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我的别墅成精了》 第001章 到达 “我叫胡为义,今年十八岁,帝都人。” “我叫顾胜昔,今年十六岁,帝都人。” “我叫赵大龙,今年二十岁,山城人。” …… 每一个做完自我介绍的人,就自动走到知青点队长吕明身边站好。 看着一张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庞,顾胜昔真不敢相信,她竟然也会赶时髦穿越了一把。 此刻的顾胜昔虽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微笑,实际上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她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同为异世魂,别人是穿过来的,顾胜昔是窜过来的。 嗯,字面意义上的。 当初从绿皮小火车那味道刺鼻的卫生间苏醒过来,顾胜昔第一声感慨就是,这个世界太骚气,而她很酸爽。 这具身体的死亡原因,让她想起一句歌词。 拉妹子拉,拉妹子拉,拉妹子拉妹子拉拉拉! 真正的顾胜昔因为闹肚子拉死在绿皮火车上的卫生间里,以一种极其憋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同样憋屈的一生。 然后跟顾胜昔八竿子打不着的聂锦曦占据了这具身体,成为顾胜昔20。 其实聂锦曦自己死的也很凄惨,她是被炸死的,炸的漫天花雨,死无全尸。 当然和那些穿越女主不同的是,顾胜昔是以无比畅快的心情赴死的,因为这场爆炸本来就是她自己设计,她眼睁睁看着那些牛鬼蛇神一样的亲人们一起被炸死在温泉小别墅里。 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一家人嘛,就要齐齐整整的。 只是没想到一个恍惚之后,聂锦曦就变成了顾胜昔并且继承了她的那些记忆、身份和……呃……她那可怜的遗产。 因为拉肚子导致菊部地区的痛和连拉三天身体的极度空虚,让顾胜昔一直在“我已经穿越到另一个平行空间变成另外一个人”和“我可能处在脑死亡之后的幻觉”两个截然不同的结论之间摇摆。 但是不管哪个结论是正确的,顾胜昔都一直在无法抑制的笑,发自内心的笑。 如果是前者,那么她以三十多岁“高龄”的身份变成一个十六岁小美女重新活过,她肯定是赚到了。 如果是后者,那么死后还会有这样真实而愉快的幻觉经历,说明死亡的世界并不是那么可怕,她觉得自己也是赚了。 所以顾胜昔怎么想都高兴。 当然,后面到此刻的一切经历已经让聂锦曦明白,她是穿越了,变成了一个叫做顾胜昔的小可怜。 一只忽然伸过来狠狠拧了她胳膊一把的手结束顾胜昔的傻笑。 “等一会一切你都要听我的,不然的话别怪我到时候给你好看!” 有人在她耳边低低的、恶狠狠的说道。 那是云娇娇。 一个跟顾胜昔,不对,是跟她勉强能扯上一点关系的亲戚。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因为云娇娇是顾胜昔的父亲的继妻的哥哥的孩子。 简单点说,云娇娇是顾胜昔后妈的侄女。 在属于顾胜昔的记忆里,对这个人的观感就很差,接收这具身体之后云娇娇的行为就更加验证了这一点。 在顾胜昔刚穿过来虚弱到脱水时,云娇娇就曾试图撸走她那块半新的欧米茄腕表,顾胜昔直接张嘴要喊救命她才见势不妙收手了。 这人脸皮也厚,过后还强行解释说只是想看看时间。 顾胜昔刚刚穿过来就又要窜,她没精力也没时间去跟云娇娇争论。 后来下火车之后又试图道德绑架她帮忙扛行李。 云娇娇背的大包小包,而顾胜昔只有一个轻飘飘的牛皮箱子,吩咐她帮忙拿包裹说的理所当然。 别说顾胜昔已经拉拉拉快拉死了,不对,是已经拉死了,就算是健康状态,对方这种态度顾胜昔也不会选择帮她,又不是贱得慌。 坐牛车到刘家屯大队这一路上,还要被云娇娇时不时的拉踩说她满身的骄娇二气,怎么能踏实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顾胜昔回怼:“我拉肚子拉三天了,你是患了失忆症还是瞎了?” 聂锦曦并没经历过那个动乱而激情的年代,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见过猪走吗?她在闲暇时也没少刷到那种年代剧,知道那个年月去哪里都需要介绍信,买东西要钱还要票,还有就是口碑名声很重要,有些罪名一旦被扣上可能就没有纠正的机会。 发现带节奏没成功反而让顾胜昔在大家面前刷了一波同情之后,云娇娇又茶里茶气的哭着喊她“小幺姐姐”,避重就轻的跟她道歉。 根据接收到的记忆,“小幺”是原来的顾胜昔的小名,同时也是她碰触不得的忌讳,谁都不许喊。 云娇娇却偏要在这种时候喊顾胜昔的小名,明显就是要故意激怒她。 如果是自己上辈子的身体和技能都在,真想一个过肩摔再来一脚封印到云娇娇这张喋喋不休的嘴上。 不能因为你嘴巴长得像菊花就真的用它来放屁啊! 可让顾胜昔怄的要死的是,无论动手还是动嘴,她都没有一点力气,无奈之下她只能做了在她是聂锦曦时三十多岁都没干过的事——装可怜。 眼泪汪汪看着云娇娇,泫然欲泣。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一个表情,以不变应万变。 这个时候的人大多数都还是很淳朴的,于是同来的知青们甚至赶车的老君头都对云娇娇表示谴责。 看那青灰的死人脸也知道,这孩子三天里肯定是没少沿着铁路施肥,都已经拉的没人样了。 “娃都跑稀三天了,没拉死都是命大,你个知青娃娃就少说两句,我老汉听着都烦咧!” 总之,平安熬到知青点那一刻,顾胜昔简直要热泪盈眶。 等到所有人都自我介绍完毕之后,他们终于吃上了知青点为了欢迎新知青准备的豪华晚宴。 高粱米+大碴子的二米饭,烀土豆,野菜拌大葱。 看着那黑乎乎的米饭和黑乎乎的菜,云娇娇嘴巴撅的可以挂上个油瓶子,不甘不愿拿起筷子挨样品尝过后,确定了,这饭菜颜值跟口感成正比,难吃的一批! 第002章 单间 新知青们几乎个个吃的眉头紧锁,老知青们腮帮子简直都要甩到八十迈。 “快吃啊,今天为了欢迎你们,我们特意做了肉菜,再不吃一会没有了可别哭。”知青点负责人——队长吕明一边说一边疯狂输入,那样大口大口的吃竟丝毫不影响他清晰的讲话,这个技能顾胜昔表示十分佩服。 但是扫遍全场,请原谅,她真的没看到肉菜在哪里,难道拉肚子的后遗症是有选择性眼瞎?否则她怎么努力睁大双眼,也看不见肉在何处啊! 新知青赵大龙问出了顾胜昔心中的疑问:“我没看见哪里有肉啊,肉呢?” 吕明于百忙之中小心翼翼从野菜拌大葱里挑出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看,这不是肉?这么老大一块呢!” 啥?你说这块需要放大镜鉴别才知道是荤是素的玩意叫肉? “是这样。”因为别人都在疯狂抢这道“肉菜”只能由掌握了边吃边说技能的队长吕明继续解释:“我们只搞到一两肉,老知青八人,新知青七人,为了能让十五个人雨露均沾都吃到肉,我们把它剁碎炸酱了。” 吕明的话音刚落,野菜拌大葱的盘子里顿时多了几双筷子。 顾胜昔看得目瞪狗呆,在自己的世界也只在超市庆典送鸡蛋时才能看见这种场面。 不知道是不是被大葱给呛的,她本来有点想笑,可是眼眶里却又觉得有点酸。 这个朴实而贫穷的年代,她是真的来了啊! 知青点是典型五六十年代的北方建筑。 坐北朝南,左右各一间,中间是集用餐盥洗杂物为一体的多功能灶间。 左边屋子住男知青,右边屋子住女知青,在靠窗户的一边盘的大铺炕,北边则是用来堆放知青个人物品的地方。 吃饱喝足(并没有)之后,新知青们被带进各自阵营里分配铺位去了。 知青点里原本住着三男四女七个知青,现在又来了三女三男六个知青,男知青那边屋子本来就比女知青这边宽敞,挤挤也就住下了,女知青这边现在就显得有点不够用了。 一个名叫谷小红的老知青也不参与如何分配铺位的问题,就一个劲叨叨怎么还往知青点塞人,本来人就不少现在更挤了,这还是刚入秋,要是到冬天盖棉被得挤成什么样子? 也对,人和动物都有领地意识,原本四个人的空间忽然又加了三个,想来谁都不会太开心。 顾胜昔坐在炕沿上打量这个她只在电视里看见过的七十年代的陈设。 土坯墙糊了一层泥沙,为了防止掉土又在外面裱糊了一层报纸,报纸已经很陈旧,经过烟熏火燎看起来颇有老腊肉的色泽,而上面一滩滩奇形怪状的图案像极了我们童年晚上控几不住寄几画出来的各国地图。 顾胜昔视线一直往上,很明显这屋子曾经或者一直漏雨才会造成这种效果。 现在是七五年,要是这个世界的时间线跟她那个世界一样的话,她起码要在这里生活三年左右。 “小幺姐……胜昔,你怎么看?” 云娇娇矫揉造作的声音强行入侵顾胜昔的思索,同时她那冰冷的鸡爪子抓住顾胜昔的胳膊摇晃着,隔着布拉吉不太厚的面料,仍然能感觉到那只手沁凉沁凉的。 我能怎么看?我特么拿眼睛看。 众所周知,东北的冬天冗长而寒冷,在没有暖气的时代想活过去一靠大火炕,二靠大棉被。 而土炕接近灶眼的位置被称为炕头,距离灶眼越远的位置就越凉,最末尾被称为炕稍。 现在老知青们铺挨铺,牢牢占据了炕头前三个位置,新知青觉得这不公平,一样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凭什么她们就要住在冰冷的炕稍。 “公平?这世界上有公平吗?那为什么别人在城里吃饱穿暖有工作,我们却要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农活受罪?为什么男的心安理得在家里享受一切我们要替他们下乡?” 愤愤不平叫喊的人叫张红梅,浓眉大眼,厚唇方下颌,很符合时下人们的主流审美。 云娇娇就是被张红梅噎的没词了,才把顾胜昔当元芳给祭了出来。 顾胜昔目测女知青这边满打满算也只能住六个人,可是据她所知,知青点原本有四个女知青,再加上新来的三个人,现在一共七人,当然,空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要肯挤也总能挤得下,但是想来那样每个人都会很痛苦。 等等,顾胜昔忽然发现了问题。 “怎么炕上只有三个行李卷?” “这个啊,你们吃饭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灶间除了通往左右两个屋子的门之外,还有一道门?” 说话的是谷小红,两根细瘦枯黄的麻花辫猫尾巴一样无力耷拉在肩膀,和麻花辫配套的是她细眉细眼、薄眼薄唇的长相,天生就带了三分刻薄,让人观感很不好。 甚至顾胜昔觉得她的好心解答里都带着三分恶意。 “喏,看见你们身后的位置没?那里本来是放咱们的箱子洗脸架的,但是有位大小姐不愿意跟我们同流合污,人家非要住单间,所以自己花钱硬是在这个大通屋里轧出一个小单间来。”她细声细气的笑着,眼光逐一扫过三个新来的女知青:“你们要是有本事,也可以要一个,那里面一共有两个单间。” “谷小红,道歉!” 一个梳着两根大辫子的姑娘从灶间“呼”的掀开门帘子走进来,怒气冲冲对着谷小红,大有她不道歉就动手撕人的架势。 一时间整个女知青宿舍全都被这人气势所夺,屋子里落针可闻。 谷小红也是一愣,毕竟是说了人家坏话被当场抓包,不过她也就是楞了一会立刻回神,色厉内荏回道:“我为什么道歉?我哪里说错了吗?” “好,那我现在就去大队长家举报你,你竟然敢背后造谣污蔑我的成分!”说完头也不回直接转身就往外面走。 谷小红听到她说去大队长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讷讷辩解:“我什么时候污蔑你成分了,我看你才是污蔑我呢!” “刚才哪只狗说我是大小姐的?”女知青挑开门帘子,人却还是站在灶间里。 “哎呀,好了好了,小红应该不是故意的,程茜你也回来吧,都消消气。”一直没说话的金海燕终于开了腔。 第003章 住下 金海燕是老知青,今年已经二十三岁,果然老成持重,不到最后关头不吭声,就算吭声也是和稀泥。 “小红给程茜道个歉,大家一个屋檐底下住着,都是有口无心说过就算了,谁也别往心里去。” 谷小红明显是想息事宁人,但是又不甘心道歉,阴沉着脸不吭声。 程茜看见她这张脸就觉得晦气,眼睛斜斜的夹着她看,白眼仁里带着三分轻蔑:“别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我住单间是大队里批准了、我花了钱的,你有意见可以去茅坑提啊,再在我面前叨叨咱就大队部见,到时候别怪我谁的脸面也不给!” 说完,径直重新回到灶间,然后“砰”的关门声把新老知青们重新砸回之前的问题。 只是经过之前的战争,似乎谁也没有心情再继续扯皮,新知青们都是又累又困,急需休息,尤其是顾胜昔,一路上拉得死去活来,现在只想找个暖呼呼的被窝挺尸去。 于是新知青们从炕头之争已经变成炕梢之争。 知道老知青们怎么也不可能把前三的位置让出来,那个一直用一种古怪眼神偷偷打量顾胜昔的知青率先把自己的行李打开,翻出里面陈旧的破被褥丢在第四铺上。 顾胜昔有点奇怪,感觉里云娇娇这个矫揉造作的搞事精应该最先抢着那个铺位的,怎么现在却不吭声了,难道是打起了空着的小隔间的主意? 正想着呢,黏腻腻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幺……胜昔啊,你陪我去跟程茜谈谈呗。” “没空,你自己去吧。” 顾胜昔冷冷的拒绝她,然后任凭云娇娇千呼万唤也不理,径直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行李那边打开自己的皮箱。 【警告,警告,在未开启每周刷新功能前使用空间物品,则该物品将不再刷新。】 一个只有顾胜昔可以听见的机械音在她脑海中出现。 不过这一次她已经平静多了。 在之前绿皮车卫生间里苏醒过来时,顾胜昔就已经察觉到虚无缥缈的意识中,似乎有一栋熟悉的建筑物存在,下一秒她就凭空出现在那栋建筑物里面。 竟然是和自己身体一样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温泉小别墅,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它和自己的灵魂一起被带到了这个平行时空。 她第一次使用的别墅物品是蒙脱石散和阿莫西林。 大概是这具身体平时也没吃过什么药物,止泻效果出奇的好,在她服用时就出现了上面的警告内容。 在穿越、系统、末世、修真各种小说影视泛滥的年代,顾胜昔很快就明白,这等于是在提醒她,自己别墅里的物品大概是可以重复使用的,但前提是自己要开启什么每周刷新功能。 于是她彪乎乎在别墅里喊:“开启每周刷新功能。” 机械音回答:【一个积分都没有还想开启刷新,你在想屁吃?】 就……忽然之间想把这栋房子再炸一次。 算了,看在它无辜被自己炸“死”的份上,就不跟区区一栋房子计较对主人的大不敬了。 现在顾胜昔想要拿被褥也是和之前拿药品一样,明知用了就不会再刷新出来还要必须使用,因为顾胜昔那只皮箱里装的都是华而不实的漂亮衣服,特么居然只有一条床单跟一条棉线薄毯子。 秋天的北方,又是睡在这样的土炕上,顾胜昔可不想刚治好了痢疾又罹患重感冒。 这具豆芽菜一样的身体已经禁不起任何折腾了。 所以在背对着大家打开皮箱的瞬间她已经把下人房里那条纯棉素面被芯放在皮箱里,再一伸手,一条双面羊绒毯也被她拿出来。 皮箱是完全可以塞下这些东西的,虽然纯棉被芯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但是被怀疑总好过被冻死,而且这样藏蓝色的被芯看起来跟那些家织布颇为相似,强行解释一下相信不会有被切片的危险。 不管云娇娇跟那位明显不太好惹的程茜谈出个什么结果,反正她选择睡在最冷的炕稍,肯定不会有人抢这个位置。 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好好苟着养身体重要。 顾胜昔拿出一块抹布擦了擦炕,然后把羊毛毯子铺在下面,再盖上原主那条洗的发白的床单,最后把素面被芯铺上去。 程茜的小隔间里传来一阵嘀嘀咕咕的对话,顾胜昔懒得理会,从大水缸里舀了水,洗脸刷牙准备睡觉。 等到顾胜昔和屋子里其他女知青全都躺在被窝里,云娇娇才阴沉着脸从程茜的屋子里出来,打开自己的行李翻找盥洗用品和被褥。 谷小红一直假寐实际上关注着屋子里的动静,见云娇娇果然把行李拿进小隔间去,不屑的“嘁”了一声,翻个身裹紧被子,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好脾气的金海燕叮嘱云娇娇:“娇娇,屋子里给你留着灯呢,等会你回房间的时候别忘记把灯吹了。” 这是除了干什么都要介绍信、买什么都要票之外另一个让顾胜昔难受的地方,刘家屯大队居然还没有通电! 幸亏在她还是聂锦曦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荒野求生露营,因而不管是匮乏的业余生活,还是硬邦邦的东北大土炕,包括面前这一室的黑暗,她都可以适应良好。 已经穿越了,不管吃亏占便宜她都不可能再死回去了,灰心丧气也是一天,开开心心还是一天,前尘过往已经随着聂锦曦死去,从今开始,她是顾胜昔! 漆黑一片的夜里,秋虫不知疲倦鸣唱着,间或夹杂两声鸟鸣蛙叫,这样纯天然的田园交响曲是聂锦曦那个世界需要付费才可以倾听的天籁。 在得知父母原来是被那些所谓亲人害死之后,聂锦曦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安然入睡,她怕黑,冷寂的夜会让她想念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可是点着灯她又睡不着,那些人故意让她看到父母死亡现场血淋淋的照片,闭上眼就是父母惨死的场景。 只有八岁的聂锦曦需要听着各种白噪音带着眼罩才能睡觉。 第004章 前世 聂锦曦的亲人们本来以为她父母死了,两人联手创立的商业帝国就可以顺理成章变成他们可以瓜分的蛋糕。 可惜,聂锦曦的母亲是位理性睿智的母亲,在她长到八岁并且经权威大佬确认,他们唯一的孩子聂锦曦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十分健康之后,母亲带着父亲一起结扎了。 可能是看见太多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夫妻反目的家庭惨剧,未雨绸缪的两个人在那时就悄悄立下遗嘱,不管他们的事业、婚姻、健康发生什么改变,他二人名下所有财产全都归唯一的宝贝女儿,聂锦曦所有。 那些相亲相爱一家人们精心谋划一场意外死亡,结果却只谋算了个寂寞。 于是聂锦曦成了父母双亡、却唯一拥有继承权的亲属捧在手心里的“团宠”,人人艳羡。 呵。 所谓的团宠,只能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最初他们想把聂锦曦培养成一个柔弱的废物,让她学乐器,学舞蹈,学绘画甚至学习刺绣、制衣、插花和厨艺,各种才艺特长班学了个目不暇接,但是他们就是不让聂锦曦碰触到关于如何打理父母留给她的那些遗产。 经过遗产管理机构以及聂锦曦本人的授权,她的一个叔叔两个姑姑加上两个舅舅和两个阿姨获得了暂时代管那些公司的权利,而一切重大决策,需由所有亲属以及遗产管理委托机构和聂锦曦小姐本人的同意才可以执行。 而聂锦曦本人也开始了奢华的流浪生涯。 叔叔姑姑、舅舅阿姨,爷爷奶奶,外婆外公,这些家庭每个月换一家,如同侍候一位公主般轮流照顾聂锦曦。 每换到一家,聂锦曦都需要重新适应很久,并且不得不忍受这些人轮番亲情轰炸洗脑,大约就是“我才是对你最好的那一个”“千万不要相信某某人”“不管他们要你干什么都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等等等等。 直到聂锦曦十六岁,她终于烦了。 事实上是她无意中发现了某些端倪。 于是在那些亲人的眼里,聂锦曦终于开始如愿以偿的堕落。 有一段时间聂锦曦迷上了架子鼓,很多酒吧成了她流连忘返的所在。 聂锦曦把自己所有的情绪尽情宣泄在那些节奏和噪音里。 令人悲伤的是,她的好家人们没有一个去阻止她,反而让一些混迹在里面的人蓄意接近她,甚至妄图通过一些药物来掌控她。 只是很可惜,聂锦曦的叛逆期来得快结束的更快,十八岁成年时,聂锦曦又迷上了穷游。 她似乎对二十岁继承亿万家产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就是很纯粹的到处游山玩水。 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聂锦曦又开始学习各种旅行中可能会用得到的技能。 马术、自由搏击、攀岩、潜水、冲浪,甚至翼装飞行。 那些好家人们简直要弹冠相庆,一边鼓励她去寻求这种刺激运动一边暗示她应该像父母那样先留下遗嘱。 聂锦曦天真的笑,装作什么都听不懂。 一直到三十二岁那一年,她借由这些年东奔西走到处游玩,偷偷布置下的人终于揭开一切被掩藏的罪恶,她的好叔叔和好阿姨联合起来谋杀了父母,而其余的人或多或少都出了力,爷爷奶奶知情不报,任由这些人共同谋划杀死自己的孩子,只因为父亲并不是一个听话的奉献型长子。 谜底终于揭晓,一如她猜测那样肮脏而血腥。 然后聂锦曦策划了这场爆炸。 在自己父母忌日的那一天,她请所有参与者来自己最喜欢的温泉别墅聚餐,因为国际翼装速飞大赛即将在r国劳特布龙嫩展开,聂家的小公主终于决定在这一天公布自己的遗嘱。 兴奋的家人们只记得如何抢夺瓜分公司、资源和股份,却忘记了二十四年前的这一天,他们策划的一场谋杀让年仅八岁的聂锦曦成了孤儿。 每一个人都争夺得面红耳赤,甚至年迈的爷爷奶奶都亲自下场逼着聂锦曦把资源倾斜给他们宝贝的小儿子。 怎么可能! 聂锦曦的遗嘱也早就写的明白,能捐的全部都捐掉,不能捐的交给遗产管理委员会信托机构打理,按月给唯一无辜的外婆支付十万的生活费,直至死亡安葬。 “嘭”的一声,绚烂烟花过后,那些由她衍生的罪恶也终将由她亲手结束。 阖家欢乐。 灶间里乒铃乓啷的声响撑开顾胜昔的眼皮。 烟熏火燎的报纸墙,黑咕隆咚的屋子,陌生而熟悉。 顾胜昔愣怔片刻之后才想起,她死了,她又活了,活在缺衣少食的那个特殊年代。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自己还是聂锦曦的时候,她是个很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因为所有人都要迁就她。 但是聂锦曦有一个优点,就是从来不会赖床,变成顾胜昔了,这个优点依旧在延续。 大铺炕上只有第一铺位的张红梅醒了,正在窸窸窣窣的穿衣服。 看见顾胜昔醒来,两人四目相对,张红梅很友好的冲她微笑一下,并没有说话。 因为其余人都还在睡。 今天轮到张红梅做早饭。 知青点每天都是一男一女组队做饭,每组一天,轮番值日,刚才灶间里的动静是和她一组的男知青在往灶间抱柴禾。 顾胜昔只带了唯一的一个牛皮箱子,占用空间最多的是各种款式的布拉吉和小皮鞋,她很容易就在角落里找到自己的洗漱用具。 张红梅看见顾胜昔拿着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茶缸子和牙刷牙膏出来,正在淘米的她用湿漉漉的手指了指小隔间出入的那扇门旁边:“那个是咱们的水缸,用缸盖子上面的瓢舀水刷牙洗脸。” 顾胜昔露出一笑,诚心诚意的谢过了她。 友善带来的是友谊,看不见摸不到却彼此都可以感觉得到,顾胜昔觉得虽然张红梅昨天怼云娇娇怼的有些严词厉色,但是从今天早上她小心翼翼起床很怕惊扰了别人睡眠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心地应该不错。 顾胜昔掀开高粱秸穿成的缸盖子,用水瓢舀了水倒进茶缸子里去。 “倒半缸水就好。”张红梅笑着扬了扬手中的淘米瓢:“我给你倒点热水省的冰牙。” 第005章 洗漱 知青点左右两侧沿着院墙根各有一条水道,张红梅告诉她大家都去那里刷牙,每天洗衣服的脏水也是倒在那里。 顾胜昔一边刷牙一边才有时间仔细打量这个院子,靠近屋门口这一半用细沙碎石夯实地面做硬化处理,一条东西贯通整个院子的尼龙绳子上还挂着几件衣服,男知青的挂他们宿舍那边,女知青的自然挂女宿舍这边,颇有点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之意。 靠近院门的那一半种了不少蔬菜,几根垄种着茄子、辣椒,里面则是一架黄瓜一架豇豆和一架片豆角,靠近中间那条过道的位置种了两架番茄,东西两面靠墙跟的地方零零落落种着十几棵苞米,一簇簇的苞米胡子耷拉着,风吹过,摇摇摆摆。 番茄和黄瓜已经快要拉秧了,上面稀稀拉拉剩的都是歪瓜裂枣,倒是那架片豆角正在势头上,一串串紫色的花朵迎风摇曳,看得顾胜昔心情出奇的好。 在她是聂晨曦的时候,小水球上的名山大川、旅游胜地就算没被游个遍也去过不少,但是竟然都没有眼前这一幅动图令人心情愉悦。 大概是心境使然吧。聂锦曦是别人眼中的团宠小公举,可是其实她的幸福只到八岁,她所有的快乐都在那一年随着父母罹难戛然而止。 十六岁之前的聂锦曦是个华丽的木偶,每天充斥的都是学习各种才艺,参加各种宴会,应付各种心怀鬼胎的亲朋好友。 在所有亲人眼里,聂锦曦就是一块香喷喷的烂在锅里的红烧肉,而他们磨刀霍霍。 十六岁以后她每时每刻都活在仇恨里,和亲戚们互相周旋,彼此欺骗,就算再美好的风景,于她眼中也是带着血腥和罪恶的,她浑浑噩噩的活着,而父母早已枉死。 于是亲戚们谋害的目标从父母又变成了她。 她向往的一家三口天伦之乐被亲戚们夺走,她毁掉亲戚们想要的金钱股票房产,他们不分彼此,各有所失,殊途同归,一了百了。 “哐啷哐啷”在搪瓷缸里把牙刷涮干净,她抬头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深深吸了一口带着秋天的沁凉的空气,再长长的吐出来。 再见了,聂锦曦! 自今而起,向阳而生,从此,我叫顾胜昔! 从此,我要为了自己好好的,快乐的,幸福的,活着! 往灶坑里添了一把柴,大铁锅里的水已经烧的响边儿(即将烧开的状态)了,瞟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晃进来,张红梅舀了半瓢热水头也没回的小声说道:“快去把脸盆拿来,我给你点热水就要淘米下锅了。” 青黑色的小泥盆里是淘洗好的高粱米混着玉米碴子,张红梅整个人都氤氲在一股暖融融的水汽里头,顾胜昔心里似乎也被这暖融融的水汽氤氲着,懒洋洋的,酸酸的,软软的。 “好,谢谢你啊红梅姐。” 说完这句话,卒于三十二岁芳龄的老阿姨感觉自己有点装嫩,但是这句话说的却又是无比诚心诚意。 手腕上搭着自己的毛巾,顾胜昔端着洗脸盆走到灶间,张红梅半瓢热水倒进来之后,利落的将小泥盆里的混合米倒进锅里,又往锅里丢了五个大土豆,然后急匆匆奔到院子里。 等到顾胜昔洗完脸站起来,张红梅已经把四根紫茄子洗好了放进锅里,同时四个掰下来的茄子尾巴被晾到外面的窗台上。 顾胜昔一愣,指着外面晾晒的问她:“红梅姐,这个……” “这个啊,他们当地人管这东西叫茄子裤,把里面的硬根子拿出来之后晒干了,冬天生产队里会分肉,用大肥肉片炖这个,贼好吃。” 张红梅说的时候不自觉咽了咽唾沫,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好像那盘菜现在就在眼前。 顾胜昔不由得抿着嘴笑:“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东西也可以吃。” “好吃,好吃,真的。” 张红梅皮肤有些黑,也是,常年在田地间劳作,人怎么可能不黑?只是这一刻她瞪着大眼睛一本正经跟顾胜昔解释的样子,顾胜昔忽然间觉得有一丢丢可爱。 尤其是一边解释还一边吞咽口水,从来没因为吃穿发过愁的顾胜昔又觉得有些心酸。 这是刚刚脱离最艰苦年月的时候,统购统销的计划经济时代,几乎没有一个不馋肉的。 “好啊,那等冬天分了肉,红梅姐你记得要做给我们吃啊!” 男知青那边有人挑着门帘走出来,顶着一脑袋鸡窝揉着惺忪睡眼迷茫的问:“分肉了?真的?” 这人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明显跟张红梅一样也在吞咽着:“哪来的肉?” 来人是知青队长吕明,那个可以同时说话并狂吃不呛的高人。 张红梅翻了个白眼,然后和顾胜昔目光不期然撞到一起,两个人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红梅打开一个箱座子,从里面拿出自己的脸盆来笑嘻嘻说:“梦里有肉,周公发的。” 这时屋子里的几个女知青都已经醒了,有人垂死挣扎着不愿意爬起来,正努力往暖呼呼的被窝里头拱,被旁边的人一把掀开被子:“还往哪拱,揭老营啦!” “哎呀,燕子,你可太烦人了,天天来这手,我还能再睡一会呢!” 顾胜昔看着被窝里钻出来的人,细眉细眼的,黄中带白的皮肤,是那个叫谷晓红的。 顾胜昔记得,她是那个被住在小单间里的程茜逼着道歉的知青,看样子谷晓红跟这个叫金海燕的知青关系应该不错。 把毛巾、香皂放进脸盆里,再把脸盆暂时放在皮箱上,没办法, 屋子里空间实在太小,去掉两个隔间和两个大木头箱子,屋子里只剩中间一条窄窄的过道。 也不知道这种木头箱子是在哪里弄来的,顾胜昔想着要不自己也想办法弄一个来?其实顾胜昔想住那个小隔间,但是看云娇娇势在必得的样子,顾胜昔懒得去跟她争。 昨天她实在是太累太疲倦了。 顾胜昔知道这种状态并不仅仅是因为之前拉肚子,也不仅仅是因为长途跋涉,最重要的原因是顾胜昔本人的身体不好。 她是个早产儿。 第006章 大队长刘永贵 顾家原本是个幸福的五口之家,顾父就职于工业部,顾母在街道任职,顾胜昔曾经也有个幸福的童年时光。 母亲早亡大概是顾胜昔和聂锦曦唯一雷同的地方,顾胜昔的母亲早产生下她之后伤了身体,一直病恹恹的熬到顾胜昔七岁时到底还是撒手人寰,顾父在她十一岁时再婚娶了现在的后妈。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顾胜昔也没能逃脱这个命运。 后妈也是个二婚,跟前头男人有一个闺女,比顾胜昔大一岁,跟顾父结婚之后二人又生了一个儿子,今年四岁。 顾胜昔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是一对双胞胎,如今一个在南边当兵,一个在西北下了乡。 按理说,这样的家庭只要有一个下乡就可以了,但是一来后妈如今在街道大小也是一个干事,要以身作则,二来这个重组家庭如今有五个孩子负担也着实不轻,于是顾胜昔就被下乡了。 因为后妈云海岚在街道工作,想让顾胜昔下乡不过是动动笔头的事,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公无私,她还把自己娘家侄女也一同打包送上了这趟下乡之旅,就是前面那个不停在顾胜昔面前“嗡嗡”的云娇娇。 这个后妈战斗段位算不得多高但是也不低,起码通过长期pua洗脑让顾胜昔觉得就是因为生了她,她亲妈才会死,她是罪人,她父亲和两个哥哥其实心里都恨她。 十一岁的时候,正是小姑娘敏感而叛逆的时期,任谁被背上这样一个罪名,心里肯定压抑而自卑,偏偏云海岚不断制造各种家庭小摩擦一点点蚕食她和父亲、两个哥哥之间的感情和信任,一来二去,顾胜昔就变成一个锯了嘴的葫芦,吃亏了也不说,只知道生闷气,气疯了就胡乱摔东西发脾气,甚至动不动就自虐,觉得受点苦也活该,是在偿还欠自己母亲的债。 对此,新任顾胜昔觉得就很无语。 你就算欠那也是欠你亲妈的,关这个后妈什么事? 更何况,顾胜昔的亲妈给顾胜昔取了个小名叫做“小幺”,本意是生到她这里就不会再生孩子了,两儿一女,人生圆满。 会给宝贝闺女取这样的名字又无微不至照顾着到七岁,这样的妈妈怎么可能因为难产伤了身子就迁怒小女儿? 而这个小名到了云海岚的口中,就成了她亲妈无法表达的哀伤,因为难产,生了顾胜昔之后再也没办法生孩子,只能叫她“小幺”,所以原本是亲妈对自己的爱称,在云海岚来到这个家庭不久之后,顾胜昔就像发了神经一样不许任何人再叫她“小幺”,这两个字仿佛成了魔咒,念了顾胜昔就会发疯。 可见这个云娇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她不会一再的假装无意叫出这个小名。 本身顾胜昔跟这位后妈都不算多亲近,更遑论她的侄女? 从前的顾胜昔或许不懂,但是新的顾胜昔明白,云娇娇从一开始就对她不怀好意。 早上的知青点里热闹非常,三三两两的人从两边屋子里走出来,睡眼惺忪拿着各自的牙缸牙刷去两边水道那里刷牙。 站在门口的顾胜昔只看见两排高低错落的屁股…… 缺衣少食的年月,食物自然也是匮乏且单一。 早饭依旧是高粱米粥,每人一块大饼子,一碗咸菜,烀土豆。 大饼子是玉米面做的,这个时候的加工技术比不得后世,玉米面磨得很粗糙,吃起来又干又硬还拉嗓子,噎得顾胜昔直翻白眼。 她只好用高粱米粥往下顺。 好在高粱米粥是真香,大铁锅柴火灶煮的软烂粘稠, 带着一股高粱米特有的香味,连米汤带饭,喝到嘴里有点土豆浓汤的口感。 烀土豆里撕了不少葱叶子,加上农家酱拌着吃,南方的人可能吃不大习惯,顾胜昔倒挺喜欢,跟她在哈市吃过的俄罗斯土豆泥有点像,不过后者里面放的是洋葱,酱是肉酱,再加上紫甘蓝碎、青椒碎,用生菜叶子卷了吃,十分下饭。 这边刚吃了饭,大队部就来了人。 这人看起来约莫有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大,胡子拉碴,说话嗓门很大,扑面而来的东北人的直爽热情和粗犷。 知青队长吕明赶紧过去打招呼,刘永贵一把按在他肩膀上:“你别动,我就简单说两句。” “老知青认得我,新来的几个娃娃不认得,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永贵,是刘家大队的大队长,以后大家伙要是有啥事有啥困难,记得找我,毕竟大伙都是响应号召来帮助建设新农村的,对吧?不过也不要太过分娇气,你们都是城里来的娃娃,养的细皮嫩肉,来了肯定要适应一段时间,所以能克服的困难尽量克服,啊~” 顾胜昔有点想笑。 她忽然想起了看过的很多年代剧,看来艺术来源于生活是真没错,这位大队长简直是太有代表性了,语气表情到肢体语言,都跟电视里演的分毫不差。 “你们知青下乡到咱长河县左安公社,难(按)照上边的政策规定,每人有二百三十块钱的喃(安)家费,每个月一号由队里发放,每月十九块一毛六,这个月的一会大家都去大队部找吴会计去领。” 新知青很多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知青下乡从五几年就开始了,直到现在的七五年,不同年月各地方政策各有不同,因为之前有不少知青反应,这笔钱还没到自己手里就被家里以各种理由或克扣部分或者干脆一分不剩都给拿走了。 导致很多下乡知青由于不适应当地农村环境,干活工分不够还身无分文,没钱看病不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当然这种直接把安家费发放到下乡所在地也是有利有弊的,听说有些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知青们照样拿不到。 刘永贵几句话简单明了,连每个月给发多少钱都说的清清楚楚,想来应该不会克扣他们的安家费了。 “新知青初来乍到,非农忙季节都是给两天假,你们缺啥少啥的都抓紧时间去公社或者县里购买,邮信拿包裹都去咱公社邮局,要是家里有汇款得去县里才能取。” 第007章 替领 不管什么年月,有钱拿都是一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 刘永贵离开之后新知青们几乎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顾胜昔发现,那位住在小单间里的程茜昨天晚上没有出来吃饭,今天早上依旧没有出来。 “等会新来的同志们去大队部领安家费的同时别忘记跟队部买粮,回来记得把早上的口粮补上。” 作为知青们的队长老大哥,吕明叮嘱完之后又告诉大家去公社的路线:“从屯子出去那条道一直走就是往公社去的,半道上有一条往左拐的县级公路,那个就是往县里去的,要是不买什么大件和贵重东西去公社就行,十二里地来回也快。” 老知青们吃完饭各自去刷自己的饭碗,其余的家什则由当天做饭的人收拾,每次轮班都是这样。 “至于你们做饭轮班的问题,咱们回来再分派。” 吕明正说着话,就听见一阵“当当当”的敲击声响了起来。 新知青们互相对视着一脸懵逼,老知青们都加快动作,然后急匆匆赶了出去。 “这是大队上工的集合号,以后你们就习惯了。”吕明一边说一边大步流星往外走,说完这句话时人已经快出知青点大门了。 呼啦啦一下就少了一半人,知青点里很快就安静下来。 “还队长呢,可真够抠门的,一顿饭还要咱给补上。”老知青们都去上工了,知青点里只剩下了新知青,云娇娇说话就随性多了。 “就是啊,还说什么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革命同志,以后都是亲如兄弟姐妹的一家人呢。” 静默了一会,唯一响应云娇娇的是那位衣着异常破旧,补丁摞着补丁很有丐帮九袋弟子风范的男知青赵大龙,其余人谁都没有言语。 见没有达到同仇敌忾的预期效果,云娇娇一时间有点尴尬,冷不防一只胳膊亲热的过来揽住她:“咱们还是先去大队部领安家费和粮食吧,来回二十四里地估计最快咱也得走三个来小时,大伙还得买东西,时间紧任务重啊!” 说话的是苏茉,柳叶眉,杏核眼,皮肤也白白净净的,知青点目前七个女知青里起码颜值能排前三名。 顾胜昔对这人印象很深,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打量自己和云娇娇,还有男知青里面那个叫顾阆的。 都是十六七岁、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女,一群陌生的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每个人心里肯定都有一番思量,哪个可以做朋友,哪个尽量少来往,谁可以君子之交淡如水,打量肯定都少不了。 只是已经活了一辈子,且经历了至亲的谋害算计和虚与委蛇,顾胜昔对人的目光和表情乃至一些小动作都十分敏感,虽然最后她以一己之力把害了父母的人一波流全部超度,但是每天都过得如履薄冰。 所以对于苏茉这种十分反常的打量,她早在下火车集合的时候就已经心有所感。 和云娇娇比起来,这人明显要聪明一些,她不去回应云娇娇那个雷,没有得罪老知青,说着全然不相干的话却也解了云娇娇的尴尬,因为自己上辈子糟糕的人生,顾胜昔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但是这些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复杂和微妙,她是懂的。 果然,苏茉的话明显活跃了气氛。 之前大队长通知大家领钱时的愉悦再度回归,六个人都喜气洋洋。 大队部离知青点很近,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 和刘家屯绝大多数普通村民的泥坯房不同的是大队部是一排青砖瓦房,虽然看在顾胜昔眼里依旧属于扶贫危房的范畴,但是在这个年代的农村,估计算是鹤立鸡群的所在了。 最难能可贵的是大队部竟然都是玻璃窗户。 会计老远就看见了这一群新来的知青,隔着玻璃大声叫喊着:“这个屋,来领喃家费的上这个屋!” 拜后世发达的各种传播渠道所赐,顾胜昔竟然对这样一嘴大碴子味的东北口音感觉到无比亲切。 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消失,她的胳膊就被人扯住了。 “等会你老实点,一切都听我安排。” 就不能不在她这个穿越挂b面前蹦跶?好好活着不好吗? 见顾胜昔没吭声,云娇娇满意的冷哼一声,姑姑说的果然没错,顾小幺的确是个好拿捏的。 会计名叫张长河,也是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按照名单点名发钱,领到钱的在自己名字后面按个手印。 云娇娇早早就站在张长河那张掉了漆的办公桌前边,听到喊顾胜昔名字时直接说道:“顾胜昔的安家费给我就行。” 张长河一愣:“顾胜昔就是那个有事没来的吗?” 刘永贵已经跟他说过,今天只有六个人来领安家费,还有一个这一两天也该到了。 顾胜昔没等云娇娇回答,已经凑上前去:“会计叔好,我是顾胜昔。” 张长河是个五十多岁精瘦黧黑的汉子,带着一副已经快滑到鼻尖的老花镜,狐疑的目光从顾胜昔游移到云娇娇,又从云娇娇回到顾胜昔。 “到底谁是顾胜昔?”这种替人领钱的事他这么多年他办过不知道多少,但是本人在场却有人跳出来替领的,还是头一遭。 “我是顾胜昔,张叔,以后的每个月我都会亲自来领我自己的安家费,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别人了。” 从五八年开始,屯子里陆陆续续已经有好几批知青被送来,知青点里那些勾心斗角张长河也知道不少,只是这些事情跟他一个会计都没有一毛钱关系,他只要保证把钱发给应该给的人就完成任务。 至于其他糟心事还是给刘永贵操心吧,在其位谋其政嘛。 意味深长的盯了云娇娇足有一分钟,盯得云娇娇低下头不吭声了,张长河才把一沓纸币放到顾胜昔面前,指着表格上她的名字:“这儿,按个手印。” “哎!” 顾胜昔爽快的答应着,在旁边印泥上按了一下,又在会计指定位置按上自己的指纹。 “出去往里走,走到头就是仓库,去那里领粮食。” 第008章 讨债 粮食是每个人十斤高粱米,十斤玉米碴子,还有五斤棒子面,一水儿的粗粮,云娇娇叨叨着为什么没有细粮,可是看库管黑糙糙的样子,终究是嗫嚅着没敢直接问出来。 除了每人二十五斤粮食之外还给了十斤新收的土豆。 “省着点吃,这还是永贵叔知道今年屯子要来知青给你们预留的,都是来年做土豆栽子的,你们可捡便宜了。” 穿的整个知青点最破的赵大龙,也就是之前帮云娇娇说话的那位丐帮弟子看顾胜昔一脸懵的表情,于是沾沾自喜的给她科普:“这里跟鲁省差不多,都是开春种土豆,都是选个头大、芽子眼多的留着做种。” 言外之意就是给别人分的都是破土豆,他们分的是土豆种。 “顾胜昔,刚才在队部我懒得跟你争论,咱们知青的脸不能丢到外人面前,现在你该把欠我的钱还我了吧?” 六个人每人都扛着总计三十多斤的东西,不算太重,可远道无轻载,从队部扛到知青点,每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顾胜昔继承了一具跑稀而亡的壳子,虽然现在已经不拉了,但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是几个人里状态最不好的。 还没到知青点就已经脚底下绊蒜走路打晃了,顾阆看她脸色青白交错,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最后一段路帮她把土豆扛了,顾胜昔才勉强撑到了知青点。 还没等喘口气,作死的又跑来蹦跶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欠了你钱?”拿出放在洗脸盆里的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又很诚恳的跟顾阆道谢之后,顾胜昔才挪出空来问云娇娇。 “别装的一副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你妈欠我家三百块钱你不知道?你妈答应的,这三百块钱就从你的安家费和工分里扣,扣完为止。” “我妈欠的钱你找我妈,跟我说不上,再说,我七岁的时候我妈就过世了,怎么?她是欠你们家烧纸钱吗?” “你敢咒我姑?我姑不就是你妈?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继母也是妈,你爸知道你敢不承认我姑是你妈吗?” 城市里很多地方都已经管父母叫爸妈而非爹娘了,但是农村和一些相对保守的家庭还维持着旧时的叫法,所以这个时段的称呼是比较混乱的。 顾胜昔歪着头看云娇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眸如点漆,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是面带微笑,可那种眼神看得云娇娇有点发毛。 “哦~~。”顾胜昔拖着长音充满了讥讽:“原来继母也是妈,就像鲸鱼也是鱼,土豆也是豆一样?那你等着一会去公社我买一刀烧纸给你,毕竟按照你的逻辑,纸钱也是钱嘛。” “顾胜昔,你胡搅蛮缠,你怎么这么不讲理?明明是你继母……” “你也不用在这么多人面前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口说无凭,等一会咱们不是去公社吗?我直接给你的好姑姑发电报,如果她说要我替她还钱,以后我每个月的安家费全都由你来领。” 顾胜昔看她一脸昂然无惧的表情,笑眯眯补充了一句:“直接发到她单位去,刚好我也有笔账要跟她算算呢!” 原本还有恃无恐的云娇娇立刻尖声喊道:“不行!你不能给她单位发电报!” “君子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怎么?她跟娘家借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敢让别人知道?” “家里的事情家里解决,为什么要让外人知道?”云娇娇的语气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高高在上,声音里透着点焦急。 怎么回事? 姑姑明明说顾胜昔脾气倔,好面子,只要用话挤兑住她,就可以随便拿捏,怎么说话这样刁钻,而且姑姑说她嘴笨舌拙不善言辞就会生闷气。 云娇娇都想哭了,这样的叫嘴笨那她是什么? “好像是你当着知青的面跟我要钱的吧,怎么同样是家事我问一下你姑姑都不行,你当着大家的面莫名其妙跟我要钱就行?你这也太宽于律己严于律人了吧?” 一句“双标狗”差点冲口而出,想想这个时代的人们根本听不懂,顾胜昔就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原来跟人吵架是这样的滋味。 在聂锦曦三十二年的生命里,八岁之前没人敢跟她吵,因为都想通过巴结她在父母身上捞好处,八岁之后更没人跟她吵,因为都想哄骗着她拿到那笔父母留下来的巨额遗产。 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穷的只有钱的人。 所有人都要看她脸色行事,虽然只是流于表面,实际上他们巴不得她立刻随父母而去,直接死了。 她是香喷喷马上要死去的鲸,那些亲人是虎视眈眈等着瓜分她血肉的大白鲨。 彼此都盼着对方毁灭,但是却维持着表现的一派祥和,所以聂锦曦说一不二,任何人都要看她脸色。 和这个色调灰暗却空气清新的世界一样,吵架对于顾胜昔来说,都是件很新鲜的事。 她其实并不太喜欢吵架,只是没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走,这个年月的各种制约束缚远远大于后世,她要是动手打人没有充分的理由很可能会被送到知青办或者派出所,一旦档案上留下负面信息,将来入学、入伍和就业都有可能收到影响。 最主要是顾胜昔担心她可能打不过云娇娇。 抛开拉肚子这个原因之外,早产儿顾胜昔这具身体的底子很差,虽然没什么要命的病,但是苍白瘦弱,浑身无力,受不得冷,受不得热,受不得风吹日晒,常年病恹恹的不是发烧感冒就是拉肚子过敏。 能哔哔还是尽量多哔哔,谁叫自己干不过人家? 不过真要是动起手来,顾胜昔也不怕她,上辈子的她格斗器械,长拳短打也都略有涉猎,就算是在体质、体力上目前存在严重短板,对付一个小姑娘起码也能混个惨胜。 几个知青一路说说笑笑一边规划着行程路线,顾胜昔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不想跟着一群对农村充满不屑却又好奇的少年男女们一起到处瞎逛,所以别人怎样她不管,顾胜昔的第一站就是去发电报。 第009章 穿书 其他知青也有往家里报平安信的,再加上心怀叵测、不想顾胜昔往姑姑单位发电报的云娇娇,于是一行人第一站选择了公社邮电局。 “一切反d派都是纸老虎!同志你好,打电话左拐,发电报到这边,信封信纸邮票在右边。” 一个工作人员看见他们进来都是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室内,主动走上前来充当导购角色。 顾胜昔被这极具年代感的对话逗得差点直接笑出来,好在经历过上辈子跟她那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各种斗智斗勇,表情管理不是专业级但是起码也有一定功底,总算是忍住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谢谢同志,我想发一份电报。” 总觉得有一股两个土匪对暗号的既视感,但是这种声音在整个邮局大厅里时不时就会响起来,反正只要人家不尴尬,尴尬的就只有顾胜昔。 云娇娇在看见顾胜昔电报内容时差点没在邮局原地爆炸,死活不让顾胜昔发这封电报,可惜的是顾胜昔利用天时地利人和把她怼的节节败退。 “你不是说你姑就是我妈?之前逼着我替她闺女下乡时说的好好的,心疼我身体不好,行李被褥等到了就给我邮来,怕我路上把钱弄丢了,所以一切都等我平安抵达之后就邮过来,咳咳咳!” 说到最后,顾胜昔一手抚着胸口“孱弱”的咳嗽着,咳得整个邮局大厅里面所有人都看她和妄图想阻拦的云娇娇。 “马上就要冬天了,我连个棉被都没有,难道你想要眼看着我冻死好继承我的知青安家费吗?” 虽然花钱打点才总算跟顾胜昔分到一个地方为的就是这笔安家费以及顾胜昔的其他财物,但是被这样从对方嘴里说出来,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电报太贵了,我这不是也想让你节约点吗?”没成想顾胜昔敢在邮局大厅撒泼直接喊出来,云娇娇的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 “我响应国家号召,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应该有发电报回家报平安的自由吧,公社领导允许大队长也允许,你是哪个组织的,不许我往家里拍电报?” 云娇娇的脸本来就不算小,气得又红又胀,哆嗦着手指对着顾胜昔,好像马上就要英年早逝卒于脑梗的样子。 说话听声,锣鼓听音,两个小姑娘之间的矛盾通过她们争执大家基本都听明白了,明显就是后妈苛待继女,哄骗着继女替自己亲闺女下乡了却什么都不给,实在是太过分了! 看着周围人几乎个个都用一种鄙夷而愤怒的目光看着自己,云娇娇也没办法再阻拦了,刚好苏茉写完信用邮局的免费胶水把信封好丢进邮筒里之后走过来劝慰着,算是给云娇娇个台阶下。 “娇娇你也别生气了,她可以给妈妈发电报,你也可以给你姑姑写信啊!” 对啊,这倒是提醒了 云娇娇,她要把顾胜昔这些表现统统告诉姑姑,让姑姑跟姑父给她出气,还要让姑姑逼着顾胜昔按照之前的约定那样兑现,说好的安家费都归自己,她顾胜昔以为到了刘家屯大队就天高皇帝远,不服父母管教了? 云娇娇总算从无能狂怒的状态平静下来,一把抓住苏茉的手:“茉茉,真没想到你会对我这样好,等我姑姑教训了那个不听话的白眼狼,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肉包子去!” 来时的路上,赶车的老君头给大伙介绍过,说县城国营饭店的肉包子和面茶可好吃了,云娇娇原本不屑一顾,一个小破县城的东西,再好吃还能有京城里的吃食好? 不过要是真的能把那两百多块的安家费弄到手,她也不介意花几毛钱请苏茉吃一顿。 云娇娇两个大牛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心里盘算着这封给姑姑“报平安”的信要怎么写,没看见苏茉看着她的眼神,玩味中带着比她更深的算计。 云娇娇以后会一直跟女主作对,抢男主,抹黑女主,努力争做女主逆袭路上的绊脚石,她现在还没想好自己究竟是要倚仗自己穿书的优势先拿下男主卫凌霄还是转而结交差一点干掉男主上位的男二顾阆。 昨天第一次乍见顾阆,就算是在现代阅遍各种风格的俊男鲜肉,偶像明星,苏茉还是被顾阆的颜值给震了一下。 没错,厂部寝室六个人中最不时髦的苏茉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赶了一把时髦,重名穿书了。 苏茉因为矮黑胖一直都是大家取笑打趣的对象,她平时很少跟其他室友说话,她们也难得搭理她,只是最近因为苏可心一直用手机听一本番茄的年代文小说《重生之俏村花逆袭嫁高干》,里面有一个懦弱悲催的女配居然跟她同名,于是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开始跟着苏可心一起蹭听这本小说。 每到小说里的苏茉如何愚蠢懦弱,几个人就会嘻嘻哈哈嘲笑一番。 一个室友一边看着她一边叹息:“哎,原来叫苏茉的都是这种弱不拉叽的笨蛋,自己都快饿死了,还圣母的养全家,活该她受罪。” “可不是。”室友二号也发表心中感慨:“要是我摊上这样重男轻女的家庭,滚你大爷的吧,还叫老娘存粮食、山货邮回家去养活那群吸血鬼?我宁可卖到什么黑市去也不给他们吃。” 书里的苏茉最后因为颇有几分姿色,沦为恶毒女配云娇娇拿来博弈的筹码,被刘家屯大队一个二流子给强了,在嫁给二流子和死之间苏茉选择了后者,跳河死了。 苏可心还觉得有点可惜:“白瞎了这么好的相貌,这个苏茉还是知青点里最漂亮的人呢,混的还不如那个恶毒女配云娇娇,笨死了,居然还跟我同姓。” 室友看着苏可心嫌弃的样子,瞄了一眼苏茉:“你多什么心啊,那还有个同名同姓的呢,说不定哪天人家就穿书过去了。” 然后苏茉就成了书里即将下乡的苏茉。 嗯,就这么草率且毫无逻辑。 作为一个用悲惨身世对照村花女主如何自强不息的凄凉女配,一个沦为恶毒女配的工具人,苏茉的家庭成员只是一语带过,直到她下火车时看见恶毒女配云娇娇,看见玉树临风的男配顾阆,她终于彻底确定,她穿书了! 第010章 电报 那些书里面被ai机械朗读的纸片人变成鲜活立体的有血有肉的人,一个个出现在自己面前,苏茉也像是忽然之间活了过来! 苏茉在这一刻深深后悔,早知道她会穿书,说什么也要好好看看那本《重生之俏村花逆袭嫁高干》,而不是在室友们的嘲笑中糊里糊涂被迫蹭听,导致很多剧情故事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只听了个囫囵。 穿越之前这本书苏可心还没有听完,只听到女主在恢复高考之后考上大学跟随自己的高干未婚夫去了京城,而那个时候女配苏茉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苏茉觉得,既然穿书了,自己就是那个带着女主光环的主角,尤其是在火车上的镜子里看见知青苏茉这一副姣好的容貌,顿时让她更加踌躇满志,干掉村花女主,她才是那个要逆袭嫁高干的女主。 小说中,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突出男主的地位超然,第一天知青集合去刘家屯时男主并没有出现,他是第二天晚上被一辆军用吉普车送过来的。 可是在看见男二顾阆时,苏茉一心拿下男主的念头又动摇了,要知道,顾阆虽然不是男主,前期在知青点存在感也极低,却是一位隐藏大佬,看过简介的苏可心曾经提过一嘴,说顾阆最后成了华国赫赫有名的顶级富豪,可惜的是一生未娶,按照这种年代文的套路,肯定是因为对女主求而不得才孤独终老。 一切果然和小说中一模一样,亲眼看着书里面的人物一个个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知不觉带着上帝视角的苏茉有点俯瞰众生的感觉。 苏茉甚至在眼前俊逸得像是一棵小白杨一样的顾阆和还未隆重出场的男主顾凌霄之间摇摆不定,一个是未来高官,一个是未来巨富,她到底要选哪一个做自己的男人呢? 直到顾胜昔的名字被一个穿着布拉吉的姑娘念出来,苏茉愣住了。 她不记得这个人! 只是很快,苏茉就凭借着一些蛛丝马迹猜测到了顾胜昔的身份,这一批知青里有个身体特别弱的是死在了火车上的。 也不知道云娇娇是怎么跟知青办交涉的,反正最后这件事就糊里糊涂被压了下来,而顾胜昔那二百三十块钱的安家费则由她的妹妹云娇娇代领。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却活生生出现在知青点,直接把苏茉刚刚因为拥有未卜先知剧情的优越感瞬间击碎,是她记错了,还是剧本演错了? 难道顾胜昔也是穿越重生人士? 一本小说里,同时出现两个bug,谁才是主角? 苏茉心中忐忑,一边悄悄观察顾胜昔有没有什么违和的举动一边决定,暂时交好恶毒女配云娇娇,一来这位注定是女主何小雅的敌人,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苏茉还是懂的。 二来云娇娇跟顾胜昔是亲戚,从她身上可以侧面了解一些顾胜昔的情况。 所以苏茉才主动跟云娇娇示好。 而被苏茉深深忌惮着的顾胜昔此刻正把已经写好内容的电报交到服务窗口里去,上面只有简洁的几个大字:“饥寒交迫,速把答应的财物邮来!” 电报是发到原主后妈云海岚单位的,就看这个嘴甜心苦,极好面子的街道干事要如何选择了,是要钱还是要脸? 她要是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搞阴阳,就别怪顾胜昔再接再厉发电报,你舍不得钱我就撕你的脸! 她是聂锦曦时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主,炸死了全部参与谋害父母的凶手们,还把所有家产能捐的全都捐了,让那些人筹谋几十年的计划顷刻之间毁于一旦。 现在她成了顾胜昔,依旧是个什么都吃就是不肯吃亏的主。 都是第一次做人……呃,好吧,她是第二次,那也绝对不会平白无故让别人占了她的便宜! 下乡之前云海岚舌灿莲花,难得没有阴阳怪气,哄着顾胜昔说,做知青的安家费两百多块都归她,家里还会再额外给顾胜昔五百块钱和棉被棉衣、毛衣毛裤等等一应物品。 “小幺啊,你放心,别的知青家里给准备什么咱们家就给你准备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咱们顾家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孩子。” 云海岚这几天心情格外的好,程安茹和她留下的三个崽子终于一个个都在这个家里消失不见,顾家,终于彻底是她的顾家了。 那个病秧子最好死在道上,再也别到她面前碍眼。 涓涓以后跟皓皓一样,也都是住单间的了。 讨厌的人走了,看着单位里那两棵高大的银杏树开始逐渐发黄的叶子都格外好看。 “云海岚,电报!”传达室值班的面色古怪递给她一封电报。 因为单位的性质和当下的敏感程度,凡是寄到单位的信笺和电报都要拆开查阅过后才会发送到个人手里,所以比较隐私的信件往来一般都直接邮到家里。 这也是云娇娇不想要顾胜昔往姑姑单位发电报的原因。 可惜的是她根本阻止不了顾胜昔的一意孤行。 选择发电报而不是写信并不是顾胜昔真的饥寒交迫到一时一刻都等不得,而是获得了原主的所有记忆,顾胜昔知道云海岚单位的收发室会查看这些信笺,长篇累牍的信人家未必仔细看,但是只写了几个字的电报,只要不傻都能一下就记住。 云海岚看了已经被打开信封的电报之后脸立刻就青了! 小贱人不但没有死,竟然还学会了玩阴谋诡计,这明显是在寒碜她让她在单位丢人不说,还必须得给她汇钱汇东西,否则的话她经年可以营造的好后妈形象不就彻底毁了? “哎呦,这孩子,我……我是心疼我们家小幺,这……一天都等不得啊,这孩子可真是太心急了,从小到大我们家小幺就是这样,一时都拖延不得,我其实是在等那床八斤的大棉被,现在棉花票太难弄了。” 传达室当值的是王主任的一个亲戚,有点碎嘴子,云海岚词不达意的解释着,只希望老东西能嘴下留德,别乱嚼舌头。 “可不,我家老婆子也想给闺女弄一床被子呢,眼看要嫁女儿了,这棉花票就是弄不到。” 第011章 不给 闻弦歌而知雅意。 云海岚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挤出来一丝微笑,表示她家里刚好还有多余的棉花票,明天就带来,洗的当值的老王乐出一脸褶子:“哎呦,那我可替我家老婆子跟我闺女谢谢您。” “客气什么,天下父母心啊,爹妈疼孩子那都是实心实意的,虽说顾胜昔不是我亲生的,可这么多年别说是个孩子,就算是个小猫小狗也养出感情了不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胜昔这孩子也是被他爸给宠坏了,想要什么那是立刻就得拿到手,后妈难为啊!” “老话说的好,行下春风才有秋雨,孩子们都不傻,你对他们好不好,他们心里都门儿清。”老王虽然嘴碎了点,贪点小便宜,但是还是不阴不阳的点了云海岚一下。 看那封电报上的语气和内容,云海岚说的也不见得都是真的,不过她一个后妈敢这样拿捏继女,想来顾家小闺女的亲爹对她也不怎么样,当真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啊! 老王不禁叹了口气,有时候也不全都怪大伙太抠搜,这个年月有几家能混上温饱呢?不能顾全了,自然就有偏颇。 想着明天就能拿到的棉花票,老王瞬间喜洋洋,老顾家闺女的亲爹像后爹,可他老王家闺女的亲爹,那可绝对是亲爹! 云海岚宁可用棉花票封住收发室老王的嘴,也不肯给顾胜昔一丁点好处。 顾胜昔也没想着一次就可以从云海岚手里把那些东西抠出来,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忽然一下就上王炸,她也怕那些熟悉原主的人起了疑心。 不过她也不可能为了不崩人设就严丝合缝按照原主的脾气那样生活,表面看脾气暴躁,沉默寡言,生气了就摔东西,像是顾家的女霸王的样子,实际上吃的都是暗亏。 云海岚和她的儿女们却把便宜占了个足,外边还落个好名声。 现在换了个芯子,他们想让如今的顾胜昔继续做那个吃黄连却没地方诉苦的哑巴,别做梦了。 完成邮局打卡之后知青们有的想去废品站淘换点旧家具和报纸,有的想去供销社买缺少的物资,比如洗脸盆、茶缸子之类的,条件比较好的顾阆则急于去国营饭店补充自己在火车上损失的脂肪和热量。 顾胜昔以身体还没有恢复为由拒绝跟他们一起到处逛,于是大家约好两个小时之后在公社回刘家大队那个十字路口集合。 只是出了一个馊主意,现在云娇娇已经快速跟苏茉发展成了铁姐们,她恶狠狠瞪了顾胜昔一眼,亲密的挽着苏茉的胳膊一同去废品站捡漏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顾胜昔才装成上厕所的样子尿遁回了自己的温泉小别墅。 走了半天又累又饿又热,拉肚子加上天生体弱,顾胜昔直接瘫在自己卧室那张大床上。 别墅并不太大,连同小花园和温泉池一起占地面积也就一千两百多平,建筑面积三百多平,三层楼的建筑,一楼的大客厅做了两层楼的挑高,简欧田园混合式风格的家装是那些亲人们口中的没品味加不伦不类。 那又怎样? 俗不可耐,劳资最爱。 上辈子的她在知道父母死亡真相之后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复仇,其余基本不关注。 即便是自己最经常出现的小别墅,里面原本也是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但是自从某天忽然来了一个叫小冠的朋友让全世界都懂得了什么叫为情所困之后,她就忽然挖掘出自己的仓鼠本质。 随着各种买买买,川流不息的快递和自家超市运输队很快就把三层楼的小别墅塞的满满当当。 因为痛恨居家禁止外出期间饮食的不便,聂大小姐刚获得自由立刻就打电话叫自家的商场给送来两台888升的多开门超大容量变频电冰箱和两台冷柜,里面各种成品、半成品食品应有尽有。 她的好奶奶曾经撇撇嘴说:“搞这些玩意一点用都没有,一年年的也不着家,供着这些大机器光电字都白浪费了多少,败家玩意儿。” 她微笑不语,小辈跟老辈吵架天生就不占优势,她有理你完犊子,她没理撒泼打滚一个忤逆不孝压下来你还是完犊子。 只是和那些好亲戚比起来,她宁可把钱浪费在这些冷冰冰的大机器上,它们起码不会生了杀心要她的命,反而会让她永远不会担心挨饿受苦。 挺尸了半个小时左右顾胜昔总算恢复了一些体力,摇摇晃晃爬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一边喝一边心痛。 啊,我的牛奶,它再也不会重新出现了。 “歪,我要怎样才可以获得积分开启每周刷新?” 如果一直在别墅里不出去的话,里面的物资最起码也够她生活三四个月不成问题,某些保质期不是很敏感的物资可能要用上一两年甚至更久,比如卫生纸、姨妈巾以及一些化妆品衣服之类,但是在明知道一旦开启每周刷新,这些物资就会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时候,尤其是目前还是物资超级缺乏的七十年代,化身为超级大抠搜的顾胜昔觉得用掉一根针都是不可原谅的铺张浪费。 可惜喊了好几声对方依旧安静如鸡。 顾胜昔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经过接连两顿纯粹粗粮的洗礼,如今一颗普通的卤蛋在顾胜昔眼里都美味的如此清新脱俗。 再次默哀了一下不会刷新的卤蛋,顾胜昔一闪身又出现在公厕里。 麻蛋。 为什么每次要进别墅都只能通过厕所?感觉奇奇怪怪的cp又增加了。 还好,左安公社是纯农业公社,就算现在不是农忙时节,这个时间也没有多少人来邮局,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次平安归来。 她在邮局唯一的一面挂钟上看了看时间,嗯,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看来别墅里面的时间流速跟外面是一样的。 她这次进入别墅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搞清楚两边时间是否统一,万一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进入空间时青葱少年睡醒一觉出来就变成白发老妪,那顾胜昔岂不是重生了个寂寞? 第012章 刺眼 当务之急两件事,一是弄清楚怎样搞积分,为了以后的肥吃肥喝,她必须尽早开启每周刷新。 二是住所。 顾胜昔想要一个私密一点的住所,一群知青无论劳动还是休息几乎都是集体行动,无论是休息还是给自己偷渡食物,总不能每次都通过厕所回家吧? 邮局这种单位的厕所还好一点,知青点那个旱厕简直是地狱级。 厕所的蓄粪池其实是一口陷在坑里的大缸,上面搭着两块黑黢黢乌糟糟的木板,顾胜昔总是担心自己在蹲坑撇条的时候用力过度把木板给踩断,因而大大影响了上大号的质量。 最主要是现在是初秋,温度还很高,不管你愿不愿意参观,那一大缸密密匝匝、扭曲蠕动的在逃蛋白质总是出来怒刷存在感。 这味道这场景……顾胜昔觉得每次回别墅都要通过这样的五谷轮回之所,无论是吃还是睡,貌似都不香了。 其实昨天如果不是云娇娇吵着要那个单间,她想要去的。 可是云娇娇这种货色顾胜昔明白,只要自己开口就算可去可不去,为了让她不痛快云娇娇都会一争到底。 顾胜昔实在是太虚弱,明明那么硬的土炕,脑袋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昨天的状态真的是没有一丁点力气去跟人斗智斗勇斗嘴,所以明知道拥有一个单间对于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顾胜昔还是忍痛放弃了。 不急,不就是单间嘛,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邮局距离那个约定集合的十字路口并不远,步行十来分钟就到了,顾胜昔找了一块平整点的石头坐在上面等着知青们的回归。 她可不敢一个人单独回去,秋风起,青纱帐,路边一望无际的高粱地、苞米地,要是被潜藏里面的坏人拖进去瞬间隐身,五分钟失1身十分钟丧命,顾胜昔不想用自己的人身安全去考验这个时代的人性。 第二个到达集合点的是顾阆。 看见坐在石头上的顾胜昔,顾阆一愣,没想到有人比自己还快。 这次跟着大家一起来,他只是想找个饭店吃点肉而已,所以干掉一盘蒸肉一碗米饭之后顾阆慢慢悠悠就往十字路口溜达过来。 他打量着眼前的女知青,这才发现这个因为生病一直佝偻着身子耷拉着脑袋的女知青竟然颇为漂亮。 一对大眼睛澄澈明净,鹅蛋脸,雪肤桃腮,大概是因为太过苍白的缘故,就显得小巧琼鼻下面的嘴巴格外的红。 顾阆不由得舔了舔自己嘴唇,咸滋滋的,依稀是海米的咸鲜和猪肉的咸香,还别说,这乡下小饭店小厨子,做出来的菜还挺有点小滋味。 顾胜昔抬眸看着眼前这位不说话光舔嘴唇的知青。 她……有这么秀色可餐吗?你要是再盯着我舔你的嘴,我可控制不住自己这病弱的小体格子想要揍你了。 眼前明亮的大眼睛渐渐晕染上怒火,似乎就要熊熊燃烧向自己,顾阆瞬间醒悟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他盯着人家小姑娘看,然后一直在舔嘴巴。 顾阆的脸瞬间红成猴腚,感觉脸颊热辣辣的像是有汗涔涔而下,手足无措去擦拭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打包了两个饭店里的肉包子准备晚上做宵夜,于是他把包子直接递给顾胜昔:“你……你……吃个包子吧。” 顾胜昔摇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哦。”顾阆竟然就那样打开包装纸,一口一口吃起来,等到半个包子进了肚,发现自己有点撑时顾阆才想起,他好像刚刚吃过一顿饱饭,无情的消灭了整整一盘子蒸肉,还用菜汤拌了米饭。 太尴尬了。 他都干了什么啊! 心疼体弱的姐姐,再加上爸爸也觉得作为家里的男孩子,他应该出来经历经历风雨,所以顾阆下乡了。 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和一群陌生的同龄人,这些人不是自己熟悉的同学,也不是自己熟悉的亲人,从有记忆开始,不是学校就是家里,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顾阆始终也不知道如何跟这些人相处。 然后他就在这个看起来很小的小姑娘面前把这辈子的人一次性丢完了。 原本怒火冲天的小姑娘忽然笑了。 眼睛里聚集起来的怒火也顷刻烟消云散。 顾阆顿时感觉不知如何安放的手脚都有了自己该去的地方,三两口吃下手中的包子,他郑重的跟眼前的小姑娘自我介绍:“我知道你叫顾胜昔,其实我也姓顾,我叫顾……嗝~阆” 这一刻顾阆真的想死一死了。 他只是想摆脱书呆子身份,做个正常的人怎么就这么难? 小姑娘嘴角的笑眼看就关不住了,顾阆忙又解释:“不是顾嗝阆,是顾……嗝……” 顾胜昔心念一动,一瓶矿泉水出现在她随身带着的军绿色挎包里,刚要拿出来给顾阆喝的时候忽然想起,现在貌似没有矿泉水。 顿时一股寒意激的顾胜昔浑身一抖,积习难改,差一点就掉马了。 她默默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注意,要谨小慎微,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绝对不能从自己手里流出。 眼看顾阆“嗝,嗝”不停,顾胜昔忽然想起短视频平台介绍过快速消除打嗝的方法,于是说道:“尽可能努力的吸气一直吸气。” “然后再小口小口呼气。” “或者深吸气,然后做出把空气咽下去的样子,反复重复这个动作。” 顾阆照做了,红着脸鼓着腮帮子像是个被点了穴的河豚。 “呼”的一声吐出憋了许久的这口气,顾阆忽然发现那股堵在心口的憋闷感消失不见了,嗝也不打了。 “好了,我好了,谢谢你顾知青。” “不客气,顾知青。” 想到两个人都姓顾,两人都不禁莞尔。 苏茉来到十字路口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相谈甚欢的场面,娇俏的少女,挺拔俊秀的少男,画面很养眼,但是苏茉却觉得十分刺眼。 看来顾胜昔的确有古怪,居然敢跟自己抢顾阆了,她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顾胜昔回头就看见苏茉在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她,似乎从自己报出这个名字之后,苏茉的眼神总会不经意扫过她,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审视,令人很不舒服。 第013章 杀机 “难怪胜昔不肯跟我们去呢,原来是……有约啊!” 苏茉笑嘻嘻的看一眼顾胜昔又瞟一眼顾阆,一副“我知道你们的秘密”的样子,说出来的话也山路十八弯。 “对啊,有约。”和苏茉微笑面具一样的假笑不同,顾胜昔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平静的看不出一点情绪:“不是大家约好的忙完自己的事情就在十字路口等着吗?” 她不动声色的回击让苏茉借着调侃搅风搅雨直接死在第一回合。 云娇娇和苏茉两个手上杂七杂八拎着不少东西,有一面可以挂在墙上的圆面镜子,三个黑黢黢不知什么木头做成的方凳,还有一摞报纸和脸盆毛巾之类的生活用品。 秋老虎余威犹在,就算是北方,下午两三点钟温度依旧炽热,云娇娇在废品站一大堆书籍中好不容易搜集到报纸,两只手沾满了灰尘,出点汗再随手一抹,一张脸顿时成了花猫。 顾胜昔看着她一只胳膊上挂着凳子还要拿着盆,另一只胳膊跟苏茉两个一同提着一捆看起来就不轻的报纸,苏茉那边也拿着不少东西,两个人看着都很狼狈。 总算是挨到集合地点,云娇娇累得几乎要脱力,一股脑丢下除了镜子之外的所有东西,长长喘了口气:“可……可算到了,累死我了。” 从报纸里抽出一张折叠一下,云娇娇“呼呼”扇着一边不停抱怨:“这个破地方,没有公交车,也没有板车,一会回去还有十二里路呢……” “小幺姐,你什么都没买,一会帮我拿两个凳子。” 她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我凭什么帮你啊,肉饼脸?” 云娇娇勃然大怒:“你说谁肉饼脸?” “谁管我叫小幺姐,我就叫谁肉饼脸。”顾胜昔依旧很平静,她这种态度越发让苏茉觉得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她爹妈叫她小幺是因为不想再生孩子了,这是最后一个,很宝贝,所以叫小幺,结果后来她妈死了,我姑姑嫁过去,我姑父又给顾胜昔生了个弟弟,小幺这个名字就成了一个笑话。” 因为小说里面,顾胜昔是死在了火车上,知青点里没有一丁点这个人的痕迹,趁着大家购物逛街单独行动,苏茉终于有机会问这个昨天就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她早就发现,每次云娇娇叫顾胜昔“小幺姐”时她都会气咻咻的,而云娇娇也很有意思,明知道顾胜昔不喜欢被人这么称呼,偏偏要一直喊。 “叫小幺却不是真正的小幺,以前每次只要一喊这个小名,小蠢货就会发疯,有一次带她回我奶家里,因为姑姑喊了她小名气得一头撞在我姑姑肚子上,那次姑父发了好大脾气,扇了她两个耳光还罚她跪下给姑姑道歉。” “那顾胜昔道歉了吗?”苏茉问。 云娇娇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不但不道歉,还说她爸对不起她妈,气得姑父又踢了她一脚不说,还两天没给她饭吃。” “可惜贱皮子就是扛收拾,平时病怏怏的饿了两天也没怎么样。” 云娇娇的声音里带着惋惜,虽然都在帝都,但是云娇娇在家里的日子别说比不上姑姑给姑父生的宝贝蛋,连拖油瓶顾涓涓和顾胜昔都是云娇娇羡慕的对象。 为了维持好后妈的形象,顾胜昔在整个顾家穿着打扮都是最好的,各种款式的布拉吉,还有白衬衫,小皮鞋,几乎很少有带补丁的衣服。 云娇娇呢,刚好相反,她就没有一件衣服不是补丁摞补丁的,而且都是哥哥姐姐淘汰下来给她的。 “我们家孩子也是太多了,就算前边那哥俩都打发走了,家里也还有两个姑娘实在是住不开,但凡要是少一个孩子,我就能做主偶尔把你接到我们家住几天,” 所以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云娇娇就盼着顾家的病秧子什么时候能死,可是这个病秧子也真是能捱,就是不死。 火车上看她拉肚子拉到面无人色,云娇娇都快要高兴死了,在知道自己下乡已成定局时,她只好去找对她还算不错的姑姑哭求能给她弄点吃喝嚼用,姑姑告诉她云娇娇身体不好,这几天还闹着毛病,万一要是发生了什么闪失,顾胜昔所有的东西都归云娇娇。 包括那二百多的安家费。 “那她要是不死呢?”一想到二百多安家费,云娇娇眼睛都绿了。 别看她也一样有二百多块钱的安家费,可是要每个月给家里邮回去十五块钱,每个月落到自己手里连五块钱都没有。 云海岚的话意味深长:“不死你就想办法跟她要,能不能要来那就看你本事了。” 所以顾胜昔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死乃至身后事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正因为这样,平时对顾胜昔勉强还过得去的云娇娇才会一直没完没了的针对她。 毕竟在云娇娇心里,顾胜昔除了尸体之外一切都属于自己,已经在姑姑那过了明路,切切实实的属于自己。 二百多块钱安家费,还有那么金贵的牛皮箱子,那么多漂亮的布拉吉,小皮鞋,还有好看的有机玻璃发卡,统统都是她的啊! 云娇娇每次看着顾胜昔都在默默统计着自己的财产,恨不得她一个倒栽葱“嘎嘣”一下死的透透的,奈何君要臣死,臣说啥也不死,不但不死,还一直在自己眼前晃悠晃悠,吃着她的用着她的还要跟她作对。 顾胜昔也很奇怪,就算是酸葡萄心理,可云娇娇眼神中那浓的化不开的恨从何而来? 在原主对云娇娇不太多的记忆里,并没有找到两个人有什么矛盾,难道就因为那二百块钱安家费她没乖乖交给云娇娇,对方就把她给恨上了? 顾胜昔有些啼笑皆非,这简直就是不讲理啊,我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你?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前世的父母,发现自己还是太大惊小怪了,她的亲人们不也是一样的货色吗? 顾胜昔心中不由得警醒,这个世界物资极度匮乏,货币夯实无比,真正是一分钱可以掰开花的程度,因为有一种小糖块一毛钱给十五个。 她的亲戚们可以为了巨额财富杀人,云娇娇为什么不可以为了二百块钱盼她去死? 第014章 卫凌霄 都说这个年代的人朴实无华,积极向上,可是那段时间的发生的事情,为了前途和利益,多少家庭变成战场,夫妻反目,兄弟阋墙,朋友陌路,朴实无华的人一样能干出丧心病狂的事。 想想云娇娇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恶意,还有苏茉打量她那种眼神,顾胜昔再次提醒自己,什么时代都有不讲武德的年轻人,千万不能大意。 等到所有知青到齐,云娇娇再次提出要顾胜昔帮忙拿东西。 “她身体不好,拿不动。” 还没等顾胜昔拒绝,倒是顾阆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抢先拒绝了云娇娇:“我可以帮你。” “那顾大哥就帮我们拿这些报纸吧。” 苏茉把用破布条捆扎起来的一摞子报纸挪过来,示意顾阆帮她提着。 这些报纸总共两毛钱,她也出了一毛,苏茉想着这样顾阆就不是在帮云娇娇拿东西,而是帮着自己。 顾阆已经跟苏茉一起提着那捆报纸了,云娇娇那边三个方木凳就全都被傻大个赵大龙提走了,胡为义自己也没少买东西,原本还指望着赵大龙帮着自己拿点,结果这小子眼里只有云知青,对他求助的眼神视而不见。 胡为义叹了口气,他可没脸要人家顾知青一个病恹恹的女同志帮着自己拿东西,只能默默唾弃自己缺心眼,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东西呢? 几个人一路上磕磕绊绊,等回到知青点时狼狈得跟集体渡劫归来一样。 几个人在知青点门口遇见刚回来的程茜,她穿着一件米白色半袖布拉吉,脚上是一双墨蓝色绣着小巧花边的布鞋,手上则拿着一把野花,好像大多都是石竹和野菊花,整个人悠闲惬意的像是后世回归田园的森系美女。 看见狼狈不堪的几个人,她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径直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顾胜昔再次慨叹同人不同命,不管社会背景如何,总有特别幸运的也有特别悲催的。 同样是下乡,他们像是度劫的,程茜像是度假的。 云娇娇偷偷撇撇嘴,满眼鄙夷。听说程茜是整个知青点的异类,父母和爷爷都是很厉害的人物,她虽然也下乡但是从来不下地,也不要工分,又有钱又有票,过得像是z本家里的大小姐。 可就是这样一个大小姐,昨天晚上却狮子大开口要了她十块钱房钱,真是为富不仁啊! 幸亏她云娇娇也不是吃素的,愣是把价格讲到五块。 得意什么啊,不就是仗着家里有个好爹好爷爷? 她要是也有这样的条件,过得一定比程茜还享受! 不过现在云娇娇倒是有点后悔,昨天她敢要单间是以为能从顾胜昔那拿到安家费,谁想到小蠢货忽然懂得了反抗,软硬不吃,她哄也哄了,气也气了,却都不奏效。 还好,这五块钱是一年给一次,毕竟是替大哥下乡,她的好奶奶咬着后槽牙狠狠心终于给她拿了二十块钱,走出屋子她还听到爷爷在骂奶奶给多了。 “头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穷家富路,多给娇娇带点钱她在外边也有底气。” 虽然知道奶奶这句话就是提防自己没走远故意说的,可她还是红了眼眶。 几个人回来休息一下就开始各自布置安顿,云娇娇没脸没皮又张嘴要顾胜昔帮忙糊报纸,再次被顾胜昔无情拒绝。 “顾胜昔,你这样自私自利,不团结同志是很容易犯错误的。” 知道亲戚关系已经无法绑架顾胜昔,云娇娇也知道换套路了,开始上纲上线讽刺顾胜昔懒惰奸猾,脱离集体。 “不帮你干活就是脱离集体?我怎么不知道你云娇娇一个人就代表了集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批评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做到没有,你为集体付出过什么?开口就拿这样的大帽子压我?” 大白天的顾胜昔不想躺着,可是这个身体底子真的是太差了,从公社走回刘家大队一路上顾胜昔空着两只手情况也跟那些肩扛手拎负重行进的知青差不多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回来强忍着阵阵的眩晕洗了把脸她就歪在自己的行李上半卧着。 同时属于聂锦曦心底那种阴暗也在不断翻涌,好想弄死这只不断蹦跶出来恶心人的蟑螂,可惜云娇娇是个大活人不是蟑螂,她作恶的程度也罪不至死。 不过总要找个机会好好的收拾收拾她,让这只蟑螂学会在自己面前闭嘴。 等到晚上老知青们下工回来,一辆吉普车停在知青点门口和他们碰了个正着,卫凌霄就以这样极其张扬的方式华丽丽登场了。 两个明显是小弟角色的帮忙把一件件行李搬到男知青宿舍之后开车走了,卫凌霄晃晃悠悠走到厨房,把一条让人看了垂涎三尺的腊肉丢在菜板子上对做饭的张红梅说:“切了,晚上我请大家吃肉。” 这个年月最能拉近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是什么?肉啊,如果一条不够那就两条。 迟来一天的卫凌霄就这样走进知青点里,成为本年度最后一名抵达刘家大队的知青,而顾胜昔的知青岁月也由此正式拉开帷幕。 知青点里原本有老知青四女三男,新来了知青四男三女,十四个人的吃喝的确算是头等大事,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大家觉得以前那种轮番值日的形势已经不太适应人数日益增多的现在,决定由两三个擅长且喜欢做饭的人负责大家的伙食,好处是做饭的可以提前一个小时回来,分派给他们田里的活计由其余人共同完成。 鉴于东北地区漫长的冬天大家都躲在家里猫冬,不做饭的再每人每月额外补偿给做饭知青一毛钱。 女知青里面张红梅、苏茉、谷小红和金海燕全都举手报名,程茜是知青点的隐形人,不参与一切活动,云娇娇觉得早晚会继承顾胜昔的遗产,不屑于赚这仨瓜俩枣的钱,顾胜昔没报名则是因为她不会做饭。 上辈子的聂大小姐所学甚广,却唯独没有点亮厨艺这项技能,看来注定不能通过拿下男人的胃来拿下那些小说里面的各种吃货男主。 知青点点长吕明看了看赵大龙高高举起的、指甲里还带着黑泥的爪子:“大龙啊,你就不必举手了吧,你长相就不是会做饭的样子啊!” 第015章 介绍 赵大龙挠了挠后脑勺:“我是不怎么会做饭,但是做饭的都是女同志,她们肯定得需要一个劈柴烧水的吧,这些杂活就包在我身上了。” 吕明哼了一声:“你小子想的倒是挺周到,不过这活计都是男知青这边大家伙凭自觉轮番干了,等到入冬你就知道咱们知青点一天得消耗多少木头柴火了,单凭你一个人,能把你累出屎来。” “哈哈哈!” 所有人都是一阵哄堂大笑,赵大龙原本黧黑的脸现在黑红黑红的,他其实真的不会做饭,也不是热爱烹饪这份光荣的职业,他只是贪图每天可以提早一个小时下工和每个月额外多出的那一点钱。 加入烹饪小组不但不用支付每个月的一毛钱额外支出,还能瓜分这笔钱,虽然按照人数来说大概每人每月也就能分到三毛钱,可是一个是支付一毛钱,一个是收入三毛钱,这就等于是加入烹饪小组每个月可以赚四毛钱,这笔经济账,高小毕业的赵大龙还是算计得很清楚的。 蚂蚱腿也是肉啊! 赵大龙家里穷,两个成年人生了六个娃,全家八口只有他爸一个人有工作,他妈靠着一双巧手给街坊邻居缝缝补补糊弄个仨瓜俩枣勉强支撑着这一大家子,要不是知青办直接给发火车票,赵大龙很担心他是不是得靠一双脚底板走路到刘家大队。 别人坐了几天火车都是怨声载道,赵大龙却兴奋得第一个晚上都睡不着觉,要知道他现在是全家唯一一个坐过火车的人啊! 所以别人家都是逃避下乡,只有赵大龙是靠着承诺一定会努力帮家里搞钱搞粮食才在一众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成为那个光荣下乡的幸运儿。 事实上赵家也想多送两个孩子下乡,奈何知青办如今不像从前的政策那样先行发放安家费,以他们家目前三个孩子一床被,冬天衣服都轮换着穿的情况下,赵大龙带走一套破烂被褥和一套棉衣已经是这个家庭竭尽所能凑出来的,总不能让孩子光腚下乡连套铺盖都没有吧? 所以对于一个已经穷到骨头缝里的人来说,别说是一毛钱,就算掏一分钱那都疼的撕心裂肺。 无论是残酷的现实还是大家的意愿,都不允许赵大龙强行加入烹饪小组做火头军,他也只好服从管理放弃了这次竞选。 最终张红梅、金海燕和苏茉赢得了本次竞选。 谷小红成了唯一落选的那一个。 张红梅能当选顾胜昔是出了点力的,虽然第一天她给人感觉脾气有点暴躁,不太好接触的样子,可是从她早上起床尽量减少发出噪音到主动给自己温水刷牙这些细节来看,这人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所以顾胜昔一边夸赞张红梅做饭好吃一边毫不犹豫把自己的一票投给了她。 金海燕当选并不是她做饭有多好吃,其实现在这个年月,调料可怜得只有精盐,豆油的用量都要按滴计算,荤油更是难得一见,手巧不如家什妙,所以这些人做饭的滋味基本上是大姐别笑二姐的水准,她成为第一高票是因为人家在整个知青点里是人缘最好的。 张红梅之所以差点落选就是因为她人缘不好。 苏茉票数跟谷小红一样多,最后吕明提议说,怎么也要安排一个新知青吧,于是在谷小红快翻上天的白眼仁子里,苏茉顺利当选成为火头军的一员。 解决了吃饭问题,接下来的时间吕明开始给新知青科普上工的情况和注意事项。 “刘家大队以前还叫刘家屯,看名字大伙就能知道,因为这个屯子里姓刘的是第一大户,比如咱们的大队长刘永贵就是刘氏家族的,刘家大队除了刘姓之外还有 周 、吴两个姓氏占比重多一点,相比大家领粮食的时候也见过吴会计了,他就是吴家人。其余都是外来户,大家尽量不要跟这三大家产生什么矛盾摩擦。” 发现新知青听他介绍三大家族表情都变得很严肃,吕明笑了一下继续说:“刘家大队民风还是很淳朴的,大家也不用太紧张。每天大队都会敲两次钟,一遍钟准备,二遍钟必须到达,大队长会传达上面的精神指示,分派各小队工作,我们知青单独一个小队,分派工作大多数时候是我负责。” “正常情况下知青每个月有两天假,大伙可以趁机去公社、县城买买东西给家里邮信,也可以约两个相熟的一起去前山采山货,切记啊,一定不要去后山,据说后山有狼和老虎。至于工分方面嘛,除开双抢和特殊天气原因之外,咱们大队分派活计采取自愿制度,量力而行,男同志满工分10分,女同志8分,公分越高活计越累,想要吃饱饭,就要加油干,当然家里条件好……” 说道此处吕明的眼神不自觉瞟了一眼程茜那间屋子的方向,声音也略微放低了一点:“觉得自己不依靠工分也不会挨饿的,可以挑选基础工分的活计来干,咱们大队普通村民基础工分4分,知青是3分,一般都是打猪草、搓苞米、喂猪这类的活计。” 自从大锅饭被取缔之后,虽然一切依旧是集体制度,但是村民们的生活质量已经分出三六九等,公分高的和公分低的差距还是很显著的。 顾胜昔举手:“队长,我在火车上差点没病死,现在还没彻底恢复过来,所以我想在这几天都申请最低工分的活计。” 吕明没说话,点点头表示明白,之后新知青又问了几个问题大家就各回各屋各自休息了。 来到刘家大队第一天顾胜昔之所以能秒睡是因为体力几乎告罄,状态距离晕厥也就是一步之遥,等到洗漱过后躺在硬邦邦冰冷冷的炕稍,她终于知道睡土炕的滋味,硌得她浑身都疼。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顾胜昔在北墙挂着的那面公用镜子里看见自己眼底两块乌青。 今天早上是三个人做饭,烧火的洗菜的做饭的,三个人分工合作还算比较融洽。 二遍钟响起的时候,新老知青准时准点抵达大队部门口那棵大柳树下,顾胜昔也是第一次看到了刘家大队的村民们。 第016章 贡献值 这是新知青第一次在刘家大队社员面前亮相,老少爷们们只是探究的看几眼,大娘婶子们则开始嘀嘀咕咕交头接耳的品评着,哪个看起来家庭条件好,哪个瞅着比他们还穷,哪个女知青长得最漂亮,哪个最磕碜。 这年月交通、通讯都不发达,乡下人也没什么娱乐,这些年随着下乡知青一批批的来一个个的走,参观这些知青成了社员们一项不太娱乐的娱乐活动之一,三姑六婆们已经炼就一副火眼金睛,就连顾胜昔都觉得在这种目光灼灼下,心肝脾肺肾都快让人看透了。 很多人打量的目光肆无忌惮,让顾胜昔觉得这些新知青像是动物园里被参观的猴子,不过她虽然心中有点恼怒,表面依旧稳如老狗。 怎么说也是前世活了三十二岁的老鬼,再加上家世的原因,她早就习惯了人们的各种目光。 云娇娇觉得这群乡下土包子没见过京城里来的人,因而颇有些洋洋得意,苏茉这辈子虽然拥有一副不错的皮囊,奈何装备太差,衣服太大裤子太短让她有点不自在,倒是顾胜昔这个看起来年龄最小的黄毛丫头成了新知青里面看着最泰然处之的一个。 “广大社员们,知青们,如火如茶的秋抢我们已经完成了大部分,大部分庄稼已经都收仓入库,但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要保持饱满的状态,随时准备着!下面开始分派各小队任务,第一生产队负责西大荒那片高粱地,争取明天天黑之前把所有高粱都掐完。第二生产队……” 在大队长说出“如火如茶”时,云娇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得附近几个社员们怒目相向,云娇娇撇撇嘴,土老巴子字都认不全还冒充文化人乱用成语。 随着大队长的安排调度,一队队社员在自己队长带领下有序去不远处的队部仓库领取对应的劳动工具,知青们今天领到的任务比较轻松,去刚收完的花生地里捡花生,工分根据上交的花生斤数来定,当然这种轻省活计工分肯定不会太高,顶了天也就6分左右,如果有想要多赚工分的可以去跟大队长要求调换工作。 吕明一边带着大家领小耙子和土篮子一边笑嘻嘻的说:“今天肯定是借新知青们的光,刘大队长害怕派重活把新知青吓尿叽了。” 可能是下乡的时间太久,吕明无论是肤色还是语言都已经半融入刘家大队这个东北的小山村里,但是就目前来说,顾胜昔觉得他能成为知青点点长不是没有道理的。 尽管经过后世小说以及影视剧洗礼,她明白吕明这么积极出头是为了弥足珍贵的回城名额,或者是想要拿到公社或者县里工厂招工名额暂时摆脱地球修理工这个身份,但是占着茅坑不拉人屎或者占着茅坑乱拉屎的数不胜数,吕明起码还算是个合格的队长,目前来说。 “顾知青。”领完工具之后吕明喊了一嗓子,同时停下两个人…… 他这才发现,知青点里现在有两个知青姓顾,于是按照重姓惯例问两个人的年龄,顾阆十九岁,被称为大顾,顾胜昔十六岁,被称为小顾。 “我找小顾。”吕明歉意跟顾阆解释一下:“捡花生这活计也很容易,比你们拎着镰刀到处打猪草要安全点。” 他声音又压低了些:“趁着没人注意还能偷一两个角儿吃,就是千万注意别让记工员给逮住,到时候扣工分开会批评你们可别把我供出来啊!” 顾胜昔抿着嘴儿乐。 多可笑,她竟然在这些陌生人身上感觉到很纯粹的善意,那是上辈子的自己所不曾拥有的,或者说曾经有过只是她不敢相信。 连家人都在盯着你随时要你狗命的情况下,她敢相信谁? “放心吧,打死我也不说。”打不死的话就不一定了。 十三个人挎着篮子像是集体回娘家的小媳妇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属于他们的地头,吕明统计一下,给大家每人分了六根垄。 “大家一次翻三根垄,回来时再带另外的三根垄,这样省时省力气,至于哪些地方容易落下花生,你们就多观察吧,” 耙子是用粗铁丝做成爪子状的工具,已经拔完花生的地面就算是新手也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哪里是垄沟哪里是长农作物的垄台,顾胜昔用小耙子一寸寸划拉过去,几耙子下去之后果然发现了一颗白白胖胖带着泥土的花生果。 “产生一点贡献值。” 装死了一整天的机械音毫无预兆的在顾胜昔脑子里炸开,吓得她手里的铁耙子一哆嗦,无声落到新翻开的泥土上。 顾胜昔默默捡起来继续翻找,脑海中却分心二用无声跟机械音沟通:“贡献是是什么?” “你可真笨,你对这个社会产生了不以直接盈利为目的的行为,被系统判定为有价值的行动,就会产生贡献值。” 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鄙视,顾胜昔安之若素继续发问:“有什么用?” “可以兑换成积分,积分多少与贡献度有关,最终解释权归我方所有。” 嗯,这很系统。 “那么你是我的系统?” 这不科学啊,不是要“叮的一声,绑定成功”才算是拥有系统的人吗?她从过来到现在都没人问过她要不要绑定这种问题啊,虽然最后结局肯定是绑定,但是起码也要走走过场证明一下系统的人性和民主嘛。 “不是。” 这家伙丢下两个字之后再次进入装死模式,留下顾胜昔一个人默默的继续给地球挠痒痒。 ……草是一种植物。 “产生一点贡献值。” 当顾胜昔再次翻出一颗花生时,机械音再度发出提醒。 “产生一点贡献值。” “产生一点贡献值。” 顾胜昔每找到一颗花生就会收到这样的提示音,简直堪比魔音摧脑。 “啊,啊啊啊!”一叠声尖利异常的惊呼忽然响起,顾胜昔手里的耙子又被吓掉了。 这次倒不是那个否认自己是系统的东西搞鬼,而是离她不远的云娇娇发出来的,她手里的耙子已经不知道丢去哪里,正抖着手在地上不停的蹦跶:“虫子,虫子啊!” 第017章 争执 谷小红在云娇娇左边,看见她的做派翻了个白眼:“矫情样吧,还当自己是城里的娇小姐呢?” “我记得好像你来那年被癞蛤蟆呲了一手尿之后直接休了两天假吧?”无情揭露谷小红的人是钢铁直女张红梅。 “那怎么一样?癞蛤蟆有毒,再说,我不过是随口说一句,怎么就跟呛了你心肝宝贝一样?关你啥事啊!” “路不平有人踩,没听说过?”张红梅迎着谷小红阴冷的、细细的眉眼,丝毫不惧。 接下来事情的走向愈发诡异,二人的口水战由云娇娇被虫子惊吓事件很快歪楼到昨天的厨子选举。 “得了吧,别以为你干了什么我们大家都不知道,现在你已经是做饭小组的组员了,何必再惺惺作态去给新知青舔腚?” 顾胜昔听她说的粗俗,不由蹙了蹙眉,从长相就可以看出这个谷小红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主,明显这是因为张红梅当选,连同投票的自己一起都给记恨上了。 还真被顾胜昔给猜着了,谷小红已经算计好谁会投票给自己,金海燕那个老奸巨猾的向来谁都不得罪,是有名的老好人,肯定投票的最多。 她很可能干不过金海燕的票数,但是她肯定能干得过张红梅。 不料顾胜昔果断率先表态把自己的一票投给张红梅,还勾搭着顾阆也投了张红梅一票,最可恶的是那个新来的卫凌霄就跟闹着玩一样说了一句:“那行,也加我一票。” 在很多人眼里,做饭是个苦差事,夏天一身汗,冬天别人都趴在温暖的被窝里,负责做饭的却要呵着快要冻僵的手引火烧水做饭。 只是做饭有油水啊,俗话说,厨子不偷,五谷不收,做饭的想给自己搞点福利简直不要太简单,更遑论还有三毛钱拿。 要知道在屯子里跟老乡们换鸡蛋才五分钱一个,高价的时候也就六分钱,所以每个月的三毛钱堪比一笔巨款。 因此,痛失厨子职业的谷小红从昨天晚上就憋着这股邪火,现在张红梅自己主动撞上来,哪有不发泄一番的道理? 和两个人关系不错的赶紧过来劝架,再叨叨下去明显要从闻斗发展成五斗,金海兰捏着手里的铁耙子人还没到声先到了:“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大家都是一个炕睡觉一张桌吃饭、跟兄弟姐妹一样的亲人,不要因为一些小事伤了和气。” 她用小耙子勾着谷小红手里的土篮子:“像个气蛤蟆一样,再吵架的话我可偷你花生了。” 本来谷小红的火已经熄了,不管怎么样一口恶气算是喷出来了,也成功让大家明白张红梅是怎么反超她做了火头军的内幕,正要鸣金收兵的时候,金海燕一句“气蛤蟆“顿时又勾起她的怒火。 “现在烹饪组三个人,粮食也比以前多了,我要求一会下工借队部的钩秤挨个给粮食称称重,不然的话丢了都不知道是哪个黑心肝下的手。” “对,十四……十三个人的口粮呢,谁眼睛也不是秤,就应该公开透明,大家人人心中有数。”赵大龙一边说一边用舌头在嘴里舔来舔去,嘴角还带着可疑的褐色细微颗粒,傻子都知道他一定是偷吃花生了。 赵大龙是第一次吃到这种新鲜的花生米,埋在土层里的花生米粉白中带着点微黄,脆甜脆甜的,没有干花生米吃起来那么香,但是甜丝丝的,让人吃了还想吃,他已经趁人不备私藏到胃。 “那可不,在捡个花生都能偷吃的人心里,做饭咽唾沫都算做贼了。” 顾胜昔莞尔。 张红梅就是后世所说的嘴炮小能手吧? 赵大龙开始还没听明白,直到金海燕无意中用大拇指抹了抹自己的嘴角,他才恍然大悟,赶紧也用手擦了擦嘴巴:“干农活真脏啊,土都弄脸上来了。” 唱了半天独角戏的云娇娇:你们是不是忘记了点什么? 中午饭是早上带的菜饼子加原生态井拔凉水。 玉米面、高粱米面混合着发酵,里面掺杂着切碎的咸菜和一些叶菜,看起来黄黄绿绿倒是蛮有食欲,但是吃起来口感并不是很美妙。 短暂休息过后大家又开始下午的劳动。 捡花生真的并不太累,可以蹲着也可以弯着腰,偶尔还能用手拄着土篮子当拐杖往前挪,农村的活计不怕出大力就怕不动窝,这样偶尔活动着当真是大队长体恤这帮新知青,网开一面。 顾胜昔觉得这个刘家大队民风很不错,好像捡花生的活计都给了知青和老弱妇孺来干,知青其实都是年轻力壮的,可大队长让他们全体来捡花生,社员们好像也没有人不满意这种分配。 不过毕竟是城里娃娃第一次干农活,一天下来每个人都累得腰酸背痛,一直捡到天黑看不见花生了,大伙才挎着土篮子去大队部过秤。 这一天下来,据顾胜昔的私人统计,赵大龙起码偷吃花生十次以上,云娇娇和苏茉因为碰见虫子分别尖叫三次和一次,大概是花了太多时间去害怕,所以云娇娇活计干的比较慢,后面她眼看大家都快捡到地头了,索性也不好好翻找遗落的花生了,总算是赶上了大家的进度。 而顾胜昔自己最大的收获是听那个机械音念了一天经:“产生一点贡献值。” 也不知道得到的这些贡献值兑换成积分以后够不够开启每周刷新。 和那些看过的小说主人公比起来,顾胜昔感觉自己的金手指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优点是别墅里所有东西她都可以如前世一般无二的使用,缺点是只许出不许进,本来属于别墅里面的东西出入随意,外面世界的任何东西她都没办法藏到别墅里去。 往别墅里偷渡一颗花生都不可以。 她本来想着把种植花草树木的地方一点点都清理掉,换成各种农作物,虽然别墅里可种植面积并不大,但是供给两三个人的口粮还是没问题的,起码能保证直到改革开放之前她肯定不会饿着。 问那个臭屁到不行、不肯承认自己是系统的系统,那玩意儿很鄙夷的回答她说,需要积分才可以。 第018章 心机 这就是顾胜昔认为自己的金手指比上不足的地方,这玩意儿太贪财了,什么都要积分。 别墅是我家,我往我家里带点东西怎么了?凭什么还要收费? 可惜的是这个系统的听力就像某些人的耳朵,只听得见想听见的内容。 回大队部过秤的时候令所有知青和吴会计惊讶的是,带回花生最多的人居然是顾胜昔! 她土篮子里的花生六斤秤头还是高高的,最少的是云娇娇,还不到三斤。 每一垄地落下的花生数量不可能都一样,但是六根垄平均下来也就差不太多,一样的地捡到的花生却相差如此悬殊,明显是干活不认真。 吴会计望向云娇娇的脸色也就不会太好:“不合格,明天返工,今天记二分。” 捡花生达标工分是三分,满分六分,顾胜昔拿了五分,而云娇娇只有二分,且是唯一的二分。 “呜呜呜,凭什么给我二分,呜呜呜,我也一样干活了啊,花生就那么多,我总不能为了凑数去别人那抢吧?” 吴会计从压低的眼镜后面瞥了一眼云娇娇之后扭头问吕明:“她的地垄记着吗?” “嗯。”吕明脸色也不是太好看,这么清闲的活计,所有新知青都顺利完成任务了,只有这个云娇娇,一整天光听见她叫唤了,一会蚂蚁爬脚上了,一会蛐蛐蹦到裤子上,一会……像是整片地的昆虫爬虫都相中了她。 事实是别人也遇见了,人家都可以平静的当成视而不见,然后继续干活。 “明天带着她去返工,完事以后叫你们所在的小队长去检验,合格以后再分配她明天的活计。” 云娇娇虽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批评感觉丢了面子,但是想到明天别人指不定分到什么苦活累活,而她一个人却可以继续摸鱼捡花生,二分就二分吧,等到姑姑收拾了顾胜昔,她每个月可以多拿一笔安家费,相当于一个学徒工的工资啊,她还差这点工分? 脑海中不禁出现程茜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哼,到时候她也可以呆在知青点里什么都不干。 是不是别人也会用她们羡慕程茜一样的眼光羡慕自己? 似乎不上工+住单间给了云娇娇一种错觉,一旦她也这样那么就意味着她和程茜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 回到知青点后,吕明依旧扮演着知青点点长的角色,耐心给云娇娇科普:“云知青,你明天最好稍微早点起来,要是找不到你昨天的地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估计是后面那一段你太着急了没有翻仔细才差了秤。” “我为什么要早点起来?”明明吴会计只是要她再回去干昨天的活计,可没说要早起的事。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返工不算工分,就等于是你明天不但要完成大家共同分配到的任务,还要额外先把你返工的活计做到合格才行。今天最少也要拿到三工分才算合格,你是唯一不合格的一个,咱们大队有规定,一个月有三天没达到最低线扣十工分,超过五次扣二十工分。” 这是为了惩治那些浑水摸鱼拿最低工分糊弄的后进分子。 也就是说,明天她要是还没有挣够最低线的工分,还是不合格,累计三次将会获得扣掉十工分的怠工大礼包。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凭什么上工干活不但不赚工分还要扣工分?明明她也一样劳动了好不好? 吕明也是个笑面虎,在队部不愿意得罪姓吴的会计,什么都敢应承下来,回来还不是把这个亏转嫁到她身上? 凭什么? 云娇娇这副张牙舞爪的样子落在苏茉眼里,让她总算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个恶毒女配段位低脑子笨,一而再再而三的一边针对女主一边勾引男主,终于女主在和卫凌霄确定关系之后联手把她搞下线了。 不过云娇娇有一副符合时下审美的相貌,圆圆的肉嘟嘟的脸颊,略微丰腴的体态,连手指都是看不见骨节的绵绵的肉干,她能蹦跶很久且有一次差一点就害了何小雅,就是因为在知青点里云娇娇还有个无脑舔狗赵大龙。 赵大龙又穷又抠搜,肩宽身矮导致他明明很瘦却看起来很有肉,每次云娇娇遇见困难没有办法,找到赵大龙挤两滴眼泪,只要不涉及到钱,赵大龙总会倾尽一切的帮她。 比如此刻。 苏茉冷冷的笑。 她果然现在就开始对卫凌霄动了心思。 装出一副娇弱可怜的样子哭唧唧靠近卫凌霄,嘴里却在寻求大伙的帮助:“我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今天真的把我吓坏了,我也不想拖集体后腿,可是乡下的虫子太多了,我……我一个人会害怕……明天谁能陪我一起去花生地吗?” 问的是大家,看的只有卫凌霄。 一口怒气闷在心口,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一样,苏茉心中不齿脸上却溢满疼惜。 “娇娇,明天我帮你吧,我们一起把后面那一段找完再一起去干今天的活计。”苏茉用水瓢舀了两瓢水在盆子里,把已经洗过一遍的萝卜缨子放进水里洗第二遍。 卫凌霄没有任何回应,甚至加快了脚步回了男知青宿舍,云娇娇的失望都快从眼睛里滴下来了他依旧视而不见,好在总算是有人肯帮自己,云娇娇抽噎着用肉呼呼的小胖手挽住苏茉的胳膊:“茉茉你可真好。” “嘶!”苏茉轻哼了一声,一下甩开云娇娇的手,迎着云娇娇愕然的目光,她把已经流血的手指举到云娇娇面前:“你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虽然是质问的语气,脸上已经带了些笑意。 新采摘的萝卜缨子上密密麻麻的小刺,虽然没有茄子裤上面的刺那么尖利,但还是有几率把人刺伤的。 两个人一个心疼的赔礼一个大度的原谅,上演着姐妹情深。 灶台上,张红梅把玉米面糊倒在屉布子上,对上顾胜昔眼神时做了一个干呕的表情。 顾胜昔抿着嘴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古今中外男女皆同。 这些事情她并不在意,匆匆洗了下沾满泥土的手,顾胜昔直扑厕所。 第019章 顾胜昔的巨粗金手指 刘家大队管厕所叫茅楼,外面用木板或者土坯墙围起来,坑位大多数规格都如前文所述那样用一个坏掉的大水缸做简易蓄粪池,上面搭两块木板或者几根木头,条件好一点的用石条。 知青点因为住的都是青年男女,因而建造了男厕和女厕,分别挂着挂着两块做了标记的木头牌子,牌子翻到有记号的一面说明里面有人。 顾胜昔翻了牌子之后颇觉荣幸,没想到她穿越到七十年代居然也能享受一把皇帝的待遇,只不过翻的是厕所的牌子。 “是否把所有贡献值兑换积分?” 顾胜昔问:“贡献值除了兑换积分之外还有其他用途吗?” “无。” 那你问个蛋啊,不换留着给利息? “换。” “已成功兑换积分二百五十点,是否开启每周刷新功能?” 顾胜昔感觉这数字带着些许嘲讽,为什么不是二百五十一为什么不是二百四十九? “我想知道,贡献值兑换积分的比率是如何计算,贡献值多少是怎么判定的?” 这个不肯承认是系统的东西依旧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死样子:“最终解释权归我方所有。” “我能知道一下什么是归我方所有的吗?” “不能。” 顾胜昔:……就好气哦。 这店大欺客的态度像极了这个年月的售货员,偏偏你满肚子气还无可奈何,好歹也算是金手指啊,没有它自己的结局大概率是刚穿过来就挂回去,荣膺史上存活时间最短穿越者称号。 顾胜昔表示我不生气,生活就是这样,干得过就绝不等待,干不过就努力忍耐。 想通了一些事情(其实是给自己的无能为力找个理由)“那我能知道我可以开启哪些功能吗?” “除了每周刷新功能之外还可以兑换时间倍速调节功能、资源优化功能、复制现实区域功能、家政服务功能和原世界交易平台功能等等……” 随着机械音的不断响起,顾胜昔只觉脑海中一个个烟花在不断无声绽放,她错了,她的金手指不仅不是比上不足,那是超级足,非常足,各种足! 足到顾胜昔觉得跟这些功能比起来,自己前世几十个亿的身家都已经不算什么了。 她仔细思量之后郑重其事的对机械音说:“我要开启原世界交易平台功能。” “你所拥有的积分不足以支付开启该功能。” 顾胜昔:…… 退而求其次吧。 “那我想知道资源优化功能可以为我优化哪些?” “你目前拥有的唯一资源为别墅内的温泉,可以优化成能量温泉。” 顾胜昔眼前一亮,来了,来了,空间灵泉有点田! 这明显就是灵泉的另类解释啊! “你所拥有的积分不足以支付开启该功能。” “那么复制现实区域呢?”在机械音还没开口之前顾胜昔抢答:“你所拥有的积分不足以支付开启该功能。” 机械音丝毫不受她阴阳怪气的影响,依旧一板一眼的重复了上面的台词。 顾胜昔从之前喜获巨粗金手指的喜悦中跌落凡尘,明白了,那些看起来十分高大上的功能就是吊在驴子嘴巴前面的胡萝卜,而她就是那头驴。 “你就说我现在拥有的积分可以支付开启哪个功能吧?” 机械音:“哪个也不够。” 顾胜昔要抓狂了:“积分不够你之前为什么还要问我是否开启每周刷新功能?” 机械音一本正经回答:“你不问的话我怎么拒绝你?” 顾胜昔:累了,毁灭吧。 回别墅有多意气风发,离开时就有多蔫头耷脑。 时间紧迫,顾胜昔补充了一杯牛奶之后一个闪现就出现在……呃,茅楼里。 话说感觉刚刚喝下去的牛奶忽然有点恶心。 不知道是不是看她的状态有点可怜,在顾胜昔即将离开的时候狗系统告诉她想要开启每周刷新功能需要一千积分,资源优化功能第一阶需要一万积分,时间倍速调节功第一阶需要一万分,开启原世界交易平台需要一万积分,家政服务根据需要积分从五千到一百万不等,复制现实区域第一阶需要两万积分。 顾胜昔明白了,合着她大老远穿越而来就是为了到这个异世界做个被积分操控的打工人。 大概是因为自己上辈子活的太安逸了吧,所以这辈子要靠劳动续命了。 今天晚上的主食味道比前几天好一点,金海燕说为了犒劳新知青第一天上工,烹饪三人组特意在发糕里掺了点白面。 菜是烀土豆拌萝卜缨子,还有一道东北名菜雷击黄瓜,别问为什么不做炒菜,问就是没有油。 今天还额外做了个白菜土豆汤。 现在知青点最多的菜就是土豆,为了防止发芽,知青们已经把大部分土豆放到后院子的菜窖里面贮藏起来,这样吃的时间能更长一点,等到后面大白菜下来,留出一部分积酸菜、腌咸菜之外也都要储藏在那个大菜窖里。 卫凌霄从男知青宿舍走出来看见大饭桌子上的煤油灯,顿时一愣。 “大队里还没通电?” “还没有,哎,凌霄同志也觉得这地方太落后了吧?”和对顾胜昔时的颐指气使不同,跟卫凌霄说话时云娇娇的声音娇娇嗲嗲,带着点后世夹子音的味道。 听得顾胜昔一阵恶寒,才一天就已经从卫知青变成凌霄同志了?不过还好,不是凌霄giegie,顾胜昔觉得本来就胃口不太好的自己要是听见这么一声,大概率会直接吐奶。 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搞到一个相对私密的住所,不然的话每次回别墅都要以茅楼作为始发点,好影响她的胃口啊! 听了云娇娇的话卫凌霄不置可否,就着昏黄的煤油灯扫了一眼灯影下一圈黑黢黢的人和黑黢黢的饭菜,转身站起来重新回了男宿舍那边。 “噗!” 是谷小红掩口而笑,欲言又止,细细的眉眼在昏暗的灯光下恍惚着半明半暗的讥讽。 云娇娇大概是知青点所有女知青里智商最低的,直接对着谷小红怒目相向:“你笑什么笑?” 第020章 获得贡献值的小窍门 谷小红愕然:“不许笑的吗?” 男女知青都有人发出笑声,云娇娇知道她不该这么直白的问出来,就算她脑子不太聪明现在也明白,自己怎么回答都不对。 可是想想又咽不下这口气,“啪”的一下摔了筷子就回了自己的小单间。 “哐”的一声关了自己房间的门,云娇娇总算有点明白为什么顾胜昔那么喜欢摔东西了,的确很解气。 只是扑倒自己窄窄的小土炕上,云娇娇忽然又有点后悔,今天晚上做的是三合面发糕,张红梅很擅长做发面的主食,尤其里面还加了白面,每人四四方方一块发糕,她的那块一口都没来得及吃呢! 但现在出去再吃似乎面子又有点下不去,转念一想,卫凌霄好像也没有吃饭,一时间竟隔着两道墙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嗯,明天可以跟凌霄同志探讨一下饿后感,有没有胃痛,有没有不舒服?我担心你担心的也没吃晚饭呢! 上工划水不见得不累,毕竟是第一次干农活,云娇娇感觉自己浑身酸疼酸疼的提不起一点力气,很快就糊里糊涂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卫凌霄在她刚回到自己的小隔间之后就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一瓶油汪汪的东西。 “家里给带的蘑菇肉酱,大家一人分点。” 盖子一打开蘑菇的鲜和猪肉的香就飘散开来,或许是因为这年月的肉和菜都是原生态没有那么多添加剂的原因吧,几乎每个知青都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 苏茉眼波流传,拿出勺子挖了不多不少的一平勺,穿越前她生活水平虽然也是底层但是好歹可以做到吃肉自由,自从穿书到这具身体,她开始无法遏制对好吃的和荤食的渴望,甚至她很可耻的想把自己的发糕塞进肉酱瓶子里吸饱了油吃一口…… 看着同样默不作声挖了一勺子肉酱的顾阆,苏茉暗自下了一个决定,交好顾阆以备将来借力,做老公的人选必须是男主卫凌霄。 瞧瞧这满桌子人看卫凌霄的眼神,哪个不是无比艳羡的? 尤其卫凌霄浑身都带着一股京圈太子爷的那种睥睨和痞劲,再搭配上他锋锐凌厉的五官和一米八一的身高,无论在哪里都是最惹眼的那一个。 等到将来恢复高考卫凌霄以全县第一高分被京大录取,县长都跑来接见人家。 那个时候站在卫凌霄身边的女人,必须是她! 谷小红和赵大龙不管不顾,勺子已经挂尖了,硬是把一勺的数量舀出两勺的质量。 其实顾胜昔大冰箱里某干妈辣酱,牛肉酱,香菇酱,蟹黄酱,松露油杏鲍菇豆豉辣酱等等五花八门,她真的不缺这一口酱。 但是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不见得不懂怎样苟活在这种特殊年代,从众是很重要的。 顾胜昔也平平舀了一勺:“谢谢。” 苏茉暗自撇嘴,顾胜昔一定是故意的,舀的酱比自己的还少,她已经把顾阆勾搭上了,难道又得陇望蜀惦记上了卫凌霄? 目前还不完全确定顾胜昔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老乡,苏茉想着再观察观察,虽然云娇娇这把刀杀伤力有点低,但是她却是在男女主面前蹦跶很久都不会死的小强,用来对付顾胜昔应该也没问题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大家依旧准时准点到大柳树下集合,这一次对新知青的优待已经取消,几乎全体社员的任务都很统一,那就是很多农村娃的噩梦——掰苞米。 不过前一天的时候已经隐约谈及今天的活计,所以社员们竭尽所能的武装好自己,头巾、手套,套袖,能戴的都戴上。 虽然是掰苞米,不过也有两种分工,依旧如昨天一样两人一组每组六根垄,一人负责在前面掰苞米棒子,一人负责在后面用镰刀把剩下的秸秆收割捆扎,至于剩下二十来厘米的茬子则要留待来年开春刨。 这是因为刚割完的茬子水分还没彻底流逝,刨着太累,二来也是给来年开春青黄不接时留下点干燥的柴火。 掰苞米一般都是男女搭组,女的力气小,在前面掰苞米棒子,男的负责在后面收割捆扎。 一听说今天的活计是要男女搭配,知青这边气氛顿时变得非常诡异,除了张红梅跟顾胜昔之外几乎人人想跟卫凌霄组队。 吕明没理会这些女知青的小心思,他把新来的男知青叫到一起示范如何正确使用镰刀,趁着男知青都在听讲女知青都在勾心斗角如何抢到卫凌霄的空档,顾胜昔先掰下一棒苞米。 “产生两点贡献值。” 熟悉的系统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顾胜昔眼睛一亮,果然跟自己昨天晚上临睡之前的设想一样,接下来她还要再试试。 顾阆站在人群外围听吕明传授经验听得正认真,身边走过来一个人:“大顾,镰刀接我用一下。” 顾阆回头一看是顾胜昔:“你掰苞米棒子就好,镰刀也很锋利,一不小心别割伤了你。” “我没见过镰刀,给我试试,马上就还给你。” 顾胜昔今年才十六岁,是整个知青点最小的知青,还真是孩子心性。 顾阆把镰刀递给顾胜昔,又叮嘱她一定小心,试两下就还给她。 顾胜昔按照吕明示范的动作一手扶闻秸秆并倾斜,镰刀刃口向外果断利落挥出。 “产生四点点贡献值。” 当真如此啊! 顾胜昔在脑海中发问:“是不是劳动强度越大获得的贡献值就越高?” 机械音沉默,顾胜昔继续不耻下问,大有它不回答她就一直问的势头,问到第三遍时机械音终于给了肯定的回答。 顾胜昔喜滋滋回到顾阆旁边,顾阆伸出手要接镰刀,对方却并没有归还。 “大顾,咱俩一组你看行不行?” 顾阆看看自己瘦不拉几的体格,再看看比自己还瘦弱的顾胜昔,心中默默叹息一声,估计他们这个组合可能要拖知青队伍的后腿了。 罢了,谁叫他们都姓顾呢,五百年前是一家啊,大不了不合格一次。 顾阆:“嗯。” “你掰苞米棒子,我来割。” 顾阆:“嗯?!” 第021章 八卦 顾阆看着勉强到自己胸口的瘦弱的小丫头:“你说反了吧,你掰我割。” 顾胜昔想着原主早产儿的身份和自幼体弱的事实,也没太过坚持:“要不这样,我先割一会试试,要是我觉得还可以我就一直割,要是我累了就换你来,成不?” 镰刀把手都快有顾胜昔的胳膊粗了,顾阆对于她能割苞米这事并不太抱多大希望,奈何顾胜昔非常固执,死活也不肯撒开镰刀,顾阆也只好由得她。 今天的活计并不算累但是很遭罪。 苞米叶子毛躁的边缘会划伤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植株上面的土也会弄得人满头满脸有时候还迷眼睛,苞米须子可能会导致一些人过敏。 因此今天只要完成分派下来的任务,男的可以拿到八分,女的七-六分。 顾胜昔小小的个子却挥舞着镰刀跟在顾阆后面割秸秆,在很多人眼里不是为了出风头就是为了那多出的工分。 “希望她别是三分钟热血上头,一会就虚弱无力。”谷小红苏安然有些尖酸,其实平时并不太得罪人,只是她心胸比较狭隘,只要是物质条件高出她很多的,谷小红就会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羡慕嫉妒恨。 恨不得毁之而后快。 这也是为什么新知青到的那一天她竟然敢跟程茜硬扛,嫉妒令她质壁分离。 其实这种红眼病在这个年月比比皆是,而且很多人都得逞了,在这个d字爆满天飞的年月,想要毁掉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的一件事情。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只要揪住一点错处再利用一下老人家语录给他来个上纲上线,师出有名,那些被激情燃烧的h小兵们就会成为这些红眼病患者手中的一柄利刃,指哪打哪,所向披靡。 越是城市越是繁华的地方,斗争得越激烈。 倒是很多偏僻的乡村还保留着相对的岁月静好。 社员们的政治觉悟并不太高,毕竟肚子问题都解决不了,谁有耐心去管什么思想错误? 可惜的是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尽管顾胜昔抵达刘家大队之后尽量穿的入乡随俗一点,只可惜家里那位好继母表面功夫做的相当到位,连顾涓涓都有打补丁的衣服,顾胜昔没有。 顾胜昔检查过原主那个大皮箱,居然都是皮鞋和布拉吉之类在乡下华而不实的东西,她很有理由怀疑,造成原主拉肚子死亡其实是人为的。 因为自幼体弱还容易过敏,原主在饮食方面很是小心谨慎,那么明知道自己明天开始要坐好几天的火车,只要脑壳里没进水,饮食上肯定要比平时更加注意。 而顾胜昔得到的记忆中,原主拉肚子绝对不是吃了什么变质食物那么简单,就算是换了她这个穿越而来的挂比,也是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所不复回”的酣畅淋漓。 如果不是她很快就发觉自己带着房子一块过来并且及时服用止泻消炎药,那么穿越而来的聂锦曦将会生于1975年9月3号的火车厕所,卒于1975年9月3号的火车厕所。 原主带的衣服也全都是眼下可以穿的,似乎帮她收拾东西的人就没考虑过冬天的时候她靠着几件单薄的布拉吉如何扛过北方的酷寒。 顾胜昔没有什么一定要给原主报仇的想法,而且原主的死亡也只是顾胜昔凭借女人的直觉和后世宫斗宅斗的阴谋论推断而来,并无实据。 暂时回不去,也没办法揭开那些心头的谜团和原主死亡的真相,顾胜昔目前能做的是最大限度融入目前的环境和人群。 这里没有身家几十亿的豪姐聂锦曦,只有面朝黄土的下乡知青顾胜昔。 只是已经尽量穿的格外朴素,尽量保持低调,她依旧因为那个纯牛皮的大旅行箱和漂亮的布拉吉小皮鞋引起了谷小红的酸唧心理。 金海燕的地挨着谷小红,她熟练掰下一棒苞米,柔和的笑了一下:“顾知青是咱们知青点年纪最小的,小孩子心性,可能是在城市长大从来没见过镰刀,觉得好玩吧。” 谷小红撇撇嘴:“好玩?嘁,她是玩痛快了,就不想想拖慢进度会牵连到人家大顾挣工分?就不想想会拖累咱们整个知青点的口碑?” 经过最初对知青的好奇,十来年接收了不知多少身娇体弱的知青,社员们已经从最开始对城市人的敬畏和向往变成现在的唾弃,如今在老乡们心里眼里,知青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 一个个光说不练,小嘴叭叭的,尿炕哗哗的。 所以社员们对这些能力不大,毛病不少的知青们评价多为负面,是以谷小红有此一说。 “看小顾的样子人家也不缺那几个钱,想必就算拖了进度也会意思意思补给大顾点损失吧。” “燕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不远处刚刚成功掰下一棒苞米,云娇娇一边甩着酸疼的手腕一边说道:“她哪里有钱?有钱她还欠着我三百块钱死活不肯承认?” 熟悉程度和八卦传播速度成正比,新老知青之间还很陌生,所以领粮食那天的争执老知青没人知道。 谷小红手里的活都停了下来:“真的?那她还穿布拉吉小皮鞋?她是怎么有脸欠钱不还却能心安理得自己享受的?我就说呢,谁家条件好的脸色像她那样蜡黄蜡黄的,瘦的跟这地里的麻杆一样,来阵旋风她都能起飞。” 可惜顾胜昔没有听见这边的八卦内容,否则她会更正,她的脸不是蜡黄蜡黄的,而是拉黄拉黄的,谁拉肚子拉死脸色大概都不会太好。 “那你可冤枉她了,顾胜昔那些衣服都是我姑姑宁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买给她的,谁叫我姑姑是后妈呢,大小姐不好伺候啊!” 八卦是促进人类友谊的有效途径之一。 在顾胜昔成功割到自己裤子时这边三位已经靠着她的谈资结成暂时闺蜜,而关于顾胜昔从前的那些黑料也以十分失真的扭曲方式在云娇娇口中散播开来。 这一切顾胜昔不知道,最近两天跟云娇娇形影不离的好姐妹苏茉也不知道,因为她正努力在卫凌霄面前表现自己的勤劳勇敢。 第022章 纷争 谁能想到几个女人争抢一个男人的情况下这个男人居然花落别家。 因为知青点虽然刚好七男七女,但是别忘了有个处处与众不同的程茜在,程茜从不下田劳动。 最后无论是明争的苏茉、云娇娇还是暗斗的谷小红和金海燕,谁都没能跟卫凌霄组队,他选择了落单的男知青张长河。 彼此都看出各自对卫凌霄的势在必得,苏茉和云娇娇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因此云娇娇直接要求自己的地远离苏茉小组,于是她就成了金海燕跟谷小红的邻居。 要不说云娇娇只能是恶毒女配却不能成为反派大佬呢,苏茉一下就识破了金海燕和谷小红的意图,云娇娇却傻乎乎开始把这俩当成可以结交的人。 于是乎顾胜昔左边是云娇娇三个人的小组,右边是卫凌霄和苏茉小组,而害得她差点就割伤自己的正是忽然蹦跶过来的苏茉。 顾胜昔体力不好,顾胜昔新手上路,虽然但是,什么都不能阻挡她一颗追求贡献值的劳模之心,她要拼搏,她要努力,今天的累成狗是为了可以早日一直苟。 上一世穷得只剩下钱的顾胜昔居然在重生后的今天才知道了金钱的魅力。 曾经她是憎恶这些物质的,金钱带走了一个和谐的家庭,带走了她的爸爸妈妈。 所以最后她能眼睛都不眨的把全部身家都捐献给公益单位和个人。 自从在这个世界苏醒,自从得到了一个崭新的人生和一个不太贴心的外挂,顾胜昔就告诉自己,前世恩仇已了,这一辈子她要快乐、幸福的活着。 我鸡娃我自己。 于是顾胜昔细瘦的小胳膊稳稳握着镰刀把手,在系统“产生四点贡献值”的伴奏当中节奏拿捏得死死的,一搂一扫,“咔嚓”一声四点到账。 颇有种某年春晚黄大锤“哐当,八十,哐当,八十”之感。 快乐的打工人磨刀霍霍向秸秆,暴富就在这一晚。 然后就是一声惊呼,一个人踉跄着直扑自己的镰刀而来,顾胜昔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别砍伤了别人,于是镰刀回勾,“呲啦”一声自己唯一的一条可以上工穿的裤子被划了个大口子。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附近知青的注意,大家七嘴八舌隔着高高的苞米秸秆互通有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离得近的则直接跑过来亲自看个究竟,比如云娇娇,做了两天塑料姐妹,苏茉的声音是整个知青点里她最熟悉的。 哼,跟我云娇娇作对,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最好是被刚割的茬子扎伤,在她那扭来扭去的大屁股上戳出几个窟窿来才好,省的她到处搔首弄姿勾搭人,可惜她再扭也没用,人家凌霄同志看都不带多看她一眼的。 可惜的是苏茉这个发出尖叫的人没事,倒像是顾胜昔被她给吓的用镰刀把自己砍了。 云娇娇喜滋滋的走到顾胜昔身边:“哎呀,小幺姐……咳咳咳,顾胜昔,你疯了吗?咳咳咳!” 她矫揉造作的关心被一块土坷垃打断,原本正在弓着腰查看自己伤势的顾胜昔听见这声“小幺姐”就怒从心头起,她不是原主,不会因为这个称呼生气,只是自己都已经明确表示,不想听到这个小名了,云娇娇还要故意这么喊,摆明了就是想膈应人看她失去理智像原主那样发疯出丑。 于是顾胜昔随手捡起一块大小适中的土坷垃就塞进云娇娇的嘴里。 “你原来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啊,那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告诉你我不喜欢听这个名字偏要在我面前喊,既然你管不住你的嘴,我就帮你塞住它。” “我不就是喊了你一声小幺吗?你至于吗?” “太至于了,你这个臭表子。” 云娇娇一边不断“呸呸”吐出自己嘴巴里的土一边直接挥着爪子想要抓花顾胜昔的脸。 女生干仗三大秘技:薅头发挠脸吐口水。 深谙此道的云娇娇上来就是秘技,奈何武功再高也怕镰刀,一寸短一寸险,她的爪子还没到顾胜昔的脸上,顾胜昔的镰刀已经对准了云娇娇的脖子,只要她敢往前,就算不是立刻身首异处,那把寒光闪闪的弯钩镰刀也肯定能把脖子给勾一个足以致命的大口子。 现在云娇娇相信了,“小幺”两字果然是死穴,是她的死穴。 “不是嘴贱喜欢喊吗?喊啊,喊啊!”顾胜昔声音并不大,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和面前的镰刀一样带着股杀气。 云娇娇在家里没少挨揍,可是面对父母兄弟的拳脚棍棒,她从来不害怕,他们只是想要欺负她使唤她,不会想杀她。 但是这一刻面对顾胜昔没什么表情的脸,她忽然只觉得腿一软,肚子往下坠,像是有什么东西挣脱了桎梏,呼啸而下。 金海燕率先赶到,一把搀扶住云娇娇:“小顾知青,你这是何必呢?云知青也不过是随口喊了一句,可能是习惯了,也没什么恶意,你快把镰刀放下,幸亏附近都是咱们的人,要是让大队长知道了,你这是持刀伤人……” 还没等金海燕说完,已经从自己尿裤子的羞耻中回魂的云娇娇尖声嘶喊:“我要去大队部告她,她持刀伤人,我要报公安,送她去牢改!” 她要顾胜昔比她更丢人,最主要是一旦顾胜昔去牢改,每个月的安家费她这个顾胜昔唯一的亲戚不就可以代领了吗? 距离最远的张红梅终于赶到,一看所有人都在畏惧的看着持刀的顾胜昔,而云娇娇依旧在叫嚣着要人去找大队长。 “娇娇,相信小顾知青肯定不是故意的,不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从轻处理,大事化小吧,毕竟大家都是知青,我们要抱团取暖啊!” 吕明推开前面的人走过来,看着这几个姑娘有点头疼,可算走了一根搅屎棍,现在又来了一堆姑奶奶,新来的三个女知青没有一个是老实的。 “究竟怎么回事?” 跪坐在地上正揉着自己踝骨的苏茉眼含泪花一叠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其实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是我刚才掰着苞米时恍惚像是看见一条蛇,我……我很害怕,就拼命往外跑结果吓坏了小顾知青,都是我的错,娇娇你不要生小顾知青的气,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第023章 丢人 瞧瞧,瞧瞧! 多么坚强而又团结同志的好青年! 明明自己又饱受惊吓又崴了脚,偏偏还要把所有的错误都承担下来只为平息这场纷争。 知青们和闻讯赶来的附近的社员们望向苏茉的眼神顿时变得柔和,甚至有些人不禁带着几分疼惜。 被塞了一嘴土还吓得尿了一身的云娇娇再次被人抢戏,她怎么甘心呢?刚想到的趁机抢到安家费的办法,怎么可能让苏茉横插一脚就给毁掉? 于是她悄悄用手拧在自己大腿里子上,成功逼出一泡泪:“呜呜,呜呜呜,我错了,小幺……顾知青,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小幺了,你能不能看在我是因为关心你才喊错称呼的份上,不要杀我啊!我真的……呜呜,我真的是因为你是姑姑的女儿,担心你才跑过来的啊 !” 农村的生活是枯燥的,田里的劳动是繁重的,难得有人贡献这样精彩的大戏给大伙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距离不太远的社员们都急三火四赶来,里面就包括了大队长刘永贵。 有消息灵通人士不等刘永贵问,就已经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呃,目前没有结果,告诉了他。 刘永贵看着被人群围在中间的三个女娃娃,尤其是手里还拿着镰刀的小姑娘,个头小小,脸色蜡黄,瘦不拉几,还没自己老闺女大呢,就被父母给弄到农村来干活,真是造孽呦! 他还记得新知青到屯子的时候,好像就是这个小姑娘看着就病怏怏的,赶车的老君头还说这丫头体格特别不好,怕是整不好要糟践(死的意思)到屯子里。 刘永贵穿过人群走到三人跟前,云娇娇终于找到能给自己撑腰的人了,顿时大声嚎哭起来,并且和吕明可以一边吃一边演讲一样,她也可以一边哭的梨花带雨一边完成叙述了自己是如何好心过来关心亲戚,又是如何因为喊了一句“小幺”就被无理取闹的塞了一嘴土并且被骂“表子”的。 末尾,云娇娇还特意强调了一下,顾胜昔想要拿镰刀砍死她。 社员们望向顾胜昔的眼光顿时异彩纷呈,看着瘦瘦弱弱的小丫头片子,竟然比那些村里的大老娘们还要彪悍,老黄家狗剩他妈是远近闻名的泼妇,最多也就是挠人薅头发满嘴祖先加器官,这个小知青一来就直接上刀子啊! 很多人都暗自心惊之余都提醒自己,一会必须告诉所有没能过来看热闹的家庭成员,一定要离这个小丫头远远的。 刘永贵作为刘家大队的一把手,肯定不可能只听一面之词,即便是所有看热闹的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的内容绝大部分也都是谴责凶狠的顾知青,偏袒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云知青。 “小顾知青,这件事你有啥想要说的?”刘永贵的大嗓门起到了县太爷惊堂木的作用,他一出声,“嗡嗡”的议论声小了很多。 “大部分都是真的,我有两点要补充,第一,她亲姑姑是我后妈,我后妈当着她的面说,小幺这个小名就是在诅咒我亲妈,我亲妈是因为生我早产、难产导致以后再也不能生育,后妈说我妈特别憎恶我,恨我害她永远都不能再生孩子才给我取这个小名。” 云娇娇想要反驳,顾胜昔的眸子就定定看着她:“云娇娇,你刚才嘚吧半天我可没打断你,所以在我说话的时候请你闭嘴。” “我知道我后妈思想不进步,有点封建迷信,但是不可否认,这个小名对于我来说就是痛苦和羞辱,所以换了是大队长,您乐意别人一直叫这样的小名吗?全体新知青都应该不止一次听过我驳斥云娇娇不要再叫这个小名,所以我用泥巴塞她的嘴有什么错?在我心里,这个小名跟我喊云娇娇那两个字是一样的性质,许她骂我,就许我骂她。” “至于她指控我要杀她,呵,我一直没动过,大家看看我的镰刀,到底可以杀谁?” 之前金海燕过来一把拖走云娇娇时就已经把她从镰刀的威胁中解救出来,三个女知青唇枪舌剑,各说各的理,因而一直没人怎么关注顾胜昔举着的镰刀。 直到顾胜昔出言提醒,人们才看着顾胜昔和握在她手里那把镰刀。 “杀谁,你当然是要杀我,你一定是不想还你欠我的钱,才借题发挥想要杀了我。” 云娇娇这句话意图混淆视听,想要把话题重新引回债务方面,借由社员们的舆论压力逼迫顾胜昔把安家费给她。只是社员也好知青也罢谁都不是傻子,之前大家偏袒是因为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可是现在看来,弱者未必弱,凶者未必凶,小丫头的样子更像是一只受了委屈无路可退的幼兽,只能露出牙齿吓唬吓唬别人。 云娇娇一直负责掰苞米,根本就没看过镰刀的样子,几乎所有人听了她这句话都觉得很可笑。 镰刀是数字“7”的形状,刃口是向内的,顾胜昔这样拿着镰刀根本就伤不到对面的人。 “我只是觉得她再喊这个名字,我已经无法承受下去,我宁可死了也不想再听见有人喊这个小名了。” 顾胜昔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只是仍然努力眨巴着眼睛,倔强的不肯流一滴眼泪。 秋风起兮,刮过已经干枯的苞米叶子,簌簌作响,让独自站立着的小姑娘看起来带着几分悲凉。 哭就是受了委屈吗?错了,欲哭无泪才是绿茶的最高境界。 风向瞬间逆转,甚至有个皮肤黝黑枯瘦的大妈好心给云娇娇科普:“孩子,她这么拿着镰刀真的砍不着你,要砍只能砍她自己这边方向的人。” 瞧这孩子可怜见儿的,看样家里那个后妈也不是个好东西,跟一个小孩子说这样的话,那就是在拿她亲妈戳小顾知青自己的心窝子啊! 眼见大势已去,云娇娇半靠在金海燕身上,这回真的是伤心的哭了,她一点好处都没拿到,但是大家都看见她尿裤子了呀! 一抹不耐烦从金海燕脸上一闪而逝,她借着扶起云娇娇略微拉远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先回去把衣服换了,别哭了。” 第024章 好戏连台 两个人相携而去,没有留意到苏茉怨毒的目光。 她精心筹谋的一场戏,就这么被云娇娇这个傻瓜给搅和了。 因为她是有心算计,已经观察好了距离,所以顾胜昔如果没注意到她忽然扑过来,镰刀会划伤苏茉的裤子,最多就是浅浅的一点割伤,她已经把顾胜昔挥舞镰刀的幅度观察得细致入微。 苏茉觉得最好出点血,这样一来刚拿了镰刀就出事故,顾胜昔就算不挨批评被教育,起码之前身为女知青,居然敢拿起镰刀干男知青活计的光芒就会被消弭于无形,大家对她的好感就会扭转成恶感,什么都不会还硬要出风头,结果导致同志受伤,大家对她的观感肯定会很不好,比如卫凌霄,比如顾阆。 而顾胜昔就算不出医药费,怎么也要赔偿一下被她割坏的衣服吧? 苏茉家里可没给她带什么好衣服,要是借由这件事弄到一件顾胜昔的布拉吉,就算再割一条口子她也愿意啊! 没办法,她是有心去黑市倒腾些物资来卖,可也要本钱,也要熟悉这边的情况才可以,可是博取卫凌霄的注意力却是迫在眉睫。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苏茉相信以她这具身体姣好的容貌再穿上一件漂亮的衣服,相信整个知青点任何一个女知青都不会有她这样的盛世美颜,小说里男主可曾经说过他是对女主何小雅一见钟情,顾阆目前已经被顾胜昔抢走了,卫凌霄必须是她苏茉的! 至于等将来改善了物质条件之后,她一定想办法成为顾阆心头的一抹朱砂痣,就算顾胜昔有本事勾引得顾阆娶了她,顾阆也必须要成为自己商业帝国的一块铺路石。 如果顾胜昔没能割伤自己,她就借机摔倒说扭伤了脚,然后利用休病假的时间去搞点新鲜食材,原著里面介绍过刘家大队附近都是高低起伏的山峦,近处的分为前山和后山,并不是前山在村子前面后山在村子后面得名,而是前山是相对安全的区域,大家没事采山货捡木柴都去前山,后山是很危险的区域。 作者对这部分描写搞得云山雾罩的,一会说疑似有野人,一会说里面有黑瞎子大老虎,甚至还说有狐仙,除了女主机缘巧合之下去后山得了个金手指,并且采到一株百年老参之外,几乎去后山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暂时苏茉也不想去那么可怕的后山,前山就有榛子树、板栗树,各种山货野菜,小说是以女主何小雅的视角写的,所以城市长大的苏茉就算没在山村生活过,也略知一二。 苏茉并不是一个美食小达人,但是自己的世界资讯发达,除了某些尖端技术之外几乎可以说是个没有秘密的世界,某度某乎更是凭一己之力干掉多少人的祖传配方。 是时候展示一下自己可以通过拴住男人的胃进而拴住男人的技术了。 墨菲定律突如其来,迎面给了苏茉一个大逼兜,顾胜昔反应那么快,宁可割伤自己也不肯误伤同志。 有人夸奖顾胜昔反应迅捷,有人惋惜顾胜昔损失了一条裤子。 “没伤到苏知青,也没伤到我自己,裤子割破了缝上就好,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顾胜昔很大度的挥挥手,对着云娇娇离去的方向喊道:“希望云知青能长点记性,你再用那个小名骂我,我就用你那个小名骂你,再塞你一嘴土给你洗洗。” 于是新老知青以及部分社员们都知道了,这个叫顾胜昔的干干巴巴的小知青,又大方又不好惹。 当然,到了晚上的时候记工员周珊妮又总结出一条:干干巴巴的顾知青还贼能干活。 她居然拿到了七分! 其实顾胜昔也想拿八分,奈何这副破身体是真不给她争气,休息顺便在地里吃了午饭之后,顾阆看着她黄里透青的脸色,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她割秸秆。 “你掰苞米棒子,能掰多少掰多少,掰不动就等着我来帮你。” 苏茉是怎么冲出来的顾阆在前面并没有看见,但是因为她,顾胜昔一条好好的裤子破了起码有十厘米左右的口子,苏茉哭哭啼啼搞得自己多委屈一样,顾胜昔什么都没有说。 男人心粗,顾阆是听到张红梅的话才想到这一点的。 “咋地,苏知青害得你割破了裤子,连个对不起都没说就那么走了?” 张红梅看了看苏茉所在的位置,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发现了蛇她为啥不往同组的李占奎那跑反而舍近求远跑你这来?” “可能是吓的没了方向感吧。”顾胜昔拍拍身上的土,拿着镰刀继续她的四点功德之旅。 我也不想这么热爱劳动,奈何系统它给的太多了啊! 其实不用张红梅提醒,她也多少察觉到了苏茉就是有的放矢奔着她来的,不过原因究竟是因为什么,顾胜昔始终没搞明白。 明显她跟云娇娇是不可能成为朋友了,谷小红这人自私自利不说,还有点喜欢损人不利己,就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顾胜昔不愿意在大家面前跟这些人全部交恶,把自己放在万人敌的局面上,云娇娇她采取正面开撕,谷小红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至于苏茉嘛,她保持对其高度警惕,按兵不动。 这个年代和自己所处的世界不同,需要群体需要口碑,死肥宅在现代无比巴适,在这个年月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顾胜昔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按死一切需要按死的,中间那些不上不下的随机应变,总之以自己不吃亏为标准。 像是新车需要磨合,新老知青也需要这样一个过程,所以知青点各种大小事件频发。 晚上收工以后知青点里再度爆发了一场争执。 暴风眼还是云娇娇。 金海燕为了帮助云娇娇完成任务,下午休息过后就跑去昨天的花生地陪着她返工去了,这就导致她的小组进度被拖后,等到快下工时又因为她是烹饪小组三个成员之一,提早一个小时回知青点做饭,进度更被严重拖后。 几乎一小半的活计都是大家帮忙完成的。 回宿舍之后素来没占到便宜就算吃亏的谷小红直接就跟金海燕对呛起来。 第025章 收茄子 苏茉一如之前那样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就是说不出自己错在哪里,像是为了知青点的和谐愿意牺牲自己一切的架势实际上却在暗暗拱火。 谷小红多少也明白苏茉的性格,但是她本来就对自己没能加入烹饪组赚不到外快耿耿于怀,现在金海燕拿到这个位置,自己提前走一个小时去做饭也就算了,竟然还去帮云娇娇这个一直拖后腿的,这不就等于金海燕牺牲了大家的利益去云娇娇这买好吗? “拿谁当二傻子使唤呢?”谷小红咄咄逼人。 金海燕一边忙碌着灶台上的工作一边好脾气的低声赔不是:“别生气了小红,今天的确是我欠考虑,我现在知青点里又增加人口,需要提前回来做饭这事给忘了,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我给大家道歉,别气了好吗?” 云娇娇这个缺心眼的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谷小红你算个什么东西,燕子姐都已经哄你这么半天了,你还没完没了了,帮着干活的就只你一个?为什么别人都不说话就你一直叨叨个没完?不愿意干谁逼着你干了?有本事你再把苞米都接回去我现在就去返工!” “好了,娇娇,你少说两句,大家都是好同志好姐妹,这次真的是我的错,是我欠考虑了,对不起大伙,我保证这样的错误以后都不会再犯了。” 金海燕鼻子有点红,欲哭不哭的,看起来有点可怜。 张红梅撇撇嘴,对着刚从厕所回来的顾胜昔翻了个白眼,又是这一套,金海燕自己也唱不腻歪。 她也是吃了几次暗亏才明白了金海燕的千层套路,所以不管是金海燕,还是谷小红,她都离得远远的,算计不过,打不起躲得起。 小隔间的门被“哐”的推开,很少露面的程茜走出来,满脸讥嘲:“我说你们就不能消停几天吗?这里是知青点,不是戏班子,不能不演戏好好过日子吗?你们没演够我都看够了。” 顾胜昔多少也听出来了,这是谷小红在秋后算账。 这是来到知青点最不和谐的一顿晚饭,几乎没有任何人说话。 吃过晚饭之后张红梅非要拽着顾胜昔去院子里摘茄子。 “今天十六,月亮地儿看得清,得抓紧把茄子收起来晒成干,留着冬天的时候吃。” 顾胜昔是真的累成狗,她只想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挺尸,并不想摘什么茄子啊! 见她懒洋洋的不想动,张红梅一立眼睛:“趁着现在白天还热乎能晒茄子干要抓紧,不然的话来一场霜茄子就完了,难道你想吃咸白菜吃一冬?” 顾胜昔想说,我无所谓啊,反正我有每周刷新,大不了去茅楼开小灶,想吃什么应有尽有。 终于还是踉踉跄跄被张红梅拖进了茄子地。 月华如霜,秋虫呢喃,院子里青草香气沁人心脾,算了,就陪着张红梅摘茄子吧,这种环境太治愈了,顾胜昔心情好,体力竟然也像是恢复一丢丢。 “产生两点贡献值。” 咦? 还有这好事? 想想也对,知青点院子里的土地归集体所有,种在上面的植物也归集体所有,吃自然也是大家一起,现在顾胜昔额外付出了劳动,却并未获得丝毫利益,这也是为什么摘了一个茄子却能拿到两点贡献值的原因吧? 顾胜昔顿时一扫疲态,谁说累了?谁说只想躺在炕上挺尸的? 果然是财帛动人心,当利益的诱惑足够巨大,资本可以践踏世间一切。 起码现在资本正在践踏着顾胜昔,而她甘之如饴。 张红梅抿着嘴儿笑,小顾知青真是个口是心非、勤劳勇敢的好人啊! “其实我昨天就看出来金海燕的阴谋诡计了。”张红梅一边动作熟练的摘着茄子一边压低声音说。 “你可别让她善良的外表给骗了,你看整个知青点里,尤其是那帮男知青,谁不说她金海燕是好人?可是她付出什么了?就一张破嘴暖和人心,狗掀帘子全靠嘴拱。” “噗嗤。”顾胜昔被逗笑了,她也不知道张红梅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对她推心置腹了,上午发生争执的时候她虽然没做过什么,却也旗帜鲜明始终站在自己旁边。 “我当你是好姐妹才给你讲的,你可别只当笑话听。” 清泠月华之下,顾胜昔猛点头。 张红梅看着她瘦小乖巧的样子,忽然想起了已经五年没看见的小妹,想来现在也该是个大姑娘了吧。 她没注意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变得十分柔和。 “金海燕去帮云娇娇,是不是一下就笼络了云娇娇?捡花生和掰苞米棒子比是多轻省的活计?她当然乐意去了,自己清闲了云娇娇还得领她的人情,最关键是干不完也没事,反正她要提前走一个小时跟我们一起回来做饭,就算要怪大家也怪云娇娇不懂事,谁会责怪帮助别人的金海燕?” 顾胜昔一时间惊呆了。 没想到一个看似不经心的助人为乐,里面竟然藏了这么多的小心机,说好的这个年月的人都很淳朴呢? 看着像是炮仗脾气一点就炸的张红梅,分析起问题来也是头头是道,粗中有细。 两个人一边摘茄子一边闲聊,顾胜昔也知道了很多村子里的趣闻轶事和三大注意八项回避。 说的是村子里不好惹的人,比如记工员周珊妮她妈,是个极其厉害的寡妇,注意不要跟她发生矛盾;村尾的磕巴猴,女知青注意看见就远远的躲开,这家伙想媳妇想疯了现在处于沾边就赖期,不想嫁给这个又穷又丑还不要脸的二混子,就一定要注意他;后山是八大回避之首,就算别人告诉你那里面有金子,你都要管住腿千万别去…… 顾胜昔竟然越听越觉得有趣。 小小的一个屯子,竟然也是一方纷杂的天地。 顾胜昔记得,76、77、78这三年是黎明前的黑暗,城市里各势力驳杂纷乱,一方想要拨乱反正,另一方困兽犹斗,不肯放弃,她准备窝在这极有烟火气的小村子里,一直等到恢复高考。 “行啦,谢谢你帮我干活,等赶明儿晒了菜干给你分点邮会家里孝敬父母去。” 第026章 终于开启每周刷新了 顾胜昔眸光一黯。 父母?顾胜昔生母早亡,家里有个亲爹约等于无。 至于两个哥哥,在原主留给她的那些记忆里,大哥顾胜东沉默寡言,在父亲顾霆迎娶继母的前一年参军入伍之后就一直在部队很少回来,甚至连书信往来都很少。 顾胜昔时常听见顾霆抱怨这个大儿子天生反骨,心性凉薄。 至于二哥顾胜北,留给顾胜昔的记忆也不多,似乎是在顾霆再婚的第二年主动请求下乡,要去建设条件最为艰苦的大西北,之后就跟那位大哥一样一去再无消息。 似乎两辈子,她都是个亲缘淡薄的人啊! 不过顾胜昔仍然谢过张红梅的好意,两个人一人拎了一筐茄子回了屋里。 干了一天高强度的劳动,新知青已经累得薅着猫尾巴才能上炕,这是东北这边社员们的一种说法,其实顾胜昔也累,奈何贡献值让她亢奋。 这么一会功夫她又收获了八十积分,现在已经七百九十分,好像明天也就是掰苞米,顾胜昔觉得她好好养精蓄锐,明天争取割一天秸秆,一定要开启每周刷新,实现吃喝自由,姨妈巾自由,牙膏牙刷自由,卫生纸…… 顾胜昔绝对不承认自己堕落了,曾经的那个视金钱如粪土看富贵如浮云的几十亿家财继承者已经堕落了。 她是贪图那些每周可以重新刷新一次的物资吗?她明明天生就热爱劳动,热爱这片美丽的大好山河并愿意为之而奋斗! ……呃,在那些需要积分的吊炸天功能没开启之前,她,顾胜昔,就是这么崇高而伟大! 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导致前一天勉强还算融洽的女知青宿舍气氛波诡云谲,大家能睡的不能睡的都努力睡了。 顾胜昔洗漱完毕之后张红梅往她手里塞了两个热乎乎的滴流瓶子。(打点滴的玻璃瓶子) 在碎玻璃都可以回收的当下,滴流瓶子既是非常好的容器又是最实用的热水袋。 顾胜昔再次对张红梅表示感谢,这东西常常被医院的护士们拿来当做小礼物送人,虽然不至于当成商品出售,但总也算是份不大不小的人情。 躺在不再那么冰冷的炕稍,顾胜昔的心似乎也被悄悄的温暖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天就开始阴,上工的钟声比平时早了半个多小时,天色灰滔滔的,小北风飒飒的吹着,大队长刘永贵声嘶力竭的呼喊:“今天都快点!大家伙加把劲,忙活一年了,辛苦点就辛苦点,咱们得让咱那胜利的果实颗粒归仓!” 在农业彻底实现机械化之前,农民一直都是世界上付出和回报最不成比例的一个群体。 他们几乎倾尽所有去劳作,收成却要靠老天赏饭。 今年之所以没有往年双抢那么累就是因为天时好,不该下雨的时候一场雨都没下,秋收安排的虽然紧锣密鼓,但是井然有序。 苞米成熟之后如果没及时采摘而淋浴,会因为潮湿导致发霉变质生芽,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村子里有经验的老耕叔已经断定,这场雨晚上不下明天准下,时间就是收成,时间就是粮食,时间就是命! 各小队长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分工完毕,然后和其他干部一样加入到疯狂收割中。 都是从那场饥荒噩梦中醒过来的人,想着村口连树皮都被扒吃的几棵老槐树,想着逃难而来的那些拖家带口的外乡人,社员们根本不用刘永贵说都自觉投入到热火朝天的跟雨天抢收成当中去。 知青们受到社员们的感染,基本也都竭尽全力,一片片秸秆被收割,一片片掩在青纱帐里的土地露出真容,一筐筐黄灿灿的苞米棒子被大队的牛车不断运去大仓库。 紧张,振奋而充满干劲。 顾胜昔耳边不断响着四贡献值的提醒,大抵上跟那些社员们是一个性质。 一上午的活计结束时,顾胜昔像个六十多岁的大妈不断捶着已经快断掉的老腰,终于听见那个机械音说了有史以来最令她心情愉快的字眼:“已为你兑换一千点积分,是否立刻开启每周刷新功能?” 开!开!开! 立刻! 马上! 随着系统的确认,顾胜昔一颗悬着的心彻底安定下来,只要她的别墅在,顾胜昔就永远饿不着冻不着。 “小顾啊,你悠着点,我怕你把我给当成秸秆割了。” 顾胜昔抬起兴奋的通红的脸颊,发现她居然已经追上了前面掰苞米的顾阆。 他们的速度居然超过了队长吕明! 吕明对她摇晃着大拇指,抓过搭在脖子上已经看不出本色的毛巾擦了把汗,继续挥舞镰刀。 大雨在下午五点半终于倾盆而下,那个时候最后一车苞米已经拉进大队部仓库,这一天所有人都累得几乎没有个人样,但是所有人又都是无比欣慰的,这个年月对于老百姓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粮食,粮食就是命! 保住了粮食,就是保住了他们的命! 晚上饭做的是有史以来最敷衍的一顿,赵大龙甚至累得嘴里还叼着一块窝头就已经睡着了。 吕明轻轻拍拍他:“快吃,吃完回屋好好睡去,老耕叔说这场雨小不了,估计明天咱们可能雨休,到时候大家好好睡,睡它一大天。” 顾胜昔觉得大家选他做知青点的点长不是没有道理的,吕明还真有点大家庭领头大哥的样子。 紧张的劳动过后一旦松懈下来,疲倦如排山倒海而来,几乎所有人都草草洗漱就钻进被窝,一来是真累,二来是雨点噼噼啪啪敲打的白噪音真的太好睡了。 顾胜昔恍恍惚惚看见只有张红梅还点着煤油灯在一片片翻转那些昨天晚上熬夜切好的茄子片,一边翻一边还叨叨着:“早知道下雨我就不晒茄子片了,真是的,我晒个茄子啊我!” 昨天晚上的大雨滂沱到了早上变成细雨绵绵,地肯定是不能下了,就算现在天放晴地里也下不得脚,张红梅以资深地球修理工的口吻给顾胜昔科普:“一踩一脚泥。” 因为不急着上工,今天早上吃的是玉米碴子粥,杂粮饼子,土豆丝炒茄子,算是一顿比较安逸而丰盛的早餐。 第027章 杨树蘑 雨依旧在下,滴滴答答,似有若无,远处天空乌沉沉的铅云层层堆叠着,像是谁信手深深浅浅勾勒的水墨画。 这年代本身就是单调的,尤其是农村的社员们,一径的黑、蓝、绿,偶尔看见一抹白色已经是难得,也不怪很多大姑娘小媳妇到了结婚或春节时都穿红挂绿,在现代人眼中村气十足的色彩,在那个年月人们心中却是鲜活的,年轻的,迸发着青春荷尔蒙气息的。 大概大家的潜意识里也想用这种极端的色彩对冲破开某些束缚吧,虽然只是偶尔敢大胆一下。 刚下乡就被投入到秋收劳动中去,老知青们也会觉得累,更遑论从来没干过农活的新知青。 难得这样一场绵绵细雨,听着雨点子“噼噼啪啪”敲打在窗户纸上的声音,顾胜昔又有点昏昏欲睡了。 来到这个世界总共六天,火车上虚弱的随时会陷入沉睡不算,在刘家大队这四天吃的虽然不好,但是睡的可真香。 十六岁之后如跗骨之俎的轻微睡眠障碍竟然不药而愈,不知道是因为大仇得报去除了心结,还是因为过度劳累治愈了一切矫情,反正从前睡眠启动和维持都很困难的人,现在几乎每次都是脑袋沾着枕头就睡了。 看见顾胜昔也和其他知青一样准备扑向被窝和周公来一场双向奔赴的约会,张红梅努着嘴对她发出“嘘嘘”的声音。 顾胜昔正要放下行李卷继续睡,回头看见张红梅一边对着她“嘘”一边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往外看,眉毛一挑一挑,似乎是要带她出去。 顾胜昔一时间觉得有点想笑,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让这姐妹对她如此推心置腹,就是看她这样子有点像小时候一起去上厕所偏还要搞得鬼鬼祟祟的样子。 顾胜昔穿上鞋子,跟着张红梅走到灶间,张红梅小声问她:“我带你去找好吃的,你要不要去?” 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带着几分希冀。 “好。” “那你去穿衣服,我给你找件雨衣。” 两个人很默契回到屋子里,张红梅在北边堆放自己东西的地方一顿翻找,谷小红糊里糊涂刚睡着就被一阵响动弄醒,撩开一只眼皮看见张红梅正拎着一只尿素袋子往外走。 “好像有病,大雨天不好好歇着成天穷折腾。”她咕哝着又重新把脑袋缩回被窝里,继续睡觉。 只是她的声音有点大,张红梅听得清清楚楚,气得她一掀门帘想要进去跟谷小红对骂,“呼”的一下门帘掀开之后看见的是一铺炕几乎都在睡觉的女知青,张红梅压了压火气,对着吓得一哆嗦的谷小红翻了个白眼之后又出去了。 危机解除,谷小红长出一口气重新躺下,以更小的声音咕哝一句:“你还敢把我咋地?” 临铺的金海燕不动声色的撇撇嘴,有本事你倒是当着她面说这句话啊! 唯一适合干活穿的裤子被自己割了一条大口子,顾胜昔洗了之后收在皮箱里还没来得及补,她身上穿的是一条被带工装裤,并不是后世那种休闲设计的,就是直上直下没有任何花哨的裤子,一件条纹海魂衫掖在裤子里,显得整个人更加瘦小,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我看你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吃不饱的家庭啊,你怎么看着……”张红梅一边说一边递给顾胜昔一个古怪的东西。 顾胜昔看张红梅头上也顶着一个,像是简易版的雨披,仔细看居然是一条尿素袋子把一角塞进去做成的。 她无奈的接过来如法炮制扣在头顶,别墅里各种款式的雨衣雨披雨伞,奈何都不能拿出来用,想想也是真有点憋屈。 昨天无比亢奋的开了每周刷新,顾胜昔高兴的几乎要咆哮,我要吃火锅,我要吃披萨,我要吃麻辣小龙虾…… 然后她发现目前她什么都不能吃,集体上工集体下工,集体吃饭集体睡觉,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七个人共用一个厕所,她又不能长时间霸占着坑位进去别墅吃喝洗澡,昨天顾胜昔实在受不了,夜里假装起夜回到别墅加餐又洗了个战斗澡,人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目前没办法拥有独自的住所之前,偶尔去山里是唯一可以光明正大消失一段时间的办法。 这也是为什么张红梅示意她出去走走顾胜昔就欣然前往的原因。 想要安定的苟着,一切就都需要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 这个年月稍微有点古怪行为就有可能被定性为敌特,顾胜昔还记得外婆曾经给她讲过年轻时下乡的故事,动不动就三更半夜跑到山里去围剿特务,见面还要喊两句口令证明身份,那个可歌可泣又有些荒诞的年月啊! 两个人顶着挝成三角形的尿素袋子,细雨淅淅沥沥落在袋子上发出轻微的噪音。 这个时候说话已经不会有人听见了,顾胜昔才问:“红梅姐,咱们要去哪里找吃的啊?” 张红梅身上背着一个荆条编成的大背篓,一脸得意的说:“我带你去采蘑菇,秋天这样的雨天蘑菇可多了,到时候看吧,要是多的话咱就偷偷去一趟毛巾厂家属院,要是少的话咱就弄回去自己吃。” 两个人穿过村子径直往山里走,细细窄窄的小径开始还有泥土,越往里走山石越多泥土越少,不那么泥泞路也就相对好走了。 大概走了半个来小时的时间,前面是一片长满杨树和灌木的地方,张红梅径直带着顾胜昔拐进里面。 “你小心点,那种草这里叫刺猬猬,尽量躲着点,要不扎身上一片片的刺。” 山里的植物,顾胜昔几乎都不怎么认识,张红梅一边走一边告诉她,哪种可以吃哪个有毒哪个有怪味。 很快张红梅就发出一声惊呼:“我的妈呀,这么多!” 顺着她走的方向,顾胜昔看见在杨树地下顶着小雨伞的白灰色小蘑菇一丛丛到处都是。 “他们当地叫这个杨树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蘑菇,反正这种蘑菇不能晾晒,只能吃新鲜的,可惜咱没有鸡,要不然这蘑菇炖小鸡比榛蘑都香。” 第028章 首战 这种杨树蘑个头不大,长得有点像顾胜昔吃过的鸡腿蘑,不过没有鸡腿蘑那么瓷实,稍微大一点力气的碰触就会让这蘑菇的伞盖掉下来或者破碎。 张红梅已经忙活的快要手脚并用,头顶的尿素袋子早就不知什么时候脱离主人挂在一棵刺猬猬上了,顾胜昔一边帮着她捡一边问:“红梅姐,这些蘑菇算多还是算少?” “多,这简直是忒多了。”张红梅笑的憨憨的,明显是特别高兴:“你手轻拿轻放,等会弄够一篓子咱就直接送去毛巾厂家属院。” 顾胜昔懂了,这是一种比较安全的倒买倒卖行为,因为交易地点并不在所谓的黑市,而且交易双方也相对熟悉,不容易出现什么偏差,缺点就是一般这样的买卖双方交易量都不会很大。 “不要跟任何人说啊,这是我的秘密基地,这边因为刺猬猬比较多,村里人都不爱过来,这种蘑菇又是必须刚下完雨就得采,慢了蘑菇一老就不好吃了,再加上这种被当地人叫做杨树蘑的不禁放,所以可能就算有人看见也没多大兴趣吧,反正被我霸占四年了,你是第二个有幸来到此地的。” 顾胜昔看她意气风发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来,张红梅的话没什么可笑的,就是她这语气加上憨憨的样子让顾胜昔忽然想起某些小视频里的一句台词:“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张红梅明显误会了顾胜昔,两只手不停的忙活着还抽空盯着她郑重其事声明:“真的,不骗你,这个地方让我每年都能赚十多块钱。” 十多块钱,在知青点因为烹饪组每个月三毛钱的工钱都弄得勾心斗角之后,顾胜昔对这个时代的钱实诚到什么程度有了具体的认知。 她惊叹:“我的天啊,那这是你的风水宝地啊!” 张红梅得到来自小姐妹的肯定,顿时美滋滋:“可不是!我跟你说,别小瞧了这大山,到处是吃的到处是钱,那些有门路的开始都拼命想办法往南方去下乡,愚蠢至极,东北的山区才是好地方,南方一年干三季,东北干一年歇半年,饿不着还累不死。” 不得不说张红梅总结很到位。 “我跟你说,你别看刘家大队没有拖拉机没有通电,可这地方离公社和县城都不算远,再守着这片大山,刘永贵跟我们说过,就是六零年那次大旱,从春天到夏天整个长河县一滴雨都没下,刘家大队没饿死过一个人也没有社员为了换吃的卖儿卖女。” 顾胜昔没经历过那最艰苦的三年,对此并没有切身体会,但是看张红梅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就明白做到这个程度应该是很了不起的。 “我就差点没饿死。”她声音里似乎带着些悲伤和愤怒:“一天就给一碗粥,我妈还让我哥吃干的给我捞稀的。” 顾胜昔虽然悲催了点,被亲爹忽视,被后妈pua,但是起码她没挨着饿。倒也有时候吃不到饭,不过基本都是家里来客人时或者做了好吃的,云海岚和顾涓涓就会打配合故意惹她生气,每次顾胜昔一生气不是自己摔碗走了就是被顾霆气的罚站不许吃饭。 看看张红梅已经和农村社员一般无二的粗糙皮肤和肤色,顾胜昔微微叹了口气,各人有各人的不幸啊! “咱们摘了一筐蘑菇万一一会下雨咋办?”长途跋涉去什么毛巾厂家属院要是赶上大雨,蘑菇也浇坏了她们俩估计也浇坏了。 张红梅指着南边的天空说道:“看见没,南风雨,那边天已经露白了,这雨估计到中午就能停。” 顾胜昔笑,由衷夸赞:“行啊红梅姐,那位老耕叔的绝活你也会啊!” “我这就是老耕叔教的。”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忙活,顾胜昔出来的时候张红梅给她挎了一个柳条筐,方便两个人距离远时装放蘑菇。 顾胜昔这边摘满一筐就倒进张红梅那个大背篓里去,两个人边唠嗑边摘蘑菇,因为实在是太多,有时候不用动地方顾胜昔就能捡一小筐,忽然顾胜昔停下忙碌的手,警惕四顾。 “咋了?你可别一惊一乍的吓唬我,这边是前山的边缘,狼和野猪都不来。” 顾胜昔从工装裤大口袋里拿出一把弹弓子,事实上那是她别墅里面的家伙,因为第一次进山顾胜昔已经给自己准备好防身武器。 “簌簌”的声音从左边传来的,顾胜昔上辈子的特殊经历炼就了比寻常人更加警惕的五感,因而就算树林里充斥着一些驳杂的声音,她依旧敏锐捕捉到附近异乎寻常的响动。 张红梅已经紧张得一动不动,看见顾胜昔居然随身带着这种半大小子才用的玩意,而且还拉弓射箭一脸郑重的样子,她吓的连蘑菇都不敢采了,只把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顾胜昔。 “咻,啪!” 随着风声过后,左边灌木里“扑棱棱”飞出一只五彩斑斓的野鸡,紧跟着又是一道破风声响起,飞起三米多高正狼狈逃窜的野鸡一个跟斗翻下来,掉在下面的灌木丛里。 顾胜昔把弹弓收好重新掖进工装裤的大口袋,径直走过去从草丛里提出一只野鸡来。 张红梅嘴巴张得大大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 这瘦的跟豆芽菜一样的小丫头,竟然还是个高手?弹弓子打鸟都不容易,她能拿弹弓子打野鸡? 因为父母的血海深仇,顾胜昔上辈子但凡能杀敌能保命的手段,只要能学的她几乎都有所涉猎,而弹弓和手弩以其使用轻巧和杀伤力比较大且携带合法,成为顾胜昔除格斗之外最得心应手的两门技艺,不说百步穿杨也差不多。 刚才第一下没有顺利命中主要是因为手生,毕竟百发百中的是前世的聂锦曦,不过作为重来一世的首战,两下命中也算发挥的不错。 “你这也太厉害了,我的妈呀,今天……咱有肉吃啦!” 张红梅简直高兴得忘乎所以,只是冷静下来之后她就开始跟顾胜昔商量:“这鸡咱现在没条件吃,你看外边下雨呢,生不了火,再有就是咱采的这些蘑菇得赶紧送去家属院那边,要不这半天就白忙活了,小顾,你说咱能不能……能不能卖掉它?” 第029章 买卖 拿回知青点这新鲜出炉的野味就要跟大家共享。野鸡不像家鸡,三、四斤在族群里那都属于姚明那个级别的,知青点去掉隐形人一样的程茜十三个人,一个人也就能混到一块肉。 最主要是,张红梅极其不乐意让云娇娇和谷小红这种货色分享小顾同志好不容易打到的野鸡……好吧,打的很容易,但是那她也不乐意。 喂狗还能听见两声叫唤呢,喂知青点那几个白眼狼她会难受得心肌梗塞的。 就地在野外偷偷烤着吃目前环境还不允许,时间上也不允许,筐子里采的蘑菇必须要争分夺秒在晚饭之前处理掉,晚了明天就没有时间了。 “卖野鸡的钱我不要的,都给你。”张红梅嗫嚅着解释,依旧有点不太自在。 看得出来,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非常害怕因为钱财上面的龃龉而失去自己这个朋友。 顾胜昔嘴角勾着点笑:“听你的,要不是你领我来,咱也打不着野鸡是不是?” 张红梅见她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顿时眉开眼笑:“哎呀,小昔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嗯,连称呼都进化了。 两个人很快就采了满满一背篓杨树蘑,顾胜昔那个柳条筐也装了一点,主要是为了遮掩藏在里面的野鸡。 这一片灌木丛生的树林的确给了她们很大的收获,十点多钟两个人带来的家伙式就已经装满,作为惯犯的张红梅熟门熟路带着顾胜昔绕过屯子直接奔公社的乡级公路。 天气果然如张红梅所说逐渐晴朗,等到看见公社的影子,大朵大朵棉花糖一样的白云已经铺满澄蓝的天空,雨后初晴,空气都清新得让人格外愉悦,如果不是路上坑坑洼洼的地方都是积水,很难相信之前这片土地曾经下了一夜零一个上午的雨。 两人沿着邮局一路往南走,过供销社不远就是一大片气派的红砖瓦房,张红梅指着这片区域不无羡慕的说:“这就是咱们公社最好的建筑啦,别看毛巾厂设在咱们公社,县里都管不着人家,人家是锦岭市直属分厂,要不能这么牛?” 家属院里住的自然都是毛巾厂领导职工,前边几排是整齐划一的砖石结构的瓦房,后面两排则是三层的红砖小楼,明显是属于领导和一些高层的住宅。 张红梅跟顾胜昔背着背篓一进来立刻就有人过来招呼:“又来送山货了?这回是啥好东西?” 张红梅掀开背篓上面覆盖的杂草,露出白白嫩嫩一颗颗小雨伞:“顶着雨采的,这蘑菇才新鲜呢,别说是小鸡猪肉,你就算舀点荤油直接炖汤都贼拉鲜。” “多少钱一斤?” “四分。”张红梅比划了四根手指。 “小张你可不厚道啊,上回还三分呢,这回怎么还涨价了?”女人一听价格顿时把手里的蘑菇放下了。 张红梅不急不慌:“嫂子,上回是我自己一个人采,拿来时都下午了,蘑菇什么样你还记得吧,你看看这回的,绒绒嘟嘟这新鲜劲,咱说嫂子土豆子四分钱能买五斤,你为什么非要来打听这玩意?还不就是好这一口鲜?就跟那螃蟹一样,活的能跟死的一样价钱吗?” “你瞅你这小嘴叭叭叭的,死的都给你说活了,给我来三斤,正好家里还有一条肉,再给我儿子炸一瓶蘑菇酱,小瘪犊子可爱吃了。” 张红梅摆摆手:“嫂子,老规矩,您得给我弄个秤啊。” “行,我回家去拿,说好第一秤必须给我留着啊!” 张红梅爽快的回答:“好嘞!” 顾胜昔发现跟在知青点不同,张红梅在这里是鲜活的,带着小商贩的那股热情随和,而不是知青点里那个浑身是刺、逮谁扎谁的活刺猬。 院里很快有人听见这边的动静,家庭主妇似乎对这方面嗅觉格外灵敏,很快就有各年龄段的女性把两个人围住你二斤我三斤的抢购起来,之前那位提供秤的嫂子把蘑菇送回家里之后又回来看热闹,忽然指着顾胜昔脚边的柳条筐问:“这里也是蘑菇?” 张红梅对着女人挤挤眼,女人赶紧凑过去,张红梅在女人耳边低语两句,女人的眼睛顿时亮起来,脸上笑容也多了些,顾胜昔听见张红梅忽悠女人:“野鸡是我那个妹妹费老大力气抓着的,也是机缘巧合才抓住的,人家说五块钱少一分都不行,不过我跟她关系处的还不错,一会我跟她商量商量看看,四块钱能不能帮你买下来。” 女人点着头,原来想出三块钱的心思直接按死,感觉小张这姑娘不错,有事她是真帮忙啊! 蘑菇顷刻之间就被抢了大半筐,围拢着的人总算是都走了,张红梅凑在顾胜昔耳边假模假样用女人可以隐约听见的“耳语”哀求着:“小昔啊,你就别非五块了,这个嫂子家里真是有急用,要不姐也不跟你张这个嘴,以后你卖给别人都五块,少一分咱都不干,但是这次你听姐的收四块,好不好?以后要是毛巾厂这边有什么事你只管来找嫂子。” 顾胜昔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给张红梅忙活坏了,路上两个人谈起这件事张红梅还说过,野鸡一般情况三-四块左右,野兔五-六块左右,本来还以为要嚼嘴磨牙一番价格,没想到张红梅自己一个人热闹的唱了一场双簧直接卖了个最高价位,偏偏买卖双方还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感觉张红梅这情商也挺高的啊,怎么在知青点人缘混的就那么差呢? 见顾胜昔点头,那位嫂子已经等不及,直接数好钱递给顾胜昔。 张红梅仿佛戏精附体一样跟这位大嫂强调:“嫂子,别人要问你可千万别说……”她叉开五指强调:“五块,五块。” 女人点头,直接拎着顾胜昔的柳条筐鬼鬼祟祟回了家里。 这大概就是砍价的快乐吧。 没到中午,背篓和柳条筐里的蘑菇全部售罄,张红梅站起身来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顾胜昔说道:“咱去公社饭店吃包子去?听说那里的包子很好吃。” 第030章 算账 张红梅脸上表情有点尴尬,还是咬着后槽牙答应下来。 整个左安公社重要部门基本都集中在一条大街上,过了乡级公路和县公路的十字路口就是公社所在地的丁字路口,供销社在中间位置,左边是邮局、格炜会、公社卫生所,右边是银行和唯一的饭店——洪记包子,再往里是一些不太重要的店铺和单位,比如农资、废品回收站以及铁匠铺等等。 毛巾厂并不临街,想要去洪记包子吃饭势必要路过邮局,顾胜昔有点抱歉的跟张红梅说道:“红梅姐,我想先去邮局发个电报给家里,不如你先去饭店等我,东西你随便点,我出钱你出粮票。”(本书设定:饭店只收粮票,这是丢丢咨询过几位身边长辈之后得知的答案,未必标准,但事实如此。) 张红梅想了想,或许小昔有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私密话要给家里讲,自己在旁边也不大方便,再说她也的确是饿得狠了。 之前还能硬撑着说不饿,可是一旦心理接受了要来饭店吃饭这个事实以后,饥饿就像一个无底深渊不断吞噬她的力气,现在心慌脚软恨不得一步踏进饭店,一口一个肉包子。 也是今天采的蘑菇有点多,背篓里足足五十多斤的蘑菇,她硬生生背着从刘家大队一路步行到毛巾厂,半路上顾胜昔死活非要背让她歇一会,可是张红梅看着顾胜昔还没好老爷们胳膊粗的小腰,感觉背篓压在她身上多一分钟,都会“嘎巴”一下把腰给整骨折了。 现在张红梅是又累又饿,也没跟顾胜昔多啰嗦,两人分道扬镳,一个走进邮局,一个直奔洪记包子而去。 顾胜昔问过老知青,邮寄东西只要没赶上恶劣天气等外来因素,正常情况下帝都包裹到刘家大队最快七天最慢半个月就差不多能到了,不过赶上数九寒天那就不一定了,着急你就去县邮电局自己取,邮递员可能一个月来一次,也可能半个月来一次,视包裹多少而定。 从那封电报发出去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按照顾胜昔接收到那些原主记忆中云海岚的性格,她会老老实实被强按头给自己邮东西那都有鬼了。 顾胜昔决定再添一把火,怎么也要烧得旺一点,火烧旺运嘛。 于是一封和上次一模一样措辞,精确到连标点符号都不曾更改的电报再次发往帝都云海岚所在的街道,至于自己那位好后妈是如何暴跳如雷,就由她的好爸爸和好姐姐共同消受吧! 两世为人,她都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善良之辈,欠了我的你得给我拿来,不能立刻杀回帝都去算账,偶尔蹦跶出来膈应膈应他们全当收了利息了。 谁叫云海岚弄个云娇娇过来使劲膈应自己? 来而不往非礼也。 走进洪记包子,顾胜昔一眼就看见正在大快朵颐的张红梅。 因着上午还在下雨,饭店里人并不多,张红梅独自坐了一张六人桌,大背篓和柳条筐被她放在桌子底下。 “小昔,这呢!” 顾胜昔走过去一看,还真挺丰盛,一碗蒸猪血,一碗大白菜炖干豆腐,两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 “我已经吃饱了,你抓紧吃吧。” 蒸猪血上面一层油汪汪的豆油,洒了葱花和虾皮,张红梅给顾胜昔留了三分之二,大白菜炖干豆腐里有几片又宽又厚的五花肉片,肥肥白白。 隔壁桌子也端过来一道一模一样的菜,里面也是五六片肥肉片子,很明显,张红梅虽然饿急眼先开吃了,但是却把她认为好东西的食物都留给了顾胜昔。 这年月的肥肉价格是最贵的,精瘦肉、排骨反而价格低一些,人们肚子里缺油水,所以大家食量都很大而且喜欢吃荤腥。 顾胜昔尝了一口大肉包子,不愧是被顾阆盛赞过的东西,很有几分沟帮子水馅包子的口感。 “红梅姐,这肉你要是能吃的话你就吃了吧,我不吃肥肉。” 张红梅一脸“你在拿我当傻瓜”的表情,咬一口滋滋冒油、想想都香死个人的大肥肉,你说你不吃? 你猜我信不信? “我真不吃,不信以后你就知道了,反正你要是不吃这些肉就只好剩下了,咱们又没带饭盒不能带走,这不是浪费吗?” 张红梅已经偷偷咽了两次唾沫,见顾胜昔语气诚恳,眼神真挚,真的不像是在骗人的样子,张红梅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你……真的不吃肥肉?” “真,比珍珠还真呢!”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又问了一次,依旧得到相同答案的张红梅终于频频举箸向肥肉。 等到两个人风卷残云,张红梅用羹匙把蒸猪血的碗都刮得干干净净,心满意足腆着肚子走出洪记包子时,顾胜昔才想起好像她应该付饭钱。 “肉包子一毛钱一个,一共四个,蒸猪血五毛钱一碗,猪肉炖大白菜八毛一碗,每个包子一两粮票,总共一块七毛钱外加四两粮票。” 张红梅肉疼得龇牙咧嘴却坚持让顾胜昔给她三毛钱就可以了。 “两毛钱是包子钱,一毛钱菜钱,肉……都让我吃了,怎么可以再要你付钱?” 两个人推搡了半天,最后顾胜昔按照张红梅的办法给她三毛钱。 顾胜昔不由得感慨,这个时代最可爱的地方大概就是物价了,简直瓷实的堪比白矮星。 “现在,算算另外的账吧。”顾胜昔问张红梅:“蘑菇卖了多少钱?” “蘑菇大概五十八斤左右,因为筐底子压的时间太长,最后的那几秤算的便宜了些,一共卖了两块两毛二,我分你一块一毛一。” 顾胜昔也拿出兜里的钱,她一点不客气收下张红梅的一块一毛一,同时又把手里的四块钱分给张红梅两块。 张红梅呆住了。 “野鸡是你打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你不用给我。” “账不是这么算的,你要是不带我去你的秘密基地我也不能发现野鸡,更不能跟着你采蘑菇卖,最主要是,你把你赚钱的秘密跟我共享其实是冒了很大风险的,所以要么就咱俩都这么平分,要么就各拿各的。” 张红梅眼圈忽然红了,说出的话有点闷闷的:“那就各拿各的吧。” 第031章 换鱼 “行啊,你要算的这么清楚的话,那你帮我卖掉那只野鸡我要给你一块钱辛苦费。” 顾胜昔说着又递过来一块钱。 张红梅被顾胜昔这种算账方式算得瞠目结舌,她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看见这么缺心眼使劲把钱往外推的人。 她之所以选择各算各的就是觉得人家顾胜昔打的野鸡卖了四块,自己采的蘑菇总共才卖两块多钱,腆着脸跟人家平分多少有点臭不要脸。 所以才选择各拿各的钱,其实她觉得顾胜昔还亏着呢,因为那筐蘑菇里起码有三分之一是小昔采的,她还帮着自己背了老远的路,往回都是自己一个人背着来。 “你是不是跟钱有仇?”张红梅一脸无奈看着快怼到自己脸上的一块钱。 顾胜昔严肃脸点头:“对啊,钱是贱种,越花越涌。” 张红梅哭笑不得:“其实你没必要对我这么掏心掏肺的,我带你去之前根本没想到会出那么多蘑菇,我只是想带你去采点蘑菇改善一下伙食,算是报答你之前给我投票的人情。” “没掏心掏肺,就掏了一块钱而已。” “换了我,白给别人一块钱比掏心掏肺还疼呢。”张红梅有点不自在的笑声嘀咕着,颇不自在的接过那一块钱,心里默默算计着,我分给她一块一她分给我两块,我没接受,现在我没给她钱,她分给我一块,貌似跟之前的账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跟顾胜昔掰扯半天等于白费力气。 “你这么算账才是大错特错,钱花没了可以再赚,心肺是身体不可复制的一部分,损伤了很难复原,所以用一块钱可以测量出人性,而不必损伤心肺,这才是最划算的买卖。” 是……这样的吗? 张红梅傻愣愣看着顾胜昔良久,灿然一笑:“嗯,你说的对,小昔,以前是我太笨了,连这点账都算不明白,走,咱们回去接着采蘑菇去,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说各自故乡的风土人情,说刘家大队的那些事,也说知青点里的那些人那些事,这个世界,这个年代以及这个屯子在顾胜昔眼里逐渐清晰起来。 下午一点多钟两个人返回这片遍布着刺猬猬的树林,捡着蘑菇特别鲜嫩的区域又采了一些,可惜的是再也没有自投罗网的野鸡前来送死,顾胜昔时刻准备着的弹弓子准备了个寂寞。 所以她终究不是那种气运吊炸天,可以守株待兔、待鸡、待野猪的天道亲闺女,她不过是一个走了狗屎运可以不喝孟婆汤不用重新练小号的挂比而已。 因为这种杨树蘑无法保存,两个人也没采多少,又是采蘑菇又是去公社来回折腾,两个人都已经有点累了,所以就意思意思在柳条筐和大背篓里分别装了一点之后就准备打道回府。 只是两个人刚钻出刺猬猬这片林子就看见几个孩子匆忙的脚步,一边跑一边喊着什么。 张红梅遗憾的摇摇头,叹了口气。 顾胜昔问她怎么了,张红梅说,她要是不晕水就好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红梅脸色暗沉,说出的话有点咬牙切齿,抬头看见顾胜昔关切的目光,张红梅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僵硬的笑了一下说:“这是村里的孩子,肯定是饮狼坡又涨水了,后山里面可能是有个大水潭,每次下雨都会从山上的那条溪水冲下来不少鱼,现在水势稳定,这些孩子应该又跑去饮狼坡那边摸鱼去了。” “要是我不晕水也下去摸几条上来,就可以做点蘑菇小鱼酱了,好歹也算是口荤腥。” 顾胜昔一笑:“那有什么难?” 她把柳条筐里的蘑菇倒进张红梅的大背篓里:“你回家等着,我给你搞点鱼来。” 张红梅这人一旦愿意接纳别人,就像是开启了妈系闺蜜属性,唠唠叨叨问顾胜昔记得回来的路吗?怎么去搞鱼?难道还要用弹弓子打…… “你就回去等着吃鱼就得了,这么点大的地方还能丢了我这个大活人?” 张红梅想想也是,指了指老狼坡的方向再次叮嘱顾胜昔:“就是顺着这条山路往里走,水流最宽最浅的地方就是饮狼坡,要是找不到人你就原路返回,咱宁可没有小鱼炸酱,你也千万别摸到后山去,听见没?” 顾胜昔跟她摆摆手直接追着前边的几个孩子匆匆而去。 还没等顾胜昔找到饮狼坡,先看见三个从五六岁到十多岁不等的半大孩子,每人手里或都提着一串用野草串起来的手指头大小的鱼喜滋滋往回走。 顾胜昔拦住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孩子,黑黑瘦瘦的,光着膀子,胳膊晒得黧黑,抬起胳膊跟同伴们炫耀自己抓的鱼最多最大时可以清晰看见一根根清晰的小排骨。 三个孩子几乎都是瘦骨嶙峋的。 顾胜昔看得心里酸楚,这个年月正是孩子们长身体的时候,后世的宝妈们整日发愁如何让宝宝营养均衡不挑食时这里的孩子妈却在谋算怎么能让孩子吃顿饱饭。 也难怪这年月大个子的人少,营养跟不上去,个子怎么会长得起来? “小孩,我用糖跟你们换小鱼咋样?” 半大孩子看这眼前瘦不拉几的小丫头片子:“还叫我小孩,好像你是大人一样。” 顾胜昔囧里个囧,她总是忘记自己已经不是三十二岁的老阿姨,和原来的世界比她是老奶奶了,但是和聂锦曦比,她的岁月却被穿越÷2,变成了十六岁的小小少女。 “我是知青,当然是大人啦。”在跟这些孩子说话的时候她的柳条筐里已经多了一个食品自封袋,里面装着她之前为了可以随时送礼准备的橘子糖。 顾胜昔记得在情怀零食大行其道的近些年,这种软糖广受七零、八零后的欢迎,那么她现在拿出来应该不会太过突兀吧? 顾胜昔像是挎着筐子卖毒苹果的皇后老妖婆从柳条筐里抓出五颗糖来。 “一块糖换一串小鱼,鱼多我加糖。” 在她说出用糖换小鱼的时候,刚才还一脸臭屁嫌弃顾胜昔叫她小孩的黑小子顿时眼睛“歘”的一下亮起来。 还没等他说话,已经有一个小鼻涕孩大声喊着:“换!” 第032章 下跪 顾胜昔走进知青点的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 张红梅看见顾胜昔手里起码有三斤左右的几串小河鱼惊讶极了。 “我的天,你是怎么搞到这么多鱼的?” 顾胜昔把换糖剩下的五六块橘子糖一股脑塞进张红梅外罩的大口袋,她惊愕的嘴巴半天没合拢:“顾胜昔你个败家玩意!” 糖啊,多珍贵,连她都舍不得吃,这家伙居然用糖去换这些小鱼崽子,那些孩子还不得乐疯了? 只要下完雨,绕着屯子的那条河里想要大鱼基本没有,但是各种小鱼有的是,糖就不同了,不但要钱还要票,基本上屯子里的孩子们一年只在春节那几天能分到两颗,这个败家的竟然拿来换这种拿到黑市都没人要的破鱼崽子! 张红梅捂着胸口:“你知道什么是掏心掏肺,这就是啊!” 顾胜昔问她:“谁在哭?这是怎么了?” 一说到这个,张红梅立刻从刚才的濒死状态转为欢蹦乱跳:“你那个好姐妹,我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哭了。” 顾胜昔把鱼递给金海燕拿去收拾,这边张红梅早拉着她的胳膊借着去找红辣椒的由头离开众人的视线去说悄悄话了。 “昨天不是下雨了嘛,云娇娇住的屋子漏雨,最开始漏的是地上,后来炕上的位置也开始漏,吃早饭的时候云娇娇就要求程茜给她修房子,被程茜给骂的狗血淋头。” 顾胜昔一阵无语:“然后她就从早上一直哭到现在?”有这功力去跟长城较劲啊,在这发挥什么余热? “没有。”张红梅揪下两根已经开始变红的朝天椒:“她惹不起人家程大小姐又回自己小屋去休息,想等着雨停了去找大队长他们想办法,结果躺下睡着了,一只蜈蚣掉脸上了,据吕明说要不是他门开的快,云娇娇就直接夺门而逃了。” 她声音里的幸灾乐祸完全是赤果果毫不掩饰。 顾胜昔也觉得很开心。 云娇娇在她还活着时就已经盘算着如何继承自己的“遗产”,对于一个心心念念盼着自己去死的人,无论多倒霉顾胜昔都不会有一丁点怜悯。 “之前还想修房子凑合着住,现在已经不是修的问题了,她死活就是要程茜给退钱,说什么也不住了。” “程茜肯定又没答应吧?” 张红梅点头:“嗯,出来跟外边人商量换铺位呢,只要给她三块钱她就转让单间。” 顾胜昔冷笑,她在想屁吃。 门被人粗暴推开,一个人“呼”的一下从灶间冲出来直扑顾胜昔而来。 “顾……顾胜昔,你……你想不想……” 顾胜昔直接让她闭嘴:“不,我不想。” 云娇娇的眼睛又红又肿,像是没煮熟的毛蚶子:“你还没听我的问题呢,我……我找你有好事,我……” “得了吧你,自从我倒霉的跟你一起下乡,你找我有过好事?不是让病弱的我给你扛包裹就是要求我把安家费上交给你,所以你的好事还是去跟别人谈吧。”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没有同情心,你怎么这么狠毒?枉费我一直把你当姐姐……你去哪?给我站住!” 顾胜昔见她一直自说自话,沉浸式卖惨,径直和张红梅一起回了房间。 云娇娇看着相携而去的两个人,眼眸中闪过一抹愤恨,很快就转为楚楚可怜的样子阴魂不散尾随着顾胜昔去了女知青宿舍,这回她哭的更大声了。 必须要逼着顾胜昔跟自己换地方住,金海燕说她择床很严重,刚下乡那会足足两个月时间她都难以入睡,所以没办法跟她换,谷小红直接给她一记白眼问她凭什么花钱住破地方,而苏茉自从上次那件事到现在,两个人已经不再说话了,她自然也不好意思去跟她说。 再说,就算是说了人家也未必换。 想想那个手指头粗细、无数条脚爪、蜿蜒而动的大黑蜈蚣,云娇娇只觉得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别说回去住。 光是回想那个画面她都已经快要呕吐了,打死她也不会再回去就说为什么之前自己一下把十块钱建房费用砍掉一半,程茜想了想就同意了,她肯定知道这屋子里有蜈蚣,所以才会那么便宜就让自己搬进去。 她都已经那么有钱了,却还丧良心的干这样的缺德事! 都是贱人! 一屋子的贱人! 灶间里一股鱼腥味,苏茉和金海燕正在给小鱼去除鱼鳞和内脏,顾胜昔把摘到的一小把已经红透的朝天椒放到菜板子上,转身打水的时候,“噗通”一声,云娇娇竟然直接跪在顾胜昔面前。 “小……顾胜昔,我求求你,看在我姑姑一直对你那么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给你买漂亮衣服穿的份上,你跟我换住处好不好?” 顾胜昔气笑了,虽然云娇娇的提议正中下怀,但是被人用这种方式逼着换,顾胜昔是没办法接受的。 男知青那边听到灶间的动静,刷刷刷从屋子里一下探出四个脑袋来,分别是赵大龙,胡为义和老知青李占奎、张长河。 “怎么了,这是?”赵大龙皱着眉问,感觉像是那个不好惹的顾知青又在欺负云知青。 “还能怎么啊,有些人臭不要脸呗,自己抢着住的屋子又漏雨又有蜈蚣,吓得不敢住了,用这种办法逼着小昔去做冤大头呢。” 顾胜昔心里暖呼呼的,再次确认,张红梅这人能处,有事她是真的上啊! “不是的,我……我从小就胆子小,心脏也不好,再被吓一次我真的会死,真的,我……我求求你了,顾胜昔你就当是看在我姑姑含辛茹苦拉扯你长大的份上,你帮帮我,好不好?”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而且这是人民做主的时代了,云知青都已经给小顾知青跪下了,她却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赵大龙看得心里很不舒服。 “小顾知青,你差不多就得了,你们两个本来就是姐妹,互相帮助一下不是应该的,云知青心脏不好再被惊吓真的会有生命危险,而且吕哥他们说了,这还是第一次屋子里出现蜈蚣,以后不会再有的,你就当是帮助革命同志了,好吗?” 第033章 换住所 这是什么品种的超级大圣父在线甩籽? 顾胜昔阻止张红梅跟他对喷,径直看着云娇娇:“我倒是可以跟你换,但是你现在这样我肯定不会答应,阶级早就被消灭了,我们都是平等的同志,你现在给我跪下这不是在害我吗?你要害我,我又为什么要帮你?” 一旦传出去,顾胜昔逼得同宿舍知青当众下跪,在这个年代是可大可小的事,没人追究还好,一旦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就够顾胜昔喝一壶的。 轻则开会被抓典型,重则劳动教育,在场所有人都明白,顾胜昔说的这些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赵大龙还要张嘴,顾胜昔丢了个眼刀子给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想必赵知青应该懂得,想做好人请您亲自示范,做不到的话请闭嘴。” 赵大龙嗫嚅着,如果可以的话他是很乐意帮助云知青的,可是就算他能去住单间,云知青也不能去男知青宿舍挤大铺炕啊! 只是看着小顾知青瘦骨嶙峋却又凶巴巴的样子,赵大龙心里竟然有了几分怯意,云娇娇虽然楚楚可怜的一直在用眼神跟他求救,赵大龙还是选择了闭嘴。 “你现在起来,我说的要求你要是都能做到,我可以考虑跟你换住处。” 云娇娇一听顿时惊喜交加,借着金海燕搀扶她的手就站了起来。 住进去几天才知道,为什么程茜那个大小姐开价十块的房子,自己还了五块她也同意了。 那个破屋子起码三个地方漏雨也就算了,里面阴暗潮湿,因为是女知青宿舍隔间扎出来的隔间,唯一的通风口就是程茜房间里偶尔吹过来的风,后面倒是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可是窗户对着的是后院的猪圈,她之前想透透气曾经开过那个窗户,差点没把她给熏死,只好赶紧又把窗户关上了。 云娇娇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经暗自欢喜,去吧,那个屋子靠北墙,冷山,绝对是个冬凉夏暖的好地方,最好一天掉他十只蜈蚣,直接吓死顾胜昔,到时候安家费就是她的了。 “第一,你以及大家都听好了,我顾胜昔跟你云娇娇除了知青点的同志关系之外没有一点亲戚关系,再攀扯咱俩是什么姐妹亲戚别怪我到时候大耳刮子呼你。第二,要我用我干净、不漏雨的铺位换你的虫子窝,给我拿五块钱来。” “你穷疯了?那屋子是我花五块钱从程茜手里买来的,我没跟你要钱你居然腆着脸跟我要钱?” 云娇娇有个和张红梅差不多的属性,别提钱,提钱立刻就伤感情。 她原本还指望从顾胜昔这拿不回自己原来的五块钱本钱,起码也要个三块两块的,没想到对方还敢跟她要钱! 云娇娇顿时炸毛了。 “那你就别再给我下跪恶心人了,恕我不能帮你。”顾胜昔云淡风轻挥挥手就要离开。 “小顾知青,咱们大家来自全国各地,能聚到一起都是缘分,要不看我面子,云知青的房钱别要了,你也别提什么五块钱了,她已经损失了之前付给程知青的五块钱,昨天又冻又吓的,已经够倒霉了,你这边捡个便宜白住了单间,也别再跟云知青要那五块钱了,算是给燕子姐一个面子,你们各退一步,好不好?” 金海燕半搀扶着云娇娇,一边摸着她的头发一边看似公平的劝说。 顾胜昔笑了,男知青那边很多人眼里都已经露出赞许之色,金海燕这话说的漂亮而且听起来没什么偏颇,可是她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要求换住处的是云娇娇而不是她顾胜昔。 “既然燕子姐这么说了,这个便宜就给你捡吧,好不好?”顾胜昔学着金海燕的口吻,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咱们能在一起的确是缘分,所以我把这便宜让给燕子姐来捡,孔融让梨,顾胜昔让便宜。” 金海燕一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是真的没想到顾胜昔这个比自己弟弟还小的丫头片子反应这么敏锐,也这么敢撕破脸。 她已经下乡六年了,是整个知青点里年龄最大、下乡时间最长的知青,就连知青点点长吕明都多少给她点脸面,本来以为顾胜昔就算是帝都来的家庭条件不错有点娇小姐脾气,可毕竟年纪小经历少,肯定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却是个比张红梅还难拾掇的人物。 倒是她小瞧了这个毛丫头。 “知青点里属你最小,燕子姐真的拿你当个小妹妹,没想到你居然不识好人……算了,算是我多管闲事吧,燕子姐给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别跟燕子姐一般见识。” 这个歉道得有多阴阳怪气,只要不傻都能听出来,偏偏之前反应机敏的顾胜昔愣是没听出来,大咧咧摆摆手:“行,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下次注意。” 金海燕一口老血闷在心里,简直快要怄死了,她也没脸继续像以前那样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索性直接去灶间收拾那些食材去了。 金海燕一走,云娇娇就像离开拐杖的瘸子。 “顾胜昔,咱能不能就按照燕子姐说的那样,谁也不用给谁钱,就这么换了住处,你住炕稍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啊,那么冷。” “但是你可以拎包入住啊,你换给我的地方我还得收拾,夏天能漏雨冬天就能漏雪,一年四季漏风,要不蜈蚣从哪来的?要不你就去找人把屋子给我重新修补好了也行,我要钱也是为了修这个房子。” 知青们之前也以为顾胜昔是借这个机会从云娇娇身上弄点钱花,其实如果不是那只逃跑的蜈蚣太大了,谷小红想过要云娇娇给自己出点钱两个人换住处的,只是想想蜈蚣密密麻麻的爪爪爬在身上的感觉,谷小红只觉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 恐惧有时候是可以战胜金钱的,当然,金钱也可以战胜恐惧,孰胜孰败端看恐惧的程度和金钱的数量。 顾胜昔这样说明要钱的理由,大家顿时觉得就该这样,那只蜈蚣谁也不知道最后跑到哪里去了,人家凭什么要放弃自己舒坦的大铺炕去跟蜈蚣和平共处? 修房子和直接掏钱相比,云娇娇最终决定补偿给顾胜昔五块钱并接受顾胜昔提出的全部条件。 第034章 一夜暴富的美梦破灭了 等到云娇娇躺在冰凉的炕稍想起她还花了一块多钱买的报纸给那个隔间裱糊了一遍墙壁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跟顾胜昔要钱了。 而顾胜昔这边她让吕明带着去了刘栓柱家,没用半个小时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只付出了五个工分的代价。 这种程度的房屋修理其实很简单,这年月农村都是自建房,哪个村子都有泥瓦匠、木匠 ,盖房砌墙做家具,不是要求太高的情况下,基本每个村都可以达到自给自足的地步。 听说顾胜昔只用五个工分就雇人收拾好了房子,云娇娇顿时觉得自己上了鬼子当,工人挣工资,农民挣工分,全国各地经济条件不同工分的价值也不同,最便宜的一工分等于二分钱,最贵的京沪地区曾经有过一个工分价值在一两毛左右。 很不幸,刘家大队一般情况下一个工分等于四分钱。 也就是说,顾胜昔从她这敲诈走五块钱修房子却只付出了两毛钱,中间商赚走了巨额差价。 云娇娇那颗作死的心再度蠢蠢欲动,却被顾胜昔直接拿出五块钱拍死:“要不咱换回来?” 云娇娇心动了一下,现在房子已经修好了,拿回五块钱重新搬回自己热乎乎的小土炕? 不,不,房子是修好了,但是虫子还在。 想到之前那种麻酥酥的触感,云娇娇一个激灵瞬间压下所有心思:“不用换了,我说话算话。” “你倒是想换回去,可别忘了之前咱们怎么约定的,虽然没有白纸黑字,可却是众目睽睽,咱可当着知青点全体知青的面说好的,谁反悔谁是王八犊子。” 入乡随俗,这个颇似小日子风格的称谓大抵是东三省骂人最狠的话了,因为牵扯到父母的作风问题和自己的血统问题,一旦有人用这个称呼招呼别人,被冠名方将会对冠名方挥拳相向,甚至不死不休。 这一次饭桌上大家都比较倾向于顾胜昔,因为蘑菇是张红梅和小顾知青弄回来的,小鱼是小顾知青弄回来的,腊肉由卫凌霄提供,顾胜昔参与了其中两项食材的获得,吃人的嘴短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云娇娇闷头使劲往碗里哗啦小鱼酱,司空见惯的小河鱼加上院子里张红梅种的芹菜和朝天椒,又放了点黄豆,好像还有东北农家酱,鬼知道这个奇异的组合为什么吃起来那么好吃,旁边的杨树蘑炖土豆里放了腊肉,咸鲜口味十足,红香透亮的腊肉,炖得奶白的蘑菇汤,撒了点翠绿的香菜末子,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雨天就是农民的休息日,每每到这个时候各家各户但凡有点条件的都会做点和平时不一样的饭菜改善一下。 明明是有鱼有肉还没花自己一分钱的蹭吃蹭喝,云娇娇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自己还是吃亏了。 吕明一边风卷残云桌上的菜肴一边喋喋不休:“哎,这才叫生活,这才叫日子啊!” 他用筷子遥遥指点两盘荤菜:“看看,有鱼有肉,有山珍有河鲜我……我已经……”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吃过这么好的菜了。 向来口若悬河、吃喝两不误的人,说着说着忽然眼圈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他仰头,努力压下眼眶中的潮湿压下更在嗓子里的委屈,吸了吸鼻子:“来,我以汤代酒,敬为我们丰盛晚宴捐赠食材的大功臣,卫凌霄,张红梅,顾胜昔……” 然后又歉意的看着顾胜昔解释:“那个,排名不分先后哈!” 饭桌上难得的一片笑声。 胡为义轻声嘟囔:“好好的气氛,我都感动的快哭了,结果你这一句话……” 他用手指抹了抹眼角继续说道:“给我眼泪都整没了。” 接着是汤碗一顿碰撞的声音,大家咕嘟咕嘟喝着鲜死个人的杨树蘑汤,这一天新老知青之间那股隐约的藩篱似乎消弭了很多,大家因为这一顿莫名其妙的晚饭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顾胜昔发现向来八面玲珑的金海燕今天一反常态的沉默,很少说话,而一般不怎么说话,说话必呛人的张红梅反而说了很多话。 顾胜昔带来的东西只有那一个大皮箱,拎到小隔间里就算搬家成功。 她这间小隔间因为是程茜用来装杂物的,所以同样是小隔间,程茜那间屋子不但比她这个大,而且人家屋子的北窗户是双层的,由于离猪圈比较远,即使开着窗户也不会有太大味道。 她这间就真的只能叫斗室了,估计连六平米都没有,一条窄窄的土炕之外也就能有个放皮箱的地方,也难怪云娇娇不想住了。 逼仄阴暗潮湿,长期在这种环境居住,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会出状况。 不过顾胜昔并不在乎这些,因为她终于可以回自己的小别墅去睡觉了! 无需尿遁,也不用在乎时间长短,把通往自己房间的小木门从里面拴上,从此我的地盘我做主! 顾胜昔在二楼主卧的大床上滚来滚去,都说东北大炕治病,可是顾胜昔还是怀念自己家里那张大床。 习惯了记忆乳胶床垫,硬邦邦的大炕睡起来真的会硌死人。 在浴室里做了个美美的牛奶浴,嫩肤之后穿着真丝睡袍带上蒸汽眼罩躺进太空舱做个二十分钟的全身按摩,这一刻顾胜昔才真实的感受到,她是真的带着自己的别墅穿越到平行空间的七五年。 总算不用打着上厕所的旗号去改善生活了。 一身舒爽的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大概是因为又回到熟悉的家,低头族开始习惯性寻找自己的手机,倒是找到了,解锁之后屏幕上面只有一个大大的类似某宝商城的购物app。 “积分不够,暂时无法开通原世界交易平台。” 久违的机械音再度诈尸,久经考验的顾胜昔已经很能安之若素。 “你的意思是如果积分够用的话,将为我开通可以在原来世界的某宝购物功能?” “是的。” 顾胜昔瞬间打了鸡血,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把自己原本世界的东西倒腾到这个世界来卖?那她岂不是要一夜暴富了? “想想你那个世界的物价,再看看这个世界的物价,一夜暴富?你一夜暴毙还差不多。” 第035章 耳光 顾胜昔给自己定了一个四点五十的闹钟。 这个年代的人们根本不存在什么洁面化妆的说法,很多人刷牙洗漱连五分钟都用不了。 队里的一遍钟一般情况下五点半敲,顾胜昔决定每天挤出半个小时用来慢跑锻炼身体。 她这具身体实在是太破了,就算有积分这根胡萝卜吊在前面,接连四天的下地劳动已经让她疲惫不堪。 原主下乡除了那一皮箱中看不中用的布拉吉、小皮鞋,几乎没有任何实用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零零碎碎的十多块钱和两张粮票一张糖票。 当着顾霆的面,云海岚说的天花乱坠:“远途无轻载,谁也不知道昔昔下了火车之后要面对什么,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行李拿多了到时候反倒是累赘,不如只带着换洗衣服,剩下的等到了地方咱们直接打包给她邮过去。” 至于钱和票也是差不多同样的借口:“车上扒手多,带多了钱不安全,万一让谁给盯上了谋财害命怎么办?等你到了下乡的地方给家里来个信,我们这边就都给你邮过去,再说下乡还有二百多块安家费呢,乡下地方想花钱都没地儿花去,这样也挺好,顺便改改你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 说的体贴入微,合情合理,顺便还甩给原主一口大黑锅。 事实上原主的零用钱几乎都被这口蜜腹剑的母女俩给哄走了,顾胜昔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猜也能猜到原主后来拿到的零用钱越来越少,肯定跟这母女俩在顾霆面前抹黑她有直接关系。 其实在原主的记忆里,曾经顾霆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甚至因为原主长相特别像她母亲程安茹,在主流重男轻女的大环境下,原主却被顾霆额外的偏宠着。 直到后来她验证了一句老话:有后娘就有后爹。 程安茹去世后,顾霆郁郁寡欢,沉寂了两年多才走出这场情殇,过后也不知为什么开始一点点疏远了三兄妹,似乎程安茹的死带走这个家里所有欢声笑语,留下的只有冷漠之后的各自悲伤。 再后来,云海岚经人介绍进门了,介绍人一再保证说,云海岚性格温顺,勤俭持家,绝对是一个最合格的继母。 家里渐渐又开始有了欢笑有了烟火气。 可是顾胜昔知道云海岚有两副嘴脸,在有人的时候她软语温言,只要自己带来的孩子跟年纪相仿的顾胜昔发生了摩擦或矛盾,她都会毫不犹豫呵斥自己的孩子,无理由偏向着顾胜昔,的确是最合格的继母。 可是没人的时候,她就会一遍遍给小小的顾胜昔洗脑:“小幺,你是害死你妈的罪魁祸首,你就是个灾星,你妈要是不生你,她可能还活得好好的呢,你罪孽深重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对得起你那死了的妈妈?” 最开始的时候,顾胜昔曾经跟顾霆如实说出云海岚的那些话,云海岚掩面哭泣:“老顾啊,你说我怎么会在孩子面前说这样的话,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她怎么可以这样冤枉我啊,这可叫我怎么活啊!” 十一岁的小少女跟云海岚争辩得脸红脖子粗,结局是顾霆认为她不学好,已经开始撒谎骗人,于是第一次顾胜昔“撒谎”的时候被顾霆罚站。 第二次被罚不准吃饭。 第三次…… 渐渐地大家都知道顾胜昔是个喜欢诋毁别人的撒谎精,每次街坊邻居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云海岚时,她总是强颜欢笑:“是我做的不好,昔昔还小,过几年等她长大了懂事就好了,我们家昔昔是个好孩子。” 但是顾胜昔一直都没有“懂事”,她被罚站被罚不准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多,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就算顾霆不罚她,青春期的暴躁少女也动不动就摔了碗筷就不吃饭了。 本来就是早产儿,身体底子差,再这样三天饿九顿日积月累,也难怪原主明明家庭条件很不错,姐姐顾涓涓白嫩丰腴,弟弟顾天龙更是吃的像个肉滚子,全家都吃的风调雨顺,偏偏就她一个人瘦得兵荒马乱,青黄不接。 为了自己的贡献值大业,必须要多干活多拿工分,这样的身体长此以往肯定吃不消,所以顾胜昔给自己制定了一系列的强身健体计划。 比如每天晨跑半个小时有氧运动,增强心肺功能,加快新陈代谢。 因为现在是集体伙食,在集体饭的基础上顾胜昔给自己早餐增加一个煎蛋一杯牛奶,午餐加鱼、肉、水果,晚餐加蔬菜,偶尔进补一下,饮食均衡营养多元化。 唯一的遗憾就是顾胜昔自己不会做饭,只是和知青点的伙食比起来,顾胜昔觉得自己那些食材随便加点佐料做熟就已经赢了。 跑步回来神清气爽,虽然微微有点喘,但是一边慢跑一边沿途看雨后乡村的景色,好像不知不觉就忘记了那些疲累。 村子去前山的山路上两边沿途零零碎碎开了不少石竹花和野菊花,顾胜昔看见漂亮的就摘几朵,再点缀几根狗尾巴草,她准备插到张红梅送给她的滴流瓶子里放在小窗台上,给自己这间逼仄的斗室增添点生趣。 谷小红刷牙回来,嘴角还带着牙膏沫子,含糊不清的嘀咕一句:“姿夲煮意做派的又来一个!” 她声音很小,顾胜昔当她放屁,没必要去主动上前认骂,可惜有人对号入座了,程茜从来不在知青点吃饭,她另交伙食费去别人家搭伙,刚踏进院子恰好就听到谷小红这句话,以为她又在阴阳怪气说自己不跟知青同甘共苦搞特殊,于是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要说你就明着说,别成天含沙射影的,你来说说,咱这一屋子知青那个是姿夲煮意的,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去报公安说你造谣生事,诋毁知青!” 程茜盛怒之下出手是下了大力气的,谷小红嘴角被打裂,一抹红痕沿着嘴角流下来,跟另外那边嘴角洁白的牙膏沫子相映成趣,看起来十分喜感。 “程茜,你欺人太甚!”谷小红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脸颊,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 第036章 人参 “整天想在知青点搞分裂搞对立的才是欺人太甚吧?” 谷小红已经快要气死了,程茜是疯狗吗?她说的人是顾胜昔,关她程茜什么事?用得着她来强出头? 事情还没理论出个子午寅卯来,大柳树下的钟就被敲起来了。 张红梅喃喃着:“时间不对啊,早饭还没吃呢怎么就让上工了?” 吕明老神在在做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应该是今天自愿上工。” 吕明开始掰着手指算:“高粱收完了,土豆也收完了,现在花生苞米都进了场院(堆放需要再加工的农作物的露天场地。),要紧的活计没有了,刚下完雨山上现在肯定满地都是榛蘑,还有蕨菜,猴腿儿,栗子榛子,大队长肯定是看这两天没啥要紧的活计,给大伙放假采山货去。” 吕明说完拔脚就往院外走,一边走一边喊:“我先去看看,要是猜对了省的大伙瞎折腾了,要是我猜错了就回来叫你们。” 没过五分钟他就气喘吁吁的跑着回来了:“同志们,想采山货吗?想抓野鸡野兔吗?今天和明天大家可以自由选择,想打牙祭的去山里,想挣工分的继续上工。” 知青点瞬间沸腾了,毕竟都是年轻人,一听说可以进山去顿时一片人欢马叫,喊大家吃饭喊了好几声也没人理,气得张红梅用汤匙使劲敲大伙用来烧水的小铝锅。 “嘡嘡嘡,吃饭啦,嘡嘡嘡,吃饭啦!” 吕明一挥手:“先吃饭,再不吃红梅同志要急眼。” 大家嘻嘻哈哈笑着闹着走到灶间找各自的碗筷等着火头军放饭。 “也别光想着采山货,天儿是越来越冷了,咱知青点的劈柴(特指木本柴火而非动词)库存不多了,今年人多,炕稍要想烧热点不遭罪,今年大伙谁也别藏奸,众人拾柴火焰高,储备冬柴从我做起。” 吕明吃的唏哩呼噜,说的喋喋不休,其余人都很沉默,可能大家的心都已经飞去了山上。 本来以为是收获满满的一天,不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顾胜昔和张红梅拖拽着一捆干柴嘿呦嘿呦挪回宿舍时和好几个知青不期而遇,发现大家几乎全都是一个表情。 爬了半天山累得腰酸背痛脚抽筋,最后基本上就是一个人扛着一捆柴回来了,因为刘家大队的全体社员们能去山上的今天几乎都去了。 要说前山蘑菇中口感最好的当属红蘑,但是最好吃的却是看起来十分单薄的榛蘑,嫩滑爽口,味道鲜美,搭配东北溜达鸡,绝对是大米饭头号杀手。 在刘家大队附近十里八村,榛蘑炖小鸡几乎是家家过年餐桌必备的一道佳肴,如果没有那一定是吃不起而不是不爱吃。 难得这次秋收一切顺利,又恰好在农闲赶上了一场秋雨,谁家不想捡点蘑菇留着过年吃?谁家不想趁机多捡点换点肉啊鱼的? 于是乎,留下一屯子不能爬山的老弱病残守村,其余人几乎都跑去前山了,这么多人集体上山,再加上一些附近屯子也来采山货的,一时间前山的人都快比蘑菇多了。 张红梅气的直叨叨:“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下地挣工分去了,再轻省的活计也得给我拿个六分吧?四六两毛四呢!” 顾胜昔发现张红梅绝对有成为经济学家的潜质,一旦涉及到她的钱包进账,这家伙就变得锱铢必较无比精明。 “就算是去我的秘密基地把剩下那点……估计去了那里的杨树蘑也卖不出去了。” 附近人尽皆知的几棵榛子树和栗子树就跟遭了劫一样光光溜溜,张红梅实在太过郁闷,没办法只好拉着顾胜昔参与了一场对酸枣树的聚众围剿。 由于缺乏经验,扎得顾胜昔手指哗哗淌血,可惜酸枣树没有灵性,顾胜昔并未认主成功。 一直转悠到下午快下山的时候,顾胜昔才在张红梅的英明领导下找到可怜的几棵榛蘑和一团黄呼呼的松树蘑。 张红梅还给顾胜昔科普:“其实松树蘑也挺好吃,腻乎乎的,就是有股松树油子味,再有就是……嘿嘿,那个虫子比较多。” 顾胜昔睁大了眼睛,她众多技术中唯独没有点亮厨艺,所以原谅她的孤陋寡闻,真的是两辈子第一次听说,原来蘑菇也有虫。 张红梅拿出一个松树蘑掰开:“看,这个就有。” 呕~~ 顾胜昔差点没吐了,她不怕虫子,但是她不想和虫子共享食物啊! 自从听了同学讲的那个脑筋急转弯,苹果里有几条虫是最可怕的,答案是半条虫最可怕,顾胜昔只要一看见食物上有虫子,立刻就会想到那个可怕的答案,然后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她把自己柳条筐里那几坨屎黄色蘑菇一股脑全拿给张红梅:“送你了,不必客气。” “其实很多蘑菇里都有虫子啊,并不单单只有松树蘑。” “可以闭嘴了。”顾胜昔脸色苍白:“给我留几种蘑菇吃,眼不见为净。” “嘁,人家都说了,蘑菇虫是蛋白质,跟鸡蛋一样都是……” “闭嘴闭嘴!”顾胜昔挎着柳条筐仓皇逃窜:“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她现在知道了张红梅的第二个恶趣味,越是人家讨厌的她越是要说,真的是太讨厌了。 看见张红梅阴魂不散又纠缠过来,顾胜昔来了个绝杀:“你还想不想以后我拿弹弓子给你打鸡吃,打兔子吃?” “我们去捡柴火吧。”张红梅立刻换话题。 大队有规定,禁止乱砍滥伐,去山里拾柴随便,但是只能捡那些枯枝死树,不许损伤正常生长的树木。 张红梅说:“先下手吧,再晚一会可能枯树枝都捡不着了。” 于是两个人索性把重点放在拾柴上。 “咱们每个人都有拾柴任务,女知青每人五大捆,男知青十大捆,专门为了过冬准备的。” 就是在这天出了一则爆炸新闻,听说大队里一个叫何小丫的社员挖到一棵人参! 几乎所有年代文都有挖人参这个桥段,但是宣扬的满屯子都知道的,顾胜昔还是第一次听说。 第037章 争夺 得知消息的顾胜昔不禁感慨,我果然只是一个被贡献值奴役的工具人。 一样上山,人家就能挖人参,她就只能挖蘑菇,还是最不值钱的那种。 气喘吁吁拖着两捆柴回了知青点,找吕明报备过后两个人的名字后面各自被记了半捆柴。 这时,热衷于小道消息的谷小红也意思意思拖了些柴火回来,不过和顾胜昔颗粒无收的柳条筐比,她背后背着的筐子里有不少松树蘑。 谷小红嘴角一扬,显示出心情很好的样子:“今天运气还算不错,那么多人我还能捡到这么多松树蘑。” 顾胜昔点点头,夸奖得十分敷衍:“运气真好。” 张红梅想起顾胜昔送瘟神一样把所有蘑菇都送给自己的样子,她要是跟谷小红说了,这家伙会不会死气? 谷小红这个人没什么大奸大恶,但是牙尖嘴快,好胜心强,喜欢讲人是非又爱占小便宜。 只是她没完没了的自吹自擂实在令人厌烦,张红梅直接在地上铺了张报纸,倒出自己背篓子里面的蘑菇。 “你在哪里采了这么多的蘑菇?怎么不叫我们一声?真是够自私的。”谷小红看见张红梅倒在报纸上那一大堆蘑菇,明显比自己多出很多的样子,倒是不再喋喋不休的自夸,开始埋怨起来,也难怪她是知青点人缘第二不好的人。 “叫什么叫?这是小昔跟我一点点采的,根本就没遇见成片的地方,小昔懒得要这种蘑菇,刚好我在旁边就索性都给了我。” 想想自己之前一个劲说自己运气好采的蘑菇多,结果人家顾胜昔都是直接采了送人的,谷小红顿时有点讪讪的,扭身也去找报纸去了。 她嘴巴仍然不肯休息,一边折腾自己那些蘑菇一边不忘打压顾胜昔和张红梅:“别以为采了这么点蘑菇就沾沾自喜,人家何小丫才是今天最厉害的,不过就是那人好像脑子有点不好使,挖了一棵听说起码五十年的老山参直接上交给大队了。” 至此,顾胜昔算是弄明白为什么会上交大队了,满屯子都知道了,你要是不上交的话那就是薅集体的羊毛,思想落后分子肯定是要被教育的。 只能说这个叫何小丫的社员实在够倒霉,肯定是挖参的时候被人家给发现了,才不得不交公。 等到苏茉和几个男知青阴沉着脸回到宿舍之后,顾胜昔才彻底明白为什么人参的消息会传得沸沸扬扬且顷刻之间就直接交给大队。 告诉顾胜昔整件事情始末的是顾阆。 他也是道听途说,但是顾胜昔觉得比较接近真相。 简单来说就是苏茉跟着知青点的人上了山之后就不见踪影,大家找到她的原因是因为她跟何小丫吵了起来。 闻讯而来的社员和知青们发现了一棵被挖掘了三分之二的野生老山参,两人各执一词都说人参是她先看见的。 社员自然是帮着何小丫,知青点的人肯定比较倾向于苏茉,也没别的原因,谁都知道这么一棵野山参肯定很值钱,人人都想捞点好处,而何小丫和苏茉之间的争夺就演变成了社员和知青之间的争夺。 现场只有两个当事人,谁都说自己是先看见的,谁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直到最后有人提了个昏招,把人参切开社员这边占一大半,知青占一小半时,何小丫说话了。 “你们看看这人参已经被挖掘的地方。”她扬了扬手中的工具:“我本来就是过来挖草药驱蚊子的,所以我带了药铲子、挠子和木签子,她呢?她手里什么工具都没有,就算是用手抠的,指甲里总得带点泥吧?” 大家这才想起来最关键的问题,果然人家何小丫手里各种挖药材的家伙式,而苏茉只有自己那双自产的凤爪勾,偏偏还干净得不像话。 “是我们两个同时发现的,你有工具所以才让你来挖的。”苏茉看见大家的眼神渐渐开始变得鄙夷,赶紧出言解释。 何小丫语带讥嘲:“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发现了人参我是后来过来的,想要把‘你的’人参据为己有,那我就想问问苏知青了,你是缺心眼吗?看见人参一动不动就等着我来挖到一半多了你才想起来跟我谈怎么分配的问题?” “是我先来的挖到一半多被你发现,你想要敲诈勒索我,我不肯答应损害集体利益你不甘心之下才喊的吧?” 何小丫眼神在人群中逡巡,终于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素芬婶,我想要把这棵老山参交公给咱们大队,争取用这个给队里换点粮食或者来个先进大队啥的。” 她喊的是刘家大队的妇女主任,今天山里来的大多数都是妇女和孩子,难得的好天气,老爷们一般都在家里莳弄自留地或者趁机修检一下自家的破房子,一场秋雨下来不少家里的屋子都漏雨了。 这位素芬婶的嘴跟机关枪一样,自从她上来就开始无差别突突,没用十分钟就把这根人参突突成刘家大队的了,刘家大队社员发现,刘家大队社员采集,刘家大队属地的前山,凭啥人参不是刘家大队的? “大家争先进要成绩的心情我能理解,放心吧,小小的争执不会破坏我们人民群众的团结一心,刘家大队的先进就是咱们全体刘家大队成员的先进,无论是社员还是知青,我们个个都是先进!” 本来知青这边就已经不占理了,再被妇女主任一顿大棒加大饼,什么评了先进大队就可能先通电,就算不给通电也可以趁机跟上面申请拖拉机,大家以后再去县城可就方便了布拉布拉。 知青们一琢磨,人参反正也不会给他们,这么多人一人一片都不够分的,还不如弄点实惠的,不管是通电还是拖拉机,知青们都能切实享受到好处,所以也就不再有任何异议。 于是由曾经采过老山参的赵家五舅奶接手何小丫的工具,完整的把这棵人参挖出来直接送去了大队部。 何小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脸色十分难看的苏茉,在大家众星捧月之下回了屯子里。 第038章 后山 第二天继续休养生息,大队长刘永贵带着吴会计和一位被大家称为三太爷的老者一大早赶着牛车直接去了县里,各小队领了为数不多的活计分派下去之后几乎整个刘家大队的社员们都倾巢而出,全都跑去山里找老山参去了。 张红梅看着人头攒动的前山,似乎站在知青点都能看见蚂蚁一样川流不息的社员们在山里四处搜寻的身影。 “完犊子了。”张红梅两个眉头紧锁:“看前山这热闹程度,今天估计连松树蘑都采不到了。” 顾胜昔看她身上依旧背着背篓,手里居然也拿了一把小铲子,于是笑着问她:“那你还去?” “嗐,我捡两根柴也是好的嘛,现在捡了省的冬天还要顶雪上山,摔一跤可是要命的啊!” 顾胜昔毫不留情的揭穿她:“可我看你这装备,明显是奔着人参去的啊!” 张红梅横了她一眼:“别装,听说一支二十年的老山参都能卖到这个数。” 她叉开五指。 顾胜昔咋舌:“二十年的人参可以卖五百块钱?” 张红梅脚下一个颠踬差点没趴地上:“你想啥呢?还五百,你咋不说五千呢?是五十!” 对哦,顾胜昔总是不太适应这个世界的物价,这年月的农民辛苦一年都未必能看见五十块钱,因为工分大多都换了粮食,大队每年除去交任务的再扣掉提留款最后能分到社员手里的钱约等于无,其实除开灾害的那几年之外,像刘家大队这种守着大山的基本没有饿死人的,但是想要存钱那是想都不要想。 二十年的野山参可以卖到五十块,对于刘家大队社员来说,不啻于一笔巨款,那么昨天那支五十年的人参得值多少钱? 众所周知,人参这东西的价格是随着年份的递增而叠加,一支二十年的人参+一支三十年的人参,价格远远不及一支五十年的人参。 其实顾胜昔也不是不动心。 她的别墅里虽说吃穿不愁,可是大多数都是不能暴露于人前的,吃的倒是好说,如今拥有小隔间,她可以每天都给自己开小灶,可是穿的用的呢? 不管到了什么时代,手有余钱心不慌都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所以顾胜昔也选择了再次进山,这一次她选择单独行动。 张红梅也正有此意,因为今天漫山遍野都是人,也无所谓集体行动还是单独行动了,估计整个前山表皮都会被那些寻参的犁一遍。 顾胜昔想偷偷的去后山看看。 她的大目标是万一有小说女主的大气运,咱也来个百年人身什么的,中目标是搞点野味改善一下生活,别墅里一般的常见食材都有,奈何顾胜昔厨艺差到对不起那些被糟践的食材的程度,张红梅手艺不错,顾胜昔不介意自己解馋顺便让别人借光跟着打牙祭。 如果实在前两个都不能实现的话她还有个一定能实现的小目标,就是借由爬山锻炼身体。 如果两手空空,顾胜昔只能用这个理由来安慰一下自己了。 别人运气好,前山就可以找到人参,自己如今可以随便出入空间,万一遇到了危险就躲进空间里去。 这里人都很忌惮后山,那么人迹罕至的地方就算她运气没人家何小丫好,找不到人参,灵芝也是可以考虑的嘛,百年何首乌什么的她也不嫌弃。 最多就是空着两个爪子怎么上去的怎么下来,安全有保障的前提下她就当是去后山森林氧吧来一次有氧运动。 如今开启了每周刷新,顾胜昔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太多了。厨房里的各种道具,一把三棱军刺,防狼喷雾,合金弹弓,狙击弩以及多功能钨钢战术笔等等,再加上她苦练十年的近身实战搏击术,唯一遗憾的就是这具战五渣的身体有点拖后腿。 只是顾胜昔觉得凭借自己的冷静机敏和随时可以拿取的各种武器再加上一个超强作弊器——她那死也不承认是系统的成精小别墅,只要没有超维度级别的bug存在,她保命问题不大。 依旧跨着张红梅借给她的柳条筐,两个人踩着那条进山小路在饮狼坡分道扬镳。 张红梅已经仔细打听过昨天何小丫采到人参的大概位置,所以第一目标肯定是那个地方的附近区域,要知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万一幸运之神眷顾她找到昨天那根倒霉人参之爹之妈之兄弟姐妹以及七大姑八大姨们,她就可以小小的发上一笔横财了。 而顾胜昔的意见是,麻麻说人多的地方不要去,去了也白去,她觉得以那个地方今天的热门程度大概率会被大家踩秃噜皮。 张红梅朝她眨眨眼:“小昔啊你觉得我是傻子吗?我去只是想看看那人参生活过的地方的环境,然后按图索骥,嘿嘿嘿~” 好吧,人各有志,顾胜昔的看法很悲观,她觉得案发现场早就被严重破坏,已经没什么图可以让张红梅去索骥了。 “祝你成功。”顾胜昔祝福得十分真诚。 “谢谢,万一姐姐不幸找到人参,我会……分一根须子给你。”张红梅思虑良久,咬咬牙一脸肉疼的许诺,就好像她手里已经弄到人参一样。 “好的,我要是打着兔子会分你一条大腿。”顾胜昔没允诺人参须子,万一要是有呢?她不能对自己第一个好朋友食言,可是人参掉了须子会影响价格的。 她只是想利益最大化,绝对不是舍不得那一根须子。 两人各自怀着最美好的憧憬各奔前路,走出十米多远张红梅还不放心的嚷嚷:“小昔,一定记得那不许越过饮狼坡!” “好的,知道啦!” 通讯靠吼的时候非常锻炼肺活量,顾胜昔喊的脸红脖子粗,她乖,肯定不越过饮狼坡去后山,她绕过总可以了吧? 远远就听见饮狼坡的淙淙水声,又是可以催眠的白噪音,衬着林间四声杜鹃、鹰鹃、鹧鸪等鸟儿的叫声,空灵幽远,如果不是那些可怖的传说,这样一个秋日暖融融的早上,顾胜昔真的想找块向阳的大石头躺在上面搂一觉。 对于睡眠障碍患者来说,这里实在是太好睡了。 和前山那光溜溜的石头小路不同,过了饮狼坡之后的山路明显少有人来,野草苔痕遍布其上,给登山工作带来一定的难度。 第039章 白毛狼王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现在虽然是上午,但是秋天的意味已经越发明显,丛林叠嶂,明黄浓绿中偶尔夹杂一抹触目惊心的红,美的十分有层次感。 “可惜啊,要是有手机……”咦?她有手机啊,还可以拿出来啊,虽然没信号没网络,但是拍照、视频这类功能还是可以使用的,关顾左右,有鸟有兽,就是没有人。 顾胜昔一个念头自己那部hw手机倏然出现在手里,选择长焦距,大光圈,镜头对准溪流一从已经殷红如血的枫叶,背景是虚化的绿树,蓝天白云的倒影,澄澈如镜的清溪,顾胜昔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景色心里有点淡淡的疼。 再过一二十年,不知此处的山是否还会这么绿,天是否还会这么蓝,饮狼坡的水是否还会这么清澈见底…… 手机顷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精致小巧的复合弩,从拍摄风景到猎杀美食,顾胜昔切换得无比丝滑。 这是顾胜昔砸了几十万块购置的武器,速度可以达到一般手枪的三分之一,但是动能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超过子弹的,它可冲破防弹衣。 前世的她为了避免重蹈父母的覆辙,因而只要能杀敌只要能保命,能弄到她都毫不犹豫,对于一个穷到只剩下钱的人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都不叫事。 这把苍穹之鹰是当时在一些灰色地带都赫赫有名的坐牢弩。 随着扳机轻响,像是有人在水里丢了极小的一颗石子一样的声音过后,弩箭带着一条巴掌长的黑黢黢、极其丑陋的鱼在水面折腾两下之后就不动了。 这鱼叫老头鱼,是当地很常见的一种冷水鱼,但是后世这种常见的鱼却达到四十多块钱一斤,只是因为野生的鱼越来越少了。 但是在现在的饮狼坡,却是随处可见的品种之一,苍穹之鹰“biubiu”两声又干翻两条老头鱼之后三个老头就躺在顾胜昔的柳条筐里相约斗地主去了。 果然是手巧不如家什妙,老天爷给了她一具战五渣的身体,但是也给了她层出不穷的作弊小可爱啊! 饮狼坡这条溪水有个不祥的名字——鬼溪,也不知道哪位大才起了这么个大吉大利的称呼,因为到了这一段水势平缓开阔,很多小动物都来这饮水,一来二去就成了狼群们饮水加伏击的窝点,屯子里人在这边被袭击了几次之后就管这个地方叫饮狼坡了。 在张红梅给顾胜昔科普八大回避时提过一嘴。 “我没有瞧不起乡下人的意思,但是说真的这些屯子里的人真的很愚昧,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朝代开始,据说是人类曾经帮一只难产的母狼接生过,白毛狼王为了感谢屯子里的人,决定把饮狼坡这段最好抓鱼抓小动物的地段让给救命恩人,所以饮狼坡上没有狼。” 张红梅嗤笑一声:“狼子野心,狼心狗肺,东郭先生教育我们,这世界上狼是不懂得感恩的。” 所以她个人认为什么饮狼坡的传说纯属扯淡,无稽之谈。 顾胜昔素来对这些民间故事、乡野轶事很感兴趣,并且没有经历过这个世界却经历过资讯极其发达言论十分自由的后世,和张红梅的观点相反,她认为万物皆有灵。 当然,事情也没有绝对,顾胜昔不知道自己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她为人处世不过是凭心而已。 几个小屁孩嘻嘻哈哈出现在饮狼坡,手里拿着各种自制的捕鱼装置,或是一张破破烂烂的网或者用荆棘条蒲草之类编成的简易捕鱼笼,还有的用洋钉子自制小鱼叉,档次最低的是那种拖着鼻涕七八岁的小屁孩,他们靠两只手拢,弄几条泥钻子(泥鳅)、船丁鱼都已经算是超级大的收获了。 也有的跟着大点的有工具的孩子混,帮忙赶鱼,收获好的话也能混一条巴掌大的小鱼。 顾胜昔不愿意跟孩子们抢生意,于是绕着往里面走。 有个晒的浑身黢黑油亮、大概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大声冲她喊:“姐姐,知青姐姐,你今天还拿糖换鱼吗?” 顾胜昔想着自己柳条筐里那三条鱼,估计做熟了都不够她自己吃,反正别墅里各种糖果巧克力有的是,每周还能刷新,那必须要答应下来啊,吃不了的还可以让张红梅做成咸鱼干或者腊鱼冬天没菜的时候吃。 “好啊,晚上天黑以前我要是没来这里,你们就去知青点找我。” “知青姐姐,你别过饮狼坡啊,过去了老狼王会生气的!” “狗剩子你瞎说,我娘说了,后山根本就没有什么老狼王,只有一群大野猪和几个黑瞎子。” “你才瞎说,我爹小时候跟我太爷去捡松塔时亲眼看见过,一身白毛!” 顾胜昔答应了一声,装作顺着饮狼坡往上走去摘紫色小灯笼一样的桔梗花,绕出几个孩子视线范围之后径直越过饮狼坡往后山而去。 远远的仍然可以听见孩子们在争执,只是内容已经从有没有白毛老狼王变成你妈说的对还是我爹说的对,怎么听都像是在骂人,偏偏辩论双方都很认真。 也难怪小动物们都在饮狼坡这边喝水,走出一段之后山势忽然变得陡峭,河道骤然也变得从十来米宽变成两三米宽,里面怪石嶙峋,水流湍急,顾胜昔觉得她这小体格赶上有暗流的地方都可能会被卷走。 和前山遍地都是人类活动过的痕迹不同,后山明显原始很多,前山已经很难看见的榛蘑在这里随处可见,顾胜昔已经彻底放弃松树蘑,只捡着榛蘑、红蘑这种来采摘,不想让蘑菇沾上鱼腥味,顾胜昔也学着孩子们那样用野草编成小辫子把鱼拴起来挂在柳条筐上。 一想到这个顾胜昔的心情就颇觉惆怅,人家的空间都是存取随意,她这个只许出不让进,想储存物资还要赚积分才能开启这项功能。 “呵忒!”鄙夷了一下自己的不知足,别人死了就死了,你起码还能重生,别人重生也不见得有金手指,你开局就是一栋成精小别墅,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沉迷采蘑菇的小姑娘意识到自己飘了,刚要展开激烈的自我批评,草丛里的响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第040章 和黄大仙一起看戏 草丛里簌簌而动,应该是不止一只小动物正在往自己这边而来。 顾胜昔高兴极了,看样子今天又是有鱼有肉的一天啊! 苍穹之鹰极具金属质感的小巧弩身被架在胳膊上,顾胜昔的视线已经在预判这个小动物即将现出踪迹的所在,寒光森然的弩箭也早就枕戈待旦,是野鸡还是野兔? 想多了,草丛里窜出来一只毛色淡黄的黄鼬,正慌不择路对着顾胜昔一头撞了过来。 顾胜昔顿时哭笑不得,我果然没有女主光环,人家穿越年代世界都是守株待兔,待鸡,最差也能待野猪,她守株待黄大仙。 这个不但不能吃,而且还不能打。 据说东北山林里的一切活物都动不得,大的会武术,小的会法术,不大不小的受保护,作为一个卑微的屁民,谁都惹不起。 其中大的会武术,不用问指的肯定是东北虎黑瞎子和野猪,小的会法术指的主要就是眼前这位黄大仙。 别管顾胜昔是不是无神论者,她首先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利己主义者,黄大仙肉不好吃,皮毛还有味道,这位大仙的生化武器举世闻名,所以吃穿都用不上,顾胜昔自然不愿意跟这位随身携带生化武器的大仙对上,于是老老实实往后一撤,大仙您好,大仙再见! 大仙似乎急着赶路,对顾胜昔视而不见,这个时候顾胜昔也察觉出哪里不对劲儿来了,黄大仙身后草丛不断抖动,像是里面不知潜藏了多少活物,也有点像是……一条很粗的蜿蜒而动的大蛇爬行时出现的痕迹。 难道是黄大仙大战白娘娘?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 顾胜昔再不犹豫,直接窜上一棵枝叶繁茂的赤松上去,手脚并用矫若猿猴,很快就隐匿在茂密的枝叶中。 然而黄大仙不知道是吓蒙了还是跟她有什么宿世缘分,竟然也顺着树干爬上来,藏匿在顾胜昔栖身处不远的地方。 其实也不能怪黄大仙,因为顾胜昔选择的这棵树恰好是方圆十米之内最茁壮枝干最茂盛的一棵,良禽择木而栖,谁躲避敌人不得找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一人一兽刚藏好,不远处半人多高的荒草丛就被拨开,里面猫着腰钻出来一个手持一把剔骨刀的男人,顾胜昔不由得眸光一凝,无声无息又往枝叶里躲了躲。 “妈个叉的难道是因为老子今天出门没拜拜?”这人身形瘦削,隐约看见脸颊左侧有长长的一道蜈蚣疤,刚钻出来就气急败坏的发出优雅国骂:“怎么就遇见了这玩意?”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身材矮胖的光头,光头似乎比之前的蜈蚣疤凄惨一些,起码蜈蚣疤身上没有看见明显的伤痕,而光头半边身子全都是血,一只手拖着另一只,明显是受伤了。 “你他妈问老子?”光头气喘如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很严重的关系,口气十分不好:“你们过来采点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这里藏着一窝这东西?” “嗷呜,嗷呜!”莽林中忽然传来几声悠长而苍凉的嚎叫,顾胜昔瞬间明白光头说的“一窝这东西”指的是什么了,明显是狼,只是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芳邻黄大仙是躲狼呢还是躲这几个人? 没想到自己的后山之旅如此精彩,果然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后山当真不是一般人来的,实在是太刺激了。 先从荆棘丛里窜出来的蜈蚣疤忽然又转身隐没入半人多高的荒草中,里面很快传来一阵打斗声,人吼狼嚎,顺便压倒不少花花草草。而托着一只胳膊的光头则趁机又往前逃窜,只是他受伤实在严重踉跄着没走出多远就跌坐在地上。 光头的同伴们很快追赶上来,这一次又添了个明显是南方口音的男人。 让顾胜昔心中一突的是,最后出来的这个南方口音的人手里好像是拿着木仓。 “老耿,还等什么?快开木仓,给它们来个一窝端,我他妈要拿那个头狼的皮做个褥子,我操!” 已经缓过一口气的秃头气咻咻的咒骂着,口中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呻口今声:“老子让……个老王八给坑了,一定是他在搞鬼!” 这人哼哼唧唧,中间似乎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可是顾胜昔藏匿在古松枝丫上,风过松枝,涛声阵阵,竟然没听清楚那人说的是什么。 “前边山头上都是附近的村民,开木仓了你觉得咱们还能走出去?” “那他妈你就眼睁睁看着哥几个在这喂狼?反正我现在已经跑不动了。”光头彻底摆烂。 “没事,我还有最后两支麻醉箭,一会你们两个撑着点,只要到射程之内,我肯定能把头狼放倒。头狼倒了剩下那三只也就散了。” 顾胜昔平生从未经历过这样刺激的事情,诚然,她麻痹小叔他们时曾经装作寻求刺激加入翼装俱乐部,只是那种极限挑战和这种生死厮杀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她悄无声息隐匿在松树枝丫中,直觉上这几个人不太像好人,但是对面是狼群,也算不是什么好人吧,所以他们就算人脑袋打成狗脑袋,又关她什么事? 她只要作壁上观看大戏就够了。 只希望这场大戏早点唱完,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会死人的,目前她只想苟在农村拼命赚积分,把能开的功能全都开启,然后静待高考来临。 三人互为犄角摆好阵型,光头也装模作样举着一把怪模怪样的锹不锹铲不铲的东西迎敌。 顾胜昔看清楚四只狼的样子,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明明有一个人已经丧失战斗力,他们还敢面对四只狼的围攻了。 狼也很惨。 最壮硕的两只狼身上毛发看起来湿漉漉的,明显被血浸透了,而被称为头狼的,竟然是四只狼中体型最消瘦最矮的一只! 只是这只狼看起来十分古怪,瘦弱矮小不说,它的头是纯黑色的毛发,身上却是纯白色。 狼也有往二哈进化的吗? 三人四狼很快又陷入缠斗中,顾胜昔不由庆幸自己早早藏了起来,以这具破烂身体的能力加上自己前世的实战积累,这三人如果是正常状态下,她大概谁都打不过。 第041章 无心插柳 三个人明显都是经过长期体能训练和实战厮杀的高手,但是他们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狼,虽然三个人也都十分悍猛,两只最大的狼也都身上带着很重的伤,可是四只狼之间的配合十分默契,很快就占据了上峰。 越急越出错,之前那位名叫老耿的不知是鏖战太久脱力了还是脚底下踩了什么东西,一个颠踬整个人往前扑倒,体型比头狼大一些的灰狼眼见机不可失,直接扑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对着老耿的喉咙撕咬过来。 头狼发出一声古怪的嘶吼,似乎在阻止灰狼,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灰狼似乎被什么东西打中,老耿趁着头狼怒吼时一抖衣袖,一支小巧的袖箭对着头狼的脖子扎了过来。 头狼虽然有所察觉,向旁边纵越,奈何还是慢了一步,从半空直接跌落下来。 顾胜昔死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差一点就大声惊叫出来。 哪里有什么瘦弱的头狼? 那个头上黑色毛发一身白毛的“头狼”居然是个人! 关于饮狼坡的传说电光石火之间浮现在顾胜昔心头,白毛狼王为了感谢帮母狼接生的人类,勒令狼群不得越过饮狼坡,把这一块比较容易捕猎的地方让给了人类,即便是稚龄童子,狼群也没有伤害过一个。 很多年以后顾胜昔仍然在奇怪,这一瞬间自己究竟思考了些什么。 反正在两只个头最大的狼几近失去战斗能力、灰狼被麻醉、头狼,啊呸,那个人也被麻醉之后,顾胜昔祭出了自己唾手可得的暗器——挂在旁边一直安静看戏的黄大仙。 休得动手,看狼! 正吃瓜吃的津津有味的黄大仙完全不知道自己因何祸从天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人类那几张惊骇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作为一只黄鼬,不管多么惊慌失措,它都不会忘记自己甫一出生妈妈就给配备的生化武器。 于是面对人群和狼群的环伺,放臭屁是黄大仙最后的倔强。 顾胜昔也是在这一天才知道,黄鼠狼其实放的不是屁,而是一种液体,液体在喷出之后遇空气发生化学作用才变成了辣眼睛的气体。 她一边哭一边表示自己很荣幸,毕竟不是随便哪个凡夫俗子都可以亲眼目睹黄大仙放屁的。 黄大仙生化武器范围之内所有喘气的无一幸免,有难同当,有屁同享,处于生化武器主攻区域的三人眼泪哗哗的,那股极其销魂的味道熏得他们脑仁疼,而且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三个人顾不得再寻狼群的晦气,只得一边哭一边骂,搀扶着跌跌撞撞从旁边的小路撤离。 “获得二百点贡献值。” 脑海中毫无征兆响起的提示音让顾胜昔明白了什么叫做无心插柳。 她能说这只是一次不危及自身安全之下,被那些乡野轶事给吸引之后产生的一种下意识行为吗?或者还有一点点是因为白毛狼皮之下的那具身体看起来瘦弱得有些可怜兮兮,引发了她所剩不多的同情心吧。 可是顾胜昔抡一天镰刀也才兑换到三四百积分,现在随便丢只黄鼠狼就赚了二百点贡献值,也不知道这贡献值是如何产生的,因为救人还是救狼?还是阻止人类和狼群之间的厮杀? 从此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就交给我了? 两头浑身浴血的巨狼现在似乎已经知道这棵大松树上藏着很厉害的东西,一边不断用嘴巴拱着两个失去意识的伙伴一边警惕的偶尔盯着顾胜昔藏身所在。 而制造这场变化的罪魁祸首黄大仙在略微改变了此处空气中二氧化碳含量之后就逃之夭夭了。 两头清醒着的狼驮着被麻醉箭给迷翻的两个同伴也摇摇晃晃离开了。 山风掠过,寒凉沁骨,只留下顾胜昔孤单一个缩在赤松树干上随风摇曳,不远处,四声杜鹃声嘶力竭喊着它最经典的鸣叫:“光棍好苦,光棍好苦。” 确定人走了,狼也走了,黄大仙都走了,顾胜昔慢慢爬下树来,感觉胳膊和腿都僵了。 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场大戏,她也没有最初的雄心壮志了,用弹弓子打到一只山鸡和一只鹌鹑之后,顾胜昔原路返回到饮狼坡。 脑海中一直都是包裹着白毛狼皮的人类的样子。 可是之前这位狼王明明四肢着地奔跑冲刺毫无违和感,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是狼人还是野人?还是根本就是个人? 张红梅给她讲的那些关于一定不要去后山的惊悚故事里倒是真的有关于野人下山抢媳妇的。 她记得前世神农架一直有关于野人的一些传说故事,说的有鼻子有眼挺像那么回事的。 一路采摘了不少蘑菇和山菜,顾胜昔用来盖在野鸡上面做遮掩,她知道这年头吃一口肉有多难得,所以能遮掩还是尽量遮掩一下。 狗剩子为首的孩子们远远的就看见顾胜昔挎着柳条筐过来,就像看见一堆好吃的橘子瓣糖向他们走来一样。 “知青姐姐,姐姐,我们在这呢,我们整了可多可多的鱼啦!” 一个看起来也就五岁的小男娃,穿着脏污不堪的开裆裤,手里捏着一条还没他小雀雀大的鱼也跟着乐颠颠的喊:“姐姐,花璃豹,换糖,换糖!” 顾胜昔哭笑不得,被称为花璃豹的是一种带着条纹的小型冷水鱼,成人手指大小就是这种鱼的极限了。 “拴娃我都说你那个花璃豹太小,换不了糖。” 拴娃不知道在河里摸了多久的鱼,小手上的皮肤已经泡得起了褶皱,他一张花猫样的脸对着顾胜昔,两只大眼睛盛满期盼的望着她:“姐姐,花璃豹,换糖。” 那是怎样的渴望的眼神? 顾胜昔心里蓦地一酸,她点点头,想要摸摸拴娃的头,却发现这娃头上有铜钱大的一块皮肤是溃烂的,又红又肿。 这年月屯子里的孩子们就像野地里的草,无人照看且生命力旺盛。 她的手在柳条筐里摸索着,实际上是从别墅里偷渡出消毒湿巾给自己擦手,再拿出来时已经有两颗橘子瓣糖捏在手上。 塞了一颗在拴娃嘴里:“拴娃好厉害,可是以后不要来摸鱼了,要等你长大一些才可以。” 第042章 交换 饮狼坡的水势再舒缓,那也是一条河,拴娃这么小的孩子也跟着这帮孩子们来河里摸鱼,万一有个什么差错他父母还不心疼死? “他爹娘都死了,跟着四奶一起过,四奶在那边捡蘑菇呢。” 狗剩子提着两串大小不等的鱼走过来。 顾胜昔发现这个长手长脚的孩子隐隐有群娃之首的架势,而且狗剩子的确眼睛里有活计,知道什么时候过来跟她说话最合适。 顾胜昔知道所谓的四奶叫着虽然亲切,却未必这人真的是狗剩子的什么亲戚,而是屯子里的一种排辈,好像在刘家大队都是这种亲戚一样的称呼,一般只有平辈的时候才会互相称呼名字。 顾胜昔听了,心里那股酸就愈发泛滥,这么小的孩子,也难怪穿的脏兮兮破破烂烂的,小脸也跟猫舔的一样。 她其实并不是那么烂好心的人,可是拴娃悲惨的身世加上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样子,真的击中了她,顾胜昔从前总是觉得自己悲惨,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她发现其实跟穷和饿比起来,自己的惨真的不叫惨。 可能是她的目光让拴娃有点局促,黑黢黢的小爪子往头上那块破皮的地方抓去,顾胜昔赶紧一把攥住:“可不许摸这里。” 拴娃一脸狐疑看着她,不懂这个漂亮的小姐姐为什么不让他摸自己的脑袋。 顾胜昔一时间又没办法跟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解释什么是卫生,什么是感染,只好说:“你的手脏了,到处乱摸还怎么吃姐姐给你的糖?” 拴娃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用手摸了头,却不许嘴巴吃糖,不过看在这个姐姐肯用糖换自己的花璃豹,他决定都听姐姐的。 顾胜昔给孩子们分发了橘子糖,一片欢呼声中顾胜昔偷偷给狗剩子一块大白兔奶糖:“等一会你带着拴娃去知青点,拴娃头顶那块破皮有点化脓了,我那有药给他擦点。” 狗剩子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手里白蓝相间的糖纸和那个著名的小兔子logo:“知青姐姐,这个就是大白兔奶糖吧?” 顾胜昔点点头:“对,这是感谢你帮我把拴娃送到知青点的报酬。” 狗剩子咽了咽唾沫,打开糖纸小心看了一眼又把糖纸重新包好还给她:“我本来也答应了四奶要帮着看拴娃了,你这糖我不能要。”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可是看看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顾胜昔觉得有些人的教养是不会随着贫富的改变而改变,想必狗剩子应该有个很明事理的家庭和亲人。 “拿着吧,你四奶要你帮的忙只要在饮狼坡带着拴娃就可以,而我却要你把他带到知青点去,算是你额外付出劳动了,勤劳的孩子是应该有奖励的。” 狗剩子立刻高兴的把糖踹进已经开线的裤兜里:“姐姐你叫什么名字?知青点里都是知青哥哥姐姐,我怕到时候我说不清楚找谁。” 想的还挺周到。 “我姓顾,叫做顾胜昔,你可以叫我小昔姐姐。” 她准备再拖几根干柴回去,今天这次惊心动魄的后山之旅就圆满结束,不管多少榛蘑红蘑,都不如她那二百点贡献值的收获大啊! 感谢黄大仙的倾情演出让她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喜获巨额积分! 黄大仙表示我真的栓q 想想在后山的经历,顾胜昔又叮嘱狗剩子:“一定一定不要带着孩子越过饮狼坡,一定要记住。” 狗剩子看她的表情一言难尽,小昔姐姐我要是没瞎的话你好像就是从那边回来的吧? 捏捏裤兜里那颗珍贵的大白兔奶糖,狗剩子做出和拴娃一样的选择,看在糖的面子上就不反驳小昔姐姐了。 挥别一群小朋友,顾胜昔往前山那边溜达,一路上松树蘑都看不见踪影了,野鸡兔子更是踪迹全无,只有鸟雀在林间跳跃啁啾,草丛里有秋虫鸣唱,想来今天前山那些社员和知青们的收获会比昨天更加惨不忍睹。 一心捡柴的顾胜昔并不知道,身后草丛里一直有双眼睛在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顾胜昔这次又被记了半捆柴,由于她又给知青点贡献了一只野鸡和鱼若干条,吕明询问过几个知青的意见之后给顾胜昔又多记了两捆柴。 知青点是集体生活,不能因为人家小顾知青会用弹弓子打野鸡就把人家的劳动成果享用得心安理得。 “顾胜昔,我可以用东西跟你换野鸡吗?” 很少露面的程茜忽然从房间里走出来问。 她穿着白色带掐腰的衬衫,下面搭配一条姜黄色的长裙子,像是春日里的一棵蒲公英娉婷摇曳。 “你拿什么东西跟我换呢?” 顾胜昔对程茜印象还可以,起码比云娇娇苏茉和谷小红强。 程茜本想说,你需要什么我就可以跟你换什么,可是想想下乡之前爸爸妈妈的叮咛,于是改口说:“县城和字号的炉果、红糖或者香皂,要不你也可以说说你想换什么我看看能不能搞到。” 能量挺大啊。 根据张红梅的各种科普,顾胜昔知道红糖和香皂在农村绝对属于俏货,至于和字号的炉果,她并不清楚,应该是很有名的点心吧,不然程茜不会第一个就说出这东西来。 “那你能不能帮我弄一双布鞋?不过先说好这只鸡我不能给你了,想要的话我这几天抽空去山里看看能不能遇见,我也是运气不错赶巧。” “行,我给你多弄几双,野鸡野兔都行。”程茜也很好说话。 两个人刚把这件事敲定,外面就传来狗剩子即将步入变声期的嗓音:“小昔姐姐,我带拴娃来了!” 顾胜昔不好把社员家的孩子招到知青点来,于是跟程茜点了点头之后提着一个军绿色的小挎包走出去。 等她走到知青点大门外的时候,小挎包里已经放着消毒湿巾和小镊子以及一次性碘伏棉棒。 拴娃的两只小黑手被投降一样举着:“姐姐,拴娃没摸。” 顾胜昔哭笑不得,感情这孩子是一路举着两只手过来的? 脑海中不断循环着范大叔的那句话:这是什么造型啊,挺别致啊! 第043章 又发现一个赚贡献值的办法 因为靠着大山的关系,这里的村民们都喜欢在家门口放置一些可以当做凳子坐的大石头,方的,长方的,还有条石,炎热的夏季在不是很忙的时候有些人会端着碗,在碗里放些菜坐在自家门口的石头上吃完饭,很是热闹。 知青点也不例外,大门口两边各有一方一圆两块平整的大石头,不过知青点跟大队部距离很近,附近没有什么居民,知青们也没有这种在外面端着碗吃晚饭的习惯。 顾胜昔把自己带来的小工具放在石头上简单的消毒,被命令坐在石头上等着上药的拴娃似乎有点紧张,两只小黑手攥成拳头放在瘪瘪的小肚子上微微颤抖着。 “最严重的地方已经化脓了,就是你伤口里面有不好的水,小昔姐姐要挑破伤口把那些水放出去再给拴娃上药,拴娃的头很快就会好了,不过会有点点疼,拴娃最厉害了,一定要挺过去,好不好?” 顾胜昔实在没什么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只能尽自己最大能力浅显的给两个孩子解释,但是很明显拴娃没听懂。 狗剩子表示他听懂了:“就像我去年跟豁牙子一起掏耗子洞烤耗子吃,手指被烧了大泡咋也不好,后来我妈给我拿针把泡挑开,里面出了很多水儿,然后抹点獾子油就好了是一样的道理。” 拴娃听了似乎更加害怕,可是又不敢不听小昔姐姐的话,姐姐肯用花璃豹换糖给他吃,姐姐是好人,拴娃要听姐姐的话。 因着前世特殊身世,顾胜昔会一些粗浅的处理外伤的知识,拴娃头顶那块磕伤只有两处有化脓现象,并不严重,但是要是再不及时处理肯定会扩大感染范围。 她拿着消毒过后的镊子正准备戳破那处红肿的头皮,拴娃声音颤巍巍的喊:“等一下。” “狗剩哥,你能让我看看大白兔奶糖吗?” 狗剩子警惕的看着拴娃:“不行,大白兔是我留给三丫吃的,不能给你。” “我……我不吃,我看着,看着大白兔,不疼。”拴娃怯怯的抠着手指头一脸后悔不迭,他的橘子糖呀,怎么就都吃了呢,怎么就没留下一块来? 顾胜昔终于明白拴娃的意思了,原来小家伙是想用对大白兔的渴望抵御上药时的疼痛。 还真是个脑子转的快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瘦的关系,拴娃的两只眼睛看起来格外大,黑白分明的眸子就那么看着狗剩子,狗剩子紧紧捂着裤兜,像是拴娃可以把大白兔给从兜里看出来一样。 顾胜昔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面对这些孩子她总是格外容易心软,相比知青点那些人一眨眼一个鬼心思,这些孩子实在是可爱太多了。 她假意从兜里拿出四颗大白兔,两颗给拴娃两颗给狗剩子,总算是顺利完成了上药这个大工程。 狗剩子不肯白拿小昔姐姐的大白兔,把自己留着吃的三条老头鱼给了顾胜昔之后拉起拴娃一溜烟就跑走了。 顾胜昔摇头叹气,看看狗剩子,再看看知青点里那几头烂蒜,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从小就讨人厌,还是也曾经像拴娃狗剩子一样天真可爱懂事过。 “获得十点贡献值。” 机械音提示总是这样神出鬼没,毫无征兆,不过这其实已经是顾胜昔预料之内的事了。 之前丢出黄大仙搅了人、狼之间的那场战斗获得贡献值时,顾胜昔就一直在想她获得贡献值的渠道,这也是为什么发现拴娃头顶的伤口顾胜昔那么热心的原因。 固然是因为不忍心,想要验证一下心中的想法也是目的之一。 这表示顾胜昔这种没有回报的救助他人,大概也会获得贡献值,那么是不是她以后可以不必驴子一样在地里冒充劳模疯狂干活了? 说实话虽说记工员那顾胜昔赢得了一定的好感度,但是她这小体格确实有点吃不消啊。 住进小隔间之后吃的这方面顾胜昔是不缺了,可是她兜里没钱没票,眼看冬天要来了,就算小隔间里轻易不会有人来,可是万一呢?那样单薄的被褥就算是有火炕也熬不过东北寒冷的冬天啊! 眼看就要准备冬衣了,别人穿着厚厚的大棉袄大棉裤,顾胜昔是继续穿那几件华而不实的布拉吉,还是拿出别墅里的蒙口和大鹅羽绒服来应对? 不想让人怀疑,就要从众,那么越冬物资的准备已经迫在眉睫,顾家的钱物依旧没有任何消息,顾胜昔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那对好“父母”身上。 所以贡献值要搞,钱票也要搞起来。 往回走的路上,顾胜昔思索着把程茜发展成长期客户的可能性,她明显是个不差钱的主,只是不知道对野鸡野兔的需求量大不大。 晚饭自然又是很丰盛,除了云娇娇之外每个知青都对顾胜昔再次援助的荤食表示感谢。 “何必这样假惺惺?不是已经用鱼和鸡顶了柴火?” 原本云娇娇是不想说这话,可卫凌霄一直夸赞顾胜昔弹弓子打的准,人也敞亮,一副另眼相看的样子就让她心中非常不爽了。 “看什么看?难道我说的不对?逃避劳动用打到的野鸡替代柴火,还坦然接受大家的感激,我们不欠你什么。” 说完解恨一样捞起一块鸡肉吧唧着嘴恶狠狠的嚼,像在咬顾胜昔的肉一样。 “行啊,既然云知青意见这么大,那我以后再打着什么野味就不拿回来跟大家共享了,我还是老老实实按照规矩把剩下的柴火拾够了,毕竟大家都是知青,谁也不能搞特殊化啊!” 云娇娇得意洋洋:“那我就去榉报你挖社会主义墙角!” “既然这样那就不打了,想吃肉就去洪记包子,听说他们的酱大骨头可好吃了,五毛钱一大盘子。” 顾胜昔的脾气似乎比前几天好多了,一点也不生气。 但是别人就不高兴了。 “小顾知青,你可别听云知青瞎叨叨,我们是真的感激你,要不是你跟卫凌霄,我可能已经快半年没吃着肉了。”李占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第044章 偷鸡不成 别看李占奎长的五大三粗,但是下乡到刘家大队以来一直恪守本分,从不敢越饮狼坡雷池一步,所以他的知青岁月截至目前,荤食方面最大的收获就是夏天捉两只青蛙秋天捡两个野鸡蛋,胆子小还笨手笨脚,饮狼坡的鱼他都抓不着。 好不容易跟着顾胜昔和卫凌霄混着两顿荤腥,结果被云知青一句话就给作废了,那怎么可以?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大有人在,胡为义、顾阆、张长河等几个男知青都表示可以替顾胜昔拾够她那份柴火,只要顾胜昔可以偶尔提供肉食就成。 毕竟柴火唾手可得,而鸡兔不见得常有。 本来云娇娇觉得自己是在替整个知青点人说话,程茜和顾胜昔的小隔间是靠火墙加一截土炕带着取暖的,要额外多烧一个地炉子,人家程茜不出去捡柴火是因为屯子里有人专门给送,你顾胜昔凭什么? 她本以为拉着大伙一起同仇敌忾,反正伙食都是在一起做,顾胜昔要是想吃肉就得分给大家一起吃,不然就都没得吃。 其实把顾胜昔弄回来的鸡兔抵了她的份例柴火并没有损害到云娇娇的利益,她只是不愿意看见大家都感激夸奖顾胜昔,尤其是里面还有卫凌霄。 结果没料到这些男知青竟然反过来偏帮顾胜昔说话,真是不识好人心! 最过分的是张红梅,居然提出既然大家帮着顾胜昔捡柴火才有肉吃,那么一点贡献都没有的人就没必要给她分肉吃了,比如云娇娇。 云娇娇正跟张红梅争得面红耳赤,小隔间的程茜悠悠来了一句:“要饭还嫌馊的我没见过,但是软饭非要硬吃的今天我是真见着了。” “程茜你说谁呢?”本来因为程茜骗自己住漏雨还有蜈蚣的屋子就已经一肚子邪火,这回云娇娇终于硬气了一回。 “谁接茬我就说谁,你有意见?”程茜立即回怼。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既然这样那小顾知青就继续帮忙知青点改善伙食,作为回报大家没事多拾点柴把她那一份带出来就好了,娇娇也只是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眼的。” 和稀泥的自然又是知心姐姐金海燕,照顾得面面俱到。 顾胜昔却早就把她的小算盘看得清清楚楚。 大家都帮自己拾柴了,那么究竟要给知青点打多少猎物合适?自己和程茜之间以物易物的交换没有瞒着任何人,主要是这种行为本来就是被允许的,以前的时候知青点动不动就去找老乡们换东西,比如大酱、酸菜、咸菜、鸡蛋等等。 可是你一边让大家帮你拾柴,一边却把应该给大家吃的野味给了程茜换东西,到时候不用谁挑唆云娇娇肯定会蹦跶出来搞事情。 “算了吧,我又不是不能捡柴火,之前的就那么样吧,还有九捆柴火才算完成任务,我会跟大家一样把自己那份交足的。” “别啊,你能捡柴火,可我不能打野鸡啊,小顾知青你就别搭理那些阴阳怪气的人,她做不了我的主。” 顾胜昔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可我已经答应程知青要跟她用野鸡野兔交换鞋子了。” 男知青们本来就不像女知青这样心思细腻,考虑的事情七拐八弯,包括吕明在内的几个人都七嘴八舌的嚷着:“哎呀,不差这一次两次的,你打到的猎物你随便处理差不多少就行,偶尔让我们能沾沾荤腥就可以!” 肉和柴,那能是一个概念?一只鸡换十捆柴他们也干啊! 金海燕依旧恬淡的微笑着,不时跟大家说两句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是顾胜昔看得出她在掩饰被自己识破心思的尴尬。 和上辈子那种面对杀父杀母的仇人还要粉饰太平假装毫不知情不同,这些知青们的小算计小心机她就算不是一眼分明也差不多,关键是还可以随时回怼,不爽就怼他(她),这感觉还真是挺爽的。 “那多不好意思,大家帮我捡柴火,我却要把打的猎物换东西,这对大家不公平,还是算了吧。” 顾胜昔继续茶里茶气。 又是李占奎第一个站出来表态:“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咱背后靠着前山,漫山遍野都是柴火,这东西只要不傻的都能弄到,可是别说咱知青点,就是这屯子里经常跑山的社员有几个敢说能天天弄着野味的?” 张长河跟李占奎像是一对捧逗分明的相声演员:“我来两年多反正除了去年夏天跟着社员抓了一次水牛子之外再也没弄到过野味。” 一般对于这些事很少发表看法的卫凌霄做最后陈词:“很简单,想吃小顾知青的肉,就去捡柴火,不想吃的别捡就好了。” “小顾知青太瘦了,不够大家分。”胡为义捉住卫凌霄话里的语病插科打诨,大伙顿时都笑起来,一扫之前的紧张气氛,关于顾胜昔的肉柴之争也就这么敲定。 云娇娇不但没有挑事成功,反而给自己找了份活计,之前黑不提白不提她跟着还能蹭点肉吃,以后要是不帮着顾胜昔捡柴火,她的吃肉资格就被取消了。 卫凌霄还在那豪气的拍着胸脯:“要是小顾知青运气不好没捉到野味,我就去县城里搞点肉回来给大伙解馋!” 顿时大家又是一顿欢呼加彩虹屁。 “哎,有的人呐偷鸡不成蚀把米。”谷小红声音不大,但是尖而细的嗓音像是一根针不断扎在云娇娇的心上。 云娇娇捂着脸,呜呜咽咽跑了出去。 苏茉低垂着头撇撇嘴,果然是人菜瘾还大,不管顾胜昔是穿越还是重生,明显都不是个太好惹的主。 偷偷溜了一眼卫凌霄,苏茉心中感觉很不舒服,原本她是想夺走女主的戏份,取代女主嫁给卫凌霄,顺便吊着顾阆做他的白月光,小说里顾阆好像是为了女主这个白月光一辈子都没有结婚。 结果现在顾阆和卫凌霄全都围着顾胜昔打转。 云娇娇明显跟小说里一样是个不中用的恶毒菜鸡,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又已经达到碰面都不说话的程度,与其继续跟她结交还不如想办法挑唆着女主跟顾胜昔对上。 第045章 帮它,我给你鱼 最好是何小丫能干掉顾胜昔这个书里只占了一行字的未知人物。 何小丫的剧情她还是知道不少的,等于抢占了先机,苏茉觉得自己胜算比较大。 可是对上顾胜昔她是真的没有把握,因为这个角色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人物,开篇就直接死在火车上。 苏茉想想就有点郁闷,都说重生的干不过穿越的,也不知道顾胜昔是重生还是穿越的,她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死在火车上? 早知道她这样难缠又会勾搭人使手段,迷的知青点的这些男知青都帮着她,之前在山上她要是没直接得罪何小丫就好了。 想到这里苏茉就更加郁闷了。 她知道何小丫这次上山会采到一棵五十年的人参,正是这棵人参成了何小丫和卫凌霄之间促进感情的桥梁纽带,一个来月之后卫凌霄家为了打通关节急需一棵有年份的野山参,何小丫适时献出这棵人参才让京城卫家那样的门第能接纳她。 因为一直都是蹭听这本小说,苏茉知道这件事却不知道具体地点,只好悄悄跟着何小丫,本来是想低价收购,没想到对方死活都不肯卖,苏茉不得已才出言威胁,结果何小丫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竟然直接在林子里喊了起来,最后两个人谁都没得到人参,白白交公便宜了大队。 为什么别人的穿越都是空间、灵泉、千亿物资,燕瘦环肥各色美男环绕,她却要一样没一样,还多了个令人堵心的变数顾胜昔! 变数顾胜昔可没闲心理会苏茉的愁肠百结,她回到自己的小隔间照例撒了一遍驱虫药粉之后插上门,回到别墅给自己美滋滋切了一份草莓千层。 感谢睿智的自己,在给全家老少送终之前搭配一顿丰盛的断头饭,选的几乎全都是她自己喜欢的,至于那些为老不尊的亲人喜不喜欢,呵,谁在乎? 反正知道她终于要分配那些家族的资产,就算桌子上摆的是狗屎全宴这些人也都会争先恐后而来。 一楼的大宴客厅里,那桌丰盛的晚宴每周都会刷新,而且会一直保持着刚刚被端上来时的色香味,顾胜昔自己不会做饭怕什么,宴客厅里这一桌大餐每周都会刷新。 做完了奶浴,顾胜昔美滋滋瘫在自己的大床上,今天选择的睡眠氛围是蓝色大海,墙壁被投影了如梦如幻的海底世界,伴随着海浪声声,作为一个轻微睡眠障碍患者,她为了让自己能安然入梦真的已经煞费苦心。 主卧里有七种睡眠氛围可供选择,玫瑰花海,清晨薄雾,蓝色大海等等。 顾胜昔一边惬意的听着阵阵海浪,一边盘算着自己接下来要开启什么功能。 左看右看,感觉她的小别墅貌似有点黑,除了存储功能之外其他最少都需要一万积分。 一万! 把全村的苞米都割了也凑不够吧? 顾胜昔想着自己那两天的手掌,尽管涂了手霜戴了手套,可是两天下来她的手依然打了好几个大水泡。 顾胜昔这股拼劲从记工员到生产队长再到大队长都十分嘉许,其实也是因为这个,那些男知青们今天才那么支持她,因为大家都觉得一个干活这么拼命的人,绝对不会逃避拾柴这种简单的活计,更不会耍心机藏私心少给大家弄肉吃。 其实顾胜昔本人并不是这么想的,以后山随随便便就可以遇见黄大仙和人狼大战的这种程度,她如果想的话,大概率每天都可以弄到野鸡野兔。 俗话说,人不能对他太好,狗不能喂它太饱,顾胜昔一直觉得这句话挺有道理,话糙理不糙,比如她那些欲壑难填的家人,爸爸妈妈难道对他们不好?父母几乎算是白手起家,却对双方血亲每一家都给予了一定的扶持,结果换来的不是感激而是双双殒命。 所以顾胜昔觉得每个月打个一两次小野味算是完成自己的任务,至于柴火,只要有空她也会跟着大伙一起去捡,这样彼此都说得过去就可以了。 其余时间她要琢磨着怎么能在最短时间内更多的开启别墅功能。 等到所有功能全部开启,她大概就可以美滋滋躺平提前过上养老生活。 想着想着顾胜昔的眼皮开始打架,不知道是因为换了身体还是换了环境,她的睡眠障碍不药而愈,其实已经没必要再使用睡眠氛围了,不过积习难改,顾胜昔在涛声阵阵中陷入香甜的梦境。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顾胜昔可以穿的衣服也越来越少,早上出来跑步时她在衬衫和工装裤里加了一套无痕保暖内衣。 往手心里呵了口热气,这具身体总是觉得冷,大概是体脂率太低的缘故吧?听说瘦子普遍不抗冻。 顾胜昔不愿意往村子里面跑,总有屯里人对知青们的行为指指点点,所以她出了知青点径直往前山那边去。 秋意渐浓,通往前山的小径附近笼着淡淡薄雾,深浅浓淡的红,明暗驳杂的黄,绿色仿佛渐渐退出山林主题,就算是常青的松柏,颜色也逐渐变得沉郁。 也该是时候重拳出击给她的好继母和好爸爸点颜色看看了。 顾胜昔匀速前进的步伐忽然一停,前面不远处草丛一阵簌簌,两头巨大的狼就那样毫无征兆出现在她面前! 顾胜昔头皮一炸! 不会吧?说好的白毛狼王的约定呢?不是狼群不过饮狼坡的吗?我貌似昨天还帮了你们,今天就跑来拦路,你们这多少沾着点不讲武德了吧? 顾胜昔不动声色慢慢往后退,思量着是逃跑还是直接进入别墅躲避亦或者拿出苍穹之鹰跟它们拼了。 眼前两头大狼已经自动分解成狼皮褥子、狼皮围脖、狼皮坎肩…… 只是她往后退的时候,两只狼也往后退,尖尖的嘴巴拱着…… 两条鱼?! 顾胜昔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操作? 难道说这两只狼是在这等自己,它们这是来报恩给自己送鱼来了? 问题是狼咬过的东西会不会携带狂犬病毒顾胜昔不知道啊,她大概可能是要辜负狼兄一番美意了。 还没等顾胜昔想明白,路边草丛又是一阵簌簌而动,露出顶着长长黑发的人类的脸。 “帮它,我,给你,鱼。” 第046章 少年狼王 听声音应该是个少年,但是生涩喑哑,像是很久不曾开口一样。 顾胜昔的心先就放下了大半,能说话就代表着可以交流沟通,起码说明“白毛狼王”应该是人类,既不是狼成了精,也不是什么野人。 至于他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就不得而知了。 顾胜昔打量着两头匍匐在地的巨狼,也不知道这两只狼是怎么长的,寻常的狼体型略微大于中华田园犬,可是这两只巨狼简直就是藏獒出轨的产物,又高又壮而且因为已经进入秋天的关系,开始长出长长的针毛,显得愈发有压迫感。 即便是前世自己那具健康的身体,面对两只这样体型的狼她也毫无胜算。 顾胜昔看着隐在荒草丛中只露出脑袋的人类少年:“你要我给你的狼医治?” 狼王想了想,似乎要融会贯通一下她话里的意思,然后点头:“嗯,我,昨天,跟着你。” 顾胜昔一惊。 前世的特殊经历让她始终保持着一种警惕,无时无刻不敢或忘,这种警惕的确让她在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躲避了来自家人的明刀暗箭,但是也导致她的睡眠障碍如跗骨之疽,越来越严重。 所以顾胜昔才会在查清楚一切之后选择和好家人们同归于尽。 三十岁之后她的睡眠障碍简直令人发狂,那种昏昏欲睡却又绝对无法入睡的痛苦和狂躁,不是亲身体验的人永远无法理解。 是狼王的跟踪技术太高了,还是她到这个世界太飘了? “你,帮他们,他们,给你鱼。” 顾胜昔恍然大悟,原来是昨天她给拴娃的脑袋上药被狼王看见了,可那是在知青点大门口啊,狼王是潜伏在哪里呢?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鱼我就不要了,但是先说好,第一,你必须要保证治疗过程中你的狼伙伴不能咬我;第二,我不敢保证一定会治好你的伙伴,因为我不是医生。” 狼王又思索了片刻之后点头:“可以。” 顾胜昔觉得对方即便表现出一副与世隔绝不通俗务的样子,她仍要要把事情做到滴水不漏,不会给任何人察觉到自己身上有秘密的机会,于是顾胜昔表示要先看看狼的伤口究竟如何。 狼王口中发出一串含糊的声音,顾胜昔听起来竟有点像是二哈撒娇的感觉, 趴在地上的两头巨狼也时不时叫上几声,并不像电视里的狼那样苍凉的嘶吼,更像是温顺的狗子。 “好了。” 顾胜昔慢慢接近两只巨狼,虽然有狼王的保证,她仍旧时刻保持警惕,一旦感觉不妙立刻闪身进入别墅,就算是会暴露也总比丢了命强,聂大小姐不远万里穿越而来,她可以给大狼送药但绝对不是为了给大狼送菜的。 两只狼温顺的趴卧着,一动不动,初升的暖阳影射着琥珀色的眼珠,本该是狠辣凶戾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因为阳光的关系,顾胜昔竟恍然感觉到一丝温情。 她好像不太对劲。 第一只脖子和肚子总共有三处伤口,现在依旧慢慢往外渗着血,由于失血过多这只狼已经很虚弱了,万幸的是肚子处的伤口竟然没有伤及内脏。 第二只伤在腿上,顾胜昔战战兢兢摸了摸,以她已经快全部换给生物老师的知识判断,左前腿类似肱骨中间位置断裂。 在检查过程中,两只狼分别发出低低的嘶鸣,甚至曲着鼻子露出森森獠牙利齿,像是要咬顾胜昔一样。 狼王喉咙里发出威吓的低吼,两只狼很快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断腿那个甚至把嘴巴埋进自己胸口的毛发里,琥珀色的眼瞳时不时悄悄瞥一眼顾胜昔,竟有点委屈巴巴的感觉。 以她曾经给自己做皮肤缝合的粗陋水平,给那只都是外伤的狼做简单缝合问题不大,但是断腿那个,真的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顾胜昔尽量用简单直白的表达说给狼王听:“那个,腿断了,我大概是弄不好,因为可能会有骨头的碎渣遗留在里面,处理不好以后会落下残疾或一辈子都会疼痛。” 她一瘸一拐的模仿着,希望白毛狼王能听得懂。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明知道她不太擅长跟人语言交流,偏偏派到她身边的不是小孩就是毛孩,全都是不能正常沟通的。 “我,只能找你。”狼王的声音粗嘎嘶哑,带着变声期少年独有的跑音劈叉腔调,但是顾胜昔总是觉得他虽然能说话,骨子里却依旧是一头凶兽,比两只大狼更恐怖的凶兽。 顾胜昔望着一头黑发的少年,是的,现在她和少年之间距离很近,已经可以清晰看到少年的模样。 她敢说,倘若除去这一身白毛和一脑袋长长的乱发……不不不,即便是现在,她依然可以根据五官和骨相断定,假以时日,这少年必定是个万里挑一的大帅比。 但是同时他也绝对是个超级危险的大帅比。 顾胜昔敢说,她现在敢摇头说不,下一秒就会被人扼住生命的后脖颈子。 顾胜昔看着狼王说出今天最硬气的一句话:“那我把丑话说到前头,我肯定全力以赴帮你,但要是我没给治好或者留下什么后遗症,你们不能咬我。” 呜呜呜~~ 这大概是兽医和医生的本质区别,兽医随时可能受到患者的攻击。 “好。”短暂思考过后,少年斩钉截铁的回答。 顾胜昔于是再次提出要求:“可是我出来跑步,身上没有工具,你得让我回家去拿。” “你逃不掉。”少年的回答总是这样言简意赅。 那股森然的杀机让转身回去拿工具的顾胜昔如芒在背,好像上一世自己面对小叔雇来的杀手都没这么紧张过。 真不愧是白毛狼王啊!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小小年纪就成了狼王的,难道真的是什么千年老妖修炼成精了?不是说建国后不让了吗? 顾胜昔不敢直接在半路上就取出别墅里的工具,那个少年虽然不通俗务,但是智商肯定不低,他知道潜藏起来观察自己,一下就抓住自己和孩子们之间“交易”的关键,虽然被误会了,可是绝对不能以野兽甚至是一般同龄孩子的智商去估量这个奇怪而神秘的少年。 第047章 礼物 老老实实回到知青点时大家已经都起来了,顾胜昔知道今天肯定短时间内不能回来,索性悄悄告诉吕明,自己今天有点急事不能去上工,请他替自己跟大队长请假半天,下午一定回来。 一个地方一个令,有些大队为了便于控制管理知青,不允许知青随便请假,而有的地方则灵活运用,端看双方相处的愉快程度以及大队掌权人的态度。 不得不说,刘永贵是个不错的大队长,他对知青们的态度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别搞事耽搁我们大队争先进,我也不来难为你们。 但是因为好逸恶劳年底结算时倒挂,就别怪大队对你不讲情面,毕竟知青就算户口落在大队,也从来没真的把自己当做大队的一份子,一如他们也从来不把知青真的当做社员一样。 比如程茜,全年一工分都没有,只要知青们不举报,刘永贵就当知青点里没有程茜这个人。 鉴于顾胜昔第一天下地的表现就不错,应该说是新来的女知青里最耀眼的一个,吕明不但满口应承下来,还跟关心的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需要啊,可需要了,顾胜昔心里有点想哭,但是我估计要是带着你去,能给你当场就吓尿叽了。 所以还是算了,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吧。 其实她算是被逼着答应狼王的条件,最主要原因还是自己贪心,她直觉真的帮助狼王的话,她可能又有一笔贡献值进账,如果她直觉准确,那么绝对比自己辛苦下地一天赚到的划算。 来到这个世界没了那些恩怨情仇,顾胜昔虽然立志做一个最咸的鱼,但是咸鱼并不是没有资格去冒险去追求刺激。 把自己的早饭份额送给吕明之后,顾胜昔挎着柳条筐急冲冲就跑走了,张红梅在后面问她去哪里顾胜昔假装没听见。 她怎么回答?我去给大狼送药? 刚刚走上那条去前山的小径,路边灌木丛一阵抖动,黑发白毛的少年从里面走出来,无声无息跟在顾胜昔身侧。 少年鼻子忽然连续抽动,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一样左右寻觅,片刻后他又恢复了那种充满危险却又无比安静的样子。 柳条筐里装着两个箱子,一个是普通家庭版小药箱,一个是初级版的外科小药箱。 顾胜昔再次跟狼王确认,她人生的第一个患者绝对不会因为疼痛等原因袭击她之后开始了初学者的备皮和缝合手术。 两只大狼真的很乖,无论这个新手上路的蒙古大夫如何手误,它们都一直安静的根据顾胜昔的要求躺在那里,几乎一动不动。 狼果然是社会性很强的一个族群。 据说狼王的命令没有成员敢反抗,而且在顾胜昔看来,那两只大狼如此乖巧并不是因为它们明白顾胜昔是在救治自己,而是因为这是王的命令。 不得不说,在手术过程中顾胜昔对狼王真的有点恰柠檬了,一样都是人类,人家就可以获得这样两个大家伙的绝对忠诚。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手术的原因吧,在彻底缝合好一号大狼的所有伤口并消毒包扎之后,顾胜昔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透。 “获得七百二十点贡献值。” 别墅机械音可以算作救治成功的隐晦表达,只是数额着实喜人,对得起自己的满身大汗。 “呼!” 顾胜昔长长出了一口气,从柳条筐(别墅)里摸出消毒湿巾擦了擦手,又摸出一条口手湿巾给自己擦了擦汗,战斗已经胜利了一半,她默默给自己打气,加油,加油! 或许是穿越者多少带了点气运在身上吧,或许是因为狼的腿部构造跟人不同,并没有许多肌肉血管神经之类的,断裂口比较整齐且没有造成其他连带创伤,顾胜昔只得死马当成活马医,在确认(凭感觉吧)并没有碎骨头渣子的情况下做了消毒缝合之后,顾胜昔给这条伤腿做了复位固定。 至于能不能复原,顾胜昔连五分之一的把握都没有,因为她不是大夫啊,她甚至都不是一个护士。 “获得三百六十点贡献值。” 顾胜昔:…… 搞什么啊,明明二号患狼的情况比一号更复杂更难处理好吗?怎么贡献值不增反降? 机械音冷冷回答:“第一只你不处理会死,第二只你不处理会瘸。” 哦豁,说得好有道理呀,我竟无言以对。 “而且我要是不帮你的话,它依旧会瘸。” 也就是说顾胜昔这次复位手术其实并没有成功,只是因为自己别墅里那个存在给加持过了,所以勉强算成功? 可是为什么呢?她有些疑惑,明明这家伙一贯都是十分高冷,能沉默绝不吭声,能动嘴绝不动手,这次不但吭声了,还参与进来,为什么? “不高兴?那我帮你恢复成原本你弄的那个鬼样子?” “怎好劳烦您第二次动手呢!”顾胜昔的态度很狗腿,万一对方真的给复原成自己的失败品,那么已经拿到的三百六十贡献值会不会被扣除? “会。” 真是个不可爱的家伙。 “你,要什么?”少年狼王问顾胜昔。 顾胜昔看着还没有自己高的少年,并没有常年奔跑于丛林的健康肤色,他的苍白瘦弱犹甚于自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但是明显眼前的少年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厮杀,整个人都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带着嗜血的不祥气息,让人无法忽视不敢亵渎。 “你可以给什么?”顾胜昔是现实的人,她不敢奢望狼王的善缘,还是能抓在手里的才是最实实在在的感谢。 一道光芒闪过,顾胜昔躲避不及只觉手心微痛的同时,她手里莫名其妙多了块骨头。 “带上它,你不杀狼,狼不伤你。” 少年说完也不管顾胜昔是否喜欢这个物件,转过身没入草丛之中,两只狼也一瘸一拐站起来,紧随其后。 “三天以后早上那个时间我来这找你,看看它们的伤恢复情况。” 草丛簌簌作响,并没有人回答。 顾胜昔站立片刻之后慢慢回了知青点。 第048章 麦乳精 她太累了。 其实顾胜昔的累更多的来自于紧张,虽然自己的患者是两只狼,但是医者父母心,任何职业的人都不希望自己的作品失败,顾胜昔也是一样的。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顾胜昔真的怕手术失败狼王会变成最不讲理的医闹。 少年狼王的神出鬼没和眼瞳里没有一点人类情绪的嗜血森冷让顾胜昔从心里忌惮,深深的忌惮。 拥有野兽的攻击力和行动力,却同时又拥有人类的智商,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尤其是在狼王隐晦的告诉顾胜昔,她在知青点门口给拴娃上药的时候,狼王就潜伏在某处静静的看着她。 他其实是在告诉顾胜昔,他可以随时出现在顾胜昔的生活里。 那句生涩却冷静的话言犹在耳:你,逃不掉。 所以明明应该趁机去后山逛一圈寻点野味完成跟程茜的交易,顾胜昔却拖着两条软趴趴的腿走回知青点,然后一头扎在自己的小土炕上。 刚要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肥宅快乐水压压惊,自己的小木门就被人敲响了。 “顾胜昔,你还好吗?” 是程茜。 她声音硬邦邦的,却不自觉带了点关心。 顾胜昔站起来打开屋门,程茜的手里居然拿着一罐这个年代的特有营养品——麦乳精。 “我看你好像不舒服,你屋里有热水吗?我给你冲一杯麦乳精喝。”说完之后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崩人设,又讪讪的解释:“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怕你生病了不能帮我打野鸡。” 顾胜昔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 “那就谢谢你了程茜,不过我这没有热水,我没带暖瓶来。” 皮箱里除了布拉吉、小皮鞋和牙膏毛巾这些简单的洗护用品之外还有一个漂亮的铁皮饼干盒子,里面是几个色彩艳丽的有机玻璃发卡发箍和两个绸缎扎成的蝴蝶结,都是小女生臭美时最喜欢的装饰品,可是在目前却一点用都没有。 程茜撇撇嘴:“看你穿着也不像买不起这种东西的人啊,你家里人这是对你有多不上心?到东北插队,暖水瓶大棉被军大衣,这是必备的。” 程茜算不得多漂亮,但是年轻是最好的化妆品,二十来岁的少女,杏眼桃腮,皮肤雪白,尤其是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让她看起来有了这个年代女性所没有的灵动。 她不经意的凡尔赛让顾胜昔对于真关心和假关心瞬间有了最真实的比照。 她就是活在谎言里的假养尊处优,而程茜是她的对照组。 程茜把麦乳精的罐子放在顾胜昔的小土炕上转身出去了。 顾胜昔的小隔间里连件家具都没有,唯一空出来的地方用来放那只尊贵无比的牛皮箱子,程茜也只能把麦乳精罐子放在土炕上。 很快,程茜提着一个印着双喜字的大红铁皮暖水瓶走进来:“杯子总有吧?” 顾胜昔想说,这个真没有,家里有的是,但是在这边她只有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大茶缸子,被她用来刷牙了。 “等一下。”她打开皮箱伸手往里摸,嗯,皮箱就是个百宝囊,只要她肯摸,没什么东西摸不出来。 一个带盖的白瓷杯子递给程茜。 没有任何花纹,虽然这种杯子在农村几乎看不到,但是程茜家世好,顾胜昔也不是穷人啊,毕竟她父亲顾霆的单位要是倒退一百年那就是六部之一的工部,所以能拿出这样做工考究的陶瓷杯子也算不得多不合常理。 程茜来的时候直接也给自己带了个杯子,一人冲了一杯麦乳精,两个小姑娘坐在炕沿上“吱喽”一口,女孩子之间友谊的萌芽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分享和共同拥有一些小秘密。 后来程大小姐嫌弃顾胜昔的屋子又黑又逼仄,实在太过压抑,于是提议两个人在门口晒着太阳聊天去。 不过程茜问的多,说的多,顾胜昔说的少问的就更少,她也没想到看起来酷酷拽拽的程茜其实是个八卦少女。 她问顾胜昔和云娇娇之间的关系,告诉顾胜昔离云娇娇远点,说云娇娇就是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的货。 “你别笑,我看人准着呢,比你多吃几年盐不是白吃的,女知青里就你还算好一点,别人我都懒得搭理。” 顾胜昔看着才十八岁就一副大姐姐老江湖口吻的青葱少女,像是一株夏日里阳光底下的美人蕉,明媚张扬却又生机勃勃。 忽然之间自己心里的沉郁都少了很多,她觉得自己的重生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好像挺不赖的。 “那男知青那边呢?” 程茜一愣,然后讪讪说道:“我没注意,我哥……” 她哥说可以跟好一点的女知青交朋友,不要跟村里人有来往,不是瞧不起农村人,而是他们眼界有局限,小农意识,遇见程茜这样的很多人都会抵挡不住起坏心,与其费尽心力去甄别那些人心,还不如一个人独处。 她哥还一脸严厉的跟她说,禁止跟一切男性有来往。 “家里的事情一旦解决好了哥就接你回来,你要是敢跟那些知青和社员谈恋爱,我打断你的腿。” 只是这些话程茜是肯定不会跟顾胜昔说的,太丢面子了。 “我家人说尽量不要跟异性接触。” 顾胜昔点头:“的确是。” 程茜住着带锁的单间,每个月都有源源不断的物资被送来,屯子里有人专门帮着程茜捡柴火,一日三餐也有地方搭伙,她家里人一定很在意她,所以才这样风雨不透的保护着她。 明显程茜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才下乡的,所以来往的人越少对她来说才是越安全的。 “要不我给你弄三双鞋,两张工业票吧,你要是还能帮我多搞点野味,我看看能不能给你弄点棉花票。”程茜忽然说道:“工业票你拿去买暖水瓶什么的,冬天这里很冷,我看你那被褥估计不到三九你就冻硬了。” 顾胜昔没有拒绝,也没照单全收:“棉花票就不用了,我家里过几天会给我寄来大量物资的,里面肯定有棉被。” 就算家里那两只抠门老卑鄙舍不得给,顾胜昔也可以打着家人邮寄的旗号从别墅里偷渡出来一点。 第049章 看我的 想来第二封电报早已经到了云海岚的单位,再过几天顾胜昔准备发出最后通牒,且让她的好后妈再得意两天。 这几天的活计比较零碎,下午男知青和社员一部分出去开荒,一部分被派去挖菜窖,再过几天大白菜、胡萝卜就要收进来了,蔬菜没有摊派任务,都会根据工分分发给社员们,剩余的则以亲情价处理给屯子里有需要的人们,那是东北人漫长冬季里唯二的蔬菜,还有一个就是土豆。 吃不饱的年月,地瓜算主食。 一部分女社员和知青们去平整土地,种开春吃的小葱,还有一部分人已经开始去场院做手工。 不来不知道,原来猫冬的东北其实在冬天也有活计可做,不过就是选项太少而已。 刘家大队原来也是有第三产业的屯子。 每到秋收渐渐结束,属于编织小组的人就开始忙活她们那些事情了,比如用苞米皮子编蒲团坐垫和筐子,再比如用蒲草编织床垫子。 当然这些可以真金白银为家里创收的工作必须都是表现好且心灵手巧的人才有资格加入,知青们不被允许。 事实上在刘家大队,知青们没受到什么歧视,就算是干活再不好,也不会有社员嫌弃他们,但是他们也永远别想打入刘家大队的核心去,比如编织小组,比如场院(一声,冤)看(一声,看守的意思)青。 看青就是晚上负责巡守整个场院,因为收进来的高粱、花生、苞米等作物都在那边露天晾晒,等到干透了才能进行深加工。而这段时间谁看青就会偷偷往家里带一把两把的吃食,是被默许的。 只要你别把裤兜缝到麻袋那么大,一定程度的监守自盗大是被默许的。 这样的活计也轮不到知青。 下午休息好了的顾胜昔就跟着女知青和自觉体力堪比女知青的男知青们一起种小葱。 小葱的种子大小颜色都有点像黑芝麻,前面的人把已经平整好的土地犁出一条条笔直的垄沟,后面的人将种子均匀的撒进垄沟里然后合垄把土踢平,将种子埋进土里。 三个人一组,分工合作。 顾胜昔和张红梅搭配一位名叫桃花的婶子合作,因为打垄是个技术活,知青们基本干不来,所以打垄都是由社员们来做。 张红梅问顾胜昔是撒种还是合垄,她说合垄相比之下有点累,一天下来腿肯定酸疼酸疼的,因为埋土也有一定要求,埋浅了葱根扎不下去容易倒苗,埋深了葱苗可能长不出来,撒种相对来说是最轻松的,但是一定要掌握好数量,而且手不能抖,一不小心撒到垄台上种子就白瞎了。 顾胜昔知道后世有专门的机器,可以把这三步同时进行,只要一个人操作就可以,毫不费力,可惜现在没有。 这真是个让人又爱又怕的一切都是纯手工的年代啊! 三个人分工合作还算比较愉快,中间顾胜昔忽然要求跟张红梅换换,理由是不想让张红梅太累。 感动得张红梅眼泪汪汪,小昔真是个知恩图报、不肯占人一点便宜的好人啊! 低头两只脚不断变换着踢土的顾胜昔则在心中默默吐槽:“那个谁啊,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念经了?你搞得我很烦躁啊!” 顾胜昔撒种子一直被“获得一点贡献值”无限魔音摧脑,烦的不要不要,等到跟张红梅换了工种之后又变成“获得两点贡献值”无限循环。 “好吧,那以后我就只在获得第一次贡献值时提醒。” 最近这个成了精的小别墅态度好像比从前好了一丢丢,顾胜昔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被这个非碳基生命给成功pua了。 “我看你们俩适应的挺不错,要不你们也来试试我这活计?”桃花婶子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就吭哧吭哧打垄,看见顾胜昔跟张红梅有商有量的,忽然开口提议。 张红梅眼睛一立:“桃花婶,就是因为我们知青打不好垄,容易弄歪了影响后面的种植,所以你们社员才负责打垄,我们两个一天才六工分,你一天八工分,要是换活计工分换不换?” 桃花婶顿时不高兴了,她枯瘦的脸上,太阳穴位置有一块老人斑格外显眼,再一翻那双下眼袋明显的三角眼,看着像个随时准备吐信子的毒蛇:“你这死丫崽子花花肠子还不少,婶子就是觉得有点累想要换换手,这咋还扯到工分上去了?还大城市来的呢,脑袋钻钱眼里去了?都是一样的干活,咋你跟那个小丫头崽子能换着干到我这就不行了?是不是你们知青瞧不起我们社员?”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我们两个换活计是因为我们的工分一样,谁干什么都没有关系……” “呸!别搁那强词夺理啦,知青有文化,说啥都是道理,我们农村人老实厚道说不过你,怪不得二刚子不要你呢,就你这样不知道体恤老人的坏心肝的玩意儿,白给我儿我们家都不要!”桃花婶越说来劲,她嗓音尖利,像极了泡沫摩擦玻璃的噪音。 而向来快言快语的张红梅在桃花婶提及“二刚子不要你”这几个字时就像是被人戳了死穴,涨红着脸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胜昔看了看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女知青们几乎都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社员们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显然张红梅在屯子里并没积累到什么好人缘,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就更没有人声援。 顾胜昔劝了张红梅两句之后主动站起来对桃花婶说道:“婶子,我来打垄,你去合垄行不?” 桃花婶一看这新来的小丫头崽子果然面子嫩,扛不住了,于是像只战胜的公鸡一样得意洋洋看了看周围,把手里的镐递给顾胜昔:“这还像点样,之前我咋干的你就咋干,我敢你这小丫头片子学东西还挺快的,好好干别耍花样,要不我去找大队长告你不好好劳动。” “嗯,知道了,婶子。” 张红梅原本含在眼圈里的泪滴下来,她去抢顾胜昔手里的镐,却被顾胜昔轻轻推开,然后看见顾胜昔藏在刘海下面的眼睛调皮的跟她挤了挤:“看我的。” 第050章 来吧,茶起来 张红梅没想到的是,顾胜昔所谓“看她的”就是一直乖巧老实肯干的埋头打垄,而且一打打到了晚上收工,一直偷懒摸鱼的桃花婶嘴巴都快笑歪了。 张红梅鼓着腮帮子,看桃花婶那副有恃无恐、你能奈我何的没脸没皮样,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可是一来已经相处好几天,多少算是了解点顾胜昔,张红梅觉得她虽然看起来瘦弱,却不算是个只会吃闷亏的,相反,那个武武喳喳像是挺厉害的云娇娇在顾胜昔手底下可没讨着一点好。 所以尽管心里很憋闷得不行,张红梅还是没有吭声,挨累的是顾胜昔,她帮不上忙也别拖后腿,索性就看看顾胜昔在玩什么花样吧。 只是这一路上听着桃花婶那个老货不断沾沾自喜跟别人显摆她打一天垄一点都不累,今天八工分拿的轻飘飘,张红梅就觉得胸口那股浊气眼看就压抑不住,即将喷薄而出。 眼看到她们小组的时候桃花婶直接以小组长身份站在前面:“珊妮儿啊,给婶儿记个八分。” 记工员周珊妮正要在李桃花的名字后面记上八工分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惊呼:“顾胜昔,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就是腿有点打晃,红梅姐你别嚷嚷啊,我真的没事,我明天还可以接着打垄,我一定要学会打垄不让社员骂我们知青是没用的废物。” 张红梅有点懵,好像没人骂知青是废物吧? 晚上下工,附近都是过来报工分的社员和知青,有人知道之前李桃花跟知青起了点争执,但是并不知道因为什么,看这瘦骨伶仃的小知青说的话,顿时很多人立刻脑补出李桃花和知青吵架的原因。 每个屯子里都有几个不太上得了台面的奇葩,刘家大队也不例外。 李桃花算是其中之一。 掐尖卖快,占便宜没够,脸皮还贼厚。 这年月人之所以泡在苦水里还都很乐观是因为大家贫穷得十分均匀,除了猫冬时几个有条件的能看看小牌(叶子牌)之外,屯子里唯二的娱乐活动只有两口子滚大炕和村民们扯老婆舌。 前一种私密性太强,并且极具排他性,因而并没有后一种参与度高,而社员们也好,知青们也罢,正是在平常接触的日积月累和这种口口相传的八卦中逐渐树立起来。 一旦人设立稳,大家就会对这个人形成一些刻板印象。 这也是为什么顾胜昔曾经看过很多年代文的女主,就算之前有什么吊炸天的身份,在这个年代也要夹起尾巴苟起来的原因,其实她自己也在遵循这条生存守则。 新知青小顾的为人大家目前还不清楚,但是看这孩子面黄肌瘦、弱不拉几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个多厉害的人。 委屈巴巴还在努力假装坚强的顾胜昔看着旁边一脸懵逼的张红梅,哎,人太实在了,这配合打的太不好了。 幸亏李桃花在众人的异样目光里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劲,忽然之间神来一笔自坑了一把:“你这小丫崽子整这副样子给谁看?你桃花婶可没说你啥,大伙都看我干啥?我可没熊(欺负)她们知青啊!” 总算有人把捧哏不到位的空给补上了,顾胜昔手心里拢着的自来水顺着手指缝往下流,声音也变得呜呜咽咽,像是受了很大委屈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婶子……婶子说的对,你什么都没说过我们,你对我跟红梅姐……可好了,不是你逼着我打垄的,是我……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因为婶子太辛苦了,所以是我们自愿干活的,不用给我们加工分,真的!” 张红梅使劲按住自己即将翘起的大拇指,同时紧紧抿住嘴角不让它翘起来。 她才明白顾胜昔的目的,顿时也画虎类犬的学着顾胜昔受气包的样子:“对对对,桃花婶可……可……可好了,没骂过我们,你们不要误会她。” 这个时代的鉴茶技术还没后世那么发达,两人的茶言茶语顿时让所有人逆向推理,得出结论,李桃花这个臭不要脸的又欺负人了,逼着人家知青打垄不说,还要占着打垄的高工分。 “小b崽子你们俩胡说八道啥呢?我李桃花光明磊落,我啥时候逼你们干活了?” “没有,你没有逼着我们干活啊,我……我不敢撒谎,都……都是我们自愿的,她也没欺负过红梅姐,也没提过什么二刚什么的,桃花婶子热爱劳动,特别……呃……特别团结知青。” 顾胜昔说的胆战心惊,捂着眼睛的手指缝不断有液体滴滴答答,身高还不到一米六体重连八十斤都没有的小知青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看起来别提多可怜了。 只是大家虽然同情她,可听见她说的那些话几乎人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要说李桃花热爱劳动,大队部猪圈里的猪都能出来犁地了。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李桃花要是不知道被小丫崽子给耍了那她就是棒槌了,当时气得一张猪肚子脸霎时增加层层褶皱,且还微微颤抖,她手指点着顾胜昔做茶壶状:“你这个小瘪犊子,搁这嘎达埋汰谁?我还寻思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那肠子肚子都是黑的,你可太缺德了啊!” 她越生气越面目狰狞,顾胜昔抖得越厉害,声音嗫嚅着悄悄瞄了她一眼后又十分害怕的低垂着头:“婶子你别生气,你说那我应该怎么说?” 目前在场的都是社员和知青,记工员周珊妮勉强算是大队部唯一的“领导”,可是周珊妮性格比较腼腆,因为是周家的人,兼之又是大队上唯一的高中生所以才做了记工员,她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不管什么年月都是善良的人多,人们习惯性偏向处于弱势的一方,很明显被李桃花吓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台词来配合的小顾知青实在太可怜了。 偏偏今天大队长和三老太爷因为人参的事一直没回来,最后还是妇女主任于素芬出来说了两句公道话。 她严厉批评了李桃花偷奸耍滑的态度,让周珊妮把打垄的工分记在顾胜昔身上,而欺负十六岁小知青的李桃花只得了四工分,另外两分罚给同样被欺负的张红梅,并且还被派去各家各户收大粪。 第051章 自行车票 虽然大队长刘永贵在刘家大队是一把手,但是于素芬那是正管妇女问题的,平时笑呵呵的谁都不得罪,但是处理起事情来该狠的时候狠,该油滑的时候又滴水不漏,比如今天这次事件,摆明了明天要是继续种小葱,基本上还会维持原来的小组,那么以李桃花的为人,肯定明天要借机生事给两个知青小鞋穿。 所以于素芬直接给她们拆组,李桃花不是喜欢高工分还轻省的活计吗?挑大粪去,一天十分,还不太累,就是挑着两个粪桶挨家茅楼去掏。 满足你所有意愿。 其实李桃花也不是真的不欺负人就浑身难受,她不过是舍不得打垄的八工分,又不想挨累,她唯一的儿子昨天又喝蒙圈了,把炕给鼓捣塌了,下工之后她还得脱十多块坯。 上午她们组是两个社员带张红梅一个知青,李桃花没机会作妖,她想着到了下午就让两个丫头片子换班打垄,她干点轻省活计节约体力好回家脱坯。 李桃花本来就是偷奸耍滑惯了的,如果组员都是队里的,她多少还收敛着,换成知青她还能不欺负? 她本来的打算是激怒张红梅,用一年前的事拿捏住她让她来打垄,结果跳出来个更好欺负的小顾知青。 没想到八十八个头都磕了,最后那一哆嗦砸锅了。 现在不但里外损失了四工分,明天还得去挑大粪,李桃花想要睡死挣扎一下,于素芬丢过来不阴不阳的一句:“你要是想拿自己当典型开会,你就尽管蹦跶。” 李桃花二话不说,恶狠狠瞪了顾胜昔一眼在人们的哄笑声中径直回家去了。 顾胜昔半天又赚了八十多贡献值。 而且还在屯里人面前刷了一波好感,大家都说这孩子别看瘦了吧唧的,干活认真人又憨厚老实,而且才十六岁啊,以后大伙跟她一组可别欺负人家孩子,要不不是也成了李桃花这种后进分子了? 云娇娇跟在后面,她今天累死累活总算是拿了五工分,还看了一场顾胜昔的大戏,可惜这屯子人明显战斗力不行,竟然还偏帮外人。 她期盼的顾胜昔被打被骂的画面一个都没有出现,不过看到顾胜昔哭的稀里哗啦,云娇娇心里也总算出了一口郁气。 活该!谁叫你跟我作对! 第二天上工时大队长刘永贵神采奕奕的站在大柳树下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讲话,中心思想两部分,一是今年秋收大家表现都很不错,天时地利人和刘家大队都占了,所以今天的任务应该会完成得很好。 二是那支人参由公社领导陪同下直接上交给县里,经县领导研究决定,奖励发现并采摘人参的何小丫同志一张自行车票。 很多人听到这个结果是又羡慕又失望,盼了两天好像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有要娶媳妇的人家心里都有点酸溜溜,下完雨那天自己明明也去了前山,咋就没看见那棵老参呢?要是自家找到那棵人参,也像何小丫这样献出去,又得了好名声又得了实惠,买自行车钱好整,但是票真的不好整,那玩意儿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到。 还有的则打起了何小丫的主意,老何家老丫头今年也十八了,要是能娶回家里把自行车票当成嫁妆带进来,那自家不就白白得了一辆自行车? 要知道这年月的自行车可比二十一世纪一般的汽车都金贵。 刘永贵听见下面议论纷纷,抬手示意大家噤声:“广大社员同志们、知青们,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经县委研究决定,这一年来我们刘家大队表现优异,严格执行郭嘉各项指令,圆满完成县、公社的生产任务,已经被提前通知获得今年县优秀生产大队之一,所以……” 他的手往下压,做出一个标准的领导者姿势,很满意的看见大家全都在凝视着自己:“县委已经把咱们刘家大队登记在案,成为明年县里第一批通电的村子!” 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张红梅一把抓住顾胜昔的手,还使劲捏了捏:“太好了,太好了!” 每天表面住在阴暗潮湿小隔间实际是翻滚在豪华温泉小别墅,有没有电顾胜昔还真不是很在意。 但是大家都激动得不得了。 无论是知青点还是屯子里的人,几乎个个激动得面红耳赤,简直要载歌载舞。 “吃水不忘挖井人,咱们屯子有了电大伙可要记得是谁挖着人参帮大队成了这回的先进!下面,请何小丫同志上来领奖!大家鼓掌!” 过了一会,人群忽然嗡嗡议论起来。 顾胜昔个子本来就小,再加上不怎么太热衷于看热闹,所以站在人群的外围,自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倒是跑去前面的张红梅匆匆赶来一把扯过她又往人群里挤去。 “何金库,自行车票是县里奖励何小丫的,你上来干啥?” 顾胜昔身小力单也不是没有优势,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吃瓜看戏了。 大柳树下,大队书记刘永贵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瘦巴巴的刀条脸汉子,一个是二十来岁梳着两条麻花辫子的姑娘。 顾胜昔看得眼前一亮。 这姑娘大概是天生冷白皮的缘故,同样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她硬是比别人白了几个度,就算是自己这些新知青看起来也没有她的肤色白皙。 而且女孩有双明亮的大眼睛,粉面桃腮,朱唇丰润,再加上两条眉毛自带眉形,看起来顾盼生辉,身姿挺拔窈窕,虽然瘦但是以一个女性视角来看算是纤秾合度,很有几分几年后上映的电影《小花》里面陈冲的那股味道。 知青点里目前颜值最高的苏茉也被比得黯然失色。 何小丫俏生生站在一边也不说话,略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何金库涎着脸对大队长刘永贵说道:“大队长,我是小丫她爹,我替她领也是一样的,要不回家了她也得交给我。” 刘永贵抬手挡住何金库伸过来的手:“你说了也不算,县里要我把这东西奖给何小丫同志,你叫何小丫?” “哈哈哈,他是何老丫!”下面有人怪腔怪调的起哄,气得何金库脸红脖子粗。 “大队长,我有件事想要麻烦您。”一直沉默着的何小丫忽然说道。 第052章 选择 “你说。”刘永贵不知道何小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这孩子家里的情况他倒是略有耳闻。 老何家是外来户,当年何小丫的太奶奶带着两个儿子逃荒到刘家大队,那个时候这里叫刘家屯,还不叫刘家大队。 听说这老太太是跟着当家的拖儿带女一路从关内讨饭过来的,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艰难险阻,反正两个大人带着六个孩子,等到刘家屯的时候全家八口就剩下了三口。 何张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刘家屯以及附近几十里内的土地庄子当时都是人家老君家的,而刘永贵的祖上是替老君家管理附近几个屯子的庄头,于是就做主留下了何张氏跟她的俩小子。 后来解放了,老君家被打倒了,何张氏跟两个儿子也分到了自己的土地,正式在刘家屯落了户,俩小子也各自开枝散叶,虽然是个外来户,不过也分出五六户人家了。 只是当初隐约听说,何张氏十分重男轻女,她男人在半路上跟人家抢吃的被打死了,何张氏是靠着一路卖闺女才撑到了关外,四个闺女全都没处理完了,只剩了两个儿子。 老话说得好,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 何张氏入土为安了,她的精神流传下来,老何家那几房全都特别重男轻女,北方这边虽然也有子孙承家业的传统,但是相对来说重男轻女的思想要差一些,那种让人痛恨的名字,老何家都占全了。 什么招娣、来娣、盼娣、引娣、换娣,娣个没完,到了何小丫她们这辈已经折腾不出什么新花样了,于是就按照大小顺序,何大丫,何二丫…… 总之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男娃名字就不一样了,个个金光闪闪的,比如何小丫她爹这一辈,什么金库,银库,钱库,宝库,刘永贵真担心没完没了的生,想不出那么多的名字来和衬裤、短裤可咋整。 这也是刘永贵有点不待见老何家的原因,丫头小子不都是爹生娘养的?你哪怕偏着点也就是了。这家伙,丫头就跟仇人一样恨不得把骨髓油都榨出来贴给家里的小子。 刚才一听说让何小丫上来领奖,何金库蹿的比兔子都快,伸着大黑爪子就上他手里来抢,好悬没叫他得手。 何小丫那边,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掉下来了:“永贵叔,我想拿这张自行车票换个回去念书的机会,再开学我都上高二了,我想拿个毕业证,要不这些年书我不是白念了?” “滚你娘的,小瘪犊子,你还念啥书?你看看谁家像你这么大的丫头不好好搁家干活还去念书?念书除了糟践钱耽搁挣工分还有啥用?” 还没等刘永贵说话,旁边的何金库就开了腔,他在这些村里干部面前怂得很,但是看见自家闺女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 “爹,念书咋没用?珊妮念了高中所以才当了记工员,刘铁刚要不是也初中毕业他能进罐头厂?再说,以前我念书也没耽搁给家里挣工分啊!爹,你要是让我接着念书,这自行车票就归咱家,不过到我毕业前你得让我不下地干活,要不我就拿这个跟大队换个念书的机会!” 何小丫说的斩钉截铁。 何金库抬脚对着何小丫的腿就踹了下去,踹得何小丫一个趔趄。 顾胜昔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窜了起来,只是这毕竟跟她没什么关系,刘永贵又明显不是个尸位素餐的基层干部,她也就按捺着满腔怒火继续往下看。 果然,刘永贵抬起胳膊就给了何金库一杵子:“咋地?你当着全体社员的面,当着全体村干部的面就敢随便打骂我们刘家大队的大功臣吗?” “老子是她爹!” 可能觉得自己占着理,想来见官就怂唧唧的何金库梗着脖子硬扛了一句。 “你是他爹咋地?新社会了,人人平等,都是国家主人翁,不分三六九等,你这是要跟国家对着干?” 何金库顿时吓得冷汗就淌下来,他想不明白踹了家里的赔钱货一脚,咋就扯上跟国家对着干了?他是啥时候有这能耐的? “我是她爹,我把她养活大了,我就可以随便打她。” “这屯子也养活了你,我是大队长,是不是我也可以随便打你?” 好像还真没啥问题,可是又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何金库也说不清楚。 “现在虽然说不让考大学了,可是高中还是让上的,我听说小丫成绩还挺不错,一年学杂费也才四块钱,你就说你们家出不出吧?” 何金库眼睛在底下人群里扫来扫去,像是自己拿不准注意,他爹何满福喊了一嗓子:“俺们家娃多,可没那老些钱啊!” 刘永贵心中冷笑,就知道何金库是个不顶事的,何张氏的大儿子早就分了家,二儿子死活不肯分,一大家都是老两口子说了算,恨不得何金库一个月睡几回婆娘都得跟爹妈请示。 “行,那小丫的书费学杂费大队给出了,就因为她捐献了人参给咱整个大队带来光明,也得要奖励一下,不过这自行车票是何小丫的,按照何小丫同志的意思就归大队所有了。” “那不行。”何满福赶紧在下边旗帜鲜明的表示反对:“那是俺们何家的。” 自行车票啊,比自行车本身都难搞的自行车票啊,要是有门路起码也能买个百八十块钱的自行车票,咋可能白白给了大队?念一年高中才多少钱? 刘永贵可真敢想。 刘永贵没那闲心跟他掰扯,直接问何金库:“要不就收了自行车票,同意让何小丫上学,到高中毕业这期间不许让她下地干活,要不自行车票归大队,大队出钱让何小丫上学,一天还给何小丫算六个工分。” 眼看不表态是不行了,何金库又开始贼眉鼠眼往下瞄,最后还是人群里的何满福喊了一句:“我选第一个!” 眼看刘永贵就要把自行车票递给何金库,人群里不知道谁又喊了一句:“口说无凭,得立个字据吧?” 一句话提醒了刘永贵,可不是,别看是在大家伙面前答应了,到时候老何家人缓过劲来硬说人家闺女想咋办就咋办,他还真没辙。 第053章 谢谢 这一句话把何金库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一双眼睛灯泡一样在人群里来回的踅摸,说话这声听着有点陌生,口音也不像屯子里的人,一定又是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知青崽子们。 妈的,哪里都有这帮小兔崽子的事。 他打的就是这个盘算,等把自行车票糊弄到手,回头就给何小丫琢磨个婆家,到时候学校不用上了,还能再弄点嫁妆。 就算大队知道又能咋地?他老着一张脸就不信刘永贵还能把他给弄进去蹲笆篱子(监1狱)?还是敢去把死丫头再从婆家接回刘家大队来? 可要是白纸黑字写上,那就不一样了,杨白劳签了卖身契——人家想咋地就咋地。 那边刘永贵简单又说两句就宣布散会,让各小队队长负责给大伙安排活计,何家能做主的则跟他去大队部签字画押。 今天的活计比较轻省,女社员没有什么特别要求的都去场院摔花生。 去场院的路上,张红梅拿手指头戳顾胜昔:“你说你个促狭鬼,胆子可真够大的,万一要是让老何家知道是你多嘴多舌,以后找你小脚可怎么办啊?” 没错,提醒大队长让何金库签字画押落实到纸上的人正是顾胜昔。 她前世可看了不少年代文的小说,里面甚至有的都公开断亲了,可是那又怎样?架不住一方不要脸,到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乡亲们态度立刻就会给你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在这个年代,人们都讲究以和为贵,大局为重,父母在不分家,一旦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就算当时有不得已的理由被大家所接受,过后还是很容易遭人非议。 而这个时候男女拉个手都可能被算耍流氓,自由恋爱的个例比后世出柜的都少,成家基本都靠三姑六婆给介绍,一个人的口碑风评就至关重要了。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都容易被言论拿捏得死去活来的原因。 “那么多人他知道是谁说的啊,再说我当时特意用了南方那边的口音,嗓子也憋粗了些,你就说我要不是趴在你肩膀上说的,是不是你也猜不到是我?” 张红梅“嗯”了一声之后声音有点闷闷的:“你要是早来一年就好了。” 顾胜昔没听太懂,回头问她:“你说什么?” “没事,一会你挨着我啊!” 场院上已经忙活得热火朝天,前段时间拔回来的花生被捆成一捆码放得整整齐齐像是一堵堵墙。 两个人一跺花生,谁先摔完谁收工。 当然如果想要多赚点工分也可以要求加活。 花生经过一段时间的晾晒已经十分干爽,抓过一捆来在准备好的粗木杆子上摔几下果实就会掉下来。 活计不累就是会弄得人灰头土脸,社员们人人都用头巾把脑袋包起来,条件比较好的会用纱巾连同脸整个都包上,防止迷眼睛。 顾胜昔跟张红梅带着手套找一根适合两个人用的木头杆子就开始啪啪的摔起来。 场院上到处都是人们闲谈唠嗑的声音。 谁家的鸡昨天让黄鼠狼叼走了,谁家的败家娃昨天偷了荤油拌饭吃,谁家姑娘要相人家了,谁家的爷们昨天让媳妇给挠了个满脸花…… 张红梅和顾胜昔听得津津有味,自打发现张嘴说话容易进土之后两个人就开始沉默是金。 听周围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老大娘唠闲嗑贼带劲,就是可惜不能弄点瓜子茶水,吃着喝着唠着,人生一大幸事啊! 顾胜昔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能融入这个世界,而自己的上一辈子,似乎每天睁开眼,唯一的事情就是找出答案,报仇雪恨,爸爸妈妈离开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了幸福快乐,总像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孤魂,找不到归属感。 而到了这里,尽管每天都活得很累,但是无论主动还是被动,顾胜昔都觉得每天都有事情可做,都充满了干劲,而且每次达到自己预定的小目标之后她都特别满足。 哪怕是劳累一天之后钻进别墅里洗个澡,都觉得幸福感满满。 是不是人都在骨子里有种奴性?唾手可得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到了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可以偷偷的洗个澡喝杯牛奶,都觉得是人间至高无上的享受? 好像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顾胜昔才知道自己原来喜欢这种生活。 两个人一捆捆摔着花生,手法越来越娴熟,看着果实和干燥的泥土哗啦啦被摔下来,渐渐堆成一个小山包,似乎也蛮有成就感。 秋风飒飒,周围的婶子大嫂们话题开始逐渐跑偏, 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爽朗而只可意会的笑声,张红梅开始逐渐不自在起来。 这种话题在全都是大娘婶子的时候总是难免,偏偏她们这些小知青又不能说什么,只得假装听不懂或者听不见。 “你准备好冬被和冬衣了吗?再有一个月左右就彻底猫冬了,东北的冬天干巴巴的冷,靠你这小体格是肯定扛不过去的。” 虽然张嘴说话容易吃一嘴土,不过张红梅还是勇敢的开口了,不然的话太尴尬了。 “我就是没有棉鞋,其他应该差不多都能弄到。” “我会织毛衣毛裤,你要是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也可以帮你织。” 顾胜昔的确不会,事实上她那个世界敢说会织毛衣毛裤的还真没几个。 因为经常满世界跑,所以顾胜昔的衣服从零上二十度的夏威夷女郎到零下四十度的爱斯基摩人都可以扮演。 只是可以明面上穿出来的的确不多,她准备过两天去一趟县城,弄两件涤卡面料的衣服裤子露面穿,至于里面穿羊绒羊毛还是羽绒的衣服,谁还能把她给扒了参观参观? 再说,冬天外面那么冷,小隔间门一关,回去别墅吃火锅睡大觉它不香? 只要不被揭穿,她也没必要非难为自己一比一还原这个年代人的穿着打扮,在不暴露秘密的前提下,自己舒服才最重要。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一片阴影笼罩下来,顾胜昔抬眼望去,何小丫正微笑着站在她旁边。 “谢谢你。”她声音很小却态度坚定的对顾胜昔说。 第054章 背后论人非 何小丫蹲在顾胜昔旁边,声音小得只有她们三个可以听见:“谢谢,我知道说话的人是你。” 顾胜昔不由得惊讶,这姑娘好像跟他们知青点并没有什么来往吧?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是那个说话的人?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不想骗你,反正,我知道你是个好心人就好了。”她笑得坦坦荡荡,隐瞒得也坦坦荡荡。 顾胜昔觉得何小丫有点奇怪,也不是全然因为她刚才那句话,就是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何小丫找了个地方拿了捆摔完的花生秧子当坐垫,又在花生垛子上提过来三捆花生也跟着摔起来。 “小丫,你今儿个不用上工了?”张红梅问她。 “嗯呐,大队长给我开了介绍信,明天我回学校交学费,后天就开始回学校上学了。” “哎呀,那可真好。其实能多读书还是尽量多读书,你那些话说的都挺有道理的,到什么时候多学点知识都比俩眼一抹黑、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字的文盲强。” 何小丫一边“哗啦、哗啦”的摔着花生一边说:“红梅姐你说的对,是我以前太老实了。” “你帮了我,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呢?”何小丫回头问顾胜昔。 “我叫顾胜昔。” “你……咋才这么大点就下乡了?你家里也舍得?”何小丫看顾胜昔的目光里带着怜惜,想来家里也有作大损的牲口爹妈,顾知青看着还没她胖乎,应该连十五都没到吧? “小昔就是典型的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她家里条件好,而且也没必要非得下乡,可她那个后妈爱表现,主动把小昔给报名了。” 张红梅气鼓鼓的说,顾胜昔看见她说完之后嘴巴依旧一开一合,看口型是在说“这俩缺德玩意儿”,但是当着顾胜昔的面骂人家父母毕竟不太好,所以张红梅选择静默模式发泄。 莫名有点可爱。 何小丫也看见张红梅表情丰富得快唱大戏了,也禁不住“咯咯”的笑。 她帮着顾胜昔摔了一个上午的花生,不得不说何小丫干活的确是把好手,又规矩又爽利,虽然后来顾胜昔跟张红梅都知道她是带着某种目的而来,但是两个人从心里都不反感这个人。 何小丫的确是过来感谢她的出言提醒的,不过后面开始旁敲侧击想要通过她们两个了解苏茉这个人。 顾胜昔忽然想起,好像何小丫挖人参就是因为被苏茉发现了才闹得最后大家都知道了。 人心都是自私的,别说何小丫,就算是顾胜昔自己发现人参她都肯定不带交公的,除非不得已。 何小丫为什么要打听苏茉其人呢?总不会是为了感谢她帮助自己辛苦挖了棵五十年的人参最后却只得了张自行车票吧? 女知青点里的人,严格说没谁是完全意义上的好人,包括顾胜昔自己。 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顾胜昔觉得苏茉看自己的目光总是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顾胜昔想了想,最后加了一句:“我也说不好苏茉这个人,就是她总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一样。” 何小丫站起身来扒拉扒拉身上的土:“你们小心着点她,这个人啊……” 她呵呵哂笑之后没再说什么,只挥挥手说,最近这两天可能要给知青们放假,月底差不多要砍大白菜,到时候可能就不放假了。 “你们要是没啥事就去县城溜达溜达,队里牛车要去,一个人五分钱。” 顾胜昔眼前一亮,刚好过两天她要发第三封电报,想必云海岚现在以为已经彻底解决了她这个小麻烦,呵。 由于有了何小丫的帮助,下午顾胜昔跟张红梅早早就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张红梅还想再领一垛,多赚工分多换粮,这年头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粮食和钱是万万不能没有。 顾胜昔说:“红梅姐,也没多长时间就下工了,你还得提前一会回去做饭,与其摔花生还不如去山里拖点柴火回来。” 张红梅一想也是,她今年才拾了两捆柴,山货也没弄多少呢,想想家里每年都会来信不是要粮食就是要干货就一阵心烦。 “走吧走吧,去前山拖柴当休息了。” 顾胜昔统计了一下,现在已经有两千三百多积分了,距离兑换积分最少的存储功能差两千六百多积分。 哎,再次感慨一下,她就是个悲催的打工人。 两个人走到知青点还没等进院子,一个孩子“噔噔噔”跑过来问顾胜昔:“小昔姐姐,狗剩哥问你还要鱼吗?” “要,啥时候有都要。” 拿糖换鱼她可以一直换。 拴娃很高兴,一张小脸像是被花狗舔过,咧开嘴巴露出参差不齐的小奶牙:“小昔姐姐我的头好了。” 张红梅一脸讶异:“你什么时候跟这帮小混世魔王们混一块去了?” “他们挺好的啊,哪里混世魔王了,可乖了。” 拴娃一边“嗯嗯”答应一边猛点头,已经短了些的衣服被腆起来的小肚子顶得往前撅撅着。 顾胜昔看他头顶化脓的地方已经结痂,肿胀的地方也开始消肿,满意的点点头:“拴娃可真乖。” 假装从兜里摸出一块橘子糖递给他:“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拴娃吞咽着口水:“我奶说不许白要别人的东西。” 想来是她给的糖被老太太发现了。 顾胜昔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刘家大队是个屯风很好的村子,安营扎寨快十天了,屯子里的极品就只发现李桃花一个,啊,不对,大概何小丫家里也有几个吧? “一会不是要跟小昔姐姐换鱼吗?怎么说白要呢?”顾胜昔又把橘子糖往拴娃跟前递了递。 拴娃歪着头想了想,忽然把背在身后的东西拖出来递给顾胜昔:“那我给你吃这个,黑天天,这棵可甜了。” 想想又眨巴着眼睛很认真的补充:“没有你的橘子糖甜,不过就差一点点。” 他用大拇指的指甲盖在小手指肚上掐出一个痕迹:“就差这么一点点。” 于是张红梅这个晚上就多了一项活计——腌制咸鱼。 第055章 咸的 顾胜昔也没想到,因为今天收的鱼比较多张红梅全都给腌制成了咸鱼,结果竟然爆发了新知青来到之后的第一场大战。 起因是谷小红下工回来发现张红梅摆了满院子的咸鱼,晚上饭桌上却一口都没有。 “原来晚饭没有鱼啊,院子里不是晒了那么多吗?怎么不做几条?” 张红梅听见谷小红大咧咧的口吻就很憋气:“那鱼是小昔用糖跟孩子们换的,人家之前不是已经请大家两顿了。” “哎呦呦!这把你给心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鱼呢,顾胜昔都没说什么你就急着跑出来护主了?她可真有眼光,倒是给自己找了条好狗。” 谷小红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响,脸上就挨了一耳光,她尖利的嗓音顿时在整个知青点上空回荡:“张红梅,你个贱人敢打我?” “别骂红梅姐,是我打的。”顾胜昔抖着手凉凉的说:“我不会打嘴仗,但是我会打耳光,你再说点不三不四的话我还打你。” “大伙都出来给评评理啊,两个人欺负我一个,我要去找大队长!” 两边屋子里洗漱的、休息的知青们全都呼啦啦走出来问怎么了。 张红梅和谷小红各有各的小团体,各自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当然两个人都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说。 “饮狼坡是集体所有,这些鱼就是集体的,凭什么我就不能吃了?你们要是不给我吃,那就是占尖取巧,把集体利益变成个人所有,我要去榉报你。” 谷小红脸上的巴掌印像前山的红枫叶,清晰无比,随着她的嘴巴一开一合不断变化着形状。 “饮狼坡的确是集体所有,但是这些鱼是我用橘子糖跟屯子里的孩子们换的,你要说是集体的,你只管去找大队长告去,占尖取巧也好,投机倒把也罢,都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有胆子你就去告,不去的是灰孙子。” 顾胜昔知道,别说知青点,整个刘家大队乃至目前大环境下的整个社会现在都是人均饿肚子,所以对吃的格外斤斤计较,她理解但不代表她愿意接受。 谷小红被噎住了。 顾胜昔的话她怎么会听不懂? 不管她去大队部告什么,都会牵连出屯子里那些跟顾胜昔换东西的小孩子,就算是勉强告赢了,她也彻底得罪了屯子里很多人家,到时候她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顾胜昔才这么有恃无恐。 “也不知道前几天是谁,吃人家小昔打回来的野鸡吃的跟头猪一样,现在就因为没给她鱼吃翻脸就要榉报,吃鸡的时候怎么不去榉报?”张红梅气的不行,这个谷小红就是根搅屎棍,哪哪都有她。 “话可不能这么说,红梅姐利用给集体做饭的时间帮顾胜昔腌咸鱼本身就不对,我就想知道,那些盐是属于大家集体所有吧?”云娇娇又蹦跶出来。 谷小红顿时找到新的攻击方向:“对呀,凭什么用我们的盐腌你们的鱼,还不给我们吃?不问而取,你这行为就是小偷。” 张红梅这次真的被问哑巴了,盐的确是集体所有,而她的确是利用给大家做饭的闲暇时间收拾了那些鱼又腌制上的,可是她也没耽搁做饭啊! 顾胜昔没有说话,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隔间。 谷小红像是打赢的公鸡得意的转了一圈,感觉毛都翘起来了。 “好了,她们也不是有心的,可能一时没想到损害了集体利益,之前咱们也的确吃了小昔打回来的野鸡,这事也就算了吧。” 金海燕又出来装好人了。 卫凌霄没吭声,独自回去男知青宿舍。 顾胜昔却提着包装纸包的半斤精盐“啪”的一下丢在饭桌子上:“赔给你们,谁觉得需要赔偿精盐的,自己拿。” “不至于,不至于。”金海燕走过来想要揽住顾胜昔的肩膀,被她一个侧步躲了开去,她也不觉尴尬,还是一副知心姐姐的样子劝慰:“小昔,咱们知青点就你年纪最小,对了,还有娇娇,好像你们俩都是十六岁,大家不要因为一些小事就伤了彼此的和气,小红脾气急躁了点,说话瞻前不顾后,可是小昔你是所有人里最小的,怎么也不能动手打人吧?” “哈哈,这可真新鲜,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打架还得论岁数的,怎么,年纪大就可以随便胡搅蛮缠?年纪小挨欺负就得忍着?尊老爱幼没听过?” 说话的人是去而复返的卫凌霄,他手里拿着一瓶橘子罐头,看样子是想用这个替顾胜昔赔给大家。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出言维护一个女知青,也是第一次呛声别的女知青,而且还是素来人缘最好的金海燕。 金海燕眼圈顿时就红了。 她今年二十三岁,在屯子里这个岁数的基本上都是一两个孩子的妈了,现在却被个毛头小子训孙子一样的教育。 吕明这个时候作为知青点的点长也必须要站出来表态了:“我刚才打听了一下,谷小红说人家张红梅占用给大家做饭的时间去干私活其实是不对的,因为今天何小丫去帮着她们干了半天活,所以人家本来就是提早下工的,至于说用集体的盐腌了她们个人的鱼,原则上的确是不对的,可是小顾知青这段时间可没少给咱知青点划拉吃的,人家也把私人的食物拿出来给集体共享了,所以这事就别追究了。” “小顾知青以后要收敛一下脾气,不能动不动就打人,谷小红也别什么事都大惊小怪,总盯着芝麻蒜皮的小事,行啦,准备准备吃饭吧!” 谷小红愕然捂着自己被打的现在还火辣辣的脸颊:“吕队长,那你的意思我这巴掌就白挨了?” 顾胜昔表示接受吕队长的调停,同时重申:“人和人不一样,有的人嘴贱,有的人手欠,我呢遇见嘴贱的人吧,手就有点欠,想要我的手不欠,有些人就别嘴贱。” 谷小红气得浑身乱哆嗦,没想到瘦骨伶仃的顾胜昔不但说动手就动手,一张嘴也是个不饶人的。 张红梅心里这个痛快,她有空要多跟小昔学学,怎么吵架能把谷小红气成这样的。 “小顾知青赔给你的,拿着吧,吃不着咸鱼就吃点咸盐吧,要是吃不了就分给金知青点,反正她也喜欢管闲(咸)事。” 卫凌霄说完拿着那瓶罐头扬长而去。 第056章 各自谋算 这一顿饭几乎人人吃的食不知味。 心情最百味杂陈的要数苏茉。 多了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人物——顾胜昔,她自己又取代原主,从一个只会唯唯诺诺、因为卫凌霄请她吃了两次腊肉,又在一次被云娇娇欺负时得到他仗义执言,从此以后就把卫凌霄当成了生命里那道光芒,悄悄喜欢着,膜拜着的悲催炮灰变成改变了很多事情的推手,这本《重生之俏村花逆袭嫁高干》的故事走向就已经变得不可预测。 引发男女主相识的关键道具,那棵五十年老参被她的乱入从送给男主博得好感变成被逼上交,女主何小丫没有跟男主相识,反而踏上求学之路,没有了人参这个契机,是不是这个村妞就不会再认识卫凌霄了? 可是她虽然破坏了男女主的相识,却又间接促成女主借机回去上学。 苏茉放下心的同时又有点担心,要知道剧情里感情渐渐升温的两个人互相激励,卫凌霄还鼓励何小丫把丢下的功课重新捡起来,后面两个人在一同考入京大。 现在虽然没有男主的辅导,可是女主已经要重新去读书。 他们就算现在不会认识,是不是剧情的强大程度依旧会让他们两个在恢复高考之后在京大相识,然后依旧走到一起? 眼前还杵着一个比女主更大的威胁。 向来大大咧咧、痞里痞气的卫凌霄,今天居然会为了顾胜昔出头,是不是他已经开始对顾胜昔产生了好感? 知青点里可能没人太注意目前看起来其貌不扬的顾胜昔,可是从现代穿书过来的苏茉早就看出顾胜昔现在虽然瘦骨伶仃,肤色暗沉,可她是天生冷白皮的底子,且骨相极美,典型的头包脸高颅顶,三庭五眼比例均衡,只要营养足够,假以时日长开了,肯定是个不可多见的大美人。 这段时间她一直努力在卫凌霄面前展示自己的坚韧、努力,其实除了一副可圈可点的相貌之外苏茉最大的优点就是一手好厨艺。 从前的自己因为相貌难看,不大合群,闲暇时间几乎都是刷大量短视频打发时间,而她关注的不是美妆博主就是美食博主,那些后世花样翻新的各色菜品就不信拴不住卫凌霄。 原本她努力加入烹饪小组,就是为了借机接近卫凌霄,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知青点的细粮少得可怜,粗粮吃着拉嗓子不说,还有点苦了吧唧的味道,至于菜就更可怜了,院子里的蔬菜倒是随便做,可几乎都是蒸土豆煮豆角弄点酱或者盐随便拌拌就是一顿。 没有荤腥不说,调料也少的可怜,只有粗盐和精盐以及一点花椒面。 葱蒜辣椒属于四辣范畴内,连自家的自留地都不许种,只允许房前屋后栽种一些,否则就要割你的小尾巴。 最最关键的问题是,没有肉还特么没有油! 这样一穷二白,叫她怎么向卫凌霄展示自己超凡脱俗的厨艺? 想要搞点食材和调味料吧,她瘪瘪的荷包又不允许,难道也要向那些穿越年代文的女主们一样铤而走险去混黑市吗? 苏茉忽然想起,好像是快冬天的时候,女主得到了她后来成为人生赢家的空间玉佩,她死死攥紧拳头,这一次一定不能像人参那样她跟何小丫鹬蚌相争,最后得利的却是大队。 通不通电有没有拖拉机,跟她苏茉有什么关系? 她只要卫凌霄是她的,上一世自己矮矬胖丑穷,既然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又给了她这样的花容月貌,她怎么可以自甘平庸? 什么何小丫,顾胜昔,管你是从哪里来的,在这个世界,我苏茉才是女主! 顾胜昔并不知道角落里有个傻逼正在发表中二至极无耻至极的女主宣言,她也很烦恼。 本来以为只要拥有一个单间,可以不必每次都借由屎遁、尿遁回家,就可以苟 到七七年高考,结果知青点这几头烂蒜没完没了的出来恶心人。 其实,以顾胜昔别墅里的东西,她可以养活整个知青点的人,但是凭什么? 不是每个人都值得被尊重被善良以对,因为他们会把你的额外付出当做理所当然,欲壑难填,家财万贯也喂不饱白眼狼。 现在才七五年,还有两年的时间呢,她可不想困在知青点跟一群鸡零狗碎天天讨论为什么不给人家吃鱼这样的问题。 所以想过舒心日子,还是得想办法搬出去独居啊! 顾胜昔在这一瞬间已经下定决心,知青点里那几个铢锱必较的玩意明儿再想要我的东西,可不能了! 一个个的钻门盗洞只想着占她便宜?他们是在想屁吃?不,劳资屁都不给他们吃,留着吹煤油灯。 睡前一个草莓大福,一小杯牛奶,增肥增高计划一日不可松懈。 洗漱过后,顾胜昔美滋滋滚到自己的大床上,很快就入睡了,唯美食与床不可辜负也。 和白毛狼王约好的那天早上,顾胜昔特意比平时早起来半个小时,果然饮狼坡遇见正要下来寻她的狼王。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绕而来,顾胜昔仔细看着比自己还瘦小的少年,左腿上裹着狼皮的地方血迹斑斑。 而少年依旧行走如风,混不在意,像是伤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等到了狼群休憩的地方,顾胜昔对狼王说:“你的腿伤着了,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狼王点漆一样幽深的眸子定定看了她足有半分钟,然后无言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顾胜昔明白他这是同意了。 于是从柳条筐里拿出酒精湿巾先给自己清理了一下双手,又找到碘伏准备给狼王清理伤口。 只是看见狼王小腿外侧几乎可以算是血洞一样的伤口时顾胜昔愣住了,这样还能行走如飞的来找她?这还是人吗? 她心里有点隐约的怒火,不是有三只小弟吗?就舍得让它们的王受伤来寻她? 这股情绪只是瞬间就消散了,顾胜昔觉得自己很可笑,她是站在什么立场去生气呢? “你这伤口有点深,需要进行肌肉缝合,会很痛,所以我准备给你打一支麻药。” “什么是麻药?” “就是会麻痹你的神经痛感,让你的腿部暂时失去知觉。” 第057章 狼王的回赠 少年狼王“呼”的一下站起来,他有着东方人的皮相,西方人的骨相,这样蹙着眉时,两道凌厉的眉和极具压迫力的漆黑眼眸间距非常短,像极了狺狺狂啸的猛兽,他殷红的薄唇里,森白牙齿隐约可见,明明是瘦骨嶙峋的人却瞬间迸发出凛冽杀意,似乎下一秒就会一跃而起,撕开她脆弱的喉咙。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紧张至极。 顾胜昔心里一惊,不由自主站起来后退两步,看着像个人,怎么还说翻脸就翻脸呢? 而原本趴伏在草丛的三只狼也忽然间完成了对顾胜昔的合围,只等老大一声令下就群起而攻她。 麻痹啊,农夫与蛇,郝建与老太太,顾胜昔与白眼狼。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狼王这两天像是偷偷练习过说话,无论语速还是表达都比之前进步不少。 “什么东西?” “可以让我不能动的东西。”狼王说的咬牙切齿。 顾胜昔忽然明白了,人也很快冷静下来,她怎么就忘了之前狼群和刀疤脸三个人厮杀时,他们曾经用过两支麻醉箭,狼王和那只小灰狼先后中招,这少年都不懂得如何跟人类接触,自然不懂麻醉箭是什么东西,但是自己叙述的麻药作用后的效果的确是跟他中招之后吻合,也难怪小家伙冲自己呲牙了。 “这个东西大多数医生,就是可以给你们治病的人都会有,但是那天的三个人不是这个职业。”顾胜昔觉得自己的解释还是有点词不达意,于是再次说道:“就像是刀,既可以砍伤敌人也可以屠杀朋友,究竟要干什么取决于握刀子的那只手。” “当然,我也可以像那天给它们两个手术一样不用麻药给你缝合,但是会很痛很痛,如果你乱动的话会影响我缝合的效果,我其实并不是医生。”顾胜昔很坦然的直视狼王那双深潭一样的眼睛:“就看你要不要相信我了。” “好。”说完他侧过身子坐着,把伤处最大程度呈现给顾胜昔,方便她的操作。 不得不说,狼王不愧是狼王,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他的伤口真的有点深,狼王说是被野猪用獠牙戳的,想想都替他疼得慌,狼王口中却说得云淡风轻,生生把自己的事故讲成了别人的故事。 可是要给一个孩子缝合这么深的伤口,实在是硬赶鸭子上架。顾胜昔从前只给自己缝合过伤口,到了这个世界不但给狼做缝合还曾经接骨,虽然有小别墅加持作弊,不过总归还是她实操吧? 咦?对啊,顾胜昔忽然想起,既然小别墅曾经出过一次手,应该不介意第二次吧? “主要是看你介意不,因为我出手你会被扣掉一半积分,不过手术对象基本不会留下疤痕。” 顾胜昔想想积分,看看大腿,再想想积分,又看看大腿,哎,算了,这小伙子以如此颜值却整日跟飞禽走兽为伍虽然有点暴殄天颜,但是还是尽量别留下什么遗憾了,狼身上会不会有疤顾胜昔似乎不太在意,但是想着以后少年的腿上会有丑陋的疤痕,她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大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一具身体的缘故,在这个世界里,她很容易满足,很容易快乐,也……有点容易心软了。 “抠吧抠吧,我无所谓。”顾胜昔不知道,此刻她有多好爽,缝合完成之后心就有多痛,简直比狼王的腿还要痛。 “获得九百点贡献值。” 顾胜昔柳条筐差点没掉地上,你敢不敢再说一次? “之前已经说好的,每次贡献值发生变化,只播报一次,你嫌我烦。” 顾胜昔觉得自己有心梗前兆。 “为什么给狼王缝个伤口被扣一半还这么多贡献值?” “身具大气运者,身价自然与凡夫俗子不同。” 顾胜昔:…… 感情这还是一条粗大腿?那她要不要现在就抱上? 一直在脑海内跟小别墅唇枪舌剑友好交流的顾胜昔并没注意到,狼王偶尔会闭目轻嗅,那一股幽兰般若有似无的香气。 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顾胜昔想了想,从柳条筐(别墅)里拿了六个肉包子,一只炸鸡,看看狼王柴火棒一样的小体格,思量再三,顾胜昔还是拿出一盒牛奶打开递给狼王。 “我希望今天的事和我给你的东西,除你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要知道。” 狼王看看顾胜昔,忽然发出一阵“呜嗷呜嗷”的叫声,听起来竟然有点像二哈。 原本直勾勾盯着炸鸡的那只最小的灰狼站起来抖抖身上的毛发,发出一声嚎叫,也不知道是在抗议还是表示遵命,反正钻进草丛里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顾胜昔这边则蹲下来给之前的两只大狼查看一下恢复状况。 不得不说,野生动物的“野生”两个字真的不是白叫的,两只狼都恢复的很不错,顾胜昔给需要包扎的地方重新消毒清理过后又再次包上,然后对狼王说道:“想要更快的恢复好,你跟他们两个尽量不要动。” 草丛一阵晃动,小灰狼嘴里叼着个黄绸布小布包走过来,到顾胜昔面前张开嘴,小包袱“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明显是金玉相击之声。 顾胜昔大概已经猜测到了什么,里面应该是金银首饰之类,自己此刻的经历倒是颇有点像是那些山野轶事中的野兽报恩的桥段。 “你不要鱼,看看要不要这个。” 顾胜昔当着他的面打开,里面是两根小黄鱼和一对水头很不错的紫罗兰叮当镯,幸运的是被小灰狼就这样丢在地上居然没有碎。 很多人都说好玉不做叮当镯,可是顾胜昔却始终对叮当镯情有独钟,尤其这一对居然是紫罗兰的,红翡绿翠紫为贵,这一对水润润又清澈透亮的紫罗兰镯子的确是戳到顾胜昔了。 “我很喜欢,谢谢。” 顾胜昔也没客气,直接包裹起来放到柳条筐里,想想那成精的小别墅说狼王是有气运加持的人,顾胜昔觉得就这样丢下三个行动不便的伤员给那只小灰狼照顾多少有点冷酷无情。 “我明天早上给你们送点吃的来,还是这个时间让它去饮狼坡等我?”发现三只狼都对她放在地上的炸鸡很感兴趣,顾胜昔指着唯一行动自如的小灰狼问道。 第058章 朋友 顾胜昔回去的时候,那只小灰狼始终距离四米远左右距离的跟在她后面,顾胜昔就算明知道这是狼王派来护送自己的,记得野外求生的时候曾经有资深驴友告诉她,尽量不要把后背对着野兽,会很危险。 所以在自己后面跟着一只狼,顾胜昔总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但是她知道,就算她不让那只灰狼跟着,它肯定也不会听自己的话,它只会听狼王的话。 无奈之下只得慷慨激昂走在前面,像极了奔赴刑场的人犯,感觉灰狼不像是护送,倒像是押送。 总算煎熬到饮狼坡,小灰狼驻足不前,喉咙里低低发出两声吼叫,顾胜昔一颗心也总算是落了地,跟灰狼摆摆手:“你回去吧,谢谢你小灰。” 等到顾胜昔跨过饮狼坡时,小灰已经转身隐没在荒草丛中。 之前张红梅给她讲关于白毛狼王的各种传说时顾胜昔绝对不会想到,这深山老林里真的有白毛狼王,而她竟然还跟狼王成了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好心情带来好运气,顾胜昔没走出多远就发现路边草丛里“扑啦啦”飞出一个色彩斑斓的身影,几乎是想都没想,弹弓子瞬间出现在手里,“咻——啪”,野鸡应声而落。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只不幸的野鸡若是泉下有知,一定后悔自己今天的勤劳。 掂了掂手里野鸡的分量,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这只野鸡最近伙食应该很不错,拎在手上沉甸甸的,没有四斤也有三斤半左右,算是野鸡中的ps鸡。 从蜿蜒石径上一路走进屯子,远远就看见知青点的烟囱冒着袅袅炊烟,烹饪组已经起来做饭了。 果然推开木门就看见张红梅正在用筷子搅盐水。 灶台上放着一盘子黄豆,这是前几天收豆子大家利用业余时间捡的,换豆油不够,卖又太少,于是就你凑一把我凑一把拿回来做菜吃。 金海燕蹲在灶坑前烧火,大铁锅上的竹帘子整齐摆放着三合面的窝头,顾胜昔发现窝头上面带着绿缨缨的菜叶子,不禁好奇的问:“这是什么菜?” “不认识了吧,这是红薯叶子,腌咸菜可好吃了,切碎了搁到窝头里带着点咸淡味,吃着不那么拉嗓子。” 刘家大队是不产细粮的,想弄到大米白面除了买没有别的途径。 而那些粗粮面则是要去公社或者隔壁的隔壁村磨坊去加工,这个时代的加工程序简单工具也粗陋,再加上舍不得把磨好的面粉使劲用细箩筛,就导致粗粮那是真粗啊! 顾胜昔曾经笑着说知青点的窝头是伸腿瞪眼窝头,不使劲瞪着眼睛努力蹬着腿都咽不下去。 “我这不是怕你吃了伸腿瞪眼吗?所以加了点菜进去。” 顾胜昔抿着嘴乐,张红梅白了她一眼:“笑屁笑,我暖壶里给你留着热水呢,去刷牙吧。” 今天顾胜昔出去的早,张红梅不知道她有没有洗脸刷牙,顾胜昔自己又没有暖壶,就额外给她多留出点水来。 早上小隔间那边不烧火,只有大灶这边烧火,一旦饭下了锅就没办法烧热水给大伙洗漱,规矩就是这样,第一锅热水谁赶上谁用,贪睡就别嫌凉水拔牙。 “红梅姐你可真好,我早上已经洗漱过了。” 张红梅一边“哗啦哗啦”搅合着盐水一边嗔怪她:“又拿凉水刷的?等你老了早早牙就活动。” “明天不是休息吗?我明天就去县城里买个暖壶回来。” 顾胜昔觉得到了这个世界,她身上好像多了点烟火气,从前的自己像是被供在祠堂里的牌位,逢年过节受两炷香听半天鬼话她一年的任务就算完成。 成年以后无论是前世的自己还是今生的顾胜昔,好像张红梅是第一个关心她刷牙有没有热水用。 柳条筐里有两颗剥了糖纸的不老林,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八八年会不会有同样的糖果被制造出来。 顾胜昔把其中的一颗直接塞进张红梅嘴里,张红梅也没看清楚是啥玩意就嚼了一口,软中带硬,既有牛奶的香浓又有巧克力的丝滑,嚼到杏仁咬一口,又香又酥。 张红梅眼睛顿时瞪大了,想要问顾胜昔这是什么东西却又看见地上蹲着的金海燕正在眼巴巴看着她们两个,于是咽下自己的疑问闭着嘴巴努力咀嚼。 她平生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甜的糖果,可不能张嘴,跑出去一丝丝味道都是对不起小昔和这个糖。 金海燕等到投喂的目光令人无法忽视,然而顾胜昔还就忽视了。 你以为我不好意思不给你,我觉得你不好意思张嘴要,就看咱俩谁脸皮厚。 这要是换了云娇娇、谷小红这俩货肯定就张嘴直接要,都不带浪费眼神的,金海燕给人的印象历来都是知心大姐姐,且矜持有礼最要面子。 君子可欺之以方,用到伪君子身上也照样。 顾胜昔从昨天晚上开始决定彻底不搭理金海燕。 来到东北这边顾胜昔学会了一句话,哄着疯狗咬傻子。 前世的丑国没少对种花家干这事,而金海燕这一招也用得炉火纯青,昨天晚上她看似公平实际上却在不动声色挤兑自己的言行已经彻底惹恼了顾胜昔。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件之后,知青点里的关系愈发错综复杂,顾胜昔觉得自己目前一是要努力混贡献值搞积分,另一个是一定要想办法搬出去住。 这地方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她是真不耐烦天天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嚼嘴磨牙。 其实过惯了后世物资丰富不愁吃穿的她并不知道,起码超过三分之一的摩擦其实是因为穷和饿。 回小隔间之前顾胜昔大大方方把刚打的野鸡拿给程茜。 睡得脸蛋跟红苹果一样的程茜原本迷蒙的双眼顿时迸发出光彩:“哎呀,小昔你可真是太厉害啦!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用弹弓子打野鸡?” 顾胜昔微微一笑:“无他,唯手熟尔。” 程茜好奇宝宝样:“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弹弓子,我叫我哥给我也弄一个。” 顾胜昔摇摇头:“这弹弓子是特制的,我十岁时哥哥认识的一个老铁匠给我打的,现在我都找不到人在哪里了。” 程茜有些怏怏的,但是看见手里那只大肥鸡笑容又重新回到脸上:“鞋和票明天不到后天准到。” 第059章 县太爷的怒火 今天的红薯叶三合面窝头还真比往天的伸腿瞪眼窝头吃起来丝滑一些。 不过有些人总是记吃不记打,谷小红左一眼右一眼盯着顾胜昔,还是没有抵受住记忆里野鸡滋味的鲜美开了腔:“顾胜昔,你今天早上……” 谷小红的话被噎在嗓子眼里。 “我今天早上怎么了?”顾胜昔其实什么都没做,她也和谷小红一样在左一眼右一眼看着对方,不过顾胜昔是看一眼自己箕张的五指扇然后看一眼谷小红,看一眼谷小红后再看一眼五指扇。 昨天晚上那个热辣辣的大逼兜记忆犹新,疼痛犹在,谷小红质问的话最终还是胎死腹中。 “你,你今天早上又出去跑步了?” “嗯。” “那……那你……”就没顺道打只野鸡带回来? 谷小红嗫嚅着,口水泛滥着,可是她是真的不敢再质问了。 因为顾胜昔杀气腾腾看着自己的手的样子,好可怕啊! “有事?”顾胜昔等了半天也没见谷小红说话,索性直接发问。 “啊,有事……有……就是,明天早上你要是还跑步的话记得早点回来,明天放假大家都要去县城呢。” “知道了,谢谢。” 云娇娇吃的食不知味。 如果不是亲自陪着顾胜昔从京城一路到了刘家大队,她都以为眼前这个是假顾胜昔。 什么时候那个姑姑口中挑拨两句就会气得暴跳如雷,摔筷子不吃饭的蠢货,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对,她现在脾气好像更加不好,不过以前顾胜昔脾气坏吃亏的是她自己,现在脾气更坏,吃亏的却变成了别人。 明天她还是给姑姑写封信吧,顾胜昔完全不像她说的那样好掌控,而冬天马上就来了,她的棉衣已经穿了四年还是捡的二姐淘汰下来的,棉絮已经结了硬茧,一块一块的,一点都不暖和,至于棉被更是不行,这两天她问过金海燕,后半夜炕凉了之后全靠棉被压风保暖呢,她那比棉袄还要古老的棉被根本扛不住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 姑姑必须要帮她。 如果不是她的话,自己都没必要跟着顾胜昔一起跑到寒冷的东北下乡,她遭的这些罪都是因为顾胜昔和姑姑,她们两个必须要补偿她! 这一天大家继续在场院里摔花生,想要高工分不怕辛苦不怕累的继续跟着大队长去西大荒开垦荒地去了。 屯子里自己开垦出来的荒地只要上缴四分之一的任务就好,其他可以留给大队部自行处理,刘家大队以及前后山附近的几个屯子之所以前几年没饿死过人,没人出去逃荒,都是因为这条政策,这是前任县太爷提出来的,可惜…… 政策是留下了,县太爷却因为这条政策被政敌搞下去p斗之后下放到西边的农场去受苦了。 刘永贵每每想到这个心里就丝丝拉拉的疼,这年头好人难当啊! 所以他尽量吸取县太爷的教训,起码表面上别当个太好的人,他还有七十多岁高龄的老母需要奉养,还有儿子闺女需要劳力操心。 刘永贵几乎每天都在祈祷,社员们都好好干活不打架不死人,知青们安分守己别闹幺蛾子,若得偿所愿,刘永贵愿献出现任县太爷十年阳寿! 浑不知自己被祭献了十年阳寿的县太爷正在办公室里训人,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斯文阴戾的男人以及一个光头和一个刀疤脸。 倘若顾胜昔在,一定会认出,这三个正是之前跟少年狼王在后山缠斗的老耿和他的两个手下。 “胡主任,这回真的不怪我们,一定是那个老家伙给的信息有误,我们把附近都找了个遍,不但啥子都没找到,还让一窝疯狼给追得差点送了命。” “废物!我冒了多大的风险给你们麻醉箭给你们搞木仓,结果呢,你们四个大活人搞不过几只畜生!” “要不是那四只狼先跟一窝野猪干了一场,我们哥几个可能还得少俩人回来。”光头小声补充。 胡主任气得差点没原地升天。 老耿对光头丢过一道眼刀子,你可快他吗闭嘴吧,不会说话会不会装哑巴?把自己说的这么没用是他妈很有面子的事? “主要是那天刚下完雨,山里都是社员,我们不敢搞出太大动静,害怕让当地人发现啊!” 胡主任瞥了老耿一眼,往自己的搪瓷缸子里续了点热水又把缸子盖闷上,别看搪瓷缸子破,上面的印章却昭显着他是大无畏的斗士,为人民揪出潜藏在内部的蛀虫,而且标榜自己艰苦朴素也是胡主任最喜欢做的事。 搪瓷缸子不值钱,但是里面的茶叶可是胡建那边有名的贡茶,胡主任就喜欢这种深沉的范儿。 “过几天我叫人去那边开个大会,表彰一下那个献宝的小丫头,上午开大会,中午吃饭,下午视察,山里肯定没人,你要是这次再搞砸了你就去山里陪那窝狼吧。” 他低头沉思一会又说:“我再给你弄一把步木仓,找个熟手跟着,到时候就跟刘家大队说山里在抓迪特。” 老耿顿时眉开眼笑,这就等于得了尚方宝剑,有了可以随便开火的真家伙,他一定要把狼窝给它挑了! 顾胜昔并不知道已经有人盯上了少年狼王和他的小伙伴们,她刚从邮局走出来,心情特别好。 因为今天的电报是她发给她的好爸爸顾霆的。 想来电报到了顾霆单位以后,她的家应该会很热闹的吧? 张红梅看她高兴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开朗不少:“你爸爸一定对你很好吧,给他发电报看把你高兴的。” 顾胜昔垂头微笑不语,嗯,她的爸爸对她……可好了,所以作为孝顺的子女,她怎么能忍得住不回报一二呢。 “走,去大百货商店,我要买买买。” 这是顾胜昔第一次进城。 这里的人管去长河县城叫做进城。 顾胜昔原本想着怎么也是个县,总比公社好几个档次吧? 结果还是一样到处灰扑扑的街道,低矮的建筑,唯一鲜活的是墙上一列列鲜红色极具年代特色的标语。 直到两个人挤进人头攒动的大百货商店,顾胜昔才找到了一丢丢县城的感觉。 第060章 帮忙 亲眼目睹了何谓摩肩接踵,顾胜昔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个年代的服务行业态度恶劣了。 任谁每天持续被几十人包围还要不停回答各种问题,想来都会变得暴躁吧。 听说有些供销社还要特意写上一些标语,诸如:禁止殴打顾客。 一直享受各种服务的某人表示,让她去跟那几十人一起挤,作为一名顾客,她很可能也会殴打顾客。 该说不说的这年月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排队,谁身高力气大能抢出圈谁就率先获得购物权。 也有一些身单力薄的做了人群中的蛄蛹者,像油滑的泥鳅一样见缝就钻,也勉强杀到前排。 张红梅见怪不怪,问顾胜昔都买什么。 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顾胜昔需要买个暖壶掩人耳目,她还想买个香皂盒,扯上几尺布用来缝被头。如果情况允许的话顾胜昔也想给狗剩子、拴娃几个买点点心小零嘴,如果她拿出来的所有吃食都与众不同,就很容易引起别人的猜疑,不见得会危害到她什么,但多少有点不利于她一苟万年的咸鱼大业。 只是现在顾胜昔看见前面超市抢鸡蛋一样的人潮,她还买个六啊买,还是抓紧回知青点吧,反正两双布鞋一双棉布鞋程茜都给她弄到了,顾胜昔觉得与其这样跟几十人一起挤,不如把程茜发展成长期客户,反正程茜是知青点有名的程大小姐,基本上短缺的俏货她都有。 老子会打猎,可以以鸡换之。 还不用票。 那些花花绿绿作用千奇百怪的票也让顾胜昔一脸懵逼,居然还有月经带票,还有掏粪票。 顾胜昔昨天才知道,这个时候女生们大姨妈用的是那种月经带,有条件的上面放上卫生纸,没条件的缝一个口袋,里面塞上草木灰。 作为一个现代女性,顾胜昔想想都觉得难受,尤其想到带着那样的东西还要去地里劳动,简直是在受刑了。 好像不管什么朝代,受苦的总是女性,每月一次的生理不适,一辈子几乎人人起码要经历一次的生育之痛。 所以生而为女人,就一定要矫情一点,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别看见个有脸有身材的男人就大喊“老公我要给你生猴子”,等到生的时候你就会明白,痛快的是他遭罪的是你,承担生育风险的是你生出来的孩子却不属于你。 顾胜昔上一辈子活到三十二岁,没有过恋爱,甚至没有过暧昧不清的暗恋和被人暗恋。 她忙。 忙着保自己的命,也忙着要别人的命。 她是注定了不得善终的人,没有爱和被爱的必要。 为聂大小姐操碎了心的相亲相爱一家人,没少打着各种旗号往她身边塞各种燕瘦环肥的美男型男,面对那些花样百出的示爱,聂大小姐来者不拒,并且表示,如果真的爱我就陪陪陪陪陪陪我! 翼装十大打卡地都去一遍,活着回来的我算你真的爱我。 那些自称爱她爱得死去活来,此生非她不娶的各色男子求爱方式各有不同,逃离的方式却千篇一律,也有特别奔放真诚的离开时还很关心她的健康问题:“你他吗就是个神经病!” 顾胜昔会尽量不悖离当下社会的公序良俗,但是也不会为了完全契合这个社会背景彻底舍却自己的个性。 她尽量适应这个社会,在一些力有不逮的时候,也请这个社会适应适应她,毕竟顾胜昔千里奔赴穿越而来,不是为了吃苦受罪委屈自己的。 打定了主意,顾胜昔问张红梅:“红梅姐,你想买什么你就去买吧,我在外面等你,里面太吵了。” 张红梅想去搞点细毛线给自己织个围巾,趁着现在还没到降温前的防寒物资抢购潮,她先把毛线买了,最近大队的活计也不是很多,抽空就织几针,天冷了围巾也织好了。 约好在门口等着,顾胜昔刚从大百货出来就听见有人在喊:“抓住他,抓小偷,抓小偷啊!” 然后一个黑影对着她就伸出魔爪,顾胜昔冷不防被那人推了个趔趄,撞到了后面正在气喘吁吁大喊着抓小偷的人。 后面追逐的人完全没心情看自己撞了什么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前面那人身上,只急匆匆说了一句带着气声的“对不起”,又拔足狂奔去追前面的人。 可惜的是经过两人这一撞,女人跟前面那个男人之间的距离更远,眼看前面的男人就要拐弯走进岔路从此消失于人海……人海谈不上,这县城能配称为人海的地方估计只有大百货。 但是起码这女人大概率是再也抓不到那个小偷了。 跟在女人身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也急匆匆赶来:“三婶,人呢?” 眼看再也没法追上前面的人,女人一阵绝望之下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跑了,跑了啊,呜呜呜,我可咋……” 她绝望的悲号终止于“咻——啪”过后的一声哀嚎:“啊!” 堪堪就在前面街角拐弯处,刚才疯狂逃窜的男人跪爬在地上,那一声惨呼就是他发出的。 女人眼前一亮:“快,浩子,快……” 少年赶紧把女人放下,转身去追前面的男人,男人知道情势紧张,根本没有时间看是谁偷袭了自己,一条腿膝窝软酥疼麻,五味杂陈,根本没办法走路,他只得单腿蹦跶着往前跑,距离占着优势呢,拐弯之后躲起来,他们就找不到他了。 少年也着急,和女人一样大声喊着“抓小偷”却也追不上前面一瘸一拐的男人。 熟悉的“咻——啪”声再度响起,男人另一条腿膝窝被人如法炮制,他气得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仍不死心用两条胳膊支撑着爬行,他知道他的腿只是暂时被打中类似麻筋一样的地方,缓一会就好了。 可惜的是还没等他缓过来,已经被人给剪着两条胳膊按在地上。 女人终于也气喘吁吁捂着搅疼的肚子跑了过来。 “我……我的钱……” 女人说话很费劲,指挥着少年去翻男人的衣兜,少年一边翻一边指责:“三叔,你太过分了!” 第061章 王浩 被反剪双手的男人习惯性想要挥手去打女人的耳光,发现做不到,遂伸腿去踹,然后悲哀的发现依旧做不到,他的腿现在依旧感觉像是两根面条。 无奈只得发动嘴炮攻势:“你个贱人,老子是你男人,你竟然敢说老子是小偷!” 说完回头怒瞪一直在后面按着自己胳膊的人:“你是不是瞎?两口子打架跟你有啥关系,赶紧给老子撒开!” 他发现身后反剪自己胳膊的竟然是个跟大侄子年纪差不多体型也差不多的小丫头片子,顿时勇气倍增,呵斥道:“你谁啊?敢管老子家的闲事?” “谁告诉你我管闲事了,刚才是不是你撞了我,不但不道歉还把我往这位女同志身上推?” “放屁,老子啥时候撞你了?老子还说……” 他的声音被顾胜昔用随手薅下来的野草塞得支离破碎。 “既然你这里是用来放屁的,我就帮你堵上减少点碳排放,免得光天化日污染环境。” 名叫浩子的少年终于从男人衣服的内袋里翻出厚厚的一沓混杂着大黑十和大团结的票子,看样子起码超过三百块。 在这个年月绝对是一笔巨款。 女人把一沓子钱都塞进自己随身带着的布口袋里,想了想又从里面拿出两张递给顾胜昔:“谢谢,谢谢同志!” 顾胜昔看着女人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却过早的染上四五十岁的沧桑,衣衫褴褛,瘦骨嶙峋,面有菜色。 这年月大多数人基本都这个德行。 但是顾胜昔并没有忘记之前少年曾经叫女人“三婶”叫男人“三叔”,看样子这还真属于家庭内部纠纷,不过看男人油光水滑,衣服算不得多好但是起码身上没有补丁,很明显跟女人虽然是一家子,但是地位待遇必然相差悬殊。 其实顾胜昔有点想接这个钱,毕竟,若是没有自己,她很可能真的追不回这笔钱了。 可是看见女人那副魂不守舍的可怜样,顾胜昔真的不忍心,她穷,也只是目前穷,相信过不了一个礼拜,她那孝顺的爸爸肯定会把自己需要的东西都如数邮过来。 尤其女人一出手就是两张大团结,那是现在一个城里普通工人的工资,可见这人也是个很实在的人,感激也同样实在。 还没等顾胜昔表态,女人递给顾胜昔大团结的手就被男人吐了一手草沫子,男人一边不断往外呸着嘴里的干草屑一边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此处省略一百字人体器官名称:“你他妈凭啥拿我家钱随便给别人?” “我没空跟你理论这些,我本来应该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小同志,可我真的没时间……”女人把吐了草屑和口水的钱塞回口袋去,又拿出两张钱递给顾胜昔:“我要赶着去医院,我的二妞,我的二妞……” “快去救你的孩子吧,这钱我不要。”顾胜昔挡回了女人的手。 眼泪从女人眼睛里滚滚而落,然后被她狠狠抹走,女人吸吸鼻子,长呼一口气,像是把自己的委屈和软弱也都呼出去:“这是我一点心意,小同志我叫张大燕,住在老东街小庙第三家,以后有啥事你就去那家找我,我一定会报答你今天的恩情。” 张大燕并不是很善于说话,而且她是真的着急赶去医院,见顾胜昔死活不肯收她的钱,于是跟顾胜昔鞠了一躬之后就急匆匆离开了。 男人趁着顾胜昔松开一只手之际拼死挣扎,总算是挣开了顾胜昔的钳制。 这倒不是顾胜昔学艺不精,实在是这具身体底子太差,折腾半天她也没什么力气了。 男人看见被顾胜昔插在裤兜里露出一截小指粗的皮筋和一个皮块,明显是一把做工精致的弹弓子。 虽说男人平生第一次看见有女人玩弹弓子的,惊讶之余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跑着跑着就双膝分批次跪地了。 都是这个小女表子在捣鬼! 可他现在已经没时间跟人争论,他必须要拿到那笔钱。 少年看见自己三叔跑的步履蹒跚,比之前三婶追三叔的时候距离还要大,就并没着急去追他们两个,而是问顾胜昔:“你想在大百货买什么?没买着吗?能不能跟我说说?” 他一连三问,很显然也担心三婶的钱又被三叔抢跑了,但是却又不想平白受人恩惠。 顾胜昔惊讶的看了一眼少年,这人的观察力还是有的,起码一走一过他就知道自己是在大百货遇见的这两口子,而她手中空空自然说明不是没买着东西就是还没去买。 其实知道这些并不难,难得的是他家里有人在医院抢救,三叔抢走三婶用来给孩子看病的钱,在这种情况下少年仍然能一针见血的发现自己一个路人的这些细枝末节,顾胜昔自问她在这个年纪大概是做不到的。 “我想买一个暖壶和一些布,里面人太多我懒得挤,就出来了。” “你要是不着急离开,半个小时以后在大百货门口等我,要是着急走的话,明天你可以去我三婶说的地址找我,最好是下午。” 顾胜昔眼前一亮:“行,那我半个小时以后在大百货门口等你。” “好。”少年点头称是之后又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王浩,刚才多谢你了。” 话说完的时候他已经奔出去老远。 看不出瘦瘦弱弱的,竟然爆发力这么强。 大队的牛车要下午两点左右才往回走,所以时间完全来得及,顾胜昔继续优哉游哉站在大百货门口等着张红梅。 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左右,依旧不见张红梅出来,倒是等来了之前离开的少年王浩。 他手里拎着一个崭新的红色大号铁皮暖壶,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袱。 “给。”阳光下可以清晰看见王浩额角的汗水,显然是一路紧忙活。 顾胜昔笑:“谢谢,多少钱?” 王浩挠了挠后脑勺,憨憨一笑:“啥钱不钱的,刚才要不是你,我三叔肯定……哎,反正多亏了你,要不二妮就没钱看病了,就凭这我再给你整俩暖瓶都不够报答你。” “以后你要是缺啥少啥,都可以去我三婶给你那个地址,我尽量帮你弄到。” 第062章 暴怒 顾胜昔心下了然,王浩不是在大百货有人脉就是跟黑市有什么关联,而且看王浩这副不欲多谈的样子,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二人正说着话,张红梅提着苞米叶子编织的拎筐蔫头耷脑从大百货里面走出。 看见顾胜昔直接走过来拽住她的袖子:“小昔,呜呜,我没抢到毛线,呜呜呜,刚好轮到我这,没了,没了啊,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都排了那么久在抢到前边去了。” 她嘴瘪瘪着,嘴角耷拉着,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的。 这时候可没什么大毛领防风领,据说北方的冬天狂风呼号,想要出门必须要武装到牙齿,东北人脾气急说话嗓门大就是跟这种气候有直接关系。 因为实在太冷了,能一句话说明白尽量不说两句,能站在家门口吼着孩子回来吃饭绝对不出家门一步。 所以弄不到保暖的围脖,张红梅很沮丧,要知道冬天的林子里照样有山货啊! “别哭啦,你哭也不能把毛线给哭出来,明天不是还放假吗?到时候我再陪你来买。” “你想买多少毛线?”一个很突兀的男声吓了张红梅一跳,叽叽喳喳了半天才发现小昔旁边还站着个半大小子。 听见王浩问话,张红梅狐疑的看了他两眼,不回答他的话反而问旁边的顾胜昔:“他谁啊?” 顾胜昔于是简明扼要把刚才的事说了,只是因为追逃的双方一个是王浩的三叔一个是三婶,她只是平铺直叙说了事情的经过并未附带任何个人感情色彩。 不过善于捕捉细节的张红梅还是一下就抓住了重点:“这男的也太差劲了吧,自己闺女的救命钱都要偷?” “是啊,幸亏有这位同志帮忙才把手术费追回来。”他对着顾胜昔再次表示了感谢之后问她:“你要毛线吗?” 顾胜昔并不需要毛线,不过前世的她连四大名绣都略有涉猎,棒针、钩针也都会很多花样,只是别墅里有各种款式粗细线的针织衣物,她对一针一线去弄那些东西的兴趣并不大。 刚想回绝少年的提议,看见张红梅正在一边目光灼灼的望向她,嘴唇下意识嗫嚅着,就差没做她的嘴替直接答应下来了。 顾胜昔心中一动,她不需要亲自动手,但是需要一个把自己勉强能在这个世界穿的衣物拿出来的理由,于是问王浩:“你能搞到毛线?先说好,这次要是还不要钱的话,我肯定不要。” “行,没问题,要不这样,我帮你们搞点有瑕疵的毛线,也不要票,价格也会便宜一些,你们看看需要多少报个数,明天你去我三婶说的地址找我。” 这时张红梅的眼睛已经歘歘闪亮如灯泡,不过她明白人家主要是为了给小昔弄毛线,自己是跟着蹭的,顾胜昔没说话她一直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袖没有出声。 “多少都可以吗?不要勉强啊!”人家已经白送一个崭新的暖壶,这东西价格从八块钱到十一二块钱不等,而且是需要工业票的,好像还给她拿了一块布料,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放心吧,只要是你们用,多少都可以。”王浩咧着嘴笑,顾胜昔的话无疑令他心情更加愉悦。 顾胜昔想了想,说:“我就来三斤吧。” 以她目前不足160厘米的身高,一件中号线毛衣大概需要一斤二两左右的线,毛裤也就是一斤左右,剩余的可以做将来倒针时的备用线或者如张红梅一样织条围巾。 王浩点头:“没问题,这位姐姐呢?” 因着王浩年纪一看就不大,所以叫姐姐并不显得突兀油滑,尤其在对方身上明显可以占到便宜的前提下,张红梅觉得就算他叫她大哥大爷大妈,她都不会介意。 “我……我想来一斤六两,可……可以吗?” “没问题。” 张红梅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咚”的一声回到原来的位置,这一刻萧瑟秋风里宛若百花盛开。 她手里有买毛线的钱但是只有一张票,最多只够买五两,织条毛裤都不够,现在她不但可以织围巾,还可以织一件心心念念许久的毛衣了! 王浩说要去医院看妹妹了,挥手跟两位知青说了一声明天见,就转身离去,瘦巴巴的小排骨看着倒是带了点潇洒的味道。 一俟王浩走远,张红梅一把把顾胜昔扯过来抱住,紧紧的搂了她一下,然后松开手,使劲跺脚一叠声的喊:“小昔,小昔,小昔,我有毛衣啦!” 顾胜昔有点愣怔,两世为人,几乎都是八岁以后就再也没人拥抱过她,刚才被张红梅抱住的瞬间她浑身僵硬,想要一把甩开她,可是过后却发现,这感觉还真不赖。 “你会不会织毛衣?要是不会的话姐给你织,我会织胖胖针,辫子针,麦穗针,鱼鳞针,随你挑选!” 一直到看见大队部停在农资门口的牛车,张红梅才停止了一路的各种吹嘘自己毛衣编织的技术,这件事肯定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车上放着一袋子化肥,来时多少人回去多少人,不过是需要有三个人坐在化肥袋子上了。 第二天顾胜昔和张红梅顺利以低于大百货两块钱每斤的价格拿到自己喜欢的毛线时,顾霆正在大发雷霆。 若是顾胜昔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大为惊讶,她认为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父亲顾霆之所以对自己不好,肯定是后妈云海岚挑唆的。 而她的计策也正是在此基础上实施的。 云海岚爱面子,顾霆更是喜欢立深情和好父亲人设,所以顾胜昔料定这一对虚伪的搭档砸锅卖铁也会把应该给她的东西凑全了邮过来。 可是现在印象中对后妈言听计从的顾霆,大锅贴不要钱一样往云海岚的脸上狂轰,打得云海岚两颊红肿,鼻口窜血却只敢小声啜泣。 “你这个蠢货!你说,小昔是不是早就跟你求救过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谁给你的胆子两次隐瞒这件事?” 顾霆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钉了前掌走起路来“咔哒咔哒”的响,他一把捏住跌坐在地上的云海岚的下巴,双目赤红的望着她:“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第063章 顾霆的真面目 云海岚双眼蓄满泪水,欲滴未滴,楚楚可怜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脸颊默默看着顾霆。 顾霆最吃她这一套。 可是今天他好像胃口不大好,并不想吃这一套了。 捏着下巴的手改为拎着衣领,云海岚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让顾霆提了起来:“我问你话呢,哑巴了?” 衣领被揪得太紧,像是绳子一样紧紧束缚着她,原本是想来个此时无声胜有声直接化解老顾的这场怒火,不料现在是想出声也只能无声。 “说话!” 因为暴怒,顾霆两只眼睛充血,面目狰狞,两颗切牙不断摩擦发出“咯吱咯吱”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云海岚承认,她是真的害怕了。 早知道那个贱胚子会用这种下三滥的告状手段,她就算把所有私房钱都填进去,也肯定要把答应的那些东西都给死丫头邮去。 云海岚从来不知道顾霆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已经勒得自己快要断气了,窒息和死亡的阴影同时降临,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他不会是想要杀了我吧? 云海岚再顾不得自己在顾霆眼中楚楚动人的风韵,手脚不断抓挠着,喉咙也发出“嗬嗬”的怪声提醒他,总算是在云海岚晕厥之前顾霆松开了扼住云海岚命运的手。 “明天天黑之前,我要看见你邮递物资和钱票的证明,我不希望我单位再收到这样的求救电报!” “啪”的一声,一封电报连带信封直接被拍在脸上,成功的再度拍出云海岚已经堪堪止住的泪水。 “是,是是,这次是我不好,霆哥,是我疏忽了,你别生气,我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是我的错,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去你单位……” 呵呵。 顾霆冷冷的笑:“你脑袋瓜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浆糊吗?你觉得现在你再去我单位解释还有人会相信吗?他们会彻底把这件事坐实,认为我跟你一起虐待前妻留下的孩子!” 顾霆想想仍不解气,一脚踹在云海岚的肚子上,把她踢得直接在地上往后飞出一米多远,“砰”的一下砸在水泥地上,尾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云海岚心中恨极了,顾胜昔那个贱胚子竟然敢这样算计她,等过了这场危机看她怎么收拾那个小贱人! 忍着痛,云海岚狼狈的半爬着往回挪,慢慢慢慢靠近顾霆那条笔挺的裤子,然后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她趴在他脚下,用纤瘦的胳膊轻轻抱住顾霆的腿:“霆哥,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我生气不生气不重要,顾大小姐生气不生气才最重要,我不想让她再用这种方法在我单位同事面前打我的脸,你知不知道我本来有望调进第八机械总局,现在换成了郑子晔。” 顾霆的话越说越轻,到最后几近耳语,趴在地上的云海岚不知道是被打的耳鸣了还是距离太远已经听不见了。 “那是负责航天的,研究洲际d弹的,你知道我从前年开始就在为了这件事运作,现在全被你给毁了。” 顾霆从云海岚的胳膊中抽出脚来,头也不回的去了厕所,洗了把脸之后径直离开家里,云海岚想要问他去哪里,嘴巴开开合合,却始终也没敢问一声。 这就是她费尽心力得来的婚姻吗? 这就是亲戚同学同事们都羡慕的婚姻吗? 云海岚悲从心来,趴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海岚觉得尾骨和小肚子都开始隐隐作痛,想着顾霆临走留下的话,只能挣扎着站起来去翻自己床头那个小盒子。 她努力回忆着当初给顾胜昔允诺的东西,因为顾胜昔根本没必要下乡,是她利用职权便利给顾胜昔报了名的,所以为了安抚暴怒的小贱人,她许诺了很多东西。 因为隐约知道一些事情,云海岚觉得顾胜昔下乡以后大概是没有什么机会要求自己兑现那些承诺,什么八斤的棉被,两套床单被罩,工业票,自行车票,五百块钱,云海岚脑袋“嗡嗡”作响,她已经不记得究竟许诺了顾胜昔什么东西? 以前的顾胜昔不是这样的,她十分骄傲,看不起她这个后妈,从来不屑于对她摇尾乞怜,云海岚算准了顾胜昔就算冻死在乡下,也绝对不会跟她这个后妈求助。 “顾胜昔像是变了个人,又像是没变,反正古里古怪的。”她忽然想起侄女云娇娇来信说的话,那个时候自己也接到那封电报了,只是她太轻敌了,没想到顾胜昔在自己不搭理她之后竟然破天荒去找她爸告状。 其实在当初她刚嫁过来时顾胜昔就试图找顾霆告状,云海岚每次都是默默承担下顾胜昔全部的指控,一个劲认错,而云海岚越是这样顾霆就觉得顾胜昔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云海岚为了家庭和睦一直隐忍着,把自己没做过的错事都认下了,只为让顾胜昔高兴。 于是云海岚得到更多掌控家庭的权利,而顾胜昔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呵斥甚至是罚站,罚不许吃饭。 渐渐的顾胜昔再也不会跟顾霆告状了。 看来小贱人是真的变了。 是在乡下吃了苦头知道家里的好,所以想要跟顾霆低头吗? 摸着自己被扇得紫涨红肿的双颊,云海岚喃喃自语:“可是你知道你的好爸爸,真的会救你吗?” 顾胜昔对于顾霆的了解,缘于原主记忆中的刻板印象,这次的奏效,只能说是歪打正着。 顾霆任职于工业部某部门,前面已经说过,如果是封建社会,那就是国家最重要的六部之一。 因为其工作性质的特殊性,凡是邮寄到单位的一切物品都会受到仔细的检查。 顾胜昔的电报,对于单位来说没有一点违规的地方,但是对于一个父亲来说,简直就是在整个单位所有同事面前,把顾霆的脸皮按在地上摩擦。 一个任由继妻折磨虐待前妻留下的孩子的形象瞬间树立起来。 第064章 我也是有空间的人了 尽管顾霆用一脸无奈的苦笑给自己做出最恰如其分的解释,谁都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出一个夹在妻女之间男人的无奈,但是起码在对待亲闺女的态度上,失察失职的帽子被扣得死死的。 电报说的清清楚楚,云海岚为了政绩逼迫顾胜昔下乡,任由她两手空空身无分文而去,甚至还派了自己的亲侄女抢夺顾胜昔应该拿到的安家费。 “饥寒交迫,身无分文,已经两次向继母求救均无果,恳求父亲看在亡母份上救女儿一命!” 领导把这封辗转经过好几手的电报拍在办公桌上的时候,就是顾霆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时候。 电报上字字血泪,顾霆平时谦谦君子、乐于助人、家庭和睦的形象被土崩瓦解得连条裤衩都没剩下。 “关于你借调第八机械部一事,单位决定委派给其他同志,你现在要处理好家中的事情,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齐家是第一步,你说对吗老顾?” 他能说什么?他能说不对吗? 顾霆在众人了然的目光中老脸臊得通红,拿着那封被检查过的电报灰溜溜离开了。 顾胜昔料到了结局没料到精彩的过程,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她只要拿到她应该得的东西就好,至于谁丢脸谁挨揍,关她屁事?! 至于这两天拎着一张惨不忍睹的猪头脸,捂着肚子还要忍着尾椎骨疼痛的云海岚,像一只上了发条的铁皮蛙,满世界蹦跶着去给顾胜昔踅摸那些物资,之前稳如老狗,如今慌得一匹。 不仅如此,她还要东挪西借凑出五百块钱和自行车票、工业票、肉票等等令人头皮发麻的各种票,多到云海岚想割了自己的舌头,当初为了哄骗顾胜昔,为什么要满嘴跑火车答应她那么多东西呢?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云海岚除了自行车票之外勉强算是把东西凑够了。 这张自行车票原本是顾霆去年弄回来的,她做主给了大侄子结婚用,现在已经送出去了又被要回来,大哥大嫂黑眼珠子快翻成樟脑球了。 她妈云老太也老大不高兴,要不是看云海岚平时东西没少往娘家倒腾,指不定又会怎么骂她。 云老太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隔空把顾胜昔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是个别人家的赔钱货,要那么多东西拿到乡下去贴野男人去?都是你给她惯的!” “我就说一个赔钱货没必要当回事,早早许了人家嫁出去多好?去年你哥单位那个采购科科长刚刚死了婆娘,我就说让你给说说去你偏不干,现在知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 云老太又开始长篇大论做事后诸葛。 事实上云海岚也动过这个念头。 她真的需要顾胜昔下乡去给自己工作添一笔成绩吗?评先进多一个知青少一个知青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她只不过是想要把程安茹留在这个家里的痕迹全部都彻底抹去而已。 “娘,不是跟你说过了,那个科长年纪太大都快赶上顾霆的岁数了,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大的都八岁了,说给死丫头不适合。” “有什么不适合的,我看再适合不过了,男人年纪大才知道疼人,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能当上科长媳妇做官太太还不够她美的?还有现成的儿子让她进门就当娘,又省心又省力气,都不用自己生了,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啊!” 关键是采购科长管着他儿子,小贱人嫁过去他儿子就成了 科长的娘舅,工作也能借机往上运作一下,眼看大儿子岁数也不小了,一直就是个跑腿的小科员,有什么前途? 云海岚看着她娘,其实她曾经隐晦的跟顾霆提及过这件事,结果就是顾霆阴森森笑着问她:“你觉得我找一个跟我差不了几岁的破厂子的狗屁科长当女婿,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还是你觉得我顾霆穷到需要把十五岁的女儿嫁给一个二婚老男人换彩礼?” 云海岚这才醒悟,有些事要做,但是要做的没有破绽,要让顾胜昔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才可以。 所以她隐忍许久筹划出替顾胜昔报名下乡的事情。 要不是自己闺女已经上班了,儿子又年纪小都不合格的话,她都想给他们一起报名下乡响应号召了,幸亏家里还有个顾胜昔刚好符合要求,他们顾家舍小家为大家,义无反顾! 就算说破了天,最多人们背地里说她是被激情燃烧坏了脑子而已,毕竟她都曾经假装在单位打电话动员顾涓涓也去下乡了,奈何顾涓涓单位正是用人之际,离不得她,而且顾涓涓还有个相看过的对象,两家已经商量到过彩礼了,只得作罢。 云海岚记得,确定顾胜昔要下乡那段时间顾霆似乎特别高兴,每天都对她软语温存,有求必应,甚至她开口问顾霆要那张自行车票给大侄子结婚用,顾霆都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云海岚心中一动,涓涓小年结婚,不如到时候让死丫头回来,当着大家的面给大伙唱一出好戏…… 他们为人父母的主动嫁女儿,嫁得不好会遭人非议,可若是死丫头自甘下贱,上赶着往人家男人身上爬呢?可怪不到她这个后妈身上来吧? 到那个时候,自己如今的屈辱和愤怒就会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顾胜昔不知道云海岚一计未成又生二计,她正美滋滋在开启自己的空间存储功能。 在县城帮助张大燕追回那笔钱的第二天早上,机械音提醒她收到三百点贡献值,兑换的积分已经可以支付开启存储功能。 顾胜昔顿时心花怒放。 存取随意,从今以后我顾某人也是拥有空间的人了! 她本来以为辛苦劳动是获得贡献值的唯一途径,现在才发现是最笨的途径。 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为了贡献值努力争做劳模,现在她已经改变主意要做一个助人为乐的小仙女了。 顾胜昔看着墙上的标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嗯,老人家说的真对! 第065章 生意 存储功能开启之后顾胜昔就有很多可操作空间了。 一万积分可以开启原世界交易平台,顾胜昔相信这个绝对跟自己手机上那硕果仅存的某宝app有关。 顾胜昔调戏了机械音许久才勾搭出对方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交易者,交换,买卖也。 没看出来冷冰冰的机械音还挺臭屁的,跟她拽上文了。 可是对方的意思顾胜昔也明白了,既然是交易平台,就绝对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既可以买,也可以卖。 农民种地,把各种蔬菜水果卖给城里人,城里人开工厂,把各种轻工、化工产品卖给农民,这就是买卖。 然而这笔买卖当中无论种地的还是开工厂的,都不是最赚钱的那个,最赚钱的是中间商赚差价的。 如果那个买卖平台真如自己心中设想的那样,那她大概是唯一的一个利用四十多年的时光赚差价的人了吧? 顾胜昔的心忽然鼓噪起来。 上一世她用一场团灭爆炸埋葬了两代人的恩仇,知道父母是被害死之后每一天都过得心惊胆战,那么这一世,她一定要利用自己手里所有资源,做一条最优哉游哉、整日无所事事的咸鱼。 一个小屋,一棵古树,一壶清茶,说走就走的旅行,惬意随性的人生。 顾胜昔用笔胡乱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着可以获得积分的途径:劳动、救人(狼以及其他生物?)、助人为乐。 也就是说她的伟大志向要从一个吃苦耐劳的劳动模范转换成乐善好施、乐于助人的冤种大圣母。 顾胜昔觉得她可以。 从此以后,她顾胜昔就是一朵盛开在刘家大队、有求必应的圣母白莲花。 不,不是有求必应,顾胜昔觉得她还是要对自己的帮扶对象做一下筛选,不然她很可能要么因为可以拿出源源不绝的物资被人盯上,要么就要每天疲于奔命去应付那些贪得无厌的人。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上一辈子她每天都在品尝,父母的悲剧绝对不可以重演。 小隔间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顾胜昔赶紧从别墅里出来,打开门,进来的是张红梅。 自打从老东街小庙张大燕家回来,感觉张红梅对她的态度越发亲近,两个人简直已经快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 那次去张大燕家拿毛线,顾胜昔带去一只自己打的野兔,还有一包红糖和二十颗用食品包装纸包着的不老林。 张大燕死活也不肯收,最后还是王浩又多拿了二斤毛线给顾胜昔和张红梅,双方才都心安理得收下了彼此的礼物。 王浩找了个机会悄悄告诉顾胜昔一个人,说他在黑市跟着人混口饭吃,要是有什么需要处理的或者买什么东西,可以跟他打个招呼。 顾胜昔看着王浩单薄的小身板一本正经说着大人的话,心里再一次感觉到酸酸的疼。 当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原来王浩父母在那场大旱中因为看青跟来抢粮食的人搏斗双双殒命,那个时候的人真的是穷疯了也饿疯了,才几岁的小王浩成了孤儿。 看在给一个罐头厂装卸工的名额和每个月五块钱补助的份上,他好吃懒做的三叔把王浩带回家里。 可惜的是搬来城里没多久,三叔就染上了赌瘾,自己的工资和王浩每个月的五块钱补助都不够他赌,前段时间竟然偷偷卖了自己的工作。 等到张大燕知道时卖工作的钱已经输得七七八八,张大燕气得跟他动了手,三叔一个失手把自己闺女扔进了刚煮熟的黏黄米粥里。 烫伤严重的二妮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从三叔手里抢回来的一百多块加上张大燕东挪西借弄回来的钱也不知道够不够给孩子治病。 这个世界上对王浩最好的人,除了已经去世的父母,就是三婶和二妮,所以顾胜昔准备“卖给”王浩一些物资,让他也能做个中间商赚点差价。 有情有义的好人,不应该被薄待。 其实顾胜昔在知道自己的别墅跟着她一起穿越之后就已经下定决心,绝对不去参与什么黑市买卖。 已经七五年了,她依稀记得第一张个人营业执照是八零年十二月份颁发给一个温州的女子。 如果这个世界的发展轨迹跟她所在的那个世界吻合的话,不愁吃喝的她真的没必要为了那一点蝇头小利去铤而走险。 要知道,投机倒把赶上倒霉的时候是会奖励花生米吃的。 顾胜昔是好孩子,并不想做法制咖。 而且来到这个世界她也没有因为预知到一些进程而雄心壮志,要做个叱咤风云的天之娇女。 只是看着这样努力挺起瘦骨嶙峋的胸膛,想要帮助三婶帮助妹妹的十四岁小少年,她做了一个违背祖宗……啊呸,违背自己心意的决定。 “我可以给你搞一些东西卖,你按照正常黑市收购价格给我结算就可以。” 王浩一愣,他跟顾姐姐说这话的目的其实是想帮着她们买一些市面上不好买的东西,没想到反而是给自己开了一扇窗户? “小昔姐姐能搞到什么东西?是那些野味吗?” 顾胜昔抿着嘴乐,就说王浩的心思很细腻,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观察力如此之强实在是很难得。 虽然他猜错了。 看着在屋里兴致勃勃研究毛线花样的张大燕和张红梅,顾胜昔决定长话短说:“米、面、粮油,以及肉,数量不太大,但是你要是保证我安全的情况下我可以长期供应。” “太好了!小昔姐姐到时候我上门取货吧,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 王浩说的期期艾艾,害怕小昔姐姐想多了。 顾胜昔明白他的意思,思量片刻觉得还是自己送过来稳妥一些,她倒不是对王浩不放心,毕竟从县城到刘家大队也就那一条道,夜路走多了难免遇见鬼,屯子里少有外人来,王浩一个生人频繁往来时间久了很难不被人怀疑。 她是想帮助王浩而不是坑王浩。 就是如何交货真的是个问题,毕竟县城距离刘家大队四十多里路呢,牛车 要走两个多小时。 想想别墅里好像还有两辆自行车,一辆是限量版小公举车型,一辆是超级酷炫的越野车型,她可以偷偷拿出来骑。 第066章 驱逐 跟王浩约定好下周一上午在张大燕家见面之后,顾胜昔就跟张红梅提出告辞了。 张大燕拉着张红梅依依不舍,喜欢编织手工的人坐到一起永远都不会愁无话可说。 至于对顾胜昔,张大燕心里也是无比感激的,人家帮她追回了二妮救命的钱,浩子见她没收自己给的报酬于是帮着弄了个暖壶,结果人家回头又送过来这么多好东西。 张大燕素来也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只讷讷的说着感激的话。 王浩心中暗想着,幸亏三婶不知道小昔姐姐以后还准备给自己供货让他赚钱,要是知道的话还不得弄块板把小昔姐姐的名字供上,再来个早晚三炷香? 呸呸呸! 他暗自惊醒,有些话心里想想也就算了,可不敢乱说。 跟张红梅两个蹭了隔壁下坎子大队的牛车来的,要给人家一毛钱车资,还得说人家本村的人没坐满的情况下才可以。 附近的几个大队情况都差不多少,刘家大队农闲,下坎子大队自然也农闲,逛县城的人也就多了一些。 来时大家基本都是两手空空还不觉拥挤,回去时基本都或多或少买了些东西,牛车上变得拥挤不堪,前后车沿上都坐了人。 赶大车的大爷轰着牛车往回走,还没走出县城就有个姑娘被挤得受不了:“大婶把你的筐子往旁边挪挪,挤得我腰疼。” “凑合凑合吧,我往哪挪啊,将就一下到家就好了。”那位大婶毫不以为意,这些知青娃娃真是娇气,她怎么没觉得挤? “我管你往哪挪啊,我腰肯定让你的筐子给挤青了。”大婶说的轻描淡写,女知青语气顿时就不太好了。 大婶撇撇嘴没说话。 女知青有点下不来台,伸手往里推筐子,大婶不乐意了:“你推啥推?” “挤着我了没看见吗?” “大队的牛车是给大家坐的,怕挤你别上来啊,炼人炉宽敞,一人一个坑,你倒是去啊!”女知青被噎得直翻白眼,张红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你是我们大队的吗?滚下去!” 女知青本来已经气的不行,那个大婶不但脸皮厚,嘴巴也尖酸刻薄,怼得她有点怀疑人生,倒霉的张红梅正好撞到枪口上,成了女知青发泄怒火的目标。 张红梅一听就不干了,虽然车上都是下坎子大队的人,但是人多也不意味着就可以不讲理啊! “凭什么我们滚下去?我们是付了钱的,愿意滚你滚呗。” “就凭你不是我们下坎子大队的人,我们就有权利把你驱逐下去,还有那个谁。”坐在女知青旁边的看样子也是个知青,立刻声援自己的小伙伴。 顾·那个谁·胜昔:…… 张红梅被气得面红耳赤,一副要跟两个女知青拼命的样子,顾胜昔一把拉住她:“下去也可以,把我们给的车钱退回来。” “凭啥退?不是已经把你们从大队拉到了县城?” “凭啥不退?不是没把我们从县城再拉回大队?”顾胜昔笑嘻嘻模仿女知青的口吻,再次把女知青给噎住了。 之前跟女知青起争执的大婶其实也觉得有点挤了,于是接着话头说:“既然这样那就给退一半吧。” 车上人一听顿时都同意,只有赶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顾胜昔和张红梅对下坎子大队并不了解,下坎子大队一共有五头牲口干活,并不像刘家大队这样只有三头,其中还包括一头老得快要寿终正寝的牯牛。这个赶车的牛和车原本都是他自己家的,改制之后连车带人都交了公,只是牲口够用难免有闲着的,大队长是赶车的姐夫,知道自家小舅子不愿意下地干活,就给了他这个差事。 只要出车,就必须上交回大队三毛钱,除此之外的收入就归他自己个人。 所以赶车的自然不乐意退钱,至于挤,他认为其实车上还能再挤下两个人,那些知青们太娇气了。 大婶提议退一半钱之后就再没言语,知青们倒是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办法,于是七嘴八舌叽叽喳喳,都在撵顾胜昔和张红梅下去。 张红梅心里特别难受,都怪她没忍住笑才招来这场无妄之灾。 顾胜昔端坐牛车稳如泰山:“要我们下去也行,一毛钱车钱退给我们,立刻就走。” 赶车的无奈,捂着心口拿出一毛钱递给顾胜昔,那眼神哀怨的像是挥别他暗恋二十多年的小青梅出嫁一样。 顾胜昔一抽,没抽动,又一抽,还是没抽动。 “大爷,您是给啊还是不给?不给我们就接着坐车了。” 车上人一阵鼓噪,以女知青为代表,拔着脖子像是胜利的公鸡一样:“快点给她,让她们滚。” 顾胜昔回头看着那个女知青:“你有点蹬鼻子上脸了,我们下车是因为看在下坎子大队是我们的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就因为你矫情怕挤,害得大队少收入一毛钱,还有脸开口就叫别人滚,你真给我们知识青年丢脸。” 说完一把扯走赶车的手里的钱:“红梅姐,咱们走。红j能两万五千里长征,咱们也能走回刘家大队去!” “就是!”张红梅昂首挺胸,两个辫子一甩利落跳下车来:“咱们走!” 顾胜昔扯了张红梅一把:“你慢点,别把咱好不容易买着的低价毛线给弄丢了。” 两个人已经下了车,车上有两个知青也是特意去县城买毛线的,听见她们的对话连忙问:“哎,同志,你们是在哪里买的低价毛线?” 顾胜昔假意掩住自己的嘴巴:“你听错了,哪里有什么低价毛线啊,高价都买不着呢,你听错了同志。” 说完鬼鬼祟祟使劲按住张红梅挎着的筐子,急忙忙往前走。 张红梅以为顾胜昔怕别人说他们投机倒把,也吓得脸色一白,跟着顾胜昔狗撵一样快步往前走。 两条腿怎么也走不过四条腿,牛车很快追上来,先前的女知青不甘心的又喊了她们一声,两人只做听不见,牛车远去,仍然听见车上有人在争执:“赖丽萍,都怪你,好好的撵她们下去干嘛?挤一挤完全可以坐得下嘛,你以为你是豌豆公主啊?” 第067章 跟着顾胜昔混,不吃亏 牛车越过顾胜昔和张红梅之后,张红梅心有余悸问:“小昔,他们会不会去榉报我们啊?” “放心啦,不会的。” 张红梅真是个老实孩子,要知道哪个工厂都会有低价处理的残次品,这些其实和黑市差不多,都是黑不提白不提心知肚明的存在,只要你别撞到枪口上让人捉贼捉赃捉奸拿双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咱的毛线明明放的好好的,你为什么……”张红梅忽然后知后觉指着顾胜昔:“你是故意那么说的?可……可是为什么?” “把我撵下去她还想消停?那可不行,我这人睚眦必报,恩仇皆同。”说了一句很中二的话之后顾胜昔阴险一笑:“看着吧,回去他们不至于因为这事打起来,但是赶车的还有那俩问毛线的,就算不想方设法整一下她,肯定也不会对这人多好了。” 张红梅琢磨一会恍然大悟,手指头戳了一下顾胜昔的额头:“我才发现你原来这么坏啊!” 顾胜昔虽然一直强调自己是个有仇必报的小心眼,但是她有多大方张红梅还是比较清楚的,知青点已经跟着顾胜昔白吃了三次野味了,她真要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那些野鸡兔子,公社能卖三块左右,要是往县医院门口一蹲,遇上不差钱的,六七块也有人肯买。 这个年头供应远远不够需求,听说六几年那会有人用实心金镯子才换了三斤细粮。 反正这年头肉绝对是好东西,不管拎到哪里都一样,有屁股不愁打。 可顾胜昔拿出来给大伙吃,一点都不含糊。 所以张红梅相信她是真的不在乎那五分钱,她下车,又演了这出戏,肯定是因为那个女知青惹恼了她。 可是两个人刚出县城不远就下了车,难道四十多里路真的走回去? 顾胜昔拍拍张红梅肩膀:“你回头看。” 张红梅回过头去,拐弯处慢慢悠悠走过来一辆牛车,居然是刘家大队赶车的老君头。 “刚才大家都在吵的时候我就看见拐弯那边有一辆牛车走过来了,咱们大队那个赶车的老君头用的鞭子,足有半截都被缠上了黑线,我猜着可能是他。” 就算不是,这条道上的牛车下午基本都是往沿途屯子里去的,她们搭个便车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一下张红梅彻底服气了:“小昔,你的眼睛也太毒了吧,隔着这么远你都能认出那是咱大队的牛车?” “眼睛不毒怎么能拿弹弓子打野鸡?” 张红梅“咯咯”的笑:“说你胖你还就喘上了。” 老君头果然是回大队的,顾胜昔把下坎子大队赶车的退回那一毛钱给了老君头,两个人幸福的坐着专车回了大队。 事后张红梅跟顾胜昔说,以后就跟着她混,不吃亏。 比如这次坐牛车,花一样的钱享受不一样的待遇,张红梅敢肯定,如果不是顾胜昔发现后面远远跟着的老君头,以她的战斗力,下坎子大队那帮虾兵蟹将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把顾胜昔给撵下来。 她有点想不明白,顾胜昔就算不是诸葛亮那样运筹帷幄,怎么看也不像任由后妈磋磨的人啊! 存储功能开启之后顾胜昔第一件事就是把狼王给的小包袱丢进别墅里去。 这玩意要是被别人看见,充公都是轻的,割尾巴学习搞不好还要留档案。 接下来的几天顾胜昔早上跑步顺带投喂少年狼王,白天跟着大家一起去场院干活,下工回来和张红梅一起织毛衣。 小日子过得安稳惬意。 整个知青点里的气氛却并不那么和谐。 主要原因来自女知青这边。 苏茉和云娇娇这两天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看对方极不顺眼,遂开始在知青点里拉帮结派。 苏茉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和谷小红变成形影不离的好姐妹,顺便还团结了一位男知青张长河同志。 云娇娇和金海燕如今推心置腹,并且收获到赵大龙同志的革命友情,偶尔会帮忙干活计。 两个人对自己的战绩都很不满意。 因为她们争斗的根源是都想引起卫凌霄的注意,偏偏那位谁都不理。 其实苏茉原定计划是近水楼台,借着烹饪美食先拿下卫凌霄的胃,进而再得到他其他器官,奈何县城一日游的第二天,一辆军用吉普大剌剌开到知青点,丢下一个蛇皮袋子之后扬长而去。 知青点晚上简直堪比过年。 一盘哈尔滨红肠,一只沟帮子熏鸡,男知青甚至每人分到半两白酒,提供方卫凌霄瞬间浑身套满了男主光圈,熠熠生辉,牛逼闪闪放光芒。 试问谁不想拥有一个这样的男人,军用吉普给送温暖,京城大院子弟的出身,阳光帅气的长相,简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缺点,嫁给这样的男人,里子面子全都有了。 如果不是金海燕已经二十三岁且自认外形条件也不匹配,她是绝对没可能跟云娇娇成为好闺蜜的。 金海燕盯着的一直都不是男人,而是回城指标或者能去城里的任何就业机会。 她其实心里很鄙视云娇娇和苏茉这种只知道追逐男人、不知自爱的同性。 但是最让她心生警惕的人却并不是短短时间就已经有了裙下拜臣的苏、云二人,而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顾胜昔。 张红梅是个没脑子的炮仗,一点就炸,并不会威胁到她的回城大计。 顾胜昔就不一样了。 整个知青点里背后最有势力的人很明显一个是程茜一个是卫凌霄。 金海燕相信,如果这两位想回城,根本不需要等待什么指标,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刘家大队金海燕并不清楚,但是以这俩人家族亲人的能力,想把他们弄回城里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程茜自从来到刘家大队以后不是一个人出去溜达就是被家里亲戚接走,其余时间都闷在小隔间里不跟任何人来往。 卫凌霄看似大方,别人过年都吃不到的熏鸡腊肉,他随便就拿出来请大家吃,可是任何人都别想得到一句关于他私人方面的信息。 而这两个人都不同程度对顾胜昔释放了善意。 金海燕知道,每次评上先进大队之后都会有一个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别看吕明在知青点里上蹿下跳,新知青没来之前金海燕敢说,只要有一个推荐名额,肯定就是她的。 但是顾胜昔来了之后,她真的不确定了。 所以金海燕才会接近云娇娇,一来这个人比苏茉蠢,二来这个人好像知道顾胜昔很多事情,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金海燕看着坐在炕沿上手指翻飞织毛衣的顾胜昔,怎么看都觉得她织的花样,像是给男人穿的。 第068章 别人的系统 顾胜昔最近两天心情有点不太美丽。 并不是受到苏茉和云娇娇二人撕逼的波及心情不好,而是她蓄谋了几种刷贡献值的方法居然无效! 比如给小孩子送吃的。 之前用糖换鱼,没有得到贡献值顾胜昔觉得是因为双方属于交易关系,那么她单方面送温暖,应该会得到相应的贡献值吧? 结果把一块披萨切得面目全非当成奇怪的馅饼送给孩子们,狗系统毫无反应。 把橘子糖、不老林乃至大白兔送给饮狼坡的那帮小孩子,且不接收他们交换的大小鱼类,狗系统依旧安静如鸡。 最后顾胜昔尝试着又接受孩子们的鱼,自己拿了些佐料让张红梅做了送给拴娃,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忍无可忍的顾胜昔终于回到别墅开始发飙:“你有没有自检体系?” 机械音:黑人问号脸jpg “你大抵是坏了,横竖都不给积分,冷眼任我折腾得地覆天翻,两个糖袋子日渐干瘪消瘦,一个赚不到积分,另一个也赚不到积分。” 机械音:你能说人话吗? 顾胜昔:“人话就是,我都贡献那么多了,贡献值在哪里?” 机械音:不要妄图用你的小心思去揣度一个伟大的非碳基生命,这种小恩小惠就想骗取珍贵的贡献值,怎么可能? “明人不放暗屁,你能不能直接明示一下,我到底要怎样才能得到贡献值?” 一本大大的《新华字典》一样的书籍突兀出现在顾胜昔面前,清风不识字,一顿乱翻书,哗啦啦的书页声响过,顾胜昔面前出现一行加粗加大的字体:最终解释权归我方所有。 顾胜昔好一阵无语,接下来的两天整个人都蔫哒哒的,连干活都不没有前几天那么积极踊跃了。 赚惯了动辄几百上千的积分,这种“产生一点贡献值、产生两点贡献值”的提示除了令她更加心塞之外并没有其他意义。 并不是她有多贪心,而是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地里的活计也一天比一天少,整个东北地区即将进入漫长的猫冬岁月,难道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积分也跟着熊瞎子一起冬眠了吗? 而贡献值究竟如何能得到,除了给大队劳动肯定会获得之外,顾胜昔隐约知道,急人之所急去帮助别人也会或多或少得到一些贡献值。 可是大队上那些孩子明明也很渴望自己的那些糖果啊,每次分给那群孩子们,他们不是馋得直咽唾沫就是珍而重之放在小口袋里,偶尔拿出来舔一下都会笑得灿烂无比,怎么就死活不给贡献值呢? 她得到的是什么烂系统! “再次声明,我不是烂系统,我更不是你的系统。” 机械音的提示再度毫无征兆响起,吓了顾胜昔一跳。 这一次,顾胜昔终于捕捉到机械音话里的某些信息,心中忽然一惊,这厮是什么意思?不是烂系统,还不是“她的”烂系统,难道它是属于别人的烂系统? “你才烂。” 机械音冷冰冰的腔调居然也能表达出无限委屈。 如果可以的话,它巴不得竹筒倒豆子把所有前因后果都给这个小笨蛋说清楚,省的自己还总费力不讨好,说到完善房屋所有功能,它比眼前这个小笨蛋还着急好不好? 可是不行啊,规则限制,如果它不想给主人惹麻烦,就不能对这个人说出任何不该说的话,只能靠她的悟性自己去琢磨了。 谁叫它只是一串依附在这栋芥子建筑上的数据呢? 而机械音似有若无的提醒让顾胜昔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难道自己并不满意的这个破系统,居然还不是她的所有物? 现在她思考的那些可以在猫冬时候继续赚贡献值的办法全都被一一枪毙,顾胜昔目前只剩下最后一条路还没有被堵死。 那就是去给机械音说的所谓的大气运者献爱心。 天气越来越冷,白天越来越短,下工的时间也越来越早,吃罢了晚饭大家不是三三两两的闲聊就是会利用这段时间抓紧去前山拾柴,顺便搞点山货。 不管是留着过冬用还是邮寄给家里,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顾胜昔和张红梅在煤油灯底下熬了一个多小时就掩口打着哈欠说要回屋休息了。 她真的不愿意在这样的光线下织毛衣,昏暗是一方面,关键是还熏眼睛。 “真盼着这个冬天早点过去。”张红梅也跟着打了个哈欠,揉揉酸疼的眼睛。 开春县里就会给他们大队拉电线安电灯了。 很少跟她们搭话的金海燕忽然凑过来:“哎呀,小顾知青这毛衣织得真好看,就是这铁灰色咱们女同志穿着不太好看吧,好像更适合男同志穿呢。” 顾胜昔斜睨了她一眼,你说你挺好个人偏偏就长了张嘴呢。 最近这两天她是越来越烦金海燕,里挑外撅,隐约跟云娇娇一个派系吧,话里话外都是看云娇娇孤单单一个人太可怜了,还没事就给云娇娇拉一下仇恨。 现在云娇娇只能深度捆绑在金海燕身上,已经越来越依赖金海燕。 估计金海燕是把所有营养都用来长脑子跟人勾心斗角了,所以身高才那么矬。 顾胜昔嫣然一笑并不接金海燕的话,收针之后把毛线揣进兜里,起身回了自己的小隔间。 只是身后苏茉和云娇娇目光灼灼,简直要把她后背用眼睛盯出两个窟窿来。 金海燕这是玩的二桃杀三士啊,如果可以的话,顾胜昔其实很想跟那姐俩说,我目前只想搞贡献值,并不想搞男人,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总是做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倒不是说顾胜昔怕了这两个人,就是没事总搞一些幺蛾子,像是潜伏在你身上的跳蚤,没事就蹦跶出来咬一口,不见血不致命,但是又痒痒又膈应人,顾胜昔实在是懒得去跟她们玩那些宫斗宅斗的烂套路。 人家卫凌霄明显对整个知青点女性都没有意思,偏偏她们自己掐得拉帮结派,似乎下乡就是为了来一场关于男人的撕逼。 她要想个什么法子搬出这个糟心地方呢? 回了小隔间,顾胜昔一边继续织毛衣一边苦苦思索。 第069章 请假 这是个连吃喝拉撒都快要统购统销的计划经济时代,住房问题绝对不仅仅局限于城市。 农村自建房也一样紧张。 因为穷,因为孩子多,因为物资紧缺,所以农村的房子照样也是刚需。 就连程茜都窝在小隔间里,顾胜昔想要顺利搬出知青点自己过清净日子,只有三种情况可以满足。 一,知青点房塌了。 二,又有新知青,房子不够住。 三,嫁人结婚。 第一个属于天灾,发生的可能性并不太大,第二个可能性也不大,因为他们就是新来的知青,至于第三个,完全不考虑。 倒不是顾胜昔有多冷静睿智,主要是她这具身体今年才十六岁,不够法定年龄。 这年代农村也好,城市也罢,虽然说法定结婚年龄是十八周岁,但是很多人连结婚证都不扯摆酒就算结婚的大环境下,岁数够不够的也没人卡的太死。 不然的话怎么同样十六岁只是生日比她大一个月的云娇娇怎么就一副春心萌动的花痴样,眼神都快拉丝的盯着卫凌霄呢? 别人怎样是别人的事,反正顾胜昔是绝对不会为了搬出去就找个人随便嫁了,这样的办法她就算罹患脑血栓十年都不会采纳。 熬着吧。 暂时她还真没别的办法。 顾胜昔打定主意,珍爱生命,远离那些漩涡中的男知青(卫凌霄)和女知青们。 知道自己快速攫取贡献值的办法都是无用功之后,顾胜昔上工时更加努力,蚂蚱腿也是肉不是? 很快,刘家大队不少人都知道知青点新来的女知青顾胜昔年纪最小个头也不高,但是却是个勤劳朴实、热爱劳动的好孩子。 她越是这样,金海燕看她的目光就越发阴冷,她算是看明白了,顾胜昔明显跟自己一样也是奔着回城而去的。 要怎么才能除掉这个竞争力最强的敌人呢? 金海燕开始有事没事跟云娇娇打听关于顾胜昔的一切。 星期六早上上工分派活计的时候,大队长刘永贵忽然宣布了一个消息:“社员们,同志们,鉴于我们大队的何小丫社员思想进步觉悟高,发现人参及时上缴,为我们刘家大队赢得了本年度先进大队的光荣称号,县里于明日会派专员前来进行表彰,届时领导们很可能会下田参观指导一下我们大队的生产生活,所以明天我们要以饱满的革命热情投入到劳动中去,不要给刘家大队这个先进集体抹黑!” 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不是前几天都表扬过了吗?自行车票也给了,大茶缸子也发了,咋还表彰啊!” “这回还是县里来人表彰呢,也不知道这回还能不能给自行车票。” “要不没事咱也去前山找人参吧,我不要两张自行车票,我就要一个就行。” 苏茉四根手指死死握住大拇指才能让自己稳稳当当站在人群之中。 人家穿书都是先知先觉,抢占先机。 轮到她这,不但多了个本应该死去的顾胜昔,还多了个不肯乖乖走剧情的原女主,金手指更是不知在何处…… 苏茉不由得第一百零一次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认真的听这本小说?导致很多剧情她都糊里糊涂。 比如剧情里那位吊炸天的未来大佬顾阆,那样一位叱咤风云,可以以资本撬动政界的厉害人物,为什么现在是如此平庸? 跟其他男知青比起来甚至有些怯懦木讷。 难道顾大佬是后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黑化才开启了暴富逆袭之路? 努力薅着地瓜秧子,苏茉无比怨毒的扫了一眼已经把她和大多数知青都远远抛在后面的顾胜昔。 也不知道她是因为自己的穿越导致没有死,还是和自己一样也是穿的,所以卷得习惯了,明明大家都在浑水摸鱼,偏偏就顾胜昔假积极。 当地有一句话叫做“干得再好,一天四毛(三声)”,意思就是这边的工分很便宜,不管多努力,一天也就赚四毛钱。 赚这么点钱你玩什么命啊,显得你能耐? 她还就不信了,卫凌霄自己都在摸鱼,会因为干农活干的很突出而去喜欢一个女人? 顾胜昔这样卷一方面是因为想多拿点贡献值,一方面是真的想要好好表现给大队领导们看。 谁知道什么县领导会因为何小丫的事情又来一次表彰呢? 明天跟王浩约好去县城送货的,第一次交易她就爽约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顾胜昔想着县领导是为了表彰何小丫的,她一个存在感不强的知青在不在问题不大,所以准备今天下工之后去大队长家请个假。 之前刚来的时候吕明就跟大家说过,刘家大队屯风不错,大队干部们也都还挺好,只要你表现说得过去,一般情况下有什么事情他们都会通融一二。 但是那些混吃等死磨洋工的落后分子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为了能顺利请假,顾胜昔今天已经是在超常发挥了。 依旧是两人一组合作,一个负责在前面拔除清理地瓜秧子,一个负责用铁镐在后面把地瓜刨出来。 红薯是不用交任务的,这是村子里一直可以 吃到开春的口粮之一。 蒸、煮、烤、磨面、漏粉、酿酒,简直是花样百出,甚至这边人们在起地瓜时那些拖着鼻涕的小孩子已经闻风而动,偶尔大人们会把特别细小的地瓜毛子丢出去,小孩子们就一拥而上。 嘴急的抢到地瓜的甚至直接用手撸掉上面的泥土之后就开始生啃。 咬一口会冒出很少的白浆,淡淡的甜味已经是孩子们不可多得的快乐。 讲究一些的会找两三个小伙伴,找个地方拾点柴火来烧着吃。 烤熟的地瓜黑黢黢的,一边剥皮一边烫得“斯哈斯哈”直翻白眼也舍不得把到嘴的地瓜吐出来。 等到全部起完过秤,吴会计会算好斤数,一部分卖给供销社,一部分分给社员们,如果收成好的话多余的部分就会被送到附近的王家粉去漏地瓜粉了。 看样子今年收成不错,大队长刘永贵的嘴一直都是咧着的。 顾胜昔觉得今天去请假应该问题不大。 第070章 怜悯 大队长刘永贵家就在上工敲钟那棵大柳树前面那一排房子,是那一排房子里面唯一的一户青砖大瓦房,辨识度很高。 顾胜昔走进院子里,四五个孩子正在追逐打闹,不管吃得饱吃不饱,小孩子永远都这么有活力。 “小昔姐姐!” 一个七八岁的男娃屁颠屁颠跑过来:“你是想要换鱼吗?” 不,我不想。 其余的几个孩子迅速把顾胜昔包围,一个只有三、四岁左右的鼻涕娃奶声奶气的自言自语:“换糖糖,姐姐,换糖糖。” 最尴尬的是这一幕被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大队长媳妇王翠英看了个满眼,顾胜昔有一种黑心老板廉价雇佣童工被当场抓包的感觉。 “这是,顾知青吧?”新来的知青里面王翠英就记住两个人,男知青卫凌霄,家世好,相貌好,最主要是人家是坐着小吉普车来的。 女知青就是眼前这位顾胜昔同志了。 年纪最小,长得也瘦小,但是干起活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她家大刘回去都夸奖这孩子,懂事,不娇气,干多干少人家态度好,这些知青娃娃要是都像顾胜昔那女娃,我可省老鼻子心喽! 王翠英向来对知青点里的人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敬而远之的态度,但是因为大刘的话她留心了一下这个孩子,的确如她家爷们所说,大队干部在不在这孩子都一样干活,不藏奸也不嫌弃脏。 所以尽管新知青才来了十多天,王翠英已经记住了顾胜昔这个人。 “嗯,婶子记性可真好,我们一下来这么多人您都记得。” 王翠英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齐耳短发,头顶用黑发卡把碎头发别住,看起来爽利干练,第一印象就不错。 顾胜昔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带进一间屋子里去,因为常年劳作,王翠英的手布满老茧十分粗粝,但是干燥而温暖,顾胜昔被她这样握着手,竟然也没感觉有多少不自在。 她好像真的在一点点改变,既不像前世的聂锦曦,也不像原来的顾胜昔。 刘永贵好像是家里的长子,和父母以及弟弟们住在一起,一间屋子被扎成一明一暗两间,外面明显是刘永贵两口子住,大铺炕上摆着一架颇有年份的炕琴柜,朱红的漆已经斑斑驳驳,倒是雕刻着四时花鸟的六扇柜门看起来依旧色彩斑斓。 这柜子把大铺炕一分为二,一面藏蓝色土布帘子挂在上面的过梁上,掩人耳目的把这个通间扎成两间房子,想来暗间里住的应该是刘永贵的闺女。 刘永贵还有个儿子,已经结婚了,顾胜昔留意到进这个长长的大院子时,左右两边有五六间偏房,应该住的都是第三代已经结了婚的。 顾胜昔不由得叹了口气,大队长家都如此逼仄拥挤,她想要搬出去单住不想点绝招可能性不大啊! 原本靠着墙正在搓大老旱(农村自制土烟)的刘永贵跟顾胜昔点点头:“有事?” 嗯,很单刀直入,是印象中的大队长该有的样子。 “是这样大队长,我家里给我托别人捎来个包裹,约定好明天去县城拿,所以……” “我想着欢迎县里领导,有思想积极的先进标兵何小丫同志,还有以大队长叔您为首的刘家大队领导班子以及全体社员,一个小小的我没到场应该不会有人在意,最主要是明天的包裹里有我过冬的棉衣和棉被,我是真的不知道县里领导明天会来,要是知道的话我就算是宁可冻死也绝对不会跟人约在明天。” “请假就请假吧,你啰里吧嗦说了这么多废话。” 刘永贵把搓好的一袋烟放在一个都快包浆的竹篾笸箩里,布满裂纹的粗糙大手又拿起一张写满铅笔字的算草纸,熟练的折出一道斜痕,把细碎的烟叶子捏起来均匀撒到折痕上,旋转,旋转。 很快卷成一个一头粗一头细的土烟卷,再用手指把粗的一头收拢一下,将多余的算草纸拧成麻花劲,一袋土烟制作完成。 顾胜昔还是第一次看见土烟是怎样卷成的,感觉挺好玩,尤其是捏在大队长那双指甲还带着些许黑泥的粗糙大手里,有种张飞绣花之感。 刘永贵等了一会也不见小丫头说话,抬头却看见她正一脸兴味盎然的看着自己卷烟。 “咋,没看过?” 顾胜昔老实的点点头。 被小丫头用这样熠熠生辉的一双眼睛看着,刘永贵不知咋地有点不自在,索性从卷好的一堆土烟里随便拿出一支,拧掉麻花劲之后点着抽了一口之后问:“大概啥时候能回来?” 没等顾胜昔回答,他又说:“我跟你这么说吧,要是搁到平时,以你的表现请假就请假,都是叔一句话的事,可明儿个那是县里的大领导下来,他是不知道你来不来,可你们知青点的人知道啊,要是有人拿这个说事,到时候你我都可能会有点小麻烦。” 顾胜昔这辈子还真没给哪个领导送过礼,她上辈子都是直接拿钱砸人,我出钱你出力,交易完毕相忘于江湖。 至亲都那个德行,她怎么敢再去相信别人? 所以面对平生第一次送礼,顾胜昔瘦弱苍白的小脸难得有了一丢丢赧然。 掂量着两个罩衣的大口袋,一边装着半斤红糖,一边装着十颗大白兔。 明显大队长的说法其实也是自己顾虑的,所以顾胜昔在考虑她是一次性把两个口袋的东西都拿出去,还是一点点加价? 刘永贵虽然才四十多岁,可是做大队长已经有八年多了,小姑娘两只手悄摸摸的鼓捣着他焉能看不出来。 顾胜昔眼神的游移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刘永贵心里有点不好受,这娃才十六,他闺女春艳今年都十七了,还在县城读高中呢,啥也不懂,见天就知道玩,前些天还因为没收了她那本张什么玲的书,就绝食抗议。 可是小顾知青才十六却要一个人来到这样完全陌生的环境,还要干着繁重的活计。 “你这样,我听说你会拿弹弓子打野鸡,明天中午县里领导会在咱大队吃中午饭,我不管你去啥地方去多久,反正你中午之前给叔弄只鸡或者兔子,出了事叔都给你担着。” 第071章 好人难做 屯子里也有厉害的后生偶尔去前山打猎,甚至胆子大的也敢在后山边上溜达溜达,一年也有那么几次弄到大家伙,真的没必要非把明天款待领导的荤食交给一个小姑娘。 这不过是一个用来堵住那些人的借口罢了。 这年月,哎! 刘永贵猛吸了一口大老旱,却一不小心被呛得疯狂咳嗽,咳得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好人难做啊! 大队长的意思顾胜昔一下就听明白了,顾胜昔心中暗暗庆幸,知青点里都是烂蒜,但是这个屯子里的人,暂时看还真的很不错。 起码大队长两口子人都很好。 她两个口袋都装着东西就是为了防止刘永贵是个贪得无厌的人,现在对方这样设身处地为了顾胜昔着想,她就特别想把口袋里的东西都留下。 “行啦,没事就回吧,天黑了屯子里有山狸子,看吓着你。” 说完刘永贵也不看她,又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专心致志搓土烟去了。 必须要在大队长的房间里把礼物送出去,顾胜昔于是悄悄把两个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炕沿上,也没跟刘永贵道个别就急三火四往外走。 “你给我回来!” 刘永贵压低了声音一声断喝:“东西不拿走的话,明天我算你旷工,晚上开大会表彰你。” 顾胜昔看他虎着一张脸,真的不是在以退为进,假装推诿,听见屋子里声音不对,王翠英也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来,也不看看炕沿上都是啥东西就直接拿着往顾胜昔兜里揣:“拿回去,拿回去,这么大点的事,可当不得你这样。” “知道县领导要来咱大队,穷山沟里没有啥好招待的,作为知青你没啥能表达你如火如茶的心情,于是早早就起来去山里,忙活了半天才打到野味。” 顾胜昔:我要是纠正一下的话,这一天假会不会被取消? 算了,大队长连红糖都可以拒绝,她何必在意那些微不足道的细节?茶就茶吧。 走到院子里,娃子们仍旧在玩游戏,一弯新月挂在墨蓝的天空上,顾胜昔看见一个孩子背对其他孩子站着,旁边是之前问她换鱼不换的那个孩子,小家伙用袖口抹了一把汗,大声喊着:“预备!” 其余孩子都四散而去找地方藏匿,那个换鱼的小家伙又开了一声“开始”之后把手里一块石头远远丢出去,背对众人的孩子“嗖”的一下跑出去追那个被丢出去的石头,趁此机会,换鱼的小家伙也找地方藏了起来。 大概是躲猫猫的一种形式吧。 这个年代的孩子是不幸的,缺衣少食,吃不饱穿不暖,这个年代的孩子又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拥有一个快乐且没有铺天盖地作业的童年。 顾胜昔死的时候虽然很多家庭又开始拼二胎甚至拼三胎,但是这种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孩子们也玩在一起的情况,基本已经没有了。 回到小隔间插好了门,顾胜昔在十一点半的时候把准备拿给王浩销售的货物全都拿出来堆在地上,她想验证一下自己想的那件事是否会成功。 零点过后,顾胜昔急不可待回到别墅查看,冷柜、冰箱、储藏室里,发现那些东西果然是在零点刷新,顾胜昔心念一动,被放在外面地上的两桶大豆油忽然出现在厨房。 顾胜昔嘴角勾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哈哈,又钻到一个空子。 要知道,那些顾胜昔没用掉的物资是不会额外刷新的,每周刷新只是补齐曾经被她用掉的物品。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特别需要钱,就可以把别墅里所有能卖掉的东西在刷新之前全都拿出来,刷新之后再放回去,这样一周一周的累积,物资也是相当可观的。 不过顾胜昔觉得钱这东西,想要永远都没有尽头,对于一个散尽万贯家财的人来说,这辈子够花就行,关键是要过得惬意快乐。 她脑海中不断出现大队长家院子里那些玩躲猫猫的小孩的脸,一颗橘子糖就可以让他们无比快乐,她拥有很多很多橘子糖,可是她没有那些孩子快乐。 不过在刚才发现自己可以钻到这个系统设置的空子时,她倒是真的体会到一种由内而外的愉悦。 第二天早上照例去后山少年狼王暂时所在的地方,两头巨狼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不需要顾胜昔再消毒敷药,狼王的伤口也恢复的很好,没有感染。 再换个两三次药也就彻底好了。 留下肉包子一些排骨和酱肉,顾胜昔问狼王:“能不能在中午之前帮我猎两只野鸡或者野兔,尽量别让你的伙伴们用牙咬到肉。” 骑自行车去县城也需要一个多小时,县里领导只在大队吃中午饭,顾胜昔害怕时间上来不及,打猎不像去菜市场,首先你得有鸡。 “没问题,中午你来这找我。” 背上张红梅那个大背篓,顾胜昔出了屯子发现附近没人,从别墅里取出那辆越野自行车一路风驰电掣,总算是在九点钟赶到了老东街小庙。 王浩看着一整个猪后丘肉,肥膘足足有两指厚,他一双眼睛都快冒绿光了:“我的乖乖,这么厚的油膘,这猪怕不是得有三百斤?” 惊叹归惊叹,他一点也没有开口问顾胜昔货源的意思,这是黑市的规矩,不寻来路不问去处。 再看一个个成人拳头大的大红苹果,我的天啊,这是我不花钱能看见的苹果? 每查看一样,王浩就会很没见识的赞叹一番,也不能怪他,后世物资的丰富让人们变得十分挑剔,科研大佬们不得不绞尽脑汁不断提升食材的卖相和口感来应和消费者大爷们。 当然了,就算是在这个年代,不好吃的黑天天一样会遭到小朋友们无情的唾弃,有个前提就是他们不算太饿。 顾胜昔本来想搞点大豆油和奶粉,最终因为实在没办法解决包装问题暂时作罢。 让顾胜昔没想到的是,随着王浩的一顿报价,价格最贵的居然是那把香蕉! 比猪肉还贵! “小昔姐姐你可真厉害,这么金贵的东西你都能搞来,而且还一点磕碰伤都没有,可我真的只能给到一块钱一斤,我知道这么好的香蕉这价格有点低,可再高我怕卖不出去。” 第072章 静谧 王浩的话差点没把顾胜昔砸到坑里去。 她浑身一个激灵。 犯蠢了啊! 顾胜昔依旧面无表情应付着兴奋不已的王浩,心里却再一次对自己敲响了警钟。 这个年代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她原本只担心包装材料以及生产日期等等可能会令人生疑,因此甚至没敢拿出诸如豆油这类明显是俏货的东西来。 可是自己仍然忽略了一些东西,比如这个年代交通工具和运输渠道以及存储问题限制,香蕉在她那个时候,水果里面地位价格堪比蔬菜里的土豆一样低廉亲民,可是在这个时候估计那是妥妥的贵族水果。 自己居然就那么大剌剌拿出一大把。 要是因为这个被有心人给盯上,那可真是窦娥吃黄连——苦冤苦冤的。 “我这也就这么一把,这玩意以后很难搞到,这是朋友特意给送来的。” 王浩根本就没往别的地方想,一脸崇拜牛人大佬的表情:“我三婶早就说了,别看你年纪不大又身量单薄,那天往那一站,那气势,看着就不是一般人!” 顾胜昔对于这种当面夸自己的话听起来总是觉得尴尬,上一辈子听得太多了,亲戚们为了从她手里拿到更多的资源,各种彩虹屁都快把她给吹化了。 没接王浩的话题,反倒是又问了一次王浩这香蕉不会招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吧。 “你放心吧小昔姐姐,潘……我那位……大哥特别厉害,一般人害不了他,而他绝对不会害我,就像你一样。” 顾胜昔默默腹诽:那可不一定。 王浩把东西摆放好之后又清点一遍,从口袋里拿出一卷钱来数了数,又放回去几张,把剩下的递给顾胜昔:“总共五十九块三毛五,小昔姐姐我给你凑个整,一共六十你点点。” 顾胜昔也没跟王浩争那几毛钱,既然是帮忙性质的,又是当成个小朋友来结交的,不是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也没必要一点变通也无。 来时天还没亮,顾胜昔骑着她的自行车一路颠簸而来,跟王浩完成交易时已经九点多钟,她两辆骚包的自行车肯定不宜露面,而附近几个村子来县城的牛车几乎都是下午才往回返,顾胜昔一时间有点发愁。 她答应了大队长中午要打点野味给县里的领导加菜的,就算是少年狼王能帮忙,可也总要她中午准时回去给送到大队部,总不能让几只狼给送去吧? 别看王浩是个才十四岁的少年,为人处世不见得多老到,但心细如发是真的。 “小昔姐姐,有啥需要弟弟帮你解决的,你只管说。”王浩麻杆一样的瘦胳膊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能帮忙的弟弟指定帮你,帮不上的弟弟想办法找人帮你。” “我倒是真有一件为难的事,眼下我需要去一趟邮局看看有没有包裹,然后还要想办法在中午之前赶回我下乡的屯子去,可是屯子那边的牛车都是下午才往回返的。” “就这事啊!”王浩明显松了口气:“你先去邮局,我把货给……呃我哥送过去,然后咱们邮局汇合我骑洋车子送你回去,包你晌午之前肯定到家。” 顾胜昔瞄了一眼王浩的瘦胳膊瘦腿,已经开始抽条拔个儿的少年比她高了小半头,就是瘦巴巴的怎么看都像个大螳螂。 看出她的疑虑,王浩在顾胜昔眼前晃了晃自己的瘦胳膊:“放心,带你再加上包裹都没问题,我骑洋车子带着我三婶和妹妹两个,后面还有一麻袋货都如履平地。” 顾胜昔终于点头同意了下来,于是两人兵分两路。 邮局不但有顾胜昔的包裹,还有她刚到的汇款。 整整五百块钱。 再看那小山一样的大包裹,虽然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想来云海岚都不会做的太敷衍,除非她那个好爸爸彻底不要脸了。 五十张大团结颇有质感,如此大额的汇款就算是在县邮局也不算多见,顾胜昔的长相在大团结加持下历久弥新,令人不敢或忘。 一手拖着小山一样的大包裹从邮局里走出来,果然看见王浩推着一辆半新的自行车正等在门口。 顾胜昔“吭哧吭哧”竭尽全力把快比她还要高的大包裹往自行车上放,王浩一把扯住大包裹的一角:“小昔姐姐,我……我找了更快更好的大家伙送你。” 顾胜昔顺着他的方向看见前边不远处停着一辆边三轮摩托车,在当地被称为挎斗子。 如果在这个时代自行车堪比大奔宝马,那么挎斗子已经相当于私人飞机或游艇这种级别。 顾胜昔这一下是真的太出乎意料,她以为王浩只是个跟着黑市大佬混的小角色。 “浩子,还等什么?把东西般上来!” 挎斗子的驾驶员是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黑布裤子,上身是一件灯芯绒短款列宁装,五官长得并不难看,就是嘴里叼着根香烟,单手支在自己大腿上的架势,让这人带着股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感觉。 王浩并没因为那人催促就直接搬东西,而是小声跟顾胜昔解释:“小昔姐姐,你放心让雷子哥送你去吧,比我骑洋车子送你快多了,当然你要是不乐意,我就骑洋车子送你,我是怕时间上来不及怕耽误你正经事。” 这人看着虽然有点桀骜,但是驾驶技术还是相当不错的,不到四十分钟就把顾胜昔安全送到知青点。 “六爷说了,以后再有香蕉只管送来,到时候哥还拿挎斗子送你。” 她对这位什么雷子哥乖巧点头:“好的。” 顾胜昔明白了,她能获此殊荣,居然还是香蕉的作用。 嗯,那以后香蕉必须没有啊! 她只是举手之劳想帮助一下别人顺便看看能不能给自己混多点积分而已,她对什么黑市没兴趣。 目送王浩跟他的雷子哥驾驶着挎斗子潇洒远去,顾胜昔把大包裹拖进自己的房间里就锁上门直接去了饮狼坡。 可能是因为有领导视察的关系,整个屯子里都静悄悄的,甚至这股静谧一直蔓延到了山上。 往日打猪草、抓鱼的孩子们一个都没有,顾胜昔在饮狼坡不远的一块凸起的半人多高的大石头上看见了绑在一起的一只野鸡和一只兔子。 第073章 异常 看样子这 是狼王给自己预备的。 顾胜昔也没多想,提着狼王给自己准备的战利品径直去了大队部。 大队部的大院子也很宽敞,前几年吃大锅饭的时候社员们就是在这里等着放饭的,所以大队部的食堂虽然名存实亡,但是家伙式还在,每年杀年猪的时候如果年景好屯子里也会举行一次会餐。 顺着冒烟的地方走,很容易就找到了大队部食堂的所在,里面两个妇人正一边忙碌着一边唠嗑。 “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邪风,何家小丫不是都表彰过了?还给了自行车票,咋还表彰呢?” “你可说呢,我跟狗娃他爹昨儿个晚上也说这事呢,整不明白领导心里想的啥。” “嗐,管他呢,上边动动嘴下边累断腿,反正咱俩就好好灶厨就完了。” “大队长还说一会有人给送肉来,眼看着领导们都快过来吃晌午饭了,肉可搁哪呢?” “你操那心干啥?横不能没肉让咱俩剁大腿吧?”另一个婶子把发好的二合面掺和好已经沙完水的嫩白菜叶子,再利落的一个个团成菜团子,冷不防抬头就看见了顾胜昔,吓得差点没把手里团着的菜团子掉地上。 “小顾知青?” 顾胜昔点点头,把手里拎着的鸡兔递过去:“婶子好,我是按照大队长叔的吩咐来送肉的。” 她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两位,只好这么笼统的叫了。 “哎呀,太好了,我们俩正在这发愁呢,还以为是永贵瞎咧咧骗我们呢,那你就放这吧。” 两个妇人很快就研究好了,野鸡用来炖后院子里那个大葫芦,野兔加点蘑菇和土豆也是一道下酒好菜。 顾胜昔并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把东西放下就准备离开大队部。快到中午了,那些领导们在地里视察的差不多估计也快回来吃饭了,她还是早点溜之大吉的好。 顾胜昔还没走出食堂,就听见远远的传来一声脆响,带着长长的回音。 正在煤炉子那边准备用开水烫鸡煺毛的婶子手一哆嗦,野鸡直接掉进大铝盆里,溅得满脸水。 “这又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炸山了?” 紧接着又是两声脆响。 顾胜昔忽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这声音太像是木仓声了。 “婶子们忙,没事我就先走了,到时候麻烦婶子告诉大队长一声。” “你可以叫我翠花婶,我是小山子他妈,小顾知青拿来一只鸡一只兔,又肥又大,肯定帮你把话带到。” 顾胜昔记得好像跟自己换鱼的是有个叫小山子的,于是点点头急忙忙往外走。 难道是那天的刀疤脸几个又进山了? 顾胜昔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怀疑,是因为狗剩子告诉过她,这屯子里原本是有几个猎户的,后来成立民兵队时直接把那些武器都上缴给队部了,每年大雪封山之前屯子里都会组织一次进山冬猎,那个时候才会把猎木仓发放回来。 所以平时刘家大队的人手里是没有猎木仓的,会发出这种声音明显是有人在山里放木仓了。 她的第一直觉就是,这木仓声是奔着狼王几个去的。 难怪之前她进山觉得山里格外安静呢! 顾胜昔下意识想要去山里看看,可是终究还是趋利避害的心理战胜了好奇心。 那是木仓,会死人的,这种程度的危险不是她可以沾惹,死活一次的人更加懂得生命的可贵。 顾胜昔转道回了知青点,看见程茜正站在院子里呆呆的望着后山的方向。 顾胜昔走近之后才看见程茜脸上带着淡淡的讥嘲。 看见顾胜昔回来,程茜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酷酷的丢下一句:“最近两天别去山里。” 说完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顾胜昔原本就感觉不太妙,程茜这句似是警告的话更是加深了那种不好的预感,脑海里出现少年狼王凶戾却又精致的脸,他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想着被捆绑着摆放在大石头上的肥鸡肥兔,顾胜昔一时间有些犹疑不定,好在是大柳树下急忙忙被敲响的钟声帮她做了决定。 大柳树下,大队长刘永贵正在请一个梳着地中海发型、凸着将军肚的油腻男上前讲话。 “有请我们工宣队卢队长,大家掌声欢迎!” 下面传来的是社员不情不愿的稀稀拉拉的掌声。 欢迎才怪。 为了欢迎这几个狗屁领导,大家强打精神努力劳作不说,明明已经下工了,领导愣是不让回家吃饭,非要到大柳树这集合听领导训话,咋地,领导来了大伙不吃饭也能干活了? 甚至已经开始有人迁怒到何小丫身上。 “要不是她假积极,非把人参上缴,能惹来这么多麻烦事?拿好处的是她,受罪的是咱,凭啥?” “就是,人参须子咱都没见一个,干了半天活还不让吃饭……” “静静,肃静,同志们辛苦啦!” 地中海一嘴官腔。 “不辛苦,领导辛苦!”有人阴阳怪气的喊。 “走了那么大一片地,叉着腰,还要嘚嘚的说,鸡眼都磨没了,嘴唇子都磨薄了,领导多辛苦。” “噗!” 不少人掩着嘴笑,不过不管说话的还是偷笑的,声音都压得很低,上面讲话那位大人物并没有听见,或者听见了人家也不在乎。 “目前形势一片大好,我们县在胡主任的英明领导下取得了惊人的成绩……” 别说是顾胜昔这些知青,连社员甚至是大队长刘永贵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无论是现在讲话的李干事,还是之前那位卢队长,都说的词不达意,拖拖拉拉,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总之是在最后又一次口头表彰了何小丫,并且再次对刘家大队予以表彰,本以为这次集会就算圆满结束,不料那位卢队长居然非要给全体社员点名,说是要选拔两棵好苗子去文宣队。 如此的毫无征兆,不过依旧激起了很多年轻社员和全体知青们的积极性。 如果是县文宣队的话,那也算是脱离农村这个苦窝窝杀进编制吃皇粮了。 可奇就奇在直到最后点名完毕,关于选谁进入文宣队也没说出个子午寅卯来,反而是几位领导在酒足饭饱之后一抹嘴回了县里。 像是吃的太饱,把这件事给撑忘了一样。 第074章 夜半狼嚎 文宣队选人的事就像是在村口那个用来沤肥的大粪坑丢进一颗石头,荡漾了两圈涟漪之后再无声息。 当天晚上知青点几个女知青叽叽喳喳,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 苏茉努力回想着和这一段相关的剧情,却发现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估计不是不值得一提就是原本的剧情里根本就不存在这一段,又是因为自己的穿越连带的蝴蝶效应罢了。 如果不是卫凌霄和顾阆这两位将来叱咤风云的大人物都在知青点,她还真想去文宣队。 以她的容貌再加上多活一世的眼界见识,在文宣队大放异彩应该不是件很困难的事,后世那些歌曲随便拿出来哼唱一首都可以算得上神曲。 不过想想一旦自己离开就意味着远离男主和大佬男配,再加上七七年恢复高考之后这种地方性的文宣队几乎全都解散,队员也都被打回原形回到原本生活的地方,苏茉思量再三,还是选择留在知青点里。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还没能抢到女主的空间神器,所以绝对不可以离开刘家大队。 那个宝贝就藏在后山的一个树洞里,可是苏茉真的不敢去。 就算是村子里本领最强的猎户,单枪匹马也不敢越过饮狼坡去,每年大雪封山之前村子里会进行一次狩猎,会集合屯子里体力最强悍、最会打猎的男人们带上干粮一起去后山,女主就在那一次偷偷跟着那些人闯了一把后山。 也就是在那一次她在一棵老树上采白灵芝时不小心跌落下面的树洞,才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藏着大量物资的空间神器。 这一次机会一定要把握住,因为只有在那一天后山相对来说会安全一点,据说后山的狼是比黑瞎子和老虎都可怕的存在。 “嗷呜~~呜呜~嗷呜~~~” 一声凄厉而悠长的狼嚎吓得苏茉浑身一哆嗦,还真是不识念叨。 这一声狼嚎不但苏茉听见了,顾胜昔也听见了。 一闪身,顾胜昔从别墅舒适宣软的大床上出现在隔间的小土炕上。 “嗷呜~~~” “嗷呜呜呜……嗷~~” 声音越来越凄厉,也越来越接近。 男知青点那边的屋门被打开,吕明披着衣服端着煤油灯走到门口仔细检查了一下房门,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门没落闩后山的狼跑进来了呢!” 女知青这边也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点长,这是怎么了?我听着动静像是狼进了屯子呢!”金海燕声音带着点抖,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不愉快的回忆。 “应该……不能吧,只要屯子里的孩子们没人祸害那些小狼崽子,后山的狼从来不过饮狼坡,更不会进屯子里来。” “可我听着怎么有点瘆得慌呢,像是狼就在咱大门外嚎一样,你们男知青那边这几天没人去后山吧?” 谷小红忽然提高了声音:“顾胜昔,你没跑去后山嘚瑟吧?要是伤了狼崽子你赶紧出去,别连累我们!” 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狼嚎,云娇娇暂时放下跟谷小红之间的龃龉,加入群聊:“为什么这么说?伤了狼崽子狼真的会来找麻烦吗?” 她声音里三分恐惧七分亢奋,竟然更多的像是盼望着顾胜昔真的惹了狼群最后被撵出知青点。 顾胜昔没有心情跟几个女知青嘴炮,她心情有些沉重,如果没听错的话,这应该是那只最小的灰狼的叫声。 后来给狼王治疗的两次都是这只灰狼送她到饮狼坡,顾胜昔对于灰狼的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甚至这叫声里带着的焦急她都可以感受得到。 漆黑的夜里,昏黄的煤油灯一盏、两盏、三盏……不断被点亮,刘永贵嘴里叼着根大老旱站在院子里遥遥望着后山的方向忧心忡忡。 “难道是今天白天有人去了后山?可是今天屯子里人都在,没人去后山,你们可别来找我们屯子的麻烦,冤有头债有主哇!” “你又神神叨叨个啥?今天下午不是点名了?就算有人去惹后山的狼,也肯定不是咱屯子的,睡你的觉吧,操着八百家子的心,不够你忙活的。”王翠英一把扯过刘永贵披着的夹袄:“大半夜的少抽点,半宿半夜的咳嗽吵的春艳睡不着觉。” 刘永贵任由王翠英把身上的夹袄搭在被子上,自己则半靠在炕头的石灰墙上:“我这不是都被吓出毛病来了吗?” “管好那群半大小子就出不了娄子,别没事自个儿吓唬自个儿了。” “你听,是不是消停了?” 王翠英侧耳倾听,屯子里果然安静下来,不但凄厉的狼嚎声没了,呼号着的西北风像是也被按了暂停键,整个山村里忽而变得一片宁静祥和,像是之前的狼叫不过是幻觉一样。 狼的确是不叫了,因为此刻那条小灰狼就在顾胜昔前面带路。 顾胜昔没有那么急公好义,如果不是那个机械音一直叨叨的话,她真的不想在这样寒冷的晚上钻出暖呼呼的被窝,还要面对乌漆嘛黑的山林,她不想大半夜去领略后山的藏龙卧虎,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啊! “不出去的话你的金大腿很快就会变成烂大腿甚至是死大腿。” 行叭,向现实低头是顾胜昔来到这个世界后学会的第一个技能。 山风飒飒,雕枭“桀桀桀”的怪啸声给山林平添了惊悚特效,身后簌簌作响的杂草也总让顾胜昔觉得像是有人在悄无声息紧紧尾随。 她的防狼喷雾和苍穹之鹰枕戈待旦,只要察觉不妙立刻双管齐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顾胜昔发现前面的小灰狼忽然一个闪身不见了! 她站在一片荒烟蔓草前面呆立良久,直到小灰狼从枯草底下钻出一个狼头才发现原来这里有一个向下延伸的洞口,被荒草和一个大石块遮掩着,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顾胜昔按捺住心跳,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虽然说这个烂系统不肯认自己为主人,但是这家伙一直也没有坑害过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吧! 做好心里建设,顾胜昔压着狂跳的心,一矮身钻进了黑黢黢的洞口。 第075章 再见黄大仙 作为一名二半吊子资深驴友,顾胜昔的各种手电筒不下十个,不过跟着小灰出来的时候顾胜昔选择的是最古老最普通的那个。 她不知道山里什么情况,太过明亮的光源在照亮自己的同时也会照亮敌人寻你的路途,所以即便是拿着最普通的手电筒,她依旧小心谨慎着尽量不往远处照亮,以免暴露自己。 小灰狼十分灵性,总是走一段路回头看看顾胜昔有没有跟上来,然后再急匆匆往前走,看得出它十分焦急,但是仍然害怕顾胜昔会跟丢了,好像这只灰狼明白,自家的王能不能活着全都要仰仗眼前的人类少女。 跟着灰狼进入山洞之后顾胜昔就不太顾忌了,借着手电筒的光线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十分干燥的山洞。 顾胜昔在山洞口附近看见搏斗厮杀的痕迹,洞口附近甚至有些石头上带着一抹抹血痕,看得人心惊肉跳。 山洞的入口处狭窄,越往下越往里就越是宽敞,在经过十多米的距离之后山洞里已经开始出现岔路,顾胜昔隐约听见里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狼在哭。 转个弯前面是大概十多平的空地,角落被铺了厚厚的茅草,之前顾胜昔见过的白毛狼皮被胡乱铺开,瘦骨嶙峋的少年狼王正仰面朝天躺着,肚子上面像是破了个血洞,正汩汩流着鲜血,手电筒光芒的阴影下顾胜昔竟像是看见肠子从血洞里流出来。 两只巨狼也浑身浴血躺在少年身侧,其中一只不断用舌头清理着狼王腿上的伤口。 顾胜昔看着血葫芦一样的少年,只觉的自己也跟着疼起来,肚子疼,腿疼,浑身都疼。 伤得这么严重她要怎么治? 她又不是大夫,之前接骨、缝合已经是一边作弊一边连蒙带唬着硬赶鸭子上架,现在这情况,她是真的没办法啊! “怎么办?你叫我来的,现在你负责给他治疗。” 顾胜昔强自镇定着走到少年狼王身边,手脚已经抖得像风中落叶。 这么血腥的画面她也是平生仅见。 自己一波流带走全家那次不算,因为还没等看见血腥画面她已经挂了。 “把手放在他伤口的地方。” “不好吧,我的手也没做过无菌处理,那一堆都是肠子吧,我不敢摸,我害怕!” “你又不是整肠生,你怕个屁!再说那也不是肠子,那只是用来堵住伤口的衣服而已。” 顾胜昔:……整肠生是这么用的吗? “不要计较那些细节,接下来我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因为借着尿遁出的屋子,顾胜昔这次没有柳条筐做遮掩,人命关天,现在这种细节也没工夫去计较,顾胜昔就在两大一小三只狼六只眼的众目睽睽之下先拿出工具给自己消毒,然后把手一点点探进狼王依旧在流着血的伤口。 少年依旧处于昏迷,对于顾胜昔的来到全无所觉,只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腹部昭示着他目前还不是一具尸体。 “你确定我这样用手就可以拿到那两块残存的弹片?” 这不科学好吗? 机械音对她无比唾弃:“你的存在已经是最大的不科学,你还叨叨个屁的科学?正常情况下应该先止血,等待伤口恢复之后再行手术取出弹片,但是现在是正常情况吗?是你正常还是他正常亦或是我正常?” 嗯,对,我们三个参与者没有一个正常的。 于是非正常医生顾胜昔在非正常系统的指挥下很快取出非正常患者狼王肚子里的两块很小的弹片,然后清创,清理坏死、失活组织,缝合伤口。 接着又缝合处理狼王腿上的伤口。 期间手电筒没电顾胜昔又从别墅里翻出一盏led露营灯用来照明,处理完狼王身上大小伤口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了,顾胜昔简直累得要晕过去,可是趴卧在少年附近的两头大狼身上的伤势也刻不容缓,顾胜昔只得强撑着身体继续给分别断了两只腿骨的大狼做接骨。 快到天亮的时候山洞里一个人和两只狼总算都被处理完毕,顾胜昔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而机械音的系统似乎也虚弱了不少。 “我能量损耗过巨,大概会休眠一段时间,你获得贡献值兑换情况会根据需要进行播报开启,狼崽子的命已经救回来了,维持生命的基本营养液也已经输送完毕,你们好自为之。” 机械音越来越小,一阵电台干扰的滋滋声过后再无任何声息。 顾胜昔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她看着小灰和两只狼,努力思索着怎样表能让它们明白,排气前不要给狼王吃任何东西。 顾胜昔不断比划着肚子,然后“噗噗”模仿着某种羞耻的声音,又比划着嘴巴,肚子,看得三只狼一脸懵逼。 顾胜昔觉得自己在抓狂边缘徘徊。 最机灵的小灰站起来:嗷呜? 它撅起尾巴摇晃:呜呜? 顾胜昔喜出望外,觉得小灰果然比两个大家伙聪明。 只见小灰很快从山洞里走出去,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顾胜昔看得云山雾罩,想要跟着它一起出去却被大狼一爪子按住了脚。 “它干什么去了?” 然而她的意思狼不懂,狼的意思顾胜昔也不太明白。 很快,外面再度传来灰狼低低的叫声,其中还掺杂着像是蝉被捉住的那种粗嘎的“吱吱”声。 然后顾胜昔就看见小灰狼嘴里叼着个长长的黄色的东西走进山洞里。 “噗”的一声过后,所有喘气的除了还在晕厥的少年狼王之外全都眼泪汪汪,小灰更是首当其冲。 它居然把那天跟顾胜昔一起看大戏的黄大仙给抓来了。 就离谱! 对于小灰的脑回路,顾胜昔也是给跪了,她的确表达了那个意思,但说的是狼王排气,而不是黄大仙放屁! 顾胜昔一边擦眼泪一边比划让小灰放了黄大仙,山洞里已经快呆不了人了。 明白自己搞错了人类的意思之后小灰恹恹的松开爪子,任由黄大仙愤愤不平离开,顾胜昔也已经不在对它们抱有期望,天色已经越来越亮,她必须要趁着知青点还没人察觉她彻夜未归之前回去。 第076章 清点 顾胜昔觉得自己此刻的虚弱,犹甚于之前她拉妹子拉拉拉到这个世界之时。 那个时候虚弱的是只她这具借尸还魂的壳子,现在她不但身体极度疲惫,精神状态也因为高度紧张导致疲累至极,所以顾胜昔下山的脚步简直走出了杰克逊的太空步之感。 眼看快到知青点时,一个黑影从已经快掉光叶子的大槐树后转出来:“回来啦。” 顾胜昔没想到这么早会遇见人,吓得浑身一哆嗦,来人是屯子里赶大车的老君头,一身粗布黑衣,腰里系着一根同样的粗布腰带,上面别着一杆大烟袋锅子,肩膀上背着粪箕子,手里拎着一把粪叉。 明显是老人家觉轻,一早起来没事出来捡粪的。 想着这老头还曾经帮自己说过话,顾胜昔挤出个微笑:“我出去晨跑来着,您起来的也挺早啊大爷。” 老君头点点头也不再废话,依旧背着粪箕子慢慢悠悠往山上走,嘴里念叨着:“晨跑,呵呵,晨跑。” 想来是乡下人没听过这个新鲜词汇吧。 知青点的大门是轧钢厂废料拼凑而成的,下半截是几条长条的铁片拼接,上半截是手指粗的铁棍焊接成的栅栏式,屯子里也有两户条件好的人家用的这种大门,即可以防止家里养的猪鸡猫狗跑出来,又能防止淘气的孩子们攀爬。 这种大门在里面落闩,门栓上挂着一把锁,只落闩的时候里面外面都可以打开,一旦上了锁,就只能有钥匙的人才能打开。 大队部也是这种大门。 鉴于刘家大队民风淳朴,基本没有什么偷盗事件发生,因而知青点晚上一般情况都是落闩不上锁,方便大家出入。 顾胜昔的彻夜未归因为她的晨跑习惯也可以解释成早起锻炼,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灶间的大锅上水汽氤氲,张红梅、金海燕和苏茉照常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自从顾胜昔买了暖壶之后张红梅也不再每天早上都特意给她留热水,看见顾胜昔从外面进来还是习惯性问了她一句:“有热水吗?” 顾胜昔心不在焉点点头,张红梅忽然又问她:“昨天晚上你听见狼嚎了吗?可太瘆人了,我一直觉得那狼就像是在咱大门口嚎一样,吓死我了。” 可不就是在大门口嚎的。 顾胜昔实在是没什么精神,点头应了一声之后蔫哒哒往屋子里面走,然后就看见一张大脸差点没杵到她脸上。 顾胜昔一把推开云娇娇:“你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我小姑说给你邮了东西,里面有我的一半。” 顾胜昔冷笑:“她可没跟我说过,要不我给我爸发个电报问问去?我爸要是说有你一半我就分给你一半。” “你不知道男主外女主内吗?你们家这些事情不用问我姑父,我小姑说了算,她是你妈。” 顾胜昔站住,冰冷的眼神没有一点温度在云娇娇脸上游移,看得云娇娇心底有些毛骨悚然,总感觉顾胜昔自从到了乡下以后变得鬼气森森。 “我妈死了,你小姑只是我的岚姨,没事别往我跟前凑,阴天下雨不知道,谁烦谁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是不是非要我拿鞋底子呼到你脸上才能明白咱俩之间没有亲戚关系,只是同志关系?” “你别不要脸,这明明都是我小姑答应了我的!” 被顾胜昔一把推得后背撞到墙上,等到顾胜昔的身影隐没在小隔间云娇娇才色厉内荏在灶间喊出这句话来。 “呵呵,明明是姓云的却总想着染指我们顾家的东西,咱俩之间指定是有一个不要脸的,是谁谁知道!” 云娇娇气得直跺脚,却又说不出来什么。 看见云娇娇吃瘪,谷小红笑得像只偷了油的耗子:“哎呀,这有的人就是个老太太的尿盆子——挨呲没有够。” “谷小红,你他妈说谁呢!”云娇娇“呼”的一下从灶间冲回屋子里。 谷小红学着顾胜昔的语气:“说谁谁知道!” 眼看两个人又要掐起来,金海燕再次蹦跶出来作好作歹的劝架,总算是让早饭顺利吃完。 顾胜昔决定今天不去上工了,反正现在已经进入农闲期。 吃过早饭她悄悄告诉张红梅叫她帮忙请假,张红梅看她脸色不太好,眼底一片青黑,以为昨天的夜半狼嚎也吓着了她,再好强会用弹弓子打鸟也毕竟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想必从前亲妈在的时候也一定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娇娇来着,现在却跑到农村被只狼吓得半宿不敢睡觉。 “行,那你好好歇一天,我那还有点红糖,给你拿点泡水喝?” 顾胜昔摇摇头:“不用,我还有呢。” 张红梅真不错呀,抠搜得自己大姨妈来都舍不得喝红糖水,却能舍得出来给她。 顾胜昔觉得如果自己在知青点一定要有个朋友,张红梅无疑是个不错的人选。 大家都去上工了,知青点里静悄悄的,顾胜昔插好屋门就直接摔进卧室的大床上,睡了个胡天胡地。 只是终究是心里惦记着山洞里那伤痕累累的少年和两只大狼,顾胜昔只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 这一次救治狼王和两只大狼明明比上次更累,时间更久,顾胜昔总共却只拿到五百多点贡献值,想来是因为她在这次的“手术”中划水厉害,主要实施者其实是那个系统,看在人家都累得关机自检的份上,顾胜昔这次没有吐槽机械音的抠门。 左右也是醒了,顾胜昔打开家里邮来的大包裹,开始清点云海岚邮过来的物资。 一床崭新的被褥,棉被估计有个七八斤左右,一床半新的被褥,一个半新的羊毛毯子,几件全新的劳动布衣裤,两双解放鞋,两双棉鞋,还有顾胜昔原来的毛衣毛裤以及一个军用水壶,两包红星奶粉两罐麦乳精。 顾胜昔居然还翻到了四双夏天的凉鞋和一面粘着胶布的羽毛画镜子,为了给顾胜昔凑这个大包裹她也是煞费苦心,就差没邮两个顾胜昔用过的破碗叉来了。 干货也有,是十几张工业票、卫生纸票,其中还夹着一张自行车票。 在一堆票证中顾胜昔翻出一封信来。 第077章 订婚邀请 信是云海岚写的,字如其人,几乎每个起始笔都有一个毫无意义的装饰比划,让好好的汉字带着点手写英语的感觉,矫揉造作,而且每个字都向右倾斜。 信里除了强调给顾胜昔搞到这么多物资是如何耗费心血钱财之外也表达了她的不满和威胁,云海岚说顾霆很生气,是她死命劝阻才让她的好父亲原谅了她这个不孝女,又指出顾胜昔年纪越大越不懂事,不应该小题大做给父亲单位发电报。 顾胜昔冷笑,我特么也不愿意,这不是给你发两封电报都跟发给死人一样才换个阳间的人试试吗? 你当我乐意发电报?电报很费钱的大妈! 信的末尾说,她姐姐顾涓涓和卢赞将于今年小年订婚,让顾胜昔务必记得回来参加。 顾胜昔原本想把这封信撕毁,想了想直接把信丢进别墅小书房的茶几上,云海岚在人前惯常一副为了前妻留下的孩子忍辱负重的样子,且留着这封信,万一哪天需要撕破老白莲那张伪善的脸,这封信可以算作一个不是证据的证据。 顾胜昔把新的床单被罩丢进洗衣机里,晚上的时候终于可以盖着厚厚的被子睡觉了 ,虽然她住在小土炕上的时间几乎没有,但是这些掩人耳目的东西却必不可少。 把随时可能用到的东西放在外面,其余的整理好之后顾胜昔把东西进行归类,该放牛皮箱子的该放大包裹里的,各归各位。 至于那床不知来路的半新不旧的被子,顾胜昔连铺炕都不会用,谁知道邮给自己之前这是哪个阿猫阿狗睡过的? 想着要不用这个打发云娇娇,可转念一想,呸!她一根头发丝都不会给云娇娇,这个人蹬鼻子上脸,给点大风就浪漫,给点阳光就灿烂,给她二两白米饭她就会忘记旧社会的黑暗。 给她个屁啊! 就算丢去给那群下放的人也绝不便宜了云娇娇! 对啊! 顾胜昔忽然眼前一亮,跟孩子们刷贡献值失败,她怎么没试试去给那几个人提供一些必备的药物和物资? 比如眼前这床半新的棉被,对于顾胜昔来说,这不过是一堆占地方的破烂,可是对于那边饥寒交迫的那些人来说,这可能就是救命的温暖。 思维顺着牛圈发散到后山的山洞,顷刻之间心情又重新变得沉重,一人三狼,目前只有小灰可以出去捕猎打食吃,送佛送到西,索性去看看吧,别自己不盯着,小灰再给狼王瞎弄东西吃,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小命的粗大腿再给祸祸没了她找谁哭去? 虽然曾经被三只狼看过自己的“无中生有术”,顾胜昔还是掩耳盗铃带上了柳条筐,信不信由你,装不装由我,万一狼王醒了呢? 从知青点出来碰见散步回来的程茜,她编着四股辫,身上穿着件驼色的风衣,渔网针的细线围脖堆在天鹅颈上,顾胜昔恍惚间像是看见了国民时期的上海闺秀,不知为什么,总是有股莫名的熟悉和亲切。 程茜看见她挎着柳条筐,似乎是知道今天顾胜昔没有去上工一样,两只杏核眼熠熠生辉望着她:“是不是进山去?能不能给我弄只鸡或者兔子?” “看运气吧。”顾胜昔见她手里掐着一把野花,紫色的,蓝色的,粉红的,白色的,还有几根已经泛黄的狗尾巴草,捆在一起倒是蛮好看。 “估计是今年最后一批花了,等到霜降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想到程茜还是个文艺少女,她淡淡的忧伤让顾胜昔无端想起了葬花的林妹妹,不过林妹妹身上可没有程茜那份勃勃生机。 “没事,明年惊蛰雷一滚,它们还会再来的。” 程茜嫣然一笑:“嗯,可惜我那些家伙都没带过来,不然我倒是可以给你画一幅画。” 顾胜昔有点惊讶,她还真敢说,这年月不管是国画还是油画,想来都是可以给人带来灾祸的东西,程茜就这样毫无顾忌的跟自己谈起来,是太过于相信自己还是本身没有什么心机? 顾胜昔比较倾向于前者,程茜虽然有几分傲气,却绝对不是那种无脑的傲娇大小姐,可是为什么呢?难道仅仅是因为用野鸡野兔做了几次物资交换就成了可以信任的人? 想起张红梅也是糊里糊涂就开始掏心掏肺的对自己好,比较质朴,很容易结交到不错的朋友,大概也是这个年代吸引人的特质之一吧。 “饮狼坡三棵榛子树那段路,山花古树,怪石流水,很适合写生。” “是吗?明年……”程茜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闭口不再言语,顾胜昔走出几步听见她爽朗的声音:“祝你今天大丰收啊!” 饮狼坡还是很热闹,只是天气变凉了孩子们不再下河,扯了网子拦着留下几个小的看着渔获,拴娃告诉顾胜昔说,狗剩哥哥带人去摘山里红和酸枣了,榛子已经被采摘的差不多少。 “要是夏天就好了,夏天我可以抓水牛子跟小昔姐姐换糖吃。” 拴娃小小年纪一脸惆怅,奶奶说不许占便宜白要人家的糖,所以一定要用很多东西去换才可以。 顾胜昔摸摸拴娃的头:“拴娃也可以用柴火和山里红跟姐姐换啊!” “真的?”附近几个看网子的小屁孩拖着鼻涕泡过来,每双眼睛都盛满了光芒。 “真的,还有榛蘑、木耳,都可以。” 顾胜昔绕过石台子,走出去很远还听见孩子们叽叽喳喳商量着,哪里的榛蘑多,哪里昨天有好大一丛秋耳。 过了饮狼坡之后就没有被踩得平整好走的山路了,顾胜昔随便也可以看见榛蘑,甚至还有一棵不太大的榛子树上,结满了一团团的榛子。 她记住这个位置,准备回来的时候有时间的话就采点回去吃。 “嗷呜~” 旁边草丛簌簌抖动,小灰的脑袋从里面钻出来,看着她低低的叫,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像是在欢迎她。 顾胜昔伸出手想要rua一把,终究还是没敢,它毕竟是一只狼啊! 快到狼王那个山洞时,黄大仙忽然窜出来崩了一个屁之后得意洋洋的跑了,顾胜昔哭笑不得,这家伙还真的很记仇。 第078章 降温 也难怪黄大仙会这样对她,想起第一次她跟黄大仙同树避难时曾经把对方当做暗器丢出去,害得黄大仙只得当众屁遁脱身,昨天又因为表述不清楚被小灰捉进山洞,不得不再次故技重施表演屁遁神功,搁谁谁心里能舒服? 没直接把屁崩到顾胜昔脸上都算人家有礼貌。 山洞里一切如昔,两只狼患者恢复的不错,虽然不能移动但是明显状态比昨天奄奄一息的样子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顾胜昔一眼看见的就是依旧平躺在枯草上的少年。 那块白毛狼皮临走时被顾胜昔搭在少年身上,此刻连位置都没有挪动过分毫,明显是昨天手术之后少年就没有苏醒过。 最让顾胜昔麻爪的是,现在少年狼王不但没有苏醒,好像还开始发了高烧。他凌厉的眉峰微微蹙起,本来因为失血导致苍白的双颊红彤彤的,嘴唇更是红的要滴出鲜血来,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妖异的破碎的美感,像是残阳里即将凋零的玫瑰。 顾胜昔心里蓦地感觉有一丝疼。 眼前的少年嘴唇上有一层细微的绒毛,明显年纪不会超过自己目前这具身体,从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顾胜昔已经亲眼所见他受伤就有三次,很难想象在这样危机四伏的丛林里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都是爹生娘养的啊! 就算顾胜昔自己虽然程安茹去世之后日子过得大不如前,云海岚过门之后更是长期人前好后娘人后坏心肠,也只敢在背地里对她进行精神pua或者家庭冷暴力,顾胜昔的吃穿用度比起一般家庭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果然幸福都是靠比较才能彰显。 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些狼接触时间久了,顾胜昔竟然隐约可以看得出它们的情绪,好像自己进入山洞之后,原本紧张惶急的两只大家伙也开始安静松弛下来,琥珀色的眼珠圆圆的黑瞳仁剔透如琉璃,带着淡淡的暖意。 凛冬将至,两只巨狼身上开始出现密密匝匝的小绒毛御寒,同时针毛也变得又长又密,这让两只铁包金色的巨狼看起来威风凛凛。 它们时而满目担忧看看狼王时而讨好的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望着顾胜昔。 像极了忧心忡忡的患者家属面对主治医生时的样子。 可惜的是狼王患者的主治医生是个蒙古大夫。 在离开机械音这根拐棍之后更是瘸得厉害。 现在顾胜昔没有任何办法解决狼王发烧的问题,在没有排气的前提下她甚至不敢给狼王服用任何退烧消炎的药物。 小灰悄无声息走过来,呜咽一声之后乖乖趴伏在狼王身边,伸出粉色的舌头在狼王烧得潮红的脸上一下下充满爱怜的舔着。 用额温枪测量一下,385度,已经不算低了,现在最稳妥的其实就是送医院交给专业医生来处理,可是狼王身份未明,加上中的又是枪伤,一旦送去医院别说狼王自己,顾胜昔能不能平安都两可之间。 目前看来只能用物理降温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顾胜昔从柳条筐里“拿出”一个塑料盆来,主要是她家里没有符合眼下社会背景的搪瓷脸盆之类,反正拿出什么都是违规品,再有就是顾胜昔记得有个驴友曾经当笑话讲,说她外公小时候遇见野狼,无奈只好一直敲买给家里的铜盆,人狼僵持一路,狼不敢过来,他不敢停下,一路敲锣打鼓直到看见村口,狼才无奈撤退了。 据说狼害怕这种响动,至于真假顾胜昔并不想在这个山洞里亲自实验,稳妥起见还是塑料盆安全点。 四十度的温水从何而来顾胜昔也无从跟三只狼去解释,患者家属非人哉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因为有了之前n多次的救治,患者家属对医生的信任度还是很高的,六只圆溜溜的狼眼齐刷刷肆无忌惮盯紧顾胜昔的一举一动,它们应该不是不放心,仅仅是好奇。 顾胜昔用毛巾沾了温水不断给少年擦拭,额头,脸颊,腋下,昏迷中的少年似有所感,张开干涩的唇瓣想要舔舐顾胜昔手里的毛巾。 两世为人,顾胜昔还是第一次这样照顾别人,怎么看都感觉细瘦的少年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狗子,连喉咙里偶尔含糊不清的呜咽声都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二哈。 “别……丢下我,阿凛……听话。” 少年口中喷着热气,一声声控诉烫着顾胜昔忙碌的手。 物理降温要摊开四肢,守护躯干,顾胜昔看了看带着血迹和一些污浊的白毛狼皮,再欺负一次患者家属不懂人话吧。 给肚子上的伤口做了简单消毒处理之后,她拿出自己别墅里的珊瑚绒毯子轻轻盖在少年的身上,然后继续物理降温。 如果狼会说话,它们一定会夸赞顾胜昔有个聚宝盆一样的神奇柳条筐,那里面似乎什么都有。 比如装着水的盆,比如看起来很好睡的毯子,比如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熏鸡肘子大猪蹄子…… 顾胜昔想了想又拿出三个红富士分别丢给三只狼。 于是led灯照耀下,山洞里出现十分温馨的一幕:三头狼用前爪捧着苹果咔嚓咔嚓的吃,角落里豆芽菜一样的少女在帮豆芽菜一样的少年继续做物理降温。 擦拭两次之后感觉少年没有那么烫了,顾胜昔拿出几个退热贴分别贴在少年的额头、颈大动脉、腋窝和腹股沟外侧一点。 期间少年又哭唧唧喊了一句诸如“别丢下阿凛”之类的话,大概他被亲人抛弃的时候已经有了记忆。 这少年简直就是泡在黄连里长大的娃,顾胜昔一颗心又酸又软,瞬间体验了一把老母亲含辛茹苦照顾好大儿之感。 并且竟然越来越乐在其中。 尤其在少年体温渐渐降到三十七度以下,那股把好大儿又一次从鬼门关抢回来的成就感简直不要太爽。 等到顾胜昔从睡梦中醒来发现led灯光芒已经约等于无,这一觉睡得暖呼呼软乎乎,彻底清醒过后顾胜昔差点没蹦起来。 讲真,画面有点惊悚。 她依靠在少年身边,两只大狼用头和大尾巴把他们两个圈在中间,小灰则趴伏在入口的石头后面警戒。 狼这是把她也当成了家人吗? 第079章 守护 睡眠是身体最好的医生。 美美哒睡了一觉,顾胜昔觉得电量顷刻之间满格。 取下已经彻底没电的led灯丢去别墅,又重新换了一盏。 少年狼王的状态较之前好了许多,负责重新回归略显苍白的状态,依旧沉睡着。 山中无岁月,led露营灯点着就总给顾胜昔一种更深露重之感,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才下午一点半。 顾胜昔不知道狼王昏睡至今算不算正常,她现在连个可以咨询的对象都没有了,从前总嫌弃机械音说话不够有人情味,傲娇臭屁没礼貌,现在人家沉默是金了,顾胜昔倒是觉得心里有点方。 贱不贱啊,她默默吐槽自己。 其实一度顾胜昔不太喜欢这个机械音,尤其它一再强调自己并非是主人之后,总觉得非我统子,其心必异。 前世也看了一些网络小说,不少脑洞大的作者大大在最后谜底揭晓时才让读者知道,原来宿主最大的敌人竟然是自己的系统。 顾胜昔直觉上讨厌宿主这个词。 总觉得是一种寄生和被寄生的关系,尤其这种虚无缥缈的莫名其妙出现的非碳基生命,总让她想起吃饱喝足之后从宿主身上破体而出的外星生物。 所以顾胜昔一边欣喜着自己穿越重生之后也拥有了金手指,一边却又忌惮着那个不太听指挥还不服她管教的机械音。 现在人家宕机了,顾胜昔心里第一个念头不是如释重负,而是若有所失。 她默默警醒自己,不要去依赖别人,不要成为离开这种系统就一无所成的废物。 “母亲,别丢下阿凛!” 少年再次开始两手乱抓,并且试图扯开身上的毯子想要翻身爬着去追赶什么,他喊得撕心裂肺,顾胜昔很担心伤口会崩裂,赶紧用手抚摸着少年茂密的及肩的头发。 “不会丢下阿凛,没有丢下阿凛。” 顾胜昔不断安抚着少年,他修长而遍布细碎伤口的手一把握住顾胜昔的手,死死的抓住再也不肯松开。 “不丢下阿凛。” 晶莹的泪从少年紧闭的眼睑下滚落,顾胜昔鼻子有点发酸,什么样心狠的妈妈,舍得丢下这样的孩子呢? 也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令得少年执念如此之深。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顾胜昔一边慢慢安抚着躁动的少年一边不知不觉哼唱着小时候妈妈唱给她的歌。 那是她记忆里唯一的温暖。 顾胜昔并不擅长唱歌,但是这首陪伴了她整个童年的歌竟然奇异的将少年从梦魇中拖拽出来,渐渐陷入恬静的安眠。 山洞的地面并不平整,铺了很多枯草顾胜昔坐着也硌得很不舒服,她看这山洞里面依旧有很大的延展空间,于是想要站起来到处走走看看,只是刚刚起身就觉腰上一紧,少年细瘦如竹竿一样的胳膊缠上来,不许她离开。 顾胜昔无奈只得重新坐回去,这样的肢体接触感觉十分不习惯,她把少年的胳膊一点点拿开然后改握住他的手,少年的手很乖巧的跟她握着,充满眷恋和依赖。 百无聊赖之下,顾胜昔只得跟三只狼大眼瞪小眼。 然后顾胜昔发现,三只狼竟然给少年留了一整个苹果,一只鸡腿和一块带着皮的肘子肉。 顾胜昔跟三只比划着狼王的肚子,然后比划嘴巴,摇头表示不能吃,经过长达十分钟的肢体加语言加拟声沟通过后,双方沟通效果依旧壁垒分明。 三只狼留给狼王的食物依旧固执的放在少年头顶,跟上供就差三炷香。 顾胜昔不懂得要怎样表达排气,害怕小灰再跑出去把无辜的黄大仙抓进来制造生化武器,她只得选择尽量多在山洞里陪着,等到少年苏醒时再叮嘱他一下。 熬到下午三点左右,少年终于醒来,顾胜昔用棉签沾了水涂抹他干燥起皮的嘴唇,然后叮嘱他不可以进食,在排……放屁之前尽量不要吃东西。 尽管少年一脸懵逼,他搞不懂为什么放屁和吃饭之间有这样缠缠绵绵的关系。 顾胜昔只好尽量简洁表达,告诉他因为肚子上开过刀缝合过,放屁就代表着里面伤口在愈合,表示可以吃东西了。 临走的时候顾胜昔又留下一个保温饭桶,里面一格子放的是小米粥,一格子是排骨汤,小米粥是她来之前在厨房煮的,放了碎碎的南瓜丁子在里面,排骨汤则是那桌全家吃席宴上的菜式,顶级名厨亲自烹饪,味道自然不能差,就是来历多少有点不吉利。 不过顾胜昔并不在意。 没有这场死亡晚宴,焉有顾胜昔重生而来?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因生而死,向死而生,这世间的一切因缘际会,谁又说得清楚呢? 唠唠叨叨再三叮嘱过后,顾胜昔准备起身离开,她毕竟是个下乡知青,离开知青点和大众视野太久会出问题的,谁叫她没有程茜那样强悍的家世背景,反而有个虎视眈眈的好亲戚呢! 把该带走的东西归置到柳条筐里,着急离开的顾胜昔并没有看见,少年眼眸中细碎的星光一点点熄灭,口中嗫嚅着自己都听不清的话:“就……不能不走吗?” 已经熟门熟路摸到山洞入口的顾胜昔回头问:“你说什么?” “没事,谢谢。” 顾胜昔并没有问少年跟谁发生了这场惨烈的厮杀,重复的颁奖大会,词不达意的发言,另有深意的点名,千丝万缕都指向山里这场厮杀。 好奇心人人都有,但是知道的太多容易挂,狼王不说她何必问? 顾胜昔并没有着急回去,没去上工总要有点借口,在后山晃悠一会她收获了两只野兔和一对鹌鹑,又采了不少榛蘑和松树蘑,小半筐榛子。 收获满满的回到知青点,远远的就听见云娇娇正在大放厥词。 “凭什么我们辛苦下地干活挣工分,有些人却可以到处乱跑?说是去捡柴火去打猎,谁知道她究竟干什么去了?说不定……” 发现谷小红一脸诡异表情看着自己,云娇娇忽然回头,一个拳头直接砸在她眼眶上,顿时眼泪哗啦啦奔流而出。 “顾胜昔,你凭什么打人?” 第080章 闹大 “我好像记得我说过,你嘴巴有多贱我拳头就有多欠,你可以没脸没记性,但我不介意用拳头多提醒你几次。” 男知青屋子那边听到动静,呼啦啦啦跑出来好几个人挤到女知青这边的门口,赵大龙隔着挑开的粗布门帘看见屋子里云娇娇哭得梨花带雨,而跟她对峙的正是一直以来摩擦不断的顾胜昔。 当下想也没想直接伸手就来推顾胜昔,嘴里也没闲着:“都一样是知青,你为啥总动手打人?小顾知青,你这种唯我独尊的大小姐做派可要不得啊!” 张红梅一听就不乐意了:“赵知青,你都没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怎么张嘴就扣帽子呢?我还说你这种不问青红皂白、帮亲不帮理的处事不公允呢!” 赵大龙梗着脖子反问张红梅:“我怎么就帮亲不帮理了?照你这么说,打人是应该的,被欺负的反而有错了?” 云娇娇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都怪我不会打野鸡啊,呜呜呜,要是我也能像小幺姐姐那样没事给红梅姐弄一顿肉吃,想必她就不会这样了。” 赵大龙思虑瞬间被云娇娇带偏:“这就是你所谓的帮亲不帮理?别人是有奶就是娘,到了张知青你这就是有鸡就有理呗?” “赵知青,你先别忙着指责,咱能不能听听客观的前因后果,然后再各抒己见?理不辩不明,事不言不清,但是你不能什么都不了解上来就武断的带入个人感情。” 站在最外围的苏茉听了顾阆的话,心里酸溜溜的,他也是个双标狗啊,说人家赵大龙带着个人感情武断的判定,他不也是一样问都不问就偏帮着顾胜昔? 不过眼下不管是顾胜昔撕了云娇娇,还是云娇娇撕了顾胜昔,都是苏茉十分乐于见到的场面。 于是苏茉扬高了声音附和顾阆:“我觉得大顾知青说的有道理,不如两个当事人坐下来说说清楚,小顾知青为什么又动手打人,而云知青又为什么挨打。” 看看吧,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一样的话从苏茉嘴巴里说出来,无论打人的还是挨打的,感觉都不是什么好鸟了。 “你又不瞎,又不聋,小昔为什么打她刚才你不是亲眼所见?怎么还需要像公安破案那样调查取证核实吗?” 张红梅满脸讥嘲,她性子直脾气急,只觉得苏茉的话古里古怪怎么听都不对味,于是直接反驳。 “红梅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也是就事论事跟着他们的思路说的,事情的经过我知道,但是男知青那边并不清楚,我也是好心为了避免发生更多的误会和龃龉,总不会你这么维护顾胜昔同志,真的是因为她弄回来的鸡?” 这个知青点真是人多嘴杂,王八多乱爬,煽风点火,借刀杀人,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就搅得像是要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一样。 顾胜昔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从根本上就是错的,她就不该窝在知青点里跟这些人整天纠缠这些破烂事。 上辈子习惯了独来独往,奉行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准则,可以独立操作的事尽量不假手于人,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花钱找能解决的人做。 可是在知青点,她发现二十一世纪那一套行事准则在这里吃不开。 比如什么都是集体所有,一个不小心就成了薅羊毛挖墙脚,再比如禁止特立独行,同吃同睡同劳动,除了上厕所之外几乎都是集体行动,一旦哪里发生一点偏差,就会有人拿着这些没完没了的做文章。 “怎么?小顾知青打回来的鸡,苏知青你难道没吃过?怎么没见你也跟张知青一样偏袒她一下呢?可见有鸡没鸡跟有理没理没有多大关系,所以你之前的那些话,也都是无鸡之谈。” 苏茉原本说话的目的是跟顾阆买个好,再阴阳内涵一下顾胜昔,反正眼前这几个人脑袋打成狗脑袋都是她乐见其成的事,最好把顾胜昔打出知青点去,别在她跟前碍眼。 多了个小说里没有出现的人物,苏茉总觉得这就意味着和顾胜昔有关的一切都会超出自己的预知,墨菲定律一再出现在顾胜昔身上,苏茉越是忌惮着她,她就会屡屡跳出来破坏自己的计划。 而这样的事情越多发生,苏茉就越是忌惮顾胜昔。 就像是一脚踩进莫比乌斯环的怪圈,周而复始。 云娇娇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的头号敌人是女主何小雅,顾胜昔这个不确定因素留给云娇娇和谷小红来对付,她藏匿在暗处,偶尔挑拨离间、借刀杀人一下就好。 可是没想到何小雅不知道发什么疯,跑去县城里上学,竟然再没出现在知青点众人视线之内,而顾胜昔不知何时做到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引起了男主和大佬的注意力。 瞧瞧吧,现在连很少管事的卫凌霄也忍不住出来帮顾胜昔说话了。 云娇娇自然也发现连卫凌霄话里话外都在帮着顾胜昔,顿时哭的更加如丧考妣,拒绝接受吕明以及知青点人的调停,坚持要找大队长主持公道。 秉承着知青点人管知青点事的原则,刘永贵很少踏进这个是非之地。 这帮知青书读得多,花花肠子多,自从第一批知青开始下乡到屯子里,刘永贵就觉得自己脑袋上的头发越来越少,为了防止自己在四十岁的年华就英年早秃,刘永贵尽量把管理知青点的权利都交给点长,女知青的事几乎都交给妇女主任于素芬,自己很少插手。 但是今天于素芬不在家,听说何小丫状告父母和奶奶违背妇女意愿包办婚姻,于素芬一下工就被浑身是伤的何小丫请去了老何家。 刘永贵正跟媳妇王翠英说老何家的操蛋事呢,这边他家的大门就被擂响了,同样哭天抹泪的云知青出现在自家大门前,刘永贵顿时头皮发麻,感觉瞬间又有几十根黑发挥别了自己。 “说说吧,小顾知青,云知青刚才说你无缘无故动手打人,如果我不给解决,她就要县知青办去告你呢。” 第081章 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张红梅一听就急眼了,云娇娇还真会污蔑人,小昔的名字要是在县知青办挂了号,那差不多一辈子就完了,别说回城,不被送去活计特别重的三场(农场、林场、石场)就不错了。 “小昔不是无缘无故打人……” “张知青你不要插话,我现在想听小顾知青自己的解释。” 天底下女人吵架都一个样,七嘴八舌,东拉西扯,一个不注意你就能让她们从城门楼子带偏到七舅奶奶的胯骨轴子,为了给自己脑袋保留几根头发,刘永贵打定主意,绝对不给她们带歪自己的机会。 “大队长叔,在做辩解之前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你说。”话说完刘永贵就心里拍大腿,心想完犊子了,咋上来就被带偏了? 可看看豆芽菜一样的小丫头一副受了委屈却努力隐忍不让人看出来的倔样,刘永贵就舍不得像说张知青那样教训小顾知青。 “咱们大队是不是允许知青偶尔请假。” “在非农忙季节允许偶尔请假。”刘永贵更正。 “那我今天请假是不是在被允许范围之内。” “嗯呐,今天张知青给你请假是我批准的。” “大队长叔,不是这样的……”云娇娇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自己苦主的身份被顾胜昔两个问题就已经给带得要翻转,顿时出言阻止。 “云知青,你在我家跟我说整个事情的经过时我可没有打断你,作为刘家大队的大队长,我不会偏帮任何一个人,所以你说的我听了,现在轮到小顾知青说,我也要听。” “就是,闭嘴吧你!”张红梅笑逐颜开。 “你也闭嘴!”刘永贵感觉脚丫子有点刺挠,这要是他家那几个皮小子,早就两脚闷到她屁股蛋子上了,可惜是个知青,还是个女娃娃,踹不得,踹不得啊! 张红梅皮皮的用手捂住嘴巴,表示绝对不再多话。 顾胜昔手指点着云娇娇:“那么我请假跟她有什么关系?云知青在知青点说我不好好上工到处乱跑,言语暧昧影射我作风问题,队长叔,知青名誉的重要程度往小了说是我个人的脸面,往大了说那就是我的命,涉及到将来知青考核回城就业等一系列问题,她无缘无故这样当众诋毁我名声,请问我揍她过分吗?” “不过分!”张红梅振臂高呼,场面瞬间尴尬,然而她已经掌握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精髓,坦然面对,适应良好。 “谁要是敢拿我的私事随便嚼舌根,不踹断两根肋骨都算我没生气。”卫凌霄靠着大水缸,痞里痞气的说。 “要是我我也生气啊。”顾阆将紧随其后。 “我,我什么时候影射你作风问题了?我只是想说,说不定你是跑出去玩了,结果我话还没说出来你就打了我。” 云娇娇原话后面的未尽之意是什么谁都知道,但是顾胜昔的拳头轰到她脸上时云娇娇的确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 张红梅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无耻,太无耻了,傻瓜都知道云娇娇后半截话绝对憋不出什么好屁。 只是张红梅刚要出言驳斥,顾胜昔没等她开口就直接甩了甩拳头说道:“哦,是这样啊,那我也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我只是用拳头掀开门帘,是你恰逢其会把脸杵到了我拳头上了而已。” 指鹿为马,胡说八道也不是只有你云娇娇会。 而且当时的确是这样,云娇娇就站在门口背对着门,察觉到谷小红神色有异时她一回头,拳头就砸眼眶上了。 云娇娇还要强辩,却被刘永贵大手一挥阻止了:“既然两个都不是故意的,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大家还是大局为重,团结友爱,紧张活泼,好了,误会解释开就好,两个知青娃娃都不要太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云知青以后说话注意点,小顾知青掀门帘子先知会别人一声,等会给云知青找个鸡蛋滚一滚眼睛就好了。” 刘永贵简单粗暴处理完大步流星就往外走,活像后面有狗追一样。 走到知青点院子里,他长呼出一口气来,又顺利解决一次纷争,谁说我刘永贵不会做思想工作? 只是他前脚到家,后脚小顾知青就挎着柳条筐来了。 刘永贵头皮又是一麻,这咋还没完没了了呢? “队长叔,其实今天就是我打了云知青。” 刘永贵:……我啥都没听见。 这娃子是不是脑袋有啥大病?不是说的好好的都不是故意的,事情已经圆满解决完毕了吗?这咋还主动上门承认错误? “其实作为国家基层领导干部,想必队长叔您一定都清楚,我跟云娇娇说的都是假话,她诋毁我是真的,我听了很生气揍了她也是真的。” 刘永贵眉头紧锁着从炕头的烟笸箩里拽过一根卷好的大老旱,揪掉头顶的纸捻划着火柴点着了,“吧嗒”两口叹息一样吐出一口白烟来:“说吧,你想咋地?” 他就不该看这孩子可怜,一时心软把这事往下压,不知道好歹的小丫头片子。 “云娇娇的亲姑姑是我后妈,从小他们就欺负我。”顾胜昔努力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不信您可以去问吴会计,我们刚到大队的时候她还想直接代替我领走我的安家费。” “我会打弹弓子就是因为后妈总带我回娘家,她娘家孩子都欺负我,我不得已才练会的。” 刘永贵听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在后妈手底下讨生活的孩子的确都艰难,可看小顾知青穿着打扮明显是家庭条件不错的样子,难道她爹眼盲心瞎?孩子让后妈磋磨看不着? “你放心,搁咱刘家大队不好使,你们来到咱们大队做知青,地位就是平等的,搁这谁也别想搞阶级压迫那一套。” 顾胜昔规规矩矩站起来给刘永贵行了一礼:“刘叔,我谢谢你,可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也不想老因为这些小事打扰您为整个大队社员们谋福利,所以我想问问我能不能搬出知青点来,不住在一起矛盾不就少了吗?” 第082章 既然翻脸就翻个彻底 知青点走一趟,顾胜昔和云娇娇之间孰是孰非刘永贵心中已经有定论,就算顾胜昔的话有水分,也肯定没有云娇娇黑白颠倒严重。 一个是欺负人家没娘的孩子已经成了习惯,觉得没占着便宜就是吃亏。 一个是退无可退之下绝地反击,再不肯吃一丁点亏。 这样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的确很难和平共处。 刘永贵又“吧嗒”一口旱烟,说道:“想从知青点搬出来也不是不中,以前也有知青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不想在知青点里住,可那些人要么是直接去社员家里搭伙,要么是几个人合住在一起彼此照应,大队部肯定不会让你单独出来住,绝对不行。” 刘永贵一颗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 下坎子大队之前就有几个不差钱的知青不想住在知青点里,他们大队部贪图知青们自己出钱盖房子,最终归属权给大队,于是不管谁要起房子都批。 东北这边不像关里人多地少,尤其靠近山区这边,哪个屯子都有不少不能种植作物的荒地,批点房场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由此而产生的一系列问题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比如下坎子大队那个被人祸害的女知青。 死在自己刚盖好不久的房子里都三天了才被人发现,尸体都生蛆了。 公安来做尸检说是死前被人侵犯过,可是时间太长,案发现场也已经被来看热闹的社员们破坏严重,根本就无从查起。 这件悬案直接导致下坎子大队好几年没有资格评选先进大队。 于是禁止知青起房子独居成了各队部新的铁令,甚至为了避免麻烦,很多屯子直接就禁止知青出来住,要么就跟老乡们搭伙,要么就住知青点。 “也就是说,只要我能找到合住的人,就可以出来起房子?” 刘永贵把烟屁按在鞋底子上摩擦一下,叹了口气,看样子小顾知青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出来住了。 “嗯呐,你起码得找到一个以上的人合住,不然队部是指定不能批房场。” 顾胜昔从柳条筐里拿出一只野兔:“那我就先谢谢大队长叔了,这只兔子是我今天在山上打的,可肥了,给小孩子们加点荤腥。” “拿回去,别动不动就总拿糖衣炮弹攻击我,违反原则的事你就是把满山的兔子都给我整来那也不中,不违反原则的事有没有兔子我都给你批。” 只要你们这群小祖宗少闹点事,给我多留几根头发我就心满意足了。 知青点里别看同样都是下乡青年,那可是卧虎藏龙,他们自己不见得厉害,可是家里的爹娘爷奶,七大姑八大姨,指不定谁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比如那个从来不下地的程知青,那是知青?那是他祖宗! 刘永贵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盼着程茜快回城。 总觉得程知青就是刘家大队的一颗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得他这个小小的大队长粉身碎骨。 偏偏他还什么都不敢说。 去年春旱又赶上花生地闹虫灾,是人家程茜她大伯又重新给整来了花生种这才保证了今年的产量和任务,他能说不让人家程茜住?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人家程茜带来的好处他擎受了,带来的风险他也得担着。 其实前几天工宣队卢队长来他就担心是不是针对程茜的,不然好端端的点什么名?那天后山传来的木仓声到现在都还让他心惊肉跳,不过起码说明卢队长不是奔着程茜来的,刘永贵也就放心了。 听说卢队长是新上任不久那位胡主任的心腹,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这位胡主任今天烧明天烧,一直就没停止过折腾。 三天一大会两天一小会,满嘴假大空的口号人事一点不干。 刘永贵想想之前那位县太爷心里就堵得慌,为什么好人被整下去了,胡主任这种东西却越蹦跶越欢实? 老天爷咋不睁开眼看看谁是好人谁是祸害人的瘪犊子? 啊呸! 刘永贵扇了自己一个小耳光,禁止封建迷信,世界是唯物的,没有老天爷上帝和佛祖。 心里想想都不行,万一哪天开会说上头整秃噜嘴就完球了。 刘永贵死活也不收那只兔子,顾胜昔就在门口堵着王翠英,一把把兔子塞进她手里:“婶子,我会拿弹弓子打这些小玩意,就跟你们会房前屋后种菜一样,哪天我来婶子家薅棵葱吃难道还算婶子给我送礼不成?还是说婶子好意思要钱?” “那不能,那指定不能,现在到老秋了,种的东西都拉秧了,就剩两畦香菜还抗冻,你要是想吃就弄点去,拿咸盐压十分钟就行,要是不烦这味啊,贼啦好吃。” “行啊,婶子就给我弄点香菜,就当咱换的。”顾胜昔发觉送礼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难那么尴尬,只要你送的诚心诚意:“前几天我在饮狼坡看见小石头,肋骨都能数过来,怎么苦也别苦了孩子啊!” 说的王翠英眼睛有点发潮:“可不咋地,瞅瞅孩子们瘦得都跟逃难的一样,我心里也难受,可是能怎么样呢?你永贵叔就是个死脑瓜骨,谁来送个仨瓜俩枣的都给人家来害他一样,没见谁当个大队长还越当越穷的。” “婶子,您可别那么说,永贵叔这不也是以身作则嘛,我们知青点的人哪个提起永贵叔不是竖大拇指的?人的名树的影。”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顾胜昔发现自己不但无师自通学会了送礼,还学会了阿谀奉承。 不过这些话刘永贵也的确担得住,刘家大队民风淳朴,没有太多的龌龊龃龉,跟刘永贵这个大队长为人正直清廉绝对有关系。 打到的两只兔子一只给了刘永贵,另一只给了知青点。 虽然知青点里面目可憎的货色不少,但是张红梅、卫凌霄和顾阆可都是旗帜鲜明站在她这边的,顾胜昔总不能用着知青点的锅灶调料,却只给这三个人吃吧? 所以说这种被迫捆绑在一起的集体生活实在是太恶心人了。 不过云娇娇是绝对别想吃一口兔子肉,既然决定翻脸那就翻个彻底。 第083章 起屋 顾胜昔已经做好面对一场关于“为什么我那么可爱你却独独不给我吃兔兔”的撕逼大戏,结果云娇娇居然没在知青点,直到大家美滋滋享用了一顿喷香而安静的晚宴,已经进入回味和剔牙阶段时,云娇娇跟程茜才一前一后回了知青点。 程茜在妇女主任于素芬家搭伙,因而知青点这场热闹她并不知道。 云娇娇自然看见残羹剩饭中用来盛汤菜的小铝盆光溜溜比刷的还干净,再加上炖肉那经久不散的霸道香味,自然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看了一眼顾胜昔,撇撇嘴,居然什么也没说直接就着残羹冷炙吃了起来。 别说知青点里等着看好戏的那些人,就连顾胜昔都有一种等了个寂寞的感觉。 知青点里的古怪气氛程茜有所察觉,不过只要她大小姐认为没有冒犯到自己,一般情况下她都乐于做一个知青点隐形人。 程茜前脚进了自己的屋子,顾胜昔后脚就跟了进来。 没人看见灶间里一个人吃饭的云娇娇,目光阴毒的盯着小隔间方向,恶狠狠吃一口饭,再恶狠狠看一眼小隔间,仿佛吃的是小隔间里某个人的血肉。 小隔间里的两个人没有透视眼,自然不知道云娇娇在用眼睛谋杀她们。 “什么?真的可以搬出去住?”程茜一脸兴奋。 “嗯,不过出钱起房子的是咱们,将来搬走的话房子就直接归大队部所有,我们无权出租转售。” “那你都找谁了?” 顾胜昔自嘲一笑:“我还能找谁?你是我第一个问的。” “那就咱俩合伙起一户房子行不?其实以前我问过,青砖瓦房起三间的话也就一百二十块钱左右,只是我那个时候没有看着顺眼的人,咱们大队长又是个食古不化的老古板,所以最后我才在知青点里轧了个小隔间出来。” 顾胜昔想了想:“我想再问问红梅姐,她一直对我很照顾,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见。” 将来要同住一个屋檐下,尽量有话说到明处。 “行吧,张红梅除了抠门之外没别的毛病,她要是跟咱们一起住,我也不反对,不过先说好我可不会做饭。” 顾胜昔:…… 我也不会啊! 顾胜昔的厨艺就是可以把食材胡乱拼凑在一起做熟的水平,至于色香味那是要一样没一样。 程茜鄙夷的看了顾胜昔一眼:“那就这样,你要是能把张红梅给弄进队伍,咱就在自己家里开伙,要是张红梅不跟咱俩玩,那咱俩就各吃各的,我还去于主任家里搭伙去。” 顾胜昔于是转身又去找张红梅谈。 张红梅正在院子里摘辣椒叶子。 顾胜昔看着她两只蝴蝶一样翻飞不断采摘嫩辣椒叶的双手十分困惑:“辣椒叶子能吃?” 前一世活到三十二岁,这一世目前十六岁,两辈子加一起四十八岁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辣椒叶子也可以吃。 “不懂了吧?只有麻辣椒的叶子才能做咸菜,跟芹菜叶子一起腌,好吃极了。”张红梅一边摘一边叨叨:“我当初直接跟胖三婶定了两坛子大酱,一坛子专门用来腌咸菜,前几天拉秧的黄瓜、豇豆和片豆角,过两天胖三婶还说给我两个倭瓜蛋子,这玩意腌咸菜,能撑死你。” 顾胜昔瑟缩了一下:“那还是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她把起房子这事跟张红梅说了一下:“我懒得跟云娇娇天天乌眼鸡一样斗嘴,杀人还犯法,所以我想着躲出去,自己住清净自在,还省的天天有人盯着你吃吃喝喝。” 顾胜昔最开始提起来的时候张红梅明显很是意动,结果听说程大小姐非要起个青砖大瓦房,一百二十块钱三个人均摊每人四十块,张红梅毫不犹豫拒绝了。 “实不相瞒,我家里重男轻女,当初要不是我见势不妙直接报名下乡的话,五年前我就被卖给一个老鳏夫给我哥换彩礼了。” 顾胜昔这才知道张红梅为什么明明工分挣的不少,还能偶尔偷偷去公社赚点外快,却是知青点第一大抠门的原因。 她要不断往家里寄钱和粮食之类的物资,一旦张红梅断供,家里就会把小她四岁的妹妹卖掉。 “我们家两个儿子两个闺女,儿子就是天上的宝,闺女就是泥里的草,我们唯一的价值就是小时候在家里像使唤丫头一样不停歇的干活,长大了找个高彩礼的人家嫁出去。” 顾胜昔想起第一天到知青点时张红梅曾经说的那句关于重男轻女和公平的话,现在她懂了。 “我和妹妹相依为命,当初我下乡妹妹起早贪黑跟人抓了一个月蝎子偷偷帮我存了三块钱,她自己手指被蛰得都黑了……” 顾胜昔心下恻然,张红梅已经下乡五年了,五年前她的妹妹才十三岁啊! “我只要维持每个月十块钱左右的钱物往家里邮,他们就不会随便把幺妹嫁掉。” 顾胜昔那句“我可以帮你出钱”的话冲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救急不救穷,尤其是里面还牵扯到程茜,虽然人家程茜也是个不差钱的主,但是顾胜昔觉得细节无小事,如果真的起房子的话,她要和程茜朝夕相处两年多,一点小问题都可能会演变成交恶的根源。 如果可以的话,顾胜昔倒是想把张红梅介绍给王浩,她觉得张红梅的小妹妹现在已经十八岁了,与其这样危险的放在那样的亲人身边,都不如想点办法活动一下把人弄到刘家大队下乡来安全。 想必张红梅也知道自己妹妹在家里就是待价而沽的商品,只要有人价格给的足够,她那对黑心的父母肯定会直接把小妹妹嫁了。 对自己闺女说话不算话想来他们也不会在意。 既然这样,顾胜昔也就不好意思再邀请张红梅一起了,毕竟其一间屋子势必要牵扯到其他费用,比如锅碗瓢盆,家具等等花销,于是她就跟程茜约好明天晚上去大队长家商谈关于起屋子的地址和一些细节问题。 半夜十二点钟左右,熟悉的狼嚎声再度响起,顾胜昔心中一突,难道是狼王病情恶化了? 第084章 你不管我了吗 有了一次赶夜路上山的经验,还有小灰跟在身边,顾胜昔轻车熟路很快就来到后山那个隐蔽的洞穴。 提着led露营灯,山洞里的情况一览无遗。 两只巨狼趴伏在狼王身边,顾胜昔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它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 少年依旧仰面躺在那张狼皮上,身上盖着顾胜昔留下的珊瑚绒毯子,只是此刻毯子有一块血迹斑斑,明显是狼王肚子上的伤口流出来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明明机械音告诉她说已经把狼王从鬼门关救了回来,难道是之前的刀疤脸他们又来了? 等到顾胜昔仔细检查过伤口,她直接站起身来就往山洞外走。 然后一只滚烫的手抓住她的脚踝:“你不管我了吗?” “不管了!” 顾胜昔不肯停下,少年就这样被她带着往前拖,鲜血再次汩汩而出,少年理也不理,只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顾胜昔,像是要把她吞到眼睛里去关起来。 明明自己气到不行,可是面对少年这样执着且委屈的眼神,顾胜昔发现自己的脚竟然迈不动步子。 一定是因为狼王力气太大了。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 少年一手抓着顾胜昔的脚踝,口中轻轻哼唱着那天她曾经给他唱过不知多少遍的歌词,他音色清亮中带着变声期的喑哑,不是很好听。 只是少年脸上那股说不出的虔诚击中了顾胜昔。 “放手。” 少年固执的摇头,虚弱和疼痛让他没有力气再唱歌,于是虫儿飞就变成了虫儿哼唧,像还没有睁开眼睛找不到妈妈就到处乱拱的小奶狗。 “放手,我帮你缝合伤口,不然的话你血流光就死了!”顾胜昔磨着后槽牙,好想揍他一顿啊! 少年的眼睛骤然迸发出无限惊喜:“你,不走?” 顾胜昔没好气:“你要是再不放手,我立刻就走。” 脚踝上的手立刻放开了,少年的眼睛一眨不眨的跟随着顾胜昔的身影,乖巧而充满依赖,似乎这世间除了眼前人再无其他存在。 对于顾胜昔的话他全然相信,顾胜昔的吩咐他全力执行。 也难怪顾胜昔生气,肚子上的伤口明显是人为破坏的,始作俑者绝对就是眼前的少年自己! 想来少年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他受伤流血,顾胜昔就会过来帮他处理伤口,一如知青点门口的那个孩子。 不知道是狼王体质好恢复力强还是跟系统作弊有关,万幸的是少年刚把伤口弄破小灰就已经风驰电掣跑去求援,只是破坏了最表面的一层,只是看着吓人真正的伤害并不太大,所以顾胜昔先给他打了一支破伤风,之后给伤口做了简单处理,二次缝合十分顺利。 少年狼王凭一己之力在短时间内大大提高了顾胜昔缝合术水准,然而她一点都不高兴。 之前在顾胜昔眼中无比凶戾的熊孩子此刻变得十分乖巧,一直在用一种近乎膜拜的狂热眼神盯着她,看得顾胜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厚脸皮都有点遭不住。 遭不住索性迎头而上,顾胜昔也瞪大了一双眼睛回视他,四目相对时少年咧开嘴笑,憨憨傻傻的样子,按上根尾巴就是二哈。 顾胜昔叹了口气,她在这一刻懂得了什么叫做赤子之心,少年阿凛的目光那样纯粹无辜,他完全不懂自己其实是在用一种近乎于道德绑架的方式骚扰了顾胜昔,甚至可能会给她带来一些麻烦。 他只是知道,自己流血受伤,那个会给他唱歌的人就会出现,就会照顾着他,带给他小灰三个无法给予的来自同类的温暖。 处理好伤口之后顾胜昔很累,坐在少年旁边的枯草上问他:“有没有排……放屁?” 少年坦然的摇头,不见一丝羞赧。 “你现在老实的告诉我,肚子和腿上的伤你是不是也是故意受的?” 少年点点头,又摇摇头:“开始是的,我……我……” 他明白自己故意受伤眼前的姑娘会生气,说起话来期期艾艾:“后来我发现那几个人都带着木仓,可是已经太迟了。” “那些人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你们?” “等我能站起来,我告诉你,好吗?”少年的眼神依旧那样清澈,让顾胜昔明白他不说并不是不想说,也不是不方便说,而是只用嘴巴说可能说不太清楚。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知道。”顾胜昔低垂着头,柔顺的发辫垂下来,乖巧的栖息在肩膀上:“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些人想必还会来,所以你不要任性,尽快养好伤离开这个地方,离他们远一点。” “他们全都死了。”少年的口吻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平淡寻常。 “三个人全都死了?” 少年点点头:“是四个,我们把他们送给了野猪家族,啸月狼族杀人但不吃人。” 看来战况之惨烈远远超乎顾胜昔想象,狼王果然是很厉害的,在面对四个手持真家伙的人类依旧惨胜。 顾胜昔还在感慨那天后山战斗的激烈,少年却再次把目光盯住顾胜昔垂在肩膀上的辫子:“这个,很好看,我也想要,可以吗?” 顾胜昔表情寸寸龟裂,大兄弟你在说什么蠢话呀! 你一个男人,让附近十里八村人都不敢轻易踏足后山禁地的白毛狼王,要求跟我一个小姑娘辫一样的辫子? 少年立刻看懂了顾胜昔这一言难尽的表情:“不可以吗?” “你是个男孩子,发型要像那天的几个人那样,或者是饮狼坡那群孩子一样短短的才可以,等你好一点了我可以试着帮你理发。” “好。”他乖巧极了,只要不说离开这里,顾胜昔说什么他都毫不犹豫的答应,然后少年扭头望向小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来。 小灰很快走出山洞不知所踪。 上次留下一只碗和一把羹匙,顾胜昔在碗里注入了一点凉白开,用勺子沾了慢慢涂抹少年干燥起皮的嘴唇。 少年贪婪的伸出舌头去接勺子上滴下的水,有点可怜兮兮的。 “它们,都叫什么名字?”顾胜昔跟他说话引走他的注意力。 “两个大的一个叫黑妞,一个叫黑子,小的那个叫跟屁虫。” 第085章 难吃到哭的鹌鹑山药汤 跟屁虫? 想着小灰每次望向狼王那种眼神,顾胜昔都觉得这个名字简直不要太贴切。 只是……他一个整日与狼群为伍的人,怎么会知道跟屁虫这种词汇?除非是在他因为某些原因成了这山里的狼王之前的积累和认知。 “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要怎么称呼你?”少年想了想,说道:“你可以叫我阿凛,我叫君凛,今年十四岁了。” “我叫顾胜昔,今朝更胜往昔的胜昔,我比你大两岁,你可以叫我小昔姐姐。” 听见“小昔姐姐”四个字时君凛竟然一反常态的黑了脸。 跟屁虫悄无声息走进山洞里,在顾胜昔面前站定,嘴巴里叼着一个木头盒子。 “送给我的?”顾胜昔问。 “对。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让跟屁虫再去找。”君凛的脸色还是没有好转,说话语气也硬邦邦的。 顾胜昔并未察觉,因为她看着眼前的小灰狼有点懵圈。 跟屁虫难道其实是一只寻宝狼? 上次的黄绸包裹就是跟屁虫叼来给自己的,这次这个古香古色的木头盒子本身放到现代就已经价值不菲,以顾胜昔的眼光一下就可以辨认得出,这个盒子是紫檀的。 四角包着万寿藤纹的铜片精致典雅,明显是个有些年头的古物。 顾胜昔忽然福至心灵:“阿凛,那些人的目的是不是就是……” 她用手指着被跟屁虫丢在地上的紫檀木盒子。 “我不知道。”君凛似乎对这些全不在意:“也许是这些东西,也许他们贪图更多的东西,谁知道呢?” 顾胜昔告诫自己很多次,不要好奇心太重,可是想着之前君凛在昏睡时的喃喃自语,难道这些东西就是君凛的亲人丢下他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 君凛今年才十四岁,而他跟三只狼之间的相处也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达到,把很多古玩玉器丢在这深山里,然后让一个孩子带着几只狼看守? 顾胜昔百思不得其解,转瞬间也就释然了,那是君凛的事情,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帮助君凛,获得更多的积分争取早日开启新功能。 比如刚才那次缝合,顾胜昔居然拿到了八百多贡献值,而且最诡异的是这八百多贡献值竟然可以兑换成两千多积分。 以前不是这样的,顾胜昔没有仔细去计算积分和贡献值之间的换算,因为机械音说最终解释权归人家所有,也就是说人家想怎么换就怎么换,被压榨的底层工具人顾胜昔莫得发言、质疑权。 但是顾胜昔可以确定一点就是,贡献值和积分之间的换算比例,之前的八百贡献值最多兑换八百二十左右的积分。 难道是机械音一直在克扣盘剥自己的收入?现在这货死机了,自己的收入才正常了? 果然是非我统子,其心必异! 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有盲盒可开,这种类似于拆快递的小确幸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打开檀木盒子,里面是一块羊脂玉的平安扣,旁边的小格子里几粒两克拉以上的钻石来回滚动着,在led露营灯冷白的光芒之下熠熠生辉。 “喜欢吗?”君凛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顾胜昔点头:“喜欢,但是以后不要送了。” 赚到了高额积分,还要再拿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顾胜昔觉得自己有点受之有愧,盒子加上里面的东西放到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两百万应该是比较公道的价格。 现在虽然不值钱,但是不能说这不是好东西。 “好了,你好好休息。”顾胜昔说完靠在枯草比较厚实的地方半倚着打算抓紧时间休息,已经请了一天假,明天必须要去上工了。 大队长是个好领导,她不能太难为刘永贵同志。 现在君凛醒过来了,顾胜昔不好从柳条筐里拿出太大件的食物来,少了又不够三只狼塞牙缝的,于是就没有投喂三只狼。她曾经听那些资深驴友介绍过,为了追寻猎物,狼群可以忍饥挨饿长达一个月之久,既然它们的王至今不肯放屁,索性劳烦三只小弟有难同当一起挨饿吧。 凌晨两点多钟,一声悠长的异响惊动了整个山洞的生命,吓得躲在旮旯的蟋蟀都停止了奏乐。 “排气了?”顾胜昔多此一问。 “嗯,我现在可以吃东西了?” 顾胜昔坐起来拿过柳条筐,把别墅里一直小火煨在灶上的鹌鹑山药汤拿出来,用羹匙喂给君凛。 君凛喝了一口之后将头扭过去,一言不发。 顾胜昔满头黑线,她知道自己的厨艺绝对是暗黑级别的,但是没想到会做的这么难吃。 君凛双手紧握,似乎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顾胜昔和那只给他带来痛苦的砂锅。 “真的这么难吃吗?你就当吃药了,这鹌鹑很滋补的,最适合失血体虚的病人。”顾胜昔还是第一次为了自己的厨艺感到惭愧。 “很好吃,这是我从八岁以后第一次喝到汤,所以……” 君凛放在珊瑚绒毯子上的手因为用尽全力紧握而青筋爆凸,顾胜昔也才后知后觉,他是在哭。 看样子,君凛是八岁被家人放逐到这片山林与野兽为伍的。 那股隐约的愤怒又瞬间溢满心头,君凛的家人是有多禽兽,要让一个八岁的孩子独自在后山这么凶险的深山老林里! 要知道,刘家大队最悍猛的后生也不敢独自一个去后山。 八岁的君凛敢。 可他真的是勇敢吗?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勇敢,不过是逼不得已。 当初小小的君凛是经过了多少痛苦和垂死挣扎才成了今天被人们传说成凶悍过老虎和黑瞎子的白毛狼王? 也难怪当初他腿上那么长一道口子,都不影响他跑过来找自己。 “如果不是很难吃的话,就再吃一口?”顾胜昔再次举起羹匙,君凛沉重的呼吸两次,像是把自己的情绪压抑下去,然后又变成之前乖得不得了的样子,只要顾胜昔举起羹匙,他就会大口的喝下去。 因为是排气之后的第一次进食,顾胜昔没让他喝太多,把山药喂了他两块之后就停止了这次用餐。 “好好的养着,不许再做坏事,我中午不来晚上一定来给你送吃的。” 第086章 踢萝卜 接连两天的夜半狼嚎让屯子里有些风声鹤唳。 附近的居民基本都知道人类和狼之间以饮狼坡划河而治的规矩,不过就算过了饮狼坡只要不招惹到那些狼,它们一般不会主动伤人,但是会驱逐那些捞过界的人类,若是一再冒犯白毛狼王就会带着狼群对人类展开杀戮。 那些关于白毛狼王诡诈狠毒的传说都快能编成一本民间故事选了,积威已久,屯里人难免谈狼色变。 冬天日子难捱,山里的野兽有时候饿急了会下山来找吃的,野猪、黑瞎子、东北虎,但是只要没惹到狼群,前山都很少看见狼群出没,更遑论这样凄厉的接连两夜的嚎叫。 早上上工之前大队长刘永贵在大柳树底下再三强调:“社员们都管好家里的丫头小子,最近这几天没事别上饮狼坡,不对,是干脆别去前山,有些话不用我说的忒明白,大家伙心里也都清楚,怀揣肚掖十个月生下来屎一把尿一把养活大了,结果一天没管住腿就……那啥了,到时候你们可别怪我刘永贵没提醒过你们。” 其实不用他说,那些孩子们也早就被家里大人耳提面命,这几天别去饮狼坡,看张三下来抓人。 顾胜昔还是到了刘家大队才知道,原来有些地方管狼叫张三。 “据说那个字是说不得的,尤其千万不要跟别人说你没见过它们。” “为什么?”顾胜昔眨巴着眼睛无比好奇的看着身边的何小雅,也就是之前的何小丫。 何家重男轻女,其实当时的大环境基本家家都重男轻女,不过是程度不同罢了,而何家看孩子的名字就知道女娃有多不受重视。 何大丫,何二丫,何三丫,何小丫…… 重回校园之后何小丫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何小雅,其实她想要再换个名字的,可是后来想想思想不更新换代怎么换名字都有种换汤不换药的感觉,所以就还是叫何小雅吧。 今天是星期天,难得休息的何小雅被父母勒令过来上工,自然而然的跟顾胜昔和张红梅凑到了一起。 何小雅笑了,顾胜昔还真是个求知欲满满的小丫头。 “因为它们会在没人的时候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张三,满足一下你的愿望。” 可能是因为白毛狼王那些传说的关系吧,这里的人好像把整个狼族都给神化了。 不过转念一想,顾胜昔忽然觉得,好像跟着君凛的那三只狼都很灵性,尤其是寻宝小能手跟屁虫,那小眼神简直都要会说人话了。 今天的活计依旧很杂,屯子里要出一部分精壮劳动力趁着地还没上冻修河堤,还有一部分继续垦荒,剩下的去踢大萝卜和平整土地。 大队种的大萝卜并不算太多,属于自给自足的过冬菜,或窖藏或晒萝卜干,当然大多数都用来腌咸菜或者酸辣萝卜,属于冬天餐桌上除土豆大白菜之外的第三大主力。 踢大萝卜是个轻省活计,红皮的圆萝卜,白皮的长萝卜,还有半绿半白的绊倒驴超级大萝卜,别看个头都挺大,掌握好敲门一脚就轻松踢下来,所以收萝卜才被乡亲们直接叫踢萝卜。 唯一的体力活就是要把这些萝卜从地里运到地头统一过秤,依旧是一部分送去供销社卖掉,剩下的按照工分平分给所有社员。 有了张红梅这个五年下乡经验且颇具烹饪知识的老马,顾胜昔很快就明白了,白萝卜和红萝卜适合炖着吃,绊倒驴适合晒了做萝卜干或者腌咸菜以及生吃,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喜好决定购买什么萝卜。 当然,新知青由于工分太少本年度没资格参与分萝卜,但是可以用低于供销社收购价的社员内部价跟大队部购买一些留着做冬菜。 因为知青点是大锅饭,新知青们在听取吕明和金海燕这些老知青的建议之后,决定每人拿出一块钱买了三块钱的红萝卜和四块钱的绊倒驴,如果谁个人愿意多买一些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大家分完之后还有剩余。 顾胜昔给张红梅多留了三块钱,如果萝卜还有多余要她到时候帮忙买点绊倒驴。 趁着午休的时间她抓紧去投喂大腿。 顾胜昔虽然并不经常住在温泉小别墅,但是却是她每次回国之后最喜欢居住的地方,因而小别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烹饪用品几乎一应俱全,上工之前顾胜昔已经煲了乌鸡生蚝枸杞汤,小米南瓜粥,水煮蛋一颗,生拌紫甘蓝一小碟,当然,乌鸡生蚝汤是厨娘做好的半成品,她只要小火慢慢的煲就可以了,生拌紫甘蓝则是顾胜昔定的那桌全家一窝端席面上的八个围碟小菜之一。 谁叫顾胜昔自己厨艺太烂呢。 路上打到一只棒鸡被顾胜昔丢进厨房里去,等以后有机会考虑一下给跟屁虫做烧烤吃,她发现君凛的三个部下居然也都很喜欢熟食,每次看见顾胜昔拿出食物眼睛都冒绿光,尤其是跟屁虫。 正是因为这样顾胜昔才更加喜欢这三只狼,都说狼性贪婪,可是顾胜昔每次投喂给它们的食物明显都不够吃的情况下,它们依旧一意孤行选择自己认为好的部位留给君凛。 妥妥的狼王待遇。 跟屁虫老远就跑出山洞来迎接顾胜昔,它大小有点像成年黑背,一看见顾胜昔就用脑袋摩擦顾胜昔的小腿,态度十分亲昵的样子,顾胜昔终于伸出魔爪rua了它两下:“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嗷呜,嗷呜~~” 跟屁虫喉咙里咕隆着,顾胜昔也不知道它在表达什么,唯一能看得出的是它那双蓝色的眼睛现在望向她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防备和凶戾。 把吃食一样样摆好,君凛的视线依旧只看着她。 别人的系统作弊器很好用,或许也有君凛自己天赋异禀的恢复能力加成,少年已经可以慢慢自己进食,虽然他明显很渴望顾胜昔亲手投喂。 “没有时间了,我下午还要回去上工,昨天已经请假了,总是请假会影响我的表现分。” 君凛含糊的“嗯”了一声,他好像很喜欢凉拌紫甘蓝,对着小小一碟频频举箸。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第087章 宅基地选址 “你指的是哪里?山里还是刘家大队?” “刘家大队。” 顾胜昔了然,看样子君凛八岁之前就已经在这个地方了。 “我是下乡青年,被分配到刘家大队做知青的。” 君凛的筷子点了点乌鸡生蚝汤:“山下的日子,如今都这么好过了吗?” “当然不是,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一般社员平时都吃不饱饭,肉更是很少见。” “嗯,很好吃。”他吃掉一块生蚝,闭上眼长长呼出一口:“好吃极了,谢谢小昔姐姐。” 顾胜昔在他看似平静的脸上竟然只感觉到一抹苍凉,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苍凉? 她觉得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过生死后愈发敬畏生命,似乎她很容易被一些人影响心境,张红梅、拴娃、狗剩甚至眼前的君凛和他那三只狼。 顾胜昔从柳条筐里拿出四个苹果:“今天的餐后水果。” 早在顾胜昔甫一拿出苹果,三只狼立刻正襟危坐,毛毛脸上都是希冀和紧张。 顾胜昔把自己那个行军水壶递给君凛:“里面我灌了凉白开,渴了就喝这个,我留下的这些食物应该够你今天吃的,明天早上我再过来。” 君凛琥珀色的眼瞳里盛满了失望:“小昔姐姐,晚上不会再来陪着阿凛了吗?” 顾胜昔失笑:“我要是再消失不见,估计知青点里的人会察觉……” 云娇娇和金海燕恐怕都等着拿她的错处好做文章呢。 看见顾胜昔脸上的神情,君凛眼眸中闪过一抹戾气:“把知道的变成死人不就可以了?” 顾胜昔:…… 少年,你三十六度七的嘴巴是如何说出这样寒气逼人的话? “屯子里不是后山,除非你想跟整个世界宣战,否则轻易不要开口说出杀人这种话来。” “那四个人就被我变成死人了,世界并没有跟我宣战。” 顾胜昔:…… 嗯,果然是后山的王。 “那是因为你杀了这几个人没人知道,而且你确定杀了就杀了?他们背后的势力不会再来找你?” 君凛低垂着头,掩去自己脸上的讥嘲:“找来就继续杀,杀到他们死,或者我死。” 顾胜昔愕然,她看不见君凛此刻脸上的表情,却奇怪于少年漠视生死的态度,他不止是漠视别人的生死,连同他自己的也算在内。 顾胜昔浑身一寒,只觉得这句话自己依稀也想过,在她彻底知道父母死因的前尘过往之后。 “要不你们杀死我,要不我杀死你们,哪怕是同归于尽!” 顾胜昔觉得,大多数人在说出这话的时候一定没有经历过生死,经历过之后都会变得无比珍惜生命,一如她。 顾胜昔不知道的是,在君凛自己的心里,他已经死了,如果没有顾胜昔的话。 那个巴掌大的黑疙瘩把他的肚子打了个窟窿,他的生命随着汩汩而流的鲜血不断涌出身体,无情远离。 这种经历之前也已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可是他每次都能活下来,那个时候母亲临走的话就会回荡在脑海中:“这就是你的命,它给了你一条命,你也要用这条命去回报它!” 从前他或许会真的相信,他这条命就是为了背负的那个玩意儿,现在君凛不这么想了,如果那天晚上跟屁虫没有私自做主去找顾胜昔,或者找了对方不敢跟着一只狼深夜来后山的话,君凛已经不存在在这个世界。 所以这么多年所谓保护着他的,和被他保护的,都不过是个荒诞的笑话而已。 “他们会再来的,而我忽然不想死了,小昔姐姐你能不能再帮帮我?” …… “所以要明天才能决定究竟卖不卖萝卜,你们新知青的每人一块钱我已经帮你上缴给吕明了,这三块钱你收好了,想买多少明天晚上你自己买。” “听见没?小昔?小昔?”张红梅不断在顾胜昔眼前挥舞捏着三块钱纸币的手,奈何对方眼神空洞,不知神游何方,她只好大声呼喊顾胜昔的名字。 顾胜昔也总算在张红梅叫魂一样的呼叫中回过神来。 发现小昔一脸懵的看着自己,张红梅翻了个白眼,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一遍。 “哦,行,谢谢你红梅姐。”顾胜昔看也没看张红梅递过来的叠成一卷的钱就直接揣进兜里:“那我明天自己去买。” 跟山洞里那间装修考究如古代达官显贵藏宝室的所在相比,区区三块钱的大萝卜简直连九牛一毛都不是。 顾胜昔整个下午都浑浑噩噩,晚饭被烫了嘴,高兴得云娇娇在心里默念“活该”一百遍啊一百遍。 吃完了饭就被程茜扯进自己的小隔间里,问她跟大队长谈的怎么样。 顾胜昔愣怔片刻才想起昨天说的关于申请宅基地的事。 于是两个人各自在衣兜里揣了些东西,挽着胳膊一起去拜访刘永贵大队长。 刘永贵正盘着腿坐在炕头搓大老旱,似乎这是他下工之后唯一的娱乐活动,不是抽大老旱就在准备抽大老旱的路上。 王翠英正和一个小姑娘一个拆一个缠在拆一件铁灰色的毛衣,炕桌子上放着已经捆好的方便面一样的毛线捆,看见顾胜昔和程茜,王翠英脸上表情就是一僵,怎么也没想到这俩人能凑到一块来。 “哎呦,稀客稀客!程知青咋这么闲着?” 顾胜昔感觉翠英婶子在睁眼说瞎话,整个知青点里最闲的就是程知青了好么? 程茜点头叫了一声“婶子”之后就坐在那个跟王翠英一起拆毛衣的小姑娘递过来的方凳上。 小姑娘随后给顾胜昔也搬过来一个凳子,看了看张罗着给两个知青泡杯糖水的王翠英,默默把另一把方凳翻过来,用凳子腿代替王翠英的胳膊继续往上面缠毛线。 “瞅瞅我家这笨蛋闺女,可咋整,看见来人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哪里就笨了,我跟程知青一人一把椅子坐,可不必打招呼热情多了?翠英婶子您这要求可太高了。”程茜不说话,顾胜昔只好率先开口冲锋陷阵。 简明扼要说明来意,其实她不说刘永贵也猜到了,要知道整个知青点里女知青不差钱的除了小顾知青也就只有程茜了。 “离大队部这边近的宅基地现在有俩地方,一个靠近西大荒,好处是那边选宅基地可以直接把自留地给你划到院子里,另一处是知青点北边那一片,也可以划自留地,就是得自己垦荒了。” “你俩要是都相不中,还有一块在屯子中心位置,哎,算了,那个地方划给你们也是在坑人,两位知青就当我没说。” 第088章 君家 程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离开了,在哪里对于她来说都无所谓。 反而是顾胜昔目光灼灼,求知欲很旺盛的样子盯着刘永贵。 刘永贵也不再卖关子:“屯子中心位置那里其实是个现成的房子,就在大队部前边,五间青砖大瓦房,算是屯子里最好的房子了。” 最好的房子,而且是五间青砖瓦房,顾胜昔已经可以猜测到后面的故事,这样的房子能空着不是特别贵就是不吉利。 正在陪闺女继续拆毛衣的王翠英忽然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坐在刘永贵旁边的炕沿上。 不出顾胜昔所料,刘永贵在王翠英责怪的目光里仍旧艰难的说了刘家大队最好的房子至今空置的原因。 “那里原本是老财主君家的住所,其实解放前附近十里八村的屯子和地都是老君家的,后来土改分田地一切归公,大队部和我刚才跟你们说的那五间瓦房原本就是老君家两进的院子。” “大刘啊你瞅瞅你,说这些闲用不着的干啥?没事吓唬俩知青,她们两个小姑娘就算是想去住君家那个院子,你都得拦着点,我都纳闷儿,就你这口没遮拦的性格你是咋当了这么多年的大队长的?” 在狂翻一顿白眼依旧没能阻挡刘永贵之后王翠英终于开口了。 顾胜昔心里早就有了房子选址的最佳地点,她之所以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就是因为刘永贵说这是君家的地方,君这个姓氏并不常见,顾胜昔却在一个东北荒僻的小山村里接连听见两次,要知道,狼王的名字可就叫君凛啊! 奈何顾胜昔想问,刘永贵已经屈服在王翠英的眼神杀攻势之下,大手一挥说道:“这些事你们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以后屯子里再批房场基本也都是这两块地方,你们俩商量商量选一处吧。” 程茜明显是个主意大的,只是关于两个人共同的房产问题,她早就旗帜鲜明跟顾胜昔表态,选位置购置材料张罗杂七杂八这些事都听顾胜昔的,她只负责顾胜昔解决不了的问题和钱。 言外之意就是钱和钱都不能解决的事情,归程茜兜底。 顾胜昔大乐,她就喜欢程茜这么实在的人。 想起之前谷小红和金海燕话里话外都说程茜瞧不起人,滋苯家大小姐做派,民国小资情调云云,明显都是羡慕嫉妒恨。 或许是以后要做一段时间同居人的关系,顾胜昔觉得这个别人嘴里一点也不好相处的人越看越顺眼。 “永贵叔,我们选知青点北边那块地,这样我们就并未脱离自己的组织,有事也可以及时和知青点联系。” 刘永贵砸吧砸吧嘴,小丫头对他的称呼从大队长叔到队长叔到永贵叔,眼看这叫法是越来越不见外,是不是再来两趟她都敢跟三老太爷一样叫自己贵小子了? 让他最为惊讶的是,没想到居然是小顾知青拍板决定,从他说出这两个地方之后两个小姑娘之间没有过一点交流,明显是小顾知青直接做的决定。 这倒要叫刘永贵对这个才十六岁的瘦弱黄毛丫头另眼相看了。 程知青可从来都不是听别人摆弄的人。 但是小顾知青直接做主这么大的事情,程知青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这小姑娘平时也不怎么说话,但是发起脾气来就像是三老太爷曾经踢过县格炜会主任的那头毛驴一样,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也好,原本他还担心小顾知青跟程知青住在一起会吃亏,现在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要是决定了,赶明儿啥时候有空你们自己选一下地方,在那边选宅基地最好把院墙起结实点,那边离前山近,早些年闹灾荒那几年曾经有过野猪下山的事,不过你们也别害怕,这样的事十年也难遇见一次。” 王翠英张了张嘴巴,想想又闭了嘴。 顾胜昔看了看程茜:“野猪下山的话,咱要是选在那边可就是首当其冲了,你怕不怕?” “你拿弹弓子能弄死它不?”程茜不但不害怕,反而兴致勃勃。 也对,之前这位还想跟顾胜昔学着用弹弓子打野鸡呢。 “不知道,我没打过野猪。” 王翠英在一旁听得满脑门黑线, 感觉这俩姑娘脑子好像不太灵光的样子,打不打得过野猪是你们该关注的重点?活不活的下来才是吧? 不过一般年景野猪的确不会下山,那年是因为大旱山里的树有不少都枯死了,野猪没吃的,大冬天的只能下山来,别说野猪了,那两年山里大小动物不少都跑到山下来祸害,让附近几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屯子雪上加霜…… 当时老人们都说,亏得山里的狼没下来,要是那些狼下来,大家伙就没活路了。 王翠英的思绪跑的很远,同样这边俩知青的话题也跑的很远,已经开始讨论野猪肉的味道。 “野猪跟野鸡和野兔不同,味道并不太好,你不必这样期待。” 程茜一脸希冀:“可我没吃过啊,傻狍子,听说还有一种驴脸驼峰两个扇子一样的大角叫做犴子的东西,我都想尝尝。” “想法不错,我们可以朝着这个目标努力。” 这一刻顾胜昔对该妞无比佩服。 因为程茜口中那个犴子当地大名叫犴达罕,而它还有个学名叫驼鹿,现代社会绝对是妥妥的牢底坐穿兽,一级保护动物,看看都很难得你还敢吃? 王翠英回过神来发现话题已经跑到各种野味如何烹饪,她赶紧把话题拉回来,建议两个知青同志把宅基地选在西大荒,那边目前只有两户人家,虽然自留地也都是开荒地,但是毕竟盖完房子来年春天就可以直接耕种,不像北边那块,离前山那么近还要自己动手垦荒。 离山越近土皮子越薄,还是最先迎接下山野兽的地方,那一年群兽下山给王翠英带来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谢谢婶子,您跟永贵叔一样都是难得的好人,我们知青下乡能分到刘家大队真是太幸运了,不过我还是选这块地方。”顾胜昔见程茜对于选址真的全程做甩手掌柜,只好开口:“毕竟我们不是屯子里的人,将来说不定哪天就回城了,我想把好地方留给屯子里人住,免得将来永贵叔受埋怨。” 第089章 鬼宅 刘永贵听得差一点就老泪纵横,如果不是对方年纪太小,他简直想跟顾胜昔拜把子。 多么好的孩子啊! 叔也很荣幸你能分到我们大队,干活认真努力,会打猎讲话又好听,关键是还不差钱。 要是所有知青都这样懂事,他能英年早秃吗? “那行,你们要是想买砖的话,需要大队给出建房证明砖厂那边才会卖给你们青红砖,过梁咱大队每年都有三根指标,今年这最后一根叔就批给你们了。” 顾胜昔不知道原来起间屋里面的啰嗦事还有这么多,怪不得程茜之前说琐碎事就靠她张罗,解决不了的事由程茜出面,大概指的就是一些紧俏物资吧? 两个人再次表示感谢,将揣在兜里的两张工业票和半斤红糖留下,双方又是一番推拒拉扯之后,再次送礼成功的顾胜昔拉着程茜顺利逃之夭夭,留下追得十分不诚心的王翠英徒唤奈何。 工业票啊,王翠英看得眼睛都绿了,这一刻别说俩知青想住前山下坎那片宅基地,就算她们真的想去老君家的鬼屋,王翠英都能帮忙找个跳大神的帮着驱驱鬼。 刘永贵看看自家婆娘,叹了口气没再说话,王翠英家里那个瘸腿弟弟终于找到婆娘了,就差一口大铁锅,钱倒是准备好了,可是一口八印大铁锅需要八张工业票,都快把自家老娘头发愁得全白了。 现在王翠英回娘家拿四斤猪肉都不如她手里的两张工业票受欢迎啊! 这小顾知青跟程知青还真会送礼,知道什么东西王翠英完全无法拒绝。 这边回到知青点的顾胜昔把张红梅扯到自己的小隔间里,开始跟她打听关于君家鬼屋的事情。 作为已经在刘家大队生活了五年的老知青,张红梅肯定能知道一些消息。 “君家那座宅子你还是别去了,听说解放前那房子一直是君家在这边的庄头住着,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君家忽然就有人回来住进这院子,再后来土地都归大队所有,房子自然也归大队所有,不过那个时候听说君家的宅子里也住了不少人,后边的房子被大队征用,他们二十来口人就挤在前院的五间大瓦房里住。” 张红梅还真知道,顾胜昔听得一颗心“怦怦”乱跳,狼王的身世就要揭开。 “再后来那些人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君家人会被从前自己家的佃户们拉出去开会学习。” 顾胜昔懂,这种场面电视里不止一次演到过。 “再后来不知道是他们坚持不下去了还是有人蓄意所为,或者如有些社员说是天意,总之君家老宅着了一场大火,全家人都被烧死在房子里。” 顾胜昔就算对这栋房子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有了心理准备,也依旧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全家老小二十来口……都死了?” “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二十口人了。”张红梅的表情意味深长,每天都被拉出去面对从前自家的佃户,那种痛苦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有人跑了,有人病了,有人病着病着就死了。 “听说是从宅子的断壁残垣里翻出九具骸骨。” 顾胜昔叹了口气,忽然不解的问道:“既然都断壁残垣了,那大队长怎么还跟我和程茜提及那户房子可以住?” “因为那房子地面都是那种大理石铺的,还有那些墙砖都是烧制得特别好的砖,而且……”张红梅忽然笑得古怪而嘲讽:“很多人觉得君家那栋宅子里肯定埋了不少宝贝。” “所以就有不少人想要搬到这个因为大火被灭门的凶宅去住?” 张红梅竖起食指在嘴唇边“嘘”了一声:“别瞎说啊,哪里有什么凶宅?” 顾胜昔赧然,尽管自己已经很注意了,但是有时候仍旧会有些这个年月是禁忌的词汇溜达出来,幸亏对面是张红梅。 不过也正是因为在张红梅面前,顾胜昔的警惕心才低了一些,因而会说出这样不唯物的话来。 再次告诫了一下自己不要再犯这种祸从口出的毛病,顾胜昔接着听张红梅讲古。 “反正经过一番谋划争夺,有户人家抢到了这户房子,修缮之后搬了进去。” “出事了?”见张红梅在关键时刻停了,顾胜昔赶紧扮演捧哏。 张红梅像是忽然之间没了再说故事的兴致,干巴巴说道:“嗯,后来的那户人家住进去天天晚上到处乱挖,不到一个月死了两口,疯了一口,剩下的人又搬了出去。” “屯子里人问他们什么也不说,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是闹那个,再后来就没人打那个房子的主意了,君家的宅子就一直空着。” “小昔,我有点不舒服,回去睡觉了。” 顾胜昔看张红梅的样子不像身体不舒服,更像是心里不舒服,也没再多问,只从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塞到张红梅罩衣兜里:“吃块糖就会好一点,吃糖让人快乐。” 张红梅脸色有些苍白,像是自己藏起来的什么秘密被人洞悉了一样,有点小感动更多的却是狼狈。 她跟顾胜昔之间已经算是不错的朋友,加上心情真的不太好,也没有跟顾胜昔客气,收了大白兔奶糖勉强微笑一下就回了女知青寝室。 顾胜昔等张红梅已经回到那边屋子才想起忘了问君家大火究竟发生在哪一年了。 只是不用问她也能猜测,大概是六年前吧,那个时候君凛八岁。 只是为什么说起这些君家的事情,张红梅会不高兴?这个带着诡秘氛围的陈年往事,难道还跟红梅姐扯上了什么关系? 君家老宅是真的有鬼还是有人在闹鬼顾胜昔还真说不好,毕竟张红梅说的也有不少地方语焉不详,顾胜昔没办法判断君家大火的根本原因,也无从分析后面那户人家出事的原因。 她从前是个无神论者,而且整件事情来看理智让顾胜昔更倾向于活人装鬼,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她都穿越了,还带了个需要自己这个户主打工才肯为她服务的成精别墅,以及……一个死活不肯承认是自己系统的系统。 超自然事件神马的,顾胜昔也很能接受。 她可不觉得自己一朝穿越重生就是这世间唯一,什么气运之子,位面宠儿,从此逆风翻盘吊炸天。 根据机械音的意思,山里那位才是身负大气运之人。 嗯,的确是大气运,守着那样一座宝库,如何不是大气运? 第090章 带我离开 那天中午的震撼至今犹在。 君凛带着顾胜昔走进山洞的深处,然后伸手问顾胜昔要那块他送给她的狼髀石。 这个东西顾胜昔认得。 那是狼后腿上的一块骨头。 猪、羊、牛、狍子、骆驼等一些动物身上都有,一般这玩意满语称为“嘎拉哈”,是这个年月东北土炕上不可或缺的一种游戏工具。 尤其在寒冷的冬天,小孩子们坐在炕上歘嘎拉哈几乎是每天必备的一个娱乐项目。 嘎拉哈唯独在狼身上时换了个名字,叫做狼髀石。 君凛送给顾胜昔时她心里满满的感动,因为据说这个东西在满蒙藏等少数民族地区是辟邪消灾、遇难呈祥的护身符。 顾胜昔记得曾经去西拉木伦河游玩时曾经听当地人讲过,男戴狼牙女戴髀石,狼遇见了都不会伤害你。 这和君凛当初送给她狼髀石时说的话不谋而合。 只是顾胜昔做梦也没想到,少年还有一颗跟她手里那个差不多的,他在石壁某一处摸索着,然后一处山壁赫然出现一个古怪的印记,君凛把顾胜昔那块和自己手里的那块放进去,嵌合得严丝合缝。 再然后“轰隆”一声巨响,石壁上出现一道石门被缓缓打开,君凛拉着顾胜昔的手走进去,顾胜昔瞬间石化。 “你不是喜欢这些东西吗?你留下来陪着我,里面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你。” 与其被那些人得到或者跟他一样湮灭于这大山里,他宁可把这一切都送给眼前人,她救了他的性命,他给她毕生守护的一切。 顾胜昔震撼之余有些啼笑皆非:“阿凛,这些东西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牺牲了一辈子的快乐就为了守着这个山洞和这些金银珠宝,岂不是傻子?” “可你明明之前很喜欢。”昔昔不屑一顾的样子让君凛有些慌乱。 “我现在也很喜欢啊!”顾胜昔小心翼翼在石屋里行走,很怕会因为行差踏错一步损毁了某一件珍宝:“喜欢不见得一定要得到。” 有时候看看也很过瘾,到此一游也是一种曾经拥有。 顾胜昔环视这间石室,墙壁上挂着的古画顾胜昔分不清是否珍品,但是每一幅都是有些年份的,条案上放着的茶台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应该是金丝楠木的,至于靠墙摆着的八口紫檀木大箱子,无论是八角保金的精美还是木料本身的价值,在现代都是可以换别墅的物件,更遑论装在里面那些东西的价值。 石室并不太大,大概二十平米左右,虽然不大但是它已经有资格被称为藏宝室了。 这里面的每一个物件大概都可以算得上价值连城,包括被随便放置在案几上的那把古琴。 顾胜昔觉得把自己上一辈子的动产、不动产、现金股票所有一切划拉到一起,都没有这一间屋子值钱。 她已经没办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君凛居然轻飘飘一句话,就要把眼前的一切送给她! 狼王绝对是把“i滴答滴答you ,you哗啦哗啦 ”贯彻到底的好孩子。 喜欢不?相信只要不傻的人都舍不得说出“不喜欢”这三个字,顾胜昔肯定不是傻子,做不到视金钱如粪土。 然而倘若代价是陪着眼前的狼王一起藏匿在这莽莽山林当一对野人,对不起,再来十间这样的藏宝室,顾胜昔依旧敬谢不敏。 人是耐不住寂寞的,人是离不开社会的,脱离社会的人,拥有再多财富又与粪土何异? 倘若金钱是粪土,胜昔愿做化粪池。 这个藏宝室里面的东西可以令绝大多数人为之疯狂,为之不择手段,面对这些财宝,顾胜昔都怦然心动,想要据为己有。 然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世上的财富多了去了,顾胜昔愿为之付出不懈努力,上下左右南北西东手脚并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而求索,却不包括抢夺和欺骗。 可是狼王接二连三的危机已经表明,外面有人知道这后山藏匿的惊世财富,人为财死,总有一天势单力孤的狼王会守不住。 夺财的会死,守财的也终究难免一死。 为什么人们就看不开呢?再多的财富没命享受,那也依旧是粪土啊! “明知道守着这些东西会有生命危险,你为什么还要固执的守在这里等人来杀你?”顾胜昔是真的不理解,问出了和君凛相识到现在第一句交浅言深的话。 石室没办法安装轱辘推走,但是这些物件带走,换个安全的地方好好活着不就万事大吉了吗?可能过程没有顾胜昔想的那样简单,但是狼王既然能跟这股势力抗衡到现在依旧安然无恙,单凭一股匹夫之勇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人挪活树挪死,怎么都比被动在这里等死强吧? “谢谢你发自肺腑的提醒,可是我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所以,我们可不可以跟着你在一起?” “你……们?”顾胜昔一言难尽看着君凛和摇着尾巴的三只“们”,大佬,我知道抱着你的大腿我可以很快开启别墅各种神奇的功能,可是在这个动不动就审查,到处抓迪特的年月,我带着你,你带着狼,我们出路只有一条,西伯利亚逃亡! 以屯子里谈狼色变的程度,顾胜昔敢把自己跟狼有关联暴露出一丝一毫,恐怕整个刘家大队连同知青点所有人都会避她如蛇蝎,苦逼知青能不能继续做下去都是两可之间的事。 可是君凛依旧如同那日一样看着她,一瞬不瞬,眼眸中都是信赖和依恋,甚至带着几分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极了顾胜昔曾经养过的那只狗子。 顾胜昔心里一软,嘴巴先于脑袋做出了承诺:“我想想办法吧,不一定能成功。” 她手上一紧,是君凛修长的手攥住了她的,少年满眼希冀:“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我在这日夜盼着你来接我!” 顾胜昔额角垂下三条黑线,如果不是目前双方壳子一个十六,一个十四都是未成年,她简直要怀疑君凛别有他意了。 因而这几天顾胜昔白天思考怎样盖房子,晚上思考怎样解决君凛……和他的三只狼,愁得快要步刘永贵后尘要秃头了。 第091章 草丛里的阴谋 顾胜昔在前山坡选了一块比较靠近知青点的地方做宅基地,会计吴国忠带着人丈量了一下房场实际建筑面积,又在房子旁边给两个知青每人划过来三分的自留地。 只不过不管是宅基地房前屋后的园子地还是每个社员都给的自留地,全都是没有开垦的荒草甸子地。 因着新宅基地这边都是可以直接把自留地划分到院子里,住户之间的间距就拉开了,再加上受地理环境限制,没办法像屯子里那样规整的横平竖直一排排建房,而是因陋就简因地制宜,所以几乎每一户房子都是独立的四面冷山,对于东北地区来说这样的房子保暖性相对较差,好处就是私密性更高一些,免得隔墙有耳,邻里之间鸡犬相闻。 这也正是顾胜昔最后选择这边的原因。 西大荒那边土地平整,因为也是把自留地划分到院子里,那边的前后园子都很大,不过房子却和屯子里一样一家挨着一家。 顾胜昔和程茜都是不缺钱的主,她们俩都不想自己在家里吃顿肉,隔壁借风吸溜味还要说几句酸话。 所以顾胜昔把选择这边的原因跟程茜一说,她也表示很满意。 和邻居之间隔着六分自留地呢,他们就算拥有哮天犬一样的嗅觉,也未必乐意跋山涉水穿越六分地跑到自家墙根底下来说酸话吧? 房子总共起了四间,两人在东西两边各自盘踞一室作为卧室,中间位置一间用作堂屋加灶间,另一间则被隔成一明一暗两个小隔间,明间用来招待客人,暗间则做了浴室。 其实无论灶间还是浴室,对于顾胜昔来说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不过摆设也必须要有,细节决定成败,每一个掩人耳目的设施都是对顾胜昔身上小秘密的保护。 在王翠英的牵线搭桥下,整个自建房工程交给屯子里的泥瓦匠刘栓柱,也就是之前帮顾胜昔收拾小隔间的那位,木匠赵德才辅助,再找三四个熟手第二天就开工。 屯子里的规矩是供饭一天一人7-8分,不供饭的话要么就给补点粮食要么就多给点钱。 砖石玻璃这些俏货程茜跑了一趟县城就全都搞定了,回来听顾胜昔汇报工钱时直接给定了一毛钱。 “别抠抠搜搜就给涨一分,直接给他们一人一毛二,让他们干活撒楞点,精细点,对得起咱给的钱就行了。” 顾胜昔抿着嘴乐,程茜这东北话学的挺地道,还撒楞点(快点的意思),程茜的想法跟顾胜昔不谋而合,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凉,起了屋之后还要盘炕、抹墙里子,程茜说讨厌屋子地里潮,找了她哥帮忙整了点便宜水泥。 “我想把咱家屋地抹上水泥地面,省的冬天炕烧多了烟尘滚滚,夏天还返潮。” 顾胜昔脑袋点的鸡啄米一样:“太好了,程茜还是你想的周到啊!” 程茜冷哼一声:“我周到个茄子啊,我那是在知青点常年吃亏吃出来的周到,下点雨屋子里人来人往都能和泥了,可烦人了。” 城市里这个时候有点条件的要么水泥要么红砖铺地,条件特别好的才铺地板,农村就完蛋了,基本上全都是夯实处理过的泥土地面,沾点水屋子里就泥泥活活,用程茜的话说就是:“下点雨、下点雪,感觉整个人都牙碜起来了。” “我买多的水泥留出余缝了,看看能不能在院子里弄出一条水泥道来,够咱俩人走就行,你要是介意的话钱我自己出。” “打住,我顾胜昔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顾胜昔白了程茜一眼:“要不是担心水泥难弄,怕难为你家亲戚,我早就想提这个了,当院靠近咱屋门这一片再加上过道,咱都给它弄成水泥的才好。” 程茜顿时笑容灿烂:“太好了,咱们是英雌所见略同!” 因为害怕乱了账,反正程茜也不差钱,整个盖房子期间所有支出全部由程茜来负担,彻底盖好之后两人再二一添作五。 前山坡离屯子有点距离,就算是知青点也不知道有人已经在那边选址盖屋,直到第三天两辆手扶拖拉机(又叫虾爬子)拉着砖石水泥“拖拖拖”开进刘家大队,人们才知道知青点的程知青和顾知青合伙在前山坡起屋了。 顿时全村哗然。 程茜下乡两年,刘家大队有些非消息灵通人士甚至都不知道知青点还有程茜这号人物,那些喜欢八卦的婶子大娘则对瘦弱得跟豆芽菜一样的顾胜昔另眼相看。 程知青家里有背景还有钱他们都知道,可没想到那个十六岁就下乡的小黄毛丫头顾知青竟然也能拿得出钱来说起屋就起屋。 距离前山坡半里多地的荒草丛里,一个女人略显尖利的声音正在喋喋不休:“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程茜是早晚都要回城的,只要你把顾胜昔弄到手,到时候这间大瓦房就是你的,听说一共起了四间,水泥地面红砖墙,在整个刘家大队也算是好房子吧?” “老子倒是真看走眼了,没想到那个小娘皮竟然真的挺有钱。”猫着腰不时往那边人来人往的工地窥伺的男人摸了摸下巴,笑得一脸猥琐:“想叫我帮你出气也行,起码你得给整点吧。” 他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捻动做出数钱的动作来。 尖锐的女声差点没把嗓子喊劈叉:“你是不是有毛病?白得个城里小媳妇还陪送一套青砖大瓦房,我没找你要工钱你倒还找上我了?” “嘁,那些好处都得我把人弄到手摆酒结婚才算,你也说她娇生惯养脾气不好,万一到时候小娘皮急眼告老子耍流氓,我他妈直接吃花生米,反正我跟她谁死你都没损失,凭啥?” 女人也怒了:“凭啥?就你这德行十里八村谁家姑娘会嫁给你?没有我在知青点给你做内应你能成事?把她弄到手,我出了口恶气你得了便宜,咱俩互相帮助,你就别提什么钱不钱的了。” 男人的手忽然去摸女人肉呼呼的脸:“又要驴拉磨,又不舍得草料一大箩,你这是想什么美事呢?要不哥哥在这把你办了?我也照样白得个城里的小媳妇。” 第092章 磕巴猴 女人拍开他粗糙黧黑指甲缝脏兮兮的手,同时猛地往后退出两步:“拿开你的脏手,我将来是一定要回城里的,不会在乡下结婚,你要是不愿意这事就此作罢,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做我的知青,你接着做你的二混子。” 同时女人恶狠狠在心里咒骂:“乡下泥腿子,活该你娶不到婆娘!” “哈哈,你当我不知道你什么打算?你要是找别人干这事,只要顾胜昔出了什么事我就满屯子宣扬这是你指使人干的,你最开始找的我,可我这人虽然不太擅长体力劳动,但是却有一颗正义的红心所以拒绝了你,你说到时候屯子里人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女人真没想到这人竟然可以如此厚颜无耻,同时也后悔怎么自己千挑万选就找上了他呢?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男人最终面带喜色捏着五块钱的票子,嘴里哼着“大海航行靠舵手”慢慢悠悠晃出了屯子。 女人则一脸怨毒目送男人离开,又回头盯了一眼远处已经竖起框架的砖瓦房。 “盖了这么好的房子,就扎根农村一辈子好好在这里陪着二流子过吧!” 顾胜昔没有想到就算她现在只有十六岁,因为这间屋子的关系依旧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她的终身大事上。 这两天屯子里过来搭话的婶子大娘们明显见多,而且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她家里的情况。 毕竟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晚婚晚育都是常态,不婚不育也已经屡见不鲜,因而顾胜昔这次是真的没想到这些婶子大娘打听她家庭的目的竟然是想要给她介绍对象! 因为在顾胜昔的认知里,十六岁是还未成年的少男少女,才刚刚步入高中的年纪,胆敢早恋就已经会被整个社会口诛笔伐,若是妄图谋划她的婚姻,那简直禽兽行为。 所以等到她明白这些人的目的,甚至大多数都是抱着毛遂自荐,举男不避亲的想法,顾胜昔差点没疯了。 帮她揭开这个谜底的正是之前相处并不算太愉快的那位一起合作过的桃花婶。 这天晚上下工后她直接从身后扯过一个身高不到一米七、瘦巴巴的黑瘦男人:“顾知青啊,婶子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儿子侯胜利,体格好,长得漂亮,热爱劳动,知疼知热,不是我吹,十里八村你都再找不到我儿子这么好的小伙。” 顾胜昔一脸懵逼,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婶子,你可能有所不知,建房那边的事都归栓柱叔全权负责,我们只管付工钱,用谁不用谁我都不过问。” 桃花婶一听顿时急了:“你这孩子想哪去了?我是介绍我儿子给你认识,我跟你说白天找你的那几个老娘们都介绍不出什么好鸟来,一堆烂蒜哪个都不及我家胜利,你可千万别让她们给骗了。” 顾胜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白天那几个婶子旁敲侧击,竟是打的这个主意! 可……可她才十六啊,虽然十六岁的壳子包裹着的是一个三十二岁老阿飘的灵魂,但是别人并不知道,而且就算顾胜昔三十二岁…… 她看着被桃花婶拖拽着的那个瘦猴子一样的男人,别说三十二,就算现在她五十二宁可一辈子做个女光棍也绝对不会收这种档次的废品。 这年月胖子比绝色倾城的大美人都难找,所以顾胜昔接触过的人几乎都是瘦子,顾阆瘦,像一丛修竹;王浩瘦,如一棵挺拔的白杨;君凛也瘦,神华内敛偶现锋芒,如同一把藏于剑鞘中的神兵。 这个什么侯胜利,那就是晚清躺在烟馆里吞云吐雾的货,病恹恹蔫哒哒,偏偏睁眼闭眼都分别不大的眼缝里那抹眼神的粘稠都令人作呕。 果然是啥妈养啥娃。 看着小顾知青一脸震撼的表情,桃花婶继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我跟你说啊胜昔,姑娘家嫁人可要仔细着,不但男人要找好,这婆婆也得不能差,那几个都是嘴甜心苦、磋磨儿媳妇的货,哪里像我啊,这十里八村哪个不知道我李桃花对媳妇好。” “你看你叫胜昔,我儿子叫胜利,你俩这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打住,桃花婶,按照你这么说的话,刘家大队有缘分的可太多了,王胜洪,王胜武,王胜文三兄弟,徐胜月,徐胜花姐妹,我们是不是要办个集体婚礼大家一起过?” “婶子,我今年才十六岁,国家婚姻法规定女满十八周岁男满二十周岁才允许结婚登记,你可别害我成了违法犯罪分子,我们家可是根红苗正的工人阶级,我还有哥哥在单位里呢您可别坑我啊!” 李桃花发现这小丫头不说是不说,一说说一车,听得她蒙头蒙脑,咋谈话内容“噌”的一下就从介绍儿子跟她认识直接蹿到了蹲笆篱子? “胜……胜……胜昔妹……妹……妹子,你别……别害怕,哥哥……哥哥……哥哥……”侯胜利一看自家阿娘战斗力不行,只好亲自下场。 虽然他对眼前干巴巴分不清楚前后面的竹竿没啥兴趣,可是他对砖瓦房和丰厚的陪嫁有兴趣啊! “桃花婶,你快点带你儿子回家吧,我就不耽搁他下蛋了。” 顾胜昔骤然间想起刚到知青点不久张红梅给她科普过,三大注意八项回避,这位侯胜利就是三大注意之一的磕巴猴。 如果他不张嘴说话,顾胜昔还没真想起到是他。 “磕巴猴就是个嚼父母骨髓油的二混子,双抢农忙时能出现在地里都算给刘永贵面子,整天躺在家里啥也不干,据说是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磕巴猴原来有个哥哥,养到五岁时出天花死了,他妈把他宝贝得就差没叼嘴里了。”张红梅的话言犹在耳:“自己长得贼磕碜还心比天高,不好看的不要,条件差的不要,一旦要是哪个姑娘被磕巴猴盯上,他就会变成一只蚂蟥,黏黏糊糊,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就一直盯着你。” 顾胜昔当时听得毛骨悚然,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看见了传说中的人物。 想起张红梅说话时的神情,顾胜昔很没骨气的溜之大吉,快跑啊,她不想被蚂蟥盯上! 第093章 打劫 直到顾胜昔逃之夭夭,踪影皆无,李桃花母子才后知后觉想明白“耽搁下蛋”是那黄毛丫头在嘲讽侯胜利结巴。 “娘那个插的!”李桃花一扫之前努力维持的慈眉善目,对着空气破口大骂:“小比崽子竟然敢嫌弃我家胜利,给脸不要脸的贱皮子,我还就非要把你弄进家里来,看到时候老娘怎么拾掇你!” “对!娘,到……到……到时候我再……再……在外边养……养个小的,反……反正小……小贱货也……也有钱,就……就叫她……她在……在家干活带……带孩子……伺……伺候爹娘,敢……敢……敢……不听话我……我大……大……大耳雷子轰……轰……” 侯胜利越着急越磕巴,听得李桃花满心烦躁,一把扯过不省心的儿子往家走一边骂骂咧咧。 不过她也不笨,不提名不提姓不提事件起因经过,只一味的口吐芬芳,就算屯子里有人听见,也不知道李桃花这样满嘴喷粪又是因为啥,反正也听习惯了。 天气越来越冷,顾胜昔看着拴娃这么冷的天穿的依旧很单薄,脚上穿着的鞋子虽然是二棉鞋,可是前面已经磨坏了,孵出两个大脚豆冻得通红露在外面,一只鞋子后跟已经踩断,像是咧开的大嘴,走起路来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孩子们送来的东西越发五花八门,饮狼坡成了顾胜昔和孩子们交换物资的一个临时据点,隔一天一次,孩子们会把自己认为可以兑换橘子糖的东西交给顾胜昔。 大件比如柴火会直接帮她捆成捆送到知青点去。 顾胜昔这一天换给别的孩子的都是橘子糖,唯独拴娃给的是几块明显是旧衣服拆下来的布和两件工人房里的旧衣服。 顾胜昔家里没有童装,就算有也没办法拿出来,无论面料还是款式,都是这个时代不宜露面的东西,太超出大家认知的东西,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被有心人冠以“通敌”的罪名。 顾胜昔打听过拴娃家的情况,爹娘都不在了,爷爷奶奶养着他长大,可是一大家子人,拴娃的爷爷奶奶也不只有拴娃这一个孙子,物资匮乏的年月多吃一口饭可能会让自己活下来,少吃一口可能会死,所以别指望谁会高风亮节。 这个时候是真的对别人仁慈就同于对自己残忍。 家里那点东西一大家子都盯着呢,拴娃的爷奶也不好过多偏颇。 于是顾胜昔叫拴娃把这些破布和衣服拿给奶奶:“你就说是小昔姐姐拿给你做棉裤面、做鞋子的。” “谢谢小昔姐姐。”拴娃乖巧的给顾胜昔鞠躬,脏兮兮的小脸上,大眼睛里蕴满泪花,要掉不掉的。 看得顾胜昔心里一阵阵发酸,想起小叔七岁的孙子,每次吃饭都必须要爷爷奶奶跳那个鸡飞狗跳羊咩咩叫的“小鸡小鸡舞”,才肯纡尊降贵吃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要是小祖宗肯吃点青椒叶菜,那简直就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而拴娃却在为了一顿饱饭、一件御寒的衣服跟那些大孩子们一起上山下河,摸鱼拖柴,五岁的孩子就已经开始为了自己的温饱在努力。 顾胜昔摸摸拴娃的头,趁着别的孩子不注意往拴娃手里塞了两根牛肉干。 拴娃五岁的人生里并没有见过什么牛肉干,他甚至不知道还有一种肉食是牛肉,只是那股属于荤食的味道一股股往鼻子里钻,他知道这一定是好吃的,否则小昔姐姐不会这样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看见。 拴娃眼眶里的泪终于还是没控制住,“哗啦”一下流出来,他赶紧用脏兮兮的手背一边一下抹干净,小声的,虔诚的再次说了句“谢谢小昔姐姐”,然后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饮狼坡不远处的大石头后面,跟屁虫正跟着它那一身白毛的王趴伏在草丛里。 它能感觉得到,王的情绪很低落,是因为它今天没能成功捉到那只傻狍子吗?还是因为今天河边的那个姑娘把好吃的给了别人? 君凛的眼睛一直在盯着那个小男孩的脚,那上面有一双带着补丁还有很多破损的鞋子。 可是他从八岁以后就再也没有穿过鞋子了。 小鼻涕孩比他幸运,他的小昔姐姐都担心他会冻脚。 君凛看着自己常年赤足已经被磨出一层厚厚硬皮的脚,那上边遍布着数不清的伤痕,粗糙而丑陋。 君凛忽然意兴阑珊,喉咙里低沉的咕隆一声,转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草丛里。 跟屁虫疾步紧追,王,你慢点啊,跟屁虫跟不上啊! 顾胜昔并不知道自己的大腿曾经近距离观察过她跟孩子们的互动,她现在正对着一个男人怒目而视。 男人的脚边正坐着不久前才离开的拴娃,此刻小男孩本就不甚干净的小脸血迹斑斑,看起来异常狼狈。 而男人那条补了两块补丁的裤子,小腿肚子位置有一块濡湿的地方,看起来依稀像是一团血迹。 血迹上面齿痕十分清晰。 这就是拴娃会被揍的原因。 男人嘴巴里不停咀嚼着一边对着拴娃破口大骂:“小比崽子,你他娘是人还是牲口?竟然敢咬老子?” 男人的手对着拴娃的脸就要扇下去。 “啪”的一声,他的手被一块带着肉香的“暗器”给袭击了,不是很疼,等到男人琢磨明白时赶紧在脚下附近的草棵儿里摸索着寻觅着。 这味道他熟悉,正是自己嘴巴里嚼着的好吃的那种肉干,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这么特别的肉。 “拴娃过来。” 五岁的孩子,努力眨巴着眼睛让自己不要哭,把地上散落的布片和被踩得脏污不堪的两件衣服一一捡起,一瘸一拐走到顾胜昔旁边。 顾胜昔的出手给了狗剩子勇气,他大踏步走到顾胜昔身边用手指着正把草丛里寻到的肉干塞进嘴里大嚼的人:“小昔姐姐,赖狗子抢走了我们的糖,还想要抢拴娃的衣服,拴娃不肯给,他就踢拴娃,后来他翻了拴娃的裤兜抢走肉干,还揣得拴娃摔了一跤,所以拴娃才咬了他。” 第094章 认错 原来这人就是赖狗子啊! 这也是三大注意八项回避榜上有名的一位,是见之就要立刻回避的赖狗子。 看见顾胜昔之后,赖狗子收起之前的凶狠,嬉皮笑脸站在不远处任由狗剩子和他带着的小崽子们七嘴八舌的告状,时不时摸出一颗橘子糖丢进嘴巴里,发出令人恶心的咀嚼的声音一边用粘腻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顾胜昔。 赖狗子在看自己,顾胜昔一直都知道,那种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眼神让她很想拿出弹弓子给他脐下三寸来个鸡飞蛋打。 听完小朋友们的话,顾胜昔抬眼看着赖狗子:“这边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完毕,现在开始你的狡辩吧。” “呵呵。”赖狗子吊儿郎当的笑:“老子需要狡辩吗?不过是拿了几块糖,你们知青不都是大方善良,助人为乐吗?你们都下乡支援农村建设了,支援几块糖也不算啥,你给他们补上不就行了。” 他一嘴大黄牙在夕阳加持下像是被盘包浆了一样,看得顾胜昔胃里一阵翻涌,差点没吐出来,可是这张狗嘴里吐出来的话比他的大黄牙还要恶心。 “你抢了人家的东西,凭什么要我来补?”顾胜昔“天真”的问。 赖狗子眼底轻蔑之色愈发浓烈,当真就是个城里娇生惯养、屁也不懂的毛丫头。 “凭什么呢?你要是给我当媳妇咱俩就是一家人了,你的就是我的,你替我补上不就名正言顺了?” 呵呵,好一个倒果为因。 确定对方果然不是个好鸟的同时,顾胜昔也确定了这人来者不善,他的目的绝对不是几块糖的事。 顾胜昔知道,这个年月很多人间惨剧发生的根由都是源于穷,然而这不是人们作恶的理由。 她的手伸进柳条筐里:“哦,倒也……好像是有几分道理。” 赖狗子没想到小丫头不禁吓,竟然还没等到他施展什么手段就已经听话的贡献出那些好吃的来,一时间心里颇觉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他还想着小娘皮反抗一下,到时候直接上手来个身体亲密接触,最好弄得她跌倒在地他趴在小娘皮身上,那就黄泥烂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而眼前的小崽子们都是人证,回家再跟各家大人一宣扬,这个白来的媳妇就跑不了了。 不过无所谓,不是今天也是明天,他赖狗子想要的就没有搞不到手的。 赖狗子嬉皮笑脸往顾胜昔身边走,不留神腿肚子上就是钻心的一阵疼,这才想起之前叫拴娃那个小比崽子给咬了,这伤口得留着去找刘四家的老婆子赔偿损失。 他这可是红伤,对于一个马上就要娶婆娘的人来说红伤可是大事,不得好好进补一下? 想到马上就能喝着小酒吃着小鸡炖蘑菇,再睡着城里细皮嫩肉的小娘皮,那小日子……赖狗子咽了咽唾沫,恍惚间听见“啪”的一声响肚子上一阵剧痛顷刻将他从美梦带回残酷的现实。 他被什么东西打中,现在佝偻着身体躺在地上。 赖狗子察觉到头顶罩下一片阴影,是提着弹弓子的顾胜昔,瘦巴巴的脸上依旧笑得不疾不徐:“狗剩子,去找你二大爷过来,饮狼坡有人抢劫还妄图光天化日对女知青耍流氓。” “哎!”狗剩子答应得脆快跑的比答应的还脆快。 他一路风驰电掣往屯子里跑,满心都是对小昔姐姐的崇拜。 狗剩子就知道赖狗子打不过小昔姐姐,就算是自家大堂哥也一定打不过小昔姐姐,起码在用弹弓子这一项上打不过。 赖狗子没想到事情完全不按照自己预期的上演,狗剩子他二大爷就是刘家大队的大队长刘永贵,赖狗子倒也不是怕他,只是毕竟人家在这个位置上,真要是翻脸把他弄去派出所也实在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 恨恨看了一眼瘦巴巴的小娘皮,赖狗子也看见她捏在手里黑黝黝不知道是啥玩意儿做成的弹弓子,娘的看样子今天只能忍了。 他捂着肚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要在刘永贵带人抵达之前离开犯罪现场。 “怎么这就想走了?补偿不要了?” “明天哥再来找你。”赖狗子输人不输嘴,还恶心巴拉对着顾胜昔挤了挤眼睛。 “别啊,咱好好唠唠,看看我们大方善良、助人为乐的知青究竟要怎么支援刘家大队的人你们才会满意,才不会抢小孩子的糖吃。” 赖狗子本来也不是能吃亏的人,现在暂退一来是不想因为几块糖跟大队长对上,二来他现在腿还伤着,想要通过武力降服小娘皮有点难度,三来明显抢东西抢人现在都做不到,他要抓紧趁着腿还流血多敲刘四家一笔弥补一下损失。 再晚点伤口都愈合了。 赖狗子暗自后悔轻敌了,以为今天要面对的只是一群小崽子和一个黄毛丫头,他横扫十里八村无敌手的剔骨刀就没带在身上,不料阴沟翻船。 果然应了那句话:刀在人在,刀不在人挨踹。 赖狗子一边嬉皮笑脸应付顾胜昔想要抓紧时间离开,一边暗下决心,等到将来得手了必定要给小娘皮些苦头吃,让他知道知道赖狗子的赫赫威名不是靠吹牛逼得来的。 “来不来你说了算,走不走我说了算。” 清凌凌的女声依旧如之前一样带着些娇憨,可是赖狗子却真的不敢动了,因为就在他下一脚即将踏上的地方现在落着一颗石子。 “你再敢走一步,我就废了你第三条腿。” 赖狗子没念过书,但是人只有两条腿他还是清楚的,第三条腿指的是啥他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小娘皮是要废他的子孙根啊! 他、娘、的! 谁他娘的说这就是个有钱又不谙世事的小毛丫头,只要吓唬一下就保准他手到擒来? 这他娘的明明就是一只笑面虎,亏他之前还以为小丫头片子很好弄! 就这准头,赖狗子敢说正当壮年的三老太爷也达不到! 他不会放过那个黑心肝的贱人,娘的竟敢哄骗他来招惹这只母夜叉,真当他赖狗子是随便谁都能巧使唤的? 赖狗子很识时务:“顾知青,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第095章 答应 “我可放不出你这么不文雅的屁,要放你走也不是不行。”顾胜昔好整以暇摆弄着弹弓子上的皮块,里面裹着一个成人拇指大小的钢珠在斜阳映照下闪烁着金属质感的冷芒:“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一个月之内把你来找我的目的原样还给那个挑唆你的人;第二,不准你借着这次的由头去找拴娃家人的麻烦,做到了你的第三条腿依旧属于你,做不到你就抓紧时间跟它开个告别会吧。” 赖狗子还在做垂死挣扎:“别,别,别,顾知青,顾同志,你看你们下乡青年,都是高风亮节,不惧艰难不怕牺牲千里迢迢来到乡下,你要是打伤了当地社员,远了说会影响到你将来回城,近了说恐怕搞不好你要去蹲笆篱子,你看多不划算,不如我把东西都还给这些小崽……孩子们,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你看咋样?” “呵呵,可我已经看见你了,你出言调戏我不说,还想要敲诈我的东西,桑粒儿,山娃,你们说是吧?” 一群小孩子大声应是,平时打猪草、拾豆子、落花生……累个半死也没见过一分钱,自从小昔姐姐来了之后他们一边玩一边就把糖赚来了,家里大人小孩都能轮番甜甜嘴,甚至桑粒儿在连续贡献了两颗大白兔加三块橘子糖之火,她奶都难得开口夸奖了她一次,还破天荒给了她一颗煮鸡蛋吃,那两天桑粒儿走路头都是高高昂着的。 她不是赔钱货,她可以挣到很多糖,小昔姐姐给的糖很甜,一直甜到人心里去。 所以不少孩子都被家里大人耳提面命,小昔姐姐要啥你们就去整啥,小昔姐姐说啥都是对的。 赖狗子看着十多个孩子几乎异口同声,心里不由得也暗暗叫苦,眼看顾胜昔手里的弹弓子越拉越紧,杀气腾腾。 弹弓子两根看不清材质的皮筋被拉伸到最大限度,捏在皮块上的钢珠和小娘皮……不,不,是母老虎的双眼相映生辉,双双对准了他的某个地方,赖狗子明白之前关于三条腿的猜测他答对了,然而一点也不值得高兴,反而感觉裤裆凉飕飕的。 他的兄弟跟了他二十多年快活了不知多少次却还没有留下个一儿半女,他怎么能开告别会?那不但愧对他死去的爹娘,也愧对赖家列祖列宗啊! 赖狗子第一次发现,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原来三条腿的人也不好当。 赖狗子心里苦,赖狗子不敢说。 母老虎手里捏着的钢珠要是打出来,别说赖狗子被吓得已经软成鼻涕虫的二弟,就算是他身上最结实的脑瓜骨都能给干出个血窟窿来! 赖狗子一动不敢动,他不能拿自己二弟的健在与否去赌对面母老虎的命中率。 他不敢恨眼前的母老虎,只能把满腔憋屈和愤怒寄存到那个贱人头上,一个知青点朝夕相处,赖狗子不相信小贱人不知道顾胜昔有一手弹弓子绝技。 很明显他就是人当成二傻子给涮了。 就算顾胜昔不要求他一个月之内报复回去,他也绝对不会放过那个贱1货! 可是说到不去找刘老四家的麻烦他却有点不甘心。 他的腿肚子让那个狗一样的小崽子给咬出血了,以他赖狗子的脾气,刘老四家不拿出个十的这事就别想完。 平时屯子里人看见赖狗子就像小八嘎看见土地雷,那跑的叫一个望风披靡叫一个快,他想赖都赖不着,如今赖狗子名声顶风臭十里,婆娘婆娘找不着,借着各种由头敲诈勒索也鲜少有机会,要不是他还有一手空空妙手、顺手牵羊的技能,赖狗子估计现在都成死狗子了。 这几年年景比从前好了,可大家伙的日子依旧不好过,不少人家穷得腿肚子直搓球,他就算再能顺手牵羊,首先也得有羊可牵不是? 好不容易这回刘四家那个克父克母的小比崽子撞上来,还把他给咬得出了血,名正言顺搞钱的事,难道因为一个小丫头片子的三言两句就放弃了? 那可是能让他未来两个月吃香喝辣的巨款啊! 看着赖狗子游移不停的目光,顾胜昔笑吟吟鼓励他:“你尽管多思考一会没关系,反正等大队长来了,这事咱就经官去派出所说道说道,我人证物证应有尽有。” 桑粒儿怯怯举着小手:“嗯呐,我亲眼看见的,赖……赖……他说想要小昔姐姐给他做媳妇,还必须要替他还饥荒。” “对,我奶说过,这叫敲诈,是犯罪,要蹲篱笆墙。” “杨五丫你可别胡说啦,人家那叫蹲笆篱子,篱笆墙一脚就踹倒了,能关住赖狗子?” 说话的小孩正是之前积极响应过顾胜昔的山娃,直到“赖狗子”三个字说出口,小家伙才惊觉自己说秃噜嘴了,那个让全屯子闻风丧胆的名字,现在咋不那么吓人了呢? 孩子们七嘴八舌,甚至开始探讨如何加大赖狗子的罪行,减轻拴娃的惩罚。 “是赖狗子先抢了拴娃的东西,拴娃才咬的赖狗子,所以赖狗子受伤是自找的,不能怪拴娃……” “我们到时候就说,赖狗子还踢了拴娃,反正早上拴娃摔了一跤屁股蛋子青了一大块,跟脚印差不多。” “赖狗子”三个字像是一种魔咒,一旦有人犯忌讳之后发现并没有引起什么可怕的后果,其他孩子就开始解恨一样的喊,原来,赖狗子也不是那么可怕啊,他看见小昔姐姐一动都不敢动呢,还陪着笑脸跟小昔姐姐说话,所以大家以后不用那么害怕赖狗子了! 赖狗子听得一脸黑线,老子还他娘的在现场呢,你们几个小比崽子就一起谋划怎么栽赃陷害,是不是有点不把我赖狗子放在眼里? “小昔姐姐,你还好吗?我带着我二大爷上来啦!”远远的狗剩子的呼喊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赖狗子终于败下阵来。 “行,我答应了,答应了,你快点放我走吧!” 顾胜昔收起弹弓子,言笑晏晏:“我是不怕你说话不算的,毕竟我百步穿杨。” 说完只听得“咻——啪”一声过后,两个欢呼雀跃的小孩从草棵里抓出一只野鸡来。 第096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赖狗子看得瑟瑟发抖,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没敢用二弟测试顾知青那弹弓子的威力和准头,虽然他的家鸡比顾知青打死的那只野鸡小了不知道多少,可是感觉命中目标的大小不会影响顾胜昔的准头。 想到母老虎出手的干脆利落,赖狗子心里就又是怕又是恨,娘的,敢耍他赖狗子的人不多,光知青点就占两个,这笔账他记下了! 因为不想面对刘永贵,赖狗子脚下步履生风,绕远走小路如丧家之犬一样逃之夭夭。 不断扒拉着身边荒草还努力跺脚造成脚步混乱、橐橐有声效果的狗剩子远远的探出颗脑袋,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看着鬼精鬼精的。 顾胜昔笑着招手:“吓跑了,你上来吧。” “哎!”狗剩子脸上带着笑脆快答应着,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他身后空空如也,别说大队长刘永贵,除了他自己连个活物都没跟着。 “小昔姐姐你可真厉害。”狗剩子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芒,现在他喊小昔姐姐喊得心悦诚服。 小昔姐姐就这么把赖狗子给收拾了,那可是赖狗子啊! 赖狗子还不到十岁就没了爹娘,无牵无挂,偷鸡摸狗,奸懒馋滑坏都占全了,平时从来不上工,几乎整个屯子没有哪家没让他偷过,批评教育人家也不在乎。 狗剩子听自己爹说过,那个时候左安公社叫左安乡,乡里要修河堤,赖狗子的爹就是其中一个,结果遇上塌方去了六个人回来五个,赖狗子的爹连尸体都没找回来,三老太爷当时在赖狗子爹衣冠冢前表态,以后一定会照顾赖家的这对孤儿寡母。 没过两年赖狗子的娘连病再饿也死了,他就开始吃百家饭,那个时候大伙连自己家里的嘴都顾不过来,谁会管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赖狗子觉得屯子里人说话不算话,就开始偷鸡摸狗,胆子越来越大,偷不着就骗、抢,花招百出。 三老太爷每次都会帮他说话,加上他又贼得很,大事抓不到把柄,小事又不够惊动公安来抓人,公社和县里的混子他都能说得上话,偶尔还跟红袖箍有来有往,所以大家恨他恨得牙痒痒还都拿他没辙。 所以别看狗剩子的二大爷是刘家大队的一把手,赖狗子连他也一起欺负,大堂哥二堂哥想要削他二大爷还不许,狗剩子心里早就憋屈得不行。 想不到这个祸害也有今天! 狗剩子眼看赖狗子走的时候哼哼唧唧,一瘸一拐,心里这个痛快啊,以后小昔姐姐就是他狗剩子的亲姐姐,当然,三丫也永远是他心尖尖上的亲妹妹! 顾胜昔招招手,小孩子们立刻“呼啦”一下围拢过来,颇有花果山孙大圣一呼百应之感,只差高呼一句“孩儿们”,小家伙们一个个眼神晶亮的看着她,却让顾胜昔心头一阵发酸。 天气越来越冷,尤其现在连赖狗子都知道她在这边跟孩子们换东西,虽说一个屯子以物换物属于被允许的范畴,但是也就是民不举官不究,真要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说她投机倒把薅集体羊毛,顾胜昔还真是百口莫辩。 屯子里人再淳朴,羡人有恨己无的也大有人在,如果今天顾胜昔来得晚了,拴娃出了什么事,锅都是她的。 饮狼坡交换会已经引起赖狗子这种货色的注意,相信暗地里打她主意的人也不在少数,再加上天气日渐寒凉,顾胜昔宣布两条消息。 一是因为今天拴娃被赖狗子打了,那只野鸡就拿去拴娃家里炖,今天在场的谁想吃就提供点配菜,然后由拴娃的奶奶给大家伙平分。 第二条消息就是明天开始饮狼坡交换会暂时停止。 孩子们得知以后都不能再用山货小鱼啥的跟小昔姐姐换糖吃,顿时都无比失望,一张张花猫脸上都无比委屈。 “小昔姐姐也是没办法,看看拴娃今天差点就让赖狗子给打了,你们的东西也都被抢了,今天是我刚好赶上了,可这种巧合不是天天都有,万一要是因为帮姐姐收集东西有个什么差错,你们的爹娘爷奶还不得心疼死?” “天气也冷了,等明年姐姐家的房子盖好了,到时候大家都去姐姐家里就安全多了。” 桑粒儿原本失望的大眼睛里瞬间又亮起来:“小昔姐姐,你明年真的还会跟我们换糖吃吗?” “嗯,换啊,其实要不是今天那个赖狗子来捣乱,咱们还能再换些日子……” 顾胜昔意有所指,她觉得自己现在有点茶。 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赖狗子是屯子里的人,那位始终无缘得见的三老太爷似乎才是这个屯子的灵魂人物,赖狗子之所以敢这样嚣张,还不是因为三老太爷在他爹坟前的那句承诺? 再重的人情也经不起赖狗子没完没了的消磨,这年月的糖有多金贵谁都知道,饮狼坡这桩小买卖就这样被赖狗子破坏了,大家不见得对他喊打喊杀,但是心里肯定更加怨恨这个人。 本身赖狗子其人就已经公厕扔炸弹——激起民愤了,人都是有私心的,一旦再有合适的契机,三老太爷也会顺其自然就势摆脱自己当年的诺言。 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断娃糖路效果估计有过之而无不及,狗剩子率先狂怒:“都是赖狗子这个瘪犊子害我们,我回家告诉我大堂哥去!” “哼,等我三哥从部队回来,我叫三哥打屎他!”一个头顶梳着小歪桃的豁牙子少女恶狠狠的攥着小拳头郑重宣布。 又一个小豆丁加入讨伐队伍:“我要告诉我五婶说赖狗子抢我糖吃,叫我五婶天天开会教育他!” 顾胜昔满脑门黑线,小盆友,你五婶是妇女主任,能教育赖狗子啥? 她额外给小孩子们每人发了三颗橘子糖后带着一群童子军浩浩荡荡下山而来。 赖狗子真的以为完成那两条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吗?顾胜昔的字典里没有“吃亏”两个字。 然而她的好心情只维持到知青点门口。 手里拿着两个熟鸡蛋笑得一脸花痴的磕巴猴都快站成望妻石了。 第097章 我想用这个换你在我面前沉默不语 “顾……顾……顾……”他高高举着手里的两颗熟鸡蛋,就怕别人看不见,硬挤出来的笑容湮灭了本来存在感就很弱的两只小眼睛:“顾……” 顾胜昔惊了:“这就是你那天回去亲自下的蛋?还一次下两个,你挺高产啊,怪不得桃花婶子那么以你为荣呢,你真是你娘的好大儿。” 知青点大门后面传来一阵杂乱的笑声,男女都有。 他们只是好奇磕巴猴今天又是在等谁。 因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骚操作了,之前知青点曾经先后有三位女知青不幸被磕巴猴看上,惨遭鸡蛋围剿,没吃的倒还好说,最多荣登大柳树底下闲暇时婶子大娘们的八卦头条,唯一胆敢收下鸡蛋且吃掉的女知青就惨了,不到一个礼拜磕巴猴就自封知青点女婿,十天之后女知青哭着把鸡蛋还给磕巴猴另外赔偿了十块钱不说,还被传成始乱终弃、道德败坏的负心女。 幸亏那个女知青家里人还都不错,上下疏通打点买了个工作直接回城了。 而这也成为磕巴猴的一个辉煌战绩,李桃花经常跟别人炫耀,连城里知青都看上她儿子了,结果她那操蛋的娘家人嫌弃俺们屯里人,硬生生给拆散了。女知青舍不得啊,离开的时候别提哭的多伤心了。 众知青:桃花婶,你怕是不知道有个成语叫喜极而泣。 被顾胜昔这样嘲讽,磕巴猴也不生气,依旧脸上带着笑容把鸡蛋使劲往顾胜昔嘴巴里杵。 顾胜昔总觉得这家伙是想用鸡蛋噎死她,以报那日自己出言讥讽之仇。 经过一个来月的有序锻炼和营养补充,顾胜昔的身体已经得到全面提升,一个轻闪躲开磕巴猴和他的两个蛋:“多下蛋少说话,别整天不是咕咕咕,就是咯咯哒,下俩蛋吵吵的满世界都知道了,你看看人家海马,一次生两千多人家骄傲了吗?” 任何一个人,尤其是这个年月的男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好吧,不是当面而是意思意思隔着一扇门,被这样嘲讽肯定早就恼羞成怒。 然而磕巴猴一点也不生气,像是没听见顾胜昔那些已经算是侮辱的话,依旧拿着两颗鸡蛋一脸希冀望着顾胜昔走进知青点的背影,深情凝眸。 如果不是有之前的三例惨案,如果不是磕巴猴的尊容实在太过返祖,大家都快相信这真的是爱情了。 张红梅:你相信个茄子,我们家小昔今年才十六! 一把把顾胜昔扯进大门里,她刚才没急着出现帮忙是因为笃信顾胜昔肯定不会像那个女知青一样傻乎乎的接受,更是因为相信顾胜昔可以自己解决这件事。 毕竟磕巴猴是屯子里的社员,而且人家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不过是来送鸡蛋,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张红梅自己心里清楚。 云娇娇站在院子里,笑得幸灾乐祸:“你还真是厉害,刚下乡就勾搭上男人了。” 其实听说顾胜昔和程茜合伙在前山坡那边起屋的时候,云娇娇感觉骤然轻松了些可心里又很不舒服,五味杂陈。 轻松的是自己爱情路上最大的那块绊脚石远离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大家一起住在知青点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和卫知青就多了很多日久生情的机会,而顾胜昔则相反。 不舒服的是小姑说一千道一万真正的好处还是都给了顾胜昔,她不但敲诈了小姑五百块钱和一大包物资,还有一张自行车票,气得奶奶一连骂了一个星期,最后甚至连跟顾胜昔一起下乡的自己都骂上了。 没有这笔钱,她顾胜昔连住小隔间的钱都舍不得花拿什么起屋? 一想到小姑答应自己的二百多安家费和顾胜昔敲诈小姑的那么多钱物,云娇娇只觉得实在是太不公平,凭什么顾胜昔拍两封电报就可以得到这么多东西,而她什么都好处都没有还陪着挨骂? 一只手忽然伸到云娇娇面前:“如果可以,我想用这个换你在我面前沉默不语。” 云娇娇看着一脸诚挚的顾胜昔,暗想难道她真的跟外面那个磕巴的丑男人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她冷哼一声,矜持的把碎发别在耳后:“怎么?五十块钱就想封住我的嘴?” 做梦! “不,我说的是一巴掌,以后你再在我面前叨叨,我就用这只手扇你,今天是第一次警告,也是唯一的一次警告,当下次我的手轰上你的脸时别怪我没通知你。” “其实何必呢?最多再有半个月我就搬走了,大家就这样和平的相敬如冰不好吗?你非要舞到我面前来求关注,相比较而言你的小姑就比你识时务多了,不愧是比你多吃了几年咸盐的人。” “顾胜昔!你敢侮辱我小姑!”尽管对小姑有点不满,可是云娇娇也决不允许顾胜昔用这种轻慢的口吻说她小姑。 “想多了,我明明是在夸奖她,你好好努力,我并不吝啬我的赞美之词。” 跟在后面的张红梅笑得花枝乱颤,小昔的嘴巴是越来越厉害。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茉行色匆匆从外面走进来,正在给大家打饭的金海燕笑着说:“回来的刚好,再晚一会面条就坨了。” 今天算是改善伙食,卫凌霄提供一罐午餐肉做卤子,其他知青出细粮做的三合面面条,虽然卫凌霄一再强调想吃白面的,奈何真的不够吃,里面依旧掺了高粱米面和玉米面。 “小顾知青,这是外面一个男人叫我交给你的。”苏茉两只手摊开,两颗鸡蛋就这样被放在饭桌上。 所有人看着这两个鸡蛋,尽管大多数人都馋得咽唾沫,可是大家的表情都却同样的一言难尽。 磕巴猴果然一如既往的黏糊糊难缠。 “我不要。”顾胜昔声音冷冷的,接过金海燕递来的面条,舀了一勺午餐肉土豆胡萝卜卤浇在面条上,又从旁边的碟子里抹了些腐乳和韭菜花。 这是张红梅提供的私人配方,顾胜昔还是第一次这样吃面条,多少有点老北京炸酱面的感觉。 “啪啪”两声,两颗熟鸡蛋被苏茉磕在顾胜昔面前的饭桌子上,立得十分牢固:“反正东西我带到了,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第098章 一个巴掌响不响 “苏茉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女知青来说平白无故收了人家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张红梅气得脸色铁青,“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到桌子上,对着一脸求表扬的苏茉怒目相向。 苏茉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无辜的样子:“红梅姐,你怎么这样说我啊,我看见一个人在大门口徘徊,就问他找谁,他说他是来给小顾知青送鸡蛋的,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开门,他又急着回家吃饭,就拜托我帮忙把鸡蛋送过来。” 和云娇娇略显尖利的嗓音不同,苏茉的声线娇柔婉转,再带了点委屈的哭腔,听起来像极了被欺凌的小可怜。 “他还说已经在跟小顾知青谈对象,他娘看小顾知青太瘦弱了需要补补才叫他过来送鸡蛋,我想着鸡蛋这么金贵的东西谁也不会随便白送给别人,那人又说得情真意切我才答应了他帮忙的。” 苏茉本就长得楚楚可怜,并不太符合时下婆婆们的审美,但是纤瘦娇柔,行动如弱柳扶风,的确可以激起雄性荷尔蒙爆棚的男性们的保护欲。 她眼波流转偶尔扫过卫凌霄和顾阆的脸,顾阆一贯的闷不吭声,卫凌霄一脸玩味,嘴角带着淡淡的讥嘲。 苏茉心中一喜,下乡没几天就能跟磕巴猴这种货色勾缠到一起,想来顾胜昔这种不自爱的人一定不会再得到卫凌霄的关注了吧? “这么说来你倒是个善良的好人,所以我还要好好的感谢你,不然的话我岂不是成了那个不识好人心的狗?” 苏茉手指局促的搅着垂在胸口的辫稍,声音也变得怯怯的:“不……不用谢的,我……我之前那是在跟你开玩笑,大家都……都是知青点的好同志,不过是举手之劳,真的不用那么客气。” “小顾知青你差不多得了,苏茉又不知道之前磕巴猴一直堵在知青点的事,她今天下工就出去了,晚饭都是请别人帮忙做的,她是新来的,又不知道磕巴猴是什么样的人,你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冷嘲热讽的?” 说话的是老知青张长河,顾胜昔眼眸微眯,原来不知不觉中苏茉已经发展出第一枚舔狗。 “张长河,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被磕巴猴那对母子缠上了有多可怕你不是不知道吧?苏茉凭什么替小昔做决定?” 张红梅气到肝疼,以前没发现张长河居然是这种是非不分的人啊! 都是老知青了,就算之前的两个张长河不知道,冯小香是怎么因为一颗鸡蛋就被毁了名声,不得不花了大价钱匆忙买工作回城的事他总知道吧? 幸亏冯小香家里人肯帮她脱离这对可怕的母子,如果没办法回城,等待冯小香的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名声狼藉成为远近闻名的臭破鞋,要么被逼嫁给磕巴猴那样恶心懒惰的混子,在贫穷落后的屯子里憋屈过完一生。 张长河也毫不客气的反驳:“我哪里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你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才对,这些事我都知道,但是苏知青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偏袒着小顾知青冤枉苏知青?” 张红梅是那种典型的一点就炸可是却抓不住理的人,被这两人的做派气得浑身发抖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怼回去。 “红梅姐,张知青,你们两个不要因为我破坏了我们知青的友好团结,都是我的错,小顾知青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按常理推断觉得那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给你送鸡蛋,所以你们之间一定是有来往的,否则知青点这么多人他为什么只给你送鸡蛋……” “还能为什么?不知道什么叫一个巴掌拍不响吗?” 张长河的话音刚落,“啪”的一声顾胜昔一个耳光就抡到苏茉脸上。 这一下兔起鹘落,电光石火,谁也没想到顾胜昔说动手就动手,毫无征兆。 “响不响?”顾胜昔笑吟吟的问张长河,然后展示她因为干农活已经有点粗糙微呈麦色的手:“一个巴掌拍的哦~~” “你,你凭什么打人?”苏茉不可置信手捂着脸颊愕然望着顾胜昔。 “你误会我了,苏知青,我不是打人,我只是在跟张知青展示一下什么叫做一个巴掌也拍得响,如果因为我的冒失破坏了我们知青的友好团结那都是我的错,张知青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也只是按照常人的推断,毕竟反驳别人要有论点和论据嘛。” 顾胜昔把苏茉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也成功堵得她哑口无言。 知青点大多数人包括基本不参与任何活动的程茜都认为,小顾知青论点鲜明,论据充分,在张长河的愤愤不平中,苏茉带着顾胜昔留在脸上那个充分论据,回女寝这边找谷小红帮忙冷敷去了。 其余人则抓紧时间吃已经坨掉的面条,有人难免心中怨怪发生争执的几个人,好好的一顿午餐肉面条,愣是变成午餐肉面糊了。 这边谷小红帮着苏茉冷敷,心里一再告诫自己,尽量别惹顾知青,有事她是真打啊! 她眼珠一转:“哎呀,刚好熟鸡蛋可以消肿,我去拿来给你滚滚。” 白瞎了一顿好面条,她总要想办法降低一下自己的损失吧? 说完也不等苏茉说话直接两步蹿进灶间从地炉子上的水壶里倒出热水,把两个鸡蛋直接丢了进去。 程茜虽然也空有一颗八卦之心,可是因为不出去上工也不跟社员、知青们来往,是知青点头号消息不灵通人士,倘若不是苏茉的这次善举在饭桌上发生了纷争,程茜还不知道居然有人因为她们合伙起的房子就纠缠上了顾胜昔。 “呵呵,房子还有我一半呢,怎么不见有人来给我送鸡蛋?论条件我大概跟你不相上下吧,还不是因为你年纪小身后又无人相护?”程茜很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这就是柿子捡着软的捏!” “你别怕。”程茜不太熟练的安慰顾胜昔。 “嗯,我不怕。” 没有监控,没有手机和照相机,没有发达的网络,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村痞,顾胜昔会怕? 第099章 毛衣 这个晚上平白吃到两个鸡蛋的谷小红美得都没舍得刷牙,苏茉抽抽噎噎哭了很久,倒是顾胜昔早早就熄灯睡觉了。 当然这只是表象,真相是顾胜昔在吹灭蜡烛的瞬间就急不可待钻进别墅里。 她给君凛织的毛衣已经好了,拜前世那些想要把她养成大家闺秀的家人们所赐,顾胜昔连编织这个已经很偏门的技能都达到高手水准,无论棒针还是钩针都使得得心应手。 所有手工达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在即将完工的那一刻会空前亢奋,宁可不吃不睡也要争分夺秒完成这件作品。 顾胜昔锁线收针之后屯子里的大公鸡牌闹钟已经叫了两遍。 直接在别墅里洗漱过后,顾胜昔挎着柳条筐慢慢悠悠走出屯子,再一次与捡粪的老君头不期而遇。 “早啊君大爷。”屯子里大多数出车拉人的活计都是老君头和老耕叔干的,其余会使唤牲口的基本都在地里耕种,那样拿到的工分多一些,当然出车工分不多,胜在活计轻省不操心,所以说凡事都是有利有弊,很难两全。 挎着柳条筐的身影很快隐没在清晨的薄雾中。 老君头站直了身体,望着顾胜昔消失的雾茫茫的山野口中喃喃自语:“九少爷,你也该回来了吧。” 将粪箕子往上掂了一下,老君头果断转身往屯子里走去,君家的人要回来了,老宅自然不能让任何人再住进来,那是君家的,必须是君家的! 这边顾胜昔很快就摸到了后山的那个山洞,跟屁虫大老远就迎出来,“嗷呜”一声对着顾胜昔一个猛扑差点把她扑倒。 踉跄着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顾胜昔一边心里吐槽自己这具身体弱鸡一边喋喋不休训跟屁虫:“你发什么狼癫疯啊这是,吓死我了!” 秋天的北方多见浓雾,尤其是山里,屯子那边也有雾,不过只薄薄的,能见度还是挺高的,到了山里简直快要凝成实质,只能看得清三四米内的物件,浓雾一团团像《西游记》里面的凌霄宝殿。 跟屁虫还是第一次看见顾胜昔虎着脸的样子,脑袋快耷拉到地上,口中发出呜呜咽咽的哼唧,只敢偶尔歪着一颗毛茸茸的狼头偷瞄一下,然后再迅速低头努力屏蔽自己。 它这不是太高兴了吗? 那天王从饮狼坡回来没事就看自己的脚丫子,山洞里气氛沉闷的简直快憋死狼了,它想着每次王看见那个人类小姑娘都会开心很久,所以乍然嗅到那股熟悉的气息,跟屁虫整个狼都变得无比奔放,才赶紧前去迎接贵客。 快到山洞时跟屁虫发出一种短促的低吼,然后少年一阵风般从里面跑出来,深潭一般的眼瞳幽幽望着顾胜昔。 顾胜昔看着少年那样目光灼灼望着自己,觉得君凛一定知道自己给他带了很多好吃的。 团队如今已经重新开始狩猎,顾胜昔不必再刻意给他们带吃食,她现在侧重给君凛带水果和牛奶,保证营养的均衡。 人家是这山中的王,会缺吃的? 顾胜昔参观过山洞里的建筑,在那间藏宝室旁边还有个一室一厅供人居住的地方,饮食起居所需,一应俱全,只不过看那些物件感觉都像是百十来年之前的,铁器、金属少见,多为木制或玉石。 而且……顾胜昔不无羡慕的咂咂嘴,那间卧室里有一张超级豪华的阴沉木千工拔步床,可以遥想当年锦缎绫罗,层层幔帐是如何奢侈而唯美。 可惜现在只有阴沉木料和精巧的雕工在昭告着后来的观者,当年它是如何绝世风华。 老话说,一寸阴沉一寸金,这张床价值几何就不必细说了,也难怪君凛被机械音定义为身怀大气运之人,天天睡在这样一张不可用金钱估量的床上,从头到脚都被富贵气息腌入味了。 她其实很好奇这么大手笔究竟是何人所为,君凛身上肯定有很多秘密,顾胜昔虽然好奇却不会主动过问。 她知道每一段被遮掩的秘辛里都浸透着血泪情仇,揭开那些前尘过往也不见得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君凛一把抓住顾胜昔的手,拉着她直接去了放有千工床的房间。 丢下等待投喂的三只,面面相觑,无比忧伤,他们的王终究是长大了,这山林和它们都留不住他。 顾胜昔把一摞衣物放在君凛面前,既然已经决定要想办法带君凛去人类的世界,就要他先适应人类这边的日常习惯和穿着打扮。 拔步床里面有很多类似博古架一样的格子和一些家具,顾胜昔甚至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看见了类似恭桶的存在,而靠近床的位置,有大概一米宽左右的地方放满了各种书籍。 根据君凛的谈吐,顾胜昔也能隐约猜到他是识字的。 “五岁开蒙,学习《三字经》、《千字文》、《幼学琼林》,再大一点读《小学》、《唐诗三百》、《名物蒙求》等,的确识得一些字。” 顾胜昔觉得他是在凡尔赛,要知道现在山下屯子里60的人都是一个字不识,其他也就在扫盲班马马虎虎学过自己的名字,认得几个数字和钱币而已。 而君凛八岁离群索居,与狼共舞,他看的都是竖版线装书啊! “我给你带了两套衣服,山下的人如今都穿这个,你换上,等会我再帮你把头发剪剪,不然的话你这个形象会被弄去开会学习的。” 君凛懵懵懂懂:“是要剪那种很短很短的头发吗?” “嗯,你先去把这些衣服换上,然后试试毛衣合适不。” “好。” 君凛抱着内衣没去室内反而往外走,顾胜昔想着他大概是不好意思跟自己共处一室换衣服,于是安然坐在空荡荡的拔步床上等着,过了二十多分钟,君凛带着一股沁凉的水汽冲了进来,一头披肩墨发湿漉漉用一团棉纱布包裹着,身上穿着那套顾胜昔给弄回来的衬衣衬裤。 他居然跑出去洗了个澡才穿上这套衣服! 顾胜昔拿出那件铁灰色的毛衣递给他:“试试看,哪里不合适跟我说,我再重新织。” 君凛伸过来的手忽然僵直,他木着脸问:“你是说,这件毛衣,是你亲手织的?” 第100章 落荒而逃 顾胜昔不知道君凛为什么是这副呆样子,点点头问他:“怎么了?你不喜欢?” 君凛一颗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嘴角快咧到额角:“喜欢,特别喜欢!” 这是昔昔一针一针亲手给他织的毛衣! 君凛的心瞬间如张满的风帆鼓噪起来,叫嚣着,想要抓过眼前的少女一同在林间纵越奔走,长啸放歌! 她心里他一定才是最重要的人吧,那个小孩子最多也不过是给了些破布让他带回去自己做鞋子,昔昔都没有亲自动手。 况且,君凛悄悄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套蓝色棉布内衣,这是全新的啊! 那股暖随着这个念头顷刻覆盖全身,他一定是昔昔全世界最在意的人,否则为什么她之前会一而再的帮着自己? 这一刻君凛愈发肯定之前心中的那个想法,既然昔昔这么在意他,那么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条命,不能像从前那样自轻自贱,否则怎么对得起昔昔彻夜不眠的照顾他? 虽然那天昔昔已经拒绝了这一屋子的谢礼,可是君凛单方面决定,这屋子,这大山腹地所有的一切,都属于昔昔! “娘也舍不得丢下你,可那是祖宗决定的,你身上背了那东西你就要一直守着,它们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妇人一根根掰开少年的手指:“你别怪娘心狠,别怪娘!” 君凛原本有些傻憨憨的笑忽而变得森冷如冰,娘,阿凛一定会听你的话,它们在哪里阿凛就在哪里,所以以后它们归了昔昔,阿凛就要一辈子跟着昔昔。 谁叫守着这些玩意儿是他这辈子存在的意义呢,呵。 祖宗决定的,不是吗? 顾胜昔看着少年忽然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意,顷刻又消散不见,他琥珀色的深瞳望向她:“小昔姐姐,好看吗?” 铁灰色的毛线,菱形块花样简洁大方,衣袖做了连肩处理,时下手工毛衣大多都是上肩的,织好了袖子再缝合上去,弹性和整体性都差了一些,看着也死板。而顾胜昔这种连肩处理让毛衣看起来很像后世那些机织款式,多了几分随性和洒脱。 君凛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是穿过针织毛衣毛裤的,只是八岁之前的记忆被他一分为二,和家人们的相处被他尘封于最不愿想起的地方,属于人类生活的种种却被他时不时就拿出来回忆,避免他忘却自己曾经是个直立行走的人。 顾胜昔点头:“嗯,好看。” 自己的作品就如同自己的娃,当然是怎么看都好。 君凛抬眼就望见顾胜昔直白得毫不掩饰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明知道她在看这身衣服,君凛依旧觉得两只耳朵“轰”的一下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的灼热。 “本来还想再给你织条毛裤呢,不过时间上是来不及了,我托人给你买了一条绒裤先穿着,现在把毛衣脱下来换上那套绿色衣服,我帮你把头发理一理。” 穿着针织衣服理发,头发茬子会扎得你刺痒很久。 因为身上已经穿着秋衣秋裤,君凛直接大大方方在顾胜昔面前听话的脱下毛衣,小心翼翼却又笨手笨脚叠好放在拔步床上,然后换上军绿色的假军便装,几乎是同手同脚走过来坐在阴沉木的绣墩上。 顾胜昔前世学了很多技能,可惜其中不包括理发。 拜小冠所赐,别墅里有各种规格的理发工具,她的好奶奶曾经骂她“怕死鬼”,其实她老人家这种说法是错的。 顾胜昔并不怕死,她囤积了那么全面的物资,只是因为怕活着的时候不舒服而已。 顾胜昔围着君凛转悠了好几圈,转得自己头都晕了,最后终于决定就理个寸头吧,顾氏寸头的标准就是所有头发保留一厘米。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君凛那头过肩的飘逸长发依旧让顾胜昔给理得狗啃一样,尤其前额部分,由于君凛天生就带着美人尖,于是就总有一缕头发不听话的往额头垂,像是故意留了点刘海。 而顾胜昔也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君凛的长相,哦豁,虽然我手艺实在不太行,但是不得不说你得要感谢我呀,你那被飘逸披肩长发封印了n年的盛世美颜,终于在我手中得以见天日。 都说红颜祸水,看样子她大概要给刘家大队领进来一个超级大祸害了。 十四岁的青涩少年长身玉立,五官精致中带着凌厉,丛林的杀戮生活让他纵然穿上人类的着装依旧有着清隽外表难掩的野性和桀骜,那种独特的气场是同龄的王浩和狗剩子都无法具备的。 顾胜昔看着被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少年,忽然就理解了前世那些妈妈粉、阿姨粉、姐姐粉看见自家崽崽的心情。 留下一袋奶粉给君凛,顾胜昔拿手指头戳他:“看看这衣服,别人穿刚好的尺码你穿了还能再塞进去一个,记得每天烧开水冲奶粉喝,不然将来长不高也长不胖,看看你这豆芽菜一样的体格,这不行啊!” 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年龄段的男性都很抗拒“不”这个字,君凛随手戳回顾胜昔:“说我豆芽菜,难道你自己不也是豆芽……” 他的“菜”还没说出口,顾胜昔已经一记锅贴轰上他的脸:“啊啊啊,你干什么啊!” 活了两辈子的顾胜昔第一次被人咸猪手,顿时恼羞成怒,柳条筐都不要了直接冲出山洞,头也不回的跑了。 君凛一动不动。 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居然…… 他居然…… 比输了啊! 昔昔的胸肌当真比他的大! 啊啊啊,君凛也崩溃了,倏地转身去翻那把束之高阁的铜壶,他要烧水冲那个叫奶粉的东西,他怎么可以比输了? 难怪昔昔总是用一种难过的眼神看着他。 他一定要努力,要拼命长身体,一定要比昔昔的大! 一路狂飙回知青点的顾胜昔一整天都不对劲,尤其回想起君凛被扇了一耳光的愣怔错愕时更是觉得丢脸透了。 她是在想什么? 君凛是个八岁就开始跟狼群在一起生活的特殊存在,大概率他是不懂得男女之分的,从他毫无顾忌穿衣服给自己看就应该看得出来。 他根本就是无意识的和自己做出同样动作而已,结果她就那样把人给打了,最丢脸的是打完人她还跑了! 第101章 原世界商城开启 等到晚上回到别墅休息,顾胜昔无意中发现那条存在感极弱的提示消息时,她心中对君凛的愧疚更是无以复加。 顾胜昔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被人家摸了居然还会觉得对不起始作俑者。 就很离谱。 提示音告诉顾胜昔,她改变了大气运者的黑暗人生,成为大气运者心中一生的虔信,奖励功能刮刮卡一张,可随机刮出任何别墅目前没有的功能。 顾胜昔惊了! 这是我不付出贡献值和积分就可以白嫖到的福利吗?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轻轻一刮啥都有。 确认使用刮刮卡后,一阵金灿灿的光芒闪过,一条提示音悄无声息出现在眼前:恭喜,您获得的功能是开启原世界交易平台。 ——嘀,已为您的手机开启商城购物平台,商城直鉴,品质保证,极速发货,买卖公平! 顾胜昔拿出自己的手机,操作界面的确跟前世那个图标是一个大大的“淘”字的app差不多,操作简单,而且登录账号就是顾胜昔前世绑定的那个皇冠买家账号——爱干饭的小咸鱼。 坐在别墅自己从前的大床上她哆嗦着手点开主页面,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品牌和店铺顾胜昔顷刻之间泪流满面。 仿佛她还是聂锦曦,仿佛一切都还是从前…… 然而粗糙微黑的肤色和细瘦的手腕告诉她,聂锦曦早就死了,她是顾胜昔,她永远也回不去那个并不渴望却又些微眷恋的从前了。 伤春悲秋一阵之后顾胜昔重新找回自己的情绪,开始兴致盎然逛商城,那些五花八门的商品很快吸引走她全部的注意力。 吃的玩的喝的,她全都想要! 手指不小心点击了她很喜欢的南瓜蛋挞,呃……交易界面提示她贡献值为本商城买卖交易唯一流通货币,买入售出均都不会收取额外费用,提现则需要扣除金额的一半。 顾胜昔商城开启时眼睛都没瞪这么大,你这怕不是在开玩笑吧? ——嘀,我们只开账单,从来不开玩笑。 顾胜昔:…… 她怎么觉得这画风像是机械音诈尸冒充的呢! ——嘀,你想多了,它不嘀,我嘀。 “可是你们这手续费要扣除我提现金额的一半,是不是有点太不合理了?” ——嘀,的确不合理,收的太少了。 顾胜昔气的差点直接晕过去。 她现在相信这个嘀的确不是那个机械音了,机械音跟它比起来简直太善良了。 ——嘀,超时空锚定传送需要消耗大量能量,收一半贵吗?空间快递瞬发秒到,收一半贵吗?不同时空不同商品成分、配料、年份等分析、鉴定、定价,收一半贵吗?如果觉得不贵,你行你上,再贱! 顾胜昔:我错了。 被人家这样一顿怼,她觉得对方简直应该把自己所有贡献值都扣掉才算公平。 果然垄断才是暴利的唯一保障。 她要是能干这些事她早就自己搞一个平台去黑别人了。 ——嘀,你这种想法很危险! 顾胜昔学着张红梅的口吻:危险个茄子,她哪个都做不到! 其实顾胜昔也就是口头上抱怨一下。 她赚取贡献值的确很困难,尤其是东北即将进入漫长的寒冬,整个冬季大概率顾胜昔都没什么收获,只能坐吃山空的情况下还要用原世界贵到离谱的物价来供养现世界的自己,想想就令人头秃。 商城里鸡蛋七块钱一斤,她这三-四分钱一个,商城里馒头两块钱一个,她这两毛钱一斤…… 赔的苦茶子都剩不下还妄图提现? 顾胜昔觉得按照平台这样交易她就算化身为驴日夜不休的干活,用不了两个月就破产了。 最悲催的是顾胜昔别墅里的一切物资被定义为与商城为同世界物资,不存在交易的价值。 她只想在这个世界咸鱼躺,她要个茄子的价值? 价值?顾胜昔眼前一亮,她懂了!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平台这个鉴定评估分析。 她可以把这个年代不值钱但是后世价值千金的东西买过去,再把这个世界需要而后世随处可见的物资换回来。 只不过这样如果想要从中获取利益的话,顾胜昔免不了要亲历黑市,她是从内心抗拒这件事情的,别看顾胜昔每个星期都要跟王浩来一次小宗供货,那只是为了帮助一下王浩和他可怜的三婶而已。 现在已经七五年了,最多再扛三、四年就可以用私人的名义做买卖,等到那个时候海阔凭鱼跃,她又何必非急在一时? 常在河边走,有时候只是湿了鞋,可万一失了足呢? 银镯子、铁窗泪、大眼窝头、花生米,她不想凭运气开随机盲盒! 死过一次的人都格外惜命。 尤其她今年才十六岁,花骨朵般的年纪又刚刚抱紧了她的粗大腿。 猛然想起粗大腿貌似今天让自己给削了,会不会从此以后不给抱?大概不会吧,毕竟商城就是大腿给她开的挂。 可万一这挂是在自己削他之前开的,而挨了一耳光之后君凛后悔了呢? 尤其是……在商城打开之后顾胜昔把那两只紫罗兰叮当镯放到上面做评估,定价为七十五万元一对,顾胜昔忽然想到了君凛家那一屋子的金银细软,顿时肠子都悔青了,她为什么那么高尚,视金钱如粪土的拒绝了君凛的馈赠? 哪怕只拿两件,如今顾胜昔也可以美滋滋躺在火炕上开启她的咸鱼人生了吧? 顾胜昔开始浏览那些君凛用得上的商品,她要回去给大腿君道歉! 第二天早上,顾胜昔拎着一对熊猫眼准时走出知青点,今天天气晴好,整个澄净的天空映得后山呈现出杜若色,顾胜昔呼吸一口山间还未曾被污染的空气,虽然多少有点忐忑,担心君凛还在生气,可是心底里有个声音一直弱弱在反驳,不会的,大腿既然是有大气运的人就肯定有大气度,他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会跟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子计较一个耳光? 感觉多少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在里头,然而顾胜昔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柳条筐昨天丢在大腿君的洞府里,顾胜昔只好背着自己军绿色小挎包,里面塞着一双她网购而来的复古款回力鞋。 现在顾胜昔承认商城扣掉一半体现金额一点也不贵了,因为她下单不到半个小时就收到一条消息,点开之后白光一闪一个鞋盒子就凭空出现在眼前,果然是瞬发秒到! 第102章 分菜 一双弹弹软软的回力鞋在目前来说那是妥妥的奢侈品,如果顾胜昔没记错的话,公社上的供销社里根本就没得卖,一双要十多块钱,谁舍得? 刚走到前山那条小路上,就看见荒草棵里一阵晃动,从里面探出跟屁虫那张毛毛脸来。 顾胜昔顿时一喜,仿佛自己去山洞道歉的路上多了一个同盟。 跟屁虫眼神里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低低“呜嗷”两声之后又从刚刚它藏身的地方拖出一个东西来,竟是顾胜昔的柳条筐。 顾胜昔心里愈发忐忑,难道大腿君命令跟屁虫送回柳条筐是从此绝交的意思? “呜呜~呜~”它漆黑、肉肉的鼻子亲昵拱了拱顾胜昔,见顾胜昔呆立不动,改用牙齿叼住顾胜昔的裤腿,示意她拿起柳条筐来。 顾胜昔拎起轻飘飘的柳条筐心中就是一喜,当时自己仓皇逃跑柳条筐里还有给跟屁虫它们带的苹果和烤肉等食物,现在明显里面已经被拿走了。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顾胜昔自觉多少了解一些君凛,如果绝交的话,里面的东西君凛会原封不动送回来,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呜呜呜,她的耳光并没有扇走自己和大腿之间的友谊。 因为一个桔梗色的缎面锦盒静静躺在柳条筐底。 跟屁虫把筐子往前拱,一直拱到顾胜昔脚边,然后抬起毛毛脸谄媚而希冀的看着她。 毛孩子果然也是有表情的。 顾胜昔蹲下来忍不住rua跟屁虫毛茸茸的脑袋,跟屁虫眼神里写着不屑和抗拒,奈何喉咙里哼哼唧唧的声音和配合的动作早就出卖了它。 顾胜昔其实现在也不太想见到君凛,不管有意还是无辜,她刚刚开始发育的小包子毕竟被人家给戳了,而且还是接连戳了好几下…… 真的很尴尬。 既然跟屁虫过来送快递,何妨把作用发挥到最大? 于是她把那双回力鞋连同两双袜子一起放进柳条筐里,指了指山洞的方向也不管跟屁虫能不能听得懂:“送去给阿凛穿。” 跟屁虫大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不知道在表达什么意思,须臾之后就叼起柳条筐钻进草丛里不见了。 这样也好,顾胜昔有些鸵鸟心理,起码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君凛。 最近这段时间顾胜昔没少往后山跑,不过每次不是救人就是救狼,还基本都是夜晚,现在晨光微熹,顾胜昔一路上摘了不少秋木耳,甚至还弄到三朵桦树茸。 这玩意长得黑黢黢硬邦邦,麻麻赖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东西,可以降血糖、改善记忆力,提高免疫力。 桦树茸寄生在白桦树上不断汲取白桦树的精华滋养自身,直至宿主死亡。其生存成长以及形态无一不像极了人类身上的恶性肿瘤,中医讲究以毒攻毒,随着野生桦树茸的逐渐减少,这东西的价格也不断飙升。 顾胜昔把三朵桦树茸丢进商城评估,得出结论年份最低者二十一年,最高者三十七年,计算过年份和重量之后自动填入价格,分别为2100、2315和5455三个价位。 还没等顾胜昔下山,那朵三十七年标价5455的就已经被人买走。 顾胜昔账面收入五千多贡献值。 她再一次确定之前小嘀同学怼自己怼的真应该。 要知道,现在一切物资归公的时候要么顾胜昔像之前的何小雅一样把桦树茸上缴,要么就拿去黑市卖掉,不过这东西的价格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人家五十年的老山参比较。 现在顾胜昔把三颗桦树茸挂在商城,如果都能顺利卖掉即便是扣掉一半拿到手里的净利润也有4935元! 七五年的物价,顾胜昔卖掉三颗桦树茸居然可以赚到小五千块,那绝对是一笔超级巨款,如今的帝都买个四合院也就一万块左右。 所以顾胜昔只是早上起来晨跑,顺便路上随手赚了半个四合院。 嗯,开通交易商城之后,赚钱就是这么简单。 顾胜昔的心情,于秋风瑟瑟中顷刻百花盛开。 她不在乎钱不等于不喜欢钱。 有钱赚总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靠云海岚邮来的五百块钱不能吃一辈子,考高回城念大学置产业,需要钱的地方多着呢。 收了白菜之后庄稼地里就没有作物了,这一天是整个大队分秋菜的日子,刘家大队分发物资的顺序是按照每家每户总工分除以人头平均算的。 这样就避免了那些没分家且人口众多的大家庭以总分碾压人口少的精英家庭。 哪个家庭人均表现好才算是真的好,谁家出工积极人均工分高就先分物资、优先挑选,争先进促生产,也要给那些努力拼搏奋进的人落实一些好处不是? 平均八分以上第一批,五分以上第二批,五分以下第三批,顾胜昔他们这批知青就惨了,不在工分统计范围,只能跟那些因为各种原因需要额外购菜的一同排队购买。 桦树茸已经全部卖出,顾胜昔轻松进账五千块,这些都是小事情。 “小昔你真的不准备积酸菜?” 张红梅得知顾胜昔和程茜两个人总共只准备买二百斤白菜的时候简直惊呆了。 “从现在开始一直吃到开春,唯一的菜就只有大白菜,腌咸菜用几棵积酸菜再用几棵就没了,到时候这一冬天你吃什么啊?” 顾胜昔神秘一笑:“谁说冬天只能吃大白菜?” “对,你还有大萝卜。”张红梅没好气的说。 知青点就没有第一批分菜的人,大冷天也没必要眼巴巴看着人家分菜,大家都在屋子里坐等第二批次分菜再去排队。 知青们的工分不同,分到手的菜自然也不一样多,缴足每个人的定额之外其余可以自行处理,至于新来的几个就要按照每人定额分量来买。 张红梅工分在知青点都是排前三名的,只是她仍然多买了二百斤。 “你还不知道吧,张知青积酸菜腌咸菜都擅长不说,她还会做酸甜爽口的辣白菜,每年都会给城里的亲戚送去点。”吕明看出顾胜昔的困惑,跑过来爆料。 第103章 知青杀人啦 顾胜昔心中了然,什么城里的亲戚,那明明是城里的客户。 看样子张红梅真是把投机倒把落实到见缝插针的地步。 张红梅并不怕顾胜昔想到自己那个秘密,甚至还带着几分得意,凑过来小声说:“你要是能吃辣的话,回头多买个几十斤大白菜我帮你做。” 顾胜昔想了想,她一没原材料二没器皿,而且有别墅里各种吃食再加上商城平台里面也包含外卖餐饮,没必要弄那么多辣白菜,于是跟张红梅商量着直接把白菜拿给张红梅帮忙做,其他材料的钱顾胜昔也一起分担。 张红梅虽然很抠门但同时又很双标,对她大方的人她绝不会回以吝啬,比如顾胜昔。 程茜比顾胜昔早来一年,平时也不在知青点开火,并不知道知青点里还潜藏着一个厨艺大师。 “张知青,我也想请你帮我做点辣白菜,跟小顾知青一样的条件可以吗?”程茜想了想,又附加一条:“我可以帮你搞一些紧俏商品或者票券作为等价交换。” “行。”张红梅眼眸顿时增亮一个度,没想到帮小昔做辣白菜还能有这个福利。 知青点其实就是个微型社会圈,见过程茜背后那些亲人的能力,其实很多知青包括社员都想跟程茜结交,奈何人家谁也不理。 之前小昔要她一起搬出去说实话张红梅是很动心的,程茜人比较傲气骄矜,但是人品不错,她也不想在知青点里整日看那些鸡零狗碎的破事,可是…… 可能是因为每次家里的无理要求她都能满足,如今已经变本加厉,他们知道远在东北鞭长莫及,于是就用冬梅的婚事隔空拿捏,不想叫你妹妹嫁给鳏夫酒鬼二混子家暴男,那你就乖乖拿钱拿物。 张红梅最近存下的十三块钱连同她辛苦采摘的蘑菇和松子,已经全都邮回去了,她和妹妹大概又可以过一个消停年,但是几乎身无分文的她根本没钱支付起屋的费用,她知道小昔和程知青都不是缺钱的人,可是白占便宜不是张红梅的性格。 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暴躁,张红梅准备去大队部领白菜,差不多第一批已经分完了。 吴会计正在拿着账本唱名:刘宝山家,五百二十二斤;孙德才家,四百七十七斤;吴国富家,五百八十一斤…… 念到谁家就会有人推着木头板车或者挑着担子去那边领菜。 这个时候基本上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别看一家动辄四五百斤其实依旧不够吃,有的人家甚至连炖白菜都舍不得,直接把分到的白菜全都腌成咸菜,只有这样才能一直坚持到来年。 新知青们一直等到第四批快分完了才鱼贯而出去买已经被挑拣剩下的白菜。 没人说这个制度不公平,认真劳动,热爱集体,努力为郭嘉建设发光发热的人本来就该被优待和表扬。 再说,那些想要额外购买大白菜的社员们也都老老实实在这一批人里面,所以新知青们也都没有怨言。 因为两个人的白菜是放到一起的,难得从来不参与大队任何行动的程茜也来帮忙运白菜。 顾阆一直跟顾胜昔关系都算不错,他挑着一副从老乡家里借来的扁担,扁担两边各挂着一个土篮子。 “小顾知青,我来帮你运白菜。” 因为过不了几天顾胜昔和程茜就会搬去前山坡新起的屋子,白菜就没跟大家放在一起,知青点那边吕明借了两辆板车,知青们嘻嘻哈哈说笑着就把白菜给运回去了。 这边程茜和顾胜昔一样穿着最破旧的衣服直接抱了六棵大白菜往知青点走,猛然前面窜出来一个人拦住去路:“小……昔……妹妹,哥……帮……你。” 竟然是磕巴猴。 简直是阴魂不散。 打发走了赖狗子,还有个磕巴猴需要处理。 大概是前两次都因为磕巴被顾胜昔怼的铩羽而归,这次他吸取经验教训,精炼自己的语言不说,居然唱着慢慢悠悠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说,还真就没再磕巴。 人们迅速开始围拢并寻找最佳吃瓜位,无论什么年月,与桃色扯上关系的热闹总是最吸引人们的眼球。 没有人注意到,顾胜昔眼瞳中闪过一抹阴戾,她已经在努力适应这个世界,收敛自己的脾气,可是有的人反复在她容忍的底限蹦迪,她真的不想再忍下去。 穿越也好,重生也罢,如果活得比上辈子还要憋屈,那么她存在的还有什么意义? 磕巴猴像是看不见顾胜昔阴沉的脸色,张开双臂对着顾胜昔就抱了过来,可以说是想要帮忙抱白菜,也可能是直接连顾胜昔一起抱在怀里。 围观者顿时鸦雀无声,这一个拥抱万众瞩目。 程茜柳眉倒竖,一声“滚”骂出口的同时想要先顾胜昔一步迎着磕巴猴而上,他要是胆敢碰到程茜一个手指头,程茜保证自己家里的哥哥会直接废了他两只手。 至于说什么被男人碰了就要嫁给他,啊呸,程家的女儿不存在这种说法。 “退后,我来。” 顾胜昔声音不大只有程茜能听得清楚。 她忽而粲然一笑,磕巴猴顿时呆若木猴,只知道傻不愣登继续之前的动作,眼里除了少女明媚的笑颜已经再看不见其他。 抱……抱上了! 有人已经不忍再看,完了,冯小香不过是不明就里吃了他们家的鸡蛋差点被逼死,这小顾知青要是让磕巴猴抱了,嫁进老侯家是跑不了了。 磕巴猴牢记他娘说的话:“大庭广众只要你沾了她身子任何地方,最好是屁股或者胸,不是也没关系,只要碰上了你就嚷嚷要为小顾知青清白负责,后面的一切都交给娘。” 现在虽然被顾胜昔突然施舍的笑脸迷得三魂丢了七魄,“一定要抱住小娘皮死活不撒手”的念头却如本能一样驱使着他的行动。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小顾知青忽然一个侧身躲开了磕巴猴已经迟缓的动作,行云流水施施然从他旁边安全通过,倒是动作迟缓的磕巴猴不知为何踉跄两步,一个大马趴摔在地上,磕得鼻口窜血。 顾胜昔的腿绊从来都是神出鬼没,例不虚发。 人群中的李桃花“呜嗷”一嗓子嚎叫着冲上来:“杀人啦,知青杀人啦!” 第104章 是她拿走了我的蛋 如果李桃花识字,绝对是个跑新闻的好苗子,短短五个字牢牢抓住两个爆点,一是“知青”、一是“杀人”,虽然大家都知道李桃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主,说出来的真话比杀年猪时炖酸菜里的肉还少,依旧被两大爆点牢牢吸附,甚至有人和顾胜昔、程茜一样怀里还跑着二三十斤的大白菜依旧飞一般冲过来抢占好位置坐等吃瓜。 “哎呀,没天理了啊,知青杀人了啊,还有没有王法?” 顾胜昔索性把大白菜放到地上,闲闲的弹了弹手指纠正:“桃花婶,你说的话很危险啊,封建王朝早就没了,现在是人民的天下,只有法律,没有王法,你大庭广众说这话是想要开历史的倒退车呢还是家里有什么皇亲国戚?” 李桃花一怔。 她好像也没说啥呀,这小贱人是疯了吗?就胡乱给她扣帽子? “你少胡说八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啥玩意,反正现在你杀了我儿子,我要找公安告你!” “那可太好了,我也正有此意呢,你儿子天天跟我们知青点的看门狗一样蹲在大门口骚扰我们这些来建设农村的热血青年,他还天天送鸡蛋,天天送鸡蛋,我合理怀疑你们家可能投机倒把,不然的话每家最多两只鸡的情况下你们家哪里来的那么多鸡蛋?” 人群里有不少人都在大声“耳语”:“哈哈,看样子李桃花是又拿鸡蛋给她的宝贝儿子套媳妇呢!” “可不是,全屯子最贵的鸡蛋就是李桃花家的,吃了人家的蛋可要给人家暖炕做婆娘生娃娃的!” “也不见得吧,之前那个冯知青不但吃了,还全身而退。” 一个大娘一巴掌拍在说话的小青年肩膀上:“你可快闭嘴吧,吃了一个鸡蛋赔李桃花十块钱还有票不说,冯知青家里可是花了好几百块着急忙慌给买了个工作,冯知青这全身而退差点就退得他们家倾家荡产。” 新知青们听得暗自咋舌,这桃花婶子家的鸡蛋怕不是金蛋吧? 李桃花平时干活偷奸耍滑,为人占尖取巧,她男人就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八脚踹不出一个屁来,家里家外都是李桃花说了算,因此这家三口人在屯子不大受待见,尤其鸡蛋套知青之后,十里八村都知道刘家大队有个李桃花,冯知青那件事间接导致屯子里嫁娶都不同程度受了些影响,大家伙自然没什么好话给她。 “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我们家三只鸡喂的好能下蛋碍着你哪疼了?要你来管?反正现在大家都看见你把我儿子踢倒了,要不赔钱要不赔人,不行咱就去告公安,你说我儿子骚扰你,我儿子为啥不骚扰别人?还不是因为你天天勾搭着我儿子去给你送鸡蛋,不然那么金贵的东西我这个做娘的都舍不得给他要跑去知青点给你?” “我可没吃到你家的鸡蛋,谁接了你儿子的蛋你找谁去。” “对啊,李桃花,你儿子的蛋到底给 了谁?你可别冤枉人家小顾知青。”小顾知青弹弓子可以打野鸡野兔,橘子糖可以换鱼换虾,人家需要他磕巴猴那么磕碜又粘缠恶心的玩意送鸡蛋? 说话的中年汉子家有两个孩子都分到过小顾知青的糖,虽然自家娃也付出了东西或者劳动,可那都是屯子里随处可见的东西,而小顾知青换给他们的是有钱都买不到还需要票的糖啊! 大道理他们这些摆弄土坷垃一个大字不识的人不知道,但是吃谁向着谁这道理他们还是知道的,要想全家偶尔可以吃到糖,必须要帮着小顾知青说话,一旦真的被李桃花逼着嫁给磕巴猴,糖就全都进了李桃花那张臭嘴了,放屁崩个豆都得捡回来的抠门货,肯定不能再让小顾知青把糖拿出来给大家吃。 果然,人群中七嘴八舌,都没用顾胜昔辩驳,已经有人开始出来作证。 “磕巴猴想对小顾知青耍流氓,人家躲过去了,磕巴猴自己摔个大马趴,李桃花你快别生打硬赖了,我们大家都看得真真儿的。” “咋还有这样的娘呢,口口声声说自己儿子要死了,也不说找建军过来给看看,一个劲对着人家小姑娘歪搅胡缠,磕巴猴要是真死那也是让他娘给耽搁看病死的。” “尿盆子,你他娘的又放什么骚屁呢?我儿子要是死头七就直接去你家!” “大家伙快听听啊,李桃花宣传封建迷信了,还头七呢,人死如灯灭不知道?我要榉报李桃花搞封建迷信,开会教育她!” 别说顾胜昔了,就连程茜都看得一脸懵,回头再瞄一眼顾胜昔,俩人对脸懵,刘家大队的老乡们,这么仗义执言的吗? 因为赖狗子那次打劫,顾胜昔直接停了饮狼坡和小朋友们的交换,稳稳当当给赖狗子拉了一波仇恨,她没想到的是换糖活动居然还无意中给自己在屯子里刷了一波好感。 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连张红梅都曾经说过顾胜昔用糖果换那些饮狼坡的小杂鱼实在是亏大了。 计划经济时代的糖果的确是稀罕物,屯子里的社员们一年都见不到几回,顾胜昔却用橘子糖去换随便就可以捕捞到的小河鱼,在绝大多数人心里都是典型的人傻钱多,不识人间疾苦。 然而就是顾胜昔这一无意的举动却让她成了小孩子们嘴里最好的小昔姐姐。 吃不饱的年月里,谁会舍得花钱买没什么卵用的糖只为了哄小孩子高兴? 有那个钱买点板油能让全家两个月都吃到荤腥它不香吗? 他们不见得多感激顾胜昔,但是当她跟口碑已经快成负数的李桃花一家发生矛盾时大家却不约而同选择偏向顾胜昔。 “行啊,榉报就榉报吧,我也要榉报顾胜昔吃了我儿子的鸡蛋还打人,城里人都这么不要脸吗?”李桃花嗓门很大,可是谁都听得出她的色厉内荏。 “桃花婶子,你最好问问你儿子,到底是谁吃了他的蛋,我自问还不缺这东西。” 李桃花无奈,只得拼命拍打儿子的脸颊,磕巴猴才从“昏迷”中醒来,一番做作的迷惘之后才用手指着往人群里钻的苏茉:“是她,那天是她拿走了我的鸡蛋。” 第105章 顾胜昔的报复 苏茉见势不妙想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事实上如果不是卫凌霄堵在她身后又对她的求救充耳不闻,苏茉还是有机会逃离的,结果她往左,卫凌霄也往左,她往右,卫凌霄也往右。 若是在平时卫凌霄这样横在她面前苏茉大概会幸福的晕死过去,然而现在却是吓得快要晕死过去,急得要晕死过去。 李桃花已经带着摔得一脸血的磕巴猴奔到苏茉面前。 “小贱人,就是你个臭不要脸的吃了我儿的鸡蛋,还害得我们误会了小顾知青?” 李桃花很有几分这个年代文盲妇女的小聪明,知道想要硬赖上顾胜昔那个死丫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也不知道那个小贱人是怎么做到的,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在屯子里积累下这么好的人脉。 那些帮着姓顾的小贱人说话的,李桃花都记在心里,别让她得了机会! 不过她李桃花从来都不是吃哑巴亏的人,顾胜昔打了宝贝儿子事小,抓紧把媳妇定下来才是大事,于是她的目标调转向苏茉。 “桃花婶子,那天我的确收了你儿子的鸡蛋,可是他说叫我送给他媳妇顾胜昔,我回到知青点一刻都没敢耽搁,真的把鸡蛋给了顾胜昔,整个知青点的人都知道啊,我真的没吃你家的鸡蛋。” 隐匿在人群中的谷小红发现大概会牵扯到自己,于是脚底抹油,溜了溜了。 只是刚一抬腿,只觉得膝窝一麻,“啪叽”一下和磕巴猴一般无二的造型摔在地上。 不过因为在小腿瞬间酥麻的时候谷小红就已经预判到自己要摔,下意识用胳膊撑了一下,穿着绒衣、外罩,大概身上胳膊上会有几处淤痕。 苏茉和谷小红目前还算不错,并不想跟她彻底交恶,可是在与谷小红断交和被李桃花母子纠缠二选一时,苏茉果断选择前者。 谷小红被出卖得毫不犹豫。 得知鸡蛋最后居然是被谷小红吃了,磕巴猴一张猪腰子脸顷刻拉成长白山,选择顾胜昔因为她有钱、年纪小好控制,结果知青们证明顾胜昔没吃鸡蛋,社员们证明顾胜昔不是那个让他摔倒的人,于是目标变成了苏茉。 磕巴猴也很容易就接受了。 因为苏茉这个小娘们长得好看啊! 又白又嫩,要胸有胸要腚有腚,李桃花看得两眼放光,那大屁股保准过门就能给她生个大胖孙子,粮仓饱满,肯定不会饿着她大宝孙。 没听说过这苏知青家里什么条件,不管咋说那也是城里的知青不是? 结果人选从苏茉又换成谷小红,简直就是黄鼠狼下豆鼠子(东北对旱獭的俗称)——一个不如一个。 谷小红瘦小干枯,小细眼睛像谁用菜刀割个口子人为加工出来的,略微有些龅齿,嘴唇乌青,屯子里的赤脚大夫周建军曾经说过心脏不好的人嘴唇才这样,李桃花可不想儿子娶这么个赔钱货回家,听说心脏病好像还传染(并不是)啥的,万一传染给他们或者将来的大宝孙,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面对谷小红,李桃花句句话都透着嫌弃。 谷小红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她想嫁给这些乡下泥腿子一样,要是谷小红肯屈就还轮得到磕巴猴这磕碜玩意儿? “苏茉你可真够没良心的,那天你被小顾知青甩了耳光,我是因为看见你脸肿胀得太难看怕你没办法上工,才随手拿了桌子上的鸡蛋帮你消肿,那鸡蛋是你拿回来的,用也是给你用了,我担心浪费粮食还特意问你鸡蛋还要不要,你说丢了吧我才吃的。” 反正两人因为这两个鸡蛋的归属问题与李桃花母子在众社员和知青们的见证下足足撕了两个来钟头,一直到分完白菜之后大队长刘永贵和吴会计一起过来这件事才被他们解决。 要么两人一人赔李桃花家一个煮鸡蛋,要么一人出一块钱。 明眼人都知道赔鸡蛋划算,可是李桃花坚持当初她儿子是把鸡蛋送到知青点的,为了显示赔偿的诚意,对方也必须要把鸡蛋煮熟再送到她家,苏茉立刻选择赔钱。 谷小红也咬着后槽牙选择了赔钱。 解决完这件事之后李桃花想着还要再找顾胜昔那个小贱人追讨医药费,却发现顾胜昔和程茜以及她们的白菜们早就不见了踪影。 不少人看出李桃花的算计,之前出言讥讽的尿盆子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她姓廖名萍子,为人泼辣且吵架时喜欢问候敌方祖宗再辅以某些人体零件,嘴巴比较骚,也不知道屯子里哪个缺德鬼给取了尿盆子这个绰号。 “李桃花,你儿子那脸都快成血葫芦了,我都怀疑磕巴猴是不是你亲儿子,摔得脸都快成苞米面饼子了,你还有闲心扯这闲犊子。” 也难怪她会一直针对李桃花,两家挨着房檐隔着道墙,家里有个什么事隔壁总是第一个吃瓜,然后再宣扬得满屯子都知道,廖萍子和李桃花平时见面都是唇枪舌剑,怼的火花四射,现在眼看李桃花连连吃瘪,她自然要出一口胸中恶气。 “呸!说我儿子苞米面饼子,你家那赔钱货才是苞米面饼子吧?还是捂坏发霉的苞米面饼子,我儿子找周建国还能给看看,你闺女县医院都没辙,二十三了还没人要,怕不是要臭到家里了吧?你不也一样有闲心在这扯犊子?” 总算是在尿盆子身上扳回一城,李桃花一把扯过哼哼唧唧的磕巴猴,一溜烟跑了。 见好就收,现在不跑难道还等着尿盆子掂对出骚嗑骂回来? “娘,我……我……我想……想娶那就……那就那个苏……苏……” “苏个屁啊,婶也不成啊,你没见那苏知青滑得跟条泥鳅一样?谷小红都不认赔钱的时候她直接就掏了一块钱给咱。” 磕巴猴还是不甘心:“可……可我……我相中……相中她了。” “没出息的样吧!”李桃花戳了儿子额头一下,叹了口气:“送鸡蛋肯定是套不住这条小泥鳅,你要是真看上了,咱还得想想别的招。” 李桃花母子回到家里才发现,送鸡蛋已经不适合任何知青,因为他们家三只老母鸡居然集体失踪了! 别说鸡蛋,鸡毛都没留下一根! 第106章 砸锅 鸡去窝还在,鸡蛋影无踪。 李桃花母子面面相觑,然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其泣鬼神的怒骂哀嚎。 “天杀的,那个犊子偷了老娘的鸡!” 隔壁传来畅快的笑声:“大鹅咋叫唤的?该呀,这回可完犊子了,鸡都叫人连窝端了,还拿啥去套知青儿媳妇妇?” 然后就是尿盆子肆无忌惮的狂笑。 暴怒的李桃花在五分钟之内问候遍了尿盆子族谱内的全部女性,吵架从来没赢过的磕巴猴已经慌慌张张从屋子里跑出来:“娘,快……快……快……” 他越着急越说不出话,憋得一张皮包骨头的猴脸倒比真猴腚还红。 李桃花看着儿子的表情却是心头一喜:“儿子,是不是鸡找着了?” 说完也不等磕巴猴回答,直接冲进屋子里去,磕巴猴虽然急得说不出话,但是手指比划的方向正是屋子里。 因着时下民风大多数地方都很淳朴,加上大家都穷得很均匀,因此不少人家干脆只用一根木棍把院门或者屋门别住就算是锁门了,反正偷也没啥可偷的。 赖狗子之所以屡屡得手跟这个也不无关系。 只是经过赖狗子的祸害之后很多家都忍痛购买了又贵又要工业票的铁锁,家里安全系数才提高了不少。 李桃花家也买了锁,不过锁的是大门。 因为她家表面上养了三只母鸡,实际上还额外养了一只公鸡准备年底杀了给儿子吃的,害怕被人看见割尾巴,也怕家里鸡跑出院子去被别人逮走。 他们家的房门用一根铁丝绕几圈意思意思算是上锁,现在铁丝已经被磕巴猴拿下去丢在外窗户台上,房门洞开着,一进堂屋就是锅台,而现在灶上的那口大铁锅被人用石头给砸了个大窟窿,像是谁在咧着黑洞洞的嘴无情嘲笑着她。 某知名活动过后农村很难找到金属,都是属于战略物资等级的,那个时候的牙膏管都是铝、锡、铅等材质,是废品站最受欢迎的废品,由此可知一口大铁锅几乎是当时一个家庭最昂贵且不可或缺的物资。 砸锅在过去本是源于戏曲演出失败的词,在这个年月那就是结结实实的仇恨。 邻里之间、屯里屯中难免发生矛盾,如果不接受调解想把事情闹大,直接就去砸他家的锅,保准对方怒气值瞬间ax,比当面宣战还管用。 “啊啊啊啊啊,那个王八犊子砸了老娘的锅!” 隔壁墙头冒出一排黑脑瓜,正是老对头尿盆子率众儿子闺女儿媳前排吃瓜。 “哎呦,啧啧啧,这是咋地啦?锅都让人家给砸了?李桃花你惹着谁了,结多大的仇怨这是,让人家给连锅端了,诶呦呦,下晚黑的饭可咋吃呦!” 和平时的针锋相对不同,现在尿盆子语气里满满都是同情,她主要是心疼那口大锅,八印的大铁锅啊!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现在李桃花如今像是被抢走蜂蜜的熊瞎子,她廖萍子才不去触这个霉头,在旁边看热闹说风凉话多舒坦! 李桃花此刻的确已经要疯了。 三只母鸡加上一只大公鸡的丢失已经让她剜了心一样的疼,现在吃饭的家伙事儿居然也叫人给砸了,最窝囊的是,他们一点线索都没有! 李桃花愤怒的小母狗眼“歘歘”飙向墙头一排脑袋,尿盆子全家能来的都来了,她看着尿盆子幸灾乐祸的老脸:“尿盆子,你说是不是你?” “滚你娘的,老娘比你回来还晚,我跟五嫂子一起回来的,要不你去问问咱妇女主任?” 刘家大队三大姓氏,刘、吴、周,其中大队长刘永贵是老刘家的,会计吴国忠是老吴家的,妇女主任于素芬是吴国忠的堂弟吴国良,在家排行老五,所以同辈比吴国良岁数小的都叫于素芬五嫂子。 于素芬为人还算公正,李桃花看尿盆子说的煞有介事,不像撒谎的样子,一双快要喷火的眼睛又盯向大门口闻讯而来的那些看热闹的人。 李桃花的男人侯老根也难得在众人面前出现,他头发花白,皮肤黧黑,原本就不太直溜的身形现在更加佝偻,锅让人给砸了,钱的损失是一方面,关键是丢人。 十里八村谁家要是锅让人给砸了,那比出一个搞破鞋的还丢人。 不是深仇大恨,谁都不会轻易动别人家的锅,这是农村不成文的底线,砸锅就是一点脸面都不给苦主家留的意思。 “娘那个叉的,谁干的赶紧站出来,别以为我李桃花不知道是谁,你躲在人群里老娘就不知道你了?”李桃花叉着腰骂得口沫横飞,一边眼神恶狠狠盯住人群灯泡一样来回扫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心理都很强大,还是干这缺德事的人真没在现场,反正大家除了看热闹的兴味都是一脸坦然。 李桃花表演半天也没诈出藏匿的坏蛋,满腔怒火终于演变成委屈:“呜呜呜~你个缺德带冒烟的,丧了良心啊,偷老娘的鸡还砸老娘的锅,诅咒你死全家,呜呜,呜呜呜~” 藏在人群中的顾胜昔微微一笑,上辈子她见了亲人们太多的诅咒发誓,小叔说,谁胆敢害她大哥大嫂,一定把那些人挫骨扬灰,结果那些人不都活得好好的? 苍天太忙了,所以她喜欢手动应验。 顾胜昔把大公鸡留下,其余三只老母鸡直接平台鉴定之后挂在商城里,被鉴定为无饲料无添加纯天然野生家鸡,每斤五十二。 顾胜昔很满意价格的同时认为鉴定商城的语文一定是小学门卫教的,什么叫野生家鸡?和五彩斑斓的黑是一回事吗? ——嘀!因该食材所吃均为纯野生无任何人工添加干预,因而定义为野生家鸡。 顾胜昔振臂挥舞,晓得了,平台真是棒棒哒。 看样子那个小嘀还真是爱岗敬业的典范,她内心默默吐槽一下平台都不可以。 三只鸡居然卖了五百六十多块钱,顾胜昔希望李桃花能很快走出打击继续养鸡,五百块就算扣掉一半手续费,她还净赚两百多呢,这钱简直是白送的。 感谢李桃花,以及其全家! 第107章 庆幸 李桃花尽情把满腔愤懑发泄一通之后抬起红肿的眼睛,透过眼缝恰好看见面带笑容的顾胜昔。 顿时怒从心头起,她状若疯癫从地上爬起来,两只黧黑枯瘦的手像是乌鸡爪子一样直扑顾胜昔。 “顾胜昔,你居然也敢来我家看老娘的热闹?要不是你勾得我儿天天给你送鸡蛋,我家的鸡能一下全都丢了?我的四只大肥鸡啊!你都下乡来了还搞姿夲煮意大小姐做派,脱离人民群众跑出去盖房子,是不是为了以后你这小贱人勾搭男人行方便的?” 她两只眼睛跟烂桃子一样,眼缝里的眼珠子因为充血看着红彤彤的极其骇人,再加上一副不要命的架势,顾胜昔前面的几个社员被吓得四散开来,徒留顾胜昔和拽她一起来的张红梅孤零零面对疯婆子。 张红梅心里后悔,她怎么那么欠儿呢,非要拉着小昔看热闹,现在还要面对这种无妄之灾。 张红梅一把把顾胜昔扯到身后:“桃花婶,你这就有点不讲理了,说话得有证据,小昔什么时候勾引你儿子去送鸡蛋了?她都没单独跟你儿子接触过,是你家侯胜利一直在我们知青点门外堵着小昔才对吧?再说,你家鸡丢不丢跟它的蛋去了哪里有什么关系?你就算要找也是找拿了鸡蛋的人,关小昔什么事?” “李桃花,你小时候你娘是不是拿粑粑戒子给你擦嘴了,这么说一个还没出嫁的小姑娘你缺德不缺德?”说话的是个身材矮小的小脚老太太,一头白发在脑后挽了个纂儿,虽然一脸菜色但是双目炯炯,看起来很精神。 老太太腿边站着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指着李桃花:“坏淫,你骂小昔姐姐,你是坏淫!” 顾胜昔冲老太太点头微笑,认出那是拴娃和他奶奶刘四婆子,知青们当面都叫这老太太刘四奶奶,跟狗剩子家同属于刘姓族人,不过已经出了五服。 “哎你个小比崽子,小小年纪眼珠子就知道往小娘们身上盯了,也不是个好玩意,将来也是个吃枪子儿的货!” 刘四婆子一听李桃花满嘴污言秽语,想也没想就是一巴掌:“你要是管不住你那鼻子底下的坑,回头塞泡猪粪进去,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磕碜,张开粪坑啥话都往外窜,咋地?昨天吃坏肚子了?” 顾胜昔原本想怼回去的话咽了回去,现在根本不用她上场,刘家那些族亲一人一句就把李桃花怼得一脸懵,东北乡村的话都跟棒子面饽饽一样又硬又噎人,李桃花面对群雌瞬间哑炮,只好转头又去攻击多管闲事的张红梅。 “你个没人要的小浪货,被二刚子玩得臭烂够人家回头就娶了别人,老娘要是你早一脖子吊死在知青点了,还有脸活着?” 张红梅的脸顿时惨白一片,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李桃花憋屈半天终于出了一口胸中恶气,黑爪子又来抓张红梅的脸,冷不防一块土坷垃在嘴上爆开,当真如之前刘四婆子所说被塞住了嘴,不过是顾胜昔不愿意用猪粪之类的脏了自己的手,随手捡了个土坷垃。 “好!”人群中有人喝彩:“百步穿嘴!” “呸,咳咳,呸,呸呸!”李桃花不断往外吐着嘴里的土,此时已经处于东北人所说“捂了嚎风”的状态,不知道是谁打的自己,反正这人肯定是为了替张红梅出头,骂她就准没错。 “张红梅你个小娼……” “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打掉你一颗牙,嫌牙多你尽管骂。” 这个声音很好听,清脆悦耳,却带着三分肃杀之气,愣是让李桃花乖乖闭上了嘴。 “娘,就……就……就是她用……弹……弹……弹……” 人群中有人实在太着急自发嘴替:“弹弓子打了你的嘴。” “啊对!”憋得脸红脖子粗的磕巴猴予以肯定。 屯子里也有小孩玩弹弓子,这玩意不稀奇,可是李桃花从来没看见过顾胜昔手里这种弹弓子,乌沉沉一看就特别结实,尤其那两根小手指粗的皮筋绳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拉的绷直,一块小小的皮垫正被顾胜昔捏在手里。 看见李桃花在看她,顾胜昔露出一笑:“屯里很多人都知道我的准头,放心,说打你哪颗牙就打你哪颗牙,错了管换。” 李桃花顿时感觉一阵牙疼,她甚至抖着腿悄悄挪了两步,结果发现她怎么挪顾胜昔的弹弓子都瞄准了她。 这让她有一种恐惧,像是前年去医院第一次打屁针时的感觉,其实扎上了反而不疼,倒是等待挨扎的那段时间最为煎熬,她感觉整个屁股都硬得像一块砖头,回家以后她屁股上的肉足足疼了好几天。 李桃花现在又有了那种浑身僵硬的感觉,想逞口舌之力却发现张不开嘴,除此之外屁股的那种僵硬又悄悄降临,她像等待检阅的人一样闭嘴提臀,一动不动。 “永贵叔。” “大队长好。” “永贵来了。” 双方正僵持着呢,人群中一阵骚动,大队长刘永贵终于闻讯赶来。 李桃花眼含热泪,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动了,看刘永贵就像救命恩人一样,她要告状,告顾知青乾坤朗朗就敢欺负社员,还用弹弓子打土坷垃袭击她,这一次李桃花真的有证据,在她嘴巴上糊着呢。 “大队长我榉报社员李桃花姿夲煮意,她刚才自己亲口承认养了四只鸡,超出规定一只,这股歪风邪气绝不可姑息,建议刘家大队不但要割她的尾巴,还要开会教育她落后的思想意识!” 顾胜昔高高举起手来,手里还攥着之前的弹弓子,明晃晃的。 李桃花真的要被顾胜昔给气得吐血了,这顾知青是老天爷派来克她的吗? “大队长我也一起榉报,我刚才也听见了,李桃花同志自己亲口说的她养了四只鸡,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顾阆和卫凌霄不约而同举手加入。 最后连刘家大队的社员们也不得不承认,李桃花的确是说了这句话。 “可我家现在一只鸡都没了,说有四只鸡那是我吹牛逼呢,吹牛没有规定吧?不信你们可以去搜,我家一只鸡都没有,尾巴割得干干净净的。” 李桃花觉得自己一定已经疯了,居然庆幸自家的鸡全都被偷了。 第108章 处理 刘永贵正跟三老太爷和老耕叔一起研究最近工作分配问题,因为再过段时间地就要上冻了,一场大雪下来再想进山就很困难。 俗话说,春猎秋狩,春天的猎物经过一冬消耗都比较瘦,老秋初冬养过秋膘的猎物才是最膘肥体壮的时候。 最主要是大雪封山之后无论对人和动物都是体力耐力上的一种考验,有些动物会冬眠,很难被发现,而有些动物就算不冬眠也会减少外出,影响捕猎的收获。 虽然都口口声声喊着人定胜天,但是讲真,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非要跟老天爷对着干,所以在部分猎物冬眠之前,在大雪封山气候变得恶劣之前,刘家大队每年都会搞一次以大队为规模的狩猎。 而每次去捕猎之前都会找经验丰富的老耕叔看看天气。 再跟屯子里经验最老到十岁就摸木仓跟着老猎人进山的三老太爷敲定一下进山队伍的成员,毕竟要连续十天左右都在危机四伏的后山里转悠,每一次刘永贵的心都揪着,盼着祖宗保佑,去多少人回来务必也要一个不能少。 啊呸,他又特娘的迷信了。 不过恳请祖宗该保佑还是要保佑啊! 要是保佑着进山队伍都全须全尾的回来我还去小祠堂给你们供大猪头! 大祠堂破·泗旧的时候被拆除了,三老太爷就带着他爹他大爷二大爷一起悄悄建了个小的。有些事刘永贵也整不明白,你说你破就破呗姆们也没拦着,可他祖宗们老实巴交又没得罪谁,咋就也给破了呢? 就像是屯子里的洪先生,那一手望闻问切可真不是吹的,刘永贵清楚记得小时候有个产妇难产,十里八村的稳婆几乎请遍了个个都束手无策,直吵吵着让准备后事。最后还是洪先生在女人肚子上推拿了不到十分钟,大胖小子就生了下来。 结果那几年也不知道谁把这事给翻出来非说洪先生是耍流氓。当年的产妇上吊了,每次批判洪先生,打的最狠的人就是当年洪先生救下来、差点一尸两命的那个孩子。 他说就是因为洪先生,他娘和他才没办法抬头做人。 为众抱薪者偏偏自己冻毙于风雪,是否是苍天丢过来的一个嘲讽? 洪先生只扛了三天就没了,刘永贵知道他是自己用针扎死了自己,儿子老婆早早就登报脱离关系,他就那么孤零零被丢在乱葬岗喂了野狗。 也是三老太爷等了两天之后带着人把他的尸骨偷偷捡回来安葬了,如今刘家小祠堂的角落里,静静伫立着一个无字的牌位,那是洪先生的,三老太爷说上大供有血食的时候念叨念叨洪先生的名字,别饿着他…… 每年进山之前刘永贵的心情都会变得很糟糕,大队长家的这种低气压会一直持续到进山队伍回来,至于会不会变好则要看进山队伍伤亡情况而定。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谁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吃不饱的时候人也会为食而亡。 刘永贵正心情十分不好的时候,狗剩子火烧屁股一样跑来大队部告诉他李桃花家狗屁倒灶的事。 三人会议只得作罢,毕竟牵扯到知青,刘永贵乐意不乐意都得去看看。 他不想在刘家大队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那些知青娃娃,虽然知青们的劳动力两个不顶一个,可毕竟都是城里的孩子,细皮嫩肉的养大了给送到他们屯子里,不能善待起码也别苛待了。 刘永贵没想到他来了之后李桃花一反常态的感激涕零。 “他们都欺负我啊,大队长,你还是咱们刘家大队的大队长吗?”李桃花涕泗横流,简直像是看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刘永贵背着手嗤笑:“欺负你?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李桃花名头响亮都已经威震刘家大队,王家粉大队,上、下坎子大队以及公社部分地区,谁不知道你李桃花位列三大注意八项回避?” “永贵兄弟你可真冤枉你嫂子我了,哪有啊,你看看我的嘴……”李桃花手一点指顾胜昔的方位,顾胜昔回以亲切和蔼的微笑,李桃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改口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个遭了瘟的偷走我家四……三只鸡还砸了我的锅,大兄弟,你可要为我做主哇,我这日子没办法过了啊,呜呜~~” 在跟刘永贵哭诉的瞬间李桃花脑海中电光石火闪过一个念头,既然顾胜昔那个死丫头弹弓子打的这么准,是不是她家的鸡就是那个丫头片子给偷走的? 一定是! 她恨他们用送鸡蛋硬赖上她,所以就把自家的鸡给来个绝户计,让她家的鸡再也不能下蛋? 不得不说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李桃花在这个时刻真相了,然而她什么都不敢说,和赖狗子不敢用二弟测量顾胜昔的准头一样,李桃花也不敢用自己使唤了四十多年的一口老黄牙测试顾胜昔是不是说话算话。 李桃花把自己辱骂他人那些事情隐去,只反复扯着刘永贵强调她被偷了三只鸡,家里那口八印的大铁锅也让人给砸了。 要是裂个纹缺个衩好歹拿去铁匠铺还能修补修补,可是锅底砸的窟窿比李桃花脸都大,神仙也难修啊! 李桃花这回是真的哭了,老母鸡丢了她再去抓回来养,养到开春就又能开张下蛋了,可这铁锅咋整?八印的大铁锅光是工业票就要八张,还要二十块钱,都快能娶个便宜媳妇了。 刘永贵想了想说道:“大队部倒是还有一口锅沿子上漏俩眼的闲置锅,不耽搁用,就是每年戗锅灰的时候得加点小心。” 柴火灶的大铁锅,隔一段时间就要起下来戗掉锅底的柴灰,不然的话做饭就会很费柴火,而且一旦积得厚了炼成锅壳(音:翘)就不好弄了。 李桃花顿时两只眼睛放光。 “你家鸡丢了锅砸了你是苦主,可你也不能没凭没据逮着谁就骂谁,现在宣布对你的处理,第一,跟今天你骂的所有人挨个道歉,二、今冬到明年开春各家的粪肥都你收,要是没意见的话,大队那口破锅收你十五不要票。” 第109章 解围 李桃花咧开大嘴叉子又要开嚎,她还让人拿弹弓子打了呢! “我在跟三爷爷商量进山的事,忙得很,你要是再哭的话我就保留前两条,大铁锅十七块钱随便处理给别的社员家。” 李桃花准备好的如丧考妣表情包瞬间龟裂。 而人群中顿时七嘴八舌吵嚷着“我要!”、“永贵叔我要!”、“我可以再加五毛!”,抢生意的此起彼伏竟开始有人竞价。 “看见了吧?我这是体血你家刚丢鸡砸锅才给你的灾情价,你嫌贵就别要,记得要把前两条做到,不然的话扣你家工分。” 顾阆在顾胜昔旁边低声纠正:“是体恤。” 顾胜昔努力咬住嘴唇把笑声闷在嗓子眼里。 “大大大大大大……大……大队……队长……”一听说要扣家里本就不多的工分,磕巴猴也着急了,不再任由老娘一个冲锋陷阵。 “咋地,磕巴猴你这是要替你老娘出气,模拟机关木仓消灭大队长呢!” 人群中顿时一片哄笑声。 不是大家不善良,拿着人的缺陷取乐,实在是磕巴猴全家除了老实巴交的侯老根,剩下的两名成员都太奇葩,李桃花偷奸耍滑,屯子里搭伙干活都没有人乐意跟她一组,磕巴猴就更可气了,寻找一切机会往小姑娘身边蹭,只要蹭上了就等着被他没完没了的纠缠吧,搞得屯子里到了适婚年龄的小姑娘们看见他就跟看见什么妖魔鬼怪一样四散奔逃,就怕被赖上。 磕巴猴气得一跺脚:“放……放……放……放……” 人群中有人大声应援:“屁!” “嗯呐。”磕巴猴对着发声的方向投去感激一瞥,换来人群中更加大声的哄笑。 就连原本被李桃花气得眼眶含着泪、脸色惨白的张红梅都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实在是没办法,李桃花最后只得捏着鼻子忍下这口气,不过仍旧不甘心的讨价还价:“那我现在就只能给五块钱,家里没钱了,鸡都被偷了,锅都让那个丧尽天良的给砸了,等姆们家以后有钱了一定会还给大队上的。” “没事,你一分不拿都行,明年下秋咱直接拿工分算账。” 刘永贵这话一说出口,一直蔫头耷脑的侯老根开了腔:“桃花啊,你忘了前几天听说儿子在跟顾知青处对象时,你不是准备了二十块钱想给顾知青置办点物件来着吗?” 眼看话题又要歪到顾胜昔身上,刘四婆子的大嗓门直接就喊上了:“我说侯老根啊,你这是让你婆娘传染了咋地?拎着一张嘴咋还瞎嘚嘚捏?人小顾知青不是说的清清楚楚,没拿你家蛋,没惹你家人,也不进你家门?” 侯老根一直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一副又可怜又难过的样子,听到刘四婆子这样说,顿时一脸羞愧,脑袋都快插进裤裆里:“诶呀,是我的错,我的错,对不住啊,听我家桃花总跟胜利念叨着去找顾知青提亲,我听习惯了一时间给忘了。。” “耳朵塞驴毛,好话听不着。” 顾胜昔听得出这话是藏在人群里的狗剩子说的,哑然失笑之余只觉心里热乎乎的。 不少饮狼坡交易的小伙伴们或者家人都帮着顾胜昔说过话。 这地方的人真不错啊。 从前的时候她也刷年代剧,也看过几本年代小说,大多数屯子里人虽然平时不团结,但是一旦和知青们发生矛盾,他们总是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可是刘家大队无论是大队长还是社员们三观都比较正,虽然也有如李桃花、赖狗子这样的奇葩,可是大多数人都算得上是帮理不帮亲。 顾胜昔知道他们对她的友善其实更多的是因为那些橘子糖。 对于顾胜昔,这些橘子糖是每周都会刷新的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可是对于这些屯子里的人来说却是只有逢年过节或者谁家嫁娶才能见到的稀罕物。 然而不是还有更多的白眼狼吃了喝了过后,一趟五谷轮回之所就排泄出去了,甚至过后还会认为别人的付出就是应该的,享用得心安理得。 你反正那么有钱有物资,闲着也是浪费,给我们分点怎么了? 所以很多时候帮错了人真的不如选对了狗。 不过现下她最大的感慨并不是这个,而是她发现那个大家口中的老实人侯老根,好像也不太老实。 话里话外总是想捎带上她搞点事情,过后却又能用一副无辜的嘴脸置身事外,依旧是被李桃花拿捏的老实人。 事实上,顾胜昔觉得磕巴猴家真正掌控者其实并不是武武喳喳李桃花。 现在李桃花不就乖乖听话回去屋子里拿出一叠票子递给了刘永贵? “行了大家伙没事也都早点回家歇着,这两天活计不忙,知青们明后两天放假,进山的事咱们明天再说吧。”刘永贵脱下帽檐都已经有点耷拉的假军帽,挠挠地广毛稀的脑袋瞪了一眼讪笑着的磕巴猴一家:“还不快点给人道歉?” “就是,快点,看完了我们还等着回家吃饭呢!” “没事,我们不急。”听见隔壁墙头一排脑袋中的某个人在发言,大家这才注意到,人家居然是一边看热闹一边喝着高粱米粥,吱喽一口粥,吧嗒一口咸菜疙瘩,再就着这新鲜出炉的八卦,尤其别人饿着肚子看的时候,他们吃的格外的香。 李桃花恨恨望着尿盆子那张大饼子脸,娘的,等你们家热闹起来,老娘骑着墙头看! 怎么拖延也还是到了重要环节,李桃花低着脑袋挨个哈腰道歉,像只可怜的磕头虫。 晚上回了知青点大家还在热议究竟是谁偷了鸡砸了锅,给李桃花安排这么一场大戏。 “今天我好像是第一个下工的,一直都没看见小顾知青在哪里。”金海燕无意中的一句话把大家的注意力都拉到顾胜昔身上。 顾胜昔回以一笑:“不可以吗?去哪里必须要让金知青知道行踪?” 金海燕讪讪一笑:“我只不过是随口一提,你要是不高兴的话就不要回答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请叫我顾知青,跟你不熟。” 顾胜昔的话音还没落,程茜就从屋子里走出来,冷冷说道:“之前好好的在看咱的房子,突然你就跑回来原来是丢下我去看热闹了,你可真行。” 第110章 初见三老太爷 顾胜昔脸上闪过错愕眨眼就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接近的程茜在帮着她解围呢。 “被红梅姐来走去看热闹了,之前跟咱们吵架的磕巴猴家不知道鸡被谁给偷走,大铁锅也让人给砸了。” “那可真是太活该了。”程茜毫不掩饰她的幸灾乐祸。 “你们女知青以后真的要多注意他们家,李桃花给小顾知青和张知青道歉的时候咬牙切齿,眼睛里都快射出针来了。” “感觉他们还会再寻衅生事,大家都小心点吧,尤其是女知青。” 吕明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疲惫,李桃花家是真不怎么样,算上顾胜昔这都是第四个他们想要弄回家里当媳妇的女知青了,可偏偏他们又不会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让知青们有理由去榉报。 送鸡蛋算耍流氓还是帮着干活算耍流氓? 最多就是磕巴猴半路拦截住目标知青说上两句暧昧粘腻的话,很多时候还故意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就为了营造女知青跟他们有什么纠葛的假象。 “真是癞蛤蟆蹦脚面——不咬人膈应人。”苏茉在这件事上倒是跟顾胜昔同仇敌忾,她也差一点就被讹上,最后还损失了一块钱。 二十一世纪的她可能一块钱掉到地上大庭广众都不见得会弯腰去捡,但是在此刻于她来说,不啻是一笔巨款。 她代替了原主下乡之前又是威胁又是利诱才给自己弄了一套没有补丁的衣服,棉被也是父母看在她答应以后会帮家里搞粮食才把二姐盖着的加上她原本用的一起重新弹了做成的,至于钱,依着原主那个悭吝的爹娘是一分都不想给,反正知青办给发车票,听说火车上有热水,喝点再蹭别的知青一点吃的不就混过去了? “万一别人不给我吃的呢?火车上什么人都有,我要是死在道上,知青每个月十多块钱总计二百多块的安家费,可就一分都拿不到手了。”苏茉满目悲凉看着她那些无动于衷的家人,心里暗下决心,以后就算这些人统统都死在自己面前,她要是掉一滴眼泪她就是畜生! 最后还是她的便宜爹脑子转的快,让苏母给她五块钱。 苏母拉着一张脸无比肉疼把钱塞给她:“死丫头,记得安家费发下来就赶紧邮回家里,敢晚一天你绷好你的皮子!” 苏茉满口应承,灿烂的笑着感谢父母,顺便又拐到两个二合面馒头。 来到刘家大队,吴会计发的安家费是这具身体有史以来碰触到的最大一笔巨款,这二十多块钱要还给大队之前借粮食的钱,还要预留出一些用来购买冬粮的钱,剩下的苏茉准备趁着放假去县里一次,买点瘦肉和能买到的佐料,卫凌霄喜欢吃肉酱和荤食,烹饪恰好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技能之一。 可这样一来她的钱又不够用了。 所以苏茉赔偿给李桃花那一块钱简直就像是在剜她的肉,偏偏她还不得不给,让她煮个鸡蛋送去李桃花家她敢吗? 磕巴猴想媳妇想的眼珠子都绿了,她去送鸡蛋就是送羊入虎口。 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磕巴猴那个德行赖上顾胜昔刚好凑一对,可他竟还妄想染指她,真是想瞎了他全家的心,就他也配?! 苏茉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注意到顾胜昔一闪而过的眼神,更没留意到金海燕阴沉的脸色。 知青点房子虽然大,左右两边都是冷山,地还没上冻入夜就已经很凉了,两边宿舍的地炉子已经开始烧起来,程茜和顾胜昔这边的小隔间也要烧,于是大家约好两天假期第一天都去县城采买,第二天一起进山拾柴,吃过饭之后就都早早歇下了。 和宁静的知青点相比,侯老根家就不那么愉快了。 四只鸡,就算卖不上价一只也起码超过三块钱,这就是十二块,再加上买铁锅的十五块,眨眼之间二十七块钱就没了,他们家一年也攒不下二十七块钱啊! 尤其李桃花看着代替自己原来那口锅的破烂,锅沿子上两个高粱米饭粒大小的窟窿一再提醒她花着钱还用好锅换了个破锅。 媳妇没搞到手,折腾十多天鸡飞蛋打带砸锅。 “我叫你别整那些没用的,你偏不听,这回可好,光屁股拉磨——磕碜一圈又一圈,这回咱胜利更不好找媳妇了。”李桃花喋喋不休的絮叨着,如果是刘家大队的人听见肯定都会大吃一惊,给磕巴猴踅摸女知青当便宜媳妇居然老实巴交的侯老根才是策划者。 “那咋地?家里有钱给胜利娶媳妇?你们娘俩懒得屁眼生蛆我一个养活不过来还不兴我想想辙?”侯老根猛抽一口大老旱,“呸”的一声把烟屁吐在地上:“暂时先别折腾了,知青点那帮子人肯定都防贼一样防着你跟胜利,猫完这个冬再说吧。” 说完,侯老根走出屋去茅楼放水,鸡没了锅砸了,家里所剩无几的钱几乎都拿去买那口破锅,晚上拿家里的小铝锅熬了点棒子面糊糊,喝得他都跑两趟茅楼了。 正站在自家茅楼边上捏着水龙头“哗啦啦”放水,侯老根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像是有人在自己附近“呼哧、呼哧”喘着气儿,可看遍前后左右也没人,难道是……闹鬼了? 听说人走背字儿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他吓得一激灵,水龙头瞬间断流,然后就看见了一双碧悠悠的眼睛正静静凝视着他。 “啊……唔……噗通!” 第二天早上,大柳树底下已经停着两辆牛车一辆马车。 牛车是用来给知青、社员们去县城的,马车则是用来采购进山物资的,难得大队长刘永贵在车上,而顾胜昔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见那位赫赫有名的三老太爷。 三老太爷老爷子只有一米六几的身高,一把花白胡子,身形和时下大多数人一样瘦削,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黑棉袄上缠着粗布腰带,腰后边别着一根铜杆烟袋锅子,薄棉裤腿上绑着绑腿,像是解放前庄稼把式的打扮,但是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彪悍的气息。 第111章 张三来了 知青们也不都去县城,女知青这边金海燕、谷小红和程茜都不去,男知青那边只有卫凌霄和顾阆去,知青点六个人坐了一辆牛车,社员们八个人也挤了一车。 等到马上要出发的时候屯子里又走出三个人来,社员那边老耕叔的牛车上就挤不下了。 刘四婆子拉着身边的女人:“萍子,走咱去坐那辆车去。” 刘永贵见社员这边挤得下,手里鞭子一扬,马车拉着三老太爷疾驰而去。 “还是马车快啊!”坐在老君头赶着的慢悠悠的牛车上,云娇娇满眼羡慕:“听说人家王家粉大队都有拖拉机了,看来刘家大队也不怎么样啊,电也没有,拖拉机也没有,哎!” 她悠悠叹息着,傻子都听得出是在悲叹自己命不好,被分到这么个破地方。 “王家粉大队的名字就是因为他们大队有门祖传的活计,漏粉条,那是人老王家传了多少辈的绝活,一样的土豆地瓜,别人就漏不出王家那么好的粉条来,大队上有作坊,需要往县城还有附近其他公社县城送货,所以才有拖拉机。”刘四婆子慢悠悠开了口:“刘家大队算不得多好,可你们既然分来了,就也是刘家大队的一份子,儿不嫌母丑哇!” “可不咋地,我还赶脚咱刘家大队挺好呢,东山梁大队那边的知青连安家费都拿不到,住的条件也不好,咱刘家大队可是把最好的房子拿出来给知青住了,钱粮工分一样不差,这人心呐还是别太贪。” 云娇娇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她忘记了车上还有俩社员在。 一时间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瞬间就变了味。 “刘家大队真的挺好,我虽然没去过别的地方,但是昨天的事情就能看得出,婶子们都是明事理、心地善良的好人,还没谢谢刘四奶奶和廖家婶子昨天替我们知青仗义执言呢!” 顾胜昔说完就从兜里翻出一把橘子糖,一半给了刘四婆子一半给了廖萍子,刘四婆子推辞着说什么也不肯收,她这样一来廖萍子满心眼想接着也不太好意思。 顾胜昔沉着脸假装生气:“刘四奶奶,廖婶子,你们是不是不把我们知青当成一个集体的人?大家没事你拿我一棵菜我还你一根葱的还都要斤斤计较?再说,你们这份情谊又怎么是几颗糖就能衡量的?” “诶呀呀,那哪能呢,来我们刘家大队那就是刘家大队的人,姆们虽然没文化但是知道是非对错,咱大队从来都是帮理不帮亲,再说知青也是刘家大队的一员,咱都是一家人,这糖我就厚着脸皮收了。” 云娇娇看着那跟真橘子瓣没什么分别的糖,只觉得口腔不断分泌着唾液,她都多久没吃过糖了? 顾胜昔这个败家玩意儿那么一大把糖也不说给她吃,竟然拿给那些农村的泥腿子,还话里话外给人家溜须,看看那谄媚的样子,简直丢城里人的脸! 她一定把这些都告诉小姑,下个乡骨头都轻了,就是个贱货! 顾胜昔知道云娇娇在拿白眼仁子看她,无所谓,她就算把俩眼珠子翻成白内障对自己也造不成丁点伤害,喜欢翻就翻呗! 牛车依旧在不紧不慢的走,一把糖顷刻之间就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刘四婆子拉上廖萍子坐到这辆车上其实就是有攀谈之心。 小孙子脚上的鞋穿上了,头顶破的那块也好了,这都是人家小顾知青帮忙的,她要不是穷得叮当响又怕给小顾知青惹麻烦的话早就登门道谢去了。 “我跟你们说个新鲜事。”廖萍子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凑过来,和刘四婆子把所有糖都揣进衣兜里小心翼翼放好不同,她直接先剥开糖纸丢一颗进自己嘴巴里,一整年没吃过糖了,平时家里有也都给了孩子们,哪里轮得到她? 所以她一开口,整个车上都闻到一股香甜的橘子味,简直是在勾人的口水,几乎大多数人都咽了咽唾沫。 “昨儿个,姆们介彼子(邻居)家可热闹了,又唱了一场大戏。” 顾胜昔想起廖萍子全家墙头上那一排脑袋,低下头偷偷抿着嘴笑。 “快说说,咋地了?” “昨儿个吧,你们大家伙不是都散了,李桃花就带着磕巴猴去大队领回了那口锅,她一直骂骂咧咧,整的姆们这边也睡不好觉,结果到十点多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这时车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听廖萍子一个人白话,她愈发有些得意起来。 “起先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是听见他们家茅楼那边有动静,好像是侯老根喊了一声,完了就听见咕咚一下,我还以为院子里进了人,就点着煤油灯出来看看,正好磕巴猴也出来,嘴里磕磕巴巴说李桃花有毛病,大半夜把他踹起来上茅楼找他爹,他爹又不是三岁两岁孩子,起个夜还能掉里头?” “这……这……不是有……有……毛病?” “哎呀你可急死我了,都这个时候你就别学磕巴猴了。”刘四婆子拍了廖萍子大腿一巴掌。 “反正过了一会,侯老根家茅楼那边又是咕咚一声,侯老根‘嗷’的一嗓子又没动静了,磕巴猴就喊。” 廖萍子又开始学磕巴猴:“拉……拉……拉……” 廖萍子继续说:“本来我家石头都想过去看看了,磕巴猴一开口他又回来了。” “怎么不救人还回来了?”云娇娇没心没肺忘了之前的龃龉,开口提问。 廖萍子一拍大腿:“害,石头以为侯老根便秘,磕巴猴在给他爹加油呢,等到爷俩一起喊救命,李桃花也哭爹喊娘嚎叫时,我们都跑到李桃花家才弄明白,原来磕巴猴是想说,拉我们一把。” “哈哈哈哈哈!”牛车上所有人都疯狂大笑,嗯,这是个很有味道的八卦。 原本慢慢悠悠的老牛吓得一哆嗦,“哞”的叫了一声竟然走快了不少。 “具体过程咋样大伙也不知道,石头跟后院常坤几个一起把那爷俩从坑里拉出来,唉呀妈呀,那个臭啊!” “侯老根非说看见张三了,常坤说不可能,这些年野猪下来过,熊瞎子下来过,张三可从来没下来过。” 顾胜昔垂着头,默默在心里说,那可不一定。 第112章 进城 总之,侯老根一口咬定他在开闸放水的过程中不幸遇见张三夜巡,吓得当时就尿了一裤子,然后他自己也不知怎么就掉进茅坑里。 而磕巴猴则坚称他什么都没看见,只有老爹一个在坑里蛄蛹,他想要把侯老根拉上来却反被拖下去,然后就爷俩一起做蛄蛹者。 再然后就是廖萍子率全家来援,不计前嫌,不计现臭将他们爷俩给救出来。 所有在场吃瓜群众一致认为张三不可能下山,肯定是侯老根又是摔又是熏的给折腾出幻觉了,当然侯老根也坚持己见,十分固执。 “我肯定不会看错,不信哪天你要是尿尿的时候让张三给盯着,你就知道我现在心里啥滋味了。” 他不知道的是从此以后他的泌尿系统就多了点小毛病,就是尿尿特别的快,快到还没等他解开裤腰带就已经完事大吉了。 当然了,那个晚上吃瓜群众们吃到有屎以来最新鲜热辣也是味道最冲的瓜,很多人幸福的吐了一地,然后各回各家了。 车上人又是好笑又有点恶心听着廖萍子口沫横飞给大家描述各种场景,同时还不忘糟践死对头李桃花全家的丑态,想必未来很久一段时间这都将成为廖萍子糟践李桃花的第一素材。 顾胜昔自从听廖萍子说到侯老根认为张三下山就开始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张三到底会不会下山。她甚至有点自作多情的认为,把磕巴猴爷俩丢进茅坑大概是君凛的手笔,她的大腿君在帮她惩治恶人。 这念头如黄河决堤,滔滔而下,一发便不可收拾,那股暖融融的悸动让她一颗心饱胀得酸酸涩涩。 活了两辈子,君凛居然是除了父母之外唯一出手保护过她的人。 上辈子外婆也护着她,可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外婆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平常老妇人,且不仅仅只有她一个外孙女,还有儿子女儿、孙子孙女,而那些被金钱养肥了的狼子野心又岂是一个年迈的老太太可以阻止? 家里的亲戚们羡慕她小小年纪却拥有父母留下的庞大家业,可是他们不懂得,一个人扛下所有的聂锦曦对他们有多羡慕,如果可以,聂锦曦宁可用自己的所有去换父母重新活过来。 也不知道君凛是怎么知道她跟磕巴猴家之间的恩怨,但是第一次体会到被人保护着的滋味,她忽然很想去见见自己的大腿君。 牛车停在老菜市场门口,一来这里是驴马钉掌的地方,二来这边有块比较空旷的地方可以停车,加上距离邮局、储蓄所、大百货也都不算远,所以很多屯子去县城都会把这牛车停在这。 下车之后大家各奔西东,张红梅背着背篓子去看她在县城的“亲戚”,顾胜昔自从开启商城之后更不用去大百货体验顾客的人山人海,以及售货员冷冷的冰语往脸上胡乱的拍,她也要去看“亲戚”,老君头叮嘱大家“两点钟准时集合,过时不候”之后慢悠悠走去那些车老板聚集的地方,凑到一起抽烟吹牛去了。 顾胜昔挥手跟张红梅告别时眼神不经意扫过那群车老板,觉得老君头似乎有哪里跟那些人不太一样。 她努力思索着,只是就算走到老东街张大燕的家,她也没想起老君头究竟哪里和别人不同。 张大燕的闺女二妞已经出院了,植皮手术做的还算成功,因为搞到一些獾子油,所以恢复得相当不错。 二妞是从两条大腿上取的皮,不太敢走动,顾胜昔被张大燕带着去了她们住的屋子,就看见她后背垫了靠垫半倚着帮她妈糊纸盒。 小姑娘六七岁的样子,手指不断灵巧的刷浆糊,糊纸,动作行云流水,显然都是做惯了的。 看见顾胜昔进来乖巧的喊了声“姐姐”,顾胜昔抓了一把糖果给她,张大燕推辞着不肯收:“你这是干啥啊哪会来都给带东西,可不兴这样啊,家财万贯也禁不住你这么往外舍。” 二妞只看了那些橘子糖大白兔一眼就收回视线:“谢谢小昔姐姐,二妞已经吃过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真是乖巧又听话的好孩子。 顾胜昔看着她脖子和一直蔓延到左胸的伤痕累累,想来就算是恢复再好这些地方以后也会或多或少留下疤痕,张大燕一说这个就后怕,只说祖宗保佑,脸和眼睛都没烫着,要不然二妞这辈子就完了。 不管是瞎了还是毁容,基本上不会找着太好的婆家,这年月人们穿的都很保守,伤在脖子和胸口起码别人看不见,对婚事的影响不会太大。 二妞能及时手术还得要感谢人家顾胜昔及时追回了钱,要是让她那牲口爹给拿走肯定都打水漂儿了。 所以顾知青哪里是追回三百多块钱,那是救了她闺女一条命啊! “晌午在家里吃,我去找浩子割块肉来,咱包点二合面白菜猪肉饺子吃!”那十块钱顾胜昔到最后也没收下,虽说浩子帮忙给弄了写毛线,可后来人家顾知青又帮着弄了不少东西给浩子拿去倒腾。 现在王建军那个牲口整天不着家,这个家几乎就靠浩子从黑市赚的钱养着,她跟二妞两个一起糊纸盒连一家子一天的嚼用都不够。 “不用,张大姐,我等会还有事,你帮我去找一下他。” 二妞随着王浩叫顾胜昔姐姐,因为顾胜昔上辈子死的时候已经三十二岁,她实在没办法叫一个三十岁的人阿姨或者婶子,于是几个人稀奇古怪的辈分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叫着了。 再三确认顾胜昔的确有事不能留下来吃午饭,张大燕只得一脸遗憾的答应下来,并且强烈邀请顾胜昔过段时间来。 “等天冷上冻时大姐给你包点饺子带回去吃,不爱做饭就蒸几个,不是跟你吹,我调馅可好吃了。” 留下自吹自擂的话,张大燕急三火四出去找王浩。 顾胜昔剥了一颗不老林塞进二妞的嘴巴,小丫头抿着嘴唇不肯吃。 “可糖都碰着你嘴了,你不吃我也没办法吃啊。” 王浩喘着粗气跑进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糊了一堆纸盒了。 第113章 信件、包裹和红烧肉 堂屋里,张大燕从暖壶里往大搪瓷缸子倒了满满一杯水,里面加了红糖和一破两半的干枣子,然后麻利的给西屋顾胜昔和浩子一人倒了一杯,回头看见东屋糊纸盒的闺女慌忙低下的小脑袋,无声笑了一下,把剩下那点倒进小碗拿去她们娘俩住的屋子递给二妞。 今天并不是礼拜天,王浩没想到顾胜昔会过来,十分高兴,只是顾胜昔能看得出来他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说。 “小昔姐姐,我想求你点事。” 王浩思量一番还是很快就开门见山:“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不过六爷说了,只要你有货,价钱你随便开。” 顾胜昔扬眉,还没说是什么要求怎么就知道强人所难? 王浩有些赧然又有些愤然:“我知道你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可以搞到香蕉,可是眼看就过年了,六爷跟承德那边定好的国光苹果叫人给截走了,原来县城里只有六爷一家,后来……” 王浩人小鬼大,觉得这些事情小昔姐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对彼此双方都有好处,六爷说有时候知道的多是好事有时候则相反,比如小昔姐姐明显是不想牵扯到他们这个行业里面的一切,所以这方面她知道的自然是越少越安全。 “小昔姐姐有些话我不想跟你说,你知道了没好处,反正是六爷现在遇上难事了,要是能给弄进来点紧俏物资,我们就能突破眼下的困境,我……我个人私心也想请你帮帮六爷,他教给我很多东西。” “可我知道我不能把我的意愿强加在你身上,所以你不帮我我也不会有一丁点不高兴,但是你要是帮了我,小昔姐姐我跟六爷都答应欠你一个人情,只要你来找我们,只要力所能及。” 王浩说的期期艾艾,他很感激顾胜昔,他不想小昔姐姐觉得自己利用了她,可是他又想帮帮六爷。 王浩才十四岁,再早熟再长袖善舞,家庭和年纪决定了他接触不到什么太厉害的人物,唯一可能帮得上六爷的,就只有小昔姐姐了。 这两天本来他就一直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刘家大队找顾胜昔,正患得患失的时候对方却主动上门了。 商城开启了,现在想要弄点物资很容易,思索片刻顾胜昔抬起头说道:“我问问看吧,不见得能成。” “诶!” 不是一口应承下来,王浩已经高兴得不要不要的。 “同时我还有两个条件,这两个条件并不算在你和你那位六爷的人情承诺,你要是觉得行明天中午带着说了算的人来跟我谈,当然我那边不一定能谈成功,丑话我要说到前头,到时候白跑一趟你们潘六爷可不能怪罪于我。” “你说。” “一是咱们结账的时候我想用一些好一点的木料家具或者是有年头的老物件代替现金,二是开春的时候我可能会介绍一个人去你们那边偶尔赚点小钱,到时候还得潘六爷给行个方便照应一二。” 王浩一听更高兴了,还以为小昔姐姐想要什么条件,就这?别说潘六爷,他王浩都能二上做主答应下来,不过他可没替六爷应承,六爷说人要知道自己的斤两,在其位谋其事,别干隔着锅台上炕的事情。 这边谈好了,顾胜昔留下预先装在背篓子里的物资,王浩结了账之后除了递给她一把钱和票之外又给了她一个金镂空镶嵌珍珠的扁方,做工十分精巧。 “不知道你原来稀罕这玩意,这是我前天收的,反正现在也不敢拿出去卖,卖也卖不上价,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干啥用的,留着给你玩吧。” 顾胜昔接过来看了看,上面镶嵌的两对珍珠浑圆莹润,一看就是不错的珠子,根据时下的价格,顾胜昔拿出十块钱还给王浩,抛开其他不说,扁方上的黄金是实心的,给少了顾胜昔于心不忍,给多了顾胜昔又觉得不划算。 王浩不肯收,顾胜昔沉下来:“你必须收,生意是生意,情意是情意。” 从老东街去到邮局,顾胜昔已经看见张红梅站在门口等她。 “怎么这么慢啊,我还以为你会比我早到呢!”大概今天出货很顺利,张红梅虽然嫌弃的口吻却一脸笑容,一扫之前被李桃花大庭广众之下再次提及伤心事的低迷。 顾胜昔觉得张红梅的妹妹有这么个姐姐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大概她这段时间口积肚攒存下来的钱票和物资能邮的都邮回了家里。 可是欲壑难填,顾胜昔担心她邮得越多家里那帮吸血虫就会更加变本加厉。 “你在门口等我就成,我去里面看看有没有我的信笺和包裹。” 怎么可能会有?这不过是顾胜昔给自己可以拿出一些东西来的借口,她想去刘永贵家串个门感谢一下之前大队长对她的维护之情。 只是没想到还真有她的信,不但有信还有包裹。 难道是她的不肖便宜老爹在知道云海岚是什么玩意儿之后终于良心发现了? 可是信和包裹没有一个地址是来自帝都的。 顾胜昔在自己嘴巴上轻拍了一下,她就不能对那个渣爹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 不过这样也好,现在她爹不做人,将来顾胜昔拔他氧气管子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鉴于老张同志最近心情不大好,顾胜昔决定请她在国营饭店吃一回传说中的红烧肉,难得来一次县城,不在国营饭店打卡似乎有点侮辱了很多年代文里的头号美食。 吃到红烧肉的瞬间顾胜昔真香了。 不见得厨子多厉害,主要是这年头的真材实料味道十足,本土黑猪瘦肉率低脂肪含量高,且无任何饲料添加,炖得茶红透明,酥烂入味,连号称张大抠的红梅同志吃完之后也跟顾胜昔承诺:“下次再来县城,我请你,还是这家还是红烧肉!” 顾胜昔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位姐姐下乡五年,看她这样子明显是第一次来县城饭店吃饭。 怀疑张红梅同志寿终正寝也会提前给自己选个便宜的骨灰盒避免被人宰客,大概率墓地都会选个经济适用坟。 挥手又叫了一份红烧肉,顾胜昔从筐子里摸出特大号铝制饭盒把红烧肉装进去,就跟张红梅一起去了集合点。 一路无话平安回到知青点,顾胜昔迫不及待打开那封信,是二哥顾胜北从宁城发来的。 第114章 哥哥 前一部分都是顾胜北在凡尔赛他的宁城知青生活过得是如何惬意,如鱼得水以,后半部分内容却看得顾胜昔疑云大起。 “小昔,请原谅一直到此刻哥哥才给你写信,如果你还愿意相信二哥,请记得远离家里帮你介绍的任何朋友,尤其是云家人。” “信是通过朋友帮忙邮寄的,你有事可以往这个地址邮信,他会转给我,你给我邮信也尽量避着点人。” “你下乡的事情是大哥的战友帮忙打听到的,他那边暂时不方便接收信件,情况允许的时候大哥会告诉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多干活少说话,好好和周围的同志们相处尽量不要得罪人,上工很累不要过分勉强,寻点轻省活计给自己,吃喝方面不用担心,二哥跟大哥会想办法邮钱票给你,但是我们之间有关的事情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讲!” “请你一定要相信,妈妈很喜欢你,哥哥们也是一样的,好好的等着哥哥们去看你!” 最后丢下一句干巴巴的“情长纸短,此致”这封信就此完结。 但是上一句“等着哥哥们去看你”后面的大叹号力透纸背,显示出写信人心情的激荡和……满篇的欲言又止。 想必顾胜北已经知道云娇娇跟她在一个地方下乡,所以提醒一番,可这句提醒也从侧面证明,那个便宜爹顾霆的确如她之前的猜测一般不是什么好鸟。 而这封言语直白又不乏热忱的信让顾胜昔又推翻了这是一家子凉薄凑到一起的想法,看样子两个哥哥多年并非对这个唯一的亲妹妹不闻不问,而是有什么苦衷不得不切断了联系。 否则依现在的通讯能力,多年音讯皆无的哥俩不会在她刚刚下乡一个多月就能联系到她。 这个时候没有手机,也没有某信某q等五花八门的联系方法,唯一的途径就是通信或者电报,从兄弟两个一个只能单方面联系她,而另一个需要通过别人代转才能联系看来,恐怕让他们顾虑的东西依旧存在。 直到这一刻,顾胜昔才意识到,顾家恐怕并不是一个帝都条件不错的普通家庭。 顾胜东很早就加入了单位,种花家还是一个仅仅建立不到三十年的国家,即便是顾胜昔穿来之时,这条东方巨龙依然腾飞成为整个世界都再不敢小觑的存在,藏匿在暗处的斗争也从未停止。 无他,只因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听说顾胜东在单位一直都是常年游走于边境去执行一些危险的任务,可是再行踪不定也不至于一去五年一封信都不往家里邮吧? 在属于原本那个顾胜昔的记忆里,两个哥哥也很怨怼她导致母亲的早逝,平时也不见得对她多好,然后毫无征兆就传来顾霆要续弦再娶的消息,父亲紧锣密鼓的张罗着婚事,云海岚嫁进来的那一年,兄弟两个先后都是招呼也不打一个就离开了家里。 顾霆总是在人前无奈苦笑:“孩子大了,小的体格太弱,两个大的脾气又随了我年轻时候的倔脾气,我一个人也真是顾不过来,是我的错,忽略了他们兄弟两个。” 大院里机械一部、二部混杂着,几乎都能混个脸熟,街坊邻居大多数都很同情这个多灾多难的家。 顾霆那段时间过得很凄苦,明明是新婚,却每天一下班就到处奔波打听两个儿子的下落,憔悴得哪里有一点新郎官的样子? 随着顾霆的奔走,渐渐大家就都听说了他为了照顾好体弱多病的早产小女儿续弦,却惹得顾家两个双胞胎闹脾气,竟然闷不吭声一个当兵一个下乡去了。 顾霆找了很久却始终都没有兄弟两个的消息,云海岚那段时间整日以泪洗面,总说都是她的错。 顾胜北的来信像是一个契机,让那些沉淀在顾胜昔记忆中的碎片逐渐融合、清晰,顾胜昔本昔传递给顾胜昔20的很多信息在这一天都被她推翻了。 捏着信纸看了三遍这封家书,顾胜昔一颗心百转千回。 她已经阴谋论的推测,顾胜昔或许真的是死于谋杀。 七五年全国大部分人甚至都还没见过火车的样子,绿皮小火车的速度可后世比简直就是牛车,后世几个小时就可以到达的车程这个时候要走两三天,傻子都知道不能吃不干净的东西,在干什么都不方便的火车上拉肚子,能让人绝望到怀疑人生。 偏偏顾胜昔就拉肚子了,而且还成功拉走自己再拉来个聂锦曦。 再结合着云娇娇一直把自己那二百多块的安家费当做她的囊中之物,顾胜昔瞬间打开宫斗任督二脉,想来这就是云娇娇被安排跟自己在同一个地方下乡的根本原因吧? 也难怪她对自己敌意那么大,明知道武力值干不过也动不动蹦跶出来阴阳怪气,这年月任谁被抢走了二百多块钱也不会对那个抢钱的有什么好脸色啊! 把顾胜北的信放进别墅里去,顾胜昔又打开那个包裹,里面是一件崭新的女式冬装款棉大衣。 绝对是单位出品的真货! 顾胜昔有点小震撼! 虽说71式单位装曾经风靡全国很多年,甚至到九十年代在一些偏远的地方还有人在穿,但是在七五年肯定很难弄到。 上面还有一张匆忙写下的纸条:放心穿,哥哥用j功章换的。 顾胜昔的眼泪“哗啦”一下就倾泻出来。 可怜自己那位在火车上憋屈去世的“前任”,恐怕在离开这世界的时候都觉得妈妈和哥哥们肯定很讨厌她。 也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顾胜昔有了想要给原来的顾胜昔报仇的念头。 她倒并不是觉得自己用了人家的身体就欠了人家的,要代替她了结因果这种想法,如果聂锦曦不来,现在的顾胜昔大概已经就地火化了。 而且她来的时候因为正在如厕,所以是衣冠不整的状态,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到来甚至是避免了这具身体死了还要很不体面离开的境地。 之前顾胜昔的想法很简单,前尘过往随着顾胜昔的离开烟消云散,反正也是一窝子冷漠的人,大家索性各自安好,别人看她什么眼色她待别人什么脸色。 但是现在不同了,她受了那两位哥哥的好,就要替他们的妹妹出这口气! 第115章 刘永贵挨揍 早上晨跑顺便把昨天打包的红烧肉投喂一下大腿君,想到君凛为了给她出气把磕巴猴父子都丢进粪坑里,顾胜昔心里那点别扭早就荡然无存。 由于云海岚经常在吃晚饭的时候搞事情,已经步入叛逆期的少女怎么会斗得过阖家二十来口人同居一户的后妈? 顾胜昔常常被气得在餐桌上摔了筷子就回屋睡觉去,吃不饱肚子不说还落个坏名声。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顾霆就会一直教训她,说她餐桌上摔筷子,不尊重长辈,不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不珍惜粮食,跟她姐姐顾涓涓的乖巧懂事简直是天壤之别,气得顾胜昔再次重演昨天晚上的戏码,丢下筷子饿着肚子就去上学。 好在20版顾胜昔接手这具身体之后努力调养,现在脸颊长肉了肤色变得红润了,整个人气色都好了不少。 跟屁虫这次并没有迎接顾胜昔,进了山洞里才发现原来被君凛按着头一起喝牛奶呢。 “你现在这身体不行啊,像个豆芽菜。”这语气莫名有点熟悉。 “嗷呜~”跟屁虫委屈巴巴 它并不想喝牛奶,它只想吃牛肉。 “喝吧,喝了以后才能像黑妞两个那样又高又壮。” 君凛拿着杯子磕了一下跟屁虫的盆盆奶:“干。” 顾胜昔“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一个人在跟一只狼干杯,然而他们喝的是牛奶,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组合? “小昔姐姐你来了?”君凛一跃而起,像是两步就跑到她身边,顾胜昔惊讶于他的轻灵矫健、悄无声息。 这要是一百米跨栏,怕是也可以拿个冠军亚军什么的吧? “给你的。”她把铝制饭盒递给君凛,红烧肉霸道的香气瞬间充溢着君凛的呼吸系统,只是无论红烧肉香味如何弥散,他仍旧可以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香,那是眼前人身上独有的味道。 兰为王者香,芳馥清风里。从来岩穴姿,不竞繁花美。 闲暇时随手翻到的诗句不期然浮现心头,君凛觉得昔昔就像是一株开在悬崖峭壁上的兰。 现在那朵兰在四处寻觅,把之前带来的所有餐具全部拿走。 “既然已经决定要回归到人类的世界,这里的扫尾工作就要做的干净一点,我们在山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人就算不亲自过来也肯定会找人查看,谋划那么久的东西说没就没了,谁都不会甘心。” 君凛点点头,看着顾胜昔把那些东西一样样拿走,尽管知道以后他们就可以朝夕相处在同一个地方,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有点难过。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把那些东西全都拿走吗?” “嗯,我有我的办法。”顾胜昔抬眸望向君凛:“倒是你,这样一笔无法用钱财衡量的宝藏,你真的确定全都交给我?” 跟屁虫表示这有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狼族本来就是这样啊,结成伴侣的雄性要把自己狩猎分得的全部都交给雌性,然后再静等雌性给自己分发食物。 收获全部上缴这是每一头公狼都必须要做到的,做不到这一点找什么伴侣? 王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分内之事,你真的不必这样感动。 黑子每次都会等着黑妞吃饱才会开吃,自从这俩没羞没臊的货决定以后一起生活,这口狼粮作为一只单身狼它已经足足吃了三年。 相比较之下黑妞的表现就淡定多了,明显王的雌性格局太小。 君凛毫不迟疑的点头:“你不拿走,我就只能继续守着这些死物直至死亡。” 顾胜昔抿着嘴乐:“让你给说的倒像是我拿了这些东西是在救你一样。” 君凛继续点头,你本来就是救了阿凛,不止一次。 “那我走了,近期内我不会再来,免得被人看见。等到决定日期的时候我会过来通知你们。” 顾胜昔和君凛在山洞里密谋着,那边刘家大队的队部里,三老太爷正在拿烟袋锅子猛敲刘永贵的后背。 “三爷爷,打轻点,打轻点啊!” 谁能想到,一个已经七十多岁的矍铄老人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壮年汉子绕着学校废弃的课桌改造的办公桌你追我逐,一个暴跳如雷一个抱头鼠窜。 “你是猪油蒙了心?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咱们大队不接不接,你说你咋就接了?” “接了咱屯子就有拖拉机了,三爷爷,您是我亲爷啊~嗷~~打我麻筋上了,先别追了,哎,你搞偷袭啊三爷爷……诶,诶,您别打脑袋啊孩儿我都快秃了!” 刘永贵几乎是瘫在地上,三老太爷举着烟袋杆子一顿敲,不过也就是第一下打的重些,后面那几下基本就是磕烟灰的程度。 “放屁!拿人血换来的拖拉机,你坐着不烧心?我可不敢坐,我怕我得痔疮!” “您老别生气,您听我说完再打,可劲儿打,您看成不成?” 三老太爷怒气冲冲坐在椅子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寿终正寝在怒发冲冠的老头臀下。 “说,我看看你这个孙子能放出什么狗屁来!” 刘永贵像个几岁的孩子乖乖站在三老太爷面前低着头:“我是真想给队里搞台拖拉机,平时干活闲时咱也像王家粉大队那样接送社员们进个城啥的,去年老葛家那媳妇,要是有拖拉机也不一定落个一尸两命,我……” 三老太爷依旧怒气冲冲,不过表情倒是缓和一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从前的时候哪个屯子都有女人生孩子直接下不来炕的,这不是你拿那些人换拖拉机的理由!” “三爷,我其实是想着这两年风声不那么紧了,这些人去别处兴许被人弄死都没人知道,搁到咱这起码不用天天开会学习,谁要是有个病有个灾的我还能趁着晚上没人偷摸给送点啥过去,多活一个是一个。” 三老太爷看着刘永贵被自己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老脸和满身的烟袋锅子灰,长长叹息了一声:“这都叫什么事啊!” “你三爷爷老喽,经不得事了,我就寻思护着咱刘家大队消消停停就得了,行啦,你去接吧,三爷爷不如你,好狗还护三邻呢,何况是人!” 刘永贵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大步流星就往外跑。 “等等!”三老太爷喊住他:“你自各儿也要加小心啊,这年头,什么魑魅魍魉都蹦跶出来了。” 第116章 暖房宴 进山的日子很快定了下来,刘永贵宣布还是老规矩,大家可以趁着狩猎队进山的日子跟着一起去后山,不过必须在狩猎队划好的区域,并且下午三点钟之前必须退回到前山去,不听话的出了什么差池大队不负责任。 社员们都很兴奋,一年就两次去后山的时机,一次是秋狩一次是春猎,只要跑的不远基本上都是安全的,因为边缘地带的危险都被狩猎队给惊走了,大虫再猛它也不愿面对群狼,更遑论很多带着真家伙的人。 一进后山,山货翻一番。 平常的时候大家只能望山兴叹,因为后山的大虫可怕,黑瞎子可怕,最可怕的却是仿佛无处不在的狼群。 遇见大虫黑瞎子干不掉对方的情况下想办法逃走战役也就完结了,可是狼群会如跗骨之疽一般纠缠着追到山下来,只要冒犯过它们族群的,不死不休。 屯子里这两天无论大人小孩都分外亢奋和忙碌,想跟着一起去后山的抓紧在这两天把该办的事情办了,该准备的工具都准备好,孩子们则憧憬着这次又会打回来多少猎物,可以分到多少肉吃。 刘家大队如今万事俱备,只等进山。 知青点也被这股气氛感染,毕竟到时候知青点也可以分到一杯羹,而且张红梅每年都会跟着一起进山蹭山货,不过这家伙又抠又怂,不敢像那些胆子大的人一样往里边多走点,只在后山边缘寻找山货。 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围绕着进山、狩猎这些字眼的时候,顾胜昔和程茜悄无声息的搬了家。 程茜跟屯子里除妇女主任家之外一切人等均无交际,唯一算得上朋友的是自己的室友顾胜昔,而顾胜昔在知青点里人缘算不得多好,这年头没有什么随礼的说法,就算婚丧嫁娶这样的大事也不过是随块红布,买个脸盆都是好大交情,顾胜昔也没那个耐烦心去跟那些人虚与委蛇。 不过暖房宴是一定要办的,程茜对于这些俗务素来做甩手掌柜,她只负责出钱。 知青队长吕明是一定要请的,这么长时间顾胜昔多少也看得出来,这人有组织能力,肯上进也比较乐于助人,至于多少有点功利心和小心机嘛只要没做什么碰触公序良俗的事也算是正常人的基操,世界上又有几人是纯然的大公无私呢? 张红梅根本不用请,一直在厨房忙活着,程茜弄回来的那口大铁锅都是张红梅给开的锅,手法娴熟,开完锃明瓦亮。 再有就是屡屡对顾胜昔伸出援手的卫凌霄和顾阆,还有平素关系相处的不错的胡为义和傻大个李占奎。 屯子里的请了大队部三把交椅,大队长、会计和妇女主任,还有队长媳妇王翠英、刘四婆子和廖萍子。 挤挤挨挨满满一大桌子人。 一大盆鸡兔同锅解决了数学老师留在顾胜昔心中的阴影,红烧肉炖宽粉茶红透亮,令人垂涎三尺,笋干炒肉丝,再加上一盘京酱肉丝,桌子上几乎每盘菜里都有肉。 程茜这个时候终于有点后悔没把张红梅拉进革命组织,这厨艺简直超越县城国营饭店大厨啊! 酒水准备了两种,一是程茜弄到的当地一种高粱小烧白酒,一是顾胜昔从商城购买的私人酒庄出产的小众葡萄酒。 “感谢在座各位对我一个外来知青的照顾,今天是我和程茜乔迁新居的日子,略备薄酒,感谢赏光。” 酒水采取自愿,喜欢喝什么就来什么,在翠英婶子杀人一样的目光里,刘永贵老神在在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小烧。 两口子无声用眼神交流,你来我往,火星子四溅。 老东西,把酒杯放下! 你不给我喝,架不住人孩子给预备了,不喝的话多伤人心? 回家不许上老娘的炕。 大铺炕是夫妻共同财产,本老头也拥有一半使用权。 说好了,再敢进老娘被窝一脚丫子踹死你。 刘永贵看看酒看看神情很危险的婆娘,郁闷得直嘬牙花子,咋整啊! 最后还是妇女主任于素芬一把抢过杯子递给刘永贵:“翠英你这是干啥啊,难得你家老刘能舒舒坦坦喝一回酒。” 她抬手指了指王翠英面前的葡萄酒:“别只许州官放火啊!” “呸,你个老货你就帮着他吧,我还不是为了他好,天天担心自己脑袋上那两根毛,看见酒还往死喝,早晚喝秃了。” 吓得刘永贵赶紧喝了一大口酒压压惊。 一顿饭下来顾胜昔也明白为什么这么几个人程茜居然买了四瓶小烧,因为于素芬和廖萍子两位女中豪杰合作干掉一瓶白酒! 程茜凑过来小声说:“你对东北人的酒量一无所知,别看素芬姨是女的,这她们还收着喝呢,东北女人是可以在酒桌上把男人都喝趴下的可怕物种。” 而膀大腰圆黑李逵一样的李占奎同志,居然扭扭捏捏跟顾胜昔她们一起喝葡萄酒惹得廖萍子“哈哈”大笑。 “没想到你这么大个的老爷们居然还喝葡萄酒。” “葡萄酒我也是第一次喝,没喝过,不敢喝白酒。”李占奎十分羞愧,他见过别人喝醉,所以是真不敢跟人喝白酒,倒是这葡萄酒酸酸甜甜挺好喝。 “想不到你倒是个老实孩子,等有空婶子给你介绍个对象。”廖萍子不知道怎么竟然越看李占奎越顺眼,主要这娃体格子好,工分赚得在知青点也算多,现在看起来人也实在。 还有这好事?李占奎一张脸也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臊的,像一块大红布糊脸上了,为了缓解尴尬他只得一口又一口喝葡萄酒。 这边气氛其乐融融,知青点那边没有被邀请的已经团结到一起,召开知青点第一届吐槽大会。 秉承着柿子要捡软的捏,程茜成了被顾胜昔拿捏的冤大头,而顾胜昔则成了狐假虎威、得势便猖狂的无耻小人。 就连很少道人是非的金海燕都难得气得红了脸。 “我是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小顾知青,如果请的都是新知青那我也不说什么,可她这样这不是在我们知青点里搞分化吗?” 第117章 进山 谷小红撇撇嘴:“不请我们也就算了,娇娇啊,你们不是好姐妹吗?她怎么连你都不请?”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也是家丑不想外扬,她是跟我姑姑生闷气迁怒到我身上了,你们也看见来的时候她的那些衣服物件了吧,我姑姑是后嫁给我姑父的,就怕邻居街坊说后娘苛待继女,家里无论什么都是紧着她来,结果呢?” 女知青们都知道顾胜昔那个漂亮的大牛皮箱子,恐怕光是这个箱子就得值个几十块,那是纯牛皮的铜扣大旅行箱,谷小红甚至这辈子唯一见过的一次就是顾胜昔拿着的这个。 “她的大小姐脾气想必你们也都见识了吧,动辄扇人耳光,气得她两个哥哥都离家出走至今也不肯回家,在家里对我姑姑也丝毫不当成长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就当是个奶妈子,前段时间就因为我姑姑给她邮钱票的时间慢了点着我姑父告状,顺带着连我也不待见了。” 云娇娇气哼哼的说:“她甚至连我姑姑给我堂哥准备娶媳妇的自行车票都敲诈过来了,摊上这样的继女,我姑姑也真是倒霉。” “你这些话敢当着小昔的面再说一次吗?”张红梅怒气冲冲走进来,因为喝了葡萄酒的关系一张脸红扑扑的。 “我不敢,再惹大小姐发怒我姑姑恐怕要被逼着跟顾父离婚了,我姑姑这辈子挺不容易的,你要是觉得有必要,我愿意去向顾大小姐道歉,随便说什么都好,实在不行你就让她扇我耳光,反正她那么厉害,还会用弹弓子,呵。” 云娇娇最后的“呵”字嘲讽拉满,偏偏堵得张红梅哑口无言。 她也没想到云娇娇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还要她怎么说?向来不擅长打嘴仗的张红梅只得苍白的解释:“小昔绝对不是那种人,我相信她!” “嗯,对对对,我也相信她,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呢,好了吧?” “你呀,没事就少说话。”金海燕温温柔柔的:“一样都是十六岁,你还比人家大一个月呢,你看看人家小顾知青结交的人,听说暖房宴请了大队里最大的三位领导呢,咱们知青点的领导也去了,两个条件最好的男知青去了,力气最大的也去了。” “金海燕!你什么意思?”张红梅本来今天很高兴,小昔的房子一切都很顺利,上梁到现在没出任何偏差,她真的替小昔高兴,终于搬离了这块是非之地,结果回来就听见这几头烂蒜在背后说小昔的坏话,好好的知青点不住自己出钱去外面盖房子为了什么,她们这些人心里不清楚吗? 面对暴怒的张红梅,金海燕摊摊手无辜的笑了:“我哪有什么意思啊,我明显是在夸奖小顾知青呀,向领导靠拢那是思想进步积极,会选朋友有眼光,小顾知青不会做饭做菜,你看你就主动去帮忙了,所以呀,我们大家都多向小顾知青学习呢!” 又来了! 张红梅现在好希望顾胜昔能在眼前,每次面对金海燕这种绵里藏针她都无可奈何,因为你跟她讲不通理,她总是把理占得足足的偏偏张红梅明知道不对还说不出哪里不对来。 张红梅想了想,努力压下自己心头的怒火去搬自己的行李。 “呦,这是气得都不想跟我们住一起了?”谷小红似乎还觉得不过瘾,又捅一刀。 “对啊,但凡我兜里能拿出钱来我就直接跟她们一起住了,小昔说的真对,近墨者黑,近猪者臭。” “你骂谁呢?”谷小红吵架技术并不比张红梅高到哪里,顿时也生气了。 “谁臭就骂谁呢,你愿意上赶着捡骂我也没办法。” “红梅,你这大晚上的是要干啥啊?” 张红梅现在听见金海燕的声音就有种要心肌梗塞的感觉,明明之前唇枪舌剑,人家就能转瞬间把一切清零再友好开始,你就说气人不。 “不干啥,搬家,茜茜把她的小隔间让给我住了,里面那些家具什么的也都给我了。” “凭什么?” 云娇娇不干了,她早就盯着程茜那个屋子了,和她曾经住过的小隔间比起来程茜的屋子又亮堂又干净还没虫子,她想着程茜搬走她就搬过去的,可是程茜搬走的时候把门给上了锁,云娇娇只想着等明天去找程茜要钥匙呢! 都已经搬出知青点了,自然不算是知青点里的人了,更没资格霸占那个单间。 “凭隔间是人家花钱修的,家具是人家花钱买的。” 苏茉眼睛一亮,顾胜昔后来把里面的小隔间收拾得也很干净,张红梅可以住程茜那间,她为什么不可以住顾胜昔那间? 拥有了私密空间还能睡热乎乎的小火炕,绝对比她倒数第二铺热乎得多。 苏茉兴冲冲站起来去看顾胜昔的房门,竟然也挂了一把铁将军,整个人顿时蔫了。 偏偏张红梅又来一刀:“你看也没用,这个屋子也是我的,小昔送给我装东西。” 说完,张红梅甩上小隔间的门,咧着嘴笑了起来,她居然用两个小单间打嘴仗打赢了一次,哈哈哈! 这边苏茉心里别提多憋屈,但是她又做不出谷小红和云娇娇那种砸人家门骂街的粗鲁行为。 作为现代的书穿人士,整日跟这群土包子住在一起,甚至连换个小背心、小内内都要缩在被窝里偷偷摸摸,她真的太渴望拥有一个私人空间了。 可她是不受老天爷庇佑的女主,想要的一切都必须亲自动手争取,哪像人家动不动就穿越预警,狂屯物资百万,甚至有贴心的天道爸爸都直接把要穿越的年代环境通过做梦给安排上。 而她呢?什么都没有不说,提前预知一些零零碎碎的剧情靠的还是蹭室友的小说,尤其可悲的是,她还没听到大结局! 不过……想想即将到手的空间土地和灵泉,呵呵,现在的我你们爱答不理,三天后的我你们高攀不起! 进山的那日,提前在小祠堂里供了三样果子点心之后,刘永贵默默在心里又祝祷一次:“都平安回来就大猪头伺候!” 第118章 白灵芝 进山的队伍出发了,顾胜昔遥遥看着带队的小老头,那位刘家大队的活宝贝三老太爷一到了山里整个人都变得不同了,如龙归大海猛虎归山,好像这莽莽山林才是他的家一样。 老爷子身上背着双筒猎木仓,腰里别着他那个标志性的大铜烟袋锅子,装满烟叶子的小口袋随着他的步伐晃晃荡荡,让顾胜昔比较惊讶的是赶大车的老君头也赫然在列,还有屯子里几个精壮的大小伙子,他们并不是进山队伍成员,只是帮忙把物资运到山里,而狩猎队现在除了必备的武器之外全都空手,这一去要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体力自然是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武器弹药、吃喝嚼用、睡觉的大帆布帐篷,一些用得着的药剂筐篓麻袋等等全都由那些小伙子背着,捕猎队除去三老太爷和老君头之外的成员都兴奋而紧张。 狩猎有个不成文的规则,第一次出手一定要见血,否则不是收获少就是会有人员伤亡。 所谓的见血就是捕获到猎物的意思,倒不是一定要把猎物打出血。 意义和古代军队开拔之前要祭旗差不多。 为了确保狩猎队首战告捷,屯子里的社员和知青们都隔了一段距离,静悄悄跟着,害怕发出声音惊动到猎物或者影响了狩猎队的判断。 狩猎队里大多数都是进过几次山的老手,经过多次磨合也互相熟知大家强项,四个背着木仓的自然是射击最精准的,其余有擅长下套子的,有擅长观察野物追踪的,不一而足,一旦发现情况都能根据自己和附近队友所擅长直接做出正确应对,在捕猎时这很关键。 因此当一只飞龙“扑棱棱”从草棵子里蹿出来,被三老太爷叮嘱过的福山直接打出第一枪,号称最有希望接棒三老太爷的神射手,福山自信心爆棚。 然后很装逼的打空了。 “该该,该该该!” 学名为花尾榛鸡的飞龙嘲笑着利落攀上一个小松树,然后一个凌空飞跃躲过替补成员的射杀,只留下树枝摇动,和冬季白桦树一个颜色的花尾榛鸡顷刻隐没入草丛里。 刚一进前山居然就出现了猎物,大家都始料未及,可是第一次就失手,在屯里人面前丢人失了面子事小,出师不利的兆头才是大家最在意的。 就连三老太爷也把自己的猎木仓拔出来,瞄准了预判位置,等待这只一场鸡贼的鸡出来受死。 然而这只飞龙就像是知道了人们的心理,始终不见任何踪迹。 跟随进山队伍的人全体立正,谁也不敢再往前走,顾胜昔却拿出自己的弹弓子慢慢寻着一个方向摸了过去。 草木簌簌而动,两声清脆的枪声过后,花尾榛鸡一路火花带闪电从灌木丛纵越之后再次蹿上一株榛子树。 花尾榛鸡虽然名字带了个龙,但是跟威猛神武那是半点不沾边,反而天敌到处都是,天上的老鹰地上的黄鼠狼,再加上一切肉食动物几乎都能吃它,因为飞龙它不会飞。 赖以生存的技术就是靠警惕和速度,再加上风骚的走位。 大家都想把这只飞龙打下来,可是土枪土炮命中和射程有限,眼看第一次狩猎的见鸡行事就要变成无鸡之谈,只听见“咻”的风声掠过,“啪”的一声轻响过后,飞龙发出此生最后的嘶吼:“该,该!” 人群一阵欢呼! 谁能相信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用弹弓子做到了猎枪都没做到的事,旗开得胜! “好!”三老太爷老怀大慰:“此行,必定大顺!” 虽然猎物不大,飞龙也就比鸽子大那么一丢丢,可是名字里毕竟带着个“龙”字,也算吉兆吧! “丫头,等着,只要这次能猎到狐狸,三太爷帮你弄个大围脖!” “好嘞,谢谢三太爷!” 老爷子背着手,听见小姑娘干脆利落的回答,声音如泉水滚过山石,心中愈发高兴,仰头大笑几声之后一挥手:“进山!” 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尤其是不动声色跟在何小雅身后的苏茉。 来了,那个她进入到这个破败贫穷的农村就开始盼望的一天,终于来了,从此后她将逆风起舞,惊艳世人! 这一次,一定不能出错! 进山队伍行进到后山大概五、六里路左右的地方,擅长观察的名叫二宝的人阻止了后面跟随的人们。 “不要再往里走了,这里有黑瞎子活动过的痕迹。” 单枪匹马没装备的情况下,人甚至打不过一条土狗,但是一旦这样成群结队且配备武装,只要狼王不出现,他们大概率在这山里就是无敌的。 因为黑瞎子和大虫都是单打独斗,它们从不轻易跟人死磕,因为对于这种大型进攻型动物来说,受伤就可能意味着死亡。 所以它们也会衡量利弊,感觉情况不妙就全都躲起来了,但是它们不会放弃属于自己的地盘,所以狩猎队离开那些猛兽就有可能会回来。 所以为了确保大家安全,每次狩猎队都会给大家划出个相对安全的区域。 “好勒,一路顺!” 社员们答应之后开始努力寻找山货。 山林中时不时会响起欢欣的惊呼,大山从不吝啬,向渴望收获的村民们敞开怀抱。 “妈呀,快看这秋木耳,一大片,艾玛,够我们全家吃到开春了!” “五丫,快过来,这边一大片冬蘑,老鼻子啦,叫你奶也赶紧过来我这边!” 林间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激发了剩下社员的斗志,觉得前面一定有更好的山货在等着自己。 何小雅背着个背篓子,独自一人走走停停,似乎在辨认着什么,慢慢跟大家渐行渐远。 树木越来越稠密,越来越高耸,抬起头往天的时候甚至已经开始不辨方向,何小雅偶尔会有选择的在一些地方留下痕迹,以免迷失方向走进危险区域。 然后她在一棵又高又粗的大树前停下,抬头仰望,树干上果然有一块很大很大的白灵芝。 不远不近跟在后面的苏茉自然也看见了那朵在书中出现过的白灵芝,给她带来奇迹的白灵芝! 第119章 歪打正着 快爬,快啊! 苏茉此刻心情的激荡甚至远胜于发现自己穿书,因为这是会给她带来泼天富贵的机遇,这是她成为叱咤风云人物的节点! 何小雅果然跃跃欲试准备爬上树去采那朵白灵芝。 白灵芝在后世价格还是很高的,但是现在大概十块钱也就顶了天,对于没有空间物资的苏茉,绝对是一笔巨款,但是对于即将拥有空间神器的苏茉来说,那就是个屁! 白灵芝归你,空间归我,十块钱拿去花吧,姐姐赏你了! 何小雅爬了还不到半米就掉了下来,苏茉气得暗自骂了一声“废物”,她不爬高自己怎么去下面的树洞里抢走神器?而且苏茉故意用头巾把脸包的严严实实,保证何小雅就算真的看见自己也绝对认不出来。 想想就可笑,一个泥腿子,上了学就把名字从何小丫改成了何小雅,笑死,你就算改成何大雅、何诗经也改变不了泥腿子的出身。 何小雅往手心里呵了口哈气:“加油啊!那个一定是白灵芝!” 她小声给自己打气,然后开始第二次攀爬,这次比上次高了一点点,然而还是掉了下来,“喀嚓”一声挡在树洞上面的树枝被踩断,露出下面黑黝黝的洞口和一片尘烟。 “咳咳!”何小雅首当其冲,呛的一阵咳嗽:“这里怎么有个树洞?里面不会有长虫吧?” 人在紧张的时候往往喜欢自言自语来缓和,何小雅大概就是如此。 “咦?这是……”她从树洞里掏出一个黝黑的木盘,上面雕刻着八卦图案,只是中间阴阳鱼的部分被一颗莲青色的古怪石头取代,此刻被拂去上面的尘土之后正熠熠生辉。 全神贯注盯着珠子的何小雅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猛然回头,看见一个女人正高举着一块石头对她原本是后脑勺如今是脸孔的位置砸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何小雅端着那个木头盘子也对着苏茉砸了过来。 苏茉没想到这个蠢货竟然拿空间神器砸她,直接丢了手里的石头不顾一切抓住那颗琉璃异彩的珠子,与此同时何小雅牢牢握在手里的木盘也砸到她脸上。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抢我的东西?”何小雅的手指甲对准那张包裹严实的脸抓过来,想要看清她的相貌:“你是不是苏知青?” 空间已经得手,苏茉再不恋战,尤其此刻何小雅这蠢货甚至还不确定自己是谁,只要她矢口否认,这件事就死无对证。 苏茉几乎是使出了全部力气,疯狂奔跑。 好在她也不是傻的,城市里来的孩子第一次进入这种深山老林,方向是顶顶重要的事情。 一口气跑到饮狼坡,苏茉才发觉自己的颧骨位置大概是受伤了,火辣辣的疼,被八卦木盘砸中的地方也很疼,疼得她眼泪哗哗的,这让原本还准备假装跟大家一起采山货的苏茉改变了原本的计划,她决定立刻回知青点滴血认主。 一旦自己成了空间的主人,里面那口灵泉不但会让她受到的所有伤害都恢复如初,甚至会让她肤如凝脂,貌美如花,何小雅不就是凭这个让卫凌霄不惜跟母上大人对抗? 山林里的惊喜仍在延续,苏茉一瘸一拐抱着她的大惊喜痛并快乐的回到了知青点。 这个时候顾胜昔正站在空无一物的藏宝室内,别说那些存放着无数奇珍异宝的八个檀木箱子,顾胜昔连那张千工床都没放过,能拿走的全拿走,绝不给敌人留下一根头发丝,哪怕是一分钱都算资敌。 不,不对。 顾胜昔嫣然一笑,盯着那口孤零零的黑色木头箱子,这是君凛给那些人留下的一份大礼呢! 走出石室,顾胜昔拿着手里的两块狼髀石,一块属于君凛,另一块则是君凛送给她的。 她同时将两块已经玉化的骨头嵌进石壁上的凹槽,取出,再放进去,再取出,如此循环往复大概五次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保险柜被打开的声音,顾胜昔将两块狼髀石再度取出,放进别墅里去,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空无一物的山洞。 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等待君凛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来到刘家大队。 这一天,几乎全村家家都飘散出各种香味,最差的也能用荤油炖点蘑菇吃。 家家人欢马叫,一片喜气洋洋,宛若提前过了年一样。 天气是越来越冷,程茜的哥哥又开着手扶拖拉机给送了一车煤,羡煞众人。 两人的柴火也没少存,引火的树叶柴火叶都一捆捆扎起来堆放在院子西南角的小棚子里。 吃的烧的都不缺,小日子美滋滋。 地里的活计已经完全停止,位于大队部里的编织小组里却十分热闹,顾胜昔本来是过来找刘四婆子的,结果却听了满耳朵八卦。 “萍子,你不是消息最灵通吗?你都不知道是谁抢的?” 一个婶子问廖萍子。 廖萍子手里正编着蒲草垫子,看得顾胜昔眼花缭乱。 “你看你这话说滴可真有意思,连何小雅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当时就她们俩姑娘,我咋能知道?” “嘁,那黄二跟他婆娘两个说的被窝话你咋知道捏?当时被窝也就人家两口子,难道你也钻进去了?” “去你娘大胯骨的,老娘看那玩意也不怕长针眼?那是他们两口子不知道加小心让自家娃听见了传出来的好不?” 屋子里婶子大娘全都笑得唧唧咯咯,为数不多的两个未婚姑娘都臊眉耷眼羞得不敢抬头。 “干啥呢,说话都注意点,还有小姑娘在呢。”王翠英作为大队长夫人,还是比较注重个人形象和素质的。 刘四婆子看见顾胜昔一脸懵,于是跟她从头讲起:“昨儿个大家伙不是都上山了吗?老何家,何金库那闺女,就是上个月因为献人参被奖励两次的何小丫,啊对了,现在人家改名叫何小雅了,昨天在后山一个树窟窿里捡了个好看的石头珠子,叫人家给抢了,她说她把那个人脸给抓出血了,想在屯子里找找到底是谁。” 第120章 八卦引发的战争 这个何小雅也是够倒霉的,第一次被抢了人参,这次又被抢了什么珠子,看何小雅这么兴师动众的样子,大概又是一件价值很高的物件吧? 顾胜昔不像那些八卦的大婶大娘只看表面只对热闹事感兴趣,她想的是昨天山里也没有多大的风,带帽子可以理解,把头脸用围巾包裹得那么严实一定是早有准备吧? 苏茉!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如果顾胜昔没猜错,这个抢走珠子的人一定是苏茉。 想到苏茉对自己异乎寻常的关注,顾胜昔心中一动,这家伙简直就像春三十娘一样无宝不到,精准打劫。何小雅因为回了学校一般很少出现在山里,难得来一次竟然就得了什么珠子,偏偏苏茉再一次出现得恰到好处恰逢其会恰似故人来。 这俩都不是正常人。 嗯,她自己也不是。 都是怀揣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三个人当中苏茉比较有攻击性,并且总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上帝视角感觉尔等皆蝼蚁的德行。 何小雅给顾胜昔的感觉应该品性不坏,属于见招拆招的防守型,不过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至于顾胜昔自己嘛,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犯病的精神少女。 “那后来呢?”精神少女发出每一个乖宝宝听故事时的灵魂提问。 “结果满屯子打听,也没听说谁家有人伤到了脸。” “她一个毛还没煺完的小丫头片子,没准根本没伤着人家呢?” “我说呀没准就没有那个什么珠子呢?你也知道老何家的情况,老的那样,她爹和她娘又是吃一百个生豆都不吵吵腥的面团子,昨天老何家不是又吵起来了?何老太逼着何小丫她爹娘出钱给自己小闺女添嫁妆,何小丫才说那个珠子的事。” “还是何老太不甘心自行车票给整没了找何小丫的茬?那丫头也是个不省心的,一个丫头片子念啥书?能有啥出息?” “婶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自己从前也是丫头片子,你一直在家里吃白饭了吗?现在男人都躲在家里猫冬,你却能在大队部靠着一双巧手编织赚工分,咋就没出息?辽省有位号称‘现代花木兰’的女子,参军入伍,屡立奇功,五零年被j委授予‘全国女战斗英雄’,她不是丫头片子?还有位张姓奇女子,是h军著名将领,更是我国第一位女b长,你敢说丫头片子没出息?” 一屋子人没想到这个瘦骨伶仃的小丫头竟然口才这么好,而且说的这些事都是闻所未闻,一时间全都停下手中活计,等着她继续白话(侃大山的意思)。 “远的不说,就说眼前的婶子大娘们,你们文能编织会做饭,武能下地赚工分,哪里比那些男人差?” 一群老娘们给顾胜昔说的恍惚间有一种自己好牛批的赶脚,顿时觉得眼前的小知青看起来无比顺眼。 当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说的好听,你家不重男轻女咋让你这么点年纪就下乡来受罪了?” “婶子你这么讲真是大错特错。”顾胜昔目光炯炯盯着说话的人:“我大哥加入单位,枪林弹雨,保家卫国,我二哥在最艰苦的大西北建设祖国,我来,是因为我不愿意给他们抹黑,我也要努力为社会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三角眼的妇人眼睛一翻:“说的比唱的还好,我咋听说你是被你后妈报名强制下乡的呢?听说你不愿意来,还气得在火车上装病。” 顾胜昔看了看她,忽然啐了一口唾沫:“我不跟搞破鞋的女人说话,大婶请你闭嘴。” 女人一听顿时丢下手里的东西,大巴掌对着顾胜昔的脸就挥了下来:“我打死你个满嘴喷粪的小娼妇,你他娘的敢在这里胡说八道造谣坏我名声,你个黑心肝的小贱人!” 顾胜昔手指直接在妇人挥过来的胳膊肘一点,三角眼顿时感觉针扎一样的疼,手也没了打人的力气,直接被王翠英钳制住手腕:“钱库家的,你这是干啥?” “就她屎壳郎打哈欠——满嘴喷粪,我就可以打她个小不要脸的!”三角眼女人依旧理直气壮。 “好像是婶子你先满嘴喷粪的吧,你怎么知道我是强制下乡的?你又怎么知道我在火车上装病的?你胡说可以我胡说就要挨打?是因为我是知青吗?” “一把年纪了嘴巴放干净点,咱们是同样的性别,骂我的同时没低头看看你自己?我是小贱人你就是老贱人,我是小娼妇你就是老娼妇。” 屋子里众人脸上全都是一副哔了狗的表情,求别说了,满屋子都是同样的性别啊! 王翠英拍拍顾胜昔肩膀:“小顾知青别生气,咱们刘家大队可不兴排挤知青,你们来了就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一员,咱们都是一个大集体的成员,共同建设刘家大队,啥你们我们的,都是一家人。” “钱库家的,你给小顾知青赔个礼,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谁也不兴往心里去,以后也不准张嘴就说那些过分的话,要不别说我回家跟我家大刘说,开会教育她!” 三角眼只得心不甘情不愿过来道歉,看着瘦巴巴的小丫头崽子还挺厉害,就跟家里那个不省心的小瘪犊子一样! “嗯,婶子我接受你的道歉了,以后只要你不说我装病,我肯定也不说你搞破鞋。” 顾胜昔笑得甜甜的,可三角眼怎么听都感觉这话哪里像是不对劲,等到她琢磨明白的时候刘四婆子已经借由中午休息的理由把顾胜昔给带回家去了。 “小昔啊,钱库家的你别搭理她,她是何小雅的三婶,昨天他们家闹得要翻了天,今天看见你有帮何小雅说话的意思就拿你做了筏子。” 顾胜昔恍然大悟,她就说翻遍脑海里见过的人,也从来没跟这号人物有过什么摩擦,这满满的恶意从何而来? 刘四婆子虽然解释了原因,不过顾胜昔并不全信,不是不相信刘四婆子,而是三角眼说她的那些话可都是有的放矢的,必定是知青点有人传出去什么三角眼才会拿这些事来攻击她。 至于人选嘛,嫌疑最大的是云娇娇,再有就是苏茉和金海燕。 现在自己也搬出来了,有些账也得清算清算了。 第121章 商谈 刘四婆子翻出十多个小纸包:“小昔啊,这里有的是我家的,有的是我从别人家要的,现在地都要冻上了也没法子种,你这个时候急忙忙要弄菜种子是要干啥?” 拴娃说过他奶特别会种菜,顾胜昔前几天就找了刘四婆子想跟她换点菜种子,因为杂交品种还比较少,所以这个时候很多种子都是农民自己育种培育的,当然数量都不多,品种也不齐全,只是留着房前屋后和自留地种植,有时候大家伙互相串换着用。 “我不是起了房子嘛,初来乍到的还不太适应东北的气候,拴住叔建议我实在怕冷的话就弄一溜儿火墙,后来我想着那么大的炕和火墙不利用也白瞎了,就叫赵木匠帮我打了四个养殖箱,搞点冬菜吃。” “啥?”刘四婆子惊得差点没跳起来:“净扯呢,再过一个月地都冻实心了,东北这地方冬天就只能呆着,要不就上东湖那边去刨鱼,啥也干不了。” “我也是在书上看的,姑且试试,万一要是成了咱冬天就有新鲜蔬菜吃了,何必上顿大白菜下顿大萝卜?” 刘四婆子正色道:“小昔你说的是真的?有谱?” 顾胜昔年纪不大,但是行事就是有一股超出年龄的沉稳,嘴里从来也不说她家拴娃可怜啥的,可是给拴娃拿来的东西一般都比给别的孩子好,帮着拴娃把脑袋上的疮给治好了,她打发拴娃给拿了两回鸡蛋,人家也笑呵呵收着回头就给你整点红糖,天刚渐冷的时候还给她拿布打袼褙做鞋。 这孩子嘴里不多话心里特别有数。 顾胜昔点点头:“我也是第一次自己动手做,不过这个其实并不稀奇,我们是农业大国,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反季菜温室菜了,所以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刘四婆子不懂什么春秋战国,皱着眉问:“那个啥春秋夏冬的,有唐朝早没?” “四奶奶,可比唐朝早多了。” 刘四婆子一拍大腿:“诶妈呀,那你说姆们咋就从来没听说过?这咋还越活越回去了呢?” “我也是看书看到的,我妈妈喜欢养花,我就找了几本相关的书看过,自己动手种还是第一次,成不成的我也不清楚。” 刘四婆子虽然相信顾胜昔,但是她不相信东北的天气啊! “那你先种着,要是真行的话明年我也整点。” 刘四婆子不知道,二十多天后她为这一刻的决定肠子都悔青了。 顾胜昔给刘四婆子留了半斤白糖,刘四婆子说什么也不肯收,两人好一番撕扯之后还是顾胜昔胜利了。 路过知青点时刚好碰见张红梅跟何小雅。 “小昔!” “你们两个这是要去哪?” “你说巧不巧,小雅来找我想去你家里坐坐呢,暖房宴那天她没过来。” 何小雅笑了笑:“本来是应该去庆贺一下,不过不想看见某些人所以就没去,今天补上。” 说完她递过来一个用七彩线缠的心形胸针。 “这是我用曲别针做的,可以别在衣服、上衣口袋做装饰,也可以当成书签用。” “谢谢!” 顾胜昔记得做家政的那个阿姨有时候跟她唠嗑说起自己读书的时候,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月心灵手巧的人总能利用各种东西做出别致的小物件来。 比如输液器编织的钥匙链,也有人往输液器的细管里塞进颜色鲜艳的纸再往里面灌上豆油,就是一个漂亮精美的手镯,还有自行车链子做成的手枪等等。 知道张红梅跟何小雅过来串门,程茜也没有过来凑热闹,顾胜昔拿出跟张红梅一起采的松子和五香瓜子,又在盘子里丢进一把水果糖来招待她们。 “哎呀,早知道你这边这么多好吃的我早来了。”何小雅笑嘻嘻的率先拿过一颗糖来剥开,塞进嘴巴里:“我好像……” 很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甜的水果糖了啊! 张红梅像是跟何小雅已经十分熟稔的样子,她炫耀了半天昨天的收获,最后有些伤心的说:“不过我还是不如小雅运气好,小雅弄到一颗白灵芝呢!” “这事就咱们三个知道,可不要对任何人说啊!” 顾胜昔白了她一眼:“你只要管住你自己的嘴,这事就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顾胜昔用专门泡茶的大茶缸子弄了点茉莉花茶,又找来两个白瓷杯子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自己则用平常的那个印花玻璃杯。 张红梅接过茶杯闻了一口,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嗯~不错,香!” 顾胜昔跟何小雅对视一眼,同时白了她一眼,不过是最普通的花茶而已,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何小雅啜了一口茶之后才开口:“其实今天是我找你有点事。” 顾胜昔发现她端着茶杯的样子颇有些雅韵,不是那种临时抱佛脚的装腔作势,压下心中的好奇,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我不是弄到一颗白灵芝嘛,这事没告诉过任何人,我奶生气我没要自行车票非要给我安排一门亲事,也被我给拒绝了,我爹因为这件事也被我奶给打了,回来我爹又把我妈给打了,他们两个想打我,让我用菜刀给吓回去了。” 顾胜昔:…… 张红梅:…… 何小雅是完全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语调在说这件事,似乎那个事件中心的倒霉孩子并不是她本尊一样,没有一点气愤和悲伤。 可是张红梅却听得一脸恻然,这得是对家人伤心失望到什么程度才会这样淡然处之? 比如她,现在她爹妈就算来信说把妹妹已经卖了张红梅会想办法去救妹妹,但是也不会太过生气,意料当中的事情而已。 “狩猎队进山那天我因为被人抢了石头,早早就回来了,刚好在你们这边看见了一位县城里的名人,我就直说了吧,小昔,你能不能介绍那个雷子给我认识一下?我想把白灵芝和一些货卖给他。” 顾胜昔恍然大悟。 她是刻意让雷子这些人大中午的时候来屯子的。 第122章 人造靠山 那天虽然很多人都去了后山,但是屯子里也留了不少人,雷子开他那辆挎斗子带着潘六爷和王浩三个一进屯子就被几个小屁孩看见了,在自行车都算奢侈品的年代,挎斗子绝对是顶级豪车,而这个挎斗子上的人明显不是之前来找程知青的那两个,于是孩子们远远的跟着,看挎斗子最终花落谁家。 上面的人走下来打听顾胜昔顾知青在哪里,指路的孩子在得到两块大白兔奶糖之后,小顾知青家里有厉害亲戚开着挎斗子来看她的消息迅速以燎原之势传遍全村。 而这正是顾胜昔想要的效果。 明明程茜看起来条件更好,李桃花为什么没有把她列为磕巴猴的猎艳名单? 还不是觉得顾胜昔没有背景,年纪小好欺负?就如同三尺童子携宝过闹市,有利可图却无力自护,不打你主意打谁主意? 包括之前的赖狗子,倘若那个出钱的人让赖狗子去找程茜的麻烦,他还敢答应吗? 顾胜昔虽然来自帝都,父亲还是吃官饭的,奈何京城到长河县,天遥地远,鞭长莫及,既然在这个地方毫无背景,那她就给自己造一个有目共睹的背景出来,所以那天顾胜昔才会对王浩开出那样的要求来。 既然何小雅都知道了,看来自己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经达到,不见得有程茜的背景那么管用,起码再有人想打她主意也要思量一下。 见顾胜昔沉吟着没有说话,何小雅又解释:“年前我能弄到一些粮食,你放心来路肯定干净……” “不用说那么详细给我听。”顾胜昔打断她:“我可以帮你们牵个线如果对方有合作意向的话,至于你们怎么合作不用说给我听,我其实跟他也不算太熟悉。” 何小雅早就听张红梅说过,小昔说话喜欢直来直去,越绕弯子她越不爱听,果然是这样,这要是小心眼一点都会觉得顾胜昔其实是不想帮忙,可是何小雅听得出来,顾胜昔是在避免知道关于这些生意的任何消息。 在禁止私人买卖交易的时候,这样对大家都好。 “再有就是……”这回轮到何小雅沉吟了,她咬着嘴唇足足沉默了一分钟之后还是决定开口:“不要喝苏茉苏知青给你们的水,也不要吃……” 她想了想,再次补充:“总之就是尽量不要用她给的任何东西在自己身上,老规矩,你们别问我为什么,相信我的话照做就好。” 或许有一天当她们之间的友谊足够值得人信赖,何小雅可能会选择说出真相。 曾经被伤害,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重新来过,她仍旧愿意相信这世界仍旧有美好和善良,只是她不会再轻易去相信而已。 尤其是狗男人!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没想到,她们的合作萌芽其实就是从这样一次平平无奇的茶话会开始的。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天,不知不觉天色渐暗。北方的冬日白天天时短,加上刘家大队背后就是莽莽山林,太阳落山早,四点多天就开始黑了。 程茜终于舍得从她的闺房里走出来,手上沾了些油彩,怪不得一直不见人影,原来是在屋子里画画呢。 看见张红梅,程茜眼前一亮,然后回头可怜巴巴的看着顾胜昔,顾胜昔瞬间明白大小姐的意思,于是开口对已经准备离开的张红梅跟何小雅说:“晚上在我这吃饭吧,等会我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搞点肉来。” 昨天顾胜昔用一把弹弓子保证了狩猎队的首杀顺利完成,现在全屯子都知道知青点里那个年纪最小的女知青玩得一手好弹弓。 程茜顿时猛点头:“我那还有一罐午餐肉罐头。” 张红梅愁眉苦脸:“那我出什么啊,我的辣白菜和酸菜都没好呢。” “红梅姐你可真笨,你出你的手就行了,程茜馋的就是你的手艺啊!” 程茜这一刻高冷气质美女的风范荡然无存,知她者小昔也! “那行,你负责在家里打下手,剥点葱蒜,生姜去皮,都切成碎末子,我回去知青点拿点辣椒酱和木耳来。” 何小雅也一扫先前给顾胜昔那种沉稳的暮气,带了几分年轻人的活泼:“小昔,我要跟你一起去打猎。” 顾胜昔就有点小郁闷了。 她要是跟着,万一没有遇见野物顾胜昔要怎么从别墅里往外拿之前存下来的野鸡野兔? 可是看着何小雅兴致勃勃的样子,顾胜昔想要独美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两个人就这样一边闲聊一边往山里走。 还是那条熟悉的山路,顾胜昔总有一种错觉,似乎下一秒路边的草丛里就会钻出来一个灰色的毛茸茸的脑袋来,身后跟着少年颀长若修竹的身影。 她眺望巍峨群山,暮色苍茫里升起淡淡暮霭,将白桦林晕染上朦朦胧胧的月白色。 顾胜昔知道此刻君凛正躲在大山的某个地方,静静等待着,和这山林中每一种想要填饱肚子的生灵一样,在寻找食物也在被当成食物寻找。 “那边好大一块桦树茸!”何小雅呼喊一声,也不等顾胜昔有所回应就径直跑了出去,顾胜昔趁机往相反的方向丢出一颗石子,引得灌木丛里一阵簌簌作响,然后拿出弹弓子打了个空弹。 片刻过后两个小伙伴都有了收获。 “哎呀,小昔,你这弹弓子简直神了,百发百中啊!” 嗯,我这次必中,因为我是指哪打哪。顾胜昔在心里默默补充。 何小雅手上抓着一块黑黢黢的东西,以顾胜昔不太精准的眼光来看,估计年份也有二十年以上。 这就是所谓的女主光环吧?不然为什么又是人参又是白灵芝又是神奇的珠子,怎么这满山的宝贝都追着撵着让何小雅发现呢? 不但如此,苏茉对自己这个该死未死人的关注度远没有对何小雅这个村姑的高,而之前何小雅提醒她的话,顾胜昔已经过分解读出很多意思在里头。 她忽然心中一动,如果那颗珠子真的有那么好,何小雅是那种肯安静吃下哑巴亏的人吗? 她好像没有一点愤愤不平的样子,似乎只传出伤了抢东西人的脸这个消息之后,再无其他动作。 呵呵,这两个人,真的挺有意思啊! 第123章 夜路 再有就是……这边虽然偏离一些那条人们来回走的山路,可是这样一大块桦树茸就那么明晃晃的挂在树上,难道别人都看不见? 顾胜昔是相信在某人身上真的存在着某种幸运光环的,或许何小雅就是吧。 “可惜了,这么大一块五十多年的桦树茸,就这年月最不值钱。” 顾胜昔顿时惊了,长在这种显眼的地方五十多年才被发现?她愈发相信自己之前的推测,见何小雅一脸郁卒的样子,于是劝慰她道:“不要太贪婪,咱们两个一起进山一趟,我手里这只野鸡拿去那个地方最多就五块钱,你这个起码也能卖十块、二十块的吧?” “可是到黑市你手里的东西随便就能卖得出去,我这个可不好找买主,这是统购统销的弊端,无法精准定位买家,有货的卖不出去,想买的又买不着。” 顾胜昔现在也叹息了,话说我知道你已经在拿我当朋友处了,但是小马甲你能不能捂一下?有些太超前的话咱还是尽量不要拿出来说啊! “要不咱换换?”顾胜昔随口说道。 那么大一块五十年的桦树茸,挂到商城里买估计不到一万也得七八千块,再扣掉提现一半也有四千块,四千块和二十块的对比,着实惨烈了一些。 “换就换呗,你给我两只鸡这桦树茸就归你。” 顾胜昔心中一动,说道:“那你还是亏了,要不你说说你都需要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弄到?” “我最想要一条棉裤,你要是能给我整两斤棉花来我连那个白灵芝都给你。”何小雅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破烂衣裤,想来里面就算有穿棉衣,应该也是好几年高龄已经不大保暖的了。 棉花在现在也属于战略物资范畴,只是随着品种优化产量提高以及纺织品不断推陈出新,变得需求量不是那么大而已。 现在无论是供销社还是县城的大百货,有钱有票都很难搞到棉花,也难怪何小雅一筹莫展。 但是这对于顾胜昔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别说二斤,二十斤、二百斤她都可以弄到,疆省优质长绒棉一斤才三十块钱左右,那块桦树茸按照八千块估价再扣掉一半提现,也能买一百三十多斤棉花,估计都做成棉裤何小雅能一直穿到寿终正寝。 “我给你弄五斤棉花,你看看还需要别的不?”顾胜昔想着她可以从其他方面弥补一下何小雅,别让她太吃亏。 至于以后要不要长期大规模合作,还得再看看何小雅这个人的品行如何。 反正顾胜昔能看得出,她身上有秘密,恰好顾胜昔自己也是。 何小雅提着顾胜昔的柳条筐一起往回走。 快到顾胜昔家的时候,前面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引起了何小雅的注意,她把柳条筐塞到顾胜昔手上示意她躲去石头后面藏起来,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面的人。 “苏知青,等一下!” 和张红梅以及顾胜昔的相处让何小雅心中的愤懑退散不少,这两个知青都很不错,不因为她穿的破衣烂衫瞧不起她,也没因为她们来自城市而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就有什么优越感,尤其是顾胜昔,何小雅面对她时完全没有面对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那种感觉。 面对他们这些泥腿子,她既不像程茜那样清冷不好接近,也不像金海燕那样平易近人,嘘寒问暖,何小雅知道那都是装的,只是人家装的像也装的久啊! 顾胜昔也在伪装,她一直表现得很像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女,眸光澄澈,双瞳剪水,可是却常在不经意间迸发出凛冽锋锐,令人不敢忽视。 大抵就是后来大家常说的扮猪吃老虎的主。 她改变了浑身是刺的张红梅,希望这一世张红梅可以在顾胜昔的影响下不要重蹈前世覆辙,她明明可以有不错的日子。 何小雅看了前面愕然站立的苏茉,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好像上辈子苏茉是扶弟魔,宁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把能存的物资都攒起来邮回家里去,后来她被赖狗子占了便宜,还让人捉了奸,不嫁给赖狗子就要去农场改造,苏茉最后跳了河。 而这辈子的苏茉,明显人还是那个人,性情却一点都不一样了,她像是预知了自己会挖到人参,会发现那个树洞。 何小雅原本是想看着她作死的,可是在顾胜昔家跟她们的相处让何小雅冰冷的心融化些许,起码上辈子苏茉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这辈子虽然又是抢人参又是抢珠子,可是终归都没有损害到何小雅的利益。 何小雅伸出手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吧,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藏在石头后面的顾胜昔:嗯,我果然料事如神。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拿了你的东西?”苏茉一脸不耐,似乎何小雅的确污蔑了她。 “非要我挑明了说吗?那颗被你抢走的珠子,那是我的。” “你怀疑我是那个抢走你东西的人?真好笑,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我承认之前人参我是有点私心,可那是因为我家里有人生病需要人参,我也是不得已才撒谎的。你不是说你还打伤了那个抢东西的人吗?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脸上有伤吗?” 何小雅看着那张凑到自己面前的脸,目光在苏茉脸颊某个地方不断游移,如有实质,不是努力克制的话苏茉真的想要伸手去抓挠一下,对方的眼睛像是藏着跟针,看的她受伤的地方刺刺的,痒痒的。 可是苏茉知道,自己的伤不到一个小时就好的干干净净,在她顺利认主之后。 现在那颗珠子已经跟她融为一体,没有任何媒介,谁也无法夺走她的宝贝! 被苏茉骂狗眼,何小雅也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意味深长:“的确没有伤,苏知青的皮肤可真好,就像书上说的吹弹可破令人羡慕,这么美的人大晚上的别到处跑,当心夜路走多了遇见那个东西。” 苏茉反唇相讥:“你不也在这条路上?说不定我没遇见反而让你遇见了呢?” 第124章 机锋 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呵呵。”暮色中传来一声轻笑,何小雅笑容看起来有几分诡异:“遇见现在的你,跟遇见那个东西大抵也没什么差别了,抢没抢我东西咱们两个心知肚明,这是你最后一次抢我的东西,警告你再敢来算计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诶呦我好害怕,有证据你就去告公安来抓我,没有证据就别在这叨叨,当心我告你诽谤。” 丢下一句自以为威风八面的话,她昂着那张比平时白皙细腻的脸,志得意满的走了。 “希望将来你不要后悔现在的选择。” 何小雅看着苏茉来时的方向,不远处有一排简陋的建筑伫立在薄暮中。 她轻轻蹙眉,苏茉这是又来夺自己的机缘? 这一瞬间何小雅有点毛骨悚然。 苏茉这个女人仿佛比自己还要了解她的经历一样,可偏偏很多事情上一世明明没有第三个人在场,比如挖到的那棵人参,上辈子是自己一个人悄悄挖到的,可是苏茉却精准找到了她,又比如这次树洞里的八卦盘,明明也只是有她一个人知道。 这些事情绝对不是重生可以解释。 昨天大队长刚把那些人接来安排住进棚子里,今天晚上她就摸了过来。 可是上一世明明还要一个来月人才到的,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发生了错乱?像是要否认自己心中的想法,何小雅下意识摇摇头,苦苦思索着再次确定付老他们是眼看快过年的时候才来的。 她蹙眉,好像随着自己的重生归来,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苏茉不再是从前那个懦弱的苏茉,而原本因为闹肚子死掉的顾胜昔现在欢蹦乱跳一点也没有蒙主宠召的意思,并且还跟她成了不错的朋友。 也罢,原本何小雅还惦记着这次付老他们一来自己就想办法过去接济一二,让他们比前世过得好一点。 现在苏茉已经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明显是要先施恩再图报,既然她早早就跑过来付老这边示好,肯定是知道将来付老的地位,起码在老人家起复之前棚子里这些人都是安全的,那自己暂时就不去了,见机行事暗中照料吧,免得付老他们认为这么多人凑上来都是别有用心起了反作用。 目前还是想办法跟雷万钧联系上,多搞点钱是正经。 何小雅一点也没有隐瞒顾胜昔,原原本本说了苏茉抢走珠子的过程,她只是没说自己留下了八卦木盘一事,然后再次郑重告诫顾胜昔:“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千万不要用苏茉的任何东西,哪怕她说吃了用了某些东西会变漂亮,哪怕你亲眼看见她变漂亮,你也千万不要动那些歪心思,将来长开了你会变得很漂亮。” 顾胜昔觉得自己脸有点热。 被一个美女当面这么直白的夸赞美貌,她有亿点点尴尬啊! 虽然张红梅腌制的辣白菜和酸菜还都不可以吃,不爱占便宜的她依旧贡献出咸鱼干,用豆油炸得酥酥脆脆,绝对是下饭神器。 再加上榛蘑炖野鸡,午餐肉,大白菜炖宽粉,又是有鱼有肉的美好一天。 彻底进入农闲,张红梅偏偏又是个闲不住的,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些碎布头给顾胜昔程茜做棉手闷子,就是那种只有大拇指可以自由活动的棉手套。 顾胜昔则每天鼓捣她那四个木头箱子,最先出来的是韭菜,因为是从刘四婆子家挖的两年生韭菜根,直接用生根剂、杀菌剂浸泡过后排得齐齐整整栽进两个大箱子里。 现在已经长出一扁指那么高,寸头一样齐刷刷的,让顾胜昔想起后世的草娃娃。 小葱出苗不太理想,稀稀拉拉的,细线一样的两根小叶子扭曲却倔强的掀开上面的泥土,颤巍巍观察这个世界。 香菜出了两片圆圆的小芽叶,有的上面还可笑的顶着种子的空壳。 满目苍凉的青灰中屋子里这一片嫩芽新绿看起来令人分外心情愉悦。 第四天,程茜的哥哥们开着挎斗子又送过来一批物资,顾胜昔借机去找何小雅过来家里,离开知青点独居实在是太爽了,再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顾胜昔给她拿了五斤棉花,两只野鸡和二斤红糖,在何小雅愕然的眼神里又递给她十块钱。 何小雅给她的白灵芝和桦树茸去掉商城扣除顾胜昔纯利润三千多块,不是她太过悭吝舍不得多给何小雅分一些,就目前的物价来说,顾胜昔拿给何小雅的东西已经算得上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屯子里大姑娘出嫁她妈都不见得给陪送五斤棉花的,所以再多给就等于直接告诉何小雅这位基本确定的重生人士,我有问题,我身上有大秘密。 有些事是宁叫人知莫叫人见的,你可以怀疑我,但我不会给你提供证据自锤。 “小昔,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是拿你跟红梅姐当成肝胆相照的革命同志来相处的,所以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这些我都收下了,咱们以后事上见。” 是东北女性特有的爽朗干脆。 看着何小雅伸过来的粗粝得不像是一个女孩子的手,顾胜昔也伸出手来跟她握在一起,请原谅她没办法再激烈握紧,然后情绪激动的说一声“你好同志”,就目前的场景,顾胜昔已经在拿脚丫子抠地了。 “行,日子还长着呢。”顾胜昔也不是矫情的人:“雷子这样的人我还认识两个,不过都不在咱们长河县,用得上我的地方你说话,能帮得上忙的我尽量帮。” “好。”何小雅这时候笑得像是卸下一层盔甲,分外真挚。 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没事去县城里划拉划拉书,尤其是有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我这边已经收集到平面几何的三册,你有空也找找,没事多看看书未来会有用的。” 这是在隐晦的提点她高考的事情吧,顾胜昔这个时候是真的相信何小雅要跟她做个好朋友好闺蜜了,不然的话她不会说出这套不知帮助多少知青改变命运的书籍。 “不要把消息扩散,会引起一些别有用心人的注意。”何小雅还是担心顾胜昔年纪太小,心里藏不住事,又叮嘱她一句。 第125章 震山 顺利把何小雅介绍给雷子的时候顾胜昔完成了跟王浩的最后一次交易,因为以后会有何小雅接棒继续供货,而因为顾胜昔提供的香蕉和苹果,王浩也不需要再去做小贩子赚那仨瓜俩枣的钱,他们不但守住了长河县的这一半地盘,还用那香蕉总量的三分之二敲开锦岭黑市的大门。 潘六爷一时间春风得意,得了何小雅这个粮食供应大户也是顾胜昔的功劳,特意派大号雷万钧的雷子哥和王浩又开着那辆挎斗子过来给顾胜昔送了一趟物资,把小顾知青城里有厉害亲戚这事坐实。 “六爷说小昔姐你需要什么只管说,长河县城里弄不到咱去锦岭市弄。”许是地位影响经济,经济拉动物质,一段时间不见王浩似乎高了,也壮实不少,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样子。 “那就让潘六爷帮我踅摸踅摸这个。”顾胜昔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那套丛书的全名:“这一套书全套17册,让六爷费费心能找到几本就帮我买几本,要是凑全一套那就再好不过了,多少钱先帮我垫着。” “好嘞!”王浩珍而重之的把纸折叠一下放进自己的小荷包里:“那些东西六爷说让你务必藏好了,最近县里不太安静。” 顾胜昔知道他指的是那一匣子首饰。 “嗯,我知道。”顾胜昔指了指桌子上的六个罐头瓶子:“三瓶香菇酱,三瓶蟹黄酱,我哥在南方给我弄来的,你跟六爷和雷子哥一家两瓶,这一斤橘子糖是给二妞的。” 认识这么久王浩也熟悉小昔姐的为人,她是那种言出必诺的人,她怎么说你怎么做就好。 这些东西如果自己不肯收的话,倒惹她不高兴,再说又不是只送他一个,六爷和雷子哥那份轮不到他来做主,反正小昔姐喜欢那些老物件,以后有机会他帮着踅摸点哄她开心也是一样的。 王浩走的时候,门口围着几个小鼻涕孩远远的看着挎斗子,雷万钧个头不高但是现在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看着就不好惹,直到看见顾胜昔出来,雷万钧的脸迅速春暖花开:“小昔啊,着乡下住着还习惯不?谁欺负你跟雷子哥说……” 他眼神横扫一圈之后才再度开口:“灭了他!” 孩子们顿时又往后撤退出一些距离,妈呀,这人咋看着有点吓人呢! 有些闲着无事、远远瞧热闹的社员们也努力藏匿好自己,个头不高一身悍猛的气息,有点像当年的三老太爷。 有这样的亲戚,看样子人家是不会答应小顾知青嫁到屯子里了,很多人都有些遗憾。 一晃,狩猎队进山一个礼拜了,大队长开始坐不住金銮殿,没事就往这边溜达。 用王翠英同志的话说就是:“姆们家大刘就那样,狗肚子装不得二两酥油,有事他就魂不守舍的,老犊子这几天一宿一宿的抽烟,白天就狗颠肚子似的一趟趟往前山那边跑,老娘好容易给他养点秋膘都颠没了。” 王翠英嘴巴里骂着,可一脸心疼傻子都看得出来,但是没办法,每年狩猎队进山快回来那两天刘永贵就会这样折腾,一直折腾到狩猎队回来谜底揭晓拉倒。 偶尔会遇见站在大门口往山上眺望的顾胜昔,两人点头说句话就又心事重重的各担心各的去了。 君凛的家底全都堆在顾胜昔别墅的地下室里。 两块狼髀石被顾胜昔紧紧抓在手里。 可是它们的主人却颠沛在这深山老林殚精竭虑、搏命厮杀,只为有一个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的理由。 时光不受庸人扰,你自望眼欲穿,它自一分一秒。 狩猎队进山的第十二天,刘永贵已经快搬到进山那条路口去住了,气得王翠英跑顾胜昔家里一边抹眼泪一边骂自家那个老犊子。 “可图啥?操心费劲也没比别人多挣几个工分,还三天两头被叫到公社挨训,屯子里谁又念了他的好?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进山,何苦呢,我看他比那些进山的还遭罪。” 顾胜昔抓住一把花生粘递给王翠英。吃点甜的稳定一下情绪。 还是这时候的花生粘好,花生是大颗的老品种,裹着薄薄一层糖霜,香甜酥脆,不像后世裹了一层厚厚的糖衣都看不见花生,吃起来甜得齁嗓子,一点也不好吃。 这是程茜的哥哥们带来的,顾胜昔分享了自己的香菇罐头,程茜不肯占便宜于是给了顾胜昔一大包。 美食果然抚慰人心,王翠英不再焦躁的抱怨咒骂,像泄了气的皮球靠在火炕上。 “诶?你那大木头箱子里头,是韭菜?”一边吃着花生粘一边总算有闲心四处大量,她立刻发现这屋子里的西洋景。 还没等顾胜昔回答,只听见一声沉闷的“轰隆”声响过,大地似乎都为之颤抖了一下,外面更是传来刘永贵的一声惊呼! 顾胜昔心中一突,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屋子,后面跟着腿脚发软的王翠英。 “咋地啦,咋地啦这是?”她不仅腿软,连声音都带着轻颤,祖宗保佑啊可千万别是山里的那些人出了事,一定要保佑!一定要保佑啊!大不了今年的猪头她不从脖子上偷偷往下片肉了……以后都不片了,永远都不往下片肉了! 顾胜昔搀扶着王翠英走到大门口,刘永贵怀里揣着一把柴刀穿着那件补了好几块补丁的军大衣,带着几个年轻后生飞奔而过。 “你干啥去,刘永贵,你给我站住!” 王翠英眼前发黑,山里一定是出大事了,这地动山摇的刚开始还以为是地震了。 “咱就在这等着,咱不进去,三老太爷会把他们都带出来的,永贵啊,你别进去啊!” 王翠英眼泪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她眼前似乎闪过一幕幕血腥的画面,两只手更是死死抓住刘永贵的大衣不让他去山里。 快晚上了,山里那么大的动静,永贵这个时候进山肯定凶多吉少。 “撒开!”刘永贵虽然平时也板着脸,但是看见王翠英时都带着乡下汉子特有的那股憨傻憨傻的样子,可知两口子平时感情不错,可现在他目露凶光,似乎谁敢阻止他就要弄死谁。 “不,我就不!” 刘永贵腮帮子咬肌凸起,明显在压抑火气,他“忽”的一把扯下军大衣,只穿着一件同样补着补丁的毛衣对旁边几个人大吼:“跟上,走!” 第126章 狼群 “刘永贵!”王翠英把这三个字喊的咬牙切齿,声嘶力竭。 刘永贵的身影略微停顿之后,大踏步疾行而去,后面屯子里的几个壮小伙也各自拿着家伙紧随其后。 狩猎队的事,就是全屯子的事,没人可以置身事外,也没人敢独善其身。 “翠英婶子,你回家去等着吧,我跟永贵叔一起去。” 顾胜昔从王翠英手上拿过刘永贵的那件军大衣,王翠英已经像个雕像,依旧维持一只手抓着军大衣面向通往后山山路嘶吼的样子,顾胜昔喊了程茜和不远处站着的张红梅两个,要她们把翠英婶子送回家去,自己反身回了屋子。 她身上穿着卫衣加罩衣组合,这身行头根本抗不过初冬夜里的山风,众目睽睽之下顾胜昔总不能就这样追过去吧? 片刻的功夫,顾胜昔就从屋子里出来,程茜和张红梅一左一右搀扶着王翠英正目露关切的望着她异口同声:“要不我陪你去?” 顾胜昔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弹弓子,并且展示了一下一颗手指肚大小的钢珠:“我拿这个可以打穿野猪的脑壳,你们应该担心的是它们。” 她真正保命的武器是苍穹之鹰,并不是手里这把合金弹弓。 “小昔啊那你一定要小心,要是你有个闪失……”王翠英话说一半察觉十分不吉利,赶紧往地上“呸呸”吐了两口之后说道:“去了跟紧你永贵叔,他跟着三老太爷进山很多次了。” “嗯。”顾胜昔应着拔足就往山里跑,再磨叽一会可能真的追不上了。 顾胜昔对刘家大队人印象不错,但是让她这样往山里冲的根本原因并不是狩猎队,而是君凛。 如果估计的不错的话,应该是山洞里的机关被触发了,这是顾胜昔和君凛意料当中的事,然而真的发生了她心里还是很沉重,这说明对方对君凛守着的东西志在必得,不管死伤多少人都在所不惜,希望这次能让君凛彻底摆脱那些看不见的敌人,从此以后过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午后三点多钟,天气已经开始由热转凉,很多没有收入的人家都只吃两顿饭,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家的烟囱里飘起袅袅炊烟,整个小山村看起来静谧而安详,山中的杀戮追逐却已经从上午九点且战且退一直到现在。 擅长观察野兽行踪的二宝子总算在大家体力即将告罄之前找到一块暂时可以休息的地方。 福山抱着分给自己那杆猎枪满脸沮丧。 之前的雄心壮志全都变成泡影,三老太爷之前还鼓励他说希望将来他能接替自己成为狩猎队的杆子,杆子有旗杆的意思,意思就是整个队伍的灵魂,杆子不倒队伍不散。 可他呢?第一枪打空了,让个小丫头片子给圆回来个顺利,进到山里之前还都挺好,收获也不错,大家喜气洋洋的说,回来路上哪怕再打只兔子野鸡,都是山神爷给的添头。 结果到现在,轻伤五个,重伤一个,为了摆脱那群狼,大件全都丢过去投喂了,他们只剩下几只野鸡兔子,之前大伙口中的添头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福山的腿肚子让狼给掏(咬的意思)了,虽然经过包扎可血依旧还在往外渗,棉裤都浸透了,冰凉冰凉的贴在腿上,伤口里头一跳一跳的疼。 眼瞅着天越来越黑,就算没有狼群捣乱他们够呛能在天黑之前走出后山了,现在那群狼明显在积蓄力量想要在天黑之后组织一次绝杀。 福山耷拉着脑袋,眼泪不受控制“啪嗒、啪嗒”砸到地上,这可能是进山伤亡最惨重收获最少的一次了。 他这根杆子还没戳起来就已经被狼群给撅折了。 三老太爷坐在一块石头上,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几个穿着看起来明显不是屯里人正围着他在争吵。 “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了,不趁着现在赶紧弄点吃的,一会狼再进攻的话咱们这些人又累又饿,全都得交代在这。” “我知道有一条近路,走那边七点钟左右咱能下山,狼群明显想把咱们这些人困死在山上,要是现在停下灶厨修整就是上了张三的当。” 三老太爷持反对意见,并且招呼着那些七倒八歪已经疲惫不堪的狩猎队员:“精神精神,起来赶路!” “老爷子你这是在拿人命不当命啊,现在还不到三点,你叫大伙饿着瘪肚子一直坚持到下黑七点?这不是扯淡吗?错过这个修整的好地方,走到半路走不动狼再追上来那才是彻底完犊子了。” “既然这样,道不同不相为谋,各位同志可以依照你们的意愿在这修整,我们刘家大队的都必须立刻离开。” 虽然有些狩猎队员认为这人说的对,可是作为刘家大队的社员,他们进山之后一切必须听从三老太爷指挥,这是规矩,一个队伍不能竖两根杆子。 几个自称是g委会进山抓捕迪特的行动组成员顿时翻脸了:“那把吃的跟水给我们留下,反正你们连夜赶路也不用吃喝。” 屯子里人一听就急了,他们今天一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该丢的丢了,该扔的扔了,要是再把粮食跟水给这些人,万一今天出不了山,他们怎么办? 再说,凭什么屯子里预备的干粮和水,要给这些人留下? “咋?你们还不乐意?我们打的猎物可让你们做主都丢给那些狼了,现在你们赔我们点粮食不是应该的?再说我们也是为了追捕迪特在进山的,你们下级单位有义务配合供给我们物资!” 狩猎队顿时人人脸上都是义愤填膺,却又敢怒不敢言。 这些人的来头太大,他们惹不起。 可是明明之前大家仓皇逃命的时候这些人不肯拿那些野猪野鹿,三老太爷也是看狼群攻得太紧,避免人员伤亡才决定把那些野物丢给狼群吃,一来给队伍减重,二来狼群有的吃也就不会对他们穷追不舍了。 现在他们又反过来怪狩猎队丢“他们”的猎物。 “快跑,快!狼群又他妈来了!” 第127章 得救 一个行动组成员一边拎着裤子往人群中跑一边惊慌失措的叫喊着。 在他身后的灌木丛窸窸窣窣不断晃动着,也不知道里面藏匿了多少只狼。 在这一刻,所有人脸上全都是绝望,他们的弹药已经快没了,这种饥寒交迫还带着一少半伤员的情况下跟狼用冷兵器作战,他们连惨胜都做不到。 “还有弹药的木仓都交给我。”三老太爷沉声说道:“能丢的全都丢下,二宝子,你负责带队走老熊沟那条道,务必,把他们都给我带回去!” 福山恶狠狠抹干脸上的泪:“三太爷爷,我跟你留下!” “滚蛋,这个时候你抽什么风?” 三老太爷老树皮一样干枯的手慢且稳健的一把拽过福山怀里的木仓:“将来屯子里的杆子就是你接,别因为一次两次失败就觉得天塌了,人活这一辈子坎坎坷坷多了去了,几只张三就啃塌你的脊梁骨了?对得起你裤裆比娘们多出的那块肉吗?” 福山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三太爷,我立不住杆子,交给二宝子吧,我跟你一块儿……” “你是将来刘家大队的杆子,现在还轮不到你来立,老子说一不二懂不?再说,你觉得带这些人下山是轻省活计?赶紧给老子滚蛋!记住,不能死人,你跟二宝子把人都给我活着带下山去!” 老爷子声音忽然压低,低到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见:“那几个人不对劲,防着点。” 福山只觉得肩头被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走吧,好孩子。”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肩膀重若万钧。 而之前还叫着在这里休整的行动组成员都明白,老家伙留下那些猎物和仅有的弹药,是想用自己和那些肉食给他们的逃跑争取时间。 可是也不看看他们手上土造的破猎枪,拉一下打一发,那群狼起码有十多只,在如今狼比人多,人比枪多,枪比子弹多的情况下,他们这些人都留下也不见得是对手,这位叱咤风云一辈子的人物,最后也是死在狼群口中,果然是冤冤相报,循环往复,打了一辈子狼,老了老了终于拿自己喂了狼。 老家伙也算是当机立断,就是想要这招壁虎断尾奏效,可也要看狼群肯不肯啊! 少了那些物资累赘,没受伤的拖着受伤的,狩猎队伍速度果然提高不少,走出没多远最前面的二宝子低声招呼着他们:“走这边。” 一群人唏哩呼噜赶紧冲过去,身后的小山坳里,一声清脆的枪响炸得每个人心里都是一痛,三老太爷开火了,可是他能撑多久呢? “你在干啥呢?” 福山的话吓得队伍最后那人一哆嗦。 “我能干啥?撒泡尿还不让?” 福山阴沉沉看着这个行动组的成员:“你往草棵子里倒了啥?” “倒啥,倒啥?”这人拎着敞开的裤子,晃荡着他那蔫头耷脑的兄弟:“你说倒啥?倒尿呗!” “你揣兜里的是什么东西?”福山依稀看见这人从兜里拿出什么往地上倒,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这人的裤兜,似乎要把那里烧出一个窟窿。 “咋地?我带什么还需要你一个泥腿子过问吗?拉个乌合之众的狩猎队就真觉得自己是根杆子了?这么有血性怎么没见你留下断后把那老头换回来?” 福山还是年轻,加上三老太爷那是他这一辈子最景仰膜拜的人,他却眼睁睁看着他留下送死,被这人一激福山顿时像是被人猛扇了几个大耳刮子,脸颊热辣辣的疼。 “我要听我三太爷的话。” 福山闷闷说完又走到队伍中间去搀扶伤员,三太爷爷说,要把大家都带回去,他就算豁出自己的命不要也一定要把大家都带出去! 就在此时,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大山似乎都在震撼,所有人都以为是三老太爷动用了什么一直没显露于人的大杀器,跟狼群同归于尽,整个队伍几乎一片啜泣声,除了行动组那几头烂蒜之外所有人都哭了。 这是三老太爷用自己的死路换来他们大家的活路! 二宝声音哽咽着:“跟上,都跟上,快点走!” 那一下地动山摇,惊到的不仅仅是狩猎队和行动组,还有三老太爷和那群狼。 就在人狼皆是惊疑不定时,一道利落的身影从天而降,剔骨刀一下就捅穿一只狼的肚子。 狼发出凄厉惨嚎竟然吓得有两只狼直接蹿出战圈逃走了。 已经短兵相接,三老太爷早就舍弃了猎枪换上柴刀,虽然无暇顾及这边的情况,但是眼角余光依旧看见了那两只逃跑的狼。 张三这种动物是很有社会性,等级森严,分工明确,很少有这种明明占据有利局面却丢下同伴逃跑的情况。 三老太爷虽然诧异但是手下却一点没耽搁,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和突如其来的帮手一样,他手中的武器也是一个劲往狼的中段招呼。 狼是有名的铜头铁骨豆腐腰,轻便武器攻击头部比较亏。 两人都是经验老到的猎人,只要出手必定带出一蓬血花传来几声哀嚎。 原本进退有度的狼群很快被杀得溃不成军,居然又跑了一只狼。 很快,一声惨嚎过后,剩下的四五只丢下半死不活的同伴扭头跑走了。 已经抱着必死决心的三老太爷长长出了一口气,千古艰难惟一死,能活着的时候谁都惜命,他如今死中得活,自然十分感激眼前这个少年。 “老头子谢过小兄弟救命之恩,我是前山刘家大队的,我叫刘凭观,不知道恩人怎么称呼?” 少年摇摇头。 三老太爷有些迷惘,摇头是什么意思? 看见他的表情,少年说道:“我就记得我好像是叫林君,不知道是哪里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都忘记了。” “那你住在什么地方?”前些年很多南方人过来东北逃荒,有的都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往这边跑,东北地广人稀,黑土地里产粮食,不少在关里活不下去的都拖家带口来这边,可是这小伙子看身手可不像是过不下去日子的人家啊! “你还能走吗?我送你回去?”少年问三老太爷。 第128章 碰头 顾胜昔追上刘永贵的时候都已经快到饮狼坡了。 刘永贵走的很急,只穿着毛衣依旧走的满头大汗,看见顾胜昔从后面追上来,手里还拿着一件看起来很熟悉的军大衣,顿时黑着脸责怪她:“眼看天都要全黑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咋还敢往山里跑?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咋办?” “翠英婶子惦记你,怕把你给冻着,非要追过来给你送大衣,我自告奋勇抢了这趟差事来的。” 刘永贵尽管心里急得火急火燎,可听小顾知青这么一说,心里还是热乎乎的,他就知道他家老婆子嘴硬心软,心情好的时候叫老刘,大刘,心情不好什么老犊子,老瘪犊子张口就来,可他知道老婆子心里稀罕着自己呢。 刘永贵接过大衣穿在身上,瞬间感受到了老妻送来的温暖,努力控制住想要升天的嘴角,他有点发愁小顾知青怎么办了。 去掉狩猎队那些精英,他带来的小伙子本来也不多,一般都是家里有人去狩猎队的,他们就一把比刘永贵他爹岁数都大的火铳,带着这玩意基本上威慑力大于杀伤力,算是给自己壮胆的,其余人全是柴刀镰刀头甚至有人拿的是家里的菜刀。 这个时候让小顾知青自己回去他不放心,可要是再派人送小顾知青回去,本来人数不多的队伍又要减员,左右为难。 “永贵叔。”顾胜昔晃了晃手里的弹弓子:“我这个东西的杀伤力可不比你手里的枪差,带着我一块去吧,作为刘家大队的一份子,我也想为狩猎队尽一点绵薄之力。” 刘永贵感动的热泪盈眶。 看看人家这思想,这境界! 想着之前他没叫来人的那两家,明明家里有大小伙子就是死活不肯跟着来,一个说突然肚子疼,另一个干脆就说害怕。 刘永贵一句“吃肉分钱的时候害怕不?”的话冲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他是大队长,三爷爷叫他管好自己这张破嘴。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能跟翠英发那么大的脾气。 三爷爷那句话说的没错,疾风知劲草,日久见人心。 挺高挺壮的老爷们没卵啊,不如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 队伍里带有手电筒,暂时没舍得用,几个小伙子每人手里都举着一支火把,防身照明两不误。 一行人就这样按照平时的路线往后山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声巨大的爆炸,今天的大山里分外安静,只听得到松涛阵阵和着夜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以及顾胜昔一行人的脚步橐橐声。 过了饮狼坡之后黑沉沉的夜幕吞噬掉所有光芒,几个小伙手里的火把冒着黑烟闪闪烁烁,领头的忽然停住脚步:“永贵叔,走哪边?” 前边两条路,一条是往鬼潭的,一条是通往老熊沟的,鬼潭那边好走一些,饮狼坡那条大溪的水就是从鬼潭流出来的,老熊沟地势险恶些,狩猎队两条路都走,想超近路就走老熊沟,不着急节约体力的话就走鬼潭这条。 “还是走鬼潭吧。”刘永贵想了想,决定走这条路,山里那么大动静,万一山里哪处塌陷起码走鬼潭这边保证有水喝有鱼吃。 不过还没等他们走出多远,一阵阵狼嚎和稀稀拉拉的枪声就在不远处响了起来,就连顾胜昔都听得出声音不在他们附近。 “老熊沟!” 好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喊道。 众人又七手八脚找到一条很窄的小径,从这里可以通往老熊沟,只是没有像前山那四通八达的现成山路可以走。 两支队伍胜利会师是在半个小时以后,一边浴血奋战累够呛,一边开山辟路急行军也累够呛,顾胜昔他们还赶了个战斗尾巴,打伤了一只黑狼。 福山一看见刘永贵当时就嚎啕大哭。 刘永贵没心情听他在这冒尿水,俩眼睛灯泡一样在人群中来回巡视,每看见一个伤员心就沉重一分,当看遍所有熟悉和陌生的面孔,始终没看见三老太爷的影子时,一颗心更是如同坠入无底深渊,那个最坏的结果他不敢问不敢想,别人大概也不敢说。 一群糙汉子你看我我看你,嘴唇哆嗦相顾无言一时间竟然全都傻呆呆站立着,谁都不说话。 “你就是刘家大队的大队长?你是不是在找那个老猎户?我估摸着那老头已经凶多吉少了,都怪他……” 刘永贵根本没听这人叨逼叨,只瞪着两只牛眼逼视着福山:“说!” 福山抹了一把泪,简明扼要说了一下经过,现在大家都挤在一块,三老太爷临行的叮嘱他没法说出口。 “枪给我。”刘永贵不愧是大队长,在听完过程之后他已经冷静下来:“你腿也伤着了,带着伤员下山,卫生所能处理的叫周建军处理,不能处理的找吴会计拿钱去县里,这条路应该是安全的。” 福山一脸羞愧也没说什么,领着伤员就要往山下走,行动组五个人没有一个伤员,也要跟着一起下去安顿。 “我们已经追了两天迪特,就不跟着你们回去搜救那个老头了,叫你们村里负责人帮我们安顿个好去处,其实你们也没必要大晚上的去,现在就算是去了也白扯,老头没多少肉肯定不够吃。” “操1你娘的你……”一个皮肤黧黑的大个子听着这些人说的都不是人话,气得挥拳就要砸那个说话人的脸,被刘永贵一把拉住:“二愣子,你要是不听指挥也给老子滚蛋!” “要下山的下山,不下山的跟我去找三老太爷!” 顾胜昔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狼狈的人,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带着点伤,衣衫褴褛,灰头土脸,逃难的都没有他们看着凄惨,可是和刘永贵一样她也找遍了人群,偏偏就没有君凛。 尤其那几个相由心生看着就面目可憎的陌生人,一想到可能就是这帮人或者是他们的同伙追杀得君凛屡陷险境,顾胜昔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给他们。 刘永贵却再次提出要顾胜昔跟着伤员们一起下山:“叔知道你是个好样的,可是到这你的心就已经尽到了,好孩子,你跟着福山他们一起回吧。听话。” 第129章 林君 “走吧永贵叔,我还从来没晚上来过山里呢,你们弹药没多少了,我这弹子可有的是,就算弹子打光了我随便捡点石头子都能糊弄一阵,带着我等于带了个近距离狙击手。” 一般来说,弹弓子的距离在一百米左右,可是顾胜昔的私人订制合金弹弓可以打到二百三十米左右的距离,只是受这具身体体质所限,顾胜昔目前可以把攻击范围控制在一百五十米左右,单论攻击距离,他们那些快卖废品的土枪土炮还真不如她手里的弹弓子。 刘永贵现在已经心如刀绞,三老太爷手把手教他打枪,教他山里那些门道,教他怎么做一个大队长,他虽然叫着三爷爷,可是却是父子、师徒一样的感情。 当下也不再啰嗦,拿了下山人的两个行军水壶之后两支队伍南辕北辙,各奔东西。 山风凛冽,刚刚入冬的夜风就已经像是刀子般刮的人睁不开眼。 一行人顶着呼啸的寒风继续往老熊沟走,天越来越黑,原本稀稀拉拉的星星也彻底看不见。 刘永贵不断催促着大家赶路:“最早后半夜最迟明天早上肯定会下雪。” 山里赶上大风雪是致命的,刘永贵心里一片悲凉,难道他救不回三老太爷,连带回他老人家的尸骨去祖坟安葬都成了奢望吗? 苍天何其不公?! 果然,再往上走没到半个小时,风渐渐的小了,空气变得潮湿温暖,一片片薄薄的雪花悄无声息飘落下来。 刘永贵开始咒骂天气,浑身笼罩着即将喷发而出的愤怒。 “小贵子,老子告诉你多少次管住你这张破嘴,你咋就是没有脸?” 三爷爷一定已经没了,他都出现幻觉了,刘永贵眼睛发潮,鼻子发酸的回应:“三爷爷,我可没敢骂山神爷,我恭敬着呢!” “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点接我一把,是想要我这把老骨头累死在老熊沟里吗?” 刘永贵擦擦眼睫毛上沾的雪花,这日子不对啊,明明是头七才登望乡台回来见亲人最后一面啊,三爷爷怎么足足提前了一个礼拜? 漫天飘飘扬扬柳絮一般的雪幕中,顾胜昔和君凛一别数日终于相见。 顾胜昔也眼眶发酸,少年几不可查冲她点点头,然后继续闷不吭声扛着肩膀上的狼皮往前走。 那边一群汉子已经互相拥抱着嚎啕大哭起来,顾胜昔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的共情能力也很强,她跟着这群糙汉子一起哭得稀里哗啦,大出殡都没他们哭的惨。 “行啦,先擦擦尿水子,抓紧家走,要不大伙一块冻成冰棍。”三老太爷把扛着的东西交给后生们一边扯着刘永贵:“你来见见你三爷爷的救命恩人,没有这位小兄弟今天你真的就给你三爷收尸了。” 刘永贵一听对着少年“咕咚”一声就跪下了,要不是君凛拦得快,一个头都磕下来了。 少年一只手抵住刘永贵的额头,他这个头死活就磕不下去,挣扎得面红耳赤。 “好身手!”三老太爷夸赞:“你这要是在我们屯子里,绝对是立杆子的不二人选。” 屯子里那群小伙们接过三老太爷和名叫林君的少年连背带拖的东西,好家伙,八张狼皮,一只傻狍子和一头小野猪。 三老太爷虽然看起来很淡定,其实也很激动,死里逃生过后再见到屯子里这帮小犊子,他心情别提多好了。 这股激荡平复下来之后疲倦接踵而至,三老太爷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这样在山里十多天吃不好睡不好的狩猎再加上后两天一路奔逃,就算是身强力壮的小伙也受不住。 二愣子像头直立行走的黑瞎子,直接把三老太爷背在身上,一行人整顿好装备分配好负重打道回府。 “人已经送到,后会有期。” 少年林君说完,头也不回隐没入纷纷扬扬的雪幕中。 三老太爷本来已经昏昏欲睡,听见之后勉强睁开双眼:“林君,你不能走!” 少年歪着头站在几步开外,静等三老太爷下文。 “有恩不报枉为人,你在这大山里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不如就跟我回刘家大队给你安排个出身,就说你是我兄弟,有我刘凭观一天有我刘家人掌管大队一天,就没人敢不尊你敬你!” 刘永贵直呼“好家伙”,一个四老太爷从天而降呱唧糊脸上了。 试问谁能在而立之年还体会到多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爷爷的幸福? “算了,山野莽夫,习惯自由自在一个人,更何况我还有个伙伴必须要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怕啥,那就一起去!”三老太爷努力支撑着眼皮不叫自己陷入沉睡:“小兄弟,你听我的,这些年这山里不会太平,你今天这是遇见我,要是遇见别人一个心情不好说你身份可疑你可就完了。” 刘永贵苦笑着也加入一同游说,他真的不缺太爷爷,真的不缺了,但是三老太爷认为他需要再增加一位爷爷,那他必须要接受,别说对方看起来不到二十,就算刚生下来三老太爷说那是他祖宗,刘永贵也得立刻去打块板子供起来。 三老太爷活着回来了,叫他干啥都中。 “可我什么都忘记了,不知道怎么去山下生活,还是算了吧。”少年说完又扭头欲离开。 顾胜昔肚子都快笑抽筋了,她没想到君凛竟然还有这样一面,明明这一切都是为了铺垫君凛的下山之路,合理出身,结果他偏偏搞得好像别人逼着他答应一样。 “没事,四……恩人,你放心,虽然加入了我们生产队必须要出工,我总能想到办法让你过得自在,你救了我们刘家大队的三老太爷就是我们全屯子的大恩人!” “那我还有条狗要一起带着去,行不行?要是不行的话就算了,这条狗在我有记忆的这些日子一直陪着我,等于是我唯一的亲人一样。” “放心吧,既然是你的亲人,以后就是刘家大队的护卫犬,每个月给三十斤棒子面。” 然而等到少年得到允诺,一声呼哨召唤出他的狗时,众人满脑门都是冷汗。 我们管您叫四老太爷,您管这玩意儿叫狗?! 第130章 落户 虽然……跑过来的这玩意儿努力摇着尾巴做出一副谄媚的样子,可是那样凶戾的眼神和尖利突出的嘴巴都不是狗能长出来的。 别看这俩算是动物界的表兄弟,可是狼是狗,老跑山的一搭眼就能看得出来,这明明就是一只灰狼。 “这只狗打我在这林子里醒过来就陪着我,我们一起打猎一起过活,我在哪里它在哪里。”旗帜鲜明表明自己绝对不会妥协之后少年又加了一句:“放心吧,虫虫很温顺,不伤人。” 虫虫? 在场所有人除顾胜昔外全都满脸黑线,咋整,三老太爷他兄弟瞪着俩眼珠子非说这只叫虫虫的狼是狗。 “嗯,不错,是条好狗。” 三老太爷的意思大家明白了,这就是叫大家一起跟着睁眼说瞎话,所以眼前这灰不溜秋的东西到底是狼是狗狼说了不算狗说了也不算,四老太爷说它是狗,那就必须是狗。 林君想了想又说道:“我今年十四,不敢当诸位的老太爷……” 他话还没说完,三老太爷一指刘永贵:“那就做他表兄弟吧,是老子失散多年的亲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 众后生和刘永贵听了都比较满意,他多了一个表弟,后生们多了个表叔总比四老太爷让人容易接受。 不管怎么他们迎回以为必死的三老太爷,颗粒无收的狩猎也因为八张剥得十分干净利落的狼皮加上一只野猪和一只狍子变得可以接受。 来时如丧考妣,归去神采飞扬。 天上虽然一直飘着雪,在没有风的初冬,这场雪可以说落得温情脉脉,不伤山水不伤人,只化琼浆润来春。 东北人都知道一句话:下雪不冷化雪冷。 大家心里有奔头,脚下生风,竟然只比前头那些人晚了一个多小时就到家了。 屯子里一片哀戚。 已经把政策允许的治丧用品都开始准备起来,三老太爷一辈子像尊大佛一样挡在屯子前边,老爷子孑然一身,无儿无女,这边已经商量着安排谁负责摔盆,谁负责扛幡,受老爷子恩的很多人家自动把舍不得动用的黑布、白布拿出来,不让发丧,禁止操办,男的胳膊上绑条黑布,女的头上扎根白布就算是戴孝了。 鉴于屯子里还有那五个操蛋玩意儿,一会要吃的一会要喝的,要不是他们都是带着胳膊箍的,真想痛揍他们一顿。 这五个人横挑鼻子竖挑眼,几个历来帮着屯子里人治丧的经过协商决定童男童女也不扎了,万一给当成四舅破了咋整? 因而已经午夜时分,往时漆黑一片的屯子,现在却灯火通明,尤其是三老太爷住的院子里,更是人来人往,早有人糊好了浆糊用草纸把墙上贴的两张年画糊起来,镜子也遮盖上。 悲伤气氛渲染的足足的。 于是当二愣子身上背着睡得人事不知的三老太爷进了家,顿时所有人哭声一片,叫三爷的,叫三太爷的,叫三祖的,一边哭一边喊。 三老太爷被打扰了睡眠,满心不乐意:“有事说事,叫老子干啥?” 吓得正准备跟刘永贵商量事情的王翠英浑身一哆嗦,这咋还不禁喊呢? “大家不用害怕!”二愣子他哥大明白一扭头就对屋子里吓得跑到门口的人们说:“这个我知道,你们都不用害怕,这是跟上坎子大队老黄家那个一样心里有事惦记着呢。” 这件事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上坎子大队黄老抠都死了一个多小时了,装老衣服都穿好了孝子贤孙也嚎上了,这边黄老抠又睁开眼,手指着堂屋说什么也不闭眼。 后来还是黄老抠的婆娘了解他,接口说:“放心吧,腐乳坛子里你藏的那俩鸡蛋糟践不了,明天我就换成粮食去。” 黄老抠这才“嗝”的一声彻底咽气了。 王翠英赶紧扒拉刘永贵,叫他猜猜有什么事让三爷爷死了都不闭上眼的,赶紧说了让老爷子安心的走。 气得刘永贵大声嚷嚷:“走啥走,我三爷爷哪也不去,就在自己家呆着!” 有人小声说:“就当他老人家还活着?” “本来就没死!快把那些玩意儿都扯下来,三爷爷他活得好好的!” 王翠英只当他过分悲痛,于是安抚道:“对对对,人去音容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这还说不清楚了。 刘永贵气得直跺脚:“三爷就没……那啥,活的,欢蹦乱跳的,他老人家现在不动那是累的,一个人独战一窝张三累的!” 说完刘永贵扯过旁边的少年:“翠英啊,这是咱……表弟,来这寻亲迷路了,恰好遇见三爷爷,俩人一块回来的。” 有胆子大的走近去细看,三老太爷身体柔软面色红润,只是脸上手上有点伤,衣服也刮破不少地方,但是绝对还喘着气是妥妥的大活人。 顿时“嗷”的一嗓子喊了起来:“太好啦,三老太爷真没事,真没事啊!” 人们顿时喜形于色,顾胜昔凑近王翠英:“婶子,你张罗点吃的吧,大家都饿着呢。” “诶呦,你瞧我这,高兴得啥都忘了,我这就家去拿两纸挂面来,大家伙都是功臣,今儿个鸡蛋卤子白面条,咱可劲儿造!” 老太爷就是他们刘家大队的定海神针,三爷爷没出事,她家大刘肯定乐疯了,她作为大队长的婆娘就不能叫自家爷们丢份! 刘永贵把自己的小表弟林君介绍给一些在场的比较重要的人物,张嘴叫王翠英时被告知已经回家拿挂面给大伙张罗吃的了,刘永贵“嘿嘿”笑着挠了挠没有多少的头发,老婆子简直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刘永贵又打发人去自家拿被褥,顾胜昔说她这边刚好多余一套,刘永贵也没跟她争,撅着屁股“吭哧、吭哧”给他三爷和新鲜出炉还热乎着的大表弟烧炕。 林君就这样在三老太爷家正式入住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把行动组的人截在刘家大队,第二天不知道怎么得知那个老棺材瓤子让恰好前来投亲的外孙给救了,最令人发指的是他们晚上吃的粗粮饼子,这帮人大半夜居然吃挂面! 第131章 这才是真正的挖墙脚 这五个人在县城里都是横着走的主,没想到到了刘家大队这个穷乡僻壤竟然会受冷遇,顿时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 先是声称接到榉报说知青点藏有围禁品,顶着大雪大肆搜查,在得知顾胜昔和程茜那所气派的房子里住的两个小姑娘也是知青后更是杀气腾腾要过来搜查。 程茜冷笑着把一张盖了什么公章的介绍信递给为首那个姓魏的中年男人。 “诶呦,你瞧瞧,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原来是……哈哈哈,我姓魏,我叫魏民,为国为民,为人民服务,那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理想,这院子没有什么违规的,走了走了。” 魏民带着四个下属不太甘心的离开了,知青点那边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这边眼看能捞点油水,结果人家是有人罩的,他们跟王翠英走了个碰头,王翠英看着几个人手里空空如也,皮笑肉不笑的问:“难为几位同志大雪天的不辞辛苦,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允许的东西?要是有的话咱们必须教育,绝不含糊。” 她早就看不惯这帮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东西了,这都是从前县城和各个公社游手好闲的二混子,被姓胡的网罗起来为非作歹,见天的皮檐子拔火罐——没病找病。 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的玩意儿,他妈生他的时候要是预先知道这小瘪犊子这么不是东西,肯定不管多疼也会把他再塞回去,免得出来让祖宗蒙羞。 “z府机密,不是你一个娘们该问的。”魏民明知道这是大队长的媳妇,也假装没认出来,憋了一肚子气,冲着王翠英撒了一句火就径直带人回大队部休息去了。 “呸!”王翠英小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忿忿走进顾胜昔家里还在喃喃的骂:“三九天顶着风口吃冰棍——你还抖起来了。” 顾胜昔把王翠英让进屋子。 “高粱小烧?”问明王翠英来意,顾胜昔不由得愕然,虽然她随时可以购买,不过现在她手里真的没有什么高粱小烧啊! “那酒是程茜托她哥在城里弄来的,我倒是还有一瓶葡萄酒不知道行不行。” 王翠英看起来很失望,嘴里兀自叨叨着:“我就知道上供要用白酒,红酒那种洋玩意万一祖宗不爱喝咋办?” 最终王翠英也没要那瓶葡萄酒,而顾胜昔得知她上供的原因更是啼笑皆非。 原来昨天第一波人回来时几乎人人都斩钉截铁说三老太爷没了,刘永贵不甘心带着人去捡回三老太爷的尸骨。 王翠英知道大刘对他三爷爷的感情,无能狂怒就跑去小祠堂撒泼,“教育”了一下收猪头不不办事的祖宗们,不料被死亡的三老太爷又活生生回来了,她昨天忙活完之后今天怎么呆着心里都不得劲儿,觉得祖宗蒙受了不白之冤,一定是祖宗们在保佑刘家人,保佑刘家大队,否则小表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上这当口来了,不但救了三爷爷一条命,还顺便弄了那么多张皮子,肉跟往年比肯定是少了许多,但是大家能分到些钱想要啥买啥不是更好? “我寻思着喝多了好糊弄,比较容易原谅我。”王翠英有些讪讪的解释。 顾胜昔:求别说了婶子,乌龟办走读——憋不住笑了。 下午开始刮起了寒风,昨天到今天上午的雪花都美丽得像是人间精灵,像是天上在举办庆典不断洒下的彩纸礼花弹,纷纷扬扬,无声无息。 到了下午气温忽然开始降低,雪花从一片片变成细细的雪糁子,随着狂卷的风粗暴野蛮灌进口鼻,呛得人肺管子疼,整个屯子白茫茫一片。 今天很多人都跑去看望三老太爷,顾胜昔也随大流一起去了,程大小姐依旧躲在家里趴窝,她说把自己焊死在被窝里是对北方雪天的最大敬意。 三老太爷的三间泥坯房里挤满了人,还是后来刘永贵说老太爷这回进山太过劳累,又多少受了点伤需要多休息,大家坐了一会也就都走了,只留下狩猎队和那天进山寻人的成员。 而作为首开先猎、又陪着进山寻人的顾胜昔也被留下来。 “大家也知道,我表弟林君跟三老太爷一起弄回八张狼皮子,现在两只猎物和这八张狼皮都让魏同志他们给拉走了。” 屋子里的人们顿时个个脸色铁青。 二愣子拳头攥的咯嘣咯嘣响:“咋地,他们这是彻底不要脸开始明抢了吗?” 挨着大山的人谁不知道,枣木凳子椿木床,秋天的兔子冬天的狼。 前面两个就不说了,兔子一整年秋天最为肥美,而狼肉柴而腥,并不好吃,但是狼皮尤其是冬天的狼皮毛长绒密,绝对是防寒防潮的宝贝,对改善风湿也有一定效果,尤其是狼皮据说还可以辟邪。 因而狼皮地毯、褥子、帽子、坐垫都是抢手货,条件好的用边角料做个鞋垫塞进棉乌拉里,谁暖和谁知道。 “咱要是不上缴,人家就说咱大队挖墙脚。”刘永贵攥着拳头,满满的无力感:“魏民说胡主任就喜欢吃狍子肉,我跟那五个人谈了很久,最后魏民做出让步说,今年咱的任务猪只交四头就行了。” 一时间大家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生气。 刘家大队今年的任务猪是六头,也就是说用八张狼皮加上一只狍子一只小野猪顶了两头任务猪。 狼皮这种东西在现在没办法衡量价值,遇见真买主三十块一张都有人肯收,可是送去供销社或者黑市,大概一张也就十块八块,甚至有人直接以物易物换两只鸡或是二斤猪肉就算不错了。 这些东西和两头任务猪比较,没办法说谁占便宜谁吃亏了。 让刘永贵生气的一是对方那种高高在上、你能奈我何的态度,再有就是他们嘴里大义凛然的喊着不准他们挖墙脚,其实挖的最狠的就是这帮满嘴口号的杂碎。 刘永贵抖着手里的条子,上面盖着胡主任的签名和私章,特殊任务,便宜行事,你就算拿去榉报都没有什么证据,因为上面什么都没写,但是刘永贵明白,食品公司那边只要看见这张条子,肯定会少收他们两头任务猪。 这才叫真正的挖墙脚! 第132章 老君头 食品公司那边少收了两头任务猪,刘家大队损失了全部猎物免除两头猪的指标,集体收到损害,胡主任却可以用一张似是而非的破白条子得了八张狼皮外加一头小野猪和一只狍子。 这还只是管中窥豹冰山一角,想来胡主任上台之后利用这种手段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呢! “把大家都留下,只因为大队经过研究之后决定把那两头任务猪也给杀了,狩猎队受伤的每家多分三斤肉,再额外多分一斤下水,其他成员每家多分二斤肉再加一斤下水,那天跟我进山接三爷爷的,每家多分一斤半肉,以上人家全都优先挑选。大伙也都知道,这八张皮子全都是我小表弟打来的,现在都被充公了,虽说那些猎物本来就属于集体所有,可毕竟不是土豆大白菜随便挖,所以我想用队上的钱买点砖头瓦块,屯子人出几天工在前山坡子帮他起个屋,不知道大家伙有没有意见?” 众人连忙点头表示没意见。 小野猪和狍子也是三老太爷跟他这外孙子打来的,他们这一趟只带回了自己的命。 辛苦打的东西一股脑都充公了人家没意见,他们就出把子力气,能有啥意见? 刘永贵之前曾经透露过,想要把那八张皮子都卖了开春通电时给全屯子人买电灯泡用的,谁料来了这么几头烂蒜,这下好了刘家大队的灯泡都跑去胡主任那发光发热去了,咋不热死他呢? “早知道,之前在山里遇见就不应该帮他们。”二愣子攥着拳头,两只牛眼瞪得快喷火,其实东西怎么分、谁占便宜谁吃亏他不懂,但是被人强逼着接受这个结果,想想就好气。 “你们有没有察觉,本来咱狩猎队好好的,就是遇见了这几个犊子开始一切都不顺利了,大家回忆回忆,是不是从他们加入队伍之后张三就跟咱偷了它孩子丢井里一样,开始没完没了的追着咱咬?” 福山这几天的心情跟进山之前的心情简直是天壤之别。 要知道,在从前的时候刘家大队、上坎子、下坎子等这几个围着茶碗子山的屯子里,有超过一半以上的人以打猎为生。 后来改换了天地,大家都有了属于自己的田地,渐渐那些老跑山老猎户就都转变成了农民,拿着柴刀猎枪的手握起锄头镰刀,祖上传下来的本事没了用也就慢慢丢弃了。 但是积习难改,人们还是习惯推举出一位武艺超群、胆子大见识多的立杆子,有点类似南方某些屯子里的族长,就算是选举出大队长、大队书记,他们的话在屯子里依旧占有一席之地,甚至可以凌驾于大队长之上。 进山之前福山还隐隐被三老太爷委以重任,大有这次顺利回来之后三老太爷的杆子就交给他的意思。 结果这趟加冕之旅成了砸锅之行,进山见血差点毁在他手里,狩猎队东西没少打最后结局却是颗粒无收不说,还要三老太爷舍命相护,他还有什么脸面提及立杆子? 可是福山不甘心! 他也想像三老太爷一样,人人敬仰,谁提起来都要竖起大拇指。 这两天他除去睡觉的时间之外都在不断回忆这趟进山之行,总结经验教训,总归明年还是要去的,到时候他一定努力不让三老太爷、不让大家伙再失望。 日思夜想必有所得。 开始福山还觉得自己是迁怒,可后来越想越觉得它就是这么回事,三老太爷不是也察觉出这些人不对劲了吗? “那五个人,领头的身上有新鲜的狼皮,有人沿路洒狼尿。”几乎不说话的林君忽然开了腔。 屋子里所有人都是一惊,狼……尿? 怎么可能弄到这种玩意? 林君嘴角勾起一抹森冷,有昔昔说的那种麻醉针,别说狼尿,老虎尿也能弄到。 结合之前福山的话,作为每年起码有一次直面野兽机会的狩猎队员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顿时群情激愤,各种带长辈的带零件的问候异彩纷呈,无差别送给行动组每一位成员。 “日1他1娘啊!”二愣子一拳头捶在炕沿上,“呼”的站起身来:“弄死这帮狗日的!” “你给老子坐下!”刘永贵离二愣子近,直接一脚踹到他屁股上。 二愣子像是暴怒的牯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胸膛起伏着,似乎连头发丝里都冒着怒火。 他们好心收留这几个王八犊子,结果呢?他们身上揣着狼皮还要洒狼尿,狼有多护群有多记仇人尽皆知,他们这是想要害死整个狩猎队啊! 木头的大门板发出“嘎吱”的声响,大家抬头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慢吞吞推开大门走进来。 “老君头?” 三老太爷看似昏花老眼中倏地迸发出光芒,顷刻又恢复之前的样子。 “既然事情都商量好了,大家就都回吧,这场雪最多到明天上午,前山坡顶了天也就冻上一层皮,地底下肯定没上冻,明天小贵子把宅基地划分好了就开工,大家伙手脚麻利点,上冻了房子也起好了。” 福山迟疑着不想走,哪里商量好了?他们狩猎队这么大一个哑巴亏就乖乖的吃了? 二愣子见福山没走,他也阴沉着一张大脸,站着就是不动。 “咋地?你们俩还等我给你们炒俩菜烫壶酒再走?” “我……我……”福山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耷拉着脑袋离开了,二愣子平时跟他关系就好,看见福山走了,也麻溜跟在后面一起离开了。 “油梭子发白——短炼。”三老太爷眼珠一转看见说完那句话之后再也没出声的林君,此刻少年正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头,不知道为什么,三老太爷感觉他跟之前大不一样。 山里的林君像是个身手利落却热情质朴的山里娃,回了屯子之后他几乎从不跟人说话,浑身带着一股冰寒,现在似乎那股寒气更浓重了一些。 察觉到三老太爷的目光,林君说道:“我出去走走,闷得慌。” 第133章 投喂失败 “你那狗就别带出去了。”想想屯子里人对张三这个物种的又爱又恨,刘永贵叮嘱。 “它只听我的话。” 刘永贵默。 算了,那还是带着吧,他也不想他三爷一把年纪了还要跟一条狼在自己家里玩楚河汉界。 院子里,一个从屋里出来,一个往屋里走,挺拔如修竹的少年跟暮年佝偻的老叟擦肩而过,细细碎碎、纷纷扬扬的雪沫子把两人之间晕染得一片迷离,恍若隔着两个世界。 老君头脚步一顿,嘴角哆嗦着,只是还没等他思虑好到底要不要说话,若是说话又说些什么的时候,少年已经大踏步离开,顷刻之间消失在木板门外。 哎! 老君头叹息着,似乎腰弯得更厉害了。 屋子里,三老太爷目睹这一幕,神情颇为玩味。 “三老太爷。” 虽然两人年纪差不多大,不过老君头仍然跟屯子里人一样尊称刘凭观一声老太爷。 “啥时候回来的?” 三老太爷不动声色的问。 “才到家,差点就回不来了。”老君头苦笑着伸出两只伤痕累累的手,有的伤口还在渗血,有的已经在结痂。 三老太爷笑了:“咋地,你这是等着我安慰安慰你啊还是等着我给你包扎一下?” 老君头也笑:“那也不是不行,要不咱俩老棺材瓤子搬一块住,互相照料一下也算是有个伴。” “哈哈哈!” 两个老头,两个老光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笑得无比玩味。 “蝙蝠洞塌了。”老君头一脸似哭似笑的奇怪表情。 “塌了?塌了好,省的有人惦记。” “嗯,是啊,省的再惦记了。” 老君头说完站起来佝偻着身体慢吞吞往外走。 刘永贵听得一脸懵逼,所以他干啥来了? “我们遇见工作组的时候狼群正在追着他们咬,后来混战的时候老君头就掉队了,你猜猜他会去哪?” “他去了蝙蝠洞?可那里面很多人以前都曾经去过,不是说光秃秃的啥都没有吗?” “膏药旗还说来帮咱搞建设呢,谁说什么你都信?”三老太爷终于祭起心爱的大铜烟袋锅子砸得刘永贵以四十五岁高龄依旧抱头鼠窜。 “老爷子脾气越来越大。”刘永贵摸着自己被敲的差点山寨庙里佛像发型的脑袋,心有余悸。 他一边往家走一边开始复盘整件事情,那一声巨响看样子就是蝙蝠洞坍塌引起的,可是好好一个山洞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塌陷? 因为平时进不去后山,老君头明显是借着这次大家进山的机会去蝙蝠洞看看,他应该没有那么大能力把一个蝙蝠洞给整塌了。 行动组有嫌疑,可是没有时间,因为据三老太爷说,震动之前他们就跟行动组一直在一起,始终处于被狼群追杀的状态。 那么在那个时候山里唯一可能去蝙蝠洞的人就是刘永贵新鲜出炉的小“表弟”,他可以在大山里独自一人存活,时间有了,可是刘永贵不太相信,蝙蝠洞那是大山洞,不是小孩尿尿和泥砌的房子,拆房子容易,没听说谁凭一己之力把山洞给拆了的。 再说,一个失去记忆跟只狼在一起不知道生活多久的人,没事拆山洞做什么呢? 如果他真的拿了山洞里传说中的宝贝,以林君的能力直接搬走,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隐姓埋名,等时机到了再变卖掉,吃穿不愁,多好? 何必又炸洞又大老远跑到他们这个破屯子来落户? 刘永贵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他核桃大的脑仁已经不允许继续超负荷运转。 “怕个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掩不住了不是还有三爷爷在?” 刘永贵猛地打了个喷嚏,把破棉袄裹了裹,这天还真是说冷就冷,老耕叔日子掐算的还真准,说有雪就真的下雪。 寒风裹挟着雪糁子砸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刘永贵三步并作两步往家赶。 整个屯子人几乎都猫在家里,所以没人看见君家老宅门口静静伫立着一个人影。 知青点里最近的气氛也是难得的祥和宁静,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苏茉终于有钱给卫凌霄,啊呸,是整个知青点做了一道辣子鸡,一道蚂蚁上树。 “我从小就喜欢研究这些美食。” 张红梅默默翻了个白眼,快拉倒吧,来时穿的破破烂烂,要不是头发梳得光溜水滑她都以为是逃荒的,苏茉穿着破烂程度仅次于九袋弟子赵大龙,西北风都找不到风口硬的地方喝,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喜欢研究美食?拿什么研究? 呵,退,退退退! “吃这个,我记得卫知青好像喜欢吃辣。” “这两天上火,吃不得辣椒。”卫凌霄避开苏茉的筷子,他最讨厌陌生人给他夹菜,不吃不礼貌,吃了自己又恶心。 苏茉一脸失望,好在蚂蚁上树卫凌霄夹了两筷子,让她重新又燃起斗志。 “这个蚂蚁上树的粉是我特意跑去买的王家粉,听说那个大队漏的粉条最劲道好吃又不牙碜。” “啪”的一声,卫凌霄摔了筷子直接回男知青寝室去了。 留下苏茉一个人站在桌子前,整个人化作大写加粗的两个字:尴尬。 “噗嗤!” 张红梅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想起那个吃粉条打喷嚏的笑话,没忍住,我真的不是在笑你,苏知青。” 苏茉终于再也无法伪装,捂着脸跑回女知青寝室,趴在炕上“呜呜呜”的哭起来。 谷小红赶紧往嘴巴里塞了一块鸡肉,然后愤然呵斥张红梅:“你什么意思?茉茉好心好意给大家打牙祭,又是买鸡又是做饭,你凭什么笑话她?” 说完也不等张红梅回答,频频举箸,又往嘴巴里塞一大口炒得qq弹弹的蚂蚁上树,一边猛吃一边继续谴责气跑了苏茉的张红梅一边在心里吐槽。 肉末炒粉丝就得了,偏偏叫什么蚂蚁上树。 张红梅也发现,谷小红原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她明着在帮苏茉骂自己,其实是不想回屋去哄苏茉,想留下多吃几口菜。 可是你们姐妹情深,凭什么拿我作伐子? “你要是不一边骂我一边狂吃,我真的相信你和苏知青之间的友谊了,大家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谷小红是什么人我还能看得清楚。” 说完张红梅也摔了筷子径直走出知青点去找顾胜昔了。 宁静祥和,碎成了二维码。 第134章 搭伙 张红梅不擅长吵架,但是擅长实话实说,直接把谷小红的遮羞布撕个粉碎之后,怒气冲冲去了顾胜昔家。 她有点后悔了。 如果不是穷,她真的也想跟小昔她们一起住,程茜一整天都可以不说一句话,但是人不讨厌,只要你不去主动招惹她,她就绝对不会来为难你。 尤其程茜还对她做的饭菜特别捧场。 这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千里马遇伯乐,真心的喜欢、夸赞和敷衍的人云亦云很容易分辨。 没想到的是张红梅来却扑了个空,小昔居然不在家。 “又跟知青点人吵架了?”程茜干巴巴的问。 张红梅:吵架就吵架呗,为什么要说“又”呢?好像她是知青点的战斗机一样。 其实她很热爱和平,平时特别有爱同志,很少跟人吵架的。 除非忍不住。 不过难得大小姐肯开腔跟她说话,再加上张红梅本来就是想找顾胜昔吐槽的,跟谁吐都是吐,就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之前小昔叫你跟我们一起你还不肯,走了我们两个唯二的好人,你看知青点里还有什么好东西?一个矫情鬼,一个伪君子,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 张红梅略一思索,立刻把苏茉、金海燕、云娇娇和谷小红四人精准对号,完成了这道填空题,发现程茜闷不吭声的,总结得太准确了。 “我……我那个时候不是没钱嘛,总不能占朋友便宜吧,我知道你跟小昔都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可恰好因为你们不是那种人,我才更不能占你们的便宜啊!” 程茜一愣,张大抠居然是这样的人? 还君子以坦荡,还小人以诡诈,以德报怨的,不是圣人就是傻瓜。 “要不……”程茜摆弄着自己纤长的手指,脸颊有点红:“要不你来我们这入伙吧,你什么都不用出,只要负责做饭就行,我跟顾胜昔做的东西太难吃了。” 她没说的是,这样张红梅就可以把自己的口粮节约下来邮回家里,自己也能宽裕些。 “柴和水你都不用管,我跟小昔合伙叫屯子里人给送,你只管做饭就成,我跟小昔都可以给你打下手。” 张红梅只挣扎了半分钟就投降了:“行,反正这边离知青点也不远,明天我把粮食拿过来……不过这事要不要跟小昔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 顾胜昔从外面走进来,在门口跺掉脚上沾着雪的泥土走进来。 张红梅还没等回答,鞋都没来得及脱“嗷”的一嗓子就直接蹿上了炕。 “张……张……张三!” 她颤抖的手指着顾胜昔腿边摇头晃脑的生物。 “不不,它只是长得像狼,其实是一只狗,名叫虫虫,可乖可乖了,你别怕啊!” 身后一股凛然的压力之下,跟屁虫无奈努力摇着尾巴扮演狗子。 狼生不易,虫虫叹气。 张红梅膝行到炕沿边上,一只手紧紧扯着顾胜昔战战兢兢确认:“真……真的不是那个?” “虫虫,给我们家红梅姐叫一个让她听听,以后红梅姐炖骨头给你吃。” 虫虫:“嗷……呜汪,汪汪。” 跟屁虫内牛满面,是时候要多学一门外语了。 “小昔姐姐。” 堂屋里传来变声期少年特有的公鸭嗓:“我先把鸡收拾了?” “收拾,收拾,兔子也收拾了,刚好厨子自己送上门来了。” 堂屋里的少年沉默片刻,在吃过昔昔炖的汤之后君凛知道世上的确存在“天赋”这个东西,昔昔显然不具备厨艺天赋,她只负责做熟,不负责好吃。 真正的美食,君凛依稀是记得的,蝙蝠洞藏书里也有一些跟美食相关的书籍,比如《谢讽食经》、袁枚的《随园食单》等等。 在等待狩猎队进山的日子,君凛用狼皮、鹿角和熊胆熊掌跟人换了一些烹饪的大料、小料,可惜的是如今环境能吃饱就算好日子,没人去关注如何吃好,所以很多书上的东西根本就买不到。 直到刚才他跟昔昔久别重逢聊到什么小茴香、香叶、陈皮等等,她居然说这东西她可以弄到。 君凛高兴坏了,两人不知不觉就往后山溜达,一边说着这次各自经历一边打点野味回来吃。 顾胜昔一直以为那些狼群是君凛驱赶过去的,他之前曾经说过,这山里的狼有一部分是听他指挥的,就是两只大黑狼那种名叫啸月狼族,剩下的乌合之众是他带着啸月狼一直在压制,不许它们越过饮狼坡。 “我也是将计就计。”原本顾胜昔跟君凛的计划,是狩猎队进山之后君凛跟他们来个偶遇,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让三老太爷主动延揽。 郭嘉刚刚建立不久,各种机制还不健全,户籍管理也不是那么严苛,所以只要大队上给出手续,人也的确查不到什么异常,在这样偏远得鸟不拉屎的地方落户并不困难。 “没想到一路上一直有一股属于另外那股狼族的气味,和狼身上的血腥味始终跟着狩猎队。”君凛狭长的凤眸带着几分嘲讽:“他们竟然想要用这种气味给大山里的狼群来个调虎离山,用那群猎户做诱饵。” 为的自然是蝙蝠洞里的东西。 可是那些人没有预料到的是,君凛和顾胜昔以蝙蝠洞的宝藏为诱饵,也给他们来了个一网打尽。 “可是,行动组五个人都好好的啊!” 君凛冷哼一声:“山洞里起码埋了十个人,他们也是兵分两路,不然的话怎么能一直吊着群狼给挖宝的人争取时间?” 所以刘家大队的狩猎队就成了双方博弈的牺牲品? 君凛和顾胜昔虽然也利用狩猎队进山一事,但是他们的利用对狩猎队本身并无危害,原定计划是君凛多猎些野物当成投名状,甚至可以许给屯子里一些好处,比如两三个月弄一头野猪或者狍子。 这样大队白得一个厉害高手,能偶尔给社员们改善一下伙食,君凛也成功洗白,从一枚小黑户变成光明正大的刘家大队社员。 并没有损害一丁点集体利益,反而对社员们还有好处。 可是行动组那些人就完全是把狩猎队当成引走所有狼群的行走的肉骨头,觉得只要狼群没守在蝙蝠洞,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顾胜昔对于自己间接埋葬十条人命的愧疚瞬间消散。 活该! 第135章 她会带上我 顾胜昔乜斜着眼看君凛:“没想到最后你歪打正着救了三老太爷,混成了我们大伙的小表叔。” 君凛如何听不出她口中的揶揄,羞涩一笑:“你可以不叫。” 不管什么称呼,你都是我的昔昔,我也是你的阿凛。 少年默默在心中加了一句。 “我已经叫他们在你家隔壁起了屋,我看你家房子盖的不错,也想照猫画虎起个差不多的,可以吗小昔姐姐?” 于是打了两只野鸡后,顾胜昔回家时就带回了两个参观住宅顺便蹭饭的。 一旦有别人在时君凛就成了锯嘴葫芦,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 而张红梅之前还被虫虫吓得蹿到炕上,战战兢兢投喂一块鸡屁股被丑拒,顾胜昔说:“我们吃什么虫虫吃什么,它不吃生食。” 张红梅一听顿时放心了,管它是狼是狗,吃熟的那自己就是安全的,毕竟她肯定不会把自己炖了等着虫虫来吃。 一顿饭吃下来,张红梅搭伙已成定局,只是她坚持必须把粮食和菜全都拿到这边来。 “放在知青点也是平白便宜了别人,为什么不留着咱们自己吃。” “嗯。”顾胜昔点头:“这倒是真的,坚决不给敌人留一针一线。” “哎呀,你们是没看见苏茉对着人家卫知青羞答答的样子,人家小时候就喜欢烹饪,在家没事就研究美食。” 张红梅学着苏茉的吴侬软语,可惜她被东北口音荼毒五年,模仿的语调要多夹生就有多夹生,程茜难得笑得唧唧咯咯。 “不是我以貌取人,就看她来时穿着打扮,说没事在家研究美食我可不信,要是小昔你跟茜茜,那倒是差不多。最后还一副女主人的样子给人家卫知青布菜,结果人卫知青干脆不吃了,我一时没忍住笑出来,她就矫情得直接摔了筷子不吃了。” 顾胜昔知道,在整个刘家大队,苏茉最感兴趣的四个人:卫凌霄、顾阆、何小雅,她自己。 顾胜昔已经品味出一点猫腻,苏茉肯定跟她一样是穿来的无疑,不过她应该是带着某种上帝视角穿越而来,前两个肯定不是家庭背景强悍就是将来有大成,而何小雅估计就是送宝童子。 顾胜昔宛如被打通任督二脉,只如醍醐灌顶,她明白了! 看来两位男士将来必定都是叱咤风云的存在,所以苏茉使劲网上贴,而何小雅或许就是旁观者眼中气运加身的女主,因为顾胜昔成功牵线让何小雅认识雷万钧的时候她曾经收到过二百贡献值。 苏茉留意自己,则是因为如果聂锦曦不来,顾胜昔已经死在火车上,估计地府办事效率高的话现在都投胎练小号去了。 所以何小雅每次发横财的地方都有苏茉的身影,所以才会关注她这个本来不该出现的人,所以近水楼台没事就往卫凌霄和顾阆身边蹭。 大概类似于穿书吧。 如果只是重生在苏茉这具身体里,她不会对何小雅的秘密了如指掌。 顾胜昔忽而笑颜如花:“反正咱们如今也不在知青点了,就远远看着他们唱大戏好了。” 做一只敬业的猹。 管她是想搞男人还是想搞事业,反正别到自己面前舞就成。 “没事你别往她们跟前凑合,闲着无聊就来我这,我教你种冬菜。” “真的?”张红梅眼睛一亮:“那是不是能卖……” 程茜“噗嗤”一声笑了:“看这眼睛,一说到钱立刻比灯泡都亮。” “钱是好东西啊!”张红梅灿烂的笑脸一秒晴转多云:“但凡我手里有点钱能想什么办法把冬梅接到这边来,我何至于让他们吸了这么多年的血?当谁乐意当这种无止境的大孝子?” “你不用急,等有空我帮你想个什么办法多赚点钱。” 原本顾胜昔是想通过王浩介绍张红梅去黑市当个二道贩子,她虽然存款不少,可是人救急不救穷,她能帮得了张红梅一时帮不了一世,尤其是人的惰性是会被安逸滋生的,顾胜昔可不愿意挺好一姐妹被自己给养腐败了,最后变成她家父母一样只会吸血的水蛭。 跟何小雅的交易让顾胜昔有了别的想法,她可以雇佣张红梅去采摘那些山货挂到商城赚差价啊! 一来不用承担去黑市的风险,二来也省了往返奔走的劳碌,在交通基本靠走的年月,二三十里路比跨市出差还要遥远。 张红梅听了很高兴:“小昔,你要是帮我把妹妹解救出来,你就是我再生父母,我给你立长生牌位!” “别什么话都说。”程茜白了她一眼:“吃那么多次亏你还是没记性。” 张红梅脸色就是一白,坐了没一会就说要回知青点去了。 外边的天也黑了,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像是给世间万物都滚了一层白边,不见冷冽,倒是添了几分素雅。 刚好君凛也要回三老太爷那边去休息,于是三人一……姑且算狗吧,一同慢慢溜达着往知青点去。 “就是可惜现在不能往后山去,要不其实我现在就能帮你找到赚钱的活计。” 她们这种普通人可没人家何小雅的气运,随随便便就能在前山发现几十年的白灵芝,桦树茸,人参。 顾胜昔回头望着茶碗子山的方向,满山是宝却只能看着,顾胜昔感觉自己大概是最咸鱼的穿越者,又不搞男人又不搞事业,天天只想着怎么混吃等死。 “后山,可以去了。”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君凛终于开口。 “不能去,后山有……那个。”张红梅对于狼王的那些传说深信不疑,现在虽然跟虫虫相处良好,但是依然不敢说出那个让她害怕的字来,现在天黑了,她不想看见张三。 “真的可以随便溜达了?”顾胜昔也是被一言惊醒,对啊,后山的狼被杀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估计黑妞、黑子就可以完全压制,所以那些会伤人的成群结队的狼,不会轻易出现了。 “不过黑瞎子、老虎、野猪、野狗什么的还是有,尽量不要往里走。” 张红梅像是被金元宝砸到了脑袋:“你说真的?现在谁都可以去后山?过饮狼坡也没事?” “嗯,问题不大,你可以叫上小昔姐姐。” “别闹了,小昔也才十六岁,弹弓子打打野鸡也就是了,遇见再大点的也是个完。” “不会完,因为她会带上我。” 第136章 偶遇 张红梅第一次抬眼仔细看这个名叫林君的少年。 这两天整个屯子都在说他和三老太爷在山里的事迹,一老一少竟然可以一起杀死八只狼再加一只野猪一只狍子。 就算有猎狗帮忙,这战斗力也堪称恐怖了。 因此林君平淡的话平淡的表情,在张红梅眼里那就是绝世高手的逼格。 林君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晰,他会保护小昔。 张红梅对顾胜昔佩服得五体投地,看看吧,人家小昔跟着去山里找了一趟老太爷,回来就多个超级厉害的大保镖。 她瞬间变得无比谄媚:“小昔啊,那你明天要不要去后山溜达溜达?我会用猪肉、鸡肉做那种风干肉哦,可好吃了。” 顾胜昔并不是那种严格意义上的吃货,张红梅做出的东西的确很美味,但是也远远达不到《食神》里面黯然销魂饭那种程度,顾胜昔爱吃的是这世界食物的原汁原味。 后世的黄瓜,顶花带刺,又嫩又脆,可就是没有黄瓜的味道,倒是更像冬瓜跟葫芦跨物种激情之后留下的后代。 西红柿放到冰箱里一个月都不会坏,可再也没有了那股独特的酸酸甜甜,一口下去满嘴沙的感觉。 猪肉、鸡肉就更是了,想半个小时就吃到软烂入味的肉,想都别想,可是炖上它两三个小时的小鸡炖榛蘑,那是真香啊! 顾胜昔可以在商城叫外卖,什么网红小吃,米其林爆款,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吃得到,唯独吃不到这个年代属于食材自己的滋味。 所以每次都吃得一脸享受。 张红梅现为了诱拐顾胜昔的绝世保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的厨艺。 后世那些琳琅满目的调味料加上五花八门的烹饪工具,套用一句小视频常用的话:鸡蛋液裹面包糠,就算炸屎它都香。 那个时候做出好吃的并不难,在现在调味料只有油盐酱,对于有些人家来说酱油、醋都算奢侈品,很多人家都是一坛子荤油要从年头一直吃到年尾的。 张红梅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可以把东西做的很好吃,这就是天赋了。 君凛看顾胜昔的样子,张了张嘴想说,昔昔我也可以给你做吃的,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有外人在呢。 顾胜昔跟君凛之间共同有用一个惊天的秘密,因而有些事情也就不再隐瞒,毕竟将来也用得上君凛。 于是索性趁着回知青点的路上只有三个人,就把那条生财之路跟张红梅说了,当然顾胜昔不可能告诉张红梅说自己拥有个可以让她做中间商的平台,她沿用了跟何小雅一样的说法:“我在县城和外市认得几个厉害人,可以帮忙高价销售出去,但是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我不想因为投机倒把犯事连累他们,你也知道我并不缺钱。” 张红梅人品上大抵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她这个人太贪财吝啬了,虽然如今也了解到张红梅这种性格主要是因为原生家庭带来的,不过顾胜昔可不想因为她性格上的瑕疵引火烧身给自己带来麻烦。 归根结底,她依旧是个利己主义者。 “你可以把你弄到的山货都拿给我,我通过我的渠道帮你卖出去,当然我会酌情收取一些费用,但是应该比你自己卖出去的价格贵一些,尤其是桦树茸、灵芝、人参之类的草药。” 张红梅简直喜出望外,天知道每次去公社和县城出货,她都是战战兢兢,张红梅相信幸运不会一直跟着她,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家里捏着妹妹的户口,自从知道红梅偷藏私房钱接济二姐之后,家里对张冬梅控制到连上厕所都要看着的程度,还好妹妹聪明,每次家里邮信她都会用缝衣针在信的右下角扎上一个三角形。 红梅现在连买信封邮票的钱都没有,只能用这个办法告诉张红梅,她还在那个一点人味都没有的家里苦苦挣扎,还没有被打包卖掉。 眼看冬梅年纪一年比一年大,加上这两年知青办已经不再预付知青补贴,而是直接发到知青下乡所在的大队,爹娘害怕冬梅也学她二姐悄悄报名下乡跑路,早就把户口本藏匿起来防备她脱离控制。 可是再拖下去妹妹就跟自己一样成了老姑娘,之前家里留着冬梅是为了源源不断从她身上吸血,也因为以前的时候冬梅毕竟年纪还小,在家里做点手工还能顺便伺候着一家老小,就是个不花钱的保姆。 张红梅脸上满满的都是嘲讽,就算自己努力往家里邮物资,他们也不会留冬梅太久,年纪大了就卖不上价了。 之前吃饭的时候顾胜昔莫名其妙说自己是她的福星,张红梅看看林君又看看顾胜昔,感觉这俩是她张红梅的福星还差不多。 “嘘。”君凛忽然阻止两个谈兴正浓的人说话:“后面有人。” 顾胜昔和张红梅扭头去看,果然一个人影鬼鬼祟祟正在悄悄靠近他们,见三个人一起回头,这人也就不再往树丛里藏躲,大大方方走过来:“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红梅姐啊!” “你们这是要去哪?” 顾胜昔对苏茉的脸皮叹为观止,按照张红梅的说法, 知青点的晚饭吃的非常不愉快,就算苏茉是因为卫凌霄的拒绝下不来面子才不吃饭,张红梅毫不遮掩的嘲笑绝对也是她生气的原因之一,可是人家就是像得了选择性健忘症,可以面不改色跑过来寒暄。 顾胜昔忽然发现自己上一辈子三十多岁算是白活了,她是真的做不到啊! “晚上饭不是没吃好嘛,所以我跑去小昔那蹭饭吃了。” 张红梅说完还特意仔细看了一下苏茉的表情,结果人家十分淡定,她像是有点不甘心,于是问苏茉:“你呢?这么快就振作起来,去山里寻找食材准备继续给大伙做好吃的?” 耶! 张红梅在心里给自己狂赞,她现在也学会阴阳怪气了,她终于把受的气还一点给苏茉了,怪不得小昔有时候会这样说话呢,感觉太爽了。 苏茉果然不再如之前那样坦然淡定:“我……没事随便溜达溜达,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说完苏茉径直小跑着回了知青点。 第137章 冲突 三人商量好明天早上一起进山,趁着这会很多人还没琢磨明白后山现在也是去得的,他们要抓紧去薅第一波羊毛。 张红梅斟酌一下问:“那要不要带上小雅?” 看吧,张大抠虽然抠门,明知道多带一个人可能就多一个分肉的,可是仍然愿意拉扯上她认同的小伙伴。 “可以。” 顾胜昔无所谓,尤其在琢磨明白苏茉的来历,弄懂了这个故事倘若是一本书的话,何小雅就算不是女主肯定也是个很重要的人物,被系统评价为具有气运的人,如今只出现两个,一个是君凛,另一个就是何小雅。 反正顾胜昔给自己的定位并不是一个靠采山货发家致富的人,她只唯一沟通两个世界的二道贩子,在保障安全不会被抓起来吃花生米或者大眼窝头的前提下,那些物资自然是多多益善。 收得越多她赚得越多,然后努力学习,苟到高考,一边上大学一边买房子,然后……当然是做包租婆一直苟到死了! 三人在知青点门口分别,君凛又送顾胜昔往回走。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后山我都如履平地你还需要送我吗?” “送你回去是因为想送你,跟能不能自保没有关系。” 顾胜昔:…… 行叭,反正累的不是她。 不过想想君凛小同学维持兽态虎跃狼奔,如履平地,人家是真不累。 “什么人?” 顾胜昔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这五个,女主转角遇到爱,她转角遇到祸害。 “你们又是什么人?”顾胜昔不答反问。 “让你回答你就老实回答,废什么话?”其中一个人凶巴巴的呵斥她。 “你又不是这屯子里的人,我凭什么要老实回答?” “呦嗬,小丫崽子还挺牙尖嘴利的,信不信我把你当迪特抓起来扭送公安局去?” “真是笑话,人民的天下人民做主,我父母是工人阶级,我是下乡支援农村建设的光荣的知青,你信口雌黄污蔑我,我还要把你们当坏分子抓起来呢!” 之前说话的伸手就来抓顾胜昔的胳膊,想要给她来个年代特产土飞机,不料旁边的少年忽然飞起一脚直接把这人踢飞了。 顾胜昔见动起手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大声呼喊:“救命,抓迪特,有人欺负社员和知青啦!” 她一边喊手里也不闲着,不停的捡起地上的石子用弹弓子打,虽然故意打偏了几次,不过也让五个人手忙脚乱,尤其之前伸手抓她的那个,打得鼻青脸肿,鼻口窜血。 这边附近没有什么住户,但是架不小丫头片子嗓门大,已经有人听到这边的响动提着煤油灯或是手电筒往这边来。 尤其是小丫头虽然瘦巴巴的看着一下就能把小腰给她撅着折,可是人却溜滑得像条水里的鱼,一边捡石头子一边跑路,再加上那个小子的疯狂进攻,谁也抓不住她。 没办法,为首那人只好说道:“好了好了,小同志不要喊了,我们是县里g委会的行动小组成员,真的不是坏人。” 顾胜昔一边躲一边喊:“不可能!g委会都是好人,他们是革命的斗士,是人民的捍卫者,才不会像你们这样五个大人欺负我们两个小孩,你们一定是坏蛋!” 被两个小孩揍得屁滚尿流的五人:敌方这样表扬我们,咱们要不要说声谢谢? 顾胜昔给君凛使眼色,叫他不要打太狠了,万一追究起君凛的身份来也是个问题,他户口还没办下来呢,现在属于黑户,g委会要把他带回去还真就说不清楚。 君凛微微点头,他不想给这个屯子里的人惹来麻烦,小老头跟傻大个他们都挺不错的。 等到大队长和妇女主任这些屯子里的头头脑脑赶到的时候,局面已经变成两个小孩和五个大老爷们的对峙了。 “队长叔,这几个坏蛋不问青红皂白就想让我坐土飞机。” 大家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这年月斗争不说天天有,起码一年总要上演几场,阴阳头,土飞机,高帽子,这些都不要太熟悉了。 “误会,误会,老刘啊这都是误会。”这还是魏民第一次用如此亲和、诚恳的语气跟刘永贵说话:“我们想着既然住在刘家大队,总不能白吃白喝,就要为刘家大队做出点力所能及的贡献,于是就帮着巡逻一下,守守夜,要保障人民群众的安全嘛。” “结果这两个小同志忽然出现,大晚上的我们就询问了一下。” “你们没有,你们上来就恶狠狠的问我们是什么人,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架势。” 魏民差点没气疯了,他们的确是不太想让人知道晚上去了那个地方,之所以先声夺人就是因为对方只是两个孩子,想着吓唬一下也就过去了。 他们怎么可能会杀人灭口? 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片子是随口瞎说还是故意为之。 魏民现在有点后悔,早知道会闹成这样还不如直接当成没看见他们两个,现在全屯子人都知道他们从队部溜出来了。 费了半天唇舌总算解释清楚,他们真的没有难为林君和姓顾的小知青,只是害怕大晚上的会有坏人潜进屯子里。 刘永贵:你说我信不信? 不管如何,在魏民的巧舌如簧之下,屯子里人的心知肚明之下,反正彼此双方都互相道歉结束了。 顾胜昔和林君白挨了骂,而行动组五人也白挨了打,刘永贵这个大队长甚至老眼昏花到没看见行动组某个队员脸上的血迹。 没办法,天黑了,煤油灯照明还不如十五的月亮。 第二天工作组借了大队部的两辆牛车押送着物资顺便送他们回了县城,刘永贵长出一口气,这帮惹不起的总算是滚蛋了。 小顾知青和程知青屋子旁边又起了一模一样的一栋房子。 张红梅正式过来搭伙,君凛则每天都打着学习观摩的口号过来蹭饭,蹭着蹭着就开始亲自动手,然后顾胜昔吃到了一碗特别好吃的蒸鸡蛋。 问了张红梅才知道居然是君凛做的,顾胜昔顿时惊为天蛋。 第138章 鬼潭 满满的一大碗蒸蛋上面细细碎碎扑雪白的花蕊一样的东西,顾胜昔第一眼以为是金针菇。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金针菇?她的别墅里倒是有,问题是顾胜昔从来没有往外拿过这东西啊。 讲真,自从有了金针菇卡bug说法之后,顾胜昔对这个食材的兴趣就大大降低,不是不好吃,只是不想吃。 她凑近仔细看,那细细碎碎一丝一缕的东西的确是花蕊,有点像是西番莲,可是在北方苦寒之地又是冬天,怎么可能会有西番莲在这个时候开花? 一缕类似槐花的清甜渐渐萦绕于鼻端,顾胜昔嗅嗅,再嗅嗅,真好闻啊! 恍惚像是回到初夏,一年中最舒适美丽的光景,串串槐花将那股香甜一直开到人心里去。 顾胜昔接过君凛递来的勺子舀一口,蒸蛋q弹鲜嫩,简直比德芙还要纵享丝滑,尤其是那股挥之不去的清甜香气,很好的掩盖了蛋腥味,喝上一口,竟然颊齿留香。 一双丹凤眼先是瞪得大大的,然后就像是诡计得逞的小狐狸一样眯缝起眼来一脸享受。 “好吃,好吃,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鸡蛋羹。” 两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鸡蛋羹,她心中默默更正。 顾胜昔招呼着大家都来尝尝,然后三个女人集体被一个男人的厨艺给惊到了。 尤其在吃到碗底时,居然还有四颗懒蛋卧在下面。 (所谓懒蛋就是没有打散的蛋。) 君凛腼腆的解释:“那是鹌鹑蛋。” 张红梅把那颗小巧的鹌鹑荷包蛋从蛋羹中小心翼翼挖出来,口中“啧啧”称奇:“瞧瞧这颜色,果然野生蛋的跟家养的蛋就是不一样。” 野生的鹌鹑蛋清几乎是半透明的,并不是鸡蛋那种白色,而是浅浅的月白色,咬上一口甚至可以听得见口腔中发出轻轻的“咯噔、咯噔”的声音,口感有些类似皮蛋。 “好吃,好吃啊,太好吃了!” 四个鹌鹑蛋刚好一人一颗,顾胜昔吃完自己那一颗之后发现碗里又躺了一颗扁扁的袖珍荷包蛋,抬头就看见君凛专注的目光。 “我的,给你吃。” 君凛的脾气顾胜昔了解,只是在他这样专注的目光凝视下,顾胜昔第二颗鹌鹑蛋吃的有点噎得慌。 “林君,这种鹌鹑蛋好弄到吗?”程大小姐又开始了她的撒币行为:“我可以给钱,只要还是这个口感的,多少钱都可以。” 果然是个不差钱的。 张红梅默默翻了个白眼:“十块钱你也吃?” “吃啊,只要兜里还有钱我就吃,不过是吃多吃少的问题,你不知道宁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桃一筐的道理吗?” 败家玩意儿。 张红梅用勺子柄指点着她:“我就等着看,将来什么人能娶得起你。” “哼,我自己有钱不行吗?如果嫁人以后日子过得还不如娘家自在,那我为什么要嫁?” 在顾胜昔听来十分认可的理念,在张红梅耳朵里简直是惊世骇俗。 “你,你,你……” 顾胜昔这边倒是跟君凛打听起上面花蕊的来处。 “这大山不是叫茶碗子山吗?大山腹地中心位置有个天窗,就是山下人口中的鬼潭,这花是鬼潭独有的,只有在雪天才会开,而且一年只开一次。” “像是一把冰霜做成的拂尘,花萼、花瓣都是苦的,花蕊却很香甜。” “哎,我怎么听着林小弟这话有点《红楼梦》那味道啊!” 像是贵族家的公子小姐品茗赏花,吟风弄月,搞得她这样粗枝大叶的都不敢说话了。 “行动组已经走了,你也用不着这样处处小心了。”顾胜昔感觉张红梅这段时间有点如履薄冰的感觉,听程茜说,本来张红梅作为下乡知青,几乎一直都是知青点高工分的代表,因为表现良好思想积极,于是有一年县里给刘家大队一个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本来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就是给张红梅的,结果因为一句玩笑话差点被人上纲上线的榉报了,张红梅痛失做大学生的资格。 这成为张红梅心里一道触之必痛的疤。 顾胜昔问程茜到底因为什么,程茜的回答让顾胜昔觉得这世界如此荒诞。 “因为张红梅跟她当时知青点最好的姐妹说,她小姨家孩子名字取得可厉害了。” 顾胜昔:…… “三个儿子,老大叫爱国,老二叫爱民,老三叫爱党。” “那不是挺好的吗?”多么符合时下主旋律的好名字,顾胜昔敢说,现在站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喊一句“爱国”,起码超过十个人回头,其余俩名字也一样喜闻乐见。 “呵,关键是咱红梅同志思维切入角度刁钻,人家把三个名字串起来了,还跟她最好的朋友说了这件事。” “好在对方也只是想要从红梅手里抢走这个名额,所以对方只是威胁她说,要是不答应让出名额,榉报信就直接邮去县g委会,毕竟爱那个党爱到嵌进孩子的名字里,可知有多深刻了。” “我明白了,最后红梅姐不想连累自己小姨,只得答应对方的条件。” 程茜点头:“知道她居然把名额让出去,知青点里人都说她疯魔了,我那天没有出去,无意中听见红梅那个最好的朋友跟别人炫耀才知道的这事的真正内幕。” 不知道后面七七年会恢复高考和后来知青大规模回城的发展,让出工农兵大学名额给同为下乡知青的好友,估计疯子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也不知道自己是有人格魅力呢还是张红梅同志心大,居然还这样轻易接纳自己成为朋友。 也难怪程茜偶尔会提醒张红梅注意祸从口出呢。 “还是小心点好,隔墙有耳。”程茜反倒是四个人当中最小心谨慎的那一个:“不但要小心隔墙有耳,还要小心隔墙有味。” “说到这个就让人生气。”张红梅气咻咻的:“昨天吃完饭回去,谷小红跟只狗一样扑到我身上来回的闻,非说我吃肉了,还说我太自私了,也不说给他们带回来点。” 蹲在地上努力用尾巴扫地的虫虫:我真的拴q。 第139章 激动的张红梅 张红梅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那天三个人去后山每人都有收获,张红梅采到两块桦树茸、五大块杨树黄,还弄到不少冻蘑。 冻蘑被他们用来炖了鹌鹑,剩下的被顾胜昔挂到商城里。 其实当天就全部售罄,不过顾胜昔还是过了两天才给张红梅分了三十五块钱。 顾胜昔心虚啊! 去掉商城一半手续费,顾胜昔拿到手里的钱足有五千多块,就算顾胜昔也学着黑心商城扣除一半手续费,也还剩下两千五百多块,顾胜昔觉得她就算是把销售额的四分之一拿给张红梅,也有可能会造成这个财迷因暴富导致心梗猝死。 于是顾胜昔就把零头拿给张红梅,其余的在自己这给她立个户头,将两千五存下留着她需要的时候用。 良心账吧,反正顾胜昔是绝对不会为了朋友之间的坦诚就把她的秘密暴露出去。 张红梅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 她不是白晶晶,没办法钻进至尊宝的心里遇见紫霞仙子的泪。 以后张红梅有需要或者时机成熟的时候顾胜昔会把这笔钱拿给她的,顾胜昔看不透人心,但是可以把控自己的人格。 只是三十五块钱仍然让张红梅在癫狂和冷静之间反复横跳,短短半个小时已经让顾胜昔掐她五次,当张红梅再度提出这个无礼要求时,顾胜昔一把抢过被她蹂躏得快成粑粑戒子的钱:“不给了。” “啊啊啊啊,小昔,你不能这样,这是我的血汗钱啊!” “哪里有血,哪里有汗?” “只要你不把钱还给我,我随时可以有血有汗。”张红梅的眼睛不断瞄着针线笸箩里的剪刀。 顾胜昔没好气的把那一卷皱巴巴的钱丢给她,再次确定自己当初的选择果然英明,三十五都掐五次了,要是真给张红梅两千五,她会不会让自己代表月亮消灭她? “所以你是不是可以不要再补你那些千疮百孔的袜子了?” 因为越来越懒得在知青点里忍受那些乌烟瘴气,张红梅现在一大早就过来这边报到,一混就是一天,直到吃过晚饭再回去上个宿。 君凛这两天不见踪影,不知道去忙什么,临行前一再叮嘱,他不回来她们两个禁止去后山。 闲的无聊的张红梅同志于是就把自己三双尼龙袜子拿过来补。 甚至她还带了专业工具袜托子。 鞋底状的底板加一块模拟后脚跟的厚木块再加一个固定支撑的斜梁,就构成了狭长的、脚丫子形状的一个三角形。 用的时候把尼龙袜子穿在上面,把破洞撑起来然后一针一线的缝。 “你们啊,都是没受过穷苦的好命人啊!”张红梅一边教育她一边将另一只破得无法再补的袜子拆下的尼龙线连打两个结,然后开始拆东袜补西袜,这袜子上已经用其他袜子补过三个洞,五颜六色的拼搭极具抽象感。 “你看,我这样一补,只需耗费一点时间,甚至都不用缝衣线就可以延长袜子的寿命,别小瞧这小小的一只尼龙袜,用处大着呢,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三年之后也别仍,袜桩可以拆下来补到袖口上,防止棉袄脏了不好清洗。袜尖里头塞点棉花压实成了再缝起来,小孩子们就可以当成袖珍排球打了,实在不行还可以拆成尼龙线缠上留着以后补别的袜子。” 顾胜昔听得泪流满面,袜子是彻底让你开发明白了。 姐姐,你要是不发财,天理难容啊! 只是在顾胜昔拿出那一卷有零有整的钱票时,张红梅彻底癫狂了,差点没一个大力把袜托子给拆了。 她的眼里如今哪还有袜子,全都是票子。 等到这股疯狂终于消退,她忽然一把死死的搂住顾胜昔,脑袋埋在顾胜昔的颈窝,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烫得顾胜昔差点没把那两千五也给提出来都交给她。 “谢谢你,小昔,谢谢你。” 哽咽的感谢捂在颈窝,声音闷闷的,顾胜昔心里也闷闷的,像是塞了张红梅缝补的那些破袜子。 挺住,必须挺住,现在拿出钱来张红梅疯不疯倒好说,关键是这种物价顾胜昔要跟她怎么解释? 张红梅接连把三十五块钱数了七八遍,感觉再数下去那些钱票都快自燃的时候,她终于一咬牙,拿出二十块钱递给顾胜昔:“你的。” 见顾胜昔一脸懵逼的样子,张红梅不由得又笑了:“当初不是说好的,不能白辛苦你帮我冒着风险卖东西?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些东西即便是我拿去那个地方卖,估计最后也就是赚个十块八块的,还要大冷天来回的折腾。” “我已经扣掉我应得的那部分了。” 张红梅不信,把二十块钱使劲往顾胜昔衣兜里塞。 “你要是这样以后我就不帮你卖了,在商言商,我真的已经留下我应该拿的手续费了。” “没骗我?小昔,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认为越是朋友才越要账目分明,这样我们才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不想你奔波劳碌担惊受怕还要在钱上吃亏。” 不亏啊,顾胜昔心说,我只给你个零头,在你为三十五疯为三十五狂,为三十五哐哐撞大墙的时候,你要是知道我扣了两千五会怎样? 顾胜昔正心虚得不敢看张红梅时,大门忽然被人敲得“嘭嘭”作响,门外有人大声喊着顾胜昔和张红梅的名字。 “小昔,红梅姐,快点,快点啊!” 听声音像是何小雅。 顾胜昔把钱塞给张红梅,匆忙披了大衣走出去,张红梅紧随其后也把自己那件穿了五年的大棉猴套在身上。 打开门,果然是何小雅。 她穿一件仿版军大衣,脖子上系着白色的毛线围脖,头上带着l锋帽,脸蛋被风吹得红扑扑像个大苹果,俏生生站在那里,飒爽而娇嫩。 “哎呀,你们可真慢,快跟我走!” 何小雅一把扯过顾胜昔的衣袖:“这回可有大热闹看了。” “咋了,咋了?”张红梅一听就来精神了,伸出手挽住顾胜昔另一边胳膊,顾胜昔发现此刻的自己像极了被绑架的肉票。 “云娇娇,就是你们知青点那个女知青,跟赖狗子让人堵在西大荒那边的窝棚里了。” 第140章 我也要告 顾胜昔宅基地所在的前山坡位于屯子的西北,西大荒则位于西南,两大块宅基地中间隔着一片地势平缓的灌木丛林,张红梅采杨树蘑的秘密基地就在这片灌木丛里。 三个人抄近路急三火四往西大荒那个废弃的窝棚去,走单屯子附近的时候已经看见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往那边赶。 种花家爱八卦的基因果然已经刻进骨子里,想到自己也是八卦大军中的一员,不由得哑然失笑。 虽然何小雅只说了一嘴,顾胜昔却已经能大致猜测出一些内情,看来赖狗子说话还是蛮算数的,这种二混子和那些好勇斗狠认死理的莽夫不一样,他们惯会见风使舵,最善明哲保身。 钱,人人都喜欢,但是喜欢的前提是有命享,在知道顾胜昔的能力以及她有县城那边的势力照应的时候,顾胜昔的威逼就战胜了云娇娇的利诱。 所以一个谜底已经揭晓,找赖狗子想要祸害自己的人是云娇娇。 顾胜昔知道,其实自从她搬出知青点以后,云娇娇似乎没有再采取什么行动来伤害自己,或许她已经不想了或许她没有机会实施,哪怕她已经后悔了,顾胜昔都不会放过她。 后悔是留着上坟时用的。 世间自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 无论善恶。 从前云海岚、云娇娇这些所谓的“外婆家”的亲戚是怎么磋磨顾胜昔的她不管,她只管自己接手以后的恩怨,对方不来惹她天高云淡,若来犯贱打死无怨。 何小雅忽然扭头看了顾胜昔一眼,小昔似乎没有大家那么兴奋,甚至浑身带着一股冷森森的感觉,难道她在生气有人欺负云娇娇? 张红梅完全没有察觉,她虽然也在奔赴一线吃瓜的路上,但是心里仍旧在后悔,早知道小昔帮她找的路子这么赚钱,那她当初为什么不跟着小昔一起搬出来住? 自从在小昔这边搭伙之后她在知青点的人缘更加不好,从前大家看在她会腌制很多咸菜辣白菜,做得一手好饭的份上对她还算有几分容忍,现在知青点做饭的人从三个变成两个,加上苏茉投喂卫凌霄计划彻底失败,做饭也不上心,只剩金海燕一个人做饭,搞得金海燕也怨气冲天,只好又重新回归从前两人一组轮班做饭。 好处是不用额外付给烹饪小组钱了,可是大冬天的早上起来生火做饭真的就是在历劫,烹饪组在天气暖和的时候享受了他们的集资,很多人肯掏这笔钱为的就是冬天能睡懒觉吃现成饭,张红梅一走,直接把这项福利给折腾没了,谷小红甚至嚷嚷两次要烹饪组退钱。 不过每次都被张长河怼回去,他就看不得别人欺负苏知青。 “红梅姐,你们也来了啊!” 吴侬软语,娇娇嗲嗲,苏茉还真不禁念叨,张红梅刚想到这人,她就出现了。 “嗯。”张红梅跟苏茉没什么可谈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老远的跑过来特意跟自己打招呼,明明之前在知青点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没见她有这么热情。 “小昔也来了啊,啊,何同志也在,你们是一起过来的吗?” 顾胜昔:…… 有一种赶大集碰到街坊的感觉。 顾胜昔点点头回应了她,倒是何小雅直接把白眼翻到天上,完全一副没看见没听见的样子。 苏茉像是完全看不到何小雅的表情,也亲亲热热跟她们走在一起。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这边刚吃了午饭就有社员跑来喊吕队长,说是云娇娇出事了。” 顾胜昔不说话,何小雅干脆彻底无视苏茉,张红梅只得敷衍着说:“我们也不清楚,就是看见大家都过来我们也跟着走过来了。” 因为苏茉的加入,三人倒不好再说什么,就专心脚下,很快赶到西大荒的窝棚。 现在这个小窝棚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屯子里能来的该来的都来了。 顾胜昔在人群中看见狗剩子的身影,他朝她挥挥手:“小昔姐姐,这边。” 顿时好几道视线对着她扫射过来。 顾胜昔满脸黑线,你再抓把瓜子搬个小马扎就是大队今天放电影了。 顾胜昔的个子矮,狗剩子就在前边开道,钻来挤去杀出一条路来,三个人总算挤到了前排,苏茉也厚着脸皮一起蹭过来。 只是窝棚那扇掉了两块木板的破门已经被关起来,破板的地方不知道被谁挂了条围巾,正是云娇娇最喜欢的那条粉红色大围巾,想来这围巾以后她大概再也不会喜欢了。 听声音,刘永贵和于素芬都已经到了,一个队长一个妇女主任,云娇娇正在“嘤嘤嘤”的哭,说着什么“不认,不认”,刘永贵本来对这个知青印象就不大好,嗓门也逐渐大了起来。 “你们要是不承认在处对象,那现在你们这样的行为就是在耍流氓,大队可不给你们兜着这事,再有一点就是你们的个人行为要是威胁到我们今年的先进大队,耽搁给屯子里拉电线,到时候可别怪我刘永贵不干人事!” “不是,我们没处对象,我怎么可能跟这种人处对象?我……我要控告,我要报公安,是赖狗子祸害我,就是他祸害我,他本来就是个二流子!我要告他!” “啪”的一声脆响,接着又是云娇娇的哭声,里面好一阵稀里哗啦的折腾,不知道谁扯掉了那条围巾,顿时外面一群顺风耳不再满足听觉吃瓜,全都涌上前去想来一场视觉盛宴。 破旧的木门发出“吱嘎”一声哀鸣,终于不堪摧残寿终正寝,里面的情景一目了然。 云娇娇身上盖着一件已经露了棉絮的棉大衣,只是盖住腿盖不住肩,顾了头顾不了腚,那些暧昧痕迹懂得都懂。 人群中顿时一片嘘声。 于素芬的耐心也已经告罄,现在云娇娇还是一个劲哭闹,她也没必要帮着遮掩。 “你们爱告就告吧,云知青你现在确定是赖狗子祸害了你,对不对?” “等等,我也要告,我也要告云知青对我耍流氓。”赖狗子不着急不着慌的说。 第141章 攀扯 人群中顿时一阵哄笑声。 有人大声戏谑着:“赖狗子,就算你家穷得买不起镜子,南大坑里总有水吧,你也不去照照你自己个儿啥德行?” “嗨,咋说话呢?我咋地了,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别看我家没镜子,可该有的玩意儿我都有。”赖狗子说完还十分猥琐的摆了摆胯,吃瓜现场“啐”声一片,他也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嬉皮笑脸:“保不齐人家云知青花钱买屁——就得意老子这味儿。” 云娇娇没料到赖狗子竟然能这样不要脸,顿时一张脸臊的通红,哑口无言只有“嘤嘤嘤”:“你……你欺负人,没天理啊,刘家大队都眼睁睁看着臭无赖欺负下乡知青,呜呜呜~我要去公社,我要去县里找知青办。” 刘永贵直撮牙花子。 闹去公社他不怕,反正他在公社就是个没脸没皮的角色,实在不行他还可以祭出他心爱的致命武器——三爷爷。 可真要把事情闹到知青办,那就不太好整了,因为知青办和g委会不管他还是三爷爷都是接触不上也不太想接触的地方。 “你们两个你说他祸害了你,他说你祸害了他,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姆们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一个婆子说。 “那没准还真是小知青勾搭的赖狗子呢,我跟赖狗子一块在南大坑洗过澡,赖狗子虽然长得不咋地,本钱可足了。” 各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声。 眼看话题越说越往番茄不给过审的方向歪楼,于素芬大声喊道:“别吵吵,无关人等都回吧,别搁这捣乱!” “不回,猫起群、猪闹圈,狗下崽子我都要看。” “哈哈哈!” …… 顾胜昔到这个时候才领略到东北屯子里社员们的粗狂不羁,他们是真的什么都敢说啊! 云娇娇毕竟只有一件棉大衣,不知道赖狗子是故意的还是两人太过激烈,反正云娇娇的衣服都被扯得一条一条惨不忍睹,她躲在赖狗子的棉大衣里瑟瑟发抖,再不解决事情的话就要冻坏了。 于素芬自己本身就是女人,兼之还担任妇女主任的职务,尽管也很不齿云娇娇的作为,可是还是不忍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糊里糊涂弄坏了身子。 于是就劝她先回知青点再说。 这个破窝棚连窗户都没有,只有一扇已经报废的门,冷风可口往屋子里灌,这要是把知青这样大庭广众给冻坏了,搞不好是要牵连到她这个妇女主任的。 “我……我回去也……也可以,赖狗子必须……承认是他那啥了我,必须……必须赔钱给我,第二,是你们刘家大队……的……的社员欺负了我,听说先进生产大队都给……给一个推荐大学名额,你们必须把……把这个名额给我,不然……不然我就、就去知青办,说你们上下勾……勾结,联合起来欺负下乡青年。” 刘永贵一听差点没气疯了。 “你去告,去告,告公安,告县妇联,爱哪告哪告去。” 这些狗屁倒灶的烂事真当他乐意管?眼前两头烂蒜管他是谁祸害了谁,反正只要他们不祸害大队就行。 顾胜昔也对云娇娇清奇的脑回路佩服得五体投地,怪不得当初下乡时人家能把霸占安家费说的那样理所当然,就算真的是赖狗子强了云娇娇,她也不能讹诈到人家刘家大队头上吧? “云知青,你知道这个推荐名额意味着什么吧?那是鼓励广大社员和知青投身g命建设,为生产队吃大苦、出大力,事事处处为集体的先进分子的,要不你来说说看你哪里比别人先进?” “比别人不要脸算不算?”人群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嫂子喊道,她早就看不惯这个知青了,天天娇里娇气,妖里妖气,什么东西! 最绝的是云娇娇看着大队长暴跳如雷,无论社员和知青都没有一个帮她说话的,竟然又退而求其次报了第二志愿:“要不给我安排个记工员或者会计的活也行,我不想下地干活了。” 刘永贵本来已经走出去几步,他已经被这女知青给气笑了,双眼在人群中扫视,很快发现了李桃花的影子:“李桃花,你收完这个月的粪肥就不用管了,来年开春由云知青和赖狗子接替你收大粪。” 李桃花:啥?还有这好事? “感谢大队长,感谢云知青,感谢狗子!”李桃花顿时心花怒放,这些天挨家收大粪再挑去专门用来发酵沤肥的大粪坑,李桃花感觉自己都快腌入味了,家里老东西这段时间天天撅个腚对着她不说,睡觉时还拿枕巾子把鼻子捂上。 “你也算苦尽甘来,后继有人了,以后好好干活,别再扯那些没用的玩意儿了。” 大队长的成语总是用的让人一言难尽。 “嗳,嗳,永贵叔,永贵叔,我可没说啥啊,我是受害人啊,我被知青给那个啦,你不安慰安慰我怎么还让我去挑大粪?”赖狗子一看刘永贵要走,赶紧喊住他:“真的,我有人证和物证,证明云娇娇勾搭并且迫害了我,可怜我一个黄花大闺男,就这么让她给……呜呜呜~” 赖狗子学云娇娇的样子嚎哭着,可惜究竟还是比云娇娇差了一泡眼泪。 于素芬耐着性子问:“你说你有人证物证就赶紧拿出来,再油嘴滑舌的我就直接做主把你们俩都扭送到公安局去交给公安处理了,反正你们俩主意都大得很,也不用我们这些没见识的人来操心。” 不管怎么说,当年三老太爷毕竟是说了那句“照应着点赖庆喜”的话。 “人证就是狗剩子那帮小孩,我来之前他们问我干啥,我说有人约我的,不信你们去问那几个孩子,他们在树林子里搂柴火来着,物证……” 赖狗子从裤兜里掏啊掏,掏出一张纸条:“你看,这是云娇娇给我写的纸条,我不认得字,这个钟代表时间,这个棚子代表西大荒这个破窝棚,她以前就这么约过我。” 云娇娇在赖狗子拿出那张纸条时脸色就是一白,不过想着自己当时留的小心眼,哆嗦着反驳:“又不是字迹,几笔画谁不会画,你这是污蔑我!” 本来就是赖狗子强睡了她,云娇娇真的没想到他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 第142章 证据 刘永贵看了一眼于素芬,想想人家云知青说的也对,一个圆圈里两根针,下边是个人字架的草棚子,这的确是谁都能画。 云娇娇见大队长和于主任这些本地人都没有随声附和,顿时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没……没话说了吧,我……反正要么赔……斯哈……赔钱,要么就赔工作。”她已经冷得说话都含糊不清,浑身瑟瑟发抖,却还在据理力争,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赵大龙在人群中急得不要不要的,想把自己身上那件棉袄给云娇娇披上吧,又怕自己冻感冒了,于是就帮腔想要早点结束这场闹剧:“你们不能这么欺负我们知青,快点答应了云知青吧,要是一会把人冻坏了也都是你们大队的责任!” “就是,凭什么欺负了我们知青还要往女同志身上泼脏水,这也太过分了!”胡为义眼看云娇娇清鼻涕都冻出来了,他倒不是怎么怜香惜玉,只是觉得知青内部有什么矛盾那是内部问题,对外必须要团结,尤其在云知青还占着理的情况下,他们必须要声援。 “不管怎么都快点解决问题吧,这么冷的天云知青真的要冻坏了,” 金海燕素来圆滑,她既不想得罪屯子里人又不愿意知青点人觉得她薄情寡义,谁叫最近她一直跟云娇娇走的比较近呢? “等等,我才想起来我还有证据,那是云知青以前调戏我时留下的定情信物。” 这下轮到屯子里人精神抖擞了,不管赖狗子人缘如何不好,毕竟是屯子里人,怎么能轻易叫外来的知青们给熊(欺负)了?几个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七嘴八舌的起哄:“还不速速呈上来?” 时下没什么娱乐活动,这热闹简直比电影还热闹,人们顶着寒风看得津津有味,简直是老少咸宜,很多人都后悔咋没带点毛嗑松子出来。 狗剩子和两三个被当做人证的搂柴火的小孩背着大花篓也看得兴味盎然,他用花篓拱了一下小山子:“这都快赶上王家粉大队放的电影了,好像县太老爷审案就是这么说话的。” “嗯呐。”小山子深呼吸,“咻”的一下把过河的鼻涕又吸回去,看得狗剩子有点恶心,干呕了两下。 小山子“嘿嘿”笑着解释:“我娘不准我再用袖口擦鼻涕,她说我俩袖子都蹭的挂甲了,所以我就用吸牛大法。” 比吹牛厉害多了。 跟前儿两个大人一人一巴掌拍在俩小子的身上:“闭嘴,别捣乱,听听赖狗子咋说。” 赖狗子说证据在他家铺盖卷底下放着,一边说一边跟云娇娇要棉大衣,他穿的棉裤补丁摞补丁,缝得龇牙咧嘴,但是里头却真材实料絮着厚厚的棉花。云娇娇小娘们心肠狠毒,一点也不念及他们一日夫妻百日恩,竟然还要送他去吃木仓子,那他为啥还要舍己为人把自己大衣给她穿? 云娇娇死扯住军大衣不撒手:“我……我不同意他……他回去拿,谁知道他……会不会……斯哈……嘶……伪造什么证据?我从来没送过他什么东西!” 狗屁的定情信物,从知道这屯子有赖狗子这号人物到现在,她只给过他五块钱,不过那件事想来就算两个人怎么撕破脸赖狗子也不敢说,一旦说出来云娇娇固然要受到惩罚,他赖狗子作为同伙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云娇娇坚决不同意赖狗子自己回去拿,理由很充分,因为赖狗子可以直接伪造,以赖狗子顶风臭十里的名声,她不相信这个人。 刘永贵想了想,于是喊人群中的二愣子,这小子个头高步子大,脚程也快。 结果二愣子他娘不干:“谁知道小狐狸精给的是啥定情信物,我儿子还没娶媳妇呢,才不去摸那晦气玩意儿。” 她这么一说刘永贵倒不好再找大小伙子去了,可是更不能找大姑娘小媳妇啊,于素芬最后拍板:“既然这样,大家伙都去,咱叫赖狗子现场找总行了吧?” 赖狗子没意见,云娇娇也没意见,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自己送没送赖狗子东西自己心里清楚。 赖狗子试图把云娇娇身上的大衣拿走,不愿意当他婆娘凭啥还穿他衣服?他也是肉体凡胎,也他娘的怕冷好不好? 结果被刘永贵一脚踹到屁股上:“不管咋地你跟她都那样了,咋说也是人家大姑娘吃亏,你干点人事吧,要不你爹都要揭棺而起了。” 大明白跟在队伍后面絮叨着:永贵叔总说错成语,这个我明白,人家那叫揭竿而起,是造反的意思…… 赖狗子的狗窝终于在这一天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除了他爹死那年他们家从来没来过这么多人。 屋子里挤的都是人,齐刷刷围住连炕席都快没有的土炕,这一刻大家终于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家徒四壁了。 也难怪赖狗子家没有大门,房门也连根铁丝都不别上,后世有句自黑的话说,我那两位数的存款配不上六位数的密码,那么赖狗子干净得像是被扫荡过的家就不配拥有一根守门的铁丝。 赖狗子是全部家当穿身上,想去哪浪去哪浪。 所以摆在炕上的被褥就格外突出。 赖狗子高举双手:“叔叔大爷婶子大妈们作证,我手里可没东西啊,我跟娇娇的定情信物被我天天塞在铺盖卷下面……”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果然从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是什么的被窝下面掏出来个物件。 是时下最时髦的大姑娘们会红着脸去购买的那种专门为女性设计的小背心,一个直筒上挂着两根细细的带子,为了遮盖某些特征和穿着舒适,凶口位置用了松紧带。 赖狗子拿着还使劲抖搂抖搂:“云知青,你不会忘了那个晚上……嗯,你是怎么非要把这个玩意送给我的了吧?还是你又要不承认你根本没送过?” 其实云娇娇的话即将冲口而出,这小背心的确是她的,她总共有三个一模一样的小背心,十多天前发现不知怎么丢了一个,因为内衣裤都是晾在屋子里阴干的,她找了几圈没找到还曾经怀疑是谷小红偷走了。 怎么会在赖狗子家里? 第143章 论赖狗子的演技 吃瓜群众看一眼洋洋得意的赖狗子,再瞧瞧脸色惨白的云娇娇,顿时脑补了很多精彩桥段,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 而赵大龙脸色比云娇娇还要难看。 刚一到知青点他就相中云娇娇了,和自己小县城出身不一样,人家是京城人,长得天庭饱满脸如银盘,身材也好,有前有后的,他娘说这样的女人最容易生儿子。 所以云娇娇干不动的活,能帮的他都帮,云娇娇被顾胜昔欺负被谷小红欺负,能支援的他也不含糊,每次云娇娇都会用京城特有的卷舌儿化音感谢他,赵大龙觉得日久生情大抵说的就是他们这种,彼此都心照不宣了,否则为什么云娇娇谁都不使唤就使唤他干活? 人虽然喜欢自欺欺人,其实夜深人静,辗转反侧时心里都门儿清,他真的没把握抱得美人归,可是到了白天他又变回那个坚定不移认为云娇娇一定也喜欢他的赵大龙。 结果突然在这一天来个晴天霹雳,一顶绿油油的帽子“窟插”一下扣脑袋上了,赵大龙脑瓜子嗡嗡的,心理斗争了半天,虽然云娇娇婚前失贞,但是她是被强迫的错不在她,赵大龙勉强自己劝服自己,再说这样一来两个人家庭身份上的差距就无端被拉近,甚至可以说云娇娇已经有点配不上赵大龙了。 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他自己也理不清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只浑浑噩噩跟着大家一起来到赖狗子的家,然后赵大龙看见了那件与这间破屋格格不入的小衣。 他只觉“轰”的一声所有热血全都涌向脑海,脸在沸鼎,手脚却在冰窟。 作为知青点的一份子,赵大龙知道女知青们的贴身衣物全都在女宿舍那边,从来不晾晒在外面。 而女知青那边的屋子,除非必要情况他们男知青从不踏入,难道娇娇真的喜欢赖狗子这种人吗? 这边赖狗子说的话,基本跟赵大龙心里想的差不多。 “我向领袖保证,我赖狗子啥事都干,偷鸡摸狗,偷奸耍滑,可我就是没偷过大姑娘,更不偷知青点的人,我赖狗子的脚丫子从来没踏进女知青点半步!” 看着他大义凛然的样子顾胜昔一时间倒是对这个人有点佩服,要不是自己也多少参与了一点的话,她差点就信了。 这演技搁到后世秒杀多少小鲜肉,当然了小鲜肉在颜值上也同样秒杀赖狗子。 顾胜昔一直在等,如果时间到了赖狗子这份答卷自己不满意,那大概这屯子就要诞生一位总管了,三老太爷约束不到她头上,她可不欠赖狗子爹娘什么。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赖狗子这份赔罪还是很有诚意的,那就把第三条腿留着吧,好歹人家还要做新郎呢。 什么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请不要用这个来道德绑架她,如果顾胜昔一不小心着了赖狗子的道,现在被赖狗子糟蹋的人就会变成她。 总之一句话,先撩者贱,打死无怨,你给我开了个头,就别怪我结你的尾。 现在舆论方向已经彻底扭转,用赖狗子的话说就是人证物证俱在,狗剩子这几个孩子的确证明了,赖狗子却是高高兴兴吹着口哨去那个窝棚的,说是有人约他。 至于物证,像一面小白旗在赖狗子手上飘扬着,不断凌迟云娇娇的自尊,践踏着赵大龙纯纯的初恋。 看着云娇娇百口莫辩,眼眸含泪的样子,赵大龙心疼极了。 “你个杂种,你把娇娇的小衣还给她!” 赵大龙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究竟在想什么,忽然间从人群中冲出来直接给了赖狗子一杵子。 赖狗子挨了一下之后也迅速还击,很快你来我往跟赵大龙打在一起。 人群自动挪出一圈腾开场地,顾胜昔就跟何小雅和张红梅出来了,这屋子有一股长期不通风的霉味,混合着臭脚丫子味,有点上头。 三个人也没离开,何小雅和张红梅一定要看到结果才肯走,于是她们就站在院子里一边聊天一边等屋子里比武招亲结束。 然后苏茉也跟着蹭了过来,没话找话问顾胜昔用什么擦脸,蛤蜊油啊还是百雀羚。 顾胜昔摆在外面的化妆品是百雀羚,也有一盒蛤蜊油假装用来擦手,事实上她用的都是自己的无香私定,因为前世的自己有过敏性鼻炎,对诸多香味都过敏,每每闻到美女身上的香水味就狂打喷嚏,大煞风景,所以她索性找了个国内小众纯手工私定化妆品牌,虽然价格小贵但是胜在安全且真材实料。 不过这些话顾胜昔就算喝了二斤假酒都不会透露给疑似穿书穿剧者苏茉。 “我用百雀羚。” 苏茉凑过来捏着自己的脸:“小顾知青你看看我的皮肤,怎么样?” “挺好啊,又白又嫩。” 顾胜昔说的是实话。 不说还没注意,她这一仔细看才发现,苏茉的皮肤现在看着真不错,白皙干净,甚至比之前刚下乡时的状态还要好。 这一看顾胜昔又发现了些情况。 苏茉穿着好像也变好了。 张红梅总觉得还是很到位的,苏茉真的是知青点里除了赵大龙之外最寒酸的人,可是现在她身上穿着一件小翻领双排扣列宁服的外套,里面是一件薄款活面棉袄,下面是一条军绿色的裤子,脚上穿着一双棉解放鞋,全都是崭新的。 这身衣服算不得多时髦,但是没有个十块钱肯定买不下来。 顾胜昔思维继续发散,忽然想起改变大的何止是苏茉,她身边不是也有个已经穿上崭新军大衣的何小雅同志? 看样子上次的玉石珠子事件这两位算是各有收获了。 苏茉神秘一笑:“有空你来知青点,我给你看看我的护肤品。” 顾胜昔心中暗道:“同志啊你掉马了,这个时候应该叫雪花膏或是擦脸油,护肤品有点超纲。” 身边的何小雅手微微锁紧又再放开,顾胜昔知道她在暗示自己,给了她一个“你放心吧”的眼神,四个人继续吃瓜看热闹。 现在赖狗子已经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云娇娇,你对我始乱终弃,你跟我睡了还勾搭知青点的男知青,你不要脸!” 张红梅看得目瞪口呆,她要没记错这好像都是女人的台词吧? 第144章 闹剧 云娇娇只觉得又愤怒又恶心。 当初知道顾胜昔起屋的时候,云娇娇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心理,就是想毁掉她,让她一辈子烂在污泥里,任人踩踏方觉心理畅快。 所以在偶尔听到苏茉说,这屯子里有三大注意八大回避,其中最惹不得的人叫赖狗子,这人极度无耻下作,五毒俱全,谁要沾上了他一辈子就完了。 正在积极给顾胜昔找对象的云娇娇正中下怀,就他了! 看着赖狗子反咬一口,步步为营,而且还表现得跟真的一样,云娇娇已经快要气炸了却又无可奈何,她只能含着眼泪一遍遍大声为自己申辩:“你撒谎,你骗人!明明是你潜进知青点里偷了我的小背心!” 赖狗子擦擦不存在的眼泪,伤心欲绝:“甜言蜜语的时候说把这个送给我,就像你抱着我一样,现在你又有了更强壮的新欢,就诬赖是我偷的。你败坏我名声不要紧,反正我赖狗子也没啥名声,可你不应该为了洗清自己就拖整个知青点的女同志,害她们将来集体找不到婆家啊!” 云娇娇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果然,看热闹的人们望着女知青的眼神就有点不对劲了,而那些原本还帮她说话的女知青顿时开始澄清:“赖狗子的确从来没来过知青点,更没进过我们女知青宿舍,云娇娇你不能胡说八道啊!” 七五年的种花家,虽然不如古代封建制度用贞洁严苛的桎梏着女性,可是涉及到名节之类的话题依旧很沉重。 如果女知青点曾经进来过赖狗子这种货色,而且还偷走某位女知青的贴身衣物,其他人肯定也会受到牵连,试问谁想到自己娶的媳妇可能曾经被赖狗子近距离接触过,还有一定几率被收集小背心藏在铺盖卷下,晚上拿出来摩擦摩擦做点不可描述的行为,搁谁谁心里不膈应? 赖狗子热泪盈眶,团团作揖感谢知青点女知青帮理不帮亲,为他证明了清白。 可是这样一来,云娇娇的小背心就只有一种途径会到赖狗子手里,那就是她自己送的。 “虽然你背着我跟你们知青点男知青不清不楚的,但是我赖庆喜作为一个老爷们应该有容人的雅量,所以这一次我原谅你了,但是你记得,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可再三再四不可再五再六,可再五再六不可再七再八,别逼我忍不住。” 有俩跟赖狗子有些往来的小年轻怪笑着说:“喜子,看来你这未来婆娘什么样你心里其实有数啊,要不你咋数了这么多呢?” 云娇娇这次是真的哭了,她怎么听不出来赖狗子那再一再二就是糟践她,跟大家暗示她其实是个水性杨花的人? “我不要嫁给你,我死也不会嫁给你,呜呜呜~” 云娇娇无助的哭泣着,赵大龙跟赖狗子首次掰头不分胜负就被拉开了,俩人一个鼻口窜血,一个俩眼乌青,都为爱情努过力了,现在被知青点人锤死小背心就是云娇娇送给赖狗子的,赵大龙觉得他想出头都已经师出无名。 难道真的像李占奎说的那样,她只是找个帮着干活的免费长工? 赵大龙像一抹幽魂晃晃荡荡从屋里走出去,背影寂寥而苍凉,隐约还带着点绿。 云娇娇一门心思在想自己要怎么绝处逢生,也没有留意自己唯一的舔狗已经不再舔她而是回知青点去舔自己的伤口。 “你不嫁给我我也不忍心为难你,可是你不能睡了我还就这么把我给甩了啊,你把我们刘家大队的男人当成什么了,呜呜呜~” 赖狗子学着云娇娇,甚至捏起兰花指。 围观群众“轰”的一声笑起来,刘家大队人忽然发现这个小瘪犊子不祸害他们转而去祸害别人时还挺好玩。 刘永贵虽然嘴里吵吵着不管了,可毕竟这事牵扯到女知青,而且俩人还在窝棚里……那啥了,他总不能真的撒手不管。 走过去一脚踹得装模作样的赖狗子一个马趴:“你差不多的了,说说到底想咋地?” “要不她嫁给我,虽然她后来又去别人那撩骚,可谁叫我稀罕她呢,我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还没等赖狗子把话说完,云娇娇已经崩溃一样一叠声喊着“不嫁,不嫁,死都不嫁”,赖狗子努力饰演着悲伤:“好吧,可我以后就再也不是顶花带刺的大小伙儿了,我以后娶媳妇肯定会受影响,你总得赔偿我点损失吧?” 他叉开五个手指:“五百块,拿了钱我就不追究了,要不我就告她作风败坏,勾三搭四,对下乡支援大队的社员耍流氓。” 云娇娇简直要疯了:“你还要不要脸,明明吃亏的是我,你一个男人有什么亏可吃的?” 赖狗子眼泪汪汪:“时代不同了,领袖都说了男女平等,云同志你思想很有问题啊!” 原来领袖的话还可以这么用? 看热闹的人已经笑得东倒西歪,刘永贵努力板着脸,他是大队长,他在解决知青和社员之间的桃色问题,他不能笑,绝对不能笑! 赖狗子戏精上头,唱念做打,彩衣娱亲,另一边云娇娇已经披着军大衣像团烂泥瘫在炕上,哭都哭的心不在焉。 约好的窝棚,她进去的时候赖狗子还没来,后来她不知怎么越来越困,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等醒过来时赖狗子按着她正在努力做伏地挺身,云娇娇挥手就是一个耳光,总算她还没彻底失去理智,没有大声惊叫。 可依旧没有逃脱被一群人围观。 云娇娇打定主意,他们绝对不敢迫害下乡知青,实在不行她就假装跳河自杀,到时候刘家大队的先进立刻就会变成后进,投鼠忌器,谁都不是傻子。 等这件事被人们忘却,她再找姑姑办个回城,刘家大队的事肯定不会传到京城里去,谁又知道她在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没想到居然是赖狗子不依不饶。 “你们看见我脸上这个巴掌印了吧,云娇娇打的,我不肯从了她,她就打我,我好惨啊呜呜呜~” 云娇娇俩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145章 惊闻 顾胜昔被叫去知青点。 经过白天的那场闹剧,大家还都沉浸在赖狗子的精彩表演中。 简直绝了。 所以说人家能做上十里八村都令人闻风丧胆、可止小儿夜啼的赖子,那是有一定道理的。 单单就人家那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试问他们谁有那个嘴?你就算有那个嘴,也没有那个脸皮,就算有那个脸皮,也没人家的演技啊! 社员们都在啧啧称奇着云知青选择对象的眼光,惋惜着她年纪轻轻就瞎得这么厉害,可知青点里人都明白,云娇娇大抵是被算计了,整个知青点除了赵大龙以外都知道,云娇娇心里眼里只喜欢一个人,那就是卫凌霄。 赵大龙认为云娇娇对自己有意思,所以说社员们其实没必要为了云娇娇惋惜,因为知青点还有一个年纪也很轻,瞎得更厉害的人。 云娇娇晕过去之后有人叫来赤脚大夫周建军,周建军看她眼皮底下乱转的眼珠子就知道是装的,不过怜惜她一个小姑娘家孤身在外出了这样的事也没点破,“救”醒云娇娇之后说她现在的情况大概晚上会发烧,还是先抬回知青点吧。 赖狗子这时又来骚操作,云娇娇还没有在赔人和赔钱之间做出选择,就有可能是他将来的媳妇,他是不会给别人碰触她的机会的。 云娇娇在这事上倒是没反对,反正众目睽睽都看见他们两个颠鸾倒凤了,于是云娇娇又裹着破大衣被赖狗子抱回了知青点。 临走前赖狗子对着知青点人团团一揖:“我不方便在知青点逗留,感谢知青同志们照顾我们家娇娇。” 云娇娇钻进自己被窝里,赖狗子捡起自己那件被丢在地上的军大衣,也不生气,像是没看见云娇娇脸上的嫌弃和抗拒一样用含糖量严重超标的声音叮嘱她:“好好养病,我明天会来问你的决定,你要是明天还没决定好那我就要找你家亲戚顾胜昔顾知青聊聊了。” 云娇娇缩在被窝里的身体就是一抖。 赖狗子话里的威胁意味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等赖狗子走出去很远,谷小红才阴阳怪气的说:“我看这赖狗子也不错,你看他多关心你啊!” 云娇娇难得没有跟谷小红呛声,只哀求知青点点长吕明帮忙把顾胜昔找来。 顾胜昔不知道云娇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兵来将挡,欢蹦乱跳的云娇娇她都不怕,更遑论如今病恹恹像条死狗一样的云娇娇呢? 顾胜昔到达知青点的时候云娇娇正缩在被窝里捧着搪瓷缸子喝姜糖水。 之前云娇娇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非说赖狗子去知青点偷衣服得罪了全体女知青,她手里的姜糖水居然是赵大龙煮的,顾胜昔深感月老牵红线是如此随意而牢固,她不了解这位赵姓仁兄清奇的脑回路,她对舔狗过敏。 等顾胜昔到了知青点之后云娇娇请其他人都回避一下,她要单独跟顾胜昔说话。 “凭什么?你知道外面多冷吗?”如果女知青们在堂屋,那么一墙之隔两个人说话肯定会被她们听见,所以云娇娇要求其他女知青都去院子里一会,她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就好。 “你就当你上了个厕所不行吗?”反正自己都已经这样了,云娇娇似乎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问题是我现在不想上厕所。”谷小红就像个杠精,逢杠必抬。 云娇娇阴森森看着她,氤氲着水蒸气的搪瓷缸子后面,那张脸竟像是带了三分鬼气:“怎么?谷知青这是非要把我往死里逼,是吗?” “行了行了,女知青们暂时来男知青宿舍坐坐,就当咱们两边友好访问了。”吕明不但像个小厮一样被随意差遣去叫顾胜昔,现在还要帮着解决两个女知青之间的针尖对麦芒。 顾胜昔觉得如果有大学推荐名额,她真的很乐意投吕明这位点长一票。 吕明发话了,谷小红也不好再唱反调,悻悻的披着自己的棉袄趿拉着鞋走出去,一边走还一边叨叨:“我现在还真有点相信赖狗子了,瞧瞧人家,耍流氓还耍出理了,惹不起啊……” “好了,小红,你少说两句吧,娇娇这会心里多不好受?”金海燕温柔的劝阻。 女知青宿舍这边。 “有话说有屁放。” “你帮我两个忙,我要你帮我查查究竟是谁偷走了我的小背心,赖狗子在知青点里肯定又内应,不然的话我的小背心不可能到他手里,第二,你给我两百块钱。” 顾胜昔气笑了,云娇娇真是个大奇葩,使唤吕明使唤得理所当然,现在这是雨露均沾到顾胜昔了吗? 合着一样穿越重生,别人是来做大女主的,她是来做大冤种的?别人是纤纤弱质,云娇娇就只有弱智? “云娇娇你要弄清楚一件事,我不是你姑,也不是你妈,更不是你那条万能的花裤衩,你放什么屎尿屁我都得给你兜着。要是你说的就只有上面这句玩笑话,你说了,我听了,以后不要再麻烦我的脚丫子走过来,因为你不配。” “作为等价交换,我会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我知道你二哥下乡的地址,如果你还想跟你的两个哥哥联系,我是唯一可以帮助你的人。” 顾胜昔心中一动,面上却波澜不起的问:“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她似乎事到临头又开始犹豫着究竟要不要说,看那边顾胜昔已经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她慌忙伸出手想要扯住顾胜昔,结果却弄得搪瓷缸子里的姜糖水洒得到处都是。 “第二件事就是其实你上火车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生病了。” 顾胜昔瞬间整个人森冷如刀,眼底一片冰寒。 果然! 果然啊! 也就是说原本的顾胜昔根本就不是吃坏了肚子拉死的,她是被人为害死的! “展开说说看,谁告诉你的我会在火车上生病。” 云娇娇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我可以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是在这之前你必须要做到我之前那两个要求。” 顾胜昔站起来就往外走,任凭云娇娇在身后千呼万唤再也没有停留。 第146章 夺回 云娇娇的确知道一些事情,可是现在对顾胜昔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而她提出的两个要求,顾胜昔已经100确定都是包藏祸心的,那么也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她要求顾胜昔帮着查谁是那个偷走她小背心的人,其实云娇娇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目标,她不过是想坑顾胜昔跟所有女知青对立而已,起码是跟那个偷她小背心的人狗咬狗,而云娇娇就可以借机浑水摸鱼,就算摸不到鱼起码也能隔岸观火,顺便给顾胜昔拉一波仇恨。 至于两百块钱大概是赔偿给赖狗子的。 而云娇娇提供给自己的消息绝对不会有什么太重要的价值,反正最关键的钱已经骗到手了。 当初自己还活着云娇娇就暗戳戳等着继承遗产呢,前世那些算计她遗产的起码还是三代以内的血亲呢,换个世界,连后妈的侄女都敢算计她兜里的钱了。 她是不是应该把“我是大冤种”纹脑门上配合一下? 云娇娇根本不知道,她在顾胜昔这颗粒无收,倒是被顾胜昔从蛛丝马迹中确定了一些原本猜测的事情。 同时顾胜昔愈发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她跟两个哥哥之间若是有联系,也绝对不让任何人知道。 从原主人未下乡却已经命丧绿皮火车卫生间,到顾胜东和顾胜北两兄弟写封信都要这样如履薄冰,堪比特务接头的样子就能推测出,这兄弟两个必定也遭受了不少危机。 云海岚究竟是什么身份?一个普通工人家庭,且是十分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出来的人,竟然可以把机械部家属院长大的顾家兄弟给逼成这个样子。 顾胜昔忽然浑身一个激灵。 她被刻板印象套路了。 顾胜昔真的有点想爆粗口了。 自从在绿皮火车醒来,在接到那对孪生兄弟来信之前顾胜昔一直把原主的悲剧归结为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可是顾胜昔一直忘记了一点,云海岚真的有这么大能力吗? 从那封电报发出之后云海岚火速邮来足足两大包物资,还一点不含糊直接给了五百块钱,如果云海岚的枕头风真的那么硬,那么她完全可以花个两三百块就把这件事漂亮的解决掉。 一如之前原主活着的时候那样,街坊邻居谁不夸赞云海岚这个后妈是千里挑一,对继女比对亲闺女还好? 就算是时下重男轻女比较严重,虐待顾胜昔这个坏脾气的丫头片子也就算了,怎么还把两个儿子都逼走了? 可是,虎毒不食子啊! ……除非不是子! 顾胜昔心情很沉重,冷不防被知青点大门外戳着的黑影吓了一跳, 差点就飞起一脚的时候对方已经先一步说话了:“小昔姐姐?” 是两三天没见的君凛。 他看起来十分疲惫,风尘仆仆,只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的望住了她,看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 “送你回家。” 脚底下毛茸茸的一团蹭来蹭去,跟屁虫一会绕着君凛跑一会又围着顾胜昔转,口中发出呜呜咽咽的、含在喉咙里低低的嘶鸣,听起来竟有几分委屈。 这货似乎装狗装久了,现在越来越哈化。 君凛脸上渐渐染上一层薄薄的笑:“我把它丢给老头,结果跟着吃了三天棒子面窝头,跟我委屈呢。” 顾胜昔失笑,这的确有点难为狼了。 “去我那坐坐,给咱们虫虫弄点肉吃?”顾胜昔眉毛略微向上扬着做问询状,君凛点头答应下来,两人一狼很快就到了前山坡。 原本孤零零的宅基地不远处又一户房子已经支起大概的框架,那是属于君凛的房子,虽然两家并不挨着,但是依旧可以一眼看出是完全仿照着顾胜昔家建造。 程茜的屋子里烛火摇曳,估计是又在看书。 也难怪大家都那么喜欢八卦,漫长的冬季封印了整个东北,人们的精力无处发挥整日无所事事,除了看小牌就是扯闲话,要不就是两口子努力拼搏,创造出更多的劳动力。 导致来年夏收期间个个屯子都会迎来一波生育高峰,育龄妇女们组团生孩子。 听见大门响,玻璃窗户上贴过来一张脸张望着,大概是认出是顾胜昔回来了,程大小姐拉上窗帘接着回去看书了。 顾胜昔这边直接从厨房(别墅)里拿出一大块酱骨头给虫虫,它顿时高兴得直摇尾巴,真的快把自己当狗使唤了。 “你吃饭了没?” 君凛老实的摇摇头。 顾胜昔给君凛弄了一盘洋葱炒肝,一碟子张红梅腌制的酸辣萝卜,再来一大碗白米饭。 君凛明白昔昔是有些秘密在身上的,不然的话蝙蝠洞里那么多箱子怎么可能都搬走? 当然,君凛并不知道,他的昔昔不但搬走了那些箱子,连同千工拔步床和所有家具都一同搬走,直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所以他只要知道白米饭香喷喷,是他八岁之前吃过的味道,洋葱炒肝刀工很好,切得薄厚均匀,老嫩适度,就连那个叫张红梅的女知青腌制的萝卜都脆爽可口,十分开胃。 “房子盖得怎样了?需要什么东西不?我弄不到可以叫程茜帮忙。”毕竟把大腿君的老巢给连窝端了,顾胜昔拿出点好东西来还是舍得的,只要不违背时下政策,没有超纲物品就好。 “不用,你要是真的有时间就帮我弄点衣服裤子什么的吧,我不知道现在人们都穿什么。” 君凛吃东西很快,但是基本不会发出咀嚼的声音,明显在八岁之前受过良好的教育。 顾胜昔眼睁睁看着他一顿风卷残云,连酸辣萝卜都没剩,除了餐具什么都没剩下。 果然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啊! 像是知道顾胜昔此刻心中的感慨,君凛的手伸进衣兜里掏了掏,然后一叠票子就那么杂乱无章的出现在桌子上。 “我赚的。” 顾胜昔:…… 她一眼扫过去就已经看见四张大团结,这小子是从哪里赚来的这么多钱? “我跟踪了那五个人,等到大队的车离开之后我又把那些东西抢回来了。” 想要以势压人抢走他辛苦剥下来的狼皮? 做梦! 第147章 果然是个狼崽子 这的确是君凛能干出来的事。 之前他把磕巴猴跟他爹丢进粪坑里的时候顾胜昔就已经发现,君凛有仇他是真不隔夜啊! 见顾胜昔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君凛像是想到了什么,期期艾艾的解释:“我特意等大队的人都走了一天才下的手,你放心不会牵连到大队上的人。” 顾胜昔伸手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心里一阵恻然。 才十四岁的孩子,竟已经思虑得这般周全,是因为他身后没有纵容他肆意的人啊! 人们在夸奖别人明事理的时候往往都忽略了,其实很多时候懂事是用委屈累积起来的。 君凛本来想要收拾碗筷拿出去洗,头上冷不防传来的触感让他像是被点了穴道般一动不动,甚至不知不觉微微弯了腰让顾胜昔rua得更省力些。 像只等待夸奖抚摸的大狗狗。 “让我不放心的不是会牵连到谁,而是你的安全,懂吗?以后做事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咱们不缺那点钱。” 大狗狗听她说的话,心里像是被毛刷子刷了,又痒又酸又舒服。 “嗯。”他应着,鼻音有点重。 “吃饱了就回去吧,早点睡,什么事都要一步一步来,步子迈得太大……” 下半句被顾胜昔吃了,这是大腿兼弟弟,后半截话说出来似乎有点不太礼貌。 君凛这么快居然把狼皮又给偷回来还顺利卖掉了,顾胜昔心惊于他的适应能力,更发现了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别人拿走他的狼皮君凛都无法容忍,那些人一次次去山里猎杀他和黑子几个,这血海深仇他能忍? 顾胜昔觉得就算自己没有带君凛来刘家大队,这大山想来也困不住他多久了。 虎啸山林,怎可苟且穴居地下? 龙行四海,必定不甘囿于浅滩。 “这五个人就跟那些人有关系,他们有人身上裹着新剥下来带着血的狼皮,还有人带着狼尿,一直跟着狩猎队就是为了让这些人引走后山全部的狼,另一组人好进去蝙蝠洞里。” 君凛长着一双似凤眼又似桃花眼的眼睛,尖锐的内眼角给这张精致的脸增添几分锋锐,因而这一刻的小小少年竟带着几分杀气。 “后山除蝙蝠洞以外还有东西埋着,当初我年纪还小的时候为了让这些人不再来骚扰,我曾经驱赶野猪让这些人发现两座坟墓。” “结果你没料到有些人欲壑难填,两座坟都打发不了?” 君凛闷闷的点头:“原本黑妞的族群有八只狼,有两只被黑妞的父母驱离了,剩下的是要陪着我出生入死的。” “那两只负责延续族群不被团灭?” 君凛被“团灭”这个词汇吸引,反复咀嚼:“团灭,团灭,差一点就真的团灭。” 他一只手握紧了,手背上血管爆凸,张力十足,也暴戾十足。 顾胜昔却并不害怕少年突然迸发出的杀意,又轻轻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头发又长了,长得好快啊,明天过来我帮你理理。” “好,那我明天弄点野味过来。” “行啊,咱们明天包饺子吧,包猪肉大白菜馅的。” “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君凛身上那股悲愤和戾气渐渐消弭于无形,顾胜昔心中轻舒一口气,她不愿意君凛活成自己上辈子那样,背负着仇恨真的太累太累。 这也是她一直潜意识回避原主可能是被害死这件事的根本原因。 她真的是只想做一条最咸的咸鱼,咸到不用翻身的那种。 可惜老天似乎不让她太咸了,那索性就支棱起来。 只是支棱不意味着用自己这条性命去博,死过一次之后顾胜昔觉得尽管一波带走全家,她仍然是亏了。 但是她不后悔,那是聂锦曦给父母的交代。 这一辈子,她不想带着仇恨过,这一辈子她想对自己好一点。 第二天中午君凛果然带了两只花尾榛鸡和一条三四斤的大鱼回来。 张红梅如今几乎快要长在顾胜昔这边,顾胜昔带着君凛去她屋子里剪头发,张红梅跟程茜两个在厨房里忙开了,一个收拾两只鸡准备炖榛蘑吃,另一个则拎着两把大菜刀“咚咚咚”的剁白菜馅。 理了顾氏寸头的君凛也出去帮忙,张红梅抬头看了一眼啧啧夸赞:“小昔这理发水平也就林子长得俊能消受得了,这横平竖直的换谁让你加工完了全都成酱块子脑袋了。” 酱块子是东北农家酱的三大主料之一,把黄豆煮得软烂适度用勺子怼成泥再摔成大小相近的长方体,一个个摆好等着发酵。 顾胜昔有幸在刘四婆子家里见过一次。 把酱块子带入到君凛脖子上面,画面顷刻之间无比辣眼睛。 君凛在其他人面前一贯的沉默不语,顾胜昔看他从暖壶里倒出一大碗开水,抓了几粒花椒大料,又丢进两片姜和葱花。 “这是干嘛呢?” 张红梅也凑过来问君凛:“这水看样子是和馅用的?” 君凛腼腆的点点头,去接棒程茜继续剁大白菜。 顾胜昔已经在大锅里烧了开水,这边白菜馅也已经剁好,全都丢进锅里焯水。 水雾蒸腾中,一股大白菜特有的清甜味道萦绕着,张红梅一边咽唾沫一边说:“哎,要是有点芹菜就美了。” 顾胜昔神情哀怨,她有啊,可是她不敢拿出来。 她那四箱子冬菜里没有芹菜。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四个人开始包饺子,顾胜昔不是把馅放多了就是放少了,包坏两三个,心疼得张红梅要把她驱逐出灶间:“你有罪啊,你糟蹋粮食和肉,这是白面,白面啊!” 纯白面的饺子,一点假不掺的,她都多久没见过了? 顾胜昔于是决定擀饺子皮。 谁知在张红梅手里左右翻飞的饺子皮到了她手里不是粘到擀面杖上就是被压得变成双眼皮,饺子皮频频报废,张红梅西子捧心状哀求顾胜昔:“祖宗,你屋歇歇吧,我求求你了,你再糟践东西我都快心疼死了。” 说着说着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说道:“小昔,你要有精神准备,云娇娇好像是想找你借钱。” 顾胜昔冷哼一声:“没事,敢来我大耳刮子抽她。” “来不了。”君凛把包好的饺子放到高粱秸穿成的盖帘子上:“我去山里回来看见她鬼鬼祟祟往咱这边走,被我一脚踹沟里去了。” 顾胜昔:…… 张红梅:…… 程茜:…… 第148章 后天不娶妻以后就再也别娶了 张红梅捂着嘴避免自己叫出声来,真不愧是救了三老太爷的猛人啊,说把人踹沟里就踹沟里了。 张红梅提议把鱼先养着等明天再吃,今天晚上吃蒸饺,再来一锅鲜美到极致的飞龙炖榛蘑,两鲜炖一鲜,快活似神仙。 搭配着一小碟辣椒酱腌制的酸辣萝卜,一小碟腊八蒜,一个鲜红一个翠绿,配上白白胖胖的大饺子,张红梅撑得拍着肚皮直打嗝。 “肚子啊肚子,有鸡有鱼,有肉有白面,你做梦都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作为一个肚子你能有幸跟了我,绝对是你三生有幸。” 然后自己又扮演肚子自问自答:“嗯,那可不。” 程茜还是第一次看见张红梅这样耍宝,差点没把饺子喷出去。 如今君凛跟张红梅也熟悉了,吃完了饭顾胜昔用铝制饭盒装了一盒饺子,让君凛带给三老太爷。 当然他要先送张红梅回知青点。 今天张红梅努力投喂虫虫,虽然黑夜里看着两只绿汪汪的眼睛依旧有点毛骨悚然,只是想起那是吃了她五个大饺子的虫虫,心里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走到知青点门口,张红梅问君凛:“大林子,明天去后山行不行?” “好。” “那可说定了,明天我直接去小昔家等你,早点来啊!”她要努力赚钱,争取早点把冬梅接过来。 身材颀长如一丛修竹的少年微微点头应了一声,张红梅才一溜烟跑进知青点里去。 君凛一俟张红梅走进知青点,立刻把装着铝制饭盒的拎包给虫虫叼着,虫虫大摇其头,不肯独自离开,君凛喉咙里低低的发出声音,虫虫呜咽一声蔫头耷脑叼着小布包往三老太爷的土坯房跑去,是它不够可爱吗?以前形影不离的一对cp如今只剩它自己。 终究是错付了啊! 并不清楚跟屁虫内心戏是如此汹涌的君凛,一矮身隐进夜幕里,如一尾丝滑异常的游鱼,几个无声的起落之后他走进一个荒凉破败的院子。 完全不知自家蓬荜即将因访客而生辉的赖狗子正在闭着眼玩一个游戏。 他左手右手 一个快动作,右手左手 快动作重播…… 当渴盼已久的贤者时刻结束,赖狗子一脸餍足睁开双眼,发现炕前站着一个人影正好奇的看着他。 赖狗子:…… 就很惊悚。 “你在干什么?”人影问他。 “我……”赖狗子满心愤懑:“你他娘的是故意的吧?老子干啥你不知道?” 然而下一刻一只冰冷的手毒蛇一样缠上他的脖子,其中一根手指恰好顶在喉结突出的地方,漆黑夜里他只见来人一双眼睛如凶兽般盯着自己,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捏碎自己的喉结。 他急得一只手抓住来人捏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拼命摇着表示臣服、求饶。 “现在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赖狗子想点头,却发现被扼住喉咙之后这个动作只有让自己更痛苦,不过对方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现在我放开你,敢发出一点声音,要你狗命!” 赖狗子只好继续点头,惹得自己一阵干呕却又不敢真的吐出来,只能拼命忍耐。 “说吧,你在干什么?”捏着他脖子的手略略松开一些。 赖狗子不敢躲开,甚至不敢大声咳嗽,跟他一样混不吝的二混子他见多了,见过血杀过人的他也见过,但是都不如此刻对面之人带给他的压迫和危机感。 虽然这一刻他已经听出对面是个半大孩子,可这个半大孩子却捏着他一条性命,他也总算明白了,黑暗中这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才问的。 可是这事要怎么说? 我自己跟自己玩了个小游戏? 我做梦梦见二弟离家出走十分害怕所以一而再掏出来确定? 二弟忽然抽筋我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赖狗子感觉每一个答案都有送走自己的可能,别看对面现在是徒手,他就是有一种男人的直觉,这人可以随时弄死自己。 “我……我过几天不是要娶媳妇了吗?我提前试试自己的家什好使不好使。” 君凛不懂。 越听越蒙。 娶媳妇不是要准备房子和彩礼吗?他依稀记得家里有个小叔娶妻好像还准备了很多糖果和好吃的,跟这个东西有什么关系? 想到之前昔昔要求他必须要放屁了才可以吃饭,大概大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没有道理可言吧? 反正娶媳妇什么的跟他又没有关系。 可是看刚才赖狗子好像十分痛苦的样子,都痛苦的直抽抽了,小小少年觉得娶妻既然这么痛苦,那他以后索性就不要娶妻了,跟昔昔一直在一起就好。 “你准备什么时候娶媳妇?” 赖狗子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但是不敢不回答:“我的最后期限是后天,要么就给钱要么就给人。” 他忽然之间福至心灵明白这人的目的了,草1他女良的,这人竟然是云娇娇找来的帮手! 娘的云娇娇既然有这么厉害的帮手,为什么又要大费周章找他? 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云娇娇把价格打下来了,赖狗子答应只要二百块就可以买回她的小背心,难道这人是来杀人灭口顺便拿回背心的? 城里的娘们心真狠啊,长着八百个心眼子,一边跟他装可怜一边谈价格,居然还在背地里踅摸了个高手来收拾他! 眼看这人一言不发像是只饿狼一样盯着自己,赖狗子的心一片死灰:“我错了,钱我不要了,媳妇我也不要了,大哥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行不行?” “不行!” 赖狗子听着对方惜字如金却一言断生死的两个字,顿时心里一片死灰。 怎么办? 是奋起反抗跟他性命相搏,还是乖乖认栽交出背心换取一条狗命? 赖狗子正在心中自我挣扎时这人再度开口:“必须要娶,要么后天你准时娶媳妇,要么你这辈子都不用再娶媳妇。” 此刻黑夜里对面之人的话简直宛若推出午门正待斩首的时刻,有人快马加鞭高举圣旨大喊一声:“刀下留人!” “英雄,您的意思是,我不许收钱还回……证据,必须要把云娇娇娶进门来?” “对。” 赖狗子如闻天籁,一个翻身跪在炕上:“保证完成任务!” 第149章 区域复制 赖狗子庆幸死里逃生的时候,顾胜昔心情也不错。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顾胜昔终于存够了两万积分。 目前别墅功能开启了三个:每周刷新、保鲜存储、原世界交易平台。 待开启的功能有四个:资源优化功能第一阶一万积分、时间倍速调节功能第一阶一万积分、家政服务功能五千——一百万积分不等、复制现实区域功能第一阶两万积分。 其实每一项功能都是非常有用的,但是顾胜昔觉得如何在积分有限的情况下花最小的力气享最大的福利,对于一条咸鱼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 从前的时候尽管那个不是自己系统的系统不管今天的它还是昨天的它对顾胜昔都是爱理不理,大概率以后的它也会一直都是这副嘴脸,不过也无所谓,她的小别墅够实用就行。 顾胜昔看的小说里,那些统子不管有没有异心几乎都无一例外催马扬鞭,拼命叫自己的宿主去做各种花样百出的任务,这些系统更像是顾胜昔开启的愿世界商城那个平台,只有产生交易,他们才会产生利润。 可别墅里这个系统,好像顾胜昔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无所谓,它只在救君凛的时候格外积极,除此之外几乎比顾胜昔还要咸鱼,顾胜昔是懒得翻身的咸鱼,这个跟她不是一条心的系统似乎连咸都懒得咸。 顾胜昔合理怀疑这家伙所谓的耗尽能量其实就是偷懒。 可知它大概真的不是自己的统子,顾胜昔就算折腾出花来大抵对那个统子也没有丝毫好处,所以人家为什么要额外操一份心呢? 至于它怎么会客串到自己这边,很可能这货就是奔着救君凛来的,完成任务人家就功成隐退了。 而后来那个小嘀,就是平台客服语音版。 跟原世界平台无关的事顾胜昔问了跟问死人没什么区别。 不过顾胜昔之前仍在和那个系统偶尔的互相嫌弃中获得一些关于功能的信息。 比如资源优化功能,就是整个别墅范围内自然资源的进阶,比如空气、水、土壤,包括食物都会得到相应等级的净化升华,自然是阶品越高效果越显著。 顾胜昔甚至yy着提升个十阶八阶的,自己的别墅会不会变成修仙小说里面灵气充盈的洞天福地?而她住在里面就可以长生不老了? 想也知道肯定不会那么夸张,但是长时间呼吸里面的空气,饮用水,会消除一些隐疾、强身健体大概是没问题的。 再比如复制现实区域功能,好像是需要顾胜昔用手按在需要复制的地方,一阶会以她所按之处为中心选取最好的两亩地左右区域进行复制进别墅内。 顾胜昔只要想想这些口水就哗哗的。 好盼望现在就把这两项功能开启。 在几个选项之间权衡利弊很多天,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顾胜昔觉得她最先应该开启的是区域复制功能。 因为她可以复制一片山林或者土地,之后无论是自己耕种还是采摘山货,都可以给自己带来额外的收入,可是另外几个选项只能令她目前生活更优质而已,并不能带来积分上的收益。 想想就生气,之前那个系统说的语焉不详,顾胜昔想要用商城交易积分开启任何功能都必须要提现后才可以。 算了,她忍了。 不然靠自己一个积分两个积分的劳动去赚,要猴年马月才能开启那些眼馋死了的功能。 不就是扣一半吗? 姐能忍! 不开启商城连找个周扒皮扣一半积分的机会都没有。 知足常乐嘛,反正她本来也是立志要做咸鱼的人。 大概是知道几个人有进山的打算,第二天早上起来风和日丽,虽然天气已经很冷,但是晴空艳阳,苍茫群山,呼吸着还没被太过污染的清新空气,心情都是愉悦的。 君凛拿着昨天的饭盒一大早起来就蹭饭来了。 顾胜昔问:“你跑这边来了,三老太爷一个人吃饭?” “我帮他做了棒子面粥,热了昨天晚上没吃完的饺子,还有你给他拿的酸辣萝卜,小老头没少吃呢,出来时我帮他把火炕烧上了,本来也想跟着一起来的,我没让。” 顾胜昔再次庆幸自己当初一时情绪激荡做出的莽撞决定,君凛现在越来越有人味,越来越像一枚小暖男。 rua了一把他毛茸茸的头发:“嗯,真乖。” 不过刚剪的小寸头有点扎手,像是一把大号的毛刷子来回刷着手心。 张红梅是跟何小雅一起来的,何小雅手里提着二斤白面。 “我也过来蹭饭啦,咱们早上擀面条吃行不?我相中你屋里那槽子韭菜了。” 顾胜昔笑:“韭菜才长出来多高啊你就惦记着。” “冬天的第一口鲜啊,夏天谁家园子都有一大堆的时候吃着还有什么乐趣?” 何小雅从她那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是绝对拿不出来二斤白面的,尤其是她身上这件崭新的仿军大衣,这个年代妥妥的硬通货,放眼整个东北,只有说我家买不起的就没有谁敢说我家不需要的。 几乎每一个人都以能拥有一件军大衣为荣,绝对是这个年代的奢侈品。 顾胜昔瞄着身穿军大衣、脸色变得红润、身高也似乎窜了一节的何小雅,从“我要念书”到“有什么乐趣”之间只缺一个心知肚明的外挂。 君凛拿着何小雅带来的镰刀头笨拙的割着可怜的韭菜,头刀韭菜,矮墩墩的绿的发黑,一刀下去满屋子都是韭菜味。 “就是可惜太少了,要是再来这么一槽子咱几个能包顿三鲜馅饺子吃。”张红梅一边擀面条一边惋惜的说:“大冬天这么鲜的韭菜炸卤子吃,简直暴殄天物啊!” 等君凛抱着韭菜出去择菜的时候何小雅凑过来小声说:“明天早上我给你送点韭菜,咱包饺子呗?” 顾胜昔:…… 她这是连掩饰都不想掩饰了吗? “也行,可是咱们去哪里弄虾仁啊?” 堂屋里,君凛一边择菜一边接茬:“我知道有个地方有虾,还有一种带壳的怪东西。” 顾胜昔听的眼前一亮,妈呀,是她想的那种火遍全网她家没有的食材吗? 第150章 邀请 美滋滋吃完韭菜鸡蛋炸酱面,几个人兴冲冲带着背篓子、麻袋等家伙式就向着后山方向出发了。 这几天屯子里已经有传言说,后山的狼被三老太爷带着林群再加上狩猎队给弄死的七七八八,大冬天后山的熊瞎子基本也都找树窟窿蹲仓(冬眠)去了,可以说只要别遇见老虎,基本没有太大危险。 只是这种跑山的一半老弱妇孺就不参加了,都是青壮年的大小伙子,穿着厚厚的棉衣带上防身的家伙式成群的出去。 因而四人一狼在进山的路口遇见正等在那里的一群人不由得愣住了。 进山的路口站着知青点的三男两女,卫凌霄、顾阆、谷小红、苏茉和张长河。 顾阆老远就跟他们打招呼:“你们是不是要去后山?” “是啊,你们也去?”顾胜昔对知青点几个男知青印象还都不错,尤其是顾阆和卫凌霄,顾阆脾气好,初相识时有些腼腆,久了就会发现这人心思挺细腻且急公好义,不止一次帮着顾胜昔。 而卫凌霄整日大大咧咧,带着点京圈贵公子特有的目空一切和痞气,但是为人乐善好施,听说除了顾阆以外几乎整个知青点的男知青不是欠他吃的就是欠他钱或者票。 这人也不太在意,谁缺个仨瓜俩枣的找他,他总会帮忙,但是仅限一次,一次还了还可以第二次,借一次不还就永远没有第二次。 不过他也不会催着要,反正欠了不还就会被这位仁兄自动拉进黑名单里。 比如赵大龙和谷小红。 这在知青点几乎是公开的秘密,都是张红梅告诉顾胜昔的。 卫凌霄的行为在很多人眼里就是有点傻,但是顾胜昔却觉得在不太缺钱缺物资的情况下卫凌霄的做法十分聪明。 不患寡而患不均。 他若是长期一毛不拔自己却又吃香喝辣,长此以往慢慢就会成为知青点公敌。 人性最为复杂,很多人都是两面派,你穷,他一边可怜你一边鄙视你;你富,他一边羡慕你一边嫉妒你。 卫凌霄偶尔会把自己的物资分享给大家,然后还是知青点不少人的债主,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就算是有点小嫉妒也不好公开说出来,否则你就是那个忘恩负义的人。 至于大家内心如何去评价卫凌霄,人家会在意吗?包括顾胜昔在知青点的时候也是如此,大家都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一派和谐,口头上的团结友爱而已。 “都说林同志是整个屯子最优秀的猎手,听说他要带队去后山,我们也腆颜跟着借点光,小顾知青你不知道,自从你离开知青点我们就再也没吃过野味了,尤其是飞龙,野兔……” 卫凌霄说的居然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所以林同志能不能带着我们一起进山,我们保证不捣乱听指挥。” 大家的目光全都盯着人群中那个纤瘦的少年。 苏茉也看着他,长得倒是挺好,白白净净,挺符合后世小鲜肉的标准,可惜注定是个籍籍无名的泥腿子,她能想象得出,新政策下来之前这样的人大概能过两年好日子,一旦七八年以后农村实行包产到户,在后面会开始保护自然环境,禁猎禁伐,他就算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只能把力气都用在种地上。 谷小红却在看对面几个女孩子的打扮,顾胜昔穿着崭新的军大衣,又合身又板正,一看就是真货,张红梅虽然穿着她那件大棉猴,可是脖子上是新织的胖胖针毛线围巾,长长的流苏前后飘荡着,竟然给普通的相貌增添了几分灵动。 至于何小雅,谷小红简直恨不得扒了她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一个农村丫头,谷小红是记得这个人的,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不合身衣裳,从前总是低着头看见人也不说话,一副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可是看看她现在站在顾胜昔身边,自信张扬不说,这从头到脚一身行头,就算是城里人一般家庭也穿不起啊! 谷小红酸得眼睛都快冒火了,大衣是新的,虽然看起来跟顾胜昔的没法比,可总比她身上这件带着补丁、里面棉花都打硬结已经不再保暖的破棉衣好吧? 脚上的棉鞋也是新的,甚至手上还带着一副崭新的大棉手闷子。 看看张红梅再看看何小雅,谷小红心里有了一个隐约的想法,好像这些人都是巴结上顾胜昔以后日子才变得越来越好的吧? 那个瘦巴巴的叫林君的野孩子竟然也一副惟顾胜昔马首是瞻的样子说:“我都听小昔姐姐的。” 谷小红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还真没看出来豆芽菜一样、病恹恹的顾胜昔竟是个有手段的,刚来不久就把张大抠给笼络住了,鞍前马后的溜须,现在连这个刚到刘家大队没几天的林君也什么都听她的。 她算个什么东西! 还以为苏茉是个什么厉害人物,没事总跟她吹牛说她家在省里、帝都都有亲戚,可以得到很多内部消息。 结果眼巴巴跟着混到现在,一点实质性好处也没有,早知道还不如跟着顾胜昔混了,说不准何小雅身上那件军大衣就是她谷小红的了。 顾胜昔并不知道谷小红心里把自己也给带入成类似卫凌霄一样的散财童子,见大伙都看着她,一挥手:“那就都一起去,不过我们也是就在外边转悠转悠,不会往太深的林子里去,再有就是丑话说到前边,大家只是一道进山,真要是有什么危险我们可不敢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对对,就是人多壮胆嘛,听说林同志把山里那些该死的狼都给杀了剥皮,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白毛老狼王,就算没有它也成了光杆司令,估计也不敢再出来为非作歹了。” 张长河不知道这些人的眉眼官司,为了可以去山里给自己创点收入他好话不要钱一样往林君身上糊,岂不知越说对方脸色越难看。 顾胜昔已经察觉到君凛周身忽然笼罩着一股凛冽之气,连忙抓过他的手招呼众人:“那就走吧,谁采到的山货就归谁,要是遇见大家伙就根据贡献瓜分。” 第151章 奇怪的卫凌霄 君凛被顾胜昔扯着往前走,只觉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掩在大衣袖子里悄悄拉着自己,一只手指不断挠着他的手心,似乎在叫他不要生气。 那只手,又软又暖。 他满身的戾气顷刻之间消失得烟消云散。 似乎是物极必反的心理作祟,如今前山几乎空无一人,所有跑山的都集中在后山那边。 一过饮狼坡一行人就看见一个人爬得高高的在采摘上面的槲寄生,也叫冬青。 很大的一枝,上面结着鲜红的一个个的沙棘大小的果子。 冬天里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只有槲寄生绿意盎然顶着一片妖娆的红。 卫凌霄还是第一次进山,和那些大院子弟个个杀伐决断不同,他似乎对体育方面的一切运动都很不感兴趣,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选择了下乡而不是去单位。 “他在干什么?” “我知道,这是在采摘槲寄生呢,这东西用热水泡了能治冻疮。”谷小红快嘴快舌的说,毕竟也是在刘家大队三年的知青了,虽然她自己一次都没采摘过寄生,但是知青点里有人采到过。 看着那一大片跟桦树明显不同的物种,卫凌霄觉得这玩意还真挺有意思。 “怪不得叫寄生,这是树上长了棵树,偏偏依靠别人过活的价值却又要比被敲骨吸髓的宿主大。” “的确是,槲寄生强身健骨,祛风湿安胎,还对治疗冻、烫伤都有很好的效果,所以啊,这大山里头到处都是宝贝。” “行啊妹子,你连这个都知道,还真没看出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现在顾阆已经直接越过知青、同志这种称呼,直接叫顾胜昔妹子了,毕竟都姓顾,五百年前是一家嘛。没准查查家谱,他们说不定真的挂着点亲戚关系呢! “其实冬青的寄生还是比较温柔的,桦树茸的寄生那才叫蛮横,一旦寄生开始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且即便是把桦树茸从树上清理掉,过后还会再重新长出来,直至桦树彻底死亡为止。” 张红梅说的一脸怅惘,她觉得桦树茸就像是她家里那些撕不开、扯不断的亲人,她就是被一直汲取养分的桦树。 顾胜昔看表情就猜到张红梅此刻心中的想法,笑嘻嘻说道:“但是桦树茸也给人们带来财富啊!” 果然张红梅立刻笑逐颜开,是啊,上次她居然分到三十五块钱,三十五啊! 她背一背篓子杨树蘑才换几块钱! 谷小红撇撇嘴:“得了吧,那玩意黑黢黢的,挺大一块,都说可以泡水喝治病,可也没看见谁拿着那东西换到钱,别说钱了,换条肉也行啊!” 她话音还未落,那边张红梅已经上树了。 在一棵一抱粗的桦树距离地面四五米高的位置长着一块桦树茸。 谷小红不屑的“嘁”了一声:“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现在后山能来了,这玩意估计到处都是,你费那么大力气弄下来,还不是连个鸡蛋都换不到?” 居然也值当乐得像个傻子。 不得不说张红梅为了钱可以发挥出超过自己体能的潜力来。 也是这棵树长得太过沧桑,处处可以攀援,不然的话这么粗的树无处受力,没有什么工具的情况下爬起来难度很大。 卫凌霄走过来问君凛:“林同志,后山里真的有老虎吗?” 他听屯子里人说林同志别看才只有十四岁,居然一个人带着一只狗就敢闯荡后山而且还安然无恙。 自然有人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后山最厉害的狼王和它那些狼子狼孙都被狩猎队吸引走了,林君当然安全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能有多大能耐?” 卫凌霄相信眼见为实,今天看见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少年,虽然沉默寡言,可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凛然生威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觑。 这股压迫感他还是在自己爷爷和大伯身上感受到过,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没见过血的人肯定不会这样。 “有。” 卫凌霄:…… 真是惜字如金的孩子啊! “有几只?”顾阆问。 “一只。” 顾胜昔发现自从两支队伍汇合成一支以后,何小雅基本上就没再说过话,不但不说话,还渐行渐远的跟大家拉开了距离。 而更奇怪的是,他们在这边一边等着张红梅用小锤子凿那块桦树茸一边聊天的时候,卫凌霄竟然慢慢走去了何小雅的位置。 也不知道卫凌霄跟何小雅说了什么,明显何小雅脸色不太好,而且一直在摇头,两个人又说了两句话之后卫凌霄似乎递给何小雅什么东西,何小雅不肯接受,甚至直接跑回到顾胜昔这边来,卫凌霄也只得怏怏不快的跟了回来。 顾胜昔很疑惑,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有了交集? 君凛似乎也发现顾胜昔一直在盯着那个长得高大帅气的男知青看,少年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变得愈发严肃,然后顾胜昔就发现自己的手里塞进来一根冰冷的手指。 她愕然回头,正迎上苏茉来不及收回的恶狠狠的目光。 似乎苏茉也发觉自己盯着原书男女主的目光太过专注,被顾胜昔察觉,她索性微笑着走过来搭话:“小昔……” “请叫我顾知青。” 顾胜昔更正。 不熟甚至怀着恶意的人这样叫她,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苏茉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勉强,只是仍旧僵硬的微笑着:“我只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护肤品,我家有个亲戚在长河县城里住,她可以搞到一款很好的化妆品,你看我用了以后皮肤就变得很细腻而且你没发现我比从前白了很多吗?都是这个化妆品的功劳。” “我并没感觉你白,我只觉得你红,大红脸蛋子像苹果。”顾胜昔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是因为山里太冷冻的,事实上我皮肤真的变得比从前好多了。” “那我也不需要,我从家里带来的百雀羚、雅霜还没用完呢。” 顾胜昔想起了何小雅叮嘱过她和张红梅的话,不要喝苏茉给的水,不要用她给的任何东西。 上次去赖狗子家看热闹苏茉刻意接近她已经有所察觉,顾胜昔平时很少出门,出门基本就是上山,想来这才是苏茉跟着一起进山的原因吧? 第152章 强推 “你的什么护肤品啊还真不如我们家小昔娘给的好底子重要,你看小昔现在肤色也慢慢变白了,小脸蛋细的跟刚烧出来的白瓷一样,才不需要你的什么护肤品呢!” 摆脱了卫凌霄,何小雅走过来站在顾胜昔身边,声音里带着几分讥嘲。 “我跟小顾知青说话呢,这是我们知青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屯子里的人,没事别来瞎搅和。” “那我倒要问问苏知青,昨天我和红梅姐跟小昔约好的一起来后山,你怎么就可以跟着瞎搅合?凭什么你可以搅合别人,别人就不能搅合你?怎么,城里来的就可以搞特殊?” “你这人怎么胡搅蛮缠呢?屯里人就应该跟屯里人在一起,知青就应该跟知青在一起,人贵有自知之明。” “哈哈,这位知青,你搁着搞合并同类项呢?知青就该跟知青在一起那你们大老远跑我们屯子里干嘛来?你脚下的地就是我们屯里人的,你有本事别踩!” 两个人唇枪舌剑,惊呆了众人。 张红梅对此倒是觉得理所当然,也就何小雅能忍着,换成她张红梅,坑参之仇,夺珠之恨,不共戴天啊! 能跟她只动嘴吵架已经是对苏茉最大的客气了。 “你这个社员同志怎么这样?我们知青大老远过来帮助你们建设新农村,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知青的吗?”张长河一看自己的心上人被一个社员给欺负了,赶紧跑过来撑场面。 “那我要怎么回报你?三拜九叩吗?”何小雅看着张长河心里满是厌恶,他上辈子就看上那个唯唯诺诺的苏茉了,可是直到苏茉被云娇娇和赖狗子坑得跳了河,也没见张长河出来替苏茉说一句公道话。 这会倒是出来装好人了。 看他高高在上一副施恩的嘴脸,岂不知知青点里有几个不是倒挂户(赚的工分不够吃,还要大队倒贴的人家)? 偏偏这些知青一个比一个娇气,幺蛾子还多,又比土生土长的屯里娃会打扮,再加上都读过书会拽两句文,都是青春躁动的年纪,这群知青投放到农村,简直搅动一滩池水,搞得屯子里大姑娘小伙子一个个心浮气躁,哪个屯子不生出些事端来? 都瞧不起他们这些泥腿子,可是真当他们这些泥腿子很欢迎他们? 争吵被从树上下来的张红梅打断,不知道是累得还是激动的,张红梅浑身挂满了桦树皮的碎屑,穿着大棉猴依旧清晰看见胸口剧烈的起伏。 “小……小昔,这个年份应该不短吧?” 这个时候的山货单只能达到惊动屯子程度的大概只有人参,桦树茸在这年月并不太受重视,再加上知青们也不太懂行,只赞叹了一番这黑黢黢的玩意个头真大就兴趣缺缺去各自寻找自己的机缘去了。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肉。 兔子野鸡,最好能搞到狍子。狍子肉丝比较粗,十分有嚼劲,口感上比较接近牛肉、鹿肉、鹅肉这种,但是味道区别很大,有那种野味特有的气息。 可惜知青点里也只是听社员们说过,他们一次都没吃过。 “应该三十年以上,红梅姐运气不错。” 苏茉看着张红梅兴奋的样子不似作伪,顿时心中疑云大起。 张红梅贪财是整个知青点人尽皆知的事,按照大家的认知,这玩意也就是没事泡泡茶喝,或者跟有需要的社员换俩鸡蛋,顶了天换点大米和肉,卖钱都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看张大抠这兴奋的样子,明显比当初她一人独占两个隔间还要开心,难道何小雅带着顾胜昔她们找到了用桦树茸发大财的途径? 眼珠一转,苏茉计上心来:“红梅姐看把你高兴的,难道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了,有大用。”张红梅十分开心的说:“离咱们大队三十多里的地方有个赵家洼大队,我认识个养鸭子的老奶奶,她每个月收一块,跟我换两个鸭蛋。” 就知道这个张大抠放屁崩豆都得挑出来吃了,两个鸭蛋值当跑三十多里路去换?有那时间费这么大力气都不如努力努力直接自己下得了。 苏茉眼神中是浓浓的鄙夷轻蔑,只是语气依旧像之前那样亲密得像是多年的好闺蜜:“哎呀,那红梅姐你可真厉害。” 被张红梅这么一缓冲,几个人气氛不像之前那样紧绷了,闲杂人等除了林君之外又都散开了,苏茉贼心不死,再度旧事重提:“小顾知青,要不这样,我这有瓶小样,你拿去跟程茜两个试用一下,我也不说我的东西效果有多好,你们试用几天,觉得好再来找我,觉得不好这小瓶我就白送你们。” 顾胜昔看着她捏在手心里的瓶子心里一阵膈应得慌。 那是静脉注射的药水瓶子,小小的一瓶里面装着满满的清水,上面的塑胶塞子上带着个针孔,明显是用过的废物再利用。 不过这东西刘家大队的赤脚医生一年也分不了多少配给,注射器是玻璃加金属的,都是可以重复使用的那种,打点滴的是胶皮管子,包括注射用的金属针头经过蒸煮消毒之后可以继续使用。 看来苏茉为了推销她的化妆品,没少费心力,连这种东西都被她淘换到了。 顾胜昔连连摆手:“谢谢,我就不用了,我身体弱,皮肤敏感,不敢瞎用擦脸的,至于程知青嘛,我也不能越俎代庖替她接手你的好意,她那个人脾气很古怪,所以有空还是你自己去亲手交给她吧。” 苏茉被顾胜昔连连拒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尤其是她最想发展的两个大客户居然一个都没成,不禁又气又怒:“呵,行,你们都很好,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我也就不往你们跟前凑了,何必自取其辱呢?” “我就不懂你这种论调了,怎么不用你的东西就是侮辱你?还有你这么强买强卖的?” 君凛早就站在顾胜昔身边,声音小小的问她:“要不要也……” 他抬了抬自己那无处安放的大长腿,踹人进沟似乎干的很是得心应脚。 跟屁虫也蹲在顾胜昔脚边,掀起上嘴唇,露出尖利的獠牙。 第153章 酸 苏茉真的想掀开顾胜昔的天灵盖,看看她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物质。 她知道你错过了什么惊世秘宝吗? 这个蠢货! 要不是苏茉现在实在缺钱,她才不会把这么宝贝的东西拿出来给她们这些愚蠢的土著用。 简直明珠暗投,偏偏她还一而再的拒绝! 这个灵液涂抹之后肌肤触之如同锦缎,改善肤质提亮肤色不说,身体还带着一股异香,简直就是女主标配,唯一可惜的是苏茉明明记得小说里面女主是空间、灵泉、有点田,不知怎么到了她这就只有这颗每天都能蓄存一茶匙左右的灵液。 当初她被何小雅那个贱人不知道用什么利器划伤了脸颊,连带着眼睛都难受得紧,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急忙忙跑回知青点去。 回去之后苏茉立刻像自己看的小说那样对那颗珠子滴血认主,然后轻轻默念:“进去。” 她还在炕上。 “进去。” 还在。 “我要进空间。” 依旧在。 “芝麻开门?” 反复都在。 麻痹啊,苏茉气得要骂人了,合着她刚才对那颗珠子一顿操作猛如虎,看着就像二百五? 最后苏茉不甘心,又割破一个手指滴血认主,依旧没有成功。 就在苏茉满心绝望的时候听见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须得割破中指,用手指按住珠子。” 苏茉大喜,赶紧按照声音指示照做,果然一阵白光过后…… 珠子不见了。 苏茉再次懵逼,不是应该她不见了吗? 从那一天开始她的中指每天都可以滴出一茶匙的灵液,那个声音说它是个器灵,现在亏空得太厉害,需要主人每天都哺喂它一些血液,等到它恢复之后每天产出的灵液会逐渐增多,直至开启紫灵空间。 紫灵空间啊,苏茉美得心里直冒泡泡,虽然感觉像是哪里不对劲,可是灵液都来了,灵泉它还远吗?灵泉都有了,空间自然也不在话下。 跟器灵确认过灵液可以快速疗伤治愈一切外伤并美白润肤之后,苏茉就赶紧把当天份额的灵液全都涂抹在自己脸上。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第二天早上她的肌肤已经嫩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而被何小雅弄伤的地方已经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嗯,我果然是传说中的大女主! 过后她又发现,这灵液不但可以养颜美容,治疗烧烫伤外伤也很有效,真可惜不是在二十一世纪,否则她相信以后世女性对美丽的追求,用不了半年她就可以成为千万富翁。 当她对金海燕“无意”中说出自己有一种护肤品可以让皮肤变得光滑白净,且得到金海燕本人的确认之后,第一份玉颜液就以三块五的高价卖给了金海燕。 平时抠得像张红梅一样一毛不拔的金海燕,为了美居然可以花三块五买小小的一瓶稀释过的灵液,看吧,不管什么年代女人为了变漂亮都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要知道,现在很多人都舍不得买的蛤蜊油也才九分钱一盒。 只是过了两天之后谷小红说她们两个身上有股很好闻的香味,问她们是不是一起买了香胰子,苏茉这才知道原来灵液还有个隐藏功能,就是增加体香。 苏茉害怕给同一个人用的时间太久,会复制出另一个自己抢了她的风头,再有就是偷偷去黑市卖过一瓶五块钱的高价,她已经不再满足三块五继续卖给金海燕。 于是苏茉就把目光盯准整个知青点最有钱的程茜和顾胜昔。 奈何任她巧舌如簧,怎样伏低做小想要促成这笔生意,对方就是一个劲的拒绝。 苏茉笃定,只要她们用上自己的玉颜液,就必定像金海燕一样离不开。 “呸,肉眼凡胎不识金镶玉!”恨恨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苏茉怒气冲冲的念出后世流行的一句话:“现在的姐你爱搭不理,将来的姐你高攀不起!” 尤其看见卫凌霄一如小说里一样去纠缠何小雅,苏茉更是像吃了一筐酸柠檬。 既然男女主注定瘸驴配破磨、天雷勾地火,非要纠缠到一起,那她就去拿下顾阆,那位将来财富榜上盘踞多年的商业大佬。 就算将来卫凌霄后悔,也只配做个追妻火葬场的废物男主,有她苏茉在,将来那场危机何小雅再想来求着顾阆出面解决那就是痴人说梦,等到那个时候卫凌霄还凌个屁的霄,他注定被顾阆这个男二碾压成配角! 而何小雅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是如何跟顾阆伉俪情深,傲立于顶阶财阀之列。 顾胜昔要是知道此刻苏茉心中所想,肯定送她一句话:是狼到哪都吃肉,是犊子到哪都挨揍。 穿越也好,重生也罢,一个是增加一部分阅历,一个是可以预判一些事情,智商并没有任何改变。 现在张长河一心一意保护着他的小美人,珍惜这难得的独处机会,而在顾胜昔这边连连吃瘪之后,苏茉也难得对张长河言笑晏晏,迷得他神魂颠倒。 下午三点钟左右大家都往回赶,他们并没有打到狍子,倒是君凛带着卫凌霄和顾阆一起打了一只八十斤左右的小野猪。 按照大队的规定,狍子、鹿以及野猪这种大型动物打到了是要交公的,可是八十斤的小野猪去掉皮毛和内脏以及乱七八糟的,大概也就是能出五十多斤肉。 完全不够分。 一般这种情况大队长就会打开大队部的大炉灶,做杀猪菜全屯子一起吃。 一个人能分到两片肉? 不甘心啊! 卫凌霄提议:“林君同志,听说你特别擅长庖丁解牛之术,不如直接在这把猪分解了零散带回知青点去。” 大家一听纷纷表示赞同,只有君凛抬头看着顾胜昔,一声不吭。 见顾胜昔点头,君凛才答:“好。” 于是君凛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吧小野猪直接再杀剥皮分割成几块每人的背篓子、箩筐都都装一点,化整为零悄悄运回去知青点。 苏茉看得一颗心想浸在了陈年老醋里,又被倒进一瓶雪碧,酸的“咕嘟咕嘟”冒泡泡。 一个十四,一个十六,两个不要脸的这么点年纪就开始发骚了! 第154章 黄大仙的礼物 下山的路上,明知道自己暂时尽量不要招惹顾胜昔的好,毕竟这个潜在大客户她还没有彻底放弃,可是看着顾阆、卫凌霄和林君几乎一直围着顾胜昔转,理智那根弦“嘎嘣”一下断了,苏茉的大脑彻底失去对嘴巴的掌控。 “还是小顾知青厉害,小日子过的左右逢源,林同志才来咱们大队几天啊,这就对小顾知青俯首称臣,唯命是从了。” 张红梅一听就炸了,这阴阳怪气的,跟谁俩呢? “苏知青,你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呗,我说错了吗?刚才卫知青提议让林同志把猪直接杀了分成几块,林同志那眼神呦,一眨不眨的就等着小顾知青示下呢。” 说完,苏茉以手掩口轻轻笑了两声,里面的讥嘲已经快从嘴丫子溢出来了。 这一下就连大咧咧的卫凌霄也听出苏茉的不怀好意了。 “小顾知青那天也跟着大队长一起去山里,比我们都先认识的林子,相处得比咱们亲厚一些不是很正常吗?” “就是,我妹子人品好,你不知道什么叫人以群分?好人就吸引好人,不可以吗?” 苏茉脸上依旧在笑,心里已经快要气死,嘴巴愈发管不住:“可以,可以,小顾知青的确人品好,吸引了这么多男同志为她赴汤蹈火。” “呵呵。”顾胜昔也冷冷的笑:“有一句话叫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想来苏知青应该也听过,心里想什么眼里就见什么,心里装满了屎所以看谁都是脏的。” “嘎嘎嘎!” 顾胜昔的话不见得多吓人,但是声音像是沁了寒冰一样凉飕飕的,苏茉本来就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么多话一下得罪了几乎所有人,旁边忽然传来的声音吓得她惊声尖叫:“啊,啊啊!” 原来是林君正捏着一根绳子一圈一圈往那只被生擒的野鸡脖子上缠着,野鸡挣扎不开,只得发出凄厉的嘶鸣。 “林子,你这是在干啥?”张红梅跟林君比较熟悉,被他这奇怪的举动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野鸡翅膀已经用细绳子绑起来,被林君牢牢抓在手里,怎么还要多此一举勒脖子?万一要是勒死了鸡血没能及时放出去,鸡肉炖起来就会很腥,颜色也不好看。 “刚才这畜生张嘴要叫,我懒得听它聒噪所以预先锁了它的喉。”林君说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盯着苏茉的脖子,像是一条在吐着信子的蛇,下一秒就会缠上她的脖子,把她勒得跟这只野鸡一样。 苏茉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踉跄着脚步退到张长河身后。 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衣,张长河依旧感受到扯着自己衣袖的手在瑟瑟发抖,顿时男友力膨胀如河豚,林君不过是个自幼会钻山林下套子的小猎户,区区十四岁的小孩崽子,怕他什么? 他一个来投亲的,还敢公然跟知青叫板不成? “林……”他张口。 “噗……嘟嘟嘟……” 冷不防头顶松枝上掉下来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对着张长河张开的嘴巴喷出一股液体之后迅速逃之夭夭。 张长河吃了个满口,呛得呼吸困难,捂着脸一边喊眼睛痛一边呕吐,一股令人十分销魂的味道迅速在附近四散开来。 只是由于风向个方位的问题,张长河承担了大部分,藏在他身后的苏茉分享了小部分,顾胜昔几人由于事先看见君凛悄悄打的手势已经撤退出去一些,虽然也被这股奇丑无比的味道给刺激够呛,不过跟眼睛痛还不停流泪呕吐的张长河,以及完全无法顾及形象蹲在路边呕吐的苏茉比起来,他们简直可以算是幸福的。 谷小红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跟苏茉站在一边。 她是很有良心的人,小野猪是林同志为主力的男知青们打到的,两只野鸡是顾胜昔拿弹弓子打到的,她即将吃人家的,所以提前嘴短没什么不对吧? 现在看来,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是多么重要,她刚才差一点就蹦跶出去帮苏茉了,因为苏茉说的正是谷小红心中所想,只是林君看人的眼睛太吓人了,就算现在天已经擦黑了,谷小红像是依然可以清晰看见他那两只无情的眼睛。 像是野兽一样盯着你,盯得你毛骨悚然。 所以只能对不住苏茉了,她虽然也看不上顾胜昔,也想跟苏茉一起并肩战斗,但是还是等林君不在的时候,她们在一起共同对敌吧,这次她先怂一会。 “呕~~” 谷小红终于还是跟着吐了,边吐边问张红梅:“梅子,呕~~这是个什么玩意?” 张红梅简直痛快极了。 刚刚顾胜昔忽然叫她跟何小雅扭头闭气,能闭多久就闭多久,所以这次化学攻击对他们的作用不算太大。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黄大仙,你有幸亲眼目睹了一次黄大仙显灵,是不是很开心?” 我开心你个茄子啊! “诶妈呀,这可真够味啊!” 顾阆也是第一次看见黄大仙,错,是第一次闻见黄大仙,他并没看清楚黄大仙的长相,但是对于此次邂逅,他终生难以忘怀。 实在是太刺激了。 刺激到每一个人都想流泪。 倒是之前被君凛勒住脖子的野鸡因祸得福逃过一劫,亢奋得一路“嘎嘎哏儿”到山下。 知青点大会餐,小野猪炖酸菜,海米蒸肉,野鸡炖松树蘑,肉酱冻白菜,知青点里热闹得像是过了年。 很久没在知青点吃大锅饭的顾胜昔、程茜和社员何小雅、林君都吃得宾至如归,只有苏茉吃得如丧考妣。 吃完了饭之后程茜、顾胜昔和何小雅躲进张红梅的小隔间里鬼鬼祟祟,不知道在说什么。 云娇娇远远的看着,她想跟过去找顾胜昔借钱,可是不期然一双眼睛撞入她的视线,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冰冷无情且深不可测,像悍猛的老虎,像嚣张的狮子,更像孤絶残暴的饿狼 总之就是不像人。 吓得云娇娇又退回了女知青这边的寝室里。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从前孤军奋战的顾胜昔现在有好姐妹,好朋友,知青点里男女知青大多都喜欢她,还有那个看起来吓死个人的叫林君的少年也只跟着她。 而自己呢?她却成了知青点里被孤立的人。 第155章 知青点里的争斗 因为程茜在,三个人就没说交易的事,张红梅今天收获颇丰,食髓知味约着明天再去。 顾胜昔摇摇头:“明天大概去不了。” 她眼睛意有所指瞟了一下大宿舍那边,君凛说明天云娇娇跟赖狗子会办个婚礼,毕竟是知青点出去的,她们若是不参加好像不团结同志一样。 至于云娇娇好好的一个知青却阴差阳错的嫁给了如此不堪的赖狗子,只能说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还是那句话,你开了头就别怪我结你的尾,至于戏份过程如何上演,咱们各凭本事。 没有武力,也没有脑力,更没有财力,这种情况还自以为是的作妖,留给她的只有无能为力。 云娇娇注定是个悲剧,越作越悲剧。 张红梅脾气虽然坏,却有一颗柔软的心:“哎,可惜了。” “可不是,赖狗子的确可惜了,他也算是个人才,要是有人正确引导他,也不会变成这样最后还要娶一个蛇蝎心肠的人。” 张红梅哑然。 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何小雅是刘家大队的人,站在人家的角度上来说,即便是如赖狗子这样的混子,娶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却整天惹是生非的知青,还真不如不娶。 “娶妻不贤毁三代啊!” 程茜倒是完全同意何小雅的说法。 张红梅叹了口气:“也是,我要是个男人,我才不要她。” 顾胜昔问张红梅:“你要是男人你娶谁?” “我当然娶你啦,娶了你就等于娶了整个后山,天天吃肉,还……总之肯定娶你。”张红梅低头悄悄做了个鬼脸,差点没当着程茜的面把交易说出来。 其实程茜这个人很可靠,只是这种事情一个不慎就可能自己蹲笆篱子甚至吃枪子,能少牵连一个是一个吧。 顾胜昔没办法跟她们说自己这个“黑市”永远都没有东窗事发的可能,大抵是全世界最安全的黑市,美中不足就是手续费高了点,但……读者爸爸们都说物超所值啊! 几个人聊了一会就各自散了,三人把何小雅送回家去再拐回来去顾胜昔的家,一直亲眼看着顾胜昔回了家君凛才离开。 知青点这边苏茉强忍着吃过了饭就披着棉大衣跑去外面哭。 张长河跟在她后面。手足无措想要帮苏茉擦去脸上的泪。 “长河哥,我心里很难受,我真的想不明白小顾知青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她脸上的泪一滴滴从腮边滴落,一滴滴烫在张长河的心上。 美人泪是摧心丹。 张长河看着苏茉哭得如此伤心,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也要碎了。 “苏知……” “叫我茉茉,好吗?” 张长河这一声“好”说的荡气回肠,九曲十八弯,他的心意茉茉一定明白了吧? “茉茉,我……我想跟你以结婚为前提升华我们的革命友谊,不知道你……” “我明白,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去想这些,我的心很难受,我把我最好的东西拿给顾胜昔,我当她是好姐妹,她为什么要践踏我的好意?我提醒她不要跟那么多男人纠缠在一起,也是一片好心,一个姑娘家名声重逾性命,她年纪小不懂得其中厉害,我是真的不想眼睁睁看她犯错的,可是你看她是怎么对我的?” “茉茉,各人的好各人带,她喜欢丢人现眼就由得她去,顾胜昔不是跟云娇娇是亲戚吗?云娇娇都不管这些事情,你何必操这份闲心呢?咱们过咱们自己的就好了。” 张长河伸开手臂想把苏茉抱在怀里,却被苏茉似有若无的躲开了。 苏茉厌恶的蹙紧眉头,这个没用的东西! 苏茉擦了一把眼泪,其实是冻出来的鼻涕,这里的冬天真的太冷了,再不擦擦鼻涕都冻上了。 “其实我很羡慕顾胜昔,你看那个林君,小小年纪总是护在顾胜昔身边,今天他那个凶狠的样子像是要杀了我一样,我真的很害怕。” “别怕,你还有我呢,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茉茉。” 黑夜里苏茉的呼吸就近在咫尺:“真的?那要是有人欺负了我,我想要你帮我教训教训她,吓唬吓唬她,你肯不肯?” 大门外的两个人影渐渐依偎在一起,知青点里的云娇娇却像是热锅里的鱼被“呲啦呲啦”的煎熬着,煎熬着煎熬着还要翻个面,继续煎熬。 “娇娇,你是不是白天睡多了?怎么还不睡啊!” “还能怎么啊,还不起人家的钱,又不想出自己这个人,睡不着折腾呗!”谷小红一贯的阴阳怪气,尖酸刻薄。 她这个人的性格很符合古龙先生小说里一个人物:损人不利己白开心。 “我折腾不折腾关你什么事?谷小红是不是连你也要欺负欺负我?” “真是欲加之罪,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你这翻来覆去跟烙烧饼一样害得咱们这一铺炕的人都没办法睡觉,你还挺有理?” 有时候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 云娇娇忽然抓起枕头没头没脑的朝谷小红砸下去:“我叫你拎个破嘴瞎叨叨,哪都有你,哪都有你……” 谷小红冷不防被云娇娇拿枕头砸了正着,谷瘪子填充的枕头很有质感,砸得她脸火辣辣的,眼睛也没能幸免,酸溜溜的疼,眼泪顷刻就流了下来。 云娇娇还没完没了的打,谷小红也火了,她眼睛被打得睁不开,哗啦啦的淌着眼泪,随手就在自己枕头旁边摸索。 刚好临睡前她在用袜托子补袜子,用过的针就插在袜托子上,谷小红没头没脑抓住袜托子对着云娇娇的脸就拍了过去。 只听见云娇娇“嗷”的一声惨叫之后又是一连串的哀嚎,金海燕劝着,可一个人劝两个女暴龙确实力有不逮,加之她劝得也不算诚心,两个人依旧厮打着,等到金海燕发现好像一直嚎哭的是云娇娇,单方面厮打的人是谷小红之后就开始劝谷小红。 “谷小红!你差不多得了,云娇娇都嚎成什么样了?你就不怕把人打坏了被送去采石场那边?” 最后还是张红梅听见里边闹得实在不像话,披着棉猴端着煤油灯走出来制止了两个人。 煤油灯昏暗的光芒下,张红梅看见云娇娇满脸都是血,顿时吓了一跳。 第156章 结婚和脸之间的关系 云娇娇被毁容了。 这个消息是君凛带来的。 连同消息被他一起带来的还有一顶白色狐皮的棉帽子。 这帽子跟冬款l锋帽很像,也是用的军绿色布面,唯一的不同是l锋帽是方顶而这款是原顶,皮子板硝制得十分柔软,耳朵边两片护耳系到头顶看上去毛茸茸的像个狐耳妹妹一样软萌萌的可爱,若是不太冷还可以系到后脑勺,特别冷的时候系到下颌底下,整个小脸就被白色的狐狸毛淹没了。 程茜看得满眼羡慕:“哎呀小昔这小脸被这帽子一包像个小香瓜,哈哈哈。” “三老太爷给你的,帽子是找屯子里手最巧的秀英婶子给做的。” 君凛低头看着顾胜昔被长长绒毛包裹着的小脸,娇娇嫩嫩的,像是刚长出绒毛的小鸡崽子,脆弱又可爱到让人想捧在手心里。 然后他的手就在顾胜昔头顶摸了摸,狐狸毛柔顺光滑,他摸了摸,又摸了摸,一只手就捏在顾胜昔刚刚养出点肉的脸蛋上。 “哎呀,竟然敢捏我脸,你真是好big胆。”顾胜昔一不小心说出了掉马的话,好在现场的两个人一个在羡慕且谋划着如何能弄到一顶同样的帽子,另一个则被自己手指尖上的触感和快蹦出来的心脏惊得魂飞天外,因而两个人都没看出来。 “开饭喽!” 张红梅端出二合面大发糕放到桌子上,蒸腾的热气驱散了灶间里诡异的气氛。 放了糖精的大发糕又弹又软,金灿灿的,咬一口带着玉米的清香又有丝丝甘甜。粗陶盆里是五花肉酸菜粉条汤,一人盛上一碗。 秋天张红梅废寝忘食晾晒的萝卜条用水泡发了,切点蒜片、姜片用酱油泡上,鲜炸的辣椒油再滴两滴小磨香油,码了几片顾胜昔种的小嫩香菜,别说吃货程茜了,就连对吃食一贯不太有什么要求的君凛都从自己捏了昔昔脸蛋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程茜一手捏着二合面大发糕,一面猛吸一口,神情无比陶醉:“啊,这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啊!” “的确是,主要有你这个财神提供各种资助。” 很难搞到的东西只要联系到程茜,基本没有不迎刃而解的,比如鲜猪肉,比如糖精。 自打跟顾胜昔和程茜搭伙以来,她的伙食水准简直坐了火箭一样噌噌往上窜,往年知青点和屯里人一样,为了节约粮食一到冬天就吃两顿饭,中间最多喝点汤汤水水溜溜缝,到了半夜常常饿得抓心挠肝。 偏偏人越没有荤腥食量越大,饿的越快,所以和其他人愿意猫冬不同,张红梅宁可过劳累的夏秋也不愿意过饿着瘪肚子的冬天。 搞得每到冬天都是她羡慕黑瞎子的季节,人家可以冬眠,饿了舔舔脚丫子,打个呵欠又睡了,她做不到哇! 现在好了,冬天也是一日三餐,变着法的做,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半夜饿得激恼恼的了。 “可不是,程大小姐的能力无人能及,人民群众感谢你。”顾胜昔说的煞有介事。 张红梅发现林子一直傻愣愣站在小昔旁边,似乎脸色有些阴沉。 想到这个半大小子也隔三差五提供野味,还总是在厨房跟着她忙前忙后,想着是不是自己只感谢程茜忘记提他,人家不高兴了呢? 于是又雨露均沾表扬了君凛:“林子也功不可没,咱们吃的野味几乎都是林子跟虫虫弄回来的,难为他一个大小伙子还会做饭做菜。” 君凛还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情绪中,忽然被cue一时间有些愣怔,然后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知青点那个姓云的,今天好像不能摆酒结婚了。” 顾胜昔张大嘴巴看张红梅:“怎么回事?” 张红梅一拍大腿,她就说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忘记跟小昔说了,早上又是炖菜又是掐点儿蒸发糕的,忙忙叨叨就给忘了。 “我早上忙活着就忘跟你们两个说了,云娇娇搞不好可能脸要毁了。”张红梅语气颇为沉重,不管什么时代脸对于女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张红梅讨厌云娇娇,可是看见她凄惨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有戚戚焉。 顾胜昔听得心中一沉,难道是君凛干的?在君凛的认知里只有我想不想做,不存在什么怜香惜玉、好男不跟女斗这种概念。 从接触他到现在,顾胜昔敢说,现在她若是想要君凛去杀死云娇娇,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八岁以后就整天与兽为伍,虽然他努力不与社会脱节,没事会看那些密室里面的藏书,可跟人类世界割裂的时候,他毕竟才只有八岁,还没有形成完善的是非观念,之前抢夺狼皮之所以考虑到不要牵连刘家大队,也只是他看得出顾胜昔跟这些社员们相处的不错才有所顾忌。 他的世界里只有弱肉强食,一如凯撒大帝:我来,我见,我征服。 他唯一守着的诺言就是茶碗子山里的啸月狼不许过饮狼坡,所以每次下山去找昔昔的,都是跟屁虫,跟屁虫是这山中的灰狼,君凛收留已经奄奄一息的它,只是因为物伤其类,感同身受。 真正的啸月狼族是黑子和黑妞。 君凛几乎是立刻察觉到顾胜昔投来的目光,少年耷拉着嘴角摇摇头,觉得手里的发糕都不香了。 她的疑问他懂了,他的委屈她看出来了。 顾胜昔笑着捏捏君凛的耳朵,又摸摸他毛刺刺的头:“知青点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怎么知道的,当然是赖狗子去哀求他能不能宽限两天,云娇娇脸上被人打出一道口子,这个时候实在不太方便结婚。 君凛看看赖狗子:“结婚用脸吗?” 赖狗子摇头:“不用……哦,我明白了。” 听张红梅说完整个过程之后顾胜昔和程茜已经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云娇娇脸上,这么长……”张红梅拇指和食指比划着:“袜托子上别了根针,也不知道谷小红是怎么打的,反正把云娇娇眼睛下边到颧骨给豁开一道口子,好悬没瞎了。” 第157章 阴谋 云娇娇是快晚上的时候被赖狗子直接接回了家里。 这年月不兴大操大办,一般结婚都是请大队干部、直系亲属和德高望重的长辈以及关系好的简单过来吃顿饭,介绍新娘子认认人一个新家庭就算从此诞生。 关系普通有人情往来的可以过来随个礼。 礼金是不存在的,给买个洗脸盆、暖水瓶或者一对枕巾都是好大人情,礼轻一点的拿着几个鸡蛋、一两斤粮食的,也都是寻常。 而赖狗子结婚这天一来新娘子面部受伤,简单在大队赤脚医生包扎过后又送去县医院缝针,现在人虽然回来了,可魂却像是被丢在了县医院,赖狗子说什么她都说好,一副“我就这德行了,一切你随意”的样子。 但是因为赖狗子爹的关系,晚上三老太爷和吴会计以及妇女主任于素芬还是过来了,以大队的名义送来二十块钱。 “不管怎么你爹都是死在公家的活计上,大队没忘了他。现在你也娶媳妇了,以后要像个爷们一样挑门过日子,要对得起你爹给你挣来的脸面,要对得起你裤裆里那二两肉,干点爷们干的事!” 三老太爷没说的是,这二十块钱其中十块钱是大队出的,十块钱是他私人出的,背了这么多年的承诺,于今日完结,他也算对得起赖庆喜他爹。 “小喜子,以后你好自为之。” 三老太爷的手拍拍赖狗子的肩膀,吴会计跟于素芬也都叮嘱一番,娶了媳妇要善待人家,来年开春好好干活奔日子。 “小喜子,云知青……年纪还小,你家里也没个长辈教着,这个你拿着,尽量……尽量先别有孩子,年纪小身子还没长成呢,太早要孩子对她和孩子都不好。”这是县城里办学习班说的,所以国家才规定必须要年满十八周岁才能登记结婚。 可是现在天高皇帝远的,民不举官不究,还是有人十五岁就结婚过日子,乡下地方一个屯子也没几个识字的,那个什么结婚证他们也不认得,摆个酒就算结婚,反正屯子里承认比那张纸片子管用多了。 结婚双方都愿意,于素芬总不能跑去搅和说人家年纪不够吧?也只能这样尽她能尽到的责任,至于听不听的,咳,老爷们上了炕那就是石头滚子下山,谁勒得住? 看看捏在手里的小纸盒,结合于素芬妇女主任的身份,他大约能猜到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爹娘没了以后赖庆喜听多了各种指责谩骂和教育,这样语重心长的话他倒是很少听见,心里也酸溜溜的,眼睛潮乎乎的,少见的竟然露出几分羞赧:“行,我知道了,五婶您放心。” 他回头又问吴会计:“二叔,永贵叔咋没来?” “招待贵客呢,你往后加小心吧,这屯子……”怕是不消停了。 吴会计抬头看看铅云密布的天,老耕头说这两天该下大雪了。 赖狗子不知道大队部里的风起云涌,只觉得心里酸溜溜又暖呼呼的,送走了队里的领导,他捏着那两张大团结,决定从此以后洗心革面,也要做个好人。 云娇娇的脸是注定要留疤的了,留就留吧,不是天生的丑将来也不会影响到儿女,他们两个人我不嫌你丑,你也别嫌我浑,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 家里没什么粮食,分的冬菜他即没窖藏也不会收拾,萝卜冻坏了,土豆子早就吃没了,只有二十多棵大白菜一溜在墙根地下排排站,冻得硬撅撅丢出去能打死一头野猪。 赖狗子记得碗架子里还有一点棒子面,等会把大粒盐化了,冻白菜缓缓,煮一锅糊涂粥喝,等明天早上他拿着这钱去买点米粮,再买点鸡蛋给自己媳妇补补。 想到“媳妇”这个词心里像是忽然有了什么牵挂,他赖狗子从此以后也是有婆娘的汉子了,以后还要生俩小崽子管他叫爹,心里对云娇娇的厌恶似乎一下就全都没了,不仅没了,还觉得多少有点对不住这个京城里来的姑娘。 以前的烂账就都翻篇吧,以后跟着他好好的过日子就行。 他把自己心里想的也都没头没脑的跟云娇娇说了,云娇娇“嗯”了一声也没有别的表示。 她整个人生都毁了。 她本来是想毁掉顾胜昔的,现在毁了自己,顾胜昔反而欢蹦乱跳越过越好。 顾胜昔的人生还没有展开,云娇娇的一生却已经落幕,带着那样一张脸她这辈子都不想回城了,从前那些同学、街坊邻居想必一定会很乐意看见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吧? “那个,诶,你,坐起来点,吃饭了。”赖狗子端着个蓝边二大碗走进来,他不知道怎么称呼云娇娇,索性和乡下大多数人喊自己的婆娘爷们一样。 云娇娇木然看着赖狗子,现在她的半边脸被纱布包裹着,伤口连带着半张脸都是肿胀的,想不木然也不行,下乡两个多月,她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一年结婚了,而同时自己也拥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她叫做“诶”。 他端着热乎乎的糊涂粥递给云娇娇,冻得蔫哒哒的白菜叶子趁着米黄的糊涂倒也有点食欲,尤其里面还有两块油滋啦,带着油花老远的就闻到那股霸道的荤油的气味。 云娇娇也是真饿了,接过那碗粥她只能小口小口的喝,每扯动脸上的伤口,都是一阵钻心的疼。 疼也得喝,她总不能死了吧? 两人一个捧着破了个缺口的二大碗坐在炕上喝,一个拿着黑黢黢的搪瓷缸子撅着腚在赖狗子爹留给他唯一的家具八仙桌子前边喝。 昏黄的煤油灯下,云娇娇没有看见,赖狗子那碗糊涂粥里别说油滋啦,连一丁点荤油都没有。 刘永贵顶着满身寒气疲惫的回了家。 王翠英见他阴沉着一张老脸,准知道又是在外边憋了气,赶紧用眼神示意几个小崽子各回各家去。 “明天你去找知青点那个张知青透透话,看看她乐意不乐意去大队部给那三个玩意儿做饭,一天三顿,算她满工分。” “行,明天早上我去小昔家等着去,知青点人多嘴杂还没几个好饼,张知青现在在小昔那搭伙,去那说走不了话。” “先进大队暂时是保住了,老蒯(老伴、老婆子的意思)啊,咱这是让人给算计了,三爷说对了,我他娘的就是干不过那帮勾心斗角的狗比玩意啊!” 第158章 魏队长 曾经一度,三老太爷说刘永贵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张飞他是不承认的,可是这一刻他认了,或许他还不如张飞,人家张飞还粗中有细,还有股莽劲儿呢,他有啥? 当初领回棚子里那几位,是因为不想这些人被带去胡家屯大队,县里那位胡主任的堂兄弟是胡家屯大队的大队长,黑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 刘永贵觉得那几个看着体格就不太好的人要是被下放到胡家屯,基本上也离归位不远了,当时头脑一热也是跟胡主任话赶话就把这些人带回来了。 没想到现在县里g委会接到榉报,说他们刘家大队思想不积极,行为懈怠,对这些落后分子没有进行过任何批评教育,于是之前那个狗屁倒灶的行动组里的三个成员又他娘的回来了。 冠冕堂皇的说法是,鉴于刘家大队背靠茶碗子山,防御力量薄弱,恐为山中猛兽和居心不良的坏人所扰,特成立刘家大队民兵队,队长魏民同志以及副队长两名另加队员七名,巡山护林,防患于未然。 至于彼此心知肚明的那就是刘家大队表现不好,上头不满意,所以才派魏民带着两个副手过来。。 偏偏刘永贵还必须要好吃好喝招待着。 谁叫他没有如其他大队那样对那些窝棚里的人进行学习教育呢? “刘永贵同志,你的思想和行为有点危险咯,要积极向组织靠拢,对待敌人的同情就是对人民的伤害!” 刘永贵咬着后槽牙努力微笑面对胡主任,只能憋屈的把这三位钦差大人恭迎回来,好饭好菜,直到人家觉得自己诚意够了才会离开。 第二天早上,大柳树底下的钟再次被敲响,第一遍准备,第二遍集合。 顾胜昔和张红梅隐在人群中不起眼的角落,她现在已经知道这遍钟为什么敲的了,毕竟张红梅都答应这天上掉下来的好活计。 好像自己这么开心有点不厚道,因为翠英婶子和大队长两口子的脸黑得都能当墨汁卖了,可在这样的寒冬腊月,大家都在猫冬她却可以凭厨艺每天含泪赚十分,还真是控制不住的开心啊! 果然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咱们g委会的领导们对刘家大队这次社员被狼群偷袭给与十分的关注,所以要把解散的民兵小队重新组建起来,胡主任哼哼教导(谆谆)我们:务必要保护好每个社员的喃(安)全,保供保产,苦干实干!下面欢迎我们新走马上任的民兵队长魏民同志讲话,大家鼓掌!” 下面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广大社员同志们,知青同志们,大家好,想必前些天有人见过我,现在跟大家郑重自我介绍,我姓魏……” 张红梅在下面小声接茬:“叫魏琐,为什么,萎靡不振……” 顾胜昔掩着嘴笑得两个肩膀像在打摆子。 “我叫魏民,为人民服务的魏民!” “呸,脑满肠肥的样,哪里为民了?都喂他自己还差不多。”张接茬又开始了她的表演。 “这位是咱们刘家大队民兵队副队长张闯,这是另一位副队长吕家财,俗话说独木不成林……” 张搭茬:“哪里是独木,你们三根烂劈柴棒子不是都在前边戳着呢?” “一个好汉三个帮……” 张搭茬:“三个好汉烂菜帮。” “噗!” 顾胜昔已经快笑疯了,幸亏周围几个人都是跟她关系不错的,不然这个时候被榉报上去,以后魏民队长会给她准备很多双小鞋穿的,这位明显不是什么肚量大的。 何小雅搥了她一胳膊肘子:“闭嘴吧你。” “经过我们严格考察和筛选,刘福山、赵二宝、侯胜利、赖庆喜四位同志将成为民兵队队员,还有三个名额希望有志于此的同志们自己踊跃报名,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不怕苦不怕牺牲的,都可以直接来大队部找我报名。” 魏民说的这四个民兵队成员简直是天上一脚地上一脚,跳跃性极强,前两个是进山打猎的好手,后两个是令人避之不及的二混子,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标准可以把这四个人拉到一个队伍的。 “再有就是关于进山狩猎这件事,大家也都听说了,上次经过我们的共同努力,已经把后山所有的饿狼全部消灭,大家都可以放心进山采摘山货了,不过丑话要说到前头,整个茶碗子山都是集体所有,大家要时刻记得,一切收获都归集体所有,打到野猪狍子这类的大型动物要统一上缴,野鸡鹌鹑这种小型的要上缴一半,其他山货都以此类推,不能做损公肥私的事情,从我做起,人人有责!” 这句话说完人群中顿时就炸了,野猪黑瞎子这种大家伙很少遇见,遇见了也绝对不是哪个社员单枪匹马可以杀死的,所以集体分配这是肯定的,可是野鸡野兔这类从来都是谁打到的归谁,现在不但要上缴一半,连采摘点山货都要上缴一半,那谁还愿意冒着风险上山去? 社员们都在下面议论纷纷,魏民丢完炸弹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刘永贵给他擦屁股。 “魏民队长讲的多好,不愧是为国为民!” 胡为义昨天刚尝到进山狩猎的甜头,又是炖小野猪又是野鸡炖蘑菇的,现在却要无论什么都上缴一半,一时激愤没管住嘴,大声反驳:“哪里为国为民了?就是滥用职权!” 魏民刚刚任命的两位副队长立刻寻着声音找过来:“刚才谁怪腔怪调的跟民兵队长唱反调?” “两位副队长听错了,是我刘永贵在夸奖魏民队长,办事有效率,刚刚走马上任就确定了民兵队成员,还定下规矩如何分配野猪野鸡的问题,真是字字猪鸡。” “对,的确是,魏队长为国为民,字字猪鸡!”顾胜昔带头喊。 附近几个知青和社员也跟着喊,胡为义下乡到刘家大队从来没见过时下盛行的学习大会,自然不明白魏民背后那位胡主任是干什么爬上这个位置的。 只是看大家都如临大敌,知道自己好像是惹祸了,也紧闭着嘴巴不敢再吭声。 第159章 复制鬼潭 一个队长两个副队长,四个队员,民兵队还留了三个队员名额。 至于待遇就是没有行动时额外每人每天划五工分,有行动时酌情而定。 再有就是今天晚上开始要对窝棚里的人展开学习活动。 然后大家各回各家。 这一天触觉稍微敏感点的人都察觉到,笼罩在刘家大队的气氛十分诡谲,像是在酝酿什么事情。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比如磕巴猴家简直要群魔乱舞。 李桃花一扫被砸锅以来的颓丧之态,一路“咯咯”笑着回到家里,老邻居廖萍子直叹新来的队长年纪不大眼睛咋就瞎了呢? 磕巴猴那弱鸡样炸巴炸巴都凑不够一盘菜,咋就能让他去民兵队? 她的好大儿好二儿哪个不比磕巴猴强? 不行,不是还有三个名额,她等一会就去给两个儿子报名,她不能让李桃花那孬货给比下去! 赖狗子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能成为民兵队的成员。 在听见里面有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坏了,直到有人跟他说恭喜的时候赖狗子才确认,真的有他! 兴冲冲回到家里,他激动得一把抓住恹恹躺在炕上的云娇娇的手:“媳妇,我……我被选进民兵队了!” 云娇娇抬眼看看他,又垂下眼皮继续半死不活的状态。 早上赖狗子顶着寒风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小袋高粱米和玉米碴子,还弄回来十斤地瓜,两个人总算有食物可以果腹,不用担心挨饿了。 无视她的冷淡,赖狗子跑去灶间生火煮饭,他一边捅着灶眼一边大声说道:“媳妇,等一会我去知青点把你东西都拿过来,咱俩已经结婚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不管咋样我现在每天都有五个工分的收入了,开春我跟着垦荒队去开荒,工分还能多点,到时候也给你买件何家小丫那样的军大衣穿。” 云娇娇撇撇嘴,都开春了你买大衣做什么?给她捂白毛汗吗? 不过倒是真的该去知青点把自己的东西拿过来了。 自从出了这些事,知青点里只有吕明和金海燕过来看过她,给她拿了半斤红糖就走了。 顾胜昔无论是她受伤还是所谓的结婚,连面都没露过一次,虽然她已经决定不再回京市,可是这笔账还是要算算的,毕竟当初姑姑说的那些没有一样兑现过,现在她还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委身给一个二混子。 至于赵大龙,天天用那么黏黏糊糊恶心巴拉的眼神看着她,现在人影都不见一个,也是个见风使舵、拜高踩低的东西! 这就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 既然是这样,她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放在知青点里?凭什么让那些冷心冷肺的白眼狼们吃她的粮食? “一会我跟你一起去知青点收拾东西。” 云娇娇这两天几乎没开口说过话,张嘴会牵扯到伤口疼是一方面,没心情说话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骤然间开口,嗓音嘶哑粗嘎,形同老妪,把云娇娇自己给吓了一跳。 她要去拿回自己所有的东西,不给那些人留下一根针一根线! 不,只是这样可不解她心头的恨,尤其是害得她毁了脸的谷小红,也时候回去找她好好算算账了。 “赖狗子!” “诶!”灶间生火的赖狗子还是第一次得到媳妇大人的召唤,拎着冒烟的烧火棍一溜烟跑进来:“媳妇,有啥事你说,我听着呢。” “你以后真的啥都听我的吗?” “嗯呐。”赖狗子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杀人放火的不行。” 他可是收了三老太爷二十块钱的巨额喜钱,屯里屯中的送俩鸡蛋就能随礼,虽然三老太爷口口声声说是大队里的补偿,可是他爹都去了这么多年了,该给的补偿早就给过了。 他是赖子,不是傻子。 三老太爷的钱是那么好拿的? 云娇娇脸上闪过失望之色,眸光微闪:“哪能呢,我还想以后跟你好好过日子呢,不会让你干犯法的事,可是要是有人欺负了我,你帮我出口气总行吧?” “那肯定行。”赖狗子心里叹了口气,行是行,那也得分是谁,比如顾胜昔,人家只凭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弹弓子他就弄不过,更何况还有那只狼崽子护食一样护着呢? 到现在他还有啥不明白的? 房子都盖人家姑娘旁边了,林君为什么拾掇他还用明说吗? 想到那个晚上林君鬼魅一样消失的身形和他曾经看见过的那条形影不离的灰狼,赖狗子忽然联想到被踹进茅坑里当了半宿蛆的磕巴猴父子,看来他们好像也是因为招惹了顾胜昔才倒霉的。 那天侯老根一再强调说他看见张三了,可惜那时候谁都不相信。 直到有一天赖狗子看见一条名叫虫虫的“狗子”,他信了。 这屯子要热闹了啊! 狼为了做虫虫把夹起来的尾巴摇上去了,他却要把尾巴夹得紧紧的,他这条赖狗可谁都惹不起啊! 知青点最近很热闹。 张红梅在队部、顾胜昔家和知青点三点之间循环往复,一个地方工作,一个地方用餐,一个地方下榻,像一个快乐的旋转陀螺依旧不忘吃瓜本质。 顾胜昔痛失一次现场吃瓜的机会是因为她让君凛带她去了后山最钟灵毓秀的所在。 其实上次进山她本来就是想找个好点的地方进行复制。 奈何半路杀出苏茉这朵黑心白莲前来捣乱,她只好把计划延后。 两万积分才可以开启的区域复制,她可不想随随便便就决定下来。 原本顾胜昔是想复制何小雅发现人参的地方,后来还是君凛见她不时的四处逡巡像是在找什么的样子顾胜昔才想起,还有比君凛更了解这座大山的人吗? 得知她的要求之后君凛只说了两个字:鬼潭。 最好的地方在鬼潭。 顾胜昔跟着君凛跋山涉水,历时三个半小时才走到大山腹地,见到那传说中的鬼潭。 对于这个名字,她只想说,夭寿啊,哪个缺德玩意儿给这么美丽的地方取了这么个不讨喜的名字? 都说水浅则清,水深则碧,水墨则渊,望着鬼潭上那一方澄蓝的天,天空下那一汪碧绿的水。 顾胜昔二话不说直接复制。 第160章 过墙梯 因为就在鬼潭不远处的一个山壁背风处,顾胜昔看见了一株傲然挺立这一丛肥嫩叶片的人参,带着它的子子孙孙,已经形成了一小片人参园。 顾胜昔的手触摸着地面,呼出复制功能之后眼前出现阴影覆盖住一片区域后弹出选择按键:是否选定该区域? 顾胜昔想要把整个鬼潭都笼罩其内,目前的阴影部分只笼罩住三分之二,她试着用意念将阴影往左移动,可是那样一来右边那棵粗壮的野葡萄藤就被漏掉了。 顾胜昔不甘心,继续控制意念移动把规规矩矩的长方形变成不规则状,总算把呈三足鼎立的葡萄藤、水潭和野山参全都划分到自己这二亩地范围之内。 复制! ——嘀!恭喜园主获得自己的第一块土地,请尽情的利用它拓展自己的应用之路吧! 随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顾胜昔与之神魂相连的小别墅在这一刻变成了大别野,非常的野。 原本亭台楼阁的庭院里忽然多出一个云蒸霞蔚的水潭取代了原本的小温泉,旁边是高高耸立的茶碗子山主峰——的一小片,没办法,谁叫她只有两亩地的范畴,顾胜昔已经尽力了。 ——嘀!园主不要灰心,只要努力赚钱,你也可以为你的园区升阶升品。 顾胜昔:升阶是什么意思?升品又是怎么说? ——嘀…… 顾胜昔:你是不是不嘀一声不会说话?强迫症听得都烦躁了。 ——嗒? 顾胜昔:皮一下你很开心? ——升阶是扩充其他区域,开启第一阶需要消耗两万积分,开启第二阶需要五十万积分,开启第三阶需要五百万积分。每个原主最高可开启到第三阶。升品则是为已经开启的土地扩充面积。一品占地两亩,二品需要一百万积分,占地十亩,三品需要五千万积分,占地百亩。,每个区域最高升至三品。 ——所以请努力的做好你二道贩子这个何有钱途的职业,不要大意的上吧! 顾胜昔觉得平台小嘀今天分外亢奋,带着某种幸灾乐祸、恶意满满的亢奋。 大抵是看见她被雷劈一样的表情心有所感吧。 想到那个对自己越来越放养的别人的统子,为什么她这么正经的人会有两个这么不正经的统子? 不对,人家还不承认属于她,只是暂借。 想到那些什么升阶升品的积分,顾胜昔就很烦躁,可是想到一旦开启之后所拥有的广袤土地,顾胜昔劝服了自己。 完全属于她的三百亩地啊! 顾胜昔光是在脑海中yy都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不对啊,想到那心中的野望,顾胜昔又意念沟通小嘀:“如果我复制一片山区,复制一片良田,又复制一片海洋,我的海洋会不会淹没我的良田,我的淡水里万一出现鲨鱼怎么办?” ——园主有没有看见你现在的庭院和复制区域的完美融合,安啦,十三级高维宇宙的科技产物会让你拿捏到这么大的破绽?我们拥有地缘自洽功能,那些复制不同星球区域的大领域主们都可以实现时空自洽,更何况是你只能复制本世界的小园主? 顾胜昔脑海中像是被一道利剑给劈过,惊得目瞪狗呆,还可以这样吗? 而客服小嘀似乎也因为无意中透露出什么违近信息,一阵乱码之后也没了声音,想来这些事情不应该被她一个普通世界里的普通人知晓。 压下心中的震撼,成功复制了这片区域之后顾胜昔跟君凛两个把年份最大的两棵人参挖了,其余还不到二十年的就让它们依旧长在这里。 别说她妇人之仁,这大山里的资源不是只属于她顾胜昔一个人的,何况复制了这片区域之后她自己独占一片山水,人参还不是想要多少要多少? 何必夺了别人的机缘? 十分财运用三分,留下七分给后人。 涸泽而渔,焚林而猎,获一时利损百年运。 所以在听见张红梅说起知青点那些八卦时,顾胜昔听得十分平静,其实她只是还没从那场震撼中恢复回来。 “小昔,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顾胜昔跟张红梅道歉:“刚从山上下来有点走神,我跟君凛在山里看见一个特别美丽的水潭,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鬼潭,一点也不鬼,不但不鬼,那简直是神仙洞府一样的地方,所以我就走神了。” “是吗?那有空我也要去看看。” “就是有点远啊,一来一回要小一天,我跟林子几乎是到了就回来了,可是里面真的很漂亮,原来鬼潭是个地下暗河的天窗,最奇妙的是这个天窗竟是冬暖夏凉的所在,难怪林子会从那个鬼潭里采摘到那么好吃的鲜花做蒸蛋吃呢。” 张红梅听得悠然神往,可是一想到跋山涉水一天只为去看一眼什么鬼潭,那还是算了,再漂亮也没有大团结好看啊! 捏着顾胜昔又一次结算的四十三块钱,张红梅激动得脸颊都发红了:“我今年回家去接冬梅过来,我一定可以把冬梅接出来!” 除去每年为了让家里不卖掉冬梅必须要给的孝敬,张红梅自己还存了三十多块钱,再加上这段时间何小雅带着她去了一次黑市赚的以及跟小昔赚的,她总共有一百六十多块钱。 张红梅就不信一百五十块钱买不来她妈乖乖拿出户口簿。 这钱给张老二娶个媳妇都够了。 剩下十块钱作为她们往返的路费和办理介绍信这些手续的。 “红梅姐你知道你为什么辛苦这么多年累得像头老黄牛,却落不得一点好吗?就是因为你太实在了。” 顾胜昔抓了一把炒得又香又酥的松子递给她,转身又掏出装了蜂蜜的小玻璃罐子,从里面挖了一勺蜂蜜兑在凉得四十度左右的温开水里,然后分别给她和自己倒上一杯。 张红梅眨巴着眼睛不说话。 她是老黄牛吗?她觉得自己鬼精鬼精的啊,她知道哪里有杨树蘑,知道怎么偷摸去厂部大院,知道怎么跟妹妹使用暗号联系,整整五年了他们家人愣是没发现。 她很狡猾的好不好? 第161章 失控 “如果我是你,我就趁着家人不在的时候给你妈弄点泡了巴豆的点心,总之就是找个机会偷走户口簿直接给你妹妹报名下乡,主动报名还有选择下乡所在的福利,只要报名成功你们全家都拿你没辙,到时候天高任鸟飞,你手里那一百多块钱你留着给冬梅买衣服买好吃的它不香吗?” 摊上这样巴不得把闺女敲骨吸髓、称斤论两卖掉给儿子换好处的家庭,撕破脸是早晚的事,就算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们也顶多认为你做了一个丫头片子该做的事,甚至连句“谢谢”都捞不着。 那为什么不干脆做个让他们无可奈何的恶人? “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可是户口簿捏在我妈手里,再加上我跟妹妹一直也没有钱,从老家到东北,就算一直忍饥挨饿总也得买车票吧?” 张红梅想想自己从前口积肚攒一分钱都要掰开两半花的算计那几个钱的艰辛岁月,眼眶不由得红了。 现在兜里有这么多钱,总能想到办法把冬梅接过来。 她一直不能下定决心让冬梅过来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一旦下乡了,冬梅的户口就跟自己一样落户在农村,变成被很多人瞧不上的泥腿子了。 难道真的为了自由就让妹妹永远呆在乡下累死累活的过日子? 只是现在跟小昔确认过她那个渠道多少山货都能销得出去之后,张红梅已经下定决心,她好好的努力,来年就有钱跟小昔一样在这边起个房子,虽然日子水准肯定不及小昔和茜茜,可总比在家里任打任骂做保姆还随时有可能被卖掉来的好吧? “知青也不是一直没有出路的,说不定过两年就能回城了呢。” 顾胜昔没办法直接跟张红梅说过两年就会恢复高考,知青也会大规模回城,农村包产到户,日子也会越来越好过。 “嗐,哪有那么容易?我都来了五年了,开始的时候还总盼望着能有好消息传来,现在我已经不想这些了。” 既然已经敲定了今年会把张冬梅接到这边来,两个人的话题遂转至知青点的八卦。 张红梅喝了一口甜丝丝的蜂蜜水:“云娇娇带着她男人去知青点搬家了,要谷小红要不赔二百块钱要不就送她去蹲笆篱子。” “谷小红当然不干,说云娇娇不如直接去抢钱还快点。”张红梅眼底不自觉生出几分羡慕来:“我是真没想到,那个赖狗子倒还挺知道护着媳妇,见谷小红嘴巴太损说话太难听,一把揪着谷小红的脖领子就往外拎。” 赖狗子虽然真的很赖,但是却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人,起码这个人很会审时度势,总能从最不利的局面找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办法。 谁能想到人人见了都绕道走的赖狗子,竟然加入了民兵队,虽然是大队部的土编制,不管怎么说从此以后每天都有五个工分拿,也有了个狐假虎威的身份。 “云娇娇要是能洗心革面,跟着赖狗子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了。” 张红梅冷哼一声:“她要是有这个智慧,也就不会没事总找你麻烦了,被金海燕哄得说什么都听,抱着牛腚亲嘴——不知道香臭。” 小昔一直就没把云娇娇当回事,而且张红梅知道顾胜昔这人恩怨分明,云娇娇一而再的碰壁之后要是幡然醒悟好好的跟小昔道个歉,想来这买卖小昔也能带着她一个。 就一门心思盯着小昔那两百多块安家费,岂不知小昔手缝里随便掉点都不止一个两百。 说完了知青点的事,张红梅神色多了几分阴郁:“今天晚上要开会呢,小昔你说这世道是怎么了?窝棚里的几个,可能真有坏人吧,可是……算了,不说了,晚上还有的折腾呢!” 想到魏民那个瘪犊子带着两个爪牙一边胡吃海塞一边谋划着晚上要怎么整治,张红梅的心就跟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 “姓魏的一来就不干人事,诅咒 他生儿子没屁眼。” 顾胜昔一边剥着松子一边笑:“那是貔貅。” 程茜一整天都缩在自己房间里,就算知道张红梅过来她也没有出来。 顾胜昔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想要过去看看却被张红梅阻止住:“不用担心,每次开会学习她都这样。” 张红梅声音很低,神神秘秘的:“我估计程茜这样条件的完全没必要下乡,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尤其她几乎很少出屋子,像是在躲着什么一样。” 晚上的会开的很“热闹”,程茜果然没有出现,其余无论是社员还是知青,全都到场了。 就连狗剩子这种七八岁以上的孩子也未能幸免。 瑟瑟寒风中大家几乎把能穿的都穿在身上,抱着夹(双臂交叉环抱)听魏队长宣布整个民兵队成员名单。 张长河竟然成为民兵队的成员之一。 知青点人几乎都站在一起,大家面面相觑,显然谁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宣布完所有成员之后对窝棚几个人的批评和学习教育就开始了,先是副队长细数他们犯下的错误,再然后是屯子里最困难的几个长工比如老君头之类痛斥之前被剥削的苦难,最后就是重头戏,那些人的自我批评。 像是一场记者招待会一样,村民里有人提出各种问题,回答不上来就会被各种折腾。 顾胜昔只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 这种场面是观看影视剧完全无法相比的。 尤其是李桃花一家三口,上蹿下跳,刘家大队简直都快无法容纳他们。 看着上面那几个衣衫褴褛佝偻着腰的人,顾胜昔胸中那股戾气翻滚着,咆哮着。 当她的手悄悄摸上弹弓子时一双带着凉意的粗糙的手按住了她。 顾胜昔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火把和煤油灯明明灭灭的光芒下,是君凛那双漂亮的凤眼。 “嘘。” 顾胜昔不禁一阵后怕,她刚才恍惚间想到的是聂锦曦那一世亲人们逼迫她叫出手里股份产业的嘴脸,锥心的恨滔滔而来绵绵密密,刺的她只想找个方法把这口恶气发泄出去。 可是弹弓子要是打出去,她一个破坏学习大会的罪名就跑不了了。 台上,李桃花正义愤填膺,口沫横飞,忽然间屯子里几处地方浓烟滚滚,隐隐还有火光越来越亮。 “不好啦, 着火啦!” 第162章 示好 这次的学习大会只好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学习要紧,可是命更要紧。刘家大队靠近山林附近,眼下又是十分干燥的冬季,一不小心引发山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这事民兵队得上啊!” 福山带着两个民兵队成员直接拦住正怏怏不快往大队部走的魏民:“魏队长,咱们怎么展开救火行动,请指示!” 魏民:…… 娘的,是谁说这人没心眼又听话的? 原本想借着收拾那些窝棚里的人给刘家大队的社员和刘永贵来个下马威,没成想对方给他来了个背刺。 只好正副三个队长各带队员和社员们分头行动。 经过一番折腾之后崭新的民兵队成员全都灰头土脸,民兵队快变成逃荒队了。 而最让人憋屈的是三堆火贯穿整个屯子,屯子两边的火都是在荒草甸子上着的,真正着火的其实只有一处,就是被大家戏称为“火烧旺运”的李桃花家。 直到魏民三人拖着疲惫的身体爬到大队部宿舍的炕上,依稀仿佛还能听见李桃花呼爹喊娘带诅咒的号丧。 “哪个天杀的啊,点了老娘的柴火垛啊,生儿子没屁眼啊,呜呜呜~~” 李桃花家的劈柴和细柴(指草本类容易烧着的柴火)全都烧了个精光。 廖萍子在墙头上露出一颗脑袋,看起来十分难过:“啧啧啧,这是咋地了啊,前几天有柴没锅,这两天可算有锅了柴又没了,诶呀妈呀,这可咋整!” “怎么哪旮沓都有你呢,就冲我们家挨着你这个尿盆子我们就没好。” “哈哈,守着俩屎坑子里泡出来的爷们,你是腆着多大脸去嫌弃别人的?” “尿盆子你有胆再说一次!” “就说你屎坑子了咋地?兴你说别人不许别人说你?” 七十年代的廖萍子不知道,这种人在后世被称为双标狗。 总之两个老冤家很快不满足于隔着墙头对骂,冲破层层藩篱从文斗成功发展成武斗。 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抠、啐、薅、抓,等到双方亲友赶到斗殴现场时,两人已经不约而同钳制住对方脑后的头发,另一只手互相纠缠着把彼此都薅成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造型,气喘吁吁的两人依旧用一只眼角努力斜视着对方。 倘若目光有杀伤力,这两个大概已经全都碎尸万段。 廖萍子大儿媳气得直拍大腿:“娘啊,跟你说过多少次,咱就看看热闹,你咋每次都跑到戏台子上去看呢?” 二儿媳怀里抱着哭咧咧的奶娃娃也过来劝:“快撒手,都回家去暖和暖和,这大冷天的你们俩岁数也不小了,也不怕冻着。” “你先撒开。”廖萍子斜着眼睛怒瞪李桃花。 “你先。”李桃花也努力回瞪廖萍子。 看两个老娘们死不撒手,周围过来看热闹的越来越多,侯老根蔫头耷脑提议:“我喊一二三,你们俩一起撒手。” 一场闹剧结束,李桃花和廖萍子各自带着十分后现代的发型匆忙回家去了。 只是廖萍子有儿子儿媳的嘘寒问暖,李桃花却被侯老根恶狠狠瞪了半天不说,还要扭着老蛮腰去找关系不错的人家借柴火,这大晚上的天都黑了,就算想出去现搂点也来不及,可炕总得烧,明天早上做饭也得用。 “跟你说多少回,别嘚瑟别嘚瑟,咱胜利去了民兵队得夹着尾巴做人。瞅瞅,这回舒坦了吧?先砸锅后烧柴,这是彻底不想让咱家好好过了。” 李桃花心里堵得慌,好像这些祸事都是她惹来的一样。 当初还不是死老头子…… 她一瘸一拐骂骂咧咧出去借柴火了。 知青点里一条人影却借着漆黑夜幕的掩护悄悄溜去了窝棚里。 十多分钟之后人影又如来时一样摸回知青点。 窝棚里住的两女四男个个都是满身狼狈,其中两个脸上、身上还受了些伤,没受伤的帮着他们把破皮流血的地方清理一下再消毒包扎,被打淤血的地方则用药酒揉开。 “想不到她真的又来了,这位苏知青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管什么来头,她硬塞过来的东西咱都别动,何丫头不是说了,吃喝尤其是水,打死都不能动。” 一个六十多岁十分消瘦的妇人似乎很是困惑:“何家丫头是个好的我知道,她肯定不会坑骗咱们,可我看这苏知青无论言行举止都不像是要来害咱们的人呐,怎么何丫头对她就这么……” “钟老师您有所不知,两个多月前就是这个苏知青悄悄跟着何丫头,差点诬赖走她的人参,苏丫头那个时候其实是想弄点钱给咱们这些人搞点棉花,就是因为那次被逼无奈才把人参给上缴了。” 说话的人名叫霍青山,身材高大却也十分消瘦,一身单薄的夹棉袄子挂在身上空空荡荡。他原本是单位的在职人员,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忽然莫名其妙的就被丢到这里来,单位的职务还保留着,但是每次的大小学习活动他一场都没落下过。 六个人当中属他伤的最重,因为他一直尽量站在最前边,牢牢护着后面这群老弱病残。 因为这人一副屹立不倒、任尔施为的样子更是引得魏民和他的手下对他大打出手。 霍青山继续说道:“后来在你们被送来的前两天,何丫头去山里采山货又是这个苏知青,抢走了她的什么东西。” 钟老师一直醉心学术,对于这些生活中的弯弯绕绕却一点也不懂,他必须要说得清楚分明,免得钟老师被那个奇奇怪怪的苏知青给诓骗了去。 这知青虽然一副十分崇拜他们每一个的样子,竭尽全力过来交好,可是隔着一道门他都能听见苏知青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山响。 尤其是每次都遮遮掩掩,像是她预先知道些什么一样,动不动就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说:“黑暗的日子都要忍耐,黑暗过后就是曙光,窝棚虽然简陋,却因住在里面的人蓬荜生辉……” 这种话她自己说着不尴尬,霍青山听着都替她尴尬。 钟教授听完之后神色也不由得紧张起来:“那咱们以后可要小心,一个人言行可以千变万化,本质却不会轻易改变。” 第163章 蝲蛄 屯子里的热闹事顾胜昔一件都没看。 她仍旧被一股极其愤懑的情绪操控着。 顾胜昔也终于发现,纵然自诩灭门屠夫,再世为人她的血仍旧是热的,她的心其实并没有被那些仇恨湮灭了良知。 尤其在看见那个身材高大却骨瘦如柴的男人总是努力遮挡住身后几个老人和妇女时。 顾胜昔恨不得两颗弹子把魏民加工成瞎子。 君凛紧紧握着顾胜昔冰冷的手,用自己修长的手掌尽量包裹住,像是要把温暖传递给她。 空气中一股淡淡的幽兰之香氤氲着,似乎昔昔情绪激动的时候这股味道愈浓,很早之前君凛就发现了,昔昔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隔了很远他都可以察觉得到,每到她特别紧张愤怒等情绪波动明显时,这股香气就会愈发浓郁。 君凛很喜欢这恬淡的幽兰之香,可是他舍不得看着昔昔生气。 自从昔昔说要带他出山,自从昔昔答应带走那些一大箱一大箱冷冰冰的东西之后,他作为那些死物件的守护者就也顺带着归昔昔所有。 没必要弄清楚为什么昔昔情绪忽然波动这样大,只要昔昔不喜欢的他就必须要讨厌,因为他是昔昔的,要保持步调一致。 其实他也很讨厌这样的场景,他恍惚记得自己似乎也曾经这样站在台上,被人丢过烂菜叶子,记忆中还有人被打的口吐血倒在台上,他的爷爷挂着一块大铁牌子,很重,爷爷努力低着头…… “如果我把姓魏的赶出去,你会开心一点吗?” 身边少年问得小心翼翼。 “这不关我们的事。”漆黑的夜里,寂静的村落,顾胜昔慢慢调整自己的情绪,像是在说服君凛也是在说服自己:“杀个人很容易,可是我们杀了姓魏的还会来别人,而且不管是杀人还是伤人,都绝对不是整件事情的终止,打了狗子就会来了主子,搞不好会牵连到刘家大队,毕竟人家是上面派来在‘保护’社员们的。” “我懂。就像是我带着虫虫它们不许那些狼过河吃小孩,但是小孩却会打我们一样。” 顾胜昔摇头:“那不一样,他们不是真的保护社员们,这些人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也不是真的保护那些人类,我只是不想他们去蝙蝠洞。” 顾胜昔站在自家大门口,夜风拂过她额前的发,君凛发现她在微微的笑。 “你还真是什么都跟我说。”而且说的这样直白。 为什么不说呢?他保护的东西都已经归她所有,他也就等于是她所有,只要她问他就一定会说的。 夜风吹拂,两根发丝掠过嘴角鬓边,痒痒的,顾胜昔伸手去拂却发现少年微微低了头,把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送到她手边。 顾胜昔笑了,心里那股郁气来得快散的也快,她将手放到少年的发顶,毛毛的刺刺的,让人心里酸酸软软。 不知不觉他已经比她高了一些,这才多久? 这让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养的那只阿拉斯加小奶狗,看自己养的毛孩子一点点长大,每个铲屎官都会与有荣焉。 可惜后来那只小奶狗被小叔家的弟弟给打死了。 顾胜昔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养过任何活物。 她连自己都朝不保夕,给不了毛孩子要的岁月静好,也给不了毛孩子要的鸡飞狗跳,何必再去坑害无辜? 可能是救火累着了魏队长,接连两天他们都没有再去找窝棚那边的麻烦,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下了一场大学。 这场雪跟之前那场小雪截然不同。 那场小雪更像是帝都的雪,温温吞吞,细细碎碎,全无一点凛冬那透骨的寒。 这场雪伴着西北风呼号着,一卷卷杨花一般四处飞洒,看着飘逸可砸到脸上你就能理解“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是什么滋味。 为了防止大雪封门,早上起来大队长又跑去大柳树底下敲钟,喊着大家清理出一条毛毛道来。 程茜这几天像是一只懒洋洋的猫缩在被窝里,连张厨娘呼喊出来吃饭都懒洋洋的。 “什么味?” 多大的风雪都挡不住君凛蹭饭的脚步。 一进屋他就提着鼻子到处嗅:“什么味道?辣椒炒糊了?” “算是你猜对了,红梅姐在地炉子上边烤的干辣椒,剪碎了再放点酱油,切点葱花,就是这味道了。” 他们今天早上吃高粱米粥。 高粱米的饭米汤黏黏稠稠的,有点酸奶的口感。 一碟米黄的冻豆腐被切成腐乳大小一片片斜着码放在盘子里,淋上张红梅做的烧辣椒酱,味道简直绝了。 另一盘子则是蝲蛄蒸蛋,简直可以鲜掉人的舌头。 这些蝲蛄是那天顾胜昔跟君凛从鬼潭带回来的。 原来这就是君凛说的带着壳的奇怪的东西。 这东西比小龙虾个头小一些,外形十分酷似,不过和小龙虾随遇而安不同的是这家伙对水质要挑剔到严苛。 只有最干净没有污染的流水里,蝲蛄虾才能存活,因而后世几乎绝迹。 聂锦曦几乎走遍祖国大江南北品遍华夏各地美食,奈何生不逢时,她还真就只听过蝲蛄虾的名字却无缘一吃。 那天他们去茶碗子山因为来去路上耗费太多时间,又挖了两棵人参,实在不能再耗费时间多抓了。 其实顾胜昔别墅里倒是有,就是现在不好拿出来。 知青点一个苏茉,屯子里还有个何小雅,这世界已经被穿成了蜂窝煤,顾胜昔认为自己一定要努力捂紧小马甲,死活不跟她们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所以她想要吃到著名的麻辣小龙虾,暂时只能去商城里叫外卖偷偷的吃。 民兵队最近很安静。 大概是想要做的事情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全都被封印住了,张红梅说昨天魏民好像带着几个队员去了山里。 “所有人都空着俩爪子回来的,连只耗子都没打着。”张红梅一脸鄙夷:“那个副队长吕家财居然还还向我打听你来着,真是臭不要脸。” 顾胜昔微微一笑,要是有必要的话她也可以带着弹弓子跟他们一起去,毕竟,她打“鸟”可准了。 第164章 实在是高 君凛背在身后的手倏然攥成拳,吕家财吗?他记下了。 这世上谁也不能利用昔昔,他自己也不能。 虽然从前他曾经利用过,但是那一天昔昔看着他说,我带你下山,从那一刻起,君凛就发誓这世上任何人想要欺负昔昔,须得先问问他君凛同不同意。 我带你下山。 这短短的五个字足以轰开八岁之后经年累月的失望叠加起来的坚冰,温暖他一生一世。 他的亲人们步步紧逼,逼着他上山又逼着他不准离开,只为让他和那些冰冷的箱子同朽。 但是凭什么?就只因为他的后背上面可以用鲜血画出那幅画来吗? 如果那天昔昔不来,君凛大抵真的已经变作一团腐肉如他们所愿,与那些财宝烂做一堆。所以他只当自己那天死了,所谓的生恩养恩,所谓的祖宗意愿,他都已经回报过了。 这些年带着黑子和黑妞,他几乎走遍了茶碗子山的每一个角落,压制着那些总想冲下山去的狼群,也阻断人类进入后山的路径。黑子它们是自愿留下来守着山洞的啸月子民,而他只不过是一只君家的走狗。 曾经君凛也是盼望着有一天家里人会来山里迎接他,当第一次看见几个同类走进后山,君凛藏在草丛中,激动的一颗心要跳出喉咙。 然而他们是来寻宝藏的,是来杀狼的。 从那天开始,每年总要有两三次寻宝人来后山,君凛每次都会想办法驱赶那群灰狼跟人类撕咬,让他们知道后山有狼,狼会吃人。 有时候他会故意让这些人找到一处荒坟,挖掘出里面的金银珠宝。 本以为这些人会就此离开,谁知道他们反而变本加厉。 昨天,君凛终于打探出真相,一直在悄悄宣扬大山里面有宝藏的,是屯子里那个老实巴交的老君头! 他们家曾经的仆从! 他打得老君头鼻口窜血,老君头却只微笑着看着他,一边吐血一边做出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九少爷果然没让祖宗们失望,你果然是三代才出一个的狼君!” 不断派人去山里寻宝的人,全都是老君头蛊惑的。 目的不用老君头招认君凛也知道,那些人是他的磨刀石,那些人也是负责打草惊蛇,让老君头得以确认,山里那头人形的狼还在忠心耿耿执行着祖宗们留下来的任务。 “但是你的老太爷老太奶们可能会很失望,听见前些日子的地动了吧,整个蝙蝠洞都塌陷了,那些你找去盗宝的人、石屋以及里面的东西全都和山洞一起被埋在这大山腹地了。” 站在君家老宅门口,漆黑夜色中的少年看不清表情,语气中的恶意却逸散得到处都是。 老君头心中一沉。 他并不担心那些财宝,老太爷曾经说过,即便是断龙石发动,只要狼君还在,就一定可以原封不动的将它们再取出来。 他担心的是九少爷少年心性,不懂得各种利害对主家生出了逆反之心。 “九少爷,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夜幕沉沉中少年已经无所谓的悄然走远,像是对一切都已经浑不在意。 老君头的话像是吃了一半的汤圆哽在嗓子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口中“嗬嗬”两声之后竟不知自己要说什么。 那些话现在告诉九少爷,真的有用吗? 至于君凛,去他的大河小河,他只要一直跟着昔昔,是大河水干还是浊浪滔天,管他屁事? 因为他们全都逼着他上山,逼着他去做一只狼,而昔昔却带着他下山,让他重新做人! 君凛在思索怎么教训那个意图拐着昔昔进山打猎的副队长吕家财,而吕家财此刻却在大队部划分的宿舍里跟魏民汇报着苏茉的情况。 “这个小娘们已经是第二次去窝棚里了,还拿着什么东西,我看她熟门熟路的样子,绝对不仅仅只来了两次,头儿,咱们是不是该收网了?” 魏民盘着两条腿,上面那只脚高高翘起,正不断用手撕扯着脚卡巴(两个脚趾中间处)爆起来的皮,手指搓动几下之后还放到鼻子底下闻闻,跟平时道貌岸然的样子相去甚远。 听到吕家财的提议,他鄙夷的翻了个白眼,把搓完的这只脚套上袜子换另一只。 “咱们来刘家大队是干啥来了?收起你那点花花肠子,想玩娘们有的是,这回的目的是把刘永贵扯下来取而代之,你现在就算是把那小娘们堵在窝棚里有什么用?只能说是知青点跟窝棚有勾连,刘永贵最多就是一个监管不严,我姐夫压力也挺大,总有那不开眼的想扳倒他,你拿不出个确实的证据来,刘永贵不但稳坐大队长位子,可能还让他对咱有了警惕。” 另一个副队长张闯别看长得又矮又肥又黑,拍马屁却十分及时:“还是头儿思虑周全,要不怎么您一直领导着我们哥俩呢,我们就得跟在民哥后头,才会前程远大,我张闯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民哥你。” “可是民哥,我也一直有个疑问,这刘家大队的确是个出野物的好地方,又是人参又是狼皮……” 张闯刚说完,脑袋上就顶了一只臭袜子:“草!你能不能不提那狼皮,老子他娘的差点没让我姐夫给踢死!” “诶,诶,民哥我错了。”张闯说完抬手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扇的又快又急,真情实意:“我该打,这破逼嘴!” 魏民又把手指头凑到鼻子底下,深呼吸,一脸陶醉,然后蹙眉说道:“我知道你小子不乐意大冬天的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可你不知道,这小地方现在是卧虎藏龙,把刘永贵踢下去我当大队长,说不定将来我姐夫能进一步走到锦岭市,到时候这长河县的主任就可能是我,而想要混到体制去,做个村官就是最容易的一步捷径。” 吕家财听得云里雾里,只是将来魏民要做长河县主任这句他可听明白了,马屁不能都叫张闯个瘪犊子一个人拍了,于是也涎着脸凑上来使劲夸魏民:“高,实在是高!” 魏民被吹捧得飘飘欲仙,一时间也起了些小心思:“想个啥辙,让刘永贵去一趟知青点,过后咱再把那小娘们堵在窝棚里,不就……” “嘿嘿嘿,这回是真的高哇!”屋子里传出三个人不怀好意的笑声。 第165章 报信 魏民舒服的躺在行李卷上,高高翘起一只脚丫子:“我闷坐绣楼眼望京城,思想起二哥哥张相公。二哥他进京赶考一去六年整,人没回来信也没通。莫非说二哥你得中招为驸马,你有了新情忘了旧情……” 张闯“啪啪”鼓掌,马屁拍的山响:“有内味儿了,有内味儿了。” 被抢了马屁没得拍的吕家财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默默吐槽:“有啥味?有臭脚丫子味吧?” 魏民得意一笑:“说真的,这韵动是啥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听不着小鸭梨唱二人转了,哎!” “可不咋地,小鸭梨那膀子白白净净的,嫩嫩超超的,别说民哥想,我也想啊!”吕家财总算抢先附和了领导一把,只是脸上得意的笑还没收就被魏民一脚丫子踹到脸上。 “娘的,小鸭梨你也睡了?”魏民的眼睛瞪得像牛蛋,鼻孔也如牤牛一样“呼呼”喘着粗气,大有吕家财回答不好再踹一顿的意思。 “天地良心,民哥,我没睡过,没睡过啊!”吕家财高举双手,以证清白。 这还差不多,整个长河县小鸭梨除了他魏民谁都不稀罕。 然而吕家财的下一句话终于还是导致了他挨踹的命运:“我钱不够,那娘们说啥也不让睡啊!” 张闯捂了嘴偷摸的笑,吕家财蠢笨如猪,还想复制自己的心腹之路? 母老虎吃企鹅——虎比到极点。 只是笑归笑,他觉得以后要对魏民更上心点,要是这屯子里真的藏着什么大鱼,操作好了胡主任没准真能进到市里去。 胡主任对他的小舅子魏民还真是没话说,什么好事都留给他。 比如这次一样进山的差事,孙大胆他们的任务是去蝙蝠洞里搬那些动物,而他们却要揣着狼尿把山里的狼都引出来,谁得实惠谁冒风险傻子都知道。 结果孙大胆他们那十个人全都埋山洞里了,一个都没出来,而他们骂骂咧咧一路觉得胡主任可能对自己的小舅子不咋地,要不发财咋不让小舅子上呢? 事实证明,他们都是傻子,人家胡主任怪不得是能爬到那个位置的高人! 现在那十个人反手就被胡主任扣了一顶盗窃古墓妄图偷取国家财宝的罪名,吓得家属们不但不敢声张,还对胡主任隐瞒了整件事情感恩戴德,啥叫高手?人家胡主任就是! 所以他要跟紧胡主任……的小舅子,前途也必定是光明的。 张闯眼珠一转来了主意:“民哥,说到想办法让知青点跟刘永贵扯上关系,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正在学着小鸭梨唱二人转的魏民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快说!” “咱民兵队不是有个队员叫赖庆喜的,他新娶的婆娘就是个知青,到时候咱们只要……” 三个脑袋凑到一起,一边商量着一边发出猥琐的笑声。 “不错,闯子还是你脑子好使,好好跟着你民哥,有老子一口汤喝就有你小子一个碗刷。” “还是民哥您睿智,知道提前把那个赖狗子发展成咱民兵队员。” 魏民胡萝卜一样短粗的手指指着张闯:“你小子……” 这马屁拍得朕心甚悦啊! 吕家财心中有些懊恼,张闯这些话他咋就想不出来呢?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叫起来,吕家财嘟囔着:“今儿个的饭咋还没送来?” 吕家财这一提魏民也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你别说,那个姓张的女知青饭菜做的还真不错,就是可惜长得太五大三粗像个农村娘们,不然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让我大儿子娶家去,我就能一直吃到她做的饭了。” “怕啥,大侄子不是最听民哥你的话?” “咳!你是不知道,我家那个小王八羔子就搞对象让我操心,给找了多少个说啥也相不中,可愁死我了。”魏民说着肚子也开始叫唤,于是吩咐吕家财:“去瞅瞅去,饭咋还没送来。” 吕家财从大队部长长的走廊往小食堂那边走,半路上遇见正端着饭菜过来的张红梅,想起魏民说的话就格外多看了张红梅两眼,看得张红梅的心“突突”的跳。 “快点送去吧,魏队长都饿了。”吕家财说完转身往回走。 张红梅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段路她是倒退着往回走的,天知道刚才门外听见几个人的密谋时她差点没吓得把饭盆掉在地上,尤其听见他们说饿了,大队部的走廊从这头到那头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张红梅当机立断,听见这几个人提及饭菜时就直接往后退。 推出一段距离吕家财也推门出来了,张红梅就又改成往前走,做出一副才赶到的样子。 吕家财果然没有起什么疑心,只是为什么比平时多看了她好几眼?难道还是怀疑她偷听到了什么? 努力做出平时的样子把饭菜放到八仙桌子上,屋子里一股酸臭酸臭的脚丫子味差点把张红梅给熏吐了。 她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十工分,十工分,十工分,吐了就没有十工分赚。 嗯,果然效果很好,虽然还是恶心,但是变得可以忍耐了。 之后她老老实实在小食堂等着,直到三个人吃完之后她也一如往常那样刷了碗才不紧不慢离开大队部。 可是一走出大队部,张红梅立刻健步如飞,踩着十多厘米厚的雪一路“咯吱、咯吱”响着磕磕绊绊往顾胜昔家里跑。 她不知道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原来那三个瘪犊子是来祸害大队长的,可别啊,刘永贵虽然不苟言笑,没文化还爱装肚里有墨水,可是他是个好人啊! 要是魏民当了大队长,不知道这屯子要叫他祸害成什么样子呢! 顾胜昔看见张红梅惊慌失措、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样子就往院子里瞧了瞧:“你这是怎么了?吓成这个样子,这是被狗追了?” 不远处趴在棉垫子上的虫虫懒洋洋打了个呵欠,一点也没感觉被冒犯到,你骂狗子关我虫虫什么事? “小……小昔,不……不好了。”张红梅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这场雪大概就是为了给她这场百米跨栏准备的。 第166章 分析 前山坡这边目前只住了两家,一个是马上搬家的林子,一个是顾胜昔家。 一场大雪过后屯子里面由于有建筑物遮挡,雪一般也就没过棉鞋,可是一旦中间没了建筑物,风就卷着雪到处乱扬,一踩进去动不动就没到膝盖,相当于高抬腿跑的地狱版,越着急越跑不动,累得张红梅瘫在顾胜昔家炕上喘得像是拉风箱。 等到张红梅用磕巴猴的语气叙述完她整个偷听的过程,顾胜昔的脸色也异常凝重起来。 这里面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保护社员和山里的集体财产,那不过是放在明面上的伟光正,但凡脑子没问题的都不相信魏民这三个把猥琐气质拉满的货色能干这样的事。 但是张红梅没想到她事先已经阴谋论过,这几个家伙肯定就是奔着山里那些山珍野味来的,毕竟之前何小雅上缴了一棵五十年份的老山参,后面这些人又以势压人硬生生拿走八张狼皮子,而赫赫有名的茶碗子山后恶狼团伙已经基本被歼灭,起码不再对老猎手构成威胁。 简而言之就是后山副本从地狱级直接被调成普通难度。 张红梅觉得他们搜刮点山珍野味,玩够了大概也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到时候刘家大队还是刘家大队,唯一不同的就是她靠着厨艺赚一点时间的满工分。 “他们明显有两个目的,第一,他们要利用苏茉勾结窝棚这件事把大队长搞下台,第二,刘家大队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所贪图的,应该不是后山里面的产物。” 张红梅分析着,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睿智过,她是有急智的,从偷听到三个坏蛋的阴谋诡计,以退为进化解被发觉的危机开始,她的大脑进化了。 并不知道张红梅脑补式的自我吹捧,顾胜昔想的比张红梅更多。 所谓刘家大队“藏龙卧虎”藏的是哪条龙,卧的又是什么虎?她知道的且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些人的确图谋山里的东西,不过并不是那些山珍野味,而是金银珠宝,但是这一句“藏龙卧虎”让顾胜昔又产生了疑虑,似乎 顾胜昔也基本确认,一直以来对君凛杀之后快的人,就是那位胡主任,或者说,胡主任是其中之一。 胡主任究竟知道了多少才罔顾如此多的性命,依旧对后山的财宝穷追不舍。 抛却之前几年里被君凛带着三只狼一起杀死的那些人不谈,据君凛说,这次有十个人全都随着那个箱子被闷死在蝙蝠洞里,无一生还。 前边还有刀疤脸四个人,也都被君凛杀死在山里,前前后后死了多少人?也亏得如今建国初期,各机构对所辖区域的掌控还不到位,单位之间也存在很多漏洞,因而消失几个人还是能被解释得过去,可一下就没了十个人,这位胡主任竟然摆平得一点水花都没有。 足见其手段之狠辣和高明。 现在他是彻底想把爪子伸到刘家大队来了。 刘家大队的大队长三年选举一次,还有一年就又是换届选举了,虽然若无意外刘永贵同志起码会一直连任到三老太爷过世,但是以胡主任在长河县的能力,想要通过正常途径换掉刘永贵是很容易的事。 可是他偏偏要用勾连窝棚里那些人的罪名,摆明了是要刘永贵最轻也是去窝棚遭罪的下场,更有可能借着这个由头搞垮整个刘家的势力。 要知道,刘家大队,老刘家那是妥妥的c位,所以刘永贵这个大队长虽然也是三年一选举,但是这个位置就跟焊在他屁股底下一样牢固,这和三老太爷以及整个刘家在刘家大队的话语权都是密不可分的。 现在这样一把保护伞要被人给拆掉换个四面漏风的货来,别说三老太爷和刘家,顾胜昔也不乐意啊! 刘家大队的领导班子都不错,社员们大多数也都很好,是个民风很淳朴的好地方,顾胜昔还想在这平稳苟到恢复高考呢! “咱们现在怎么办?”张红梅是越想越害怕,惶恐指数直逼当年家里要卖她换亲的时候。 “很简单啊,我们只是小小的知青而已,这些事情我们是解决不了的,所以交给能解决问题的人就可以了。” 顾胜昔听见有人在敲大门,这个时候会来的只有每天必定准时前来蹭饭的君凛。 来得正好,那就分头行动吧。 小顾知青家一向和谐的小院子里忽然吵嚷起来,据说是程知青嫌弃最近伙食水准下降了,跟张红梅吵了几句。 小顾知青只好息事宁人,说等雪彻底停了就进山去踅摸肉吃,这两天暂时先忍忍。 结果程知青还是不依不饶,最后逼得小顾知青只能跑去找大队长媳妇换咸鸡蛋吃。 这个时候鸡都不开张了,想吃鸡蛋也没有,能有多余咸鸡蛋那都是家庭条件好的人家,整个屯子除了刘永贵家还真选不出第二家来。 李桃花听见这事心情都好了几分,该!你个小娼妇,赔钱货,拉大旗扯虎皮享用了人家程知青那么多好东西,可程大小姐是那么好伺候的? 活该,人脑袋打成狗脑袋她才高兴呢! 感觉自从老东西把主意打到顾知青身上之后他们家就没出过一件顺利事,好不容易儿子进了民兵队,她李桃花也终于迎来扬眉吐气的时候,结果开个学习大会的功夫就把她家的柴火都给烧了。 老东西还怪她那几天太能折腾,他好像是忘了,不是他在开会之前叫自己好好报答一下魏队长的?还说什么魏民初来乍到,头三脚难踢,所以对魏民工作的支持就是最好的表忠心,溜须拍马一定要找准时机用对方法。 方法对不对还没看出来,反正她家两垛柴火全烧没了。 尿盆子那个老比登见天在自家院子里吵吵多打水,说要不是她家水存得多,能救了磕巴猴全家? 放她家狗屁呢? 她李桃花啥时候需要尿盆子救了? 这边张红梅拉扯着顾胜昔已经进了刘永贵的家,张红梅这个时候才察觉出自己和小昔之间不仅仅是一个弹弓子的差距。 小昔说就算是来报信也要公开的来,现在已经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不如索性都摆到明面上。 第167章 告知 程茜爱吃好吃的人尽皆知,这几天的大雪也是大家有目共睹,年轻任性、没吃过什么苦的小姑娘闹闹脾气不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 张红梅还觉得顾胜昔有点小题大做,顾胜昔却说这样一来起码那三个人即便怀疑走漏风声,不会一下就联想到她这个厨娘身上。 之前民兵队点将四名队员之后刻意留了三个名额,顾胜昔当时就觉得怪异,偌大个刘家大队选不出另外三名队员吗? 直到张长河成为民兵队成员之后,顾胜昔才懂魏民有多阴险,要知道,后面三名队员都是需要自己私底下去找魏民报名的,这里面的弯弯绕可多着去了。 而张长河是苏茉的舔狗,仇视顾胜昔张红梅几人,简直就是魏民埋在知青点里的眼线,所以顾胜昔要把张红梅通风报信的嫌疑降到最低。 谁叫她接了个厨娘的活计呢?一旦那三个人觉得消息被走漏,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张红梅。 那都是拿着木仓见过血的主。 张红梅无知者无畏,不懂得自己每天要面对的是什么人,可顾胜昔知道,一旦有了利害冲突,这些人完全不介意让张红梅消失在这个世界。 一如曾经跟他们同为胡主任鹰犬、长眠于坍塌蝙蝠洞内的那十个人。 有了前世的经历,她不惮以最卑劣的角度去衡量他人,想得太多最多瞻前顾后,自寻烦恼,可是想的少了,会死人的。 王翠英本来嗓门就大,顾胜昔也配合着努力开启人肉外放系统,可嗓子灌的嚷嚷:“我想拿我的小香菜芽子跟你换两个咸鸭蛋,程知青这都要绝食了。” “走走,屋里说话,这大冷的天再说两句给我嘴都冻上了,快点,上屋暖和暖和去。” “小昔姐姐!” 多日不见的狗剩子正跟刘家大房的俩半大小子在修理破裂的冰车,几个小萝卜头在旁边围观。 顾胜昔摸摸兜,在狗剩子手里塞了一把橘子糖叫他分给大伙。 “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玩吧,多余的就归你。” 狗剩子是个比较公允的孩子,顾胜昔在饮狼坡换鱼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诶!好嘞!” 小萝卜头们大多也见过顾胜昔,顾胜昔认得两三个,叫不全名字,七嘴八舌喊着“谢谢小昔姐姐”、“谢谢姐姐”之类的话。 这边王翠英倒了热水,又拿出一盘松子,小泥盆里已经化着四个黑黢黢的冻秋梨。 顾胜昔有点奇怪,这待遇可是招待贵客级别的。 莫非王翠英已经知道什么,所以提前感谢上了? “小昔啊,明人不说暗话,婶子也不愿意跟你兜圈子,你这小香菜是咋整的,你教教婶子,我把家里多余的五个咸鸡蛋都给你,还有一个鹅蛋,全都给你拿走。” 王翠英一看见那支棱翠绿的小香菜就稀罕得不得了,大冬天到处枯黄一片,忽然看见点新鲜的绿,就跟看见那刚蹬壳的小鸡崽子一样稀罕人儿。 关键是,大冬天能吃到新鲜的香菜,小顾知青是个有能耐的! 原来如此。 顾胜昔左右看了一眼,王翠英误会了,以为种菜的机密不足为外人道也,于是赶紧说道:“你放心,我大儿子陪着儿媳妇回娘家了,二儿子跟他老婆孩子在耳房一家三口起腻呢,你队长叔在春艳屋里都睡到他姥姥家去了,春艳打一放寒假就叫她老舅接走还没回呢,这法子除了你嘴入了我耳,你要是不让我外传我保准不让……” 她看看旁边的张红梅,继续道:“保准不让第四个人知道。” “婶子,你最好把队长叔一块叫来,其实今天我跟红梅姐来是因为她有重要情况跟组织汇报。” 这年月人们的政治觉悟都很高,王翠英一听就把脸上笑容都收了,直接去里屋喊醒睡得正香的刘永贵:“擦擦你那哈喇子,快溜滴,小顾知青跟张知青找你有急事。” 刘永贵一脸懵逼醒过来听到是两个知青找他有急事,顿时觉得脑袋上所剩不多的头发再次变得岌岌可危。 这么冷的天都冻不住这帮知青娃娃们一颗搞事的心吗? 刘永贵从里屋出来,发现三个人表情都很严肃,心中顿时一哆嗦,连他家老蒯都板着脸,这肯定是出大事了。 他直接就奔炕头的烟笸箩去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先抽一袋压压惊吧。 “队长叔,现在这屋子没外人,下面我要说的话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我愿意用人格担保,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等到听完张红梅事无巨细把整件事的经过,包括她如何急中生智、以退为进都完全说了一遍之后,王翠英已经气得手都开始发抖了。 “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呐!我们家永贵招他惹他了,不想让姆们干就直接说呗,真当姆们乐意干?当个芝麻绿豆的官操着八百家子的心,一点好捞不着,你瞅瞅我家大刘,这脑袋上还剩下几根毛了?” 王翠英越说越委屈,到最后干脆抹起了眼泪花子。 “你看看你整得这叫啥事?让知青同志看了都笑话你,我自己个儿乐意,这不是为人民服务嘛,再说是个别坏人他不想让我干,不是群众们不想让我干,你得直抓事情的本质,为啥整我,那说明我刘永贵干的好,挡了别人的道。” “行了,别整天往自己老脸上贴金了,你就说咋整吧,真等着人家算计你?” 刘永贵“吧嗒”抽了一口烟,两条白色烟龙从鼻孔慢慢喷出来:“叔知道了。” 说完他想把那支烟丢到地上,想了想终究没舍得,按到炕沿底下蹭灭了火,把半截大老旱放进烟笸箩里,冲着张红梅深深鞠了一躬:“张知青,我刘永贵代表我个人、代表刘氏家族和刘家大队,感谢你!” 张红梅吓得“噌”的一下就从炕沿上站起来:“大队长,我可不敢……” “前些年的事叔知道委屈了你,可也没辙,没证据我总不能帮着知青不向着屯子里人,你以德报怨没记恨叔,这恩情我刘永贵领了,谢谢你!现在你跟小顾知青赶紧走,该拿上啥就拿上啥,乐乐呵呵的出去,就当没有这回事。” 第168章 开始了 整个过程里,基本上都是张红梅在说,刘永贵和王翠英两口子在听,而顾胜昔就乖巧的坐在一边安心当个陪衬。 这份人情本来就是张红梅的,顾胜昔只是出个主意并且帮忙掩护一下而已。 屯子没多少人,村东头放个屁村西头顺风都能闻着味,虽然张红梅很好的掩饰了自己偷听到那三个人说话,但是谨慎小心的人难免不会心中起疑。 这边他们刚议论完怎么陷害这个屯子的大队长,回头帮他们做饭、唯一可以出入他们左右的女知青就跑去大队长家了,神经再粗也难免会怀疑是不是被听见什么了。 请一定要相信,心理素质再强大,做贼心虚也是人的本性,不过是有人会掩饰得毫无痕迹,而有人却会慌得漏洞百出。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祸乱大事的,往往是那些人们不在意的细枝末节,顾胜昔叫张红梅来报信,同时她也要尽最大可能的谋划,保护张红梅的个人安全。 刘永贵两口子是明白人,理清楚来龙去脉之后首先想到的是保护两个知青,张红梅也不是个笨蛋,自然明白大队长的苦心。 于是王翠英把五个咸鸡蛋外加一个鹅蛋装在一个玉米皮编制的小篮子里,在小孙子眼巴巴的目光里递给两个女知青。 “哇哇,奶奶,是窝的呀,奶奶,那是窝的蛋蛋,哇哇呜哇哇哇~” “嗯,你的蛋蛋就在窝里呢,还有你的小雀雀,都搁窝里呢。”王翠英看着痛哭流涕的小孙子,哈哈大笑指着他的开裆裤外面裹着的屁帘子:“不哭,不哭,都在,都在,奶乖孙的鸡和蛋都在窝里。” 鼻涕孩扯着顾胜昔的衣襟不让走,顾胜昔像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鼻涕孩哭声顿时戛然而止,然而鼻涕牛牛却不与哭声同步,眼看要过河。 王翠英一边数落小孙子不懂事一边推辞顾胜昔给的糖太金贵了,可不能收。 两人你来我往在大门口又好一番影后级别的表演,左邻右舍东家西家,前gai五舅奶后gai二大妈,反正很多人都看见小顾知青那三个馋嘴的大雪天没菜吃,憋得跑来大队长家换咸鸡蛋。 这种社员们之间的相互串换是被z策允许的,数额不多的情况下换得光明正大,不怕被任何人知道。 天将擦黑的时候,新落户到屯子里的社员林君从山里打回一只狍子,主动交到大队长家,大队长放权说这事现在归大队部住的魏队长经管,老实巴交的林君就又扛着狍子去了大队部。 一只半大狍子换回魏民同志几句不痛不痒的表扬之后,这件事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过去了。 半倚在炕上“吧嗒、吧嗒”抽烟的刘永贵一脸苦大仇深:“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活了大半辈子,孙子都有了,现在上头又添了野爹。” 从小祠堂回来的王翠英白了他一眼:“你说三爷骂你嘴上没个把门你还不服,等会我就去窝棚那边找根嚼子把这破嘴给你嘞上,叫你天天张嘴就瞎咧咧。” “忍几天不行?等把那碍眼的……”王翠英贼眉鼠眼看了看外边,明知道在自己家里走不了话,还是把声音压低:“该走的都走了你爱说啥说啥。” 刘永贵拍拍大腿:“我就是个完犊子的,自己完犊子累得祖宗跟着遭罪。” 王翠英神色紧张,想要伸手过来捂他嘴:“越说你还越来劲,你想让小顾知青白忙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这几天屯子里分外的安静,除了冻不住的娃子们依旧满街窜之外,大人几乎都不怎么露面。 山雨欲来风满楼,人类对危险同样有着虚无缥缈的感知。 大队部在等。 刘永贵在等。 顾胜昔、张红梅和程茜吃瓜三人组也在等。 大家都在等,苏茉什么时候再去夜探窝棚。 经过几个惴惴不安的日日夜夜,苏茉终于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前脚离开知青点,一个人影立刻悄无声息尾随了她一段路以后拐弯去了大队部。 寂静的黑夜里,刘永贵家的大门在千呼万唤中终于被擂响:“大队长,大队长,知青点苏知青找您有重要的事!” 敲门的是个男知青,五大三粗的,穿的比很多屯子里人还破,刘永贵只知道是个新来的知青却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 这人只站在大门口喊,王翠英于是应了一声:“知道啦,谢谢你,大队长马上就过去。” 大门外的男知青听见王翠英的回答之后就走了,黑灯瞎火的,他总算知道东北人为啥都嗓门大脾气急了。 还没到腊月天气就这么冷,上个大号动作慢的都可能通过某些连接物被冻在茅楼里。 冬天的夜,寒冷而漫长,春困秋乏夏打盹,这漫长的冬季夜晚反倒是睡不着了,有条件的点灯熬油的做活计,打袼褙纳鞋底子,要不就把秋天穿过的毛衣毛裤拆洗了倒针重新织,没条件的就吹了灯一家大小躺在炕上讲讲究(故事)催眠。 这样的夜晚,大柳树底下的钟忽然被爆炒豆一样敲响,无异于石破天惊。 “娘啊这是咋地啦?磕巴猴家柴火垛又着了?” “是不是要抓迪特?” “不能是小八嘎又进村了吧?” 不管怎么,屯子里敲钟那就是集合,每家每户每一位社员,都必须要到场。 大柳树底下,站着得意洋洋的民兵队长魏民,魏民旁边是两个民兵队员毫不怜香惜玉的按着个年轻女子。 女人低垂着头,小声啜泣着,看不清楚脸蛋。 人群中小声议论着:“这是谁大冬天的发骚,搞破鞋叫民兵队给抓了?”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就不困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为啥不可能?” “抓贼拿赃捉奸捉双,你看大柳树底下就这一个大姑娘,她横不能自个儿跟自个儿搞破鞋吧?” 人们正在议论纷纷的时候,拿够腔调的魏民终于开口了。 第169章 认罪 “社员同志们大家好,想必也无须自我介绍大家都认得,其实就我本人来说,我是极其不愿意看见这个场面的。” 如果不是旁边俩民兵按着一个大姑娘的话,以魏民说话语调之悲痛,之哀伤,之痛苦,大家都以为他家令尊或令堂驾鹤西游了,这如丧考妣的样子。 “我说魏队长,你大半夜把我从被窝薅出来,咱不是不响应集体召唤,但是您也得长话短说,我上回进山棉裤让狼掏个窟窿,这裤裆嗖嗖的风,我受得了鸟受不了哇!” “那可不,二愣子可还没娶媳妇呢,真要是给冻坏了,就得指望大明白过继了。” “可不行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事我明白,说啥也不能断了愣子的香火!”他哥大明白赶紧也跟魏民喊话:“冷啊,魏队长,你为国为民的话就快点说,说完我们好家走睡觉,忒冷了,卡巴裆都快给我冻上了。” 哄笑的人群中有人小声抱怨着:“可不咋地,哪有这么晚没事开会玩的,这不要人命吗?这几天下大雪,赤脚大夫那都没啥药了,大雪封村了,真要是冻出病来还没等熬到医院估计就死半道上了。” 魏民看眼人群中说怪话的,抱怨的越来越多,已经没人注意他这边,只得“当当”敲了两下钟,大声说道:“肃静!都听我说!” 酝酿了半天的情绪败给了温度,他也很无奈啊! 再长篇大论估计社员们要起义,魏民只得简明扼要,直达主题:“是这样,这个女知青已经连续三次半夜三更跑去窝棚那边,每次都鬼鬼祟祟拿着东西,虽然我们已经翻身做主人,但是仍旧有人不死心,要开历史的倒退车,要把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好日子给毁坏掉,大家能同意吗?” “不同意!” “那肯定不能同意啊!” “要是能让我不挨饿,不受冻,我说不定……唔唔……”这是被人捂住嘴巴物理消音的挣扎。 “一个女知青,怎么会无缘无故去那种人人喊打的地方?她究竟是抱着什么目的?大家就不想要她老实交代吗?” 人群中又是几声稀稀拉拉的应和,魏民只得扣帽子:“你们社员对待这种问题如此不积极,我很怀疑你们是不是已经被某些人的糖衣炮弹给腐蚀了!” 大家没办法,只得强打精神喊出要这女人赶紧老实交代。 女知青,也就是苏茉只好哭哭啼啼交代了大队长刘永贵要她悄悄照顾窝棚里那些人的全过程。 “不可能!”一个尖细的女声在下面大声喊:“大队长不是那种人,一定是这个女知青在污蔑我们大队长,无凭无据的,红口白牙张嘴就诬赖好人?” 大家一看帮刘永贵说话的居然是李桃花,顿时很多人都肃然起敬,李桃花又馋又懒,还胡搅蛮缠,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也敢冒着得罪民兵队长的危险反驳,那可是她家磕巴猴现在的直属领导啊! 被李桃花的话给煽动得激情澎湃,二愣子拍着胸脯大声喊道:“永贵叔真的不可能跟窝棚里人联系,他这么多年就从来没私底下去过那边,我二愣子敢用这条命担保!” 魏民三角眼扫了一下说话的位置,刚才就是这小子第一个跟自己唱反调的。 “难得有人这么相信刘大队长,都敢拿自己的命担保了,可是你就不问问我好好的县里不呆,为什么大冬天的不辞劳苦跑到你们刘家大队越俎代庖做民兵队长吗?” “就是因为之前上面接到了榉报,说刘永贵同志思想很危险,对窝棚里的坏蛋一直怀有同情心理,甚至可能勾连沆瀣,已经被那些人给腐蚀,我来担任这个民兵队长是假,想给刘永贵同志证明清白才是真!” “可是没想到啊,这么短短的几天时间,他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依旧如此放肆,你对得起拿命给你担保的社员吗?刘永贵,你站出来!” 下面的社员已经彻底惊呆了,怎么可能?! 刘永贵,那是要一直做刘家大队的大队长到寿终正寝的,这是三老太爷的话,在刘家大队,三老太爷的话就等同于圣旨。 人们游目四顾,却一直都没有发现刘永贵的踪迹。 一群人举着马灯走了过来:“报告,刘大队长在这!” 是一直都没露面的知青点全体知青。 而带队的,正是新近加入民兵队的张长河。 “是这样,刚才大队长来我们知青点找苏知青,我因为新近加入了民兵队,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大队长,所以就耽搁了一些时间,集合得也晚了一些。” 知青点队长吕明面色十分难看,开口反驳:“张知青,好像是你……” “没错,是我,是我故意拖住你们不让大家参加集合,那是因为我要用事实证明,苏知青是被大队长蛊惑威胁着才去了窝棚,苏知青是无辜的!” 一边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一边是新兴贵族势力的爪牙,金海燕两边都不想招惹,果断选择明哲保身,沉默是金。 卫凌霄本来想开口说话,可是又想到下乡时爷爷的叮嘱,家里已经因为奶奶被牵连,他这个时候是真的不好再做出头鸟,于是也闭口不言。 张长河一颗心“咚”的回到原来位置,如今背景强大的程茜和顾胜昔都不在知青点,没有发言权,其余人也都在自己的压力之下选择缄默,那么大队长被查处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魏队长答应过自己,会对苏茉明罚暗奖,只要他坐上大队长的位置,来年茉茉就是记工员。 社员们虽然也想帮着刘永贵说话,可是之前魏民已经言之凿凿说他来做这个民兵队长为的就是调查刘永贵,结果那边苏知青被人家民兵队从窝棚抓了个现行,这边刘永贵又被堵在知青点里,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苏茉低垂着头,走到刘永贵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声泪俱下:“对不起,大队长,我没能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我对不起您,可是……我现在也醒悟了,幸亏我还没有铸成大错,在对不起大队长和对不起整个刘家大队之间,我只能选择对不起您了!” 老刘家人几乎全都蒙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永贵好好的作什么死竟派个知青去跟窝棚联系?寿星老上吊——嫌命长吗? 第170章 居然是他 “没想到,敌人已经渗透了我们的大队长同志,我真的是来证明你的清白的,却不料最后见证了你的罪行,刘永贵,你对得起组织对你的信任吗?你对得起广大社员对你的信任吗?你抬起头来,接受广大劳苦大众的批评!” “魏队长,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刘永贵的四大爷在人群里喊了一句,再不说话就来不及了,因为下面就是各种p斗,陈述罪行,然后大帽子就随便扣,一旦魏民给刘永贵把这个罪定下,很快就会交由上级单位,到时候刘家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大队长的职务,还有威信和在刘家的话语权。 “还误会啥?这都人赃俱获了,那边女知青从窝棚直接抓住的,这边永贵叫人家直接堵在知青点了,还有什么误会的?” 说话的人叫吴国良,刘家大队三大姓,刘、周、吴,这位吴国良就是老吴家人,跟会计吴国忠是隔着房头的堂弟,关系不算远,俩人的爷爷是亲兄弟,只是跟吴会计关系却算不得好,据他自己说当初本来他是有能力跟刘永贵一较高下竞争大队长的,奈何吴国忠已经是大队的老会计了,按照三家之间能力、权利的相护制衡和平衡,吴家不允许出两个大队干部。 一个是已经上任多年且德高望重的会计,一个是基本可知会竞选失败的大队长,傻子也知道选择扶持哪一个,再说,三老太爷活着一天,刘家大队的大队长就绝对姓不出刘以外的姓氏。 除非老刘家男丁没有一个得用的,但这种可能约等于无,一个百十来口人的大家族,矬子拔大个也能选出个不错的人来不是? 吴国忠看着自己堂弟心里已经在骂娘了。 本来三家里面老吴家影响力就是最低,是他努力跟刘家靠拢,努力跟三老太爷搞好关系才维持着会计这个有实权又有油水的位置一直捏在吴家手里,而且三老太爷也答应过,等自己退下来,直接从吴家选人继续任职会计这个位置。 和工厂可以接班一样,这年头村干部也一样可以推荐接任,刘永贵就是这么做上的大队长。 但是如果屯子里社员对于推荐人的意见特别大,也有可能推荐失败。 可就算这样,即使刘永贵被扳下去,大队长的位置也不可能轮到老吴家啊! 尤其是在他即将卸任的关头,这个二百五蹦跶出来让人家当枪使唤,整不好大队长没当上不说,他这个会计都可能没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吴国良要是他亲兄弟,他早拎着棒子削他个半身不遂了。 “把刘永贵押到前面去,接受广大群众的批评!” 人群中不知是谁在大声呼喊,竟然也有人应和。 福山拳头攥得死紧,他要记住这几个人是谁,磕巴猴跟李桃花就是其中之一,他记住了! 磕巴猴大概认为刘永贵已经必定要沦为阶下囚,最好的结局也是送去石场或者蹲窝棚,表现得最为积极,上来就想要反剪了刘永贵的胳膊给他做个喷气式。 张红梅就站在顾胜昔身边,从开始的胜券在握到惴惴不安再到此刻六神无主。 她一只手死命抓住顾胜昔的胳膊,隔着厚厚的军大衣都感受到了她的颤抖,曾经,张红梅自己也被人这样指指点点过,可是还只是在背地里,现在堂堂大队长,要被自己朝夕相处的社员们这样…… 大概是物伤其类,张红梅心里刀绞一样的疼。 然后她的手被人握住,顾胜昔附在她耳边说道:“别怕,没事。” 什么地方都有好人,也都有坏人,刘永贵执掌刘家大队十来年,已经积累下一定的声望,但是终究不如三老太爷,想要借机翻旧账整整他出口气的大有人在。 如今是县里来人已经定了他的罪,不趁机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人台下人头躜动,想要出手的已经在往前走。 只是张长河配合着磕巴猴准备反剪刘永贵的胳膊时自己也不知怎么感觉手肘大筋一麻,半条胳膊又酸又软,竟然是不上力气。 而被他抓在手里的刘永贵挣扎着忽然一截东西从裤腿里掉了出来。 前排吃瓜的有人惊呼:“我的娘哎,把刘永贵脚打折了,都掉下来啦!” 谁也没看清“刘永贵”是怎么甩脱牵制自己的两个人,一瘸一拐往前走边说:“不用你们抓我,老子自己上去。” 说着话的时候又一块东西从裤腿里掉出来,他整个人顿时矮了一大截。 一直戴在头上的狗皮帽子也被他摘下来,露出一张沧桑的老脸。 “三……三老太爷?!” “是老子!咋地,来来来,哪个榉报老子说我派她去窝棚的,来来,上老子眼前说,我也好好听听!” 顿时众人哗然,跑到前边准备丢东西、挂破鞋的霎时间安静如鸡且无比后悔。 怎么刘永贵变成了刘凭观? 大变活人吗? “永贵昨儿个夜里崴了脚,今儿个下黑我老头子就过去瞅瞅,毕竟是我最得意的大孙子,伤了我老头子可心疼啊!结果知青点这个小子……” 老太爷指着一脸震惊的赵大龙:“就是这个小子非说知青点出事了,叫小贵子必须得去一趟。我寻思天都黑了,知青点里那么多大姑娘,再加上小贵子脚又走不得路,就穿了他的衣服帽子替他走这一趟,没想到哇,真是没想到,这一趟老头子倒是走出一堆魑魅魍魉!” “我刘凭观还没死呢,轮得着你们这帮小瘪犊子搁这指手画脚?” 他一句话直接把魏民都骂进去了。 魏民也没想到“刘永贵”居然是三老太爷,心里顿时一沉,不过想到之后的准备,他扫视一下人群,不轻不重的咳嗽两声,然后陪着笑脸说道:“老爷子,您别生气啊,您瞧你这岁数,这一生气再给气出个好歹来我们大伙一辈子都得悔死啊!” “可不,我现在就悔死了,要是早知道你魏队长如此为国为民,当初在老熊沟就该让你独战群狼,成全你魏队长一世美名!” 第171章 一波未平 魏民老脸红一阵白一阵,眼前这个老不死的就差没把手指头戳他脸上骂他恩将仇报了。 那又怎样? 成王败寇,这世上不是你对我好我就一定要对你好,一心为了别人最后却被害得惨不忍睹的他还少见了? 老太爷露出真容,这边刘永贵也在家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走过来:“抱歉啊魏队长,我脚崴了脚程有点慢。” 他不来也不行,民兵队那边敲着锣满屯子叫唤,谁不出来谁就是迪特,这帽子太大,他可顶不住。 魏民点点头表示听见了一边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急赤白脸跟三老太爷解释。 “老太爷,您要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当初我进山也好,此刻我召开这次大会也好,我可都是为了集体,我们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山里抓迪特的,你救的并不是我魏民,你救的是县特别行动小组组长魏民和他的组员。” 三老太爷哈哈大笑,魏民也跟着乐,却不料下一秒三老太爷蹦起来一拳头削了他个乌眼青。 “少他娘给老子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屁话,你以为你是胡主任的小舅子,刘凭观这个老棺材瓤子就不敢打你?” 魏民的手摸了摸后腰,顾胜昔瞬间就把弹弓子捏在手里,他这个动作明显是想要拔木仓。 只是魏民终究还是忍住了。 老不死的确早就该死了,但是不能死在他手上。 这是省j区那位当年亲口表扬的老英雄,茶碗子山设下石头阵砸死了不知道多少小八嘎,后面更是带着我方队伍绕了迷魂阵一样的山路掏到小八嘎大后方,里应外合才有了长河县兵不血刃的和平接管。 有了这两项不可磨灭的功绩,就算有人提出当年刘凭观曾经在山上落过草最后人家还是安然无恙,不仅自己安然无恙,跟他一起的几个胡子都平安回家成了清清白白的贫农。 因为当年省里那位曾经提出要把老家伙带去盛京安顿,老不死说故土难离,说什么都不肯去,还什么奖励都不肯拿,只提出他活着一天就做一天刘家大队的老太爷,他死了也不用组织上管,功过抵消。 带着全家一跃从泥腿子变成城里人,甚至可以安排去单位里,这打着灯笼都求不来的事,老家伙眼睛都不眨就拒绝了。 要不是刘家大队有这样一块硬骨头,区区一个大队长值得姐夫费这么大的心思来谋划? 可现在怎么也是骑虎难下,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这一拳头不能白挨了,于是魏民问副队长张闯:“全体社员和知青都集合完毕了?确定没有任何遗漏?” “没有,只有八户人家家里孩子太小没办法出来,已经派人守住了大门,禁止出入。” “那行,既然现在人都来齐了,社员李桃花把你的发现跟大伙说说吧。” 李桃花总盼着她有一天能露露脸,这一天现在来了。 想到老头子一再保证那东西他埋得好好的,绝对万无一失,她整整破棉袄撅撅的衣襟,大步走到大柳树下的石头台子上。 “我榉报大队长刘永贵是迪特,前几天晚上我看见刘永贵在他家东南墙角埋了个这么大的铜盒子,上头还有一根可长可长的线。”李桃花比划着:“当时我就觉得这东西眼熟,直到昨天我才想起来,那玩意就是我去王家粉大队看电影时,迪特用的‘嗒嗒嗒’往外传消息的那个玩意儿,我想着这方面的事是归民兵队管的,所以……所以我就报告给了魏队长。” 关心窝棚里的人还可能从轻发落,一旦变成迪特,刘永贵就等着吃木仓子吧,活该,叫你罚老娘挑大粪! 刘永贵到这个时候已经气得像一条踩着洋钉子的毛驴,简直想要一蹶子踢死李桃花。 他啥时候往墙角埋东西了? 但是现在喊着我冤枉那肯定没用,李桃花既然这么说,必定是魏民这些人早有准备,果然不愧是专门搞阴谋诡计出来的,这一招连着一招。 刘永贵脸色有些苍白,真到时候挖出电台他就只能辜负三爷爷了,可是大队长这个位置,说啥也不能落到魏民这种货色手里,他要是成功了,整个屯子都完了。 这才来多久? 知青点和社员里就都出了叛徒。 刘永贵阴沉着脸看着那个叫赵大龙的知青,前段时间他哭穷,刘永贵见他穿的确实太磕碜了,还额外借他十斤粗粮,结果他就是这么回报的。 这边王翠英已经气疯了,直接蹿上台去一个大耳刮子就扇到李桃花脸上:“你个成天扯老婆舌生疔的玩意,我们家永贵啥时候埋东西了,我咋不知道呢!” 魏民不敢惹三老太爷,可不代表他连王翠英都奈何不得,一个眼神过去,两个副队长训练有素就把王翠英两条胳膊反剪了,一只手按着她的脖子。 王翠英眼泪“哗啦”一下就下来了,这么多年,她家大刘坐在那个位置上,从来没给那些窝棚里的人上过这种刑,除非是万不得已上面有人下来检查才做做样子。 现在她却被人用上了。 “魏民!你个王八犊子!”看着自家老蒯受了委屈,刘永贵眼睛登时血红一片,疯牛一样就要往上冲,冷不防被一个穿着军大衣的小丫头拦住:“大队长,您可得悠着点,腿上还有伤呢!现在李桃花同志非说大队长埋了东西,大队长和家人又坚决不承认,其实很简单,咱们大家一起去挖挖看不就知道了,那玩意又没长腿,也不会飞,魏队长的意思我们也听明白了,整个屯子都在您民兵队控制之下,想必就算那个玩意有翅膀,您也不允许它飞啊!” 上来的人自然是顾胜昔。 她出言及时阻止一来是防止刘永贵装瘸败露,二来也是避免王翠英和刘永贵一时激愤做出不可控制的事。 这边魏民也正等着有人提出来这句话呢,瞌睡就有人给送来枕头了,正中下怀,也不等三老太爷和刘永贵在说什么,直接一挥手:“走,那咱们就去大队长家那个墙角看看,真的没有也好在全屯子人面前证明一下大队长的清白,免得有人说三道四。” 第172章 一波又起 虽说天气的确冷,出来这么半天大家已经快集体冻成冰棍,但是瓜也真的是保熟保甜啊,兢兢业业、吃苦耐劳、做了十来年大队长的刘永贵居然可能是迪特,你敢信? 尤其还扯上知青点的女知青,莫名给这个阶级色彩浓厚的事件增添了几分香艳气息,所以现在没有一个人再抱怨天气太冷,更没有一个人吵嚷着要回家钻被窝里好好暖和暖和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里都不是铁板一块,更何况一个三姓家族共同生活的小村子? 这些人不见得落井下石,不过看看热闹,给枯燥的猫冬岁月增添些乐趣却是不少人心里的想法。 于是魏民的提议被大家十分顺利的执行了。 民兵押着女知青,半押着刘永贵,旁边跟着又矮又瘦、腰身却拔得更加板正的三老太爷,以魏民为首,浩浩荡荡直奔刘永贵家的大院子。 顾胜昔一直瞄着魏民,路上侯老根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靠近魏民,两个人彼此交换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之后,魏民脸上明显多了几分笃定。 很快就走到刘永贵家,王翠英刚要上前就被张闯凶巴巴拦住了,他们不知道抄过多少家砸过院子,对于这种程序那是小小子尿尿——手拿把掐的,怎么可能给王翠英机会靠近院子去消灭罪证? 魏民很满意,不愧是他带出来的人。 张闯命令民兵队所有队员把大队长家的院子团团围住,就算隔壁邻居也不准有人靠近。 李桃花指着东南墙角的某个位置,斩钉截铁的说:“就是这,我看得真真儿的。” 吕家财酝酿半天终于抢到了一次发言的机会:“挖!” 东北的农历十一月,已经寒冰刺骨,土地都冻实心了。 好在屯子里家伙式齐全,加上按照李桃花的说法,这地方前不久被挖开过一次,土层冻得不是特别瓷实,用铁钎子加铁镐组合,很快就把李桃花指定的地方给挖开了。 很多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那里果然有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十分规则的长方形盒子。 之前的窝棚事件被他们李代桃僵混过去了,这回人赃并获,总不能再狡辩了吧? 一直以来都十分低调的侯老根第一个冲出去一把抓住那个盒子:“找到啦,找到电台啦,刘永贵果然是迪特!” 魏民志得意满,电台啊,那是迪特里比较有身份的人才有的玩意儿,刘永贵因为这个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三老太爷也保不了你! 除掉了刘永贵,三老太爷这个老棺材瓤子就是掰了牙的老虎,以后这屯子怎么干他魏民说了算! “打开,给大家伙都开开眼,让大家看看什么叫电台!”饶是魏民再心机深沉,这一刻他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众目睽睽之下就在你刘永贵家挖出了电台,浑身是嘴你都说不清。 这事成了! “好嘞!” 侯老根也一反平时低眉顺眼的老实人模样,把狗腿子的嘴脸暴露得淋漓尽致,担心别人过来抢功劳,急不可待的跟他儿子磕巴猴两个七手八脚就往下撕扯牛皮纸。 他们老侯家终于熬出头了,这刘家大队终于不再是老刘家人的天下! 只听见里面“啪”的一声响,“嗷,啊啊!” 接连两声嚎叫几乎同时响起,社员们围拢过来又不敢靠的太近,在侯老根父子不到两米远的距离形成一个包围圈。 有人嚷嚷着:“完了,完了,侯老根一定是让电台给打了,我听说电这玩意打人可疼了,电要是一急眼的话能把人给打死。” 县里早就通电了,公社也通电了,下边的屯子有必要的和表现好的也有通电的,不过刘家大队的社员们还没切身体会过电究竟是什么玩意,只是觉得这东西不用灯油就能让灯泡亮,不用牛马就能让磨转得飞快,肯定是个无所不能的神奇物件,因而围在侯家父子周围七嘴八舌的猜测,却谁都不敢上前帮忙3。 磕巴猴一边嚎叫一边说:“夹……夹……夹……” 大明白一脸幸灾乐祸:“快看,磕巴猴都整出鸭子叫唤了,这肯定是打的挺狠,那以后咱屯子要装电了,打着人可咋整?” “夹我手了,救……救……” 大明白立刻往后缩:“不行啊,你摸夹你手,我摸不也夹我吗?” 明显磕巴猴是想找个替死鬼,这事他太明白了。 “不是电,是……里、里边夹……夹……”磕巴猴越着急越磕巴。 “我明白,是里边的电夹你手了,但是我们去摸也挨夹,所以还是赶紧把赤脚大夫喊来吧。” “大明白这你就不明白了吧?他们是让电给夹了,你得找电工,找赤脚大夫有啥用?电可不管你是不是大夫,该夹照样夹。”福山故意东拉西扯,谁叫这爷俩祸害大队长? “可是咱屯子还没通电,没电工啊,那可咋整?要不上王家粉找去,他们屯子通电了,电工我还认识呢。” 魏民毕竟是县里下来的,见识跟这群泥腿子不可同日而语,见大家都踌躇着不肯上前,心中暗骂这些泥腿子不讲义气,还一个屯子的呢,伤着人都没人管。 他不知道的是大家都挺烦老侯家人的所作所为,刘家大队再内斗,那也是人民的内部矛盾,但是磕巴猴一家却帮着外人一起整刘家大队的人,而且还整得这么明显,纵然有不少人对于刘永贵下台乐见其成,可也不耽搁他们看不起首鼠两端的叛徒。 尤其老侯家还是三大姓以外的外来户。 没办法,魏民只得亲自下场,只是他过来一看顿时脸都气绿了,怪不得磕巴猴一直“夹夹夹”,牛皮纸里包着的是那种专门捕捉大型野兽的踩夹子。 这玩意猎户们都埋在野兽出没的地方,附近做好伪装,只要一脚踩上去两边锯齿状的机关就会“啪”一下瞬间夹住猎物。 甚至可以直接夹断狼、狍子这种中型野兽的腿骨。 很不幸,侯老根只喊了一声之后再无声响就是因为腕骨被夹断痛得晕了过去,徒留一个磕巴儿子说也说不清楚。 夹子里面的血哗哗淌,磕巴猴干着急说不清。 李桃花哭天抹泪:“快点救救我家胜利啊,老根啊你说句话啊,你咋地啦?” 宝纸们劳动您发财的小手给丢来五颗星星吧,一闪一闪亮晶晶~~ 第173章 搜查 在魏民一再保证这只是个普通的捕兽踩夹子,里面绝对没有电,更不会跑出来打人之后,二愣子和福山两个被推出来帮忙掰开踩夹解救侯老根父子。 要说侯老根也是够倒霉的,他太着急表现了,根本一点防备都没有就大剌剌伸手去拿,结果被夹断了腕骨。 原本这种踩夹都有开关,把夹住的猎物捆绑好之后一按开关踩夹松动就可以把上面的猎物拿走了。 奈何这个踩夹是被人动过手脚的,机簧非常紧不说,开关还找不到在哪,只得叫了两个力气大的帮着从两边直接掰开一点,让这爷俩趁机把手拿出来。 侯老根被夹断胳膊之后一直昏迷着,赤脚大夫周建军原本也跟着来看热闹,不料有人受伤,只得又跑回家去拿自己的药箱子,现在还没回来。 因为侯老根怎么也醒不过来,魏民就安排李桃花看准时机,一旦福山跟二愣子把踩夹掰开到略微松动一点,她和磕巴猴抓紧时间把手拿出来,因为这夹子实在是太紧了,二愣子跟福山两个累得脸红脖子粗,福山大喊了一声:“开!” 磕巴猴是趁机把血葫芦一样的手拿出来,李桃花因为侯老根的胳膊断了不敢轻举妄动,没太听明白呢,这边福山就撑不住撒手了,踩夹“啪”的一声再度合垄,侯老根霉开二度还没来得及拿出的胳膊再次被夹住。 当然了,事情都有两面性,有坏处自然会有好处,好处就是他被疼醒了。 周建军终于提着药箱赶来,李桃花正在对着福山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故意的?小瘪犊子,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这黑了心肝的啊,我可怜的老根啊,啊啊啊~~” 她毫无形象撒泼打滚,嘴咧像瓢似的,哭的像狼嚎似的。 福山一脸委屈的看着她:“桃花婶,你说这话不亏心吗?我都喊了开,你不拿开,这夹子有多紧要不你来试试?” 虽然他就是故意的,但是福山打死都不承认。 娘的,老侯家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敢这样明目张胆对老刘家人动手,真当老刘家没人呢? 因为盒子里面只有一个大踩夹子并没有电台,老刘家人顿时集体发难质问李桃花为什么污蔑刘永贵同志。 “你知不知道说一个人是迪特是会要命的?李桃花,我们家永贵怎么你了,你要这样污蔑他?”说话的是跟三老太爷一辈人,刘家的二老爷子。 刘家人几乎男女老少能来的都来了,千夫所指,横眉冷对。 李桃花双唇难敌四嘴,骂也骂不过打就更打不过,家里两个男丁全都受伤了,她这边又是这样四面楚歌的局面,看着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李桃花知道今天刘永贵要是不完他们老侯家就肯定得完,索性豁出去了,连滚带爬跪到魏民脚底下:“我榉报,我榉报刘永贵作为大队长带头搞封建迷信,他们家供着个小庙,里头全都是这屯子从前死的那些人,逢年过节都要上供,王翠英还供过猪头和白酒!”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电台是她跟侯老根亲手埋下去的,怎么就变成了个踩夹子? 反正也是撕破脸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必须要把刘永贵关进去。 魏民说过,只要刘永贵被抓起来往县里一送,不管是什么罪名他都保证刘永贵绝对不会活着回到刘家大队。 只要他们扳倒刘永贵,李桃花就是刘家大队新任妇女主任,魏民升大队长之后民兵队长的位子就是磕巴猴的。 李桃花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屯子人的脸色几乎都变了。 当初大祠堂被拆那是实在没办法的事,可大祠堂里最初供奉的是刘、周、吴三姓的先祖和一只白毛狼王,至于为什么要供奉三个人和一只狼,他们也不清楚。 只说这狼王是护佑这片山林的山神化身。 三个家族在这屯子里繁衍生息,大祠堂里供奉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前些年破泗旧,各家就把各家的先祖悄悄请回家里供奉,其余无人认领的就都被刘家请回自己的小祠堂,而那只白毛狼王,终究是没了自己原本的一席之地。 只是这年头祭祖烧纸都是不被认可的,更遑论这种供奉了很多牌位的祠堂? 可其实悄悄在家里弄了小祠堂逢年过节悄悄拜祭的,又何止是刘家? 李桃花检举揭发刘永贵,其实是捅了整个刘家大队三姓家族人的心窝子。 她这也算是孤注一掷,成功了他们侯家跟着魏民吃香喝辣,失败了,这屯子就算还有他们侯家的栖身之所,也必定是举步维艰。 魏民原本失望的神色因着李桃花这一句话顿时又重燃战火,封建迷信好啊,这是可大可小的罪名,就看如何运作了。 于是魏民说出了种花家威名赫赫的四大原谅之一:“那就去看看?反正来都来了。” “等等!” 大概是因为并没有搜出电台,两个副队长对刘家人也不好意思再如之前那样,王翠英这次很容易就摆脱了钳制,直接站在她家大门口。 “就算是古代封建王朝,四海之内都是皇帝所有,他想要搜查臣子家也得有个圣旨吧?现在是我们人民当家作主了,总不能你魏队长听风就是雨,谁说句什么我家就真的有什么,说搜查就搜查,这是我家,是我王翠英辛辛苦苦一砖一瓦垒起来的家!” 她眼眶已经含着泪,却依旧倔强的在寒风中站立,像是一尊不可侵犯的雕像独战凛冽:“这里是我的家,不是你魏队长的菜园子!” “可是是你们自己的社员榉报的,大家都是平等的都是劳苦大众,都是郭嘉的主人,我既不能偏向着你更不能偏向着她,所以为了证明清白查一查还是有必要的,对吧同志?” 他唱红脸,副队长张闯很有眼力见的唱黑脸:“队长,跟个老娘们废什么话?让搜就说明心里没鬼,不让搜就说明她家肯定有鬼。” “是这样吗?那我榉报你张副队长家里藏了违禁东西,咱们先去你家搜搜,让搜说明你心里没鬼……” 第174章 祠堂 王翠英把张闯的话原封不动踢回来,张闯一时间倒是想不出什么来回。 见状,王翠英冷哼一声说道:“大领导都不搞特殊化呢,难道张副队长准备脱离人民群众搞一下特权?” “可是你们的社员先榉报的你,这事不得一桩桩处理?”吕家财终于学会了抢答,魏民连连点头赞许,干得漂亮。 王翠英越是不让搜越是能说明问题,说不得前面两次巧妙安排都折戟沉沙,这无心插柳的第三次反而把刘永贵折进去呢? “想搜也不是不行,现在大队社员和知青们都在,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冤枉我们家刘永贵同志,不带你们这样欺负人的,想搜我家,可以,反正我问心无愧,可是不能白搜,要是我家里没有供奉那些封建迷信,我要求虚假榉报冤枉刘永贵的人在全体社员面前向他道歉,另外我要榉报和搜查的承担责任!” 谁也没想到一个农村妇女居然当着这么多人夸夸其谈不说,图穷匕见之前竟然还利用这件事反将他们一军。 魏民沉吟片刻说道:“道歉是可以的,至于承担责任这个嘛,不过是看看你们家有没有搞封建迷信,你们也没什么损失的嘛,要承担什么责任?” “你们不要以为刘永贵受的那些冤枉过去了就完事了,刘永贵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跨嚓一下就扣我们头上了,说什么刘永贵叫去窝棚送东西,后面又榉报我们家有电台,哪一个罪名成立刘永贵一辈子都完了,刘永贵为人如何几十年整个刘家大队有目共睹,凭什么因为李桃花和那个女知青红口白牙一句话就要定他的罪?” “就是,前边一会同情窝棚里的坏蛋,一会又说大队长家埋了电台,现在又说什么封建迷信,要是都这样动不动就榉报,那大家伙还怎么建设社会主义?天天没事就忙活这些狗屁倒灶的烂事了。” “绝对不能便宜那些冤枉大队长的人!” 整个刘家大队人,尤其是刘家人都知道,刘永贵家里是真有供奉着祖宗的小祠堂,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帮人进去搜。 刘家人的团结在这一刻终于显现,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总之就是不许进去搜。 如果没有前两件乌龙,魏民手一挥说搜还真就搜了,谁也阻挡不了。 可问题是前边两个已经真相大白,全都是子虚乌有,这第三次魏民想去强行搜屋就有点张不开嘴,他主要是害怕那些社员们揍他们。 民兵队才成立不久,真正能给他卖命的也就两个副队长还有那个侯胜利,可是侯胜利现在伤了手,他一个队长带着两个副队长,就算是有木仓,可刘家大队自己手里也有,真要是动起手来木仓炮无眼,他可不想把小命搭在这个破地方。 “那你说说看,要怎么才肯让大家去你家里看看,证明一下你家的确没有搞封建迷信?” “很简单,一旦证明李桃花是冤枉我们的,要么检举人滚出我们的屯子,要么帮她撑腰的人离开我们屯子。” “呵呵。”张闯翻了个白眼:“敢叫我们魏队离开,你这口气比脚气还大啊!” “答应了我就叫你们进去搜,不答应各位就请回吧,之前那些事我们也不追究了,这天寒地冻的,别冻坏了我们刘家大队的父老乡亲!” 王翠英倘若一直像之前那样硬气魏民倒是真的不太敢答应这些条件,结果说着说着自己开始色厉内荏了,傻子都听明白了,她不让搜屋是假,以退为进,利用这件事逼大家回去才是真,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王翠英甚至连之前被冤枉的两次都表示既往不咎了。 可是越是这样越能说明问题啊! “行,我答应你,搜过屋子,真的没有什么封建迷信的小祠堂,要么侯家人离开,要么我魏民离开!” 王翠英一听愣住了,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仍不死心的问:“魏队长,你确定你能做到?我们全屯子人可都听着呢,说话不算数可不太好啊!” 魏民温和一笑,好像他待人从来没这么发自肺腑的亲切和蔼:“您放心,人无信不立,大家也都知道我跟胡主任的关系,我肯定说话算数。” 王翠英让开大门:“那就请吧!” 魏民没想到她先前百般阻挠,怎么忽然之间就让搜查了?难道趁着这会子工夫他们已经把那些物件转到别处了? 不可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是把祠堂里的东西都搬走,烧香上供的,仅仅是那股味道它都藏不住。 老娘们一定是在故弄玄虚,想要吓唬走他。 魏民最后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一挥手带着民兵队的心腹和屯子里几个德高望重的人,由检举人李桃花带路直奔小祠堂。 刘永贵家一直没有分家,院子大房子多,刘永贵的父母还健在,住在后院的正房,左右偏房和耳房住着刘永贵的哥哥和两个弟弟。 前院则是刘永贵和他两个儿子以及自己的小弟。 其实刘永贵家小祠堂不是什么秘密,别说李桃花,这屯子里大多数人都知道设在哪里。 李桃花带着魏民一众人乌鸦啄牛腚——认准一个门,杀气腾腾直奔着小祠堂而去。 “就这,王翠英,你开门啊,快点开门啊!” 反正已经是撕破脸,李桃花是彻底豁出去了。 王翠英双目喷火,死死盯着李桃花,心中却无比庆幸,果然都被小顾知青给料着了,要不是她,今天老刘家全都完了。 “开门啊,愣着干嘛?别告诉我你把这屋子的钥匙弄丢了。”魏民预料的没错,还没走到这屋子跟前,一股经常烧香才会有的檀香味就已经扑面而来。 这次总没借口可说了吧? 他脸上终于露出微笑来。 门被“嘎吱”一声打开,檀香味愈发浓烈,能混进来的都是有点话语权的人,所有刘家人的脸色全都变了,这回是说啥也躲不过去了。 “看看,看看,我没撒谎吧,这一排排的牌位,这大猪头,还有一瓶白酒,大家伙都看看,魏队长,我没撒谎吧?”李桃花这回得意极了,她家老根和宝贝儿子的账,她要千百倍讨回来! 第175章 退场 李桃花的个人lo开始了。 “这上面供着的都是死鬼,看吧,香炉里这么多香灰这得供奉多久了?王翠英,这回你有什么话说?还想撵老娘出这屯子,哈哈哈,我看你们刘……你家才应该滚出去,大队长带头搞封建迷信,你还有脸在这屯子里继续住着?” 李桃花没敢说刘家,因为这屯子姓刘的人太多了,惹了刘永贵一家和惹了整个屯子的老刘家那可不一样。 眼下最重要的是坐实罪名,拿到赔偿,老根和大儿子的伤不能白受,血不能白流,要是刘永贵家说什么都不肯离开也行,那就赔一百……二百……最少二百五十块钱给他们,两个伤员一人赔一百,她跟着担惊受怕虽然没受伤也得赔五十。 李桃花不断用手戳着那些刘家的列祖列宗,像是在戳刘家人的脸:“供着这些破木头牌子,你倒是让你的祖宗们快点显灵来解救你们啊,哈哈,哈哈哈!” “行了,走吧。” 魏民的脸色很难看,张闯的脸色很难看,反倒是被戳了祖宗牌位的王翠英一脸讥嘲:“这些破木头牌子都是宝贝,是我们刘家人心中的无价之宝。” “大家伙都听到了吧,这是跟大领导、跟群众们公开唱反调,我这回没冤枉她吧?” 其实跟进来的人不少都一脸懵逼,包括刘家人,甚至有人想要上前指责王翠英大胆妄为,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要胡说八道给刘家带来灾祸? 被搜查出小祠堂是谁都不乐于见到的事情,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怎样把刘氏家族的损失降到最低,甚至有人已经思虑着丢车保帅,只是他们的蠢蠢欲动被三老太爷一个眼刀子就给震慑住了。 眼见魏民带着很多还糊涂着的人往外走,三老太爷拦在门口,他身材枯瘦矮小,可站在那里凛然生威,满屋子愣是没有一个敢靠前。 “别走哇,魏队长,来都来了,不在这些牌位前边把答应的事给办了吗?” “这……这,不管怎么说供着牌位总归……” 魏民还要强辩,三老太爷冷哼一声:“怎么地?要不要把南门岭陵园的纪念碑也拆了?封建迷信嘛!” 魏民低头沉吟片刻,终于抬起头来说道:“李桃花一而再再而三污蔑刘永贵同志,明天,送李桃花一家三口去采石场,户口迁出刘家大队直接落户在采石场。” 魏民的话说完,李桃花已经彻底懵了,怎么了这是?难道真是那些木头牌子显灵上了魏民的身?要不他咋会这么说? 于是李桃花立刻尖叫着扑上来,想要把魏民弄清醒过来。 这些祖宗真的这么厉害? 明明找到了祠堂?牌位也都在,供品也在,这妥妥的就是封建迷信啊,被拾掇的应该是刘永贵一家啊! “魏队长,你醒醒啊,你说反了吧?不是说只要找到祠堂和牌位,就要把刘永贵抓起来,凭什么我们家去采石场,凭什么?” 李桃花已经不管会不会在得罪整个刘家大队之后又招惹魏民生气了,她不能去采石场,采石场那都不是人呆的地方,干最累的活计住最破的地方,吃的连猪食都不如,窝棚改造都比去那里强,她不能去,老根和胜利也不能去,她李桃花是功臣,是找到刘永贵封建迷信罪证的功臣,不兴这样卸磨杀驴啊! “凭什么,你说凭什么?你瞎啊看不到这些牌位上写的是南门岭上二十一烈士!”魏民最后一丝耐性也告罄,之前那种伪装出来的县城1领导范一丝也无,几乎是气急败坏吼出这句话之后他扭头走出祠堂,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南门岭阻击战,二十一烈士凭借不到三十人的队伍,愣是拖住小八嘎过来支援的一个中队,在武器相差悬殊,人数相差悬殊的情况下,他们用惨烈的伤亡为代价,保证了县城最小代价的解放。 小八嘎的炮火几乎把南门岭轰成一片焦土,那天南门岭上哭声一片,因为过后打扫战场时人们几乎没找到一具完好的骸骨,只好把所有人都埋在一起建了一座大坟墓,墓碑上刻着牺牲的二十一位年轻英烈的名字。 这就是长河县人尽皆知、存殁感激的南门岭二十一烈士。 刘永贵家供的牌位居然是二十一位的名字,魏民敢说什么? 一直围在刘永贵家大门外,没资格陪着一起搜屋的社员和知青们十脸懵逼,百脸懵逼,组团懵逼,去时还雄赳赳气昂昂的魏队长,出来咋跟遭了霜的老茄子一个德行?让谁给采阴补阳了啊? 没有人回答大家的疑问,魏民带着手下丢盔弃甲的跑,心有不甘的李桃花在后面追的破马张飞,走出去老远依旧可以听见北风中她母狼一样的嚎叫:“凭啥撵我啊,凭啥我去采石场,姓魏的你不是答应我……唔唔……” 因为怕伤口被冻坏,也因为知道搜屋必定不会没有收获,侯老根和磕巴猴包扎完之后暂时被送回自己家,只等着李桃花大展雌威之后再敲刘永贵家一笔,侯老根好住院去治他的手腕。 始终处于隐约被免职状态的刘永贵不管如何,所有罪名均都不成立,于是又被官复原职,疏导了前来围观的吃瓜群众:“快点回家吧,家里头有姜有红糖的,熬点喝,妈拉个巴子的折腾半宿净扯王八犊子,等明儿个白天的,老子得一笔笔好好算算账去。” 顾胜昔自然不好多留,别以为魏民本人不在就掉以轻心,他才来屯子几天,李桃花一家三口就死心塌地给他卖命,知青点也出了张长河这么个祸害,苏茉攀咬刘永贵绝对是被抓之后的无奈之举,她应该不是早就成了魏民的棋子,而是行事不谨慎被魏民他们发现并加以利用。 几个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之后就都各回各家了。 之前还义愤填膺的刘永贵看看左右没人,顿时烂泥一样瘫在炕上,王翠英也全身无力,软趴趴栽歪在炕头。 “可吓死我了。”王翠英越想越后怕,这三桩罪名一环套着一环,哪个被坐实都够他们家喝一壶的。 王翠英挣扎着拿脚丫子踹踹死狗一样的刘永贵:“大刘啊,你这回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小昔啊!” 第176章 后续 魏民的确留了人在偷窥着刘永贵家,这个人就是赖狗子。 论用着顺手和钟成,肯定是跟了他很久的张闯和吕家财,奈何这俩人对屯子里的人不熟悉,就算留下他们监视也分不清哪个是张三谁又是李四。 祠堂一事打得他措手不及,魏民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他们居然料敌先机,提前把牌位给换了。 真当魏民是蠢蛋? 谁会往自家祠堂里供奉别人,而且还一下就供奉了二十一个,缺乏祖宗关爱吗? 可是他要是敢公开质疑,刘永贵家那个老娘们能给他脑袋扣一堆屎盆子还堵得他没话说。 农村老娘们彪悍,善于问候祖先,精通各种器官输出,甚至急眼了她敢上手挠自己,但是这个叫王翠英的乡下蠢妇大庭广众这样有理有据侃侃而谈,还能句句叼在理上又不显得咄咄逼人,这绝对是事先有人教过了。 李桃花也是经过他一番叮嘱才说出这些话的,可是看看李桃花,再看看刘永贵的婆娘,魏民承认,在调1教老娘们这事上,他输给那个看不见的敌人了。 魏民精心安排的三个杀局成了程咬金的三板斧,抡时惊天动地,过后苍白无力,对敌伤害等于屁。 折腾大半宿,和暗中之人的较量他满盘皆输。 不把这个人揪出来,魏民寝食难安,即便是坐上大队长这个位子,他的尊臀大约也不会坐的太舒服。 赖狗子被委以重任,只因熟知整个刘家大队的全体社员和知青,谁出来了谁没出来,谁最晚出来,只有他才清楚。 但是让魏民窝火的是,这个小混子竟然趁火打劫敲诈了他五块钱。 “忒冷啊,您也知道,我这刚结婚,那啥,那个正热乎着呢,留下我婆娘一个人不说,我还得猫起来挨饿受冻的,我家里就一床棉被,给我婆娘盖了我就得挨冻。” “那你就找别人借件大衣不就得了。”张闯不愧是魏民的头号嘴替,知道领导什么时候需要自己出来扮黑脸。 “嗐,闯哥你不知道,我在这屯子的人性,不拿这个……”赖狗子捻动拇指、食指和中指做出数钱的动作:“我根本借不到任何东西来。” 于是魏民就给了赖狗子一块钱:“行,那你就赶紧的,别耽搁正经事。” 结果赖狗子不接,做出一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样子,明显是嫌钱少。 这要是今天晚上之前魏民能直接给他一脚,可现在不行,他在这屯子已经彻底没了号召力,可魏民兜里一块钱是最小面额,于是就看张闯和吕家财。 张闯平时挺机灵个人这会却不懂他的意思了,吕家财更是像块木头直撅撅问他:“咋地了?民哥,你看我干啥?” 我他娘的看你长得漂亮! 无奈魏民只得塞给赖狗子一张炼钢五元,赖狗子喜滋滋拿过钱小心翼翼揣进兜里,转身回去刘永贵家蹲坑潜伏去了。 “他不是说冷,要去借衣服吗?”吕家财发出灵魂的质问,早知道他也帮忙蹲坑监视了,五块钱啊,得买多少猪头肉和高粱小烧? 魏民本来就心疼那五块钱,叫赖狗子在这蹲一宿顶了天给两块钱,可他兜里最小的票子是五块,总不能再叫赖狗子找回来三块吧? 本来心里就堵得慌,吕家财还没眼力见的问。 “你不说话谁能把你当哑巴卖了?回大队部,提审女知青!”他满腔的怒火,总要有个宣泄口。 然而磕巴猴全家和女知青早就见势不妙趁着大队长和民兵队双方纷争,接管不利的时候逃之夭夭了,这么黑的晚上谁耐烦踩着大雪再去找? 魏民只得把希望都寄托在监视的赖狗子身上,希望他能带回来点有用的消息。 这一个晚上,有人筹划多日终成空,气愤难眠;有人惶恐明天之劫难,愁肠百结;有人惊惧连翻作死遭反噬,辗转反侧。 全程参与却又全程旁观的顾胜昔早已酣然入梦。 三老太爷李代桃僵是他自告奋勇,因为老爷子说了,想保别人的命他未必能行,但是只要没亲自动手杀人,整个长河县城就没人能动得了他。 老爷子一双昏花老眼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刘永贵:“你现在明白当初老子为什么不去盛京了吧?” 去了社会地位和待遇肯定要上一个台阶,可是从此就要受那边的一些约束,最重要的是接受了这些安排就等于是给三老太爷一系列义举的回报。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全长河县的人都知道老子什么奖励都没要,这种情况下我要是被人给欺负了,你猜是打了谁的脸?” 刘永贵恍然大悟,放心任由三老太爷老虎钳子一样的手拧了一下自己的脚踝,然后他瘸了,老爷子踩着高跷就去了知青点。 就算是当场被揭穿,魏民也不敢把刘凭观怎么样。 至于用来栽赃嫁祸的电台,自然是跟屁虫和君凛换的。 看多了宅斗宫斗以及这个年代的影视剧,顾胜昔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 早就预判了魏民的预判,左右不过是这几样,作风问题,立场问题,经济问题。 所以顾胜昔才支持三老太爷代替刘永贵去知青点,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想泼作风问题的脏水也泼不到身上。 牌位也是顾胜昔让换的,她已经不止一次听王翠英提到过小祠堂,屯子里人也不拿这个当回事,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翠英还特意找了木匠赵德才帮忙给做旧了。 其实顾胜昔还防备了一处,只是没用到而已。 就是窝棚那边的超纲物资。 而顾胜昔也正是通过这个彻底试探出何小雅的确是重新活了一次,且和她一样起码拥有储物类的空间装置。 因为顾胜昔刚提及窝棚那边可能会因为跟苏茉的来往受到牵连,要是有人能把那些东西悄无声息转移走就好了,主要是顾胜昔也悄悄送过棉花和食物以及退烧药,她怕拔出萝卜带出泥,万一魏民他们要是仔细检查的话可能连累了那些人。 何小雅丢下一句“都交给我”就急三火四的跑走了。 看得出来她对窝棚里的人是实心实意担心的,这让顾胜昔跟她将来打交道愈发放心了些,不管前一世如何,起码现在的何小雅是阳光而善良的。 第177章 处理结果 这世上不可直视的,唯光与人心。 有些人自己淋过雨就恨不得把泥汤子溅到所有人身上,而有些人则会努力为别人撑伞。 顾胜昔自问不是好人,但是这不耽误她追逐阳光,向往善良。 从何小雅第一次郑重其事跟顾胜昔道谢,说“相信我”的时候,顾胜昔就感觉到这人虽然有些时候古里古怪,但是对视时目光澄澈坦然,现在经过这件事顾胜昔决定把她和张红梅一样也暂时划拉到自己的小地盘里。 顾胜昔不会忘记那个沁凉的早晨张红梅递给她的一杯用来刷牙的热水,也不会忘记,抠门的张红梅把她带进自己的秘密基地去采蘑菇一起发财。 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 顾胜昔不会伟大到牺牲自我去成全他人,但是看见投心对意的,率先善待她的,她都不吝啬予以回报。 没有原因,因为她乐意,她高兴。 何小雅收走了窝棚那边会招惹来祸事的东西,其实等于是她向顾胜昔暴露了她身上有猫腻,否则那些东西她藏到了哪里? 一如顾胜昔收走蝙蝠洞那些东西。 顾胜昔不准备说,君凛不准备问。 同样何小雅不想说,顾胜昔也绝对不会问。 第二天早上,大柳树下的钟再度被敲响,这一次主持会议的是一瘸一拐的大队长刘永贵,魏民像只斗败了的公鸡,全程一言不发。 直到刘永贵问到他头上,魏民才不得不宣布,李桃花一家将会被送去采石场。 刘永贵趁机把这口锅给魏民扣瓷实了:“这是魏队长的命令,咱们刘家大队也没资格挽留,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是魏队长的决定一会就劳烦魏队长派人带着他们一家三口去公社办理一下户籍迁出,限今日天黑之前搬走。” 不知道魏民之后如何操作,反正李桃花一家虽然脸色都不大好,但是竟然没有闹着不肯去采石场也是颇为出人意料。 至于诬赖大队长勾连窝棚的苏茉,鉴于认罪态度良好且有魏民一力担保,扣罚当年全部工分和安家费,若明年表现依旧不好,拖知青点后腿,就直接记过退回知青办记档。 罚扣苏茉知青的全部财物用来弥补被污蔑的大队长刘永贵。 有人觉得对苏茉的处罚太轻了,她不但知法犯法接触窝棚里的人,还妄图栽赃陷害大队长,简直是令人发指。 只是刘永贵也指出,来年开春就要给先进大队通电了,这个节骨眼上先进大队却事故频发多少有点自打脸,又兼之刘永贵自己就是受害人,而苏知青响应号召上山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初衷是好的,刘家大队愿意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顾胜昔知道,刘永贵并不是给苏茉一个机会,而是他一直都对窝棚里的人怀有善意,而苏茉是因为给窝棚里的人送物资才被抓起来的,所以刘永贵才网开一面。 苏茉走到刘永贵面前深深的鞠躬:“谢谢大队长宽宏大量,我以后一定好好表现,不让领导和乡亲们失望,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她给刘永贵鞠躬之后又不住给社员们鞠躬,一口吴侬软语,人又白净漂亮,一双水眸泪盈于睫,倒是真的让人狠不下心责罚了。 顾胜昔悄悄靠近张红梅:“还挺能屈能伸,你没事尽量别往她跟前凑,耍心眼子你弄不过她。” “我肯定不往她跟前凑,但是她非要来招惹我,我也不悚她,反正动手她打不过我,动脑我是弄不过,可我不是还有你跟小雅呢?” “呵呵。”顾胜昔冷笑:“我可没说帮你。” “别啊,民以食为天,你红梅姐我可是帮你撑起一片天的人。”张红梅说的大言不惭。 “嗯,你同时还助纣为虐,帮着某三个人在队部也撑起一片天。” “那要不咋办?活计我接了,工分我拿了,总不能下点耗子药弄死他们吧?” 其实不用张红梅下药,折腾出这场风波之后,风头强健的民兵队就此偃旗息鼓,魏民也开始夹起尾巴做人,整日带着两个狗腿子龟缩在大队部,偶尔带人进山打猎,至于之前那些什么猎物要上缴一半的狗屁约定也被刘永贵借机废除。 双方各有进退,总的来说刘家大队守方算是胜利者。 进了腊月之后屯里人开始频繁出入后山,顾胜昔这才知道,原来在腊月十五的时候公社会有一场合法的大集,缺东西的多东西的都可以参与进去平衡一下。 整个屯子几乎都在为这件事忙碌着。 程茜依旧是整日窝在家里,优雅而慵懒,像是一只冬眠的狐(狐狸不冬眠,这只是小昔的感觉)。 张红梅紧锣密鼓努力赚钱,脚丫子几乎踏遍前山后山她认为安全的区域,终于存够二百块钱巨款,准备回家救她的妹妹。 老知青们只要提前打过招呼,都可以在春节期间请假回家探亲,而且时间也相对比较长,反正在刘家大队也是猫冬,哪里呆着都一样。 大队里每个月月初都会去知青办汇报一次知青们的生产生活情况,只要请假不超过一个月就可以。 顾胜昔这才知道,原来就算是猫冬,知青想要回家也需要大队部批条子开介绍信才可以。 “新知青不给探亲假吗?”顾胜昔这倒是有点发愁了,她的便宜粑粑已经催过两次,第一次是写信,第二次是电报,要她务必在小年之前回去一趟,参加姐姐顾涓涓的订婚宴。 面对敌方的挑衅,顾胜昔从来不会避而不战,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 更何况她也想回去亲自会一会这些好家人,借机探查一下究竟是谁处心积虑想要害死原主这个小可怜。 顾胜昔已经下乡,其实对于云海岚和顾涓涓基本不构成威胁,经过这些日子的思虑,她觉得如果云海岚脑回路正常的话,是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害了她这条性命的。 只不过如果是为了帮助自己亲侄女一下借机霸占属于顾胜昔的一切,也不是没有可能。 比如那个漂亮的牛皮箱子,比如戴在她胳膊上的这块价值不菲的欧米伽腕表,再比如两百多块的安家费。 虽说安家费需要本人按月领取,但是哪里还没个暗箱操作呢?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一切她都要亲眼看过才会知道。 第178章 日常 一进腊月就是年。 春节是种花家最重要的节日,木有之一。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即便是在物资匮乏的年月,刘家大队的人们依旧竭尽所能让家人过一个其乐融融的年,吃自然是其中的重要元素。 腊月初一一大清早顾胜昔家的大门就被擂得山响,程茜依旧在日常趴窝,反正除了家里来送物资探监之外基本没人招她,顾胜昔趿拉着刘四婆子给做的棉乌拉,身上裹着军大衣跑出去开门。 门外是笑意盈盈的王翠英,她手里拎着两个粗布小口袋,顾胜昔让她屋里去,王翠英把口袋往顾胜昔怀里塞。 “我就不进去了。”她用眼睛瞟了瞟大队部方向,压低声音:“瘪犊子盯着呢,有话大门口说,省的狗杂种瞎寻思到时候害你。” 然后嗓门复又提高了一些:“今儿个不是腊月初一嘛,得炒炒。” 顾胜昔一脸懵,什么叫“得炒炒”啊? “你看看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城里娃娃不见得知道,腊月初一咬灾节,腊月初一不吃炒,一个起来一个倒,意思啊就是家里人会接连得病,婶子给你和程知青拿了点花生和毛嗑,还有三穗小苞米,松子我知道你们有,就不给你们拿了,记得必须要炒一炒,腊月初一铁锅蹦,大人孩子不得病。” 王翠英说着说着忽然用自己粗糙的手攥住顾胜昔的,眼圈就红了:“小昔啊,谢谢你,多余的话就不说了,以后婶子拿你当闺女待。”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有点哽咽。 那天的惊心动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吃瓜群众看王翠英那天怒怼各路选手,谁知道她当时心里的惶恐,谁又知道她过后的感激? 可是在三老太爷悄摸的传信说有人盯着他们家,叫他们小心点时王翠英就知道,她连感激都不能表现出来。 都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所以王翠英几乎不跟顾胜昔这边有来往,就怕连累到小丫头。小昔才十六岁啊,难为她怎么能一招一招把魏民那些损招都给化解了。 现在她是怎么看顾胜昔怎么稀罕,就是可惜不敢表现出来。 憋到今天可算是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于是一大早就跑了过来。 “那小苞米崩得最好,别烧大火,搁点豆油搁点糖,我家里那几个小兔崽子都抢打起来了。” “我知道了,谢谢翠英婶。” 顾胜昔知道这都是平时王翠英舍不得吃喝口积肚攒存下来的,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谁还管什么咬灾节? 也亏得今年君凛和狩猎队合作打通了后山副本,开启新地图,社员们几乎都在后山里踅摸出三瓜俩枣来改善生活,屯子里今天果然不少人家都在炒货,孩子们满街的跑,个个小衣兜里都鼓鼓囊囊的。 五岁的拴娃“哒哒哒”跑过来,小手心里攥着三颗热乎乎的花生,他腆着小肚子大声说:“小昔姐姐,这是拴娃给你的,不用拿糖换!” 顾胜昔哑然失笑,王翠英轻轻拍了一下他棉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脑袋:“你奶那老蒯就给你炒花生了?抠样!” 拴娃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小把瓜子炫耀,喊的声嘶力竭:“奶不是老蒯,奶稀罕拴娃!” “行行行,翠英奶奶说错了,你快别喊了,再喊你那鼻涕都淌嘴里去了。”她挥挥手跟顾胜昔告别,径自回家去了。 顾胜昔摸出两颗大白兔给他,拴娃不肯要,捣腾着两条小短腿一溜烟跑了。 “看看,这么点的孩子,都晓得知恩图报,有些人啊……” 顾胜昔喃喃自语着往回走的同时想抽自己一嘴巴,没事老想上辈子那些糟心事干嘛?这辈子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活着,及时行乐,不思进取,多好! 今天早上吃蒸卷子,白面加玉米面,昨天晚上捂在炕头发的宣软蓬松,都是密密麻麻的蜂窝眼,张红梅把面倒在桌子上揉好了擀成大片,撒上葱花、豆油、花椒面和精盐后卷起来,再切成一段一段的上锅蒸。 顾胜昔则用地炉子坐上小铁锅开炒。 张红梅听见屋里“噼噼啪啪”的响,拎着擀面杖跑进来发现顾胜昔在炒爆米花。 “这一定是翠英婶送来的吧?他们这腊月初一都得弄炒货,不过这屯子就两家舍得糟践地种这种不出数的炒苞米。” 另一家是妇女主任于素芬家。 程茜也不知道是被两个人吵的睡不下去,还是被一股股不同的香味馋得睡不下去,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嘟囔囔抱怨着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抓锅里的爆米花,被顾胜昔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放油和糖了,你那爪子不想要了?” 程茜没形象的打了个呵欠赧然说:“我这不是睡懵了嘛。” 自打顾胜昔介绍君凛跟王浩接触以后他就三天两头玩失踪,跟屁虫强烈抗议,拒绝陪着三老太爷那个糟老头子吃素,于是就被寄养在顾胜昔这边。 现在已经适应良好。 总算这家伙还依稀记得自己是狼,无论张红梅还是程茜它都是爱理不理,也从来不会看门望户,听见谁来敲门就叫。 唯一有的一次示警是发现赖狗子悄悄在附近晃悠,君凛说过随他去。 顾胜昔看君凛的神色就知道,这小子一定是跟赖狗子有什么猫腻,所以对于赖狗子偶尔过来贼头贼脑的刺探假作不知。 她能隐约猜测得到,君凛主动要求结识王浩必定是有所图谋,这娃心机之深沉,手段之狠辣果决,顾胜昔只能说狼就是狼,即使穿了人类的衣服说着人类的话直立行走,骨子里却依旧是狼性十足。 何小雅现在常常会跑过来串门,顾胜昔发现何小雅看君凛的眼神,总是带着点欲言又止。 若说是何小雅看上君凛,顾胜昔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一个十八一个才十四岁,虽说年下cp顾胜昔也能磕得下去,但是她就是总觉得何小雅看君凛的眼神很熟悉,像是自己看君凛一样,可能是他们上辈子有所交集的缘故吧。 这一天早上君凛虽然没来,但是何小雅却难得的跑来蹭饭。她进来时一身狼狈,军大衣也不见了,冻得直哆嗦,被顾胜昔一把就按在炕头上。 第179章 离家 顾胜昔这才发现,何小雅何止是身上狼狈,脸上一侧还有个清晰的巴掌印,明显是叫人给打了。 偏偏何小雅一点也没有被打之后的委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红肿的脸颊都带着点笑。 这怕不是让人给打傻了? 火头军张厨子拎着锅铲走进来:“咋回事啊?大冷天的……” 她也发现了何小雅脸颊上的手印,再看看何小雅只穿着一件薄棉袄的打扮,顿时脑补了一出拦路抢劫的大戏:“奶奶个纂儿的,谁抢的,小昔抄家伙,咱去抢回来!” 一件军大衣,就算是假的那也要二十多块钱呢,谁这么不要脸一个屯子的…… 张红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锅铲指着何小雅:“军大衣是不是又叫你家抢走了?” 何小雅捋了捋鬓角的碎发,毫不在意的笑着说:“你快把饭菜做好了,我抓紧时间跟着蹭一口热乎的,等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至于具体经过咱一边吃一边说。” 很快,一大盘热气腾腾的蒸卷子就端上来,大白菜粉丝汤,油焖花生米,大酱缸腌的咸倭瓜蛋儿是顾胜昔最爱,四个小姑娘边说边吃。 “我堂姐前天相亲,把我军大衣穿走了。”何小雅端着自己的汤碗边吹边喝了一口汤,感觉一条热线从口腔一直暖到心里去。 遭了霜的大白菜分外的甜,果然还是老品种好吃啊,她意犹未尽,又“吐噜、吐噜”吃了一筷子炖的又弹又劲道的粉丝,哎,记忆中的王家粉啊,那是真好吃。 她决定这辈子一定要把王家粉收购了,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么好的手艺沦落成科技与狠活。 “你别光吃啊,你倒是说呀,这可急死我了。” “本来我想今天去县城,就去找我堂姐要,结果她又给穿走了,说是跟那个在公社当干事的对象去看电影。我二大妈说以后这大衣就给我堂姐穿了,她比我高比我胖,穿着挑的起来,再说将来堂姐要嫁到公社做干部家属,说这军大衣穿在我一个赔钱货身上糟践了。” 张红梅:奈何本人不知道,否则一定曰卧槽。 程茜气得饭都吃不下去了,“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同理,你也可以认为你堂姐那个对象跟你更合适,跟你堂姐糟践了,是不是咱就可以把这门亲事抢过来?” 何小雅笑得贼兮兮的:“你们都不用生气,我出来的时候连哭带嚎说要去大队长家告状去,我爹娘、奶奶还有二大爷二大妈肯定都得去大队长家。” “到时候我给他们唱一出大戏,我就自由了,一个耳光换我脱离这个……”她想说粪坑子来着,可是看看大家都在吃饭,遂改口:“脱离我那个破烂家,我都想好了,高中毕业证书拿到手之后咱俩合伙起个房子,就在小昔家附近这,到时候咱们进山也方便些,离屯子有点距离咱们吃掉好的干点啥也没人知道。” 张红梅被她说的一脸憧憬,可是想到眼下这个难关又变得忧心忡忡:“你不是说你爹要把你高价换彩礼给你哥娶媳妇吗?他怎么可能同意让你独立出去?” “眼下就是个机会啊,所以我在家里跟他们彻底闹翻了然后说找大队长去公社伸冤去,他们一定会恶人先告状说我一大堆坏话,结果大队长告诉他们我根本没去,反而可怜巴巴跑到你们这来偷偷哭……” 何小雅龇牙咧嘴撸起自己的衣服袖子:“看看,这都是我这几天故意气他们攒的打。” 一段晶莹白嫩的胳膊上,青青紫紫淤痕遍布,最明显的地方是一块齿痕,几乎快要出血了。 见大家都不约而同看着那触目惊心的咬痕,何小雅得意洋洋:“这是我小堂弟咬的,我又深加工了一下。” 张红梅眼睛瞪得滚圆:“你疯了吗?” 顾胜昔看看张红梅,看看程茜,又看看何小雅,叹息了一声。 人间非净土,各有各的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关要去闯,她要回家面对一窝子豺狼虎豹,弄清楚两个哥哥不敢联系她和原主死亡的真相,张红梅要把妹妹救出来平安带到东北,何小雅要在这样重男轻女的家庭中全身而退。 程茜虽然表面看起来岁月静好,焉知不是有人在替她负重前行? 顾胜昔想起翼装飞行有个得了绝症的小伙伴曾经给她看过的一幅图:前有猛虎追逐,后又断崖绝路,一个人攀爬着一棵不太粗壮的树,树下毒蛇环伺,树干即将被老鼠啃断,树上有一个蜂巢,这人一脸享受伸着舌头去接蜂巢上滴下来的蜜。 大家七嘴八舌帮这个人想什么样的方法可以逃脱,轮到那个小伙伴时她只说了四个字:“蜂蜜很甜。” 顾胜昔记得这貌似是佛经上的故事,大抵是说人类常常因为贪恋那点眼前的利益就忘却周遭的危险。 可是当你无法抵抗周围的危险,何妨全心全意去尝那一点眼前的甜? 一如那个小伙伴的话:“我的绝症不可逆不可改,所以我就改变以后生活的态度。” 顾胜昔想到那个小伙伴,忽而自嘲一笑,她这个健康人化作齑粉的时候,那个绝症小伙伴依然在世界各地寻找合适的地方实现她飞翔天堑、超越自我的梦想。 不能说她的前生太失败,也不能说那个小伙伴太成功,他们都只是选择了各自想要的生活,求仁得仁。 一如眼前的何小雅。 你心疼她身上的伤,她却在努力用这些伤去换自由。 顾胜昔握住她的手,帮她慢慢拉下衣袖:“恭喜你。” 何小雅微笑:“谢谢。” 她就知道顾胜昔一定能明白。 四个姑娘吃完了早饭,静静等待大戏开场。 张红梅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跑去厨房后又转回来:“你这眼睛可不像是哭了很久、伤心难过对家人彻底绝望的样子啊!” 程茜愣愣的问:“那怎么办?咱们也不能把小雅打一顿让她哭啊!” 张红梅“嘿嘿嘿”笑着,骤然伸出两只手捂住了何小雅的眼睛。 第180章 这位老登 何小雅的奶奶叫张茄花,听说是她娘生她的时候刚好家里种的茄子开花了,于是她奶就有了这个非常有纪念意义的名字。 俗话说灶坑烧萝卜,媳妇随婆婆。 张茄花跟她婆婆何张氏一样的重男轻女,且十分溺爱老来子何宝库。 至于家里那些丫头片子,哪个能帮扶家里的儿孙们哪个就能得到她老人家几个笑脸,其余的在张茄花心里都是土豆炖山药——一个味儿。 这位小脚老太太穿着蓝黑色的斜襟大袄,下面是一条黑色缅裆裤,捆着棉裤的黑色绑腿一直延伸到棉乌拉里去。 那个时候的东北人只讲究保暖不讲究版型,有条件的冬衣都是能做多厚做多厚,天天跟西北风挣命,暖和就完了了,谁有闲心去管它好看不好看? 张茄花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恨不得把所有好棉花都絮到自个儿身上。 于是出来开门的顾胜昔就看见一个黑乎乎圆柱体上顶着一个干瘪如猕猴桃般的老太太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行李卷成精了。 可惜的是捂得再暖和也捂不热老太太那冰刀子一样的目光,顾胜昔被她这样凉飕飕的目光刮来刮去,感觉脸皮都变薄了。 “老奶奶您有事?” “小毛吣子跟我搁这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快点说,是不是你窝藏了我们家小丫?” 顾胜昔挠了挠头,微笑着说道:“这位老登,你要是这么说我就不懂了,谁来我家做客怎么就成了窝藏?” 老太太一听她居然张嘴就敢骂人,顿时抡圆了手里的拐杖就去打顾胜昔,身后几个媳妇也都七嘴八舌的骂开了:“你这知青咋说话呢?” “她怎么称呼我,我怎么称呼她,有什么不对吗?” “那你也不能张嘴就骂人啊,啧啧,还知识青年呢,张嘴就叫人老登,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顾胜昔一把抓住老太太手里的拐杖跟她玩拔河一边抽空怼那个三角眼,这人曾经跟她吵过架,好像是何钱库的媳妇。 “诶呦,搞破鞋的婶子又来啦,你可离我家大门远点,我们家不乐意窝藏你这样的人,嫌埋汰。” 何钱库家的一听顿时恼羞成怒,上次就在编制组被大队长媳妇逼着跟她道歉,可眼下王翠英可不在,大门口挤着的都是他们老何家人,她还能怕了一个毛丫头? 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来打人:“我打死你个满嘴胡咧咧的小娼妇。” 九阴白骨爪对着顾胜昔的小嫩脸就开始输出。 这边老太太的拐杖头一次做法失败,竟然没能打着人不说,还被那个干巴巴的小丫头片子牢牢抓在手里。 “小比崽子你给我松开,把我拐杖给我松开!” “哦,好。”顾胜昔说完就撒手了。 正在拔河的两个人一方突然卸去所有力气,惯性作用之下老太太连人带棍全都乎到正挥舞爪子的钱库媳妇身上,尤其那个高高扬起的拐杖,终于十分精准命中钱库媳妇脑袋。 钱库媳妇只听嘎嘣一声,脑瓜造直懵,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老太太则一个腚墩摔在钱库媳妇身上,拿她当了人肉垫子。 “哎呀,都来看看啊,知青打人啦!” “奶奶没气儿了,让知青给打死了,她必须拿钱给我奶看病!” 何家人七嘴八舌的呼喊着,目的只有两个,赔钱并且交出何小丫。 刘永贵两口子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狗咬吵吵的画面。 “哎呀,大队长你来得正好,可得给咱社员们撑撑腰吧,咱们刘家大队都叫人家给欺负死了,以为勾搭着不三不四的骑着个挎斗子的就能压迫我们农民阶级吗?” 说话的人年纪大概三十多岁,头顶用红毛线绳绑了个歪桃捋到脑后又编成一根大辫子垂在肩膀上,是张茄花恰好回娘家的三闺女何迎娣。 一直观望不语的廖萍子立刻火力全开:“放你娘的臭狗屁,你们全家跑人家知青家门口撒泼打滚,大门差点没给人捶倒喽,好意思说人家小姑娘欺负你?” 她很感谢小顾知青那天劝阻她,没去大队部给自己儿子争取民兵队员的名额。 果然没过两天李桃花家就全军覆没,廖萍子知恩图报,之前不说话是因为老何家那帮人油盐不进,你跟他们讲道理根本讲不通。 廖萍子一直在等着大队管事的来,好仗义执言。 于素芬沉稳老练,毕竟妇女主任在农村的意义基本就是劝架的。 “都别急,一个个说,外边也围着不少人呢,知青也好社员也罢都是咱大队的一份子,他们的户口也在咱刘家大队,严格来说其实知青也是社员,不必分什么你我,现在咱就实事求是了解一下经过,谁有理谁没理不说不明。” “对,都说说吧,我们也听听,看看一个知青是怎么在自己家门口欺负了一群人的。” 何迎娣:…… 张茄花:…… 所有何家人:…… 你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你还问我们干啥? 何钱库家的被老太太坐得奄奄一息,别管谁对谁错,能不能把老太太挪开?再争论一会她大概会成为刘家大队第一个被自己婆婆拿屁股坐死的冤鬼。 她伸出手努力摇摆,摇摆摇摆,想要引起大家的注意,这边有个快没气的,救命啊! 作为基层领导,于素芬十分敏锐,立即捕捉到了,手里要是有话筒肯定塞何迎娣嘴里请她详细谈谈。 “说说吧,咋回事。”于·人形麦克风·素芬低下头耐心提问。 “娘,娘,你抬抬腚,你不抬腚我咋说?”何钱库家的气若游丝。 然而老太太并不想配合,张茄花认定了是顾胜昔害她摔的,她要是抬腚起来了,还怎么讹钱? “我又没坐你嘴上,我抬不抬腚还耽搁你说话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哄笑时张红梅搀扶着何小雅踉踉跄跄的出来了,何小雅直接就给张茄花跪下:“奶,奶,我求求你,放过小顾知青和张知青吧,她们是无辜的,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说什么我都答应,卖了我也是应该的,我只求你们放过小顾知青吧!” 第181章 我想读书 何小雅匍匐在地,一个头一个头磕得“砰砰”有声,于素芬急忙拦住:“现在可不兴这个,咱们是新社会,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社员,不必跪拜谁,也没有什么封建大家长,小丫啊你有啥委屈就放心大胆的说!” 何小雅于是把这段时间家里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全都当着大队干部和吃瓜群众的面说了一遍,于素芬已经听得怒从心头起。 谁不知道何家那几个男丁给惯得不像人样,个个工分没有女娃拿得多还一身臭毛病,刘家大队以及附近知根知底的人家都不愿把闺女嫁到何家,偏偏何家还马不知脸长,觉得自己的儿孙都是宝贝蛋,相看的时候挑三拣四,导致他们家成了结婚困难户。 何家的亲事大多都是牺牲了女娃去成全男娃,可是人家自己都不声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村干部也不好多管闲事。 现在他们居然要把何小雅这个帮屯子争取来通电、争取来光明的好孩子嫁给一个比她爹何金库年纪还要大的屠夫,去做三个孩子的后娘,尤其是那屠夫的大闺女年纪比何小雅还大一岁! “当初我爹答应我好好的,他们要自行车票,同时供我读书,前几天我在县城救了一个孕妇,人家看我身上的棉袄都没法穿了,就给我一件军大衣作为报答,也被我家给拿给姐姐了,我只是心里觉得憋屈,又无处可去,恰好碰见小顾知青,她看我哭得可怜就让我进来坐坐,结果……呜呜呜,我奶又要讹人家的钱。” “你们不要难为人家了,我嫁还不行吗?我棉衣也不要了,我什么都答应你们,求求你们别再难为人家小顾知青了。” 大家看着何小雅身上穿着的那件补丁摞着补丁的破棉袄,里面的棉花不知道是哪个年月的,硬的都能做盔甲了,而且穿在身上也不合身,像是十二三岁孩子穿的,哪哪都短,何小雅刚才跪在地上无意中露出一截胳膊,上面青青紫紫都是伤痕。 于素芬瞬间就冷了脸,一把抓起何小雅的胳膊:“这是咋整的?” 何小雅怯怯的往后缩了缩:“别问了,五婶,不是我家人打的,是我自己弄的,你就别问了,呜呜呜~” 顾胜昔叹为观止,好浓的一壶龙井茶啊! 但是周围人看着何家人的鄙夷和不屑让顾胜昔觉得,茶起来的何小雅居然有点可爱。 这边王翠英已经把何家人跑去她家一顿污蔑何小雅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何小雅本就红肿如烂桃子一样的眼睛登时再度蓄满泪水。 “没想到我的家人都是这么想我的,我真没想把这些事闹大,我只是太委屈了找个地方哭一会,因为在家里哭奶奶说我晦气……” 于素芬鼻子酸溜溜的,老何家也太过分了,你们都快把孩子骨髓炸出来卖了,还不许人家哭一下吗? 张茄花原本是想讹诈一笔巨款来过个肥年,谁都知道这院子住的俩知青都可有钱了,不是都讲劫富济贫吗?那些有钱的都是为富不仁,还不如给他们家花用了,再说两个丫头片子也配吃那么好穿那么好? 结果她刚起个头,这边刘四婆子、廖萍子还有几个老娘们都证明,小顾知青是无辜的,人家啥也没干,倒是张茄花倚老卖老拿着拐杖打人,小顾知青不得已抓住了拐杖,后来他们家让人小知青撒手,小姑娘吓得赶紧撒手了。 张茄花摔跤纯粹是自己没站稳,至于她那倒霉媳妇是让她拿腚坐的,跟人家小顾知青更扯不上一点关系。 张茄花不知道的是,从这天起“别说我拿腚坐死你”这句话就成了刘家大队威胁人的第一爆梗。 顾胜昔愁眉苦脸:“何家人这么可怕的吗?我就是给开个门就差点挨打,他们还非说我杀人了,真不知道何小雅同志回家了会受到什么样的虐待啊!” “你放屁!你个小娼妇,小丫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们咋可能对她……” 张茄花的话被顾胜昔举到眼前的胳膊噎回去了,那条胳膊上破皮的,淤青的,掐的拧的,花样百出。 “奶奶,你对着这条胳膊说,你敢说我就敢信。” 何迎娣搀扶着自己的奶奶:“这是我们老何家自己家的事,你一个知青算老几,对我们家的事指指点点,今天要不是小丫来你家,我们家还都好好的,能整出这么多事?”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何小雅:“走,跟三姑回家去,家丑不可外扬,不就是一件破衣服,你跟你堂姐谁穿不是穿呢?家里也没让你光着,怎么这样斤斤计较?就说女娃不能多念书……” 她正絮叨着,何小雅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噗通”一声跪在刘永贵面前:“大队长,我不想跟他们回家了,再回那个家他们会打死我,就算打不死也会把我卖给那个屠夫,我想念书,我想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不想给比我还大的人当后娘啊!” 她眼泪哗哗的,自打从大门里出来到现在,不管做什么那眼泪就没停过,一双眼睛哭得都快睁不开了。 顾胜昔悄咪咪看了一眼张红梅,她心虚的往后退了退,她是真没想到辣椒那么辣,也没想到搭配清凉油居然会有如此惊人的效果啊! 刘永贵气得脸色铁青,命人去叫何金库,人群中一直装死的何金库只得现身出来,接受来自大队长的哼哼教导。 “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还记得不?白纸黑字你画的押你还认不认?” 何金库看看他老娘,闷闷的应了一句:“一个丫头片子念什么书?早晚都嫁人还不如找个条件好的,她也享福了我们也跟着借点光。” 刘永贵直接一脚踹了何金库个跟头:“放屁!你他……”看看何金库亲临现场的娘,把冲到喉咙的“娘的”给咽下去,可怎么想怎么憋气,又踹了何金库一脚:“当初是你当着全屯子的面答应的吧,收了自行车票,供何小雅念书到高中毕业!” “我是她爹!”何金库梗着脖子。 “队长叔,我想自己出来单过,我啥也不要,只要自己独立出一个户口来,我想念书啊!” 第182章 支招 不得不说,何小雅十分了解她这些亲人们的德行。 家里人却推己及人,认定了赔钱货肯定是要坏他们筹谋良久的好事。 他们害怕何小雅去大队长家说一些对他们不利的事,因而一到刘永贵家就对何小雅大肆抹黑造谣,甚至于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就说何小雅贪图享受,小气抠搜,一件破军大衣都不肯借家里的姐妹穿一下。 一个屯子住了这么多年,老何家人什么尿性王翠英能不知道?懒得听他们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就直截了当说,何小雅根本就没来过她家,更没说过任何老何家人的坏话。 何家人顿时觉得有些讪讪的,有种重拳出击却只砸到空气的感觉,可何小雅的确是连早饭都没吃就从家里跑出来了,于是他们急冲冲离开刘永贵家在屯子到处找寻打听,既怕何小雅跑了他们收不到巨额彩礼又怕何小雅把他们做的那些事跟别人说,坏老何家的名声。 把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演绎得淋漓尽致。 王翠英见何小雅眼睛肿得跟烂桃子似的,一张挺俊个小脸冻得乌青,浑身发抖,伸手一摸她身上那件短了一截袖子的棉袄,顿时气得破口大骂。 “老何家的,你们还有人心吗?”她一把撕开棉衣前大襟上那道口子,从里面拽出点棉花来:“来来来,大家伙都瞅瞅,这棉花搁我手上都能站着,这黄得都多少年没拆洗过了?” “把孩子冻这样你们就看不见?瞎吗?”于素芬也气得直骂。 顾胜昔拿了自己的军大衣给何小雅披上,何小雅眼泪又决堤了,这一次真的不是辣的,这一次她是真的伤心。 她的家人们还不如一个刚认识几个月的外人。 虽然重新归来那一天她就下定决心要跟这群吸血鬼划清界限,可是父母毕竟是生养自己的亲人。 堂姐“借走”自己军大衣时,全家都在骂她不懂事、小气的时候,何金库憋了半天说一句:“穿就穿了呗,你也不会少块肉,别学的斤斤计较的。” 反正挨冻的不是他们,说起来当然大义凛然。 于素芬的手指都快戳到于桂琴脸上:“后娘都知道给弄点芦花好歹充充样子,要不是当初我亲自帮你找的老宁(四声)婆接生,我都怀疑这孩子不是你亲生的了。” 于素芬和于桂琴是出了五服的姐妹,勉强算是沾着点亲,所以她说话不客气了些。 于桂琴讷讷无言,只能恨恨瞪了一眼何小雅。 因为两个人都是老于家的姑娘,又嫁到同一个屯子,于素芬比她大了两岁,难免经常被拿来比较,而于桂琴就成了那个被比到尘埃里的对照组,她并不喜欢于素芬这个族姐,却又不敢得罪她,只得把满腔怨怒全都记在何小雅头上,等着回去再算总账。 这小瘪犊子不收拾是不行了,太不让人省心了。 不过这一次她的计划大概是要落空了。 在听完现场直播版和王翠英的实述转播版,再加上何小雅的填空描补上眼药版之后,在场的吃瓜群众已经拼凑出整件事情的经过。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老何家忒不是人了。 当初扣下何小雅的自行车票无可厚非,换做其他人家肯定也会这么做,但是你起码要做到把孩子供到高中毕业吧? 还有半年就等不得,非得着急卖孩子? 其实这件事何家多少有点冤,何小雅等得,何家等得,奈何何小雅的堂哥何耀华等不得,谁叫他在一个激情四射的夜晚不小心搞出了人命呢? 现在他在蹲班房和做新郎之间反复横跳,最终花落哪边取决于钱,彩礼给够,三转一响备好就做新郎;条件不达标人家就控告他强j送他蹲班房。 人的惯性思维和刻板思维是件很可怕的事。 整个何家习惯了让何金库一家吃亏,而何金库家习惯了让何小雅跟何三丫两个丫头片子吃亏。 谁叫她恰好有件军大衣呢,拿来吧你。 谁叫何耀华急需钱结婚,而她又恰好长得俊还有文化,屠夫偷摸相看了之后答应多给一百块钱的彩礼呢,麻溜的吧你。 人家屠夫说了,就要何小雅,换个人也行,但是彩礼就减一百。 屯子里原本也有重男轻女的人,这年头也没人在乎读书不读书,没看见那些城里的知青都下乡来做泥腿子了?所以张茄花带着于桂琴一众女将们一番唱念做打竟也拉到一些援军。 不少人都说爹生娘养一场,就应该为家里做贡献,将来家里不也是她的依靠吗? 一时间场面竟然僵持住了。 于桂琴伸手又来薅何小雅:“跟妈回家吧,回头妈给你弄点棉花做件好棉袄,这都让你三姨给扯坏了。” 何小雅从来都叫于素芬五婶,于桂琴明显是想膈应一下于素芬。 眼看何小雅身上一股煞气,想必是要上大招了,而且看这意思大概是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顾胜昔在何小雅身后悄悄说道:“你就说你要去找胡主任。” 人多嘴杂,顾胜昔也不好说太多,不过何小雅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了,这鬼灵精的小丫头,倒是免了自己一场苦肉计。 “原来我对别人好,将来别人就会是我的依靠啊,那我得去县城里找胡主任唠唠嗑了。” 屯子里那些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逼逼赖赖的顿时全都闭了嘴。 何小雅嫁人不嫁人、念书不念书跟他们都没关系,但是屯子里通不通电跟他们每个人都有关系,明显何小雅这句话是回应他们上边那句。 她献了人参帮助屯子里通电,可屯子里人在关键时刻却帮着她的家人,站在了何小雅的对立面。 何小雅一句话顿时扭转整个场面,千夫所指,都在讨伐老何家太缺德了。 甚至老何家很多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都被扒拉出来鞭尸,已经有见识广记性好的,追溯到当年何张氏带着两个儿子来到这屯子,其实是靠一路卖闺女才完成的。 廖萍子满脸讥嘲:“这老何家也叫家学渊源了,哪个闺女要是托生到老何家,上辈子指不定缺多少德呢!” 第183章 我就是那个重生的女主 一群道德绑架的墙头草迅速反水,没办法,他们向往光明,而何小雅那就是屯子的光明左使。 被一语惊醒之后何小雅立刻放弃自己原本的方案,改选顾胜昔的办法:“我要单立户口,离开吃人的何家,大队要是不答应,我就去找胡主任唠唠。” 鉴于何小雅只要求净身出户,什么都不需要,事实上她就算是想分,因为离开家的仅仅是她自己,想要带走什么也很困难。 何小雅现在只想快刀斩乱麻,从此之后独美无牵挂。 她担心卫凌霄要是在这个时候上门求亲,她那势利眼的家人肯定二话不说就把她洗剥干净送到卫凌霄被窝里去。 前世她是利用卫凌霄的身份才打消了家里把她卖给王屠夫的计划,而这辈子,她都不想跟卫凌霄再有任何交集。 奈何左躲右躲,她依旧是帮着卫凌霄用人参救了爷爷。 前世是她主动拿出了人参,一举两得,一来帮助自己摆脱家里的亲事,二来也算是给自己将来嫁入帝都大院增加一个筹码,前世老爷子的确一直都在护着她,不然的话她可能早早就被卫凌霄那个疯子一样的母亲给磋磨死了。 她要是让同一个粪坑子埋两次,她都对不起自己重生折腾这一回! 就像是上天安排的一样,原本何小雅还忍不下心把人参另作他用,结果跳出来个诡异的苏茉,像是知道她会在那个地方挖到人参一样,甚至还要直接抢夺。 何小雅索性借机把这件事喊破,不是她不肯用人参救老爷子,而是情况发生了变化,已经不允许她私吞这棵老参了。 等到后来时机成熟,她跟着狩猎队一同进山去拿上辈子那个空间的时候,果然苏茉又悄悄跟在她后面。 这也让何小雅确定了苏茉应该是所谓的书穿或者电影穿甚至是任务穿,五六十岁的时候,无聊了她会看一些年代文小说打发孤寂的岁月,对于这些东西有所涉猎。 既然她可以重生,别人又凭什么不能穿书? 不过这个穿书者明显对于很多事情都不甚了了,否则也不会像狗看见屎一样追逐着卫凌霄了。 于是她再次将计就计,用早就准备好的碗叉子划伤了苏茉的脸,并且故意让她抢走八卦盘上的珠子,她果然如获至宝,而第二天何小雅打听到,苏茉脸上只有一道浅浅的红痕。 呵呵,觊觎别人的东西会遭到报应的,以为她的东西是那么好抢的? 都说重生的干不过穿越的,那就看看她这个本土妞是怎么反杀外来小碧池的。 卫凌霄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渣男,可是自己最终还是被抛弃了,当她这张沧桑的老脸已经威胁到他的事业、家庭和面子的时候,她被这个发誓会陪伴一生的男人把她独自丢在半路上。 她的好婆婆说,卫凌霄带着她这样的夫人出席一些政要和金融大鳄的聚会,会给她儿子丢脸。 “你知不知道前天我跟誉华的王太太打牌,她问你是不是我婆婆,臊的我都不好意思跟她介绍你,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不适合再出现在我儿子身边,你不配,懂吗?” 离婚的时候卫凌霄给了她很多钱,用来买自己良心的安宁。 所有人都害怕她,所有人都当她是个妖怪,因而当那个东西疯狂吞噬她的生机时,何小雅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说拴q。 如果不是不想暴露自己重生的秘密,何小雅甚至想告诉苏茉,你大可不必像个护食的狗一样对我虎视眈眈,我并不想跟你抢翔吃。 握不住的沙我就扬了它,不是我的菜何必扒拉扒拉,走不顺的路我就刨了它,不是我的男人,你抓紧牵走吧! 重生后她几乎都没去过知青点,可是这人还是缠了上来,眼睛里的兴味盎然丝毫不加遮掩,看看,即使重生了这个男人还是一如前世那样喜欢上了自己。 看着那张痞里痞气又年轻英俊的脸,何小雅心还是一抽一抽的疼,但是她不允许自己重蹈覆辙,她要改写自己的人生。 孤狼的命运已经改变,想必她也一样可以。 重来一回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她曾经越过饮狼坡去寻找,却再也无缘得见,等到再度见到孤狼,他已经变成顾胜昔的邻居,身边跟着那只形影不离的灰狼,也不知道这一世那两只大狼死没死。 让何小雅奇怪的是,孤狼整个人的气场都发生了变化,他努力伪装成普通山野少年那样,掩去满身锋芒,跟在顾胜昔身边,像个忠心耿耿的小竹马。 原来孤狼的名字叫林君呀! 大概顾胜昔根本不知道,林君马上就会如上一辈子那样掌控整个长河县的暗藏势力,潘六爷会成为他手下一员得力干将,其实这也是何小雅想要通过顾胜昔结识潘六爷的原因。 她以为孤狼不会再出现,她甚至想复制孤狼的路,成为第二个孤狼。 可惜,那一天狩猎队回来,她躲在人群里看见肩膀上扛着一叠狼皮的少年,她就知道,这个长河县的暗势力王者,已经轮不到她了。 只是奇怪的是,上辈子魏民并没有出现在大队里,想来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那根被献出去的人参吧? 世事福祸相依,纵然她是重生者,也不敢断定未来的一切走向,比如刚才顾胜昔,随口一句点拨,就让她少走了很多弯路。 女人果然比男人香,所以顾胜昔和张红梅这两个朋友,她交定了! 晚上,顾胜昔的闺房里就多了一名房客。 “其实我也不想来打扰你,知道你喜欢一个人独居,可是我那个家真的是一天都不想呆下去了。” 闹哄哄的一天结束后,何小雅带着一式三份的断亲书和自己少的可怜的家当来投奔顾胜昔。 吃过了晚饭,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何小雅开始跟顾胜昔讲述自己上面那些故事。 “当然,你要是觉得匪夷所思,就当我是庄周梦蝶,是耶非耶,全做一场梦吧。” “也就是说,你故意让苏茉抢走的那个珠子,就像是独品一样一旦停止服用就会遭到反噬?” 第184章 大山里,那啥和那啥更配呦 何小雅沉吟片刻,凄然一笑,带着些许自嘲又带着更多的解脱:“也对,女人对于变美的追求,有时候想想比吸读还可怕。” 她看顾胜昔懵懵懂懂的样子,遂又解释:“那个珠子大概是某种水属性的邪祟,而八卦盘大概是捡承载着空间的法器,里面有土地有泉水,不断洗濯着那颗珠子里面的邪气,同时也滋养着它。” “上辈子我不懂,以为这就是灵泉之水,每次我干活特别疲累喝一杯就浑身舒畅,我的相貌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好看,可以毫不自恋的说,后来四十岁的时候我依旧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察觉到这灵泉水好像是把双刃剑。” “那个时候我一直用浸泡珠子的水调制润肤露,后来我有个同学因为突发事件去了冰岛,她从读大学开始就用我的润肤露,我们有两年没见面,结果她变得很苍老,重新团聚她又跟我买润肤露,很快又恢复成从前的样貌。” “我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停止供应所有人润肤露,包括我自己。” 在何小雅的讲述里,因为不肯配合珠子继续害人,最后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她已经苍老得像是行将就木的老妪,没有任何疾病但是整个人却在急速老去。 “是生机,反正使用灵液的人都被偷走了一部分生命,用的越多损失的越多,而灵泉水则会让被窃取生命的人呈现一种截然相反的状态,只是一旦停止使用灵液珠子吸取不到生机,就会立刻恢复真实的状态。” “知道真相之后我再不肯出售一滴灵泉液来害人,我捐出很多善款去帮助那些被疾病折磨的穷苦之人,珠子得不到别人的生机就狠狠吞噬我的,还威胁要我出去寻找更多的受害人,否则要我魂飞魄散。” 顾胜昔听得心脏有丝丝的疼,她的感觉没有错,不管经历过什么,重新归来的何小雅依旧是善良的,没有一点戾气,这实在是很难得。 “散就散吧,反正我跟它已经捆绑在一起,散了对于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我不肯再出售一滴灵液,那些我曾经的用户们反而都责怪我,家人也不理解我,最后我的丈夫跟我离婚了,我众叛亲离,孤独终老。” “你的……丈夫,是卫凌霄还是……顾阆?”顾胜昔心下恻然,根据苏茉十分违和的表现,她大概推测出两个人选。 何小雅一愣。 她并不是惊讶顾胜昔可以轻易说出卫凌霄的名字,而是……她的上一辈子,并没有什么顾阆啊! “是那个总喜欢跟着你,不太爱说话的男知青吗?” 听着何小雅的问题,顾胜昔也有点懵了,明明看苏茉那种恨不得把自己一份儿二,一份给卫凌霄,一份给顾阆的样子,若这世界是本书,那么顾阆必定在这世界里有浓墨重彩的一笔,怎么听何小雅的话像是完全不知道顾阆这个人一样? 连灵液和珠子的秘密何小雅都告诉自己了,她应该不会骗自己,可是看苏茉的样子,很明显顾阆也是个极其重要的人物才对。 顾胜昔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把这件事先放到一边,反正目前来说,顾阆只是个对自己很友善的男知青而已。 顾胜昔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那在你上辈子里,我呢?” 何小雅笑得意味深长:“你啊,你跟顾阆一样,都没有出现在知青点里。” 小样的,你的小秘密我也已经察觉到一些了哦~ “不过你那个‘亲戚’云娇娇倒是一直对卫凌霄情根深种,总想搞事情拆散我们,有一次我们闲聊卫凌霄提过,说是她是个运气不错的人,却偏偏喜欢作死。” “因为本来她有个什么姐姐跟着一起来的,只是那个姐姐不知道什么原因死在了火车上,也不知道是云娇娇家里人动用了什么手段还是她自己谈判功夫了得,反正她去找了长河县知青办谈了两次,这件事就被彻底压下去了,那个死掉的姐姐所有一切包括安家费都被云娇娇领走了。” 顾胜昔撇撇嘴,云娇娇还真是…… “她比我生日大一个月呢,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执着于管我叫姐姐,至于我这个倒霉的姐姐为什么没有拉死在火车上,你猜猜?” 说出沉积在心底多年的怨恨和遗憾,何小雅整个人似乎都少了些沉郁,真正变成了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她拿自己垂在胸前的辫子,用辫稍刷着顾胜昔的脸:“你猜我猜不猜?” 顾胜昔有点遗憾,看样子关于自己的事情在何小雅这里得不到半点线索,唯一能知道的是,原来世界里云娇娇的确拿到顾胜昔的一切,也就难怪云娇娇怎么看她都不顺眼,还要找赖狗子来祸害她了。 毕竟在云娇娇看来,顾胜昔所有的一切都本该属于云娇娇所有,欧米伽腕表、大牛皮箱子、好几套精美漂亮的布拉吉、各种款式的小皮鞋,还有两百多块安家费。 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价值起码有个五六百块钱,在七五年绝对属于一笔巨款。 可能在下乡的火车上,云娇娇已经盘算好怎么享用那些顾胜昔的“遗产”,结果她居然没死,这就等于到嘴的肉长腿跑了,煮熟的鸭子它自己飞了。 眼看要实现的愿望又眼看着落空,于云娇娇来说,就等于是被顾胜昔给抢走了一切。 平心而论,要是谁抢走自己五百块钱,顾胜昔肯定也会恨到想杀人。 但是…… 那特么的是你云娇娇的吗?那本来就是人家顾胜昔自己的好吗? 顾胜昔脸上气鼓鼓表情逗笑了何小雅:“怎么了,我不猜你的秘密,你居然还要生气?” “其实我知道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我跟你说的这些,暂时不会再告诉第二个人,之所以告诉你,也是因为我知道你所谓的销售渠道根本就是无中生友,你的销售渠道其实就是你自己。” 何小雅眨眨眼,意思是其实你的秘密我也知道。 “我说出自己的秘密,是想跟你长期合作,我得到的八卦盘让我对蕴含灵性的植物很敏感,所以……你的金手指跟我的金手指,好配哦~~” 第185章 孽缘 可不是?一个负责找一个负责高价卖,狼狈为奸的姐妹花做两界中间商,丧心病狂薅差价。 “你不是说你重生之后再没理过卫凌霄?那他怎么又缠上你的?”难道只是因为在人海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何小雅白了顾胜昔一眼,听她说了这么多却依旧如此平静,明显自己这位忘年交是个穿越的,只是身上这股气息可比苏茉强多了。 融合了八卦盘之后,她可以感应到很多气息。 裹了裹身上的被子,何小雅蛆一样蠕动着靠近顾胜昔,小丫头那边有一股好闻的幽兰之香,让她身心宁静。 “我不是通过你认识了潘六爷吗?前段时间潘六爷跟魏老蔫在黑市因为地盘掐得你死我活,后来潘六爷打通关节需要一棵年份高的人参,就来找我。” 顾胜昔在漆黑夜里眼睛却瞪得快成了一盏明灯,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绕不开的孽缘吧? “你猜到了吧?那人参最后辗转落到卫凌霄家人手上,虽然潘六爷咬死了不肯交代出我,但是那些人的手段……最后他们还是寻到我头上,得知卫凌霄下乡的地方就在我们这个大队,于是想要卫凌霄再给弄一根人参来,这家伙就又找上了我。” 把一辈子集中在半个晚上说完,何小雅心中的那股憋闷消散了,人也很疲累,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顾胜昔,嗓音有些喑哑:“好马不吃回头草,好女不要回头鸟,去他二大爷的。” “噗!”看样子那位卫大少肯定是火葬场都追不回他家娘子了,顾胜昔倒是越来越喜欢何小雅的性子。 虽说后来何小雅因为不肯再供给珠子任何生机,结果自己被反噬老得吓死个人,可不管怎样何小雅没有对不起卫凌霄,甚至卫凌霄的商业版图很大原因都是源于何小雅的灵植空间。 生、老、病,都不是你抛弃伴侣的理由。 渣男永不原谅! 两个人差不多一直唠到快天亮才沉沉睡去,反正现在也猫冬,睡到自然醒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就算是何小雅几乎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顾胜昔也没有给她讲自己所谓的金手指究竟是什么。 不是她不相信何小雅,而是那些亲人们带给她的伤害让顾胜昔不敢再拿自己的友谊去赌。 财帛动人心,人心不可量,所以面对君凛跟何小雅这种她认为可以结交的朋友,顾胜昔鸵鸟一样选择了逃避。 反正经过一个晚上,两人有一点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都拥有很牛逼的空间,只是用处各不相同。 八卦盘赋予何小雅的能力不仅仅用来寻找年份高的人参、灵芝等等,还可以操控空间种植、收获任何作物,产量是正常作物的一倍,成熟期是正常作物的一半。 顾胜昔慕了,你看看人家的空间,多懂事! 再看看她的……算了,她那个统子自己都一再声明人家不属于她所有。 通过何小雅的寻宝事件顾胜昔发现,金手指其实也是有坑的,暴富有风险,夺宝需谨慎,她开始的时候虽然为了开启个最低等的功能差点没被系统给奴役死,可人家没坑她啊! 所以还是要心怀感激,做人要厚道。 顾胜昔直睡到过晌才“自然醒”,灶间里有人在小声的说话,一股股红薯的甜香四处飘散。 “一会就该醒了,看这地瓜烙的,都出糖了,可真甜啊!” 张红梅一边“斯哈、斯哈”吃着锅边烙的地瓜一边勾搭顾胜昔的馋虫。 地瓜富含大量淀粉,而淀粉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会转化成糖,因而放置两个月左右的地瓜会变得很甜很甜。 然而美食终究还是被辜负,因为它干不过困和冷,顾胜昔依旧被牢牢封印在被窝里。 当三个人转战到程茜的闺房,何小雅开始展示自己带回来的东西时,顾胜昔终于盯着一脑袋鸡窝一样的乱发起床了。 事实证明,地瓜干不过困和冷,但尿可以。 顾胜昔迷糊着仍旧不忘插上盥洗室的门然后跑进别墅里嘘嘘,没办法,冬天实在是太冷了,还是别墅里二十多度的恒温和智能座便幸福啊! 顺便直接在里面刷牙洗脸,三千烦恼丝理成一根麻花辫,顾大小姐终于闪亮登场。 “我早就置办好的东西,藏在我一个小姐妹家。” 崭新的被褥,崭新的衬衣衬裤和棉鞋,还有一件比之前那件更好的军大衣。 张红梅还在纠结那件没能要回来的军大衣。 “抠死你得了。”何小雅嗤笑一声:“我这叫壁虎断尾,快刀斩乱麻,一件军大衣换我以后的安宁。” 程茜在这些事上倒是看得很开:“我觉得小雅说的对,从那个家里净身出户,将来他们再打着什么不孝之类的旗号来找小雅麻烦就说不出口,他们养了小雅十八年,小雅也在那个家里干了那么多年的活,离开的时候白给个自行车票还有一件军大衣呢,但凡要点脸都不好意思再纠缠。” “嗯,不过我还有事想要求程大小姐跟顾大小姐帮忙。” “曰吧。” “噗,小昔你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词汇。”张红梅差点把嘴里的地瓜喷出去。 “我之所以厚着脸皮住进你们这,其实也是打着这个目的,就说你们两个看我可怜,这些东西都是你们暂时借给我的,以后赚了钱要还。” “还别说,这招挺高。”张红梅这才发现,先前是她肤浅了。 她一直觉得程茜看问题太过简单,眼看何小雅水葱似的越长越漂亮,以老何家的尿性,怎么会放弃这么个待价而沽的肥羊? “所以我最近就使劲往身上穿,过几天我还准备再买点好东西,什么手表啊小皮鞋啊,反正他们想要我回家就要先替我把债清了,不然就给我滚远点。” 顾胜昔之前也看出来了,这个时代和乡下的风气对于晚辈和女性有太多的桎梏,一顶忤逆不孝的帽子压下来,就算你浑身是理,只要老的哭一哭,再说一下生恩养恩的艰难,立刻会得到所有人原谅。 即便是后世,某女明星生下来就被亲爹丢进垃圾桶,一天也没养过,等女儿成名之后照样道德绑架敲诈巨额赡养费。 “熬吧,等到七七年就好了。” 张红梅问何小雅:“为什么到七七年就好了?” 第186章 迁户 “因为……因为……七七年呃……七七年我就二十岁了,结婚嫁人,找个天遥地远的婆家他们不就拿我没辙了?”何小雅胡诌着理由,跟顾胜昔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 面对比较信任的朋友就容易放松警惕,脑子放松了嘴巴也就放松了,也不知道小顾同志上辈子多大岁数挂的,对嘴巴管控能力很强,虽然也露出一些马脚,但是不落下口实就不算破绽。 “他们要是不同意你嫁那么远呢?”张大抠兼张大傻提问。 她丝毫没察觉何小雅的理由有多生硬且不合理。 时下屯子里结婚更看重形式,双方商谈、过礼、摆酒,在农村这就是大家认可的正式夫妻,城里则更多的是领证,最最关键的是现在十八岁就是法定结婚年龄。 “所以我才要快刀斩乱麻,宁可净身出户也要自己拿到户口簿啊,想嫁谁、嫁不嫁我自己说了算。” 张红梅默默盘算片刻,忽然抬头:“小雅你赚了,拿一件军大衣和一顿苦肉计换户口簿和自由,你赚了。” 顾胜昔:…… 你这反射弧貌似有点长啊! 没过两天大队长跟吴会计要去公社算账,索性带着何小雅一起把户口也帮着迁出来,去要户口簿时何小雅的爹娘磨磨唧唧不肯拿,何小雅冷嗤一声:“你们拿出来不过是给大队长个态度,让他知道你们很配合,其实你觉得我们当真非要这户口簿不可吗?有大队的公章和介绍信,再加上大队长作证,我啥都能开出来你信不信?” 何金库正在炕头用高粱糜子(去掉果实颗粒的高粱穗)扎笤帚,听见她这话一扬手就把手中的半成品兜头砸过去。 自己爹娘什么德行何小雅心中有数。 老何家的鄙视圈里她和家里的姐妹们是最底层,他爹娘也就比她们高一丢丢,所有的情绪也只敢对着她们姐妹发泄。 廖萍子说的没错,她上辈子一定很缺德,不知道干了多少坏事才投生到老何家…… 啊呸,不对,她一定是积了大德,否则怎么有重新来过一次的机会? “断亲开始你们已经没有再对我非打即骂的资格了,不拿我就走了,队长叔等着我呢。” 何金库看着这样的闺女,好像从断亲开始,死丫头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给她!”何金库对于桂琴说:“我倒要看看没了老何家这个靠山,她一个丫头片子能蹦跶出啥样来。” “反正不会比在老何家时更差。”何小雅从面色难看的于桂琴手里接过户口簿,想来她娘去找张茄花要户口簿又挨了一顿喷。 人善被人欺,自己立不起来永远都是受欺负的货。 于桂琴很不愿意给,捏着户口簿不撒手,小丫走了,家里的活计几乎都归她干了,骂也都是她挨了,于桂琴不愿意往外嫁闺女,正如她不愿意何小雅离开何家。 她倒不是舍不得,家里孩子越多,她就会觉得在这个家里过得比自己差的人更多,眼看自己生的几个丫头,嫁的嫁了,走的走了,以后又是她一个人挨打挨骂,想找个替自己扛一会的人都没了。 可是最终那薄薄的户口簿还是被拽走了,像是眼前的闺女一样一点点不受控制的从手里被拖拽出去,只留下孤孤单单的她,独自瑟缩着。 于桂琴忽然流下几滴泪,啜泣着喊:“小丫,小丫啊,你终归还是我闺女,走到哪里你都是我闺女啊!” 可是她闺女连头都没回就那么离开了。 何小雅猜到现在他娘肯定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红着眼流着泪,每次都这样,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 她伤心并非是因为闺女从此无依无靠,而是来自何家的那些活计和欺凌,又少了一个人分担而已。 何小雅现在很能理解哪吒为什么剔骨还父,削肉还母,可惜她少了个可以给自己重塑身体的师父,否则她不介意这么做来彻底还清他们之间的亲情羁绊。 大雪过后的天,响晴响晴的,大风像是爱极了这片蔚蓝,于是卷走所有的云彩,让天空独美。 何小雅仰头望着这天,她以后的世界也是这么辽阔浩渺,这么干干净净…… 家里没人,顾胜昔难得享受了一个人静谧的时光,冬日午后的暖阳温情脉脉,透过玻璃窗照在铺着羊毛毡子的暖炕上。 顾胜昔就蜷缩在那片阳光下,像只慵懒的猫。 不远处趴在窝里同样享受午睡的虫虫忽然窜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两只眼睛熠熠放光的望着被惊醒的顾胜昔。 “你主子回来了?”顾胜昔懒洋洋的问。 跟屁虫喉咙里呜呜咽咽,轻轻咬着她穿着厚袜子的脚往地上拖。 “嗬,排场大了,还得要我出去恭迎我王回宫?” 虫虫大尾巴猛摇,听说狗子这样他们都很喜欢。 “打住,你这都赶上鸡毛掸子了,不是一个品种就别碰瓷啦。” 见顾胜昔说什么也不肯纡尊降贵的起来,虫虫耐不住蹿出去自己跑了出去,再不出去王都要进屋了。 因为太冷不愿意出去开门,所以东北的冬天一般情况各家各户大门都敞开着。 当然,根本没有大门的一年四季都敞开着。 一连几天没见,跟屁虫发出的声音竟像是带着些许委屈,颇有点小媳妇遭遇负心汉的感觉,顾胜昔不由得好笑。 君凛浑身裹挟着一股寒气从外面进来,顾胜昔抽动鼻子,随着这股寒气一同而来的还有股淡淡的酒气。 她顿时眉头就蹙了起来:“喝酒了?” 君凛咧嘴嘴乐,拿手比划一个高度:“二两,我喝的最少了。” “可你才十四,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喝酒?” 君凛凑近她,薄薄的酒气喷在顾胜昔的脸上,顾胜昔歪着头像是躲避调戏的少女,身子又往后缩了缩。 “以后不喝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不知道是因为喝酒还是冷的,他的脸染上一层绯红,眼尾也被酒气催得微微的红,感觉像是比跟屁虫还要委屈的嘟囔着:“只有昔昔才拿我当十四,我自己和别人都忘了。” 第187章 聚餐 顾胜昔因为问题儿童竟敢背着大人出去喝酒的怒火像是吹胀的气球被戳了一针,别的十四岁的孩子喝酒或许是为了好玩,但君凛一定有他喝酒的理由。 顾胜昔习惯性伸出手去摸他的发顶,却发现自己坐在炕上,而少年不知何时身高已经猛蹿上一截,这就有点尴尬了。 君凛无声的笑,屈了两条长腿半弓着腰,把毛茸茸的脑袋送到她手边给她rua。 “小阿凛长高了啊!”顾胜昔很没有原则的原谅了君凛跑出去喝酒这件事。 君凛默默瞄了一眼顾胜昔微微隆起的地方,再不露痕迹低头看看自己的,本来上翘的嘴角耷拉下来。 但是我还是输给你了啊! 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在锻炼,听说要喝牛奶才壮实,他还特意从潘老六那弄了两罐子奶粉,一罐给自己喝一罐给小老头喝。 就像虫虫一直在装狗,装着装着就以为自己真的是狗了一样,小老头装着三舅姥爷装久了,就真的以为他是他的大外孙了。 天天唠唠叨叨还挺烦人,他要不是想跟着老头学这一手硝制皮货的手艺,才懒得听他念经。 昔昔戴着那顶白狐皮帽子真好看,长长的针毛陷着那张小脸,又白又嫩,像玉做的人儿一样,勾搭着君凛想用手去戳一戳,又怕戳一下就碎了,只得远远的看着。 他想有空再去猎一条同样毛发的,再给昔昔硝制一条大围巾,要是再有一件狼皮大氅就好了,想来古时候的公主也就是这个样子。 “回魂哦,回魂哦~~” 君凛抓住眼前晃动的那只手:“你不问问我都出去做什么了?” 顾胜昔斜了他一眼:“你不也没问我在家都干什么了?” 谁还没个小秘密啊! “县城那个胡主任,过完年我就送他上路。” 顾胜昔遽然一惊,那是县太爷,你说干掉就干掉? “我要给黑子和我以及跟屁虫报仇,而且为国为民那个就是他弄来的,他在这,你总过得不安生。” 君凛微微泛红的眼里闪着戾气。 在山里时这帮人就闹得他不安生,后来又随着他来了屯子里,原本还想再等等,可是姓魏的想带着两个狗腿子来搜查昔昔住的地方,给昔昔委屈受,那就不可以。 原本他是想寻个机会把这三个弄死,可是昔昔说,如果他们在大队上出了什么事,傻大个和小老头难免要受牵连,这些人对昔昔挺好的,他只得想办法把这些碍眼的人给除了。 反正县城里那个姓胡的,早晚也是个死。 他留着这人是想要钓出这人身后的势力,那天跟老君头见过面之后他忽然不想知道了。 既然当初丢了他,那就丢得彻底一些,这样藕断丝连,黏黏糊糊让人厌烦。 他现在只是昔昔的小阿凛,君家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在山里他喜欢让自己的地盘干干净净的。 所以跟屁虫那些族群从不敢进入蝙蝠洞附近十里范围之内,但是君凛可以自由来去这大山里的任何地方。 现在刘家大队是他的地盘,那些惹昔昔不高兴的东西必须要收拾得妥妥帖帖才可以。 人类的世界限制太多,他要努力把这些限制转化成对自己有利的因素,虽然也不太喜欢这个世界,可是这里有他要守护一生的宝藏啊! 他也好无奈的说,谁叫这是家族的使命呢! 所以干掉派遣魏民过来的主使,他们就会离开刘家大队,到时候这些人要是被狼吃了被野猪啃了,那就怪不到刘家大队人身上了。 釜底抽薪,引蛇出洞,三十六计果然挺有用处。 “小昔我回……”来了。 何小雅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顾胜昔跪坐在铺着毛毡的炕上仰头看着林君,而林君低头凝视着顾胜昔。 顾胜昔是一脸姨母笑,可是孤狼那是什么眼神?像是饿狼看见了新鲜的肉,即将扑过去一口吞吃入腹的样子。 这画风不对啊,上辈子明明直到她彻底失去孤狼的消息,这位大佬都是形影相吊,孑然一身,怎么这辈子才十四岁就想叼她们家小昔了? 嗯,穿书的苏茉,穿越的小昔,重生的自己,就差个夺舍的了,难道…… 何小雅的目光和少年的目光蓦地狭路相逢,何小雅激灵灵打了个寒噤,跟初相识的时候一样,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狠戾,有杀气,就是没有人性味儿。 何小雅心头一寒,这辈子她可没救得了孤狼那两个大跟班,所以大佬不会对她另眼相待,想到孤狼我行我素,行事诡谲乖张又狠辣无比,她还是抓紧脚底抹油溜了溜了。 蹿到程大小姐的香闺,何小雅一颗“噗通、噗通”乱跳的心才算归了位,一边跟程茜闲聊一边忧心忡忡的思考着,现在明显小昔是被狼崽子盯上而不自知,那她要怎么办? 一边是她这辈子大概率跑不了的好闺蜜、事业上的合伙人,一边是上辈子曾经两次帮助自己度过最艰难时刻的恩人。 何小雅好纠结啊! 君凛好多天没过来蹭饭了,晚上这顿就异常丰盛。 君凛从县城弄回了五斤糯米粉,在这个年月的东北,这可是稀罕物。 张红梅把地瓜蒸熟了捣碎,连同糯米粉再加点面粉用奶粉冲的牛奶和成糊糊上锅蒸,开始的时候顾胜昔还以为要做蒸糕,结果并不是。 蒸好了之后又是一顿揉搓,张红梅拿出前两天用赤小豆、绿豆做好的豆沙馅,一个个搓成小丸子,用蒸熟的糊糊裹了再揉搓揉搓,撒上豆面。 直到这时候顾胜昔才看出来,原来做的是驴打滚。 张红梅说,其实这也叫糯米糍。 可以当做主食,也可以当做小甜点。 君凛神秘兮兮又拿过一个小布口袋:“我带回点好东西给你……们吃。” 除顾胜昔之外的三个“们”表示:大可不必。 抖开袋子,里面骨碌碌滚出四个西红柿来。 西、红、柿?! 大冬天的,大东北,新鲜出炉的西红柿,你敢信? 张红梅和程茜眼珠子都快掉菜盘子里了,顾胜昔悄咪咪看了一眼何小雅,你可真敢啊! 第188章 搬石头砸自脚 何小雅无所谓的耸耸肩膀。 想要在即将到来的新时代浪到飞起,就必须抓紧在这三年之内积累到足够的启动资金。 大学是必须要读的,这一世何小雅要努力考进科技大学,空间里广袤的土地已经足以保证未来的日子她想不做个土豪都很难。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上辈子蝇营狗苟,用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应付家里那些鸡零狗碎,三分之一用来赚钱维持着娘家和婆家庞大的吸血团队,三分之一时间用来跟卫凌霄腻歪。 她现在是真的腻歪了,开始迷恋单身狗的芳香。 这辈子她要构建自己的商业帝国,网罗有识之士,再不让堂堂种花家被一个小小的芯片卡住脖子。 其实敢小批次出售反季菜还是顾胜昔那几槽子冬菜给她带来的灵感。 既然有人能鼓捣出来,她就可以在市面上卖,潘六爷上辈子连棉花这种军需物资都敢倒腾,卖点反季菜应该不会翻车。 现在孤狼已经如上一世一样开始控制黑市,好歹也打过几次交道,既然确定了孤狼还是上辈子那个孤狼,并没被人夺舍,那么这人的脾气秉性何小雅还是比较熟悉的。 没有什么是非观,恩怨分明,锁定目标,不择手段。 但是如今明显这只狼在顾胜昔面前收起獠牙藏好利爪,卖萌装乖。所以这股东风她必须要借,这笔资金她必须要赚。 何小雅已经决定了,以后加大对潘六爷的反季菜供应,可惜她目前搞不到那些后世超级好吃的各种水果种子,有空要问问亲爱的搭档顾胜昔同志。 孤狼现在还不知道潘六爷的农产品供应商是她,在和顾胜昔的结盟不甚牢靠的眼下,暂时这个马甲她得捂紧了,免得狼崽子以为自己对他的小昔别有居心。 眼下没什么水果,这四个鲜红、水灵的大西红柿自然成了稀罕玩意儿。 张红梅切了几片,又揪了点嫩葱叶竖着切丝,鸡蛋磕一个小洞,用筷子伸到里头搅搅然后往放好各种佐料的锅里甩。 这就是东北名菜鸡蛋甩袖汤。 剩余的三个半西红柿都直接被切成滚刀块,洒上点白糖,火烧冰山,高端食材往往只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那边地炉子上,君凛做的焖子蒸肉也已经做好了,热气腾腾端上来,猪肉的咸香里隐约带着海米的鲜味,一片肉一片焖子码得整整齐齐,色香味俱全,颇有大厨风范。 顾胜昔幸福的泪水“哗啦啦”从嘴角奔腾而下。 她曾经被国宴大师一对一的教授厨艺,奈何只能说做出来的东西不会毒死人。 大师教了她三个月,师徒相处十分愉快,临走连学费都没舍得收,只是眼含热泪跟她说,做饭的时候千万别提认识他。 看看人家小阿凛,随便看几本书,再随便去县城饭店吃几次,回来就无师自通。 可知天分这东西,就是为了气死人的。 程茜只吃了一口西红柿,眼睛就瞪大了:“我本来还觉得这不合时令的菜味道应该不会太好,怎么好像是比应季下来的还要好吃呢?” 顾胜昔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后世人尽皆知的台词:空间出品,必属精品。 这西红树来自小雅同志那个神奇的空间,凡疏俗果,怎可同日而语? 她频频举箸,然后真香了,啊不对,是真甜了。 又沙又甜,感觉张红梅洒白糖纯属多此一举。 “喜欢吃?”君凛问。 “嗯胜昔猛点头仍不忘记抓紧再来一个糯叽叽的豆沙馅驴打滚,一口甩袖汤解腻之后立刻夹一筷子蒸的半透明的焖子,夹在厚肉片中间的焖子,吸饱了汤汁咬上一口,有着果冻的口感却带着海米蒸猪肉的咸香,果然唯美食不可辜负。 君凛看她眯着眼吃的一脸满足,比自己吃一桌子满汉全席都开心,如果昔昔一直喜欢吃他做的菜,他就可以一直给昔昔做,做一辈子。 “哎,要是天天过这样的日子,死也……啊呸呸,不能死,不能死,我还要去接冬梅过来跟我一起过好日子呢。” 程茜不动声色环视一下桌子上这些人,张红梅好像是彻底活过来了,事情是越来越有趣了,她倒是真的有点舍不得走了。 “林君,你这西红柿是在那个地方买的吗?还能再搞到点不?”不差钱的程大小姐问。 “可以帮你问问,你需要几个?” “呃……几个大概是远远不够,如果可以的话怎么也要两百斤左右,最好是春节前两三天的时候。” 君凛淡然点点头:“明天等我消息。” 他心下了然,这大概是给那个经常骑着挎斗子帮忙送物资的人,他查过,程茜家在锦岭市,之所以自动报名下乡是因为家里里出了些事情,主要是有人在打程茜婚事的主意,所以她下乡之后深居简出,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跟昔昔朝夕相处住在一起的人,他必须要仔细探查过才可以,避免他不在的时候被这位室友牵连。 好像程家已经在运作开春时就让她回城,所以君凛也就没再继续往下查。 毕竟潘老六目前在长河县根基还不算稳,不适合打探一些比较敏感的事情。 君凛这边平静无波,一桌吃饭的何小雅那心情是怎一个卧槽了得! 买西红柿你找我啊,何必隔着锅台上炕? 一步到位,价格实惠。 程茜找孤狼,孤狼找潘六爷,潘六爷找她,然后再按照这个顺序原路返回,还好只是动嘴,不用折腾西红柿,要不然经过这一番跋涉,西红柿大概都折腾烂了。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所以她为什么要舍不得自扒马甲呢?就不能勇敢点站出来跟孤狼说,潘六爷的上线供货商就是区区不猜小女子我。 现在要是承认,反而有点撬墙角的嫌疑,会让潘六爷和孤狼认为自己想甩下他们这道程序。 这叫什么事儿! 顾胜昔隔岸观火,把何小雅的微表情看了个通透,憋笑憋得肚子疼,少吃了好几个驴打滚。 晚上临走时顾胜昔捡了几个驴打滚连同君凛特意留的一碗焖子蒸肉一同给三老太爷带去。 “驴打滚不能多吃,粘食不好消化,三老太爷年纪大了。” 君凛眼睛直直的看着顾胜昔,口中“嗯嗯”应着,傻乖傻乖的。 第189章 千万富婆 一进腊月,日子过得飞快。 顾胜昔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于是趁着张红梅请假顺带厚着脸皮把自己的探亲假也一并请了。 理论上当年的知青禁止请假。 当然,对于关系户来说,只要你的关系足够硬核,理论就是个屁。 否则,何来的法律? 王翠英说拿顾胜昔当闺女待,那是真不含糊。 刨根问底确定顾胜昔绝对不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而且一路上都有人相护的情况下,一胳膊肘子拐到她家大刘身上:“你还墨迹啥,抓紧去给开介绍信啊,还等我们家小昔亲自催你?” 鉴于顾胜昔跟何小雅之间的互相启发,这次顾胜昔的柳条筐里严严实实捂着十个大西红柿。 当时把王翠英都给看直眼了,亲娘咧,大冬天的她这怕不是白日做梦了? “这……这……这是新鲜的洋柿子?” “对啊。” “也是你用那几个大木头槽子鼓捣出来的?” “的确是木头槽子鼓捣的,但是不是我,听说是临县不知道哪个公社鼓捣出来的,原理跟我种的反季菜差不多。” “我的妈呀!”王翠英一再啧啧称奇,把西红柿轻轻拿在手里反复的看,对着太阳看,放到鼻子底下闻:“还真是洋柿子那味儿,你说这人都快赶上活妖怪了,咋能冬天还整出这玩意儿来呢?” “婶子,那不算什么,你要是有办法就弄点精白面去,我保你今年三十晚上吃韭菜馅饺子!” “当真?那我可预备了啊!不过这些都是稀罕玩意,到时候咱们该多少钱给多少钱。” “嗐,婶子你这么说不是跟我见外了吗?秋天那时候你也给过我菜不是也没要钱?” “那可不一样,我那菜就是家里出的,哪有要钱的道理?” 顾胜昔把西红柿一个个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我那韭菜也不是工厂里生产的呀!” 王翠英哈哈大笑:“那也不行啊,我房前屋后加上自留地得出多少菜?你那四个槽子还不够你们四个自己吃呢。” 说完之后她挠挠脑袋,总觉得自己这话哪里像是不太对劲。 顾胜昔:够吃了,一人一槽子,我们家四个大牲口。 “要不这样,等明年开春捉鸡崽子的时候婶子帮我弄两只鸡雏两只鸭雏,就算是菜钱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那边刘永贵已经把介绍信给顾胜昔拿来了。 他看看屋子里没有别人,直接把盖好公章签好字的空白介绍信拿给顾胜昔:“最多不能超过半个月,超了我怕那三个闹事。” 刘永贵手指着大队部的方向,说的自然是魏民。 现在魏民表面上偃旗息鼓,除了进山打猎很少出现在屯子里,可是也仅限于表面。 赖狗子没事就往这边溜达溜达,乡村无间道无缝切换,偶尔总也要上报一些无足轻重的消息,毕竟都是要恰饭的。 “叔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许瞎填,另外,安全第一,你可别搞得我最后自打嘴巴,开春咱屯子就要通电了,可不能出岔子。” “放心吧永贵叔,保证不给您惹祸。”顾胜昔一本正经的保证:“等我回来,我给您整瓶飞天茅台。” “行啦,啥飞天遁地的,只要你平安回来就行。”王翠英一看刘永贵俩眼冒贼光就知道说的肯定是酒。 王翠英把顾胜昔一直送到到大门外,顾胜昔回头还能看见刘永贵站在房门口比划着小酒盅依依不舍看着她。 难怪都说东北男人怕老婆,原来从这个时候就已经有迹可循了。 大队腊月十八杀年猪,张红梅原本是想十七回老家硬是拖到十九,尽管顾胜昔一再声明她可以代领,可张红梅信不着她。 “你肯定使劲盯着瘦肉,你什么都不懂,我要多选前槽肉,尽量挑膘厚实的猪,可以多弄点肥肉,冬梅一定很多年都没吃过肉了。” 介绍信弄到手之后顾胜昔开始整日整日的往山里跑,有时候带着两个腿部挂件张红梅跟何小雅,有时候是自己一个。 虽说阿凛一再表示那些箱子里的东西随她处置,既然给了她就全都是她的,可顾胜昔觉得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在平台出售那些物件。 尤其是跟何小雅进了几次山之后,顾胜昔发现她们两个果然是狼狈为奸cp没错了。 何小雅居然找到一根五百年左右参龄的人参,平台开出了三千七百多万的天价,扣掉一半提现手续费之后两人各自拿到差不多一千万。 顾胜昔瞬间暴富。 等到杀年猪的时候,顾胜昔已经是拥有两千多万积分的超级大富婆,感觉自己有点飘,她怎么苟着苟着就富可敌国了呢? 说富可敌国大概有点夸张,但是富可敌市那是肯定没问题。 期间何小雅又拜托顾胜昔从平台购买了一些诸如榴莲、芒果、车厘子、山竹、荔枝等等这些热带水果。 “我只要拿到种子,别管它是不是成熟的,这边都可以种植成功,以后你的水果自由姐姐承包了。” 顾胜昔:还有这好事? 喜事一件接着一件,杀年猪那天整个屯子人欢马叫,别提多热闹了,多少年没同时杀四头年猪了? 就算工分倒挂户大队也体恤一下分了一块瘦肉。 知青们也都兴高采烈,因为新知青每人也可以领到三两肉,想多要的可以跟大队买。 现在刘永贵财大气粗,站在四头猪面前大手一挥:“看看,这就是咱们大队今年要杀的年猪!” “噗!” 何小雅问顾胜昔:“你笑什么?” “爱妃,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顾胜昔捋着不存在的胡子十分臭屁的说。 何小雅笑不可抑。 两个人都没发现,人群中有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淬了毒一样盯着她们两个,嘴巴里不知喃喃自语着什么。 那是很久没有在人前露面的云娇娇。 倘若顾胜昔看见此刻的云娇娇,定然会十分惊讶,因为云娇娇脸上那条被谷小红划出的伤疤不见了! 干净平滑得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 不,何止是像没有受过伤,她的皮肤简直比从前白了两个度,而且十分细腻柔滑。 第190章 分肉 云娇娇是那种看起来肉肉的长相,肉嘟嘟的脸,肉嘟嘟的鼻子和嘴巴,五官也不难看,打扮打扮的话属于可爱萌妹子类型。 缺点一是皮肤有点粗糙有点黑,二是她那双占地面积颇广的大眼睛属于三白眼,再加上性格不太讨喜,原本喜庆的相貌就被刻薄给减了不少分。 但是即便是带着刻薄的气质,也比谷小红根本就是刻薄的长相好看些。 曾经一度,云娇娇自认比焦黄枯瘦的顾胜昔漂亮许多,知青点里应该是属她和苏茉最好看。 可没想到的是顾胜昔自从来了乡下,竟然像是契合了这里的水土,整个人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以前脾气一点就炸,然后就是好几天不说话,甚至有时候气得一两天连饭都不吃,就像是农村的气蛤蟆一样稍微撩拨一下就气得肚皮鼓胀不肯进食。 小孩子们专门喜欢找这种蛤蟆戏耍,一边用棍子敲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敲,敲,气鼓包,没处躲来没处撩(跑的意思)”,然后它就会膨胀到像是吹到极限的气球。 云娇娇最喜欢看顾胜昔那副蠢样子。 现在顾胜昔脾气更加不好,依旧是一点就炸,可以前炸的是她自己,现在炸的是别人。 来刘家大队还没半年,已经打了她三次耳光了,一笔笔云娇娇都记着,她会回去告诉姑姑的,姑父那么听姑姑的话,一定会好好惩戒这个不听话的女儿。 姑姑前两天给她发来电报了,叫她务必要带着顾胜昔一同回帝都去,只要自己完成这个任务,姑姑就想办法给她办回城。 从前在家的时候,奶奶爸妈全家都看重男孩,肉蛋几乎没有女孩的份,衣服更是都捡了男孩们淘汰下来的,小小年纪就开始被各种家务包围,捡煤核、洗衣服、打扫卫生、带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 还要时常挨打挨骂。 她觉得家里就像是个牢笼。 因此姑姑提了一嘴要找个跟顾胜昔一起下乡的“照看”着点,她拼命表现,在众多姐妹中脱颖而出才拿到了这个任务。 她觉得把顾胜昔那个大傻子拿捏在手里不费吹灰之力,只要略施小计让顾胜昔跟乡下泥腿子滚了苞米地,她就得留在这里。 到时候靠着两份安家费她可以在农村吃香喝辣,等到一年以后安家费发放完毕,她带着顾胜昔那些好东西直接拍拍屁股回城去,姑姑不但要给她安排工作,还要一辈子承她的情。 可惜的是剧本没按照云导设想的演,她自己反而成了被捏住命运后脖颈的那一个,现在云娇娇觉得以前她多少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过想来姑姑这么急三火四要自己务必带着顾胜昔回去,家里肯定给她安排好了一场大戏。 这回她不参与了,就在旁边看热闹,她就看着在农村牛气冲天的顾胜昔是怎么被姑姑收拾到生不如死,然后再狠狠踩上几脚,想来也一定特别解恨。 顾胜昔被张红梅硬拖着去杀猪现场感受一下氛围就回来了,根本没留意到云娇娇这号人物。 她这么快从现场溜回来是因为实在是听不得杀猪时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这种行为颇似鳄鱼的眼泪,因为听不得猪临死时的嚎叫并不耽搁她分猪肉。 很多家的孩子们都跑出来看热闹,他们兴致勃勃的参观屠夫大老李把锋利的尖刀一下捅进下颌的那个地方。 大老李是有名的“一刀死”,位置找的特别准,这边刀子捅下去,那边就有婶子拿着放了盐和水的盆子接住,一边接一边搅合,这样猪血才不会很快凝固。 搅好的猪血一大半用来灌血肠,这是杀猪菜里一味至关重要的材料。 另一半则分给这一年来对屯子里有所贡献的家庭和社员。 等到猪血放尽,还要在一条腿戳个口子把猪吹得圆滚滚,这绝对是个力气活,纯靠嘴巴吹。 大抵上跟吹牛皮差不多性质吧。 因为老品种猪比较瘦,肚腹之处褶皱颇多,很难煺毛,必须要吹得鼓胀起来,再用热水浇了之后用一种卷刀子不停的刮。 当然,这种力气活大老李一般不亲自动手,由他儿子和徒弟代劳。 因为今天要一口气杀四头猪,这对于杀猪匠来说也是个力气活。 孩子们几乎寸步不离大老李,前呼后拥,走到哪跟到哪,这是每年一次属于大老李的高光时刻,简直是偶像明星级别的待遇。 其实孩子们看的并不是大老李,他们只是在提前yy一下,比如那边灌血肠孩子们就开始讨论血肠的味道,煺猪的时候孩子们又开始炫耀某次他们吃过的猪皮冻,开膛破肚的时候则会一拥而上,努力争抢他们最宝贝的好物——猪尿泡,也就是猪的膀胱。 吹鼓了用绳子牢牢系好,那就是纯天然的足球加排球,农村的小孩子能玩好久。 当然,要事先哀求大人的允许,不然抢这玩意会挨揍,猪的胃又叫猪肚,而膀胱则叫猪小肚,收拾好了也一样能吃。 今年一起杀四只年猪,他们靠着一哭二闹三干活的绝招,哀求到两个份额。 家里有比较受宠的女娃的这一天也有盼头,前面说过狼髀石,猪身上也有这东西,就是众所周知的游戏道具嘎拉哈。 这就是世界的参差。 一边哀嚎着结束生命,一边却是各种算计到极致的瓜分和狂欢,世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道理和仁义是讲给同等阶层的。 一直闹哄哄到中午,分猪大业终于轰轰烈烈展开。 依旧是一个梯队一个梯队的排队等候,都是按照工分和贡献,表现积极的分的多先挑选,表现不好的等着吃血脖肉和瘦肉去吧! 君凛虽然已经搬到顾胜昔隔壁自己的砖瓦房里住,他的那份肉却一分为二,一半给了三老太爷,一半给了顾胜昔这边。 张红梅工分高,顾胜昔表现好,程茜虽然没有工分但是人家有钱,再加上一个给全村带来光明的何小雅,几个人的份额加在一起居然分了一盆肉。 第191章 挣钱货 只是很多社员们在几个人离开之后都议论纷纷:“城里娃子不会吃啊,真是笨得要死,明明先分肉的就要了一条肥五花,尤其那小顾知青,简直是太败家了,放着好好的肉不挑,弄什么排骨肠子肚子的,过去大户人家那都是喂护院狗的。” “可不咋地,虽说一斤肉能换一斤半骨头,可那也不划算啊,排骨那是有名的人狗平分,吃一半糟践一半的玩意儿,不过老肠老肚的其实特别好吃,我觉得收拾好了比肉好吃。” “你们别忘了,三老太爷那个外孙叫林君的,不是养了条……那个,我看那毛溜光水滑的,横不是吃土豆子能养出来的皮毛,还不得给整点骨头吃?” “诶呀,快点看,张茄花带着于桂琴跟上去了。” 好几个一时半会还轮不到分肉的老娘们一见,赶紧跟上去了。 张茄花那是谁?谁家杀猪她都得在门口绕二百圈吸两管鼻子都是油才能回家的主儿,何家小丫分了那么多肉,能眼睁睁看着叫她全须全尾的拿走? 果然,几个婶子大娘没走多远就抵达了吃瓜现场。 于桂琴趴在地上哭天抢地,说三老太爷家的亲戚打人了。 看见一群老娘们过来看热闹,顿时音高和音量瞬间ax,嚎得那叫一个抑扬顿挫带拐弯。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闺女不孝顺也就算了,离开家没几天就弄个男人来帮着打我啊,没天理了啊,呜呜呜~” “你个赔钱货,跟个树桩子一样戳那干啥?还不快点把你妈扶起来?” 于桂琴趴在地上,不远处站着面无表情的林君,何小雅则跟着三个女知青站在一起,一点过来搀扶的意思都没有。 张茄花见叫不动何小雅,而聚拢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嘴里骂的话也越发难听起来:“孝敬父母看不见你,倒是知道拿着肉去养汉子了,从家里搬出来没几天就这么浪荡,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她一双昏花老眼不断扫描着张红梅和顾胜昔,意图十分明显,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要借机把何小雅再带回老何家去。 “这位老……老挣钱货……”顾胜昔话一出口,人群就是一阵哄笑声。 “小顾知青这嘴是越来越损了。” “能怪人小顾知青?还不是张茄花一口一个赔钱货,人家说她是挣钱货有啥不对?” “小兔崽子你他娘的骂谁呢?” “老棺材瓤子,谁接口我就夸谁呢,动不动就骂别人是赔钱货,可见你肯定是个挣钱货,而且还没少挣,所以才敢这样说别人,否则你自己都是赔钱货怎么还能腆着脸说别人是赔钱货?也不知这位老挣钱货挣了多少钱,骂别人的时候这么有底气。” 张茄花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让一个比自己孙女还小的黄毛丫头堵的说不出话,气得歇斯底里骂:“有爹生没娘养的,你娘没教你要尊老爱幼?我们老何家的家事轮到你一个小黄毛丫头来管?” “老同志,不是谁嗓门大谁就有理,生产队那头老驴能叫唤也没见它少挨一顿打。一把年纪开口就污蔑别人,你哪里值得人尊重?何小雅同志跟你们家已经断亲了,再有就是何小雅同志现在在我家搭伙,分肉了不给我还给你?这算计的还没进屯子就先听见您老人家扒拉算盘珠子声了,真不愧是个生来就挣钱的。” 张红梅三人彻底看傻了,小昔一个人骂两个还游刃有余,关键是她真敢说啊,那小嘴就跟机关枪一样突突得张茄花婆媳直翻白眼。 眼见讨不到好,这边于桂琴“哎呦、哎呦”叫着要找赤脚大夫周建军,同时扯住君凛裤脚不撒手,非要跟他见官找大队长评评理。 “是你先要打劫我们,我是为了保护我们的猪肉逼不得已才动手的。”动脚也一样。 “于大妈,你大白天的抓着个男人的裤子不撒手,是想光天化日耍流氓吗?”顾胜昔怼老实了挣钱的张茄花,回头又找上了于大妈。 “放屁,他才多大,还是个小孩崽子,你这知青……这思想咋这么肮脏呢?” “呦呵,你也知道他还是个小孩啊,那你刚刚怎么还往你闺女跟这个小孩身上泼脏水呢?同样都是这个人,在何小雅同志那就是养汉子,到你这就是小孩崽子?我还就告诉你了,林君是我顾胜昔认下的弟弟,当然在你这种人的嘴巴里可能又要说什么养汉子,我就养了,你怎么地?” 被抓住裤脚的少年低垂着头,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浅浅的笑,昔昔可真敢说。 当然,昔昔敢说,君凛就敢信,说好的她要养着他呢,好开心! 顾胜昔没注意到少年的小动作,知道这样大庭广众他不好再抬腿踹人,于是对着于桂琴说道:“你要是再不松手我可就要喊抓流氓啦。” 于桂琴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漏得一点不剩,她也就敢骂她闺女,奈何她闺女不接招,眼前这个小泼妇她又骂不过,打也不敢打,旁边木头桩子一样的半大小子那一脚差点没踢死她。 于桂琴不想再挨第二脚。 “小丫啊,你就当可怜可怜你家里那些弟弟妹妹,过年了,他们也想吃口肉啊!” 张茄花白了于桂琴一眼,早知道她这个亲妈这么不中用,还不如带二儿媳妇来,眼看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也没拿到一点肉,十分不甘心,于是又开始卖惨。 何小雅终于抢到一次发言的机会:“我的军大衣让堂姐抢走了冻得浑身哆嗦,怎么不见我弟弟妹妹可怜可怜我?我净身出户没地方吃饭睡觉,怎么不见我的弟弟妹妹可怜可怜我?” “这叫只见人吃肉,不见人挨揍,全家都得了选择性眼瞎。”顾胜昔总结。 “我们已经断亲了,说好等到我爹娘六十岁开始每个月五块钱养老钱,除此之外再无关系,以后不管你们家婚丧嫁娶、生老病死,统统不必找我,我跟你们没关系!” 七岁的何兴华挤出人群问他奶:“奶奶,奶奶,要到肉了吗?我要吃蒸肉,狗剩子说他家今天焖子蒸肉,我也要吃蒸肉。” 张茄花满腔怒火抬手就抽了他一个耳光:“蒸肉,蒸肉,蒸你娘的肉!” 于桂琴这边也不得不撒手,因为顾胜昔拿出了弹弓子对准她抓着林君裤脚的那只手。 等到刘永贵携太座闻讯而来,这边最后一批看热闹的都散了,连瓜屁股都没吃到。 “我的小表弟还挺厉害,都不用我给撑腰了。” 刘永贵表示很欣慰。 第192章 归途 天冷唯一的好处就是冬天整个东北都是一个纯绿色零耗能的天然大冰柜。 不管什么东西只要猪鸡猫狗老鼠们没办法偷吃的地方,都可以用来储存食物,院子的背阴角落里还埋着冻白菜冻秋梨冻苹果。 当然,穷人家里大抵除了冻人没有别的。 大多数人家都把分到的肉找好地方冻起来,但是当天晚上肯定要做一点,不然家里的孩子们就挡不住。 杀年猪自然要吃杀猪菜,除非家里条件特别好的另做了些肉菜之外,全屯子人都跑去大队部大食堂排队领杀猪菜。 这是自从大锅饭被废除之后唯一还保留的一天。 切得细细的酸菜丝,粉条腐乳冻豆腐,再码上一圈q弹软嫩的血肠,加上腐乳、韭菜花炖得酸中带香,整个屯子都飘着这股强悍的酸菜炖肉的味道。 东北菜被八大菜系排除在外,却自有一股塞外民族的风味,大盘大碗,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当然,后两项目前做不到,但是家家户户都分到连汤带水、热气腾腾的一大盆杀猪菜,人人喜气洋洋。 腊月十九,张红梅拿着程茜帮忙搞到的卧铺票登上火车。 看着站台上的几个人,说好要坚强的她眼泪止不住滔滔而下,这是第一次坐火车的时候有人送她,有人帮她打点着路上的一切,原来被人关心的感觉这么好。 冬天的时候不让开窗户,张红梅的脸几乎整个贴在车窗玻璃上,鼻子都被压扁了,嘴巴一开一合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尽管张红梅的样子看起来很滑稽,可是送别的人却莫名潮湿了眼眶。 火车发出一声长鸣,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吹着哨子提醒还在站台上的人们注意安全,然后列车缓慢的启动,承载着张红梅和她的希望飞驰而去。 风带起何小雅的头发,她的心酸酸涩涩却又振奋而清醒,上辈子她跟张红梅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隐约听说她过得并不是很好,现在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希望张红梅也一样可以改变。 这一世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苏茉不再是那个性格懦弱的木头美人,也没有因为被坏了名声就自杀,自己和孤狼的交点从他的两个狼手下变成了顾胜昔,上辈子他欠了自己的人情没有了,反而多了些合作伙伴的可能。 她像是一只小小的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不对,最先扇动翅膀的蝴蝶,应该是顾胜昔吧? 人家小顾同志,那可是无中生友。 她的到来让知青点很多剧情都歪楼了,云娇娇虽然依旧喜欢上卫凌霄,可是却没有针对自己,更多的是针对顾胜昔。 不再懦弱的苏茉像个疯狗一样盯着自己咬,还“抢走”了自己那颗珠子。 大抵是因为苏茉觉得她是女主角,拥有让人羡慕嫉妒恨到想取而代之的幸运儿吧。 很多拥有这种机缘的人都喜欢不劳而获,号称什么走主角的路让主角无路可走。 何小雅露出歪嘴龙王对号笑,苏茉既然向往她何小雅的坦途,自然也要跳她跳过的坑,总不能好事都是你的吧? 其实过的好坏如人饮水,何必在意什么主角配角呢?每一个人都是自己世界的主角,又都是别人世界的配角。 我们每个人都是圆规,踩着自己的原点划出各不相同的轨迹。 当你把别人的原点占为己有,何尝不是你失去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所以何小雅其实很羡慕顾胜昔,不争不抢,你不惹我我也不会算计你,万年苟王大概就是她这种,但是动嘴动手甚至动脑,人家样样都拿得出手。 自己种植园里已经破土而出的榴莲、车厘子等等一众往后十年在这个城市都不会出现的水果,提供方都是顾胜昔。 偏偏她要是不去主动要,这家伙就是不吭声,简直苟到极致。 一行人出了车站就分道扬镳,顾胜昔去邮局给家里邮信,程茜要去县城的亲戚家,而何小雅要去潘六爷那里看看。 大家约好在县国营饭店集合之后就各自忙碌去了。 顾胜昔给两个哥哥分别邮了包裹,里面是她在平台带料加工店里定做的两套毛衣毛裤,跟店家报一下大致的身高体重,店家就可以加工出客户需要的款式来。 买成品顾胜昔害怕会露出破绽,毕竟两个哥哥各自所处的环境看来也不是很安全,一丁点不合理的地方都可能会引起有心人的主意。 除了毛衣毛裤之外还有榛蘑、松子和张红梅晒的萝卜干,西北那边比东北这边苦多了,顾胜昔想着如果两个哥哥是值得来往的人,而这次试邮没出什么纰漏,等春节回来她再踅摸些不会带来麻烦的物资给他们。 原主死的不明不白,两个哥哥的情况大概也不太乐观,即便是没有什么兄妹情谊,他们三个抱团破案联合行动,总比顾胜昔孤军奋战来得容易。 一个人去算计一群人真的太累,太累太累。 大概是因为快要过年的缘故,小县城灰蒙蒙的色调多少增添了些喜庆,连和字号的点心上都蒙了个小小的红盖头。 君凛坐在顾胜昔对面,把点心默不作声推到她面前。 “给我的?”顾胜昔明知故问,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嗯,一份炉果,一份千层酥,留着你在路上吃。”少年变声期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沉闷。 果然是不高兴了。 顾胜昔用脚在桌子底下踢他的脚:“你怎么了?” “你要走了。”他低垂着头不看她,剪短的头发又长长了些,头顶竖着的一丛小呆毛就分外突出。 “可我还会回来啊!” “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君凛抬起头来,双目熠熠生辉,期盼无限。 顾胜昔:…… 她这次回去最起码要面对一场精心谋话的鸿门宴,搞不好还有更多的阴谋等着,顾胜昔自己一个人,万一有什么不好还可以躲进别墅去,再说,她下乡几个月,忽然就带回来个孩子,叫别人怎么说? 张茄花都知道拿这事攻击她们作风问题呢,云海岚那壶老绿茶还不得拿这件事茶死她? 第193章 取舍 因为两个人是在县国营饭店,不是正经的饭点儿吃饭的人并不多,但是该注意的也还是要注意。 这是个激情澎湃、创造很多奇迹的时代,同时也是创造了很多荒诞不经、光怪陆离的时代。 有人因为随口一句“迪特”就断送了一生的前途,有人因为大街上拉手就被剃了阴阳头,所以顾胜昔跟君凛之间差不多是一张桌子最远的距离。 “家里有人订婚我要去参加一下,真的不太方便带着你。” 可是昔昔带着那些箱子啊,他跟母亲和祖宗发过誓,箱子在哪里他就在哪里,现在箱子在昔昔那里,约等于他必须要跟昔昔在一起。 母亲说了,他是族中唯一可以拥有全幅图腾的人,肩负守护宝藏的重任,他不可以违背祖宗的指令。 少年委委屈屈,隔着那么远那委屈都快扑到顾胜昔的脸上。 顾胜昔有点无语。 那个在饮狼坡害怕顾胜昔不给黑妞它们治疗,冷着一张脸威胁她“你跑不掉”的狠戾狼王呢? 那个挥手就团灭了不知多少个寻宝小组,杀人去剖瓜切菜的嗜血狼王呢? “放心吧,我一准回来陪你过春节,到时候小昔姐姐给你带好吃的。” 君凛放在桌子上的手一点点爬过来,指尖戳戳顾胜昔的手掌:“拉勾。” “行,行,拉勾。” 两个人的手隔着一盘肉包子、一盘酱大骨头隆重拉钩上吊。 君凛似乎不太满意,扯着顾胜昔的小手指不撒手:“要是你不回来怎么办?” “不会不回来的,放心,我的介绍信上有日期,必须半个月内回来。” 君凛直接忽略顾胜昔的话,一双凤目直直盯着顾胜昔,说得煞有介事:“要是你食言而肥,以后每个春节你都必须陪着我过。” 顾胜昔哑然失笑:“你这算是惩罚吗?反正我不会做饭,我觉得与其说你惩罚我倒更像是在惩罚自己。” 可是昔昔不跟自己一起吃饭,他就完全不想做饭啊。 “谁做饭?”何小雅和程茜一同走进饭店里,恰好听了个尾巴。 “红梅姐不是走了嘛,我们在商量这段时间谁来做饭呢。”顾胜昔收回自己的手回答。 “其实你都多余有此一问。”何小雅一边去找服务员点菜一边说:“程茜不会做,你倒是会做就是没人敢吃,也就只有我勉为其难了。” 君凛做饭也很好吃,但是不能指望。因为人家做饭要看心情的,一般都是顾胜昔念叨着想吃什么,他大爷才会纡尊降贵去下厨,她和程茜这种凡夫俗子哪敢劳动人家大驾做厨子? 快吃完的时候君凛额外叫了一份水馅包子打包拿回去给三老太爷吃。 顾胜昔叮嘱他再要一盘酱骨头。 家里还有一只狼等着投喂呢。 原本虫虫是被放在三老太爷家里,可这货自打明白“跟着老头混,三天饿九顿”的真相之后就哼哼唧唧赖在顾胜昔家,死活不肯再回三老太爷家。 它是有尊严的狼,它可以吃水果,坚决不吃土豆子! 如今虽然君凛已经搬去隔壁,但是他十天有八天都在外边跑,虫虫就彻底在顾胜昔家里安营扎寨了。 君凛也乐得让它在这边,毕竟距离屯子有个四五百米远,几个小姑娘住的宅院里养条“狗”看门护院还是具备一定威慑的。 其实君凛一直忽略了,顾胜昔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狩猎队进山那天大家可都看见了,小顾知青的弹弓子比屯子里的火铳打的还远还准。 拥有这样恐怖精准的远程攻击,得对生活有多大怨念想不开去偷她家? 日子就这样一晃而过。 期间何小雅的家人又来搞过一次事情,说是张茄花病了,要何小雅回去照顾。 当时来叫的是何小雅的娘跟二大娘还有两个姐姐,这次都没用顾胜昔出面,何小雅舌战群雌,喷的一群娘子军体无完肤。 “你们何家人都死绝了吗?要找一个断绝关系的人去伺候?还是说你们老何家是什么皇亲贵胄,生个病要满堂儿孙们一起去侍疾?” 气得于桂琴大骂:“我这是养了个白眼狼啊!给你一条命,供你吃供你喝,供你读书,你说咱屯子哪家的女娃像你一样能读到高中的?” “那是因为我从小读书好,学校不收我的钱,更是因为我每天放学都要打猪草干活赚工分,给我命是真的,可是我从五岁就开始自己养活自己了!读书就更可笑,如果不是五婶子上门来做你们的思想工作,你们会让我读书?” “你……你……”于桂琴的手指哆哆嗦嗦指着何小雅说不出话,每一句都被有理有据的怼回来,而且死丫头还会趁机揭露家里更多的阴私。 “我怎么了?别以为我没听见你跟我爹背后说的话,死丫头读到高中也行,她模样好,文化再高点,将来能多要彩礼钱,到时候都给咱儿子。” “再说她嫁的好了儿子也跟着享福,她敢对儿子不好我就敢让她在婆家没脸活着!” 何小雅学着于桂琴的语气,简直惟妙惟肖。 “我还有更白眼狼的话呢,你们想听吗?关于我大姑和二姑的……” “小丫!你闭嘴!”二大妈色厉内荏喝止她,心里又惊又怒,没想到赔钱货知道的事还真不少,这些年一直隐忍不发,只留着到这种时候威胁他们家。 “行,现在你们让我闭嘴我就闭嘴,再有下一次,我管你是谁都封不住我的嘴,回去告诉我的好奶奶,少打我主意,包括你我的好娘,你跟我的好爹要是还想要我以后的养老钱,就多长点自己的心眼。” 于桂琴发现小丫现在越来越陌生,已经陌生得不像是她那个任打任骂的闺女了。 何小雅回到屋子里身上仍旧带着那股杀气。 顾胜昔对她竖起大拇指:“厉害。” “开春我要盖自己的房子,现在不镇住他们,开春以后他们会变本加厉。” “其实我倒是觉得你也可以在县里弄个房子先住着。”顾胜昔目光闪烁:“反正再坚持两年就……” 何小雅叹了口气:“你当我不知道住在县城里的好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这不是更乐意跟你做生意嘛。” 第194章 同盟 顾胜昔抿着嘴笑,不说话。 何小雅说的话的确是实情。 跟潘六爷的生意可以定期出货交易,再加上她拥有庞大的空间用来储物,所以在哪里住并不影响什么,好处是住在县城里何家人不大方便找她麻烦。 顾胜昔已经告诉过何小雅自己的业务范畴了,很多这边不值钱的物件她都可以高价卖掉,比如金银玉器那些老物件,老家具字画古玩,在这个年月是会带来祸端的,但是顾胜昔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变祸端为横财。 还有诸如药材、山货等等很多东西在这个年月几乎没有市场,在顾胜昔的手里却可以卖到几十块乃至几百块的天价。 何小雅已经打算好了,等到开春地里还没什么活计时她跟小昔就邀请潘六爷过来客串一下南方供销社采购员,大量收购野生山菜,仅仅这一项都能让她和小昔一夜暴富。 其实上次陪着小昔去茶碗子山里那个鬼潭附近的时候,何小雅感应到不止一处有老山参的气息,都是二三百年的。 可是她不想动这些大山不知道积存了多少岁月的精华,长了几百年一会就叫她们给挖出来,的确来钱很容易,可是何小雅猜测顾胜昔大抵是拥有万界商城之类的金手指。 他们这个世界汲取日月精华才养出来的宝贝,最后却被别人给弄走了,还是通过自己的手里,何小雅心里不大舒服,虽然她和顾胜昔都获得了巨款。 或许会有人笑她妇人之仁,可是既然她已经拥有用之不尽的空间用来种植,何必还要抢夺这点山里的资源? 至于会不会被别的幸运之人发现,何小雅觉得其实无论是她那棵人参还是后来的空间,都是别人留给自己的小确幸,她乐意做傻子让这种幸运延续下去,愿每个历经苦难的人濒临绝境时都有自己这种幸运。 古人尚且知道万事留一线,不焚林而猎,不涸泽而渔,小昔曾经为她的咸鱼行为强行解释说,给别人生路就是给自己退路。 何小雅深有同感,倘若前世她一直为虎作伥,帮助牠不断扩大使用“灵液”的队伍,供应牠取之不竭的生机,自己固然会依旧貌美如花,或许卫凌霄也不至于出轨找小三,但是最终等待自己的除了一段虚假婚姻的伪幸福之外,恐怕不是重生,而是魂飞魄散。 以那个东西的阴狠程度,一旦自己这个宿主没了利用价值,卸磨杀驴都是轻的。 所以在了解真相之后自己悬崖勒马,宁可变成一个老怪物也不肯再提供一点生机给牠,反而死中得活,换来了一次重新来过、纠正错误的机会。 人啊,不可以太圣母,不可以不善良。 所以何小雅和顾胜昔一致认为,付出一些资金去收山货野菜,在改善刘家大队社员生活条件的同时她们也能悄然致富,这才是正途。 这是两个时空之间的资源统筹,按需分配,两处都得利;而不是急功近利的揠苗助长,杀鸡取卵。 何小雅瞄着微笑不语的顾胜昔,不禁也微微的笑,顾胜昔也挺有意思,死活就是不肯去黑市,哪怕明知道以她的能力去混黑市,分分钟变成长河县第一个万元户,锦岭市第一个是万元户…… 何小雅曾经问顾胜昔原因。 “不为什么,因为我不乐意。”顾胜昔日渐白皙的小脸上笑得肆意中带着些痞气:“我为什么非要跟政策对着干?第一我不缺钱,第二我不缺物资,为什么非要把脑袋別在裤腰上去赚那三瓜俩枣的,找刺激?这世界上的钱和好东西就像是大海里的水,你每一瓢非得都舀你家缸里去?就不怕浪大了淹死自己?” “可不,再过两年海阔凭鱼跃,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真的没必要去那里。毕竟咱们又不是潘六爷那种人。”何小雅再次认同,感觉她和顾胜昔的合作大概可以很长久了。 顾胜昔的每一句话几乎都说到她心缝里去。 重来一回,没了卫凌霄那个渣男的羁绊,家里更没什么可以拿捏她。 至于苏茉,一直像条藏在草丛里的毒蛇一样盯着她又何妨?哪天惹得她心烦就想办法除了她就是。 苏茉绝对没想到,她曾经想要挑唆着顾胜昔跟何小雅鹬蚌相争,结果阴差阳错之下这两个倒是结盟了。 当初谷小红划伤了云娇娇的脸,她哭哭啼啼一个劲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事后虽然得到云娇娇的谅解,可毕竟是毁了云娇娇的脸。 云娇娇要价一百块,赔钱就不追究谷小红的责任了,否则就去知青办去公社上告。 令众人跌碎一地眼镜的是,谷小红居然东挪西凑把这一百块钱凑上了! 金海燕知道消息后气得牙根直痒痒。 没想到谷小红天天在知青点哭穷,天天哭穷,人家却可以拿得出手一百块钱来! 这些年金海燕不知帮了她多少次,谷小红爱占小便宜却又脑子不大好,算是金海燕手里一把比较得用的刀,所以她占尖取巧甚至偷拿集体的粮食金海燕只假作不知,没想到竟然喂出一只大耗子来。 一想到这一百块可能有不少都是大家的粮食卖的,金海燕的心就刀剜一样的疼,偏偏现在说了也没用,她没有证据,谷小红死不承认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说,还平白得罪了这个小人。 吃了我的早晚得给我吐出来。 金海燕只得这样安慰自己。 可惜的是谷小红的确吐出来了,吐到云娇娇那里,而云娇娇拿到手里还没热乎,这比钱就又到了苏茉手里。 因为对刘永贵搜屋那天晚上,她趁着赖狗子不在家,悄悄跑去了他家里。 云娇娇的钱没了,脸好了,往日因为卫凌霄掐得你死我活的两个人又重新结成了同盟。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在这对塑料至极的同盟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于是赖狗子在民兵队长面前给苏茉美言几句,魏民答应不再追究女知青的诬告并尽量护着她一些,而魏民的手里也多了一个透明的小瓶子。 “魏队长,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苏茉无以为报,这个是我家传秘方特制的嫩肤花露,烧伤烫伤,祛疤美白,一个礼拜必定见效。” 第195章 回京 这件事君凛在送顾胜昔去火车站的时候跟她说的。 “你一定不要用那种东西。”少年蹙着眉一脸苦大仇深,语气中带着些许严厉,这还是除了初见面时那句威胁“你逃不掉”之后,他第一次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说话。 顾胜昔听得十分惊讶,看样子现在连小阿凛都知道苏茉出品,必属危险品了吗? 看到她讶异的目光,君凛有些不自然:“姓苏的和姓云的,现在臭的很。” “怎么会?”分肉那天顾胜昔也近距离接近过苏茉,确切的说应该是苏茉刻意接近顾胜昔。 “我都没闻到她身上有什么臭味啊,倒是有擦了雪花膏的那股香味。” “明明很臭。”君凛少见的反驳顾胜昔,并且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你才是香的,她们都臭的很。” 顾胜昔只象征性背着一个军绿色大帆布包,这是她在平台某家手工私定小众品牌淘来的,很像是某个夭折的帆布包品牌“自由马”,很普通的造型,像是把军挎包放大了一倍的精良版。 没有任何logo,只在肩带和包上带着两个金属搭扣,包里面放着一些用来糊弄人的物品,比如毛巾牙膏、女生用的小镜子,顾胜昔还在里面放了一套棉睡衣。 在别人大包小包往上挤的时候顾胜昔已经早早上了车。 君凛、程茜、何小雅都跑来送她,搞得好像顾胜昔要出国一样,尤其还多了个恰好来县城的顾阆,顾胜昔也很奇怪,自打搬出知青点她跟那些人就不太有交集了,她也没搞明白为什么顾阆会跟着一起跑来车站送她。 火车缓缓开动的时候很多人都跟着车一起跑,只有君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在的车厢,缩着肩膀看起来有些可怜巴巴,像极了被丢在家里的跟屁虫。 这个时候的火车票是那种一指多宽的硬纸板,旅客起终点都是手写,车座也不存在什么对号入座,都是谁抢到算谁的。 顾胜昔手里捏着程茜给弄到的条子,上车就可以凭车票直接换成卧铺,因而并没有跟那些人一起抢座位。 只是她不抢有人抢,绿皮小火车实际速度也就五六十公里,别扯什么某度上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那只是证明绿皮小火车可以达到这个速度而已。 有一些停靠站点比较多的路线,连五六十里都达不到,最慢的有平均三十多公里每小时的。 因而路途遥远的乘客无一不想弄到一个座位。 冬天大家穿的又比较多,顾胜昔接连两次被着急抢座位的给撞到,无奈之下只得随着大家一点点往车厢中间走。 只是她脾气好,别人不见得脾气好,一个中年妇女毫无征兆的就开骂了。 “挤你妈啊,车上都坐满了,挤也挤不出座啦,老实抓紧找个地方站着得了,一个个早干啥来着?” 她脾气火爆别人也不惯着,堵在后面的一个男人瓮声瓮气的回怼:“怕挤别坐车,火葬场宽敞,一人一个炉子。” “你他妈的说谁?” 大妈回头寻找,男人也很鸡贼,立刻缩在人群中不再吭声。 大妈搜寻一遍队伍,重点在几个男人身上来回扫过,可是不能确定是哪个缺德鬼搭茬的,只得又念叨两句也悻悻闭了嘴。 车厢里现在果真已经没了座位,不少人开始踅摸哪个座位可以挤一挤搭个边,哪个看起来好说话能让自己蹭坐一会。 顾胜昔知道这个时候的火车上很是混乱,相关规则还不完善,甚至鸡鸭鹅等活物都可以上车,人贩子、小偷更是比比皆是。 她特意把挎包斜挎着放在身前,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身上的军大衣看起来崭新而干净,还是她的挎包终究跟普通军挎包不同,一只罪恶之手悄悄摸上了她的挎包。 只是对方快,她更快,一声惊叫把很多人吓了一跳的时候,顾胜昔和扒手的第一回合交锋已经结束。 顾胜昔的包包完好无损,那只手无功而返还带着一串血珠,顾胜昔则不动声色将大号缝衣针放回别墅的针线盒里去。 顾胜昔一路上披荆斩棘,总算晃悠到了八号车厢拿着条子顺利办好卧铺手续,在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里又长途跋涉到卧铺车厢,总算是找到自己的铺位。 然后恶心的事情来了,她的下铺坐着一个娇弱的少女,少女旁边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的青年。 而青年开口说的话就很有辱斯文了:“你去上铺吧,我对象身体不舒服,在这休息一会。” “我身体也不舒服。” 顾胜昔不是不能去上铺,只是对方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她十分不爽,自然打死都不会答应这么无理的要求。 她又不是他们的爹娘,凭什么要迁就?尤其这俩明显都比她年纪还大。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知道出门在外要互相帮助吗?” “后面车厢里五六十人都没座,你这么乐于助人去挨个给买个卧铺去?” 眼镜青年被气的差点暴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过来,一边念叨着一边找:“八号,上铺。” 看见这边站着三个人,女人一脸疑惑以为自己找错地方了。 一直没吭声的对面床铺表示肯定:“我这是七号,你那边就是八号。” 女人礼貌的冲坐在下铺的男女和顾胜昔点点头,就开始把手里提着的大包小裹往上铺倒腾。 “劳驾让让。” 顾胜昔再次开口,眼中的不屑刺伤了眼镜男岌岌可危的自尊:“不过是坐你铺位一会,你至于吗?不就是搞了个破卧铺?有什么了不起?再说,这火车是集体财产,凭什么我对象不能先坐坐休息一会?” 对面下铺的大爷终于不再沉默:“你这小年轻是怎么回事?先是撒谎骗人家小姑娘换铺位,现在又蛮不讲理,胡搅蛮缠,这不是欺负人家年纪小吗?” “信用社也是集体财产,你怎么不带你对象进去拿点钱花?”顾胜昔似笑非笑看着这人:“那是你对象,不是我们的对象,你喜欢照顾是你的事,毕竟她不是集体财产,你要是再不走我可要叫乘务员来查票了。” 第196章 同行 眼镜男明显是指山卖磨,想忽悠着顾胜昔去上铺,万一不来人他们就白捞个下铺,就算来人了也是顾胜昔跟上铺的撕,他们就置身事外,反正铺位换完了。 有些人自觉有了一些小聪明,就总觉得别人是傻子。 他们就没想想,这样一来反而彻底暴露了他们根本没有卧铺票,起码没有八号座卧铺票。 因而顾胜昔的威胁就十分奏效了,娇弱的女青年也不再娇弱,女的茶里茶气哭诉着都怪她身体太不好,连累男的了,不怪别人。 可是那副梨花带雨、委屈无限的样子,就杀没把“我被人欺负了”写脑门上了。 不过他们算盘打错的是,这边都是卧铺,虽然不是那种全包软卧,但是也都是半隔间的那种,卧铺车厢本来乘客数量相对于普通车厢就少很多,大家躺的坐的都各自忙活着,两人的“自问自答”没有激起一点广大人民群众的同情心来讨伐八号座那些坏人。 顾胜昔很礼貌的跟对面下铺的好心大爷道了声谢,大爷幽默的回答说:“嗐,谢什么谢,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爷俩这算是短暂的住了个对门屋,还不得互相照应着点?他们这样不讲道理我老头子也看不过去。” 顾胜昔笑笑没再说话,只心里感慨着,这个时代还是好人更多一些。 从“大挎包”里拿出一块准备好的旧床单铺在原本的褥子上,顾胜昔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会了。 火车在铁轨上滑动,时而响起“哐当、哐当、哐哐当”单调的节奏,两边灰扑扑的景色急速向后退去,播报员报站的声音在每节车厢里回响:“前方到站……请下车的同志们注意拿好随身物品……” 火车抵达帝都是在二十二的早晨,顾胜昔是掐着时间回来的,虽然是要直面这些家里的牛鬼蛇神,可是跟这些人多相处一天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痛苦。 她宁可跟着何小雅、君凛他们去茶碗子山玩。 上次带着何小雅去鬼潭已经让她“无意”中发现了蝲蛄,看她狂吞口水的样子顾胜昔就知道,上辈子的何小雅大概是时髦且不差钱的,不然她不会如此豁达乐观且保持着善良。 “想办法帮我搞点麻椒、豆豉酱,等你回来咱们吃麻辣蝲蛄虾,味道绝对比麻辣小龙虾好。” 得嘞! 就等你这句话呢。 顾胜昔觉得苏茉已经盯死了何小雅,关于穿越重生这种时空bug能少被敌人发现一个就多一些安全系数。 每天早上顾胜昔都会给自己洗脑一次:我是本土人士,我没有外挂,我是条咸鱼。 所以自打君凛跟潘六爷勾搭上了,顾胜昔这边就断了君凛的奶粉供应,虽然他一直黑着脸。 顾胜昔表示自己很无辜。 她虽然断了对大腿君的蛋奶供应,但是尽量不露破绽的合理化大家的饮食,他们的青砖小院三天两头就飘着肉香,要不是远离屯子再加上刘家大队屯风不错,指不定多少人找他们小脚呢。 因此,顾胜昔很支持何小雅想要带着全村致富的理念,毕竟大家都吃土的时候你顿顿吃肉,再淳朴的屯风时间长了也遭人恨。 但是大家都吃肉而你吃龙虾鲍鱼,这就比较容易接受了。 独肉肉不如众肉肉嘛。 断了蛋奶供应,顾胜昔最后还是给君凛留下一包大白兔奶糖一包不老林和一包牛肉干。 没办法,君凛宛若弃妇的眼神她实在招架不住。 就连虫虫都顺利敲诈了一只烤羊腿,闻到那股熟悉的孜然混合着烤肉的香味,它尾巴可耻的摇成了螺旋桨。 摸摸虫虫毛茸茸的大脑袋,顾胜昔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就叮嘱:“等着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嗯,知道了,我跟虫虫会一直等着你,所以你要早点回来。” “我日夜盼着你来接我。” “小昔姐姐你要早点来啊!” 顾胜昔回想着自从跟君凛认识以来,似乎一直都是他在说这种话,尤其之前那句,特别像一个家庭煮夫在说:“出差别在外边太久,我跟儿子在家等你,早点回来” 顾胜昔摇摇头,禽兽啊,小阿凛才十四,你是什么样的脑回路能把几句话引导到那种方向。 售货员推着小推车过来卖盒饭了。 顾胜昔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中午,好像弄到卧铺之后时间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这个时候还没有一次性饭盒,都是铝制的一盒盒整齐码放着,种类也很单一,素的是土豆炖干豆腐,两块咸芥菜疙瘩,不要票三毛一份。荤的是小鸡炖土豆,两块咸芥菜疙瘩,不要票四毛。 另外每位购买盒饭的顾客要多交两毛钱押金,售货员回收饭盒时会退回来。 顾胜昔叫了一份四毛的,对门屋老大爷也叫了一份四毛的,她上铺那位三十多岁的大姐叫了一份素的,七号座上铺的一直在睡觉。 那位大姐很有素质,把过道的侧桌放下来坐在那里默默的吃,顾胜昔跟老大爷边吃边闲聊了几句。 “姑娘,你这是到哪啊?” “帝都,大爷您呢?” “我也是。” “回家还是走亲戚?” 顾胜昔想了想:“算是走亲戚吧,参加一场订婚宴。” 老大爷一拍大腿:“你说这不巧了吗?我也是走亲戚参加订婚宴,咱这还真是缘分呐,哈哈哈。” 老大爷爽朗的笑了几声之后又赶紧压低声音:“不好意思,我这平日里大嗓门习惯了。” 吃完饭老大爷问顾胜昔要不要喝点热水,他可以一起打回来。 “谢谢大爷,不用了,我这水壶里还有点水,也不算太凉。” 老大爷留给顾胜昔一个“好好看家”的眼神之后径自出去打水了。 不少人都在这个时候去车厢连接位置的水房去打水,人员流动性比较大,也难怪老大爷会叮嘱一下顾胜昔。 也不知道在硬座那边的云娇娇现在是什么情况。 君凛跟顾胜昔说过,赖狗子现在算是他的不太忠心的狗子。 感觉君凛口中的赖狗子尽管依旧挺狗,但是顾胜昔觉得配云娇娇这种心性人品的,好像还真说不好谁更吃亏。 赖狗子居然跟君凛借了二十块钱给云娇娇做路费。 第197章 你来我往 二十块钱。 在这个年月无疑算是一笔巨款,尤其对于一穷二白的赖狗子来说,更是难能可贵。 只是世事难预料,人们总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其实还可能干脆就不出苗。 云娇娇对顾胜昔满怀恶意她已经知道了,两人一还一报,倘若她就此收手顾胜昔也懒得再去跟她计较。 世界那么美好,何必老盯着个屎坑子看? 但是她要是再敢耍什么幺蛾子,就别怪顾胜昔把战斗模式从回合制改成暴击。 云娇娇满眼羡慕的看着顾胜昔手里那张卧铺条子,但是她却老老实实去坐自己的硬座,因着赖狗子看见君凛如同耗子见了猫一样,顾胜昔以为云娇娇那么老实是因为君凛在场的缘故。 结果一直等到帝都下了火车云娇娇始终也没有来卧铺车厢这边骚扰她。 不知道是悬崖勒马了还是在憋什么大招。 帝都是这趟火车的终点站。 跟老大爷和上铺那位大姐告别之后,顾胜昔背着自己的挎包下了火车。 出了检票口云娇娇跑过来跟顾胜昔告别,竟然是难得的中规中矩,让顾胜昔颇有些受宠若惊。 “顾胜昔我先回家了,记得帮我问候一下姑姑。” “好。” 两人就此别过,顾胜昔循着记忆找到无轨电车站点,大概是因为年关将近,公交车上人山人海差点把顾胜昔加工成相片。 下车还要再走大约两站地左右才到一机部家属大院,虽然这里不是什么机关重地,但是也有门卫执勤。 顾胜昔还没进大门就被拦住了。 “同志,请问你找谁家?” “我姓顾,我父亲是五号楼顾霆。” 门卫狐疑的打量着她,半晌之后才露出笑容来:“哎呦嘿,你这大棉帽子捂着脸我愣是没认出来,是是是,的确是老顾家的小闺女,这是回来探亲?” “嗯,回来看看。” 门卫老头放行了之后朝她摆摆手:“真是女大十八变,老顾家的那个小姑娘越来越俊了,好像个头也蹿高了不少,没想到下乡了倒是比在家里长得更好了些,哪说理去?” 听着卷着舌头满嘴的儿化音,顾胜昔竟是莫名有些熟悉,顾胜昔正往前走,身后有人大声喊着:“小昔啊,小昔啊,前边的是小昔吗?” 声音柔和而亲热,明明是第一次听见,可是顾胜昔这具身体却本能的厌恶,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了陌生而熟悉的两个人,矮一些身材略丰腴的妇人是她的后妈云海岚,旁边站着跟她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高了些瘦了些年轻了些的继姐顾涓涓。 “小昔啊可算把你盼回来了,哎呀,高了,也胖了些,看来你爸给你那些钱和票算是给对了,也不枉他省吃俭用,云姨看见你这样心里可真高兴。” 颤颤的哽咽的声音,再加上一只手不断在眼角抹着,倒果真是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母女。 “是啊,我也挺高兴,主要还得是云姨您操作得当,给了我这次茁壮成长的机会。” 家属院里没有筒子楼,前面几排都是一室的、两室的房子,基本都是六层楼的新建筑。 再往后是五层楼的,一般都是两室、三室,领导们居住的房子。 这个时候的同一栋楼房里格局五花八门,一室、两室,东偏西偏都有。 顾家住在五楼,两室一厅五十多平的房子,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云海岚一路叫喊着,已经不知道多少人贴在门上或者是欠个门缝在偷听。 对于败坏原主的路人缘,顺便踩着她竖立自己五好后妈的光辉形象,云海岚素来都是不遗余力。 往常她越是这样顾胜昔这个小孽畜就会越生气,结果这次竟然回了一句含义十分令人遐想的话,直接给云海岚来了个将军。 “要不是您替我报名下乡,我又怎么有机会把自己养得这么胖?”顾胜昔说着深深鞠躬:“我真的谢谢你。” 顾涓涓已经看傻了。 眼前这人真的是顾多余那个拖油瓶? 她头上带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皮毛做的帽子,洁白的长长的针毛绒毛衬得顾胜昔那张小脸格外的嫩,也格外的白。 身上穿着女款双排扣的军大衣,板正笔挺,显得她身材高挑腰肢纤细,脚上是一双顾涓涓从来没见过的鞋子。 厚厚的鞋底像是某种泡沫,驼色的反毛皮高高的鞋帮,虽然有点憨头憨脑的可是看着就特别舒服特别暖和。 被顾胜昔锋利的言辞怼的突如其来,云海岚一时间没能接住对家的戏,只得一把扯过呆愣的闺女:“还傻站着干嘛啊,快带你妹妹家去暖和暖和。” “对呀,我难得回来做客,都忘了我的家在哪了。” 云海岚的脸已经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死丫头这是再街坊邻居面前糟践自己鸠占鹊巢呢! 娇娇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死丫头下乡以后竟然像是换了个人! 不但不是一点就炸的脾气,还能顺着她的话再反将回来,不管她怎么做顾胜昔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现在反而是自己憋了满腔的怒火。 “小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顾家永远都是你的家,云姨也永远都是那个把你照顾这么大的云姨,有什么贴心话咱们回家说去,看把你这小脸冻得,云姨可真心疼。” “这哪到哪啊,云姨你要是亲身去东北体验一下那种寒冷,能把你心疼到住院抢救。”顾胜昔一脸天真无邪。 这么心疼你他娘的还给我报名下乡去东北? 云海岚咬着牙,不能再说了,更不能在这个时候翻脸,死丫头还有大用呢。 她僵着脸笑着再不说话。 顾胜昔颇为遗憾。 她还想借这个机会给街坊邻居们讲讲三封电报的故事呢。 暂时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顾涓涓的眼神已经从她一身打扮蔓延到那个帆布大挎包。 和顾胜昔脚上的鞋子一样顾涓涓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包。 这可比街上千篇一律的印着“为人民服务”的那种绿军跨好看多了,里面也更能装下很多东西,特别实用。 她也好像要一个。 一会一定要跟妈说,顾多余这一身行头必须都是她的,她要戴着那个漂亮的大毛帽子订婚! 第198章 抹除 “顾小幺,你这帽子是什么毛的,真好看,我给你一块钱卖给我成不?” 云海岚掏出钥匙打开门,三个人一进屋顾涓涓就开门见山直言要跟顾胜昔买帽子。 她实在是太喜欢这顶帽子了,就像是很多人看见卖家版觉得自己也一定能穿戴出同样效果,顾涓涓觉得她戴上这顶帽子一定会比顾多余更好看。 顾多余那么丑戴上这帽子都像个尊贵的小公主,那换成她戴岂不是貌若天仙? 顾涓涓简直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扒下顾多余那一身行头全都穿戴在自己身上。 顾胜昔看着她那吃人一样的眼光,就差没把“我觊觎你身上的所有”写在脸上。 “顾涓涓同志,你这眼神最好还是收一收,我怕你把我给看化了。” 顾涓涓:…… 拖油瓶的嘴巴越来越臭。 “这不是太长时间没看见你了嘛,我跟爸爸和妈妈都很想念你。”她强行解释着,然后旧话重提:“好不好嘛,我明天就要订婚了,要不你把这帽子算作随礼送给我,行不?” “顾氏有继女,其名为涓,脸之大,家属院里装不下。” 不再理会气得脸色铁青去厨房找她妈告状的顾涓涓,顾胜昔像是个看客一样在屋子里游走一遍。 这个时候房屋的格局一般都是小客厅大居室,厨房和厕所那是能有多小有多小,家里是不能洗澡的,要去家属大院的公共浴室。 一机部成立得比较早,相对应的福利也好一些,家属大院的公共浴室是不收费的,只是每次都需要大院自己印制的澡票,很多大院家属们常常会端着大洗衣盆,里面放着换洗衣服去公共浴室名为“洗澡”实则连洗衣服带洗澡,因为里面有热水供应。 从前程安茹还活着的时候总会带着顾胜昔一起来公共浴室洗澡,那个时候的顾胜昔还很活泼,和几个同龄的孩子在澡堂子里嬉笑打闹,来回的跑,有时候还会有人带小男孩进来。 程安茹因为这件事跟人发生过争执,后来就不带顾胜昔一起洗澡了。 那些久远的记忆随着这个房间像是盖着防尘布的家具一样被一点点掀开,顾胜昔心里钝钝的痛。 有一种说法,人的三魂七魄部分存在于血液,顾胜昔觉得大概是真的吧,否则她怎么恍惚有一种似曾经历之感? 这一刻她终于默默在心中说了一句所有魂穿者都会说的话:我会帮你报仇的,安心的离开吧。 顾胜昔穿过客厅往里走,原本的顾家两个卧室当中较小的一间住着顾霆夫妇,大的一间做了隔断变成两个小卧室,双胞胎哥哥共用一间,顾胜昔自己一间,在这个时候已经算是比较宽敞的了。 后来云海岚嫁过来,顾胜昔原本的床就改成了架子床,顾涓涓住在上铺。 这也是顾胜昔脾气开始逐渐暴躁的原因。 狮子还知道尿尿圈地呢,顾胜昔原本就被娇宠着长大,结果母亲去世了,懵懵懂懂的小姑娘还没搞清楚什么叫做死,哥哥们又一个个的离开,现在家里多了个叫后妈的生物不说,属于她一个人的房间还要多住进来一个人。 云海岚原本的家庭条件很不好,顾涓涓来时衣衫褴褛,满身的补丁,因着两个孩子年岁差不多少,顾霆就叫云海岚选些顾胜昔的衣服,没人的时候顾涓涓就对顾胜昔大打出手,但是只要顾霆已出现,她就摆出受了欺负的样子可怜巴巴说着:“都是我不好,涓涓惹妹妹生气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小幺妹妹不生气就好。” 顾霆就夸奖顾涓涓懂事。 抢了自己的爸爸,抢了自己的房间,现在又来抢自己的东西,小小的顾胜昔气得暴跳如雷。 一个在哭着道歉,一个在发脾气,两个孩子哪个吃亏哪个占便宜一目了然,于是顾霆惩罚了不懂事的顾胜昔。 “这孩子被她妈惯坏了,越来越不懂事。”顾霆又生气又无奈的揉着额角。 “小孩子嘛,慢慢教,我们两个一起一定让小幺重新变成乖巧可爱的孩子,你也别生气了,是不是头疼啊,我帮你按按。” 顾涓涓很懂事的帮着沏茶倒水,像极了幸福的一家三口。 顾胜昔缩在角落里罚站,低垂着头,眼泪一滴滴滑落,却没有人看得见。 那些久远的记忆,随着这看起来十分陌生的房子一点点涌入顾胜昔的脑海,融会贯通,感同身受。 被长期这样pua和冷暴力,顾胜昔没有罹患抑郁症、狂躁症、孤独症这类的精神疾病都已经算是她心大。 现在顾胜昔住的架子床已经拆了,变成一间男孩子的卧室,而从前两个哥哥住的相对条件差一些的卧室则成了顾涓涓的卧室。 程安茹和她的三个孩子,在这个家里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可见他们根本就没有让这三个孩子回来的打算。 两个哥哥倒还好说,顾胜昔才离开家几个月。 顾胜昔心中涌起一抹苍凉的哀伤,他们竟然是这样迫不及待且明目张胆啊。 顾胜昔原本还指望着能在原主的房间里找到一些线索,现在看来是大年三十赏月——彻底没指望。 云海岚炒了一盘肉丝豆芽菜,一小碟酱八宝,喊着顾涓涓出去吃饭。 “哎呀,你看我忘记了今天小昔也回来了。”看见顾胜昔从卧室那边出来,云海岚像是才想起来,找了个空碗,把自己扒了几口的二米饭拨出来一些十分歉意的递给顾胜昔:“先将就吃点,晚上咱去你姥姥家吃。” 她从来不自称是顾胜昔的妈,但是却一直管自己娘家叫“你姥姥家”,顾胜昔搞不懂她在坚持什么,是源于封建社会的继母心理? “我姥姥死了。”顾胜昔坐在客厅那已经显得有些陈旧的人造革沙发上:“而且我没有吃别人剩饭的习惯。” 云海岚也不生气,像是没听明白顾胜昔话里的意思一样:“那行,咱们抓紧吃,吃完赶紧去你姥姥那边。” 后边的话她是对顾涓涓说的。 第199章 云家做客 云海岚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把顾胜昔从家里弄到了娘家。 “晚上有几个远道的亲戚住不开,因为都是男客人,你爸爸就带着他们在咱们家住,所以我只能带着你跟你姐姐去你姥家里,反正也就住一宿,明儿个订婚宴结束那些亲戚就都走了,到时候你再回咱们家住。” 顾胜昔嘴角勾起个嘲讽的笑来,说的真好听,还“咱们的家”,那个家里哪有她顾胜昔的立足之地? 尽管遭到了顾胜昔无情的嘲讽,顾涓涓依旧当着她妈的面再度提出那个无理要求。 如果不是因为不想暴露自己的金手指,顾胜昔真想掏出几十个不同款式的皮草帽子把顾涓涓就此埋葬。 平台商城里什么款式都有,大小品牌各种风格,从几百块到几千块乃至上万块,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就不给你戴。 “小昔啊,你年纪还小,戴着这么贵重的帽子也不好看,明天你姐姐订婚,你也知道你姐夫那边条件比咱们家好,门第上咱们已经矮了一截,穿戴上就要压过他们一些。” “嗯,说得对。”顾胜昔点点头深表同意,但是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顾娟涓之妈。 云海岚拿出一顶红色毛线帽子来:“你看,这个也很好看,光毛线我都花了三块钱呢,你就跟你姐姐换着戴吧。” 顾胜昔撇撇嘴:“顾涓涓同志的帽子光毛线都花三块,而我的帽子她才出价一块钱购买,很明显我的不如她的好,这样要是换了以后对方不但在门第上碾压更是在穿戴上要碾压了,所以还是各戴各的吧。” 云海岚回来就一头钻进厨房做饭去了,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抿了抿嘴唇压下心中的闷气,她这个闺女可能是小时候穷怕了,总是一股小家子气。 那帽子明显是狐狸皮的,这年月是想买都买不到的东西,她也真舍得肯给人家一块钱。 “你姐姐逗你玩呢,你看你大老远的回来也没给你姐姐带什么礼物,云姨厚着脸皮求你一次,这帽子你就跟你姐姐换着带一次,明天订婚完事了我们再还给你,好不好?就借一次,咱们小昔一向是最懂事大方的,肯定会答应的是不是?” 呵呵,现在装慈母是不是有点晚?您那爪牙都已经亮出来多次了,真是自己蠢还要把别人当傻瓜吗? “行,我把帽子换给顾涓涓,明天我替顾涓涓订婚,顾涓涓替我去下乡,我们也换换,就换一次,云姨一向是比顾胜昔更懂事大方,顾娟娟同志也董事大方,所以你们肯定会答应的是不是?” 顾胜昔天真的看着云海岚,眼神里盛满清澈的愚蠢。 云海岚心中又是一堵。 难怪娇娇搞不过她。 短短四五个月的时间,顾胜昔怎么好像是换了个人? 云海岚心中不由得打鼓,这样难缠的顾胜昔,晚上的计划不会出了岔子吧? 又一想她已经故意不给顾胜昔吃中午饭了,晚上就不信小贱人不饿,她变得这样难缠也必定是因为没了家人庇护,在乡下吃了很多苦造成的,一旦到了自己娘家,就算她没上当那些事情也不是她自己能说了算的! 念及此处,云海岚定定心神,重新变成那个脾气温和的好继母:“你这孩子是越来越会开玩笑,这种事情怎么能替?你小孩子家家不懂得,真要是这么做那可是丑闻,要被红袖章抓走去学习的,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她说着开始收拾东西,然后带着顾涓涓和顾胜昔,三人分别提着糖果、瓜子和一兜子苹果下楼去了。 走了大约两站地,三个人手都勒得有些疼的时候总算是到了站点,无轨电车像个蓝色的大水牛子顶着两根天线晃晃悠悠过来,云海岚买了三张票。 依旧是挤成相片的密集程度,顾胜昔感觉拎在手里的糖都快挤化了的时候终于到了云海岚娘家的那片大杂院。 她一直以为所谓的大杂院就是被几家瓜分的四合院。 等到进去了才发现,那简直像是个迷宫,里面门套着门,路叉着路,顾胜昔都数不清过了几道门,一路上披荆斩棘越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还要时刻提防着头顶犹如联合国升旗般晾晒着各种衣物的铁线。 然后顾胜昔看见云娇娇从一个偏房里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姑娘。 “小姑姑!”她兴高采烈迎接过来却没能抢得过身后穿着件枣红棉袄的姑娘,云海岚提着的东西被那姑娘接过去,云娇娇就转而去拿顾胜昔手里的糖袋子。 顾胜昔提着的东西是最轻的,可是远路无轻载,她的手心还是勒出一道印子来。 “过来了。”云娇娇说着废话文学。 胜昔也一样废话,只是发现云娇娇望过来的目光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云家也有不少人,屋子里眼花缭乱。 毕竟他们家条件一般,老一辈努力刻苦,高产报国,子又生子子又生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房子不够住也。 正经是应了那句话:越穷越生,越生越穷。 因而高嫁给顾霆的云海岚在娘家就分外得脸,也就得到了当家主母,也就是云海岚她妈的热烈欢迎。 当然也没热烈到哪里去,老太太端着老资格,只欠欠身迎到屋门口而已。 旁边的七大姑八大姨顾胜昔已经完全对不上号是哪个阿猫阿狗,倒是顾涓涓一把挽住云老太太的胳膊,甜甜的喊着:“姥姥,你想没想我?” “想,怎么不想啊!”云老太肤色微黑,一双昏花的三角眼,枯瘦的脸颊上一块块老人斑,属于演鬼片很节约化妆师的那种长相。 她松弛耷拉的大眼皮一撩就看见带着顶狐皮帽子的顾胜昔,顿时眼睛就移不开了。 “这是谁家的闺女?”老太太言语之间带着点从未有过的尊敬之意,这对于顾胜昔来说可是头一回。 因为每次回“姥姥”家,云老太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长辈的样子,尤其是这老家伙重男轻女的程度跟张茄花同志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小的顾胜昔不知道被叫了多少次赔钱货。 第200章 卢赞的身份 “哎呀,妈,这是小昔啊,怎么还连自己外孙女都认不出了?” 云海岚的声音很大,像是要嚷嚷得全世界都听见。 顾胜昔心中一动,她好像明白了,云海岚或许有一种后娘心理,但是更多的是想要激怒顾胜昔。 因为顾胜昔其实很讨厌叫她娘家这些亲戚,而云海岚则秉承着“敌人喜欢的我就反对,敌人反对的我就支持”这一理念,把顾胜昔逼得屡屡在人前发疯,坏了名声。 “快喊人啊,小昔,见了姥姥怎么还害羞了?” 屋子里一群人都似笑非笑看着她,像是在看耍猴的观众。 顾胜昔心中冷笑,云海岚这种软刀子割肉的恶毒实在是耍的好,先告诉顾胜昔家里没有地方睡,然后把她带回娘家尽情羞辱,目之所及全是云家人,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势单力孤,除了忍耐就是发疯。 而这两种表现无论哪一个云海岚都乐于见到。 无论选哪一个顾胜昔都会输。 看着包括云海岚在内的一张张笑脸,顾胜昔也笑了:“我是真的害羞,替你害羞,你也是好几十岁的人了,连姥姥的含义是什么都不懂吗?妈妈的妈妈叫姥姥,我妈死了,我姥姥也死了,现在你叫我管她叫姥姥,敢情我不是参加我父亲继女的订婚宴,而是过来上坟的。” “嘿,死丫头,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人群里一个四十多岁的矮个妇人撸胳膊挽袖子,一副想要揍人的样子。 “啧啧,真心疼海岚,整日介对着这样一个没有教养心思恶毒的闺女,这么些年可真难为你了。” “也就是小姑子这心眼好的,这小杂种要是搁我手底下讨生活,敢这么诅咒咱娘,早大耳刮子扇她了。” 顾胜昔也不生气,笑吟吟指着自己的脸:“那你扇一个我看看。”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还不是看在你爸你妈的份上……” 见顾胜昔居然不上钩,反倒是自家嫂子要率先发疯,云海岚又作好作歹出来劝架:“二嫂,你别生气,这孩子就这样,我都已经习惯了,她就是脾气不好点,嘴巴坏了点,其实人不坏。” 顾涓涓凑到云老太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云老太看着顾胜昔说道:“行啦,你年纪还小,我们大人也不跟你计较,等会把你的帽子、军大衣……对,还有鞋和包都换给你姐姐,我替你妈做主,今天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一时间原本乱糟糟的屋子里再无声息,那些打量顾胜昔的目光有贪婪有渴望也有失望,因为顾胜昔随便穿出来的这身衣服其实早就被云家人觊觎,已经各自用目光在瓜分了,顾涓涓吃肉他们总能喝点汤吧? 结果老太太一句话,全都便宜顾涓涓了。 “姥姥,就知道你最好了。”顾涓涓恶心巴拉的撒娇。 “哦?”顾胜昔掰着手指细数:“帽子、军大衣,鞋、包……其实我还有个大花裤衩子,顾涓涓你要不也一起继承了?” 顾胜昔话音还没落云家人已经炸锅了,两个老娘们不约而同过来想要扯住她的胳膊控制住顾胜昔。 只听见“咻”的一声,接着是“啪”的一声脆响,有人尖声惊叫着,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 原来是屋顶上挂着的白炽灯泡忽然碎了。 “是她,是死丫……顾胜昔打的!”一个跟云娇娇长得很像大概二十来岁的女人喊道,随着她的叫喊人们也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顾胜昔捏在手里的弹、弓、子! 一个大姑娘家家的,玩弹弓子! 果然有爹生没娘教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但是看看地上灯泡的碎片,这次大家竟然出奇的谁都没再指责顾胜昔。 “呵呵。”顾胜昔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的弹弓子,瞥了一眼云海岚:“叫你一声云姨都只是单纯出于我的教养,所以没事别忘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这样鬼祟的肚子里生不出我这么高贵的人格来,大家各自摆正位置,我呢是奉我父亲的命令来参加继姐的订婚宴,不惹我我绝不捣乱,惹了我,后果自负。” 说完她找一把看起来比较干净的椅子径自坐下,从挎包里翻出军用水壶拧开喝了一口,然后亲切微笑着说道:“你们看,我其实挺乖的,连水都自备了,从小我妈就教我,想要什么自己去搞,别麻烦别人。” 满屋子人被她十分跳跃性的表演给整不会了,一屋子各年龄段的妇女们面面相觑,接下来咋办?剧本没按照咱们设想的走啊! 不管如何,明天的的确确是顾涓涓和卢赞的订婚宴,这件事才是重中之重,不容有失。 因为顾涓涓未婚夫卢赞的父亲是帝都延平区格炜会保卫组副组长。 别看职称只是很不起眼的副组长,在延平区却可以算得上是权势滔天,一定要用现在的职务翻译一下的话,大概相当于一线城市】公安分局二把手的位置。 而且若无意外的话卢父还有上升空间,当然,这是按照目前的局势大多数人的分析。 事实上还有两三年整个郭嘉都会发生地覆天翻的变化,谁吃肉谁挨揍,完全无法预料,但是人们又不是先知,因而卢赞一家人在云家人的眼里就是比大领导差一丢丢的人物,厉害的不得了。 自打亲事定下之后云家人走路都是虎虎生风,拽得二五八万,劳资如今上面有人! 这门亲事就是让云家鲤鱼跳龙门、鸡犬升天的关键,从前的赔钱货、拖油瓶也成了大家口中争相巴结的“涓涓”,顾涓涓已经彻底膨胀了。 她敢明目张胆想要顾胜昔的东西也是因为这场婚姻带来的底气。 奈何被弹弓子打漏气了。 气氛就这样一直僵持了很久,直到大门口又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人高声喊着“涓涓快来接一下”,还依稀提到卢赞的名字,众人又都唏哩呼噜往外走,去迎接他们尊贵的亲家。 只留下顾胜昔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面对空荡荡的房间。 云海岚倒是想拉她一起出去迎客,被顾胜昔冷冷一道眼刀扫过去立刻击溃全部勇气。 这么能忍? 顾胜昔明白,晚上一定给自己安排了一场大戏。 第201章 钱慕尧 来人是卢赞的妈妈和卢赞,还有一对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女,四个人均都衣着光鲜,算是时下时尚前沿的人物,男帅女美,就连卢赞那个四十多岁的妈妈由于保养得宜也看起来像是只有三十岁左右。 屋子里挂着的蓝粗布棉门帘被挑起,顾胜昔惊讶的望着门口,除了之前的四个人之外还有云海岚和顾涓涓。 云老太和云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都没有进来。 云海岚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没有打扫,吩咐傻呆呆站着的云娇娇:“还愣着干嘛?把地上的灯泡扫扫,让国强把这屋的火墙烧起来,快点。” 云娇娇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顾胜昔,然后去找笤帚扫地去了。 她很蠢,很自私,同时也很怂。 小姑姑云海岚一直都是云娇娇心目中最羡慕和崇拜且乐于效仿的人。 自从云海岚成功嫁入顾家,整个人都得到了一种升华,似乎从此远离贫困卑贱,隐隐与高贵典雅挂钩。 所以无论是从家庭地位还是在云娇娇心中的地位,云海岚的话她都奉若圭臬,自然一个屁都不放乖乖照做。 云海岚给屋子里的人互相介绍:“这位是卢赞的母亲,你们叫贺阿姨就好,这位是钱慕尧同志,是卢赞单位最好的革命同志,这位是卢赞的堂姐卢迪。” “这就是我……家小昔,顾胜昔。”有白炽灯光秃秃的灯头提醒,云海岚没敢再说什么闺女之类的恶心话,而是很笼统的直接介绍了名字。 “回顾今朝,更胜往昔,好名字。” 率先发声的倒是那位卢赞单位的同事钱慕尧,他声音清越温柔,略微有些偏中性,但是不可否认这人的声音十分适合一口京片子,听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顾胜昔望着对面伸出来的手,并没有去握,而是微微颔首:“谢谢夸奖” 钱慕尧玩味一笑,泰然自若收回了手。 云娇娇已经端着两个权做果盘的大瓷盘子摆在已经掉了漆的茶几上。 苹果、橘子放了满满登登一盘子,另一个瓷盘里放的是五香瓜子,里面还有水果硬糖和花生牛轧糖以及帝都名糖大虾酥。 也是满满的一大盘子。 可见云家是下了血本的。 两个大人的有意引导下,几个年轻人也渐渐开始了闲聊模式。 闲聊=撩闲。 顾胜昔都懂。 从古至今,想要毁掉一个女性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跟贞洁有关的事情。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卢赞的那位同事明明跟他堂姐卢迪更像是一对,两人之间似乎萦绕着似有若无的淡粉色泡泡,散发着爱情的酸臭。 另一边的顾涓涓则殷勤备至服侍着卢赞,偶尔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也是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 顾胜昔目光不期然对上云娇娇的,嗯,只有她们两只单身狗在这里十分多余,偶尔目光的碰撞激射出另类cp的邪恶气息。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左右,那位贺阿姨抬起手来看看腕表,站起身说道:“我老家那边的亲戚差不多也该到了,我去接接,阿赞这边亲家你就多费心了。” “哎呀咱姐俩谁跟谁啊,说这话不是外道了,你就放心忙你的去,这边我肯定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 大家都站起身来送这位贺阿姨,只有顾胜昔的屁股就像是焊死在椅子上了一样稳如老狗。 两个小孩子“噔噔噔”跑进来,大概以为都出去送客这屋子就没有人了,肆无忌惮的小手精准抓住大虾酥和牛轧糖,另一只小黑手则毫不迟疑伸向橘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苹果一只手拿不住,另一个也是如法炮制,五香瓜子被嫌弃得不断掉落在地上。 “呵呵。” 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其中一个孩子一跳,手里的糖果和橘子全都掉到地上,骨碌碌滚到顾胜昔脚边。 眼看半天白忙活,又被大人给抓了个正着,小胖小子嘴巴一瘪就要哭,顾胜昔拿着橘子递给他。 小胖小子一愣,立刻就忘了自己本来是应该要哭的事,黑乎乎的小手指指着自己:“给豆豆?” “嗯,给豆豆。” 好像不管什么年代,物资如何丰富,糖果都是小孩子的永恒追求。 他立刻转怒为喜,说了声“谢谢”然后抓过橘子和糖,跟另外一个“噔噔噔”跑走了。 顾胜昔讨厌云家人,但是还不至于迁怒到小孩子身上,这俩的行为让她想起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 “喜欢小孩子?” 一个温柔的声音打断了顾胜昔的片刻恍惚,云海岚他们还没有回来,这个叫钱慕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回来,现在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 难道这人真的是云海岚给自己安排的大戏?可是眼下云家还有不少亲戚,院子里也时不时有人来回走动,一会找点木柴一会搬几个煤球,云家的孩子也偶尔跑过来,总不会光天化日就叫这人对自己用强吧? 他们两个目前看体型属于弱鸡对弱鸡,但是对方想要悄无声息就搞出点风化惨案恐怕还是有一定难度的,除非顾胜昔这个受害人十分配合。 她心中狐疑,脸上依旧一派宁静,对于钱慕尧的问话答得不痛不痒:“我自己就是个孩子。” 钱慕尧好脾气的点头,挪了把椅子坐过来:“喜欢吃什么?大虾酥?” 还没等顾胜昔回答,云娇娇已经亲密的挽着云海岚一只胳膊走进来,后面跟着一脸不屑的顾涓涓。 曾经,顾涓涓因为是个拖油瓶,又兼不是云家人,在这个家里地位是最低等的。 在云老太口中的“赔钱货”也分三六九等,大概是她这个赔钱货赔得特别厉害的缘故。 现在么……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甚至都没用三十年,所以顾涓涓觉得自己可比妈妈强多了。 她妈是三个拖油瓶的后妈,直到现在顾胜昔这个小贱人也不肯叫妈,只管她叫云姨。 而她会是赞哥心爱的妻子,原配,她才不要做后妈去受顾多余这种玩意儿的闲气。 想到这,顾涓涓不由愈发贴近卢赞一些,卢赞算不上太英俊,只是中上的相貌经过权势和物质的加持已经变成帝都里不可多得的绝世俊男。 明天这个男人就会贴上一个标签——顾涓涓的未婚夫! 第202章 中计 屋子里又进来两女一男,不是云家本家人就是亲戚,顾胜昔完全不在意,大概过了今天之后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云家人面前,所以不必在意。 顾胜昔冷眼旁观着顾涓涓,这位大姐不知道在yy什么,目光迷离,双唇微张,昂首挺胸,斗志昂扬,像是一群菜鸡中突然闯入一只尖叫鸡,正要开始她的表演。 突然变得很勤劳一直在默默干活的云娇娇,时不时目光游离不怀好意看着自己的那个叫不出名字的猥琐男,温润如玉、努力扮演一个亲民贵公子的钱慕尧,还有他那看起来很熟却又带着几分怪异的女伴卢迪。 可不就是一群自知或不自知的演员在粉墨登场? 一如好奇的东张西望,却不知即将成为悲情女炮灰的自己。 顾胜昔终究还是从大瓷盘子里摸到一颗大虾酥,剥开明黄印着红色大虾的糖纸,果然还是这个时候的大虾酥好吃。 她心中一动,叮嘱自己记得临走时一定要抽空去买几斤带回去。 可惜买多少也不属于别墅的初始物品,不在每周刷新范畴之内。 云家的孩子大概多少知道一些事情,包括顾涓涓在内都没有人再针对顾胜昔什么,反而有些讨好的意味。 群演不易,顾胜昔也懒得折腾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坐了那么久的火车,到现在还没有好好休息过,她也很累的。 捱到晚上六点,云家准时开饭了。 饭摆在云老太太住的屋子里,开了两桌,挤挤挨挨,人满为患。 即便是这样,云家应该还有很多虾兵蟹将没有资格上桌吃饭。 卢赞和钱慕尧被叫去主桌,云海岚作为丈母娘也陪在那边,主桌上要了北京烤鸭,还有一道京酱肉丝,六菜一汤,这个时候已经很有规模了。 想来云家也的确是很看重跟卢赞的这门亲事。 顾胜昔这边的桌子上就简略一些,肉菜是熘肝尖,没有烤鸭,也没有京酱肉丝,只是大家仍旧抢得群魔乱舞,因为卢赞两个男士走了,大家也不再维持什么淑女风范,熘肝尖里面的配菜都被抢没了。 云家的饭菜味道做的还算可以,顾胜昔吃的比较放心,因为大家都是随便拿的碗筷,菜也都是一起吃,总不能为了放翻她把这一桌子都撂倒吧? 然而顾胜昔还是低估了敌军的狡猾。 她过敏了。 搜刮顾胜昔的记忆,由于早产,原主对很多东西都过敏,但是换了芯子升级成20版之后对牛奶、芒果和菠萝的过敏已经不存在了。 顾胜昔知道这跟自己接管身体之后每天都晨跑锻炼,均衡营养不无关系,前边几样其实最开始吃的时候她也会轻微过敏,她就每天坚持吃一点,随着体质增强她已经适应了那些食材。 只是还有几样不太常见的东西她没什么机会吃到。 比如海虹、蛤蜊。 其实也不能怪顾胜昔轻敌,她在自己过敏之后默不作声寻觅,最终才把目标锁定在豆腐汤上。 云海岚的小聪明的确令人防不胜防。 他们一定是用海虹或者蛤蜊炖了豆腐,端上桌之前再把这些食材捞出去,顾胜昔根本看不见。 倘若吃这些东西的是原主,大概第一口就能察觉得到,因为过敏所以几乎不敢食用这些东西,可是现在食用这具身体的人已经换了,而这位新任顾胜昔同志是百无禁忌的,警惕性自然又降低一些。 原来即便是大家都同桌吃饭,顾胜昔依旧可以单独中招。 看着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和痒的钻心的感觉,顾胜昔默默告诉自己,这次不让云海岚亏掉裤衩,你都对不起自己遭的罪。 她这种过敏遮掩不住,很快,顾涓涓惊叫起来:“哎呀,小幺,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主桌那边的云海岚很快就心疼的跑过来,一副慈母嘴脸:“诶呦我的小祖宗啊,你这是……又过敏了吧?这……这桌子上也没什么不能让你吃的东西啊,这是怎么回事?” 看她焦急的样子真情实感,甚至眼圈里都含着点点星光像是要哭的样子:“把你给弄过敏了,我可怎么跟老顾交代啊,这这……嫂子啊,你们家里有没有什么过敏药?” 云老二家“恰好”有一盒过敏药,有人匆忙跑过去,这边顾胜昔像个濒死的病人一样被搀扶到椅子上坐着,云海岚半蹲在她旁边嘘寒问暖,端水递药。 顾胜昔乖乖的吃了,过了一会觉得十分困倦,就被搀扶着去了准备让她们休息的屋子。 晚饭吃的差不多少了,云海岚不放心,还特意指派了顾涓涓过来陪着自己的妹妹。 无论家人还是客人,都纷纷夸赞她这个后娘做的比亲娘还要周到,顾家那个小丫头片子算是掉进福窝窝里头了。 中间顾胜昔曾经迷迷糊糊醒来过一次,这间屋子虽然是偏房,但是屋子里有火墙,还烧着站炉子,一点也不冷。 屋子里左右对放着两张单人床,那边的想来是一直照顾她的顾涓涓。 下弦月挂在天上,清幽的月华洒下来给不远处的柿子树镀了一层淡淡的银,风摇着枯枝,像是一只只奇怪的手在晃动着。 “小昔,你要不要起夜?我带你去趟厕所吧?” 顾涓涓的声音轻得像是害怕惊醒了顾胜昔。 被子里的人影一动不动。 顾涓涓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依旧是毫无声息,朦胧月光下,依稀看见她嘴角噙着寒凉的笑,蹑手蹑脚走出了屋子。 夜晚的大杂院没了白日的喧嚣,一道苗条的身影悄然走出小院,停在一间倒座房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压低声音说道:“彻底睡死了,快点过去吧。” 很快,屋子里出来一个瘦高的身影,伸出手捏了一下门口人的脸,笑嘻嘻的说着轻佻的话:“挺厉害啊,放心,只要你们让我满意了,我就能让你们也满意。” 门口的人向后躲了躲,那人也不生气,晃晃悠悠径直向着人影出来的方向而来。 正是顾胜昔睡的那间小偏房。 第203章 混战 黑沉沉的院子里,所有房间都关了灯,有些房间的窗户还不是全玻璃的,月光下像是咧着嘴阴森森笑着的豁牙子。 很快,顾胜昔所在的房间里传来隐忍而亢奋的古怪声音,接着,之前的倒座房里也吟哦着销魂的节奏,像是有人在夜色掩映中展开了厮杀,两场激烈的厮杀中一条消瘦鬼祟的身影慢慢摸到一个房间,门轻轻一推就开了,人影得意一笑,很好,只要睡了顾家那个小丫头,就不信她那个在工业部的爹能任由自己闺女和女婿过苦日子。 怎么也得给他安排个工作吧? 这是个奇妙的夜晚,明明很多人没有睡,他们却努力的装睡,就算是听见些许不太和谐的声音,也假作不知。 还有些人特别想睡,却亢奋的毫无睡意,努力复盘着曾经发生的事情又拼命勾勒着即将来到的美好生活。 愿每一个勤劳的体力劳动者和脑力劳动者皆得偿所愿,毕竟天道酬勤。 七五年二月三号,农历腊月二十三。 宜入宅、嫁娶、动土、出行;忌安门、纳畜、上梁。 是个好日子。 然而拐把子胡同大杂院里老云家的清晨,是从一声、两声尖叫声中开始的。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睡得很沉,天都大亮了人们才醒来。 云老太也不如往日那样有精神头开始她几十年如一日的呼唤。 云海岚带着一群老老少少蓬头垢面就冲了过来,再困再累,筹划了这么久的事情今天终于实现了,这果然是令人大快人心的黄道吉日。 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连问都没问就径直冲进小偏房里,虚掩着的门被毫不迟疑一脚踹开,像是云家人终于撕开的温情脉脉,每一个人都显得无比亢奋。 左边的木床上被窝掀开了,里面却没有人。 右边木床上坐着一脸不悦的钱慕尧,他的手正紧紧捂住怀中女人的嘴巴,不让她再飙出赶超帕瓦罗蒂的高音。 女人披散着头发,香肩半露,傻子都知道两个人在这个晚上发生了什么。 “钱……同志,你怎么会在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小昔啊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啊,你怎么把钱同志叫到你房间里了呢,你姐姐呢?涓涓去了哪里?” 钱慕尧恶劣一笑,当着众人的面松开自己的手,撩起女人的长发:“她姐姐在这,至于你说的小昔,我也想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云海岚脑袋“嗡”的一声,觉得要么是自己耳朵听错了要么就是钱慕尧的嘴说错了,怎么可能是涓涓,涓涓明明去陪着卢赞了。 这边问题还没有搞清楚,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已经发疯了一样冲过来,对着云海岚的脸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云海岚只觉得眼前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直接就被打懵了。 还没等她缓过一口气来,接二连三的大逼兜子不要钱一样往脸上呼,直到云家有人反应过来拉开那个疯女人。 “卢……迪?” 她又是发的什么疯? 和昨天的高傲、贵气相比,她今天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姓云的,你们……你们什么意思!我要去告你们!” 钱慕尧好整以暇穿好自己的衣服,这么多观众他也丝毫不慌,自在随意得像是即将早朝的君王,而周围这些人皆是朕的宫女太监。 慢慢踱着步走到卢迪面前,蹲下身,仔仔细细左看右看,之前还疯婆子一样见人就扇的卢迪在他这样几乎算得上温柔的目光里,竟然显得有些瑟缩。 云海岚心里知道自己谋划了什么,明显这是出了大事,她一边哆嗦着往外撵对解决事情毫无帮助的闲杂人,一边还要捂着被扇得破裂滴血的嘴角安抚钱慕尧和卢迪。 这两个哪个她都惹不起。 清场完毕之后屋子里现在只剩下钱慕尧、顾涓涓、卢迪和云海岚以及云老太。 原本的计划已经很明朗,给顾胜昔吃下双倍抗过敏药她就会一直昏睡着,钱慕尧过来干什么谁不明白? 一旦事成,钱家将会迎娶顾胜昔,直接把她从乡下弄回帝都。 至于顾涓涓和卢赞的订婚宴自然照常进行。 可是现在顾胜昔不知所踪,钱慕尧睡了本该今天订婚的顾涓涓,那今天的订婚宴究竟该怎么继续?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现在最让人头疼的问题是,不知道是家里哪个王八羔子竟然把卢赞的这位表姐卢迪给睡了。 云海岚看着卢迪衣襟上的斑斑血迹,脑袋再次“嗡”的一声,颤抖着手指点着卢迪身上的血迹:“你……你这是……” “我把强间饭的脑袋开瓢了有什么不对?不揍他难道我还要感谢他?白天我见过那个小子,就是你们云家的人,现在你们的答复要是不让我满意咱们就公安局见!” 卢迪的头其实还是有点疼,但是这不妨碍她制造更多的头疼患者。 反正她要是不好,就谁也别想好,包括钱慕尧那个畜生。 家里人都很安生,云老太觉得在自己的统治下云家肯定没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 虽然卢迪只是卢赞的堂姐,可堂姐那也是人卢家的人,他们云家供着还来不及,就算喝了一坛子虎鞭酒憋得受不了,宁可出去把门怼个窟窿都不敢睡这位大小姐啊! “快点去看看!”云老太心中忽然有了个不太好的念头一闪而过。 云海岚腿软的都走不动路,只好找来一根烧火棍拄着踉踉跄跄往卢迪住的那间屋子去。 双人床下,一个人脸色惨白满头是血蜷缩着,人事不省。 不用过去仔细看都知道,那是云老太娘家的侄子! 每次云家有什么事这位大侄子都必定要来蹭一顿好吃喝,随礼那是想都不要想,不但一分不花临走还要顺走不少好东西。 谁叫人家是云老太娘家唯一的男丁呢? 接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云老太直接“嗝”的一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顾涓涓缩在床上一直“呜呜呜”哭个没完,哭得钱慕尧烦了直接一耳光轰在脸上:“嚎什么丧?怎么,这是受了委屈?” 第204章 新的组合 卢赞的长相很符合时下审美,算不得多俊俏,但是浓眉大眼,身高也超过了一米七五,再加上年轻人的几分英气,以及家世背景的加持,这人就从六分直接到了十分。 钱慕尧看起来文质彬彬,两个人身高差不多少,只是他比卢赞看着弱了几分,又添些书生气,若是忽略偶尔他眼中的那股阴戾,这人还是很可圈可点的。 尤其是,卢赞跟他在一起时尽管做出一副好哥们的样子,仔细看时却不难发现带着些许谄媚。 因而云家几个适龄少女难免芳心暗动。 要知道,卢赞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如果不是云海岚带着拖油瓶顾涓涓改嫁到顾家,云家这种家庭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人家卢赞那种身份的人。 卢赞已经如高岭之花,那么连卢赞都要曲意逢迎的钱慕尧会是什么身份? 虽然钱慕尧身边一直跟着卢赞那个堂姐,可也没有明确说明两个人是对象关系,因此云家几个小姑娘还暗戳戳等着今天的订婚典礼找个什么借口接近这位神秘的钱同志,不料大清早就惊闻噩耗,钱同志竟然被顾涓涓那个不要脸的给睡了。 还有天理吗? 哪有这样吃锅占盆的人啊! 云家人已经在尽力控制局面,然而仍旧有人躲在一些角落里极其亢奋的议论着事情的发展。 现在是即将订婚的顾涓涓和钱慕尧睡在了一起,这顶绿帽卢赞能乐意戴?如果不愿意,那么卢赞这个奔向幸福的指标是不是就空闲下来了,她们是不是就有机会了呢? 可是自己的未婚妻和最好的同事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倒座房里的卢赞倒是始终不见人影? 还有第一顺序位的受害人顾胜昔又跑去了哪里? 在怎么都找不到顾胜昔的情况下有人去了倒座房里,顿时又是一声惊呼传来。 云海岚感觉自己今天的麻烦事就像跑肚,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不管怎样折腾都是一屁股屎。 心好累。 可是等她和大家一样慌慌张张跑去原本卢赞和钱慕尧住的那间倒座房,看见里面满室的春光旖旎,尤其是一副娇羞小媳妇样子,羞人答答光着膀子躲在卢赞身后的云娇娇,她瞬间愤怒值ax,大步流星冲过去对着云娇娇就要扇出卢迪一样的大逼兜。 云娇娇闭着眼睛像是待宰的羔羊,而扇过来的耳光却迟迟没有兑现,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卢赞正死死抓着云海岚的手。 云娇娇眼眶顿时红了。 “小姑姑,对不起。”晶莹的泪花就那样滑落眼眶:“都是我不好,是我不知廉耻勾引了赞哥。” “你……你……云娇娇,我自问我云海岚对得起你,这些年我花了多少钱在你的吃穿用度上,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娇娇,你不必把错都怪在自己头上,你也是受害者,你有什么错?错的是我。”卢赞面对云娇娇白白嫩嫩、肉嘟嘟的小脸,那样满心依赖又楚楚可怜的看着他,还要为他之前的鲁莽承担下全部罪名,他怎么可以允许? “娇娇起夜经过这里,是我误认为那是涓涓,硬生生把她给拖进来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跟谁订婚都是你们云家的姑娘,难道不是吗?” “对,娶谁都是一样的。” 身后苍老粗嘎的声音让云海岚遽然转身,给了她致命背刺的人是她的阿娘,她那个这么多年一直捧着她的亲娘! 而云家几房人,她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姐姐妹妹,几乎所有人都一面倒的劝慰她:“事已至此,也只能将错就错了,现在再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对呀,总归卢赞还是咱们家女婿不是吗?” “涓涓已经都跟那个钱同志那个啥了,现在这不也挺好?刚好凑两对。”说话的人在心中默默追加一句:现在有两个这么牛逼的女婿,老云家这是要飞黄腾达了啊! 云海岚已经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眼前只有一张张狰狞的脸。 那怎么一样呢? 卢赞是乘龙快婿,钱慕尧是衣冠禽兽,她的涓涓是要嫁给卢家做唯一的儿媳将来继承卢家偌大的家业啊,怎么可以嫁到钱家那个虎狼窝! 不可以! 钱家是顾胜昔那个小贱人应该去的地方! 可是现在面对自己所有亲人的全面倒戈,她百口莫辩。 “海岚啊,你一向都是家里最懂事的人,现在怎么做对云家才最好不用我们说你也明白。” “不行!不行,涓涓不能嫁给钱慕尧!” 四面楚歌,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体会到一点顾胜昔面对这些云家人时的绝望,每一个人说的都是人话,干的都不是人事! 这边趁着大家都在劝慰云海岚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云娇娇趁机起身开始穿衣服,卢赞也赶紧把自己的衣服穿上,两个人不约而同看见床单上颜色已经暗沉的斑斑点点,卢赞意味深长的悄悄捏了一下云娇娇的小肉手。 云娇娇则羞赧的垂下头去,露出细致婉约的脖颈,肌肤赛雪,细腻瓷白,像是新剥了壳的鸡蛋。 卢赞顿时感觉下腹一热,一些只可意会的东西迅速像某个地方涌去,他呼吸沉重,凑到云娇娇耳边:“小妖精,等着晚上卢哥哥去找你。” 云娇娇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你……讨厌……” 卢赞声音黏黏腻腻:“真的讨厌?那我就……不去了,省的娇娇讨厌我啊!” 娇娇忸怩着把这个字足足喊出三个波浪音,叫得卢赞荡气回肠,骨酥肉麻:“当心被姑姑听见,你快好好的穿衣服出去看看钱同志吧。” 外边又是一阵喧哗声,云娇娇口中的姑姑是第一个冲出屋子的,因为她看见一顶标志性的白狐狸毛帽子在倒座房门口一闪而过。 顿时新仇旧恨催得她飙出包租婆赛跑的速度,冲到门口一把扯住顾胜昔:“小贱人,你死哪里去了?说,是不是你害了我的涓涓!” 第205章 家丑 雪白的狐狸毛棉帽子裹着顾胜昔粉嫩嫩的小脸,现在这张小脸上是满满的错愕和委屈。 “云姨,我刚才出去晨跑了,因为你给我报名下乡了,大家都知道我因为早产身体比较弱,根本干不动农活,没办法只好每天加强锻炼,赤脚医生告诉我坚持跑步慢慢会改变体质,我已经养成这个习惯了,每天早上起来必须要出去跑步,不信你可以问问你侄女云娇娇。” “是,小昔的确每天比我们提早半个小时起床出去跑步。” 云娇娇和卢赞已经从倒座房里走出来,她脸上红晕犹在,一副被滋润过的小妇人模样,云海岚现在看见她就会想到昨天晚上这对狗男女颠鸾倒凤的时候,她的涓涓却在被那个畜生欺负,心就刀剜一样的疼。 “你闭嘴,轮得到你说话吗?”如果可以她现在想拿把菜刀劈了这个忘恩负义的侄女,可是云海岚知道自己做不到,云娇娇她妈正虎视眈眈在旁边看着呢,就怕自己伤了她的眼珠子。 她心里一阵悲哀,这是怎样道德沦丧的家庭,自己的闺女被别人给睡了竟然如此沾沾自喜! 简直是自甘下贱! 倒座房外就是别的人家了,云老太大声呵斥着云海岚:“有话不会回屋好好商量去?在外头显着你能?” 几十年的积威,尽管云海岚已经快要恨疯了眼前这些人,依旧还是乖乖跟着这些人全都去了之前给顾涓涓和顾胜昔两个住的小偏房。 家丑不可外扬,云海岚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发生在顾涓涓身上的事。 她气冲冲率先走在前面,心中却一片悲凉。 尽管怎么解决这些事还没确定,但是家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朗了,他们要护着云娇娇这个抢走姐夫的贱蹄子! 外孙女婿哪有孙女直接? 外甥女婿哪有自家女婿得力? 这个问题但凡不傻的都能琢磨明白。 走进小偏房,钱慕尧已经不见了踪影,母暴龙一样发飙的卢迪也不知又去哪里发疯了,只留下床铺上死鱼一样毫无生气躺着的顾涓涓。 云老太进屋就开问:“涓涓,你男人去哪里了?” 卢赞就在不远处站着,旁边的云娇娇如影随形,就怕别人不知道这俩人昨天已经春风一度。 所以云老太口中的“你男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云家已经彻底乱套了。 顾胜昔也找个适合吃瓜的位置站好,云娇娇吃过一次大亏之后果然长了点脑子。 云家要怎样对付顾胜昔,是云娇娇提前泄露给她的。 所以顾胜昔吃过敏药和之后的昏昏欲睡根本就是装的,事实上就算没有云娇娇的提前预告,顾胜昔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你给我姑姑添添堵,顺便保障自己的安全,在这次谋算里全身而退,我不必再回那个穷乡僻壤,弄个好姻缘,我们两个各取所需,过后两不相欠,咱们以前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她倒是挺干脆。 “可是我听说赖狗子其实对你也很好。” “我知道,可是有什么用?我想要的日子他给不了。这回我按照姑姑的要求‘押送’你回来就根本没打算回去。” 云娇娇嘲讽的一笑:“你大概不知道吧,我们家已经把我给明码实价的卖了,卖给一个老鳏夫,那个人原本是给你准备的,可是他们现在把你安排去更能发挥价值的地方,所以就拿我来填原本给你的那个窟窿。” “可是凭什么?我要任由他们面团一样搓圆捏扁的作践?一次已经足够了。” “现在能说说你所谓的下乡之前就知道我会生病的事了吗?” 云娇娇狡黠一笑,云家人都是小骨架,云娇娇现在年纪小,脸上带着点婴儿肥,加上此刻肌肤出奇的白嫩,看着像是朵盛放的芍药,娇嫩欲滴。 “我姑姑告诉我的,她说你要是死在车上或者乡下,你所有的东西就都是我的,还暗示我万一你在车上没病死,就要我在乡下想点办法让你没办法回来,她就有法子让我领走你那些安家费。” 果然跟自己当初想的差不多少。 “其实我知道你姑姑想要我死,可是为什么她不在京里动手?我十一岁就开始在她手底下过活,太多机会可以让我死的无声无息了。” “有一次她说漏了嘴,我听她的意思好像是不知道你哪个哥哥在京里布置了人盯着你们家,她不好下手。” 顾胜昔的心脏忽然有一丝尖锐的刺痛,像是骤然被人在上面刺看一根针,拔出来再刺进去。 眼眶中渐渐有一股酸意。 顾胜昔是不幸的,她真的被害死在火车上,但是顾胜昔却又有一点比她幸运,她有哥哥一直在保护着,而自己没有。 顾胜昔压抑下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始仔细逐个步骤确定两人谁应该做什么,怎样让她们可以全身而退,让云家有苦说不出。 在顾涓涓离开偏房出去找人的时候,云娇娇就已经一棍子敲晕了她,再用准备好的安眠药用软管给她喂下去,双保险怎么折腾她都不会醒。 事关自己这辈子的幸福,这大概是云娇娇这辈子做事最缜密的一次。 她甚至没忘记给自己准备了点划开的猪血在擦脸油的小盒子里,合适的时候拿出来洒在倒座房的床单上。 而顾胜昔什么都没插手,只是帮着把顾涓涓拖到原本属于自己的那张木床上,静待钱慕尧到来。 顾胜昔准备的也很充分,她特意网购了一个仿真硅胶超级环保女朋友塞在交换场地之后属于自己的被窝里,然后才放心的回去别墅。 洗个澡,换上自己的桑蚕丝睡衣,洗澡刷牙之后美美的跑去太空舱里做了个全身按摩。 至于外面的兵荒马乱,呵,关她屁事! 脚上泡都是自己走的。 只是顾胜昔有一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卢迪是钱慕尧已经过了彩礼的媳妇,他们这样是在唱什么戏? 难道都到了这个年代钱慕尧还想着坐享齐人之福? 可为什么又偏偏一定要费那么大的力气找自己过来呢? 第206章 云家的闹剧 这个计划云海岚筹划得进可攻退可守,而且十分周密。 云娇娇只知道云海岚会给顾胜昔吃助眠之类的药物来帮助钱慕尧成事,只是具体如何实施她实在打听不到,这还是她花了大价钱收买家里可以收买的一切力量,并且又游说了自己的父母,毕竟傻子都知道自己和顾涓涓究竟哪个嫁给卢赞对云家才最有利。 而云娇娇这么做可以说简直是神来之笔,拉拢了这么多同盟就导致云海岚发现事情不对的第一时间,所有人都配合默契选择了帮助云娇娇。 她也算是很有心计了,整个云家竟然没人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做手脚让顾胜昔上当。 顾胜昔在饮食上格外谨慎小心,虽然她刚一到云家,云娇娇就已经开诚布公跟她和盘托出全部计划,可是有了上辈子的经历,顾胜昔怎么可能去信任云娇娇这种人? 顾胜昔哪怕预先知道宴无好宴,云家人必定会利用这个晚上搞事情,早就有所防范,可她还是被云海岚给算计得过敏了。 如果不是她身怀外挂,表面配合着吃了那些药,而实际上是直接丢进别墅的垃圾桶里;如果不是有云娇娇跟她里应外合,她这次大概真的要悲剧。 而现在顾胜昔舒舒服服躺在自己的大床上,高清投屏里放着自己喜欢的电视剧,床头柜上一小碟南瓜蛋挞,手里一杯桂花米露,小日子惬意得不要不要的,甚至她还可以随时探查到外面的情况。 只是听到的内容令人不适。 因为钱慕尧的暴戾和残忍简直让她毛骨悚然。 尤其在他舒爽得魂飞天外时那些喃喃自语的话,解开顾胜昔的一些疑惑更令她后怕不已,同时内心深处顾胜昔也愈发对云海岚恨之入骨。 “这样一动不动的,像一具尸体,真可爱呀!” “小宝贝你别怕,我们钱家人都是很负责任的,既然占了你,就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歪嘴龙王的油腻笑容让顾胜昔又恶心又惊悚。 她并不是怕钱慕尧这个人,而是他那种近乎于b态的样子,似乎现在跟他共赴巫山的并不是一个活人,偏偏钱慕尧还一脸享受。 一动不动的女人,亢奋无比的男人,这场面实在是让人脊背发寒。 他前一秒还在软语温存,像是十分宠溺,转瞬间又疾风骤雨,如同面对杀父仇人:“你们都是贱人!卢迪,你以为赔给我一个,我就会放过你?做梦,贱女人,都是贱女人!” 顾胜昔努力忽略那些辣眼睛的画面和辣耳朵的声音,筛选出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信息。 一个是钱慕尧真的想娶她,不过好像跟她的家世没有关系,因为钱慕尧娶她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某些阴暗的癖好罢了。 一个是卢迪之前跟钱慕尧果然是那种男女间暧昧的关系,两个人之间必然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自己这个媳妇就是卢迪赔偿给钱慕尧的。 作为后妈的云海岚是这桩交易的纽带,卢赞求娶顾涓涓,想来跟云海岚把自己送给钱慕尧做领证的玩物存在一定的因果。 顾胜昔抬头看看,发现她头顶没有大光圈,嗯,所以没必要去做那个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圣母。 想来钱慕尧选她只是因为顾胜昔年纪幼小,无力自保。 而那个不作为的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也盼着她不明不白的死了或被人控制着,一辈子别出现在他眼前。 这又是一个最恰当的除掉顾胜昔的好办法,纵然真被某个哥哥布置的人手察觉了,对外也好交待,是顾胜昔自己不检点,看见个有权有势又长相英俊的小伙子,不知廉耻跟人家睡了。 到时候云海岚甚至还可以颠倒黑白说,她为了让钱家娶顾胜昔付出多少努力,反正在顾胜昔身上类似的事情没少发生。 只要钱家得了手,顾胜昔就是钱慕尧永远逃不出掌心的禁脔,事情的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而整件事情里始终没有露面的顾霆,肯定是那个被不孝女儿伤透心却又无能为力的可怜老父亲。 云海岚唯一漏算的就是云娇娇的野心。 尤其在云家人还不小心暴露出,等云娇娇完成任务之后就会被打包高价卖给那个车间主任老鳏夫。 果然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所以原本已经快要不死不休的顾胜昔和云娇娇联手坑了云海岚,而云海岚现在又被自己的娘家来了一个致命背刺。 云海岚是一夜梦碎,顾涓涓则是一夜之间从天堂到地狱。 纵然面对云老太的责问,她也不再如从前那样恭敬礼貌的回答。 她一动不动不代表听不见外面的争吵。 回给云老太一个讥嘲的笑,她抬眼看着卢赞,口中回答:“姥姥你是青光眼还是白内障?我男人不是跟你的好孙女站在一起呢?赞哥,你现在要是过来,我权当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言外之意就是不计较卢赞跟云娇娇昨天晚上的荒唐。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了,对不起,涓涓,朋友妻不可欺,你现在已经跟慕尧是这种关系,我们之间肯定是不可能的了,而我昨天喝了点酒,又把娇娇当成了你……” 他闭着眼,似乎无限痛苦:“好在慕尧说不在意这些,他会按照正常程序过来迎娶你。” 原本了无生趣的顾涓涓似乎被激怒,“呼”的一下坐起来,身上斜斜搭着的被子直接滑落,露出遍布淤痕、青青紫紫的肌肤,甚至有些地方都被咬得破了皮。 众人一阵惊呼,云老太气得使劲往地上敲着拐杖:“还不快穿了衣服,不知廉耻的东西,大姑娘家家的一点都不知道自爱,像什么样子!” 云海岚心中无比悲愤,扑过去把被子重新盖在顾涓涓身上。 “娘,究竟谁不自爱,为什么我好好的闺女被人给……她却爬了自己姐夫的床,你怎么说出‘不知廉耻’这样的话来?” “奶奶,小姑姑,你们都别吵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赞哥哥,我们还是算了吧!” 云娇娇一边说一边努力挣扎想要放开被卢赞拉着的手,一副想要冲出去轻生的样子。 第207章 既然不让走,那就广而告之吧 真是精彩。 顾胜昔简直要给云娇娇鼓掌。 经过那次窝棚事件之后,云娇娇的演技全面向赖狗子看齐,大有青出于蓝之势。 其实原本在顾家,顾涓涓这一手拉踩玩的就特别好,顾胜昔的跋扈乖张可不就是被这娘俩的阴谋阳谋一点点逼出来的? “你又没做错什么,看错人的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卢赞敢于承担又大义凛然,倒像是干了什么见义勇为的好事一样。 云海岚已经知道,自己在云家找不到任何一个同盟,然后她发现一脸看好戏表情的顾胜昔,顿时满腔怒火再度被勾起。 “顾胜昔,早上你可以说出去晨跑了,那我问你,大晚上的屋子里进来人了你不知道?你就任由别人欺负你姐姐?” 顾胜昔一脸无辜:“我昨天过敏了,药好像是你们给的吧?大家都知道吃了过敏药以后会犯困,我一觉睡到天亮,再说就算顾涓涓被窝里有人,安全措施做的不到位应该是云家的问题,任由别人钻进被窝却不声张那是顾涓涓的问题,我吃药犯困,难道她也吃了过敏药?”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云姨,我是你们云家请来参加订婚宴的客人,不是顾涓涓的使唤丫头,你要搞清楚。” 说到后面,顾胜昔的话已经像是带着冰碴子般没有一点温度。 “你这是搞丢了自己的女婿没地方撒气,所以就老太太吃柿子捡软的捏?那你可打错主意了,我是顾霆的闺女,跟你云海岚没有一丁点关系,想拿捏我,你不配。” 丢下轻飘飘却侮辱性极强的“你不配”三个字后,顾胜昔转身就往外走。云海岚给她的她受着了,她回报给云海岚的已经全部奉上,戏也看完了,与其留在这里看这些恶心的人,还不如溜达溜达买点需要的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不到一米六的小姑娘,一身笔挺的军大衣尽管穿的臃肿却依旧可以看得出身姿亭亭玉立,那顶狐皮帽子更是给小姑娘平添几分娇软和贵气,尤其是此刻微微愠怒、面罩寒霜的样子,让人想远观,更像抓到怀里亵玩。 钱慕尧微微眯着眼,对身边的卢迪说道:“我可以娶了那个什么顾涓涓,但是这个丫头我也要,你只要把她给我弄来,我们之间的账清了。” 卢迪本就满腔怒火,她寻个机会想去弄死那个越看越猥琐的男人,却只是用榔头砸断了那小子的一条腿,这不够,远远不够! 结果钱慕尧却跑过来扯着她胡搅蛮缠:“怎么,你们觉得随便弄个女人过来,这事就算完了?” “你差不多得了钱慕尧,顾涓涓那是我未来弟妹,也是黄花大闺女,白白便宜了你还要怎样?” “你看那小丫头脑袋上的狐皮帽子漂亮吗?” 卢迪没想到钱慕尧忽然来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点点头应道:“嗯,是挺好看。” 老实说就算是在帝都,她也从来没看见过这么雪白绒嘟嘟的帽子,别说顾涓涓想要,就算是她也想要。 “如果我说送你一顶同样的帽子,回头却给你拿过来一顶赶大车戴的狗皮帽子,你会开心吗?”钱慕尧依旧笑得如沐春风,可是卢迪知道这个王八蛋平静的皮相下包裹着怎样一颗扭曲的心。 “你什么意思?”卢迪蹙着眉不耐烦的问。 “对于我来说,顾涓涓就是那顶狗皮帽子,懂了吗,所以我要狐狸皮的有错吗?你们本来答应我的也是这顶狐狸皮的,凭什么你们以次充好我就要乖乖的受着?” 他歪歪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来:“卢迪,我们之间为什么会有这场交易,没人比你更清楚吧?” 于是走到云家二道门的顾胜昔就被卢迪给拦截住了。 大杂院外那些街坊邻居都知道老云家出事了,只是里面的门户关的严实,他们也都堵在这道门口,现在眼看着战场从内院蔓延到外边,顿时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瞬间摆出吃瓜群众该有的敬业精神,把三个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卢迪素来不惯着任何人,她扯着顾胜昔就想往云家二道门里拎:“怎么,想趁乱逃走?” 顾胜昔只是觉得这里太脏,她不喜欢呆在垃圾堆里,逃倒是真的谈不上。 既然有人不让她走,那索性就把事情闹大一点。 “快点来人啊,卢大小姐要追究你们强j她的事情呢,连我一个无辜路人都不让走呢,你们今天的订婚要还要不要举办?到底是姐姐嫁哥们,还是妹妹嫁姐夫?受害人卢迪在门口跟我要交代,哎呀,你们云家的丑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胜昔话里信息量之大,让外边人群顷刻之间就炸了窝,好几个人顿时以豹的速度窜出去寻找自己的小闺蜜老金兰来有瓜同吃。 有大瓜!京城第一瓜!保甜保熟,速度出来吃! 担心家丑外扬的云家人顿时脸色黑如锅底,云老太更是敲着拐杖在屋子里破口大骂,把顾胜昔家的亲戚挨个问候个遍:“还不快点把那个黑心烂肺的赔钱货弄回来!” 别说云老太,就连卢迪现在都想塞住顾胜昔的嘴巴,可是说出去的话像是泼出去的水,出去很容易,回收很困难。 云海岚现在也只好暂时放下一蹶不振的顾涓涓,出来收拾烂摊子。 毕竟一个不好可能会影响到她跟顾霆的婚姻。 到时候可就更得不偿失了。 她恨恨瞪了一眼云娇娇,早知道顾胜昔会乖乖回来,还不如不叫这个搅家精监视她了。 云娇娇瑟缩一下,手指紧紧抓着卢赞一根手指头,看起来可怜兮兮,低垂的颈窝露出一枚殷红的小草莓,卢赞想起昨天夜里的销魂滋味,反手捏捏她的手指,悄声说道:“你别怕,赞哥哥护着你。” 云海岚跑到二道门才看见,似乎整个大杂院能来的都来了,还有不少不是胡同里的街坊邻居,也全都闻讯而来,一个个拔着脖垫着脚往里看,简直巴不得他们能搭一个戏台子方便大家参观。 第208章 乱套了 “都散了吧,散了吧,有什么可看的,我们家老顾这个小女儿的疯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动不动就张嘴胡说八道,大家可千万别当真。” 众所周知,凡是经过官宣否定的才都是真的。 帝都的冬天不及东北的凛冽,自然更加无法冰封人们一颗吃瓜心的熊熊烈火,云海岚见谁也不走,于是擒贼先擒王去拎顾胜昔:“小昔啊,云姨知道你不高兴下乡,怀着满腔怨恨回来的,可是……” “哦?原来你认为我下乡会不高兴会满腔怨恨啊,那你来说说为什么明知道我不高兴当初还要自作主张给我报名下乡?你不是号称社会主义好后妈吗?其实是我两个哥哥都被你欺负走了,所以我爸亡妻留下的我就成了你眼中钉、肉中刺,对吧?” 比胡说八道、倒打一耙? 谁不会? 更何况顾胜昔说的基本属实,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又不是玩梦幻西游回合制,必须等你发完一波才轮到我回击。 一级嘴炮比扎心,二级嘴炮比语速,顾胜昔扎心加语速,谁也挡不住。 没等云海岚反应过来,顾胜昔继续滔滔不绝:“下乡出发的那个早上你还往我饮食里动了手脚,一机部家属院谁不知道我是早产儿,身体虚弱,你就特意给我吃变质的东西要我在火车上拉肚子。” 顾胜昔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真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可怜我年纪小没什么见识看不出来,我后妈叫我多带点漂亮衣服和鞋子,去了东北才知道,一进立秋那边早晚可凉了,你什么都不给我准备还鼓动我多带布拉吉,你说说你安的是什么心?要不是一起下乡的知青和大队关照,我冻都冻死了。” 她红着眼圈使劲眨巴着眼睛,倔强站立在人前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可是说出的话顷刻之间就让几个大妈大婶酸了眼眶。 下乡有多苦大家虽然没感同身受,可是知青不说每家都有,亲朋同志家、街坊邻居家,总有那么几个下乡的人,无一不是哭诉着乡下有多艰难。 唯独这个看着娇娇嫩嫩的孩子却在夸奖下乡地方的人好,可见在后娘手里讨生活该有多艰难。 尤其云海岚长得四方大脸,天庭饱满,看着挺慈眉善目,却是个嘴甜心苦的。 人们的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 此刻若是有人注意观察,就会发现顾胜昔双眼紧盯着人群中的某个地方,一脸惊讶和欣喜,不过这表情顷刻之间尽数散去,她又变成之前那个倔强而可怜的小姑娘。 云海岚已经察觉到顾胜昔如今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锯了嘴的葫芦只知道生闷气,可也没想到这死丫头一张嘴跟机关枪一样突突个没完,嗯,可不是,此刻小崽子藏在人群里,一只手不断比划着木仓的样子。 云海岚简直快要气死了,都说东北那边有什么萨满教,遍地都是大仙,难道她这是在做法?比划着木仓嘴巴就真的像木仓了? 那她可不可以比划一把菜刀,然后剁了这个惹是生非的小贱人?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大领导说过,建国之后不许成精。 云海岚想要抓住顾胜昔弄回院里再好好收拾,可死丫头东躲西藏在人群中来回的穿梭像条油滑的泥鳅,几次下来没摸到她一根汗毛倒是把自己累得气喘如牛。 顾胜昔几个月的农活、跑山加锻炼可不是白忙的。 抽空看了一眼已经离开的两个背影,心情大好的顾胜昔一边跟云海岚躲猫猫一边嘴巴也不闲着:“你的宝贝闺女跟未婚夫单位的同志钻了一被窝,你也好意思怪我?这是我能管得了的事情吗?跟她住在一间房子我都嫌脏,幸亏早上我没在那间屋子,不然跳进黄河我都洗不清。” 她把云海岚可能会泼给自己的脏水提前都叫破了,急得云海岚直恨不得一把抓住她撕碎了这个小贱人。 可是云家人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也让云海岚怄得想吐血。 其实如果不是牵扯到云娇娇,云家人也早就把小毛丫头拿下了,不过眼下他们巴不得顾胜昔多说点,彻底坐实了云娇娇跟卢赞的婚事。 涉及到利益纠葛,云海岚才看清楚自己的娘家人竟然完全不顾全大局,只冷眼看自己的笑话。 莫非她丢人云家就能捞到什么好处? 无奈之下云海岚只得主动开口求自己的兄弟和侄子们一起帮忙,先一致对外解决了这个满嘴胡吣的死丫头,至于他们之间的矛盾再回去慢慢解决。 听见云海岚服了软,云娇娇的父母和云家大哥大嫂这些人才互相对看一眼,一起加入围剿顾胜昔的战团。 看热闹的虽然同情顾胜昔,可毕竟那是人家的家事,没见顾胜昔那个一机部的爹自己都不管吗?尤其老云家人多势众,又都是胡搅蛮缠不讲理的,适当表示一下同情是可以的,给自己惹来一身骚却大可不必。 人同此心,看热闹的自然就四散开来。 爱心可以随意泛滥,雪中见过几人送炭? 送炭的没有,倒是出来个添乱的。 卢迪直接对着顾胜昔喊话:“你要是答应嫁给钱慕尧,我就帮你解决了眼前的麻烦。” 顾胜昔就猜到不可能如此轻易过去,否则卢迪也就不会在二道门这拦截自己了。 “你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你当胎盘给丢了?没有十年精神病史都说不出这么缺心眼的话来,钱什么的不是都跟顾涓涓睡在一个被窝了?再说,要说婚姻大事那你也要先关心自己一下,我早上出去跑步时看见你把跟你睡一起的那个男人打得鼻口窜血,他现在还活着吗?” 卢迪的脸瞬间其黑如锅底。 本来关注度都在二道门里隐现的那对手牵手出现的男女身上,众人顿时又都把目光集中在卢迪身上。 原来这才是个狠人! 这就是个母螳螂啊,上一秒恩爱缠绵,下一秒尸骨不全。 看着明眸皓齿挺好看一姑娘,怎么手这么狠的吗? “顾胜昔!你胡说八道也要有个度,别以为我堂弟要做你姐夫我就要对你无底线的忍让,信不信我报公安抓你?” “谁要报案,抓谁?” 第209章 人来 随着一声威严的问话,四个身穿藏蓝色统一服装的制服叔叔步履生风走了过来。 为首的人四方脸,肤色微黑,双目炯炯,两道视线跟刀子一样,就算是卢赞、卢迪家里经常会出现穿着同样衣服的人,此刻也不免心下惴惴。 卢迪觉得这是她一辈子说话最雷厉风行的一次,还没等报案呢公安就到了。 可问题是她只是随口说说吓唬一下顾胜昔,没真的想叫公安来把已经乱七八糟的事态继续扩大化啊! 而原本凶神恶煞一样抓人的云家人全都蔫了,唯独云娇娇的爸爸云海波腆着脸上去套交情:“同志你好,谁也不抓,我们只是在管教家里不听话的小辈,抓什么抓啊,咱们都是家人,我女婿是卢赞,你们知道吧?” 看见四个公安依旧铁面无私、不为所动的样子,云海波凑近最前面那个看起来像干部的黑面神,还伸出一只手做出传声筒状想要说什么。 奈何被对方一个擒拿手直接把一只胳膊反剪到背后,疼得云海波龇牙咧嘴:“同志,家人,都是自己人啊!真的,我亲家是卢存忠!” 四方脸见这人不过是想要来套交情的,遂放开云海波的胳膊:“对不起,这位同志,我刚才职业习惯,没伤着您吧?” 云海波一见对方态度果然大转变,顿时变得趾高气昂,同时内心已经欣喜若狂,还是他宝贝闺女争气啊,看见没,攀上卢家这样吃皇粮拿真家伙的亲戚,他们从此以后跟这些大杂院的穷酸们再也不一样了! “没事没事,你下次也要注意一些,你这人手劲这么大真要是碰着磕着哪个惹不起的人,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好在我这个人一向大度,不愿意跟人斤斤计较。”云海波无业,这辈子打过交道最大的官就是原本的保长、如今的居委会主任。 在他眼中,帝都格炜会主任那就是过去的诸侯国王,封疆大吏,下面分区的自然也都是了不得的大官,他亲家也在那个行列,约等于他也是大官。 所以小公安肯定要害怕他,唱大鼓书的不是说,宰相门子七品官,更何况他不是门子,而是亲家呢! 于是云海波模仿着领导们的派头挥挥手,指着不远处并肩而立的一对男女,略带些不耐烦的语气:“这是我闺女云娇娇,这是我女婿,卢赞,卢家,你们都听说过吧?所以呢这里没你们什么事,都是我们的家事,孩子不听话我们自己管管就好了。” 周围吃瓜群众几乎个个一脸黑人问号: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那可不行,我们刚才接到有人报案,说柳条街道拐把子胡同姓云的聚众1耍1流1氓,参与人数起码超过四人,并且已经引起群众聚集围观,情节十分严重,现在核实一下具体情况,记住,要有一说一不许撒谎,不然的话我们会依法对试图掩盖罪行的人加以惩处!” 这一下顿时云家所有人的腿都软了。 到了这个时候藏匿在人群中的朝阳群众、西城大妈、海淀网友以及丰台劝导队纷纷提供所见所闻,帮忙复盘案件。 四位同志很快捋清了整件事情的脉络。 有人一指顾胜昔:“他们还不许这小姑娘说实话,这不刚才要不是你们过来,哎呦,这小姑娘可能就给逮回去了,作孽呦!” 云家人也想反驳,奈何双唇难敌四嘴,群雌粥粥,再加上之前那位黑面神的警告,云家辩驳的声音越来越小。 现在别说卢迪,就连卢赞和钱慕尧的脸色也都十分难看了。 俩人之前约好的同一晚上做新郎,如果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很可能他们又要相约同一白天进班房了。 钱慕尧于是从兜里拿出一盒市面上很难买到的好烟,递给黑面神一根被婉拒之后又分别递给另外三人,依旧都被拒绝。 钱慕尧既不生气也不尴尬,自在的给自己点上,然后一派平静的说:“其实这都是大家误会了,今天是我和延平分区卢队家的儿子一同举办订婚宴,我一哥们喝大了,打赌说今天想办法叫我们订婚不能如期举办,于是就出去瞎嚷嚷,让那位小姑娘给当真了。” 说完他立正,给四位同志鞠躬:“对不起啦,都是我们不好,开玩笑没掌握好尺度,还请几位行个方便,我也不太想这样的事捅到我们家老爷子那去,要不我可给他在京都丢人丢大发了。” 顾胜昔听得暗自称赞,这个瘪犊子要是不bt的话,的确是个人物,这话叫他说的简直滴水不漏,既完美解释了事情由来,又提点了几位他和卢赞的身份,而且态度太十分尊敬,绝对给到黑面神四人面子和台阶。 厉害啊! 尽管这个时候四位同志已经有人隐约猜测出钱慕尧和卢赞的身份,但是黑面神仍然说:“最好是一场误会,只是我们也不能听凭你们的一面之词,刚才周围这些热心群众提到了云娇娇和顾涓涓以及卢迪几位同志,我们想分别详细询问一下,职责所在嘛。” “理解,没问题,完全没问题,几位这就跟我们去里面问话?街坊邻居们也多些大家操心了,以后我一定会约束我的哥们,不许他们再这样胡闹,简直是给机构添麻烦!” 钱慕尧和四位同志虚与委蛇之时卢赞已经带着卢迪提前溜进二道门里。 去干什么不言而喻。 顾胜昔也没想通过这种事情就可以一下扳倒卢赞和钱慕尧,自然没有出言阻止。 要知道这里可是帝都,这点事情就能把那两位送进去的话,云海岚也就不必像伺候太子爷那么敬着卢赞和钱慕尧了。 总之确定这里面不会牵扯到自己,而且为了摆脱这件事的影响,想来顾涓涓是必定要嫁给钱慕尧了,因为顾胜昔已经把这些事给叫破,这年月不结婚就酱酱酿酿,那就是在耍流氓。 四位同志被请进二道门,吃瓜群众没办法再继续现场直播观看,大部分一边议论一边回家了,还有极个别仍不死心,在门口闲聊着不肯里去。 而顾胜昔小跑着走出大杂院,胡同口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在等着她。 第210章 戾 高个子的人是赖狗子,矮个子的自然是君凛。 只是不知不觉间,那个小小少年如今的身高已经快追上成年人的赖狗子,大概正处于抽条的时候,并不如何健壮,却因了一身的冷锐锋芒像是一把出鞘的神兵利刃,再加上紧蹙的双眉,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我很不好惹”的气息。 和君凛的臭脸相比,旁边的赖狗子就真的像个丢了魂的赖狗子了,整个人像是被骨骼撑起来却又无人操控的驴皮影一样耷拉着,甚至连头发都没精打采。 “你们怎么来帝都了?”顾胜昔习惯性去rua君凛的脑袋,够不着她就垫着脚。 而少年依旧臭着脸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并没有如从前那样俯下身子来配合她顺毛。 这是……生气了? “小阿凛,怎么了啊?”顾胜昔好脾气的问。 可她越是这样好声好气,君凛的脸色就越难看。 “老大是在生气没有保护好你。”一直做背景的赖狗子只好适时出面做嘴替。 “你们为什么来帝都?”顾胜昔像是想到了什么,了然看了赖狗子一眼。 后者一脸苦笑:“本来这次是潘六爷和雷子哥过来送货,这边高价要一批洋柿子、黄瓜和韭菜,老大知道了就要亲自过来,还特意带着我说要我提前跟媳妇团圆团圆。” 结果倒是恰逢他媳妇订婚。 就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顾胜昔现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俩人曾经合谋想要祸害了她的清白,结果赖狗子被自己威胁伤害反弹,云娇娇自食其果。 其实这段时间整个刘家大队都在夸奖赖狗子,说他“浪子回头金不换”,自打云娇娇进了门,赖狗子的确比以前强了不知多少,知道过日子了,还混进民兵队想办法挣钱养婆娘,而且对云娇娇也算知冷知热。 赖狗子其实脑子很聪明,这人要是好好干,将来未必不能干出一番成就。 别的不说,就凭他大冬天的靠着自己双面间谍的身份混得肥吃肥喝,足以说明这人脑子的确有点东西。 屯子里不少人都说看走了眼,早知道这个混犊子娶了婆娘就知道奔日子,还不如把自家闺女嫁过去,结果白白便宜了个外来的知青。 嫁给赖狗子,上不用侍奉公婆,下没有小叔子小姑子这些累赘,更不用应付妯娌和晚辈,赖狗子虽然又馋又懒,可却是个知道疼媳妇的。 嫁过去就当家,这么一看还真是门不错的亲事。 但是人家云娇娇不这么想啊! 和从前的没脸没皮没下限不同,现在的赖狗子不知道是不是跟君凛在一起时间久了,竟也带着几分凶戾之气。 “大……”看看旁边一脸懊恼的老大,赖狗子默默咽下“大嫂”这个称呼:“妹子,你能不能帮我叫一下娇娇,我有几句话想要当面问清楚。”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其实心里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却偏偏要一个让自己彻底绝望的亲口回应。 “不行,姓云的那些垃圾不让小昔姐姐出来怎么办?” “你别忘了,屋子里可还有四位制服同志呢,他们不敢。” “这地方这么脏,今天晚上就给它祭天。” 君凛一想到之前听见的那些话就有股把眼前所有一切都拆了炸了彻底毁灭的冲动。 他那么好的昔昔…… 不是来这种破地方给人糟践的! 君凛听得很清楚,那个杂碎说昔昔是狐皮帽子而他不要狗皮帽子时,眼神的阴暗和肮脏。 君凛摸摸裤兜里那个过滤嘴烟杆一样的小圆筒,只要他想,那个杂碎现在已经尸横当场。 只是昔昔一而再的叮嘱他,这是外面的世界,有必须遵守的律法和不得不接受的规则,这里不是他的茶碗子山。 县太爷多少爪牙都被他留在大山里不是做了野猪饲料就是做了花草树木的肥料,可是这里不行,尤其现在脚下的这个城市,是整个郭嘉的心脏,他不能乱来牵连到昔昔。 可是…… 君凛背在身后的拇指和食指不断来回捻动,他的手真的很痒,钻心的痒! 多希望这里是茶碗子山啊! 脑海中不期然回响着那个讨厌的女人的话:“你喜欢山林,可是你的小昔姐姐可不见得喜欢,她是京都长大的孩子,向往繁华自由的世界,你忍心禁锢了她跟你一起在这莽莽山林中做一对野人?” “鸟儿长了翅膀,是用来飞翔的,在地上蹦跶的,那是野鸡。” 君凛很讨厌姓何的,她白天黑夜都缠着昔昔,还跟他说这些让他心里很难受的话。 可是怒气冲冲离开的时候君凛心里就清楚,那个讨厌的女人说的都是真的。 昔昔喜欢大山就像是他那天吃的驴打滚儿,偶尔吃两个很开心,天天吃就会腻得慌。 想到有一天昔昔会离开这里,尤其听到那个女人说,昔昔将来还要去考大学,跟很多人同吃同住三四年,君凛就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明知道现在跟姓胡的之间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可他没有任何心情去部署接下来的一切,他要去帝都,去找昔昔! 然后君凛就打着关爱下属的旗号借由首次合作需谨慎的理由来了帝都。 兴冲冲打听到了老女人的娘家,结果却看见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尽管心情很不好,但是赖狗子仍然被老大忽然迸发出的杀意吓得一哆嗦。 不会吧? 难道他觉得是大嫂红杏出墙,想要弄死她? 那自己要不要效法一下? 毕竟大嫂那边还只是姓钱的内心一个想法,大哥都要杀人呢,他的婆娘却已经…… 顾胜昔跳起来敲君凛的头:“想什么坏主意呢?这些基本都是我谋算好了的,也亏得你们过来帮我彻底补足缺失的一环,你不许做坏事。” 顾胜昔指着身后一扇扇不同颜色不同新旧的门:“你知道这个大杂院里有多少户人家吗?可不许像在家里边那样任性妄为,谁害了我们,我们可以十倍奉还,但是不要连累无辜,懂了吗阿凛?” 第211章 卡丁车 听到顾胜昔的话,君凛身上那股阴郁顷刻之间消散,他目光炯炯:“真的可以还回去十倍吗?” 顾胜昔:…… 赖狗子的心情似乎都转好了一丢丢,他的老大果然一如既往只抓自己想要知道的重点。 “云家这两天大概都会很混乱,你想见云娇娇现在还真算是个最佳时机,我试试能不能把她叫出来。”顾胜昔叹了口气:“我也只能帮你到这。” 赖狗子在这一声叹息中已经听懂了所有内容,可是他仍旧想要云娇娇亲口把话说出来。 深深给顾胜昔鞠躬:“谢谢!” 顾胜昔没再废话,径直又转回胡同左拐一道门右跨一个院,走迷宫一样拐进二道门,果不其然,屋子里气氛一片祥和,黑黑神已经带着三个同志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顾胜昔一进院子云娇娇就发现了,见她冲自己招手,于是有点羞怯的红着脸说:“我……我想去厕所。” 得到允许之后她就悄悄的溜了出来。 该解释的都解释了,最主要是云家完全没有找到受害人这种生物,只有两对本来就决定要今天订婚的情不自禁的年轻人,在这激情四射的夜晚干柴烈火了一下而已。 在案件造成的危害并不太大且没有涉及到几大原则问题,郭嘉历来是民不举官不究。 热心群众再热心,没有受害人出来指认,制服同志们也不愿意非要把这种事情上纲上线,云家态度很好,那两位有背景的公子爷也不是嚣张跋扈之人,在两对新人一再确认,今天的确是他们的订婚宴,而且饭店已经定好,如果不是这场意外的话他们可能现在连语录都读完已经各自佩戴小红花礼成了。 听到云海岚这种半开玩笑式的抱怨,黑面神也没感觉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 “职责所在,既然穿了这身衣服,就要对得起这身衣服,对得起人民给我们的信任。” “的确。实在是惭愧,给同志们添麻烦了,都怪我们家那个孩子年纪小不懂事,瞎嚷嚷。” 黑面神看了一眼云海岚:“我倒是觉得做家长的还是要约束一下,过哪条河脱哪只鞋,我们上岗那天领导就一再叮嘱,必须要照章办事,所以有些事情该走什么程序就走什么程序,尽量还是别太着急,您说对不对?” 一番敲打让云家人都有点讪讪的,连声应是,心中却不以为然,尤其是云海波, 心中暗自想着,等爷成了卢赞正儿八经的老丈人,你丫再跟爷人五人六的大嘴巴呼你。 经过一番折腾,云家人这边紧锣密鼓的开始张罗着一会的订婚宴,本来是一个人的现在又要添一对,准新人双方都要各自准备一些东西,比如预先要过的部分彩礼,现在只能全部折现,再有就是大红绒的胸花、头花,都要再准备一套。 卢赞心情倒是不错,云娇娇知情识趣,可比顾涓涓那个楞要装凤凰的土鸡懂事多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说是出去厕所回来之后,她的脸色就不大好,一双大眼睛红彤彤的,看着更加惹人怜爱。 对云娇娇一笑:“一会饭店见,快点过来。” 云娇娇娇羞的捏着衣角低低应了声好,她低垂着头露出白白嫩嫩的一截脖颈,卢赞隐约捕捉到里面的一块红痕,那是他昨天晚上留下的,想到此,心中不由得一阵燥热,跟钱慕尧、卢迪各自把自行车开了锁。 云家人一片艳羡。 真牛啊,三个人三辆自行车。 卢赞很满意云家人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潇洒的跨在车座上大长腿用力一蹬,然后重重往鞍座上一坐…… “啊……啊啊……” 随着一声闷响,自行车鞍座掉到地上,原本是柔软的带着弹簧的三角形鞍座变成一根向上戳起的钢铁秃撅撅…… 很多人在这一瞬间都想到了一个成语——以卵击石。 下一秒装逼失败的卢赞就已经哀嚎着毫无形象蜷缩在地上,弓着腰像是一只刚被捕捞上岸的竹节虾。 吓得正要和卢赞一样疾驰而去的钱慕尧赶紧立正站好,仔细检查自己的自行车鞍座,果然,一碰就掉了。 钱慕尧暗道一声侥幸,得亏他在人群中寻找那个小狐狸的影子耽搁了一会,不然现在缩在地上原地画圈的就变成自己了。 旁边本来怒气冲冲的卢迪愈发怒不可遏,因为她的鞍座也一碰就掉,想想吧,倘若把自己换成倒霉催的堂弟…… 那得多疼啊! 这一变故再度引起附近两三家的围观,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孩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画面,于是好奇的问:“我在街上看见的自行车跟这个不一样啊,他们这个怎么还掉脑袋了?” 顾胜昔看着身边板着脸十分平静的少年,忍着笑回答鼻涕孩的问话:“因为……他们骑的不是普通的自行车。” “那他们骑的是什么车?”每一个宝宝心里都揣着十万个为什么。 “呃……卡丁车吧。” “为什么叫卡丁车?”好奇宝宝又增加了一位,君凛小声问顾胜昔。 顾胜昔老脸一红。 她可以收回这句话吗? 她只是偶尔不经意的恶趣味,现在要怎么跟这个十四岁的少年讲什么叫做“丁丁”? 还好,云海岚发现了人群中一脸幸灾乐祸的顾胜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小昔,你跑那边干嘛去?这么大了还不让我省心,别哪里小伙子多你就往哪里凑,也老大不小的人了。” 还真是她的好后妈,时刻不忘记抹黑她。 “不往大小伙子被窝钻就没事。”顾胜昔笑呵呵回怼,云海岚瞬间青了脸。 同样青了脸的还有被顾胜昔甩在旁边的小小少年。 云娇娇早就扑过去一脸心疼搀扶起刚才还意气风发的卢赞,云海波也关切的问他要不要去街道卫生所看看去,毕竟今天是订婚的大日子,佝偻着像个老头子像话吗? 卢赞咬着后槽牙站直了身子:“没事。也不知道是哪个孩子这么调皮。” 云家这么长时间一直乱糟糟的,肯定已经找不到罪魁祸首了,还是抓紧完成今天的订婚仪式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