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有幸,与君知》 第1章 相遇 · 桃花族禁地,桃窟。 “放开我,放我下去。”白未清衣裙凌乱,被倒吊在树上,用极尽嘶哑的声音喊着,白皙的小脸顿时憋的通红。 “就凭你?也配!” 沈妍眼底满是轻蔑与不甘,白未清不过是一个灵力没她高的普通桃花妖,凭什么拥有族长的宠爱,明明她才是族长的亲生女儿!!! 现在,就连她喜欢的人也喜欢白未清,为什么!!!这白未清到底有什么好,让所有人为她神魂颠倒。 这到底是为什么?????? 沈妍缓缓走上前,发狠似的用手掐住白未清的脸,指甲嵌入皮肉, 一朵朵妖艳的“血花”瞬间蔓延开来。 白未清痛得闷哼了一下,喉咙也像被人掐住一般说不出一句话,被倒吊着的窒息感也经过这一掐显得更为剧烈,她双眼通红,脸色由红转为苍白,大汗淋漓。 她脸色微动,用那双通红的血眼死死瞪着沈妍。 “你居然还敢瞪我,”沈妍盯着白未清血红的双眼,怒火瞬间涌上心头,咬牙切齿狠狠地说道,“今天我就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沈妍用掐住白未清的手狠狠把白未清的脸甩到一边,然后顺势用力的扇了她一巴掌。 “呸~”,白未清被扇得重重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脸上似火烧一般的疼,转头看着沈妍气急败坏的样子,吐出一口血水。 “你今天杀了我,就没想过在族长那里怎么交代吗?毕竟我对桃花族还有用,咳咳。” 因着脸部力道的卸下,剧烈的窒息感稍稍缓解,白未清声音极其嘶哑,喉中血水呛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每说一个字,舌头都刺痛无比,似被千万颗钉子穿过,疼的她鼻子酸胀,眼睛蒙上了一片水雾。 “到时候人人都知道你沈妍是这样一副嘴脸,大好前途毁于一旦,真的值吗?究竟是要杀了我泄愤,还是拥有大好前程,我随你选。” 白未清这一番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于是便闭上了双眼。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让人心生怜惜。 “呵,你以为你这番话能唬住我吗?” 沈妍仔细擦着指甲上的血迹,眼底满是不屑。 “我等一天等的太久了,只要是我沈妍想做的事,就还没有做不到的,等我今日将你杀了,毁尸灭迹,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又有谁会想到是我做的。” “就算族长,呵,我那个娘亲,和你那些朋友觉察到什么异样去调查,到时候也为时已晚了。” 沈妍发出近乎疯狂的狂笑,将她的疯魔和野心展露无遗。 白未清听完,脸上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十分平静,似是决心慷慨赴死,又似是运筹帷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此时,沈妍运功,左右两手灵力化为火焰熊熊燃烧。 两手合一,火焰越聚越大,天地间,乾坤倒转,带有桃花印记的法阵瞬间开启,铺天盖地。 “乾坤两极,灵力合一,破!!!” 沈妍不断念着咒语,将法阵直直朝白未清攻去。 白未清微微睁眼,眼底一抹金光闪过,一瞬间,一个巨大五芒星的屏障挡住了法阵。 “怎么会??” 沈妍眼中露出一抹惊诧,她盯着眼前的白未清,感到她似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砰~” 屏障与法阵剧烈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随后,屏障内突然射出锋利的金色灵剑,将法阵刺穿,粉碎爆炸。 “轰”的一声巨响,灵力反噬,将沈妍击飞在地,金色灵剑刺穿她的胸口,血流不止。 “为,为什么会这样???”沈妍狼狈的趴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拼命喘息着,断断续续憋出一段话,满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会这样,沈妍,你先前对我百般的使绊子,处处为难我,我虽然内心非常不满,但都没有实际上对你干什么,次次说服自己你是我师姐,需待你好。” “可如今,你想杀我,想让我万劫不复,我虽仍旧留你一条命,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处处忍让你,你伤我一分,我便报你十分,你好自为之。” “我不是你案板上的鱼肉,你若再想拿捏我,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沈未清身上的束缚早已被她身上蓬勃的灵力冲开,她走近沈妍,目光清明坚毅,迎下面前之人狠毒的目光,吐出一口血水,说完话后,还未等沈妍开口,便将裙摆重重甩在她脸上,浑厚的灵力一下子便将她扑晕过去。 哼,不想听你讲一些杂碎的屁话。 你既然这么喜欢这个禁地,便让你睡上个三天三夜好了。 她转头便走,一头青丝飘扬,裙摆散开如绽放的花,洁白的颜色掺杂着血迹斑斑的红,触目惊心。 桃花林内,清灵居。 白未清推开房门,进屋后,弯曲着身子,将房门紧紧锁上,若仔细看,她的鼻尖、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细汗。 她将蜡烛一个个点亮,屋内一点点变得灯火通明,烛光笼罩着她的身体,竟将她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脸色衬出了一抹血色来。 屋内静谧,唯有一丝丝细微的蜡烛点燃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白未清把浴盆放满热水,撒下瓣瓣桃花,放下帷幔,用手指轻轻拂过水面。 随后,她将衣物尽数褪下,整个身子浸在水中,缓缓擦拭着身上的血迹。 穿上衣衫后,她走向卧榻,盘腿而坐,双手垂下,轻轻放在腿上,捏起一个催动灵力的手势。 一缕缕金色灵力自手中流出,盘旋在她周身,光芒愈来愈强,一瞬间便合成了一个巨大的五芒星法阵。 “星,瞬。” 白未清闭上双眼,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屋内,若不是那烛光微动,偶尔传来燃烧的响声,还得怀疑怀疑白未清是否走进过这间屋子。 她走在一片桃花林中,微风拂过,素白色衣衫飘动,朵朵桃花落下,洒在她身上,衬得她如同一个落下凡间的仙子一般,让人心神一动。 这是她在清灵居设下的结界,里面是一片桃花林,这片桃花林便是由她的灵力幻化而成,她自小便隐瞒众人设下此结界,在其中修炼灵力,如今,她已是桃花族灵力最高的人。 但,没有人知道她灵力到达了这种地步,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何要隐瞒众人,偷偷修炼。 白未清轻轻坐在被花瓣铺满的地上,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运转灵力,用满地桃花瓣将她紧紧围住,静心疗伤。 咳…… 咳…咳… 远处传来细微的声音,白未清脸色大变,眼睛猛地睁开,立马站起身来,飞起的花瓣瞬间落下。 是…幻觉吗? 她用手捂住心口,有些站不稳的晃悠了几下,眼前发黑,喘了几口粗气,过了许久,才缓过来。 待她站定后,便竖起耳朵,仔细听发出声音的方位,一只手捏起手势,缓慢的向前踱步。 这声音还在,这不是幻觉!! 但是怎么会,除了我,没有人能进的来,我的结界里怎么可能会有人! 咳…咳…咳… 咳嗽的声音还在继续。 越来越近了。 她警惕的找到了声音的源头,突然有些晃了晃神,随即,便飞快的躲在了一棵桃花树下,藏匿自己的身形。 他…… 是谁???? 此时,一个白衣男子依靠在桃花树下,桃花洒落满身,时不时咳嗽,颇有些病弱清冷公子的味道。 第2章 救人 噗……咳咳 一大滩鲜红的血自白衣男子口中喷出,他苍白的嘴唇瞬间染上了一抹血色,血液自他嘴唇向下滴着,慢慢浸染本就沾染了斑驳血迹的一身白衣。 他依旧躺在桃花树下,一声咳嗽吐血后,仍紧闭着双眼,气息微不可闻,仿佛死了一般。 若不是白未清异常警惕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见他微微起伏的胸廓,她便真要这么认为了。 他要死,也别死在这儿。 白未清指尖捏起,汇聚灵力,再轻轻弹在离白衣男子不远处的石子上,见白衣男子毫无意识,她便轻轻从树下走了出去。 在白衣男子旁站定,她更清楚的看到了他的样貌,长长的睫毛,高耸的鼻梁,刀削斧凿般的轮廓,俊美的摄人心魄。 白未清不禁看得入了迷。 “白未清,你清醒点,他只是一个闯入你结界的怪人,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是好是坏,难道你见到俊俏的郎君就色迷心窍了??看他看得这么入迷!” 白未清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脑袋。 “小郎君,不知道你是怎么闯入我结界的,但我白未清从不会对一个不认识的人见死不救,如今我将你救了,在你身上下一道五芒咒,若你醒来是个好人,我便将这道咒撤了,若你行歹事,我便叫你生不如死,这便是我救歹徒的代价!” 白未清轻轻蹲下,手一挥,金色灵力汇聚而成的五芒星瞬间进入白衣男子的体内。 白衣男子身子猛地一颤,随后便归于平静了。 “今天算你福大命大,遇见我,要不是我,你的小命恐怕得交代在这里了,你可千万要是个好人,不然我多难受,浪费灵力救一个歹人,多不划算。” …… 白未清用手架着白衣男子的的手臂,将他扶起,白色裙衣交缠在一起,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血花绽放在上面,美的动人心魄。 “星,瞬!” 他们瞬间就来到了屋内,蜡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仍在响着,烛光摇曳,两人的影子映照在墙上,随着烛光微微颤动而显得有些忽明忽暗。 白未清扶着白衣男子躺到床上,不料裙摆被他压住了,差点跟着他一起往床上倒下去,幸好她眼疾手快,扶住了床沿,一点一点将裙摆扯出来后才站稳。 嘶~这人可真重,害我差点摔倒,撑得我手痛死了。 白未清撇撇嘴,眉头皱起,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手。 “不过这人长的还挺俊俏的,救他似乎不亏啊。” 不不不,还不知道他是好是坏呢,怎么可以这么快就下结论呢?” 白未清此时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她用力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将白衣男子平躺着,手中催动灵力从头到尾将他的经脉检查了一番,发现他经脉尽断,毒入骨髓,已然是一个将死之人。 白未清非常惊讶,施加灵力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她知道他伤的很重,但不知竟是如此。 这种情况,若换做平常人,此时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但他,好像跟平常人不一样,他虽经脉尽断,身中剧毒,但是体内却还是有一股非常强劲的灵力在保护着他,吊着他的最后一口气息。 这股灵力,让白未清感到非常的熟悉,但是她始终想不起来到底何时何地接触过这股灵力。 算了。 看来,普通的治疗之术,是救不了他了,要想彻底救他,除非寻找传说中的“玄鹤丹”,但是“玄鹤丹”毕竟只是民间传说,要寻到那药,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白未清静静的思虑着,最后只能用自己在结界中习得的延命之术用于他身上,这术法她虽还未练得炉火纯青,只能延长一年的寿命,但是能解百毒,连接经络,被施术法之人可正常使用灵力,于常人无益。 一年之后,灵力尽散而亡。 所以在这一年内,必须找到解药。 白衣男子在白未清施法下渐渐醒来,他艰难的睁开双眼,茫然的看了看周围,最后视线定格在白未清脸上。 “你、你是谁?”白衣男子声音沙哑,目光中满是疑惑,挣扎着就要起来。 “诶诶诶,你先别起来,你受了重伤,现在身子虚弱得很,需要静养。” 白未清见他要起身连忙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会来到…这里”,白未清语气轻柔了起来,说到这里两个字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便观察起了他的眼神。 世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人的眼神,是绝对不会撒谎的。 “我?我、我、我是谁?我不太记得了,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白衣男子双手捂住脑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想出自己是谁,眼神里尽是慌张与茫然。 “那你从什么地方来的,你还记得吗?” “我从、从,我只知道,我被一束巨大的强光照着,身上很痛,其它的,我不知道了,啊~”,白衣男子用力抓着脑袋,他觉得头痛的快要炸开了,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好了好了,我们想不到就不想了,不要害怕,这里很安全,你放心,好吗?” 白未清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见到他这种样子,有些不忍,急忙抓住他的手,慢慢放到床上,柔声安慰。 “你饿不饿啊,想吃点什么东西吗?” “嗯。” 白衣男子安静下来,轻轻应了一声,眼角微红,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对了,你没名字的话,我帮你取一个吧,就叫,阿卿,怎么样?” 阿卿… “好。” 白衣男子目光闪烁了一下,轻声应道。 “那,阿卿,我去拿些吃的给你吃啦!你等着,别乱跑哦。” “等等,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白未清,白色的白,未妨惆怅是清狂的未清。” “未清,白未清。”阿卿嘴里小声嘀咕着。 “你还有什么事吗?”白未清询问道。 “没,没事,多谢姑娘。”,阿卿脸上染过一抹红晕,有些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我去拿吃的,你等着。” 说完,白未清便推开房门直奔膳房而去。 他似乎,没有撒谎,也不像一个坏人的样子,白未清边走边想着。 不管了,这个人还得考察考察,撤五芒咒还是日后再说吧。 阿卿躺在床上,目光深沉,观察着这个屋内的一切,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3章 阿卿命悬一线 “未清,未清,你去哪了呀,我都找你好久了,可算在这遇见你了。”小桃花妖小白高兴的跑过来抱住了白未清的腰,有些嗔怪,但更多的是高兴。 “小白,你怎么来啦?”白未清猝不及防的被抱了一下,有点被吓到了,看见来人之后,马上就平静下来了,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小白自小与她一起长大,她的脾性白未清最是了解。 “你还说呢,我们桃花族不是有一年一度的灵力比赛吗?我昨天想找你一起练习来着,但是你不在,所以我找了你好久,你到底去哪了?”小白抱着白未清的手紧了紧,似乎在诉说不满。 “哎呀,我昨天没干什么,就是贪睡在桃花林睡了一天一夜,这不今天早上才回来嘛,我跟你说,我还救了一个怪人呢。”白未清想了一会儿,决定不告诉小白真相,怕她担心,随后便用一种古怪的语气在小白的耳边说道,以此来转移小白的注意力,不然依小白的脾性肯定要对自己昨天失踪穷追到底。 “啊,你还救了一个怪人,他在哪?他在哪?”小白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放开紧抱着白未清的手,激动的说着,看起来非常的好奇。 “喏!他就在那个屋子里面,现在身体非常虚弱,我现在要去膳房给他拿些吃的,你若是想看他,那等一下我们一起拿食物进去给他。”白未清笑了。 “好好好,那我们赶紧去拿吃的。”小白拉着白未清的手撒腿就往膳房跑去。 “你慢点,跑太快了吧,我要摔了,我要摔了!” …… “不会吧,这里怎么一点吃的都没有啊,我看平时都有的啊,这些伙夫不会约定好集体跑路了吧。”小白和白未清把厨房翻了个底朝天后,奇怪的说道。 “小白,我看这里还有些食材,不如我们自己动手做吧。”白未清也确定没有一点现成的食物后,无奈的说道。 “啊~我们自己做啊,可是未清,我不会做饭,怎么办啊。”小白听到要自己做饭后,表示无能为力的撒撒手。 “没事,小白,你帮我烧柴火,我来做。”白未清坚定道。 “你,你来做?未清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啊,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小白疑惑的瞪大了眼睛,但还是麻利的收拾起了柴火。 “小白,你傻呀,我白未清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啊,不就是区区做饭吗,这可难不倒我,你就看着吧,我一定能做出一锅像样的饭菜。”白未清拿起食材洗了洗,放在案板上切。 “也是,我们家未清学啥会啥,一定能做出最棒的饭菜,但是未清,那个,做好了能不能有我一份啊,我肚子也有点饿了。”小白一边添柴火,一边对着白未清撒娇着说道。 “好,做好了一定不不会少你一份,白馋猫。”白未清眼睛弯了弯,笑着说道。 “谢谢未清。”小白欢呼,木柴差点挥到脸上,吓得她缩了缩。 “注意柴火,注意柴火。” “诶,好!” …… “麻婆豆腐?清蒸鲈鱼?红烧肉?” 小白看着被白未清端上桌子的这三样菜,有些冒冷汗。 红烧肉哪里有肉的样子,只看见一团黑乎乎的炭块,只有鱼和豆腐做的可以看出它本来的样子,而且,满屋子都是这三道菜的焦味儿。 小白心里突然闪过一刹那的后悔,但随即就似乎想通了一般,拼了,为了未清,毒死也罢,嗯! “感觉做的还不错诶!”,白未清惊呼道。 这女人,感觉她其实也是没见过猪跑的。 “给你尝一口,来。”白未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丝毫没察觉到小白在那几秒内脸上表情的变化,夹起一大块红烧肉喂小白。 小白看着未清的笑容,赴死一般张大嘴。 “怎么样,怎么样?”白未清一脸期待。 “呕~咳咳,嗯嗯,好吃!”小白脸颊鼓鼓,眼角飙出了细小的眼泪,脸色通红,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真的吗?那你怎么哭了?” “好吃哭了。” “这么好吃的,我尝尝,诶,果然好吃诶,那我们赶紧去给他送过去吧,小白,带上食盒,我们走。” 小白站在原地,一脸惊恐,直直的看着白未清,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还愣着干嘛,走哇。” “诶…诶,好,来了。” …… 清灵居。 啊! 一声惨叫声直冲云霄。 白未清和小白刚好走到了屋前,听到这一声惨叫后便急匆匆撞开房门,冲进了屋内。 “阿卿!” 白未清暗道不好。 阿卿眉头紧皱,青筋爆凸,蜷缩着身子,直直的翻滚到了地上,猛地喷出了一口血。 小白哪见过这种场面,当即便被吓住了,紧紧抱着食盒,站在一旁的角落。 白未清飞快的跑上前,单膝跪地将他扶好,手指探着他的脉搏。 白未清惊了,霎时间冷汗直冒。 脉搏全无,眼前的人跟死人没有区别。 阿卿还在不停的挣扎着,双目血红,嘴里还在不断流淌着鲜血,很快,白未清身上洁白的衣衫瞬间被血浸透,触目惊心。 “阿卿,阿卿,你怎么了,你看着我,阿卿,你看着我 。”白未清扶着阿卿的脑袋,急切的想要唤醒他,可阿卿仍然还是在挣扎着,并未回答白未清。 白未清见状,抱着阿卿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拼命想着每一个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按道理,她给他施了延命术,他就应该像个正常人一样,而且就算有什么纰漏之处,也应该还有一年的寿数啊,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难道是她术法练得不精?不,这术法虽未练得炉火纯青,但她已经在成千上万个奄奄一息的动物和人身上试验过了,无一例出现过这种问题。 难道?????? 她看了看痛苦得蜷缩在她怀里的阿卿,随即大叫:“小白,快过来帮忙,帮我把他抬到床上。” 她要验证一件事。 “哦…哦,好!”小白颤颤巍巍放下手中的食盒。 小白说罢,便见到白未清使蛮力一掌将阿卿劈晕。 “来,你抓着他腿。” “我扶着他胳膊。” “一、二、三,抬!” “哎呦~未清,我抬不动了,呼~呼~都怪他,晕了还乱动,踢死我了。”,小白使尽吃奶的力气,都快抬上去了,想不到阿卿腿一阵晃动,把她踢倒在地。 “小白,再试一次,等他好起来,我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白未清道。 “好吧…” …… 第4章 他的梦魇 白未清端坐在卧榻上,紧闭双眼,指尖催动灵力,覆在阿卿背上,巨大的五芒星瞬间环绕着他们,点点星光闪烁。 “小白,在我对阿卿使用灵力的这段时间,我需要你帮我把把风,不要让任何人过来打扰我。” “好,未清,你放心吧。” 小白点点头,便将房门紧紧锁住,乖乖的抱住食盒把风。 “这里便是阿卿的梦境?”白未清睁开双眼,便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四周寂寥无声,天地纯白一色。 “阿卿,你在哪?”白未清定了定神,看向空无一人的四周,开始呼喊阿卿的名字。 无人应答,这个世界,仿佛只有白未清一个人。 她不知走了多久,边走边呼喊着阿卿的名字,嗓子也有些哑了。 然而四周仍然寂静无声,呼喊的声音飘向远处,渐渐湮没。 …… “啊!” 白未清突然一脚踩空,身子极速下坠,竟直接掉出了那个纯白的世界。 怎么会? “砰!” 白未清重重的跌到了地上,不由得发出了一声闷哼声。 她艰难的爬起来,望了望四周。 这次,她掉在了一个水面上,对!你没听错,就是水面上! 白未清用脚跺了跺水面,霎那间,水面波纹似妖艳花朵绚烂开来,颜色也变为了艳红色,随即无数颗水滴腾空而起,发出耀眼的光芒,若仔细看,每一颗水滴中间都包裹着一幅幅画面,像是某个人从前的经历。 白未清见状,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手指做好了捏法诀的手势,蓄势待发!! 她慢慢向前踱步着,每走一步,就会有一个水纹激荡而起,宛若“步步生莲”。 轰~ 腾空而起的颗颗水滴突然间开始加速汇聚,在白未清面前迅速盘旋,其中一颗水滴擦着白未清迅速飞过,幸好她躲闪及时,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她轻声念了一个法诀,一个巨大的五芒星法罩便笼罩在她的周围,抵挡着那些飞速旋转融合的水滴。 那些水滴,融合成了一个人。 “阿卿?是你吗?”白未清显然被面前的这一状况惊了一下。 “阿卿”没有理她,反倒拿出身上的佩剑开始舞起剑来。 随后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他竟直接刺了自己一剑。 正中心脏,顿时血溅三尺,雪白的衣裳被染的极为妖艳。 只见“阿卿”猛然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之后便像体力耗尽了一般滑跪了下去,最终倒在了波光麟麟的水面上。 “阿卿!!!” 白未清被这一场景惊住了。 她刚想撤咒往“阿卿”方向奔去,但接下来的一幕又让她傻了眼,“阿…”,卿字还未说出口,只见“阿卿”尸体慢慢模糊,又重新化为水滴,这次,变成了两个人!! “阿卿”又复活了,身穿铠甲,赫然一副大将军的模样,他眼神凌厉,手指染血,紧握着一把剑,直直的指着对面的人—魔尊赤禾。 魔尊怎么会在阿卿的梦里?? 莫非阿卿和魔族是死对头,遭到魔族的屠杀,这才受了重伤? 白未清的脑子高速的运转着。 随后,想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测一般。 “阿卿”和魔尊赤禾开始厮杀起来。 双方战力相当,僵持不下,就在白未清屏住呼吸盯着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水面突然炸裂开来,砰的一声,随着巨大浪花的卷起,他们三个都被卷入了水底。 水里四周静籁无声,白未清身子开始慢慢下沉,她奋力挣扎着,手脚胡乱挥舞,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让身体上浮一星半点,身后就好像有民间传说里那般的水鬼,想要把她拉下地狱当替死鬼。 白未清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在她完全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看见“阿卿”和魔尊赤禾身体霎那间就消散了,与水相融,仿佛他们之前的存在就是白未清做的一场梦一样。 一切都归于静寂,尘归尘,土归土。 白未清闭上双眼,无力的向水底沉去,她本是想进入阿卿的梦魇探寻他受伤的真相的,却不料反倒成了她自己的梦魇 她迷迷糊糊的,仿佛做了很长一个梦。 在梦里,她从小就是天煞孤星,一出生,便是一个没有爹娘的孤儿,还导致了桃妖族连年不断的灾害。 要不是桃妖族族长看她可怜收留了她,给她衣服穿,给她吃食,在她受族人凌辱时为他说话,她恐怕早就死了,哪里还有今日…… 梦魇又一转,她似游魂一般站立在共工山之巅,共工山山顶伫立着一块碑石,上面被人用鎏金字体刻着:觅往事之迹,安天下之大同。 觅往事之迹,安天下之大同,白未清正疑惑着,随即碑石像附着了魔力一般,将她整个人直直的吸了进去。 千万年前的故事,将由你和另一位有缘人展开…… 白未清被这股力量冲撞得头脑发昏,迷迷糊糊中听到这个声音。 是谁呢?究竟是谁在引导我? 第5章 混沌(上) 太古混沌初,天地便孕育出了天,魔,凡三界,天界由清玄天君掌管,魔界由赤禾魔尊统领,凡界则由玉仁皇帝统治。 在之后的混沌大战中,魔,凡两界惨败,天界便成了最高统治者,掌控着三界。 天界有一块命盘,掌控着三界众生的命运,此命盘名为“溯尔”,自混沌初,由星宿,落石,和一件名为“云涓”的神器合为一体而成,具有强大的力量。传说中,命盘会诞生一个拥有着强大仙力的仙君,仙君与命盘自成一体,唯有这个仙君才可以催动命盘,改变他人的命数。 可自命盘出现至今,还从未诞生过这样一个拥有着强大仙力的仙君。 于是清玄天君便命人将命盘放在守月窟内,设下重重结界,将守月窟立为禁地,任何人不可靠近,这是为了保护命盘,亦是为了防止魔界对命盘的觊觎,造成三界的动荡。 “这便是命盘?”白未清看着守月内的命盘,忍不住惊叹。 “对,这就是命盘,以后这里还会诞生一位司命仙君。”一位老者突然出现在了白未清的旁边,捋着胡子点点头。 “还请问,您是何方贵人?”白未清被这突然出现的一位老者吓了一跳,随即便定了定神,抬手行礼。 “哈哈哈,老夫向来所到之处不予留名,晚辈莫怪,既然你我有缘,叫我李夫子即可。”老者大笑。 “小姑娘,你为何会来到此地啊?此地尤为隐秘,上千万年了,你是第二个来到此地的。”老者慈祥的问道。 “我,我这说来话长,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过,您说我是第二个来到此地的,那第一个是何人啊?”白未清一下子就抓住了老者话中的这个重点。 “不瞒你说,第一人便是那司命仙君,司命仙君也与此地有缘,身上肩负着巨大的使命,也是不容易啊,既然你也能来到此地,说明你与那司命仙君也是有缘。”老者笑了笑。 司命仙君,司命,与他有缘也好,或许我将来改自身气运他也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白未清笑了笑,对着老者再次行了个礼。 “多谢李夫子解答。” “哈哈,老夫再带你去看看别的。” …… 就这样,三千万年过去了。 “报~禀告天、天君,大事不好了”,负责守卫守月窟的天兵急匆匆跑来,汗如雨下,甚至在下跪行礼时还打了个踉跄。 “何事如此惊慌,没有看到天君和众仙君在议事吗?莫不是有人烧了守月窟,难道让我等众仙去灭火啊,啊哈哈咯咯。”一个平时放荡不羁,原身是黑凤凰的仙君笑道,却未发现自己笑出了鸡叫声。 “乌火,大殿之上这么严肃静谧,也只有你能笑得出来,我看你那张凤凰嘴笑得就差啄到人家身上了,一天到晚咯咯咯的,没事,你继续说。”容钰仙君是乌火仙君的死党,看乌火如此不讲场合的行为,忍不住出声制止他,转头便看向天兵。 乌火吃了哑巴亏,也只好闭嘴。 “禀,禀告天君,各位仙君,今日守月窟不知怎的突然天降异象,一颗巨大的流星往东边坠去凡间,引起了爆炸,之后空中一片乌黑,雷电闪烁,似是有大事发生”,天兵颤颤巍巍的说着,不时咽着口水。 此话一出,满堂惊诧,仙君们都一头雾水。 “守月窟沉寂千万年,怎会突然出现异象,莫不是……” “会不会是魔族搞的鬼,恐怕将有灾难发生……” “我听说守月窟几千万年前……” “流星坠落,不会预示着我……呜呜”,乌火小声嘀咕着,又掩面痛哭起来。 旁边仙君被他吓得一抖,以为他要变身凤凰打人了,冷汗直流。 容钰将乌火仙君小声嘀咕全部收入耳中,看着他那傻样,不禁想他为什么会和他成为好友,既已成事实,此时也只能掩面扶额,哀叹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遇傻凤凰。 从未见过这样放荡不羁,傻里傻气的凤凰。 仙君们面面相觑,都在低声私语着。 “肃静,众仙君不必惊慌,此时天降异象,未必不是好征兆。”清玄帝君雄浑深厚的声音一出,大殿上立马变得清冷肃静起来。 毫不夸张的说,清玄天君就是所有仙君的一颗定心丸。 “你且先退下,异动期间,务必守好守月窟,如有新的情况,立刻来报”,清玄帝君眼神一变,看向天兵,吩咐道。 “是,天君!” 天兵立马起身,毕恭毕敬,退到大殿外才敢卷起袖子擦一擦额头的汗。 “天君,如今守月窟发生异象,容钰斗胆猜测,这恐怕与太古混沌初命盘刚出现时留下的传说有关。” 容钰仙君走上前,拱手作揖:“传说中命盘因为灵力太过强盛,每隔三千万年,便会释放一次灵力,滋润万物,而在那时,若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条件都具备,便会诞生出一位具有强大灵力的仙君,而这位仙君具有扭乾坤,转命数的能力。” 容钰一顿,转而又继续说道:“如今看此情形,恐怕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个条件均已具备,仙君即将诞生。” “不错,容钰仙君聪慧过人,实乃天界之福,本君自命盘出现以来,便日日前往镜花渊观察其情况,数千万年来如一日,今日早已发现其异象,只是照现在看来,仙君应是明日诞生。”清玄天君缓缓而言。 “众仙君明日便同本君一同前往守月窟,迎接新仙君的到来!” “是,天君!” 众仙君拱手作揖,一同应下。 此时,在魔界的地界上,乌云翻滚,魔尊赤禾坐在最高处,微微昂首,看着正在迅速集结而来的大军。 “三千万年了,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哈哈哈哈~,天君老儿,明天将会是你的死期。”魔尊的笑声在幽暗诡异的魔殿内久久回荡。 天界大殿内。 清玄天君眉头紧皱,若有所思,此时,一个美若天仙的仙子坐在了他的身边。 这位仙子便是天后,元荽。 “荽儿,你来了。”天君脸上有些欢喜,紧皱的眉头松了些。 “清玄。” “可是为明日去守月窟迎接新诞生仙君的事情发愁”,天后元荽温柔的抚平天君微皱的眉头。 天君微微叹气,不多言语。 “清玄不必太过忧虑,该来的总会来,我们只需做好万全的准备去迎接便是,如今你这般,倒令我心疼。” “我明白,荽儿不必担忧我,只是,如今魔族势力日益强大,明日仙君诞生后,若被魔族知晓,恐怕三界将会迎来一场浩劫,到时候三界逆转,是非颠倒,估计也不足为奇。” 天君长叹一口气。 “清玄,不管之后三界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身边陪着你,与你共生,共死。” 元荽轻轻地靠在了天君的肩膀上。 寂静大殿里,只听到一声轻不可闻的 “嗯” 大殿外 乌火一脸崇拜:“容钰,好小子,不愧是你,千万年前的传说你也知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说着说着,转眼便将手搭在了容钰肩膀上,耸了耸他俊俏的眉毛。 容钰一脸嫌弃,将他的手用两只手指头捻开,还拍了拍肩膀上的灰:“谁让你平日里不好好读书,哎哎哎,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鸡皮疙瘩要掉一地了。” 乌火瘪了瘪嘴:“容钰,你这人容貌生得如此好看,仙女们每每看你,眼里都写着花痴两个字,恨不能贴你身上,当你的挂件,那想必她们不知道平日里清冷疏离,温润如玉的仙君嘴会这么毒吧?要不要我去跟他们说说,哈哈哈哈。” 容钰气急,脸色涨得通红:“乌火,你再这样信不信我把你的小脸变成花猫?”说着就要往乌火脸上抓去。 第6章 混沌(下) 次日,守月窟外。 黑云密布,似黑曜磁石般相互碰撞便迅速相吸,深处雷声轰鸣,电光闪烁,似乎有远古巨兽藏身其中。 此时的清玄天君和众仙君刚好赶到望断崖崖顶。 望断涯,自混沌初就已存在,与守月窟遥遥相望,据说是混沌时有一巨兽,面如鬼魅,爪牙锋利,啃食天际,形成天裂,裂缝内灵力汇聚而成。 面对如此异象,众仙君面面相觑,低声细语。 “报~,禀告天君,魔界恐有异动,今日未时突然死了几个将士,身上都有非常浓烈的魔族气息。”一个平日在水渊台守卫的将士急匆匆赶来,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什么?”众仙君闻言震惊,纷纷低语起来。 “天君,魔族恐怕早已知晓命盘要诞生仙君一事了,这时候来偷袭我天界,恐怕是要引起一场浩劫了,这可如何是好啊。”一个年纪稍长的仙君面露难色。 沉默了一会的天君抬起头来,朝容钰和赤火微微点头,他俩也像有预谋似的点头回应了一下。 “众仙君不必惊慌,本天君会极力保护好天界,绝不会让魔族毁了三界的平和。” “起来吧,继续观测魔族动向,一有消息马上来报。”天君的声音震慑有力。 “是。” “本君带容钰和乌火两仙君前往守月窟内,尔等伺机而动,由将军天昊带领众仙君,在守月窟外布下阵法,绝不能让魔族带走命盘,毁了三界长久以来的平和。” “容钰领命”,容钰拱手作礼。 “乌火领命。”乌火难得的严肃起来。 “天昊领命。”大将军天昊低头作揖。 “…领命。”众仙君都拱手作揖。 宏大的气势让人叹为观止。 清玄天君微微点头。 “吁~吁~” 大将军天昊吹了长长的一声手哨。 霎那间,一批批的军队黑压压的围拢了过来,立正站在了大将军天昊的面前。 “以哨声为令,千军万马来相见,将士们,现在是我们守护三界的危机时刻,希望你们都能视死如归,背水一战,成为天界的好男儿。” “我们永远追随天君,追随将军,为三界的和平和幸福,视死如归,背水一战。”很多个士兵慷慨激昂,热血沸腾。 “视死如归,背水一战。” “视死如归,背水一战。” “视死如归,背水一战。” …… 战士们慷慨激昂,热血沸腾。 “好,不愧是我天族的将士,等这场硬仗打完,本将军必将好好犒劳各位。”大将军天昊抱拳,对各将士行了个礼。 “现在,将士们把守月窟周围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不要放进去。” “是!” 大将军天昊交代完将士后,便看向了旁边的众位仙君,于是走过去,行了个礼。 “有劳各位仙君,在守月窟外各角布上法阵,相信有各位的助力,仙君必将安全诞生。” “都听将军的,相信这次会平安度过,我三界也定当平安无虞。”众仙君缓缓道,随之也回了个礼。 “各位仙君还请放心。” 布置好后,大将军天昊紧盯着各处的风吹草动,用手握住手中佩剑,有一种随时要作战的气势。 哔哩吧啦~ 又有一棵植物长了出来,破土的声音清晰可闻。 此时,守月窟内。 淡淡烛光,角落一簇簇繁花盛开,岩壁上的水滴一滴滴落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命盘立在窟内纹丝不动,周身笼罩着一层幽幽的淡蓝色光芒。 “拜见天君,拜见两位仙君。”天兵见天君和容钰乌火仙君来到守月窟,急忙行礼。 清玄帝君微微颔首示意。 此时,命盘上的轮生眼开始疯狂转动,灵力四溢。 容钰,乌火站在旁边静静盯着。 清玄天君见此情形,便知时机已到。 “你二人且先退后。” “是,天君。” 清玄天君双手合十,气沉丹田,将自身灵力凝聚成一颗“聚灵珠”,在每一次“轮生眼”转动周期灵力释放之时,催动“聚灵珠”将命盘灵力收集起来。 一柱香后,命盘发出的亮光渐渐暗淡,变回了原来的淡蓝色光芒,“轮生眼”也停止了转动。 天君停止施法,“聚灵珠”聚集了命盘所释放出的所有灵力,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所有人都凝神屏息,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啪~”的一声脆响,“聚灵珠”裂开了一个小缝,随即慢慢越裂越大,似终于承受不了命盘灵力的负荷,最终爆裂开来。 灵珠碎片顿时间便化为了一缕缕灵力,消散而去。 “你们看,那是什么?”乌火指着灵力消散的地方,发出一阵惊呼。只见“聚灵珠”消散之处,有一团由命盘灵力所凝聚而成的仙衣,而仙衣内,正包裹着一个正在快速成形的婴儿,婴儿四肢蜷缩在一处,正安静而祥和地睡着。 此时,仙衣周围的灵力开始出现剧烈地动荡起来,气势滔天,不一会便冲破了守月窟窟顶,直冲云霄。 满天乌云刹那间消散,雷电之势也不复存在,似乎之前的可怖之景像一场梦一般。 窟外顿时阳光普照,荒野之处窸窸窣窣的冒出了一大片新芽。 新芽很快便漫到了窟内,绿油油一片,生机盎然。 仙衣似蚕蛹蜕皮一样慢慢剥落,不一会,就已剥离完全。 “啊啊啊~呜呜~”,许是失去了仙衣包裹带来的安全感,婴儿开始不受控制地啼哭起来,并被灵力托住缓缓下落。 清玄天君走上前,伸出双手接下正在啼哭的婴儿。 似是感受到了清玄天君身上灵力的温暖,婴儿慢慢不再啼哭,反而瞪着葡萄般明澈的双眼,咧开嘴笑了起来。 “快看,他笑了他笑了”,乌火激动起来,顿时也想伸手去抱抱这个软糯的小可爱。 “别动。”容钰皱了皱,拍下乌火伸出的“咸猪手”。 第7章 他醒了 故事到这就戛然而止了,一幅幅画面变成碎片,飘散在了云烟中。 “后来呢,天界和魔族的战争呢,三界怎么样了?”白未清非常疑惑,转身望向老者,但老者此时已不见了,原地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白未清心里咚咚直跳,老者去哪了? “老夫子,夫子,你在哪?”白未清匆忙看向四周,呼喊着老者。 “小姑娘,这一切的一切,还得你自己去找寻,相信以后的你,会有答案的。” “现在,你该走了。” 老者的声音响起,幽幽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般。 “夫子?”白未清还未搞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便突然又坠入了水中,强烈的窒息感又向她侵袭而来。 她奋力挣扎了很久,无果,便任由身子直直的往下坠去。 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未清,未清…… 是阎王爷要来收我了吗?她迷迷糊糊的想。 “未清!未清!快醒醒!未清!快醒醒!” 白未清猛然惊醒,小白正在剧烈的摇晃着她。 “这是阎罗殿吗?怎么跟我家长的一样。”白未清眯着眼睛问。 “呜呜呜,未清,你刚刚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快死了呢。”小白一把抱住白未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号啕大哭着,口水都流到白未清身上了。 “咦,小白,注意形象,还有,你口水擦我身上啦。” “哦哦。”小白忙把口水擦掉,顺带瞄了阿卿一眼,便继续心安理得的抱着白未清了。 白未清被小白这样一吓,顿时人都清醒了不少,望望四周,猛然间发现阿卿也坐在床沿上看着她。 阿卿怎么醒了,白未清内心疑惑道。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看,大活人一下,别哭啦。”白未清看着小白担心的样子,心里升起来一股暖意。 “阿卿,你怎么醒了,你没事了吗,我来帮你看看。” 白未清挣脱出小白的怀抱,转身朝向阿卿,小白被她挣脱开,还在那里抽抽泣泣,可怜兮兮的抹着眼泪,一时间,她又有些不忍了。 “我没事,多谢姑娘相救。”阿卿轻声道,垂下眼帘,让人捉摸不透。 “我来帮你把把脉吧,此前,我便在你身上施了延命术,但似乎没对你起作用,我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 白未清柔声说道,同时定定的看着阿卿,想从中观察到什么异样来。 “那就劳烦姑娘了。”阿卿伸出了他的右手来,皮肤苍白无比,但肌肉又十分有力的样子,其上还有一道很长的疤痕,触目惊心。 白未清停顿了一下,不由得生出了一些怜悯来,这人,究竟是吃了多少苦头啊。 “你怎么手上有这么长一条疤啊,好吓人,谁打的你啊?”小白也发出一阵惊呼,脸上还挂着泪痕。 “哦,这是小生无意中撞到的,并无大碍,惊扰二位姑娘了,实在是抱歉。” 阿卿脸上充满歉意,说着就想把手伸回去。 “可你这不像是撞的啊,倒像是……” “小白。” 小白还想说什么,被白未清出声制止了,顺带使了个眼色,小白立马明白,用手捂上了嘴。 “这有什么,你不必感到抱歉。”白未清拉住阿卿往回抽的时候,将手指按在了他的脉搏上。 脉搏平稳,体内灵力平稳,死人之相的征兆赫然消失了,延命术起作用了!!可刚才是怎么回事? 白未清脑子里此时有一百个疑问,不过她强行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让自己保持镇定。 “白姑娘,怎么样了?”阿卿出口问道。 “是啊,未清,他没事了吧。”小白也忍不住担心道。 “性命目前无碍,只是寿命只有一年了,尚且还是我用延命术吊着的,若你想延长自身寿命,便只能去寻找传闻中的‘玄鹤丹了’,尚且方才我在你梦魇中看到了魔尊赤禾,想必你的伤也与他有关。”白未清缓缓道,抬起眼眸观察阿卿的神色。 “魔尊赤禾!!他可是个大魔头啊。”小白一脸惊恐,瞪大了双眼,用手捂住嘴巴。 阿卿眼眸暗了暗,随即便道:“多谢白姑娘,此伤我也记不清怎么来的了,多谢姑娘愿告知我一二,不过姑娘口中的‘玄鹤丹’是何物,又要到何地去寻找呢?” 有意岔开话题,他究竟身上藏着多少秘密,到底又是如何进入我的结界的。 白未清一直紧紧盯着阿卿,仿佛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接着轻轻道:“小事一桩,不必言谢,不过对于‘玄鹤丹’,我也只是在民间传说中听过,只知道它可以使死人复活,活人延年益寿,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不过你若是想寻找此物可以去玄鹤山看看,据说很久以前‘玄鹤丹’最后一次在那里出现过。” “多谢白姑娘。” 阿卿被她这炽热的眼神看得似乎都不好意思了,舔了舔嘴唇,将头低的更深了。 “不用谢。”白未清摆了摆手。 随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小白,食盒呢?” “哦哦,在这在这,我一直捂着呢,饭菜还没冷。”小白忙把桌上的食盒提溜到了白未清跟前。 她面露难色,看了看白未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阿卿,你许久没吃饭了,吃一点吧,这是我和小白亲手做的。”白未清可没看见小白这小动作,脸色欣喜的接过食盒。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我只是烧柴的,小白一听,面露惊恐,嘴巴都要咬出皮来了。 食盒一打开,一股透着糊味的饭菜香味便飘了出来。 阿卿看着饭菜,眼底一霎那闪过一抹亮色,看了看未清,又看了看小白。 站在旁边的小白看到里面的饭菜,闻到这股味道,忍不住转过身去。 这画面,没眼看,阿什么卿,你太遭罪了,我为你祈祷。 阿卿接下食盒,用筷子小心翼翼的挑了一块最上面的麻婆豆腐,而后缓缓的送入口中,鼻子竟不知为何,有些酸涩起来。 他稍微眯了眯眼,恢复如常。 “很好吃,谢谢你们。”阿卿对着她们笑了笑。 那笑似如沐春风,雪上生花,实在是皎皎如月。 多么俊俏的少年郎,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保护他。 白未清一时看呆了,没回过神来。 “他居然觉得好吃,跟我家未清天造地设呀这是。” 小白听后,诧异的转过身来,小声嘟嚷着,朝阿卿方向伸了个大拇指。 天界。 “天君,如今司命仙君与魔尊赤禾一战后身受重伤,跌落凡间,至今下落不明,臣等每日都在担忧,若迟迟找不到仙君,三界恐怕要大乱呐。”太白仙君向天君行了个跪拜礼,满脸担忧道。 “是啊天君,这可如何是好啊。”一位常年拄着个挂满了葫芦拐杖的老仙人,此时像是个老顽童一般,撒撒手,语气颓丧,往地上一坐。 “仙人你这,成何体统,天君还在上面看着呢。”站在他旁边的仙君往回扯了扯被拉住的衣袖,焦急的小声说。 “太白仙君,快快请起。” “仙人,你也快起来吧。” 清玄帝君缓缓道。 “本君知道诸位的担忧,早已派了乌火和容钰两位仙君下凡间去寻找了,本君相信凭这二位仙君的能力,定能觅到司命的踪迹,诸位暂且等待二位仙君的消息吧。” “是,天君。”众仙君道。 天庭外,流水桥旁。 “你说容钰和乌火这俩小崽子真能找到司命吗?老白。”老仙人扯住太白仙君的衣袖,拿着那根油光锃亮的葫芦拐杖指指凡间。 “我说你啊,这么大把年纪了,这种操心事就留给我们这些年轻力壮的人做嘛,你就安心的养你的老,别掺和进来了。”太白仙君拍了拍老仙人的肩膀。 便拽出自己的衣袖,施施然离去了,只留下了一个潇洒背影。 “你说啥?我这么大把年纪?年纪大怎么了,想当年我威风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喝奶呢,你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 老仙人跺了跺拐杖,朝太白仙君的方向奔去。 啧,的确健步如飞。 第8章 容钰掉粪坑啦 “买糖葫芦,一文钱一串,又香又甜,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嘞。” 卖糖葫芦的小孩儿吆喝着,声声稚嫩。 乌火和容钰走在人群中,一个芝兰玉树,谦谦公子,一个眉宇英气,鲜衣怒马少年郎。 在闹市中,显得格格不入,引得不少街道两旁的老老少少侧目,还有娇俏的女子看见他们便羞红了脸。 “容钰,司命仙君最后一抹灵力的痕迹便是出现在这里了,你说,他要是掉落凡间后没有灵力了,我们岂不是寻找他如同大海捞针,那应该怎么找啊。”乌火侧着头,用一只手撑着摸了摸下巴。 “司命仙君受伤坠下凡间后,他的法器灵域剑也消失不见了,灵域剑向来认主,想必是追随而去了。”容钰道。 “哦,那这样说,就算司命仙君没有灵力了,灵域剑还是有灵力的,我们只需要找到灵域剑的下落就好了。” “可惜在凡间不能使用灵力,太郁闷了。”乌火瘪着嘴,心里十分不畅快。 容钰点了点头,并未做声。 行到一栋馄饨铺前。 “老板,来两碗馄饨。”容钰理了理衣服,与乌火并排坐下。 “好嘞,客官,一共六文钱。”老板热情的把汗巾搭在肩膀上,就小跑过来把桌子顺带也擦得锃亮锃亮的。 容钰从腰间取下锦囊,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点头道:“不用找了。” “诶,谢谢客官,谢谢客官,客官稍等,先请喝茶。”老板一阵点头哈腰,感激地说道。 “谢谢。” “容钰,你这也太熟练了,还有这么多凡间的钱,想不到啊,之前没少下凡间来玩吧,不用不好意思。”容钰的举止全被乌火收入眼中,他虽有些惊诧,但转头就调侃起这位雅正端方的君子来了。 “我不像某人,做事前从不准备。”容钰轻飘飘丢出一句话,转而端起茶水慢悠悠喝了起来。 “哼~” 乌火瘪了瘪嘴,调侃不成反倒碰了一鼻子灰,便也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他放下茶杯,余光又瞟到了一个新鲜物。 “容钰,借你锦囊用用。” 说罢,便直接一把扯下了容钰腰间的锦囊。 “你去哪?”猝不及防地被拿走了锦囊,容钰端着茶杯的手猛然抖了一下,细微的茶珠飞溅在了一尘不染的衣服上,留下了微黄的暗渍。 他内心膈应了一番,朝着乌火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 这乌火,还是这幅脾性,这么多年了就不知道改一改。 肇事头子乌火突然转过头来,与容钰目光碰撞。 做了个鬼脸,又继续跑走了。 “小孩儿,拿两串糖葫芦。” 乌火盯着糖葫芦,认真的左挑右选,取下来两串又多又大的糖葫芦。 “一共二两钱。”小孩子认真的打量了一下乌火,开口道。 “诶,你之前不是叫卖一文钱一串吗,怎么现在卖一两了。”乌火疑惑道。 “你听错了,就是一两钱一串,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你看你手上的这两串糖葫芦,品相可是极好的,这极好的东西卖得当然就贵了。”小孩儿眼骨碌一转,特别真诚的说道。 “我说你这小孩,年纪这么小就开始坑蒙拐骗了啊,以后长大了还得了,我明明亲耳听到你叫卖得就是一文钱一串,你要这样,我可不付钱了啊。”乌火眉毛一耸,便弯下身子故意小声威胁道,还拖了长长的尾音。 随即便拉住小孩的手,强硬的往他手上塞了两文钱。 连容钰都没有在他身上骗到过一点好处,向来只有他骗别人的份,这小孩想靠骗在他身上捞好处?没门儿。 “呜呜,各位父老乡亲来评评理,这个叔叔抢我的糖葫芦不付钱,还说要打死我,呜呜呜呜呜呜。”小孩儿瞪了乌火一眼,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闹着。 “什么,还有这种人?” “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丧尽天良啊!” “真是世风日下……” “你小子跟我去衙门……” “我呸……” …… 围观的百姓唾骂着乌火,有些甚至想要冲上来跟他打一架。 这什么情况,乌火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有一瞬间是懵了头的。 “我没有,是这个小孩儿卖一两一串的糖葫芦,我只是跟他理论了一下而已,又没说要打他。”乌火急了,连连否认,他亲民大使的形象难道就要就此崩塌? 当然,亲民大使只是乌火自封的。 “大家都听见了吧,这小子说要打这个小孩,我们抓他送衙门去。”一个跟聋了一样的挑事者大声嚷嚷,鼓动群众。 “我都说了我没……”乌火还想解释,突然低下头看见刚刚还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孩正用手挡着在朝他做鬼脸。 而且笑得十分的灿烂!!! 那眼神似乎在说,看你能把我怎样。 乌火气死了,怒气冲天的瞪着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孩。 啪~ 一个鸡蛋砸在了乌火额头上,夹杂着碎鸡蛋壳的蛋液顺流而下,一直流在了绣着祥云的长靴上。 砸散了他的火气,砸得他脑袋空白了一瞬。 这时候,乌火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冲出人群。 乌火手中的一串糖葫芦因为惯性瞬间就掉在了地上,外面的糖衣顿时被踩的粉碎。 是容钰!!! “快走,你怎么像个呆子一样愣在那里!”容钰扯着乌火快步飞奔。 “我的糖葫芦!!”乌火反应过来了,朝后看着那串糖葫芦痛心的叫了一声。 那串糖葫芦可是最大的,可惜了!!!!!! 不过幸好,还有一串。 随即便加快脚步,化被动为主动,跑在容钰前面拽着容钰跑了起来。 “现在什么时候来去,你还想着你的糖葫芦,诶诶诶,等等跑慢点,我快被你拽死了。”一向端方的容钰用力扯了扯乌火的袖子气喘吁吁,“花容失色”起来。 “慢不了,你看看后面,呸呸呸~”乌火也累得够呛,吐出一口蛋液和些许蛋壳。 真腥! 在天界,什么时候这样不要命地跑过步,都是用飞的好不好。 容钰看了眼后面去,顿时沉默了下来。 后面跟着一大群百姓,拿铁锹的拿铁锹,拿木棍的拿木棍,还有更离谱的,举着自家孩子。 以为自家孩子练了铁头功呢… “站住,别跑。”后面一群人大喊。 就这样,不跑才怪,不跑是蠢驴。 “乌火,看见前面交叉路口没,到那的时候我们分头跑,找个藏身之处,先避避风头,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容钰喘了口气定了定神,说道。 “好,我左你右,跑。”乌火随即放开容钰的手。 俩人便开始分头各自找藏身之处了。 “人去哪了?” “怎么看不见人了。” “这个缩头乌龟,还有个同伙哪去了…” …… 众人追到交叉路口便寻不到容钰和乌火的身影了。 就这样,一直寻到了太阳落山。 还是无果。 “就这样吧,大伙都散了吧,这俩小兔崽子今天是不会出来了,以后看见他俩一次就打一次。”带头闹事的那个人吐了吐唾沫,把自己手上的铁锹敲的砰砰响。 “散了吧,散了吧。” 大伙这才意犹未尽的各自回家。 彻底到了夜晚,大街上空无一人,静籁无声。 “容钰,容钰,你在哪?”乌火从柴房门探出身子,确定无人后,呼叫容钰。 “容钰。” “我在这。”一个声音从乌火身后响起,吓了他一大跳,摸了摸心脏的部位。 还好,心脏还在。 “容钰,你走路没声啊,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唔~什么鬼味道,好臭。”乌火瞪了容钰一眼,随即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皱了皱眉,嫌弃地捂住了鼻子。 “啊,什么味道。”容钰愣了愣。 随后突然想起了自己刚才藏身的地方,便嫌弃的把外衣都脱了扔在了地上。 乌火看了看他这奇怪的动作,便道:“你该不会是掉进粪坑了吧,我清光明月,玉树临风,遗世独立的容钰仙君大人,居然会掉进粪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乌火放肆的嘲笑起容钰来,肚子都笑痛了。 容钰的脸以目光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这种丢人的事,恐怕今后每每午夜梦回,都会感到羞耻吧。 “本君才没有掉进粪坑,只不过一时不慎躲入了茅厕,身上才沾染了味道而已,况且本君是因为谁被追的,某人心里应该~唔~”容钰露出一副正经的神色,话还没说完,便被身旁人塞了一口糖葫芦。 “甜吗?糖葫芦可好吃了,容钰,今日之事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凡间不能使用灵力,我们也不至于此。”乌火难得正经道,直直的看着容钰。 容钰嘴里含着糖葫芦,对上乌火的眼睛。 那眼神中真诚中夹杂着歉意。 容钰沉默了良久,乌火看了他良久。 随后,容钰拍了拍乌火的肩膀,咬碎了了口中那颗糖葫芦,含糊着说道:“错不在你。” “行,那今晚得容钰仙君屈屈尊,跟我睡柴房了。”乌火笑了笑。 容钰看了看柴房,径直走了进去。 “只此一晚,明日便乔装寻司命仙君,对了,糖葫芦挺好吃的,剩下的你吃了吧。” “好嘞,不过糖葫芦一人一半。”乌火屁颠屁颠的捡起容钰的衣服进了柴房。 “容钰,我跟你讲,今天的一个小孩,可把我气死了……” “这太脏,拿你衣服给我垫一下。” “呃……” 月光皎皎,树影照人心。 若仔细看的话。 树影斑驳处的那片阴影里,两只乌鸦并排站着,头上两点红光发亮,往外冒着黑气。 在漆黑的夜色中,僵硬的转过头,直愣愣的盯着街上的一户人家。 第9章 差点露馅 砰砰砰~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师姐,师姐在吗?” 门外是白未清的师妹,慕生莲。 她是族长骄傲的弟子之一,同时也是沈妍的另一个眼中钉!!! 平日里与白未清也算合得来。 “是慕师姐,怎么办?”小白着急道。 “不用担心,这件事交给我处理。”白未清看了眼阿卿,小声地说道。 小白认真的用力点了点头。 深知自己给二位姑娘带来麻烦的阿卿放下手中筷子,真诚道:“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阿卿,这事与你无关,你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么多。”白未清看了看阿卿,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卿轻轻的“嗯”了一声,也回应了她一个眼神,并微微弯起了一点嘴角,朝她笑了笑,随后便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皎皎如明月,白未清脑子里顿时闪过这个词,一下子定了神,没缓过来。 随后她拍了拍头,让自己清醒了一番,便捏起一个手诀。 几乎是一瞬间,阿卿被一阵强大的五芒星法阵罩住。 “这是隐身法阵,现在只有我和小白能够看见你,待会你不要出声,也不要走出这个法阵,我们会护你周全,小白,躺到床上去,不要入这个法阵。”白未清叮嘱道。 阿卿点了点头。 “哦,好。”小白一跃,便直挺挺倒在了床上。 白未清又想了想,从床底下掰开一块地板,掏出四五坛酒,随意放在了桌子旁。 做完这一切后,她走到了门口,扯出了一副官方的微笑脸。 “师妹,你怎么来了?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白未清轻轻打开门。 慕生莲站在门外,行了个礼,脚边放着一个篮子, 远处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声音给悦耳动听。 “师姐,今日是灵力大赛试炼的日子,这眼看距正式开始的时辰只剩下半炷香了,族长让我来寻你一同去呢,对了,这是我亲自做的桃花糕,特地带来给师姐品尝品尝。” 慕生莲微微笑道,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送到白未清面前。 那是一盒用桃木枝装的桃花糕,一打开,个个鲜艳无比,芳香扑鼻。 在屋里闻到香味的小白馋的不争气的眼泪从嘴里流了出来,不时用袖子擦着口水。 好馋~肚子好饿~ 阿卿早已吃完白未清带的饭菜,闻到这股食物的香味并未有任何感觉,只是静静的看着白未清与门口的人交谈。 “多谢师妹了,你瞧我,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了,劳烦师妹亲自跑一趟了,你且等等,我去收拾收拾咱们就出发”,白未清接过那盒桃花糕,道过谢,便朝屋内走去。 “好。”慕生莲应承下来,静静的站在门外。 恍惚间她的余光突然瞄到了屋内有另一抹白色人影,她吓了一跳,难道屋内不止白未清一个人? 她走到了门边,想要通过缝隙看清楚屋内光景,却看到了散落在一地的酒壶。 “师妹,你在看什么呢?我收拾好了,你来的突然,我都没准备好礼物,只有这坛桃花酿,希望你不要介意。”白未清走出门,边看见慕生莲探着头向往里面看什么,于是顺手把门带上了。 “哦,没看什么,谢谢师姐的桃花酿。”慕生莲吓了一跳,连忙否认,眼神却还时不时瞥着屋内。 “小白呀,昨晚在我屋内偷喝桃花酿,喝的那是一个昏天黑地,幸好她还有点良心给我留了最后一坛,这不,现在还睡在我床上没醒。”白未清见她还未打消疑虑,便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色说道,一边说,一边注意慕生莲的脸色。 此时的小白,被桃花糕噎了一口,脸都涨红了。 谁在污蔑我????????? “哦,小白也在里面啊。”慕生莲脸色平静了下来。 但她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还有疑点,只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对,不说了,现在得赶紧走了,族长还在等我们呢。”白未清不再多说,便拖着慕生莲走了。 “好。” 此时,屋内。 “真好吃,可把我吓坏了,幸好慕师姐没进来,要不然就算有未清教给我的那些应付的词,我恐怕也说不来,”小白长舒了一口气,安心的享受着美味的桃花糕,脸上洋溢着幸福。 阿卿若有所思,随后看着旁边这个贪吃的小白,笑了笑。 “诶,你笑起来还蛮好看的嘛,平日里就应该多笑一笑,整天垮着一张脸多难受啊,你吃桃花糕吗?”小白嘴里塞的鼓鼓囊囊的,说话含糊不清,举起一块桃花糕给阿卿。 “我不饿,姑娘你吃吧。”阿卿摆了摆手道。 小白举起的手收了回去,“那你那份我可全部吃完啦。” “未清这份给她留着,等她回来吃。” “小白姑娘,我有一事想要问你。” “你说。” “小白姑娘,你的那位慕师姐是什么人?灵力试炼是什么?”阿卿眼神中满是疑惑。其中夹杂着七分真诚,询问道。 “这个呀,你可是问对人了。”小白神色飞扬,立马放下一块刚咬一口的桃花糕,抹了抹嘴。 “这个慕师姐,是桃花族每年灵力大赛的魁首,其实力,不输族长,一个人可以干翻一百个人,很牛的。“” “灵力试炼的话,是参加灵力大赛的弟子都要进行的一场练习,灵力试炼一般会举行三天,第一天灵力试炼挑的是灵力上等的仙子和受到族长青睐的仙子,第二天灵力试炼挑的是灵力中等的仙子,第三天挑的则是灵力低等的弟子。” “灵力大赛的话则是上等灵力的仙子与上等灵力的仙子比试,中等的和中等的,低等的和低等的。” “那,小白姑娘,灵力的等级又是如何分辨出来的呢?”阿卿抓住了重点,发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桃花族有一颗混沌大战时期掉下来的陨石,叫做“鉴灵石”,是我们桃花族镇族之宝,通体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只要把血滴在那块陨石上,那块陨石便会散发出别的光芒,但是平日里,我们根本见不到那块陨石,只有在灵力大赛试炼的时候,才会出现。” 陨石,陨石,难道?阿卿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预感,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 “灵力上等者会散发出纯净的淡蓝色光,灵力中等者会散发出纯净的淡黄色光,灵力低等者会散发出纯净的淡红色光。” “我们家未清啊 ,就是那淡蓝色光。”小白说着说着,谈到白未清的时候一脸骄傲。 “那,小白姑娘,你能带我去看看灵力试炼大赛吗?”阿卿眼神一转,问道。 “那可不行,我答应了未清要好好照顾你的,就凭你这个身体,你要是出去了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而且你是个男子,也算是外族入侵者,族长要是发现有你的存在,我,未清,你,都得遭殃。” “不行,这我可不能答应你。” 小白语气决绝,双手交叉在一起,倔强的把头转向了一边,继续吃起桃花糕来,不再理会阿卿。 见状,阿卿垂下长长的睫毛,眼底一片漆黑,也不再言语。 这些天来,他无时无刻在做着一个梦,梦里是一个仙气缭绕的地方,那地方还有一个盘状的东西,时不时天际会掉下几块陨石来,随后梦里变得漆黑一片,厮杀声响起。 四处血液飞溅。 这很可能跟他失忆有关,他总感觉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这次灵力试炼,看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他非去不可了。 第10章 空气中的怪味 桃花族。 灵力试炼场。 白未清与慕生莲一前一后的走着,四周狂风四起,空气中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古怪的味道。 往常灵力试炼之时,百米之外的桃花也会随即而绽放开来,因桃花族灵力旺盛,桃花盛开第二日便会结果。 所以此时应是桃花香味,可为何除桃花香味之外还会有另外一股味道。 像是……血腥之气!! 白未清不动声色地闻了闻,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默默的向后退了一步。 她看了看旁边的慕生莲。 “师妹,这次灵力试炼怎么换了个地方啊,我记得我们往年都是在灵力试炼场的南边,怎么这回挪到北边来了?” “啊,好像是诶,不过这都是族长的吩咐,估计今年设在北方有族长自己的用意呢。”慕生莲环顾了一眼四周,走在白未清旁边站定,用手指掸了掸刚刚狂风刮起掉落在衣服上的灰尘。 “嗯,也许吧,不过今年的桃花可真好闻呢,树上结的桃子也一定很好吃,赶明儿我去摘几个下来给师妹你尝尝。”白未清面不改色,也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嗯~的确好闻,那我先在这谢过师姐了。”慕生莲仰头闻了闻,随后转身向白未清行了个礼。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空气中明明还有一股血腥味,慕生莲居然没闻到,究竟是我鼻子出了问题还是她有问题。 想到这里,白未清用力撸了撸鼻子,这也没血呀。 “师姐,你怎么…”慕生莲看到白未清奇怪的举动,一时摸不着头脑,说话欲言又止。 “哦,没事,就之前不小心掉进了河里,脑中积了点水,这不,从鼻子里流下来了,痒死了,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是嘛,既然师姐已经好了,那我们快点去见族长吧。”慕生莲一时愣住了,没想到白未清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生硬的把话题转移开来。 当然,单纯的她也没想过白未清脑子是什么做的,居然能积水。 “好,事不宜迟,快走吧。”白未清拍了拍慕生莲的肩膀,扬了下下巴,心中的疑虑更深了一分。 此时的灵力试炼场上人山人海,灵力高等的小仙子们在场地外热身的热身,看书的看书,还有拉着同伴进行比试的。 族长就坐在试炼场北边最大的一棵桃花树下的凤鸾椅上,左右两边各站着两个小侍女,一个摇扇子,一个倒茶。 凤鸾椅旁空着的一把青藤桃花苞椅显得极为醒目。 那便是沈妍的位子,虽然沈妍觉得自己的娘偏心白未清,但白未清一直都明白,天底下没有一个娘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这族长之位,只要沈妍愿意,其实一直都是她的。 可惜沈妍早年间并不是由自己的亲娘抚养长大的,而是一直跟着她那个嗜酒爱财还好色的二叔公,长歪了,所以长大后无论族长怎么教导她,都是有心而无力。 她甚至还变本加厉,每天都想着各种法子欺负族里的人,白未清的一个蝴蝶朋友,就是在过去的某一年为桃花树授粉时落入她的陷阱,被砍去了半边翅膀,终生残疾,最后受不住,自己点燃了一把大火,把自己烧死了。 可怜蝴蝶的娘亲,整天郁郁寡欢以泪洗面,每日呆坐在小蝴蝶的墓前,白未清曾经为她请过一个大夫,大夫却摇摇头,说她时日不多了。 第11章 族长 一想到这儿,白未清就忍不住握紧拳头,心头冒起一股邪火来,恨不得把牙都咬碎。 不过像今天这样能出尽风头的场合,沈妍可是从未缺席过,如今将她关在禁地,她势必会更加发疯嫉恨,往后要更加小心才是。 “拜见族长。” “拜见族长。” 白未清和慕生莲已然来到了族长面前,异口同声向族长行了个礼。 “嗯,怎的来得如此晚。”族长沈翡端坐在凤鸾椅上,轻轻抿了口茶,垂眼问道。 语气云淡风轻的就像是在唠嗑家常一样。 身后那棵巨大的桃花树此刻好像变得更加巨大起来,比白未清刚刚在远处看到的更大,确切的来说,是在一点一点变大,如果她没有看花眼的话 。 因为刚刚还照的到阳光的那朵小花,此刻在阴翳下,耷拉着脑袋,就像蔫了一样。 “族长,是未清昨晚贪杯,今早才起得晚了些,耽误了些许时辰。”听到此言,白未清走上前一步,将行礼的手高举过额头,弯下了腰。 她盯着自己被阴翳笼罩的足尖,身上那一处传来的咚咚声清晰可闻。 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但今日怎会…… 身后的慕生莲担忧的看了眼白未清,随即也往前一步,站在了白未清的身旁,像她一样行了个礼,语气十分坚定。 “族长,看在往日师姐为桃花族尽心尽力的份上,就原谅她这一回吧,如果真要罚,生莲愿与师姐一同受罚。” 白未清显然没有想到慕生莲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眼里瞳孔颤了一颤,将脸微微转了转,看向慕生莲的方向,盯着她的一片衣角。 动了动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族长轻轻的抬起眼眸,轻轻放下茶杯,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面色平静地连眼尾旁一丝细小的皱纹都未曾牵动。 不知过了多久,沈翡终于出声打破了三人僵持的局面。 “算了,误了时辰这也不是什么大过错,灵力试炼还并未开始,这次就不罚你们了。” “谢族长。” “谢族长。”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若仔细看,白未清嘴唇比之前更白了些,头上还有些许密密麻麻的细汗。 “生莲,你去准备准备,参加第一场的灵力试炼,今年务必再拿一个魁首。” “生莲定不负族长所托,这就下去准备,今年一定再拿个魁首。”慕生莲语气轻快起来,朝白未清笑了笑便离开了了。 沈翡微微点了点头。 白未清微微扯了扯嘴角,注视着慕生莲离开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滋味。 沈翡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未清,你就坐在我身边先观赛,参加最后一场灵力试炼,与最后一个站在试炼场上的灵力最高者争夺魁首,你看如何。” 言罢,沈翡看了看那把青藤花苞椅,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白未清的身上。 争夺魁首,那岂不是要她跟慕生莲自相残杀!! 而且,那把椅子,是沈妍的。 族长从未让其他人坐过,族里人更是都默认了谁坐上那把青藤花苞椅,谁就是下一届的族长人选。 除了沈妍那个嫉妒心爆棚的人不会这样认为外。 族长怎么会示意让她坐?这之前从未有过啊! 而且,族长怎么知道沈妍今天不能来,或者说…… “未清,你意下如何。”沈翡再一次说道,语气比之间加重了一成,看似是听她意见,实际语气中带着让人不能拒绝的冷酷和威严。 “族长,夺魁之事我定当竭尽全力,只是观赛一事……” 白未清被打断思绪,回过神来,只望了族长一眼,便觉得喘不过气来。 与其说是看了族长一眼,不如说是看了族长身后的桃花树一眼,它更巨大了,显得更为鬼魅,密密麻麻的桃花中有乌影斑驳,白未清好几次把它看成了张牙舞爪的小鬼。 “小鬼”身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她,想把她吸入一个充满火焰的黑洞里。 “沈师姐还没来,那把椅子是她的,等她来了看见我坐在上面恐怕会生气,不若等她来之后再陪您观赛。”白未清额上细汗更为细密了一点,说话的最后一个尾音变得极为沙哑。 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这是在违抗命令吗?”沈翡语气明显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来。 “未清不敢。”白未清呼吸沉重起来,耳旁碎发早已濡湿。 她得尽快想出一个计策来才行。 桃花林。 清灵居。 阿卿正在床上盘腿而坐,闭着眼睛,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斑驳的照在他的身上。 “桃花糕…好吃…桃花糕…” 一旁的小白喃喃的说着梦话,嘴旁还留有桃花糕的残渍。 随即便打起鼾来。 睡得香的很,把白未清嘱托她要照顾好阿卿这件事完全抛到了脑后。 阿卿听到鼾声,便睁开了眼,转头看向了小白。 随即便下了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连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他本想,若小白姑娘一直盯着他,他便找准机会拍晕她,趁机去灵力试炼大会找到那块“鉴灵石”。 但到真要下手的时候,他却迟疑了,心里总有些不忍,哪怕只是敲晕她,而不是杀了她。 现在她睡着了,正和了他的意。 阿卿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小白,随即又轻轻返回去帮她披上了滑落在肩膀上的纱衣。 “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们的。” 他开门往外面走去,察觉周围没人后,吹了一声口哨。 远处的麻雀三两只成群而来,叽叽喳喳的叫着。 他的确失忆了,但方才白未清和慕生莲在门口对话时,远处的麻雀声音莞尔动听。 那时的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听懂鸟类的语言。 “小麻雀,请问灵力试炼大会往哪走?”阿卿对着麻雀们双手合起,作了一个揖,语气柔和。 “这人居然能听懂我们说话。” “好神奇…” 小麻雀们叽叽喳喳,眼神中满是奇异的光芒。 “我们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你去灵力试炼大会干嘛?”为首的一只小麻雀问。 “嗯,小生是刚刚修炼成人的桃花妖,我有一个朋友今日要参加灵力试炼大会,但小生不识路,还望各位指点一二。”阿卿道。 “哦,原来是这样,你一直往东走,会看到一个巨大的灵力试炼场,然后往南走,会看到一棵巨大的桃花树,试炼场仅此一棵,很好认的。”为首的小麻雀扇扇翅膀,指着东边。 “试炼场南边。” “试炼场南边。” 余下的小麻雀叫着。 在外人听来,那简直是一场盛大的交响乐,此曲只应天上有。 “多谢。”阿卿道过谢后,便朝着东方走去了。 在阿卿走后,一只呆头呆脑的麻雀挠了挠脑袋:“诶,桃花族族长不是说灵力试炼大会明日才开始吗?怎么他那个朋友今日就去参加了。” “应该是你记错了吧,你这呆子,我怎么没听说过,走了,快去衔些树枝筑窝了。”一只小麻雀道,随后便飞走了。 “哦哦,好,不对呀,真是我记错了吗,不管了,等等我。”呆头呆脑的麻雀拍了拍脑袋,随后用力扑动着翅膀,带动着肥肥的身体,朝着大部队飞去。 第12章 美救英雄的灵域剑 阿卿有意掩饰自己的身形,却发现一路上,除了他,竟是连一个桃花妖也没有。 灵力试炼场。 南边。 四周空无一人,放眼望去,只有那棵巨大的桃花树伫立在那里,极为醒目。 阿卿望了望四周,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随后便走到了桃花树底下。 难道他来错了地方? 不,不会。 阿卿很快便打消了自己的这种疑虑。 这种巨型桃花树只此一棵,还是生长在试炼场上的,小麻雀们都在提示南边,这地方,绝不会来错。 此事定有古怪。 阿卿走近桃花树树干,用手抚摸着,仔细观察着每一处纹路。 接下来,他凝聚心神,手掌与树干相接合的地方开始沁出蓝色的灵力,逐渐蔓延,直到将整棵桃花树一起包裹在了里面。 阿卿闭上双眼,将灵力的一部分同时包裹住了自己的心脏,灵魂走进了桃花树树灵的灵境之内。 灵境内静籁无声,四周雪白。 周遭只有他,还有那棵桃花树。 阿卿定了定神,内心疑惑未解,再次向桃花树走去。 每走一步,脚下那一方平静之地便像水面一样激荡开来,泛起层层涟漪。 就当他快要靠近桃花树树干的时候,桃花树后面突然有一股狂风袭来,将桃花卷成一股一股,在空中翻滚。 阿卿显然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抬起右手便挡在身前,向后一连退了好几步。 衣服和头发却丝毫未动。 他和桃花树之间就像有一个结界一样,这场风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 那一股股桃花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后,竟争相开始向阿卿冲过来。 阿卿使出全力躲避着,可无奈桃花实在是太多,再加上他之前受伤,还并未完全恢复,体力逐渐不支起来。 一个不留神,便被一股桃花击中了腿部,那一瞬间,雪白的裤子便被撕得支离破碎。 里面的血肉露了出来,血顺着腿部流下,一直蔓延到了脚跟。 血色逐渐在地面扩散开来,如墨入水一般,刹那间,阿卿所站之地,方圆十里,全部变为了妖艳的红色。 他单膝跪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止不住的喘息着。 那一股股桃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一般,变得更加疯狂起来,到处狠狠冲撞着。 不敢想象,如果这股力量到了凡间,那将会是怎样一副景象。 等等,它们在汇聚! 阿卿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抬起眼眸,紧紧盯着那些桃花的动向。 他使尽全力,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一次又一次。 但却无济于事,受伤的腿已经无力了。 而此时,那一股股桃花汇聚地更快了。 哪里?还有哪里能做我的容身之处? 阿卿在一次又一次站立失败后终于放弃,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这里,只有他自己和桃花树,还有一群发狂的桃花。 等等! 桃花树! 他刚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一股股桃花虽然在横冲直撞,但是从没有靠近过桃花树本体过,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桃花应该也不会去把自己的生存之地毁了吧。 这应该就是突破口了,只要…… 阿卿还未思考完,那边桃花已经汇聚完成了。 直直的朝着阿卿的方向冲来。 以这个速度,等他还没到桃花树下,恐怕就已经死在半路了。 阿卿努力稳定住心神,盘腿而坐,头发早已被汗水浸湿。 他双手捏出一个法诀,一股磅礴的蓝色灵力便开始汇聚在他身旁,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慢慢的,这个包围圈被不断的注入灵力,加固,加固。 终于完成了,阿卿大口的喘着粗气,双手无力的垂在了身旁,苍白干燥的嘴唇上连最后一抹血色都消失殆尽。 他必须争取能生还的可能,哪怕留给他的仅仅是那几秒。 砰,砰,砰。 桃花发狠的撞着阿卿的保护圈,每撞一下,桃花便尽数散了开来,随即又开始汇聚到一起,发起新一轮的攻击。 撞击之处冒起刺眼的火花。 阿卿以双手手肘撑地,和未受伤的那条腿共同发力,拖着伤腿,一步一步往前挪动着。 身后方寸之地血迹蔓延,随即便淡开来融入了“水”下,方圆十里,所站之地,颜色越发妖艳起来。 阿卿并未理会还在猛烈撞击的桃花,眼睛一直盯着前面那棵桃花树,拼尽全力想要靠近它。 二十米,十米,八米,五米,三米。 一米!!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阿卿内心空荡荡的内心有了一些惊喜,死命咬着嘴唇,眼睛也光亮了起来,他更加用力的往前挪动着。 砰~嘶啦。 保护罩被桃花冲得裂开了,敞开着一个大洞。 阿卿还未反应过来。 便被这股桃花掀翻在地,一连滚了数十米远。 明明,只有一步之遥,阿卿眼里的光霎那间熄灭了。 胸前的衣物被撕裂开来,血液不断的往下流淌着,他躺在地上,青劲爆起,终于忍受不住,猛地吐出了一口血,双手捂住胸前的伤口,将身子蜷缩着。 他的头像是要炸开了一样,脑子里有灵力碰撞的声音,一幅幅黑影和白光交叉闪烁。 画面中,白光最后汇聚成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司命仙君。”一个女声响起。 画面中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是柔和的光,阿卿始终看不清他的样子。 桃花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又朝着阿卿的方向袭来。 就在快要撞上阿卿的那一瞬间,阿卿会过了神来,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挡在了眼前,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桃花都还没有伤及到他。 阿卿内心疑惑,便睁开双眼,透过指缝查看情况。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一把通体散发着金色光芒,手柄上镶着白玉石的灵剑挡在了他的面前,围绕着他,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他保护在内。 阿卿看得呆了,手都不知道是何时放下来的。 随后,他看见,这把灵剑瞬间分化为了上百把,上千把,将桃花尽数斩杀殆尽。 正当阿卿惊叹之际,那把灵剑又融为了一体,缓缓的立在了他的眼前。 这真是一把好剑。 他想道。 随后,这把通体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灵剑一霎那间便散发出蓝色的光芒来。 缓缓的融入了阿卿的身体里面。 地面剧烈的震荡起来,阿卿无力的躺在地上,想要挣扎着起来,可是无济于事。 这次真的要死了吗? 他还不想死,想不到躲过了桃花的死亡索命,还有别的么,他还没有找回记忆,还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朋友是谁。 只感受过些许温暖。 死亡临近,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白未清和小白的身影。 他舌尖上,仿佛还残留着那些饭菜的味道。 阿卿回味的舔了舔嘴唇,却只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 若还有机会,他定要再尝一尝饭菜的味道,体会体会人间的烟火气。 那肯定很幸福。 阿卿似终于用尽了自己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缓缓闭上了双眼。 地面还在剧烈的震荡着,连带着阿卿一起上下起伏。 第13章 生疑 砰~ “河浪”翻滚着,一阵强烈的光自地下涌现,透过血红色的“河水”,将天际铺满了红色,显得风云诡谲。 原先的地面赫然间变为了水面。 阿卿身子往水下直直的沉去,大量的水淹入他的口中,鼻中,耳中,在他身体里无尽的穿梭,就像恶鬼一样,啃食着他的灵魂。 一点一点,直到他的灵魂消失殆尽,在这个世间,荡然无存。 或许是回光返照。 阿卿再一次睁开了他的双眼,瞳孔内平静无比,他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水面,却只能看到一片红色。 不,好像还有那棵桃花树。 他朦朦胧胧中看见那棵桃花树此刻静静的立在水面上,像是在那里扎了根一样,树枝上的桃花又重新盛开了起来,铺满了整个树干。 桃花花瓣鲜红似血,树干却漆黑如炭,犹如鬼魅一般。 不知道是因为他透过血红色水面被迷了眼看错了,还是这棵树的桃花和树干的颜色原本就是如此。 阿卿无心再想,也无时间再细细琢磨。 大量的水的侵入让他的感官变得迟钝而生痛,嘴里满是血腥味。 就这样死了,真不值得。 阿卿在彻底晕过去前这样想。 此时。 灵力试炼台。 北边。 “是,族长。” 族长这种态度,不同意也难逃责罚,白未清便领了命。 况且现在沈妍还在禁地,就算她来找我寻仇也是几天后了,这中间有大把的时间来让我做准备。 她朝着那把青藤花苞椅走去,脑中飞速的想着,心中疑虑更甚。 “快来。”沈翡随即变了一副面孔,轻声细语道,还伸出手来做了一个招呼的动作。 白未清扯了扯嘴角,在沈翡的注视下坐上了那把椅子,心里却依然忐忑不安,她捂住了心口,觉着今日心跳的未免也太快了些,这不是她的风格。 往日就算有人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哪怕她脸色会有变化,可是她的那颗心,从来没有跳快过。 她看了看底下试炼台旁的仙子,却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坐上了这把椅子,更没有人乱嚼舌根。 旁边的沈翡注视着她,将她每时每刻所有细微的动作尽数收入眼底。 期间还时不时使唤身旁的小桃花妖婢女将自己的茶杯灌满,佯装十分饶有趣味的品茶。 眼神却一直停留在白未清的身上,丝毫没有变动过。 就像是躲在暗处的一条巨蟒,在观察着自己的猎物,只要时机一到,便将自己的猎物抽筋剥皮,美美的饱餐一顿。 咚咚咚 鼓声响起。 白未清回过神来,将双手平放在青藤花苞椅的扶手上。 “一年一度的灵力试炼大赛正式开始,本次灵力试炼赛跟往常一样,分三天举行,今天,是我们灵力高等的仙子来进行比赛,大家欢迎,给自己鼓鼓掌。”一块修成了人形的石头精举着桃花花瓣做成的超大喇叭。 他是本次大赛的主持,此时的他正在… 呃……正在? 正在原地,以一块石头的形态,那个花瓣喇叭正安安稳稳的放在旁边。 怎么回事,现在石头都能成精了?还是一次性的? 白未清脑中一百个疑问。 而且往年不是蟠桃仙子主持的吗? “好。”灵力试炼台周围围满了来参加这次灵力试炼大赛的仙子,都拍手叫好。 “好,那现在请族长拿出鉴灵石。众位仙子,回避~”石头精又化为了人形,依旧拿着那个大喇叭。 随后,如你所见,一次性,他又变为了石头。 一时间,几乎是所有仙子,全都蒙上了双眼,封闭了自己的感官,背对着灵力试炼台,一动不动。 就像往常一样。 只见沈翡轻轻一挥衣袖,一块巨型的石头便显现在了灵力试炼台的中央,几乎占了灵力试炼台的一半还要多一点。 它通体漆黑,表面上是坑坑洼洼的一大片,跟小白说的通体放出金光完全不符。 白未清看着那块石头,喉头不自觉动了动,心脏跳的愈发的快了起来。 不,她每年都会干这种事,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感到如此窒息过。 白未清脸色苍白,眼神盯着自己的足尖。 却猛然间发现了一件事。 她抬眼,看了看身后。 那棵桃花树的体型已经是她刚来看到的一百倍之大,恐怕,这时候,已经将整个灵力试炼场的东南西北方向尽数笼罩。 又或者说,整个桃花族全部被笼罩在阴影之下了。 白未清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她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自从她踏进这个灵力试炼台的时候就觉得很不对劲,那毫无来由的血腥味,还有这每时每刻都在不停生长的大树,还有往常试炼场地都在南边,这次居然搬到北边来了。 千百年来,闻所未闻。 就连这族长,恐怕… “未清,你怎么了。”沈翡冰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百未清的思绪。 “哦,没事,只是昨晚过于贪杯,没有睡好,今日有些疲乏罢了。”白未清强装镇定,脸色却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她现在看族长就像是在看怪物一样,瘆人得很。 沈翡不再说话,只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鉴灵石。 白未清立马会意。 “未清这就去献祭。”她平静的说道。 白未清献祭不是一次两次了,或许你会问她为什么献祭了却还活着,那就要从她小时候说起了。 白未清降生时,雷雨交加,方圆百里植物无一幸免,全部枯萎,动物们的尸体堆满了整座山,血流成河。 当时的桃花族族长不知出于何种缘由,保下了她。 桃花族族人边将她视为不祥之兆,人人见到她就要喊她一句“灾星”,“祸害”。 甚至在某天夜里将她偷偷捆了去,想要烧死她,那时的白未清尚且年幼,只能不停的哭喊着,叫着爹娘。 眼睁睁的看着熊熊大火在自己身旁燃烧,被浓浓的烟呛得不停的咳嗽。 白未清每每在长大后想起这一幕,都会带着愤怒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如果当时的自己没有叫喊,是不是后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也许吧。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年幼的白未清哭喊的声音终于被自己的爹娘听到了。 她看见,他们不顾一切的冲入火中,用力的撕扯着自己身上的绳索,却怎么也扯不断。 她看见,爹爹的手被烧成了黑炭,娘亲脸上挂着的热泪,和他们声嘶力竭呼喊自己的声音。 她看见,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因为打不开特制绳索而去轮流跪在为首的族人面前,捧着他们的鞋子不断的磕着头,直到头破血流。 还说着,只要饶我一条性命,做牛做马都可以,再不济他们两命换一命。 第14章 白未清悲惨的曾经 面对着白未清爹娘的恳求,那些村民仍然是无动于衷,为首的那人甚至还把她爹的一双手踩在脚下,碾压摩擦。 他嘴巴动了一动,吐出一口痰来。 “呸,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既然想死,那就都给我死了好了。” 随即便抬脚对着她爹的脑门上一踩,将他踢翻在地。 爹爹捂着脑袋,痛苦的在地上翻滚。 旁边的村民看了都哄堂大笑起来,随即便上去一人一脚。 “别打了,别打了。”娘亲撕扯着白未清身上的绳索,看着爹爹倒在地上任人欺辱,左右为难,最后在那帮人打的更狠的时候,跑了过去。 那群人终于停手。 爹爹被踩得奄奄一息,七窍流血,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却还是看着白未清所在的方向,想要尽力爬起来,嘴巴一张一合,鲜血流到颈部,在地上蔓延开来。 “真是晦气,我们走。” “爹!” “孩儿她爹!” 年幼的白未清看见自己爹爹被人打的就剩下了一口气,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和自己的娘亲同时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 她想下去,想去抱抱他们,可是没有办法,她只能任由眼泪淌下,流进嘴里,真咸真苦。 这八个人,她记住了。 娘亲抱着奄奄一息的爹爹,死命将他往自己怀里靠,抚摸着他的脸颊,轻轻替他擦去血迹,泪水决堤。 明明是那么爱干净的两人,此刻却如此狼狈。 “禾儿,扶我起来,去救我们的孩子。”爹爹轻声唤着娘亲,用手擦去他心爱的人脸上的泪痕。 “嗯。”娘亲坚定的点了点头,扶起了爹爹。 “爹,娘。”白未清无助的哭着,喉咙像被掐住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 “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不要怕,爹娘在呢。”爹爹和娘亲同时抚摸着她的脸颊。 熊熊大火中,三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爹爹和娘亲在外,为她围成了一堵人墙。 后来,桃花林一个漆黑的小孩坐在石头上,整整哭了三天三夜。 “我的小未清,你知道爹娘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为什么?” “因为爹娘希望你做一个正直,心如明镜的人,未妨惆怅是清狂,你的名字便是取自这句诗,爹娘同时也希望你好好长大,未来的日子有人陪伴你,爱护你。” 爹爹和娘亲被尽数烧成了灰,灵力涌出,护住了白未清,她身上捆绑的绳索也被大火烧断了,待火熄灭后,这才逃了出来。 带着想要复仇的愤怒,和她的爹娘想要她活下去的愿望,她决定尽力活下来。 但从此她便不是为了自己而活。 日日夜夜。 她饿了就捡地上的果子裹腹,渴了还是捡地上的果子止渴,席地而睡,晚上常常被噩梦惊醒,脸颊上,常常挂着泪痕。 就这样,过了一年。 这年冬天,桃花族闹饥荒,白未清所在的这片桃花林开了花后却并不生果子。 她饿了三天三夜,眼下乌黑,嘴唇干裂,终于忍不住赤着足踏出了这片林子。 顺便捡起几根断枝,掩盖自己的身形。 白未清从未想过这片桃林居然会那么大,她走了很久很久,一直走到了晚上。 终于,她借着月光,在前面不远处发现了一堆桃子。 她欣喜若狂,因为她实在是饿坏了,所以她什么也没想,甚至连自己手中用来隐蔽身形的桃枝都无意中扔掉了。 白未清跑着过去,捧起桃子,随后便跌入了一个陷阱,陷阱下面铺满了荆棘,她一碰到,全身皮肉便绽开了,血流的荆棘上满是。 她疼得忍不住哭了起来,但也不敢随意乱动身子。 要是爹娘在,该多好。 有美味的饭菜吃,还有一个个的桃子。 还有暖暖的被窝。 白未清舔了舔嘴唇,感到一阵一阵的头晕目眩起来,她害怕了,挣扎着想要寻找那些随她一起掉下来的那些桃子。 手边便有一个,她急急的将它握在手心,正要吃的时候,那个桃子便化为了一股灵力,在她面前,消散而去。 这是幻术。 白未清心里凉了一截,翻身坐了起来,她已经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了。 还有五个桃子。 白未清再次去拿身旁的一个桃子,幻术。 腿旁的两个桃子,都是幻术。 背后的一个桃子,幻术。 还剩下最后一个了,白未清心里的忐忑,期待和害怕交杂在一起。 “爹,娘,保佑保佑我吧。”白未清双手合十,眼眶发红。 她小心翼翼的探过身去触摸着脚边的那个桃子。 指尖触到那毛茸茸的触感。 白未清像做梦一般,随即拿起来放进嘴里咬上一口,感受着桃子的汁水在嘴里弥漫的感觉。 她无声的哭了,双手紧握着那个被咬了一口的桃子。 “爹,娘,是你们在保佑我吗,我活下来了,但是我三天没吃饭了,我想吃你们做的饭菜了,未清以后会听话的,会听话的,你们不要抛下我好吗?”白未清泪如雨下,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 手上的桃子也只被咬了一口。 她算了一下,这个桃子一天咬两口,可以撑五六天呢,她得活下去。 过了很久,白未清哭着哭着睡着了,嘴里还喃喃的说着梦话。 她又梦见了那一夜,爹娘葬身火海的那一夜,这一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悔恨和愤怒当中度过。 她会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八个族人的脸,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她总有一天会杀了他们为自己的爹娘复仇。 她有时候还会想,要是她当时没有哭喊,是不是爹娘不会死了呢? 这一夜,外面繁星点点,方圆十里外一户人家灯火通明,就像白未清以前的家一样,温暖。 若是她的父母还在的话,估计这个时候还在讲故事哄小未清睡觉呢。 白未清躺在漆黑的洞里面,蜷缩着身子,眼泪冻在了她的脸上。 一连过了七天,没有一个人发现白未清,桃子早已吃完,她用手扒开层层密布的荆棘,把手上的桃核埋在了最下方的土壤里。 “小桃子,谢谢你让我撑了这么多天,我也希望你有个家,不要死在这寒冬腊月里。” 白未清边埋边默念着。 这些天,她不是没想过要爬出去,可一次一次的失败了,这个洞的高度实在是让当时还小的她望尘莫及。 每一天睡在荆棘丛上,伤口遍布全身,一次又一次的碾压,伤口从未愈合,早在两天前,已经溃烂。 这一天夜里,她发起了高烧,这一烧,便让她昏睡了三天三夜。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了,身上盖着厚厚的温暖的被子,头上敷着冷毛巾。 桌子的旁边,还放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 她咽了咽自己干痛的喉咙。 这是,家的感觉,久违了。 这一年,她遇到了自己的养母,养母住在一个茅草屋里,就是那一夜白未清掉进洞里之时,方圆十里外灯火通明的那一家。 她养着伤,对于养母对她的好从戒备慢慢转为了接受,也在养母的教导下,学会了一些法术。 等她伤好了后,才得知,养母那一天是见一只小兔子掉进了她所在的那个洞里才发现她的。 白未清精神好了很多,也开始会像普通的小孩子一样嬉笑打闹了,只是更长的时间会坐在石头上发呆。 这一坐,便是一天。 第15章 献祭 后来。 白未清在一处桃林中采摘桃子,无意中被当年那几个族人看到了,那几个人又开始对她进行追杀。 她急红了眼,拔腿就跑,在这过程中没有发出一句声音,没有哭喊,没有求救。 因为这里离养母所在的地方很近。 她害怕,怕自己害了养母,怕自己又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温暖,她不想那一夜的惨剧又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最后,她被一路追赶,误打误撞跑进了灵力试炼台。 “求求您,救救我,救救我。”她拉住一个身着华丽的人的衣摆,拼命磕头求救,声嘶力竭。 那人斜眼看着她,并未理睬。 “放肆,哪里来的黄毛丫头。”那人身旁的侍女将她拉扯开来。 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白未清便飞了出去,一头砸在了一块很坚硬的石头上,血流如注,随后一道金光毕露,她便昏了过去。 后面她醒来后听说族长保下了她,还收她为了弟子,把那个扔她出去的婢女和追杀她的那些族人全部关进了牢狱。 族长给她吃给她穿,还替她照顾她的干娘,她很感激。 便每年替族长挖出自己半身的血肉去祭那个什么鉴灵石。 每次献祭完之后,她便只留下一口气,昏睡个半个月,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于是在自己长大成人后,便开拓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结界,每日每日的修炼法术,强身健体。 可再后来,她发现族长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反而自己像是她的一枚棋子,生和死,都由不得她,没有一丝的自由可言。 回忆过后,白未清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了鉴灵石跟前。 她定定的看着眼前这块漆黑的石头,又看了看周围封闭了五感的仙子们,双手捏出一个法诀。 此时。 灵力试炼场。 南边。 阿卿猛然睁开眼睛,捂住胸口,不停的呛咳起来。 他呆愣了一阵,随后便慢慢撑着地跪坐在地上,他摸了摸胸口,又摸了摸小腿处,竟无一处伤痕。 居然没事。 莫不是那把凭空出现的剑救了他? 阿卿看着那把剑融入自己胸口的位置,顿时间松了一口气,随即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桃花树。 花瓣妖艳,树干漆黑,其上还有三道爪印。 整棵树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周围散发着黑气,一直延伸到了灵力试炼场的北边。 阿卿心里忐忑不安,他虽失忆了,可到底不是傻子,也知道这是魔族的气息。 “不好,白姑娘恐怕有危险。”阿卿连忙站起身来,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脑中嗡嗡作响,拔腿就往灵力试炼场北边跑去。 白姑娘,等我,我来救你了。 白未清周身被金色灵力缠绕,整个人升到了半空中,额头上金色五芒星印记显现。 她凝心静气,不断的将金色灵力注入鉴灵石当中,随着输出去的灵力越来越多,她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而这时,纹丝不动的鉴灵石晃动了一下。 就是现在! 白未清将一股股灵力汇聚成一把锋利的剑,将剑刃对准自己,毫不犹豫的用它穿膛而过。 她猛地吐出了一口血,将嘴唇染的血红,身上的衣物,血迹斑斑。 更多的血液从她薄弱的身体里涓涓流出,全部洒在了鉴灵石上,鉴灵石漆黑的颜色和坑坑洼洼的表面全部消失不见,变为了一块光滑的普通石头。 不,这还不够。 金色圣剑再一次刺穿了她的身体,白未清周身的灵力炸裂开来,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一直盯着她的沈翡都忍不住眯了一下。 她便趁着这个空当,将自己体内的元神一分为二,另一半用传送术打在了清灵居结界之上。 将整个清灵居笼罩在内,隔绝外界的一切污浊之气。 随后她便自爆经脉,使劲全力将另一半经脉剥离出去,将它与鉴灵石相融合。 融合了白未清筋脉的鉴灵石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普照着大地。 白未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旁围绕着她的金色灵力瞬间烟消云散,一阵风吹过,她的发梢微动,拂过她的脸颊,斑驳的血衣随着风飘扬着。 嘴唇的血液干涸,再也遮挡不住其下苍白如纸的颜色,头上的冷汗将额发打的湿漉漉的。 她就像是一只受伤的惊鸿鸟,无力的向下方坠去。 她突然又想起了那一夜,那种无力的感觉。 白未清坠地后单膝跪地,又猛然吐出了一口血,颜色红得第一次刺痛了她的心。 她大口喘息着,可涌入鼻腔的,全是那令人干呕的血腥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沈翡盯着散发着金光的鉴灵石,发出一阵狂妄贪婪的笑声。 白未清转过头看向她,眼里没有任何一丝的波澜。 只是有些讶异,这是族长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前露出她本来的真是嘴脸。 哦,不,仙子们都封闭了五感,所以她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吧。 白未清轻轻摇了摇头,嗤笑了一声。 沈翡很快便从凤鸾椅上飞升而下,走到鉴灵石的面前,全然无视还跪坐在地上的白未清。 “这宝物,终于归我了!” 沈翡伸出手细细的抚摸着鉴灵石,语气中满是贪婪。 终于? 这是什么意思? 白未清一直注视着沈翡的一举一动,听到这个终于,内心突然有些疑惑不安。 难道? 像是印证白未清的猜想一般,沈翡左右手凝起一股带着桃花印记的火系法力,打在鉴灵石上,将被催动成功的鉴灵石上的灵力吸收入腹。 白未清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强硬的压住内心的惊恐,却也忍不住微微咽了一下口水,喉头血腥味浓郁更甚。 过了良久,白未清毫不畏惧地开口道:“你是沈妍,对吧?”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更像是一个已经知道真相后缓缓吐出来的陈述句,语调波澜不惊,没有任何起伏。 沈翡沉浸在吸收灵力的快感之中,听到这句话后,形神一滞,缓缓的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白未清。 恨不得要把眼前这个人剥皮抽筋,拆吃入腹。 第16章 虚妄 “我记得,带有桃花印记的火系法术,是沈妍才会有的。”白未清毫不畏惧的对上沈妍的目光。 说罢,她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流露出一股轻蔑的神色来。 沈翡嘴角微微抽搐,停下了施法,眼神闪过一刹那的的疯魔。 随后,她向白未清走来,从白未清这个视角,能看见她因为愤怒而放在身旁用力握紧的手。 “对啊,我怎么能忘了还有一个你,我此次能得到这个宝物,大部分还是你的功劳,你说,想怎么死。”沈妍并未正面答复她,反而缓缓蹲下身子,把她紧紧握住的手狠狠地掐住了白未清的脖颈。 她不能容忍自己的手下败将这么轻易就拆穿自己的真面目。 一瞬间,指甲陷入皮肉的毕毕剥剥的声音在白未清耳边响起,血流如注,自她脖颈顺流而下,将她身上的血衣染得更加妖艳夺目。 强烈的窒息感和脖颈间的疼痛感猛烈袭来,白未清额间青筋暴起,脸色涨得通红,可她心中并未有恐惧。 她轻声笑了起来,迎着沈妍的目光,哑着声音断断续续道:“你真可怜,你做这些,都是因为你骨子里的自卑吧。” 沈妍听到她这一句话,怒火瞬间被点燃到极致,她掐着白未清的那只手燃烧起来,将白未清的脖颈的皮肤寸寸燃烧。 白未清控制不住痛得闷哼了起来。 沈妍看着手下的白未清因为痛苦而扭曲的面容,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感。 于是她便将白未清掐到半空中,待到她快要因为窒息而昏迷的时候,将她甩了出去。 白未清整个人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猛地吐出一口闷血,脖颈上的疼痛感持续地刺痛着她的神经,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无意中瞄到身旁的鉴灵石,一时间愣了愣神。 “你把…你把族长和族人怎么样了。”白未清气若游丝,询问道。 “哈哈,死到临头,你居然还有心思管别人,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做回好人,让你做个明白鬼。”沈妍放肆的大笑道,“他们啊,都被我给杀了,哈哈哈。” 就在沈妍说完这一句话的瞬间,灵力试炼台旁边的仙子们都消散而去,化为了灰烬,而一直给白未清压迫感的那棵桃树变成了花瓣妖艳如血,树干漆黑如炭的可怖模样。 空气中满是浓烈的血腥味,竟连一丝掩盖之用的桃花香味也没有了。 白未清左右看着,突然想到巨型桃树本是南边的,自己刚来北边看到的时候竟然没怀疑,她自嘲的笑了笑,随后便道:“就连亲生母亲,你都杀了,真是可悲啊。” “你别给我提她!我那个娘亲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她把我二叔公关进牢里,最后还为了你亲手杀了他,这是她活该。”沈妍咆哮道,伸出几根手指指着白未清。 这哪是为了她杀的,明明是沈翡自己的贪欲,不过这样也正和了白未清的心意,省得她自己报仇了,族长也算她半个恩人。 不过白未清替沈翡献祭了那么多年的鉴灵石,这份恩情,早已还清。 她白未清不欠谁的了,相反,很多人都欠她的。 死了就死了吧,其实,这些人也不关她的事,她自己重要的人已经很好的被她保护起来了,要是还去管别人的死活,倒显得自己烂好人。 “你将我关在禁地,这件事我还没跟你算。”沈妍道。 呸,是谁想要在禁地将我灭口的,仅仅只是将你关在禁地已经仁至义尽了。 白未清内心腹诽道。 “不过因此我才有幸结识魔族,现在功力大涨,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些。”沈妍又道。 魔族? 还未等白未清仔细思考,沈妍便双手合一,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直直的朝白未清攻来。 火球飞速运转着,划破空气,发出可怖的凄厉声。 白未清眼疾手快,使劲全身的力气,用力一蹬,整个人便隐到鉴灵石后面去了。 这么多年,当她在结界里啥都没练呢,这点体力,还是有一点的。 沈妍气的不轻,周身魔气四溢。 “传我召令,魔军速来。” 瞬间,一大波魔军便将整个灵力试炼台团团围住,个个面容诡异,身着铠甲,手上还拿着一把大刀,刀上有黑色荆棘的花纹。 这是白未清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魔军的真实样子,以前也只是听过他们的名头,说是,下令的目标不死,绝不停手。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给我杀了她。”沈妍发号施令。 “是。”魔军整齐划一,向白未清攻来。 沈妍一脚将青藤花苞椅踢开,满意的重新坐上凤鸾椅,细细品味着还有一些余温的茶。 她想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手下败将狼狈的死去。 白未清看着这一幕,胸口又毫无预兆的痛了起来,心也跳的很快,她捂住胸口,缓缓的靠着鉴灵石坐了起来,仔细从衣襟中拿出一块手帕,细细的擦着自己手上的血迹。 静静的等待着这一切的发生。 她所有的体力早已用光,面对这么多魔军,再加上一个沈妍,就算她硬拼,也是毫无胜算,恐怕还死的更快,更难看一点。 就在那群魔军的大刀快要触及到白未清的时候,一个白衣少年腾空飞来,直直的落在白未清身旁,将靠近的魔军一脚踹飞了出去。 白未清看着身旁的少年,晃了晃神,衣摆飞舞,洁白如斯。 刚好有一丝光亮打在他的身上,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这一切是多么的,刚刚好! 他是来救我的神明吧。 白未清不禁这样想,然后在白衣少年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呆住了。 阿卿! “阿卿!”白未清脑中响起的声音和口中的呼喊出奇的一致。 他居然来救她了,明明自己都身受重伤,这个傻子! 五芒咒,一定给你撤了,阿卿,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白未清心脏跳得更剧烈了起来,只是,这次好像是因为别的,至于是什么,她一时也说不清楚,只觉得,身心都连带着舒畅了些。 阿卿侧着脸,用余光看着她,同时死死地盯着前面魔军的动向,温柔道:“别怕。” 第17章 身死(上) “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一步。”阿卿转而继续说道,眼眸中满是愧疚与歉意,“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放心,白姑娘,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白未清定定的看着阿卿的脸,眼神微动,听到他这没来由的一句关心的话,鼻子酸涩了起来。 这是她拜入族长麾下做弟子以来,除了小白之外,第二个愿意关心她的人。 可是阿卿,这件事,本来就与你无关的啊,若是你因此丢了性命,我将永世不会原谅我自己。 白未清双手紧张的交缠紧握在一起,雪白柔嫩的皮肤上除了伤口,又被掐出了两道青红色的瘀痕。 灵力试炼台的风本来吹得她很冷,可现在,她觉得很温暖。 有一个人不顾危险来救她,这件事,够她记一辈子了。 如果。 她还有时间的话。 她内心复杂情绪难以言说,张了张口,却只蹦出口一个字。 “好。” 阿卿朝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远处的沈妍看着这一切,狠狠地吞下口中的茶水 ,手中使下蛮力。 茶杯顿时被捏了一个粉碎。 白未清居然这么能坚持,这毒今天应该开始发作了才是。 就这样,还毒不死,真是小瞧了这个小贱人。 呸。 她不动声色的又捏下一个法诀,鬼魅的桃花树下走出来一个身影。 “慕生莲师妹,你知道该怎么办吧。”沈妍缓缓道,看着受伤的右手,拔下一块深入皮肉的碎玻璃。 脸上毫无扭曲神色,平静的就好像那不是她的手一般。 “对了,你今日演戏演得不错,等下把白未清杀了,不,是把白未清和他那个愚蠢的同伴一起杀了,就过来领赏吧。” “是,主人。”慕生莲朝沈妍拱了拱手。 被击退的魔军又重新卷土而来,这次,他们似乎比之前又强了许多,周身黑气更加浑厚了起来。 阿卿双手张开,衣角微动,手指灵动地施着法,随后,一股股蓝色的灵力自阿卿身上四溢而出,在白未清身上缠绕着,片刻后,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里面。 “你且在里面好生休息,等我。”阿卿放下施展灵力的手,说道。 “你注意伤。”白未清喘了口气,点了点头。 “嗯。” 随后,他便腾飞出去与魔军进行了殊死搏斗。 以一敌十,可魔军就像有无数条生命似的,一被打倒又卷土重来,而且,似乎比往常要更强一点。 白未清心里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眼神一直追随着阿卿的身影。 “师姐。”慕生莲焦急的向白未清奔来,额头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汗,随之,在白未清身旁站定。 “师妹。”白未清转过头来,顿了一顿。 要说刚开始她看到慕生莲是有一些欣喜的,现在,就是心彻底沉了下去。 沈妍不是说。 她把族人全都杀了吗? 那现在的慕生莲是人是鬼? 又或者说,现在的慕生莲,只是拥有慕生莲躯壳的怪物。 她看着面前的慕生莲。 慕生莲看着她,本来焦急的神色,变得平和起来,甚至还朝她绽放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最可怕的,不是站在你对面剑拔弩张的敌人,而是站在你身旁,对你释放善意,等你完全信任她之后,再往你心窝子里,狠狠戳上一刀的人。 而你,伤了身,又伤了心。 而这种人,会让你不仅堤防前面的敌人,还堤防自己身边的人,一生活在怀疑与算计当中。 而面对这样的人,只要…… 白未清背后升上了阵阵寒意,心里清如明镜。 果然,在慕生莲脖颈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团黑荆棘的一部分。 “师姐,你怎么了?”面对白未清赤裸裸的目光,面前的“慕生莲”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明知故问。 “没怎么,你不是慕生莲吧,早上的,是不是也是你,难为你了,居然会为我求情,你这破绽露得可真大,我和慕生莲就算平时也说的上话,可交情还没到这等地步。” 白未清虚弱的把头往鉴灵石上靠得更紧密了些,说完这些话似乎用掉了她不少的力气。 她不想死,可也从不惧怕死,沈妍费尽心机找个慕生莲演戏来杀她,还不如直接动手得了。 还要陪着演一番戏,烦不烦呐。 “你究竟是谁?”白未清问道,眼神清澈而又坚毅,毫无畏惧之色,就像她那颗坚强的心一般。 被戳穿的“慕生莲”瞬间恼火了起来,并不回答白未清的问题,一把拔下腰上的佩剑便朝着白未清刺去。 剑上黑色魔气的力量蓬勃无比,与蓝色灵力屏障相接合的地方剧烈的碰撞在一起,冒出刺眼的火花。 刺得白未清一时间有些睁不开眼。 就像那一夜,她哭喊着,在泪水充盈的眼里,大火猛烈的吞噬着她身旁的一切,脚边的木柴,不远处的小草小花,还有,她的爹娘,火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后来,她活下来了,旁边是乌黑一片,有一处被烧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白未清梦见过自己挖着石土,拿着物件往里面扔,却始终也填不满,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填这个洞,只记得她突然看向了自己的心口。 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待她颤抖着睁开眼时,阿卿早已挡在了她的眼前。 就像是你渴了很久,在沙漠里快死的时候,看见了一处汪洋一般。 不可思议,却又让人惊喜。 白未清心里颤了一颤,片刻后,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阿卿洁白的衣服遍布着点点血痕,侧身衣物从腋下一直延伸至衣摆,刀口笔直,血液淋漓不尽。 他右手紧握着剑刃,鲜红色的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 想必他手心的伤口早已伤及骨髓。 这个傻子,不疼吗? “慕生莲”见阿卿主动送上门来,便用力一抽手中的剑,妄想着将他手心经脉尽数割断。 阿卿顺势近“慕生莲”的身,眼疾手快的将“慕生莲”手臂反压在她自己的身后,将她一掌拍得滚了数米远。 “慕生莲”摔得厉害,一下子没站起来,手上的剑也随着惯性被甩飞了,直直的扎入了离她几米远的地面上。 “这里不宜久留,那群魔军比之前要更加强悍了,趁他们现在还没恢复过来,”阿卿飞身到白未清身边,撤下蓝色保护罩,将白未清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们快走。” “要不你走吧,不要管我了,我快不行了。”白未清越来越虚弱了,全身的伤口都在加速溃烂,她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都快流光了。 伤口渗出一缕缕黑气来。 她应该在禁地就已经中毒了,可惜她刚刚坐在地上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才明白过来。 毒是沈妍特制的融骨散,挨到一分,便会全身溃烂而亡,而这种毒,沈妍并没有研制解药,以她那种心性,想要一个人死,那个人若没有变故,便不会有退路。 她的变故,就是阿卿。 可是已经太晚了。 不。 不可以再连累他了。 “谢谢你来救我,我不能再连累你了,等你出去后,能答应我一件事,”白未清看着阿卿的眼睛,断断续续道,“帮我照料一下小白吗?” “白姑娘,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我的命是你给的,你要是死了,我恐怕会戴罪随你而去。”阿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怜惜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白未清见他这么坚持,便不再言语,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心底深处,好像有一块地方被照亮了。 阿卿用余光看了看旁边的鉴灵石,脚步顿了顿,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向不远处的小路飞速而去,顺手凝聚起一颗蓝色的灵珠用力的向地上投掷。 身后扬起一片巨大沙尘,尘土在空中缓缓落下,最后归于沉寂。 “这个蠢货。”远处的沈妍放下挡住沙尘的手,气得咬牙切齿,从凤鸾椅上飞身而下,“连这两个人都杀不了,我要你有何用!” 她拔起扎在地上的那把剑,刀光一闪,剑上两面反光处,一处映着沈妍贪婪狠厉的面容,一处映着“慕生莲”瞪大的双眼。 血液飞溅,“慕生莲”捂着不断喷涌出血液的脖子缓缓倒地,一脸惊恐的神色。 “真脏。”沈妍嫌弃的将手中的剑胡乱丢在地上。 随后,她便向着阿卿和白未清消失的方向紧追而去。 阿卿紧紧抱着白未清,飞速的在桃林中穿梭。 所过之处,桃枝摇摆,桃花纷纷扬扬落下。 就快到了。 就快到了。 阿卿能感受到自己怀中之人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 白姑娘,你的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今日,就算我把性命搭在这里,也要带你逃出这里。 沈妍将足迹隐匿,所到之处,无一丝痕迹。 很快便追上了白未清他们,她双手施着咒术,腾跃而起,飞身在半空中将灵力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火球,直直的打在阿卿的后背上! 第18章 身死(中) 四周的桃树剧烈的摇摆起来,桃花纷纷扬扬的飘落,就好像那寒冬腊月里的雪花,虽然蕴藏着刺骨的寒冷,却又遇暖即化。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阿卿被这一击拍的腾空而起,而后重重落下,双膝跪地,向前直直的摩擦了好几十米。 膝盖处衣料被地上尖锐的沙石磨破,露出里面雪白色的皮肉来。 他弯着腰,咬着牙关,嘴唇渗出丝丝血迹,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 阿卿将头紧紧的贴着白未清的肩膀,手中力度没有任何放松。 片刻后,他缓缓的直起身子来,低头看向白未清。 怀里的人早已晕厥,安静异常,阿卿甚至不敢伸出手来去试探她的鼻息。 他突然有些害怕了,紧紧的盯着她,直到看到她胸口处有微弱的起伏,心里的那一块石头才终于落下。 沈妍这一掌威力实在太大,白未清虽未直接的挨到这一掌,余波也足够让行之将死的她承受不住。 沈妍很快便来到了距离他们不足十米的地方,周身魔气比以往还要强盛。 感受到身后危险的气息,阿卿小心翼翼的将白未清放在地上,帮她理了理皱起的衣裙,随后便站起身来,面对着沈妍。 “今天,你们都得死在这里。”沈妍面容扭曲,咬牙切齿道,手心火焰浮动,越聚越大。 刹那间风云诡变,狂风四起,整片桃林的花瓣变得似泣血一般,树干变得漆黑无比,周围完完全全被黑气所笼罩。 四处都是咆哮的恶鬼,伸着扭曲怪异的爪子。 阿卿面不改色,双手施着催动灵力的手势,蓝色的灵力屏障瞬间挡住了那一团团火焰。 两股灵力碰撞着,发出剧烈而又炙热的火光。 双方僵持不下。 就这样,过了许久,阿卿头上渐渐冒起了冷汗,青筋暴起,嘴唇也变得煞白。 旧伤加新伤,他的体力也快要用尽了。 可就算是这样,阿卿施展灵力的手也丝毫没有放松,眼神也越发坚定起来,他用力调整着气息,将内丹调出体外,慢慢的放在了屏障上。 内丹刚接触屏障的那一刻,那把阿卿在树灵幻境中看到的那把剑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朝着沈妍刺了过去。 而蓝色屏障上的灵力变得十分强悍起来,一股一股打在方圆百里的桃花树上,随后冲天而去,将乌霾冲散,温暖的阳光照耀了下来。 桃林中黑气瞬间消失不见,桃花树都变为了原来的样子。 沈妍整个人直接被震飞了出去,随即痛苦的呼嚎起来。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一定要你们不得好死。”沈妍双眼处流下两行鲜红的血液,痛苦的用双手捂着在地上打滚,嘴里全是恶毒的诅咒,“我还有魔军,你们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干了好事的灵域剑“嫌弃”地抖了抖身上的血迹,随后又乖乖的融入了阿卿的胸口处。 阿卿缓缓的取下内丹重新放入体内,面对沈妍的诅咒充耳不闻,轻轻的摸着那把剑融入他胸口的位置,以此来表达感谢。 随后转身在白未清的身旁半蹲着,微微闭着眼缓了一会,随即将她拦腰抱起,朝着清灵居的方向走去。 “白姑娘,我做到了”阿卿轻声道,“我带你回家。” 脚下的路铺满了阳光,一个俊朗的白衣公子,抱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少女,在纷纷扬扬的桃花雨中前行着。 微风缓缓吹过,白未清的睫毛微微颤动,就好像下一秒,她就能睁开她美丽的眼睛,扯起她温柔的嘴角,对着阿卿说:“好温暖啊。” 清灵居。 阿卿抱着白未清来到门外,当他看见整个屋子被笼罩了一层厚重的金色灵力时,瞳孔情不自禁的颤了颤,随即低下头别有深意地看着白未清良久。 她竟是在生死关头也在尽力地保护者自己重要的人。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在这一刻,阿卿承认,他的心被震撼了。 明明离门只有堪堪一步的距离,却好像隔了千万里一般。 他知道,怀中的人,已经救不活了,白未清身上的筋脉正在快速溶解,伤口血肉处 已经溃烂的不堪入目。 若是小白知道,会如何? 他不敢想象,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却帮不了她半分。 阿卿正在迟疑的时候,屋门被打开了。 “阿卿,原来你在…”小白本来看到阿卿在门外欣喜的脸色在看到他怀中伤痕累累的白未清时瞬间沉了下去,“未清!”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未清不是去参加灵力试炼大会了吗?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小白焦急的将他们俩拉进了门,询问道。 阿卿将白未清轻轻的放在床榻上,站在旁边,脸色沉重,一言不发。 小白看着阿卿的脸色,好像有些明白了什么。 她沉着脸色看着床上仿佛死去一般的白未清,静静的站着一会儿。 随后低下了头,等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有些微红,脸上却绽放着大大的微笑。 她蹦跳雀跃着小跑到白未清身旁,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对着她的耳朵大声说:“快起来啦,我知道这是你的恶作剧,又想骗我是不是,我跟你说,我知道你的桃花酿放在哪里,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他们都喝光。” 白未清仍然静静的躺在床上,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还不起来是吧,”小白站起身来,脸上笑容消失,看了看阿卿,随即俯身跪在床旁,从床底下掏出了一坛桃花酿,打开盖子,把阿卿扯到身旁,“我可喝了,有阿卿做见证。” 随后,小白便举着这坛酒一饮而下,酒水从口唇旁露出,濡湿了她胸前的大片衣服。 “小白姑娘,别喝了。”阿卿实在不忍,伸手便去夺小白手上的酒。 小白神色黯淡,见争抢不过,便用力的一拍酒坛。 咣当一声。 酒水满地,破碎的酒坛碎屑也落了满地。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两个人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为什么这么大的声音,你都不醒?”片刻后,小白似是自言自语的说着胡话。 “白姑娘,她,”阿卿终于出声,“她快死了,现在已是油尽灯枯,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活了,她此次晕厥,恐怕再难醒来,直到生命的终结。” 又是一阵沉默。 “怎么会?”小白像是心里的答案被印证了一番,声音哽咽起来,“今天早上,明明都好好的,怎么才一会功夫,就……” 小白号啕大哭起来,踩着满地的酒水和碎渣子,扑到床上紧紧的抱着白未清。 “你快点醒过来,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未清,我要你醒过来。”小白抽噎着,语气断断续续,泪水不断的从眼眶里流出,“我就不应该贪睡,我今天就应该跟在你身边的,我应该跟你一起受这份罪。” “未清,我不该嫌弃你做的饭菜难吃。” “我饿了,你做麻婆豆腐给我吃好不好。” 小白哭了很久很久,声音早已哑得不成样子,眼睛也肿得如核桃一般,白未清身上的衣裙湿了一大半。 若是白未清这个时候醒来,恐怕得嘲笑她了。 阿卿想上去安慰她,伸了伸手,想了想,却又放了下来。 “别人救不了你,我来救你。” 小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坐起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向白未清身上施加灵力。 白未清身上亮了一瞬,随即便又黯淡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小白心里防线再次崩塌,“为什么?” 第19章 身死(下) 她盯着白未清,再一次的不敢置信起来。 “白姑娘经脉融化,所剩无几,没有灵力的载体,哪怕旁人输再多的灵力进去,也无济于事。”阿卿出声道,他方才不是不想告诉小白,但这种事,恐怕还是得她自己去试了才知道。 就在这时,屋里星星点点的金色灵力落下,聚集在白未清身上。 光亮装满了整个屋子。 小白惊讶的看着这一切,脸上还挂着几行泪痕。 阿卿也站在旁边定定的看着,心里波涛汹涌,其实他也想,想要白未清身上发生奇迹,想要她活过来。 光亮消失后,白未清的手指微不可闻地动了一下。 眼球转动,她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未清!”小白惊喜的笑了起来,噗的一下抱紧了白未清。 阿卿也跟着欣喜起来。 “小白,你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白未清哑着声音道,用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小白的后背,像是在哄自己的娃娃似的。 “哦哦,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你现在没事了吗?”小白吸了吸鼻涕,认真的看着她。 “你看你现在,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一样,丑死了。”白未清并不答复,反而调侃起小白来。 小白被逗了趣,脸都羞红了:“还不是因为你,都怪你,吓死我了。” “来,抱抱,都是我的错,害我家小白伤心了。”白未清伸出手来,轻轻的抱住了白未清,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感来。 阿卿见白未清姐妹俩谈心,便默默的推开门,走了出去,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 外面阳光正好,桃花香味馥郁芬芳,但似乎又少了点什么。 阿卿一时间说不上来。 “小白,若我真的死了。”白未清试探的说道。 “你不准胡说。”小白挣脱她的怀抱,看着白未清,有些生气。 “这不没死嘛,我就说说而已。”白未清苦笑道。 “那也不行。”小白语气非常坚决。 “好好好。” “未清,你手怎么了。”小白无意中把视线往下移动。 门外的阿卿看着远方,一大片的小草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金灿灿的。 他心里一颤,想起了什么似的,迅速起身往屋内走去。 是金色的灵力屏障! 他和白未清来得时候还有的,现在居然凭空消失了,莫非屋里的金色灵力是…… 果然。 白未清的肉身在慢慢消散,细碎的灵力散在空中,最后消失不见。 “小白,我快死了。”白未清小声道,脸上全是愧疚。 “不会的,不会的。”小白再次泪流满面,迫切的看着白未清,摇着头。 阿卿站在门口,形神一滞,内心沉重的仿佛压了一块石头。 他猜对了,这只不过是白未清剩余灵力给予她的回光返照。 “小白,你听我说,”白未清声音有些哽咽,“我床底下还有几坛酒,都是上好的桃花酿,还有屋外第二棵桃花树下,我也埋了几坛。” “我养母坟墓旁第六棵桃花树下,我攒了点钱,是你的嫁妆,不太多,你可别嫌弃。” “未清。”小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有,我知道你贪吃,给阿卿做的饭菜,我偷偷给你留了一点,我知道做的不好吃,你可别倒掉,浪费粮食以后老了可是会挨饿的。”白未清自顾自的说着,语气越来越轻,带着厚重的鼻音。 “最最重要的一点,别忘了给我烧纸钱,每年烧多一点,”白未清咳了咳,嘴角渗出血迹,顿了一顿,扬起嘴角继续说道,“这样我就是富婆了。” 小白掏出手帕替她擦去了血迹,一个劲的哭着,微微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爹娘和养母你不必替我祭拜,这本来也不是你的责任。” “好,你说的我都答应。”小白把头靠在白未清肩上。 “还有,阿卿。”白未清伸出手,向他做了一个招呼的手势。 “我在。”阿卿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这双手,太过冰凉,阿卿忍不住想要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一点。 眼眶,不知道何时湿润起来。 “阿卿,你可不许再说要戴罪随我而去这种话了,你的命是我救的,我不让你死,你就不可以死,听见了吗?”白未清嗔怪道。 “你可还记得我在灵力试炼台上给你的嘱托?” “嗯。” “好,那我就放心了。”白未清笑了笑。 美丽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血色。 白未清的身体已经接近透明。 “我们的小未清。” 白未清看见,她早已死去的爹娘从门外来到她的床旁,相互搀扶着,脸上满是怜爱。 “你受苦了。” 他们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子。 她抬起头,黯淡的眼中霎那间出现了一抹光亮,伸出手,喃喃自语道:“爹,娘。” 语气中满是欣喜。 随后,她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不怪我了吗?” 语气委屈又自责。 “傻孩子,我们怎么会怪你,只要你活着,平平安安的长大,我们也就放心了,你看,我们现在不是来接你了吗?”爹爹和娘亲对视了一眼,握住了她的手,微笑着说道。 好温暖。 可是,活着,平平安安的长大,爹娘的这个愿望,她终究没能完成。 没关系,只要能和爹娘在一起,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她看着他们,开心的笑了起来。 “未清。”小白看着对着空气傻笑的白未清,声音沙哑,心痛到无法言说。 片刻后。 白未清回过神来,面前一片虚无。 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可是爹娘尽在咫尺的音容笑貌,那温柔的话语,还有手心的温度,都是那么的真实。 白未清的手停在半空中,过了片刻,才缓缓放下。 心里的那一股虚无感,在这个时候异常强烈起来。 原来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爱的人,爱喝的酒,爱去的地方,甚至连心底最深处留存的那一丝最美好的记忆,这一切的一切,都永远不会再属于她了。 她就要失去一切了。 “小白,阿卿,”白未清哭了出来,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流泪,“我有些怕了。” “我居然也会怕死,我以为我不会的。”白未清满脸泪痕,语气中满是疑问与无助,“我是不是要失去你们了?” “别怕,我和阿卿都在这呢,我们陪着你。”小白紧紧地抱着白未清,哽咽的声音中多了一份坚定。 “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们的。” 未清这个时候需要她,她要坚强起来。 “嗯。” 阿卿的鼻头不自觉酸涩起来,眼中水汽朦胧,随即低下头去,不忍看着这生离死别的一面。 白未清闭上眼睛,一大滴泪水滚落,身影渐渐消散,直至彻底不见踪影。 小白趴在未清消失的床铺上许久许久,用力吸着属于她的气息,她多么希望她的未清从未离开。 尽管这很不切实际。 阿卿也只是低着头呆呆的坐在床边,看不清他的神色。 若仔细看的话,地上有一大滩水。 那全是他流下的泪。 这些泪,只为她而流。 屋外桃花树稀稀拉拉的摇动起来,微风穿过其间缝隙发出一种奇怪的声响。 就好像是,呜咽声。 原来风,也会哭。 第20章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一天 清灵居外。 不远处,一大片黑压压的魔军整齐的朝着清灵居而来,随后却又消散而去。 只有他们行过的那一大片被摧毁的桃花林的残根败体,还有那冒着黑气的那一大片土地,显示着这是一支强大而又残暴的队伍。 现在的桃花族不比从前,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墓,漫山遍野都是尸骸,血流之河绵延不尽,延伸至百里,千里。 白未清那个小贱人,终于死了。 沈妍知道一旦魔军撤退,便意味着什么。 她慢慢的从地上坐起,颤抖着将捂着双眼的手放下。 眼窝处黑洞洞的,连接着两行血痕,显得十分的恐怖和毛骨悚然。 疼痛感和愤怒感交杂在一起,不停的刺着她的脑神经。 她丢失的只是生命,而她沈妍,瞎了一双眼睛。 她如今,就是一个连眼珠子都没有的怪物,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 “啊!”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沈妍面目狰狞,咆哮起来,指甲狠狠地抠着地上的尘土,一把一把用力向天空抛洒。 手中不断地凝聚灵力之火,向着周围疯狂的投掷。 狂风四起,四周桃树被尽数燃烧,火光冲天,火势像一条烈焰毒蛇一般迅猛,很快将方圆十里一切的活物和死物都烧得一干二净。 “谁?” 一阵黑气席卷而来,空气中弥漫着嗜杀和浓厚的血腥之气。 沈妍感受到外来的不明之物,更加愤怒起来。 她的理智被不断的撕扯,牵拉,踩在脚底,任人践踏。 黑气飘向哪边,她便疯狂的攻击哪边,没有丝毫停歇的架势。 最后在黑气掠过她胸前,钻过她手臂缝隙向后飘去的时候,她将火焰猛地拍在自己胸口。 向后翻滚了好几十米,呕出一口血来,这才没了动静。 “啧啧,堂堂现任桃花族族长,竟沦落到这种地步。”黑气盘旋着,化为人形,站立在沈妍身旁,声音清爽动听。 能把自己的亲生母亲和族人杀得一干二净,当真是凶狠毒辣。 来人长身玉立,身着黑衣,一双俊俏的桃花眼稍稍眯起,脸上满是嘲讽与轻蔑,语气却是满满的惋惜。 许是欺负沈妍眼瞎,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看着躺在地上嘴带鲜血,早已说不出话的沈妍,漫不经心的整理着手腕处刚刚被她的火焰烧焦了的一角。 “烦。” 片刻后,他从衣襟处掏出一块手帕,用它隔着沈妍的衣服,将她提起。 一阵魔气飘过,两人都瞬间消失不见了。 清灵居内。 安静的过于诡异。 过了许久,小白抬起深深埋在被子上的头,额头处有一道很深的红色印记,鼻头微红,眼睛肿胀不堪。 阿卿虽比她好些,但也没好得了多少,他早已没了眼泪,只是呆呆的,一直盯着地上的某一处,就像要把那处地,盯出一个洞来。 “未清,”小白终于出声,语气低沉而又沙哑,“她嘱托你什么了?” 她再没问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要想到白未清在遭受苦难的时候,自己竟然在呼呼大睡,就心痛难忍。 阿卿抬起头,看着她。 小白没看阿卿,目光一直停留在白未清刚刚消失的地方,眼神空洞而又脆弱。 半晌,他轻声说道:“她说,让我好生照料你。” 小白愣了一下,转过头来惊讶的对上阿卿的目光,身子颤抖起来,眼中又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随后便用手捂着嘴,一股脑冲出了房门。 “小白姑娘。” 阿卿怕她要干傻事,便跟了出去。 刚跑出屋门,看清小白在干嘛后,便定住了脚步。 她是在挖白未清在第二棵桃花树下埋的桃花酿。 小白奋力的刨着土,牙关紧咬着,连手心被沙石刮破了也毫不在意。 明明以前的她是一个很怕痛的人。 她记得,每次她受伤了都会哭着闹着来清灵居,让白未清帮她包扎。 白未清也老是会唠唠叨叨,说她总是让自己受伤。 她的记忆里,白未清从来没有受过伤,只是,每年灵力大赛后,都会在屋子里睡上几个月。 现在想想,是不是她当时就受了很严重的伤呢。 可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她的未清已经死了。 死了。 悲伤的情绪在看到桃花酿那一刻爆发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 她紧紧的抱着桃花酿,像是要把它揉进身体里一般,随后看了看前方,站起身来,继续走着。 阿卿也继续跟着,一前一后,一路上,两人没有任何言语。 就好像是两个同时失去了重要的人的相互关照。 时间,真的好漫长。 阿卿看着小白去了膳房,打开了白未清留着的饭菜,哭着吃完了。 那饭菜,竟还冒着热气。 想必是准备之人费了一番心思。 随后,他又跟着小白来到了白未清养母坟墓旁的第六棵树下,看着她挖出了一个桃木做成的箱子。 里面是一大堆的金银珠宝。 桃木箱子很新,做工也非常巧妙,可以想象到白未清做它的时候,是多么的温柔。 他看着她,哭了笑,笑了哭,将首饰戴在身上比划,又丢进桃木箱子。 “未清,你真的好狠心,怎么可以丢下我不管,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 小白大声的哭着,控诉着,想要把内心所有的情绪发泄出来。 这样也好,总比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强。 阿卿轻轻叹了一口气。 白姑娘,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你将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如此周到,是早知道有这一天吗? 阿卿转过身,走出了桃花林。 他不知道,就在他踏出桃花林的那一刻,清灵居屋顶上一点金光闪过,也跟随着他,一起飞出了桃花林。 人间。 玄御关。 “老板,这块玉佩能买多少纸钱?”阿卿走到一家纸钱铺子旁,拿出一块白玉做的玉佩放在桌上,指了指屋内堆积如山的纸钱。 这块玉佩自从他记事以来,就已经在他身上了,现在,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哦哟客官,这可是一块上好的玉,别说买纸钱了,就这一整条街上的铺子,您都能买下来了。”店家拿起玉佩,眼睛里冒出精明的光,粗糙的手不停的摩挲着玉佩的纹路来。 白玉通体莹润透亮,纹样是一朵祥云,栩栩如生,精致无比,摸起来温润光滑,若仔细看,还微微的散出淡蓝色的光晕来。 实在让人移不开眼。 “那我便将你这铺子买下。”阿卿道。 “帮我把所有的纸钱包起来,还有那个。”阿卿指着纸钱旁边闪闪发光的金元宝。 “好嘞,客官,不,老板。”店家见阿卿出手如此阔绰,立马改口,毕恭毕敬起来,将白玉玉佩在衣袖上擦了擦,小心的放入了衣襟。 第21章 你从未失去我们,是我们失去了你 “嗯,麻烦了。”阿卿略微欠了欠身,道了谢。 阳光温暖和煦,洒落在漆黑一片的残根断枝上,倒却显得十分可怖起来。 放眼望去,方圆十几百里的桃花林不再散发着桃花的芬芳,反而弥漫出一股可怕的恶臭味来。 所有的花朵都被燃烧殆尽,露出扭曲可怕的枝条。 就像是那地狱恶鬼,活活要把人生吞活剥。 跟在阿卿后面的两个小斯哪里看得这番景象,早已吓得两腿发抖,直冒冷汗了,却还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有劳了,送到这你们就回去吧。”阿卿站定,将两个小斯身上的麻袋一一取下,扛在肩上。 整整四个麻袋,两袋纸钱,两袋金元宝,不过还好,掂了掂,不算重。 “诶,好,好。” 听到老板这般发话,他俩便如获大释一般松了口气,匆忙应了一声,转头便相互搀扶着小跑而去。 阿卿看着他们逃也似的背影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随即便拎着四个麻袋朝着和他们相反的方向继续前行。 白姑娘在天上要是知道我们给她烧了这么多纸钱,应该会开心吧。 阿卿看着周围漆黑黑的一片,没来由的想。 小白此时正跪坐在一个小小的坟冢之前,看着墓碑上的字发呆。 她的泪水早已流尽,在脸上发起干来,只余下了两道白色的泪痕,脸色平静地似乎接受了白未清早已离开这个事实。 好友白未清之墓。 没有笔墨没有纸砚,这整整七个大字,是小白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一点点描刻出来的。 可怜她的未清连死去都未留下自己的尸首,只能以桃花酿作为载体,以寄哀思。 她突然想起在好多好多年前,白未清似乎有跟她谈过有关于死的话题。 当时她说:"生前不求功与名,身后不愿万人泣,我就想平平淡淡的过一生,自由自在,有家人,有朋友,这就够了。” 当时她俩坐在屋顶,举杯对邀,喝得酩酊大醉,小白只依稀记得自己还嘲笑白未清来着,嘲笑她没有远大的目标。 现在想来,这种平凡的小心愿倒成了奢望。 阿卿将麻袋放下,跪在她旁边,十分郑重的朝着那块墓碑磕了头。 “白姑娘,我来了。”阿卿轻声道,“带了你的愿望。” 随即便将纸钱和金元宝尽数倒了出来,一股脑堆在了墓碑旁,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火折子。 一吹,火燃烧起来,噼里啪啦的,连带着烧灼东西的声响,释放出鲜活的生命力。 “阿卿,谢谢你。”小白眼眸动了动,语调中带着一丝感激的波澜。 “是我该感谢你们才对。” 燃烧的纸钱的灰烬向上空飘去,阿卿和小白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天空,随后闭着眼睛,双手合十,静坐了很久很久。 未清,你看,还有我们在爱着你,你永远不会失去我们。 是我们失去了你。 阿卿身上淡淡的金色灵力逸出,慢慢向四周扩散开来,胸前五芒星的标识灵动的一闪,一闪。 最后慢慢淡化,在这段安静,无人知的时间里,变成了虚无。 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人间。 玄御关。 两个小斯慌慌张张,低着头便直直的冲进了纸钱铺,活像见了阎王一般。 路上还将纸钱铺原老板,现任管事,撞得在原地打了一个圈。 “你俩,走路长点眼。”管事在他们身后怒骂道。 “可别撞坏了我的玉。”他随即小声地嘟嚷道,还比了一个小指,“撞坏了,要你们赔上全部身家恐怕都赔不起。” 之后小心的掏出怀中白玉,迎着光,不停的用手摩挲着,口中连连赞叹。 这祥云纹样,这做工,这手感,真是精妙绝伦,这回可真是赚大发了。 这位老板,他可要当活祖宗供起来,说一定干得好了,还会有奖赏,一想到这,他瞬间笑得合不拢嘴起来。 两道身影来到他面前,挡住了他身前的光,投下一片阴影来。 “老板,这块玉怎么卖?”其中一个人温润的声音响起,带着斗笠,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不是这里的老板,我是这里的管事。”管事一看有人觊觎他的玉,警惕的将玉放在身后,眼里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这玉不卖,这可是我的传家宝,还有,我们这卖的是纸钱,但今天没货了,改日再来吧,快走快走。”他腾出一只手来,做出驱赶的动作,一脸的不耐烦。 “诶,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信不信我…”其中一人见他语气不善,便扬起手来作势要打他。 被另一个人拦住了。 “乌火!”温润声音的那人叫住他,摇了摇头。 “还要打我?信不信我报官府?”管事瞬间气急败坏起来,眉间皱起了一条黑线。 “不好意思,这是舍弟,从小脑子就不太好使,”容钰道,“脾气暴躁了些,还望管事海涵。” “这样,我不买你的玉,我出一锭银子,买你一个消息如何?”说着便摊开手中的银两,显得十分的真诚。 乌火听到身旁之人说自己脑子不好使,气得咬牙切齿,现在只想把这始作俑者的嘴巴缝起来。 但现在也只能安静的站在一旁,把手交叉在自己的身前,以此来表达不满。 管事听到他出一锭银子只是用来买一个消息,狐疑的盯着他,想看看他斗笠下到底长什么样子。 这世道怎么了,一个个的都比他有钱,出手这么阔绰。 难道他落后了,成了商人界最穷的那个? 哎呦喂,怎么没人告诉他啊! 这可不行,得赚钱。 “行,你想问什么?”管事想到自己成了最穷的那个,便心痛起来,啥也不管不顾了,伸出手便将容钰手中的银两取下。 就着玉一起放入了怀中。 “请问这块玉是出自何人之手?此人现在在何处?”容钰问道,随即又顿了一顿,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顺带再一次看清了那块玉上的祥云图案。 乌火在旁边显然也看到了。 这时候握了一下容钰的手,不松不紧,随后用手指轻点了两下,容钰也回了他一下,就完成了一次简单的信息传递。 “是那块玉。” “好。” “我可不信这是你的传家之宝,还请劳烦不要诓骗在下和在下的兄弟。” 他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来,向管家拱了拱手,简单的行了一个礼。 温温润润的语气中莫名的蕴含着一股震慑力。 “行,我说,”管事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稳了稳心神,说道,“这块玉,是一个白衣公子的,他买下了我这纸钱铺,现在是这的老板。” “寻人的话,我与这位新来的老板不熟,只知道他拿走了全部的纸钱,去了东南方向的桃花林。” “多谢。”容钰道谢,再次向他拱了拱手,乌火不愿出声,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 “诶,等等。”管事见他们要走,叫住他们,一脸阴郁道,“两位还不知道这桃花林的传闻吧。” “什么传闻?”两人站定,乌火出声问道。 第22章 晚了一步 “民间这几天传得沸沸扬扬,二位竟然不知道?”管事故意靠近他们,将身子压低,故弄玄虚道,“据说有村民今日早上去河边打水时,发现整条河都被染红了。” “你们猜那河里有什么?”他语调陡然上扬,“全是血,一大滩一大滩的,连岸上都是,鱼全都死了,一条条翻着白眼冒着那白花花的肚皮躺在河面上。” “哎呦,瘆人得很,我到现在都还冒着鸡皮疙瘩,而那条河的上游,就在那片桃花林,据说那里面,有一个妖怪,专门挖人心。” “而且呀,只要心,没有用的躯壳都被扔到了那条河里,今日,我那两个徒弟只是停留在桃花林入口不远处,就跟丢了魂似的,我看二位若只为买玉石去的话,还是算了吧。” 管事摸了摸心口,难得正经一点。 “这么恐怖?那我们更要去见识见识了。”乌云打趣道,拉着容钰转身就走,语气桀骜,向后潇洒的摆了摆手,“对了,谢谢你的提醒。” 唉,这不听人劝,吃不饱饭喽,现在的年轻人呐,光为了寻求什么奇珍异宝,连性命都不要了。 管事的两手交握在一起,将身子靠在铺子上,脸上满是痛心疾首之色。 “阿呆,阿傻,都别藏了,快出来,”管事朝着铺子里大叫着,“赶快,将铺子关了,我带你们吃鱼去。” 半天没听见动静,他走进门去,步履匆忙,这可别真的吓傻了,要是真的吓傻了,还得费不少钱呢。 脚下黑土坚硬如铁,到处都是被烧焦过的痕迹,桃林中空荡荡一片,尽是连一丝生机都嗅不到,两位少年走在其中,左顾右盼着,犹如美玉入污浊之境。 “容钰,”乌火掀开斗笠,露出俊俏的脸,洋溢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来,眉毛挑了挑,语气里透着一股怀疑,“这里不会真有什么挖心的妖怪吧。” “说不定呢。”容钰随即也摘下了斗笠,面若冠玉,端方雅正,别有深意地看了乌火一眼,语气非常正经。 说完就继续朝着前面走了,留乌火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刚刚容钰,是在打趣? 旁边的桃花树呈现扭曲的形态,张牙舞爪的,乌火看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双手不停的摩擦着自己的手臂。 “容钰!你这样到底是跟谁学的?”乌火反应过来后,脸都气红了,“还有你今天说我脑子不好使?这笔账我可得好好跟你算算。” 跟谁学的,某人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 “别废话,快跟上。” 容钰的声音从前方飘来。 墓碑旁,只有一大堆纸钱燃烧过后的痕迹,早已空无一人。 “我们来晚了。”容钰看了看周围的,声音低沉。 “我说司命买这么多纸钱干嘛呀,还是用的我给他的白玉买的,这多糟心呐。”乌火蹲下身去,用手指捻了捻烧剩的纸钱灰,拍了拍手,“这纸灰已经冷了很久了,他应该也走很久了。” 容钰未说话,只是盯着一个地方。 乌火顺着他的目光而去:“好友白未清之 墓?” 还是用鲜血写的! 他惊讶道:“难不成司命在这结交了一个至交好友,背那妖怪挖了心,痛心疾首,买了许多纸钱祭奠她?” 倒是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只是并不是司命的至交好友 。 突然,不远处的桃林中突然间黑雾弥漫,窸窸窣窣的发着奇怪的声响。 容钰和乌火俩人瞬间警惕起来,互相使了个眼色,找到了一块巨石,迅速的将身形隐匿起来。 就在不久前,魔界。 地狱岩泊。 炽热之烟吞云吐息,自赤黑岩石洞口一直蜿蜒而入,将大片大片的碎沙尘土烧灼成鎏金碧云波,一直顺延而上。 洞内立着擎天大柱,崎岖空洞,内里岩浆不断喷涌而出,浇灌灼烧着壁上千千万万镶嵌在上的无数死尸! 若仔细看,这些死尸一个个张着血盘大口,伸手长牙舞爪着,活像地狱里的恶鬼! 吼! 熔浆内困着的一缕残魂,发出低吼声,四周铁链加身,不断震荡起来,周围的“死尸”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发出痛苦的哀嚎。 声音响彻天际。 “来了?”残魂问,声音像卡了痰一般,刺耳难听。 口味真重。 黑衣男子每次走进这个地方都是一脸嫌弃,堂堂魔君,大战败后竟沦落到吞噬活人的生肉,才能勉强维持残魂的形态。 “嗯,人我给你带来了。”黑衣男子扇了扇鼻子,将沈妍一把扔在地上,随后看了看自己的手帕。 全是血迹,他思考了很久,还是将手帕叠好,放入了衣间。 整个过程,漫不经心。 “至阴至邪至恶之体,就是她了,要怎么处置她,随你的便。”黑衣男子语气轻佻,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当初我在桃花族与她合作的时候,她便将自身血肉与我做了交换。” “如今,她应当是自愿的。”黑衣男子说完,拔腿就要离开。 “长青。”残魂叫住了他,带着一丝别样的感情。 “别叫我,我不想看你吞噬血肉的样子,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长青定了定,眼波流转,用余光看了看身后,语气平缓。 低头看了看胸前,随后大踏步而去,没有一丝犹豫。 残魂无言,擎天柱里低吼声不断响起。 沈妍卧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微微转动脸颊,连带着那两个黑洞,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声音。 在听到吞噬血肉这四个字时,她终于明白长青当初说要用魔气跟她交换血肉是怎么回事了。 她还以为是要让自己成为他的人。 不。 她不能被吞噬。 她才是要看着天下毁灭的那个人。 “魔君,我不能被吞噬,”她爬起身来,跪坐在地上,尝试着寻找发出低吼声的来源,声音急促,用双手拼命的指着自己,“我还有用,那个人不帮你,我帮你啊。” 四周低吼声不断,残魂并没有回答她。 “我是桃花族族长,我有能力,”沈妍几近疯魔,前半句话说完后又顿了顿,压低嗓子说道,“你现在,不是缺少得力的大将吗?” “就凭你?”残魂终于出声,从他厚重的声线里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一种轻蔑。 “对,就凭我的能力,你想要多少活人,我就给你找多少,要我把全城的人都杀了也行。”沈妍语气狠辣,“只要你能让我活着。” “你在跟我谈条件?”残魂道。 “小女子不敢,我只是觉得,眼下你最得力的部将都走了,恐怕手底下没有可用的人吧,若没有我,你又能让谁帮你呢?”沈妍道。 这一番话彻底惹怒了残魂,这简直是在他自尊和脸面上践踏。 “放肆!” 擎天柱内火光冲天,铁链剧烈的摇晃,其中一团岩浆转化为火焰,穿过一个死尸胸膛喷涌而出,带着粘糊的血肉。 径直将沈妍拍到了数十米的岩壁上,打得她口中血液喷涌而出,肩膀骨头被硬生生的撕断开来,滑跪在地。 “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第23章 炸裂的鉴灵石 “况且,你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能力帮我,你这至阴至邪至恶的体质,可比那全城的普通人滋补千万倍。”魔君撒了气,情绪缓解了些。 他想到了长青的那些话,心里说实话,的确是有些犹豫的。 便反问起沈妍来。 “我,我可以把我的心剖给你,”沈妍躺在地上,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们桃花族,只要有内丹,就算没有心,一样能活。” “到时候你能得到至阴至邪至恶能量的半分,还能有我这个有能力的人才,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倒是自大。” 见沈妍这么说,魔君感到惊异起来,饶是他活了这上万年,都没有听说过能离了心还存活的怪物。 “好。” 魔君很快应承下来,随后将沈妍悬空提起,一爪便将她的心剖出,吞噬殆尽。 干净利落。 “啊!” 一阵哀嚎声响彻天际,只见沈妍胸口处空空荡荡,无数血液涌出,将地面染得鲜红。 魔君享受完自己的食物后,残魂形态变得更加完整,随后将蓬勃的魔气注入到了她的身体里,并将一块黑曜石打入了她的额间。 与其说是打入,不如说是生生挖开皮肉,镶嵌上去的。 须臾之间,沈妍站定,周身伤口全无,定定的站在原地,一抬头,嗜杀之气扑面而来。 “多谢魔君。”她跪地,语气平静。 “我给你装上了咒石之眼,以后便可视物。”魔君道,言语里透露着一股对自己作品的满意,“也能倚靠这块咒石蛊惑人心。” “从此,你便是我忠实的仆从,若有违逆,我随时都可以收回这块咒石可以杀了你。”魔君说完,便大笑起来。 “是,属下这便去为您寻找可吞噬之人。”沈妍说道,起身便离开了。 只余下身后洞内低沉的吼声。 桃林中。 啊! 沈妍咒恨无比,一走到桃林,便发起疯来。 她沈妍,怎么甘心屈居于人下。 等她报完仇,一定要寻个机会,将那魔君,也一并杀了,没有人能挡在她的前面。 挡她的人,都得去死。 她想到那天白衣男子拿出剑,一招便将她的眼剜下,就更加怒火中烧。 当时隐隐约约听到白未清那个小贱人叫他什么来着,阿卿,对,阿卿,给我等着,我一定将你杀了,把你的眼睛也剜下来,丢到边郊外喂狗!!! “连你也挡我的路,死!”沈妍一脚将将脚边石子踢了个粉碎,咆哮道。 发泄完,便气势汹汹的朝着灵力试炼台的方向走去。 躲在巨石后面的容钰和乌火将沈妍刚才的行为尽收眼底。 “这人是谁啊,”乌火缓缓从巨石后走出,“不会是桃林中那个吃心的妖怪吧?” “长得也好吓人,脸上三个洞。”说罢便用手捂住了嘴巴,脸上全是诧异。 “你的眼力有待提高啊,”容钰看着他,缓缓道,无奈的看了看天空,“明明是两个洞,她额头上是黑曜石,估计跟魔族脱不了干系。” 容钰的这一行为,在乌火眼里,就是朝他翻了个白眼。 “诶诶诶,我说你说话就说话,干嘛还得这样,”乌火也学着他“看了一下天空”,继续说道,“朝我翻白眼呐你。” “我哪里朝你翻白眼了?我只是看了一下天上。”容钰被这样冤枉,只觉得跳进了干涸的黄河之中。 里面全是黄土,让他吃了个肚饱。 “我只是看了一下天上。”乌火学起他的语气来,有模有样。 “你!”容钰脸都涨红了,索性不再争辩。 缓了缓心神,说道:“此人也许跟司命会有一些关系,我们趁她还未走远,跟上去看看,也许会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 便大步流星而去,把乌火甩在后面,背影有些倔强,又有些可怜。 “行,你又不等我,我给你道歉行了吧,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乌火只觉得好笑,端方的容钰仙君,怎么来人间才两三日,学得了一副小孩脾气。 这跟他往常着实不一样,有趣,有趣。 走在前面的容钰仙君,对乌火的心思全然不知,只懊恼方才的事,自己十分失态。 看来回到天界后,要把清心咒抄个上万遍才行。 灵力试炼台上,一片萧条,浓厚的血腥味在风的抚摸下,淡了些许。 沈妍站在鉴灵石前面,伸出手来,想要触摸这块稀世珍宝。 鉴灵石金光一闪,明亮透彻起来,将沈妍的面容照得一览无余。 “我的脸,我的脸,啊!”沈妍猝不及防看清了自己的脸,惊声尖叫起来。 脸上一片血污,两个不规则的大洞赫然立在上面,显得诡异无比,就像是死去多时的死尸一般,丑陋,诡异,额上还有一颗黑曜石死死镶嵌在她的皮肉里。 更显得她的脸坑坑洼洼,跟以前判若两人。 鉴灵石照着她的诡异的样子,片刻后,突然炸裂开来,爆发出强烈的光芒碎成一片一片。 径直向人间各个方向飞去,不留一丝痕迹。 而其中一个地方,便是玄御关。 上一秒沉浸在毁容痛苦中的沈妍,下一秒便追着飞去的鉴灵石碎片,咆哮起来。 “鉴灵石,我的鉴灵石!” 碎片像是有形而无体,任凭她怎么抓,都抓不住。 沈妍滑跪在地上,死死的盯着距离最近的一片鉴灵石碎片所在地-玄御关。 “不会吧,这么大一块石头,居然被她吓碎了,”乌火轻声道,手中不忘扒着掩饰物,“不过我看这块石头,怎么这么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在天界,”容钰顿了顿,若有所思,“我曾在掌星仙君所管辖的那一方天地看到过,后来,便再也不见。”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来,我们来人间要做的事,不止是寻找司命星君这么简单。” 正当乌火要说话时,灵力试炼台上砰的一声,天塌地陷。 将两人震得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沈妍瞬间消失不见,一团黑气直往玄御关而去。 “不好,快跟上。”乌火说道,语气十分着急。 拉着容钰便向着通往玄御关的那一条小路而去。 第24章 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鬼 夜色渐深,一轮玄月高高悬挂,冰冷的寒光映照在地上,让人凉意渐生。 乌鸦的叫声时不时的响起。 街上百姓早就收摊归家了,一户户人家灯火通明,不时还有令人发馋的饭菜香味飘出。 “夜深,夜近,小心火烛。” “奇怪了,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乌鸦在叫?”一个粗布麻衣的老汉走在街上,满脸疑惑,口中嘟囔着。 停下了手中敲着的锣鼓。 等他再仔细的竖起耳朵听的时候,乌鸦声却已经没有了,只有风穿过空巷子发出的声音。 就像小孩子在哭一样。 一块金色的东西在前方隐秘的角落发着光。 老汉眯起眼睛,心想:“这不会是一块金子吧?”,随即走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 等他走近金色物体,正要伸手去拿时,那东西突然又亮起一阵强光,差点将他的眼睛刺瞎。 “鬼!鬼!” “鬼呀!” 待老汉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时,霎那间寒意遍布全身,背上汗毛竖起,转身拔腿就疯狂的跑,连手上吃饭的活计都扔了。 短时间内便不见了踪影。 一个女子趴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被她吓跑的老汉,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白衫衬得她楚楚动人,额间五芒星的印记一闪一闪,活脱脱像个仙女下凡。 怎么会是那人口中的鬼,有长得这么好看的鬼吗? 那是什么? 她未言语,看到前面不远处被扔在地上的锣鼓,心生好奇,便伸出一只手来细细描摹它的轮廓。 金色灵力瞬间缭绕,将周围一片照亮,慢慢延伸至那锣鼓,直到将它包围,悬空而起,在她身前缓缓落下。 灵力渐渐散去,飘向空中,细细碎碎聚成了五芒星般的形状,最终消失不见。 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她震惊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身前的锣鼓,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 好疼。 不是做梦。 这时,不远处有两个身影走来,她迅速抓起锣鼓站起身,隐入了小巷最深处的那一方角落之中。 露出双眼,观察着外面。 阿卿和小白走在街上,寒月在他们身上撒下细细碎碎的光来,显得冰冷又寂寥。 俩人最终在纸钱铺面前站定。 “我去找了纸钱铺管事的,后面有几间屋子,以后便可在这住下。”阿卿出声道。 “我答应过白姑娘要好好照料你。” “阿卿,等过了今晚,便分道扬镳了。” 小白怀里捧着一个桃木箱子,不停的用手指摩挲着,就像抱着自己最珍贵的人一般。 “未清之前有跟我说过,她一直想离开桃花族,去广阔的大千世界看看,只是没想到,这个愿望还没实现,她就,”小白顿了顿,声音沙哑起来。 “现在,我想带她去,完成她没完成的愿望。” 阿卿怔了怔,叹了一口气:“也罢,小白姑娘,明日,我亲自送你。” 之后便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那个箱子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躲在角落的白未清啥也不知道,盯着小白手上的桃木箱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咣当一声,手中铜锣不知道何时被她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谁?”阿卿瞬间反应过来,盯着她所在的方向。 白未清还未来得及慌张,身后一道黑影瞬间来到了她的身后,捂住了她的口鼻,将她往更深的地方拖去。 唔,唔。 白未清瞬间说不出一句话,身子也疲软下来。 好晕。 在晕过去前,她脑中只浮现出这句话。 小白紧紧的抱住手中箱子,脸上有了一些害怕的神色,阿卿随即将手挡在她面前。 “小白姑娘,你先在这别动,我上去查探一下。” “嗯,你当心点。”小白点点头。 阿卿缓缓走向白未清藏身之处,眼中满是警惕。 他走到那地,只发现一个掉落在地的锣鼓,内心疑惑更甚,于是拿起锣鼓细细查看。 平平无奇,只是一般人家干活之物,只是其上遍布斑痕,看起来似乎用了很久。 阿卿看着看着,无意中在锣鼓的反光中看到了一样特别的东西。 是一块金色灵石,正在隐秘处散发着光芒。 是鉴灵石碎片? 怎么会? “小白姑娘,你过来看一下。”阿卿确认周遭毫无危险后,便用手将鉴灵石碎片捏起,放在手心中。 “这是鉴灵石?”小白看清楚阿卿手上的东西是什么之后,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给我看看。” 小白腾出一只手来,将鉴灵石握在手心。 她细细的查看着上面的纹路,心里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灵力气息。 “是五芒星!这上面有未清的灵力。”小白激动的大喊起来,声音也随之哽咽,“未清还没有死。” 瘦削的身子颤抖起来。 “未清,你在哪,未清,你是不是在这?快出来,我是小白啊。”小白喊道。 “小白姑娘,你说什么?白姑娘还没死?”阿卿也跟着有些激动起来,心里却还是有一些的不解。 “你看,上面有五芒星,而且刚刚我用手感受了一下,就是未清的灵力。”小白激动的将鉴灵石碎片捧到阿卿的前面,先前黯淡的眼眸也亮了起来。 “你不知道,我们桃花族,跟普通的凡人不一样,只要死了,就什么也没了,更何况是寄存在物品身上的灵力。” “所以,这鉴灵石上的灵力未散,说不定未清还没有死,只是藏在某个地方,等我们去找她呢?” “阿卿,我不走了,我们一起去找她好吗?”小白恳求道,眼中早已充满了泪花。 “好。”阿卿应道,“既然灵力寄存在鉴灵石上,我们便去寻其他鉴灵石碎片,说不定就能找到白姑娘。” “我们今晚暂且休息休息,明日便去寻她。” “嗯。” 当晚,阿卿开着窗户,看着外面那一轮玄月,任凭那寒光打在他身上,心思深沉。 白姑娘,你当真没死吗? 明日我便和小白来寻你。 正好,寻得了完整的鉴灵石,我或许也能恢复记忆。 只是还有一年的命数,我真的能吗? 隔间。 小白抱着那一块鉴灵石,睡得深沉,喃喃的说着梦话。 “未清,未清。” 第25章 被绑 沈妍在大街各处穿梭着,身上魔气越发浓郁,嗜杀之感扑面而来。 她最终在一户人家的窗口驻足,用额上那颗黑曜石仔细的盯着里面的动向。 嗯,是猎物的味道。 屋内烛光摇曳,暖黄色的光影斑驳交错。 这家的女主人是个温柔平和的妇女,她还有一个丈夫和一个可爱的儿子。 丈夫平时脾气还算好,是人们口中的老实人,每日在工地干活,以搬沙袋养活一家老小。 儿子很懂事,平时也会主动承担家里的活计,在学堂也是夫子们都会夸奖的好学生。 “回来啦。”妻子一脸微笑着去迎接风尘仆仆归来的丈夫,将他的外衣脱下,叠的整整齐齐放在衣架上。 “今日工地老板拖欠工薪,我去找他评理,结果他差人将我赶了出来,”归来的丈夫语气愤愤不平,脱完衣服便走到了餐桌前,“这一个月啊,又白干了。” “孩儿他娘,今日晚餐还挺丰盛啊,还有肉,不是说了要省吃俭用吗?就咱家这情况。”丈夫看了看饭桌上的菜肴,责怪起妻子来。 妻子脸上一脸难色,正要开口。 “阿娘,你看我今日写的字,好不好看。”儿子从房间跑出,从背后拿出一张自己刚刚写的字。 一张小小的可爱脸蛋微微扬起,骄傲的看着母亲。 “志儿真了不起,将来肯定能当一个大官,”妻子笑着说,随后便把儿子拉到了水池边,“洗把手,准备吃饭,吃完了饭,阿娘便教你写自己的名字。” “嗯 。”志儿将手伸进了水池中,听了母亲的赞赏,欢快的笑了。 “这是隔壁王大婶给的肉,她家养的猪肥了,今日杀猪宰肉,念在邻里情分上,分给了我们一点。” 妻子坐下,语气依然平静柔和,一点都没有生气于丈夫方才责怪她的话。 烛光打在丈夫的脸上,显得忽明忽暗起来。 “你是不是跟隔壁那老王有染,人家会平白无故给你这么多肉?”丈夫语气不善,充满着怀疑。 妻子愣住了,眼中满含委屈:“你怀疑我?我怎么会和隔壁老王有染,人家老王还有媳妇。” “不然呢,我可听说了,那天在院子里你们,”丈夫站起身来,怒道,“浓情蜜意,卿卿我我,我都怕说出去不好听,丢了咱家的脸。” “我,那天我砍柴,将手给砍了,”妻子看着暴跳如雷的丈夫,眼泪夺眶而出,“老王和老王媳妇都来帮我了。” 因家中日渐拮据,那日妻子便想着要上山砍些柴火,以用来贴补家用,还能续上志儿的学费。 可一向精明干练的她却不小心砍伤了自己的手,血流如注,疼痛不已。 这一幕刚好被老王夫妇看到了,便来帮她,老王帮她将剩下的柴火砍好了,老王媳妇回家拿药帮她处理好了伤口。 应该就是在老王媳妇拿药的那个空当,被人看到,误会的,以讹传讹。 那天晚上丈夫连看她的手都没看一眼,只是一回家,和衣便睡了。 “你信谣言,也不信我吗?”妻子哽咽着。 “我信你,我当然信你,可你都干了些什么,鬼知道老王媳妇不在的的时候你和老王都在干些什么,狗男女。”丈夫将桌子拍得砰砰响,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她。 “我干了什么,我每天都在想怎么样能让这个家过得美满一点,我有错吗?”妻子气急了,眼眶通红,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靠什么?卖身吗?要我说你一天天在家闲得慌,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还来气了?”,丈夫对着母亲的脸一把扇了下去,力度极大,将妻子一把扇在了地上。 脸上赫然是五个手指印,嘴角噙着血色。 “阿娘,呜。”一直躲在旁边的志儿看见母亲被扇坐在地,哭着跑了出来。 “阿爹是个坏人,你打阿娘,我打你。”志儿扑到丈夫旁边,拼命锤着他的腿。 “志儿快回来。” “志儿!” 妻子拼命的嘶喊着,她看见自己的孩子被丈夫一脚踢飞了出去,随即口吐鲜血,晕倒在她旁边。 “你这个禽兽,他可是你儿子。”妻子抱着奄奄一息的儿子瘫坐在地,颤抖的语调中充满了愤怒。 “恐怕不是我儿子吧,我早就怀疑了,这儿子估计就是你和隔壁老王的贱种,今天,我一定叫你们好好吃个苦头。” 丈夫眼底满是疯魔,举起饭桌上的盘子一个接一个的砸在妻子和儿子的身上。 乒呤乓啷,一个个碗碎在地上,瓷片碎渣铺满了每个角落。 妻子将身体挡在儿子的面前,替他抗下了所有伤害。 丈夫还不解气,一脚一脚的踢在娘儿俩身上。 “贱妇,贱种。” 妻子被踢的口吐鲜血,抱着儿子的手却始终没有松懈过,她温柔的看了看自己的孩子,身子蜷缩在角落。 衣服下孱弱的肌肤早已青一块紫一块,被扇的那一面脸颊早已高高肿起。 志儿别怕,娘亲护你周全。 是娘亲没有保护好你,是娘亲的错。 甚好,这就是志奸至恶之人。 披着老实的皮囊,在外面唯唯诺诺,在家里死命的折磨至亲之人,这种狗东西的灵魂,就是她要的。 沈妍在窗外满意的笑了,双手催动灵力,额上咒石散发出阵阵魔气,跑出一缕来,瞬间入了丈夫的身体。 他的眼睛变得全黑,表情变得呆怔,而后缓缓蹲下身子捡起地上一块瓷片。 走向妻儿,对着妻子的脖子便一顿乱刺,血液喷涌而出,他手中动作却不停止。 一下,一下。 直到妻子完全没了呼吸,身体发冷发僵,他还想将妻子身下的儿子杀死,无奈妻子的手抱得紧紧的,用蛮力怎么掰都掰不动。 他还没放弃,抄起旁边的铁杆,一下子便将妻子的身体刺穿。 想必底下的儿子也死了。 丈夫僵硬的脸上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 沈妍见时机已到,便将魔气收回。 清醒的丈夫看着死去的妻子颤抖起来,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便发起疯来。 扯着自己的头发,面目扭曲,拔腿便往门外跑去。 “不是我杀的。” “不是我杀的。” 他一到门外便碰上了沈妍。 “鬼啊。”他再次受到惊吓,又想往屋内逃跑。 “啊。” 沈妍早已先一步掐住了他的脖子,就这样咔嚓一声,丈夫的脖颈就断了,惊恐的神色就这样凝固在脸上。 沈妍将他的黑色的灵魂全部吸入体内,霎那间,她觉得自己的灵力升华了,变得更厉害了一些。 不过,还不够。 丈夫的尸体横卧在地上,死状极惨,沈妍看了看屋内,将目光定在了妻子的身上。 她缓缓走过去,蹲在妻子的旁边,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动作及其温柔。 “这双眼,我要了。”沈妍一把将妻子的眼球摘下,无比爱惜的摸了摸。 装进了自己的眼眶。 第26章 世人奉仙,仙救世人 蜡烛摇曳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血腥气充斥着整个屋内。 一张宣纸默默的躺在角落,上面的笔字体稚嫩可爱,可惜被血污染了这一方纯净。 乌火和容钰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便看见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们又来晚一步。”容钰扫了扫四周,道。 他俯下身子用手指探了探躺在门口的丈夫的鼻息。 “没气了。” “那个挖心人好狠,我们必须得尽快找到她”,乌火扇了扇鼻子,“不然将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 “阿娘,阿娘。”一阵微弱的声音传来。 “好像是小孩子的声音。”乌火仔细探耳听了听,随即瞪大眼睛朝着同样在听这个声音来源的容钰。 “在那儿。”容钰看着妻子所在的方向。 乌火转过头。。 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一个被铁杆刺穿了身体的女人,她耷拉着头,身体蜷缩着,看不清什么模样。 “你是说从那里传出来的?”乌火震惊道。 难道这又是什么有着孩童灵魂的怪物。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女人的尸体,容钰则紧跟其后。 小孩的声音还在继续响着,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显得十分诡异。 “阿娘,阿娘。” 乌火走到跟前,用手轻轻的把拉着她的身子,待她头转过来时,将乌火吓了一跳。 原本姣好的脸上出现了两个大洞,大洞里流下的血迹早已干涸,显得十分的恐怖。 她的身下,躺着一个小男孩,嘴里呜咽着。 “气息很微弱,伤及肺腑,时日无多。”容钰蹲下身来来,探了探小男孩的鼻息,转而又触了触他的脉搏。 眼眸低垂,叹了一口气。 “那现在怎么办?”乌火着急道。 容钰摇了摇头,背对着乌火。 半晌,出声道:“有一个法子。” “是什么?” “便是取心头之血,浇灌以灵力,炼制成内丹,让将死之人服下,方可痊愈,无异于常人。”容钰缓缓道。 听完容钰这一番话,乌火瘫坐在地,叹息道:“如今在人间,哪还能用灵力,可是,我们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我们眼前逝去吗?”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我们是仙,世人拜我们,以福泽供奉我们,”容钰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奄奄一息的男孩,眼神中满是坚定。 “如今他们有难,作为仙的我们,无法坐视不管。” “容钰,你这是要,你疯了吗?”乌火站起身来一脸吃惊的看着他。 “使用仙力必须冲破禁制,而冲破禁制,削减的可是你的寿命。” “可若我活得长,现在便要眼睁睁看着他死,活得长又有什么用呢,”容钰苦笑道,“我做不到。” 说完,便运动全身筋脉,一瞬间,蓬勃的灵力缭绕在他周身。 乌火没有阻拦他,做了他这么多年的死党,也是知道他的脾性的,只要是他想做的事,谁阻拦都没有用。 容钰闭上眼睛,任凭筋脉中灵力不断的游走,凝聚在心口处,剜下一滴血来,随后悬浮在身前,凝聚成了一颗丹药。 他嘴唇苍白,伸手接住丹药,身子颤了一颤。 乌火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看着容钰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担忧。 “容钰,你当真不后悔?” “不悔。” 容钰缓缓蹲下身子,将丹药放入男孩口中,轻轻笑了笑,眼神中有无尽温柔。 乌火站在旁边沉默着,眼眶微红,这一刻,他似乎有些懂了大义是什么。 小男孩很快醒来,他看了旁边的母亲,号啕大哭起来。 “阿娘,阿娘,呜呜呜。” “阿娘你怎么了,你快醒过来啊。” “阿娘,志儿洗手了,志儿想吃阿娘做的饭菜了。” 志儿泪眼婆娑,一大滴一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 “阿爹很坏,志儿打他了,志儿要保护阿娘。” 他紧紧抱着身体早已发僵发硬的母亲,小小的身体不断颤抖着。 容钰眼眶也红了,轻轻拍着他的背,对于他母亲的死,就连他也没有办法。 “阿娘,你不是说吃完饭便教志儿写自己的名字吗,阿娘,你快醒醒。” “容钰。”一直站在旁边的乌火出声道,“我可以救她。” 容钰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乌火会说出这番话来。 “从前在天上,我只知道世人对我们供奉是敬畏我们,所以我一直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从未有过感激之心,”乌火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刚才,我见你宁愿削减自己的寿命也要救他。” “我真的被震撼到了,世人以福泽供奉我们,我们便也要给予他们福泽,这样,才是一个好神仙,我们凤凰族向来有涅槃重生的能力,我们的血,再加上我们的灵力,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乌火。”容钰轻声道。 “你不悔,那我便也不悔。” 乌火说罢,便催动灵力,将血液同灵力一起灌输到了女人的身体中。 一瞬间,女人身上的伤口全部消失不见,醒转过来。 原本空洞洞的眼眶处也生出了血肉来。 “志儿。” “阿娘。” 乌火和容钰看着这一幕,相互对视,会心一笑,容钰从口袋中掏出余下的银两,放在这对母子的旁边,随即便一起往门口走去。 “容钰,这人怎么办,我可不想花费我宝贵的寿命救他。”乌火嫌弃的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男子。 “那对母子身上有九成的伤可都是他打的。” 乌火在翻动女子身子时发现这些伤的痕迹都是成年男子所为。 “咳咳咳,那便不救,走吧。”容钰假意咳了一下,边跨过那男子的尸体而去。 “容钰,刚才是谁说要要保护世人的。”乌火放声大笑,调侃起容钰来。 “此等坏人,不算世人。”容钰十分正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晚先歇息,明日到纸钱铺打副棺材,再买点纸钱送到这里。” “好,明天就去。”乌火爽朗的声音响起。 “那挖心贼人,不,挖眼贼人什么时候抓。” “到时再说。” 第27章 囚禁之地 空气中散发着粘腻的气味,时不时有水滴落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呜呜呜。 有人在哭,断断续续的。 好吵。 白未清被这声音吵醒,还未睁开眼便觉得头痛欲裂。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 “吵什么吵,啊。”一个黑衣人一脚踹在哭泣的几个人身上,不耐烦的谩骂着。 “来了就给我老实点,我这刀可不长眼,没准哪一天就在你们中间哪个身上开个窟窿,听明白了吗?”他将刀抵在离他最近的一个女孩儿的鄂下,将她的下巴微微抬起。 女孩儿和她旁边几个孩子眼眶哭得又红又肿,疯狂的摇着头,一脸的害怕与惊慌失措。 “算你们识趣。” 黑衣人见状,便放下了手中的刀,有个人跑进来跟他耳语了几句,两人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白未清睁开眼,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又看了看四周。 她略微动了动自己的身体,身上的绳索捆得很紧。 看来她挺倒霉,被绑架了。 这里是一个四周封闭的窑洞,只有一个洞口,有两个黑衣人值守着,洞壁上坑坑洼洼,稀稀落落的放着几根蜡烛,噼里啪啦的响着。 洞口处并不能直接看到光亮,吊顶上也全是土。 看来这里是一个地下洞穴。 得想个办法尽快逃出去。 白未清观察完这一切后,便又闭上双眼,假意睡着,背后尚可活动的双手摸索到一块尖锐的石块。 “给我进去。”这时,又有一个孩子被粗暴的扔进洞中,刚好摔在白未清身边。 “唔唔唔。”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儿,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满是急切。 他跪坐在地上,发出呜咽的声音,一下一下磕着头。 “还挺识相,可惜了,哈哈。”把他扔来的那个人看到他这样,走上前来将脚踩在他的背上,用力向下碾压着。 男孩儿脸贴在地上,青筋爆出,汗水濡湿了额发,双手被反绑着,毫无招架之力。 “真是无趣。” 那人见男孩儿一直躺在地上,便放下脚勾住男孩的下巴,踩在他的脸上将他踢了出去。 男孩一下子头部着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忍不住闷哼起来。 扬起的沙土飞到了白未清的脸上,刺得眼睫毛微微颤动一下。 旁边的孩子见到都吓坏了,连忙挪动到了别的角落,生怕坏事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等到绑架那人还想往男孩儿头上踢上一脚时。 白未清仍闭着眼,冷不丁一伸腿,那人便狠狠地往地上摔了一跤。 “呸。”那人吐出口中的沙石,站起身来,将目标转向白未清。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绊老子!”语气中满是凶狠。 躲在角落里的孩子担忧的看着白未清,就连躺在地上有些没缓过神来的男孩儿也默默为她捏了一把汗。 听了这话,白未清缓缓睁开眼,用嘴倒着吹了吹脸上的灰,对上那人的眼睛,毫无畏惧的神色。 那人气急了,抬起脚来就要踢向白未清,用了十分大的力气。 距白未清推断,这力度,恐怕能踢死一头牛。 白未清瞬间往地上一滚,躲过了那一脚,而那人却因惯性往后仰倒重重的摔在地上。 “哈哈哈哈。”躲在角落的孩子们看见这一画面喉咙里都不约而同发出了笑声。 男孩儿心里却为她捏了一把汗,惹上这种人,就白未清这样一个柔落的小女子,恐怕要遭罪了。 “笑什么笑,笑什么笑?” 他哪里能忍得了这样的嘲笑和耻辱,一瞬间气得毛都炸了,冲着那群孩子就是一顿怒吼。 “再笑,再笑就把你们的舌头拔了,”他用手一个一个指着他们的脸,不怀好意,“谁先来。” 孩子们都吓得缩在了一起,一个劲儿的摇着头,眼中的恐惧都快要溢出来了。 那一瞬间,白未清突然想起了街边的小猫小狗,可怜兮兮的。 而此时的她早已将身上的绳索割断,紧盯着那人的下一步动作。 “二哥。”一个瘦瘦精精的人跑了进来,一脸焦急,“你怎么在这,出大事了,我跟你说…” 两人耳语了一番,急匆匆里去了。 整个洞中,就剩下白未清和那群孩子了,其中有两个年龄与她相仿的,一个是那个躺在地上的男孩儿,还有一个是女孩儿,其余的,看起来还未及笄的样子。 “喂,你怎么样了。”白未清将身上绳索扯下,扯下口中布条,用腿轻轻蹭了蹭躺在地上的男孩儿。 随即便又帮他把嘴里的布条扯了出来。 而后自己靠在了身后的洞壁上。 “没,没事,”,男孩儿躺在地上,用力的喘息着,断断续续的说道,“刚才,谢谢你。” “这有什么,举手之劳,更何况,我早就看那人不顺眼了,小小的惩戒他一番。”白未清轻轻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点点小小的骄傲。 “姑娘,请问你叫…”男孩儿刚想问白未清叫什么名字,便被来人打断了。 “唔唔唔。”一个女孩走了过来,眼中闪着钦佩的光芒。 她是其中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一双眼睛水光凌凌,睫毛微翘,嘴唇有些苍白,脸上还有一丝泪痕。 白未清伸出手便将她口中的布条扯了下来。 “姐姐,你刚才真厉害,那个坏人摔得真惨。”女孩儿一松口,便说道。 蜷缩在角落的孩子们也纷纷聚集了过来。 “嗯嗯嗯。”其他孩子纷纷附和。 “其实,也没什么啦。”白未清羞得脸都红了,垂下了眼眸。 “姐姐,那你是怎么被他们抓进来的?”女孩儿问。 “我嘛,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只是躲在一个角落,他们一捂住我的口鼻,我就晕过去了。”白未清思考起来,又顿了顿,那个在月光下的桃木盒子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却始终记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还有,那两个人。 “那你们呢?”白未清问道。 其余孩子都低下了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女孩儿深深点了点头,沉默了一番,随之便说道:“我当初也是这样被抓进来的,当时我在府中玩,然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口鼻,就这样进来了。” “我们已经被抓进来有十多天了,爹娘肯定急疯了,我好想回家。”她的声音瞬间低沉起来,带着些许哭腔。 周围的孩子眼眶也都红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息,沉闷而又压抑。 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可以带你们出去。”白未清看着他们的样子,有些不忍,“带你们回家,见你们的爹娘。” “真的吗?”听到这话,所有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嗯,我会想办法。”白未清坚定的点了点头。 “谢谢你,姐姐。”女孩眼眶中含着热泪。 “那你们在这这么多天,有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进来吗,而且,抓的都是年轻的。”白未清扫了扫四周,询问道。 “没,没有,”女孩儿摇了摇头,之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哦,对了,有一天夜里我肚子不舒服偷偷把他们准备的米汤吐了,就没睡着,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什么炼丹,什么长生不老,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炼丹? 长生不老? 白未清内心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恐怕这件事,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绑架案。 第28章 送你归西 “来,你先把这个含着,装装样子就行,你们都坐下,就跟平常一样就好,他们等下估计就回来了。”白未清拿起一块布就往女孩儿嘴里塞。 “嗯嗯。” 随后一群人听话的坐了下来,窑洞还是之前的窑洞,仍然只有几根稀稀落落的蜡烛,水滴也还是在不停的滴答滴答着。 但他们知道,有一个人来救他们了,他们心里便像是有了一个依靠,不再害怕了。 白未清将他们每一个人的绳索都打成了活结。 “姑娘,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沉默许久的男孩道。 “那你呢,你又叫什么?” 白未清坐下来,并未回答,慢悠悠的将绳索原路绑好,打了个活结,之后一脸认真的反问他。 她并不是不想告诉他,只是她忘记了,忘记自己从哪来,要到哪去,忘记自己爹娘是谁,有没有兄弟姐妹,忘记了自己的姓名。 她就像风一样,没有来处,也不知何处是归途,处处没有她的家,处处又都是她的家。 “我叫昭林玉,是个上京赶考的士子,遇人不淑,被卖了。”他缓缓道,语气中有一种悲怆而凄凉的感觉。 见他这样说,白未清心里颤了一颤,便当场随便编了一个名字:“我叫如风,很高兴认识你,昭林玉,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官。” 昭林玉眼眸中有光亮闪了闪,眼尾微红,随即便偏过头去。 如风。 如风。 “谢谢。” “别忘了这个。”白未清将一块布塞进了他的口中,“轻轻咬着就行,做做样子。” 说完,便自己也咬上了自己的一块布,背靠着洞壁,将洞壁四周仔仔细细观察了个遍。 东南方向泥土是潮湿的,有水滴落,说明靠近水流,有水流那一定就有空腔和出口。 但问题是,平时受到监视,恐怕不能那么明目张胆的就开挖出一条隧道来。 恐怕还得另想法子。 “喝米汤了。” 白未清思绪被打断,随即看向洞口。 两个壮汉走了进来。 一个胡子拉碴,一个满脸横肉,两人各挑着两份食盒。 一进来便粗声粗气,重重放下餐盒,将他们口中的布条一一扯下里面有几碗米汤撒得一地都是。 又是两个不一样的人,这个团伙到底有多少个人啊? 白未清内心腹诽道。 周围所有人手都被捆在后面跪着用嘴舔,只有昭林玉和那个同龄女孩盯着面前的米汤一动未动。 等到米汤端到白未清眼前时,她轻轻瞥了一眼,便道:“我手脚都被绑着,怎么喝?” “你喂我啊?” “你别不识好歹。”满脸横肉的壮汉眼神凌厉,扬起手来便要打她。 胡子拉喳的壮汉见状,赶忙跑来一把拦住了他。 “大人刚刚才说不能打他们,”他咬牙切齿,对满脸横肉的壮汉说道,“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要是损坏了…” “都在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呢?我问你们,我手脚都绑着,怎么喝汤?”他们说的话白未清一个字都没听清。 她又说了一遍,这次加重了语气。 “哎呦,我的小祖宗诶,这我可不敢给你松绑,要不这样,我来喂你?”胡子壮汉一脸谄媚的迎了上来,随即将装有米汤的碗端在手上。 此话一出,满堂目瞪口呆。 横肉壮士见他这番不争气的样子,毛都要炸起来了,但却只能站在旁边干瞪着眼。 “你长得丑,你喂我,我怕是年前的饭都要呕出来,”白未清将脸撇向一边,“我就要自己用手端着喝。” 她加重了用手两个字。 “你别敬酒……”这下轮到横肉壮汉拉住他了,他缓了一会,深呼吸后又露出了笑脸。 这在白未清看来,是极为虚伪和猥琐的。 “敬酒,这哪有酒啊?” “再不让我自己端着喝,我就咬舌自尽了,看你们怎么跟你们的大人交代。”白未清做出一种要咬舌的样子。 “别别别。”两个壮汉吓坏了。 “别别别,我来给您松绑,千万别自尽,千万别自尽。”胡子壮汉缓缓靠近白未清,嘴里不停的说着,还双手合十拜了拜。 白未清看这两人这样的行为,知道她猜对了。 “行,快点。” 就在胡子壮汉的手快要接触到绳索时,白未清一把将绳索挣脱开,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瞬间飞出了“二里地”,头磕在了洞壁上,一下子就晕死了过去。 横肉壮汉见胡子壮汉被打飞了,便向着白未清攻去。 白未清灵活的绕道了他的身后,一脚砍在了他的后脖颈上。 得,又晕一个。 话说这俩人真的是彻头彻尾的傻子,她说要咬舌自尽把布塞到她嘴里不让她喝便是了,至于这样。 她要是她们大人,恐怕得气得七窍流血。 白未清解决两人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心里顿时有些畅快。 众人见状,纷纷站了起来,挣脱自己身上的绳子,将白未清团团围住。 “姐姐,你这也太厉害了吧?这是什么招数啊?”同龄女孩惊叫道。 “多谢如风姑娘,不过既然这两人都倒了,据我看,我们还是尽快逃出去吧。”昭林玉道,向白未清拱了拱手。 “好,我打头阵,你们跟在我后面,千万不要落单了。”白未清说着便走向了洞口。 “好。” 一行人悄悄走过洞窟小道,最后终于来到了外面。 玄月高挂,一如既往的清冷。 “终于出来了,爹娘,我回来了,我好想你们。”同龄女孩喜极而泣。 孩子们也都兴奋的雀跃起来。 “还不要高兴太早,这里还是他们的底盘,我们还需要走远一些。”白未清看了看四周,推测道。 她从出洞口那一刻便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堵在心头,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快走吧。”同龄女孩点了点头招呼道。 可就在这时,变故横生。 “我头好晕。” “我也是。” “我的头也好晕。” 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四仰八叉得躺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白未清心里一惊,急忙跑到其中一个孩子旁探了探鼻息。 还活着。 她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想起了什么。 “不好,是那碗米汤,米汤有问题。”她大叫道。 一转身,便看到昭玉林手中鲜血淋漓,而他握着的那把匕首将同龄的女孩子胸膛捅了个对穿。 白未清瞬间愣住了,那把匕首,原本是冲着她来的。 她脑子一片空白,看着对面的女孩像晚秋的落叶一般,摇摇坠坠的落在了地上。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白未清垂下眼眸,压着嗓子问道,眼底是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为什么?就凭你们是我的猎物,现如今却要逃跑,死一个而已,我不心疼。”昭玉林冷冷的说道,神色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平淡的语调中充满着贪婪的气息。 “你是他们的大人?”白未清轻笑了一声,道,“我就说我们怎么出来的这么轻易,原来大人您混在里面。” “你装作被绑,一步一步赢取我的信任,当真是好演技,”白未清语调一下就冷了下来,“哦,对了,今晚的米汤,你也没喝,我早该想到的。” “被我骗是你蠢,作势要逃跑也是你蠢,这人替你挡刀,她也蠢。”昭玉林狂妄道,用脚踩在奄奄一息的女孩身上,拨弄着。 “我蠢,哼。”白未清抬起眼眸,眼尾腥红的血丝弥漫开来。 她周生金色灵力乍现,一个瞬移,边抓着昭玉林的手将匕首狠狠刺入了他的心脏。 她轻声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送你归西。” 说罢便将匕首狠狠地拔了出来。 血液四溅,昭玉林死的最后一刻还睁着眼,狠狠地瞪着白未清。 第29章 再次相见 白未清将匕首咣当一声丢在了远处,一张脸黑着,径直走向同龄女孩,将她扶坐了起来。 女孩奄奄一息,白未清用手拼命的捂住往外冒血的伤口。 “对不起。” 白未清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没,没事。”女孩喘息着,断断续续道,“姐姐,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的,有我在,你不会死的。”白未清疯狂的摇着头,声音哽咽沙哑。 她屏气凝神将灵力输送到她的身体中,却无济于事。 这副身体早已脆弱不堪,灵力入体,毫无动静。 白未清仍不死心,继续输送着。 “嗯,我相信姐姐,”女孩笑着这样说着,却将白未清的手拦下,随即又顿了顿,哭道。 “我好想爹娘,姐姐,你能带我回家吗?” “好,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白未清紧紧抱着她,一个劲儿的答应着。 小小的人儿却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停止了呼吸,身体变得冰冷无比。 狂风呼啸着,吹动着女孩垂地的长发,却再也吹不动她那颗失去了生命力的心。 “就在那。”一群脸蒙黑纱,手举火把的人冲了出来,明晃晃的刀剑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醒目。 晕倒的孩子们都被一个个拖了回去,白未清本想与他们血战到底,可又转头看了眼怀中的女孩儿。 最终还是抱着她快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还会回来的,为了这些孩子,她就算死,也会回来。 “给我追。”为首的黑衣人看到她们逃走的背影发号命令。 “追到了,大人重重有赏。” “给他把我抬回去。”他瞥了眼地上的昭玉林,语调平静得如同死水一般,随后转身离去。 “是。” 距地下洞窟十里地外。 荒草岭。 白未清背着女孩,用手拨开前面的荒草,脚步一深一浅。 待寻到一片空地后,她将女孩轻轻放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鼻子酸胀无比。 “你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在月色下,她用手挖掘着粘腻的湿土,“都怪我。” 片刻后,一个大坑便挖好了,白未清将荒草扯下选了最新鲜的部分铺在坑里,然后将女孩拖了进去。 又细心的埋好。 她郑重的对着这座小坟磕了头,一下又一下。 “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但是我一定找到你的爹娘,并帮你照顾好他们的,你放心。”白未清眼神清亮,语气中满是坚定。 “等我找到了他们,妥善料理好了,我会回来给你报仇的。” 荒草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白未清内心警铃大作,站起身来抚开遮掩的草堆便看见了不远处的火光。 是那群人,他们来找她了。 她迅速的便往身后隐去,扒开荒草便下蹲着快速奔跑起来,还用灵力拍向与她相反方向的荒草丛。 以此来掩盖视线。 可百密却终有一疏,来围捕她的人竟兵分了两路。 而追她的这一波人显然已经看到了她的身影,追的步伐越发的快,离她也越来越近了。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大街上。 白未清不断的将大街上的障碍物向他们砸去,可依然毫无用处。 还是紧追不舍。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了,她本来想留他们到报仇那一天的。 白未清停下脚步,转身站定,目光凌厉,身上金色灵力乍现。 就在这时,一团黑气将对面黑衣人全部笼罩,火把,兵刃相继落地。 啊。 漫天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他们便成为了空壳,飘飘落落的躺倒在了地面。 场面惨不忍睹, 白未清震惊地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瞳孔中黑色倒影的出现,慢慢放大了她的恐惧。 “你是谁?”白未清问道。 “白未清?你这个贱人居然没死。”面前之人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一脸狐疑。 白未清?她方才喊我白未清? “你是谁?我不是你口中的这个人,恐怕你认错人了吧。” 不管面前之人是谁,能一瞬间杀掉这么多人,必定不是什么善类。 “你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今天老天开眼,让我遇见了你,”沈妍恨恨道,她今天必须报仇。 “你今天别想活着出去。” 说罢,沈妍双手凝聚起一团黑色的邪火,夹裹着周围的暗涌,分成两拨,向白未清攻去。 见状,白未清一抬手,一个金色五芒星的屏障便旋转着挡在身前,霎时间,灵力相互碰撞,发出剧烈的火光,冲天而去。 纸钱铺内。 望着窗外的阿卿见到这冲天的火光,愣了愣神。 他立即坐起身来,推开屋门走了出去,空中极为亮眼,犹如白昼。 这是? …… 沈妍又加重了手中的力度。 白未清有些吃力,直直的向后摩擦了好几十米,头发早已凌乱,冷汗顺着额头,流到了脖颈处。 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五芒星屏障变得越来越脆弱,越来越脆弱。 沈妍见状,再次腾出一只手来,讲一颗褐色的灵石向白未清的屏障投掷而去。 砰~ 五芒星屏障爆裂开来,灵力四散而去。 白未清双眼瞪大,嘴唇边血迹斑斑,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有必要吗?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使这么大力。 痛死了哎呦喂。 “啊。”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心脏就快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还没这么狼狈过。 白未清那一瞬间脑子里无意识的想到了这句话。 一阵白光闪过,她闭上了双眼。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 诶?她怎么还没有掉到地上?哪里来的东西这么柔软,好像,还有点温暖,白未清情不自禁蹭了蹭身旁的东西。 不对。 她小心翼翼的睁开了双眼,却被眼前的情景惊讶住了。 她躺在一个人的怀里,还不知羞耻的将头蹭了蹭人家的胸口。 白未清顿时觉得心里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一样,浑身不自在起来,脸烫得都快冒烟了。 “姑娘,你没事…”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低头看了她一眼后便住了口,眼神中充满了吃惊。 但在白未清看来,这眼中怎么还有一丝掩藏的欣喜? “我没事,你放我下来吧。”白未清轻轻咳了咳,用手拍了拍他。 白衣公子还是不为所动,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好啊,你们两个都来了,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沈妍不合时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语气中满是愤恨。 随即又开始凝聚魔气,这次,比之前要更为强盛一点,空气中满是嗜杀的气味。 街上房舍的茅草,所有的障碍物全部腾空而起,就连路过的猫,都被吸了上来,含泪扔下了刚捕抓在口的耗子。 记得喵呜喵呜得叫了起来。 丧心病狂,连一只这么可爱的猫都不放过。 白未清被抱着,肆无忌惮的翻了个白眼,颇有种恃宠而骄的感觉来。 阿卿看了一眼沈妍,脸色平静,将白未清缓缓放下,还用腿给她垫了垫,让她能够安全落地。 随即将她护在身后,轻声道:“白姑娘,别怕,我保护你。” 白未清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不过,怎么都认识她,难道她真姓白? 第30章 英雄救美 阿卿双手摆动着,磅礴有力的蓝色灵力铺天盖地,将两人围住,胸口的灵域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腾空而出,在空中画起了一道道凌厉的剑锋。 将周围所有物体全部一击而碎。 最后与沈妍催动而出的魔气相互碰撞直接穿透而过,把空气喇出了一条口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直直的向沈妍击去。 见状,沈妍灵活闪过,灵域剑却穷追不舍。 “我还会回来的,到时一定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沈妍不敌灵域剑,撂下一句话,便消失在了街道上。 “喵呜,喵呜 。”一只小猫咪在角落叫着,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声音颤抖着,惊魂未定。 俨然就是刚刚飞在天上的那只。 白未清走过去一把将它抱起,“小猫,受惊了吧,别怕。” 转而冲着阿卿大叫道:“诶,公子,你那把剑还蛮有灵性的嘛,还知道不伤害小动物。” “……” 灵域剑像听明白了一般,抖了抖剑身。 阿卿收好灵域剑,向着白未清走来。 “白姑娘,是你吗?”他小心的询问,明明心里有答案,刚刚五芒星的灵力也能让他确定她就是白未清。 可他就是想听她亲口说出,她就是白未清。 “白姑娘到底是谁呀?怎么一个个的都叫着我不认识的人?”白未清摸着小猫的手顿了顿,说道。 阿卿有些愣了愣。 “我叫如风,谢谢你今天救了我。”白未清见他如此,便报上了自己的假姓名。 她其实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感觉她可以信任眼前的这个人,但她不能赌,也没机会去赌。 万一再碰见像是昭林玉那样的人,就凭眼前这人的功力,她怕是死了都逃不出魔爪。 她还要去找女孩的爹娘,还要去报仇,不可以折在这里。 “我得走了,我爹娘还等着我回家呢。”白未清拍了拍猫,猫便喵呜一声向着角落跑走了。 “告辞。”她转身便要走。 “等等。”阿卿喊住了她。 “哦哦,对了,我这有一颗小珠子,当做是谢礼,还望你收下。”白未清从身上掏出一颗金色的珠子。 阿卿将珠子接下看了看,随即又还给了她。 “你莫不是嫌弃我给的太少,你放心,我日后定会好好报答你的,这个就当作是定金吧。”白未清疑惑道。 “不是的,如风姑娘误会了,在下救姑娘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一把,并不是要什么酬劳,在下只是想问,姑娘家住何方。” “在下可以送姑娘回家,以免路上再生事端。”阿卿拱了拱手。 “哦,哦,好。”白未清一脸难色,却又答应了下来。 一路上,两人沉默着,阿卿走在背后静静的看着她。 怎么办?怎么办? 谎言就要被戳穿了,要想个办法让他走才行。 行到一家客栈前,她灵光一闪。 “那个,公子,我到了。”白未清冲着阿卿笑了笑,双手放在背后用力的绞着。 这叫个什么事儿呀。 阿卿看了眼客栈,又看了看白未清,笑着点了点头,并不戳穿她的谎言。 “哦,你可别怀疑,这间客栈是我爹娘开的,每每要忙到半夜,我也就每天住在这里了。”白未清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打起草稿一溜烟儿的来。 “嗯,我相信姑娘。” “对了,在下叫阿卿,以后姑娘唤我阿卿便是。”他拱了拱手,缓缓道。 “阿卿,好名字啊。”白未清道。 又一次听见眼前之人叫他的名字,心里被一股暖流充盈着。 “以后,我就叫你阿卿了。” “嗯,好。” “饭菜好吃吗?” “嗯。” 往事历历在目,明明才过不久,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阿卿,阿卿,你怎么了?”白未清抬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哦,没事。”他回过神来,一双眼睛动情的望着她。 之前,是他没保护好她,现在,再也不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了。 这份恩情,是他欠她的。 “那就好,我先进去啦。” “好。”阿卿一直望着白未清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他还是没有挪动脚步。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转身离去。 客栈内灯火通明,与外面漆黑的夜色融合成了两个世界一般。 凭栏上载歌载舞,舞女身子窈窕,个个蒙着粉紫色的面纱,身着鎏金锦缎衣裙,赤着足,活灵灵像个天外飞仙。 “好。”台下看客吃酒喝肉,看着台上的美人儿无一不拍手叫好。 白未清找到一个空座位坐下。 “客官,您要点什么菜。”店小二看有客人来,便热情的迎了上来。 “不必了,给我上一壶酒就好。”白未清看了看周围想了想,随即便往桌上放下一颗金个珠子。 “诶,好,好。”店小二瞬间两眼放光,连忙应道。 “对了,顺便给我开个厢房。” “好嘞。” 看来今晚还真得住这了,一个谎话要用无数个谎话去填,看来她以后说话要谨慎谨慎了。 二楼看台上一抹黑气闪过。 一个黑衣男子靠着栏杆百无聊赖的欣赏着下面的歌舞,手里拿着一壶酒,喝得酣畅淋漓。 “话说十年前,有一女子进宫参选嫔妃,跳得就是现在的舞,这舞本无姓名,还是当今圣上亲自赐下的,名叫飞天。” 一个说书人被众人团团围住,侃侃而谈,话语时而平淡无奇,时而峰回路转,实在让人觉得尤有余味。 “你们猜这女子是谁?” “谁呀?” “别卖关子了,快说。” “就是当今的良妃娘娘。” “这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一个娘娘跳了一支舞吗?” “切。”众人只觉得没有味道,纷纷离开。 “诶,别走啊。”说书人一脸焦急,“我还没说完呢,你们不知道这个舞背后发生的故事吗?都回来。” 众人充耳不闻,没有一个人理他。 “这世道,唉。”说书人唉声叹气道。 “嗤。”黑衣人看这场景,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正准备喝上一口酒时,目光却被楼下一个人影给吸引住了。 “说书先生,那舞后面的故事是什么?”白未清手上拎着酒壶,向说书人走去。 第31章 飞天舞背后的隐秘 “那舞啊,据说来自于一个神秘的部族,”说书先生见有人听他讲,瞬间来了兴致,“那个部族吃人喝血,而且是专抓少男少女,待到养他们七七四十九日。” “等等,你说他们抓少男少女?把他们抓去吃了吗?”白未清问道,她瞬间就想起了自己被绑架一事。 “不,他们虽吃人,但抓少男少女却另有用处,据说,他们部族里有一个王,沉迷于长生不老,委派了很多人炼制丹药。” “那些少男少女,也是用来炼制丹药。” “而良妃娘娘,就是那个部族里面的人,她来的时候带了这支舞,讲圣上蛊惑的日夜不思朝政,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女。” “这也是皇上自己禁受不住诱惑吧,怎么能就因为一个美娘子献了一支舞便胡乱给人家安罪名。”白未清倒了酒,递给了说书先生。 “起先我也是这样想的,后来,就在她跳了这支舞的当天起天下闹了三年的饥荒,皇上的后宫嫔妃们全部殡天,就留下了她一人,你说这奇不奇怪。” 说书先生饮下一口酒,压低声音说道。 “那那个部落的王是怎么 炼制丹药的?” “你可问对人了,这个就更加诡异了,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老夫我便是其中一人。”说书人骄傲的拍了拍胸脯。 “传说这个部落有一种特殊的葬礼仪式,叫做二次葬,就是一个人下葬之后等尸体腐烂后会再挖掘出来,再举行一次葬礼。” “这是一种表达敬意的葬礼,只有部落里身居高位的人才会举行这种葬法。” “然而部落里的王炼丹便是将少男少女关上七七四十九天,用特殊的食物喂养他们,美其名曰,可以净化他们的灵魂。” “之后便将他们活埋在地下,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的尸体腐化,再将他们的尸骨挖掘出来放至炼炉,炼出来几颗珠子便有长生不老的功效。” “这简直就是荒谬。”听见这么残忍的炼丹法,白未清将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发泄自己的不满。 “这世上哪有长生不老药,就算是神仙,也会有老去,死去的那一天。” “对,不过这只是个传闻而已,具体真不真实,没有人知道。”说书人接着又饮下了一杯酒,语气云淡风轻。 “谢谢先生,这壶酒就给您喝吧。”白未清将酒壶塞给了说书人便回到了厢房。 “现在的小姑娘。”说书先生挑眉笑了笑,满眼慈祥,举起酒壶便喝了起来。 飞天舞。 长生不老。 丹药。 “甚是有趣。”黑衣男子嘴角微微翘起,看着白未清离去的方向,随后便也回了厢房,也不再看这精彩绝伦的歌舞了。 同时,客栈的另一个角落。 乌火和容钰各自在厢房里运动内力疗伤。 “容钰仙君。” “乌火仙君。” “可有寻到司命仙君的下落?” 清玄帝君身在镜花渊,询问两位仙君。 “回帝君,有寻到过蛛丝马迹,但去晚一步,现在还需要找寻进一步的线索。”容钰道。 “帝君,我和容钰虽未找到司命仙君,但我们发现一个挖眼妖女与仙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望帝君再给我们些时日。” “嗯,不过还望二位务必及时的找到他。”帝君眉心微皱,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担忧。 “是,帝君。” “是,帝君。” 容钰和乌火拱手道。 第二日。 “呜呜呜。”一个小孩衣衫破旧,坐在地上痛哭着,身下是一块白布。 周围围了许多人。 却都只是看热闹的,没有一人上前去安慰安慰他。 “容钰,这不是那天在街上卖糖葫芦的小孩吗?”乌火撩开斗笠的一角,满是疑惑。 “上去看看。”容钰看了看,走上前去。 “请各位大爷大娘,兄弟姐妹行行好,我三天没吃饭了。”小孩哭着拉着一个过路人的衣角。 “去去去。”路人没好气的甩开了他的手,扬长而去。 “诶,小孩,还认得我吗?”乌火在小孩跟前站定,与他对视。 “我不是故意要偷你钱的,我没钱了,放过我吧。”小孩吓坏了,不停的磕着头,涕泗横流。 那天入夜,乌火吃完糖葫芦便发现容钰的锦囊不见了,他当时就觉得是这小孩偷的,本想着第二天去找他拿回来,结果无意中发现了司命仙君的玉佩。 这才搁置下来。 “别怕,我们不是来要回锦囊的,你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跟我们说说。”容钰蹲下身去,伸出手来拍了拍小孩,柔声道。 “呜呜呜。”小孩平静下来了,随即想起了什么事,哭得更凶了。 “别哭别哭啊,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孩?”乌火见此情形,手忙脚乱。 “你不是三天没吃饭了吗?我们带你去吃饭。”乌火向容钰使了一个眼色。 容钰微微点了点头。 馄饨铺。 “老板,来三碗馄饨。”容钰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子上。 “呦,好嘞。” “你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吗?”容钰道。 小孩儿一碗馄饨下肚,意犹未尽,又看了看乌火和容钰面前的两碗馄饨,并未言语。 双眼通红,脸上留有两条泪痕,实在让人心疼。 “这是我的,我还饿着肚子呢。”乌火急忙将馄饨挡住。 小孩委屈有失望的低下了头。 “乌火。”容钰佯装嗔怒,随即看了看小孩,将自己的馄饨推到了他面前,“吃吧。” 小孩又继续扒着第二碗馄饨来。 “你别只顾着吃呀,快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了?”乌火耐不住性子。 本来这小孩害他成为过街人人喊打的对象就已经够难受了,还偷了容钰的锦囊,让他又欠下了容钰的人情。 以后他回到天上,可有的还了,现在还一个劲儿的吃他们的,啥也不说。 小孩儿终于停下手中动作,咽了咽口水。 “我姐姐死了。”老半天才蹦出一句话来,泪水又开始忍不住落在来。 一滴一滴滴在碗里,馄饨汤顿时泛起涟漪来。 “被别人害死的。” 容钰和乌火随即将斗笠取下,对视间,两人脸上皆是震惊。 “不会是那个挖眼妖怪干的吧?”乌火努动着嘴巴,朝容钰比划着。 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容钰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一股诡异的气氛顿时在他们之中蔓延。 “怎么死的?”两人同时出声。 “你怎么知道是被别人害死的。” “我爹娘在一场饥荒中饿死了,从小我和姐姐相依为命,我姐姐不可能自尽。” 小孩努力回想道。 第32章 夜半凶杀案 “那日,是晚上,我有些发热,我姐姐便出门去给我买药,可我在家中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回来。” “我有些担心她,便出门去寻,哪里知道外面一片漆黑,我走遍了所有街道,问遍了所有医馆,他们都说没见到过我姐姐。” “我急了,便大声喊她,但她没有应我,最后,我在一处非常隐秘的角落,看见了她手镯的反光才找到她。” 小孩顿时露出害怕的神色来,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 “她就躺在那里,身上,身上全是血,已经没有了呼吸。” 小孩用手捂住脸,不时发出抽泣的声音。 “他们,他们都说我姐姐是自杀的,可我不信,我不信。” 见状,乌火一脸沉重,重重的叹了口气,将自己的那碗馄饨移了移。 放在了小孩的面前。 “这碗馄饨,给你吃,你姐姐在天之灵,也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吃饱了,带我们去看看你姐姐。” “我们略懂些岐黄之术,也能推测推测你姐姐的死因。” “真的吗?”小孩子放下手来,有些动容。 “真的。” 树叶沙沙作响,荒草丛生,其中有一条被人踩踏出来的小道。 “就在前面。” 小孩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破庙。 “你们就住在破庙里?”乌火疑惑道,脸色变了变。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破庙内土石堆杂,观音像上蜘蛛网遍布,房梁处还破了个大洞。 想必每逢大雨,这姐弟俩便要遭一次殃。 观音像底下,就只简单的铺着两床早已破旧的柳絮被。 “想不到,观音庙竟如此破败。”容钰轻轻抚下一层层蜘蛛网,拜了一拜。 “因为观音庙早已搬到别处去了,这里也就荒废了。”小孩说道,便蹲下身去,掀起了一块盖在地上之人身上的白布。 “这是我姐姐。” 容钰和乌火闻言便站在了他姐姐的身前。 “姐姐,我带他们来帮你看看,你不是自杀的对不对?”小孩凑近他姐姐的耳朵,小心的说道。 脖颈处有暗红色泪痕,现在,已有发黑的迹象,面部青紫,口唇发黑。 这是? 容钰内心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脸色越发凝重,旁边一直观察的乌火见状,便蹲下身去。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乌火小声道。 容钰并未答复,而是给了他一个不可言说的眼色。 随即将他姐姐的头抬起,看了看后脖颈,又将她眼皮扒开看了看。 而后,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她裸露出来的周身皮肤。 “容钰你看。”乌火指着尸体的一双脚惊呼起来。 脚尖向上,平常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她是被害的。”容钰站起身来,妥善的将白布盖好,用手肘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 听见这番话,小孩立马拉住容钰的衣袖。 “你还记得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姐姐是什么情形吗?就比如她死的时候,身体姿态是什么样的。” “我,我想想。”小孩儿急得团团转。 “她被吊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我当时看到就去把她抱下来了,我只记得这些。” “那,你是怎么把她搬回来的。”乌火问道。 他属实有点不信一个小孩能有这么大力气,把一个比他大这么多的人搬回来,足足十里的路程。 “我当时吓坏了,就一直哭,后来有几户人家听到了,就好心用板车帮我一起运回来了。” “他们都是我平时在街上卖糖葫芦认识的邻居,人很好的。”小孩又想到那个场景,难受起来。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姐姐是被害的?能看出凶手是谁吗?啊?” “别着急,我跟你说。”乌火忍不住出声,按住小孩的肩膀,用手摸着下巴陷入思考。 “你说,你看到你姐姐的时候她是缢吊状态,是不是。” “是。” “那就对了,我们看了一下你姐姐整个尸身的状态。” “发现你姐姐的足尖是向上的,按理说如果是生前自缢的话足尖会因为重力而自动下垂。” 小孩急忙掀开白布,愣了愣,发现果然如乌火所说。 “你说你发现你姐姐的时候距她离开多长时间?”乌火询问道。 “那时差不多两柱香的时间,是我去找她的那个时候差不多两柱香,但距离我找到她多长时间我就没算了。”小孩认真道,思绪又飞往了那一夜。 “那就没跑了。那个时候你姐姐尸体肯定僵硬了,所以我推测,她肯定是死后被人挂上去的。” “不仅如此,还有一些蛛丝马迹。”容钰结果了话茬,继续说道,“她脖子上有一道勒痕。” “有八字相交迹象,你们看她脑后,”容钰蹲下身去,将 尸体的头微微抬起。 乌火和小孩顺着容钰的视角看去,果然看见尸体脑后有一道明显的交叉勒痕,其上的毛发都被扯了下来。 “况且,若她是自缢,脖上缢沟会呈现一个斜向上的缢沟,下深上浅,下宽上窄,可现在,她的缢沟水平环绕于脖颈,这明显不合常理。” 容钰又扒了扒她的脖子,神情严肃认真。 “有能力将她活生生勒死,作案着应当为年轻力壮的男性,而且周身并没有与他人互殴挣扎的迹象。” “这恐怕……”容钰顿了顿。 “恐怕是熟人作案,趁她不备,一把将她勒死。”乌火说道,顿时一股寒意蔓延。 容钰轻轻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这怎么可能?”小孩如遭雷击,无力的坐在了地上。 “我们从来没招惹过别人,只是在街上卖糖葫芦,跟邻里关系也算好。” “不会的,不会的。” “那你们能帮我找到凶手吗?”小孩一下子接受不了抱着乌火和容钰,眼神里满是无助。 他爹娘没了,一直与姐姐相依为命,如今姐姐也没了。 这世上,就剩他一个人了。 两人沉默不语。 良久。 “容钰,我倒有一个法子。”乌火出声道,“定能抓到凶手。” “什么办法?”容钰看了他一眼。 “你们凑过来,到时候我们这样,那样。”三人团团围聚,共同密谋着。 …… 第33章 伪装 …… “阿卿,真的吗?你见到未清了。”小白兴奋的凑到阿卿的面前。 “我就知道她没死。” “那你怎么没带她回来。”小白往他身后探了探,一脸焦急。 “白姑娘好像,失忆了,她现在叫如风。”阿卿缓缓道,不知道在想什么。 “失忆了?如风?怎么会这样。” 阿卿摇了摇头。 “那她现在在哪?我要见她,不管她失没失忆,都是未清。”小白扯着阿卿就往门口走。 “等等。” “我已在她身上的物品上施了灵力,可以追踪到她的行踪,她现在应当在同福楼客栈。” 客栈内。 “老板,这有没有一位,”小白顿了一顿,“叫做如风的姑娘,她现在在哪?” “这,客官,不是我不想给,只是本店从不透露客人的信息。”老板一脸难色。 “我们是她朋友,来找她的,您就通融通融,就当行行好。”小白双手合十恳切的拜了拜。 “实在是……” 阿卿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金子放在了台面,给他使了个眼神。 “这,我找找,”老板笑着摸了摸金子,用牙咬了咬,这才安心放到了怀中,还不忘拍了拍。 随后翻出一本厚厚的记事本,眯着眼睛时不时舔一下手指。 “呦,找到了,如风姑娘,昨晚入住。”老板用手指指着本子上那一小行字念道。 “住在哪间厢房?”小白止不住的焦急,手指都快把衣服揉烂了。 “就在楼上,左手第二间。” “谢了。” 小白朝楼上飞奔而去。 阿卿向老板拱了拱手。 “多谢。” “如风,如风。” 厢房内空无一人,小白傻了眼,她甚至去找了床底下,什么都没有。 只有床上微微有些凌乱的被褥提示这里是有人住过的地方。 “未清呢?”小白猛地抓住阿卿的衣袖,眼眶红了。 “不会我们来晚了,她走了吧?”随后像是无力一般,瘫坐在地,眼神空洞。 又来晚了。 又晚一步。 小白捂住自己的脸。 “小白姑娘,别担心,未清姑娘还会来这的,你尚且在客栈等着,我出去找她。” “毕竟她身上有我的灵力。” 阿卿向小白拱了拱手,随即便转身离去了。 “未清,你在哪?你再不回来,我就真的把你喜欢的酒全部喝了。” 小白小声嘟嚷着,气雾在眼中凝聚,一大滴一大滴的掉落在地上。 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绚烂的花。 …… “卖糖葫芦喽,两文钱一串,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又大又红的糖葫芦。” 小孩吆喝着,脸上洋溢着风采,似乎刚才那个在街上哭得又凶又狠的不是他本人。 “阿彩她弟,怎么又来卖糖葫芦了?不给你姐办个葬礼啊?”一个大娘路过,调侃道。 “你会不会说话,我姐姐才没有死。”小孩儿生气道,随后望向后面转角处。 “阿姐。” 一个身穿粗布棉麻衣裳,梳着两条油光发亮的辫子的少女向小孩走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笑容温婉和煦。 已然就是刚刚死去不久的小孩姐姐,阿彩。 “啊?”大娘捂着嘴,一脸惊恐的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阿彩。 “大娘。”阿彩刚开口。 大娘两眼一番,便晕了过去。 “诶诶,老大娘。” “阿彩,大白天闹鬼呀。” 路人将老大娘拖走,看见阿彩还好生生的站在大街上,纷纷揉了揉眼睛,脸色吓得惨白。 “闹鬼呀。”众人纷纷逃窜。 “该我上场了。”坐在一旁的乌火将斗笠拉低,吐掉了嚼了许久的一根草,起身上前。 “大家别怕,别怕,听我说,她不是鬼,她根本就没死。” 乌火不知从哪顺来了一把锣鼓,敲得砰砰响。 “大家冷静一下,有一位神医,可以医百病,活死人,阿彩姑娘呀,就是他救活的。” 乌火简直舌灿莲花,很快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纷纷低头耳语。 “我们不信,你拿什么证据证明?”一个人问道。 “是啊,这是骗人的吧?”其余的人纷纷附和。 “怎么会呢,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骗大家啊。你们当晚有些人不是见到死去的阿彩了吗?” “如今她又出现在大家面前,活生生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假的呢?”乌火摊了摊手,无奈的说道。 “阿彩姑娘被人陷害,明日便会去报官,今日我们会陪她把所有的证据找好,要想知道贼人是谁。” “大家拭目以待。” “你是说,阿彩姑娘是被人陷害,后又被神医所救起死回生,而且那凶手,就在我们之间?”一位老者将来龙去脉捋了捋,缓缓的摸了摸胡子。 此话一出,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还请你们尽快将凶手交与官府,将其绳之以法。” “对,对,绳之以法。” “绳之以法。” 众人高举手中的物品,慷慨激昂。 没人注意到,在不远处的角落,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的离开了。 像是一个鬼魅的黑影一般,如同黑夜中行走的怪物。 白未清站在人群外。 什么神医,居然能活死人,肉白骨,这世道,还真是稀奇得很。 白未清感慨自己见识实在浅薄,见站在中心拿锣鼓那人没有下文后便只觉无趣,离开了人群。 一张告示栏上的画像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画像上是一个女子,与她差不多年纪,柳叶眉,寒山黛,殷红小嘴,清秀却又透露着一股美艳。 这不就是那个女孩吗? 白未清心脏咚咚直跳,扒开人群凑近看了看。 旁边是一行字。 今县令孤女柳不离失踪,寻数日未果,深感痛心,特贴此告示,如有遇千金告知者,必将答谢,以万金酬报之。 她竟是县令的女儿。 难怪她那天说自己是在府中玩耍被人迷倒带过来的。 不对,在自己家中被迷倒。 恐怕这府中有内鬼。 白未清走在街上,顿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走进了一个没有人烟来往的角落,捏起一个法诀,将双手捂在自己脸上。 幻化成了柳不离的样子。 “不离,我定要替你揪出这府中内鬼,为你报仇,保护好你的爹娘。” 白未清走向告示处,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不知道柳府在哪,直接问太过于打草惊蛇,只能通过别人将她送过去。 “是柳小姐。” “县令府千金,柳小姐。” “万金是我的了。” 一群人打成一团,争得头破血流。 白未清站在旁边,不禁咋舌,无语扶额。 她怎么没想到这群人会为了万金打起来,看来是她疏忽了。 众人打着打着,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扔出来了一把板凳,径直飞向白未清。 第34章 进府 白未清瞳孔一缩,还未等她来得及反应,一个身影便挡在了她的面前,将那把椅子拍了数米远。 是,是他? 他又救了她一次。 面前之人,丰神俊朗,举世无双。 她不禁看得呆了,心想:这是天上的神明吧。 “如风姑娘,你没事吧?” “哦,没事。”白未清反应过来,将头垂了下去,竟有些结巴起来。 内心十分痛恨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 不对。 他刚刚叫她什么?如风? 白未清急忙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又在旁边卖镜子之类的小物件的地方仔细瞧了瞧自己。 是柳不离的样子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如风?”白未清疑惑道。 “哦,是这样的,当时在下救你,留了些灵力在你身上,我一闻,便知是你了。” 阿卿笑道,暖阳洒在他身上,让白未清一时看花了眼。 “阿卿,有没有人说过。”她呆呆地问。 “嗯?” “你笑起来真好看。”白未清转而笑了起来。 阿卿脸有些红了,一股燥热涌上脑门,眼神飘忽不定。 “你还害羞了,哈哈,真可爱。”白未清情不自禁捏了捏他的脸。 软乎乎的。 “如风姑娘,你装扮成这个样子定是有要事要办,是要去柳府吧,在下知道柳府在哪,可以送姑娘前去。” 阿卿害羞的后退了一步,向白未清拱了拱手,头垂的更低了。 行吧。 “对了,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白未清眼神中满是认真。 “姑娘请放心。” “好,走吧,阿卿。”白未清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阿卿在后面深深的看着她,这感觉恍如隔世。 “你快来呀。” “好。” …… 柳府。 站在门口的两个家丁见到柳不离样子的白未清,顿时激动得便推门而入。 “老爷,老夫人,小姐回来了。” 一声一声的大喊着。 很快,老爷和老夫人便互相搀扶着出来了,脸上都是焦急的神色。 “我的阿离,你这些天去哪了?受苦了。”老夫人激动得一把把白未清拥进了怀里,泪流满面。 “我的女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爷爷站在旁边老泪纵横,那还有点县令的样子。 白未清身体有些僵硬,面对这些陌生的感受,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阿爹,阿娘,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白未清违心的说出了这些话。 却又突然间想起,为自己挡刀死在那一夜的真正的柳不离,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本这些宠爱和关心,是属于她的。 她现在却只能一个人躺在荒郊野外,日夜便被寒冷荒芜和寂寥浸染。 一瞬间,白未清觉得自己好自私。 “你放心,等我揪出府中内鬼,就说出真相,让你的爹娘接你回家。”白未清坚定的想。 “嗯,现在看你好好的,爹娘也就放心了。” 老夫人拭了拭脸上的泪水,长叹了一口气。 “走,阿爹阿娘带你回家,厨房可是烧了不少好菜,你不在的每一天都替你准备着,就是在等这一天。” 老爷轻轻拍了拍白未清。 “对了,小伙子,谢谢你送我们家阿离回来,我等会就让人带你去领赏金。”老爷注意到了旁边的阿卿。 “对啊,真的太谢谢你了。”老夫人道。 “老爷,老夫人,多谢美意,赏金就不必了,在下只是送了柳姑娘一程,顺手而已,不求回报。” 阿卿拱了拱手,拒绝道。 “不可,赏金你就不必推辞了,我堂堂县令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底下还有那么多百姓看着呢,我既然是父母官,那便要做出表率。”老爷摆了摆手。 “你就收下吧,这次真的多亏了你。” 阿卿沉思了一会便道:“多谢县令,县令夫人,柳小姐。” “嗯,好。” 老爷哈哈大笑。 “我们走吧。” 老爷和老夫人带着白未清走进了家门。 在门将要关闭前,白未清回头看了一眼。 却发现,阿卿也在看着她。 两人目光相触,冥冥之中,冒出一丝火花来。 就这样,一直看着,直到大门禁闭,白未清才回过头来。 明明才见过两面,为何她会有不舍,有种还想看见他的心情? 饭桌上,全是柳不离爱吃的食物,白未清却从未吃过。 她望着这些饭菜,无从下手。 “来,你爱的玉米粒炒肉,阿娘吩咐厨房做了好多,保你吃个够。”老夫人舀了一大勺菜放在白未清碗中。 “嗯,谢谢阿娘。”白未清道。 “来,你爱的排骨汤。”老爷爷舀了一大勺给她。 “谢谢阿爹。”白未清又看了看老爷。 他们俩都看着她,眼里溢满了对女儿的爱意。 “快吃呀。” “嗯,你们也吃。” 白未清夹起一颗玉米粒便往嘴里放,很香,很软糯。 要是这是她的爹娘该多好。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什么样子呢,他们是否也在为自己担心? 是不是也做了她喜欢的饭菜在等她回家呢? 白未清心里的罪恶感再一次升腾起来,原本她现在所享受的一切,都是真正的柳不离的。 等抓到了内鬼,该怎么跟她的爹娘说呢? 说他们女儿为了替她挡刀死了? 说她把他们女儿埋在了荒郊野岭? 说因为自己失误错信他人害死了他们女儿? 白未清不敢想象,以后会发生什么,她承认,她是有些害怕的。 可这又能怎么样,已经上了刀山了。 她没有退路了。 白未清嚼着口中的玉米粒,却始终觉得食之无味。 饭后。 “瞧瞧你,都憔悴了,阿娘啊,新研制了一个发髻,”老夫人脸上洋溢着笑容,“现在给我的宝贝女儿梳梳 。” 镜中,一个女子,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眼里全是幸福。 她有爱她的阿爹阿娘,有漂亮的衣服,有珍馐佳肴,还有软乎乎的大床。 往后的每一天,都能睡的香香甜甜。 白未清摸着这张不属于她的脸,内心有一种渴望。 她多么希望,这就是她的生活。 “梳好了,你看看好不好看?”老夫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