏油杰蹙起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高专这边算是正式开学了,关注我的人会比先前只多不少,到横滨接你恐怕就更麻烦了……” “真的不用接我啦,” 这已经是闻锦不知道多少次强调了, “先不说侦探社肯定会提供安全保障,我的情况哥哥也知道,自保能力还是足够的呀!” 闻锦三下五除二将盘子中的橙子塞了大半进嘴里,拍了拍手站起身,歪了歪毛茸茸的脑袋,邀请道: “我真的可以的,哥哥要和我打一架嘛?” ……他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 夏油杰看着向自己发出邀请后便蹦跳着跑出主宅的闻锦,哑然失笑后,他随手抽出茶几上的纸巾,一边擦拭着手上沾染的橙子汁液,起身跟了上去。 片刻后,洞天中传来了阵阵轰鸣,半空中不断有刺目的光团闪过,其间夹杂着身形庞大外形扭曲可怖的咒灵。 闲着的小精灵们三五成群的聚集起来,挨挨挤挤的飘在场地外,时不时像是在讨论什么似的,发出叽咕叽咕的声响。 但很快,聚集起来旁观的小精灵们仿佛突然感知到什么,突然一哄而散,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兴奋的大喊: “杰——阿锦——你们打架又不带我!” 一进入洞天就把小精灵的吓跑的五条悟迅速加入战斗,苍蓝的咒力团在指尖凝聚: “咒力顺转——苍!” — “阿锦就拜托诸位照顾了。” 武装侦探社办公室,夏油杰笑眯眯的将精致的包装袋送到每一个人面前,如同送第一次上学的孩子一般说道。 介于咒术界中越来越多人盯着自己,夏油杰不能像之前那样常来横滨,但在闻锦第一次来侦探社兼职时,他还是坚持将小姑娘送进了侦探社的大门口。 “这是那家超有名的桔子巧克力!据说很难买到的!” 江户川乱步打开盒子,瞬间满眼放光。他在夏油杰笑着将第二个装着蛋糕的盒子递到面前时,满脸严肃道: “有品位!你放心,我会帮你看好阿锦,绝对不会让乱七八糟的人靠近!” 正在完成夏油杰为了去横滨而丢给自己的任务,并且丝毫不知道自己宿舍的冰箱中甜点被夏油杰掏空的五条悟: 阿嚏!阿嚏! 嗯? 正跟着谷崎直美熟悉办公室环境的闻锦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疑惑回头。 乱七八糟的人……这是在说太宰先生吗?太宰先生又做了什么? 看着游离在状况之外、满脸迷茫,在见江户川乱步不再提到自己便又转过头,认真向谷崎直美请教工作事宜的闻锦,太宰治笑意似乎从来不及眼底的鸢色眼眸微眯。 从第一次见到闻锦时到现在,小姑娘身上总是留有那个咒术师充斥着占有欲的痕迹。 闻锦头上的头绳总是有着可爱的图案点缀,就像她此时使用的皮筋,上面挂着一只圆嘟嘟的小熊脑袋,而她手腕上的备用头绳…… 黑色极简的头绳与夏油杰盘发用的一模一样。 就连似乎只是今日随意取来搭衣服的手链上的挂饰,也与少年耳垂上的耳钉有异曲同工之意。 更不用说身上衣服,总少不了与夏油杰眼眸相同的紫色点缀。小姑娘的衣服大部分看起来都是私人订制的,与夏油杰的衣服布料相同不说,其上总会出现的暗纹—— 太宰治看向夏油杰抬手间隐约露出的黑玉手牌: 和那上面的纹路一模一样。 在小精灵们帮两人做衣服的时候,总会在恰好路过时为它们出谋划策的夏油杰:暗藏功与名。 感受到打量的视线,夏油杰敏锐的扭头,太宰治与笑的温和有礼的少年短暂的对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后,他果断的收回了视线。 …… 夏油杰在横滨不能久呆,再加上咒高开学后,他的任务量直线上升,将闻锦送到侦探社后,他便匆匆起身离开。 “不用紧张啦,文员的工作很简单的。” 谷崎直美带着有些束手束脚的闻锦走到柜子前, “当有顾客来的时候纪录委托,在处理案件过程中纪录下过程……”最后把文件归档就可以了。 “然后把简单的委托全部处理完后归档。” 太宰治作为办公室中现在唯一一个在摸鱼的人,此时坐在办公椅上,轻踢桌子,让带轮子的椅子滑到两人身边,打断道: “寻常的案件就不需要麻烦乱步大人了,乱步大人的精力是要处理最复杂的难题的!” 闻锦有些迟疑:“什么样的委托可以自行处理?自己处理完后需要交给谁来复核吗?我担心判断出错……” 她求助的看向刚刚被打断说话后便闭口不言的谷崎直美。 谷崎直美:别看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文员原来还要自己处理掉委托! “这样可不行呀,小小姐~” 太宰治摇晃着食指,笑的高深莫测: “职场第一课:工作了就要对自己的工作负责,不能什么事都想让别人帮忙检查啦!” 他满脸真诚,如同所有热心的前辈一样凑上前, “不过呢,既然小小姐是第一天上班,今天我可以帮忙来复核,只限今天一天哦——” 第66章 第 66 章 文员居然还要处理案件的吗!?小姑娘大为震撼,相当不理解。 文员不是应该是做笔杆子的工作,整理整理资料,写写总结的吗! 她从来没有想过,文员居然要处理委托啊!这不是侦探的工作嘛? 武装侦探社,一人侦探,全员武装。 ——不是说只有江户川先生一名侦探吗,文员算进武装里面都比算进侦探里让人容易接受啊! “那个……” 闻锦犹豫半晌还是问出口: “冒昧问一下,事务员们的工作是什么?” 没别的意思,单纯好奇,但说出口闻锦就发现了这话的不妥:这很容易被理解为员工对老板安排工作的不满啊! 她连忙描摹道: “就是……就是想知道一下,也好配合好各位前辈的工作。” 而且,闻锦狐疑的盯着太宰治,总觉得太宰治笑的太热情了,甚至热情的愿意帮自己完成工作…… 小姑娘盯着快笑出一朵花来的太宰治: ……看起来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太宰治真要有什么问题,那也不是自己能看出来的啊! 可疑,真的太可疑了! 虽然可以通过些非正常手段确认一下信息,但当着本人的面就做掐算的动作,礼不礼貌是一码事…… 如果没有被骗,那可就是刚一入职就质疑前辈安排的大事件了! 但如果真被骗了—— 那自己也毫无办法。 ……或者说,太宰治框自己也毫不意外。 “事务员的工作要更累呀,” 太宰治笑意不减, “事务员要在外奔波,风里来雨里去,风吹日晒都要外出调查委托,找到线索还要立即送回侦探社,交给文员处理,生怕耽误了时间惹委托人不满。” 倒坐在椅子上的太宰治一手捧心,一手擦拭着眼角做抹泪状: “真的好辛苦呢!” 他转头看向抱着文件夹推门而入的中岛敦: “是不是,敦?” “呃……” 突然被叫到的小老虎垮着脸,犹豫道: “是这样?但是……” “就是这样,事务员要比文员工作辛苦很多呢!而且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有事甚至为了一些线索闯进黑.手党交火的战场中……” 太宰治还在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口中碎碎叨着喋喋不休,闻锦小脸也随着看见中岛敦的表情而一同垮了下来。 ……破案了,这根本不是文员的工作! 算是……试探。 这一步也算是应该的。 既然进侦探社兼职,拿了人家的工资,总该给人家透个底。 或者换句话说,闻锦被招进武装侦探社工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太宰治试图摸清自己这个不安定因素。 即使闻锦未来不一定再来横滨工作,但作为菜月绫子的好友,总归与横滨的联系难以扯断。 再加上如今咒术界与异能力者们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这也是闻锦应当展现的诚意。 “好的,我知道了。” 脑袋放空,任由太宰治声情并茂的声音路过大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终于等到他安静下来。闻锦礼貌的转身询问努力收起诧异表情的谷崎直美: “谷崎前辈,请问我今天要处理的文件在哪里?” “啊,还像以前一样,叫我直美就好了,虽然很喜欢被叫的和哥哥一样……” 谷崎直美莫名的红了脸,捏着文件夹的一角扭捏道: “但是怎么办,真的会分不清呢。” …… 啊,这位看起来指望不上了。 看着自顾自红着脸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谷崎直美,闻锦表情诡异的抽搐了一瞬。 她努力让自己的嘴角保持平静,环视了一圈办公室,最终只能再次看向太宰治: “太宰先生,” 第一天上班就被压榨的小姑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我今天要处理的文件有哪些?” 侦探社的成员今天上午恰好大多都出外勤不在,办公室里只有留守的文员谷崎直美,还有就是明显留下来看着自己的太宰治。 而中岛敦…… 视线扫过抱着文件夹,满脸都是夹杂着绝望的一言难尽的小老虎: 不用怀疑,看来今天太宰治本来也应该带着中岛敦去完成什么工作。 被国木田先生耳提面命的叮嘱,不可以让太宰治摸鱼,所以尽职尽责的抱着文件来找太宰治工作,然后刚进门就直面了太宰治哄骗小姑娘的中岛敦: 太宰先生您真的该工作了啊! 下一刻,手中厚厚的一沓文件被太宰治抽出,他一脸惊恐,眼睁睁的听着自己这位前辈欢快的声音离自己远去: “在这里哟——” 太宰治抽出中岛敦手中的文件,路过一张办公桌时还顺手拿起了上面叠起的厚厚的一沓纸张,然后笑眯眯的递给了闻锦: “今天是第一天入职,工作不多,只有这么点。” 太宰治盯着无辜的脸笑的像个天使,但说出的话确是个恶魔: “做完就可以下班啦~” 闻锦的视线缓缓划过满脸震惊与无措,还有对自己表现出来的歉意的中岛敦: ——很好,那应该是太宰治今天的工作。 再缓缓划过太宰治路过的那张办公桌,看到上面还来不及收拾的零食包装袋: ——很好,剩下那部分应当是乱步先生积攒下来不想处理的委托。 被太宰治按着肩膀坐到了一张空着的办公桌前,看着对方欢脱的放到自己手边的纸张,以及插到自己面前电脑上的一个小巧的优盘…… ——等等,怎么还有优盘!? 闻锦双眸放大,再也忍不住,震惊的看向一脸无辜的太宰治: 每当自己觉得这人已经做到极限的时候,他都能更进一步! 这既视感,让闻锦忍不住想到了家里那只白色大猫猫: ——遇到黑泥精怎么办? 闻锦很想向对方扔出一只白色大猫。 深吸一口气,闻锦收回视线,努力平缓自己的心情。 歪头看向罪魁祸首,从认识以来一直表现的乖乖巧巧的小姑娘缓缓吐出一口气,软软的笑意逐渐浅淡,进入工作状态的她缓缓吐气: “太宰先生,如您所说,只限今天一天呢。” 这里是横滨,所有的打卦方法都因为“书”的存在而受到或多或少的抑制。 单凭空手掐算还是差了一点,而且既然想留在武装侦探社,旁观侦探社的日常运行,要给出足够诚意的话…… 六爻排盘浮现在半空中,闻锦噼里啪啦的打字声没有丝毫的停顿,在空旷的办公室中回响。 屏幕上的资料迅速下滑,滑到底部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开始打出结论,接下来便是保存并分类归档。 一切都很流畅迅速 ——美中不足的是小姑娘苦大仇深的打字手速。 没有上大学之前,在没有赶论文e的经历前,码字的手速真的不堪啊! 更别提还有一个自从闻锦一次看看到头疼了好几天,便开始严加控制小姑娘使用电子产品时间的夏油杰,夏油妈妈在。 胃疼的看着太宰治将工作甩给闻锦,一直流露出愧疚与歉意的中岛敦有些迟疑的走了过来。 “打字的话……” 他试探的说道: “我可以帮忙,我的打字速度最近练的还不错……” “真是帮大忙了!” 原本正色工作到逐渐面无表情的闻锦如同听到天籁之音,眼睛带着惊喜的笑,亮晶晶的看向白发少年: “那就麻烦前辈了!” “啊,不用叫我前辈的,还是和以前一样,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突然被称作“前辈”,有些局促的少年好脾气的被按在了电脑前的椅子上,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闻锦刚刚瞬间爆发的乖巧与感激瞬间消失,指尖点在电脑屏幕的某一处,脸上不自觉的挂上在最正式场合所用的那种疏离且毫无错处的表情。 声音和日常中一样温软,但其中透着疏离与不容拒绝意味,指挥道: “从这里开始输入:建议A夫人检查家中安装的窃听器,并可以在周六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到A先生单位楼下的酒店捉奸……” 很快,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旁观的谷崎直美也被拉进了工作小组。 在中岛敦手忙脚乱的打字时,闻锦口述内容,然后谷崎直美将内容记录在纸质文件上。在谷崎直美奋笔疾书的同时,小姑娘再转头去看电脑上的文件。 ——纸质文件和电子文件双管齐下,效率肉眼可见的提高。 办公室中忙的热火朝天,而太宰治…… 太宰治捧来了一杯咖啡,一边惬意的啜饮着咖啡,一面翻看着有着红皮封面的《完全自.杀手册》 ——与其余人忙的恨不得多生出一双手的气氛格格不入。 在他眼角余光中,黑色的条纹缓缓转动,白色的底盘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边缘处逸散出些许光粒在脱离主体后,缓缓消散在半空中。 “好啦,上午先到这里,该吃午饭啦!” 闻锦双手合拢一派,熟悉的乖软笑意终于再次挂上了脸庞: “麻烦你们陪我忙了一上午啦,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 拖着两位前辈忙碌了一上午,闻锦还没有练成太宰治那么厚的脸皮,她讨好的晃了晃手机屏幕: “咱们点外卖。” 终于听到工作被叫停,松了一口气的中岛敦和谷崎直美不约而同时瘫倒在椅背上。 看着随着闻锦拍手的动作迅速消散在闻锦身前的黑白光芒,中岛敦终于将憋了一上午没找到机会问的问题问出了口。 “之前还骗我说不是异能力者……” 中岛敦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他嘟囔的小声抱怨了一句,又好奇的问道: “阿锦的异能力是什么?” “不是呀,没有骗你。” 对于中岛敦的疲惫,闻锦满脸的抱歉,小心翼翼的观察带着对方的状态,并为瘫倒的两人一人递上了一杯热水。 “那个不是异能力,只是可以提供更多信息,辅助思考。” “我不是异能力者,只是个普通人啦。” 第67章 第 67 章 摊在椅子上的中岛敦撑起了脑袋,一脸被噎住的无语: “那个圆形跟着你飘了一上午,还说不是异能力!” 他颤颤巍巍的控诉:“就算是骗人,也骗的太不走心了!” “等等,什么圆形?” 谷崎直美也有气无力的摊在沙发上,听到中岛敦的控诉,她抬起头,好奇的问道: “上午飘在哪里?” “飘在阿锦面前啊!” 中岛敦扭头,打字打到颤抖的手在空中笔画出一个大大的圆:“这么大一个白色的圆盘,上面密密麻麻的黑色横线,还不停的在转,” 他有些诧异:“你没有注意到吗?” “没有啊!” 谷崎直美回答的异常肯定:“上午我又不是没有去看阿锦,要是有那么大个圆形的东西飘着我怎么可能看不见!” “诶……诶!?” 问题又抛给了中岛敦。不知道白色少年想到了些什么,手指颤抖的幅度愈发大,他的脑袋如同生锈的机器,一卡一卡的缓慢扭头。 “阿锦,上午是有一个圆形在你面前飘着的吧?你也看见了对吧,我没有看错吧?” 小老虎的表情仿佛都快要融化,声音也隐隐颤抖: “还是说……我看到……什么脏东西……?” 闻锦:“呃……” 闻锦没来得及说出的解释被打断,一道幽幽的男声突然插入了话题。 “上午阿锦面前确实什么都没有哦——” “敦你这种情况,大概率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中岛敦身旁的太宰治浑身写着阴恻恻: “我就说昨天晚上不适合去工作,谁让你偏偏一定要在昨天完成,半夜三更进那种不知道有多少怨气的地方,看,被缠上了吧!” “可是,明明是太宰先生白天入水,我好不容易才捞上来,您又挂到看树上,这才耽搁了那么久。” 中岛敦在椅子上蜷缩的更紧了,在瑟瑟发抖中仍然顽强的小声控诉: “早上就出发了,一直拖到晚上才到,走一天才走过去,如果不进去的话,国木田先生……” 在太宰治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中岛敦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颤音,恨不得立刻土下座: “太宰先生我错了,下次再也不催您走夜路了!我现在该怎么办!?人间失格可以救我吗!” “救不了敦哦,毕竟——” 鸢色眼眸的青年终于满意了,轻飘飘的起身,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才没有鬼呢!” “咦……咦——!” 中岛敦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后表情又迅速变成了“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沧桑,熟练的让人心疼。 “我没有骗人,敦君是说这个吧。” 闻锦终于插上话,白底黑纹的六爻排盘缓缓浮现在半空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力量体系不同,它确实不属于异能力的!” “哦,虽然和咒力体系有点类似,一般不能被普通人看到,” 在中岛敦再次开口前,闻锦补充道 “但我也不属于咒力体系。” “好啦,先点外卖,我好饿啊,” 她晃了晃打开了外卖APP的手机:“中午吃这家的蛋包饭怎么样?喝奶茶吗?” ……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 吃完午饭,闻锦作为初来乍到就指挥了前辈们一上午的新人,殷勤的将餐盒收起,冲洗干净并进行垃圾分类 ——天知道霓虹的垃圾分类有多难,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垃圾分 类了,至于该分类的垃圾…… 此处应当@任劳任怨的好哥哥夏油杰,@勤勤恳恳的小精灵们。 然后,午休的抱枕和毯子都已经抱出来的闻锦被重新按回了办公桌前。 “要加油呀,文件还有这么多呢!” 太宰治笑的和风细雨,却用37℃的嘴说着0℃冰冷话: “工作完不成就要加班了哦——” 坐在工位上,小姑娘眼睁睁的看着太宰治走向沙发,向自己浅灰色的小猫枕头和配套的小毯子伸出了手, 然后带着它们,舒舒服服的躺进了自己一眼就选中的沙发上,沾枕头就睡。 眼看闻锦的表情已经濒临失控,整个人都呆住了,良心不知为何在替太宰治隐隐作痛的中岛敦艰难的安慰道: “呃……没事,咱们早点做完早点下班,回去好好睡……” ————————————— 与谢野晶子下午完成外派任务,回到小红楼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新来做兼职的小姑娘站在桌子旁,面色沉稳端庄,语速极快但吐字清楚的说着些什么。 而原本属于她的工位上,中岛敦坐在上面,面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打字的手几乎要快出残影 ——他满脸的麻木,看起来可能根本没有理解自己输入的内容,手在前面打字,脑子在后面拼命的追,追着追着就已经直接放弃。 在同一张桌子上,谷崎直美也将自己整个人埋进厚厚的文件中,奋笔疾书。 闻锦就站在两人之间,对着电脑哇啦哇啦输出一段话,在中岛敦奋力打字时,又转头对着谷崎直美面前的文字哇啦哇啦一顿输出。 谷崎直美、中岛敦: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小姑娘满脸的委屈之下,本来应该去午休的两人晕晕乎乎的坐回了上午的座位,等反应过来就已经开始新一轮的疯狂纪录的了——一直到现在。 …… “啊,是与谢野医生!” 听到开门声,闻锦迅速从办公状态退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向所有见到前辈的后辈那样,90度鞠躬: “与谢野医生下午好!” “……下午好。” 与谢野晶子微怔,抬起手打招呼。 得到回应后,小姑娘迅速直起身,脸上方才灿烂乖巧的笑容仿佛是错觉,她脸上再次恢复成一副端庄、令人下意识去追寻的运筹帷幄。 六爻排盘上的黑色线条缓缓转动,小姑娘继续对着电脑屏幕一顿输出。 “这是怎么回事?” 办公室中,已经有人先一步回来了。 与谢野晶子走到已经先一步回来的宫泽贤治身边,有些迟疑的问道: “阿锦怎么在这里……处理文件?” 她目光没有离开忙的热火朝天的三人,满脸的不解: “她居然也是异能力者。” “啊,与谢野医生下午好!” 宫泽贤治刚刚吃饱了饭正在犯困,听见有人走近自己强打精神: “太宰先生刚刚出去前说,阿锦以后周末会来咱们这里做兼职,今天这算入社测试。” “嗯?” 闻锦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正在不间断持续输出的嘴一顿,抬头看向小声窃窃私语的两人: “什么入社测试?不是只有事务员才需要入社测试吗?” 她视线犹疑的划过抑制不住困倦的宫泽贤治,发现对方给不出答案后,又划过表示“不知道”的摊手的与谢野晶子,最终落到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正扔下笔活动手腕的谷崎直美。 “直美前辈,文员也需要经过入社测试吗?” 闻锦以一种 求知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盯着谷崎直美。 “诶,文员也需要入社测试吗?我不知道,好像没经历过……” 谷崎直美活动手腕的动作放缓,在闻锦逐渐呆滞的目光中又不确定的补充: “也许……也许是我通过了测试,但是自己没有意识到?” “哟,阿锦!” 江户川乱步捧着鲷鱼烧推门而入,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打招呼。 “文员没有入社测试。太宰君一开始和社长说的就是给你事务员的职位。” 他咽下口中的食物,不走心的安慰道: “事务员的工资会更高哦——” 闻锦:目光呆滞jpg。 国木田独步跟在江户川乱步身后进入办公室,他靠近被文件堆满的办公桌,随手从中间抽出一份: “那家伙究竟把什么工作给你了啊,怎么这么……”多…… 他突然住嘴,铁青着脸从桌子上抽出一份又一份文件,手不受控制的颤抖。金发青年一个健步上前,几乎是从中岛敦手中夺过了鼠标,翻着电脑中的文件夹。 看着国木田独步额角以及手背上鼓起的青筋似乎都在跳动,闻锦小心的咽了一口口水,悄悄后退一步,动作隐晦的堵住了耳朵。 “太宰那家伙,拿来乱步先生接下来一个月的工作量也罢了……” 可以听得出来,小辫子青年的声音中努力压抑着怒火,但很快破功。 下一刻,暴怒的声音在办公室中炸响: “他居然把自己所有的工作也全丢给了新人!这么多文件,他这个月是根本没有工作吗!” “他人去哪了,我一定要把那家伙……” 在国木田独步快气昏了的背景音中,闻锦受宠若惊的接住了江户川乱步扔给自己的一颗巨大的草莓棒棒糖。 “帮我完成工作的报酬,是乱步大人最喜欢的糖!” 带着贝雷帽的名侦探和小姑娘头碰头的嘀嘀咕咕: “那些案件都超无聊对吧,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来处理,明明都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居然还让新人一天处理完,处理不完就加班……我要是今天回来再晚点,都不会知道那家伙居然摸了一个月的鱼……” 国木田独步抑制不住怒火的声音作为背景音还在办公室持续回荡。 正和江户川乱步头碰头,交换点心吃的闻锦微微歪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回到了办公桌边,翻起了桌上的文件。 “咳,这些你不用管了,让太宰治回来自己处理……” 在国木田独步不好意思的安抚声中,她抽出了压在厚厚的文件最下方的一张纸。 ——横滨大型人口失踪案调查记录。:,,. 第68章 第 68 章 人口失踪案? ……是之前费佳绑架人口, 供羂索进行人体实验,在横滨的后续调查资料。 “太——宰——” 门口,太宰治推开了一条门缝, 正悄咪咪的窥视着办公室内。 国木田独步偶然的发现了门缝中的那只鸢色眼眸, 一直努力压抑的怒火彻底爆发: “你居然有这么多的工作没有做,还全都丢给新人——” “是入社礼物哟, ” 被国木田独步拽住衣领, 现在正像面条一般柔软的随着国木田独步的动作晃动,太宰治还有空轻飘飘的和闻锦打招呼: “恭喜通过入社测试~” 他隔空做出一个撒花的动作。 入社礼物? 闻锦默默翻开了装订在一起的文件。 这可不是什么好心赠与的礼物。太宰治也不像什么好心的人。 ——这是自己展现诚意后, 太宰治给自己的回答。 “你这家伙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被无视了个彻底的国木田独步怒气再次高涨, “居然打着入社测试的旗号, 把自己的工作推给新人……” “嗨嗨, 国木田君真的不理解别人的良心苦用,” 正在笑盈盈的恭喜闻锦法太宰治转头就瞬间变脸,声音透着委屈, 就差咬着手绢哭戚戚: “为了对阿锦的入社测试保密, 我辛辛苦苦的攒下这么多文件,还不能让你们发现,” 他几乎是声泪俱下的控诉: “国木田君不帮忙、不理解就算了,居然还吼人家……” 声音听起来伤心至极, 太宰治一个大男人, 毫无违和感的西子捧心, 仿佛在痛斥渣男。 …… 江户川乱步捧着闻锦家小精灵秘制小蛋糕, 默默的远离了现场。 “咳,这样吗。” 国木田独步松开拽着太宰治衣领的手, 咳嗽两声掩饰不自在: “你早说啊, 入社测试的安排我们都可以帮忙的。” “那个, ” 在一旁默默翻看辛苦一天换来的“入社礼物”,听到这里,闻锦终于忍不住举手,弱弱的给太宰治拆台: “可是我要应聘的是文员啊,文员不是不需要入社测试的吗?” “应聘文员?” 国木田独步还没有来得及开始的自我检讨被打断,刚刚偃旗息鼓的怒气值直线上升,他向迅速溜开的太宰治怒吼: “文员哪里来的入社测试,太宰你给自己的摸鱼找理由就算了,居然诓骗人家小姑娘!” “呐,阿锦,” 太宰治熟练的将搭档的声音当做耳旁风,凑近拿着文件的闻锦: “看完了吗?” “还没有,” 闻锦在桌子上翻找着。桌上的文件原本垒得整整齐齐,但刚才国木田独步在暴怒的翻找中让文件散了一桌子。 “我只看完前一部分,后半部分还没找到。” “没有后半部分,” 太宰治瞥了一眼闻锦读完后放在一边的文件: “那就是全部了。” “是目前的进度就只到这里吗?” 闻锦停下翻找的动作,她指着装订在一起的纸张的第一页, “可疑的地点圈出来这么多,但有调查记录的只有一大半,” 她忍了忍,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在入职第一天就质疑前辈们的工作: “这个调查效率是不是……有点低呀?” “还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是魔人。” 涉及工 作,国木田独步一秒收起脾气, “他将许多陈年旧案的线索翻了出来,捅给了警方,警方又委托给侦探社。” 他翻出了“理想”笔记本,颇为头痛的的翻着: “虽然案件本身都不算棘手,但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警方的委托我们也不好拒绝,对绑架的调查不得不一推再推。” 武装侦探社掌管横滨的黄昏,拥有异能营业许可证,得以合法进行异能活动的同时,也意味着要受到政府的制约。 费佳充分利用了政府对侦探社的制约,拖延了侦探社对自己的调查。 先不说调查已经被拖延了这么久,即使当时立即去调查了,以他的谨慎,能获得有效信息的可能也微乎其微。 “我们是真的腾不出手去继续调查呀。” 太宰治扒拉扒拉桌子上散乱的文件,给自己空出一小片干净的桌面,用一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姿势趴了上去: “警方需要侦探社配合完成的案件是在当天早上送到,今天的委托早上都送过来了,明天的委托还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送达。” “……所以我有一晚上的时间。” 闻锦默然。 太宰治没有给出肯定或者否定的回答,带着一贯的笑意趴在自己胳膊上,歪头提醒闻锦: “侦探社只有事务员才会出任务哦——” ——如果只是侦探社的文员,是不能以侦探社的名义去调查异能力者之间的纠纷的。 “但是文员可以跟随事务员出任务,做随行记录。” 闻锦微微低头,看向趴在桌子上的太宰治,回以同样浮于表面的笑。 “中岛君,今晚要麻烦陪我加班了。” 闻锦扭头看向听得云里雾里,迷茫的站在一边的中岛敦。她努力让自己笑的更加真诚: “我已经帮太宰君处理了积压了一个月的任务,剩下的任务量您今天一下午可以独自完成。” 她又看向国木田独步,依旧如同往常在旋涡咖啡厅一般,笑的乖软: “剩下的任务即使中岛君不在,太宰先生今天应该也能够完成。” “放心,不会强迫你做事务员的,更何况你也不是异能力者。” 想到刚进门时看到小姑娘今天一天处理完的任务,国木田独步心中不由得升起压榨了新人的愧疚,他轻咳了一声向闻锦保证。 “至于这家伙今天的任务,” 他揪起了趴在桌子上的太宰治: “我会看着他完成。” “诶,国木田君居然不相信我——” 在太宰治拖长了声音的抱怨中,闻锦满意的跟着中岛敦出了门。 闻锦:说是文员就是文员,压榨劳动力什么的,打咩! ————————————— “下一处……就是这里了。” 中岛敦和闻锦站在了一片居民楼前。 中岛敦一边走,一边时不时低头看眼地图。 文件中的地图上,有江户川乱步在地图上画出的数个圆圈。随着两人的走访,已经又有三个红圈被画上“调查完毕”的记号。 不出意料,没有任何收获。 天色已经昏暗,居民楼中,住户陆陆续续的打开了灯光。 柔和的光线穿透过窗户,灯光中人影绰绰。 路灯也已经打开,在暖黄色路灯之下,下班归家的人们陆陆续续的经过两人身旁,放学回家的孩子们在灯光下脚步欢快的跑过。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区,处处透着家的温馨。 闻锦也抱着蓝色的文件夹,仿佛饭后散步般,惬意的走在楼与楼之间的蜿蜒小路上,毫无违和感的融入生活气息 浓重的小区中。 出了侦探社,闻锦没有再放出六爻排盘或者占星罗盘。 这两样是比徒手掐算好用,但个人特征都过于明显了。 而事实上,横滨有“书”的压制,即使借助辅助工具,在如今相关事物极度缺失的情况下,能通过它们获得的信息少之又少。 就目前而言,传统的调查方式反而更加有效。 “这片小区靠近擂钵街,其中的住户搬迁频繁,擂钵街有些人在经济情况比较好的时候,会选择来这里住一两个月。” 中岛敦看着文件中信息,念道: “有生面孔只出现几次就消失的情况在这里是常态。而且居民楼的隔音极好,地下室普遍面积较大,并且对外出租。” “这么多栋楼,就算只是调查地下室都会很麻烦吧。” 中岛敦抬起头,环顾四周。 “诶,人呢?” …… “哈喽呀,” 闻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一边,现在正晃着手中的一包尚未拆封的奶糖,拦在了几个看起来年纪像是小学生的孩子身前。 “你们知道要是想租房,需要找谁吗?” 几个孩子在被拦住时,默契的与闻锦拉开距离,戒备的盯着她。其中看起来年龄最大的女孩警惕的回答: “你去门房问,门房那里有所有房东的联系方式。” “门房啊……” 闻锦将糖果远远的丢到几个孩子脚下,其中一个男孩捡起糖果包,仔细检查了外包装完好后,将他装进背包。 “以前听说有这里有房东会漫天要价,以防万一……” 闻锦似乎是在自己嘟囔,她翻了翻口袋,这次直接掏出几张纸币: “你们知道这里房子的租金范围吗?” …… “如果做基地的话,选择小区中心的居民楼的可能性更高。” 昏暗的路灯下,小姑娘单薄的脊背笔挺,乌黑的瞳孔中,暖黄色的灯光微微反射出高光。 发丝被扎成利落的高马尾,在奔波中有些许调皮的发丝从皮圈逃出,在晚风中微微飘动。 “现在中间这几栋楼的地下室已经租出去了,” 闻锦将钱丢给几个孩子,看着他们迅速跑远后,总结着收获: “说是因为地下室租金便宜,相当抢手,很少会空下来。” “现在有住户的话,住户不一定允许咱们进室内调查啊……” 中岛敦苦恼的敲敲头。 “更要命的是,如果有新住户立刻入住,前租客在屋内留下的信息,大部分会被新租客的日常生活所覆盖。” 闻锦抬手拽下了装饰着小熊脑袋的皮筋,揉一揉因为扎了一天辫子而有些酸痛的头皮, “去问问吧,不过大概率也找不到什……” …… “中岛君玩过扫雷吗?” 闻锦声音顿住,揉脑袋的手放下,头痛的表情不变,脸上因为徒劳奔波的不满依旧,但瞳孔中,所有情绪被那抹乌黑吞噬。 “我们踩到雷了。” 先前在向孩子们打听消息时,几个孩子一直生活在这片秩序混乱之地,看到闻锦拿出来钱后,他们迅速老练的将两人带到相对来说行人较少的墙角下。 不知何时,周围路过的行人们与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 第69章 第 69 章 “中岛君, ” 闻锦乖觉的向墙角方向靠近一步,将中岛敦暴露半环形逐渐包围而来的人面前: “靠你了,加油!” 中岛敦是个不会掩藏情绪的。 在听到闻锦的提醒, 意识到周围人的异样时,他立刻露出警觉的神情, 微微压低上身, 以一个随时准备动手的姿势, 背靠着墙壁环视周围。 中岛敦的行为突兀,戒备望向周围的视线更让原本试图不动声色靠近的敌人察觉到自己的暴露。 下一刻,他们放弃了伪装路人时的轻松随意, 直接迅速的包围而来。 没有丝毫停顿, 战斗打响。 中岛敦果断的将手脚化为虎掌,在异能力的加持下, 即使以一敌众也不落下风。 ——游刃有余,甚至……隐隐占据上风? 围堵的众人面有惊色,中岛敦自己也暗自惊诧: 今天这群敌人……实力似乎并不怎么强?还是说自己进步了? 他隐隐松下一口气: 照目前这个情况,他护住身后、能力是辅助的闻锦应该不成问题。 战斗陷入了焦灼。 随着时间的推演,敌人们的面色逐渐难看,他们拖延不起时间, 这里并非什么绝对隐蔽的地方, 随时会有人经过。 即使横滨人大多已经见惯了街头斗殴,但难保不会有人报警, 亦或者是有侦探社的人赶来救援。 胶着的战斗中,突然,围攻的众人仿佛突然听到了命令, 不再与中岛敦纠缠, 齐齐向后退去。 与众人的急速远离不同, 无数个黑影自他们手中扔出,眨眼就被丢到了两人脚下。 意识到那是什么的中岛敦目眦欲裂,毫不犹豫的转身扑向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闻锦。 ——是炸弹! 数不清多少炸弹密密麻麻的扔到脚下,视野几乎要被炸弹表面的黑色充斥。 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却已经本能的做出反应。他试图抱住小姑娘,用自己的身体作为闻锦在爆炸中的最后一道屏障。 轰—— 数不清的炸弹在短时间内相继炸开,巨大的轰鸣声引起小区中无数人的侧目,人们的耳朵在不堪重负的尖锐鸣叫。 在炸弹的威力下,地面草坪的土壤飞溅开来,沙土混合着砾石被炸上天,再在重力的作用下洋洋洒洒的落下。 如同暴雨一般落下的石子与尘土砸下,足以划破人的皮肤。 无数炸弹炸弹的威力下,被波及的区域极大,本就熟练的远离爆炸地方的横滨人们这下躲的更远了。 作为爆炸的中心,遮天蔽日的烟尘经久不去,良久后,耳畔的耳鸣渐渐减缓,遮蔽着目标的烟尘也终于浅淡。 方才逃离到远处关注着此地的敌人们逐渐回笼,嗤笑谩骂着,浑身带着尘埃落定的轻松,但很快,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紧绷起身体。 两道身影在烟尘后影影绰绰的显露,随着烟尘的缓慢消散而逐渐清晰。 一人站在墙角下,一人……趴在地上? 中岛敦:……发生了什么? 闻锦:……发生了什么! 烟尘终于彻底散去,作为目标的两人终于清晰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柔弱的小姑娘和一开始一样,乖巧的站在墙根下,身上甚至没有沾染尘土,此时正双手抱头,揉着被爆炸声震疼的双耳。 给他们带来巨大威胁的中岛敦朝向小姑娘的方向,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 本应被天上落下碎石砂砾兜头砸的背部干净一片,反倒是身前因为趴在地上沾染了不少泥土,略显狼狈。 “啊……中岛君。” 闻锦连忙上前,将不知道是不是被炸晕了、满脸茫然的中岛敦从地上扶起来。如果此时中岛敦仔细听,不难听出她声音里的心虚: “你还好吗?” 中岛敦满脸懵,顺着闻锦的动作站了起来。 刚刚,自己是被什么绊倒了……是地上的炸弹? 不应该呀…… 他茫然的回忆,以虎的平衡能力,即使被绊一下,正常情况不过踉跄一下,不至于直接五体投地。 现在依旧在隐隐作痛的腿好像是……被人踹了一脚?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中岛敦迅速甩了甩脑袋,急切的看向闻锦: “阿锦你怎么样?有伤到哪里……”吗。 声音戛然而止,他愣愣的看着衣着整齐干净的闻锦,又呆呆的从上到下摸了摸自己: 几乎铺了满地的炸弹,那么大的爆炸中,两人都没有任何伤口……? “啊,中岛君!” 闻锦的惊呼让他迅速转移了注意力: “他们又冲上来了!” 见中岛敦顾不得多想,再次投入战斗后,闻锦悄悄松下一口气。 给中岛敦薄薄的套上一层buff,确保中岛敦打的过敌人,又不会强的太过明显后,她再次乖乖的缩回了战斗的后方。 …… 就在中岛敦扑向闻锦,试图用身体为小姑娘搭建庇护所的前一秒,一袭洁白衬衣的夏油杰突然闪现,想也不想,一脚踹到了中岛敦的小腿肚子上,然后再一次消失。 闻锦的第一反应:诶,哥哥怎么在这里?! 闻锦的第二反应:啊啊啊啊啊,哥哥你踹错人了,那个是友军!! 闻锦的第□□应:哥哥快走,趁着烟大,别让费奥多尔看见!小心他去给咒术界高层告状! 被猝不及防踹到,脸朝地摔倒的中岛敦也自然而然的错过了爆炸发生的前一刻,在自己、闻锦以及闻锦身后墙壁上一闪而过的金色光屏。 是的,闻锦给自己和中岛敦套盾的同时,也没有忘记身后的墙。 即使不考虑里面的住户的安全,如果居民楼的墙壁坍塌,闻锦和中岛敦是首先被砸死的那两个人。 不过…… 闻锦默默叹气: 以刚才那炸弹爆炸的动静来看,即使居民楼没有倒塌,地基恐怕也已经出了问题,说不定已经成了一栋危楼。 抱着手里一直没有松开的文件夹,她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躲避着战斗的波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战场的边缘。 随后,她飞快倒腾起双腿,方向明确的向远方狂奔。 ……希望这一栋楼的牺牲没有白费。 —————————————— “太宰先生晚上好,” 闻锦慢吞吞的从巷子口走出,向看起来已经对峙了许久的两人打招呼: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晚上好。” 她本来并没有打算露面,但奈何巷子中两人都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靠近。 在她身后,是接到太宰治的通知,匆匆赶来的异能特务科的小队。 早在无数炸弹被引爆,而作为目标两人身后的居民楼却顽强的屹立时,带着厚实毛绒帽子的青年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异常。 安置在现场的监控摄像头要不是被爆炸波及而摧毁,要不是被巨大烟尘遮掩住了镜头,从画面中难以获得有用的信息。 烟尘散去,他看到了最终结果:两人在那种量级的爆炸下毫发无伤。 “闻小姐晚上好。” 体质似乎不好,常年带着厚实毛绒帽子的青年礼貌的打招呼后,没有分给持枪对准自己的异能特务科小队半分目光,一派轻松的看向出现在巷口的小姑娘。 他毫不掩饰自己事先对闻锦做过调查,也毫不掩饰眸光中的好奇与兴味。 礼貌的回应了对方的问好后,没有任何修饰,他直接问道: “你们为什么没有受伤?” 同样是红色的眸子,与风间千流那双迤逦惊艳的清澈红瞳不同,费奥多尔的眼眸是暗沉晦涩的红。 那视线如同阴冷的毒蛇,冰冷紧紧粘附在身上,自脚腕开始缓缓缠绕至脖颈,无法摆脱,令人产生难言的窒息感。 闻锦按耐下被黏腻视线盯着看的不舒服,反问道: “先生知道有烟无伤定理嘛?” 第70章 第 70 章 “有烟无伤定理……” 小巷中, 听到这个回答,带着白色毛绒帽子的青年微微怔住,似乎是在回想这个词的含义。 异能特务科的特警们全副武装, 他们略过闻锦,迅速涌入小巷,以费奥多尔为中心逐渐缩小包围圈, 黑洞洞的枪口全部对准了中心的青年。 他仿佛没有看到周围的环境,暗红的双眸紧紧盯着站在巷口的小姑娘, 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自觉的微微抬起,任由特警们小心的将手铐扣在苍白的手腕上。 “漫画中的主角十大定律……” 倏地, 费奥多尔嘴角牵起弧度,浮现一抹轻浅笑意, 看着人畜无害却暗含莫名的诡谲。 “小姐原来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呀。” 费奥多尔没有多少停留时间, 在众多警惕的警察所挟下, 被枪顶着后背,走出昏暗的小巷。 站在巷子口的闻锦在众人靠近时, 默默的后撤两步,侧身让开狭小的道路。 “十大定律是么,下次有机会可以一起讨论。” 两人错身而过时,清灵的声音从风中飘来, 又飘散在空中。 闻锦侧目时,只看到了费奥多尔嘴角尚未消散的笑意,一向古井无波的暗红眼眸中充斥着兴味。 在众人“簇拥”下,青年迈着闲庭信步逐渐远去, 消失在警车中。 唔……, 这是威胁吧? 闻锦歪歪头, 披散开的发丝调皮的滑落, 在风中略显凌乱,拂过绵软乖巧的的脸颊。 ——从今往后,自己与横滨不能向以前那样相安无事了。 脑后突然有什么东西搭上来,她乖乖配合着摆正了脑袋。 身后,夏油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用小巧的梳子熟练的帮闻锦将散落的长发理顺,退下手腕上的备用皮筋,将毛茸茸的头发扎成一个利落的高马尾。 脑袋上的动静消失,闻锦微微摇了摇脑袋,感受着皮筋上的坠子随着晃动几次碰到脑袋的微妙触觉。 ——坠子是从前过生日时,闻妈妈送给夏油杰的礼物,其中有一个储物空间,已经跟了夏油杰很多年。 闻锦低头,伸手摸了摸挂在脑袋上的坠子。 自己与夏油杰关系好这件事查起来不费吹灰之力,目前也不知晓费奥多尔与羂索的合作究竟紧密到哪一步。 但无论如何,他既然能与羂索“合作”,意味着即使在咒术界有羂索的掣肘,他在咒术界中也有着自己的门路。 ——夏油杰也要被找麻烦了。 而且与自己在横滨有武装侦探社做后台不同,夏油杰在咒术界中、至少在明面上没有什么强势的依仗。 几辆车拱卫着载费奥多尔的警车,如同来时一样风驰电掣的离开。 闻锦看着他们迅速在道路的尽头消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脑袋上一只手覆盖上来,轻轻揉了两把,将她的注意力从远处吸引回来。 夏油杰隐约明白小姑娘在担心什么,在闻锦看过来时,丹凤眼安抚的弯起,细长入鬓的柳叶眉也似乎随着笑意弯曲。 或许是夏油杰温柔的笑意,亦或者是头顶有着细碎茧子的宽厚手掌,闻锦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阿锦和阿锦哥哥晚上好呀——” 太宰治爽朗笑着向两人靠近,卡其色风衣被水浸湿后颜色暗了几分,衣角和微卷的发梢还时不时的滴落几滴水珠。 见闻锦和夏油杰盯着自己脚下滴落的水渍,太宰治毫不在意的摊摊手,笑道: “路上看到一条很清澈的小河,你们知道的,现在能找到一条没有飘满塑料袋的河真的很难。” “嗯……” 既然现在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没再做遮掩。闻锦想了想,凭空取出一条毛巾: ——从夏油杰的发绳挂坠中,取出了一条夏油杰新买的浅灰色毛巾。 她将毛巾递给太宰治: “今天晚上风还不小,先擦一擦,太宰先生还是先回家换身衣服,再……” 太宰治脚步不停,径直路过两人时,鸢色眼眸中盛着温和的笑意。 路过两人时,他接过毛巾,随手用唯一干燥着手揉了揉闻锦的脑袋,然后将毛巾搭上自己尚且滴水的发尾,头也不回的向后招手。 轻快的声音从毛巾下传来: “天已经黑啦,小孩子该回家啦——” 话语在下一瞬间沉下,声音轻到几不可闻: “剩下的交给大人吧……” 太宰治哼着的自创小曲的声音逐渐远去,闻锦眨眨眼,又眨眨眼: 为什么感觉……好像爸爸哦…… 下一刻—— 歌声随着距离的增加声音逐渐变小,但歌词依旧清晰。 “噜噜噜噜,殉.情一个人做不来……” 她努力晃晃脑袋,把这个离谱的想法甩出去: 这个歌果然不对吧!爸爸从来不会把自己不愿意做的工作交给自己! 夏油杰看着闻锦把自己的毛巾递出去,又看着路过的男人揉了自家小姑娘的脑袋,难得的没做出什么反应。 ——在值得尊敬长辈的面前,他一向是最温和有礼不过的。 虽然这个“值得尊敬的长辈”目前看来可能还需要打个引号。 “太宰先生说的对,咱们快走,” 闻锦扯一扯夏油杰垂下的袖口:“保不齐费奥多尔会在咒术界给你告一状。” “话说……哥哥怎么来横滨了?” 小姑娘一边小跑一边问道: “早上刚送我过来,晚上又来,” 她有些担忧:“今天高专的任务怎么办的?” 反正闻锦不信夏油杰哪一天的任务能少。 “任务的话不用担心,昨天就安排好了。” 夏油杰顺着闻锦拽着自己袖口的力道向前走,温柔的声音平稳缓和,让人安心。 “拜托悟让五条家帮忙,把五条家的一部分一级咒灵的拔除任务移交给高专。” “一级的任务自然而然的被高专分配给了我和悟,因为任务可以追溯到五条家,辅助监督也是从五条家派出来的,他们知道该怎么报告。” 红灯亮起,两人停下脚步,夏油杰帮闻锦拢了拢外套: “悟现在对五条家的掌控还不错,还有五条家主在后面压阵,没有问题。” “真的不考虑换个兼职吗?” 夏油杰旧事重提,语气中透漏着担忧,瞳孔的紫色在路灯下闪着温柔剔透: “横滨真的太危险了,这才是第一天上班,就遇上了这种事。” “啊,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 绿灯亮起,两人再次迈开脚步,匆匆赶往车站。闻言,小姑娘抽空扭头看向夏油杰: “干嘛踢中岛君?看上去那一脚踢的好狠。” “抱歉,我改天抽空向中岛君道个歉。这不是条件反射嘛,” 夏油杰温柔笑着说着歉意的话,但语气中却着实听不出什么歉意: “我去侦探社接你下班,与谢野医生说你出外勤还没回去,我就用这个直接定位了一下你的位置。” 他向闻锦晃了晃手腕上的黑玉手牌,继续说道: “结果刚过去,就看到满地的炸弹,还有一个人朝你扑过去,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踹上去了。” 闻锦:行叭…… “还好,当时烟雾那么大,应该都没有人看到你,也没有被监控拍到。” 闻锦仔细回想当时的场景: “要是被费奥多尔看到,麻烦就大了。” 夏油杰并不是冲到闻锦身边的。他通过洞天进行了两次空间传送,从自己的位置传送到洞天,再从洞天传送到闻锦身边。 出现在闻锦面前时,已经有部分炸弹爆炸,完美的掩盖了夏油杰的身形。 见这一茬被揭过,夏油杰眼底隐秘的闪过一丝笑意。 那一脚踢出去从来不是因为什么条件反射。在当时的情况下,闻锦其实不需要中岛君的保护,甚至反过来,中岛敦才是被闻锦保护的那个。 ——无论是为他提供增幅,还是后续挡下伤害的盾。 虽然需要感谢他的牺牲精神,但既然自家小姑娘不需要保护,那也就别搂搂抱抱的了吧。 —————————————— “阿锦,还醒着吗?” 洞天里已经是一片寂静,夏油杰罕见在深夜敲响闻锦房间的门。 “还没有睡呢。” 没有让夏油杰多等,小姑娘噔噔噔的跑来开了门。 与陷入沉睡的大厅不同,房间内灯光全亮着,电脑与平板中传出电视剧女主哭戚戚的声音。 “你又熬夜,” 夏油杰微微皱眉,视线扫过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电视剧。 “我记得你昨天才说开始看这部剧,现在就已经看到快大结局了……” 少年语气并不重,甚至神情依旧温和,但小姑娘却无端心慌:“你昨天熬夜到几点?” “诶嘿,” 闻锦心虚的讪讪笑了两声,连忙岔开话题: “哥哥是看到鹤田先生发的邮件才进来的吧?” …… 酒馆中。 暖黄的灯光照亮了大厅,半夜酒馆已经打烊,上了清漆的木纹吧台后空无一人,房间中一片静寂。 房间一角,厚重但不失典雅的沙发边,禅院甚尔靠坐在沙发扶手上,薄唇紧抿,周身是毫不掩饰的暴躁。 盘亘守护的宝藏被染指却毫无办法,终日慵懒昏睡的黑豹终于被激怒。他的愤怒与不安甚至令他无法维持狩猎过程中应当维持的冷静与隐蔽,只能焦躁在原地盘旋甩尾。 鹤田滕吉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两人之间的茶几上,禅院甚尔的手机摆在桌上,保持屏幕开启的状态。 屏幕中,女人静静平躺在床上熟睡,幼小的孩童蜷缩在女人身旁,努力汲取着母亲的温暖。 ——那是禅院甚尔的妻子,额头上,眼熟的黑色纹路蔓延。 第71章 第 71 章 收到邮件的提示音在静寂的酒馆大厅中清晰无比。 “喂, ” 酒馆中的静默中,禅院甚尔偏过头,幽绿的瞳孔如同孤狼一般看向对面: “资料可以给我了吗?” 慵懒的黑豹收起了往常的慵懒与闲散,俯低身形, 压抑着焦躁, 耐心搜寻着目标,随时准备给予偷盗宝藏的敌人致命一击。 茶几一侧的单人沙发上, 鹤田滕吉垂眸看着手机, 迅速扫过屏幕后,抬头看向强忍着暴戾情绪的男人, 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非常抱歉,之前与您说的话依旧不变, ” 他和所有打工人汇报工作时一样,态度足够礼貌,但声音没有起伏, 语气平淡, “这个咒纹资料的情况特殊, 请恕我们无法提供。” 禅院甚尔闻言, 本就冷厉的面部轮廓更加凌厉,他定定的看着鹤田滕吉。 微不可察的杀意转瞬即逝。 短暂的凝视后, 他收敛起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站起身就要迈步离开。 “酒馆正在追踪这个咒纹的出处,” 即使是被可怖骇人的杀意锁定的一瞬, 鹤田滕吉的神色声音也依旧如常,在禅院甚尔已经迈开步子后, 继续毫无情绪的陈述: “老板也在尝试解除诅咒。” 还未踏实的脚步顿住, 禅院甚尔不耐的回身, 昏黄的灯光下,长时间的等待让他的耐心几乎耗尽,却为了这些许不知真假的线索,抑制着与生俱来的脾性: “有话直接说,没工夫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缺乏样本数据。” 鹤田滕吉没有在意禅院甚尔称得上是恶劣的态度,无意识的摩挲着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声音依旧是毫无起伏的平淡。 许是因为半夜被叫醒,鹤田滕吉虽然已经换上了得体板正的西装,但平日里整齐梳在脑后的褐色短发似乎尚未来得及打理,些微发丝散落在额前,给向来板正的形象带来几分随性。 “夫人于我们而言很重要。” 一直古井无波的双眸中划过一丝精光,给昏暗的角落中的男人增添了一抹精光, “如若可以,酒馆这边会委托专业人士前去探望,日后如果生成解决方案,一定免费优先为您夫人提供服务。” “呵……” 禅院甚尔嘴角的疤痕微微牵起,薄唇间溢出一身低哑的冷哼,为不可见的寒光自指尖闪过: “探望?” 向来散漫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嘲讽,眸中的幽绿彻底沉下:“然后给你们当实验的小白鼠吗?” 鹤田滕吉的姿势不变,眼珠微微转动,侧目看向自己脑袋右侧。 那里,一只在几秒前还整齐摆在吧台上的吧勺擦过耳侧,本是圆润的勺子前端在速度与力量的加持下,削断几根发丝。 此时,吧勺的圆头已经深深没入身后沙发,带着螺旋花纹的尾端微微震颤着。 “请您放心,” 垂眸看了一眼缓缓飘落的断裂发丝,他平淡的眸光再次转向禅院甚尔,毫不心虚的将“探望”两字替换掉。 “检查咒纹的过程不会对夫人产生任何不利的影响。” 禅院甚尔的耐心终于消磨殆尽,他一手抓着外套,随意的搭在肩上,抬脚向酒馆大门走去,背向鹤田滕吉,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讽刺道: “既然不会产生不利影响,只让你们看一眼够了吗?” “‘看’就够了。” 平淡到让人无处发泄怒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再次让男人顿住脚步: “只要您同意,对于五条家的‘六眼’来说,只是‘看’就够了。” “六眼?” 禅院甚尔幽绿的双眸回转,紧紧盯着静静坐在昏黄灯光下的男人: “还真是神通广大啊……五条家宝贝的不行的‘六眼’都能请动,” 他嘴角裂开,露出张狂的笑意。 下一刻,禅院甚尔再次恢复原先懒洋洋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行,什么时候来看?” “如果您同意的话,就现在。” “顺便一提,” 鹤田滕吉摩挲着青玉扳指的手垂下,站起身,绕过身前的茶几: “还请不要动孔时雨,好好的活着工作的孔时雨的价值更大。” 皮鞋走在木质地面上的哒哒声消失在宽阔的大厅内,他停在了禅院甚尔面前。 “祝我们,合作愉快。” ————————————— 东京咒术高专校内,男生宿舍。 “悟,醒醒。” 夏油杰一把掀了五条悟被子: “帮个忙,明天我帮你去横滨排队买限定巧克力!” …… “呃……” 闻锦戳了戳五条悟垂下的脑袋:“直接从床上薅起来的?他就穿着这身衣服睡的吗?” 闻锦虽然不是咒术师,但即使作为普通人,身体也存在着微薄的咒力。没有经过登记,不能贸然出现在高专结界之内。 在她收拾自己期间,夏油杰独自回了趟高专找五条悟。 ——不是两人敬业,大半夜的不睡觉也要出来工作,甚至还要拉上朋友一起工作。 只是如果不立马提出处理方案,禅院甚尔可能真的会直接找上孔时雨啊! 就像鹤田滕吉说的,孔时雨好好活着工作的价值更高! 空间出现波动时,闻锦正蹲守在锚点旁。 夏油杰没有穿成以往那样的一身黑,与日常生活中一样,穿着袖口绣着暗纹的洁白衬衣,乌黑发丝挽成干练的丸子清爽的扎在脑后,额前的一缕刘海略微有些凌乱。 五条悟被夏油杰扛着,毫无动静的挂在他肩上,脑袋和四肢软绵绵的垂下。 身上的衣物简单,倒是可以直接出门,但是此时却是乱七八糟的挂在身上,只是简单的“穿上”而已。 凑近看,五条悟双目紧闭,一副还沉浸在梦乡中的模样。 “不是,五条大少爷要求可高了,怎么可能穿着高专校服睡觉。” 夏油杰随手将五条悟扔到地上, “这家伙怎么也折腾不醒,他衣服是我给他换的。” 见五条悟被扔在地上也毫无动静,夏油杰笑的和风细雨: “阿锦,风油精还有吗?” 闻锦:……好主意。 小姑娘默默掏出一瓶风油精,用它沾湿了餐巾纸捂住了五条悟的鼻子。 绿色液体的气味清凉的刺鼻,夏油杰抬脚,踢了踢挚友,让他离闻锦更近的同时,自己远离那股浓郁到呛鼻的味道。 风油精的作用立竿见影。 如同被沾湿了毛发的大猫猫,五条悟从昏沉的睡意中瞬间清醒,疯狂的甩着白色的脑袋,浓度过高的风油精让那双绝美的苍天之瞳中溢出了点点泪花: “什么味道!” “风油精!” 得逞小姑娘收好绿色小瓶子,字正腔圆的回答: “提神醒脑,镇痛止痒,用过的都说好!” “你们这是要谋杀啊!” 睡意已经彻底消散,五条悟也不起身,直接盘腿坐在铺了厚厚地毯的地上。 “昨天杰说你第一天做兼职,要去接送你上下班,他一半的任务都是我做的!我才刚刚回高专睡下!” 他用力揉着脑袋,很快就将白发揉的炸成一团,不满的控诉道: “这样子真的会猝死的!” “辛苦啦,” 闻锦笑眯眯的将杯子塞进五条悟手里: “我白天做的奶茶,双倍糖,双倍珍珠。” 五条猫猫应声闭嘴,抱着杯子咕咚咕咚: 闻锦下厨的手艺是真的好,但让她下厨一次的难度也是真的大。 “大半夜的找我什么事?” 五条悟满足的嚼着珍珠,声音含糊的问道。 夏油杰打开手机的相册,将屏幕展现在五条悟面前: “上次那个咒纹,又出现了。” ————————————— 深更半夜,三道看起来来路不明的身影守在房子门口。 “喂,还要等多久?” 五条·来路不明·悟摇了摇手中的空杯子,不耐烦的丢掉,转身就要开门: “奶茶喝完了,不想等了。直接进去看,早点看完我早点回去睡觉!” “悟,” 和五条悟一起,靠在房子门口栅栏上的夏油杰伸手,挡住了他推门的动作,不赞同道: “直接进别人家里不礼貌,”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再等十分钟,十分钟要是还不回来咱们就直接进去。” 比站着等的两人稍微舒服一点,坐在毯子咒灵身上的闻锦欲言又止: 等十分钟…… 礼貌确实是有了,但是不多:) “十分钟到了!” 五条悟轻松翻过了栅栏,跳进了院内。夏油杰牵着毯子咒灵的一角,带着坐在上面的闻锦一起,紧随其后翻过铁艺栅栏。 “让我看看……啊,是这个房间。” 毫无闯入他人住宅自觉的三人大大咧咧的绕着房子转了一圈,跟着五条悟推开二楼一间房间的窗户,翻窗进了屋内。 屋内漆黑不影响两名咒术师的视线,但顾及到闻锦,夏油杰还是走到房门边,打开了房间的吊灯。 这是一间温馨的卧室,以温暖的米色作为主色调,床头挂着不少一家三口的合照,两个大人之间是不变的亲密与爱意,但其中孩子的样貌的成长昭示了时间的流逝。 卧室中间的大床上,有着一头黑色短发的年轻夫人安静的平躺在床上,往常不受控制翘起的发梢仿佛也有气无力的搭在枕头上。 她的身侧,蜷缩着幼小的黑发男孩,黑发与女人如出一辙的上翘,相似的五官说明着两人的关系。 三人凑近床前。 即使已经昏睡几日,但年轻母亲的头发可以明显看出被梳理的痕迹,额前的刘海整齐的遮盖住额头。 “这个应该就是咒纹的完全体了。” 五条悟少见的正色: “和上次那个不一样,这个已经完全看不出咒力逸散的痕迹了,看起来就只是个普通纹身。” 即使知道刘海并不会阻碍五条悟的视线,闻锦依旧下意识的伸手,想帮他掀开遮盖物,不死心的说道: “你再看……”看。 “你们要干什么!” 稚嫩的声音响起,同时,闻锦不设防的向昏睡母亲伸出的手被孩童用力挥开。 第72章 第 72 章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闻锦伸出的手随着声音被用力拍开。 “你们是谁?为什么来我家?” 幼童看起来被养的很好,小脸肉嘟嘟的,顶着一头炸毛的黑发, 或许是因为突然被打开的的灯光, 不知何时清醒过来。 绿色的瞳孔比他父亲的颜色略浅,正满眼警惕的盯着围笼在自己与妈妈床边的不速之客。 夏油杰忽视了警惕的小家伙, 拽过自家小姑娘被拍开的手, 看到上面被拍出的清晰红痕, 柳叶细眉微蹙。 他小心的轻揉那片泛红的痕迹, 轻轻斥责努力护在妈妈身前的男孩: “做什么下手这么重。” “诶,真的红了呢。” 五条悟也将视线从床上昏睡女人身上移开, 把脑袋凑过来看了两眼: “阿锦你果然好娇气。” “喂, ” 他扭头看向床上努力用小身板挡在妈妈身前的小男孩, 毫无顾忌的伸手去扯他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你这小鬼头怎么还乱打人呢!都给人家打红了!” 坐在床上, 拼命左躲右闪也没有躲过五条悟魔爪的惠惠被扯的直晃, 眼角生理性的泛出泪花: “是她先伸手的!” 没想到事情是这个发展, 他眸中划过茫然,奋力拽着在自己脸上为非作歹的双手, 为自己辩解的话语脱口而出: “而且我的手也红了!” 一边说, 他一边举起自己的右手。稚嫩的小手上面同样出现了轻微的红痕。 “这哪叫红了,” 五条悟继续用力揉.搓着幼崽的脸蛋, “你看看她被你打的,那才叫红!” 一边, 夏油杰闻言,也配合的拽着闻锦的手, 将小姑娘的手背摊开在惠惠面前。 两只同样嫩生生的爪子放在一起, 红的轻重高下立判: 惠惠小小的爪子也和他的脸蛋一样, 看着软乎乎的,上面有一片浅粉红的痕迹,显得更加可爱了。 与它做对比的爪子显得有些可怜。 白皙的小手被夏油杰骨节清晰的修长大手抓着摊开,在两厢对比之下看起来更小了,手背上通红一片,颇有些可怜兮兮的意味,任谁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一句这不是被欺负的。 禅院惠:…… 心虚的减轻了拽住脸上那双手的力道。 闻锦:…… 好家伙,该怎么说,不愧是咒术师?还是不愧是天与暴君的儿子?小小年纪这身体素质就格外不俗啊! 被一个小孩子轻松比下去的闻锦默默抽回了手,掩在袖子下后也忍不住偷偷揉了两把: 别说,还真挺疼的。 “是禅院先生请我们来的,” 她从五条悟手下救出了惠惠,幼小的孩童先前见识过闻锦有多“脆弱”,被她从抱起来后,有些不知所措的收起了在五条悟手下挣扎的力道,身体僵硬的任由闻锦将自己按进怀里: “来帮忙看看惠惠妈妈的病。” “那爸爸呢?” 禅院惠木着一张小脸,趴在闻锦怀里: “他怎么没有和你们回来?爸爸没有回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从窗户进来的啊!” 五条悟再次凑了上来,理直气壮的说道: “有窗户谁要走门啊!” “……悟,” 夏油杰拖住猫猫后颈的衣领,拽着凑到小姑娘身边看禅院家小孩儿的五条悟后退几步: “不要教坏小孩子。” “也就是说,这个咒纹已经是完全体了吗……” 拽着闹腾的五条悟回到床前,他垂眸看向悄无声息躺在床上的惠妈,眼睑微微低垂: “大脑结构的变化呢,你能看到吗?” “我之前可没有见过她诶,” 五条悟挂在夏油杰肩上: “谁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样的。不过,就她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能醒来估计勉强可以看到咒灵了。” 闻锦抱着惠惠的手臂无意识的收紧,敏锐察觉到气氛变化的惠惠茫然的开口: “妈妈生病之前是看不见咒灵的……” “果然是已经被改造了吗。” 夏油杰定定的看着那个在刘海下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路, “阿锦……” 闻锦应了一声,明白夏油杰的意思: “试试吧,一直这么干看着着急也不是个办法。” “哇,都说咒术师是疯子,阿锦你也不落下风哦!” 五条悟向后仰头,微微歪脑袋,苍蓝的眼眸从墨镜下漏出一角: “今晚就要试吗?现在去接硝子?” “稍等等,先联系一下与谢野医生,看她什么时间有空。” 闻锦把惠惠小心的放回妈妈身边, “不出意外的话,需要与谢野医生完成最后的步骤。” “与谢野晶子,横滨那个治愈系异能力者?啊,对了,现在和你一起在武装侦探社上班。” 五条悟迅速想起这个名字: “和硝子一样,异能特务科对她这个治愈系的异能力者看的也挺严的,以前老头子们还试着和横滨抢人来着。” “我记得,那次抢人也是高层和横滨当局发生的最近的一次大规模冲突了。” 嗯? 闻锦帮惠惠盖被子的手微微顿住:横滨当局和咒术界高层发生的冲突? 夏油杰也向小姑娘看了过来。 “喂——” 架在鼻梁上吗墨镜微微下滑,见两人神情不正常,五条悟大大的眼睛猫儿似的眯起,审视着两位好友: “你们又瞒了我什么?” 心虚的两人:…… “咳,看完了就走吧,” 夏油杰咳嗽两声,若无其事的打破了尴尬,率先单手抱起闻锦,走向窗户准备跳下去: “边走边说。” “诶,等等等等,” 绷起脸来的五条悟一秒破功,他冲到被闻锦按回被窝里的惠惠身边: “要跟我们走嘛?” 如同人贩子一般,白发少年笑的就不像个好人,还掏出一根棒棒糖在惠惠面前晃啊晃: “我们来救你妈妈,你跟我们走怎么样?” 话音未落,床边的五条悟和窗边的夏油杰同时神色一凛,猛地点脚向旁边闪躲。 在黑夜中并不显眼的微弱火花闪现,伴随着隐晦的“嗤”的两声,夏油杰和五条悟原先站立的地方,出现两道冒着微弱黑烟的弹孔。 “哇,是木仓诶!还不是咒力造物!只是普通人的枪!” 五条悟不合时宜的雀跃惊呼, “真的很少见人用的!” “那是你们咒术师。” 随着嗤笑的声音传来,同时二楼的窗户中再次窜进来一道黑影。 他手上握着装了消.音器的手.枪,迅速扫视了一眼屋内,见一切安好,惠惠也没有露出什么受惊的神态,禅院甚尔迅速恢复了一副慵懒的姿态。 “……还真把‘六眼’叫来了。” 他嘟哝了一声,单手轻松拎起向自己扑来的儿子, “闯进我家还要带走我儿子,真想杀了去换赏金。” “禅院先生,夜安。” 夏油杰抢在五条悟跃跃欲试的供货之前,礼貌的问好: “关于这点,看在夫人的分上,您无论如何都不会杀悟。” “啧。” 禅院甚尔不满的侧头撇嘴。 他单手抱着惠惠,垂眸去看床上安静睡着的妻子: “得出的结论?” “有思路,但具体方法还要再等几天。” 在禅院甚尔眼神凌厉起来的前一瞬间,夏油杰补充道: “一个星期”内,应该可以给您答复。 —————————————— “那孩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三人回到洞天中,夏油杰问道。他了解五条悟,大少爷再怎么屑也不屑于拐骗人口: “怎么想要养孩子了?” “那孩子体内存在术式,” 五条悟大大咧咧的盘腿坐在地上,这里铺了厚厚的地毯,坐上去倒也舒服。 “虽然还没有觉醒,但也已经能看出来了,是十种影法术。” “哈哈哈哈,悟,” 夏油杰揶揄道:“十种影法术,说不定是你的天敌?” “哈?那个小鬼头?” 五条悟在桌上的零食盘子里挑挑拣拣,剥了颗糖扔进嘴里: “老子可是最强!” “再说,禅院甚尔现在估计恨死咒术界了,那孩子将来当不当咒术师都是个问题。” 他嘴角咧开恶劣的笑,幸灾乐祸道: “禅院家要是知道,被他们赶出家门的人生下了十种影法术,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 “禅院家里面派系那么多,虽然一直说着想生出个十种影法术,但估计没人愿意从外面接回一个不属于自己派系的人来分走权利。” 夏油杰挡住了闻锦偷偷伸向糖果盘子的手,所幸直接将糖果盘子塞进了五条悟怀里: “半夜别吃糖了,……别看悟,悟的运动量你比得上吗?” “不过如果是直毘人老爷子的话,应该还是愿意的。” 闻锦悻悻的收回了手,怨念的盯着肆无忌惮填满嘴的五条悟,蔫蔫的补充道。 “禅院家主算是禅院家罕见的正常人了。” …… “你们怀疑咒术界和横滨当局的对立是人为挑起来的?” 五条悟挑眉,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 “向这个方向思考的话,仔细想起来,两方最激烈的几次冲突摩擦,都是双方的高层挑起来的。” 他摩挲着逛街的下巴:“双方的高层都被利用,或者……被控制了?” “横滨那边应该是被利用了,咒术界高层的话,” 夏油杰一向习惯挂着笑容的脸在好友面前卸下了所有防备。他嘴角压下,线条柔和隽秀的脸上带着几分肃杀: “呵,一群被人摆上台面的烂橘子。” “当时清理五条家的时候,有几个找不到东家的,还有那个当时在祠堂里抓住就立即自杀了的长老……” 五条悟若有所思: “和这件事有关?” “是啊,我都怀疑高层是他的一言堂了。” 闻锦在一旁抱着平板给与谢野晶子发消息,此时也抬头插了一嘴。 “哇,与谢野医生居然还没有睡觉,秒回消息诶。” “硝子现在也没睡,还呆在医务室。” 夏油杰放下手机,比了一个OK的手势:“硝子这边没问题,随时可以。” “与谢野医生离开横滨需要办理很多手续,时间可能要拖好长不说,咱们这情况好像有点见不得光?” 闻锦抬头:“要不咱们带着长崎梓去横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