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村都知道她是首辅掌上明珠!》 第1章 苦命的穿越女 俗话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不过苦命穿越女张珠珠的苦难一天,在日出之前就开始了。 张家养了两头猪,过年的时候杀一头吃肉,另一头卖了,张珠珠天不亮就要出来割猪草喂猪。 她也可以不割,但是她不割,那猪就要被张家人养在厕所里!吃那什么! 别人能吃下去这样的猪肉,张珠珠她吃不下去啊。 张珠珠据理力争,最后没办法只能她来负责喂猪。 张珠珠想到自己曾经在科技昌明的现代社会生活过的二十五年,她的眼泪就幽幽地落了下来。 她下班路上被酒驾的车给撞了,当场死亡。 睁开眼睛,她就成了六岁的张珠珠,张家村大地主家的三女儿,她有两个姐姐,分别叫张金金和张银银,有个弟弟,叫张宝宝。 一家四个孩子,金银珠宝是凑齐了。 她那时候还庆幸自己运气不错,毕竟地主家里,总是有些余粮的,应该能够吃饱喝好。 结果她错了,错得非常离谱。 这日子实在太难熬了。 她苦啊! 她好苦啊! 张珠珠“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割草边哭,眼泪掉在了她雪亮的镰刀上。 她正哭得尽兴呢,突然听到身后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了。 张珠珠赶紧抹了把脸,往后边看去。 只见身后半人高的草地被压倒,地上坐着一个少年郎。 晨光熹微,少年郎俊美的脸发白,还有些发抖,应该是受了惊吓。 张珠珠没见过这个少年,应该是昨天才回村的那一家。 她眼珠一转,举起镰刀,悠悠道:“小哥好香呀,细皮嫩肉的,上锅稍微蒸一下就好了。” 说罢,张珠珠慢慢地往前走,跟那少年四目相对。 那少年郎一骨碌爬起来,惨白着一张脸扭头狂奔而去。 张珠珠被那狼狈逃跑的身影逗得大笑起来,苦闷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 别说,这人长得真是挺好的,白净高大,十里八乡都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了,就是胆子小了点。 那少年郎听到了笑声,奔跑的脚步一 第2章 尴尬又不失礼貌的会面 张珠珠去了堂屋外边,里面正在说话。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旁边站着三个年轻人,大的两个应该有二十多岁了。 张金金今年十八,那这中年人应该是比张大春年纪大的,但他明显是养尊处优过来的,看起来比张大春要年轻很多。 小的那个十七八岁的样子,应该就是早上张珠珠碰见的那个。 张大春在前头站着,正笑得满脸褶子都挤在一起,把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张宝宝推到人前,说这是犬子。 中年人姓李,叫李启,也指着自己的三个儿子,老大叫李朴,老二叫李竹,老三,也就是被张珠珠吓跑的那个,叫李弗。 两边寒暄了几句,准备坐下。 李弗走到最后面的椅子旁边,准备坐这儿。 张珠珠忽然想起什么,忙大喊道:“诶,不能坐!” 但她喊得太晚,李弗已经坐了下去,只见那椅子的四条腿在一瞬间折了三条,李弗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上,茫然又狼狈,还有点可怜。 然后他抬头,和张珠珠四目相对,就像清晨那会儿一样。 张珠珠嘴角上扬,眼里带笑,虽然很快压了下去,但是李弗看见了。 他被个小姑娘给笑话了。 他当时真的是受惊了,后来听到那笑声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耍了。 李弗只恨不得找个地缝当场钻进去! 他在个女孩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李家两个哥哥赶紧上来把弟弟搀起来,问他有没有摔伤,毕竟那椅子四分五裂的,实在吓人啊。 李弗板着脸说没有。 张大春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这把椅子,已经被他修理过不下三十回了,没想到还是坏的,还摔了贵客。 他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张大春头一回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应该大方点儿,去找村东头的孙木匠修椅子而不是自己修。 张珠珠上前,一把拉过弟弟:“小弟,你是不是又淘气,拆椅子腿玩儿?” 八岁的张宝宝:……我没有。 但是没人在意他的想法。 张珠珠朝她爹使眼色,捂住弟弟的嘴。 张大春当即道:“男孩子淘气,在家拆这个坏那个的,三郎没摔着吧。 第3章 三姑娘 李弗的母亲姓林名文婴,她笑着拉过张珠珠的手:“今日劳烦你了,你是谁家的好孩子。” 李弗的大嫂赵萍没说话,二嫂周如意挽着她说道:“娘,您看这个妹妹跟我一样,以为您是家里的大姑娘呢。” 林文婴一时笑得更开怀,搂住了周如意,两人一时亲如母女。 赵萍站在旁边,跟个外人似的。 李弗这时将母亲和两个嫂子都介绍给张珠珠,又说张珠珠和张银银是来帮家里做饭的。 林文婴忙说:“真是多谢你们姐妹两个了,这灶房,我们确实用不来。” 张珠珠道:“没事儿,婶婶,我来做饭。” 张银银把两个篮子都提进了灶房里。 这三个妇人,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不然也不会差点烧了灶房。 林文婴道谢。 张珠珠对李弗道:“李三哥,你把柴火拿过来,再提两桶水。” 二嫂周如意说:“怎么好叫三郎做这等粗活,三郎快扶娘去休息,我和大嫂帮忙就好。” 她嘴上这样说,却没有动。 赵萍急忙则朝柴火那里走了过去。 李弗拦着大嫂:“不用,大嫂二嫂跟娘歇着去吧,孩子们这会也该睡醒了。” 除了大人,周家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 老大李朴和赵萍有一儿一女,一个五岁,一个两岁。 老二李竹和周如意有一个女儿,还不到两岁。 柴和水都不轻,不是她们女眷能干的活。 周如意直叹气,红着眼眶说:“都怪我,身体也不好,不能给家里干活。” 赵萍脸通红。 林文婴拉着她的手劝了几句。 毕竟是自家丈夫有错,才丢了官,这两个儿媳妇都是大家出身的,如今要吃这样的苦头,她也觉得愧疚。 送走了三个女人,李弗也去挑水了,张银银才说道:“他们家人都长得好看,李二嫂跟画里出来的似的。” 李家大嫂赵萍只能说眉清目秀,李家二嫂周如意是个美人,还是很会说话的人。 张珠珠道:“是,都好看。” 张银银也点头:“不过长得好看也没用,连个饭都不会做,这样的,在咱们村里可嫁不出去,咱们大姐这样会操持家务的才是好媳妇。” 张金金已 第4章 黄花闺女 李家人围坐在桌前,李弗最后一个进来。 李启怀里抱着两个小孙女,看家人齐整,说道:“李家横遭此祸,是为父之过,连累你们了。” 他年纪大了,没了前程不要紧,但是他的三个儿子,还有以后的儿孙,他们断送了大好前程,李启真是悔恨不已。 李朴道:“爹,您别这么说。” 他自小不善读书,倒是谈不上什么前程。 李竹沉默不语,他本该在这次的春闱里金榜题名,有大好前程,他的妻女也该风光,可他们如今在一个小小的村子里,他如何不痛苦。 周如意看丈夫不说话,握紧他的手,道:“父亲,母亲,咱们是一家人,不说这样见外的话。” 李竹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李启当然知道儿子的心思,他从容道:“我知你怨我,为父有错,今日该给你们赔礼。” 李竹赶紧道:“儿子不敢。” 李朴和李弗也站了起来,李弗道:“父亲言重了。” 是不敢,不是不怨。 可这怨气也不是仇恨,他们是亲生的父子,是一家人。 他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文婴推了丈夫一样,对众人道:“行了,你少在这里打哑谜。” “是,咱们家祖上有些田地,本来是给村里种着的,如今要回了,咱们自己种,”李启道,“从今日里,咱们李家的男丁,就跟着我上山下地。” 男丁们自然是没有意见,李朴的儿子大声说道:“我也上山。” 一家人听见他的话,都笑了起来。 林文婴接着说:“女眷们,咱们就学烧火做饭,养鸡养鸭,咱们李家人,到哪儿都能好好活。” 赵萍和周如意也一叠声地应是。 周如意道:“娘放心,我好好学,我不怕吃苦。” 林文婴对着两个儿媳妇点头。 李家是遭了难,但他们一家人,现在一个不少的,都在这里,这就足够了。 李弗这时道:“父亲,母亲,先用饭。” 李启把孙女交给她们的娘:“吃吧, 第5章 我要一块地做嫁妆 张金金马上就要成婚了。 她去年冬天跟镇上粮铺掌柜的儿子定下了亲事,月底就要出嫁,这几个月她都在忙着准备嫁妆。 张珠珠走进去,她正在低声哭泣。 一旁张大春满脸的不高兴,吴贵娘正在劝丈夫不要生气。 张珠珠走到张金金身边,拉着她的手:“大姐,怎么了?” 张金金哽咽着说不出话,张宝宝回答:“大姐想要一块地当嫁妆,爹不给,骂大姐。” 这话一说,张珠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搂着张金金,道:“大姐哭什么,外头都说咱们家是姓铁的,你还想从铁公鸡身边拔毛,这不是做梦呢。” 张大春多小气啊,他连把椅子都舍不得换,又怎么可能舍得给姑娘一块地。 张金金边抽气边说:“是,是我做梦!” 她是张家的大女儿,这么些年来,给这个家里当牛做马,弟弟妹妹都是她拉扯大的。 “别家的女孩儿十四五就嫁了,我都十八了才嫁人,”张金金哭道,“人家是心疼女儿舍不得嫁,我是家里还有活要干,我不能嫁!” 张金金越说越伤心,哭得更大声了。 如今并不兴厚嫁,但是作为女子,嫁妆多,在婆家就有底气。 而且这地,张家不是给不起。 张大春也大声反驳:“那我亏着你了,你一个女孩子,我让你吃饱喝足,过年还有新衣服穿,没打你一下,你看看哪家女孩儿过得比你强!” 这话也是不假,他们家三个女孩儿,确实比村里其他女孩过得好,张大春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 “我都给你准备陪嫁了!”张大春怒道,别家女孩儿连娘家一根针都带不走。 张金金更生气:“那才几个钱,那才几个钱,我这么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不配有块地当陪嫁了!” “我这些年,干的不比个男人少!” 张大春恼怒道:“没有地,没有就是没有!” 张金金听见这话,扑在张珠珠怀里,大哭起来,絮絮叨叨地说着她这些年的辛苦。 张珠珠搂着她进屋坐下,一下一下顺着张金金的脊背。 “我要是投生成个男的就好了!”张金金气愤道。 张宝宝在门口 第6章 我们都是一样的 张家这日还是愁云惨淡。 张大春心烦,下午在外头闲逛,不想回去,回去了就要跟大女儿吵架。 吴贵娘只知道哭,小儿子也傻乎乎的,另外两个丫头也不说他的好,回去没意思得很。 李启也在外面转悠,看见张大春,笑道:“张贤弟也不回去?” 张大春心说家里那点子事情,也是够丢脸的。 李启道:“我虚长你几岁,贤弟有什么烦心事,跟我说,我给你出主意。” 张大春犹豫了一会,索性破罐子破摔,说起自家的事情来。 他拉着李启的手:“李老哥,我这心里苦啊!” 张大春长吁短叹的:“咱们张家村里,我是顶好的男人了。” 他年轻时候去服徭役,意外救了个有钱人,得了一笔横财,他一个钱不敢多花,回家全都买了地,娶了媳妇,然后老老实实地过日子。 他承认他小气,也使唤孩子们多干活了,可他从来不缺孩子吃喝,更是从来不动手打她们。 老大要嫁人,他特地挑了个好人家,叫她以后也有好日子。 他当爹当到这份上,还有什么不好的,怎么老大还想要一块地当嫁妆? 这老大要是给了,那老二给不给,老三给不给? 他生了三个丫头啊! 张大春他也苦啊! 李启思忖片刻,说:“贤弟既然问了,那我也要问一问贤弟,你将这女儿嫁出去,日后还打算来往吗?” 张大春道:“那是要来往的呀,我跟亲家都说好了,到时候我家种地浇水收割,还要女婿来干活的。” 他家那些地,一家人能干的尽量干,干不完的,才会请短工来。 有了女婿,那就少请一个短工,多好的事儿。 再说了,金金也是他亲生的女儿,一家的血亲,怎么能嫁出去就不来往了,这说出去叫什么事情。 李启道:“那贤弟怎么还舍不得一块地了。” 张大春听他这么说,有点不服气,说:“那我都养活她十八年了,她就非得跟我要这块地?” 李启劝说:“有句话说,送佛送到西,你养这个女儿,就差将她嫁出去,何 第7章 明哲保身不如种地 中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寡淡的饭菜。 张银银做饭本来就不好吃,还少油少盐的,自然更难吃了些。 张大春道:“唉,我想了想,觉得你们弟弟说的对,金金要嫁人了,该给你准备嫁妆。” 张金金的心砰砰跳起来,她热切的目光落在张大春脸上:“爹,你说真的?” 张大春好些日子没听她喊爹,这会儿突然听见,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人家说的也有理,金金可是他头一个孩子。 张大春举起两只手比划了一下:“你才生下来的时候,就这么点大,现在都要嫁人了。” 他又叹气:“是爹不好,是爹小气,这地该给你的。” 张金金放下筷子,扑在吴贵娘怀里,痛哭起来。 她哽咽道:“爹,娘,我也不好,我就是不服,我非要给你们要这块地,我嫁了人,我也惦记你们,我叫刘斌回来给咱们家犁地!” 张大春这一番,固然有演戏的痕迹,但他擦着眼泪,心想自己确实是小气了。 给出去一块地,皆大欢喜嘛,何苦为了块地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 家和万事兴,他给出去块地,换三个能犁地的女婿,不亏。 张金金哭完,也不含糊,说道:“爹,咱们吃了饭,就去把地契写上我的名字!” 张大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改,给你改。” 张银银也看着他:“爹,我呢,我有没有?” 张大春:“有,到时候看你说到哪个村里,我到那村里给你买块地,行吧。” 张金金嫁的是个商户,老家在外地,也不能跑人老家去买地,所以从张家的地里给她一块。 张银银更高兴了:“行,行,谢谢爹!” 张大春没拿筷子,等着张珠珠问。 张珠珠一抹嘴:“我吃完了,今儿张二爷家里的猫崽子大了,母猫往外头撵呢,我去逮一只回来。” 张家有存粮,养着好几只猫防备老鼠,这几日有一只老鼠了,她要再捉只小猫回来。 张大春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感动,说:“不能说逮,要说聘,你拿半、二两盐去下聘。” 张珠珠忍笑,摆手出去了。 那小猫捉多少老鼠呢,半斤盐都舍不得,就给人家二两。 不管怎么说,张家总算是清净了。 张珠珠准备改天包一顿荠菜馅的饺子,给李家送去。 天气马上就暖 第8章 我教你识字吧 张珠珠差点忘了这件事情。 她还没说,自己先笑了起来:“他的儿孙们都猜不到,伺候他的妇人说‘旁人不知道,我却知道,因今日那灯油里,有两根灯芯,太费灯油了些’,有人吹了那跟灯芯,这人立刻便咽气了。” 李弗闻言,也笑了起来, 这姓严的人小气,因两根灯芯不肯咽气;张珠珠的父亲小气,闹得家里头鸡飞狗跳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李弗带着两只小猫回去,家里的小孩便好奇地围着他们。 李启坐在院子里,神情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弗唤了他两声,他才回神。 “什么事情。”李启看小儿子。 李弗道:“父亲,你当初为何要做官?” 李启很多年前被他的恩师问过这个问题,他没有说话。 李弗又道:“父亲,今日有人跟我说,若是朝堂上都是明哲保身的人,做官什么用,不如回来种地。” 李启为什么会被罢官,甚至连累儿子。 因为皇帝宠妃的弟弟强迫良家女子,逼死女子的父母兄弟,让人家满门死的只剩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叫人求告无门。 宠妃弟弟只是被罚在府中禁闭三月。 李启自然不甘心,但宠妃风头正盛,皇帝也不想追究。 李启不肯放过,身边的人告诉他,让他暂避锋芒,等宠妃失宠,她弟弟自然没有好下场。 但人命等不得,李启还要追究,宠妃怀上了龙子,说李启要杀她的弟弟,惊动了龙胎。 于是皇帝下旨,李启被抄家、罢官,他两个儿子被牵连,最后李启只得带着家眷离开京城。 李弗想到这些,道:“父亲,您身体不好,不宜操劳,我看附近几个村子,只有一个年老的秀才做教书先生,爹学识渊博,不如教他们读书明理。” 李启如何不苦闷,他这几个月来,一次又一次地怀疑自己,是不是他做错了,是不是他锋芒太露。 张大春说自己心里苦,李启心里更苦。 如今李弗的劝慰让李启心里熨帖,他让小儿子坐下,说道:“张家那个丫头跟你说的?” 李弗颔首。 李启道:“ 第9章 一对偏心的爹娘 张大春给了要出嫁的大女儿张金金一块地,这是张家村这几天里最大的谈资,里里外外都说铁公鸡身上都能拔下毛来,真是稀罕。 张大春听了这话气得要命,都不跟村里人说话了。 这天早上,一家人才吃了饭,准备各忙各的,结果外头的大门被拍得哐哐响。 这动静,张珠珠都怕门给人拆了。 因动静太大,女孩儿们都不去开门,张宝宝也躲在母亲身后。 张大春没办法,“啪”一下放下碗,自己去开门了。 门一开,一对老夫妻身后带着一对父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为首的老太太边走边道:“大春,那是要嫁出去的丫头,这地你不能给她,你给了他,还不如给你亲侄儿,咱们姓张的才是一家人!” 张银银听见这话直翻白眼,骂道:“又是这不要脸的老东西!” 吴贵娘忙道:“你小声些,那是你奶奶。” 张银银道:“我才不要她。” 张金金也很生气道:“就是,我嫁出去怎么了,我嫁出去,也是爹娘的女儿。” 而且那地是她当爹的,又不是爷奶的! 张大春是家里的大儿子,底下还有个弟弟。 张家这个老二打小会来事儿,会哄人,哄得老头老太太都偏心他。 而张大春这个大儿子,从小就是家里的苦力,受苦受累还得看着爹娘偏疼弟弟,张大春心里不服。 吴贵娘头胎生了女儿,还没有奶水,张大春好不容赚钱买了只鸡,给媳妇炖汤,结果这鸡都给弟弟吃了。 张大春气啊,吴贵娘也是脾气软好拿捏的,两口子只能一起受气。 后来张大春发了横财,回家之后没有声张说,说老二娶媳妇的钱他出了,但是之后他要分家,老两口跟着老二住,他每个月给点钱。 娶妻是一大笔钱,张家老两口眼看着大儿子制不住了,就答应了这事儿。 结果分家之后,张大春买了一大片地。 因分了家,这地便都是张大春的。 不过他们这些年来没少过来折腾,张大春到底是做儿子的,理亏,被人家要去了不少好处。 张大春这些年日子过得顺,对爹娘的耐心也多了一点,说道:“这地契都写了金金的名字了,衙门过了明路的。” 张家老二大声道:“大哥,你分了大丫头,那二丫头、三丫头不也得分吗,这都是要嫁出去的 第10章 三郎没有礼数 隔着一段路,李弗便听见张珠珠正跟村子的婶子们说话。 “哎呀,你们是没瞧见,当时我奶奶腾一下就晕过去了,把我吓坏了,我赶紧过去给她掐人中,掐得我手都疼了,我奶奶这才睁开眼睛,”张珠珠跟说书似的,“我二叔也是的,老人家身体不好,天气还不暖和呢,给老人家穿的那么单薄,我大姐心疼哭了,她这两天要赶着做两身新衣服送过去。” “你是个好孩子,”一个婶婶说道,“你大姐也是,都要嫁人了,还要亲手给你爷奶做新衣服,真是孝顺。” 大伙儿都知道,那老两口子根本不拿孙女当人看,骂起来一口一个赔钱货的,难听得要命了。 张珠珠苦笑一声:“唉,我大姐这个人,就是心善,勤快,还孝顺,谁娶了她,那真是占便宜了。” “我爷奶啊,当年分家的时候是说我爹什么都不要,让二叔二婶照顾他们老两口,可我们都说了,要是愿意,两口子住我家来,他们就是不来,你说这叫人怎么放心。” 张珠珠又编排起来:“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我爹说,等忙完了婚事,就去瞧瞧能不能把人接到我家,过去的事情,他们两口子早就没有惦记了。” 于是众人又说张家夫妻孝顺懂事。 “过年时候,我爹还送了一颗人参,说给老两口进补,这怎么越补越虚了。”张珠珠道。 婶子们说道:“我看啊,这人参,不定进了谁的肚皮。” 大伙儿说的正是张家老二。 “唉,我爷奶就是太心软了!”张珠珠叹气道。 张珠珠说着,从篮子里拿出新鲜摘的野蘑菇,分给各位婶婶。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品到底怎么样,谁心里还没个数。 张珠珠这么做,就是贿赂一下大伙儿,让她们多说张家姐妹的好话。 婶婶们也是心知肚明的,但张珠珠嘴甜人还大方,她们就说两句好话,有什么不可以的。 等人散了,张珠珠往回走,李弗很快赶了上来。 张珠珠见了他,问道:“小猫还好不好?” “还好,”李弗答道,“你家里还好吗?” 张家的动静可不小,李弗也听见了。 张珠珠哈哈笑道:“谁家还没几个见不得人的亲 第11章 到底是谁不孝 张珠珠去了外头,不用看都知道来者不善。 张老太太看着亲戚们都来得差不多了,便又说了起来:“哎呀,大春啊,你要是再不拦着,这块地真的就要随那丫头走了啊。” 张大春一听这话,道:“那就是给金金的!” 吴贵娘这么好脾气的人,这会儿也着急,她抹着头上的汗,说:“爹,娘,刘家一会就要来迎亲了,这件事情,咱们过一会儿再说。” 这要是耽误了她家金金的亲事可怎么办! 张老爷子瞪了儿媳妇一眼:“你姓吴,自然是不担心我老张家的地落在外人手里,你给我让开,你个不知孝顺的东西!” 吴贵娘听到“外人”两个字,一时间眼泪都落下来了。 什么叫外人,她嫁过来快二十年了,生了四个孩子,现在她和她的女儿都是外人。 张大春道:“爹,你说什么,贵娘是我媳妇,金金是我闺女。” “我不管,”张老太太拉着张大春,“这地,你就是不能给张金金这死丫头,你想给,只能给你大侄儿。” “对,要给就给张家人!” 张大春气得想翻白眼,他看着老二两口子。 张老二做出一副苦相,无奈道:“大哥,不是我让爹娘来的,爹娘就是心疼你,怕你没了地。” 张大春抬高声音:“你个不是人的东西!” 这时候了,还在这里装相。 可张大春嘴上不会说啊,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张老二的话。 他想说他们明明就是惦记着自己的地,自己的钱,嘴上却还说着为他考虑,他们脸皮怎么这么厚! 张大春气得浑身哆嗦,他道:“有什么事情,等我家金金嫁了再说!” 张老太太往地上一坐:“张金金今天要是敢拿走老张家、拿走我大孙儿的地,她就从我老婆子身上踩过去。” 吴贵娘的眼泪也下来了,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张老太太,因为这是她的婆婆,是她要尊敬的长辈,她不可以不孝。 她大声道:“你怎么能这样啊,娘,今天可是我家金金大喜的日子。” 她这一句里,含着绝望。 张老太太抬着下巴,一脸的得意,旁边老二两口子装模作样的劝着,眼看这又是一场好大的笑话。 张银银从屋里出来,着急道:“怎么办,怎么办,大姐都哭了。” 张珠珠还没说话,她又道:“我去拿盆泔水来泼他们 第12章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张金金眼眶通红,吴贵娘正在旁边劝她。 张珠珠换了衣服进来,笑道:“哟,这怎么又哭上了,我都听见外头吹唢呐的声音了,大姐夫马上都进村了。” 吴贵娘:“你可真会吓人。” 一开始看见儿子满脸血确实吓人,后面她也想明白了。 张珠珠:“我也是没办法。” 张家两口子背着“孝道”两个字,一辈子的重担都逃不开,那张珠珠只能剑走偏锋。 这事儿且没完呢。 吴贵娘叹气:“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 张珠珠心说那确实有一点,村里也有厉害的媳妇,把婆婆一家子整的服服帖帖,可惜吴贵娘不会。 张珠珠:“娘别说这些了,大喜的日子,你高高兴兴地把大姐交给大姐夫。” “高兴什么,”吴贵娘笑着流泪,说道,“你以后当了娘就知道了,你们都是娘的心头肉,嫁出去我也心疼。” 张金金搂着娘的胳膊,又腾出一只手拉着妹妹。 过了一会儿,刘家迎亲的队伍就到了门口。 吴贵娘便又掩面哭了起来,张珠珠扶着张金金站起来往外走。 张金金心里也难过,但她同样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期盼,她道:“姐姐今天当真要多谢你。” 张珠珠小声道:“现杀了只鸡呢,我炖半只,剩下半只吊在井里,等姐姐和姐夫回门的时候吃。” 在他们张家,吃一顿肉可比登天还难。 张金金顿时笑出了声音来,一旁婶子提醒道:“哭,不能笑。” 新嫁娘出门,是要哭着的,这叫哭嫁。 张金金就这么又哭又笑地出了门。 大姐夫刘斌见了新媳妇,立刻满脸堆笑,被人调侃也浑不在意,可见是很满意这门亲事的。 为了今日的婚事,刘家特意租了马车来,张金金被人扶着上了马车。 她掀开帘子,道:“三儿,你照顾好家里啊!” 张银银边擦眼泪边道:“大姐,你嫁人了我才是家里最大的,要照顾也该我照顾。” 怎么说的好像她不如珠珠似的,她才是姐姐。 张金金笑:“好,好,你们一起照顾。” 一旁妇人催促着张金金拉下了马车帘子,不让他们再说话了。 张家人跟在马车后面,将张金金送出了张家村。 张大春看着女儿的马车走远,道:“还得送两 第13章 把周存的头打掉 李弗的父母都坐在堂屋中坐着,夫妻俩自然是已经知道了张家的事情。 两家是邻居,有来往。 张家有事,李家应该帮。 但李弗未免太主动了些,他们这儿子可不是什么热心人。 不等父母问话,李弗道:“李家要开设学堂,教书育人,今日正好借此事以正风气。” 这个理由找的很好,合情合理,很说得过去。 但李弗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多少有些气短。 李启道:“你如此做,确实不错,正要宣扬我李家名声。” 林文婴无奈看了丈夫一眼,对李弗道:“你年纪不小了,咱们家虽然遇上这样的事情,到底还是不一样,你做事,自己心里有分寸就好了。” 她没有说得太明白,但她相信李弗够聪明,能够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李弗起身行礼:“母亲放心。” 林文婴笑了一声:“你最好是让我放心。” 李弗这一次没有再说话,去找自家两位兄长了。 李启道:“你怎么话里有话?” 林文婴回答:“老大两口子就不说了,老二和老三,总不可能一辈子窝在这乡下地方,我是提醒他,叫他别忘了从前学过的。” 在京城的时候,她这儿子在年轻一辈里也是很有名声的,李家规矩也好,林文婴都给小儿子相看好了,可惜李家骤然出了变故,事情自然是没有后续了。 林文婴现在就是后悔。 她那会儿觉得自己儿子最好,京城那些人家的姑娘都配不上他,一再挑剔。 林文婴后悔啊。 现在她再想找个好儿媳妇,那是不可能了。 李启颔首:“到底是我这做父亲的不好,耽误了他们。” 林文婴被丈夫这一句说的回神,道:“哼,我倒是要看看皇帝还能得意多久,” 李启身为朝廷命官,向上弹劾那是职责所在,要错也是皇帝有错。 从前不敢说,现在天高皇帝远,还怕个什么。 李启忙劝说:“好了,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件事情,你不要生气。” 李启好声好气说了一番,林文婴这才冷静些。 张家嫁了长女,家里少了一个大活人,一时大家都很不习惯。 更要命的是,从这个月起,家里做饭就是张银银和张珠珠两个人了,又多了很多活儿要干。 张珠珠一早起来,左眼写着“苦”,右眼写着“难”,然后流出了苦难的眼泪。 张银银也不遑多让,吃 第14章 张珠珠是谁 周存万没想到张珠珠会对他下手,他看见张珠珠手里的椅子腿了,但张珠珠是女孩儿,还是周围这几个村子里最好看、最和气的。 他哪能想到张珠珠会会打人啊。 一棍打下去,周存觉得自己的肩膀都要裂开了,疼得说不出话来。 张珠珠并不罢休,避开他的要害处,又是狠狠几棍敲下去,周存疼得在地上打滚,叫喊起来。 “张珠珠,你干什么,你敢打我?”周存大喊道,这回连名带姓地喊起来了。 张珠珠冷笑:“打你怎么了,你败坏我的名声,逼我去死,打你一顿算什么,我从今日开始,就要被周围几个村的人唾骂,我的姐姐,我的家人,他们都要因你背上骂名,你该不该打?” 周存疼得满头冷汗:“我没有害你,我是为了你。” “你当真是为了我?”张珠珠道,“你不过是想满足你自己的虚荣心罢了,你不是为了我。” “两男争一女,你倒是有了个风流名声,我呢,你从头至尾没有为我考虑半点,周存,不要太高看你自己了。” 挨了一顿痛打,周存倒是真的开始想张珠珠说的话了。 “你若真的为我考虑,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张珠珠继续道,“我没有给你说过吗,我要荣华富贵,我要过好日子,你真为我着想,为什么不想办法让我过这样的日子,到时候我还会看旁人吗。” 周存没有,他还觉得张珠珠嫌贫爱富呢。 “你根本没有为我考虑,你只为你自己考虑,我爹是张家村的地主,我们家有很多地,我嫁人的时候,我爹会给我陪嫁,给我买地,你呢,你家三兄弟,你有什么,母鸟下蛋还要公鸟垒个窝呢,你凭什么敢娶我,凭你脸比别人大?”张珠珠毫不留情地指责起来。 这话不见得对,周存也不见得有这样的心思,但是骂人呢,就是挑拣最戳心窝子的话来骂,不然对方不知道疼。 “我只一个亲生弟弟,你是不是觉得,娶了我,你也能从我家拿些好处,从此不愁吃喝,是吗。” “我没有,珠珠,你别这么说。”周存身上疼得要死,心里更着急。 他是真心的啊! 张珠珠道:“我看你就是有。” “我现在名声坏了,人家李家是不可能收留我的,我要是不死,那就只能挑你了,你看看,你只跟人打一架,你的目的就达到了,周存啊周存,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呢,你厉害。”张珠珠冷嘲热讽,刺的周存满脸通红。 “我没有,”周存道,“我真的没有。” “你没有啊,”张珠珠蹲下看着他,“我不信。” 周存忍着痛站起来:“你等着,我这就去李家,打他李三,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一人做事人当,跟你没关系, 第15章 教育是国之大计 李弗的伤并不重。 但林文婴心疼啊,等人都走了,她给儿子头上擦着药,说道:“唉,好端端的,叫你挨了这一顿打,真是冤屈死了,张家这三姑娘倒有本事!” “母亲,”李弗道,“您别这么说,周存有过错,怪不到三姑娘身上。” 李弗并不觉得张珠珠有错。 周存年少气盛,人又不聪明,大庭广众打了他,还说出不该说的话,叫人听见了,到底为难的是张珠珠。 林文婴哼了一声:“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张珠珠虽然没做,到底有些影儿,才引得人说闲话,连累了你,你倒是给人说起话来了,你看张家有个人来吗。” 虽说张家不来是对的,但林文婴生气啊,故意要这么说话。 李弗没再争辩,只说:“母亲别生气,周存比我伤得重。” 林文婴倒是没注意,说:“你会打人?” 她儿子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竟然还会打人了? 李家二哥李竹道:“是伤得更重,他胳膊抬不起来,腿也是跛的。” 李竹看自家弟弟:“你打的?” 谁也不信李弗会打人啊。 李弗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但他自家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不是他打的。 周存也说不出那样撇清关系的话,恐怕是张珠珠找上他,教他说那些话。 至于是不是张珠珠打的,李弗暂时存疑。 李启道:“打了就打了,如今在村里,还是厉害些好,免得叫人欺负。” 李弗颔首:“爹放心,我最近劈柴挑水,身子强健许多,这点伤不碍事。” 第二日村里的流言蜚语渐渐没了,恶名都落在张老二一家身上。 张珠珠还是那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张珠珠自己本来就不在意这个,但在这个年头,由不得你不在意。 人言可畏。 而且她名声不好,会连累家里,甚至连她已经出嫁的大姐都会被人说闲话,这一点真的非常讨厌。 但张珠珠不得不遵守这里的规则。 她见了李弗,道:“你伤的怎么样了?” 李弗道:“不要紧,一点皮肉伤,早就好了。” 张珠珠闻言,放心许多,又将周存从头到脚痛骂了一回。 “那就好。”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少年,要是叫给自己给带累了,那多不好啊。 “周 第16章 三朝回门 张家干活的人又少了一个。 在张家,八岁也是劳动力啊,张宝宝去读书,张家可不是少了一个劳动力。 张银银知道张宝宝去读书,恨不得一头撞死,然后再投生成个男的。 可惜她不能,在家里很不痛快,碗都摔了俩了,一天被张大春骂了几回。 张珠珠劝了这小姑娘两回,不过没什么用。 正好今天是张金金和丈夫回门的日子,张珠珠打算让张金金劝一劝她。 临近中午,张金金跟刘斌一起回家来了,手里大小包裹得有七八个。 张金金梳了妇人的发髻,头上有两根银簪,穿着红衣服,看着精神头很好。 刘斌跟在张金金后面,也是满脸堆笑,小夫妻新婚燕尔,很是欢喜。 吴贵娘忙拉了女儿的手,又红了眼眶。 刘斌朝夫妻俩行了个大礼,喊道:“岳父,岳母。” 吴贵娘应了一声,张大春喜笑颜开道:“好,好身板啊。” 张金金生怕他下一句说“能犁地”,忙打断他爹:“我们俩带了回门礼,爹,娘,你们赶紧看看。” 都是寻常人家,带的是米面粮油,还有鸡蛋、羊肉,还有块布料,一坛子酒,实在是很大方了。 吴贵娘道:“亲家和亲家母怎么让你们带这么多回来,可不能这样,一会儿带走。” 刘斌道:“岳母,带过来的礼,哪有带回去的,您二位给金金一块地当陪嫁,这事儿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眼红,我爹娘说了,以后我就是咱家的亲儿子,要是有事,你们只管打发人来跟我说,我一定给咱们家办好。” 那块地可不小啊,刘家也不是瞎子,现在那地在张金金手里,等张金金生了儿子,以后就是他们老刘家的,张家这真是太厚道了。 张大春心里还是有点疼,但看到那些回礼,想着以后逢年过节都是有的,还白得了一个能干活的,心里好受许多。 吴贵娘也高兴,她家金金带了陪嫁过去,面上有光,公公婆婆也知道她不能欺负,回头再给刘家生上个一儿半女的,就能彻底在刘家站稳脚跟,成了刘家人了。 张大春道:“以后就是一家人。” 刘斌立刻道:“是,我爹也是这么说的,您二位这说的话都一样,咱们两家合该有这缘分。” 刘斌跟着他爹在粮铺做生意,也是 第17章 我是你爹 张珠珠提着食盒到了李家,她也只当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 “两位嫂子,”张珠珠道,“我姐姐今儿回门,打发我来送些酒菜,简陋了些,见谅。” 赵萍和周如意都闻到了香味。 别的不说,张家的饭是真的香啊。 一开始她们以为张家饭菜香,是因为张珠珠舍得放油放调料,后来发现根本不是,就是人家手艺好,连烙饼都比她们烙得香。 赵萍努力地学了,可惜她好像没有那个天赋。 周如意也学了,她真的不想做饭,整日在厨房,被油烟熏着,周如意真的受不了。 至于两人的婆婆林文婴,两个儿媳妇怎么也不能让婆婆做饭啊。 周如意笑道:“简陋什么,你也太谦虚了,我看,你这手艺,要是去做厨娘,肯定是要被人争抢的。” 张珠珠心想,我唯一的快乐就是吃了,别说今天有菜有肉,就是野菜团子,我都能给你做出花样来。 赵萍也难得多说几句:“我家沅哥儿说了,喜欢吃你做的饭。” 张珠珠道:“喜欢就好。” 李家中午摆了一桌,李家父子几个人累了一上午,闻着香味就往桌子跟前坐。 李弗道:“这是张家送来的?” 周如意笑:“三弟闻出来了?” 李弗有些不好意思,周如意赶紧说,“张家大姑娘今儿回门,说多谢咱们家那天帮忙,送了一桌过来。” 李竹道:“不说三弟,我都闻出来了,香啊。” 张家的饭确实是比自家的好吃啊。 赵萍看看一家人,很有些自责:“我再跟三姑娘去学一学。” 周如意也有这个意思,但她不说话,看了婆婆一眼。 林文婴道:“从前家里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如今你们倒是不挑。” 不止不挑,三个孩子吃得还很高兴。 林文婴看看孙子孙女们,说不出话了,她道:“家里也不缺钱,实在不行,请个做饭的人来。” 赵萍赶紧说“不用”,周如意心里高兴,嘴上说:“婆母,这怎么好,还是我和大嫂做吧。” 林文婴乜斜了周如意一眼,说道:“算了,大人吃什么不要紧,孩子却不行,我托村长媳妇找个会做饭的。” 李家人就这么说定了。 张家这边也正吃的高兴,张大春跟刘斌两个人还喝起酒来了。 张宝宝喝着羊肉汤,道:“三姐,咱们家也养一只羊吧,过年的时候杀了吃肉。” 第18章 你睡得着吗我睡不着 林文婴是留下了心理阴影,张珠珠做饭的时候,她找借口来看了一眼。 看见她包的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顿时放心许多。 再看,张珠珠连切肉的刀和切菜的刀都分两个菜案,更是满意。 “三姑娘,我当真要夸你一句了。”林文婴称赞道,从前家里厨娘也有懈怠的。 “那就多谢婶婶夸了。”张珠珠回答。 李家两个儿媳妇也过来了一回,把张珠珠又夸了一遍。 中午,张珠珠不止做了人吃的饭,还给张家两只小猫拌了猫饭,小孩儿吃的和大人吃的都不一样。 在李启结束早上的课时,她已经做好了饭,喂饱了猫,顺便自己也吃饱,跟李家人道别,回家去了。 李弗给她拿了一本三字经,张珠珠打开看了一眼,勉勉强强能认出几个字。 “你拿回去看看,回头找我教你。”李弗说。 张珠珠点头,把书放进了篮子里。 正好周存路过,随口说道:“女孩子拿书做什么?” 张珠珠:“怎么,女的不是人?” 周存现在看见张珠珠,先想起那一顿毒打,忙道:“不是,不是,我随口问一句罢了。” 张珠珠道:“你如今识字读书,更要知道谨言慎行,不然以后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罢,张珠珠走了。 周存看着她的背影,问李弗:“她说她名声不好了,我说我不嫌弃她,她为什么还不高兴?” 李弗道:“因为你不配。” 周存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弗道:“她当日凭一己之力,说服了你,还设法平息了对她不利的谣言,张珠珠很聪明,很冷静,你不如她,配不上她,还差一点毁了她。” 她何其聪明,何其沉稳,那样毁坏名声的事情,旁的女子若是遇上,恐怕六神无主,只会躲在屋里哭泣。 但张珠珠没有,她顺利地解决了这件事情,这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 周存讷讷道:“她是打服了我。” “你不该打吗。”李弗说。 周存不说话,李弗道:“管住你的嘴,祸从口出。” 李弗心想,凭张珠珠的聪明冷静,若是男儿身,成就一番事业不成问题,不过她身为女子,以后也一定会过得很好。 周存叹了口气,这回是把珠珠得罪狠了。 不过珠珠的话他都记住了,要是珠珠真的想要荣华富贵,那他去挣,到时候就不怕有人跟他抢了。 张珠珠躺在床上午睡,狠狠打了两个喷嚏,也不知道哪个天 第19章 美人计 张大春见了李启,道:“李老哥,我这个人,就是心软啊,拿家里孩子都没办法。” 李启自然知道张珠珠的事情。 他也耳闻了张珠珠的一些言语,觉得这女孩儿确实是聪明。 她也不跟你硬来,你凶,他就说你是个好人,你有德行;你退,人家就讲大道理,说父母的责任,说做饭的艰难,反正就是我不听你的。 李启笑道:“心软未必不是好事。” 张大春拍拍自己的胸口:“是,咱有良心。” 他总不好真拿自己跟张老鸡比,他真不是那样的畜生,爹娘那么对他,他也给钱奉养。 李启道:“你家里这样为难,按理说,我该放三姑娘回去,叫你们再商量商量,可我们家舍不得啊。” “昨日这孩子给炸了一碟花生,也不知她怎么炸的,那花生放到今日都还是香酥的,做下酒菜,真是再好不过了。” “还有她炒的咸肉,说是你家过年时候杀猪留的,也是香啊,”李启感慨,“我家媳妇是爱吃素的,都忍不住多吃了两口,说这猪肉不腥臊。” 李启说了一通,说的张大春口水都快下来了。 张珠珠是真的倔,她不做就是不做,早晚饭都做的很简单,熬粥蒸饼蒸鸡蛋,这些也能吃,但家里就是没有从前吃得好了。 张大春说:“那猪肉不腥臊,我倒是知道,李老哥别跟人说。” 李启道:“贤弟说给我,我不乱说。” 张大春压低声音:“那猪肉是喂了一年的公猪肉。” 李启想听他继续说,张大春面上有些难堪,声音更低:“小公猪崽子刚生下来的时候,把猪给劁了,再养大,肉便好些。” 李启睁大了眼睛:……这样吗。 张大春:“我那丫头不知怎么知道的,年年都是她劁猪。” 李启的手抖了一下。 他拍拍张大春的肩膀:“咱们年纪大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道理,是吧。” 张大春叹气。 他的道理没有张珠珠多啊。 “为了口吃的,我这当爹的还要低头,你说说,你说说,还有没有天理了。” 李启:“你就说想不想吃。” 张大春:“想吃。” 这不就得了,张珠珠如果是可以被取代的,那争斗 第20章 老而不死是为贼 张珠珠正式开始了工作赚钱的日子。 刚开始穿越过来的时候,她也想过大展宏图,最后发现一切都是梦想。 你想做生意啊,可以。 但是如果没有背景,没有人撑腰,你生意是做不下去的。 譬如镇上从前有家做酒楼生意的,那厨子据说是从外地那个有名的酒楼回来的,手里有食谱,想自己做生意。 结果他没有打点好,生意没有做成,食谱丢了,更是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告到官府,没有用,根本就找不到打他的人,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打伤打残都不算什么,还要杀人全家的。 张珠珠了解过一些情况,那真是非常可怕,这真的是个凶残的社会。 现在能做成生意的,一般是出身好,有靠山的,还有就是地方上的大族,张家村勉强算是个族。 你如果要做生意,你就要把你这些亲戚都拉进去,大家有钱一起赚,再想方设法勾搭上个当官的,或者自家出一个做官的,相互勾结,这才能把生意做大了。 或许也有人清清白白做生意的,但这比较少。 张珠珠要是发狠,或许能够做成生意。 但她真的好累,她不想做。 幸运的是,她投胎的张家能给人吃饱喝足,饿不着。 两口子还都心软,日子总算是过得下去。 虽然干活多了点,但也不是不能忍,反正要是去做生意,更是得起早贪黑,累死累活。 张珠珠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她只想过得稍微轻松一点, 她现在在李家做事,倒是找到了从前上班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还挺好的。 李弗看她,像看见一只轻快的燕子。 “怎么这样高兴?”李弗忍不住问她。 张珠珠笑:“如今你们都还指望爹娘吃饭,我却不是,难道不值得高兴。” 李弗一想,确实如此:“对,三姑娘比我有本事。” 张珠珠哈哈笑:“说笑罢了,你一看就是要做大事的人。” 李弗确实心存大志,尽管他们一家不得不离开京城,甚至他们兄弟都失去了科举的机会。 但还是那句话,天无绝人之路。 李弗还是想实现自己的志向,就像张珠珠说的,要尽力地争取自己的权利。 李弗:“三姑娘有什么志向 第21章 三郎真可怜啊 家家户户门上都挂了艾草,张珠珠手腕上也绑上了一根五色丝线,村来还能闻到草药水的味道。 这都是辟邪的东西。 张珠珠包的粽子大受赞誉,两家人都吃得很高兴。 张大春吃罢了说道:“真是稀罕,一个北方生的丫头,还会做南边人爱吃的肉粽子,做的还挺好。” 吴贵娘道:“孩子聪明呗。” 她就觉得珠珠比较聪明,比家里其他孩子都强些。 “咱家珠珠有这本事,以后肯定能够嫁个好人家,”吴贵娘骄傲地说道,“当家的,你说要不把珠珠说给镇上的大户人家。” 张珠珠在心中大呼救命,大过节的,就不要说这么晦气的事情了。 张大春说:“你做梦呢,哪个大户人家看得上她。” 还大户人家,就她这一点不知道伏低做小的样子,嫁到哪儿都不能消停。 张珠珠闻言道:“嫁什么,我谁也不嫁,回头去庙里出家。” 张大春:“你看看,你看看,我才说一句,她就要跟我大呼小叫,一点规矩都没有。” 张珠珠:……我年纪也不小了好吗。 她两辈子加起来比这两口子都大,现在还要给人当女儿,真是的。 为什么她没穿越成个老太太?据说这个也很流行的啊。 那样她就可以享几年清福了,然后风光大葬了。 不像现在,她只能吃苦受累,还不可能风光大嫁,因为她自己根本不想嫁人! 真是,烦死了。 吴贵娘见状叹了口气,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还是找个老实听话的比较好,珠珠主意大,要是家里有两个主意大的,到时候会吵架的,不太好。 张大春:“哼,不是要出家吗,到时候就让她去出家,还省了一块地。” 吴贵娘听见这话,忍不住道:“当家的,你说的什么话,出家这话是能随口说的吗。” 为了省一块地让女儿去出家,传出去他们还做不做人了。 本来名声就不怎么样。 张珠珠听他们说了一会儿,便出去了。 今日过节,大人小孩都闲着,大家吃过饭,便在外头说闲话。 张珠珠出了门,身边就围过来好几个小女孩儿,说头发乱了,叫她给扎头发。 张珠珠还是很喜欢小女孩儿的,在门口跟她们玩耍。 过了会,便有婶子过来,说:“珠珠喜欢小孩儿,还会下厨,看着是贤妻良母的模样, 第22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李弗的热闹先不提。 李家老大李朴倒是先有了热闹可看。 李朴是读过书的,但他的科举之路走的并不顺利,他本人也不是很喜欢读书。 但他是李家嫡长,不读书又能做什么。 在读书一事上,他一直是被两个弟弟压着的,但李朴生性纯厚,性格温良,从不嫉妒两个弟弟比自己强。 最近家里开了学堂,他也在帮着父亲管教学生。 只是日子一久,李朴便受不了,成日里十分苦闷。 但他这个人又不爱说话,更不敢跟爹娘细说这个事情,苦闷得半夜起来溜达了好几次。 赵萍不忍见丈夫如此,这日吃过饭,便主动提起此事,等只留下他们夫妻俩的时候,小声地说家里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让父亲李启和老二李竹教那些学生就够了。 李朴知道妻子的好意,但他听见这话的时候,忙阻止了赵萍:“不用,不用,我听父亲母亲就好。” 只这一句话,便惹得林文婴大怒。 她“啪”地将茶杯摔在桌上,呵斥道:“你们夫妻两个真是……成事不足!” 这话是很严重的了。 赵萍惊地拽着丈夫的手臂,李朴忙挡着她。 他知道,赵萍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为他尽力了。 林文婴见状,更是生气:“赵萍,你是家里的长媳,你不督促着你丈夫长进便罢了,还要拦他,哪里有你这样做人媳妇的?” 赵萍被当众责骂,眼泪立刻就下来了,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李朴皱眉道:“娘,你不要这么说阿萍!” 林文婴大约是没有想到长子会驳斥自己,面色更加不虞。 赵萍确实是害怕婆婆的,但成日看着丈夫睡不着也不是个事儿,说:“母亲,夫君他并不喜欢读书啊。” “不喜欢?”林文婴冷笑,“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天底下不喜欢的事情多了,还能凭你想不做就不做吗。” 李家还不想被逼离开京城呢。 赵萍头一次跟婆婆大声说话,这会儿才说了两句,眼泪便已经下来了。 李朴听见这句话,却一时忍不住了,说:“从前在京城,您说不读书就没有出路,如今李家人都绝了读书的路子了,不管是爹,还是 第23章 忍一忍就好了 张珠珠面色如常,张四太爷这毛病,李家人才来不知道,老人家就这样。 林文婴也不是盼着儿媳妇不好,急急问道:“四太爷,我儿媳怎么了?” 李朴也是面无人色。 “我、我们还有两个孩子呢,”李朴哭道,“阿萍,阿萍哪!” 张四太爷年纪大了,反应慢,被李朴这一哭,老人家终于回过神来,说:“恭喜你们啊,你家媳妇有身孕了。” 李朴的哭声戛然而止。 “啊,啊?” 林文婴恨铁不成钢:“你媳妇有了!” 张四太爷接着说:“有两个多月了,你媳妇就是没休息好,又受了惊吓,又累又怕,我看她还哭过,这才晕倒过去,一会给她喝点糖水,多吃,多走动,别吓唬她,就没事了。” 李朴点头:“好,好,我知道了。” 送走张四太爷没一会儿,赵萍就清醒过来,喝了碗糖水,她人渐渐缓过来。 这下子李家人也不吵架了,只是矛盾并没有消失,暂时被放在了旁边。 毕竟赵萍肚子里可是李家的孩子。 张珠珠继续回去做饭,还准备给赵萍单独做点好的。 张珠珠到底没忍住,对李弗道:“大嫂子前两日跟我说,你家要休了她,我看她就是被吓的吧。” 李弗闻言很是惊诧:“怎么会?” 吵架归吵架,但休妻怎么可能。 大嫂和大哥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如今一家人有难同当,正是同舟共济的时候,说休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啊。 张珠珠道:“可是大嫂子跟我这么说了啊,她还托我照顾两个孩子呢,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把个孕妇都吓晕过去了,这怎么行。 李弗思忖半晌,说:“大嫂性情温顺,想必是误会了。” “那这误会还是要趁早解开,妇人妊娠,本就危险,再受惊可不行。”张珠珠道。 “你说的是,我回头跟大哥说一说。”李弗道。 今时不同往日,家里的事情,李弗也想过问一下。 李朴正是苦闷的时候,晚上李弗来问,他先说了之前夫妻俩私底下跟母亲说的事情。 随后李朴又道:“我向来是不喜欢读书的,只是被逼无奈,这些日子帮忙管教着学生,我晚 第24章 生子秘方 “你大嫂同你哥哥,真是完美解释了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张珠珠对李弗说道。 两个人都非常能忍。 李弗道:“是,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张珠珠欲言又止,她想说问题不止出在他兄嫂身上,这两口子明显是能忍就忍的,要想解决,得从让他们变成这样的,也就是李家两位长辈身上。 但这太冒犯了。 这是李家的内部问题,还涉及到李弗的父母,她就是个做饭的,偶尔戏弄李弗几下,让自己高兴点儿,她并不想参与李家的内部矛盾。 张珠珠道:“那你再想想办法,你这么聪明的人。” 李弗是想从她这里听到些意见的,两个人也认识好几个月了,张珠珠是很厉害的。 她这样敷衍的态度,让李弗有些不满。 偏张珠珠还说他聪明,李弗一个年轻人,被个小他好几岁的女孩儿给夸了,他还能说我不行,我求你? 他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何况他也看出了张珠珠的意思,那到底是自家的事情,他应该想办法的。 张珠珠道:“你快些办好,我说了要搭个窑,还指望你给我干活。” 她从前是没有心思搞这些的,端午节煮了粽子,得到许多人的称赞,她自己也吃的非常开心,心情很好。 她高兴了,就想多弄点吃的,她要烤个饼干点心什么的,她很怀念她从前的生活,如今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李弗无语半晌,这是逮住了要他一个人把活儿都干了啊。 “行,我是不是还要多劈柴啊。”李弗道。 张珠珠看他:“那你既然不愿意的话,我自己来。” 这活儿张珠珠也不是干不了,她常年劳作,身体真的非常好,只是现在逮住了李弗,便可劲儿薅羊毛罢了。 李弗:“不用,不用,我愿意。” 能让个女孩儿干活吗。 “那我给你提醒一下吧,”张珠珠说,“爹娘的性情,是会影响到孩子的,你兄嫂为何会如此呢,这么长久下去,你侄子侄女,还有你大嫂肚子里那个没出世的孩子,恐怕都要被影响。” 李弗立刻明白张珠珠意有所指。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张珠珠说。 这句话真的是有道理,这么忍下去,人会扭曲的。 李弗又是一震,他能够体会到这话的意思。 但张珠珠没有再多说,跟李弗摆摆手,走了。 她不愿意细 第25章 你们不要我们 兄嫂那里无法下手,李弗又有张珠珠的提醒,便知道该从爹娘这里想办法。 李弗便找到父亲,说起兄长的事情。 说起长子,李启先沉默了。 李弗说:“父亲,我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只是我不忍心看兄嫂如此,暂时隐忍不是大事,但长久下去,绝非好事。” 就跟张珠珠说的那句话一样,这么忍耐下去,人会疯的。 他们一家人一起度过了风雨,李弗希望他们一家人都能够平安顺利地将日子过下去。 李启道:“你长大了。” 李弗从前可不会关心家里的事情,他忙着读书,有自己的朋友。 他是京城里出名的少年郎,家里的事情他都挪不出空闲来关心。 但在这个小小的张家村,一家人的关系更加亲密,李弗对自己的家人也有了更多了解。 李弗突然听到父亲这么说,很是不好意思,道:“我从前,太不关心家里了。” 他总是在追逐自己的志向,难免忽略了身边亲近的人。 李启闻言笑着拍拍儿子的肩膀,心中十分欣慰。 “你兄长的事情,本来我这个做父亲的人来关心。”李启说。 长子出生的时候,李启和林文婴对他寄予厚望,然后这个孩子渐渐长大,却是生来的温厚和善,并不聪敏。 夫妻俩当然是失望的。 这时候次子长到了开蒙的年纪,展现出超越他兄长的天赋和能力,夫妻二人的目光便更多的放在了次子李竹身上。 后来又有了更聪明的李弗,老大李朴便更显得默默无闻。 李启道:“你母亲是要强的人,我也忙着官场上的事情,现在想来,我们对你兄长,真是多有亏欠。” 李弗是家中幼子,他自己并没有这个感觉。 他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应该更早注意到大哥和大嫂的事情。 “父亲,大哥不愿再跟书本打交道,我觉得家中学堂也不见得非要大哥帮忙,让大哥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情更好。”李弗道。 这倒没什么,李启这两天也想过了,家里都这样了,大儿子高兴做什么,就随他去吧。 但是大儿子到底喜欢什么,李启还真不知道。 李弗就更不知道了。 他们对自己的家人,真的不够了解。 明明 第26章 父母之心 李弗:“沅儿害怕。” 林文婴直皱眉:“他有胆子带着妹妹跑,他还怕家里?” 小男孩儿也太淘气了些。 为什么要害怕,就算做错了事情,也不过训他几句,再多不过打他几下手心,至于怕的连家也不敢回吗。 林文婴心里后悔,当时就该早早地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教养,如今成了这个脾气,再想纠正过来,可就来不及了。 这可是李家的长孙。 李弗见母亲这般态度,心里是明白李沅为什么害怕了。 李弗道:“母亲,他以为我兄嫂不要他和照儿了,恐怕是听见你说想把他带在身边照顾,又想着大嫂有了身孕,两下想到一块去了。” 林文婴道:“我要照顾他的时候,还不知道老大媳妇怀了。” 她只是教养孩子,又不是抢孩子,这还成了她的不是了。 李朴道:“是孩子误会了。” 李弗却觉得不是误会这么简单能说明白了。 李沅明显是在害怕。 他不该这么害怕自己家人的。 李弗想到张珠珠说孩子会被父亲母亲影响,沅儿的恐惧,或许来自他的父母,也就是李朴和赵萍。 李弗心想,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一家人先回了家里,赵萍怀孕,最近嗜睡,她起得晚,这会儿看一家人才回来,有点奇怪。 “外头有什么事情?”赵萍问丈夫。 李朴犹犹豫豫的,道:“没什么事情,你再去休息一会儿。” 赵萍听了,也就没再多问。 张珠珠带着人家的孩子回家,张大春把哭着的李沅抱起来,吴贵娘道:“沅儿怎么哭了?” 李沅不好意思:“我,我没有哭。” 吴贵娘笑着捏捏他的小脸,张大春也笑道:“好,没哭,走,带你去看小鸡,家里才孵出来一窝,你见过小鸡没有。” 李沅摇头说没有,张大春抱着他去了外头。 张银银道:“你怎么把人家的孩子带回来了。” 张珠珠道:“他怕得发抖,不肯回去,我就先把他带回来了。” 张银银道:“我知道他怕谁?” 吴贵娘:“你怎么知道?” “他肯定是怕他家那个祖母,”张银银说,“我见了她 第27章 不应该这样活着 张珠珠的办法也简单,她跟李沅这孩子大致聊了几句,便去找了赵萍。 赵萍还不知道李沅要带妹妹离家出走的事情,高高兴兴地跟张珠珠说话。 张珠珠确定她身体状况良好,随后道:“大嫂子,沅儿在我家,不肯回来,说你不要他了。” 赵萍一惊。 好一会儿她说:“什么?” 张珠珠又重复了一遍:“他害怕,说你不肯要他,祖母也不喜欢他,家里没有人喜欢他,他以后不回来了,要当我家的孩子。” 赵萍又惊又怒,眼泪就掉了下来:“我怎么不要他,家里人都是喜欢他的啊。” 婆婆不喜欢他们夫妻俩,但是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的大孙子。 从前李沅生病的时候,林文婴次次想托人,想法子请宫里的太医出来,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孙女。 张珠珠见她哭,说:“大嫂子,人说为母则刚,不说旁的,就是为了孩子,你也得把家里的事情说清楚,是吧。” 小孩子又不是小傻子。 当爹娘的,两个人一起忍着,一起害怕不敢出头,甚至赵萍吓得都晕过去了,孩子怎么可能不跟着害怕。 当娘的提起孩子,那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们为了自己不见得能做什么,但是为了孩子,能够豁出性命去。 赵萍擦了眼泪:“是,你说的是,可我怎么说啊。” 他们夫妻俩跟家里,也不是太大的矛盾,家里没有亏待他们,她也忍让习惯了,让她去说,她一时也说不清楚。 婆婆不喜欢她,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她说了也没用啊。 张珠珠:“你就说你为什么害怕。” 赵萍嗫嚅半晌:“哪里有儿媳妇不怕婆婆的。” 张珠珠:“……还有呢?” “我婆母出身高,我,我只是个小官家的庶女,我出身、才情、样貌,全都没有,我……” 她不是能让婆婆满意的儿媳妇,性子本来就软,看着丈夫也顺从家里的安排,久而久之,便更害怕了。 张珠珠听了,说:“大嫂子,你这实在是所嫁非人。” 赵萍:“三姑娘,我、我相公还是很好的。” 张珠珠翻了个白眼:“哪里好?” “他身为人子,不能让父母满意;身为丈夫,不能让妻子安心;身为父亲,不能保护儿子,”张珠珠道,“这就算了,他甚至不能为他自己考虑,做些让他自己高兴满意的事情,他连他自己都不能保护,还牵累你 第28章 当爹的也有做错的时候 赵萍擦了眼泪,开始想起自己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她从前没有想过。 她想起自己的一个庶出的姐姐,在家的时候,这个姐姐跟自己一样,不过她嫁了个清苦进士。 这个进士家里有长辈要奉养,要幼弟幼妹要照顾,姐姐本来也是柔弱的人,但后来姐姐的变化确实很大,柔弱已经被她完全抛弃,她已经扛起了一家人的责任,她的丈夫也很敬重她。 如果她跟姐姐一样,赵萍想,她能够做到吗。 她能吗? 她想,她能,她可以的。 姐姐能够做到的事情,她为什么不能。 李朴第一次不敢在妻子面前说话,他被张珠珠那一番话说服了。 他一向觉得是不错的,结果他的“不错”,被人家几句话给戳破了。 李朴本就是温和性情,不说破也就罢了,一说破,他就难受起来,觉得自己对不妻儿。 赵萍看了丈夫一眼,深吸一口气,事已至此,日子还是要过的,她道:“咱们不能这样下去了。” 李朴立刻点头:“是,不能再这样了。” “只是该怎么办?”赵萍问。 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句话叫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活生生说的就是他们。 赵萍道:“还是去问问三姑娘吧。” 李朴拉着她,说:“诶,可以问,就是你别什么都听她的。” 开口就让赵萍改嫁,这像话吗,他们俩孩子呢,赵萍肚子里还有一个。 倒是不必他们问,李弗先问起张珠珠来:“你觉得我兄嫂现在该怎么办?” 张珠珠道:“也简单,让你哥去赚钱,交给你大嫂。” 不管在什么时候,钱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有钱,就有底气。 李朴首先要在经济上脱离他的家庭,才能谈后面的事情。 李弗道:“好,今日多谢你。” 张珠珠:“不谢,我也是看不下去了,萍姐过的什么日子,苦死了。” 她作为女人,对于自己的女同胞们还是挺有同情心的,能帮就帮吧。 李弗又问:“三姑娘,你觉得男人应该是什么样。” 张珠珠:“男人是什么样,关我什么事。” 她对这个真不关心。 李弗其实想问,你觉得我大哥问题很大,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才是没问题,或者说才是你喜欢的。 但李弗不好明着问,便道:“周存肯定有问题,。” 张珠珠道:“那小子何止 第29章 小狗和狐狸 李启被林文婴狠狠推了一把,差点从床上翻下去。 “我有什么错,我一心为儿子好,我现在还要给他去赔礼,你去打听打听,哪个当母亲的比我还尽心。”林文婴承认自己或许对长子有疏忽,但她早就弥补过了的。 当母亲的辛辛苦苦生养他一回,就算疏忽了什么,孩子就不能体谅她吗,为什么还要去赔礼? 她是张不开嘴的,这几千年都没有这个说法的! 李启忙道:“没有要你赔礼,就是咱们去把话跟孩子们说开了,那沅儿还在张家没回来呢。” 张家真的是一家子好人,把李沅照顾得好好的,李沅还小,爱玩儿,不肯回去。 林文婴也很委屈,说:“我也没有亏待过他们母子几个。” 李启认真了些,说:“不说你,我也觉得我不亏待他们,只是仔细想想,到底是不够尽心。” 他们的儿子的不满和不喜,就算没有表现在明面上,也是一定露出来了的。 真的就没有亏待吗? 当然是有的,只是不可能像张家这样,明目张胆地要喝大儿子的血去贴补小儿子。 “老大媳妇实在扶不上墙。”林文婴道。 李启没有说话,林文婴又道:“她出身不好,赵家是一点没教过她,她到了咱们家,也不长进,我确实更喜欢如意。” 周如意样样都比赵萍强,谁不是喜欢更强些的。 林文婴皱眉:“行了,你别说了,人还能没个喜好吗。” 对儿媳妇,她是当婆婆的,叫她低声下气,那不可能。 说句不好听的,她也是当人儿媳妇过来的,她婆婆不能说不好,但婆婆想折腾儿媳妇,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老大两口子都不争气,还不允许她不喜欢吗。 李启也知道为难了她,说:“好了,好了,别生气。” 林文婴叹了口气:“从前也见不这些麻烦,现在一个个都找上来了。” 李启道:“这些麻烦一直都在的,从前也是一时看不到,这长久下去,咱们李家,是要祸起萧墙了。” 林文婴闭上眼睛,不想再说。 不管李家背地里怎么样,表面上看起来,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倒是李启,私底下找了儿子服软,说让他不要太着急,叫他慢慢想,看他到 第30章 恶毒的诅咒 李弗辛辛苦苦干了三天,才搭出张珠珠想要的窑的样子。 可把李弗给累坏了。 累就算了,他活干不好,张珠珠还要阴阳怪气地说他不行,李弗是又气又累,但他也没办法。 他请张珠珠帮忙说服赵萍,事先就说好的要干活。 今天终于干完了,张珠珠道:“嗯,不错,算是有点样子了,辛苦你了。” 李弗道:“我忙了三天,你一句辛苦就把我打发了?” 张珠珠理直气壮:“三天算什么,我可是这么累了十几年,连说我辛苦的人都没有,都说我是应该的。” 她穿越过来这么多年,哪天不是累得倒头就睡。 才三天而已,李弗还想听她说什么,夸他吗? 做梦,她还想叫人夸呢。 李弗讪讪,果然不说话了。 张珠珠瞥了他一眼,哼,老老实实当个工具人就行了,还要这要那的,年轻人要求真多。 李弗看着搭起来的物件,道:“这炉子能干什么。” 张珠珠:“烤东西吃,等我有空试试,烤好了头一个给你吃。” 虽然是工具人,但工具时不时也得上点机油润滑一下,不然时间久了不好使。 “头一个给我?”李弗当下高兴了些。 张珠珠:“对,犒劳你。” 李弗满意地回去了。 张珠珠没有做太复杂的东西,她这个简易版烤箱也不允许她做的太复杂。 她用了些猪油,糖,鸡蛋,还有家里逢年过节才吃的、平时都藏起来的面粉,烤了最简单的桃酥。 第一次做,她怕烤坏了,烤出来一共只有五块,还消耗了不少柴火。 高油高糖的食物,在张珠珠原来那个年头,是不健康的食物,减肥人士的大忌。 但放在现在,对张珠珠来说,绝对就是人间美味了。 在张家这么多年,她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张珠珠小心翼翼地把它们装进小篮子里,先去找了李弗。 周存看见张珠珠,又见四下无人,凑过去就抢张珠珠的篮子,道:“珠珠,你拿的什么东西。” 张珠珠没来得及躲开,周存便看见了篮子的东西,还闻到了香味。 “你是不是又要去找李弗!”周存质问道。 他可是见过张珠珠专门给李弗做好吃的,这肯定也是给李弗的! 凭什么! 周存气的眼睛都红了,张珠珠看着熊孩子这样 第31章 赵萍的新见识 张珠珠中午在李家做饭,赵萍怀了身孕,但她这两天精神不错,过来帮忙洗菜。 李朴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对赵萍道:“萍娘,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赵萍还没说话,李朴便大声说:“我打算跟孙叔学手艺。” 孙叔就是孙木匠,那天把两个孩子送回来的那位。 因孙木匠救了自己两个孩子,李朴几次上门,帮着孙木匠办了几件事情。 结果昨儿孙木匠的徒弟在孙家偷东西,孙木匠发现,自然是发了一通脾气,得知徒弟是赌钱输了,便坚决不要这个徒弟了。 徒弟也不服,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李朴撞见,这才救下了孙木匠。 李朴从前也喜欢雕些小玩意儿,只是怕人瞧见了,说他玩物丧志,如今他要找个赚钱的门路,又正好遇上孙木匠这件事,思来想去,便打算跟着孙木匠学手艺了,孙木匠也愿意教他。 赵萍听了挺高兴,但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你跟爹娘说了吗。” 李朴不说话,夫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他们还得鼓起勇气,才好跟父亲母亲去说这件事情。 李弗这时候进来,李朴便先跟弟弟交代了自己的打算,他希望李弗帮自己去说。 李弗卷起袖子去烧火,说:“那一会吃过饭,大哥正好跟爹和娘说这件事情,他们一定会高兴的。” 李朴听了这话就叹气,背着手往外走。 赵萍忙跟了上去。 张珠珠道:“你大哥真有意思,他想让你办事,不给点好处就算了,也不说两句好听的,这事怎么办得成。” “他一向如此,”李弗道,“他若是拿出身为兄长的威严压我,那也可以,偏他威逼利诱一个不会,碰了壁就回头。” 可这又能怪谁? 李朴天生的不如两个弟弟聪敏,又没有及时得到教导,两下里都耽误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 张珠珠道:“他生在你们家,也够苦的。” 就这家庭环境,两个弟弟都是天才,爹娘还都有本事,得不到重视,就这人生经历,没有长歪就不错了。 李弗听见张珠珠这样说,正要解释点什么。 张珠珠狠狠一刀剁开了排骨,喃喃自语:“你还在这里可怜别人,你也不照照镜子,谁更可怜。” 李弗一时无言,默默添柴。 人家起码锦衣玉食过了二十几年,现在还能去学手艺呢。 张珠珠想到自己的悲惨经 第32章 工具人李某 张珠珠正在吃甜瓜,说:“你不懂。” 人类的本质就是吃瓜啊,赵萍虽然自己不说什么,但她跟那些小媳妇在一起,基本能够吃到全村所有的瓜。 譬如谁家夫妻天天打架,你以为人家两口子要和离了,可人家回头就和好了。 谁家两口子看着挺好,其实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硬是凑合着。 反正村里的八卦真的很多,赵萍每日听了这些有意思的事情,自然会开心了。 “我不懂,才来问你。”李弗道。 张珠珠笑:“女人的事情怎么好跟你说,不要瞎打听。” 李弗得了这回答,真是不好再问了。 张珠珠说:“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你知道结果就好了,别的不用问。” 赵萍就是生生让李朴给耽误了,夫妻俩共沉沦,你不好我也不好。 现在赵萍把心思放在外头的事情上,她有人说话,有人排解,心情自然会好起来。 李弗道:“那我想高兴点儿,你有什么法子。” 张珠珠瞥了他一眼:“你不高兴,关我屁事。” 她只是欣赏李弗的美色和身体而已,李弗不高兴,不影响这两样,她不关心。 李弗:“三姑娘,你这般说话,不雅。” 张珠珠大声道:“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李弗讪讪闭嘴,拱手认错。 张珠珠翻了个白眼,才说这两句罢了,还雅不雅的,真是麻烦。 李弗道:“我们是好友,关三姑娘的事。” 张珠珠看了李弗一眼,工具人罢了,怎么还自己给自己升位子呢。 张珠珠朝李弗露出笑容,她笑起来很甜很可爱,说:“既然是好朋友,那确实关我的事情,我倒是有个法子让你高兴点儿。” 李弗:“洗耳恭听。” 第二天,李弗天刚亮就爬起来,去林子里捡了柴回来,吭哧吭哧地劈好,劈了一大堆。 张珠珠也是大早上起来就开始炖肉,香的张家人直抹嘴。 张大春道:“谁买的肉,谁买的肉,啊?” 张珠珠道:“我,我买的。” 张大春正要呵斥,张珠珠又说:“我的钱啊,我自己赚的,没花你的。” 张大春的气焰顿时消了下去。 张银银扑过来搂 第33章 怎样能够出家 去拜佛这天天气很好,张大春赶着牛车,带着一家人去赶庙会。 李家也是一样,不过是请了村里的人送的。 林文婴带着老二夫妻两个,还有李弗。 李弗并不愿意去,张珠珠是因为受到的教育不信神佛,李弗则是觉得求神拜佛根本没有用处。 从前李家也没少往京城的大相国寺捐钱,结果还不是落到了这个地步,他不懂母亲为什么现在还要去寺庙里。 只是身为人子,不能不听母亲的,他只能过来。 张珠珠在牛车上睡了一觉,下去的时候才睁开眼睛。 张大春累得够呛,看张珠珠能睡觉,心里很是不高兴。 这要是个儿子多好啊,是个儿子现在就能赶车了,是个丫头还得自己这当爹的伺候她。 张大春直叹气。 张珠珠这时候凑过去:“爹,你累不累,你喝水吗,你吃块饼吧。” 张大春接过水壶,拿过饼,笑道:“没事,爹不累,爹还年轻,你一会儿诚心去拜菩萨,今年让咱家丰收,多收点粮食!” 张珠珠笑:“好啊,我会好好拜菩萨的,爹放心。” 张大春哼着小曲,坐下休息去了。 张珠珠听见旁边赶车的人跟张大春说恭维他的话。 张大春假装叹气:“我家的两个丫头,不成事,就会嘴上说几句好听的。” 其实他心里想,女儿确实体贴很多,虽然比不上儿子,但也不错了。 他真的很矛盾,有时候张珠珠都不太能够理解他。 吴贵娘拉着两个女儿,笑着跟林文婴说这边的庙里有什么菩萨,是保佑什么的,一行人挤过人群往庙里走。 张银银指着些小玩意儿,对张珠珠道:“三儿,你看那个娃娃,真好看。” 张珠珠道:“你想要吗。” 那其实是小孩子会玩的东西,只是她们小时候没有玩过。 张银银有点不好意思,她不说话。 张珠珠径直拉着她走过去,张银银忙说:“我、我就看看。” 张珠珠朝她笑,直接给了钱,买了那个不算太精致的娃娃,塞到了张银银怀里。 张银银不知所措,她太高兴了,抱着娃娃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珠珠说:“我是这个意思,我就想买了送给你,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这话跟劝人喝酒似的,都是 第34章 救人 吴贵娘高高兴兴地拉着女儿的手:“我刚才抽了个好签,你大姐肯定能够一举得男,到时候刘家就没人敢欺负她了。” 看得出来,吴贵娘真的非常高兴。 张银银怀里抱着娃娃,不满说:“生个小外甥女也是好的,大姐有那么多陪嫁,本来刘家就不敢欺负她。” 吴贵娘瞥了女儿一眼:“你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天底下的婆媳,八成都是前世的仇人,吴贵娘是真的有这样的体会,她只担心自己的女儿也会被婆婆刁难。 只要生了儿子,那就不一样了。 张银银道:“那我以后找个没婆婆的。” 吴贵娘立刻说:“诶,那也不行,你没婆婆,嫁过去谁伺候你坐月子,谁给你带孩子。” 张银银听得直头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麻烦。” 吴贵娘:“活着哪里有不麻烦的,等把你们俩嫁出去,再把小宝照顾大,等他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我这一辈子的事情就该完了。” 林文婴一直是沉默的,但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深表赞同。 “是啊,咱们做女人的,也就没嫁人之前能有几天好日子,嫁了人,一辈子不是为了家里,就是为了孩子,真是操心都操不完。”林文婴道。 吴贵娘大约没想到林文婴会这么说,笑道:“我还说你这样的人家,没什么好操心的。” 不用成天洗衣做饭带孩子,在吴贵娘看来,就是好日子了。 林文婴竟然也有烦恼。 林文婴也笑:“怎么没有,天天睁开眼睛,就要管一大家子的吃喝,要出去跟别人家来往,打听事情,成日里不消停,我到村里这几个月,倒是清闲许多。” 那些就算了,林文婴还得隔三差五地跟妯娌亲戚斗上几回,总之麻烦是一点不少的。 吴贵娘想象不到她的日子,只说:“那你就在村里,咱们好好过日子。” 林文婴道:“对,你要给家里置办什么,我也去瞧瞧。” 吴贵娘便热情地给她说要买些什么,二人一起去了。 两人买布和针线的时候,吴贵娘担心买贵了,在那降价,只是她并不算太会讲价,倒是林文婴,说话非常利索,还能明确说出一些问题,便将价钱压了下去,让吴贵娘非常惊讶。 吴贵娘说:“原先还当你是画里的菩萨呢,没想到你还会讲价。” 林文婴直笑:“过日子自是要精打细算的。” 吴 第35章 我的心跟砍柴的刀一样冷 事情确实跟两个人猜测的差不多。 松阳县一个多月前新来了一位县令,姓姚,是今年的进士,外放到了本地做县令。 一般做官,都是熬资历的,都会和本地的地头蛇打好关系。 这位年轻县令一开始也是这么打算的,他寒门出身,带着老父和老母和妹妹赴任,即便心存抱负,也要等日后站稳了脚跟再说。 结果本地那个姓王的大户,家里有个纨绔子,看上了县令的妹妹姚玉馨,要她做填房。 姚玉馨才十五,怎么可能看得上年近三十还大腹便便的王大郎,出门遇上的时候骂了人。 王大郎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哪里能受得了这口气,心一横,就让自家的仆从去绑姚玉馨,要把生米煮成熟饭,要让姚县令知道松阳县到底是谁的地盘。 王大郎是给了钱的,让仆从去雇人,结果仆从昧下了那笔钱,随便找了个人,就出了二两银子,让人去绑姚玉馨。 本来是能成的,可估计是他们作恶多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让张珠珠和李弗给遇上了。 再来那绑人的也没什么胆量,要是他那天再凶恶些,或许就能把人带走了。 不管怎么说,事情没成。 姚县令家里人丁单薄,就这么一个胞妹,家里很是疼她。 姚县令哪里咽的下这口恶气,一狠心,就设法拿了王家人,还将确凿的证据绕过上峰,送去自己同门的师兄那里去了。 他此举很有可能耽误他的前程,但姚县令哪怕不要这个官帽,也得护着自己的亲人。 一时姚县令便成了本地百姓口中的青天老爷。 这日张珠珠正在李家做饭,李弗卷起袖子劈柴,面无表情,一片冰冷。 张珠珠看着他这样,突然就笑了起来。 李弗差点闪了腰,扭头道:“你笑什么。” 张珠珠哈哈笑道:“我已经在灶房外砍了十年的柴了,我的心已经和砍柴的刀一样冷了。” 她说完,自己先笑个不停。 李弗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 半晌李弗道:“成日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还这么高兴,小傻子一样。 张珠珠笑了好一阵,重新开始切菜,叹道:“唉,这就是没有人懂我的世界,孤寂啊。” 李弗道:“你不肯跟我说,我怎么会懂。” 张珠珠不理这句话 第36章 我们三郎是个好人 姚玉馨拉着张珠珠的手说个不停,张珠珠不需要回答,只要好好听着就行了。 “我真是太倒霉了,”姚玉馨哀叹自己的命运,随后又骂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珠珠妹妹,你要相信我的话,男人不管长得好看的,还是长得丑的,全都不是好东西。” 张珠珠心说怪不得这位妙龄少女一个眼神都没给李弗,原来是已经受过情伤了。 不过李弗是她的救命恩人,姚玉馨只是好意提醒张珠珠一句,并不是指责对方。 “姚姑娘必有后福。”张珠珠说道。 姚玉馨闻言笑了起来:“唉,也不求有福,只要别再碰上这样的事情,我就谢天谢地了。” 张珠珠心想肯定不会再有的,松阳县王家,横行霸道几十年了,如今栽在这位姚县令手里。 今日之前,或许姚县令前途未卜,但今日之后,有李家为他找人脉,他这前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姚玉馨的福气是毋庸置疑的。 张珠珠觉得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她已经堪破了男人和爱情。 一个面对李弗这样俊美的郎君都无动于衷的小姑娘,她肯定不会再被男人哄骗的,这就跳过了女人生命中一个大坑,这样的福气可不是哪个小姑娘都能有的。 姚玉馨道:“你叫我姐姐吧,你比我小,你给我当妹妹。” 姚玉馨还担心张珠珠不情愿,张珠珠自然而然挽着她的手,甜甜叫道:“好啊,玉馨姐姐。” 漂亮又聪明的小姑娘想当她的姐姐,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张珠珠非常愿意。 姚玉馨立刻眉开眼笑,把自己头上的绢花拿下来两朵,一朵簪在张珠珠头上,说:“我那天慌乱中还看见另个姑娘,想来是你姐姐,你把这朵花送给她,代我向她道谢。” 她真的非常体贴,还想到了张银银。 张珠珠答应下来,张银银这会儿还在地里辛苦干活呢,她见了这花,一定会喜欢的。 姚家人没有久留,毕竟事关姚玉馨的名声,是要遮掩的。 张珠珠发间簪花,继续回到厨房做饭。 李弗为他爹谋完大事,也得接着劈柴。 只是他看见了张珠珠头上的绢花,不由多看了两眼,只觉得这花衬得人 第37章 放羊的夏天 张银银隔天就心满意足地吃上了鸡。 张大春边吃边心疼,碎碎叨叨的,说:“不是上个月才吃了,怎么这个月又吃,天天不干活,光吃肉。” 肉是很香,但是总这么吃肉也不像话,村里谁家这么吃啊。 张珠珠把一大块肉夹到他碗里,柔声说:“天气热,活还多,爹你看你都瘦了,我当女儿的,瞧着不知道多心疼,给你补补。” 张大春看鬼似的看着张珠珠:“你这是……” 要知道,张珠珠跟他犟,挤兑他,那才是这个家里的常态。 张珠珠这丫头乍一温柔恭顺起来,张大春实在是很不习惯,他别扭。 张珠珠一时无语。 吴贵娘拍手:“好,好,珠珠,你就这个样子,不要大声说话,就这么和和气气的,你肯定能嫁个好人家,把人给唬住了。” 张珠珠更加无语。 她道:“吃饭,快吃!” 张大春听见她大声说话,这才习惯许多,吃起饭来了。 吴贵娘还想说什么,张珠珠夹了一大块肉,放进吴贵娘碗里。 吴贵娘改口说:“诶,我不吃。” 她随手把肉夹进了张宝宝的碗里。 她习惯了把最好的让给家里的孩子们,尤其是她最小且唯一的儿子。 张宝宝捂着碗拒绝,板着脸说:“娘,您吃。” 他从前说这话,是被张珠珠吓的,其实很想多吃些,他害怕,就忍了。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张宝宝是心甘情愿的。 他读了书,学了道理,知道为人子女要孝敬父母,敬爱姐妹。 张宝宝道:“娘,您这样叫溺爱,会把我教坏的,不能这样,而且我有的,姐姐们没有,这样不好。” 吴贵娘笑道:“这有什么不好,你是咱们家最小的孩子,不疼你疼谁。” 张宝宝年纪小,而且不得不说,男孩就是女孩儿受宠很多。 张宝宝回答:“不患寡而患不均,我和姐姐们都是爹娘的孩子,我有的,姐姐们也要有,姐姐们没有的,我也不要。” 吴贵娘蹙眉,想反驳这话,男孩儿女孩儿怎么可能一样。 张银银满意地看着弟弟,张大春道:“吃饭,以后咱们家听宝宝的,他读书呢,知道的道理肯定比咱们知道的多,都听见没有。” 吴贵娘这回不说 第38章 我永远与这里格格不入 两人瞪着彼此好一会儿,那细弱的哭声还在继续。 李弗:“不是你。” 张珠珠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李弗瞬间汗毛倒竖,站着不动了。 他和张珠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暴露了他的弱点。 不相信神佛是一回事,害怕鬼怪又是另一回事。 李弗又是恐惧,但同时又觉得十分尴尬,他硬着头皮往张珠珠前面站,怎么着也不能让个女孩儿出头啊。 张珠珠径直绕过李弗,往哭声传来的方向大步走过去。 李弗不甘落后,忙跟了上去。 张珠珠走到草丛边停了下来,李弗精神高度紧张,一时没有注意,撞在她身上。 李弗一个大小伙子,张珠珠哪里经得起他撞,当时就被撞得往前走了几步,进了草丛里。 在她跌倒之前,李弗赶紧拉住了她的衣袖, 只听嘶拉一声,张珠珠的袖子被拽断,人跌进了草丛里,膝盖着地,跪在地上。 李弗惊呼:“张珠珠!” 他太着急,直接喊了张珠珠的名字。 张珠珠疼得直抽气,这回真的是她哭了。 但她顾不得擦眼泪,低下头,借着月光,看见了地上一个被白布裹着的、正在发出哭泣声的婴儿。 张珠珠道:“李弗,有个孩子。” 李弗回过神来,底气不足地问:“你仔细看看,真的是个孩子吗?” 张珠珠大声道:“不要搞封建迷信,世上没有鬼神,你不是读书人吗,你过来看,真的是个孩子!” 李弗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拨开草丛,看见了一个襁褓。 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微弱,张珠珠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抱了起来。 李弗则趁机在孩子的小脸上摸了一把,确定这是个温热的孩子。 张珠珠心说,男人到底有什么用! “扶我起来!”张珠珠道。 她膝盖着地,很疼的,抱着孩子也没处借力。 李弗忙扶着张珠珠站起来,张珠珠忍着疼痛,观察了孩子一下,确定这孩子没有什么先天的残疾或者很明显的疾病。 李弗蹙眉:“谁把孩子丢在这里?” 张珠珠已经看过了孩子,无奈地说:“是个女婴。” 李弗也不说话了。 民间常有丢弃或者杀害女婴之事。 第39章 别有内情 张珠珠今日明显冷静许多,没再像昨天一样哭了,但她情绪并不好。 李弗也看出她的心情,并不多言。 张珠珠准备了一个篮子,里面铺着被褥,让小女婴躺在篮子里,小女婴睡得很沉。 李弗道:“我来提着。” 张珠珠小心交给他,两人坐着牛车,去了县城里。 上回认识了姚县令,这回便用上了。 姚县令知道了前因后果,自然毫不犹豫去查问这女婴的生身父母了。 姚玉馨帮着张珠珠照顾小女婴,也显得非常气愤:“这孩子长得多好啊,当爹娘的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张珠珠道:“是啊,也不知道这孩子以后怎么办。” 姚玉馨道:“若是她亲生父母还是不肯要,便送去庵堂里去了,还是能够平安长大的。” 张珠珠知道现在也有抚养弃子孤儿的官方机构,不过这些机构很不完善,倒是一些寺庙、道观,他们接受香火,非常富有,还有不用纳税的大片土地,是大户,因此他们也会抚养没人要的孩子。 张珠珠摸摸小女婴的脸蛋儿:“她能活下去就好。” 姚玉馨拍拍张珠珠的手:“你放心,她会活下去的,我常去寺庙道观听经,那里的小孩子很多的,不说吃穿多好,但是一定会平安长大的。” 只是张珠珠又很悲观,活下去就真的好吗? 李弗见她神思不属,安慰道:“已经去找了,会找到的。” 张珠珠道:“这样的世道,真值得吗。” 她毕竟体验过更好的生活,这些年也目睹过许多让她不能接受的事情,一时心情郁闷,说出了这样的话。 张珠珠确实对自己的未来都没有什么期望。 她在这里,正应了那一句,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她几乎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明天。 也就是上回在去庙里的时候,稍微考虑了一下。 李弗闻言,神情肃然:“要活下去的。” 他离开京城的时候,也满是灰心失望,只觉得自己前途茫茫,一片灰暗。 但张珠珠跟他说,在张家村,就当是隐居了。 她说过许多安慰人的话,让李弗焦躁不平的心渐渐沉下来,去思考自己未来的其他可能。 面对张珠珠突然而来的失望情绪,李弗坚定地对她说:“先活下来,总有办法的。” 张珠珠长长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我不该这样想。”她道。 李弗想说些什么,却又词穷。 张珠珠道:“这世道怎么才能 第40章 无耻之徒 王家人被暂时安置在县衙后院中。 王小秀在看不见女婴之后,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休息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们真的能把那个人抓过来吗?” 王小秀甚至不敢直呼那刘四的大名,只敢说“那个人”。 姚玉馨道:“能抓,还要砍他的头!” 姚玉馨真的非常生气,这一家人真是太恶毒了,把一个无辜女子逼迫成这样。 王小秀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喃喃说道:“太好了,太好了。” 王小秀的母亲和嫂子也同样高兴,他们王家终于能有个安宁了! 张珠珠看看时辰,说:“你们饿不饿,我去做点吃的。” 姚玉馨回过神:“对,都这个时辰了,我叫厨娘去做。” 张珠珠和李弗一早上把孩子送过来,府衙的人又急急忙忙地去找王家人,一来一回的,没有人顾得上吃饭。 张珠珠道:“我去吧。” 她心中烦闷,去做点事情,倒是能够安稳些。 姚玉馨上回在李家便见过她做饭,闻言没有再阻拦,只吩咐厨娘帮她打下手。 厨房送来饭菜的时候,李弗和姚县令还在商量这案子。 闻到香味,姚县令十分惊讶:“今日厨娘做饭前拜了菩萨吗。” 他们家请的这厨娘,手艺也不是很好,只是姚县令也是贫苦出身,平时并不在意。 李弗却知道这饭是谁做的,他道:“是三姑娘做的。” 姚县令看着面前简简单单却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汤面,拿起了筷子。 天气很热,这汤面是冰凉的,一碗下去,叫人心里身上的火气都散了大半。 姚县令连连称赞,李弗忍不住说道:“三姑娘手艺极佳,姚兄今日有口福了。” 姚县令道:“热汤面常见,这冷汤面倒是少见。” 李弗匆忙吃过,便去找了张珠珠。 张珠珠也已经吃完,正在廊下休息。 李弗一看便知她心中不快,说:“下午刘四跟他家人就该归案了。” 张珠珠点头:“那刑罚呢?” “刘四为祸乡里,该死,他的家人为虎作伥,活罪难逃。”李弗回答。 张珠珠稍稍松了口气:“要让刘家给王家赔偿银钱,我看小秀姑娘身体不好,精神恍惚,以后恐怕要吃药休养。” 李弗道:“好,会让他们赔偿的。” 张珠珠垂下眼睛不说话,李弗的心里有点难受,他不想见 第41章 众叛亲离 张珠珠和李弗这晚上就留宿在县衙。 姚玉馨要张珠珠跟她睡一床。 姚玉馨搂着张珠珠,说:“妹妹,你说小秀姑娘以后怎么办呀。” 张珠珠想了想:“我看她家里人都很疼她,他们一家人以后可以搬到县城里来,等时间久了,大家就想不起这件事情了。” 王小秀要是继续留在王家岭,难免还是听到些流言蜚语,这些言语一定会伤害到她的。 姚玉馨叹了口气:“凭什么作恶的人这么嚣张,老天爷真是不长眼,怎么不劈死他们!” 张珠珠拍拍她的肩膀:“老天爷不长眼,那咱们就想办法,把作恶的人都送下去见阎王爷。” 姚玉馨点头:“可恨我不是个男儿郎,不然我跟我哥哥一样去考科举!” 张珠珠道:“姐姐有志气。” 可惜这世道不许女子考科举。 姐俩儿说了好一会,这才睡下。 翌日韩家和刘家的人都被召到了县衙。 韩八娘之死,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刘家给了韩家一笔钱,事情便平息了。 韩八娘的生母已经去世多年,她爹和几个兄弟说起这事情支支吾吾的。 韩家大嫂子站出来,大声说:“你们被银钱堵了嘴,我却没有!” 她把自己的十来岁的大儿子拽到跟前来,说:“我嫁到韩家第二年就生了这小子,我没婆婆,没人照顾我,我家八娘那会儿才十来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就帮我照顾他,大冬天的,她热水也不烧,给她侄子洗尿布,手都冻裂了。” 韩大嫂说着,自己也哭了起来:“她待我好,我也疼她,我亲眼看着她长到了十七,给她买了一块红布做新衣服,准备了嫁妆,高高兴兴把她嫁了出去。” “哪知道就送去了刘家这个虎狼窝!”韩大嫂泣不成声,她真是后悔,怎么当初就没有好好打听清楚啊! 小姑子没了以后,她也想报官,可家里她公公做主,收了封口的钱,用这钱给小儿子娶了媳妇,买了地。 韩大嫂想闹也闹不起来,刘家还到处说她小姑子偷汉子,活该被打死。 这件事情,就这么生生耽误下来了。 韩大嫂按着自己儿子,母子俩一起跪到地上:“老爷,我小姑子就是叫刘四活活打死的,她死的时候,脑袋都碎了,我亲眼看见的!” 姚县令听了这话,面色铁青,说:“本官会开棺验尸,你可情愿?” 韩大嫂稍稍犹豫,李弗道:“开棺验尸,不会打扰死 第42章 明月皎皎 王小秀上吊了。 她知道刘四会被砍头之后,便去看了她的女儿,回来之后,她就打算上吊了。 她的仇已经报了,她再活着,只能给爹娘和哥嫂丢脸。 王小秀打算去死。 她已经被毁了,这辈子再没有指望,死了比活着干净。 张珠珠跑过去的时候,王小秀已经被她大嫂救了下来,一张脸憋得青紫,脖颈间勒出了一道红痕。 王小秀跑过去,一家人又是抱头痛哭。 王小秀挣扎着推开她娘和大嫂,道:“你们救我干什么,让我去死,我死了就干净了。” 她娘哭道:“你死了娘怎么办,你就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死了娘也跟着你去死!” 王小秀咬着嘴唇,半晌她说:“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是我对不起你们,我来世当牛做马报答你们。” 她的眼泪从脸颊上滚落下来,声音越来越坚定。 她这般,是打定了主意要寻死。 姚玉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何一个女子处在王小秀这样的境地中,都只会生不如死。 张珠珠走过去,蹲下,拉着王小秀的手说:“你现在死,不好的。”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王小秀也惊讶地看着她。 张珠珠说:“那刘四是要被判斩刑的,大概年底会死。” 姚玉馨急忙道:“对,你不想亲自听到这恶人被杀吗,咱们再等等。” 王小秀摇头:“他会死就好,我不想听他。” 她不想听到关于这个人的任何消息。 “不是这样的,”张珠珠把她冰冷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温柔道,“你大约不知道,在阎王殿里,自戕也是犯法的,你现在自尽了,可你的阳寿未尽,你到了阎王殿,不能转世投胎,你要去枉死城里等着。” “那个刘四,他年底死了,也去阎王殿,可是阎王殿要查的案子太多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他是好是坏,也要去枉死城里,他生前是个恶人,死后是恶鬼,你哪里是他的对手,到时候他说不定还跟鬼说你是他的媳妇,缠着你,你想清静,那不可能的。” 张珠珠一番话说完,王小秀脸上露出些惊愕来,喃喃说:“我死了都不能清静?” 张珠珠:“不能的,你活着,看着刘四死了,你再活上五六十年,这人要么下油锅去了,要么 第43章 恶有恶报 张珠珠买了不少东西,其中有一个腌东西的坛子,有一尺半高,很大,很重。 李弗将双手这咸菜坛子扛在肩膀上,吭哧吭哧地跟在张珠珠身后。 这一瞬间,李弗回想起自己的过往来。 他李三郎,是京中多少闺秀的春闺梦中人,是出名的俊美郎君。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李弗,我还要买糖,你拿得动吧,你这么高,可不许说拿不动啊。”张珠珠的声音打碎了李弗的回忆。 这里哪里有什么李三郎,这里只有一个在给张珠珠当苦力的李弗。 张珠珠买了不少糖,将钱都花完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姓李的苦力跟在后面,直到出了城,两人租到了一辆牛车,苦力才缓了口气。 张珠珠把饼递到李弗面前:“累不累,快吃点。” 李弗抖着手接过饼,吃了一口之后说道:“没有你做的好吃。” 这饼真不怎么样,硬,还噎人。 张珠珠得意:“那是当然,谁能有我手艺好。” “前天吃的冷汤面也好吃。”李弗又说。 张珠珠:“县衙里有冰块,那汤是冰镇过的,家里恐怕吃不到,我看能不能把汤吊在井里镇一晚上,也是凉的。” 李弗吃着饼,听她说回去要怎么炖汤,怎么做面条,渐渐也不累了。 “我听说了你讲的故事。”李弗道。 张珠珠:“什么故事?” “你劝王家姑娘不要自尽的时候讲的那个。”李弗说。 李弗觉得天下应有更多的女子听到这个故事。 京中也曾经有过年轻女子被侮辱,而后自尽的事情。 张珠珠摇头叹道:“这个故事的用处不大,许多女子,不是自尽,而是被迫自尽。” 这个词很有些矛盾,但就是事实。 李弗也很快明悟了她的意思。 被侮辱的女子,她的家人觉得她坏了家里的名声,外人也会说些流言蜚语,这个女子,她找不到容身之处,她又能有什么选择呢。 王明月是运气好的,她的家人在保护她,让她有勇气和机会继续活下去。 许多女子是没有的。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还是好的。”张珠珠说。 她看到王明月的模样,便觉得心情不错。 李弗笑:“三姑娘功不可 第44章 我是不是好孩子 张珠珠这天中午才进了李家的厨房,正要烧火。 平时是不用烧火的,李弗去县衙里帮姚县令办事去了,那案子挺大,姚县令一个人忙不过来。 李朴突然进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有鱼有肉有菜,反正是真不少。 张珠珠迷惑地看着他,今儿这是怎么了,负责给家里买菜的一般是周如意,怎么今儿换人了。 李朴看起来很高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道:“你大嫂有身孕,要进补的,我总不好一直花家里的钱,这不是赚了点钱,就买了吃的,麻烦三姑娘你今日多做些。” 张珠珠听罢,便知道他的意思了。 李朴这些日子在孙木匠家里当学徒,想是这个月赚了钱,便迫不及待地要昭告天下了。 张珠珠笑:“好啊,就是买得太多了,恐怕今日吃不完。” 李朴道:“没事,都做了,我给孙师父家里送些,今日也请叔叔婶婶和你家中弟妹一起吃。” 张珠珠道:“哎呀,那托李大哥的福,我们都有的吃了,今日真要多谢你了。” 李朴嘿嘿笑:“不谢,不谢,你做吧,我先去看看你大嫂。” 张珠珠又称赞:“李大哥真体贴,日后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李朴很是不好意思,说:“从前是我错了,三姑娘,还要多谢你才是。” 张珠珠说话确实不好听,李朴近来都绕着她走,但如今钱到了手里,他便觉得张珠珠有些话说得很是不错,也敢到她面前来了。 张珠珠:“我不过随口说几句罢了,还是李大哥自己有本事。” 李朴心里有些得意,他也觉得自己有点本事呢。 他去孙木匠那里当徒弟,一开始并不做什么,上回他画了一些纹样,雕刻在了家具上,叫松阳县的有钱人瞧见,觉得很是不错,便订了好几套,李朴是真正拿到钱了。 他一直忍着,谁都没说,今日一大早起来,便去买了这些回来。 张珠珠手叉腰,看着这一堆东西,她的工具人不在,所有的活儿都得她来,好在都是吃的,累归累,吃到肚子里便高兴了。 中午的饭菜之丰盛,震惊了所有人。 李家人自不必说,张珠珠喊来张宝宝和张银银来拿吃的,姐弟俩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张银银道:“你就这么拿走?” “李大哥请咱们吃的,”张珠珠说道,“你们俩下回见了李大哥,记得谢谢他,记住没有。” 张银银迫不及待先吃了一块羊肉,这才点头。 张宝宝也点头, 第45章 美强惨法外狂徒 李弗忙了两天才回来,这回是一个人回来,但东西还是没少带。 他买了些东西,剩下都是姚玉馨托他送给张珠珠的。 张珠珠打量着他:“这怎么小脸惨白的?” 今儿是怎么,要把美强惨三个字凑齐? 李弗的脸色确实不太好。 听到她问,李弗面上神情简直一言难尽,说:“天气热,衙门里的肉放的不太新鲜,那厨娘舍不得扔,炖了一大锅汤,尝不出味道来,不止我,所有人都吃坏了肚子。” 李弗还算好的,还有那上吐下泻的,倒下起不来的,衙门里的茅厕都不够用了。 李弗回忆起那场景,心情十分复杂。 张珠珠听了蹙眉,这也太不注意食品安全了,她道:“怪不得你脸色这么难看,你等着,我给你做点清淡的。” 姚县令真是不像话,张珠珠指派李弗,那也是好吃好喝待着的,才放出去给姚县令这么两天,就把好好一个俊俏郎君折腾得这样憔悴,容貌都失色了,不像话。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大伙儿早就吃完了饭。 李弗没有推辞,姚县令还留他明日才回来的,但县衙的饭菜,李弗是一口都不想吃了。 “少些,我胃口不好。” 张珠珠点头,没有再做生冷的,熬了点粥,炒了两个素菜,给送了过去。 李弗坐在院子里吃饭,张珠珠摇着扇子坐在旁边。 “那女孩儿,已送到水月庵去照顾了。”李弗说的是他们捡回来的女婴。 有姚玉馨操心这件事,张珠珠并不担忧,只说:“那就好,望她能平安长大,一生顺遂。” 这孩子身世可怜,好在她尚不足月,长大后也不会有人专门告诉她自己的身世。 “刘氏全族皆罪,县衙中还有人说闲话,想让王家把这女婴带走,说王姑娘身为人母,当仁慈。”李弗说这话的时候,颇有嘲讽的意味。 张珠珠冷笑:“真是可笑,为人母也要自己情愿才是,谁说的这鬼话!” 王明月根本没有抚育这个女婴的义务,母女再不相见,才是最好的选择,说这话的肯定是男人。 李弗也很不满,说:“那人下台阶的时候,把大牙磕掉了。” 张珠珠立刻笑起来:“谁做的好事?” 真是个活菩萨,当场就给他报应了。 李弗道:“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我上前头去 第46章 送你一口大黑锅 李家正热闹着,张珠珠路过前院的时候,就听见闹哄哄的。 周如意帮她提着篮子,笑道:“三郎去前头忙了,今儿我来给提篮子,妹妹不要嫌弃。” 张珠珠听她打趣,也笑:“二嫂这样柔弱,我怎么忍心叫你操劳着,快不要碰这些俗物了。” 李竹平时就是这样对周如意说话的,张珠珠有回起的特别早,看见这俩夫妻在河边洗衣服。 主要是李竹在洗,周如意在旁边给他擦汗。 起那么早,估计是怕村里人看见。 周如意被她逗笑,扭头去自己的女儿说:“滔滔,以后要跟珠珠姨姨说着,这嘴多巧呀。” 滔滔的大眼睛一直在篮子上,说:“娘,香香,吃。” 周如意捏她的胖脸:“成日里就想着吃。” 她这样说,心里却高兴。 刚到这边的时候,周如意就担心女儿受苦,如今女儿健健康康的,脸比在京城的时候还圆润些,这里可有张珠珠一份功劳。 张珠珠看见林文婴,喊了声婶婶,林文婴看了篮子里的东西,说:“辛苦你了。” 她才多大的人,就有这手艺,还肯下苦功,可以说是心灵手巧了。 张珠珠并不觉得累,她如今就喜欢这些,跟她们说了几句,便回去了。 才出了门,李弗就赶上来:“那葡萄糖水呢,腌了这么多天,恐怕都坏了。” 可是说好了他是头一个的,忘了可不行。 张珠珠一愣:“诶,你不说我都忘了。” 这几天太忙了,没想起来。 李弗:“……这怎么能忘,你快去瞧瞧。” 张珠珠道:“那你跟我过去。” 李弗也不想看那些学生比书法了,那字他看不下去,便舍下他爹,跟张珠珠一起走了。 天气到底还是热,两人径直去了后头。 李弗道:“没有闻到馊味。” 张珠珠:“放了那么多糖,不会馊的。” 有可能酿出来一些奇怪的气体,不会馊。 李弗正要问为什么,张珠珠已经把坛子打开了。 然后李弗便说不出话了。 他闻到一股香味,酒香和葡萄香杂糅在一起,李弗曾经闻到过这个味道。 胡商带来的葡萄酒便是这个味道。 张珠珠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大喜。 成了! 她的葡萄酒! 没有酿出奇怪的东西来。 李弗蹙眉:“三姑娘,你在酿酒?” 张珠珠:“是啊,葡萄酒,尝尝。” 张珠珠已经兴高采烈地用干净的勺子从里面舀出来一小碗,白色的碗里盛着紫红的酒水,香甜的味道从碗里晃荡出来。 “来,第一个给你。”张珠珠捧在小碗递给李弗。 李弗接过,心情复 第47章 我怎么不是头一个 张珠珠醉酒,第二天难得起晚了,不过才过了节,大家都懒洋洋的。 这天中午,满院都飘着一股诱人的酒香。 今日学生也放假,李启本来在休息,结果闻到这味道,匆匆忙忙跑到了厨房。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我的酒坛子砸碎了?”李启人还没进来,就先喊起来了。 张珠珠道:“没有,我拿酒炖肉呢,伯伯。” 李启惊讶:“这样的好酒用来炖肉?” 他有些心疼。 张珠珠说:“是呢,好吃的,您中午就知道了。” 李启不好说小姑娘什么,委婉提醒道:“少用些,少用些,你婶婶昨晚上喝了这酒,也说是好酒。” 张珠珠笑着点头,李启这才放心离开。 中午两家人都吃上了葡萄酒炖鸭、炖鸡,这搭配颇有些奢侈了,但味道是很好的,大家都吃的非常满意。 于是下午,众人一起摘葡萄,又去买糖,买了几个酒坛子,又重新酿酒。 李弗道:“没有酒曲,为何能成酒。” 张珠珠很想宣传一下关于微生物的知识,但她怕说出去人家拿她当疯子,硬是忍住了。 李弗没有等到张珠珠的回答,回头看她。 张珠珠也茫然地看李弗:“三郎看我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呀。” 李弗一听她叫“三郎”,就觉得没有好话。 “你昨日不是说生而知之?”李弗道。 张珠珠笑:“醉话怎么能信呢,我昨晚上还跟我姐姐说,我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呢,我姐姐翻个白眼就忘了。” 李弗就知道从她这里听不出什么准话来。 两家人忙了一下去,大小弄了好几个坛子。 喜欢喝酒的在一起说等过些日子就有好酒喝了。 喜欢吃的则凑在另一边,讨论这酒还可以做些什么好吃的饭菜,总之双方都非常满意。 张珠珠还给姚玉馨送了酒和菜谱过去。 结果那边新来的厨娘做的不太好吃,姚玉馨挑了日子,就跑到张珠珠这儿来了。 张珠珠见了她笑:“你怎么来的,这么远的路。” 姚玉馨得意说:“我骑马来的,我近来才学的呢。” 她带张珠珠去看她的交通工具。 “学会了骑马,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珠珠,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教你学。”姚玉馨说道。 张珠珠:“我冬天的时候才有空。” 现在地里的粮食渐渐都熟了,到了收割的时候,张珠珠也要去 第48章 我知道你想 七月十四,李弗特意早起,而且中午没有午睡,入夜之后,他就早早准备睡觉了。 李启看着小儿子,笑道:“三郎真有意思。” 好好一个大小伙子,身强力壮,还读过书,他偏偏怕那些东西。 林文婴是笑不出来,她瞪了丈夫一眼:“你还说呢,这怪谁啊。” 有这么个当爹的,真是不靠谱,竟然还笑话亲儿子。 李启讪笑不敢再说。 李弗翻来覆去睡不着。 从前住在京城,李弗的院中里里外外十几个仆妇,可以日夜点着灯,叫人守着。 但这是在张家村,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月亮穿过窗户,照映出一片白光。 李弗努力控制自己,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但他失败了。 而外头也渐渐传来一些声响,有犬吠声,有猫叫声,这些平时并不明显的声响,在今日格外令李弗不安。 他睁着双眼,面无表情地躺了一会儿,然后从床上起身。 不得不起,晚上水喝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吱呀一声推开了门,慢慢地往外走。 不知道为什么,李弗总觉得背后有目光盯着自己,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李弗再吸一口气,猛然回头,然后就看见四道绿光。 李弗当场就喘不上气了。 好在两只小猫朝主人跑过来,亲热地喵呜喵呜叫起来。 李弗的气又续上了,他揪住一只小猫的脖子,火速去办完了正事。 再回来的时候,李弗听到了敲门声。 他又愣住了。 李弗是独自住在前院的,这宅子不小,但他要跟嫂子们避嫌的,便住在离大门最近的屋里。 门口传来一道女声:“李三哥,李弗?” 这就睡了? 张珠珠心说这也睡得太早了吧,这才什么时候,以前过来的时候李弗不都点灯看书吗。 好在门被打开了,李弗看见张珠珠站在门口,披着一身皎洁月光。 李弗心中的恐惧被压倒。 他率先问道:“大晚上怎么来了?” 张珠珠道:“你糊涂了吧,我家才祭拜完了先祖。” 这确实还早呢,村里有些人都还没开始烧纸钱呢。 张珠珠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灯笼,说:“你脸色怎么不好?” 李弗听到“祭拜先祖”这几个字,脸色确实好不起来。 张珠珠知道他的毛病,笑着把食盒递过去, 第49章 童年阴影 李弗四五岁上的时候,就已经能背诵许多诗文了,是个出了名的聪明孩子。 有这样的儿子,李启怎能不得意,他出门赴宴,便会带着这个儿子,在人前非常显摆,十分体面。 有一回他出去宴饮,照旧带了李弗。 李弗打小生的好,那模样真是玉雪可爱,观音娘娘身边的童子一般,妇人们瞧见他,都忍不住要逗弄一番。 只是这一回他遇上了宴会的女主人,侯府的夫人,这位夫人不久前痛失爱子,悲伤欲绝。 她每每看见别家的孩子,都要伤心落泪。 看见丈夫抱着李弗,夸他聪明的时候,这位夫人悲痛难忍,心中由痛生恨。 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活生生的,只有她的孩子小小年纪却夭折了? 等李弗落单的时候,她故意用小玩意哄走了李弗,将他带到了自己儿子生前的屋子里。 她思念儿子,便用布巾扎了一个娃娃,穿上她儿子的衣服,放在屋里。 她逼迫李弗跟这个布娃娃说话,说她夭折的儿子的魂魄附身在娃娃身上,叫李弗跟娃娃玩耍。 李弗从前跟这夭折的孩子是玩伴,他们一群小孩儿都在说,那孩子已经死了,变成鬼魂了,鬼魂是会像人索命的。 他受惊,大哭着要离开。 这夫人不肯,骂李弗没有良心,不是好孩子,活着不如死了,还能去地下,给她的孩子作伴。 不仅如此,李弗最后还被关进了这个屋里。 等大人们找到他的时候,李弗已经吓晕过去,发起高热来。 之后李启夫妻得知真相,杀上侯府,叫那对夫妻赔礼道歉。 但李弗是真的吓着了。 长辈们本以为随着年纪增长,李弗会渐渐忘记这件事情。 但李弗没有忘记,他永远都记得那个阴森森的、冰冷的屋子,还有那个着跟夭折小孩很相似的娃娃的脸。 那个娃娃黑漆漆的眼睛就那么盯着他。 真是跟噩梦一样,李弗多年不忘,甚至有时候还会梦见。 张珠珠听了他的叙述,说道:“可怜。” 瞧把孩子给吓成什么样了,什么人啊,没了孩子是很惨,但你跑去害别人家的孩子,这就不值得同情了。 李弗蹙眉:“别的我都记得不太清楚,但是那个娃娃我就忘不了,我总觉得他一直盯着我。” 张珠珠心想,这应该是恐怖谷效应吧。 那个娃娃应该非常接近真人,李弗又认识那个活着的小孩,他当时年纪 第50章 我家绝对不吃这个亏 过了两日,张金金两口子来了。 俩人是来干活的,在本地,七月至八月,地里的粮食便开始成熟了,再往北,还有八月九月熟的。 不过张珠珠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松阳县。 张金金有时候没回来了,眉开眼笑的,跟张大春和吴贵娘说话。 过了会儿,吴贵娘就盯上了张金金的肚子。 “怎么还没怀上?”吴贵娘问。 张金金也着急啊,说:“我也不知道,我都……” 她突然停住,看了妹妹们一眼,才小声说:“我都按着你们教我的做了,我也没法子了。” 吴贵娘心里这个着急啊。 “还是要想想办法,这不管男女,你得先怀一个。” 好几个月了还没怀上,叫外人看来,就是生不了,回头村里还不知道多少闲话呢。 吴贵娘一想到外人的闲话,心里头火烧火燎的。 张金金见她这样,劝道:“没事儿,娘,这也看缘分,急不得。” 吴贵娘道:“那再等等,要是年底你还怀不上,咱们就去隔壁县里,找那个祖上做过太医的给你瞧瞧。” 最迟明年开春,一定要让她家金金怀一个孩子! 张珠珠看着芳龄十八的大姐,忍不住道:“姐,怀孕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也要看姐夫行不行啊。” 万一姐夫是个银样镴枪头,那张金金就是喝了神仙甘露,那也怀不上啊。 吴贵娘闻言,立刻搡了女儿一下,瞪着她道:“你知道什么,还行不行的,少胡说八道。” 没出嫁的女儿,说的这是什么话,传出去名声都没了。 张银银一脸茫然,把张珠珠搂着:“娘,你推妹妹干什么,一会儿把她推倒了谁做饭。” 吴贵娘忍不住翻白眼:“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大姐要是怀不上,你们俩也甭想嫁出去。” 对吴贵娘来说,女儿是绝对不能砸在手里的,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这才是她的脸面。 张银银拉着妹妹:“三儿,咱们走,娘一看见大姐就不认咱们俩了,咱们去外头,给人家腾地方,不碍眼。” 她这话倒是没有恶意,只是张银银是个爱拈酸吃醋的脾气。 吴贵娘气得直拍桌子:“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一句,你顶三句,以后到了婆家,看你婆婆不收拾你。” 张银银立刻就要反驳,婆婆凭什么收拾她? 张珠珠忙给张金金使眼色,姐妹俩一人拉走一个,及时阻止了一场家庭母女大战。 说了会话,一家人就下地去了 第51章 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那一行都快割完了。 张珠珠看着对面的人,说:“方才你们还割了我家的,有多少,都还回来。” 张大春闻言,有些担心,毕竟是一个村里的,他不想跟人闹得太难看。 张珠珠可不这么想,这个时候是不能有一点软弱退让的。 张宝宝立刻蹿出来:“三姐,我知道他们割了多少。” 他大致指出了一个范围,这家人割他们家地里的麦子,还是张宝宝头一个发现的。 张珠珠道:“听见没有,交出来。” 张二平一家子都震惊了。 他们本来以为张家直接割麦子就已经够过分了,没想到还有更过分的。 周围的人也是惊讶地看着张珠珠,这女孩儿平时挺好,怎么今天这样泼辣,张大春也不管管她。 张珠珠摸摸弟弟的头发:“小宝,不问自取叫什么?” 张宝宝大声说道:“叫偷。” 张珠珠:“听见没有,还回来,不然报官。” 张大春这时候想退一步,刘斌悄悄拉住了岳父的袖子,示意他不要上去阻拦。 现在都闹开了,再说不要那些,这人yeh不会感激他们。 张二平的媳妇这时候嚎了起来:“爹,我的爹啊,你看看,你一走,这张家就仗着人多,欺负人,爹啊,您老人家给我做主啊。” 张银银指着她:“你在这儿给谁号丧,我还没见过偷了东西先哭的,你这叫恶人先告状!” 张银银近来学了不少东西,今日就用上了。 张二平把媳妇拉了起来,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仍旧昂着脖子说道:“就算不全是我们家的,也该有一半。” 他说的本来就没错! 张二平回头,向刚才那些支持者们寻求帮助。 张大春家里这么多地,这么多粮食,他就拿一点又怎么了,张大春家里根本不缺粮! 他们凭什么不依不饶的! 张珠珠就是得理不饶人,丝毫不退让,道:“那咱们县衙见,你们谁想给张二平作证,可要想清楚了,别到时候折进大牢里去。” 张二平四周一片安静,他媳妇也不号丧了。 张宝宝带人走过去,把自己家的粮食拿了回来,还狠狠瞪了张二平夫妻俩一眼。 “看清楚了,我没有多拿。”他说。 张二平一张脸通红,气急败坏:“老子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张大春自己不出头,叫个丫头片子来,他才不是害怕呢。 对,他是男人,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张珠珠:“我也不跟又蠢又坏的人 第52章 泼辣货 张大春这日之后严防死守,顺利给家里收了粮食。 又是一年丰收季,等交了税,留下够自家吃的粮食,再卖出去一部分,家里就有钱了。 吴贵娘却是堵心得很,都不想出去见人。 因为她近来非常得意的小女儿,如今已经是张家村出了名的泼辣货了。 “泼辣”,对一个女子来说,是非常可怕的名声,这意味着张珠珠的婚事会非常艰难。 吴贵娘忍不住埋怨丈夫,说:“你们那么多人,都是男人,怎么叫三儿一个女孩子出头,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张大春也有点不好意思:“唉,你也知道,我这嘴笨,不会说,那会儿就顾着生气了,脑袋都空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会说啊,他说不过人家。 刘斌也听见了岳母这话,赔礼道:“岳母见谅,也是我这当姐夫的不是,我那会儿都准备打架了。” 刘斌也没想到三姨妹这么猛,等回过神的时候,局面已经完全在张珠珠的掌控之中了,她连消带打,就收拾了对面张二平一家人。 刘斌心说这要是个小舅子多好,嘴皮子利索,人机灵,要是带出去一起做生意,稳赚不赔。 吴贵娘道:“我也不是要怪你们,现外头都说她是个泼辣货,这以后婚事多难啊。” 吴贵娘愁啊。 张金金劝道:“娘别担心,珠珠才多大,等过几年,谁也不记得这事儿,现在该操心银银的事情才对。” 吴贵娘也只能这样劝服自己了。 珠珠还小,大不了多给媒人点钱,叫她们多说点好听的。 刘斌走到张金金身边,小声道:“娘子跟两位妹妹倒不一样。” 张金金听见他这么说,没好气道:“要是那位梅姑奶奶再住在咱们家,那我也快了。” 刘家最近来了个远房亲戚,是个难缠的,本来他家婆媳关系并不太紧张,但那位姑奶奶是个爱挑拨的,弄的张金金很不高兴。 她忍不住道:“我也想赶紧怀上,这成日里不消停,只怕观音娘娘都舍不得把孩子给咱们送来。” 刘斌也心疼妻子 第53章 悠闲时光 张家村里,晒粮食一大片空地上,都是张大春家的粮食,现在就等着晾干了。 有些麦子还没脱壳,刘斌跟张大春都在忙。 张珠珠和张金金在驱赶鸟雀,吴贵娘带着张银银和张宝宝去地里捡麦穗了。 本来是张珠珠也要去的,但是这几天村里全是她的闲话,吴贵娘不让她出门,免得人家看见她,又想起来。 张家地多粮食多,这一片晒的都是张家的,只腾出一块地方给了今年才来的李家,这会儿李家上下一大家子,甚至包括林文婴都来了。 他们家头一次遇到这样遍地粮食的场面,都很好奇。 张珠珠在阴凉处喝水,张金金笑道:“我看你是一点不发愁。” 张珠珠:“有什么好发愁的,我不怕人说。” 她又不是真的十几岁,旁人的闲言碎语于她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张金金感慨:“在咱们家里,你像大姐。” 张珠珠笑:“那算了,我还小呢。” 张金金在她脸上掐了一把:“看看你这脸,肉都多了。” 时下女子也是流行以瘦为美的,张珠珠之前还好,但她这半年来长高了,脸上也有肉了,确实有些圆润。 张珠珠心说我不光肉多,身上还都是肌肉呢。 或许其他女孩会担心自己长胖,张珠珠是不会担心的。 “好歹也是地主家的姑娘,脸上没肉那不是丢了爹的脸。”张珠珠道。 张金金听见这话,哈哈笑个不停。 张大春远远喊道:“老大,老三,你们笑什么呢,快去正经活去!” 没看见那鸟雀都乌泱泱飞过来了吗,这些东西,不知吃他多少粮食! 张珠珠道:“爹,别这么小气呀,这鸟平时是吃害虫的,也算是保护了地里的粮食,人家辛苦一年,吃点也不要紧。” 张大春气得直翻白眼:“赶紧干你的活去,成天不知道胡说什么,那地里的虫子是我亲自去逮的!” 真是的,什么叫他小气! 真是个不孝女。 张珠珠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去做饭。 新收了麦子,他们自然也是要吃上新 第54章 人心叵测 好在外头的人很快吱声了。 “婶婶,不好了,你家晒粮食的地方死人了!”外头一个年轻男声喊了起来。 吴贵娘一惊,张金金挡着俩妹妹,道:“俊郎,你说什么?” 外头是村长家的小儿子,大家都叫他俊郎。 张珠珠道:“不管了,咱们赶紧去看看。” 说罢,张珠珠就要出去,好端端的,怎么就能把人给吓死了,什么人胆子这么小? 外头李朴和李竹兄弟俩鞋都没穿好就出来了,张珠珠开门就遇见他们:“两位哥哥,你们?” 李竹:“什么都别说,咱们一起去瞧瞧。” 远亲不如近邻,他们两家离得近,自然是要守望相助的。 何况这会儿李弗还在那边呢。 他爹娘一会儿也会来的。 大家都没多说什么,赶紧就往晒粮食的场上去了。 吴贵娘突然想起什么,说:“三儿,是不是咱们家立的那几个稻草人把人吓死了?” 张珠珠:“啊?” 不就是几个稻草人吗,谁胆子这么小? 张珠珠:“不会吧,鸟见了都不怕!” 吴贵娘抹了把吓出来的汗水,边走边对三个女儿说:“一会儿都也不许出头,都站在我和你爹后头,知道不,死了人也和你们都没有关系!” 真要是吓死了人,惹了祸事,自有他们当爹娘的挡在前头,绝不能叫孩子们有事。 吴贵娘虽然害怕,心里却已经开始计划着怎么保住她的孩子们了。 张珠珠听出她的意思,张金金和张银银也吓到了。 张珠珠赶紧道:“娘,你别这么说,咱们先去瞧瞧,咱们家谁都不会有事的。” 张金金和张银银赶紧附和着。 张珠珠心中动容,吴贵娘的脾气,一直是柔弱温和甚至有些胆小的,但她在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情况,便毫不犹豫地就要挡在她的孩子们面前。 这真是与平时一点不一样了,张珠珠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行人匆忙赶过去,吴贵娘立刻就喊了声“当家的”,就跑到张大春前面去了。 在场的人也围了过来。 村长和他媳妇,几个村中族老,还是唯一的郎中四太爷,基本上村里叫得上名姓的,都在这里了。 张珠珠也跑去李弗旁边,不等她问,李弗就道:“人没死,是张二平的媳妇刘氏,半夜三更不知道跑来 第55章 张家没有菩萨 张家村的人,谁也没想到今天会看到这么个场面。 这话的意思,是张二平还不起赌债,就要逼良为娼,这人还是他的媳妇。 这还是男人吗? 这根本都不是人了! 刘氏可是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的啊,还是个好端端的大活人,他怎么就敢呢! 小张屠户埋头不敢言语,他媳妇也鹌鹑似的不说话,显然这夫妻俩是知情的。 张二平则被死死堵住了嘴,免得他在这里胡说八道,污人耳朵。 村长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他一把夺过四太爷的拐杖就朝张二平身上抽过去,骂道:“你爹娘没了,你大哥也是糊涂鬼,今儿我替你爹教训教训你!” 张二平被狠狠抽了几下,几个年轻人忙拦住他,俊郎赶紧把拐杖拿走,还给四太爷,劝道:“爹,您消消气,您别生气。” 这事儿生气也解决不了。 旁边几个长辈也是气得不轻,四太爷重新拄好了拐杖才站稳,叹气道:“我就说呢,他媳妇那脉象不对,我看是把人都打坏了。” 刘氏听见这话,呜呜地哭起来。 刘氏强忍眼泪和羞耻,道:“我也不想做这些不要脸的事情,可他非要逼我,我不听,他就打我,打两个孩子,要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我早就吊死了,我活着干什么!” 她坐在地上,用手拍着地。 吴贵娘道:“你娘家人呢,我记得你娘家有两个哥哥,你怎么不去找他们!” 吴贵娘虽然同情她,但还是很生气。 她已经明白了,这刘氏根本就不是来偷粮食的,她是想偷人。 这里的人,能够拿出钱的,当然就只有张大春了。 且不说张大春有没有这个心思,要是叫人说了闲话,那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 回头张二平就拿这个事情来闹,朝张家讹钱。 到时候你给还是不给? 你给不给,这一身的脏水都是洗不干净的! 家里的孩子,一个个都要被连累,到时候日子怎么过,还活不活了! 多亏了刘氏没有胆量,自己就被这几个稻草人吓晕了。 刘氏听见吴贵娘说起娘家人来,哭着摇头:“没了,都没了。” 张珠珠忽然想起来,说:“她娘家是之前被抓的刘家吧。” 就是之前闹出来的冥婚大案,刘氏娘家 第56章 她实在很会哄人 一场混乱暂时终结,只留下张、李两家收拾残局。 张大春叹了口气,双手抹了把脸,蹲在地上,十分惆怅。 他就想老老实实过日子,别的都不求,怎么就没个消停的。 李启走过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也在他旁边蹲下。 张大春难得没有客气:“唉,这叫什么事情,回头又不知道招惹多少闲话。” 李启道:“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都知道你是什么人,就算旁人不知道,我也知道。” 张大春听见他这么说,眼眶一酸,险些哭出来,他说起往事来。 张大春刚分家买地那会儿,村里就有不少人眼红,那时候就有人跟他借钱,用各种各样的借口。 只是他好心借出去,却是有借无还。 他出去讨,人家就说他小气,没良心,就那么几个钱,还要去讨。 有的还了,有的到现在还不还,好像借钱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年地里粮食熟了的时候,他干不过来,请了村里人帮忙。 这里头自然是有好的,比如张屠户,他尽心尽力地干活。 但也有人胡闹,不是嫌弃张大春给的钱少,就是偷偷把粮食带回自家去,总之那一年乱七八糟的,张大春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张大春和吴贵娘两个人真的是吃够了教训,后面再也不请村里的人干活。 李启认真听着,心中也颇多慨叹。 贪婪和善良生在每个人的心中,稍有不慎,贪婪就要占据上风,人也就失了良心。 “你们来的时候,老张刚走不到一个月,”张大春说着又想哭,“他家几个小子,也是我瞧着长大了,怎么就惹出这么大的祸来!” 张屠户多好的人啊,怎么死了倒不清净了。 李启道:“你想帮他?” 张大春确实动了这个心思,他道:“不是替他还钱,他在外头赌钱,我犯不上这个,恐怕他找些不三不四的人借了钱,回头真叫人打死了怎么办。” 李启心想他在这村里吃了不少亏,到头来还是心善。 “这倒有办法,”李启说,“他回村里,肯定已经走投无路了,恐怕在外面还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情,足够把他送进牢里去。” 把人送进牢里去,给他好好吃些苦头,好歹是能够保住他一条命。 张大春想了想,这倒是个法子。 保住他的命,也算是给张屠户一个交代了。 “得劳烦你啊,李兄。”张大 第57章 善恶有报 张家村半上午来了两个衙役。 张珠珠正提着药和陈宜娘等媳妇婶子们说话,说自家今年是走了霉运,回头要去庙里烧香。 大伙儿都劝慰了张珠珠一番,又说刘氏可怜云云,说的热火朝天的。 看见衙役们的时候,众妇人倒是并不受惊,因为这些人也管收税的事情,年年这个时候都来的。 只是他们没去找村长,走到妇人们面前,拱手道:“劳烦几位嫂子,这张二平是你们张家村的吗?” 妇人们回答:“是啊,在那边住着,大哥,他怎么了?” 还有人扭头看张珠珠。 “你们家告官去了?” 张珠珠忙摇头:“没有没有,我爹和张屠户是朋友,生气归生气,可我爹说了,张二平是小辈,他不跟小辈一般见识。” 衙役笑了:“哟,这小子还在村里为非作歹呢。” 张珠珠摆手:“自家事,自家事,我们不报官的。” 悄悄报官是一回事,宣布报官就是另一回事情了,一般一个人的村民,大家不闹到拿刀子那个地步,是不会报官的。 被大家知道张家去报官,岂不是显得他们小气没肚量。 “这倒不是你们村里告发的,”另一个说,“我们老爷近来着力追查松阳县那些个抢钱偷窃的团伙,这不是抓了其中一个团伙的,这个人受了刑,便一股脑儿吐出好些个,你们村就是这个张二平,你们也回去瞧瞧,看家里丢了什么没有。” 说罢,二人就抓人去了。 众人一阵窃窃私语。 一个大嫂喊了起来:“哎哟,我家昨儿丢了只大公鸡,别是叫那混账鬼给偷走了。” “我家丢了母亲呢!” 还有丢了鸡蛋、丢了鞋垫儿的,都一起着急起来,赶紧回家。 张珠珠心说你们家那公鸡母鸡莫不是私奔去了吧。 没一会儿,村里便热闹起来。 张二平被反手绑着,让两个衙役押着往外头走,一路上村民都在议论。 张珠珠姐妹几个也出来看热闹。 张二平脸色非常难看,不敢喊冤。 虽然最近被抓的团伙里没有他,但张二平也确实做了偷盗打劫之事的。 一个穷途末路的赌徒,他回村里来,是要卖粮食卖地补窟窿的。 他一开始只是想偷张家一点粮食。 谁知道张家人这么难缠,半分不让。 第58章 我跟你说话倒多 李弗带了不少东西回来,送到张珠珠家的时候,张珠珠刚回家。 她手里的篮子装了两个毛绒绒的东西,像有两个黄色的小鸡。 李弗走近一看,不是小鸡,比小鸡大些。 张珠珠道:“是大鹅,现在还小。” 李弗:“养着吃鹅肉?” 他记得上次是从外头买的鹅肉很好吃,炖了一锅,当天就吃完了。 “这可不够塞牙缝的啊,三姑娘。”李弗玩笑道。 今日带了小鹅回来,什么时候才能养大。 张珠珠白了他一眼:“就知道吃,这是我养来看大门的,谁都不许吃。” 昨天村长家的俊郎来拍门,他们一家都被吓到了。 多亏不是坏人,这要是来的什么恶人,他们一家可逃不了。 李弗道:“怎么不养狗,养鹅?” 张珠珠得意笑道:“养狗算什么,村里的小土狗可打不过大鹅。” 现在养狗,也是有分品种的,村里的小土狗聪明忠心,但长得不够高大。 张珠珠也不想费劲去找些厉害的狗,她没那个钱,于是一想,还是养大鹅算了。 大鹅可是著名的战斗力高,养两只来看门,必定保证张家阖家安康。 她说养就养,没犹豫就从村里养鹅的家挑了两只小鹅过来,从小养大的,感情深厚,肯定忠心护主。 李弗倒不清楚这个,他好奇地看着这两只小黄鹅,笑道:“真的假的?” 鹅比狗厉害? 张珠珠道:“那是,等养大你就知道了。” 李弗喃喃说道:“我想吃炖鹅肉了,上回吃的那个不错。” 张珠珠想着他去衙门办事也是辛苦了,说:“可以,铁锅炖大鹅,贴几圈饼子,怎么样?” 李弗的肚子应景地叫了起来,很不体面。 衙门的午饭,李弗心有余悸,没吃两口就逃回来了。 张珠珠哈哈地笑:“等着,给你做碗疙瘩汤。” 她说去就去,李弗将姚玉馨带给她的东西先放下,跟着她往厨房走:“姚姑娘还叫我给你带了封信。” 他把信拿了出来,说:“要我帮你念吗。“ 张珠珠虽读了书,但识字不多,李弗觉得她需要一个读信人。 第59章 这个时候让我去劈柴合适么 转天张大春就后悔说那话了。 一百年? 算了吧,谁爱活谁活,反正他张大春不愿意! 因为今年要多收税,不止粮税,其他税也要增加,还有些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都是从前没听说过的。 不止张大春受不了,但凡是个种地的,谁也受不了。 村里大伙儿议论纷纷,都是苦不堪言,为生计发愁。 可朝廷的命令已经下来了,就是要多收,这个谁也改不了,大伙儿只能含泪吞了这个苦果。 李启得知这个消息,一时怒气攻心。 “大夏开国百年有余,便是有那等糊涂皇帝,可他也是糊涂他自己的,哪里在粮税上下过狠手!” 老百姓吃不饱肚子,这是要出大事的! 李弗刚刚收到友人来信,道:“据说陛下想大修陵寝,国库拿不出钱来。” 国库没钱,就要想办法,也不知道是哪个聪明脑袋,给皇帝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增加赋税。 加了赋税,钱不就来了吗。 这钱来的多容易啊,只要他们一句话,钱哗啦啦地流进了他们的口袋。 至于黎民百姓怎么活,呵,皇帝沉迷女色,最近又找了道士,惦记着炼丹药长生,哪里会想起来。 李启冷笑一声:“修陵寝,哼,再这么下去,他就要像前朝末帝一样,给人挂在城墙上了。” 李弗闻言劝说:“父亲息怒。” 李启一手支着额头,闭眼叹气:“政令是不可能越过内阁发出的,身为朝臣,不能劝谏君主,将这样本不应该有的苦难加在黎民百姓身上,献媚讨好君主,也是无能。” 李启早已经对皇帝失望过许多次了,但他这一次仍然难以接受。 他接着说道:“还有太子,他是享受着万民供奉的,是未来的帝王,竟然也对这样的政令无动于衷,糊涂,真是糊涂!” 李弗的心情也同样十分复杂。 他从前不懂农事,但今年到了张家村,李弗真切知道农事的艰难,对于种地的平民百姓来说,每一粒粮食里都包含他们的血汗。 而皇帝为了一己私欲,就可以随意夺走他们的血汗。 李弗想到这一切,只觉得心中冰冷。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李启叹了口气:“你去吧,为父累了。” 李弗见礼,没再多言。 交了粮税 第60章 做人不能太贪心 李弗指着那一堆被劈开的柴,说:“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事,跟劈柴也是一样的,每日多劈些,用的时候才不发愁,第一次劈不开的,就劈第二次,第三次,总有劈开的时候。” 张珠珠不说,心想这一堆柴,死的不冤枉。 “我为赋税一事忧愁,心绪不佳,可我一介白身,远离朝堂,除了发愁,别无他法,如今经你点拨,便明白了。” 李弗知道,光发愁是没有用的,他应该回去读书、学习,让自己慢慢强大起来,等日后有了找到机会,他的学识有了用武之地,用武之地,才能够厚积薄发,有朝一日救天下人于水火之中。 张珠珠听他一番话,只想说:三郎啊,你想的太多啦。 我让你砍柴,那是因为柴真的需要人砍。 至于为什么看他不高兴了就叫砍柴? 因为李弗不高兴的原因,张珠珠知道,他们父子几个今天中午都没吃几口饭,要知道,平时那盘子都是干净的,今天头一回剩菜。 李启为了给一个平民女子出头,丢了官职,如今赋税骤然增加,他肯定不能接受。 李弗作为他的儿子,又是个有志向的人,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他下午肯定在读书,越读,心情越不好。 他说不定还要怀疑,读书能救天下人吗? 这个时候,当然干是体力活了,比如劈柴,这是最适合的。 李弗说的高深道理,那确实是没有的。 李弗既然这么说了,张珠珠也不会让他失望,拍手赞道:“三郎言之有理,令我敬服。” 张珠珠又道:“你读书耗费精神,想来都恍惚了,与其休息胡思乱想,不如干些体力活,更能清醒。” 李弗随意擦了头上的汗:“三姑娘说的是,我确实觉得好些了。” 张珠珠想到他中午没吃什么,去热了个饼给他。 李弗吃完,去劝慰了同样心情不好的张大春一番,只是效果不尽如人意。 他问张珠珠道:“不知你打算如何劝慰令尊的。” 张珠珠:“我爹这个没法儿劝,除非天上掉金子,不然谁也不能劝慰他,叫他先伤心着吧,这一回还不知道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着。” 赋税都开始加了,以后肯定还会加的更多,这一次熬过去,就当做心理准 第61章 我去吵架,你去不去 “三姑娘,小宝同人打起来了。”李弗径直走进去,跟张珠珠说道。 农忙时节过去,家里就不需要小孩子干活了,现在这群小孩都回来读书了。 张珠珠正在厨房做饭,闻言倒也不着急:“打起来就打起来,没受伤就好。” 哪有小男孩不打架的,张宝宝从前也常同人打,小孩都是过了夜就会忘记的,不要紧。 李弗:“没受伤,我听见有小孩说你大姐的闲话,说她回娘家好几天了都不走,是不是被人休了。” 单是小孩打架,李弗不会特地跟张珠珠说的。 张珠珠这下子正经问了起来:“谁说的闲话,哪家的?” 李弗道:“领头的孩子叫张宽。” 不必李弗再说,张珠珠就知道了:“是二太爷的大重孙,我知道他。” 二太爷人是好的,但到底年纪大了,而且张宽有他爹娘管教,想必是宠爱了些。 李弗看她依旧从容,倒是有些担忧:“你打算怎么办?” 这要是把人孩子打一顿,是不是不太好。 张珠珠无语:“人孩子才九岁,我能去打他吗,我是什么凶神恶煞,想什么呢。” 打周存是一回事,八九岁的孩子不完全晓事,大人说什么,他们才说什么,找他也没用。 李弗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一向是最聪明的,我只想知道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李弗觉得这事不好弄,太过在意,可能显得张家人过于计较,对张宝宝来说也不是好事。 张珠珠道:“我下午去他家,你去不去?” 李弗自然是要去的,他还担心张珠珠吃亏。 下午张珠珠就去敲响了二太爷家的门。 他家四世同堂,倒也和睦美满,二太爷现在跟大儿子一家住在一起。 正好来开门的就是二太爷的孙媳妇,张宽的娘,她看见张珠珠,一下就想起儿子中午说的事情来。 李弗站在张珠珠后头,张宽他娘觉得正好跟李家人说一说呢,张宝宝下手忒狠了,她儿子胳膊上青了一块。 张珠珠冷着脸,一把推开她家大门,她的声音更是冷冽,开门见山地说:“大嫂子,你没有娘家人吧。” 张宽他娘一下子就张珠珠打断了节奏,顿时一头雾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张珠珠接着道:“我大姐姐在她婆家受了气,我爹娘疼她,把她接回家里住,你看了,是不是心 第62章 论吵架的艺术 吵架,当然也是一门艺术了。 张珠珠瞥了李弗一眼,李弗拱手:“还请三姑娘教我。” 张珠珠是个大方人,也不藏着掖着,笑说:“首先,你要明白吵架的目的是什么。” 做所有事情都是这样,理清楚要达到的目标,才能准备相应的手段。 “就拿今天这事来说,你觉得我的目的是什么。”张珠珠问。 李弗思忖片刻,说:“最重要的是平息关于大姐的流言,其次要教训张宽母亲,杀鸡儆猴。” 要让村里的人都闭嘴。 张珠珠点头,李弗又说:“还要让张宽和小宝和好如初。” 张珠珠拍手:“非常对,大致就是这些了。” 她不想让张金金听到闲话,这对她一个出嫁的妇人来说,并不是好事。 张宽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小宝和他关系不错,还常来他家玩耍,见了她们姐妹都大声喊姐姐,非常活泼。 张宽也许是是无意提起了张金金的事情,惹怒了小宝,他不见得有恶意。 所以张珠珠想留住两个小孩珍贵的友情,他们没必要为了大人的闲话闹得不好看。 李弗回想着张珠珠方才吵架的情景。 “你开门见山,言语上先占了上风,又戳破了张宽母亲的心事,这就赢了一半。” 这一招确实很巧妙。 张珠珠道:“对,我要教训她,自然要戳痛她,不能让我姐姐白白听了流言。” 这就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说过闲话的妇人,都是张珠珠口中的长舌妇,是不能好好教导孩子的母亲,这对妇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她们且得受着呢。 张珠珠道:“都是一个村里的,以后还要见面,她们吃了教训,我要是得理不饶人,这不就是得罪了全村的人,我们家还是要在村里做人的,接下来就要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给她们台阶下。” 李弗闻言笑了起来:“对,还得让他们所有人知道,你此举,是为了张宽,为了张家村所有的孩子。” 但凡做长辈的,谁不想小辈更好。 尤其是张二太爷这样,指望村里多出几个读书人的,听到这样的言论,自然认为非常有道理 张珠珠点头:“这就叫上升,我这个吵架,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全 第63章 家不像家 张宝宝平常跟张宽关系挺好的,他们一群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关系都还不错,张宽和张宝宝平时是一边的。 白天大家习字后休息的时候,张宽突然问起张金金的事情,他最近听他娘和婶婶们,张金金要被夫家给休了。 张宝宝一听这话,自然非常生气,俩人吵了两句,然后就打了起来。 张珠珠道:“是啊,给你报仇去了,我看看伤在哪,还疼不疼?” 小孩儿手里没分寸,万一伤的厉害就不好了。 张宝宝捂着自己的胸口,嘿嘿笑道:“我都八岁了,男女授受不亲。” 他从前还会光着身子在家跑来跑去,现在都不肯给张珠珠看了。 张珠珠对他的要求表示尊重,张宝宝又说:“三哥给我看过了,说就是磕青了点,给我擦了药油,我再擦两回就好了。” 他说的自然是李弗。 张珠珠点头:“那是该谢谢他。” 李弗的药,那肯定是好东西。 张宝宝:“我谢过了,三哥还教我,说以后不能打架,看见别人打架,也要跑得远远的。” 张珠珠:“那你好好记住了。” 张宝宝点头如捣蒜,迫不及待就跟张宝宝说了自己才学来的话:“我记住了,这叫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张珠珠听了这话很同意。 现在的医疗水平实在不怎么样,一场风寒都有可能带走一条人命,更别说打架斗殴了,万一脏器受了伤,万一留下残疾,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张珠珠摸摸他的头:“以后再听到什么闲话,回来跟家里人,大家一起想办法。” 张宝宝乖乖道:“嗯,我知道了。” 张珠珠起身:“今晚上都做你喜欢吃的。” 张宝宝顿时高兴起来,跟着张珠珠到厨房,帮忙烧起火来了。 后面几天,张家村果然没什么闲话了,谁也不想被张珠珠当头问一句“你是不是没有娘家了”。 这话挺扎心的,因为好多妇人出嫁之后,她们就真的没有娘家了。 刘豆豆在张家住了几天,偶尔跟张银银拌嘴几句,倒也没什么,只是她想回家了。 张金金道:“爹和你大哥再过几天就该回来了,再等一等吧。” 那一家子亲戚,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防不胜防的。 刘豆豆有点犹豫,张金金安慰她:“在家里,你表姐还要跟你吵架, 第64章 这是他的本分 刘家两儿一女,刘豆豆也是他家受宠的小姑娘,要不然这小姑娘哪儿敢跟嫁进来的大嫂子闹别扭。 这会儿刘斌听说那个表弟扒拉他妹妹的窗户,都快气疯了。 好心收留姑姑一家,怎么还引狼入室了! 张金金边追边喊道:“你干什么去,我虽看见了,可我说了,人也不信,咱们想别的法子!” 刘斌怒道:“想什么法子,我直接把他打死了事!” 张金金道:“行啊,你去把人打死,衙门把你抓走,把你的头砍掉,我以后守寡,你看怎么样!” 听见这话,刘斌站在了张家大门口。 张金金赶紧追上去,拉着他的手,小声道:“我也是偶尔起夜才见了这事儿,悄悄问过豆豆,她什么都不知道,我第二天就找了由头,跟姑姑吵了一架,把豆豆带到我家来了,就是为了她的名声,这事也得想法子周全了,绝对不能闹大。” 这样的事情,就是要瞒得死死的。 刘斌赶路,本来就很疲累,这会儿又发了一通脾气,一时绝对胸口发闷。 “真是多谢你了,金金,”刘斌叹气,“不然真是害了豆豆一辈子。” 张金金为了护着他妹妹,必定是没少被人说闲话的,不管什么缘由,跟长辈吵架,在外人看来,就是不贤不孝。 张金金温言软语的:“我是当大嫂的,合该护着她,咱们俩是夫妻,你跟我说这话,就太见外了。” 刘斌紧紧握着她的手,心中动容。 张金金把他拉回了饭桌前,桌子上已经摆了他的碗筷。 刘豆豆看过了大哥,已经专心吃饭去了,跟张银银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个女孩儿笑得挺开心。 刘斌心中宽慰,说道:“豆豆不懂事,真是打扰了。” 吴贵娘道:“怎么不懂事了,成日在家里干活呢,是个好孩子,你当哥哥的,可不兴这样说妹妹。” 刘豆豆:“就是就是,我还跟珠珠学了做饭呢,还识字了。” 张珠珠:“对,都学得很好。” 刘斌忙道:“是,是,我说错了。” 一家人吃过了饭,又等刘斌休息好,便说起这件事情来。 刘斌道:“本来说是接金金和我妹妹回去的,眼下出了这 第65章“弗”为何意 张金金的公公,刘斌的爹,在松阳县开了个粮铺。 这个铺子,是他多年辛苦,白手起家开起来的,他为人是非常精明的。 收留没了丈夫的妹妹和侄子侄女是一回事,但他可没有打算跟妹妹家结亲,他要找门当户对的当亲家。 刘斌给他去了封信,说了他姑姑的打算。 他那姑姑明显是想跟刘家结亲,儿子女儿齐上阵,能成一个算一个。 张金金及时带走了刘豆豆,结果刘家二郎是个不聪明的,已经落到姑姑那女儿手里了。 刘父自是不能容忍的,刘斌只要将事情说出去,剩下的,他爹自然是会处置好的,不用他们夫妻俩出头。 张金金在屋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她看上有些累,对张珠珠说道:“唉,嫁了人,说话做事都不由我,得由着人家。” 张珠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张金金并不用她开解,很快自己就想开了,说:“我就盼着赶紧生个孩子,这样旁人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虽然姑姑一家子难缠,但张金金想,到底是自己根基太浅,但凡生个孩子,那谁也不能够挑她的理! 张珠珠劝道:“姐姐,你也别太心急,这事急不得。” 张金金皱眉:“你说的也是,只是我看人家都是嫁过去一两个就有了,偏我好几个月没动静。”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在担忧了。 这时候吴贵娘在外头喊了一声,张金金便也不说那些话了,省得她娘听见了也要跟着担心。 吴贵娘进了门,帮着一起收拾,说:“你公公婆婆一起来了,可是给足了你脸面,这下子谁也挑不出理了。” 母女俩凑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张金金便要走了。 吴贵娘又是满脸担忧,目送张金金跟着刘家人离开,她再次感叹:“唉,我怎么生你们不是儿子。” 她总是在跟自己的女儿分别,下回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总是要操心女儿在刘家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受委屈。 张大春道:“行了,咱们不说这些。” 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女儿就是女儿,张大春回头看看两个女儿,随口说:“想是我们俩上辈子欠了债,当还债就是了。” 吴贵娘闻言应了一声,可不是吗,辛辛苦苦照顾十几年,最后嫁到别 第66章 辅导练字,鸡飞狗跳 猜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张珠珠才识字不久,很多字都只知道读音,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在李弗看来是这样的。 张珠珠瞥了李弗一眼,随后收回眼神,然后提笔在纸上写下两个一点不美观的墨字。 “矫正”。 笑话,张珠珠她可是上过十几年语文课的,怎么会不知道“弗”是什么意思? 李弗还敢叫她猜,小看她? “伯伯为你们兄弟三人起名,还能看到他那几年的心境如何,”张珠珠说道,“到你这里,我猜伯父当时正好升官,心存澄清天下之志。” 李朴和李竹这两个名字都更直白,张珠珠道:“你两个哥哥的名字,估计是伯伯为提醒他自己,不要被一时的荣华富贵迷了眼,要牢记初心,要正直,不能跟旁人同流合污。” 李弗的名字稍微绕了一点,“弗”的本意是矫正,但一般用的都是“不”这个意思,表示拒绝。 李弗听了,并没有如张珠珠所愿露出目瞪口呆的样子,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张珠珠道:“我说错了?” 这是什么眼神。 李弗:“没有,你说的很对,我出生那年,父亲修完国史,荣升四品,在吏部做事,有了实职,入阁有望。” 本朝没有丞相,但有内阁,入内阁才能真正接触到朝廷的权力中心。 李启当时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在林文婴生下他的第三个儿子之后,便为儿子起名“李弗”,表达了自己的志向。 张珠珠猜不到很正常,因为李弗教她认字的时候也不会仔细解释很多,他打算教张珠珠一些文章,字在文中,意思更好体现,比死记硬背要好。 但是张珠珠说的一点都不错,这就很让李弗怀疑了。 张珠珠也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张珠珠喝了口水,很快镇定下来,说:“啊,想是我比较聪明,一猜就准。” 李弗看她连敷衍自己都不肯了,无语道:“这是你聪明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吗。” 人能够平白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吗? 这见鬼得很啊。 张珠珠眼看着是说不清楚了,索性摆烂,直接道:“不是同你说过,我,张珠珠,生而知之。” 李弗是不相信 第67章 我们是朋友 张珠珠接连两天都躲着李弗走。 她认为自己的练字大业已经完成了,她的字是能够认出来的,如此足矣。 但李弗并不这样认为,他要求高。 这日张珠珠在厨房被逮住了,扭头就要走,李弗道:“你上哪儿去。” 张珠珠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啊,我哪儿都不去,我做饭。” 李弗把她堵在厨房,看着她和若无其事的样子,有些无奈:“三姑娘,你该练字了。” 张珠珠:“我已经练好了。” 李弗想想她写的那些字,痛心疾首道:“三姑娘,你不能如此。” 他像个抓住逃跑学生的老师,苦口婆心道:“三姑娘天资聪颖,练字于你来说,只不过很简单的小事而已,何必中途放弃。” 张珠珠那一手字,李弗真的看不下去,他不能忍。 张珠珠:“谢谢你夸我。” 李弗的眼睛亮了亮,张珠珠:“但是……” 李弗:“没有但是,三姑娘,你都练了这么多天了,现在放弃,也太可惜了。” 李弗在心中劝慰自己,他日后要做的艰难事情还有很多,若是连劝服张珠珠都不能,那日后还能成什么大事。 张珠珠看他这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这又是何苦,我不练字,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弗:“于我来说,就是大事。” 他很想亲自教张珠珠些东西,张珠珠总是像天上的风筝一般,而李弗手里没有能够牵住她的线。 张珠珠往后退了一步:“可是你太凶了。” 张珠珠确实不太想天天练了。 这天底下,但凡牵扯上“学习、赚钱”这两个词的东西,就没有不辛苦的。 张珠珠是条只想躺平的咸鱼。 李弗一愣,说:“我凶吗。” 他没有吧。 张珠珠道:“跟我来。” 她说完,便往外头走,李弗跟了上去,两人在学生读书的几间屋子前停下。 里头,李竹正在点名让学生背书。 很简短的文章,但是学生们背的乱七八糟的。 李竹把手里的棍子往桌子上敲,大声道:“错了,错了,昨天不是跟你们解释过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怎么今天又忘记了。” 学生:“对不起,先生。” 下一个再背,又是磕磕绊绊的。 李竹的声音又抬高了一个八度:“不是这么断句的,不要这么断句!” 学生脖子一缩,眼眶一红,哭了起来。 “不许哭,哭什么!”李竹呵斥道。 李竹接 第68章 李弗身边没有伺候茶水的人 李家来了客人,是李启在京城的朋友。 这家人打算回老家,路过松阳县,又遇上八月十五,索性便来找李启,这会儿一家子十几口人都在李家,十分热闹。 张珠珠今日并不去李家做饭,她烤了月饼,要托人往城里送。 张大春尝了一小块月饼,皱眉道:“你这是打死卖糖的了!” 张珠珠笑道:“好吃就行了,今天晚上咱们在院子里烤肉,就烤兔子吧。” 张大春哈哈笑了:“八月十五你烤兔子,你叫月宫里的嫦娥娘娘怎么看?” 张珠珠一本正经地说:“嫦娥娘娘在月宫里多无聊啊,兔子一窝生好些个,娘娘她肯定要学了我烤兔子的手艺去,叫吴刚伐些桂木,两个人一起烤兔子吃,好消解寂寞。” 张大春笑的停不下来,这丫头不知道成天在想什么,什么都和吃的脱不开关系。 吴贵娘走进来,道:“你们父女两个说什么话,笑得这么大声,我当你捡到钱了。” 张珠珠便将笑话又说了一遍,这回吴贵娘也跟着笑起来。 张珠珠心想,嫦娥也算是人生赢家了。 长生不老,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月亮,养了一堆兔子玩儿,月宫里还有个砍桂树的男人。 吴贵娘笑罢了道:“行了行了,别胡说八道,你那月饼装好没有,外头人等着呢。” 张珠珠把包好的月饼递给她,吴贵娘道:“一个送去县衙给姚姑娘,一个给你姐姐,是吧?” 张珠珠:“对,都是一样的。” 吴贵娘闻言便出去了,张大春也一起去了,他还想让人给大女儿捎两句话。 张珠珠休息一会儿,李弗过来了。 他见了张珠珠,说道:“书房叫人占去了……” 张珠珠立刻高兴起来:“那挺……那我是不是不能练字了?” 那可太好了。 李弗看她变脸快的,无奈道:“一会儿我把纸笔给你送过来。” 张珠珠的脸立刻垮了下去:“大过节的,小孩儿都不去学堂了,我就不配休息两天吗。” 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干活的。 李弗也不是要逼迫她,只是这个人,你一撒手,之前就全都白干了。 “半张吧,这两天练 第69章 听见算盘响了吗 林文婴没想到她打的这个主意,捎带着看了季家的嫡女一眼。 季太太忙说:“我这丫头还小,身体又不好,想多留几年,到时候咱们再商量。” 要是李三郎真如丈夫所说,过两年有了出息,她到时候再将女儿嫁过来,要是没有,那也不能怪她重新给她女儿找个更好的夫家。 至于这个庶女? 呵呵,不过是一个庶女罢了,能替自己亲生的女儿探路,留在闻名京城的李三郎身边,是这小贱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 她应该跪谢自己。 林文婴多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思。 林文婴首先感觉到的是荒唐。 对,就是荒唐,然后则是屈辱。 林家是百年的世家,高门大户,她嫁给李启,都是低嫁,如今一个没门没户的妇人,居然这样明目张胆地侮辱她,侮辱她的三郎。 季太太想用区区一个庶女,就绑住她的儿子。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林文婴笑出了声来。 季太太以为她是高兴地笑出了声来,也跟着笑起来。 但林文婴的笑容戛然而止,她随意地瞥了季太太一眼,眼中全是季太太看不分明的意味,说道:“如意,季太太舟车劳顿,想是累糊涂了,你送季太太去收拾好的空房间休息。” 省得这妇人脑袋不清醒,净说些见鬼的话。 周如意笑盈盈地站起来,道:“母亲和大嫂只管去休息,我来安排季太太和两位姑娘。” 赵萍起身,要上去扶林文婴。 她看出林文婴是生气了。 林文婴无奈道:“你自己且小心些。” 赵萍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她怀的第三胎,并不觉得辛苦,笑道:“娘别生气,我说话总是不中听,叫您心烦了。” 林文婴闻言,看着她有些惊讶。 因赵萍这话挺有意思的,她这是在指桑骂槐呢,虽然说并不高明,但比之从前沉默寡言木讷的赵萍,已经是非常有长进了。 季太太听见这话,果然不高兴,但这是在人间家里做客,而且林文婴便是堕入了这乡野之中,那几十年养尊处优出来的气派也是能够镇住人的。 林文婴道:“行了,回去吧,若在家闷得慌,只管出门去找人说话,跟从前一般。” 赵萍点 第70章 她真的听不懂吗 他的好事? 他有什么好事,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李弗道:“还请二嫂细说。” 周如意便也不再卖关子了,笑着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李弗听完,除了无语之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简直就是离谱。 他道:“我看这样的客人不能留,还是及早打发了才好。” 周如意笑道:“那就是你的事情了,三郎啊,自己想办法吧,二嫂帮不了你。” 李弗:“我算是白给你们带孩子了。” 周如意理直气壮:“你不是孩子们的亲叔叔吗,叔叔可不是白叫的。” 李弗自己的麻烦,就让他自己去处理吧,周如意离开京城许久,实在很想好好看个热闹呢。 李弗回去坐下,想起他二哥先说的有事情要落到他头上,二嫂又说好事将近,这夫妻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打哑谜。 他看了李竹一眼,低声道:“二嫂方才来寻我,交代了我些事情,不许我跟旁人说,二哥想知道吗。” 李竹哼了一声:“少诈我,我想知道,回去问你二嫂就是了。” 果然是个没成亲的傻子,夫妻可比兄弟亲近多了,他和如意什么时候不是无话不说啊。 见他不上当,李弗也没办法,索性直接问道:“二嫂说我好事将近,是什么意思?” 李竹道:“你一向聪明,怎么这时候犯傻,男人的好事,还能有什么?” 李弗随后反应过来,有些不相信。 男人的好事,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不是前者,那就是后者了。 季裕带了两个女儿在身边,李弗倒是知道的,只是李家现在落魄成这个样子了,季家夫妻还想把女儿嫁给他? 有这么当爹的吗? 什么样的爹舍得把女儿留在这穷乡僻壤? 当然了,李弗自己觉得张家村很好,只是旁人肯定会这么想的。 可若是留下这个女儿,能跟京城的李家攀上关系,或许也值得。 李弗看着正跟父亲推杯换盏的季裕,寻了个借口,起身出去了。 他也没去别处,直接去找了母亲。 林文婴看见他过来:“你知道了?” 李弗:“嗯,怕母亲生气,来看看您。” 他了解自己的母亲,季家这时候想说亲,林文婴不会高兴,反而会生气。 第71章 中秋佳节 他观察了一下,发现张珠珠不像是在开玩笑。 李弗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张珠珠平时三郎长三郎短的调笑他,跟个钓鱼的似的,现在他这个三郎咬住钩了,张珠珠却好像忘了她手里的鱼竿。 张珠珠真的忘了吗? 当然是没有的。 但是李弗这样近乎直白的言辞,张珠珠也没办法应对。 什么叫人菜瘾大? 这说的就是张珠珠啊。 她成日里看着人家男孩儿长得好看,就忍不住要逗弄他,可现在李弗要来真的了,张珠珠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毕竟只是见过猪跑,没有真吃过猪肉,这会儿也抓瞎呢。 李弗态度认真了些,说道:“三姑娘,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张珠珠不该听不懂的。 张珠珠侧过头看他,甜甜的笑:“哦,那是我误会你的意思了,不好意思啊。” 李弗被她笑得心肝儿颤,哪里忍心逮着她追问,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珠珠看他不打算再问,松了口气:“快吃吧,吃完我要弄那几只兔子,晚上祭拜嫦娥娘娘,不知道她喜欢吃兔肉么。” 李弗:“……你就不要为难嫦娥娘娘了。” 拿烤兔子肉祭拜嫦娥,她可真想得出来。 张珠珠只笑,不说话。 吃过饭,李弗就主动承担了重活,其他问题,只能再寻时机问张珠珠了。 也许是女孩子内向,不愿承认,这也正常。 李弗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他真的很不希望张珠珠再冒出什么奇妙的想法,他不一定承受得住。 世事多艰难,不能着急。 李家那边,季太太拐弯抹角问了半天,想知道李弗去哪里了,她叫婢女在李家这巴掌大的地方找了一圈,只看见李家大郎和二郎了,却是不见那传闻中的李三郎。 林文婴随意找着借口,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李弗。 季太太没办法,直接道:“三郎闻名京城,可惜我从前无缘得见,不知道今日是否有幸看上一眼。” 林文婴故作惊讶道:“如意,你三弟不在家?” 周如意道:“是吗,大约是外头了,没回来呢。” 季太太憋了一肚子气,拉着女儿走了。 季婷一跺脚,说道:“娘,我看这李三郎也就是个见不得人的,什么传言,我看都是假的,你问问爹什么时候走,我不想在这破烂村子里住了。” 季太太赶紧安慰女儿一番:“娘打发人去村里找, 第72章 她明白了什么叫“月是故乡明” 这一顿烧烤吃到了大半夜,大家都吃得很高兴,欢笑声都没有断过。 连最矜持的林文婴都喝醉了酒,拉着吴贵娘的手说个不停,说她从前根本不敢这样放纵,不然就要被家族说她不够贤惠。 吴贵娘震惊:“天爷啊,你这样的都不算贤惠?” “不算,”林文婴摆手,“我家老爷没有纳妾,没有庶子,只有我生的三个儿子,她们笑话我善妒。” 吴贵娘:“她们胡说八道。” 三个儿子都还不够吗,吴贵娘心想,自己要是能生三个儿子,她都敢指着婆婆骂了。 林文婴:“对,叫她们滚,全部滚。” 她够贤惠的了! 周如意看着骂脏话的婆婆,觉得今日真是开了眼界,也不知道婆婆明天睁开眼睛,还有没有脸见他们一家人。 李启趁着醉酒做了几首诗词,张大春听不大懂,在一旁叫好。 月上中天,众人累得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李弗将醉酒的父母兄长护送回去,怀里还搂着一个孩子。 安置好一家人,李弗独自站在院里,月光洒下一片朦胧纱雾,纱雾后面,是张珠珠悲伤的眼睛。 他重新出去了,李弗没注意到身后被婢女叫起来看他的季婷。 张珠珠看着满院狼藉,也无心收拾。 方才的热闹暂时压下了她心中伤怀,但看着空空的院子,张珠珠的心又难受起来。 她以为自己喝了那么多酒,就能够睡着了。 可她已经喝醉了,还是睡不着。 张珠珠长长叹了口气,往外面走去。 这个家还不错,但是她真的、真的非常想念她曾经的家。 在她从前那个家里,张珠珠不懂什么叫“月是故乡明”,因为全世界的月亮都是同一轮。 而且她就算远在千里之外,也能够在一日里回到家中。 但她现在真真正正明白了这一句诗的意思。 大夏朝,松阳县,张家村的明月或许足够美丽,但它远远不能代替张珠珠的故乡的那一轮明月。 她真的、真的好难受,悲伤和无助将她的心淹没。 她再也看不到,再也回不去了。 张珠珠走在月色中,追赶上来的李弗,听到了她悲痛难忍的哭声,像是隐忍了许久。 李弗上前,拉住了她的袖子。 “珠珠。” 李弗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 不是三姑娘,也不是妹妹。 张珠珠含泪回过头,李弗见她如此,眼中也忍不住漫上湿意。 在知道自 第73章 三郎你这不行啊 季婷哪受得了人这么说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珠珠:“你聋了吗,没听到我刚才跟你说话。” 婢女才说出口的话,现在就被还了回去。 张珠珠脾气秉性都是很好的,但有人想欺负她,不管是言语还是行动,那都不可以。 受什么都不能受气,女人受气会得病的。 本来医疗技术就不先进,再得了病,那太不值得了。 季婷更不是个能忍的,对婢女喊道:“去,按住她,打她的嘴!” 婢女为难,这又不是在自己家里,人家也不是季家的婢女,怎么能够随便打骂。 见婢女不动,季婷更生气,直接打了婢女一巴掌。 季娥忙上去拉她:“妹妹,你别这样。” 季婷又回手去推季娥。 张珠珠都怀疑这小女孩儿是不是有狂躁症了,这也太凶了,她赶紧护着赵萍往后退。 赵萍看得直皱眉头,哪里在有在别人家里这样撒泼的女孩儿。 厨房里闹成一团,很快人都过来了。 季太太和林文婴差不多同时过来。 林文婴昨夜宿醉,今早儿是硬撑着起来的,这会儿脸色不大好,头也疼,听见吵闹声,更是心烦。 她冷着脸呵斥道:“吵什么,闭嘴!” 季婷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往母亲怀里躲。 季太太搂着女儿,狠狠瞪了季娥一眼,季娥不敢吱声。 等安静下来,林文婴才道:“怎么了?” 季婷眼珠子一转,嘤嘤哭泣道:“娘,伯母,有人欺负我。” 她直接告起状来。 赵萍忙说道:“你别胡说,是你欺负人。” 季太太还想问婢女是怎么回事,林文婴看都不看季婷一眼,说道:“既如此,想是我家庙小,搁不下你这尊大佛,正好天光大亮,萍娘,三姑娘,你们两个帮我送客。” 笑话,林文婴能被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 季太太真是有什么话都吞回肚子里去了,忙说:“小孩子吵闹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季婷见林文婴不吃她这一套,一时没了办法,一般她这样,她娘可都是认定她受委屈了,会处罚人的。 她也怕真的被赶出去,她昨夜见了李弗念念不忘的,一大早起来也是想再跟李弗说几句话的。 “伯娘,您别生气,”季婷装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您家里的婢女,我请她给我做饭,她说、她说她不给蠢人做饭,她先骂我的。” 林文婴心说就张珠珠这样的,你好声 第74章 他马上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正如季婷所言,她爹季裕和她娘季太太正打算帮女儿提亲。 季裕道:“李贤弟,你我是旧交,我就直说了。” 李启道:“请讲。” 林文婴咳了一声,先说:“你是要说,把你大些的女儿给我家三郎留下,待日后李家翻身,再娶你那嫡女吗。” 季太太惊讶地看了林文婴一眼,没想到她会直接说出来。 她忙说道:“没有,没有。” 季裕顿时说不出话了,震惊地看着妻子。 这件事情,他是真不知道。 李三郎名扬京城,李家是京中大族,他做官也不少年头了,可他没有根基,怎么会出这样糊涂的主意。 李启笑道:“若是如此,那便罢了,你们家两个姑娘都是好的,只是李家如今窝在这小地方,实在没有前途,就不耽误你家孩子了。” 季裕心说怪不得昨晚上人一家子都出门去了。 这能不走吗? 就他妻子这般做派,哪里是来结亲的,这是来结仇的啊! 李启还能笑得出来,这真是人家好修养。 林文婴接着说道:“姐妹二人,我们三郎当真没有这个福气。” 季裕忙说道:“我绝无此意,贤伉俪误会了。” 跟他妻子不一样,季裕实打实是个聪明人,这夫妻两个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知道再多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他后悔啊。 当年急着留在京城,一时情急娶了他顶头上司的女儿。 他一时得到了帮助,带来的却是长久的麻烦。 现在想想,当年要是被外放,说不定他在地方上能有实权呢,可惜悔之晚矣。 季裕道:“这两日多谢二位招待,就不打扰了。” 他要告辞了。 李启:“无妨,你我是故交,不必说这许多。” 林文婴夫妻俩也站了起来,送他们出去。 季太太都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跟着丈夫一起去收拾东西了。 等进了屋里,季太太道:“怎么回事,这就要走了,婷儿还等着咱们的好消息呢。” 季裕从前还会因她的所为大发雷霆,但这么些年下来,季裕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些事情了,他只道:“收拾东西,回乡吧。” 季太太还想再问,但丈夫脸色实在不好,她只能低声应了,出去吩咐人收拾东西,套上马车。 李弗和张珠珠正在 第75章 张珠珠她跑了 李弗年轻,身体也好,没两天病就好全了。 只是这天,张珠珠迟迟没有现身,李弗只得叫来了张宝宝。 张宝宝说道:“我二姐和三姐今天一早就去松阳县了,二姐去大姐家里,三姐去县衙找姚姑娘玩儿去了,三哥你要找我三姐?” 李弗震惊:“她跑了……” 不是说好了吗,怎么事到临头人却跑了! 这像话吗? 李弗:“姚姑娘喊她去的?” 张宝宝摇头:“不是,我姐姐自己要去的,说好些天不见姚姑娘了,想她,三哥你找我三姐有什么事情。” 李弗经常搞不清楚张珠珠的心思,她就像个谜团一样,让人难以捉摸。 李弗蹙眉,他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奈和疑惑。 张宝宝接着说:“我姐姐走得可着急了,早饭都没吃。” 李弗深吸一口气,摸摸他的头:“你姐姐还说什么了?” 张宝宝:“没有了。” 李弗叫他回去读书,然后就往外走。 不管怎么样,今日他都是要把话说清楚的,他要弄明白,张珠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是因着季家姐妹的事情不高兴? 还是为了别的。 李弗自信不管是什么问题,他都可以处置好,他和珠珠之间,应该没有太为难的事情。 李弗愿意为她退让。 张珠珠这会儿正在水月庵里,她过去的时候,姚玉馨正要出门,两人便一起去了。 姚玉馨见了她十分高兴:“哎呀,你也不打声招呼就来了。” 张珠珠拉着她的手:“姐姐这是嫌弃我了?” 姚玉馨掐她的脸,哈哈笑道:“胡说,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我巴不得你天天来找我呢。” 张珠珠靠在她身上,长长叹了口气。 姚玉馨少见她这模样,询问道:“怎么叹气了,有什么事情只管和我说,姐姐给你想法子。” 张珠珠心想我这是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谁也救不了我。 她真的害怕了。 昨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李弗要来跟她把话说清楚了,张珠珠就心情复杂。 姚玉馨:“怎么,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我猜猜看。” 张珠珠看着她。 姚玉馨装模作样抬起手掐算了几下,道:“我看你面泛桃花,想是为情所困。” 张珠珠惊讶。 姚玉馨看她这样,道:“就咱们这个岁数,吃喝不愁的,还能为什 第76章 我的承诺无法安慰你 李弗听她喊“三郎”,面色稍霁。 张珠珠停顿了一下:“要不你先说吧。” 李弗愣了一下,随后苦笑,道:“我已经知道结果了,现在想听你说说理由。” 他哪里做的还不够好吗? 李弗可以改,只要她说出来。 张珠珠默默又给李弗加分,加在情绪稳定上。 毕竟是年轻人,她以为李弗追过来,就算不大吵大闹,李弗也肯定要指责她几句的。 但李弗居然没有,他还能冷静地跟自己交流,可见他是能够控制情绪的。 张珠珠道:“倒不是你的错,说起来问题在我身上。” 李弗蹙眉,但是没有打断她。 张珠珠便接着说:“你应当是看出来了,我跟旁人不太一样,是吧。” 李弗:“是。” 这一点李弗早看出来了。 “这是什么缘由,我不好跟你解释。”张珠珠说。 李弗道:“这不必解释。” 张珠珠是什么模样,李弗知道,至于缘由,他不是很在乎,他现在需要一个好的结果。 这个结果,不仅对自己好,而且还得对张珠珠好。 他要的是张珠珠心甘情愿。 李弗确实受到了打击,但他想要得到的东西,绝不会轻易放弃。 张珠珠对自己心软,对自己有感情,这是李弗能够感觉到的,但她同时也有怀疑和不安,所以她选择逃避。 李弗可以理解她。 张珠珠的疑惑、顾虑、恐惧,他愿意全盘接受,然后设法解决。 李弗又说:“问题也不是在你身上。” 张珠珠听见他这么说,笑道:“你待我,倒是很宽容啊。” 李弗闻言,露出了点伤心委屈的样子,随后又很快遮掩过去,说:“我做的远远不够。” 张珠珠听他这样说,颇觉意外。 她一直认为李弗是个骄傲的少年人,他在情感上应该也是骄傲的,但现在李弗却谦虚起来了。 张珠珠头一次觉得自己可能对李弗认识不足。 张珠珠认真地看着他,说:“那我开门见山,不说哄人的话了。” 李弗又委屈起来,都不肯哄他了吗。 “你说。”李弗道。 张珠珠:“我不想嫁给你。” 李弗面露悲伤:“珠珠,我知道结果了,我想知道缘由。” 这话就不要再强调了,他真的会伤心的。 张珠珠道:“理由就是我害怕。” “你 第77章 你怎么像个纨绔一样 张珠珠说的这些问题,几乎是无法解决的。 但人是活的,是会变通的,是会处理问题的,总不能遇上艰难的问题,就躺下说算了。 张珠珠虽然有许多疑惑和顾虑,但是谈恋爱谁不想呢,还是跟李弗这个超出一般水平的翩翩少年郎。 张珠珠真的很难拒绝他,所以也不咸鱼了。 她看了李弗一会儿,说:“我这个法子,就是咱们只说眼前的事情,不往长久处打算。” 听她说了这话,李弗有些迷惑,示意她继续解释。 张珠珠笑道:“啊,就是字面意思,我们俩私底下往来,做一对有情人,不叫旁人知道,不跟家里说,咱们俩好就行了。” 李弗更加迷惑。 “我们现在做有情人,但是到了年纪,还是要成婚的。” 张珠珠摇头:“那不一定的,三郎,我们俩都很年轻,现在做有情人,那是现在的事情,也许我们做着做着,就觉得彼此不合适了,你或者我,又看上了其他人,这时候就要分开。” “要是叫人知道了,还让父母定了婚约,那到时候我们就成了一对怨偶,不叫人知道,到时候好聚好散也方便,是吧。” “当然了,要是到时候咱们俩还相好,那再就说成婚的事情。” 张珠珠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咱们俩谈恋爱,先快乐快乐,至于以后,管他天翻地覆呢。 但是这种思维,跟当下的社会环境是完全相悖的。 现在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多男女婚前都不见面的。 比如张金金,她跟刘斌见面的时候,两个人是站在路两边,远远看了一眼,父母觉得两家合适,就把婚事定下来了。 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情。 张珠珠把她和李弗单独拎了出来,当成了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李弗知道她的意思了,脸色实在不是很好:“珠珠,你这话很没有道理,什么叫好聚好散,我没打算跟你散。”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他这样唐突地跟张珠珠见面、说明,期盼的就是天长地久,白首不相离。 就是他二哥李竹和二嫂周如意,两个人看对了眼,也是求着家里相看的。 怎么到了张珠珠这里,就有了这样的说法。 “没有这样的事情,”李 第78章 谁不想将明月揽入怀中 张珠珠跟李弗谈过,心里顿时轻松许多。 这才是谈恋爱的正确打开方式,说婚姻这个噩梦话题干什么呢,谈恋爱才是最快乐的。 姚县令看见张珠珠独自出来,道:“李贤弟呢?” 张珠珠:“他在里头考虑。” 姚县令便进去了,姚玉馨把张珠珠拉过来,说道:“你们都说什么了,这么久。” 张珠珠笑道:“也没什么,我们有些事情意见不统一,现在我已经说服他了。” 李弗没有不被说服的理由,张珠珠很自信的。 姚玉馨不细问,她拉着张珠珠到一旁,说:“妹妹,我跟你说说我的事情吧。” 张珠珠也认真起来:“你说。” 姚玉馨道:“说起来倒也简单,我自小跟邻居家的男孩子一起长大,后来定亲,也算是青梅竹马,他跟哥哥都中了进士,然后……” 然后就是那人被某位大人看中,当了人家的女婿,抛弃了青梅竹马的姚玉馨。 姚玉馨说道:“他皮相极好,平日里对我温言细语,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唉,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李弗是很好的,姚玉馨并不想给自己的妹妹泼冷水,但是她希望她谨慎些。 姚玉馨真的受了很大的伤害,她不明白,人和人的感情为什么能够这么脆弱。 她的眼圈红了:“我四五岁上的时候,追在他身后喊他哥哥,他拉着我的手去看鱼,我生病的时候他比我还难受,我……” 姚玉馨靠在张珠珠怀里,低声呜咽起来。 她真的很伤心,就算是现在说起来,也还是很伤心。 “我不哭,我不该哭的。”姚玉馨擦着眼泪说。 她不能哭,如爹娘和哥哥看见,一定会担心的,那样的人,不配她的眼泪。 张珠珠搂着她:“我知道姐姐要说什么,人心易变。” 姚玉馨点头。 张珠珠帮她擦了眼泪,说:“想哭就哭,这有什么要紧的,到底是十几年的感情,人非草木,怎么会不心痛。” 姚玉馨听到这话,又哭了起来。 “你不是为旁人哭,是为你自己哭。”张珠珠轻轻拍她的后背。 “人心易变,我 第79章 我的难处,你们都不知道 张珠珠心情好,看见厨房的食材多,一高兴就多做了几道菜。 李弗给她扇扇子,说:“可以了,可以了,太辛苦了。” 张珠珠:“还好,我高兴。” 李弗:“是因为我吗。” 张珠珠侧过头看他:“是啊,你现在是我的有情人。” 虽说这很不矜持,但李弗听了真的很高兴,忍不住嘴角上扬。 只可惜他们说好了,这事不能让更多人知道,不然李弗恨不得逢人就说。 他真的很期待那一日。 张珠珠做好菜,跟姚玉馨说道:“姐姐,我想分出些菜,给我大姐姐家送去。” 姚玉馨立刻喊来了一个侍女,叫装了三个食盒,给侍女道:“你送过去,就说是县衙里的姚姑娘心里惦记救过她的姐姐,给送了吃食过去,说大声些,知道吗。” 侍女应下,姚玉馨不放心,还叫侍女学了一遍,这才叫人去了。 张珠珠知道她的好意:“多谢。” 姚玉馨是松阳县县令的妹妹,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她是说了算的,她叫人去刘家,刘家以后肯定更看重张金金,想为难她,也得掂量掂量。 姚玉馨用手臂推了她一下,笑道:“跟我客气什么,你家二姐可是真的救过我的,我感激她都来不及,你放心,以后大姐姐家里有什么事情,来不及找你们,就来找我。” 张珠珠从锅里夹起来一块排骨,喂进姚玉馨嘴里。 姚玉馨高高兴兴地吃起来,还回头瞥了李弗一眼,这才端着菜离开。 李弗莫名其妙,待人走远,他对张珠珠说道:“你喊姐姐倒是喊得很顺口。” 张珠珠道:“我们女孩儿,都是姐妹,大家都要互帮互助的。” 当然了,季婷那样跋扈骄横的就算了。 大部分女孩儿都是姚玉馨这样的温柔可爱好相处的,做姐妹是很好的。 若真能互帮互助,那自然是最好的,只是看姚玉馨这样的看他不顺眼,只怕她还在张珠珠面前说自己的不是呢。 李弗的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张珠珠看他这样,笑道:“哥哥你这就吃醋啦,这可不好,这以后要酸死了。” 李弗心里确实不想张珠珠与旁人靠得太近,不论男女,他希望张珠珠与自己最亲近。 张珠珠哪里看不 第80章 你记性可真好 张珠珠正在院子里喂鹅,她的两只小鹅最近已经能和猫争锋了,成日里在院子里打架,现在尚且难分高下,过几个月肯定不一样了。 吴贵娘去外头串门回来,说道:“三儿你知道吗,你八婶婶家的姑姑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呢,我刚去看了她,人瘦得可厉害呢,也不知受了什么苦。” 张珠珠不知道这人,张大春正叮叮哐哐修椅子呢,抬头说道:“是成姐吧,她不是嫁到外头去了吗,我记得她大儿子,好像跟咱们家老大是一年的。” 一般女子出嫁,嫁得远些,是很少回家来的,八婶家里又没有出事,她这回来确实有点奇怪。 吴贵娘瞪了张大春一眼,说:“我都不记得人叫什么名字了,你倒是记得清楚!” 张大春道:“我当然记得了,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认识十几年呢,我也没傻了,当然记得她。” 吴贵娘哼了一声:“是,是,你记性好,你记得清楚!” 说完,吴贵娘把门推得哐哐响,进门去了。 张大春见了,对张珠珠说:“你看看你娘,你看看她,年轻时候还好些,这两年脾气越来越大了,还摔摔打打的,谁给她的胆子!” 张珠珠忍笑,说道:“那个姑姑少年时候长得好看吗?” 张大春:“还行吧,要不也嫁不到外头去,她嫁得挺好的,是县城里的大户人家。” 张珠珠心说这也是个钢铁直男,她只能明说:“我娘吃醋呢,好好的你怎么记得人家姑姑的名字和模样啊?” 张大春差点把锤子敲到手背上,他把锤子一放:“你娘这可真是,那就是一起长大的,我记得好些人,这、这有什么,我去劝劝她,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一把年纪的人了……” 他又叹了好几口气,张珠珠一直在后头笑。 张大春瞪他:“笑什么笑,干活去,快喂鸡去!” 张珠珠哈哈笑着走了。 这位姑姑接连在村里住了两日,八婶婶出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逢人就说她这小姑子被夫家给撵出来了,现在病恹恹的,只怕活不久。 这日张珠珠去买菜回来,瞧见一群男人从村里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村里的人,大家彼此都认识的,这些十几个人, 第81章 你非要活着做什么 很快严家这十几个人就都被按住了。 村长把卷起来的袖子放下,脸颊上已经多了个发青的印子,他冷笑一声:“什么东西,敢跑到我们张家村来撒野,也不打听打听,老子年轻时候打架,什么时候输过!” 他儿子俊郎这时候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一个没刹住,撞在了村长身上。 村长扶着腰倒抽了口气,俊郎赶紧扶着他爹:“爹,你没事吧。” 村长无奈看了小儿子一眼,他打架没事儿,差点叫这儿子给撞坏了。 二太爷这时候被人扶着走了进来,村里的时候,他老人家还是很上心的。 张宽他娘看见张珠珠,过来挽着她的手,问道:“三妹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其他妇人也围了过来,张珠珠说道:“成姑姑她男人死了,严家人要抓她回去,把她杀了。” 张珠珠真的是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荒唐。 张宽他娘震惊道:“为什么,男人死了就在家守寡啊,成姑姑不是有两个儿子吗,为什么要杀她?” 村长媳妇也是一脸的惊讶:“天底下寡妇多了,难道不让守寡的人活命了!” 哪个女人听了这话不害怕啊。 她们都是出嫁的女人,今天严家敢追到娘家来杀了张成姐,回头她们是不是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旁边一个守寡十多年的妇人都吓哭了,说:“怎么要杀人啊,是不是成姐做了什么事情?” 众妇人也猜测起来,是不是张成娘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严家人要杀她,若是这样,倒是说得通。 张珠珠赶紧说道:“没有,成姑姑没做什么,她儿子也要逼死她,说是能给严家换个朝廷奖励的牌匾。” “杀人还能换牌匾?” 一群妇人议论纷纷,个个心有余悸。 严家的人还不死心,挣扎着对张成娘说道:“老四待你不薄,他现在死了,你就放得下他吗,你自尽,给严家换个牌匾,给你儿子换了个好名声,以后他科举做官,都更便利些,你非要活着做什么?” 这么大的好处,只要一个女人的性命就可以交换。 听听,这是多 第82章 远隔千里 新任的内阁首辅名为范秀,出身寒门,不到二十便中了进士,今年还不到四十岁。 前任首辅因为阻止住皇帝增税,被皇帝厌恶,现在已经辞官回乡去了,朝中大臣现在也多秉持着明哲保身的态度,都不肯出头,如此不到四十岁的范秀便一跃成了内阁首辅。 此人在地方上颇有政绩,是个出名的清官很得民心。 张珠珠听李弗说了大致情况,皱眉道:“照你这么说,他倒是个好人?” 李弗道:“在他治下的百姓,是那样认为的。” 张珠珠:“这就恕我不能认同了。” 颁布那样的法令,不知道要逼死多少守寡的女人,看看今日连亲生母亲都要谋害的严海就知道了,他这法令,是要用女人的命来填的。 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李弗想起方才那一幕,也不由得皱眉,嘉赏独自抚养儿女的寡妇,这倒合理,但是要让寡妇为丈夫殉节,这就太可笑了。 不知道多少无辜女子会因此丧命。 李弗接着说道:“这位范首辅,据说他生母抛下他改嫁了,幼年时候受苦颇多,想是他因此心中不满。” 张珠珠觉得无语,她心说这天下真是要完了,一个内阁首辅,朝廷重臣,居然拍拍脑袋做出这样的决定,真是太可笑了。 李弗说道:“这法令再继续下去,必定会有更多女子无辜丧命,我会给老师写信的。” 张珠珠:“你打算怎么办。” 李弗道:“天下守寡的女子众多,当今太后还是个寡妇呢。” 这个法令被随意颁布,只是因为很多人觉得这样的事情不会落到他们头上,这是属于普通女人的事情,还有人会觉得这是控制女子的手段。 可要是有人意识到危害,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张珠珠道:“若是有朝一日,皇亲国戚出身的女子也可能被这法令逼死,她们就不会坐视不理了。” 李弗颔首,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张珠珠没有再说什么,李弗先去看了林文婴,表示自己的伤口并无大碍。 林文婴虽然心疼,可儿子舍身救人,也是一番壮举,称赞道:“我儿真是长大了,日后必成大器,你这两日好好 第83章 三郎,还满意你得到的吗 收到信时,李弗正在厨房做饭。 是的,就是李弗,不是张珠珠。 张珠珠站在旁边指点,教他应该怎么做饭,什么东西要放多少,应该怎么放,李弗已经学了一段时间,今日打算正式下厨。 李竹拿着给他的信,说道:“哟,今天中午要尝尝我家三郎的手艺了。” 李弗:“是,二哥很有福气,中午要多吃两碗。” 李竹看了下,心说今天中午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呢。 “你的信,宋老先生给你写的。” 李弗的老师姓宋。 李弗正忙着看锅里的汤,腾不出手来,示意张珠珠去接。 张珠珠接了过去,李竹看了他们两眼,便走了。 “放哪儿?”张珠珠问,厨房是家里最危险的地方,这张纸太脆弱,放哪儿都不好。 李弗:“你给我读信。” 张珠珠犹豫:“恐怕不好。” 宋老先生是李弗的老师,他们师生的信,张珠珠觉得不适合她来读。 李弗道:“哪里不好?” 张珠珠答道:“恐怕里面写了什么不能叫我知道的秘密。” 李弗说道:“秘密不能叫外人知道,你是外人吗?” 张珠珠白了李弗一眼:“你少在这儿占我便宜。” 内人是现在能说的吗? 李弗可真敢想。 现在他还不是呢。 李弗回头,看着锅里翻滚的汤,说:“读吧,我现在腾不出手。” 其实这并不是李弗想说的理由,他只是希望张珠珠能够多了解他些,能更多参与到他的生活中。 若即若离的,李弗并不喜欢,他总是想同她更亲近些。 张珠珠道:“我若是知道了什么秘密,你可不能怪我。” 她说着,便打开了信。 这信厚厚几页,张珠珠扫了一眼,开始读起来。 单是问候就足有半页,可见李弗是很得宋老厚爱的,然后就说起了李弗寄过去的那篇文章。 张珠珠看到是有了好结果的,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不提张成姐的事情,是因为她对这件事情无能为力,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李弗不一样,他在京城有根基人脉,这件事他能够办到。 张珠珠放下信,李弗道:“怎么不读了,有不认识的字?” 张珠珠笑道:“我当然是要夸夸你了, 第84章 你可是失去了一只手的清白 接连两日,李弗都觉得张珠珠的笑容都带着对他的嘲讽。 李弗实在忍不住,说道:“是你先唐突我的。” 要不是张珠珠突然亲他的手,他能把锅戳漏了吗? 她不反思就算了,竟然笑话他! 这像话吗? 张珠珠哈哈笑:“是,是,我错了,厨房只是漏了一个锅,你可是失去了一只手的清白啊。” 李弗的心思被她说中,简直是要恼羞成怒。 张珠珠怕他真的生气,忙说道:“好了,好了,不逗你,我平日里哄我娘跟我姐姐,都是亲脸的,如今才亲了你手背一下,你就这样大惊小怪的,以后可怎么办。” 李弗被茶水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张珠珠忙道:“你小心些。” 这也太不经吓了。 李弗闭上眼睛,好在他已经习惯了在张珠珠面前丢脸,倒也不在意了。 他道:“珠珠,你实在是很会哄人。” 张珠珠:“那你高兴吗,我怎么瞧着你还不太高兴啊。” 李弗看她:“你只哄我一个人的话,我会高兴的。” 他们两个人的角色仿佛完全颠倒了过来。 寻常男女,都是女子柔弱些,要被哄着,但在他们这里,哄人的是张珠珠,被哄的是李弗。 而李弗,似乎也渐渐适应了这种关系。 他现在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被眼前这个小女子掌控了,这实在很奇妙。 张珠珠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儿,居然能够掌控他。 张珠珠说道:“这恐怕不能答应你。” 她成日里为了家庭和睦,还要哄她爹娘,姐姐弟弟,这都是要哄着的。 李弗面露不悦,张珠珠又说:“可以只亲亲你,好吗。” 李弗:“好啊。” 张珠珠可以掌控李弗,反过来,李弗也能通过一些言语情绪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让张珠珠不哄人那不可能,这是她生来的本事,逢人便称赞,但是让她只亲自己,这一点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应该叫以退为进。 张珠珠可没有李弗这么多心思,她就是图个开心。 “老师给我写的信,你还没读完。”李弗说道。 张珠珠:“你自己没看吗,怎么还要我 第85章 张家村版办公室恋情 张成姐消瘦的面颊上带着笑容,眼里也有了光芒。 她说道:“我还要回严家去的,那是我相公给我留下的家,我要回去守着那里。” 她从来没想过离开那个地方,这次没有人敢谋害她,张成姐想在她的家里终老。 林文婴嘱咐道:“那你要小心些,那些人怨恨你,恐怕要谋害你的。” 今日是她们第一次见面,林文婴希望她好好活着。 张成姐笑笑:“我相公给我留了家业呢,他们都不知道,我打算带我哥哥嫂子过去,再请些人看护,她们谁也别想害了我去,我要活着送他们下去。” 她很珍惜自己的性命的。 林文婴被她的话逗笑:“对,就是要这样,好好活着。” 张成姐也笑了起来,两人说了许久,她这才带着孩子道别。 大伙儿很快就知道八叔一家要去隔壁县了,相好的纷纷来送。 吴贵娘推了推张大春:“咱们也去送吧。” 张大春笑道:“你不是不想见人家吗。” 吴贵娘哼了一声:“我才没呢,成姐儿人多好,我早就去给她探病了,还带了鸡蛋和三儿做的吃的。” 同为中年妇人,看到张成姐死里逃生,吴贵娘也是高兴的。 她们女人凭什么就要去死呢。 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隔日众人去送他们一家,张珠珠也去了。 看着来相送的众人,张成姐忍不住掉了眼泪,那天要不是村里人护着,她也是死路一条啊。 村长的腰总算好了,村长媳妇跟张成姐道:“回了那边,要是过得不安稳,你就去松阳县,咱们松阳县有个青天大老爷呢,没人敢害人。” 张成姐一个一个应着,跟诸位嫂子们道谢。 吴贵娘和张珠珠也站在人群里。 张珠珠挤上去,拿出一朵绢花,别在张成姐的鬓角。 张成姐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给她戴花,八婶婶说:“这是你大春哥家的三丫头。” 张珠珠道:“嗯,我叫珠珠,成姑姑,你戴这个花漂亮,跟妹妹坐在一起,像姐妹俩。” 张成姐眼眶一红,她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憔悴,多难看。 她摸摸张珠珠的头发,笑道:“珠珠嘴真甜,不 第86章 我只属于我自己 但凡跟“工作”这个词儿沾边的,那就没有不辛苦的。 所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天上也不会掉馅饼,反正不管怎么说,工作都是辛苦的。 张珠珠当然觉得很辛苦,她上辈子上班天天也累得够呛。 李弗道:“辞职这个词,很有意思。” 这还是个新词,他发现张珠珠读书识字以后,总是会创造一些奇怪又合理的词出来。 张珠珠:“这个词有意思,但是你让我辞职,那可就没意思了。” 李弗怕她生气,便说:“可以跟我解释吗。” 其实他更想说,你别干活了,我有钱,都给你。 李弗还是有私房钱的,养得起张珠珠。 但是跟张珠珠交谈,是不可以这样的,因为很多事情,他觉得合情合理的,张珠珠听了却会不高兴。 张珠珠害怕辛苦还要干活,可见这对她是重要的,由此推断,自己绝对不能说出给她钱不让她干活的话。 张珠珠也很心平气和:“当然可以。” 李弗从她手里拿过了纸笔,示意张珠珠来说,他来记下。 张珠珠道:“我在你家里做事,是要收报酬的,你知道我花销有些大,是吧。” 因为她经常做这个吃的,做那个吃的,做的时候难免会失败,这就产生了消耗。 李弗点头:“嗯,我知道,你做的点心都很好吃。” 他还顺口夸了她一句,这是李弗从张珠珠身上习得的美好品质。 张珠珠果然笑起来:“啊,谢谢夸奖,我也觉得很好。” 两个人都笑起来。 张珠珠很快又正色起来,说:“这是满足我的物质需求,你明白吗。” 李弗在纸上写下“物质需求”这几个字。 张珠珠接着说道:“另一方面,是要证明我自己。” “就拿你来说吧,你读书是为什么,你是为了日后做官,做官是为了让这世道更好,你想做一个青史留名的贤臣、能臣,到时候你就证明了你自己的价值。” 张珠珠拿李弗说起来,就简单很多了。 李弗表示她说的很对,自己确实是想做 第87章 我实在没什么能给你的 李弗好像没有听懂张珠珠的问题。 张珠珠提醒:“你可以想想,在你家里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完全属于你的。” 李弗的钱财,真的就是他的钱财吗。 李弗:“愿闻其详。” 张珠珠说道:“你的样貌是父母给的,你的钱财,也来自于长辈的馈赠,样貌是没法被还回去的,但是钱财是可以被夺走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弗本质上也只是一个依靠家庭活着的少年人,他的学业都还没有全部完成呢。 张珠珠不接受他的财物,也有这个原因。 “如果你把那些财物转送给我,我当然可以接受,但我到时候,要考虑的可就不止你了,李大哥和大嫂子以前为什么不敢在家里吱声,我当时没说过吗。”张珠珠歪靠在桌子上,一手支着下颌,无辜地看着李弗。 李弗想给她东西,当然是好的。 但张珠珠只想要完全属于李弗的东西,如果李弗有的话。 李弗完全愣住了。 因为张珠珠说的实在很对。 他忍不住辩解:“从前在京城也就算了,但在这里,我为家里做了许多事情。” 家里的重活都是李弗干的,这一点不能否认。 张珠珠笑道:“难道我没有在我家里干活吗,我每天睁开眼睛就要开始干活的。” 家庭劳动是没有酬劳的,不论男女。 李弗也不例外。 张珠珠说来说去,他都不太理解,但是在这一瞬间,当他身处跟张珠珠同样的处境的时候,他就全都明白了。 张珠珠喝了口茶,然后笑个不停。 张珠珠说:“发现没有,咱们俩其实是一样的,我比你还强些。” 李弗这一次真的被说服了。 他除了在家里干活,剩下的时间都在读书,他要做的事情,甚至比张珠珠更少。 他在这一刻完全没了底气,再也说不出“给钱”这两个字了。 张珠珠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你以后真的凭借你自己的本事,得到了全部属于你的东西,到时候你还愿意送给我,那我会更高兴的。” 李弗感受到了挫败。 “会的,你等一等。”李弗道。 张珠珠点头,温柔地看着这个少年郎 第88章 红豆生南国 张珠珠养的两只鹅长得飞快,她打算给这俩取名字了。 李弗想提些建议,提前练习一下,以后给孩子取名的时候,就有经验了。 张宝宝觉得自己大有长进,也有想法。 张银银道:“人家养狗起名字,怎么你还要给鹅起名字。” 起了名字,过年还怎么吃啊。 张珠珠委婉拒绝李弗和张宝宝,说道:“它们俩已经有名字了,一个叫平行,一个叫量子。” 李弗自觉起名水平不高,但张珠珠这起的名字更离谱。 张小宝也皱眉:“什么意思,三姐,我听不懂。” 张珠珠一脸的高深莫测,她心说你们当然不明白,平行宇宙、量子力学,这两个词里,可是藏着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秘密。 张珠珠捡了根棍子,在地上画了两条平行线,解释道:“你看这两条线,不管从哪个方向延长,它们都不会相交,这就叫平行。” 至于平行宇宙就不解释了。 李弗:“那这量子,做何解?” 张珠珠想了一下:“假设我手里这根棍子,能够分成一百段,这一百段就是最小的,就不能再分开了,分成的每一段,就叫量子。” 这是物理学上的概念,张珠珠也不是学这个的,她只是随大流了解了一点。 李弗确实听不懂,张宝宝更是云里雾里的。 张珠珠没有再说这个,道:“好了,反正你们知道我的鹅子们叫平行和量子就好了。” 两只鹅子跑到张珠珠腿边,使劲蹭着张珠珠,十分欢快。 张银银心想,这两只有名字的鹅看来是吃不上了。 张宝宝还蹲在地上看那两条平行线,张珠珠又画了两条线:“在这块地上,两条线不平行,就要相交。” 小宝皱眉:“不会吧,它们就不能不平行也不相交吗。” “不能的。”张珠珠说。 小宝捡了根棍子,在地上画起来。 这孩子画了一下午,发现张珠珠说的一点不错,但他不服,晚上吃饭的时候说道:“三姐,要是我从王家村画一条线,在从松阳县画一条线,这两条线还是会那样吗?” 张珠珠没想到他还纠结这个,说:“对啊,只要在一个平面上,就是在地上,两条直线就只能有两种关系。” “为什么?”小宝靠在她身上叹气。 张珠珠摸摸他的头:“这个 第89章 傲娇 李弗果然很守承诺,亲手给自己做起中午的宴席来。 张珠珠也在旁边,真让李弗全做了,一家子得饿肚子到晚上。 李弗道:“太多了,恐怕吃不完。” 张珠珠道:“今日是大哥去采买的,他一向如此,何况今日是你生辰,你可是李家的小儿子,心头肉啊。” 李弗听了这话直掉鸡皮疙瘩:“什么心头肉,我多大的人了,现在是沅儿照儿和滔滔,还有大嫂腹中的孩子,他们几个更要紧些。” 张珠珠笑道:“他们要紧,三郎也要紧啊。” 李弗听她此言,笑了一声:“你觉得我要紧就好了。” 张珠珠:“那是自然,我不觉得你要紧,谁觉得你要紧。”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估计旁人听见,要大喊一声无趣,但对他们二人来说是有趣的。 李沅一手拉着一个妹妹跑来了厨房,三个孩子都知道今日是李弗的生辰,都准备要吃顿好的了。 张珠珠见他们往厨房冲过来,忙把人拦住道:“宝贝们,忘了姨姨上回怎么说的了?” 李沅忙刹住,又及时拽住了两个妹妹,说:“我记得,小孩子不能进厨房。” 照儿和滔滔齐声说:“危险。” 张珠珠接着问道:“哪里危险?” “热水。” “火。” “还有油。” 张珠珠点头:“对,还有吗?” “还有刀,割手。” 张珠珠走出去,挨个摸摸头,又拿了买的熟食,喂了他们些,这才把小孩儿打发走了。 李弗看她哄孩子哄的得心应手,道:“你叫他们宝贝。” 张珠珠回头看李弗:“三郎羡慕了?” 李弗忙说没有,这也太腻人了些,他尚且不能承受呢。 中午做好了饭菜,李弗已经累得靠在柱子上不想动了。 他感叹道:“过什么生辰,随便吃碗面就行了。” 他一个男人,都觉得累,可见张珠珠平日的辛苦了。 张珠珠倒是比他好些,拿钱办事的心情还是不一样的。 张珠珠笑道:“我们三郎辛苦了,去吃饭吧。” 李弗看着她:“可惜你不能跟我去,你打算什么才将那块玉一分为二啊。” 张珠珠道:“你昨晚上才给的我,我还没捂热乎呢。” 好家伙,这心思可真重。 李弗幽幽叹气:“我家里其他人都是 第90章 劝退 张大春出了口气:“这不是好事吗,你们俩哭什么,这把我给吓的。” 张大春说完,笑得一脸褶子,外孙啊,外孙女,是男是女都好,他可眼红别人家的小孩儿了。 刘斌擦着头上的冷汗,激动地同手同脚走到了张金金身边,眼眶又红了。 他正要说什么,突然倒吸了口冷气:“哎哟……” 大家全都回过头看他,张金金道:“我怕是在做梦吗。” 所以她掐了刘斌一下,掐疼了,可见这不是做梦,这就是真的。 刘斌本来是眼中含泪的,被狠狠一掐,眼泪就流了出来,他忍着疼说:“我太高兴了,喜极而泣,喜极而泣。” 吴贵娘无奈看了张金金一眼。 待送走了四太爷,吴贵娘对张金金道:“你怎么越发的骄纵起来了。” 张金金一昂脖子,说:“我怀了身孕。” 她肚子里可是刘家头一个孙子辈的,不管是男是女,她从此就站稳了脚跟了,张金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吴贵娘摸摸她的肚子:“也是,咱们做女人的,也就得意这些时候了。” 等生了孩子,人老珠黄的,男人眼里哪儿还有你,还是孩子最可靠了。 张珠珠心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做女人还是要想办法得意一辈子的,后面几十年呢,怀孩子才多久。 只是她说了也没用。 吴贵娘又皱眉:“你没有经验,你婆婆呢,你怀了身子,她怎么没看出来?” 张金金:“可别提了,我那小叔子,上回被打了一顿还不消停,又跟那姑姑家的表姑娘悄悄来往,闹得不能看,我婆婆一心都在小叔子身上,哪里有空管我。” 真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张金金也发愁呢,要是跟那表姑娘当了妯娌,这刘家还能有消停的时候吗。 吴贵娘皱眉:“这也不能不管你啊,你看你长肉长的,但凡她多看你两眼,就该知道你有了!” 吴贵娘真的非常生气,她好好的女儿,给刘家怀了孩子,当婆婆的居然没发现,白瞎她怀了三个孩子! 刚怀了身子,人是要好好休养的,好在她女儿和孩子都没事,不然那吴贵娘一定要去刘家,找那不靠 第91章 这算什么及时行乐 李弗把书房门闩上,看着还想逃跑的张珠珠。 张珠珠看走不了,索性拉了把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李弗道:“上回才说好,我们不吵架,你怎么又不理我?” 张珠珠道:“你知道的呀,我听了她们说生孩子的事情,吓到了。” 李弗自然是知道的,他说道:“你看不见我,就不害怕了。” 张珠珠摇头:“不见你,便暂时想不到这些事情了。” 李弗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起码张珠珠见了他,还是能够想起他俩的孩子的。 有些问题是无法解决的,张珠珠早知道如此,她道:“我现在已经好些了,不躲着你了,别不高兴。” 李弗看着她。 张珠珠恐怕不是好些了,她只是暂时将这个问题推开了,李弗是知道她的。 但李弗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张珠珠对婚姻的恐惧,李弗可以想尽办法抚慰她,但是怀孕生子一事,李弗是安慰不了张珠珠的。 他是男人,说破天去,他替代不了张珠珠要受的辛苦。 李弗摇头:“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我这两日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若他说天下女子都是这般,自己的母亲,张珠珠的母亲,她们都生了好几个孩子,都还好好的活着,那这就太无情了。 他不可以这么轻易地抹去母亲生育子女所受的苦难。 世人一向认为女子生育受苦是天经地义,但张珠珠说过:从来如此,就是对的吗。 李弗没有权力,更不能说这样的话。 因这苦难是永远不会落到他头上的。 张珠珠道:“这不是你我能够解决的问题。” 这是科学技术的问题。 张珠珠喝了口茶:“据说你们京中有不让女子怀孕的药……” 小说里不都是那么写的吗,一副药下去,一劳永逸,一辈子都怀不上,身体还挺好。 李弗不知道她从哪里听得的,说:“那都是毒药,吃了就要死人的,你别胡思乱想。” 张珠珠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都是假的。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个难题,实在是解决不了啊。 要说不生育,这也太不现实了,若他们组成了家庭,那肯 第92章 当姐姐的也不差 刘家确实有事。 刘贺跟表姑娘俩人珠胎暗结了。 刘斌只跟张金金一个人说了,张金金震惊道:“我大半年了才怀上,那表姑娘是送子菩萨的亲闺女吗,她这就怀了?” 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张金金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斌:“我的媳妇啊,闹成这样,这俩肯定是要成婚的啊,你有了这么个妯娌,,我有这么个弟妹,咱们家跟这亲戚脱不开了,以后不知道多少麻烦!” 两口子你看我,我看你,都叹起气来。 他们两个人老老实实,就想安稳过日子,把孩子生下来,怎么就没个消停呢。 刘斌愁的头疼,张金金一拍桌子:“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人家都不怕丢人,你怕什么。” 刘斌忙去拉她的手,怕她把手给拍疼了。 “你拍我就行了,拍桌子做什么……”刘斌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两人在屋里大小声的,外头吴贵娘赶紧敲门:“怎么了,怎么了,别吵架啊。” 小夫妻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吵起来了。 金金还怀着身子呢。 刘斌忙说道:“没有,没吵架。” 张金金喝了口水:“娘,我没事儿。” 吴贵娘这才放心,对张金金说:“你怀着身子,要心平气和些。” 张金金无奈笑道:“我又不是纸糊的,哪儿那么吓人。” 吃了中午饭,这两口子就要回去了。 张珠珠知道了刘贺跟那表姑娘的事情,震惊道:“我记得那女孩儿才不到十五吧。” 张金金:“没到,比你还小点儿,你看看人家,怀个孩子跟玩儿似的。” 张珠珠道:“他们俩肯定要成婚啊,到时候你不会吃亏吧。” 张金金:“我才不怕呢,我是三媒六聘抬进门的,还带了嫁妆过去,我怕什么。” 张珠珠听她这么自信满满的,倒是放心很多,拍拍她的手臂:“就是这样,别叫人欺负到你头上了。” “不会的,”张金金摸摸肚子,说,“我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谁也别想欺负到我头上去。” 她才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珠珠厉害,她当姐姐的也不差。 “要是我没主意,到时候你给我想法子。”张金金说道。 张珠珠点头,人有时候就是要强硬起来才好,不然这日子过得一点不痛快。 张金金 第93章 我觉得 待回了自己屋里,张金金拉着妹妹手笑道:“得亏你那名声没传到外头来,不然谁信你会被吓哭了。” 张珠珠道:“我什么名声啊,我名声好着呢。” 方才张珠珠那副模样,刘母还好声好气哄了她几句,说陈氏不懂事云云,张珠珠则抹着眼泪表示谅解。 “行了,你也看见了,她最多也就是嘴上说几句酸话,不能把我怎么样。”张金金说。 张珠珠:“你是孕妇,要保持心情畅快。” “我看你婆婆耳根子软,这整天待在一起,万一她这被挑拨了,你心情能好的了吗?” 苍蝇绕着人嗡嗡飞,人都会觉得心烦呢,何况是个能作妖的大活人。 张金金:“你说的也是,只是也不可能把人撵出门去。” 张珠珠道:“等我走了,你去跟你婆婆道歉,说我不知内情,才说了那样的话,然后你接着说,担心她照顾两个孕妇,忙不过来,想让我来照顾你。” 张金金:“你来照顾我?” 哪有姐姐怀孕,未出嫁的妹妹来照顾的道理,传出去叫人笑话死了。 张珠珠说:“没说完呢,你公公婆婆肯定也是不能同意的,你们找个时机,叫姐夫去跟你公爹说,刘贺和他媳妇两个人留在这儿,风言风语的,影响家里生意,把他们夫妻俩送回老家去,到时候等孩子大些再回来,把孩子的生辰瞒一瞒,都是为了刘家和孩子好。” 张珠珠知道刘父是个果断利落的人,这话刘斌去说,会管用的。 张金金考虑了一会儿,说:“你说得对,要是陈氏的孩子生在我前头,我也忍不了。” 她生的是女儿也就罢了,若是儿子,那一定得是刘家的长孙。 姐妹俩再说了会话,张珠珠也没有久留,便告辞了。 刘母对张金金道:“还说留下你妹妹吃个饭呢。” 张金金道:“她今日来,只是顺便来看我的,还得去县衙找她姐妹玩儿的。” 刘母闻言遂不再多说。 张金金则将两个人商量好的话跟她婆婆一说,刘母听了,很不赞同:“我岁数也不大,哪有叫你 第94章 有情人的约会日常 听见她这个问题,李弗便思考起来了。 正如张珠珠所说,他们俩现在看彼此的态度都是非常主观的,不值得参考。 李弗果然说道:“聪明可爱,没有哪里不好。” 张珠珠正要笑,李弗忽然说:“习字方面,还是要勤奋些的。” 张珠珠白了他一眼,这话就不用说了吧。 李弗感叹,他也是想夸张珠珠一句的,但是就她写字这件事情来说,实在是夸不出口。 若真夸出口,实在是对不起他的老师们。 李弗说:“不过较之从前,也是有些长进的,你毕竟是初学者。” 换个角度夸一夸,还是可行的。 张珠珠道:“好了,好了,好不容易偷偷出门,就别说这些事情了。” “为什么是偷偷出门,咱们不都是光明正大出门的吗。”李弗不同意“偷偷”这两个字。 张珠珠:“好吧,好吧,是光明正大出门的。” 李弗心想,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求神拜佛了。 因为有些事情,实非人力所能及,只能去求神佛开恩了。 说服张珠珠的路,真是任重道远。 两人说着,菜已经陆续上来了,倒也对得起它在外头的名声,两人吃的挺开心。 李弗总给张珠珠夹菜,想照顾她,张珠珠也就不客气地接受了他的照顾。 吃过饭,张珠珠问:“一会去做什么?” “去寺庙里,”李弗说道,“那庙里有棵百年的大树,咱们去绑个红绳。” 李弗早就去打听好了,那树有个别名叫连理树,李弗是很期待和张珠珠早日共结连理的。 张珠珠笑道:“怎么连这个都相信起来了。” 李弗:“宁可信其有。” 张珠珠闻言点头,她心想,李弗在她这里,好像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连这样神神鬼鬼的事情都相信上了,说起来这也是她的不对。 两人去了寺庙中,张珠珠握着他的手,说:“要着急的是我才对,你这样的出身,又有大好前程,也该是我想法子抓住你才对。” 李弗闻言,说:“出身不必提, 第95章 谁最好看 姚玉馨面上活脱脱写着幽怨两个字。 她就站那儿,回头瞥了张珠珠一眼:“哎哟,有些人啊,难为她还能想起我这个当姐姐的人来,不容易,真是不容易。” 张珠珠笑着走过来,揽着她的肩膀:“姐姐见谅,我这身边啊,有个爱缠人的,片刻离不得,叫我脱不开身,唉,也是没法子啊。” 姚玉馨转过头,靠在她怀里,柔弱道:“也怪我,我没本事,留不住你,人家还是近水楼台,你只要偶尔想起我两回,我也就甘愿了。” 张珠珠拉起她的手,捂在自己胸口:“姐姐这话说的,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姐姐,你听我的心,它跳的快不快。” 两个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大笑起来。 李弗站在廊下,脸上的神情真的是一言难尽。 两个女孩儿,两个正经女孩儿,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这副做派,真是不像话。 姚县令哈哈笑,对李弗说:“贤弟啊,你有福气。” 这三姑娘厨艺精湛,说话也有趣儿,同她一起,想必是少不了欢笑。 李弗心说这福气给你……算了,这福气还是自己留着吧。 “珠珠,大庭广众,好好和姚姑娘说话。”李弗提醒说。 张珠珠还没说话,姚玉馨把她的手一牵,回头看了李弗一眼:“我们女孩儿的事情,你们不要管。” 说罢,她拉着张珠珠跑了。 张珠珠回头朝李弗摆手,然后就便跟着姚玉馨跑了。 等到了屋里,姚玉馨便问:“快说,你们俩做什么去了?” 张珠珠老老实实说道:“去吃饭,然后庙里绑红线了,别的也没有做什么了,就到处闲逛。” 姚玉馨不大相信:“这么久的时候,你们就做两件事情,那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玩儿,你们两个人凑在一起什么都不干,能有什么意思。” 虽然有个没成的青梅竹马,但姚玉馨当时也没跟人家这么单独待过,她不懂两个大活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件正事都不干,到底能有什么意思。 张珠珠喝了口水:“说不出有什么意思,反正是挺高兴的。” 姚玉馨心想这有什么好高兴的,这 第96章 磨人的节日 因张金金的事情顺利解决了,张家人都很高兴。 吴贵娘夸张珠珠:“咱们家,还是数你聪明。” 张珠珠得意点头,心里想,说到底,还是她大姐和大姐夫有主意,那是他们自家的事情,他们两个也不傻,自然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 清闲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年底,又要开始忙碌。 小孩儿对于过年都非常高兴,有新衣服,有好吃的,大人要是高兴了还能给发几个铜子儿。 但张珠珠就高兴不起来了。 吃的喝的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衣服不会自己变干净,那都是需要女人去干的活。 张大春坐在院子里,说道:“唉,这一年又过去了。” 今年大不相同啊,他把大女儿嫁了出去,大女儿怀了身子,他还结识了一位新朋友,说起来都是好事。 炉子上架了一口大锅,吴贵娘正在做炸货,张珠珠在旁边干活,说:“这年有什么好过的,这分明就是用来折磨女人的!” 张珠珠累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吴贵娘道:“胡说什么,过了年你就十五了,是能够嫁人的年纪了,这点活儿算什么,你们几个小时候,这活儿不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也不是小孩子了,稍微多干点活儿就抱怨。” “怎么过年就成了折磨,有吃有喝的,你还有新衣服穿,娘嫁给你爹以前,连一块布都没买过。” 吴贵娘真是觉得女儿们不知好歹。 现在这日子,已经够好的了,她们还敢抱怨起来了,又没让她们吃糠咽菜,还敢挑三拣四的。 张珠珠听见她这么说,差点没忍住,当场跟她吵一架。 她赶紧深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大过年的,不要跟她娘吵架,吵架也吵不出个好结果来。 张珠珠捂着胸口,平复了一会儿,从厨房探头出去:“爹,爹,你去杀两只鸡。” 吴贵娘道:“你自己去就是了,怎么还指派起你爹来了。” 叫男人干这样的活,可不合适。 张珠珠不理会她娘,只可怜巴巴地看着张大春:“爹, 第97章 一辈子很短的 李弗被几个男人簇拥着,抬回了李家。 李弗闭着眼睛,心中又一次绝望。 他没有晕过去,但他恨不得自己已经晕过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在珠珠面前,把他的体面给捡起来一回呢。 为什么? 李弗心中无比痛苦,他真的不明白。 张大春愧疚得直跺脚,说:“唉,都是叔的错,本来是想给你们看看热闹的,这、这这、这叫什么事啊!” 把人孩子给弄伤了,唉,张大春真是后悔。 小张屠户也觉得对不起祖宗的手艺,说:“怪我,怪我,我打了个盹,没想到刀脱手了,把绳子给割断了!” 他今天起得太早了,实在是累了。 那猪挨了一刀,绳子一断,可不就发狂起来了。 李弗也是运气不好,猪径直朝他冲了过来,他也腿软,没反应过来,就被受伤的猪给拱倒了。 “可怜了,”有个婶子说道,“白白嫩嫩一个孩子,你看都撞出血来了。” “那不是他的血,这孩子是给吓晕过去的。” “没伤着呢,那挺好。” “到底是个书生,身虚体弱的。” 李弗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心中愈发痛苦。 下午,李弗还靠在床上,他没有伤筋动骨,但确实磕碰着了,倒是免了写对联的辛苦活计。 张珠珠提着炖好的肉溜进了屋里,小声说道:“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李弗心中苦涩:“没什么事,躺两天就好了。” 张珠珠道:“来尝尝你的仇敌的骨头和肉。” 李弗有一种无颜面对张珠珠的心情,但肉还是要吃的。 他拿了块骨头啃,张珠珠坐在旁边,用温柔含笑的眼神看着他。 李弗索性是破罐子破摔:“你想笑就笑吧。” 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张珠珠果然笑出了声来:“对不起啊,三郎……哈哈哈哈哈” 不是张珠珠要嘲讽李弗,实在是早上那一幕过于好笑了,现在已经传遍张家村了。 大家今天提起李弗,都会说一句,“是那个被猪拱翻的小书生吗”。 不出意外,这件事情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李弗真 第98章 教不严,师之惰 因是贵客临门,张珠珠下午在李家做饭。 李家的男人们跟宋老先生祖孙俩,在书房说到了下午才停。 张珠珠做了一会儿,李弗便过来了。 张珠珠回头看他,发现他神情严肃,不同往日。 张珠珠心头一沉,面上却不显,朝他露出笑容:“你打算给你的老师亲手做顿饭吗。” 李弗见她笑容,却不能像往日一样开怀,与她同乐。 李弗说道:“我要离开此地了。” 张珠珠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其实也该猜到了。 半晌她问:“你要去哪里。” 李弗走过去,搅动锅里的汤,说:“京中生变,老师带了皇帝密诏,我要带诏书去西北恭王府了。” 张珠珠听李弗说过恭王,那是当今皇帝的弟弟,这位王爷在外领兵多年,只在皇帝五十寿辰时回来过一次。 李弗送给张珠珠的玉石,就是那一次从恭王府宴会上赢来的。 张珠珠其实有些不明白,皇帝没有自己的儿子吗,他下诏书叫人去找恭王,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恭王还能是个圣人不成。 李弗看她神色,便知她的疑惑,说:“陛下最宠爱的那位贵妃,之前有孕在身,只是不足月她便产下一个死胎,她怀疑宫中有人暗害她和她的子嗣,毒杀了两个嫔妃和她们所生的成年皇子,太子受惊,称病在东宫中不肯出来,其余三位能成事的皇子,有两位在封地,还有一位自请出家去了。” 张珠珠的神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李弗接着说:“老师离京时,陛下病重,已经是那位贵妃在把持朝政了。” 张珠珠震惊:“朝臣呢?” “贵妃拉拢宦官,与朝臣对峙,”李弗回答,“勋贵们各自也有不同的选择。” 本朝没有设立丞相一职,就是为了避免某个朝臣的权力集中,为了进一步分权,宦官得到一部分权力。 皇帝强大时,可以控制他们。 现在,很明显朝廷已经失控了。 张珠珠道:“我明白,这祸端不是不能平定,只是有人想浑水摸鱼。” 李弗颔首,这 第99章 我们的鹅子们 傍晚,雪终于小了一点。 张珠珠和张宝宝正在院里扫雪,突然听见门口一声惨叫。 小宝离着门口近些,跑过去把门推开,喊道:“三姐,三姐,你的鹅子又咬人了。” 张珠珠忙扔了扫帚往外头跑:“谁啊,是不是想抓我鹅子的!” 快过年了,张珠珠的俩鹅子,平行和量子,总是被有些人盯着,但她这俩鹅子身强力壮的,咬了好几个人呢。 平行扑腾着翅膀,正凶残地咬着宋令延的屁股,量子也在旁边虎视眈眈,宋令延小脸惨白,拼命地拽着自己的裤腰,无力地在鹅子的围攻下挣扎,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了。 宋令延看见张珠珠,也顾不上丢脸了,大喊道:“救命,救命啊!” 张珠珠见状,赶紧跑过去,一手一个,把她俩鹅子拎了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宋令延一个站不稳,坐在了雪地里,疼得他倒吸了口气。 张宝宝忙过去扶他。 张珠珠道:“你没事吧?” 宋令延抹着头上的汗:“你看我像没事吗。” 俩鹅子被张珠珠拎着,还不消停,宋令延忙往后退了几步,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柔弱”少女。 至少他之前是这么认为的。 李弗这时候也出来了,说:“你是不是逗平行和量子了?” 宋令延平常就爱招猫逗狗的,一点不稳重。 宋令延惊魂未定,被这样质问,觉得很委屈:“什么平行亮子?” 这是什么新词? 张小宝说:“我三姐的鹅子有名字的,平行就是同一个平面内,两条直线不是平行就是相交的平行,量子,就是量子。” 宋令延听得一头雾水,说:“鹅为什么要有名字,这不是吃的吗?” 没见过给鹅起名字的! 他就是看见两只大鹅在雪地玩儿,想过来凑个热闹,瞧着玩儿,谁知道就遭了这个灾祸。 李弗推他进门,说:“养来看门的,你先去把衣服换了。” 他屁股那块儿的衣服被咬破了,就这么穿着站在外头,太不雅了。 宋令延再看了那俩鹅子一眼,捂着屁股赶紧跑了。 养狗看家的见得多了,养鹅的还是头一回 第100章 不要让我等太久 晚上两家人又在一起吃饭,除夕夜本该是这样团圆热闹的。 这饭吃罢了,醉酒的醉酒,困倦的困倦,都已经东倒西歪了。 只有两个人还清醒着。 今夜无月,但雪地反射着白光。 张珠珠出来的时候,李弗提着灯笼在等她。 两人对视一眼,李弗道:“冷吗?” 张珠珠摇头:“下雪不冷,融雪时更冷些。” 李弗说道:“我明日就要走了。” 张珠珠:“嗯,我知道。” 说完这几句话,两人又沉默下来,踩着地上的雪,慢慢往前走。 李弗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弗:“珠珠……” 张珠珠回过头,微笑着看他:“嘘,不要惊扰夜色。” 张珠珠并不想说些无用的话,他们剩余的时光是如此的短暂,她只想这样静静地与他走一走。 人生欢愉,从来短暂。 张珠珠明白这个道理。 她和李弗已经有了许多美好的回忆,如果今日这除夕雪景是最后一次,那张珠珠希望这也是美好的。 李弗果然不再出声,他走在张珠珠身旁,暂时收起那些心思,也看起来这深夜的雪景来。 李弗知道张珠珠是从容冷静的,他也没有想要她在别离之时落泪哭泣,只是他想,张珠珠的心,仍旧是在冬日里,被这漫天大雪封存着。 这段时候,她只是短暂地到了春日一趟,未到夏日,冰雪自然不曾消融。 而他们分别在即,李弗不知自己归期在何日。 如果张珠珠永远留在冬天? 如果她同其他人走到了冰雪消融之日? 李弗想要的结果不是这样的。 “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李弗说。 张珠珠看李弗:“你要想清楚再说,如果你对我提出要求,那我会加倍地要求你的。” 李弗:“我保证自己能做到,才会来要求你。” 张珠珠点头,示意他说。 “明日将你我之事告知父母亲人,”李弗看着张珠珠就要原地蹦起来了,赶紧说,“这当然不可能,我们还没有到那一步,我知道的。” 张珠珠瞪了他一眼, 第101章 男人是很会忘记的 与李弗二人一同离开的还有周存。 周家父母舍不得周存这个小儿子,他外祖父却觉得外孙的前程更重要。 周存也是个不安分的,早想离家,于是离开的二人变成了三人。 一行人在村口送别。 李弗已经听父母交代了许多遍,现在仍然在仔细听。 儿行千里,父母忧心,何况李弗这一趟前途未卜。 张珠珠靠在她二姐身上,用围巾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都看不见脸了。 张银银说:“你怎么不哭。” 张珠珠:“我为什么要哭,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是很高兴的。” 张银银心说真是奇怪,平常她可爱哭了,起早了犯困都要带着眼泪干活,今天居然不哭。 张珠珠才说完话,便跟李弗对上了视线,张珠珠果然在朝李弗微笑。 两人正看着对方。 周存突然跑了过来:“珠、呃,三姑娘,我要走了。” 张珠珠:“那祝你前程似锦。” 周存听见这话,并不高兴,但他到底读了大半年的书了,也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憋了半天,周存说道:“你等我回来。” 张珠珠没回答,李弗走过来,一把拖住了周存:“走了。” 这里轮得到他周存开口吗! 宋令延打量着张珠珠,心说这姑娘不是张家村出了名的泼辣吗,怎么一个两个的眼睛都在她身上。 这是什么毛病。 欠揍吗。 三个年轻人离开了张家村。 林文婴硬是等到儿子走了,才靠在丈夫身上,哭出了声音来。 李启劝说道:“好了,好了,莫哭。” 李启说着,自己也红了眼睛。 李弗是他们的幼子,长到这么大,从来都没有分开过的,这叫做父母的如何不伤心。 宋老先生在旁边看得直摇头,这夫妻俩,真应了那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张大春也领着一家人,准备回去了。 周存的家人突然上前来,挡住了路,一个中年妇人的目光落在张珠珠身上,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 吴贵娘挡着小女儿:“你们做什么!” 妇人道:“听说你家这个老三是个泼辣货,我们周家找儿媳妇可是要那等温顺的,好生养的,你们照照 第102章 张珠珠的新想法 张珠珠的日子似乎还跟从前一样,但又不一样了。 她过年休息,除了走亲戚,就是在家躺着,什么也不想干,看着懒洋洋的。 张银银说道:“珠珠,你不跟我出去玩儿。” 往年她们都会出去跟村里的姐妹们玩耍的,但张珠珠今年就在家躺着。 “不去,去了就要听你们讨论哪个村的谁谁谁好不好看,俊不俊俏,我懒得听。”张珠珠说。 张银银道:“我们说说怎么了,你不想说,你听就是了。” 张珠珠也不想听,她心烦。 张银银看她压根就不起来,只能放弃,自己出去了。 张珠珠也没能躺过初五。 宋老先生年纪大了,得歇一段日子才能赶路,这会儿还留在李家。 他在书房看见张珠珠写的字都不如沅哥儿写的,这心里就跟猫爪子挠过似的难受,便把张珠珠抓了过去,要教她写字。 张珠珠心说我送走了小先生,这怎么还来了个老先生呢。 小的还能随便逗,随便戏弄,这老先生她怎么敢啊。 但人家宋老先生是好意啊,于是张珠珠只能离开她温暖的被窝,来到冰冷的书房里练字。 宋老先生盯着她写了几个字,然后就觉得一股子热血往头顶冲。 “孩子,你这起手的姿势就不对!” 张珠珠手一抖,完了,放纵了好些天,她那些小毛病就都出来了。 张珠珠赶紧调整,宋老先生看了,这才好些。 “手腕,手腕用力……” “横平竖直,不要发抖!” “抬头,你钻到纸里去了!” 宋老先生看张珠珠写了一张,随后他说道:“我看三郎没有做老师的天赋啊。” 张珠珠咳嗽了一声,其实不是没有,就是她的习惯太难纠正,也懒得改。 张珠珠:“可不是吗,还是您有经验。” 但是那又如何,反正这黑锅嘛,李弗也不差这一口了。 宋老先生久违的胜负心被激励了出来,于是张珠珠就开始了她水深火热的日子。 半个月过去,李启看见张珠珠写的字,称赞道:“不错,不错,有长进,姜还是老的辣啊。” 张珠珠摸摸自己的秀发,希望它们可以在自己头上多存活些时日。 宋老先生得意道:“这天底下,就没有老夫教不 第103章 她明明可以抢钱 相思楼里,正坐着一群女眷,十分热闹。 “九天玄女娘娘路过,不忍心看鱼精和谢生这对有情人魂飞魄散,便赠了他们一块相思糕。” “她告诉两人,一人独食,可以成仙;两人分食,他们只能得到五十年的寿命。” “留下相思糕,九天玄女便离开了,鲤鱼精和谢生第一次起了争执,他们都希望对方成仙,”说书的女子停了片刻,继续说,“这时两人看见瘟疫横行,不忍生灵涂炭,于是将相思糕放进了河水里,河水便成了救命良药,一人一妖双双就死。” 台下一众女子都忍不住为这对慷慨善良的有情人流下了眼泪。 说书人则是话锋一转:“在他们就死的那一刻,九天玄女再次出现,他们救了成千上万人的性命,有大功德,以此双双成仙,双宿双栖,有情人终成眷属,再也不用分开。” 女眷们纷纷拿了银钱出来,打赏说书的女子,然后又吃起送上来的糕点。 姚玉馨擦擦眼泪,说道:“真是感人啊。” 张珠珠无语:“姐姐,这故事就是我编出来的,这是为了将咱们的东西卖出来,别人哭也就罢了,你怎么也哭。” 姚玉馨:“我就哭,怎么了。” 她就是为了鱼精和谢生的爱情故事哭泣。 薛璀在一旁笑道:“嫁不出去,羡慕谢生罢了。” 姚玉馨瞪了薛璀一眼,薛璀揽着张珠珠的肩膀笑了起来。 三年过去,张珠珠的事业已经取得了初步成功。 上面那个鱼精和谢生的故事,是她亲自操刀编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营销宣传。 一块“相思糕“”,又能救命,又能长寿,还能验证爱情,谁听了不想尝尝呢,从这个故事就能看到张珠珠的苦心了。 至于相思糕到底是什么,其实就是李弗生辰那天夜里吃的蛋糕加上红豆抹面,要说好吃,那肯定好吃。 但想卖出去,卖得好,就不能只靠好吃这一点,还要靠编故事搞营销。 张珠珠的合伙人,姚玉馨是头一个,薛璀就是第二个。 姚玉馨不必说,她们两个关系好。 薛璀是后来加进来的,这姑娘压根儿就不想嫁给姚县令 第104章 下回不可如此了 张珠珠一只脚踏进门,两只大鹅就凶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张珠珠熟练地一手拎一个,把她的鹅子们丢开。 “这是谁回来了,我怎么不认识。”吴贵娘正在做饭,看见张珠珠,先这么问了一句。 “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您的珠珠啊,您的心头肉啊。”张珠珠跑过去,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在吴贵娘面前,然后拿过她手里的菜刀,做起了饭来。 “什么心头肉,你也有脸说,”吴贵娘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啊,哪个没出嫁的姑娘接连一个月不着家的,你都不知道有多少闲话。” 张珠珠没回答她,只说:“今天怎么你来做饭?” 张银银去年已经嫁人了,张珠珠几乎不在家,所以请了人来家里做饭干活。 吴贵娘道:“我想做还不行吗。” 张珠珠回头看她。 吴贵娘又道:“你请的那妇人,这几日手脚不干净,被你爹逮住了,你爹一问,她哭着说是她儿子病了没钱治,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我们俩把她打发走了。” 张珠珠正要说话,吴贵娘又说:“咱们家也不缺那些钱,若人家真是儿子病了,那我和你爹,是不是造孽了。” 张珠珠看她如此,拉着她的手,说:“娘别这么想,咱们家不缺钱,她儿子若真的病了,只管求你和我爹,难道你们不会帮一把吗,她家缺钱是真,儿子却未必病了。” 吴贵娘闻言,这才安心下来。 也不是吴贵娘和张大春多好心,只这两年张珠珠赚钱多,她那手段,这两口子见了,总觉得她是在骗人,总想给她行善积德,免得哪天张珠珠遭了报应。 张大春看着还是三年前的模样,临吃饭的时候,才从李家回来。 他是吃人嘴软,很少说教训张珠珠的话。 中午吃饭,张珠珠被小宝拉进去,看他做数学题目。 张珠珠一个头两个大,说:“我知道的都教你给了,祖宗,别让我看这玩意儿。” 张宝宝说道:“我不信,三姐你好好想想,你到底还会什么?” 他其实不太能理解张珠珠,张珠珠看起来是非常不喜欢数学的,但她知道的,却比书上的都多。 张珠珠:“真的不会了,我再托人给你找几本书,你看行不行。” 张宝 第105章 机会就要到了 张珠珠手脚麻利,很快烙好了饼,端了过来。 段泽忙起身道谢:“劳烦三妹了。” 张珠珠道:“姐夫别客气,中午想吃什么。” 段泽说:“都可以。” 张银银:“你姐夫爱吃甜的,你弄个葡萄酒炖鸭,再煮个甜汤,多放糖……” 她突然停住,回头对段泽说:“你拽我衣服干什么,我这料子可贵了,你别给我拽坏了。” 段泽只能讪笑几声,在张家人的目光中,说:“衣服上沾了土。” 张银银忙去看衣服了。 段泽抹抹头上的汗,唉,每一次来岳家,他总是免不了要面对这样的场面,快一年了,段泽还是不能习惯。 吃过饭,张珠珠问起段家的事情。 段泽神情严肃,说:“我受段家供养多年,我亏欠段家,这是我该还的,他们想动你姐姐的嫁妆,这却不可能的。” 段泽的态度十分坚决,他接着说:“本来是不想叨扰家里的,只是银银她,她似乎是有了身孕,我担心与继母起了冲突,伤到了她和孩子,便不值当了。” 段泽跟段家脱不开关系,他就是族里供养出来的,可张银银的嫁妆,那是属于她自己的,把张银银的嫁妆划进族里,他们哪儿来的脸! 而且张银银的嫁妆里不止有一块地,还有张珠珠送的陪嫁,算起来也是一笔钱,够他们夫妻俩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张银银摸着自己的肚子,羞涩地笑了起来。 “我那继婆婆还想拿我过门一年没有身孕说事,要休了我,哼,她做梦去吧!” 段泽说完,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得出来,他确实挺高兴,也很期待张银银腹中的孩子。 吴贵娘双手合十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张大春脸色也好了些:“好,好,你大姐生了个男孩儿,你也争气些。” 张银银道:“我想生个女儿呢。” 段泽也笑:“男女都好。” 他成婚时,其实已经抱着自暴自弃的态度了,想着娶谁都行,反正他那继母不会让他好过。 没想到张银银不嫌他腿脚不好,还识文断字的,夫妻两个相处着,关系就 第106章 小伙子你不如我的白月光 张珠珠在家待了两天,便又去了松阳县中,开始忙碌起来。 张金金这天把她叫到了家里,把儿子和丈夫都打发出来,说:“珠珠啊,你也十八了,你的婚事,也该考虑了。” 张珠珠正要说话,张金金就说:“三年了,我听说李家二郎已经离了张家村,可见人家是要翻身了,不是我当姐姐的看轻你,只是你也该给你自己的前程考虑考虑了。” 张珠珠:“我的前程好着呢,我有钱。” 张金金拉着她的手,循循善诱:“知道你有钱,有钱是一回事,那男人呢,你这么喜欢宁哥儿,就不想自己生一个吗。” 张珠珠:那确实不太想。 张金金生孩子的时候,她全程在场,张金金没事儿,她生生吓晕了。 “生孩子没有那么可怕的。”张金金看她脸色,心里后悔让张珠珠当时在场了。 “算了,先不说这个,咱们先说说男人,姐姐这里,有个好的,想说给你,你先听听,行不行的,咱们再说,姐姐不会害你的。”张金金说道。 她这么好声好气的,又是自己的亲姐姐,张珠珠自然是不好推辞,示意她说。 张金金道:“你知道白家吗。” “我知道,松阳县的大户人家,哪个我不知道。”张珠珠说。 这些人家的姑娘、姑奶奶、太太,都是她的衣食父母啊。 白家是做木料生意的,很有钱,但这家人丁不旺,两代人里没个女眷,当家太太也早没了。 只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前两个月过六十岁的生辰,订了个最贵的六层蛋糕,张珠珠不止一次觉得惋惜,白家的钱,不好赚啊。 “他家有个郎君,偶然见了你一回,知道你能赚钱,便跟你姐夫打听起来,对你有些意思。”张金金说道。 张珠珠耳朵里听着,心里已经把敷衍的词想好了,说:“算了吧,他家老大的媳妇嫁过去没两年就死了,看上我的应该是老二,这老二也有二十二三了,到现在都不成婚,指不定是有什么问题呢,还是算了吧。” 第107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珠珠这生意做得好,且这两年一家独大,自然是有人想分一杯羹的。 这不奇怪。 但是这群人不讲道理,他们打出来的旗号,是他们的掌柜,曾经在相思楼做过事情,知道相思楼的所有秘方。 而他们家掌柜觉得相思楼将不值钱的东西卖出了高价,十分的不讲良心,他们掌柜受不了,就出来单干了。 学就学呗,还要踩人一脚,这就太不欺负人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珠珠听姚玉馨说了前因后果,随后立刻给自己的合作者发了帖子,比如首饰行,做瓷器行,还有木匠行等,先稳住他们,免得这些人跑去跟那个新开的“飞燕阁”合作。 姚玉馨和薛璀也给自己相熟的人托了话过去。 张珠珠喝了口茶,拿过纸笔,在纸上整整齐齐写下三个字,姚玉馨凑过去,念了出来:“双双雁。” 姚玉馨道:“什么意思。” 张珠珠把笔往桌子上一拍,说道:“不是要打擂台吗,相思楼跟他们打,是抬举他们了,咱们新开一个铺子,跟他打着一样的旗号。” 张珠珠绝对不允许有人明目张胆地骑在自己头上! 姚玉馨也明白其中道理,拍手称赞:“好办法,我这就去选一个出挑的人去办这事儿。” 飞燕阁大肆宣扬他们的出身,又将相思楼骂成奸商,一时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 相思楼实在赚得太多了,是个做生意的都眼红。 张珠珠一点不着急,在飞燕阁开张的同一天,飞燕阁对面挂上了“双双雁”的牌子。 这里的女掌柜宣称自己才是相思楼出来的,因为相思楼里,不管是做点心的,还是打理事务的,都是女子,几乎不许男子进去。 对面飞燕阁的掌柜却是个男人,他肯定是个骗子。 飞燕阁掌柜顿时被人怀疑了一番,只能说自己的媳妇从前在相思楼做过事情。 总之相思楼这边,一个字都没有表示,飞燕阁跟双双雁两边斗了起来。 这日张珠珠去某个人家,给这家的太太祝寿。 第108章 最近是命犯桃花了 这天张珠珠回家,就看见二舅一家子都在。 怪不得张银银和段泽夫妻俩不在呢。 吴贵娘和张大春一脸的为难,二舅母先站起来,拉住了张珠珠的手,说道:“珠珠啊,自过年之后,舅母都没见过你了,可想你了。” 张珠珠心说年后也没两个月呢,怎么就想了,之前张银银没嫁给二表哥,可把舅舅舅母给气着了,两家差点儿就不来往了。 吴贵娘道:“三儿,你舅舅舅母今天过来,是有事情要说。” 张珠珠道:“家里的事情,都是我爹和您做主。” 大家都以为张珠珠在县衙里当厨娘,并不知道她在外头做生意,省得横生枝节。 吴贵娘笑了一声,张大春也看着她,二舅母干脆地说道:“珠珠啊,你四表弟,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你呢,岁数也不小了,女大三,抱金砖,你们两个,索性就亲上加亲吧。” 张珠珠看了十五岁的四表弟一眼,顿时在心里骂娘,那还是个孩子啊! 张珠珠还记得四表弟不穿裤子满地乱蹦的场面呢,他们两个,成亲? 这是近亲啊。 当初张银银和表哥的事情,张珠珠就是坚决不同意的,近亲结婚,没出五服,在张珠珠看来,这跟乱伦没什么区别。 四表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看了张珠珠一眼。 张珠珠赶紧把手抽回来,往后退了一大步,说道:“二舅,二舅母,我在县衙当厨娘,一个月能赚半两银子,四表弟才十五岁,我看他恐怕不能支撑起门户来,你们这是想占我的便宜啊。” 她故意把话说的难听了点,想叫他们知难而退。 四表哥叫吴明,听了这话顿时伤心起来,说道:“表姐,我现在年纪还小,可我已经学了手艺了,肯定不叫你养我的。” 张珠珠看了她这表弟一眼:“那也不行,我看你,就跟看小宝是一样的,你跟我亲弟弟也没差了,我不会嫁给你的,你快去洗把脸清醒一下,我到现在都记得你不穿裤子跟你门口邻居打架的样子呢!” 吴明听到这话,顿时更伤心了:“表姐,我,我已经长大了。” 张珠珠心说你这小子, 第109章 府上有个好郎君 惹不起躲得起,张珠珠没回家,悄悄回松阳县去了。 剩下的烂摊子,只能麻烦她爹娘收拾。 张珠珠走后不久,二舅一家也非常不高兴地走了。 吴贵娘说道:“我看明儿挺好的,年纪小,听话,珠珠嫁给他,还能当家做主。” 张大春:“你跟我说也没有用啊,这得你女儿情愿。” 如今的张珠珠,已经不是从前的张珠珠了,她赚那么多钱,还贴补家里,贴补姐姐弟弟,张大春也说不动她。 吴贵娘:“可我觉得二哥说的也没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张大春笑了一声:“行了,行了,珠珠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你敢逼迫她,你自己去,我不敢。” 张大春对自己有清楚的认识,他斗不过张珠珠。 吴贵娘叹了口气:“人家当爹娘的,对着儿女,还不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你看看咱们俩,这哪里是当爹娘的样子。” 哪个孩子她都指派不了。 张大春赶紧冲她摆手:“贵娘啊,你学什么不好,你要学我娘那做派,你可不能那样啊。” 张大春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张老太太有着深重的阴影,一听吴贵娘这么说,他就受不了。 吴贵娘道:“我哪有,我没有。” 张大春:“你看看你手腕子上金镯子是谁送的再说话吧。” 就她,还想在珠珠面前说父母之命,快别做梦了。 这日子挺好的,张大春可不想家里鸡飞狗跳的难看。 再说了,他们张家就没有想娶珠珠的亲戚吗?当然是有的。 张大春觉得他们条件不好,都拒绝了,也就是吴家的脸大,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说喜欢他家珠珠,就要过来求娶。 抛开珠珠自己赚来的钱不提,吴家不就是惦记着珠珠陪嫁的那块地吗。 他们吴家那条件,能出多少聘礼,还不是想空手套白狼,哼,做梦去吧。 别说珠珠不答应,张大春都不能答应。 三月里,松阳县外突然就多了很多逃难的人。 姚县令忙的脚不沾地的,都累病了。 张珠珠去看望他,亲自下厨给做了顿饭。 姚县令勉强加了 第110章 认贼作父? 张珠珠心想,大概上回求平安符的时候,菩萨搞错了她的要求,最近可真是桃花运旺盛呢,接二连三地有人想给她做媒。 张珠珠面上保持着微笑,她在人前从来都是这样的。 年轻妇人接着说:“听闻三姑娘蕙质兰心,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只是一直没有一段好姻缘,岂不是可惜了。” 张珠珠听罢了,并不回答,只说:“两位尝尝这点心。” 年轻妇人尝了一口,笑道:“听闻你这点心,吃了能延年益寿,还能令有情人同心?” 张珠珠心说这有什么好问的,这就是个虚假宣传,她也就是仗着现在没有广告法,不然她都不知道交多少罚款了。 张珠珠面不改色:“笑一笑,十年少,吃了这糕点,心情愉悦,自然活得长久了。” 年轻妇人忍笑,张珠珠接着说:“至于能不能令有情人同心,那他们得先证明自己是彼此的有情人才好?” 年轻妇人点头:“也是,若是有情人,自然同心。” 可是天下能有几对如鱼精和谢生那样的有情人,那几乎是没有的。 那个故事之所以动人,便是因为其中有人求而不得的爱情。 “说不定姑娘与我那侄儿能做一对有情人呢。”年轻妇人又说。 张珠珠腼腆笑了一声:“您生的美貌,想来您的侄儿也是不差的,您既然想做媒,那就容许我也来说几句吧。” 妇人示意她说。 张珠珠笑吟吟道:“我至今未婚,膝下却有二子,将近三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只怕我这二子对它们未来的父亲,是有些想法的。” 她说完,沉稳的年长妇人第一次露出惊讶之色。 年轻妇人震惊:“你有二子?” 这时候屏风后面忽然传来些声响,张珠珠当即道:“怎么了,莫惊扰了贵客。” 侍女小声应了一句,张珠珠给面前这两位赔礼:“打扰二位了。” 她说完,又吩咐另一个侍女:“送两支珍珠发夹来。” “小小赔礼,不成敬意。”张珠珠笑着说。 年轻妇人哪里在意这点儿东西, 第111章 那得看李弗是怎么想的 李弗凑到张珠珠耳边,小声说:“这是恭王殿下,恭王妃娘娘,还有侧妃娘娘,世子。” 张珠珠一把握住了李弗的手,心情简直十分复杂。 “不是回京去了?”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来松阳县! 张珠珠看着那两位王妃娘娘,好家伙,不赶着回京城去夺权,跑到这里逗她玩儿来了? 恭王侧妃正靠在王妃肩上,笑眯眯地说道:“我还想着看你们有情人抱头痛哭呢,你们怎么不哭啊?” 她们俩是一对亲生姐妹,姓潘,恭王妃大潘氏比恭王还大四五岁,夫妻和睦但两人一直没有孩子。 过了几年恭王便纳了妻妹小潘氏,不久便生了恭王世子,姐妹二人非常和睦。 李弗将张珠珠挡在身后:“娘娘莫要说玩笑话了。” 恭王妃也在妹妹手上拍了一下,侧妃道:“爷,妾身就是想看个热闹罢了,对了,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恭王也露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恭王世子也是一样:“要是你们真有儿子了,那我就转告表姐,让她死心。” 张珠珠心说好家伙,这一家子也太八卦了! 张珠珠道:“李弗,你是不是该先回去拜见父母兄长?” 李弗拱手:“我久未见父母兄弟,还请殿下恩准,许我先回家中。” 这一家子虽然八卦,但也不能拦着人家当儿子的见爹娘。 恭王道:“好,我也得去打扰你爹娘一番。” 恭王妃道:“我前些年见过你母亲一回,与她很谈得来。” 小潘氏笑道:“可惜我那次没回京城。” 林文婴生养了三个儿子,其中两个都非常出色,在京城还是很有些名声的,大家都想请教她到底是怎么教儿子的。 张珠珠跟侍女交代了一声,便跟着一起回去了。 小潘氏拉着张珠珠:“你们那俩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珠珠微笑:“您一会儿就知道了。” 这要是当场说我那是俩鹅子,这可就太尴尬了。 小潘氏看她不肯说,只能作罢,她上下打量着张珠珠 第112章 不如怜取眼前人 李弗还未开口,张珠珠便询问:“你这半年往哪里去了?” 李弗早就想好了说辞,张珠珠道:“别想哄我,恭王和两位王妃待你如同子侄,你必定是在西北立下了不能磨灭的功绩。” 李弗凭什么能拿那几位青眼,这是他拿性命换来的。 李弗没想到她一猜一个准,无奈笑道:“珠珠果然知我甚多。” 张珠珠看着他,李弗将自己的衣领稍微往下拽了些,露出离喉咙只有一寸的狰狞伤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为此付出代价,也是应当的。” 他说要救天下人,这只是一句空口白话,想要实现,必定要付出血汗为代价。 李弗九死不悔。 张珠珠看见他的伤口,便能够想象他经历过什么。 “你害怕吗。”张珠珠问。 李弗道:“害怕,不能回来见我父母兄嫂,也怕,不能回来见你。” 好在都过去了,他积攒的功绩,足以让恭王看见他。 李弗心中感到了万分安慰。 他没料到张珠珠在他什么都没有说的情况下,就能猜到他所作所为。 这不止是“聪明”两个字就能概括的,还有足够的关心。 在自己没有消息的日子里,张珠珠必定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 “你害怕吗。”李弗问。 张珠珠:“害怕。” 怕李弗不能回来,怕他把性命留在西北。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李弗道歉。 张珠珠摇头,如果李弗在实现他的理想的路上丢了性命,张珠珠会为他伤心。 她不需要李弗的歉疚。 “本来我是要回京的,只是一路上恭王殿下几番遇刺,受了伤,便转道来松阳县了。”李弗将自己回来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张珠珠点头:“那,两位王妃是什么意思?” 李弗讪笑:“想来你猜到了。” 李弗那功绩实在惊人,不止恭王看见了,两位王妃也看见了,便想把潘家的姑娘嫁给他。 李弗自然不能同意,理由是他有心上人。 恭王倒是没有勉强他的意思,但是小潘氏不大高兴,以为是京城哪家的高门贵女女把她们潘家的姑娘比下去了,结果是个乡野村姑。 她一来松阳县,便闹着要见张珠珠,于是有了今天这一出。 张珠珠有点无 第113章 名分 两个傻子大半夜才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快中午了,张珠珠才起来,起来就开始咳嗽。 她从前身体非常健康,但自从开始赚钱,这身子骨就一日不如一日了,昨晚上吹了点冷风,人就有些着凉了。 李弗早等她许久了。 有些话,他还是要在白天跟张珠珠再确认一下的。 不然这心里不能安定。 只是他听见张珠珠咳嗽,便担心起来:“你从前不生病的,怎么病了。” 以前他们俩大冬天的半夜见面,张珠珠第二天起来都活蹦乱跳的啊。 张珠珠叹了口气,说:“唉,开那铺子太忙了,整日伏案写东西,还要梳理各种各样的关系,经常忙到半夜,有时候饭都吃不上口热的,身体便不如从前了。” 毕竟以前从事的体力活,比较锻炼身体。 李弗皱眉:“这怎么行,你太不爱惜自己了。” 张珠珠瞥了他一眼,把手放在自己脖颈下方:“你少说我,咱们俩谁也别说谁。” 那里是李弗受伤的地方,李弗为了他自己要做的事情,也是够拼命的了。 李弗果然语塞。 “日后我们都应该改正。”李弗建议。 张珠珠:“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要做到就有些困难了。” 熬夜甚至通宵,对于干活的人来说都是常事,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李弗再次改口:“那应该尽力改正。” 张珠珠点头:“我还好些,我这些事情,等人培养出来了,便可以脱手,倒是你,恐怕要劳碌一辈子。” 李弗的事情,只能他自己去做。 李弗笑道:“珠珠陪我足矣。” 两人没说几句,张珠珠又咳嗽起来。 李弗给她倒了杯茶,等他缓过来,才准备跟她说自己的目的。 张珠珠笑盈盈将一个盒子推过去,示意李弗打开。 李弗以为是她给自己的礼物,便直接打开,然后他便说不出话了。 盒子里是一对系着红绳的玉佩。 张珠珠说道:“恕我擅作主张。” 那一对玉佩上,都雕了大鹅。 李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将这块玉赠给张珠珠的时候,他说过,期望有 第114章 双赢 张家下午来了客人。 巧了,是来提亲的。 张珠珠喊了小宝,让他去叫李弗。 张宝宝道:“我知道,我就说有人来撬墙脚了。” 张珠珠:“聪明,去吧。” 李弗来的时候,媒人正吹得天花乱坠,将白家二郎说的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张珠珠进了门就能当家做主,生了儿子就能继承白家得到万贯家财。 总之那叫一个热闹。 李弗听的脸都绿了。 他径直走了进来,打断媒人的话,然后又向张大春和吴贵娘见礼,说道:“叔叔,婶婶,珠珠今日该去练字了,我叫她过去。” 从前都是偷摸着过去的,今天不一样,李弗直接当着人家爹娘的面来叫人了。 张大春和吴贵娘夫妻俩也从女儿这里得了准话,这会儿也没什么好挡着的。 说实话,李弗这样的女婿,岳父岳母哪里有不喜欢的。 张银银在一旁笑了起来。 张珠珠则站起来,手里拿了个荷包,塞到媒人手里,说:“麻烦您跑一趟,只是这事成不了的。” 媒人拿了荷包,瞧了李弗一眼,心里当即便有数了。 她笑道:“缘分也是分早晚的,我老婆子都明白。” 看人家这年轻的,别的不说,长相是比白家二郎出挑,身量也好,怪不得张家三姑娘看上白家二郎呢。 张珠珠客客气气送走了媒人,然后看着李弗:“去写字吧。” 李弗走后,宋老先生留三四个月,张珠珠跟着他老人家,已经将字写好了,哪里还用得着李弗来教。 但他们如今这般,就是情趣了。 李弗这才发觉似乎有些太冲动了,着急忙慌地过来,他只得又对张大春和吴贵娘夫妻俩说道:“叫叔叔婶婶看笑话了。” 张大春故作严肃,咳嗽了一声:“到底是……唉,你们还是要避忌些的。” 要麻烦宋老先生做媒,还得一阵儿呢。 张珠珠笑道:“爹,都是自家人了,没什么好避讳的,明儿地里浇水,让他去。” 今年雨水少些,这几天村里在引水浇地,快轮到他们家了。 吴贵娘刚要说这怎 第115章 刺客 张珠珠从书房里出来,李弗跟在后面,俩人又跑到外头去了。 两位王妃远远瞧见,小潘氏道:“看来咱们是没有做亲家的缘分了。” 林文婴微笑:“年轻人,总要犯傻的,得他自己承担。” 她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并不觉得李弗在犯傻。 相反,李弗的心意从未变过,林文婴觉得这也不错。 她这儿子没有为了前程,便辜负了张珠珠,这也算她教子有方了。 她是母亲,同时也是一个女子。 而且张珠珠是个聪明姑娘,她能让李弗三年不见都惦记着她,这是她的本事。 他们既然选择了彼此,那林文婴不会说什么,这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 就像李弗坚定的要娶赵萍,林文婴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拒绝,他们只要承担得起代价就行。 恭王妃道:“小孩子的事情,由着他们自己做主就是了。” 林文婴道:“您说的是,就是辜负了您二位的好意。” 小潘氏叹气:“我是真喜欢你家三郎,可惜做不成亲戚。” 林文婴笑:“多谢您厚爱了。” 潘家不是京城世家,此番回京,必定要经历风雨,李弗这样的聪明人,能给潘家锦上添花。 但人家不愿意,也勉强不了。 张珠珠和李弗跑出去,李启见了,喊住他们:“跑什么呢,多大的人了不知道稳重些。” 恭王也站在李启旁边,张珠珠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 恭王实在敏锐,他道:“小姑娘,你看我做什么。” 张珠珠忙把头低下,李弗无语了一瞬,把人挡在身后,说道:“她看您长相好。” 不得不说,李弗是了解张珠珠的。 李启正想对恭王说一句冒犯,恭王却提起了精神:“好眼光,好眼光,本王如今虽年纪大了些,但长相确实是极好的。” 李启只得把话吞了回去。 恭王这话倒不是自夸,他真的长得很好,人到中年了,也依旧挺拔健壮,可以想见他年轻时候的风采。 几个人听恭王自夸了一会儿,这才散了。 张珠珠道:“这位殿下……” 李弗摇头:“ 第116章 仁至义尽 到底是要命的事情,张大春也忍不了。 “报官的话,他得关几年?”张大春问道。 李弗回答:“想是要流放的。” 谋害亲兄,联合贼匪,不管哪一桩,都是大罪,加起来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到底没有闹出人命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张大春叹了口气:“若流放出去,只怕我那爹娘受不了。” 老两口年纪大了,又把张大秋当做命根子,张大秋要是被流放了,那两口子恐怕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但要让张大春把这口气咽下去,那也不行。 昨天他一家子都睡觉呢,这要是让那些贼人进来,只怕一个活口都剩不下来。 到时候他积攒的家业,恐怕就全都落到张大秋手里了! 这实在太过狠毒,张大春想想都觉得一阵后怕。 张大春道:“我那两个侄子和弟媳妇,知道这事儿吗?” 李弗道:“他们都不在家中。” 张大秋的媳妇带着小儿子回娘家去了,大儿子回大儿媳妇的娘家去了,只有张家父母和张大秋在家中。 张大秋现在被看守起来了,那老两口还不什么都不知道。 张大春道:“报官吧,该流放就流放去。” 吴贵娘道:“那爹娘那里……” 要是他们闹起来,肯定少不了闲话。 “咱们去松阳县买个宅子,大不了以后不回来了!”张大春道,“他们想闹就闹,要是病了,我给他们找郎中!” 张大春现在也想通了,他和吴贵娘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张珠珠也要出嫁,张宝宝也不是个下地干活的料,干脆就不在村里待着了,去松阳县住着,再也不怕有人说闲话了。 张珠珠这两年早就劝过他了,可惜张大春舍不下地里的事情,今天他总算是想通了。 “当家的,我都听你的。”吴贵娘说道。 张大春松口,李弗起身:“您等着消息就好了。” 张大春点头,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 等李弗出去了,张大春说有点累,回屋躺下。 吴贵娘在旁边陪着,过了会,张大春叹了口气,红着眼睛说道:“唉,你说这 第117章 这是我的家事 张大秋已经被送去松阳县的县衙里去了,人证物证都有,他是跑不了的。 张家老两口也被吓了一番,这会儿已经跑到张家来了。 老太太哭得肝肠寸断,老爷子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张大春板着脸,说:“你们找我也没用,那是东州府流窜来的贼人,拿着刀,来杀人的,要不是我们一家子命大,这会儿张大秋估计都把钱算计清楚了!” 还有脸来找他哭,张大春觉得自己才是该哭的那个! 老太太道:“那、那你们不是好好的,还活着吗,你就不要追究你弟弟了,他以后都不敢了。” 张大春早知道他们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但听见他们这样,还是气得七窍生烟。 什么他们还活着? 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们活着是命大! “你们想清楚了再说话,”张珠珠这时候回来了,说,“二叔是救不了的,你们俩年纪也不小了,都是要人养活的,二婶和她两个儿子只怕容不下你们,你们如今只有我爹这一个儿子能依靠了,要是惹他不高兴,你们想想后果。” 老爷子听见张珠珠这么说话,狠狠瞪了她一眼。 “敢不听我的,我就出去闹,说你们一家子不孝顺!” 张大春:“你们闹去吧,我已经准备搬到松阳县去了,大不了以后不回张家村。” 张珠珠笑:“不止呢,我要嫁到京城去了,我们一家还能去京城,你们想怎么闹怎么闹,我们也瞧不见。” 老太太和老爷子震惊地看着张珠珠,这丫头能嫁去京城? 老太太笑话她道:“你是给李家的儿子当小妾去吧。” 人家是什么人,张珠珠这丫头,还敢痴心妄想,她肯定是去做小妾的。 吴贵娘道:“娘,您别胡说,我们珠珠名正言顺的,你别在这儿胡说!” 张珠珠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仇什么怨,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她道:“这你别管,反正我要去京城了,我那堂兄堂弟没了爹,说不定还要指望我呢,您说话客气点儿。” 这老两口也不全然是傻子,这会儿子没 第118章 新生活 他们两个人才重逢没几天,这就要分开,俩人都不能忍。 但是李弗其实不太想让她同行。 张珠珠不解,李弗说道:“出松阳县之后,要分开走。” 恭王此人,从他遇刺之后选择宣扬自己受伤,就能看出他是个惜命的。 所以从松阳县回京,恭王同样准备兵分多路,还会跟他儿子周毅府分开走免得遇到什么危险,父子俩一起折进去了。 张珠珠:“确实是够谨慎的。” 怪不得是干大事的人,把自己的性命看的十分重要。 李弗:“是,你与我同行,很有可能遇险。” 京城打发来的人也不消停,万一他们俩这一行被追上,到时候少不得一番争斗,虽说可能性不是特别高,但也确实危险。 张珠珠道:“应该还好吧,我看恭王府的护卫都很厉害,到时候小心些。” 李弗:“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李弗也不想跟张珠珠分开,他们分开的已经够久了。 两人商量了一番,便决定还是一起走。 张珠珠道:“我爹这两天不大高兴,我还说想法子让他高兴点儿,结果我要先走了。” 张大春是挺郁闷的。 李弗道:“你我先行一步,到时叔叔婶婶过去,便都安排好了,到时候带他们去京城游玩,他们会高兴的。” 张珠珠点头,准备回去跟家里人说这件事情,她还要跟大姐和外甥道别呢。 张珠珠出了门,看见恭王正在跟邻居们说话,大家对李家的亲戚还是挺好奇的。 “唉,这粮税真是太高了,今年不会再加吧,再加我们一家人都填不饱肚子了。”中年男人背着手,叹了口气。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都好几年了,我儿子都娶不上媳妇,怪不得有人当贼匪呢,都是被逼的。” “你别胡说,张家那一家子差点儿给人杀了,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我又不去当杀人的贼匪,我可以找个山头去种地,不用交税,到时候能吃饱,你们说是吧。” 朝廷那些乱七八糟的税,大家说起来都很苦恼。 张珠珠路过,听见恭王说道:“你们放心,我亲戚是朝廷里 第119章 一路顺风 赶路实在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尤其是在现在的条件下。 张珠珠坐了两天马车,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想到还要这么坚持二十多天,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这天到了驿站。 张珠珠倒在床上不想起来,李弗拿了饭菜上来,两人在屋里吃饭。 “恭王府的护卫真是不少。”张珠珠听着外头的动静说。 张珠珠和李弗出了松阳县,身边就多出来五六十个护卫,个个年轻力壮,把马车围得严严实实,动静非常大,旁人瞧见,都要猜测马车里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李弗道:“很多,恭王殿下遇刺那天,刺客的刀还没拔出来,就已经咽气了。” “很是谨慎,”张珠珠说道,“我还以为他们那些人争斗起来,手段都比较高明。” 结果他们的手段,就是派刺客杀人。 “能有什么高明手段,”李弗说道,“还在西北王府的时候,恭王寿宴那日,有人给喝的酒水里投毒,那酒水里放了毒,只要是个正常人就要闻出那酒不对。” 现在的毒药想毒死人,需要很大的量,毒药本身气味也很刺鼻。 张珠珠:“就没什么无色无味的毒药吗。” “话本子里才有那等毒药,我是没有见过。”李弗说道。 张珠珠心说这全是物理攻击,一点儿“法术”攻击都没有。 “这些手段虽然看着不高明,却有用,万一被人得手,那就是一劳永逸了。”李弗说道。 刺杀的手段,历朝历代都是不高明的,但它有效,所以才会一直存在。 人一死,万事成空,恭王怕死也是有正当依据的。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李弗起身收拾:“早些休息,辛苦珠珠了。” 张珠珠叹气:“总是要受这一遭的。” 赶路这种辛苦,谁也替代不了。 李弗伸手在她头上摸摸,张珠珠枕在李弗胸前,靠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楼梯处传来的动静,两人这才分开。 翌日又是辛苦的一天。 囫囵吃了早饭,一行人准备出发。 只是在出发之前,负责护送的王府家将神情严肃地过来,说道:“马不对。” 张珠珠没大听清楚,李弗同样严肃道:“查。” 第120章 道德绑架 虽说并不思念这里,但李弗在城门口,仍旧生出许多感慨来。 张珠珠看李弗如此,便看着他。 李弗没有抒发什么感慨,只道:“走吧。” 张珠珠点头,两人准备进城。 李弗侧过头,他听见有人在喊他。 张珠珠也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辆马车上急匆匆走下来两个年轻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李弗也看见了他们,小声给张珠珠解释:“李家另一支的,论辈分是我侄子。” 张珠珠点头,这倒是巧了,居然能在城门口遇见他们。 她对李家的事情已经了解了。 从张家村出去的那位,算起来是李弗的曾祖,也是这俩年轻人的高祖。 这位李大人官运亨通,有从龙之功,随葬在了帝陵,非常风光。 他膝下两个儿子,一个是元配生的长子,另一个是继室生的幼子,这兄弟二人相差将近二十岁,这也导致了李弗现在这么高的辈分。 后来李大人去后,兄弟俩便分家了,长子占了家业的大头,幼子倒也没争抢,只是兄弟二人并不往来。 幼子便是李弗的祖父,做官也很有本事,只是命不太好,跟同僚喝酒的时候猝死了,只留下李弗的生父李启这一个儿子。 李启也颇有本事,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生母又为他求娶了林氏女,此后平步青云,还生了三个儿子。 就是前几年得罪了先帝,一家子被打发回老家去了。 那位元配生的那一支,继承了李大人留下的大部分家业和人脉,这些年来也逐渐壮大,族中也有人陆续出仕,算是京城有名的家族。 这两家同辈兄弟都是各论各的。 但两家到底都姓李,到李启这一辈,关系已经缓和了,李启也为李家做过些事情。 不过李启走的时候,李家唯恐引火烧身,是一句话都没有的,还不如林家和周如意的娘家出力更多。 要知道,李启那些年也没少给李家办事,结果一出事,他们就当没有这门亲戚,着实无情了些。 所以现在李弗看见这俩侄子,脸上一点看不出什么来。 “三叔,”两个李家年轻人走了过来,向李弗见礼,“三叔怎么今日 第121章 那人有点眼熟 宋老先生为了见李弗和张珠珠,把今天的客人都推辞了。 宋令延在外头候着,见他们来了,十分开心:“你回来的消息,李家都传遍京城了。” 李弗道:“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宋令延笑笑,又看张珠珠:“三姑娘,许久不见了。” 张珠珠笑道:“是啊,你有没有想我的鹅子们。” 宋令延一下子回想起当年的狼狈来,但他也在西北历练了一年多,说道:“无妨,今非昔比了。” 李弗道:“我们家的鹅子也今非昔比了。” 宋令延道:“行了,你们俩少在这欺负我。” 可怜他孤家寡人一个,连个帮手都没有。 宋老先生就站在廊下,他比起三年前,明显更苍老许多。 两人忙上前行礼,李弗担忧道:“老师,您病了?” 宋老先生摇头:“没有生病。” 张珠珠也很担心,宋令延道:“别提了,祖父昨日去宫中给陛下讲学,本该讲为君之道,太皇太后说,陛下年幼,要多讲孝道。” 这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宋老先生道:“不讲也罢,本来也坐不稳当。” 太皇太后看似拿捏着小皇帝,还有首辅范秀支持,占了上风,但皇帝那几个长成的儿子,不管在京城还是不在京城的,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 现在最大的老虎,恭王也马上回京城来了,说句实话,恭王要争,没人争得过他,他手里有真刀实枪啊,除非真的有人背地里使点鬼蜮伎俩得逞了。 宋老先生虽然读书治学,但他不是个迂腐的人。 名分固然重要,但现在更重要的是赶紧结束京城的混乱局面,让有能力的人上位,不然周家的江山都要断送了,天下百姓更是不知道要经历多少年的乱局。 太平,永远是最重要的。 皇位上坐的的人,只要能够维护这天下几十年的太平,就足够了。 宋老先生看向张珠珠:“我看你长高了些。” “长了一大截呢,”张珠珠说道,“我看您瘦了很多,忧思伤身,您要保重身体。” 宋老先生笑道:“你说的是,你的手艺老夫很是想念啊。” 张珠珠正要说什么,外头走进来一 第122章 没试过,不知道 李弗看了张珠珠一眼,便笑了出来。 “只是眼熟?” 张珠珠点头,李弗将她挡在身后:“应该是不认识的人,走吧。” 张珠珠还想从他身后探头去看,李弗抬起手臂把她挡住,不想让她看。 两人你来我往、旁若无人的嬉闹起来。 那眼熟的青年男人实在看不下去,大步走了过来。 李弗见状,笑盈盈的,没有再拦着张珠珠,故意抬高声音,说:“别闹了,珠珠,那是周存,也算是你的旧友。” 张珠珠一愣,扶着李弗的手臂,去看这青年。 高大,壮实,还更黑了,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周存来。 李弗语调温柔:“想是来找你说话的,他运气很不错,有军功傍身,是西北大军中最先回京的一批,不知最近升了没有,算是有本事的。” 张珠珠微笑,到底是小时候就认识的人,从前的恩怨已经过去,李弗都称赞起他来了。 “周存。”张珠珠喊了一声。 请他喝杯茶也不是不行。 这两个人客客气气的,周存的脸色却十分难看,他的声音已经是成年的浑厚了,他道:“你为什么会来京城,你一个人来的?” 张珠珠看他如此,脸色也冷下来,李弗道:“三姑娘同我一起来的。” “是你骗她来的吧,”周存哼了一声,“京城是她一个柔弱女子能来的地方吗,你把她骗过来做什么!” 张珠珠心想,茶还是免了吧。 李弗也想,他不应该把周存列为对手的。 这年轻人永远都在张珠珠不喜欢的地方横冲直撞,这三年也没什么长进。 李弗保持着冷静:“我没有骗人,三姑娘也并不柔弱,京城这个地方,任何人都可以来往。” 李弗这么说,周存却不满。 张珠珠难道不柔弱吗,女子不都是柔弱的吗。 何况张珠珠从小长在张家村这样的小地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松阳县,她来京城,还是跟着李弗这个男的来京城,未免、未免太不规矩。 周存看着张珠珠,言辞稍微和缓了些,道:“这几天京城都在传言,说李三郎回了京城,身边有女子陪伴,我想着就是你。” 张珠珠 第123章 三郎,我害怕 张珠珠在宋章的别苑住了下来,两人年纪相差很大,但非常合得来。 不好的地方就是李弗来往起来不太方便,跟张珠珠见面的时候少了些。 而且他也没闲着,每天都有乱七八糟一堆事情要处理,要见许多人,还要跟着老师读书。 总之就是忙的脚不沾地。 这日他终于空出来一天,便早早地来接张珠珠出门去玩儿。 张珠珠道:“今日去哪里。” 李弗:“大相国寺,去烧香。” 张珠珠:“那附近有尼姑庵吗,我也想去。” 李弗拒绝:“去大相国寺就够了,去什么庵堂,那都是女眷去的地方,我身为男人,不好过去。” 张珠珠笑道:“放心吧,我不会去问怎么出家的。” 李弗可不敢相信这话,虽然没有人能够和他竞争,但跟他竞争的是菩萨,那岂不是更可怕吗。 李弗:“那也不去,还要去别的地方玩儿呢,天气越发热了,去买几块布料,找人给你做几件衣服。” 首饰也要买新的,李弗之前没想到这个,他之前只想着叫人给张珠珠送吃的喝的了。 这几天见了些女性长辈,看她们妆扮,李弗才想起这事。 宋章宿醉未醒,两人也不能把她叫起来道别,便直接出门去了。 今日坐的马车,李弗也挤了进来。 两人坐在马车里说笑,李弗问道:“你这几日做了什么?” 张珠珠:“看书,练字,睡觉,吃饭,也没做什么,很空闲。” 她也不急,之前在松阳县,天天忙得不行,这几个月就当放假了。 李弗叹气:“我也想。” 他也想天天陪在珠珠身边,可惜他太忙了。 张珠珠:“那你好好想吧。” 想成事还有空闲,那根本不可能,李弗的苦难才刚刚开始呢。 “你就不安慰安慰我。”李弗道。 张珠珠十分大方,点头说可以。 李弗美滋滋等着她的甜言蜜语,张珠珠一侧头,在李弗脸颊上吻了一下。 此举,胜过千百言语。 李弗握着她的手,不说话了。 到了大相国寺,两人先排队去烧香,然后李弗 第124章 娇妻人设和真宠妻 场面一度非常精彩。 李弗的脸色也很精彩。 他回头,看着张珠珠泪盈于睫,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想起她杀鸡宰鹅打人时候的样子,一时间只觉得非常割裂。 但作为张珠珠的知心人,未婚夫,他怎么可以不配合她呢。 李弗柔声说道:“没事,没事,你没做错什么,别哭,别怕,没人说你。” 旁边几个妇人姑娘的脸色更精彩,她们什么都没做呢,这姑娘居然哭了! 张珠珠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砸,哭得十分好看:“我知道,我出身不好,我配不上你,我就说我不来京城,你只管把我忘在那个小地方就好,你非要叫我来京城,非要娶我,都是你逼我的……” 她边说边哭,一时非常凄惨。 李弗看着她的眼泪,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眼泪是假的。 “我还是回去吧。”她最后总结道。 李弗的感情不太丰富,干巴巴地说道:“我怎么能忘了你,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 张珠珠往前跑了几步,李弗追上去小声道:“先别跑,还没跟我说这演的哪一出呢。” 张珠珠小声抱怨:“你怎么跟我一点默契都没有,我刚刚不是都说了吗。” 是李弗非要娶她,逼着她来。 李弗领会了精神,说:“是,都是我的错,是我非要求娶你,是我逼你来京城的,我不在意你的出身。” 李弗边说着,脸都红了起来。 张珠珠心说这一点演技都没有。 她道:“真的吗,你不在意我的出身,你一辈子只娶我一个?” 李弗硬着头皮演:“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张珠珠似乎被安抚好了,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去打发那些人。 旁边一群妇人看了一场戏,个个心情复杂,李弗行礼,说:“诸位见谅,胆小了些,我该回去了。” 周夫人硬是挤出来一个笑容:“好,好,快回去吧。” 于是一脸柔弱的张珠珠,跟着李弗出了寺庙。 张珠珠的脸立刻就变了回去,眼泪一擦,说道:“你怎么一点演技都没有,就不知道配合我一下。” 李弗无语:“你突然就变脸了,吓我一跳,我都不知道从哪里配合 第125章 三郎你冷静一点 宋章很快也听到了这个传闻,她和张珠珠认识了好些天了,恕她老眼昏花,她真的看不出来张珠珠和“柔弱”这两个字,到底哪里能够联系上。 不过关于李弗的传言倒是很有意思,先是说他们一家四年前受了冤屈,是那位贵妃的罪过,纷纷同情起李家来。 最受同情的还是李弗,说他本来可以有一门匹配的婚事,娶一位高门贵女的。 可他是谦谦君子,受了这“弱女子”张氏的恩情,便惦记着还恩,要将人娶过门,实在是品德高尚,德行美好。 这里面自然有李弗和其他人的推波助澜,这是为了李家的名声造势,毕竟先帝开了金口,让李家离开了京城,李家想回来,重回官场,那自然是要让人心服口服的。 张珠珠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就是“柔弱”两个字,旁的大家再也想不到了。 张珠珠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宋章道:“真不知你们年轻人在想些什么。” 张珠珠笑道:“日后他们说起我,最多就说一句柔弱罢了,不会再提别的,久而久之,便想不起我来了。” 柔弱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品格,有这个标签,她就会被忽视。 在张家村的时候,大家都说她泼辣,每每提起哪个妇人厉害,张珠珠就要被拉出来比较一次。 这一次,她一定要“消失”在人前。 外头的风雨,就让李弗的肩膀去扛着吧。 李弗果然去经历风雨了。 她外祖母,林老夫人这天把外孙子叫了过去,皱眉说道:“外头都是些什么闲话,你要娶的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旁边两个舅母也是一脸的担忧,觉得这女子实在是委屈了李弗。 李弗在外头胡说八道还不觉得有什么,在自家亲眷面前,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他也不能破坏张珠珠要立的人设,于是说道:“是我要求娶她的,外祖母您见了她,便知她的人品性情。” 大舅母道:“你爹娘也答应了?” 李弗颔首:“已经答应了。” 既然人家爹娘都答应了,那大舅 第126章 面子哪有媳妇重要 一行人在城外的亭子里暂时休息,天气太热,马也要停下来喝水。 李启擦着头上的汗,对张大春道:“这一路真是辛苦你们了。” 张大春身体是真不错,赶了一个多月的路,也啥事没有,笑着说:“我上回出远门,还是去服徭役的时候,这回来的可是京城,也不知道这京城是什么样儿。” 李启笑道:“两个孩子的婚事恐怕得安排到冬天去了,你们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在各处玩去。” 张大春露出笑来。 他张大春,也是个好命的啊。 以前救人,得了一笔钱,这些年来吃喝不愁,日子过得顺顺当当的。 养了三个女儿,没少被人笑话,可他这三女儿不止会赚钱,还找了个好女婿,张家从松阳县那样的小地方,蹦到京城来了。 他也不舍得拜菩萨,怎么就有这么好的命呢。 吴贵娘也在和林文婴说话。 吴贵娘没有张大春那样的好心情了,说高兴,她也是高兴的,但是背井离乡,吴贵娘不太习惯,也很为自己的女儿担忧。 林文婴见她这般,正要耐心安慰一番。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李沅喊道:“三叔!” 众人回头,果然看见李弗和张珠珠骑马来了。 两人等不及,便来城外,想及时接到家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张宝宝跑过来,喊了声三姐,张珠珠赶紧下马,在他头上揉了揉,把他抱住了。 李弗看见周毅,意外道:“世子怎么在这里?” 周毅无奈道:“我爹说了,兵不厌诈。” 周毅本来要跟另一个队伍回京来的,但他爹突发奇想,叫他这一路上扮做李家的侍从,说是这样不会被人发觉。 李弗心想,如果是恭王要这么做的话,那也不奇怪。 周毅总算是解脱了,他跟众人打了个招呼,便骑着李弗的马,带着几个护卫跑了。 吴贵娘把张珠珠拉到身边:“我的儿,你、你……” 她想说张珠珠瘦了,但仔细一看,张珠珠的脸还圆了点。 这也没法儿,李弗整日叫人给她送吃的,别说张珠珠胖了,就是宋章,年纪大的人本来是不容易胖起来了,她都胖了。 第127章 我就是这么任性 李弗说八月,张珠珠只当是个玩笑。 这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做主的,家里还有一群长辈呢,张珠珠不信李弗有办法说服他家长辈,所以她觉得自己婚前准备的时间还有很长,所以还是很悠闲的,她准备先带爹娘和弟弟去玩几天。 张珠珠认为自己还有大好时光可以玩耍,不必着急。 这天李弗带了一个年长的嬷嬷,还有四个侍女,送到张家来了,说是来伺候张珠珠的。 李弗道:“她们都是李家从前的旧人,我们家离开京城之后,他们都在京郊的庄子上,或者回了我外祖家里做事,现在都回来了。” 张珠珠点头:“嗯,我知道了。” 送就送呗,那几个小姑娘才十四五岁的样子,陪着她玩儿也行。 李弗说罢,嬷嬷便带着几个侍女上前,行礼道:“姑娘,老身姓孙,这几个丫头以后都留在您身边伺候,您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张珠珠点头:“孙嬷嬷,你好。” 她又看看四个小姑娘,朝她们笑笑。 孙嬷嬷道:“姑娘好。” 李弗道:“你给她们几个取名。” “取名?”张珠珠道,“她们之前没名字吗,用从前的名字就好,不用换新的。” 张珠珠不太理解这个行为的含义,孙嬷嬷想解释一下,李弗却道,“那就按从前的。” 孙嬷嬷也不敢反驳李弗的话,带着侍女下去了。 李弗接着说:“她们几个绣工是最好的,我送她们过来,给你绣婚服,再不绣来不及了。” 张珠珠:“什么?” 怎么就来不及了。 李弗郑重道:“我已经告知了父母,他们会把婚期定在八月初的。” 张珠珠闻言震惊道:“婶婶能答应你?” 这有点儿草率了吧。 李弗:“已经答应了。” 张珠珠难以置信,李弗道:“我说我年纪不小了,等不得,母亲一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张珠珠一算日子,顿时紧张起来了。 她心说我这就要变成已婚妇人了吗? 李弗看她神色凝重,道:“怎么了。” 张珠珠道:“啊,就是没有想到,我居然要嫁人了,这日子也过得太快了 第128章 每个月给你一两 这个说法,李弗不是很同意。 他直接道:“这没什么要理清的,我的都归你管。” 他承认自己以前依靠家里,什么都不属于他自己,但是现在他有完全属于自己的财产,这毫无疑问,都是要给张珠珠的。 难道他们两个的财产,还要分开吗。 张珠珠也不客气:“当然了,只是现在要说说,该怎么管理。” 他们不可以坐吃山空,一个家庭,想有长远的发展,除了感情,就必须要有稳定的经济支持。 张珠珠说道:“虽然李家不缺钱,少不了咱们的吃穿用度,但还是得有自己的收入的,万一,我是说万一,咱们跟家里长辈有冲突和矛盾,到时候也可以据理力争,是吧。” 李弗表示同意,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个道理是不会改变的。 但是对于赚钱,李弗并没有什么非常好的意见,他的主要收入,来自在西北时恭王府的大笔赏赐。 “对,到时候还有咱们俩的人情往来,逢年过节要赏赐仆从婢女,生了孩子,也是一笔花销,儿子要预备聘礼,女儿要准备大笔嫁妆,”李弗细细数起来,“府邸每年会给寺庙、道观以及慈幼庄等地方捐钱,还有些别的,我一时想不出。” 反正花钱的地方是真不少。 李弗已经从成婚的欢快中脱离出来了,这经济压力扑面而来啊。 这么算下来,他得每年豁出命一回,才能保证他们俩过得好。 这可不行,没那么条命。 张珠珠道:“我在松阳县的生意,每年都有收入,但是这个生意想在京城做起来,恐怕不容易。” 她在纸上算起账来,李弗道:“你写的是什么?” 张珠珠:“天竺的数字,写法比较简单。” 她算账用的是从会张口叫爸妈就学的阿拉伯数字,这是古印度人发明的,张珠珠就叫它天竺数字,她习惯了,改成大写大麻烦。 李弗看她刷刷算的飞快,道:“这个很好。” 张珠珠点头:“对,算起来方便,我回头教你。” 张珠珠仔细算了一笔账,她每年的收入,支持他们俩花销是没有问题的。 但没有人会嫌钱少,张珠珠道:“我 第129章 龙之逆鳞 侍女屈膝行礼:“回姑娘,我姓高,叫高婉,您不给我取名的话,叫我小婉就好。” 张珠珠道:“好,你不错,以后我娘再想说什么,你给我挡着,我不爱听那些话。” 小婉朝她笑笑:“是,姑娘放心”。 张珠珠心想,这样减少家庭矛盾,也是很好的。 孙嬷嬷接着说道:“小婉的爹娘,从前也是在家里做事的,姑娘只管放心用。” 然后她又介绍起其他三个侍女。 张珠珠认了下脸,问了几句话,便打发她们出去了。 孙嬷嬷走在最后,小声对张珠珠说道:“姑娘放心,这几个女孩子里,只高婉聪敏些,她在府里长大,知道规矩,其他几个没姿色,都是闷声做事的,绝不会给您添堵的。” 张珠珠明白她的意思,这话的意思就是,她们不会跑去勾引李弗的。 张珠珠点头,孙嬷嬷笑道:“这都是三郎特地吩咐过的,说要找听话的。” 李弗对张珠珠,真的够上心的,李家上下都这么觉得,孙嬷嬷才到这里几天,她心里也是真的好奇,怎么他们家三郎就看上了张珠珠呢。 “那算他有心了。”张珠珠说道。 孙嬷嬷心想,这么一句就完事了,不得多说点什么,做点什么,表示一下吗。 张珠珠可没这个心情。 有些事情男人为女人做了,许多人都觉得这女子应该感恩戴德。 张珠珠不是这样的,她觉得很多事情本来就是李弗应该做的,其他人张珠珠管不着,但是李弗,就得听她的。 不然她为什么要嫁给李弗,她嫌日子过得太美了吗。 张、李两家,很快便走起流程来了,还走的飞快。 张珠珠倒不必操心什么,她只等着出嫁就行了。 这日林文婴打发人过来,问张珠珠去不去拜菩萨。 孙嬷嬷说道:“是要去城东的杏花庵,这是林家老夫人常去的地方,想是老夫人心疼小辈,想见见您。” 张珠珠道:“我去自然是没问题,就怕有人不想让我去啊。” 她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孙嬷嬷没听见她说什么:“您不想去?” 这没有过门呢,就敢不听长辈的 第130章 菩萨都要笑昏过去 见面非常顺利。 林老夫人是很满意的,大舅母一心都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对李弗和李弗要娶过门的妻子关心并不太多。 亲人之间,有非常亲近的,也有客气有余,亲近不足的。 但这不妨碍大家是一家人,遇到事情还会互帮互助的。 林老夫人拉着张珠珠,问了些话,便觉得这姑娘是个不错的。 要说哪里不行,就只能从出身上说这个问题了。 可当时谁也不知道她外孙子什么时候能够翻身,非要拿这个说事,没有必要,要紧的是往后的事情。 “那会儿出事,真是吓着我了,”林老夫人感慨道,“一家人慌慌张张就走了,只来得及装些银钱,别的都不敢带。” 李家走的非常匆忙,那会儿几家人商量了一下,就怕贵妃不解气,还要给皇帝吹枕边风。 丢官是小,丢命是大,所以一家人连夜就走了,很是狼狈。 老夫人一把年纪了,心里记挂自己的女儿和小辈们,除了走动,就是烧香拜佛了。 林文婴道:“都过去了,也就是赶路辛苦些,我没吃什么苦,倒是三郎,那会儿数他干活最多,每日除了读书,还要挑水劈柴。” 林老夫人心疼地看着自己外孙子,但也觉得骄傲,说道:“人嘛,起起落落是常有的,不管在哪里,都要有活下去的本事,不能放任自流。” 她又看张珠珠:“三郎没有一蹶不振,想来也是你的功劳。” “没有,没有,”张珠珠赶紧说道,“是三郎自己有本事,我没做什么。” 李弗最多也就消沉了几天,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李弗想说些就是有张珠珠的功劳,林老夫人先说:“诶,话不是这么说的,人觉得辛苦的时候,不见得非要做什么,只要能够陪着,哪怕不说话,都是个安慰。” 张珠珠聪明有趣,那个时候她在李弗身边,李弗肯定是得到了什么的。 感情不是从天而降的,这是相互陪伴,才会更深刻的东西。 林老夫人确定自己的外孙,一定是从这女孩子身上得到了足够多的东西,填满了他的心,所以他才一定要娶她。 “您说的是,”李弗毫不 第131章 不讲武德 恭王回京的阵仗是很大的。 他心思不小,也几乎没有遮掩,张珠珠在家也没什么事情,便出城去看热闹了。 恭王骑在马上,恭王世子跟在他身侧,父子二人是同样的俊美英武。 春日里结束的那场战争,能让这天下太平上十个年头,城门口聚集了许多百姓,朝臣们也出动了大半,当朝首辅范秀就在其中。 城门口人头攒动,张珠珠觉得这实在太热闹了些,张宝宝看了也担心,姐弟俩去看了一眼,便去酒楼上坐着了。 恭王的目光从朝臣们身上扫过,笑道:“大热的天,真是辛苦诸位了。” 范秀道:“请恭王殿下入朝觐见,陛下和太皇太后已经等候多时。” 范秀今日前来,可不是给恭王面子,恰恰相反,他要在人前压过恭王一头,他要维护小皇帝的地位。 在场的许多人都是这个心思,但他们和范秀不一样,他们是不需要一个太过强势的当权者。 “本王几番遇刺,眼下有伤在身,”恭王没有下马,慢悠悠地说道,“兼之一路风尘,要先回王府梳洗一番,方能去见皇婶和侄儿。” 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不给脸面了,范秀道:“您要抗旨不遵。” 恭王不客气,范秀也一点不客气。 这位首辅,可是从一众出身高的朝臣中杀出来,收拾起了先帝留下来的烂摊子,辅佐起了小皇帝的。 能在这个局面里撑起来,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恭王不说话,范秀眼看着自己占了上风,便乘胜追击:“恭王殿下虽出身皇室,但也是朝臣,您手握强兵,也该记得,这兵将本就该是朝廷的兵将,为国而战,死得其所。” “虽胜,却不该生出骄横之心,做出背主之行。” 范秀身后的朝臣听见这话,当下提了一股劲儿。 这话说的多对啊。 恭王和他的兵将,本来就该为朝廷所用。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吃了朝廷多少粮饷,他们岂能变成了恭王的私兵,没有这样的道理。 都是朝臣,宗室又怎么了,宗室就高贵了吗! 这天下,说到底还是 第132章 往事不可追 翌日少年将军生擒胡族大将的事情,就传遍了京城。 这主角自然就是周毅了。 故事有编造的成分,但周毅本身的功绩是不能抹除的。 潘氏一族可以说是满门忠烈,与恭王同辈的这一代,死的就剩下一个男丁,还是断了一只手臂的。 恭王后来迎娶了比自己年长了好几岁的潘氏女为正妃,而这位王妃,她曾经是有婚约在身上的,她的未婚夫也死于战事。 两人没有生儿子,后来小潘氏入门,生下了周毅。 恭王和潘氏一族唯一的血脉,岂是无用之辈,长辈们对他疼爱也苛责,寄予了厚望。 恭王除了这个长子,还有两个四五岁的小儿子,两个女儿,但只有周毅他是带在身边的。 周毅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去年那场战争,周毅也是几次死里求生活下来的。 所以这故事讲起来,一点都不难。 李弗和张珠珠坐在酒楼上,听着下面的说书人讲故事。 张珠珠道:“这人的心理素质不太好,你看他一直在擦汗。” 李弗道:“许了厚金,他们也是提着脑袋说的。” 下面有人开始打赏,带头起哄的人,也是李弗找来的人。 好在这故事编的很能打动人心,这会儿已经讲到小将军身中一箭,昏迷不醒,生死难测了。 故事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说书人拱手,说今天的时间已经到了,要听后续,明日再来。 这话引得下头一片唏嘘,但说书人还是坚定的走了。 李弗觉得效果不错,正准备给张珠珠道谢,编故事的时候,张珠珠也在旁边帮忙,跟那些说书人商量,怎么能让这故事更传得更广。 周毅大喇喇地走过来,在这两人跟前坐下,说道:“这故事编的不错,很能凸显本世子的风范。” 李弗:“殿下不是在禁足。” 恭王昨天跟太皇太后打发的太监说,会关儿子禁闭的。 “这话当然是假的,”周毅说道,“外头这么热闹,我当然要来看看。” 姓关的杀了就杀了,还要让他禁足,姓关的配吗。 没杀他全家,周毅觉得自己已经很仁慈了。 李弗道: 第133章 据说她从前…… 恭王让儿子进宫读书,大家都以为他下一步肯定有大动作。 但他去找朝臣们商议,说想改一下自己的封号,他战功卓著,这个封号不符合他的身份。 朝臣们都觉得很荒谬,干点别的也行啊,怎么要先改封号,这改不改的,有什么意思。 幕僚们也劝了恭王,但是没用。 李启去见恭王,恭王说道:“你们都不懂,这就是本王的心结,父皇给我弄了个这个封号出来,我当时就不服,他哪里是把我当儿子,他是训狗呢,想让我恭顺听话,我忍了好些年,现在好不容易回京来了,还让我忍,我忍不了。” 大权在握,他就是要任性一把,反抗他死了几十年的老子。 顶着这么个封号,他真是一天都忍不下去了。 李启道:“王爷大可以等日后,将史书全部改写了就是,如今倒是没这个必要。” 大家的目标是一样的,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史书,那都是赢了的人写的。 恭王闻言:“你说的有理。” 李启以为他听进去了,恭王又道:“还是要改。” 李启见劝不动,也就不劝了。 幕僚们愁的掉头发,跟李启吐苦水,他们一致认为恭王应该小心谨慎,徐徐图之,但恭王进城,他儿子一刀割了太皇太后侄女婿的脖子,他后脚又要改封号,简直就是把“我要谋朝夺位”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李启比他们想得开,道:“就算是不折腾,谁又不知道咱们的心思,我看,可以拿此事来试探一下,看看这京城的水有多深。” 现在皇位是坐的是一个八岁的孩子,由太皇太后控制着。 但先帝封的太子还没有死,他只是被认定是个痴愚儿,被关在府里了,他生母刘太后还在宫里呢。 京城的乱子大着呢,有的是人想登台唱戏。 因着此事,朝中热闹了好几天,最后恭王要把自己的封号改成“武”,这野心,昭然若揭。 范秀极力反对,但已经有一批墙头草倒向了恭王,在这个时候选择支持。 于是恭王就成了武王。 张珠珠对这些 第134章 关于正确的吃醋方式 李弗的言语戛然而止。 但其中的意思,张珠珠已经明白了。 这姑娘,想来从前是喜欢过李弗的,这倒是不奇怪。 李弗的目光一直落在张珠珠面上,他也知道珠珠已经想到了,李弗想知道她是什么想法。 或者说,他希望张珠珠能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张珠珠当即面露担忧,蹙眉,小声说:“诶,原来是这样的身份呀,是宗室呢,恐怕不好得罪的,三郎,要不把这院子让给人家吧。” 她这声音,说小也不是多小,主要是露出了些怯弱的意思。 人设不能崩啊。 而且李弗在想什么,她能不知道吗? 她才不会让李弗如愿的,既然是他从前认识的人,那他自己想法子去,哼,还想看她怎么样,她可是很沉得住气的人! 李弗闻言,心想她这是又演起来了,于是配合道:“别怕,郡主是宗室贵女,不过一处小小庄子罢了,皇家自有更大更好的园子。” 张珠珠拉着他的袖子:“真的吗,三郎。” 但是扪心自问,她这番想法和言语,何尝不是暴露了些许心迹呢。 人非圣贤,七情六欲,总是会影响人的言行的。 李弗若是个历经千帆的,他就该明白这个道理,偏偏李弗不是,他不是很能体会出这样的感情来。 他向河阳郡主行了一礼。 别说河阳郡主不会抢,就是真的要抢,那谁抢得过谁,还不一定呢。 河阳郡主从以前美好的回忆中渐渐回神,心中一阵酸楚。 她的眼眶渐渐泛红,但她抬起下巴,不想在人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尽管之前已经知道李弗要成亲,但这跟亲眼看见,还是不一样的。 李家没有出事之前,已经再给李弗说亲了,河阳郡主那时候就知道自己希望不大,因为她出身宗室,一般娶了宗室女,便是宗室的半个赘婿,是要耽误前程的。 她不甘心,一直偷偷打听。 得知李家出事,她还去求过父王母妃,想帮李家。 可母妃叫她死心。 河阳郡主嘴上不提,心里一直记挂着 第135章 打得好 然而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一帆风顺的。 李弗忙碌,张珠珠这天带了两个侍女出门,去看他们买下来的铺子,她被人给拦住了。 高婉忙护着她,警惕地看着对面的女子。 张珠珠从容些,静静地看着对方。 来者不善啊。 若说那日遇见河阳郡主是巧合,但是今天遇到这个姑娘,那就是有预谋了。 “你姓张,叫张珠珠,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年轻姑娘平静地看着张珠珠,像在看一个物价,“你这样的出身,能够趁机攀附上京城去的李三郎,恐怕是你这辈子做出的最有本事的事情了。” 张珠珠仍旧面露微笑:“你在夸我有本事吗。” 刘莹莹闻言,毫不掩饰地露出了轻蔑的笑容:“是啊,我在夸你,说你有本事,很会攀附呢。” 高婉顿时气得满脸通红,萧家又如何,萧家的人就能这样出言辱没人吗。 张珠珠好像真的听不懂似的,她看见对方的侍女也在微笑,说:“是啊,我一向没有什么本事的,只是有福气,李弗非要娶我,还买了这间铺子给我傍身呢。” 说完,她还露出羞涩的神情来。 刘莹莹一时觉得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力气都白使了。 她是来羞辱张珠珠的,不是来哄她高兴的,这女子也是够蠢的,居然连她的嘲讽都听不懂,还在这里沾沾自喜。 李三郎是疯了吗,要娶这么一个女子! 这样的女子,对他的前程能有什么好处? 张氏有能够帮扶李三郎的庞大娘家吗?她没有。 张氏有做贤内助、解语花的能力吗?她更没有。 李弗娶她,只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她刘莹莹,是来拯救李弗的未来的。 她的姐姐是前太子的太子妃,她的姑母是刘太后,他们刘家虽然一时落败,可他们还是京城中的庞然大物,他们有权势,有人脉。 最重要的是,他们名正言顺,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夺回从前的荣光,太子也会重新登上皇位。 李弗也是曾经失去过权势的,刘莹莹体会到了这种落差,她相信她和李三郎 第136章 我怎么舍得让珠珠失望 俩人都以为没什么问题了,刘家却找上了林文婴。 林文婴瞧见这家人,心情也好不起来。 他儿子从前是情深,现在已经是“爱妻如命”了,这名声,真是托了刘家的福! 林文婴有什么办法,她也只能在人前圆场,说张珠珠如何如何安慰了他儿子的心,如何如何的善解人意……总而言之,就是说张珠珠的好处,表示她儿子的脑袋还是好的,没问题。 林文婴没什么好脸色,刘家大夫人却是笑的一脸温和,要知道,她曾经是太子的舅母,就算客气,人也是敬着她的,哪儿能像今天一样。 “我家那丫头,也是一时昏了头了,”大夫人说道,“唉,你家三郎生的那样的好相貌,不知引得多少姑娘倾心,我家这个,心里也是实实在在装着你们三郎的。” 林文婴听到这话,道:“不敢,不敢,我们三郎当不起,你们快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真不知道这话是这么讲出口的,林文婴都佩服她。 刘大夫人看她不吃这一套,讪笑几声,开门见山道:“我就说实话吧,这丫头做了错事,过错大了些,可到底还有几分聪明,又是我们刘家的女儿,给你家三郎做个妾室,就当她赎罪了。” 林文婴心说,这是彻底的把那女孩儿当做了弃子吧。 她心中冷笑。 拿她林文婴当傻子吗。 他们李家回京,靠的是武王,他们一家都在为武王办事,但凡沾上其他势力的一点儿边角,都是极大的隐患。 刘家想送女儿当妾,哼,刘家,别想沾上李家的一点儿土,他们两家,绝对不能有任何关系,不然以后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林文婴:“不敢,林家庙小。” 她直接拒绝,也不给刘大夫人机会,立刻就走了。 她还是别出门了,省得沾上这些人。 婚期飞快就到了。 张珠珠的婚服改了好几次,她也试了好几次,总算是合身了。 这天试最后一次的时候,吴贵娘站在旁边,说道:“好看,真是再好看不过了。” 她前两个女儿出嫁的时候,最多也就是扯了几块红布,哪里有这个福气 第137章 张珠珠是何方神圣 成婚当日。 张珠珠躺床上不想起来,也没人敢叫她起来。 吴贵娘直接把她被子给掀了,将人弄了起来。 与之相反,李弗早早地就醒了,他不光自己起来,还把家里人全都给叫醒了,让仆妇们去查漏补缺,保证今天不会出任何问题。 李竹见了他,说道:“太阳都没出来呢,你把我们都叫起来有什么用,我们去给你抢亲?” 因李弗要成婚,李竹夫妻俩已经回了京城。 李弗瞥了他一眼,理直气壮道:“二哥大婚当日,我们也是这个时辰起来的。” 李竹一噎,说不出话来了。 “是、是吗。”李竹似乎有点不相信。 旁边林家的表兄弟纷纷表示:“可不是吗,你还不让我们几个打扮,说不许越过你这新郎去。” “就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你们是亲兄弟。” 成婚跟要去抢亲似的。 李弗笑道:“兄长教导有方。” 李竹赶紧道:“你可别往我身上赖啊,你前天跑去找人家三姑娘了,我没你这么不守规矩。” 李弗那天出门没给拦住,但他回来的时候,家里人自然是看见了,逮住了就是好一顿教训。 林文婴为儿子的名声简直费尽了心思,李弗倒好,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还总让人那里跑。 一点不像话。 林家大表兄惊讶道:“怎会如此,我们三郎从前是再沉稳老实不过的孩子了,怎么如今这样沉不住气了。” 李弗从前眼里就没有女子,出去几年,跟变了个人一样。 “弟妹想必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这才让三郎都没了分寸啊。” “那我一会儿得好好瞧瞧。”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对新来的弟妹生出莫大的好奇心来。 李竹心想那恐怕要吓到你们了。 李弗打断他们:“莫要议论。” 几人也觉得失礼,赶紧闭嘴不说了,只在心里想想。 李弗亲自起来,又去新房院子里转了几圈,硬是挑出几个不妥帖的地方,这才罢休。 仆妇们凑在一起笑个不停,说他们三郎何曾这样的吹毛求疵吗,如今要成亲了,真是不一样了。 林文婴才去见了亲眷女客,听身边的嬷嬷说了这事儿 第138章 灯下看美人 张珠珠出来拜别父母,吴贵娘倒还好些,她是盼着张珠珠出嫁的,再加上女婿又是她喜欢的,所以哭过之后笑得挺开心的。 张大春倒是拉着个脸,平心而论,张珠珠抵得过旁人家里几个儿子了,这又是他亲生的女儿,张大春这两天都不怎么高兴。 这会儿张珠珠跟他拜别,他也说不出什么场面话来,只摆摆手:“好好过日子去吧,受了委屈,你回来找爹,咱们回松阳县去。” 张珠珠听见这话,有点难受起来。 虽说这些年在张家没少吃苦,但张大春也是让她吃饱喝足了,尽到了当爹的责任,这会儿要出嫁,她还挺舍不得的。 张宝宝散着头发跑过来,也大声道:“三姐,你等我,我马上就长大了,我会保护你的。” 张珠珠欣慰点头。 李弗进来,规规矩矩地向岳父岳母行了大礼,说道:“岳父,岳母,您二老放心,小宝也放心,珠珠不会受委屈的。” 张珠珠看了李弗一眼,李弗也坚定地回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不必再说什么。 两人拜别了张家父母,然后出了门。 张珠珠穿着一身复杂的衣服,身手矫健不起来,被两个侍女和嬷嬷扶着坐进了轿子里。 她听见有人说道:“三郎,你慢些,咱们真不是来抢亲的!” 张珠珠心说李弗到底做了什么,她正要掀开帘子瞧瞧,外头小婉忍笑道:“姑娘,三姑爷的马比旁人的走的都快,这是急着把您娶进门呢。” 张珠珠想,他恐怕是急着要吃人吧。 唉,也怪她,之前仗着李弗不能干什么,三五不时言语调戏甚至上下其手,今天就是还债的时候了,她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她起得早,在轿子里撑了一会儿,就犯困了,只是今天的衣裳首饰都很隆重,她只能坚持着。 婚礼,真是天底下最累人的事情。 希望上天垂怜,叫她一辈子吃一回苦就行了。 李弗几次被旁边的兄弟阻拦,叫他缓行,有点儿不耐烦,道:“大家一早起来,想必都累了,早点回去吃酒,岂不是正好。” 然而只要成过 第139章 以后陪我勤加练习 李弗洗的很快,回来的时候穿着中衣,手里还拿了两本册子。 张珠珠不解,洞房花烛,不干要紧事情,还要看书。 我们三郎,真是百忍成钢。 李弗坐到床上,先把张珠珠从背后搂进了怀里,然后把其中一本册子拿出来,说:“珠珠与我是新婚,先来学一下才好。” 然后张珠珠就看他翻开了那精美的册子。 怎么形容呢。 不合法的,不堪入目的,不能见光,传播不良思想的…… 如果张珠珠真的是个少女,那她这会儿肯定找个地缝钻去了。 但她不是,说实话,作为一个在互联网发达的时代生活过的现代女性,她见过的,比这精彩。 “做什么,我在家里已经看过了。”张珠珠从容道。 其实也不能说从容,一个人偷偷看,跟两个人看还是不一样的。 只是她不能叫李弗看出来,她要保持镇定。 娇羞也是李弗娇羞。 这话倒是不假,张珠珠的嫁妆了也有一本,她昨晚上已经看了,只是不如这本精美。 李弗心想,这他都不能看到她害羞吗。 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张珠珠羞涩的模样,李弗心中惋惜,只能把册子一扔。 既然如此,只能来个大活人了,想到这里,李弗的脸上倒是先烧了起来。 张珠珠还在说:“要不要我指点你呀,别害羞嘛,都是夫妻了。” 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调戏李弗的机会的。 李弗听见这话,立刻就抛弃了那点羞涩, 他把张珠珠按倒,被子一拉,将两个人同时卷了进去,然后便物我两忘了。 好一番辛苦之后,被子都前后里外颠倒了一个来回,两人这才歇下,依偎在一起,李弗在她耳边道:“快叫一声” 张珠珠热的出了一身汗:“叫什么……” 李弗:“你那天喊我什么,你忘了。” 张珠珠道:“哥哥?” 李弗听见这两个字,又跟着了火似的,张珠珠还是个擅长点火的:“三郎,三哥哥,夫君……” 她胡乱喊了一通,然后那被子又正了回来。 “我累了,我要睡觉。”张珠珠反抗起来。 李弗却不能罢休,说道:“那可不行。” 从前 第140章 没人能够白吃她的饭 众人齐刷刷地看着张珠珠。 了解她的李家人是怕她生气,这儿媳妇生气会打人的,她真打。 不了解的仆妇婢女们则是有些同情,觉得她挺惨,新婚第一天,还没到中午,就有这样一群姑娘送上门了,这还不惨吗。 张珠珠已经站了起来,一副要去看热闹的神情。 林文婴问侍女道:“是什么人送来的?” 没等侍女回话,李弗已经匆匆赶来,人没进门就先说道:“是景王世子送来的,你们不必担心,我去打发。” 景王世子,也就是河阳郡主的嫡长兄。 李弗这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张珠珠道:“我也去,等等我。” 李弗顿了下:“来吧。” 张珠珠跟林文婴和两位嫂子道别,跟李弗一起出去了。 李弗道:“景王世子一向行事无度,想是因上回的事情,来找我麻烦的。” 张珠珠:“没事,我知道。” 她也不生气,就是想去看个热闹而已。 李弗牵着她的手,叫她挨着自己往前走:“累不累,要不去睡一会儿。” 张珠珠白了他一眼:“我睡得着吗,越睡越累才是吧。” 这年月,醒了才是休息。 只怕这个“睡”字不是名词,是个动词。 李弗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哪有,我昨晚上不听话吗,你说不许我就没有……” 张珠珠:“……没说你不听话,行了,回去再说吧。” 青天白日的,怎么李弗的脸皮也跟着厚起来了。 这可不行,一家有一个脸皮厚的就够了,再多一个可不好。 李弗把她拽得紧紧的,夫妻俩去了外头,只见景王世子送来的十几个年轻姑娘,呼啦啦在门口站了一堆。 当然了,李家大门是关着的,让外人看见可不像话。 来送人的是景王世子身边的小厮,这会儿一副不如去吊死的样子,朝李弗行礼,说道:“我、我们家世子让我来送的,说,说是您这回抢到了好些田宅铺面,却、却却忘记了最要紧的美人,他担心您没有银钱了,说他送给您,请您您不要客气。” 小厮说完,头都快埋到脚下去了。 张珠珠却听懂了是怎么回事。 因着武王回京,京城不少人遭殃,李弗和张珠珠捡漏,给自家置办了产业 第141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张珠珠这边就是几个不懂事的小气侄媳妇,年纪小没有什么斗争经验,很快就被撂倒了。 李弗这边就比较麻烦了。 李家来了好些个人,准备是“教导”一下这父子四人。 “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李家这一辈的老大跟李启说起话来,“李启啊,咱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眼下局势不明,正是咱们两个李家要通力合作的时候,你可不要犯糊涂。” “是啊,这京城跟四五年前不一样了,你们没有根基,出不了头的。” 他们念经似的唠叨个不停,中心话题只有一个,要求李启等人扶持李家嫡支的人。 “最要紧的,你们父子四人还背着先帝的旨意,不能入朝为官,武王忙着他自己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你们,现在内阁、六部这些要紧地方,你们赶紧把咱们自家的人送上去,到时候我们也好为你们翻案。” 武王震慑了一批人,最近也大大小小抓了些,这会儿空出很多官职来,京城上下都在走动打点,等着从中分一杯羹,李家嫡支没有说得上话的人,这会儿只能抓住李启父子这几根救命稻草。 只是任由他们如何苦口婆心,李启也不为所动,李弗兄弟三人更是一言不发。 李家大老爷看他们跟锯嘴的葫芦的似的,一时气得不轻,起身来回踱步。 李弗道:“大伯年纪也不小了,不要这么大的气性,气大伤身。” 大老爷正要开口,只听李弗继续说:“你们是来求人的,我们父子尚且没有生气,倒是求人先生气了,我从没见过似你们这般来求人的。” 李弗这话瞬间就戳到了他们的痛处。 “诶,三郎,你这么说话,可就太不懂规矩了,什么叫求人,说了这是一家人的事情,要顾全大局,你怎么能这样不懂事。” 李弗一说话就成了众矢之的,被一群年纪大的兄长指责了一番。 李弗是服气这些人的。 李竹也很不痛快,说道:“什么叫一家人,我们一家人的名字都不在族谱上了,这还怎么当一家人。” 第142章 婶婶我呀,可大方了 张珠珠也去送那些女眷,到了门口,她的目光从那些侄子们身上扫过。 “昨儿有人给家里送了些人,我和三郎是做叔叔婶婶的,不好独享,不如你们一人分两个,也当替我分忧了。”张珠珠大方地说道。 侄子们一愣,然后想起来张珠珠说的是什么了。 兄弟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旁边侄媳妇们纷纷变色,男人哪里有什么好东西的,家里莺莺燕燕已经不少了,她还要送! 还是大老太太先反应过来:“不必,他们小辈正是读书的时候,不好移了性情。” 张珠珠无辜道:“这样啊,也是侄媳妇们说我大方,我便一时高兴,想送些好的给他们,我给侄媳妇们,她们不要,我还当她们小气呢,原来是怕耽误读书,早说嘛,婶婶也不会强人所难的。” 宋氏听了这话,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恨自己,为什么要多嘴挑衅张珠珠。 能嫁给李弗的女子,哪里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们说那话,是嘲讽张珠珠的,想等着看李弗三妻四妾,结果这会儿遭殃的是她们。 张珠珠笑眯眯的,对侄儿们说:“那你们回去好好读书,你们三叔说了,要多听媳妇的话,人我就自己留着,不给你们送了,可惜了,我看她们一个个年轻漂亮的。” 侄子们听了,一时心里都不是滋味。 他们都听说了,那些姑娘是景王世子掌眼的,个个都长得标致,他们居然就这么错过了。 大老太太听不下去,赶紧应付了几句,带着人走了。 李弗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张珠珠靠在李弗身上:“她们笑话我来着,三郎,你可要给我出头。” 李弗一脸心疼:“苦了你。” 旁边周如意忍不住道:“你行了啊,就这些人,还能把你怎么着了,回头她们要吃苦才是真的。” “那也是她们先来挑衅我的,”张珠珠道,“好歹我是婶婶,叫不出口就罢了,我也不说什么,还敢到我面前来说三道四的。” 哪里有这样的亲戚。 李弗道:“正是,以后不让她们上门来了,上梁不正下梁歪,祖产都拿出去卖了,我看他们是没救了。” 周如意听这 第143章 不做人 中午摆了一桌子菜,张大春突然说道:“可惜你两个姐姐和姐夫都不在,我想宁哥儿了。” 他的大外孙子啊。 吴贵娘道:“是啊,老二的肚子肯定都大了,也不知道怀的是男是女。” 张大春:“是男是女不打紧,好好的生下来就行了。” “唉,她那婆家没一个好东西,”吴贵娘想起来就心疼,“到时候谁照顾她生孩子。” 张大春哼了一声:“没给说她好人家吗,是她自己死活要嫁过去的,该着她自己受苦。” 那会儿说了多少话劝她,她就是不听,把爹娘的话当做耳旁风。 吴贵娘没说话,她知道张大春还是心疼女儿的,他们俩走的时候,托了村长媳妇等熟悉的妇女,还有四太爷那边,他们俩亲自去都打点过了。 李弗道:“等孩子大些,让二姐和二姐夫来京里陪着您二位。” “对,”张珠珠也道,“到时候你们白得几个孙子孙女陪着。” 吴贵娘:“这弄的,老二这个跟上门女婿一样。” 张大春:“老二那个糊涂脑袋,就该给她招个上门女婿。” 俩人不担心张金金,张金金在刘家站得住脚,张银银却是个木头脑袋,看着是厉害,可真跟人来往吃亏的准是她。 夫妻俩说起来她,真是满心的担忧。 吃过饭,张珠珠回去午睡,李弗第一次踏进了张珠珠的闺房。 不管张家村还是这儿,他一次都没进去过,尽管李弗一直很好奇。 张珠珠靠在床上打呵欠:“明日去宋家,想来就没什么事情了吧?” 李弗正在看她屋里的摆设,说:“没了,你后面想去哪里玩。” 张珠珠已经倒在了床上打呵欠:“我倒是有心出门,只怕我出不去啊。” 李弗走到她身边坐下,说:“促狭。” 张珠珠:“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别说出门,她怕是连床都下不了,还出门呢。 李弗挨着她躺下来,张珠珠赶紧往床里躲:“你老实点儿,这是在我家呢。” 这两天在李家,侍女仆妇们虽然不敢说闲话,但见了她 第144章 我确实不好做主 李弗这厢,也被宋老先生问了一番婚姻生活,听他们夫妻和睦,老先生也很高兴。 宋令延十分羡慕,道:“我比你大两岁呢,我还得两年才能成亲。” 李弗道:“我之前便想问来着,你不是有个指腹为婚的女子吗。” 宋令延幽幽道:“你终于想起来问了啊。” 这都几年了,也没见他问过,这回他成亲了,总算是想起来问了。 宋老先生道:“可怜了那女孩子,祖母先离世,没过一年生母也去了,如今正在老家守孝,得两年才能上京。” 李弗:“有些人家会因此退亲。” 宋令延:“那我们宋家不能啊,我更不能啊,我还去了我那离世的岳母一面,我怎么能够食言。” 李弗笑着朝他拱手:“仁义。” 宋令延:“唉,就是成亲太晚了,你都比我早成亲,回头你孩子比我孩子都大。” 他说着,又高兴了些:“不过这也没什么,不耽误咱们做儿女亲家。” 李弗忙推辞:“这是孩子们的事情了,咱们俩说了不作数。” 张珠珠对一些规矩很不喜欢,比如盲婚哑嫁。 宋令延像是瞧见了什么新鲜事:“我看是你不能做主吧。” 张珠珠厉害得跟什么似的,李弗在家里,肯定是被欺压的那个。 宋令延同情地看着李弗:“你未来嫂子熟读诗书,是再温柔和顺不过的人了,看来我虽然成婚晚,但是我更有福气啊。” 李弗不言语,他心想但凡是读书明理的女子,有哪一个是好欺负的,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等着吧,有他好看的。 李弗微笑:“我确实不好做主。” 宋令延拍拍他的肩膀:“弟妹人是厉害了些,但她心地是好的,你是男人,要多多忍让,不要争一时之气,大度些。” 李弗:“好。” 这话得记下来,回头原封不动还给她。 宋老先生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笑而不语。 宋章兴致来了,给亡夫赋诗去了,张珠珠有些无聊,在院子里走动。 一个小男孩不知从哪里跑过来,撞到了张 第145章 张大春的桃花 张大春和吴贵娘搬到庄子上去,日子过得就跟从前差不多了,还认识了不少人,夫妻俩都挺高兴。 但最近这几天,吴贵娘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劲。 他们夫妻俩认识了一个带孩子的寡妇,三十多岁,姓莫,说一个人养活孩子不容易,夫妻俩心软,便留了她在家里干活。 莫寡妇也勤快,手脚麻利,吴贵娘还挺喜欢她。 结果她发现张大春总是跟着莫寡妇在一块儿,出去钓鱼能遇上,在院子里喂鸡鸭也能遇上,昨儿吴贵娘还看见莫寡妇跌在了张大春身上。 张大春还扶了人家,反正两个人总是在一起。 吴贵娘也只是心里不舒服,她身边伺候的妇人们倒是谨慎,叫吴贵娘小心点,想把人打发走。 结果仆妇们去打发莫寡妇,莫寡妇在家哭天抢地,跑去吴贵娘面前,又是磕头,又是哭嚎的,反正就是不肯走。 张大春看见这一幕,还瞧见了两个凶神恶煞的妇人,一时心软,说把人留下呗,家里也不缺这口吃的。 吴贵娘这下子更不高兴。 但是她从来不跟张大春吵架的,闷声就答应了。 莫寡妇便更殷勤起来,还把自己儿子往张大春身边带。 吴贵娘心里生气,但她不说,她偷偷的哭。 张大春跟人去钓鱼,早出晚归的,还听了莫寡妇提议的,单独搬出去住了,说这样不打扰吴贵娘睡觉。 妇人实在受不了,就打发自己的女儿,也就是这个侍女,来给张珠珠传话,说她们斗不过莫寡妇这个妖精,让张珠珠来做主。 小侍女十二三岁,也说不清楚,张珠珠顾不上别的,赶紧地过去了。 吴贵娘看见女儿,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流出来了。 张珠珠赶紧上去把她扶着,帮她擦眼泪。 “我爹呢?”张珠珠搂着她娘问。 妇人说道:“老爷钓鱼去了。” 张珠珠:“那人呢,把她叫过去,我把她打发走就行了。” 妇人顿时高兴起来:“姑奶奶等着,我这就去叫那小贱蹄子!” 哼,太太性子软,收拾不了人,还是得叫姑奶奶过来。 吴贵娘却哭起来, 第146章 养孩子是什么好事吗 张大春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踱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尽管听了一番解释,但张大春还是觉得这很离谱,人好好的,眼睛也没瞎,看上他? 这倒是不怪张大春。 他虽然年轻时候发了财,但他这人打小就老实,发了财他确实碰到了各种麻烦,可张家村整体的风气还是不错的,所以他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 最多就是瞧着人家孤儿寡母的,能帮一把是一把,大家都是苦过来的。 他对吴贵娘道:“你先别哭了,我就没那么想,你哭什么啊。” 吴贵娘听了这话,赶紧抹眼泪:“那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人家年轻好看的还能给你生儿子,你现在不要,回头你想通了,你肯定要的。” 吴贵娘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她反正是斗不过狐狸精的。 张大春听了这话,只觉得自己要冤屈死了,他大声道:“你说的什么话,咱们俩一个房檐下头过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了,你不信我,你说这话!” 吴贵娘也大声反驳:“那人摔到你身上的时候,你怎么不躲开,你搂着人家,你天天见了她,你笑得一脸褶子!” 张大春:“我见了谁都是那样啊,我见了隔壁的老头我也笑啊!” “而且那天人摔倒了,我是没防备,我下回让她躺地上,行了吧。” 吴贵娘说不过丈夫,又哭起来。 张大春气得直跳脚,要让张珠珠评理:“你爹我是清白的,不能任由你娘在这里胡说!” 张珠珠站起来,给张大春倒了杯茶。 “别生气,”她清了清嗓子,“吴女士,也别哭,我来问你们几个问题,好吧。” 张大春:“问吧,我是清白的。” 吴贵娘擦擦眼泪,点头。 她叫人拿了纸笔过来,然后边问边记录。 “张老爷,”张珠珠喊了他爹一声,“我们先来明确一个问题,就是你不打算纳妾,也没想着再生孩子,是吧?” 张大春被她喊的怪别扭的,还是回答:“没有,我有你们几个就够了,那孩子是好养活的吗,我养你们四个,就搭进去我大半条命,还 第147章 夫妻吵架 莫寡妇一脸的不可置信,最后破口大骂,说:“那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呸,你这王八蛋!” 寡妇娘带儿子过活,哪有不泼辣的。 莫寡妇长得好,这些年没少被人占便宜,她认定张大春跟那些男人没有什么区别,帮她也是为了占便宜。 莫寡妇眼看着儿子大了,觉得自己不能稀里糊涂地活着,在张大春帮她的时候,就起了要给他当小老婆的心思。 结果张大春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是她自己误会了。 张大春被迎头骂了一句,人都傻了。 吴贵娘上前道:“你闭嘴,还不是你勾引的我男人,他也是看你可怜才帮你,是你心思不好。” 莫寡妇脸上火烧火燎的,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些想占便宜的她周旋过去了,如今这对夫妻真心帮她,她却险些闹得人家父母反目。 她虽没什么良心,可她也脸红啊。 吴贵娘这心里的石头算是落地了。 张珠珠心说妈呀,这也太狗血了。 这叫什么事情啊。 “行了,别吵了,”张珠珠道,“小婉,你把人打发了。” 小婉说了声是,张珠珠叫上她爹娘回屋去了。 张大春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喃喃说道:“你不知道,这院子里的这些人,干活一点都不勤快,就莫氏最勤快,我提起来,是为了让他们也勤快些,我真没有别的意思。” 他是要激励庄子上的人多干活,少说闲话! 张珠珠:“那你给人送鱼?” “她儿子有五六岁了,”张大春说,“那几天病了,咱们村里不也这样,谁家孩子病了,大家给送点好的过去。” 张大春叹气,他真的是在做好事。 吴贵娘哼了一声,张大春这回不说话了,毕竟他虽然没做,可他确实是造成了误会,他有错。 张珠珠道:“行了,事情搞清楚了,咱们不吵架了,好吧。” 吴贵娘:“我怎么敢跟你爹吵架。” 张大春心说你从前是不敢,现在敢了。 夫妻俩都不太高兴,张珠珠为了他们俩和好,难得亲自做饭去了。 小婉来厨房帮忙,说道:“姓莫的寡妇心思不 第148章 摄政,废立 张珠珠头一次以李弗妻子、李家儿媳妇的身份出门。 林文婴正交代她,说道:“出了门,你的脾气可要收一收,受了委屈来找我和你嫂子,别跟人动手。” 张珠珠:“……看您说的,满京城谁不知道我是柔弱不堪的,大声说话我都会被吓晕过去,我怎么会跟人动手。” 林文婴无语半晌,心想也是她多虑了,张珠珠是能吃亏的主儿吗。 周如意在旁边笑道:“到时候弟妹就站在我身边来,也不用说话,要是有谁不客气,你只管往我身上倒。” 张珠珠:“这话我记住了,二嫂别让我躺地上了。” 赵萍:“没事,还有我呢。” 林文婴看着她们三个和睦,心里十分高兴。 毕竟妯娌闹矛盾,是很常见的事情,她们家三个呢,这要是闹起来,恐怕要闹个翻天覆地的。 好在她做婆婆的一碗水端平,三个儿媳妇也各有各的想法,不会争到一起去。 武王回京,头一次遇上节日,府中的阵仗很大,上门的宾客自然也很多。 张珠珠问李弗道:“王府这样大操大办,是想做什么?” 李弗:“武王要入朝。” 张珠珠:“这是迟早的,用什么身份。” 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不简单。 “你记得我拿了先帝的遗旨去西北吧。”李弗说道。 “记得,走得飞快,连我第二天的生辰都顾不上,还让我在大雪天的半夜里跟你道别。”张珠珠记性可好了。 李弗连忙道歉:“这是我的过错,给你赔礼了。” 张珠珠:“光说可不管用,我还要别的。” 李弗捏捏她的脸:“这是自然,绝没有叫我们珠珠受委屈的。” “说正事。”张珠珠赶紧把话题搬回来。 他们俩最近实在是太腻歪了些,不管说什么事情,都能绕到两个人的话题上,这实在不是很好。 “武王要摄政。”李弗说道。 张珠珠震惊:“这也太直接了,他不都跟太皇太后周旋一下的吗?” 摄政的下一步是什么,就是废立! 废掉小皇帝,立他自己。 这果然是够直接的。 “ 第149章 你们太可怜了 “李三郎,当真是可惜了。”女眷们这边看了他的诗词,便也议论起来了。 “是啊,只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那样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叫她做个妾室便是抬举了,咱们京城的女眷,哪个不是端庄大方,岂能容不下这么个女子。” 这么好的女婿,大家错过了,被张珠珠捡漏,不知多少人意难平呢。 “若是他肯娶我家的女眷,我爹和叔叔伯伯们自然肯为他说话,那他早就该回朝了。” “也不说旁的,”那年轻妇人笑着看向河阳郡主,“听说世子为郡主不平,送了好些人过去呢。” 河阳郡主听到这话,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的,倒不是不好意思,是被气出来的。 李弗成了亲,那从前的事情,也就过去了。 河阳郡主便是心中不快,那她不会做什么呢。 可她那不靠谱的哥哥,美其名曰帮她出气,送人去李家羞辱,河阳郡主也跟着出了回名,真是里子面子都丢尽了,如今还被人当面提起来,河阳郡主只想回去把她哥哥给打死算了。 这哥哥谁要,倒贴送! “荣阳侯世子夫人倒是不必羡慕李家,”河阳郡主回道,“黄家蓄养的歌姬舞女,听说你家世子也挑了五六个回去呢。” 杜氏听到这话,顿时语塞。 “我、我这是为了郡主不平,郡主怎好如此跟我说话!” “那本郡主在这里多谢你了。”河阳郡主瞥了她一眼。 什么人,也配为她不平。 她不需要。 一时双方剑拔弩张,但河阳郡主到底是宗室,荣阳侯世子夫人也只能退一步了。 张珠珠从旁路过,瞧着热闹,扭头看了一眼。 下一刻,就有人叫住了她。 张珠珠一看,只认识一个河阳郡主,其余的都没见过。 杜氏是知道张珠珠的,为转移话题,她连忙说道:“前头李三郎正风光呢,不知妹妹你知不知道那诗是什么意思。” 张珠珠当然知道的,诗词嘛,今日又是中秋节,自然是要抒发胸臆,表达志向的。 她说道:“不清楚,回去问他就是了。” “想来也是,妹妹你没读过几本书,必定是不知道的 第150章 不知夫俊张珠珠 柔弱的张珠珠大获全胜,准备退场。 只见侍女捧着一个盒子,从人群中穿过,走到张珠珠身边:“李三郎在前得了头头筹,为您换来一支凤簪。” 张珠珠双手接过盒子,心想李弗真是她的好助攻,回去要夸奖一番才是。 她一眼扫过去,好几个人的眼睛都红了。 “真是有福气,我们谁都不及李三奶奶,”杜氏这回也不喊妹妹了,阴阳怪气道,“得了这么个好男人,长相也好,还时时刻刻惦记着你!” 张珠珠笑:“三郎的长相,我倒是没有在意过的,男人嘛,长相不要紧的,他有本事还惦记我,我也不贪心求别的。” 这话又引起众人侧目,杜氏真的很想呸她一口,李弗的长相,你说你不在意,你没瞎了吧! 这话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这也太不要脸了、太欺负人了! 人家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她倒好,边吃葡萄还要跟人说,哎呀,这葡萄也没你们说的那么甜,一时把周围妇人气了个够呛,纷纷走了。 张珠珠还是一脸无辜的样子,好像她什么都没做似的。 她跟河阳郡主见礼,道:“今日多谢郡主了。” 河阳郡主笑着还礼:“看来传言有误,你也并不如我听说的那样柔弱。” 张珠珠眨眨眼睛:“还是有那么一些柔弱的。” 河阳郡主被这话逗笑,说道:“我叫周兰书。” “郡主的名字好听,比我的是强多了,”张珠珠说道,“我去找我婆婆。” 河阳郡主点头,张珠珠便离开了。 她以为她能歇一会儿了,结果才到林文婴身边,就有人在挑拨离间:“文娘你辛苦教导儿子一番,如今这儿子得了头筹,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儿媳妇,恐怕你心里不好受吧。” 巧了,说这话的,就是荣阳候夫人,也就是当年死了儿子以后,发疯把李弗关起来的那个。 林文婴这些年见她一回就要挤兑一回,从不留情。 荣阳候夫人逮到了机会,自然也是要挤兑回去的,张珠珠这个李家儿媳妇,这会儿就成了她说道的对象。 其实林文婴哪里会在意这些事情,她只希望李家能有个好前途。 至于送东西。 哎 第151章 无奈的选择 中秋之后,武王入朝摄政,他毫不遮掩地告诉朝臣,他要摄政。 此举自然引起朝中各方不满,但是他们谁也无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就连范秀,也只能选择退让。 不然怎么办,去捅死武王吗。 要是武王现在死了,西北大军无人统领,胡人又要挥师南下,到时候周氏的天下,估计就真的要结束了在这一代了。 范秀只能期盼他看好的小皇帝能够平安顺利的长大,赶紧到亲政的年纪,到时候武王就老了,太皇太后估计也早死了。 武王摄政的第一件事情,便提起了赋税一事。 他要减税,此举倒是跟范秀不谋而合了,两边先放下了争端,合作起来了。 他们要办这事,自然也有这几年得到了好处的人不情愿,在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 武王这边有正当理由,说都不打仗了,也不会跟先帝那时候似的,隔三差五地修什么宫殿,用钱的地方没有那么多了。 但反对者举例,说这里要修桥,那里要修堤坝,反正用钱的地方很多,国库里反正是没钱。 他们等着武王反驳。 武王把大手一挥,说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老子要把被先帝冤屈丢了官职的人,重新召回官场来,来顶替你们的位置。 于是李家可以重回朝堂,并且他们可以在朝堂上就有位置了。 事实证明,没有好岳父,也可以出头的。 用张珠珠的话来说,“不想自己努力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李家嫡支那边再次来人的时候,个个脸色都很精彩,他们以为的大事,在武王这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们说武王这是违逆先帝,就有人说武王这是拨乱反正。 他们说先帝的旨意不能改,就有人说那不是先帝的意思,先帝是被奸妃给蒙蔽了,你是想说先帝把朝臣赶出朝廷的不明智行为,是先帝做的吗。 反正李家是这波争斗里的受益者。 李启不说,他之前就在御史台为官,这次回朝,他没再去御史台,直接去了更重要的吏部任职。 李朴不必说,家里对他有安排。 李竹和李弗二人,他们俩没来得及把 第152章 孝子 景王一家在张家待了一个多时辰,便回去了。 景王世子跟看仇人似的看着李弗:“贤弟啊,你不厚道。” 他送的是美人,这人居然要让他去武王府操练,这像话吗! 李弗赶紧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他真不想跟这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世子身虚体弱,去了武王府操练,一定会身强力健,长命百岁的。”李弗说道。 景王世子看看李弗,觉得他好像确实不是读书人的身材了。 “爹,你听见没有,能长命百岁啊,你跟我一起去操练吧。”景王世子大声对他爹说道。 说实话,也挺孝顺的。 景王被孝的险些当场吐出口血给大伙儿瞧瞧,呵斥道:“你这混账,你给我闭嘴!” 王妃跟河阳郡主脸上,一个写着这种儿子不是我生的,另一个写着我不要这样的哥哥。 反正母女俩加快了脚步往外头走,景王在儿子背上捶了两下,拉着他赶紧跑了,省得人都知道他有个大孝子! 张珠珠听李弗说这话,笑得前仰后合的。 她道:“我看景王和王妃好好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个不靠谱的儿子。” 李弗道:“宗室王爵,能在京城安稳立足,自然得上面的人放心。” 张珠珠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景王和王妃,恐怕是故意将儿子养成这样的,否则他们早就卷进了之前的皇位斗争。 大伙儿都知道景王唯一的嫡子是个纨绔,景王府后继无人,那他们家才是安全的。 张珠珠:“这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李弗:“谁说不是呢。” 嫡子都被牺牲了。 “那他们家怎么不去封地,到了封地上,天高皇帝远的,也不用担心什么。”张珠珠又问。 李弗解释:“景王是得先帝托付的人,他很会赚钱,给先帝赚了不少,沾手了这些东西,哪里是想走就能走的。” “我明白了,”张珠珠恍然,“我刚才听河阳郡主说,她要嫁去潘家了,我看潘家的两个女孩长得挺好看的,他家儿子怎么样?” 李弗听了这事,并不意外, 第153章 夫妻双双来打工 小潘氏先看完了,她觉得挺好,要是真能做成,对潘家肯定是有好处的。 王妃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道:“此事恐怕不是我们二人能够做主的。” 张珠珠道:“是,不过武王殿下英明神武,心系百姓,之前在张家村,他承诺过村民,会把赋税降低,现在殿下便兑现了承诺,这几年京城动荡,京中的慈幼局,官学等等地方,全都被耽误了,京中尚且如此,可见天下是何等局面,我想,殿下和两位娘娘,肯定不忍心幼儿无人抚养照料,长大些又没地方读书。” 说起来这其实是朝廷的事情,但是朝廷现在四分五裂的,哪个都忙着护持自己手里的权力,生怕大权被夺走,谁也不会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分走精力。 但在张珠珠眼里,人命是重要的,受教育也是重要的。 王妃道:“你心思不小。” 她敢从朝廷手里抢事情,还敢拿到她们两个女眷面前来,胆子真的不小。 说句不好听的,她这是披着“慈善”的皮,行干政之事。 张珠珠微笑:“娘娘,说句大实话,这天下以后是武王殿下的,再以后是世子的,谁不希望这天下更好呢。” 小潘氏心里这么想,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把这话直白地说出来。 张珠珠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量的? 小潘氏真的想不明白。 王妃道:“你先回去,我会去跟殿下商量的。” 张珠珠起身行了一礼,便回去了。 她出门的时候,武王正好下朝回来,身后呼啦啦跟了一群人,李弗也在其中。 他瞧见张珠珠,笑着对李弗道:“三郎,你媳妇。” 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张珠珠大大方方朝武王行礼:“不敢耽误殿下大事,我自己回去就好。” 李弗往前的脚步停了下来,心说她还不知道要去哪儿呢,肯定不是要回家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李弗送张珠珠去门口,说道:“你的事情恐怕不好办。” 张珠珠:“那就要看两位娘娘的胆量了,若是她们不敢,那我也没办法。” 两人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分开。 李弗回去的时 第154章 没有人一个人能逃过甜言蜜语 这个活儿一晚上就干完了。 夫妻俩回去倒头就睡,第二天又双双去王府,一个去见王妃,一个去见武王。 王妃见了张珠珠,面带喜色,小潘氏直接拉着她挨着自己坐下:“可惜了,你要是我的女儿,那多好啊。” 聪明有本事,谁家有这样的孩子,都是福气。 张珠珠忙说不敢:“这事到底是要辛苦两位王妃,我只是纸上谈兵,实际肯定会遇到问题的。” 到时候还要指望武王府去镇压的。 王妃说道:“有问题不要紧,若能改变这些孩子生活的环境,让百姓少弃子杀子,便是大功德一件了。” 这事武王能答应,已经够说明张珠珠的本事了。 她和妹妹,一开始是从自身以及潘家的角度出发,想要为自身考虑。 但张珠珠是从武王府考虑的,这才是决定性因素,对她们姊妹二人,也是个提醒。 她们应该时刻考虑,自己是周家妇。 张珠珠道:“若是能成,两位娘娘功德无量,也能叫京城的人好好瞧瞧,咱们虽然是从西北回来的,心里装的却是天下,不是什么勾心斗角的小伎俩。” 她一句话,把自己也归入了是从西北回来的。 大腿选的好,才能一生无忧。 得了准许,张珠珠便正式开始办事了。 隔日,武王妃和小潘氏带了些东西,亲自去了西城的一个慈幼局,请了景王妃跟河阳郡主,还有几个公府侯府的内眷。 林文婴也来了,她算是走的张珠珠这边的后门。 林文婴真是没想到,她有朝一日要走儿媳妇的后门,还有点不好意思。 张珠珠道:“这有什么不好的,爹和二哥、三郎,迟早要出头的,到时候您也是外命妇了。” 林文婴心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慈幼局的环境着实不太好,武王妃召来了官员,这官员是提前培训过的,姓戴,年纪也不小了,算是个能干的,对孩子们也上心。 他在众人面前长吁短叹的,哭着往地下一跪:“王妃娘娘,各位夫人,老臣代这里的孩子的,奶娘们,谢过各位菩萨了。” 武王妃 第155章 我认输了 秋风萧瑟。 李弗手里提着一个灯笼,站在门口,身后两个小厮想拿过他手里的灯笼,李弗说不用,坚持自己拿着。 前些时候才跟张珠珠说要打赌,觉得在家里等待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现在李弗知道错了,只有被等待的人才是高兴的。 等待的人只会焦急和不安。 终于,一辆马车从巷子里缓缓行了过来。 张珠珠扶着侍女的手下了马车,小婉惊喜道:“您看,谁在那儿?” 张珠珠一脸的疲倦,这会儿往门口一看,立刻就露出个笑来,大步朝门口跑过来。 李弗的焦急和不安也全部都消失了。 “三郎,我回来了!”张珠珠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李弗。 李弗被她扑的往后退了半步,赶紧把灯笼扔到旁边,然后两只手把她抱了起来。 张珠珠双脚离地,说道:“你应该抱着我转个圈圈。” 李弗笑起来,果然抱着她转了一圈。 “我可想你了,”张珠珠笑得更加开心,“我带了吃的回来,想和你一起吃,你饿不饿?” 这回不饿都成了饿了,李弗道:“我吃一点。” 张珠珠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嗯,那就吃一点点。” 李弗也紧紧牵着她的手,如果他们两个中间有一个人需要等待,那这个人,李弗情愿是自己。 两人一起往后走,身后的侍女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弗身边的小厮,轻舟说道:“我还担心三爷要跟三奶奶吵架呢。” 刚才李弗的脸色可不是很好。 万山也附和:“对,小婉姐姐,你们今天回来的更晚了。” 小婉道:“我们有大事,自然回来迟了,你们劝劝三爷,下回去屋里等着,最近天儿都冷了。” 俩小厮赶紧摇头:“我们可不敢去劝不动。” 而且这家里头的事情也是够离谱的,女眷比男人都忙,真是上天入地头一回。 张珠珠进门换了衣服,就往李弗怀里钻。 最近实在是冷落了他,可怜的,大晚上还要在门口等着她。 李弗抱着她:“做什么呢,嗯?” 张珠珠直白:“哄你呀,看你不是很高兴。” 第156章 给王府省钱 就像张珠珠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历史一样,李弗也不知道《桃花源记》。 剧本就是张珠珠从《桃花源记》改编的。 旁边戴老头在给李弗解释:“说是有个人在山里迷路,结果误入了深山,却发现一个与世隔绝的好地方,这地方没有天灾人祸,生病了、受伤了有最好的大夫和药,大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幼有所养,老有所依,不会打仗……” 这是只有在幻想里才有的美好世界。 戴老头中年丧妻又丧子,一蹶不振之后被调到慈幼局,又被埋在官场黑暗中,不得翻身。 他非常喜欢这个故事,如果他的妻儿能活在这样的世道上,那就不会早早离世了。 李弗在旁听着:“实在很美好。” 张珠珠:“也很虚假。” 李弗道:“虚假才符合人的想象。” 张珠珠双手合十,做许愿状:“希望武王殿下看了这剧,能够宵衣旰食,昼夜不歇,努力做一位优秀、勤奋、英明的好领导,让大家都有好日子过。” 李弗闻言笑了起来。 “宵衣旰食可不能现在说。”李弗道。 这个词是专为皇帝准备的。 张珠珠:“迟早的事情,那么认真干什么。” 夫妻俩在这里待了大半日,在外头吃了顿饭,这才回去。 过了些天,武王妃宴请的日子就到了。 张珠珠前一天就在王府准备,她征用了武王府的校场,要在这里搭台子。 周毅今日没进宫,对李弗道:“你媳妇比你还忙。” 李弗:“这是为了谁?” 周毅顿时不吱声了,叫来了自己的侍卫,吩咐道:“去叫厨房准备些点心,一会儿给三嫂送去。” 侍卫连忙去了。 周毅揽着李弗的肩膀:“人家是打虎亲兄弟,你们不止有兄弟、父子,还有夫妻,真是与众不同。” 李弗:“世子羡慕我,不过恐怕你没有这个福气。” 周毅闻言,只觉得无语:“天下有本事的好姑娘多着呢,我迟早也能遇上。” 李弗心想,那也不如他家珠珠。 还好他人聪明,不然就迟了 第157章 一起淋雨吧 张珠珠先去找武王妃说了这件事情。 武王妃道:“那之前准备的你打算怎么办?” 因为是临时起意,到底是有漏洞的。 张珠珠说道:“酒水等可以存放的东西,就留着下次用,至于瓜果糕点,送出几处慈幼庄,便说武王府的心意。” 小潘氏听了觉得也不错,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的。” 张珠珠总不好说实话,道:“是我忙糊涂了,早该想到这些事情的,方才瞧着厨房的饭菜,又想起那些孩子们,便有了这个想法,两位娘娘不觉得我冒犯就好。” 王妃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小潘氏则说:“倒也不怪你,你一个人忙前忙后,我这里没个合适的人能帮你,辛苦你了。” 这话也不假,潘氏姊妹身边,可用之人并不多。 而且她们的心腹擅长的是内务事务,比如妾室们争斗啦,婢女侍从们背主不听话啦等等事情,毕竟术业有专攻。 张珠珠也直接道:“今日辛苦,来日才有收获,娘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话就是在暗示,我都办了这么多事情了,要是能办成,该有回报了。 王妃许诺:“这是自然。” 张珠珠听罢了,高高兴兴出去了。 武王那边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一听不能喝酒,武王心里颇为遗憾。 周毅扭头看了李弗一眼,心知这八成是他那嫂子的主意。 李弗道:“我等自然是知道世道艰难的,只是今日来的人恐怕不知。” 武王闻言,立刻不觉得遗憾了,说道:“本王在军中,两三日粒米不进也是有的,如今京中这些人,实在太娇贵,杂粮饭也费米,去跟厨房说,全换成粗粮。” 武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落井下石”,李弗和周毅俩人是一点都不意外。 武王殿下是淋过大雨的,他不是没有伞,他只是把伞遮在了百姓头顶,如今他也夺走这些人的伞,遮在需要的人头顶。 侍从去传了话,张珠珠一听,心说今天可真是热闹了啊。 武王府中很快就来了许多人,连武王的政敌范秀都来了。 没有办法,武王府站在了道德高地上,今日不来,传出去就要被人耻笑,范秀不得不来。 第158章 拨乱反正 张珠珠站在人群里,听到众人的窃窃私语。 河阳郡主也问张珠珠:“你听见了没?” 张珠珠道:“听到了。” 众人在悄悄议论,说这么多银钱,武王府会用在什么地方。 说句不好听的,有人觉得武王府这西北回来的穷鬼,借着做善事的名义,实际光明正大地行敛财之事。 而出了钱的人,要么是畏惧武王府的权势,不敢反抗。 要么就是趋炎附势,借机讨好武王府,这钱用在什么地方,还说不定呢。 武王妃这时对众人说道:“我初到京城,对京城之事并不了解,这样大的一笔钱,该如何用出去,也需要好好商议,我打算请几位在京城久居的人,参与管理这笔钱,诸位可有毛遂自荐的?” 她这么一问,立刻平息了众妇人的议论声。 见众人不说话,武王妃又道:“范夫人,你意下如何?” 她第一个请的就是范秀的妻子,而范秀是武王目前最重要的对手之一。 众人都十分诧异。 但聪明人也很快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京城的妇人,是有她们自己的社交圈子的,姻亲好友,枝枝蔓蔓。 武王妃和小潘氏是很难融入进去的,即便她们身份尊贵,看起来也得到了这些妇人的认可。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武王府自成一个圈子了。 范夫人十分意外:“我?” 她虽是首辅夫人,但她在京城的命妇里,一直是个隐形人。 武王妃笑道:“范首辅能够高中,就是有夫人您的扶持和陪伴,如今这样要紧的事情,自然少不了夫人的参与。” 范夫人心里着急起来,她能不能答应,这得回去请示范秀啊。 她自己怎么好做主。 这时候卫国公夫人拼命给儿媳妇周氏使眼色,她年纪大了,掺和这些事情不好,但她儿媳妇能行啊。 这时周氏开口笑道:“娘娘,范夫人谨慎,您看我怎么样。” 卫国公夫人也含笑说:“娘娘,不是我这老婆子自夸,我这儿媳妇打理家事可是一把好手。” 范夫人松了口气,其他人也纷纷自荐或推荐起自家人来,一时十分热闹。 无他,跟钱权沾手 第159章 硕鼠硕鼠 张珠珠送小孩们出王府。 戴老头道:“武王府都舍不得这顿饭?” 张珠珠:“中午吃杂粮饭,孩子们哪里咽得下去。” 戴老头有点不相信,张珠珠说道:“这是武王殿下的吩咐。” 戴老头想着武王也是打过仗的,估计这又跟上回城门杀人似的,是个新的下马威,于是带着小孩走了。 她回去的时候,河阳郡主跟一个妇人起了争执。 “你还去大相国寺捐钱捐物呢,怎么不见你让菩萨从莲座上下来,亲自哄你高兴。”河阳郡主毫不留情地呵斥对方。 妇人闻言也不服:“郡主慎言,菩萨何等高贵,岂是凡人能议论的。” “菩萨高贵,你拜了菩萨,怎么不见你长进,”河阳郡主扭头对自己的侍女说道,“去拿五百两来,还给孟夫人,本是行善积德的事情,孟夫人却将慈幼局的孩童当做拿钱买卖的玩物,恐怕这些孩子受不起你的好意,孟夫人拿回了五百两,也不必耿耿于怀!” 那些孩子演完,也没有像有些人想的那样,会跪拜或者说些感激的话,直接就离开了。 孟夫人心里不高兴,觉得自己拿了钱,那些小孩应该朝自己感恩戴德的。 她可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媳妇,孟家今日过来,已经给足了武王府体面了。 她不高兴,就说她的钱能买来多少小孩子,又说慈幼局办事不力,那些小孩应该跪拜了才能离开。 河阳郡主听见这话,上去跟孟夫人吵了起来。 孟夫人眼看自己落了下风,说道:“你这样的女子,我们孟家当真是容不下的!” 景王妃忙上前将自己的女儿挡在身后,说道:“孟夫人,我的女儿,也不需要你们孟家容得下!” 之前太皇太后逼得紧了,景王妃也考虑过孟家。 可孟家实在欺人太甚,对河阳郡主百般挑剔,还舍不得挑一个有本事的娶河阳郡主。 景王夫妇实在受不了,找借口推脱了这婚事,也彻底得罪了太皇太后,导致河阳郡主拖了几年都没人敢 第160章 本王岂是凡俗之人 武王妃心情十分不错,小潘氏更是高兴。 “姐姐,张氏的想法确实是不错,姐姐没有看错人。”小潘氏说道。 武王妃道:“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们姊妹俩需要合理地进入京城贵妇们的圈子,但是太过明显的拉拢和示好,一来把自己的位置放低了,叫人看轻;而来也怕惹得武王不喜,觉得她们钻营,带累了周毅。 所以她们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方法,只是她们二人势单力薄,没有可用之人,思来想去,就想到了张珠珠身上。 本也不指望能这样顺利的。 今日这一场,她们就可以建立自己的人脉关系,花些时间和心思,有了利益往来,迟早能够站稳脚跟。 她们要为武王府打算,更要为了自己,为了周毅的未来打算。 这里不是西北,不是靠打仗就能出头的地方。 武王妃:“不知道张氏想要什么。” 小潘氏道:“她聪明,不会胡乱开口,应了她就是。” 小潘氏之前为了自己两个侄女惋惜,这会儿倒是不惦记那个了,人家小夫妻俩郎才女貌的,挺好。 李弗在教张珠珠射箭。 张珠珠有些力气,但这东西毕竟是武器,不好学。 李弗圈着人在怀里,净占便宜去了,张珠珠啥也没学会。 周毅在旁边急得大喊:“三哥,射箭不是这样的,这才多久,你就不会了,要不我来教!” 李弗和张珠珠同时去看他。 李弗心想,也许从前二哥看他的心情,就跟自己看周毅的心情是一样的。 没成婚的傻子罢了。 旁边几个成了亲倒是乐个不停,还把周毅给拽到旁边去了。 “世子爷,人家夫妻恩爱的,您添什么乱,咱们边上去。” 周毅:“我怎么添乱了,你看他教的,武师傅见了,得抽他鞭子!” 众人哈哈大笑。 张珠珠也从李弗怀里出来:“行了,在人前呢,你收敛些。” 李弗什么意思张珠珠还能不知道,这人就是要秀恩爱,他就是想让人知道。 张珠珠心想,可能是从前搞地下恋情,给他留下了阴影,所以李弗现在喜欢在阳光下面秀。 李弗一 第161章 你背我回去 珠161 张珠珠在马车上就睡着了。 最近忙,有点累。 下马车的时候,她不想动,靠在李弗身上。 李弗道:“回去再睡。” 张珠珠不动:“起不来,你背我回去。” 李弗在她脸上捏了一下,自己先下了马车,然后转过身,站好。 张珠珠伸出两只手臂,伏在他背上。 李弗将她托起来,往上颠了下:“抱紧了。” 张珠珠说好,然后在一众侍女小厮的注视下,李弗背着张珠珠进了家门。 杨嬷嬷正带着滔滔和照儿去林文婴院子里玩儿,远远瞧见这一幕,忙过来问道:“三郎,三奶奶怎么了?” 张珠珠正要说自己没事,李弗先说:“累着了。” 滔滔仰头说道:“三婶婶,你好大的人了,还要三叔背你,羞羞。” 张珠珠趴在李弗背上,也没有下来的意思,理直气壮:“我才不羞,你三叔是我丈夫,他背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嫁人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李弗对她足够好,会爱护她照顾她吗。 不然嫁人有什么意义。 照儿道:“是吗?” 她从长辈那里学的道理,说是女子侍奉丈夫才是天经地义的。 滔滔:“那我以后也要嫁能背我的人!” 照儿虽腼腆,可也跟着点头。 杨嬷嬷闻言,忙领着俩小姑娘走了。 这还得了,张氏这般举动,是非常不妥当的,但人家夫妻新婚燕尔,正是甜蜜的时候,杨嬷嬷虽得脸,却不好说主子的不是。 但要是带坏了两个女孩子,这罪过就大了,这会儿走的着急忙慌的。 张珠珠道:“看把嬷嬷给吓的,一会儿她肯定要跟娘去说我的。” 李弗背着她往屋里去,笑道:“你还怕她说吗。” 张珠珠当然不怕,嘻嘻笑道:“要是婆婆来说我,你就去给我求情,说是你心疼我,非要背着我的。” 李弗:“我如今不光背着你,我还背着一口新黑锅呢。” 张珠珠哈哈笑起来:“债多了不愁,锅多了咱们也不怕,而且我不找三郎我找谁呢,你是我的丈夫呀, 第162章 拾人牙慧 这天一早,武王府的侍女匆忙来了李家一趟,张珠珠便去了王府。 武王妃和小潘氏已经选好了人,剩下的事情倒是不用张珠珠操心,大致会按照她之前的计划来办。 毕竟那计划武王都看过了。 小潘氏道:“你不知道,孟家真是不要脸,学人精。” 张珠珠道:“您说,怎么了?” 小潘氏:“太皇太后下了懿旨,召见命妇们,看那意思,是打算跟咱们武王府打擂台,说要筹钱,在今年冬天大雪之前,给京城及四周畿县的贫苦百姓,修缮房屋以避寒,皇宫今年要为民节俭。” 张珠珠听了这话,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好名声怎么能让武王府独占呢,太皇太后和孟家也不是傻的,这不是马上就行动起来了。 武王妃倒是从容:“这些事情,既然咱们能做,人家自然也是能的。” 张珠珠喝了口茶:“话是这么说,但让百姓平安过冬,本来就是朝廷应该做的事情,从前他们不做,不知多少百姓受冻,这是朝廷的过失,偏武王殿下回来,他们才做,可见殿下是回来拨乱反正的。” 这话一说起来,武王妃和小潘氏都露出笑来。 这话确实有意思,也确实能抠出道理来,朝廷从前失职,如今也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说起来并不值得称道。 “话是这么说,不过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慈幼局的那些事情,一定要谨慎,不能出纰漏,花出去的钱,都记下来,回头贴在咱们王府大门口,找个识字的,给百姓宣读。”张珠珠提议。 她本来就担心这些钱用不到地方,现在好了,太皇太后来了这么一出,武王府就必须要将慈幼局的事情办的漂亮,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倒是不用张珠珠担心了。 武王妃道:“好。” 小潘氏叹道:“那么多钱呢,从手里过了一趟,就都用出去了,真是舍不得。” 财帛动人心,谁能不为了钱财心动呢。 张珠珠笑说:“娘娘您是什么身份,日后还能缺了这点钱财不成。” 小潘氏压低声音,小声道:“你可不知道,我们西北回来的,缺 第163章 你是真有本事啊 过了两日,万盛酒楼的董掌柜告到了衙门,说他即将过继的侄子的亲生爹娘,买了毒药,打算等办完了过继的事情,就毒死他们夫妻俩,好继承家产。 所以董掌柜想要从慈幼局收养孩子,跟董氏一族划清界限,以后让收养的儿子继承他全部家业。 万盛酒楼还是很出名的,再加上涉及毒杀,背后又有人推动,这件事情很快传遍了全京城。 所以京兆府衙门将案子交了上去,在大朝会上商议起来。 李弗不能参与,但他提前跟武王府的人商量过,说是建议修改收养孩子的条例,让养子和亲子一样有全部的继承权。 这样能解决董掌柜这样没有孩子的人家的困扰,也免得他们私下买卖孩子,让贩卖儿童的现象更猖獗。 同时,收养慈幼局孩子的人家,也要有一定条件。 首先要有经济基础,不是说多有钱,但起码要有稳定住所和收入,能养活得了孩子。 身份也要严格查明,免得有包藏祸心的人混进去。 再者,孩子被收养之后,官府会派人不定期回访,确保孩子在收养家庭里没有被虐待。 反正条件是很严苛的,张珠珠尽力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告诉了李弗。 朝中对此事议论了一番。 说起来倒是有意思,武王府的谋士们看了李弗写的东西,担忧道:“殿下,这要是让范秀瞧见,恐怕很高兴。” 武王:“他有什么好高兴。” 谋臣道:“殿下,你看这写的,收养之子,和亲生子有同等继承权以及其他权力,如今的小皇帝,可就是咱们太皇太后从旁支收养的。” 先帝的儿子里,有些痴傻的太子如今还活着,还有几个在封地,之前留在京城的,成年的都被那位贵妃给一手搞死了,没死的也残疾了或者被吓疯了。 所以太皇太后手里这个小皇帝,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是过继过来的。 之前大家想着,可以拿这个说事,把小皇帝撵下皇位的时候,可以稍微名正言顺一点儿。 这会儿改了条例,那这收养的,也可以说是名正言顺了。 李弗道:“如今的陛 第164章 三郎是我心肝宝贝 张珠珠朝承安大长公主行了一礼,公主道:“好孩子,我知道慈幼局的事情是你的主意,回头我打发府上的长史过来,给你们送一万两银子来,只管用去。” 张珠珠顿时眼睛就亮了。 这些宗室,简直就是壕无人性啊。 太有钱了,一万两,洒水似的就给出来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殿下真是人美仁善,”张珠珠忙又行了个礼,笑道,“有了这些钱,那些孩子今年冬天就不必发愁了,能穿的暖暖和和的,能吃上有荤腥的菜,还能喝上热汤,冻伤了也有钱买伤药,等我回去,一定跟他们说,这都是因着您的菩萨心肠。” 武王妃和小潘氏对视一眼,又来了,又来了。 承安大长公主招手叫她在自己身边,随手就从她那高耸的发髻上摘下两枚金钗:“今天仓促,没想着你会在,这两个玩意儿你拿着去玩儿。” 多会说话,夸她美呢,公主也觉得自己是美的。 张珠珠恭敬道:“长者赐,我不敢推辞,就收下了。” 承安大长公主:“你这样大大方方的,我就喜欢。” 以前她给那些女孩子送东西,一个个都是腼腆羞涩地推拒,嘴上说着违心的话。 像这么大方收下多好,她堂堂一个有封邑的正经公主,能缺这点儿东西吗。 张珠珠朝她笑:“我也喜欢您,您更大方。” “好了,”公主笑道,“回头你和三郎上我府上玩儿。” 李弗聪明,生的俊俏,还有文采,承安大长公主挺喜欢他的。 还有之前范秀的事情,也有他一份功劳,今天孩子的事情更是,这两口子是如了她的意啊。 要是让范秀得逞了,这会儿她怕自己都已经被何家人给吊死,塞进何驸马的坟里了,更不用说她那苦命的,今年才六岁的可怜儿子。 这要是能够名正言顺的认回来,以后她死了才能闭上眼睛。 张珠珠点头,拿着账本出去了。 等张珠珠一走,承安大长公主收起笑容,立刻走上前,跪倒在武王妃面前,眼中带泪:“嫂子,小嫂子,求你们,我就想收养一个孩子,你们可一定要向着我啊。” 潘氏姐妹俩忙把她搀起来,小潘氏说道: 第165章 我们不一样 周毅瞧见李弗,道:“你送个点心,怎么就不见人了。” 旁边景王世子哈哈笑道:“他送的什么点心,他送人,点心才是捎带着的。” 周毅打量着李弗,周兰简,也就是景王世子说:“你看他脸上,那唇印应该是擦了好一会儿,可惜还是留下了印子啊。” 李弗脸顿时就黑了。 周兰简嘿嘿笑着。 周毅瞪大眼睛,这才看清楚:“好像是啊。” “不是说三嫂在书房做正经事情,累着了吗。” 这怎么还亲到一起去了,这些男男女女,白天也亲的吗。 周兰简好奇道:“三郎啊,你跟弟妹是如何这般恩爱的。” 这是他真实的疑惑,真的很少有男女这样恩爱的。 就算关系再亲近的夫妻,中间也要夹着个爱妾通房的,李弗实在奇葩得很,周兰简都不敢相信,他一个正值青壮年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身边只有一个女子的。 张氏的手段就这么厉害吗。 他到底要如何才能让他家里那只母老虎温顺些啊。 李弗道:“我看世子你精神尚好,不如再去操练操练,省得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给侍卫使了个眼色,周兰简就两个大汉给拖走了。 李弗实在不想与这轻浮之人交谈。 周毅揽上李弗的肩膀,对他们的事情也很好奇:“你不说,我就问嫂子去了。” 李弗也不知该说什么。 因为他们夫妻跟旁人是不一样的,实在不具备借鉴意义。 李弗觉得自己并不如张珠珠说的那样好,他一开始对她的温和,只是表象,他是在与张珠珠的相处中,学会了如何尊重女子,并且意识到了女子跟男人一样,都是有聪明才智,有心有魂的。 女子不是一个简单的符号,女子是鲜活的人。 如果不是珠珠,他是学不会这些的。 但周毅他不会意识到这些东西,他跟自己不一样。 李弗道:“世子觉得,男子和女子是相同的吗。” 周毅:“当然不是,男人和女人怎么可能一样。” 自古以来就是不一样的啊,这有什么可说的吗。 “不,是一样的。 第166章 如此手段 暖房里娇养着的花被摆出来供人观赏,张珠珠看着这些花儿,眼睛打飘。 河阳郡主跟几个好姐妹朝她走过去,说道:“怎么回回见了你,你都想睡觉。” 张珠珠有点迷糊,随口说道:“这还不是怪李弗吗。” 白天晚上都累,当然困了。 几个女孩子没大听懂,说道:“怎么了,李三郎要逼你早起吗。” 河阳郡主下个月就嫁人了,因此知道她说的什么,赶紧推了她一下:“你快醒醒,瞎说什么呢。” 张珠珠看了她们一眼,赶紧道:“没说什么,就是我的字不太好,我要早起练字。” 女孩儿们点头:“字写好了还是很重要的,张姐姐你的字确实是……需要改进。” 她们不说读过多少书,但字一定是写的很好的。 河阳郡主心想,人家那不一定是怎么写字呢。 这时候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承安大长公主笑盈盈走了出来,她妆扮得雍容华贵,身边跟着两列侍女,跟众人打了个招呼。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何二太太身上,开门见山道:“我与何家的缘分,算是尽了。” 何二太太太年近六旬,早已经苍老,再有最近何家跟宗室的争端,她约莫是忆起来丧子之痛,这会儿瞧着格外憔悴。 何二太太道:“殿下说的是什么话,您和我的四郎,是一世的夫妻缘分,日后死了,也要埋在一起的。” 这话承安大长公主听的多了,一点都不稀奇。 她扭头看向何老夫人:“何家真的打算强留着本公主吗。” 何老夫人没有言语,眼下的形势已经很明了了,公主这门姻亲,已经不能给何家带来好处了。 何家人,包括死去了的何驸马的亲爹,都觉得应该结束了。 没得这门死死纠缠着,结成怨恨,实在不是好事。 承安大长公主一笑:“瞧瞧,二老太太,你说的没有用,你们何家如今做主的是老夫人,不是你啊。” 何二太太顿时扭头看着自己的大嫂:“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叫我四郎在地下孤单吗!” 何老夫人道:“我看弟妹不舒服,先回家去吧。” 说罢,她身后 第167章 选择 公主府的宴会继续热闹着。 河阳郡主拉着张珠珠,去前头瞄她的未婚夫。 “你的小姐妹们呢,怎么不带她们过去?”张珠珠问道。 河阳郡主:“她们瞧了潘四,也只会说那人跟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不会说不好的。” 河阳郡主要听一些真实的评价。 张珠珠表示:“那我也会这么说的。” 河阳郡主找了个地方坐下:“……唉,算了,我知道,潘四长得不好看。” 张珠珠见过潘四,十九岁,长的人高马大,又是武将家出身的,长相算是英武吧。 显然河阳郡主并不喜欢这样长相的,小姑娘看起来很忧愁。 张珠珠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这要是放现代,尽可以找自己喜欢的,现在是没什么好办法。 “唉,吹了灯反正也看不见,是吧。”张珠珠想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 河阳郡主拍了她一下,嗔怪道:“你真是,怎么总说这样的话。” 张珠珠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你有两个嫂子呢,我听说你二嫂和你婆母都很厉害,你会不会吃亏啊?”河阳郡主又问。 “没有,我家里人还是讲道理的。”张珠珠说道。 最主要的是她并不为此担心,她自信有本事不受委屈,而且还有李弗支持她。 河阳郡主:“不知道潘家怎么样,三个嫂子呢。” 张珠珠建议道:“我觉得你应该想办法让潘四郎听你的话,到时候就算家里有矛盾,那他也会站你这边的。” 河阳郡主点点头,又站起来:“那我还是去找他吧。” 怎么跟男人搞好关系,这她身边的嬷嬷都教过她,她只是一时灰心丧气,还是会打起精神好好过日子的。 张珠珠便陪着她一起过去了。 李弗跟潘四一起过来了,朝张珠珠招手,把人叫走了,然后夫妻俩飞快就没了人影。 只剩下两个人,潘四郎颇有点儿不好意思,河阳郡主也有点难为情。 “我打了个络子,给你。”河阳郡主把东西递过去。 潘靖平伸手,半晌才接过去:“谢,谢谢郡主。” 河阳郡主道:“我叫周兰书, 第168章 旧相识 张珠珠回娘家去住了。 她忙了好长一段时间,算起来已经许久没回来看爹娘和小宝了。 最近天气冷,没有鱼能钓了,张大春就歇在家里,叮叮咣咣地做木匠活。 他就是闲不下来。 吴贵娘上回闹了一次乌龙之后,整个人也不那么绷着了。 小宝道:“三姐,你在家里住几天?” 张珠珠道:“四五天吧,我这几天都没有事情,你想去哪儿玩,我带你去。” “姐夫呢?”小宝问道。 张珠珠:“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好像是有什么大事。” 要不李弗一定会跟着张珠珠一起来张家的。 姐弟俩说着话,一起进了家门。 吴贵娘和张大春见了女儿,顿时欢喜起来,夫妻俩也是有阵子不见女儿,挺想她了。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坐在一起。 吴贵娘拉着她的手:“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她让张大春和小宝看,小宝看不出来,张大春比划了一下:“好像是高了那么一点儿,这你都看的出来,眼神是真好。” 吴贵娘得意道:“那是当然了,我当娘的,她胖了瘦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就像那会儿张金金胖了,她就猜到是怀孕了一样。 张珠珠:“是吗,我都没注意,娘真厉害。” 吴贵娘搂着她笑:“有什么厉害的,以后你当了娘,就明白了。” 当娘的都是一心记挂着孩子的。 张大春道:“三郎没过来?” 张珠珠:“他有事,这几天都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待着也没意思,就过来了。” 张大春:“那好,你在家多住几天,也陪陪我和你娘。” “好,”张珠珠笑道,“我做饭去,你们想吃什么。” 她在李家基本不下厨,家里好几个厨娘,她清闲得很。 小宝道:“三姐,我去帮你烧火。” 张珠珠在这边一住就是三天,玩得非常高兴。 第四天下午,李弗来了。 张珠珠那会儿正在院子里跟两个鹅子玩耍,李弗道:“你这是有了鹅子,就想不起我来了。” 张珠珠听李弗这么说,顺势道:“哎呀,我昨儿磕到了头,失去了这四年多的记忆,郎君是来找我的吗。” 李弗大步上前,把她 第169章 珠珠当家记事 出了门,李弗道:“别理那些胡说八道的,你想回去只管回去,谁也不会拦着你的。” 她是嫁人又不是卖身,就是卖身的丫鬟,也能回去看看爹娘,那说的是什么话。 张珠珠:“我知道,你瞧见季婷没有,那小姑娘好像没怎么长高啊。” 李弗道:“季婷?她叫季婷?” 张珠珠心想李弗这记性还不如她呢。 李弗抱着了她,说道:“我就说,你那会儿肯定是在吃醋的。” 张珠珠:“什么就吃醋了,你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起我是不是吃醋来着,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李弗笑道:“你也说是很久之前,可你还记得人家的名字,还说人没有长高,你记得这么清楚,就没个缘由吗。” 他们俩把话挑明了说,就是因为季家想把女儿嫁给李弗。 李弗那时候觉得张珠珠是生气了,现在他觉得,不止有生气,肯定是吃醋了。 张珠珠白了他一眼,自个往回走,不理会李弗。 李弗跟在她身后:“你那时候就最喜欢我了,是吧。” 张珠珠不说话,还最喜欢,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李弗道:“说起来也得谢谢季家人,不然我还在犹豫呢。” 张珠珠回头道:“行了,快把嘴闭上,就你话最多。” 李弗:“我高兴啊。” 张珠珠道:“我吃醋你就这么高兴。” “你喜欢我,我当然高兴。”李弗道。 夫妻俩说笑着回了屋里,李弗当即就叫人把门关上,按着张珠珠倒在床上。 那边的房子隔音不好,张珠珠又认定他太累,这两日都没做什么,如今总算是回来了。 清闲了好些日子,眼看就到年底。 这天林家打发人过来,说是林老夫人突然病了,一家人赶紧过去了。 好在老夫人并没有大碍,只是年纪大了体弱,需要家里人仔细照顾。 林文婴擦着眼泪,对儿子儿媳们说道:“我这些年不在京城,不能在你们外祖母面前尽孝,如今看她生病,我真是心如刀割,我打算在林家住些日子,好好照顾你们外祖母。” 李启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说道:“岳母年纪大了,你在身边照顾着也 第170章 二嫂的计谋 张珠珠开口了,这妇人却不动,笑道:“三奶奶,二奶奶已经答应,把太太屋里那个叫白鹭的二等丫鬟许给我儿子,别的不劳烦三奶奶,您只要应了老奴一声,我就去提亲,您事情多,我不敢麻烦您。” 这妇人姓苗,她丈夫叫胡昆,苗氏是跟着林文婴从林家嫁过去的,胡昆则是李家的人,这俩人成婚后只得了一个儿子,叫胡大,现在在管车马的那边办事。 张珠珠喝了口茶:“既然是母亲院子里的人,那我更要谨慎。” 她扭头看了小婉一眼:“打发个人,去把白鹭姑娘叫过来,让胡家的儿子也过来。” 小婉行了个礼,立刻打发人去了。 苗氏,或者叫胡昆家的,张珠珠不是很习惯后面这个称呼,暂且就叫她苗氏。 “三奶奶,您办事真是谨慎,您放心,这都是跟二奶奶那边商量好了的,您太费心了。”她又说道。 张珠珠道:“婚姻大事是很重要的,你儿子有你们做爹娘的做主,白鹭姑娘无父无母,我如今管家,自然要为她做主。” 过了会儿,白鹭就先到了,十五六岁一个女孩子,按理说还不到配人的年纪。 一般留到十几二十岁的也是有的。 她看见苗氏,脚步明显一顿。 苗氏则回头,笑道:“白鹭姑娘来了,咱们马上就要是一家人了。” 白鹭生生挤出来一个笑容,道:“苗妈妈。” 小婉则不满地瞪了苗氏一眼:“三奶奶还没开口,你先开口了,这里到底是谁做主的。” 小婉真是不喜欢这个胡昆家的,哪有她这样的,一开始三奶奶叫她把儿子喊过来,她就不情不愿的,哪有这个道理! 苗氏也意识到自己行事不妥,赶紧道:“三奶奶见谅,我这不是瞧见了儿媳妇,太高兴了吗。” 张珠珠道:“她还不是你儿媳妇。” 苗氏低头,心想,哼,二奶奶都答应好了的,还能不作数吗。 她不相信张珠珠敢驳了周如意的面子。 “白鹭,到我这儿来。”张珠珠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白鹭忙越过苗氏,往张珠珠身边来了。 过了会儿,胡昆的儿子,胡大也过来了。 这人 第171章 大刀阔斧的改革 白鹭拒婚一事,当天就在李家传开了。 大家都非常不理解,因为胡家对她们这些婢女来说,绝对是非常好的选择了,白鹭居然拒绝了,还是三奶奶做主的。 这件事情,大家都以为成了的。 胡家的求到了周如意跟前去。 周大白莲这几天孕吐得厉害,人都瘦了一圈了,见了胡家的面,胡家的看她这样,哪里还开得了口,只能悻悻走了。 周如意身边的侍女给她端了盏燕窝,说道:“二奶奶您说的真准,三奶奶果然没答应。” 周如意道:“你从我屋里挑两件东西,你带上滔滔,亲自送过去,就说我怀孕记性不好,把这事情给忘记了,叫三奶奶别生气。” 这侍女叫紫棠,闻言道:“怎么还让姑娘过去?” 周如意自然是知道自己留下了个什么场面的,这会儿哪里不理亏。 跟几年前比起来,李家确实是有问题的,这些积年的老人多数留了下来,可他们自恃为了李家担过风雨,这几年里是真心等着主家的,所以一个个的,都觉得自己有脸面,办起事情也有些含糊起来。 周如意有心想管,可她顾忌自己的名声,她要念着前面几年的人情,下手太狠,难免不好看。 她不敢麻烦婆婆林文婴,正好老夫人那边病了,她又恰恰好的怀了身孕。 于是周如意就想让张珠珠这个空降的,来大刀阔斧地改一下,处理了不听话的人,她再接手,就方便多了。 她知道张珠珠是很有手段的。 周如意道:“去吧,叫滔滔这两天常过去玩儿。” 紫棠听了这话,便带着滔滔过去了。 张珠珠正在看上个月的账呢,这账有点问题,瞧见紫棠带着滔滔来了,心中好笑得很。 这是怕她不高兴,打出滔滔这张牌来哄她了吗。 滔滔朝张珠珠跑过来,甜甜地喊了声三婶婶,抱住了她。 张珠珠笑道:“滔滔来找婶婶玩了?” 滔滔“嗯”一声:“我来陪婶婶。” 张珠珠是看着小姑娘长大的,不会把对周如意的不满 第172章 出乎意料的手段 第二天李弗特地在家里休息。 出门办事的李竹就比较惨了,他回程路上,拉车的马突然倒下了,好在车夫跟他都没事儿,只是有些狼狈。 这事儿一出来,自然是要问责管理车马的人。 巧了,管车马的,正是个新管事,胡大郎就在这新管事手底下办事。 新管事姓余,这会儿出了一头的冷汗,只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张珠珠喝了口茶:“你看看,你看看,我就知道这些人不消停,连二哥的马车都能出问题。” 李弗道:“我跟你一起过去瞧瞧。” 张珠珠道:“虽说是家事,但出了这样事情,我觉得应该报官去查,你觉得呢。” 李弗想了想:“王府的人大材小用了点,我认识大理寺的,我从前的同窗,如今是大理寺司正,我叫他带两个人过来。” 大理寺寺正,是负责直接审理案件的。 就这点小事,一查一个准。 张珠珠点头,让人把家里的门都关上,然后等着李弗的同窗过来。 听说张珠珠去请大理寺的,周如意和李竹两人都没想到。 李竹见了李弗说道:“咱们家的家事,不用请外头的吧。” 家丑不可外扬啊,而且他也没什么大事。 张珠珠道:“那没有办法,我们俩势单力薄的,身边没有能用的人,这人是三郎的同窗,不会出去乱说的。” 李弗笑道:“二哥就别管了,谁管家,就听谁的。” 李竹也没法儿阻止,回去找周如意了。 周如意笑道:“这手段,我是没见过。” 一般家事,大家都不会报官,默认自己去解决。 张珠珠道:“不行,我要培养人手。” 她的思想没有彻底转变,以前觉得人多了麻烦,用不上,现在想想,要是她身边有能用的人手,那办事肯定更方便了。 李弗表示支持:“行,你列个单子,看看你需要些什么人,我给你去找。” 张珠珠点头。 今天报官,一来张珠珠身边没什么人,二来这也是个震慑。 想讲情面,没用。 余管事跟一众管车马的人,一共八个人,都在堂屋里待着,胡大郎自然也在其中 第173章 新官上任 李家账房的管事年纪也不小了,但他办事是非常可靠的,这会儿说要当场比试,他也不怕,笑呵呵地说道:“老夫是老眼昏花了,要是一会算错了,你们可不要笑话。” 张珠珠知道他在李家管了多年的账了,小错是有一点的,但绝对没有什么大问题,也算是家里有脸面的老人。 姓王的年轻人赶紧行礼,有些紧张,说道:“苏老您说笑了,您是最有经验的,我不过是班门弄斧,您不要笑话我才是。” 张珠珠看气氛好,就先让他们开始比试了。 先是一些比较简单的题目,两个人都没有算错。 但苏老确实是年纪大了,算的没有王骏快。 张珠珠拿来了两本账本,让他们查看其中的问题。 两人各自都指出来许多,张珠珠对王骏露出欣赏的目光,这倒是个可塑之才。 苏老叹道:“看来,老夫是要服老了。” 王骏朝他行了一礼。 张珠珠询问道:“苏老如今年岁几何?” 苏老心中苦涩,心想李家是真要改朝换代的,自己这个老头子也要让位了。 他道:“今年六十一了。” 张珠珠颔首,道:“您老想来也是儿孙绕膝了,这个年岁,该回去跟享天伦之乐了。” 周围一阵安静,说实话,张珠珠要是真的做主把苏老给打发走了,那他们可得去林家把林文婴给请回来了。 “是啊。”苏老回想着自己这些年来经历,靠着在李家这份活计,他养活了一大家子人呢。 “这样吧,”张珠珠说道,“账房里的事情,实在劳神费力,您年岁大了,为李家做了这么久的事情,再让您辛苦,我实在于心不忍,您可以回去享福,李家每个月,给您现在一半的月钱。” 卖身在李家的,家里是会负责给养老的,但苏老他只是在李家做事。 苏老听见这话,很是意外:“这……这不是叫我占了便宜吗。” 他也不贪图李家的便宜,李家人很大方的。 张珠珠微笑:“不光是您,日后家里,都照着这个规矩来,您有没有合适的儿孙,您可以挑一个,送到李家来做 第174章 挑拨离间 杨嬷嬷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把她扶起来:“青桃,快跟太太说一声,家里出事了,赶紧回去!” 青桃是林文婴身边伺候的人,一听这话,赶紧就要走。 苗氏一听,立刻拦住了青桃:“没有,没有,家里没事,是、是三奶奶管家,我们一家三口,都被撵到了庄子上。” 杨嬷嬷和青桃听见这话,都有些糊涂。 只是不等她们问个前因后果,苗氏就哭闹起来了。 “我们两口子跟着老爷和太太,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前几年那样大的事情,我们都好好儿地守着家,如今三奶奶一句话就把我们都打发了,这、哎哟,我不活了!” 苗氏哭天抢地的,杨嬷嬷生怕林家的人听见这样的丑事,呵斥道:“你闭嘴,喊什么,三奶奶做事,自有她的缘由,你哭闹也是无用。” 青桃道:“我去禀告太太。” 可不能听苗氏的一面之词。 林文婴听说这事儿,道:“苗氏说了什么缘由没有?” 青桃道:“她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我看,她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三奶奶又不比您和二奶奶念旧情,直接就把他们给打发走了。” 林文婴点头:“你说的是。” 苗氏确实是陪了她许多年的老人了,只是李家回家这大半年,有些人自以为是有功的,便在家里横行起来。 “你回去瞧瞧,只怕家里热闹着呢。”林文婴说道。 “那苗氏?”青桃询问。 林文婴笑了一声:“连做了什么都不敢说,我要是替她出头,回头不得在儿媳妇们丢脸,你把她带回家,给张氏处置。” 青桃领命去了。 苗氏见青桃要带着自己回去,心里有点忐忑,说道:“青桃姑娘,太太不肯见我?” 青桃道:“太太正伺候老夫人睡觉,吩咐我带你回去。” 这话说的不太清楚,但苗氏心里得意,她就知道太太是念旧的,这会儿给她出头,张氏这个做儿媳妇的,肯定也不敢说什么。 至于她儿子的事情,太太并不知情,张氏也不敢驳了太太的面子,这两下里,不就瞒过去了吗。 青桃看她这副精明算计的样 第175章 同游梅园 张珠珠把家里管的井井有条的,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李弗看她忙了好些天,准备带她出去玩儿。 张珠珠还不太想出门,说道:“大冬天的,我还想在家里睡觉呢。” 李弗道:“梅园的花都开了,我想去看。” 李弗就喜欢这个花那个花的,张珠珠虽然不感兴趣,但既然李弗提出了要求,那她还是要答应的。 “好吧,陪你去。”张珠珠妥协。 说是她累了,让她出去玩儿呢,结果就是陪李弗去看花儿。 李弗倒是没有逼迫她的意思:“你若不愿意去,那我们去别的地方。” “不用,我本来也没有想去的地方,你看花,我看你嘛,咱们各看各的,不耽误。”张珠珠说道。 李弗笑着把她抱在怀里:“我们珠珠真是大度,对我真好。” 张珠珠推了她一下:“快睡吧,别闹了。” 翌日一早,夫妻俩高高兴兴地出门玩儿去了。 梅园在城南,坐马车得大半个时辰,张珠珠在马车上又睡了一觉,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到地方了。 两人下了马车,就去园子里看梅花。 今天还挺热闹,张珠珠道:“不知道这个园子多少钱,我看能不能买下来,给我们三郎一个人赏玩,不让别人进来。” 李弗闻言笑个不停:“好,那我就等着那一天了。” 周围路过的人听见这两人的对话,都扭头看他们。 这可真是有意思,一般都是男子对女子说这样的话了,这会儿竟然反过来了,难不成这瞧着高大俊俏的郎君,是个吃软饭的吗。 张珠珠和李弗一点都不在意外人的目光,径直进去赏花了。 李弗道:“可惜没有下雪,待下雪日,瞧着就更好看了。” 张珠珠道:“下雪的时候再过来就是了。” “那你要陪着我。”李弗道。 张珠珠:“好,会陪你的。” 他们两个人认识好些年,只一起见过一场大雪,然后就是长久的分别。 张珠珠一度以为他们的故事会在那场大雪之后就结束。 好在没有,他们有幸做了一对甜甜蜜蜜的夫妻。 如今成婚,能 第176章 丈夫的责任 景王府里外都十分热闹,河阳郡主嫁到潘家,实在是一桩大事。 张珠珠进了门,就听人说,景王给这个女儿的嫁妆,足足堆满了三个院子,非常的富贵。 李弗去了潘家,林文婴是从林府出来的。 赵萍先瞧见婆母,和张珠珠一起过去了。 周如意怀着身子,天寒地冻的人又多,出门不太方便。 林文婴道:“来了,瞧着你们两个精神都挺不错。” 张珠珠微笑:“是呢,我虽管家,但家里的事情不算什么,好的不好的我都有安排,这两日便歇下来了。” 赵萍自然是看出两个妯娌的事情了,她不打算掺和,这会儿也只笑不说话。 林文婴心说张珠珠还敢说呢,家底子都给她掀翻了,虽说规矩是好的,但周如意日后延她的规矩,要是管不出个成果来,岂不是让人笑话吗。 但小辈的事情,她不好偏袒哪个,说道:“那就好,年节上的事情有什么不懂的,找你二嫂去问。” 张珠珠点头,婆媳三个便各自去找相熟的人了。 河阳郡主还没妆扮上,她屋里围了一群人,闹哄哄的,有提醒她注意事项的,有来说恭喜的。 张珠珠穿过人群,看着她那头冠,道:“你这冠子上的珍珠大,值钱。” 河阳郡主心说这是个钻进了钱眼里的:“这么漂亮的珍珠,你就光看见它值钱了?” 张珠珠:“值钱的都是漂亮的。” 河阳郡主想着也是这个道理,把自己梳妆台上的妆匣打开,简直晃瞎了张珠珠的眼睛。 张珠珠又一次想,这得积个什么大德,才能投胎成河阳郡主这样子啊。 “我府上准备了喜糖喜饼,可多了,我一会儿叫人装些,送去慈幼局那边。”河阳郡主说道。 张珠珠闻言笑道:“那你回头得空去那边,那些孩子会念着你的。” 河阳郡主想起那些小孩子,心情倒是好了许多:“嗯,都是好孩子。” 约莫是提到了孩子,这时候大家也说起自家的孩子来了。 然后荣阳候夫人突然说道:“咱们做女子的,要紧的是给 第177章 尊重你,偏爱你 张珠珠笑着出去了。 拦门的人都快拦不住了,张珠珠去了门口,瞧见李弗还在作诗,从人群里挤了过去:“三郎,我累了。” 李弗听见这话,顿时丢下身后一群人,上去扶着张珠珠就要去边儿去休息。 “诶,诶,别走啊,这诗作一半,你上哪儿去?” “就是啊,怎么走了!” 李弗把手一挥道:“你们自己作去吧。” 周、潘两家的亲事,他姓李的在这里想法子让他们开门,这像话吗。 说罢,李弗便和张珠珠一起离开,拦门的队伍顿时又底气十足起来。 众人瞧见张珠珠五个字就叫走了李弗,也是哄笑起来。 “李家三哥这是惧内吗?” “我看是。” “大男人,怎么能怕媳妇啊。” 李弗才不听他们说什么,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进去。 张珠珠笑道:“完了,今天过后,恐怕人家要笑话你了。” 李弗牵着她的手道:“笑我什么。” 张珠珠:“笑你怕我,恐怕还要笑你没有孩子呢。” 她把前面的事情给李弗说了一下。 李弗确实不在意这个,道:“没事,他们不敢。” 张珠珠也大方承认:“我就是为了躲麻烦,才把问题往你这边推的,不然她们就要问我纳妾的事情了。” 李弗握着她的手,认真说:“我知道,不用解释,不管什么事情,哪怕天塌下来,我都挡在你前面,下回谁再问,你还这么说。” 两个人游离在热闹的人群之外,张珠珠听见他的话,凑上去,极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那你怕我吗?”张珠珠问道。 李弗:“我尊重你,偏爱你。” 恐惧和爱不是一回事。 有些人在外人面前,对自己的妻子表现出强硬、不屑的态度,以此彰显自己的权威,表明自己在夫妻关系中的地位。 李弗不觉得那是值得称道的,那样做,是完全不将对方当做人来看待的。 他和珠珠是相互尊重,相互关爱的。 李弗有能力在自己要做的事业上赢得旁人的尊重,他不需要在家庭地位中证 第178章 好友上京 在经历了半年多的分别之后,姚玉馨跟她父母和哥哥,终于一起上京城来了。 张珠珠帮姚家人找了安置的地方,他们一进京,便出门接人去了。 姚玉馨抱住了张珠珠,两人许久未见,实在是非常想念了。 姚玉馨道:“我来之前,去看了两位姐姐。” 姚玉馨说的是张金金和张银银。 “大姐家里不安生,她那妯娌,真是一点不老实。”姚玉馨道。 张珠珠道:“她大概觉得她生的那儿子是长孙,能不折腾吗。” 当初刘家二媳妇没过门就怀上了,比张金金还早。 张珠珠出主意,叫张金金生的宁哥儿当了长孙,恐怕那边不消停。 但张珠珠不担心,她姐姐也不是软柿子,刘家人不敢欺负她大姐。 “我来的时候二姐还没生呢,我给找了那边最好的接生婆子,这会儿应该已经生了,我看她精神很好,二姐夫也天天陪着,肯定母子平安。”姚玉馨道。 她还带来了她们的信,张珠珠想着一会儿就给她爹娘送过去。 张珠珠挺想她们的。 吴贵娘和张大春肯定更想念她们。 “等天气暖和些,她们会来京城的。”姚玉馨安慰她道。 张珠珠点头:“嗯,多谢你。” “跟我说这见外的话做什么,咱们就是亲姐妹。”姚玉馨笑道。 姚县令,现在不应该如此称呼了,他来了京城述职,肯定是要留在这里了。 姚诚新收拾好东西出来:“先给你们夫妇二人道一声恭喜了。” 张珠珠道:“年底了,李弗不在家,改日请你们去家里做客。” 姚诚新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张珠珠又问了一些松阳县的事情,然后和姚玉馨一起去看相思楼的账本。 还是赚钱的。 姚玉馨道:“这生意搬到京城,你看怎么样?” 张珠珠:“当然没有问题,我可以帮你。” 姚玉馨听见这话,道:“该我帮你才是。” 他们合作,一直是张珠珠为主的,她手段比较多。 张珠珠道:“不,这次你来,我想做些别的看看。” 她之前完全是为了赚钱,现在有钱了 第179章 你们会自由的 张珠珠喝了口茶,把那十来个女孩子给姚玉馨瞧。 “都是识字的,还有会琴棋书画的,都按着松阳县那会教的,给你了。”张珠珠把人托付给了姚玉馨。 姚玉馨:“……哪儿来的?” 天底下长得漂亮的姑娘是多,但这十来个都是好看的,这就少见了。 张珠珠道:“我成婚那会儿有人送的,我太忙了,给忘了。” 这些女孩子被晾了大半年,都以为自己要老死在城外的庄子上了,没想到前些时候张珠珠突然打发人过去,给她们定了一堆规矩,叫她们学着。 “谁送的,缺不缺德?”姚玉馨道。 张珠珠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姚玉馨:“你们夫妻俩确实黑了点啊。” 怪不得人家生气呢,他们占了多大的便宜啊。 张珠珠:“是,缺德,我知道。” 姚玉馨笑道:“没这么说你,你便宜给我匀两处就好。” 张珠珠点头, 这时候里头年纪大些的女孩子站了出来,鼓起勇气说道:“三奶奶,姚姑娘,我们……是要去做什么?” 她们从前在达官贵人家里,做的是伺候人的事情,再坏也不过如此了。 但她们总得知道是要去做什么的。 姚玉馨道:“我要开个铺子,只许女客进去,你们要去侍奉女客。” “侍奉女客?”众女面面相觑,要知道,她们这样长的妖里妖气的女子,在后宅都是被忌惮的,她们要去侍奉女客,这能行吗。 “对,你们都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招待女客,我每个月给你们发工钱,做的好,有奖金的。”姚玉馨又跟她们解释了一番。 “你们的身契都在我手里……”张珠珠说道。 “三奶奶放心,我们不敢有二心的!” “对,您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她们从前也许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但现在是一点儿都没有了。 张珠珠道:“我不是威胁你们,等你们攒够了钱,还清了我养活你们这大半年的债,我可以带你们去衙门改户籍,到时候你们就自由了。” 她说完,屋里是一片沉默。 自由这两个字,对于她们来说 第180章 谁更重要 张珠珠第二天上午才去找周如意,说年节上的事情。 周如意道:“你一向不磨蹭的,我还当你昨天下午就要找我说正事呢。” 张珠珠心想,是啊,本来是这样的。 奈何美色误人啊。 李弗真的是她搞事业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严重拉低了效率。 而且那可是在书房啊,干正经事情的地方,结果他们都干了点什么? 虽说是很有趣的吧。 唉,她现在都不想进书房的门了。 都怪李弗,他要是长得难看一点,身材不好一点,再不聪明点,那她的事业就不至于如此了。 她道:“昨天下午有别的事情耽误了,二嫂快看看,要是没问题,我今天就安排下去。” 周如意也没仔细问,先把东西看了一遍,挑出来几个问题指正了。 张珠珠点头应下。 周如意站起来:“陪我走一会儿吧。” 张珠珠上去扶了她一把,周如意现在还没有显怀,但女子怀孕,是处处都要小心的。 周如意道:“你看我是不是长胖了。” 张珠珠摇头道:“没有,我瞧着你跟以前一样。” 周如意摸摸肚子,叹道:“希望我这一胎能生个儿子。” 能够看出她的焦虑了。 滔滔转年就七岁了,她再生不出个儿子,全世界都要来问她你还能不能生,你要是不能生,就得给李竹纳妾了。 再加上家里的事情没有让她称心,周如意这会儿实在不是很如意。 张珠珠要计较,那也是她平安生育之后的事情了,这会儿看她如此,说道:“我才认识二嫂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性子。” 妇人有孕,难免多思多虑,身体也不如从前,,心情自然是好不起来的。 周如意叹道:“那会儿年轻,整天傻乐,什么都不操心。” 她现在觉得自己已经老了,滔滔都七岁了,她肚子里怀着第二个孩子,能不老吗。 虽说李竹也老老实实的,但周如意就是心里不得劲。 她亲娘见了她,都要问一句: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周如意也觉得自己应该知足,但她偏又不满足,所以这心情是矛盾又复杂,她都觉得自己要出问 第181章 第一个新年 周家那个嬷嬷,回去之后死活不肯来李家,周如意打发人去了周家一趟,表示自己不好让李竹太不高兴了,周太太也舍不得女儿为难,就没再让人去李家了。 而且林文婴也从林家回来,准备过年了。 周太太认为,林文婴肯定更希望李竹赶紧有个儿子,她肯定会好好照顾周如意。 实际上林文婴只关心儿媳妇的身体健康,至于是儿子还是女儿? 呵,作为一个过来人,作为一个经历过生死的人,她真不在意这个。 老大已经有两个儿子了,李家不会绝后,这就行了。 张大春和吴贵娘、小宝三个人也搬回了城里。 张珠珠和李弗过去给置办年货。 所以今天中午张珠珠在厨房做饭,这里自然少不了李弗。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张珠珠笑的非常大声。 吴贵娘听到女儿的笑声,有一种回到了张家村的感觉。 从前也是这样的,张珠珠在厨房做饭,李弗烧火或者劈柴,那时候张珠珠也是这样欢快的。 好像这么几年来,从没有变过。 吴贵娘回头看看张大春,他们俩盲婚哑嫁,按照父母之命过在了一起,一过就是这么多年。 日子似乎没有哪里不好,但她似乎没有笑的那样高兴的时候。 她只想了片刻,张宝宝喊了声“娘”,道:“我的新衣服穿不上,小了。” 吴贵娘听到儿子的声音:“我瞧瞧,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怎么最近长得这么快,我瞧瞧。” 小宝的新衣服撕拉一声,破了。 吴贵娘心疼的要昏过去,在儿子身上拍了一下。 张宝宝嘻嘻地笑:“我好像真的长高了。” 张大春站在旁边:“你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蹿高一大截,你多吃点,长的要比你三姐高!” 张珠珠是张家几个孩子比较高的,主要是她开始长身体的时候,就管起了家里做饭的事情,吃的好,长的高。 张珠珠和李弗刚刚说笑过,这会正在你一口我一口尝着锅里的肉汤。 李弗道:“好喝,我要多吃两碗。” “嗯,这羊肉好,没 第182章 小孩子打架 第二日早起,雪已经停下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饭,然后就要去那边祭祖。 “不想去。”她靠在李弗身上撒娇,大过年的,她只想休息。 李弗拍拍她的后背。 她是今年嫁进来的新媳妇,不去祭祖那实在不像话,这是躲不开的。 李弗道:“两个时辰就够了,中午回来吃饭,下午你就可以睡觉了。” 张珠珠嘻嘻笑:“真的要让我睡觉吗?” 李弗:“你老实些。” 张珠珠只看着他笑。 到了李家这边,一家人下了马车,李家的后辈们出来迎接他们,不见李大老爷和李三老爷的身影。 这倒是不奇怪,这俩人仗着年纪摆架子也不是头一天了。 张珠珠心想这些人真是不行,如今既然要求着他们这边,那还非要面子做什么。 也不是要他们如何低声下气,起码应该能屈能伸,说几句软话,哄哄人高兴。 看他们这一脸的不情愿,看了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一家人进了屋里,男女分开走了。 “怎的几个孩子没有过来?”三老太太拉着林文婴问了起来。 林文婴道:“沅儿这不是来了。” “诶,还有其他几个孩子呢,这祭祖可是大事,孩子们不来,先祖们恐怕要不高兴的,恐怕要忘了保佑孩子们,”三老太太皱着眉头,“这孩子们要是有个三长……” 林文婴不等她把话说完,立刻就变了脸色:“胡说八道什么,外头天寒地冻的,先祖有灵,在地下也会心疼孩子们,又怎么会不高兴,你这是要借着先祖的名,诅咒我们这一房的孩子们。” 什么叫三长两短,嘴里真是一句能听的话都没有。 三老太太讪讪闭嘴,旁边大老太太说和道:“弟妹别生气,你三嫂就是心直口快了些,咱们是一家人,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林文婴道:“咱们好些年没做一家人了,如今骤然又成了一家人,我很是不习惯呢。” 大老太太一时没有话说了。 张珠珠听见这话,险些笑出声来。 “这话说的,咱们从来就是一家人,怎么这样说呢。”大老 第183章 和睦同心 李弗跟张珠珠坐在马车里,这回多了个李沅。 张珠珠道:“你可不要逞强,真的哪里都不疼?” 李沅摇头说不疼:“没事,他们几个可好打了,看着是比我高,一推就倒在地上起不来。” 张珠珠笑道:“下回可不能这样了。” 李沅哼了一声:“谁让他们胡说八道的,我下回还打他们!” 张珠珠摸摸他的头:“谢谢你。” 李沅拍拍自己的胸膛,昂首道:“我是男人,我要保护婶婶!” 李弗脸色也不大好看,连小孩子都听了大人的闲话,可见这些人平时是如何肆无忌惮地背地里说人闲话的。 “沅儿不是喜欢三叔屋里的弓箭,三叔叫人给你做一把小的,好不好。”李弗说道。 李沅还有点不好意思:“我打架不是为了跟三叔和婶婶要好处的。” 他是真心喜欢三婶婶,所以他在听到有人胡说的时候,立刻就生气了,扑上去把对方给打了一顿。 李弗笑道:“三叔知道,你是好孩子,跟他们不一样。” 李沅立刻笑起来:“那我要弓箭,我还想学骑马。” 李弗一一答应下来。 回了家,还是请了个郎中过来,给李沅瞧了瞧,小孩子受伤不比大人,有时候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好在看了郎中,说是一点事情都没有的。 滔滔和照儿围在她们哥哥身边,李沅则给她们描述了一番,自己是如何一个人打一群人的。 滔滔惋惜道:“我该过去的,我也能打!” 照儿拽了她一下,滔滔这才想起来祖母还在这里,顿时不说话了。 林文婴招手让孩子们到她身边,李启看着自家的长孙,满意道:“我们沅儿真是长大了。” 李沅站得笔直,李启见状笑道:“好孩子,不过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冲动了,今日没有受伤,是那边不会管教他们家孩子,日后你去了书院,可有那等比你厉害的,知道吗。” 李沅道:“我知道,我今天太生气了。” 他以后不会这么冲动的,他会注意,不让自己受伤。 林文婴心里则松了口气,老大两 第184章 争吵 张珠珠想着她是宋家哪个媳妇,打开门叫她进来。 年轻妇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张珠珠被吓了一跳,宋章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没想起来这是家里哪个后辈。 妇人先大声说道:“姑母,我是大房的宋灵心,我想跟夫家和离,求你帮侄女一把!” 宋章想起这是自己大哥的女儿,出嫁也将近十多年了。 “你起来说话。”宋章道。 张珠珠上前把她扶起来,让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给倒了杯茶。 “姑母,我那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我真的一天都不想在郑家待着了。”她端着茶杯,眼泪就掉下来了。 宋章道:“怎么回事?” 宋灵心抹了眼泪:“您知道,咱们宋家的女儿,都是正经读过书的,我也一样,我嫁去郑家,操劳之外,偶尔也读书写字,可郑家人对我冷嘲热讽,我那丈夫,昨晚上撕了我写的东西,扔进了火盆里,骂我是不能下蛋的母鸡!” 郑家,就是辅国将军府,张珠珠记得郑家。 宋灵心满心的屈辱,尤其在看到自己的心血被扔进火盆之后,便更加绝望。 她真的在郑家待不下去了,她真的一天都在郑家活不下去了。 她没有生育,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她吃药,扎针,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唯一能让她喘口气的地方,就是在书房里了。 “再待在郑家,我就要一根绳子吊死了!”宋灵心捂着脸,痛哭起来。 宋章喝了口茶,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求我恐怕没用,你得去找你爹才是。” 宋灵心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要是求她爹有用,她又怎么会来找姑姑啊。 她爹要是知道她想和离,一定会弄死她的! 书房里是宋灵心的哭声,张珠珠看到宋章面上复杂的神情。 有怜惜,有无奈,也有怨恨。 这时候书房的门又被推开,走进来一个鬓角已经白了的男人,他神情极为严肃,目光扫过凌乱的书房,便训斥道:“灵儿,今日不是回门的时候,你该回郑家了。” 这人正是宋昇。 宋灵心看 第185章 生辰吉乐 张珠珠靠在李弗怀里:“嗯?还没有到家?” “不回家。”李弗道。 张珠珠:“不回家要去哪儿?” 李弗笑道:“过日子过的糊涂了,今天是初几。” 张珠珠想了一下:“今天是初二。” “是,所以今天不回家,咱们出去玩。”李弗说道。 他的生辰,珠珠没有错过,但是珠珠的生辰,他还是第一次为她庆贺。 一家人坐在一起这样的场面固然热闹,但也无趣了些,还是他们夫妻俩单独出去更好。 而且小辈的生辰,一般也不会大肆庆贺。 张珠珠的心情也好起来:“今天都有什么安排。” 李弗:“到了你就知道。” 张珠珠:“那我不问了。” 李弗搂着她道:“睡一会儿吧。” 张珠珠不困,靠在李弗怀里闭目养神。 马车一路往城外走去,张珠珠在颠簸的马车里,稳稳靠在李弗身上。 倒是也没有去什么稀罕地方,去的就是城外的田庄上,但这里明显是收拾过了,整整齐齐的。 两只鹅子在院子里扑腾。 它们倒是还认识张珠珠,颠颠跑了过来,大叫起来。 张珠珠对鹅子们也甚是想念,跟它们玩了一会儿,喂了吃的。 伺候俩鹅子的人是专门找来的,是个擅长养鸡鸭鹅的中年男人,跟张珠珠回话:“平郎君胃口更好,量郎君吃的少些,不是身子骨都是很好的,三奶奶不用担心它们。” 张珠珠被逗笑:“你叫它们什么?” 虽说她总是“鹅子长、鹅子短”的叫,还专门给起了名字,但是叫郎君就有点别扭了。 中年汉子也笑了一声:“人家养鹅,是来吃的,您这个不一样,大伙儿私底下都这么叫。” 张珠珠点头:“也行,你们照顾两位郎君辛苦了,有奖金。” 李弗在旁边解释:“有赏钱。” 众人闻言,立刻大喜,然后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会更加认真地照顾好两位大鹅郎君的。 两只鹅子吃饱喝足,就又撒欢去了。 李弗领着张珠珠往里面走,两人去了后院,张珠珠看着这个地方 第186章 谦虚是美德 “有力气吗。”李弗给张珠珠整理着长发,一边问起来。 张珠珠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睛:“有,很有,非常有。” “满意吗,几分?”李弗追问。 张珠珠依旧闭着眼睛:“满意,九分半。” 李弗很不服气:“九分半,为什么?” 还有半分去哪儿了? 这可不能丢啊。 张珠珠:“因为怕你骄傲。” 李弗面色稍霁:“这个理由,我勉强可以接受。” 毕竟谦虚是作为君子的美德,不管在哪个地方都应该谦虚。 张珠珠推了他一下:“快不要在这里得意了,赶紧睡觉,明天还要回门。” 明天初三,按礼数李弗要跟她一起回娘家。 李弗躺在张珠珠身边:“没事,岳父岳母会体谅我们的。” 张珠珠没忍住笑了起来。 确实是会体谅的,他们家几口人,也没有复杂的规矩,晚一点过去也没关系。 张珠珠道:“你这个人,你怎么一躺到床上,就变了个人似的。” 李弗在外头可不会这么话多,他几乎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年纪轻轻,就一副叫人看不透的样子。 但是在张珠珠面前,他会高兴,会得意,会自满,总之他的情绪非常饱满,就是寻常年轻人的感觉。 张珠珠有时候都觉得割裂。 李弗道:“用珠珠的话来说,沉稳从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就是我在外面的人设,我在你面前,当时会不一样。” 他们是最亲密的人,他们面对着彼此的时候,是很放松的状态,自然会露出本该有的情绪。 “只有你让我这样轻松。”李弗说道。 他在他的父母面前,都不会如此。 现在想想,如果他娶一位高门贵女,彼此不熟悉,那李弗觉得自己也不会如此,他只会跟对方相敬如宾,保持着所有的体面。 李弗在张珠珠这里,是丢掉了体面的,而张珠珠可以完全接纳和理解他,并且对他表示欣赏和满意。 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她让他可以用另一种状态活着。 李弗想着,只觉得自己真是幸运,上前亲了张珠珠一口,这才满足地 第187章 寻找解决问题之法 李弗和张珠珠在张家待了大半日,傍晚才回家。 张珠珠道:“我娘今日居然没有催我生孩子。” 李弗也意外:“我也瞧着岳母是不大一样了。” 穿衣打扮李弗没太注意,她的言谈能够明显看出不同来。 张珠珠道:“环境塑造人嘛,她从前催着姐姐们和我生孩子,是害怕我们在婆家站不住脚,在她的生活环境看来,不生儿子,女子的存在就没有价值,她还要操心着一家人,反而自己疏忽了自己。” 但来了京城,吴贵娘见识到了不同的事情。 “确实如此,”李弗道,“自来对女子的要求,便是如此。” “我很高兴她的改变。”张珠珠道。 她已经学会将精力聚焦在自己而不是旁人身上,她不再自我抑制,她轻轻晃动了自己身上的枷锁。 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改变了。 张珠珠又叹了口气:“不过这世道,对女子的要求还是太多了。” 说到这里,张珠珠便想起了宋家的事情。 宋灵心想必还在煎熬之中吧。 毕竟加诸于女人身上的锁链,已经太多太多年了,婚姻给女人带来的痛苦,被视作女人应当忍耐的事情。 “忍一忍就过去了。” “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为什么不能?” “你还不知足,你想要什么?” 这样的言辞,哪个女子在成长过程中没有听过呢。 但一个女人的一生,要在容忍退让中度过,那该有多苦。 只是定下规矩的人并不在意这苦痛,被规矩压迫的人,在长久的习惯中也成了规矩的维护者,要求其他人也要恪守规矩。 这规矩和习惯,就被这样延续了下来,成为大家习以为常的事情。 李弗知道她想起来宋灵心的事情。 “我托人去郑家打探,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李弗道。 张珠珠点头:“嗯。” 如果郑家主动要和离,那宋昇也不能拦着。 她希望宋灵心能够逃出埋葬她的泥潭,拥有选择的机会。 但这说起来真的是奢望,张珠珠道:“其实我也没有选择的机会, 第188章 需要的是尊重 书房一共有六个人。 宋老先生,倾向于用温和的手段解决孙女的婚姻问题,他毕竟是读圣贤书的,不迂腐,但是骨子里还是读书人那一套。 宋章,作为婚姻受害者,她强烈支持侄女宋灵心跟郑家和离。 她道:“那姓郑的小子身强力壮的,灵儿又不如我有本事,我能熬走姓徐的,灵儿可不行。” 宋灵心点头如捣蒜,她确实是受不了,她精神都快崩溃了。 然后是宋令延,他看着姑姑和堂姐:“你们成婚,都过得这么痛苦?” 他对婚姻是很有期待的,宋灵心叹了口气:“若是能像珠珠妹妹和三郎这样琴瑟和鸣,那自然稍好些,我和姑姑的夫家,还有我们宋家……” 张珠珠道:“规矩太多,太压抑了。” 宋灵心说是。 李弗看向自己的老师:“您准许姑姑离开徐家,想来您也是知道她的苦楚的。” 宋老先生当然知道。 他道:“我二子一女,两个儿子都不大聪明,唯独宋章,是最伶俐的,诗文、书法甚至写策论,无一不精。” 但作为女子,这个世界不需要你有这样的本事。 这个世界需要女人生孩子,养孩子,伺候丈夫和他一家子,不需要你有太多思想,你只要永远围绕着那一亩三分地活着。 你跳出来了,就是异类,就要被压迫和嘲笑。 宋章当年就不愿意嫁人,她要出家。 但那个时候她还是个柔顺的女子,在父母的百般劝说之下,嫁给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男人,就是那个姓徐的。 宋章从此就一步一步往发疯的地界开始走了。 宋章冷笑了一声:“那有什么用,我的诗文再好,平步青云的也是那姓徐的!” 她是卖字能够贴补家用,所以才被人熟知 宋老先生对死了的女婿印象还不错,想为女婿辩解一二。 “他是很宠爱你的。” 姑父对宋章倒是很的好,为了她,甚至都跟亲兄弟闹翻了,几十年也没纳妾,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挺老实的。 宋章立刻暴怒:“那有什么用,那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外人都是这么说的,可宋章不明白,既然姓徐的那么好,为什 第189章 到底是谁的问题 宋老先生没有拖延,立刻就将此事跟郑家人说了。 大过年的,郑家倒是知道郑克明跟宋灵心两个人在闹矛盾,但这夫妻俩一向不合,郑家人也不在意。 但一开口就是要和离,郑家人哪里还坐得住,郑克明的爹娘和兄嫂,立刻就跟郑克明一起来了宋家,要郑克明给宋灵心赔礼道歉,恭恭敬敬地把人迎接回去。 宋灵心非常心烦,但是她好不容易争取过来了这个好结果,当然不会轻易放手。 张珠珠安慰她:“你马上就要奔向自由了,再坚持一下。” 宋灵心整理了一下头发,自由啊,这两个字真是美好极了。 她终于不用再忍耐了。 郑克明也没想到他这柔柔弱弱妻子回了一趟家,就要跟他和离。 他心里很不高兴,宋氏嫁过去将近十年了,没有子嗣,他都没有休妻,宋氏倒是有脸提和离的事情,宋家还敢说自己什么守礼的人家。 出了一个宋章,果然还会再出第二个! 宋家这会儿已经炸了窝了。 宋老先生答应要和离,宋灵心的爹娘可没有答应,这会儿正在极力反对。 郑家人来的时候,宋昇表示他爹老糊涂了,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 宋章在旁边大骂他不孝,违背父亲的命令,然后兄妹俩当着两家人的面,再一次爆发了争吵。 “哼,我们兄妹三人,数你这个大哥最没用,在外不能于朝堂上立足,在内不能维护自己的儿女,甚至还敢不遵从父母之命,你不忠、不孝、不慈,你枉为人!”宋章骂人,那真是又凶又狠,还处处戳宋昇的痛处。 宋昇气的脸色铁青:“你、你不守妇道,毫不守礼!” 宋章呵呵一笑:“你就会这几句吗,我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 郑家看着宋家这情形,只觉得荒唐。 最后俩人被家里小辈给拉开了,郑家人这才被请进了门。 虽说看了这么一场大戏,但郑老将军跟老夫人还是让郑克明跪下,给宋家赔礼,把宋灵心接回去。 宋昇一开口,宋章就冷笑:“这里轮不到你说话,这是父亲的决定!” 宋大太太则根本不敢跟着小姑子争锋,只能含泪看着自己的女儿,希望她回心转意,不要做糊涂的事 第190章 上元节 这下子宋灵心傻眼了。 说走就走啊! 郑家大哥大嫂讪讪笑着站起来:“夫妻哪有隔夜仇,弟妹,我们把克明留下,你有什么气,只管冲他出,要打要骂都随你去。” 说完,两口子也跑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打架到一半,对手跑了! 这是什么事情。 郑老夫人不高兴道:“你跑什么,不就是和离,咱们家缺这么个媳妇吗?” 辅国将军道:“你没听刚才宋老先生叫我什么,他叫我将军!” 这根本就是嘲讽,谁不知道现在武将阵营是武王的天下,武王的势力已经迅速渗透进京城了。 只有禁军还被孟家死死守着,他们辅国将军府是大势已去了。 本来他以为宋家只是看不惯郑克明对宋氏不好。 是的,他们也不是瞎子,他们全家都知道宋氏在受苦,只是宋氏温和柔顺,他们也只当做看不见罢了。 他们还指望宋家呢,怎么能真的和离。 郑老夫人道:“可宋老先生也是在宫里教导陛下的,我看,克明这个嫡妻的位子空出来,正好给他娶一个西北那边的女眷。” 辅国将军无语半晌:“你没看见李家三儿子在那儿吗。” 宋家看着是没什么,宋老先生好像还是太皇太后那边的,可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要是他没弄错,武王手里有一份先帝的遗旨,内容不明,宋老先生是见证人。 宋家没有爵位,可宋家有指望。 辅国将军心里把儿子骂了个来回,不喜欢归不喜欢,好歹让宋氏生个孩子啊,有孩子在,拿捏宋氏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这个蠢货! 郑克明还在宋家,场面多少有点尴尬。 宋灵心道:“和离是一定要和离的,我受够了。” 郑克明这会儿也后悔,后悔不能抓住宋灵心的把柄,叫她铁了心要和离。 “你太不冷静了,”郑克明蹙眉道,“灵儿,我这些年忙于公事,忽视了你,我会改的,你我十年夫妻,是有感情在的。” 宋灵心差点笑了。 宋昇道:“克明,你过来,她早叫人蛊惑的疯魔了。” 他对女婿是满意的。 至于女儿的痛 第191章 我们会长长久久 张珠珠听见有人喊鞋子不见了,有人喊荷包被偷了,再加上街道两边的叫卖声,真是十分的热闹。 李弗护着张珠珠,两人走在拥挤的人群中。 张珠珠感叹道:“好多人啊。” 李弗道:“京城住着上百万人,今日是上元佳节,自然人多。” 上百万人,相比现代的大都市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时代,是真的非常多了,遇上节日,出门的人更多。 张珠珠点头:“去哪儿?” 李弗:“去长平街,那里有猜灯谜的,是最热闹的地方。” 两人穿过拥挤的人群,往长平街走过去,路上还遇到去救火的潜火军,想来是有地方着火了。 毕竟是节日,到处是花灯,起火的风险很大。 张珠珠和李弗走在人群中,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一直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前些年,她也一直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并不关心除了张家以外的人和事,消极避世,苦闷不已,迷茫地生活着。 张珠珠回想自己那些年,像是在角色扮演似的活着。 但这情况,在她认识李弗之后,就有了转变。 她从那个时候开始,就逐渐融入了这个世界,她开始工作,赚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去年八月,她嫁给了李弗,解决了自己的人生大事。 张珠珠听着周围人的欢笑声,还有小孩子的哭闹声,周围商铺门口挂着漂亮的花灯,商贩则努力推销着自己的商品。 而李弗紧紧握着她的手,为她开辟出一条前行的道路。 这一切都是这样的真实。 但张珠珠感到了恐惧。 张珠珠突然落下了眼泪,她问李弗:“我是在做梦吗。” 李弗正往前挤,听到张珠珠这样问,回过头看她,他看到了她的眼泪。 李弗停下了脚步,带着她走到路旁边:“不舒服吗,怎么了?” 他担忧地看着他年轻可爱的妻子,她总是在节日的时候流露出不一样的情绪,从他们第一年的中秋节时,李弗便知道了。 李弗说她像断线的风筝,他的感觉是很准确的。 张珠珠从前是无处落脚的,她是漂泊在这 第192章 路见不平 宋灵心也不止一次因为郑克明这样的言辞而选择束缚自己,张珠珠一番话,实在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姚玉馨也大声赞同:“就是,遇上这样的事情,就是当官的办事不力,我哥哥做县令的时候,哪里有人敢当街做些混账事情。” 张珠珠用余光看向郑克明,说:“我看那些人还没有跑完,赶紧报官去抓他们吧,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大胆。” 郑克明眼神微动,但仍保持着镇定,他对李弗说道:“禁军护卫京城不假,但今日是上元节,人潮攒动,难免有失误,想必人已经找不到了,李贤弟生在京城,想必是知道此事的。” 李弗微笑:“我从前也以为这是正常的,但我在西北待过几年,有幸见过西北军抓捕外族密探,只要有一丝线索,便能抓到有罪之人,禁军抓不到,我会劳烦武王府为宋家女眷做主。” 郑克明握紧了拳头,险些就上去揍李弗两拳。 这对夫妻! 他们真是吃饱了撑的,为什么要来管宋家的事情,从前宋灵心老老实实的受他管制,怎么如今就受不了! 他们还要找武王府抓几个毛贼,是疯了吗! “这就不必劳烦武王府了,这是禁军的事情。”郑克明尽力保持着镇定。 李弗道:“禁军抓不到这几个小贼,那武王府自然愿意倾力相助。” 郑克明紧紧地蹙眉。 张珠珠心里把这人给骂了几个来回。 这手段真是够脏的! 这些人,肯定是郑克明安排好的,叫他们绑走宋灵心,而郑克明只要到时候出面救下了宋灵心,那他对宋灵心,就有了救命之恩。 要是宋灵心这个时候还坚持要和离,那她一定会被人唾骂。 人家是你的丈夫,拼命救了你的性命,你还要和离,你疯了吗。 甚至她还会被人认为是失去了清白。 只要郑克明表现出对宋灵心的保护姿态,到那时宋灵心别无选择。 为了留住宋灵心,郑克明居然叫几个男人大庭广众的把她拖走,他真的够狠心,他真的丝 第193章 这是多好的命啊 上元节三日,张珠珠便热热闹闹玩耍了三日,李弗也陪着她,俩人一件正经事情都没干。 节日之后,那几个小贼又被抓住了,只是指使他们的人到底是谁,他们也说不清,只能说出给他们钱的小喽啰。 而这个人,已经死在家里了,说是喝醉了酒,跌进池子里淹死了。 来了个死无对证。 武王府抓住了机会,大骂特骂禁军是一群废物,将把持禁军的孟家人给骂的狗血淋头的,然后表示武王府要派人参与进京城治安的管理之中。 孟家当然不同意,让武王府的人管上禁军的事情,那恐怕哪天睁开眼睛,他们孟家所有人,还有宫里的太黄太后和小皇帝,大家就在九泉之下团聚了。 谁敢冒这个险啊。 但是武王府非常坚持,他们抓住了禁军的把柄,孟家人不管怎么说都是理亏的,双方就此事吵了几十个来回。 但孟家最坚固的防线就是禁军了,武王府最终也没有办法渗透进去。 不过京城除了禁军还有其他军,何况禁军有没有被渗透,那也不好说。 宋灵心最后成功和离了,郑克明那手段,若是成了,那宋家也没办法,但他没成,被揪住了,自然是只能和离了。 郑克明还得罪了禁军,只怕前程是要有危机了。 林文婴知道此事,说道:“女子,最怕嫁错了人,你看看,这一耽误就是十年,人能活几个十年。” 周如意也惋惜地叹了口气:“怪不得宋姑娘嫁人后就不肯出门了,外头恐怕又要有风言风语了。” 女子和离,外人总是要看不起,说闲话的。 张珠珠道:“有什么可说的,人掉进了火坑,就要早早地跳出来,哪里能一辈子待在里头呢。” 周如意道:“那是她没有孩子,但凡宋姑娘跟郑家有个血脉,那她想跳都跳不出去。” 张珠珠心想可不是吗。 宋灵心算是比较幸运的还能跳出火坑,多数女子,因为规矩,因为孩子,一辈子都在火坑里苦熬,生生熬上十几二十年,把孩子给养大,指望 第194章 是我们的 过了上元节,新年便结束了。 松阳县那边传来了消息,张银银年前那会生了一个儿子。 吴贵娘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地眼泪都下来了,她抓住张珠珠的手,说道:“好啊,真是好,有个孩子,比什么都强。” 张珠珠道:“这下你能放心了。” 吴贵娘擦了眼泪,笑着说:“放心了,放心了,娘当初因为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少气,现在你两个姐姐都有了孩子,她们比我强。” 她深知女人的艰难,她因为生不出儿子,不知道遭受过多少闲言碎语,不知道有多少人劝张大春纳个小的回来生儿子。 吴贵娘知道自己更看重儿子,有时慢待女儿,但她也没办法,她就是这样长大的,她就是生在这样的环境中的。 张珠珠不会因此跟她争论,只说道:“你也很厉害的,你生了我们姐妹三个呢。” 吴贵娘摸摸她的脸:“唉,咱们女人,生来就是受苦的,我们娘几个算是命好的,可有那等歹命的,一辈子都受罪,我有你们,算是熬出头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也算是一位及格的母亲了。 张珠珠抱着她说:“您的福气还长远着呢。” 吴贵娘被女儿搂着,笑道:“可不是吗,谁能想到我还能天天人参燕窝的吃着。” 活到这个地步,她知足了。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张珠珠帮着姚玉馨把店开了起来。 李弗这里就很有意思了。 他要去考恩科。 虽说这事情早就定下来了,但李弗觉得有点别扭。 因为他在武王府这边,已经算是参与过朝政了,结果回过头还要重新开始。 不止李弗要去,他二哥也得去,他也没考完。 于是这天李家要送两个人出门。 李竹看了自己三弟一眼,对众人说道:“当年就和三郎说好了,我不跟他同年考试,让他下一次再考,结果现在还得一起考。” 不止李竹这个亲哥,大家谁也不想跟李弗同时考,他们只会成为李弗的踏脚石,以后提起此次科举,所有人都只会记得李弗 第195章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几个女子坐在一起说笑,李弗带着人赏花去了。 至于周毅这些人对花有没有兴趣,那李弗不关心,他是今日宴会的主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河阳郡主先听了宋灵心大肆赞扬姚玉馨见义勇为,说道:“真厉害,要是我在那儿,我可不敢。” 姚玉馨赶紧道:“哪里呢,我也是仗着我哥哥在旁边,要不然我也没胆量。” “那你哥哥也很厉害,要是我哥哥,肯定吓得不敢动了。”河阳郡主说道。 看看人家的哥哥,再看看自己的哥哥,人和人真是不能比。 姚玉馨提起自己的哥哥,还是很骄傲的。 宋灵心也道:“我听家弟说了些松阳县的事情,令兄确实是有勇有谋,日后必能在京城成就一番事业。” 姚玉馨把点心推到她面前:“事业先不提,他这把年纪了,还不成亲,我爹娘着急上火的,就是谁也劝不动她。” 宋灵心微笑:“既有事业,又何愁婚嫁。” 这样有前程的年轻人,想必上门提亲的人已经很多了。 姚玉馨笑而不语,把点心推到她们面前:“算了,不提他,愁人得很。” 张珠珠总觉得她这笑奇奇怪怪的。 李弗正背着手赏花。 周毅在后面一脸的不解:“不就是些花花草草,这有什么好看的。” 以周毅的审美,认识李弗这么几年了,他都不理解李弗的爱好。 要是张珠珠喜欢也就算了,可是张珠珠爱的是钱啊。 夫妻俩的爱好也是够奇怪的。 景王世子在旁边唉声叹气:“唉,这桃花有什么可看。” 周毅正要赞同对方,只听周兰简继续说:“桃花美人才是男人应该看的景啊。” 男人欣赏花草,那不是要看真的花草,是要赏美人啊。 他不知去过多少宴会,就李三郎这里的最是无趣了,连个美人都没有。 这样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周毅与这位玩物丧志的堂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扭头想去找潘靖平比划几下,对方兴致勃勃地说道:“你说我跟三郎商量商量,能不能从这儿挖一棵桃树回去?” 周毅不解:“你要 第196章 春困 看时辰差不多,张珠珠要去厨房准备饭菜。 河阳郡主道:“你下厨吗,我也去看看。” 张珠珠:“这倒说不好。” 周兰书很是不解,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有说不好的事情呢。 俩人跟旁边相谈甚欢的姚玉馨和宋灵心说了句,便一起去厨房了。 周兰书挽着她的手臂往前走,说道:“我新婚第二天,也去下厨了。” 张珠珠:“郡主也要进厨房?” 这可是金枝玉叶的女孩子,也得下厨吗。 周兰书道:“当然了,别说我了,宫里的皇后都要亲自下厨呢。” 但凡是个女子,就要跟厨房扯上关系的,逃不了。 不过她下厨可不是为了做吃的。 “我去厨房,给潘郎煮了碗汤,我的手被烫了个泡,那碗汤里还放多了盐,然后我问他好不好吃,你猜他是怎么说的?”周兰书道。 这哪里下厨啊,这是把潘四的心肠给洗刷了一遍吧。 张珠珠笑道:“郡主金枝玉叶,为了煮碗汤,手都起了泡,要是我,我肯定心疼死了,还有那碗汤,别说是咸了,就是毒药,我也得喝。” 想想吧,你的新婚妻子,身份尊贵,长得美貌如花,带了几辈子用不完的嫁妆到了你家。 成婚前她亲手给你做荷包,成婚后她为了给你做饭受伤了。 这要是都不感动,那还是人吗,还有心肝吗。 周兰书听她这么说,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就是把汤全都喝了,还亲自给我上药,说我以后都不要进厨房。” “他待我好,那我也会待他好的。” 既然做了夫妻,那她肯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张珠珠笑着看她,心想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是用什么样的心态来跟她说这些话的呢。 是显摆或者炫耀吗。 当然不是。 河阳郡主没有嫁给自己喜欢过的人,但她的婚姻,注定不可能完全用“喜欢”这两个字来衡量,她身不由己。 但她在这样无法选择的处境下,也努力的摆正心态,努力跟自己的新婚丈夫搞好关系,还用上了点无伤大雅的手段。 张珠珠有点心疼她 第197章 你心里没点数吗 热热闹闹玩了一天,晚上张珠珠早早就困了。 李弗看她马上就要睡着了,赶紧道:“我今天知道了一件要紧的事情。” 张珠珠努力睁开眼睛:“啊,快说!” 睡觉归睡觉,但是八卦也不可以轻易放弃。 李弗看她困成这样还要听,便笑着将今天姚诚新来找他的事情说了。 张珠珠听见了,也颇为意外。 她总算明白今天姚玉馨为什么老不理她,跑去围着宋姐姐打转了。 合着给她哥助攻去了。 “这我是真没想到。”张珠珠道。 李弗道:“宋家姑娘算是京城中少见的有才的女子了,他以前不肯成亲,就是想娶这样的女子,如今遇见,自然想抓住。” 张珠珠打了个呵欠:“那有才的女子多了,过日子也不是全凭这个的,宋姐姐好不容易才得了自由,我看她一点没那个意思。” “我也这么觉得,”李弗道,“他今日还来向我讨教了。” 张珠珠闻言,眼睛瞪得更大:“跟你讨教,那他怕是找错人了。” 李弗很不同意:“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看看旁人,他们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唯独我们不是,不找我找谁。” 放眼望去,只有他们俩的婚姻经过了艰苦卓绝的奋斗和等待,再没有旁人了。 张珠珠大笑起来:“行了吧,我为什么嫁给你,你心里没点数吗,你还敢跟人说你的经验。” 张珠珠想,说起来也是她的过错,自李弗认识她之后,脸皮的厚度是与日俱增。 李弗要为自己据理力争:“怎么能这么说,是,我承认,你愿意嫁我,和我的长相确实关系密切,但是我就没有别的好处了吗,你不能这样说我。” 张珠珠听他这样说,觉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那我这么说吧,你的长相和你的品行,对我来说是缺一不可的。” 她要求真的很高的,也就李弗够到了。 李弗还算满意,兴致勃勃地问张珠珠:“那你说说,我什么品行打动了你。” 张珠珠道:“你愿意听我的,任何事情都会考虑我的想法,尊重我。” 她 第198章 大喜 张珠珠有点不太冷静,脑袋嗡嗡的。 李弗早有猜测,算是比较冷静的,扶着她进去坐下。 周如意这一胎算是比较稳的,现在有五个多月了,没什么问题,只是请了郎中让瞧一瞧,肯定更放心。 等太医给周如意看完,又叮嘱了一番之后,李弗便劳烦她给张珠珠也看看。 张珠珠心跳的很快,另一只手抓着李弗的手。 她扭头看了李弗一眼:“你在发抖。” 李弗:“是你。” 太医咳嗽了一声,张珠珠忙不说话了,李弗也紧紧盯着她的手腕。 太医把过一只手,又示意张珠珠换另一只手。 张珠珠和李弗这一刻感觉到了什么叫度秒如年,两个人像被架在火上烤似的。 好在这位太医并不是个磨蹭的,起身就说:“恭喜二位了,不到两个月,月份还小。” 李弗立刻握紧了张珠珠的手,握的十分用力。 张珠珠道:“用不用再找个郎中瞧瞧?” 她也是失智了,当着人家太医的面就把这话说了出来。 好在对方并不在意,笑呵呵地说道:“二位放心,旁的不敢说,有孕这事,你们只管听我的,不必找旁人。” 李弗拱手道:“抱歉,大喜过望。” 他拿出了一早准备的钱袋子,全部塞进了太医手里。 周如意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吩咐道:“紫棠,快,这样的好消息,赶紧去和婆母说一声。” 紫棠应了声,眉开眼笑地跑出去了。 张珠珠还在腿软,李弗送了太医出去。 周如意走到张珠珠面前,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丢魂儿了?” 张珠珠靠在椅子上:“二嫂,我能摸摸你肚子吗。” 周如意看她这模样,笑着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已经隆起的腹部。 “高兴傻了吧。”周如意道。 张珠珠确实很高兴。 她知道迟早有这一天的,但是真的来临之后,她除了喜悦之外,还有些慌乱。 周如意摸摸她的脸:“没事,我怀滔滔的时候也跟你一样,缓几天就好了。” 看精明的弟妹犯傻 第199章 支持你 李弗是头名,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应付,不得不出门。 但他只在白天出去,晚上的热闹,他是一点不会参与的,早早就回去了。 张珠珠看他如此:“倒也不必,那都是你日后的同僚们,怎么好这么不给人家面子。” 李弗:“我跟他们说不到一起去,多是书生意气,不务实。” 李弗已经过了那个劲儿了,听他们说话,难免觉得幼稚。 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挂念张珠珠和他们的孩子,身在外,心在家,无心应付外头的人。 张珠珠:“那你现在也算有了进士的名头,你打算去哪个衙门?” 李弗道:“父亲和武王殿下的意思,是让我去翰林院。” 这是惯常的事情,去了翰林院,编写史书,跟着前辈们学习为官之道,然后行走六部,外放,有了功绩后调回京城,升官,大致是这样的流程,其中有些步骤可以省略。 张珠珠听他的意思:“你不想去那儿?” “不想,”李弗道,“我想去京兆府。” 张珠珠知道这个地方,这是管理京城以及周边县各项事务的地方,包括治安、刑狱、经济、人口还有修桥铺路等等各项问题,职责广泛且重要。 李弗要做实事,倒也是个合适的地方。 不过这是从前。 如今的京城,经历过了前几年的动荡,权力被上层瓜分,京兆府也是空有其名,难行其事。 “你看上元节的时候,郑克明敢让那些小贼当街作恶,可见京城治安混乱,权贵横行,这些人心中毫无敬畏。”李弗说道。 张珠珠自然记得那件事情,那些小贼是被抓了,可跟他们接头的那人死了,他们指证不到郑克明头上。 “对,不能让他们如此放肆。”张珠珠说道。 李弗继续说:“还有那天潜火队去救火,也是去迟了的,耽误了几条性命,这等事情,伤及人命难免,却不能去迟了。” “嗯,这个是办事不力。” “还有拐卖年轻姑娘和小孩子的,情况也很严重,却抓不到人。” “商铺和出入行商偷税漏税。” “还有学堂的数量和质量也不如从前。” 从前 第200章 容不得这样的媳妇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倒是会挑软柿子捏,叫她做什么,这屋里没有其他女眷了吗? 她是出了名的柔弱,这会儿非要叫她表态,那就是要她当踏脚石了。 年纪不大,心眼倒多。 那就叫她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张珠珠那句话说完,不只这女孩子愣了,在场的其他人也是没有想到。 “您说笑了吧,和离,那是没规矩的女子才做的事情,怎么会常见啊?”孙四姑娘只觉得自己今天要扬名了。 她只是看不惯张氏这飞上枝头的得意样子,又听闻她是柔弱性子,所以故意想让她出丑。 结果张氏果然蠢笨,居然说出这样可笑的话来。 张珠珠道:“是很常见,我自幼长大的村子,隔壁邻居家的儿媳妇就是和离二嫁的,松阳县中也有这样的官司,确实很常见。” 她一副是你们大惊小怪的样子,不动声色占据了主动。 “啊,”孙四姑娘像是受惊了一样,“这等事情,怎么能够常见呢?” 张珠珠依旧微笑,从容道:“是常见的。” 孙四姑娘蹙眉道:“女子和离,一来对自己名声有碍,二来连累家中父母担忧,这岂不是担上了不孝之名?” 张珠珠看了她一眼:“我最近读了书,说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伤之视为不孝,若女子出嫁到了夫家,被夫家当牛做马地使唤、殴打、辱骂,伤了身心,只能以泪洗面,勉强度日,如此还是不和离的话,岂不是更不孝,你说呢。” 许多事情,是不可以一概而论的。 但是很多人,非要用自己的规矩,去衡量所有的事情,来证明自己是正确的,这就很可笑了。 孙四姑娘被张珠珠反问了一句,又愣住了。 她排演的本子里,可没有张氏这样理直气壮的反驳啊。 “这、这样的境况,应当是少见的。”她道。 她这么说,就是承认了这种情况的存在,正中张珠珠下怀。 “那孙四姑娘也觉得遇到这样的情况,就应该和离,是吧。”张珠珠又问她。 孙四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个是字。 孙老太太眼看自己最得意的孙女落了下风,顿时也着急起来,笑着说: 第201章 指路明灯 这就是说规矩太多的孙四姑娘不得宠且不讨喜了。 本来就是,这是在李家,张珠珠再怎么样,都是李家的儿媳妇,哪有这样的恶客,一张嘴就把人家主家扒拉出来,给自己添面子的。 也就是张珠珠不是真的柔弱,这要是换个真柔弱的,这会儿早成了孙家的踏脚石了,回头外头还要笑话,说李弗是头名又怎么样,他眼瞎娶了个柔弱无用的媳妇,李家也不行,居然能让这样的媳妇进门。 羞辱了张珠珠,就是连带着李家都羞辱了。 没有谁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林老夫人并不制止张珠珠,反而十分地支持她,还要为她出头。 柔弱可以是人设,但是不能真的柔弱。 孙四姑娘要表明自己是个符合规矩、贤惠温柔的备选儿媳妇,那她只管想法子去张扬她的名声。 如果她是踩着别的女孩子得到这个名声的,那就不能怪今日张珠珠撕开了她的体面。 杨瑞芳看着孙四姑娘这副样子,觉得痛快极了。 她道:“祖母,我想坐三嫂子那边去。” 刚才孙四姑娘叫的是姐姐,杨瑞芳称呼张珠珠是嫂子。 杨老太太笑眯眯地对张珠珠说:“我就不爱带她出门,总要麻烦人。” 张珠珠道:“没事,我们投缘呢。” 杨瑞芳便高高兴兴地挪了过去,挨着张珠珠坐下,把孙四姑娘给气了个半死。 她还是不服的,但她找不到什么说法了。 孙老太太觉得丢脸,并不想再为这个孙女出头了。 她只能偃旗息鼓。 过了会,外头来人说河阳郡主找张珠珠,张珠珠起身出去,杨瑞芳跟着她出去了。 才出门,杨瑞芳就道:“嫂子,外头都说你柔弱呢,我今日瞧着你可厉害了。” 张珠珠笑道:“我是柔弱,又不是怯懦。” 杨瑞芳挽着她的手:“诶,你不知道,孙四可讨厌了,回回见面,她都要挑我们的理,只有她德行最高,我们不淑女,都不守规矩,我们都是坏姑娘,我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脸再挑理 第202章 反内卷计划 张珠珠几个人凑一起高高兴兴的说话,过了会小婉过来对张珠珠说道:“三爷找您呢?” 张珠珠:“找我做什么?” 小婉笑道:“找您还要有什么由头吗。” 平常不就离不得吗。 其他人听了这话,都笑起来,张珠珠道:“不好意思,太缠人了,我过去瞧瞧。” 她在几个人的笑声里走了。 宋灵心看着张珠珠的身影:“这两口子,真有意思。” 姚玉馨道:“可不是吗,相亲相爱的,谁也离不开谁,分开好几年都没变。” 河阳郡主有些好奇:“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姚玉馨想了一下,说:“你们不知道,其实那会儿,珠珠还瞧不上李三郎呢,她知道人家想娶她的时候,一大清早从村里跑了,跟我在水月庵里倒苦水。” 河阳郡主:“还有这样的事情,她知道那会儿多少女孩子惦记李三郎吗?” 这倒不是要抬高李弗,她只是说出来一个事实。 虽然现在京城已经有新的俊美少年郎了,但关于李家三郎,大家偶尔提起,还是很怀念的。 姚玉馨:“要不说她厉害呢,又会使唤男人,又会赚钱,还嘴甜会哄人,我也很想要她这样的媳妇。” 河阳郡主心说这话真是耳熟,上回张珠珠说想娶她,如今姚玉馨一说张珠珠,也是想娶。 真不愧是认识好几年的朋友,说话的角度都是一样的。 不过仔细想想,要是能娶媳妇的话,好像确实很不错的样子啊。 张珠珠正在跟李弗汇报自己的战绩:“反正跟我吵架的人是不可能赢的。” 李弗听了,道:“辛苦了。” 他知道张珠珠并没有生气,这小丫头还不够她消遣的。 李弗却不大高兴,这是在李家,张珠珠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想羞辱她,这也太过分了。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张珠珠道:“倒是不辛苦,我就是担心,像她这么卷,把这世上对我们女子的要求拔的越来越高,那我们女子活着,岂不是更加艰难了,我不能看着她这么卷下去,我要反内卷。” 李 第203章 科学育儿 张珠珠笑了一会儿,说:“世子这样的身份,当个叔叔就好,认干亲就不用了,叫外人知道,还当我们拿着孩子攀附你呢。” 周毅也明白这个道理。 “我跟三哥是过命的交情,认不认倒是不要紧,”他想了想,“啊,等我过两年成婚有了孩子,叫孩子们结亲,咱们当亲家。” 张珠珠:我真是谢谢您了。 李弗立刻拒绝:“这不行。” 周毅没想到他会拒绝,因为现在指腹为婚的事情很常见。 “为什么?”周毅很不高兴,“你嫌弃我?” 李弗道:“结亲这件事情,要尊重孩子的意愿,要等孩子们长大了自己决定,我不能做孩子的主。” 李弗跟张珠珠学习了一些先进观点,他结合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十分认同这些观点。 周毅从来就没听说过当老子的还要尊重孩子,说:“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李弗回头看了张珠珠一眼,然后问周毅:“你觉得我和你嫂子,我们是吗。” 他们俩就不是啊。 他们俩是看对眼了,说的好听点儿,是两情相悦;说的不好听点,是私相授受,只不过是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而且最后赢得了父母的支持。 周毅看看他们,觉得也是。 张珠珠再如何的聪明,她都是那样的出身,李家肯定是想为李弗娶个高门贵女的。 但是后来李弗在李家有了话语权,他不再受制于父母,所以他才可以如愿以偿。 李弗在李家的权力,是他们这段婚姻的前提。 李弗和张珠珠则并不打算将父母大权行使在自己的孩子们身上。 张珠珠道:“我和三郎,我们会认真教导孩子,好好把他抚养成人,让他受到好的教育,有好德行,有钱财傍身,给他创造好条件,教他承担责任,然后他想做什么,要喜欢什么样的人,那就是他的自由。” “当然了,作奸犯科是不可以的。”张珠珠强调。 养孩子这件事情,张珠珠有自己的想法,科学育儿。 李弗道:“我们的孩子不会那样的。” 他们俩会正常的爱孩子,不会溺爱。 周毅听了直摇头:“你们俩真 第204章 何者为贤 杨瑞芳已经把孙四姑娘的翻车现场宣传了出去,这会儿张珠珠一过来,她就领了一群小姐妹跑过来了。 张珠珠瞧见一群女孩子,看着活泼爱动的模样,充满了朝气。 “嫂子,我们过几天要去城外打马球,你跟我们一起去玩儿吧。”杨瑞芳说道。 张珠珠道:“我倒是能去瞧瞧热闹,只是不能亲自上场。” 小姑娘们以为她不擅长这个,说:“没事,嫂子你去跟我们看热闹就行了。” “我们前几回说要打马球,总有人说那是男人才玩的,出来扫兴,烦死人了。” “我们这回要去玩个痛快。” 张珠珠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扭头问旁边的河阳郡主:“我记得你陪嫁的庄子上有个打马球的场地,是不是?” 河阳郡主的年纪大些,跟些女孩子不是一辈的,她道:“你真好意思,还管我借起地方来这了。” 张珠珠道:“你堂堂郡主,请她们去玩儿,没人敢说什么的。” 杨瑞芳等女孩子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很有道理,都眼巴巴地看着河阳郡主。 周兰书对她们说:“行吧,我叫人去修整那地方,过几日给你们下帖子。” 女孩子们立刻高高兴兴地向周兰书行礼,她们有了这帖子,确实也不怕被人追着说什么不淑女不体面了。 天气和暖,春光正好,院子里的女眷们也正在说笑。 周如意道:“我才听说,你又同人吵了一架。” 张珠珠:“怎么能说是吵架,那小姑娘欺负人,挑到我身上来了,这可不能怪我。” 周如意知道这情况:“哼,孙家那女孩子小家子气得很,居然还敢来欺负你。” 张珠珠正要说她没受欺负,周如意却突然出声,对众人说道:“我有了身孕,近日不常出门,在家里翻了几本书,心里盘算着,咱们做为人媳、为人妻、为人母的,如何才能算得上贤惠?” 与她相熟的妇人们听见,笑道:“你这是要去做学问了?” 周如意道:“这倒不是,我听人说,孙家有个女孩子,在外头说,咱们女人,要谨守规矩,不必太聪慧,便能做个贤妇了,我自己参不 第205章 决心 张珠珠早累得不想动弹了,李弗也倒在床上,准备跟张珠珠说会儿话。 结果他才躺下,张珠珠就闻到了酒味,然后突然起身,吐了起来。 她一直没症状的,结果这会儿突然就发作了。 李弗吓了一跳,侍女则赶紧拿了痰盂进来,张珠珠吐了一阵,倒在李弗身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弗给她倒了水,张珠珠漱口之后又喝了口水,李弗抱着她去了床上。 她对李弗道:“我的折磨要来了。” 怀孕嘛,总是要经受这一遭的,她可以的。 李弗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睡一会儿吧。” 张珠珠往里面挪了些,让李弗躺在自己身边,然后说:“二嫂不愧是读过书的,说话有理有据。” 张珠珠与人争吵理论,是不会那么咬文嚼字的。 周如意还当场说文解字起来,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众人女子读书的意义在哪里。 起码不会连一个字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就自作聪明的编造起来。 李弗柔声回答:“周家不论男女,都是要开蒙读书的,二嫂自然是不差的。” 确实有很多人家不让女儿读书识字,或者只是识字。 这也是孙四姑娘那些规矩能够被提出并且占上风的原因,大家是认可这种规矩的。 但还有其他一些人家,是会让女儿读书明理的,周家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女孩子读书的时间,到底比男子少些。 张珠珠听了,心想二嫂确实是有本事的,上回对她用借刀杀人这一招,就用的很溜。 “对了,孙家有什么人?” 李弗闻言笑了起来:“巧了,京兆府尹孟从仁,是如今太皇太后的亲兄弟,年纪大了基本上不管事,两个少尹当中,便有一个姓孙的,另一个已经调走了。” 张珠珠闻言,心说这可真有意思啊。 “孙家今日上门来,是有意跟咱们家交好的,”李弗说道,“如今是结仇了。” 张珠珠感叹:“养了子女不好好教导,果然是要坑害自家的。” 李弗:“我本来也不想与他们交好,孙少 第206章 多管闲事 李弗忙了好几天,这天深夜,张珠珠起夜,发现李弗还没回来。 她披上衣服,去了书房,果然看见书房还亮堂堂的,她推门走进去。 门轻轻地吱呀响了一声,但李弗未动,仍在奋笔疾书。 张珠珠没说话,拿起剪刀,将过长的灯芯剪断,书房更亮了些,李弗的手一顿,他不是吩咐了不许人进来吗。 但他扭头看去,这人是张珠珠。 “怎么起来了?”李弗忙道。 张珠珠道:“你说我怎么起来了。” 她走到李弗的椅子上坐下,低头看李弗正在写的东西,是关于如何整顿京兆府内务的。 头一个要改的就是食堂,实在难吃得很。 但承包了京兆府食堂的,是有关系的人,后勤的油水全被他们给捞走了,李弗得先把他们打发走。 他已经抓到了把柄,这不是难事。 张珠珠看过了说道:“你明儿去了,让京兆府上下的所有人,匿名投票,就问他们现在这个食堂行不行,要是投不行的人多,就把食堂的人给换了。” 李弗拉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只怕有人碍于上官淫威,不敢说实话。” 张珠珠哈哈笑道:“都说了是匿名,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你说了算。” 李弗也笑了起来:“说的是。” “既然要拉拢人,那咱们就把动静搞大些,”张珠珠道,“最好让所有人的参与进来,让大家有个集体荣誉感。” 李弗把纸笔拿走,示意她继续说。 “等投完了票,再统计他们的口味,贴告示,公开招募擅长不同菜的厨子、厨娘。”张珠珠道。 李弗决定采纳她的意见,把动静搞大些。 张珠珠又翻看他后面的计划,只觉得他是接手了一个大坑,这工作量,能把人给累死。 “好了,先回去睡觉吧,这也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事情。”张珠珠推着李弗说道。 李弗自然明白这一点,他也不打算把自己的性命填进去,收拾了一番,便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京兆府公开投票,支持改食堂的画圈,不支持的画方框。 然后唱票的人旁边放了个火盆,看完就烧掉,不必担心有人 第207章 我爹是郡王 张珠珠这边说服了几个受伤或者财物有损失的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京兆府衙门去了。 为了加快速度,绑起来的人分成了两波。 小郡王的马车里挤了五个,荣阳侯世子的马车里塞了三个,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衙门。 张珠珠扶着李弗的手下了马车,就看见护卫粗暴地把两拨人从马车里拖了出来。 京兆府内,众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了。 被带过来的人,里头有宗室郡王,有侯府世子,阁老家的孙子,这些人平常就凑在一起横行霸道的,他们的事迹,大家听得多了。 衙役们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上去押人。 李弗也用不着他们,叫护卫把人推了进去。 李弗去换了官服,准备升堂审案,姚诚新去和百姓商议赔偿金额。 张珠珠看向李弗,李弗道:“不舒服?” 张珠珠:“饿了。” 她最近胃口有点太好,李弗捏捏她的脸,然后吩咐人去食堂给她拿吃的过来。 “去吧,好好审问,不要放过他们。”她对李弗道。 李弗:“放心。” 他说完,便去审案了。 嘴里堵着的东西才被拿走,小郡王就大喊起来:“我爹是长沙郡王,你好好看看,爷是周家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京兆府来管了,李三,你好大的胆子,一会我爹来了,饶不了你。” 谩骂声在整个京兆府衙门回荡。 李弗根本没管他们,径直问起事情经过来。 任昊老实回话:“今日我骑马出城,行在长沙郡王的马车前面,他们的马车行地极快,我躲闪不及,被他们撞了。” 谢瑛记录下来:“如此,任郎君是受害方了。” “你胡说,”小郡王一听这话,顿时不叫骂了,“明明是你故意挡在小爷的马车前面,这么宽的路,你一个骑马的,你行在正中挡我们的路,不知好歹!” 任昊确实是故意挡路的,他是从西北回来的,对京城这些人十分看不惯,他们早就分作了两派,也不是头回别苗头了。 但任昊怎么可能承认,他道:“京城的路这么宽,郡王 第208章 这里是国法说了算 李弗要应对的,自然就是这些年轻人背后的长辈和家族了。 张珠珠已经吃完了东西,瞧见被打的那几个人:“打完了,认罪书要写了吗。” “正要让他们写,”李弗道,“五百字,不知他们能不能写出来。” 五百字不是很多,但他们的水平很让人怀疑。 荣阳侯世子正哭的凄惨,他指着李弗道:“你、你必定是怨恨我们侯府,你这是挟私报复!” 任昊大声道:“那我们任家还是武王府的,李少尹也打了我啊,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就你们家,还用人报复,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们家早该完蛋了!” 任昊跟荣阳侯世子吵了起来。 张珠珠道:“他体格这么好?” 打了三十鞭呢,没事人一样。 李弗:“他父亲,人称熊将军,年轻时候是武王麾下第一猛将。” 张珠珠道:“我看出来了。” 荣阳侯世子无语地看着任昊:“人家打了你,你还替人说话。” 西北回来的人,脑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任昊:“你管我呢,我就替他说话,我纵马,我认罪,我该打!” 眼看他们还要继续争吵,李弗上前呵斥:“别吵了,拿了纸笔写认罪书。” 任昊闻言,便拿了纸笔去写了。 其他几个人都疼得不行,哪里下的去笔。 尤其是周陵,有气无力趴在桌子上,把笔一丢,看来是不打算写了。 过了有一刻钟,京兆府衙门外呼啦啦地来了好几家人,都是听了通知,着急忙慌来领各家孩子的。 孟府尹也匆匆忙忙从家里赶了过来,他正好被人堵在了门口。 荣阳侯对嫡子溺爱得很,道:“孟府尹,你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是几个年轻人,让马车行的快了一点儿,吵个架罢了,你怎么能如此!” 孟府尹道:“侯爷,如今京兆府是谁的地盘你不知道吗?” 他是真没有想到,李弗到了这个位置,不该想办法拉拢各家吗,他这么做,也不怕树敌! 周陵的母亲是唯一跟着丈夫来的,这会儿听说儿子受了鞭打 第209章 高傲使人灭亡 荣阳侯等人听见这句话,立刻得意起来。 武王与孟氏斗的激烈,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武王想赢,尚且要忌惮他们这些在京城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要给足他们体面和好处。 李弗又算得了什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才做了京兆府少尹,就急着将他们这等世家大族踩在脚下,他也不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就是武王府,也不能轻易踩他们! 李弗没有言语,他只是平静且冷漠地看着在场众人。 他们的傲慢,李弗看的再清楚不过。 荣阳侯等人看李弗果然没有动静,他哼了一声,叫人扶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径直离开。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 周陵期待地看向自己的父王和母妃,长沙郡王死死地拽着妻子。 郡王妃疼儿子是真的,但也不傻。 长沙郡王叹了口气,背着手说:“孟府尹,我家这小子,我实在管不了,他今日惹了大祸,就让他在这儿待半个月,好好长点记性。” 孟府尹心想堂堂一个郡王,竟然如此怯弱,当初朝中争斗起来的时候,孟家还想过拉拢这一家子的。 长沙郡王跟血缘跟先帝更近些。 结果长沙郡王天天喊着自己要病死了,缩在府里闭门不出。 烂泥扶不上墙,说的就是他们! 孟府尹笑了一声:“王爷和王妃有空,多进宫瞧瞧,太皇太后很是惦记你们二位。” 长沙郡王:“不敢打扰娘娘教导陛下。” 说罢,他没有再跟孟府尹纠缠,走到李弗面前,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行人无辜,先赔偿他们,若有不足,只管来府上说一声。” 然后小郡王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爹娘离开了,人都傻了。 不是要带他离开的吗,怎么就不管了? 他不是他们的宝贝儿子了吗? 周陵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任昊在旁边笑。 孟府尹眼看自己压过了李弗这年轻人一头,捋着胡须笑道:“我知道你这年轻人有志向,只是现在还不是你施展的时机,好好学着些吧。” 然后 第210章 天赐良机 杨瑞芳穿着一身武服,跑过来找张珠珠,她自然也听说了上午京兆府发生的事情。 她对张珠珠道:“姐姐你别生气,我祖父虽然已经致仕了,但他从前是御史台的,等我回去了,就跟他说这件事情,还有没有王法了。” 张珠珠笑道:“不劳烦他老人家。” 杨瑞芳的父亲还在外头任职,她祖父是前任御史大夫,但在先帝那会儿就因病致仕,之后便没什么消息了。 杨瑞芳:“没事,他身体可好了,以前就爱上书骂人。” 张珠珠心说老爷子知道他孙女在外头编排他吗。 杨瑞芳小声对她说:“我家祖父也不白干活,他早看不惯如今御史台被内阁把控了,他跟我说,朝廷不可以只听到一种声音,那样跟聋子就没有区别了。” 张珠珠微笑:“这些事情我不大懂,等我回去问问家里人。” 这位前任御史大夫,肯定也是想要回朝的吧,杨瑞芳必定是看明了他的意思,为他寻找机会来了。 “谢谢姐姐,我会跟我祖父说的。”杨瑞芳道。 张珠珠没再说什么,把面前的点心推给她。 下午还有一场,这次张珠珠没有错过,认真观看了这一场。 养在深闺的女孩子,被迫变成了苍白木讷的模样,但这些下场打马球的女孩子不是,她们矫健活泼,充满了朝气。 宋灵心在旁边感慨道:“我至今不会骑马,更别说打马球了。” 姚玉馨立刻自告奋勇:“我会骑马,我教你,珠珠都是我教的。” 张珠珠那时候来往在松阳县和张家村之间,骑马远比坐马车方便,她便学会了骑马。 “好厉害,那要劳烦你了。”宋灵心说道。 姚玉馨得意地抬起下巴:“咱们现在就去吧,很简单,一会儿就学会了。” 说罢,两人就去骑马了。 张珠珠只能看着她们离开,对河阳郡主道:“真是旧人不如新人,姚姐姐已经将我抛之脑后了。” 周兰书挽着她的胳膊:“没事,我就是你的新人,快忘了她吧。” 张珠珠微微侧身,枕在她的肩头,一副柔弱的模样:“那我以后就是姐姐的人了,姐姐疼我。” 周兰书没忍住,大笑了起来,张珠珠随即也笑出声来。 李弗和 第211章 第一次为人父母 荣阳侯没有见到武王,只能去找了范秀。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要平息京城百姓的议论,及时挽回自己的名声。 只是有句话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们确实有办法堵住百姓的嘴,但他们没有办法控制百姓的思想。 要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失了民心,得到好处的只会是武王府。 他们想反驳这件事情,却找不到突破口。 京兆府尹就是太皇太后的亲戚,就是不管事,他们判案,都是看谁兜里的钱多。 范秀倒是想管,但繁杂的朝政已经快要将他压垮了,天天的,不是没钱,就是没粮,不是这里干旱,就是那里发大水,他还要操心小皇帝的成长,他容易吗。 他腾不出手,他也没想到武王府会从这些细枝末节下手,纵马打架,这一向是小事,哪个衙门会想起来管这些事。 那些权贵哪个没违背过国法,这管得过来吗。 出了这件事情,内阁估计是要腾出一个位置来了。 他看着从容喝茶的李启,说道:“看来李大人养了个好儿子。” 这话多少带了怨气。 李启笑道:“范首辅说笑了,我膝下三子,都是好的。” 他看着那个被孙子坑了的阁臣,继续说:“至少我那三个儿子,从来不会在京城的街道上纵马。” 李启一直很约束三个儿子的,就是他们少年时候,李启也不允许他们这般放肆。 这位老阁臣一听,差点当场吐血。 他含怨带恨,说道:“看来我这位置,是要让给你了!” 李启道:“不敢,我资历尚浅,前任御史大夫,杨老大人当年因为弹劾贵妃失去了入阁的时机,老大人年纪虽长,性情却还是一如从前,有了这位同僚,不知道诸位高不高兴。” 说罢,他也不管在场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起身就走了。 回家之后他跟林文婴说起这件事情,林文婴道:“这样好的机会,倒是可惜了。” 李启这个年纪,想入阁确实早了些,但要是真可以,那她在外的身份也要得意了。 李启道:“不着急,那里如今是范秀的 第212章 我要改名 张珠珠叫他挨着自己坐下,同样郑重地看着他,道:“你说,三姐听着。” 张宝宝看她如此,心里顿时觉得自己被重视了,说:“三姐,我要改名。” 张珠珠听见是这件事情,一点不意外。 说实话,张大春的取名技能真的很不怎么样。 四个孩子,金银珠宝,真的是表达了他朴素且美好的愿望。 这要是再生一个,要叫什么啊。 张珠珠年纪更小点的时候,好些小孩给她起小猪之类的外号,更难听的,还叫母猪,小孩子无意识之间的恶意,也是很严重的。 要是一般女孩子,早受不了,张珠珠叫上她二姐张银银,把给她起外号的小孩,不论男女,通通给揍了一遍,这才把他们的嘴堵上。 张宝宝小时候倒是没有这个烦恼,他有姐姐护着,童年还是很快乐的,不会被欺负。 后来他的小朋友们也习惯了他的名字,不会说什么。 但是现在他长大了,环境也改变了。 “是不是书院里有人欺负你?”张珠珠问道。 张宝宝昂起脖子:“我把他们都打回去了,姐姐你不要担心这个,我不会被欺负的,我长大了,我不想再用这个名字。” 跟小孩子似的。 张珠珠道:“真的没受欺负?” 张宝宝:“真的没有,我不怕他们。” 他都十三岁了,放在村里,这个岁数都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了。 而且他是很有底气的,他有姐姐和姐夫,他知道自己有人保护。 在有人拿他名字当笑话的时候,张宝宝会用武力教对方做人,把他们的臭袜子塞进他们的嘴里。 所以他在书院是真的没受过委屈。 这些小事,他一般不会跟家里说的。 张珠珠道:“那你改名字的事情,得跟爹娘商量吧。” 怎么找她来了。 张宝宝:“爹娘他们都不同意,爹说我改了名字,就不像一家人了,娘说她是上了年纪才生的我,用这个名字能保佑我。” 张宝宝在家里跟他们说过这件事情,但张大春和吴贵娘只当他小孩子闹脾气,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张珠珠:“一个名字能 第213章 平平无奇的名字 下午李启早早回来了,张大春夫妻俩还没走,便当场说了此事。 李启自然无有不应,拿了纸笔过来,要给张宝宝取个好名字。 李启在纸上写字,张大春背着手在旁边叹气:“儿子大了,真是一点不听我的了。” 李启闻言笑道:“你这还好,就一个,我三个儿子,都有自己的想法,我早就管不住他们了。” 儿女一长大,就都有了他们自己的想法,正应了那句话,人各有志。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放宽心,好好享福吧。”李启对他说道。 张大春也只能这么说服自己了。 李启写好了几个名字,把张宝宝叫了过去:“来瞧瞧,你喜欢哪个?” 李启年轻时候给自己儿子取名,是暗含了自己的志向,如今年纪大了,就希望小辈们平安顺遂。 所以这几个名字,都有这样的意思。 “这个吧,”他指着“瑞”字说道,“瑞雪兆丰年,是吉祥的意思,我喜欢这个字。” 而且这个字很常见,也不是生僻字,张宝宝受够了自己与众不同的名字,以后他用了这个字,那他的名字就会泯然众人,先生们也不会在上课的时候。第一个提问他了。 张大春也点头:“这个字不错,吉祥,挺好。” 他就是要个好兆头,这会儿张宝宝挑的这个,他就挺满意。 于是李启在纸上写下三个字:张宝瑞。 他笑着对李启说道:“不错,富贵、吉祥,父子俩可别为了这小事吵架了。” 张宝瑞高高兴兴地向李启行了个大礼,然后跑去跟张珠珠说这个好消息了。 张珠珠道:“你喜欢这个,我还当你要起个稀罕名字呢。” 这名字确实很常见,寓意也非常简单。 张宝瑞哈哈笑道:“名字起的稀罕了,先生就喜欢把人叫起来问话,我就要这样平平无奇的。” 张珠珠见他高兴,说:“那你努力些,日后你扬名,这名字便不寻常了。” 张宝瑞:“那可太难了。” 眼看时辰不早,张珠珠送他们回家去了,林文婴和李启也亲自送亲家出去,四个人说的十分热闹 第214章 京兆府团建活动 在李弗的建议下,京兆府上下开了个大会,众人听了李弗的要求,恨不得以头抢地,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累过了。 他们便把指望放在了新来的许万昌许府尹身上。 但这位许府尹是被范秀打发过来打擂台的,如今李弗这样号召众人做事,要是他这里放松了,传出去丢的是范首辅的脸。 他在李弗的基础上,还给增加了一些要求,以显示自己不是来吃白饭的。 顶头上司的命令,自然是不能违背的,在李弗和许府尹的“帮助”之下,京兆府各司都定下了这一个月的目标。 负责搞税收的,就好好去查偷税漏税的;负责抓贼的,就去严打京城的犯罪团伙。 负责审案的,也得尽快处理京兆府积压的旧案,而且最近来报案的人越来越多,都要及时处理。 其他各司也都有各自的任务,李弗和许府尹也给自己定下了任务,京兆府这艘破船总算是扬帆起航了。 时间紧,任务重,一众官吏只能勤奋地干活。 难道就没有人想摆烂吗,比如装个病推卸责任之类了。 呵呵,他们敢摆,就别想保住头顶上的官帽,京城上百万人口,上万京官,难道还找不到代替他们的人吗。 也有人眼明手快,看出现在是做事的好时机,开始努力办事,甚至还有人在衙门彻夜干活,让上司瞧见他的辛苦。 李弗回来跟张珠珠说起这个现象:“这应该就是内卷。” 张珠珠道:“有一点这个意思了,不过你们那衙门久不动作,这会儿不知道积攒了多少事情,该卷一卷了。” 这话确实不假。 这中间,自然也有京兆府不好解决的事情,就比如偷税漏税这个问题,好些铺子商队背后有权贵支持,胆子自然很大。 于是京兆府又联合了御史台,把一些罪证给呈上去了,杨阁老重回官场,正是大展身手的时候,内阁的事务也因此增加了许多。 不过最后结果是好的。 万事开头难,这最开始的一个月,大家都过得很艰难。 月底的时候,京兆府上下所有人,包括衙役,小吏,厨房的厨子厨娘们,甚至负责洒扫的,都收到了一份请帖 第215章 烫手的山芋也是山芋 一个二十五六的妇人被身边人推了出来,忐忑着小声说道:“是,是我。” 张珠珠顺手拿出来两块油纸包着的糖,放进她身边小男孩的手里,才说:“到底是落了水,不是小事,记得再去医馆瞧瞧,开了药得及时喝,花了多少钱,京兆府会报销的,不必节省,若留了病根,那是一辈子的事情。” 王氏听她温言软语的,也松了口气,说:“劳烦您操心了,我一定催着他好生吃药。” 张珠珠道:“这才是,救了人是好事,是为京兆府扬名,京兆府不会不管的。” 王氏连忙点头说好。 旁边年纪更大些的妇人犹豫了好一会儿,张珠珠便看向她。 妇一咬牙,说道:“我家那个,是前几年去抓人,腿脚出了问题,年年冬天得吃药,您看……” 张珠珠道:“我正要说这事儿呢,近来太过忙碌,回头京兆府就会派人将之前积压的事情全都清算一遍,这件事情自然是要算在其中的。” 中年妇人闻言,立刻大喜。 这些补偿福利,之前就是有的,只不过前些年太过混乱,就是有什么,在上层手里克扣下来,也剩不下了。 京城常有恶吏欺人的事情,一来是这些人素质确实不高,二来就是没钱,上面不给钱,他们就往下算计了。 如今李弗管事,自然容不得他们如贼匪一般欺压贫民百姓,但同时也要给他们活路。 又想让人好好办事,又一点好处不给,这不是做梦吗。 她又见了一些府吏的家眷,人便算是来全了。 张珠珠对李弗道:“小孩子倒是不少。” 李弗:“他们家里宽裕些,养得起这些孩子。” 张珠珠道:“我记得府吏、衙役还有狱卒这些,都是世代相袭的位置,若是不出差错,这些孩子里头的一些,也要到京兆府做事,依我看,京兆府办个书院,叫这些孩子进去读书。” 本朝强盛的时候,官办的书院是非常多的,送孩子进去读书花不了太多钱,但现在情况大不如从前。 张珠珠刚才问了一下,这些孩子去读书的不是很多。 “看来我要去户部抢钱了。”李弗说道。 要办学,京兆府得出钱,朝廷当然也 第216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完京兆府的事情,张珠珠又站起来,不好意思地对众人说:“我有了身孕,总觉得饿,得先去吃点东西。” 胡太太几个人笑道:“咱们都是过来人,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正是,别说你有身孕,我瞧见桌子上摆的吃食,也觉得新鲜得很,倒是头一回瞧见这样的。” 张珠珠道:“我不了解大伙儿的喜好,又想着今日是来玩耍的,便将吃食都放在那儿,喜欢什么,只管自己去挑。” “我年轻不懂事,劳烦诸位姐姐看在京兆府的份上,就不要同我一般见识了。”张珠珠笑着对她们说。 众人忙说没有。 今日来的人,全部都跟京兆府相关,说起来是一个团体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还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没有人会拆她的台。 张珠珠和姚玉馨就去了挑了东西,坐到另一边吃东西去了。 姚玉馨道:“你是胆子大,我就怕有人现在不说什么,等出去了,要说没见过这样的。” 张珠珠:“今天来的都是京兆府的,有人想说不好,也得掂量掂量那话能不能说。” 京城可没有瞒得住的的消息,今天有人说了不好,明天就知道那话是谁说的,这要是传开了,她男人还怎么在京兆府做人。 姚玉馨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算了,就是你做的十全十美,都会有人鸡蛋里挑骨头,爱说什么叫他们说去吧。” 张珠珠道:“本来就是,快吃吧,旁人的嘴哪里是能管得住的。” 还是那句话,她只需要让人挑不出错就足够了。 张珠珠吃了东西,又休息了一会,梁氏和胡太太她们已经坐在一起打牌去了,旁边还有人在玩投壶。 张珠珠陪她们玩了一会,便和姚玉馨去了其他地方。 并没有发生争吵之类的事情,就是前面有两个男孩子蹴鞠,撞到一起去了。 张珠珠忙过去看,李弗也过来了。 许府尹的儿子瞧见郎中给他们看伤,哼了声说:“这能有什么大事,就撞了下。” 第217章 争权夺利就是正事 许府尹和梁氏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和他们夫妻俩道别。 许府尹道:“听闻朝中同僚们,不羡慕李大人升官升得快,而是羡慕他有三个好儿郎,这些时日以来,我已见识到了。” 他那儿子要是能有李弗一半,他都能安心了。 李弗道:“我方才看令郎蹴鞠,便知他聪敏,府尹何须羡慕他人。” 这时候许府尹的儿子说道:“我爹是想让我去读书科举,蹴鞠玩得好可不算什么。” 偏偏他读书不太行。 许府尹的脸立刻垮下来。 儿子和老子,总是有那么点仇怨的。 梁氏赶紧把儿子拽住:“时辰不早,再不回去,天要黑了。” 许府尹深吸一口气,没再多言,一家人回去了。 张珠珠和李弗手牵着手,慢慢往回走。 “要是咱们儿子以后也不听话,跟你顶嘴,你怎么办?”张珠珠问他。 许府尹这叛逆期的儿子,估计回去少不了一顿好打。 李弗道:“许府尹恐怕平日里没说说他儿子玩物丧志,我不会如此的。” 仇怨不是一天来的。 “若是我们的儿子以后也不喜欢读书,那他可以做别的事情。”李弗道。 张珠珠:“嗯,我们要做一对开明的父母。” 傍晚的风也带着暖意,春天已经彻底结束,夏日就要来了。 李弗说道:“京兆府牢狱中有位老吏,最擅刑讯,只是性情古怪,不爱与人打交道,谢瑛也拿他没有办法,今日他喝了酒,扬言要将他毕生所学以及他祖上积攒的本事,全都教给谢瑛。” 张珠珠听了大笑起来:“那他明日酒醒了,恐怕是追悔不及了。” 李弗道:“这是自然,在场许多人都听到了,他后悔无用。” 李弗说这件事情,是想告诉张珠珠,今日之后,京兆府各个部门之间的关系,肯定会比从前更好处理。 她的辛苦有价值,有意义。 张珠珠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了,她说过要支持李弗,就不只是在言语上,更在实际行动上。 她从来不说空话。 她可以不做这些事情的,就算她不做,李弗也可以用其他方式来联合京兆府上下。 但她 第218章 李弗该纳妾了吗 武王把手里的弓箭扔到旁边,问小潘氏:“王妃呢,还没出来?” 小潘氏镇定地回道:“没有,姐姐年年都如此。” “说起来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是为了叫活人心安的,”武王想了想,还是说,“不是大相国寺的老和尚们最会超度吗,让他们办场法事,为这些年战死的将士。” 小潘氏意外:“殿下什么时候也信起这些东西了。” 武王背着手说道:“应该是上了年纪有的这毛病。” 年纪大了,就容易回忆往事。 回忆往事,就会有遗憾的心情,只能求助于神佛来弥补这份心情了。 尤其武王,手里过了不知多少人命,如此心情更甚旁人。 “殿下说的什么话,您正值壮年,妾身还要与您白头偕老呢。”一个娇柔的女声引得众人纷纷看过去。 二十上下的女子,做妇人打扮,身后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两人都生的美貌。 小潘氏显然有些不满,但她并未言语。 李弗小声对张珠珠说:“殿下的宠妾,窦氏,后面是她妹妹。” 张珠珠拉着李弗的手,对这场面十分的不习惯,心想还白头偕老呢,武王这岁数,都能当这窦氏的爹了。 武王显然也十分不习惯窦氏如此,但窦氏是打南边来的,生的花容月貌,说话温声细语的,武王最近很宠爱她。 窦氏站到武王身边,娇声道:“殿下喝茶,妾身亲自烹的。” 武王喝了两口,也没尝出什么好来。 窦氏稍稍可惜了自己的好茶一番,然后目光一转,落在了李弗和张珠珠身上。 她道:“方才听人说,三郎媳妇有了身孕,我心里好奇,就想过来瞧瞧。” 张珠珠向她行了一礼,窦氏也客客气气的还礼。 怀孕有什么好奇的,张珠珠心想。 武王看向周毅和李弗:“歇好了吗?” 两人便起身说好。 李弗对张珠珠道:“饿了跟娘娘说,王府厨子很好。” 张珠珠点头,李弗便去了。 然后张珠珠就站到小潘氏旁边去了。 窦氏姐妹俩站在另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过了会,窦氏便看着张珠珠, 第219章 带球跑 小潘氏嫁的就是自己的姐夫,武王府中的妾室为数不少,要是跟张珠珠这般想,那得找根绳子吊死了。 张珠珠道:“每个人所求的都是不一样的,娘娘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不后悔就好。” 小潘氏当然不会后悔,她本来就张珠珠这样要独占的想法,她的亲生儿子,是武王的嫡长子,武王其他儿子,最大的也不过五六岁。 她的儿子已经长成,日后必定要继承武王的一切。 小潘氏对自己得到的已经很满意了,她并不需要武王那独占的爱情。 也许年少时候她还做过这样的梦,现在她已经不会了,她只想和姐姐,保住她们能得到的一切。 小潘氏颔首:“你说的是。” “我觉得你也很有胆量。” 张珠珠笑着说:“我所求的少。” 说简单点,张珠珠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不要李弗给她权势钱财,她只要李弗爱她,李弗只有“爱”这一个手段来牵绊张珠珠。 那李弗也只能将这个手段用到极致了。 当然了,他们俩也算是双向奔赴。 张珠珠认为自己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就已经是对李弗天大的爱情了,这就够了,李弗还想要别的,那就过分了啊。 中午,张珠珠和李弗留在武王府吃了午饭,这才回去了。 小潘氏对武王道:“殿下,您知道窦氏过来做什么吗?” 武王道:“她能干什么,你还管不了她。” 小潘氏道:“人家要把她妹妹给三郎当妾室,又问三郎媳妇,怎么才能生儿子。” 武王哈哈笑了起来:“三郎媳妇能叫她给欺负了。” 别人不知道,武王还不知道张珠珠吗,多聪明的人,窦氏跟她一比,也就是花瓶美人而已。 小潘氏道:“欺负自然是欺负不了的。” 武王道:“这不就行了,那院子里的人,还不都是归你管着的,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这么多年了,本王什么时候说过一个不字。” 他是非常尊重潘氏姐妹的,她们也都是有分寸的人。 周毅年纪大些的时候,武王才宠幸起其他女人,这些妾室生下的孩子,除去先 第220章 我要生气了 张珠珠和李弗很顺利地从武王妃这里拿到了办府学的钱,而且这件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 因为要拿钱,两位王妃就要召集共同管理善款的几位夫人,大家表决通过,程序正确还是要保障的。 许府尹在听到此事的时候,他终于知道这山芋到底有多烫手了。 办府学,让京兆府所有人家里的孩子都有书可以读,这能够极大的减轻这些人的负担,这些人以后做事肯定更尽心。 同时这书院还可以收其他学生来读书,这对京兆府的名声十分有利。 李弗还办好了前期的事情,只要朝廷再小小拨一笔款项,这件事情就能成。 许府尹要是不同意,那他得得罪多少人。 他要是同意了,他就得去跟范首辅说这事儿,让他拨款。 就算能拿到钱,他在那边也得落埋怨。 而且许府尹确实有点力不从心了,他在这件事情上已经落了下风,回头宣扬起来,也是李弗和武王府的功劳。 所以许府尹难熬啊。 他在家对妻子梁氏说道:“早知道如此,咱们还不如在地方上待着,我头发都愁白了。” 梁氏在旁边说:“你在这里发愁,范首辅又瞧不见。” 许府尹道:“只怕人家要觉得我办事不力,争不过武王府的人。” 梁氏道:“那李三郎是什么人物,人家自少年时便扬名京城,李家落难,他生在西北熬了三年,出生入死得了武王青眼,别说你争不过,京城里又有几个争得过的,咱们放宽心,尽力就是了。” 许府尹得了妻子这一番话安慰,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这说的也有道理,李家是几代在京城的,他算得了什么,他要是能争过李弗,那他说不定就能跟范首辅去争一争了。 他真没这个本事,还是算了吧。 人还是不要太为难自己。 做好这个心理准备,许府尹就去把这个难题交给自己的上司了。 对于办学一事,范秀也是喜闻乐见的。 可他们主动办学,跟被迫办学,心情是大不相同的,他不想花国库的钱,去成就武王的名声。 于是范秀去找了太皇太后,让孟家出这笔钱。 孟家之前做事实 第221章 京兆府女学 京兆府府学正式落成,李弗也迅速搜罗好了来教学的人,其中还有在朝中任职的,请了他们过来兼任一下教师。 女孩子这里,倒是不太好请人。 现在的大环境,女人读书的机会很少,也多是在家族内部,没有听说过把女孩子聚集在一起读书的,还是这些贫民百姓家的女孩子。 张珠珠也不打算让她们读四书五经,只稍微学一学就好。 那些当然是有用的东西,男子学的东西,少有没用的,可是女孩子学了没有用武之处,日后反倒要成为她们的负担,叫她们觉得痛苦。 与其如此,那还不如教她们一些有用的东西,生存、以及赚钱的基本技能。 宋灵心自告奋勇来教她们认字。 姚诚新听闻此事,在李弗和谢瑛面前露出万分感动的样子,说:“宋姑娘真是心地善良的人啊,她做了京兆府的女先生,教书育人,是再合适不过的。” 李弗是娶妻的人,平时夸张珠珠的话她说的多了,只觉得姚诚新这水平还不太行。 但是谢瑛就不是很理解了,他也是个大龄光棍,痴迷刑狱,对娶妻生子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他道:“姚兄打算何时告知?” 这都好几个月了,也不见他有什么行动,就是打发妹妹过去。 姚诚新道:“时机未到。” 宋灵心正月才和离,他马上就找过去,那传出去实在不像话。 他不急于一时。 郑克明已经说了一门亲事,也就在这几个月了。 李弗道:“此事想必艰难。” 姚诚新道:“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不怕艰难。” 他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李弗心想,恐怕不止是艰难那么简单的。 张珠珠正带着自己的朋友们在女学这边的院子里走动。 河阳郡主道:“这里修整的不错。” 张珠珠:“当然了,京兆府得了好大一笔钱修的,都没用完,还剩下些呢。” 她专门吩咐了,让人把女学这边修的漂亮点儿。 外人听了,也只当是女孩子娇弱,不觉得有什么。 张珠珠是有私心的,她就是想让这笔 第222章 专业剪红线 张珠珠站在台阶上指点江山,把自己后续的安排都大致说了一遍。 眼神明亮,精力充沛,容光焕发。 怀着身孕没有夺去她的精神,反而更显得温柔端庄。 周兰书看她大着肚子,还能惦记这么多事情,也是服气了。 “你精神也太好了,我看见好些怀孕的妇人都是卧床不起的。” 她最近吃了药,想着应该快怀上了,得问问她的经验。 张珠珠想了想说:“我年纪大,身体好,也没有人来给我添堵,走动也多,精神便好起来了。” 要说最近烦人的事情,就是出门有些不长眼的,明里暗里想给李弗塞人, 不过李弗都拒绝了,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事情了。 周兰书:“你这日子,真是神仙也不换。” 张珠珠玩笑:“你晚上搂着装钱的匣子,还能睡不着?” 周兰书顿时感到了安慰。 几人说了好些时候,中午就在京兆府衙门吃饭。 食堂的菜色自然是比从前强出很多,李弗叫人抬了两扇屏风,在窗边隔出个地方,让女眷们坐在里头吃饭。 李弗将鱼刺都剔除了,放在她碗里。 张珠珠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好多人。” 李弗:“从前没有这样热闹的,食堂换了厨子,这才热闹起来了。” 一些官员从前都不来这里,现在来的次数多了起来。 饭菜好吃是一方面,李弗和许府尹都是在这里的,他们不来,那也太得罪上司了。 张珠珠突然觉得这个场面有些熟悉,就像她从前在工作单位的食堂吃饭的时候一样。 不过她现在不用着急忙慌地吃饭再赶回去上班了。 姚诚新跟妹妹坐的近:“来,吃块鱼。” 姚玉馨道:“不要,你没挑刺就给我了!” 人家那都是把刺挑了,只剩下肉,才夹过去的,哪里有他这样。 姚诚新:“哥哥给你夹菜,你不好好说谢谢,你还挑三拣四。” 姚玉馨端着碗往宋灵心那边跑:“吃的你去,不要你管我。” 姚诚新对谢瑛说:“妹妹年纪越大,就越发地不可爱了,唉。” 小 第223章 御史弹劾 张珠珠说:“你婆婆和丈夫似乎并不在意你女儿,我看她的衣服,应该有十来天没有换过了。” 黄妍心里知道这一点。 她问:“我真的能带女儿走?” “能,姚判官会为你争取的。”张珠珠说。 黄妍一咬牙,向张珠珠行礼,再站起来的时候,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夫家自然是不肯的,在公堂上又闹了一起。 只是姚诚新判和离案,只要是一方坚定了心意要和离的,那就会判和离。 婚姻虽是两个人的事情,但只要其中一方想放弃,那就不该让他们硬凑在一起。 说不定和离之后,各有各的前程。 黄妍最后顺利和离,并且带走了女儿。 至于儿子,她无能为力,不过她知道,夫家不在意她们母女,但对于传宗接代的儿子,是万分看重的,不会让那孩子有事。 世事不能两全,父亲的死永远都是横在她心里的刺,她不能原谅夫家。 不然她枉为人女。 想到这里,她的心便坚定下来。 张珠珠见此,便知道她性情坚韧,跟她说了京兆府女学的事情,让她回去考虑。 黄妍十分意外,她都已经做好了和离之后隐居起来过日子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找上她。 她答应回去考虑,便带着女儿离开了。 张珠珠道:“京兆府和离的人多吗?” 李弗:“不多。” 现在走到和离这一步的,都是实在过不下去了。 像黄妍,从前她赚钱,也被婆家苛责着,但她没想过要和离。 就是出了她父亲病亡这件事情,才让她下定了决心的。 在京兆府待到傍晚,李弗和张珠珠一起回了家。 没过几日,京兆府突然被御史上奏折给弹劾了,起因就是和离案。 御史觉得京兆府这些时日,判的和离太多了,对女子太过宽容,日后女人会升起骄横之心,不再听从管教。 许府尹找李弗说了这件事情,希望他们日后不要再这么判了。 夫妻之间,能过下去,还是要继续过的,不见得非要和离。 李 第224章 浑水摸鱼 吃过饭,张珠珠和李弗在外面转。 她听李弗说了今天的事情,说道:“我觉得御史拿着和离的人太多说事,人家是占理的。” 张珠珠说的占理,是说在这个情况下占理,不是说他们是正确的。 “男人要确保对女人的领导地位,要是女人发现不用顺从男人,日子能过得更好,他们哪里还管得住女人。”张珠珠说道。 在他们看来,女子失去控制,就是违背了他们的“礼”。 李弗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说:“占谁的理都没用,京兆府是我做主的。” 张珠珠哈哈笑了起来:“回头人家说起来,你就是男人里的叛徒了。” 李弗道:“我本就不屑与他们为伍。” 国家大事管的稀烂,倒是在保证自己的地位上下了苦心,李弗对他们所行之事没有兴趣。 张珠珠道:“三郎,难为你这样开明。” 李弗扶着她往前走:“若我不是如此,你恐怕现在已经在庵里了。” 她的想法,李弗再清楚不过了。 张珠珠走的很慢,李弗说:“若是如此,你也不必受如今的辛苦了。” 怀孕之苦,李弗看在眼里,且不能替代,或许那是她更好的选择。 张珠珠比他看得开:“世事哪有两全,我既然做了决定,就不怕辛苦,也不会后悔,你好好照顾我就行,不要想那么多。” 能得他相伴,张珠珠是很快活的,她与李弗在一起之后,便不再孤独,过几个月,他们还会变成一家三口,多好的事情,张珠珠心里十分期待。 李弗道:“是,我知道的。” 他不会辜负她的。 永远都不会。 京兆府学正式开学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张珠珠以为承安大长公主说送儿子过来,只是说说而已,她却真的将儿子送了过来。 承安大长公主见了张珠珠他们说道:“我对这个孩子,没有别的指望,只要他高高兴兴的就够了。” 这个孩子是她的私生子,一直悄悄养在外面,这孩子似乎也知道自己是见不得人的,性情颇为孤僻, 第225章 摸到鱼了 李弗说道:“被勒死的。” 张珠珠顿时想到:“是太皇太后这边动的手?” 所有人都会这么想的,废太子一死,得利的肯定是太皇太后。 李弗并没有隐瞒张珠珠,他摇头说不是。 在废太子活着的情况下,刘家已经落败了一次,就是因为孟氏和范秀都证明了废太子是傻的,没办法继承皇位。 不然朝中绝对有大把的人支持废太子。 范秀当然选了孟家,也是无奈之举,他们不能看着一个傻子坐上皇位,到时候这天下就是姓刘的了。 太皇太后年纪更大,没几年好活了,选出来的小皇帝只要尽力教导,待日后长成,他便会主动谋求跟朝臣联合,摆脱孟家的控制。 这是范秀等人一开始的主意。 他们上一回没杀废太子,这一回更没有必要。 张珠珠立刻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说:“是武王府动手的。” 李弗:“对。” 作壁上观,同时也选择了合适的时机动手。 张珠珠听了这事,觉得有点不太适应。 但她心里明白,争权夺利总是要将人命给填进去的。 李弗握着她的手:“害怕吗。” 张珠珠:“有一点怕。” 李弗搂着她说道:“别怕。” 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有些手段不得不用。 李弗说:“我是不是,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分别三年,李弗实在经历了太多,他早已经不是张珠珠一开始认识的那个李弗了。 就算他尽力遮掩着,也总会在某些时刻露出狰狞的一面来。 而且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张珠珠沉默半晌,对李弗说:“没关系。” 李弗稍稍抱紧了她说:“谢谢。” 两人安静地待了一会,都没有再提起此事。 刘太后在痛失儿子之后,并没有如旁人想象的消沉下去,她要从宗室里挑个皇家子出来,过继在自己死去的儿子名下,作为嫡子。 她的坚韧的确超出想象了。 太皇太后和范秀自然是不同意此事的,他们只想赶紧将刘家给弄出京城,腾出手跟武王府斗争。 第226章 有惊无险 范秀养伤,刘太后势弱,武王顺利摄政,一时风头无两。 李弗在京兆府办事,也更加顺利起来。 宫变,对百姓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七夕节上,京城依旧十分热闹。 每逢节日,京城总有妇人小孩被拐走的事情,京兆府联合禁军,准备严打。 李弗和张珠珠也就没有出门玩耍的机会了。 只这一晚上,京兆府便抓住了十几个人,审理之后,又揪出好几个团伙来,有二三百人。 这人数乍听是多,但京城有上百万人口,抓出二三百人,并不算什么。 还有其他一些黑恶势力,趁机都给一窝端了,还解救出一些被拐走的女子和小孩。 李弗为这事忙的厉害。 张珠珠实在受不了太热的天气,要去城外的庄子上避暑。 马车行地极慢,张珠珠稳稳地坐着,小婉也扶着她,免得被颠簸。 出城后不久,马车停了下来,然后就是一阵打斗声,张珠珠听见了兵器撞在一起的声音。 小婉忙要护着她,张珠珠掀开了帘子,外头跟李家护卫打斗起来的人有十几个,实在多了些,已经有护卫受伤了。 她惊慌之后,便做出了权衡,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有话好好便是,何必动刀动枪。” 她说完,一个蒙着面的少年人骑马上前,他道:“你是京兆府少尹,李弗的媳妇?” 张珠珠:“是我,不知阁下是何方英雄。” 张珠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恐怕是之前京兆府行动里的漏网之鱼,这会儿找到她,是为了威胁李弗吧。 张珠珠顿时后悔不迭,心说在家待着有什么不好,怎么就非要出门了。 这下真是惹了大麻烦了。 少年人说道:“我是聚义堂堂主的义子,你男人抓了我义父,我要拿你换人。” 张珠珠并不想激怒对方,她拔下头上的发簪,给对方扔过来:“你拿这个当信物送过去,这是李弗今天早上给我戴上的。” 少年人接过簪子,惊讶地看着她:“你不怕我?” 女人嘛,都是哭哭啼啼胆子小的,她居然不哭。 张珠珠心说我怕死了,但她面上保持着微笑,说 第227章 你不要误会啊 那少年翻倒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中年人又大步走过去,手里的鞭子抽在少年的身上,丝毫不留情面。 天气热,衣服少,少年捂着头趴在地上,背后皮开肉绽,血已经渗了出来。 李弗挡在张珠珠面前,不让她往那边看。 “还好吗。”李弗握着她的手问。 张珠珠道:“我想喝水。” 李弗叫人送了过来,张珠珠喝了水,说:“可以了,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若真的是坑害她的贼匪,那死了不要紧,但看如今这情况,显然是有内情。 李弗冷笑一声:“都是皮肉伤罢了,死不了人。” 中年人正是聚义堂的堂主,也就是京城里的一个黑帮头子,他九个义子,好几个都在外地发展业务。 他们也不做特别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是在违法的边缘横跳。 这个是年纪最小的,平时疼爱着呢,怎么可能打出问题来。 让李弗来说,折了他手脚都算是客气的。 金堂主将义子鞭打了一通,又把血淋淋的人拽到李弗面前,行礼说道:“李少尹见谅,我这小儿子是出了名的蠢货,心地却不坏的,今日之事,必有内情,他绝不敢伤着您的妻儿。” 他说完,不等李弗说话,就踹了小儿子一脚:“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金九郎说:“是三哥说,您让京兆府的给绑走了,让我把这怀孕的妇人给带回来,换您出来。” 他才受了那么一通鞭打,这会儿说话还是中气十足的,看来果然是李弗说的那样,没受皮肉伤。 金堂主问:“那你怎么没带着人找你三哥?” 金九郎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我一个人领着她换您回来就是了,怎么能连累三哥!” 他倒是很讲义气。 金堂主看着他,一副这孩子没救了的无语表情,骂道:“老三居然敢指派你做事,真不知道他是聪明还是犯蠢!” 金九郎道:“义父,您能出来,京兆府没把您抓进去?” 金堂主又踹了他一脚。 “李少尹,想来与外头勾结,掠买人口的,正是我那三儿子干的,您放心,我这就回去清理门户。” 买卖人口的事情,聚义堂一直是 第228章 赔礼道歉 李弗一路上都紧紧握着张珠珠的手,另一只手用团扇给她扇风。 张珠珠道:“那聚义堂的堂主,没有亲生的孩子吗,怎么那么多义子?” 李弗听她询问,回答说:“没有,说是他爹和祖父都是做刽子手的,缺了德行,他一直没有子嗣。” 张珠珠想了想:“应该是有什么病症吧。” 男人不能生孩子的病可不少,现在估计是没有能治好的办法。 李弗道:“如他这般,还是别有子嗣的好,看看都教出来些什么人。” 张珠珠拍拍他的胸口:“也对,咱们的孩子肯定不会如此的,你当爹的要好好教导他。” 李弗的目光便落在她肚子上,神情顿时温柔许多:“我会的,言传身教,我们的孩子一定聪明。” 他和珠珠一定可以做一对好父母的。 两人绕着孩子的事情说了一圈,李弗的情绪果然稳定许多。 马车一路回了家,众人瞧见去而复返的张珠珠,又看见了李弗,都很意外。 侍女护卫们立刻给他们说了方才的事情,林文婴听了,真是受惊不小。 “你吓着没有,我看得请个太医过来给你瞧瞧。”林文婴焦急说道。 张珠珠:“我没事,我不怕。” 李弗则说:“请吧,给你看看,天气这么热,晒了许久,别中了暑气。” 张珠珠想想也是,便请了郎中过来。 好在母子俩都没有大碍,李弗也算是彻底放心了,下午就陪着张珠珠在家。 他们许久没有悠闲的待在一起了。 李弗说道:“聚义堂这边能平事,等忙完这几日,我便不会这样忙碌了。” 他对这金堂主和他义子非常不满,但也不能真的把人给都杀了。 不过他们一定会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张珠珠道:“我知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天底下的事情,哪里是非黑即白的,让他们守规矩就好。” 这样的帮派,要消灭是消灭不完的,留着聚义堂,做京兆府的刀最好。 两人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便回屋坐下。 张珠珠去睡觉,李弗在旁边守着,过 第229章 男德修炼手册 没两天,周存和任昊都收到了张珠珠叫人送过来的谢礼。 虽说他们都不在意这个,但收到了礼还是很高兴的,而且他们夫妻的谢礼不止金银这样简单的,李弗会出面为他们的前程着想的。 两人的东西大差不差的,周存这里多出来一个册子,有十来页的样子。 任昊立刻说道:“嫂子还亲手给你写信,你们关系是真不错啊。” 周存看着封面上《男德修炼手册》几个大字,说:“不是她写的。” 张珠珠那一手字烂的要命,周存比她写得都好。 任昊念道:“‘男德修炼手册’,这是什么东西,我只听过有女德,没听说还有男德的。” 现在当然没有男德这个说法了,张珠珠就是故意让李弗这么写的,谁让周存说她一个孕妇胖了。 周存也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出于好奇,他翻开看了一下,第二页上写着一行字:读了此手册,你才能顺利娶到媳妇了。 周存心说他不娶,是因为他还没有物色到合适的女子,他需要一门婚事作为进身之阶。 他又不像李弗,生来有家族帮衬,又立下了那样的功劳,想娶谁就能娶谁。 周存得为自己筹谋更多,他不敢随意。 如果他也有那样好的出身,是不是就能随心所欲了? 周存不免想起从前的张珠珠来,她那时候还没有这么高,身量苗条,长相也是那群女孩子的最好看的。 他那个时候是真的想娶她的,虽然张珠珠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情愿过。 任昊看周存出神,拿过册子翻看起来。 这册子的内容,是用对话加场景的形式来描述的。 第一个场景:妻子生病,卧病在床,作为丈夫,要怎么办? 下面先是错误示范:一,让妻子喝热水。 二:说妻子是小病,问她衣服放哪里,让她起来做饭。 三:晚上去小妾屋里睡觉,不要传染自己了。 这三个错误示范后面写了,这样的男人不是好男人,没有男德,不配有妻儿。 正确示范:问妻子哪里不舒服,如果只是小问题,让 第230章 我不想知道 “我那是给他们看的吗,又不是我叫他们看的,那是我给周存的,他们看了是他们占便宜了。”张珠珠理直气壮道。 李弗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这么得意吗。” 张珠珠:“哪有,我说的都是实话,那本来就不是我传出去的。” 她确实没有想到会传出去,本来就是她恶作剧写的东西。 那些事情,就是放到她本来的时代,也没几个人能够做到,更不用说现在了。 她都能想象到周存看了会说什么,他肯定要说张珠珠的脑袋已经坏掉了,写出来那是什么玩意儿就敢给他看。 那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情吗。 张珠珠想着又笑了起来:“希望周存娶个特别厉害的女孩子,能把他管的死死的!” 让周存尝尝被女人管教的滋味。 李弗听她还要再说:“好了,不说他的事情。” 谢礼已经送了,气也出了,就不必再提周存的长短了,和他们夫妻无关。 张珠珠看了他一眼:“我还想给你说说小时候的事情呢。” 开头都想好了:周存那孩子,从小就欠打。 李弗:“好了,不必说,我不想知道。” 他只对珠珠小时候的事情有兴趣,周存是长是短,是圆是扁,他没有兴趣知道。 张珠珠轻轻推了下他的手臂:“怎么了你?” 李弗在旁边坐下:“我怎么了,珠珠不知道?” “看把你小心眼的,人家救了我。”张珠珠故意说道。 她当然知道李弗是在吃醋,她就是逗他。 李弗叹道:“人情债难还。” 张珠珠闻言,也不逗他了,说:“这么说的话,周存是借着李家才有的今日,那他岂不是还不清李家的人情了。” 李弗:“不必还,他有今日,多是他自己的本事。” 周存逢年过节会给李家送礼,李家也仍旧将他当做晚辈照拂,这就够了。 谈不上说还不清的人情债。 李弗本也只是说说,他搂着张珠珠:“不说他,那两个侍女你用了几日,怎么样?” 张珠珠沉吟半晌,说:“嗯,胃口很好。” 那俩女孩子瞧着瘦 第231章 二嫂生子 周太太在李家住了三天,每天督促着周如意多走路多动弹,希望她早日脱离苦海。 连着三天,住的她都不好意思了。 可为了女儿,她豁出面子也是要的,而且亲家一家子都挺好,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周太太道:“虽说早知道这样,可我在家里还是担心,这会儿瞧了,才知道你的日子有多好,这家里的婢女仆从,一个个都规规矩矩的,也没有那等勾引主子的。” 周如意道:“她们在李家做事,月钱多,平时逢年过节要拿三倍的钱,家里的打赏更不必提,要是想出嫁,不必赎身,还给一笔安家费,不想嫁人的,等到了年纪,便好生奉养着,如此,可不是人人守规矩。” 公中对他们的支出,可是高了一大截。 周太太听了点头:“钱花出去,果然有用,去年是你管着家里呢,这是你定下来的规矩?” 周如意不好意思说自己算计张珠珠,结果把自个儿给坑了,只说:“自然是我婆母管着的,还是她管得好。” 周太太听了,觉得也是。 她又说:“等你休养好了,这管家的事情,就要赶紧拿回来,娘也不说你替你婆婆担着这样虚话,你管着家里头,手里才能有余钱,日子才能过得好。” 周如意心说我能有什么余钱,账房三个先生,一个比一个能算。 她说:“娘放心,我不缺钱,您给我陪嫁的铺子田产,够我吃喝一辈子的。” 周太太正要再将自己的经验说给女儿,结果周如意突然停了下来,面色也惨白起来,周太太已经,赶紧让两个健壮的婆子上来,把她抬回去了。 周太太边走边说:“这样迟迟地不肯出来,一定是个金贵的,是儿子!” 张珠珠在午睡,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了。 周如意中午发动,下午了还没生出来。 孙嬷嬷在旁边说道:“按理说二胎生的快些,应当今天晚上就能生了,太太打发人来说,叫您休息,不用过去。” 主要是怕吓着她, 第232章 我不需要娘家了 赵萍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赵太太却还在喋喋不休,说:“这事你要是能办成,我和你爹,就让你生母做个贵妾,把她的坟茔迁进咱们老赵家的祖坟里,也不必你做什么,你只要让她留在你身边,就说想念家里姐妹了,她自然会想法子,让生米煮成熟饭。” 如今的李家,还是李弗最指望得上,最有前途,赵家若有个女儿在李弗枕边说些话,那赵家肯定更有指望。 赵萍终于明白了她在说什么,大声道:“太太,您和我爹糊涂了吗?”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是这么算计? 这算计根本就没用啊。 再说了,就是有用,赵家借她的手把人塞进来,她以后怎么在李家做人。 她不管事,但她是李家的大嫂,她这样算计自家人,那像话吗。 赵萍在赵家没学会到的道理,这些年她全都明白了。 一个家,要是在内里相互算计,那不是家族兴旺的征兆,她绝不会这样的事情。 张珠珠和她是有情分在的,她怀着渝儿那会,都是张珠珠照顾的她,她和李弗两口子也总是照顾孩子们。 她断不能做出狼心狗肺之事。 “太太,这妹妹我不留,我娘做不了赵家的贵妾,我到了地下给她磕头认罪,你怎么把人带过来的,就怎么把人带回去。”赵萍态度十分坚决。 赵太太冷哼一声:“你可真是翅膀硬了,居然连爹娘的话都不听,你这不孝女……” 赵萍打断她,说:“父母慈爱,儿女才孝顺,您和我爹的慈爱,我从未见过。” 赵太太说得对,她就是翅膀硬了。 她的长子聪明好学,是李家的长孙,她在李家生了三个孩子,丈夫没有庶子,她为什么不能硬气起来,赵家能奈她何! 她早就不需要赵家这个娘家了。 至于她生母,去了十几年了,赵萍和李朴成婚头一年,就去大相国寺为她做过法事,她生母早就转世投胎,去好人家享福了。 赵家的贵妾,哼,太太都不稀罕! 她扭头就往外走:“母亲更衣去吧,我去照看姐妹们。” 赵太太看她撂下 第233章 出游 赵家的事情没有打扰张珠珠的心情,这对她来说并不算大事。 倒是赵大人那边,不大不小出了点事情,够赵家忙一阵子的,给李弗送小妾这样的事情,保证他们是想不起来的。 这天一早,张珠珠被李弗叫醒。 她眼也没睁开,不高兴道:“你推我干什么。” 她肚子大了,身上肿不舒服,晚上还要起来好多回,根本就睡不好,李弗要折腾她。 李弗道:“今天出去玩。” 张珠珠艰难地往床里面挪:“玩什么,我不去。” 她出门真的不方便的,最近跟朋友们都是书信往来,并不见面。 她觉得自己太狼狈了,人圆了一大圈,跟人家说话都大喘气,实在不好。 虽然她的朋友们不嫌弃,但是她并不想用这样的面貌出现在人前。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她喜欢其他人的美貌的容颜,也喜欢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 李弗说道:“去船上玩,今天没有旁人,只有我们二人。” 张珠珠睁开了眼睛:“会不方便吗?” 李弗扶着她坐起来:“我今日侍奉你,放心。” 李弗看她整日待在家里,又瞧着二嫂如今坐月子,周太太甚至说得等到过了百日之后才能稍微出去透口气。 李弗便觉得应该趁着珠珠还没生的时候跟她出去玩玩,到时候坐完月子,万一珠珠到时候身体还不太好,那就得到了明年才能出去了。 那会儿还得带个孩子,多不方便啊。 张珠珠想着能出去玩儿,心情倒是稍微好了些,换了衣服,又梳妆过,跟李弗一起出门了。 天气已经不如从前那样炎热了,马车慢慢行在京城的街道上。 李弗扶着张珠珠,说:“想吃什么?” 张珠珠摇头:“不能吃太多,要忌口了。” 万一孩子太大难产了,那才是真的要命,现在想吃也不能吃。 李弗看着她道:“你尝一口,剩下的给我吃。” 张珠珠听了,这才说了几样,李弗便叫人去买了。 京城的这个湖,并不是天然就有的,是人 第234章 她即将要做母亲了 在船上待了大半日,张珠珠就犯起困来,李弗陪着她一起休息。 “二嫂的儿子取名了吗?”李弗问。 “定了几个字,父亲说顺便要把咱们孩子的名字也定下来。”李弗说。 张珠珠道:“可惜咱们俩不能给孩子取名。” 祖父取名,是对这孩子的疼爱,他们夫妻也不能事事都拒绝。 李弗道:“挑一个你喜欢的,父亲也不是不讲道理。” 张珠珠心想,希望到时候里面有他们都喜欢的字,挑出来就孩子当名字。 李弗看她眼睛都睁不开了:“睡吧。” 张珠珠:“嗯,我就睡一会儿,不然白天睡多了晚上不困的,你一定要叫我起来,知道吗,不能跟上回一样。” 上次张珠珠说让李弗半个时辰叫她起来,结果李弗看她睡得香,舍不得叫她。 结果就是大半夜的,夫妻俩坐在床上,张珠珠拉着李弗说话,不许他睡觉。 李弗吃了教训,立刻答应:“放心,放心,时候到了一定喊你起来。” 他已经知错了,又不是小孩子,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的。 张珠珠这才安心睡着。 她没睡多久,便醒了过来,外头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像是有人对着李弗在喊。 听见这动静,张珠珠也睡不着了,看李弗不在,就想出去瞧瞧。 李弗果然是在跟人说话,对面船上的人,请李弗过去喝酒。 李弗答应了不喝酒,他不会去,再者,对面船上的酒,李弗也喝不得。 那是刘家的人。 就是刘太后那个刘家的,曾经扬言让张珠珠当小妾的那女孩子,叫刘莹莹,正是这个刘家的。 太皇太后叫刘太后给一刀子捅死了,孟家人彻底收拾包袱滚蛋了,如今刘太后在宫里管教着小皇帝,刘家人便支棱起来,在收拾孟家一党的斗争中十分卖力。 如今借着刘太后,刘家跟外头的来往也多起来。 李弗不去,但对面的人不依不饶,又说起什么从前一起读书的情分来。 李弗很不高兴,他与对方能有什么情分,读书的时 第235章 我永远都是对的吗 李弗:“嗯?” 张珠珠说:“表兄表妹成婚,尤其是双方的母亲是同胞姊妹的,有很大可能会生下有缺陷的孩子。” 李弗并没有注意过这件事情,现在这种亲上加亲的婚姻模式是非常多的,可以巩固家族之间的联系。 张珠珠道:“你相信我,真的,这样吧,从京兆府腾些人手,叫他们专门调查此事,如果属实的话,不能说禁止,是不是应该尽量减少这样的婚姻。” 生的孩子有问题,都是女子付出的代价更大,有很大概率会一个接一个的生下去,女子哪里还有命在。 男的倒是可以另娶,可以纳妾,女的可怎么办? 李弗道:“我倒是不曾关注此事,一般各家都有夭折的孩子,这很常见。” “你当然不会关注了,”张珠珠说,“只说同姓不婚,可双方母亲是同胞姊妹,和父亲是同胞兄弟,那是一样,大家从父母身上,各承袭一半的血缘。” 其实是基因,但是这说法不好解释。 “你现在是京兆府少尹,你要保证京城人民优生优育嘛。”张珠珠说道。 李弗:“好,你说服我了,我着人去调查。” 张珠珠这才满意:“你相信我,近亲结婚真的非常不好,容易有遗传的家族疾病,孩子更容易夭折。” 李弗想了想:“我有一位朋友,如今已经南下养病了,他是家中嫡子,生父生母正是表兄妹,他身体自小便不如他的异母兄弟。” 张珠珠:“对,就是这样,他母亲说不定还流产过,他同母的兄弟姊妹有很大可能也身体不好。” 李弗:“他母亲确实因流产身体不好。” 张珠珠:“就是嘛,就是因为血缘太近了,不是说一定生不出好的,但是生出不好的几率更大,你去调查吧,一定是这样的。” 据说近亲生出智商很高又健康的孩子也是有可能的,但这简直跟中彩票的几率差不多,还得女人拿命来赌。 李弗:“好,我着人去查,再请京城还有太医院里德高望重的郎中是否知道此事。” 张珠珠心说他们肯定是知道的,她 第236章 武王要去拜佛 第二天起来,张珠珠只觉得自己做了个好梦,梦见的什么,是想不起来了,但她心情还不错。 李弗早出晚归,张珠珠则空闲些,她爹娘弟弟常来看她,朋友们也会过来,暂时没什么烦心事情。 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李弗的烦心事来了。 他的烦心事倒也简单,武王要去大相国寺拜佛。 李弗道:“殿下摄政,如今已经握住了朝廷大权,佛寺岂是能随意去的地方。” 上有所好,下必行之。 先帝喜欢炼丹,朝野上下人人论道,供养道观,先帝死后,范秀花了大把力气平息此风,李弗如今也着力打压京城的寺庙道观,不允许人随意出家。 比如像张珠珠从前那样,因为不想嫁人要出家的,这个就随意了,要管制。 寺庙和道观拥有大片不用纳税的土地和人口,这是个要严格控制的地方。 武王居然这个时候要过去,李弗去劝了,人家也不听,说就是去看看,不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已经很可怕了,还想干什么啊? 张珠珠知他着急,用扇子给他扇风,说:“冷静些,大相国寺本来也是千年古刹,最近建设京兆府也出了不少力气,是正经修行的地方,并非全然在敛财。” 大相国寺的风气算是好的了。 张珠珠道:“这样吧,从京城的寺庙道观开始严查,那些和尚道士尼姑,全部都要考他们的功课,问经问禅,不合格三次以上的,就要强制还俗,以正风气。” 京兆府一向是有专门的衙门来管理宗教事务的,只是这些年道观寺庙各个都有背景,衙门形同虚设。 是该管管他们,叫他们记得他们的正经业务是什么了。 李弗本来也有此意,就是担心武王去了以后不好管,才在这里生气的。 张珠珠一说,他果然平息许多,拿过扇子说:“殿下拜佛归拜佛,想来不会拦着我做这些事情的。” “就是嘛,不耽误正事,大相国寺要是敢拿这个宣传,有他们好果子吃。”张珠珠说。 李弗颔首说是。 武 第237章 武王遇刺 大相国寺方丈大师亲自出来迎接武王,老和尚还是很给武王府面子的。 武王也非常客气地跟老和尚说了几句话,场面非常和谐。 李弗的脸都快成锅底了,周毅上来揽着他的肩膀:“还气呢,别气了。” 李弗没说话。 武王妃和小潘氏也从后面马车下来了,小潘氏立刻打发了几个侍女,把张珠珠跟河阳郡主都叫过去了。 小潘氏瞧见她们俩,说:“你们两个都怀孕呢,一会儿跟着我,哪儿都别去,听见没有。” 两人赶紧答应下来,张珠珠道:“娘娘,王爷这是做什么呢,今天好大的动静。” 小潘氏笑道:“武王府的动静,什么时候小过,我听说你们去游湖来着,你身子确实挺好。” 张珠珠:“……怎么大家全都知道我游湖啊?” 那她婆婆岂不是马上就要知道了。 救命啊! 小潘氏道:“我不知道听谁说的,捎带着听了一耳朵,你们小两口这关系就是亲近。” 张珠珠保持着微笑,心里依旧在大喊救命。 也就是二嫂那小侄儿这两天爱哭,林文婴操心着呢,不然估计早就听到这事儿了。 张珠珠:“是啊,我们两个好着呢,您和王妃最近好不好?” “当然好,”小潘氏道,“走吧,我姐姐要听经,你们俩陪我说会儿话去。” 一行人进了寺庙里。 李弗自然是跟着武王的,他心里盘算了一百种剥削大相国寺的办法,恨不得立刻一一施行起来。 前头方丈已经跟武王讲起关于如何超度亡魂的佛经了。 周毅听的直打呵欠,结果旁边有人一头撞在了他的肩膀上,周毅一回头,看见是周陵。 长沙郡王的儿子,在京兆府干了半个月苦力之后,回去手上都起了茧子,郡王妃心疼的差点哭晕过去。 长沙郡王趁机把儿子塞进了武王府,让儿子锻炼锻炼,为此,郡王差点被郡王妃挠花了脸。 周毅把他这废柴弟弟给晃醒,小声说:“你干什么,大师讲经,你敢睡觉?” 周陵苦着脸说:“哥,我就睡一会,没人知道的。” 周毅 第238章 钓鱼执法,以后管全湖 武王当然不是自己生出来大相国寺的想法的,是在做法事的时候,遇见法师跟他说起此事的。 这时大相国寺的人说道:“是真明师父,他前几日突发心病,圆寂了。” 饶是方丈经历过大场面,这会儿也差点没晕过去。 这叫什么,这叫死无对证。 “三郎,”武王笑吟吟地对他说,“京兆府,联合刑部、大理寺,一起侦办此案,务必查清楚,到底是谁想在世外之地,要了本王的性命。” 李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什么来大理寺讨论佛经,武王根本就是觉察了有人要刺杀他,跑到大相国寺钓鱼来了。 就等着鱼上钩,叫他追查呢。 李弗:我真是谢谢您了。 武王看着李弗那脸色,没忍住笑了起来。 张珠珠在旁边也看清楚了,她无语地对小潘氏道:“娘娘,殿下他怎么这样欺负人啊。” 什么岁数的人了,这是一个摄政王爷应该干的事情吗? 多闲啊他。 李弗没少担心,就怕他真惦记上和尚了,好家伙,在这儿等着呢。 小潘氏明显是知道内情的,笑道:“别生气呀,王爷早看出有和尚故意接近他,想着是没好事,就有了今日的安排,他说你家三郎年纪不大,说话办事却都老成的跟个老头子一般,就想着逗他一下,没别的意思。” 张珠珠一阵无语。 好嘛,一个摄政王爷,国家大事不够忙的吗,还要逗人玩儿。 张珠珠差点翻个白眼。 她还是忍住了,人家是摄政王爷,还是长辈,就忍忍呗,还能怎么着啊。 她和李弗对视了一眼,夫妻俩都是一脸的无奈加无语。 武王笑够了,说:“什么时辰了,本王听说大相国寺的素斋是极好的,本王要尝尝。” 方丈赶紧道:“已经准备好了。” 武王点头,招手对李弗说:“先陪本王吃午饭,吃饱了下午你们去查。” 李弗应了一声,武王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走在前头。 张珠珠趁机跑到李弗面前:“先吃点东西,别气了。” 李弗点头,把她的团扇给拿走,他要给自己 第239章 寺庙的弯弯绕绕 三个衙门联合审案,李弗的重心放在整顿佛寺道观上面。 侵占的土地要归还,不该做的生意不能再做,不该出家的人,也必须还俗。 像那等有妻有子还在寺庙出家的,更是要严惩,因为他们这样的出家,是为了避税。 于是张珠珠这里收到了一堆帖子,都是请她出去玩的。 张珠珠说自己月份大了不好出门,把这些全部推辞了,但仍然有人找到了上门的机会。 从上回大相国寺打发来说经的那个俊俏和尚就能够看出来,他们的经营是非常有手段,自然也笼络住了贵妇们的心。 如今大相国寺被翻来覆去的查,和尚们难免就要找人倒苦水,贵妇们见了,自然是不忍心的。 张珠珠听见坐在她对面的妇人说:“武王殿下遇刺,是要好生追查,只是三郎到底年轻,没什么忌讳,若是打扰了佛祖的清静,恐怕不太好。” 这中年贵妇姓周,是宗室出身,是个没封号的县主,但到底是姓周,今日找上张珠珠,就是要说说大相国寺的事情。 张珠珠反驳道:“您说错了,这般追查,正是要还佛祖菩萨们一个清静。” “为促成刺杀,寺中一位有名的法师和武僧都被买通,这是在佛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糟污事情,若是不查明,恐怕坏了大相国寺千年古寺的好名声,县主您说是不是。” “恐怕如今已经不是查明,是矫枉过正了吧,当日为王妃娘娘讲经的敏行和尚,都要被迫还俗,这是什么道理?”县主自然不想听张珠珠说这些道理,她今日是被人寄予了厚望过来的。 若是能帮到大相国寺,日后自然少不了她的好处。 张珠珠道:“因为他有两个私生子。” 县主一噎,张珠珠似笑非笑地说:“也许不止两个。” 那和尚真的很离谱,他有私生子就算了,很多和尚都有,也管不了,这位还跟一些世家大族的贵妇有来往。 张珠珠听了真是觉得三观稀碎,她建议李弗不要查的太细了,到时候闹得人家破人亡就不 第240章 养儿子的用处 “刘家找上了武王府,刘太后可以用嫡母的名义,将那两个皇子召回京城,他们回来了,事情自然好办,若是不回来,那就更好办了。”李弗说。 回了京城,他们是圆是扁就是武王府说了算,他们不回来,就是不听刘太后这个嫡母的话,不孝。 最后如何处理,还是武王说了算。 张珠珠:“那他们怎么样都是死路一条,没活路。” 看来刘太后自己儿子以后,对先帝的其他儿子也是充满了怨恨,巴不得他们赶紧去地下陪自己的儿子。 李弗:“他们安分些,能活。” 张珠珠道:“都刺杀了,这还能活?” 武王什么时候这么宽容了。 “这般手段,不是刺杀,这叫找死。”李弗说。 就凭两个侄子这点本事,武王估计都懒得多给他们眼神。 没多久,刘太后就生病了,然后朝廷以给太后侍疾的名义,下旨把两个皇子给召回京了。 之所以还称呼他们为皇子,是因着先帝只打发他们去封地,没有下旨弄个正式封号,更没有封王,大家也只能以皇子称呼。 范秀在吃了武王送去的素斋之后,就奇迹般的痊愈了,回到了朝中继续做事。 在范首辅不在的这段时日,朝廷已经成了武王的一言堂。 小皇帝年纪小,太皇太后死了他不用天天死读书,倒是挺高兴的,功课也早就忘到脑后去了,天天有人陪着他玩耍。 范秀入宫的时候,小皇帝正在外头,小宫女小内侍们正陪着他玩秋千,一看范首辅来了,都跟鹌鹑似的不敢吱声。 连小皇帝也是一样,他害怕范秀,害怕他考校他的功课,范先生的要求实在太多太高了,他总是做不到,让先生失望。 范秀今日并未生气,他只是看着这个被他选中的孩子。 刘太后怨恨先帝还活着的孩子,把在外头的最后两个也召回了京城,这两个恐怕没几日好活的。 范秀深深叹了口气,为什么非要搞刺杀这一套,他们好好藏着,最好叫武王忘了他们,博得一条生路,日后再谋求旁的。 现在有这个被选中的小皇 第241章 我的盲盒开出什么了 刺杀案最后查明,确实有一个郡王卷入其中了,但他远在外地,在京城安排这些事情的,是太皇太后生前的几个忠仆。 他们在被抓之前,还试图设法给武王下毒,也不知对太皇太后有多少忠心,竟然肯冒这样的风险。 张珠珠听了这结果:“就这些,没有其他的了?” 李弗道:“直接证据指向的就是他们,但是你知道的,在这京城里,有资格的坐那位置上的,总是在惦记,他们肯定是希望发生点什么的。” 他们小小的失误和失察,也凑巧促生了一些事情,毕竟武王死了的话,大家都可能有机会。 但要将之作为证据,就不够了。 张珠珠可不相信武王会这么白白放过那些人,果然,没两日,武王就给那些被抓住了手脚的人,给安了个不敬先帝的罪名,把他们在皇家族谱上除名了。 说他们私底下议论先帝的是非。 就先帝那样的人,有几个人没骂过他,武王给安的这个罪名,好像他很尊敬先帝似的,他才把人家剩下俩儿子都给过继走了。 你这叫人怎么说呢。 张珠珠对李弗道:“那这么看来,现在都没有什么阻碍了,咱们这位殿下打算什么时候登基,是不是还有个流程,叫什么,三辞三让?” 李弗笑道:“你觉得可能吗。” 三辞三让这个流程走下来,最少也得一年,长的三五年也不是没有。 张珠珠道:“也是,太慢了是吧。” 李弗:“很慢。” 张珠珠正要再问,肚子里这个小的突然不老实,动了起来。 动作幅度很大,又把张珠珠给弄疼了。 “他不会把我肋骨给踹断了吧。”张珠珠扶着肚子说道。 李弗忙上前摸了下,确定她的肋骨没事。 张珠珠虚弱地靠在李弗身上:“赶紧的吧,赶紧地把他给生出来,我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再有一个月,她总算是要生了。 李弗抱着她安慰了一会儿,张家打发了个侍女,送了信过来。 张珠珠没力气看,李弗拿过信看了起来,说:“两位姐姐和姐夫,要带上外甥们来京城了 第242章 初为父母 没有人回答张珠珠的问题,所有人都去看那个孩子了。 孩子的哭声很大,整个屋子里都是他的哭嚎声,很大,很响,所有人都在夸他,说他哭声很好,身体健康。 李弗从人堆里挤了进来,匆忙跑到床边,握住了张珠珠的手。 他似乎有些受惊,没听清楚张珠珠在说什么,便着急起来,急急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张珠珠没力气说话,目光追着抱走孩子的嬷嬷。 那嬷嬷已经大声喊了起来:“是个男孩儿,恭喜呀,恭喜。” 林文婴和吴贵娘两个人围着孩子看了一通,耳边全是道贺的声音。 李弗对张珠珠道:“男孩,是男孩。” 张珠珠心想,男孩就男孩吧。 孩子被抱去洗了,林文婴进来把李弗拽起来:“你出去看你儿子。” 吴贵娘也把李弗往外面推,李弗全然没有说话的机会, 吴贵娘走到张珠珠面前,红着眼眶说:“儿子,你生下的是个儿子。” 张珠珠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吴贵娘继续说:“我生你们三个才有的小宝,你们姐妹三个头胎都生的是儿子,看来是我把你们的坏运气给挡住了!” 要真是这样,那她也值得了。 张珠珠听到这话,差点当场吐血给她看,顺便科普一下生男生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救命,这是什么鬼话啊! 什么叫坏运气,她抬手推了吴贵娘一下:“孙嬷嬷,你过来!” 孙嬷嬷把吴贵娘往外推,说:“胎盘还没出来呢,太太您去外头看看小郎君。” 吴贵娘就被孙嬷嬷给推出来了。 张珠珠这边缓了一会,胎盘也顺利出来了,这才算是完了。 这时候孩子被洗了一遍,李弗将孩子抱过来,旁边嬷嬷说道:“三爷,三爷,您不会抱孩子,我来抱,屋里还没收拾干净,您进去不吉利。” 男人哪里会抱孩子啊,也不能进产房的。 几个嬷嬷想把李弗给拦住,还有人伸手去抱他怀里的襁褓。 李弗紧紧抱着襁褓不松手:“我会抱,没收拾干净就赶紧去收拾!” 嬷嬷们见他有些不高兴 第243章 我看看还有没有气儿 李弗在李家众人难以置信和不能理解的目光中,说要亲自照顾他们的孩子。 他们都不明白李弗为什么要这样做,凭李家的条件,哪里需要李弗来照顾孩子,就是张珠珠都不用亲自给孩子哺乳。 但这对新手父母就是这么做了。 吴贵娘见了张珠珠说道:“你们两口子又折腾什么呢,你们会照顾孩子吗,尤其是三郎,他一个男人,你也放心让他照顾孩子。” 张珠珠道:“为什么他不能照顾,那不是他的儿子吗,不会就学,想当爹,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受苦受累才是当爹的呢。” 那她怀孕还是自己亲自大的肚子呢,生的时候也是疼得快死了,才做了母亲。 张珠珠说的理直气壮的,吴贵娘听了直生气:“你这是什么道理,没那条件才要受苦受累,你们又不是没条件,那乳母和嬷嬷请回来是干什么的。” 张珠珠道:“那李弗要照顾,你找他说去。” 吴贵娘看她不说话,也没再说了,念在她坐月子的份上,还是不说了。 至于去找女婿说这事,那吴贵娘不好意思,她是张珠珠的亲娘,说起女儿来自然是有立场有资格的,但李弗是李家的,她只是岳母,不太好说。 等吴贵娘走了,李弗抱着孩子去给张珠珠看。 “你看,儿子好像比昨天生下来的时候变好看了一点。”李弗兴致勃勃地对张珠珠说道。 张珠珠也立马凑过去看:“诶,他不皱了。” 昨天也是皱巴巴一个,今天瞧着,似乎长开了一点点。 “他头发好黑,”李弗小声说,“他堂哥现在还没有头发。” 李弗说的堂哥,自然就是周如意和李竹那个才生下不久的儿子。 那孩子没头发,不像他们俩这个,胎毛比较旺盛。 张珠珠推了李弗一下:“没头发也很正常的,你不要说人家的孩子,咱们就看自己的。” 李弗:“嗯,好。” 反正他们的孩子是最好的,比旁人的好多了。 不枉珠珠辛辛苦苦怀他生他一场。 爹娘肯定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他们也不例外。 张珠珠道: 第244章 没有人比我们更爱他 林文婴过来看自己的小孙儿,李弗抱过来给她瞧。 林文婴要抱,李弗道:“我抱着,您瞧瞧就是了。” 林文婴一阵无语:“我养了三个儿子,一群孙子孙女,我还不比你抱得好吗。” 李弗这才不说什么,把孩子交给了林文婴抱着。 林文婴把嬷嬷叫过来,想问问孩子这两天吃的怎么样,睡的好不好。 结果嬷嬷什么都不知道,李弗在旁边对答如流,最后总结道:“孩子很好,体重长了,还长高了一点。” 嬷嬷尴尬地走了,林文婴咳嗽了一声,问李弗:“你这是打算做什么,看你憔悴的。” 李弗的脸色确实不如从前好了,休息不好,脸色能好才奇怪了。 不过他到底还是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并不见得十分的憔悴。 李弗道:“母亲的意思是……” “你不要跟我装傻,”林文婴看他这样子,索性开门见山,说,“你京兆府的差事不要了,你都在家带了四天孩子了,你打算带到什么时候?” 张珠珠要亲自喂养孩子,林文婴能够理解她第一次为人母的心情,但是没听说过第一次当爹会这样照顾孩子的。 李弗回答说:“母亲,京兆府有府尹处事,没有大事。” 他在张珠珠生产之前,逮着京兆府上下,把要做的事情都做了,计划都安排到年底了。 再者,京兆府府尹也不是个摆设,哪里就离不开他了。 林文婴道:“有府尹是不错,只是你长久不过去,难道不怕御史弹劾?” 李弗:“不怕,我请假了。” 而且京兆府另一个少尹,刘家安排的那个,一直都是个摆设,从京兆府开始改革,那位就没露面,李弗才几天没去。 这就是钻了制度的漏洞。 林文婴一阵无语:“家里不用你这样日夜照看孩子。” 李弗认真说:“娘,他是我和珠珠的孩子,我们就是要照顾他,我们是他的父母,没有人比我们更关心他。” 小红豆是他们的儿子,不是这个家里其他人的儿子。 张珠珠辛辛苦苦十月怀胎,将他平平安安地带 第245章 没有人跟他一样 几人逗了孩子一会儿,就被李弗给抱去旁边屋里了。 周毅几个人也是今日过来,要看看李弗的儿子,在看到孩子之前,几人先把李弗打量了一番。 “听说你在家坐月子,谁叫你也不出门?”周毅说道。 李弗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岁数才有了儿子,也是够晚的,所以不少人都请李弗出去喝酒庆贺。 李弗当然都推辞了,他最近白天黑夜地在家带孩子呢,整夜觉都没睡过,哪儿还有命出去喝酒。 所以大伙儿私底下都说李弗在家里坐月子。 李弗横了周毅一眼,说:“我为什么要出去跟一群不熟悉的人喝酒,我才得了儿子,我在家看着他不行吗。” 酒有什么好喝的,酒有他的妻儿好吗。 庆贺也不是跟他们庆贺,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好像也很有道理的样子,周毅也说不过他。 这时候李弗去把儿子给抱了过来,给他们看,周毅立刻就拿出来巴掌大一个金锁,不是小孩巴掌大,是他巴掌那么大的,要给戴上去。 李弗:“……你这是个实心的吧。” 周毅:“当然是实心的,你儿子,可是我的侄儿,我怎么会送空心的金锁,我缺那点儿钱吗。” 李弗心说你是真的大方。 姚诚新道:“世子,那锁太重,孩子还没满月,戴上只怕要喘不过气,先收起来吧。” 孩子戴上这个沉甸甸的金锁,估计就跟成年人胸口压一个大石头差不多。 周毅闻言,这才作罢,叫侍女把那金锁收好,等孩子大了拿出来,到时候再戴上。 李弗道:“待着孩子长大了,叫他去同你道谢。” 周毅顿时笑了起来,轻轻摸了摸孩子的手指头,李弗让他抱一下,他立刻退的三丈远。 以前家里的弟弟妹妹他没有仔细看过,那些弟弟妹妹能出来活动的时候,就已经活蹦乱跳的了,周毅还不知道小孩子居然有这样柔软这样小的时候。 他不敢抱。 姚诚新倒是胆子大,他年纪也不小了,早就到了儿女绕膝的年纪,如今瞧见旁人家的孩子,自己心 第246章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那时的痛苦 老大人听的十分生气。 再嫁怎么就要吊死了,他也是有女儿的人,他女儿是三十岁上守寡的,他去跟亲家一商量,亲家就把女儿收做了义女,给另说了一门亲事,现在还当亲戚来往呢。 怎么张口就要把女儿给吊死,这像话吗,有这么当爹的吗,太无情了。 至于宋灵心生母娘家的亲戚,那什么人,能比得过姚诚新吗。 姚诚新是头婚,还是跟对了人的京官,大好的前程,这样的女婿多少人盯着呢,宋家居然不答应。 好在宋家二老爷和二太太听说了这事,赶紧地把人给请到了另一边,又将宋章和宋灵心都叫了过来,说要问孩子自己的意思。 宋灵心当然情愿了。 她在京兆府,经常和姚诚新见面,对他的人品也多有了解,是个非常好的人,跟郑克明那等活生生要把人逼死的,绝对不一样。 她本就意动,又见了珠珠生的孩子,心里十分喜欢,便下了决断。 她确实是二婚,说出去并不好听。 但她难道就只能一辈子孤零零地熬下去吗,凭什么。 郑克明都已经娶了西北回来的一个人家的女儿了,婚事大操大办过的,她凭什么就只能这样活着。 这不公平。 她之前一直在犹豫,现在她不想再犹豫了,她就是要遵从自己的内心。 宋章道:“灵儿的嫁妆,全从我这里出,你们只管答应就是。” 二太太闻言笑道:“灵儿是咱们宋家的女儿,是我和老爷的亲侄女,她头婚遇人不淑,生生忍受了那么些年,也是我们这些长辈失察,没有照顾好她,如今她要再嫁,宋家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二太太跟大太太不一样,她跟着丈夫在外头多年,历练久了,办事是最稳妥的。 宋灵心和离之后,没少被闲话,宋家其他女孩也多少受了连累但宋家的底子在这里。 如今正好叫众人瞧瞧,宋家女儿,便是二婚,也是不愁嫁的。 她侄女不光嫁出去了,嫁的还是个头婚的,日后大有前程的年轻人。 宋家就是宋家,宋家 第247章 李弗不可以 虽然过去不是很久,但为了这个孩子所承受过的苦难,张珠珠是真的快要忘记了。 尤其是生育那天的痛苦,张珠珠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想不起来了。 或许是真的太疼痛了,她的大脑主动遗忘了这段记忆吧。 也或许是她的小红豆太可爱了,做母亲的本能,告诉她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管怎样,她的痛苦都已经结束了。 也不算是完全结束吧,张珠珠掀开衣服,对李弗道:“我的肚子,真是回不去了。” 她也不胖,但生完孩子才不久,肚子还没回去。 肚皮上还留了妊娠纹,不算太明显,但也确实不好看。 张珠珠每日都要为它们忧愁一会儿的,这个孩子,真真切切地在张珠珠的身体上留下了印记。 这就是做母亲的代价。 李弗道:“我看看那个太医擅长治外伤的,涂些药膏不知能不能好转。” 张珠珠可以忘记,但是李弗不可以。 张珠珠道:“那你去问问,若是能治,那就最好了。” 她觉得希望不大,但也不能完全没有,人嘛,活着还是要有一点期望的。 李弗一把将她抱起来,送到了床上:“快睡吧。” 张珠珠应了一声,挨着李弗,很快就睡着了。 李弗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等她睡沉了,便抱着孩子去隔壁屋里。 张珠珠坐月子,并没有什么烦心事情,吴贵娘也被李弗找过好几次,李弗每日都委婉地提醒她,不要说不合适的话。 至于什么是不合适的话,不合适的话,就是会让张珠珠不高兴的话。 搞得吴贵娘不大高兴,跟张大春说起这事,道:“你说说,女婿这是要让天底下的事情都叫珠珠如愿不成,我做母亲的都不能说女儿。” 张大春道:“老三才生了孩儿,你说她干什么,女婿愿意护着,那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你呀,快别想那么多了。” “我也不是要说她,我做娘的,是为了她好,”吴贵娘皱眉,说,“女婿现在对她这么好,她当然高兴,可也好不了一辈子,以后不好了,她怎么办。” 她都觉得女婿好的太过了,世上哪里有 第248章 孩子就是像你 过了十来天,张家人便到了京城。 张珠珠早早起来在家带孩子玩儿,李弗和他两个哥哥,跟张家父母还有小宝一起接人去了。 张珠珠在家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人,便有些着急。 赵萍见她走来走去,说道:“你坐下歇一会儿,看看孩子,会来的。” 张珠珠道:“我坐不住,我着急。” 她们去年分别的时候,张珠珠还是孤家寡人,今日再见,她连孩子都生了。 说起来也不是很久,大约有一年半吧。 赵萍道:“你两个姐姐的喜好,你二嫂倒是知道,你两个姐夫和外甥呢,不知他们喜欢吃什么,叫厨房做些。” 他们一会儿要先来李家,周如意正去了厨房盯着,要把张家人给招待好了。 李启告假,在家里特意等着,要给他们接风洗尘。 张大春觉得只是几个小辈,不必如此,但李启和林文婴坚持如此,因此今日李家格外热闹。 张珠珠哈哈笑起来:“我们家的饭我做过,姐姐爱吃什么,我是知道的,姐夫爱吃什么,我可不敢知道。” 小姨子对姐夫的喜好了如指掌,这不像话啊。 赵萍闻言笑了起来:“你真是,说的什么话,就是问问喜好罢了。” “那我真不知道,”张珠珠说,“赶路这么久,多补一补就好了。” 这路上的辛苦,张珠珠是深有体会的。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忍受第二回了。 那时候姐夫们来家里吃饭,张珠珠下厨的次数就不是很多了,就是下厨,也是她做什么,他们就吃什么,全看张珠珠的心情。 临近中午的时候,外头总算有了动静。 张珠珠急地就要往外面跑,可惜她没出月子,出不了门,只能催促侍女替她去看看,赶紧让人过来。 吴贵娘带着两个女儿,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手边拉着一个大的,走了进来。 张珠珠看见她两个姐姐,立刻扑上去:“大姐,二姐!” 张金金一把抱住了妹妹,张银银也上前,姐妹三个抱在一起。 张金金方才瞧见父母,就已经哭了一通,这会儿又忍不住 第249章 我只待你这样好 另一边,李启也问起张家两个女婿一路上的见闻。 刘斌本就是做生意的,算是能说会道的,段泽是读过书的,说起话也有条有理,还说起了去年赋税恢复正常的事情。 去年粮食没熟,张大春就离开了张家村,那地里的事情,自然是都托付给了段泽的刘斌的。 张大春十分关心这件事情:“咱们难熬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以后饿不着了。” 粮食就是张大春的命,他一辈子都关心这件事情。 李启说道:“这两年年成不错,若是一直没有战事,后面还能免除赋税。” 张大春听了更加高兴,对刘斌说道:“你歇一阵儿,回头啊,跟爹去把庄子上的地给翻一下。” 刘斌顿时苦着脸,说:“我才来,您就惦记着使唤我了。” 这话自然是说笑的。 张大春道:“这不是就你体格最好,你两个妹夫都是读书的,人家一个能当先生教书,一个做官呢,都没力气,就你跟我种地最好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段泽虽然腿脚不好,但他心性不错,又有了儿子,不会觉得这话是故意笑话他的。 张大春以前以为自己能有三个壮实的女婿,给自己种地,顶替长工,那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日子了。 现在好像这日子比他想象中的更好了些呢。 李启看李弗心神不宁的,问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李弗道:“没事,我想回去看看孩子。” 自打红豆生下来,李弗就一直照顾着呢,还没分开这么久的,所以这会李弗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了。 他惦记孩子了。 李启道:“那你回去瞧瞧,我看你急的冒汗了。” 李弗当即站起来,拱手跟众人说了几句,便回去了。 段泽笑道:“三妹夫才当了爹,想是放不下孩子,我那会儿也是这样,半天不见都惦记着。” 刘斌也点头,知道情况的其他人则想,李弗哪里只是惦记,他为孩子操的心,比张珠珠这个当娘的都更多些。 他们夫妻俩,跟颠倒过来似的。 李弗回了这边,张珠珠便把儿子抱过去给他 第250章 我,还能活吗 到底是谁要毒死刘太后呢。 刘太后是当局者迷,李弗带着谢瑛进宫一趟,谢瑛出来的时候就知道是谁下的毒了。 张珠珠听李弗说到这里,好奇心都被钓了起来:“不是武王府的,那又是孟家的,上回不是抓了一批人吗,怎么还有?” 孟家人这么多,对太皇太后这么尽心吗。 李弗道:“是先太子妃刘氏,游湖的时候你见过她的。” 张珠珠:“搞了半天,是他们自家人?” 不过张珠珠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刘薇薇一个正常的女人,为了家族被迫嫁给先太子,又被刘太后折磨了这么些年,如今守寡,想当皇后也没有指望了,估计是有些疯魔的。 她要是弄死了刘太后,说不定还能卖武王府一个好,以后还能活。 “那你们怎么办?”张珠珠问道。 李弗:“管不了,是刘太后先要毒死刘氏,她怕她儿子在地下没有人照顾,就想给刘氏下毒,刘氏自从先太子死后,就非常谨慎,没被毒死,反而差点杀了刘太后,这是他们自家的事情。” 刘家的内讧,由刘家人自己结束去吧,武王府只要等着结果就好。 之前李弗去查,并没有泄露真实的情况,就看刘太后能不能想到她有一个恨她入骨的侄女兼儿媳妇了。 刘太后到底没有发觉,她控制了刘氏许多年,刘氏也如羔羊一般,任由她宰割。 人当然不会觉得驯养多年的牲畜会杀人。 人只会觉得是我给这牲畜至高无上的荣耀,她应该一辈子被我掌控在手里。 到了十二月底的时候,刘太后她中风了。 口歪眼斜,半身不遂,刘家一个又一个地找郎中,什么药都用上了,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们不知道,那些珍贵的药材熬出来的汤药,都被倒进了屋里的花盆里。 刘太后中风的原因也很简单,她知道了她儿子的真正死因。 之前就说过,废太子是被勒死的。 刘太后以为是太皇太后指使孟家所为,甚至为此亲手杀了太皇太后,给他的儿子报仇。 废太子之 第251章 据说张珠珠有苗疆血统 张珠珠中午跟小潘氏说了这件事情。 小潘氏喝了口茶:“那位子,合该就是我们王爷的,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刘氏这个女子,她苦熬许多年,本应是那个可怜人。 但她最后谋杀丈夫,又害了刘太后,算是给自己报仇雪恨了。 小潘氏感叹了一番,问她:“你觉得能答应吗?” 张珠珠想了想说道:“我才做了母亲,照顾孩子实在辛苦,何况孩子想要平安长大,得先有一个安稳的环境,我怕刘氏的精神不是很好,没法儿抚养孩子,我们是要给孩子找母亲的,不是说吃饱喝足养大就行的。” 小潘氏其实觉得这不是大事,但张珠珠这么一说,她便说道:“你这样说,也有道理,咱们是要为这些孩子负责的。” 但是刘氏毕竟做了有利于武王府的事情,连孩子都不许她领走,这未免不近人情了些。 若是刘氏有了两个,能安安稳稳的,日后再不想京城的事情,那是最好。 武王府也不想凭空制造太多杀孽。 张珠珠道:“这样吧,娘娘,刘氏也是可怜,她或许并不知道养育儿女的艰难,让她留着慈幼局两日,亲自照料孩子,也许她会知难而退的。” 小潘氏听从了她的意见。 张珠珠拿着慈幼局编写的册子,是关于如何照料小孩子的,拿去给刘薇薇看。 刘薇薇拿了册子翻看两页,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张珠珠认真对她说:“姑娘如今觉得孤单,所以想用孩子填补,作为女子,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成为母亲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希望你能够冷静下来,想清楚自己是否能够为一个孩子负责,这是很重很重的责任。” 刘薇薇听她这样说,恍惚了一瞬。 她没有生育,但她是怀过孩子的,她孕吐,多日吃不下饭,那辛苦她仍旧记得。 刘薇薇又想起自己的生母,她的母亲曾经那样照顾她,关爱她。 刘薇薇知道母亲是什么样子的。 她认真说:“我知道你的意思 第252章 反对迷信 半夜,李弗在哄孩子睡觉。 这孩子精神真的挺好,尤其最近快三个月了,越长大越不老实,大晚上吃饱了还要玩儿,不好好睡觉。 刚刚自己的手在脸蛋子上抓出一道血印子来,就哭了起来。 张珠珠也醒了,孩子哭的她心疼,便起来了。 她在床上裹着被子,看李弗来回地走,目光也随着他们父子移动。 临近年关,李弗挺忙,但他还是尽力照顾孩子,张珠珠都跟他说把孩子交给嬷嬷照顾,但李弗总也不放心。 他觉得孩子长得太快了,抱一回就少一回,格外地疼爱着。 李弗发觉张珠珠在看着他,便也看了过去,两人对视起来。 张珠珠看见他披头散发的样子,笑道:“诶,我听说,最近都传言,说我有苗疆的血统,我对你下蛊了,你才这般待我和孩子。” 李弗一听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是什么传言,看来京兆府抓捕神婆骗子的行动实施的还不够彻底啊。”李弗说道。 临近年关,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 大家都赚了钱,骗子也想趁机好好赚一笔,所以最近被骗的人很多,京兆府抓骗子都抓麻了。 张珠珠也笑:“我就说她们胡说八道,你待我和孩子好,是因为你的人品好,你本来就很好,很爱我们的,怎么就下蛊了,真是胡说八道。” 李弗也十分认同这话,他爱他们母子,他们母子也是爱他的。 他们的夫妻关系,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张珠珠在旁边夸他,李弗也说起一件趣事来:“以前我还小的时候,户部侍郎,已经是个高官了,只是没资格入阁,他带着他一大家子,在家里用针写着他同僚名字的稻草人,借此诅咒同僚,成了个出名的笑话。” 张珠珠:“这叫什么事情啊,那么高的官,还搞迷信呢,他凭什么当的官。” 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李弗道:“越是高官,就越容易相信神佛之事,说到底,还是贪恋权势。” 权势会让人疯魔,这是任何时代都不能避免的情况。 之前打击了宗教势力,官员去寺庙道观的才 第253章 冤大头 眼看要过年了。 今年林文婴是空闲了下来,周如意非常擅长且热爱打理家中事务。 去年李家也没有这么热闹,但是今年不一样,给李家送礼的人,真的非常多,多到没法儿想。 张珠珠抱着儿子去周如意屋里找薰哥儿玩,周如意感叹道:“咱们李家真是不一样了,你不知道,我才嫁过来那两年,也没这么热闹呢。” 现在她出门,别人对她的态度也不一样了。 张珠珠笑道:“二嫂你可要冷静些,别收了不该收的。” 周如意轻轻哼了一声:“我什么时候出错过,这些事情,我比你心里有数。” 而且李家现在也不可能出错。 他们家在外头当官的,都忙着给武王的登基做准备,现在抓他们的错处,这不是搞笑吗。 而且李家也不会轻易授人以柄的。 张珠珠道:“知道二嫂你厉害,你辛苦了,咱们家还要指望你立得住呢。” 周如意听见这话,十分满意。 “你听说外头怎么说你没有?”她问。 “我知道,我是苗疆来的嘛。”张珠珠说。 周如意道:“如今大哥和你二哥,他们两个身边也没有其他人,不能说你,连我们俩都捎带上了。” 张珠珠道:“唉,一家人嘛,二嫂理解一下。” 周如意当然不相信什么下蛊的鬼话,张珠珠人家就是有本事。 正应了那句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李朴和赵萍的存在感比较低,但是周如意是比较活跃的,她也不怕人说,以前她也装模作样给李竹抬过人,后来又遇上李家出事,那些人就都被打发走了。 现在人说起来,周如意就编故事,说当时李竹身边有人卷钱走了,李竹就不愿意留人了。 她问张珠珠:“这对你的名声可不好。” 张珠珠道:“我才不怕,他们也就是私底下说,谁敢当面跟我说这样的话,明年李弗升官,多的是人要到我面前低声下气的,她们爱说就说去吧。” 巫蛊这件事情,历来是害过不少人的,不过张珠珠最多听听谣言,她自有李弗和家里人的 第254章 小笨蛋 年节一到,京城便热闹起来了,而且今年的京城比去年更加热闹。 李家也十分热闹,且李家比去年多添了两个孩子,越发叫人高兴。 张珠珠和李弗都空闲下来,两人也不做别的,就围着孩子转。 也不是伺候孩子,主要是生了孩子不玩儿,实在太可惜了。 张珠珠把他翻过来,把他的小胳膊支好,让他趴在床上,自己把小脑袋撑起来。 他还不到三个月,勉强只能撑起来一小会儿,目光会随着大人手里的玩具,小脑袋晃晃悠悠的。 过了会他撑不住,一头栽在床上,然后就把床褥吃进嘴里,用那没有牙的小嘴吮吸起来。 张珠珠使劲拍手:“红豆,抬头。” 他听见声音,勉强抬头,然后又埋下去继续吃。 李弗把他翻过来躺下,他就把手塞进嘴里,他不是塞一根手指头,他会同时塞进去两根,拇指和食指一起塞,全部塞进小嘴里,吃的十分认真,口水横流。 你想拦着吧,也没用,你把这只手拿过来,他就换另一只手,反正是一定要吃手,不让吃还要哭闹。 夫妻俩把他手洗干净,就任吃去了。 “你给他换只手吧,”张珠珠说,“这手指头都吃皱了。” 李弗给他换了一只,说:“他这手指头都快捅到嗓子眼去了。” 李弗才说完,红豆就哕了一声,他吃自己的吃吐了。 李弗赶紧把他的手往外拉,无奈道:“吃自己的手指头吃的要吐了,真是没见过。” 张珠珠忍不住笑起来,说:“这小笨蛋。” 张珠珠把他抱起来,李弗找了个东西逗儿子玩儿。 等他玩累了,李弗把他哄睡,夫妻俩又守在床边。 李弗说道:“他好白,白白嫩嫩的,真好看。” 张珠珠十分认同:“当然了,他可是咱俩的孩子,肯定好看。” 李弗把他的脚握在手心里,这小脚又胖又圆,十分可爱。 张珠珠用手指头去戳儿子手背上的窝窝。 两人搜肠刮肚地把儿子从头到脚夸了一遍,又玩了一通,这才放他好好睡觉。 “他长得真快,生 第255章 新帝 外面武王登基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从此刻开始,他就不再是武王了,他是皇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抢走了他侄子的皇位,但新帝丝毫不心虚的。 他就是想要皇位,生在周家,就算是身上沾了一点周家的血的人,都会惦记这个位置。 但最终能抢到的,才是赢家。 现在,他赢了。 他等待这一天已经许多年了,为了这一天,他手上沾过许多人命,包括他亲人的鲜血。 但做皇帝,就不要害怕报应。 胆小的人不能做皇帝,不然就会像他那个哥哥一样,沉迷酒色,沉迷求索长生。 新帝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 权势是一样非常美好且可怕的东西,他那哥哥为了皇位,手上同样沾过亲人的性命,在坐上皇位之后,他恐惧了。 他害怕报应,害怕有人夺走他的皇位,甚至他只敢立一个傻儿子当太子,他不敢立一个适合的儿子当太子。 但是新帝是不害怕的。 他是那个可以掌握权势的人,他不会被权势操控,变得疯魔。 周氏的天下,再也经不起一个糊涂的皇帝了。 新帝下诏,他的嫡长子周毅被封了太子,今日之后便会住进东宫。 大潘氏,他的嫡妻,是皇后。 小潘氏被封了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 其余妾室,有子嗣的,不论男女,大多得了妃位。 没有子嗣的,便按照新帝的喜好封了,一向得宠的窦氏,就被封了嫔位,没有封号,就是窦嫔。 不知道她没有封号,所有女人都没有,姓什么就是什么妃,什么嫔,新帝觉得这件事情心烦,懒得弄。 张珠珠心说这也太敷衍了。 但人家是皇帝,人家要敷衍,谁能有办法。 众妃嫔们领了圣旨,这时候都快要中午了。 张珠珠还好,河阳郡主给累得够呛,景王妃亲自过来守着女儿,生怕她出事。 好在到这时候就要结束了,今日是大年初一,宫里也没打算把所有人都留下过年。 朝臣和命妇们都出了皇宫。 李弗那边还没走,张珠珠便也不能离开,小潘氏带着她去了 第256章 这份家业需要他 张珠珠一上马车,就在李弗怀里闭上了眼睛。 李弗搂着她说:“今日辛苦了。” 张珠珠:“我还好,贵妃娘娘让你赶紧把那个近亲结婚的调查报告给呈上去。” 李弗一听便明白,说:“潘侯夫人等不及了。” “嗯,女儿现在做太子妃,以后能做皇后、太后,今日不知多少妇人围着她打转,潘侯夫人除非是圣人,不然她不可能不动心。”张珠珠说道。 权势迷人眼啊,在京城这个地方,想要立足,就要紧紧抓住权势。 “你说的很是,”李弗搂着张珠珠说道,“若是日后我们有了女儿,有这个机会,你怎么想。” 张珠珠睁开眼睛,露出一副痛苦的神情:“救命,我受不了,你想想,这一个男人,他今天睡在这个女人屋里,跟她亲密,明儿又换成另一个女人,这……这不是相当于一群人睡在一起吗,共用一个男人,这、这不干净,不卫生,万一一个人得病,这一屋子全得了,我的天哪,我受不了,快不要跟我说这话了,我女儿绝对不会嫁给纳妾的男人的。” 张珠珠光是想想,就觉得非常痛苦。 现在的卫生条件本来就不怎么样,这要是你睡我、我睡你的,这简直了。 夫妻俩倒是没有说过这个话题,这会儿李弗听了她的说法,道:“你是,从这个角度想的。” 张珠珠说:“当然了,这个男人他纳妾,他就有可能去外头嫖,谁知道他会带些什么病回来,妇科病可难治了,有些一辈子都治不好的。” 李弗认真听着,觉得她说的也很有道理。 “我以为你要说和许多女子共侍一夫,容易有家庭矛盾,会不高兴。” 张珠珠:“那就是精神上的折磨了,还可以用孩子什么的来缓解,但是身体上是没的治。” 感情是一方面,身体才是更重要的啊。 李弗:“我们的女儿还是得找个听话的夫婿。” 张珠珠非常认同:“对,她不成婚我都答应她,要是有了女儿,真得好好教导,不能按着你们京城教大家闺秀的那一套,那简直是在给男人训练奴婢,我不要 第257章 只有我才会如此 没多久,京兆府和禁军果然来人了。 那领头的书生倒是不怕死,依旧站在桌子上,宣扬他自己的想法,看得出来,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但是朝廷早就商量过这样的事情,京兆府和禁军并没有让他们血溅当场,甚至都没有抓人,而是让他们赔偿酒楼的损失,叫他们下回去个开阔地方聚集,不要在闹事做这样的事情,以免人群聚集,发生事故。 然后他们疏散了人群,就走了。 走了! 在场的人全都傻了。 就这吗? 这都在这里公开议论新帝的是非了,这跟谋反有什么区别,京兆府居然不抓人,这么大度的吗。 张珠珠道:“不抓他们?” 李弗道:“不过是一群被利用的年轻人,抓他们正合了背后之人的意思,京兆府不给他们吃白饭。” 等衙门的人走了,酒楼掌柜的上前,把他们给拦住了,叫他们拿钱赔偿酒楼今日的损失。 这些人闹事的原因之一,便是过的不如意。 这里几乎算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他们今日过来,就是奔着被抓走来的,这会儿拿不出钱,十分的窘迫。 酒楼掌柜大声说道:“各位,从前有人仗着人多势众,白吃白喝白拿,这我们酒楼是没有办法的,如今便是玉皇大帝来了,吃饭喝酒也得拿钱,不然就等着受京兆府的鞭刑!” 酒楼掌柜这会儿也厉害起来了,要说新帝的不好,那他不是很同意。 自从新帝回京,他们酒楼的赋税就降低了,后来京兆府整顿京城,酒楼更是要回了积攒多年的坏账烂账,这才不亏损了。 如今的京城,比以前的京城,要强出太多。 他们做生意的,跟这些讲究礼法的人是不一样的,他们要过日子了,哪里有功夫讲究什么礼法。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都是读书人,要体面的。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话真是一点不错的。 张珠珠对李弗说道:“让他们找事的人,都不出点经费吗?” 这么穷了,还搞什么事。 这些年轻人也是犯傻,给人办事都不带拿点好处的吗,他们图什么。 “他们大约觉得今日一定会被带走,”李弗说道,“若是被衙门带走,那今日他们所为,便可以称之为义举。” 他们指责新帝的理由,到底也是站得住脚的,真的闹大了,肯定会有读书人为他们声援,他们若是死了,还要被称为义士的。 他们估计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但是心中他们不能死,他们这会儿死了,会被人说成出不起吃饭喝酒的钱,羞愧而死,那只会沦为笑柄,他们造的势便丝毫没有意义了。 酒楼掌柜还在喋喋不休,说:“你们年轻人,寻个营生,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事情,你们这样胡闹,你们家里人知道吗?” “若拿不出钱,我真的要再把京兆府的人找过来,让你们受刑去了。” 下面传来一阵哄笑声。 张珠珠拿出荷包,把酒楼的人叫过来想,说道:“放他们离开,我出钱。” 当然不能叫那些人真的被京兆府带走,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酒楼的人闻言有些惊讶:“您,您这样,真是太大方了。” 张珠珠只笑着把荷包递过去了,她今日出的钱,总有人要加倍补给她的。 李弗自然也没拦着,他正皱眉思索,张珠珠戳了李弗一下,说:“别生气,你虽比他们年纪大了些,却也算年轻,我不是看上他们了。” 拿走荷包的人脚步一顿,瞪大了眼睛。 李弗立马接上了她的话茬,忧虑说:“你说的是真的吗,并非觉得我年长色衰,看上其他人了?” 他这语气,显然是不太相信的。 张珠珠好声好气地说:“你要相信我的,我不过随手做点好事罢了,来,吃茶,不要吃醋。” 李弗悠悠叹了口气:“恐怕去年陪你坐在这里的人,你也是这么说的。” 张珠珠一拍桌子,冷冷道:“你既然知道,那就不要太不懂事了。” 那酒楼的人脚下打滑,险些从楼梯上滑下去了,回头看了两眼,赶紧地去找了掌柜。 张珠珠趴在李弗肩膀上,笑个不停。 “怎么办,三郎,你的名声要保不住了,以后人家就要说,你是我养着的小白脸了。” 李弗好笑道:“是啊,一个月二两银子,钱少事多,还要防备着有人谋夺我的位置,我好累。” 张珠珠笑的眼泪快下来了,李弗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免得她真笑晕过去。 酒楼掌柜看见荷包,听见那人说:“掌柜的,这是上头一个有钱的女主顾拿过来的,说是让咱们放他们出去。” 掌柜有些意外,那人压低声音,说:“那女子身边有个俊俏郎君,恐怕,是瞧上这几个里头的哪一个了。” 掌柜的心说今儿是什么日子,这也太热闹了点,还能叫他遇上这样的事情。 但他是做生意的,见多识广,拿了钱便不再为难人,放人出去了。 张珠珠看他们离开了,说:“你觉得这事是谁做的?” 李弗说道:“左不过就是那几位,也没什么好查的。” 李弗都懒得管这件事情。 今日之事,幕后之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方面,是要阻止流言蜚语的传播,他们要在这件事情上占上风。 对此,朝廷已经有了应对的经验,李弗笃定此事翻不起风浪。 于是夫妻俩吃完饭,便又去别的地方玩耍了,直到傍晚才回家。 张珠珠一回家就急急忙忙地去抱儿子,自从有了这孩子,他们母子还没分开过这么久呢。 周如意道:“你放心,给你照顾的好好儿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张珠珠笑起来:“辛苦二嫂和二哥了,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回来。” 周如意也笑:“这么点吃的就想打发我了,我缺你这点吗。” 张珠珠:“礼轻情意重嘛,咱们妯娌,何必说这见外的话,我回去了。” 周如意道:“去吧,累得我腰酸背痛的。” 外头李弗正跟李竹说起今日的事情,张珠珠等他们说完了,这才和李弗一起回去。 李弗从张张珠珠怀里抱走孩子,说:“旁人收你二两银子,会这样抱孩子吗?” 张珠珠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都是白天的事情了,你还说。” 李弗认真说:“不会的,只有我才会如此。” 张珠珠笑个不停,李弗怀里的小红豆,听见了母亲的笑声,他也第一次笑出了声音来。 夫妻二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第258章 孩子的笑声 红豆在之前只笑,不出声,他太小了,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但是在今天,在张珠珠生辰这天,在他的爹娘把他扔家里一天,自己出来快乐的这一天。 他笑出了声音来。 他笑的很欢快。 张珠珠和李弗看看彼此,又都同时看着孩子。 张珠珠觉得自己要飘起来了,她说道:“我的耳朵没有坏吧,我听见了什么了?” 李弗也万分动容,抱着儿子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旁边路过的侍女都纷纷停下脚步,说着恭喜的话:“三爷,三奶奶,我们也都听见了,就是咱们小郎君的笑声。” “对呀,今日是三奶奶的生辰,小郎君别的日子不笑,偏今日笑,可见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对,咱们小郎君就是懂事。” 当着一对父母的面这样称赞他们的孩子,便是圣人也要乐得开怀。 张珠珠脸上带着笑容,说道:“想来只是个巧合而已,他才多大,哪里就如你们说的一般了。” 作为母亲,张珠珠的心情真的非常好。 儿子的每一点变化,都能让她觉得欢喜。 李弗也面带微笑,夫妻俩又听侍女们说笑了几句,这才抱着孩子回屋去了。 张珠珠抱着儿子,说:“是不是今天特意哄娘高兴呢,好孩子,这生辰贺礼,娘很喜欢。” 红豆听见她说话,便咯咯地笑。 李弗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母子,心情也是极好。 他说道:“这孩子聪明,随我。” 张珠珠:“说不定是随我呢,我生的。” 李弗笑:“好,是随我们两个。” 夫妻俩逗孩子玩到他累了,这才洗漱一番,躺在床上。 张珠珠已经累了,半梦半醒的,李弗把她抱在怀里,突然说:“我年纪大了吗。” 张珠珠迷迷瞪瞪的:“嗯?什么?” 李弗却不肯放过他:“我是不是最好看的?” 张珠珠终于清醒了些,说:“没有,你年纪不大,青年才俊,你就最好看的,除了你我不喜欢别的男人。” 李弗:“真的?” 张珠珠不耐烦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你老实点,赶紧睡觉哪儿这么多话。” 真是的,她明显就是在闹着玩儿的,李弗当时不也接住她的戏了,大晚上却要折腾她,真过分。 李弗被掐疼了,但是他不肯放弃,说:“那你得证明一下,不然我不放心。” 他是打定主意要占便宜了。 张珠珠也不是个忸怩的人,孩子都生了,证明一下又有什么问题。 她一点不犹豫,立刻就亲吻上去,李弗立刻紧紧把她抱住,夫妻俩在被子里滚作一团。 半晌两人躺好,张珠珠说:“你不喜欢我开玩笑的话,我以后不说了。” 李弗搂着她:“没有不喜欢,我就是要占便宜。” 他没有不喜欢,那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游戏,挺有意思的。 张珠珠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就是想占我的便宜。” 李弗又亲亲她:“我只占你的便宜。” 张珠珠:“那你高兴了吗?” 李弗“嗯”一声,他高兴了。 张珠珠便恶狠狠说:“那你给我老实点,我要睡觉,再闹把你撵到书房去!” 李弗赶紧笑着讨饶,夫妻俩这才睡下。 第二天那酒楼里就传出了流言,关于新帝登基是否符合礼法这件事情。 平头老百姓大家其实不觉得有什么,他们只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了,礼法算个屁啊。 那读书人闹事,也以一个非常搞笑的方式传播起来。 说是有个有钱的太太看中了那些书生里长得好看的,替他们出了钱,这些人日后要享福了。 还说那有钱的太太身边一个年轻郎君,是个穿金戴银的小白脸,一看日子就过得很好,还为了那些书生争风吃醋。 历来这样的八卦才是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话,正经事情没几个人关心。 笑话,正经事情,哪里能比有钱女人养小白脸更有意思啊。 大过年的,这样的八卦简直再有意思不过了。 然后就是京城这两天又多了个话本子,正是张珠珠那天跟李弗编的三两句的故事,这故事经过了层层润色,讲述的是关于争夺家业的故事。 这故事里,大儿子继承家业后,各种败家,眼看家业就要完蛋了,然后小儿子回来力挽狂澜拯救了家业。 但在这之后,小儿子却背负上了与兄长争夺家业的恶名,被千夫所指。 这小儿子有本事,愤而放弃家业,重新开创了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 明眼人知道,这故事暗指的是什么人。 大家也都很怜爱这个小儿子,说大儿子过河拆桥。 但也有人说,小儿子本来就不是长子,不能给继承家业,但他又是这个家的人,他做的事情,都是应当应分的,他大可以扶持侄子继承家业,自己在旁辅佐。 说这话的,便有人嘲讽他是圣人。 双方就这个故事争执不休,但小儿子一直是占上风的。 一来这故事编的偏心,二来言论是有人引导的,许多人不见得有自己的想法,人云亦云的更多。 新帝的名声一时没有大碍,而且他还不够大度吗。 好多人不顾还在过年,都要面见皇帝,请求惩处背后议论的人。 但新帝非常大方,他直言自己确实立身不正,但他只有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才能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才能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所以他不会将说闲话的人如何,他的千秋功业,天下万民和史书会一起见证的。 这真的很大方了。 作为一个皇帝,任由人议论都不生气,这简直就是菩萨心肠,佛祖脾气了。 这样搞得背后的人非常被动,谁让事情没有按照他们的安排发展呢。 他们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另谋时机了。 小潘氏催促着京兆府把那份大型调查报告给公开了,就张贴在京兆府外头,还誊抄了许多份,表亲成婚对子嗣不利,这件事情大肆地传播起来。 朝廷也发出倡议,建议大家尽量不要亲上加亲,京兆府也表示最近会承接表亲和离的案件。 这般也有利于弱化京城各家之间的联姻关系,反正肯定是好处比较多。 作为太子,周毅自然是要身先士卒,他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娶潘家表妹。 潘侯夫人给气病了,潘家年节上的宴会,都是河阳郡主挺着肚子帮几个嫂子给置办的。 第259章 非他不嫁,非她不娶 这件事情最近年节上的热点。 潘府宴会上,河阳郡主惊讶地对张珠珠说:“从来都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呢,京兆府是怎么想起来调查这个的。” 张珠珠心想那自然是我提议的,但她只说:“是偶尔听了几位郎中的话,京兆府是为百姓做事的,若真是如此,自然要公之于众,不能任由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 姚玉馨双手合十念“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我姨母再也别想让我嫁给他那才死了媳妇的儿子了。” 姚诚新和宋灵心的婚事定了在五月里,是要操办一番的。 于是姚玉馨就成了姚家的难题了,她那些亲戚知道她有本事,能赚钱,一个个都惦记着把她划拉到自家去,最近那催婚的信,是一封又一封。 现在好了,只要说一句朝廷不许近亲成婚,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朝廷只是不提倡如此,做不到禁止,但是姚玉馨可以跟人这么说啊,他们也不敢说朝廷不对。 周兰书道:“还好我也没有看上我表兄,我父王和母妃也没有逼着我嫁给表兄,不然我还知道怎么样呢。” 张珠珠:“我也被表弟说过亲呢。” 也不知道舅舅家现在怎么样了,反正他们的年礼是送了的,吴家这亲戚,吴贵娘可不会薄待他们。 周兰书:“那你表弟胆子可不小,他不知道你的事情?” 张珠珠可是跟李弗一起的,还有人敢跟李弗比较呢。 姚玉馨立刻说起往事来,笑道:“何止表弟呢,那会儿还有个姓白的,反正我们珠珠从来是不愁嫁的,可惜除了李三郎,她瞧不上别人,那会儿都准备出家呢。” 周兰书惊讶:“你这么喜欢李三郎,非他不嫁?” 好家伙,不嫁给李三郎,就要出家,没想到张珠珠这样聪明的女子,居然也这般痴情呢。 张珠珠:“哪儿呢,那是没有值得嫁的,他们都是瞧着我有钱罢了,我看不上他们。” 周兰书可不信这话:“好了,好了,不必解释,我都明白,你非君不嫁,他非卿不娶,你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姚玉馨也不解释,在旁边笑个不停。 张珠珠:“天造地设就天造地设吧。” 这倒是也不假。 周兰书喝了口水:“我婆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起来,真是愁人。” 张珠珠说:“潘侯夫人真病了,还是?” 周兰书:“真病了,那天急火攻心,生生昏过去的,不是装的。” 可能有人觉得潘侯夫人是装病要挟宫里呢,那不是,她真病的起不来,几个儿媳妇和女儿轮番照顾她呢。 张珠珠:“这气性有点大。” 周兰书说:“她本来可以当太子妃的娘,日后当皇后娘娘的娘,最近不知道多少人捧着她呢,结果这美梦一下子都落空了,如何不气。” 周兰书觉得她婆婆是有点过分了,周兰书作为宗室郡主,景王嫡女,她带着那么多嫁妆下嫁潘家,已经给足了潘家面子,潘家还惦记着太子妃的位置,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以为外戚是好当的吗。 也不看看孟家和刘家的下场,简直就是糊涂。 希望这当头棒喝能让他们冷静些,清醒些,不要再做美梦了。 周毅才去看望了生病的舅母,他对潘侯夫人倒是没什么太大意见,这位长辈从前对他也是十分慈爱的,只是权势面前,人犯了点糊涂,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见了李弗说道:“我这位舅母不敢将责任推到我两位母亲身上,你们京兆府成了活靶子了。” 李弗道:“京兆府只是依例行事,从未越矩。” 那份调查报告也并没有弄虚作假,那是事实,传扬可以,可以令许多人免于受苦。 潘家到底没有实权,他们就是有,也不能把李弗给怎么样,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新帝和太子多看重李弗。 这件事情,他们只能自己想通了。 “你说那两个,我该怎么处置。”周毅道。 之前在酒楼上的事情,朝廷表面上没做什么,但背后早就想方设法再查了,不出意外,果然是先帝那两个儿子弄出来的事情。 他们俩倒是没有单打独斗,在如今这样艰难的情况下,他们选择了联手。 “杀又不能杀,也不能任由他们这般折腾下去……”说到这里,周毅顿了下,然后说,“要是给他们机会,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现在只是小打小闹,不好收拾,但是如果事情闹大了,不能收场了呢。 李弗道:“看来殿下已经有主意了。” 周毅:“还需要周全一番。” 这俩也没有多聪明,不给他们指点,他们恐怕搞不出大事来。 李弗道:“陛下登基,周边各族来贺,当初与西北有深仇大恨的,恐怕心中深恨,不趁此机会做些什么,岂不是可惜了。” 周毅明白他的意思,引狼入室,然后一网打尽。 可以一试。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有人要做贼,就让他们做一次大的。 这里不是商议的场合,两人就只说到了这里。 任昊跟着他大哥也过来了,要拜见太子,才说两句,任昊就说道:“你们听说那酒楼里的事情了吗,京城里有钱的女子这么多吗?” 任家大哥知道内情,瞪了弟弟一眼:“关你什么事情,少说话。” 当事人就在这里呢,不出意外,那有钱太太就是李弗的妻子,虽然不知道他们夫妻俩怎么搞了这么一出。 好好的夫妻,怎么就成了有钱女人和小白脸,真是离谱。 周毅没忍住笑了。 他当然也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夫妻俩,幺蛾子就是多。 李弗倒是面不改色,对任昊的大哥说:“看来令弟是想成婚了。” 任家大哥道:“家里瞧着呢,想给他找个厉害点的,能把他管住了。” 任昊道:“我不要厉害的。” 他要温柔体贴的。 任家大哥踹了他一脚:“边儿去,大人说话你小孩子少插嘴,找小郡王玩儿去。” 任昊只能在心里骂他大哥,叫他成婚,就说年纪到了,不让他说话,就说他是小孩子。 没天理,真没天理。 没两日,书生们又聚集了一次,这次比上回场面更大。 范秀听了此事,立刻亲自过去,结果他差点把命搭在那儿。 第260章 矛盾 第一回闹事,事情没成,反而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话,完全没有掀起风浪。 制造这起麻烦的人,自然不会甘心。 新帝虽然登基,但范秀依然是内阁首辅,他为官还是非常有本事的,所以他养好伤之后,依然主持着朝廷事务。 他作为寒门出身的读书人的典范,是得到了读书人支持的,不少人都将他作为奋斗目标。 同时他也被诟病,因为范秀一直没有支持过朝廷的正统。 他扶持孟氏斗倒了刘氏,又看着新帝将这两位硕果仅存的皇子给过继出去了,如此说来,范秀也是完全违背了礼法的。 他这下子便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这次事情闹起来,范秀是过去阻止的,这些年轻人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没有人珍惜他们的性命,天下读书人何其多也,便是死上千百个,也还会有新人出来。 他们的性命在上位者手中,是一文不值的。 范秀不能看他们白白丧命。 结果他自己差点把命给丢了,京兆府的人及时赶过去,把他从人堆里给救了出来。 因涉及当朝首辅,太子周毅、李弗和京兆府府尹都是亲自过去了的,这次人都被抓了起来,理由不是聚众闹事,而是伤了朝廷命官。 事后他们又进宫回禀此事。 皇帝感叹道:“范秀此人,生不逢时。” 范秀多命苦啊,天时、地利、人和,他是一个都没占。 他的辛苦筹谋,他的心血,全部都付之东流了。 这也不能怪他,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情,本来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够做到的。 张珠珠道:“生不逢时,天底下这么多人,哪能人人都如意,能逢时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李弗道:“是,如今的时机,不属于他。” 现在的时机是属于这位新登基的皇帝了。 先帝把朝廷给祸害了一通,又连个稍微能撑起场面的子嗣都没有,范秀本来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就是有人又能怎么样? 往前朝看,叔叔为了抢侄子皇位,不惜动用刀兵的,难道是少数吗。 张珠珠道:“那现在怎么办,人抓起来了,是要打还是要杀?” 李弗:“不会,京兆府新开辟了荒地,他们要去种地了。” 剩下的事情,是要周毅去办的,李弗不管那些。 张珠珠道:“你说,是礼法重要,还是填饱肚子重要。” “人各有论。”李弗说道。 这不好说。 现在已经有人在绝食了,倒是可以瞧瞧,这里面有没有真的硬骨头。 京兆府开辟的荒地,找了佃户来种,同时府衙里那些罪过不是太重,也并非穷凶极恶的人,也在地里干活。 新近被抓进去的年轻人们被逼着干活,嘴上也不安分,又宣扬他们要维护的礼法。 他们觉得自己的言辞是可以打动这些人的,让他们也明理,知道这天底下还有礼法两个字。 兄长死了,兄长的儿子才应该继承家业,无论如何,这家业都不应该落到弟弟头上,这不合规矩。 如果当皇帝的率先破坏了规矩,那全天下的礼法便都要被破坏了。 礼崩乐坏,无法挽救。 他们的理由是充分的,奈何寻常百姓对是谁做皇帝没有太大的兴趣。 百姓只知道他们不用再交苛捐杂税了,也不用担心明年收回来的粮食要全部上交,一家人都只能吃糠咽菜。 他们现在有活路了。 比起之前的先帝和那个儿皇帝,明显是现在的皇帝更好。 至于其他事情,跟他们无关。 京兆府没人阻拦他们宣扬自己的想法,但他们会发现自己所做的事情,似乎是多余的。 朝廷也不可能任由当今皇帝的名誉被损,大家坐在一起,打算把这件事解决一下。 宋老先生写了篇文章,直指皇帝得位不正,不合礼法,言辞非常尖锐。 这文章果然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 但随后又有人写了其他文章,挑了前朝一些得位不正的皇帝,说明了他们立下的功业,将当今皇帝跟他们作比较。 虽然得位不正,但本朝情况特殊,如果没有一位足够有本事的皇帝,是撑不住这个朝廷的。 欲扬先抑。 同时先帝那两个儿子也被推到了人前,大家便议论起他们二人,想知道他们俩有没有当今皇帝的本事。 皇帝是个宽容大度的,把两个侄子叫了过来,说我活了几十年,肯定是比你们俩强,你们也不要和我比,你们跟我儿子比,你们哪个要是比我儿子强,诶,这太子就换人。 周毅:好想知道他是从哪个水沟沟里被捡回去的。 当爹的,不应该个儿子扫平障碍吗? 怎么到了他这里,他要给自己的爹扫平障碍了。 这主意还是很不错的,但又有人为那两位皇子鸣不平,说他们生下来就被先帝所疑,从来没有接受过一个皇子该有的教导,他们怎么能比得过周毅。 礼法和现实的矛盾就这样赤裸裸的摆在了面前。 范秀不顾受伤,上了折子,意思说皇帝虽然得位不正,但这属于特殊情况,一切的源头都在先帝身上,现在朝廷只有一位守成之君是不够的,需要皇帝这样的英雄人物来撑住局面。 两位皇子已经被过继出去了,那他们在礼法上也就不是先帝的儿子,他们不能与太子相争,应该让他们尽早离开京城,前往封地,日后都不能再回京。 这是范秀能为他们做的最后的事情,让他们活着离开京城。 宋老先生在之前的文章里指责了皇帝,但他也承认范秀的说法是正确的,同时他不惜以自家的情况作为示范。 他的长子不成气候,次子和女儿倒是更有本事。 宋老先生表示自己已经让次子来继承家业了,嫡长子在特定情况下,是可以被放弃的。 礼法和现实有矛盾,要依旧现实情况来分辨,读书人也不能够把书给读死了,要灵活变通,不能认死理。 这事情轰轰烈烈闹了好些天,眼看都要过十五了,才看到了结束的苗头。 好在皇帝占据着舆论上风,同时得到了几位大儒的支持,在礼法是勉强过了关。 就在这时候,一个醉酒的胡族使者在酒楼里破口大骂,说他们出钱出力支持先帝的两个儿子,结果他们二人拿了好处,却一事无成。 勾结外族的名声,当场就被落实了。 第261章 泼脏水最有用 兄弟争斗,叔侄反目,这样的事情虽然难看,可到底也是自家人,自家事,跟外人没有关系。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有外人搅和了进来,还是最大的仇敌。 这简直荒唐。 许多人都相信这个消息,为了皇位勾结外族,引狼入室,这样的事情从前也不是没有的。 如今眼看新帝占上风,先帝这俩年轻儿子难免做出什么混账事情。 伴随着这个消息的落实,朝野内外关于新帝得位不正的讨论也渐渐消失了。 再有人给说什么,恐怕也要被人说成是勾结外族。 上元节到了,节日的欢快气氛压过了京城的闲言碎语。 大家要过节了。 张珠珠这次要跟她的两位姐姐一起出去玩儿了。 李弗今天要去衙门值守,他要去看京兆府改革的成果,看看今年上元节的京城,是不是比往年强些。 “我以为朝廷有高招,结果到了最后,还是泼脏水。”张珠珠对李弗说道。 沾上了勾结外族的名声,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们只怕是要被人给骂死了。 与此同时,亲自抵御过外族,战功赫赫的皇帝,他的功绩也要再一次宣扬起来了。 高下立见。 李弗:“高明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用。” 皇帝就是找千百个理由,人家咬定了说你得位不正,你也没办法。 与其纠结这件事情,不如赶紧翻篇,等时间长久了,什么得位不正,不合礼法这样的说法,大家也就想不起来了。 纠缠来纠缠去的,反而没有意思。 不正就是不正,大家都知道,找理由不过是自欺欺人。 天底下的事情就是如此,只要用一个更大的事情压过现在这件事就好。 “说的也是,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张珠珠说道。 当今皇帝的是非功过,日后自有评断,现在人家是当权者,规矩体面都会有的,用不着操心。 张珠珠和李弗自然都不方便带着孩子,他们要各自出门去了。 李弗叮嘱她:“在外面要小心些,让侍女紧跟着你们,别往人多的地方挤……” 眼看他还要再说,张珠珠笑了起来:“京兆府不是今非昔比了吗,怎么还要这样叮嘱我,你这是没有自信呀。” 去年那场面,她是见识过了,今年肯定要比去年强些吧。 李弗帮她整理头上的发簪,说:“偷盗拐卖,都是无本买卖,这样的事情,是杀不尽的。” 总有人想走这个一本万利的捷径,京兆府和禁军如何严防死守,都是防不尽的,只能尽力减少这种情况。 张珠珠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我知道,今日你要辛苦些了。” 别说现在了,就是搁在她那个年头拐卖也是屡见不鲜。 京兆府能做的就是尽力防备,实在防不住,就只能事后追查去了。 李弗:“不能陪你。” 他不怕辛苦,他只是想跟珠珠一起过节,但职责在身,别无他法。 两人抱了一下。 “没关系,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张珠珠笑着说道。 他们只是节日这一天晚上分开罢了,只是很短很短的时候。 李弗笑着说了自己想吃什么,又提醒她:“带一对大雁灯回来,给咱儿子过节。” 张珠珠拍了他一下:“怎么就大雁灯了,小孩子都喜欢猫猫狗狗的你不知道啊。” 李弗理直气壮:“他只是我的借口罢了。” 张珠珠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可怜我这儿子哟,我先走了。” 才生下来多久,便已经成为他爹挟幼子以令其妻的借口了。 李弗笑着扶她上了马车,这才去了衙门。 吴贵娘这个年过的是非常开心。 她两个女儿和外孙都陪在身边,家里满是欢声笑语,一点都没有孤寂的感觉。 张珠珠见到她,果然是眉开眼笑的,正说着要带女儿们去哪里玩耍呢。 “三儿来了,你可要好好照顾你姐姐。”吴贵娘说道。 张珠珠:“放心,我早有安排。” 她早就计划好了,虽然李弗不在身边,叫她很不习惯,但是节日还是要好好庆贺一番的。 总不能李弗不在,她就不过节了。 张银银的儿子还太小,就留在了家里,还特意哄睡了。 张金金的儿子大些,已经能够带出门玩耍了。 张银银叹道:“你不知道,这孩子现在都离不开我和他爹,一会儿不见,就要哭闹,我下午没让他睡觉,这会儿睡着,我就能出门了。” 自从当了娘,她就再也没有自由了,时时刻刻都要和孩子在一起不能分开。 张珠珠道:“他那么小,心里眼里都是你们,以后长大了,你想让他天天缠着你,他也不能了。” 吴贵娘闻言非常认同这话,说:“你们弟弟就是,现在有什么话也不肯和我说了,男孩子一长大,就要跟当娘的离心了,你们还是抓紧,生个女儿陪着比什么都贴心。” 她最近有两个女儿在身边孝敬,别提多高兴了。 张珠珠心说您可真是双标,现在说起女儿好了,以前还去烧香求菩萨,别扔她们头胎生女儿呢。 重男轻女这个思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灭绝。 她反正两辈子都看不到。 说起孩子,吴贵娘又感叹起来:“你们大姐,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个老二。” 张金金后头倒是怀过一个,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孩子没保住,不到两月突然流产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后面她一直养着身子,这老二便迟迟没有生出来。 张珠珠道:“大姐要是想生,我托人找个专治这方面的郎中来瞧瞧。” 张金金确有此意,之前在松阳县,她因为妯娌,跟婆婆不对付,搞得她心情不是很好,现在他们夫妻俩来了京城,什么事情都由着他们自己来,没有别的烦心事了。 一家人一起出门游玩,逛过了京城的街巷。 这里比松阳县繁华太多了,简直叫人看花了眼。 玩到大半夜,一家人才不舍地回家,好在明后两日还有热闹可瞧。 张珠珠买好了李弗想吃的东西,回了家。 李弗深夜归来,屋里的灯仍旧为他亮着。 他大半日的疲倦和辛苦顿时消散了许多,进去的时候,听见张珠珠说:“小笨蛋吃脚脚,脚指头短,不会吃到嗓子眼里的。” 他走过去,看见儿子还醒着,张珠珠把他的小胖脚送到他嘴边。 这傻孩子吃的啧啧有声。 张珠珠笑个不停,然后回头看见了李弗。 第262章 人生难得圆满 李弗身上带着寒气,他没着急走过去,问道:“怎么不睡?” 张珠珠道:“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他还睡着呢,结果醒了吃的饱饱的,就有精神了,我就叫人把他给送过来了。” 小孩子有时候就是这样,起来就要玩儿,不肯好好睡觉。 要是平时,乳母就把他哄睡了,但是今天张珠珠在,就玩了起来。 红豆的小脑袋也往李弗这边看,他还吃着脚,吃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又朝他爹傻笑。 李弗也笑道:“把他送给你给你玩儿。” 张珠珠道:“对啊,他多好玩儿。” 红豆也朝他娘傻笑,张珠珠逗他:“小猪蹄香不香。” 红豆听不懂他娘说什么,笑的更加开心了。 李弗去换了干净衣服,又洗脸洗手,这才走过去,把儿子给抱了起来。 “好了,我哄他睡觉,时候不早了。”李弗说道。 若是养成了晚上不睡白天睡的习惯就不好了。 张珠珠:“要不我来吧。” 李弗今晚上挺辛苦。 李弗说不用:“我哄,你哄得慢。” 张珠珠不经常哄孩子睡觉,业务不是很熟练。 “瞧你说的,好像我只会玩孩子似的。”张珠珠很不服气。 李弗心想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晰的,说:“一家只要有一个熟悉的就行了,我擅长照顾他,哄他睡觉,你擅长哄他玩儿,小孩子都是更爱玩的,你的事情更重要。” 张珠珠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叫人去把她带回来的吃食给热了一下。 等热好了,李弗也哄睡了孩子,夫妻俩坐下一起吃宵夜。 “今日怎么样,事情多吗。”张珠珠问他。 京兆府的整治肯定是有成果的。 李弗说:“来报案说孩子丢失的,也有几起,找到了一些,剩下的也正在经常四处寻找,看明日能不能找到,起火的地方有三处,救火还算及时,没出问题,打架斗殴的不少,尽量都当场调解。” 总而言之,情况肯定是比前些年好多了,也算京兆府没有白白辛苦这许多日子。 “那就好,剩下的再追查。”张珠珠说道,这不是一蹴而就的,还要继续查漏补缺。 李弗吃了些东西:“今日玩得高兴吗。” 张珠珠想了想:“高兴是肯定的,不过也不至于太高兴,人家都是双双对对的,我呢,主要负责带宁哥儿玩耍。” 李弗捏捏她手:“是想我了。” “当然,我很惦记你的,”张珠珠笑道,“我看到好景的时候,就想着,唉,三郎不在我身边。” 李弗听见她这样说,又觉得高兴,又替她可惜。 珠珠需要他,作为丈夫,他很高兴。 但她不能够好好的欣赏元宵好景,想来也是惋惜的。 张珠珠见他神情,说:“没事,这景,我们去年也看过的,以后还可以再看。” 人生,哪得处处圆满。 只要稍微圆满一点就好了。 “我今天看见有人将孩子架在肩膀上,明年你就可以把咱们的心肝宝贝儿架上,一起出门了。”张珠珠说道。 李弗想象着那个场景,也觉得十分美好。 “嗯,明年我扛着他出去玩。” 夫妻俩畅想了一下,又吃饱喝足,这才休息。 过了节,该干活的干活,该上学的上学。 京兆府的书院开年之后收了更多学生,需要给这些孩子开蒙的先生也就更多了。 京兆府是要公开招聘先生了,二姐夫得了个参加考试的机会,他有功名,又有经验,应该是能够招聘上的。 大姐夫还是想做回老本行的,但是京城可不好立足,他先找了个同行的铺子去干活了,也是闲不住的。 宁哥儿则被送进来读书了,他也到了开蒙的年纪了。 得知要读书,还是挺高兴的。 等过两天,他大概就知道哭了。 京兆府开学这日十分热闹,皇后娘娘自己不便过来,打发了身边的宫女前来。 这书院是拿了善款办起来的,他们得对这善款负责。 张珠珠也过来了。 “荒地开垦好了没?”她问李弗。 李弗便带着她过去看热闹了,之前因为范秀受伤被抓进来的那些人,还在开荒呢。 这地多着呢,一时半会儿是开不完的。 “我看他们干的还不错。”张珠珠说道。 李弗:“不太行,不如我。” 张珠珠:“你真好意思。” 这话说的,张珠珠又道:“那他们还不如我呢。” 真论起来,她才是这里最会种地的。 这话声音不小,引来了旁边人的关注,他们纷纷露出不相信的眼神。 张珠珠立刻叫人拿了把锄头,要证明自己。 李弗没拦着,张珠珠哐哐是翻起地来,动作娴熟,干的又快又好,叫一众人都十分意外。 她站直了,得意地说道:“瞧瞧你们,还是男人呢,这活儿干的还不如我,看来你们就只会耍嘴皮子功夫,不是干实事的料。” 他们想反驳吧,但看看人家翻的地,就只能闭嘴。 “哼,我们才不和女子相提并论。” 他们可都是男人,还是读书人,他们本来就不擅长农事。 张珠珠:“是是是,诸位高贵,诸位是被有钱的太太看上的,我确实不能相提并论。” 现在瞧瞧,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一点不如何。 李弗听见这话,立刻说:“走吧,这里都是尘土,你衣服该脏了。” 张珠珠应了一声,正要回答李弗的话,结果一转头,她就不说话了,朝李弗使眼色。 李弗正要回头,肩膀上就多了只手。 不是别人,正是大年初一才登基的皇帝,旁边跟着太子周毅。 李弗还没行礼,皇帝就说:“我瞧瞧是哪些蠢蛋给我添堵呢。“ 他还不知道他皇位是抢的吗,他抢了又怎么样,他又不是开天辟地头一个,这些读书读多了的傻子,非要跳出来显摆! 其中蹦跶的最欢的核心人物,早已经收拾了,京兆府剩下这些,都是被利用的傻蛋。 皇帝忙里偷闲,要来瞧瞧这些傻瓜。 周毅给李弗做口型:没拦住。 皇帝出宫可不是小事,周毅挡半天,没挡住他爹。 李弗:有这样的爹,当儿子可能也挺辛苦的吧。 皇帝笑了一声,走上前问:“你们说说,礼法这东西,有什么用处,让你们敢把命搭进去。” 他不守规矩很多年了,也一直认为规矩只是手段和工具。 相信许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他要听这些真正惦记规矩的年轻人在想什么。 第263章 人心才更重要 “礼法,是您巩固地位的工具,不能被抛弃。” 人群中并不起眼的一个书生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人前,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众人便都朝他看过去。 这话当然是正确的。 维护礼法,并不是维护正义,礼法和正义全然是不同的东西。 礼法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东西,它不一定是正确的,比如礼法之中对女子的巨大束缚,难道这是正确的吗。 那是人为创造出的正确,实际不过是一种压迫。 在某些时候,看似不符合礼法的,可以让它变的符合礼法,在这里的不正确和正确之间,是可以转换的。 在场没有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 皇帝最明白不过,他最近才用一系列手段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堵住了一些人的嘴。 “说的不错,”李弗说道,“但这工具现在并不合适。” 要说符合礼法,那李弗肯定是不符合的。 他们一家在先帝朝廷遇到危险的时候,并没有恪尽臣子的义务,而是以最快速度离开了京城,甚至选择投靠武王。 没有支持皇帝留下的那几位更名正言顺的子嗣。 张珠珠就不用说了,她一直在挑战这世道对女子的束缚,礼法是她要践踏的东西,她被这东西束缚,也努力扯掉它的束缚。 书生说道:“如今不合适,但以后会有合适的时候的,礼法永远不能被抛弃,这是历代以来都用过的最好的工具。” 他这个态度非常坚定。 李弗回答道:“不,礼法并不是最好的,天下百姓才是。” 礼法是好的工具,它可以规范思想,在一些时候也可以铲除异己。 但它绝对不是最好的和最重要的。 李弗说:“与这个两个字纠缠,不如多考虑百姓所关心的事情,这是一个正常的朝廷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想着如何用工具来控制人。” 人是不能被完全控制的。 你可以堵住他们的嘴,但你不能控制他们的思想。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皇帝显然对李弗的话更加满意,不止他,追根究底,没有几个人能够在礼法上占据上风,他能不能坐稳皇位,也不是礼法这两个字能够决定的。 书生沉吟不语。 皇帝问道:“叫什么名字?” “薛问。”书生拱手回道。 皇帝:“你还年轻,日后科举出仕,经过历练,方知什么最重要。” 不止薛问意外,剩下那些人也议论:“我们还能科举?” 皇帝笑了一声:“小蠢货不见世面,一辈子都不知道错在哪儿。” 在特定的时候施恩,也是上位者该做的事情。 众人也没有被骂的不高兴了,他们还能科举,这是多好的事情,没什么比这更重要。 薛问把自己的右手从袖子里放出来,说:“薛某多指,已经被拒于科举途中。” 他是个六指,生下来就是如此。 他在家乡,读书还是很有本事的,但因为科举对身体条件有要求,他不能跟别人一样去考试。 上京城来,折腾这一回,也是心中不服,甚至想赌一赌,通过这途径,能不能认识他的贵人。 皇帝看了他手一下:“不耽误。” 薛问今年二十二岁,他十二岁上绝了这个指望,十年之后,他重新有了希望。 薛问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突然大口的喘息起来,甚至双手抽搐。 众人被吓了一跳,张珠珠赶紧叫他旁边的人:“去,用捂住他的口鼻,别让他大口喘气。” 那书生听是个女子说话,一时不动弹。 周毅动作更快,上前把薛问的口鼻给捂住。 薛问没再继续大喘气,捂了半天之后,他平复下来,恢复了正常。 “不好意思,让诸位见笑了,”他朝周毅行礼,“多谢。” 薛问确实觉得不好意思,他情绪激动至此,实在丢人。 “你不要在科场上如此便好。”周毅说道。 薛问:“不会,不会。” 他日后绝对不会如此,他的仕途,他不会将之作为玩笑的。 张珠珠挨着李弗,说:“如今他们也是跳出礼法之外的人了。” 李弗看了珠珠一眼:“是,会有更多人的。” 如果天下人全都不清白的话,那不清白也成了清白,到时候礼法自然会潜移默化改变的。 二人相视一笑。 张珠珠推了李弗一下:“我觉得身体有残缺不影响读书科举。” 她将声音压得更低:“甚至男女都没有影响呢。” 李弗知道她的意思,前面倒是可以做到,但后面就难如登天了。 张珠珠叹了口气,李弗握住她的手,表示安慰。 皇帝瞟到他们夫妻两个:“小夫妻两个说什么呢。” 张珠珠立刻回头,笑着说:“说您呢,英明神武,宽容大度,甚至容得下中伤您的人,这般气度,天下罕见,实在是我辈之福。” 有个宽容的最高领导人,大家日子都好过嘛。 皇帝听见这话,立刻满意,说:“那酒铺子你自己留下就好,怎么送到宫里去了。” 既然说他大度,难道他还容不下这个吗。 张珠珠摇头:“不是这样的,朝廷榷酒,那本来就是朝廷的财产,从前就罢了,如今我是万万不能占去的,没有这个道理。” 她这人确实聪明,皇帝道:“你想要什么?” 张珠珠:“求您给女学那边题一幅字吧。” 男学生那边的字,都是这个大儒,那个名人写的,但是女孩子这边就比较惨了,这女学在他们看来,无异于离经叛道。 张珠珠若是求到了皇帝的字,她就敢说这女学时奉旨开办的,到时候谁敢说三道四,便一定要撕烂他的嘴。 皇帝答应了下来。 张珠珠高高兴兴朝他行礼,让李弗拿笔墨纸砚去了。 众人要离开,薛问忙喊住张珠珠,也朝她道谢。 张珠珠说:“你知道比礼法更重要的是什么吗?” 薛问一愣,张珠珠说道:“是人心。” 礼法是长久以来积攒的规矩,不能完全否定,但它绝对是扭曲了人性。 尤其对于女子来说,那是非常讨厌和可怕的枷锁,是她们一辈子都要忍受的苦难。 张珠珠讨厌礼法,永远都讨厌。 薛问站在原地,他看着自己的手指,他都明白。 他也是礼法之外的人啊。 第264章 我养活你 张珠珠这边得了皇帝题字,立刻就收好,回去她就要做个牌匾,挂在女学那边,告诉世人这是皇帝题的字。 以后谁再敢口出狂言,就等着好果子吧! 张珠珠心情不错,李弗见此,便也放心许多。 皇帝坐在京兆府衙门,跟太子和李弗他们论起事情来,张珠珠在外头休息。 承安长公主,是的,她从大长公主变成了长公主了。 公主位分也有降低的时候呢。 她才把儿子给安顿好,得知皇帝在这里,便过来了。 张珠珠道:“殿下亲自来了?” 承安长公主闻言一脸的无奈,说:“这些日子带着那小子玩疯了,满京城的乱窜,今天一早他哭闹不肯出门,不想读书,又哄又骗的把他领出了门,要了我的命。” 她这把年纪,这样的身份,儿子却才六岁,自然是满心满眼地宠爱着。 之前他们母子不生活在一起,不熟,所以那孩子也不太哭闹,如今知道自己是被宠爱着的,性子便也张扬起来。 张珠珠说道:“小孩子哪有不哭闹的,今日来的都是如此,习惯两天就好。” 长公主喝了口茶,说:“你如今做了母亲,想来明白我的心情,母亲哪里舍得孩子哭呢,我恨不得立刻将他带回家中去。” 好在长公主算是比较冷静的,她身边也有人劝说着,这才艰难地把儿子给送过来继续上学了。 张珠珠道:“您说的是,我也听不得孩子哭泣。” “是吧,”承安长公主感叹,“他一哭,我的心肝都要碎了,我也跟着哭。” 母子俩一大早的抱头痛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送命的。 中午皇帝不走,朝廷各个衙门,京兆府的伙食是很不错的,他要留下来在这里吃饭。 张珠珠心说皇帝真有意思,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京兆府还比得上宫里吗。 承安长公主当即留了下来,还抱着自己眼眶红红的儿子过来了。 皇帝在小外甥脸上捏了一把,把他塞到周毅身边,然后说:“你这不行吧,这么大的男孩子,出来上学还哭,以后你死了可怎么办。” 承安长公主一噎。 她幽怨道:“皇兄,我多活几年总行了吧。” 皇帝冷笑一声:“大相国寺撵出去的和尚都到你府上去了,你还能活几年。” 承安长公主老脸一红,半晌没有出声。 皇帝埋汰了妹妹一会儿,这才说:“你儿子也大了,消停些,不行把他送到宫里,跟我那些儿子一起读书。” 承安长公主想想还是拒绝了,她全然是一颗慈母心肠,说:“还是算了,他在京兆府认识了好些朋友,倒也开心,妹妹不指望他有什么出息,如今我护着,日后还有咱们太子这样的哥哥护着,他平安富贵一辈子,这就够了。” 她承认自己不是个好女人,她只想儿子能够高高兴兴的。 皇帝没再说什么,吃午饭去了。 张珠珠在女学那边吃的,宋灵心她们正高兴的不能自已,回头打了新牌匾,和对面骂架,她就更有底气了。 张珠珠闻言笑的不行:“姐姐你这样文文弱弱的,还会跟人骂架?” 宋灵心:“我在姑姑身边,耳濡目染,有什么学不会的。” 她姑姑宋章,那才是骂人的佼佼者,宋灵心只得她三分本事就够了。 “你婚期就在下月,如今回来教书,不耽误吧?”张珠珠问她。 “不耽误,”宋灵心说,“我跟姚郎商量过了,他答应我的,也说服了家中长辈,我日后会继续留在这里。” 女学在一日,她就在。 她并不想放弃现在的生活,她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张珠珠道:“那就好,姚家二老我从前也常见,都是讲道理好脾气的人。” 宋灵心:“我知道,我不求他们如何待我好,到底是我亏了人家的儿子。” 张珠珠闻言,很不同意:“你这样想,才是亏了你郎君呢,你这般就低看了他了。” 姚诚新不需要她的愧疚。 他需要她的喜欢。 宋灵心:“多谢提点。” 仔细想想,确实是如此,夫妻之间,讲的是感情,亏欠和愧疚会变成压力的。 吃过饭,皇帝终于要打道回宫了,李弗都松了口气。 张珠珠也先回家去了。 过了些日子,朝廷突然下诏,改变了科举选拔人才的规矩。 对相貌是没了任何要求,青面獠牙都没关系。 对身体有残疾的,哪怕你缺胳膊少腿,甚至躺床上都起不来的,只要有志气,都可以参加科举选拔。 张银银和段泽夫妻俩当天就来了李家。 段泽的情绪实在不是很稳定,他作为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当然不愿意放弃读书做官的念头。 尤其是如今重新有了机会,段泽实在不能冷静。 张银银也挺激动,她对张珠珠说道:“那你姐夫一定能考上的,我以后就是官太太了!” 她的眼光果然是很好的,她当初坚持不嫁表哥而是嫁给了段泽,现在她好运气来了! 段泽都不好意思:“天下读书人何其多也,我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罢了,而且我已经荒废了许多年,不年轻了。” 张银银立刻大声说道:“你怎么不年轻,你还很年轻的,你们段家之前考中的那个,不也是考到了四十岁吗,你考到五十岁,我养活你和儿子!” 她对自己的丈夫有十分的信任。 段泽的压力顿时就来了,他心说他能不能活到五十岁都是个问题呢。 “这不至于,哪里用你来养活。” 张银银道:“你别不好意思啊,咱们是夫妻,我供你读书还是可以的,你和儿子一起读,咱们不缺钱。” “你和儿子哪一个考中了,那我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段泽握住她的手:“好,好,你先冷静些。” 他不好意思地朝张珠珠笑了笑,张银银就是个急脾气,对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搞得段泽都脸红。 他真的只是非常非常普通的一个人,甚至还是有残缺的。 不过张银银的支持,让他得到了一定的信心。 张珠珠当然了解二姐,笑道:“姐夫可要尽力,让我姐姐得偿所愿才是。” 段泽也道:“我自当尽力。” 李弗下午回来,段泽便与他去了书房,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要再去确认一番的。 不然他心里没底。 李弗早料到二姐夫会过来,两人去书房详细说去了。 第265章 这是女人该做的吗 张银银跟张珠珠挨在一起,说:“朝廷不会突然改了吧?” 张珠珠道:“不会的,说话就要算话,朝廷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说变脸就变脸。” 张银银捂着胸口,又过去抱住张珠珠,兴奋道:“你说说,我是不是前世积德了,你又聪明又漂亮,你有这个好命就算了,怎么我也有啊。” 张珠珠抱住她:“谢谢二姐夸我。” 她的命运,不提也罢。 张银银:“我说的是实话,你比我厉害多了。” 她承认张珠珠是她们姐妹里最厉害的。 张珠珠道:“都是因果嘛,你当初就没有嫌弃二姐夫的腿脚不好,嫁了过去,帮他跟继母争斗,还帮他拿回了他该得的东西,你很厉害,很有胆量。” 段泽那会儿可是够颓丧的,张珠珠也不看好他,只想着遂了二姐的心愿,让她高兴。 但张银银有股子厉害劲儿,甚至带动了段泽,这是她的本事,如果她不能如此,段泽也许会继续颓丧下去的。 张银银昂起下巴:“你说的对,我也不错的。” 她那会儿主要是觉得段泽能有功名,说明他人聪明,那他们生了儿子应该也聪明的。 至于跟继母争,那是她生来就厉害,是不吃亏的脾气。 “说来亏了我那心肠不好的继婆婆,”张银银说道,“你姐夫有功名,就算腿脚不好,也能够说到比我更好的亲事,我那继婆婆把我娶过门,是觉得我一个乡下女孩子,没见过世面,没本事,由得她做主,哼,这下她要气死了。” 段太太以为自己迎了个绵羊儿媳妇,结果张银银是个厉害的,还护住了自己男人,让段泽重拾信心。 所以说嘛,人的命运,就是说不准的。 张珠珠笑道:“若姐夫日后真出头了,段家可是要来找你们的。” 张银银:“他们做梦去吧。” 她绝对不允许从前欺负过他们两口子的人,从他们身上占到任何一点便宜。 一丁点都不可能。 张珠珠拍手称赞:“很好,你这个想法非常不错。” 张银银笑起来:“我可不是大姐,她之前在家没少被她那婆婆和妯娌折腾。” 张金金那是亲生的婆婆,婆婆偏疼小儿子,张金金那个妯娌倒是有点本事,三年抱俩,于是过去的恩怨她婆婆也就渐渐忘记了,反而被挑唆着跟大儿媳妇不对付起来。 “大姐不算吃亏,现在更好,都见不着了。”张珠珠说道。 “也是,我这只是个继婆婆,人家是亲婆婆,不能太过分,”张银银压低声音,“你二嫂和你婆婆更厉害,你老实跟我说,你没吃亏吧?” 她还担心起张珠珠来了。 “没有,”张珠珠说,“我二嫂天天忙着管家里的事情,婆婆要跟外头来往,还要管教家里的孩子,她们俩比我还忙,没那闲工夫。” 张银银:“那就好,咱们吃什么都不吃亏。” 她们没嫁人的时候,在家还跟亲爹争斗呢,没道理嫁了人就要吃亏了。 张珠珠给她倒了杯茶:“喝点儿,说半天了。” 张银银实在太高兴了,说的嘴都干了也不想停下来。 张珠珠也很为她高兴。 今日先不提烦心事,只说好事。 李启回来,听说亲家的二女婿来问科举的事情,又把人叫过来说了话,还留下他们夫妻俩吃了晚饭。 晚上李弗和张珠珠又逗孩子玩儿。 张珠珠十分的忧心:“这孩子怎么不翻身,三个月就该翻身了吧?” 李弗道:“四个月也是常有的,再等等。” 主要他们看孩子也没什么大问题,应该就是人家不想翻身吧。 张珠珠让他趴下,他就像条小毛毛虫似的,在床上拱来拱去,吃手,吃张珠珠和李弗的手,啃他们的衣服,拽他们俩的头发往嘴里塞,他力气还挺大,张珠珠的头发都被他揪下来过。 让他多趴一会儿,还哼哼唧唧的。 张珠珠戳他圆滚滚的屁股:“是谁家的小笨蛋小懒虫不会翻身呀?” 李弗:“哟,是我们家的。” 然后夫妻俩一起笑起来,红豆也跟着傻乎乎的笑,一家人都很欢快。 张珠珠道:“你觉得二姐夫如何?” 李弗:“二姐夫这些年也不算荒废,他还年轻,自然是有望的。” 张珠珠点头:“那就好,我二姐今天可高兴了,就差没有原地蹦起来大笑几声了,我也希望她能如愿。” 李弗说道:“父亲会教二姐夫的。” 李启是个慈爱长辈,他将张家当做亲戚的,自然会关心段泽的事情。 “那是辛苦父亲了。”张珠珠说道。 “不打紧,自家人的事情,我也会在意此事的。”李弗说道。 两人玩够了,把筋疲力尽的孩儿给哄睡。 等躺在床上,张珠珠又说:“我二姐当初不是高攀,你说二姐夫要是当了官,他会不会变心?” 李弗轻轻拍着张珠珠的后背,哄孩子似的,说:“他应该不敢。” 张珠珠:“不敢,不是不会。” 李弗想了想:“到时候咱们只能尽力保护二姐和孩子,感情的事情,就没有办法了。” 当然了,这是最坏的打算,李弗说:“二姐夫的性情,还是可以信任的。” 张珠珠点头,她希望如此。 她期盼她的亲人们都能好好地过日子,不要事与愿违。 宋灵心和姚诚新的婚事就在二月,婚前夫妻俩都还忙着各自的事业,婚前三天才休息。 到了成婚这日,动静不小,请了许多宾客。 要说谁最不高兴,那就是前夫哥郑克明了。 他的现任妻子实在是个厉害的,这让他时不时就要怀念一下宋灵心。 现在宋灵心二婚,怀念就变成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一个女子,她敢和离就算了,她居然还敢大张旗鼓的二婚,这让郑克明觉得自己丢尽脸面。 这是一个女人应该做的事情吗? 她竟然如此的不守妇道,不守规矩,天下岂有这样的女子! 不止郑克明这样想,随着宋姚婚期到来,朝中又有些人批判起女人来了。 左不过就是不守妇道,不遵女德。 张珠珠只想把抹布塞进他们的臭嘴里。 她早就防着郑克明了,这天早早把聚义堂的金九郎给叫了过来。 就是上回绑了张珠珠的那个少年,被他义父给抽了一顿,又被打发去外头办事,吃了不少苦头,今年才回来。 张珠珠请他,他立刻就来了。 第266章 你最有福 九郎也是个倒霉孩子,去年惹了祸事,被他义父狠狠抽了一顿,便尝到了人世险恶。 义兄被清理之后,他很是伤心了一段时日。 之后金堂主担心李弗还不放过这义子,又将人打发到外头去做事,也结结实实吃了些苦头,倒是沉稳许多。 张珠珠在外头见了他,觉得他确实有些变化。 郑克明的手段其实不算什么,他最多放出些闲言碎语,过些时候大家也就忘记了。 但凭什么防备的总是他们呢,这也太累了。 张珠珠要主动出击。 姚宋夫妻二人都是她的熟人,张珠珠希望他们俩的事情顺顺利利的,一点意外都不出。 “得劳烦你,把郑克明给打一顿,叫他这半个月都起不来。”张珠珠说道。 她的手段也非常直接,不搞什么阴谋阳谋的,把人给打一顿,比什么都强。 直接打人比较爽。 九郎听了,说道:“三奶奶,你可是官家的,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找我这做贼的,这能行吗。” 他倒是有些警惕心,万一他这头一打完,转过去京兆府来找他怎么办。 张珠珠看着他:“去年绑我的时候怎么不怕?” 金九郎:“……好好,我去就是。” 想想去年的他,那可真是年少轻狂,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在外头待了几个月,回来的时候京城都变样了。 张珠珠这才笑起来:“我知道你们有手段,辛苦了。” 京兆府就是防备的再紧,这些人都有手段钻空子的,要不张珠珠也不会找他们的。 金九郎说道:“那你请我喝酒。” 张珠珠答应下来:“回头给你送。” 两人说好了这件事情,张珠珠才离开。 于是当天晚上,辅国将军府的郑克明,在喝花酒的时候,跟个外地来的大汉抢同一个女子陪酒,双方当场殴打起来。 那大汉人高马大的,郑克明不是人家的对手,被狠狠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话都说不明白了。 京兆府的人倒是及时赶到了,但这案件最后被定为醉酒互殴,也没影响到更多人,于是当场调解,让双方相互道歉,赔偿店家的损失,就结案了。 那大汉是外地来的,第二天起来就离开了京城。 郑克明那伤不致命,但是得好好休养一段日子,他再没有工夫跟人说宋灵心的闲话了。 本来嘛,都和离了,郑克明还已经二婚了,两边就再没有什么关系了。 都这样了,他还觉得前妻二婚是背叛了他,在外头嚷嚷说前妻不守妇道,败坏人家的名声。 他哪儿来的脸啊,离谱不离谱? 不打他打谁。 晚上李弗回来,一直瞧着张珠珠。 张珠珠正在吃点心:“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儿?” 李弗笑了一声,在她脸上捏了下:“谁有你这样的朋友,都是他的福气。” 宋姚二人肯定也是知道郑克明的所作所为的,但他们都没空管这事,也尽量忽视,不将此事放心上。 但张珠珠都没跟他们说,直接就找人把郑克明给打了一顿,解决了这个麻烦。 张珠珠握住他的手笑起来,说:“那你娶了我,你才是最有福气的。” 李弗笑了起来。 半晌他点头:“嗯,三生有幸。” 张珠珠这才说道:“我就是气不过,都没关系了,还要在外头胡说八道,你说气不气人。” 李弗喂她吃了块点心:“打了就是,别生气。” 郑克明此人,确实很不体面,很欠打。 张珠珠:“我还好,到底闲言碎语不是落在我头上,只怕对他们二人不好。” 李弗劝慰她:“没事,他们都是看得开的人,何况你已经将事情办好了。” 郑克明挨了这一顿且不提,他还要回去应付妻子,有他的苦头。 张珠珠给九郎备了谢礼,对方大大方方的收下,回头给红豆送了两箱子小玩意儿,也是有来有往的。 张珠珠心想,看来确实是吃苦长进了。 过了几日,便是宋姚二人的婚期,张珠珠先去的宋家。 宋家并不十分热闹,一来宋灵心的父母不想要这门婚事,二来也是二婚,场面自然不大。 宋灵心本也不指望有什么场面。 她头婚的时候场面不大吗,可她嫁过去过的什么鬼日子,从来得不到丈夫的关心,还要受着婆婆妯娌这些人折腾。 场面大不如嫁给合适的人,不然肯定是要吃苦的。 张珠珠去的还算早些,但宋家自家的亲戚到底来的更早。 她到门口的时候,听见一个女子严厉且不满的声音,正对宋灵心说话。 “侄女像姑姑,果然你们都姓宋,你这个侄女,比我这亲女儿强。”女子说道。 宋灵心说:“表姐是徐家女,是徐家老夫人一手抚养大的,自然不像姑姑。” 说话的女子,应当是宋章的女儿。 宋章在徐家生了一双儿女,但她生下他们的时候还年轻,因自身性情和外界环境备受折磨,这一双儿女都被徐老夫人抱过去养了,宋章没有亲自抚养过他们。 宋灵心跟自己的母亲关系不好,但也总是关心对方的,但宋章和徐湄这对母女,简直就是老死不相往来,见面就是热油里滴了水似的,关系非常恶劣。 原因也很简单,徐湄是个恪守规矩的女子,是符合规范的大家闺秀,她的生母离经叛道,与任何一个亲眷的关系都不好,徐湄认定这是宋章的错。 徐湄冷笑一声:“希望你二婚能安稳些,别再丢宋家的脸了!” 说罢,她扭头就走,在门口和张珠珠遇上,徐湄只点头示意,便立刻离开了。 她见过张氏,据说跟自己生母关系很不错。 这样的女子,徐湄懒得认识。 徐湄离开,宋章也悠悠从旁边屋里走出来,她的神情,颇有些复杂。 张珠珠正要安慰长辈一番,只听宋章说:“我就说我不明白你们的心思,生了孩子又有什么用处,像我,活生生给自己生了两个祖宗,他们也想管教我,真是可笑极了。” 她的父母,公婆,妯娌,丈夫,甚至儿女,他们全部都想管教她,让她学会守规矩。 张珠珠语塞。 宋章继续说:“可惜了,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别想管教我。” 她是自由的,她死了,都不会进徐家的坟。 第267章 我知道你放不下 张珠珠认真观察了一下,她发现,宋章真的没有被她亲生女儿的言行伤害,态度非常平静,好像女儿就是陌生人一般。 宋灵心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说:“我非要成婚,姑姑想必对我失望了。” 宋章摇头:“我没有这么想。” 成婚或者不成婚,宋章觉得这是个人的事情,人应当有选择的权力。 但是作为女子,她们却必须依附家族,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这才是悲哀的。 如今宋灵心要二婚,这是她自己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争取而来的。 她是自愿的,没有屈服于任何人。 宋章认为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没有人能够理解她,他们觉得她是个又老又疯的女人,他们觉得她不听话,她的女儿也是这么想的。 宋章年轻时候为此痛苦不堪,现在她已经不会了。 宋灵心说道:“再嫁由己,我不会重蹈覆辙的。” 宋家不热闹,但姚家迎亲的阵仗确实用了十分的心思,非常喜庆。 宋灵心被热热闹闹地送上了花轿,再一次离开了宋家。 她两次都是饱含期待的。 只是上一次的期待之中,包含着她的懵懂和恐惧,这一次没有。 她已经是个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女子了。 送走了宋灵心,宋章跟自己的老父亲一起往回走。 宋老先生道:“我听湄儿说,她弟弟膝下又添了一个女儿。” 宋章道:“徐家又多了一个以我为耻的女子,以后骂我的又多了一个。” 宋老先生无奈道:“你不要如此,那都是你亲生的孩子,你何必如此。” 都是血脉亲人,他年纪大了,实在不忍心看自己这女儿这样孤独。 宋章:“您还不知道徐家是怎么教养女孩子吗,我就是她们的反面典型,那些女孩子,全部与我相反,我对她们没有感情。” 她和亲生女儿尚且如仇敌一般,何况是孙女呢。 宋老先生想起徐家的事情,一时也无法,只能悠悠叹了口气。 说到底,是他们做父母的过失,当年若是如了宋章的愿,叫她出家修道就好了,可惜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所以他多少对宋灵心有几分纵容,免得宋家再多一个这样的女子。 姚家今日十分热闹,上上下下张灯结彩的,很是喜庆。 新婚夫妇走完流程,在众人的欢笑声中,进了洞房。 张珠珠对李弗说道:“你看姚家大哥,他眼睛也不小,笑得都瞧不见了。” 李弗答道:“我成婚当时,也是这样高兴的。” 有些人的婚事只是一场婚事,李弗那时候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自然高兴非常。 如今的姚诚新也是一般,他娶了自己喜欢的人,如何能够不欢喜。 张珠珠:“我说人家呢,谁说你了。” 她还不知道李弗高兴吗。 李弗道:“我这是触景生情。” 他们俩的小懒虫儿子这几天都准备翻身了,时间真的飞快就溜走了。 李弗今日得去给要诚新挡酒,跟张珠珠说了会儿话,两人便分开了。 张珠珠去找姚玉馨:“你是不是瘦了?” 姚玉馨双手叉腰:“瞧瞧这场面,都是我在操持的,我那能不瘦吗。” 她哥前几天还在衙门呢,这次的喜事,全是她办的,可把她累坏了。 张珠珠给她拍手:“那你实在很厉害,这场面可不是谁都能操持的。” 姚玉馨露出得意的神情来:“可怜我这哥哥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光棍,看在他疼爱我多年的份上,我自然要给他风风光光地办个婚事,昭告四方,他现在不是个光棍了。” 张珠珠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之前还担心郑家悄悄叫人来闹事,结果那郑克明跟人打架受了伤,也是我运气好。“姚玉馨道。 张珠珠心想,运气这种东西,也是要争取的。 这时候有人朝姚玉馨这边走过来,姚玉馨赶紧带着张珠珠避开了。 “那是我家的亲戚,”姚玉馨说,“你不知道,我以为京兆府出了那条例,我哥哥又是京兆府的官员,他们就会放弃让我嫁给什么表哥表弟的,结果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张珠珠看她都要蹦起来了,说道:“恐怕说的是鬼话。” 姚玉馨气愤:“就是鬼话,他们让我当填房,说我嫁过去不用生孩子!” 这是什么破烂亲戚,姚玉馨气得直翻白眼:“我真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和他们来往了。” 张珠珠忙安慰她,姚玉馨把那些亲戚从头到脚给骂了一顿,脸色才稍微好点儿。 有些亲戚就是很离谱,张珠珠前世也是被亲戚介绍过对象的。 有些亲戚是真心介绍的,但有些就不是了,他们简直就跟仇人差不多,你过得不好,人家才痛快。 她当时二十出头,还没毕业,就有所谓亲戚给她介绍三十多岁离婚带俩孩子,要啥啥没有的男人,还美其名曰成熟。 这样的亲戚,就该当面唾他一脸,然后早日断绝往来。 姚玉馨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他们再也别想从我这占一点便宜了。”姚玉馨哼了一声。 她还要继续说,张珠珠的脚步却停了下来,示意她往前看。 姚玉馨一瞧,脸色就变了。 她嫂子有个混账前夫,她也是有个背信弃义的前任了。 前面站着的那个,正是她那个天杀的前任韩子信。 也是张珠珠大嫂赵萍的庶妹的丈夫。 当然了,张珠珠不拿他当亲戚看的。 姚玉馨没有走,她当年是哭着从这男的面前跑开的,但是现在她已经长大了,这里是她的家,她不会再害怕的。 “馨儿……”韩子信的模样还是不错的,眉目俊朗,这一声也喊的情深意切的。 张珠珠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姚玉馨也难受,立刻道:“别别别,你快饶了我吧,你好好说话,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我忙了一天还没吃饭。” 韩子信的眉目之间似乎有些忧愁,他说道:“我知道,当然是我有错在先,我那时候太年轻,我已经知错了。” 张珠珠和姚玉馨对视一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能信。 “你这些年,一直不曾婚嫁,想必都是为了我,我知道你嘴上不承认,可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放下了我们这些年的情义吗?”韩子信甚至都没有避讳着张珠珠,就说了这话。 张珠珠和姚玉馨异口同声:“我的耳朵不干净了!” 第268章 慈父多败儿 天哪,大喜的日子,她们两个做了什么孽,要受这个折磨。 张珠珠问他道:“你知道我大嫂姓赵,你媳妇是跟她一样,是赵家的女儿吗?” 他就不怕张珠珠去跟赵家的人说吗。 韩子信道:“我知道,但你也是馨儿的好友,你肯定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的,她这样孤身一人飘零着,你作为好友,想必不忍心。” 张珠珠的表情一言难尽,她凑到姚玉馨耳边:“你当初真的看上了他?” 姚玉馨的白眼已经翻到天上去了:“年纪小,眼睛瞎,蠢。” 她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的眼瞎和愚蠢。 她都懒得遮掩,韩子信自然也听见了这话。 他一时有些尴尬,但是想到姚玉馨手里那间日进斗金的铺子,想到她跟李弗的妻子关系亲密,还有她哥姚诚新成了宋家的女婿,这份尴尬就被压了过去。 这些年在官场上的历练,他的脸皮已经到达了新的厚度。 他需要姚玉馨这里的关系,他才能在当今的官场上更进一步,指望岳父已经没有用了。 张珠珠道:“没事,哪个女孩子年轻时候不犯蠢。” 女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她们被营造的环境,就是找一个如意郎君,成婚生子,以为自己能够得到的男人的爱。 事实上根本不是如此。 这完全就一个骗局,当女人发觉之后,她们往往已经泥足深陷,尤其在当下这个环境中,她们没有办法逃离。 然后许多女子为了能够活下去,只能自欺欺人,麻痹自己,甚至欺骗其他女子。 女人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的被欺骗的。 姚玉馨还是运气比较好的。 她有兄长不顾前途的护着她,有父母丝毫不在意闲言碎语的疼爱,她这才没有被成为被伤害的女子之一。 当然了,她自己也非常想得开。 韩子信思索着应该怎么说,姚玉馨看向他:“没话说我就走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姚玉馨早就不会被他欺骗了。 韩子信说道:“馨儿,我与你兄长一起长大,我们两家也是通家之好,如今也该继续来往才是。” 姚玉馨笑了一声:“想占姚家的便宜?你做梦去吧,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不然我能让你滚出京城。” 韩子信知道再打感情牌是没用了,但他怎么舍得放弃。 他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馨儿,你恨我是应当的,我知道你仍旧放不下我,我们是有机会再续前缘的,你好好想清楚,你如今的年纪,除了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他毫不犹豫地打压起姚玉馨来。 姚玉馨道:“你这是想让我给你当小妾?” 她哥哥在京兆府,嫂子姓宋,旁边站着的是张珠珠,姓韩的有什么脸让她当小妾? 他在京城就没什么长进吗。 韩子信当即说:“不,不是小妾,是平妻,你与赵氏可以平起平坐。” 他自认给出的条件是不错的。 姚玉馨推推张珠珠:“走吧,我再听下去,要恶心的三天吃不下饭了。” 张珠珠也是无语极了,姐俩一起离开了这地方。 韩子信阴冷的目光落在姚玉馨身上,既然如此,别怪他不择手段了。 这时候,张珠珠忽然回头,看了韩子信一眼。 这目光之中也带着深刻的寒意。 韩子信只是嘴上说说的话,那可以无视,但是他敢有一点动作,张珠珠保证,他一定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晚上归家时,李弗已经喝醉了酒。 平时是没有人敢灌酒给他的,但今日姚诚新大喜,他为了给新郎挡酒,自然来者不拒。 当初姚诚新也是如此为他挡酒的。 夫妻俩上了马车,张珠珠扶着李弗。 李弗靠在张珠珠身上,说:“一身酒气,熏着你了。” 张珠珠道:“今天可以理解,不怪你。” 她也没忘呢,当初他们俩成婚的时候,酒桌上可是抬下去好几个呢。 李弗笑了一声:“多谢珠珠。” 张珠珠搂着他说:“睡会儿,到了我喊你。” 平时在马车上睡觉的是张珠珠,今天换成了李弗。 夫妻二人安安静静地靠在一起,马车将他们带回了家。 李弗的酒量还不错,这会儿稍稍清醒些,两人下了马车,牵着手往回走。 “天气暖和许多。”李弗说道。 张珠珠点头:“嗯,快到耕种的时间了,到时候你去帮我爹犁地吧。” 李弗笑了起来:“好。” 张珠珠道:“带上红豆一起去,让他知道一下生活的艰辛。” 李弗笑个不停:“那不行,红豆是我们的宝贝儿子,我可舍不得他下地。” 张珠珠板起脸来,说:“你这才不行呢,慈父多败儿,你对孩子要严格,不能娇惯着。” 她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两人说的自然是玩笑话,红豆才多大,他最多在地里打两个滚。 夫妻俩说着话进了屋里。 乳母和侍女正照顾红豆,这孩子最近晚上不睡白天不起的,也是个小夜猫子。 他躺着玩个木雕的小玩具,听见外头的动静,突然一个翻身,趴在了床上,抬头看着他这深夜才归家的爹和娘。 张珠珠和李弗对视一眼,同时说道:“他翻身了!” 乳母和侍女也顿时议论起来:“小郎君会翻身了。” 小孩子会翻身不奇怪,但是他们家祖宗是个懒虫,不爱动弹,比人家孩子翻的迟呢。 夫妻俩赶紧走到床边,李弗要抱孩子,张珠珠先抱了过去:“你喝醉了,怕手上不稳。” 李弗便这样逗起儿子来:“你今日长本事了。” 红豆嘴一咧,朝他笑起来,还伸手去摸李弗的手。 旁边侍女说道:“您二位不在家,小郎君今日都不大笑的,再过些时候,就该认人了,到时候肯定离不得了。” 周如意的儿子薰哥儿倒是没有离不得爹娘,他们夫妻俩都挺忙,闲下来的时候,也知道逗孩子玩儿,并不像张珠珠和李弗带的这样仔细。 张珠珠道:“应该还要两三月的。” 李弗:“说不定我们红豆比别的孩子聪明。” 张珠珠说:“那你就要辛苦些了。” 到时候肯定是李弗抱着哄着的,够他辛苦了。 李弗倒是不怕辛苦:“只怕我陪着他的时间不多,他白天黏着你,你更辛苦。” 张珠珠也不怕:“没事,你不是说了,他很快就会长大,我们两个人也辛苦不了太久。” 夫妻俩慈爱地哄睡了孩子,才去洗漱休息。 第269章 今日是严父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张珠珠想着再过些日子就能出门去玩了,正计划着等李弗空闲下来,他们就带上一起出门。 姚玉馨这日气冲冲地来找了张珠珠,浑身都冒火似的。 张珠珠给她倒茶:“谁招你了,把你气成这样。” 姚玉馨开门做生意,妖魔鬼怪见识过许多,也不是个不能忍的。 她喝了两杯茶,才说:“韩子信,他媳妇,给我下帖子,说要找我商量过门的事情,过她奶奶的门,我要去撕烂她的脸!” 这夫妻俩竟然敢这样羞辱她,姚玉馨真是一刻都不能忍。 张珠珠听了这话也要骂娘:“过谁的门,他们俩脑袋让门给挤了吧,跑到你面前来发疯了!” 什么就要过门了? 这和过门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吗,谁瞎了眼能看上韩家的门? 这事关系到姚玉馨的名声,不能就这样过去了。 姚玉馨道:“我娘太累,这两天吃药呢,我只好找你来说这事。” 张珠珠当然愿意听。 姚玉馨那天已经被韩子信恶心够了,没想到这烂事还有后续,真是恶心到家了。 张珠珠直接问他:“你想怎么办?” 姚玉馨道:“我要让他一辈子都回不来京城。” 过去的事情,她也不想计较,不过是一个背信弃义的男人而已,她不稀罕,京城这么大的地方,他们平时谁也见不到谁。 就连那天姚诚新成婚,对方都是借着同窗的名义进来姚家的。 姚家根本就没有请他。 他非要跑到姚玉馨跟前蹦跶,还敢这样败她的名声,要是不回报他,那可真是对不起他的苦心。 “我真不知道这男人脑袋里想的什么东西,”姚玉馨皱眉,“他当初先对不起我们家,如今又口口声声讲起情义来,还想让我嫁给他,他凭什么觉得我能嫁给他,还是给他当个小妾。” 到底是谁疯了。 张珠珠想了想,说:“他大概真的觉得你对他情根深种吧。” 韩子信科举时候的名次还是非常靠前的,想来自幼擅长读书,没少被人恭维,这也就造就了他的自信。 姚玉馨与他一刀两断之后,这么久都没有要婚嫁的消息,他大概真的是那么想的。 姚玉馨:“他觉得我是傻子?” 张珠珠:“有可能。” 男人轻慢女人,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韩子信大抵觉得自己是能够哄住姚玉馨的。 姚玉馨:“我看他才是傻子,我再也不想在京城看见他了。” “你有计划?”张珠珠问他。 姚玉馨:“他说什么让我当平妻,这平妻不过就是个哄人的说法,就是假的,根本没有依据,我等他那媳妇跟我商量这事,然后去找杨家姑娘,她兄长说是今年继承了她祖父的事业,去了御史台,这事要是告发起来,朝廷不能不管吧。” 妻妾不分就是罪过。 当了官也不能为所欲为,何况韩子信不过在京城不是什么大官,姚玉馨之前在河阳郡主的马球会上跟杨瑞芳相熟起来了,劳烦她是行得通的。 张珠珠听了她的计划,说:“还是要跟家里说一声,你这也瞒不住。” 姚玉馨:“生气归生气,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就能收拾他。” 张珠珠可以体会她的心情,哪个女人不想凭自己的本事手撕渣男前任呢。 “这关系到你的名声了。”张珠珠说道。 姚玉馨并不在意:“只能他能离京,我稍稍牺牲点名声也无妨。” 张珠珠还是把她给劝住了:“单单是这个罪过恐怕不够,他岳家能把他保住的,也不打扰你哥哥,我叫李弗去找他的罪过。” 姚玉馨皱眉:“他倒是会攀高枝!” 攀上那么个岳家,跟李家又有了关系,他倒是官运亨通。 “还有,他那个媳妇是怎么回事,没有把韩子信的脸抽烂,她还给我下帖子,她在想什么?”姚玉馨对这两口子都很无语。 张珠珠也只见过那个赵氏几回,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脾气。 张珠珠:“那你怎么办,你要去见她?” 姚玉馨:“我要去瞧瞧这是个什么人物!” 姚玉馨心想,她的丈夫要纳妾,她可能拦不住,但她绝对做不到高高兴兴地把对方给迎进门来。 张珠珠提议:“那去杏花庵见她。” 去庵堂倒是不怕人说什么。 姚玉馨接受了这个建议,于是过了两天,张珠珠也跟着去凑热闹了。 当然,在这之前,她已经让李弗去想个合情合理的办法给韩子信给打发走了。 李弗听见这话的时候,正抱着孩子,说:“哪里用什么合情合理的办法,京城这个地方人来人往,一个官员离京,不是很正常吗。” 凭他如今的位置,别说是让人离京了,就是让人死的无声无息,也不是做不到。 张珠珠拍了他一下:“行了,知道你有权有势,你厉害。” 李弗顺势握住她的手,一家三口挨在了一起,说:“不会连累姚家的。” 韩子信不义在先,他之前没有尝到苦果,如今也到时候了。 张珠珠说道:“还是要克制,不该用的时候不用滥用。” 李弗:“嗯,都听你的。” 张珠珠正要回答,他们的宝贝儿子揪住了她的头发,用力扯起来。 张珠珠疼得叫了一声,李弗手忙脚乱地把红豆的小手掰开,严厉地训斥道:“怎么能揪娘的头发,娘辛辛苦苦怀你生你,你怎能如此,嗯?” 小孩子只会觉得好玩,哪里知道疼不疼的,何况红豆才四个月。 他眨眨眼睛,把头往李弗肩膀上一埋,然后呜呜哭了起来。 张珠珠惊讶:“他听得懂?” “不知道,”李弗也是头一回养孩子,“不应该。” 红豆哭的一抽一抽的,李弗轻拍他也没用。 旁边乳母倒是有经验,过:“您说话太大声,吓着小郎君了。” 他方才太过严厉了。 张珠珠把他从李弗怀里接过来哄起来,说道:“他现在还不懂,再过几个月懂了,再拽咱们俩头发就打他小手。” 哄了一会儿红豆就恢复了安静乖巧的样子。 李弗十分同意:“是,不能惯着他的坏习惯。” 今天不是慈父,是严父。 旁边乳母心想,他们俩果真是不一样,有些夫妻新做了父母,要么是不太在意孩子,要么是太过在意。 他们俩怎么这副有经验的样子。 第270章 自作聪明 这日姚玉馨和张珠珠一起去了杏花庵中,两人见到了赵氏。 张珠珠也对赵氏很好奇。 她虽是庶女,但嫁给韩子信,也应该是低嫁,她下帖子,是要羞辱姚玉馨吗? 又或者她跟赵萍的性情相似,虽然低嫁,但出家从夫,她无奈顺从她的丈夫。 这件事情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应该是不容易接受的吧。 赵氏见到张珠珠有些意外,脸上的神情也柔和许多,但她说出来的话并不客气。 她道:“姚贤兄初到松阳县的时候,得罪了当地人,不幸连累了姚妹妹,让你至今不曾成婚,实在是遗憾。” “如今这遗憾,是时候弥补了,我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姚玉馨和张珠珠的脸色齐齐变了。 显然,赵氏既不是来羞辱姚玉馨的,也不是无奈顺从,她是主动选择的。 赵氏确实是主动的。 因为韩子信想要在官场上更进一步,就需要更多的支持,她的父亲不止韩子信这一个女婿。 姚玉馨的关系是能够帮到韩子信,赵氏开口说起往事,也是想占上风,告诉她姚玉馨,你已经失了名节,给韩子信当平妻,是最好的选择。 姚玉馨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我现在相信了。” 韩子信是想让姚玉馨想起旧情,赵氏则从事实方面打压姚玉馨。 他们俩倒是般配得很。 赵氏就是这么想的,她生在赵家,姊妹众多,感情于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地位。 韩子信升官,她也会跟着水涨船高的。 赵氏这次笑得温温柔柔的,说:“妹妹与韩郎青梅竹马,我也不是那等不能容人的,你嫁到韩家来,是平妻,咱们二人不分高低,便是生了孩子,也是一般的。” 如果姚玉馨是个恋爱脑,听见这话估计要高兴疯了。 很可惜她不是。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妻妾的地位,从来是不一样的。 什么平妻,什么不分高低,根本就是骗人的鬼话。 赵氏就是明白这个道理,才会这样说的,姚玉馨根本越不过她,她才是名正言顺的那个。 姚玉馨看着她,说:“韩子信跟你说的,我还惦记他?” 赵氏见过许多女子对男人念念不忘的,她对此嗤之以鼻,韩子信跟她说的时候,她就相信了。 毕竟姚玉馨这么多年不说亲。 而且她还在松阳县经历了那么一遭,甚至还将张氏叫过来撑场面了。 她认定姚玉馨是那样的女子,所以都没有避着张氏,直接就说了那些话。 当然了,她也不是很将张珠珠放在眼里,她认识的被丈夫宠着的女子,都不精明,什么都要指望男人,被宠爱的什么都不懂,如同笼中雀一般。 只是现在的情况,好像与她想的不一样。 姚玉馨道:“你们在京城的好日子到头了。” 赵氏眼皮子一跳,姚玉馨继续说:“你回去转告韩子信,他真的很蠢,他要作死,那我就让他如愿。” 张珠珠在一旁,也是一脸无语的样子。 赵氏应该是精明的,不过今日全都被她那个丈夫给带累了。 赵氏心里突突的,她扭头看着张珠珠,说:“三奶奶,我们两家是正经亲戚,我们不是外人,今日这事情,是我们犯糊涂了,您手下留情……” 她的特长应该是变脸,张珠珠心想。 “什么留情不留情的,我不过是个无知妇人,不懂你在说什么。”张珠珠仍旧做出一副柔弱状。 她今天真的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现在她的好奇心已经被满足了。 姚玉馨站起来,顺手扶起张珠珠,态度十分的从容和平静,甚至有些失望:“走吧,我以为今日要面对的是什么人呢。” 张珠珠站了起来,俩人准备去烧香。 赵氏则眼前发黑。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女子当中最清醒的,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明白她做不了第二个赵萍,她不像其他姊妹那样,对赵萍或羡慕或嫉妒。 她觉得自己的丈夫韩子信还不错,他聪明,善于钻营,得到了父亲的赏识,他果断放弃姚玉馨娶了自己,他识时务。 假以时日,丈夫应该能到父亲这样的位置,到时候赵氏也就稍稍满足了。 他们两个都自负地认定自己是正确的。 然而现在这个结果,是他们都想不到的。 “三奶奶,”赵氏冷静下来,喊住了张珠珠,边走边说,“今日之事,是我糊涂了,我以为夫君与姚姑娘仍有旧情,是我误会了,我愿意给姚姑娘赔礼。” 她走上前,就要给姚玉馨行礼,将责任揽在自己头上。 姚玉馨立刻避开,张珠珠说道:“那你提起三年前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她不该提起那件事情的。 不怀好意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赵氏心中暗恨,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话真的充满了对一个女子的威胁,能让对方身败名裂的那种威胁。 多少女子死于“名节”这东西,赵氏难道不明白吗? 可她仍然这么做了。 张珠珠道:“敢算计人,却担不起这后果,那你们真的不行。” 说罢,两人离开了杏花庵,赵氏闭上眼睛,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姚玉馨道:“她明明自己也是女子。” “所以她觉得抓住了你的把柄。”张珠珠道。 姚玉馨叹了口气:“看来月老有时候很会绑红线,他们真般配。” 张珠珠:“那就让他们般配地滚出京城吧。” 姚玉馨这才笑了起来,半晌她说:“你说我是不是太小心眼了,我想到韩子信滚出京城,至少二三十年回不来,我就特别开心。” 幸灾乐祸好像不是很好呢。 然后她扶着张珠珠的手臂,笑出了声音来。 怎么办,心情真的太好了。 当初她高高兴兴在家绣嫁妆呢,韩子信跑过来找她,说是把她当做妹妹,不能娶她,然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跟一个官家女定亲了。 姚玉馨那阵子真的是流干了眼泪啊。 风水轮流转,该韩子信哭了,最好是痛哭流涕,把她的眼泪都还回来。 张珠珠:“这也是他自找的。” 他要是跟死了一样,埋头做事不要打歪主意,谁会把他想起来啊。 姚玉馨自有光明的未来。 “我要请你吃饭,咱们今天去吃最贵的,我高兴。”姚玉馨说着,还给杏花庵添了一大笔香油钱。 第271章 我们这是菩萨行为 张珠珠吃饱,又去玩了大半天,然后便去了京兆府。 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李弗还在忙,她没有让人去打扰李弗,就静静地等着。 李弗忙完出来,张珠珠便朝他一笑,上前把他抱住,头枕在他胸前,有些娇嗔地说道:“我好累呀。” 李弗笑起来,把她抱了起来:“怎么累了,吃的累了,还是玩的累了。” 张珠珠“啧啧”两声:“瞧你说的,我今天有正事。” 难道她是专程出去吃喝玩乐的吗? 根本不是。 李弗又笑了一会,才说:“那正事办的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 “委屈倒是没有,只是人家拿我们两个当傻子,又是下马威,又是给个枣的,就想拿捏我们。”张珠珠想着今天的事情,忍不住直摇头。 李弗:“看来今天确实辛苦了。” 张珠珠从他怀里下来,仰头看他:“这话怎么说。” 李弗:“跟不聪明的人说话,只是有些辛苦,跟自以为是的人说话,那就是天大的辛苦了。” 看来李弗更有经验。 张珠珠拉着他坐下:“看来你也很辛苦。” 李弗喝了口茶:“尚好,有你。” 他忙了整日,确实很累,但他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他以为张珠珠已经回家了。 他们俩生了儿子以后,儿子在他们的生活里占的位置就非常大了,他真的没有想到张珠珠不回家,而是先来看他。 李弗心里很欢喜。 张珠珠道:“这个我是当得起的。” 她起身,在李弗唇边吻了一下,又朝他笑。 李弗也笑,珠珠跟从前是一样的,世事多变,但他怀中有明珠。 李弗捏捏她的手,起身说道:“回家。” “回吧。”张珠珠也说。 路上她跟李弗细说了今天的事情。 李弗听得很认真,说:“那赵氏若是不将聪明用在正处,韩子信便永远没有前途。” 赵氏应该是韩子信的内助,但她心怀恶意,称不得贤,韩子信也并非良善。 他们如今遇到的是姚玉馨,姚玉馨有不被他们欺辱的本钱,但其他人就不一定有了。 张珠珠道:“你给他们挑个好去处。” 李弗颔首:“后面的事情你不必再费心,都是小事。” 张珠珠点头,也用不着她们来操心了。 只是第二天,赵氏就求到了赵萍面前,在赵萍这儿哭的十分凄惨,要见张珠珠。 赵萍跟这妹妹关系并不好,她不解:“我那三弟妹性情极好,能得罪她,你做什么了?” 赵萍对张珠珠还是有点滤镜的,她羡慕张珠珠这样的性情,开朗豁达,还有本事。 她这妹妹能得罪到张珠珠头上,她做了什么啊。 赵氏知道赵萍是个软柿子,她心里鄙夷,面上还要求情,说:“是我的过错,求姐姐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帮帮我。” 赵萍自然没有答应,但赵氏哭哭啼啼的不肯离开。 张珠珠不想赵萍为难,便来了一趟,她说道:“你们现在只是离开京城,你再纠缠,就是要回乡了。” 他们都没有让韩子信丢官,这还不够手下留情吗。 菩萨也不过如此了,这都不满意? 赵氏的哭声停了下来,张珠珠:“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赵氏果然闭嘴,她看着张珠珠的眼神实在不是很友善。 张珠珠只让人送客。 赵萍道:“我这个妹妹是赵家女孩子里顶聪明的了,看来也没我想的那样聪明。” 张珠珠道:“这世上多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 张珠珠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赵萍听罢了,皱眉道:“这哪里是聪明,这是恶毒了。” 一开口就拿人家女孩子的名节说事,这绝不是一个女子应该做的。 张珠珠道:“是啊,我也没想到。” 赵萍道:“打发走就打发走吧,若是留下,以后还不知道惹什么麻烦,走了也好。” 她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如今听了前因后果,更觉得是他们自作孽。 这件事情,以韩子信被调去北边一个比较偏远的地方为结束,赵家也不敢吱声,韩子信若是想回京城,那起码是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这二十年里,他的手段还需要克制,若被发现,他就彻底没有前途了,让他慢慢熬去吧。 姚玉馨又给张珠珠大包小包送了好些东西,看来渣男前任倒大霉,确实让她的心情非常好。 张珠珠对李弗说道:“我们俩,我收钱,你办事,这是迟早要进去蹲大牢的。” 李弗看着那些东西,其实没有多贵重,他道:“这样说不对,我只是关上了对方的后门而已。” 韩子信能留在京城,他确实是有一些能力的,但更多的是赵家的扶持和帮助。 张珠珠看着李弗,听他继续说:“佛经上说,劝人回归正途,乃是善行,菩萨见我们如此,也该称赞一声。” 张珠珠靠在李弗肩膀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吗? 李弗道:“珠珠笑什么?” 张珠珠:“我觉得你说的对,回头大相国寺莲座上的菩萨挪下来,咱们俩坐上去。” 李弗快被逗笑了,他故作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那不行,菩萨的莲座,只能做一个人,我们二人还要分开坐,算了。” 两人挨着一起,屋里全是他们的笑声,连带着什么都不懂的小红豆也跟着咯咯地笑。 李弗还要继续说:“而且那地方烟熏火燎的,对身体也不好。” 张珠珠笑的在床上打滚。 李弗笑着看向发髻已经散乱了的妻子,张珠珠也看着李弗。 天气确实是回暖了,春衫都更薄了些。 到了春耕的季节,皇帝都要下地的,这其实是祭祀,祈祷风调雨顺。 皇后也要带着命妇们亲自去养蚕。 男耕女织,历来如此。 张珠珠也要跟着去的,她很是发愁,对李弗说道:“我不喜欢那小东西。” 那是虫子,有人觉得蚕白白胖胖的可爱,但是张珠珠不觉得。 李弗指指她的衣服:“你这衣服都是蚕丝的。” 张珠珠的脸垮了下来,在李弗胸前捶了几下:“我是要你说这个的吗。” 李弗忙求饶:“我错了,不逗你,凑合去应付一下,找两个宫女,你躲她们身后。” 张珠珠一脸的痛苦,又捶了李弗几下。 李弗忙握住她的手:“不敢再捶了。” 她力气不小,一会儿把肋骨都给捶裂开了。 第272章 母亲,我受惊了 一大早起来进宫,又赶着往京郊去,张珠珠困得都打盹。 贵妃瞧她这样:“你昨儿没早点睡?” 张珠珠说道:“我儿子,昨天闹肚子,半夜哭得不行,我和李弗照顾他去了。” 孩子还小,就是容易有肠胃不舒服的时候。 李弗和张珠珠是准备早点休息来着,可孩子难受的直哭,做爹娘的哪里能睡得着。 别说他们,林文婴和李启一早上都过来看了,一大家子担心得不得了。 贵妃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你做了母亲,多的是你要担心的事情。” 张珠珠现在是明白这个道理了,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儿子睡的好不好,每天睡觉之前最后一件事情,就是问儿子吃的怎么样。 “您说的是,他不舒服,我们也难受。”张珠珠叹了口气。 贵妃安慰了她一番,不免又念叨起太子来。 “回头我在宫里准备个赏花宴,到时候把朝臣家里适龄的女孩子都叫过来,也好解决了我这心头大事。” 她早想给周毅娶媳妇了。 张珠珠嘴上说她一定能挑到心仪的儿媳妇,心里却想,这就是正儿八经的选妃呢。 女孩子就是命苦,婚姻大事不能自己做主,还要任由人家挑挑拣拣。 周毅就算是太子,她也受不了选妃这种模式。 作为女子,没有尊严,没有自由,被选中还是她们的福分。 人好似物品一般。 不过环境就是如此,改变不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这边复杂的仪式就开始了。 好在张珠珠不用做什么,晒了半上午的太阳,头都大了。 这边完了之后,她以为能回家,但皇帝那边打发了人过来,说前面种地的比试起来了,叫皇后她们也去看看热闹,看谁能赢。 潘皇后听了,好一会儿才说:“几位老大人没劝劝陛下?” 内侍道:“回娘娘,自然是劝了,只是……陛下的脾气您知道。” 劝也劝不住啊。 上回劝他别出宫,劝都口都干了,最后还不是去了。 小潘氏喊了声姐姐,扶着皇后道:“咱们能出宫的机会不多,就当去瞧瞧热闹吧。” 皇后边走边说:“自从回京,陛下越发地像他年轻那会儿了。” 皇帝年轻时候就张狂得很,不听人劝。 小潘氏笑了起来:“咱们女人要用衣裳首饰妆扮,男人用的就是权势了。” 他登上皇位,得偿所愿,自然就年轻起来了。 皇后道:“嗯,是个好东西,得留住了。” 这样好的东西,她们姊妹二人自然是希望能够完完整整地落到她们的孩子手里。 小潘氏压低声音:“自然是留得住的。” 她们的儿子那样聪敏可靠,这条路上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到了那边,远远就瞧见乱糟糟的。 张珠珠听见人说,是有个官员锄地的时候闪着腰了,动不了,刚刚被人给抬走。 张珠珠心说这也是够拼的,腰都不要了。 她正往那边看呢,身边多了一个中年妇人,开口就说:“可惜女子不能去种地,不然今日赢的,就该是李家的三媳妇了。” 张珠珠听到有人提起她,便回头去看。 她没见过面前这个妇人,这妇人见张珠珠回头,还笑着说:“我说的是不是?” 张珠珠心想是不是的先不提,你先滚回家去学学怎么跟人说话吧。 一开口就要挤兑人,这是什么坏毛病。 张珠珠没回答,扭头朝林文婴那边大步走过去:“母亲,母亲,我受惊了。” 林文婴正在和她的大嫂子,也就李弗的大舅母林大太太说话,瞧见张珠珠这样,道:“你怎么受惊了。” 张珠珠往俩人旁边一站,故意抬高声音,说:“方才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往我身上撞了一下,我吓着了。“ 那中年妇人的脸色一时间非常难看。 林文婴看过去,低声说:“那是窦嫔的母亲,她招惹你了。” 张珠珠点头。 林大太太说道:“这事我都知道,窦嫔想将她妹妹塞给咱们三郎,不成就算了,她这做母亲的,竟然来欺辱你了,真是没礼数。” 窦嫔现在都是皇帝的妃嫔了,她妹妹嫁个好的还不容易,这做母亲的还翻旧账,专门跑过来想欺负一个晚辈。 窦家什么毛病。 张珠珠也很无语,她就说她不认识这妇人呢,原来是窦嫔的母亲,估计是最近才进京的吧。 “我就说呢,好端端的,跑过来跟我说,要是咱们也是种地的话,我肯定种的最好。”张珠珠说道。 林文婴一听这话,拉着小儿媳妇朝窦太太那边走过去,说道:“我们李家出京将近四年,在老家确实学了种地的本事,窦太太想学,可以来找我,我很愿意教导你。” 窦太太才进城,只听说自己的小女儿被李家给拒绝了,想着如今她大女儿已经是皇帝的嫔妃了,便打算到张珠珠面前来露个脸。 一般儿媳妇受委屈,哪里会找婆婆出头,她就是要点明张珠珠的身份,叫她受辱。 结果张珠珠把自己婆婆和舅母都带过来了,窦太太一时十分尴尬。 窦家能筹谋着让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给人做小,哪里是什么正经人家,窦太太这会儿是张扬不起来了。 窦太太是窦嫔的母亲又如何,一个没有儿子,只有容貌的嫔,林文婴还能怕了她不成。 她才去跟皇后和贵妃说完话呢。 林文婴笑吟吟的,又问:“要学吗?” 窦太太硬着头皮说:“这、这我只是想问问这孩子,我从前没有见过地里的事情。” 林文婴示意她往那边看:“这不是已经瞧见了吗,若想亲自去试试,我这就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如了你的意愿。” 窦氏头上都出汗了,这时候不少妇人也看了过来。 卫国公府的老夫人听说这边的事情,拄着拐杖走过来,神情严肃,说:“正是因着有寻常百姓种地交粮税,才养活了天下人,才有咱们养尊处优的日子,如今连陛下都要亲自来北郊耕种,难道会种地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值得玩笑吗。” 老人家的拐杖还在地上狠狠敲了两下,一众妇人的神情也都认真起来。 这位老夫人年纪高,一向很有德行,她的话是有分量的。 众人纷纷附和,窦太太擦擦头上的汗,忙趁着这机会去找自家女儿了。 等人散了,林文婴对张珠珠道:“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你还要让我来。” 张珠珠自己还不会处理窦太太的事情吗。 张珠珠挽着林文婴的手臂微笑:“母亲疼我,我今日累,不想跟人做些无谓的争执。” 林文婴知道她是累着了:“你去娘娘身边陪着,省的再有不长眼的人欺负你。” 张珠珠点头,便过去了。 第273章 丈夫和儿子合理用法 小潘氏和皇后也听说了方才的事情,皇后当即就让身边的过去,把窦嫔送回宫去,让她约束好自己的家人。 今天是挑事的日子吗? 要找事也不看看时节。 张珠珠过来听说了这事,说:“这下真是结仇了。” 小潘氏道:“窦氏的仇人多着呢,且轮不上你。” 皇帝近来春风得意,对貌美的窦嫔也颇为宠爱,饶是有潘皇后和小潘氏约束,她也得罪了宫里好些妃嫔,宫外的事情,她恐怕顾不上。 张珠珠听见这话,立刻道:“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料理后宫,真是辛苦了。” 小潘氏立刻打开了话匣子:“何止是辛苦,你看我这头发,从前没几根白的,如今白头发是越发多了,生生都把我给累的老了几岁。” 在皇帝身边陪伴久的嫔妃也是罢了,年纪大了都安分,那些年轻的是一个比一个能折腾。 潘皇后道:“太子都多大了,你再没有白头发,就该成了妖怪了。” 小潘氏抚摸着自己的鬓发:“哪儿呢,我才将将四十,哪里就老了。” 潘皇后劝她认命:“四十都是抱孙子的年纪了。” 小潘氏顿时不说了,感慨自己逝去地青春岁月了。 那边种地的也总算是种完了。 李家父子几个是其中的佼佼者,跟别人不一样,他们一家子毕竟是有实干经验的。 而且李弗在京兆府开垦荒地,他就没放下种地的活,回头还要给岳父去下地。 皇帝见状,不由感慨起来:“朕初到西北,一贫如洗,粮仓空空,朕在三郎这个年纪,便带着人在西北垦荒,有了粮食,才扛住了连年的战事。” 他顿了一下,目光从朝臣们身上扫过:“如今的耕地,比起开国时候,数量更多,粮食却不够天下人吃,不能养活大军,诸位以为这是为何。” 没有人说话。 李弗道:“回陛下,耕地虽多,耕种的人,却并非人人有地。” 有朝臣的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们都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皇帝在说什么了。 他说的是圈地。 屹立不倒的世家大族,有爵位的勋贵人家,为官多年后,积攒了巨额家业的两朝、三朝的老臣。 他们凭什么锦衣玉食,凭什么能够积攒下几代人都用之不尽的家业。 因为他们拥有远远超过家族所需的耕地,拥有数不尽的、为他们卖命的奴仆。 他们早就离开了寻常百姓的行列。 皇帝笑了一声:“瞧瞧,你们这些年纪大的,怎么还不如年轻人明白的多,爱卿们回去,可要好好反省。” 朝臣们忙行礼,个个都计算起来,看自己手里的东西,会不会达到要葬送整个家族的程度。 如今皇帝让他们回去反省,就是给他们一个挽救的机会,他们得赶紧抓住。 “行了,今日耕作都辛苦了,该回哪儿就回去吧。”皇帝摆手,准备起驾回宫。 回宫之后,皇帝留下了自己的心腹,还有今天勉强能起来了的范秀,一起商量要事。 张珠珠准备先回家,但窦嫔派人,把她给拦住了。 张珠珠便跟宫女去了窦嫔宫中。 她倒是也不怕窦嫔做什么,李弗在前头书房里跟皇帝议事,她是李弗的妻子,窦嫔除非是疯了,不然她不敢如何。 窦太太和小女儿也还没出宫,她连累了窦嫔,这会儿又是悔恨,又是愤怒。 她后悔自己以为张氏年轻不懂事,早知张氏如此,她一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至于愤怒,她觉得张氏和林氏婆媳实在是小题大做了。 她不过随口说两句而已,结果那婆媳两个就把事情说的那样严重,甚至引来了卫老夫人的训斥。 何至于此啊。 窦二姑娘说道:“那张氏厉害什么,她不就是会攀高枝,会生儿子吗,好像谁不会似的!” 要是她去李家,肯定生的也是儿子。 窦嫔听见这话,脸色立刻就变了。 攀高枝她确实攀上了,但生儿子这件事情,窦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按照他得宠的程度,早就该有身孕了,结果她就是怀不上。 如今听见妹妹这么说,她都要吐血了。 窦夫人见她脸色不对,赶紧说:“你妹妹不懂事,如今李家指望不上,还是给你妹妹说一门好亲事吧。” 窦嫔闭上眼睛,说:“给李家做妾,都要好过其他人家。” 她心心念念生个儿子,如今做的一切,都是想给自己还没出生的儿子铺路,其他有势力的,哪个没送女人进宫,他们都指望自家人的儿子呢。 但是李家没有女儿,如果能把妹妹塞给李弗,生个一儿半女的,以后李家就跟他们绑在一起了。 李家父子几个,除了老大都在官场上,如今他们是跟太子交好,但那又如何,君臣、夫妻,都没有长久的。 窦嫔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可以指望李家的,陛下这皇位怎么来的大家都知道,她的儿子难道不可以效仿父亲吗。 可惜她的盘算再好,也怕有人扯后腿,叫她不能成事。 大概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窦嫔有这么高远的志向吧。 张珠珠上回见窦嫔的时候,还是在武王府中,如今人家已经是娘娘了。 她心想,这仇怨还是不要结的好,她一会儿一定客客气气地把这事情给抹过去,省得以后麻烦。 做人嘛,就是要能屈能伸,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做什么。 一会儿回去好好摆弄一下又香又软的宝贝儿子,再捶李弗几下,心情一定会重新好起来的。 张珠珠已经摸索到了儿子和丈夫的比较合理的使用方式。 今日就要派上用场了。 她规规矩矩朝窦嫔行礼,笑容礼仪都非常得体,叫人挑不出错来。 当然了,窦嫔也不是要挑她的错,她和张珠珠一样,都希望今天的事情平稳的翻过去,最好她还能拉拢一下张珠珠。 她在宫里可是听说过,这张氏并不如外头传言的无用,她是给大小潘氏出谋划策过的。 “今日实在委屈你了,”窦嫔也非常客气,“我母亲是听了小人挑唆,我这里树大招风,也不知道哪个得了好处。” 窦氏这话也挺有道理,她得宠,有人嫉妒她,挑唆她母亲对张珠珠开口,她也确实被皇后给提前送回宫了,合情合理。 张珠珠露出一副恍然的模样。 第274章 权势是催命符 “娘娘也知道,我实在不聪明,”张珠珠说道,“素日里受惊,都是我家那位护着的,今日他不在,我果然犯起糊涂来,让娘娘受委屈了。” 窦嫔心说你可不糊涂,但张氏说的这么客气,可见她并不想结仇。 “你们夫妻恩爱,如今膝下又有一子,真是令人羡慕。”窦嫔确实挺羡慕那个儿子的。 张珠珠道:“娘娘是有福之人,今日委屈,回头陛下一定会护着您的。” 窦嫔这时候羡慕起前朝那位弄死了皇子,还让皇帝念念不忘的贵妃,她怎么没有这个命。 窦嫔笑笑:“如此说起来,都是误会,我们都不必将之放在心上。” 张珠珠十分认同:“正是,我给窦太太赔礼。” 窦太太看见窦嫔使眼色,赶紧说:“不必,不必,也是我一时糊涂,受了奸人挑唆,也不知道是谁要害咱们两家。” 张珠珠一脸坚定地说:“谁存了坏心思,谁就有报应,咱们好人只管等着就是。” 窦太太脸上差点挂不住,报应什么啊报应,怎么就报应了。 窦嫔也不想再跟张珠珠说话了,这人实在太能戳人心窝子了。 跟她说话实在让人生气。 “便不耽误你了。”窦嫔说道。 张珠珠微笑:“娘娘太客气了。” 说完,宫女便又送走了张珠珠。 窦嫔扭头看看自己的妹妹,她初见张珠珠,也是低看了她,如今瞧着,她这妹妹恐怕跟李家无缘了。 她到底如何才能拉拢李家? 这件事情,真的要从长计议。 窦二姑娘说道:“姐姐,你非要拉拢李家是为何,咱们家也有兄弟,再过些年,肯定比李家强。” 窦嫔:“别做梦了。” 窦家要是能有出息,她会如此吗。 窦二姑娘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窦嫔对母亲和妹妹说:“你们也出宫去吧,我要去抄佛经了。” 在筹谋之前,她得先过了这一关。 张珠珠在窦嫔这里没有耽误多久,仍等不到李弗,还是回家去了。 李弗要出宫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皇帝送走了朝臣,留下儿子去皇后宫里吃晚饭。 周毅一个头两个大,圈地这个事情,历代都有,没法儿从根本上得到解决,就只能等到问题大了一起解决。 皇帝道:“瞧你这样。” 周毅道:“父皇,儿子还年轻,这正值英年,哪里用得着我,您就别说我了。” 皇帝哼了一声:“我做了皇帝还能活几年,你瞧瞧三郎,人家怎么不说累,年纪轻轻你就喊累。” 权势虽好,但也是个催命符,皇位是个耗命的玩意儿,皇帝坐上这位置两个月,已经有非常深刻的体会了。 指不定哪天就死了。 周毅:“您别这么说啊,沙场征战都过来了,您能活八十。” 他自幼受皇帝疼爱,对自己的父亲是发自内心很尊敬的。 皇帝道:“我活到八十,你就该疯了。” 当太子当到六十,能不疯吗。 世上岂有花甲之年的太子。 周毅心想,那确实太久了一点,他说:“这样,您可以当太上皇。” 皇帝在儿子肩膀上哐哐拍了两下:“别说废话,你打起精神来,好好跟人学学。” 他指的自然是李弗,李弗的精力实在很不错。 说是昨天晚上儿子病了,今天都还撑得住,这是个办大事的料子。 正在马车里犯困,还没到家的李弗只觉得鼻子痒。 “父皇这样说,好像是不稀罕我这个儿子似的。”周毅和李弗关系好,但是总被拿来比较,就有点不高兴了。 皇帝道:“聪明人多,有分寸的人却不多,他们夫妻两个都是有分寸的。” 就说卖酒的事情,他登基之后,那铺子马上就全归了皇家,张珠珠和李弗两个人一点不留恋。 那钱财难道不诱人吗? 可他们抵住了这诱惑,年纪轻轻的就有这份心,不容易。 今日说起圈地的事情,不知道要惊吓到多少人,但这些人就算受惊,也不会轻易交出来,必得朝廷用严刑峻法。 皇帝就心烦这个,要是人人都这么自觉,那他这个皇帝也许能活到八十岁。 至于现在,能活到六十,就是无常鬼忘记勾他的魂,阎王爷开恩了。 周毅也点头,说:“他们二人确实不同,我有时候也不明白。” 李弗和张珠珠的私心都不是很重,这其实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皇帝笑了一声:“太平盛世,也许他们真有此心。” 周毅之前还觉得容易,但他做了太子,知道治理一国有多不容易,如果真的是这个愿景,他幽幽说道:“父皇,这不是要搭上咱们父子两个的性命吗。” 这多可怕啊。 这太平盛世,得要几个皇帝的脑袋才能换到啊。 皇帝拍拍儿子的肩膀:“忠臣良将,都是来索命的。” 这一刻父子二人的思想达到了高度一致,同时看到了他们那不甚光明的未来。 李弗回了家,倒头就想睡觉。 张珠珠帮他脱衣服,说:“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李弗头疼道:“圈地是大事,我恐怕没有好日子了。” 京兆府如今没有大事,他早就参与到别的事情里了,皇帝想解决圈地的事情,李弗自然要参与进去。 他是一个注定要卷入权力中心的人,不能轻易离开。 “我听了今天的事情,窦氏留你做什么了?”李弗虽然很困,但媳妇的事情是一定要了解的。 张珠珠说道:“没事,母亲当时就给我还回去了,你和父亲都在御书房议事,她不敢怎么样。” 李弗这才放心。 张珠珠说:“也不知道窦太太是真的看我不顺眼,还是被人给挑拨了。” 李弗说道:“不管是哪个缘由,窦氏都不是个能成事的,陛下这回更该放心宠她了。” 上来就把李弗给得罪了,可见窦家没个脑袋瓜子聪明的。 皇帝估计不想身边有太聪明的女人。 张珠珠:“那就是皇后和贵妃操心的事情了,咱们管不着。” 李弗:“对,宫里的事情,跟咱们没关系。” 他不想张珠珠卷进那些事情。 他可以在前朝磨砺,任何困难他都不惧,但他一点都不想珠珠卷进后宫的争斗中,那是件危险的事情。 是谁挑唆的窦太太,想让窦嫔失宠,他们这一次没有如愿,还会有下一回的。 他们会露出马脚的。 张珠珠给李弗盖上毯子,看着他入睡。 第275章 我肤浅 李弗结结实实忙了几日,朝廷下旨让各地调查重新丈量耕地,清查耕地数目,这是个大工程,没有一年半载是查不清的。 朝廷还要挑选合适的臣子,让他们去地方上盯着,总之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就这还不一定能真的查清楚,天高皇帝远,朝廷对各州府并不能完全控制,这中间还不知道要出多少幺蛾子。 这事一完,贵妃心心念念给儿子准备赏花宴总算是要开始了。 张珠珠又要进宫,她不是很想去,最近儿子越来越好玩儿了,她还想带着儿子和李弗,去京郊玩耍几天,陪陪她爹娘和姐姐。 李弗知道她的心情,说道:“宴会不过一日,明日就可以出去了。” 张珠珠怀里还抱着儿子,想亲一口吧,她已经上了妆,不好亲,只能说:“我要要吃烤肉。” 李弗:“吃,你要是把这小子全都交给乳母,你还能喝酒。” 红豆在张珠珠怀里乖乖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十分的讨人喜欢。 张珠珠道:“你怎么总是想着这事。” 李弗:“太辛苦了,可以了。” 儿子很可爱,张珠珠白天照顾他,并未承担全部的辛苦。 最近她很容易受伤,很疼,李弗并不想她再承受这份辛苦。 她本来就不必要承受这个辛苦,这是她作为母亲对儿子的慈爱之心。 张珠珠看了儿子好一会:“那好吧,就不等到他半岁了。” 李弗听见这话,笑着将儿子从张珠珠怀里抱走:“他能好好长大的,别担心。” 张珠珠点头:“嗯,我知道,谢谢。” 她第一次做母亲,心里到底是有些焦虑不安的,她害怕不能照顾好她的孩子,为此承受的辛苦她也心甘情愿。 李弗很忙,但他从来没有忽视她的心情。 李弗抬起儿子的小手朝他晃晃:“也谢谢你照顾他。” 照顾孩子,绝对是一桩不输于天底下其他事业的辛苦活计。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红豆咧着小嘴跟着咯咯地笑。 张珠珠的心情好了起来,跟李弗道别,然后和林文婴,还有两个嫂子一起进宫去了。 下了马车,周如意说道:“你知道贵妃娘娘看中哪几家的姑娘了?” “你打听了?”张珠珠问她。 周如意一笑:“我回娘家的时候听我娘说了,说是贵妃娘娘最看好徐家跟何家,只是哪个是正室还未定下。” “徐家我知道,”张珠珠说,“还有何家呢?” 徐家就是宋章姑姑的夫家,宋章早跟徐家不来往了,她名声不好,倒也不影响徐家。 如今寒门出身的范秀身体不太好,徐家这样的望族,在内阁中隐隐占了上风,成为支持皇帝的主力军。 何家可是因着承安长公主的事情,跟当今皇帝结了怨的,看来这仇怨已经摒弃了。 “当然有了,我们周家的女儿今日也要去争一争的,”周如意压低声音,“就说二舅母也想让五妹妹去试一试的,被外祖母关在家里不许出门。” 张珠珠道:“看来这是个香饽饽。” “当然是了,太子殿下的位置眼看是不能动摇的,谁沾上了这个好处,就是几十年的荣华富贵,谁不心动。”周如意感叹道。 张珠珠笑着说:“要是二嫂年轻些,会不会心动呀?” 周如意摇头:“那我是不会的,我母亲疼我,哪里舍得我去跟人争,我跟你二哥好着呢。” 周太太是真心疼她,如今家里要被送去的妹妹,是没她这个福气的。 周如意又反问她:“你呢?” 张珠珠立刻道:“我不喜欢太子那样的,而且他有两个母亲,两个!” 有两个婆婆,潘皇后还好,贵妃这个亲生母亲,还不知道要怎么挑剔儿媳妇呢,张珠珠跟她来往是一回事,做她的儿媳妇恐怕要窒息了。 周如意笑道:“你还不喜欢人家,人家才不喜欢你。” 张珠珠:“李弗喜欢我就好,我又不要别人喜欢。” 周如意只是没想到张珠珠的理由是不喜欢,她以为她要说身份有别呢。 不过仔细想想,张珠珠和李弗两个人,身份差别已经够大了,她也自信满满地嫁了过来,被李弗如珠似宝地珍视着。 林文婴催促他们走快些,赵萍也笑着说:“你们背着我和母亲说什么,这么高兴。” 张珠珠说:“我们在说未来的太子妃,她以后有两个婆母,还是我们比较有福气,母亲温柔慈爱,这么疼我们几个,是吧。” 林文婴笑道:“把你那好话留着给三郎说去,我可不信。” 周如意十分认真道:“珠珠平时确实是很会花言巧语,不过今日她说的是实话,我和大嫂都可以作证。” 赵萍当即也点头:“对,母亲疼我们。” 她也有交际,京城里可有那等会折腾儿媳妇的婆婆,她们家这婆母已经称得上慈爱了。 林文婴看看她们,她如今年纪大了,过着儿孙绕膝的日子,听见这样的话,心里也欢喜。 “她花言巧语,你们是近墨者黑,行了,在宫里要谨言慎行,走吧。”林文婴说道。 周如意立刻上前,亲亲热热地扶着她,一家人非常和睦。 张珠珠心想,她这叫怎么能叫花言巧语,她这是能说会道。 等到了地方,张珠珠的眼睛立刻辛苦起来。 一句话,人比花娇。 小潘氏把她叫过去,说:“你也是眼明心亮的,一会儿帮我参谋参谋。” 张珠珠忙摆手,笑着说:“您就不要为难我了,这么多漂亮女孩子,哪个我都觉得好,哪个我都喜欢。” 今日能来的,都是各家花了心思养大的,都是很拿得出手的女孩子,长相也都非常不错,张珠珠光看着就眼花缭乱的。 这一刻她只恨自己不是个男的,没有开后宫的命。 就这场面,谁还不想当场开个后宫啊。 小潘氏有些无语:“我哪里是问你喜欢不喜欢,你可是女子。” 张珠珠忙说:“漂亮的我都喜欢,我肤浅。” 小潘氏和她身边的宫女都被逗笑,和张珠珠熟悉的宫女说:“三奶奶,李少尹知道您如此吗。” 张珠珠:“他知道,想当年,我就是先看上个了他的相貌。” 小潘氏十分惊讶:“李家三郎才高八斗,人品德行都有,你居然只看他的相貌?” 这李弗也能忍? 他图什么? 张珠珠认真说:“娘娘,我是真的肤浅。” 第276章 不得自由 小潘氏无语了好半天,才说:“算了,看来是不能指望你。” 张珠珠心想那可是太好了。 女孩子们可以活泼开朗,可以沉稳内敛,可以有聪敏,可以单纯,可以善良,可以高傲,甚至可以骄纵任性,只要她们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张珠珠对她们通通都很喜欢。 要她对女孩子评头论足,张珠珠做不到,她只会觉得她们都很好,希望她们拥有顺遂的生活。 女孩子们已经很难了,她希望她们全部远离艰难困苦。 小潘氏找了其他两位相熟的、且家里没有女孩子、且没有利害关系的妇人,就这,她都要防备着她们被人给买通了。 徐家跟何家的女孩子只是入了她的眼,最后到底如何,尚且没有定论。 小潘氏今天铆足了劲,一定要给儿子找个合适的,儿子也有意的姑娘当太子妃,侧妃和其他位置的女子,倒是不必太聪明,安静本分,家世也凑合,这就足够了。 张珠珠挑了个有利位置,欣赏着来来去去的女孩子。 杨瑞芳溜到张珠珠面前,笑着道:“姐姐,你还记得我吧?” 张珠珠立刻认出她来,故意说道:“哎哟,我生了孩子记性不好,想不起来了,这是谁家的漂亮姑娘?” 杨瑞芳一听就知道她在开玩笑,上去挽着她的手臂:“我姓杨,闺名瑞芳,姐姐可不要在忘了。” 张珠珠也笑起来:“不会,还要找你教我打马球呢,我身体都好了,也该动弹动弹了。” 杨瑞芳立刻就答应了:“行呀,天气都暖和起来了,咱们定个日子就去玩。” 张珠珠觉得自己是时候学习这个新技能了,也很期待。 她打量了杨瑞芳一番:“你今日这是?” 杨瑞芳摆手:“我来凑数的,皇后娘娘让所有适龄的女孩子都要来呢,我不想来也得来。” 她整天想着怎么玩儿,杨家哪儿指望得上她。 张珠珠点头,杨瑞芳低声说:“去年那严家的姑娘,姐姐还记得吧,她今日也在呢。” 张珠珠回忆了一会儿,想起她说的是那个喜欢内卷的女孩子。 张珠珠心想,这不得上贵妃那儿吹个耳旁风吗,要是她被挑中,现在待在东宫还没什么,等过十几二十年,太子成了皇帝,她成了宫妃,她又开始卷,那不是要命吗。 先帝荒唐,宫里都忙着争斗。 但是从前后宫安稳的时候,有些宫妃是会趁机宣扬自己的才华和德行的,外界也会按着她们提出来的标准来要求女子。 严家这姑娘要是成了道德标杆,那她们京兆府的女学就该倒闭了。 “听说她为了今日,特意写了文章呢,我听着都害怕。”杨瑞芳说道。 张珠珠:“我也害怕。” 有文化真可怕,她还会写文章。 杨瑞芳道:“她这个人可爱记仇了,她要是进了东宫,我就嫁到外地去,一辈子都不回京城了。” 这两个不对付,结怨可有年头了。 张珠珠听见这话,便仔细回忆起严家的情况来,又问了问杨瑞芳一些细节。 她说:“贵妃娘娘肯定是要往好了挑,这里的女孩子这么多,不见得会挑中她。” 张珠珠想,就当她缺德吧。 她是女子,她和李弗可能会生一个女儿,她不想大环境对女人更加严酷。 张珠珠是个行动派,她当下就回了小潘氏身边,听人说起各家女子的脾气秉性来。 然后她的头就更大了。 徐三姑娘,大名叫徐明舟,名字十分大气,才华和德行也都非常不错,是适合做太子妃的女子之一。 “徐宋两家联姻几十年,但是结果,贵妃娘娘应该知晓,宋氏宋章,有大才,但性情乖张,与当世女子格格不入,徐家吸取教训,教养的女儿,都是从不越矩的,聪明但和顺,这样的女子,十分难得。”旁边一位夫人说起徐明舟来,显然很有好感。 张珠珠想到上回瞧见徐湄,她对生母宋章和二嫁的宋灵心都很有意见,可见徐家的教育非常成功。 另一位夫人说:“说起来有些相似,何驸马与承安长公主……总之何家对女儿的教养也非常严格,这二位都是很好的女子。” 张珠珠喝了口茶,心想她什么都别说了,说了也没用。 小潘氏颔首:“我的意思也是如此,劳烦你们了,我问问太子的意思。” 两位夫人起身离开。 小潘氏问张珠珠:“你不去玩?” 张珠珠微笑:“我看的眼花缭乱,想瞧瞧娘娘怎么选人。” 小潘氏道:“无非是德才容貌家世罢了,你也该学着些,你可是做母亲的人,以后也是要有儿媳妇的。” 不出意外,现在的太子妃,就是以后的皇后,她挑选起来,可是非常谨慎的。 张珠珠:“嗯,我不懂的事情,就跟娘娘学。” “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小潘氏慢悠悠说道,“我先去见太子,回头和你说话。” 张珠珠屈膝行礼,送走了小潘氏。 她也没什么去赏花的心情,找了个地方休息去了。 周毅正跟几个表哥待在一起,他今天不用读书,也不用干什么,一会儿找个高处地方,要去给自己挑媳妇。 他跟潘靖平关系不错,想问问对方有什么经验? 潘靖平正惦记着辛辛苦苦怀孕的河阳郡主,说:“我的亲事,是姑姑定下来的,我觉得你只要听姑姑的话就好了。” 周毅无言以对,在这件事情上,他还是想主动一点,他和他娘的喜好要是不一样怎么办? 这时候小潘氏到了,把儿子叫过去,说:“怎么还不高兴,那么多女孩子由着你挑选。” 周毅说道:“没有不高兴,母妃今日辛苦,我能先去瞧瞧吗?” “你是太子,你的妻子,要扛起重任呢,你不要以貌取人,也不能全凭你的喜好,你看你父皇和你母亲,他们二人成婚,便稳住了西北诸将,你也要稳得住朝臣们的心才是。”小潘氏一番话说的语重心长。 周毅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心里不舒服。 他十五岁上敢豁出性命在草原杀敌,进京的时候,他也毫不犹豫地割断了一个朝臣的脖子。 现在,他觉得自己被无形的锁链捆绑了起来。 他不高兴。 他一点都不高兴。 第277章 珠珠救美 张珠珠一直跟杨瑞芳说话,旁边还有几个同样来凑数的女孩子。 张珠珠跟她们约好回头一起去打马球。 她们是闺阁姑娘,要出家门并不十分方便,张珠珠要是给她们下帖子,请她们出去玩儿,她们家长辈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张珠珠笑道:“你们是打量着拿我当幌子?” 几个女孩子赶紧告饶,说:“姐姐你这就误会我们了。” “就是,我们是真心想教你打马球的,我们打的可好了。” 张珠珠被她们姐姐长,姐姐短的喊着,只觉得心情很好:“我会去借河阳郡主那边的地方请你们玩儿,我学的慢,到时候恐怕要你们多来几回,我才能学会。”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多请她们去玩了。 众人立刻高兴起来,她们能凑在一起打马球的,性情都比较活泼,这又被关了一个冬天,早就待不住了。 张珠珠瞧着她们,跟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似的,十分可爱。 跟年纪小的人待在一起,她觉得自己都变年轻了。 李弗的建议还是很为她着想的,回头她可以去打马球,打完还能去吃肉喝酒,挺好的。 烦恼就暂且抛开吧,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张珠珠在花丛里游走,是真的花丛,不是说今天的女孩子。 当然,她也新认识了一些女孩子。 虽然李弗到今年已经彻底过气了,但他也步入了人生的新阶段,在官场上有了作为,有肉眼可见的前程。 因此还有人需要认识下张珠珠,大家彼此打好关系。 这事上张珠珠一点不露怯,她还认识了些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妇人,也看见了徐明舟。 李弗跟太子关系好,徐家对自家的女儿非常自信,她们觉得张珠珠需要认识一下徐明舟,让她提前知道谁更重要。 徐明舟不过十六岁,但张珠珠觉得从她身上看到三十六岁的沉静端庄,她的言谈举止,都非常得体。 不说话的时候,就静静地站在那里,雍容大度。 就连微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的形状,嘴角的弧度,都能瞧见规矩两个字。 张珠珠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徐大奶奶见状说道:“我们家明舟养在深闺,鲜少露面,三奶奶这是第一回见她,日后就会熟悉起来的。” 张珠珠心想还是算了吧,她要喊宋章姑姑,又和宋灵心关系好,徐家的女孩子,她肯定合不来。 张珠珠客气地称赞起来:“大奶奶说的是,徐姑娘端庄大方,我见之难忘。” 她说完就想走,结果旁边又多了几个女子。 配置跟徐家差不多,然后对方一个年轻妇人笑着对张珠珠说道:“我们家善凝也是教养于闺中呢。” 何善凝的容貌更明媚,看着也更灵动些,她朝张珠珠一笑,说道:“方才听说三奶奶要邀请大伙儿去打马球,我对此也很好奇。” 她这意思,是要张珠珠邀请她过去了。 张珠珠心说妈的,明明是小潘氏给她儿子选儿媳妇,修罗场怎么落在她头上了,这叫什么事情?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张珠珠只能笑着说:“只是随口一说,日子尚没有定下。” 气氛十分微妙,徐、何两家的人似乎是在张珠珠这里找到了竞争的机会,谁都不想退让。 张珠珠可不想在这里当炮灰,她用扇子遮挡住衣服,说道:“我才生了孩子,如今亲自哺育着,得去换件衣服,诸位,少陪了。” 这个生育过的女人都听得懂,张珠珠还说亲自哺育,那出门在外,奶水弄脏了衣服可不是很常见吗。 张珠珠现在出门都要多带几件衣服。 这理由当下就堵住了众人嘴,张珠珠立刻叫了宫女,麻溜地走了。 何善凝和徐明舟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听了这话,齐刷刷地都张不开嘴。 这时候她们的想法倒是一致起来了,这张氏也太随意了,一个妇人,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私密的事情。 她进京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学会规矩。 徐、何两家的其他妇人也是十分无语。 随着张珠珠的离开,场面由微妙变成了针锋相对。 何善凝先道:“今日赏花宴,各色名花,简直令人眼花缭乱,若不以诗词相合,实在可惜,徐姑娘觉得呢?” 徐明舟冷冷淡淡的,说:“徐氏女子,不善诗文,只学女子该懂的。” 一个宋章,就把徐家女子学习诗文的路给堵死了。 何善凝微微一愣,说道:“原来如此,徐妹妹见谅,是我唐突。” 她这次叫人家妹妹。 徐明舟说道:“我生辰应该是比何姑娘早些的。” 何善凝一笑:“你我姐妹,何必如此分明。” 徐明舟:“不见得。” 她们两个的命运,注定是都要交代在太子这里的,这是高下尚且不分明。 何善凝这时候叫妹妹,分明是在挑衅。 徐明舟静静看着何善凝,她想,便是做了妹妹,谁胜谁负也不见得。 她们的争斗,尚且长远着。 张珠珠火速逃离修罗场,在去换衣服上的路上,又遇到了认识的人。 正是那位擅长卷的严四姑娘,张珠珠路过,就听见她正在说:“容貌对于女子来说,不过是外物,我们作为女子,品行才是更重要的。” “以色侍人,能得几日好。”旁人有女子附和。 张珠珠心想,回头要多督促李弗锻炼,这句话还是可以听听的。 希望李弗的保质期可以延长些。 然后那群姑娘之中,有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子抬起了头,大眼睛,长睫毛,鼻子挺翘,嘴唇红润,皮肤雪白,头发乌黑。 她娇小吧,但她身材还很好,好到有点夸张,甚至不符合年纪,张珠珠立刻就站在了原地,朝着女孩子看过去。 她眼眶有些泛红,刚刚哭过。 我见犹怜,张珠珠只能想到这个词。 这时候有个姑娘说:“陈蛟你生的这般模样,就是给男人做妾室的命,不过你别想着给太子殿下做妾,太子殿下的妾室,也是要有正室的德行的,你,可没有。” 那叫陈蛟的女孩子当场落泪,她恨恨想,她这般是天生的,又不是她想要的! 她才不会给人做妾,绝对不会! 张珠珠立刻上前,牵起陈蛟的手:“我在诸位面上,没有看到德行,只看到嫉妒,且回去照照镜子吧。” 陈蛟比张珠珠矮些,她被张珠珠牵着手,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手里传递到心里,然后便泪眼朦胧。 张珠珠把她拉到自己怀里:“跟姐姐走,别理这些说酸话的人。” 陈蛟紧紧挨着张珠珠,忍不住抽泣了一声。 张珠珠怀抱美人,大步离开。 第278章 选最合适的 张珠珠领着新认识的小美人,到了休息的地方,让她坐下喝茶。 陈蛟喝了杯茶,渐渐缓过来,起身向张珠珠行礼,不好意思地小声说:“谢谢您。” 这姑娘的美貌有种直白的攻击力,你只要看她一眼,就能立刻觉察她的美丽。 张珠珠着实被吸引到了。 她拿了个新帕子给这女孩子擦脸,说:“不用谢,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便说道:“我叫陈蛟。” 张珠珠:“人比花娇?” 陈蛟立刻摇头:“不是,是蛟龙的蛟。” 张珠珠心说这名字,真是少见的很。 陈蛟也有点不好意思,说:“我自己改的,我从前是从女的娇字,这个字不好。” 张珠珠称赞:“改的很好。” 小美人今日被人来回奚落,心情十分不好,听见张珠珠如此说,立刻雀跃起来:“姐姐,我一向不出门,不知姐姐是?” 张珠珠:“我叫张珠珠,是京兆府少尹李弗的妻子,今日进宫来凑热闹。” 这么一说,陈蛟便知她是谁了。 李家被迫离京,再回来的时候,就多了一个从小地方娶回来的三儿媳妇。 陈蛟听过不少闲话,都说张珠珠狐媚会勾引人如何。 但陈蛟自己就是个经常被流言蜚语裹挟的人,她知道那是不可信的。 今日张珠珠在人群里搭救了自己,果然验证了,她是个好人。 “我也是个凑热闹的,我本来都不出门,只是宫里有旨,让适龄的女孩子都要进宫来,我才来的。”陈蛟说道。 她自小生的这副模样,从前还没长好的时候,一出门人家就要笑话她长得妖里妖气的,这两年长起来了,说闲话的人就更多,她便在家里待着。 好在她爹很疼爱她,在家里也不闷的。 张珠珠听到方才那几个姑娘的话,便知这女孩子的困境。 美貌有时候会成为刺向女子的利器,因为她在人群中是不同的。 不同便有可能会被排挤。 张珠珠说道:“我过些日子要请认识的女孩子去打马球,你要去吗?” 陈蛟能够感受到她的好意,她没交过什么朋友,这会儿还有些不知所措。 张珠珠又说:“你放心,我认识的女孩子脾气都很好,那个严姑娘,我跟她结过仇,绝对不会请她那样爱说闲话的人过来。” 陈蛟愣了一下,随后说:“其实,其实她们说的也没错,我确实……” 她确实很难有好名声的。 张珠珠眼见这么个大美人居然自卑起来,立刻说:“呸,她们说的什么鬼话,容貌是父母所赠,你生的这样美丽,她们嘴上那样说,心里恐怕要嫉妒疯了,谁敢说你因为容貌便没有德行,你只管撕烂她们的嘴,看她们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长得好看就没有德行,就只配给男人当小妾,什么打压人的鬼话啊,这也太离谱了。 陈蛟弱弱道:“她们人多,我打不过她们。” 张珠珠指点起来:“那你就挑她们落单的时候,她们一个个瘦的跟芦柴棒似的,身上哪里有什么力气。” 陈蛟先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姐姐,你真厉害。” 张珠珠:“不厉害就要吃亏,都逮着你一个可劲儿地欺负,不厉害怎么行。” 陈蛟若有所思。 张珠珠看见她外裳上像是被花刺给钩破了,便让侍女拿了自己的衣服过来,先给她换上。 大美人就是披块破布都是好看的,张珠珠又拿自己发间的钗子给她戴上。 陈蛟当即就要拒绝:“姐姐,我不能让,嬷嬷说了,我要素净些,不能这样打扮的。” 张珠珠惊讶:“你哪里打扮了,你看我脸上擦的粉,这才叫打扮。” 陈蛟脸上可没有粉。 张珠珠给她戴上发簪,本来还想薅贵妃娘娘几朵鲜花,被陈蛟连连摆手给拒绝了。 张珠珠十分遗憾:“罢了,今天在宫里,太出风头也不是什么好事,回头我请你去打马球,你可要打扮得光鲜些,不能这么素净了。” 陈蛟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打马球,这会儿只能赶紧答应下来。 张珠珠看着大美人受惊的模样,心想不能这样唐突美人的。 要冷静。 两人重新出去,这回没有去热闹地方,特意避开了人群,陈蛟也自在些。 那边周毅就不是很自在了。 他也看过了母亲看中的女子,但周毅并没有十分激动,十分热烈的心情,他对她们并没有什么兴趣。 周毅挠头:“母亲选吧,我也不知道该选谁。” 小潘氏闻言,立刻露出不高兴的模样,说:“你这是要做什么的,为娘的辛辛苦苦给你操持,你就这样敷衍你娘?” 她为了周毅,忙的大半个月没有消停,睁眼闭眼都是想着给他娶妻,结果他就是这个态度。 小潘氏一想,更加生气了。 周毅也是个孝顺儿子,赶紧赔礼:“娘,我没有敷衍你,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我、我今天也是头一回瞧见她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说的都是真话啊。 小潘氏说道:“第一眼看过去,你就没有喜欢的?” 周毅:“没有。” 他身边的人大都成婚了,有和睦的,有不和睦的,周毅也想娶个妻子,陪伴自己,但到底要选什么样的妻子,周毅自己内心并不清楚。 他的婚事裹挟着太多利害关系了,冷冰冰的,这不是周毅想要的。 他仍然记得他和李弗遇险的时候,李弗给他吐露心声,说他赠给自己心爱的女子一块玉石,他仍旧在等待着那个女子的回答。 李弗那时候的期待和遗憾,周毅都真切地感觉到了。 李弗说还好那个女子尚且没有回音,这样如果他死了,对方不必承担什么。 所以周毅那时候对张珠珠颇有兴趣,但了解之后,只是觉得她与寻常女子并无太多差别。 没有惊世容貌,没有才华,脾气倒是挺大,算是聪明厉害,把李弗管的服服帖帖的,李弗兜里掏出来比脸还干净。 对此,李弗曾经得意洋洋地对友人们说,那是他们彼此相爱。 小潘氏皱眉:“这么多女子,你一个喜欢的都没有?” 周毅说没有。 他继续说:“母亲只看娶谁的好处更大。” 反正他哪个都不喜欢,娶谁不都一样。 说罢,周毅便拱手离开了。 第279章 这么多,妹妹吗? 贵妃被儿子伤了心,宫女立刻把张珠珠找了过来。 “三奶奶,您务必劝劝娘娘,大喜的事情,可不能让母子失了和气,您最擅言辞,请您跟娘娘好好说会儿话。”侍女也是了解张珠珠的。 她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张珠珠旁边这个漂亮姑娘逗的前仰后合的。 张珠珠觉得侍女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母子两个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自从有了儿子,就深刻明白了这个道理。 “妹妹,你跟我去吧。”张珠珠说道。 她担心她一走,这小姑娘又被人逮去当活靶子。 陈蛟有点害怕:“我怎么好过去。” 张珠珠:“你在外头等我,” 陈蛟这回答应了,跟个小尾巴似的走在张珠珠后面,还挺可爱的。 贵妃果然在皱着眉头在伤神,一脸的不高兴。 她一看见张珠珠,便说道:“你也是做了母亲的,你说,咱们做母亲的,什么时候不想着为孩子好,我辛辛苦苦,不都是为了他吗,我这一番心意,半点不见他高兴,我是图什么。” 张珠珠心想,这就是典型的家长心态了。 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凭什么不领情呢? 我都这么辛苦了,你怎么就不懂事呢? 张珠珠半晌不言语,小潘氏的目光移到了她身上。 她在这里倒苦水是为什么,当然是等着张珠珠劝慰她的,她平时可是最擅长这个的。 张珠珠道:“娘娘喝茶。” 小潘氏:“我喝什么茶,就是仙露我现在也喝不下去。” 张珠珠闻言笑了,还是倒了杯茶过去。 “娘娘可是怨怪太子殿下?”张珠珠询问。 小潘氏立刻说:“这倒是没有,当娘的哪里真会怪儿子。” 做母亲的,恨不得把心掏给儿子,怎么可能会怪他。 张珠珠:“这不就是了,各人的心思不同,何况我都听说了,太子殿下让您选最合适的,在我看来,这并不是敷衍,而是顺从您的心意。” 小潘氏皱眉道:“我不是要让他一味顺从,他是个有主见的,不然我让他过来做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姐姐直接就给他定了人选,我还是希望他能挑到自己喜欢的人。” 张珠珠道:“您希望太子殿下能娶合心意的人,太子殿下希望能够让您和皇后娘娘满意,说起来,都是为彼此考量,是真正的母慈子孝,说句不好听的,您有这样的儿子,要求再多,就是您不知足了。” “就说荣阳侯夫人那个儿子,招惹了多少祸端啊,前些日子又进了京兆府一趟,那才叫不懂事。” 张珠珠觉得小潘氏确实有点过分了。 太子的婚事,本来就不是凭喜好能定的,现在人都选的差不多了,才说起喜好,这多少有过分了。 小潘氏的心里立刻舒服很多,她这个儿子确实是令她们得意的。 外头,陈蛟坐在台阶上等候,这里是贵妃休息的地方,没人过来,她在这里确实十分清静,侍女还给她送了茶水和点心过来。 今日果真是不白来,她认识个对她好的姐姐,又吃到了宫里的点心,她一会儿劳烦姐姐给她找张油纸,把剩下的带回去,给她爹和弟弟妹妹尝一尝。 可惜她母亲已经去了,吃不到这样好吃的点心。 陈蛟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周毅觉得自己方才的态度确实有点问题,打算来哄哄自己的母亲,然后他就看见廊下坐着个姑娘。 陈蛟抬头,也看到了对方。 周毅的目光落在这女孩子的脸上,便移不开了。 陈蛟看见是个男子,毫不犹豫地站起来,立刻躲在柱子后面,让那柱子把她遮的严严实实的。 她轻易是不会见外男的,她两个表哥为了她打架,打的鼻青脸肿的,家里亲戚都说她勾引人,陈蛟都要气死了。 男人真讨厌。 好在京兆府出了告示,说表哥表妹最好不要结亲,她也不怕亲戚再胡说八道了。 那女孩子躲了起来,要不是还能看见她投下来的影子,周毅都以为自己是见鬼了。 这时候张珠珠已经跟贵妃说完了话,从里面走了出来。 陈蛟把头低下来,往张珠珠身后一躲,还拽住了她的衣袖。 “殿下快进去吧,娘娘正说方才为难你了,惦记着呢。”张珠珠对他说道。 周毅咳嗽了一声:“没有,我确有过错,辜负了母亲一番心意。” 张珠珠正牵住了背后大美人的手,笑道:“我就说嘛,娘娘和殿下是母慈子孝,哪里用得着我多事。” 陈蛟两只手握住张珠珠的手,贴在了她后背上。 周毅看见三只手叠在一起,有两只更小更白嫩。 手如柔荑,他想。 周毅:“辛苦嫂子劝导我母妃了。” 张珠珠说了句不辛苦,便准备离开,她身后这个漂亮妹妹明显并不想见到男人。 周毅看着她们手牵手离开,对侍女道:“这人是谁?” 侍女也没多想,解释说:“这是三奶奶新认识的妹妹,很是喜欢,还说笑话逗她高兴。” 周毅收回目光,心想这不是给他选妃的吗,怎么让张珠珠先挑了个漂亮姑娘? 李弗他知道吗? 周毅听见她们二人的笑声远去,这才进去和贵妃说话。 今日宴席散了,人选还是没有定下来。 贵妃打算让自家儿子多考虑些时候,再看一看,有价值固然重要,但做夫妻的,多少要看对眼,才能亲亲热热地一起过日子,不然相看两厌多痛苦啊。 出宫的时候,陈蛟仍跟张珠珠在一起,她正要给张珠珠道谢,说些分别的话,只见杨瑞芳领着一群女孩子跑了过来,朝张珠珠大声喊姐姐。 陈蛟:……这么多,妹妹吗? 她心里一阵沮丧,也是,珠珠姐姐这样好脾气,还会说故事逗人笑,她这么好,当然不会只有自己一个妹妹了。 杨瑞芳也看见了陈蛟,她交游广,却也不认识陈蛟,见了说道:“这个妹妹真漂亮,我怎么不认识?” 她身后的女孩子也摇头。 张珠珠便示意陈蛟和她们说话。 陈蛟听见对方说她漂亮,又想,珠珠姐姐认识的人,肯定也是好的。 她行了个礼,说:“我叫陈蛟,我爹是在工部任职的。” 杨瑞芳笑道:“你爹在哪里都不要紧的,我叫杨瑞芳,过几天打马球,你也一起来吗?” 陈蛟羞涩道:“我不会打。” 杨瑞芳拉着她的手:“没事,珠珠姐姐她也不会,到时候我教你们。” 陈蛟顿时万分感动:“谢谢你们。” 众人在宫门口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散了。 第280章 可以抱紧我吗 晚上李弗一回来,张珠珠就给他形容起今日的场面是何等的争奇斗艳,百花齐放,眼花缭乱。 李弗怀里抱着儿子,听她兴高采烈地说着,一时心情十分的复杂。 李弗有种错乱的感觉,这一刻他们的性别好像颠倒了过来。 他抱着孩子,听他的另一半说,自己在万花丛中认识了多少新人。 好像下一刻,张珠珠就要说:我给你领了几个妹妹回来,你们要和谐相处,不要起争执。 红豆在李弗怀里咿咿呀呀地不老实,让李弗稍微回过神。 他幽幽道:“那姓陈的姑娘,真的那么漂亮?” 张珠珠:“非常非常的漂亮。” “你那么喜欢?”李弗又说。 张珠珠:“啊,喜欢她,她已经是我的新妹妹了,要跟我一起打马球。” 李弗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这一刻李弗很想感激菩萨和三清,感谢他们让张珠珠投胎做了女子,她若是男人,现在只怕已经招惹了数不清的风流债了。 张珠珠:“怎么不说话了?” 李弗道:“照你的说辞,恐怕谁见了陈姑娘都要动心的。” 张珠珠笑道:“我知道你不会的,我们才认识的时候,你就教我不要以貌取人,你自己也做到了,透过我这样寻常的容貌看到了我美丽的灵魂,我肤浅,我以貌取人,但我知道三郎你不是的,对吧。” 李弗听了她一番话,不由得笑起来。 他说道:“你的容貌也很美。” 平心而论,张珠珠的容貌不是顶尖的,但也并不能说是寻常,她已经称得上美貌了。 张珠珠把儿子抱了过来,叹道:“不行啦,我今天瞧见那些女孩子,就知道我已经人老珠黄了。” 这个词放在她身上,还挺合适。 她的儿子现在翻身翻的非常利索,不是吃手,就是啃脚,力气还挺大,他的成长,不就意味着张珠珠的年岁也在长吗。 小孩子长大值得高兴,大人就不是了。 张珠珠说完,又想起“黄”字的其他含义,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弗道:“胡说,明珠尚在。” 张珠珠对李弗说道:“在你眼里如此就好了,在旁人那里随意吧。” 李弗看着他们母子二人,或许这天底下真的有倾国倾城的美人,但他的妻儿在他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张珠珠隔天就去了潘家,向河阳郡主借了马球场。 河阳郡主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实在不好出门,听说了这事,羡慕的眼睛都红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门啊,我娘特地吩咐,不让我出门,你那会儿不是还游湖去了?” 张珠珠:“我那也是偷偷出去的。” 河阳郡主叹气:“我们家看得可严实了,我想吃八宝鸭,还是孩子他爹买回来,藏到半夜,才敢拿出来给我吃两口,第二天还差点被嬷嬷给发现了。” 周兰书这辈子头一次这么当贼,还挺刺激。 张珠珠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这有点惨啊。” 河阳郡主幽怨道:“我这么惨,你还笑得出来啊?” 张珠珠说:“就是惨才好笑嘛,你再坚持坚持,熬到孩子过了两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周兰书一算,还有将近四个月,顿时眼前发黑。 “我这是怀孩子吗,我这叫坐牢吧。” 现在京兆府坐牢还能去种地呢。 张珠珠赶紧将人安慰了几句,把自己儿子给提溜过来:“借你玩一会儿,他可好玩了,到时候你孩子也这么好玩。” 红豆眨着大眼睛,看着面前不认识的人,然后就伸出手,想去摸周兰书头上坠着蝴蝶的金步摇。 周兰书见状就要取下来,张珠珠说:“不用拿,你用手拨一下,会动的他都喜欢。” 周兰书便晃晃金步摇,坠子一动,红豆就咯咯地笑。 这么玩了半天,周兰书心情都好起来了。 临走时她说道:“行吧,能平安生下个可爱的孩子,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珠珠抬起儿子的手朝她晃晃:“下回来找你玩儿。” 周兰书看着红豆,她肚子里这个也动了起来,做母亲的心情,她已经体会到了。 张珠珠高高兴兴地给妹妹们下帖子,请她们去玩儿。 结果这天贵妃身边的宫女到了李家,张珠珠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呢。 那宫女转告了贵妃的意思,想让她多请些姑娘去马球场上,到时候太子会过来的。 张珠珠除了答应,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李弗瞧见了,十分心疼。 张珠珠说道:“我只是想和喜欢的妹妹们玩儿,我不想应承这件事情。” 李弗将妻子搂在怀里:“珠珠受委屈了,过些时候请你那些妹妹们去看桃花,就当做赔礼了,她们不会怪罪你的。” 张珠珠在李弗怀里嘤嘤嘤,半晌才爬起来,给妹妹们重新写了封信,说明情况,让她们不想来就不来了。 张珠珠这边,则广发邀请,把那天进宫的女孩子又叫了过来,这次请的都是年轻人,没有请长辈。 李弗也请了些朋友过来一起过去玩,他正好得空,便去操心了一下这件事情,保证不出差错。 “你也太子认识好几年了,你觉得他会挑什么样的女子?”张珠珠问李弗。 李弗说道:“没注意过,太子身边没有年轻女子,皇后和贵妃对他极严格,他不亲近女子,对潘家几个姑娘也都是不假辞色的。” 张珠珠躺在李弗怀里:“我那天见到了贵妃中意的几个女孩子,瞧着都很厉害,也很重规矩,我恐怕跟她们合不来。” 还是那句话,李弗和太子关系好,张珠珠和太子妃的来往就可能会多。 李弗明白他的意思,说:“不论陛下还是太子,他们的心思都更多的放在前朝,合不来,便不来往,你高高兴兴的就好,不用太担心。” 张珠珠笑起来:“那到时候你要是在前朝做错了什么,我就帮不上你了。” 李弗道:“那我自请外放,咱们一家去外地,也看看别的地方的风光。” 张珠珠:“嗯,那要是丢官了?” 李弗:“那就回张家村,你不是说过,那里是风光好,是隐居的好地方。” 张珠珠听罢了,紧紧抱着李弗。 李弗继续说:“我希望你永远都高兴,不受委屈,像那时候在村里一样。” 他的前程,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承担得起来,如果有一天,因为莫须有的过错,他不得不退出官场。 那李弗会明哲保身的,他不会用妻儿和家人的性命去赌。 他已经不能全然做一个忠臣了。 张珠珠:“能抱紧我吗,李弗。” 李弗闻言,紧紧地抱住了她。 这个人,她何德何能啊。 第281章 父凭子贵 虽然宴会不得不大办,但跟张珠珠关系好的女孩子大多都来了。 陈蛟也过来了。 她父亲听说李弗两口子办的宴会,便催促着女儿过去玩耍。 要是别家的地界,他女儿可能会遇上不好的事情,但是在李家不会的,京兆府这些时日以来,抓捕过不少迫害女子的人,不论什么出身京兆府都敢抓,没有人敢在李家的宴会上造次。 当父亲的心疼女儿,希望她能够多出门,多认识些朋友。 若是能有个心地善良的年轻人,不要只看中他女儿的容貌,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陈蛟的父亲也知道这估计不太行,他这女儿的容貌,实在令人难以忽视,把老父亲都快愁死了。 陈蛟想出门,更不想让父亲失望,还是过去了。 李弗抱着儿子,把他的小手举起来,去碰张珠珠的脸。 张珠珠赶紧躲开:“可不敢叫他碰我的脸,才擦了粉,他摸了我的脸再吃手,这可不好。” 李弗本来是想逗一逗张珠珠,她一早上起来就不是很高兴,到了马球场这边还是闷闷不乐,结果忘了这一茬。 “忘了这事了,”李弗把儿子的手收回来,“那我来摸一下。” 张珠珠立刻拒绝,还在李弗手背上拍了一下:“不行,我擦粉了,你给我蹭走了,我还要擦,不许碰我。” 李弗捏捏儿子的小手,叹道:“看来我们父子二人都没法儿哄好你娘了,你是个小笨蛋,你爹是年长色衰了。” 张珠珠听见这话,终于笑了起来:“哼,你色衰爱弛是真的,我儿子可不是小笨蛋,他是我的心肝儿。” 李弗也笑,他把红豆举的稍微高一些,说:“色衰爱弛没关系,我现在是父凭子贵。” 他可是张珠珠唯一的儿子的亲爹! 张珠珠大笑起来:“……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母凭子贵听得多的,父凭子贵,离谱不离谱啊。 一家三口笑成一团,李弗还说:“红豆就是我的小人质。” 周毅过来找李弗,他扭头问小厮:“他一直这样?” 小厮已经习以为常,点头说:“我们奶奶这几天不高兴,郎君是逗她开怀呢。” 周毅认真地想,成婚到底给李弗带去了什么? 父凭子贵? 多新鲜呐。 这会儿夫妻俩知道周毅过来,便出来见他。 周毅的目光还放到了李弗的小人质身上,说道:“他怎么长变样了?” 李弗说道:“小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你快一个月没见过他了,自然是不一样了。” 周毅想抱抱他,李弗拒绝:“他现在大了,爱动弹,你不会抱。” 周毅没忍住:“怕我把你的人质给抢走了,叫你没办法父凭子贵了?” 张珠珠立刻在李弗后背上拍了一下。 在家说这话就行了,出来还说,这下好了,好像她在家里头作威作福似的,把她的好名声都败坏了。 李弗挨了一下,十分不快地看向周毅。 这什么人啊,那是他们闺房话,周毅不小心听见,只当没听见就是了,为什么要说出来。 脑袋是用来干什么的,摆着好看的吗。 这时侍女过来,说陈蛟已经过来了,怕见外男,没过来。 张珠珠听见漂亮妹妹来了,立刻高兴起来,对李弗道:“你照顾好儿子啊。” 李弗应下,张珠珠摸摸儿子小脸,便离开了。 等张珠珠走远,周毅便说:“我瞧着你如此,都不想成婚了。” 又是挨打又是照顾孩子的,这也太苦了。 李弗冷笑一声:“殿下想同我这般,是痴人说梦,我们二人恩爱和睦,才会如此,你和日后的太子妃,难道是因为互相爱慕才结亲的吗,你们自然会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太子妃和其他妃妾绝对不敢碰你一根手指头的,他们只等同你生儿育女,然后母凭子贵,至于你的冷暖长短,恐怕妃嫔们懒得关心。” 还同他们一般,不可能。 天家的夫妻不是夫妻,仍然是君臣。 哪对君臣会真心毫无私心的相处? 周毅顿时觉得挨了一阵冷箭,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顿时雪上加霜,他捂着胸口:“咱们两个是经历过生死的关系,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李弗道:“殿下,我是要提醒你,早日娶妻,不要给你嫂子添麻烦了,我今日这般苦口婆心地哄她高兴,都是因你而起。” 结果这小子一来就拆他的台。 周毅闻言,拱手道:“是是,打扰贤伉俪,是我之过。” 李弗倒也不是真的要怪他,询问道:“你还没想好要娶谁?” 周毅犹豫半晌,说:“我回想起先前孟氏、刘氏,都是想以外戚身份夺取朝政,如今我要娶妻纳妃,我妻妾们的家族,会不会是下一个孟氏、刘氏?” 李弗道:“外戚干政,素来都是要防范的,殿下若是因此不想娶妻,那也不像话。” 徐、何两家的势力不是很大。 周毅皱眉:“可我为什么要给他们这个机会,如今朝局不定,借助他们的力量或许可以定下来,这也给了他们坐大的机会,他们是臣子,我是太子,我怎么觉得我像一颗棋子,被他们凭着婚事给拿捏去了,要是这样,我还不如回西北。” 枕边人不能同心,有了子嗣,也不只属于他。 “我现在能够明白先帝为什么要封一个傻的儿子做太子了,”周毅道,“到了那一天,我也要害怕他们借助子嗣来谋夺我手中的权力。” 才当上太子不到三个月,周毅已经想象到自己会拥有何等险恶的未来了。 怪不得当皇帝是孤家寡人。 他现在已经被自己的父皇当做稳定朝局的工具了,然后他到了那一步,可能也别无选择吧。 李弗说道:“殿下想的太远了。” “我就是要做长远打算,”他看向李弗,担忧道,“我们日后也会如今日这般吗。” 他的朋友们与他已经渐行渐远了,只有李弗的变化并不大。 李弗说道:“只要殿下勤勉国事,不做个昏庸之人。” 周毅现在都不敢大声说我肯定不会了,他最近都觉得自己变得多疑起来了。 反正在娶妻这件事情上,他多疑的不得了。 就像李弗说的那样,没有人是真正爱慕他的,她们爱慕的是太子,如果太子是别人,她们也会趋之若鹜的。 现在周毅明白李弗的选择了,张珠珠眼里的李弗,便只是李弗。 旁人眼里的周毅,是太子,是权势,唯独不是周毅。 第282章 我是太子 李弗看他这样,提醒道:“殿下,世间事,难有两全之法,有得便有失。” 想要十全十美,那是不可能的。 周毅沉默,他用玉佩上的穗子逗弄着红豆。 然后李弗听到他说:“可我是太子,我爹是皇帝。” 李弗面无表情地把玉佩穗子拨开,把张珠珠常照的小镜子拿出来,举起来照在周毅脸上。 周毅迷惑。 李弗:“殿下,照照镜子。” 周毅回过神,想起这是句骂人的话。 “当了太子都要委屈求全,那我还当太子干什么?”周毅十分委屈,这话有什么错。 他说的不对吗,有权有势不该为所欲为吗。 “我才十八岁,我从现在就开始受委屈,算上我活到六十岁,还有四十二年,我要一直委曲求全,妥协,顺从,我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就算做了皇帝也摆脱不了。 为什么? 他不要这样活着,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李弗:“不是这个意思。” 而且当皇帝可能活不到六十岁。 周毅:“就是这个意思,我一辈子都要被人摆布!” 周毅背着手,神情严肃地思考起他生命的意义来。 张珠珠跟漂亮妹妹说了一会儿话,陈蛟便高兴起来,说:“我想瞧瞧姐姐的儿子,我回去给他缝两件小肚兜,夏天了可以穿。” 张珠珠当然不会拒绝,带着她过去了。 “孩子他爹抱着呢,太子也在那儿,你一会儿离得远些,我把他抱过来和你玩。” 陈蛟点头,她那天远远看了太子一眼,没看清楚。 “那我不敢过去的,我听我爹说,太子前年回京城的时候,在大街上杀人,血流的满地都是,可吓人了,我爹的上司就在旁边,吓得病了整整一个月。”陈蛟说着,还捂住了胸口,一副受惊的样子。 张珠珠道:“咱们离他远远的。” 张珠珠让侍女陪着她,自己过去抱孩子。 结果她过去的时候,周毅已经不在了,张珠珠道:“太子殿下人去哪儿了?” 李弗:“钻牛角尖去了,不用管他。” 张珠珠一听:“那你去找他吧,我让我那漂亮妹妹过来看孩子。” 李弗假装把儿子抱紧:“怎么,父凭子贵都不行了。” 张珠珠一听笑得不行:“贵,贵,怎么不贵了,她就是看看。” 李弗本也只是说玩笑话,把儿子交给张珠珠:“若是这妹妹能让你高兴,那我退让一步,也是心甘情愿的。” 张珠珠抱着儿子:“不会,你是红豆的亲生父亲,我怎么能忘了你。” 夫妻二人彼此说着俏皮话,都笑的十分欢快。 李弗见她真的高兴起来,便也能够放心了。 “今天应付一下,回头再挑个日子,好好玩。”李弗道。 张珠珠点头,李弗便出去找周毅了。 陈蛟跟着侍女过来,结果周毅去外头跑了一圈,又回来找李弗。 然后两个人面对面见到了对方。 陈蛟有点儿发愣,周毅跟上回一样,他知道这是往柱子后面躲的那个女孩儿,这女孩儿有一双白嫩柔软的手。 他不由自主地往下看去,陈蛟的双手正叠在一起,仍是白的。 张珠珠听见动静,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陈蛟赶紧行了礼,然后往张珠珠身后躲去,张珠珠道:“殿下怎么回来了,我让李弗去找你了。” 周毅猛地回过神来:“啊,,我也不是小孩子,嫂子怎么还让人找我。” 张珠珠笑道:“你不是小孩子,可你会乱跑啊,要是把你丢了,我们夫妻俩拿什么去交代。” 周毅闻言讪笑,张珠珠道:“我跟朋友说话,就不招待殿下了,你找李弗去吧。” 周毅点头,他看见陈蛟把张珠珠当成了柱子,又躲去后面,跟上次一样。 周毅想,我太吓人了吗? 但是除了他自己,没人管他怎么想。 张珠珠已经带着陈蛟进去了。 陈蛟小声对张珠珠说道:“太子好高啊,我看他还得仰着脖子。” 张珠珠:“天塌下来高个子先顶着。” 陈蛟听了这话,立刻笑起来,旁边红豆也咯咯地笑。 陈蛟道:“小郎君生的真好看,眉眼像姐姐,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俊俏郎君。” 张珠珠教她抱红豆玩儿,红豆也不挑人,笑的挺开心。 过了一阵,该到的宾客都到了。 周毅和陈蛟这两个是来的格外早的。 周毅是闲的无聊,陈蛟是不常出门,怕失礼。 张珠珠让李弗抱走了儿子,出去跟人说话。 陈蛟道:“我看红豆困了,李少尹能哄睡他吗?” 一般孩子困了都是找娘的。 “没事,我家这个困了找爹,生下来就是他爹哄的,”张珠珠说着,叹了口气,“本来只是认识的人一起玩耍,大家都高兴,结果多了这么多不熟悉的。” 陈蛟也跟着叹气,她这容貌总是要被人拿来说事,她也心烦。 亲近的朋友,比如姚玉馨宋灵心姑嫂两个,杨瑞芳她们,张珠珠跟她们说笑就够了。 徐明舟跟何善凝这二位,张珠珠就要打起精神来了。 偏偏这两个人还一起到了,张珠珠的微笑恰到好处,客气地见礼:“望二位今日能够尽兴。” 希望太子赶紧挑个合适的媳妇,让贵妃和皇后安心,不要再让她面对这种修罗场了。 何善凝先道:“春日盛会,如何能不尽兴,倒是我们叨扰了。” 徐明舟也还礼,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张珠珠将她们迎了进去。 徐明舟的妹妹说道:“张氏这般出身,偏偏得了贵妃娘娘青眼,姐姐,你说她凭什么。” 徐明舟道:“凭她夫家姓李,凭她今日不会偏袒我们任何一方,谁也不会在今日的马球场上出事。” 大家争夺一个位置,明面上的手段没有效果,难免就要用些背地里的,但没有人敢在李家的场面上用手段。 一旦有事,李弗必定倾力追查,到时必定要祸及全族。 徐明舟的妹妹闻言说道:“她可真是祖上积德了,怎么偏偏就让她遇上了李家落难的时候呢。” 徐明舟对妹妹道:“这是人家的本事,你记得谨言慎行。” 若是她的姊妹们有纰漏,传到贵妃耳中,可是要连累徐家的。 何善凝则准备去上场打马球了,她知道今天太子会来。 太子是上阵杀敌过的人,她为此苦练了骑术,太子一定会看见的。 第283章 春衫薄 张珠珠先把她的妹妹们投喂了一番。 姚玉馨和宋灵心两个人正拉着陈蛟说话,陈蛟知道她们是张珠珠的好友,倒也不忸怩。 姚玉馨说着便称赞起来:“你生的这样好看,竟然不出门,多可惜啊。” 陈蛟道:“姚姐姐你也好看。” 姚玉馨哈哈笑:“得了你称赞,我都脸红。” 陈蛟赶紧补救:“真的,你们都好看,没有不好看的。” 姚玉馨笑的更大声:“你要是早些出门,早被你珠珠姐姐给逮起来了。” 陈蛟也有点遗憾,说:“姐姐人真好,我在宫里被人刁难,全凭姐姐救我,她人可好了。” 她今天还认识了这么多姐姐妹妹,陈蛟真的很高兴。 她们全都夸她长的漂亮,却不会说她这样的容貌只配以色侍人,也不会说她的德行不好。 陈蛟心想,不是唯一的妹妹也没有关系的。 李弗跟朋友们说话,侍女把红豆送了过来。 李弗看他困了,当初就让这些朋友们闭嘴,他要哄孩子睡觉。 朋友们都觉得非常离谱。 孩子困了,要不找照顾孩子的乳母,要不找孩子他娘,找孩子爹,他们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张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奇女子? 李弗在京城这么多年,去到张家村,待了不到一年,认识了张氏,他就全然不同了。 看他哄孩子睡觉这熟练的动作,看得众人面面相觑。 旁边有人说道:“我那儿子生下来,我都没抱过两回,都是我媳妇照看的,三郎这、这太不成体统了。” “那人家是疼爱儿子的慈父,怎么就不成体统了。” “那生孩子就是女人的事情,大男人怎能如此,这可是违背了祖宗规矩的!” “你跟我们在这里大小声有什么用,你找三郎他媳妇去说。” 这人犹豫了一下,说:“好男不跟女斗。” “我看你斗不过她,”有人说,“你不是三郎的对手,三郎不是他媳妇的对手。” 可见张氏手段高超。 据说之前流传的《男德修炼手册》就是她亲自写的。 姚诚新跟他们不一样,他在旁边看着李弗哄孩子。 李弗看他神情说:“看来是有喜事了。” 姚诚新面上带着欣喜,确实如此,他和宋灵心才新婚不久,彼此非常投契,一起看书,练字,讨论诗文,每日都和睦美满。 他们还很快有了孩子,看来是上天怜惜他们夫妻二人年纪大了,让他们早日得了子嗣。 周毅人虽然站在这里,但他的心思却有些乱。 乱的缘由也很简单。 陈蛟。 周毅并非没有见过美貌女子,相反,他父亲身边就曾经有过不少,就比如现在的窦氏。 陈蛟则是美貌女子中的佼佼者,周毅也长了眼睛的,他看见那女孩子了。 脸很美,看起来手也很软。 春衫单薄,她看着也是软的,就那么挨着张珠珠身后。 胆子还小,像只雪白的小兔子。 上一次看见他,就立刻往柱子后面躲,这一次也是往张珠珠身后躲。 周毅问身旁的人:“我吓人吗?” “殿下丰神俊朗,怎么会使人受到惊吓。”侍从回答。 这话倒不是恭维,周毅这两年长得越发高大,武艺骑射也没有放下,身形很不错。 脸就更不用说了,到底姓周,是祖上传下来的好相貌。 周毅也是这么想的,他才在李弗那里照过镜子。 那些女子见了他,也是一副羞涩的模样,见了他害怕的可不多。 他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但人家是个姑娘,他怎么好去问。 他要是去问,这姑娘恐怕就要被活吃了。 周毅心里有数。 张珠珠已经换了衣服,要去打马球了,姚玉馨和宋灵心姑嫂两个则双双拒绝,张珠珠正想问呢,宋灵心已经把手放在了腹部,给她使眼色。 张珠珠顿时明了,给她道贺。 陈蛟和张珠珠便一起去了。 杨瑞芳是这群女孩子里最擅长打马球的,教起人来也颇有耐心,场面非常和谐。 不过何善凝过来之后,就有些不一样了。 跟徐家一样,她并不在意张氏如何,她需要在意的是张氏背后的李家,尤其是李弗。 张珠珠真的只想学打马球,而不是要靠这个交际。 她也担心何善凝在马球场上受伤,便撤到一边,招呼何善凝去了。 何善凝见状笑道:“不必担心,我虽不常出门,打马球却也会的。” 张珠珠道:“何姑娘贵重,些许玩乐罢了,咱们在旁边看看就是。” 何善凝看太子不在这里,并没有坚持。 她做的一切,需要太子看见才算数,现在她能下场,便已经比徐明舟多一项能力了。 “听说李少尹在亲自照料小郎君,放眼京城,只有三奶奶一个人有这样的福气。”何善凝说道。 李弗带孩子的事情,已经传遍马球场,连女眷们都听说了。 张珠珠道:“全凭公婆教子有方,我不过是运气好。” 一般人说到这里,要么说她有问题,要么就说她御夫有术,张珠珠说公公婆婆教的好,就是要堵住后续两个方面的发展。 何善凝果然停住了,她是想打听一下后者的,现在问出来,只怕对方会说你让皇帝皇后教去吧。 何善凝心想,难道李家已经暗中支持了徐家? 没见张氏跟徐明舟说话啊。 见了鬼了,她这是什么态度。 张珠珠已经跟李弗说过了,她跟她们合不来,李弗也已经许诺,不必她出面支应。 张珠珠的态度,叫不闻不问。 她看见何善凝的神色,笑了笑说:“何姑娘不必思虑太多,眼下最要紧的是哪一位,您肯定清楚。” 张珠珠这样说,何善凝恍然,她并不是支持哪一方,她只是等着获胜的一方。 何善凝的神情瞬间有些难看,她自以为放下了身段,却不想人家从头到尾都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 她干笑了一下,起身离开,看见徐明舟后,她笑盈盈走了过去。 “徐姑娘,你我巴巴地跑来这马球场上,可惜这宴会的主人,却不曾将你我放在眼中啊。” 这话简直就是在挑拨了。 徐明舟神情淡淡,说:“她丈夫是京兆府少尹,陛下的心腹爱臣,太子的挚友,我是什么人,她何必将我放在眼中。” 徐明舟没有想过要拉拢张氏,那日在宫中,张氏的态度就很明显了。 何善凝脸一僵,这会儿又暗自后悔,要是张氏撺掇她丈夫在太子面前说闲话,那可就不好了。 徐明舟心想,谁沉得下气,谁才能走到最后。 她们二人是最有可能的,但太子到底看上谁,尚且难说。 陈蛟和张珠珠上马,球打的很不怎么样,笑的倒是十分开心。 李弗哄睡了儿子,正要过来看看媳妇的马球打的怎么样了。 他当初没学过,不然现在就是他来教了,哪里能轮得到张珠珠的那些妹妹们。 可惜了。 第284章 救救恋爱脑 张珠珠出了一身汗,何善凝要上场的时候,她就带着几个不熟练的姑娘走了,吩咐杨瑞芳给何善凝表现机会,不要跟她抢风头,也免得出意外。 杨瑞芳思忖半晌,说:“那我用左手跟她打吧。” 张珠珠忍笑道:“让你给人家机会,不是给人家难堪,得罪她有什么好处,听话。” 何善凝想表现,那就给她机会,至于周毅喜欢不喜欢的,那张珠珠管不着。 杨瑞芳哼哼了半天:“好吧,我不得罪她,我想吃烤羊腿。” 张珠珠:“吃,随便吃,去吧。” 杨瑞芳露出笑来,这才去了。 张珠珠安顿好她们,便跑去找李弗。 她真的是跑过去的,稍微提起裙子,跑过去的时候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 李弗已经站了起来,往前多走了几步。 张珠珠一跑过去,他便伸手将她扶住,张珠珠也顺势握住李弗的两只手,站稳。 这里人太多了,如果人少的话,张珠珠一定要让李弗把她抱起来,再转几圈。 春日盛景,正是爱人相会的好时节。 可惜这样的闲人实在太多太打扰了。 他们只能如此。 张珠珠问道:“我学的怎么样?” 李弗拿了帕子给她擦汗:“很好,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张珠珠的笑声更大,大言不惭:“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志不在此。” 李弗:“珠珠聪敏,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要成大器的。” 他说起这样的话,根本就是面不改色。 张珠珠也是一样的,她说:“对,我做你的妻子做的也很好,是吧?” 其实不怎么样,她不想应付不喜欢的人,就不去管,说起来很不负责任,也很任性。 李弗知道她的意思,握住她的手:“很好,与我做你的丈夫一般。” 张珠珠心想,李弗是真的很好,但她就一般了。 让李弗多辛苦点吧。 “那辛苦你看顾太子,不要得罪他。”张珠珠道。 李弗:“晚了。” 张珠珠疑惑:“晚了?” 李弗:“我方才已经嘲笑过他一番了。” 张珠珠:“……这话怎么说。” 李弗说道:“我说这里的女子,没有人真正爱慕他,因他是太子,她们才会在这里。” 张珠珠担忧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说:“你知道人活命的守则之一是什么吗?” 李弗:“洗耳恭听。” 张珠珠认真道:“不可以全部说真话。” 李弗蹙眉:“唉,已经说了,来不及。” 张珠珠和李弗对视。 李弗又道:“无妨,回张家村,你养我。” 然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张珠珠:“你这是打算改行吃软饭了。” 李弗:“年老色衰,牙口不好。” 张珠珠先笑了起来,然后李弗也笑了。 他那番话确实不客气了些,不过以周毅的性情,他不会为此生气,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结果的。 等笑够了,张珠珠才正色起来:“人家有权有势,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再说了,身份、容貌都是生来就有的,是人的组成部分,不见得非要抛开,不必钻牛角尖。” 如果你非要问对方,抛开身份、钱财、容貌,还会不会喜欢你,这个问题不是很有必要。 李弗听了她的想法,便思忖起来。 “话虽如此……”李弗说,“如果我失去现在所有的,你不会离开我,但是周毅若失去太子的身份,那就不好说了。” 张珠珠心说李弗真的很有恋爱脑的潜质了。 “这只是个假设,真没了太子身份,还谈什么感情,脑袋都该掉了。”张珠珠道。 “但我说的是真的,”李弗十分坚持,“因利相聚,利尽则散,为了权势而来的人,日后也必定因此散去。” “可天下夫妻,也不见得都是因感情结合的,你说的也太可怕了。”张珠珠道。 李弗:“嗯,如我们一般的才是少数。” 同床异梦,心怀怨怼的夫妻本来就不是少数,这不妨碍他们一起过日子。 张珠珠往太子那边看了一眼:“我觉得你说的也不全是对的,你看太子,相貌身量都好,翩翩少年,肯定是有女子真心爱慕他的。” 就周毅那样,女孩子喜欢他很正常,而且他还是太子。 李弗把人说的好像没人要似的凄惨,这真不至于。 李弗没有再和张珠珠争辩,他心想,如果他说了,珠珠和儿孙们是要为他伤心的。 但是周毅到时候死了,只怕他的妻儿做梦都要笑醒了。 张珠珠要是听到这话,一定要大喊救救恋爱脑吧,咱们这篇文虽然是甜文,但偶尔也是要搞一搞正经权谋的,主角这么恋爱脑,权谋还怎么搞! 没救了! 难道只有你的爱情最高贵吗? 马球场上,何善凝确实是出了风头的。 杨瑞芳绝对是这一辈女孩子里打马球的翘楚,她放水都放的不留痕迹,连何善凝自己都要得意起来了。 周毅不打马球,他从前上马是砍别人脑袋当球踢的,这样的小玩乐,他兴趣不大。 他看李弗半天不见人影,对旁边说说:“他们说什么呢,说的没完了。” 任家大郎说道:“他们两口子是出了名的恩爱,话多些也不奇怪。” 任昊挤到他大哥面前,说:“对,不像你和大嫂,一言不合就提刀互砍。” 任家大哥一家把弟弟踹到旁边,让这倒霉弟弟闭嘴。 “殿下,内子是家母收养的军中遗孤,自幼与我们兄弟一起习武,与京城的女眷不同,殿下成婚后,不会如此的。”他赶紧说道。 任家大哥也看出来了,周毅对成婚的兴趣好像不是很大,那些女孩子他也不是很感兴趣,又怎么能将婚姻的内幕告诉他。 还是要瞒一瞒,让他觉得婚后夫妻恩爱,从此有人关怀,不再孤单。 “您看三郎和他媳妇,您若成婚,必定也是如此的。” 周毅:这,倒也不必。 李弗和张珠珠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这才分开,周毅可不想再听他炫耀了,扭头就走了。 听倦了。 李弗走过去瞧见周毅不在,估计他又去哪个地方钻牛角尖去了。 张珠珠歇了一会,还不见陈蛟她们几个回来:“这是走丢了?” 那几个小姑娘听说陈蛟见了张珠珠的儿子,也纷纷要去瞧瞧,方才一起过去了。 宋灵心道:“若不放心,去瞧瞧也好,免得真有事。” 张珠珠便起身去找人了。 第285章 我不是耽于情爱的女人 红豆睡了一觉,吃饱了正被侍女抱着玩耍,这会儿又来了好几个女孩陪他玩儿,红豆被轮流逗了一圈,眼都看花了。 张珠珠心说有人帮着逗孩子,那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陈蛟呢?”张珠珠没在这儿见到她,问了一句。 “姐姐,不是你打发人来叫她找你吗?” “对啊,姐姐,她找你去了。” 张珠珠道:“我没找她。”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赶紧出去找人了。 陈蛟发现自己迷路了,给她带路的侍女已经不见了人影,她这会儿才觉得不对劲,要知道,李家的侍女绝对不会这样不妥帖。 陈蛟准备顺着原路返回,把这事给查问一下,从前就罢了,现在她不能叫人这样欺负,这是在李家的地界,传出来是李家丢脸。 她往回走的时候,却撞上了太子和徐明舟,这二人正隔着五尺远,在一起说话。 二人齐齐回头,陈蛟露出个尴尬的笑容,扭头想跑。 徐明舟先看了周毅一眼,然后柔声说道:“陈姑娘是迷路了吗?” 陈蛟低声说:“嗯,我走错路了,打扰两位,是我的过失,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说罢,便低下了头,往旁边一棵树后面站。 她一看见太子,就想起她爹说的大街上血流成河的场景,她害怕。 而且看这情况,徐明舟和太子明显就是那什么,被她撞见,实在不好。 徐明舟笑着让自己的侍女送她离开。 待她走后,徐明舟对周毅说:“殿下迟迟不能决断,可是有什么担忧。” 周毅背着手:“你觉得我有什么担忧?” 徐明舟往陈蛟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天下女子,有容色动人,有聪明敏锐,二者不可兼得,想做殿下的妻子,显然后者更为重要。” 陈蛟虽然美貌,但她明显并不聪明。 徐明舟自认足够聪明,也足以成为太子妃。 周毅看向徐明舟:“有话直说。” 徐明舟朝周毅行礼:“殿下,明舟自幼如男儿一般教养长大,熟读经史,夫妻者,共进退,同利害,尤其天家夫妻,情爱如浮云,明舟自觉有资格成为殿下的伴侣,日后绝不因嫉妒做下蠢事,如陈氏女这般容色倾城,殿下也尽可以安心宠爱。” 陈蛟就是徐明舟让人带过来的。 陈蛟的美貌,今日众多女子都看到了,徐明舟也不例外。 张珠珠看见柔弱美貌的陈蛟,想与她交朋友。 徐明舟看见陈蛟,立刻觉得她是一柄利器,她的容貌,足以吸引到天下十之八九的男人。 她相信周毅也不会例外。 她主动让陈蛟在周毅面前露脸,意思就是自己若成为太子妃,便容得下周毅身边的任何女子,绝不对争风吃醋犯蠢。 周毅明白她意欲何为。 徐明舟表现出了她的聪明大度,她确实有足够的能力成为太子妃。 但是,周毅为什么要吃她这一套。 “徐明舟,”周毅喊了她的名字,“你凭什么将陈氏女当做你的梯子?” “因为她的美貌吗?”周毅问道。 周毅对女人的概念,是很模糊的。 他身边甚至没有侍奉的宫女,他的两位母亲是非常慈爱的,他父皇的其他女人,则都是顺从的。 除了这些女子,他印象里的表姐妹活着活泼,活着柔弱,但都是善良的。 他对张珠珠的印象就比较有意思,张珠珠会下厨,做饭好吃,能赚钱,很聪明。 当然了,负面印象就是张珠珠过于厉害,甚至李弗都要受制于她。 这些先不提,周毅对女人最大的概念,就是女人应该是善良温和的。 善良还要排在前面。 张珠珠和她那些朋友们,为慈幼局做的事情还摆在那里。 此刻,他太子妃的人选之一,冰冷地利用另一个无辜女子,要彰显她自己的性格,表明她的能力。 周毅发现她身上好像没有仁善这个品质。 一个女人,在像男人一样算计。 怎么说呢,周毅有点不能接受。 他在此刻之前,并不知道自己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但他这一刻希望他的妻子应该是个仁善的女子。 她不该这样冰冷。 他的太子宫殿已经够冷了。 徐明舟被周毅这样质问,但她非常冷静,说:“殿下,您不想要那样美貌的女子吗,若旁人做太子妃,她们是容不得她的,会嫉妒,会生事,但我不会,我保证能够处理好后宅的一切事务,能够笼络重臣女眷之心,让您后顾无忧。” 她跟那些耽于情爱的女人是不一样的。 周毅:“陈氏怕我,你看出来了吗?” 徐明舟微笑:“只不过是承载美貌的容器,殿下何须在意。” 天下美貌的女子何其多也,陈蛟不过其中之一罢了,日后会有更多这样美貌的容器。 “殿下只要牢牢守住您的位置,我与徐氏一族会倾尽全力,任由您驱策,绝无二心。”徐明舟觉得周毅应该满意了。 作为太子,同样应该以大业为重,不能太重感情。 如果周毅自幼便生在皇城,在明争暗斗中养成了冷酷的脾气,那他需要徐明舟这样的妻子,聪明,心狠,果断,这样的女子,一定能帮他的事业更进一步。 可惜,周毅显然不是那样的性情。 在他心里,人仍然是人,不是工具。 也许徐明舟这样的妻子能够帮到他,但周毅不想要。 难道他真的要如李弗说的一般,以后就过上这样无人真心关切的日子吗? 周毅不想。 母亲到底是如何给他选择妻子的? 周毅觉得自己要回去问一问了。 其实贵妃的选择标准也很简单,仁善很容易和愚蠢挂上钩,所以心地善良一开始就被排除了。 她们要挑选的,就是徐明舟这样拎得清的女人,要在事业上帮助周毅,不做蠢事。 周毅有点头疼:“徐姑娘,你觉得李三郎和张氏夫妻二人如何?” 徐明舟倒是很坦诚,说:“李三郎若娶宗室女或潘氏女更好,张氏并非良配。” 周毅:“他们夫妻十分恩爱。” 徐明舟:“殿下,恕我直言,天底下没有能够同心偕老的夫妻,感情如浮云,能够共同进退的同伴才是最重要的。” 周毅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说。 第286章 大离谱事件 张珠珠看见陈蛟平安无事,这才放心。 “谁将你领走的?”张珠珠问她。 陈蛟道:“她穿的衣服,跟姐姐身边的侍女一样,我这才跟着她走的。” 张珠珠心说真是见了鬼了,谁胆子这么大,算计到她头上来? “我叫人去查,你跟着我。”张珠珠吩咐。 陈蛟点头,又压低声音:“我看见太子殿下和徐姑娘在一起说话。” 张珠珠一听,立刻睁大了眼睛,大瓜啊。 “他们干什么?”张珠珠问。 陈蛟:“不知道,我一看见太子就害怕,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 张珠珠:“年轻男女,凑在一起就是谈情说爱的,看来太子殿下已经有选择了。” 谢天谢地,太子妃的人选终于定下来了。 陈蛟点头:“我看徐姑娘端庄沉静,身量也高,跟太子殿下十分般配。” “你还知道人家般配不般配?”张珠珠道。 陈蛟笑道:“我觉得他们般配。” 李弗也知道了这边的事情,立刻着人去查问了。 周毅将他拦住,说:“不用,是徐氏女让人把她带到我面前的。” 张珠珠很快得知了这件事情。 她自然非常不满,陈蛟好端端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孩子,凭什么给她徐明舟当踏脚石,她是什么东西,就敢不将人当人! 陈蛟也瞪大了眼睛,她拉着张珠珠的手:“姐姐,她要干什么!” 张珠珠叫人把孩子抱出去,又将徐明舟给请了过来。 徐明舟敢如此,张珠珠就敢当面质问。 一杯滚烫的茶水被推到徐明舟面前,张珠珠道:“徐姑娘,陈蛟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将她推到太子殿下面前,是什么意思。” 徐明舟看看那杯茶水,说:“你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张珠珠在气头上,直接说:“有话就说,当什么谜语人。” 徐明舟倒是更冷静,说:“你拉拢陈蛟这样的容貌绝色的人,难道不是要推给太子当妾室,若非皇后娘娘有意,今日太子就会单独见到陈蛟,我让你们如愿,难道不好?” 张珠珠当即明白她的意思了。 旁边陈蛟先跳了起来:“你胡说什么,姐姐在宫里救了我,看我可怜,请我过来打马球,新认识了许多朋友,和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今天这场,本来就不会请太子过来,张珠珠就是看着天气暖和了,想痛痛快快地玩一玩,本来是要请她家里人过来的。 就是因为宫里临时起意,她才请这么多人的。 结果徐明舟这姑娘,年纪轻轻,心眼儿倒是真多。 张珠珠非常气愤:“我是青楼里老鸨子吗,陈蛟漂亮,是我自己喜欢,我为什么要把她推到太子面前!” 离谱,今天真的离了大谱了。 徐明舟要不要这么会脑补啊,她以为张珠珠不支持她们俩,是李家私心甚重,想扶持一个属于他们那边的人。 等陈蛟生了皇子,那就是李家的本钱。 毕竟陈蛟没有家世。 徐明舟以为自己看懂了李家所为,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还自以为是地推了一把。 “给太子做妾!”张珠珠大声说,“太子以后三宫六院的他配吗!” 张珠珠快气疯了! 徐明舟一开始还算冷静,她觉得这是张珠珠的托辞,是狡辩。 但听到这里,她发现自己可能真的会错意了。 张珠珠说太子不配。 徐明舟道:“那你为什么把她带在身边?” 张珠珠:“你也长了眼睛的,没看见她长得好看吗,我看不得她这样的女孩子受欺负,拿她当妹妹,不行吗。” 徐明舟:“……你,你说真的!” 张珠珠:“哼,谁跟如你一般,是算盘成精?” 徐明舟痛苦地闭上眼睛,那她今天、她今天到底做了什么。 她真的以为这是李家的盘算,她甚至在周毅面前表示她能容人,她会和太子一起对抗外面的算计。 错了,全都错了。 张珠珠回头对陈蛟道歉:“怪我,连累你了。” 陈蛟摇头:“不是姐姐的过错。” 她明白张珠珠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她不是傻子,算计和真心,她能分明。 张珠珠觉得自己简直是倒了血霉了。 她只是想春游而已,为什么要搞出这么多无中生有的事情。 真是心累。 外面,李弗看着周毅:“殿下,你觉得我们夫妻二人要算计你?” 周毅:“我没有,我都没听出来她在暗示!” 周毅也要无语了,他就说嘛,漂亮姑娘也不是陈蛟一个,原来徐明舟以为李弗要算计他? 他以为满京城都知道他和李弗有过命的交情,是可以同生死的挚友。 李弗推门,和周毅走了进去。 张珠珠那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周毅客客气气朝她见了礼:“三嫂息怒,今日之事,因我而起,还望见谅。” 张珠珠:“不敢,我受不起。” 周毅:“陈姑娘也受委屈了。” 陈蛟都不敢说话,就往张珠珠背后躲,只瞄了太子一眼,就不敢再看。 一旁,自认为算无遗策的徐明舟站在旁边,心里的算盘拨的噼里啪啦。 她咬牙说道:“不,太子殿下,今日是我愚钝,误会了李少尹和三奶奶,是我的过错。” 她今天真的大错特错。 她没有被何善凝挑拨,也没有靠着出风头来吸引太子,她以为自己看透了今日的事情,也看透了人心。 结果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张珠珠说:“你让我这妹妹这样受惊,一句过错就完了吗。” 徐明舟:“让陈姑娘受惊了,对不起。” 陈蛟大着胆子说:“你不这样想我,更不该这样想姐姐。” 她想得真的太离谱了。 张珠珠:“我妹妹身娇体弱,今日受惊,精神不济,你赔一千两,送去陈家。” 陈蛟震惊,她一个月才只有五两银子的私房钱,还是她爹格外疼爱她。 一千两啊。 张珠珠示意她不要说话。 徐明舟答应下来,一千两能让这事过去了也算数。 张珠珠:“今日之事,还望徐姑娘引以为戒。” 她倒了杯依旧热着的茶水,递到徐明舟面前。 徐明舟也不怯弱地灌了下去,将热茶水灌了下去。 张珠珠说道:“容貌是父母所赠,陈蛟美貌,是她自己所有,任何人都不能利用,徐姑娘喝了这茶水,日后可要谨言慎行才是!” 徐明舟被烫的不能说话,张珠珠这才叫人送客。 等徐明舟离开,张珠珠看向李弗:“三郎,我快被气死了。” 李弗:“陈姑娘,太子殿下,两位先出去喝茶歇息。” 周毅和陈蛟见张珠珠脸色,关心了两句,便出去了。 第287章 她是被气病的 陈蛟才出去,眼泪就流出来了。 这女孩子本来就柔弱敏感,如今回想着今日的事情,便觉得是自己这长相惹来的祸事,不由默然垂泪。 她大约就是话本子里那等因貌美而招惹事端的女人,她到哪里,认识了谁,就要给人家平白惹祸,留下个烂摊子。 陈蛟难受,内疚。 周毅看见她哭的可怜,心想这胆子也太小了,怎么又哭起来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小姑娘今天平白让人算计,也是可怜,哭就哭吧。 女子爱哭,是寻常事。 侍女拿了帕子帮她擦眼泪,陈蛟也很快就缓和下来。 她的眼泪都要流干了,不能总是这样伤心哭泣。 周毅也没走,看着陈蛟不哭了,这里又没有外人,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怕我?” 陈蛟听见太子说话,愣了一下,她看着也没别人:“啊?殿下问我?” 周毅:“对,就是问你,我吓人吗?” 陈蛟也不敢说实话,使劲儿摇头。 周毅见状道:“你直说就是,我不会生气。” 陈蛟却深知有些话是不可以直说的,她说:“殿下身份高贵,我害怕是因我胆小,不是因殿下吓人。” 周毅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没说实话,他也不好强逼这个柔弱女子。 陈蛟看了周毅两眼:“殿下,我、我先走了。” 说罢拉着侍女,跑得飞快,连个退场理由都没有。 周毅心想,这女孩子是觉得他会吃人吧。 灌了几杯茶,当然了,都是冷的。 李弗在旁说道:“今日横遭此事,绝非你的过错。” 张珠珠:“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弗也觉得离谱。 他更心疼珠珠,他媳妇自从生子之后,便多被困在家中,不能外出。 好不容易天气和暖起来,想出来消遣,却遇上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李弗道:“消消气。” 张珠珠没有说话,她在李弗身上靠了一会儿,说:“我没事了。” 李弗抚摸她的鬓发:“要追究吗。” 张珠珠道:“哪里追究的分明,这事若是传出去,被连累最狠的,一定是陈蛟。” 因为她美貌,事情传出去,她便一定会背上莫须有的罪责。 张珠珠毫不怀疑这一点。 “红颜祸水”这四个字,不就是专为羞辱美貌女子的吗。 张珠珠得尽力平息这件事情,不泄露半点。 李弗也深知这一点,说:“不会传出去的,放心。” 张珠珠相信他,等缓和了一些,便去外面待客了。 好在剩下半日没再出什么奇怪的事情,顺利的度过了。 今日周毅到底是没有选到合心意的人,不过他有了一个选择的标准,得回去给他母妃说一说。 张珠珠累了整日,晚上早早歇在床上,听李弗这样说,便问:“什么标准?” 李弗:“要心地好的。” 张珠珠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祸害人吗,心地好的在那个位置上,能有性命在吗。” 李弗:“便是心地好的,到那个地步,也不得不算计起来,我是同他这样说的。” 李弗当然也觉得周毅的标准太离谱。 张珠珠:“就是啊,到时候明枪暗箭的,别说泥菩萨了,就是活菩萨,她也得算计着保全自己和孩子。” 这件事情就是如此,你不得不面对这样的情况。 “你知道他怎么说吗?”李弗道。 张珠珠看向李弗,然后听见他说:“周毅说他是太子。” 张珠珠:“他就是天王老子也没用啊。” 这标准还是趁早改一改的好,让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好好过日子去吧,他那里血雨腥风的,哪个心地好的受得住。 看小潘氏挑的人,哪个是省油的灯。 人家那才是正确的方向,心地好的都疯了。 李弗道:“罢了,他自己的婚事,他自己应当心里有数,不必咱们费心,睡吧。” 张珠珠确实是累了,跟李弗说了几句话,便沉沉睡去。 夜里张珠珠被李弗给晃醒了,张珠珠迷迷糊糊的:“你晃我干什么,大半夜的。” 李弗焦急道:“你烧起来了。” 张珠珠稀里糊涂的,李弗跟她也说不清楚,赶紧叫人请郎中去了。 张珠珠摸摸自己的额头,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李弗给她倒了好几杯水,叫她先喝水。 张珠珠确实不太清醒,李弗让她喝水,她就灌了好几杯。 郎中是李家的熟人,过来看了看,说是白天受了风,喝点药好好休息就行。 李弗送郎中往外走的时候,说:“今日不止受风了,她还受了好大的气,我看像是气出来的病。” 平时都好好的,怎么就今天病了,张珠珠身体一向不错,要李弗说,肯定是被气的。 郎中看李弗这脸色,说:“兴许,气大伤身也是有的。” 其实这也不一定,他方才都听说了,三奶奶今天打马球来着,出汗之后受风也不奇怪。 春日里瞧着是暖和了,到底还没有彻底暖和起来,年年都有人如此,尤其是年轻人,十分常见。 但李弗这般,估计着三奶奶今日着实是受了气来着,郎中便那样说了。 李弗送走了郎中,把昏昏沉沉的张珠珠抱在怀里,简直心疼得要命。 皇后和贵妃也是,想让他们儿子讨媳妇,谁的宴会不行,偏偏挑到他们珠珠头上,为了这事,她又心烦又辛苦,结果还出了个岔子。 要说心地好,珠珠肯定是很好的,若是纰漏出在他们夫妻二人身上也就罢了,偏偏是连累了一个无辜的女子,她必定因此内疚。 李弗越想,越觉得张珠珠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比躺在床上发烧的张珠珠都难受,天不亮就差人去了衙门告假。 张珠珠吃了药,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就不烧了。 李弗见她醒来,立刻问道:“还难受吗,喝不喝水,想吃什么?” 张珠珠这会儿不糊涂了,她握住李弗的手:“我不难受了,不喝水,吃点好消化的就行,咱们那心肝宝贝呢?” 李弗扶她下床:“心肝宝贝一早叫母亲抱过去了。” 张珠珠病了,李弗也顾不上儿子,林文婴早上过来看了看张珠珠,顺便就把小孙子给抱走照顾去了。 张珠珠这才放心,洗把脸换了衣服。 吃完饭还得吃药,她道:“我是不是年纪大了,我以前可不会生病的。” 李弗:“不是年纪大了,郎中说你是被气的。” 张珠珠喃喃说道:“不是年纪大了就好。” 李弗一时十分无奈。 第288章 好女婿 张珠珠以为自己烧个半天就好了,结果下午她又烧起来。 烧了一天半,第三天才缓过来。 亲戚朋友便都知道了她的病症,纷纷递帖子送药的。 张家一大家子赶紧都过来看她了,吴贵娘和张大春也是头一回见张珠珠病的这样厉害,还挺担心。 两个姐姐也是嘘寒问暖的,张金金把切成小块的水果喂她吃,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把你气成这样,都病了两天了,小时候你跟村里孩子打架,也没见被气病的。” 连小宝也从书院请假来看望张珠珠了,在旁边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张珠珠说道:“人心险恶,也不是了不得的事情,我就是穿得少着凉了,谁还不生病了。” 张银银道:“你就是六岁上病过一回,病的都没气儿了,这以后就再没大病过,我们能不担心吗。” 张珠珠心想,那不是病的要死了,那是真死了。 不然她也不会成为张珠珠。 “现在也不是大病,”张珠珠说,“你们不要听李弗的话,他一遇上我的事情就抓瞎,轻的也要给他说成重的,我真就是得了风寒。” 她的病痛,有一分,李弗要说成五分,真有五分,李弗估计就要吓死了。 张金金忍不住笑了起来:“三妹夫也是担心你。” 张银银道:“是啊,我看妹夫比你还憔悴。” 张珠珠:“他怕我晚上烧起来,睡觉也不踏实。” 张珠珠说你睡吧,我不会再烧的,她也不是得了大病。 但李弗就是不能放心,他恨不得是自己病了,而不是张珠珠病了。 简单来说,就是关心则乱。 小宝道:“姐夫对姐姐真好。” 张珠珠靠在大姐怀里吃水果,又对弟弟说:“对呀,这才是男人的担当,你学着些,学的跟你姐夫一般,以后不愁找不到媳妇。” 小宝想了想说:“那我也得找到像三姐你这样好的媳妇才是。” 张珠珠:“这话好没道理,人哪里有十全十美的,我也有不少问题的,但是你姐夫还是这样待我,做人家丈夫,媳妇有些许小毛病,不是你不珍视人家的道理,真的不喜欢,就不要娶,若是娶了,就要尽心尽力才是,男人得有担当才对。” 总有男人找理由,觉得妻子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难以忍受,其实不过是各花入各眼罢了。 当然了,现在好多人盲婚哑嫁的那也没有办法。 小宝思考许久,张银银说道:“这个我明白,我和你二姐夫就是如此,我是很泼辣的,你二姐夫没见过我这样的,也不挑剔我。” 小宝说道:“二姐,不是我说,就当时那样的情况,二姐夫敢挑剔你,那我要找上门跟他说道说道的。” 他二姐夫现在是重新拥有了科举的机会,就那会儿的情况,又是继母欺辱,又是家族压迫的,也就是他二姐缺心眼愿意跳火坑。 张银银闻言,立刻卷起袖子要揍小弟,小宝满屋子乱窜,张珠珠靠在张金金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姐弟俩好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坐下,张金金道:“瞧你们两个,多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她虽这样说,语气却并不严厉,反而带着笑意。 张珠珠说道:“咱们自家人,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 他们是手足亲情,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吴贵娘和张大春走了进来,红豆被吴贵娘抱在怀里,张大春说道:“没进院门就听见你们几个在里头鸡飞狗跳的。” 张珠珠想抱红豆,吴贵娘说:“你病着,不能抱,你看两眼就行了,什么时候好了再抱孩子。” 张珠珠心说我这病症又不传染,怎么还不让抱孩子了。 “我马上就能好了,你们放心。”张珠珠说。 张大春:“你快些,你再不好,我看三郎要陪着你一起躺下了。” 吴贵娘道:“咱们母女几个,就数老三最有福气,一个小病,三郎一个大男人,日夜照顾着,我看全天下都没有几个女人有这样的福气。” 男人都心粗着呢。 张珠珠笑道:“李弗可没在这儿,你夸了他也听不见。” 吴贵娘说:“那有什么,我愿意夸我这好女婿,我跟你们说,这样的好男人,我这辈子就见过三郎一个。” 张大春正逗红豆玩呢,在旁边咳嗽了一声。 吴贵娘立刻把红豆转到另一边:“你咳嗽不能对着我小外孙,你到外头咳嗽去。” 张大春:……他那是咳嗽吗。 他这不是想提醒提醒他身边这个老婆子,他不及女婿,但他也不错吧。 虽说他比较节省,不过节省也是老祖宗提倡的美德啊。 可惜吴贵娘和他们的子女完全没往那处想。 张珠珠说:“还没下雨,天气干,我这里有润肺止咳的汤,一会儿我叫人熬了,中午喝。” “爹,你多喝些,要是还不舒服,也别忍着,早吃药早好,咱们不受那个苦。”张金金也提醒着老父亲。 张银银和小宝也表示了关心。 张大春只能又背过身干咳了几声:“好,好,就是天气干,我嗓子不大舒服,还用不着吃药。” 罢了,儿女们起码是很孝顺的,儿女孝顺,当爹的也就满足了。 张家人在这边待了大半日,看张珠珠确实没问题,便也放心离开了。 张珠珠今天吃饭都比昨天吃得多,眼看着已经好起来了。 她对李弗道:“我真的好了,你尽管放心,要好好休息才是。” 李弗笑道:“我不累,这两日红豆都在母亲那边,难道照顾你能比照顾他更辛苦吗。” 张珠珠是个大人,不会哭闹,想要什么都能说。 伺候那个小祖宗,可比照顾她辛苦多了。 何况张珠珠生病,李弗怎么能不担心,他只期盼他的妻子无病无灾,不要被病痛折磨。 张珠珠靠在李弗怀里,转告了今天吴贵娘对他的称赞:“我娘可喜欢你了,把你夸的天下有地下无的。” 李弗抱着她说:“那你觉得岳母说的对吗?” 张珠珠:“很对,非常对,你就是天上地下,只此一人,你是我的丈夫。” 李弗听了笑起来,张珠珠紧紧抱着他:“好喜欢你,好爱你,谢谢你。” 李弗:“不用谢,我也爱你。” 他抱着自己病愈的妻子,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第289章 刻板印象 张珠珠病好之后,来看她的人可不少。 陈蛟也早早来了,她就怕张珠珠这病是被气出来的,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听说张珠珠病愈,她都顾不上害怕出门了,赶紧就来了。 张珠珠就知道这姑娘要多想,见了她先说:“可不许把事情往你身上揽,我病了跟你没有关系。” 陈蛟哪里能让张珠珠一个刚病过的人安慰她,说:“姐姐放心,我不会这么想的,我正要与姐姐说呢,那赔礼的钱我都收到了,我拿着不安心,想分姐姐一半。” 张珠珠道:“傻不傻,那是钱,那样的好东西,赶紧自己收好,留着当嫁妆,有钱才不会吃苦头。” 钱财可不是身外之物,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才是世间常态。 陈蛟还想再说,张珠珠指着自己屋里的摆设,说:“你看姐姐像是缺钱的吗。” 陈蛟这才不好意思地笑笑。 张珠珠不是要炫耀,说道:“你无缘无故地受了这样的委屈,没法儿光明正大地叫她赔礼,只能拿些钱财补偿你,就已经是我的过失了。” 陈蛟听见这话,说:“不能怪姐姐,我这长相,也不是第一天招惹事情了,我爹也跟我说了,这事情不闹大,是为了我好,不然就算我没错,在外人看来,也是罪过。” 陈蛟明白这个道理的。 她虽然柔弱且不精明,但她不傻的。 张珠珠叹道:“你有什么罪过,世道如此,你一个女孩子,哪里承受得了。” 美貌难道是她的过错吗。 当然不是。 只是世人需要这少见的美貌来背负罪过罢了。 陈蛟顿时万分感动:“从前只有我爹会这样宽慰我,如今姐姐也这样说,便知道我确实没有过错。” 陈蛟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怀疑美貌就是她生来的罪孽了。 父亲宽慰她,说不是这样的,但也只有父亲会如此。 如今又多了一个人,陈蛟心中实在高兴。 张珠珠叫她吃点心:“你本来就没有过错。” 谁觊觎她的美貌,谁想利用她的美貌,谁心中藏着龌龊和算计,那才是过错。 美貌是稀有且值得欣赏的珍贵资源。 张珠珠看着她,说:“我只能说,仙女下凡辛苦了。” 陈蛟顿时笑起来,差点被点心给呛到。 半晌她才缓过来:“姐姐你真是、真是羞死人了。” 什么仙女呀,她就是个寻常女人罢了,唉,真是太夸张了。 看陈蛟没受影响,张珠珠也就放心下来。 这样善良的女孩子,长大的慢一些也无妨。 “回头有空,把你们几个凑在一起,你们中间有几个对钱财的概念都不清晰。”张珠珠说道。 陈蛟生母早逝,她父亲担心她受委屈,没有续弦,家里弟妹都是妾室生的。 这也就导致了陈蛟在内务上的缺失。 陈蛟道:“我爹说让我活得高兴点就好了。” 张珠珠笑道:“若是有足够的钱财,会更高兴的。” 陈蛟点头:“我听姐姐的。” 张珠珠又带着她跟孩子玩了一会儿,走的时候,她特意吩咐人把陈蛟平安送到家中。 跟陈蛟相处轻松愉快,但来探病的其他人,就不见得能让张珠珠多愉快了。 比如徐家人。 徐家给张珠珠下帖子,李弗直接就没理会。 不过徐家和宋章的关系摆在那里,宋灵心跟徐湄也是正经的亲戚。 宋章不管事,但张珠珠不会让宋灵心难做,比较姚诚新是要在官场上做人的,这两人是他们夫妻的好友。 而且宋灵心有孕,若是她们不达目的,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宋灵心,这就不好了。 人家夫妻俩年纪也不小了,尤其是宋灵心,她二婚不久便得了这个孩子,如何珍视、小心都不为过。 张珠珠绝不会让她一个孕妇难做的。 徐湄和徐明舟,还其他几个女眷,都来了李家。 年长的有林文婴应对,年轻的也有周如意,张珠珠倒是不担心什么。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算计失误的人,可不是她张珠珠。 徐明舟的心态确实是好,到了李家一点看不出慌乱,张珠珠也挺佩服她的。 闹了那么大一个乌龙事件,她心态都不崩。 说时候,她这性格,倒是很适合做太子妃,她是可以在宫里屹立不倒的那一类女子。 有心计,她不会轻易被人算计,不会吃亏。 不在意情爱,不会让周毅后院起火。 也许她会是小潘氏眼里合格的儿媳妇。 她这一次失算,是她太自负,想来日后不会再这样不谨慎了。 当然了,张珠珠永远都不会喜欢和这样的女子来往,她们不是一路人。 徐明舟跟张珠珠见礼,说道:“听说三奶奶那日之后便生病了,实在令我担忧。” 张珠珠道:“不要紧,只是偶感风寒罢了。” 徐明舟则想,那日到底是自己栽了跟头,怎么张氏就那么喜欢陈蛟,眼看陈蛟被算计,竟然活生生气病了。 徐湄坐在旁边,说:“据闻李少尹两日不曾去京兆府点卯。” 偶感风寒,能让她做官的丈夫两天不是京兆府衙门,徐湄对此难以理解。 要知道,她的丈夫,别说是她病了,就是丈夫自己病了,也要撑着去衙门的。 徐湄对此没有意见,她很喜欢丈夫的上进。 张珠珠知道她的意思,说:“京兆府有府尹在,家国大事,不会耽误。” 徐湄道:“那李少尹自己的前程呢。” 张珠珠微笑:“想来他觉得我的健康比较重要。” 徐湄和徐明舟对此难以理解。 张珠珠也不要求她们能理解,人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徐湄微微蹙眉,说:“李少尹和太子殿下是好友,他们是一样的性情吗?” 要是太子也是个情种,那不是要完蛋吗。 张珠珠:“说笑了,太子殿下何等性情,我不清楚。” 周毅是个什么性情呢? 张珠珠知道的,这就是钢铁大直男,而且大男子主义。 他希望自己的妻子善良,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了。 善良意味着柔弱,他对女人有刻板印象。 当然了,在很多男人眼里,女人都应该如此。 一个男人精明,是筹谋;一个女人精明,则是狡猾。 张珠珠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二位说呢。” 小潘氏和皇后可不会看着周毅胡乱娶妻的。 徐明舟若有本事,拿下她们才是正道。 徐明舟闻言,道:“三奶奶,我太过年轻,着实愚钝,还望见谅。” 是她的错,没想到世上还有张珠珠这样的好人。 这在京城,实在稀少。 第290章 挤兑 张珠珠可不敢觉得她愚钝。 至于见谅不见谅的,张珠珠不是被连累的那个人,她没这个资格。 “徐姑娘心中有数就好。”张珠珠说。 张珠珠不是讨厌会盘算的女子,会盘算没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活法,或者主动,或者出于无奈,这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拖无辜的人拖下水,就很难看了。 徐明舟笑了一声,她知道张珠珠是什么意思。 她心想,这件事情能够翻过去,不要闹大了就好。 如今看张珠珠没有这个意思,她就安心了。 太子甚至贵妃和皇后知道她的算计都无妨,这起码说明她是有用的。 算计失误并不要紧,而且怎么说呢,也许张氏确实是个好人,但她能好多久,这就不见得了。 人嘛,总有一日要为自己的好处计较起来的。 如今不计较,是还没有到那一步罢了,李家又能做多久的忠臣和重臣。 张珠珠心想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便不再开口。 她也不怕尴尬,徐家的人都不尴尬,她就更不怕了。 徐湄看她们该说的都说完了,便对自家妹妹道:“今日还未来得及拜见长辈,明舟,你先去前面吧。” 徐明舟愣了一下,听出她有话和张珠珠说,估计是要说徐湄的生母,那位与众不同的伯母宋章。 徐明舟起身离开,留下她们二人。 张珠珠也想到了,打起精神,看向徐湄。 她对徐湄的印象并不怎么样,直接就说:“宋姐姐是孕妇,如今得好好养胎,恐怕不能常见客人,是吧。” 她一开口就戳徐湄的短处。 徐湄登时气短,要出口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要再斟酌斟酌了。 谁让她理亏呢。 几番打扰宋灵心一个孕妇,且宋灵心和离二嫁,徐家恐怕没少说闲话,徐湄在她大婚当日,也没说两句好听的。 如今用上人家了,不得不去劳烦,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张珠珠戳她短处,不止因此,徐湄方才没说两句,就暗暗说她耽误了李弗的前程,还有家国大事,张珠珠又不是软柿子,哪儿能任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找到机会,可不得挤兑回去吗。 她尊重宋章姑姑是一回事,徐家的女儿,张珠珠可喜欢不起来。 徐湄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只是她听见这话,心里不痛快。 她年纪长于张珠珠许多,虽然人在屋檐下,却不如她妹妹能抹得开面子,说:“表妹有孕,做表姐的上门,只是关心她罢了,怎么打扰到她。” 徐湄从没关心过宋灵心二婚后过得如何,她觉得对方不过是跳进了另一个火坑罢了。 也许姚诚新对她有真心,但是姚家的长辈呢,姚家她那个好大年纪都没有婚嫁的小姑子呢。 她不得受苦吗。 不过她到宋家之后,看到的却并非如此。 她过得很好,比在辅国公府中做媳妇的日子要好许多。 “外人去了,到底就是打扰的,宋姐姐自有家人关怀,”张珠珠说道,“徐家也不必到她面前说些不必要的闲话。” 张珠珠都能想象到徐家去了会说什么。 徐湄道:“什么叫闲话?” 张珠珠说:“如今宋姐姐跟宋家那边的关系不亲密,与生身父母更是快断绝了往来,你们去见她,必定说了什么女人需要娘家扶持的话,如今她没有娘家帮助,若她帮了徐家这一回,徐家必定记得她的情义,是吧。” 徐湄:“难道这不是实情?” 张珠珠笑了一声:“不论是不是实情,你们在她怀着身孕,精神不济的时候,去挑拨她和宋家,她心里能快活吗,你觉得你这关心,她需要吗。” “徐家想到李家来,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就一定要去为难一个孕妇吗。” 张珠珠疾言厉色起来,她真很讨厌这样的事情,徐家摆明了就是拿个孕妇来威胁她的。 徐湄的脸色白了又青的,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张珠珠说的没错,她们就是这样对宋灵心说的,也确实挑起了宋灵心的紧张和不安。 这对一个怀孕的女子来说,确实很不好。 徐湄嗫嚅半晌,她本来是要跟张珠珠说说自己母亲的事情,她想告诉张珠珠,一个女人的德行应该是什么样的。 张珠珠应该和自己的母亲断绝往来,不要沾染不良习气。 但现在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以为自己是占理的,现在她不是。 张珠珠成功堵住了徐湄的嘴,顺便欣赏了一下对方的脸色。 回头可以跟宋姐姐说一声,大婚当日的仇,今天给她报了,也省得徐家以后还想利用她。 别说什么都是亲戚这样的话,徐家哪里当宋灵心是亲戚了,就连徐湄,心里也不知如何看不起她二嫁的表妹呢。 张珠珠看了一会儿,说:“我才病愈,得去休息了,小婉,送客。” 徐湄吃了这么大一个挂落,这会儿是一点不甘心,眼看张珠珠要走,她还是说道:“你果然伶牙俐齿,不过你别忘了,作为女子,该有的德行,绝不能忘了!” 张珠珠心想,徐家实在不怎么样,她们教育徐湄厌恨她的生身母亲到这个地步,甚至一切行为思想,都要跟她的生母反过来。 也许徐家的男人会做官,但徐家是真不怎么样。 教的一对母女反目成仇,还不够难看吗。 “徐明舟这样算计无辜之人,你们去扰乱一个孕妇的心神,难道这是徐家的德行吗,”张珠珠说,“你要跟旁人说起德行两个字,也得你们徐家自身有才是,你们自己都没有的东西,还想拿来说教人,我张珠珠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可笑的事情。” 张珠珠最后对徐湄说:“管好你自己。” 徐湄闻言,顿时怒气翻涌,只是她也意识到,她今天不可能在张珠珠这儿占到便宜了。 她说不过人家。 前头林文婴倒是安顿好了徐家的妇人,万一徐家哪天真成了外戚呢,这也不好说,还是不要结仇得好。 离开李家后,徐明舟看见堂姐脸色不好,关心了一句:“堂姐哪里不舒服?” 徐湄道:“你安分些,少惹祸事。” 徐明舟的生母徐四太太哼了一声:“再惹祸事,也不如你母亲给徐家带的麻烦多。” 这样的话,徐湄以前并不反驳,这次她说:“看来明舟妹妹果然要高嫁了,日后再不指望宋家,要指望婶婶的母家了。” 徐家厌恶宋章,但这些年也没少从宋家得到好处。 徐明舟赶紧从中说和,免得她们真吵起来。 让徐湄不高兴,跟宋家断了往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第291章 可以出一本书了 张珠珠回去也没休息,而是给宋灵心捎了信过去,省得她怀着孕还要不安。 不出张珠珠所料,宋灵心确实很不安。 她跟娘家关系不好,怀孕之后,母亲也没有好脸色,好在姚家长辈对她十分疼爱,姚诚新对他简直百依百顺。 这才平息了她心中的苦闷。 结果徐家的一过去,就把她烦心事又全都弄出来说了一遍,还说什么以后她可以跟徐家亲近。 搞得宋灵心非常焦虑。 这就算了,张珠珠因为她,还是见了徐家的人,这就更让她不安了。 其实她只是徐家的捷径,没有她,徐家也会有别的法子,大可不必如此不安的。 在看到张珠珠说给她出了口气之后,宋灵心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心中忧虑的事情,张珠珠一个字都不提,只说给她出气,将徐湄这个表姐给狠狠挤兑了一番。 大婚当日的时候,她自己都不惦记了,张珠珠却还为她惦记着。 有这样的朋友,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宋灵心想想表姐的脸色,便心情大好。 过了两日,一向隐居不出的宋章,大张旗鼓地回了徐家一趟,她什么都不必做,徐家便已经天翻地覆,再顾不上旁的事情了。 张珠珠得知此事,对李弗说:“姑姑何必如此,给徐家添堵多的是办法。” 李弗道:“徐家如今正是在意名声的时候,姑姑如今回去,焉知不是乐在其中。” 按着她的脾气,看见徐家为了她气急败坏,估计会高兴的。 反正宋章自己早就将世俗的道德名声给置之度外了,她是真的,一点不怕人说什么。 张珠珠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高兴就好。”张珠珠说道。 李弗:“那你呢?” 张珠珠:“我有你陪着。” 李弗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张珠珠又说:“现在还有儿子。” “有我还不够吗?”李弗问。 张珠珠:“有你是雪中送炭,有他是锦上添花。” 二者都是很好的。 李弗笑:“你这花言巧语的工夫,可以出一本书了,叫不善言辞的人拿去学,是能改命的。” 张珠珠伏在李弗身上:“诶,我哪儿有这么大本事。” 李弗心想张珠珠也不用太谦虚,她是真的有这个本事的。 因太子妃迟迟不能定下来,皇后和贵妃难免要找儿子说道一番。 至于皇帝,他不着急,他自己成婚就比较晚些,生周毅就更晚了,他自觉年纪也不是很大,不急着抱孙子。 周毅便也跟母亲提了下要求,说想要个心地比较好,温柔的,和善的女子给她做妻子。 皇后还好,贵妃的脸立刻就拉下来了。 她从挑选儿媳妇开始,就没想过找什么温柔和善的,温柔和善可以是表象,不可以是根本。 贵妃说道:“你若是喜欢这样的,给你挑两个这般的当妾室,侍奉在你身边,太子妃不可如此。” 周毅:“为什么,我就想要这样的。” 贵妃眼睛一瞪:“这还能有为什么,你觉得我和你大娘是因为温柔和善,才保的你这么多年过的这样顺遂的吗?” 她俩要是那样的,他们母子三个早就一起去地下见阎王,这会儿都该转世投胎去了。 周毅知道她们的手段,犹豫了一下,说:“我跟父皇不一样。” 若是他有柔弱和善的妻子,那他一定会保护好她的,他跟他爹又不一样。 皇后眼看贵妃要生气,把周毅叫到身边坐下,说:“如今不一样,日后也是要一样的,大郎,你的嫡妻,要聪明有本事,日后才能护住你们的嫡子女,不会让你的后院一团乱麻。” 周毅不说话。 他知道,徐明舟虽然这次算计错了,但凭她的本事,才不会吃亏。 但是周毅想要一个妻子,一个柔软的,会冲他微笑娇嗔的,对他有真心的女人。 一个聪明的、冰冷的枕边人,周毅不想要。 那不是夫妻该有的样子。 贵妃的声音也降低了些:“给你纳几个温柔美貌的妾室,你想要什么样的都行,甚至你可以一直按着你喜欢的样子找。” 美貌是珍稀的,但对于皇室这样站在权力顶峰的来说,他们也是唾手可得。 就像徐明舟说的那样,她们不过是承载美貌的容器,是可以更换的。 这件事情有多可怕,就有多诱人。 这就是去权力的好处。 周毅说:“若是我偏宠其中一个,是不是她就不能有我的子嗣?” 他知道,父皇的后宫中,便有些女子,是不能生育的。 潘皇后说道:“嫡庶之分要明,才不会乱,这一点你要与你父皇一般才是。” 周毅得到了皇帝的尽心培养,他的那些弟弟,至少在十年之内是没有与他争夺的力量的。 周毅知道自己也别无选择,他沉默了。 “容儿子回去,好好考虑。”周毅认真对两位长辈说道。 贵妃道:“给你半个月,你考虑不清楚,我们就要给你做主了。” 周毅一拱手,离开了皇宫。 贵妃对着皇后叹气,说:“这孩子什么毛病,是不是咱们这些年管他管的太多了,叫他在这件事情上糊里糊涂的。” 潘皇后想了想:“别是见了旁人夫妻恩爱,心里也惦记去了。” 贵妃闻言,说:“这不至于吧,说句不好听的,男人能有几个老实的,大郎是咱们亲生的儿子,那也是个男人,我打发两个美貌侍女去他身边,叫他知道女人的好处,他就不会如此了。” 潘皇后也同意了,说:“他跟三郎走得近,那两口子,不是一直如胶似漆的,前两天三郎媳妇病了,他连衙门都没去。” 贵妃笑了一声:“三郎那是个意外罢了,满京城也就他们两口子如此,谁家夫妻像他们似的和睦美满。” 潘皇后握着妹妹的手,说:“你也说了,和睦美满。” 贵妃脸上的笑容一僵,是啊,和睦美满。 稀少的才珍贵啊,才让人羡慕,想要得到。 皇帝对她们姊妹二人尊重爱护,对周毅这个长子疼爱有加,但他有其他女人和子女,从没有人能够得到全部,如果周毅生了此心呢。 他又为何会突然生出此心? 小潘氏想了想,准备叫张珠珠进来一趟,她怀疑儿子可能是看上哪个姑娘了,而对方并不在太子妃的选择之列。 她得问问张珠珠是否知道内情。 第292章 请战 张珠珠以为有什么事情呢,一进宫听到小潘氏这个问题,想了想说:“没有吧,娘娘是不是误会了,我没看见太子多看哪个女孩子几眼啊。” 小潘氏:“你再想想,仔细想想。” 张珠珠确实仔细想了,说:“没有,这真没有,太子殿下也不是忸怩的人,若是真的有了,肯定会跟您和皇后娘娘说的,您二位这样疼爱他,难道还不能成全。” 小潘氏叹了口气:“他要是看上了心地善良,温和柔弱的女子,那我们还真不能成全。” 张珠珠:“……这倒也是啊。” “你确实不知道,没有替他隐瞒?”小潘氏说。 张珠珠摇头:“没有啊娘娘,我为什么要替殿下瞒着,没这个道理。” 小潘氏看她确实无辜,这才放心,说:“我怕她看上哪个那样脾气的女子,又怕我们不同意,使劲瞒着藏着呢。” 张珠珠心想:那这女孩子是倒了霉了。 “唉,心地好,我上哪儿去给他心地好的?”小潘氏愁的不行。 张珠珠:放过她们吧。 小潘氏看着张珠珠:“你结识的女孩子,好像都是……” 张珠珠立刻说:“娘娘,我结识的女孩子,确实心地好,但她们都不是很机灵,你就说杨老大人的孙女,叫瑞芳的,在马球场上横冲直撞的,我说你让着人家,她说让了也行,要吃烤羊腿,您说,太子身边有这样的女子,那不是见天的惹麻烦。” 小潘氏一听,果然偃旗息鼓。 张珠珠乘胜追击说:“她在家还跟她兄弟们打架呢,可厉害呢,心地是好,脾气也大,跟我挺像。” 小潘氏想要聪明又听话的儿媳妇,听话也是个重要考虑标准,杨瑞芳这样的,那是真不能要。 要是她不高兴,再跟太子打起来,那像话吗。 没这样的。 小潘氏说:“你脾气是不小,现在外头都传遍了,说你强逼三郎一个大男人带孩子。” 张珠珠这性子太要强了些。 张珠珠顿时不同意了,说:“哪里强逼了,我又不是平白无故生了儿子的,他是孩子爹,带孩子也是天经地义,做父亲就是这样才对,不是我脾气大,是她们对男人实在太宽容。” 小潘氏笑道:“行,行,你有理。” 她那道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 “你呀,等你儿子到了大郎这个年纪,你就知道发愁了。”小潘氏说。 张珠珠:“娘娘对殿下严格,我那儿子,只要不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我都由着去。” 婚事她就更不操心了,娶不到就单着呗。 “你现在这么说,到时候不急死你。”小潘氏可不信这话。 张珠珠认真说:“娘娘,是真的,我和李弗带他到这世上走一遭,就希望他按着他自个儿的意愿活着,高高兴兴的,别受苦。” 小潘氏听得动容,她的眼眶红了。 “唉,大郎这孩子,他是没这个命的。” 周毅生来就承载着期待和无法摆脱的责任,他没有自由,没有选择。 小潘氏苦笑:“婚事他就更别想如愿了,只能叫他纳几个合心意的妾室。” 张珠珠本来还挺感动,听到这里就觉得无语。 人家女孩子造了什么孽,为了满足你儿子,人家就要搭上一辈子。 活生生的人,要成为满足另一个人期待的工具。 张珠珠干笑了一声:“娘娘好好地跟太子殿下商量商量。” 这边正说着,内侍着急忙慌地进来了一趟,说:“贵妃娘娘,南边传来急报,说是南蛮几个外族凑在一起,谋反了。” 小潘氏面色一变,再顾不得别的:“谋反?” “是,”内侍赶紧继续说下去,“镇南大将军被请去外族赴喜宴,结果中了算计,如今下落不明,眼看几座城池已经沦陷了。” 别说小潘氏,张珠珠都着急起来了。 皇帝才登基,朝局本来不稳,北边发生战事的几率不大,尚且严防死守着,南边的战事可不能小觑。 这要是打不赢,叫外族独立出去,多少平民百姓要受苦,皇帝的脸面又往哪里放。 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果然,前朝已经召开了朝会,朝臣们没多久便进了宫中,商讨起大事来。 皇后下令让宫妃们安顿好各自的儿女和宫人,不许外出生事。 小潘氏对皇后说道:“年前也就罢了,偏在陛下登基之后出事,我看这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皇后十分冷静,说:“如今说这些都没用,要将他们打服了才是正事。” 张珠珠在旁边听着,心说这事情是真的不好办。 就像皇后说的,这仗得打。 和谈不是不行,但真要和谈,那是面子里子都保不住,这几个外族能先打镇守南边的将军给算计了,可见是蓄谋已久,说不定还有里应外合的内贼。 打起来的话,一定劳民伤财,打赢了好歹能将面子给保住了。 是个大麻烦。 朝臣们商议起来,也就分作了两派,一边是和谈,一边是要打。 和谈的理由也充分,说大将军都没影儿了,军中没有能撑起来的将领,这要怎么打。 要打的也有理由,不能叫外族得了好处,不然日后他们就难以驯服,再也不会听话,只想着动刀兵就能得到好处。 和谈的就问他们:钱呢,粮食呢,将军呢? 然后太子周毅站了出来,单膝跪在殿中,请战。 争执不下的众臣顿时沉默下来,然后又爆发了更剧烈的争吵。 皇帝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看向自己的长子,问道:“你敢请战,能赢吗?” 周毅昂首道:“回父皇,若不赢,儿臣愿长眠于南方。” 作为皇帝用心培养的周毅,他没有同龄兄弟,便意味他的肩膀,要承担起更重的责任。 周毅明白,就像北边爆发战事的时候一样,他在这一刻,也必须肩负起这个重任,他不可以让他的父亲失望。 他没有胆怯懦弱的权力。 朝臣们大惊,皇帝面不改色:“战。” 如果周毅不去,皇帝不会怪他,既然要去,那皇帝给他磨砺的机会。 这是要豁出性命去的事情。 皇后和小潘氏很快得到了这个消息,姊妹二人都非常镇定。 她们是见过周毅被横着抬回来的,这一次也不会比那一次更糟糕了。 小潘氏叫人送张珠珠出宫,说:“我得去给他收拾东西。” 张珠珠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只是一位要送儿子出征的母亲。 第293章 离京 新帝登基的第一年,春日尚且没有来到,南方就传来了战事的消息。 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皇帝连眼睛都不眨,就把他的长子、当朝太子往南边送,朝臣们对此忧心忡忡,能不能打赢是一回事,这当老子的,居然这样不疼惜儿子。 一打仗,二话不说就把儿子送过去。 据说在西北的时候,还是个少年人的周毅就几次三番地死里求生,如今他成了万人之上的太子,却还要亲自去涉险。 皇帝就不怕这儿子有事吗? 皇后和贵妃两个女人,就这一个血脉,一个独苗,她们居然也不去拦着。 朝臣以及他们的家眷对此都很难理解。 但太子就是要去了。 好在皇帝也不止这一个儿子,剩下的几个年纪小,挑一挑总有好的。 李弗深夜归来,张珠珠让人把热着的饭送过来,陪他坐在一起。 李弗先吃了些,这才有力气跟张珠珠说话:“粮草的事情,陛下让我管着。” 张珠珠:“你能行吗?” 朝中并非无人,李弗哪里能有这个资格去管这样的大事。 李弗说:“关心则乱,这本来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重要的是我要保证其中不能出错。” 张珠珠明白他的意思,为人父母的,怎么会不疼爱儿女,皇帝也是一样的。 他这儿子要出征,皇帝是想让后勤的事情一点不出错。 张珠珠说:“那你要多劳神,不能出错。” 李弗心里有分寸,他会想尽办法,用尽手段的。 “我今日在宫里,两位娘娘听见这消息,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极镇定,要是我到了这个份上,恐怕要哭天抢地了。”张珠珠想想都觉得难以忍受。 做母亲的,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去那样的险境,多可怕。 李弗说:“两位娘娘的父亲,叔伯,兄弟,甚至潘家的养子,她们姊妹二人已经把眼泪流进了心里。” 不止潘家,一同回来的任家也是如此,他们的荣光,真的是几代人用血换来的。 张珠珠长叹了一口气:“唉,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尚且这般,真不知道这一回要填进去多少性命。” 打起来劳民伤财的,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可该打的时候还是要打,一味退让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李弗握着她的手:“珠珠,你不要惦记这些事情。” 李弗鲜少用这样的语气跟张珠珠说话,但战事有多血腥,多恐怖,李弗是亲身经历过的。 他从不在张珠珠面前提那样的场面,也不提自己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如今他也不想她思虑太重。 张珠珠回道:“我知道,不过随口说两句罢了,你快吃饭,吃完了去看一眼红豆,就该早些休息了。” 李弗颔首,两人没有再闲话。 李弗匆匆吃完,夫妻俩一起去看了熟睡的儿子,这才休息。 第二天京城的风向就变了,太子妃的事情再也没人顾得上了,满京城都在议论南边的战事。 有人指责皇帝,说他得位不正,这才引得从前依附于本朝的外族叛乱,这是报应。 也有人说这仗打的不合时宜,这个时候应该和谈,现在不是打仗的好时机。 当然了,也有很多支持皇帝和太子的。 周毅从前的故事又被翻腾了出来,说书先生们重新搬出来讲了起来,不管朝中怎么说,京城百姓是对周毅寄予厚望的。 周毅离京的准备尚未完成,他得知此事,一时颇有信心,一时又觉得压力很大。 “我若是输了,恐怕要将我的太子之位一并输出去了。”周毅说道。 李弗说:“你只能赢。” 这局面,只能成,不能败,多少人的赌注都压在周毅身上呢。 旁边任家大郎和潘家的人也纷纷说:“殿下,我等拼上性命,也不能落败。” “南蛮罢了,只会搞些神神叨叨的手段,咱们的刀不知砍过多少人头,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年轻人们倒是信心十足。 话是这么说,不过南边跟北边不一样,人生地不熟的,镇南大将军人还丢了,难啊。 可是再难也要扛着。 准备了三日之后,太子便带人南下去了,没有让朝臣送别,在太阳还未升起的清晨,一行人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 张珠珠上午便进宫去了。 潘侯夫人在贵妃面前哭的肝肠寸断的,她也有个儿子跟随太子一并南下去了,这会儿担心的要死要活的,一早就跑到贵妃面前啼哭来了。 小潘氏十分的头疼,听说张珠珠来了,赶紧让侍女把人叫进来,对潘侯夫人说:“别哭了,一会儿叫小辈瞧见看你的笑话。” 小潘氏道:“我被人笑话的够多了,我不怕人笑话,我就想我儿子好好的。” 小潘氏心说她母亲当年为什么看中这样的儿媳妇呢? 但看在她给潘家生了不少孩子的份上,也就忍了。 “你儿子去了,任家也去了两个儿子,堂堂侯府的荣耀,自然是有功绩来彰显的,太子会好好照看他的表兄的。”小潘氏说道。 潘侯夫人这才把眼泪忍了回去,她心想潘家有她们姊妹俩和太子还不够吗,实在不够,难道就不能结亲吗,非要让她的儿子用性命去赌,真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张珠珠进来,跟小潘氏行了礼,她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把儿子也一起给带进宫了。 小潘氏倒是没见过张珠珠的儿子,这回倒是挺有兴趣的,叫张珠珠把孩子抱了过来。 “回头太子回来,娶了媳妇,也能给我生个这样的乖孩子。”小潘氏说道。 张珠珠道:“正是,娘娘觉得他长得是像我还是像三郎?” 小潘氏说:“更像你。” 张珠珠十分惊喜:“真的吗,我家里人都说像三郎。” 小潘氏:“他们那是哄三郎呢,我说的是实话,儿子都是像娘的,你看我家大郎,是不是更像我些。” 张珠珠点头,说:“我觉得太子殿下的鼻子像您,高高的,牙齿整齐,也是像您。” 小潘氏听了这话,心里有些酸涩,说:“可惜了,我不像我姐姐,她信神佛,这会儿抄抄经书,倒是能够冷静下来,我就不行了。” 可她还要保持面上的镇定,不能像潘侯夫人这样似的哭泣。 张珠珠也不说话,认认真真地听着小潘氏的言语。 第294章 雏鸟 皇帝下朝之后,听说张珠珠带了儿子过来,便让抱过去瞧瞧。 张珠珠跟着宫人一起过去,路上瞧见了几个宫妃,身边有孩子跑来跑去,想是皇帝的其他儿女。 宫人说道:“那是淑妃娘娘,二皇子是淑妃娘娘所出。” 张珠珠知道皇帝的宫妃们,凡是生了孩子了,没有一个出身比得过潘氏姊妹的,这位淑妃娘娘,从前是王府买进来的婢女。 旁边的窦嫔就不说了,张珠珠很认识她。 既然瞧见了,便不好这样不声不响的过去。 张珠珠上前跟她们见礼,淑妃立刻笑道:“不必客气,没回京的时候,三郎便常在府中出入,我也见过他许多回呢,时间过得当真快,转眼他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张珠珠也还礼,客客气气地说:“二皇子比同龄的孩子长得高呢。” 淑妃掩嘴笑道:“一个泼猴罢了,等你家这孩子到了年纪,你就知道我的难处了。” 张珠珠道:“男孩子嘛,都是这般的。” 窦嫔眼巴巴地看着张珠珠怀里的儿子,一股子酸涩劲儿翻涌上来,忍不住怀疑自己命苦。 她尚未失宠,汤药也没少吃,可惜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别人一个个都能生,还都是儿子,偏她没有。 窦嫔心中羡慕,对小孩子倒是没什么坏心眼,说:“这孩子生的好。” 她把身上坠着的平安扣解开,塞给了红豆,张珠珠也没推辞:“回头他会说话了,一定叫他亲自来谢娘娘。” 窦嫔笑了笑,一张美人面上全是愁绪。 旁边宫人催促了一声,张珠珠便带着孩子过去了。 窦嫔叹了口气,淑妃道:“妹妹还年轻,不必心急。” 窦嫔心想我是还年轻,但是皇帝不年轻了,她得抓紧时间生个儿子出来啊。 “姐姐说的是,我不着急。”窦嫔看了看二皇子,心里默默垂泪。 淑妃又温言软语地将人安慰了一番:“皇后娘娘在抄习经文,想来是为太子殿下祈福,回头我也得去抄一抄。” 窦嫔道:“太子殿下是一定会凯旋的。”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这会儿还抄什么经,她要是有个儿子,这会不得赶紧让他在皇帝面前露面,让朝臣们赶紧瞧瞧,皇帝不止太子这一个儿子。 淑妃倒好,摆着这么个大好的皇子不用,还要给太子抄经,可真是个活菩萨。 窦嫔只恨这个皇子不是自己生的。 淑妃慢悠悠地将目光从窦嫔身上挪了回来,笑着没言语。 皇帝才送别了儿子,心情确实沉重,不过他这个身份,总不会表露出什么来的。 只是看到红豆这样幼小的孩子时,皇帝沉默了半晌,想来是记起周毅幼年时候的事情了。 他对宫人说道:“朕在太子这个年纪,也几番豁出过性命,这才能有今日,他是朕的儿子,不能比朕差了。” 他的儿子,要青出于蓝胜于蓝,不能辜负他的苦心教导,不然如何能扛得起大事来。 他也不需要有人回答他的话,他只需要说服自己,要狠得下心。 战场上的不只有他的儿子,还有旁人的儿子,大家的命都只有一条。 皇帝的儿子也是一样,如此,太子才不会生出骄横之心,忘了他的重任。 张珠珠回到家中,林文婴先把孙儿抱过来瞧了瞧。 周如意的儿子薰哥儿已经快八个月了,正是活泼讨喜的时候,见了弟弟就要上来凑热闹。 林文婴看看两个孙儿,说:“贵妃娘娘太挑剔了些,若是去年就商议起太子的婚事,如今说不定她都能抱上孙子了。” 周如意直摇头:“谁知道这突然就起了战事呢。” 这样说防不胜防啊。 张珠珠心想,小潘氏确实是在挑剔的,她作为贵妃,想挑一个聪明有本事的儿媳妇;作为母亲,又想让儿子娶了喜欢的女人。 甘蔗哪有两头甜的,这也想要,那也想要,自然就耽误了。 林文婴说:“说句不好听的,亏了三郎这回不用去。” 林文婴也是个母亲,李弗在出生入死的时候,她也提心吊胆地睡不着觉呢。 好在这回李弗是在京中办事,不必深入险境了。 林文婴觉得李家到这个地步,也该差不多了,她希望她的孩子们平安。 “我家那个堂妹,算是暂时逃过了一劫。”周如意感叹道。 林文婴蹙眉:“还是劝劝你家里,不必争的,咱们不争。” 周家没必要吧女儿送去皇家。 周如意:“我母亲早就劝过了,可惜叔叔婶婶早铁了心,我一个堂弟,被窦嫔的兄弟抢去了官职,他们两口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非要争一争。” 周家其他长辈也都劝说过了,劝不住。 林文婴道:“若是如此,那也得早日分家。” 周如意表示同意,说要是这个妹妹真被挑走,那是一定要分家的,还得分的干净些。 李弗最近住在衙门都是寻常事,忙的脚不沾地的。 京城倒是还跟从前一样,并没有被远在千里之外的战事所影响,大家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下了几场雨,春天很快就到了末尾,南边也并未传回来很好的消息。 李弗等人才千辛万苦筹了钱粮兵器送过去,总算得了半日喘息的时机。 在李弗忙碌的这段时日,他们的儿子已经会坐了,也能稍微吃一些别的东西当添头了。 张珠珠最近热衷于将食物弄成各种糊糊,喂给儿子吃。 李弗这天中午回家的时候,张珠珠就在厨房做饭,红豆坐在旁边的婴儿椅子里,昂着脖子往灶上看,嘴里咿咿呀呀的,两只手胡乱拍着,着急地叫个不停。 李弗走过去,将他从椅子里抱过来。 红豆没了声响,瞪着大眼睛看着把自己抱起来的人。 张珠珠回头,看着他们父子二人。 李弗朝张珠珠笑:“今日得空了。” 张珠珠:“想吃什么,今天沾了手,我给你做饭。” 李弗把儿子掂了两下,说:“看来今日我是占便宜的那个。” 她许久没有下过厨了,最近做饭,也是给儿子做的,今天他可不是沾了儿子的光吗。 张珠珠摇头,认真说:“不是哦,专门给你做。” 听到这样的话,李弗的心情都要飘飘然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张珠珠听他报了几个菜名,大方地全部答应,然后把儿子吃的辅食塞到他手里,叫他拿着小勺喂儿子,自己去做他想吃的了。 第295章 好夫妻 李弗实在忙碌,难免疏忽了儿子的成长,喂糊糊的时候,才发现他这儿子确实是有变化了。 红豆坐在椅子里,双手抓着旁边的扶手,然后把嘴张的大大的,像一只等待喂食的雏鸟,露出他嫩红的上下牙床。 李弗喂一勺子,他就迫不及待地囫囵咽下去,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李弗,继续张大嘴,等着吃第二勺。 李弗喂得慢了,他两只手就要去扒拉那个碗,扒拉不到,就要拍桌子,咿咿呀呀地喊,急得满脸通红。 李弗忍不住笑道:“这孩子,怎如此性急。” 张珠珠也笑:“我也不知道,他第一次就是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亏着他了,不给他吃饭呢。” 李弗把小半碗都喂进去,红豆的眼睛继续瞪着,李弗示意他碗已经空了,但红豆哪里管这个,嘴巴一撇,委屈地哭了起来。 李弗将他抱起来,温柔地哄道:“乖,今天都吃完了,明天再吃好不好,不哭了。” 红豆也就委屈地抽噎,李弗便将他抱去外面,摘花逗儿子玩儿,这小宝贝的脑袋装不了多少事情,没一会儿就把吃饭的事情忘记了,祸害他爹养的花儿去了。 张珠珠对旁边的侍女说:“瞧瞧,他的花儿我都不敢动,就由着他儿子这么祸害。” 侍女笑道:“咱们家三爷真是不一样,寻常这样的男人,哪里会哄小孩儿,都嫌孩子烦人呢。” 张珠珠心想,这就是李弗的不同了。 他是个好父亲,只是稍稍忙了些。 张珠珠将午饭做好之后,红豆已经被李弗哄睡了。 李弗轻轻将他放在小床上,说:“长得真快。” 张珠珠握着他的手:“说的好像多久没见似的。” 李弗最近没陪着孩子玩耍,但他晚归之后,总要亲自过来看看孩子的,并非全然不顾及了。 李弗摇头:“不一样的,我今天才知道,他吃东西的时候嘴张的这么大,吃的这么香,力气也大了,花瓣也能揪下来。” 很可爱,他的儿子真的很可爱。 张珠珠柔声说:“在你成为他的父亲之前,你就已经是李弗了,孩子很重要,你要做的事情也很重要。” 李弗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话本里说的仙术,有一种是分身,一个人能分成两个,三个,甚至更多。” 张珠珠牵着他的手离开了儿子的小床边,两人在桌子前坐下。 “到时候把你分成三个,一个去干活,一个陪我,一个陪儿子,怎么样?”张珠珠顺着他的话说。 她说的时候,顺手给李弗夹了他爱吃的菜。 李弗尝了两口,心想真是奇怪,手艺不练,一般是要退步的,但张珠珠的手艺依旧很不错。 他吃了些,才说:“这恐怕不行。” 张珠珠:“为什么?” 李弗说:“要打起来的。” 三个他,肯定会为了谁陪着珠珠打起来的,就算分成三个,这三个也肯定都是更想陪在张珠珠身边的。 张珠珠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吧,三班倒嘛,轮着来。” 李弗沉吟片刻:“算了吧,仔细想想,珠珠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就算轮流来,那也得争风吃醋,到时候岂不是要乱了。 张珠珠看出他的意思,说:“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要是我分成三个,轮流陪着你,那我是要吃醋的,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这话李弗不好意思说,可是张珠珠这么说,李弗真的非常满足。 他心爱的妻子,要为了他争风吃醋,李弗想,珠珠果然爱他,并没有因为这些时日的忙碌就减退了对他的感情。 他们依旧是一对相信相爱的好夫妻。 两个人一起睡了午睡,起来之后又陪着孩子玩耍,张珠珠和红豆都围在李弗身边。 李弗心想,也亏得他心志坚定,不然就这样的好日子,让心志不坚的人过上几天,恐怕就要辞官了。 李弗也就只休息了这半日,便继续忙碌起来。 第二天张珠珠去看望河阳郡主,她前几天生了个女儿,今天才缓过来,张珠珠带了东西看她。 河阳郡主见了张珠珠,就兴奋地拉着她看自己的宝贝女儿,说:“她前几天可难看了,今天才好看些,你快来瞧瞧。” 张珠珠说:“小孩子生下来都那样,什么叫难看。” 周兰书说:“别说那些了,快瞧瞧她。” 张珠珠走到床边,将小姑娘给抱了起来:“可爱,恭喜你也当母亲了。” 河阳郡主感叹说:“你不知道我生了整整一个白天,才把她生出来,我现在知道你说的疼是有多疼了,那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她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你说这是凭什么,男人就不用生孩子怀孩子,咱们女人遭的什么罪,我娘还跟我说,当女人都要过这一关,想想以后还要生第二个第三个,我都要吓死了。”周兰书说道。 张珠珠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痛苦,只能女人自己承担了。 “我婆婆还给屋里塞了两个美貌侍女呢,我家那个倒是没挨着她们,我之前也不说什么,我受了这个苦,回头就要把她们都给送走,绝不让她们给我添堵。”周兰书说道。 她堂堂一个郡主,受的这样的苦头,潘靖平还想左拥右抱,做梦去吧。 张珠珠笑道:“你婆婆还有这个工夫呢,我听说他总往大相国寺跑,给你加二哥烧香祈福呢。” 周兰书道:“怎么没有了,她得空还过来,嫌弃我生的是个女儿。” 张珠珠道:“她当着你面说的?” 周兰书也很无语,婆媳不合,背后说闲话,那也很常见,她婆婆当着她的面说,女儿不如儿子。 周兰书才生了还虚弱着,差点就被气晕了。 还好潘靖平也并非愚孝,抱着女儿跟他母亲抢白了一番,周兰书这才咽下这口气去。 “可别提了,我又不是只生这一个,她至于跟我这样吗。”周兰书道。 张珠珠赶紧说:“别说这些了,我给你带了几盆花过来,你看着玩儿,没得为这些闲话生气。” 周兰书喝了杯水,这才好些。 没过两日,京城出了桩大案,有人贪墨军饷。 第296章 最终目标 慈幼局的孩子们今日要量尺寸,做夏天的新衣服。 张珠珠带着红豆亲自来了慈幼局,红豆看着遍地的哥哥姐姐,非常兴趣,瞪着大眼睛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一上午都没睡觉。 中午好不容易把孩子给哄睡了,张珠珠总算得了空闲,准备吃点东西。 她要看慈幼局的账,回头要给皇后和贵妃报上去。 贪墨军饷的案子,张珠珠倒是不大关心,皇帝不可能委屈自己的亲儿子,但凡掺和进这件事的,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这时候慈幼局来了想捐赠善款的人,说是行商的,之前京兆府为他们主持过公道,今日听闻李少尹的妻子张氏在这里,想要求见。 张珠珠没有推辞,准备去瞧瞧。 已经成为慈幼局主要管事的戴老大人见此,说:“凡事一定要谨慎。” 他们慈幼局,脱离了朝廷六部的管控,由皇后和宫妃们管着,来往账目数额颇大,在某些人眼里,就是活靶子。 慈幼局上下,必须谨慎,再三的谨慎,还要克制自己的贪婪之心。 张珠珠道:“放心,我不缺钱。” 她和李弗手里着实积攒了一份家业,钱财已经不能打动他们了。 戴大人一口气哽在喉咙,半晌才说:“是我老头子多虑了。” 他怎么就忘了这件事情。 张珠珠笑着出去了。 一个温婉的年轻妇人朝张珠珠见礼,说:“三奶奶,今日打搅了。” 张珠珠说:“不妨事,你的善意,慈幼局的孩子会记住的。” 妇人自称姓韦,夫家姓陶,是做瓷器生意的,被骗之后,向京兆府报官,京兆府只两日,便挽回了他们的损失。 张珠珠听见,脸上带着笑意,说:“那是京兆府该做的事情。” 韦氏说:“话虽如此,可从前的京城,却并非如此,如今京兆府有了李少尹,才有这样的事情,官官相护的,我们见得实在很多。” 张珠珠:“全凭陛下英明,然后这样的事情,渐渐会少些的。” 韦氏闻言,又感慨一番,然后拿出了她今日带来的钱财。 张珠珠立刻叫慈幼局的官员将之记录在案,有五千两,还有一些瓷器,并不精致,但给慈幼局用也合适。 韦氏才走,张珠珠立刻就进了宫,去见皇后了。 皇后见她神情严肃,来见的是自己而不是妹妹,便问:“有事?” 张珠珠说:“娘娘,陛下对您和贵妃娘娘,有几分信任?” 潘皇后笑了一声:“十分。” 张珠珠:“娘娘确信?” 潘皇后非常笃定:“确信,我心里有数。” 张珠珠松了口气,说:“那咱们不如将计就计。” 张珠珠将方才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潘皇后说:“韦氏不应该知道你。”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如果陶家真的只是个上京做生意,还被人坑害,需要京兆府做主的小商户,那他们怎么会知道张珠珠? 张珠珠在慈幼局给皇后和贵妃办事,这件事情品阶比较低的官员都不知道,更何况陶家? 潘皇后说:“你果然警醒。” 出了这件事情,张珠珠二话不说就进宫,她这脑袋确实清楚。 张珠珠笑道:“这很简单,不管如何算计,做事总是要有一个目的,我是娘娘关照着的,算计我,一定是冲着两位娘娘来的,也是冲着太子殿下来的。” 不要管手段有多复杂多曲折,有些事情就是可以一眼看出目的来的。 两人说到这里,小潘氏也赶来了,张珠珠又说了一遍经过。 小潘氏说:“外头有贪墨案,里头又朝着我们姊妹来,我看这宫里是出了鬼了。” 算计太子的人会是谁? 那一定是惦记太子之位的人。 除了太子,皇子们的年纪都很小,皇帝对这些儿子也没啥太大的兴趣,高兴了看两眼,问问功课,不想见也就不理会,趁着太子离京,有些人不免蠢蠢欲动起来。 小潘氏冷笑了一声:“什么东西也敢算计到我儿子头上来!” 她生周毅的时候年纪还不大,难产,差点把命给搭进去,之后再也没有生育过,周毅就是她的命根子。 这个孩子,他可以像潘家的长辈一样,战死在外头,但他绝对不可以死在任何人的算计里头。 潘皇后上前握着妹妹的手,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狠辣:“别生气,这样的人,一定叫他死在咱们手里。” 小潘氏抽泣了一声:“我苦命的儿子,还在外头出生入死呢,就这样叫人算计,我要去跟孩子他爹说。” 潘皇后劝慰了她两句,小潘氏还在哭,便不耐烦起来:“行了,去找陛下哭!” 小潘氏抽噎了两声,赶紧把眼泪擦了。 张珠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潘皇后扭头说:“要引蛇出洞,咱们就要按兵不动,该做什么,你回去跟三郎通个气。” 三个人商量了一番,张珠珠出宫,小潘氏扭头去找皇帝了。 不过皇帝似乎和小潘氏发生了剧烈的争吵,结果是皇帝摔门而去,都传到了京中的女眷耳中。 于是各种流言纷至沓来,都说小潘氏想让皇帝把太子调回京城,皇帝不同意,两个人吵了起来。 还有说小潘氏跋扈,苛责妃嫔被皇帝发现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张珠珠和李弗两个人老神在在,李弗甚至放松了对贪墨案的追查,跟张珠珠俩人带着儿子去踏青。 张珠珠说道:“明儿就有人要弹劾你了。” 李弗:“等的就是这个。” 李弗是太子势力的代表人物,针对他的人,一定是冲着太子来的。 不怕他们动,就怕他们不动。 张珠珠握着红豆的小手:“亲亲。” 红豆一扭头,在李弗脸上贴了一下,口水都沾上去了,张珠珠立刻拍手称赞。 李弗无奈道:“给我擦擦。” 张珠珠:“你真是,自己儿子还嫌弃?” 李弗:“那让他亲你。” 张珠珠:“那不行,我上妆了,不能亲。” 所以就逮着他祸害是吗? 张珠珠说:“我就喜欢你落进人间的这个样子。” 李弗听见这话,半晌说:“我何时在你面前得过半分体面,嗯?” 第一次见面,就把脸给丢尽了。 在那不到一年的经历中,李弗再也没将脸面给捡起来过。 他已经麻木了。 张珠珠给他擦了儿子的口水,在他另一侧脸上亲了下:“好了,赔给你的。” 李弗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揽着张珠珠,心想,希望背后算计的人多消停两天,让他带着妻儿欣赏欣赏这好风光。 第297章 权倾朝野 可惜天底下的事情,麻烦的多,能如愿的却少。 李弗第二天就被御史给弹劾了,皇帝回护了两句,也催促李弗不要耽于儿女情长,对着媳妇和儿子不撒手。 张珠珠被点名,之后出门的时候,就有人阴阳怪气地问她有什么本事,能把李弗给留住。 放在平时,张珠珠肯定是要撸起袖子把她怼回去的,但她现在要观察女眷对她的态度变化,从中找到可能跟太子案有关的人,所以并不说话。 这倒是体现出张珠珠的柔弱样子来,众人心说李弗哪里都好,就是这门妻室娶的不行。 张珠珠没看出什么来,不过想想也是,女眷里能够参与这件事情的,肯定是年纪大辈分高的。 要不就是男人高傲,女子无从知道这样的大事。 张珠珠并不着急,她已经看清楚了,这件事情要算计太子,最重要的是挑拨皇帝,但皇帝如果对这个长子足够珍重,那所有的算计,都是不成的。 就怕皇帝不比从前,疑心渐渐深重起来,那不必有这样诛心的算计,皇帝和太子都会离心。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李弗也有同样的担心,他说道:“陛下的性情,已经与在西北时候不太一样了。” 权力会侵蚀人心,会让人变的冰冷、扭曲。 张珠珠对李弗说:“我见惯了陛下和太子父子相亲,不想看到坏的场面。” 周毅在外浴血征战,他不该经历这一切。 李弗搂着她:“还有两位娘娘,安心吧。” 何况皇帝也不至于如此。 翌日,有朝臣上书,说皇子们现在年纪渐渐大了,得学些有用的东西,提议让宋老先生去教导皇子们。 要知道,宋老先生从前只教导太子的,他教过近乎痴愚的先太子,还有现在的周毅。 太子离京之后,宋老先生就在家里休养,不常进宫。 提议的人是宋老先生从前教过的一个学生,现在也是四品的京官,他的提议不细思的话,是很合理的。 到底是皇子,皇帝的儿子,是得好好教导。 皇帝似乎没有多想,说宋老先生最近得空,教教皇子们也不错,便答应了此事。 背后筹谋之人,从这里开始渐渐掀开了面纱。 范秀近来又病了一场,春寒料峭的,范秀身体不怎么好,内阁的事情,便交代在内阁次辅手中。 这位姓刁的次辅和范秀一样,出身平平,是范秀的重要支持者,朝中寒门一派的代表人物。 皇帝登基之前,就已经清洗过朝堂了,留下的都是可用之人。 他登基之后,不少人以为皇帝会大肆安排跟随他从北边回来的官员,但皇帝并未如此,他依旧任用范秀所主持的内阁,只是选了心腹进去,其他部门也是一样。 没有大刀阔斧的改换,多的是和风细雨的入侵。 这样的手段非常有效,朝臣们发现皇帝需要干实事的人,那他们就努力干起实事来了。 范秀在家里养病,很少问外头的事情。 李弗递了帖子,带着张珠珠和儿子一起去了范家探望。 范家的院子很大,是先太皇太后摄政那会儿赐给范秀的,不过范家似乎没什么人打理,冷冷清清的。 李弗去探望范秀,张珠珠则带着儿子去跟范夫人说话。 范夫人还是跟往常一样的温和,她跟范秀膝下两子一女,儿子们都在国子监读书,女儿年纪小,才八岁,跟着范夫人身边,好奇地看着张珠珠怀里的红豆。 红豆来了新地方,也到处打量,看见范夫人和她女儿,没牙的小嘴巴一张开,朝她们笑。 范夫人难得露出笑容,说:“这孩子生的真好。” 张珠珠说:“小姑娘也漂亮可爱。” 范静脸上露出笑来,扭头说:“娘,我想和弟弟玩。” 范夫人柔声说:“那你要去问问这个姐姐。” 范静有些内敛,不好意思地走过去,跟张珠珠见礼,问:“姐姐,我想和弟弟玩耍。” 张珠珠把红豆交给侍女:“那麻烦你照顾这个小侄儿,好吗?” 范静立刻答应下来,侍女带着他们去外头了。 等他们离开,张珠珠和范夫人说起话来。 “夫人鲜少出门,想是少了些乐趣呢。”张珠珠说。 范夫人笑了笑:“我性情如此,不会跟人打交道,还是少出门才好。” 张珠珠说:“夫人还是要多出来转转的,姑娘渐渐大了,多交朋友,我看静姑娘比同龄的孩子内敛些呢。” 范夫人听见女儿的笑声,内心动摇。 前面堂屋里,李弗刚刚喝了口茶,这茶味道并不好,不像他们家,张珠珠会给他准备最好的茶叶,让家里最擅长烹茶的人给他煮茶。 李弗看向范秀,开门见山地说:“首辅大人,弄权的滋味,一旦尝到,是不是就不舍得放手了?” 范秀被茶水狠狠呛了一口,距离地咳嗽起来。 李弗不为所动,半晌范秀缓和过啦,皱眉说:“你这年轻人,在说什么?” 李弗说:“范首辅曾经权倾朝野,掌控过年幼的皇帝,万人之上,难道午夜梦回,不会怀念这个滋味吗?” 范秀握着茶杯的手渐渐颤抖起来,他闭上了眼睛。 这话,实在太狠。 张珠珠跟范夫人说:“静姑娘正是缺玩伴的年纪,回头我下帖子,夫人也不要再推辞了。” 范夫人的神情好无异常,说:“好,我也希望静儿的脾气不要像我,要像你这样聪明就好了。” 她出身平平,是个无趣的人,做母亲的,有时候并不希望儿女像自己。 张珠珠虽然出身也不好,但她却结交了不少人,很厉害了。 张珠珠笑道:“夫人称赞,叫我实在不好意思。” 范夫人说:“我说的是实话。” 她丈夫是内阁朝臣,朝廷重臣,她知道的内情,比旁人更多,张珠珠得皇后和贵妃倚重,范夫人是很清楚的。 两人说了会话,又起身去了外头。 红豆看见张珠珠,立刻高兴地大喊起来。 范静也跑到母亲身边,说:“娘也给我生个弟弟吧,妹妹也行。” 范夫人好笑道:“娘这把年纪了,再生孩子叫人笑话死了。” 范静遗憾地叹气,又上前逗红豆玩耍。 堂屋里,范秀手里的茶杯落在桌子上,说:“权势,确实令人不舍得放手。” 第298章 年度倒霉夫妻 权力,实在很令人着迷。 范秀深深看了李弗一眼,他没有开口,将跳进怀里的白猫抱起来,慢慢地抚摸着,似乎在回忆自己最辉煌的时刻。 李弗又喝了一口发苦的茶水。 范秀说:“我如今的这个位置,再过十几二十年,你也会坐上来的,到时便知了。” 李弗深得皇帝和太子倚重,又是个很有手腕的人,他现在还年轻,历练之后,会有这一天的。 李弗道:“借您吉言。” 范秀心想,他说的是肉眼可见的事实。 当然了,他也觉得李弗有点太儿女情长了,他那媳妇也不是简单的,有可能会给李弗惹来祸端。 但范秀不想说这个,那是个女眷,他一个大男人,说女人的是非,那不像话。 也算是李弗自己的历练了。 一家三口没有在范家待太久,便离开了,张珠珠跟范夫人约定好下回一起出去玩。 出了范家,张珠珠看着李弗:“怎么样?” 李弗说:“范首辅说我日后会坐上他的位置。” “有眼光,”张珠珠笑道,“到时候我就是京城第一的外命妇,首辅夫人。” 李弗捏捏她的脸:“看来为夫要更努力些,尽早实现你的心愿。” 张珠珠道:“对,就是这样的,我要风风光光的。” 夫妻俩说着这话,心里都有了计较。 范秀能这么说,可见他并不是幕后参与设计太子的人。 李弗现在是活靶子,算计他们的人,一定认为李弗会前途尽毁。 当然,可以说范秀城府深,当面如此说,背后做了什么事情,就不见得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找了其他证据,今日是来验证的。 张珠珠说:“你会看走眼吗?” 李弗摇头:“我不会看错。” 李弗也很有几分自信,他对查到的事情和今天看到的情况都有信心。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这日京兆府外有人递了诉状,递状纸的人姓陶,是个商户,说他之前找京兆府查案,事后才发现这案子是京兆府里的内贼跟聚义堂的人勾结算计的,他媳妇去了慈幼局,想捐钱,结果被内贼的媳妇给吃了回扣。 李弗和张珠珠的大名随后就传遍了京城,这时候有许多人都好奇起来,说慈幼局的事情,居然是李弗的妻子张氏帮皇后娘娘管着的,这个张氏不是个乡野村妇吗,她怎么管得了这样的事情。 张珠珠心说不好意思,我会的确实比你们多点儿,就是管得了这样的事情。 果然如他们所料,韦氏不是白白来见张珠珠的。 随即便有朝臣上书,认为慈幼局的事情应该仔细调查清楚,这些孩子都是朝廷的未来,不能让他们成为被利用的工具。 话是很漂亮的,理直气壮的。 张珠珠遂成为了本案的第一个倒霉者,她要被调查盘问。 而李弗也被迫交出了调查军饷贪墨案权力。 年度倒霉夫妻就是他们无疑了。 一个内眷要被调查,按理说皇后是最合适的,但是皇后和贵妃这俩人,是张珠珠的顶头上司,她们去查,那相当于自罚三杯,查不出什么结果的。 这二位甚至是亲生姊妹,都姓潘,控制着皇帝的后宫。 甚至有闲言碎语,说那些钱财,就是被皇后和贵妃所用,张氏就是因为不聪明,才被她们俩给看上的。 皇后和贵妃二人也迅速地被卷进舆论之中,如果她们想洗清自身的嫌疑,第一件事就是应该放弃慈幼局的管理权力。 朝臣们也是这样建议的,他们认为慈幼局本来就是前朝应该管理的,女眷们的本事和眼界都有限,而且女人嘛,就是容易有贪婪之心,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 贪婪的“婪”字,是女子成林,这女人多了,就是这样不干正事,就想着算计。 对此言论,张珠珠表示:“狗屁不通。” 对女人的污名化,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通用的吗! 难道贪官是女的吗? 女的连当官都不能啊。 对此他们也有应对,说都是女人逼的,女人要买胭脂水粉,要买绫罗绸缎,还要山珍海味,虚荣,逼的当官的男人都不得不去贪腐了。 张珠珠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你听听这是什么道理,我们女人要是这么有本事,早就把男人给顶替了,他们是怎么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来的!” 李弗搂着张珠珠劝慰:“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伤口不配为人了,咱们不和畜生一般计较。” 张珠珠说道:“你觉得他们会让谁来审问我?” 李弗摇头:“你不会被审问的。” 也许一切都是做戏,但李弗不会让自己的妻子经受那样的屈辱。 没有必要,背后之人已经要现身了,李弗会站在妻子的前面。 京兆府的李少尹出事,众人观望了一番,得知皇帝下令彻查之后,李弗便成了被落井下石的那个人。 不过皇帝有旨意,只让他们追查,不能审问李弗。 这个案件交给大理寺和其他官员联合彻查,不久便交出了一份答案。 说是李弗长期和聚义堂勾结,敲诈勒索生意人,以此敛财,有聚义堂的人和京兆府的人的口供作为证据。 但财去哪儿了,他们还没有调查出来,想让皇帝下旨,把李弗弄过去审问。 张珠珠道:“看来三郎得罪的人不少呀,你被谁给背刺了。” 李弗从容地修剪着花枝,说:“我们二人只是马前卒,真正要遭祸的,还在后面。” 皇帝珍视李弗这个小辈,还是没有答应让他被审问,似乎有包庇的意思,朝臣们几番劝阻也没有说动皇帝。 众人十分感慨,说李弗对不起皇帝的信任,皇帝只笑笑说,李弗还太年轻,年轻人,做错事总是难免的。 又过了两日,皇后要在宫里和大相国寺的法师们会面,要办法事。 张珠珠在这个时候被召进宫参加这个法会去了。 张珠珠对法会没啥兴趣,不过她很好奇,潘氏姊妹,一个皇后,一个贵妃,执掌后宫大权,宫里的事情她们应该无所不知,她们到底会如何被算计? 李弗帮妻子梳头发,说:“瞧你高兴的。” 张珠珠说:“最近太无聊了。” 有些人已经跟张珠珠疏远了,她那些妹妹们倒是纷纷表示相信张珠珠,不过张珠珠没让她们掺和进来,也没见她们,免得受牵连。 第299章 秦氏遗孀 皇帝和皇后关系一向看不出什么来,俩人就是老夫老妻的状态,但皇帝有日子不见贵妃了,这就代表着潘氏姊妹跟皇帝的关系不是很和睦。 想做什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大家都觉着,皇帝可能也想着潘氏姊妹手里的权力太大,管的钱太多,有弄权的嫌疑。 张珠珠进了宫,小潘氏拉着她的手,说:“好孩子,你受惊了。” 张珠珠两口子这会儿都站在风口浪尖上,他们是代替太子和潘氏姊妹承担着这个风险的,小潘氏自然好言好语地安慰着。 张珠珠笑说:“有娘娘这话,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那些人无非是要动摇太子及其母家的位置,挑拨他们和皇帝的关系。 只要稳稳地拿住了皇帝的支持,那这天,就永远不会塌下来。 一些没有实证,只用于诛心的阴谋诡计,不是任何时候都有用的。 他们想算计人心,也得算得动才是。 小潘氏问道:“看我今日这妆容,够憔悴吗?” 张珠珠仔细打量了一番,果然平日里雍容华贵的贵妃娘娘,这会儿形容憔悴,眼底的青色都要遮不住了。 张珠珠想了想说:“娘娘这样,是不是太明显了?” 越是不安,越是要遮掩的一丝不漏才对。 小潘氏颇镇定:“后宫里有几个脑袋好使的,我不弄得明显一点,怕她们看不出来。” 张珠珠一时无言,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过了。 小潘氏还挤出了眼泪,张珠珠真心觉得太浮夸了。 但小潘氏坚持如此,还让她身边的人都表现的不安些,要给旁人抓住漏洞的机会。 宫女内侍们纷纷应是,都如受惊的兔子一般。 张珠珠也没再说什么,去皇后宫里听经去了。 大相国寺的法师讲经讲的很不错,皇后领着众嫔妃和一些命妇,十分虔诚地听了一早上。 张珠珠强忍着打呵欠的冲动,但是眼泪还是会流出来,旁边的命妇小声感慨,说张珠珠聆听佛法,竟落了泪,想必是听到了菩萨的感召。 张珠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积德行善的事情,我已经做了,只是想到外头的流言蜚语,叫我心中难以承受,如今骤得佛法熏陶,想着人不知我做的事情,佛祖菩萨却知,我们夫妻定能够洗脱冤屈。” 这命妇听见这话,心里觉得张珠珠虚伪,那么大数额的钱财,她怎么舍得不动手脚,她这里动一动,潘氏姊妹这里动一动,这一回被查,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什么佛祖菩萨的,谁还真信这玩意儿了。 在钱财前面,这世上没有人是被冤屈的。 张珠珠看着对方微妙的神情,心想真是不好意思了,别的事情上不好说,慈幼局的事情上,她绝对是高风亮节,保证没有贪墨一分一厘。 听罢了佛经,众命妇在一起喝茶闲聊。 窦嫔叫了张珠珠过去,笑着说道:“近来一些闲言碎语,可别放在心上。” 张珠珠也笑:“清者自清,我是不怕查问的。” 窦嫔心里冷笑,还清者自清呢,潘氏姊妹今日尚且不能自保,哪里还顾得上张珠珠这个马前卒呢。 张氏也不看看小潘氏成了什么样子了,亏她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呢。 张珠珠瞧着窦嫔得意的模样,心里想,小潘氏确实很了解皇帝的宫妃,看窦嫔这样就知道了。 临近中午,众人还要在宫里吃素斋,皇帝也过来了。 有个十几岁的小宫女突然站出来,冲到皇帝面前,跪下大声道:“陛下,皇后娘娘她背叛了您!” 偌大的宫殿中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放在了潘皇后身上,潘皇后镇定从容,脸色都没变一下。 作为一个被指证的人,她有点太冷静了。 小潘氏拼命地给姐姐使眼色,希望她能露出一点惊慌失措的神情,好让场面不要这样尴尬。 只是潘皇后从容惯了,演技不是很好。 小潘氏暗自叹气,把手里的筷子一摔,疾言厉色地呵斥道:“糊涂东西,说的什么蠢话,皇后娘娘也是你能指摘的。” 这小宫女就是皇后宫里的人,生的花容月貌的,被小潘氏训斥了一声,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她含泪说道:“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皇帝还在那儿挑花生米吃呢,潘皇后那筷子不动声色地在他大腿上捅了一下,皇帝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那小宫女。 “哦,你说说,皇后是如何背叛朕的?”他干巴巴地问。 这话问的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他甚至没有表现出愤怒的意思。 一个男人,被妻子背叛,他这样的表现,也太过冷静了点。 皇帝得了小潘氏两个白眼,把筷子往地上一摔,厉声呵斥:“你有什么证据?” 这次才算是拿出了皇帝的威严,一声斥问让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 这迟来的威严让整个场面总算有了一种紧张的感觉。 旁边内侍趁机说:“陷害皇后娘娘,是诛九族的罪过,安敢在此胡言乱语!” 小宫女伏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道:“回陛下,奴婢看见皇宫娘娘让法师给一个牌位烧香,日夜供奉,那牌位、那牌位上……” 她抬起头,露出惊恐且不解,为皇帝抱不平的脸来,同时引起了殿中所有人的注意。 然后宫女大声说:“那牌位上写着,亡夫秦盛之灵位,遗孀潘氏元英立!“ 这话一出口,不少人便忍不住倒吸气。 潘元英不是别人,正是潘皇后的大名,她的丈夫是当朝皇帝,姓周,还活的好好的! 她居然自称是秦盛的遗孀,这秦盛到底何许人也! 当朝皇后用遗孀的身份,给他立牌位,还让法师日夜诵经超度? 一时殿中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张珠珠坐在潘氏姊妹的爪牙,这时候被人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瞧瞧,这就是你要跟着的人,她们要完了,她们马上就要完了。 你张珠珠,也要跟着走绝路了。 潘皇后终于酝酿出了情绪,跪在了地上,用哀求的神情看着皇帝:“陛下,陛下,臣妾知错了。” 小潘氏扭着手里的帕子,声情并茂:“陛下,陛下饶了我们吧,看在太子的份上。” 皇帝看她俩跪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第300章 我心疼陛下 后宫之中乱做了一团。 皇后自称秦盛遗孀的事情,立刻跟长了翅膀一样飞出殿外。 皇帝的脸色十分的难看,潘皇后也第一次流下了眼泪,她许久没有落泪过了。 皇帝见她如此,强压下了心里的难受。 他知道,这场大戏只是拉开了帷幕而已,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潘侯夫人瞪大了眼睛,她想说什么,但是景王妃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潘侯夫人倒也不傻,见状闭上了嘴,低头不说话了。 皇帝扭头看向皇后,说:“这么多年了,你仍以秦氏遗孀自居?” 潘皇后的眼泪已经被擦去了,她说:“陛下,我此生我不能忘了他,还请陛下见谅。” 皇帝叹了口气。 他正要说话,窦嫔迫不及待地走到皇帝面前,哭道:“陛下英明神武,皇后娘娘本该尊敬陛下,顺从陛下,守着为妻子的本分,她背地里却做着这样对不起您的事情。” “陛下,臣妾心疼您啊,臣妾为您不平!”窦嫔越说哭的越大声,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在这张美丽的面庞上往下落,越发显得她娇柔动人。 可惜皇帝今日没有心情欣赏这个美人,说:“既然如此,你觉得皇后这罪过,应该如何处置?” 窦嫔心想,应该一根白绫把大小潘氏一起吊死了事。 不过她不敢说,只柔柔弱弱地道:“陛下,应该让皇后娘娘、不,让潘氏给您认罪,让她去外面的寺庙里苦修,她才知错!” 皇帝的眼睛从窦嫔美丽的脸上扫过:“窦嫔心地善良,一心向朕,既然如此,晋封妃。” 皇帝似乎很满意窦嫔的态度,当下给她封妃。 一众宫妃顿时后悔不迭,早知道几句话就能晋位,她们早就上去了,哪里轮得到窦嫔,不,现在已经是窦妃了。 窦妃也十分惊喜,立刻跪下叩谢皇帝。 皇帝收回目光,说:“今日之事,严查不逮。” 大家几乎都以为皇帝指的是皇后的事情。 潘氏姊妹挨在一起,像是要一起面对突如其来的风雨一般。 “皇后禁足于宫中,待此事查明再行处置, ”皇帝冷冷地说,“至于贵妃,念在生育太子有功,其罪可免,同样禁足在宫中。” 说罢,皇帝愤怒地拂袖而去,留下内侍处理这里的事情。 告发的小宫女被两个高大的内侍用块布堵住了嘴,迅速消失在大殿之中。 快的她都来不及向给她允诺的人求救。 张珠珠本来要送小潘氏回宫的,她被窦妃给叫住了。 窦妃笑吟吟说:“今日我封妃,也是大喜一桩,听闻李家三奶奶张氏最擅言辞,曾经哄得陛下开怀,可否对我道贺几句,让我也学学讨好你的本事,讨陛下的几分欢心?” 路过的小潘氏听见这话,颇不高兴,但她并不显露,示意张珠珠自己想法子解决。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旁人又有人说:“不是说,李家三奶奶最擅长种地干活吗,她何时擅长言辞了?” “那是你们不知道内情,张氏可是潘氏姊妹的爪牙,是管着慈幼局的,她可不是外头说的那样柔弱的。” 众人议论起来,还将张珠珠在各处怼人的事情都说了。 张珠珠心说这还有没有天理了,皇后和贵妃遭灾,为什么要连累她掉马呢? 她柔弱善良的马甲披的好好的,说掉就掉,这也太欺负人了。 张珠珠心里想着窦氏在这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说:“不知窦妃娘娘想听什么?” 窦妃笑的得意:“哦,自然是要听最好听的。” “娘娘恐怕不知,这张氏在慈幼局,收了人家几千两银子才办成了事情,您呀,恐怕指使不动她呢。” 张珠珠心想就编吧,几千两。 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她又不缺这玩意。 窦妃露出惊讶的样子:“这么多钱,看来是我冒犯了。” 张珠珠心想,窦氏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她为什么在今天站出来。 今天是她该站出来的时候吗? 她就不担心有什么反转吗? 这也太心急了,就不能再等等。 张珠珠面露狼狈,反驳说:“诸位应当谨言慎行才是,不要胡乱揣测。” 窦妃确实很自信。 一个男人,怎么能够容忍他的妻子在别的男人的牌位上当遗孀。 别说是皇帝了,就算是个村夫,只要他还是个有血性的男人,他就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窦妃不相信潘氏姊妹还有翻身的机会,尤其是皇后,她必定要失去皇后之位。 小潘氏生育太子,他们母子不一定会跟潘皇后一样失去现在的地位,但是他们一定会失去皇帝的偏爱。 天长日久,皇帝的眼中就不会再有这两人了。 窦妃心想,也许她可以给李家一个投诚的机会,他们现在知道谁才是这个后宫的佼佼者,那也不晚。 “证据摆在那里,凭什么说我们胡乱穿测,可怜了慈幼局那些孩子,年幼弱小,要被你这样黑心肝的人利用,你要去衙门,交代慈幼局的事情,不能就这样叫你逃走了!”妇人气势汹汹地对张珠珠大声说起来。 她身后有一部分妇人也十分支持,一时群情激愤。 好在张珠珠早有防备,并未陷入人海之中,景王妃也及时带着几个命妇,将她护持起来。 张珠珠谢过景王妃,景王妃说:“这妇人你见的不多,她夫家姓刁,正是内阁次辅的媳妇,人如其名,从前得罪了不少人,被送回去老家好几年,她儿媳妇前些日子生了个孩子,为表孝心,将她迎了回来。” 张珠珠道:“多谢王妃。” 景王妃笑:“你得空多去潘家,看看我那苦命的女儿。” 张珠珠当即应下,说:“郡主豁达,自有她的福气。” 景王妃心想,嫁了个潘四,根本配不上她女儿,能有什么福气,凑合过吧,好在现在生了孩子,心思多放在孩子身上,也是好的。 张珠珠好不容易才离了宫,但当天下午,讨伐她的声势就越发大了起来,最后都转移到了潘皇后身上。 一时间朝中要求废后的声音越来越大。 第301章 离间计中计 第二天宫门才开,负责追查贪墨案的官员匆忙进宫,说已经找到了钱粮的去向。 皇帝都没来得及上早朝,便立刻过问。 然后得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说这些钱粮,并非去了别去,依旧是落在太子手里了。 他们有确凿的证据,说太子通过潘家将钱粮转移走了。 现在就希望皇帝能够下旨,将此案的重要人物李弗捉拿归案,就有更多的证据了。 皇帝的神情非常难看,这次不是演的。 他是真的非常生气! 当然,朝臣同时也说,现在太子是皇帝唯一指望得上的儿子,如果这件事情被暴露,那肯定会动摇根基,让南边的战事也不稳定。 皇帝笑了:“看来你们也知道,太子是朕唯一看重的儿子。” 朝臣闻言缩了下肩膀,说:“陛下,臣等以为,太子还年轻,想来只是一时糊涂罢了,被人挑唆或者欺瞒,都是很有可能的,陛下,李弗及其妻张氏都卷入这个案件当中,这背后必定有阴谋。” “太子是您的嫡长子,陛下,咱们不能让太子殿下误入歧途。” 歧途,什么是歧途,明示他的皇后是旁人的亡妻,暗示他的太子圈钱收粮。 这歧途,是谋反吧。 皇帝在心中冷笑,他这个人,耐心不是很好,他真的觉得厌烦了。 皇帝下旨,让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进宫来,他要在宫中审问此案。 等身边只留了内侍,皇帝大怒道:“这些人打量朕是个傻子,朕的皇后和太子接二连三地出事,连朕看重的三郎,也是个贪婪之人,他们的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皇帝其实也看不懂他的朝臣要做什么,他才登基,踌躇满志地准备实现自己的志向。 他要当个好皇帝。 他没有对朝臣大动干戈,从前的事情,皇帝并不打算计较,只要从前没做太过分的事情,现在也肯埋头苦干,他愿意对这些人宽容。 可惜他的宽容,没有换来臣子的敬畏之心,反而让他们觉得自己也是软弱的,可以被掌控的。 皇帝喝了口茶,天气很不错,他不想皇后和贵妃在那冰冷的深宫里锁着不能走动,她们曾经都是明媚可爱的女子,即便如今有变,也不该经历这样的事情。 今日的朝会,变成了审案现场。 今天朝会的主题,一是皇后案,二是太子案,李弗张珠珠这俩倒霉夫妻,很不幸地同时卷进了两桩案子里。 和皇后有关的案件,一是“遗孀”事件,二是慈幼局圈钱案。 和太子有关的案件,则是军饷贪墨案。 他们都是同一方的,说到底,这些案件都归于一处,就是太子一派圈钱,攒粮食,有谋逆的嫌疑。 对方的手段其实不是很高明,但还是那句话,手段不在高明,在有用。 皇帝这个位置,正常人坐上去,就要变得疑神疑鬼起来,当今陛下坐上去几个月了,性情都有些许改变。 这也说明皇帝的疑心病就是很重,他要怀疑他的枕边人,怀疑他的儿子,也不稀奇。 很少有太子能够活到顺利登基的,算计这一切的人,认定周毅不是例外。 他所有的手段,目的都在于挑拨离间,让皇帝觉得自己的太子是白眼狼。 就算这算计失败了,皇帝心里也从此就要种下怀疑的种子,他以后时刻都要担心这一切算计成真。 从此他们的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再也回不到从前。 算计这一切的人,并不是一个擅长弄权的,他更擅长算计人心,在弄权方面还差了点,不然也不会从一开始就暴露了。 张珠珠和李弗一起进宫。 李家人还有些担心,张珠珠的心情却挺好,说:“宫里那个大殿,寻常肯定不会让女子进去了,我现在要凭自己的本事去瞧瞧了。” 李弗还在哄孩子,这孩子最近缠人,尤其舍不得张珠珠和李弗,现在放下,可不容易了。 果然,林文婴将他抱走,他就哭嚎起来。 夫妻俩顿时心疼得不得了。 李弗甚至想下了马车,把儿子一起带进宫去。 林文婴把孙子紧紧抱着,扭头就往回走,对身边人说:“这小夫妻两个,真是太宠溺孩子了,不能由着他们这样教导。” 孩子的哭声渐渐远去,张珠珠感叹:“怎么办,以后我们和他分开,他肯定会这样哭的。” 李弗说:“在他懂事之前,我们都多多陪着他。” 夫妻二人挨在一起,进了宫。 大殿中的架势已经摆好了,各方人马齐齐登场,一场精彩大戏在此时拉开了帷幕。 潘氏姊妹和潘家等北边回来的一方,以范秀为首的一派,京中的世家一派,目前京城的势力大致就是这样划分的。 世家一派,还分成有世袭爵位的,比如卫国公府;几世为官形成的大家族,比如何家。 张珠珠和李弗站在了潘皇后身边,他们俩算是这边的。 皇帝的目光扫过下面的人,先开口说:“朕,来说说秦盛吧。” 他一开口,众人立刻露出好奇的神色来,皇帝的大八卦,谁不想听。 潘皇后这时候想站起来,自己说这件事情,被皇帝制止。 “朕十六岁离京,去往西北,从此开始了漫长的征战生涯,”皇帝这个开始挺有意思,像是说书先生的套路。” “潘老将军看朕年幼,将朕带往家中,如自家后辈一般教导护持,朕在潘家,结识了秦盛,他是潘府的养子,是潘家长女潘氏元英的未婚夫。” 皇帝的目光落在潘皇后身上,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年轻,忧虑也很少。 潘皇后的眼眶红了。 好景不长久,先帝杀害了他的父亲,谋夺了皇位,为防止他年轻的弟弟回去抢皇位,他跟敌方里应外合。 那一战死伤无数,潘氏几乎灭了满门,其他将领也是家破人亡。 潘皇后在这一战失去了养兄和未婚夫,自己为了保护弟妹,也身受重伤。 但他们保住了当今皇帝的性命,秦盛临死前说,他希望下一任皇帝不要如此白白葬送将士的性命。 一个朝廷,不应该如此。 所以皇帝和潘皇后忍痛挣扎着爬了起来,重振旗鼓,他们的夫妻之情并不深厚,但他们是共同经历过悲苦的同伴。 皇帝支持潘皇后以秦盛遗孀自居,他有小潘氏还有许多妾室,但秦盛只有潘皇后一个人。 皇帝说:“同朝为官,却算计同伴,甚至欺辱君主,朕绝不容忍这样的事情!” 话音落,有朝臣跪倒在大殿上。 第302章 人心之贪婪 皇帝是真切感觉到了被羞辱的。 拿他当傻子,用这样上不得台面的计策算计他,难道还不够羞辱吗。 天子一怒,那是要血流漂杵的。 至于要流血的是谁,不是潘皇后和太子,那就是算计他们的人了。 辛苦筹划出这计策的人,现在都要傻了。 他们真没想到,皇帝居然能够容忍自己皇后是别人的遗孀;他们更不能理解,皇帝大权在握,居然还是不惊不慌,不担心逐渐成长的儿子会谋夺他的权力。 身为男人,身为皇帝,他都不应该如此。 为什么事情没有按着他想象中的发展? 这实在不应该。 很不应该。 但现在事实就摆在这里。 皇帝并没有多疑到要杀妻灭子,甚至没有生出疑心来。 他更多的是对自己所倚重的臣子的失望。 说简单点,他想搞事业,搞的轰轰烈烈的,大家都有好日子过;结果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阴谋,搞党争,还以为揣测对了他的想法。 皇帝怎么能不失望。 这些人真是闲的,国库比他们的脸还干净,他们是怎么好意思出来搞事的? 就算搞成了,一穷二白的,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难道他们就是爱好搞这些手段,不喜欢干正事吗。 既然如此,那也别活着浪费粮食了。 “构陷太子,罪不容诛,”皇帝看向跪在地上的臣子,“看来诸位爱卿的脖子都已经洗干净,准备好上路了。” 参与此事的人一个个面无人色。 范秀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接班人,刁次辅,震惊道:“你为何要构陷太子?”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在离开京城之前,他一定会设法帮助刁成业,让他在朝中站稳脚跟。 刁成业面露狰狞,说道:“范首辅以为现在的京城,还是从前的京城吗,你以为你能从京城的世家和权贵手中保住咱们在内阁的位置吗?” 他们都是没有根基的人,抱团取暖才在京城得到了一席之地,如今范秀虽是首辅,却渐渐失势,他们要被世家权贵打压,若是不将水搅浑,他们要如何保住现在的地位? 等太子娶妻,娶了那些所谓世家权贵的淑女,他们这样的臣子在这朝堂之上,就再也没有位置了。 他们要争,有什么错? 若是不争,就等着被赶出朝堂吧。 范秀:“那你争到了吗。” 刁成业沉默,他何止没有争到,他还平白搭进去了许多人的仕途和性命。 他的算计从头到尾都是错误的,他错看了皇帝。 如今这位陛下,跟从前那位,是一点不相同的。 “你可以死,你为何不想想你的妻儿家眷?”范秀质问。 刁成业一咬牙,说:“他们因我有了如今的荣华富贵,自然要与我同甘共苦!” 范秀半晌无言,他心说自己是不是真的瞎了,怎么会提拔这么个人在身边,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范秀朝皇帝跪下,说:“陛下,刁成业万死难辞其咎,但家眷无辜,求陛下饶恕他们。” 刁成业面上似有动容,但他咬牙说:“不用你来求情,我们一家人共赴黄泉,路上倒也不孤单!” 范秀气得要死,猛的咳嗽了起来。 刁成业说:“今日功败垂成,我甘愿就死。” 李弗说:“刁次辅,你就没有想过,你为何会败?” 要弄出这么大一桩案子来构陷皇后和太子,不是刁成业一个人能做成的,他想要欺上瞒下,做的无声无息,根本就不可能。 每个衙门都有各方势力塞进去的人,怎么可能全部都瞒得过去? 但这些探听到消息的人,也是无动于衷,没有向皇帝上报此事。 为什么? 因为党争。 如果刁成业在中途被阻拦,事情没有闹大,倒霉的也就是他一个人。 现在皇后死去的前未婚夫都被翻了出来,这件事情已经不小了。 潘皇后必定会为此饱受非议,连累太子的名声。 “皇后娘娘的旧事,你如何得知?”李弗又追问。 刁成业愣了一下,渐渐冷静下来。 对啊,他一开始只想算计太子来着,他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如何得知潘皇后几十年前的旧事。 这件事情他知道的太过顺遂,也太巧合。 刁成业恍然,他以为自己黄雀在后,结果并不是,他也是被算计进去的人。 要是说不清楚,不止他要完,范秀也得跟着倒霉。 刁成业趁着范秀生病出来搞事,就是不想连累范秀,万一不成,还能保住他们这一派的根基。 “陛下,皇后娘娘,请明察,臣并不知宫中的事情,更不知是谁要谋害皇后娘娘。”刁成业大声说道。 不能让他们这一派把罪名全部都担了,这不行,一定要把对手拖水,大家一起死,不然范秀就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刁成业迅速地思索起来:“谋害皇后娘娘的人,一定是想坐上皇后之位的女子,后妃要谋害皇后娘娘,臣只是被他们利用了。” 有女眷在宫里的朝臣立刻反驳:“刁成业,你休要胡言乱语!” 刁成业扭头,看向这些眼睁睁看着自己踏进火坑里的人,干脆彻底胡扯起来:“我谋害太子,你们也是推波助澜之人,我就说我哪里这样大的本事,原来是有诸位在背后借力。” “你们这些世家大族,才是最可恶的,你们祖上便是靠着皇子们争斗起家的,若是我能令太子失势,你们便可以同从前一般,再次从皇子们之中挑拣,日后搏一个从龙之功!” 一团和气,对朝廷有利,对天下有利,却对想要争权夺利的没有益处。 太子的心腹都是西北回来的,也就是李家,不知道走的什么运,眼看着是要起来了。 他们如何能够不着急。 可皇帝明显是不在意其他皇子的,他们挑拨离间,让太子和皇帝父子失和,才能想方设法插手其他皇子的事情。 刁成业以为自己有谋算,但他不过是那只出头鸟、探路石罢了。 现在那些人知道皇帝对太子和皇后的态度,便会及时地将手缩回去了,他们不会被追究到底的。 但刁成业是死路一条。 沉默的尴尬和惊恐在大殿之中蔓延。 第303章 失败的围剿 眼下的情况,已经很分明了。 刁成业担心自己这一派落败,在有心之人的推动下,开始了对太子的算计。 他方才说其他人想争一个从龙之功,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同时有人想将皇后手里管理慈幼局的权力夺走,让皇帝厌弃皇后,也给皇帝的其他儿子争取地位,两下里混在了一起,便有了这一桩案子。 总而言之,就是争权夺利惹下的祸端,是刁成业一派和京城本土权贵对西北一派的围剿。 可惜他们没有如愿,太子依旧是皇帝看重的儿子,皇后有个前未婚夫,似乎也不是多要紧的事情。 剩下的事情,就看皇帝打算怎么处理了。 潘皇后这时候站起来,对皇帝说:“陛下,臣妾累了,事情已经分明,臣妾先回去。” 皇帝应下,潘皇后便带着在场的女眷离开了。 张珠珠看着李弗:“小心些。” 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李弗颔首:“去吧。” 夫妻二人低声交谈几句,这才分开。 潘皇后出了宫殿,对小潘氏说:“秦盛这个名字,如今也是天下皆知了。” 小潘氏道:“姐姐,秦大哥自然是好的,可传出去,你也不怕陛下真的生气。” 皇帝到底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人都是会变的,何况他现在是皇帝。 潘皇后笑笑:“他不会生气。” 小潘氏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扭头跟张珠珠说:“我现在算是知道了,这京城里头的,没一个盼着我儿子好的。” 张珠珠说道:“君强臣弱,陛下和太子都是有志气的人,不会被他们拿捏,他们自然惦记起陛下其他的子嗣了。” 最好能挑一个软弱好欺的,先帝走到那一步,叫这些人分走了京中大权,他们尝到了甜头,想是又怀念起从前来了。 小潘氏:“我都打算多挑些女子,让她们去东宫陪着大郎了,这还不够吗?” 小潘氏到处给儿子挑媳妇,这何尝不是一种拉拢人的手段,结果她儿子一离开京城,这些人就动起别的心思来了,真是可恶! 小潘氏越想越生气,潘皇后说道:“战况不明,大郎生死难测,你还不许人家另谋生路?” 小潘氏:“呸呸呸,姐姐,你不要这么说,大郎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她说罢,上前伏在潘皇后怀里,哭泣起来。 她幼年时候,也是这样等待着父母兄长的,然后她就等来了他们的死讯。 小潘氏说道:“若这次能赢,大郎日后是不是再也不用出京了。” 潘皇后:“对。” 若是有这样的功绩,再能够得到南边将领和官员的支持,周毅这个太子之位,便能够坐的更稳更踏实。 这也是京城两派着急算计太子的原因,一旦太子得胜归来,那他们就再没有机会动摇太子的位置了。 他们更希望太子能够死在外头,这样皇帝的下一任继承人,他们就能够干预了。 小潘氏:“大郎一定能赢的,他有潘家先祖庇佑,他是陛下的长子。” 潘皇后想,最好的结果,是得胜后平安归来,最坏的结果,是平安归来,跟皇帝的其他儿子争夺。 不过如此罢了,他们还是能赢的。 张珠珠在皇后宫里待了一会儿,前面便传来消息,刁成业自裁,参与的一干官员全部被夺去官职,依照律法审问。 荣阳侯府等几个勋贵被夺了爵位,受连累的不再少数。 都是在背后推动的人。 荣阳侯被推出去的时候,大声朝皇帝喊:“历来太子为皇位谋反,弑父杀弟的,不在少数,陛下今日这样维护太子,不知来日太子和潘氏姊妹会不会记得陛下的好处!” 死到临头,他还要继续挑拨太子和皇帝的关系。 他相信,皇帝现在不动摇,日后也会动摇。 天家无父子,今日他败了不要紧,他在九泉之下也会看见父子相残一幕的。 皇帝坐在龙椅上,稳稳当当的:“有那一日,也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事情,与诸位无关。” 他只怕太子不成器,辜负了他和皇后贵妃的期望。 这个孩子,他身上必须要长着周、潘两家的骨。 张珠珠正惦记着李弗,皇后将宫妃们召了过来。 才做了窦妃不久,风光不已的窦氏,称病不肯过来,被两个宫女强行带了过来。 潘皇后和小潘氏没有理会她,正看着给皇帝生了儿子的三个嫔妃。 有女儿的暂且不算在里头。 淑妃生了二皇子,今年六岁,平日爱读书。 三皇子五岁,生母难产死了,由嬷嬷养着,皇后时常关照,就是个寻常小孩,这会儿还到处瞄呢。 四皇子今年才三岁,生母是静嫔,原是个出家的女道人来着,道观在战火里被烧毁,便跟了皇帝,现在还惦记着出家呢,宫里不放她走。 自回京后进来的女子,尚且还没有生育的。 小潘氏喝了口茶:“若是我的大郎没了,想来陛下就得多瞧瞧这几个小的了。” 众妃嫔赶紧说不会,不可能,她们回去就给太子烧香抄经祈福。 静嫔冷不丁说:“要给三清烧香才更管用。” 众妃嫔纷纷无语,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小潘氏也差点接不下去,干脆不理会,笑着对二皇子说:“最近跟宋老先生学了些什么?” 二皇子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立刻就要回答,淑妃忙捂着儿子的嘴,说:“娘娘,您知道的,二郎并不聪明的,不如他几个兄弟,学不到什么有用的,日后也不必再学。” 淑妃只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真的,真的太傻,她明明知道皇帝敬重潘氏姊妹,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窦氏也终于从乱局中摸到了一点线头。 她惊呼:“是你,是你身边的宫人暗示我,说皇后娘娘有个见不得光的牌位,淑妃,你明知道那是谁,你居然这样坑害我!” 是她撺掇那个宫人告发皇后的,她还能活吗。 淑妃反驳:“窦妹妹不要胡言乱语,我既然知道那是谁的灵位,便知道那没法儿害了皇后娘娘,我为什么要做无用的事情!” 有理有据。 窦嫔:“是你,就是你,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我膝下没有子嗣的,我害人也没用啊。” 双方各执一词,小潘氏欣赏了这场面一会儿,笑着说:“都是姐妹,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第304章 若有来世 小潘氏这样说,她们哪里敢信。 小潘氏说:“我的儿子,是陛下任何一个儿子都不及的,你们想做什么,只管去,我们母子不怕。” 淑妃手里的帕子都汗湿了。 但小潘氏没有再说别的,又把宫妃给打发走了。 等她们离开,小潘氏对张珠珠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追究吗?” 张珠珠真不知道,李弗要是有别的女人生的儿子,那他们就完了。 小潘氏笑着说:“这些人能生下陛下的孩子,我对她们有数,便是给她们一条登天路,她们都爬不上去。” 张珠珠确实是不能理解,只能说了句娘娘英明。 小潘氏没了人捧场,顿时无趣起来。 在宫里待了大半日,前朝后宫的事情都平息了,李弗和张珠珠便出宫回家。 “算是完了吧。”张珠珠说。 李弗颔首:“完了。” 张珠珠靠在李弗怀里:“这一次我们能够及时觉察这样的阴谋,而且陛下也是站在这边的,要是下回反过来了,可怎么办,我总觉得这京城里头,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李弗搂着她:“害怕了。” 张珠珠想了想:“有点。” 万一日后遇上他们不能够对抗的算计,那就太可怕了。 李弗劝慰道:“只要有陛下和太子任何一位在,我便不会丧命,便是有大事,我们也会全身而退的,我保证。” “真的吗?”张珠珠说。 “真的,我保证。”李弗再次说。 夫妻俩靠在一起,张珠珠说:“我可以和你同生共死的,但是我们的儿子,还有父母兄嫂,我父母和姐姐弟弟,我不想他们被连累的,刁家人肯定没有好下场的。” 李弗知道她应该是受惊了。 刁成业死在大殿中,就算张珠珠没有亲眼看见,可她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不到两刻钟,就是个死人了,张珠珠受惊也是难免。 张珠珠倒也不是受惊,她就是想的有点多了。 “明日带红豆去慈幼局玩耍,把河阳郡主和姚姑娘,还有你那些妹妹,都叫过去陪你,你也跟她们说说话,免得人家为你担忧。”李弗提议。 张珠珠略一思索,便答应了。 李弗捏捏她脸,他知道张珠珠的性子,生了孩子以后越发地细腻起来了,他的陪伴确实有用,只是李弗还有事要办,并不能时刻陪伴。 张珠珠有朋友作伴安慰,也是好的。 第二天上午,张珠珠便带上红豆出门了。 她这一回可是险些大难临头的,她的朋友们,妹妹们,颇为忧心。 这会儿见了她,纷纷问好。 周兰书说:“你现在是见到京城的人心叵测了吧,怎么样,怕不怕?” 红豆已经被姚玉馨给抱走了,张珠珠说道:“怕,怎么不怕,就怕靠山真的倒了,我也跟着遭灾啊。” 周兰书说:“别说你了,我听着都害怕,你说皇后娘娘那事儿,现在都传遍了,陛下也是真的大度。” 张珠珠最这件事情的态度倒是比较平和,说:“说的简单些,这不就是寡妇二嫁,二嫁的男人能容得下她前头的事情吗,这有什么可说的。” 周兰书瞪大了眼睛:“那可是皇后,不是寻常人啊。” 张珠珠心想,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她都有再婚的权力。 许多女子并不是心甘情愿守着亡故的丈夫过日子的,她们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第二个选择。 这件事情,索性是不能遮掩了,倒不如去跟皇后娘娘商量,看能不能把这件事情宣扬一番,这对想二婚的女子来说,也是很好的先例。 周兰书还在说:“陛下真的谁家心胸宽广,我们周家头一次有陛下这样的男子,实在是令我侧目。” 张珠珠:“你去陛下面前说,他一定高兴。” 皇帝就喜欢人夸他,周兰书把皇帝说成周家第一人,皇帝肯定得意。 周兰书:“那我可不敢。” 她那皇帝叔叔还挺吓人的。 “瞧你胆小的。”张珠珠嘲笑。 周兰书双手叉腰:“你等着,我要把我家姑娘教的厉害,把她嫁给红豆,让她去祸害你家!” 张珠珠:“有本事自己上,有你这么当娘的吗,祸害自己亲女儿,等小姑娘长大了,我要把这话说给她。” 这些话自然是说笑了。 周兰书上前,把红豆从个漂亮姑娘,也就是陈蛟怀里抱走,说:“我如今做了母亲,又生的是个女儿,想着她以后要受我的苦楚,便想着要是给你做儿媳妇的话,一定比我好过。” 张珠珠性子好,她这样的人,做了婆婆也不会为难儿媳妇的。 周兰书全然是一颗慈母心肠。 张珠珠笑了起来:“儿女的事情,等他们长大之后自己做主,咱们能做的,就是要教好孩子,你说呢。” 周兰书想了想:“唉,我不会教导,我觉得我就挺好的,给我娘教导她吧。” 张珠珠翻了个白眼:“你闭嘴吧。” 周兰书得意地笑起来:“红豆,给姨姨做女婿吧,姨姨给你多准备点聘礼,诶不对,嫁妆,算了,多给你钱,好不好。” 红豆跟着咯咯地笑。 陈蛟小声对张珠珠说:“姐姐,这真的是河阳郡主吗?” “是啊,就是她。”张珠珠道。 陈蛟:“我以前见过郡主,郡主都不笑的,大家都说她傲气呢。” 张珠珠笑:“你习惯一下,她就这样。” 陈蛟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张珠珠在外头玩了半日,李家的名声在这一日迅速地回温,事情的真相也传遍了京城。 皇帝下旨,严禁党争,不允许京中的朝臣以地域、出身和学识再分派,抱团,一旦发现,立刻就会被夺官。 当然,正常的交往不会被禁止,但不能以此谋求相同的利益。 也算是一件好事。 这时候南边也传回来了消息,战事告捷,太子声名大震。 皇帝又下旨把自己儿子夸了一遍。 唯独皇后有过未婚夫这件事情,被不少人说闲话,朝臣们觉得潘皇后以遗孀身份给秦盛立灵位,太过分了。 皇帝听的心烦,对皇后说道:“朕都不在意此事,他们倒是比朕还操心。” 潘皇后说:“有些人尚且希望民间女子为死去的丈夫守贞殉节,何况我这个皇后呢。” 皇帝想着也是:“朕让三郎媳妇去想办法。” 潘皇后笑道:“陛下真是,三郎才去审案,你又让他媳妇想法子。” 皇帝:“自家晚辈,用着方便。” 潘皇后也无语。 半晌,皇帝突然说:“姐姐你说永远不会忘了秦大哥,那朕呢。” 潘皇后的神色有些温柔,又有无奈:“若有来世……” 皇帝打断她:“罢了,朕是个朝秦暮楚的人,倒不值得姐姐惦记。” “陛下妄自菲薄了。”潘皇后说。 若有来世,也许他们真能做一对好夫妻,但今生不行了,他是皇帝,她有心上人。 错过了。 第305章 我不能白干 张珠珠心想,没有这么使唤人的,才招了那样大的祸事,她还掉马了,居然又有事情交代她。 张珠珠很是不满:“朝廷又不是没人了,这样的事情,哪里用得着我来管,这是见不得我得闲吧。” 李弗将儿子从她怀里抱出来,说:“朝廷能用的人,确实不多。” 这次的事实也说明了一个道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话不假,但大伙儿心里还有另一个志向,那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们可是连皇帝一家子都干算计的人呢。 他们敢谋夺帝王手里的权力,想方设法地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这样的胆量实在不小。 不过这也不奇怪,君臣嘛,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强弱都是相互的。 张珠珠喝了口茶,说:“不会吧,那么多人都掺和进去了,不至于吧。” 李弗说:“作壁上观,珠珠应该明白的,大家都想试探一下。” 皇帝太过强势,搞得做臣子的都没有好处,譬如说圈地一事,这件事就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 若是皇帝能在这个时候栽个大跟头,那朝臣们就有喘息的时机了。 这一次不止是对太子和皇后和算计,也是对皇帝的试探手段。 张珠珠说:“那他们这回是摸到底线了,打算怎么收场?” 李弗笑说:“他们可不会想怎么收场,他们会装成什么都不知道,让这件事情过去。” 京城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装模作样,粉饰太平,这也是一种保命的手段。 张珠珠:“那皇后娘娘的事情过不去?” 李弗:“过去了日后也要翻出来。” 皇帝对潘皇后是十分尊重的,潘皇后自己其实并不在意这件事情,周毅这个太子不是她亲生的,是小潘氏生的。 她名声不好,对太子和妹妹的影响并不十分大。 不过皇帝是要这件事情平息下去的,他实在不能容忍有人辱没潘皇后的名声。 是皇帝要让这件事情由不好变成好。 张珠珠捏捏儿子的小手,说:“行吧,二嫁皇后嘛,这说明皇后娘娘有本事,乃是女子中的楷模。” 张珠珠之前就有这个想法来着,不过她自己有想法,跟人家交代她做事,那是两码事。 李弗颔首:“要我帮忙吗?” “我先写个计划书,到时候和你商量,再进宫去说。”张珠珠说。 既然要做,那事情就得做的好看些,张珠珠可是个有始有终的人。 李弗知道她能够办好这事,说:“西郊山上有几座大庄子,其中两座是原来荣阳侯府的,如今已经被抄没归了朝堂的,回头向皇后娘娘要过来,夏天去避暑很好。” 张珠珠闻言,也觉得很不错:“这个好,我不能白干活。” 李弗是朝廷编制里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她连个命妇都不是,怎么能白白干活呢,她要收取好处的。 张珠珠把红豆从李弗抱出来,说:“我也不说这庄子给咱们用,就说给咱们家红豆,怎么样。” 李弗颔首:“嗯,很好,陛下和娘娘是长辈,我们红豆是小辈,送些东西也未尝不可。” 小红豆的目光在爹娘之间来回移动,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爹娘积攒家业的好手段。 张珠珠亲亲红豆的小脸,生孩子的好处在这里就提现出来了。 红豆被最喜欢的娘亲亲脸,高兴地快要从他娘怀里蹦出去了。 张珠珠忙把他抱紧,李弗也赶紧挡着:“这孩子力气真是越来越大了,你小心些。” 一来小孩子怕磕碰,二来磕碰到了红豆,伤心的还是张珠珠,到时候李弗得连着母子两个一起哄,他也心疼啊。 红豆又被抱到了他爹怀里,继续玩耍起来。 这天夜里,书房的灯点的亮堂堂的,夫妻俩哄睡了孩子,伏案直到深夜。 第二天起来,李弗去审案,张珠珠进宫去见皇后。 潘皇后倒没想她动作这么快,拿过她写的东西看了起来。 “这事在我,你写的,都在陛下。”潘皇后说道。 张珠珠当然知道。 但是大环境就是这样,不把女人当完整的人看的,这件事情不平息,伤害潘皇后的体面是小,让皇帝没面子才是大。 所以要彻底解决,还是要给皇帝脸上增光添彩。 张珠珠解释了一番,说:“若是全部提起娘娘和陛下,也太刻意了,从西北回来的,想来女子二嫁的事情也常见,我打算多找这般情况的夫妻问一问。” 兄长死了,弟弟娶嫂子的事情颇常见。 皇帝和秦盛更盛亲生兄弟,秦盛死了,皇帝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那他娶潘氏也说得过去。 要将这件事情塑造成合理的、常见的、正确的。 就连当朝皇后都死过未婚夫,人家还二嫁给了皇帝,作为女子,你难道不想二嫁得到一个更好的夫婿吗。 还得夸皇帝,说他深明大义,心存仁善,是如同本朝开国皇帝一样的开明君主,会名垂青史云云。 张珠珠也一定会夹带私货,坚决反对让女子殉死的思想。 本朝开国多年,文化和经济发展已经接近顶峰,是要走下坡路的时候了,女人在这个时候,很容易成为牺牲品的。 之前就已经出现过不许女子二嫁甚至提倡为亡夫殉节的思想了,不控制一下,容易出问题的。 张珠珠并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她一定尽她所能,争取更多选择的机会。 潘皇后想了想,说:“从前王府的郭校尉,如今禁军的副统领,那会儿跟你们一起回京的,你想必还记得,他是兄长死后,娶了嫂子的,你找他们夫妻正好。” 潘皇后倒也支持张珠珠的行为,主要是皇帝有这个想法,能平息了也好。 张珠珠听了答应下来,又有些好奇,说:“娘娘真的不怕吗?” 潘皇后说:“不相干的人说闲话,我自然不怕,身边的人若是换了心肠我却不知道,那才可怕。” 如果皇帝要因为这件事情追究她,那潘皇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珠珠想,当皇帝的坏处就在这里了,不仅当皇帝的人变的多疑起来,皇帝身边的人也会改变心态的。 高处不胜寒,这话颇有道理。 潘皇后知道她明白,笑着说:“好孩子,辛苦你。” 张珠珠忙要说自己想要什么。 然后宫女来报,说是窦妃求见。 第306章 息息相关 窦氏栽了个大跟头,虽然帝后和贵妃都没有追究她的意思。 可窦给心里害怕啊,她一想到自己这个嫔妃的位置是怎么得来的,她就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才短短几天,人就瘦了一圈。 她今天来,是要请皇后给自己降位分的。 潘皇后悠悠喝了口茶,说:“想成大事,怎么能一点胆量都没有,这会儿找我有什么用,自然是该去找陛下,使尽浑身解数,这么漂亮的女人,哪个男人舍得她去死。” 张珠珠说:“娘娘真不处置她。” 这心态真的够稳,窦妃虽然是被利用的那个,可她的野心这样的明显,居然真的不要追究吗。 潘皇后笑:“年纪轻轻的,活着比死了强,我这辈子见过的死人够多的。” 窦氏这般,罪不至死罢了。 张珠珠点头,憔悴的窦妃走了进来。 她一见张珠珠,更要晕倒过去,那天她跟人家说什么来着。 她可把人给得罪惨了。 窦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凄凄惨惨地说:“皇后娘娘,妾身思来想去,思前想后,自觉愚钝不堪,轻易被人利用,不堪为妃,还请娘娘下旨,让臣妾做回嫔位,否则妾身真是日夜不安。” 她说着,眼泪下来了。 窦妃确实美貌,憔悴成这样,她的容色依旧能够抓住人的目光,更显得楚楚动人。 潘皇后叫宫人把她扶起来,说:“你是陛下亲口封的,是宠妃,我倒不好处置你。” 窦妃:“您可以处置的,您才是后宫的主人,妾身由您处置。” 她只求皇后给她一个痛快,她受不了这个折磨了。 潘皇后说:“行了,哭哭啼啼的不像话,陛下既封了你为妃,你只管守好本分就是,没人会把你怎么样的。” 窦妃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皇后娘娘,不追究妾身的罪过。” 她真的不敢相信,她连遗书都写好了,求陛下放过她的家人,现在皇后说不追究她? 窦妃知道她们这位皇后娘娘好性情,但连坑害她的人都不追究,这也太大度了。 潘皇后:“皇帝的儿子们,个个都是惦记着皇位的,你是皇帝的女人,惦记我的位置也不稀奇。” 人嘛,总是有点野望的,有些人需要处置,但有些人,就没有处置的必要。 窦妃愣在原地,半晌她流泪,说:“多谢娘娘不杀之恩,妾身日后再不敢这样糊涂了。” 潘皇后没说话。 窦妃扭头看着张珠珠,哽咽说:“实在抱歉,我德行不好,那日说了不该说的话,万望谅解。” 张珠珠微笑:“娘娘说的什么话,那天的事情我早就忘记了。” 窦妃说道:“你是顶聪明的女子,替娘娘管着慈幼局的事情,不像我,我白白生了这样一副容貌。” 她现在终于意识到,在这里,她的聪明根本不值一提,在这里比她聪明的人多的是,日后她绝不会如此被人利用。 张珠珠说:“娘娘貌美,不知让多少人羡慕。” 窦妃心想,也就只有这副容貌值得羡慕了,背地里旁人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她。 她知道皇后和张氏肯定有话要说,便没有久留。 窦妃走后,潘皇后沉默了半晌,她是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了。 她的生命中,即便是年轻的时候,对男人爱恋之心也没有几分,秦盛也好,皇帝也罢,潘皇后对他们的男女之情并不厚重。 她更多的是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对秦盛的怀念,也是在怀念自己的青春时代,那是她不能再回去的时光,是她人生最美好的岁月。 她那时候可以骑马,可以为自己的父兄出谋划策,她不止作为一个女子在活着的。 不像现在,她作为皇后,在这深宫里,看着这些女人耍点不忍看的小手段,争夺皇帝为数不多的宠爱。 有些无趣。 张珠珠问了潘皇后一些从前的事情,潘皇后只简单说了些,并未细讲。 那终究是过去了。 张珠珠问罢了,便出宫。 接下来几日,她又找了不少二嫁的女子和她们的丈夫。 郭副统领一家就在其中,他娶的是自己的嫂子,家里四个孩子,两个是他兄长的,两个是他的,都是他一力抚养长大的,并无高低之分。 郭副统领的态度非常好,说:“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要我看,陛下是受了潘老将军和秦将军的托付,娶了皇后娘娘的。” 西北一派的觉得这根本就不是大问题,谁家没死过人了,谁家没有这样的事情啊。 皇帝怎么了,皇帝也是人啊。 皇帝这么做,才说明了他有人情味,是真正融入了西北。 郭太太是个膀大腰圆的妇人,说:“老大没了,我得照顾两个孩子,家里穷,老二也娶不起,干脆就一起过了,要是都跟这里的女人一样,死了男人都要去死,我们北边女的都要死绝了。” “男人死了,我们更要活着,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要张口吃饭呢。” 张珠珠不一定支持弟弟娶嫂子,但是“更要活着”这四个字,她非常喜欢。 底层的女性活着辛苦艰难,如果再要面临成为寡妇之后要被逼去死的风险,那就太可怕了。 西北那边战事频繁,观念反而放的开些,那边女人也是劳动力,让这样的劳动力去殉死,可能性较低。 倒是一些比较富裕的地方,尤其是稍有钱财,不缺钱耽误人家,这些家里的妇人可能会成为被迫殉死的对象。 当朝皇后尚且是有过未婚夫,是二嫁给皇帝的,皇帝也非常宽容地接受她的身份,并且对她有足够的尊重。 对一些女子来说,肯定是好事。 张珠珠并没有刻意强调潘皇后的功绩和出身。 任何一个女人,不论出身和本事,只要她是人,那就不该遭受非人的一切事情。 天下女子的命运,是息息相关的。 张珠珠见了不少人,之后写了文章,她写的大白话,没有咬文嚼字,大字不识几个的妇人听了,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写的怎么样?”张珠珠问李弗。 李弗:“直白,明了。” 张珠珠笑起来:“只怕这事叫那些迂腐的人知道了,又要跳脚,说这是女子该做的事情。” 张珠珠的想法和观念素来是很不同的,她从来不将自己或者其他女子,看做是男人的附庸,李弗一向很欣赏她的想法。 “你不是已经有防备了。”李弗说。 第307章 做大事的人 这文章先写了一些女子二嫁的缘由,最后的理由是丈夫死了守寡,要养家糊口的。 二嫁的这些男人,也有不少是没钱,穷苦,娶不到头婚女子。 张珠珠将各种情况都一一说明,大致意思是这些女子二嫁,不止是由于她们自身的缘故。 不过这些缘故在迂腐的人看来,并不算什么,人没有办法对其他人的处境感同身受,甚至有些人毫无同理心,根本不会体谅旁人的痛苦。 李弗所说的应对办法,就是张珠珠把皇帝这张大旗给扯了出来。 简而言之,皇帝对这件事情都没有什么一意见,你们居然敢有意见,这是要忤逆皇帝吗。 这话很是强词夺理,但世上哪儿有那么多道理可讲,软硬兼施才是正确的办法。 对于一些死脑筋的,迂腐固执的,那还是来硬的更管用些。 张珠珠又绞尽脑汁,把皇帝从头到尾,从里到外,从年轻时候到现在这个岁数,全部都称赞了一遍。 尤其说他心胸广阔,豁达大度,是众人的楷模,有人敢对潘皇后不满,那就是对皇帝不满,你多大的脸,敢对皇帝不满。 皇帝到底是承受了这一切。 皇帝看了这东西,说:“朕要是死了,得让三郎去编书,让他媳妇在旁边找补,瞧瞧这话说的,朕这些年来,没有听过比这更顺耳的话了。” 这些话多好多有道理,皇帝也觉得自己是个很好的人了。 奈何这些臣子,一个两个的不省心,私心深重,不肯出力让这江山社稷变得更美好。 甚至连他的妻儿都要陷害。 就这他还没有大开杀戒呢,以后死了,他那谥号上,多少要沾个“仁”字。 后面果然说到了皇帝对百姓是如何的仁慈,减免赋税,慈幼局的事情,京兆府的事情,圈地等朝廷重大事情,都是皇帝对百姓的仁慈。 皇帝看得心花怒放。 朝臣不需要他的仁善,那他就留给天下百姓了。 潘皇后在旁边看,这些顺耳的话,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就连皇帝放太子南下打仗,张珠珠都要说他这是不溺爱子嗣,放手让太子外出历练,以便这大好江山有一位出色的继承人。 于是潘皇后的心情也好起来,大郎可是她们姊妹唯一的孩子,这么夸孩子,她能不高兴吗。 “陛下尚在盛年,生死之事,不要挂在嘴上,咱们的命留着不容易,要活够本了才是。”潘皇后说道。 皇帝颔首:“说的是,得好好活着。” 他绝不会重蹈前人覆辙,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张珠珠实在面面俱到,皇帝,皇后,太子,她全都想到了,这文章迅速地传遍了京城。 是谁写的不要紧,倒是促成了不少犹豫着要不要二婚的人,赶紧的成了好事。 皇帝都二婚,他们难道比皇帝还高贵了,赶紧成婚吧。 利用皇帝的名声,实在很有用。 张珠珠颇喜欢这个风向,进宫的时候就说想要个半山腰的庄子,以后带孩子避暑。 潘皇后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张珠珠的财产于是又多了这一项。 李弗审完案子,就要升官了,接任他位置的是姚诚新,谢瑛之前就是从大理寺借调的,他在那边也有好前途,如今要调回去了。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谣言,说是命格好的女子才容易二嫁,还拿宋灵心当例子,说她旺夫。 之前不旺郑家,是因为郑家不珍惜她,不看重她。 乱七八糟的,说什么都有。 谣言这种事情,也不好管。 张珠珠对李弗说道:“京城这个地方,起起伏伏的事情,真是天天都能看到。” 昨日还是公侯世家,今日就成了阶下囚。 放在从前,阶下囚也有可能东山再起,现在倒是不太容易的,京城的冤案绝不会有从前那样多了。 李弗道:“若不谨慎,自然是难以长久的。” 张珠珠靠在李弗怀里,懒洋洋打了个呵欠:“事事谨慎,也太累了。” 李弗说:“不会,有志于做成什么事情,就得费什么样的辛苦,我不觉得累。” 怎么可能轻易得到想要的,成大事就还有这样的态度。 张珠珠看着他:“你果然是办大事的人,我怕是不行的。” 李弗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你很行的,你的本事,并不比朝中一些人差的,你的想法和眼界都更开阔,你跟许多人不一样。” 人被夸,就要膨胀,张珠珠果然得意起来。 “不是我说,有些人确实太迂腐了些,还欺软怕硬,很是讨厌,女子不比他们差的,女子也是很厉害的。”张珠珠说道。 李弗笑:“我知道。” 张珠珠明白李弗不是随意说这三个字的,李弗是真的理解并且尊重她的想法的。 “你想让女子身上的束缚不要太重了,你抓住机会,做的很好。”李弗说。 李弗了解她,张珠珠虽然只是一个女子,但就像读书有志向的男人会关注天下大事一般,张珠珠也牵挂这女子的命运。 她希望女子有更多的自由,不要再命如飘萍,尽管她的想法还难以实现,但张珠珠从未停下她推动这些事情的脚步。 张珠珠的心像被填满了一样,说:“你真的能够理解我吗。” 李弗认真说:“可以,任何人都不应该通过践踏旁人的命运得到自己想要的。” 张珠珠笑起来:“对,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这一天。” 李弗也知道那很遥远。 但如今往前走的这一步里,有张珠珠的苦心。 李弗:“尽力而为,然后等待,你说呢。” “好。”张珠珠说。 她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和李弗,和她的儿子。 忙完了这一阵,天气是真的热起来了。 周毅这个人,确实是有几分运道在身上的,被绑走,失踪多日,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的镇南将军,宋镇业被他给救了出来。 宋镇业是倒了大霉,他这么多年镇守南边都没出错过,结果年节上去参加外族首领家里的喜宴,就被关了几个月。 他大儿子娶的人家的女儿当媳妇,当年朝廷给赐婚的,算是拉拢。 现在他大儿子被儿媳妇给毒死了,儿媳妇也一刀割了脖子,丢下两个孩子说忠孝两难全。 宋镇业会被绑,也是因为这个儿媳妇,说起来有朝廷的原因。 宋镇业够狠,他被救的第一件事情,一刀一个,亲手捅死了两个孙子。 周毅当时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第308章 躺着,坐着和站着 南边的战事顺利起来,张珠珠也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亲生的两个孙子,他儿子的血脉,说杀就杀,这也太下得去手了。 死了这两个,他大儿子已经没有男嗣,只剩下一个女儿了。 “这可真是一笔孽债了。”张珠珠说着,一根手指头把刚刚坐起来的儿子推倒。 红豆一点不生气,当这是游戏,又往起坐。 李弗说:“确实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许多人是认同这个想法的。 那两个孩子的生母是外族,又毒杀他们的生父,容不下他们,说来也不奇怪。 可像这样能下手杀的,却实在少见。 张珠珠推了小不倒翁一会儿,把他抱进了怀里:“好了,好了,不玩了,把你给弄晕过去。” 红豆乖乖趴在母亲怀里,嘴里咿咿呀呀的,李弗朝他伸出手,他就被李弗给抱走,朝李弗笑,口水还流出来了。 张珠珠赶紧拿帕子擦了,说:“这两天怎么总爱流口水,脖子都淹了。” 李弗也颇为忧心,总流口水,那必定是有问题的,还是得找郎中来瞧瞧。 嬷嬷听见了,说:“小郎君许是长牙了才流口水的。” “是吗,他之前到处咬人,也说长牙了。”张珠珠有点怀疑。 嬷嬷这次不敢说话了,她心想,那牙也不是说长就能长出来的,这两个年轻人,孩子带的不怎么样,还要怀疑她们的经验。 只是这话不好说,李家这小夫妻俩别的都好,就是非要自己带孩子,有时候还不听劝,不让给孩子绑腿,睡枕头。 张珠珠和李弗实在没有经验,俩人立刻逗孩子张大嘴,仔细观察研究了一番,在红豆粉色的下牙床上眼看一个白白的小点。 夫妻俩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 张珠珠把儿子举起来,说:“真厉害,我们红豆居然长牙了,长了个漂亮的,白白的小牙,这么厉害的吗,真是娘的好儿子。” 张珠珠把红豆给夸了一遍。 红豆虽听不到,却笑得十分开心,口水又跟着流下来,她的儿子一定是天底下最乖最好的孩子,旁人的都比不过。 这就是身为母亲的心情了。 李弗给他擦了口水,听张珠珠把儿子夸成了一朵花儿,乖乖,宝贝,心肝的叫了一通。 李弗看着他们母子,眼里全是温柔。 张珠珠扭头问他:“红豆厉害吗。” “厉害,”李弗点头,接着说,“谁生了这样的红豆,那不是更厉害了。” 张珠珠故意白他一眼,“我儿子厉害,那是生来这样的,你虽然是他的爹,却不能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在她这里,可没有反过来的。 李弗听了,不由好笑。 他露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样,说:“这你实在冤屈我了,红豆是你生的,有你这样的母亲,才有红豆这样的孩子。” 张珠珠当即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李弗,人家是要夸她呢,结果被她给误会了。 虽然说成婚这么多年,孩子也生了,但夫妻感情也不能随意啊,他们才同生共死过,夫妻情义不能放弃。 张珠珠立刻把儿子塞李弗怀着,笑着说:“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李弗把儿子抱过去,等着她的解释。 张珠珠说:“人家都说生了孩子,女人就要犯傻起来,今日我这般,你说要到谁身上找补?” 李弗险些笑出声,对红豆说:“我们红豆这肩膀能扛得起这样沉重的担子吗。” 张珠珠一本正经地说:“不是红豆哦,难道这孩子是我躺在那儿,什么都不干就能怀上的吗?” 果然,这个家扛起重担的,还得是他。 李弗一只手把儿子的小耳朵捂住,做出一副回忆往事的样子:“这,这倒是不好说的,我得想想,你是不是躺着的。” 张珠珠先愣了片刻,然后脸色渐渐变了。 李弗继续说:“坐着的有可能,站着也有可能。” 这件事过去的太久了,李弗需要好好回忆一番。 怪不得要捂住儿子的耳朵呢,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 张珠珠气得想翻白眼,从怀里拿出镜子,怼在李弗脸上:“你看你脸黄的!” 李弗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以为张珠珠说他应该脸红,笑道:“没有,我今日气色颇好。” 他才升官,以后要进宫在皇帝面前办事,说一句春风得意也不为过。 张珠珠被这人给气的忘记了甩锅,扭头往外走:“我去给红豆做饭。” 李弗忍笑:“红豆他爹呢,吃什么?” 张珠珠:“红豆他爹多看两本圣贤书,不用吃饭。” 李弗笑着走在后面。 张珠珠心想完了,这以后是管不了李弗了,翅膀硬了。 怀念以前刚刚到张家村的李弗,岁月不饶人啊。 李弗道:“话还没说完,怎么走了。” 张珠珠:“谁让你当着儿子的面胡说八道。” 她可没干过这样的事情。 李弗追上去:“生气了?” “对,我生气了。”张珠珠说。 李弗:“你方才冤屈我,我尚且没有生气。” 张珠珠大声说:“我什么时候冤屈你了,我自打生了孩子记性不好,方才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 她扭头看李弗:“方才有什么事情,我怎么冤屈你了,你有证据吗。” 李弗把儿子举到张珠珠面前:“人证在这里。” 张珠珠给小人证擦了口水,忍笑道:“那我问问人证,我方才可有冤屈李弗吗?” 小人证把他母亲的帕子塞进嘴里,用长了一颗小牙的嘴巴使劲咬着。 夫妻俩赶紧把他嘴弄开,先把帕子给拿了出来。 “李少尹,”张珠珠说,“你这不算人证。” 李弗:“你知道京兆府从前如何审案吗。” 张珠珠:“怎么审。” 李弗:“屈打成招,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大人犯,供词不就有了。” 张珠珠:“你的意思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弗颔首,案子他说了算。 张珠珠微笑:“晚上睡书房去吧。” 李弗立刻认错:“不,我是说现在京兆府是讲究证据的,既然现在人证不能开口,那这案子你就能赢。” 张珠珠笑着进了厨房,她扒在门框边上,说:“好了,是我有错,你很厉害,才有红豆这样聪明的,我知错了,给你做面吃,也不让你睡书房。” 李弗:“好,辛苦你。” 夫妻俩当即都笑了起来。 玩笑归玩笑,不过伤感情的话,可能轻易说出口。 第309章 报仇 李弗升官,有人跟林文婴提议,让李家热闹一回,请些人过来。 李家觉得战事紧要,没有答应。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得住气,没得在这个时候张扬。 不过林文婴确实心情很好,她道:“菩萨终于开了回眼,我以后再也不必在京城看到“荣阳侯府”这四个字了。 荣阳侯府被削了爵位,抄没了家业,从此就要离开京城,再也不会回来。 旧年的恩怨已经过去,可在林文婴这个做母亲的人心中,她依旧怨恨着坑害了她家三郎的荣阳侯夫人。 她这次真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连饭都能多吃两碗。 一个母亲的仇恨,可不能轻易忽视。 李家没有动静,倒是承安长公主,她说天气好,又打了胜仗,要请大伙儿过去玩耍。 她是宗室公主,这举动想必是问过了宫里的。 京城最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消失了一批人,但总是这样冷清,也太没意思。 宫里让承安长公主请人过去玩儿,估计也是想让京城显得热闹些,将之前那样难看的事情尽早翻篇。 李家一大家子都得过去,张珠珠正描眉,李弗抱着红豆过来看,两人都没防备,红豆一把将眉笔抢了过去,就往自己脸上戳。 李弗赶紧地拿走,张珠珠脸上却多了一道印子。 红豆还不知道他毁了母亲一早上精心准备的妆容,还在傻笑,伸手要够他娘头发上的簪子。 张珠珠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说道:“亲生的,这是我亲生的儿子。” 可惜怒气还是压不住,张珠珠呵斥:“红豆,你要挨打!” 红豆虽小,却知道母亲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母亲大声说话,他也笑的更大声。 李弗忙说和起来:“别气,别气,赶紧重画一个,红豆不懂事。” 张珠珠:“不行,今天一定要教训他,手太快了!” 她板着脸,让咯咯笑的红豆对着自己,严肃说:“小坏蛋,今天要教训你。” 红豆渐渐不笑了,他似乎知道母亲这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睁大了眼睛,然后嘴一撇,眼泪就下来了。 张珠珠立刻万分心疼,但还是说:“你下回还能不能抢娘手里的东西了。” 红豆继续哭。 张珠珠拿他没办法,对李弗说:“快把他抱走,再看我就要不忍心了。” 李弗也舍不得教训儿子,对张珠珠说:“孩子还小。” 然后李弗把孩子抱走了。 张珠珠听到这个理由,心想,唉,慈父多败儿啊,回头要劝劝李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还是要严厉一些,让他知错。 耽误了这一会,李家其他人都走了,就剩他们一家三口,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 周兰书见她来迟:“你干什么去了。” 张珠珠:“教训孩子来着。” 周兰书很不赞同:“孩子还那么小,你就教训他,有你这么当娘的吗,孩子呢。” 张珠珠:“我当娘当的挺好,孩子李弗抱着呢。” “你们是慈父严母是吧,我明白了,”周兰书说,“你们家总跟人不一样。” 张珠珠:“是,我们这是不走寻常路,想学的话,我指点你。” 周兰书被逗笑,示意她往旁边看:“如今等着你指教的人多着你,轮不到我。” 张珠珠的马甲是彻底掉了,人家凭本事当的皇后和贵妃的心腹,管着慈幼局的账目,这权力不容小觑,如今再见张珠珠,任谁都少了一份轻视之心。 张珠珠感叹,她就是怕麻烦才让人觉得她柔弱的,这会儿是再没人相信了。 真是可惜了,好好的把她的马甲给扒了,缺不缺德啊。 张珠珠心里这么想,还得跟旁边的来往的妇人们打招呼。 这些妇人和年轻姑娘,估摸着心里都非常的困惑,想问张珠珠一句凭什么。 张珠珠做足了面子功夫,忙去了别处人少的地方待着,她瞧见了何家的人,扭头问周兰书:“何家怎么来人了?” 周兰书说:“长公主再如何,都是姓周的。” 何家又能将堂堂长公主如何,还不就是把这口气给咽下去吗。 如今何家还想把女儿嫁去东宫呢,更是想赢得承安长公主的支持。 从前的旧怨和现在的利益,孰重孰轻,何家心里有数。 张珠珠和周兰书去拜见长公主的时候,就瞧见林文婴在旁边抱着红豆。 承安长公主搂着儿子,让儿子叫红豆小侄儿。 红豆看见张珠珠,倒是忘记了早上的教训,又朝母亲身上要抱,张珠珠顿时心软得不得了。 承安长公主抱着自家儿子,顿时万分庆幸她当初拼着性命生下了这个孩子,如若不然,她到了这把年纪膝下无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旁人天伦之乐。 可这乐趣来的这样的迟,长公主看向好友林文婴怀里的孙儿,再看看自己年幼的儿子,心中怅然。 周亭被突然被母亲抱紧,小小挣扎了一下,慢慢说:“娘不要勒死我。” 承安长公主无奈道:“胡说,娘是抱你。” 周亭:“就是勒我。” “好,不勒你,比抱着娘。”承安长公主看着儿子一脸的宠爱。 张珠珠和周兰书过去陪长辈说了会儿话,又跟孩子玩了一会儿,这才去别处。 临到中午,张珠珠和李弗哄儿子午睡,夫妻俩小声说着话,李弗抱着儿子哄。 周兰书的侍女突然跑了过来,说:“三奶奶,您快过去,何家的姑娘跟人推搡起来,把个女孩子给推倒了,额头磕破了。” 张珠珠:“何善凝?” “对,就是这个何姑娘,我们郡主让您去看热闹呢。”侍女说。 张珠珠看李弗,李弗:“去吧。” 这可不是个大热闹吗,何善凝是太子妃的人选之一,她当众弄伤别的女子,这对她的名声非常不利,她不至于糊涂到做这样的事情吧。 周兰书一看见张珠珠,立刻就说:“这件事情,一定是我那姑姑指使的。” 张珠珠:“长公主对何家这样记恨?” 周兰书:“要什么证据,当年何驸马死了,何家不许她改嫁,以至于她等到朝廷生乱,才高龄生下个儿子,她可恨死何家了。” 这的确很有道理。 第310章 得胜将回 事实也确实如此。 被推倒的那个女孩子姓方,方家人曾经执掌禁军,是先太皇太后孟家的姻亲。 孟家出事后,方家靠着长公主的关系,没有被牵连,据说方勋是长公主那个孩子的疑似生父。 方家其实私底下可积极了,想把这个儿子光明正大地认回来,奈何长公主不肯。 方家大不如前,长公主自然瞧不上,不过指使他家做些事情,还是很顺手的。 长公主这儿子,要么没爹,要么得有个好爹。 何善凝就不该到承安长公主府来,何家人这会儿也一个个地眼前发黑。 他们今日过来,是要跟承安长公主说和的,到底曾经是一家人啊,这关系摆在这里,何家人觉得还能挽救一下。 结果承安长公主是真的厌恶何家,直接就让何善凝声名尽毁。 林文婴道:“何必跟个女孩子一般见识。” 承安长公主哼了一声:“要怪就怪他们何家自己,当年何家势大,我嫁了过去,何家是怎么待我的,驸马一点不及你家的李启,他还瞧不上我,他死了是个意外,不能全怪我,可何家是怎么对我的?” “如今何家的老头子要咽气了,便又想把何家的女儿嫁给太子,我才不会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我活着一日,何家就休想翻身!” 承安长公主说起往事,真是怨憎横生。 林文婴知道她这些年难熬,也偏心自己的朋友,说:“好歹想着亭儿。” 长公主面上的怨气立刻消失殆尽,重新露出笑容,说:“亏了这个孩子呢。” 要不是有这个孩子,她一定让何家家破人亡。 “我知道,我一定行善积德,好好儿地把我的亭儿照顾长大,我才能闭上眼睛。”承安长公主说。 只要何家的女儿不当太子妃,何家没有再一次压过她的可能,这就足够了。 她可不像当初的何家,做事不留一点余地。 事情在今日就过去了,她不会纠缠不休的。 承安长公主事后还暗搓搓搞了小动作,让何善凝彻底没了进东宫的机会。 何家人气得要死,想跟长公主拼命。 何家老爷子,三朝元老的老大人,劝住了何家人,让他们不要太冲动。 自己命不久矣,何家还没有能扛起来的后人,这口气,只能咽下去。 小潘氏也气得要死。 她一共没看中几个女孩子,这小姑子还要给她找事,简直就是要命。 承安长公主进宫赔罪,说:“没了何氏女,还有旁的好女孩。” “什么好女孩,姓方的吗?”小潘氏说,“你还想给大郎安排安排!” 承安长公主立刻哭着抱住了小潘氏胳膊:“嫂子,是我不懂事,可我心里有怨气啊,您大人有大量,我哪里会安排大郎的事情,我就是厌恶何家,绝没有别的心思。” 小潘氏用力把胳膊抽出来,坐下扶额。 “你做都做了,现在说这话有用吗。” 小潘氏心想早该把这小姑子给扔到封地去,嫂子和小姑子,就是有仇。 承安长公主也知道自己这事情做的离谱了,不敢见皇帝,只见了两位嫂子,就出宫去了。 回头她寻了个借口,准备了许多好东西,送到宫里当成了赔礼。 这节骨眼上,何家老爷子咽气了。 正好何家以此为借口,把晚辈们拘在家里,算保住了何善凝。 何老爷子得了个“文清”的谥号,皇帝特意赐的,面子上倒过得去。 张珠珠道:“太子是没得娶了。” 李弗玩笑道:“没媳妇,那是他自己没本事,咱们不操这个心。” 张珠珠一听,顿时笑个不停。 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南边终于传来了战胜的消息,太子不日就会回京,一时间京城的大街小巷传递的,都是关于太子周毅的消息。 说他是少年英雄,是他极有本事,是本朝最好的太子。 因之前肃清了一回,朝廷中也只有一种声音,那就是太子的赞扬。 张珠珠跟朋友们见面,说的也是这件事情。 陈蛟说:“我爹说,太子能赢,也是因着朝廷的全力支持,连陛下的陵寝都不修了,这不是太子一个人的功绩,还有南边众多将士慷慨赴死。” 杨瑞芳笑道:“你一说话,就是我爹说,我爹说,你爹多疼爱你,我们全都知道了。” 陈蛟深受她的老父亲疼爱,自己也和软,是个妥妥的“爹宝女”。 陈蛟十分地不好意思,跑到张珠珠身边:“我爹说的都是真的,他没骗我。” 杨瑞芳又学着她的语气,捏着嗓子学的。 陈蛟气得直跺脚。 张珠珠好笑:“行了行了,好姐妹不要吵架。” 杨瑞芳过去把陈蛟拉了过来:“我错了,不学你,我这不是羡慕叔叔疼爱你吗,你看我,我爹还要把我嫁给长沙小郡王那个纨绔呢。” 陈蛟立刻为她担忧起来:“那怎么办啊。” 杨瑞芳倒是不着急:“嫁就嫁呗,他长得挺好看,嫁谁不是嫁,男人最大的差别就在长相上,别的都一样,他还是宗室,我嫁过去就是世子妃,占便宜的是我来着。” 张珠珠说:“小郡王倒是好说,郡王妃我见过几回,恐怕你到时候跟她合不来。” 那是个溺爱儿子的母亲,恐怕对儿媳妇挑剔很多。 杨瑞芳一点都不怕:“我祖父在内阁,还主管御史台的事情,长沙郡王尚且没有正经官职,周陵也不怎么样,我能怕了他们。” 张珠珠道:“你倒是想得很通透。” 长沙郡王妃这回是遇到对手了,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杨瑞芳嘻嘻笑:“以后严四见了我,还得给我行礼,我可高兴了。” 她说完,又问陈蛟:“你呢,有看好的吗?” 陈蛟叹气:“没有,倒是有好几个,暗示我爹,说我可以去给人当宠妾,我爹就能平步青云了,他听了都跟人打起来了。” 陈蛟貌美,反而成了障碍。 张珠珠劝了几句,陈蛟:“我爹说,实在不行,就说我跟菩萨有缘,在家给我修个小佛堂,说我出家修行,暗地里该怎么过就照过。” 有这样的父亲,陈蛟不会吃亏的。 第311章 你可是自己送上门的 长沙郡王府和杨家的婚事很快就定下来了,是长沙郡王一力促成的,郡王妃不是很情愿。 说来也很简单,杨瑞芳是出了名的厉害,在马球场上英姿飒爽,私底下也从不吃亏,泼辣得很。 她的亲事杨家人都快愁死了,就怕她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在家成了个老姑娘。 长沙郡王这儿子也是个出了名的纨绔,现在稍微改好了一点,到底还是不怎么样。 抛开这个不说,眼下宗室也不是亲家的好选择。 小郡王这个婚事就格外的艰难起来。 郡王妃还眼界高,非要挑个好儿媳妇,背地里没少被众人笑话。 长沙郡王倒是个交际广阔的人,为了儿子,到处打听起来。 他有心要找个厉害的儿媳妇,能把儿子管住,还能跟郡王妃打擂台,这郡王府的门风得好好地改换一番了。 然后他就打听到了杨家有个不好嫁的女儿,就跟杨老大人拉起关系来,在酒桌上交换了信物。 杨老大人酒醒之后有点后悔,可是信物都交换出去了,长沙郡王马上到外头宣扬了一番,后悔也来不及了。 好在长沙郡王挺有诚意,还进宫让皇后下旨,聘礼单子也准备了厚厚一沓。 杨老大人想着周陵也不是多坏,就是年轻不懂事,自家这个孙女厉害,叫她多跟李家的三媳妇学一学这个御夫之道,把周陵给管住了,这也能行。 杨瑞芳想得开,这婚事于是就成了,现在杨瑞芳就在李家出入起来。 张珠珠颇为无语:“杨家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你有今日,是凭着我的管教不成,我是给你当媳妇的,又不是给你当娘的。” 李弗笑了一声:“杨老大人大德上没有亏欠的,小毛病多,看了长沙郡王府的聘礼单子,想是舍不得这门婚事,想给他孙女找补一番。” 张珠珠是出了名的厉害,还在给潘氏姊妹办事,杨瑞芳跟她亲近,那就是跟宫里亲近。 这样以后才不怕吃亏,跟长沙郡王妃打擂台也有底气。 张珠珠说道:“这事我是不好说什么,醉酒了把孙女儿给许出去,这也够缺德的。” 长沙郡王也是,娶人家的孙女,还给人灌酒,哪里有这么办事的。 离谱得很。 李弗劝慰道:“这是杨家的家事,你尽力帮着你那妹妹就成了,别的确实不好说。” 张珠珠:“那我的手段可太多了。” 李弗回想了一番:“用在我身上的有几个?” 张珠珠瞥他一眼:“你哪里值得我用什么手段,你不是自己送上门的吗。” 就李弗这样的,还要她用什么手段,主要还是她这个人比较有本事,手段是真没有。 李弗若有所思,仔细回想一下,好像张珠珠说的是真的,上赶着的确实是他。 张珠珠喝了口茶,在旁边笑了起来。 李弗说道:“嗯,我们是两情相悦,跟他们这样离谱的很不相同。” 张珠珠:“是你先喜欢我的。” 李弗:“你那时候也喜欢我。” 这一点,李弗是很有坚持的,他和珠珠一定是两情相悦的。 “那肯定也是你先的。”张珠珠说。 不是有句话说的了,先喜欢的就先输了,她就是要在李弗这里赢一头,她就是要压着李弗。 李弗对此十分宽容,笑着说:“对,是我先爱珠珠的。” 他承认这一点,他就是很爱张珠珠,直到现在也是一样。 张珠珠靠在李弗怀里,又仰头亲了他一下:“我也爱你的。” 她从来不吝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如今连李弗在这件事情上也不再忸怩。 夫妻俩相视一笑,牵住了彼此的手。 然后他们就看见红豆从床上爬了起来,睁着大眼睛,看看爹又看看娘,朝他们伸出手。 李弗上前将儿子抱进了怀里,心里便被填得更满。 他有这样的妻儿,可不是旁人能够相比的。 张珠珠逗了儿子一会:“爹到底什么时候有空,前头说咱们红豆八字轻,要等了百日才起名字,这会儿都多大了,还不给起,再不起,就不要怪我不孝了。” 李弗不由笑出了声:“我问过,推到周岁去了,近来朝廷人手不够,他老人家忙得团团转,自然顾不得家里。” 张珠珠捏捏红豆的小脸:“唉,可怜我辛辛苦苦生了儿子,不能跟我的姓就算了,名字也不能我起。” 李弗是没有细想过这件事情的,家里孩子的名字,都是他父亲取的,如今听张珠珠这么一说,李弗便思忖片刻。 “你起吧。”李弗。 张珠珠扭头看他:“你这是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张珠珠当然想给自己的孩子起名,但李启也是个还不错的长辈,又是红豆的亲祖父,为了孩子的名字,倒不值得争吵。 李弗听见她这个说法,先愣了一瞬,然后笑了起来。 “违背祖宗的决定?”李弗真没听过这个说法,笑道,“至多是违背父亲罢了,祖宗倒没这个规矩。” 张珠珠追问:“那我取了,你负责说通父亲和母亲,万一他们为难我,那我可不吃亏的。” 李弗:“放心,有我。” 作为母亲,给自己的儿子取名,也是张珠珠应当的权力,不应当以孝顺长辈为名,让她失去这权力。 张珠珠的心情顿时开怀起来:“自家人,我就不谢谢你了。” 李弗将儿子放在床上,微微朝张珠珠倾身:“言语上不必客气,别的,还是要客气客气的。” 张珠珠笑着看他,抬手勾住了他的手:“那你想怎么让我客气。” 李弗:“珠珠这般,哪里用得着我来教,你自己心里有数的。” 张珠珠确实有数,比李弗自己还有数。 “行吧,等着,这回是要跟你好好客气的,”她又伸手在李弗腰上拍了几下,“趁着还年轻,确实是要多用一用的,不然上了年纪就这个力气了。” 现在不用到痛快,以后只能默默流泪了。 青春是要好好珍惜的。 李弗就知道她一点不吃亏,一把将人抱起来,放在了儿子旁边,让母子两个人并排坐着。 张珠珠看他那一言难尽的神情,又笑了起来。 李弗捏捏她脸,十分无奈。 没有办法,他总是拿张珠珠一点没有办法的。 第312章 给孩子起名 在太子回京之前,张珠珠终于给自己儿子取了大名,叫李渐。 要问有什么含义,那没有,张珠珠想了几个,叫红豆自己抓阄,抓到了这个字。 张珠珠实行了自己对儿子的命名权。 李启得知此事,很有些不满,说张珠珠和李弗趁着他忙,没空给孩子想名字,就胡乱起。 当着儿媳妇的面,李启是不好说什么的,含糊说了好,回头李启就把李弗叫过来,给骂了一顿。 李弗说道:“父亲息怒,只是名字罢了。” 李启气得要命,说:“什么叫只是名字,这孩子的名字,是能乱起的吗,你看看你们给孩子起的这名字,以后孩子做事慢,都怪你们!” 李弗无语半晌:“您也快要做阁臣了,平时不拜佛不烧香的,不信怪力乱神的事情,怎么如今倒说起这个来了。” 李启确实不迷信,但长辈嘛,在孩子的事情上就是容易有这个忌讳,那个忌讳,孩子的八字都让人看过。 李启还是很气,说:“你取也就算了,你让你媳妇取,你媳妇给她那俩鹅儿子取的名字,那多拗口啊,你还敢信她。” 张珠珠无疑是个聪明人,可她在起名这件事情,很不怎么样。 李弗:“倒不是珠珠起的,红豆抓阄,自己抓到的,他凭本事得的名字。” 这不能全怪他们俩。 李启捂着胸口。 “你这不孝子,你知道外头都怎么说你的吗。” 说惧内都是轻的。 李启心想,我一世英名,我这小儿子也是很有本事的,不说十全十美,九成的齐全总是有的,偏偏就怕媳妇。 李弗十分从容:“知道。” 外头说什么的都有,李弗从来不放在心上。 外面的流言蜚语,是不会影响她的,李弗的内心从来都很坚定。 李启拍桌子:“唉,你这……你这没救了。” 李弗:“对。” 李启:“你还敢承认?” 李弗:“君子坦荡荡。” 李启深吸了一口气:“这孩子的名字,我觉得不合适。” 李弗:“我们是做父母的,我们生养的他,我们觉得这个名字和尚就好,也没有跳出您的规矩,父亲,这只是小事,不要太过苛责。” 李启:“这怎么是我太过苛责了,我是孩子的亲祖父,我还不能给孩子起名吗。” 李弗据理力争:“您从百日推到周岁去了,您太迟了,这是您的过错,不能全怪我们。” 他们不是没有给过这个祖父机会,可祖父忙于朝政,一直没空。 李启顿时理亏,半晌说:“这孩子八字轻,人家到三岁才起名字也是有的。” 李弗:“红豆的八字没有那样轻。” 他们俩为儿子迷信,特意去算过,确实轻,但也不至于不能起名字。 而且红豆身体这样好,这八字之说,不是太可信。 父子俩在书房吵了好一通,谁都不肯退让。 张珠珠作为媳妇,事情因她而起,其实她该出面说和下,退让一步的。 但张珠珠没有动作。 这是李弗答应她的事情。 要不是这一辈的孩子都要从水,她都要管儿子叫李白呢。 父子俩不欢而散。 晚上李启睡不着,对林文婴说:“唉,儿子大了不听话,你说这怎么办。” 林文婴说道:“这事说起来你理亏,你能有多忙,都没空给孙子起名字?” 李启一噎,半晌说:“那我是孩子的祖父,他们的爹。” 林文婴:“咱们那三儿媳妇,尚且要从自己亲爹手里夺地呢,你就是个公爹罢了。” 张珠珠当初是怎么跟张大春斗的,林文婴都看在眼里呢。 李启这次彻底没话说了。 痛失给孙子起名的权力,后悔啊。 李弗遂得到了应有的对待,心情非常好。 南边的战事以很快的速度落在帷幕,镇南将军被救出之后,也一直没有出面做什么,战事结束,他要上了折子,说年纪大了,这回又办了错事,想带着家人回京养老。 一个武将,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确实是能屈能伸,并不是个莽夫。 不过南边还得有人守着,太子必须回京,跟着他去的人可以留下几个,但宋震业也得留下维持局面稳定。 宋震业于是留了下来,让其家人跟随太子回京。 他的长子和两个孙子死了,还有剩余三个儿子和一群儿孙。 这也不奇怪,哪个武将家里不是人丁兴旺的,不兴旺就该死绝了。 过了一个月,太子回京。 京城上下都要欢腾起来,这是个打了胜仗的,年轻且俊美的皇太子,一时间他的声名都要越过皇帝去了。 这回没有人再敢瞎挑拨了,敢挑拨的都被收拾了。 “宋家人跟太子回来,这不就相当于是人质吗。”张珠珠说道。 李弗:“对,就是人质。”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朝廷对南边的控制不如北边,宋震业之前可不是这个态度,朝廷也多以安抚为主。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有什么事情,宋家是要被灭门的。 如今宋震业险些折在这次战事中,让周毅得了好名声,这其实是在向东宫投诚。 要是皇帝和皇太子的关系不怎么好的话,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呢。 张珠珠心想这可真是复杂:“那承安长公主那个孩子呢,我看人家杀起亲孙子来都不手软。” 宋家也不缺这个孩子。 李弗道:“用处不大,可宋家多少要顾忌的,万一陛下现在给承安长公主赐婚呢。” 张珠珠:“我看公主不会情愿的。” 承安长公主当初选择那几个人生孩子,而不是随意一个侍从,想必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一个保障。 她不见得是要嫁给谁,真嫁人了,她府里养着的那些怎么办,她舍得吗。 宋将军再如何厉害,那也是个步入黄昏的老腊肉了,怎么也比不上年轻人的。 李弗打量着张珠珠:“若是我以后年岁大了……” 张珠珠立刻保证:“我有道德的,放心。” 张珠珠最多看看,她还是很有底线的,不会乱来。 李弗咳嗽了一声,说:“不是说这个,我是怕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要劳烦你照顾。” 张珠珠一个白眼送了过去。 这话她可不信。 第313章 你去睡书房 张珠珠这事还没完,张大春来这边看外孙子,从李启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情。 张大春觉得张珠珠没规矩。 张珠珠理直气壮:“我本来也没有,咱们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我不到十岁就天天干活,咱们一家泥腿子,我上哪儿知道规矩这两个字,爹你在说什么笑话啊。” 真是,他们家这穿上龙袍也不是皇帝啊。 她爹这几年真是飘了,搬到京城他们也是张家村出身的。 怎么,打量着她成婚生孩子,脾气比从前好,就想着来挤兑她了,做梦吗不是。 张大春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瞪着张珠珠:“你,你……” 张珠珠微笑:“我怎么了。” “你这不孝女!”张大春气得骂起来。 张珠珠站起来,卷了卷袖子:“我没有啊,我这高枝攀的,咱们一家子都在京城了,,这天底下您可找不到比我更孝顺更有本事的女儿了,我不服啊,您不能在我儿子面前败坏我的名声。” 张大春的记忆迅速回到了张家村,想起他这三女儿跟他吵架的那些年月来,张大春是一点儿便宜都没占过,回回吃亏,回回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想到这些,张大春头上的汗迅速落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劝解自己。 算了,算了,他这么大年纪了,女儿也嫁人了,不好这样跟她吵架,真的不好。 张大春喝口茶,迅速转移话题:“红豆好像胖了。” 张珠珠才把袖子给卷起来,准备给她爹上课,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偃旗息鼓了,转移话题了。 张珠珠遗憾地坐下:“爹,你不跟我理论了。” 张大春:“我管不了你,行了吧。” 他本来也拿张珠珠没办法。 张珠珠顿时笑个不停:“爹,别生气嘛,就是个名字,红豆是我拼命生下来的,我如今只这一个儿子,心肝儿似的,我想给起名有什么错。” 张大春皱眉:“这、这不合人家的规矩。” 张珠珠:“那你把爷奶丢在家里,几年不见,你就有规矩了。这玩意儿大家都不是很有啊。 “这不一样啊,我年年送钱回去,”张大春说了句,“我也不是要教训你,你要是叫你公公婆婆不高兴,你在家里也难做。” 张大春是见过吴贵娘在自己的娘面前受委屈的,婆婆折腾儿媳妇,手段可多。 他也是关心张珠珠。 张珠珠一笑:“有李弗在,这是他要解决的事情。” 张大春看她这得意的样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一辈子老老实实的,就发了笔横财,怎么得了这么一个女儿。 女儿有本事是好事,但是太有本事,也愁人。 张大春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走,半天才说:“你们做女人的,要柔和些,不要这样强出头,仔细三郎他觉得烦了。” 张珠珠:“不会的。” 谁先厌烦还不一定呢。 张大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外头都说三郎惧内,这时候长了,男人没有脸面,他瞧见你,喜欢也是不喜欢了。” 张珠珠也站了起来,上下打量自己的父亲:“爹,你不对劲,你是不是又看上旁的女人了?” 这道理可不像她爹能够说出来的。 张珠珠扭头朝喊:“小婉,你去把我娘请过来,我这里有大事。” 张大春原地就蹦了起来:“说什么呢,我没看上谁,我跟你讲道理呢。” 张珠珠:“您还知道这这道理呢,我可不信这是您自个悟到的,你肯定是对不起我娘了,我要给我娘做主!” 张大春急得又冒汗:“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就是出去看了两场戏,我没看上谁,我一把年纪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张珠珠:“真的吗,我不信。” 张大春:“你怎么能不信。” 张大春于是开始自证起来,他是清白的,他就是看戏去了,真没有看上什么人。 他一把年纪了,他不是那么不正经的人。 张珠珠这才坐下,听她爹讲起证据来。 张大春说的口干舌燥:“诶,别跟你娘说,你娘这个人爱胡思乱想,跟她说了她又哭。” 张珠珠说:“那不一定,万一您人老心不老,养个外室,再给我们生几个弟弟,那我们到时候可该哭了。” 张大春:“胡说八道!” 他站起来,把红豆从侍女怀里抱走:“你把你这嘴好好管管!” 红豆一把拽住了张大春的胡子,张大春疼得喊出声来,可外孙子他舍不得教训,小心翼翼地把红豆的手拿开:“哎哟,这手劲儿大的,真厉害,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张珠珠在后面笑得特别大声。 张大春小声说:“你外祖父是上辈子欠了债,怎么就得了你娘这个女儿,真是要了命。” 小婉小声道:“外家老爷脾气也好,要是在我家,我爹巴掌都上来了。” 张珠珠道:“这不像话,我回头给家里立个规矩,不许咱们家有这样的事情,孩子生下来也不是挨打的。” 小婉顿时高兴起来:“谢谢奶奶,您给我们做主,我就不怕挨打了。” 张珠珠安慰了她几句。 张大春抱着红豆去找了李启。 李启看他这样,就知道这是落败回来的。 张大春说:“亲家啊,我家这丫头,你们多忍让些,她就是这个脾气,我是管不了。” 李启笑道:“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孩子好强些,我知道。” 他看着红豆,自己的宝贝小孙子,也就没有脾气了。 自家的晚辈嘛,自己忍让些也就罢了,没得为这点事情生气。 张大春心里想,算了,亲家两口子这样读书做官的,都不是他那女儿的对手,他以后还是少管老三的事情。 今天差点还把自己给搭进去,得不偿失。 晚上张珠珠对李弗说:“你看看这是什么世道,我给我儿子起名,我还要被两个爹教训,真是的,这明明就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你们全都没受苦,便宜全是你们占了。” 张珠珠越想越生气,在李弗胸膛上使劲拍了两下:“你也是,你占的便宜最多,你是痛快了,我辛辛苦苦十个月,你去书房睡去!” 然后李弗又挨了两脚踹。 李弗:我去书房? 为什么? 凭什么? 这是什么世道? 他要去睡书房? 第314章 半斤八两 李弗在书房睡了一夜,第二天张珠珠看他,还是很不顺眼。 作为一个爱妻如命的人,李弗哪里受得了这个,独守空房,看着妻儿一起欢笑却不能参与,这是李弗不能忍的。 第二天朝廷商议说派个臣子去接应太子和宋家人回京,表示一下对太子,尤其是对宋家的尊重。 李弗对皇帝提议,说让自己的父亲,李启去接应吧。 旁人觉得他徇私,李弗就说内举不避亲,李启是他的父亲不错,但这些时候从未出错,资历也跟宋将军相当,不会有错漏。 李启以为这是儿子抬举他,他很高兴,想着手里还有编修前朝国史的事情,就想推辞。 李弗硬是没让他爹给推脱了,皇帝派了李启出去办事了,没一个月回不来。 李启颇不高兴,对林文婴说道:“编修史料也是天下大事,我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在翰林院待过,三郎真是,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非要把这事推到我身上。” 林文婴年纪渐渐大了,看丈夫是瞧不上眼了,看儿子还是很得意的,说:“你年纪大人,人也糊涂起来,咱们李家是陛下的心腹,宋家那一家子回京,是要好好查问的,旁人是可能糊弄过去的,咱们家却不行,我看这不是三郎的意思,这就是陛下的意思。” 李启一听这话,沉默了好半晌,说:“诶,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如今朝中能用的人确实不多,这事就是非我不可了。” 林文婴看了丈夫几眼,没再说什么,第二天给他收拾了些东西,第三天就送出门去了。 公公一走,张珠珠心情还挺不错的。 她这公公也不是个坏人,就是现在男人的老毛病,轻视女子,从前在张家村就能看出来了,张珠珠这回自作主张给儿子起名,可是叫他气得不轻。 张珠珠也很不爽,尊重长辈是一回事,但儿子是她生的,起名字又不是什么大事,人她都生了,起个名字还要被连番教训。 换了谁都不能痛快。 隔天张大春和吴贵娘在家里吵架。 张大春去外头看戏,还多给人家捧场钱的事情,叫吴贵娘知道了。 还瞒不过,吴贵娘是和邻居一起出来,当场撞上的。 张大春的头发都被薅下来几根,吴贵娘想着以前家里的钱都藏着,他们娘几个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结果省到现在,叫张大春给白白送人了。 看戏不要紧,吴贵娘也看,但是多给钱,吴贵娘就要疯了。 之前张大春跟个寡妇不清不楚的,吴贵娘还要让张珠珠这个当女儿的来给自己撑腰。 现在不用了。 她吃穿住都是几个女儿顾着的,没花张大春一分钱,腰杆儿也比从前挺得直溜了。 夫妻俩当场推搡了几下,回到家后,更是大吵了一架。 张金金和张银银,并其他两个女婿手忙脚乱地劝着。 张大春不觉得自己有错,说自己看戏,也不干什么,如今家里也不缺那两个钱。 吴贵娘非常气愤:“不缺钱,什么不缺钱,小宝现在也大了,以后要成婚,你不得给准备聘礼吗,你当这是在村里呢,二两银子能娶到一个媳妇?” 张大春说道:“那孩子还读书呢,我一共花出去还没有二两!” 张大春可能是比从前手松了一点,可姓铁就是姓铁,他真没有花出去多少。 吴贵娘眼睛瞪大:“你现在花二两,明天就花二十两,后头就花二百两,你们男的什么毛病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瞧着隔壁钱老二在外头娶了个小媳妇,生了个小儿子,你眼红呢!” 张大春气愤:“你怎么能这么给我泼脏水,孩子们还在这里呢,你不要胡说八道!” 吴贵娘眼眶一红:“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是,我没用,我就生了小宝一个儿子,我不中用,你要找就找去吧!” 张大春出了一头的汗,说:“我真没有这么想,只生小宝一个儿子是少了些,可你生的老三,那不比人家十个儿子都强吗?” 他就是有那个心思,也没有那个胆子。 如今媳妇儿女们一个个都厉害起来了,尤其是张珠珠,你一句话苗头不对,她就知道你有问题。 张大春承认自己多看了那唱戏的两眼,可他别的真不敢做什么。 他也不想做什么。 人嘛,总得有点消遣的。 那地里的事情都忙完了,他也就是得了空才这样的,回头瓜果熟了,他还是去城外住的。 张金金和张银银站在旁边,姐妹俩纷纷感叹,她们的娘,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从前吴贵娘可是张大春说东,她不敢说西的,现在居然都能够吵起来了。 瞧着吴贵娘没吃亏,姊妹俩也不吱声,就在旁边看戏。 张大春说道:“你还说我,你还不是去大相国寺,听那个年轻和尚讲经,说人长得好看,给大相国寺添香油钱,你也不少给。” 吴贵娘老脸一红,赶紧给自己灌了茶水。 张大春顿时占据了上风:“我就知道,你哪里是去听经的,你就是惦记那小和尚呢。” 吴贵娘:“呸,你少血口喷人,人家是和尚,出家人,六根清净,跟那唱戏的不一样!” 张大春:“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变着法儿从大伙口袋里捞钱吗。” 和尚可不是多清净的,张大春常在李家来往,是知道内情的,他听张珠珠说过,皇帝家的公主私底下还养着和尚呢。 吴贵娘赶紧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指责张大春冒犯佛祖。 张大春说:“我冒犯了,我的钱可没冒犯。” 于是俩人都安静下来。 张珠珠来的时候,正赶上这时候。 她把这两口子都瞧了瞧,把儿子交给张金金抱着,坐下问:“吵完了,那我来晚了。” 张珠珠对家里的事情,基本上了如指掌。 张大春看戏花钱她也知道,花的不是大钱,也没有做出格的事情。 人嘛,有点儿喜好和寄托也不要紧。 就像吴贵娘给大相国寺那年轻好看的和尚捧场一样,没有必要追究得这么清楚。 论迹不论心,想一想也不犯法,只要克制住了没犯错误就好。 张大春瞪了张珠珠一眼。 张珠珠立刻说:“不是我说的,爹你这回就是有点倒霉。” 吴贵娘:“就是,是我自己发现的!” 第315章 我应当受着 张大春说:“真不是你?” 张珠珠:“不是我,我公公出远门,我在家给帮婆婆收拾东西呢,你们俩这点事情,我没空管。” 吴贵娘和张大春对视了一眼,俩人又差点吵起来。 张金金赶紧把红豆抱过去:“可不兴在红豆面前吵架啊,两口子年纪也不小了,像话吗。” 俩人顿时偃旗息鼓。 吴贵娘把红豆抱了过去:“来,我抱着。” 张大春也多看了红豆两眼,才问张珠珠:“你公公要出门?” 张珠珠:“嗯,有公务要出门,得一个多月才回来。” 吴贵娘叹了口气:“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 张大春哼了一声:“这话有道理!” 红豆用小手扒拉茶杯,夫妻俩怕孩子烫着,赶紧把茶杯挪开,也不吵架了。 张大春把外孙子抱走,说:“你们娘几个说话,我带孩子去外头玩。” 等张大春把孩子抱走,吴贵娘说:“你爹这么下去可怎么办?” 张珠珠说:“你是心疼钱,还是心疼别的?” 吴贵娘想想自己在大相国寺捐的钱,支吾起来,说:“就怕你爹有别的心思。” 张金金说:“我觉得不会,那戏班子里都是男的,我爹就是最近闲下来,想听戏了。” 吴贵娘想了想,冷静下来,张大春确实不是那样的人。 于是老两口这一架就吵完了。 傍晚李弗也来了张家,先和大家说了会话,又去书房跟二姐夫待了会,时候就不早了。 一家三口便住了下来。 张珠珠当然是不好让人知道她这几天撵李弗去书房睡觉,晚上两人就歇在一起,孩子睡里头。 李弗拉着张珠珠的手不松开,说:“岳父和岳母没有因此生了嫌隙?” 张珠珠:“应该不会,也不是说多过分的事情。” 就是听个戏,张珠珠也打听过,人家那是个正经的戏班子,有时候一些大户人家有喜事,请的就是他们,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如此,李弗就放心了。 他又问:“若是我以后也有这个喜好,你怎么办?” 张珠珠笑道:“那简单呀,把人请进来给你唱戏,喜欢听戏有什么,唱得好我也喜欢听。” 喜欢听戏无所谓,就怕是喜欢别的。 “岳父这样喜欢,回头确实可以去瞧瞧。”李弗说。 张珠珠靠在李弗怀里:“好,我最近得罪了父亲,都不敢经常出门来着。” 到底是长辈,面子上是要尊敬的。 李弗道:“父亲是长辈,宽容我们是应当的,何况他有公务要离京,你不要这样想,万事有我。” 张珠珠心想,挑战父亲的权威,这可不是件小事情。 现在的长辈对晚辈的权力,可太大了。 想着李弗挡在自己面前,他还睡了两天书房,张珠珠不由得心中愧疚,说:“是我不好,你待我是没有问题的,我一时生气却牵连你。” 李弗抱着她,柔声说:“无妨,我是你丈夫,你的脾气,我都应当受着。” 张珠珠对张大春不高兴,她还可以以女儿的身份去找茬儿,出出气,张大春也不是多强势的人,好拿捏。 但是张珠珠对李家的长辈不满,那她就只能受着,没有儿媳妇跟公婆硬来的道理。 那张珠珠能怎么办,当然是只能欺负一下公公婆婆的儿子,自己的丈夫来出出气了。 张珠珠说:“那你辛苦了。” 李弗摸摸她的鬓发,说:“辛苦倒是没有,只是书房的床实在硬了些,我睡不惯。” 生气归生气,打他说他都不要紧,但是让独自去睡书房,就太过分了些,李弗不能忍啊。 张珠珠故意说:“那回去叫人给书房打个新床,再给你做新的床褥,好不好?” 李弗幽幽地看着张珠珠:“你说呢。” 张珠珠不由笑了起来。 李弗故意把她的头发弄乱,被张珠珠捶了两下。 可能是换了环境,也可能是动静太大,熟睡的红豆突然睁开了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滚在一起的父母。 李弗赶紧腾出手,轻轻拍着红豆的后背。 张珠珠也安静下来,红豆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等儿子睡着,张珠珠把他从床上抱起来,用毯子裹好,李弗说:“送去大姐那儿,大姐会照顾孩子。” 张银银就不是很行了,她心大,平时都是二姐夫更会照顾孩子。 于是张金金和刘斌眼睁睁看着自己屋里多出个孩子了。 刘斌也是好笑,说:“这俩人干什么呢,大晚上把孩子给咱们送过来。” 张金金道:“管他们干什么,红豆我喜欢。” 刘斌看着孩子可爱,说:“跟咱儿子还挺像,脸蛋圆圆的,有福气,那老二家里那两个尖嘴猴腮的,也不知道咱娘怎么就喜欢他们!” 对于母亲的偏心,刘斌仍然不满。 他们那会儿李家,他娘还说什么,叫他多在京城挣一份家业,还能分给他弟弟。 更过分的是,张珠珠从京城送过去的东西,单给宁哥儿的,他娘还要分走。 他们稍微委屈点不要紧,但是孩子不能跟着受委屈! 张金金笑道:“瞧你,比我脾气还大。” 刘斌说:“你和孩子跟着我,受委屈了。” 张金金把孩子放在床上:“咱们来了京城,吃喝不愁的,你那铺子也盘下来了,咱们好好过就是。” 刘斌想想如今的日子,也不提那些烦心事情了。 张珠珠和李弗俩人送走了孩子,当下放纵起来。 别说,换了地方,倒是挺新鲜的。 张珠珠睡着,李弗还醒着。 书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以后他再也不想过去了。 亏了他手段多,不然还不知道得睡到什么时候去呢。 夫妻俩算是和好了。 当然了,张珠珠承认自己迁怒了李弗,李弗表示这是他应当承受的,理解并且接受。 张大春和吴贵娘还有些别扭,于是李弗给岳父支招,让他带着吴贵娘一起去听戏。 去了两回,吴贵娘就迷上了,回回看得直掉眼泪,大相国寺也不去了,沉迷于此。 张大春都受不了。 好在这时候瓜果熟了,张大春麻利地带着吴贵娘离开了京城,去地里干活了。 吴贵娘还很舍不得,但是她也惦记地里的活计不得不暂时放下了新的兴趣爱好。 第316章 算命 将近一个月之后,太子回京了。 最近皇帝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消失过,他最近就喜欢听人夸奖自己的儿子。 朝臣们都觉得皇帝这般,实在没有一个皇帝该有的沉稳。 有人反驳,你也没当过皇帝,你怎么知道皇帝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还不许人家当爹的为了儿子高兴吗。 皇帝怎么了,皇帝也是人啊。 天气特别热,张珠珠也就没去外头凑热闹,据说当天街上的帕子扔了一地,都是冲着太子过去的。 天气很热,但宫里仍旧准备了宴会,要给太子和宋家人接风洗尘。 李启回京之后,肉眼可见地瘦了些,说:“诶,这赶路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林文婴觉得他瘦了挺好,说:“咱们一家子连夜回老家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这话。” 那会儿逃命,他们走的可快了。 李启笑道:“逃命的事情,那能来得及抱怨吗。” 林文婴也笑:“也是,那时候我都准备跟你一起送命了。” 李启握着妻子的手,想起他们曾经同甘共苦的经历,说:“辛苦你了。” 林文婴摇头说了句没有。 这时候李家的儿子儿媳,也带着孩子们全都过来了。 李启挨个把孙子孙女们抱了一遍,大的就问读了什么书,功课怎么样,小的就问最近吃的好不好。 红豆还好,薰哥儿蔫蔫的,周如意忙解释,说:“天气热,这孩子最近胃口不大好,不愿意吃东西,等凉快些就好了。” 李启心疼地把他抱起来,说:“实在不行,叫太医来瞧瞧,孩子都瘦了。” 李竹瞧他爹这样,说:“爹,我记得我小时候病了,你就说我是偷懒不愿意读书啊。” 李启瞪了他一眼:“你就说你是不是吧,薰哥儿才多大,你当爹的还要跟儿子攀比不成。” 李竹遂得了顿教训。 李弗看着自己瘦了不少的老父亲,心里颇愧疚,但又想着这件事情做好了对前途有好处,也就安心不少。 翌日宫宴,张珠珠又得进宫。 小潘氏今日不用擦粉,都显得容光焕发,见了张珠珠就说:“我这心病可算是了了。” 张珠珠笑道:“娘娘大喜,日后谁也越不过咱们太子殿下去。” 小潘氏:“那可是我儿子。” 她的得意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眼下战事赢了,之前就收拾了一批想要坑害他们母子的人,这京城之中,以后周毅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不出差错,这太子之位稳稳当当的,绝对落不到旁人手里去。 周毅在南边,也没少吃苦。 李弗去东宫看他,周毅也提起之前的事情,说:“那事我听说了。” 李弗道:“不是大事,诛心之举,陛下也不会容忍的。” 周毅说:“我明白,可见这天家父子,不是好做的。” 本来好好的,要是被多挑拨几次,情况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弗拍拍他的肩膀:“我那儿子最近大了,知道哭起来大人就要更怜爱他,他娘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周毅笑了起来:“那我得去试试。” 皇帝并非冷漠无情之人,他现在是爱着自己的儿子的。 李弗能够体会做父亲的心情,周毅和皇帝,他们的父子亲情,延续地越久越好。 周毅换了衣服,和李弗一起往外走,半晌他突然说:“我最近想清楚了一个道理。” 李弗:“什么道理?” 周毅:“关于感情的道理。” “打仗那么忙,你倒是有工夫想这些事情。”李弗很无语。 周毅:“那我得想,这是我的大事。” 李弗问:“那你想到什么了?” 周毅:“我这个人呢,太聪明的女人,我觉得我也不需要,徐氏女确实脑袋好用,但是我不喜欢。” 何善凝就不用说了,承安长公主已经解决这个问题了。 李弗示意他继续,周毅就说:“我要是像我爹这样,三宫六院,那我就要面对我的儿子们争斗到你死我活的场面,就跟这回一样,我爹的宫妃为了自己儿子,跟朝臣勾结起来算计我,甚至以后还有可能算计我爹。” 这一点不假,历来都是这样的。 天家手足相残,父子相争的事情素来很多。 李弗:“殿下是想避免这些问题?” 周毅:“对,我要克制自己对女人的贪婪之心。” 李弗愣了一下,没听到他到底要说什么,周毅:“我打算只娶一个女子,跟你和嫂子一样,如此麻烦应该会少些,这个女子的家世也不能太好,这样就不用担心外戚作乱,我那死了的先帝伯父,就是死在女人、外戚和他儿子手里的,这种事情,不止一次发生过,我要引以为戒。” 李弗停下脚步,定定地看向周毅。 “你喜欢上哪个女子了?”李弗直接问。 周毅一怔,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李弗:“家世不好,应该不是宋家的女子,不太聪明,应该说不会算计人的,你是不是看上那叫陈蛟的姑娘了?” 周毅大惊:“这,这怎么能看出来的?” 李弗心说果然。 周毅仍在震惊之中,他甚至没有多看过陈蛟两眼,更是不曾对任何人提起此事,为什么这都能被猜到。 “你是会算命吧。”周毅说道。 李弗:“这有什么可算的,你在军中非常守规矩,既然不是在南边看上,那就是在京城,你一向对女子不假辞色,从你看过的那些女孩子里数一数,不是陈蛟那姑娘,还能是谁。” 从前说起来,周毅都是糊里糊涂的,自己心里没数。 今日他说出了比较明显的特点,作为一个过来人,李弗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陈蛟生的非常貌美,近来她常在张珠珠身边,来问的人可不少。 周毅摊牌:“我就想娶个这样的,跟我好好过日子,也不要她在大事上帮我,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给我生几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就成。” 他出生入死的多了,在听说自己离京之后还被算计,不免觉得心寒。 周毅便想着,如果他以后的孩子是一母同胞的,好好教导着,总不至于再像自己一样被算计。 周毅自己面临的局面其实已经非常好了,但他觉得自己要是做了父亲,应该做的更好。 他本来就觉得陈蛟漂亮,还善良,合他的心意,又想着张珠珠和李弗夫妻二人彼此关心,日子也过得有声有色的,便有了这个心思。 李弗蹙眉:“没这么简单,回头再说。” 第317章 悔不当初 皇后正在和宋家的女眷说话,态度非常亲和。 宋家的三个儿媳妇都颇沉稳,女儿们也并未露出怯弱的姿态,可见宋家的儿女都是很好的。 承安长公主带着儿子过来,如今当家的宋氏二儿媳妇许氏,立刻将目光放在了承安长公主的儿子身上。 宋家人心里都暗暗想,他们父亲是老当益壮,这承安长公主也是不遑多让。 真为难他们俩那个年纪了,还能生出个健康的孩子来。 宋家人为什么能肯定这孩子就是他们家的,那也简单。 他们都打听过了,这孩子惯用左手,宋家的男人多是如此,只是这消息从不外传,上了战场跟人打起来,也许能留个后手。 许氏笑吟吟朝承安长公主行礼,拿出块镶金玉佩捧到长公主面前,笑着说:“公主见谅,我们南边来的,没什么好东西,拿给小郎君玩一玩吧。” 承安长公主十分领情,笑道:“这话我可不信,我记得许家几世都管着黔州的盐。” 宋家死了的大儿媳是外族的,剩下这三个的出身可不是一般的好。 先帝时候闹得那样难看,不知道多少人想夺宋家的权,可到底是保住了。 许氏也笑:“不过是赚几个辛苦钱罢了,哪及得上长公主和小郎君金尊玉贵。” 她们好像是真的在客气,又好像是在说挤兑人的话。 承安长公主的儿子拿了玉佩,又将在场的人打量了一番,就说要去找太子哥哥玩,便跟着侍从出去了。 许氏的儿子年岁稍大些,没进宫来,宋家四媳妇的身边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许氏便说:“小郎君,这个侄儿也爱玩,能劳烦你照看一下吗。” 长公主这儿子在京兆府的书院读书,委实没什么架子和脾气,想着刚拿了人家的东西,就上去拉着那小男孩的手,一并出去了。 认亲的流程算是比较顺利,许氏松了口气,他们不敢让自家的姑娘去攀附太子,但皇室嘛,能拉扯一个上船,也是很好的。 承安长公主则想着,宋家这回熬了过年,再撑二三十年没有问题。 自己这些年到底放纵多了,身体不如从前,不知道能陪儿子到什么时候,以后自己死了,儿子也不会孤孤单单的。 双方各取所需,比较和睦。 张珠珠对她们都非常的佩服,大家营业都不容易。 天气很热,殿中放的冰多,也不管用,小潘氏没一会儿出汗,就要去换衣服,张珠珠跟她一起走了。 出了门小潘氏就说:“我看宋家的女孩子也不错,可惜留了他们,难免有勾结武将的嫌疑。” 张珠珠就知道,周毅一回京,婚事便又成了正事。 这事儿搞得跟老太太裹脚布一样,张珠珠都懒得说,只道:“娘娘别着急,姻缘嘛,也说不定。” 小潘氏看了她一眼:“行了,知道你不爱听,少说这些糊弄我。” 张珠珠:“哪儿呢,我说的都是真的,在村里那会儿谁能想到我会嫁给李弗,现在还在您身边。” 命运啊,就是这样说不定的。 “您的儿媳妇,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张珠珠劝慰。 小潘氏:“说的也是,哎哟,这天儿热的,也不知道我大郎在外头怎么过来的。” 张珠珠为了避免跟太多妇人接触,一直跟随着小潘氏。 平常人见她这般态度,也就不会说什么。 只是过了会,她就被承安长公主请了过来,许氏就在旁边。 承安长公主说了两句客套话,便着急去找儿子了,她总担心儿子在宫里出事。 毕竟她生在宫中,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许氏瞧了瞧张珠珠,就说:“我少年时候,跟着家里人到的京城,那时候李家三郎年不过十五,就以词赋名动京城,如今说起来,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张珠珠微笑:“是,如今孩子都有八九个月了。” 许氏又说:“早听闻贤伉俪夫妻恩爱和睦,孩子也一定活泼可爱,改日宋家宴请,一定带过来玩耍。” 张珠珠心想,看来宋家是真的要让出在南边的一部分权力,要在京城久居了。 “一定。”张珠珠说。 两人寒暄了一番,许氏终于说到了正题。 “许家有幸,祖上积累家财,给我们这些无用的子孙后辈过上了好日子,也教导我们要积德行善,”许氏真的挺会说的,又道,“回京几日,便听说慈幼局的事情,这规矩比起地方上的,实在强出许多。” 张珠珠就知道话题得拐到这上头来,她最近都习惯了。 自从那事被翻出来之后,张珠珠隔三差五就要面对这样的人和事,早就习惯了。 她道:“慈幼局的官员会同二奶奶仔细说的,到时候我也会过去。” 许氏得了她的话,十分满意。 她得了公公吩咐,要让宋家尽早在京中立足,自然是要想尽办法的。 等张珠珠离开,她又立刻游走在人群中,精力颇好,很快就将人给认齐全了。 前头周毅和李弗先见了皇帝,又在外头说话。 众人就瞧见几个小男孩扭打在了一起。 本来也不要紧,小孩子哪里有不打架的,连红豆和薰哥儿也时不时也扯下对方的头发。 但李弗看见长公主的儿子混在里头,赶紧让宫人把他抱了出来,这孩子性子和软,面团似的脾气,在京兆府大的小的都让着他。 更要紧的是他母亲承安长公主,她恐怕不是很能理解小孩子打架,只会觉得自己儿子受委屈。 以她睚眦必报的脾气,还不知道能搞出什么事情来。 周毅把小表弟拉过来,问:“他们为什么打架?” 小男孩才反应过来,说:“方家兄弟问我怎么今天不跟他们一起玩了,说不许我跟别人一起玩,尤其是姓宋的,宋家小郎君一下子就扑过去,他们就打起来了。” 周毅沉默半晌,让宫人看着那些小男孩,对表弟说:“乖,你是好孩子,咱们不理他们。” 这叫什么事情啊,乱七八糟的。 看来姓方还是姓宋,得有一番争端啊。 好在小孩子没什么坏心眼,打完架一起喝了水,就又跑出去玩耍了。 承安长公主心里这个后悔啊,早知今日,她得给儿子找个文臣当爹才是啊。 唉,后悔也来不及了。 第318章 周毅的底线 承安长公主把儿子抱走后,周毅又对李弗说起自己的事情来。 “我真的想清楚了。”周毅强调。 李弗:“你想清楚没有用,她不喜欢你,你在这里自说自话,意义何在。” 周毅沉默半晌,随后说:“京城如今还有女子不想嫁给我?” 周毅以为自己的名声已经到达了顶峰,应该没有人不想嫁给他的。 陈蛟一个小姑娘,还能看不上自己了。 周毅不信。 李弗:“你自己想办法去吧,我是不管这事的,你还要想想,如何说服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 李弗真的不想管这件事情。 陈蛟的脾气秉性,李弗听张珠珠说过,那女孩子柔弱了些,却不是全无主见的,尤其和张珠珠认识久了,性子比从前更要强。 李弗觉得周毅完全是在这里发梦。 他根本没有把事情搞清楚。 他这叫一厢情愿,除了他,这件事情也只有李弗知道,再没有旁人了。 “这我自然会去说的,”周毅想了想,又说,“我多去陈姑娘两回,和她说几句话,她没有不情愿的。” 李弗觉得那不一定,但是周毅明显非常自信。 “你怎么娶了嫂子的?”周毅询问。 他得跟李弗取经。 李弗沉默,美好的故事是值得炫耀的,但是他和张珠珠,他俩实在是太离经叛道了。 “你不要学我们,你学不来。”李弗说。 周毅追问:“为什么?” 李弗索性说道:“我去了张家村,十里八乡没有比我长得更好的。” 不论男女老少,张珠珠就是更偏爱好看的。 周毅沉默:“这……这确实学不来。” 只看长相,也能夫妻恩爱的吗,这叫什么事儿啊。 周毅简直不相信:“你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李弗又沉默。 那时候他才是被牵着鼻子走的那个,李弗对张珠珠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张珠珠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 张珠珠不愿意让长辈知道,不想直接定下婚事,他也答应了。 他那时候非常温和,要是放在现在,他可能直接禀告父母长辈,早日定下。 也不必担心她留在村里受委屈,他们那时候可以一起北上。 当然了,李弗只是这么想,那时候张珠珠肯定不会答应,还要跟他一刀两断的。 她是非常有主见和个性的人,十分强硬,有超过同龄人的胆量,当时的李弗真的斗不过她。 现在孩子都有了,自然是都听她的,没什么好争的。 外头传言他惧内,这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惧内,也不见得是恐怕,尊重和爱护的成分更多。 周毅心想,算了,别的事情是可以指望李弗的,这件事情恐怕不行。 虽然他和李弗是过命的交情,但对于李弗和张珠珠两个人的关系,周毅还是有自己的看法的。 他不能跟李弗似的,事事都顺着媳妇,他还是有做男人的底线的。 周毅要当家做主,不管是家里的事情,还是外面的事情,他要说一不二。 他对李弗道:“算了,这事不能为难你,我自己想办法。” 李弗一眼看出他的心思,笑着说:“你想吧。” 能让陈蛟多看他一眼,还愿意嫁给他,不可能。 也许周毅可以用权势让陈蛟父女妥协,但他要是这种态度,那人家也只是妥协而已。 人,一旦打算沾上“情”这个字,你就会发现,天底下的事情,就是没有道理可说的。 你不听话,人家扭头就要去喜欢旁人,你有什么办法。 你可以巧取豪夺,但别人不会心甘情愿。 也许周毅打算在这件事情付出一些代价,但他迟早会明白,他所想象的代价完全不够。 什么底线,规矩,礼数,只要她一笑一哭,就全部都不做数了。 这才是情爱上的真理。 李弗心想,回头可以看笑话了。 不过连累陈蛟,张珠珠肯定不高兴,李弗说:“你可别是跑去跟两位娘娘说,让她们直接给陈家下旨。” 周毅:“不会,两情相悦,我知道。” 李弗看他这样自信,又提醒:“你最好瞒着,不要让两位娘娘知道,陈姑娘容貌极盛,会被误会,让人觉得是她在勾引人,对她的名声不好,两位娘娘若也这般认为,恐怕他们一家都没有性命在了。” 周毅应下:“好。” 李弗还想说,被周毅看上,真的不见得是好事。 周毅有滔天权势,令人艳羡。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权势的,陈家父女显然都不是那样的人。 这对于他们来说,到底是福是祸,真的说不好。 但李弗也不好阻止周毅。 这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想要什么,想方设法总要得到的。 宫中一团和气,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出来添堵。 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夫妻二人坐在马车里,李弗喝了酒,靠在张珠珠身上休息。 张珠珠只喝了两杯,她不常饮酒,这会儿还清醒着,张珠珠给他扇风。 “这夏天都过去了,你也没空陪我们去避暑。”张珠珠说。 李弗的事情是忙不完的,也不知道最近能不能腾出点空来。 “现在有了,太子回京,眼下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再等我两日。”李弗说道。 张珠珠:“好,要是你还没空,你只管忙去吧,我要带儿子出门。” 李弗直起身来,说:“你当真舍得把我一个人丢下?”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们俩老夫老俩,躺一张床上熟得不得了,十天半个月不见面,我觉得红豆应该更想你。”张珠珠说。 李弗:“我不信。” 张珠珠:“爱信不信。” 夫妻俩拌了几句嘴,回家之后张珠珠就亲亲热热地带着儿子去玩了。 李弗喝了醒酒汤之后来看他们母子,看着张珠珠心情还不错,说:“我有件事情同你说,你得克制一下脾气,听了别太生气。” 张珠珠很少从李弗这里听到这样的话,李弗很少叫她忍耐的,有事就当场处置了。 张珠珠把儿子抱起来:“你说,我如今还有什么事情要忍耐的。” 李弗说道:“周毅喜欢一个女子。” 张珠珠:“哎哟,这事真叫我说着了,我今天还劝贵妃,说缘分总会有的,他要娶谁,南边回来的吗?” 李弗摇头:“是陈蛟。” 第319章 我会拒绝 李弗觉得这件事情得和张珠珠说一下,这不是一件小事。 要是张珠珠和陈蛟关系平平也就罢了,但她们的关系发展的非常好,红豆现在穿的肚兜,还是陈蛟动针线做的。 张珠珠最近连给儿子做东西吃的事情都免了,针线活更是没有,张珠珠就不会这些东西。 张珠珠把儿子放在一边,半晌才说:“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岔了。” 红豆趴在床上,曲起腿爬过来,扒着张珠珠的后背还想站起来。 李弗忙走过去,让儿子扶着自己,说:“我没有说错,你也没有听错。” “有什么看法。”李弗问她。 张珠珠沉吟片刻,说:“他那是喜欢吗?” 这话的下一句,他那是馋人家身子吧! 李弗:“少年人,应当算的。” 这喜欢里的因素颇多,但没有恶意。 张珠珠站起来,下地走了两圈,然后说:“可是他喜欢有什么用,喜欢陈蛟的从城南排到城北,但凡见过的,没几个不说喜欢,就算他是太子,也不能逼迫臣子的女儿给他当妾室的。” 他喜欢也没用,人家陈蛟也不喜欢他。 李弗解释起来:“不是纳妾,是娶妻。” 张珠珠更加震惊,说:“我觉得他不行,宫里那一关他尚且过不去,他这哪里是喜欢,他是来夺命的吧。” 李弗又将周毅的想法细说了一遍,张珠珠算听明白了,这年轻人不走寻常路,想只娶一个妻子,来避免以后可能遇到的争端和麻烦。 好在他还有分寸,没有直接把事情禀告父母长辈,不然陈蛟都不一定见得到明天的太阳。 小潘氏一定会认为是陈蛟妖媚,勾引了她的儿子的,以至于周毅不止打算娶她,还要独宠,张珠珠敢肯定。 而陈娇和她的家庭,并没有能力应付这个局面。 张珠珠不能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理:“你说的要是真的,那我得和陈蛟提前说一声。” 李弗说:“好,你只管去。” 这对陈家来说,就是一件大事。 张珠珠第二天就去见了陈蛟,在慈幼局见的。 陈蛟近日过得很快乐,还长高了些。 张珠珠非常严肃地跟陈蛟说了这事,陈蛟把一杯茶灌下去,然后笑起来,说:“这玩笑可不如从前有意思,姐姐,我来给你说一个。” 张珠珠:“不是玩笑,是太子亲口说的。” 陈蛟看她没有说笑的意思,不由震惊起来:“为什么,我和太子也不熟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她都要忘了太子的相貌了。 张珠珠说:“你的相貌,性情,都有可能。” 陈蛟摸摸自己的脸:“啊,堂堂太子,才打了胜仗回来的,我,我算什么。” 不是陈蛟妄自菲薄,她这个人,除了相貌,真的没什么长处。 但凡她有一项出色的长处,美貌都能为她增光添彩,但她真的很寻常,以至于这样出众的容貌成了负担。 但是她爹,她今年认识的朋友们,大家都说没关系,天底下什么样的人都有,不作奸犯科,高高兴兴地活着就挺好。 身为女子,没有才能德行,也是可以好好活着的。 任何人都有权力好好活着。 现在天降馅饼,陈蛟却并不想要,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本事。 徐明舟要算计她,她马上就被骗了,她爹说过,宫里是吃人的地方,她没那个脑袋搞清楚那些问题。 窦妃也很美,前些时候还不是被人利用了。 陈蛟非常迷茫。 张珠珠昨天晚上仔细想过,说:“太子很明显不喜欢擅长谋算的女子,他这样的人,应该是想要贤妻良母那个类型的女子,温和顺从,不强势,仔细想想,你很有这个倾向。” 徐明舟展示过自己的实力之后,周毅就非常反感了。 上次就说过,他对女人的印象很刻板。 陈蛟符合他的印象,还长得美,非常美的那种。 “我是比较听我爹的话,”陈蛟喃喃说道,“我脾气很好,就因为这个,太子就要娶我吗,我不信。” 她这样的女子,遍地都是吧。 张珠珠说:“这种事情,说不好的,你怎么看?” 陈蛟接连喝了两杯茶,说:“我,我想跟我爹一起回老家去。” 张珠珠:“这你逃不了,还是要处理的,你越逃,他越要抓紧,男的都这样。”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她问张珠珠:“那我该怎么办。” 张珠珠非常坦诚,说:“周毅,当朝太子,弱冠之年,南征北战,很有本事,不出意外,他就是下一任皇帝,你要是真的嫁给他,他也按照他现在的想法,那你以后能得到的,真的很多,你以后几十年,都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这样的诱惑,真的很大,非常大。 陈蛟想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不不不,我不要,我不喜欢他,我要找跟我两情相悦的,真心喜欢我的人,我的容貌是很好看,但是这容貌留不住的,我不要迷恋这张脸的人做我丈夫!” 陈蛟与张珠珠相识久了,性情也更加坚定。 “我要嫁给我喜欢的人,最要紧的是我喜欢,太子是很厉害,我不喜欢他。”陈蛟说道。 她说完了,犹犹豫豫道:“唉,我是不是太……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太子看上我,我没有伏地谢恩,反而在这里大放厥词,好像我很不要脸似的。” 太子的喜爱,对旁人来说是恩赐,对陈蛟来说,真的不是。 她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她需要一个可以长久作伴的知心人。 李弗看见张珠珠的时候,满眼都是她,放不下旁人。 这是陈蛟想要的。 张珠珠:“为什么这么说,大家都是人,即便身份有别,可都是要经历生老病死的,太子也一样,这是平等的。” 权势、金钱、才能的确会让一个人显得高贵。 没有的话,也没关系。 张珠珠说:“人生在世,要问心无愧地活着,抓住自己想要的就足够了。” 虚弱又渺小的人,也可以按着自己想法活着。 陈蛟紧紧地握住了张珠珠的手:“我知道我想要什么的,谢谢姐姐。” 张珠珠叹气:“要不是我贪恋你的容貌,非要认识你,还自以为是觉得你不可能和东宫牵扯上关系,你也不会遇到这样的局面。” 陈蛟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很愿意认识姐姐和她们的,我许多年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我那时候甚至不敢在人前抬头。” 她明白很多道理,有舍才有得,她得到了好处,如果抱怨之后的麻烦那未免太不讲理。 陈蛟清醒且坚定说:“我会拒绝。” 第320章 我菩萨心肠 珠320 张珠珠这边跟陈蛟说完,那边就要去见宋家二奶奶许氏。 这张珠珠有经验,跟慈幼局的官员一起过去了。 他们有,但是许氏没有,人家真的是捧着钱来砸人的。 好在慈幼局才清查过,留下的人多少都能克制自己,不至于做出什么糊涂事情来。 张珠珠道:“若都如二奶奶一般,恐怕我等该住进京兆府了。” 许氏闻言,颇为意外。 她家做生意的,见过的场面多了。 人就没有不贪心的,但凡如此,那就是给的还不够多。 于是许貅又拿出了一叠银票,每一张的面额都是一百两,厚厚的一沓。 张珠珠和旁边的戴老大人对视一眼,说:“……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貅震惊地看着张珠珠和慈幼局的官员,说:“这还不行?” 好家伙,这就有点过分了吧,这贪的也太多了吧! 都不给人留条活路吗。 做生意也没这样的。 张珠珠看在这些钱的面子上,没有当场跟她撕破脸,依旧保持着客气的态度,说:“不,你赠给慈幼局的钱,会全部用在慈幼局的孩子们身上,我等是分文不取的,慈幼局到时候会出一份公告。” 许貅显然比刚才更震惊。 “真的?”她看向在场的几个人。 张珠珠:“真的,他们是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许貅听了,又打量着张珠珠。 这些人是朝廷命官,张珠珠可不是,她总不可能什么都不要吧。 张珠珠非常坦诚,认真地说:“我生来爱做好事,是菩萨心肠,可以吗。” 许貅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她选择沉默。 她自认是见识过一些事情的,但今天的场面,许貅也无话可说。 旁边几个官员纷纷捂着嘴,一个个表情扭曲,生怕自己笑出声音来了。 张珠珠喝了口茶,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张珠珠给旁边的官员使眼色,叫他们别笑了,赶紧办正事。 剩下的事情倒是简单,没什么好拉扯的,主要是人家不缺钱,有求必应的。 张珠珠看着许貅给出的数额,笑的更加真诚。 旁边戴老大人眼泪横流,带着慈幼局的官员朝许貅行了大礼,说:“宋将军在外征战,还记挂着这些苦命的孩子,慈幼局一定会刻碑修传,诸位这样的好心人,一定会名传青史。” 戴老大人年纪虽然大了,说话的功夫一点没落下,叭叭说了好半天,说的嘴都干了。 两三岁的小孩子还不懂事,推开了门,摇摇摆摆地走进来,看着一屋子的大人也不害怕,朝他们露出笑容。 张珠珠走过去,一把将孩子抱起来,众人习以为常。 许貅道:“令郎不到一岁已经会走了,天赋出众啊。” 屋里又传来一阵闷声,然后变成了咳嗽的声音。 张珠珠心说今天这尴尬两个字是过不去了,说:“这是慈幼局的孩子,我那儿子才九个月,这孩子已经两岁半了。” 许貅也忍不住要闭上眼睛,她这脸面,真是是要被丢尽了。 她真恨自己,怎么嘴这么快。 张珠珠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怎么也抱着! 好在大家都很有眼色,是不会嘲笑金主的。 这尴尬的场面,硬生生地被忽略了过去。 小男孩被张珠珠抱了一会,就睡过去了,照顾孩子的妇人这才将孩子抱回去。 张珠珠因抱了孩子,已经出了些汗。 许貅这下是真的看不懂了。 人做事,总是要图些什么的。 张氏是为宫中那两位女主人管着慈幼局的事情的,宫中肯定是给了她好处的,但私底下,她也应该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利益。 难道是才认识不久,她不愿意在自己面前露出真面目吗。 还有那孩子,看这些小孩是一点不怕她的,可见她素日里就是个温和的人。 难道真的是心肠好,愿意照顾这些与她丝毫无关的小孩子吗。 要不然就是这张氏年纪轻,心机却足够深沉,自己尚且看不透她。 若是张氏真的菩萨心肠,一心做好事,是个真正的好人,那也够让人惊讶的。 不管是什么缘由,这张氏都不可小觑啊。 据说她才来京城的时候,都传言她是个柔弱可欺之人,也不知道谁那么眼瞎,居然看出这样离谱的事情来。 这地方是不能留了,许貅又跟张珠珠客套了一番,又当场下了帖子,叫她回头去宋家,这才离开。 戴老大人抹了把脸:“说不准哪一日老头子我就晚节不保了。” 那么多钱,这许二奶奶一撒手就往他们脸上砸,这一般人还真是扛不住。 张珠珠道:“别说您了,我也忍不住,卖盐的真的太有钱了。” 旁边几个官员家境也不错,这会儿更是纷纷感慨。 有个家世好的官员说道:“这宋家的二奶奶娘家是卖盐的,三奶奶娘家有几座矿,四奶奶娘家是几座茶山,前头几年朝廷没钱拨给南边,宋将军这几门亲家送了巨额钱财过去,对朝廷,也是有功的。” 张珠珠还没来得及打听这些内情,说道:“宋将军是怎么结的亲家?” 官员说道:“说是私底下发了话下去,谁家给的陪嫁多,他就跟谁结亲家,说起来还有件趣事,漕运的帮派眼看着将军的儿子们都成婚了,说愿意陪十船的嫁妆,把嫡亲女儿给大将军做夫人。” 众人听了,说:“还有这样的事情,没听说大将军要续弦啊。” 那人笑道:“大将军叫人查问,发现这漕运帮派太不干净,联合南边的官员清查了一番,将他们抓了。” 张珠珠心想,怪不得宋将军能在先帝那会儿保住南边的地界和手中的兵权。 果然不简单。 也怪不得承安长公主会挑他,这就算是有什么,何家也不能把人家的血脉给如何。 张珠珠听众人八卦了一会,才去见陈蛟。 陈蛟在看账,只是有些心不在焉,见张珠珠来了,说:“姐姐,你前头说,太子看中我柔弱温顺,那我以后反着来,你看怎么样。” 张珠珠:“你打算做什么?” 陈蛟:“我要去打马球,学射箭,跟瑞芳学一学。” 她不是很喜欢动弹,更擅长做针线活,如今是真急了。 张珠珠笑道:“你也别急,你是什么模样,只要自己喜欢就好,没得为了旁人就要改变,别太慌了。” 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也够苦闷的。 陈蛟趴在桌子上,一脸的忧愁。 第321章 一些朴素的愿望 晚上张珠珠和李弗说起今天的事情。 李弗给她摇着扇子,笑道:“说的不错。” 张珠珠:“什么不错。” 李弗:“菩萨心肠,善良,说的正是你,一点不差的。” 这不就是他媳妇的真实写照吗。 张珠珠伏在李弗怀里大笑起来:“行了吧,我说这话的时候都觉得脸上烧得慌。” 她这么说,就是为了让许氏收起她那砸钱的想法。 许氏当时有多无语,张珠珠都看出来了。 李弗:“不必烧得慌,下回就这么说。” 张珠珠笑个不停,又说起宋家的八卦。 李弗说道:“宋家几个媳妇的出身说的大差不差的,宋将军要续弦这事是假的,宋夫人临去前,让宋将军当众许了承诺,他可以纳妾,不能再娶。” 宋将军也是够苦的,朝廷养不起大军,逼得他卖儿鬻女的,这才有了这几年的太平。 朝廷该谢谢他的。 如今有人拿着这些事情,说宋家联合富商,有不臣之心,皇帝也没太放在心上。 看在先帝末年到如今的份上,朝廷在鸟尽弓藏的时候,也该让这把弓平安落地。 张珠珠说:“这承诺也能作数?” “据说是宋夫人拿着刀,比划在宋将军脖子上说的。”李弗道。 “你怎么也据说起来,就没点真的。”张珠珠。 李弗:“这是宋家的家事,我如何得知。” 李弗把扇子放下,低声说:“你知道宋将军的大儿子是怎么死的吗。” 张珠珠:“说是被他媳妇毒死的,他媳妇也自尽了。” 李弗摇头:“他们夫妻二人也是宋将军杀的,堂堂三军大将,身边多少亲卫,若是没有最亲近的人做内应,如何能将他困住。” 周毅南归,带来了一系列事件的调查结果。 宋将军没有要一争的野心,但他没有,不代表他儿子没有。 尤其是嫡长子,他被视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些年他被人捧着,再加上有心之人的撺掇,这个嫡长子便生了二心,甚至打算弑父。 棋差一招,宋将军亲手杀了他的长子,自己也被困住,这才有了太子南下,边境燃起了半年的战火。 那两个孙儿,宋将军犹豫着没有动手,但在看到太子的时候,到底为了全族人着想,狠下了心,将他们也杀了。 这实在是无奈之举。 张珠珠听闻真相,不由叹气:“原来是他的长子想谋反。” 李弗:“是,这是诛九族的罪过,陛下和太子会将这件事情永远的封存起来,不会被外界知道。” 皇帝和太子并不打算追究这件事情,战事已经送了太多人的性命,还是少死一些的好。 “若是宋家真的谋反,恐怕是一场大祸。”张珠珠说。 若宋将军身死,宋家嫡长子得了那些人的拥护,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局面。 李弗道:“对,幸好没有。” “如此说来,宋将军也是可敬之人,手中有那样的兵权,还能克制野心,实在不容易。”张珠珠说道。 李弗:“对,回头你跟二嫂说一声,要备一份厚礼送去,也得劳烦你,和宋家的妇人多来往。” 张珠珠跟皇后和贵妃走得近,她跟宋家交好,大家会知道是什么意思的。 张珠珠说:“这你不用担心,我就怕许氏不肯再见我。” 全是富婆的人家,那怎么能够放过。 今天实在太尴尬了,张珠珠想起来就要笑。 李弗笑道:“那是她太离谱了,先在钱财上看错了你,怎么还能将咱们红豆认错,她是有孩子的啊。” 张珠珠:“是啊,把两三岁的孩子跟九个月的孩子能一样吗,什么眼神。” 夫妻俩吐槽了一会,这才歇下。 过了两天,就到了宋家下帖子的日子。 前一天晚上,李弗看着张珠珠。 张珠珠说:“有事说话。” 李弗:“讨人嫌的事情,不想说。” 张珠珠道:“说吧,我嫌弃你,又不嫌弃旁人。” 李弗这才说:“周毅托你将陈姑娘也带去宋家,说是打算问问陈姑娘的想法。” 张珠珠果然不满,说:“不是说了吗,陈蛟要拒绝的。” 李弗:“他不信。” “爱信不信,我不答应。”张珠珠道。 李弗自然也推辞过,说:“他说若是我们不答应,他就只好翻陈家的墙了。” 周毅也是着急了,前几天李弗把红豆带去东宫,潘靖平跟河阳郡主的女儿也粉粉嫩嫩的,周毅想当爹的热情在胸膛中翻滚,可惜看好的孩子娘,他是没法儿见。 张珠珠很坚定,说:“我不答应,他应该先克服实际困难,他什么时候说服了陛下和皇后,还有贵妃,才好说后面的事情,现在见面可没用,你让他分清主次,陈蛟一个大活人,还能跑了不成。” “他不应该把陈蛟拖进不能应付的境地里去,这是有仇,这不是喜欢。” 李弗:“我明日听他说。” 李弗本来也不想参与这件事情,他跟张珠珠说,是周毅拉下面子,说了软话。 张珠珠拒绝,在意料之中。 周毅也是没办法,陈蛟不爱出门,她一般只应张珠珠和杨瑞芳在的宴会,只是杨瑞芳准备出嫁,张珠珠也不请陈蛟出来玩。 周毅想见人家,那真的只剩下翻墙了。 翌日周毅到了宋家,得知事情没成,非常的苦闷:“你们这是真的让我去翻墙。” 李弗:“你去吧,你今日去了,明日陈家父女就要横在家里。” 周毅:“别这么说,我母妃不至于如此……” 李弗:“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周毅:“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跟母妃,还有父皇母后开口。” 好像他不管怎么样,都会把陈蛟给卷进来,让她被误会。 周毅十分苦闷,可见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与众不同了。 李弗爱莫能助。 张珠珠抱着儿子去见了许貅,大家似乎都忘记了那时候的尴尬。 许貅将张珠珠的儿子好一通,然后也知道了对方的大名。 女子的闺名一般只有亲近的人知道,许貅说了自己的闺名,笑道:“这是招财进宝的瑞兽。” 张珠珠说道:“我这名字也差不多。” 虽然贫富差距确实存在,但看得出来,她们的父亲都有着朴素且真实的愿望。 第322章 你不行,你真的不行 宋家今日宾客盈门,且太子亲临,有什么事情,也都遮掩过去了。 过了今日,宋家便算是在京城中站稳了。 离开宋家的时候是下午,李弗叫人把睡着的儿子带回家,准备和张珠珠再去玩一会儿。 有了孩子的人,想丢下孩子出门可不容易。 尤其孩子大了,还是张珠珠和李弗亲手抱大的,最离不开他们俩,趁着睡着了才能送走,不然他会哭得很惨的。 可惜夫妻俩还是没走利索。 周毅后脚就追了上来。 他一见面就说:“我只一个人,没有同胞的兄弟姊妹,你们二位也如我亲眷一般,如今有事,可要帮着我才好。” 周毅示弱起来,也颇有一套。 张珠珠说:“你不是还威胁人,说要翻墙吗。” 周毅:“我绝不是这样的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嫂子,快帮帮我,我真是没有办法了。” 眼看走不了,于是三人找了地方坐下。 张珠珠:“那我先说,我觉得你可能是搞错了一些事情。” 周毅:“我觉得没有。” 张珠珠看着她,周毅:“可能有,可能有。” 李弗给张珠珠倒了杯茶。 张珠珠喝了茶,才说:“你若是觉得陈氏女柔弱,会顺从你,这就错了。” “她虽然柔弱,却是有骨气的人,人有骨气,便轻易不会顺从,你不能这样想。” 柔弱和顺从那是两回事。 许多女子柔弱的同时,也有一颗坚韧之心,是不会轻易屈从的。 周毅好像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 张珠珠见他一脸的茫然,就知道他是不明白的。 一个饱满的、完整的人,在不了解他的人看来是单薄的。 周毅想来也没有空闲去了解一个女子的内心。 张珠珠不打算再说:“陈家打算为陈蛟说一门简单些的婚事,日后过轻松自在的殿下,殿下出身高贵,宫里麻烦也多,不是她能够应对的。” 周毅:“我不需要她应对麻烦,我会全部处理好。” 周毅就是这样的自信。 张珠珠:“你不行,李弗尚且不能帮我应对家中琐事,何况是宫中。” 周毅看了李弗一眼,心里想,那应该是李弗不行,他肯定行。 张珠珠很佩服男人的自信。 李弗道:“殿下不要太自大,内帏琐事,不比朝中事情简单。” 张珠珠决定给太子好好上一课,说:“要是有一天,你的生母和贵妃娘娘,跟你媳妇同时掉进水里,你只能救一个人,你救谁?” 周毅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问题,说:“这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张珠珠:“假设是真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周毅沉默。 于情于理,在这个时候,他都应该救母亲,但现在他这么回答了,张珠珠一定会劝他不要惦记陈蛟了。 “这问题,无理。”周毅说。 张珠珠:“你以为过日子是讲道理的吗,你看上陈蛟,但娘娘不会喜欢她,在情理上,你作为儿子,没有办法忤逆你的母亲,到时候陈蛟就是那个沉在水里的人,她在宫里挣扎不了太久,便会溺死,到时候你可以看上更漂亮的女子,陈蛟却永远不会得救,只这一个问题,你就永远没办法解决。” “殿下喜欢陈蛟,无非是看中她的美貌罢了,还请高抬贵手,让她轻松自在地活着。” 周毅沉默下来。 许久他说:“我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他是太子,刚刚打了胜仗,风头无两的太子,难道他都不能得到喜欢的女子。 这叫他如何甘心。 张珠珠:“那殿下先解决了再说吧,李弗娶我,尚且要等三年,殿下不如也让陈蛟看到你的真心。” 李弗说:“我有了功绩,能够自己做主,才敢对父母长辈说我要娶我喜欢的人,殿下如今尚且不能做主。” 同父母叫板,李弗是有这个能力的,周毅不能说没有。 可谁让他家长辈是皇帝皇后和贵妃啊,这要是不听话,那都不叫不孝。 那叫谋逆。 周毅很不服:“这话怎么说,我还是能做主的。” “你不能,这是你的错觉,”李弗回想着张珠珠跟他说过话,继续说,“殿下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和两位娘娘给予的,你不能不顺从于他们。” 周毅沉默,好像这话确实有些道理。 周毅要被他们夫妻俩说的晕头了。 “我现在是想知道,如何跟陈蛟来往,她眼下还不喜欢我。”周毅如今苦恼的是这个。 他情窦初开,想叫人喜欢他呢。 他觉得问题的关键在喜欢上。 张珠珠:“殿下,你这就太过分了,她要是喜欢你,你到时候不能说服长辈,她怎么办,给你当妾室还是外室啊。” 情感归感情,现实问题也不能忽略是不是。 而且周毅这个现实问题这么严重,必须得解决好,好在这是没喜欢上,真喜欢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弗:“你先想办法说服长辈,再让人喜欢你,不要想着一步登天。” 周毅:“我看人家娶妻都很容易,我怎么这么难。”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没回京的时候,觉得这是简单的事情。 如今他是哪一边都搞不定,还没有人帮他。 古往今来,有比他更惨的太子吗。 张珠珠:“你三哥说的对,不能让你娶了陈蛟,然后看着人家在宫里受磨难,然后香消玉殒吧,你舍得吗。” 周毅再一次强调:“我会保护好她。” 张珠珠和李弗夫妻:“你做不到啊。” 周毅:“我可以。” 张珠珠和李弗:“你不行。” 场面陷入了僵局。 最后周毅说:“那我先说服长辈。” 张珠珠非常满意,他觉得长辈们会掐死周毅这个苗头的。 “这就对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张珠珠说。 周毅看看她,看看李弗,就他们俩,私定终身的,还父母之命呢。 离谱。 李弗:“我们最后也是父母之命。” 周毅:“就你们行,我不行。” 张珠珠心说,他们就没有可比性,要是李弗有小潘氏和皇后娘娘那样的生母,张珠珠保证自己也跑的飞快。 那姊妹俩,她们真是会灭口的。 她们不是一般的女人。 周毅想了想,先过长辈这一关也成,他这就去说。 第323章 有你们这样的吗 过了两天,张珠珠被召进宫去了。 小潘氏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张珠珠当时就知道坏了,但她依旧面不改色地站着。 小潘氏忽然开口,说:“男人都是要开枝散叶的,你生一个,实在少了些,我看从宫里挑几个美貌女子,和你做姐妹怎么样。” 张珠珠心说妈的,你管不了你儿子,你来挤兑我有什么用,又不是我让你儿子不听话的。 真够不讲道理的。 张珠珠:“娘娘说的什么玩笑话,李弗忙于朝政,早出晚归在陛下身边,不说我,家里也只有我那儿子最得他心,我尚且不算什么。” 小潘氏想到儿子来找自己说的话,额头青筋直跳。 她好好的儿子,突然跑过去跟她说,想只娶一个媳妇,以避免日后的麻烦。 但是哪有男人只娶一个的? 这得多喜欢才能只娶一个。 小潘氏立刻想到了张珠珠和李弗夫妻俩,先是觉得这俩没带好头,后面又想到周毅不定是看上谁了呢。 他们夫妻俩肯定是知道内情的。 小潘氏真的很生气,她有够护着张珠珠的,比自己晚辈还要疼爱几分,怎么太子的事情,她知道了也不和自己说! 有这么对长辈的? 小潘氏气的咬牙切齿,说:“到底是谁迷了我那儿子的眼,还只娶一个,这女子肯定与你熟识,不知道跟你学了点什么,居然敢撺掇我儿子只娶她一个,她是什么仙女儿下凡吗,我儿子可是当朝太子。” 张珠珠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道:“娘娘,您是我们的长辈,我和三郎也是太子殿下的好友,他的事情,我们是知道,与您说了,岂不是有背叛朋友之嫌,日后我们这朋友也做不成了。” 小潘氏哼了一声:“那我们,我,皇后娘娘,陛下,我们这几个长辈呢,平日里这样疼爱你们,却被你们这般对待,你们像话吗,嗯?” 他们这是什么长辈,简直就冤大头。 张珠珠往前走了几步,给她倒了杯茶捧过去:“娘娘息怒,我们夫妻二人也觉得太子殿下此举离谱,前两天苦口婆心劝了一下午,可太子殿下的脾气,咱们都知道,坚定不移,我们嘴皮子都磨破了,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劝他来跟您皇后娘娘和陛下说了此事,长辈们好歹能劝住他。” 小潘氏当然了解自己的儿子,小时候想要什么东西,就一定要抓到手,长大了也是一样。 但小潘氏不愿意怪自己儿子,喝了茶说:“还不是你们夫妻俩,天天在他眼前晃,还有,你老实说,他到底看上谁了,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张珠珠认识的女孩子很多,经常跟她们来往,小潘氏一时想不到是哪一个。 张珠珠:“娘娘,是谁不要紧,您和皇后娘娘还有陛下,设法让太子殿下打消了这样的心思才是正经事情,治病得去根,这根儿,在太子殿下身上。” 小潘氏:“我想法子处置那女子,必定也有用。” 张珠珠:就你们家高贵,人家的命就不是命呗。 “娘娘,咱们不要说气话,那可是人命。”张珠珠说道。 小潘氏看她:“你真的不跟我说?” 张珠珠:“我不能说。” 说了那不是要命吗。 小潘氏叹了口气,把那些宫女都打发出去,说:“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你儿子日后也这样不听话,你打算怎么办。” 张珠珠说:“人过了十八岁,就是成年人了,我那儿子,别说只娶一个媳妇,他就是一个都不娶,我也不操心,只要他自己高兴就行。” 小潘氏:“你这话我记住了。” 张珠珠说的是实话:“儿孙自有儿孙福嘛,活着就行了。” 小潘氏没法儿和她说,气得又灌了两杯茶。 “也不知三郎到底看中了你什么,说是他口袋里连二两银子都不够,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你们两个能长久得了吗。” 小潘氏总觉得有一天李弗也要三妻四妾的,男人不都是那回事吗。 张珠珠:“应该是能长久。” 实在长久不了也没关系,今日如胶似漆,明日相看两厌的事情也是有的。 小潘氏:“到时候你怎么办?” 张珠珠说:“自己过。” 小潘氏看她:“你都被抛弃了,还能过得下去。” 张珠珠:“娘娘,我只要吃饭喝水喘气儿,我就能活下去。” 没听说男人没了就活不下去的,有些女子守寡再嫁,是迫于生计问题,张珠珠没有这个烦恼。 小潘氏这下子是没话说了。 她生气归生气,也不会真的把张珠珠怎么样。 过了会,贵妃宫里就来人了。 皇帝和皇后来了,太子也过来了,李弗的媳妇在这里,他自然也来了。 瞧着张珠珠没事,李弗才放心。 他就怕张珠珠被贵妃给为难了,贵妃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李弗握着张珠珠的手,这才放心下来。 张珠珠回握住他的手,示意自己没事,让他安心。 小潘氏一看见其他人都来了,眼泪哗哗地就落了下来。 她扑在皇后怀里,说:“姐姐,儿大不由娘,这个道理,我如今是明白了。” 皇后道:“他不由着你,你大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这般下来,他还敢不由着你吗。” 小潘氏的哭声戛然而止,不敢再吱声了。 皇帝这会儿也知道了前因后果,觉得好笑:“周家上下近百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太子,你是怎么想的。” 周毅拱手说:“父皇,儿臣如此,并不全为私情,更为了江山社稷。” 周毅自认为自己不是李弗这样的恋爱脑,他是细想过的。 宫里继承皇位的皇子一旦多了,他们的母族就会拉帮结派,形成各种势力,然后在争夺皇位的时候,就会造成各种争端,以至于社稷不稳。 “我离京之后,有些朝臣便意图效仿前朝,让父皇与我生出嫌隙,他们好扶持父皇的其他儿子,继续争权夺利,若非父皇对我的疼爱与信任,恐怕已经酿成了苦果,儿臣想在根本上杜绝此类事情。”周毅说的头头是道的。 小潘氏擦了眼泪,说:“你不是被人迷惑了?” 周毅昂着脖子,看了李弗和张珠珠一眼,说:“儿臣心中,社稷重于私情,儿臣只娶一妻,是为克制私欲。” 张珠珠:你妈的。 第324章 自承其果 李弗面无表情说:“对,殿下与我们不同,我与妻张氏,是放纵私情私欲。” 张珠珠心说太子明明就是看人女孩子长得漂亮,把人家给惦记上了,急得都要翻墙,还说这是为了大义摒弃私情。 这么会说,该去出书了! 张珠珠:“是,我与夫李氏,乃是私定终身,不孝不义,不敢与太子殿下比肩!” 真不愧是一家人。 还想见陈蛟,梦见去见比较好。 周毅真没有挤兑他们的意思,说:“二位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确实不能理解李弗对张珠珠这样百依百顺是为什么。 周毅承认自己看上了陈蛟,且因为陈蛟不是太聪明的女子,周毅打算为了她做出退让。 同时,周毅也保证,在他们的关系里,他要占据主导地位,他是太子,不会像李弗这样没有体面的。 李弗:“殿下不用跟我们解释,陛下和两位娘娘还等着呢。” 李弗知道周毅的想法,但李弗不在意,他被张珠珠管着,是乐在其中。 李弗不需要张珠珠对他顺从,他就是欣赏张珠珠与众不同的个性。 周毅又对三位解释了一番,还用了古今内外的事情举例,表示自己不想娶一个太聪明,出身太好的妻子,这是为了保证日后朝廷的稳定。 这想法是有一定道理的。 张珠珠则想,周毅是真挺有意思的。 你说他不像话吧,他看上了陈蛟,也没有强行用身份逼迫,而是要明媒正娶,还用这样的方式来说服长辈,至今没有暴露陈蛟的身份。 你说他好吧,他又是个钢铁直男,他的言行,很明显是对女人的轻慢,在他眼中,他是要做主的那个,而陈蛟柔弱无用,只能被他支配和驯服。 女人有心机,在他看来是不正确的。 非常典型的一个封建社会大男人的思想。 而陈蛟是怎么想的,他似乎并不在意,陈蛟容貌美丽,善良,温和,不十分聪明,这就是她被选中的理由。 最重要的还是美貌。 她似乎是成为男人附属品的最佳人选。 张珠珠真的讨厌这种想法。 皇帝听了半晌,说:“太子,朕只负责把江山社稷稳稳当当地交到你手上,你的妻儿,朕不管,你自己想办法。” 皇帝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他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太子要娶谁,娶几个。 他只关心太子你将朝堂上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你去外头征战,能不能赢。 皇帝自己三宫六院,但他不管儿子这些方面的事情。 他认为这些都是小事。 小潘氏听皇帝这么说,有些着急:“陛下,您不能不管啊,您当年娶的可是我们姊妹二人。” 他们潘家那时候死的是没剩几个,可是名望还摆在那里呢,皇帝求娶死了未婚夫的大潘氏,为他赢得了非常大的支持,成了皇帝胜利的开端。 皇帝说:“朕娶你姐姐,那也是真心倾慕敬仰,并不全为着名声。” 小潘氏心说得了吧,您那后宫一串一串儿的,没见过这么倾慕的。 在皇帝看来,倾慕一个女子,不代表着他不能继续看其他女子啊,人的心和眼都是很宽广的,不可能被一个人挤占。 就说潘氏姊妹,她们在皇帝心中,那都是占了重要位置的。 潘皇后咳嗽了一声:“陛下,忘事且不必提,先听孩子的事情。” 皇帝:“好,听皇后的。” 潘皇后则问太子:“你想清楚,我和你母妃为你挑选的人,可以让你在朝堂彻底站稳,过几年,甚至能与你的父皇分庭抗礼,你不娶她们,你的路会很难的。” 皇帝听着潘皇后直白的话,也是无奈:“不要说的我们父子好像马上就要反目成仇似的。” 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很不错的。 皇帝自认不可能跟亲儿子怎么样。 潘皇后看向皇帝:“陛下,臣妾说的都是真的,您年纪渐渐大了,权势却还未达到顶峰,过两年太子年富力强,朝臣的目光也要移到太子身上,您到时候瞧着他,恐怕难受,索性今日都是自家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样挑拨离间的事情,咱们谁都受不起第二回了。” 这话一点不假。 父子反目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 小潘氏听的额头冒汗,她没想到自家姐姐居然当面挑明了说这事。 这真的是可以明说的吗。 张珠珠也震惊地看着李弗,这是她可以听的吗。 这真的是她可以听的事情吗。 李弗表示可以。 皇帝跟潘皇后过这么多年了,知道她什么性子,听了也不着急,说:“是啊,朕也希望我与大郎能够父子和睦,剩下的几个小郎们,也能老老实实活到寿终正寝。” 天家父子相残,兄弟相争,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潘皇后:“臣妾也是这样想的,臣妾已经失去过许多家人了,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痛苦了。” 皇帝听得,心中万分动容。 小潘氏想着觉得难受,说:“陛下,到时候妾身在您和太子中间,不知多为难。” 皇帝:“你为难什么,你一心都在太子身上,给他找的那些媳妇,娘家一个比一个够能力,回头那都是太子的助力。” 小潘氏非常委屈,说:“陛下,您这不是要了妾身的命,妾身是觉得,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咱们的儿子。” 皇帝本来也不是怪罪她,小潘氏挑的那些,确实都挺好的。 “挑了儿子不喜欢,你白辛苦了。”皇帝说。 小潘氏气愤:“陛下就不要嘲笑我了,如今咱们这儿子不经父母之命,也不知道看中了谁,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他们却不说,这般不听话,陛下不生气吗。” 皇帝:“男孩子,不听话多寻常,我这个年纪也这样。” 男孩子听话,那就完了,不听话才是成大事的人。 潘皇后打断他们,说:“大郎年纪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咱们做长辈的,不能一辈子为他做主,如今咱们给他陈明利害,让他自己决定,日后是苦是甜,也由他自己承受。” 潘皇后要为儿子上一课。 小潘氏和皇帝对视一眼,然后众人一起看着周毅。 周毅没有想到会谈到这些情况,神情也再一次严肃起来。 第325章 他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潘皇后先对李弗说:“那时候你才带了先帝密旨到西北,我就想着你让你潘家的女婿。” 潘皇后见过李弗十来岁时候的模样,他那时候就赢过了一众人,在王府的宴席上得了彩头。 所以再一次看见李弗,知道了李家的事情之后,她就想让李弗做潘家的女婿。 李弗要是答应下来,娶潘氏女,他如今所有的一切便会得到的更轻易。 小潘氏也想起了往事,对张珠珠说:“你是好福气,三郎死活不肯答应,最后才说有了心上人,你知道他为此付出了什么吗。” 一个年纪轻轻的读书人,自此入了军中,他经历的辛苦,是张珠珠难以想象的。 张珠珠道:“娘娘,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承认李弗的付出,张珠珠也为此感动,不过她并不贬低自己,她作为李弗的妻子,带给他欢愉,与他生子,也得到了潘氏姊妹的认可。 她敢说自己给予李弗的一切,对得起李弗的付出。 小潘氏:“这话你倒是敢说。” 李弗坚定道:“正是如此,我从未后悔。” 张珠珠带给他的,已经足够了,他应当为自己的前程付出血泪,这不是珠珠应该承担的事情。 皇帝一家子瞧着他们夫妻俩,真是没什么话好说了。 小潘氏想,也许他们两个,真的与众不同,会有白头偕老的那一日吧。 她收回前面说过的话。 潘皇后说李弗的事情,是给太子听的:“三郎那时候与你走得近,你是最清楚他的辛苦的,太子,你真的要违背我和母亲,要为你自己做主吗。” 小潘氏摇头:“好孩子,我们绝不会坑害你的,你要好好地想清楚。” 一旦周毅做出那样的决定,他就会失去联络朝臣的捷径。 朝臣们先是人,才是臣子,如果他们的女儿入了东宫,那皇家血脉就会添上他们的血,他们都想将这血传递下去,首先就会为太子所用。 人是有欲望的,结合在一起的血脉,就是吊着他们往前走的希望。 周毅明白这个道理,他说道:“我是太子,朝臣们应该为我所用,朝臣们更应该以天下臣民为己任,而不是争权夺利,他们走错路了,如果不能走回正路,那就换了他们。” 天下人何其多,如李弗这般做正经事的人还是很多的,他们从前被权势所压迫,不能出头,周毅很愿意为他们铺路。 周毅不要成为一个庸碌的,被朝臣拿捏的皇帝。 他要成为天下的主人。 周毅随即又问:“那我更应该只娶一个女子,绝了他们争权夺利的指望。” 终于,话题又拐回了一开始的事情上,太子的婚事。 皇帝还是那个态度,他洒脱得很,只要他死的时候,江山还是稳定的就够了。 周毅到时候能不能稳住朝廷,稳住民心,那是他的事情,皇帝不管。 他们不是没有给周毅指路,是周毅不听话。 潘皇后道:“你想清楚就好,我和你母亲,潘氏一族,你未来妻族,待你如兄嫂一般的三郎夫妻,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要你扛起来的。” 小潘氏愁眉苦脸的不想说话。 明明有下山的路,可儿子不听话,偏要走上山的路。 儿大不由娘啊。 周毅道:“母后,我可以。” 他能够扛的起来的,他读过很多书,听先生们说过历代的皇帝,周毅现在打算跟他们走条不一样的路。 雄主明臣。 他想要追随他的臣子,是少些私心杂念,多些家国天下的人。 周毅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潘皇后对皇帝说道:“陛下,太子长大了,要做什么,由着他自己去吧。” 皇帝:“好,听皇后的。” 小潘氏抽泣了一声。 张珠珠扭头看着李弗,那她这些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合着都是白担心了。 潘皇后居然能够答应周毅,她这都不是宽容了,她这是纵容吧。 还有皇帝,这一家人什么毛病。 皇帝家不应该规矩大过天吗? 太子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有这么随意的吗。 嗯?! 真的就这么随心所欲吗。 李弗摊手,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 小潘氏说道:“这下陛下放心了,大郎肯定随便娶个听话温顺的女子,娘家也没什么家世,父子不和的事情,倒是不必担心了。” 皇帝被小潘氏挤兑了几句,也不生气,说:“那怎么办,要不趁着你身体还好,再生个小的,朕再活上二十年,你也来得及再教出一个听话的。” 小潘氏闻言更是生气,又对潘皇后说:“姐姐,陛下说的这是人话吗,我那会儿生大郎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陛下现在还当着小辈的面说风凉话!” 皇帝也自觉理亏,不等潘皇后说话,就先道:“朕失言了,你别生气。” 潘皇后搂着妹妹,瞪了皇帝一眼。 张珠珠心想,这样复杂的关系居然能够保持平衡和睦,也是没谁了。 这时候周毅对张珠珠和李弗夫妻说:“好了,第一件事已经解决了。” 第二件事情,就是让陈蛟答应。 对此,张珠珠只想说,陈蛟也不喜欢直男癌的好吧。 “那殿下自己想办法去吧,我们俩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张珠珠说。 周毅:“三嫂肯定有说的,只是不好跟我说罢了。” 张珠珠微笑:“殿下知道就好。” 周毅:“我好歹是太子。” 李弗说:“殿下是太子,也是我的兄弟,咱们之间,何必见外。” 他的意思是,张珠珠无礼,是把他当家人。 周毅还真不好再说什么了。 夫妻俩留在宫里吃了午饭,这才离开。 小潘氏心情不太好,对皇后说:“姐姐今天的话,太直白了。” 皇后道:“有些刺留在心里,现在觉察不到,日后只会刺的越来越疼,太子低娶,也是好的。” 小潘氏明白这个道理,皇帝这个人非常复杂,没有人能够摸清楚他的心思,谨慎些是好的。 今日潘皇后要挑出这根刺,把事情说到明面上,让皇帝看到,他们的太子并不想借助朝臣的力量和父亲抗衡。 他甚至还要疏远朝臣,不打算给他们分走皇家权势的机会。 他在外南征北战,在朝中有雄心壮志。 他是父母的骄傲。 他还是一个为心爱女子可以犯蠢的傻孩子,他不值得做父亲的防备。 没有父母不心疼这样的孩子。 她就是要让皇帝这样觉得。 潘皇后继续说:“除此之外,他还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他很累了,让他高兴高兴吧。” 做母亲的,谁不是为孩子机关算尽。 小潘氏咬着牙,在姐姐怀里哭出声来。 第326章 妾身蒲柳之姿 张珠珠和李弗往外走,路过假山,李弗一把将张珠珠拽了过去。 张珠珠瞪大眼睛看他。 李弗食指放在张珠珠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然后张珠珠就听见后面一阵动静,周毅问内侍:“人呢?” 内侍也糊涂,说:“走的就是这条路,这二位腿脚倒是好,才这会儿都没人影了。” 周毅:“我看是你们看错了,人哪里走的这么快!” 他就留下跟长辈们多说了两句话,这夫妻俩跑得倒快,有这么当兄嫂的吗。 刚才还大言不惭的,有事想找他们帮忙,人都没影儿了。 张珠珠都不敢大喘气,李弗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张珠珠贴在李弗胸前,俩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但怎么说呢,也是一种别样的体会。 周毅没瞧见人,也不多想,径直走了。 张珠珠贴在李弗怀里,额头上出了层细汗,低声说:“大人快抱紧妾身,若被追上,妾身今日要性命不保了。” 李弗只愣了片刻,然后他松开张珠珠,轻轻掐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脸,自己又微微俯身,低头与她对视,缓缓说:“空口白话,便想让我救你?” 张珠珠是不会称呼自己为“妾”的,一旦称呼上,不是在床上,就是要与李弗玩闹。 张珠珠“被迫”仰头看着他,眼睛慢慢红了,眼泪也落下来,把李弗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前,似是认命一般说:“妾身蒲柳之姿,若郎君情愿,任意施为。” 李弗:“哦,既如此,又如何露出这般不情愿的姿态来,看来还不是心甘情愿的,罢了,我从不为难于人。” 他松开手,转身欲走。 张珠珠扑过来,从背后抱住了李弗,咽下了不甘,哽咽道:“没有,没有不情愿的,妾身任郎君处置……” 张珠珠还想说什么,下一刻她忽然被拦腰抱了起来。 她正疑惑这戏怎么不演下去了,就听前头有宫女问:“三奶奶不舒服,可要延请太医?” 张珠珠忙闭上眼睛装晕,不再出声了。 李弗抱着张珠珠往外走,冷静说:“天气太热,有些头晕,回去歇一歇就好。” 宫女确定张珠珠没事,又热心地问:“要不要叫人抬个轿子过来?” 李弗:“多谢,不必,我们这就出宫,用不了太久。” 宫女行了礼,让他们二人小心,这才离开。 张珠珠睁开眼睛,小声说:“放我下来。” 这么抱着还怪热的。 李弗不松手,就这么抱着人往前走,说:“不是任我施为吗,不要乱动。” 张珠珠:“演完了啊,你不要入戏太深。” 演戏是演戏,生活归生活,不可以混为一谈的。 李弗:“这是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的吗,现在是我说了算。” 张珠珠白了他一眼:“不识好歹,我怕你累着,你愿意抱就抱着好了。” 李弗确实不怕累,他还这样年轻,出宫的路虽然长些,却不至于抱不动。 虽然贴在一起热,不用走路也挺好,张珠珠干脆闭上眼睛。 一路上有人瞧见,李弗就说天气太热,张珠珠头晕,引来了一众宫女内侍的围观。 尤其是小宫女们,纷纷羡慕被李弗抱着的张珠珠。 上了马车,张珠珠把帕子塞给他擦汗,说:“这回显摆够了吧,阖宫上下都该知道了。” 李弗神色从容,看得出来心情很好,说:“你我的感情,日后是要编成故事的,供后人倾羡的,如今自然是要弄出些大场面才好看的。” 张珠珠无语:“快闭嘴吧。” 这话都说得出来。 李弗心想,等年纪大了,这故事是一定要写的,得从张家村写到京城,若日后他们去其他地方,那也得写上。 张珠珠:也怪她,被拽到假山后头,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演戏的好地方,瘾头就上来了。 结果一下子就勾出了她家三郎的恋爱脑。 算了,原谅你。 张珠珠拿出镜子,整理妆容。 李弗拿过团扇,给她扇风。 张珠珠忽然叹气,李弗忙问:“怎么了?” “看你把我掐的,我的下巴都有两层了。”张珠珠毫不犹豫把长胖了的锅扣在李弗头上。 李弗也毫不犹豫:“是我的错。” 张珠珠很大方:“原谅你。” 这日之后,小宫女们凑在一起说闲话又多了一件事情,关于李弗是如何在大热天,抱着他晕倒的妻子张氏,一路走到宫外的。 小女孩们对张氏那不是一般的羡慕,别的不说,日后她们嫁的男人,愿意抱她们,那就不错了。 这件事情还从宫里传到了宫外,大伙儿见了张珠珠,都想问一问,她到底是怎么让李弗变成这样的。 会下蛊的流言差点真的传扬起来。 这事传起来,倒也引起了一些朝臣的不满,说他们俩在宫里乱来。 李弗反驳对方,说你在妻子病去不到一个月,就张灯结彩地迎了续弦进门,难道很光彩吗。 那续弦是他家里早预备好的,就等着正室妻子死了,就立刻迎进门。 这事情有够难看的。 周毅也是服了这夫妻俩了,他到处找人没找见,他们俩倒好,又扬名去了。 周毅:“你这般下去,恐怕是要与天下男人为敌了。” 李弗对张珠珠百依百顺的,别的女子听了,难免也要对自家男人要求多起来,这不是造成了人家的夫妻矛盾吗。 李弗说道:“与我何干。” 周毅想着自己到底是有求于人的,于是说:“无妨,天下男人与你为敌,我也是要站在你这边的。” 李弗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起身往外走,周毅赶紧追了上去。 张珠珠这会儿正在家招待客人,这客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周存。 他跟着南下去了,回京养了些时候的伤,论功行赏升了官,也终于求得了满意的婚事,今日想托张珠珠,让他提前瞧瞧他那没过门的媳妇是什么模样。 张珠珠说:“任家夫人的外甥女,你这婚事找的确实不错,谁给你找的。” 任家也是皇帝的宠臣,虽然不是任家的女儿,却是任家的正经亲戚,这对周存有利。 周存道:“任家大郎,任昊他大哥。” 张珠珠点头:“行,我帮你请,人家来不来可说不好。” 周存:“若是你请,他们要给面子的。” 张珠珠如今可是不一样了。 正说着话,红豆从外头噔噔噔爬了进来,好奇地看着周存。 周存走上前把孩子抱起来。 第327章 假如没有李家 红豆直挺挺地立在周存怀里,皱着小眉头看这个不认识的人。 周存说:“你就让儿子满地乱爬。” 张珠珠:“这话说的,咱们小时候不也这样,你如今还忘本了。” 周存无语:“你这样李弗能答应。” 张珠珠笑道:“你没有听过最近外面的事情吗。” 周存还真听说过,这会儿心服口服地说:“你比我有本事。” 李弗多厉害一个人,在张珠珠面前这样的伏低做小,周存真的服了,他承认他做不到,不娶张珠珠实在是个正确的选择。 张珠珠:“这称赞我就受了,我也这样觉得。” 周存皱眉:“你还是要给李弗留些体面的,他如今跟从前不一样。” 张珠珠道:“这倒不用你教我,我还想问你,你家里人呢,你成婚要将他们全都请过来吗。” 周存听了这话,立刻支棱起来了。 “我如今也是今非昔比,职责在身,不能衣锦还乡,自然是要将家人全都带过来的。”这就是周存最简单的愿望了。 张珠珠想起周家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送走李弗他们那天,周家人骂她是狐狸精,说他们儿子以后如何如何,叫她离远点。 张珠珠说:“你家里人众多,他们来了,住在哪里,吃喝怎么办,你都有安排吗。” 周存说:“我有宅院,住得下,俸禄也养得起他们。” 这话也不是胡说,他确实养得起。 张珠珠一听就知道他没有计划,指望媳妇过了门孝敬长辈顺带管这一家子呢,他自个要当个甩手掌柜。 张珠珠也不好直说,周存恐怕听不进去她的话,回头见了任家这个外甥女再说。 武将家的姑娘,应当并不软弱,还有任家帮衬着,不至于太吃亏。 张珠珠说:“你有打算就好,有什么事情来找我就行。” 红豆在周存怀里挣扎,要下地,周存只得先将孩子放下,说:“好,多谢你。” 张珠珠笑着说不客气。 朋友的情义还是有的。 周存又蹲下,在红豆的小脸上捏了捏,说:“这孩子像你更多。” “真的吗,人家都说像李弗。”张珠珠道。 周存:“像你多,他们都是巴结李弗呢,这孩子就是像你更多。” 张珠珠笑了起来。 周存看她笑得欢快,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张珠珠的笑容,好像这许多年都没有变过,他家里的一些姑姑姐姐,出嫁之后,更多的是眼泪和无可奈何的苦笑,包括他的母亲。 她们之中不乏吃饱喝足嫁得好的,但她们依旧很苦。 可张珠珠没有,她笑起来依旧很欢快,还像红豆似的,没有什么烦扰和苦闷。 李弗对她,真的很好,非常好,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红豆噔噔爬了过来,想让张珠珠抱着。 张珠珠拒绝:“不抱你,太重了,等你爹回来抱着。” 红豆果然不高兴起来,张珠珠摸摸他的头,起身对周毅说:“你等会儿,我看酒拿过来没有,你带些回去,送去任家也合适。” 周存没有推辞,带了张珠珠送的东西,这才离开。 周存心想,人的命运实在难以捉摸。 他少年时候,没有想到自己能在京城立足,也没有想过张珠珠会嫁入这样的官宦人家,过的这样得意。 周存有时候想,如果没有李家突然回去的那一次,他们二人会是怎么样的命运。 他和张珠珠,也许会有缘分,会生下几个孩子, 张珠珠在家中照料孩子,打理家务,他在外奔波忙碌,也许他对张珠珠的关心不如李弗这么多。 但他们应该也能做一对好夫妻的。 可惜这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之中,张珠珠和李弗才是夫妻。 而自己,也即将成婚。 周存的心思,有万分的纠结和复杂。 张珠珠对小婉说道:“你们家里给你说亲的时候,一定不能找周存这样的,就指望娶媳妇娶孝敬父母照顾家里,自己当甩手掌柜,那找那等通情达理的,能体谅你的,不然你日子一定辛苦。” 小婉在旁边点头如捣蒜,说:“我都听奶奶的,您到时候一定要帮我瞧着些。” 周存对过往的感动和回忆,只属于他自己。 张珠珠自有她的想法。 周存如今虽然不年轻气盛了,但是他仍然有着男人们最普遍的问题,也是张珠珠不能够接受的。 要是没有李弗,张珠珠会出家的。 张珠珠应承了这事,隔天就想法子给任家下帖子去了。 任家确实给面子,张珠珠将人请出来了。 为了这事,张珠珠还请了其他人,天气还是热,她请众人一起去乘船,船上到底凉快些。 这里头最为难的不是任家人,而是陈蛟。 她最近不敢出门,从前不能出去,忍忍也就过去了,但这大半年以来,陈蛟隔三差五就要出门玩耍,现在天天关在家里,人快闷疯了。 陈蛟心想自己总不能一辈子不出来,所以就来了。 太子要干什么,她要没办法,听天由命得了。 任夫人这个外甥女,张珠珠已经打听清楚了,姓韩。 她生母是任夫人的小妹妹,说起来不是很好听,她生母不服家里的安排,硬是嫁了个读书人,夫妻俩过的简单和睦,对这个女儿也颇疼爱,可惜命苦,前几年走了。 任家回京站稳之后,任夫人惦记起这个外甥女,开年那会儿把她接了过来,想着她能不能嫁给任昊。 可惜京兆府倡议不要亲上加亲,事情也是作罢了。 后头任夫人给她说亲,结果稍有门户的,都觉得这女孩子没了父母,不吉利。 任夫人不高兴,决定不找这些人家了,从自家这边找个有前途的。 在军中有前途的,年纪都不小了,大多娶妻生子了。 任家大郎这时候想起了周存,年轻,孤身一人在京城,和李家有关系,平时和任昊走得近,没有不良嗜好,长相也可以。 任夫人叫小儿子把周存带回家,不动声色地相看了几回,觉得还不错,周存遂得了这个婚事。 张珠珠瞧见了这位韩姑娘,五官端正,不笑,看着很严肃,个子高,张珠珠算是高的,她比张珠珠还高,有些瘦。 任家大奶奶说:“素日家里管得严,我们都不好出门,今日亏了三奶奶,还能出门游湖。” 张珠珠与他玩笑,说:“下回想去哪儿,悄悄托人跟我说,我再下帖子。” 第328章 求仁得仁 杨瑞芳对陈蛟说道:“你瞧,珠珠姐姐又多了个新妹妹。” 陈蛟:“没办法,姐姐就是这样得人喜欢。” 杨瑞芳看她:“你吃醋吗。” 陈蛟:“我才没有。” “你就是吃醋,你刚刚一直盯着人家,”杨瑞芳笑着说,“放心,你最漂亮了,姐姐最喜欢你。” 知道的,明白她们说的是张珠珠,不知道的,还以为女孩子在这里为了哪个男人争风吃醋。 陈蛟说:“我除了长得漂亮,还有别的好处的,你就说这个。” 杨瑞芳:“你自然有了,我要是男人的话,你没有别的好处也不要紧,你这么好看,我肯定独宠你,别人我看都不看一眼。” 陈蛟轻轻在她手臂上拍了一下:“哼,你要是男人,就是个登徒子,我才不嫁你,我要嫁姐姐那样的。” 杨瑞芳:“我要把你们都娶进门。” 陈蛟:“你下辈子再想这个事情吧,你的嫁妆绣的怎么样了。” 杨瑞芳的婚事也快了,今日要是旁人请,杨家人都不会让她出门的。 “呸呸呸,大好的日子,可别提这事了,我家里请了人再给我绣呢,我反正不会,谁要给周陵做衣服了,我才不给他做!”杨瑞芳说道。 嫁人可以,伺候人,那不可能。 她可是长沙郡王府求着嫁过去的,想让她干活,那不可能。 长沙郡王妃因为这事情阴阳了杨瑞芳几句,搞得差点成婚前婆媳俩就都闹起来。 陈蛟还想说要不要帮忙,看看这架势,她就知道不用。 张珠珠这边跟任家大奶奶说话,几句就说到了周存的事情上。 周存这个人一心上进,是好的,周家人远在千里之外,一时半会儿倒不好了解。 张珠珠对周家的人印象不是很好,她说道:“他们小夫妻成婚的时候,周家长辈会来的。” 任大奶奶也快三十了,听见这话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等张珠珠一走,她对妹妹说道:“表妹,这一家人都要来,只怕是你辛苦。” 韩姑娘说道:“不要紧,不过是些婆媳妯娌的麻烦,我不怕这个,周郎这个人我是瞧得上的。” 任大奶奶说:“你年纪小,不知这里头多麻烦,若搞不好,要闹得你夫妻离心。” 韩姑娘却非常自信:“我知道,到时候只看他觉得前程重要,还是家人更重要,他就知道该怎么待我。” 很明显,周存非常看重前程,这个年纪了不成婚也不瞎折腾,等的就是一门好亲事。 任大奶奶看她这样的豁达清明,又是心疼,又是喜欢:“你放心,你是咱们家的亲姑娘,哥哥姐姐嫂子们,都疼你。” 韩伊也露出个真心的笑容来。 张珠珠去李弗那看儿子,说:“老天爷也是不长眼,周存都能娶到这样的姑娘。” 李弗对周存的婚事也很上心,希望他早日成婚,省的他闲了想东想西的,说:“你应承了他的事情,背地里还说他。” 当然了,李弗觉得张珠珠说的对,周存的功利心很重,重到他可以放弃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 这样的人,一定前程似锦。 “那是两回事,”张珠珠说,“小时候就认识,情分是有的,他的想法我不赞同。” 人总是这样复杂的,周存绝对不是坏人,可要他做丈夫,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人就是这样复杂的。 李弗:“你就是心软。” 张珠珠:什么。 李弗:“你是担心那女子嫁到周存家里受委屈,这不是心软吗。” 张珠珠笑道:“行了行了,不要变着法儿的夸我了。” 两人说了会话,又各自请人,把周存和韩伊叫了过来。 韩伊见过周存许多人,心里十分有数,周存还是第一回瞧见她。 周存的心情确实很复杂,他知道对方会为自己带来什么。 两人隔的不远,周存看清了韩伊的相貌,不算美貌。 但她带来的好处,足以弥补。 周存想,他是求仁得仁。 周存将自己准备好礼物送了过来,韩伊也亲手绣了荷包,双方交换了一番,为着避嫌,也没有待太久,这就算是见到了。 送走韩伊,张珠珠问周存:“你这是不高兴,还挑上了?” 周存:“没有。” 不过也确实不是很高兴。 张珠珠:“少挑三拣四的,我跟人说话来着,读过书呢,比你强。” 周存:“我这些年也没落下。” 他可是很勤奋的,也就是出身不好,不然他不会比那些有家世的人差。 张珠珠:“那你是怎么,觉得人家不好看?” 周存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李弗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拿出镜子,默默怼在周存面前。 周存先在恍惚,然后恍然:“你什么意思!” 李弗:“没什么意思,让你照照镜子,冷静冷静。” 周存气的想翻白眼。 这两口子真是够了,他就是稍微挑拣一下,又没打算怎么着,至于一起挤兑他吗。 还拿镜子,缺不缺德。 李弗继续说:“作为你的朋友,我们全然是为你着想。” 周存:“那我要多谢你们。” 李弗:“不客气,回头我儿子周岁宴的时候,多送些礼。” 红豆看不懂大人的争吵,在张珠珠怀里蹦跶,想下地玩儿。 可以今日不能叫他四处爬,张珠珠只能抱着他去玩儿,分散他的注意力。 周存如愿看见了自己的未婚妻子,又被这夫妻俩挤兑了一番,便去喝酒了。 李弗又抱过了儿子:“我来吧,你该抱不动他了。” 红豆还不乐意,被李弗给强行抱走了,一脸的不情愿,朝张珠珠伸手。 张珠珠今儿可顾不上儿子,又去跟人说话了。 陈蛟这回知道自己是被骗的,她抬头看见周毅,便行了礼,称他殿下。 周毅其实没有见过陈蛟几回,陈蛟也总是穿着素净的衣裳,也不会涂脂抹粉。 可周毅就是对她印象深刻,他甚至害怕惊吓到陈蛟。 陈蛟瞧见太子,还是害怕,她还有点失望。 陈蛟想起张珠珠说的,太子这样的男人,就喜欢女子柔弱,顺从甚至胆怯的模样。 陈蛟于是昂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太子殿下南征北战,本应该是令人敬仰的英雄,没想到你也是个好色之徒,真是叫我失望!” 陈蛟还特意露出凶相,会想着门口大婶吵架的样子,手叉腰,挺胸,一扭头,往地上“呸”一声,吐了口唾沫。 周毅:嗯? 嗯? 嗯? 第329章 我这样还不行 天底下的事情,总是不尽如人意的。 但是不如意至此,那周毅真没想到。 以前就说过,周毅跟陈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陈蛟在他面前,美貌且胆怯。 人的脑袋会对一些记忆进行美化,陈蛟的美貌不必说,见之难忘。 那她表现出的柔弱也会被高度夸大,自动跟女人应该拥有的一些美好品质结合起来,构成完整的人,当然,是周毅这个男人所认为的美好。 什么三从四德,谦卑柔弱,相夫教子,都是有利于男人的品质。 周毅想娶的是他想象中美貌温顺的陈蛟。 而现在,这个活生生的陈蛟,她往地上吐了唾沫,她在这里大声骂人。 该怎么形容呢,月亮高高挂在天空中,温柔且美好。 但真正的月亮,是个冰冷的庞然大物。 她依旧美貌,但是她不再胆怯,不再柔弱。 她昂起了纤细的脖颈,漂亮的嘴唇里吐出的不是温言软语,彻底打破了从前的印象。 周毅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自己是个好色之徒这句话,他已经完全被这场面给震惊到了。 记忆里羞怯的小白兔,突然变身成了个老虎。 这反差真的令人难以接受。 陈蛟骂完,心里生出一种莫名其妙地爽感,她觉得自己这些时日的烦恼都被吐出去了。 她等着太子殿下的训斥和辱骂。 大不了再打她一顿得了,她不怕挨打挨骂。 能够活着就行了,而且珠珠姐姐会帮她的,她以后报答姐姐。 周毅一度想拔腿就走。 但看着陈蛟的脸,周毅的脚步又停下来了。 虽然骂人不好听,吐唾沫也很粗俗,但陈蛟这脸,诶,那是真好看。 看一看她的脸,再大的震惊和怒火都咽下去了。 所以周毅没走,还冷静了下来。 他心里想,小姑娘本质上肯定还是好的,认识了张珠珠几个月,有这样的改变,那也不奇怪。 张珠珠多厉害,周毅知道,跟她来往的朋友们,也是一个比一个不规矩。 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今看看陈蛟,就明白这话是一点不错的。 只是误入歧途罢了,回头是岸,也来得及。 而且人的改变不可能这么大,今日这一出,八成是演出来骗他的。 真是奇怪,他好歹是当朝太子,嫁了他,那以后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小姑娘在想什么? 陈蛟看他不说话,也有些害怕起来。 要处置她那不奇怪,这样不说话,到底是要做什么? 周毅渐渐缓过来,问:“我离京之前就想问你一件事情。” 陈蛟瞪大了眼睛,努力地保持冷静。 周毅说:“你为什么害怕我?” 他早就想问了,他名声那样好,也没什么不良的嗜好,周毅少见这样害怕他的人。 陈蛟有些紧张,下意识就说:“你,你杀人。” 周毅再一次沉默了。 杀人? 他十来岁上就开始杀人了。 那时候他还是王府世子,被所有人寄予厚望,不杀人,他要怎么在那样的地方立足。 这是周毅的命运。 周毅:“我们家没有不杀人的,我母后和母妃也杀过。” 他们一家子都是这样的出身,日后他有了孩子,也是要去历练杀人的。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他们又不是滥杀无辜,他们是要保家卫国。 陈蛟听见这话,不由得更害怕了。 近来,杨瑞芳和她未来的婆婆,两个人尚且没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就已经斗的风生水起了。 传言长沙郡王妃被气的病倒了,说是等过门之后,一定要好好教导儿媳妇。 长沙郡王妃起码不会杀人,但是太子有两位母亲,还是杀过人的。 陈蛟那会儿还小,胆子也小,家里的仆从们也是听了流言蜚语,说了些满大街都是血的荒谬传言,因此受惊。 她知道太子杀的不是好人,在战场上杀人,那是保家卫国,她也并不害怕。 周毅看了她一会儿,说:“说起来这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你如今胆子也大起来了,想来是不再害怕了。” 陈蛟一愣,说害怕吧,显得她胆怯,这就是太子喜欢的。 还是说不害怕更好。 陈蛟说道:“回太子殿下,我已经不害怕了。” 周毅:“那就好,胆子得大些。” 女子柔弱是寻常事情,太过胆怯却不是好事。 陈蛟凌乱了,这到底是胆大好,还是胆小好? 她不想跟太子说话了,烦人! 周毅说:“你今日这般得罪于我,不怕我革了你父亲的官职,叫他日后再无前途?” 这个问题,陈蛟跟自己的父亲讨论过。 她很担心家里被自己影响。 陈父职责说,如果朝廷要如此对待他这般忠心耿耿的官员,那他离开京城也无妨。 以前的朝廷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的朝廷不会。 其实陈父还挺想带女儿走的,太子看上他的女儿,他可以理解,但他女儿估计也只能给太子做妾室。 陈父并不想自己的女儿为妾,即便是太子的妾室也不要,那样的日子,她过不下去的。 陈蛟却不愿意父亲为自己枉送了前途,她觉得太子自己喜欢她的容貌和秉性,她改一改就好了。 陈蛟说:“不会的。” 想得到她,是很简单的事情,东宫直接去陈家夺人,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以她的容貌,这会被认为是一种赏赐。 就像徐明舟将她当做可以摆布的美丽的容器一样,世人多是这样认为的。 就连面前的太子,也是如此。 陈蛟都明白。 周毅确实不会,朝廷任免官职,有非常严格的流程,并不是皇帝要做什么就能做的,只是这流程在前朝被破坏了,如今正在恢复中。 周毅若是想如此,皇帝第一个不会放过他,朝臣们也要上折子的。 就算没有这流程,周毅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知道自己靠身份可以压人,五六岁上这么干过,被小潘氏狠狠揍过,又被潘皇后教训,他就再不会如此了。 周毅又问:“你真的不想嫁给我?” 陈蛟被这样直白地问了,就立刻摇头:“我不想。” “为什么?”周毅追问。 陈蛟:“我不喜欢你。” 她对太子的恐惧没有从前那样重,但也没有什么喜爱之情。 周毅:“那你怎么能喜欢我。” 陈蛟听到这问题有点痛苦,皱着眉不说话。 周毅心想,皱眉也不耽误她漂亮。 陈蛟说:“我都这样了。” 她都随地吐唾沫了,这还不行吗。 周毅见她为难,也不忍心,说:“你回去想一想,想好了同我说。” 陈蛟看了周毅两眼,拔腿就跑了。 周毅看着她的背影,颇为无助。 第330章 那我这样呢 陈蛟心中烦闷,上了船后准备去找张珠珠说话。 她路过一群女孩子,有人认出了陈蛟,当即把她叫住了。 放在从前陈蛟肯定要避开的,现在她不怕。 “你怎么又出来乱跑了!”有个姑娘直截了当地挤兑陈蛟。 这姑娘有个哥哥,不巧见了陈蛟一面,回家就想让长辈去提亲,那家的长辈就觉得陈蛟勾引他们儿子。 陈蛟道:“这是李家的宴会,我收了帖子,愿意来就来了,倒是你,你又是借谁的东风来的,你有帖子吗。” 张珠珠颇任性,不喜欢的人她不会请,这人肯定没帖子。 果然对方面露难堪,一时脸都红了。 她想到陈蛟这些时候出入李家毫无阻碍,想到她可以借助李家的力量,嫁个高门大户,一时难忍心中嫉妒,随口就说:“哼,你肯定是勾引了李家郎君才得了帖子的,你得意什么!” 她说的自然就是李弗了。 陈蛟本来就很心烦,现在听到对方张口就造谣,顿时火气更大。 “你说什么!”陈蛟怒道。 “你这么生气,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她得意道。 对了,一定是这样的。 陈蛟往前走了两步,一把将人推倒在地上,然后压了上去,照着脸狠狠打了两个巴掌。 她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陈蛟确实美貌,但是她从来没有依靠自己的容貌得到什么,她得到总是谣言和谩骂。 他们说她是狐狸精,说她会勾引人,甚至敢这样当众造谣污蔑。 周围是一片诡异的沉默,那两个巴掌的声音在回荡。 陈蛟跟张珠珠一起打马球学射箭来着,力气比从前大很多。 被打的女孩人都傻了,张珠珠揪着她的衣领晃了几下,说:“你凭什么说我勾引人,你知道造谣是要被京兆府抓走实施鞭刑的吗,上个月有老妇人造谣邻居儿媳与人通奸,被告到京兆府之后,挨了鞭子,现在还被关着,你也要去试一试吗!” 她说完,身后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陈蛟回头瞪着她们,方才在周毅面前是装凶,现在就是真凶了。 “你放开我,你们干什么,还不快把这疯子拉开!”被打的姑娘受了惊吓,声音都颤抖起来。 “陈姑娘,你先放开她,咱们都是女子,这样当众打架,恐怕累及名声。” “是啊,她只是说说罢了,你怎么好动手。” 陈蛟:“她随口说说,就能毁了我的名声,你们刚才怎么不拦着!” 众人语塞,有些人心里就是这么想陈蛟的,也有人胆小,不敢出头,便从众了。 陈蛟站起身,不想跟她们纠缠,起身就要离开。 被打的姑娘站了起来,见陈蛟转身,她突然上前,推了陈蛟一把。 陈蛟踉跄了一下,转过身又扑了上来,两人顿时打成了一团。 陈蛟力气大,转眼又不知道几个巴掌打了上去。 有人上来劝架,但帮着陈蛟的人少些,眼看成了拉偏架的。 陈蛟心中怒气翻滚,连推带打的,一时间好些人都挨了她的拳头。 张珠珠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陈蛟一把推倒了三四个人,即使被围堵着,也没有处于下风。 张珠珠愣了片刻,赶紧喊道:“快松手,干什么呢你们。” 侍女们也上面,把打架的女孩子分开来了。 陈蛟站在原地不动,张珠珠招手叫她过去,陈蛟还犹豫,她怕回头人说张珠珠处事不公。 张珠珠:“过来。” 陈蛟这才挪动脚步,走到了张珠珠身边。 张珠珠看她发髻衣服都乱了,脸上也多出两道血印子,说:“我看看,还有哪儿伤着了,疼不疼。” 陈蛟摇头,小声说:“没有别的伤了,不疼。” 张珠珠说:“行,你去换件衣服,脸上的伤也擦些药。” 陈蛟回头看向被她打的人,张珠珠:“有我。” 陈蛟顿时红了眼眶,嘴唇嗫嚅喊了声“姐姐”,这才和侍女一起走了。 “三奶奶,是她先动手的,怎么能让她走,您如此行事,难道不怕被人说道吗。” 陈蛟才有几处伤,她可是一开始就挨了巴掌的,后面还被推倒在地上,现在浑身都疼着呢。 “我看你说话中气十足的,不像是有伤,”张珠珠说道,“还有,你们都是谁,到我的地方,跟我请来的宾客动手,你们哪儿来的胆子。” 这次众人都安静下来了。 虽然说是陈蛟先动手的,却是有人先造谣陈蛟,说她靠着勾引李弗到这里来的,这话说出来,她们也理亏。 张珠珠对侍女道:“不速之客,我当不起,都送走。” 侍女领命,这就去了。 张珠珠扭头就走,她还得回去瞧瞧陈蛟呢。 别说她不讲理,陈蛟是她照顾着的人,这些人明明都清楚,却还敢到陈蛟面前说三道四,这哪里是欺负陈蛟,这是欺负她呢。 张珠珠过去的时候,杨瑞芳正在给陈蛟上药,徐明舟也在这里。 张珠珠那会儿正在和徐明舟说话。 杨瑞芳说:“你是个糊涂蛋,你打架怎么能一个人上,你来找我啊,我跟你一起打,这样你也少挨几下。” 陈蛟说:“我才不找你,你现在要是打架,郡王妃要被气死了。” 杨瑞芳:“那什么遗千年,她好着呢。” 陈蛟看见张珠珠进来,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张珠珠道:“伤的怎么样,我看看。” “没事,一点点伤,”陈蛟小声说,“我有点心烦,又听她们胡说八道,一气之下就把人打了。” 冷静下来想想,要打也不该今天打,回头传出去,肯定对张珠珠有影响的。 张珠珠:“现在知道怕了。” 陈蛟点点头。 徐明舟说:“陈姑娘要出气,法子多的是,动手打架,实在不高明。” 陈蛟成为确实不高明。 杨瑞芳不满:“谁跟你那样高明,把旁人当梯子,我们可没这个本事。” 徐明舟没言语,她们显然不是一路人,没什么好说的。 陈蛟拉拉杨瑞芳的袖子,示意她不要与人争吵。 杨瑞芳:“打了就打了,我也跟人打过,她们就是欠揍,你下回遇上这样嘴贱的,还要狠狠地打了才是,这样她们才不敢招惹的,只一件事,下回你要多找几个人,一起去打才算数。” 张珠珠赶紧道:“行了,行了,没有你这样教人打群架的。” 看来郡王妃还有的生气呢。 第331章 如果她只顺从我 周毅听说陈蛟跟人打架了。 他的心情顿时更加复杂起来,再如何复杂,周毅也先让人送了些伤药过去,然后便叫人去查问,看看是怎么回事。 陈蛟也只会在他面前装凶罢了,还是脾气软的人,到底做了什么,叫她发了这样大的火,竟然同人动手起来。 逼得这样柔弱的人打架,一定是做了狠毒的事情。 也不知陈蛟伤的怎么样了。 李弗扛着儿子玩呢,见周毅这般,说:“也许你是看走眼了。” 周毅说:“我没有,兔子急了也咬人。” 李弗说:“没有人生来是柔弱的,你如今看见了,她不会永远软弱下去的,若日后她得到了更大的权势,变化也会更大。” 人是永远处在变化中的。 随着年纪的增大,环境的改变,人的性情一定会改变。 周毅沉默半晌。 他也看到了,几个月不见,陈蛟的变化肉眼可见。 她甚至跟人打架。 周毅问李弗:“三嫂的变化大吗?” 李弗道:“我的变化更大。” 他不想跟周毅说张珠珠的事情,还是说他自己更好。 周毅想了想,觉得李弗和张珠珠的事情,不能照搬到他们身上来。 这时候侍从过来,说陈蛟没什么大事,已经上了药,过两天就能好。 周毅这才放心,然后又发愁起来。 李弗说道:“如果殿下你永远喜欢柔弱的女子,我看陈氏女并不适合,你可以放弃她,另寻他人了。” 周毅没说话。 显然他并不想放弃,他没理会李弗,起身走了。 周毅颇为苦恼,他看好的妻子人选,不仅性情大变,还依旧不喜欢他。 这叫什么事情啊,他好歹是个太子,只是娶妻这件小事罢了,怎么就不能够让他顺心。 周毅真的很苦恼。 但让他放弃陈蛟吧,那也舍不得。 仔细想想,性情变化应该不要紧,她从前总被人说闲话,不爱出门,性子柔弱些正常。 现在她认识了张珠珠,又有其他朋友为伴,性情自然就坚毅起来了,敢跟人动手,也是她有了底气。 若是自己做了她的丈夫,要护着她,那她肯定会恃宠而骄,胆大起来。 如今这情况,应该是他来晚了一步,没有亲眼看到陈蛟的改变。 如果陈蛟是因自己的护持而变化,那周毅是情愿看到的。 想清楚这一点,周毅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性情会有变化,心地善良,不会算计人,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周毅有几百种办法,让欺辱他的人付出代价。 可是陈蛟没有,她只是拿出了自己的拳头去打人。 明争暗斗的手段这么多,可是她只会打架啊。 还是一个人打很多人。 不聪明,有点傻。 想到这一切,周毅的心中又生出了万分的怜爱来。 湖面上水波粼粼,就像他此刻波动的内心是一样的。 女人,柔弱顺从是很好的。 泼辣的女人只顺从他一个人,诶,这也不错啊。 张珠珠听陈蛟说了自己的所作所为,陈蛟认真说:“我觉得太子想清楚之后,应该就不会喜欢我了,我刚刚还打人了,我可不是什么柔弱顺从的女子。” 张珠珠听了笑个不停。 旁边杨瑞芳震惊不已,说:“你往地上吐唾沫,你……你真敢啊。” 陈蛟得意地昂起头来:“我就要这样。” 反正太子也不会杀了她的,能厌恶她,那是最好不过了。 陈蛟:“我见过隔壁两个婶婶吵架呢,她们就吐唾沫,撕头发和衣服,可厉害了。” 陈蛟见过几回,今天把这做派是学齐全了。 张珠珠说道:“看你挨了打,还这么高兴。” 陈蛟:“姐姐,你记不记得咱们在宫里头一回见的时候,就有人说我长相妖媚,我那时候就知道低头躲着,还想哭,你说我要是再听见,就上去撕烂她们的嘴,我今天就去撕了。” 真的很痛快。 这些人,他们只会说些无耻的话来羞辱她。 陈蛟从前不知道该怎么反抗,她总是陷入自证清白的困境中。 现在不会了,她只需要上去,把他们的嘴脸一起撕烂,让他们下一回见了,躲着自己走。 张珠珠见她没受伤,还挺高兴,便也放心了。 陈蛟道:“姐姐,他们回头要找我们麻烦怎么办。” 张珠珠:“不会,放心。” 陈蛟道:“我打架是很高兴,就是要给姐姐添麻烦,实在不好。” 张珠珠:“这次可不是我的麻烦。” 按陈蛟的说法,周毅八成是不死心的,今天的事情,得周毅来平,不是张珠珠来平的。 陈蛟以为她是说得让李弗去解决,便没有多想。 张珠珠出去跟人说话,有人问起方才的事情。 “几个小姑娘起了口角,推搡了几下,不算是打架。”张珠珠跟人说道。 “怎么我听说三奶奶拉偏架呢,只护着那长得最漂亮的姑娘呢。”有人故意提起来,显然不怀好意。 任大奶奶把韩伊拉到前头,对张珠珠说:“这孩子内敛,三奶奶那儿有同龄人,叫她过去玩耍也好。” 张珠珠叫侍女带着韩伊去了,也没理会那不怀好意的妇人。 可惜对方却不肯放过此事,说:“三奶奶,我娘家的姑娘方才在那边,你可得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张珠珠笑了,说:“我下的帖子说请谁,应该是说明白了的,下回可不敢带这样多的亲眷过来了,平地上还好,船上人太多,该沉下去了。” 乱七八糟的带许多人过来就算了,带过来的人还不老实,以后再不请这样的人了。 对方一听这话,顿时脸上难看,见无人出言回护,赶紧走了。 张珠珠跟众人寒暄了一番,李弗打发人过来,说孩子哭闹着要见她,张珠珠就过去了。 红豆正乖乖坐着,李弗叫人捞了几条小金鱼,红豆在看金鱼,瞧见母亲过来,也都没要抱着,指着金鱼给张珠珠看,笑得非常开心。 张珠珠说:“我哪儿来的爱哭闹的孩子?” 红豆挺乖的,还很黏着李弗,他们夫妻俩有一个人在,孩子都不会哭的。 李弗:“孩子的妙用罢了。” 他半天没见张珠珠,想与她说话,并没有别的事情要说。 李弗把红豆提溜起来,叫侍女抱着:“送去给陈姑娘,就说她受了惊吓,叫红豆陪她一会。” 张珠珠:“孩子的另一个妙用?” 陈蛟带孩子也是一把好手,红豆还挺喜欢她,叫她照顾孩子不会哭闹着找爹娘。 于是孩子爹娘手拉手自由去了。 刚刚打过架的陈蛟,辛辛苦苦给他俩带孩子去了。 第332章 大孝子 周毅第二次见到了徐明舟。 徐明舟向了大礼,说:“还未恭贺殿下得胜归来。” 周毅开门见山:“想来你明白我的意思。” 徐明舟的神情有些复杂,过了会她说:“回殿下,我不是很明白。” 她搞不懂太子发的什么疯,宫里传了消息出来,据说不想娶有门第的姑娘了。 徐明舟对这确实不太可以理解。 周毅是不会提起自己的私心的。 他的私心一旦暴露,陈蛟就会背负骂名,他也会被认为糊涂无用,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他背着手,目光落在远处,脸上是无奈,他缓缓说:“功高震主,你难道不懂。” 徐明舟愣了。 功高震主这个词常见,下一步就是鸟尽弓藏了。 但是放在周毅身上,这不合适。 别的不说,就说前段时间前次辅搞出来的针对太子和潘皇后的事情,可见皇帝对他们是非常信任,毫无怀疑的。 皇帝如今只有周毅这一个成年的儿子,疼爱护持还来不及呢。 功高震主,那是二十年后的事情,所以徐家当时就没管这事,眼睁睁看着这事发生,甚至暗中推动,一群政敌没了性命官职,他们白捡了这个好处。 “不明白也不要紧,没有人能够明白我如今的处境。”周毅看见两条鱼在水里前后纠缠,嬉戏打闹,悄悄把手里的葡萄扔进水里,要把它们给分开。 徐明舟心想,朝臣们看到的皇帝,和太子看到的皇帝,应该是不一样的。 或许太子真的有他们难以想象的难处。 周毅把那两条鱼吓走,回头说:“行了,我的处境,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们也该知道如今做主的是谁,知道该如何保全自身。” 徐明舟的眉头越皱越紧。 她真的想不通。 她当然想不通,她想通就见了鬼了, 周毅也真是个大孝子,他父皇不知道多疼他呢,他为了推脱,现在搁这儿给人胡扯,说他爹怕他功高震主,导致他不能跟有实权的朝臣牵扯太深,要低娶。 这话叫皇帝听见,打一顿都不行,起码十顿起步! 什么儿子,活生生就是个冤孽。 但周毅就说的真的一样,还搞得徐明舟相信了。 徐明舟犹豫片刻,认真给太子出谋划策,说:“若是如此,殿下更该设法有一门可靠的婚事才是,我有办法,愿意为殿下分担。” 周毅以为自己说到这里,徐氏女也该另谋出路了,怎么还在这里给他筹谋起来了。 东宫谋士够多,倒不需要她一个女子给自己出谋划策。 周毅拒绝:“不必。” “殿下不要轻视女子,”徐明舟说,“如今这般境况,徐家也觉得我不应入东宫,但我愿意与徐家决裂,不能做正室妻子,做妾室也可,我不会生下殿下的孩子,殿下尽可以挑选一位小门小户的太子妃,可我到底是徐氏女,殿下真的遇到越不过去的难处,徐家会帮您想办法的。” 徐明舟将自己当做了为太子拉拢人的棋子,她着实豁得出去。 周毅不解,说:“这般困境,你何必入局。” 他搞不懂徐明舟在想什么。 徐明舟说:“殿下,我虽是女子,但家中兄弟,没有比我更聪明的,我一向觉得,我的才能不应该掩埋在后院女眷之中,我愿意做殿下的同伴、臣子,还请殿下赏识。” 周毅是当朝太子,是如今京城之中最出色的男人,嫁给其他人,不过是无聊的内宅女眷的日子,但在周毅身边,她的价值能被体现。 徐明舟要为自己的前途争取。 她不愿意被无声无息的埋没,那不是徐明舟想要的命运。 周毅听她如此说,对这个女子也有了几分欣赏,但周毅依旧拒绝,他道:“我想要妻子作伴,不是臣子。” 徐明舟不明白。 周毅也不解释,只对徐明舟说:“天高海阔,京城只是一处小地方罢了。” 徐明舟明白自己被拒绝了。 她走到栏杆边,说:“殿下,若是我现在跳下去,殿下会救我吗。” 周毅:“不会。” 徐明舟的意思是,她掉进水里,周毅救下她,那她就该进东宫了。 但周毅不是个会心软的人,他只对寥寥几个人宽容而已,徐明舟不在其中。 如果徐明舟掉进水里,那是她要自尽,周毅不会有任何动作。 徐明舟又问:“那殿下打算如何应对日后的境况。” 周毅心想,这姑娘也挺执着,那境况他实际上没有。 当然了,十年二十年之后可能是会有的。 徐明舟要是个男的,入朝为官挺不错,应该是很有前途的。 周毅都不想给她瞎编了,只说:“君臣父子,又如何说得清楚。” 徐明舟想着历代皇帝和太子的关系,和平共处的少,你死我活的多,是什么情况,确实不好说。 徐明舟不担心周毅的死活,她只遗憾自己没有办法参与进这样的争斗之中。 徐明舟向太子行礼,转身离开。 周毅打发走了徐明舟,心中又想,和徐家结亲,确实能够带来好处。 但是现在范秀一派失势,从西北回来的这些人,武将更多,文臣较少,世家这一派如今已经要在朝政上占了上风了。 如果娶徐氏女,再过些年,他甚至可以压过自己的父亲。 但周毅不愿意如此,范秀为什么经历这么多事情,还稳稳坐在首辅位置上。 徐明舟是挺聪明,但她还是想的不够多。 她认为徐家会成为太子的拥趸,但周毅觉得,他们的野心总有一日会落到自己的子嗣头上。 这些事情并不遥远。 周毅从来不会只看眼前的好处。 当然,徐明舟的说法,是在太子已经被忌惮的前提上想到的,她没有错。 按照传统观念,如果太子被忌惮,那就应该拉帮结派了。 周毅那不是平白给他老子扔了口黑锅吗。 而徐明舟离开之后,仍然觉得朝廷对周毅的教育不是很成功。 都这会儿了,火烧眉毛了,他说他想要一个妻子作伴。 完蛋,真是完蛋。 徐明舟心想,肯定是北边回来的这群人只会教打仗,不会教读书! 她得另谋个出路,也劝徐家别吊死在这一棵树了,指不定哪天这树就完了。 第333章 心软 张珠珠和李弗丢下了孩子,寻了个地方,正在吃瓜。 周毅过来的时候,问道:“孩子呢。” 李弗:“陈姑娘那里。” 张珠珠点头:“对,她才受了惊吓,我们叫孩子去哄她。” 周毅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谁哄谁啊? 这话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周毅:“这瓜好吃吗。” 李弗看了他一眼,从容道:“冰镇的,甜。” 张珠珠还要再吃一块,李弗按住她的手:“吃了四块,今日不吃,明日再吃。” 张珠珠把手收回来,李弗便用帕子给她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 周毅实在看不下去,把剩下的瓜拿起来,径直走了。 他们俩吃瓜,叫陈蛟带孩子,这种事情,是怎么做出来的。 张珠珠和李弗对视一眼,说:“年轻人真是没格局,想当年,我们俩带大半个村子的小孩。” 李弗笑着说:“那会儿我是与你一起带的。” 李弗那时候也烦得很,但张珠珠在旁边,他的心情就要好很多。 张珠珠说:“那不能怪我们。” 那时候他们在村子里比较自由,不像这里,周毅得讲规矩,许多事情他不能做,他想做的事情,要费尽心机才能做到。 杨瑞芳早跑得没影了。 红豆正在啃甜瓜,用他那几颗牙的小嘴,抓着一块甜瓜,使劲啃,吃的满脸都是。 陈蛟喂他,他不要,就喜欢这么吃。 周毅端着甜瓜过来,侍女有些奇怪,还是问:“殿下,我们郎君不在此处。” 这放甜瓜的盘子,侍女认识,就是李弗两口子那边的,端了盘子,应该是见过人了,怎么还找过来。 周毅:“红豆呢,他那爹娘撒手不管,我这做叔叔的心疼孩子。” 侍女心说用不着您心疼,陈姑娘可招红豆喜欢了。 侍女道:“有女眷照顾着呢。” 周毅:“我不放心,得去瞧瞧。” 侍女只能道:“是陈姑娘,殿下,奴婢将小郎君抱出来。” 侍女并不知道内情,只知道陈蛟害怕太子,而且男女有别,不好让太子和陈蛟见面。 周毅这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会儿一本正经的,说:“不要紧,她是三嫂的好友,那就是红豆的长辈,我们是一般的,都为了孩子罢了。” 红豆:我谢谢您了,今天全是来开发我的用处的吧。 陈蛟自然听见了外头的动静,索性没有外人在这里,她抱着红豆去了外头。 周毅见了就说:“这孩子越发沉了,我来抱着。” 陈蛟后退两步说:“殿下说的玩笑话,红豆才多大,没有什么分量的,我抱得动。” 习武的好处在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周毅的心情越发地复杂起来,不止性情变了,连体格也都强壮起来了。 红豆也两只小手圈着陈蛟的脖子,脸蛋贴在陈蛟脸上,嘴里咿咿呀呀的。 周毅伸手,他就躲着。 陈蛟心里得意,将红豆抱得更紧些。 周毅想,这傻姑娘,人家夫妻俩丢下孩子自由去了,她未婚未嫁的,倒是给人带起孩子来了。 周毅眼疾手快,一把就将红豆抱了过来。 红豆和陈蛟都没有反应过来,愣怔着。 红豆哼哼唧唧地要哭,陈蛟也急了:“你干什么。” 好好的怎么抢孩子啊。 周毅把红豆举起来,举的高高的,还轻轻往上抛了两下,红豆果然没哭,还笑了起来。 但陈蛟脸都白了。 周毅本来就高大,他还把孩子往上抛,从陈蛟这个高度来看,实在太高了些。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抛。”陈蛟焦急地说着,还伸手想护着孩子,生怕周毅一个失手,孩子就摔着了。 周毅见她着急,将孩子举的更高,看陈蛟急得要蹦起来。 “不会摔着的。”周毅说。 陈蛟气愤道:“没有这样做叔叔的!” 周毅:“我日后还要这样做父亲的。” 陈蛟顿时语塞,想走吧,小人质在周毅手里,不走吧,她就要在这里听人胡说八道。 “管我什么事。”陈蛟小声说。 周毅没有说话,没有再把红豆抛高,稳稳地抱着。 红豆还想继续玩,陈蛟这时候把甜瓜拿了过来,红豆看见甜瓜,就忘记了玩耍,伸手拿了,埋头吃起来。 “殿下,我来抱着吧,您的衣服一会儿要被弄脏了。”陈蛟憋出来一个理由。 周毅:“不打紧,这小子两个月上还往我身上尿过。我不怕脏。” 周毅能怕脏吗,他是怎么过来的,浑身沾着血汗脏污的日子多了。 陈蛟无话可说,在旁边站着。 红豆还无忧无虑地啃着甜瓜,也不急着要陈蛟抱他了。 周毅看着她无奈的神情,心情很好。 毫无疑问,徐明舟是聪明有筹谋的,她精明厉害。 但周毅只想要陈蛟这样的妻子。 人有所好,有私欲。 周毅还不到为了大局可以抛弃情感和人性的地步,他还想满足自己的私欲,想要一个和睦的家庭。 日后他有了子嗣,周毅也愿意做一个好父亲。 陈蛟没有办法,只好在旁边看着。 周毅说:“你今日抱了他,明日手臂要疼的。” 陈蛟:“我不疼,我学了打马球,还学了弓箭,这都是力气活。” 周毅:“女孩子……学了对身体好。” 陈蛟说:“殿下肯定想说,女孩子学这些东西没有用的。” 周毅果然不说话。 他只能遗憾地想,自己真的错过了柔弱的陈蛟,现在她已经不同了。 周毅之前劝着自己接受,还很别扭,如今这点别扭倒是没有了。 陈蛟继续说:“我刚刚还跟人打架来着,殿下看我脸上的伤,还有脖子上的,八成是要留疤了,要破相的。” 周毅看这傻姑娘一样:“远的不提,我前些时候在南边,叫人用刀砍在了肩膀上,你要瞧瞧吗。” 陈蛟那点子能叫伤吗,周毅的伤才是真的伤。 陈蛟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这太过分了,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陈蛟想走。 红豆一看陈蛟要走,立刻哼哼起来,伸手不要她走。 陈蛟只得停下脚步,周毅把甜瓜拿走,又把红豆抛了两下,红豆就又乖乖的,也不哭。 陈蛟感叹:真是白疼这小子一回了,不就是举高高举两下吗。 周毅手握人质,又把小人质夸了许多回,然后有意无意地给陈蛟讲起战场上的事情,讲自己是如何出生入死,讲敌将是如何凶残,讲他们的胜利如何来之不易。 陈蛟听着,不由便心软起来。 第334章 来者不善 热闹了大半日,总算是散了,只留下自己人了。 张珠珠靠在李弗肩膀上打哈欠,李弗示意她回头。 夫妻俩看见周毅抱着红豆走过来,他比平时走得慢,陈蛟走在他身侧。 乍一眼看过去,很像一家人。 周毅高大,他好像比离京之前长得更高更壮了,陈蛟站在他身侧,美丽,娇小。 这一瞬间,身高差,体型差都有了。 周毅还抱着个孩子。 好在张珠珠很快收起来磕他俩的心情,周毅抱的是她的儿子。 李弗将儿子抱了过来,整理了一下孩子的衣服,对周毅说:“你不能这么抱,孩子爱动弹,你这么抱不行。” 周毅心情好,听的十分认真,就当是为当爹做准备了。 陈蛟跑到张珠珠面前,说:“姐姐,太子殿下把红豆抢走了,我抢不过他。” 张珠珠笑道:“犯傻,那带孩子是再辛苦不过的事情了,你让他抢,你去歇着也行,找人玩也行,跟他耗着,你就上当了。” 陈蛟听了皱眉,说:“他把红豆抛的好高,我不敢走。” 陈蛟心疼红豆,又说:“我爹以前带我,还把我掉进水缸里了。” 大部分男人带孩子都是毛手毛脚的,陈蛟作为受害者,实在不忍心孩子受苦。 周毅在旁大声说道:“我很小心,我回去拿我那几个小弟弟妹妹多练练手。” 李弗:“日后不许你抱我儿子,我儿子是你能练手的吗。” 周毅忙说:“没有拿红豆练手,我会抱。” 李弗:“是,你没拿我儿子练手,你拿我儿子钓鱼。” 周毅笑了起来,捏捏红豆的小脸:“今日辛苦了,回头给咱们红豆送几匹小马,要最好的,自小养着,等红豆大些,便能骑了。” 今天确实是全靠红豆来着,要不陈蛟早跑了。 李弗毫不客气:“别的不要,你那汗血宝马生了,送一匹过来。” 周毅盯了李弗一会,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下回还拿小红豆钓鱼了,要怪就怪红豆这个爹,把儿子卖了个好价钱。 累了一整日,张珠珠缓了三天才好。 下了场大雨,天气又迅速冷了下来,简直都像是要入冬了。 今年气候真的不太对劲。 下过雨后,杨瑞芳嫁进了长沙郡王府。 据说周陵第二天是哭着起来的,大家都说是被杨瑞芳给打的。 对此杨瑞芳有话说,她根本没有打周陵。 周陵早上起来,下床去喝水的时候,踩到了地上滚着的核桃,滑倒了,摔的太狠,给疼哭了。 郡王妃很生气,问杨瑞芳为什么没有起来给丈夫端茶倒水,导致丈夫摔倒了。 杨瑞芳还没说什么,周陵就觉得这话不妥,他们新婚,洞房花烛来着,那媳妇起不来,显得他有本事啊。 周陵就护了两句。 长沙郡王也说郡王妃就没有给他端过茶倒过水,何必如此对待儿媳妇。 郡王妃顿时涕泪横流,说儿子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说丈夫是当着儿子儿媳妇的面羞辱她,闹得不太好看。 好在杨瑞芳不是那等脸皮薄的女子,她只当是看婆婆的笑话了。 张珠珠对此没什么好办法,河阳郡主说:“婆婆的笑话可以看,你还得拉拢丈夫呢,别光顾着热闹了。” 母亲和儿子也许亲密,但妻子和丈夫是可以更亲密的,不能把自己搞得孤立无援,起码要赢得一方面的支持。 杨瑞芳道:“我知道,我拉拢周陵来着。” 张珠珠好奇询问:“你怎么拉拢的。” 杨瑞芳说:“那办法可多了,我有两箱子的话本,各种各样的,全是我婆婆不给他看的。” 张珠珠和周兰书对视一眼,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吧。 杨瑞芳:“我还会养蛐蛐儿,会编蛐蛐笼子,他也喜欢。” 周兰书:“你这是嫁了个丈夫,还是找了个玩伴?” 这下好了,俩人玩到一起去了。 杨瑞芳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说:“唉,他姓周,是宗室,我婆婆指望他有出息,那有出息了能怎么样,又不能出头,我们俩一起玩就挺好。” 历来宗室争权夺利都是有的,之前先帝出事,难道宗室没有参过吗,只不过是没有搞过那两家外戚和范秀而已。 宗室是被防备的最狠的。 他们夫妻俩就适合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别的就不必做梦了。 张珠珠说道:“难得你这样看得开。” 杨瑞芳梳着妇人的发髻,依旧笑得活泼开朗,说:“我看得可开了。” 好在周陵也很看得开,他们夫妻是一拍即合。 “我要把郡王府那几处庄子都整理出来,回头请你们一起去玩。”杨瑞芳想着都高兴得不得了。 之前她是未嫁的女子,不好出门,现在她是郡王府的世子妃,那她隔三差五地请人去玩耍,旁人也不能说什么。 婆婆不高兴没关系,杨瑞芳把手一挥:“等我赶紧生个一儿半女出来给她玩,她就安分了。” 张珠珠心想,有这样的性情,她的好日子真正是长久着呢。 李弗这日回来,神情颇严肃。 张珠珠让侍女把儿子带出去,问他是怎么了。 李弗拉着他的手,说:“我离了京兆府之后,有个案子,是几个文人编写书籍出了差错,冒犯了开国皇帝的名讳,京兆府判的不重,现在被翻出来了。” 皇帝的名字写出来,都是要忌讳的。 皇帝名字里的字跟神佛犯了冲,神佛都得改名呢。 张珠珠说:“这应该不是大事,朝廷这么忙,谁有空翻这些小事。” 李弗:“倒也不难猜是谁,只不知道他们图什么,太子才回京,四处忙的厉害,还有这个心思闹事,很不成体统。” 张珠珠说:“姚家没事吧,宋姐姐怀着身子,别因此受惊。” 李弗:“你打发个人过去问问,有宋家在,不会如何。” 张珠珠想了想:“许府尹这里也得问一问,我再叫人去和许太太说话。” 京兆府如今和睦,是两派的和睦,一旦出事,他们的联盟可是很容易动摇的。 来者不善,不得不防。 这案子,说大,是可以牵连九族的那种大,因为是冒犯了开国皇帝,拿这事大搞文字狱,是很可以的。 说小,也真的不值一提,只是弄错了一个死人的名字而已。 就看对方的意图了。 第335章 明礼 京兆府的风波跟着了火似的,很快就被搬到了朝中,议论起来。 许府尹的太太,梁氏见了张珠珠,很是忧心,说:“上回就是京兆府,这回还是京兆府,我看这地方是风水有问题,回头得去大相国寺请法师来念经!” 张珠珠自然是不赞同的,这里是官府,找和尚过来那实在太不像话。 她没说,劝了梁氏几句。 “几个字的事情,不要紧,许府尹和我家郎君是一起在这里待过的,这时候得沉得住气才是,若让别人钻了空子,那就不好了。”张珠珠说。 上次李弗还在这儿,有什么事情,那是李弗担着,这一次就是许府尹承担的了。 梁氏听懂了张珠珠的意思,她是提醒自己,他们的联盟不要被人趁虚而入了。 梁氏跟随丈夫多年,对如今的情况也有数。 京兆府是个好地方,不少事情都能管上一点儿,谁不想到这儿来掺上一脚,分走些好处。 梁氏说道:“咱们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怕有人不依不饶的,我家那位是个不会绕弯子的,有什么事情,三奶奶可要跟我说才是。” 张珠珠当即应承了下来,说:“有李弗在,尽管放心。” 梁氏露出了笑容,仍不安心。 范秀如今大不如前,梁氏就怕出了什么事情,自家丈夫被推出来受了这罪过。 张珠珠又说:“上回说请范夫人出门来,结果耽搁了多日,近日天气也凉快下来了,出来玩玩儿也是好的。” 梁氏这回是彻底放心了。 他们夫妻俩不算什么,是可以被推出来的人,但范秀可不是,不如从前是真的,但皇帝始终没有更换内阁首辅的意思,范秀也始终扛着,并未退让。 张珠珠这次没下帖子,只怕拉拢的意思太过明显。 久不宴客的范夫人主动宴请了不少人上门,李家便在其中。 范夫人还是不习惯这个场面,但是她得替丈夫撑起来。 范秀不能像从前那样被支持,许多事情,范夫人就需要凭借自身的能力,替丈夫探听和交换一些消息她从前不需要承担这个责任,如今却逃不过。 范夫人一度想让范秀纳个贵妾主持家中事务,她回老家去待着。 范秀坚决不同意,这事才作罢了。 范夫人上回见了张珠珠,想着她的出身,她都能那些事情,自己尽力学一学,应该也是可以的。 所以这次范夫人请了这些人上门来,好在是没出什么事情。 张珠珠在范家待了大半日,下午才回去。 晚上见了李弗,她说:“我看范首辅的底子还是在的,今日到范家的人不少。” 李弗:“世家大族再多,也撑不起这天下的。” 所以范秀必须在朝中,一时还动不得。 张珠珠:“这回的事情,是冲着谁来的,查问明白没有。” 李弗道:“今日在大朝会上商议过了,这回局势倒是不那么分明。” 有觉得这事不大的,也有觉得这事很严重,要追究的,各方混在一起,一时说不清楚。 张珠珠给他倒了杯茶,说也许这不是大事。 李弗也这样希望,他的精力总放在争权夺利上,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张珠珠说的一点不准,这还真是个大事。 周毅作为太子,他在这件事情表态了,上书说不是大事,朝臣们应该把精力放在其他事情上。 这本来无可厚非,但骤然却引起了轩然大波,有朝臣认为太子周毅不敬先祖。 这是很重的罪名,太子不应该如此。 周毅心说他这太子就这么招人恨吗,怎么一回两回,都是冲着他来的,他爹就他这一个成年的儿子,好歹等那几个弟弟长大点再折腾不行吗。 然而事情还不是周毅想的这样,一群文臣讨论此事,最后几位很有学识的官员,希望对周毅进行再教育。 周毅对此不满,他现在也没放下功课,平日读书,是以宋老先生为主,再加上其他六七个先生。 宋老先生毫无疑问是个很不错的先生,周毅其实不喜欢那些枯燥的课程,但宋老先生教,他能够学下去。 周毅并不想更换,但几位大儒联合上表,认为太子的教育有缺失,缺了孝道这个重要课程,以至于太子认为没有避开国皇帝的名讳,是一件可以原谅的事情。 太子现在的老师和陪读们,必须更换一批更可靠的,不能这么下去了。 身为太子,周毅必须“明礼”。 而现在的老师,他们或出身寒微,或自身有失,不合礼数,不能再教导太子了。 周毅自然不同意,他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进度,并不想跟这些人学那没用的东西。 周毅坚决反对,但有几位大儒非常坚持,甚至跪在了皇帝的书房外。 最后皇帝答应跟儿子商量一下,那都是有名的读书人,不好太怠慢了。 之后还传出闲话,说宋老先生的长子没有本事,女儿宋章离经叛道,孙女甚至不顾父母,要和离二嫁,这一家子都没什么规矩。 可见宋老先生这里也是缺了礼数的,不该让他继续教导太子殿下,要误国了。 出了这件事情,这日众人聚在宋家,商讨此事。 周毅:“我不明白,闹了半天,他们是要说我不合礼数,我要是没有支持这件事,那他们打算怎么办。” 宋令延说:“太子殿下一定会支持京兆府的。” 周毅必定要支持李弗从前的决断的。 李弗:“正是如此。” 事情闹起来,必定牵连李弗姚诚新,还有范秀。 范秀这里不必说,周毅是一定支持李弗的。 周毅:“我又不是小孩子,换了先生教我,恐怕来不及了。” “来得及,”李弗说,“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若换了老师,殿下的想法一定会变。” 现在开始潜移默化地影响,长久以后,他们会得到一个合格的太子的。 不要小看读书人的能力。 周毅说:“他们想控制我,呵,痴人说梦。” 他周毅是轻易会被人控制的吗? 绝对不会。 宋令延迟疑了半晌,说:“殿下,您难道不担心祖父对您的影响吗,也许您应该听他们讲学。” 学术是公正的,由人说出来,便有了私心。 周毅道:“我心中自有判断。” 第336章 不会受制于人 宋章今日很清醒,没有喝醉。 她握着红豆的小手,让他在纸上胡乱涂抹。 红豆明显很高兴,宋章也是。 张珠珠小声对宋灵心说:“可惜了这纸。” 宋灵心笑道:“姑姑高兴,红豆也高兴,这纸便值得了。” 张珠珠:“你们一个两个,倒是很大方。” 宋灵心:“是你小气,几张纸的事情,姑姑书房里满地都是纸的时候难道还少吗。” 宋章没理会他们说什么,只管让红豆涂抹,她心情的确很好。 她有了儿女之后,也想带他们这样玩儿,但是徐家人不许,他们的规矩多的很。 张珠珠和宋灵心说了会闲话,就议论起最近的事情。 宋章听见了,说:“这事有什么好说的,世家大族为了夺取利益,一向是不择手段的,我那侄女,叫徐明舟的,眼看嫁到东宫没了指望,太子也不打算娶世家的女子,既然婚事不成,那做了老师教导太子,也不是不行。” 宋章可太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了。 张珠珠:“只是如此?” 搞得满城风雨,只为了更换太子的老师。 宋章:“这还不够吗。” 宋章跟父亲不和,但说句实话,宋老先生的学识几乎无人能及。 而且他这个人吧,心思都在这个上头,不像有些人,出仕之后,就奔着好处去了,还给家里子孙后辈安排。 宋家老大,没考上进士,宋老先生也不为他求官。 二儿子有本事,也是多少年在外头,宋家眼看要乱了,宋老先生才把二儿子弄回来。 他的私心算比较少的。 宋章继续说:“如今京城学派也分多种,寒门出身的学子自成一派,出身世家的人是另一派,双方相互鄙夷,我父亲不属于其中任何一派,他找来教导太子读书的,也都是些只会读书的傻子。” 这么一来,太子以后也不会说偏向哪一方。 他会有他自己的判断。 张珠珠听罢,便彻底明白了。 红豆玩够了,把笔扔在一边,发出啪的一声。 张珠珠呵斥:“红豆,不许往地下扔东西!” 红豆被训,立刻小脸垮下来,要哭不哭的,十分的惹人心疼。 宋章:“去,你们往外头去,扔了只笔罢了,孩子才多大,你难道也要学那些迂腐的,让他守什么规矩,以后长大了也无趣。” 张珠珠还想说什么,宋章已经把她们俩都赶去外头了。 宋灵心看张珠珠无奈的样子,说:“你见过徐湄表姐,就该知道姑姑最不喜欢这东西了。” 徐家的规矩又多又重,宋章那会儿眼睁睁看着自己两个儿子这样长大,也没有办法。 如今对孩子,就有些溺爱了。 张珠珠:“让他乱扔东西,这也太溺爱孩子了。” 果然,她教导儿子的路上,一定会遇到拦路石的。 宋灵心:“那你得避着长辈教了。” 张珠珠叹了口气,心说这儿子不要长成一个小纨绔了。 这边李弗他们也商量出个结果来了。 周毅很自信,既然要他们想教,那周毅也来者不拒。 他不怕。 周毅说:“我得让父皇下旨,封先生做太傅才行,不能平白叫他们如愿。” 宋老先生对此倒不是很在意,他也不阻止太子的做法,说:“殿下,臣传道受业,却不能代替殿下往前走,日后殿下要多思多虑,不论有什么礼法规矩,最要紧的是百姓。” 任何问题,都要化繁为简。 太子作为皇位的继承人,他需要牢记的只有这一件事情。 什么对百姓有好处,什么是祸害百姓的,以此为标准,问题是很好解决的,礼法规矩了如果成为攫取利益的手段,好与不好,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周毅起身,规规矩矩行了大礼。 宋老先生又对李弗说:“三郎也是一样。” 李弗颔首:“先生放心。” 宋老先生一挥手说:“行了,你们吵闹得很,出去说话,把红豆给我送进来。”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吵闹,他们能小孩子吵闹呢,先生也真是不讲道理。 于是宋章亲自把红豆抱了过去,父女两个陪着孩子玩。 一群人在外头待着,没进去打扰。 周毅说:“我不要他们家的姑娘,他们就要来给我当先生,这还没完了。” 宋令延说:“朝中风气不正,他们都想与殿下有利益上的结合,以得到更多好处。” 这其实可以理解,就像上回刁次辅兵行险招,诋毁太子并暗中支持其他皇子的赌博一样。 世家这一派,也需要和东宫发生利益联系。 他们不像西北一派,跟太子有天然的利益关系,他们就是一个地方出来的,长久下去,西北一派就要在朝廷上占领高地了。 本来以为通过联姻,世家一派能把女儿嫁到东宫,以此产生联系,日后生儿育女,关系会渐渐超越西北一派。 可太子现在不想和他们联姻了,他们没法儿分东宫这块蛋糕,当然是心急得不得了,现在要当太子的老师了。 师生关系搞好了,也是非常紧密的。 张珠珠:“殿下还要防备着点,我觉得他们可能会双管齐下。” 周毅一时没回过神:“防备什么?” 张珠珠解释:“也许您哪一回睁开眼睛,床上就多了一个人。” 周毅非常镇定,说:“多了就多了,脖子一割,管她是谁。” 周毅可不是个文弱的读书人,他可会割人脖子了,这些年下来,割的整齐漂亮不在话下。 一向能言善辩的张珠珠第一次沉默了,不愧是你,才进城人就割人脖子的。 她看向李弗,李弗牵着张珠珠的手:“这样血腥凶残的事情,殿下不要在女眷面前提起。” 周毅无语,他是没看出来张珠珠在害怕。 而且李弗不会割吗,他也学的飞快的。 因太子答应了再多几位老师,开国皇帝名讳那件事情,对方也没有死咬着不放,他们是为了拉拢太子,不是为了结仇的。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 回家之后,张珠珠对李弗说:“你说换了先生,太子会不会真的被洗脑。” 李弗听见“洗脑”这两个字,提笔在纸上记下来,很直白。 李弗说:“不会,周毅这个人,他不会受制于人。” 张珠珠:“说不定被影响了,自己也不知道呢。” 李弗握着她的手:“相信我。” 张珠珠:“好吧,相信你。” 第337章 难逃 太子开始了新的求学生涯。 真的非常痛苦。 这些人教的,是一些远离人间疾苦的东西,傲慢,会与没有门户的人划分开来。 而周毅,他虽然含着金汤匙出生,却是实打实在军中混过的。 他不敢说全然理解民间疾苦,但是他保证比他们知道的多。 周毅强忍着听他们的道理。 先是如何做个好皇帝。 周毅笑了,现在是他爹做皇帝,以后是他来当,怎么当皇帝,那还不是做皇帝的说了算。 指望教导出听话的皇帝,那不是做梦吗。 然后周毅就被教导着,他应该娶什么样的妻子,纳什么样的妾室,才能让江山永固。 周毅心想,你奶奶的,老子就喜欢脸好看身材前凸后翘的傻姑娘。 老子就是肤浅,看不上你们说的那种贤妻良母。 徐明舟那种贤妻良母,周毅真的不想要,他对女人的喜好非常直白。 之前吧,周毅还给自己找理由,说他是为了不让外戚坐大,不想让他爹起疑等等冠冕堂皇的理由。 现在周毅都不想装了。 他就是喜欢陈蛟长得漂亮,又软又可爱,看着就很适合跟他睡一个被窝,做他媳妇! 李弗在军中三年,乱七八糟的东西学了一堆。 周毅就更别提了,他在一群糙汉堆里打滚多了,就是喜欢漂亮女人,对她有深切的欲望。 什么贤妻良母,要是徐明舟长了陈蛟的相貌,他八成会看上她的。 什么家世疑心,都是鬼话。 他迫切地想让陈蛟跟他一个被窝。 这就是周毅的心愿,简单且朴素。 眼看着陈蛟不开窍,周毅又被迫学这些没用的东西,他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啊。 不能这么耗下去了,再耗下去,什么时候他才能娶媳妇。 周毅要在痛苦里疯狂了。 这天终于得空,周毅把李弗和张珠珠找了过来,准备讨论一下他的娶妻大计。 张珠珠不想管这事,可关系到陈蛟,她得知道周毅打算做什么。 李弗则说:“殿下正处在困境之中,婚事不着急。” “正是因为在困境中,我才要抓住机会,赶紧成婚,”周毅背着手走来走去,“再不成婚,咱们红豆年纪都快一岁了。” 张珠珠:“和红豆有什么关系?” 周毅立刻说:“这男婚女嫁,年纪还是不要差的太多,万一我这里接连生儿子,女儿生的晚了,咱们结亲家这不是为难你们吗,要不你们生个姑娘,一以后嫁我儿子也行啊。” 屋里一阵沉默。 张珠珠:“殿下,你这些时候上课,还有空想这些东西?” 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情呢。 周毅:“有,有的很,他们都讲些没用的玩意儿,让我分辨什么样的女人是贤妻良母,适合当媳妇。” 张珠珠无语,看来是真想给太子洗脑啊。 周毅继续说:“我就不听他们的,我要跟他们反着来。” 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浑身的反骨。 李弗在旁边一脸的了然,周毅要是能听人说教,那可真是见了鬼了。 张珠珠:“那您也得问问您想娶的人愿不愿意啊。” 但周毅已经被弄得没什么耐心了,做梦都想娶漂亮媳妇,睡一个被窝里:“日久见人心,我会对她好的,先娶过来再说吧。” 张珠珠非常的不赞同。 李弗示意她不要开口,说:“那殿下要想个万全之策才是,不要累及旁人。” 他说的是陈蛟。 周毅的态度十分从容,道:“怎么会,我是被逼的。” 年轻人,被逼迫得太狠,总是要做出一些糊涂的事情的。 这很值得谅解。 张珠珠心想,陈蛟真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都这样了,周毅还见天的惦记,以他的性格,怎么不得到手。 见张珠珠沉默,周毅说:“三嫂,陈蛟生的美貌,嫁给我,也算是英雄和美人了,你何必如此。” 真是,他好歹是太子,哪这么见不得人啊。 张珠珠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说:“女子的难处,殿下当然不懂。” 陈蛟的难处只会更多。 周毅:“我若做了她的丈夫,便会保护她,我绝对要比天底下九成九的男人要强。” 周毅对妻子的概念也很简单,妻子是需要丈夫保护的人。 周毅会做到的。 这话倒也不假,周毅的能力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张珠珠不说话,她无法对此进行评断。 李弗也一样:“这话,殿下同我们说无用。” 他们俩倒是臣子,周毅想做的事情,他们无法阻拦。 周毅悠悠叹气:“你们就是不相信我,没错,我是见色起意,可我也不是见了什么都动心的,我对她一个人起意。” 周毅很委屈,他喜欢人家的脸,那也是正经的喜欢。 李弗说:“容貌到底不能长久。” 周毅倒是有理:“我现在见色起意,以后我们俩做了夫妻,有了孩子,我们就有别的情义了,这不是旁人能比的。” 他做了陈蛟的丈夫,他真的会永远保护她。 这是身为丈夫的责任,周毅绝不抛弃。 这其实算是通知一声了,张珠珠和李弗出了东宫,说:“我也是糊涂,以为太子会顾全大局。” 她真的以为周毅会守规矩,娶妻纳妾,就像从前的太子一样,在条条框框里活着,争权夺利,得到皇位就是他唯一的目标。 可是周毅居然没有。 奇葩,绝对是个奇葩。 李弗:“这一家人,不能用常理揣测。” 张珠珠:“要是陈蛟没有认识我,也许更好。” 周毅确实身份尊贵,天上有地下无的,可陈蛟不适合在宫里生存的。 她那样简直就是个活靶子。 张珠珠气愤:“这怎么还强取豪夺起来了!” 指望上位者讲理,果然是痴人说梦。 李弗抱着张珠珠安慰。 陈蛟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她爹给他说亲,看中了工部衙门一个同僚的儿子,见过几次。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相貌品行似乎都不错,屋里也没乱七八糟的人。 陈父心情很好地告诉了陈蛟。 结果当天晚上,陈父桌子上多了几页纸,上头详细了这位同僚的儿子不近女色的原因。 对方爱慕男人。 陈父险些当场吐血。 一来看错了人,二来东宫就这样视女儿为囊中之物,这都让一个做父亲的难以忍受。 陈蛟也愁的睡不着,她隐隐觉得自己是逃不了的。 深夜,陈蛟点着灯,收拾母亲为她留下的嫁妆。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高大的人影提着灯笼,就这样走了进来。 第338章 你真奇怪 若是从前,陈蛟要吓得不知如何才好。 但她今日格外冷静。 事到如今,不冷静是没用的。 她站起来,朝来人行了礼,说:“我正要收拾母亲为我留下的嫁妆。” 这话仔细听,似乎有示弱的意思。 周毅也许平时听不出什么,他不是个心细的人。 但最近情况不一样,这人做梦都是娶媳妇,听见“嫁妆”两个字,敏感得很。 然而他的敏感用错了地方,说:“你爹给你说的人,在外头置办了两个外室,都是男的,你还想嫁他?” 这样的都能准备嫁妆,他们女子,这样宽容的吗。 屋里是一阵沉默。 陈蛟低头,在灯下看看自己新染的指甲,又数了一遍,确实是十个手指头。 她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回想着各种对付男人的办法,然后她冷着脸,有些强硬地说:“我知道,只是为人妾妇,并非我所愿。” 嫁给谁不要紧,陈蛟有一个坚持,那就是她绝对不能做妾妇。 她长得这模样,绝没有人能够容下她的,不论现在如何风光得宠,她和她以后的孩子,都是死路一条。 周毅把灯笼放下,两人隔着一道帘子,他说:“谁让你做妾妇?” “是殿下啊,”陈蛟说,“深夜来访,孤男寡女,父母长辈俱不禀告,毫无礼节,难道这不是对妾妇的态度吗。” 周毅:“谁跟你说的?” 陈蛟哼了一声:“还用人跟我说吗,哪个明媒正娶的能被这样对待!” 周毅实不忍心她如此,立刻就说:“有,你常见的那二位,就是这般。” 张珠珠和李弗,这俩人不就是前例吗。 陈蛟跟张珠珠认识久了,也知道他们的事情,她说:“那是姐姐有本事,红豆的爹也愿意顺从,难道我有那样的本事吗。” 李弗那时候也是急着要禀告父母,要把事情定下来的,那是张珠珠不情愿,李弗才等着的。 陈蛟现在是被老虎叼住了脖子的小秃子,她可没那本事。 周毅说:“这倒也是。” 陈蛟到底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又低头看自己的指甲。 隔着帘子,周毅没发现,继续说:“这不要紧,我明日就去禀告父母,三媒六聘一个不缺,行不行。” 陈蛟:“那你去。” 周毅:“你得先答应了我才能去。” 他这不是特地来问的吗。 陈蛟:“我答应了。” 周毅倒是先愣住了,他倒是没想到陈蛟答应的这么快。 他来的时候想了不少,打算好好劝劝这姑娘,不想她自己想明白了。 周毅:“你,竟然情愿了。” 前头还想不开呢,现在居然想开了。 骤然得偿所愿,周毅还有些不适应,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了。 陈蛟心说我不情愿有用吗。 那也没用不是。 周毅又不是随便哪个人,这是当朝的太子,除了皇帝皇后和贵妃,没人管得了他。 陈蛟想起最近的事情,认真说:“殿下,我先说清楚了,我这个人,一贯娇生惯养的,什么事情都不懂,只管吃喝的,你若是指望我当什么贤内助、解语花,那我不成,要是你哪一日因此厌弃我,可不怪我没有提前说明白。” 周毅回过神来,立刻就说:“不用,你不用帮我。” 给他暖被窝,听话些,多生两个孩子就好了,别的周毅一点都不指望。 他可不是那等要女人帮扶的男人。 陈蛟:“好,那三媒六聘,一个都不能少的。” 她在自己母亲留下的东西里翻找了一下,找到一支雕着莲花的玉簪,朝周毅走过去。 她把玉簪递过去,说:“要是少一个,我就吊死在这个屋里!” 做妾是绝对不可以的,死都不会。 周毅双手接过那簪子,声音都温柔起来:“不要说这样的话。” 小姑娘哪里知道什么生死之事,竟然随口说这样的话。 陈蛟仰头看着周毅一会儿,喃喃说:“也不知道我有什么好处……” 话虽然这样说,但陈蛟也明白,太子就是喜欢她长的漂亮,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好处了。 “殿下,你真奇怪。”陈蛟说。 周毅:“我怎么奇怪了。” 他不是挺好的吗。 陈蛟说:“以殿下的身份,何必对我这样妥协,大可以直接将我悄无声息地弄进宫里,随意玩弄,太子妃的身份,可以给更合适的人,左右我是无法反抗的。” 陈蛟之前甚至都想要了自己要面对这样的命运,毕竟她没有家世,没有本事,只有这副讨人喜欢的相貌而已。 周毅:“你原是这样看我的。” 陈蛟:“这样才是更寻常的。” 周毅听见“寻常”两个字,神情便颇为不满,说:“不,我从来都不是寻常人,旁人都做过的事情有什么意思,我就是要做不一样的!” 他们说太子应该守规矩,太子妃应该贤良淑德,这样才能保证江山社稷的稳定。 可真的是这样的吗。 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周氏江山一步一步走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 那样顺从的活着,有什么意思。 陈蛟说:“太子应该顾全大局,应该守规矩。” 周毅看着他美貌的未婚妻子,说:“什么是规矩?” 陈蛟:“规矩就是规矩啊。” 那是他们从小就学的东西。 周毅说:“规矩只是骗人的东西,你自小规规矩矩地活着,可那些心怀恶念的人,仍然欺辱你,是不是。” 陈蛟抿唇不说话。 周毅继续说:“你那日骂我,跟人打架,应该都是头一回,打破了你守着的规矩的,你高兴吗。” 陈蛟心想,那确实很高兴。 她后悔打得晚了。 张珠珠的话是对的,谁敢胡说,就去撕烂谁的嘴,忍让没有用。 打架有用,且很痛快。 虽然这样会被人冠以泼辣之名,但那又如何,人不能听着外人的闲话活着。 周毅说:“你嫁给我,不用守那些规矩,我会让你高兴的,比现在高兴,一辈子都高兴,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你的。” 陈蛟甚至觉得自己被说动了。 “我不做顾全大局的太子,你也不用做守着规矩的太子妃,好吧。”周毅从来不打算按着旁人指定的路走下去。 陈蛟问:“我还可以打马球,可以学骑射?” “可以,我亲自教你。”周毅许诺起来,完全忘记了他想让陈蛟顺从他的本意。 陈蛟使劲点头:“我笨,你这样说,我就信。” 她看着周毅,眼睛里闪着光,像是要交付全部的信任。 周毅在这一刻得偿所愿。 第339章 朕的皇陵风水不好怎么办 第二天还是早起听课的一天。 但今日不一样,周毅听到一半,把桌子给掀翻了,径直去见了皇帝。 皇帝彼时正在跟朝臣议事,看见儿子一阵风似的过来,不由得头疼。 这又怎么了。 他就这一个能顶事的儿子,被人推来拉去的也正常,年轻人嘛,吃点苦有什么要紧的。 周毅一进来,先看了众人一眼,然后说:“父皇,我要成婚。” 皇帝:“跟你母后商量去。” 他说了不管就是不管,自打当了皇帝,见天的累得要死,儿子的事情,真的管不过来。 周毅说:“父皇,近来几位先生对我明示暗示,希望我能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 皇帝:“你瞧着谁贤良淑德。” 周毅:“不,我答应让他们做先生,已经是让步了,若此事再听他们的,岂不是丝毫没有太子的体面,此事我绝不顺从于他们,我要娶京城容貌最好看的女子为妻,不贤不淑也不打紧,最要紧的是,不能与他们有关系!” 追过来的先生听见这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难道是他们逼得太急了吗。 “陛下,您快劝劝太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自己做主?” 周毅冷笑:“诸位在朝廷上指手画脚,我忍了,但我的婚事,你们休想得寸进尺。” “我绝不是任由你们摆布的!” 他顺从了这些日子,便是为了今天。 想要影响他,可以,先替他背个黑锅吧。 皇帝打量了儿子一会,态度依然从容,说:“你们去找皇后,朕不管这事。” “陛下,女子美貌,必成祸端,前朝贵妃的事情,仍在眼前啊,”官员焦急地说着,又对李弗道,“你们李家也是受害者啊。” 李弗也看了太子几眼,慢悠悠说:“殿下如此,难道不是你们逼的吗。” 周毅心下满意,等的就是这一句啊。 “什么贤良淑德的女子,我看,你们就是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我,等你们的女儿生了儿子,你们就不必摆布我,要摆布你们自家的外孙子了!”周毅说,“我如今是看透了诸位,你们大可以将你们那些贤良淑德的女子送到东宫试试,看她们能否有子嗣!” “殿下这是什么话,这是要逼死我们这些老东西不成,我等哪一个,不是诚心教导殿下,不是忠心为国!” 难道就只有姓宋的是在认真当太子的先生吗? 难道他们的心血就一文不值吗? 当朝太子,居然不分好歹至此!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周毅愿意承认并敬重他们的学识,但先生和学生,也是要有缘分的,这段缘分,可是他们翻出了旧案,逼迫周毅承认自己在礼数上的不周全,而得到的。 周毅认为这事不能怪自己不讲情义。 说到底,他们是为了宣扬自己的学术,要为太子师。 也有人想要驯服周毅,驯服当朝太子,以便在日后通行他们的政令。 李弗说道:“阁下这般以死相逼,有倚老卖老之嫌,实在不成体统。” 对方指着李弗,抖着手说:“你们宋氏的学生,不规矩,全都不规矩!” 这李弗就要和他们理论理论了:“规矩,不过是守旧罢了,诸位的规矩有用,何至于外戚乱政。” “胡言乱语,外戚乱政,是妖女所为!” 李弗:“可笑至极!” 学术上的问题,不能轻忽退让。 眼看就要吵起来,皇帝说道:“行了,行了,你们吵的朕头疼,太子去找皇后,说你的婚事去。” “你们读书人的事情,不要在朕面前吵,找个茶楼,你们自己吵去。” 皇帝的头都要炸了,脑瓜子嗡嗡的。 他才听人吵了一早上,这会儿实在受不了。 太子拱手向皇帝告辞,去找皇后了,老先生也急忙追了上去。 等人走了,皇帝问道:“大郎要娶的谁?” 皇帝说是不管,但他知道儿子有看上的,。 李弗也不隐瞒,说:“陛下,是新晋才升的工部侍郎的嫡长女,姓陈。” 皇帝想了想,说:“给朕修皇陵的是吧。” 李弗颔首:“正是,前些时候呈上了图纸。” 虽然朝廷没钱,但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陈侍郎还是给皇陵画了图纸,表示自己在任上也干活了。 皇帝抹了把脸,背着手说:“这不是要完了,朕和他结亲家,万一大郎这小子亏待人家姑娘,人家一不高兴,把朕的皇陵的风水给改了,让朕死了以后不能超生,那可怎么办。” 李弗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说:“工部不是一个侍郎能做主的。” 工部上下那么多官吏呢。 皇帝忧心忡忡,说:“等结了亲家,他就能做主了,以朕如今的辛苦程度,恐怕活不过人家,到时候这风水可怎么办啊,朕要是埋不到龙脉上,周家这天下早早就得完蛋。” 皇帝在这里真心实意地担忧起来,这什么破儿子,讨债鬼,怎么找了这么个亲家。 李弗心里想,今天珠珠有没有给儿子做什么吃的,要是做了,他回去还能蹭两口,弥补一下白天受的罪。 皇后和贵妃听了周毅的话,俩人对视一眼,就知道这小子是真的看上哪个漂亮姑娘了,还要顺便给前头委屈他的人泼脏水,说他是被逼的,也省得把女子因为美貌而被说闲话。 贵妃哼了一声:“太子,你倒是很有心了,从前也不见你对我这个母亲如此。” 小潘氏心说什么叫有了儿子忘了娘,这不就是活生生的吗。 皇后比较冷静,说:“你要娶工部侍郎陈方亭的嫡女。” 周毅点头。 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怪我,这事怪我。” 小潘氏:“姐姐说什么的话,这如何怪你。” 潘皇后说:“男人嘛,十来岁上对女人有了兴趣,那会儿咱们大郎被送去了军中,恐怕那会儿就歪了。” 那些当兵的在军中久了,说起女人也是粗暴得很,美貌,温顺,能生养,这就是他们大部分人对女人的期望。 潘皇后在那里待过,她了解这些事情。 如今想想,儿子喜欢这样的女子,八成是那时候留下的毛病。 周毅没太明白他们说什么,只催问起来:“眼看红豆都要过周岁了,母后,母妃,不能再拖延了。” 他着急啊。 第340章 巫蛊之术后继有人 小潘氏白了儿子一眼,问他:“你就图人生的漂亮,再不图别的?” 周毅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小潘氏:“那让她给你做个侧妃,行不行。” 周毅:“不行。” 前头才答应了,要三媒六聘做正室娘娘的,他是个男人,怎么能食言,他把路都铺好了。 小潘氏:“没出息!” 周毅:“我还得告诉他们,我这个太子不是他们能控制的,我想娶谁就娶谁。” 希望这件事情以后,朝臣们能够清醒一点,不要想着怎么控制他了,想点正经事情,比如他爹什么时候能修皇陵。 这下倒是好了,陈蛟的爹,他未来的岳父,是专门管这件事情的,一家人,肯定能花小钱,办大事,给他爹修个漂亮的皇陵。 可见太子还是见识的不多,这坑人呢,一般都是从亲戚开始的。 这跟装修不能找亲戚是一个道理。 潘皇后还是那个态度:“你如今已经给自己做主了,你担得起就好,日后也不要怪她娘家不能帮你。” 周毅道:“孩儿知道,我不求那么许多的。” 他不贪心,也许他有朝一日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但周毅选择承担。 小潘氏一脸的愁苦,皇后不管,皇帝也不管,这儿子小潘氏也管不了,她总不能真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去逼儿子吧。 她上午发愁,下午就把张珠珠叫进宫。 张珠珠比她还发愁,见了面就说:“娘娘,说起来这事还得怪咱们俩,您那会儿要挑儿媳妇,非得让全部合适的都进宫里。” “我是心肠好,又觉得人家长得漂亮,想叫她和我玩,我想着太子无论如何都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不会贪图容貌,结果……唉,娘娘,说来说去,还是我有错,陈蛟虽不喜欢太子,也不能忤逆啊。”张珠珠长吁短叹的,精准地戳到了小潘氏的痛处。 小潘氏听了,皱眉说:“什么叫大郎贪图美色啊,你小孩子不懂,他年纪轻轻的,陛下也正值壮年,娶高门的女子,好像他急着要争什么似的,他不是为了人家的美貌。” 不管儿子是怎么想的,小潘氏一定要维护他的名声。 张珠珠一愣,说:“陛下和太子殿下父子情深,何至于此啊。” 亲娘,这是亲娘。 小潘氏说:“你果然不懂,父子情深,才不能肆无忌惮,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珠珠思忖了半晌,好像是这个理儿。 小潘氏又追问:“你说的陈蛟不喜欢大郎,是什么意思?” 张珠珠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没有男女之情,娘娘糊涂啦?” 小潘氏登时十分的不爽,不满道:“她瞎了眼!” 她这个儿子,小潘氏敢说,如今全天下找不到比自己这个儿子更好的,身份不用说,是万人之上。 他没有因为身份就成了那等纨绔,南征北战,功绩累累。 抛开身份,他也生的高大俊美,就算什么都没有,也是女人喜欢的。 陈蛟不喜欢她儿子? 她好大的胆子。 张珠珠劝解道:“娘娘,人嘛,都有自己的喜好,殿下武胜于文,陈蛟喜欢读书人。” “而且她为了劝退殿下,还特地学了些坏毛病,甚至跟人打架来着,还说要当殿下的正室,谁知道殿下还真的答应了。” 小潘氏听到这里,心情更加郁闷。 “你也是,你个女的,你怎么喜欢长的漂亮的。”小潘氏怨天怨地怨张珠珠,就是不怨她的好大儿见色起意。 要不是张珠珠,那陈氏女受点委屈,就回家关上门不出来了,怎么会有现在的事情。 张珠珠也招惹她,顺从地说:“是啊,老毛病了,男的女的我都喜欢长的好看的,不然我也不会和娘娘这样亲近了。” 小潘氏瞧着她,到底说不出难听的话来,叫她挨着自己坐下,讲起了她儿子小时候的事情。 直到傍晚,张珠珠和李弗一起出宫。 夫妻二人都很累,回了家就倒在床上。 李弗搂着张珠珠,感叹道:“要不咱们回张家村去吧。” 张珠珠:“我也觉得。” 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跟这么一家子打交道。 翌日,京城风波四起,说太子被人逼迫着娶自家的女儿,为了反抗,现在要娶一个没有家世的太子妃了,不然日后有了子嗣,就是世家的棋子,这天下都不能再姓周了。 还有更隐私的传言,说太子被皇帝忌惮了,认为他功高盖主,太子只敢娶个没有门第的媳妇。 这都不是最离谱的。 最离谱的是有人说,张珠珠把她的巫蛊之术,传给了那个叫陈蛟的美貌女子,陈蛟蛊惑了太子,本来她只配做个暖床的侍女的,现在她可以做太子妃了。 张珠珠听了这个传言,在家里破口大骂。 “跟我有什么关系,谁传的这谣言,离谱不离谱,我有这本事,我自己去当皇帝得了,什么玩意儿,这东宫要是不给我精神损失费,我可不答应!” 张珠珠气得要死,在这儿跟李弗吐槽。 李弗抱着媳妇安慰:“他们眼红你和陈氏女关系好,如今陈氏女要做太子妃了,他们嫉妒,不是你说的吗,人红是非多,咱们就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别气了,没得为这些闲话生气。” 张珠珠被李弗劝慰着,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皇帝也气得要死,对众臣说道:“朕就这一个能指望得上的儿子,朕巴不得他压过朕这个老子呢,老周家那折腾亲儿子的毛病,朕没有,一个两个的,少在心里头瞎猜,一个个的,黑了心肝的东西。” 众人被骂的惨,但是大伙儿都想,那为什么不给你儿子找个有家世的,贤惠有本事的媳妇呢。 这陈氏女,她除了美貌,她要啥啥没有啊。 皇帝横眉立目,大声说:“还不都是你们,讲这个礼数,那个规矩,我这儿子打小就不听话,浑身的反骨,你们非逼着,要立个什么贤德的太子妃,叫他起了疑心,觉得你们要摆布他,他能听话就见了鬼了!” 言下之意,就是怪之前搞出那桩事情的人了。 他们听了这话也不服,说:“陛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和皇后娘娘不答应,那这事成不了。” 皇帝:“怎么着,你有孙子孙女了,朕就不能有了是吧,太子叫你们逼的,只敢娶如此家世的女子,你们还不满足,还想让朕和皇后一起逼迫,不是自己的儿子,逼迫着不心疼,对吗。” 朝中顿时一片安静,得了,皇帝支持亲儿子,他们别废话了。 第341章 争斗 外头飞短流长的,陈蛟没事,她爹受不了,病倒了。 太医院呼啦啦地拉了三个太医,说是宫里亲自派来的,给他瞧病。 陈父见了他们,只觉得自己的病症愈发严重了。 他对女儿说道:“我和你娘,也都是寻常容貌,偏你是个能取长处,生的这般。” 陈蛟立刻眼泪汪汪:“都怪我。” 她要不长这样,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陈侍郎忙说:“不怪你,不是怪你,这婚事也是好的,爹爹的前程,全靠你。” 陈蛟抹着眼泪:“爹自己有本事,不是靠着我的。” 陈侍郎自己心里有数,他喝了口茶:“快别哭了,你是爹的心肝儿,你再哭,爹可难受了。” 陈蛟听话地擦了眼泪,她的婚事,本该是喜讯的,结果弄成了这样。 全怪周毅! 都是他的过错,陈蛟气愤地想,上辈子怕不是做了孽,挖了周毅的祖坟,这辈子被他给瞧上了。 还高兴呢,她可高兴不起来。 陈侍郎不忍女儿伤心,非常认真地吃药,过了两天身体便好转许多。 潘氏姊妹二人找皇帝来商量儿子的婚事。 说起来皇帝很是委屈,说:“朕真的是太过宽容了,别的缘由就罢了,他们竟然揣测朕和太子的关系,实在很不应该。” 小潘氏说:“就是,陛下太惯着大郎了,他想娶谁就娶谁,您不如这次就听朝臣的,不要让他娶陈氏女,娶个家世好的吧。” 小潘氏自己不想跟儿子起冲突,这会儿撺掇起皇帝来了。 皇帝看她这般,说:“你自己怎么不去跟大郎说啊。” 小潘氏讪讪:“我说了,他也不听啊。” 皇帝:“那朕说的他就听了。”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他们这个儿子是劝不动的。 小潘氏看着皇帝,说:“陛下,您作为父亲,的确疼爱大郎,但是您是不是真的也对他心存忌惮,也知道大郎对陈氏女的心思,所以才说不管这件事情。 小潘氏在这里试探起皇帝来了。 皇帝听罢了,笑着看向潘皇后,说:“皇后觉得朕,有没有在忌惮大郎?” 潘皇后神色从容,说:“您是皇帝,您应该忌惮着太子的。” 皇帝:“此话怎讲。” 难道他真的要打压儿子不成。 潘皇后说:“大郎是陛下和我们姊妹的独子,我们姊妹两个,是拼尽全力要护持他这个太子的,朝臣见状,必定见风使舵,天无二日,国无二君,陛下要让朝臣们明白这个道德,就不能太过放纵大郎了。” 小潘氏又出了一脑门的汗。 皇帝听见这话,感叹道:“如此,父子情分都要生疏了。” 潘皇后这时候笑了起来,说:“外人是这样看的,可咱们自家人,明白内情,大郎那就是个没眼色的小蠢东西,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女子,是何等的出色,更不提她们的身家背景。” “我们为他算计来算计去,他却贪图美色,还为此和想扶持他的朝臣算计到如此地步,他自以为聪明罢了。” 扪心自问,皇帝真的不忌惮自己年富力强的儿子吗。 或许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皇帝笑着说:“小孩子,都有犯蠢的时候,如今咱们做长辈的,能护着他,让他如愿,也是好的。” 潘皇后点头:“陛下说的是,娶妻,也不是只娶一回。” 小潘氏眼前一亮,就是啊,陈氏女当了太子妃,她不见得能当一辈子呢。 宫中这日有了旨意,工部侍郎陈方亭之嫡女,陈蛟,择吉日嫁入东宫为太子妃。 朝中反对的声音还是很大,但现在的情况是,周毅把这些人架在火上烤, 搞得他们都像是为了卖女求荣似的。 当然了,谁嫁女儿还不图点好处,只是素日里不会明着说罢了,如今说开了,面子上到底难看。 这一下引得朝中一部分人都对太子不满起来,好像他们一个个的,都预备着想做孟氏刘氏那样的外戚呢,实在太诛心了。 有家世的,都因此退避三舍。 没有家世的朝臣们这会儿都跃跃欲试起来,陈方亭的女儿可以,那他们家的姑娘也可以啊。 圣旨已经下了,但太子除了娶妻也要纳妾的,他们这不是就有机会了。 李弗看这状况,心情不是很好,对张珠珠说:“朝中分立,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 历来朝廷官员拉帮结派的就不少,如今这件事情闹的,还越发严重起来了。 张珠珠说道:“一向都是如此,之前说要从世家大族里挑选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抱团,这不是咱们能解决的。” 李弗明白这个道理,却也无可奈何。 许多事情凭借朝廷的力量,并不是做不成的,但朝中的势力根本不可能拧成一股绳,互相别拖后腿都非常艰难。 一有事,那还得戳对方的肺管子呢。 李弗越在朝中,就越知道其中的艰难,争权夺利是朝廷中第一要紧的事情,争斗完了,才轮得上天下大事。 李弗感叹:“我陷入其中,也必得与人相争。” 李家离开京城的时候,李弗觉得皇位上需要一位明君。 如今的皇帝,在朝政上,算是一位明君。 可朝中的明争暗斗,地方上的懒政,不仅需要一位明君,更需要成千上万的能臣干吏。 李弗身在其中,有时候会生出一种无力感。 他少年时候意气风发,觉得自己能够改变这天下,现在他已经不会这么想了。 张珠珠看向李弗,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的无力和疲倦。 人就是如此。 越是了解,就有越多的无能为力。 张珠珠认真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握住他的手,说:“害怕了吗。” 李弗:“唔,有一点。” 甚至会在无能为力的时候,生出退缩之心。 已经如此了,我真的能够改变这样的情况吗。 就像如今朝中的分立,李弗便没有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张珠珠将他的手握得更紧,说:“没关系,如果要斗的话,我们一定会赢,十年,二十年,我们等得起。” 巨大的改变,都是要从眼前做起,然后用长久的时间来验证的。 选了这一条路,轻松自在是不可能的。 李弗握住张珠珠的手,说:“落在别人手里,不如落在咱们自己手中。” 也许他们不能尽善尽美,但他们会尽力的。 第342章 红豆的周岁宴 周毅喜得一个媳妇,见天的都十分高兴,还到处撺掇,让人把陈蛟给叫出门钦天监还在测算最合适的婚期,周毅已经在想怎么暗度陈仓了。 可惜陈蛟生了根似的,那是死活不肯出门,急得周毅都想再翻墙了。 直到九月里,李弗夫妻两个要给儿子摆周岁宴,四处下了帖子,这才把陈蛟请动了。 前两个月周如意和李竹的儿子才在李家摆过,这回张珠珠和李弗打算摆在京中的庄园里,要热闹些。 周如意说道:“你们摆在家里,我还能帮着操办,在外头我可帮不了。” 张珠珠明白她的意思。 这周岁宴,应该是公中出钱的,跟薰哥儿是一个水平。 但这是张珠珠和李弗的头一个孩子,夫妻俩格外的疼爱些,摆在外头,不是掌管着李家的周如意来操持,那就是他们夫妻俩掏私房钱了。 对此张珠珠一点不吝惜,说:“二嫂放心,这事我和李弗会办好的。” 他们夫妻俩就红豆一个心肝,如珠如宝似的养大,现在满了周岁,自然是一点都不会小气的。 他们两个,想给儿子最好的东西。 周如意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张珠珠坚持这么办,把周如意也不怕外头有人说她不公正了。 李弗把手头上的事情办好,特地空出了几日来,亲自操办起来。 周如意瞧见了,对李竹说:“瞧你,儿子的事情也不上心,倒不如你弟弟。” 李竹心说自来家里这样的事情,不都是女人们操心的吗,也就是李弗,这也要管,那也要管,女人又都爱比较,他是比不过这个弟弟了。” 李竹:“虽说都是李家的孙儿,可三郎人家是御前的大红人,结交的人多,这样的场面,肯定是要请许多人的。” 李家老大的差事是个闲职,剩下三个男人,李启和李竹,父亲和兄长,是比不过李弗得皇帝信任的。 周如意也明白这个道理,说:“如今跟三弟妹关系亲近的陈氏女,又是未来的太子妃,说起来还是三弟妹牵的红线,他们俩以后也不知是什么前途。” 李竹拍拍她的手臂:“什么前途,都是李家人,你等着,我一定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回来的。” 周如意本来是有点酸的,但是听到丈夫这么说,心里顿时畅快许多。 他们夫妻俩是很好,但是自己和李竹,也不差的。 何况李竹说的对,自家人,不该攀比的,伤感情。 到了这日,园子里格外热闹,不过来的并没有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等人,几乎全都是相熟的亲朋好友。 中午到了抓周的时候,红豆看着身边放的各种东西,金银玉器,笔墨纸砚,官印,玩具,银票等等物件儿,他约摸是看得眼花了,半天不知道要挑什么。 大家逗他,红豆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最后他站起来,扯住了放东西的那块红布,往自己怀里拽,摆着的东西跟着凌乱起来。 李启喝了两杯酒,这会儿忍不住大声说:“哎哟,我这乖孙,他全都要带走啊。” 张大春也说:“这孩子,好,好。” 林文婴喜笑颜开,吴贵娘已经在擦眼泪了。 众人都被逗笑了,最高兴的还是李弗和张珠珠。 李弗非常笃定地说道:“这孩子像你。” 张珠珠笑着说:“哪里像我了。” 李弗说:“他都带走了,以后这也会,那也会,当然是像你了。” 张珠珠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大笑起来:“真的像我吗。” 李弗说:“谁生的像谁。” 张珠珠顿时心情大好,而这个时候,红豆居然扯着那块红布,慢慢地站了起来。 李弗示意张珠珠看过去。 然后他们就看见红豆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然后摇摇摆摆的,像只小鸭子似的,往前挪动起来。 夫妻俩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们的宝贝儿,会走路了。 在周岁这一天,他会走路了。 张珠珠和李弗亲自照顾孩子的日子很多,所以他们总是很难察觉孩子的长大。 孩子的衣服和鞋子穿上不合身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孩子又长大了一些。 现在他自己站起来,自己迈腿,往前走了。 他的世界,从此不再只有爹娘长辈的怀中了。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红布上的东西太重,他拽不动,又摔了个屁股蹲儿,坐在了地上。 李弗朝他拍拍手,红豆咿咿呀呀的,指着那一堆东西,想让李弗全部帮他拿回来。 李弗便走了过去,帮他拿东西去了。 张珠珠瞧了一会,便眼眶湿润,也走过去,和李弗一起用红布把那些东西裹成了一个有提手的包裹。 众人见状,纷纷说道:“可真是没有见过你们家这么给孩子抓周的啊,不讲理啊。” 张珠珠回头笑说:“那你们今天可长了见识的,要好好谢谢我家的孩子呢。” 李弗非常赞同地点头,认为他们今天占了便宜了。 众人纷纷大笑。 河阳郡主比划了一下,说:“早知如此,我就拿一个这么大的金砖来,看还能不能拿得动。” 旁边姚玉馨听了:“郡主说的,我都恨不得马上生个孩子,叫他立刻满周岁,好得了这块金砖。” 宋灵心也玩笑起来:“我这个快了。” 张珠珠听见,立刻就要把儿子的包袱给敞开了,说:“郡主,现在也来得及啊,不要客气。” 众人笑成一团,红豆拽着自己小包袱不撒手,也笑得非常开心。 热闹了一整天才作罢。 傍晚李弗哄睡了红豆,夫妻俩安安静静地看着孩子。 李弗突然说:“镜子呢。” 张珠珠把小镜子拿出来给他:“怎么了。” 李弗:“儿子长大一岁,我总觉得我老了三五年。” 这一年家里的,外面的,他确实承担了很多事情。 张珠珠:“那我呢。” 李弗把镜子举着:“你?你跟从前是没有两样的。” 张珠珠:“怎么可能,你眼神不好了?” 还没有两样,她肯定老的更多。 李弗笑:“对,眼神不好,瞧着你越来越年轻了。” 张珠珠拍了他一下:“那你可得找个郎中,好好治治你那眼睛了,别年纪轻轻的,就不中用了。” 李弗:“我中用不中用,珠珠是知道的。” 张珠珠:“得试试。” 第343章 你是最好的 陈蛟坐在马车里,很不习惯。 这本来就不宽敞的马车,硬塞进来一个比她大了一圈的人,自然是越发地拥挤起来。 周毅径直问:“有没有想我。” 陈蛟:“……想了。” 想自己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欠了他的,得这辈子来还。 周毅顿时心情很好,说:“我也想你来着,可惜钦天监这群人,多久了都测算不出来一个合适的日子,实在没用。” 陈蛟的爹在工部任职,尤其他以前专门管着皇家陵寝的建造和修缮,是常跟钦天监的人打交道的。 所以陈蛟知道内情。 钦天监不是没有算出合适的日子来,只是那些黄道吉日都在年后几个月,去跟周毅一说。 周毅就要原地蹦起来,说你们怎么算的,这也太远了,近点,再近点。 钦天监的官员来陈家倒过几次苦水,陈蛟可清楚了。 陈蛟忍不住说:“殿下,您别太为难钦天监了。” 周毅闻言说:“你呀,就是心软。” 陈蛟心说我那不是心软,我那是觉得离谱啊。 周毅的目光放在陈蛟身上,声音也放低了:“是钦天监在为难我。” 他多着急成婚啊。 要是下个月成了,明年四五月,他孩子都有半岁了,这钦天监却非要拖到明年才能成婚,像话吗。 陈蛟说:“你是太子,谁敢为难你。” 周毅:“他们可敢了。” 陈蛟看着他。 周毅非要娶陈蛟这个“徒有其表”的女子,为此得罪了朝臣,而皇帝虽然嘴上护着儿子,却在这件事情上选择纵容宠溺。 爹对儿子可以这般态度,但是帝后对太子如此,可是很不寻常的。 现在,周毅在南边打了个大胜仗的热度,彻底降温。 这件事情,似乎已经成了过去,少有人再提起。 周毅也顺利地从风口浪尖上退了下来,变回了他不懂事年轻太子。 朝臣们的为难和试探,尚且刚刚开始。 难道他没有暗示过钦天监提前婚期吗? 他有。 钦天监不懂吗? 他们懂,但他们装不懂。 若他要娶的是个身家背景的女子,这婚事一定早早地定了下来,他们害怕迟则生变。 周毅看陈蛟不信他的话,也不打算解释。 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也没有关系,周毅不需要她懂,她只要安稳做自己的妻子便足矣。 不必太聪明了。 陈蛟确实没往那方面想,她也不急着嫁人。 她突然觉得手上一热,然后就发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周毅仍端正地坐着,陈娇看他,看不出任何异常来。 她使劲想把手抽出来,却发现拽不动。 她想说放开,但外头的人会听见,她不好意思。 周毅很快与她十指相扣,陈蛟红着脸,那叫一个动弹不得。 陈蛟挣扎了半路,都挣扎不动。 陈蛟一急,抬脚踹了周毅一下,她其实挺害怕的。 但周毅被踹,没有发怒,反而笑着说:“怎么了。” 陈蛟:“我手疼。” 周毅只得不舍得放开这只柔软的小手,问:“同我说就好,不要用脚踹。” 陈蛟准备道歉,周毅说:“我身上硬,仔细把你的脚腕子踹断了。” 陈蛟默默闭嘴。 周毅看着她,又笑起来。 张珠珠抱着儿子,李弗在灶台前头忙碌,虽然许久没有下厨,但面还是能煮熟的。 李弗穿着的袖子被卷起来,穿了个绣花围裙,绑在腰上。 张珠珠欣赏着他做饭的过程,红豆则是那一只嗷嗷待哺的幼鸟,母子二人各有所得。 面才被盛进碗里,红豆就在张珠珠怀里挣扎起来,又长大了嘴巴,啊啊叫唤起来。 小孩子吃饭,就是着急。 李弗只好对儿子说:“太烫了,晾一会,爹做饭这么香吗。” 红豆伸出手去扒拉,扒拉不到,急得大叫。 李弗不忍看儿子这样着急,拿着小勺子,往面碗里比划了一下,然后喂进了红豆嘴里,红豆就吃了起来。 第一口没有反应过来,第二口觉得不对劲了。 他皱着小脸蛋,就要叫起来。 李弗给张珠珠喂了一口,张珠珠:“好吃,给我吃吧。” 红豆立刻张开小嘴,李弗忍笑:“那红豆再吃一口。” 红豆又吃了一口空气。 他一觉得不对,他这对坑孩子的爹娘就演他。 可怜红豆年纪小,人还傻,活生生被骗了老半天,最后瘪着小嘴要哭起来了。 李弗终于勺子换成了筷子,捞起来面,喂到了红豆嘴边。 红豆终于吃到了真的,也不计较被坑了,高高兴兴地吃起来。 张珠珠还在嘲笑儿子,但红豆突然停下不吃了,扭头看着珠珠,又啊啊地喊:“七,七!” 张珠珠一愣,李弗说:“给娘吃吗。” 红豆:“七!” 张珠珠抱着儿子,万分地心软,李弗给张珠珠喂了一口。 红豆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李弗感叹:“我们家小红豆,长大了。” 张珠珠:“是啊,他长大了。” 这是他们的孩子,今天刚满一岁,学会了走路,就是小嘴巴比较笨一点,只顾着吃喝,还不会喊爹娘。 喂他吃了一小碗面,李弗把他抱了过去,外头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天气还没彻底冷,夫妻俩带着红豆在院子里散步。 这些日子以来,外头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没有停歇的时候,他们夫妻俩还总是逃不开,难得有今日这般的空闲。 红豆摇摇摆摆地走了一会,就扭头抱住了李弗的腿,不肯再走了。 李弗蹲下,把他举起来,举地高高的,然后抱进了怀里。 “小懒蛋。”张珠珠说。 红豆听不懂,张珠珠说话,他就傻乐。 “红豆应该又重了些。”李弗说。 “一会儿去上个称,”张珠珠说,“最近胃口好,你做的饭都能吃下去。” 李弗很不服气:“什么叫我做的都能吃下去,我做的还不好?” 张珠珠:“那肯定是没有我做的好。” 李弗以前是学过做饭,但是现在早就荒废了,肯定不如张珠珠。 李弗:你说了不算,红豆说了算,我做的合他的口味就够了。” 张珠珠随即表示肯定:“当然了,你也很厉害,今天院子里所有的男人里,上到宋老先生,下到我弟弟,只有你亲自下厨做饭。” 李弗一想,的确如此。 张珠珠称赞:“三郎是最好的。” 最好的丈夫,和最好的父亲。 第344章 差不多的父母就可以 对于珠珠的赞扬,李弗欣然接受,并且坚决自省。 晚上哄睡了红豆,夫妻俩躺在床上说闲话。 “谢谢,不过我做的还不够多。” 这是难免的,但可以理解。 李弗总是很忙,他的前程事业,需要他的血汗来搭建出一条路来。 张珠珠说:“差不多就可以的。” 张珠珠对自己的要求一向不高,她做不了那等倾尽全力为孩子付出的母亲,日后也不会要求孩子一定要出人头地。 她说:“人非圣贤,在养孩子的事情上,也不能要求十全十美。” 不然自己辛苦不说,以后孩子长大了,还可能会将全部的辛苦归咎在孩子身上,这很不应该。 李弗想着自己儿子刚刚吃的那一碗没滋没味的糊糊:“也对。” 小孩子其实能要求什么,如今他需要的是爹娘的保护和疼爱,他们算是做到了。 “本来就是,平日里你有什么不好,我闭上眼睛,想想其他人,也就过去了。”张珠珠随口这么说了一句。 也是张珠珠要求多,这个那个的,李弗全部都遵守,不说放在这会儿,就是张珠珠来的那地方,李弗都算得上是个“三从四德”的男人了。 能带孩子,能把饭做熟的,这两件事情同时能做到的,在张珠珠认识的男的里头,都寻不到第二个。 她这完全是对李弗的赞扬。 李弗听了,却皱眉,说:“我有什么不好?” 他倒不是质问,他更多的是怀疑。 张珠珠被问了一句,就说:“我不是要说这个。” “我要问的是这个,”李弗说,“我还有哪里不好?” 仔细想想,李弗也不是很能想到啊。 既然承担了她“最好的”三个字的称赞,那不得详细问一问,还有哪里不好吗。 张珠珠看着李弗,然后回忆起来:“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那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 李弗:“那你要好好想。” 张珠珠:“何必追根究底呢。” 李弗严肃:“这关乎到我的名声。” 张珠珠吐槽:“你的名声?” 李弗还有名声吗? 早就没有了吧。 李弗惧内,全京城都知道。 李弗没有做父亲的威严,会亲自哄孩子睡觉吃饭,这件事情许多人也都知道的。 众人都说,李弗在政事上没有问题,但在家事上,实在问题很多。 李弗认为这是一件大事,自己先坐起来,又把张珠珠扶起来。 “我认为名声这件事情,是分内外的,”李弗说,“我在国事上的名声,如今还不值得评断,千秋功过,我死之后,自有定数;我在家事上的名声,自然是要你来评的。” 这说法倒是新鲜。 张珠珠说:“那你是怕我死在你前头,听不到?” “说这话做什么,”李弗捏捏她的脸,“你如今说了,我才能改,才有你的好处。” 不管他们谁死在前头,到时候再说什么对和不对,那就没有意义了。 张珠珠不由笑了起来,她顺势就倒在了李弗怀里。 “你自己觉得呢?”张珠珠反问。 李弗:“我若是自己觉得不对,当然早就改了。” 就说从前,他有心觉得自己可以养活她,让她全然在家里待着,什么都不必做,李弗早已经没有这种想法了。 他承认张珠珠对他的帮助很大,非常大。 对内她会打理家事,照顾孩子,对外她能够周旋各种关系,单说她能够笼络住贵妃娘娘,那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小潘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张珠珠若没几分本事,如何能得她青眼。 她是不输给自己的人。 张珠珠听他这么说,便道:“你也不必思虑太多,若是什么大事,我肯定当场就说了,我不说,应当是不要紧的,或者不需要改,甚至可能是我的问题。” 有些话说出来,是太过苛求了,全然没这个必要。 “你的问题?”李弗说,“我想不到你有什么问题。” 张珠珠心想,这是滤镜吧,这么久了滤镜都没消失呢。 张珠珠推了他一把:“那就早点睡吧,大晚上的。” 李弗知道她不是个藏着掖着的人,便歇下了。 然后大半夜的,张珠珠和李弗被侍女焦急地叫醒,然后两人就听见了儿子的哭嚎声。 俩人一听就觉得这哭声不对劲,李弗匆忙把孩子放在床上,侍女也急哭了,说:“小郎君的胳膊好像折了!” 张珠珠的眼泪马上就出来了,果然看见红豆只有一只手能够抬得起来,右手全然不能动了。 李弗稍微冷静点,把袖子卷起来看了一眼,说:“没折,应该是脱臼了。” 张珠珠哄着儿子,又问他:“你会接吗?” 红豆的哭声渐渐小了,李弗的手在发抖,会是会,但他并不熟练,实在下不去手。 张珠珠也不为难他了,叫人把庄子里的全部都找过来,看看有没有会接的。 好在找到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平日干些洗衣服洒扫的活计,她胆子也大,自告奋勇过来。 “太太若信得过,我是会这个的。”她自信地说道。 其他人还有些犹豫,张珠珠:“接吧。” 老妇人找了个玩具逗弄在李弗怀里的红豆,分散他的注意力,很快就把红豆的手接了回去。 张珠珠和李弗立刻跟人道谢,老妇人笑着说道:“不敢,不敢,我娘家祖父活着的时候是行医的,跌打小病都能治,可惜我是女人,不能学他的手艺,只会写皮毛罢了。” 张珠珠闻言颇为感慨,亲自将人送出去,又拿了好些银钱。 回来的时候,红豆趴在李弗怀里,正在拽着李弗的头发,看见张珠珠回来,又朝他伸手。 李弗发愁:“他不困了。” 张珠珠:“不困也得睡。” 不能颠倒了作息。 于是李弗吹了灯,张珠珠把儿子塞进被窝,按在两个人中间,手动镇压。 刚开始他还扯李弗的头发,拽张珠珠的衣服,两人都忍着不理会他,他就要往李弗头上爬,被李弗给按住。 闹了一会,没人陪他,也就渐渐觉得没意思,总算是睡着了。 第二天夫妻俩又是早早醒的,因为红豆骑在李弗的胸膛上,手里抓着刚刚从他爹脑袋上揪下来的几根头发。 李弗被疼醒的。 张珠珠被吵醒的。 夫妻二人纷纷想,这还不如不会走的时候,太能闹人了。 张珠珠劝慰丈夫:“亲生的,亲生的,忍一忍。” 第345章 你可以呼风唤雨二十年 随着红豆上房揭瓦的本事越来越大,周毅也终于找到了他的婚期迟迟定不下来的原因。 他的准太子妃的爹,他的岳丈,虽然官职不大,升官也是比较走运,但他跟钦天监的人来往多,关系颇为密切。 周毅每回都派人去钦天监催问,钦天监的人回回都是在那儿找原因胡扯,应付东宫的人。 周毅忍不了,就私底下叫人去查,遂发现了真相。 他的岳丈陈方亭陈侍郎,跟钦天监的人暗示,让他们尽量推迟婚期。 观测星象一事,本来说头就多,稍微胡扯一下,一般人也不会意识到。 要不是周毅着急,也不会发现这事儿。 周毅对此很苦闷。 在朝堂上,他是君,岳丈是臣,可在家事上,那岳丈也是他的长辈。 君对臣,可以用强迫的手段,但是作为女婿,对岳父很不客气,周毅也做不出来那等事情。 他见了李弗,就说起这件事情来:“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豺狼虎豹,何必这样对我。” 周毅真的很委屈。 李弗说:“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周毅:“我记得你那时候没多久就成婚了吧,你岳家就不为难你?” 李弗奇怪地看了他,正要说什么,周毅就抢先说:“知道,知道,我的事情和你的不一样。” 李弗:“……看来殿下知道。” 他们当然不一样了。 他们俩那会儿年纪都不小了,两家长辈也做了几年邻居,彼此了解,婚事早办早好,并没有什么阻碍。 说句得意的话,张家不知对他这个女婿多满意呢。 周毅虽然是太子,可陈侍郎不是那等攀龙附凤的人,他就是疼爱自己的亲女儿,怕她去了东宫受苦受难。 也许周毅是真的好,但陈蛟嫁过去,两个婆婆管着,身边说不定还有人觊觎她的位置,要谋害她,陈侍郎怎么可能不担心女儿。 李弗也是父亲,设身处地想一想,要是他日后有女儿,眼看要嫁个不一定牢靠的人,他恐怕连饭都吃不下去。 他拍拍周毅的肩膀:“陈侍郎爱女心切,若他明白你会如他一般珍爱太子妃,或许有用。” 当然了,如果周毅强迫,也不是不行的。 周毅思来想去,想了许久。 隔天傍晚,陈侍郎出了衙门,迎面瞧见了太子。 陈侍郎的脸都僵了,朝太子行了礼,周毅亲自将人扶起来,说:“今日凑巧路过,不如我送您一程?” 陈侍郎瞧着他那马车,考虑一会,圣旨都下了,这横竖都得挨这一刀,他一咬牙,便上去了。 然后过了两天,太子的婚期就定下来了,不是明年,在腊月里。 张珠珠十分好奇,问陈蛟说:“看不出来,太子殿下还有这等本事。” 河阳郡主不知道听了哪个算命先生的话,说她宝贝女儿最近犯冲,她就来庙里住着了,潘靖平见不了媳妇孩子,急得找人帮忙。 今天大伙儿都来看她们了。 陈蛟小声说:“我爹说,他在那里发誓,说会保护我,把我能在宫里遇到的麻烦都说了个大概,很有诚意。” 周毅喊着金汤匙出生,却并不是当祖宗一样被养大的,李弗提了,他就认真去查问了,又认真想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说句实在的,有这份心,就不容易了。 陈侍郎给女儿找个门当户对的,都不一定有这心思。 陈蛟道:“我爹说,他想的没有十分周到,也有七分了。” 张珠珠点头,陈蛟继续说:“我爹还说,剩下的三分,要我自己想办法应对,他说他护不住我,我以后得自己给自己打算。” 陈蛟还是有些感伤的。 “我总觉得他最近都老了,我以前觉得他一辈子都会护着我的。” 陈蛟生母早逝,她是被父亲疼爱着长大的。 她从前真的觉得日子还很长久,看不到尽头的长久,现在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已经长大,还要嫁为人妇。 “我最近跟做梦似的。”陈蛟说道。 她从前还要被人取笑,说她只配给人做妾,如今她居然要当太子妃了。 张珠珠:“人生不过是一场大梦,努力变成美梦就够了。” 陈蛟听了这话,想:“也是,那可是当朝太子呢,长得那么高大,脸也好看,还愿意为了我去跟我爹说那样的话,再拖延,倒是我不懂事了。” 张珠珠摇头:“什么不懂事,不要这么想,万不能觉得你配不上他,大家都是人,他的出身是凭着父母的,是他会投胎,你的长相也是生来就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陈蛟听见这话,眼睛眨了眨。 张珠珠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你上回怎么骂他的,以后要把那个架势拿出来才行。” 陈蛟瞪大了眼睛。 “那……那能行吗,可是他不是喜欢人温顺听话吗,”陈蛟道,“这我不能那样吧。” 张珠珠翻了个白眼:“听话,呵呵,那徐明舟不听话吗,何善凝不会讨人欢心吗,你猜他为什么不喜欢。” 陈蛟沉默。 张珠珠:“你大可以放心,你这模样,起码可以在他跟前呼风唤雨二十年。” 陈蛟这姑娘,人家就是漂亮,京城上下,绝对找不到第二个比她好看的。 陈蛟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呼风唤雨?” 张珠珠用手比划了一下:“翻云覆雨。” 陈蛟:“真的吗?” 张珠珠自信:“相信我,你要是去伏低做小,那多没意思,你没意思,他也没意思,你就张狂一点,不要紧的,过几年你就指望孩子了,不指望他。” 陈蛟若有所思。 “那我试试吧。”陈蛟说。 张珠珠继续传授经验:“当然了,也不能全然这样张狂,该给好处的时候也得给,说的不好听些,驯养小狗你知道吗。” 陈蛟的心脏怦怦跳,驯养小狗? 这么说太子真的能行吗。 张珠珠:“要让小狗听话,该打的时候就要打,该摸头的时候就要摸头,这样才听话。” 陈蛟:“啊……” “你不训他,他就训你,你自己衡量衡量。”张珠珠说。 陈蛟想了半天:“那还是我训他吧。” 张珠珠又说了许多,让她回去自己考虑。 河阳郡主被张珠珠等人劝了一番,大相国寺的也说她是遇上了骗子,周兰书这才肯回家。 她说道:“他们说我有劫难,我不信,说我女儿有,那我是要信的。” 陈蛟听了,便知道张珠珠那句以后指望孩子是真的。 转天陈蛟养了只小狗。 第346章 我不如他 周毅得知陈蛟突然养了小狗,还有些不满,说宫里什么小狗没有,陈蛟想要,他送过去就是了。 但陈蛟说了,就养这一只小狗,不养别的。 于是周毅大大方方送了两个最会训狗的内侍过去。 张珠珠听了这事,直接笑倒在了床上,险些气都上不来。 李弗怕她笑岔气:“你干什么,有这么好笑吗。” 张珠珠:那可真是太好笑了。 她说训狗,那是打个比方,陈蛟就真的养狗去了。 周毅呢,他亲自挑了两个最会训狗的。 张珠珠心说这简直了,这事可不能让太子知道了,知道了不得诛他九族吗。 陈蛟是个非常好学的姑娘,在家里认真观察学习起来。 那两个内侍确实有经验,陈蛟是随便从门口捡回来的狗,看着不大,其实已经两岁多了。 成年的野狗不如小奶狗那样听话的,有脾气。 那两个内侍有经验,不过手段并不复杂,软硬兼施。 狗听话的时候,就奖励,说好听的话,给好吃的食物,给玩具。 狗不听话的时候,就打骂,当然了,不会打骂的很厉害,就在合理的范围之内,之后还要给与一定的安抚,不会放任狗的情绪坏下去的。 没两个月,陈蛟得到了一条听话懂事的乖狗。 张珠珠带着儿子过去玩耍,红豆正是喜欢猫狗的年纪,只是张珠珠担心他被抓了,这里又没有疫苗能打,平日也就让他看看他两个长了翅膀的哥哥扑腾。 陈蛟抱了红豆一会儿,说:“训狗我看明白了,但是我能给出什么奖惩?” 这是陈蛟困惑的地方,她总不可能真的拳打脚踢和摸头吧,这也不像话。 张珠珠说:“他喜欢什么,对他来说就是奖励。” 男人喜欢什么好说,温柔可爱些,娇嗔些,都是好的。 不喜欢的,就因人而异了。 陈蛟想了想:“怕我哭。” 张珠珠:“要哭不哭的样子。”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自然会害怕对方的眼泪,会为此忧心。 陈蛟点头,她也知道自己漂亮,知道怎么样会显得惹人怜爱呢。 “姐姐,我如今也算计起来了。”她说罢,有些沮丧。 张珠珠让侍女抱走孩子,说:“单纯仁善是要有条件的,陈叔叔疼你护你,你有单纯的条件,周毅虽好,但丈夫远不如父亲的,若是他真的可能护着你,你便不会改。” 有个词叫黑化。 指的是人遇到某些事情之后,全然换了一副心肠,变得狠心,甚至毒辣。 在生活的磨砺中,人也会渐渐换了心肠的,这是成长。 因为人会随着年纪,失去原本得以庇护和支持的条件。 陈蛟颔首,拍手叫狗过来,让它坐下,站起来,转圈。 红豆瞧见了,高兴地要从张珠珠怀里蹦下去。 张珠珠便把他放在地上,红豆的笑声传地满院子都是。 陈蛟心里想,别的不说,凭她和太子的容貌,生下来的孩子一定是好看的。 宋灵心在十一月里生了个女儿,这是姚家的头一个孩子,不论男女,姚家人都高兴地快要疯了。 宋灵心二嫁得了这个女儿,心里不知多痛快,生了孩子不见疲态,反而更显得容光焕发,姚诚新特意学了怎么抱孩子,天天抱着不想撒手。 姚玉馨早叫人打了一套实心的金锁,还给铺子里的人都发钱。 一家人句句不离这个孩子,十分欢喜。 周存的家人也在之前顺利到了京城,一家子人是真不少,他爹娘拖家带口的,也带上了全部的家当,好在宅子也差不多够大,勉强挤下了。 任家疼爱姑娘,想送个大宅子,被韩伊给拦住了,两人的婚事办的也算风光。 李弗亲自做主随了份大礼过去,贺他大喜。 张珠珠对李弗道:“听说现在好些人后悔呢,那时候应该让你把他们家孩子也带过去。” 李弗说:“嘴上说说就罢了,真带了不一定活着回来。” 当时的情况,宋令延在那边待了些时候,便回了京城。 李弗托人关照周存一个人是不要紧的,但再多的,就不行了。 周存胆子大,脑袋也好用,最重要的是他识字,这才有了机会。 张珠珠:“是啊,只能说说而已。” 当时做主的人是周存的外祖父,老人也算是有魄力的,一个不好,这个外孙子可能是要丢命的。 “周存算是有本事的,”张珠珠说,“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几年前张珠珠才来京城的事情,周存就筹谋着娶个能帮他的媳妇,早把在村里的时候,对张珠珠那点儿心思给抛开了。 李弗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很聪明,我不如他。” 张珠珠一下子就明白这话的意思,她笑吟吟看着李弗,靠在他怀里,说:“我知道,三郎是最好的,一直爱我,从不改变心意。” 李弗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果然很高兴。 “是,我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李弗说,“我和珠珠的终点,到我合上眼睛的那一刻。” 张珠珠笑着说:“那来世呢。” “来世?”李弗抱着她,“那我要从现在开始信神佛的话,还来得及吗。” “来世”是佛教的概念。 张珠珠贴在他怀里,心中一片柔软说:“三郎把我的本事偷走了。” 李弗不解:“什么本事。” “甜言蜜语的本事。”张珠珠说。 李弗:“这样的好本事,偶尔借我用一用。” 说罢,夫妻两个一起大笑起来。 李弗想,周存算什么聪明,他一点都不聪明。 的确,珠珠嫁给他,得到了与权贵结交的机会。 但不要忘了,在松阳县的时候,她就已经赚的很多了。 如果周存和她有姻缘,她一定也能在京城立足,为周存铺路的。 好在没有如果。 一开始就没有,她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去水月庵问人家小尼姑出家的事情。 李弗确信,普天之下,张珠珠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只对自己一个人这样好。 那些没有眼光的人,没机会见识她的好处。 张珠珠并不这样想,在她看来,周存只是年少轻狂,而现在都过去了。 两人笑了一阵,然后说起正事,李弗说:“潘家两个姑娘,一个许给范首辅的长子,一个许给了徐家,两个女孩儿都封了县主,不过有俸禄没有封地。” 张珠珠道:“联姻,确实是一种好手段。” 李弗:“是啊。” 一边嫁一个,不偏不倚。 如此,倒也安慰了潘侯夫人的心,以免太子大婚有碍。 第347章 真正的朋友 太子大婚,满京城都挺热闹的。 本来有前头那位贵妃的前车之鉴,陈蛟这般美貌,肯定是要被诟病的,但现在情况还好,说闲话的人不是没有,但声音并不大。 更有意思的是,有人传言,说陈家这个女儿,因太过美貌,本来不打算嫁人,要让出家的。 只是在佛寺遇见了太子,太子对她一见钟情,而大师算了命,说陈氏女曾无意改名字中的“娇”为“蛟”,这也是她命格贵重云云。 有用的传言都留了下来,没用甚至有害的传言,则悄悄地消失在了京城之中。 临到大婚这日,张珠珠在陈家,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陈蛟真当她是姐姐,甚至比家中的其他长辈更亲近。 陈蛟说道:“我妹妹才六岁,弟弟八岁,现在就有上门来说亲的了,哪有这样的。” 张珠珠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红豆才一周岁,还有人趁着我公公在外头喝酒,想哄他给红豆定个娃娃亲呢。” 陈蛟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果然有好处的地方,道德就不是很高尚了。 张珠珠喝了口茶,不止红豆,李家的小辈们,最大的沅哥儿已经有十岁了,想给他说亲的也不少,就是林文婴和李启两口子谨慎,并不急着将这件事情定下来。 李家也不得不谨慎,眼下风光是真的,但是想要风光的长久,那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拉帮结派这事情,万一要是拉错了,或者拉的太多,那是要倒霉的。 “那可要小心些,红豆这样乖,我要认他做干儿子的。”陈蛟说道。 张珠珠握住她的手:“他大了,你要问他自己情愿不情愿的。” 陈蛟也紧紧握住她的手。 陈蛟以前还想着,自己要是生个女儿,说不定能和张珠珠当亲家,但现在是不行了。 她当了太子妃,不出意外,她有了女儿,以后也是郡主、公主的,娶了宗室女,八成是要耽误前程的。 张珠珠说:“红豆是红豆,我虽然做了母亲,但我还是张珠珠,你做了太子妃,也是一样的。” 一个女人,在成为妻子,母亲之前,她就是拥有自己的姓名的。 她可以有自己的朋友,同伴,这些关系,只和她们自己相关,不用依靠丈夫或者儿女来维系,那样就不是朋友了。 陈蛟跟张珠珠来往的多,她能够看出来,张珠珠心中有一道界限。 界限之内和界限之外的,她拿出的是不一样的态度。 陈蛟喜欢和张珠珠当朋友,并不想在成为皇家的人之后,就到了界限之外,她不想。 陈蛟听她这样说,心里很欢喜,她大大方方地说:“是我小心眼。” 张珠珠也笑着说:“没关系,原谅你了。” 陈蛟:“还要跟咱们红豆说一声的,姨姨不该拿他当借口的。” 张珠珠一摆手:“没关系,他不知道。” 陈蛟立刻大笑起来。 短短三两个月,陈蛟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好在她的朋友仍如往常一样,并不因身份的改变就有不同。 陈蛟真的高兴。 到了时辰,迎亲的仪仗便过来了。 太子是不必亲自来的,他除了是陈蛟日后的丈夫,更是君,按着规矩,他不用亲自迎亲。 但周毅还是来了。 一来他看重陈蛟,二来他看了不少人迎亲,到了他自己身上,便一定要来亲自试试,一辈子只这一回,他不想错过。 周毅还担心拦门的人太放水了,打发人过来,要求多出些难题。 陈蛟对此很无语,说:“他哪里是想娶我,他全是为了他自己热闹。” 张珠珠:“那你让他好好热闹热闹。” 这会儿太子被堵在门口呢。 题目也不是张珠珠出的,陈侍郎听了太子的要求,连夜亲自出题,现正让人在门口围观。 前头的诗词歌赋,甚至比武都简单,但这会儿是真难。 陈侍郎主管修皇陵的事情,建筑问题一定和算术沾边,这题目一般人真不会。 张珠珠也去外头看热闹,在门口瞧见了有擅长文的,有擅长武的,偏算术无人精通。 李弗瞧见张珠珠,便给她使眼色。 张珠珠不应。 李弗笑着挤过去,说:“我倒不是为了他们,再拖延下去,可要耽误我们两个回去带孩子玩了。” 陈家的人也是心里着急,他们把太子拦这么久,可太不像话了。 张珠珠边看向太子:“殿下让我帮忙,可有什么好处?” 周毅也知道后悔了,赶紧说:“这会儿来不及说,回头什么好处都行。” 张珠珠便出去,看了那题目一眼,是个计算承重柱子高低的问题,她拿过纸笔,很快算了出来。 一行人一窝蜂似的冲了进来,李弗上前护着张珠珠,两人就在院外,没去挤了。 李弗:“歇一会儿。” 张珠珠点头,和李弗一起在门口休息。 里头也乱了一阵,周毅拜别过岳父,要和他的新妇一起出去。 陈蛟和陈侍郎父亲两个的眼泪,都要将屋里给淹没了。 旁人劝说道:“陈大人,您日后就是太子的岳丈,这样天大的喜事,怎么还哭得没玩了?” 陈侍郎怒瞪了这亲戚一眼,那是他的爱女,不是登天的梯子,他不用靠着女儿挣前程! 周围人讪讪不敢言语。 陈蛟哭得伤怀,周毅的脚步也慢下来,小声说:“你莫哭,日后常请他们去东宫看你。” 陈蛟嘟囔说:“我不想嫁了。” 周毅急得要跳脚:“这话可不能说,咱们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历来的规矩都是这样的。” 陈蛟哼了一声,用扇子把脸遮的严严实实的,也不说话了。 周毅心里着急啊,这回去可不得使劲哄吗。 张珠珠靠在李弗肩膀上休息,见人来了,李弗扶着她起来,夫妻俩跟着迎亲的队伍又回去了。 他们不会直接回宫,要在京城转一大圈,绕最远的路回皇宫。 绕了一大圈,终于到了。 在宫里的流程更麻烦,张珠珠这个旁观者都累得够呛。 皇帝皇后两个人面子上很欢喜,小潘氏板着个脸,对张珠珠说:“这儿子大了,专给为娘的作对。” 张珠珠心想,就她对儿子的偏爱,别说陈蛟,就是儿媳妇真的是个天仙,她也能鸡蛋里挑骨头,给你挑出点毛病来。 张珠珠没接她的话:“到底是亲生的儿子,娘娘忍一忍,总不能塞回去。” 小潘氏想听张珠珠说儿媳妇的不是,可不是儿子的,哼了一声,果然不言语了。 第348章 你快点喜欢我 陈蛟在新房中忐忑不安地等着太子。 她那会儿也不是说假话,确实是有点害怕了,甚至心里后悔没有早点出家。 周毅匆忙赶来,喝了合卺酒,又把头发放在一起之后,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他这媳妇娶的可不容易啊。 “怕不怕?”他问陈蛟。 陈娇点头又摇头的,鼓起勇气,靠在了周毅怀里,说:“害怕的,若是殿下愿意做我的依靠,我便不怕了。” 陈蛟最近不止学了训小狗,还在语言表达上努力提升了一番。 周毅搂着她说:“我自然是你的依靠,你要是听我的话,我一辈子都让你靠着。” 陈蛟仰头看着自己的新婚丈夫,靠是得靠着,听话那就不好说了。 谁听谁的也不见得。 陈蛟说:“殿下,我今天在家里说的是气话,我舍不得我爹,他对我特别好,特别疼我,我一时情急才那样说的,就是我不嫁殿下,嫁的是旁人,也会这样的。” 她生的美貌,今日的妆扮更凸显了她柔弱的特质,这样软声细语地说话,实在动人。 周毅见状说:“我明白,岳父疼爱你的心情,我全都明白。” 在太子妃人选还未定下来的时候,那几位有可能的朝臣,便已经对周毅非常客气了。 但陈侍郎不一样,他真的疼爱女儿,也是真的不想高攀。 因此也并未在太子面前伏低做小,这反倒让周毅刮目相看起来。 利益纠缠见的多了,这样动人的、真挚的情感,也更让人喜欢。 陈蛟将那句话的事情翻了篇,心里对周毅的感觉也愈发好起来。 “殿下待我,实在太好,不知如何报答。”她说道。 以周毅的身份,很多事情他不必多,但他做了。 周毅说:“你是我媳妇,不用你报答。” 他的目的很简单,他要和自己想要的人睡在一处,一起生儿育女。 但对于陈蛟,他还有一个要求:“你快些喜欢我,知道吗。” 他能看出来,他对陈蛟的喜爱,要多于陈蛟对他的。 这刚开始可以不计较,但是时日长久了,陈蛟也得多喜欢他才是。 不然这就不能叫两情相悦了。 陈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要是现在说多喜欢,那太子肯定不信。 陈蛟想想说:“谁对我好,我就喜欢谁,我爹对我,珠珠姐姐对我好,只要殿下对我好,我就喜欢殿下。” 她在这一刻,向周毅提出了要求。 她的喜爱,是有前提的。 如果周毅做不到,那不是她的错,是周毅自己的错。 周毅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里的陷阱,他捏着陈蛟的脸:“我对你还不够好。” 陈蛟这一次没说话,只是抱住了周毅。 新婚夫妻,洞房花烛,说的不必太多。 何况咱们这位太子殿下苦熬许久,这会儿也早就不耐烦了。 话题结束在这一刻,是个很好的机会。 好或者不好,由陈蛟说了算。 她将张珠珠的提醒牢牢记住了,她不做主,周毅就要做主。 陈蛟要努力当上做主的人! 张珠珠和李弗也总算出了宫,宫里的冷食张珠珠不喜欢吃,一共没吃几口,两个人上酒楼吃饭去了。 “好像要下雪了。”张珠珠看着天气说。 李弗点头:“对,等下了雪,我们就带着红豆去玩雪。” 去年红豆还小,今年孩子已经满地走了。 张珠珠当即笑起来:“嗯,我要用雪球砸他!” 李弗:“叫你去玩,你还想着怎么欺负儿子。” 张珠珠说道:“他还小,我现在不欺负,以后就来不及了。” “我还要给他穿小女孩的衣服。” 张珠珠迫不及待地把红豆给安排起来了。 李弗在旁听着,心想儿子还小,穿女孩儿衣服他长大了应该也不记得,不要紧的。 夫妻俩欢乐地在外头留了好些时候,回去已经不早了。 红豆看见他们,背过脸不说话。 侍女说:“小郎君等了许久,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李弗把儿子抱起来:“年纪不大,脾气倒是很大,爹抱着。” 张珠珠也过去逗他:“红豆乖,娘亲亲。” 红豆把小脸埋进李弗脖颈间,拒绝了这个亲亲,张珠珠便把带回来的点心拿出来一块,在李弗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把点心给李弗吃了。 李弗:唔,今天倒是占了儿子的便宜。 红豆立刻瞪大了眼睛,伸出手,还把小脸凑到张珠珠面前:“亲亲,豆七!” 亲亲他,红豆也要吃,他最近对自己的称呼就是“豆”。 天天就是豆吃豆喝,豆这豆那的。 张珠珠在他耽误小肉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给吃了半块点心。 李弗:“点心什么味不知道,肘子的味儿挺大。” 张珠珠一个人吃了吃了大半红烧肘子,一亲人就是这个味道。 张珠珠把红豆抱走,径直回屋去了,李弗笑着走在后头。 “红豆亲亲你娘,爹再给你吃一口。” 红豆扭过头,在母亲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弗:“七,七!” 张珠珠把小崽崽丢在床上:“你倒是听话。” 小崽崽自己爬起来坐着,朝李弗伸手,该他吃的,一口都不少。 李弗给吃了一小块点心,红豆又噔噔噔跑到张珠珠面前,亲了张珠珠一口,再去看李弗。 李弗摊开手:“没了。” 红豆张大嘴巴,然后说:“有,有。” 李弗不会纵容儿子吃太多点心:“没了,今天没了。” 他跌坐在床上,又撅起小嘴巴,眼里含泪。 他不懂,明明亲了娘,就有点心吃的,怎么又没了。 他看向李弗:“坏!” 想起从娘这里吃到的,他又仰起头:“娘亲亲,有。” 张珠珠说:“娘也没有,明天再吃。” 红豆听到这句话,失望地趴在床上,埋头不动了。 两个小气鬼,点心都不让他多吃。 张珠珠和李弗对视一眼,夫妻俩都颇为无奈。 李弗试图哄儿子:“爹抱着,举高高。” 红豆没有被打动,他只想吃点心。 张珠珠:“乖宝辈今天和娘一起睡,谁是乖宝贝。” 红豆骨碌一下爬了起来,眼睛亮亮地指着自己:“豆乖。” 张珠珠把他抱进怀里,红豆终于笑了起来。 李弗也没拦着,今日累了,叫孩子和他们睡一起也不要紧。 第349章 婆婆,媳妇,儿子 一个男人,夹在一对媳妇和母亲中间,总是有些难处的。 现在,张珠珠体会到了这个难处。 她夹在小潘氏和陈蛟中间。 陈蛟近日精神不济,这日跟小潘氏说话的时候,便露出了疲态,还打起了呵欠来。 张珠珠进宫来做慈幼局的年终总结,现场围观了这一幕。 陈蛟劳累的原因很简单,她天天晚上和周毅睡一个被窝,好些天了,一个踏实觉都没睡。 周毅一点事情都没有,还要早起习武,陈蛟天天要补觉,只是今天有事,她得在这儿一起听年终总结,回笼觉是别想了。 小潘氏在这儿媳妇面前,无理都要挑几分,何况这会儿有正事呢。 她道:“太子妃在家中娇宠,如今做了媳妇,便得改掉一些不好的习气,若是不知道,你留在我宫中,我亲自教导于你。” 这话的本意是为难,谁知陈蛟听了,立马站起来行了礼,说:“母妃别生气,儿媳知错了,儿媳从今日起就留在您身边侍奉,受您的教导。” 留下多好,留下她还能消停一点儿。 陈蛟那是求之不得啊。 小潘氏一时不防,看了这媳妇两眼。 陈蛟朝她甜甜地笑:“我留下,一定好好侍奉您,照顾您。” 张珠珠险些笑出声音来。 她圆场道:“贵妃娘娘,太子妃,咱们先说正事吧。” 陈蛟这才不言语了,小潘氏也说:“说吧。” 慈幼局的事情有成例,京城这里的规矩已经定下来了,再加上张珠珠和戴老看得紧,是没有纰漏的。 小潘氏听罢了,若有所思。 张珠珠说:“娘娘,这样的恩泽,应该让天下无家可归的孩子都受到才是,只在京城一个地方,未免可惜了。” 小潘氏正是这个意思。 慈幼局是好还是不好,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个地方给小潘氏收拢了人心,叫她们姊妹得了好名声。 人都是贪心的,只京城这一处,哪里能够满足,这样的地方,自然是越多越好。 小潘氏有这个心思不假,但是她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说:“这件事情,得从长计议。” 张珠珠明白:“娘娘不要着急,跟皇后娘娘和陛下都好好商量。” 小潘氏想了想,就直接去找皇后了,没带儿媳妇和张珠珠。 张珠珠起身:“回东宫吗。” 陈蛟摇头:“不,我不回去,我要留着。” 一来她累,二来回头婆婆那这说事怎么办,陈蛟不想得罪她。 于是两人留在这里的偏殿中说话,宫女也不能把人撵走,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姐姐你知道娘娘她在想什么?”陈蛟好奇道。 张珠珠:“知道,你认识娘娘还不久,时日久了你就明白。” 陈蛟又打了个呵欠:“我怕是没有这个本事。” 张珠珠给她说起慈幼局的事情来:“你别当这和你没关系,这是后妃唯一的权力,你现在还抓不住,但是要先了解,对你有好处。” 陈蛟十分地听劝,打起精神听了起来。 周毅忙了一早上,中午回去要和媳妇一起吃饭,结果媳妇人不见了,说还在贵妃宫里没回来。 周毅有点着急。 母亲的脾气,他很清楚。 他和陈蛟成婚这些日子,陈蛟傻不愣登的,天天也没点正事,就围着自己转,就这都被挑剔了好几回,今天在母妃那儿这么久,别是已经跪在外头了。 前些日子下了雪,这几天雪融化了,正冷的要命,那么个娇弱的女子,怎么扛得住。 周毅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赶紧去找人了。 快到的时候,小潘氏也正好从皇宫宫里相互来,远远瞧见儿子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小潘氏皱眉:“地上滑,你小心些,别摔着了。” 周毅:“母妃,我没事,太子妃呢?” 小潘氏听见他焦急的声音,立刻就明白了这一切。 她登时心如刀割,说:“你这是在质问你的母亲吗!” 为了才过门不久的媳妇,亲生儿子居然这样质问自己的亲生母亲。 寒风瑟瑟中,周毅僵直地站着,小潘氏泪如雨下,上去捶打了儿子好几下。 周毅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说:“母亲,儿子只是随口问一句罢了,不是要质问您的意思。” 小潘氏:“你就是在质问你,好小子,你说你娶了媳妇,你和她一起孝敬我,结果大早上你媳妇在我面前呵欠连天的,一点尊重都没有,你中午就觉得我欺负你媳妇了,跑来质问我。” “我怎么生了这样的儿子,呜呜呜……” 周毅被捶了好几下,觉得自己胸膛都快裂开了。 他母亲手劲儿也不小啊。 周毅忙扶着她,说:“母亲,母亲,大冷天的,您先别哭了。” “我就要哭!”小潘氏大声说。 周毅无奈,半拖半抱地把母亲扶着走回了宫里,在这儿也太让人看笑话了。 张珠珠和陈蛟也被宫女急匆匆地叫出来,说了前因后果。 陈蛟听见婆婆的哭声,脸也白了,赶紧跑过去。 周毅看见陈蛟脸红红的,知道她一点事情都没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小潘氏呜呜地哭,说:“走,你们都走,就我是多余的!” 周毅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陈蛟也赶紧过去一起跪着。 张珠珠上前扶着小潘氏进去,说:“娘娘,您缓一缓。” 小潘氏喝了口茶,说:“周毅这小子,觉得他媳妇中午没回去,是我的错,居然来质问我。” 张珠珠说:“娘娘,不管怎么样,先让太子和太子妃起来。” 小潘氏:“我还不能教训我儿子和儿媳妇了!” 张珠珠:“当然能,只是您看陈氏,疲惫不堪,精神不济,和我说了几句话都要睡过去,太子殿下又年轻气盛的,说不到您已经有亲孙儿了,大冷的天叫他们跪着能行吗。” 小潘氏赶紧抹了眼泪,跟宫女吩咐:“快,叫他们进来!” 儿子儿媳妇都不要紧,但是大孙子是不能开玩笑的! 小夫妻俩这才一起进来。 陈蛟对太子也很无语,她就是真的被婆婆为难了又怎么样,哪个儿媳妇不遭这个罪,而且小潘氏也不是那等很过分的婆婆,陈蛟没想到周毅竟然会如此。 她的心情非常复杂。 第350章 新婚妻子为何如此!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张珠珠还是个局外人。 陈蛟家里连母亲都没有,皇后待她说不上好或者不好,她对谁都是那个态度。 小潘氏挑刺,那陈蛟也都忍了,她不怕人为难。 这会儿太子为了她,与生母争吵,传出去,实在是很不孝的行为。 陈蛟心想,要不要认了这个罪过呢。 儿媳妇和婆母争吵,应该不会被说的太难听吧。 陈蛟看着张珠珠,忍不住朝她露出无助的神情来。 张珠珠却没有言语和动作,只是笑笑,以示安抚。 陈蛟虽没有得到帮助,但她知道张珠珠是绝没有坑害她的心思的,自己没跪在外头的寒风中,肯定也是她做了什么。 陈蛟都知道,她的姐姐聪明厉害,人品德行都极好,非常可信。 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小潘氏忙着抹眼泪,倒没注意。 旁边周毅就很难受了。 这是什么意思? 嗯?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个死人吗? 为什么他的媳妇,当着他的面,跟另一个人眉来眼去的? 为什么? 就算是求助,现在也应该求助作为依靠的丈夫才是吧,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张珠珠! 周毅悄悄拉住了陈蛟的手,陈蛟瞥了他一眼,也没在意,依旧时不时地看着张珠珠。 周毅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知道,尽管自己出身高贵,相貌堂堂,但他苦心求娶来的妻子,对这些东西的兴趣都不大,她对自己的喜爱并不很多。 周毅以为自己并不需要这个东西,毕竟他自己对于陈蛟的喜爱,也多来自她的美貌,他喜欢这样柔弱可以被自己掌控的女子。 但是现在,周毅心里别扭。 因为陈蛟对他这个丈夫的信任,远远不如对张珠珠的。 周毅不明白为什么。 张珠珠对她很好,难道自己这个丈夫就不好,不值得信任吗。 夫妻才是最亲近的! 难道陈蛟觉得她还能越过李弗和红豆那父子俩吗。 在周毅胡思乱想的时候,小潘氏终于抹完了眼泪,她这个人,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主要是小潘氏看着自己捧在手里的亲儿子,成日里围着另一个女人打转,叫她心中不快。 积攒到今天,一股脑儿爆发出来了。 小潘氏想着自己今日的狼狈,还露在了儿媳妇面前,只觉得丢人。 亲儿子瞧见也就罢了,儿媳妇瞧见像什么。 今日传出去,宫里上下都要把她当成个笑话了。 小潘氏心里苦啊。 然而情绪一上头,她也控制不住。 张珠珠这时候说道:“娘娘,这会儿了,您还留太子和太子妃用午饭吗?” 小潘氏说:“用什么午饭,东宫没饭吗,非要吃我的。” 张珠珠听了,便看向太子夫妻:“那二位回东宫去吧。” 陈蛟和周毅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着张珠珠。 周毅还不想走,今日之事因他而起,是他的过错,母亲因此哭泣,不解决怎么能走。 陈蛟也害怕。 婆婆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这能走? 但张珠珠既然这么说了,陈蛟也很愿意听她的,所以拽了拽周毅。 张珠珠白了周毅一眼,没看你娘尴尬地都不想说话吗,留下干什么呢。 周毅冷静下来,是了,张珠珠和陈蛟眉来眼去不假,但也是他的三嫂,不可能坑害他俩。 周毅遂道:“母亲打我骂我都好,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小潘氏瞧了儿子一眼又迅速收回眼神,小两口这才离开。 张珠珠瞧他们走了,对小潘氏说:“娘娘今日可实在不冷静,回头陛下和皇后娘娘一起来笑话您。” 小潘氏喝了口茶:“我就是个笑话!” 张珠珠说:“做母亲的,为了孩子成了笑话,一点都不丢人。” 张珠珠是女人,也是母亲,小潘氏的苦闷,她理解但是不赞同。 皇后心中有自有寄托,皇帝的野心在于天下,那后宫的女人,寄托就只在孩子身上了。 尤其是小潘氏,她郁闷,痛苦,这不是她矫情,她视作寄托的儿子,一夕之间成了别人的丈夫。 她不会合理地排解苦闷的情绪。 身边的人还要说她是多年媳妇熬成婆了,可以给儿媳妇立规矩,可以拿捏儿媳妇了。 但小潘氏她没有婆婆,她去王府做了妾室,可正室夫人是她亲姐姐,疼她疼的不得了,丈夫也怜惜她年纪小,有求必应,生了周毅以后,更是在王府横行。 小潘氏没被为难过,她也不是真的要把陈蛟怎么样。 她知道儿子喜欢陈蛟,对陈蛟太不客气,儿子会不高兴。 可要将陈蛟当亲女儿,那她也做不到,她不喜欢陈蛟这个儿媳妇,如此,相处的时候就别扭起来了。 她觉得她的寄托似乎没有了。 小潘氏这一刻真的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她说:“我真的不丢人吗。” 张珠珠说:“丢不丢的有什么要紧。” 小潘氏又说:“那人家一定当我是个恶婆婆了,你说我是不是。” 张珠珠心说您也就是会为难我罢了,她道:“我觉得,婆婆和儿媳妇,本无血缘,一夕之间何来亲情,只要彼此尊重就足够了。” 小潘氏:“她抢了我儿子。” 说到底还是因为没有正确的寄托而痛苦和孤独。 张珠珠:“娘娘,孩子只是借我们的肚子到这世上来的,他不属于母亲,便不存在被抢走这个情况。” 在孩子短暂的幼年时期,他的世界只有父母,但即使在这短暂的时期,他们也不会被完全控制,何况长大成人之后。 小潘氏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说辞。 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说的什么话,我是他生身的母亲,我不能做他的主!” 张珠珠点头:“对,您不能。” “娘娘,您这样聪明的人,难道要和那些凡俗的内宅妇人一样,和儿媳妇争抢对儿子的控制权力,您清醒一点,后宫还要您管着,慈幼局的事情还要您操心呢,陛下的心,也得您去笼络,那些俗事有什么意思。” 小潘氏虽然不认同张珠珠前头的话,但后面这番话,她是赞同的。 对啊,她不是什么凡俗妇女,她是贵妃,皇后不管事,她就是六宫之主,有正事呢。 “你说的对,我不能这么下去了!”小潘氏想到最近都没见皇帝几回,有点急了。 张珠珠见状,心说这不就得了。 自己搞事业多好啊,矛盾顺利转移了。 第351章 我就要叫她姐姐 张珠珠这里苦口婆心劝住了小潘氏,陈蛟和周毅夫妻俩则一起回了东宫,俩人一路上没说几句话。 周毅忍不住问:“你为何不在东宫待客?” 那会儿小潘氏外头,她们有什么事情不能回东宫说。 陈蛟解释了一番:“我今天太困了,母妃说让我留在她身边,我答应了。” 说起来还不是怪周毅,天天折腾个没完的。 周毅:“……你身子太虚了。” 陈蛟沉默,半晌说不出话来。 周毅:“你打算留在母妃宫里,不回来了?” 陈蛟继续沉默。 周毅觉得自己今日实在很蠢,他承认,他是精力太好了些,但陈蛟素日里又没什么事情,不像他这样忙碌,多陪他些,白日里休息就好。 宫里能有什么叫她费心的事情。 想到她宁愿被母妃为难,也不愿意回来陪着自己,周毅的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陈蛟可不是张珠珠,她压根看不出来周毅不高兴,说:“殿下饿不饿,想吃什么?” 周毅瞥了她一眼,硬邦邦地说:“我不饿!” 陈蛟这才看出他好像不高兴,要哄人的前提,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陈蛟她不知道啊。 她说:“不饿啊,不饿也要吃一点的,殿下要爱惜身体。” 周毅不饿,她饿了。 周毅很想大声质问,说你为什么相信张珠珠不相信我,但这话问出来,简直就像一个在争宠的姬妾一般。 他问不出口。 他又看着陈蛟,陈蛟茫然地看着他,心里想着周毅是不是因为珠珠姐姐把他们给打发走了,周毅不知道母妃心情好了没有,所以不高兴。 她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于是说:“殿下,珠珠姐姐人是很厉害的,最会讲道理了,母妃见了我不高兴,你也惹了他生气,珠珠姐姐今日劝好了她,明日我们去见母妃,跟她赔罪。” 周毅听见这话,只觉得一股火往脑门子上窜。 但陈蛟是她柔弱的妻子,张珠珠如他亲嫂子一般,说哪个都不好啊。 他说:“你为什么还叫她姐姐,你应该随我,称她三嫂。” 陈蛟说:“我不想这样叫她,叫姐姐显得年轻。” 张珠珠就爱听小姑娘围着她喊姐姐。 周毅试图与陈蛟讲道理:“但是你现在嫁给我了。” 陈蛟:“那没事啊,我叫姐姐,也是私下叫,殿下也是私下叫三嫂,这个不要紧。” 周毅强调:“我们是夫妻,夫妻就应该是一样。” 陈蛟不知道他为什么讲究起这个来了,她觉得这不是大事,于是扭头对侍女说:“我饿了。” 周毅的脑袋嗡嗡的。 陈蛟不跟他争执,但很明显也不同意他的说辞。 唉,不听话。 算了,周毅又想,让她先吃饭,别把人饿出个好歹来了。 陈蛟吃了饭,又担心张珠珠,叫宫人去打听,得知张珠珠已经出宫,贵妃也被帝后叫走了,这才放心下来去睡觉。 周毅连饭都没吃,看陈蛟要睡了,站在床边说:“我还没吃饭。” 陈蛟努力地睁大眼睛,叫侍女去安排。 周毅还想再说什么,陈蛟已经睡着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贵妃在宫里哭闹,私底下有人说些闲话,但明面上确实没人敢吱声。 小潘氏也确实将心思挪到了其他事情上,仔细想想,张珠珠说的也对,这个儿子,的确是借着她的肚子到这世上的。 他已经长大成人,自己即便是母亲,也不可能全然地了解他。 他要是真的听话顺从,那皇帝也不会喜欢他。 小潘氏索性又绕着皇帝去了。 皇帝受宠若惊:“这是怎么,不要儿子了?” 小潘氏:“什么小兔崽子,我才不要他,还是陛下待我最好。” 皇帝心说这脾气也是找不到第二个了,亲儿子也要嫌弃起来。 他道:“三郎媳妇和你说了什么,这么管用?” 小潘氏当即说:“陛下怎么知道是她说的?” “她说话好听,不好听的你也不听啊。”皇帝对她还是很了解的。 “她说,孩子本来就不属于我这个母亲,没有人将他抢走,”小潘氏说,“仔细想想,不是她劝的我,是陛下劝的我,陛下疼爱大郎,但也不会事事都管束着,陛下和大郎的关系,至今非常亲近,我是跟陛下学的。” 皇帝一拍桌子:“你早该这么想了。” 有不少人觉得皇帝对儿子放任自流,尤其是在婚事上。 但皇帝在儿子那个年纪,已经为自己的前程考量了,他担起了自己做过的事情,便希望儿子也能做到。 如今孩子的生母也这么想,那皇帝是很高兴的。 小潘氏:“可见陛下英明神武,我以后就听陛下的,少跟那些撺掇我折腾儿子儿媳妇的人来往。” 她自有其他的要紧事,又不像那些内宅妇人,只能在儿子身上使劲。 她边上这个可是皇帝。 这事便算是翻了篇。 陈蛟也好好休息了几日。 周毅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干啥,见天的不高兴,陈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这天李弗迟迟没回家,打发了个人回来,说跟人在外头喝酒。 张珠珠:“谁找他喝酒?” 现在愿意找李弗喝酒的人可不多。 那些男的喝酒,总要找女子来的,李弗容不得这样的场面,自然没人找他。 他还没钱。 他还不喜欢醉酒。 侍从回道:“是太子殿下。” 红豆顺着张珠珠的腿往上爬,张珠珠把他拎起来,说:“哟,这是怎么了,新婚燕尔的,找李弗喝酒,他要让媳妇独守空房?” 侍从压低声音,说:“我们找东宫的人打听了,说是那二位这几日吵架了,太子殿下早出晚归的,不似从前。” 对于八卦,大家都是充满好奇心的。 张珠珠:“为什么争吵?” “这倒是不知道,不过东宫有个美貌侍女在太子妃娘娘面前顶嘴作妖,都叫太子殿下亲自打发走了。”侍从说道。 张珠珠听了倒不担心,夫妻吵架是寻常事情,何况正是新鲜的时候,吵几句不要紧。 “那就不是什么大事。” 侍从也点头,张珠珠又吩咐了几句,抱着孩子回去了。 李弗回来的挺晚,身上沾了酒气,没喝醉,手里还拎着几个盒子。 他一见张珠珠,立刻就说:“先别睡,和你说些有意思的事情。” 第352章 欲罢不能 张珠珠就等着这个时候,先叫人把熬好的醒酒汤给送了过来,叫他边喝边说。 李弗今日出了衙门,周毅就在那儿等着他,看起来很有些苦闷的样子,李弗便没有拒绝,只是先说好,酒钱让周毅出。 周毅听了想翻白眼:“我堂堂一朝太子,还能没这点酒钱吗,谁都跟你似的,兜比脸还干净。” 李弗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他自己很愿意这样,也借此机会将一些不能结交的人给推远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于是二人去了酒楼。 周毅也不说话,闷头喝酒,看样子是想把自己灌醉。 李弗很给面子地问:“殿下新婚燕尔,该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为何出来找我喝酒?” 周毅正等着他问,放下酒杯说:“没有什么好得意的。” 新婚挺好的,陈蛟也挺好,但是凑在一起,周毅总有些不顺意的感觉,尤其那天他发觉自己不被新婚妻子信任之后,便十分郁闷。 周毅说道:“她为什么不相信我,她应该相信我的。” “她还不听我的话。” 李弗:明白了,没别的问题,周毅在这里犯矫情呢。 李弗说道:“日久见人心,殿下现在就要求旁人的信任,太早了些。” 至于不听话?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周毅也不想想,陈蛟可是和张珠珠亲近的人,她对张珠珠非常有好感,自然也会往那个方向发展的。 指望陈蛟顺从,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话李弗是不会说的,那是他们夫妻之间的博弈,这才刚刚开始。 周毅:“可我们是夫妻。” 夫妻就是彼此的至亲之人,周毅真的很希望得到新婚妻子的全部信任。 李弗:“夫妻又如何,不了解就是不了解,你想要人家的信任,就要自己想办法,找我喝酒没有用。” 周毅知道没有用,他找李弗过来,不就是为了想办法的,他没办法。 “有什么办法?”周毅立刻问。 李弗:“我说的你恐怕不愿意听。” 周毅:“你先说。” 李弗:“你听她的。” 周毅果然安静下来了,难道要像李弗这样,才能被信任吗。 “有没有别的办法?” 李弗:“我没有别的办法,你找其他人问。” 任何交换都是相互的,现在是周毅想要陈蛟的信任,有求于人的时候,还继续昂着头的话,是不会得到好结果的。 陈蛟这样不动声色,却已经占了上风了。 周毅却还在这里做梦,想让人家听他的。 “你就没有不平的时候?”周毅又问。 李弗:“都得到了想要的,自然没有不平。” 周毅正要说话,李弗:“你别忘了你图什么,你图的现在都得到了,再想要的更多,是得寸进尺。” 陈蛟美貌,性情温和,凭她的家世也很难有外戚作妖。 李弗继续说:“你想要的全然顺从,从来都不存在。” 一个人是不可能对另一个全然顺从的,即便他们的身份天壤之别。 何况陈蛟又不是没有倚仗。 “你可以用权势威胁,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顺从。”李弗说。 当然不是了,周毅从来没有想过用什么武力手段让陈蛟屈服的,他就是希望陈蛟能够全心全意地对待他。 这不是靠武力能够得到的。 可要是他先顺从,这就违背了他的本意啊。 周毅为难啊。 喝了一晚上,最后李弗扶着把人塞进马车,说送过去让太子妃亲自照顾。 张珠珠听罢了,很满意地对李弗说:“你说的很是,信任是相互的,他应该先问问自己,再去要求陈蛟。” 李弗:“这个道理,很多人不会明白。” 女子对男人的顺从,不是生来的,是被迫的。 难道女人真的生来就低人一等吗。 不是,只是社会环境如此,男人得了这环境的好处,就真的不将女人当人,觉得她们没有自己的思想,是离不开男人的。 实际上张珠珠觉得正好相反。 是男人离不开女人,所以他们把相对比较弱势的女人,变成了一种可以争夺的资源,剥夺了她们接受教育和独立生存的机会,使得她们必须依附父亲、丈夫和儿子,才能活下去。 周毅对陈蛟的要求,是不合理的。 他却认识不到。 他没有将陈蛟当做跟他一样的人在尊重。 如果他一直如此,那他永远不会得到陈蛟的信任。 就说京城这些高门大户,有几个妇人是真的信任丈夫的,比起三妻四妾的丈夫,难道不是儿子更值得相信吗。 张珠珠说道:“他会听你的。” 李弗:“现在还不会。” 剩下的就看陈蛟的手段了。 李弗继续说:“要是我没有听错,他好像是在吃醋。” 张珠珠:“吃醋?” 李弗:“太子妃更信任你,他说那日贵妃不高兴的时候,太子妃一直在看你。” 张珠珠心说好家伙,这醋都吃得吗。 她道:“那个时候,她当然更相信我,哪个女子会觉得自己在丈夫心中比得过丈夫的母亲。” 更不用说这是个孝道大于天的社会。 “再说了,太子妃还更相信她的生父呢,吃这样的醋,实在没有必要。”张珠珠说。 那日周毅其实是护着陈蛟的,张珠珠看出来了。 不过陈蛟在惊慌不安中选择了张珠珠。 这是下意识的选择,周毅吃醋没用,他要多做些值得信任的事情才是。 就他现在这既要信任,又要顺从的态度,没人能做得到。 完全顺从,也意味着不敢表达全部的心意,那这如何称得上信任。 自相矛盾,喝酒能有什么用。 李弗把张珠珠抱在怀里:“好了,我们不说他们的事情了,两个年轻人,没有心思不正的,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 张珠珠道:“也对,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们要多看少说。” 她想了想,又李弗:“你真的没有一点不高兴,被我这样管束。” 李弗:“不会,我喜欢你,喜欢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不需要多余的人,除了红豆的弟弟妹妹。” 李弗如果选择放纵,那他就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他是在死地路过的人,知道什么事最重要的。 他永远不会放纵自己,永远不会心存侥幸。 张珠珠亲了他一口,说:“说得好,明天多给你一两银子。” 李弗闻言笑了起来。 张珠珠能看出来,他是没有半点为难的。 李弗,真是令她欲罢不能呢。 第353章 天降横祸 过了两日,又降下一场大雪。 张珠珠要带着儿子去东宫玩耍,陈蛟一早就在等着了。 周毅前两日喝醉了酒,陈蛟照顾了他一晚上,有些事情便也没有再提起。 周毅见她忙来忙去地准备东西,说:“你既然喜欢,让他们母子常来就是。” 陈蛟的朋友不多,和张珠珠的关系最亲近,但自陈蛟嫁过来之后,这是张珠珠第二次来东宫。 陈蛟把小狗嘴里叼着的藤球用力扔开,才对太子说:“那怎么行,我不能经常打扰她。” 周毅:“那你平日里一个人……” 陈蛟回过头,朝他笑笑:“我是太子妃,你是我丈夫,我不是一个人。” 陈蛟说这话的时候,言语和神情中透露出十分的诚恳。 周毅这一次沉默了。 他只需要这一句话,这几日来的烦闷便通通消失了。 好像他需要的只有这一句。 小狗这时候又跑了回来,汪呜汪呜叫了两声,陈蛟蹲下摸头,说:“好了,好了,下次不扔那么远,别生气,陪你玩。” 小狗听了这话,往地上一滚,露出了肚皮给陈蛟摸,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周毅站在旁边,嫌弃地看了这狗一眼,把藤球捡起来,说:“我来扔。” 小狗骨碌一下站起来,周毅走到外头,将藤球抛了出来。 然后,陈蛟和小狗,眼睁睁地看着那藤球像乘着风似的飞了出去,甚至越过了临近的一道宫墙。 小狗汪呜汪呜地凄惨地叫起了起来,朝着自己最爱的藤球狂奔过去。 陈蛟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周毅回头朝爱妻露出个笑容:“力气大了些。” 然后夫妻俩听到一声“哎哟”,尖锐高亢,且熟悉。 陈蛟提起裙子就往外跑,周毅追在后面。 宫墙外,张珠珠和儿子一起栽进了雪地里,几个侍女正七手八脚地要把他们母子俩往起搀扶。 红豆一点没事,还以为跟他玩耍,被侍女抱去了旁边。 张珠珠就比较惨了,她觉得胳膊先摔地上了,垫了一下,她觉得疼。 “谁啊,这么大的手劲儿?”张珠珠对旁边侍女说道,“这劲儿大的,要不是我躲得快,可得把我砸出个好歹来!” 真是,她抱着儿子走的好好的,就看见有个东西从墙头飞了出来,吓得她抱着孩子就躲,不慎摔倒在了地上。 小狗这会儿追了出来,侍女说道:“好像是藤球,娘娘养的那狗最喜欢这个藤球了,每日要跟人扔着玩儿。” 张珠珠:“我看你们太子扔的!” 侍女们哪儿敢说话啊。 陈蛟急急地跑了过来:“姐姐没摔着吧?” 张珠珠见她着急,便玩笑说:“怎么着,今天打算让我横着回去。” 陈蛟急得在心中大骂太子,好好的,把球扔的这么远做什么,把他给闲的! 周毅心里也颇后悔,他什么时候欺负这小狗不行,偏这会儿险些伤了人,更不提这人还是张珠珠和红豆。 他当下拱手给张珠珠见礼,说:“实在是我的过错,已经请太医去了,外面太冷,嫂子先带红豆进去说话。” 大冷天的,怎么就这么凑巧呢,回头可怎么和李弗交代? 张珠珠捂着自己的左边胳膊,也是哭笑不得,说:“哪有你这样的,就是不砸到人,你把小狗累着也不行,它可是你媳妇的爱宠,你当着她的面这样欺负它,背着人你是不是要把藤球扔到宫外去。” 这话就是在给陈蛟上眼药了。 陈蛟扶着张珠珠往里头走,听了这话狠狠瞪了周毅一眼,她心说上回小狗的碗摔破了,她还觉得小狗调皮,教训了两句。 小狗那会儿可委屈了,眼泪都快出来了,现在想想,这事儿是周毅和她说的,就不能信! 呸,这什么太子! 这是欺负狗不会说话吗。 周毅心说,这人可真是一点亏都不吃,有仇当场就报了啊。 奈何他理亏,只能扭头去把红豆给扛着,跟着她们后面。 好不容易今天听了一句合他心意的话呢,这才多久啊。 周毅抱着红豆,说:“好孩子,多到叔叔这儿来,以后要脾气要像叔叔,不要像你爹娘,知道吗。” 红豆哪儿听得懂这长篇大论,挣扎着要在雪地里玩,周毅看他穿的厚,便放了下来,陪着孩子在院里玩儿。 陈蛟气得说:“哪有他这样的,前几天不知道发的什么脾气,不理我,喝了酒又缠着我,今天连我的狗都要欺负!” 张珠珠说:“你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陈蛟皱眉:“我哪儿知道,他又不说,我能怎么办,我也不是姐姐,我猜不出来。” 张珠珠说:“他吃醋。” 张珠珠是看出来了,周毅不只吃她一个女人的醋,他连小狗都不放过。 陈蛟听了,说:“我在东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吃他自己的醋?” 陈蛟有点不高兴。 张珠珠说:“他欺负你的小狗,你是不是陪狗的时间多?” 陈蛟正要说这事荒唐,张珠珠继续说:“不论吃谁的醋,吃醋的原因都在你们夫妻俩身上,不要漠视这个问题,不要因此有误会。” 伤感情的事情,不能任由它发生,人长了嘴,就要解释。 张珠珠本来以为周毅喝了酒,会把该说的话都说了的,结果他倒是嘴硬得很。 陈蛟想了想,她也觉得为难。 正好这时候太医来了,陈蛟也顾不得别的,先给她看伤。 张珠珠这会儿胳膊不太抬得起来了,摔的地方也青了一块,陈蛟瞧见了,眼泪都掉下来,说:“姐姐你还疼不疼。” 张珠珠说有点儿,陈蛟咬牙切齿的:“气死我了!” 太医说道:“没有大碍,擦些药酒,过两日就能好。” 张珠珠点头,陈蛟又说:“都要擦药了,平白叫姐姐受这个罪过,唉……” 张珠珠:“好了,又不是故意的,我没事,你也别哭了。” 送走了太医,周毅也过来询问,得知没有大碍才安心。 只是他瞧见陈蛟在哭,不解说:“怎么哭了?” 陈蛟白了他一眼,把红豆抱起来往里走。 周毅那叫一个心酸啊。 他承认是他的过错,但伤显然不严重,至于哭吗。 晚上,周毅睡不着,把陈蛟扒拉起来,问她:“要是我受伤了,你哭不哭。” 第354章 爱 李弗瞧了张珠珠的伤,也很生气。 “周毅真是,白长了个子,跟个小孩子似的,年底这许多事情,我看他就是太闲了。” 张珠珠说:“行了,又没伤到骨头,只青了一块而已,你又不是没伤过。” 李弗道:“我受伤是被逼无奈,你这伤是无妄之灾。” 他拿了药酒给张珠珠揉着伤处,那叫一个生气。 “他可真有意思,吃人的醋就罢了,狗的醋他也吃,没出息。” 就这还想让陈蛟顺从他,他做梦去吧。 朝政大事上,周毅的脑袋还是有用的,但在家事上,他那脑袋就是白长了,一点用处都没有。 张珠珠听李弗说话,笑个不停。 “你就不要说人家了。”张珠珠道。 他自己那会儿也没好到哪里去,五十步笑百步,那大可不必了。 李弗一哽,半晌他说:“不,不,我还是不能和他比。” 他怎么也要比太子高明许多的吧。 “哦,怎么说?”张珠珠道。 李弗却不回答,发问:“我们夫妻几年,你应当了解我,自己想想。” 张珠珠听了这话,实在无语,在李弗胳膊上拍了一下,然后说:“可是我不了解太子啊,我只了解你一个人,这有什么用。” 这话李弗很愿意听。 张珠珠只了解他一个人,多好听的话啊。 李弗:“我也只了解你,不了解旁人。” 张珠珠:“好了,你快说,不要跟我打哑谜。” 李弗遂道:“很简单,我爱你。” 而太子还不够陈蛟,或者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真心。 有时候,不止旁人看不懂你,你自己都会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周毅年轻、傲慢,他吃醋,不只因为陈蛟没有给他想要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是信任和顺从吗? 不是的。 他想要爱。 他想要得到陈蛟全心全意的爱,如果只是顺从,那他不会吃醋,不会这样气急败坏的。 但是爱永远不能强求,要有合适的时机,要是对的人,和正确的方法。 张珠珠认真地看着李弗,她也很喜欢这一句话,这三个字,笑着说:“啊,这已经很不简单了。” 李弗将额头抵在张珠珠的额头上:“好在我自幼跟着先生读书,学的谦虚恭谨。” 李弗很庆幸自己并不是一个傲慢的人。 张珠珠笑得很开心,她一只手臂张开抱住了李弗,没有说话。 深更半夜的,陈蛟被她的丈夫给晃醒,睁着迷蒙的眼睛。 她说:“你说什么?” 周毅:“若是我受伤了,你会哭吗。” 陈蛟心想,我到底为什么要受这个折磨呢! 她问道:“周毅,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 “快子时了,”周毅回答,“你,叫我名字?” 陈蛟把被子一掀坐了起来,气鼓鼓地说:“我不能叫吗,我就要叫!” 周毅把她抱住,两个人一起滚进被子里:“能叫,你多叫两声,我喜欢听。” 陈蛟被活生生气哭了。 她到底做了什么孽,大半夜的不能睡觉。 她真的哭起来之后,换周毅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眼泪。 陈蛟真的很困,红豆上蹿下跳的,正是活泼的时候,陈蛟陪着他玩了大半日,真是又累又困。 而她的丈夫,还要在子时把她弄醒,问一些无聊的问题。 陈蛟边哭边说:“你喜欢我哭,那我就哭给你看好了!” 周毅当即说:“没有喜欢,你不要哭,我只是随口问一句罢了。” 陈蛟:“我没有见过有人在子时把人叫起来问问题的,除非是掉脑袋的事情!” 周毅把人抱着,心里很愧疚。 他一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说出了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话:“我错了。” 正在哭泣的陈蛟,哭声停止了一瞬间。 她的耳朵出问题了? 周毅:“你不要哭,睡觉吧。” 他说了这话,就闭上了眼睛,不再出声。 陈蛟却不想睡觉了,她沉默了一会,伸出手,戳了周毅一下:“周毅?” 周毅不说话。 陈蛟说:“殿下,您对我有什么不满,要早些说给我,我才能改,你不说,我不知道的。” 她的声音还带着哽咽:“殿下为什么欺负小狗,它最喜欢的碗,是怎么碎了的?” 周毅的脸悄悄红了,他憋着不想出声。 好吧,他承认了,小狗的碗是周毅弄破的,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听见陈蛟说那狗吃饭的时候很乖,周毅路过便看了两眼,起身的时候,身上的佩剑掉下去,把碗给砸了。 周毅说:“我给它赔了新的。” 陈蛟低声笑了起来。 左右是开口了,周毅继续说:“没有对你不满。” 陈蛟:“那你想要什么,也要和我说,不要吃醋。” 周毅迅速接话:“我没有吃醋。” “你怎么看出来我吃醋的!” 陈蛟:那好吧,本来我也没注意。 周毅心里的算盘拨的噼里啪啦的,心想李弗这个人,真是一点不可靠,这算什么朋友呢。 什么事情都跟媳妇交代,现在他媳妇也知道了。 周毅:“我可没有吃三嫂的醋,你别听她说。” 陈蛟眼睛都闭上准备睡觉了,听到这话又睁开了,说:“你吃珠珠姐姐的醋,这你吃得着吗。” 这下子谁也别睡了。 周毅:“你不知道?” 陈蛟:“我当然不知道啊,我知道了我还问你?” 张珠珠可没说这件事情。 这一刻周毅真的感觉到了挫败。 想他南征北战,鲜有败绩,如今却一败涂地,而他的对手,是个女子。 周毅:“那她今日和你说什么了?” 陈蛟说:“她说让我们有话就说,不要有误会,不要忽视问题。” 周毅,是他,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他的错。 他以为张珠珠听了这事,会把它当做笑话讲给陈蛟的,但是她没有,她希望他们夫妻之间不要出现问题。 周毅吐出口气,说:“今日让三嫂受伤,我的罪过实在很大,明日看看宫里有什么治跌打的药,多送些过去,还有什么人参鹿茸的,多给她补补。” 陈蛟多喜欢张珠珠啊,立刻就说:“对,我今天就说要送,她非不要,我明日就要看看。” 伤在珠珠身上,疼在陈蛟心里啊。 周毅的心情十分的复杂。 “睡吧。”周毅道。 陈蛟:“还没说正事。” 周毅把人搂紧:“我还没有想清楚,等我想清楚再说。” 过了一会,陈蛟怒道:“不是要睡了!” 周毅:“反正是起来了,你叫我周毅。” 陈蛟:…… 陈蛟第二天中午才起来。 第355章 聪明人 到了年底的时候,李弗和张珠珠两口子都忙得飞起,连孩子都没空带。 张珠珠的事情到底少些,李弗直忙到了年三十才停下来,比他父亲李启和二哥李弗可忙得多。 好在这俩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不然这时候张珠珠就要卷起袖子宅斗了。 也确实有人在周如意面前说酸话,说李弗比他二哥更有前程,张珠珠也更厉害,连太子妃都是她教出来的,日后这两口子前途无量。 也有人在赵萍面前说的,但赵萍生性没有太多要与人争斗的意思,李朴不在外头花天酒地,三个儿女平安顺遂,就是她全部的心愿。 有人在她面前说老三两口子多厉害,赵萍就想,李家多亏有他们两个,以后三五十年的荣华富贵是稳稳当当的哪。 这就一点挑拨不起来了。 周如意不一样,她管着李家上下,是李家的当家人。 别的都好说,眼看着张珠珠的名声越过了自己,周如意的心情还是很别扭的。 她承认张珠珠给李家带来了更多的好运,但是,但是,听见有人说,张珠珠这样的出身,却走了这一步,周如意不如她的时候,周如意实在笑不出来。 便是自己能够压住攀比之心,旁人的闲言碎语也让人心情很差。 周如意正在盘点库房里的东西,瞧见有人搬了东西过来,张珠珠正吩咐人小心些。 周如意道:“这是什么?” 张珠珠:“是药材,东宫送过来的。” 周如意也听说她在宫里摔了一跤,但这也太夸张了,说:“送这么多吗?” 张珠珠无奈:“跟他们说了我不要,偏要送,还送这么多,药罐子也用不完啊。” 她真的不需要这些药材,里头还有些比较贵重,需要妥善保存的,很麻烦。 周如意笑着说:“都说你和太子妃关系亲近,看来一点不作假。” 张珠珠说:“本来嘛,人可是我先瞧上的。” 陈蛟认识她的时间,可比认识太子早好些天呢。 周如意有心说些什么,到底是忍了下去。 不是她好性情,是她惹不起。 家里的规矩,也就是这两年里她稍微改了些,大面上还是张珠珠那会儿留下的。 不是周如意不想改,实在是这些规矩很实用,这两年家里都没出什么不该出的事情,若是改了,她的麻烦才多。 家里的事情先不说,张珠珠她不止是李家的女眷,她手里有实权,她能够直接插手慈幼局的事情。 寻常的京官都不如她。 周如意幽幽叹气,说:“你说人的命数,到底是谁定下的?” 张珠珠以为她说的是陈蛟,也很感慨,说:“这谁说的准。” 陈蛟这属于老天爷往嘴里塞饭给她吃了,天底下有几个女子有她那样的容貌。 张珠珠玩笑道:“二嫂有什么烦心事,怎么也说起命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了,咱们家如今除了龙肝凤胆,应该是什么都不缺的。” 内阁腾出来几个位置,各方正要争夺呢,李启可是热门人选之一。 年后家里有个阁臣,寻常事情都能成的。 周如意也不能说自己是吃了酸葡萄,她摇头说:“没什么烦心事,我就如你说的一般,李家大有可为前程,我的烦心事,也就在孩子们身上了。” 就算是有事情,周如意也不打算跟张珠珠说,本来她就比张珠珠低一些了,如今再劳烦她办事,那这欠的人情,可就更大了。 周如意才不会如此。 张珠珠道:“那二嫂就更要放心了,有母亲在,咱们家的孩子会有出息的。” 李家三个儿子也就是老大弱些,老二和老三都没有问题。 周如意点头说是,看着那些被摆好的药材,她心想,罢了,罢了,这样的妯娌,好歹也是自家的,对她尊重,对两个孩子也疼爱,她心中不平是一回事,真做点什么,那叫祸起于萧蔷之内,坑害的是自家人,得利的是别人。 旁人的闲话固然可恨,但若是因此真的做出不该做的事情,那就是自己的愚蠢了。 周如意从来都是个聪明人,偶尔翻船可以,但绝不会有再三再四。 张珠珠收拾好那些药材,便出去了。 周如意在想什么,想做什么,她是全然不在意的。 李家这一辈,足足六个孩子,过年的时候也格外的热闹喜庆。 如今再去祭祖,那是再也不用担心有什么是非了,现在的李家,是李启说了算,嫡支那边也没胆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今年国库终于比去年稍微宽裕了一点,这又是皇帝正式登基管理国事的一年,宫里也要办宫宴,打算好好庆祝一番。 陈蛟今年是头一回给人当儿媳妇,把自己给累的,天天睁不开眼睛,周毅心疼的要命,却一点办法没有。 都是规矩。 顺从信任吃醋的事情,两个人根本没空说,顾不上。 宫宴这日,陈蛟还要应付命妇女眷们,她心里紧张,架子却得摆出来。 她见了张珠珠,说:“去年给太子殿下选妃,我还没名没姓的,谁能想到我这个无名之人能够飞上枝头啊。” 肯定有很多人心里不服,就等着她今天出错,好看笑话,证明一下太子是瞎了眼了。 张珠珠看出她紧张,说:“不服也得低头,你应该这么想,那些得罪你的,你能找机会报仇了。” 陈蛟说:“她们呀,她们没有入宫的资格。” 这话语里甚至还有几分可惜。 张珠珠打量着她:“近朱者赤,这话是不错的。” 陈蛟不解。 张珠珠说:“你的神态语气,能够看出周毅的影子。” 说实话,就是有点傲慢。 但这份傲慢并不叫人觉得厌恶。 陈蛟惊讶:“真的吗,我嫁过来,还不到一个月呢。” 张珠珠心想,人的习惯,十天半个月,不知不觉就养成了。 这也说明陈蛟在东宫过得很好,不然她露出的就应该是焦虑不安和惊慌失措了。 “太子待你好。”张珠珠说。 陈娇想了想,点头说:“嗯,他好,就是不爱说话,我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多有意思的事情啊,周毅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呢。 张珠珠说:“时候久些,就该知道了。” 陈蛟想,日久见人心,这话不假。 这时潘侯夫人带着两个女儿过来了,对于太子妃,她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恨不得那里站的是她自己的女儿。 第356章 难念的经 陈蛟自然也瞧见了。 她和潘侯夫人已经打过交道了,知道她不怀好意,不过陈蛟也并不担心。 陈蛟之前以为周毅心中偏向潘家,但显然没有,周毅对潘家,对这两个表妹,态度平平,看不出亲近。 她出嫁从夫,周毅是什么态度,她就是什么态度,如此也不会出错。 所以潘侯夫人走过来的时候,陈蛟只是笑笑,说:“舅母和两位妹妹来了。” 潘侯夫人果然十分不满,她是太子的亲舅母,外甥和舅舅有多亲,难道还用说吗? 她却是这般的不亲近,叫人瞧见,还要以为东宫和潘家生了什么嫌隙呢。 “太子妃果然是年轻,上回我才说了,宫里的规矩,你要好好学着,看来还是不尽心。”潘侯夫人的言辞也一点不客气。 寻常人听了这话,必定要发怒的。 但陈蛟这个人不一样,她自显露出不一般的容貌之后,什么恶毒的话语没有听到过,潘侯夫人的话听在陈蛟耳朵里,简直是不痛不痒的。 她面不改色地说:“一会儿您见了太子殿下,与他说说,把我身边的嬷嬷们给换了,若下回见了还不满意,舅母亲自到东宫来教导我,我和太子绝不推辞。” 潘侯夫人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时候,她的长女这时候出来打圆场,说:“表嫂说的玩笑话吧,母亲,咱们去找姑姑说话。” 潘侯夫人自然是不想离开的,只是她的大女儿一个劲地朝她使眼色,手上也用了些力气拽着,把人给带走了。 潘侯夫人不满道:“你这丫头,人家占了你的位置,你还表嫂表嫂地喊着,把我拖走,你要干什么!” 潘大姑娘皱眉:“母亲,这话以后不要说了,我和妹妹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这话若叫人听见,没得叫人笑话。” 潘大姑娘自然也想象过跟两个姑姑一样,嫁到周家,以后荣华富贵。 可太子不喜欢她,甚至为此到处宣扬近亲婚姻的坏处,她要是再强求,那多难看。 要是真的闹得太难看,两个姑姑那里还好说,可太子显然偏爱陈氏,到时候太子向着她不向着潘家,那就更难看了。 潘侯夫人瞥了大女儿一眼,又看看小女儿,忍不住呵斥:“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 潘氏姊妹俩你看我我看你,两个人都不说话。 潘侯夫人一向更偏爱儿子,潘氏姊妹俩小时候在两个姑姑身边的时候更多,和母亲的关系并不亲密。 也多亏是不亲密,不然听了她的撺掇,这姐妹俩还不知道怎么给陈蛟添堵呢。 陈蛟瞧人走了,说:“我幼年丧母,但印象里母亲也是一心为我着想,这两个妹妹倒是有母亲,却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潘侯夫人现在得罪她这个太子妃,叫她连带着潘家和两个表妹一起厌弃了,难道是什么好事。 张珠珠说:“你也不必理会她,我在贵妃娘娘身边见过潘家这两个姑娘多次,你只对她们客气些就好。” 小潘氏对这个嫂子,可没有多客气。 两个外甥女却是十分在意的,封了县主,又找好了婚事,可见疼爱。 陈蛟点头:“反正东宫里的财货不少,她们明年出嫁,我给她们多准备些嫁妆。” 河阳郡主眼睁睁瞧着婆婆和小姑子走了,这才过来找陈蛟和张珠珠。 上次周兰书带着女儿去大相国寺住了些天,可不止是因为算命的这么简单,她是和婆婆有矛盾,躲去外面的。 周兰书现在还头疼着呢。 “唉,我命苦啊,我可怜的女儿命苦。”周兰书说道。 张珠珠说:“你看看你脖子上的珠串,先别命苦了。” 周兰书脖子上戴了一串珍珠,个个圆润漂亮,光芒盈盈。 一个把京城繁华地段的一间房子戴在脖子上的人,她说她命苦? 陈蛟闻言笑起来。 周兰书瞥她一眼说:“你这人,忒俗气。” “再说了,我苦就苦在这里。” 之前婚事没定下来的时候,潘侯夫人就找上了周兰书,话里话外是想要分一点她的家业,给两个女儿当嫁妆。 周兰书不缺钱,愿意给两个小姑子一人两千两的嫁妆和一些首饰布料,这真的不少了,两千两啊,好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这很大方了。 可潘侯夫人不高兴,觉得这钱还不够,一个人得给六千六百六十两,凑个吉利数。 周兰书的确有钱,不说两个六千两,她两个六万两她也拿得出来。 但这是儿媳妇要操心的事情吗。 哪个儿媳妇需要负责小姑子的婚嫁事宜,她怎么不去抢。 周兰书无语道:“她们是嫁人了,又不是卖不出去了,以后她们俩生儿育女的有喜事,我看在孩子的面上,会贴补一些的,哪里这么欺负人的。” “宫里难道会亏待这两个姑娘。” 她一怒之下就走了,让潘靖平劝劝他娘。 潘靖平倒是劝了,只是潘侯夫人发了好大脾气,说儿子的心肠变坏了,搞得潘靖平也颇恼火。 “好在我那两个两个小姑子脑袋还能使,没一起闹,不然我真不想回去了。” 张珠珠觉得潘家当年确实是只看中潘侯夫人好生养了,别的是一点不考虑。 她是把自己的儿子儿媳和两个女儿,全都给得罪了一遍,还在沾沾自喜。 这样的长辈,可真叫人又疼。 张珠珠说道:“那你们也不用担心太多了,人都被推过去了,不用你们拉拢。” 周兰书叹了口气,说:“还不是你,抢了我的,我以前可喜欢你婆婆了,想给她做儿媳妇的,一定麻烦少。” 她早就能够将自己过去的事情,当做玩笑说出来了。 张珠珠也哈哈笑起来:“那轮不得你,那是我的,你要这样想,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现在的困苦,都是来磨砺你了,等你越过这些难关,就会发现这些都不算什么的。” 周兰书:“呵,是啊,到时候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我呢。” 她的女儿长大了,到时候不也得说亲什么的,这麻烦可大了去了。 周兰书不由叹气,心里想这是图什么呢,活着可真不容易。 陈蛟道:“总归还是要活的。” 三人不约而同地叹气。 第357章 你要贤惠大度 小潘氏身边围着不少命妇,这会儿都围着她,说起了自家的孙子孙女,她们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儿子要不有事情要忙,要不就是不喜欢跟母亲亲近了,她们的心思自然在儿子身上。 潘侯夫人问其中一个妇人:“方才听您说,府上是有几个孙子孙女,我莫不是听错了。” “九个呢,您没听错,我也没说错。”妇人得意地说道。 潘侯夫人称赞道:“您家里真是多子多福啊!” 她提高了声音,故意想让小潘氏听见。 单一个儿媳妇,可不会生出这么多孙子孙女,家里肯定是有五六个能生的妾室通房。 这番话的意思也很简单,那就是告诉小潘氏:你若是想要这么多孙子孙女,也得多给太子娶妻纳妾,只姓陈的一个是不行的。 小潘氏自然明白她们的意思,前些时候她对陈蛟不满,也是因为这些妇人的言语。 上一次已经因此争吵过了,闹得还不太好看。 她不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这些人对她,不见得有什么好意。 她们不过是看着东宫现在还有位置,急着想让自家的姑娘进来占一个,所以他们这样费力地挑拨小潘氏和陈蛟的婆媳关系。 “我那儿媳妇,一向贤惠大度,最能容人,有这样好的儿媳妇,也给我家带了许多子孙运气,不是我得意,诸位可都要让自己的儿媳妇好好学着,不然哪,家里能有几个子嗣。”妇人得意洋洋,目光偷偷地放在了小潘氏身上。 小潘氏一言不发。 这时候张珠珠过来拜见,正好听了这话,她认识这一家子,也见过这家的媳妇。 人家确实是大度宽容,一副菩萨心肠,从不为难妾室通房和庶子庶女。 原因也很简单,这媳妇打小信佛,对男女之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丈夫爱找谁生,愿意生几个,她一点不在乎。 这根本不是贤惠大度。 但凡有点感情,人都会嫉妒,怨恨,没有感情,也就没有爱恨。 将丈夫视作陌生人一般的,他想纳妾,纳吧,庶子庶女,养着吧,反正又不是这媳妇出钱养着,是男的一家养着的。 张珠珠跟小潘氏见礼,那妇人眼尖看见了张珠珠,立刻说:“李家三媳妇,我的话,你可是要听进去的。” 她们也不一定是要让李弗纳谁当妾室,只是看不惯李弗独爱张珠珠。 大家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你凭什么不是,你怎么可以与众不同呢。 张珠珠笑盈盈的,说:“我自幼给家里养猪,八九岁的时候,贪心,要养上五六只,结果到了年底,这几只猪都很瘦弱,吃不饱,后来我年纪大些,就只养两只,养的肥壮,自家吃不完,还能卖些银钱,人哪,哪里能什么都想要。” 这话一说完,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看着张珠珠的脸色都很怪异。 这话不要太直白了,她就差指着人家鼻子说,你十几个孙子有什么用,你一个都教不好。 小潘氏险些笑出声音来。 其实她非常认同这话,她只生了一个儿子,那就是现在的太子,只这一个孩子,精心教养都耗尽了她们姊妹的心血。 十几个孩子,那确实跟养猪没什么两样了。 太子的嫡长子,小潘氏也是寄予厚望的,至于次子庶子,那都是要退出一步的。 没有办法,继承人只能有一个。 有资格的多了,就要争夺起来,到时候万一失控,不是什么好事。 何况周毅明确表示过,他的孩子以后会是一母同胞生出来的。 小潘氏现在指望着陈蛟的肚子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妇人回过神来,指着张珠珠道,“我家中孙儿,自然会精心教导,不劳旁人担心!” 张珠珠还是笑:“我只是说说我幼年的事情,那时候年少无知,如今说出来,博得长辈一笑,当是个笑话罢了,何必这样较真呢。” 小潘氏看了她一眼,这时候知道她是长辈了,给她讲笑话,哼,这是怕有人给她吹耳旁风,来给陈蛟出头的吧。 小潘氏说了两句,叫身边人都散了,又把张珠珠喊过去,说:“以前还装出柔弱模样来,如今是一点不装了。” 张珠珠笑道:“我什么模样,娘娘一开始不就知道,装不装的,那都是给外人看的,还钓了人上钩呢。” 她说的是太子出征那会儿的事情,小潘氏听了,神色果然柔和。 “我也不爱听她们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我不听,她们就要去烦姐姐,不如我听了吧。”小潘氏说道。 张珠珠给她倒茶,捧过去说:“娘娘心慈手软,一心都为了太子殿下好,有些言辞也确实叫人难以分辨,若不慎听从了夹带私心的话,让家中失和,那才可怕。” 小潘氏说:“你的私心,我也瞧见了。” 她也是为了陈蛟来的。 张珠珠笑:“我有私心,那也是为了一家和睦,娘娘还不知道我吗。” 陈蛟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私心也是公心。 小潘氏也笑了几声。 “说是前些时候你和孩子去东宫摔倒了?” 张珠珠道:“摔了一跤,胳膊上有点儿印子,隔天就好了,殿下和太子妃当我瓷做的人,送了好些药,李弗也是,把我看得可紧了。” 小潘氏:“送了你就收着,我都听了,大郎那小子,成了婚也不稳重,乱扔东西,合该他赔你们母子。” 多大的人,大雪天的乱扔东西,不像话。 张珠珠和小潘氏说完,转过去给陈蛟使眼色。 陈蛟瞧着,心下万分感动。 她心想,珠珠姐姐这样在婆母面前维护她,还打发走了在旁边说闲话的妇人。 周毅想知道为什么她更喜欢张珠珠,这答案还不简单吗,这就是摆在明面上的呀。 这样的人,谁能不喜欢。 周毅他可比不过。 周兰书瞧了,十分羡慕,说:“我那婆母要是这样好说服,就太好了。” 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啊。 京兆府是反对近亲成婚的提倡者,活生生断了潘侯夫人的念想,她怕是恨死张珠珠了,就是张珠珠能说出朵花儿来,潘侯夫人也只会翻白眼。 第358章 绝对不能炼丹 宫宴上最终没出意外。 就是李弗在跟皇帝说话的时候,随身带着的镜子落在了皇帝脚边。 内侍捡起来,皇帝把镜子要了过去,发现这镜子照人十分清晰。 “你带个镜子做什么。”皇帝随口问了一句,又对着自己照。 李弗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众人就听见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朕,朕怎么看着像六十了啊。” 他回京两年多,为什么看起来像回来二十年了。 他才四十多岁,为什么这样苍老呢。 皇帝对着镜子,发出了深深的疑问。 李弗:“……陛下,您正值壮年。” 皇帝有点崩溃,说:“你不知道,朕回来那会儿这里还没有白头发,现在鬓边头发都白了,白了一片!” 李弗给周毅使眼色,让他过去劝劝。 周毅说:“父皇只是长了几根白头发罢了,叫内侍拔了就是,您跟我站在一起,咱们还像是亲兄弟!” 周毅喝了点酒,这会上头了。 皇帝听了这话,扭头看着自己高大健壮,头发乌黑的儿子,顿时更扎心了。 李弗很想把太子的嘴给他堵上。 皇帝回想着自己这一年,处理不完的国事,看不完的奏折,时常忙碌到深夜。 他还记得李弗那个媳妇,头一回瞧见自己的时候,眼睛都发光……是的,皇帝也知道那会自己长得好,他不是为老不尊,他对自己心里有数。 如今的皇帝,头发白了,眼圈发青,眼睛通红,还发福了,跟普通的中年男人一样,肚子已经不平了,衣服也越穿越大,人没精神,骑射习武也没功夫。 想着这一切,皇帝的心里真的很难受。 李弗已经着急起来了。 这不行啊,这眼看着是要滑向危险的边缘啊。 一个皇帝要是觉得自己老了,他会干什么,他会找人炼丹啊! 李弗的心突突跳。 这要是再出来个炼丹的皇帝,就等着亡国吧! 他们真的炼不起了!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陛下,我有一法,可以令您容光焕发。” 皇帝回过神来,皱眉说:“你声音低些,当我耳聋了不成了。” 李弗准备道歉,皇帝说:“你有什么办法。” 李弗:“陛下等我明日写个折子给您。” 皇帝听了,把镜子揣进了怀里,说等我什么时候容光焕发了再给你。 张珠珠在晚上回去之后,听到了这件荒唐的事情。 李弗抱着儿子,说:“我真怕陛下要找人进攻去炼丹啊。” 张珠珠也吐槽道:“中年男人,哪个不是发福的,我爹这两年过得好,人都胖了不少呢,为了这也不至于去炼丹吧。” 李弗认真说:“以防万一,他们周家爱炼丹的,不能再多这一个了。” 张珠珠半晌没说出话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 又没有科技手段,有的话搞搞医美,吃点保健品。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皇帝还没登基的时候,过得比较清闲,也确实年纪不是特别大。 张珠珠记得第一次瞧见皇帝的时候,他就是个非常有型的中年男人,现在那是不能看了。 一来是太忙碌,二来是年纪上来了,第一个还有办法,第二个就没救了。 张珠珠心想,皇帝居然没个正确的生死观念,这哪儿行啊。 现在怕老要炼丹,那以后怕死,不得接着炼丹吗。 李弗说:“像你生完那会儿。” 张珠珠生了孩子以后,身体大不如前,休养了几个月才恢复,要控制饮食,锻炼身体,她很年轻,恢复起来比较快。 张珠珠:“可陛下年纪也不小了啊。” 李弗说:“那丹药有什么用,说到底只是安慰罢了,我要阻止陛下误入歧途。” 张珠珠恍然,就像炼丹的道士们给皇帝画饼一样,他们也可以给皇帝画饼啊。 夫妻二人很有默契,李弗把儿子给侍女抱着,两人一起去了书房,连夜给皇帝画饼,啊不,给皇帝定制一个养生的计划。 回头再请个太医院里长寿的太医,一起去见皇帝。 为了避免宗教势力回归,李弗可谓煞费苦心。 皇帝在看到这计划之后,说:“朕很忙,哪里腾得出这么多时间来,不能吃酒,要少吃肉,这能行吗。” 李弗说:“陛下,您愿意听我说实话吗。” 皇帝的眼神顿时锋锐起来,他还是示意李弗说。 李弗道:“陛下,人都是会死的,不论身世高低贵贱,都会变老直到死去,您也一样。” 皇帝登基一年,他听过许多恭维的话,那些话比张珠珠说的要更好,更合他的心意。 皇帝被捧得很高,很高。 身体的变化,皇帝其实注意到了,他问身边的人,皇后和小潘氏会说自己也老了。 其他人会说,陛下还在盛年,陛下万岁。 他宠幸嫔妃,也看不出一点异样,但宫里最近有两个宫妃流产了。 皇帝心里明白,那不是那些女子有问题,太医战战兢兢的,那是他的问题。 皇宫什么都好,就是镜子有些昏暗,照不清人脸,更照不到人心。 皇帝的心骤然冷了下来。 “你让朕认命?”皇帝说。 李弗:“陛下,其他的命数可以不认,但生死之事,我们都得认,也请陛下认下。” 人只能在这有限的生命中争一争了,时间到了,管你是谁,都得去死。 皇帝不由意兴阑珊。 他拿出那个镜子,甚至不忍照镜中的自己,说:“你素日拿着镜子做什么。” 李弗说:“替内子拿的,她爱美。” 皇帝不由笑了起来:“你们倒是夫妻恩爱。” 李弗没有说话。 皇帝道:“你说的很是,朕也得认这个命。” “那陛下……” 皇帝打断他:“但是这么折腾下去,朕恐怕亲家还没把皇陵修好,就得住进去了,你这计划,我看是你们夫妻俩一起写的,得试一试。” 晚死,总比早死强啊。 李弗也轻松起来,说:“陛下,臣连夜查问了,那些吃丹药的人,反而更短命些,与其说是丹药,不如说是毒药,绝不能沾。” 皇帝现在知道李弗为什么这样着急了,他是怕他也跟先帝似的,找道士炼丹,不问朝政。 皇帝觉得好笑,不过想想也有道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李弗诚恳道:“您待我如长辈,有些话,我是一定要说的。” 丹药真的毒,沾都不能沾! 皇帝:“嗯,不吃那玩意儿,你放心。” 李弗这才松了口气,皇帝开始了他清心寡欲,控制饮食,每日习武、睡眠充足的日子,把他新婚不久的儿子拎过来管朝中大事。 第359章 李弗的好大儿 能当上皇帝的人,自然有非同常人的毅力。 转眼到了二月里,张珠珠带着儿子进宫去找陈蛟玩儿,到了发现东宫里乱糟糟的。 不等张珠珠问,陈蛟身边的侍女就喜气洋洋地跑了过来,见了礼便说:“大喜事,太子妃有孕了,才诊出来的,陛下和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都在里头呢,您也赶紧进去。” 张珠珠听了,心说年轻人就是身体好。 她带了儿子走进去,果然小潘氏满脸是笑,正拉着儿媳妇的手,温言软语地说着话。 帝后二人在旁边也是满脸的喜色,瞧见张珠珠带着孩子进来,潘皇后立刻叫她免礼:“过两年大郎的孩子也就有红豆这样大了。” 红豆听见有人喊他,便甜甜地笑。 张珠珠的目光则落在了皇帝身上,李弗担忧皇帝找人炼丹,可是操心了大半个月,他不止嘴上劝说,还雷厉风行地把京城的道观都清查了一遍,搞得道士们怨声载道的。 确保没有“擅长”炼丹的道士之后,李弗才放心。 皇帝见张珠珠看自己,也做好了准备。 果然张珠珠开口就说:“陛下吃的什么灵丹妙药,怎么还往回长呢,我真没瞧见过。” 皇帝喜笑颜开,看来这两个月没有白白辛苦了。 今日也是双喜临门,他有了头一个孙辈,这样下去,四世同堂颇有指望。 张珠珠也不是在这里胡扯,皇帝确实恢复了前几年的精干,起码凸出来的肚子是瞧不见了。 小潘氏说:“什么灵丹妙药,三郎火急火燎的,险些放火烧了人家道观,谁还敢提丹药这两个字。” 潘皇后则说:“那等害人的东西,没有才是好的,我看这事做得好。” 先帝就是吃丹药吃死的,他们岂能重蹈覆辙。 “放心,朕绝不沾那个东西,”皇帝说的信誓旦旦,又把红豆抱起来轻轻抛了两下,“前头还有事,朕先过去。” 众人送走了皇帝,红豆胡乱喊了几句,只两个字最清楚:“爹……见。” 他说完了还使劲摆手。 皇帝回头:“他说什么?” 张珠珠哭笑不得,说:“这孩子最近会喊爹娘了,我常陪着他,只管我喊娘,见了高大的男子,一律都要喊爹的。” 红豆一岁半,他不清楚“爹”是个专属称呼。 李弗为了这事,不知道多郁闷,不过红豆会跟着张珠珠叫李弗的大名,跟他最亲近。 李弗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哭。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皇帝笑得最开心,看来确实是年轻了,年纪大了人会说谎胡扯,连话都没说清楚的小孩子知道什么呢。 皇帝非常温柔地说:“是个好孩子。” 张珠珠说:“还是个小笨蛋呢,让你们见笑了。” 皇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东宫,还哼唱起西北的小调来了。 小潘氏远远瞧着直皱眉,说:“陛下也是,都当祖父了,还不服老。” 这两个月,宫妃们人人自危,尤其是没有子嗣的,都担心皇帝是哪里不好了。 现在她们也该知道,皇帝只是修身养性去了,可苦了她们。 潘皇后笑了笑:“他年轻时候就这样,年纪大了也不改。”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陈蛟怀孕是大喜事,她自己却有些茫然,这会儿还靠在床上发蒙,眼睛盯着自己的肚子。 张珠珠道:“太子一会儿就回来了,宫人也已经去请你父亲和弟妹过来了。” 陈蛟听她说话,骤然回过神来,说:“这怎么就有了,做梦似的。” 张珠珠道:“是不是有点害怕?” 陈蛟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她确实有些惊惧和不知所措。 她嫁做人妇才没多久,还没有习惯过来,现在已经要做母亲了。 陈蛟皱眉说:“母亲,是什么样的,我不清楚。” 陈蛟生母早逝,她对这个身份,实在太陌生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珠珠小声说:“你觉得太子还算孝顺懂事吗?” 陈蛟想了想,点头。 周毅确实很不错。 张珠珠说:“那你就可以偷懒了,若你生了儿子,两位娘娘自然会好生教导孩子,若是女儿,那你只要做一个温柔和善的母亲就够了。” 陈蛟不由睁大了眼睛,这也能行吗。 张珠珠:“能行,相信我。” 陈蛟瞧着红豆活泼可爱的,遂选择了相信。 两人说了会闲话,周毅从宫外赶了回来,李弗跟他一起过来了。 科考在即,周毅主管这件事情,今日李弗和他去了宫外查看考场,传话的内侍只说太子妃头晕,为什么头晕,他还不知道。 张珠珠见周毅来了,便起身去外头了。 周毅心里火烧火燎的,急急地询问:“我早上走的时候还没事,太医人呢,你怎么了?” 他看陈蛟靠在床上,神情忧虑,不由更加担心。 陈蛟说:“我没事,他们没和你说?” “说什么,你没事怎么会头晕!”周毅焦急道。 陈蛟见他这样的为自己担心,便说:“一会儿我爹和我弟弟妹妹都来了。” 周毅顿时面色煞白,他心里想,这难道、这难道是得了什么绝症吗? 都说天妒红颜,红颜薄命什么的,周毅只觉得浑身冰冷,都快站不住了。 他一把握住陈蛟的手,陈蛟发现他手上没有平时的温暖,一抬头看他眼圈都发红了。 陈蛟也被吓到了:“殿下,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周毅说:“没事,没事,我这就叫人遍访天下神医,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虽然陈蛟不如他想象中的温柔顺从,偶尔还要跟他发脾气,翻白眼。 但这是他的妻子,周毅无论如何不能将她轻易放弃。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周毅只觉得难受。 陈蛟忍不住道:“我只是怀孕了,就算怀的是周家的嫡长孙,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吧。” 周毅:“……什么?” 陈蛟看着他,周毅似乎更加震惊:“你有身孕了?” 陈蛟见他这样,说:“我们是夫妻,我嫁给你快三个月,成日里……当然会有身孕的。” 怎么好像她这个孩子是平白来的似的。 陈蛟忍不住大声说:“怎么,你还嫌弃我的孩子不成!” 周毅终于从混乱中抓住了自己的神志:“你有身孕,我要当爹了!” 周毅狂喜,把陈蛟抱住了,大笑起来。 外头张珠珠和李弗对视一眼。 潘氏姊妹俩也忍不住要说这个儿子一点不稳重了。 第360章 七十分和八十分 小潘氏说道:“真是一点不稳重,瞧瞧三郎,还是三郎更稳重些。” 李弗非常谦虚:“我那时也只是瞧着稳重罢了。” 他很爱张珠珠,自然对他们两个人的孩子抱有很大的期待,那时候也高兴的很。 张珠珠想起她怀孕那会的事情,说:“说起来,家里那么多人,还是三郎先看出来我怀了红豆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这话一说来,潘皇后都有些惊讶。 “三郎还能看出这个来?” 除了郎中之外,一般有经验的妇人,可能会看出来,李弗一个男人,他连这都能看出来,恐怕天底下没有第二个这样的男人了。 小潘氏在旁边感慨万分:“可惜了,我生的晚,我要是晚生上二十年,三郎这样的夫婿,那我绑着也要绑到我自家去的。” 这多好的夫婿啊。 李弗解释道:“这也是寻常事情,我们夫妻每日在一起,习惯我都清楚,她不爱吃甜的,那些日子却天天想吃,夜里都要起来吃,我想着便是如此。” 他只是从习惯上的变化看了出来,不注意这些习惯的人,自然是不会察觉的。 小潘氏听得越发感动,对张珠珠说:“你八成前面九世都是行善积德的,才有了今世这样的好夫婿,快牢牢抓紧了,不要便宜了旁人。” 张珠珠在一旁笑个不停。 陈蛟歇了半天,已经不头晕了。 周毅也迫不及待要来诉说自己的欢喜,夫妻俩携手出来,正听到小潘氏这话。 周毅扶着陈蛟出来的,说:“我也是个好夫婿呢。” 小潘氏瞥了儿子一眼:“你还差得远呢。” 周毅不服,于是小潘氏把方才的事情给说了。 周毅:甘拜下风,他也服了。 要说陈蛟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周毅心里也有点数,但不是特别清晰。 陈蛟这些时候的变化,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 陈蛟倒不在意这点小事,她自己都没发现的事情,指望太子发现,那也太为难人了,何况她对于周毅从来没有这样高的指望。 潘氏姊妹特意吩咐了宫人,让他们好好侍奉太子夫妇,这才离开。 张珠珠和李弗倒是没走,陈蛟留了他们,她还有些事情要问张珠珠呢。 今日天气不错,上午的太阳也很温暖,几个人便去了外头说话。 陈蛟问的是些怀孕时候的事情,张珠珠一一同她说清楚了,这才离开。 李弗和张珠珠夫妻俩回去的时候,碰上了匆忙进宫来的陈家人。 张珠珠对李弗道:“我才来的时候,见了陛下,卓有成效啊。” 李弗笑道:“你说这话,陛下是要相信的。” 张珠珠闻言也笑了起来,她可以闭着眼睛夸你脾气好,但长相这块儿,张珠珠还是比较实事求是的。 张珠珠指着跑在前头的红豆,说:“我说的都不算什么,你生的好儿子,他说的最管用。” 李弗闻言有点崩溃:“他是不是对着陛下喊爹来着?” 张珠珠点头。 李弗顿时更发愁了:“他知道娘只有一个,怎么换成爹就不知道了。” 皇帝能不高兴吗,被一个一岁半还不会撒谎的小孩儿,喊的矮了一辈,年轻了几十岁,不高兴就见鬼了。 李弗:“红豆这个小笨蛋。” 张珠珠:“你不许说他,你这么忙,早出晚归的,都见不到孩子,红豆还这么小,等大一点他就知道了。” 李弗忙道:“是我太忙,我不说他。” 张珠珠正要点头,李弗又叹气,说:“如今你果然更亲近红豆,我这是色未衰,爱已弛。” 张珠珠在他身上捶了一下,玩笑道:“呸,你也能跟我儿子比。” 李弗:“是,是我高攀了。” 别说比较了,说也是说不得的。 玩笑过后,张珠珠又说:“科举的事情也是大事,耽误不得,你忙着也应当,若叫人钻了空子,那才要命。” 世事不能两全,李弗在外头忙碌,家里自然就顾不上了。 “我会好好教导孩子的。”张珠珠说道。 李弗自然清楚:“辛苦你。” 红豆这时候又转头跑了过来,李弗上前,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红豆笑得很大声。 这日陈蛟早早就犯困了,周毅心想,这其实也是个比较明显的变化,她最近睡觉的时候越发久了,之前只当是春困,如今看来并不是如此。 周毅忽然对陈蛟说:“我不如人家,是不是?” 他的确什么都看不出来。 陈蛟说:“殿下若是这么说,那我也是不如珠珠姐姐的,我从来看不出殿下的心思。” 周毅摸摸鼻子:“没有,人各有不同,不用比较。 陈蛟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也知道这个道理。 周毅不知该说些什么,陈蛟先说:“今日我瞧着他们都盼着我生下来的是个儿子,要是我生的是女儿怎么办?” 周毅立刻就说:“是女儿怎么了,女儿也是我们的头一个孩子,是最尊贵不过的,她一生下来,我就求父皇给她封了郡主,封地要是最富庶的,她一辈子都吃喝不愁,荣华富贵。” 陈蛟:“殿下真的不急着要个儿子?” 周毅:“不着急,女儿我也喜欢,像你。” 陈蛟听了这话,也觉得十分安慰,天底下嫌弃女儿的人可不少。 她道:“殿下已经很好了,以后肯定也是个好父亲。” “那我得跟有经验的好好学一学,”他说罢了,又问,“那我只是个好父亲,不是好丈夫吗。” 陈蛟听了这话,一时愣了,回过神赶紧说:“是,都是。” 周毅:“你说假话。” 这也太敷衍了。 陈蛟咳嗽了一声,非常认真地说:“我听说京兆府的女学里,先生们会给女孩子们的功课打个分数,满分是一百分,假若以此来给殿下打分,我打个八十分吧。” 周毅说:“八十分。” 这么低 陈蛟安慰:“你不要觉得八十分低了,八十分很高的,好多学生经常都是六十分呢。” 周毅:“那你觉得我哪里不好?” 他对自己的要求是很高的。 陈蛟笑着摇头:“我自己做殿下的妻子,只有七十分呢。” 所以她并不要求周毅有一百分。 周毅想,不是这样的。 但陈蛟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第361章 该争要争 三月份春暖花开,科举的时间也定在这个时候。 朝中正为了主考官的位置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李弗的资历,尚且不在冲突之内。 但是他爹李启在争。 这是必须要争的。 朝中文臣,因为前朝遗留的问题,是一团散沙,遇上也很容易陷入争斗,拉低效率。 如果这一次让主考官从他们双方里头争夺,那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而且日后这批人才,还会步考官的后尘,继续陷入争斗。 所以这两派都不行。 李启这时候卯足了劲儿,杀出重围,成了主考官,副主考官有两个,一个是宋老先生的次子,另一个是太子,他基本就是个挂名的。 尽管朝中议论纷纷,但这件事情,还是这样定了下来。 传言李启是依靠儿子李弗上位的,传的很是难听。 李启对此言论非常不屑,说:“且不说我当年的科举成绩摆在那里,就算我是靠着儿子又如何,他们不过是嫉妒我有这样顶事的儿子罢了。” 放在从前,老子沾儿子的光,那李启脸面上肯定是不太好过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李启很庆幸自己有李弗这个儿子,他们是亲父子,是怎么样都分不清楚的。 如果能够借儿子的势,做到他想做的事情,李启也非常愿意。 林文婴说道:“你如今是真正想开了。” 李启笑道:“是啊,脸皮也愈发厚了,我从前想着,只要我守着本分,不必出头,只要事情做得好,旁人也能瞧见,我那些年,生生为旁人做了嫁衣裳。” 经历了那一遭,李启再不会如此了。 就是要争,才能在官场上立足。 林文婴提醒:“争是要争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咱们也要有数。” 李启道:“放心。” 他还是很有政治理想的,何况李家不缺钱财,他不会走错的,没有那个必要。 春日里,也许真的是万物复苏的好季节。 张金金也总算是怀上二胎了,这也是一件大喜事。 张珠珠去看她,进门的时候,吴贵娘正和张金金一起抱头痛哭。 张银银气得在旁边骂人,骂的非常难听。 张珠珠道:“怎么回事。” 张银银说:“你知道大姐为什么这么久了没才怀上第二个孩子吗。” 张珠珠知道张金金以前小产过,她那会儿在京城了,因这是伤心事,妇人怀孕小产也常见,便没有细问。 但她给张金金请了最好的郎中,用的药也是最好的。 “都是刘家老二气的,那会儿他们回来争家产呢,跟大姐吵了起来,还推搡人,大姐那时候还不知道有身孕了,孩子就这么没了!”张银银道。 受的这是什么委屈! 张金金擦了眼泪,说:“行了,你别火上浇油,我那一胎怀相本来就不好,受气倒不要紧,郎中也说了留不住,因这事,我公公把家里几个铺子都写在我名下,人也教训过了。” 张银银嘟哝道:“那也是你该得的。” 这还不够委屈的吗。 张金金拉着张珠珠坐下,说:“真的就是我怀相不好,你也怀过孩子,要是落胎那么容易,咱们一怀上就该倒在床上不起来了。” 张珠珠:“大姐怎么哭了。” 张金金:“我是太高兴了,我是觉得那个孩子,又回来找我了,这一回怎么也得把他给留住了。” 吴贵娘道:“能留住,肯定能留住,你放心,娘亲自照顾你。” 张银银:“我也来照顾大姐。” 吴贵娘说道:“你照顾你自家的去,马上就要去科举了,我瞧他精神不大好。” 读书也是个辛苦活,尤其是段泽断了腿之后,也是自暴自弃过一段时间的,后来才重新拿起书。 尽管这些时日非常辛苦,但段泽仍旧心慌。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行。 而且他的腿脚还不是很好。 段泽所承受的压力,不是旁人能够想象的。 张银银叹了口气:“其实考不上也不要紧的,他日日学到深夜,现在晚上还冷,他却不让屋里太暖和,说暖和了就要睡着,我心里也实在难受。” 张珠珠道:“我看二姐夫也不要总闷在家里,京城来了许多读书人,多出去瞧瞧,认识几个朋友,也是好的。” 压力太大,人也要出问题的。 张银银风风火火的:“你说得对,我这就让他出门去。” 说完她就走了。 张金金说:“打她嫁了人,咱们谁都不如她家里那个重要了。” 说罢母女三人都笑了起来。 那会儿就是这样了,旁人看段泽,一个瘸腿没用的读书人,张银银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段泽被拽着出了书房门,他道:“你这手劲儿怎么越发大了,快不要拖我,我一会儿该摔倒了。” 张银银:“珠珠跟我说,你可以出门去,多认识些朋友。” 段泽犹豫,张银银从怀里拿出来个鼓鼓的荷包:“放心,咱们有的是钱,阔气得很。” 段泽到底还是有读书人的气性的,他住在岳家,妻儿都是岳家照顾的,虽说长辈都和善,姊妹也从不说什么,见了面更是嘘寒问暖,可他面子上过不去啊。 这要是考中就算了,没考中,这就是白吃白喝啊。 段泽颇难堪。 张银银把荷包塞进了他手里:“你在家闷着也难受,出去吧,等你考中了,咱们也赶紧生个老二。” 任何人都可以说张银银占了娘家的便宜,明明是出嫁的人女儿,却带着丈夫儿子投奔娘家来了。 唯独段泽不可以。 他和儿子是得利的人。 “好,我出门去,你放心。”段泽笑着说道。 张银银这才放心:“这就对了,我打发人陪你出门去。” 因故身体有残缺的人不在少数,总有几个读书人。 段泽与他们结交,还攀扯出一桩血案来。 这日张珠珠和李弗来送东西,段泽便说了这案子。 李弗听了前因后果,说:“便是官员已经调走,在任上犯的案,也是要追究的,写好诉状,去京兆府即可。” 段泽这样激烈也有原因,那个读书人,是考试前被继母谋害,被火烧坏了面容,因此不能科举。 段泽是自己倒霉把腿摔坏了,又被继母耽误了病情。 说起来同病相怜。 段泽觉得自己的运气更好些,他如今并不是寡家孤人,他还许多家人,尤其是他的妻儿。 第362章 本非贤良 空闲下来,张珠珠问起那个案子来。 “会派人过去仔细查问的,这不是小事。”李弗说道。 内宅争斗事小,但致人伤残就不是小事了,地方官府也应该慎重处理此事,并引以为戒。 结果那个书生投告无门,可见是当地官员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被人收买,这才是大事。 张珠珠道:“天高皇帝远的,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 在姚诚新去松阳县之前,松阳县也不是什么安稳地方,官商勾结多着呢,也就是姚诚新那会儿还年轻,有胆气,正直,若是换成旁人,松阳县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是人人都有政治理想的。 还有的人,不仅没有理想,还满肚子坏水,这就很可怕了。 李弗道:“贪腐之事,是反不尽,杀不完的。” 张珠珠说:“那也不能放任,你多想点办法,总结一下前人的经验。” 李弗道:“知道,我正在想。” 这种事情,从前有,现在有,以后也有,不是李弗一个人能够做到的。 李弗没空闲两天,又忙起来。 这倒不能怪他,全是周毅丢过来的事情。 周毅推卸责任的理由也很简单,太子妃有了身孕,他不放心,他要多陪着太子妃。 李弗对此很不满,周毅今年不是孤家寡人了,难道他李弗就是了吗。 他也是有儿子媳妇要陪的人啊,尤其他儿子最近正是学习兴趣旺盛的时候,再不常陪着,就真的要不认识他这个爹了! 天气暖和起来,张珠珠就要去巡视他们俩的产业了,这天走的比李弗还早。 李弗出门的时候,红豆正满地找娘,找不到娘,急得直哭,抱着李弗不撒手。 李弗看得很不忍心,想着今日没有朝会,只在宫中议事,就把儿子一起带过去了,到时候麻烦太子妃照顾一下也行。 于是一群朝臣,包括皇帝全都知道李弗舍不得儿子在家哭闹,把儿子给带出门了。 让太子妃照顾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两家关系好,李弗走的时候再把孩子带上就行。 周毅和陈蛟夫妻俩也觉得挺好,没有意见。 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问题来了,有人问,孩子的母亲去哪里了,为什么不照顾孩子呢? 一个母亲,让自己的儿子在家中哭泣,让忙碌的丈夫把儿子给领着出门了。 这像话吗? 这是一个女人该做的事情吗! 这不是啊! 这太失职了,太不应该了。 连李弗都没反应过来呢,张珠珠就突然背负上了不合格的名声。 这个张氏,她就不是一个贤妻良母! 这消息传起来,就用了三五日,但也没人舞到张珠珠这个正主面前。 这日张珠珠出门去参加宴会,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说:“要我说,咱们做女人的,相夫教子是应该做的事情,我家里那几个孩子,我教养的十分仔细,从不让孩子的爹操半点心,也是我这个人生来蠢笨,不会做别的,只能做好这点小事了。” 这突如其来的恶意,让张珠珠有点糊涂。 她认出说话的这个妇人是徐家的媳妇,也就是徐明舟的堂嫂。 徐家人不待见她,这倒是不稀奇,毕竟太子能够瞧见太子妃,是经了张珠珠的手的。 徐明舟平白丢了太子妃这个好差事,徐家没有了登天梯。 徐家也不能怨恨姓周的,这怨恨便落在张珠珠的头顶了。 只是,张珠珠为什么要容忍她。 徐明舟没被周毅瞧上,是徐明舟不行,也是徐家不行,有本事徐家让太子没有办法拒绝他们啊。 再不行,去找姓周的麻烦,欺负张珠珠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 张珠珠才不会容忍有人对她说三道四,她顿时一脸惊讶,说:“教养孩子,难道只是一件小事吗,徐家竟然这样不看重孩子的前程,让蠢笨的人来教导子嗣,真的吗?” 张珠珠张口就怼了回去,一点余地都不留。 徐五奶奶没有到张珠珠会顺着她自己的话骂她,一时瞪大眼睛。 张珠珠说完了,就这么直接看着她。 徐五奶奶有些急了,说:“我可不像有些人,居然把孩子丢在家里,自己出门快活,还劳烦丈夫带孩子。” 张珠珠笑盈盈的:“原来说的这件事情。” 她对此只是略有耳闻,没想到这件事传播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广。 张珠珠哈哈笑起来,说:“徐家子嗣多,想必徐五奶奶膝下子女也不少吧,我和三郎,我们不一样,他没有妾室通房,我们夫妇俩只这一个孩子,心肝儿似的,我有心做良母,三郎也有意做个好父亲的,五奶奶膝下的子嗣,你们夫妻带不过来,我们夫妻是争着抢着带他一个,你自然不懂。” 这话多扎心啊。 李弗虽然被一些男人嘲笑,但哪个女人不想要李弗这样的丈夫,大好的前程有了,还乐意带孩子,还没有妾室通房。 张珠珠这话说的,简直太能拉仇恨了。 徐五奶奶哪里能认输:“谁家不盼着子嗣众多,开枝散叶呢,就别怪人说你善妒不贤德。” 这么个贤良还善妒的,徐五奶奶心想,以后她的儿子要是娶这样的儿媳妇,她豁出性命,也得让儿子休妻。 李太太可真是太大度了,竟然容得下这样的儿媳妇! 张珠珠神情从容,掷地有声道:“你说去吧,我就是善妒又如何,我从前就说过,李弗娶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妾室通房,我这个人,就是贪心,就是要独占我自己的丈夫,绝不容得其他人分享,徐五奶奶看不过去,就捂上眼睛,堵住耳朵,省得回回听了我的名声,夜里捂在被窝里嫉妒地发狂落泪。” 不说丈夫了,就是喜欢的食物,玩具,人都不一定舍得分享出去,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丈夫。 女人也是有占有欲的! 只是碍于社会环境,女人的欲望被消灭了而已。 徐五奶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张珠珠眼睛都瞪大了。 她手都有些发抖,怒道:“我们徐家,我们徐家日后绝不与李家结亲!” 徐氏女贤良淑惠,京城谁家不想求娶,日后李家是再不可能了。 张珠珠道:“行,这话我记住了,请诸位做个见证。” 众人面面相觑,妇人拌嘴,怎么就上升到两个家族来了呢。 这时候两家长辈也都被叫过来了。 第363章 张珠珠做不到 其实林文婴作为婆婆,对张珠珠让自己儿子在忙碌之余照顾孩子,是有些不满的。 毕竟是男人,事业为重啊。 可林文婴知道李弗多疼爱红豆,一般的父亲不会和儿女太亲近,但李弗不是。 李弗对儿子非常的重视。 俗话说抱孙不抱子,李启那会儿也是顾不上儿子,更疼爱几个孙子孙女。 李弗完全不是,他只要有空,都是要尽力陪伴着红豆的。 林文婴看他自己真的欢喜,也不好说什么。 总不能说,李弗这个亲爹不能太疼爱儿子吧,这多荒唐啊。 而且张珠珠这个儿媳妇也不一般,从前的不提,就说太子是经过她,才认识了太子妃,只这一件事情,对李家来说便意义重大了。 和这个比起来,别的都是芝麻大的事情了。 林文婴有再多不满,也告诉自己,人无完人,张珠珠的优点和本事够多了,别的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 太较真了,反倒伤害一家人的感情。 因此近来外面的闲话,林文婴也并不放在心上。 林文婴一来,张珠珠就站在她旁边,挽住了她的手臂:“娘,徐家高贵,是不肯和咱们家结亲了。” 林文婴低声说:“你说你,哪回出门不跟人吵架?” 张珠珠:“娘,那也是旁人先说我的,我可从来不主动惹事。” 要说这次的事情,还不是因为李弗才生出来的。 家里那么多产业,她不打理谁打理,她都吩咐了,让侍女把孩子送去周如意那里,跟他哥哥们一起玩,周如意会照顾好的。 哭一哭又怎么了。 小孩子哪有不哭闹的。 李弗自己心疼孩子,不想他哭,带出门去了。 张珠珠也很委屈,她怎么就不疼自己亲儿子了,天底下没有人比她更爱红豆了,但是她也不能就围着红豆一个转。 李弗有事,她也有啊,不然那些产业都荒废了,白白扔着啊。 孩子大了吃什么喝什么,万一要成婚,嫁妆聘礼的不得准备上? 一群闲的没事干的东西,说她的闲话就算了,还要到她面前来挤兑她。 别看徐五奶奶这样义正辞严的,她自己的孩子,肯定是乳母和侍女嬷嬷养大的。 林文婴道:“你还委屈上了。” “我就是委屈,娘,难道我把红豆养的不好吗。”张珠珠说道。 难道成了母亲,就要抛弃自我吗,张珠珠做不到。 平心而论,确实挺好的,林文婴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再说了,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那是真的很少。 她拍拍张珠珠的手背:“知道你委屈,是他们胡说。” 徐大太太瞥了儿媳妇一眼,当下决定息事宁人。 李家风头正盛,李启才得了主考官的差事,李弗也帮东宫办事。 他们徐家,这回是一点好处没有落下,之前徐明舟还丢了太子妃的位置,如今正在家庙里日日跪着,给先祖们赔罪。 这儿媳妇也是蠢的没边了,居然这个时候来得罪张氏。 张氏从前装柔弱,可见心机深沉,大伙儿说她的闲话,也只是私底下说说,就她跑到人面前说来了,这不是作死吗。 徐五奶奶被自家婆母训斥了几声,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徐大太太笑着对林文婴说道:“小孩子拌嘴罢了,我当是什么大事,还把咱们俩都找过来,这些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她说完,又看了张珠珠一眼,说:“这孩子确实是不一样,你有这般的儿媳妇,这福气不是我们人人都有的。” 这话说出来,总有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 因着出身,张珠珠没少叫人说闲话,林文婴也被嘲笑,说居然让这么个女人嫁给了她最得意的儿子。 林文婴早过了那个坎了,笑着说:“是啊,起码徐家的福气确实不够,大太太回去,好好教导教导家里的晚辈,叫她们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徐大太太并不难堪,说:“是啊,我们徐家,都是些老老实实的、不会钻营的读书人,读书苦累,自然是没什么福气的。” 李家多会钻营,早早地攀附了皇帝,又和东宫牵扯颇深,有几个会有这样的运气。 林文婴自然听得清楚,说:“先帝那会儿爱吃丹药,朝中不知道多少劝谏的人遭殃,李家也是死里逃生过来的,徐家老老实实地读书,这才保住了,不止李家,那些个丢了官、丢了命的,都该学一学。” 先帝那时候,多少忠臣遭难,性命前程都保不住。 徐家这样的大世家,秉持着明哲保身的态度,在京城中岿然不动,甚至没有卷入和外戚的争斗之中。 徐家要真的是什么老实本分的忠臣,能留到现在? 不可能。 李家投靠皇帝这个“乱臣贼子”,得了权势,那确实不光彩。 但大家谁不是一兜子见不得人的破烂事情,还要硬往脸上涂脂抹粉呢,何必非要翻出来,叫人难看。 相互兜着点儿,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徐大太太息事宁人的心思不假,但也没打算伏低做小,那一番话,还是要踩着李家,彰显自己读书人的本分,往脸上贴金。 结果林文婴也不是个软柿子,兜头就扯掉了他们的遮羞布。 这下子两家真是要结仇了。 周围传来低低的说笑声音,徐大太太一咬牙,带着小辈们先走了。 张珠珠:“还是母亲厉害,不像我,只会撒泼。” 林文婴:“快省省你这好话,攒着去哄三郎。” 徐家客客气气地说一声小事,她就忍了。 结果这一家子,道貌岸然,读书人的面具戴久了,真的就忘记了自家的烂事不成,真是可笑。 晚上李弗回来,不等张珠珠说什么,他先道:“果然是我的错,从前我还嘴硬,不信你,我果真是个慈父,还把你给连累了。” 张珠珠听了直笑:“你把话都说了,我都没法儿质问你了。” 李弗这次认真了些:“我久不陪伴红豆,那日见他抱着我的腿啼哭,真是难以忍受,心如刀割,一时冲动,便抱着他出门了。” 他对儿子,真的非常慈爱。 张珠珠:“不止你,我也放不下他,等红豆再大一些,知道我们这般疼爱他,他就该学会用哭声来威胁咱们俩了。” 李弗不由叹气。 第364章 三郎的遗憾 晚上两个人又温柔地哄睡了孩子。 李弗看着熟睡的红豆:“说起来,我疼爱红豆,根源还在你这里。” 张珠珠:“我?” 李弗:“当然,我很爱你,红豆是你拼命生下来孩子,我一想到他是你十月怀胎,拼命生下来的孩子,我就没法儿不疼爱他。” 孩子是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的,十月怀胎,母亲对孩子的爱,来的理所当然。 父亲和孩子有血缘,因为血缘有了爱意,更多的爱意,来自于长久的陪伴,以及父亲对这个孩子生母的爱屋及乌。 不知道旁人如何,但李弗的确就是如此。 他对珠珠和红豆母子的爱,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张珠珠听了,不由动容,说:“这个缘由,我很喜欢。” 李弗低头,在儿子头上亲了亲。 张珠珠继续说:“那就不怪你了。” 李弗知道这是玩笑话,珠珠从没因外人的闲言碎语真的生他的气。 他道:“那就罚我今天背你回去。” 李弗转过去,弯下腰。 张珠珠伏在李弗背上,被他背着出了红豆的房间,穿过廊下短短的路,回了他们的卧房中。 侍女们瞧见了,都偷偷地笑。 张珠珠和李弗也浑然地不在意,大大方方地让人看着。 科举一事十分顺利,张珠珠还去送二姐夫来着。 小宝感叹道:“天下这么多读书人,科举才取三四百个,我恐怕挤不过人家。” 张大春听了,很不赞同,说:“你读的是京城最好的书院,家里辛辛苦苦供养着你一个,张家的祖宗都在地下瞧着呢,你一定得考个名堂出来!” 小宝听了这话,脑袋嗡嗡地响,求助地看向张珠珠。 张珠珠看张大春还在念叨,只给弟弟使眼色,让他忍一忍。 等回了家,小宝才吐出口气,说:“唉,这可怎么办。” 张珠珠说:“你发愁什么,尽力学就是了,家里就你一个,考不上也不会和你断绝关系的,你尽管放心。” 小宝:“姐姐,你就是这样安慰我的。” 哪里有这样安慰人的啊! 张珠珠表示一摊手,说:“那不然呢。” 这也是个事实啊。 “就是断绝关系也不要紧,你这小脸长得还成,姐姐给你娶个有钱的媳妇,你也吃喝不愁了。”张珠珠玩笑道。 还别说,真的有人在张珠珠这里答应过小宝,意图嫁女。 张珠珠每一次都是严词拒绝。 小宝哭笑不得:“姐姐,你快饶了我吧。“ 这话说的,他难道不能自己养活自己吗,他还想娶自己喜欢的女子呢。 张珠珠逗了弟弟一会,这才正经说:“你,先尽力读书,要是真的不成,那再找别的出路就好,你知道咱们家谁说了算的。” 虽然张大春是家里当爹的,不过说实话,张家现在做主的人不是他,就是张珠珠。 小宝听了,好奇说:“三姐,大姐和二姐都叫我好好读书,让我以后给她们撑腰,只有你不这样想。” 小宝若是有前途,把张金金和张银银也有正经的娘家弟弟护着了,这种事情现在确实常见。 张珠珠是不会如此的。 人最大的指望,终究是要放在自己身上。 张大春在家坐立不安,又过来催促儿子回书院去,别在家耽误太久。 张珠珠笑着说:“爹,您要是真的想让咱们张家改换门庭,我还有两个办法。” 张大春好奇:“什么办法,你快说。” 张珠珠:“这第一个简单,就是您自己去书院,我找最好的先生,您这个年纪,十年寒窗也来得及。” 张大春险些翻白眼给这个女儿。 张珠珠还不罢休:“这第二个,略微辛苦些,您可以和我娘,再生一个,万一是儿子呢,现在教导,还来得及啊。” 张大春这才反应过来,张珠珠是在戏弄他,顿时脸涨得通红,呵斥道:“你这个不孝女,闲着没事打趣你老子来了!” 张珠珠已经得意地笑了起来,起身往外头跑了。 “我这说的也是大实话啊。” 她留下个话音儿,气得张大春又骂了句不孝女。 结束了这一场,众人焦急地等待着成绩,但也不敢放松,之后还有殿试。 段泽在家发愁地睡不着,张银银更是急得病了一场,嗓子肿了说不出话来。 段泽催媳妇喝药,这下倒是把心给放宽了。 有人替他愁呢。 一家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在段泽榜上有名,再经过殿试之后,便会授官了。 放榜这日,张珠珠和李弗带着儿子也去了。 张珠珠说道:“这样拥挤,你还出门呢。” 两人在高处瞧着,街上人挤人,实在可怕。 李弗的神情很是感慨,他说:“你若是见过我十五六岁那会儿,一定不会喜欢我的。” 张珠珠:“何出此言。” “我那时候非常高傲,觉得有朝一日,我的大名会在金榜头名上,”李弗回想过去的自己,“你在张家村见到我的时候,我真的很狼狈。” 他这样说,张珠珠却听出了他的遗憾。 先帝晚年昏庸,败坏超纲,若当时的太子或者其他皇子,有如今皇帝的三分本事,有见识的朝臣们都会想尽办法让他坐上皇位。 李弗也会是其中之一。 太子不必说,全然是个傻的,另外几位皇子也凭借着各自的母家,斗的你死我活,没一个知道皇帝的责任到底是什么。 他们只想要那份权力,却不知道那担子何其的沉重。 后来李启忍不住开口了,李家横遭变故,被迫离开京城。 李弗那个时候真的很狼狈。 他在挣扎,在犹豫。 要当乱臣贼子,也是要下一番决心的。 李家也可以等待,等着有人在争斗之中得胜,到时候再回京,不必参与更多。 在张家村经历的一切,才让李弗最终下定了决定。 他很遗憾,自己没有生在一个稳定的朝堂之中。 他的官身,来的不符合传统,不够名正言顺,日后一定会为人诟病。 他的骄傲让他觉得遗憾。 不过现在都没关系了,李弗看着身边的妻儿,虽然生不逢时,但人是对的。 张珠珠握住李弗的手,笑着说:“我见过薛问,他不如你。” 薛问就是殿试头名,今年的状元郎,也就是之前闹事被京兆府抓了的那一群读书人中的一个。 李弗看着下面的人群:“当然。” 第365章 嫉妒和矫情 李弗不想出门。 张珠珠说:“那我去了,我瞧瞧有没有哪个好看的……” 东宫今日宴请新科进士们,李弗是应当去的,但他不太想过去。 李弗:“没有,我都看过去了,你去吧。” 张珠珠听了哭笑不得:“上回不是都去瞧过了吗,那爹是主考官,过几天还要接着宴请,你要躲着不出门了。” 李弗上前,把张珠珠抱进怀里。 “人前我自然不会如此,只是我不想瞧着他们意气风发的场面罢了。” 李弗的这个遗憾,他可以放下,但让他心平气和地看着那样的场面,他不是做不到,只是觉得不痛快。 人非草木,他不妒是真,也可以尽量忘怀,但没必要去遭这个罪。 张珠珠听了点头,李弗说道:“可见我不是个大度的人,失望了没有。” 他在人前是不会露出半点的,包括父兄长辈,他在他们面前,只有稳重,没有旁的情绪,譬如后悔、嫉妒、遗憾等等,李弗从不表露。 即便表露了,长辈们也不见得会体谅,还会被认为不识大体,表露真实的情绪只会显得很蠢笨。 但李弗知道张珠珠绝不会如此。 “没关系,咱们又不是圣人,”张珠珠拍拍他的后背,“实在不想去就不去,在家带孩子,我过去吧。” 张珠珠理解并接受他的所有情绪,而且她会认为人有这样的情绪是正常的。 李弗也不是很想张珠珠过去,拉着她的手不松开。 张珠珠玩笑说:“放心,我这次谁都不看,我只找我的朋友玩。” 李弗:“从前你还看过谁不成?” “从前的事情,就不要追究了,”张珠珠迅速地亲吻了李弗一下,“不要给红豆吃太甜的东西,给他多喝水,我走了。” 李弗没有阻拦,抱着红豆将她送去门口,红豆有爹陪着,虽然舍不得母亲,却也不哭,主动跟张珠珠摆手再见。 李弗说:“要是有人问起我来,你怎么说?” 张珠珠已经上了马车,掀开帘子说:“太子一心照顾妻儿,把重担都托付给你,把你累坏了,你看这个由头怎么样?” 侍从们听着他们夫妻俩在大门口编排人,还是当朝太子,不由面面相觑。 这李家可是被撵出京城过一次的,还会有第二次吗。 李弗颔首:“可以,就这么说。” 这话一点不假,本来是周毅的事情,结果因为陈蛟怀孕,都托付给李弗了。 李弗倒没有太大的怨言,张珠珠有身孕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不过该说的话是要说的。 夫妻俩道别,张珠珠去东宫了。 李弗把红豆抱着,思量着带儿子在家里干点什么好事。 陈蛟没瞧见红豆,十分遗憾,周毅果然也问起李弗来了。 张珠珠说:“他累着了,在家带孩子。” 心思稍微细些的,就会想,他为什么累? 但周毅没有,周毅直白说:“我最近也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是不是真的年纪有点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 周毅很疑惑,按理说不应该啊,他们正是大好的年纪呢。 陈蛟在旁边推了周毅一下,说:“你请了客人过来,不要在我这里待太久,快过去吧。” 周毅应了一声,又对张珠珠说:“劳烦三嫂,多看顾她些……” 陈蛟:“行了行了,赶紧走!” 最后这一句多少是带点嫌弃了。 周毅不敢再说,这才走了。 等人走了,陈蛟也松了口气,她又瞧瞧身边好些侍女,吩咐道:“你们也都去外头,离远些。” 侍女们自然是不能放心的,尤其贵妃派来的嬷嬷,当下就要教导太子妃了。 陈蛟提高了声音:“出去,难道这里会有人谋害我,要不去母后面前问一问!” 她这么一说,侍女嬷嬷们也不敢反驳,忙出去了。 张珠珠道:“果然跟从前不一样了。” 教训人的样子很有长进。 陈蛟对张珠珠说:“他们都太烦人了。” 自从她怀孕,两位母亲那边的关系就跟海啸似的将她淹没了,当然,陈蛟知道他们关心的是孩子。 周毅也一样,陈蛟最近睡得早,夜里稍早些时候醒来,会发现她的枕边人在旁边盯着她,端茶倒水也不在话下。 白天周毅也要多空出些时候来陪着她的,十分妥帖。 这样的待遇,自然是好得不得了的,只是陈蛟依旧摇头叹气:“我好像是为了这个孩子活着一样。” 就连一向疼爱她的父亲,见了面也是先问孩子的长短,不关心她这个女儿了。 陈蛟心里很不痛快,却又无处发泄,她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她应该比任何人都关爱孩子的。 可陈蛟知道,她对腹中这个还没长成的孩子,丝毫没有具体的概念,也没有任何深厚的情感。 她更多的是恐惧。 “我印象中的母亲,都很慈爱,”陈蛟说,“我母亲很慈爱,我看姐姐对红豆,也有十分的耐心,我恐怕生来不是个好母亲。” 张珠珠没有打断,耐心地听她说着。 “还有吗,”张珠珠问她,“还有什么烦心事?” 陈蛟没有回答,反而说:“我好矫情,姨娘来看我,说她以前家里穷,她娘生了八个孩子,怀孕的时候还要下地干活,都没空坐月子,我如今过的,真是神仙才有的日子。”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痛苦又矛盾,不知所措。 “你和周毅说过你的心情吗?”张珠珠问她。 陈蛟:“我没有说,我谁都没有说。” 她说了也不会有人听,反倒要被人嘲笑的,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所有人都只关心她的肚子,没有人关心她是怎么想的。 她还没有弄明白太子妃是怎么当的,就要要母亲,她前十几年从来没有这样的烦恼。 好在她还有人可以求助,陈蛟先握住张珠珠的手,然后又上前,直接靠在张珠珠怀里:“姐姐快救我,我好累。” 张珠珠也抱了她一会儿,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到门外。 今天太阳很好,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张珠珠直接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陈蛟毫不犹豫地挨着张珠珠坐下。 张珠珠说:“真的没有人关心你吗。” 第366章 我不是工具 陈蛟听到这个问题,本来想说真的没有,所有人都在关心孩子,她只是个生孩子的工具。 但张珠珠言辞温和,神情也非常温柔,陈蛟渐渐冷静下来。 的确有人将她当做为周家生孩子的工具,但真的没有人关心她吗? 有,当然有。 张珠珠不必说,她们常见面,张珠珠很会安慰人的。 除了张珠珠,还有她的父亲,丈夫。 许多人并不擅长表达他们的关爱,甚至他们的言语还会加深矛盾,造成误会。 陈侍郎是前者,周毅就是后者。 婆母对孩子的过分关心,并不会摧毁陈蛟的心理,因为陈蛟并不需要从她们那里索取关爱。 但父亲和丈夫不同,他们是陈蛟最亲近的人,就算没有怀孕,陈蛟也需要从他们身上得到关爱和保护,何况是怀孕之后。 也许有人可以完全独立于世,但大部分人,他们需要亲人的关心,那种明确的、强烈的、非常直白的关心和偏爱。 模棱两可的关爱,有时候会让人产生怀疑,丧失信心。 张珠珠和李弗就是这样的。 李弗敢表露自己的内心,就是因为张珠珠对他有非常明确的偏爱,他说出来不会被嘲讽,只会被认可。 陈蛟的问题在周围的人身上,也在她自己身上。 陈蛟说:“我枕头下,有我爹和周毅亲自去大相国寺求的平安符,是单给我求的。” 连皇帝皇后和贵妃都没有这个待遇。 陈蛟问过他们,确定平安符是单给自己的,那时陈侍郎还说她吃自己孩子的醋。 张珠珠:“陈侍郎按理说是不能经常出入东宫的,但我听说太子时常请他来看望你,对吧。” 周毅肯定是请陈侍郎这个岳父来关怀陈蛟的,这事情传出去,多事的人肯定是要上折子说闲话的。 周毅仍然这样做了。 陈蛟点头,她逐渐冷静下来了。 “他们不止关心孩子,也关心我的。”陈蛟喃喃自语,这话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然后就是陈蛟自身的问题了。 她一向缺乏自信,如今有身孕,也并没有做母亲的信心,这一点不奇怪,没有女子是生来就会做母亲的,这玩意儿得学啊。 张珠珠说:“要说矫情,我比你矫情多了,我怀孕的时候,李弗亲自照顾我的。” 陈蛟一愣,张珠珠继续说:“为什么不能矫情,你只管去跟孩子的爹矫情,但凡有良心些,他都要对你千依百顺,没良心那就算了,你也是早早看清了他,以后只顾孩子就是。” 陈蛟:“可他是太子。” 张珠珠:“外头捧着他是太子的人还少吗,快把你那会儿唾他的劲儿拿出来!” 对他恭顺的人已经够多了。 陈蛟犹豫:“真的行吗?” 张珠珠:“再过十年八年可能不行,现在一定行,你再犹豫,就来不及了,小狗只能活十几年,人可不是。” 陈蛟怀孕实在没什么心力,倒是把她的小狗给忘了。 张珠珠心想,人心易变,要趁着还没变的时候,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才对。 陈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她是等着张珠珠有一个完美且合理的说法,让她放弃自己的矫情,成为一个好母亲的。 显然她没有等到,还得到了全然不一样的说辞。 周毅正在同今年的进士们说话,薛问上前见礼,询问道:“殿下,李贤兄不在这里?” 因为李弗是今年主考官李启的儿子,所以今年的进士,不管老的少的,都管李弗叫贤兄,有那等四十多岁考上的,也是如此。 李弗不想过来的原因,除了看着闹心之外,恐怕还不想要这么多弟弟吧。 周毅说:“今日没来,他病了,在家中休养。” 众进士闻言,十分担忧:“哎呀,贤兄病了?” “前日瞧见还好好的,怎么病了?” “什么病,是不是染了风寒,我这两天也有些咳嗽,京城的春天白天虽然暖和,晚上还是冷。” 众人议论纷纷,周毅只好据实说道:“风寒倒是没有,就是最近事情太多,累倒了。” 李弗被委以重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皇帝今年正打算让他把朝廷各个衙门全都轮换一遍,当做历练呢。 这般看重,还操心了科举的事情,生病似乎也不奇怪。 东宫着实热闹了大半日,周毅贵为太子,但他性情豁达开明,又有功绩和实权在身,是目前皇位继承人的唯一人选,自然有人愿意为他鞍前马后。 他们现在官职不高,甚至没有几个人能留在京城,大部分人都会去外地任职,但这不要紧,十年,二十年,他们之中有本事的人,总会渐渐成长起来。 一代新人换旧人,他早晚会培植出对他忠心耿耿的势力,不必在现在的朝局中想尽办法保持平衡。 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周毅今日心情很好,陈蛟看得分明。 她坐起来,态度十分认真,周毅道:“怎么了?” 陈蛟说:“我今日仔细想了想,近来总是劳烦殿下陪着我,夜里还要给我端茶倒水,虽说我有身孕,但殿下是父亲,怎能这样照顾一个还未出世,且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我正打算和殿下分开住,直到孩子出生。” 周毅听了,很是奇怪。 张珠珠肯定是不会教她这样的,张珠珠自己都是李弗伺候的。 周毅说:“谁和你说闲话了,嗯?” 陈蛟有身孕,想让他纳妾的人又多起来,宫里最近都处置了两个。 陈蛟骤然松了口气,她想,这个人,她的丈夫,他不止是为了孩子的。 陈蛟不说话。 周毅顿时着急起来:“哪个长舌的在你面前胡说,我是你男人,我照顾你,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让你和我分开的?” 陈蛟这时握住周毅的手,说:“殿下是在照顾我,还是照顾孩子?” 周毅:“我照顾你们两个。” 他的媳妇和孩子,他照顾着怎么了。 陈蛟:“那、我重要,还是孩子重要,殿下觉得谁更重要。” 她终于、终于问出来这个问题了。 陈蛟不是要和孩子争风吃醋,她只是需要确定,她并不是因为孩子才被看重,她并不是生孩子的工具。 周毅其实能够觉察她的不安,所以才会推开许多事情,尽力陪在他年轻的妻子身边。 但这显然不够,陈蛟在发抖,在害怕。 周毅的心被揪住,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都比平时温柔:“你,你最重要,没有你,何来这个孩子。” 陈蛟泪中带笑,完全依靠在周毅怀疑。 周毅心想,到底如何才能得到妻子的依靠和信任,他们有了孩子都没用。 她想,也许她往前走的脚步,应该迈得更大些才是。 呼风唤雨二十年,可以一试。 第367章 突如其来的假期 李弗生病的消息不胫而走,李家人坐在一起,讨论这个消息到底是哪里来的。 林文婴最不满意,她好好的儿子,健康平安,前途光明,眼下正要去吏部任职,他病了,他哪里病了? 张珠珠和李弗悄悄对视一眼,怎么病的? 装的呗。 关键是这会儿还有人送帖子,要上门来探病。 这消息是东宫传出去的,总不能说太子胡扯吧,于是李弗只好“卧病在床”,连皇帝都打发人来,说朝中的事情放一放,不要紧,让李弗好好养病。 在春风和暖的时节,李弗得到了半个月的病假。 白来的假期,天天卧病在床也没意思,李弗就和张珠珠商量,他们可以去城外的庄子上养一养。 于是一家三口悠然离京,去看李弗最喜欢的桃花。 张珠珠对花草完全没有兴趣,但是李弗可以培养儿子的兴趣。 李弗抱着红豆读诗词,红豆非常乖巧地靠在他爹怀里,手里拿着桃花枝,小嘴巴咿咿呀呀的,似乎在和李弗相和。 李弗受伤的内心在乖巧的宝贝儿子这里得到了全然的安慰,他坐在张珠珠旁边休息的时候,大肆称赞起宝贝儿子的母亲,说:“珠珠到底是如何养育出这样乖巧懂事的儿子的,这样的本事,真是举世罕见。” 张珠珠非常配合,说:“主要是儿子的爹很好,有其父必有其子。” 然后夫妻两个就一起大笑起来。 红豆看看爹娘,也跟着一起笑。 假期,是美好的,也是短暂的。 李弗也不会允许自己一直生病,张珠珠和红豆陪在他身边,这样的好日子过久了,他恐怕自己都舍不得了。 于是夫妻俩便借口李弗病愈,请了许多朋友过来玩,然后结束这样轻松愉快的日子。 河阳郡主和姚玉馨都来得早,这会儿正和张珠珠说最近京城里的事情。 “徐明舟要出家?”张珠珠震惊道。 就算是没法儿高嫁太子,也有的是人排着队求娶徐家的女儿,徐明舟这是为什么。 周兰书说:“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徐家说的亲事她不答应,还住在庵堂里不肯回家,是被人硬绑着回去的,徐家这回的脸是丢尽了。” 姚玉馨看了张珠珠一眼:“出家这事,你比较熟。” 张珠珠道:“可别,我这六根不净的。”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不是有李弗在吗。 杨瑞芳说:“我听人说,徐明舟是对太子情根深种,太子妃不娶她,她就只能出家了。” 张珠珠觉得这传言不可信,徐明舟很明显不是这样的人,别说太子,就是来个神仙,徐明舟也不会为了他出家的。 张珠珠自己不接受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但她不否认徐明舟的厉害。 “谁要出家?” 几个人的讨论被打断,回头就瞪大了眼睛。 张珠珠十分意外,陈蛟怎么来的? 宫里看她看得很紧,陈蛟竟然能出宫来。 杨瑞芳性子最急,说:“太子妃不是有身孕了,竟然还能出门来?” 陈蛟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说:“我在宫里闷着难受,求了殿下几句,他就带我了,只是马车走得很慢,我这个时候才来,一会儿还要早早回去。” 张珠珠道:“那你快坐下,正有件事情和你说呢。” 陈蛟立即坐了下来,刚才的事情,她也颇好奇,毕竟陈蛟自己也是有过出家的想法的。 要周毅来说,那可不是求了几句这样简单的。 陈蛟知道张珠珠和李弗要宴客,一开始还没说什么。 但昨天晚上,她翻来覆去地不睡觉,还不让周毅睡觉,说陈蛟家业不多,她还没见过一整片桃花林是什么样子的,很想知道。 周毅见过,遂跟妻子说了起来,但他不太擅长用形容词,陈蛟并没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周毅便说明年就可以去看了。 陈蛟捂着肚子,含泪说她不算什么,孩子才是最要紧的,她看不到桃花,两天睡不着,忍忍就过去了,孩子要是在路上颠簸,那就是她的过错了。 周毅听着这话阴阳怪气的,但陈蛟哭哭啼啼地靠在他怀里,他要是说点什么,那太没有良心了。 陈蛟哭得半天不停,还说什么,怀孕出门也可以,她姨娘的亲娘,怀着孩子还下地,都生了八个。 周毅这回是彻底明白了,陈蛟要出门,只是她不肯明说,在这里拐弯抹角的。 周毅不太想答应,自从陈蛟怀孕,他也疑神疑鬼起来,见了庙都想去拜一拜。 从前吧,觉得自己战功卓绝,现在就觉得自己杀孽太重。 反正当下这个环境,许多人容易受宗教影响,自己不怕死,就怕连累家人。 连周毅这个太子也不例外。 所以陈蛟枕头底下有平安符,他没给自己求那玩意。 陈蛟见周毅不为所动,就仰着脸看他,只看,也不说话。 她对自己的优势很了解,她长得漂亮,不必言语,也动人心肠。 周毅最终妥协,说:“明日,坐马车过去,只去半日,早早回去。” 陈蛟似乎愣住了,半晌说:“殿下,我没有想去的,只是你既然安排好了,我也不好推辞啊。” 周毅咬牙切齿的,心里暗骂这小妇人越发得不听话不恭敬了。 但周毅也没有办法,他说:“对,是我要带你去。” 陈蛟这一次终于笑了,安安稳稳地躺在周毅身边,再不作妖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今日的行程就安排上了。 李弗倒不觉得有什么,张珠珠都快生了,李弗还偷偷带她出门坐船,家里不让吃的,也偷偷地带回来给张珠珠吃了。 红豆也顺顺利利地生了出去,长成了满地乱跑的孩子。 李弗见周毅这般,说:“矫枉过正没有必要,妊娠妇人,心情好些也很重要。” 周毅叹气,说:“我知道,太医说过可以走动,只是我不放心罢了。” 他发愁的是另一件事情。 他问李弗:“我是不是待她太好?” 这都要骑到他头上来了。 李弗闻言:“我方才听说了徐家的事情,殿下若是觉得自己太好,可以纳徐氏女进东宫。” 周毅:“那不行!” 周毅相信,如果徐明舟到了东宫,她一只手就能把陈蛟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给不动声色地处置了,还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周毅可不想要这样的女子。 李弗:“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蛟能够骑到周毅头上,是因为周毅自己愿意,旁人说什么都没用。 第368章 间歇性想恋爱 因陈蛟询问,这边又说起徐明舟的事情来。 说她情根深种,那陈蛟是一点不相信的,陈蛟可是受害者。 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旁人费尽心机要得到的东西,却落在了她手中。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的容貌。 几人看她神色郁郁,都有些担心,周兰书劝解道:“你有了身孕,这一胎不管是男是女,日后都是你的依靠,谁也争不过你去。” 身为女子,就是这样的无奈。 父亲、丈夫、孩子,三者中只要有一者可以依靠,便足够了。 杨瑞芳这时候也说:“就是,你看我,比你嫁的还早,现在还没怀上呢,我婆婆天天逼我喝些乱七八糟的汤药,我们俩天天在家争吵,昨儿才把我公公摆在架子上的白玉貔貅给砸了。” 众人听得,真心佩服杨瑞芳,这心也太大了,昨天在家里跟婆婆吵架,今天还能若无其事的出门。 周兰书听了,感叹道:“唉,我家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起来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还是做姑娘的时候,在爹娘身边更好,做媳妇真是太难了。 众人纷纷看向姚玉馨,姚玉馨正在喝茶:“……你们看我做什么?” 杨瑞芳说道:“姚姐姐,你家里真的不催你?” 姚玉馨这个年纪,可算是高龄了。 至今不成婚,别说京城了,就是全天下都没有几个。 姚玉馨道:“不催,我哥哥嫂子去年才成婚,他们一心都在小侄女身上,哪里想得起来。” 再说了,她索性是拖到了这个年纪,现在找上门的,能有几个好的,不是鳏夫,就是有什么问题没成婚的。 姚家父母都是心软的人,也不舍得姚玉馨去遭那个罪,就是留在身边一辈子又能怎么样,一家人和睦,就够了。 杨瑞芳听了,羡慕地想哭。 她被家里嫁给小郡王这个纨绔,虽说俩人能玩到一处去,但关系到底没有多亲密,上头还有个作天作地的婆婆,这日子多少有些辛苦。 姚玉馨看看她们,说:“你们羡慕我,我也羡慕你们啊。” 家里头都是成双成对的,只她一个人,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孤单的。 周兰书听了,说:“那我给你说亲吧,我给你说个好的。” 姚玉馨迅速摇头摆手:“算了,算了。” 虽然周围的人,包括她的光棍哥哥都成婚了,姚玉馨偶尔也真的孤独。 但是让她真找一个,她也不想。 她手里几个铺子,赚的盆满钵满,天天自由自在的,这样的生活,她暂时还不想放弃呢。 想找男人,只是间歇性的。 周兰书哼了一声:“什么羡慕,你真会哄人。” 众人都笑了起来。 陈蛟歇了一会,几个人就一起去看桃花了。 周毅不放心,很快就来找人,陈蛟只得跟他一起去看。 周毅说道:“前几次来看,只我孤身一人,如今我也跟他们一样了。” 陈蛟听他说话的语气,似乎还有些得意,陈蛟心想这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成婚了,谁到了年纪还不成婚啊。 周毅继续说:“你比她们都漂亮,是这里最好看的,比这花都好看。” 这是哄人开心的话,但周毅说的硬邦邦的,说完了,自己还扭过头,不好意思起来。 陈蛟觉得他很好笑,说:“殿下,你不会说这些话,那就不要说了,何必勉强。” 周毅沉默,他只觉得直接在陈蛟面前越发地没有面子起来了。 陈蛟说:“说好听的话哄人,得从自己心里觉得这些话就是真的。” 周毅回头说:“这本来就是真的。” 他的媳妇,是最漂亮的,这甚至都没有夸张,这是在说实话。 陈蛟:“是啊,真话听着都不像真的。” 好像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似的,说的这样为难。 周毅听了这话,很是无奈。 陈蛟现在真的就是有恃无恐,踩到他头上来了。 但让他真做什么,周毅也做不到。 陈蛟这样一个小胳膊小腿的女人,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他能有什么办法。 周毅心想,偏他看上陈蛟的时候,正要出门打仗,他离京好几个月,回来的时候,陈蛟已经和张珠珠相熟起来。 一切都来不及了。 周毅询问:“你瞧了这话,高兴些没有。” 方才李弗说妊娠妇人心情也要好,周毅得问一问。 陈蛟笑起来:“高兴,多谢殿下带我出门。” 周毅看她笑了,也没什么好说的,等生了孩子,再让陈蛟听话,应该来得及。 张珠珠和李弗说起出家的事情来。 “徐家这样苛刻教导出来的女儿,怎么舍得让出家了。”张珠珠道。 李弗:“自然是不许的,徐家想让她嫁去大将军府。” 也就是宋家。 张珠珠:“宋家的嫡子都成婚了吧。” 张珠珠可还记得,宋家那三个儿媳妇,家里都很有钱。 “没有嫡子,还有庶子,”李弗说,“这样辛苦教导出来的女孩子,自然要物尽其用。” 徐明舟被东宫所拒,她是女子,对她到底有些不好的影响。 张珠珠听的直皱眉:“怪不得闹到了出家的地步。” 李弗:“你应当见过姑姑的女儿,姑姑和她并不亲近,但她的婚事,姑姑是让老师想办法的,嫁了个寻常家世,考了科举的进士。” 不止女儿,宋章的儿子如今还在外地当地方官,没有调回来。 徐家有心让他回京,但宋家那边想法子都挡住了。 宋章和徐家闹成这样,不是没有理由的。 张珠珠说:“太子是怎么回事?” 李弗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说:“能怎么回事,他是当局者迷。” 这几个字,就能总结现在的情况了。 张珠珠听了,不由笑起来。 “当局者迷就算了,他还不听人劝,自以为是。”李弗直摇头。 张珠珠说:“人家的家事,咱们看看热闹就行了。” 李弗道:“那能看的可多着呢。” 众人聚了一日,陈蛟和周毅走的早些,剩下的人回去的都晚些。 李弗和张珠珠,还有红豆,他们一家三口的悠闲日子也结束了。 翌日李弗早起要出门的时候,红豆抱着他的腿不撒手,大眼睛里含着水:“爹抱。” 他想跟李弗一起走。 李弗实在没法,亲亲儿子,把他塞进张珠珠被窝里。 张珠珠把儿子按住了,李弗这才能出门去。 第369章 出京 李弗要出京了。 张珠珠得知这个消息,十分意外。 随后外面就开始传言,说李弗在宫里说了不该说的话,得罪了皇帝,现在要被贬出京城去了。 消息传的模棱两可的,外面人相信就算了,张珠珠可不相信。 “有什么大事非要你去办,”张珠珠说道,“还扯出这些闲话来。” 李弗说:“帝心难测,伴君如伴虎,我就不能是真的惹了陛下厌烦,要被赶出京城了。” 张珠珠白了他一眼说:“我是傻子吗。” 皇帝对李弗的态度,张珠珠再清楚不过了,现在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厌烦的地步。 李弗说:“果然哄不过你,你还记得清查土地一事吗。” 张珠珠自然记得:“查出什么来了。” 国库年年亏空,没有余粮,天下这么多土地,却还有许多填不饱肚子的人,粮食到底落在谁的粮仓里了。 这件事情是必须要解决的。 李弗说:“派去绵江一带查访土地的官员,前段时间,连人带船,并十几个护卫,淹死在了江中,尸骨无存。” 那一带是粮食产量最高的地方,非常重要,出了这样的事情,再不追查,就要酿出大祸了。 张珠珠听了这话,有些紧张,但并未露出惊慌之色。 李弗要去查,自然会带更多人过去,保证安全的。 寻常官员被杀,找上朝中的关系,也许能被压下去。 李弗要是在那里出事,敢谋害他的人,九族都保不住。 没有人会这样铤而走险的。 “可惜了,十几条人命。”张珠珠说。 李弗的神情也很严肃,说:“是啊,这十几条人命后头藏着的东西,一定要翻出来。” 朝廷官员,不能这样死的不明不白的。 张珠珠想了想说:“我呢,用不用我和你一起去。” 正事不能耽误,但那案子查起来不容易,若是花个一年半载的,他们夫妻岂不是也要分开这么久了。 李弗也迟疑,半晌说:“孩子还小,何况这事有危险。” 他不想张珠珠和孩子陪着他以身涉险。 张珠珠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她不要紧,但他们俩总不能把孩子丢下,总有一个人要陪着孩子的。 李弗得罪皇帝这件事,目前还只是一些传言,并没有确切的消息。 偏偏不确切的消息,才更让人心中起疑,一时闲话颇多。 张珠珠也拿出了演技,到外头的事情,显得色厉内荏起来,她跟皇宫里的来往也少了起来。 众人都看在眼里,渐渐相信这事是真的了。 张珠珠对李弗说:“做什么还搞这一出,一打发你去绵州那边,就该知道你是去干什么的。” 李弗还卖起看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过了些日子,朝中旨意下来,李弗被派去偏远的蜀州,去绵州的,是新科状元薛问。 张珠珠打量着李弗:“什么时候你还改换门庭了。” 李弗:“我与薛问年纪相仿。” 因此来一个李代桃僵,也很容易。 事情已经定了下来,那李弗就要离开京城了。 李家上下都没有了往日的欢快,一来李弗被贬,二来又是去查那样重大的案子,只怕要有危险。 张珠珠的心情也好不起来,这一走恐怕得费些时候的,明年这个时候都不一定能够再见面。 别离之苦,他们是尝过一次的。 张珠珠进宫的时候,潘皇后劝慰她:“三郎正是做大事的年纪,儿女情长先放在一边。” 潘皇后是发现的,最近的年轻人,在情情爱爱上,格外地耗费心神,他们那会儿可不这样。 小潘氏则笑着说:“你放心,我叫人看着他,就算去了地方上,也不会叫他胡来的。” 张珠珠被这话逗笑:“那就劳烦娘娘了,别回头给我添个妹妹。” 小潘氏心说她小心眼得很,这些女孩子,就是把男人看的太要紧了,只要家里的大权在你手里,你管他添几个妹妹。 说句无情的话,多添几个,身子骨早早撑不住,你儿子才能早日承袭家业啊。 这些傻孩子,情爱还能钱权要紧吗。 林文婴很是放心不下自家儿子,拦着李弗询问:“这事旁人不能去,就只能你去?” 李弗说道:“母亲,旁人也去得,只是我去最好。” 李弗对清查土地一事非常看重,任何人去,也许被谋害,也许被收买,绵州那边依旧是一团乱麻。 李弗亲自过去,他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同时也确信自己不会为钱财所动。 他想追查这件事情。 李启说道:“行了,三郎要去,就让他去,他有这般为国为民的心思,又是陛下的心腹,这个时候,就该挺身而出。” 大丈夫志在四方啊。 林文婴道:“看你说的什么话,我就问问,也没有真的要拦着孩子,我是那等会给孩子拖后腿的母亲吗。” 李启忙道:“不是,你不是,我知道。” 林文婴这才收回眼神,李启讪讪,心想他最近主持了春闱,又亲自提拔了一批人,果然是太得意了,还将这得意带回家里来了。 得收敛些。 李朴和李竹两个当哥哥的也对李弗关系了一番,两个嫂子关心的就是张珠珠了。 周如意道:“你们俩这又得分开了。” 张珠珠:“分开也不要紧,可怜我儿子,恐怕过些时候就不记得自己还有个爹,要以为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了。” 见她还能说出玩笑话,倒是叫家里人放心许多。 张家人并不知道内情,还以为李弗真的惹了宫中厌弃,纷纷来安慰李弗。 二姐夫段泽没能留在京城,也不想再借家中的关系,最近同样要去地方上任职,他倒是能够猜到些内情,但他没有说出来。 吴贵娘拉着张珠珠的手,说:“要不你和三郎一起去吧。” 张珠珠:“我还有个儿子呢。” 吴贵娘说:“红豆也大了,你把他留在家里,你婆婆会把孩子给你们照顾好的,我也常去看看,你最好是和三郎一起过去,不然你在京城享福,他去受苦,你们这就不是同甘共苦了。” 这都不是最要紧的,吴贵娘说:“好孩子,你相信娘,男人还是要看着点的。” 张珠珠心想她娘真是越发地长进了,令人欣慰。 “这样吧,等他到了地方,安顿下来,我再过去也不迟。”张珠珠说。 她这样说了,吴贵娘才放心。 第370章 令人无语 转眼便是离京的日子。 李弗走的很早,张珠珠抱着还未睡醒的红豆去送他。 一家人相顾无言。 李弗成了新科状元“薛问”,他身边的人,都是从禁军中调出来的,经过严格训练,不会出错。 不过他带的人并不多,更多的人还藏在暗处。 张珠珠先开口道:“早些回来。” 李弗点头,红豆这时候睁开眼看,伸手要李弗抱。 李弗犹豫着不想抱儿子,若抱了,他恐怕就舍不得了。 但红豆眼巴巴地看着李弗:“抱抱。” 李弗将他抱在怀里,红豆抱着他爹不肯撒手。 天色昏暗,红豆贴在熟悉的怀抱中,他本该睡着的,但他睁着大眼睛不肯睡觉。 李弗抱着儿子,又不舍地看着张珠珠。 张珠珠看起来很平静,似乎对他的离开并没有许多不舍。 但李弗知道不是这样的。 张珠珠昨晚上一直睡不着,好不容易睡了,却要紧紧地挨着他。 侍卫催促起来,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李弗突然问道:“你害怕吗。” 张珠珠不解,李弗说:“绵州有祸患,但也有好风光,我能保护好你们的,如果你不害怕的话……” 张珠珠当然不怕。 她看着李弗:“你说什么。” 李弗像是下定了决心,说:“你和孩子,陪我去吧。” 张珠珠这回彻底听明白了,她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说:“好啊。” 于是出京的队伍里,多了一对母子。 因为薛问还没有成婚,所以这对母子,是薛问的宠妾和儿子。 等到天亮的时候,木已成舟。 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情,李启也知道了。 他忙去皇帝面前,说:“陛下,三郎他,他糊涂啊!” 哪里有这样的啊。 张珠珠是个心思多的,她跟着去就算了,两个人居然还把孩子给带走了。 皇帝也很无语,他沉默了半天,摆手道:“算了,去就去吧,朕给他安排了那么多人,保他们一家子平安没问题。” 李启快蹦起来了,说:“陛下,平安是肯定的,只是红豆还那么小,怎么经得起这样的舟车劳顿啊。” 那可是他的宝贝孙子啊。 皇帝:“现在也追不回来了,李卿冷静些。” 现在蹦起来也来不及啊。 张珠珠和孩子已经坐在了南下的船上,她这时候有点后悔了:“会不会穿帮啊,薛问是新科状元,他的事情,应该很多人知道的吧。” 李弗:“没事,他对外说是孤家寡人,不过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有人不奇怪。” 确实有不少人给薛问说亲,只是薛问一直拒绝,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是他有妾室和孩子,那也说得过去。 张珠珠:“行吧,你想法子周全吧。” 果然,人不能凭着一时冲动做事的,后患无穷啊。 但上了船也下不去,红豆正开心地跑来跑去,只能演戏演全套了。 薛问出身平平,还父母早逝,没什么亲戚,这也是借用他身份的原因。 张珠珠可以是薛家从前的侍女,照顾过薛问的父母,如此被纳为妾,可以说是一种恩赏。 船一路南下。 周毅和陈蛟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周毅正要说不顾大体,陈蛟先说:“这也太离不得人了,怎么突然就把珠珠姐姐和红豆也带走了。” 周毅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陈蛟认为是李弗不识大体,周毅则正相反。 夫妻二人意见不和的事情怎么办。 周毅还是那个态度,等孩子生下来再说,他怎么能和一个妊娠妇人争论呢。 好男不和女斗。 林文婴在家里也急得要死,先把李弗给骂了一顿,又说:“红豆才多大,这夫妻两个,实在分不开,把红豆给我留在家里啊。” 红豆还那么小,又去的那样危险的地方,万一孩子被当成软肋,人家拿着孩子威胁他们,可怎么办啊。 吴贵娘在旁边,非常的后悔,早知道就不和女儿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离他们的目的地还很遥远,张珠珠和李弗暂时不用装的太真,只是张珠珠要先习惯李弗成了“学问”。 正赶往蜀州的薛问,在不久之后也收到了这个消息,他身边的人不少,还有从李家出来的小厮。 薛问觉得很无语。 他问李家的小厮:“你们家这是什么事情?” 小厮昂着脖子:“我们三爷和三奶奶夫妻恩爱,等您成婚,就知道了。” 薛问哼了一声,他倒是想成婚,只是他穷的要命,之前又得罪了范首辅,虽然没被追究,但他想留在京城再有一门好亲事,那可不容易。 薛问心想,那两口子在外头败坏他的名声,等回来了,好歹要让他们给自己安排了大家闺秀! 不然他也太亏了。 绵州离京城也得将近一个月的路程,一路上众人的心态也调整地差不多。 夫妻二人变成了主人和妾室,张珠珠也一改之前的状态,笑容温柔,低眉顺眼,一说话就是妾身如何,薛郎如何。 好在红豆现在还不会说话,不至于露馅。 一路风尘仆仆,李弗身边只留下两个侍女。 薛问好歹是新科状元,虽然被隐隐排挤,没留在京城,但他来的是富庶的绵州,也不是要当绵州某个县的县令,而是在绵州府中任职。 官职也不低,是绵州通判。 这其实也表露出朝廷对绵州的不信任,任命了一个才考中状元,后台还姓李的年轻人来。 绵州知府对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太多的防备之心,他只觉得是朝廷无人可用,病急乱投医。 打发这么个年轻人过来有什么用,就算不打杀了他,一个年轻人又能查出什么问题来。 状元? 状元有什么用,不经过历练的,你连门路都摸不清楚呢。 薛问有些狂放的名声,所以李弗也摆出了高傲的姿态来,他长相出众,这一路上蓄了胡须,眉毛和鬓角也没有休整,颇有些狂乱模样。 绵州知府客客气气地率领这一行官员给这年轻人接风洗尘。 李弗看看桌子上的山珍海味,冷道:“陛下御膳,尚不及此,老师说绵州富庶,果然如此。” 他这话有点意思,李启说绵州富庶,还把自己的学生塞了过来,难道是有什么心思吗。 但李启那个最受新皇宠信的儿子,都被发配了,他还有这样的野心。 众人只听这年轻人说:“发配前往蜀州,你们听说过吗。” 人家蜀州路不好走,但人也不穷啊。 “那这李三去蜀州,到底所为何事?”有人问。 “薛问”以指沾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地字,又圈起来。 众人一惊。 第371章 乱臣贼子竟是我枕边人 房中立刻安静了下来。 静地针落可闻。 这个新科状元是什么意思? 绵州死了朝廷官员,虽然看上去这人是乘船的时候遇见了风浪,死的名正言顺的,可背地里到底怎么回事,但凡有点脑子的,他心里就有数。 绵州府衙上下早已经将事情做的天衣无缝,保证皇帝派来的人查不出一点破绽。 朝廷现在查案,不是讲究一个证据确凿吗,那他们就消灭所有证据。 赵知府捋着自己修剪的整齐漂亮的胡子,他也搞不清楚这个年轻人要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身边一个姓钱的同知主动询问:“状元郎,蜀州的地,到了不查不行的地步?” “薛问”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到底是何处不得不查,想必诸君心中有数,不必问我。” 不查不行的,明明就是绵州。 可皇帝的第一心腹,却被派去了蜀州? 这是声东击西? 难道还有什么厉害人物已经来了绵州,准备私底下开始查问了。 赵知府心中一凛,钱同知等人也是面面相觑。 “薛问”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高傲且轻蔑,仿佛在看一群蠢货,惹得赵知府极为不满。 “状元郎有话就说!”钱同知催促道。 “薛问”说道:“皇帝行伍出身,雄心勃勃,他登基不过一年有余,放眼望去,朝中皆是新人,如今京中整顿过了,也该地方上了。” “便是你们不动,尚且要脱一层皮,诸位竟然胆大包天,谋害朝廷命官,你们自己说说,这样的事情,到底谁能够兜得住?” 他当面锣对面鼓的,把事情都给点了出来。 “休得胡言,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时做过那等恶事!” “正是,状元郎如何血口喷人!” “拿出证据来。” 他们早就想证据湮没,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拿不到所谓的证据,那场祸事,就是因风浪而来,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薛问”笑了笑:“你们以为证据送到了谁手里,又是被谁拦下的,诸位在绵州日久,享尽荣华富贵,脑袋里都换成了水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诸位快将脑袋的水都倒一倒,清醒些。” 李弗素日温和,但他刻意做出这样傲慢的姿态,在这里骂人家脑袋里是水的时候,也丝毫不显得违和。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知府说道:“是,是……” 难道真的是他们想的那样吗? 他们离京城太久,耳目闭塞,得到的消息都是假的吗。 “薛问”不耐烦地皱眉:“你们难道没听说过,我曾经进过京兆府大牢,如今完好无损地出来,甚至高中状元,你们想想为什么。” “薛问”将自己的身家背景,全都抛了出来。 赵知府终于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是李家父子,李三拦住了递到皇帝面前的消息,李启是春闱的主考官,他们想做什么?” 李弗让皇帝误以为蜀州的案情更严重,甚至不惜豁出去,亲自前往蜀州,转移朝廷的视线,把绵州这个血案暂时给遮掩了过去。 李启将薛问推到了人前,让他作为李家的代言人前往绵州。 “薛问”将手拍得啪啪响,说:“难得,诸位终于看清楚了。” “怎么样,保住了你们绵州上下,这个恩情,你们打算如何偿还。” 现在的情况似乎是分明了。 李家父子表面遵从皇帝,背地里却阻止调查,甚至想从最富庶的绵州分一杯羹。 看来荣华富贵的确动人心肠,令人折腰。 但赵知府觉得事情似乎太合他的心意了,怎么就这么凑巧,李家父子看上了绵州,而不是看上了别处? “薛问”看他们这样子,从容道:“没事多打听打听京城的事情,不要以为你们能当绵州的土皇帝。” 他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把地上往桌子上一抛,径直往外走去。 等“薛问”离开,赵知府一行人更是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钱同知支吾了半晌,说:“若这是真的,李家父子未免太过放肆了,连科举之事也敢操纵?” 旁边另一个姓白的同知胆子更大,说:“科举舞弊,隔几年就会闹出来,这不稀奇,再说了,咱们把朝廷派来的官员都杀了,咱们的胆量就小了。” 这两个人同样的官职,都在赵知府手底下做事,互相不对付。 赵知府拍拍桌子:“小声些,谁杀人了,你杀了?” 白同知赶紧摇头,钱同知也道:“没有,没有,这里没人杀过人。” 赵知府低声骂了句蠢货,然后又发愁起来。 李家父子手里到底有没有证据,这真不好说。 要是有,那他们就算是栽在这父子俩手里了;就算没有,人家是皇帝的心腹,捏造殿证据送上去,那他们绵州这些人也是有苦说不出。 赵知府是怀疑什么。 他怀疑这小状元在这里装腔作势,拿着李家父子当枪使,真正目的还是查清楚绵州的现状。 弄死他吧,这是新科状元,多少双眼睛在这里盯着,死了大家全玩完。 留着他,又怕他真的查出什么东西来。 赵克德觉得明天起来自己的胡子都要掉下来一大把。 现在的关键问题,就是李家父子俩,到底有没有搅和进来,到底有没有打算背着皇帝干点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们有这个意思,那大家联合起来,欺上瞒下确实是很好的。 这一刻,赵克勤只恨来的不是李弗,若来的是李弗,那他们一定想尽办法,威逼利诱,将李弗拉下马来。 可惜来的只是个状元。 在这伙人关起门发愁的时候,李弗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红豆才到新地方,不是很习惯,在床上爬来爬去,一会儿不防,一屁股就坐在了他爹脸上。 李弗在他屁股上啪啪拍了两下:“小祖宗,安分些。” 红豆被打了也不哭,反而笑了起来,又窜到张珠珠怀里。 张珠珠把他抱着,问李弗道:“这是不是说的太明了,人家能信吗。” 一上来就明牌,至少看起来是和盘托出了,但对方能不能进这个套子,那不好说。 “我也不知道,”李弗又去捏儿子肉乎乎的小屁股,“要是实在不上套,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张珠珠:“那证据呢。” 李弗:“你给我编几个账本,我说是真的,没人敢说是假的。” 张珠珠听了:“……乱臣贼子竟是我枕边人?!” 第372章 妾身吴氏 虽然李弗这个做法听起来很扯淡,但仔细想想,确实有可行性。 绵州官府上下都找不到一个干净的,看他们的豪奢程度,再加上谋害朝廷官员,一定是掉脑袋的罪过。 到时候就说他们负隅顽抗,打算把李弗也杀了,李弗不得已反抗杀人,合情合理。 至于假账,要是有可以相信的人,随便十本八本都做得出来,实在没有信得过的,那张珠珠也可以上。 李弗是皇帝的心腹,他要是真心想瞒天过海,做些不能见人的事情,其实很有些便利条件。 所以今天晚上酒席上“薛问”说李家父子想在绵州得到好处,也有一定的可信度。 绵州地广,临近绵水,粮食产量巨大,绵州之地的粮食,可以养活举国上下半数人口。 绵州的丝绸,也是皇家贡品,是达官贵人最喜欢的,更不用提这里水运便利,来往商船众多,茶叶、盐等其中任何一项,都可以谋得暴利。 李家父子也是凡人。 只要是人,就要为钱财利益所动,就会被私欲淹没。 他们仗着皇帝是北边来的,不知道绵州多富庶,想谋夺绵州的钱财,这很说得过去。 张珠珠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李弗过来更方便些。” 李弗说:“虽然方便,但李家父子正在绵州和蜀州之间抉择,他们只能保住其中一方,绵州更富庶,更险,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蜀州的事情更简单,得利少,风险小,如果要他保住绵州,那他不是要分一杯羹,而是要掌控他们。” 张珠珠笑了起来。 “好大的野心啊。” 赵知府等人恐怕还在想,李家到底能不能合作,却不知道欺上瞒下的事情就算是真的,李弗要的要是控制而不是合作。 李弗:“李家曾经遭逢巨变,险些彻底失去在京城立足的机会,如今抓住了机会,自然要想办法抓住更多,确保曾经的事情不会再重演。” 张珠珠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说:“看来你很有当大奸臣的本事。” 李弗:“大奸似忠,大忠似奸,谁能分辨?” 李弗深得皇帝和太子信任,那他就有了弄权的机会,就算他不弄,旁人就要怀疑,他弄了,人家反倒要说一句,看吧,就说这天底下哪里有什么忠臣,全都是些野心勃勃要争权夺利的恶人! 现在看着不是恶人的,也只是还没到那一步罢了。 手握权势,最终的归宿都是为自己和家族谋求利益。 张珠珠把手放在李弗的面颊上,说:“我可以分辨的,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李弗听了这话,笑了起来。 “你知道就够了。” 红豆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把小手捂在李弗脸上,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父母听不懂的话。 李弗把儿子塞进被窝里按住,对张珠珠说:“睡吧,明日就该有人找上你了。” 他带了宠妾和儿子过来,这是多明显的软肋,一定会有人找到张珠珠和孩子这里,问一些事情的。 张珠珠从容道:“放心,我知道怎么办。” 他们在路上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李弗心想,虽然带着妻儿南下的事情太仓促了,但他现在并不是很后悔。 有他们陪在自己身边,李弗的心中便能够平静下来。 张珠珠和红豆在府衙附近的宅子里住着,家里的侍从是不缺的,便从外头请了几个做饭洒扫的婆子。 张珠珠领着儿子在院子里溜达,还别说,这边的天气就是热得早些。 这时红豆脚底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扫地的婆子瞧见了,赶紧扔下笤帚,把红豆给扶起来。 红豆被不认识人抱了,也一点不害怕,还冲着人家甜甜地笑。 婆子都觉得心软,说:“奶奶生的好,小郎君更是跟画里的人似的。” 张珠珠把红豆抱起来,向人道谢,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是什么奶奶,我不过是有点儿运气,得了这个孩子罢了,我姓吴,等大爷娶了奶奶过门,我侥幸能得个姨娘的位置,便是天大的好运气了。” 婆子听了这话,却很不认同,说:“这话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小郎君可是家里的长子,谁也越不过他去,您是他的生母,好歹要争一争才能行。” “吴氏”听了这话,不由蠢蠢欲动。 婆子便说:“您是京城来的,我听说,有个李家,是高门大户,官宦人家,他家三儿子十分有名,他的媳妇还是个乡野出身的呢,您这样年轻貌美,还有孩子,还在京城见过大世面,要跟人学着才行。” “吴氏”惊讶道:“你们也听说过那张氏?” 婆子哈哈笑起来:“谁没有听说过,她出身平平,却攀上了那样厉害的高枝,那高枝还将她捧得越发高了,屋里除了她,没有旁人,对外还说惧内,多少人羡慕的眼睛都要滴血呢。” 张珠珠心说这下子么就有意思了,绵州离京城那样遥远,他们夫妻俩的名声还能传过来。 这下李弗惧内的名声,是再也掰扯不清楚了。 “吴氏”这时候露出点得意的神情来,说:“你说那位,我是见过她的,她可厉害着呢,听说就连太子妃都……”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神情来,又在自己嘴上轻轻打了一下。 婆子知情识趣,说:“奶奶快别这样,我一个眼花耳聋的老东西,哪里听得清楚啊。” “吴氏”抱起儿子,这次没有反驳婆子对她的称呼,只说:“我这个人,闲话太多,从前老爷太太年纪大了,我陪他们说话是解闷,现在他们去了,我再多说,就要招人厌烦了。” 婆子也没想着头一回就能把话问清楚了。 这个吴氏有心谨慎些,可她年纪轻轻,只是个卖身的侍女,无人教导,只要她耐心些,一定能够打听出有用的东西的。 “薛问”这边,他作为绵州通判出入衙门,态度非常从容,一副有恃无恐的狂妄样子。 赵知府急着打听京城的事情,只是一时半会实在没有准确的消息供他判断,双方似乎陷入了僵局。 第373章 离谱到家了 洒扫的王婆子,从“吴氏”这里探听到一个重要消息,说是太子妃的人选,都是李弗的媳妇张氏推出来的。 太子妃陈氏家世平平,只是生的非常美貌,将张氏当做嫡亲的姐姐一般,非常看重,事事都要过问。 妻子作为丈夫的附庸,她们的行为,会被认为是丈夫和家族行为的延伸。 就像徐明舟下意识觉得陈蛟是李家想要送进东宫的棋子一样,赵知府等人又将太子妃打听了一番,然后他们也立刻认定了李家父子的野心。 他们居然干涉了太子妃的人选。 太子妃陈氏和张氏关系好,就意味着东宫和李家关系非常密切。 李家想做什么,只要通过陈氏,让美貌的陈氏给太子吹一吹耳旁风,这不就手到擒来了。 待陈氏生下皇孙,李家只要将家族中的女儿和皇孙结亲,这样,李家就会成为外戚。 现在还有潘家挡在前面,李家不会被怀疑,等以后太子登基,这个皇孙就会被李家牢牢控制,再生一个和李家有血缘关系的皇族男丁,到时候李家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不在话下。 这是一个长久的、复杂的阴谋。 赵知府知道李家想做什么了。 他们的野心,可不是绵州这小小一个地界,他们的野心,在江山社稷之上。 皇帝和太子、潘氏一族,全部出身行伍,恐怕了解的阴谋诡计不是很多,心性也简单些,这才被李弗这样饱读诗书,心机深沉的人给算计了。 大奸似忠,说的就是李家人,就是李弗。 朝中那些人,也是当局者迷,还不如他一个地方官看的清楚呢。 哼,李家想要绵州的好处,正好,他们也在绵州这个地方待腻了,端看李家能够为此给出什么承诺吧。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有七八天。 这日赵知府又设宴邀请“薛问”,“薛问”见了他们,就问他们想清楚没有。 赵知府笑道:“清楚,再清楚不过了。” “薛问”看着他这样奇怪的神情,心想他们应该是清楚地过了头还差不多。 正好,听听他们有什么见解。 赵知府却先说:“绵州富庶,多少人想伸手进来却没有办法,李家两位大人权势滔天,不知我等能否从中分走一二。” “薛问”神情依旧从容:“诸位难道忘记性命在谁手中了,如今只有诸位低头的份,没有诸位说话的机会。” 赵知府很不赞同,说:“年轻人,火气不要太旺,听我细说。” “薛问”很好奇他能够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赵知府站起来,学着“薛问”当初的样子,拍了两下手,随后几个美貌女子鱼贯而入,笑语盈盈地飘进了屋里,每人身边都贴上去一个。 薛问却无情地将凑上来的女子推开:“说正事。” 赵知府:“这是赵某的诚意,状元郎实在不近人情啊。” “薛问”喝了杯酒:“听闻赵知府老来得子,膝下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长相随其母,面若好女,这才叫诚意。” 屋里安静了一瞬间。 赵知府也一向是沉得住气的人,听了这话,险些指着“薛问”破口大骂,好个不要脸的东西,在他的地盘上,还敢惦记他的宝贝儿子! 怪不得身边只有一个生了儿子的妾室,想必那是为了延续血脉,原来如此! 旁边白同知赶紧上前说和,道:“玩笑话,玩笑话罢了,府台切勿与这年轻人一般见识!” “薛问”似笑非笑的:“是说正事,还是表诚意,诸位打算先说哪一个。” 赵知府见他还笑,恨不得把椅子砸到他头上,心想他小儿子还仰慕着这个京城来的状元呢,明儿就把他和他娘一起送去庄子上住着,离城里远远的。 赵知府道:“那就说正事。” “薛问”颔首:“请讲。” 赵知府冷笑一声:“李家恐怕不止惦记绵州和蜀州吧。” “何出此言?” 赵知府继续说:“蜀州粮食虽多,要运粮食,还得翻山越岭,可蜀州的确是个好地方,山高水远,在那里蓄养一支兵马,几十年来,又是一场泼天的祸事,此事多有前例。” 李弗心想,有这本事,你出去说书,肯定赚的盆满钵满,当官多可惜了。 他明白这人为什么这么信誓旦旦了,他以为李家想要埋下造反的种子。 李弗回忆着自己编的故事,他所表达的很简单,李家要钱,李家要绵州的钱,很多钱。 但在赵知府这里,李家已经要谋逆了。 怪不得这样信誓旦旦,以为拿住了李家的把柄呢。 “薛问”做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府台这话,薛某一句都听不懂。” 赵知府用他的胖手拍拍“薛问”的肩膀,说:“说了你还年轻,这样长远的,需要三四十年的筹谋,不是你能够看懂的,赵某无用,被抓住把柄,愿意让出绵州的钱财,只是想让我等为李家所用,恐怕不行。” “薛问”的眉头拧得更深,似乎是真的不懂。 赵知府也不为难他,搂着个娇美的女孩儿走了。 张珠珠“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水,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 李弗:“小心些,红豆都不会被呛成这样了。” 张珠珠满脸震惊,说:“我能不吓着吗。” “人家薛问大好的青年,只是想学姚家大哥,等有了成绩回京,要娶个高门女子,你说人家断袖,你缺德不缺德?” 李弗没说话。 缺德,那是缺了一点,可他的清白也很重要的,他不这么说,那小姑娘就扑到他身上来了。 他现在一身的香粉味道,红豆闻到了都打喷嚏,今晚上只能睡隔壁。 张珠珠继续说:“还有这个赵知府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想到咱们家要谋反,正常人怎么也不会这么想吧。” 最多就是认为想贪钱而已,谋逆,疯了吧! 李弗那会儿觉得赵知府是戏多,现在冷静下来,李弗也觉得这个猜测太过轻易了。 张珠珠皱眉:“绵州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弗立刻就去拿纸笔:“我写封信,加急送回京城。” 当今陛下得位不正,却能够君临天下,难道有什么人想效仿,这件事情也得查。 张珠珠道:“最好是我们想太多了。” 第374章 恶行累累 赵知府哪里来的猜测暂且不提,李弗除了要应对官场上的事情,还要去应酬本绵州本地的大宗族。 绵州如今的状况,少不了他们的参与。 张珠珠和李弗手下的官员在家里看账,是从绵州官府里抄录出来的。 张珠珠看的眼睛疼,对随行的户部官员说道:“好好的我非得来遭这个罪。” 她是过来当苦力的。 年轻官员笑道:“我们也没想到,您居然带着小郎君就来了。” 张珠珠心想:恋爱脑要不得,恋爱脑冲动的时候,就更是要命了。 张珠珠后悔啊。 说好了不来的,她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有李弗,两个冲动的恋爱脑没人拦着的结果,就是现在对着账本叹气。 临近中午的时候,新任绵州通判的宅子外面,来了几辆马车。 张珠珠不算是这宅子的主人,但她儿子是,于是张珠珠扛着儿子去看热闹了。 为首是个四十多年的中年男人,非常客气地对众人说道:“薛通判才到绵州,想来府上没有添置什么东西,也缺人手,今日特地送了过来。” 张珠珠看了过来,除了马车里的东西,还有十几个男女仆从,这些男女中,有几个格外好看的。 最俊秀纤细的是个少年人,瞧着十五六岁上下,虽是男儿身,却也有种妩媚动人的感觉。 张珠珠看的直皱眉,这下好了。 李弗在外头胡说八道,这下好了,人家直接就把人送上门了,自己造的孽,看他回来怎么应付吧。 这时又有两个年轻妇人朝张珠珠走过来,其中一个笑盈盈的,伸手要抱红豆,说:“我们两个是主家特意打发过来,照顾小郎君的。” 张珠珠把儿子抱紧,说:“我的儿子,我自然会照顾。” 另一个妇人却露出不赞同的样子,说:“这是薛家的小郎君,不过是你这个奴婢的肚子托生出来罢了,日后太太进门,那才是小郎君正儿八经的母亲,可别仗着生育过,就忘了你的身份。” 张珠珠自己不会把红豆交给她们,露出焦急之色,说:“这就是我的儿子,什么太太,你们在说什么,薛郎他不会娶妻!” 妇人露出轻蔑的笑容:“这事你说了不算。” 张珠珠面上惊慌,心想绵州这些大家族也真是豁得出去,“薛问”有了长子,还对外说是个短袖,结果他们不光给送男人过来,连女儿都舍得嫁,这真是下了血本。 张珠珠抱着儿子往后退,侍卫也不可能真的让这些来历不明的人把红豆给抱走了,帮着把人拦着,说有什么事情,等薛通判回来再说。 那些人留下几车的物件,又留下这么些人,这才离开。 这些人和物,正是李弗今日应对几个大家族联合起来送过来的。 他回来的时候,沾了一身酒气和脂粉气,但并没有醉酒。 天色已经很晚,屋里的灯亮着,李弗推开门,并没有熟悉的人等着他,屋里有一对十五六岁的少年人,一男一女,男的是张珠珠白天看见的那些人最好看的,女的也是最漂亮的。 两个人衣衫单薄地坐在床上,见李弗进来,就起身朝他走过去。 “郎君回来了。”少年人像只轻盈漂亮的雀儿似的,就要投进李弗怀中。 李弗心下一凛,到底是冷静下来。 “出去。”他命令道。 这就是绵州几个家族送给他的大礼了。 怪不得放在酒席结束的时候,他们会露出那样的神色来。 女孩儿更柔弱些,那少年露出哀怨之色,就要开口说话。 “把他们拖出去。”李弗吩咐道。 这时外头进来两个侍卫,毫不客气地把两个人弄去了外面。 等内院彻底地安静下来,张珠珠才进来,说:“这厚礼你喜欢不喜欢?” 李弗半晌无言。 早知道就不在外头胡扯了。 对绵州当地的这些高门大户来说,薛问的毛病实在不算什么,有这般喜好的也不是他一个人。 张珠珠感慨:“方才那两个,是一对双生姐弟,自幼被杜家收养,精心教养了十几年,如今被送到你这里来了。” 她的神情有些严肃,李弗听了这话,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绵州如今说得上话的,有两个大家族,分别是冯氏和杜氏,其余一些小的,暂不必提起。 今天送来这些美貌男女的,是杜家的管事。 那两个来打压张珠珠,要把红豆抱走的,是冯家的人。 如此,可以想见绵州官场是如何沦陷的,美色,钱财,哪一个不是动人心肠的。 而冯家甚至愿意把女儿嫁给“薛问”这个有了长子还喜好男色的人。 李弗道:“这样的手段,他们恐怕是用惯了的。” 张珠珠点头:“得把他们全部连根拔起才是。” 那些十几岁的男孩女孩儿,还都生的那样齐整,肯定是特意挑出来的。 平白无故的,杜家怎么就有这样好看的孩子,还从小养着。 有一些是从孩子父母手里买来的,其他的呢,不必说,杜家肯定是参与过大型人口买卖的。 他们用教养出来的男孩女孩儿去行贿! 这叫什么事情啊。 张珠珠道:“我看你说的很是,还查什么,调人过来,把他们全杀了才干净!” 李弗握着她的手,张珠珠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心中的怒火。 夫妻二人安静地坐了一会,李弗这才询问:“红豆睡了?” 张珠珠点头:“嗯,最近跑得更快了,下午还摔倒了,给手上磕了道小口子。” 李弗问:“他哭了没有。” 张珠珠笑道:“他把手举起来,远远地跑到我面前,这才开始哭。” 李弗听得,也忍不住笑了。 夫妻俩提起孩子,心情都稍微好了些。 没良心的人才会舍弃自己的孩子,杜家的手段,不知道让多少孩子被迫离开了父母,成为砧板上的鱼肉,被胡乱养大,又成为行贿的手段,他们最后能够活下去,都很不容易了。 张珠珠靠在李弗肩头:“要查清楚。” 李弗:“会查清楚的。” 因为冯杜两家过来的人,宅子里肉眼可见的热闹起来。 当然了,这宅子里也成了筛子,李弗早上喝了两碗粥,不到中午,全绵州就能知道了。 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第375章 离间计 这日薛宅大门紧闭,薛问也没有去知府衙门点卯。 宅子里上下几十口人,都挤在小院子里,红豆在李弗怀里,张珠珠站在李弗旁边。 众人听见“薛问”开口说道:“既然你们被主家送了过来,以后就是薛家的人,这院子里的事情日后都归我长子的生母吴氏统管,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们应当有个衡量。” 说完这话,“薛问”就抱着长子走了,留下“吴氏”。 然后“吴氏”先处置了冯家那两个妇人中一个,叫人把她拖出去打一顿。 再是几个负责传话的,也被打了。 至于十几个美貌的少年少女,“吴氏”说道:“郎君的生辰就快到了,你们全部都去偏院抄佛经,每天抄四个时辰。” 说罢,就让侍卫把他们给押送走了,也不管他们喊的什么。 这回李弗喝几碗粥,终于没人能够知道了,但大面上的事情,依旧会传出去,这也免不了 过了几日“薛问”出门,杜家的人见了他,就问起那些美貌少年少女的事情来。 “薛问”道:“何谓轻重缓急,我心中自有论断。” 他要办的正经事情还没有办好,哪里有别的心思。 杜家大郎笑着说道:“状元郎也太过无趣了些。” “薛问”神情冰冷:“绵州富庶是真,繁华却不如京城,劝诸位将那些没用的手段收起来,赶紧想想绵江上的人命要如何收场。” 他这话一出,杜大郎就笑不出来了。 他人也送了,钱也送了,冯家甚至愿意嫁个姑娘过去,这姓薛的,竟然还不知足,竟然还要拿那件事情威胁他们,真是不识趣。 一个小小的状元而已,便是有李家作为后盾又如何,真惹急了他,照样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绵州。 “薛问”看出他眼底藏着的恶意,却丝毫不惧,从容离开。 赵知府关门思考了两日,越发觉得自己对李家的猜测是正确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李家对绵州的钱财粮食,那一定是势在必得的,赵知府为官许多年,一向信奉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薛问”再去找他的时候,赵知府的态度就有了转变。 “薛问”对此还算满意,说:“你也知道,绵州的事情若办成了,李家的名声才能更好,早朝中也更说得上话,绵州还需一场声势浩大的清扫。” 赵知府:“状元郎的意思是……” “薛问”道:“冯、杜两族,横行绵州日久,生出谋害朝廷官员的胆量,也不奇怪,如今他们主动行贿于我,这就是他们心虚证据。” 冯、杜两家,和知府衙门上下,都有比较密切的关系。 赵知府有些担忧,说:“若是他们被带去京城审问,我等岂不是也要被拖下水了。” “薛问”从容一笑,说:“这两年朝廷弱势,地方官员被大族压制的喘不过气,也是常有的事情,府台已经拼尽全力护着绵州百姓了,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连朝廷派来的官员都敢杀,府台这些年来,忍辱负重,深入敌营,搜集了冯、杜二人在绵州横行无忌的证据,都交在了薛某手中,薛某抓捕这两家人的时候,遭遇反抗,就地格杀。” “至于证据之中对府台不利的,只要留下一部分,到时候自有李家为府台分辩。” 简单来说,就是把冯、杜两家推出来,当做是绵州事件的替罪羊。 赵知府听罢了,捋着胡须说:“也是本官眼明,否则如今被推出来的,就不好说是谁了。” 冯杜等商贾和知府衙门这二者,是可以推出其中一方作为替罪羊的。 赵知府觉得,薛问本来打算在他们这二者之中权衡的,只是自己敏锐,看透了李家的谋算,这才让薛问舍弃了冯杜,选择了自己。 赵知府叹道:“本府是一方父母官,只是我八年前才被调到绵州,哪里是地方大族的对手啊。” 八年前被调过来的人,能没有背景吗,只不过是朝中经过了清洗,赵知府没有能在朝中依靠的人,这才这般容易被薛问借着李家的名义给拉拢了。 事情很快定了下来。 随行禁军用虎符从本地调集了人手,第二天便将冯、杜两家给查抄了,动作之快,令人意想不到。 张珠珠道:“他们还没买通当地守军?” 李弗:“军中早就清洗过。” 当今陛下的皇位,那就是仗着手里有兵权,活生生给抢回来的,他登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夺回各地的兵权这件事情是以西北诸将领为首秘密进的,朝中都没有几个人知道。 冯杜两家的人好抓,但是证据却不好拿。 不过李弗这里先唬住了赵知府,从他手里拿到了一部分证据。 不然也不会现在就着急把人给抓起来了,证据还是很重要的。 李弗这里拿到了账本,只这两家,就占据了绵州广阔田地的四分之一,甚至因为这两年的动乱,土地还在扩张之中。 说他们是绵州的土皇帝,一点不为过。 这就算了,最可怕的是,李弗等人翻来覆去地看账本,都对不上,每年有大量的粮食从绵州不翼而飞。 他去问知府衙门的人,但这些人也是两眼一抹黑,冯杜两家人,天天在牢里喊冤,暂时没有审问出结果来。 张珠珠天天看账,看着这两家积攒的钱财,嘴上起了个燎泡,说话嘴都不能张的太大了。 起了泡就算了,红豆正是好奇心旺盛耽误年纪,早上在他娘嘴角戳了一下,疼得张珠珠想把儿子揍一顿。 好在这是亲儿子,张珠珠在他手上拍了两下,就这红豆还举着手找他爹告了一状,非常委屈。 李弗见她如此,玩笑说:“要不咱们就顺着赵知府的心意算了。” 张珠珠白了李弗一眼:“赵知府的心意,我可……” 说到这里,夫妻俩同时看向彼此,异口同声道:“谋逆!” 很显然,赵知府在绵州这些年,到底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只是他不想说出口。 他在绵州获得的利益实在太大了。 大到他可以一而再地隐瞒“谋逆”这样的大案。 李弗连夜去追查,又把冯杜两家的主事人审的脱了层皮,终于查问出些眉目来了。 第376章 意料之外的谋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不假。 李弗冷冷地看着赵知府,说:“在冯杜之前十几年,绵州最大的家族姓金。” 赵知府被他看的莫名其妙,说:“本府是八年前调任绵州的,十年前的事情,我如何得知。” “赵知府听我细说,”李弗的声音似乎很平静,其实怒火已经在翻滚,他道,“十多年前,先帝还未彻底昏聩,金家的生意,也尚且在朝廷的忍耐之中,冯杜两家眼看着金家日渐坐大,便着急起来。” 张珠珠带着儿子在院子里玩耍,那十来个少年少女,也不必再被关起来抄写佛经了,张珠珠允许他们在院子里走动玩耍。 这时候,那对姐弟朝张珠珠走过来,红豆好奇地看着他们。 张珠珠看着为首的姐姐,问:“今年多大了。” 姑娘说道:“我和弟弟,都是十五岁。” 张珠珠说:“你们两个生在十月里,应该不满十五。” 她弟弟有些茫然,拉住了姐姐的袖子。 十多年前,金家大奶奶生了一对孪生姐弟,这两个孩子快三岁的时候,金大奶奶带着他们出门去玩耍。 结果母子三人被一起绑走了。 金家乱成一团,金老爷子看见儿媳妇的断指,犯了心病,死在当场。 金家大爷在外听到这件事情,匆忙往回赶的时候,船沉进绵江,死了。 金家瞬间生乱,偌大家业,被各路亲戚,仇敌迅速瓜分,短短几个月,金家便消失在绵州。 被绑走的母子三人,金大奶奶被剁了手指头,伤口腐烂死了。 剩下一对孪生姐弟不知所踪。 张珠珠讲述起当年的事情来,看着这姐弟二人:“说来也巧,你小名叫金珠儿,你弟弟的名字还没起,他八字轻,小时候又常生病。” 金珠儿把自己的名字给念了两遍,抱着弟弟痛哭起来。 茫然无知的男孩儿也清醒过来,说:“我听、听杜家人讲过金家的事情,姐姐,咱们两个就是金家的双生子?” 这是什么心思啊。 绑走了人家的孩子,让他们家破人亡,还要教养成这般模样,榨干他们最后的价值。 李弗对赵知府说:“金家家破人亡,不是绑架他们母子三个就能做到的,是因为金家不肯对外族走私粮食。”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知府露出了震惊之色,说:“他们,他们竟敢如此!” 金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走私这种事情他们不是没有做过,但金家还有底线,他们拒绝了对外族走私粮食。 但冯杜两家没有,只要金家倒了,他们就能称霸绵州,他们答应了走私粮食给外族。 绵州这些年大量不翼而飞的粮食,都是被这两家联合起来送去给外族手里去了。 这种事情,和谋逆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不仅如此,走水路南下几百里,有个富阳郡王,这位郡王也偷偷从绵州商人这里走私粮食。 赵知府说的谋逆,应该是这件事情。 李弗去审问杜大郎的时候,对方张冠李戴,以为对外族走私粮食是谋逆,富阳郡王是老周家的人,跟他进行粮食买卖,这不是谋逆。 这两件事情,哪一个他都不是小事,哪一个他都很要命啊。 赵知府这时候擦着头上的汗,说:“薛通判,你知道,金家的事情,那应该是我上一任管着的,那位是死在任上的,我看这应该也是外族的手段啊,他们走私粮食,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我真不知道这件事情啊。” 赵知府已经快要疯了。 他在这里八年,这两家和富阳郡王走得近,他都知道的,只是他从中间得了许多好处,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以为朝廷是查不到的。 现在这件事情就不说了,李家也能够保住他。 但是他让冯杜两家在他眼皮子底下,和外族走私粮食,这李家怎么保得住他啊。 皇帝是从西北回来的,前年的战事尤为惨烈,就连太子都差点把命搭进去了,结果在那个时候,胡人的粮食,是从他手底下的绵州运出去的。 赵知府心乱如麻,他只想找根绳子,把自己给吊死在当场,免得受皮肉之苦。 李家真的不一定能把他给保住啊。 李弗也是没有想到。 他闭上眼睛,也是怒火翻滚。 富阳郡王姓周,他野心勃勃和买绵州的粮食存着,这都不要紧,那个在封地上姓周还不回京城的,不是野心勃勃地想做点什么。 这都没关系,皇帝手底下的兵马,打垮他们不成问题。 绵州居然对外族走私粮食,十年,十年有余啊。 绵州官府上下,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发现。 前任绵州知府估计就是因此而死的。 李弗已经没有心情和他们演戏了,就这些人,活剐了他们都不冤屈啊。 赵知府满头大汗的,这会儿着急说:“状元郎,李家不是想要绵州上下吗,现在机会已经来了,我在绵州经营多年,你一定想办法,让李家把我保住了啊。” 李弗没有说话。 赵知府突然大声说:“我已经把李家的所作所为搜集写成了折子,你们若是保不住我,那折子就会送进宫中。”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说起这件事情来。 “李家要谋逆!”他一遍又一遍地说。 李弗没有理会他的言语,径直离开了。 绵州,一个离边关千里之外的地方,竟然被敌方入侵。 固然是绵州本地的官员没用,但朝廷也是无用至极。 先帝留下的口子,实在太多了,如今他们要修补这些口子不说,还想要推行新政,简直登天也不过如此了! 赵知府看李弗离开,就要追过去。 但李弗身边的侍卫动作更快,把他拿住了。 绵州府衙上下,被抓了个干净。 简直来说,绵州府衙枝头上的麻雀,屋檐下的燕子,池塘里的金鱼,都可以判个三五年的。 金氏姐弟是被杜家绑架走的,其余这个年岁的少年人,也多是被拐卖而来,甚至有些人家里的条件还很好。 贫苦人家又生的好看的孩子,到底是少些。 张珠珠看着他们,忍不住叹了口气。 红豆也学着母亲的样子,长长地叹气,张珠珠亲亲儿子,只盼着她这个宝贝儿子,能够一生顺遂。 第377章 人要克制欲望 李弗回来的时候,红豆噔噔噔跑过去,抱住了父亲的腿,仰头朝他甜笑。 张珠珠站在后面:“回来了。” 李弗点头,他显然很疲惫,但仍将儿子抱了起来。 红豆倚靠在父亲怀中,嘴里咿咿呀呀地说些听不懂的话。 张珠珠早带着儿子吃过了饭,便坐在旁边。 红豆虽吃饱了,却还是眼巴巴地盯着他爹的碗筷,他突然学着李弗的样子,假装自己手里有筷子,往桌子上伸一下,然后收回来,张嘴,比划一下,然后小嘴吧唧,假装自己也吃到了东西。 李弗和张珠珠的目光同时落在儿子身上,看着他的小动作。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发现爹娘在笑之后,红豆被嘲笑,很是不好意思,也笑了笑,然后羞涩地把小脸埋进了母亲怀里。 李弗笑道:“是不是没吃饱?” 红豆听到这句话,立刻侧过头,露出一只眼睛来,偷偷瞄着父亲。 小狗在摇晃他的小尾巴了。 李弗险些笑出声来。 张珠珠说:“吃饱了,晚上吃了四五个肉丸子,不能再吃了。” 漂亮大眼睛和肉肉小脸上的期望马上就消失了,但他并没有哭,只是乖乖靠在母亲怀里,叫人心疼。 张珠珠看他这样,也实在不忍心。 但说实话,她这儿子的体重达标了,吃的太饱不好。 她把侍女喊进来,让侍女带着红豆出去玩耍,不然一会儿红豆的口水都该流出来了。 红豆正是爱玩的年纪,跟着侍女跑到外面去了。 吃过饭,夫妻俩坐在廊下说话,李弗道:“绵州如何到了如此地步。” 张珠珠道:“朝廷没用。” 这问题多简单。 先帝在位的时的问题很多,新帝登基之后,忙于党争,稳定京城,无暇顾及各州府,以至于绵州这样的产粮要地数十年来陷入混乱之中。 绵州上一个知府死的不明不白的,现任的赵知府还是先帝那会儿安排的,他从前的上司也不知道和外族有什么勾结,调了这么一个草包过来,放任绵州的问题越发严重。 现在追究也来不及了,先帝死后,京城混乱死了一批官员,新帝回京之后,又杀了一批,这事的罪魁祸首,坟头草估计都有三尺高了。 还有一个原因,北边的战事结束之后,冯杜两家和外族的来往其实并不多,他们应该是想隐藏这段关系。 这几年里消失的粮食都被藏匿起来了,并未全部送出去。 因此朝廷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也可以解释。 你可以说这些官员不负责任,但朝廷没用,是毋庸置疑的。 李弗作为一个朝廷命官,被这样直截了当地指出问题来,还挺扎心的。 他和他的同僚们,已经做了很多事情了。 皇帝本人都快熬干了。 张珠珠说:“我说没用,不仅是能力和人手问题,还有新帝得位不正带来的隐患。” 朝廷官员,哪个不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经过历练,其实都是扛得起事情来的。 就说赵知府,这个人是正经苦读了十几年,科举选拔出来的人才。 他的能力问题能有多大,其实并没有。 他甚至很聪明,看出了绵州的问题所在和上司的意图,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放任富阳郡王和绵州大族进行大宗的粮食交易。 赵克德为什么敢这样,还怀疑李家父子。 很简单,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皇帝得位不正,皇帝的皇位,是从他的侄子们手里抢夺而来的,就算粉饰上去再多,话说的再漂亮,大家心里都会认定皇帝得位的不正确性。 你可以抢皇位,那别人怎么不可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周家难道就格外的高贵吗! 也许在京城之中,皇帝已经得到了认可,但在更遥远的各个州府,朝廷仍然没有威严,不足以震慑这些前朝遗留下来的官员。 他们心中失去了对朝廷的敬畏,自然放肆起来。 人心就是不好的一方面,要求所有的官员都是公正廉洁,这根本就做不到。 朝廷也不应该如此要求,而是应该使用合理有效的手段来平衡。 绵州的问题正是如此,或者说眼下所有的问题都与这相似。 朝廷不直接过来将人打杀,还要辛辛苦苦找到充足的证据链之后才动手,这正是重建地方对朝廷的敬畏,对于前朝的官员,也是杀鸡儆猴。 这需要有效的手段和长久的时间,这才是绵州问题最难解决的地方。 李弗要应对的,不只是毫无底线的豪门大族和腐败至极的绵州官吏,他要在这破败的地上,重新建起一座属于朝廷的高楼,归拢民心,赢得敬畏。 张珠珠说罢了,看向李弗,问:“你可以吗。” “可以。”李弗回答。 这是他职责所在,必须做到的事情。 张珠珠拍拍丈夫的肩膀,笑着说:“我和红豆都相信你。” 摧毁是很容易的事情,重建才更困难。 绵州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李弗握住了张珠珠的手,他道:“谢谢。” 张珠珠:“不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 人总是容易看不清楚很多事情的,很容易被诱惑的。 就像李弗,他震怒于绵州官员的无能和世家的贪婪大胆,但张珠珠将问题的重心归咎于朝廷自身。 她好像永远都清醒,世上最诱人的钱财,权势,都不能让张珠珠动摇。 这一点,李弗承认自己是不如她的,他应该警醒。 张珠珠看他盯着自己,说:“我脸上有什么?” 李弗说:“若是你有朝一日为官,到底什么东西能够让你动摇。” 张珠珠其实并不是李弗所想的那样不为所动,她也有高傲的地方,张珠珠的毛病多着呢。 只是并不能宣之于口罢了。 就像朝廷的问题,以她的眼光来看,就是制度问题,她总不能和李弗说,封建社会害死人,你们这都不行,毁灭吧。 要是有人跟她说,你杀人放火,做尽坏事,就能回去从前的家,那她说不定真的会动摇。 她不动摇,只是没有人能够提供给她真正想要的东西而已。 张珠珠打量着李弗,笑吟吟说:“如果有人送给我十个八个像三郎这样的俊美少年郎,那我真的要动摇的。” 李弗脸上一僵,认真且温柔对自己的妻子说:“……人要学会克制自己的欲望,认识到有些事只是妄想,对吗。” 张珠珠大笑起来。 第378章 谁更值得依靠 绵州府衙被一锅烩了。 李弗暂时出任绵州府最高领导人,天天忙的恨不得踩着风火轮办事。 之前随行的官员之中,还有人不满张珠珠一个女人也能参与政事,但现在都闭嘴了。 张珠珠很有能力,她帮忙做些事情,大伙儿也不至于活活累死在绵州了。 眼下是李弗还是薛问,都不重要了,绵州众人也渐渐知道,来的人正是皇帝的心腹,太子的手足,李弗。 于是张珠珠这里就收到了一堆帖子。 绵州的家族很多,冯杜两家倒下去,急着上位的家族却多的是,自然要趁着这个时机,为成为绵州的下一个大世家做准备。 张珠珠却并不着急见他们,她除了帮忙去看账,手里最要紧的事情,是安慰被杜家养出来的这些孩子。 张珠珠说了要追究到底,她甚至让人去审问了杜家的人,整理出了一个名单,把这些年杜家送出去的男女全部都查问一遍。 有些人还侥幸艰难地活着,他们被送出去的时候,就是被当做消耗品的,因此有些人在经历了折磨之后,已经魂归天地。 金氏姐弟在上一次的灾祸之中没有得到上天眷顾,这一回他们还算有幸。 金珠儿和弟弟换下了漂亮的衣服首饰,洗去了妆容,红豆很喜欢金家弟弟,拉着他蹲在地上看虫子。 金珠儿在张珠珠旁边站着,说:“您知道的,我和弟弟在杜家,学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就算得到了赔偿,去投奔亲戚,恐怕也没有好结果,我们想跟着您去京城,我一辈子侍奉您,我不嫁人,让我弟弟去读书,日后娶妻生子,便算是对祖宗有了交代了。” 张珠珠道:“带你们去京城也行,侍奉我这话先不必说。” 金珠儿听了这话,立刻泪眼盈盈,说:“您是不是觉得我不配侍奉您吗?” 她是卑贱之躯,她不干净…… 张珠珠看向说:“你确实不能在我身边。” 金珠儿眼前一黑。 这话着实无情,张珠珠接着说:“我匆忙南下,身边没有带人,我身边得用的,一共三个人,一个是帮我管着我手里的大小产业的,另外两个,拳脚功夫极好,是保护我的。” 她站起来,用手帕将金珠儿的眼泪擦干净,问她:“你能做什么。” 金珠儿沉默了。 她只会些讨男人欢心的手段,不会管事,还手无缚鸡之力。 “我会把你们全部带回京城,都安排好,”张珠珠温柔说,“你烹茶的手艺很好,给我梳的发髻漂亮,挑的衣服也很好看,还会弹琴,这都很好。” 杜家真的只将这些漂亮的男男女女当做物件或者猫狗一样驯养的,外头十五六岁的,已经是当家成婚的年纪了,这些人却都很懵懂。 就像金珠儿的弟弟,他听了金家的事情,甚至没有想过萌发出寻仇和怨恨的意思,天天陪红豆玩得挺高兴。 这是要耗费时间和精力才能矫正过来的。 绵州官府可以给他们钱财上的补偿,可以为他们寻找家人,但他们显然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张珠珠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把他们带回京城,认真教导。 其他被送出去,又被带回来的人,已经遭受了更大的苦难,心智相对比较成熟,他们的选择就相对多一些。 张珠珠让李弗给他们安排了户籍,更改了姓名。 有一些女子,在被送去的人家生了孩子,过的相对较好,愿意一直那样生活下去,张珠珠也尊重她们的选择,许诺她们日后可以寻求官府的帮助。 这件事情,就耗费了将近一个月,这日有两个女孩儿跑过来找张珠珠,神情怯怯的。 张珠珠叫她们坐下,金珠儿说:“你们不去识字,来找三奶奶做什么?” 一个女孩儿壮着胆子说:“读书识字太辛苦了,我们学不来的。” 张珠珠看向她们,另一个女孩儿突然起身,跪到张珠珠面前,说:“奶奶,您和李郎君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实在很笨,不会做别的事情,我们、我们想给郎君做通房侍女。” 张珠珠闭上了眼睛,心情复杂。 女孩儿怕张珠珠生气,继续说:“三奶奶,我们肯定听您的话,不该做的事情不做,没有子嗣也没关系的。” 张珠珠没说话,金珠儿先生气了,呵斥道:“你们做梦,你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 张珠珠忙打断了金珠儿,说:“别吵。” 金珠儿说:“您救了她们,她们却有这样的心思!” 那两个女孩儿低着头不敢说话,胆子小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张珠珠平复了一下心情。 两个漂亮女孩儿跑来争她的丈夫,她当然生气,然而除了愤怒,张珠珠更多的是无奈和心痛。 都是年纪正好的小姑娘,却生生被人毁了一辈子,这才是更令人心痛的事情。 张珠珠叫跪着的女孩儿站起来,询问:“你们是看上李弗了,还是觉得读书识字太辛苦,想要做了他的妾室,以求得日后的安稳?” 两个人都不敢说话,张珠珠觉得,应当是二者都有的。 李弗那样,也没办法。 她继续说:“想做李弗的妾室,你们恐怕不行,你们在这里待了许久,应该知道他的身份,京城中的官宦人家,他们甚至想把庶女送过来给李弗做妾。” 女孩儿听了,眼睛差点瞪出来。 “你们身份好的,比你们更漂亮的,很多,”张珠珠说,“我的婆母出身很好,家里规矩很多。” 最后她指指自己:“我是李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红豆是李弗的嫡长子,我还跟宫里的娘娘们关系密切,太子妃都叫我姐姐。” 这话就有些威胁的意思了,拿两个女孩儿不由得瑟瑟发抖。 张珠珠站了起来:“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觉得李弗是你们的依靠,我的出身你们也知道,但是现在,连李弗都要听从于我,比起李弗,我不是更值得你们依靠吗?” 还是那个擅长画饼的张珠珠啊。 “你们比我漂亮,比我年轻,我将你们当亲妹妹一般,你们好好读书识字,学些本事,还有朝廷赔偿给你们的银钱,何苦现在就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京城是个好地方。”张珠珠摸摸两个女孩儿的头。 两个女孩儿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张珠珠道:“去吧,想清楚了来找我。” 两个女孩儿也知道自己做事不地道,这会儿十分羞愧地跑了。 第379章 红豆是个好主家 等她们一走,金珠儿才说:“您脾气也太好的,这样的白眼狼也容得下!” 张珠珠道:“都是些苦命的女孩子罢了,我不喜欢和女孩子争斗的。” 拔高女人道德标准的事情,她要压制对方,但这些女孩子的命运,早就掉进了旋涡,她们以为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找到男人的庇护。 这不能怪她们,命运从来没有给她们任何优待。 她们并不知道这天底下的路很多很远。 杜家只给了她们一条路,那就是以色侍人,若是能够在被送去的那家里生存下来,最好能够记得杜家的恩典,到时候回报杜家。 金珠儿呆呆地站着不动,张珠珠说道:“你给黄大太太送个帖子过去,备一份重礼,劳烦她让孙氏妆扮成婢女过来,就说孙氏年纪最大,知道从前的事情更多,还需要她的证词。” 孙氏是从前杜家送出来的人了,在黄家待了些年,生了一双儿女,黄大太太是个体面人,孙氏的日子过得也还不错,便想留在黄家。 金珠儿听得,说:“您让孙氏过来,不是为着证词吧。” 张珠珠笑笑:“不是,孙氏在那些人里头,算是最体面的了,她们想做妾室,让孙氏跟她们说说。” 妾只是说的好听而已,当家主母宽和善良些,能容得下她们。 脾气不好的,一个不顺心,要打要杀只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万一没有子嗣,等男人死了,不说当家主母,就连宗族的人,都能把人给卖出去。 宠妾上位的不是没有,但这种情况到底是比较少,许多女子,都是被生吞活剥的命运。 张珠珠要让孙氏过来,也是给黄大太太送帖子,还要备厚礼,让孙氏装成侍女,以示对黄大太太的尊重。 黄大太太第二天就上门来了,这是位年近四十的妇人,看面相便知是脾气好的。 张珠珠亲自去外头将人迎候进来,笑着说道:“真是劳烦您了,大热天的,还要您再跑一趟,万望见谅。” 黄大太太笑呵呵地说道:“这有什么,朝廷查案是天大的好事,从前这绵州城,乌烟瘴气的,如今这般,我不知盼了多少年呢。” 黄家收了张珠珠的帖子和厚礼,别提多有面子了。 虽然找的是孙姨娘,可张珠珠备了厚礼,还主动提出让人扮成侍女,黄大太太的里子面子都是足足的,自然是高高兴兴地就来了。 张珠珠与她寒暄一番,又请人去喝茶,这才叫了孙氏过来。 孙氏能在黄大太太手底下讨生活,也是聪明人,听了张珠珠的话,立刻就明白了。 她苦笑一声,说:“这些傻姑娘,给人做妾室有什么好的,也是我命苦,还生了两个苦命的孩子,我实在舍不下他们,不然我早就离了黄家了。” 张珠珠拉着她的手:“说起来,实在是朝廷对不住你,叫这样的事情在绵州横生,苦了你和你的孩子。” 孙氏摇头,早期杜家还没有这么猖狂,她不是拐卖来的,家里也苦得很,到了黄家,也算有了一段好日子了。 父母卖儿鬻女,这也犯法的,只是如今不大追究罢了。 最要紧的是,她膝下有个儿子。 “我那儿子得了老爷太太开恩,如今已经读书识字了,我有了这个依靠,便不发愁。”孙氏笑着说。 张珠珠带着她去见那二三十个女孩子。 有两个女孩儿去见了张珠珠说要做妾的事情,却还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还给她们转述了张珠珠的话。 张珠珠这两天也在使劲给这些女孩子画饼,力气下的足足的。 得让她们明白,指望男人不如指望自己。 孙氏知情识趣的,把自己头上的银簪子都拔下来两根,衣服也弄乱了些,这才进去。 她们还记得孙氏,知道这是去了黄家做妾室的,那会儿在衙门说口供的时候,孙氏打扮得光鲜亮丽的。 张珠珠没有进去。 孙氏说道:“诸位妹妹那日见我,是我家老爷特意交代的,不能丢了黄家的体面,那是我儿子满月时候做的新衣裳,如今穿着,并不合身。” 女孩儿们听了这话,再看看她的模样,不由后怕起来。 孙氏温言细语地讲了自己在黄家的经历,得宠的时候是有的,所以生了两个孩子,但是府里永远有比她更年轻的女子,黄大老爷也多在外头贪新鲜。 黄大太太吃斋念佛,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但她不必做什么,捧高踩低的人,自然会让他们母子三人许多苦头。 孙氏感慨道:“如我这般,是运气的,有个被送去冯家的,没几日就被划花了脸,卖去下贱地方了。” 她还特地形容了一下人有多惨。 她压低声音,说:“三奶奶心地好,如今拿你们当亲妹子一般,日后自然会给你们找一门好姻缘,千万不要生出那等不好的心思,一辈子受苦就不说,亲生的儿女,都没法喊你一声娘。” 你的儿女不是你的儿女,他们要喊嫡母为母亲。 儿子科举出仕,倘若有朝一日做了高官,能封诰命的也是嫡母,不是生母。 孙氏掩面哭泣:“我儿那日问我,说他为什么不能和嫡出的哥哥一样去读书,以后管家里的事情,我怎么和他说啊……” 孙氏最耿耿于怀的,是最后这件事情,她甚至愧对自己的儿女。 话说到这里,屋里顿时一片安静。 那天去求张珠珠的女孩儿说:“可见三奶奶是真的良善,她不让我们做妾室,全然是为了我们好,我真蠢,我这样作践她的心意……” 她说罢哭了起来。 张珠珠听到哭声,吩咐人照顾好孙氏,便离开了。 红豆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堂屋里,黄大太太正在逗弄他,见了张珠珠说:“小郎君真是顶事呢,瞧你不在,就忙着出来招待我了。” 张珠珠把儿子抱起来,笑道:“那他可有怠慢了贵客?” 黄大太太笑道:“不曾,不曾,实在是个好主家。” 红豆靠在母亲怀里,又朝她们笑,实在讨人喜欢得很。 张珠珠让人把红豆抱走,又跟黄大太太说起话来。 黄大太太也是服气张珠珠的,说话滴水不漏的,又不会让人觉得被慢待了。 张珠珠随后主动提起绵州商业上的事情,黄大太太顿时精神起来。 第380章 学费如何偿还 张珠珠心想,她可以开个店去卖饼了。 前天给那些年轻女孩儿们才画过,今天又给黄大太太画了一通。 但是张珠珠这个人吧,她光画饼,不许诺,所有的好结果都是由提前的,只是听到的人往往会忽视前提,只注意到那甜美的果实。 所以这个饼要是吃不到的话,那是不能够怪张珠珠的。 毕竟画饼的人只管画饼,这个饼,还得和面,烧柴,在锅里烤熟了,才是真饼。 孙氏和小姑娘们说完了话,便回来了。 黄大太太也和张珠珠说的差不多,准备离开,她得和丈夫儿子说一说,叫他们快抓住这时机,从前杜大太太是怎么在绵州城呼风唤雨,硬把孙氏塞给她男人的,这滋味,也轮到自己品尝了。 出了门,黄大太太拉着孙氏的手,笑盈盈说:“我是个命苦的,膝下只得了大郎这一个儿子,他也没个兄弟帮衬,最近六郎常得先生称赞,着实是个讨人喜欢的聪明孩子。” 孙氏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 黄大太太接着说:“虽说都是老爷的亲生儿子,日后家业都有份,可六郎要是做了我的嫡子,大郎的亲弟弟,日后有我娘家帮衬,我再亲自给他说一门好亲事,这前程和如今相比,哪个更好?” 孙氏的心针扎似的疼,但她知道怎么选择才是最好的。 她有些颤抖,仍然挤出笑容,露出感激的模样,甚至要跪在地上。 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儿子跟着自己,日后也得不到什么,但他要是养在大太太这个嫡母膝下,便全然不同了。 儿子一定要有更好的前程,即便她失去抚养儿子的机会。 黄大太太亲自将她扶起来,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也是个命苦的,咱们做女人的,什么不是为了孩子,你放心,以后他有出息,自然会顾忌你和他妹妹的。” 孙氏含泪道谢,她不知道自己是更高兴,还是更伤心。 黄大太太心想,孙氏有冤屈不假,但自己对他们母子几个,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一个来历不明的妾生养的庶子,养在自己这个嫡母身边,孙氏要是懂事,应该好好谢恩才对。 张珠珠并不知道这件事情,那是黄家内部的事情。 这两日家里的气氛十分严肃,李弗从前还能听到那些小女孩儿们的欢声笑语,如今一点都听不到了。 李弗对此颇感兴趣,道:“你用的什么法子?” 张珠珠道:“山人自有妙计,你就不用知道了。” 李弗:“你这是怕我偷师,把你的好法子学了去。” 张珠珠点头:“对,你要学,总得交点学费的,怎么能这样平白叫你得了去。” 李弗上前抱着她。 “我们可是亲夫妻,不分彼此。” 张珠珠很不同意这话:“情分归情分,但是亲夫妻,也得明算账。” 说起算账,张珠珠就大有可说的了。 “我带着儿子,就是送你出个城,你倒好,把我们母子俩给拽上马车就跑。” 来的时候是痛快了,等回去了,等着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狂风暴雨呢。 公公婆婆不好直接教训她,那委婉的教训肯定是有的,还有,她爹娘和姐姐还不知道要怎么骂她。 张珠珠想想就担心。 李弗将她抱得更紧,说:“我舍不得你和孩子。” 分别是李弗最不想忍耐的事情,现在看来,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绵州一团乱,朝廷新派来的人还得一段时间才能过来,他得拖延到七月才能回去,到了就该八月份了。 他得和张珠珠分开将近半年,半年啊,这也太久了。 到时候红豆也快两岁了,半年不见,恐怕都不记得他这个亲爹了。 “你放心,等一回去,我就找长辈们认罪,就说是我非要带着你来的,你来送我的时候,都没带侍女,衣裳首饰也全都没带。”李弗说。 张珠珠立刻道:“本来就是你撺掇的我,我两手空空就来了,我们母子俩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这一路辛苦的呀。 李弗安慰她:“等朝廷派来的官员上任,我带你和红豆到处去玩,回去的时候,咱们也乘坐最慢的船,白天行船,晚上停下来休息,不赶路,好吗。” 他们一家人要去游山玩水了。 京城那地方,但凡有点风景的,他们早都去过了,都没意思,还是新鲜的更好。 张珠珠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说:“但是你不着急回去跟陛下交代事情始末?” 李弗一挥手:“不着急,叫随行官员先回去,我会把事情从头到尾写清楚的。” 张珠珠笑了起来:“话是这么说,可你这样,回去就等着挨训吧。” 李弗肩膀上的责任也不轻呢,他在外头游山玩水,这叫不务正业。 李弗却已经想清楚了,说:“我还年轻,这朝局,没有三五十年,哪里定的下来,我着急不假,日子也得好好过。” 他除了是朝廷的官员,还是张珠珠的丈夫,是红豆的父亲。 他的私心就在妻儿身上了,他想多陪伴他们。 张珠珠顺势靠在了李弗怀中:“也是,少你一个也不少,事情照办。” 李弗却道:“还是少不了我的。” 张珠珠听了不由笑起来:“自满。” 李弗:“是自信。” 两人说笑许久,又去陪着红豆玩了一会。 睡下的时候,李弗又问起才回家的时候问到的事情。 张珠珠说:“学费还没交。” 李弗叹道:“两手空空,身无长物,只能肉偿,行不行?” 张珠珠面不改色将他压住了:“行不行,试过了才知道。” 夜里李弗再想问什么,那是问不出来,张珠珠早睡得人事不知。 李弗想,虽然回去要迎接狂风暴雨,也值得了。 张珠珠和李弗夫妻俩在家宴请宾客,都是绵州的商户,大的小的都有。 因他们夫妻俩带了孩子过来,这些人家便也带着年纪相仿的孩子过来。 李弗抱着红豆,说:“今日要瞧瞧,哪个能立起来,一团散沙的实在不像话。” 张珠珠道:“我们俩画饼归画饼,绵州府的事情,最好是不要沾上,走的时候一定要干净,省得继任的官员麻烦。” 李弗的身份,要是被商户用来压人,那就很难看了。 李弗赞同:“正该如此。” 第381章 画饼和薅羊毛 黄大太太今日带了孙氏的儿子过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的,身上的衣服也干干净净,看起来被人照顾得非常好,只是有些腼腆。 然后张珠珠就听她说,她把孙氏的儿子给养在身边了,会当成亲儿子的。 张珠珠面上一点看不出什么,只夸这个孩子好,又说黄大太太心地善良。 等张珠珠去见其他人,金珠儿面上一阵后怕,说:“孙姨娘怎么舍得,那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自己的儿子给别人养着,做母亲的得多伤心。 张珠珠道:“你以为她有的选吗。” 母亲为了孩子,总是乐于牺牲的,就算孩子离开自己也没有关系,只要孩子过得好。 何况黄大太太看在张珠珠的面子上,也肯定会对那孩子好的。 母子之情和更好的物质、前程,孙氏肯定会选后者的。 金珠儿叹了口气,说:“唉,孙姨娘要是愿意的话,可以一起走的。” 张珠珠道:“她舍不得孩子,也习惯了。” 孙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想重新开始,她也舍不得自己的一双儿女。 金珠儿不由庆幸,遇上张珠珠,实在是她们运气好,不然她们哪一个逃得过那样的命运呢。 张珠珠又去见了其他人家的女眷,个个都是八面玲珑的,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 先夸红豆,再说张珠珠,又将李弗的功绩从头到尾再称赞一遍,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 她们瞧着张珠珠年轻,总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许诺。 可惜张珠珠滴水不漏,提起外头的事情,她就笑,只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只照顾孩子就晕头转向了,哪里知道什么事情。” 众人心说你就胡扯吧,从杜家带出来的年轻男女,那几十个女孩子,就是张珠珠管着的。 她们都想知道张珠珠留着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难道是想效仿杜家,带去京城,再送出去吗。 只是这猜测,她们不敢说出口。 现在绵州上下都是李弗管着的,万一惹得人家不高兴,再把自家给牵连进去了,那就太要命了。 张珠珠与她们周旋了半晌,发现这些人个个都富户。 就算是在冯杜两家手底下讨生活,意思一个比一个有钱,今天送的礼也都不相上下。 绵州的钱,花在绵州,那是再好不过的。 张珠珠心念一转,索性把老本行给拾起来了,装模作样说:“陛下潜邸时,我便认识了如今的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两位娘娘最是仁善不过,我时刻记得她们的叮嘱,这会儿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心说你都说到这里了,再不让你讲,那能行吗。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两位娘娘是咱们天下女子的表率,她们的叮嘱,自然是要讲的。” 众人纷纷附和。 张珠珠露出微笑,说:“那时京城乱了好些日子,被祸害的不成样子,就如同现在的绵州城一般,都是百废待兴,两位娘娘亲自去了慈幼局,瞧见那些孩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拿出了自己的体己钱贴补,京中贵妇纷纷效仿。” 听到这里,众人的心情十分复杂。 张珠珠笑呵呵地说:“放心,我不是要诸位做什么,只是今日受了这许多厚礼,我们夫妻受之有愧,思来想去,得之于绵州,用之于绵州,于我,于各位,都是行善积德的好事。” 这话就有点意思了。 用在绵州,意思就是他们不拿走分毫。 人家不收你们的好处,你还要怎么开口要人还呢。 张珠珠说完,便借口说儿子离不开自己,去看红豆了。 黄大太太和张珠珠比较熟,她悄悄跟了上来,有些为难地说:“三奶奶,你的意思是……” 张珠珠见她过来,说:“我们夫妻迟早要回京,绵州的事情,只是暂管,朝廷派来的官员,过些时候就来,你说绵州是谁说了算。” 张珠珠不止画饼,还学会了飞饼,也不知道来绵州继任的哪一个。 她继续说:“京城才是我们待着的地方,绵州的事情,我们如今越俎代庖,回头我们走了,绵州知府若是有别的意思,天高地远的,可怎么是好啊。” 黄大太太恍然大悟,这话确实有道理。 “那这……这可怎么好?” 还以为有了个可以攀附的,结果还攀不着。 张珠珠安慰她:“慈幼局的事情,是皇后娘娘管着的,等我回去,把这事和娘娘一说,娘娘必定嘉赏,我是不算什么,娘娘的面子可是算的。” 黄大太太果然被安慰到了。 两人正说着,侍女过来请张珠珠,说金珠儿和几个小姑娘,跟今天来的客人吵嚷起来了,那位太太觉得自己女儿受了委屈,要个说法。 黄大太太心说这是哪个缺心眼的,她们捧着张氏还来不及呢,还要说法,真是糊涂了。 张珠珠只得去瞧瞧,心说小姑娘吵嘴这是常有的事情,以后也不会见面,吵完就算了,何必这样不依不饶的。 那些小女孩儿最近读书读的认真,应该不至于做太过分的事情。 张珠珠一过来,金珠儿等几个女孩儿就跑到她身后去了。 有个中年妇人正在哄自己女儿,见了张珠珠,立刻告状,说:“三奶奶,您养着这些小狐狸精就算了,怎么还把她们放出来,叫她们到处挠人呢!” 这话就有些难听了。 金珠儿几个女孩子听到,都很生气,张珠珠示意她们别出声,说:“怎么挠的,您说说。” 中年妇人立刻示意自己女儿出来说。 那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以为自己有人撑腰,说:“我在这好好地跟朋友玩呢,她们就跑出来骂我。” 张珠珠看金珠儿她们:“是这样吗。” 那天跑去找张珠珠的一个女孩,名叫唤云,她说:“不是,这里离前院近,她说她前些天在街上见过李郎君,远远瞧了一眼觉得好看,想再去前院看看,我们只是阻拦,没有骂人。” 唤云早已经洗心革面,再有那天孙氏的事情,她下定决定要改过自新,听见有人要去瞧李弗,立刻出来把人拦住了。 中年妇人正要说唤云胡说八道,就看那小姑娘已经低下头,捏住了帕子。 这下就一目了然了。 张珠珠心说看了就看了,这妇人说话难听,太过分了些。 那小姑娘却露出跋扈的样子,指着张珠珠说:“我都打听过了,你不过是个乡野村妇,少在这里装相……” 唤云一个箭步冲过去,啪啪在那小姑娘脸上扇了两个巴掌。 张珠珠看的一愣,忙叫人把她们分开。 第382章 下次还行 中年妇人眼看自己女儿被打了,立刻就要上手,但唤云在杜家练过舞,非常灵活地躲开了。 妇人朝张珠珠大喊:“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唤云又麻利地打了这妇人一个巴掌,居然骂她们狐狸精,这太过分了。 骂她们就算了,竟然连张珠珠都敢骂,她们如今都拿张珠珠当亲姐姐一般,哪里容得人这样辱骂。 张珠珠道:“都住手。” 唤云回头委屈地看着张珠珠,中年妇人也搂着自己的女儿,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要是不处置这几个小狐狸精,我看都别做什么生意了!”妇人大怒道。 张珠珠皱眉,黄大太太解释,说:“这是胡家的二太太,她男人家里有绵州最大的船队,年年运送,都离不开他们。” 张珠珠想起来,胡家她知道,胡二太太这段时间正好不在绵州,回老家探亲才到绵州。 唤云这时候后怕起来,说:“我、我去赔罪吧。” 她年纪小,打人也是一时冲动,就怕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了。 张珠珠看了唤云一眼,道:“金珠儿,带她们去休息。” 看见她们犹豫,张珠珠说:“下去吧。” 胡二太太一看,就着急起来,说:“事情还没完呢!” 张珠珠微笑:“别急,令嫒不是想瞧我丈夫吗,我这就叫人去请,说起来事情也是因此而起。” 胡二太太哪里想到她会如此,胡家姑娘更是羞红了脸。 张珠珠从容道:“你们母女两个,一个要瞧我的丈夫,一个骂了杜家一案中的受害者,这样的客人,我留不起,待看过了人,我就送客。” 黄大太太不由有些担心,胡家有祖传的手艺,几代人都是造船的,又有大型船队,这是别家不及的。 她犹豫着要不要说两句好话,让胡家记着自己的恩情。 但张珠珠显然很看重那些女孩子,要是说了,让她不高兴,那就更糟糕了。 张珠珠说让李弗过来,可不是玩笑话,这前院后院就这么大,李弗很快就过来了。 来的还有胡家二老爷,他叫人臊的,从脸上红到了脖子上,话都不及多说,忙拱手和李弗应付了两句,然后赶紧带着妻女跑了。 张珠珠看人走的飞快,遗憾地对李弗道:“还没赔礼道歉呢,这就走了。” 李弗轻拍她的手:“他们又走不出绵州去。” 难道今天走了就能算数吗。 张珠珠这才没说什么。 下午送走了客人,张珠珠才对李弗说:“你又惹祸。” 李弗很是冤屈,道:“这实在不能怪我,旁人到了这里,也是一样的。” 李弗的长相又能有多重要,重要的还是他的身份。 胡家那个姑娘,连张珠珠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还那样轻蔑,可见心思不正。 金珠儿和唤云她们要来见张珠珠,李弗懒得见,叫人转告她们:“今日的事情她们办得好,也算对得起三奶奶对她们的苦心,每人赏五百个钱。” 张珠珠说:“现在有钱了?” 李弗无奈:“赊账,赊账,你先垫上,等我有了还给你。” 张珠珠被逗笑。 “胡家这里不会出纰漏吧。”她又正色起来。 李弗:“不会,放心。” 李弗这么说,张珠珠也不再多问。 金珠儿和唤云几个得了夸奖和赏钱,人都傻了。 “我还以为要挨打呢?” “胡说,姐姐才不会!”唤云道。 她们私底下都已经改口管张珠珠叫姐姐了,见了红豆,还要哄红豆管她们叫姨姨。 金珠儿说:“这是郎君赏的,还说咱们做得好。” “那以后还有这样的,咱们就还能打!” 几个女孩儿活蹦乱跳地跑了,颇有些少年气。 张珠珠远远听见这样欢笑声,倒也放下心来,看来还是要早些离开绵州,省得总有人拿她们的身世说三道四,听得多了,到底不好。 张珠珠专心忙起慈幼局的事情,正如她所言,手里得了的,张珠珠全送花了出去,还写信回京城,让那边调人手过来管理。 李弗有空也会从旁协助,忙过来这段时间,朝廷派来的新任绵州知府、通判等重要官员终于到了。 李弗迅速把手里的事情交割过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新任绵州知府也很利落,把大小事情都接手过去,他本来担心李弗见这地方富庶,总要拿些什么。 但李弗没有,他媳妇张氏还撺掇着绵州商户捐了一笔钱,除了用在慈幼局上的,剩下的都交给绵州府衙,分毫不留。 绵州知府很是感慨,对属官说:“怪不得陛下一定要让李三郎来处置绵州事宜,旁人哪里有他这等心胸。” 绵州的账,他看了都心动,不过他努力克制自己,又有朝廷监管,不会也不敢动作。 但李弗在没有监管的这段时期,也丝毫没有动过谋私的念头,自己一来,他立刻交接权力,毫不贪恋。 这样的人,皇帝如何不器重啊。 李弗没到中午就从绵州衙门跑了过来,中午的时候,和媳妇儿子一起,跑去酒楼吃了顿好的,下午去绵州最大的寺庙了,晚上住在庙里就没回去。 有人想找他吃一顿酒,都不知道人在哪里。 张珠珠笑个不停,说:“你跟逃难似的。” 李弗:“若是再久些,我也要被绵州的钱财给弄昏头了,还是早些跑了为妙。” 张珠珠说:“你就是怕人家找你喝酒。” 李弗确实不想喝那个酒。 红豆会说的词语更多了,李弗一喝酒,他就喊“臭”,不让李弗抱,李弗可不想被儿子嫌弃。 张珠珠道:“合着全是为了儿子。” 李弗笑道:“少喝酒,才能活得长久,我也是为了你。” 看他今天都吃素斋来了,就是因为最近应酬太多,吃的都是酒肉,还没空动弹,再那么迟,就要胖了。 回京的队伍分成了两拨,李弗和张珠珠红豆三口人是单独走。 临别前,金珠儿她们很是舍不得,想和张珠珠一起。 李弗抱着红豆,似乎非常无奈:“我和你们姐姐要带着红豆,走得慢些。” 张珠珠心想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她道:“是啊,你们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到了京城有人照顾你们。” 一群女孩儿们拿着帕子擦眼泪,张珠珠又说:“读书别忘了,回去我要考的。” 唤云和姐妹们对视一眼,走慢一点,也是好的。 第383章 来打赌吧 李弗和张珠珠行在上山的路上,李弗抱着儿子走在前面,张珠珠气喘吁吁地走在后面,时不时要停下来歇一会,李弗就站在原地等她,也不催促。 他们路过此地,李弗听说这山上有个供奉本地山神的庙宇,很出名,还说里头的人是神仙转世还是怎么的。 李弗一听见这个就皱眉,决定上山来看看。 他拆庙的心思昭然若揭。 张珠珠对此表示理解,外头传的神神叨叨的,寻常人很可能会被欺骗,万一再出个会炼丹,那可就遭了。 李弗别的都能忍,提到庙宇,他就想到炼丹,想到炼丹,他就要发狂。 说是神佛杀手也不为过了。 张珠珠想着,突然笑了起来。 李弗也有些气喘,回头看她:“笑什么?” 张珠珠:“人家都说你喜怒不形于色。” 事实确实如此。 李弗除了在张珠珠和儿子面前,大部分时候都是冷静沉稳的。 李弗也笑:“你希望我在家人面前也那样吗。” 张珠珠摇头:“不用,现在就很好。” 山路不好走,李弗还抱着红豆,没法腾出手来,等张珠珠上前走到她身边,李弗示意她抓着自己的衣服。 于是剩下的路,李弗抱着儿子,张珠珠拽着他的衣服,一家三口走走停停,终于上了山。 张珠珠说:“我觉得这个小庙没问题。” 李弗:“何出此言?” “骗子都在人多的地方,你看这山路这样难走,有几个人能上去。”张珠珠说道。 骗子谋取好处,总要找人多的地方吧。 对此李弗不是很赞同,说:“骗子和被骗的人,也是讲究缘分的。” 张珠珠听了这话,不由笑起来。 这话倒是有意思。 李弗解释:“之前京城南边有个道观,很小,里头摆着三清,就只容得下两个人了,这个道观,不能直接进去,要由熟人领着,进门的时候,就要交十两银子。” 张珠珠惊讶:“这样?” 那这个道观,根本不用骗很多人。 李弗颔首:“是,舍不得钱的,没有钱的,他们不骗,他们专骗那等人傻钱多的,被抓的时候,道观的观主已经在京城最热闹的街巷买下了两座三进的大宅院,留着给他两个儿子。” “最后去找被骗的那些人,他们还不相信自己上当了,非要说京兆府诬陷好人,退回去的钱财都不要,闹了好些日子,你觉得这是为何。” 被欺负的人拿回了钱财,难道不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好事吗。 那会儿张珠珠正在月子里,李弗没有和她说过这件事情。 张珠珠道:“他们应当都是有些家底的人,而且都自认是聪明人,承认那个道观是骗人的,就是承认他们自己的愚蠢。”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的,到了这一步,甚至会自我暗示,让自己的决心更加坚定,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 那道观大概跟搞传销的也差不多。 李弗这时候笑着说:“我猜你是很清楚的。” 张珠珠愣了一下,随后瞪着李弗,说:“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张珠珠那会儿做生意的时候也是这样,她只赚有钱人的钱。 张珠珠理直气壮:“我们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说了,我做的东西不好吃吗,是谁吃了块红豆糕念念不忘,连儿子都要叫红豆?” 她也没有强买强卖,只是宣传手段比较厉害,给简单的点心附加了额外的无形价值,有些人是需要这些价值的。 就像玉石,不能吃只能看,就只是一块漂亮的石头,却非常昂贵。 诗经里说,君子如玉,这也是人给玉石附加的价值,本质是一样的。 李弗忙认错,说:“只是有些相似之处,你看这样难走的山路,若是辛苦爬上来,跟找熟人再交十两银子,是不是也很相似。” 这其实都是抬高了门槛,先进行筛选。 张珠珠点头。 到了道观门口,李弗来了兴致:“来打赌吧。” 张珠珠心生退意,但转念一想,输了又能怎么样,李弗有兴趣,她配合就是。 张珠珠:“好啊,那我就赌这是个正经道观。” 李弗:“那我与你相反。” 张珠珠伸出手,跟李弗拉钩,红豆也把小手伸出来,凑了个热闹。 一下三口这才进了庙里。 庙里供奉的神像都是贴了金箔的,前面燃着的香,也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味道,都不是便宜的东西。 张珠珠心头一凛,但她再看看其他东西,都是比较陈旧简陋的,也许这庙只是格外尊敬神明呢。 李弗倒是没有露出得意之色,两个人先烧香,然后张珠珠坐下喝茶休息。 李弗在观中转了一圈,把红豆脖子上戴着的金项圈露出来。 那是夫妻俩找了宫里的老师傅做的金项圈,亮的晃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不过这似乎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红豆瞧见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儿,大声喊起了哥哥,那几个小孩笑道:“他叫我们哥哥。” 几个孩子一起跑过来,先和李弗见礼,得了李弗的准许,才带着红豆一起玩。 张珠珠歇了半晌,远远听见儿子的笑声,便走了过来,顺便看看李弗的钓鱼计划怎么样了。 显然,鱼还没有上钩。 张珠珠过来看着孩子,李弗便主动出击,去找这小庙的管理人员了。 过了约摸两刻钟,李弗回到了张珠珠这里,他身边还有一位须发花白,但身形依旧挺拔的老人。 张珠珠正疑惑,李弗露出无奈的神情,说:“这是谢老先生,曾教我识字。” 张珠珠瞪大了眼睛,但起身给老先生见礼,又回头把红豆喊了过来。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天底下就是有这样的巧合。 这位谢老先生,大名谢卢,学识很好,但不大会做官,总得罪人,离开京城已经有二十年了,李弗也只在三四岁那会见过他,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但李弗为什么还记得他呢? 这也简单,这位老先生的头发,不是现在白的,他那会儿就白的差不多了,比同龄人都显老。 李弗那时候还小,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拿墨水给人家染头发,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因此印象深刻。 方才说了几句话,李弗便有了模糊的印象,又问及对方姓名,这就认出来了。 张珠珠边笑边想,给李弗使眼色,赢的可是她呢。 第384章 近乡情怯 前几年谢老先生的发妻离世,他心中哀痛非常,便搬到了山上避世独居。 之后有人在山里遇险,他会帮忙,久而久之,就有了传言,说他是老神仙,还特意过来见他。 谢老先生渐渐从伤痛中恢复过来,索性在这里修了个庙,供奉本地山神。 对于外面的传言,他说道:“有人捐钱,我都放起来,有真正贫苦的人上山来求,我就让家里人去查问一番,若是真的,就给些钱财或者其他帮助。” 反正就是做好事不留名。 久而久之,这名声就有了。 贴了金箔的山神像是本地的有钱人送的,这人妻妾成群,生的都是女儿,来求了一次,正好得了儿子,还是原配正室生的嫡子。 烧的香是另一户有钱人送的,这家人闻名而来,那天刮风便没有回去,结果当晚家里着火,只烧了一间屋子,但他们认为这是山神让他们避开了灾祸。 甚至还有人把小孩丢在他这里,有些没有孩子的人家,便会在这里收养孩子,因这是山神送的孩子,并不敢苛待。 无心插柳柳成荫,说的就是如此。 谢卢的眼睛已经有些看不清了,但他还记得李弗,笑道:“当年我便知道,你是成事的人。” 李弗道:“先生谬赞。” 谢卢笑笑,又让红豆到他身边,打量了一番。 今日得见故人,一家三口便留在了身上。 尽管是夏天,夜里山上依旧很冷,李弗和谢老先生闲话到了深夜才回来休息。 张珠珠见了他就笑:“认输吗。” 李弗躺在妻儿身边,感慨道:“认。” 这谁能想到呢,他以为是个敛财的庙,结果这是人家老先生隐居的地方,只是恰巧成了庙。 意料之外啊。 不过世事就是如此,谁也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李弗道:“我愿赌服输,珠珠想要什么?” 张珠珠:“我还没有想好呢,等我想好了再说吧。” 她现在没有想要的。 李弗抱着她说:“我们两个要同生共死才是。” 谢老先生和发妻是真的恩爱,如今说起,还是难以释怀。 李弗听着,便想到张珠珠和自己,他们也会一生恩爱的,希望上天有眼,不要让他们分离太久。 张珠珠轻轻拍李弗的后背。 遇上了故人,又在这里游玩了两日,一家人才重新踏上归途。 虽然说的是游山玩水,可也不能真的在外头待太久,在八月十五之前,他们到了京城。 张珠珠坐在马车里,对李弗说:“近乡情怯,怎么办?” 张珠珠怯,李弗也不比她好多少,夫妻俩对视一眼,握住彼此的手,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只有红豆什么都不懂,一会儿贴在李弗肩膀上,一会儿靠在张珠珠怀里,拉着他们的手,玩得很高兴。 李启来回踱步,说:“不是说今天能到,怎么还没动静。” 林文婴道:“你稳重些,多大年纪了,赶紧坐下。” 李启忧愁道:“我能不着急吗,那是我的宝贝孙子,几个月都没见了,也不知道他们俩会不会照顾。” 说到这里,林文婴也着急,李启又问:“亲家来了没有?” 正好吴贵娘和张大春两口子也来了,几个长辈几个月不见红豆,对红豆的亲爹亲娘那是怨气颇深。 主要是他们俩话都不说一句,突然就把红豆带着往南边去了,这叫什么事情啊。 夫妻俩战战兢兢地回了李家,只见门口乌泱泱一群人。 李弗的两个哥哥和嫂子,还有侄子侄女们,张珠珠的姐姐姐夫和弟弟。 俩人才下了马车,就被围堵起来。 李家二哥先说:“逃犯回来了?” 周如意伸手去抱红豆,回头瞪他:“胡说八道什么。” 李竹正要抱歉,周如意就说:“你等我抱走了红豆再说,我们红豆可是被带走的人质。” 她说完,众人都哄笑起来。 张珠珠厚着脸皮,说:“我也算是吧。” 张金金说:“你?你是从犯。” 又是一阵笑声,张珠珠和李弗被围着往家里走。 红豆的小脑袋已经不太记得这些都是他的亲人了,但是周如意抱他,张金金抱他,他都让抱。 张金金都显怀了,只稍微抱了一下,大姐夫就要接过去。 但红豆很不愿意,张珠珠把他抱了回来。 张金金这时说道:“瞧你做的什么好事。” 张珠珠讪笑。 等见了长辈,那才是大场面。 林文婴最先伸手,把红豆给抱了过去,顺便瞪李弗一眼。 吴贵娘也过去,两个人轮番把红豆好好抱了半天,李启看的着急,在旁边咳嗽个不停。 林文婴道:“你咳嗽可不能抱孩子。” 李启:“……你差不多行了,给亲家瞧瞧。” 林文婴只能松手,让吴贵娘把孩子抱去给张大春。 张大春要抱红豆的时候,红豆就哼哼唧唧起来,挣扎着到处找他爹娘。 李启上去也不行,红豆他不要男的抱着。 张大春那叫一个生气,回头对张珠珠说:“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孩子都不认识我们了!” 张珠珠安慰:“没事,爹你等等,过两天就认识了。” 吴贵娘狠狠在她胳膊上拍了两下:“你少顶嘴!” 她娘现在不干活了,但手劲儿还是很大,把张珠珠拍得龇牙咧嘴的。 那边李弗也好不到哪里去,李启和林文婴盯着小儿子。 这是他们夫妻的第三个儿子,自幼聪慧,长大后沉稳,坚定,从未做过让他们失望的事情。 李启对儿子说道:“三郎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朝中几乎没人知道去绵州的是李弗,都以为他去的是蜀州,可见绵州那是个大案子。 不说赶路的辛苦,就是到了地方,也是有危险的啊。 他把张珠珠带上就算了,这夫妻俩形影不离,可带上红豆,就有些太糊涂了。 就这么离不开媳妇和孩子吗。 好在这件事情没有传出去,不然还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闲话来。 李弗道:“父亲母亲见谅,我一时冲动。” 话虽这么说,但李弗心里并不觉得自己错的很厉害。 绵州一案虽然重大,但并不危险,他带的是禁军的人。 张珠珠不必说,在那里帮了他大忙,至于红豆,他身体很好,二姐的儿子也是小时候赶过远路的。 何况这么幼小的孩子,离开父母才是最不应该的事情。 林文婴:“这是你冲动两个字能够解释的吗。” 李启拍着桌子:“这不是。” 李弗仔细想想,确实就是冲动,没别的理由。 李启还想说什么,但被林文婴阻止,这么多人,有什么话,他们得关起门说,李弗都是当爹的人了,不好叫他没面子。 第385章 下一个更好 旁边张大春哄了半天,终于把小外孙抱进了怀里。 吴贵娘心疼地说:“大热天的,你看把孩子给晒的,走的时候还白白嫩嫩,现在跟抹了锅底灰一样,今年得好好捂着,才能白回来。” 张珠珠仔细看了看,说:“没有吧,我看着一样啊。” 真的有那么黑吗? 张金金说道:“你天天瞧着,自然不觉得,我们这乍一看,孩子黑了许多。” 张珠珠道:“没关系,我和他爹都白,以后会白回来的。” 吴贵娘又瞪了张珠珠一眼:“你说的轻巧。” 好好的孩子,看他们给照顾的…… 吴贵娘正打算挑刺,跟女儿好好算账,但看看红豆,除了有点黑,别的好像也没什么。 长高了,也有分量,依旧活泼爱动,会说的话还多了,挨个叫人,非常乖巧。 人家夫妻俩好像把孩子照顾得也挺好啊。 张珠珠看她娘突然不说话了:“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吴贵娘:“我不和你说了,来红豆,喝点水,这嘴唇是不是干的起皮了,看你娘,就不知道照顾你。” 张珠珠心说您就鸡蛋里挑骨头吧,红豆已经长得很好了,谁嘴上还不起点皮了,哪有这样找茬的。 吴贵娘虽然找不到茬儿,但仍旧把张珠珠从头到脚给训了一顿,最后总结,说张珠珠当了娘还不稳重,没长进。 张珠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这一路玩得可高兴了,根本不把她娘的话放在心里。 两家人热热闹闹半日,长辈们还想把红豆抱去身边,但红豆根本离不开爹娘,抱着李弗的脖子不撒手,只能遗憾作罢。 张珠珠把自己袖子掀开,说:“我娘手劲可大了,拍我拍的可用力了,你看我胳膊……” 算了,也不红了。 李弗笑着在她胳膊上吹吹,说:“连累你了。” 张珠珠躺在床上,说:“没关系,连累我吧,我很情愿的。” 虽然冒然离京,留下了一大堆烂摊子等着收拾,但是没有关系,离开京城去外面的机会不多,被他们一家三口抓住了。 红豆已经开始犯困了,张珠珠把他裹进小被子里,红豆很快就熟睡过去。 李弗和张珠珠赶路辛苦,也早早睡了。 第二天两人又早早起来,李弗去宫里面见皇帝,张珠珠先去拜见皇后和贵妃,再去找陈蛟。 张珠珠还得把红豆带上,这孩子离开京城几个月,身边人全都不认识,还得熟悉些时候呢。 张珠珠过去的时候,陈蛟在皇后宫外,正好遇上,她那肚子也不小了,整个人丰腴很多,但精神很好,绝不是受过什么委屈的模样。 陈蛟看见张珠珠,先露出些不高兴的样子,说:“姐姐,你人还没有回来,先送回来一群妹妹,想必是把我们这些在京城的妹妹全都忘了吧。” 张珠珠拉着她的手笑起来,说:“那怎么是我一个人的妹妹,那是咱们的妹妹。” 送那些女孩子回来,张珠珠也没找别人安排,就是劳烦的陈蛟。 可以想见陈蛟是如何的心情了。 她故意道:“那你最喜欢哪一个了?” 张珠珠神情自若,从容回答:“瞧你说的,我这个人,一向很是长情,我最喜欢的妹妹,那当然永远都是下一个了。” 陈蛟先是一愣,随后她幽幽说道:“红颜未老恩先断的滋味,我已经体会到了。” 张珠珠道:“你说这话,太子他知道吗。” 陈蛟眨眨眼睛:“我才不管他。” 与其说吵架,张珠珠觉得她这是在娇嗔,索性也不多问。 红豆这时候看着陈蛟的肚子,说:“弟弟。” 陈蛟摸摸红豆的小脑袋:“不是妹妹吗,生个小妹妹才好。” 红豆非常坚持:“弟弟,玩。” 张珠珠道:“天天想着玩儿,你别听他的。” 太子的头一个孩子,是男是女还是有些区别的,主要是怕传出去猜测太多,对陈蛟不好。 陈蛟说道:“姐姐还跟我见外不成,红豆在我这,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 至于是男是女的,陈蛟最近已经听了太多的流言蜚语。 她还有个远房姑姑,趁机找到她,说找了大仙,喝了那大仙的符水,保证生男。 陈蛟连夜打发人去了姚家,把这事和宋灵心说了,没两天那大仙已经被关进京兆府的大牢里去了,那就是个骗子。 张珠珠听见这事,不由失笑:“挺好挺好,正该这样。” 两人说着话,一起进了殿中。 小潘氏将他们打量了一番,说:“哎哟,小红豆成了小黑炭了。” 张珠珠先给她们见礼,随后忧心忡忡道:“娘娘,真的这样黑吗,我本来不觉得,你们怎么都这么说。” 潘皇后道:“男孩子,黑些有什么要紧的,平安健康就好。” 张珠珠:“那是很好的,长高了一截儿呢。” 小潘氏逗了红豆一会儿,又看看陈蛟的肚子,这是男是女也看不出来,最好是能生个男胎。 不过是女胎也不要紧,皇帝就是二十好几了,才跟她生的太子,父子两个人年纪相差大些也不要紧。 陈蛟性情柔弱,小潘氏不会在她怀着孩子的时候说什么的。 张珠珠给他们讲绵州的事情,道:“说起来也凑巧,这把赵知府安排到绵州的人,在陛下刚刚回京的时候,就被下狱叛了死罪,查到这里,恐怕就查不清了。” 小潘氏道:“还是先帝那时留下的祸患。” 张珠珠正要点头,潘皇后便道:“前朝的祸患不假,也有如今朝中追查不及的缘由。” 张珠珠听了这话,非常赞同。 小潘氏叹气:“那有什么办法,陛下和大郎都够辛苦的了,只能慢慢来。”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过了会,张珠珠和陈蛟一起回东宫。 陈蛟在路上就说:“徐明舟削发出家了。” 张珠珠:“真出家了?” 陈蛟点头:“真的,头发都剃了,杏花庵的静尘师太收她做了弟子,要当衣钵传人教导的。” 张珠珠很好奇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蛟说:“徐家那会儿还求到我面前,说想把她送到东宫来,不做侧妃,做妾室也可以的,但徐明舟来找我,她说她想出家,是勘破了。” 第386章 谁是棋子 徐明舟的事情,在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徐家也再一次被耻笑。 上一回是因为宋章,宋章年轻时候就和徐家不和,最后和丈夫一起搬出徐家,在丈夫死后,她毫不犹豫地从那宅子里离开,和徐家断绝往来。 宋章写了许许多多的悼亡诗,好似她对死去的丈夫多深情,甚至以此名扬天下。 宋章的想法很简单,从前的悼亡诗词,都是男人写的,他们没有一个对妻子一往情深,却因此被人称颂,她只是做了男人常做的事情而已。 对旁人来说是深情的悼亡诗,在徐家看来,那是全然的羞辱。 宋章甚至扬言,等她快死的时候,她就去深山老林里,她死也不进徐家的坟,不和姓徐的合葬。 女子不能留下姓名,她偏偏要让千年之后的人,都知道世上有她宋章。 徐家是什么东西,徐家只会消亡,便是有人提起,也是因她宋章。 但徐家拿宋章无可奈何,生生忍着这口气呢。 现在徐家最拿得出手的女儿,她甚至削发出家了。 要是宋章一个人出问题,那可以说她桀骜不驯,连带着亲女儿都要被逼得出家,那就叫人觉得徐家也有问题了。 陈蛟接着说道:“她同我赔礼,说她那时候糊涂,以为她可以成为下棋的人,我这样只有容貌的女子,注定只能以色侍人。” 美貌的用处难道不就是如此的吗。 徐明舟那时候就是这个态度,她的傲慢实在太过明显了。 张珠珠道:“你不是,她才是。” 陈蛟因为容貌,受过许多委屈,但她的父亲一直在保护她,陈蛟的柔软善良,都是因此而来。 或许父亲有不周到的地方,但那样的爱绝不作假,绝不掺杂功利之心。 如果只是因为美貌和性情柔弱善良,就要,成为他人的踏脚石,那这世界也太过可怕了。 张珠珠说:“若不是我,太子不会认识你,他那时候若是要让你做妾,我是拼尽全力也要拦着的。” 但周毅就喜欢陈蛟这样的,三媒六聘地把人娶了,那张珠珠也实在没什么好办法。 陈蛟笑笑:“我知道的。” 徐明舟才是徐家的棋子,在失去进入东宫的机会之后,徐家立刻就要给她安排更合适的人家。 徐家三番两次地探讨,如何将她嫁出去,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他们丝毫不避讳,就像徐明舟当着陈蛟的面,说她是个美貌的容器一样。 徐明舟的才干、能力是超过她那些兄弟的,但在冰冷的事实前面,她也没有挣扎的机会。 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也不过是徐家的一具容器,她的想法不重要,徐家的前程最重要。 嫁给太子,徐明舟是愿意的,但她看不上那些连她自己都不如的男人,在三番两次的拒绝之后,徐明舟被关进了徐家的祠堂。 这里面的牌位,男人都是有姓名的,女人冠夫姓,都是徐某氏,在族谱上也是如此。 没有一个女人,能在族谱上留下姓名,她们生育了一个又一个男人,自己却不能留下丝毫的痕迹。 如果可以嫁给太子,生下儿子,那徐明舟可以成为皇后、皇太后,她可以得到梦寐以求的滔天权势。 但嫁给其他人,得到的是什么? 是婆母妯娌的欺压,是对丈夫的无奈顺从,而她会成为这个丈夫和孩子的消耗品,成为徐氏,永远失去姓名。 她会成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为丈夫和孩子挣扎。 徐明舟是亲眼见过母亲是如何为她并不聪明的兄弟们而劳碌的。 徐明舟不想也不能接受。 她决定出家,不是对家族和父母的威胁,只是她失去了赢得权势的机会,在这世上,她没有更想得到的东西了。 至于她到底是如何离开徐家,又如何让静尘师太收下她的,那就是她自己的本事,旁人不得而知。 陈蛟摸摸自己的肚子,说:“其实出家也很好,省得受这样的苦。” 陈蛟从前很少想起母亲,她心里装的更多的是父亲。 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之后,陈蛟便知道母亲为自己受了多少苦楚。 吃完了吐,吐完了再吃,这都是常见的,她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夜里再不能睡整觉。 她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再不如从前貌美,甚至会做噩梦,周毅身边有更漂亮的女子,而她只能抱着孩子哭泣。 陈蛟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做好一个母亲,这怀疑折磨着她,让她越发憔悴。 周毅并不是不关心她,但这关心不足以抵消她的痛苦,她想同人倾诉,但还害怕有人说,你已经嫁给了太子,什么样的痛苦你都应该承受。 生孩子又算什么,哪个女人不是这样的呢,也没见别的女人要死要活的。 张珠珠听了有些担忧,她握住陈蛟的手:“这是正常的心情,太子应当为你分担。” “他待我好的,”陈蛟皱眉说,“我什么都有。” 就是因为周毅对她好,陈蛟才更加痛苦,她有种无所适从的心情。 她很烦躁,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张珠珠说:“那你等一等,他会去问李弗。” 陈蛟:“我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张珠珠安慰她道:“这很正常,怀孕本来就很痛苦,我愿意生下红豆,忍受那样的痛苦,是因为我和李弗相爱,孩子是我们两个人都想要的。” 不然她为什么要忍受那样的痛苦。 张珠珠那时候并不茫然,她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不高兴就拿李弗出气,那是李弗该受着的。 但陈蛟不是。 她对太子没有很深厚的感情,也并不像徐明舟那样渴望利用孩子得到权势,她甚至没有准备好做母亲。 而且,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睛放在她的肚子上,她腹中的孩子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都尊贵非常。 就说现在,她们俩在路上走着,前前后后跟着的人,就有二三十个,这都是要确保陈蛟和孩子的安全。 陈蛟承担着这样大的压力,她的痛苦是叠加起来的,自己也说不清楚。 周毅一味对她好,不见得可以消解她的痛苦。 陈蛟腹中的孩子动了动,她的神情温柔起来,说:“我愿意为了孩子受这苦楚。” 她很爱自己的孩子的。 张珠珠:“不是为孩子,是为你自己。” 第387章 孩子是延续而不是延伸 “为我自己?”陈蛟有些不解。 张珠珠道:“是做父母的需要孩子,才将他们带到世上的。” 孩子不是求着父母来的。 生育之恩,养育之情固然动人,但所有的孩子都是被动选择的,作为父母,教导他们仁义礼智,却不应该用恩情来捆绑孩子,要求他们必须回报。 “姐姐的说辞,和他们跟我说的,是反过来的。”陈蛟说道。 他们都同陈蛟说,有了这个孩子,就能如何如何。 尤其是生了儿子以后,她这个做母亲的,就可以全然地拥有他,想如何就如何。 “我的想法的确不同,但她们也有她们的道理,”张珠珠伸出手,“女子被困在内宅之中,孩子不只是孩子,更是她们延伸出去的手脚,她们将孩子视作自己的分身,孩子有了成绩,就如同她们自己拥有一样。” 至于孩子自己是怎么想的,父母其实没有多少在意,一代一代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陈蛟对这说法很有兴趣:“但姐姐你不是这样的,你觉得红豆是你的孩子,也是一个、一个自由的人,是吧。” 她看向红豆,红豆正跑跑跳跳地玩耍,一点闲不住的样子,很活泼。 张珠珠:“对,我就是这样想的,红豆是红豆,我是我,我们是母子,我疼爱他,并不求回报,也不寄托自身的期望,我的期望,只寄托在我自己身上。” 孩子以后会有他们自身的期望。 陈蛟道:“只怕这个孩子,托生在我腹中,没有那样的自由。” 就算现在怀的是女儿,日后她也会生下儿子,生在周家的儿子,是一定会被寄予厚望的。 张珠珠说:“那做母亲的,只要尽力给他能给的就好,孩子还有父亲,这本来就不是你一个人承担的责任。” 陈蛟仰头,八月中旬,秋日已经渐渐来临,天气并不非常炎热。 陈蛟在这宫里熬过了炎热的夏天,她想起一件事来,对陈蛟说:“徐姑娘出家,许多人都说,是她母亲教女无方,逼得她在祠堂中跪着,但徐姑娘从前好的时候,就是徐家家风好,从不提起她母亲。” 多有意思,女儿好了,是家族传承,女儿不好,是母亲之过。 张珠珠闻言道:“可见女子活着艰难,许多事情,还是不要放在心上的好。” 两个人慢悠悠地回了东宫,又说起别的闲话来。 “我还没出过京城呢,”陈蛟说道,“我也想出去瞧瞧。” 张珠珠:“等以后好过些,说不定能南下去瞧瞧。” 陈蛟想想:“那也太远了,父皇天天跟朝臣们吵架,因着绵州的事情,又熬了许久,我爹来找我,说本来拨了一笔钱要修皇陵的,但后头又要了回去,朝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富裕起来。” 朝廷穷的要命,别说南下,皇帝今年想去避暑,结果下了雨,避暑的行宫塌了,还没钱修。 陈蛟压低了声音:“我有一回去见母后,父皇说,要是再缺钱,他就要把前头几位皇帝的皇陵给刨了。” 张珠珠险些笑出声来:“你别说,这还真像是陛下能做出来的事情。” 陈蛟道:“何止呢,太子他也很赞同,两个人都被母后给训了,万一我生了儿子也在这样,可怎么办哟。” 张珠珠一点不迷信,说:“刨呗,早刨了才好。” 陈蛟:“姐姐你怎么也这样,你还去庙里拜佛呢。” 这也太不敬畏祖先了。 张珠珠安慰她:“现在不刨,再过一二百亡国了,人家也得刨了不是,想开点,死了都是一堆尘土,何必在意。” 陈蛟被这话给逗笑了。 临近中午,周毅和李弗都过来了。 红豆在院子里玩耍,看见父亲,就大步跑了过去,他现在跑的飞快,摔倒了自己会爬起来。 李弗正要去接着儿子。 周毅快速上前,在红豆冲过来的时候,伸出两只手,从他腋下穿过,把红豆给抱了起来。 红豆一愣,茫然地被举起来,傻傻看着这个不认识的叔叔。 周毅把红豆抱着,说:“你爹娘真是不靠谱,以后就留在叔叔这里。” 周毅也觉得这夫妻俩离谱得很,一声不吭的,带着孩子就跑了,这哪里是稳重的人应该做的事情。 也就是事情没传出去,不然全京城都该知道李弗有多不靠谱了。 李弗:“少在我儿子面前诋毁我,我们一家人玩得很好。” 听到这,周毅就更来气了。 他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是,你们是挺痛快,不像我,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出了京城去。” 李弗:“这难道怪我,避暑山庄又不是我让老天下雨给冲毁的。” 这话就是说怪周家穷了。 周毅被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是他们老周家的天下,他们也怪不得人家姓李的身上。 陈蛟和张珠珠听到动静,便一起出来了。 周毅看见陈蛟,也顾不得说什么,询问道:“饿不饿,一会儿有什么想吃的?” 陈蛟见他抱着红豆,说:“我不饿,红豆有什么爱吃的。” 张珠珠:“什么都吃,不挑。” 这孩子好养活。 红豆听见母亲的声音,就在周毅怀里挣扎起来,周毅却抱着他不送手,红豆急得用手推他的脸。 周毅哄道:“叫叔叔,叫叔叔放你下去。” 红豆不叫,陈蛟道:“殿下,你快松手,放孩子下去。” 周毅被陈蛟登了一眼,只能松开手,说:“唉,这孩子以前可喜欢我了。” 现在倒好,都不让抱了。 不过没有关系,周毅面露得意,说:“再过三两个月,我就有自己的孩子了,到时候我天天抱着。” 陈蛟哼了一声:“你哪儿有那个工夫。” 忙得跟什么似的。 周毅目光中满是希冀,对李弗说:“这是我的头一个孩子,想必兄长是理解我的心情的,兄长是我的左膀右臂,到时候可要多多包涵。” 李弗回来了,那自然是要使劲把他用上的啊。 李弗对张珠珠说:“要不我谋个外放,绵州去过了,就去个临海的地方,怎么样。” 张珠珠若有所思。 陈蛟立刻挽着张珠珠的手臂,说:“姐姐快别抛下我了,再有二三十个妹妹,我真的受不得了。” 她这话一说完,周毅的脸色微妙,张珠珠夫妻俩则大笑起来。 周毅:孩子干脆姓张得了,姓什么周啊。 第388章 我会信以为真 中午,东宫的餐食并不丰盛。 陈蛟月份大了,周毅也知道孩子大了会难产,也陪着陈蛟一起吃清淡的。 只有红豆面前有一碗肉羹,他正拿着勺子自己吃,身上的围兜上掉了些,嘴边也糊了不少,但他自己会吃饭了。 陈蛟看的惊奇:“红豆这样厉害啊。” 张珠珠和李弗都没说什么,红豆听见有人夸,就得意起来:“腻害,豆豆腻害。” 陈蛟笑个不停:“这是怎么教的,以后我也这么教。” 周毅不是很赞同,说:“孩子才多大,让嬷嬷喂有什么要紧的。” 陈蛟根本不理会他,拉着张珠珠问一些详细的情况。 李弗则示意周毅不要多嘴。 陈蛟是孩子生母,想如何教养,是她应得的权力。 出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陈蛟恋恋不舍地送走了张珠珠。 周毅扶着她慢慢往回走,走到半路周毅突然说:“你心里装着的人回来了,看来我又要失宠了。” 陈蛟一愣,周毅说的是张珠珠,她知道。 陈蛟幽幽叹气:“唉,我只是人家几十个妹妹的中不起眼的一个罢了,我早就失宠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了。 她们是朋友,朋友的情义也是很重要的。 陈蛟说:“我与姐姐说心中的烦闷,她并未开解我太多。” 周毅蹙眉,听见她继续说:“她说你会自己去问的,是吗。” 周毅听了,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确问了。 陈蛟说:“殿下待我很好了,我知道。” 周毅:“还不够。” 如果够好的话,为什么陈蛟不能像她未出嫁的时候一样无忧无虑。 她因为怀孕要承受身体上的痛苦,同时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孩子,也给她带来更多压力。 周毅从前觉得自己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可以扛住所有的问题。 因此他总是希望陈蛟顺从于她。 但事实并非如此,身体的痛苦周毅无法代替,那些流言蜚语带来的压力,周毅除了宽慰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在陈蛟承受痛苦的时候,周毅深深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有些事情,并不是拥有金钱和权势就可以解决的。 周毅也没再提过什么顺从不顺从的事情。 他这个人是很讲道理的,他不能提供全然的庇护,那他也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陈蛟笑道:“殿下还想如何待我好?” 其实已经够了。 她很明白,有些事情可以依靠别人,但心中的苦闷,是注定要自己承担起来的。 她确实柔弱,但不是经不起风吹雨淋的,她在周毅这里得到的,已经足够。 周毅挨着她躺下:“我不知道。” 陈蛟说:“殿下抱抱我就好了。” 周毅闻言,便将她抱在怀里:“殿下没有在我怀孕的时候纳妾,我就很感激了。” 周毅听到这话,并不觉得开心。 李弗叫他反思一下,说陈蛟不依赖他是他自身原因。 但他想不明白,他给的还不够多吗? 为什么陈蛟总说足够了,如果真的足够,那她不该这样不痛快的。 周毅努力地反思了。 他到底忍不住:“你真的没有想要的吗,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任何东西。” 陈蛟睁开眼睛:“殿下,不要随意许诺,我会信以为真。” “就是真的。”他笃定。 他一向言出必行。 陈蛟却摇头:“有些东西,不是殿下愿意,就可以给我的,殿下放心,我不贪心的。” 说罢,她就不再开口。 周毅郁闷,但不敢多问,只是与他的妻子贴得更近了些。 陈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说不贪心,那是假的。 周毅对她很好很好了,但夫妻之情,能有多长久呢。 现在得到更多,以后失去的时候,就会更痛苦。 因此陈蛟从来不向周毅求索的东西只有一样,“爱”。 那个虚无缥缈,又真实存在的东西。 她有经验。 她认识张珠珠才一会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唯一的妹妹,她好得意的。 然后她发现她不是,很多妹妹,她还是后来者。 现在她还要帮张珠珠安排更多的新妹妹,还要听张珠珠说,是下一个更好。 这心情就很复杂了。 不过她们都是女子,这还好不涉及太复杂的感情,而且她和张珠珠是很亲近的。 想一想吧,这都能让人生出嫉妒和比较之心,何况是更复杂的男女之情。 周毅承诺要保护她,对她好,他已经做到了。 陈蛟绝不要让自己因为嫉妒变得丑陋。 张珠珠的意思,是她可以争取更多。 但是陈蛟觉得自己胆小,现在得到的就足够了。 人说求不得可怕,但求得了后失去,难道不是更可怕吗。 得到了再失去尚且不要紧,如果以后亲眼看到那东西转移到别人身上的话,那陈蛟觉得自己受不了。 她要像皇后娘娘一样,保持冷静,理智。 这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决定。 之前的烦闷,是想要又不敢要,在其中纠结,但是现在她不要了。 周毅还不知道妻子做出来的决定,正在认真反思自己,看到底是哪里还做的不够好呢。 张珠珠回了家,对李弗说:“这小夫妻两个,也不知纠缠到什么时候。” 李弗道:“他们不一样。” 张珠珠想想也是,说:“你那时候倒是很果断。” 李弗那时候回过神来,就想娶她,反而是张珠珠瞻前顾后的。 周毅是还没反应过来,就先把人娶了,这流程,按理说应该叫先婚后爱,结果俩人婚是婚了,孩子也有了,爱是没完全爱起来。 这旁人说什么都没用。 “这个徐明舟,倒是有点本事在身上,说出家就出家。”张珠珠感叹。 李弗听了道:“你羡慕?” 张珠珠:“有点儿。” 李弗说:“僧尼是要考核的,一年一次,你忘记了吗,考不过,她得还俗。” 这是京兆府主持的考试,除了那等在寺庙几十年的,剩下的全部要考核。 考不过是要勒令还俗的,这样可以避免假僧尼泛滥。 因为有些人出家是为了避税,甚至还有那等犯了大罪过的,出家为了逃避官府追查。 张珠珠半晌无语。 过了中秋,年节也没多久了,徐明舟这会儿估计正在狂背经书吧。 也不知道她后悔出家没有。 第389章 红豆的脾气 中秋节之后,日子又恢复如往常一样。 张珠珠和李弗两个人都因为离京,手里积攒下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夫妻俩都忙得飞起。 这天夫妻俩都回来得很晚,他们以为红豆都睡着了,准备悄悄去看。 结果推开门的时候,红豆骨碌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扭头看着他们,小嘴巴撅得高高的,眼睛也有些红。 张珠珠惊讶道:“还没睡?” 李弗走上前,伸手抱他,红豆往后一滚,小脚踢在李弗手上,不要他抱。 张珠珠也过去,但红豆一转身,背对着他们。 这是不高兴了,要哄的。 夫妻俩坐在床边,红豆虽转过去了,但到底忍不住,他悄悄扭头,看向他有三天或者是两天没有见过的爹娘,他分不清天数呢。 他们都不陪着自己,红豆生气了! 张珠珠给李弗使眼色,说:“我这里有个好东西,三郎要看吗。” 李弗心疼儿子,配合她说:“什么好东西,我看看。” 张珠珠说:“还有人想看吗,没有想看的我就收起来了。” 下一刻红豆就转了过来,说:“豆看看。” 张珠珠假装捧着个东西,红豆茫然四顾,这什么都没有啊。 张珠珠:“这个东西,小笨蛋看不见,只有大聪明看得见,我和三郎都看得见,红豆能看见吗?” 红豆有些傻了。 大聪明和小笨蛋哪个好,他还是能分出来的,红豆呆了一会,说:“看见。” 他不想当小笨蛋,他也是大聪明。 李弗在旁边看着张珠珠欺负儿子,一时哭笑不得。 张珠珠温柔的哄道:“真的能看见吗,好孩子不骗人哦。” 还差二十多天才满两岁的红豆,听了这话又纠结起来,半晌他说:“不见,不见,豆笨蛋。” 说着,他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李弗实在看不下去,一把将儿子抱起来,说:“不是小笨蛋,你娘骗人,她手里什么都没有。” 红豆回头瞪着母亲,张珠珠唱了句:“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总唱些调子奇奇怪怪,词也奇奇怪怪的东西,李弗倒也习惯了。 红豆越发的委屈起来,娘骗人! 张珠珠伸手把他抱进怀里,猛亲起来,红豆挣扎着喊道:“娘坏!” “那你还喜欢娘吗?”张珠珠问。 红豆顿时不挣扎了,小声说喜欢。 张珠珠又把儿子猛亲了一顿,李弗在旁边瞧着,觉得红豆现在像是被叼住了脖子的小猫崽,无力挣扎。 李弗把儿子解救出来,对张珠珠说:“先吃点东西。” 张珠珠确实饿了,夫妻俩于是带着红豆一起去吃宵夜了。 红豆这会儿便娇嗔起来,一会儿要张珠珠抱,一会儿要让李弗抱,折腾了几个来回,最后小脑袋一歪,在李弗怀里睡了过去。 张珠珠放下筷子,怜爱地摸摸儿子的小脸,说:“我得把他带出去,天天早出晚归的,怪不得今天硬撑着等到咱们俩回来了。” 他们早晚都要去看看儿子的,只是红豆那时候睡着了,不知道父母来过,他只知道自己天天都看不见最喜欢的爹娘。 红豆有两个月天天都跟爹娘在一起的好日子,他下意识就觉得爹娘应该和自己永远在一起,两日不见,便发起脾气来了。 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张珠珠和李弗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他们不能一直陪着孩子的。 让他们把手里的事情全都抛下,这是不可能的。 这天晚上,红豆睡在了父母中间。 早上李弗早早出门,不过张珠珠等到孩子醒了还在。 红豆睁开眼睛见到母亲在自己旁边,顿时滚进了张珠珠怀里,蹭着她喊娘,小撒娇精一样。 张珠珠捏捏他的脸,两人玩了一会。 在红豆要骑到张珠珠身上的时候,张珠珠立刻坐起来表示拒绝,说:“等你爹回来,你骑着他去玩儿。” 这么个肉团子,张珠珠可受不住他的重量。 红豆只能遗憾作罢,吃饭的时候,还撒娇不肯自己吃,要让张珠珠喂他。 被严词拒绝之后,这才自己拿着勺子吃蛋羹。 张珠珠瞧着他,心说小孩子一得宠,就忘了天高地厚,什么都想要。 红豆发现母亲看着自己,也仰起头,朝她露出甜甜的笑容,还大方地把小碗里祸祸的乱七八糟的蛋羹分享给张珠珠。 张珠珠说吃饱了,他还不高兴,张珠珠便用自己的勺子吃了一口,说:“谢谢红豆,你也吃一口我的。” 张珠珠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一顿饭和谐地吃完了,红豆最后问道:“爹吃?” 张珠珠:“他吃了,放心吧。” 吃过饭,红豆又紧紧地盯着他,生怕自己一错眼,张珠珠就消失了。 好在没有,张珠珠准备把他一起带出门去。 周如意和赵萍在一起说闲话,几个孩子在玩耍,瞧见张珠珠带上红豆,赵萍说道:“你要带红豆一起出去?” 张珠珠道:“要带着,昨天晚上不高兴,觉都不睡了。” 小孩子是很容易犯困的,但恰好红豆昨天下午睡得久了,晚上才能撑着,不然早该睡着了。 周如意笑笑:“红豆好大的气性,到婶婶这来,和哥哥一起玩,咱们不出去好不好?” 两个哥哥也过来,要领着红豆走。 红豆紧紧抱着张珠珠的腿,埋头不肯动,他想去玩,但是他更想和娘一起。 周如意道:“你们夫妻俩也太宠着孩子了。” 宠的和爹娘都分不开了,这可是个男孩子,这怎么行。 张珠珠:“只他一个,又这么小,不宠着还能怎么办。” 她怜爱地摸摸儿子的小脑袋。 张珠珠对儿子,有无限的柔情和耐心。 红豆也对她这个母亲很宽容的,她有事没事骗一骗他,红豆也不会生气,还是最喜欢她。 周如意表示不能理解,但她不会当着孩子的面说这话的。 赵萍也笑:“要不是三郎实在太忙,我看他都想红豆揣怀里带走了。” 张珠珠:“可不是,早上走的时候,红豆还没醒,给他亲了好半天才走。” 周如意和赵萍都笑起来。 她们两个嫂子,可是知道李弗一开始在京城是什么样子的,没想到当了爹,全然变了个人似的。 有几个当爹的会跟儿子这样亲近。 第390章 父母和父母的交锋 李弗终于得了一日能歇口气了,夫妻俩商量,准备上午在家里,下午带儿子出门,晚上在外面吃完饭再回来。 但这计划在上午就行不通了,林文婴和李启把他们一家三口给叫了过来,态度非常严肃。 等他们过去,林文婴先让侍女把红豆给带出去。 张珠珠和李弗对视一眼,李弗道:“父亲,母亲,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李启捋了一把胡须:“确实有事,事关李渐。” 他说的是红豆的大名,李启不喜欢这个名字,对于红豆这个略显儿女情长的名字,他也不是很喜欢。 李弗不大明白他们要说什么,便等待着。 李启皱眉,肃然道:“你们夫妇二人在教养孩子上,实在没有经验。” 他们只有这一个儿子,去哪儿积累经验去。 李弗同样认真起来,询问:“那父亲的意思是……” 把红豆抱过去养着,那他们可不能同意,李弗不觉得自己和珠珠有多大的过失,以至于要把孩子交给爹娘来养育。 林文婴和李启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家里的孙辈们,都由他们自己的父母养着,唯独在李沅身上,林文婴动过心思,但最后到底没有那么做。 林文婴说:“你们两个对红豆太过宠爱,他是男孩,咱们家的女孩儿,尚且没有这样宠爱的,只怕你们对他骄纵太过,日后这孩子该不成器了。” 她说的很直接,张珠珠听了不大开心。 “母亲是不是误会了,我们并未骄纵他,”张珠珠反驳,“他再过十来天才两岁,见了长辈会主动行礼打招呼,摔倒了会自己爬起来,吃饭前知道要洗手,会自己用勺子,筷子也正在学,我不明白是哪里骄纵了。” 李弗看张珠珠有些着急,握住了她的手。 张珠珠仔细回想,她确定她自己没有那样做过。 作为母亲,张珠珠不觉得自己教育的儿子有什么问题。 李弗也道:“父亲、母亲,你们应该是误会了,红豆他乖巧懂事,之前带他去河阳郡主那里,府上有个侍女摔倒了,别的孩子在旁边笑闹,红豆上去想将侍女扶起来,还捡了地上的瓜果还回去,谁家孩子骄纵会纵成这样,我没有听说过。” 李弗同样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好的。 林文婴和李启被他们接连反驳,一时很不习惯。 李启说:“不是说这个,是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得闲不得闲,都围着孩子打转,我听说他那天不睡觉都要等着你们回去,还发脾气,这是不像话了。” 红豆确实很懂事,但朝父母发脾气,这不应该,至少在林文婴和李启看来不应该。 张珠珠几乎没有犹豫的,将茶杯抬起来,用力在桌子拍了一下,声音很大。 李弗一惊,林文婴和李启则双双变了脸色。 不就是说了两句,她好大的气性,哪里有这样的儿媳妇! 张珠珠当即站起来,朝他们行礼,说:“爹娘方才肯定是生气了,对吗。” 林文婴皱眉道:“你做什么?” 张珠珠说:“我知道爹娘说的什么意思,您二位觉得做孩子的,应该顺从父母,便是红豆那样年幼,也该如此,对吗。” 这是自然的,孝顺,一是孝,二是顺,做孩子的,从小就该知道这一点,大人也应该这样教导。 张珠珠说:“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不管是做父母的,还是做孩子,无论什么年纪,什么身份,做人,就是有正常的情绪,红豆很小,正是需要我们陪伴的年纪,我和李弗作为父母,因忙碌忽视了他,他伤心,难过,这都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就像我方才那样,您二位肯定生气不满,红豆他只是生气,这是正常的因果,并不是骄纵,这不一样。” 在张珠珠看来,生气是一种正常的情绪表达。 但在长辈们看来,做孩子的对父母不满、生气,这就是孝顺不孝顺的大事了。 林文婴并不赞同,李启也是一样。 “他生气,你们就要去哄,去顺着他,这不是骄纵是什么。”李启道。 李弗:“他若是因为不能打人或者做坏事生气,我们顺着他,这是骄纵,他现在只是需要爹娘陪着,我们顺着他是应当的。” 红豆才两岁,哪个两岁的孩子能够平和地面对连续几日父母不在身边。 他是个孩子,不是一根木头。 张珠珠趁机又说:“正是,他两岁,等他十二岁,二十岁,那时候我们就是想陪着,人家也不要我们啊。” “孩子长得很快的,他现在眼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以后就不是了。”李弗说。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对面林文婴和李启是毫无招架之力。 林文婴已经很不痛快了,语气不好,说:“怎么别家的孩子不见如此,你们几个小时候,现在的渝哥儿,薰哥儿,也并未这样。” 这话确实不假。 但李弗和张珠珠对此很有话说。 李弗:“别家的孩子自小就是乳母和嬷嬷带着的,他们不亲近父母,是因为有别人可以亲近,小孩子亲近喜欢的人是天性。” 张珠珠在旁边点头。 李弗顿了一下,说:“我记得我四五岁的时候,大哥最亲近的,是把他奶大的乳母,大哥十五六岁那会,那位乳母后来染病骤然去了,大哥将他最喜欢的画给变卖了,出钱将那位乳母厚葬,又安抚了她家里人。” 这样遥远的事情,林文婴显然已经不记得了。 李弗却记忆深刻:“我记得此事,是因为母亲说过,您觉得大哥跟您和父亲不够亲近。” 林文婴心头一震,这话她更不记得。 其实不止李朴,李家这三个儿子,跟父母亲都不是非常亲近。 不光是李家,但凡有些家世的,鲜少有父亲母亲自己去带孩子的,不是说他们不爱自己的孩子,但他们的确不必受那样的辛苦。 还有一点,许多人称为父母的时候,年纪并不是很大。 就像林文婴和李启,他们两个人有了长子的时候,自己也很年轻,他们家族教他们管理家事,读书识字,但没有人教他们如何成为父母。 或者说,没有人知道好的父母是什么样子的。 张珠珠和李弗也只是竭尽所能的,用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在教养和陪伴孩子。 林文婴喝了口茶,冷着脸说:“我生养的三个儿子,算是有出息的,你们不听我的,我也没什么好说。” 说完,她径直走了。 李启则瞪了李弗一眼:“你们有主见,我们管不了。” 然后他也走了。 张珠珠和李弗面面相觑。 第391章 到底要如何对待孩子 两人出去,李弗把红豆抱起来。 张珠珠道:“我看母亲肯定生气了,我拍桌子的力气是不是太大了。” 就算是公婆,张珠珠也不想他们说自己儿子的不好,她承认自己冲动了。 李弗其实不是很赞同她这个行为,到底是在长辈面前,就算想说明道理,也不必如此。 但张珠珠是什么人,她在张家不顺心的时候,也是要当面和父母叫板的。 张珠珠说:“咱们长到现在,都是从小孩儿那会过来的,你知道我以前最怕什么吗。” 李弗:“你还有怕的。” 张珠珠:“当然有了,小女孩哪里有不爱打扮的,但是长辈就觉得打扮不好,我不高兴,不过也没办法,就只能不打扮,我都听话了,就是面上有些不高兴,他们还要骂我,说我拉着脸给谁看。” “不高兴和不听话,这是两回事,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 听话,就意味着逼迫一个孩子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那他不高兴,这是正常的情绪。 一个人要是能高高兴兴去做不喜欢的事情,那这人估计是疯了。 红豆等不到父母回家,他不高兴,但他已经很好了,他没有哭闹,没有叫着喊着要去找人,这还不够好吗。 还要一个两岁的孩子怎么样,才算是好的。 孩子有不好的情绪,就是要来安抚的,大部分人却一定要让一个不高兴的孩子露出笑脸。 张珠珠自己是经历过的,那样的委屈,她现在说起来都觉得心痛。 李弗听她这么说,难免回忆起自己幼年时候来。 他也不是生下来就爱读书的,聪明归聪明,但要让孩子顺从,用的还得是雷霆手段。 李弗同样是受过这样的委屈的。 已经顺从了,但是只要露出不高兴的样子,照样会被训斥,会被认为不懂事。 张珠珠要是不说,他会一直认为那时候的自己不懂事,应该被教训。 他在父母面前掩藏情绪,就是因此。 不能表达委屈,说出来就是矫情,不懂事,于是遇上任何事情,都必须沉稳,装都要装出沉稳来。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吗? 能听话顺从,便已经足够了啊。 “人就是有七情六欲的,”张珠珠说,“就说现在,你在衙门不高兴了,回来还天天在我面前骂一骂户部尚书,发泄发泄,白天才能忍得住,怎么孩子对父母有情绪,觉得受委屈,生气不高兴了,这就是不孝,这道理我不接受。” 李弗道:“在你看来,这是为何?” 张珠珠说:“如果将孩子看做自己的延伸,就如同自己分出去的肢体一样,那便会像控制肢体那样,对待孩子的。” 但孩子是有思想的,不是真正的肢体。 李弗看看自己的儿子,说:“我不会这样看待红豆的。” 张珠珠道:“我不是说不能管教孩子,他做了错事,就像上回拔了你辛苦种的花,那是要好好教训的,他哭闹委屈都要教训,得知道那是错的,不能做的事情。” 什么时候该教训,什么时候该安慰,这要分明。 不能一味教训,也不能全然安慰。 一味的教训,只会将孩子越推越远,就像李弗在自己父母面前,都是那样喜怒不显,看不出情绪的样子。 张珠珠可不觉得这是高深,一个人,在自己的父母面前掩藏情绪,从不表达正常私欲,这难道不能说明什么吗。 旁人觉得没什么,李弗有出息,林文婴这个母亲功不可没。 但张珠珠不想要这样的母子关系。 一味安慰那就更不行了,那真是要教出来一个小混蛋小纨绔的,他们夫妻俩也不打算这么做。 这场谈话的,倒是没有耽误什么,一家三口仍然出门去玩了。 林文婴本来是要午睡的,但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李启被她打扰,说:“两个孩子罢了,你何苦跟他们置气。” 林文婴说:“不止大郎,他们三个,和我都没有多亲近。” “我……我,他们哭闹的时候,我也没有哄过。” 李启握住妻子的手,说:“我也一样。” 他们没有哄过哭闹的孩子,那是孩子不懂事的表现,要教导训斥,让他们知错,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们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的,他们也是这样长大的。 林文婴是女子,她从母亲林老夫人那里得到的安慰稍多些,母亲对兄弟们是这样管教的。 林文婴的两个兄弟,都读书成材了。 李启同样被母亲严格管教,他父亲离世很早,李启读书,是母亲陪在身边,他每每懈怠,母亲便会训斥,让李启心怀愧疚,不敢让他们失望。 李启对儿子们管教严格,但他没有用过这种方式,李启隐隐觉得这样不是很好,他不需要自己的孩子愧疚。 林文婴说:“我从前还抱怨过,我自己都忘了。” 她从来得意于自己教养出来的三个孩子,尽管李朴在少年时候让她失望过,但没有关系,她还有其他两个出色的儿子。 李竹和李弗是从来没有让她失望的。 她说:“我觉得比起其他人,我已经很宽容了。” 李朴不肯娶林家的姑娘,闹着非要娶了赵萍,林文婴答应了。 李竹的婚事门当户对,她没什么不满意。 李弗喜欢张珠珠这样不驯服的女子,她还是答应了,这要是放在京城其他妇人身上,孩子稍有不顺自己意的,动辄打骂教训是常有的,至于婚事,他们丝毫没有自己选择的机会,只有父母之命。 就像徐明舟,她不愿意嫁自己不想嫁的人,徐家根本不会给她机会,她只能闹到出家的地步。 李启说:“我觉得够宽容。” 就说今天张珠珠这样,说着说着还敢拍桌子,放到别家,这时候休书都该写好了。 何止宽容,都宽容到没边儿了。 林文婴说:“红豆是我们的亲孙子,我们难道有什么坏心眼不成,何至于如此与我们争吵反驳。” 李启点头,他们说一句,那夫妻两个有十句等着。 张珠珠能言善辩,如今连他们的亲生儿子都学会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林文婴真是越想越生气,她这婆婆当的,实在很没有体面。 李启劝慰道:“我们两个,真是管不住他们了。” 张珠珠忙的什么事情,那是潘皇后和贵妃姊妹两个人的事情。 李弗更不用说,他远走西北,几乎凭借一己之力,让李家以胜者的姿态重回京城,李启走到今天这一步,都要借着儿子的光呢。 做父母、做公婆,到他们俩这个地步,也是头一份。 第392章 母亲的偏爱 张珠珠和李弗带着儿子在外面玩了大半日,晚上吃饭的时候,红豆就睁不开眼睛了。 他还拿着一块带肉的大骨头在啃,李弗看他已经睡着了,便要把骨头拿走,结果李弗一动手,红豆的眼睛立刻睁开,哼哼唧唧的:“又,又!” 李弗只能又将肉塞进他手里,红豆便继续啃了两口。 可想而知,上面的操作又重复了一回,这孩子又想吃,又要睡。 张珠珠道:“算了,就这样吧,一会给他带点吃的回去。” 李弗只能坐下,两个人先吃起来。 张珠珠吃了一会,目光就落在自己儿子身上。 “我看红豆可乖了,我想来想去,都不知道我这个儿子有哪里不好,是不是我太偏爱了?”张珠珠皱眉。 作为母亲,张珠珠很爱他,偏爱那也是自然的。 她一坐下,就想到今天公婆说她太骄纵儿子,说红豆生父母的气,要哄着,这是不懂事。 张珠珠很郁闷,她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天底下最好的,自己的教育方式也没有很大的问题,怎么就要说她儿子不懂事啦。 说起这事,李弗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作为父亲,一个只要有空,就不辞辛苦,亲自照顾儿子的父亲,李弗也觉得自己的儿子很好,没什么大问题。 说他不好,不懂事,那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不能因为孩子年纪小,就不许他有脾气。 李弗说:“也许是我们做父母的,只瞧见好的,回头找其他人去问问。” 张珠珠觉得问了也没用,说:“谁会当着咱们俩的面说实话啊。” 李弗沉吟半晌:“有。” 张珠珠心说谁啊,这么没眼色。 翌日张珠珠带着红豆在东宫陪着陈蛟玩耍。 李弗和周毅都在衙门,忙完了,李弗问他:“你觉得我儿子有什么不好的?” 周毅愣了下,说:“红豆,红豆怎么了?” “你说实话就好,有说我儿子太骄纵,我们夫妻看不出来,”李弗说,“若真有不好的毛病,你说实话,我们也好早日更改,免得带坏了孩子,到时候追悔莫及。” 周毅把手里的东西抛开,说:“你这么说,我一时倒是想不到。” 红豆是很讨人喜欢的,像他那几个弟弟,天天大喊大叫,又爱哭闹撒泼,周毅见了他们都要躲着走。 红豆还不太会说话,就是活泼,爱到处跑着玩。 他很少哭闹,便是哭起来,张珠珠和李弗只要在,也都会及时安抚或者教训,红豆也听得进去。 要说骄纵,周毅想起一件事情来,说:“前几天你儿子在外头玩儿,手指头划了个小口子,他特地跑回去,先找到嫂子,这才哭了几声,要嫂子哄他。” 这事是陈蛟和周毅说的,陈蛟觉得很有意思。 李弗笑:“他爱撒娇。” 这能算骄纵吗。 周毅说:“男孩子爱撒娇,这是不是太宠爱了些。” 李弗不是很赞同:“他过些天才两岁。” 两岁啊,连话都说不清楚呢。 难道现在就让他拥有坚韧不拔的品质? 男孩子最淘气的时候都还没到呢。 周毅:“这么说也是,才两岁,除了吃喝拉撒他还不知道别的。” 李弗真是愁死了。 他和张珠珠一样,是真的希望自己孩子可以平安顺遂的长大,他们会好好教导。 孩子能成大器,自然是很好的。 若是没有天分,也不会强求。 但是他们认为的正确教导,真的是错的,那可怎么办? 小男孩爱撒娇,真的不对吗。 李弗没法得到正确答案,旁边周毅看着他,说:“户部的账乱成那样,你都不发愁,小孩子而已,你就愁成这样?” 李弗扭头说:“殿下也是即将当父亲的人了,想来不久就能体会我的心情了。” 周毅挠头,说:“我看父皇对我那些弟弟们,从来没有发愁过啊。” 就是他这个长子,皇帝都没怎么愁的。 李弗心说那当然不一样,皇帝还忙着操心自己的头发,天天担心秃头,哪里有空管那些儿子,他不喜欢那些孩子的母亲,对那些孩子没什么深厚的感情。 也就是周毅这个要继承家业的,他稍微上点心。 李弗问他:“你想好怎么教孩子没有?” 周毅茫然,很明显,周毅没有想过。 李弗说:“若是女孩,殿下可以多宠爱些,若是男孩,那他就不只是殿下的孩子,满朝文武都要盯着这个孩子的,那绝不是一个孩子能够承担得起的,殿下要做好保护他的准备。” 周毅关心最多的是孩子的母亲,这个问题,还是头一次被提起。 李弗说:“做父母的,要一起承担。” 周毅闻言,决定回去和陈蛟好好说这件事情。 连李弗都难以对付的事情,那肯定很难。 红豆才吃了一块甜瓜,正拿着帕子自己擦脸,擦完了,就跑到陈蛟身边,好奇地看她肚子。 陈蛟捏捏他的脸,说:“红豆以后和弟弟妹妹一起玩,好不好。” 红豆乖巧点头:“好!” 陈蛟又温声细语地问他许多问题,吃了什么他还能回答出来,别的问题他要不就摇头,要不就说些谁都听不懂的话。 张珠珠和李弗有一样的烦恼,但是她不打算问陈蛟。 陈蛟才认识张珠珠的时候,就跟红豆一起玩了,对这孩子别提有多喜欢了,肯定也觉得红豆是最乖巧懂事的。 吃了午饭,红豆困了去睡觉。 陈蛟看她忧心忡忡,说:“姐姐有什么烦心事?” 这可是很少见的,张珠珠一向都是自信满满的样子。 张珠珠便大概说了昨天的事情。 陈蛟果然很不赞同,说:“红豆多懂事啊,别说没有骄纵了,就是真的骄纵,又有什么要紧,言传身教比什么都有用,你们夫妻这样厉害,红豆就是耳濡目染,以后也是有本事的。” 陈蛟看红豆,那全是滤镜。 不过张珠珠听了这样的话,实在很是欢喜,笑道:“有你这样喜欢他,那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陈蛟可是太子妃,他们注定是一条绳上的,红豆想不成器都难。 陈蛟很不同意这话,说:“便是没有我,也是一样的。” 张珠珠和李弗这样的人,要是能养出个纨绔,那陈蛟不相信。 张珠珠需要安慰的机会可太难得了,陈蛟赶紧将她安慰了一番。 第393章 太子妃她没良心 果然陈蛟和周毅也商议起孩子的事情来。 陈蛟说:“我爹慈爱,娘去得早些,但是我爹说了,我娘对我更严厉些,你当慈父,我来当严母。” 陈蛟是这么想的。 张珠珠和李弗没有这样的划分,但是陈蛟仔细想过,她没有张珠珠那样随时体察孩子情绪的本事,因此打算传统一些。 这样的方式也不是不可以。 周毅很迷惑:“你说反了吧?” 陈蛟这样,真的严厉得起来吗。 还有自己,能够慈爱得了吗。 陈蛟说:“我没有说反,孩子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和他联系更紧密,便是训斥他,他和我这个生母也不会见外的,殿下不一样,你要多疼爱孩子,孩子才能和你亲近。” 陈蛟知道自己是个心软的人,正是因为心软,才要做个严厉的母亲,不然她会忍不住溺爱孩子的。 周毅的内心不是很赞同这个说法,不过他看陈蛟很有兴致,也就没有扰乱。 他们打仗就是这样的,战前有各种各样的准备,但实际一个都用不上,临阵再更改计划,是很常见的事情。 周毅道:“好,就听你的。” 陈蛟笑着靠在周毅怀里:“谢谢殿下。” 本来没什么,但周毅听到这声感谢,就皱眉了。 张珠珠和李弗关系亲密,他们两个之间谢来谢去,周毅见过。 陈蛟倒好,学了道谢,却没学会亲密。 别当他是瞎子,他看得可清楚了,陈蛟最近坐卧行止,都是照着皇后学来。 人家道谢,那是真恩爱。 她道谢,那是真客气。 周毅是看她怀孕艰难,心疼她,不愿意跟她起争执。 陈蛟倒好,一点良心都没有,只是客气规矩,没有真的关心他。 周毅深吸了一口气,免得一会儿说话太大声,把母子两个都吓到了。 周毅说道:“不谢,本该如此。” 陈蛟又朝他笑起来,周毅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难道要质问陈蛟,你为什么不和我恩爱吗? 那他也太没有面子了。 好像是他求着人一样! 他才没有! 那是他应得的关心,要让太子妃认识自己的错误。 等孩子生了再说吧,现在也说不成。 陈蛟看他神情古怪,说:“殿下怎么了?” 周毅忙咳了一声,说:“连李家夫妇那样的明白人都要为了孩子发愁,恐怕我们也逃不过。” 在这件事情上,夫妻二人达成了共识。 陈蛟扶着自己的肚子,想了想,说:“我小时候很乖,殿下呢?” 周毅想想他小时候那个上房揭瓦、招猫逗狗的样子,说:“我,我也还行。” 陈蛟:“真的吗,我去问问母后她们。” 周毅有点冒汗,但是他想,他是男孩子,淘气也是寻常事情吧。 陈蛟就知道他肯定是瞎说的,但她很心善地不打算戳破。 周毅道:“你小时候什么模样?” 要是生个女儿,模样要像她一样,那是再好不过的。 生个儿子,算了,生个儿子也像陈蛟好了。 长得好看些,以后惹祸了,看看他的脸,能少生点气。 陈蛟说:“我不记得了,好像有画像,我爹收在家里了。” 周毅听了说:“那应该当成陪嫁送过来的。” “那有什么好陪嫁的。” 周毅打算抽空去岳父家里把画给拿回来。 这日周陵小郡王和杨瑞芳在外头请客,他们夫妻俩要去封地上了,长沙郡王夫妻俩不去,就他们去。 杨瑞芳摇着扇子说:“我这不是一直怀不上,我婆婆天天让我喝药,我说让他儿子喝,我身体健壮,不用,这又打起来了,我公公看的头疼,干脆进宫,最后我们俩去封地,他们留在京城。” 杨瑞芳和周陵的夫妻关系还好,两个人玩得到一起去。 可再好都架不住婆婆在里头掺和,杨瑞芳也是受不得委屈的,隔三差五跟婆婆干架。 周陵虽然纨绔,心眼还不坏,夹在媳妇和娘中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夏天那会,周陵把媳妇送回了杨家,自己住去了衙门,这才消停了一段时间。 杨瑞芳倒是痛快了,但两家的长辈都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准备坐下商量商量。 结果长沙郡王妃一开口,就是要给儿子纳妾,说杨瑞芳不能生养。 杨家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杨家的女儿好好的,怎么就不能生养了,都是长沙郡王妃这个当婆婆的狠心,逼的夫妻俩不能好好在一块,杨瑞芳一个人就能怀上孩子吗? 这样下去实在不行,还是分开更好。 杨瑞芳迷惑道:“她总说我把她儿子抢了,那我还是被他们从杨家抢回来的呢,我又不是求着他们郡王府的,大不了我跟徐明舟一样,我出家去,我才不受她的气!” 长沙郡王妃非常溺爱周陵,周陵没有歪到头,一来有父亲在,二来他生性是心软的人。 这日子实在是不能这么过去了。 再这么下去,一家子都受不了。 就这还生孩子了,生出来天天看家里大人打架不成。 杨瑞芳拉着张珠珠的手:“本来说是我公婆去封地的,但是我婆婆她不愿意去,周陵就说我们俩去吧,正好我们没有离开过京城,就当去外头瞧瞧了,过几年我生了孩子,还会回来的。” 张珠珠很舍不得她,说:“那你过去,要给我们写信。” 杨瑞芳总是生机勃勃的样子,很是叫人喜欢。 杨瑞芳嘻嘻笑起来,说:“姐姐得了那许多新妹妹,还惦记我的信不成?” 张珠珠说:“你多写信,我自然就惦记了。” 杨瑞芳假装叹气:“全靠我自己争气,是吧。” 张珠珠笑了起来。 杨瑞芳说:“我去找她们玩儿,里头有个女孩子,说记得家里好像是那边的,我打算把她带过去,帮她找找家人,不管找不找得到,我都照顾好她。” 张珠珠闻言叹气:“真是命苦,两个地方离得那么远。” “谁说不是,”杨瑞芳道,“我和周陵过去了,也得管管这事。” 拐卖妇女孩子的事情,屡禁不绝,但还是得加大力度阻止。 八月底,周陵和杨瑞芳小夫妻两个离开了京城,长沙郡王妃的眼泪像决堤的绵江之水,滔滔不绝,病了好些日子,宫里的太医去了好多回,她这才缓过来。 据说是太医来的时候,说太子妃腹中是个健壮的胎儿,郡王妃觉得自己不能没瞧见孙子就死了,身体很快就好起来。 第394章 夫妻二人的坚持 送走这小夫妻俩,张珠珠对李弗说:“日后孩子若成了婚,我肯定不管这么多。” 李弗表示赞同:“儿孙自有儿孙福。” 当婆婆的非要压过儿媳妇一头,甚至闹到这个地步,实在很没有必要。 张珠珠说:“要是红豆到了成婚的年纪,那我们就该老了。” “不打紧,”李弗说,“那到时候,我在朝中位极人臣,你也大可以横着走。” 张珠珠想了想:“也是,虽然青春没有了,还有权势,对吧。” 李弗颔首。 “说不定你那个时候就不会想着道观都是不好的,你也要找人炼丹,永葆青春。”张珠珠说。 李弗态度非常坚决:“不会,吃了那东西一定会早死。” 张珠珠心想,现在态度坚决,但是真的年纪大了之后,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就有可能寻求各种有可能途径来保命了。 她没说这话,红豆已经跑了过来,挤到父母中间,让他们一人一边拉着自己的手。 张珠珠和李弗都得弯腰。 红豆也不是为了让他们牵自己的手,他这个时候,会把腿缩起来,像荡秋千一样,挂在两个人中间,晃荡几下,然后开心地笑起来。 夫妻俩陪着他玩了会这样的游戏,张珠珠先累了,李弗便将红豆扛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一家三口,就这样往前走。 回家之后,又是这样进的门。 林文婴远远瞧见,对杨嬷嬷说道:“我就说他们俩对孩子太过宠溺,他们还不肯听。” 若是另外两个儿媳妇,杨嬷嬷少不得要附和两句,让林文婴好好教训儿媳妇,让她知道什么才是对的。 但张珠珠这个儿媳妇不能这样对待。 因为她和李弗,始终是站在一起的,要是责罚了她,李弗肯定不高兴。 张珠珠也不是那等恭顺的脾气,满京城都说,虽然长沙郡王妃这个婆婆有错,但杨瑞芳做儿媳妇不恭敬也是真的。 可张珠珠照样跟杨瑞芳来往。 人家自己不觉得那样教导孩子有错,你非说有错,还要责罚,这家里恐怕不能安宁。 杨嬷嬷说道:“太太,小郎君偶尔骄纵,又有什么要紧,三郎和老爷都是陛下的股肱之臣,等咱们家的郎君姑娘们长大,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到时候咱们李家不知风光成什么样子呢,到时候还是一点错漏没有,这多吓人。” 杨嬷嬷跟林文婴是打小就在一起的,也一起读过几本书,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就说景王府,景王夫妇能够教导出河阳郡主这样的女儿,难道他们的嫡长子,生来就是个纨绔吗? 还不是父母教出来的。 林文婴听了这话,果然深思起来。 这劝解虽然有用,但尚且不足以平息林文婴的不满。 这天林家送了些小玩意过来给几个孩子,杨嬷嬷挨个去送,按着孩子们的年纪来的,红豆自然是最后一个。 杨嬷嬷向张珠珠行了个礼,说:“三奶奶是咱们家最敞亮的人,我在李家伺候了几十年,看着三个郎君长大,今日斗胆,厚着老脸来劝劝您。” 张珠珠亲自将她扶到旁边坐下,说:“唉,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呢。” 杨嬷嬷笑道:“我猜您心里有数。” 张珠珠:“这是自然,我和李弗都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何况母亲和父亲也是为了我们好,我们夫妻俩与父母不和,这叫红豆瞧着,难道是什么好事,只是孩子的事情,我们到底想法不一样,冒然去说了,少不得还是要吵嚷。” 林文婴的脾气,张珠珠心里也有数。 那日她做儿媳妇的,冒犯了婆母的威严,这事往大了说,那叫不孝不敬。 张珠珠非常无奈。 她平时也是克制得知脾气的,但事关自己亲生的儿子,她的宝贝,她不容任何人平白无故说她儿子的不是。 红豆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教养大的。 她至今仍然觉得红豆没有到不懂事的那一步。 他只是爱撒娇了些,可这真的那么要紧吗。 难道因为是男孩子,就得从小不许哭不许闹地管教吗。 张珠珠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她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让步,她仍然要按照自己办法教养孩子。 杨嬷嬷听了,非常无奈,说:“三奶奶,您不怕小郎君日后忤逆您吗。” 张珠珠说:“我忤逆父母,那也是惯了的。” 这可真是聊不下去了。 杨嬷嬷起身告辞,还是劝说道:“您和三郎商量商量,不好总这样僵持着。” 张珠珠:“嬷嬷放心,我们会想办法的。” 张珠珠看着满院乱跑的儿子叹气,在这孩子长大之前,他们这个家里,不知道要面临多少争端呢。 不过现在,他们夫妻俩得先退一步。 也希望公公婆婆愿意退一步,不要坚持用他们的想法来教养他的孩子。 但和好是需要时机的。 正好红豆的生辰马上就到了,不必广邀宾客,但是自家亲戚可以请过来的。 李弗说:“我去请外祖母,让她老人家来住些日子。” 张珠珠:“怎么说?” 李弗:“外祖母来了,母亲得照顾她老人家,也就没有太多心思管别的事情了。” 李弗在红豆的事情上,和张珠珠有一样的坚持。 他是自幼被严格管教过来的,他承认自己有今日,和父母的严格管教离不开,但李弗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用更温和一些的方式生活。 就算要忍受读书的辛苦,他也想让儿子像现在这样活泼,不必为了成大器,就磨灭他孩童的天性。 红豆生辰之前,李弗和张珠珠亲自去了林家。 林老夫人其实不大情愿去女儿家里久住,林文婴和李启请过,只是老夫人觉得这样好像显得她儿子不孝顺,还要依靠女儿似的。 张珠珠说道:“您就去吧,人家听了,肯定都说是您生养的儿女都好,争抢着要孝敬您呢。” 李弗先说服了大舅舅和大舅母,这时候大舅母也说:“母亲放心去吧,咱们是一家人,您别有什么顾虑,过些日子,我们就亲自将您接回来,您想就留,我们还不答应呢。” 林老夫人听大儿媳妇这么说,笑着应了下来。 林文婴听说母亲要来小住,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准备去了。 张珠珠心想,还是李弗这个亲生的有办法。 第395章 不管儿孙才享福 红豆的生辰,照旧是收到了许多礼物的。 但他对这些东西尚且没有太大的兴趣,他更喜欢和家里的哥哥姐姐们在一起玩。 林老夫人也看出了这个家里微妙的婆媳矛盾,对此,她对自己的女儿只有一句话。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人拉着女儿的手,“你仔细想想,你是因为担忧着红豆儿的前程,还是因为他爹娘不顺着你,才不高兴的。” 倒不用多想,林文婴在母亲面前也不隐瞒,说:“孩子的前程,李家的前程,我都关心,生气的确是因为他们夫妻两个。” 张珠珠是个不驯服的就算了,林文婴见得多了。 倒是自己的亲儿子,李弗的态度,让林文婴心中失望。 他丝毫都没有考虑自己这个亲生母亲的体面,在红豆的事情上,在张珠珠的态度上,他一点没有向着自己。 林老夫人喝了口茶,拍拍女儿的手,说:“要我说,你们两口子好好儿的,非挑他们的刺做什么,我看红豆健康活泼,还很有礼数,比你二哥家里那几个孙子孙女强多了。” 小男孩爱撒娇,就撒娇呗,那又能怎么样。 林文婴也是做祖母的人了,被亲生母亲指责,实在很没面子。 她说:“三郎是我的得意的儿子,说一句文武双全也不为过,他的儿子,不说和他一样,也不能差太多啊。” 林文婴还是对家里的孩子们寄予厚望,尤其是李弗和张珠珠膝下这个孩子。 林老夫人听了直摇头:“你也是日子过得太好,就犯糊涂了不是。” 现在想想,林文婴有点后悔。 好好的,他们非要多事做什么,如今闹得一家子不和睦,也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林老夫人示意她喝茶,林文婴小声道:“即便我有错,那他们两口子也不太恭敬了。” 到底自己是做母亲的呢。 林老夫人笑笑:“你是女孩子,小时候你祖母,我婆婆不喜欢你,她以为我还能再生一个儿子,结果生下来是你这个姑娘,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林文婴听了这事,很是好奇,说:“我倒不知道这事。” 她祖母对她不亲近,但也没有多不好。 “你知道什么,”林老夫人说,“她找了算命的,算命的看出来她不喜欢你,说你的坏话,我气得不行,托你舅舅把算命的给抓进牢里,又和你爹大吵一架,闹了一场,她才再没对你做什么。” 林文婴还是头一回听到这往事,她年纪大些时候,老人已经去了,林老夫人尊敬着死者,没有提起过。 “珠珠也是做娘的人了,就红豆这一个儿子,那是人家的命根子,你当着人家的面说她儿子不好,你想什么呢。” 要不林老夫人说她这女儿过得太顺遂了呢,说话都不考虑了,她以前可不这样。 林老夫人还没说完呢:“要不就是你觉得你比人家出身好,有本事,能把孩子教好,是不是。” 不愧是亲生的母亲,把女儿的脉摸得一清二楚的。 林文婴只能叹了口气。 她承认,这事是他们先做的不好。 “母亲教训的是,”她道,“真对不起您,我都当了这么多年的祖母了,还要母亲来护着我,给我解惑,女儿实在愧疚。” 林老夫人嗔怪地拍拍她的手臂,又将人拉得更近些:“这有什么要紧,我只得了你这一个女儿,你就是七老八十了,也是娘的心肝儿,不管什么时候,娘都要帮着你的。” 做母亲的,直到临死之前,心里也在记挂着孩子的,何况她现在身体还不错,脑袋也清醒呢。 林文婴听见这话,眼泪差点落下来了。 林老夫人立刻笑话她眼皮子浅,弄得她更加不好起来。 至于李弗这个儿子的态度。 林老夫人也劝女儿把心放宽。 “他特地把我请过来住些日子,就是为着你,好歹他还有这样的心思,你那两个兄弟,连这都做不到呢。” 母亲始终是记挂儿子的,但是做儿子的,有自己的妻儿和前程。 林文婴还是有些不高兴的,但自己的儿子,他又能如何。 张珠珠可以为了红豆在与长辈争吵,林文婴也可以同样可以体谅儿子。 张珠珠这时候带着红豆过来了,笑着说:“外祖母,母亲,这孩子他该喝水了。” 红豆朝两位长辈走过去,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小脸红扑扑的,先指着茶杯,又指着自己的嘴,做了个喝水的动作:“喝。“ 老夫人看的喜欢,亲自喂他喝了水,红豆又非常认真地道谢,这才高高兴兴地跑出去玩了。 张珠珠便到林文婴旁边坐下,说:“我看母亲给红豆打了个好大的金锁,真漂亮。” 林文婴:“家里孩子都有。” 张珠珠说:“那也要谢谢母亲,让母亲破费了。” 林文婴:“都是为了孩子,我还能什么心思。” 张珠珠也明白这个道理,只笑眯眯的,一副好儿媳妇的样子,哪里还有前天拍桌子的模样。 到这里,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但林文婴却还等着张珠珠再说些什么。 不过张珠珠今天不打算说了。 他们的想法明显不一样,相互都不能说服对方,非要说的话,还得吵架。 但林文婴心中好奇,她主动询问:“你对红豆这孩子,有什么打算?” 张珠珠没想她会问,说:“母亲既然问了,我自然实话实话,我和李弗对他的打算只有一个,就是希望他平安顺遂。” 林文婴蹙眉:“三郎这样出色,你也有些本事,他若是不出色,如何继承你们的心血。” 张珠珠回答:“他现在还小,只要开心就好,等大一些,我们一定让他好好读书识字,等到他懂事的年纪,他若是想继承我们俩的心血,再说也不迟。” “不愿意继承也没有关系,”张珠珠说,“我们这点东西,没什么好继承的,富贵、权势永远在这里,被它们暂时选中,不必得意,等它们离开,也要活得下去。” “三郎承担了您和父亲的期待,他很感激您和父亲的抚育教导,但这辛苦,我们不打算让红豆承担。” 张珠珠和李弗会教儿子本事,尽力给他最好的东西,到时候红豆会有他自己想做的事情,想携手共度一生的人。 红豆会有自己的命运,他不必承担来自家族耽误太过沉重的期待。 林文婴陷入沉默,林老夫人则惊讶于张珠珠的豁达。 张珠珠朝她们笑笑,起身出去了。 第396章 假如孩子不如人意…… 张珠珠出来的时候,李弗已经在等着她了。 李弗朝张珠珠伸手,张珠珠便把自己的手递到他手里,李弗握住了。 “恐怕母亲和我的想法不一样。”张珠珠说。 李弗:“没关系,我们是红豆的父母。” 也许林文婴的确不满,但他们仍然要按着自己的方式来教导孩子的。 张珠珠说:“有一天,我们也要这样和红豆争吵起来。” 李弗也可以预想到那一天。 不过那又如何。 孩子不能一辈子都仰赖自己的父母,父母也不应该将孩子视作提线木偶,他们总归要分道扬镳的。 而张珠珠和李弗作为夫妻,能够更长久地陪伴彼此,并且相互理解。 他们只负责将孩子教育好,给他们好一点的条件。 选择的机会在孩子自己手中。 张珠珠说:“要是红豆以后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干,那你怎么办?” 李弗说:“我们的孩子不会这样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非常自信。 张珠珠便说:“假如,我说假如。” 李弗:“若是如此,是要管一管的,送去禁军里历练一番,实在不行,再送去西北。” “那我先说好了,他要是不聪明或者不想做官,喜欢别的正经事情,这不叫躺家里什么都不干。”张珠珠提醒。 “可以,”李弗说,“也不是人人要做官的,大哥在画院也不错。” 李弗坚持要做官,那是因为他有政治理想,他要入阁,有朝一日,他要做到内阁首辅的位置,实现自己澄清天下的政治目标。 要是孩子被逼着做了官,那他肯定也是借着父辈混日子,这也不好。 李弗希望儿子能有志向,也不用太高远,只要有就行。 二人就此问题达成了一致。 张珠珠点头:“那要是他作奸犯科呢。” 李弗反问:“若是这样,你怎么办?” 张珠珠摇头:“我不知道,我肯定觉得我儿子不会这样的,要说我一点不留情面地处置他,那我恐怕也不太能做到。” 亲生的儿子啊,她恐怕自己到时候私心泛滥,做不出大义灭亲的事情。 李弗也是一样,他不回答,就是因此。 “那我们好好教养他,让他不要长歪,你觉得呢。” 张珠珠表示认同。 婆婆的担心实在是多余的,他们是当父母的,疼爱孩子是真,但也没打算把孩子往纨绔那方便教导啊。 李家的家庭矛盾,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林老夫人在李家住了好些日子,每日儿孙绕膝,有亲生女儿陪伴。 周如意和张珠珠走在廊下,说:“还是你们两口子有本事。” 张珠珠压低声音:“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我们俩为了请外祖母过来,给两位舅舅和舅母送了好大的礼。” 婆媳矛盾要解决,母子矛盾也不能拖着,反正自家得和睦,住在一个屋檐下,生出嫌隙来,这日子大家都别扭。 周如意笑着说:“能有多大的礼,你们俩什么礼送不起,还在我面前这么说,我可不信。” 俩人有钱得跟什么似的,宫里还是不是有赏赐,这个家里,数他们不缺钱。 张珠珠道:“瞧你酸的,我都闻到醋味儿了,那薰哥儿过生辰,我们俩人不在,礼可备了的。” 周如意思忖片刻,说:“珠珠啊,争气些,多赚钱,你侄子侄女的嫁妆聘礼,就全指望你了。” 张珠珠听了笑个不停。 周如意虽然还是酸,但说了这话心里痛快啊。 前头林文婴扶着林老夫人,老夫人说:“二郎媳妇是个掐尖要强的,我还怕你这个婆婆难做。” 林文婴笑:“老二媳妇倒是有心,可她掐不过人家。” 这家里真的斗起来,那张珠珠肯定是最后能赢的。 好在她性情好,人也大方,周如意算计她,她光明正大还了回去,两个人也就默契地没再相互出手。 这一点还是好的。 林老夫人:“家里和睦,孩子懂事,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说旁的,就说林家,两位太太平日总有些不对付,孙辈的媳妇小姑子的,隔三差五总要闹上一场,都是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林老夫人有时候还要被拉出去给他们赔礼,给老夫人烦的哟。 林文婴无奈道:“母亲说的是,我知错了。” 她现在像是被佛祖镇压的妖魔鬼怪似的,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她在这一刻默默地向自己因为太过辛劳,早早离世的婆母谢恩。 感谢她生了李启这样好的儿子,还早早地走了,让自己掌管着李家,一点掣肘都没有。 这么好的婆母,希望她老人家已经投了一个好胎。 到了十月中旬,张珠珠住进东宫去了。 陈蛟她娘家也没个正经的女性长辈,说可靠的,陈蛟也不信任,她快生了心里不安,就请张珠珠去陪她,她也好能够缓和下心里的不安。 张珠珠便带着红豆住过来了。 对此,两位丈夫都颇有怨言。 李弗指责周毅,说:“殿下也是个聪明人,如今头一个孩子都要生了,怎么还没有让太子妃对您彻底放心,以至于在生育的时候,要从她姐姐身上求得安慰。” 把他一个人撇在家里,这像话吗。 周毅也很不满,面对李弗的指责,他努力地反驳道:“你与三嫂,尚且拖延了三年有余,我这才多久,凡是都要慢慢来,日久见人心。” 李弗哼了一声:“那殿下赶紧努力,早日将你的心送出去。” 周毅咬牙切齿,他要不还是不要和李弗请教了,请教了这么久,一点用都没有。 还不如去请教三嫂呢,不止陈蛟喜欢她,去了封地上的杨瑞芳也对她念念不忘,还有京城里的这些,十只手都说不过来。 周毅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 他以前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他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问张珠珠呢。 那当然是因为张珠珠是女人啊。 他拉不下那个脸。 张珠珠可不知道这件事情,她在东宫住了两天,第三天吃完饭散步的时候,陈蛟觉得自己的肚子往下坠。 陈蛟顿时停下脚步,用力握住张珠珠的手臂。 张珠珠顿时觉得不对劲,转身将她扶住。 陈蛟哆哆嗦嗦地说道:“我的肚子,肚子……” 第397章 哪对夫妻没有想掐死对方的瞬间 东宫里外都热闹起来。 陈蛟的确已经有了要生的征兆,尽管这两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张珠珠也告诉过她具体情况。 但陈蛟仍然恐惧到了极点。 她生生地把张珠珠那只手捏出了痕迹来,浑身不由自主地发抖。 她太害怕了。 张珠珠怕她太用力,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然后用两只手捂住她的手。 她轻声细语地问道:“饿不饿,想吃什么。” 怕孩子长得太快,她最近都吃的很清淡,连陪着她一起吃的周毅都掉了几斤肉。 陈蛟的声音还颤抖:“我,我想吃蹄髈,炖的软的,脱骨的,酱色的……” 张珠珠回头吩咐人,叫去宫外买。 宫女有些犹豫,张珠珠:“去和太子说。” 宫女看她要发脾气,就赶紧跑了。 陈蛟有气无力:“我还要吃糕点,要最甜的,特别甜!” 张珠珠立刻又打发了一个宫女出去。 陈蛟又陆陆续续说了好些,终于不哆嗦了。 周毅匆忙冲回来的时候,被宫女拦住,问太子妃能不能吃那些东西。 周毅先愣了一会儿,这才说:“去,快去,多买些!” 宫女领命,赶紧去了。 平时不能吃,现在都要生了,别说是想吃什么蹄髈点心,就是想吃龙肝凤胆,周毅也能想办法。 他匆匆忙忙闯进来,看见陈蛟面色惨白,还出了一身汗,却正准备下床。 周毅:“怎么不躺着?” 都这样了还要起来? 张珠珠对周毅说道:“多走动,生得快,殿下你来扶着。” 周毅人已经有些糊涂了,张珠珠说了,他就听,上前把陈蛟扶着,让她往前走。 周毅边走边说话:“是不是疼了,这怎么办,吃药能有用吗。” 可是除了忍着,没有别的办法。 直到孩子生出来,这痛苦不能消失,也不会转移。 陈蛟走了一会,潘皇后和贵妃两个人也过来了。 小潘氏是过来人,潘皇后见过妹妹生孩子,两个人都比较冷静,把嬷嬷喊过来问了一阵。 周毅也听见嬷嬷说话了,说恐怕要生到凌晨那会儿去。 周毅知道生孩子慢,但轮到自己媳妇,他就觉得这格外慢了。 陈蛟近来胖了些,在比起旁边高大健壮的周毅,还是显得又瘦又小。 周毅帮她擦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蛟也没有心情和人说话,默默地靠在周毅身上,闭上眼睛,稍作休息。 那嬷嬷果然有经验,陈蛟熬了一整个白天,吃了她几个月没吃的东西,还在阵痛。 陈蛟都疼得麻木了,眼泪也流干了。 张珠珠这会陪在陈蛟身边,周毅被赶去和岳父陈侍郎一起吃饭了。 陈侍郎最疼爱长女,自进了东宫,就滴水未进,陈蛟实在不忍心父亲这般,叫周毅去照顾下父亲了。 又疼过了一阵,陈蛟咬牙,奄奄一息说:“我不想活了。” 张珠珠非常理解她的心情,旁边嬷嬷却多嘴起来:“太子妃娘娘,您不……” 张珠珠大声打断她:“我当时也不想活了,我还怀疑我脑袋是不是坏了,好好的为什么非要生那个孩子,我肯定是疯了才会嫁人。” 生孩子的时候,何止是想死那么简单,简直恨不得自己是块木头,是个死人。 反正不要是个活人。 太遭罪了,实在太遭罪了。 张珠珠继续说:“我那时候想,为什么非要生孩子,为什么女子非受这个苦不成,大家都别生,一起灭绝得了,这世上到底有什么值得惦记的,自己受罪,还要生下孩子继续一起受罪,我要把人全杀了。” 毫不夸张,她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疼到怀疑人生,甚至想要毁灭世界。 什么为母则刚,那是没有的,当然她一直很刚,跟当不当母亲没啥关系。 陈蛟听了这话,非常赞同,她把张珠珠往前来了一些,努力的地挤出笑容:“对,我也想杀人,我最想杀周毅了。” 她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投胎成了女人,还太漂亮,还被周毅给看上了,要给他生孩子! 这受的是什么罪啊。 徐明舟出家,简直是再明智不过了,陈蛟想和她换一换,她去出家当尼姑,让徐明舟来当太子妃吧。 真的。 张珠珠温柔地说:“没事,哪对夫妻相处的时候,没有想掐死对方的那一瞬间。” 尤其是陈蛟正承受着生育之苦,这一刻她格外想扭断丈夫的脖子,以解心头怨气。 陈蛟疼得越来越密集,听见这句话,仍然笑了出来。 张珠珠:“咱们还好,只是瞬间,有的人,是天天。” 陈蛟这时候又疼了起来,泪中带笑。 这话说的多对啊。 接生的嬷嬷过来,看着差不多了,便准备生了。 张珠珠在旁边守着,周毅在外面。 到了亥时,在陈蛟谋杀亲夫的心思到达顶点都是时候,她终于生了。 陈蛟吐出一口气,张珠珠也放下心来。 一个男孩儿。 周毅的嫡长子,周家的皇长孙。 剪断脐带的时候,他发出来嘹亮的哭嚎声来。 陈蛟点了点头,她人都麻了,男的女的她也不想知道。 张珠珠晃着她:“先别睡,胎盘,胎盘还没出来。” 生孩子这事,就两个字:遭罪。 陈蛟用劳累了半天,总算是能够休息了。 张珠珠紧紧盯着那些嬷嬷们,直到所有事情结束,确定陈蛟平安,再等到周毅进来看着的时候,她才出去看那个孩子。 潘皇后和小潘氏两个人做了祖母,正仔仔细细端详着孩子。 孩子的外祖父,陈侍郎哭得不能自已。 小潘氏感叹:“这孩子太瘦了,才五斤多些。” 潘皇后:“还行,你生大郎的时候,孩子养得太大,都难产了,叫你吃了许多苦头,也是姐姐的过错。” 陈蛟也吃了许多苦头,但孩子体重轻,陈蛟到底是没有难产。 小潘氏说:“姐姐说这话就太见外了,那是咱们的孩子。” 潘皇后笑笑。 张珠珠凑过来看孩子,小潘氏说:“你看他长得像谁?” 小猴子似的,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张珠珠面不改色:“我觉得像陛下,一看就是陛下亲生的孙儿。” 潘皇后半晌无言。 小潘氏把孩子抱着:“我带去给孩子他娘瞧瞧。” 陈蛟还没睡着,她看过自己辛苦生下来的孩子,这才睡去了。 第398章 我在 太子妃顺利诞下皇长孙,实在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皇长孙就是皇位的下下一任继承人。 不过到底能不能坐上那位置,这属实不好说,谁知道太子以后能有多少个儿子呢。 陈蛟昨天疼得要杀人,今天稍微缓过来,便好奇地看着躺在自己旁边的儿子。 周毅看她饭也不吃,说:“你一直盯着他做什么?” 陈蛟说:“这孩子竟然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她觉得自己和这孩子,好像陌生人一般,不熟。 周毅听了这话,笑着说:“你放心,多少双眼睛盯着,正是你昨日辛苦生的。” 陈蛟皱眉,周毅催促她赶紧吃东西。 陈蛟问:“殿下,你抱过他没有?” 周毅:“我不敢,太小了。” 陈蛟道:“我也不敢,他好软,脑袋还往下掉。” 她说的是孩子抱起来的时候,脑袋支棱不起来。 周毅听了这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孩子脑袋往下掉,这不太好吧。 新手父母面面相觑。 吃过饭,周毅又好好把儿子给看了一顿,仍然没有上手抱着,叮嘱人好好照顾陈蛟,这才出去。 陈蛟胡乱应了两声,也没正眼看太子。 张珠珠过来的时候,陈蛟正试图把儿子抱起来,只是她害怕会伤到孩子,谨慎过了头,一时不好下手。 瞧见张珠珠,她就投过去求助的目光。 张珠珠让她坐在床上,说:“那你坐下,我把他放你怀里,你抱一会儿就好了,抱久了你以后腰疼。” 陈蛟也知道些坐月子的事情,说:“抱孩子会腰疼,不是说坐月子受了风会头疼腰疼吗。” 张珠珠:“受风不受风的我不知道,但是抱孩子腰上要用力,抱得太久就会腰疼。” 陈蛟点头。 张珠珠把孩子放进她臂弯里,陈蛟头一回抱自己生的孩子,看了看说:“真丑。” 张珠珠:“……可不敢这么说,我昨天才说他长得像陛下呢。” 陈蛟惊讶:“这哪里看得出来啊。” 张珠珠从容说:“看不出来不要紧,说得这么说。” 这是皇帝的头一个孙儿,现在外头热热闹闹的,都是宫人在搬运皇帝赏赐的东西,张珠珠去瞄了一眼,特别多,非常多。 陈蛟不由得笑出了声来:“也对,像陛下最好。” 在这个周家,皇帝是最重要的,旁人都要退出一射之地去。 孩子哭起来,被嬷嬷抱去乳母那里了。 陈蛟对张珠珠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她压低声音:“我虽生了他,却不觉得立刻就有了母子之情。” 她甚至还有些茫然。 张珠珠说:“生养,生养,生完了,还要养。” 一直养着才能感情深厚。 “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养育他的。”陈蛟说道。 就像张珠珠养育红豆一样,陈蛟也有心要做一位好母亲。 张珠珠在宫里又住了两日,儿子先被李弗给领了回去,李弗便不断催促,说孩子想念母亲,要张珠珠赶紧回去。 张珠珠只得准备回家。 周毅还想张珠珠多陪陪陈蛟的,他听说旁的女子坐月子,都希望母亲在身边,可他家岳母早逝,张珠珠这个没有亲缘的姐姐,反倒是关系最亲近的。 陈蛟没再让张珠珠久留,周毅说:“恐怕没人陪你了。” “殿下陪我,咱们一起照顾孩子。”陈蛟笑眯眯地说。 周毅听了这话,顿时心软,握住了妻子的手。 虽然她依旧不顺从,但他们有一个孩子了。 张珠珠在宫里住了多日,回去的时候自然又带了不少东西。 李弗看着那些,说:“难道这些俗物就能收买你。” 张珠珠哈哈笑起来:“瞧这怨气冲天了,我过去也没几天吧。” 李弗搂着她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别数年,教我如何能忍。” 张珠珠也笑个不停:“好,好,是我不对,我该早些回来的。” 哪里有那么多日子没见,他们中间抽空还见过面两回。 李弗说:“正是如此,周毅多大的人了,连自己媳妇都照顾不好,还指望你,那太不像话了。” 张珠珠说:“这他肯定不如你。” 周毅那确实不太会照顾人,花了两天,才能独自儿子给抱起来。 李弗可是早早就学会了的。 李弗对此也非常自信,不说太子,普天之下都没几个他这样的人。 这说起来,也是张珠珠的功劳。 这些事情,都是张珠珠对他的明确要求,其他女子是绝对不会这样要求丈夫的,李弗从前也的确没有这个想法。 但他觉得这样还不错,在这些要求之下,李弗才成为了一位还算合格的父亲。 张珠珠说起正事来:“太子先不说,太子妃的脾气,虽比之前强了些,可还是不够,如今生了孩子,她得比从前更立得起来才行。” 陈蛟温和柔弱,被架在那个位置上,其实是在为难她。 但事已至此,日子要过,孩子要养,她的改变会更大的。 李弗说道:“你担心什么?” 张珠珠说:“我们和东宫绑的紧紧的,几乎没有分开的可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如果只是和东宫绑的紧那还好,周毅这个太子的位置,坐的稳稳的,他身体也很好,应该不会中途出事,可以顺利登基。 可张珠珠和陈蛟亲如姊妹。 如今陈蛟生下了长子,这个孩子日后的命运又是如何,实在难以预料。 如果太子以后更喜欢的女人,更疼爱的儿子,那皇位之争,恐怕非常残酷。 “陈蛟是因为我,才被太子看见的,我不能因着担心日后的祸患,就与她疏远。”张珠珠说道。 李弗明白她的意思。 “有我,不用担心。”李弗拍拍她的肩膀。 陈蛟母子的确前途莫测,但至少现在看来,他们不会轻易被周毅所弃。 如今的太子,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日后如何,尚且不知。 张珠珠点头:“说起来也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了。” 到时再看吧。 张珠珠时不时还要去东宫看看,陈娇也逐渐学会了照顾自己的儿子,有了当母亲的感觉。 等小皇孙满月的时候,潘皇后姊妹两个亲自操办了这个孩子的满月酒,阖宫欢庆。 第399章 太子妃贤良淑德 陈蛟有点头疼,她嫁入东宫之后,不久就怀了身孕,开始了深居简出的生活。 现在这样热闹,陈蛟实在不是很喜欢。 张珠珠说:“这可不叫热闹,这叫闹腾。” 陈蛟道:“也对,要是和相熟的人在一起,那我肯定高兴的。” 就像她们从前在一起打马球的时候一样,那样的热闹,陈蛟就很喜欢。 张珠珠道:“还是得应付一下。” 陈蛟也深知与命妇们结交的重要性,挤出来个笑容,这才出去见人。 小皇孙被宫人抱去皇帝那边,给朝臣看了。 潘皇后正催着宫人去把小皇孙抱回来,宫女笑着说道:“娘娘,这才抱过去一小会儿,您不要着急。” 潘皇后皱眉:“这才一小会?这应该好半天了。” 旁边小潘氏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这个长姐,自潘家出事之后,一向稳重,从不见着急的时候。 便是那时候大郎被横着抬回来,她也依旧镇定地主持着所有事务。 小潘氏知道,姐姐不是不疼爱大郎,她只是把所有的情绪都掩藏起来,保持镇定,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如今有了这个皇孙,潘皇后都比从前开朗许多,笑的时候也越发多起来了。 小潘氏笑着,眼里却含了泪。 她知道,她当初要嫁给自己的姐夫,传出去没少被人耻笑。 但小潘氏从来没有后悔过,她也不怕人笑话她。 她不能看着自己的姐姐孤独,好在她生下了大郎,现在陈氏生下了这个更讨人喜欢的小皇孙。 为着这个孩子,小潘氏看着陈蛟也要顺眼许多了。 她挽着潘皇后的手臂说:“真的就是一小会儿,姐姐也有心急的时候。” 潘皇后笑得不好意思:“我喜欢那孩子。” 潘氏姊妹容貌端庄,不过周毅长得更肖其父,高大英武,相貌很不错。 陈蛟如花似玉一个大美人,这两个人生的孩子,才满月就已经能够看出来长相有多好了。 小潘氏听了,便又笑起来。 看吧,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今日来吃满月酒的命妇众多,陈蛟过来一会,就得了许多妇人的恭贺。 陈蛟全都笑着应了下来,与她们周旋。 河阳郡主对张珠珠说:“我看太子妃真是同往常不一样了。” 张珠珠:“大家都是。” 周兰书嫁到潘家,生了女儿,性情也不似往日了。 她和潘靖平夫妻俩还好,但是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总少不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见的事情多了,人的心态也就不一样了。 生活环境的改变对人的影响可是很大的。 周兰书说道:“我看你还跟从前差不多。” 张珠珠笑起来道:“你说我的相貌吗?” 周兰书白了她一眼:“瞧你这点出息,动不动就是相貌怎么样,你以后老了可怎么办。” 张珠珠说:“怎么办,少照一照镜子呗。”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是眼不见心不烦啊。 周兰书对此只能说声佩服。 四周突然安静了片刻,两个人抬头,往陈蛟那边看出来。 陈蛟语气温和,说:“殿下的侧妃之位确实空缺许久了,夫人家里若是有适龄的女儿,不妨送过来瞧瞧。”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温柔,态度诚恳,丝毫没有表现出嫉妒来。 如此,才免了有人说她的闲话。 自打陈蛟怀孕,周毅娶侧妃这件事情,就不断地被提起。 陈蛟其实也有这个心理准备,她从一开始的烦躁,到了现在的平静接受。 不过周毅似乎对这件事情没有太大的兴趣,之前东宫就有宫女趁着她怀孕,想方设法去勾引周毅。 都是一个结果,赶走。 陈蛟可不会觉得是她有多大的本事,笼络住了太子的心。 她觉得时候还未到。 而且说句老实话,她生完孩子一个月,这京城内外都找不到容貌比她出色的女人, 周毅不喜欢,八成是觉得她们还不够漂亮。 “太子妃果然是端庄大度。”有妇人称赞起来。 “正是,咱们做女子的,为着夫家开枝散叶,也要有这个思量的。” “做妇人的,就该如此,端庄,贤良,有气量,能容人。” 站在旁边的张珠珠这不是马上就躺枪了,果然有好些妇人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张珠珠很不客气:“瞧我做什么。” 她这样,显然是公然跟太子妃唱反调的啊,立刻就有妇人打算抓住这个机会,最好让太子妃这样“贤惠”的女人,和张珠珠这样的割席。 不然张珠珠也太得意了,太子妃可能会受她的影响,容不下太子的妾室。 “三奶奶人就在这儿,还不许我们看吗,没做亏心事,难道还怕有人说。”有妇人出来说。 张珠珠曾经多次公然表示过,她不允许李弗纳妾。 她说了其实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李弗居然愿意听。 李弗那样,和自家的一比较,在外头见了张珠珠,她们的心情能够好到哪里去。 张珠珠笑了:“什么亏心事,李弗纳妾不纳妾,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太子妃好性情,容许你们在这里觊觎她的丈夫,我可没有这样的好脾气。” 她们哪里是真的关心太子开枝散叶,她们就是看不得太子妃过得太好了。 你就算是太子妃又怎么样,大家都是女人,都被背负着“贤惠端庄”的枷锁。 这时候要是不背着,反而显得你格格不入,不是个好女人。 这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陈蛟是太子妃,需要在人前树立端庄形象,她张珠珠可不需要。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觊觎,太子娶两位侧妃,是历来的规矩!” 东宫里只有一个太子妃,一个小皇孙怎么够呢。 侧妃,那也是很重要的,太子的生母小潘氏,从前还是陛下的侧妃呢。 张珠珠不应她的话茬,转而说:“看来你家里是有嫁不出去的女儿。” 这话说的多难听啊。 但张珠珠就是敢说。 “我家的姑娘不愁嫁!” “不愁嫁,不愁嫁你在皇长孙的满月宴上,说太子该娶侧妃了,你倒是很会挑日子啊。”张珠珠冷笑一声。 这些人,明摆是就是欺负陈蛟没有家世,才敢说这样的话。 妇人眼看说不过张珠珠,只能退避。 第400章 我可以揍你吗 陈蛟又回到张珠珠身边,笑眯眯地说:“多谢姐姐。” 张珠珠:“不要紧,有些话你不能说,我说了没关系。” 陈蛟需要良好的名声,张珠珠是不大需要这玩意的。 她也不是头一回公开说这些话了。 陈蛟确实很感激她,她作为太子妃,身份摆在这里,不能在人前表露不好的情趣,但凡有人提起纳妾这件事情,陈蛟从来都是今天的温和态度。 “那妇人是何家的亲戚。”她说。 世家的妇人,陈蛟大概都认识,有些人一开口,就知道目的何在。 徐明舟出家,徐家还有适龄的女儿,但再没有那样聪明的了,如今打算避一避陈蛟的锋芒,就算等太子登基做了皇帝,那时候再送族中女儿进宫,也来得及。 但总有人迫不及待,希望借助联姻,早些得更大的权势。 张珠珠无奈安慰她:“这种事情,你随便应付了就是,不必放在心上。” 陈蛟要是当众表现不好,可不止是要被说闲话这么简单,御史会风闻上奏的。 陈蛟笑笑:“这种事情,不是头一回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张珠珠并不相信这句话。 人就是会有独占欲和嫉妒心的,即便陈蛟对太子没有十分深厚的情愿,但有人要在你的卧榻上分走一席之地,那也是十分令人厌恶的事情。 张珠珠没说太多。 很多事情,陈蛟并没有选择的机会,她只能接受。 张珠珠可以坦然的提出要求,陈蛟必须在明面上保持着一个贤良淑德的妇人形象。 张珠珠在她耳边说:“实在不高兴,回去把太子捶一顿,出出气也好。” 陈蛟忍笑点头。 宫人把小皇孙给抱了回来,陈蛟去看自己的孩子。 旁边宫人正要转述前面的场景,说皇帝是如何喜欢这个皇孙。 他的确不急着要孙子,但现在有了,皇帝也着实高兴。 这是他们周家的延续啊。 皇长孙的满月酒办的很是热闹,宫中流水一般的赏赐送了过去。 周毅洗去了身上的酒气,才去看孩子。 陈蛟也正看着熟睡的孩子,她看见周毅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很快又收回了目光,没有开口。 周毅走过去,看了孩子一会,说:“我觉得儿子长得像你,他们都说像父皇、像我,我觉得不是。” 陈蛟听到这话,有些欢喜,说:“殿下哄我的吧。” 明明就看不出来像谁。 至少陈蛟看不出来。 周毅:“我说像你,就是像你。” 这话霸道极了,好像儿子不像陈蛟,他就要找孩子算账似的。 陈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当然也希望孩子更像自己了。 夜里要休息了,陈蛟又催促太子去别的屋里躺着。 陈蛟的确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但生育已经摧毁了她的身体,她的腹部依旧有堆在一起的赘肉,肚皮上留下一道道纹路,那是不会消失的,会永远留在她的身体上。 这是成为母亲的代价。 陈蛟不觉得丈夫会想瞧见这样的身体。 这样的恐惧,一直横亘在她心中。 周毅不愿意,之前还能说坐月子不方便,现在怎么还要让他去睡那冷冰冰的床。 他闭上眼睛装睡。 陈蛟知道他是装的,她说:“我恐怕不能侍奉……” 周毅猛然睁开眼睛,他直勾勾地盯着陈蛟,眼神颇有些凶狠的意味。 陈蛟被吓了一跳,然后他又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无奈,还要失望。 陈蛟几乎不敢看他。 周毅说:“你好没良心。” 这话他早就想说了。 “你就这样厌恶我,有了儿子都不肯跟我睡一张床,非要把我赶走?” 陈蛟硬着头皮说:“我没有,我身体不适……” 周毅骨碌一下坐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她。 “你哪里不适,请太医过来瞧瞧。” 陈蛟当然没有不适,她这一个月好吃好喝的,孩子也不是她亲自带着,休息得很好。 她咬牙说道:“我,我腰疼,太医看了也没用。” 周毅说:“你腰疼,也不耽误我睡你旁边。” 床这么大,哪里就容不下他了。 “我看是你心里容不得我,厌恶我。“ 周毅说到这里的时候,真的觉得有些伤心了。 他甚至怀疑起自己来,他知道自己娶陈蛟那会儿,她就对自己没什么太大兴趣,是他见色起意,是他强求。 可他们成婚也这么多久了,周毅不敢说对她千依百顺,那也是九百依九十顺的。 难道他就这样令人厌恶吗。 周毅叹了口气,神情落寞,甚至、甚至有些想哭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她真的这样厌恶自己,那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强求。 周毅起身,看向自己的妻子,说:“你既然这样厌恶,那、那我听你的,夜深了,好好休息。” 陈蛟听了他的话,眼泪先流出来了。 周毅:他还没哭呢。 “你哭什么。” 陈蛟哽咽着摇头。 周毅给她擦眼泪:“你看,儿子都满月了,咱们俩都做爹娘了,你就跟我凑合凑合,忍我几十年。” “你看父皇,回京的时候意气风发,当了皇帝才多久,熬的都不成样子,我到时候也是一样,我肯定走在你前面,你到时候就是皇太后,呼风唤雨,荣华富贵,你找了旁的男人,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陈蛟还在哭呢,听见这话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半晌她才说:“殿下说反了吧,是你要忍我才是。” 周毅:“这话怎么说。” 她犹豫了一下,把衣服掀开。 周毅:“大冷的天……” “我好难看的,”陈蛟说,“真的很难看,殿下,今天还有人跟我说,让我给你物色两位侧妃,赶紧开枝散叶,我恨死说这话的人了。” 他们要分走她的丈夫,抢走她儿子的父亲。 陈蛟讨厌他们。 周毅看见陈蛟脸上的怨恨和厌恶,她很漂亮,但怨恨让她这份美貌减分不少。 不过,这也格外真实。 周毅用被子将她裹住,出乎意料,他并未因此恼怒。 “你在吃醋。”他笃定说。 陈蛟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地裹起来,看向周毅。 “周毅,我今天生气了,姐姐跟我说,让我捶你出气。” “我已经变丑了,你还愿意吗。” 周毅突然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求之不得。”他说。 陈蛟狠狠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她做不到,她还是做不到像皇后娘娘那样。 周毅疼得大喊起来:“行了行了,你还真咬啊……” 第401章 兄友弟恭 这日没有大朝会,皇帝和一些重臣要商议别的事情。 说着说着,忽然就有人提起,说陛下你久不幸后宫,是有什么问题吗? 皇帝不防有人问这个,周毅帮他父皇回答,说朝政太多,忙着顾不上。 其实这问题哪里用回答,皇帝是个很能克制隐忍的人,他不去后宫,是为了养生,增加锻炼身体的时间,好让自己显得年轻。 皇帝对此颇有执念。 而且他年纪大了,也越发心软,之前有年轻的宫妃小产,没了的也是他的孩子,皇帝心里也不好受。 朝臣们多少有耳闻,所以这问题显然不是想要这样的回答。 周毅正好搭了这茬,那朝臣就说:“陛下子嗣不丰,如今东宫也只得了一位小皇孙,太子殿下,您应该想办法,多为周氏皇族开枝散叶啊。” 目的其实是在这里。 周毅从前被长辈严格管束,现在娶了个美的不得了的媳妇,又生了儿子。 陈蛟吧,多少是有点作,周毅还得想法子哄她高兴,别的自然顾不上。 周毅说:“太子妃才生了长子,过几年自然会再有的。” 朝臣:“殿下,按着礼法,您还有两个侧妃的位置呢。” 周毅终于反应过来,这是要叫他再娶。 周毅胳膊上的伤隐隐作痛,这是他那媳妇在儿子满月酒那天晚上咬的,都咬出血了。 陈蛟那日一改往日的沉默,对他抒发心中怨恨。 当然,周毅觉得她在吃醋。 吃醋,就说明陈蛟终于是有了点良心。 周毅也终于肯直面自己的内心,他承认他不只想让陈蛟顺从。 承认这一点,确实很没有面子。 但体面有时候不见得有用。 难道李弗在张珠珠面前有过体面吗。 周毅直白道:“我不要异腹子。” 这话说完,殿中安静了一瞬,然后众朝臣便议论起来。 突然有人扭头看向李弗,说:“李三郎,这是你教唆太子殿下的吗!” 正在看热闹的李弗:发生了什么,关我什么事? 自从这群人开始说无用的话题,李弗开始想着今天回去能够吃到什么了。 张珠珠昨儿心情好,说今天要下厨给李弗和儿子做饭。 张珠珠下厨的次数,跟南边下雪的次数一样稀罕,李弗翘首以盼。 “我看是张氏教唆太子妃!” 说李弗不要紧,但是说起张珠珠,李弗当即便不满起来,说:“诸位都是朝廷命官,应当谨言慎行,如此罪过,我们夫妇如何承担得起!” 他道:“我不要异腹子,是不想看到我的孩子日后手足相残,与李氏夫妇何干。” 周毅早就将这件事情给想清楚了。 他父亲为什么在自己成人之后才有的其他子女,那也是为了保证周毅的继承权。 等皇帝老的时候,周毅已经有完全掌控朝廷的本事了,他那些弟弟,没有野心的,就好好养着,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周毅也完全压得住他们。 潘氏姊妹二人才有这一个儿子,皇帝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要培养这个儿子的,从未有过丝毫动摇。 周毅现在不打算生下异腹子的理由,很说得过去。 但是朝臣们却并不认同,说:“殿下,子嗣众多,才是皇室兴旺的象征,到时候好好教导皇子们,让他们兄友弟恭,这才……” 在说到那句“兄友弟恭”的时候,皇帝先笑出了声来。 “陛下为何发笑?”朝臣不满道。 皇帝这还能为什么。 能不好笑吗,兄友弟恭这种事情,在周家怎么可能发生。 皇位就只有一个,但凡有希望坐上去的,谁不想坐啊。 别说皇室,就是寻常百姓家里,兄弟们为了父母的家业财产,都有可能争执不休额。 同时,父母作为普通人,也并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皇帝等周毅长成了,才有的其他子嗣,也是担心自己年纪大了之后,对哪个孩子过于偏爱,以至于让周毅陷入困境。 皇帝喝了口茶:“朕没事,你们接着说。” 因皇帝开口,朝臣就想让皇帝劝劝太子。 但皇帝拒绝:“你们去找皇后和贵妃,这些事情,朕不管。” “陛下难道就不希望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吗。”朝臣又说。 大部分人应该都有这种心思的吧。 皇帝:“朕有那个空闲吗?” 他天天忙得要死要活的,孙子多了少了的,他真的不想操那个闲心。 周毅不想要异腹子,那皇帝是由着他的,儿子都这么大了,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那皇帝就不会管。 朝臣们眼看是劝不动这父子两个,一时没了办法。 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 “如此,只怕周氏人丁不旺啊。”朝臣感叹。 太子说道:“够兴旺了,你知道宗室的亲王、郡王、公主以及他们的家眷,每年要朝廷花多少钱供养吗?” 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太子真的很想克扣他们,只是没有合适的理由罢了。 就说跟绵州商户私底下买粮食的富阳郡王,皇帝和太子一知道这件事情,立刻就下令抄家除名,抄出来好大一笔钱财来填补国库呢。 皇帝则说:“不兴旺又如何,到时候朕与诸卿皆已入土,有什么事情,让后人忧心就是了。” 朝臣们心说皇帝你也太看得开了。 人家哪个皇帝不是惦记着让自己的后代千秋万世地传下去,您可倒好,这就真的只管活着时候的事情啊。 果然,抢来的皇位,跟人家正经继承来的,就是不一样啊。 晚上李弗吃着张珠珠亲手做的饭菜,说她说起白天的事情。 张珠珠说:“那我得提醒太子妃,让她在东宫多加小心。” 如果周毅的孩子只会是太子妃所出,那陈蛟和她生的孩子,就成了活靶子。 太子不可以更换,那太子妃和嫡子是可以更换的。 陈蛟和皇长孙必定会承担更高的风险。 李弗道:“嗯,太子那里,我也会多提醒他。” 也不一定需要他们提醒,周毅这个做决定的人,想来早就有了准备。 这件事情很快传遍了京城,之前在太子妃面前说什么开枝散叶的人,这会儿都懵了。 但有意思的是,周毅这个做决定的人,并没有被责怪。 被挑剔的,是太子妃陈蛟,不少人认为她依靠美色让太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张珠珠作为太子妃的好友,京城出名的悍妇和妒妇,也被牵扯其中,听了不少闲话。 第402章 威严不可侵犯 对张珠珠的闲话,最终落在了林文婴这里。 作为一个婆婆,对儿媳妇的控制权肯定是很大的,当下就有不少人来劝说林文婴,希望她能够管控儿媳妇,让她学学礼法规矩。 但林文婴才因为孙子的事情,跟那夫妻俩对上,跟母亲住了些日子后,她心态也渐渐平稳许多。 有些事情,已经不是她可以掌控的了,若是非要为了自己婆母的权威和体面,闹得家宅不宁,这就没有必要了。 “家中平安顺利就好,至于是否纳妾,那是他们夫妻的事情。”林文婴对来劝她的人说道。 “你是不想管,还是管不了啊。” 李家蒸蒸日上,林文婴在一群妇人之中,也是极为体面的,这会儿总算有抓住了她一个短处,那些爱说闲话的人,肯定是要好好说她的。 林文婴哪里是吃亏的人,她笑着说:“跟你一样,非要给儿子屋里塞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把儿媳妇逼的同你儿子和离另嫁,让你丈夫在朝堂上,被前亲家说出丑事,因此险些丢了官职,最后被罚俸半年,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闹到这个地步,到底能有什么好处,林文婴真的想不到。 不过这些闲话,仍然搞的林文婴心情很不好,最近都不爱出门了。 张珠珠觉得不能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这也太烦人了。 她对李弗道:“快想想法子,赶紧堵住那些爱说闲话的嘴,娘不高兴,我见了她都得躲着走呢。” 李弗领命,自然得想办法去了。 他的办法,那叫一个简单直接,他先问清楚是哪些人的家眷说了闲话,然后私底下找上太子,毕竟祸患是因他而起,最后的目标,肯定也是希望劝得动太子,让他娶其他女子。 其实太子娶不娶的能有多大的影响,不过是因为历来的规矩是如此,太子要特立独行,那是很叫人看不过眼的。 太子这边,会叫人悄不声的寻些借口,打压那些官员,本该升官的,现在不升了,本来不是大错的,现在要仔细追究。 女眷们到底是依附男人活着的,家里男人一出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家长里短的闲话,肯定是四处求人来想办法了。 那日当着林文婴的面说闲话的人,没过半个月,已经举家要离京了,她家男人被抓住了错处,贬去地方上做官了。 京城这个地方,是永远不缺人才的,官场上也多的是等着向上攀登的人。 张珠珠对李弗说道:“你们这是不是滥用职权?” 这就把人给送出京城了,也太不客气。 李弗说:“那是太子的意思,太子要回护他的妻儿,与我何干。” 再者说了,身为朝廷官员,他本来就应该管好自己的家眷,他的家眷在外口无遮拦,说些不该说的话,难道不是仗着他的势力吗。 他管不住,会有人替他管的。 太子那边,本来就容不得有旁的声音,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闲话落到陈蛟头上。 送走了这一位,京城中的闲言碎语果然少了许多。 知道内情的人,自然会管束好自己的家眷,以免牵连自身。 陈蛟听过太子说不会生异腹子的话,但她不是很相信。 她爹也说过,男人的话不要太相信。 陈侍郎在爱妻离世的时候,答应她再不会有别的女子。 在妻子死后,他确实没有再娶,但找了妾室,还生了一儿一女。 现在这件事情,这么多人都知道了,陈蛟心中不免疑惑。 难道自己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 陈蛟想不明白,便问周毅了。 周毅倒是很诚实:“若说全然为了你,那肯定不是。” 他说过,是不想看到孩子们手足相残。 陈蛟心说果然。 “不过确实有你的缘由。”周毅又说。 陈蛟看向他,周毅解释:“你,你实在太柔弱了些,若是不想办法保护你和孩子,恐怕你们两个在这宫里长久不了。” 陈蛟生的美貌,但自幼被父亲保护着,心眼实在不是很多。 她美貌又不聪明,所以徐明舟当初明目张胆地将她当做可以利用的人。 周毅必须保护她。 陈蛟心里不赞同周毅说她柔弱,她已经努力改变了。 但陈蛟没有说这话,她上前拉着太子的手,说:“谢谢殿下,我实在无以为报。” 他能够为自己考量,陈蛟是真的感激。 对此,周毅说道:“你长点良心就行。” 陈蛟:“殿下这话说的,我怎么就没有良心了。” 她连孩子都生了,受了这么大的苦,难道还不够吗。 不论如何,这件事情总算是过去了。 那位离京的官员,是被正当理由给弄走的,但事情到底因何而起,谁心里还没点底了。 潘皇后对这件事倒是有点意见,找了周毅来过问。 “你是当朝太子,因私事被找臣僚的麻烦,恐怕不是好手段。”潘皇后说道。 周毅对皇后行礼,然后说:“他们也知道我是当朝太子,我已经明确给了他们我不愿意要异腹子的理由,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臣子,难道不该尊重我这个太子的想法,他们却放任家眷胡言乱语,挑拨是非,甚至连累太子妃的名声,让旁人认为她善妒,这不是臣子应该做的事情。” 周毅在婚事上有自己的想法,但他这个人很听得进劝诫的,在朝廷大事上,他一向会考虑朝臣的意见,绝不会按着自己的想法来。 但不该退让的时候,周毅也绝不退让。 潘皇后听了,说:“好,你的解释,母后听明白了。” 周毅又对潘皇后说:“陈氏深得儿臣喜欢,又生了那样可爱的孩儿,他们却只想着她出身低微,没有家族可以依靠,所以敢肆意妄言,可见咱们周氏皇族毫无体面和威风。” 太子妃的依靠,不是母族,而是丈夫甚至她那尚且年幼的儿子。 周家没有脸面久了,连这么要紧的事情,大家一时半会都认识不到。 这实在很不应该。 这些话,潘皇后也趁机在命妇们当中传扬了出去,免得还有人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什么事情都能过说上一说。 第403章 给你看个好东西 李弗在各个衙门轮转,将该学的事情都学了一遍。 不少人都在想,李弗到底什么时候出错。 他得皇帝爱护这么久了,自身也非常聪明,难道就没有生出过骄横傲慢之心吗。 哪个年轻人不是那样过来的。 李弗的确出过错,那是他还年轻,有些事情他不了解,这才出错。 但李弗从来没有因傲慢而出错,没有因为得势便失去分寸。 李弗最后留任刑部,因刑部的何老尚书年纪太大,终于熬不住,辞官回家养老了。 这已经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了。 去年秋天,在红豆四岁这年,张珠珠怀了第二个孩子,今年正月她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预计会在五六月份生下她和李弗的第二个孩子。 陈蛟和周毅的长子,平安顺利地长到了三岁,小儿子也快十个月了。 如今大皇孙到了读书启蒙的年纪,他们夫妻俩想让红豆去陪读,今天来问红豆情愿不情愿。 红豆非常情愿:“我教弟弟读书,我会,我会的可多了。” 他对大皇孙喜欢得不得了,更小一点的时候,他坚持认为大皇孙是个妹妹,喊了好久的妹妹。 他觉得大皇孙非常漂亮,女孩子才漂亮,所以大皇孙是女孩子。 张珠珠纠正他,说不论男女,都有非常漂亮的人,漂亮和性别没有关系。 这才把孩子给纠正过来。 张珠珠旁边说:“你想清楚,那你就要比往日起得还早,每日都要坐马车进宫。” 红豆想了想问:“我可以在马车上睡觉吗。” 张珠珠:“可以。” 陈蛟看他情愿,也很高兴,对张珠珠说:“放心,我一定照顾好红豆。” 张珠珠倒是不担心这个,陈蛟对红豆跟亲儿子似的,不怕照顾不好。 正说着,大皇孙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身后追着好几个内侍。 他扑在陈蛟怀里,眼泪汪汪,哽咽着道:“娘,我可以改名字吗,我不要现在这个名字。” 陈蛟给儿子擦眼泪,说:“名字怎么了。” 才三岁多的孩子听到这句话,已经完全崩溃了,他摇头,绝望道:“不会写,不会写,怎么办!” 皇帝的名字,写的时候是要避讳的,周毅名字里这个字就很常用,引起不少麻烦,因此在皇长孙起名的时候,皇帝听了朝臣建议,取的是生僻字。 大皇孙的大名叫周燮,这个字平时用的少些,寓意也很不错。 这个字不算太难写,但对于小孩子来说比较困难。 红豆上前一把,把漂亮弟弟给抱进了怀里,用袖子给他擦眼泪:“弟弟你别哭,我教你写。” 周燮便靠在他红豆哥哥怀里,还在抽泣。 这孩子有点男生女相的意思,随了他生母陈蛟的美貌,皮肤雪白,杏核眼,嘴巴红红的,哭起来可怜兮兮,乍一看确实雌雄莫辨。 不止相貌,他性情也非常柔和,平时总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不像红豆小时候精力旺盛,爱玩爱闹,他喜欢安静,甚至不许身边的人大声说话。 也就是今天被自己的名字给难住了,才哭得这么大声。 就是张珠珠,也不好意思再说他长得像皇帝了。 倒是陈蛟生的小儿子,更像太子和皇帝一些。 陈蛟说道:“你们去和弟弟玩,先不写字了。” 俩小孩便去找小皇孙玩去了。 陈蛟这才皱眉,忧心忡忡地对张珠珠说:“以后学不会,还不得天天哭吗。” 张珠珠比她好些,说:“我觉得不要紧,慢慢学就是了,读书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大皇孙才三岁多些,话还说不利索。” 现在只是启蒙,辛苦还在以后。 红豆在这件事情还算省心,张珠珠和李弗现在对孩子的要求不是很高,只怕进宫陪读,就要辛苦很多。 陈蛟听了这话,仍然很是担忧。 “母后还安排了潘家的小郎君进宫来读书。”陈蛟说起这事,不是很情愿。 红豆虽然调皮,但张珠珠和李弗把他教的很好,他从来没有主动欺负过别的孩子,但潘家那些小郎君,被宠的都没了边界了,每次到东宫,几个孩子都要起争执。 张珠珠说:“这是免不了的事情,可惜你家里没有合适的孩子。” 陈蛟摇头:“有我也不让来,我们家最要紧的就是安分。” 陈家虽成了外戚,但只有外戚之名,没有外戚之实。 陈蛟的同父弟弟妹妹,也陆续到了婚嫁的年龄,但陈父给他们说亲,都没有将目光放在高门大户上,都找的非常简单的人家。 陈侍郎很有分寸,他修建大型建筑,什么皇陵、行宫,他很擅长,但官场那一套,他并不擅长,至今他还在工部侍郎这个位置上,都不带挪一挪的。 陈蛟也没有太多野心,至少目前的情况,她做的太多,反而对两个儿子不好。 张珠珠:“令尊很沉得住气。” 女儿是太子妃,东宫两个皇孙,都是他女儿生的,他却这样冷静。 陈蛟笑笑:“我爹说了,人要有自知之明的。” “我听李弗说,太子想封爵给你们家。”张珠珠说。 “我拒绝了,”陈蛟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思,“我我若是有一位同母的弟弟,那我可能愿意为他打算的,可我没有,陈家封了爵位,日后是我庶弟继承,那个家里,没有人流着我母亲的血,我不愿意。” 陈蛟愿意照拂姨娘所生的弟弟妹妹,却不想照顾地太多了,她心里还是更惦记自己的生母。 “我是不是私心太重了。”她对张珠珠道。 张珠珠:“如果他们全部都要指望你,那你就有权利决定给不给。” 陈蛟:“那我不给。”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张珠珠得起来去散步,陈蛟想扶着她,张珠珠:“不用,我这随便蹦都没问题。” 怀第一个的时候小心翼翼,第二个就什么都不怕了。 陈蛟当初也是一样的,她还是扶着张珠珠一把,说:“那不行,我要照顾姐姐的。” 两人出去,三个孩子都在院子里玩,小皇孙还不会走路,就坐在地上玩,旁边红豆和周燮也坐在地上。 张珠珠和陈蛟都习惯了,小孩子都不见有干净的时候。 红豆看见他娘,高高兴兴地跑过来:“娘,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张珠珠想起上回的大青虫,保持着一个母亲应有的微笑:“什么好东西。” 红豆指了指,周燮从屁股底下拿出个长条的黑东西来,用他温和的嗓音说:“在这里!” 小皇孙在旁边拍手。 张珠珠和陈蛟:……这儿子还能要吗。 第404章 脑瓜嗡嗡,小嘴叭叭 陈蛟简直要倒吸一口气了。 那两个年轻的侍女都没有反应过来,张珠珠上前,非常温和、平静地把那东西从周燮手里拿过来。 三个孩子很显然都非常兴奋,所以张珠珠没有把这条死了都发僵的黑蛇扔在地上,而是放到了旁边。 红豆非常兴奋,说道:“娘,这是蛇,我头一回见。” 周燮也是一样,这会儿还往地上看呢。 东宫上下这么多人,蛇虫鼠蚁自然是都要撵走的,万一什么东西带了毒,那就不是很好了。 张珠珠:“那娘和你说过什么?” “有些蛇有毒,不能摸,”红豆说,“但是它死了,我知道死了就不能咬人了。” 张珠珠:“它死了也不干净啊。” 红豆凑到张珠珠耳边:“我没有摸,弟弟要摸的。” 张珠珠沉默片刻,也压低声音:“那你怎么不拦着弟弟。” 红豆:“它死了。” 他很清楚死了是什么意思。 张珠珠无奈道:“那你下回也要拦着弟弟,不能摸。” 红豆点点头,说知道了。 周燮想让她娘过来,但陈蛟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死了的蛇她也不想看,她害怕。 周燮是个好孩子,并不勉强母亲。 小儿子伸手要抱,陈蛟立刻后退,叫侍女带他们去洗手。 倒不是陈蛟不疼爱他们,不过她做母亲久了,养的又是两个儿子,大部分时候就非常随便了。 大概八成的,活着就行了。 养的太仔细,会很累的。 张珠珠叫人把死蛇埋了,陈蛟看着她的肚子,突然双手合十,说:“观音娘娘保佑,咱们男孩儿够多了,要生个女孩儿才好。” 张珠珠被她逗笑,说:“瞧把你给吓的。” 陈蛟叹气:“河阳郡主的女儿,又乖又漂亮。” 她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就盼着生个女儿的,结果生下来还是个儿子。 生在这个周家,女儿比儿子强啊。 看看承安长公主,早早死了驸马,享尽荣华富贵,高龄生下父不详的儿子,还有皇帝皇后帮着周全。 这都不是亲兄妹呢,若是亲的,还不知要如何捧着呢。 张珠珠多少能够猜到她的意思,两个年纪相仿的儿子,大的是被作为继承人的,小的就寻常些。 陈蛟恐怕不知道要如何从中平衡。 若小儿子懂事了以后问他娘,说我和哥哥都是一个娘肚子里托生的,我只是晚来了些,为什么哥哥就能坐上皇位呢,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那陈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因此每每瞧着次子,就手足无措。 张珠珠心里想,只生一个好啊。 对此,张珠珠表示束手无策,她说:“殿下是怎么想的。” 陈蛟翻了个白眼,说:“他说这两个孩子是手足兄弟,长大了肯定相亲相爱,他就盼着有个兄弟呢。” 周毅觉得陈蛟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这可是同母的亲生兄弟,好好教导,怎么会发生兄弟反目的事情呢。 陈蛟对他无话可说。 “卫国公府的老夫人不大行了,之前要把家业多分二儿子,说是长子已经继承了爵位,家业就少分些,结果两个儿子吵嚷起来,老夫人差点当时就过去了。”陈蛟说起这事,很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约摸是想到自己卧病在床只剩一口气的时候,两个儿子大打出手的场景了。 张珠珠摸摸自己这个肚子,想一碗水端平,实在很不容易。 有时候你觉得自己做到了,但在孩子看来,自己仍然是吃亏的那个,这就很难搞了。 侍女带着三个孩子过来了,小皇孙伸手就要陈蛟抱着。 陈蛟将小儿子抱进怀里,大儿子就仰着头,顶着那张漂亮的小脸同样看着母亲。 然后“柔弱”的太子妃腾出另一只手,一弯腰,把大儿子也扛了起来。 张珠珠:“……能行吗?” 陈蛟自信道:“能行,我起得早了,要跟太子一起去习武的。” 以前力气小,现在力气她已经有了。 张珠珠心说为了俩儿子,可真是不容易啊。 下午李弗过来,接了张珠珠和孩子回去。 张珠珠上下打量着李弗:“你衣服换了。” 红豆本来在父亲怀里快睡着了,听见这话,小脑袋抬起来,说:“对,早上穿的是那件青色的,现在成了灰色。” 李弗把儿子的头按回去,没细说:“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张珠珠就没再多问,红豆小嘴巴却不消停:“爹,什么不干净啊,我看看。” 李弗捂住他的眼睛:“你怎么什么都想看。” “我好奇啊,”红豆闭着眼睛还在说,“我一整天都没有看到爹爹,我想知道爹都做了什么事情,我可想你了,我先说我今天做了什么。” 张珠珠的脑瓜子嗡嗡的,她儿子的小嘴叭叭的。 李弗还不能敷衍红豆,只能认真听着他说自己的事情。 说到那条死蛇的时候,红豆夸起张珠珠来:“我娘可厉害了,一点都不怕蛇,别人都怕,只有我娘不怕。” 张珠珠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是带着弟弟要吓人的,我才不上当,让你得意。” 红豆眨眨眼睛,李弗捏着他的小脸:“又使坏是不是。” 红豆靠在李弗怀里,嘟囔道:“娘怀了弟弟妹妹都不抱我,也不和我一起睡。” 张珠珠说:“可是我肚子这么大,抱不动你,等我生完了抱你,行不行。” 红豆:“那能一起睡觉吗?” 张珠珠表示不行,红豆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很是可怜。 李弗抱着儿子,说:“你三岁多的时候,和你娘睡在一起,结果你晚上太好动,给你娘眼睛下面撞出一团乌青来,旁人还当是我打的,再等一等,好不好。” 红豆早忘了从前的事情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娘,我打疼你了。” 这事说起还挺有意思,张珠珠和李弗是出了名的夫妻恩爱,结果她带着淤青被人瞧见,外头传的风风雨雨的,说李三郎和张氏终于走到头了。 结果大家等了一阵,结果什么都没等到,挺让人失望的。 张珠珠说没关系,红豆便又提出,要让他们陪着他睡着了才能去睡。 这要求不算过分,夫妻俩便答应下来。 睡觉之前,红豆在床上打滚,嘴里还在叭叭:“我想吃八宝鸭,糯米藕,我还想吃一个甜瓜,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张珠珠和李弗:完了,现在就开始要吃人了! 红豆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列举了一遍,最后终于趴着睡着了。 李弗把儿子摆好,夫妻俩亲亲他脸,这才离开。 张珠珠:“清净了,我看他去宫里读书就很好。” 李弗笑道:“到时候可别说想儿子。” 第405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等躺在床上,张珠珠才问起今天的事情。 她说:“你别不是身上沾了血吧。” 到底是亲夫妻,一猜一个准,李弗说道:“还是圈地的事情。” 从皇帝登基以来,就开始想方设法地抑制土地兼并,但这种事情,就是屡禁不止,为了这事,处理了不少人,才稍稍看见成效。 今天牵涉进此事的官员撞了刑部门口的石头柱子,李弗就在旁边,身上溅了血。 张珠珠道:“你小心些。” 李弗点头,两人没再说这件事情。 张珠珠靠在李弗怀里,说起白天的事情,李弗听了直笑:“我看红豆像你。” 张珠珠:“什么意思?” 李弗:“像你,什么事情都愿意和我说。” “怎么,你不愿意听?”张珠珠推了他一下。 李弗忙说:“没有,没有不愿意听,我很愿意听。” 他们还像从前一样无话不说,李弗很高兴。 张珠珠:“我们母子俩说的太多,你是不是听累了。” 要是太累的话,改天说也不是不行,她只是想和李弗说话,没有非说不可的事情。 张珠珠想说,李弗也是想听的。 “有些累,我闭着眼睛听可以吗。”他询问道。 张珠珠叹气:“看来我真是年老色衰,色衰爱弛,要失宠了啊。” 李弗亲亲她:“说的什么混账话,是谁前几日去看打马球的时候,盯着人家年轻男孩儿不放。” 张珠珠心虚,但嘴硬:“我的眼睛暂时看错了地方,我的心还在这里的啊。” 李弗被逗笑,在她身上捏了两下,张珠珠打了他两下:“正事。” 李弗立刻洗耳恭听。 她说的是要怎么平衡两个孩子的事情,陈蛟是家里只有一个皇位,只能分给一个儿子,他们家倒是没有不能分的东西。 但人总有疏忽的时候,不可能时时刻刻地一碗水端平,万一哪个孩子因此留下了心结,那不是张珠珠这个母亲想看见的。 就说张家,抛开张珠珠不说,张家父母是更看重儿子。 张金金头一次为自己争,是出嫁的时候想要一块地,在此之前,她并没有因为父母的偏爱对弟弟生出不满,从来任劳任怨,是个很好的大姐。 如今张金金对一儿一女,也是有着不大明显的偏爱的,女儿还好,尚且看不出什么。 张珠珠为此提醒过她,但环境影响真的很大,张金金觉得她的提醒很没有必要,她自己认为他们家对女儿已经够好了。 一个女儿罢了,还能如何呢。 张珠珠不能说得太多了。 张银银夹在中间,是不肯受委屈的,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次和弟弟争吵。 张珠珠问李弗:“你觉得怎么才不算偏爱。” 李弗:“给他们一样的东西?” 张珠珠想了想:“嗯,红豆当了哥哥,也不能总让他让着弟弟。” 都是小孩,让来让去的,很没有必要,他们不缺那点东西。 李弗摸摸张珠珠的脸,他已经很困倦了,张珠珠靠在他身上,夫妻俩先休息去了。 至于孩子的事情,再说吧,他们家也没有不能分的东西。 过了几日,红豆被送进宫,给皇长孙当陪读。 正如李弗所说,张珠珠很为儿子担心。 红豆在她身边的时候,天天小嘴叭叭地不消停,她有点头疼,但不在身边,她又想念。 做母亲的,都是这个心思。 小孩儿离家去上学,同龄人一多,就容易产生矛盾。 矛盾不好解决,那就要打架。 没两天张珠珠就被请进宫去了,红豆带着大皇孙,跟潘家带着的孩子打架。 任家的,宋家的,都一起打起来了。 都是五六岁的小孩子,倒是没打出什么好歹来,但还是得把孩子爹娘找过来,好给个交代不是。 张珠珠这边只来了她一个人,小孩打架也不是要紧事情,结果她一过去,就看见潘侯夫人和她的儿媳妇们。 周兰书也在其中。 张珠珠看向她,潘家的阵势也太大了些吧。 周兰书表示很无奈,她婆母就这样,孩子亲娘,潘家三奶奶都劝了,说不必如此,但潘侯夫人一听是李家的儿子打的她孙子,就原地蹦起来了。 周兰书赶紧跟着过来,省得真闹出什么事情,她得拉着。 任家同样只来了任大奶奶,看着这阵势,无语半晌。 宋家大奶奶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他们大将军府是什么都不担心。 陈蛟上前扶了张珠珠一把,低声说:“红豆没事,放心。” 张珠珠:“你儿子呢?” 陈蛟摆手:“一点事没有,手上蹭破点皮。” 小男孩哪有不打架的,打发人去跟太子说这事,太子只问自己儿子打赢了没有。 把陈蛟气个半死。 潘侯夫人一见张珠珠,声音就抬高了八度,说:“我那孙儿胳膊都弄出个血印子来了,说是你儿子打的,李家媳妇,你婆母怎么没来,我要和她说!” 张珠珠看这架势,不像是因为小孩的事情,而且她来的时候问了,潘家的小孩,是任大奶奶的小儿子推在地上的,不管红豆的事情。 任大奶奶也知道事情,见状就要说话,张珠珠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潘侯夫人当然不是为着小孩子的事情,她见张珠珠不说话,又追问:“你是不是该给我潘家赔礼?” 张珠珠道:“不知道潘夫人的意思是?” 她的目光落在张珠珠鼓起的腹部,说:“让孩子在宫中打架,是你没教好孩子,如今你又有了身孕,恐怕自顾不暇,有些事情,也不要抓得太紧。” 张珠珠当即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潘夫人膝下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嫁去了范家,已经生了儿子。 小女儿在何家生了个女儿,她丈夫的妾室在她之前生了长子,为了这事,潘夫人差点活活气死。 她去找过潘皇后和贵妃,潘皇后就说让和离算了。 可潘夫人又不肯,说她两个女儿一点正事都没有,自然不被夫家看重,她想让张珠珠交出慈幼局,以及别的一些事情,让自己女儿去管。 张珠珠的体面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做母亲做到了这一步,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但潘皇后那边不同意,张珠珠做事有分寸,又没什么私心,很得她们喜欢,没这个必要。 可潘侯夫人是盯上就不放,今日总算是找到张珠珠头上了,自然不肯撒手。 张珠珠笑了起来,她走过去,拉住了任家大奶奶的手。 “我月份渐渐大了,手里的事情确实多,任大嫂子若是愿意,我这就去找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劳烦大嫂子帮我分担。” 她说完,还对潘夫人笑:“多谢夫人提醒,要不我都糊涂了。” 众人险些没忍住笑出来了。 任大奶奶眼睛都亮了。 第406章 拉拢 张珠珠说了要分,也不是哄人的,当下就要去见潘氏姊妹。 潘侯夫人是为着自己女儿争取的,哪里肯便宜了旁人,见了两个姑子,就明里暗里提起她那两个苦命的女儿如何。 一番拳拳爱女之心,真是天地可鉴。 只是感动不了张珠珠,她是那个被找茬的人呢。 潘皇后听了,说:“你说的什么糊涂话,范家如今正是你大姑娘当家,何家对你二姑娘有愧,已经将那孩子过继出去了,你这样要做什么。” 潘夫人被她这般呵斥,也非常委屈,说:“娘娘,你姓潘,她们二人也姓潘,您怎么就偏着旁人,不肯疼您自家的亲生孩子。” 小潘氏哪里容得人这样指责皇后,立刻就吩咐人:“去把两位姑娘请过来,我倒要看看,我们这做姑姑的,还要对她们如何疼爱!” 小孩子打架的事情,闹来闹去,还是潘家的内部矛盾,旁人都没法儿插手。 潘夫人看看旁边的太子妃,又看看那个张氏。 当初李弗有本事,潘家就想把大女儿嫁过去,可李弗不愿意,潘氏姊妹俩竟然也不想想办法,眼睁睁让这样的好女婿溜走了。 周毅更不必说,当朝太子,以后的皇帝啊。 潘家的女儿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为了拒婚,甚至还宣扬什么近亲不成通婚的道理,潘夫人又失去了一个女婿,白白便宜了陈蛟! 潘侯夫人这口怨气已经积攒很久了。 今天听说自家孙儿被大皇孙和张氏的儿子给打了,她立刻就卷起袖子冲出门,准备同人好好算算这笔账。 不能忍了! 潘家做外戚做到这个地步,已经里子面子全都丢尽了。 张珠珠和陈蛟俩人被潘夫人含怨带恨的目光扫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潘皇后阻止了出去的宫人,又吩咐陈蛟:“你们出去喝茶,长辈的事情,你们做晚辈的不必管。” 陈蛟点头,领着众人去了偏殿休息。 果然还是皇后更冷静,深知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张珠珠说要把慈幼局的事情分出去,那就是真的要分。 怎么说呢,有些事情干久了就没多大挑战了。 而且这些事情,陈蛟这个太子妃也管的越来越多了。 陈蛟不是很想和张珠珠拆伙,她都习惯了。 张珠珠小声说道:“你傻不傻,你不愿意扶持娘家人做你的依靠,自然是要借着这些东西,拉拢拉拢其他人了。” 关系这东西,是要经营的。 陈家不值得经营,总要经营其他关系的。 周毅也许能够一直可靠,但谁可靠,也不如自己可靠啊。 陈蛟两个儿子呢,她总会长成一棵可以为幼苗遮风避雨的大树,并且在土地里深深扎根,不能被轻易撼动。 陈蛟:“那我拉拢你。” 张珠珠:“我不用你拉拢。” 他们这关系,那是死死绑在了一起,不能分割的。 陈蛟听了这话,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知道,张珠珠是为她和她的孩子们着想的。 “我也不说那等没用的话,”陈蛟握住了她的手,“姐姐你放心,我会管好这里头的事情了,绝容不得弄虚作假的在这里。” 她现在能够同时抱得起她的两个儿子,旁的事情自然不在话下。 就算拉拢人,她也不会拉拢那些贪心无用之人的。 张珠珠道:“我信你。” 陈蛟心想,自己绝不能辜负这样的信任。 她生下两个儿子,又依旧得周毅看重,早在东宫站稳了脚跟,她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所以她的家里人,也渐渐将主意打在了她身上。 之前她和张珠珠说起拒绝给家里人请封的事情,不是平白说的。 他们都等着从自己这个太子妃身上分走更多的好处。 明明现在的就已经足够了,但人似乎永远都不知道知足。 张珠珠现在却给她出谋划策,要让出手里的东西给她。 明明自己这个太子妃才应该分出好处给她的才是。 张珠珠起身,去找任大奶奶说话了。 才没说几句,宋大奶奶,许貅就找了过来,玩笑道:“咱们也是常来常往的,有这样的好事,你怎么就不惦记我。” 张珠珠:“你们许家家大业大的,家里金子都是成箱成箱的往回搬的,我这点小事,哪里敢劳烦您哪。” 谁不知道宋大将军三个儿媳妇,就是三座金山呢。 许貅哈哈笑:“那你更得来找我啊,我指缝里漏出来的,不就够你用了。” 张珠珠:“拿人的手短,我可不敢找你。” 许貅挽着她的胳膊:“不要你别的,你家红豆,还是你肚子里这个,分一个给我们家吧,咱们俩当亲家。” 宋家和李家成了姻亲,彼此都有好处。 张珠珠正想怎么拒绝,河阳郡主就上前来,笑盈盈地说道:“可别,人家说了,现在还没个数呢,要等孩子长大了,自己情愿才能行,咱们谁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就她跟人不一样,咱们不和她结亲家,等孩子大了,没人可挑的,让她着急去吧。” 周兰书出现的可算是及时。 许貅笑眯眯地说道:“这也行啊,我就沾沾郡主的光,回头咱们一起出去玩啊。” 周兰书笑着应了下来。 任大奶奶也不是个立不起来的人,送上门的好事,她怎么会拒绝。 不会怎么了,不会跟去学,就跟着前头的规矩,保证不要出错。 慈幼局这边关系可不容小觑。 经手的钱货就不说了,哪个富商巨贾到了京城,不想借一借这里的关系。 就算不从里头贪墨,那好处也多着呢。 张珠珠说道:“好些年都是后宫管着呢,皇后娘娘这些年不爱管事,贵妃娘娘也心烦,太子妃生的小皇孙也渐渐大了,想来这事情,都得麻烦着太子妃娘娘了。” 任大奶奶立刻就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她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会,就笑着说:“太子妃有福气,生的两个小郎君呢。” 母凭子贵啊。 周家一共两个嫡亲皇孙,都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再不是从前那个凭借着美貌上位的柔弱女子了。 这京城之中,早该有她一席之地。 这边说完,陈蛟出来,客客气气地同众人寒暄起来,半点不露怯弱。 第407章 三年抱俩还不够吗 比起潘夫人意图争权,张珠珠主动让出,才更令潘皇后和贵妃惊讶。 贵妃说道:“你真舍得?” 张珠珠笑笑:“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 贵妃不大同意这话:“规矩都是你定的,事情也是你在管着,这才没有出纰漏,你若是放手不管了,难道不担心那些孩子被人利用?”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面对那么大的利益而不为所动的。 张珠珠垂眸,她说:“有些事情,本来就很难往好的地方走,我也不是全然不管,我会看着的。” 利益有时候会驱使人走向深渊,要及时停下脚步才是。 “何况还有两位娘娘,我不是他们害怕的人,两位娘娘才是,太子妃不久也会是的。 贵妃笑出声来:“你真当她是你亲姊妹了?” 张珠珠也非常坦诚,说:“娘娘,三年抱俩,有这样的儿媳妇,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话回的,听起来好像牛头不对马嘴,却又是最有效的。 从前这个周家,和她们姊妹俩血脉相连的,只有周毅,但是现在,她们有了两个嫡亲的孙子。 只这一件事情,对她们的意义都很重要了。 贵妃喝了口茶:“若不是她,说不定我有更多呢。” 张珠珠很不赞同这话:“那最后活下来的,可不定有几个,一个都留不住,也是有的。” 眼下东宫只有陈蛟生的两个嫡子,只需要稍微防备些就好。 若是太子有更多妃妾,再遇上个心狠手辣的,指不定是什么场面呢。 贵妃笑着呵斥她:“什么话你都敢说。” “您知道的,我喜欢说实话。”她道。 她怀着身孕,两人没有让她久留。 张珠珠中午就在东宫和陈蛟一起吃饭,太子今天没空回来。 红豆和周燮,两个孩子也知道打架不对,这会都很紧张,时不时的就要看着大人。 但张珠珠和陈蛟正在忙别的事情,还顾不上他们俩。 可小孩子会觉得自己是因为做了错事才被冷落的,红豆还强忍着,周燮年纪更小,没一会就两眼泪汪汪,靠在红豆身上抽泣起来。 陈蛟听侍女说儿子哭了,很是不解:“好好的哭什么,今天打架留了伤?” 张珠珠回过神来:“是吓的,我把他们俩给忘了。” 陈蛟是没有经验,张珠珠纯粹是没想起来。 果然两个人一过来,孩子就分开,跑到各自母亲身边。 红豆一见张珠珠,就开始“认罪伏法”,说:“今天是我先打人的,潘人凤他说你是狐狸精,我才打他的,我一打他,弟弟就上来帮我,然后我们就都打起来了。” 张珠珠听了这打架的理由,道:“原来是为了娘打架的。” 红豆点头:“他胡说八道,我就打烂他的嘴!” 他知道狐狸精是骂人的话。 张珠珠道:“谢谢红豆。” 红豆靠在张珠珠身边,说了句不客气,但他还是不太高兴。 陈蛟才听了这缘由,怒说:“小小年纪就这样口无遮拦,只怕要带累其他孩子,我今天就和周毅说,让潘家换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来!” 要是河阳郡主有年纪合适的儿子,那其实是最好的,可周兰书的小儿子还不到一岁呢,根本没法来读书,这才挑了这个叫潘人凤的小孩来。 周燮忽然说:“姐姐,满月表姐来。” 满月是周兰书女儿的小名。 陈蛟略一思忖:“我和你爹说。” 张珠珠道:“太子能答应?” 陈蛟:“不答应也得答应,我看女孩儿挺好,比那些被宠爱没了边界的男孩儿强多了。” 这几个孩子自小就认识,在一起打打闹闹也不要紧。 周毅自然是觉着女孩儿不能和男孩儿一起读书的,女孩子学什么四书五经。 陈蛟听了这话就不高兴,说:“怎么不能学,只有你们男的都读书,女的都做傻子好了,你们真不讲理!” 她如今说话的声音可比周毅高多了。 周毅道:“那不是读书太辛苦,恐怕小女孩受不住。” 陈蛟冷笑:“读书有什么辛苦的,读书可比生孩子容易多了!” 说女子柔弱,这话一点道理都没有,要是真柔弱,真的可能受不了生孩子的痛苦。 周毅听她这么说,一时想不到怎么反驳。 陈蛟说:“潘家的孩子,今天挡着红豆的面,说红豆他娘是狐狸精,今天说的姐姐,明天就该着说我了!” 这话谁教的,还用说吗,那肯定是潘侯夫人天天口无遮拦,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叫孩子听了去。 潘夫人在侯府作威作福的,本来潘家应该是如今的世子夫人当家的,但几个儿媳妇都被她逼的没法儿,也就是河阳郡主不一样。 这打架的理由,让周毅不禁皱眉。 潘家可不能这么下去了。 陈蛟越说越生气,冷着脸看周毅。 周毅拉着她的手:“别生气,这事我会管。” “你打算怎么管,除非你给潘家当女婿,不然这仇怨消解不了,”陈蛟说道,“我们两个才冤屈呢,是母妃不愿意让你娶潘家的表妹的,是你不愿意娶的。” 潘夫人不敢将自己的怨恨发泄在潘氏姊妹和太子身上,只能怨恨她们这些替罪羊,真是可怜可恨。 “说的什么胡话,我只给陈家当女婿。”周毅说道。 陈蛟将人推开:“才不稀罕你。” 周毅把她按着:“不稀罕我?” 陈蛟:“放开我,我去找东西。” 周毅:“找什么?” “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对金塑的小猫还是小狗来着,我去拿一只,送给红豆压惊。”陈蛟说道。 周毅听了便没拦着。 等陈蛟走了,他叫来侍从,让去了潘家。 潘家到底是他亲舅舅家,周毅是要顾及的,不能任由潘家这样下去。 他亲生的儿子,不能和潘家这样疏远,甚至结了仇怨。 周燮跑过来,没看见他娘,便道:“爹,我娘呢。” 周毅把儿子拎起来:“怎么见了你爹就只有这一句?” 周燮被拎着,说:“爹,你饿不饿?” 周毅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又把孩子抱起来,说:“走,爹教你怎么打架。” 周燮的大眼睛顿时更亮了些。 第408章 红豆绿豆黄豆黑豆 回了家,红豆还是不大高兴,靠在张珠珠怀里不肯动弹。 张珠珠道:“这是怎么了,打架打累了?” 红豆说:“娘,你教我不能说脏话,不能做坏事,怎么荣盛侯府的潘人凤,就能说不好的话。” 张珠珠和李弗对他的教导比较严格,他认识的小孩,周燮,姚家的小姑娘,周兰书的女儿满月,红豆的堂哥堂姐们,这些小孩也都和他差不多。 现在他发现,不是所有的小孩都是这样的。 他有点困惑。 “潘人凤还不会自己吃饭,他要人喂他吃,我很小的时候就自己吃饭了。“红豆说道。 张珠珠想了想,说:“你觉得那样好吗。” “我觉得不好,我不想理他,可他说娘的坏话,我一生气,就把他打了,我想了想,我这样是不是也跟他一样了。”红豆还不能对自己的行为有准确的定义。 张珠珠笑道:“你担心这个啊,那不用。” 红豆看着他娘。 张珠珠:“你敢胡来,我和你爹会揍你的。” 红豆忙两手捂着自己的屁股,他是真的挨过的。 “我不会那样,”红豆说,“要是以后还有人这样怎么办?” 张珠珠:“打架可以,但是你下手要轻,还要看清楚,你能不能打得过人家,你要先有保护自己的本事,才能跟人打架。” 红豆睁大了眼睛:“我能打架?” “可以。”张珠珠大方道。 小孩子就没有不打架的,先说清楚就行。 红豆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他摸摸张珠珠的肚子:“娘给我生个弟弟。” “妹妹不行吗。”张珠珠道。 红豆摇头:“绿豆这个小名,弟弟叫着还行,妹妹叫着不好听。” 所以他想要一个弟弟。 张珠珠心说你也知道绿豆不好听啊,她说:“……谁叫绿豆啊,谁起的名字?” 红豆眨眨眼:“我叫红豆,把下一个小孩就应该叫绿豆,要不然叫黄豆,黑豆,青豆,紫豆……” 张珠珠听她的好大儿列举了一系列豆子,赶紧摆手拒绝。 “什么豆都不行。” “为什么我就叫红豆?”他有点委屈。 张珠珠:“这是你爹起的,下一个该我起了。” 红豆:“那娘打算起个什么名字?” 张珠珠还没想好,红豆:“那就跟我一样,这样人家才知道我们是亲生的。” 张珠珠表示拒绝:“别做梦了。” 红豆被拒绝,重新靠在张珠珠怀里,学着大人的样子叹了口气。 张珠珠瞧了,按着儿子搓揉了一顿。 李弗今日早早回来,想是听说了儿子在宫里跟人打架的事情。 红豆还是有点心虚,看见李弗的时候规规矩矩的,没有像往日一样扑到李弗怀里。 李弗将他抱起来,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红豆摇头说没有,他两只手圈着李弗的脖子:“爹爹,我好想你。” 他说完,又凑上去,在李弗脸上亲了好几口。 李弗忙道:“好,好,知道了,知道了,爹也想你。” 红豆嘿嘿笑起来,还用袖子把他爹脸上的口水给擦干净了。 李弗无奈笑笑,也亲了他一下。 红豆笑的更开心了。 李弗说:“爹没生气,去找哥哥姐姐玩。” 红豆点头出去了。 儿子打架这事倒不要紧,潘家的孩子被教养成这样,潘皇后和贵妃不会视而不见的。 潘侯夫人她可以作威作福,但她敢带坏潘家的孩子,这就触碰到了那二位的底线了。 张珠珠说道:“你要问慈幼局的事情?” 李弗点头:“是不是累了。” 张珠珠:“有一点累,我管了好些年了,太子妃那里我也是相信她的。” 李弗碰了碰她的肚子。 “你有别的打算吗。”李弗又问。 张珠珠:“我还没有想好,先把肚子里这个生下再说吧。” 她需要找个新的人生目标,尚且还在考虑,没有想清楚。 张珠珠说道:“姚姐姐给我写信,说海边有几十丈的大船,我也想去。” 姚玉馨耽误了婚事,这几年也没找到合适的,索性离开京城,到各地游历去了。 她每去一处,都要给朋友们写信送东西,最近送回来的信里,她已经去海边了。 不像张珠珠她们,都被绑在了京城。 李弗道:“等他大些,我们就去。” 他说的是李弗肚子里这个。 “你有空去?”张珠珠问道。 李弗道:“当然可以去,不止海边,西北也可以去,你想去哪儿,我都能想办法。” 张珠珠:“我听说范首辅生了退意,内阁恐怕要有变动了。” 这也是张珠珠考虑退出慈幼局事情的原因之一。 她和李弗,相当于办公室夫妻了,有人要对李弗下手,倒霉的肯定先是她,她懒得应付这些事情。 退出归退出,但她对太子妃的影响足够大,这就够了。 李弗说:“不要紧,若我不能陪你,还有儿子在,他已经会保护你了。” 李弗还不至于二十多年就能做了阁臣,他起码还得熬上十年。 “范首辅退出之后,你觉得谁能顶上去?”张珠珠问他。 李弗喝了口茶:“应当是杨老大人。” 也就是杨瑞芳的祖父,这为老大人和稀泥的本事一流,还是皇帝的坚决支持者,皇帝这么多年不把范秀换下去,就是因为范秀没法发展势力。 杨老大人擅长和稀泥,他上去的效果也差不多。 皇帝这个人霸道得很,他不愿意被内阁掣肘,上位的内阁首辅,就绝不能是有野心的。 张珠珠:“那瑞芳和世子夫妻俩也该回京了。” “回来了多个人陪你玩。”李弗说道。 张珠珠板着脸:“我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我就那么爱玩吗。” 李弗只看她,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不言自明。 李弗朝他翻了个白眼。 翌日就听说潘侯夫人病倒了,潘家正式由世子夫人掌管着。 世子夫人递了帖子过来,潘人凤的娘,潘家三奶奶,还有河阳郡主,几个人一起到了李家来。 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客气,但潘家人还是特地来了。 河阳郡主压低声音,对她说:“我那婆婆没病,在家里关着呢。” 张珠珠:“关着?” “对,皇后亲自派人来了,太子也跟我公公商量过,”周兰书道,“我看早该如此,潘家是外戚,她还什么都敢惦记,你说她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这谁知道呢。 “这下你没人管了。”张珠珠道。 周兰书:“我还好,我那几个嫂子是真的自在了。” 张珠珠心想,潘皇后和贵妃,这俩人是真下得去手。 第409章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就当官来说,范秀的年纪其实不是很大。 大部分官员在他这岁数,才刚刚出头。 但范首辅跟别人不一样,早早地就风光了一把,为挽救周家的天下,出过大力气。 这几年他依旧牢牢坐着首辅的位置,只是空有虚名,没有实权。 皇帝还算留情,把潘家的大女儿嫁给了他的长子。 如今范秀的长子已经入朝为官,与其守着这没用的位置,倒不如早早退了,省的天天给皇帝利用,叫他背上许多黑锅。 皇帝倒是有些舍不得,对潘皇后说道:“他倒是很会找时机。” 圈地这件大事办了三年,现在也到该收尾的时候了,皇帝有心改革税法,天天拉扯着朝臣们商量。 但这件事情,会动摇很多人的利益,朝臣和地方大族都表现出抗拒来,为此又不知道要流多少血。 范秀作为内阁首辅,哪怕是担个虚名,他都要被骂死,所以范首辅在这个时候跑路,是非常合适的时机。 潘皇后道:“陛下差不多可以了,范首辅也是有本事的人,如今又是咱们的亲家,您逮着他一个人不放,叫大妞怎么在范家做人,好歹大妞也是您的亲外甥女。” 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羊都该活不成了。 皇帝喝了口茶,说:“行吧。” 本来杨老大人顶上去,是很合适的,但之前就说了,这老头是个和稀泥的是好手,改革税法这件事情,得挑出个有决断的人。 这样杨老大人就不合适了。 朝中不是没有其他有资格的老臣,可皇帝并不信任他们。 潘皇后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一个“徐”字。 皇帝:“徐家在地方上是大族,在朝中牵扯极深,大郎不肯娶人家姑娘,那女孩儿还出家了,只怕他们不肯在这件事情上用心。” 潘皇后说道:“身为朝臣,如果不能为陛下尽忠,为天下百姓谋利,那就该把位置给腾出来,世家大族又如何,就是要拿他们磨刀,陛下权衡久了,倒不如从前心狠。” 皇帝做久了,难免优柔寡断起来。 潘皇后平日不言不语的,但很多事情她看的比皇帝清楚。 徐家根基深厚,门生众多又如何,不能用的,就得处置。 皇帝像被拨开了眼前的云雾,翌日一早,范秀递上去的折子被批了,从此再无范首辅。 皇帝随后又看了其他几个首辅的人选,他提议了徐家的人,然后问朝臣们有什么意见。 有些人知道内情,自然没有意见。 也有人不敢有意见。 突然被通知上位的徐大人差点把胡子给扯下来。 他年逾花甲,留了一把好胡须。 因改革税法的事情,这个位置现在就是烫手的山芋,大家都以为皇帝会任用自己信任的人,然后像从前一样,乾纲独断,把税法这件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但是现在,他突然反其道行之。 这意味着一件事情,如果徐椟不能让皇帝满意,皇帝是有理由对他下手的。 可要是想办好,他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若办好了,稳稳地坐住了内阁首辅的位置,徐家即便没有和宫中联姻,那也能够延续先辈们的风光,甚至可以更进一步。 只思考了那么片刻,徐椟就哆嗦着接过了圣旨。 张珠珠听了这事,对李弗说道:“谁出的主意,这缺德的。” 李弗:“陛下说是皇后娘娘说的。” “皇后娘娘英明,”她当即改口,又问,“就不怕徐家的阳奉阴违?” 李弗:“京城容不得他们了。” 皇帝不是能够被糊弄的人,他是真的会杀人的。 徐家这样积累了近百年的大族,是最清楚百姓的土地是如何流失的,也清楚地方大族是如何欺上瞒下,偷税漏税的。 徐氏本家是用这样的手段,成为当地的大家族的。 京城徐氏因此得了许多好处。 大家族,历来都是这样的,只是皇帝如今不能再容忍,准备下刀子了。 徐椟回去在祠堂里跪了大半夜,他老了,一时不能下定决心。 他家这些晚辈,还有些看不清楚的,以为皇帝这是要重用徐家,还为此洋洋得意。 殊不知,徐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徐明舟在深夜回了徐家一趟。 她在杏花庵修行三年有余,年年都以最高水准通过京兆府的考核,眼下已经有些出尘的风范了。 徐椟从前非常疼爱这个孙女,对她寄予厚望。 可惜太子不按常理出牌,娶了个美貌肤浅的女子。 徐明舟没有跪下,她静静地站在旁边。 徐椟闭着眼睛,说:“徐家从此要背负背信弃义的名声了。” 徐明舟说道:“身为人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徐家早就走错了路,如今天子英明,愿意给徐家一条活路,徐施主应当紧紧抓住。” 徐椟:“那应该从谁开始。” 徐明舟:“施主心中已有答案。” 这一刀,自然是先捅在自己身上,才能保证不被捅死。 徐明舟说完这句话,便像来的时候一样,静静地离开。 徐明舟的母亲匆忙跑来,只看到一个背影:“明舟……” 徐明舟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她尘缘已尽,不该回头。 徐明舟的母亲轻声说道:“去吧,这徐家,没什么好的。” 她用袖子擦去自己的眼泪。 徐首辅开始主持改革税法,他的门生故吏一个个上门来,希望他能够糊弄皇帝。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保住自身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但徐椟哪儿敢糊弄皇帝,他在内阁孤立无援,活生生就是个背黑锅的。 徐椟苦口婆心地开始劝解世家这一派的朝臣,有人听劝,但也有人态度坚决不动摇,认为皇帝想改税法,是雷声大,雨点小。 结果就是京兆府、刑部、大理寺等地方的牢狱之中,很快就塞满了人。 张珠珠跟着林文婴去杏花庵,林老夫人近来做梦,想找人做法事,林文婴便亲自来请了。 张珠珠在外头等着,徐明舟从旁路过,目光落在她肚子上。 “做母亲,感觉好吗。” “还行,”张珠珠问她,“那你呢。” 徐明舟笑笑,说:“泥塑金像,比活人好。” 她从袖子里摸出来两张符箓:“保胎的,拿着玩吧。” 张珠珠:“……多谢。” 第410章 你是李家的媳妇 周如意远远瞧见徐明舟的背影,对张珠珠说道:“徐家这个姑娘,实在是可惜了。” 张珠珠捏着两个符,说:“这话怎么说?” 周如意:“徐家如今风雨飘摇,她当初若是再下些力气,嫁给太子,或者嫁个其他高门大户,如今也会对徐家有助力的。” 张珠珠并不这么想。 徐家遭殃,不是因为没有助力,徐家的姻亲、门生难道还少吗。 皇帝那是看准了,要拿徐家开刀,杀鸡儆猴,表明朝廷在改革赋税上的决心。 徐明舟嫁给哪个世家都没用,嫁给太子都不见得有用。 儿媳妇有什么要紧的,要是不合适了,换一个就行。 张珠珠道:“我看她现在就很好。” 远离了徐家,也不必嫁人做媳妇,吃内宅里那些毫无意义的苦。 生孩子的苦,人家也不必受。 周如意不明白这哪里好了,她摇头说:“徐家辛苦养育她一回,她不思回报,却出家了,我们周家要是有这样的女儿,就活活打死了。” 张珠珠:“难道你们家生儿育女,就是指望孩子来报恩的吗,那你打算怎么让滔滔和薰哥儿报答你?” 周如意毫不犹豫:“那肯定是要听我的话,日后滔滔嫁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薰哥儿要好好读书,以后科举出仕,再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生儿育女,绵延子嗣。” 大家族里,都是这样的。 徐明舟与家里闹得天翻地覆,那才是少见。 张珠珠道:“那就希望二嫂得偿所愿吧。” 周如意:“我想要的就这样,就是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握在手里许久的权势,被她拱手让人,让出去吧,还不说让给自家人,全让给旁人去了。 周如意对此事颇有微词,却不能明说。 这两回她出门,人家见了她都要说风凉话,问是不是她平时在家,对张珠珠这个妯娌不好,以致张珠珠要养胎的时候,不托付她,反而托付了其他人。 周如意听了这闲话,气得要命呢。 张珠珠说:“我没什么想要的,现在有的便足够了。” “权势到用的时候,也恨少。”她提醒道。 张珠珠一摆手:“大不了回家种地。” 周如意瞪了她一眼:“你们俩回去种地,那孩子呢,红豆怎么办,你肚子里这个怎么办,你得为孩子多想想。” 张珠珠心说她这二嫂,怪不得跟她说这么多话。 “若是朝廷连三郎这样的人都容不下,那隐居才是对的,三嫂想得还真是长远,是盼着李家有朝一日,变成徐家那样盘根错节的大族,然后你来掌家吗。” 她倒是没看出来,周如意的野心还不小呢。 周如意在她面前倒不遮掩:“谁不盼着家族兴旺。” 张珠珠是不这样盼望的。 到了那一步,家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要为了运转家族机器而活着,人不是人,而是零部件,可以替换的东西。 人永远都只能短暂的操控权力,时间一长,就会反过来被权力控制。 张珠珠始终都坚持一个想法,人应当拥有自由,有选择的权力。 周如意的想法,在她所生长的环境中,也是没有错的。 她再聪明,再有本事,她的能力也只能在内宅中彰显,家族兴旺,才能更体现她的能力,也能让她在妇人之中更有话语权。 张珠珠说道:“二嫂不必着急,兴旺兴盛不是两年三年的事情,能舍才能得。” 周如意:“什么意思,你得了新的?” 难道是潘氏姊妹看中了别的事情,想交给她不成? 张珠珠没有说话。 周如意说道:“那你这回可要记得自家人才是。” 张珠珠还是不说话。 周如意提醒:“你可是李家的媳妇,咱们都是李家的媳妇。” 张珠珠点头,心里却想,她才不是谁的媳妇,她有名有姓的,她叫张珠珠。 回去的路上,张珠珠昏昏欲睡。 林文婴则在提醒两个儿媳妇,要管束好家里的女孩子,男孩儿也要仔细教导。 说到男孩,难免就提起了李沅。 李家的嫡长孙,如今在国子监读书,眼看也到了应该说亲的年纪,得给孩子找个淑女。 赵萍在儿子的婚事上,表示全部都听婆婆的。 林文婴前两年封了诰命夫人,家里小辈的婚事,来说的人可有不少。 从前的话,亲上加亲也就罢了,现在不行。 虽然用这个借口,推掉了许多不喜欢的亲戚,但林文婴私心里还是念着自己娘家,想把娘家的姑娘嫁过来。 可近亲不能通婚的说法,是李弗在京兆府的时候提出的,林夫人不能打亲儿子的脸,这近亲是别想了。 张珠珠正听着她们商量,周如意说道:“我们周家倒有几个适龄的女孩子,也是人品长相都好的。” 她说完这一句,又对张珠珠说:“你弟弟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要考虑吗?” 张珠珠:“……我弟弟,只怕是高攀了。” 周如意挽着婆婆的手臂,说:“娘,你看她这话说的,把我当外人一样。” 张珠珠忙道:“你快讲点理吧,我说的是实话,我弟弟科举是没有指望了,做官恐怕不成,我正等着三郎空闲下来,托关系给他拜到钦天监哪个大人门下,真的不敢耽误周家的好姑娘。” 小宝读书是难成气候的,他对天文历法倒是有些了解。 钦天监的职位,不是科举考的,是父子、师徒相传,所以张珠珠才想给他找关系。 林文婴听了不太赞同,说:“那孩子还小,现在就说没有指望,也太早了些。” 张家三个女婿,两个都是读书的。 难道还扶不起一个小舅子不成,谁读书是年纪轻轻就能出头的,科举考到三十多岁的,遍地都是。 张珠珠说道:“他不喜欢。” 周如意:“天底下的事情,哪里是不喜欢,就能不做的,你亲姐姐舍不得说他,改天他过来了,我来说,我也是看着小宝长大的,不能叫他这样白白耽误了。” 张珠珠听得头大。 她心想,小宝只是不喜欢读书,他更喜欢算术,这不能说是白白耽误。 旁边林文婴和周如意正商量着,回头要怎么劝劝小宝这孩子。 孩子不懂事,大人不能不懂。 张珠珠:小宝,姐姐救不了你了。 第411章 你管管她 过了小半个月,张珠珠的二姐夫在外满三年,回京述职,于是一家人回了京城。 一家人久不团聚,如今见面,自然格外高兴。 吴贵娘拉着女儿的手不肯松开,又看着张银银才满一岁的儿子:“这孩子生的像女婿,好,好。” 张银银还是那个脾气,说:“像我吧,我生他的时候那么辛苦,肯定得是像我。” 吴贵娘:“像他爹好,像他爹,以后一样当官。” 她说完,瞪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一眼,家里供他读书这么多年,他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小宝身子一僵,不出声了。 张珠珠正在旁边吃核桃,她慢悠悠地说:“我看爹身子骨还特别好,听说前天钓回来好大一条鱼,这读书啊,也跟钓鱼是一个道理,得沉得住气,叫我爹现在开始寒窗苦读,等过个十年八年的,他就是京城出名的老进士了,可给祖宗长脸,娘你也能当进士太太,我们这些儿女,也是官宦人家的孩子了。” 吴贵娘本来是要拉着二女儿和外孙子哭一场的,这回是哭不出来了。 张大春听见这话,骂道:“你这丫头,你说的什么话,你知道你老子今年多大了,我眼睛都花了!” 小宝偷摸吃了两块核桃,笑了起来说:“我看三姐说的对,爹你也别指望我了,我是真考不上,你现在考上,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啊,咱们家可不止我一个男丁啊。” 小宝还没说完,张大春的鞋底子就朝他飞过来,随后就是一声斥骂:“你这没用的小兔崽子,你看看你读书写字,这些年花了家里多少积蓄,怎么别人都能考,就你不行,张宽和你一般大,他都考上秀才了!” 张宽是小宝小时候的玩伴,之前张大春托人去打听张家村的消息,就听到了这件事情。 他心里很是不平。 自张珠珠嫁到京城来,给小宝找的好先生,好书院,按理说怎么也该考个功名回来的,可他这个儿子,整日沉迷算术,读书就是不行,当官真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他追不上儿子,还丢了只鞋,气得在院子里手叉腰骂人。 李弗忙叫人把鞋捡回来,送去给岳父穿上:“您别生气了。” 张大春扶着李弗的胳膊直摇头,说:“三郎啊,你可得把你媳妇好好的管一管,她竟然让我去考科举,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可气死我了。” 李弗心说我哪儿敢管,他含混道:“行,行,我一会就去说……” 张珠珠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李弗,我还要吃核桃,你再给我剥点。” 李弗扭头:“行,你等会啊。” 大姐夫和二姐夫对视一眼,张大春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几道,拍拍三女婿的手,喃喃说:“算了,算了,你们俩谁说了算,我还不知道吗,是我为难你了。” 李弗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说:“她有身孕,您见谅。” 张大春坐在院子里那把瘸了一只脚的椅子上,叹气。 这个家里,是阴盛阳衰啊。 没得救了。 小宝把李弗手里的核桃抢走:“我来,我给三姐剥核桃。” 家里人都催逼着它读书考功名,唯独张珠珠不逼迫他。 小宝心里感激得很,剥核桃算什么,他能剥一筐。 李弗:“不用,你玩去吧。” 小宝:“我哪儿敢玩啊。” 这个家里,眼看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屋里张珠珠很快吃上了新核桃,她对两个姐姐说道:“这一看就小宝剥的,都碎了。” 张金金对妹妹的矫情有了新认识:“你家里几十个人伺候,还要妹夫给你剥核桃,你差不多行了。” 哪里有这么使唤男人的。 张银银:“就是,给我尝尝妹夫剥的核桃。” 张金金:“……我跟你们说正事呢。” 张珠珠道:“就是几个核桃而已,也不能叫使唤,大姐不要把事情看得太重了。” 张金金无奈,她是说不动这个妹妹了。 她只能对张银银说:“你可别跟三儿学。” 张银银说:“我肯定不会,只是我们俩在外头日子不好过,还要拉扯两个孩子,请的婆子侍女,多有不尽心的,我一个人管不过来,还得他多做些。” 两个儿子呢,照顾起来简直就是要命。 中午张珠珠留在这边睡午觉,李弗挨着她躺下,说:“我方才和二姐夫说话,看他的意思,是还想在外头,不急着到京城来。” 不然凭着李家的关系,段泽是能够留在京城的。 “不来就不来,二姐夫就是那样的脾气,他轻易不愿意占便宜的,你多麻烦他做些事情,他心里才觉得踏实。”张珠珠说。 李弗也看出来了,他回头好好安排。 “我看小宝这事,还有的折腾。”张珠珠说道。 李弗笑道:“你是真敢说,还让岳父去科举。” 张珠珠哈哈笑起来:“光宗耀祖的事情,没必要非得儿子来做吧,让当爹的来,也是一样的,要是我爹在这个年纪金榜题名,那再也没人敢说是我高攀你了。” 李弗听了这话也笑个不停:“行了,你少说两句,岳父明儿就该气的下不来床了。” 哪有亲生的女儿这样埋汰亲爹的。 “这可不会,我看他才弄了新钓竿,肯定还要去钓鱼的,”张珠珠说,“要是红豆以后科举也不成,那你怎么办?” 李弗说道:“我还好,只怕红豆到了哪里,人家都要说他不如我这个当爹的,看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李弗也是常被人跟他爹比较的,好在李启比较豁达,有人说他不如儿子,他也不会生气。 张珠珠:“当你儿子还挺惨。” 李弗:“当你儿子很好。” 张珠珠是个再宽容不过的母亲了,红豆有她这样的母亲,不会被强迫做什么事情。 “也对,可见咱们俩正是一对。”张珠珠说。 李弗很赞同这话。 张珠珠也不是不让弟弟科举读书,只是他全然没有这方面的兴趣,他有别的本事,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但旁人可不像张珠珠这样想,更多人认为,小宝最好的出路,还是科举做官。 第412章 我老了 张、李两人也凑在一起玩了大半日的。 然后张大春和吴贵娘突然下定决心,要给儿子找个媳妇管着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 人家都是先成家后立业,小宝成了家,也该收起玩闹的心思,承担起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了。 张珠珠听到这话,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张家虽然很不怎么样,可张家有个三女儿,夫家姓李,她自己还是皇后贵妃太子妃面前的大红人。 她的同胞弟弟想说亲了,那有兴趣的人还挺多的。 弟弟不成器不要紧,有张珠珠和李弗这样的姐姐和姐夫在,一辈子风风光光,吃喝不愁,那还不是简单的事情。 张珠珠都被迫见了好些年轻女孩儿,搞得她都不愿意出门了。 李弗这个姐夫这里也热闹得很,他说道:“我同他们说了,小宝科举是不成的,他们说不要紧,只要好好地过日子就行了。” “我说张家那边要的儿媳妇,是能操持家务,孝敬公婆的,他们还说不要紧,女人不都是这个命吗。” 李弗不是说自家小舅子不好,小宝挺好的孩子,就是不喜欢读书,更擅长算术,他当然也希望小宝有一门好亲事。 可如今这些,都是冲着他们夫妻来的,这是拿小宝当梯子,李弗自然不会同意。 张珠珠也是一样:“你不知道,娘和二嫂那里才热闹呢,二嫂还当面问过我,说能不能看上周家的姑娘。” 李弗:“我看,做夫妻的,还是志趣相投最好,若是媳妇过门,天天逼着小宝读书,那不成。” 因着这事,张家又鸡飞狗跳地闹了两回。 小宝跑去京郊的庄子上住了,张珠珠也没回家,省得卷进这样可怕的争吵中去,只是叫人把弟弟给照顾好。 陈蛟也知道她的烦心事:“用不用我帮你?” 张珠珠:“不用,不是大事,你只怕顾不上。” 陈蛟最近恐怕连自己两个孩子都没空管呢。 张珠珠猜的确实不错,陈蛟苦着脸说:“我还不知道,这里头的事情有这么多呢,比东宫的事情还麻烦。” 她除了外头的事情,还要管着东宫上下,东宫只有他们一家四口,事情却不少。 张珠珠说道:“东宫的事情,规矩定下了,你交给心腹去做就好,不要事事亲力亲为,外头的事情也一样,你盯着不让他们出错就好,看你累的,都没有前些时候漂亮了。” 陈蛟听到这话,立刻跑到镜子前头。 天生丽质也经不起这样磋磨的。 陈蛟小声说:“果然,我就说太子这两天都不肯正眼看我了,果然色衰爱弛这话是一点不错的。” 张珠珠:“你嘀嘀咕咕说什么。” 陈蛟:“没事,没事。” 晚上周毅回来,陈蛟还在照镜子,两个儿子在床上滚成了一团,满屋都是他们的笑声。 陈蛟没发觉他进来了,只是突然看见镜子里多出一张人脸来,吓得险些从椅子上翻下去。 周毅忙扶着她。 陈蛟:“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周毅:“我喊了你好几遍。” 陈蛟是真的没听到,周毅道:“镜子有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只听陈蛟悠悠叹气:“我老了。” 周毅:嗯?什么? 她接着说:“我生了两个孩子,如今已经不似从前美貌了。” 周毅看着妻子美丽的面容,实在看不出哪里和老这个字有关系了。 “没有,你还很年轻,漂亮。”周毅说道。 陈蛟不相信,男人的话总是不能信的。 她看向床上两个儿子,心想算了,老了就老了吧。 两个儿子很快就会长大的,这不比男人有用吗。 她很快恢复正常,周毅只觉得媳妇今天莫名其妙的,可他也不敢问。 张珠珠倒不知道自己劝陈蛟休息的话,还有这样的效果。 她这里今天来了客人,任大奶奶和周存的媳妇韩氏。 韩氏本来就是任家的表姑娘,她们两个一起,倒是不奇怪。 周存自娶了韩氏之后是如何的青云直上,那大家有目共睹。 韩氏也很有本事,之前周存的家里人来了一箩筐,家里宅子就那么大,韩氏伺候公婆丈夫,还得照顾他们。 现在周存的父母住在周存那里,周家的兄嫂侄子们,都搬到外头去了。 据说这事还是周存先提出来的,他父母一开始说韩氏这儿媳妇不好,闹得兄弟分家,但周存站在韩氏这边,周家父母也没法子。 如今韩氏给周存生了个儿子,也算一家和睦。 任大奶奶是的亲自上门道谢的,不知道韩氏今天过来有什么事情。 张珠珠说道:“大嫂子与我就不必客气了,我也和你说一句实心话,有些东西虽从咱们手里过去,却是一点不能沾的,有时候你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在旁人眼里,那点小手段,哪里能藏得住,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贵妃看着厉害,其实她是那个好糊弄的,潘皇后是真精明,她看着什么都不管,其实事事心里都有数。 谁敢占她儿子的便宜,她是容不得的。 任大奶奶颔首:“你放心,家里也提醒过我,我心里有数。” 任家也不缺这点东西,重要的是这里的关系人脉,那才是最要紧的。 两人说了一番,任大奶奶说道:“听说你家里的弟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如今正说亲。” 张珠珠:“大嫂子要给我弟弟说媒不成?” 任大奶奶笑着说不是。 韩氏先叹了口气,才不好意思地说:“嫂子,是我。” 张珠珠不解,任大奶奶替她说:“说她婆婆,非叫她过来的。” 周存的亲娘泼辣不讲理,张珠珠是见识过的。 韩氏颇难堪:“我婆婆说,张家也跟周家一样,是村子里出来的,正该结亲,周存在家的时候,叫她不要多事,周存走了,她便非要叫我上门来,要把她的侄女说给张家小郎君……我不来,她就说我不孝。” 韩氏只能过来了,不然她婆婆要亲自去张家。 只怕到时候更难看。 韩氏真的不理解,她婆婆到底在想什么,张家现在想娶个官宦人家的女儿,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人家疯了,能看上你侄女。 张珠珠说:“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就我们家要考虑。” 这一天天的,多热闹啊。 第413章 他只是做了天底下男人都会做的事情 “周存这个媳妇是很好的,要家世有家世,要本事有本事,只是看人的眼光着实差了些,不过有孩子在,过些年头,她总能熬出来的。” 这是李弗听说了白天的事情以后,发表的评价。 这句话,明着是说韩氏眼光不好,其实是说周存这个人很不怎么样。 红豆还在屋里上蹿下跳呢,张珠珠笑道:“你行了啊。” 回回说起周存,李弗回回都要说些他自以为的“实话”。 前年周存的儿子满月,他们去吃满月酒,张珠珠说孩子长得像周存,李弗说像母亲,周存眼睛小,孩子眼睛大。 别的事情就不说了,这人小心眼得很,他俩大儿子都五岁了,李弗还惦记着在张家村挨打的事情呢。 李弗义正言辞:“我说的是实话。” “家宅不安,兄弟不和,韩氏为他孝敬父母,生育孩儿,操持家务,他却不能保护她,令她因长辈为难,为人子,为人兄弟,为人丈夫,他都是拿不出手的。” 作为男人,这实在很不应该。 张珠珠对周存的好坏兴趣不大,说:“男人不都这样,倒是你,惦记了这么多年,累不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周存藏了什么不能叫人知道的心思。” 周存这个人,他能有多大的罪过。 他只是做了天底下大部分男人都会做的事情罢了。 譬如打肿脸充胖子,譬如孝顺外包,譬如无视婆媳争端…… 在事业上,周存还是很上进的,他得了任家扶持,个人也付出了很多努力,假以时日,总是要出头的。 李弗:“……珠珠不要胡言乱语,吓着孩子了。” 他惦记周存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有比较,才能看出谁更好了。 张珠珠当然知道他的心思,说:“在我来看,你在外为官,与人交友,在内做为我的丈夫,两个孩子的父亲,都是很好的,你是最好的。” 他们夫妻虽然忙碌,但并未疏远。 红豆对父亲非常的敬爱依赖,肚子里这个,李弗肯定也会一视同仁的。 张珠珠和长辈有矛盾的时候,比如给儿子起名,比如如何教导儿子,李弗都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 在这个家里,张珠珠永远不会被长辈逼迫。 她细细数起这几年的事情,李弗听着,神情也柔和许多:“不是些许小事罢了,都是我应该做的,怎么你还记得。” 张珠珠笑着说:“我当然记得,我记性很好。” 李弗的心轻飘飘的,他近来忙碌,对妻儿多有疏忽,但张珠珠实在很宽容,只牢记着他的好。 “珠珠也很好,是最好的张珠珠。”他说。 若说张珠珠是贤良淑德的妻子和母亲,未免太低看了她,李弗从来不用身份来禁锢他。 张珠珠就是张珠珠。 她有姓名的,这是张珠珠喜欢的,被称赞的方式。 张珠珠拽拽他的袖子,说:“那我明天可以吃肘子吗?” 月份大了就要控制体重,厨房的饭菜一是量少,二是做的不好吃,张珠珠真的嘴馋。 李弗:“吃一小口。” 张珠珠道:“那也行,谢谢。” 尝尝味就差不多了,她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红豆这时候终于累了,出了一头细汗,气喘吁吁地挤进爹娘中间。 李弗把他抱起来,给他擦汗:“睡觉吗。” 红豆仰头看着他爹:“爹哄我睡行不行?” 李弗拒绝:“你都这么大了,不行。” 他学张珠珠的样子,拉李弗的袖子:“爹……” 李弗把儿子往床上一扔,用手捂住他的眼睛。 红豆只能把眼睛闭上,没一会儿孩子就睡熟了,李弗把他送回自己屋里去了。 张珠珠隔天吃到了想念已久的肘子,心情就更好了。 至于周存他娘想嫁侄女,那不可能。 张珠珠说自己记性好,可不是胡说,这老太太教她别惦记周存的时候,她可还记着呢。 张珠珠花了一段时间,把慈幼局等一系列事情,全部都交代清楚。 有人趁机想抓住其中的把柄,借此攻击李家,可惜那来往账目清晰明了,张珠珠倒贴的时候还更多些,一点纰漏都没有。 这事情传出去,简直叫人觉得张氏是个圣人。 和张珠珠相熟的妇人们也都好奇地来问,家里有矿的宋大奶奶对此最为好奇,说:“我从来见过有人不贪墨的。” 有人贪针,有人贪金,张珠珠是丁点都没有沾过。 张珠珠说:“那你现在见到了。” 潘皇后和贵妃两个人可是非常大方的,她得到的好处,根本就不是钱财可以计量的。 潘氏姊妹和太子妃,婆婆和儿媳妇,这可是生来的有仇,但张珠珠能在她们中间游刃有余,被两边一起看重。 她院里专门腾了个屋子,存着宫里赐下的东西。 除了钱财,还有深厚的关系。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受益无穷的,她何必贪图些许钱财。 许貅说道:“可惜你早早地嫁人了,不然你能在我们徐家当大掌柜。” 许貅说完,急着想补救。 一个商人家里的掌柜,怎么能和李家媳妇相提并论。 她失言了。 张珠珠却笑了起来:“那你们可请不起我,我比他们能干,一个顶好几个。” 许貅立刻笑着应了:“可不是吗,是我痴人说梦了。” “你觉得女子也能掌柜?”张珠珠问她。 许貅:“我觉得可以,可我觉得也没用,要是能行的话,我才不想和那些男掌柜的打交道。” 现在的男人,不管女人是什么出身,哪怕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她只要是个女的,男人都可以认为她没用。 许貅家里有矿,嫁的是大将军的儿子又如何,她就是个女的。 张珠珠说:“可是人家又不收女子做学徒,女的怎么学的来真本事,替你管事呢。” 许貅觉得她话里有话:“三奶奶的意思是?” 张珠珠说:“京兆府女学,你应该听说过的,只是那里人少,教出来的女子,相思楼都不够用,我觉得,咱们女子,还是要多培养女子做心腹才好。” 她说的,可不是培养在内宅有本事的女子,而是有专业技能,可以从事男子工作的女子。 张珠珠把慈幼局的事情交出去,当然不会说我就躺下不干了。 京兆府女学,也该变成京城的女学了。 这里就有个大金主。 第414章 醉酒当歌 京兆府女学的名声是一点不响亮甚至被人遗忘的。 京兆府学倒是有些名气,上次科举,还有两个一路考到进士的学生呢。 长公主的儿子还在里头没挪窝,主要是这孩子也不用考科举。 宋家算是认下了他,但承安长公主惦记着给儿子谋个爵位。 京兆府出名的原因还有一个,有些世家的纨绔子弟,在京城违法乱纪被抓住了,事情不是很严重的话,京兆府就会叫他们家的做官的长辈,不论文武,要在京兆府学里教学教学半年。 宋灵心一手管着女学的事情,怀孕的时候她都没有撒手,对此很有热情。 她得知张珠珠的打算,说:“你想清楚了,这可不是小事。” 她有热情,但因为管的久了,经验让她能够冷静下来。 张珠珠说道:“我想清楚了。” 这几年京兆府女学教出来的学生不多,但这些女孩子学了安身立命的本事,总归是不一样的。 退一万步讲,有学了刺绣的孤女,凭着这个手艺,嫁了还不错的人家,夫家看重她手艺好,她如今日子过得也不错。 其实嫁人并不是这女孩子最好的选择,但她自幼在慈幼局长大,多年来孤苦无依,拥有家人和孩子,也是她的心愿。 学了总是要比不学强的,张珠珠就是这个想法。 相思楼用的就是女掌柜、女账房以、编写宣传文案等有各种本事的女子,姚玉馨这几年也没有停下扩张的脚步,不少女子离京去外地开拓市场。 只这一处,就能让许多女子有用武之地。 京兆府女学不止要教这些,张珠珠会想办法安排更多科目的。 这是她的新计划。 宋灵心立刻表示支持:“这是好事,我也会想办法的。” 京兆府女学要是真变成了京城女学,那她也要青史留名了。 张珠珠:“姐姐有什么办法?” 宋灵心沉吟片刻,说:“去姑姑那里偷几幅写给姑父的亲笔悼念诗。” 宋章虽然被不少文人口诛笔伐,但这不妨碍她的书法依旧能够卖出令人嫉妒的高价,写了亲笔悼亡诗的,价格更高。 毕竟她怀念丈夫的诗文,实在是写的太深入人心,就是知道内情的人看了,都想为她对丈夫的用情至深感动。 不用说,她千百年之后依旧会被人铭记的。 张珠珠:“多偷点。” 两人都笑了起来。 说起宋章,张珠珠说道:“徐家没去找姑姑麻烦吧。” 宋灵心:“找了,还是徐湄表姐去找的,不过姑姑说徐家是咎由自取,让徐湄姐姐也不要多事,母女两个又吵了起来。” 别说宋章,就是宋灵心前些时候都不堪其扰。 “徐家今日这样,都太轻省了,只他们地方上的本家,就清查出许多被隐匿的土地和人口,也不知道钱进了谁的口袋。”张珠珠说道。 之所以不赶尽杀绝,是怕有些人狗急跳墙,心一横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而且徐家还有价值,能用的上。 只是不如从前而已,何必如此心急。 “只怕姑姑又要伤心醉酒。”宋灵心担忧道。 张珠珠:“这谁也拦不住。” 宋章去年冬天病了一场,郎中不让她喝酒了,宋章的态度就是,酒还是要喝的,死了就死了,她活到这个岁数,哪一天醉死了也是福气。 这话被宋老先生听到,把这个女儿给狠狠训斥了一顿。 老先生年纪也不小了,活不了多久,对女儿只有一个要求,别死在自己前头,不然宋家得办一天出两代人的丧事。 宋章也不好忤逆老父亲,但酒是照喝的,有时候吃点汤药。 张珠珠对此,也表示无奈。 但人生嘛,痛痛快快地死了,好像没什么不好的。 宋灵心:“谁敢拦着啊,不过表兄好像要回来了,徐家如今最得用的,正是姑姑亲生的这位表兄。” 这位表兄上次回京,还是给他老子奔丧,这些年踏踏实实在外历练,如今也到了给徐家回报的时候。 她道:“不知道姑姑见了亲生的孙儿,会不会好些,她这两年脾气好了些,对家里的小辈们是很喜欢的。” 张珠珠:“有可能吧。” 她这么说,心里是并不相信的,宋章性情非常激烈,对徐家厌恶至极,恐怕身上流着徐家的血的人,她都不想见。 那会勾起她痛苦的回忆。 宋章还是期盼着母子相亲的场面的。 张珠珠把自己的计划透露出一点,然后回去就开始写计划书。 只是她怀了身孕,肚子也很明显,不能伏案久坐,这计划书…… 张珠珠站在旁边说,李弗来写。 李弗说道:“你连我都瞒着,如今计划书都开始写了,才想起我来。” 张珠珠:“你话可真多,赶紧写。” 李弗果然不敢再多问,埋头苦干。 磕磕绊绊的,写完都快三月了,只是这件事情到底艰难,一时半会肯定是办不好的,许多都要从长计议。 东宫给各家送了帖子,要在三月里请众人去马球场上。 这事是太子妃撺掇的,她三年生俩,不是在带孩子,就是在怀孕,根本没有出去玩的机会,今年终于是等到了。 张珠珠去看他的时候说道:“我看皇孙和他的陪读们也得上场,打马球是不行了,叫他们蹴鞠。” 陈蛟:“孩子是不是太小了。” 张珠珠:“孩子小才有意思。” 于是这些小孩在读书之余,又多了个事情,他们正是爱玩的年纪,也不觉得累。 到了这天,众人过去先看了场打马球的,陈蛟和周毅也下去打了。 李弗不去,他要等明年和张珠珠一起。 陈蛟侥幸得胜,大伙儿都看出是周毅有心相让,心说这都几年了,太子还是这样,恐怕是蛊毒深入脑髓,没救了。 然后就是十几个小豆丁,一半穿红衣,一半穿绿衣,上场蹴鞠。 红豆穿的是红衣服,头上扎着两个揪揪,他小名叫红豆,这下是名副其实了。 周燮觉得绿色好看,就穿了件绿衣服,更是衬得他皮肤雪白,女孩儿一般,不认识周燮的小孩,都当里头混了个女孩。 太子看的皱眉,说:“今年多让他晒晒,能晒黑。” 陈蛟:“晒不黑,这孩子随我。” 当她没有晒过吗,她晒过之后只会发红,根本不黑。 周毅:崽儿太好看可怎么办。 第415章 我的字不错了 球场上一群红红绿绿的小豆丁跑来跑去,河阳郡主的女儿,满月的眼泪哗啦啦地流出来,也想一起去玩。 下面确实有女孩儿,是任、宋两个将军府的女孩儿。 河阳郡主把女儿拎起来,对侍女说:“去,送去姓潘的那儿,他不让血,让他想办法哄去吧,我哄不了。” 张珠珠也跟河阳郡主说过这事,但潘靖平觉得自己女儿没得吃这个苦,万一在马球场上摔倒磕碰着了,那多叫人心疼啊。 于是今日,潘靖平只能把伤心哭泣的女儿扛在肩膀上哄着。 河阳郡主哼了一声,对众人说道:“我就说让学,小孩子磕碰那不是寻常事情吗,能碰出个什么来,就他心疼孩子,我是个后娘!” 张珠珠道:“说这话干什么,你等着,我叫人拿两套衣服过来,看满月喜欢哪一件,叫她穿上,一会去玩。” 周兰书同她道谢,拿了衣服亲自过去看女儿了。 李弗的声音忽然抬高了些:“快看,看红豆!” 张珠珠当即扭头去看,红豆进球了。 夫妻俩顿时把脑袋抬得高高的,脖子都不自觉伸长了,得意洋洋的脸上都挤出了褶子来。 做父母的,就是喜欢看这场面。 周毅看着自己尚且年幼的儿子,,心里暗暗地想:不行,明年得把儿子给练出来。 大儿子像媳妇,可能体格不太好,那就练二儿子。 总有一天会赢的。 这时候有两个小孩子撞到一起,在地上拉个几个滚,逗的众人都笑起来。 这两个孩子也没有生气,爬起来继续奔跑。 最后这场比赛,以红方借助着微弱的优势得胜,主要是因为红方有个六岁多的女孩,是任家的姑娘,长得稍微高些,跑得快,力气也大。 绿队的小孩儿输了,偏偏皇长孙又在里头,有些人觉得这场面不太好看。 张珠珠给这群孩子准备了个颁奖仪式,十几个小孩,红队挂的金牌,绿队挂的银牌,都是真金白银。 小孩对金银的概念不是很重,只觉得好玩。 红豆牵着皇孙的手,两个孩子蹦蹦跳跳地往回走。 旁边有人小声和张珠珠说起输赢的事情,她态度很从容,说道:“胜败不过常事,也不是只比这一场,日后还会有的。” 周毅和陈蛟都没有对此不满,这些孩子,小的三岁多,大的六岁多,现在就让他们学着成年人“谦让”的那一套,未免太过无趣了。 他们的儿子,也不至于这样的输不起。 李弗把红豆抱起来,张珠珠给他擦汗,柔声细语:“累不累啊,想要什么东西吗。” 红豆道:“有点累,我想要娘屋里的船。” 张珠珠:“这个是你玉馨姨姨送给我的,不能给你,我托她给你带一个更大的回来。” 红豆笑着答应下来,两只手圈着李弗的脖子:“爹我厉害吗。” “厉害。”李弗说。 红豆便笑得更大声起来,在李弗脸上叭叭亲了两口,又凑过去要亲张珠珠。 张珠珠后退一步:“擦粉了不能亲。” 虽然怀孕,但她还是擦了点粉,没毒但也不能入口啊。 红豆只能表示遗憾,说晚上要亲回来。 陈蛟推了下周毅,示意他看看人家是怎么当爹的,再看看他自己。 周毅把周燮抱起来,方才还对着母亲甜笑的小男孩,立刻就板着脸,和他爹大眼瞪大眼。 周毅:“没事,回去好好练,下回咱们就赢了。” 周燮非常从容,并不将这胜负放在眼里,他说:“祖父跟我说,我是皇长孙,输赢不重要。” 他其实还不懂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非常敬爱皇帝,皇帝这么说,他就相信。 周毅看看他板着的漂亮脸蛋,有些想笑。 周燮说:“今天大家都好辛苦,我要给他们一人送一盒子宫里的点心,还要亲手给他们写信。” 周毅:“好,回去就送。” 儿子小小年纪,收买人心的手段就已经有了。 父子两人相亲相爱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好在陈蛟也习惯了。 她这儿子现在除了读书,跟着皇帝的时候多些,自然要比寻常小孩子成熟许多。 小孩们休息了一会,就又去玩闹了。 张珠珠和李弗一起散步,天光明媚,春风和煦。 张珠珠看李弗有些出神,询问道:“在想什么?” 李弗:“在想这些孩子。” 张珠珠看向他,李弗继续说:“这些孩子,出身都极好,他们生来就衣食无忧,前途光明,天底下又有多少这样的孩子。” 税法改革艰难推行,对平民百姓有利的事情,必定要与地方豪强为敌,李弗每每看着朝臣对此事的敷衍,也不免要生出厌烦来。 他有时候想着,自己的辛苦到底值不值得。 土地兼并难以抑制,任何税法到了下层,都难以实施,即便有个好的开始,最后也注定被它的弊端吞噬。 一个盛世,又能持续多少年。 就算有明君能臣,战争、饥荒、瘟疫、天灾,任何一种,都能轻易吞噬看似美好的局面。 张珠珠说:“当然很少,温饱问题就足够让人挣扎一世了。” “太平盛世当然不能长久,但有总比没有好,对吧。” 这也是一种美好的愿景和期盼。 李弗:“我会用尽手段的。” 张珠珠点头,她知道李弗的决心。 这样的春风,总有一日会吹遍天下,只是他们看到。 这日之后,夫妻俩又各自忙活起来。 张珠珠又准备了一段时间,便进宫去见潘皇后和贵妃了。 她的计划书厚厚一摞,小潘氏都不想看。 潘皇后很有兴趣,笑着说:“我瞧瞧,这是三郎写的吧。” 张珠珠正要说她怀孕不方便,小潘氏说:“那我得看看,三郎的字写得好,看了我高兴。” 张珠珠道:“娘娘,我的字已经写的很好了。” 小潘氏哈哈笑起来:“好?你天天跟三郎在一起,还说的出这话来,我都比你写到好。” 张珠珠这字写的,多少年了也没长进。 她行了个礼,说:“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我的字,比起天下众多没机会识字的女子,当然是要强出许多的。” 潘皇后已经知道她写的是什么了,说:“你的心思,真是不小。” 张珠珠只是笑着。 第416章 这还不够吗 潘皇后说张珠珠心思不小,不是夸她,而是描述一个事实。 因为在她递上去的计划书里,她写的是“大兴”女学。 大兴啊。 这个词可不是胡乱用的。 当今天下,连书院学堂都不能做到“大兴”,普通家庭的男子想要读书,都要砸锅卖铁,读书的男子少之又少。 现在说什么大兴女学,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叫人听去,恐怕觉得她已经疯了。 但张珠珠就是那么写的。 潘皇后并不因此嘲笑这个小辈,张珠珠的本事有目共睹,她除了有本事,心肠还很不错。 她希望女子能去读书识字,这样的事情,很多人看着都要觉得她很可笑。 潘皇后不会,因为她也是女子。 即使已经贵为皇后,潘皇后也深深地明白作为女人的处境有多艰难。 潘皇后自幼和她的兄弟们一起长大,她在潘家掌握着一定的话语权,在父兄以及未婚夫死后,潘皇后曾经试图撑起潘家。 她有那个本事。 但她是女人,即使将潘家支撑起来,日后也要交给潘家的子嗣。 然后她会被隐匿起姓名,被遗忘。 荣光始终是不能落到她头上的。 荣光只在男人身上,只要他是男人。 就像徐明舟发现自己会变成丈夫、儿子和家族的牺牲品之后,毅然出家,潘皇后也在那个时候选择嫁给当时的皇帝,潘家的势力由此转移。 如果注定要成为消耗品,那独自撑起潘家,和嫁给皇帝,又有什么区别。 当一个女人发觉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无法挣脱的骗局,她放弃挣扎也情有可原。 何况有几个人能够察觉到呢。 潘皇后其实早就做好了被辜负的准备,不过皇帝至今都恪守承诺,不曾背弃。 小潘氏随意翻看着册子,看了一会儿,她就打了个呵欠,字数太多,看多了她要头疼。 潘皇后对张珠珠说:“若此事能成,我从我的私库里,给你出一笔钱。” 她想知道,张珠珠能做到哪一步。 张珠珠:“谢谢娘娘。” 潘皇后笑得柔和,示意她的肚子:“小心些。” 张珠珠点头,又去东宫了。 等她离开,小潘氏挤到潘皇后身边:“这孩子,真是没有消停的时候,才说不管慈幼局的事情,我还以为她生了肚子里这个,打算好好的相夫教子了。” 潘皇后看着妹妹新染的指甲,很漂亮,说:“这几年管事的时候,也不耽误她相夫教子。” 李弗依旧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红豆也是个好孩子。 小潘氏说:“可她到底不是个贤妻良母,不能将心思全部都放在丈夫和孩子身上。” 这就是许多人对张珠珠的评价。 她有本事,但她私心太多,不是全然的贤妻良母,而且她好几年了,就只给李弗生了一个儿子,还不让人家纳妾。 不仅不是贤妻良母,她依旧善妒,多年不改。 潘皇后说:“你少听人说酸话。” 张珠珠这样的媳妇还不够好吗,且不说生儿育女那一回事,就说她和宫里的关系是何等亲厚,光这一点,就能给李家提供不少助力。 之前张珠珠说陈蛟,三年抱俩难道还不够好吗。 现在潘皇后也要说一句,张珠珠难道还不够好吗。 到底做个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因为没有必要,女人没有必要让所有人都满意。 潘皇后自己还供奉了死了的前未婚夫的牌位,逢年过节都要祭拜,有时候还拉上皇帝和太子一起。 宋章天天被人说她离经叛道,但这也不耽误她的书法卖出高价,更不耽误她的诗词千古留名。 既然如此,那张珠珠想做什么,她只管去做就好,无用之人才会用闲言碎语攻击旁人。 张珠珠她不会将那些人和话放在眼里。 小潘氏笑:“我知道,我就是觉得有趣。” 有时候听人说酸话,也很有意思,明明是自身是能力不足,可他们却要将真正有本事的人拖入泥潭,变的与他们一样。 潘皇后道:“这天底下,有意思的事情多了。” “可不是吗,”小潘氏说道,“还有人跑到我面前来,要挑唆我和太子妃的关系。” 笑话,她和太子妃的关系还用挑唆吗。 那根本就亲近不起来啊。 小潘氏是看在儿子孙子的面子上容忍着太子妃,陈蛟也是看在长辈的份上孝敬着。 她不太明白有些妇人的想法,她们意图通过一些折磨人的手段,让儿媳妇屈从,然后真心的孝敬她们。 这不是做梦吗。 小潘氏是从来没有这个想法的,她也用不着那样的手段。 潘皇后提醒道:“三年抱俩。” 小潘氏:“够了,够了,我知道。” 张珠珠过去的时候,陈蛟正忙着,她只顾得上和张珠珠打了个招呼。 张珠珠也不着急,逗小皇孙玩了起来。 陈蛟忙了小半个时辰,过来说道:“姐姐你小心这小胖子把你给撞了。” 张珠珠听她说话有点含混:“他撞你了?” 陈蛟说:“我前天早上起得晚,周毅把他放在我旁边,他一脑袋撞在我下巴上,我舌头给咬破了,两天了都在喝粥。” 张珠珠笑着给躺在床上的小皇孙翻了个身,叫他趴下,在屁股上拍了下,说:“快来报仇。” 陈蛟看着自己自己肉墩墩的屁股,说:“舍不得啊。” 亲生的儿子,实在是下不去手。 说罢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小皇孙也咧开嘴笑,陈蛟:“这一笑,就更像他爹了。” “像他爹你不喜欢,我看你喜欢得很。”张珠珠道。 陈蛟说:“凑合看吧,也不能换了。” 两个人闲话说的没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到正事。 陈蛟说道:“我看这个很好,只是必定会引来闲话吧,京兆府的女学拢共没有多少女学生,都被说过好几回。” 张珠珠还计划办个大个,还不知道要弄出多少麻烦呢。 虽说自己这个做妹妹的,能够借着东宫的名义出来撑腰,只是怕这还不够。 张珠珠从容说:“别着急,我等着他们说呢。” 第417章 任何事情都是相互的 张珠珠很快就把自己要办女学的事情传了出去。 不出意外,等着她的是漫天的热闹。 还有人找上了李弗,叫他不要光顾着朝廷的事情了,赶紧把家里的事情也管一管。 对此李弗也很镇定,他客气的看着对方,说:“我家中有何事。” “男子尚且不能全部去读书呢,女学成何体统,女子学些三从四德,还用专门办个女学?” 这像什么话,女人读书读的多了,绝对不是好事。 有一个宋章这样离经叛道的,就是前车之鉴啊。 要不是宋老先生让她跟兄弟们一样读书,学的一样的道理,这京城怎么会有一个宋章呢。 女子不是不能学,但她们只需要识字,只需要学些有用的,譬如孝敬长辈,侍奉丈夫,照顾孩子,做一个温柔和善的贤妻良母,不会因长辈些许的苛责而不满,不会因为丈夫偶尔的疏忽变的暴躁、嫉妒,更不会因为儿女一点的不懂事而抱怨。 她们应该学的是女德,这是在家里,是她们的母亲、祖母就能教导的。 女学? 这样的地方,实在没有必要,这只会把温柔和善的女子教坏。 李弗说道:“您家中的女眷,只学的三从四德吗?” 中年男人立刻昂起下巴,看着旁边还有人,立刻大声说:“这是自然,我家中的女眷,一律学的贤良淑德,恭敬顺从,都是极好的。” 他喋喋不休说了一长串,夸自己家里的女眷是如何的懂事体贴。 说完了,他还要问其他人,是不是这样的女子,才是好的。 他得到不少人的认可,这才看向李弗,要是李弗也回答说“是”,那他才满意。 李弗当然不会同意。 一个女人,首先应该是个人。 人有七情六欲,不可能永远都平和冷静,如果她在人前表现出这样,有两个可能。 一是她的心已经麻木了;二是她在伪装,不让人觉察她的情绪。 不管是哪一种,都够可怕的。 李弗反问对方:“这和女学有什么关系?” 男人一愣,李弗继续说:“内子要办女学,花费是她自己想办法,先生也是她自己去找,如果我没有记错,朝廷没有说过女子不能办学。” 简而言之,关你屁事。 “这、这当然有关系了,这会教坏女子的!” 李弗:“什么是教坏了,大家都在刑部任职,是最了解律法条例的,大牢里被关起来的坏女子,都是读过书的,识文断字的?” 当然不是。 读书让人明理啊。 李弗这些年来,实践并完善了张珠珠与人争吵的理论。 他在这里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变成了提问的人,让对方陷入问题之中。 这位科举出身的朝廷官员,他在这里,不是官员的身份,来反对办学的,他是站在男人的立场上的。 他字字句句,都是觉得女子一旦读书,就会变得不容易被欺压,他所谓的“学坏了”,只不过是身为男人,敏锐地在维护他自己的利益。 李弗继续说道:“我的妻子要兴办女学,她用的是自己的力量,并不依靠于我,我是无法按着阁下所言,说管她的。” “管”这个字,是居高临下的束缚,李弗自认没有这个权力。 但在旁人听来,这还是李弗惧内的表现。 他们这位上官,年纪轻轻,在外手段颇狠,令人信服,在内却惧怕他的妻子。 真是人无完人。 张珠珠早知道这样的情况,对李弗说:“你这样与人争辩,说的好你在惧怕我,回头你惧内的名声要传扬的更广了。” 李弗说道:“将自己的母亲、妻子、女儿,当做器物一样,毫无尊重,我是做不到的。” 就是成婚多年,张珠珠腹中还怀着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李弗也从来不觉得这只风筝永远被缠绕在自己这棵树上了。 风筝只是在树上栖息,她有空还是要继续飞起来的。 如果有朝一日,这只风筝发现自己被困在了笼子里,剪断了风筝线,那她一定会挣脱笼子,彻底飞走。 剪断风筝的线,只会让风筝更自由。 张珠珠说:“如果他将旁人当做器物,那人家看他,也是一样的。” 他的妻女对他,不见得是真正的恭敬顺从,也许在妻女看来,他只是养家糊口的工具人,恭敬孝顺都是可以表演的,他看到的,肯定不是全部。 李弗颔首:“夫妻,父母和儿女,任何事情都是相互的。” 女人即便学的女德,她也不是傻子,她仍然记得自己的本能,会趋利避害。 在这里之后,还是有不少闲话。 因张珠珠是得了皇后和贵妃支持的,以至还有人上了折子,说京城不能大兴女学。 皇帝早听皇后说了这件事,看了折子只让李弗回去管一管。 张珠珠听说了这事笑个不停,说:“这不至于,我就是想大兴,也得有条件才对。” 按着女性人口的数量,这就大兴不起来。 男的永远比女的多。 李弗答应了皇帝说管一管,倒是十分的信守承诺。 说他回去和妻子商讨过了,大兴女学不行,那在京城办一个女学,总是可以的吧。 张珠珠在这都退了一步了,要是还有人说闲话,那也显得他们器量狭小,在这偌大的京城,竟然连一个女学都容不得,这能行吗。 张珠珠本来也只打算办一个,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 以退为进,不过如是。 想进去一间屋子,把房顶掀了不行,留个门总是可以的吧。 张珠珠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这跟砍价也是一个道理,一百块钱的东西,打对折不行,打八折总该可以了。 李弗道:“还需要我做什么?” 张珠珠:“不用,剩下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李弗感叹:“显得我很没有用处。” 张珠珠:“你又不是银子,还能处处都有用,有些事情,银子都不好使,何况是你。” 李弗听着这个比喻,不由皱起来眉头。 “你想想,真的没有我能帮上你的事情?”他追问。 张珠珠低头,看着自己被肚子完全遮住的脚,轻轻踹了李弗一下:“给我按按,我腿和脚都肿着。” 李弗不愧是本书男德天花板,他起身去打热水,边说:“这不叫帮忙,你多想想……” 第418章 我要变成女孩儿 女学这个事情,钱和人张珠珠都有,不缺。 闲话张珠珠也不怕。 确实有贵妇们找了张珠珠,暗示她应该相夫教子,不要搞事。 但张珠珠表示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支持我,太子妃也支持,你们才不要搞我。 于是众贵妇只能沉默。 有什么办法,人家才是宫里那几位的心腹人啊,谁敢搞她啊。 根本搞不过她好吗。 你要跟潘皇后讲三从四德,人家潘皇后是把名字刻在前未婚夫的牌位的女人,你跟她讲,有用吗。 至于太子妃,太子妃的美貌已经背叛了三从四德了,跟她也讲不着。 小潘氏更不用说,她明明是太子的生母,但她从来不跟潘皇后争,什么都听姐姐的,跟她更说不着。 这么想想,还是算了,何必多事呢。 她们又不会送女儿去那样的女学,为此跟张氏结怨,大可不必。 张珠珠她们缺的是学生。 招生才是最难的事情。 出身高门大户的贵女她当然不招,家境好些的女子估计也不会出来抛头露面,在招生这件事情上,还得想办法。 张珠珠的办法也简单,不收钱,她倒贴,来上学的,她还管吃住。 被张珠珠忽悠过来的大金主许貅很是感慨,说道:“我看你也别在家里待着了,你去大相国寺,把观音菩萨的金像挪下来,你坐上去。” 这还不是活菩萨的话,这是什么。 张珠珠摆出来一个手捧玉净瓶的姿势,说:“行啊,以后你们也别去烧香拜佛了,来拜我,捐的香油钱,正好贴补给这些女孩子。” 许貅看着张珠珠,她下个月就要生产,肚子挺大的,脸也圆润,能看见多长了一层下巴,说一句慈眉善目也很符合。 许貅说罢了玩笑话,又认真起来:“你当真舍得,那可是一大笔钱。” 张珠珠:“我有钱。” 她不缺钱,便是办学,又能花出去多少,而且她也不会独自出钱的。 这些日子,听说她要办学,好些人都送了钱过来,这都是她从前积攒的关系。 许貅指指她的肚子:“你两个孩子呢,以后他们可都是要成婚的,别把自家孩子给忘了。” “放心,我有分寸。”张珠珠说。 女学的规模,是注定不会很大的,张珠珠深深地明白这一点。 她只能做到的,也只是这一桩小事,她做不了更多了。 男女到了年纪,就要成婚,成婚之后,生儿育女,儿子是金贵些的。 但女儿大部分都早早地成了家庭中的劳动力,年纪大一点的,长姐如母,还得照顾弟弟妹妹,等到了年纪,找个人家嫁过去,开始生儿育女。 就这样循环往复,好像千百年来都是一成不变的。 京城女学开始在京城以及周边大肆宣传,张珠珠让李弗帮忙,让县城的衙门去宣传,官府说的事情,总是比较可信的。 她怀着身孕,不好亲自出去,好在外面铺天盖地的宣传效果很好,有不少家里快养不起或者都不想养活的,就把孩子给送了过来。 甚至还有三五岁的女孩子,父母想着,让这女学帮着养活到十来岁,再接回去,帮家里干活,到了十三四岁,就可以出嫁了,还能白得一份聘礼。 这是多好的事情。 张珠珠听着这样的如意算盘,心想落到了她手里的,还想白白要回去,做梦去吧。 这些女孩子从女学出来,是要给她“打工”的! 打个比方,学算术的,以后要去她和许貅等金主的铺子里管账。 学医的,以后要在张珠珠办的医馆里给人看病。谁也逃不了。 那些父母把孩子送过来的时候,就跟书院签署了培养协议的,违约的一方要赔钱。 等事情差不多,张珠珠也到了生孩子的时候,不方便再出门了。 红豆靠在他娘身边,说:“娘,你是不是喜欢女孩,不喜欢男孩?” 张珠珠:“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看,你办的都是女学,只有女孩子能去那里上学,我也想去娘办的学堂上学。”红豆依恋地贴着母亲。 张珠珠摸摸儿子的头,他还小,不知道自己投成了男身,是何等的幸运。 红豆噘着嘴说:“我小时候还穿过女孩儿的衣服,还打扮成女孩儿,娘肯定是更喜欢女孩的。” 他哥哥姐姐们和他说过的。 张珠珠:“那娘要是真的更喜欢女孩儿,你怎么办?” 红豆想了想,没有说话。 他下床,往书房跑过去。 张珠珠以为孩子伤心了,准备哄哄他。 过了会李弗抱着儿子回来,神情十分复杂。 红豆则比较沮丧。 张珠珠奇怪地看着他们,李弗捂住儿子的耳朵:“你知道红豆跟我说什么吗。” 张珠珠说:“他跟我抱怨我来着?” 李弗:“他问我,是不是割掉就是女孩儿了。” 张珠珠愣了片刻,然后回过神,神情同样复杂,说:“你给他解释清楚没有。” 那可不能随便割啊。 李弗:“解释清楚了。” 他说完,才松开红豆的耳朵。 红豆苦着小脸:“我不能变成女孩子了。” 张珠珠:“你当然不能,要是男女能变的话,这世上就没有你了。” 李弗无奈看着妻子。 要是男女可以转变,那张珠珠肯定早就变成男人了,这会儿三妻四妾也说不定呢。 而且凭她的本事,她可以让妻妾们和睦的。 张珠珠哈哈大笑起来。 红豆轻轻贴着母亲的肚子,说:“那娘生个妹妹吧,娘最喜欢妹妹也没有关系,我也喜欢妹妹。” 虽然他想要弟弟,但娘喜欢妹妹,那就生妹妹好了。 张珠珠抱着儿子:“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爹娘都一样喜欢你们,最喜欢你们两个,没有高下。” 红豆睁大眼睛:“真的吗。” 张珠珠和李弗都点头。 “你娘办女学,是想帮更多的女孩,”李弗解释,“不是所有的爹娘都将女儿和儿子看得一样重要,他们许多人都更喜欢男孩,不好好照顾女孩,你看你在宫里陪太子读书,全都是男孩,没有女孩。” 红豆说:“我听说,读书是很辛苦的事情,女孩不能辛苦,才不读书。” 张珠珠:“谁和你说的瞎话?” 李弗也道:“不是这样的,不然女孩读书,是偏见,男孩才是被偏爱的,爹慢慢和你说。” 红豆还不太明白,他有些累,躺在床上睡着了。 张珠珠正要说话,李弗先说:“我去问问这是哪个先生教孩子们的,让太子换了他。” 张珠珠:“你厉害。” 李弗:“知珠珠者,三郎也。” 两人低声笑起来。 第419章 为她筹谋 没过几天东宫就少了个先生,太子虽然是个钢铁直男,但娶了媳妇之后,渐渐回悟过来,有些事情,它就是不对,有问题。 而且陈蛟也很不满那先生将女子形容的柔弱无用。 “这话说的很可笑,太可笑了,”陈蛟说道,“明明是反过来,不是我,就说寻常女孩儿,哪个不是在家的时候帮衬父母,出嫁之后照顾夫家一大家子,还得生孩子。” “打理家务琐事,这才是最辛苦最磨人的,生孩子照顾孩子更是辛苦地要死,要是他真觉得读书辛苦,那不如换一换,我们女子去读书好了,我不觉得读书辛苦,现在要是叫我读书做官,我也是能够考中进士的!” 陈蛟越说越生气,周毅都不敢跟她搭话。 周毅只说:“已经叫人把他换走了,等过两天周燮不读书的时候,叫他早早起来,陪着你一整天,到时候她就知道你的辛苦了。” 陈蛟喝了口茶,说:“这不是你的主意吧。” 周毅对她的补偿,一般是些稀罕的东西,金银财宝之类的。 周毅不想自己才说了一句,她就能猜到,只能说:“你觉得是谁?” 陈蛟说道:“这还用猜吗,你身边只一个正常男人。” 当然就是李弗了。 只有李弗这样的心思,别人只会觉得为此事打发走一个博学多识的先生,是在多事。 周毅一开始听见这话的时候,也觉得这事情很没有必要。 只要提醒了那先生,再跟儿子说说就好。 李弗让他好好想想,周毅道:“他同我说,若是我纵容那样的想法在孩子心中扎根,那他以后就不会尊敬为他辛苦付出的生母。” 别的事情,周毅可以不在乎,但这件事情,周毅是很放在心上的。 他挨着陈蛟坐下,说:“仔细想想,我小时候很仰慕父皇,觉得父亲是最厉害的,母后和母妃,还有那些妾室们,她们全都是柔弱无用的女子,我们家里,是父皇扛起来的。” 但今日和李弗说过之后,他不免回想起自己幼年时候的这些想法。 周毅现在尊敬两位母亲,是因为在他长成之后,渐渐明白了她们为自己付出的辛苦。 陈蛟不知道什么时候枕在周毅肩头,说:“那现在呢。” 周毅说:“我不止应该看到你们为我付出的辛苦,我还应当知道,你们作为女子所遭受的痛苦和付出。” 只要生为女子,似乎是意味着苦难的开始。 陈蛟说:“我不大记得我的生母,我稍微大些之后,父亲纳了我母亲的侍女做了姨娘,又生了我弟弟妹妹。” “有人在我耳边说闲话,我也一直觉得她做了父亲的姨娘,是不记得我母亲的恩德了,但现在想想,我父亲纳她为妾,她没得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对我多有疏忽,也不能全怪她,父亲我私心,她也有私心,我也有自己的。”陈蛟说道。 母亲和忠仆,她只是选择了前者的身份而已。 周毅把她抱在怀里,说:“没事,有我。” “我会好好教导两个儿子的,会让他们知道并非柔弱,你是他们的母亲,很厉害,很勇敢。” 周毅终于不再将“柔弱”这个标签,贴在自己妻子的身上了。 他也承认,自己并不能像婚前承诺的一样,让她完全地依附自己,什么都不必担忧,可以毫无忧虑地过完一生。 如果不是李弗来提醒,他们的儿子在幼年时候,就会觉得母亲无用,长大之后,就有可能不尊重她。 眼下周毅也明白他爹为什么要养生了。 皇帝这活,那真不是人干的,他是要把命给搭进去的。 要是自己以后死的早,陈蛟又不被亲生的儿子尊重,那她余生怎么办? 亲生儿子都不尊重,儿媳妇们肯定也是一样,宫里一向是见人下菜碟的风气,陈蛟还能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吗? 要是真那样,周毅死了都不能瞑目。 周毅想到这些,立刻就下旨让那先生离开。 因为担心有人联想到太子妃身上,周毅还找了个合情合理、叫人看不出破绽来。 陈蛟突然笑了起来:“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会从殿下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呢。” 多稀罕哪。 他们才成婚的时候,周毅还在想方设法让她顺从驯服。 现在倒好,驯服的成了他自己。 周毅实在很没脸面,但他也不在乎了。 就像自己养狗一样,陈蛟心想,她一开始养着那丑丑的小狗,只是养着玩而已。 现在那只狗,它穿着织造局的匠人做的衣服,脖子上挂着一块玉牌,是宫里最好的玉雕师傅刻的。 狗窝是陈蛟亲手缝的,咬坏了陈蛟也舍不得打它,得给它做新的。 两个孩子跟狗玩的时候手底下没有轻重,陈蛟是要呵斥孩子,哄狗的。 宫人们都知道太子妃从婚前就养了只狗,见了都客客气气的。 到底是谁被驯服,这还真不好说。 但是也没关系了,大家都夫妻,生俩孩子了,凑合过吧,也离不了。 “我看看慈幼局的事情,你管的顺手不顺手?”周毅说道。 他还是第一次问这个,陈蛟说道:“还行吧,我慢慢来。” 周毅之前其实不大赞同她管这个事情的,太累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周毅说道:“这个事情你要管,你等我哪天,不,就三天以后,那天我和儿子都休息,我们陪你去看看那些孩子,阵仗要大,就说太子妃仁善,想看看那些孩子过的好不好,叫周燮陪他们去玩。” 陈蛟看着丈夫。 周毅站起来:“你不懂,名声这个事情,多是经营出来的,你也得经营,我再叫人编几个故事,就说,嗯,就说你少年时候,做梦梦见了泰山娘娘,娘娘让你把名字里的‘娇’改成了蛟龙的‘蛟’。” 蛟有小龙意思,这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给陈蛟的身份增光添彩。 陈蛟说:“殿下打算为我经营名声?” 周毅:“对,我之前没想过这个事情,你这个太子妃的名声,也要传扬起来。” 陈蛟想了想:“殿下,你要分权给我?” 名声有时候就意味着权力,以后她不必依靠太子,就有做一些事情。 周毅说:“对。” 他要为她筹谋。 第420章 三生三世 张珠珠一家人这天也来了慈幼局。 陈蛟说起这些事情,心情颇不错,她说:“他要是早日这样,我早就爱他爱的不能自拔了。” 张珠珠扶着自己的肚子笑了起来:“这事,太子确实有心了。” 但就这件事情来说,周毅确实很不错。 权力是非常重要且有用的东西,尤其对现在的陈蛟来说,她生下的两个儿子,是她的保障和依靠。 但她只有孩子作为保障,这还不够。 人如果要依附于另一个人生存,就算依附的是自己的孩子,那也不能理直气壮。 现在有些母亲在孩子长大或者成婚之后,越发的想要控制孩子,甚至与儿媳妇争斗,抢夺孙子的抚养权,就是因为她们需要控制男性来获得一些权力。 宅斗难道仅仅是争宠吗。 不是,它仍然是在争夺权力。 太子妃还需要名声和威信,之前张珠珠帮助陈蛟谋求权力,现在周毅做的也是一样的事情。 陈蛟:“他可真能编,还要叫人编故事,说我少年时候做梦,梦见了泰山娘娘,所以改了名字,我是泰山娘娘派下来的神女,注定要成为皇家的媳妇,给周家生下身强体壮聪明伶俐的皇孙,辅佐太子成为一代明君!” 张珠珠听了,不由笑得更大声。 陈蛟也很不好意思。 她改名的原因,是因为有人说她娇弱,她一气之下把名字给改了。 这跟泰山娘娘没有半毛钱关系。 什么命中注定,太扯了。 而且今天在慈幼局里,也显得她好像是拿着这些孩子作秀。 因此陈蛟私人出了一笔钱,还从周毅的私库里克扣了些。 张珠珠笑罢了说道:“这个编的还不错,你等着,我回去给你写个新的,命中注定这个,我得展开好好写。” 正好她怀着孩子,在家歇着呢,写个故事打发时间也不错。 编故事,张珠珠才是最好的编剧。 陈蛟有些尴尬,说:“这都是假的,我听了都觉得别扭,人家能信吗。” 张珠珠说道:“你以为太子当街杀人的事情是怎么平息的?” 那还不是张珠珠连夜编的故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把那事儿给遮掩过去了,让大家觉得杀人是少年意气,而不是心狠手辣吗。 陈蛟瞪大了眼睛:“这故事我有耳闻过,原来是姐姐编的。” 张珠珠:“对,就是我,那是连夜编的,很是仓促,我给你编个好的,前生今生,命中注定,绝对能够传遍天下,以后你就是唯一的太子妃,谁都不能与你争锋。” 陈蛟这下不觉得不好意思了,非常感动,说:“谢谢姐姐,我都想马上看到这故事了。” 周毅都有的东西,她怎么能够没有! 陈蛟和太子,还有他们的两个儿子,在慈幼局待了一整日。 陈蛟本就性情温和,做了母亲之后,对孩子更是心软,陪着他们的时候很有耐心。 周毅倒是在旁边冷着脸,只有太子妃对他提出要求的时候,他才会露出笑容,显得温和些,不让人惧怕。 这是李弗教的,说是显得周毅和太子夫妻情深,十分恩爱,更能够凸显太子妃对冷面太子的重要意义。 周毅觉得不错,就照办了。 “你哪儿知道的这么多?”周毅问他。 李弗:“殿下知道人设吗。” 他给周毅解释了一番,周毅恍然:“这就跟当初把我编成少年战神是一样的。” 李弗:“正是如此。” 这个词虽然是周毅第一次听,但这件事情,却是早就有了的。 有些人努力遮掩,表现出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的表象,这也是一种人设。 周燮不太活泼,但他实在好看,又愿意朝人笑,还很客气的喊哥哥姐姐,没一会儿就被那些孩子围起来,玩得很热闹。 陈蛟和张珠珠去听了一耳朵,发现有几个孩子正在争执,他们要完过家家的游戏,正在争着当周燮的新郎官,连女孩儿都要争。 陈蛟:“他们,很活泼啊。” 张珠珠道:“不要紧,小孩子罢了。” 最后红豆提议,让他们全部都当周燮的新娘。 这些男孩年纪还小,看周燮又实在漂亮,也就答应了。 一行人在这里待到了下去,他们来的时候用的就是太子妃的仪仗,离开的时候也是一样,动静很大。 回去之后,张珠珠灵感爆发,很快就编了一个故事。 太子妃陈蛟,前世是泰山娘娘身边的神女。 太子周毅,是天庭的神将,两个人相恋,得到了众神的祝福,可是好景不长,神将奉命去征讨妖魔,不幸战死。 神女万分悲痛,用禁法保住了神将的灵魂,但她因为用了禁法,自己受了伤,还要被泰山娘娘处罚。 但众神念在神将有功,又有他救过的百姓为他建造庙宇祈福,于是惩罚他们两个下界轮回。 他们两个之前已经轮回了两世。 第一世他们出身平平,神女是寻常农女,神将是个病弱男子,他因为魂魄残缺身体不好。 他们有感情,可男人为了不连累女子,他拒绝了婚事,让女子嫁给自己身体强壮的弟弟。 但在弟弟的心爱之人的新婚前夜,男人吐血而亡,农女知道之后,也自尽了。 他们不知道,弟弟已经偷偷改了婚书,成婚的仍然是他们。 第二世,神将是将军,神女是小国的公主。 他们仍然相恋了,但将军生来就是要征伐的,公主的国家也亡于他手。 将军许诺自己会娶公主,让她一生平安富贵。 公主答应了,但在新婚夜,公主在将军睡着之后,从枕下拿出了匕首,她犹豫很久,没有把匕首刺进将军的胸膛,她把匕首刺进了自己胸口。 她无法在亡国之后苟活下去。 将军本来已经等着公主复仇了,可他没有想到,公主竟然选择了自尽。 将军安葬公主,然后遁入空门,青灯古佛,一生孤寂。 前两世都是悲剧收场。 第三世,他们终于有了健康的身体。 太子身份高贵,太子妃虽然拥有美貌,可她出身低微,两个人仍然身份有别。 他们不知道,这是泰山娘娘给他们的试炼。 如果失败,泰山娘娘就会把自己疼爱的神女给带走,抹去神女的记忆,让他们有情人终不能团聚。 第421章 爱女 陈蛟正看着这故事,旁边两个侍女也一起看,两个人泪眼盈盈的。 她看着那这俩,说:“你们怎么哭了。” 陈蛟看故事的时候代入的是自己,她尴尬啊。 但年轻女孩是很容易被爱情给感动的,而且张珠珠她很擅长煽情,她就是搞这个的。 侍女说道:“有情人为什么要受这样的折磨?” “就是,泰山娘娘应该护着他们两个人才是。” 两个人生怕这有情人给分开了。 陈蛟心想,果然是她姐姐写的故事。 试炼的内容也很简单。 如果太子可以抛开身份的差别,可以透过陈蛟的美貌,看到她善良的本质,愿意娶她为妻的话,那他们的试炼就算结束了。 要是太子为了权势,娶家世更好的女子,甚至逼迫陈蛟做了妾,那这试炼就算失败。 而陈蛟非常坚定地不会为人妾室,即便是太子也不可以。 好在太子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纠缠,最后力排众议,坚定地娶陈蛟为妻。 陈蛟少年时候改名,就是泰山娘娘的暗示。 包括天上那一世,他们两个人在第四世,总算是圆满了。 泰山自古就是象征着帝王气象,皇室有了泰山神女辅佐,有泰山神女生下的两个皇孙,一定会长盛久安。 晚上周毅就看到了这故事。 他一看就要倒气,说:“怎么三生三世的轮回起来了?” 陈蛟:“怎么了,你忘了当初给你编的那个故事,不也说你是神将下凡吗。” 这故事只是影射,并不会提起两个人的大名,现在这么写,也算是前后呼应。 周毅点头:“行吧。” 虽然他看了这故事觉得离谱,但是张珠珠的能力还是很可靠的。 于是这故事就宣扬了出去。 李弗帮着张珠珠写来着,说:“你们女子,为什么会觉得让男人遁入空门就是惩罚?” 李弗是大肆处理过出家人的,对此他不是很理解。 张珠珠说道:“重要的不是遁入空门,是孤独,在爱情里,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孤独,只要孤独,就是惩罚。” 在爱情故事中,孤独是惩罚。 在现实生活里,孤独,是一种福报。 尤其对女子来说。 而且张珠珠这个故事中的女主角,她两次自尽,第三世身份又卑微。 这其实不是张珠珠喜欢的风格,但对于被影射的陈蛟来说,她作为被选择的那个人,是更容易被女子代入的。 这更符合当下的环境,对陈蛟的名声更好。 当然了,这也容易制造一种爱情幻梦,让女子沉沦,所以张珠珠在着重描述的最后一世里,刻画了女主角坚韧不屈,不为富贵所动,不因被欺辱就自轻自贱等品质。 李弗点头,这不太符合现实,但是这很符合想象中的男女爱情。 于是这个故事,很快就被传扬开来。 张珠珠一向雨露均沾,太子的三位长辈,在这个故事里,扮演了积极正面的角色,不苛求子女的全然顺从,没有用不好的手段压迫家世不好的女主角,他们慈爱、坚毅,给孩子说清楚好坏是非,让孩子自己承担结果。 尤其是皇帝,英明神武,是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的紫微星转世。 潘皇后和贵妃也是很正面的女性形象。 这个故事里没有恶婆婆,着重提了男性的自主选择。 皇帝一看就知道这是张珠珠写的,对李弗说:“我看你媳妇也不用做别的了,在家写话本子就很好。” 李弗非常平和,对皇帝说:“不过写了一些实话,陛下您确实教子有方,更是一位明主。” 皇帝说道:“被你们说的,朕得好好保住晚节啊。” 不然怎么对得起这紫微星转世,救黎民百姓水火的大好名声啊。 李弗心想,珠珠的本事,连皇帝都能够打动。 张珠珠很为自己的故事得意,这天晚上,她梦见一团明亮柔和的光晕落在自己身上,她睁开眼睛,摇晃李弗,道:“我要生了!” 李弗当即惊醒,然后立刻出去叫人,一家人都被他给惊动起来了。 张珠珠开始腹痛,李弗旁边喂她吃东西:“快吃些,有力气。” 就算生二胎,谋杀亲夫的心情也是一模一样的! 好在这一胎生的快,天亮的时候,张珠珠生下一个女儿,哭声很大。 等孩子洗干净,包进了襁褓当中,李弗亲手把自己柔软的女儿抱到了张珠珠面前:“她可漂亮了,你看看。” 张珠珠看过去,也不由露出了笑容,她没有力气说话,李弗道:“睡吧,我照顾她。” 红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就有了妹妹了。 红豆对此很不满,说:“爹怎么不叫我起来,我也想等着妹妹生出来的时候。” 李弗说道:“这你可不能冤枉我,我去叫你了,但是你太困了,叫不醒。” 旁边侍女作证,红豆只能遗憾地叹气:“我不是故意不起来的,我昨天下午跟人蹴鞠,我晚上太困了。” 他不是故意的。 本来也没有必要让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大半夜地起来,李弗说道:“没关系,你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妹妹,这也很好。” 红豆高兴了些,看着妹妹圆圆的小肉脸,就要亲上去。 李弗又拦住她:“妹妹还太小了,身体弱,不能亲。” 张珠珠特意说过,不让任何人亲孩子,她自己都没亲。 红豆:“那我摸摸妹妹的手可以吗?” 李弗:“你要把手洗干净。” 红豆去洗了手,然后待在妹妹旁边,李弗见状,叫人去宫里给孩子告假,李弗自己也是搞了假的。 张珠珠被女儿的哭声吵醒。 李弗准备抱着她去给乳母,张珠珠含混道:“我来吧。” 李弗将女儿抱过去,又打发红豆去厨房看看给张珠珠单独准备的早饭好了没有。 红豆噔噔地跑走了,张珠珠称赞道:“哎哟,我们红豆知道照顾娘了。” 红豆昂起下巴,今天开始,他就是大哥了。 大哥当然要照顾娘,照顾妹妹。 至于爹,等爹老了再照顾也来得及。 张珠珠喂饱了孩子,对李弗说:“她眉心有个小痣。” 李弗:“对,还是红痣。” 张珠珠:“不会越长越大吗。” 李弗:“没关系,不难看。” 张珠珠倒不是说这个,她是怕这个痣会病变,但这也说不好,先看着吧。 张珠珠把孩子交给李弗,红豆带了饭菜回来,一家四口一起吃了早饭。 第422章 她知道 张珠珠平安生下个女儿,张家人过来看望她和孩子。 吴贵娘把孩子抱过来,说:“这跟三儿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张珠珠:“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记着呢。” 张金金在旁边说道:“当然记得,娘怀着你的时候,动静可大了,很折腾人,还吃的特别多,都以为你是个男孩。” 结果一生下来,得了,还是个女孩。 月子里不能哭,但是吴贵娘抱着第三个女儿,差点把眼睛都给哭瞎了。 虽然哭的惨,但也算是把张珠珠的长相记得清清楚楚的。 吴贵娘说道:“那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接连生了三个女儿啊。 三个! 不是一个两个。 她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也恨菩萨怎么就给她送女儿,不送个儿子。 旁人都能生儿子,怎么就她不能生。 张珠珠心想,那倒是不至于。 吴贵娘想起更多往事来:“你二婶还把她大儿子拽到咱们家里来,说我生的是女孩儿不要紧,以后可以把她儿子过继到咱家来,继承家业。” “我那时候恨得要吐血,赶紧地就把我身子骨给养好了,怎么也得生个儿子,把家产给他保住了,不然等我们俩年纪大了,你们三个也嫁人了,那就真的要便宜你二叔二婶了。” 吴贵娘说起往事来,十分感慨。 张珠珠低头看看熟睡的小女儿,说:“那你们怎么不想着,把家业分给我们三个姐妹当嫁妆,到时候我们也会照顾爹娘的。” 吴贵娘皱眉,思忖了许久,才摇头说道:“没有这个规矩。” 是真的没有。 他们夫妇从始至终,都是要生儿子,没有说要分家产给女儿。 毕竟养儿防老,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 张珠珠和张金金现在年纪大了,对这些事情倒是能够比较平和的面对了。 等吴贵娘被林文婴给叫走了。 张金金忽然说道:“我真的对锦娘不好吗。” 锦娘是张金金女儿的名字,张珠珠之前说过她对儿子更好。 张珠珠只道:“有些事情,不必谁说,大姐自己心里也有数。” 张金金好一会没说话。 张珠珠也不说什么,人就是会被环境潜移默化地影响。 这不能全怪张金金,她只是在不经意间,变成了所有寻常妇人的模样,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张金金说:“我给她多准备嫁妆,以后肯定不会让她因为一块地的事情不高兴的。” 她当初为了争那一块地,连自己温和的长姐样子都抛开了,想想也是难看,还多亏了珠珠给她想办法。 张珠珠说:“不用担心嫁妆的事情,我会给家里的孩子,不论男女,都同样准备一份的。” 她不会让孩子们在钱财上觉得困窘的,尤其是家里的女孩儿。 张金金干脆说:“那你觉得,我怎么待她,才算是公平。” 张珠珠:“大姐你也是从小女孩时候过来的,这还要问我吗。” 妇人在很多年之前,也只是个柔弱懵懂的小姑娘。 一个小姑娘想要什么,做母亲的心中应该明白的。 只是时间过去了太久,小姑娘长成了妇人,被生活催逼着,将过去的记忆全都埋藏起来了。 张金金被提醒,渐渐回忆起了过去的事情。 她说道:“我最想要的,也不是什么衣服首饰,村里那时候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我去洗衣服的时候,他在背诗词。” 时至今日,张金金有了张珠珠这个妹妹,已然应了他们几个的名字,金银珠宝是一概不缺的。 但她仍然能够回忆起那个场面。 “我那时候还不懂事,去问人家,说他和我一样大,怎么他不用洗衣服照顾妹妹,人家就和我说,男孩和女孩是不一样的,他们可以读书做官,女孩就是要照顾家里,长大了嫁给好夫婿。” 她记得自己那时候想问一句“凭什么”。 但是她一贯的温和顺从,是家里的大姐,所以她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 “等锦娘再大些,我就送她去女学读书识字,跟她哥哥一样。”张金金忽而笑了起来。 她握住妹妹的手,张珠珠的确是很聪明的,她说的也很有道理。 一个妇人,怎么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女儿需要的是怎么样公平的对待。 知道的。 只是有些东西被厚厚的灰尘遮盖,被深深地阴影蒙蔽,连自己的心都被欺骗过去。 这欺骗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不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上百年上千年,灰尘和阴影,笼罩在所有女人的头顶,不得看见天日。 张珠珠说道:“姐姐现在学,也是来得及的,姐夫的生意越发做的大了,你学了,才能知道他有没有蒙骗你。” 张金金有些迟疑:“我都这么大了。” 张珠珠说:“你多大了,二姐还跟二姐夫识字呢,又没有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 张金金很不好意思。 张珠珠就说:“我身边的人,金珠儿你知道吧,可聪明了,我叫她过去教你。” 张金金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没有拒绝,她对此是有些期待的。 张大春和吴贵娘瞧了小外孙女,不免就要说起儿子的婚姻大事来。 他们两口子年纪也确实是大了,想抱孙子的心情越发迫切起来。 林文婴和李启夫妻俩满口应了下来,打算帮一帮他们的亲家,然后小宝也被喊过去,问他喜欢什么样子的。 小宝用不知道,他不开窍。 不过给他说一门好亲事,倒也不难。 张珠珠也问他:“你真不知道?” 小宝:“三姐你觉得我该娶什么样的。” 张珠珠:“当然是你喜欢的。” 小宝小声嘟囔:“那我还喜欢下凡的仙女呢。” 张珠珠:“你看我梳妆台上那面镜子磨得亮不亮。” 小宝瞥了一眼:“还真亮。” 张珠珠:“你快去照照镜子。” 小宝:“……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就是说说。” 这什么姐姐啊。 张珠珠给他想了个办法,说:“给你找个也喜欢算术的,你看行不行。” 小宝:“我没听说过有这样的。” 女孩读书的机会都几乎没有。 “有人家也不会到处说,”张珠珠,“你就说行不行吧。” 小宝:“行。” 他犹豫了一下,凑过去小声说:“还是要好看些,行不行。” 张珠珠白了弟弟一眼,小宝不好意思地跑了。 第423章 并非人人喜欢 张家人在这边一连待了好几日,确定张珠珠跟孩子都没事,这才回去。 晚上张珠珠躺着休息,李弗抱着女儿在屋里来回地走,想把她给哄睡了。 哄了半天一看,小姑娘眼睛睁的老大,反正就是不睡。 李弗急了,说:“哪有没出月子的小孩这么能熬的,我得找个太医来问问。” 他们家这小姑娘挺好的,不哭不闹,吃的也好,就是不睡觉。 一般这个月份的小孩子,每天清醒的时候能有一两个时辰就不错了。 他们这个小姑娘,有将近四个时辰是清醒的,这就很不对劲了。 奶娘哄,张珠珠哄,李弗哄,林文婴都来哄过。 没用,人家就是不睡觉,谁来哄都不管用。 张珠珠说道:“你先把她放那儿。” 把她爹累的都快睡着了,人家的大眼睛还睁着呢。 李弗把孩子放在小床上,又坐在张珠珠身边,忧愁地不说话。 唉,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啊。 李弗又凑到女儿面前,小声说:“快睡觉了,你看外头天都黑了,大家都睡。” 小姑娘根本不知道他说的什么,自顾自地瞪着小脚,晃着小手。 张珠珠也凑了过去:“再不睡觉,你以后就是个小矮子。” 李弗很不赞同这话,说:“说不到我们妹妹就是不需要睡觉,她跟别的孩子不一样,能长高的,你是你们家三个姐妹里最高的,我也高。” 张珠珠:“行了,行了,你看着她吧,我先睡觉,你要是熬不住了,找奶娘侍女来盯着,咱们俩这样也没用。” 不是张珠珠不上心,可这种事情,再怎么上心也没有用,要把他们俩给熬坏了,这也不至于。 李弗给她盖好被子,说:“你睡吧,我再等等。” 李弗硬是等到孩子睡了,这才去歇着。 翌日家里就请来了宫里的太医,最擅长看小孩的,说是家传的医术。 太医把孩子的情况仔仔细细问了一遍,又亲自看了将近一整日。 最后得出结论,说你们家孩子,可能就是不爱睡觉。 主要也看不出别的毛病。 她也不爱哭闹,胃口还很好,逗她的时候,也有反应。 李弗仍不放心,又请了其他大夫过来,折腾了半个月,把张珠珠和李弗两口子折腾够呛,孩子确实是看不出有什么。 两人这天盯着小床上的女儿,张珠珠先说:“她应该,就是不用睡觉吧,我听说有些人一天只用睡两个时辰,就精力充沛。” 李弗:“若真如此,那确实没有办法。“ 两口子这么说了,但成天还是提心吊胆的。 直到满月,孩子都一直平安无事,两人这才稍微放心些。 他们两个人紧张,但在红豆面前遮掩过,没叫孩子看出来,省得她小小年纪一起跟着紧张。 孩子满月的时候,家里摆了满月酒,没请太多人。 红豆倒是领了跟他一起读书的小朋友过来,这些小孩儿对红豆的妹妹也只充满了好奇。 这不能怪他们,红豆天天跟人家说,自己的妹妹如何如何,小孩儿的好奇心也是被勾起来了。 这天小姑娘的小床前面,围着十来个小男孩,红豆在一旁洋洋得意,说:“这是我妹妹。” 周燮在最前面,说:“她好小,比我弟弟还小。” 红豆说:“二皇孙一岁多了,我妹妹才一个月,等我妹妹一岁的时候,就会长大的。” 周燮点头,把他娘准备的金锁放在小姑娘的枕头边。 这是太子妃让他放的。 “你没有弟弟吗,”又有小孩问起来,“我觉得弟弟比妹妹好。” “为什么?”红豆很不理解这话。 弟弟和妹妹有什么不一样。 “弟弟以后能和你一起接管家里的事情,和你一起读书,妹妹长大,就要嫁给别人家了。” 红豆想了想:“那我妹妹也可以管家里的事情,也能读书,以后她可以不嫁人。” “女孩不是都要嫁人的。” 红豆:“凭什么啊,我妹妹就不嫁人,我照顾她一辈子。” 小男孩们满足了好奇心,便对这个新生的女孩不再感兴趣,又说不过红豆,就跑出去玩了。 红豆有些不高兴,跑到他娘身边,说:“妹妹这么可爱,怎么他们都不喜欢。” 张珠珠正和陈蛟说话,听见儿子这么说,笑道:“她是你妹妹,又不是别人的妹妹,更不是银子,怎么会人人都喜欢,只要咱们自家人喜欢她就够了,不需要那么多人喜欢的。” 红豆想了想,说:“好吧,我喜欢妹妹,不用他们喜欢。” 张珠珠捏捏儿子的脸蛋,叫他也出去玩了。 陈蛟道:“红豆操心的还不少。” 张珠珠:“他自己喜欢,巴不得大伙儿都喜欢,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除非是钱,大家才都喜欢。” 陈蛟道:“我也很喜欢。” 她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小儿子也从男变女呢。 两人说了会孩子的事情,陈蛟看屋里安静下来,小声说道:“有人给陛下的汤里下了药,被查出来了。” 张珠珠一惊:“谁啊,这么大胆子。” 陈蛟声音更低:“陛下久不幸后宫,却有宫妃怀了身孕。” 那当然不是皇帝的种,本来这种事情,你死死瞒着,把孩子落了就说生了一场大病,也就罢了。 可这宫妃因为孩子生了妄念,想以假乱真,遂给皇帝下了药,到时候瞒天过海。 但这事没成,当天就给查清楚了。 “人呢。”张珠珠问。 陈蛟:“陛下当场就要杀人的,皇后娘娘给劝住了,人还活着,回头和那孩子的爹都给送走了。” 张珠珠很是震惊:“这样的事情,娘娘都劝得住?” 陈蛟也以为这两人并那孩子都会被杀,不牵连家里人,都是皇帝格外大度了。 但潘皇后就是给劝住了。 “母后说是不好起杀念。”陈蛟道。 张珠珠是真心佩服这一家子。 不过想想也是,皇帝为了身体健康,几乎不去后宫,那些宫妃是前两年才纳进宫的,一个两个都很年轻,没有慰藉,难免做出荒唐事来。 陈蛟说完了心里藏着的事情,这才过去把惦记了一个月的小姑娘给抱在了怀里,亲亲热热地逗弄起来。 第424章 李弗的忧愁 李弗将女儿抱去了前头,给众人瞧着。 小姑娘被一通夸奖,不说真心还是假意,李弗都非常高兴。 可惜他的心情不是人人都能够理解的。 许多男人都想不明白,不就是一个女儿吗,至于高兴成这样。 其中不免有人开起了玩笑,说:“我家中有一子,比这孩子大了几个月,咱们说不定还能做个亲家。” 李弗看着说话的这人,笑得很客气,但没有应答。 这位仁兄年近四旬,别说儿子了,他孙子都有了。 之所以说起自己的幼子,是因着这个幼子,是他心爱的继妻前些时候给他生下来的。 老来得子,自然是万分的宠爱。 只是他其他的儿子大部分都已经,成人,尤其嫡长子很有本事,让这人很为自己的老来子忧心。 今日看见李弗的幼女,突然就生出这个心思,想着要是幼子能娶了李家的小女儿,那他死了就能瞑目了。 一般人到这一步,也就过去了。 毕竟李弗也是有身份的人,这里还是李家的满月酒。 但这让对方觉得很没有面子,这人又不是个十分大度的,一时心中很是不满。 谁家还是累世官宦了,一个女儿罢了,至于这样得意,还大张旗鼓地摆满月酒,若是个儿子,倒还值得! 李弗抱着女儿转了一圈,这才给送回去。 周毅一起过去,说道:“真有这等不长眼的,我都不敢说这话。” 周毅也是很无语了。 李弗为这个女儿,专门办的满月酒,还抱过去给人显摆,明摆就是表示自己的闺女的疼爱。 结果居然有人在这个时候攀亲家。 周毅这个皇太子,都不敢开玩笑和李弗说要攀亲家,居然有人真的敢这话。 李弗道:“平时衙门的事情拖延着,如今他那继室生的小儿子才几个月大,居然就敢想着让我的女儿去收拾那烂摊子了!” 他自家什么情况,心里没有点数吗。 李弗不怕人开玩笑,就讨厌有人把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地响,还自以为是在开玩笑。 周毅劝了两句,李弗这才稍微好些。 李启那边,也早早地给小孙女起好了大名,省得这夫妻两个跟红豆那会似的,给孩子瞎起名。 张珠珠看着那边送来的字,忍不住对陈蛟笑道:“看把他老人家着急的,生怕给孩子起名的是我。” 小姑娘的名字跟两个堂姐一样,都是从水的,叫李潇。 陈蛟说道:“这名字也好。” 张珠珠也觉得还行,李弗正好抱着孩子过来,虽没什么不满,但是…… 他说道:“我觉得吧,自己的孩子,就应该当爹娘的来起名字的,也不必太麻烦长辈了。” 他想给女儿起名字的。 周毅很是赞同,说:“不止不应该劳烦长辈,我看礼部也不必太劳烦了。” 太子两个儿子,但儿子名字,也不能自己起,还得礼部来起名。 周毅说罢了,给旁边的太子妃使眼色。 陈蛟道:“还早。” 周毅:“趁早才好。” 陈蛟便站了起来。 张珠珠:“怎么了。” 陈蛟正要回答,太子先说:“劳烦你们照看下我儿子,我们出去有正事。” 张珠珠和李弗对视一眼,这能有什么正事,儿子都不管了。 陈蛟比太子老实,说:“久不出宫了,天天带孩子,我想在外头转转,实在是闷得不行。” 宫里待久了,人都要出毛病,上个月在慈幼局也不能去别的地方。 张珠珠恍然,笑着说道:“去吧,不用担心皇孙,我会照顾好的。” 陈蛟道了声谢,和周毅挽着手一起走了。 到了夜里,周燮才被接回去,也不知道两口子上哪儿去了。 李弗终于看到女儿睡着了,到张珠珠身边躺下,顺便说了白天那件事情。 张珠珠道:“不理会他就是了,何必生气。” 李弗:“等潇潇大一些,一定得好好教导,务必让她多读书。” 张珠珠:“那把她送去姑姑那儿。” 她说的是宋章。 李弗:“送去哪儿不要紧,要紧的是要教她学会辨别是非,看破真相,这样她才不会被人骗,尤其是被男人骗。” 张珠珠都没有想这么远,她最多想着等女儿大一点,给她戴漂亮的首饰,穿漂亮衣服,到时候带出去一起玩。 李弗已经想到这里了。 张珠珠说道:“这会不会太早了。” 李弗十分严肃:“就是得从小抓起,长大了才不会被骗。” 张珠珠拉着自己的丈夫:“你冷静些,她才满月。” 李弗悠悠叹气。 “本来我是不担心的,”李弗说,“今日我看破那人的意图,竟然想让潇潇去收拾他家的烂摊子,潇潇是咱们的女儿,日后不知道多少人打着这个主意,咱们要替她防备,还要教她防备。” “你不知道,这徐家往上数三代,头一个中进士做官的那个,就是因为长相好,把当时首辅的的小女儿给迷惑了,这才在之后几十年顺风顺水,又到了如今,徐家的风光才不如从前了。”李弗说起旧事来。 不止徐家,好些都是这样的。 下嫁的那女子,后来她爹离世,想让徐家帮衬一下娘家兄弟,都被拒绝了,她还得管庶出的子女。 这么说吧,周存都比他强。 张珠珠听了这话,一时无言,好像这话他还是在夸周存似的。 周存就是这会睡着了,打喷嚏也能醒过来。 张珠珠:“我明白,就怕遇上那等攀高枝还不怀好意的。” 李弗就是这个意思。 张珠珠道:“好,我明白了,先睡觉吧,这事咱们慢慢说。” 这也不是一句两句能够说明白的,这得以后慢慢教导。 不过自己和李弗的女儿,张珠珠还是很有信心的。 李弗道:“世人嘲讽女子高嫁,说她们飞上枝头,男人娶了比他家世好的妻子,便是男人有本事,实在很没有道理。” 张珠珠:“眼下世上的道理,都是男人定的,还不是由着他们说。” 势利其实是不分男女的,甚至男的更甚。 但是被嘲讽的,却只有女子。 人选择对自己有好处的,这没有关系,就像周存,他的目的很明确,这不丢人。 就怕有些人过河拆桥,这就太过分了。 可惜人心隔肚皮,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看得清楚。 第425章 托梦定亲 李弗的忧虑实在早了些,在张珠珠的建议下,这忧虑被暂时抛在脑后。 小宝扛着红豆在屋里走来走去,满屋子都是红豆的笑声,因为潇潇不困,张珠珠也就没管,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娘说话。 吴贵娘喝了口茶,说:“老家那边来了信。” 张珠珠道:“什么信?” 吴贵娘说:“你大舅,问我能不能让小宝娶了你表妹。” 张珠珠听了:“当然不能答应了。” 有血缘关系的,这一定要拒绝,张珠珠绝对不允许近亲这种事出现在他们家。 吴家那边也是,都到这会儿了,还没放弃亲上加亲的打算。 看来朝廷宣传的还不够啊。 只是也不能全怪地方衙门,亲上加亲这种事情,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有血缘关系的家族,可以相互嫁娶,不至于说娶不上媳妇。 要杜绝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告诉他们,这么亲上几代,家里会绝户,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吴贵娘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说道:“唉,先不说衙门不让近亲成婚的,我……唉,说句不好听的,我也瞧不上你表妹。” 说她不顾念娘家也好,说别的也罢,吴贵娘这几年也见过不少好姑娘,怎么她也不想要自家侄女当儿媳妇。 这话说出来不好听,吴贵娘也只敢和自己女儿说一说。 张珠珠也不说亲娘的不是,只道:“瞧不上就瞧不上,反正这事我不答应,回信的时候要说清楚,我给表妹出一份嫁妆。” 吴贵娘得了女儿支持,很是高兴:“我都不敢同你爹这么说,叫他听了,恐怕要觉得我没良心。” “他觉得就觉得,有什么要紧的,我爹巴不得给小宝说个识文断字的好姑娘,难不成他愿意让表妹嫁过来。”张珠珠说道。 吴贵娘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算了,这事我给推了就成。”吴贵娘不打算麻烦张大春了。 红豆玩够了,爬上床,靠在张珠珠身上休息:“好累好累。” 张珠珠把帕子给他,叫他自己擦汗。 吴贵娘笑眯眯的,回头看着自己儿子:“你早些成婚,过两年就能抱着自己的儿子玩了。” 小宝本来是很开心的,现在这表情凝固在脸上,然后一点点褪去。 他开心,正是因为这孩子不是自己的啊。 若是自己的,那还能开心得起来吗。 红豆在逐渐长大的这几年里,张珠珠和李弗这对当爹娘的是如何操劳,他看的清清楚楚的。 因着潇潇不爱睡觉,两口子又为着天天操心,小宝眼看着李弗人都瘦了些。 抱着自己的孩子,那跟祖宗大爷是没有两样的,只有不用自己照顾的孩子才好玩。 他求助地看向张珠珠。 张珠珠便说:“这话很没道理,怎么是因为想玩就成婚生孩子,这对孩子和孩子的母亲,都不负责。” 吴贵娘却是个偏心自己儿子的,说:“本来也不必男人照顾孩子,就你们两口子奇怪。” 张珠珠不答她,扭头看着弟弟,笑眯眯地说:“是吗。” 小宝一向不跟他三姐对着来:“……不是,当爹的也要照顾孩子的,我小时候大姐带的最多了,我就觉得爹是家里多余的人。” 吴贵娘一时气结。 张珠珠:“父慈子孝,父慈子孝,慈在前。” 吴贵娘瞪了张珠珠一眼,倒是没再说那话了。 本来表妹的事情,张珠珠都不记得了,结果过了十来天,张家那边突然来了人,说是家里来亲戚了。 正是大舅家的表兄,带着妹妹过来了。 态度很明确,好结亲。 张珠珠多少年都没见过吴家的亲戚了,李弗听了这事先问:“你那表弟来了吗?” 张珠珠没反应过来:“什么表弟,来的只有大舅家的表兄,据说还带了嫁妆过来,说这是老人托梦让两个小辈成亲的,指腹为婚的我知道,托梦定亲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李弗赶紧假装自己没有提起过表弟的事情,说:“托梦?” 张珠珠:“对,托梦,要是我娘不答应,就是不孝。” 李弗哭笑不得,说:“我也没听说过。” 吴贵娘已经连夜让儿子躲去京郊了,自己在家里应付侄子侄女,要想让张珠珠和李弗想个好法子。 张珠珠说:“我不想管,拖上一段日子,你再想办法。” 李弗:“小事。” 托梦成婚? 老头老太太就是现从地里爬出来,一副骷髅架子到这来,不能成也是不能成,还托梦,真会找借口。 吴家的亲戚,想必是担心离得远,日后亲缘渐渐淡了,不能再得到张家的帮扶。 张珠珠不想管这事情,是因为她劝过她娘,对吴家不要有求必应,只给些基本的帮助,自食其力才是最重要的。 但吴贵娘心软,这些年帮扶的多着呢,她偷偷帮,以为张珠珠不知道,她也不想想,这个女儿是她能够瞒得住的吗。 张家就小宝一个儿子,以后什么不是他的,要是能成了,吴家自然会有源源不断的好处。 吴贵娘在张珠珠面前不好意思,觉得侄女配不上自己儿子。 吴家人也已经抛开了亲缘,露出算计的面目了。 李弗现在就有办法管这件事情,但他知道张珠珠的意思,叫岳母稍微吃点教育,才能避免以后更大的麻烦。 吴贵娘确实是很发愁,大侄子口口声声用孝道两个字压着她,偏她也不是个能说会道的,只能头疼,很是苦恼。 张大春也差不多。 说京城不许近亲成婚,那人家也不听,说吴家也不京城来的,管不着。 吴家人在张家住了下来,还得每日好吃好喝地招待着,除了婚事不能答应,其他的,吴贵娘还是很顺着的。 只可怜了小宝,住在京郊的庄子上,是有家不能回。 吴家那边见不到的人,自然是很不甘心,这日便来了李家,打算同张珠珠好好说道一番。 谁都知道,张家是因为这个三女儿,才有今日的风光的,吴家兄妹几个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这事肯定是张珠珠在背后出主意。 打小他们家长辈开玩笑,说要亲上加亲的时候,张珠珠就不高兴,现在肯定也是她。 第426章 不要休我 张珠珠也早做好了准备。 她的准备,就是李弗。 李弗这天特意在家等着,不过他心思不在这件事情上,而是抱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走来走去,哄孩子玩。 张珠珠看的头晕,说:“你累不累。” 李弗面不改色:“不累,潇潇很轻。” 一个多月的小姑娘有什么分量,李弗抱的一点都不费劲。 张珠珠笑了起来,李弗接着说:“红豆我抱着有些费劲了。” 张珠珠早就抱不动红豆了,说:“那下午他回来,你从门口把他抱回去。” 小孩子难免有争宠的心思,尤其红豆得去读书,他成天的不在家,家里又有了潇潇这个小女孩,他很乖,并不说什么酸话,但张珠珠能够看出来他的心思。 李弗也猜到了,说:“那我给他讲他小时候的事情。” 他们两个是绝无偏爱之心的,红豆也是李弗这样抱着慢慢长大的。 两个人说了会孩子的事情,要见的人就上门了。 李弗把孩子送回去,张珠珠自个去接了人进来。 吴家的两位表兄年过三十,他们俩的媳妇年纪也差不多,表妹还小,算是老来女了。 因吴贵娘这些年大方的接济,他们几个人的穿戴都很好,人也很富态。 尤其是表妹,大约是正值青春期发育,又吃的好,长成了个小胖妞。 张金金打发人来说,那边想给这个表妹说亲的可不少,能把姑娘养的这样富态的,可见家里条件好。 吴贵娘和张大春两个人来了,只是看起来不大高兴,张珠珠还看见吴贵娘手上的金镯子不见了,到了大表嫂手上。 她险些笑出声来,估摸着她娘是吃了大亏了,瞧这脸垮的,褶子都多出来几道。 张珠珠笑眯眯的,叫表妹挨着自己坐下,说:“本该是我过去的,只是才还没出百天,不好出门,劳烦表哥表嫂一起来看我了。” 吴大郎虽然有点不高兴,可人刚生了孩子,他做表兄的,实在不好说什么。 大表嫂笑着说道:“不用,不用,咱们是自家人,表妹只管歇着,不用这么客气。” 张珠珠也笑道:“多年不见,大表嫂精神更好了,不知道家里几个侄子侄女好不好,怎么没有一起带过来。” 大表嫂叹了口气,说:“表妹啊,你不知道,我们是赶了急路过来的,全是为着小宝和环儿的婚事啊。” 吴大郎终于开口了,说:“这都是祖宗的托付啊,表妹,你看小表弟这个岁数了还不成亲,祖宗都看不过去了。” 他们这都不是暗示了,这是明着说了。 张珠珠哈哈笑了起来,说:“还是咱吴家的祖宗爱操心,我们张家的祖宗在地下居然都不着急,你们看看这叫什么事情啊。” 场面一时非常有趣。 她这明显是嫌弃吴家的祖宗多事啊,但又叫人说不出难听的话来。 张大春被气了这么多天,一听张珠珠在这里阴阳,顿时心气儿就顺了大半。 就是说啊,张宝瑞,他的小儿子,这是张家的孙子,他不成亲,急的应该是张家的祖宗,轮得到他姓吴的吗! 姓吴的可管不到他老张家头上。 真是,早知道就直接来找他家三儿,瞧瞧这话说的,多好听啊。 这张嘴,就是跟别人的不一样。 吴大郎一皱眉:“妹妹,你怎么好多祖宗这样不恭敬。” 张珠珠笑了起来:“哪里有不恭敬,我夸吴家的祖宗呢。” 大表嫂则直接说:“要是真恭敬,那这婚事……” 张珠珠:“你们才到京城,京兆府不提倡近亲成婚,这你们知道吗。” 吴大郎果然是不在意的态度,他瞪大了眼睛,说:“祖宗的话,那不比什么京兆府有用,祖宗还能害了后人,你看环儿,身子骨多好,肯定能给你们张家生下男孩的,不要听什么京兆府的鬼话。” 吴环也羞涩地低下头,她才十六,早被家里人给洗脑了,告诉她嫁到张家就有好日子,这会儿也不知道反驳。 张珠珠一副被说动的样子:“也对,亲上加亲的事情,也是极好的。” 吴贵娘和张大春都瞪大眼睛。 这时候李弗走了进来。 他神情极为严肃,面容冷淡,看见岳父岳母,也只是稍微点头,其他人都没有给正眼。 张珠珠急忙站起来,上前给李弗行礼,喊了声“夫君”,让他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打发表妹去旁边,又殷切地端茶倒水,顶替了侍女做的事情。 她带着说道:“夫君,这是我外祖家里的亲戚,今日过来,是为着表妹和我弟弟的婚事。” 李弗这才抬起眼睛,他蹙眉说:“表妹和弟弟?这婚事如何能成!” 他一把将茶杯摔在了桌子上,发出叮铃哐啷的声音。 张珠珠立刻被吓的眼泪都出来了,一动不敢动,甚至有些瑟瑟发抖:“夫君息怒,息怒,妾身说错话了。” 李弗不为所动,脸色甚至更难看了些。 不止张珠珠被吓到了,连吴贵娘和张大春都吓到了。 要知道,平时都是李弗给张珠珠端茶倒水,好像还洗过脚啊。 吴家的亲戚们更是陷入了迷惑。 张珠珠用高超的演技把眼泪憋了回去,又笑着看众人,说:“夫君朝政忙碌,你们多见谅。”她重新倒了杯茶,两只手碰过去,恭敬极了。 吴大郎和媳妇对视一眼,心说这不是抓瞎了吗。 李弗冷声说道:“反对近亲成婚,是我在京兆府的时候提出来的,连当朝太子都拒绝和母家表妹的婚事,若是我自家的小舅子,却娶了有血缘关系的表妹,这叫我如何在朝中立足。” 张珠珠的声音细如蚊蚋:“对不起,夫君,我、我不知道这些事情。” 李弗接着说:“我在朝中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抓我的把柄,你们却要制造把柄,往人家手里送,怎么,是看我日子过得太快活了吗!” 张珠珠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摇头:“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我哪里懂朝政啊。” 她抓着李弗的手臂:“夫君不要休了我,我们还有一双儿女,潇潇才一个多月,夫君……” 她这厢哭得凄惨,吴家众人看得心惊。 吴贵娘和张大春俩人看的傻眼,但他们默默不多话。 第427章 我很辛苦 张珠珠哭得真情实意,很是令人动容。 但李弗就那样冰冷无情地坐在那里,不为所动。 她哭了一会,李弗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来,说:“小弟的婚事,我这里自有分寸,若给我惹了麻烦,就算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也别怪我不留情面。” 他说罢,起身就走。 张珠珠难堪地看了亲戚们和父母一眼,嘴里喊着“夫君、夫君”的,追了出去。 等拐过弯,李弗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张珠珠上一刻还涕泗横流的,这会儿脸上早带了笑意,顺便对李弗说:“哎呀、哎呀,好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啊,要抛弃我这个糟糠啦!” 李弗也无奈地看着她:“这下高兴了。” 他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处理这事,但张珠珠这个人,多少是有点戏瘾的。 俩人昨晚上说起这事,张珠珠突发奇想,说这样可以永久劝退想打秋风的亲戚,从此再没有后患。 李弗不是很同意。 他对于名声,也是很有些追求的,若是做出这么一副恶毒的样子来,吴家回去了,岂不是要在那一带传扬他的恶名吗。 李弗不愿意。 张珠珠也不正经解释自己有什么理由,她非常蛮横地反驳了李弗。 李弗担心没有好名声,难道张珠珠就有好名声了吗? 张珠珠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悍妇,不让丈夫纳妾,只给丈夫生了一个儿子,至于这个女儿,女儿在许多人看来是不作数的。 没用。 有些人觉得张珠珠和李弗恩爱,但总有人说闲话,认为张珠珠凶悍善妒,还折腾出许多事情来,不是良配。 张珠珠是一直承受着这样的名声的,只是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 都是夫妻,凭什么只有她名声不好! 李弗也得尝一尝。 这个说辞,李弗无力反驳,只能从命。 然后就有了今天这一场大戏。 张珠珠露出畅快得意的笑容来:“高兴了,很高兴。” 李弗好笑道:“我名声不好了,恐怕你也被连带,人家回头要说你有眼无珠,看错人了。” 张珠珠对此的态度十分从容,说:“何止呢,人家还要说,当初我就不应该攀高枝,攀高枝都摔得惨,我有这一天,也是咎由自取,男人嘛,本来就凉薄,是我不知好歹。” 张珠珠要是过得好,是运气好。 要是过的不好,那就是她应得的命运,是她蠢。 她挽着李弗的手臂,说:“放心吧,对你没有多大影响的。” 男人的名声一般是坏不了的,杀人放火的都能浪子回头,何况只是抛妻,人家也没有弃子。 男人的道德,是一个没有上限也没有下限的东西,还很容易被人遗忘。 真是令人羡慕。 李弗与她靠得更近了些,说:“辛苦了。” 张珠珠的名声确实不是很好,这是连李弗都无能为力的事情,就算他挨个跟人去解释,也免不了某些谣言。 李弗有通天的手段,也只能让旁人闭嘴,而不能让他们改变想法。 而张珠珠是承受这一切的人,李弗只恨不能以身代之。 张珠珠说:“嗯,我很辛苦的,多理解我。” 她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李弗把她鬓角的碎发整理了一下。 “恐怕我理解的不好。” 就算是像他们这样亲密的夫妻,也不能事事都可以心意相通的。 张珠珠:“没关系,我要求不高。” 她从来都不指望李弗全然理解她的,李弗也做的很好了,很配合她。 李弗:“那不行,我要求高。” 张珠珠听了,不由瞪大眼睛:“这样的要求,我还是第一次见。” 李弗说:“我当然是最好的,任何事情都要是。” 张珠珠心说这种事情,好胜心也不用太强了。 堂屋里,吴家的亲戚们正看着张家老两口。 吴大郎的眉头拧的跟麻花似的,说:“姑父,姑姑,三表妹,她、她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这也太惨了。 张珠珠才生完孩子不久,就担心李弗要休了她,李弗连他们这些亲戚都不放在眼里,当着人面就这么欺辱人,也太无情了。 张大春和吴贵娘的心情都不是一般的复杂,两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当然不能拆女儿和女婿的台了,只能跟着露出无奈的神情来。 张大春半晌憋出来一句,说:“三女婿平时是很好的,他不这样。” 吴贵娘正担心这话说了会不会露馅。 只听她大侄媳妇说:“姑姑你不懂,他在人前肯定是要装着的,今天不装了,这是根本不把我们这些穷亲戚放在眼里。” 张大春不知道,他那一句话,正好起到了效果。 这种事情,越是真的,越是要遮掩着,不能叫人知道。 那一片都说他们吴家这个表姑娘,嫁到京城享福来了,现在瞧瞧,她享福? 呵,她享的什么福,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受苦呢。 高嫁有什么好的。 要是她老老实实的,嫁到吴家,怎么会受这么多苦。 吴大嫂这会儿倒是想不起来,吴家靠着张珠珠得了多少好处,她光顾着嘲讽这个攀了高枝的表妹了。 吴大郎也连连叹气,他看着自家妹妹,说:“这婚事,是真的不成了?” “姐夫管小舅子的婚事,这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但人家伸的长又怎样,人家是当规矩,规矩就是人家定下来的。 吴贵娘急忙说:“唉,你们也瞧见了,这婚事确实不能成。” 吴大嫂子看着姑姑急切的样子,心说她倒是如意了。 这祖宗托梦的法子,都压不住张家,可怎么办才好啊。 “表兄妹,表姐弟成婚的多了去了,怎么朝廷还管这事?”吴大郎忍不住问了起来。 张大春说道:“好像,是说,这有血缘的成亲,生下来的孩子容易夭折。” 吴大郎听了皱眉:“孩子夭折多了去了,那是妇人身体不好,孩子才容易夭折,你们看环儿,身体多好,十里八乡来提亲的,家里的门槛儿都踩烂了!” 定的什么破规矩,李弗一个臭小子,他懂什么! 现在的孩子夭折确实很普通,生五个能活三个,就是好的,传染病啊,孕期疾病,孩子基因缺陷,这些都不能预防。 但是近亲结婚生下的孩子,夭折率和残疾率,比普通的高多了。 吴大郎的确不懂这个道理,但他攻击这个条例,不因为真假,只因为利益。 张珠珠心想,都是亲戚,何必呢。 第428章 张家的好女婿 人心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 吴贵娘心里惦记着娘家兄弟,侄子侄女甚至孙辈们,张珠珠贴补给她的,她私底下总要想法子分出一些来贴补娘家。 吴家靠在她的接济,不说锦衣玉食,起码是比从前强出了几十倍。 这应该足够了。 在天底下,吃喝不愁的人家能有多少,他们已经过得够好了。 但在知道吴贵娘打算给儿子娶媳妇之后,他们立刻就将目光转移到了张家的独子身上。 他们吴家都能有这么许多接济,那张珠珠这个亲姐姐,能给她弟弟的,肯定更多,如果把吴家的女儿嫁过去,那这些贴补,就有正当的理由,变成吴家的了。 他们好像已经忘记了一些事情。 他们能得到好处,是因为吴贵娘心善,惦记着他们。 若是有良心,应该对此心怀感激,而不是贪心地想要谋求更多,甚至还弄出了祖宗托梦定亲的谎言。 但人就是这样难以控制自己的欲望,不仅不控制,在这不正当的欲望不能被满足的时候,他们还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怨恨起他们本应该感激的人。 升米恩斗米仇,就是这么来的。 吴贵娘心中隐隐的后悔,她不明白,她的儿子明明可以娶个更好的妻子,凭什么要娶吴家的姑娘。 从前就不说了,吴环现在配得上她的儿子吗! 张珠珠这时候走了进来,她已经洗了脸,只隐隐看出有哭过的痕迹。 她走上前,勉强露出笑容,说:“夫君他……他平日是很好的,只是这几日朝中有事,他心情烦闷,我也帮不上忙,表哥表嫂不要误会了。” 吴家众人彼此看看,心中都想,看来他们这表妹的日子,确实是艰难,都现在了,还要粉饰。 可怜,实在是可怜得紧。 他们心里这么想,面上还是很客气,吴大嫂子笑着说:“知道,知道,男人都这样,你表哥在家里,有时候也要推搡我两下,男人嘛,在外头累。” 张珠珠回头看了表哥一眼,心说好家伙,这还是个家暴男啊。 从前也不见表哥这样,看来这几年是日子太好,都张扬起来了,还跟媳妇动手,看把他给出息的。 什么人啊。 张珠珠内心疯狂吐槽,又叹了口气,说:“这婚事,是真成不了。” 吴大郎说道:“妹妹,你不能想点办法?” 张珠珠苦笑一声:“他们若成了好事,我恐怕就要收拾包袱,从这家里出去了。” 堂屋里一片安静,孰轻孰重,吴家人还是知道的。 张珠珠要是真的被休,那他们所有人的好日子就都到头了。 因李弗的态度不好,吴大郎带着人,气恼地先离开了,连午饭都没吃。 吴贵娘和张大春倒是留了下来。 张珠珠送走了不速之客,一扫之前哀怨的神情,说:“爹,娘,你们中午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做。” 吴贵娘脸色不好看,说:“我怎么还吃得下啊。” 被帮扶了几年的亲戚这么强逼着,还求到女儿女婿这里帮忙来了。 吴贵娘郁闷啊。 张大春倒是好些,说:“你们两口子一早商量好做戏呢,怎么不先跟我们通气,万一再露馅了。” 张珠珠哈哈笑道:“不会,随便演演就行了,表哥他们也看不出来。” 这戏别提多敷衍了,张珠珠都没过瘾呢。 吴贵娘说道:“你在外头的名声……要是他们去打听,那不是要露馅了。” 张珠珠心说我名声怎么了,她说:“他们能打听多少,何况外人又怎么知道事情,娘你放心,儿媳妇肯定不是环儿表妹。” 吴贵娘皱眉:“你看她吃的,多胖。” 张珠珠很是不同意这话,说:“胖些就胖些,有什么要紧,她就是天仙,您也看不上啊。” 吴贵娘心心念念要的儿媳妇,可不是那样的。 吴环一个小姑娘她知道什么,刚才看张珠珠哭,她还着急呢,只是胆小,不敢说话。 她只是个被兄长控制摆布、无力反驳的女孩儿,吴贵娘也是,不挑侄子侄媳妇的刺,反倒嫌弃一个女孩儿。 这是重点吗。 吴贵娘讪讪不说话。 张大春急忙说和:“好了,好了,这事儿过去了就成,咱们一家人不能吵架。” 吴贵娘接济娘家,张大春心里也知道。 他小气抠门,可吴贵娘是从女儿们手里得了好处,他也抠不着,索性懒得说。 没想到人家千里迢迢地找上来了。 张大春庆幸自己早早地被张大秋给塞进了牢里,没了张大秋撺掇,爹娘都老实很多,弟媳妇和两个侄子那里,他偶尔接济些,他们也安分。 李弗听说恶客走了,这会儿抱着姑娘过来,正好避免了母女的争执。 吴贵娘把外孙女抱了过去,说:“女婿,给你添麻烦了。” 李弗道:“两位不要误会我无礼就是。” 夫妻俩赶紧说没有,李弗对他们俩孝敬,跟亲儿子也差不了多少的。 吴贵娘说:“委屈你当这个恶人了。” 李弗道:“不打紧,几句话的事情,传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要是去外头说,他把张家的亲戚给怎么着了,怎么是不会有人相信的,李弗的好名声可是太久太久了,不是三言两语能够破坏的。 张大春说道:“你们俩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张珠珠:“别的办法也有,这个最管用,在咱们这个家里,李弗是最不能得罪的。” 李弗不同意,这事就不能成。 “那让你弟弟回家?”吴贵娘说道。 张珠珠:“别,万一表哥不甘心,要生米煮成熟饭怎么办。” 吴贵娘目露震惊:“啊……这不能吧,那是你亲表哥,他不能这么干啊。” 张珠珠笑笑:“那你让弟弟回来。” 吴贵娘是真不敢了。 “不了,不了,万一真连累三郎的前程就不好了。” 张珠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娘,如今她娘也是会说漂亮话的人了。 “这你不用担心,”她给母亲拆台,说,“这规矩定下来,倒不是专门为了防备孩子夭折的,是为了阻止世家大族几代人都联姻,关系近的分不开,咱们家可没什么家世。” 张珠珠觉得她娘有意思,之前都说过看不上吴家的姑娘,这会儿倒是不好意思说了。 吴贵娘脸通红。 李弗按住了张珠珠,说:“累了一早上,让岳父岳母先休息,有话吃了饭再说。” 张珠珠瞪了李弗一眼。 吴贵娘心说好女婿,好女婿。 第429章 争宠 张珠珠这一招也算是立竿见影,吴家的亲戚们不得不消停下来,再不提起托梦定亲这样的话了。 他们真心实意地认为,离了张珠珠,张家就要完了。 张家完了,他们也要被连累。 别的事情他们也许想不明白,但是这件事情,他们心里再有数不过。 张珠珠跟陈蛟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陈蛟立刻睁大了眼睛,说:“我也得试一试。” 陈蛟的众亲戚们,也是对她抱有着不该有的期望的,搞得陈蛟也很烦恼,要是她失宠,可能麻烦会少一点。 张珠珠忙道:“你这里恐怕不行。” 陈蛟一想,顿时又叹气:“也对,我这里多少人盯着,要是我稍微露出失宠的样子来,恐怕我那两个儿子当天晚上就要啃窝头了。” 他们这宫里,捧高踩低的事情比比皆是。 如今皇帝年纪大了,太子正值盛年,还没有对手,但凡陈蛟这个太子妃失宠,立刻就会有人将其他女子送到东宫来。 陈蛟有两个儿子又怎样。 只要她失宠,她的两个儿子被太子厌恶,等着他们的结局自然不必说。 张珠珠笑道:“多少人见了你都要眼红,可不要说这样的话,辜负了太子的苦心。” 陈蛟说:“我知道,我不同他说。” 周毅为她做到这个份上,陈蛟已然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她很感激周毅。 剩下的事情,她会自己努力争取的。 她如今也不止常见张珠珠,其他命妇们,陈蛟也是经常要见她们的。 她这个太子妃的名声和威望,早就今非昔比了。 张珠珠在宫里待了大半日,下午才回去,她离开的时候,在宫门口被太子给拦住了。 周毅是有问题要请教她的。 陈蛟近日里越发地忙碌起来,对于丈夫和孩子的事情就没空全部都要去关心了。 周毅对此很是忧心,他同时也很好奇,张珠珠到底是怎么管着那么多事情,还有空关心李弗的。 张珠珠听了这话,笑着说:“殿下是要去争宠吗?” 周毅差点被呛到了,忙说:“这跟争宠有什么关系?” 张珠珠说:“太子妃管着不少事情,还有两个孩子,还有殿下这个丈夫,如今你要博得她的关注,这当然就是在争宠了。” 这就是在争宠。 周毅沉默了半天,然后他咬牙切齿地说:“那该怎么争?” 争宠就争宠吧,媳妇成天顾不上他,这也不行啊。 张珠珠笑了起来:“当然是光明正大地争了,殿下是太子妃的丈夫,又不是什么外人,太子妃关心你,是你应得的,如今她顾不上,你只要告诉她就好,她会关心你的。” 周毅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的。 他道:“这么简单吗?” 张珠珠:“就是这么简单,不然成家的意义在哪里。” 如果太子后宫中妻妾成群,那关心他的人自然不缺太子妃一个人。 “我想让李弗做什么,李弗对我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明说的,”张珠珠接着说,“殿下和太子妃只有彼此,是至亲的夫妻,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至于脸面,关起门来还要在乎这个,那也太辛苦了。” 张珠珠都不用猜,周毅肯定是拉不下脸,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想让媳妇来关心自己,是太矫情了。 其实大可不必。 人就是需要被关心和爱护的,即使是当朝太子,也不例外。 周毅朝张珠珠拱手:“多谢嫂子提醒,我明白了。” 张珠珠还礼,便离开了。 周毅的面子,这几年消耗下来,也所剩无几,所以晚上就对太子妃提出了要求。 陈蛟非常坦诚地承认,说这的确是她的过错,但事出有因,她不是故意的,现在就给太子赔礼,说会改正。 然后周毅顺利得到了他想要的关心。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有些习以为常的事情,有时候反而会被忽视,还需要有人提醒。 他又跟李弗说起这事来,李弗心想你跑到我面前来显摆,那你可真是找错人了。 李弗只说:“殿下与太子妃夫妻恩爱,这是好事。” 周毅点头:“嗯,大好事。” 陈蛟之所以忙碌,也有周毅的原因在,他很愿意让太子妃持有一些权力,这对于她,对于他们的儿子,都是好事。 这边,让张家人着急上火的事情也总算有了眉目。 还是林文婴辛苦给打听了一番,有了消息的。 吴贵娘被请到了李家,在外头躲躲藏藏了好些天的小宝,也终于能够现身回到京城来了。 他瞧见张珠珠就抱怨起来,说:“表哥们什么时候走啊,我跟做贼一样,自己家都不能回。” 张珠珠:“行了吧你,在山上住的还不高兴,又没人管你,几十个人伺候你一个,甜瓜你都吃了一筐。” 她有个半山腰的大宅子,大夏天的,那里可是避暑的好地方,张珠珠才生了孩子,不好过去,今年都便宜了这个弟弟了。 小宝嘿嘿地笑起来,说:“那我有家不能回,就只能躲那儿,我也很惨。” 张珠珠是没看出来哪里惨了。 小宝又说:“我听说姐姐你还让姐夫演了一回恶人,至于这么大动静,还要让姐夫上阵。” 张珠珠说道:“好歹姓吴,是娘的亲侄子侄女,我手段再多,也不能用在他们身上,你也是,不见就算了,若见了人,也要客客气气的。” 小宝说道:“他们都逼婚逼到我头上来了,我还要客气。” 张珠珠:“跟他们客气,是给娘面子,不是给他们。” 吴贵娘也是姓吴的,若亲儿子女儿跟自家侄子侄女闹得太难看,她恐怕要难过,没有这个必要。 小宝听了解释,这才点头。 林文婴正跟吴贵娘说那女孩子的家世。 张珠珠在旁边听了一耳朵,不得不说,她婆婆在这件事情确实很尽心。 她真找了个和小宝爱好一样的姑娘。 这家人三代都在钦天监,到了这一代,儿子科举出仕,年纪大些的女儿,也顺顺利利地出家了,只剩下这个小女儿,喜好些旁门左道。 对女子来说,很多事情就是旁门左道。 家里人拿她是一点法子都没有,想说亲,可这姑娘就没有这个心思,家里人也不敢说她。 林文婴突然看着张珠珠:“说起来有些意思,她要去女学读书,我这才听人说的她。” 第430章 考考你 张珠珠本来是没有兴趣的,这会儿一听到这话,不免在心里夸一句有眼光。 小宝成婚不成婚的,都是小事,这个妹妹,她是要认识一下的。 吴贵娘听了,却有些着急,说:“她要去女学?” 作为张珠珠的亲生母亲,吴贵娘对女儿的“不务正业”是不太赞同的,只是张珠珠并不受制于她,她说什么都没用。 儿媳妇的话,吴贵娘还是希望自己有些婆母的威严的。 这个女孩子想去女学,一看就是跟张珠珠投机的,这过了门,她哪里有面子啊。 张珠珠说道:“娘不要要求太多,人家家里几代都是做官的,哥哥科举出仕,姐姐也嫁的官宦人家,你看看人家多好的家世。” 不是张珠珠拆自家的台,是有这家世,人家姑娘根本就不愁嫁。 看她姐姐不都嫁出去了,也就是这女孩子爱好跟别人不一样,要不然哪里会有这种事情。 吴贵娘回头瞪了张珠珠一眼,又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说:“你看看,人家一个个的,都是去当官了,你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怎么偏偏就你不行。” 小宝低头不说话。 他当然好好学了的,可有些人,生下来就不是读书的料,你让他寒窗苦读,他就想上吊,这有什么办法。 林文婴忙劝说亲家母:“小宝自然有他的好处,也不是人人都要读书出头的。” 林文婴本来是想找个贤淑的,成婚后能规劝丈夫读书,李弗特意去劝了她,说小宝跟他大哥一样,确实不是读书那块料,还是找个爱好差不多的,不然也太受罪了。 吴贵娘叹气:“也怪我不争气,只生了他一个,要是多生几个,就没有这烦心事了。” 小宝跟个小鹌鹑似的,低眉顺眼地不吱声。 林文婴说道:“你岁数还不大,过十八年,孙子就该成人了,到时候肯定让你如愿。” 吴贵娘点头,让儿媳妇多生两个孙子,肯定有能读书的! 于是她又打起精神来,说:“怕人家看不上小宝吧。” 林文婴道:“这个不怕,不瞒你说,小宝有三郎和珠珠这样的姐夫、姐夫,哪里发愁婚事了,只是咱们想找那等真心实意过日子的好人家,好姑娘,这就难得多了。” 可有那想把家里不受宠的或者美貌的女孩儿送到张家去,想攀关系的,只怕到时候,里里外外没个消停的。 林文婴还说:“说起来还有个好处,小宝若和这姑娘成了,他这个女婿,以后倒是能够承袭岳父的身份,去钦天监任职。” 吴贵娘听到这里,神色果然好了些。 这个好处,还是很值得的。 张珠珠心想,这多惨啊,爹的东西,不能给女儿,还得给女婿。 没有比做女人更苦的事情了。 吴贵娘回头问小宝:“你觉得怎么样?” 小宝讷讷说:“我也不知道,这得问问人家姑娘吧。” 眼下人都没瞧见,他自然是什么都不好说的。 他受张珠珠影响很大,觉得成婚不光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得双方都情愿,盲婚哑嫁要不得,一方情愿也不行。 于是这事情就交给了张珠珠。 大热天的,张珠珠寻了个借口,请了不少人去京郊玩耍,这女孩这里,请的是她姐姐,稍微暗示了一下,让她姐姐把妹妹领上。 这家人也发愁小女儿的婚事很久了,虽说张家的出身实在拿不出手,可这会儿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两个小辈能相中挺好好,相不中就算了,他们也不是非逮住了李家要怎么着了。 李弗低声对张珠珠说:“包家对这事没太上心,倒是包二姑娘的夫家,很是操心。” 张珠珠道:“会连累你?” 李弗说:“要是会连累我,那弟弟的婚事,你还管不管。” 张珠珠无语地看着他,这跟问她,小宝和他掉水里了,张珠珠先救哪一个有什么区别。 李弗道:“玩笑话罢了,你忘了,这二姑娘是庶出,包三姑娘和她大姐才是一母同胞,她大姐的夫家还算不错,到时候帮衬一些,也是应当的事情。” 成了一家人,难免就要你连累我,我连累你,这是不能分清楚的。 毕竟这是个连坐的时代。 包大姑娘正在对着妹妹好言相劝,包三姑娘说:“要是我嫁去张家,我能去女学吗。” 姐妹两人长得很像,包三姑娘个子要高一点,看起来更活泼。 包大姑娘:“……你怎么还惦记这个,不知悔改。” 包箬转身,不想跟姐姐吵架,她从袖子里拿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东西,说:“大姐,你叫人把这个送过去,这是我出的题,要是他不会,我就不相了。” 包大姑娘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的,说:“你不相,你要干什么,你要上天!” 包箬:“是你们说他不科举,跟我喜好一样我才来的,你们骗人我可不答应。” 包大姑娘半晌没说话,还是叫人把东西送了过去。 小宝一看,说道:“凭什么她能考我,我也要考她!” 于是反手也写了一个送过去。 张珠珠看着旁边拿扇子给自己扇风的李弗,说:“要不算了吧。” 这能行吧。 李弗安慰张珠珠:“都是小孩子。” 两人说完,出去跟宾客了。 过了一会,侍女过来跟张珠珠说:“郎君和包三姑娘正来回地出题,已经出到第四道了,说是一定要分出个高下来,看谁能把谁难看了。” 张珠珠选择沉默。 这时候包大姑娘过来找了张珠珠,也露出尴尬无奈的神情,说:“三奶奶见谅,我家这个妹妹,她一根筋。” 张珠珠说:“没事,小孩子,都一样。” 两个姐姐都很体谅对方的处境。 那边出题出的热火朝天,最后是包三姑娘先被难住的,她到底年纪小些,而且小宝还有张珠珠这么个姐姐,被难住也没什么。 小宝得意洋洋地来找张珠珠,说他是如何赢的。 张珠珠看着这个弟弟,说:“你把人家难住了,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小宝说:“那我以后教她吧。” 张珠珠:“你看见人长的什么样了?” 小宝:“我看见了,她装成她家丫鬟过来送题目,我看出来了。” 张珠珠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现在去问问那边,看人家是怎么想的了。 第431章 总有一个人要哭 包箬正在挨训,她偷穿侍女衣服过去的事情被发现了。 她很是不服,说:“我专门换了衣服的,首饰也换了的,怎么会有人看出来?” 包家大姐:“你是傻子,难不成人人都是傻子吗,长了眼就该看出来,便是张家郎君看不出来,他姐姐身边的人还看不出来,说不定人家这会儿正要说你没教养呢。” 谁家的侍女不是规规矩矩的,她跑过来,肯定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把人家给看了个遍。 哪个侍女能有这胆量,是不要命了吧。 这能不看出来吗。 包家大姐叫人看好她这妹妹,准备过去赔礼。 包箬这时候喊住她大姐,说“姐姐,我觉得还行。” 她也相了不少,只有今天这一位和她志趣相投,长相也过得去。 不如就这样吧。 反正都是要嫁人的。 大姐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她白了妹妹一眼,说:“你觉得行,那不管用。” 包箬正要反驳,她大姐继续说,“这又不是一锤子买卖,你觉得合眼缘,是头一件事,要我去看了,爹娘去看了,再去仔细打听打听,看他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习惯,又不是今天看了,明天就要你嫁过去。” 他们家着急归着急,可上赶着不是好买卖。 包箬听了反倒很意外,说:“我还以为,你们巴不得我马上就能嫁出去。” 她十七了,家里催她催的紧,可着急了,叫包箬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赶出门似的。 包家大姐:“当然不是,催归催,也不是叫你胡乱嫁出去的,剩下的事情不用你管。” 说完这话,包家大姐匆忙走了。 张珠珠才把弟弟给打发走了,正被人逮着问一些家庭问题。 她从前的妹妹们都已经大了,如今正要面对这些事情,张珠珠和李弗夫妻和睦,于是担负起了这个重任。 包家大姐过来,就听到有妇人说:“早知道我晚嫁两年,我给珠珠姐姐当弟媳妇。” 张珠珠正要反驳着玩笑话,另一个妇人说:“我不一样,我最羡慕潇潇,我要是投胎晚上二十年,说不定给姐姐当女儿。” “这个好,我也想,到时候我就能在山上那个庄子避暑了。” “我想要那艘新船,还是南边来的匠人做的。” “我不要别的,我就要姐夫这样的爹,我那个爹实在离谱,我都嫁了两年了,他要把给我的嫁妆要回去,给我那个异母弟弟充做聘礼!“ “你这个就太离谱了,你可不能给!” “我才不给,那本来就是我娘给我留下的嫁妆。” 一众年轻妇人在这里议论纷纷,最后一致觉得投胎当张珠珠女儿最好了。 张珠珠点了下人数,心说她下辈子投胎当个兔子的话,可能一胎就能满足她们的愿望吧。 这辈子就算了。 她从人群里挤出来,瞧见包家大姐,对方先说:“我家那丫头实在不稳重,让三奶奶见,笑了。” 张珠珠指着在旁边议论纷纷的出嫁少妇们,笑着说:“稳重不稳重的,有什么要紧,她们嫁了人也没个稳重的。” 这样说来,就是不在意包箬假装侍女的事情。 包家大姐笑着说:“您说的是。” 张珠珠说:“我那弟弟也实在很不稳重,这几年读了那么多书,科举还是不成,恐怕是绝了这个指望。” 这是一开始就要说明白的事情。 包家大姐其实心里还是希望妹妹能嫁个做官的,自己立得住。 张家显然是指望着张珠珠的,到时候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张珠珠这个出嫁的姑姐,是那家里正儿八经做主的人,妹妹嫁过去,不止要看婆婆的脸色,还得看姑姐的,这日子不好过。 包家大姐想到这里,硬是厚着脸皮说起这事来:“读书不成罢了,不要紧,天底下也不是人人都读书的,我那妹妹也成日里心心念念地想去女学读书,德言容功这些事情,是不大精通的,若真成了,恐怕要人仔细照看。” 张珠珠听她说“照看”这两个字,便觉察出她的意思。 “恕我直言,既成了婚,就不是小孩子了,我觉得照看大可不必,谁也不能照看谁一辈子。”张珠珠说道。 小宝成了婚,那人家夫妻的事情,张珠珠是不会管的,她还得劝她娘少管。 尤其是这俩人,他们俩显然不是符合长辈期望的孩子,这一点不是可以通过婚事就能改变的。 张珠珠最不理解的一点,是大家普通觉得,一个不靠谱的人,成婚之后会变得可靠。 借用她以前看得的一句话:那是结婚,又不是做法! 包家大姐看她这架势,是根本不想管啊。 “小孩子,还是得管一管的。”她说道。 管的太多不行,不管更不行啊。 张珠珠心想这家人还挺仔细,起码在女儿的婚事上,非常谨慎。 她道:“我最多有空问一问。” 两人交谈了一番,包家打听的多些,张珠珠没问什么。 包家如何,包箬如何,林文婴早打听清楚了,今天就是让人家女方来相看的。 翌日吴贵娘就逮住张珠珠问了起来。 “这才相头一个,小宝就情愿,我还以为要多相几个。”她道。 张珠珠随口说了两句,心里想主要是也没有别的女孩爱好是这个了,大多数女孩都是文采比较好,这样的少见。 吴贵娘最后还是不死心,说:“你弟弟科举是真的不成了?” 张珠珠扶着她坐下,说:“您要是还有这个,心思,我有法子。” 吴贵娘看着女儿,听她说:“您今天回去就磨刀……” “你又胡说,我又不是要杀人!”她无奈道。 张珠珠:“我还没说完呢,您把刀,架在您脖子上,跟他说,他不学,您就不活了,然后我叫李弗去给弟弟找京城最好的先生,保准他金榜题名。” 吴贵娘在某一刻,真的觉得心动,她犹豫说:“恐怕你弟弟要不高兴,他考科举那会,晚上起来偷偷哭。” 孩子压力太大了。 张珠珠说:“那您想清楚了,弟弟不哭,您就该哭了,反正这个家里总有人要哭,为什么是您,不是弟弟。” 吴贵娘登时摇头:“不行,不行,你这、你这太缺德了。” 张珠珠:“我也不是头一天缺德了,您也知道。” 今天之后,吴贵娘终于死了让儿子读书这科举当官这个心思。 她心疼儿子,宁愿自己哭,也不让儿子哭。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第432章 外甥肖舅 小宝的事情还是比较顺利的,他有张珠珠这么个姐姐,打小也没被娇纵出什么大毛病来。 他也许并不十分出众,但他性情温和,说话做事都颇有分寸,礼数周全。 包家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就是希望能对女儿好,不要嫌她沉迷算术,不通俗务。 张家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 张家这里的要求呢,是有分歧的。 吴贵娘就是那个觉得成婚就是施法的人,觉得姑娘嫁过来做了媳妇,就不一样了。 张珠珠为此和她商谈了好几回,让她不要抱有这个幻想。 李弗晚上哄睡了两个孩子,就听见张珠珠问他:“你说成婚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弗听到这个问题,立刻警惕起来。 “你现在后悔可不成了。”李弗说道。 张珠珠不甘示弱:“怎么不成,后悔的话,我马上收拾包袱就走。” 李弗说:“你就不顾念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张珠珠说:“到了我或者你,哪个要走的时候,肯定是已经没有感情可顾念的了。” 真到了那时候,还说感情的,不拿着刀互砍已经是念旧情了。 李弗道:“我应当是没有那一天的。” 张珠珠:“你的意思是说我有吗。” 她说完了,笑眯眯地看着李弗。 “……你也没有,都没有,”李弗赶紧说,“你怎么说起成婚是为了什么来了,咱们俩与旁人又不一样。” 张珠珠说道:“只是今日跟我娘说起这事来着,她等着儿媳妇过门,风风光光地做婆母呢,你在村里的时候也知道,我那祖母是格外地会欺负人,我娘就是那么过来的,不是说她也会那样,只是如今相中的这个,并非那等贤良淑德,一心想着丈夫家里的女孩儿,恐怕到时候要有矛盾。” 张珠珠和林文婴隔一半个月,还有分歧呢,张家肯定也少不了。 李弗在她旁边坐下,随手拿了个扇子,给她扇风,说:“你仔细想想,你操心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张珠珠愣住。 李弗说:“小宝只是叫小宝,不是真的小孩子,包家也是格外谨慎的人家,若成了,包家肯定是深思熟虑过,做了权衡,也会教他们家的姑娘,怎么样做媳妇、儿媳妇,总不会一点规矩都没有。” “就算严重到了起争执的那一步,你和小宝劝着岳母,小宝和包家再去劝着这女孩儿,到时候彼此各退一步就是了,你真有意思,这个时候怎么糊涂起来了。” 张珠珠听完了这些话,倒在床上不出声了。 李弗也挨着她,说:“要是弟弟好处理不了这样的事情,那要我说,不成婚也要不了命,叫他先别成婚,我也是二十多了才娶的你。” 李弗自认为自己还是很不错的。 作为儿子,丈夫以及父亲,他的能力都是足够的。 张珠珠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是,我糊涂了,”张珠珠说,“我担心我娘变成那等作威作福的婆婆,我爹也跟着支持她,也怕小宝做不好,到时候一家子鸡飞狗跳的,我真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 张珠珠不是胡乱揣测,她爹娘都是非常非常传统的人,在村里,婆婆和媳妇不和,争吵打骂都是常见的事情。 张珠珠经常听说谁家婆婆把媳妇给打回娘家去了。 争吵就更不说了,张珠珠可是亲历过她祖母来家里骂人的。 她对自己能够处理得好这些事情,但她担心她娘处理不好。 关键是她娘这个人,也不一定能在这鸡飞狗跳的关系里占便宜,这纯粹就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 尤其是她和吴家的人亲近,万一听了侄子还是侄媳妇的撺掇那就更热闹了。 李弗想了想说:“这样,我去和弟弟说,你不要再管后面的事情了,我会教他的。” 李弗觉得张珠珠眼下是不太合适操这个心了,天气热,她才生了孩子不久,天天思来想去的,这是没恢复过来。 她做姐姐的,关心则乱。 张珠珠对李弗还是比较信任的,说:“那行吧,你们都是男的,有些话你说也方便,我相信你,就不过问了。” 李弗笑笑:“正好,叫亲戚瞧瞧,就说这是我给弟弟亲自安排的婚事,叫他们彻底歇了加上加亲的心思。” 张珠珠:“好,那交给你。” 于是李弗这个三姐夫,开始操起心来了。 李弗确实是很尽心了,一家人都看在眼里。 大姐夫连夜给小舅子多准备了点东西当聘礼,还托人给在外地的二姐夫捎信,叫他不要落下了。 张金金把这事情当成笑话给张珠珠说了。 张珠珠笑得要昏过去,当姐夫的还卷起来了,这像话吗。 “大姐夫不用这样,”张珠珠忍笑说,“李弗也不是为着去表现的。” 张金金笑道:“你大姐夫说了,你们家李弗年纪轻轻做官做到这个地步了,还亲自去过问小舅子的婚姻大事,那显得他这个大姐夫太没用了,这些事情还是要做的,不然爹娘以后只记得有个三女婿,不记得大女婿和二女婿了。” 张珠珠哈哈大笑。 出了三伏天,两家的事情最终定了下来。 包家瞧着李弗这样上心,心里对张家也不免看重更多。 这可算是解了吴贵娘和张大春老两口的心头大患,他们总算是看到抱孙子的期望了。 更长远的,就是这个孙儿是个会读书的,以后科举当官,给张家光宗耀祖。 张珠珠道:“万一孩子们都像爹娘呢。” 张大春:“诶,你不懂,外甥肖舅,包家出了个正经进士,你弟弟有了孩子,那肯定像他大舅子。” 吴贵娘:“对,外甥肖舅。” 这个理由,还真是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张珠珠给他们俩拍手。 她笑着对李弗说:“看来红豆以后要像小宝了。” 李弗一本正经:“红豆可以像我舅舅,他老舅。” 林家也是官宦人家呢。 夫妻俩都笑了起来,舅舅、老舅那么多,总能挑出来一个可以像的不是。 实在不行,认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干舅舅,也是可以的。 张珠珠头一次知道,外甥还可以这样像舅舅。 第433章 命运的深渊 姚玉馨终于从南边回来了。 她人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就捎带了一船的东西过来,张珠珠准备等她回来去看她,但姚玉馨进了门见过家里长辈都没歇,便来找张珠珠了。 张珠珠见了她就问:“你这着急忙慌的,有什么事情。” 姚玉馨也不说笑,她道:“是有件事要找你。” 张珠珠道:“是什么大事?” 姚玉馨坐下灌了一杯茶,便说:“是一桩人命关天的大事。” 她回来的路上,遇到一对姊妹,大的十三,小的十一,两个人要上京救她们的母亲的。 两个女孩儿姓胡,爹去年病死了,娘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便守了寡。 守寡的妇人姓常,常氏膝下没有儿子,不过家里也没什么可图的,常氏素日里也是个急脾气,因此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公公也早就去了,婆婆恼恨她没给死了的儿子生下一男半女,跟小儿子在一起过日子,也不管他们母女三个。 人常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常氏这里不只是惹了是非。 胡家同族的一个男人,按辈分算,是常氏丈夫的同族兄长,他们的祖父那一辈是亲兄弟,这人在外头混日子,村里人都管他叫胡三。 他欠了赌债回来躲着,瞧见常氏母女三人,当即心生恶念,找了人要把这母女给卖出去。 这时候恐怕要有人疑惑,都不算是亲生兄弟,怎么就能卖出去? 诶,如今的社会环境,还真可以卖。 没有丈夫、又没有儿子的妇人,没有父亲、又没有兄弟的女孩儿,这个同族的胡三敢卖,就有人敢买。 头一回常氏求了邻居帮忙,逃了过去。 结果胡三就开始造谣,说常氏跟邻居家的男人有染,谣言一传开,闹得十分难看。 常氏是浑身上下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没过多久,常氏的名声就坏了,连带她两个姑娘都被同村的姑娘欺负。 这时候胡三再要卖她们,就没人拦着了。 孤儿寡母的命运,外人又能有多少精力担心,何况胡三不止造谣,还威胁过要帮她们的人。 有和常氏关系好的妇人帮着常氏,结果被胡三带人给打伤了,常氏哪里好意思这样连累旁人。 常氏被逼的没办法,连夜就准备带着女儿逃走。 胡三听到消息,便带了人过来拦着,争执之中,常氏用剪刀捅死了胡三。 这下是真的闹大了,胡三的爹娘和媳妇立刻就报官了,把常氏给抓走了。 半个村子的人都姓胡,常氏捅死了胡家的男人,自然是逃不过一死的。 不过眼下的死刑,也很谨慎。 所有要判死刑的案子,都会被送到京城审查,确凿无误了,才会被杀。 现在想翻案,还来得及。 姚玉馨说:“她们是听了狱卒说,要翻案得找大官,便打算来京城,当地县令的女儿是读过书的,她出钱把她们安排北上的一个商队里,那商队运的是瓷器,我遇上了就想看看,她们知道我是京城的,就来找我了。” 姚玉馨看着那两个女孩儿,当时就决定要帮她们。 托关系悄悄让这个案子,由死到生,自然是可以的,姚玉馨不找张珠珠,也可以做到。 但她心里很不痛快。 “常氏丈夫的祖父,跟胡三的祖父是亲兄弟,这样的关系,他们都能卖了常家母女三个,这是什么道理!” 姚玉馨十分气愤:“我们女人简直是比物件都不如!” 随手就能把三个大活人给卖出去,一个村子的人都被吓得不敢拦着,反手杀了要卖她们的人,反倒是被判了死罪。 姚玉馨抓着张珠珠的手说道:“珠珠,你说说,天底下还有多少像她们这样苦命的女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张珠珠从头到尾听了这件事情,同样神情严肃。 “这事,咱们要管的。”她对姚玉馨说。 而且要尽量往这一件事的根本上去追究,一个人,一个女人,不管她有没有丈夫、有没有儿子,任何人都不该有权力将她变成奴婢。 胡三这般行径,应该属于拐卖妇女和女童,他是个人贩子! 但想要翻案,却不失那么容易的。 胡三死了,他是个男人,按辈分常氏应该叫他一声“大伯”,常氏是捅死了同族的长辈,这么一来,她确实难逃一死。 而且家里没有男人的妇女和孩童被同宗同族的人,甚至自己的亲兄弟发卖,这样的事情不算少见。 不说外人,男人把媳妇孩子给卖了的事情,难道少见吗。 婆婆卖儿媳妇的事情,同样常见。 女子总是少有反抗的机会的。 姚玉馨说:“我已经让我哥哥请了谢瑛大哥到家里来,他如今是大理寺少卿,专管这事的,我得问问他该怎么办,不管怎么样,先保住常氏的性命再说。” 张珠珠赞同:“我会和李弗商量的。” 姚玉馨说完大事,又去看了潇潇,逗她玩了一小会,便匆忙回家去了。 张珠珠在书房待了半日,李弗回来的时候,推开书房的门,说道:“看来今天是有要紧事情。” 张珠珠点头:“是要命的事情。” 李弗在书桌的另一边坐下,听张珠珠说完了这件事情。 李弗道:“你不是只想保住常氏的性命吧。” 张珠珠说道:“有些事情,做了总比不做要好的。” 常氏的性命要紧,天底下所有女子的性命都要紧,女人不该这样无力地滑入命运的深渊。 张珠珠可以救具体的,一个妇人的命,但她救不了更多。 就算律法上面,明确地写了丈夫、婆婆和宗族中的人不能够出卖嫁到这个家的媳妇,可能也没有多大用处。 律法在很多时候,凭的也是人心,它现在很难变成女人手中的利器。 一个女子的命,它属于父亲、丈夫、儿子、公婆、兄弟、同族、甚至不同族的人,唯独很难属于她自己。 很难,但也多少应该有一点期望啊。 毫无指望的话,也太可怕了。 李弗拿过她手里的笔:“想好了吗,我来写。” 张珠珠说:“是你要想清楚。” 李弗看着她,张珠珠已经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弗:“你现在可是在刑部。” 第434章 无主之人 刑部的尚书之位现在是空缺的,李弗到底年轻,内阁觉得他现在有尚书之名,未免太可怕。 所以内阁一直没有通过皇帝这道命令,李弗的亲爹在里头也不管用。 李启还得避嫌。 李弗没有名分,这不要紧,皇帝信任他,要他办事,他把实权握在手里了。 张珠珠要是把常氏的这一类事情拿出来做文章,让朝廷更改律法的话,那李弗逃不过这件事情。 李弗想给张珠珠开后门,那很简单,但这不是李弗一个人能够做决定的事情,这是要经过内阁审议,皇帝同意的大事。 如果张珠珠出现在人前,到时候李弗的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她会问李弗想清楚了吗。 “你想不清楚就慢慢想,”张珠珠说,“这事情,我是得想办法的,要是你被御史上奏弹劾,我可不会收手。” 李弗仰头看着自己的妻子。 他们夫妻两个人的位置总是颠倒过来的,李弗就这样仰视着张珠珠,非常认真地说:“我不是任人拿捏的无用之辈。” 他是李弗,是让李家重回京城,让太子和皇帝同时取信的人。 御史要弹劾他,除非拿出他要叛国谋逆的证据来。 张珠珠这时候才笑了起来,她把李弗推到旁边:“这次不用你。” 李弗只得站了起来,让张珠珠让出位置。 常氏这个案子,要保住她的命并不难,胡三的行为虽然普遍,但不能遮掩他人贩子的本质,只要咬死了常氏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失手杀人,那她罪不至死。 姚玉馨不找张珠珠,她一个人都能摆平这件事情。 现在让她们不甘心的地方,是寻常妇女没有明确的凭据能够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作恶之人很难得到应有的惩处。 人活着,怎么能够全然指望虚无缥缈、不知好坏的命运。 这是不可以的,绝对不可以。 张珠珠这次没有先去找陈蛟,她提着两壶酒去见了宋章。 宋令延的媳妇薛氏也在这里,张珠珠看她一个人等着,不见宋章,说:“姑姑又喝醉了。” 薛氏样貌端庄,她站起来和张珠珠见礼,说:“没有,姑姑不愿见我罢了。” 薛氏是个规矩体面的好女人,她和张珠珠不是一路人,跟宋章的女儿徐湄,还有儿媳妇走得近,她过来,是做说客的。 宋章自然不愿意见她。 张珠珠正要应付两句,薛氏就说:“妹妹,劳烦你劝一劝姑姑,孤身一人,到底孤独,我们这些人,到底不是姑姑的嫡亲儿女,母子、母女,岂有隔夜仇。” 张珠珠一听薛氏说话就头大。 薛氏是个规矩人,是宋家的好儿媳妇,温柔体贴,端方大度,张珠珠可不是。 “嫂子,我们既然是外人,更不好说姑姑的家事,你说是吧。“张珠珠委婉道。 薛氏听了,立刻皱眉。 薛氏真不明白,她长在深闺之中,宋章、张珠珠这样的女子,她难以接受。 张珠珠也不指望她接受,说:“孝顺孝顺,除了孝,还有顺,姑姑年纪越发大了,做小辈的,要顺着才好。” 薛氏目瞪口呆,心说张珠珠竟然也敢跟她说“孝顺”,她本人在婆婆面前都没多孝顺吧。 但薛氏不会反驳,只能皱眉。 正好这时候宋章的侍女来喊张珠珠过去,张珠珠跟薛氏道别,赶紧走了。 宋章今日十分清醒,她靠在躺椅上,正在吃冰镇的瓜果。 张珠珠觉得很神奇,姑姑上了年纪,喝酒不少,但她并没有变得昏沉,还是很有精神。 她看见张珠珠,说:“延儿的媳妇真是个多管闲事的,我自己的儿女,我不想见就不见,要她一个小辈来当说客。” 宋章不想见自己的儿女,那两个孩子没有一点像她的。 宋章哼了一声:“他们哪里是要见我,不过是徐家栽了跟头,不如从前了,他们才想起我这个人来。” “小时候还讨喜,越长大,越像他们那个爹,我见了要早死两天。” 张珠珠看她真生气了,说:“姑姑别这样说话,您多活着,日后的诗集便更厚些。” 宋章当即眉开眼笑,她道:“你是为什么事情来找我。” 张珠珠便将常氏的事情给说了。 “姑姑不必指名道姓地写她,写的含混些,也不必让她得救,就写一个被卖来卖去的女子。” 宋章听罢,躺回了椅子上,沉默许久。 “投胎做了女人,谁不是被来回地卖,”她说,“我也一样,被父母卖,我书法最好,成了名后,丈夫又卖我的名,得了的名声、钱财都是他的。” “连我都是他的。” 在这个世界上,女人似乎本身就是财物,所以女人没有姓名,没有名声,更没有钱财。 所以当财物失去主人的时候,财物就可以被人抢夺,他人无法阻止,甚至无意阻止。 女人,永远都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宋章道:“珠珠啊,跟我说说你的打算,我想听。” 宋章总是愿意听张珠珠说话的。 她有时候能在张珠珠的描述中,体会到不一样的东西。 张珠珠的目标很明确。 人想要立足,不管男女,最要紧的是吃饭。 吃饭这事,要么有地,要么有钱。 人必须得合理合法的拥有一个确定的身份,而不是某人的附属,这样才能保障你拥有一些权力。 所以她不打算用常氏这类事情,唤起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同情心。 她要想办法让女人,可以明确地拥有一些权力。 首先得是人,才能谈权力。 要如何要一个妇女成为人,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高门大族的贵妇、女人,一般拥有自己的私产的,但他们的父亲、丈夫、兄弟以及儿子,可以随时瓜分这些妇人所有的东西。 就说宋章,她的书法是现在的奢侈品,她靠这个,就很有钱了,但是徐家、宋家的人,都是可以名正言顺瓜分她的财产的,就算她还活着也一样。 那像她这样的妇人,应该怎么保护自己和她的财产? 一个妇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成为自己的主人。 宋章:“有意思。” 她以为张珠珠又跟从前一样,打算煽动人心呢。 张珠珠一笑:“对于朝廷来说,妇女也是缴税的人,朝廷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缴税的人越来越少。” 在这件事情,利益比同情好使。 第435章 舟可渡人 宋章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书桌边,拿起了笔。 只是手里笔迟迟落不下去,半晌她感慨说:“悼念死人的东西写得太多。” 张珠珠:“……这个,不着急,您慢慢写,这本来也不是最要紧的东西。” 她请宋章姑姑写诗,并不只是为了宣扬女子的苦难。 因为宋章名气很大,她的诗集印出来许多,每年都要翻新的,张珠珠想让它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仅此而已。 张珠珠听见宋章低声说:“看来以后不能总写那死了的,这么多年了,没什么意思。” 张珠珠听了这话,心想这很有些道理,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 而且这羊不只是被薅了羊毛,连皮肉骨头都扔进锅里涮了几回,没滋没味也是寻常。 宋章对张珠珠说:“听说你们家和承安长公主走得近,可否为我引荐。” 张珠珠迟疑着说:“引荐不敢说,姑姑您想认识长公主,是为了什么?” 宋章已经显现出老态的面容上,露出与年轻不符的活泼状态来,说:“长公主的喜好,还用我说吗。” 承安长公主虽生了宋大将军的儿子,但她的兴趣爱好还是一如既往,而且多年没有厌烦。 张珠珠是清楚的,还有幸见识过两回,李弗对长公主没什么意见,但是他明确要求张珠珠,要时刻记得自己的家庭,不要一时糊涂,以免追悔莫及。 张珠珠当时给他翻了个大白眼,但也的确很少去长公主府中。 张珠珠:“长公主去避暑了,不在京中,我到时候会转告她的。” 宋章颔首,打算追寻新的兴趣去了。 张珠珠在这待到了中午,去厨房做了饭,两人吃完,这才回去。 大家都觉得常氏的事情十拿九稳,偏偏这件事先出了纰漏。 姚玉馨给气得要死,说:“谢大哥跟我说了,要免了死罪并不很难,但他去过问这件事情的时候,被大理寺的另一个少卿,何家那个,就是潘二的男人,叫他给看见了,他因别的案子同谢大哥结仇,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一口咬定,说常氏杀害的是长辈,还是男人,死罪不能免,眼下这事,是不能善了的。” “这太可笑了!”姚玉馨道,“人命关天的大案子啊,常氏活生生一条人命,居然被何家用来跟人斗气,他手底下不知冤假错案,他夜里居然能睡得着!” 人命,那可是一条人命! 张珠珠听完了前因后果,也是一股怒气翻腾上来。 她本来不想把常氏母女三个弄到人前来的,但眼下情况不妙。 何家和李家的关系也不怎么样,谢瑛和李弗一向走得很近,何家的如今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这是一个能把李弗拖下水的机会。 至于一个女人的性命,这有什么要紧。 有些人恐怕还要觉得,常氏能为他们的大筹谋而死,是她的荣幸。 张珠珠想了想,说:“范家有个小姑娘,应该是十四五岁来着,她和范夫人,还有范家两个媳妇,月底回去杏花庵上香她们母女两个,都是再心善不过的人了。” 姚玉馨道:“你要把范家牵扯进来?” “范家老大跟何家那个是连襟,我要把他们全拉下水。”张珠珠道。 范家老大跟东宫这边的关系是很不错的,既然何家的想拿这说事,那不妨说得再多些好了。 张珠珠有了主意,便立刻去办了。 没多久就到了七月底,这日范家一行女眷去杏花庵烧香,范夫人在里头跟大师说话。 大师的弟子,明舟法师,跟范夫人的女儿女婿待在一起。 徐明舟的法号就是她自己的名字,舟能渡人。 这时候她们听见了胡家姊妹的哭声,徐明舟便对范家女眷解释,说她们的母亲为了救下她们,犯了死罪,杏花庵收留了她们。 范家的大媳妇,也就是潘氏,她贵为郡主,看着弟媳妇和小姑子都一脸动容的样子,立刻就要问一下这事。 她想救人,去求潘皇后和贵妃,没有不成的。 于是潘氏立刻叫来胡家两个女孩,问起了具体情况。 胡大姑娘见她们的神情,当即拉着妹妹赌咒发誓,说:“我敢在菩萨面前法师,今日说的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母亲死在牢狱之中,我和妹妹也不得好死!” 这是重誓,一般哪里会说的出这样的话。 范姑娘当即动容,求助地看向大嫂。 潘氏仗着身份,又为着自己的体面着想,当即满口应了下来,说:“若你们说的是实情,那我自会还你们公道。” 胡家姊妹立刻感激涕零。 旁边徐明舟心里又开始后悔。 好好的,她当时为什么就非要把这张珠珠给得罪了? 张珠珠找她办事,找的理直气壮的。 徐明舟半夜做梦起来,想到几年前那个傲慢的自己,她都恨不得以头抢地。 诸天神明在上,她已经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到底要忏悔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 范夫人和大师说完,知道了这事,心里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比烧多少香都管用,便也没说什么。 于是潘氏让丈夫去找妹夫问问这事。 范家老大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便去大理寺问了一句。 结果被妹夫给呛声了,说他多管闲事。 范家老大自然很不痛快,回来就跟媳妇念叨了几句。 潘氏是满口应承了此事,而且妹夫这样不给他们两口人面子,也太过分了。 于是潘氏叫了妹妹回家,跟她说起这事来。 潘二在何家跟妯娌婆婆斗得天翻地覆的,根本就不想管这些闲事。 她姐一说这话,潘二就呛声,说:“姐姐你公公可是前任首辅,姑父重用他多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还要找我来办!” 潘氏很是生气,说:“我们自家姊妹,我才来找你,不过是让妹夫抬抬手的事情,日后我自然会报答,你既然不愿意管,那就别怪我去找旁人。” 潘二也在气头上,姐妹两个不欢而散,因常氏的事情,范、何两家先闹了难看。 张珠珠没闲着,她还让姚玉馨悄悄找了谢瑛,在里头搅风搅雨,弄得不少人都听说了这对连襟不和的事情。 常氏的事情也因此传开。 第436章 恩怨分明 张珠珠对李弗说道:“这件事情既然传开了,那就得让三法司都管上一管了,是不是啊,有实无名的李大人?” 李弗对张珠珠的动作不能完全理解。 他能理解张珠珠把他摘出来,让他在后面登场的意思,这样李弗就成了评判的人,比被评判要好上很多。 但为什么选中了范、何这两家,李弗想知道她有什么打算。 张珠珠说:“我也是个记仇的人,潘侯夫人对我这样的不客气,逼得我交出来了理事多年的慈幼局事务,托付给太子妃和任大嫂子,我情愿,但是和潘侯夫人这笔账,我要算的。” 俩女儿女婿争了起来,潘侯夫人这会儿该吐血了。 李弗心想,看来张珠珠对范首辅当年的事情还记得很牢,这回非得把范家给弄过来。 何家那儿子,扰乱她计划的主力,自然逃不了。 合着这是一个都没放过。 李弗都要为她拍手称赞。 “你这是……恩怨分明。”李弗想出来一个词。 张珠珠:“你想说我睚眦必报,也不是不可以。” 李弗:“不会,我不会这么说。” 他对张珠珠的行事是没有意见的,李弗说道:“我等着你来找我很久了。” 他知道大理寺那边出了差错之后,就等着张珠珠主动找他说这件事情的,结果李弗等到了今天。 张珠珠:“那你已经等到了。” 李弗:“比我想的晚了些。” 张珠珠笑眯眯:“你是要紧的人,自然是要等那些不要紧的上场,抛砖引玉,才轮得到你。” 李弗抱住了她。 他知道,张珠珠是不想让人被抓住把柄。 “放心,剩下的事情,我知道该怎么办。”李弗说道。 他会让张珠珠如愿以偿的。 常氏的事情,在刻意引导之下,被许多人讨论起来。 宋章的动作很快,她去长公主府参加宴会的时候,听到了这事的讨论,便问了原委,虽然她早就知道了。 宋章听完之后,便即兴写了长诗,描述了一个妇人的悲苦命运。 她是最会勾动人心的,这诗当场便令许多妇人忍不住代入其中。 她们做妇人的,哪一个不是在煎熬。 她们有幸生在高门,但煎熬从未少过。 常氏如同财货一般被倒卖,她们又何尝不是。 她们是被困在种种规矩的牢笼之中,披着金缕衣的雀鸟,只需要鸣啼出婉转的歌声,将血泪咽下。 承安长公主当时便落泪了。 她对宋章说道:“我少年时候,何家正风光,我便下嫁到了何家,我的苦又有谁能知道。” 尊贵如她,也是羡慕男人的啊。 众妇人听着长公主的话,心里觉得她矫情,她们这些人命苦,长公主就别掺和了吧。 宋章拉着长公主的手说:“公主的心情,我我再清楚不过。” 宋章与徐家争斗,与自己的命运争斗,她赢了也是惨胜。 妇人多是偏向常氏的,她守寡,杀人也是为了保护女儿,还是失手,死罪未免太过无情。 当然了,那等表示寡妇门前是非多的鬼话,就大可不必在意了。 大家的呼声,朝廷是放在耳中的,御史上奏,要求重审常氏一案,还得三法司联合会审。 李弗在皇帝面前争了个主审。 张珠珠要是在这件事上露出什么来,那李弗肯定是争不上的。 但张珠珠瞒的死死的,也没人往她身上想。 这日进宫,张珠珠面见潘皇后和贵妃,两个人很为侄女们的争斗担忧。 潘家的亲姊妹,就是天塌下来,也得相互帮衬,相互扶持,哪里能闹得这样难看! 小潘氏说:“我看这都是二妞的女婿闹出来的事情,常氏的事,我也听说了,本来就罪不至死,被捅死的那个,还不知道身上背着多少不干净的事情,大妞心地好,想救人,这没什么不好的。” 张珠珠和太子妃坐在底下。 陈蛟自然是知道张珠珠的动作的,她心里是真害怕。 潘家姊妹俩不和,张珠珠搅和在里头,功不可没,叫这二位知道了,那太吓人了。 张珠珠这时候搭茬说:“这事我也听说了。” 小潘氏道:“你肯定听说了,李弗正要主审这案子了,常氏肯定有活路了。” 张珠珠点头:“这个我知道的,我是说别的,娘娘,听说何少卿只为了跟大理寺的另一个谢少卿内斗,这才把常氏的案子给推出来的。” “至于两位郡主争执,想必也不是巧合。” 陈蛟的心扑通扑通的。 潘皇后说:“依你之见呢。” 张珠珠面上很镇定:“那就不好说了,潘侯夫人的性子急了些,这何少卿嘛,我跟谢少卿认识,谢少卿断案是出了名的,还被借调去过京兆府,何少卿是郡主的丈夫,我不好说什么。” 小潘氏说:“哼,二妞是瞎了眼,光看长相,姓何的小子狂妄着呢。” 张珠珠指责潘二的丈夫,是说到了小潘氏心坎上。 长辈嘛,肯定是觉得自己孩子没问题,别人孩子问题大了。 何况这何少卿,也的确是借着身份上位的。 潘皇后说:“怎么瞧你今天挺高兴。” 张珠珠:“不瞒两位娘娘,我对范首辅很有些意见的,何少卿拿一个无辜女子作筏子争斗,我看不过,这潘侯夫人想必为了女儿们心忧,我也不是个心眼多好的,成日在家照顾孩子,听了这些事情,觉得有意思。” 小潘氏听了张珠珠这话,道:“你呀你,也是当娘的人了,还说得出这话来。” 张珠珠只笑。 潘皇后:“按理说,你应当是最操心这件事情的。” 张珠珠对女子的事情,都是尽心帮扶的,光是女学那里,她都不知道受了多少流言蜚语。 张珠珠:“我一早听说的时候,就和李弗说过了,他说这不是死罪,应当是当地官员推卸责任,想要安抚死了的人的家属,大理寺复审此案的时候,就应该酌情考虑,免除死罪,没想到后头还有这许多事端。” 说辞合情合理。 小潘氏说道:“看来你是有了好夫婿,万事不愁。” 张珠珠:“娘娘有殿下和两位皇孙,些许小事,何必忧心,我看不如让太子妃宴请两位郡主,从中说和,亲生姊妹,只缺个台阶而已。” 陈蛟万没想到她还有宴请潘氏姊妹的一日,忙起身说:“对,殿下如两位妹妹亲兄长一眼,妾身来吧。” 张珠珠演完了,该陈蛟登场了。 第437章 生和死 潘家不待见太子妃日久,这是众人都知道的。 如今陈蛟应承了这事,自然显得她大度对她名声自然有利。 旁人不说,陈蛟是很需要好名声的。 潘皇后沉吟片刻说道:“你既应承了此事,那就要办好。” 陈蛟是太子妃,潘家是太子的亲舅舅家,不论她有什么不满,该她做的事情,便不应当出差错。 她想看潘家的笑话,那更是万万不能的。 陈蛟也明白这个道理,说:“母后放心。” 等回了东宫,陈蛟才和张珠珠说道:“你竟然敢说想看潘家的笑话。” 张珠珠说道:“那我有什么不敢的,也是潘侯夫人先对我挑剔的。” 还不是一次两次了,上回还拿小孩子说事,张珠珠看看笑话,旁人也不能说什么。 陈蛟叹了口气:“我是不能跟着姐姐一起笑了。” 她其实不想管潘家的闲事,但是也不得不管。 两位婆婆都姓潘,太子对潘家颇上心,陈蛟不管是做儿媳妇还是媳妇,她都得给个回应,不然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她说道:“我连自家的事情都不大想管呢。” 张珠珠道:“你把她们叫过来,让太子这当表哥的亲自和她们说,她们不敢不听。” 事关潘家的声誉,闹得这么大,肯定不是那姊妹俩愿意看见的。 陈蛟去说,她们可能有点意见。 但是周毅亲自开口,这就是大事。 陈蛟迟疑:“我应承的事情……” 张珠珠:“夫妻一体嘛,太子的事情是你的,你的事情,那也是太子的,自家夫妻,何必分你我。” 陈蛟听了这话觉得有道理,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周毅干活,她得了好名声,这多不好啊。 但是,这个建议真的很顺耳。 于是晚上周毅就被吹了枕边风。 陈蛟哄他也有些经验了,说:“按理说我做表嫂的应该从中说和的,但是殿下也知道,我说的话,恐怕她们不愿意听,叫母后知道我没把这事办好,我多没面子。” 周毅:“那你还敢答应。” 他可不知道陈蛟的胆子有这么大。 陈蛟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看母后和母妃很为两位妹妹的事情为难,我做儿媳妇的,本应该是长辈分忧解难,自然便应承了下来。” 周毅道:“你是替我应承下来了。” 陈蛟笑的很是温柔:“夫妻一体,我的事情,就是殿下的事情。” 周毅看着她。 夫妻一体这话,他是很爱听的。 “好,你等着,她俩打小就怕我,我说的话,她们肯定愿意听。”周毅自信道。 陈蛟的笑容更开怀,然后扑进了丈夫怀中:“谢谢殿下,殿下有什么事情,也只管来和我说,我没有不答应的。” 周毅心想,他能有什么事情,他就是希望陈蛟身体好些。 陈蛟没有看懂周毅的意思,看他答应下来,就说:“咱们去看两个孩子吧,殿下最近忙碌,咱们家二郎这两天又长高了,大郎的字也写的更好些了。” 周毅道:“你忙归忙,倒是很有空关心他们俩,我这个当爹的,你有事才想起我,没事恐怕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他从前不会这样光明正大地说的,他是男人,怎么能跟儿子争。 现在发现,还是争了最管用。 陈蛟发觉他最近的酸话越来越多,不过人家都这样说了,那陈蛟也是要听取意见的。 “怎么会,我有事没事都记着殿下的,今日中午的饭菜,殿下不满意?”陈蛟道,那是她亲自过问了的。 周毅道:“尚可。” “殿下喜欢就好。”陈蛟冲他笑笑。 周毅上前牵着她的手,夫妻二人一起去看孩子了。 潘家姊妹两个被请到了东宫,两人本来就有和好的意思,周毅又将她们敲打了一番。 陈蛟在旁边劝说着周毅,叫他不要太凶,从中说和,这事就算成了。 潘二寻了借口,单独和太子妃倒起了苦水来。 “何家人实在很多,从前也就罢了,有老家的人支应着,还有些家业,”潘二叹了口气,“如今是不成了,可家里的吃穿用度还如从前一般,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陈蛟还以为她是来哭穷的,结果潘二说:“我不是故意和姐姐吵架的,何家为了填补空缺,偷偷挪用了我的嫁妆,被我发觉的时候,我的嫁妆已经空了大半,我找婆婆说理,她说我是何家的媳妇,连我都是何家,用些许嫁妆又如何。” “那常氏如今有人救了,可谁来救我,表嫂,我实在是无人能说了。”潘二恨声道。 她当时能嫁的有好几户人家,何家并不是最好的,有承安长公主那例子在呢。 但何家的男人,皮相都极好,她丈夫又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模样,潘二很是喜欢他。 如今她被自己选的夫家如此对待,实在不好意思和家里说这件事情,今日也不怕被陈蛟看笑话了,索性说出来。 陈蛟道:“何家这样没规矩,敢偷用你的嫁妆。” “千真万确。”潘二说道。 陈蛟道:“你先回去,我这就去和太子说此事,何家欺人太甚!” 常氏一个民妇没法保住自己和女儿的命,皇后的亲侄女没法保住自己的财产,这就是女子的悲哀。 李弗主审常氏一案,听到了三种意见。 第一,常氏不能杀,不仅不杀,她还应该被无罪释放。 她为了保护自己和女儿的性命,出于无奈才杀人。 而且胡三拐卖妇女和孩童,本来就是大罪,死不足惜。 第二,常氏该被杀。 她杀了人,她怀里揣着剪刀,就是冲着杀人去的,并非迫于无奈。 她杀的是同宗的大伯子。 这些理由都不算什么,最坚定的理由是,常氏是女人,而她杀了一个男人。 她杀的是一个男人。 男人啊! 女杀男,这样狡诈的悍妇,不杀留着干什么,等她生出凶性来,谋杀更多男人吗。 这个理由听起来最离谱,但支持的人最多。 第三,常氏没必要杀,也不能放了她,把她关在牢狱里一辈子。 这倒没什么理由,只是总有人喜欢骑在墙头上,两边儿都沾点,谁也不得罪。 而李弗,要在这样的呼声中达到他的目标。 第438章 无用或有用 张珠珠出门在外,便有人问起这案子来。 张珠珠说:“若说常氏错在哪儿,自然是错在投胎的时候没有尽力些,若她投成个男人,想来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了。” 这话听起来多讽刺,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一旦投胎做了女人,你的错就开始了。 旁边妇人听得,不由动容,说:“这一点不错,我娘家、夫家的叔伯,兄弟,侄儿们,只要是个男的,都比我过得好,只有我命苦。” 河阳郡主书评道:“若是常氏真的被判了死罪,我们只怕日后也要死的悄无声息了,诸位说呢。” 常氏被定了死罪,那就意味着女人甚至不能反抗。 谁也说不准哪一天会遇上这样要命的事情,到时候她们失手做了什么,是不是也要去死。 周兰书一开口,众人的目光也落在了她身上。 “女子虽弱小,可这样的事情,也得听听我们的声音。”她道。 周兰书是宗室女,她是能做些别人不好做的事情的。 许貅道:“郡主想做什么,只管说。” 她们俩倒还真有做亲家的意思了。 “我读了宋娘子在长公主府酒宴上的新作,觉得甚好,打算印上几万册,叫全天下的女子都瞧瞧,好叫她们知道,女子都是待宰的羊,砧板上的肉,于是旁人要打要杀,也只能去死,不能做旁的事情,不然会有牢狱之灾和死罪。”河阳郡主慢悠悠说道。 在场有不少妇人应和,但也有人并不打算参与其中。 周兰书本来也不缺什么,何况还有许貅、张珠珠等人参与其中,印个诗词,根本不是大事。 在朝廷对常氏的案件还未有最终定论之前,宋章的新作已经传遍京城以及周边几个县城,又迅速地向外蔓延了。 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同情常氏的境况的,这时候李弗倾向于将常氏无罪释放也无可厚非。 然而有些人就要与大部分人的想法背道而驰,这样才显得他特立独行,与旁人不一样。 何容之,潘二的丈夫,他是大理寺少卿,从一开始他是拿着常氏的案子和谢瑛斗气,现在他成了一群人的意见中心,他们都坚持要常氏去死。 何容之是被架在了火上烤。 但他要是这一次能够成功,便可以归拢人心,何家也有望恢复从前的威望。 没办法,自土地被清查后,何家也和徐家一样,像一棵被修剪了枝干的大树,再没有从前的兴盛。 中立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现在是两方的争斗了。 张珠珠问李弗:“这案子能结了吗。” 李弗:“拖得久些才好。” 现在官员审案,一来要符合相关律法,二来是按照相似的案件处置,遵循旧例。 常氏的案子闹得这样大,日后再有这样相近的案件,官员们就很有可能按照这个案子的结果来判。 所以李弗会这么说。 张珠珠低头翻看李弗写的东西,这案子结了之后,是要添一些新的律例的。 李弗已经写了草稿,是保护像常氏这样的女子的权益的。 起码日后有人想倒卖她们,是完全不合律法的,官府不能轻易把她们的户籍给改了,且官府若发现这类案件,要主动阻止。 张珠珠说:“你说,现在你要是打算卖了我,肯定会有人买的吧。” 李弗走到张珠珠身边坐下:“会的。” 妻子是可以算作丈夫的财物的。 “那你这算是人贩子吗。”张珠珠又道。 李弗:“不算,但是可以算。“ 如果律法这样规定的话,女子起码可以找到一个生存的机会。 张珠珠靠在李弗肩上,她有些灰心。 张珠珠想,律法上写明了,也并不是有用的,天下之大,有多少妇人能在律法的保护之下。 又有多少朝廷官员会遵守律法,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难道还少吗。 张珠珠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她做的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甚至是无用功。 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中,很多人都是没法保护自己的,不止女子。 李弗知道她的心情。 “这件事情,要很多很多年的,”李弗说,“我们今日所为,也许在千百年之后,才能看到好一点的结果。” 张珠珠说:“想杀人,我看,也别说律法怎么样了,应该上天底下的女子,都习武,强身健体,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保护自己。” 什么律法、规矩,都是空谈,不如自己的拳头大来的实在。 李弗表示支持:“这也是个好办法。” 张珠珠:“我要给女学的学生们,请最好的女先生过来,教她们习武。” “我从东宫的护卫里给你找些人过去。”李弗已经计划起来了。 张珠珠道:“可惜世上没有神佛,不然我要供奉出一位女神明来,她可以专门保护天底下的女子,只要遇到危险的时候,向她祈求,她就可以立刻现身来救人。” 张珠珠现在知道神佛手怎么来到这个世上来的了,她也很希望有这样一位神明。 李弗握住了她的手。 张珠珠一向是自信的,但这件事情,连她都想求助于神明了,可见艰难。 但世上没有神佛,李弗拿起笔,律法算是希望。 他道:“上有多好,下必从之,我总有一日,会入内阁主事,到时候我会将与妇人相关的案子,当做考核政绩的。” 张珠珠听到这话,说:“那我,到时候要去各处开办女学了,你觉得怎么样。” 他们能做的事情确实很少,也许在他们死后,就会随风散去。 没关系,有些火,总会燃烧在人的心中,经历风雨侵蚀而不熄灭。 正确的事情,即使被埋葬,也永远都是正确的。 张珠珠看着李弗写的东西,说:“你去拜访范老大人了没有?” 范秀的年纪称不上老,但他资格老。 范秀当初就认定寡妇仍然是死去男人的财产,甚至不提倡改嫁,常氏可没改嫁,作为财产,她还差点没抢走,他很应该出来说两句。 李弗笑:“好,我会去的。” 张珠珠又说:“潘二的嫁妆被何家挪用了,你说,女子的财产是不是也应该被保护?” 李弗:“你还知道旁人的家事?” “我知道的多着呢。”张珠珠对他说道。 女人的财产应该被保护,女人作为财产的主人,更不能被随意买卖。 第439章 谁能坦然赴死 李弗不止请了范秀,京城本地出名的大儒,甚至附近有学问的,他一共请了十三位,其中有几位都是年逾古稀的老人。 这举动叫旁人看来,自然是没有必要的,觉得他小题大做。 但是李弗很从容,他认为京城上下为此事议论不休,朝臣们也是一样,他作为主审,如果不能拿出说服所有人的理由,那是他的过失。 话是这么说,但李弗更大的目的,还是要这个案件传的更广,不止传在当代,更要写进史书之中,作为典范,供人参详。 对于请来的人,李弗也是提前有过了解的,他们的意见与李弗肯定是一致的。 常氏会被无罪释放,而且这个结果,不论从礼法上,还是人情上,都会有完美的理由和说辞。 范秀是有够心烦的。 他把大儿子给叫过来训斥了一顿,说:“你为何要因此事与你妹婿起争执,还闹到如此地步!” 范家大郎也很委屈,说:“父亲,这如何能够怪儿子,那常氏本就罪不至死,何家边不要多事,只管将人放了,事情又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而且是他媳妇非要管的,他们夫妻俩关系一向不错,潘氏又是那样的身份,媳妇要管,他做丈夫的难道不理会吗。 “父亲何故这样忧心,李三郎亲自上门拜会的您,您再不趁机出去,只怕天底下没几个人记得您了。”范大郎还指望父亲再出去奔走奔走,给他和弟弟添些脸面呢。 范秀哼了一声:“我只盼着世人赶紧将我忘了!” 他过去的经历,实在没什么光彩可言,范秀根本不想出去,出去叫人笑话吗。 而且李弗请他是什么好事啊。 范秀当年说过和寡妇相关的事情的,他是希望妇人能够守贞守节的。 要范秀说来,常氏受辱,她应该自尽,主动地以死明志,然后朝廷为她翻案,表彰她的贞节、勇气,记录下她的事迹。 但是李弗要范秀做什么,李弗要翻出旧事,说明范秀当年也是支持保护寡妇的,他根本就是断章取义,要拿自己作筏子呢! 范秀他还如当年一般,他是要女人忠贞守节的。 范大郎见父亲如此,说:“父亲,今日不同往日,您都让我娶了潘家的女儿做媳妇,太子和太子妃前些时候亲自说和潘氏姊妹两个,如今我与李弗同为东宫的左膀右臂,他有功绩,又有父兄在朝中,甚至能够主审常氏这样的大案,儿子何时才能与他比肩?” 范秀紧紧地抿着唇,不说话。 范大郎虽然着急,但他知道,有些事情,人得自己想通了才算数。 范二郎就在门外听着父兄谈话呢,他性子稍微急些,这时候忍不住走到门口,说:“父亲,您现在清高,实在晚了,您要是真清高,那会儿当今陛下登基的时候,您就应该带着我们哥俩给先帝尽忠了,烈女不侍二夫,忠臣不事……” 范大郎赶紧上去堵弟弟的嘴,却为时已晚。 范秀气得满脸通红,随即他抄起鞋底子,狠狠朝小儿子头上砸过去。 范大郎挡在弟弟前头上,就觉得后脑勺一痛,险些站不稳。 范二大声喊道:“娘,大嫂,妹妹,你们快过来,爹要打死我和大哥了!” 随着这一声吼,范家整个乱成了一团。 范秀穿着一只鞋撵出去,大喝道:“孽子,孽子!” 他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范夫人和儿媳、女儿匆忙赶过来,制止了父子三人的争吵。 范夫人亲自把鞋捡回来,又瞪了小儿子一眼,对范秀说道:“快消消气,前儿那副药才吃完,哪里这么大的火气!” 范秀怒火翻滚,但看着妻子,又瞥见冲上去和大儿子站一起的大儿媳妇,他心中又生出一股悲哀来。 他是自诩忠臣的。 但他的确不是。 他可以说自己迫于无奈,他一个外姓臣子孤立无援,而当今皇帝得了人心。 可范秀不是没有别的尽忠的办法。 历代贤能,以死明志的难道还少吗,范秀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要不然他忍辱负重,留存着先帝的血脉,为他筹谋,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后,再来拨乱反正。 这两条路,他都可以走,但范秀没有。 与其说是为了家人选择妥协,不如承认自己内心的怯弱。 他做不到坦然赴死,在这样的朝局之中,也无力去筹谋更多。 范秀想,他想活着。 忠臣不事二主,他问范夫人:“若是你遇到常氏这样的事情,你会……会自尽吗?” 范夫人没有思索太久,她说:“夫君,蝼蚁尚且贪生,若能活着,谁愿意去死。” 范夫人知道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因生母缘故,他总是对妇人多有苛责,范夫人也眼睁睁看了多年。 范夫人又说:“我正在为女儿相看夫婿,旁的不是,头一等要紧的事情,就是看他家里长辈的年岁。” 得挑个家里人都活得久了。 范夫人不想女儿守寡,到时候头一个容不下女儿的,得是范秀这个亲爹。 范秀只是叹了口气。 他站了起来,说:“我近日要出门,正好瞧瞧,谁家还有好郎君。” 范夫人有些意外,半晌才说:“夫君辛苦了。” 李弗那里得了回应,范秀应了李弗之请。 张珠珠看着李弗,说:“你说,世上真有可以坦然赴死,无所畏惧的人吗。” 李弗道:“应当是有的,不过我不是那样的人。” 他舍不得张珠珠,还有他们的儿女。 李弗说道:“贪生惧死,本是寻常,我长你几岁,若我死在前头,珠珠,你要好好活着,不要太伤心。” 张珠珠笑道:“我不伤心,那你恐怕要被人笑话了。” 李弗:“没事,我不怕人笑话。” 他希望张珠珠不要太伤心,或者说不要伤心太久,要继续好好吃饭睡觉,好好活着。 李弗在这一瞬间,想起话本子里的故事。 如果人死后有魂魄,那他可以等着张珠珠,然后他们一起去走轮回路。 张珠珠道:“那我要是死的早,你也一样。” 李弗握住她的手:“不会,我年纪大。” 张珠珠没有再说这件事情,他们俩明显都在这里胡扯呢。 她不伤心,李弗不伤心,那都是不可能的,还是先顾着活着时候的事情。 第440章 分 请了这么多有学问的人过来,写了厚厚一摞能够找到的依据。 常氏一案终于有了结果。 常氏无罪释放,被她捅死的胡三,是人贩子无疑,常氏为保护自己和女儿杀人,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这个说法,是张珠珠和李弗提起的,用在这里,再妥当不过。 而这个案件,会被当做范例,日后地方官员遇到相似的案件,就要以此为依据。 李弗还同他们商议,胡三这样关系稍远的亲戚,就是亲兄弟,日后都不能发卖常氏这样的寡妇。 朝廷官员还应当保护守寡妇人的丈夫留下的家产,不能让田宅全被族人抢走。 这是李弗拿着范秀当初的话说事,说只有这样,寡妇才能给死了的丈夫守节。 当然,要是改嫁,这些家产她们不能带走。 条条框框,列了厚厚一册,日后都会被当做依据。 张珠珠看了下,李弗在旁边,听见她说:“唉,果然指望男人还是不大管用,拳头硬最管用……” 李弗也叹气,他确实已经尽力了。 正如张珠珠所言,求人不如求己。 这个世界,到底是对另一些人更有利的,如今只用德行来说事,这到底没有越过他们心里画出来的线,想要更多,那不可能的。 张珠珠喊了李弗两声,他才回过神,张珠珠道:“你在想什么,这样出神?” 李弗说:“我在想从前的事情。” 张珠珠:“从前,从前什么事情。” 从前的事情可太多了,张珠珠一时半会猜不到他想的是什么。 李弗:“一向觉得我是知道你害怕什么的,如今每多活些日子,我就发觉,你要害怕的东西就更多些了。” 张珠珠的处境,和他的处境,是完全不一样的。 张珠珠看向在床上睡觉的小女儿,说:“日后潇潇长大,也是与我一般的。” 他们两个人的女儿,他们自然会看的如珠如宝一般,但只要她到了这个世上,旁的女子可能遇上的险境,她就有可能会遇上,不论身份。 张珠珠和李弗活着的时候,潇潇有他们保护,日后他们死了,潇潇就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她的哥哥、丈夫、儿女,全都不如她自己有本事来的可靠。 正因为她生为女子,她才更不能软弱。 李弗听到张珠珠的话,忍不住蹙眉,他走到床边,发现小丫头已经睡醒了。 李弗顺势把她抱起来,说:“她睡的有两刻钟吗。” 张珠珠做出一副你在说笑的样子,道:“你觉得呢。” 她这个女儿,白天根本睡不了两刻钟的,精力可好了。 不爱睡觉,也没办法。 李弗试图捂住女儿的眼睛,让她再睡一会儿,但潇潇的哭声让李弗只能放弃。 “不爱睡就不睡吧,”李弗道,“精力这样好,以后可以安排她多读书习武,你说呢。” 张珠珠:“你安排吧,权当这是咱们家小儿子,不照着女孩儿养。” 李弗:“行,正好她这名字也起得好,辨不出男女来。” 张珠珠:“给她起个小名,叫铁蛋。” 李弗迟疑片刻:“矫枉过正,也是不必,对吧。” 铁蛋就免了吧。 当儿子养是真,但这名字真的不合适。 好在张珠珠也是随口提了一句,并没有说的太多,很快就把这个名字忘到脑后去了。 陈蛟找来了张珠珠,潘家姐妹关系是没问题的,现在的问题是,潘二的嫁妆被何家挪用去了一半,再这么下去,另外一半也眼看着是保不住的。 这事情不能不管,但要是管了,潘二在何家的日子也好过不起来了。 大小是个麻烦。 陈蛟不是处置不了,她为了周全,不止找了张珠珠,还找了其他妇人,潘家几个媳妇,周兰书是自家人,她也在里头。 陈蛟是为着谨慎,万一这件事情处置不会,那也不能全是她的缘由。 张珠珠看潘二哭哭啼啼的模样,说:“我倒有个法子。” 潘二看向张珠珠,听见她说:“和离吧。” 潘二也不哭了,说:“和离?” 张珠珠点头:“郡主当初嫁何容之,是看他翩翩君子,家世又好,但如今,何容之在常氏案上这样偏激,何家又动用了郡主的嫁妆不肯归还,两下里全都没有了又何必吊在一棵树上。” 这理由自然是充分的。 周兰书说道:“你怎么一听了男女的事情,就是叫人家和离?” 张珠珠听谁日子过不下去,都是“和离”两个字。 潘二也道:“我尚有两个女儿呢。” 她在何家生了两个女儿,如今膝下还没有儿子,倒是何容之的妾室已经生了庶长子。 张珠珠说:“恕我直言,您和两位姑娘,何家还有她们的父亲,有几分看重?” 她不是空话说大话叫人和离的,潘二在何家实在没落下什么好,她女儿也是。 “郡主的嫁妆我有幸看过,你受这么大的委屈,我真没想到。”张珠珠说。 潘皇后和贵妃除了不想要这俩姑娘做儿媳妇,别的那都是非常疼爱的,潘二的嫁妆,够用几辈子的。 没生儿子又怎么样了,何家指着潘二得了多少好处,还敢这样对她。 张珠珠很不理解,有潘皇后和贵妃这样的亲姑姑,潘二是怎么把日子过的这么委屈的。 不过在场的人,除了陈蛟,都不是很赞同张珠珠的意见。 毕竟和离这样事情,不是谁都有这个胆量的。 张珠珠也不奇怪,说:“那这样吧,请贵妃娘娘下旨申饬何家,让他们归还你的嫁妆。” 潘二迟疑:“家丑不可外扬,若闹得天下皆知,我恐怕要更与夫君离心。” 她还是舍不得何容之。 陈蛟说道:“妹妹想两全,这不容易。” 张珠珠说:“我知道郡主的意思,郡主不是舍不得何家,是舍不得丈夫。” 潘二赶紧点头,她觉得还不到和离的地步。 张珠珠尊重她的选择,说:“那还是要劳烦贵妃娘娘,先把郡马请到宫里,仔细将此事的原委问清楚。” 张珠珠并不很关心潘二的婚姻到底如何,潘二不是无知少女,真到了过不下去的地步,自然有皇后和贵妃护着她。 她是要借这件事情,推动一下保护财产这件事情的,作为常氏一案的后续。 潘二是潘皇后和贵妃的亲侄女,皇后和贵妃的身份,比什么都管用。 第441章 请你喝茶 潘皇后对侄女这个女婿一向不大喜欢,奈何潘二就喜欢那样的,也没办法,只叫她如意就是。 嫁妆的事情,潘皇后是想着让侄女自己想法子的,找谁出主意也成,她总盼着这姑娘自己争气的。 结果还是落到了她头上。 听说是张珠珠给出的主意,潘皇后把她叫了过去:“说起来是潘家的家事,不过你也与我的后辈一般,二妞与你也是要算作姊妹的,这点小事,你还来劳烦我。” 张珠珠屈膝行了个礼:“娘娘知道的,我一向居安思危,谨慎有加,郡主是娘娘的亲侄女,尚且要在何家受这样的委屈,保不住自己的钱财,可见这样的事情,有朝一日可能会落到我头上来,如今求娘娘打个样,也叫我安心。” 潘皇后笑了起来。 “三郎知道你在外头这样编排他吗。”潘皇后说道。 张珠珠上前挽着她的手臂,小声说:“天知地知,娘娘知我知,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潘皇后心里明白张珠珠的意思,她不只是为她自己担忧的。 潘皇后失去过比钱财更重要的东西。 她看着张珠珠,说:“只怕有些事情,是无用功。” 天下女子何其多,女子出嫁,她的人和钱,天然就归了夫家所有,说什么夫家不用媳妇嫁妆,那都是鬼话。 钱财放在那里,怎么可能不用。 潘二的嫁妆不就是那么没了的吗。 张珠珠说:“是这样不错,但只要有一个女子因此受益,便值得,娘娘说呢。” 潘皇后点头:“算起来我应该还能够活些年头,我活着的时候,说话算数。” 皇帝对她很尊重,太子也跟她亲生的没差,潘皇后若是想名正言顺地提出保护女人的钱财,肯定管用。 就说常氏,她丈夫死了,但家里还有田地,剩下了些钱财,但这些东西,只有很少一部分留在了她们母女手中,剩下都被同族中人给夺走了。 最后同族中的恶人,连她们母女三个都要卖了。 真是一条活路都没有。 张珠珠道:“娘娘长命百岁。” 潘皇后直摆手:“活那么久多烦人。” 不止烦旁人,还烦自己,要忍受许多病痛,忍受许多毫无道理的事情,一百岁大可不必。 张珠珠心想皇后她是真看得开。 “那何家的事情,你觉得该怎么办。”她问道。 想来张珠珠是已经想清楚了,也好,省得她再想那么多了。 张珠珠说道:“夫妻之间,同生死共患难过的,才能更长久,如今何郡马丢了脸,被您和贵妃因为家里的事情训斥,更没有脸面,我看,不如将何郡马外放,夫妻二人一起带着孩子一起去外地,到时候何郡马和郡主相互扶持,没有外人挑拨,日子肯定能够过好的。” 常氏的事情,就是因这位何郡马才闹得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这人留在京城,那跟李弗的仇怨就太大了,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妖。 潘皇后正好觉得侄女应该多吃点苦头的,避开京城这些事情,是个不错的办法。 何容之果然被潘氏姊妹叫进宫里,把嫁妆的事情给从头到尾问了一遍。 不过两人并非全然训斥,而是挑明了,往细处说。 何容之一心做官,对庶务并不精通,根本不知道一个家里到底有多少花销。 不过被小潘氏仔细算下来,他也发觉,那些嫁妆并非全花在了家里,肯定还有人私吞了许多。 何家不分家,一大家子过在一起,说是人多力量大,但也有许多东西算不清楚。 潘二对丈夫说道:“我不是心疼这些钱,只是这些钱财,有几分用在了你和孩子们身上,我只生气他们不拿咱们当自家人,算计的没完!” 何容之本来不太在意,但现在看来,被损害的是他的利益,而不是潘二一个人的利益。 “我一定让家中长辈算清楚,回头全数偿还给郡主。”何容之说道。 潘皇后道:“几个小钱而已,偿还就不必了,你自己的前程,可仔细考虑过?” 何容之面色更难看了几分,他在大理寺的时候,和谢瑛争,常氏的案子闹大之后,他还有心和李弗争。 可惜他就没赢过。 如今更是颜面扫地。 潘皇后这时候问他愿不愿意离京外放,就像与他同一届科举的状元薛问那样,对方在地方上大有作为,早有贤名。 何容之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便答应了。 潘二当即说,会带上两个女儿跟她一起离京去外地,他们夫妻不离不弃。 何容之与潘二很快离开京城,只带了两个女儿,妾室和庶长子留在了京城,由何家的人照顾着。 潘皇后送走了侄女,就找了皇帝,说自己亲生的侄女都保不住嫁妆,被人笑话是小,只怕有人要效仿。 皇帝道:“皇后的意思是?” 潘皇后说:“何家挪用二妞的财物,我明面上不能拿他们怎么办,陛下觉得我应该怎么出这口气。” 皇帝笑道:“少见皇后生气。” 潘皇后不是脾气好,她不生气,是因为很多事情她都不放在心上。 一件挪用嫁妆的事情,在皇帝看来,只是几个小钱,对,就是小钱,皇帝现在终于富裕起来了。 皇帝见她因为钱财生气,觉得有意思。 皇后敲敲桌子:“我说正事呢,何家这是不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啊。” “要打要杀,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情,”皇帝压低声音,“要还是不高兴,朕偷偷叫几个高手去何家,把他们全家都揍一顿,给皇后出气。” 皇后笑道:“陛下怎么还跟从前一样。” 皇帝年轻那会也爱跟人打架,他的手段非常不高明,就喜欢直接动手。 皇帝:“那你说是什么意思,都听你的。” 潘皇后:“强占儿媳妇的财物,说是自家人,可强占就是强占,朝廷不能放任,我不止要下旨申饬何家,还要让天下人引以为戒,不能放任这样的事情。” 皇帝听出她的意思,她想要把私事变成公事。 潘皇后说罢,就自顾自去喝茶了。 皇帝说:“求人办事,可不是这样的。” 潘皇后剜了皇帝一眼,把茶杯推过去:“那我请陛下喝茶。” 皇帝把茶喝了,叹了口气。 第442章 我不要抱着 潘皇后有侄女的事情作为借口,而且她确实是在皇帝面前很有脸面,皇帝喝了一杯冷茶,这事就成了。 潘皇后还让皇帝叫了些官员进宫,要求他们给自己弄出来个清晰的条例来,务必要能证明何家的错处,可以让她合情合理地处置何家人。 张珠珠这里是给她写了初稿的,官员们被催着,最后新的条例就被确定下来。 女子的嫁妆,夫家想挪用,必须要有这个女子亲手写的证明,不然女子和她的家人事后可以追究,夫家倾家荡产都要赔偿。 除了嫁妆,潘皇后还顺便关心了下常氏一案的后续,再次要求宗族不能随意夺走妇人从丈夫那里继承的东西,更不能随意买卖人口。 潘皇后一向都很低调,她这举动,叫京中的妇人们都很意外。 众人商谈之后,都觉得这是何家惹的祸。 潘皇后不要何家的钱,她要何家没面子。 承安长公主最有意思,她马上翻出自己当初的嫁妆单子,到潘皇后面前来告状,说何家当初拿走了她多少珍宝钱财。 何家本来就焦头烂额,又跟承安长公主隔空打起了官司来。 除了长公主之外,还有一些被挪用过钱财的妇人,到官府告状,正赶上这股热乎劲头,还真有人得了赔偿的。 只要有用,总是好的。 张珠珠空闲了下来,在家里陪着孩子,顺便帮弟弟准备聘礼。 张大春和吴贵娘两口子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东西,又想把老家的地给卖了,给儿子拿出来些聘礼。 张大春还愿意把家里的椅子给全部换成新的。 张金金小声对妹妹说:“我那会就想要一块地,他俩都舍不得,现在愿意把地给卖了,我真恨不得投胎当个男的,那地也有我的一半。” 张珠珠笑着说:“那我去给你争一争。” 张金金忙把妹妹拦住了:“你干什么,我就说两句酸话,这连酸话都不能说了。” 张珠珠道:“能,怎么不能,你说吧。” 张金金被她闹了一通,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但她还是想叹气:“你说,凭什么男的就比咱们女的要紧,男人都是女人生的,怎么他们就高人一等。” 张珠珠:“这能凭什么,就是欺负人呗。” 张金金靠在妹妹身上,说:“娘想让我帮着看什么聘礼单子的,我真看不下去,你快多打发几个人过来,我再多看几遍,红眼病都要犯了。” 张珠珠把自己早上才戴到手上的金戒指退下来,给大姐戴上。 张金金忙要拒绝,她只是苦闷,又不是想要妹妹的东西。 张珠珠说:“我就愿意给你,赶紧戴上,不许多说。” 张金金看着这金戒指,搂着妹妹喜笑颜开。 钱财先不提,张金金说:“我有珠珠这样的妹妹,真正值了。” 张珠珠对她和张银银,当真再关心不过了,她还特别舍得,金银、衣裳、首饰,但凡她自己有的,她就不会忘记自己的姊妹。 张珠珠道:“既如此,那眼睛可不能再红了。” 张金金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李弗终于有空,两个人的宝贝女儿过了百天,天气也凉快下来,红豆学业不是很重,李弗给他请假,一家四口去外头玩。 李启担心孙子的学业,不太同意,说:“潇潇是女孩儿,又这样小,出去玩玩没什么,红豆可不小了,他的堂兄们从前读书的时候,可没有这样懈怠。” 从前李弗兄弟三个读书的时候,李启和林文婴夫妻二人都很严格。 林文婴上了年纪,性情柔和许多,李启对孙辈们也疼爱,但读书这件事情,是不允许他们懈怠的。 李弗道:“父亲放心,只休息三日,这三日我也会亲自过问红豆的功课的。” 李启还想再说,被林文婴用眼神给制止了。 等李弗走后,李启担忧道:“老大家两个,老二家一个,还有一个红豆,这四个孩子,我看都没有三郎身上的劲儿。” 李启总希望李家再出一个更厉害的男丁。 林文婴说道:“你们父子三人同朝为官,还不满意。” 该满意了。 李启说:“我心里知道,李家不可能世代风光,却仍不死心。” 林文婴劝了李启几句,说:“你在内阁这两年,白发越发多了,别忘了在张家村的事情。” 李启思忖许久,点头。 李弗和张珠珠坐在马车里,红豆在外头,侍卫抱着他骑马,潇潇在李弗怀里。 李弗道:“父亲在内阁中,有心更进一步,连对家里的小辈都严苛起来了。” 张珠珠道:“爹太紧张了。” 争权夺利的事情,总是耗费精神的,但李弗这个做儿子的,也不想去跟他爹起争执。 潇潇嘴里咿咿呀呀的,回应着爹娘的话。 李弗低头看着女儿,温柔地说:“我们潇潇真活泼。” 张珠珠:“吵得很。” 李弗:“怎么是吵,我看她是生的像你,你最是能言善辩,潇潇想是继承了你的本事。” 张珠珠无语,不与此人争辩。 才三个月的孩子,三个月啊。 这能看出什么来,当爹的看女儿,是怎么都好。 李弗还在回应潇潇那些没有意义的叫声,潇潇听不懂,但李弗和她说话,她就笑得更开心,还把李弗的手往嘴里塞,什么都吃。 这倒是跟她哥小时候一模一样。 下了马车,红豆也跑过来,挤在张珠珠和李弗中间。 李弗把女儿交给张珠珠抱着,又把红豆给抱起来。 红豆大声说道:“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用爹抱的。 他嘴上这么说,却用两只手臂圈住李弗的脖子,想笑又忍住了,表情很有意思。 张珠珠说:“没事,你不要抱,是你爹他非要抱着你的。” 红豆更不好意思,埋头在李弗肩膀上。 李弗在儿子屁股上拍了两下:“对,爹想抱着你,你跑不了。” 红豆嘿嘿地笑,说:“我跑得慢,爹跑得快,把我抓住了。” 李弗:“对。” 红豆把小脸贴在他爹脸上,蹭了蹭说:“爹,你怎么不留胡子。” 男人留胡子,搁在现在很普遍,李弗也到年纪了。 李弗:“那你要问你娘了。” 红豆好奇问:“娘,你不让爹留的吗。” 第443章 永远喜欢你 张珠珠点头:“怎么啦?” 红豆说:“他们都留胡子,只有宫里的内监不长胡子。” 他的好奇心一会儿在这,一会在那,现在就想问清楚。 张珠珠说:“可是我不喜欢你爹长胡子。” 红豆又看看李弗,说:“爹也不喜欢吗?” 李弗说:“我喜欢,但是我得听你娘的话。” 红豆靠在李弗肩头,说:“好吧,我也听娘的话,妹妹也听娘的话,爹也听,我们家里娘做主的。” 红豆虽然还小,但已经知道他们家的排序了。 他像只小蜜蜂一样,又嗡嗡地追问:“娘为什么不喜欢。” 张珠珠耐心说:“你爹留了胡子会扎到我的,而且我觉得留了胡子不干净,吃饭的时候会沾上去的。” 红豆也点头:“我知道,爹亲你的时候会扎到,爹有一天没刮胡子亲我,扎到我了。” 张珠珠笑:“对,你爹要是留了胡子,我就不让他亲我。” 红豆腾出一只手捂着脸,不好意思说:“我不问了,不问了。” 他在李弗怀里挣扎了下,李弗便松手,将他放在地上。 张珠珠也把潇潇交给侍女抱着,李弗走过去拉着张珠珠的手,说:“我们家红豆脸皮还挺薄。” “是有点,”张珠珠也笑,随后说,“虽然你胡子长在你身上,但是它对我影响很大,这件事情,还得我来做主,是不是。” 李弗点头:“我们不是早说过吗。” 李弗是很清楚一些事情的,就说他这张脸,长在他身上不假,但它归张珠珠做主。 李弗觉得留了胡子,能够显得他稳重、深沉,显得他年纪大,能服众。 但张珠珠当即就表示反对。 他们夫妻俩成婚好些年了,但是关系很亲密,亲来亲去那是常有的事情,李弗留了胡子,那多可怕。 张珠珠深觉自己不应该受这个罪,而且她欣赏不来那东西,觉得拉低了李弗的颜值。 李弗考虑之后,便同意了。 他也可以不同意,但是结果他不能接受。 张珠珠说:“我怕红豆觉得我专制霸道。” 一个做母亲的人,还是希望能在儿子心中有好印象的。 李弗:“你多虑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你和我,他觉得怎么样都不要紧。” 张珠珠:“那你呢,连红豆都问起你这胡子的事情了,我看你没少被人问吧。” 蓄胡须在现在来说,是男人表明自己的身份,也确实会显得人沉稳可靠,李弗也到了那个年纪。 李弗说道:“自然被人问过,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说我不喜欢就是,天底下也不是我一个人不留胡须的。” 张珠珠看红豆手脚并用地往树上爬,一时不会回头,迅速地在李弗唇边亲了一下。 “辛苦你了,就忍一忍我吧。”张珠珠说。 留了胡须可就没有这待遇了。 李弗看着红豆从树上滑下来,说:“不够。” 张珠珠很是大方,又亲了两口:“够不够?” 李弗顺势将她抱进了怀里:“不够。” 张珠珠捶了他两下,李弗将她抱得更紧了。 红豆又从树上滑下来,回过头来,好奇地看着抱在一起的父母,他赶紧又回头,想了想,把树给抱住了。 张珠珠背对着没瞧见,李弗看着好笑得很。 红豆也朝他爹露出笑来。 夫妻俩陪着儿子玩了大半日,吃过饭红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道:“妹妹怎么还不困?” 张珠珠说:“她不爱睡觉,你别管,你快睡。” 红豆努力睁大眼睛:“那我也不睡觉,我是男孩子,我怎么能比妹妹还睡得多。” 张珠珠:“这有什么好比的。” 红豆有他的坚持:“我是哥哥。” 张珠珠回头喊道:“李弗,李弗快过来,你儿子不睡觉。” 李弗在旁边插花,把花瓶给放下来,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红豆先说:“妹妹不睡觉,我也不睡觉,我是哥哥,要比妹妹厉害。” 李弗也哭笑不得:“当哥哥的要为什么要比妹妹厉害?” 红豆不知道原因,但他坚持:“我是哥哥。” 小孩儿总有他自己的道理,张珠珠和李弗对视一眼,李弗说:“那好,你不想睡觉就不睡了,跟妹妹玩吧。” 张珠珠也不拦着,跟李弗说:“你看着,我先睡会。” 李弗点头。 张珠珠睡了多半个时辰,便被李弗喊醒。 红豆早就睡的人事不知,连不爱睡觉的潇潇都睡着呢。 张珠珠不敢出声,李弗也一样,但凡有点声音,他们家这个小祖宗都马上会醒过来。 两个人只能用眼神来交流,最多比划两下。 这安静没有持续太久,潇潇先哼哼唧唧地睁开了眼睛,张珠珠说:“咱们这小祖宗睡了多久。” 李弗:“今天还行,有两刻钟。” 张珠珠感慨:“真是不容易啊,有两刻钟。” 夫妻俩对她的要求非常低,一次能睡一刻钟,都不错了。 红豆也睡了起来,他看着妹妹,忧愁地说:“怎么办,我不如妹妹。” 张珠珠和李弗都不知道这结论是怎么来的。 张珠珠想了一会,说:“哥哥不见得要胜过妹妹。” 红豆:“真的吗。” 张珠珠:“真的,男孩也不一定要胜过女孩。” 红豆眨眨眼睛,靠在母亲怀里,还皱着起了眉头。 他经常的听到的言辞和道理,跟母亲与他说的,出入实在很大,红豆有时候不知道哪个是对的。 当然,他内心中更倾向自己的母亲。 张珠珠说:“红豆不用跟谁比较,爹娘永远都喜欢你。” 红豆搂着她说:“真的吗,要是我是个小笨蛋,还喜欢吗。” “喜欢。”张珠珠也搂住了儿子。 没有母亲会嫌弃自己的,张珠珠就觉得自家的孩子是最好的。 红豆这回笑了起来:“那我不和妹妹比了。” 张珠珠心想,要比也不是拿这个来比啊,他们家这小姑娘多愁人啊。 她小声说:“小孩子都是要多睡觉的,你跟妹妹这样大的时候,睡的可好了,你这样才常见,妹妹那样少见。” 红豆说:“那我比妹妹厉害,是不是。” 张珠珠好笑,但还是认真说:“对,是你厉害。” 红豆这回彻底不吱声了,靠在张珠珠怀里,两个人一起看着李弗哄潇潇。 第444章 关于张珠珠练字不长进的理由 晚上李弗做饭,红豆在旁边打下手。 说是打下手,其实是添乱,李弗还要分心照顾他。 张珠珠抱着女儿,隔着窗户在外头看,看了一会她扭头想走。 李弗说:“你去哪儿。” 张珠珠:“不行,我看着你做饭,就忍不住要指点你。” 一家的厨房,不能有两个做主的人,不然会打起来。 李弗:“那你先不要看了,你等着吃饭去。” 张珠珠十分赞同,抱着女儿先走了。 李弗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做饭也不是很好吃,好在吃饭的两个人都很配合。 红豆小嘴叭叭的,这个也好吃,那个也好吃,还要夸李弗:“爹真厉害。” 张珠珠:“嗯,很厉害。” 李弗被夸,很是高兴,看着在小床上吃手的女儿:“可惜潇潇太小了,等她能吃饭了,我再给她做。” 红豆:“我也给妹妹做。” 张珠珠:“那到时候你们来做,我就不做了。” 李弗:“不用你,你只管歇着。” 张珠珠看着他们,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夜里哄睡了两个孩子,李弗和张珠珠在园子里散步。 夜里已经有些冷了,李弗说道:“我看陛下的意思,今年是想出去围猎。” 张珠珠道:“去就去吧,陛下自从到了京城,一回远门都没出过,好好的人都要给关疯了,你也别跟旁人似的上书拦着,该歇也要歇,不能这么熬着。” 皇宫是很大,人也多,不过皇帝常年在一个地方常年待着,张珠珠总觉得他精神是远远不如从前了。 李弗点头:“你说的是,我时不时都要想起咱们一家三口离京那会的事情,比在京城有意思多了。” 可惜潇潇还小,而且现在李弗也没有遇上出京城的机会。 张珠珠说道:“是啊,我想去北边,你在那里待了三年,我真好奇那是个什么地方。” 李弗摇头:“不是个好地方。” 虽然已经不打仗了,也开了榷场,各国都在边关做生意,但那地界,到底不太平,李弗也很少回忆起在那里的时候。 张珠珠:“京城也不是很好,你想去哪里养老。” 李弗:“去张家村养老。” 张珠珠:“你才在那待了不到一年,就想去养老了。” 李弗点头说:“我那会没有耐心教小孩子读书,到时候我教他们读书,女孩儿也教。” 他还是觉得在张家村的时候最有意思。 张珠珠说:“那我,那我到时候就等着你教书完了给我做饭。” 李弗说:“还是找个好些的厨子。” 张珠珠:“你这是不愿意?” 李弗认真说:“如果你受得了这个委屈,那我天天做饭,也未尝不可。” 虽然被媳妇和儿子夸的没边,但李弗很有自知之明,他做的饭,可以吃,但是天天吃,就大可不必了。 他们是去养老的,不是去受罪的。 张珠珠说:“也对,还是吃好一点,你是没有我这个水平。” 李弗十分坦然:“对,我不如你。” 两个人没再说话,只手牵着手,走了一阵,才回去休息。 翌日上午,李弗给红豆指点功课,张珠珠在旁边练字,李弗偶尔过去看一眼,想说点什么吧,又自己生生给忍回去。 他告诉自己,人,没有十全十美的,张珠珠她只是字写的不好,比起从前,长进已经很多了,做人,要求不要太多。 李弗扭头回去看儿子去了,还是看儿子气顺点。 红豆到底还小,又是在爹娘面前,难免就娇气些,不像在宫里读书的时候那样乖顺,东边摸摸,西边挠挠,还好奇地去看张珠珠练字。 他说:“娘,你笔拿的不对,你看我。” 张珠珠:“我知道,我就这么写。” 她早就习惯了,也懒得改。 红豆却很热情,说:“娘,我教你吧。” 李弗心说你爹都教不了,你个小孩子就更别想了。 张珠珠说:“那好吧,你来。” 红豆就哒哒哒地跑过去,跑到张珠珠身边,先矫正她拿笔的姿势。 张珠珠是个听话的学生,儿子教了,她就跟着学。 李弗忍不住说:“怎么我教你的时候,不见你如此。” 张珠珠仰头看着李弗,似笑非笑:“你说呢。” 李弗也不出声了。 这理由还用说吗。 张珠珠学着学着,就被李弗抱到怀里去了,然后再过一会,笔也掉在地上了,纸也飞了,等忙完了,衣服鞋子都要找好一会儿的。 还教学,教个什么东西都不好说呢。 夫妻俩眉来眼去的,红豆这个小先生并没有注意到,只认真说着练字的要点。 张珠珠为了满足当先生的心愿,学的非常认真。 红豆看张珠珠新写的字,就夸奖她:“娘写的更好了,比前面写的漂亮。” 张珠珠:“真的吗,那红豆好厉害,我跟你爹学了好些年,都没写好呢。” 李弗被拉踩,觉得十分委屈。 张珠珠给他使眼色,学不好的原因,他们俩最清楚了,跟儿子吃醋,很是不必。 李弗摸摸儿子的头:“红豆辛苦了。” 红豆摇头:“不辛苦,红豆不辛苦。” 他很得意呢,他爹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做到了。 夫妻俩把儿子哄得高高兴兴的,张珠珠还要为他准备谢礼。 “我以后也教妹妹写字。”红豆说。 李弗:“那你把今天的事情记下来,到时候不要食言啊。” 红豆点头,去把这事给写了下来。 一家四口在外头过了几天轻松的日子,才回家,当天晚上,红豆同他几个堂兄,就被李启喊过去问功课了。 等红豆回来的时候,说他二堂哥被训斥了,他和薰哥儿也被稍微说了两句。 李沅那孩子倒是没出纰漏。 张珠珠和李弗对视一眼。 红豆有些委屈:“祖父说我不要总记得玩,以后要跟爹一样。” 张珠珠安慰儿子:“你爹这样的实在少见,红豆学得很好,不要太放在心上。” 一个五岁的孩子而已,能够坐得住,张珠珠都觉得不容易了。 说实话,要不是她和陈蛟亲近,她都不想让儿子去宫里读书,她真的觉得红豆还太小。 红豆现在就知道要比较,肯定也是在宫里学的,多愁人啊。 李弗把红豆抱起来,好好地安慰了一番。 第445章 卷娃 李家三个儿媳妇坐在一起,说起孩子被训的事情。 赵萍这些年过得实在太平,昨天两个儿子都被训了,赵萍夜里都睡不着,思来想去地发愁,赶紧把两个妯娌给找了过来。 周如意倒不太担心,说:“哪有长辈不训孩子的,训了就训了,让他们谨慎些也好。” 张珠珠则是好奇,说:“只是不知道,爹这是从哪儿受了刺激。” 李启从前对孩子们也很上心,但是这几天上心的太过了。 周如意是喝了口茶:“我知道。” 赵萍和张珠珠都看着她。 周如意先道:“瞧你们两位,也不知道成日里操心什么,就是徐家出的幺蛾子,徐家的小辈里头,有个五岁的小男孩,就跟红豆差不多大,已经能够作诗了,书法也极好,日后是封侯拜相的命格。” 张珠珠真不知道这件事情,她最近忙别的呢,听了后说:“才五岁,至于吗。” 这太卷了吧,真不至于。 赵萍也点头:“五岁能知道什么。” 张珠珠也不太理解,说:“天下确实有生来就聪敏的神童,可那也是生来的,我反正养不出来那样的孩子。” 张珠珠不觉得那样的孩子是能够教养出来的。 而且徐家这个孩子,到底是真聪明,还是徐家捧出来的,那也不好说。 这一家的幺蛾子真不少,张珠珠回头去跟徐明舟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周如意说:“不管怎么说,眼下人家的孩子是扬名了,比咱们的孩子都厉害。” 张珠珠:“要这厉害有什么用处。” 也不能拿着孩子的事情到处夸耀吧。 周如意说:“那用处大了,他从现在聪明到二十岁上,到时候娶一个高门贵女,好好经营,到时候徐家便又如从前一般了。” 张珠珠和赵萍直摇头,周如意看着张珠珠,说:“我看红豆也很聪明……” 张珠珠立刻说:“我看薰哥儿也聪明,二嫂要是现怀一个,多吃鱼,明年生下的,更聪明呢。” 周如意被她这话给气笑了:“快闭嘴吧你,就你会说!” 赵萍忙说和了两句,道:“聪明不聪明的都不要紧,咱们家的孩子都是好的,我看咱们去找娘,让她劝一劝爹,这等事情,还是不要比较的好。” 周如意犹豫了片刻。 她说:“母亲那时膝下有三弟这样聪明的孩子,你们说,她是不是也盼着咱们的孩子里也有一个如三郎那般的,不然全都让徐家出了风头。” 周如意担心这不是李启一个人的意思,而是他们两位的意思。 说实话,她们这三个年轻的母亲,在孩子读书上进的事情上,都没有盯得特别紧。 周如意算是她们里面最上心的了,赵萍是放心婆婆,张珠珠是觉得孩子还小。 倒是林文婴,她是个严谨的人,家里女孩儿们的功课,她也要考校。 然后三人便又坐下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张珠珠先说:“我从前就被认作家里最宠爱孩子的人了,我实在不想旧事重提。” 她不想跟婆婆正面争锋。 赵萍和周如意顿时想,你不去,难道我们就敢去吗? 然后她们听见张珠珠说:“还是让大哥、二哥和李弗去问,亲母子,比咱们谁去了都好。” 三个人甚至没有多做考虑,便达成了共识。 当天晚上,李朴就借口说新得了一幅画,请弟弟们过去观赏。 兄弟三人便坐在一起说这件事。 然后李弗回来的时候,面色不是很好。 张珠珠道:“怎么,没说到一起去?” 李弗坐下道:“他们俩说了,我们三个小时候,也是被训着长大的,现在也都好好的,小辈们被说两句不要紧。” 很显然,李弗跟他们观点不合。 李弗认为他爹对孩子们的训斥,并不是出自对孩子的关心,而是被徐家才扬名的那小神童给弄的。 出发点就是错的。 身为人子,怎么能够放任生父犯下这样的过错。 而且对家里的小孩来说,这很不公平。 他们好好的读书,跟从前一样,结果平白无故就被教训了,他们难道不委屈吗。 张珠珠说:“这话我也不同意,正因为自己小时候受过不该受的委屈,才应该为孩子遮风挡雨,放着不管怎么行。” 李弗和张珠珠是一样的想法。 但李弗的两个哥哥,认为男孩儿受些委屈不要紧,何况是来自于亲祖父的呢。 而且,就只是稍微训斥了几句,没打没骂的,这能是多大的委屈。 人家的理由,也很说得过去。 张珠珠又道:“算了,咱们想法不一样,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了这个争执没有必要。” 李弗也点头:“那再看看,若是爹真打算吧咱们家哪个孩子往神童的方面推,那必得阻拦。” 现在说的太多,反而有矫枉过正的意思。 李弗正是这个意思:“我会跟他说说这事的。” 张珠珠心想,这事弄的,他们当爹娘的,还没有催逼着孩子要如何,孩子的祖父倒是被逼急了,可见内阁之中的争端,不止是朝政,还牵扯到了家族。 多可怕。 张珠珠出门转了一圈,家里有四五岁孩童的,这会儿都紧张起来了,想看看自己孩子有没有五岁成诗的本事。 受害最大的,是周毅和陈蛟的长子周燮。 已经有人在问皇长孙,看他到了五岁的时候,能不能写诗。 可怜的皇长孙才把自己的名字给写顺当了,旁的更是学了点皮毛。 陈蛟说起这事也来气:“已经有人上奏,说觉得我家大郎已经再早起一个时辰去读书,晚上也得晚一个时辰下学,日后才能成器。” 张珠珠心想,折腾孩子这件事情,古今都是通用的。 “可别,孩子得睡四五个时辰,不然都长不高。” 陈蛟:“殿下把人叫过来,斥责了一番,让他们不要管大郎的事情,结果就在书房吵了起来,朝臣说一定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溺爱皇孙。” 陈蛟吐出一口气,免得自己被憋的吐血了:“孩子生得好,学得快,全是周家的,孩子有点不好,就全是我的。” “我做了什么孽,给周家当媳妇!” 她之前多温柔和善的模样,说话都不大声的,嫁了几年,活生生把人给逼成这样了。 张珠珠忙劝了几句:“你跟他们置气,那平白少活几十年,快别气了。” 陈蛟说:“怪不得陵寝要早点准备,稍微晚点都没处埋。” 张珠珠又好声好气说了半天,免得真给人气出毛病来了。 第446章 我应该不敢 徐家这小神童,在京城引起了一波热议,一时之间大家都比较起各自的孩子来,恨不得孩子五岁写诗,六岁就能去科举考个状元回来了。 好在这风气并没有持续太久。 周毅的手段非常直接,他让徐家自行澄清,表示传言是被夸大的,孩子只是聪敏,“神童”只是误传。 徐家趁这机会,想让自家这个孩子,去东宫陪读。 周毅也拒绝了,理由是他的儿子,周家的皇孙,生来并不非常聪明,怕遇上太聪明的,叫孩子心里难受。 这话答的,差点没把人给噎死。 这件事情,被周毅以强硬的手段给叫停,然后宫里寻了说辞,说天气凉快下来了,又征集了各家会蹴鞠的小孩子,分成几个队伍,花费五天的时间比赛,这期间也不必读书,只管比赛。 有了这一出,李启果然冷静许多,在家里后悔,跟林文婴说道:“我被那姓徐的给气糊涂了。” 林文婴道:“真糊涂了,还是羡慕人家有那样的好孙儿,生气自家没有。” 李启也一把年纪了,被妻子给直接指出过错来,一时脸上不大好看。 他起身说道:“我书房里有些好笔墨,明儿劳烦夫人帮我给孩子们分一分。” 林文婴:“男孩儿有了,女孩儿的呢,做祖父的,岂能厚此薄彼。” 李启:“分,都分,潇潇也有份,给她留着,长大了用。” 林文婴这才坐下,说:“我看徐家这一出,本就是想让那孩子去宫里陪读的,可惜结果不如人意。” 他们没有想到,周毅是雷霆手段,根本不吃这些招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拿孩子说事,本来就很不应该,如今没有如愿,也是应该的,只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孩子,被自家长辈推出来当筏子。 尚且没有穷途末路呢,何必非要如此。 李启:“谁说不是。” 林文婴看了丈夫一眼,说:“孩子们的事情,以后你少管。” 李启:“是,是,我再不问了。” 他真是跟傻子在一起待的久了,自己脑袋也不灵光了,以后真要少见人,多做事。 一场家庭矛盾顺利被解决了。 张珠珠说:“你几岁能写诗来着。” 李弗想了想说:“九岁还是十岁,写的很匠气,不值一提。” 写诗只要按着格局,并不算很难,然而想要诗词有实际的意义,却需要写诗词的人有阅历。 张珠珠提前说:“要是红豆到时候不会,你当爹的不生气吧。” 李弗思忖片刻:“我,应该不敢。” 张珠珠立刻道:“你什么意思,你想说我溺爱孩子,都不许你生他的气吗。” 多年夫妻,果然是默契十足,李弗想说什么,张珠珠一下就给猜到了。 李弗忙笑着往后躲。 张珠珠:“明明是你更有溺爱孩子的倾向。” 不是张珠珠夸大其词,李弗真的非常疼爱这两个孩子。 李弗毫不避讳,说:“对,我有,我很爱他们。” 李弗真的非常非常地爱张珠珠和他生下的两个孩子。 多么神奇的一件事情啊,这两个孩子身上,有他和张珠珠共同的血脉。 他们的长相,性情,有些地方像自己,有些地方像张珠珠,李弗爱他们,这是不能控制的事情。 李弗继续说:“作为父亲,我有疼爱孩子的天性,更重要的原因,是你,我很爱你,然后才爱他们。” 李弗有时候想,如果他自己并不非常喜爱的人生了孩子,会如何对待。 李弗觉得自己也会爱这些孩子,但他可能不会像现在一样,愿意为孩子们倾注巨大的心血,给他们无条件的包容和爱意,为他们生出私心私欲。 李弗有时候都要惊叹,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他对孩子,好像有着没有穷尽的爱意一般,时刻充盈着他的胸膛,源源不断。 张珠珠听他如此说,笑道:“我也一样。” 红豆和潇潇,是他们两个人的血脉,生于他们的满心爱意之中。 李弗说:“什么一样。” 他想听的更清楚一些。 张珠珠自然明白李弗的心意,她坦荡道:“我很爱你,也爱孩子。” 李弗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话,这才满意。 “他们两个还那么小,”李弗说,“我恐怕要一辈子为他们担忧了。” 张珠珠:“谁说不是。” 为人父母的责任,就是这样沉重。 尽管在生育之前,他们已经明确地说过这些问题,认为自己做好了成为父母的准备。 可实际情况仍然比他们想象之中要复杂千倍万倍,常常令人措手不及。 皇帝要出去秋猎的计划,经历了千难万险,总算是成了。 皇帝久不出京城,觉得自己人都要疯了,现在终于是有个喘气的机会,还没出去,就十分高兴。 皇帝对李弗感慨道:“你果然是朕的好后辈,此次出行能成,你功不可没。” 皇帝出行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劳动人数很多,花费更多。 风险最大的还是安全问题,这些都是朝臣反对的原因。 李弗说道:“臣时常怀念陛下英姿。” 这话也不是全为了好听的,皇帝在北边那会儿,凶名赫赫,威风八面,说实话,比现在当皇帝可强多了。 皇帝正要得意,就听李弗说:“臣已经写了才行节省花费的各种办法。” 皇帝听了直叹气:“今年是丰年,收成这样好,国库有钱,朕都不能花点了。” 辛辛苦苦干了几年,把个快没气儿的朝廷给救活了,还攒了点钱,结果他不能花。 皇帝喃喃说着:“要不是先帝那个鬼样子,老子才不回来抢这皇位呢。” 李弗会想着当年皇帝得知自己有很大机会坐上皇位的时候,那高兴的几天睡不着觉的样子,不由得想,果然是人心易变。 就是得到了皇位,坐上这至高无上的椅子,居然也有厌倦的一天。 多有趣。 花销小了,朝臣们的议论声也低了许多。 据传,皇后还从自己的库房里贴补了些,给宫妃们做了新衣服新首饰,省的嫔妃们被人笑话寒酸。 这下被笑话的成了皇帝,李弗还被他逮过去训了两回。 第447章 不用怕 张珠珠和李弗要出门,红豆是要带着的,但潇潇实在太小,不好带出门。 林文婴便说:“你们年轻人爱玩,我年纪大了,不出门也罢。” 她打算留在家里照顾孩子。 张珠珠自是很感激她,道:“娘说的什么话,您还年轻,而且您得出去,我们三个人到底还年轻,怕要被人轻看了去,我把潇潇送去我大姐那儿,让她照顾些天。” 林文婴却摆手:“谁敢把你们轻看了去,料想不会有人如此,等你们出门了,我要去林家住些时候。” 她这个岁数了,总去林家住着,那实在不像话,现在家里人都要出去,林文婴带上孩子,去林家住着,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 张珠珠恍然。 林文婴又说:“你大姐和你娘,也都忙着你弟弟的婚事,不好麻烦她们,潇潇还是我来照顾,你只管放心。” 张珠珠笑着挽她的胳膊,说:“那我是没法儿我往您身后躲了。” 林文婴在她胳膊上拍拍,没再说什么。 临出门这日,李弗夫妻俩把孩子送去了林文婴身边。 潇潇还太小,她没到认人的时候,谁抱着都高兴。 倒是李弗和张珠珠,还有红豆,三个人在旁边盯着她舍不得撒手。 红豆道:“怎么不能带妹妹去,我记得娘和我说,我跟着你和爹出过远门,很远很远。” 小时候的事情,红豆早记不得了,张珠珠和他说过。 李弗说:“你那时候比妹妹现在大多了,会跑会跳,妹妹还不行。” 说起那事,林文婴立刻忍不住说:“你们两口子荒唐得很,红豆那时候也不到出远门的岁数。” 张珠珠在旁边不敢说话,理亏,实在是理亏。 李弗对母亲说:“是我太冲动,日后绝不会了。” 林文婴摆手:“赶紧去,赶紧去。” 大的小的,都是她的债啊。 李弗赶紧把红豆拎起来,又带上张珠珠,一家三口溜的飞快。 林文婴把小孙女抱在怀里,下定主意以后要将她教导成一个体面懂事的大家闺秀,尤其不可以耽于情爱。 “不是谁都能有你娘那个运气,遇上祖母教出来的好儿郎的,咱们女子,为情爱所误,那才是常事,知道吗。”林文婴对潇潇说道。 潇潇什么都不懂,伸手去摸祖母发间的绢花,嘴里咿咿呀呀的,还露出笑来。 林文婴握住她的小手,把她烦人的爹娘都抛到脑后去了。 出去玩是很好,赶路就是天底下最无聊的事情了。 李弗和太子好些人,都被皇帝给叫走了。 皇帝想骑马,但朝臣们不准,他也得坐马车里,皇帝叫了不少人过去下棋。 张珠珠跟陈蛟在一起,几个孩子全被潘皇后和贵妃叫人领走了,也是要打发无聊的赶路的时间。 陈蛟捧着脸叹气,说:“好歹给我们留一个啊。” 张珠珠:“算了吧,孩子我也不想照顾,我想出去骑马。” 陈蛟一笑,示意张珠珠靠在自己肩膀上,说:“借给你,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 张珠珠:“梦里还骑什么马。” “梦里姐姐要做什么。”陈蛟说。 张珠珠:“梦里我要做皇帝。” 陈蛟手忙脚乱,赶紧把她的嘴给捂住:“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咱们就不要做梦了。” 这多吓人啊。 张珠珠笑起来,说:“这里又没旁人,你怕什么。” 陈蛟:“唉,东宫里待久了,隔墙有耳,把我吓成这样了。” 她在东宫这些年,学会的其中一个道理,就是谨言慎行,尤其要管住嘴。 就算是无人时候的窃窃私语,都有可能传出去。 尽管东宫只她一个女主人,陈蛟也学的足够谨慎。 张珠珠:“你是要谨慎些。” 假如有朝一日,张珠珠和李弗过不下去,他们最多一拍两散。 万一陈蛟和太子过不下去,一拍两散不大可能,阴阳两隔的概率更高。 陈蛟道:“有失必有得嘛,我过得够得意了。” 周毅甚至还帮着她经营名声,她没什么不满意。 不过赶路是真无聊,张珠珠趁机打听了不少八卦,回去就和李弗说,赶路三四天,李弗已经知道吏部侍郎最宠爱的是第七房妾室,为了这个妾室,夫妻二人多次争吵,现在侍郎太太带着两个儿子回老家去了,原因是这妾室唆使家里的侍女勾引嫡子,要让他科举不成。 一打听,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是真不少。 张珠珠:“一出门,哪个看着都是光鲜的,关起门来,谁家的麻烦都不少。” 李弗对这些事情不大感兴趣,但张珠珠要说,他也从不敷衍。 “这吏部侍郎家里恐怕要出乱子了。”他道。 张珠珠:“你怎么知道。” 李弗:“官员贪腐,很多都是从女眷这里下手的,从前他家有正经太太当家,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如今妾室当家,若他还如从前一般宠爱,令妾室不知收敛,他还在吏部这样重要的位置。” 李弗对这些事情是有经验的。 张珠珠听得,突然叹气。 李弗道:“你为谁惋惜?” “大部分为这家的太太,小部分为这小妾,”张珠珠说,“太太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在外交好各家妇人,她的辛苦丈夫却不知珍惜,至于这小妾,她年纪尚小,做了人家的妾室,以为自己得宠,便行事无度,也没有人告知她日后的祸患,这个宠爱她的人,不过将她当做玩物,若是真的喜爱,又怎么会这样消耗她。” 她有可能不会善终。 李弗握住她的手,说:“这都是那侍郎作为男人的过错。” 张珠珠:“他的过错,却得女人来扛着。” 李弗自然认同这话,但他没有再说这件事情。 辛苦了一路,总算到了地方。 张珠珠过来皇后这里领儿子,结果宫人来找潘皇后,叫她去劝架。 皇帝又跟朝臣吵起来了。 潘皇后头疼道:“又为着什么事情。” 宫人:“陛下嫌给他安排的马太温驯。” 潘皇后:“给周家做媳妇,真是上辈子作孽了。” 潘皇后去劝架,张珠珠拉着儿子去看热闹。 皇后一过去,皇帝就抱怨:“你看看这马,皇后,朕是在沙场拼杀过的人,什么好马没见过。” 潘皇后对朝臣说:“换陛下喜欢的。” 众朝臣要反驳,潘皇后说:“磕碰了有太子。” 这话的意思是,皇帝就是磕碰死了,还有太子能登基,不用怕。 朝臣们纷纷变色,然后鸦雀无声。 皇后是真的敢。 皇帝也好一会没说出话来,不过他如愿换了马。 第448章 睡不着觉的原因 张珠珠道:“天底下恐怕只有皇后娘娘敢这么说。” 李弗道:“他们二人夫妻多年,感情自然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想想也是,都过了几十年,这跟寻常人家的妻子骂男人一句死老头子也差不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外人是绝对不能说那样的话的。 自当日潘皇后说了那话,皇帝就得到了莫大的自由,朝臣们想想也是,皇帝是行伍出身的先不说,身体还很好。 太子年纪也不小了,是能顶事的人,他们在那里要死要活地劝说皇帝不要立于危墙之下,不仅没用,还得罪皇帝。 何苦呢。 还是听皇后的吧。 皇帝这心情相当复杂,自由是自由了,只是这自由,来的方式让他颇为无措。 之后皇帝倒是谨慎起来,也没有做太出格的事情。 对此,潘皇后一点都不惊讶,说:“我与陛下多年夫妻,他的为人我很是知道,小孩儿一样,不让他做的,他就要去试,让他放手,他倒是要谨慎起来了。” 众朝臣心说,天底下男人都一样,想管的住他,旁人说破大天都不顶用,找他媳妇做管用。 休整了一日,第二天张珠珠和红豆精神都好了很多,赶路的辛苦一扫而空。 但李弗没有。 李弗昨天半夜做梦被惊醒,然后就睡不着了。 张珠珠道:“你梦见什么。” 李弗没有回答,只把儿子给抱起来,说:“些许小事,和红豆去玩吧。” 张珠珠便也没多问。 李弗从前怕黑怕鬼的,不定是来了新地方,梦见什么神神鬼鬼的,他估计不好意思说给儿子听。 到底是做父亲了,要面子的。 张珠珠只和他说:“下回再梦见把我叫醒。” 李弗:“好。” 然后李弗去找周毅的时候,问他:“陛下准备在这里待多久?” 周毅:“你不是比我还清楚。” 李弗:“我现在觉得太久了,十天呢,是不是太久了。” “才十天,怎么久了,”周毅看他脸色不,“你病了,我叫太医过去。” 李弗满脸忧愁:“昨晚上做梦,梦见我姑娘哭了,脸都哭花了。” 周毅定定地看着李弗,好一会都没有说出话来。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他家老二年纪大些,高低他也得拼个女儿! 好像谁生不出女儿似的! 李弗说:“梦见她喊我爹。” 周毅:“我要是没记错,潇潇是三个月,不是三岁。” 才三个月,就惦记着让女儿喊爹了,周毅真的不想和他说话,扭头走了。 李弗思念爱女,心神不宁,半晌才慢慢走过去。 张珠珠是没有李弗这么多愁善感,更没有想到李弗半夜起来睡不着的原因是思念女儿。 虽说出了门,就有半个多月的时间见不着女儿,但有婆婆亲自照看,张珠珠简直再放心不过。 回头得捎点好东西给她,不然实在对不起婆婆这一番辛苦。 随行的有不少女眷,这会还聚在潘皇后和贵妃身边,很是热闹。 就连陈蛟这个太子妃,也被人簇拥着,言笑晏晏,与从前大不相同。 皇帝那边很快来人,请潘皇后等宫妃过去,出来狩猎,自然是要让年轻人比一比的,热闹。 这时候便有妇人说道:“今日太子定然能拔得头筹。” 皇帝要是再有一个成年的或者得宠的儿子,那这会儿好戏就该开锣了,可惜如今得意的只有太子,听到的便只有恭维的声音。 就是想有别的意见,也没有机会。 河阳郡主走在旁边,说:“我小时候见过的,可比这个热闹多了。” 张珠珠说:“我到京城的时候,就够热闹的。” 后来一个接一个的,都死在皇帝手里了。 周兰书说:“还是现在这样好,我们家不用担心站谁的队,更不怕站错队了被人给弄死,我们周家出了陛下和太子这二位,看来是要中兴了。” 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周兰书的心情简直不要更好。 张珠珠也希望这样的安稳,能够持续地更长久些。 一上午过去,太子果然不负众望,是头名,赢得了众人的喝彩。 李弗精神不佳,有些疲倦,倒是捡了两只兔子回来,给红豆玩。 张珠珠道:“这兔子瞧着还挺干净。” 李弗:“御兽园养出来的,才放出去没两日,当然干净。” 张珠珠一时无言以对。 皇帝出来狩猎,这地界都是提前清理过的,大型猛兽早就驱赶了,以免这些贵人真的遇上猛兽。 受伤就算了,连命都丢了可怎么办。 小型的怕不够分,在狩猎之前,会安排人在这里放一些家养的动物。 她道:“反正是放养,为什么还要赶这么远的路来围场,那在京郊随便圈个地方不就行了。” 李弗摊手,表示他也不清楚原因。 可能是觉得出远门,更有狩猎的感觉吧。 红豆蹲在地上,说:“等回去了,小兔子我和妹妹一人一只,我等妹妹先挑。” 张珠珠说:“你可以先挑你喜欢的。” 现在他们小兄妹还远远谈不到谦让的事情,张珠珠和李弗会尽力满足他们的心愿。 “要是我和妹妹喜欢的是同一只怎么办。”红豆不想和妹妹起争执,如果起争执的话,他愿意让着妹妹。 李弗摸摸儿子的头:“没事,到时候你们两个人照顾一只,剩下一只爹来照顾,或者我再去找几只,你们再挑也一样。” 红豆听了这个主意,这才放心下来。 “谢谢爹。”红豆说道。 李弗:“不客气。”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一起去安置两只兔子了。 陈蛟和周毅夫妻两个也正陪着两个孩子,周毅把在地上走的摇摇晃晃的小儿子拎起来:“你小子,怎么不投个女胎呢。” 陈蛟:“你快把孩子放下,没有你这么拎着的。” 周毅把儿子放下,跟陈蛟说:“有没有什么药,吃了能保生女儿的。” 陈蛟无语:“我只听说过有药保生儿子的。” 周毅惋惜,陈蛟:“有我也不吃,要吃你伺候。” 周毅:“我吃就我吃,你不知道,有人昨晚上,想女儿想的睡不着觉。” 陈蛟马上就想到了李弗,惊讶说:“真的假的?” 只听过母亲思念儿女的,没见过当爹的这样。 周毅搂着媳妇:“咱们要是有个女儿,我也会这样的。” 陈蛟说:“我觉得这跟儿子还是女儿没有关系,人家不管儿女都喜欢。” 周毅立刻道:“女儿肯定娇贵些,拜观音有没有用,咱们下回去烧香。” 陈蛟哭笑不得,心想他们能当朋友,不是没有原因。 第449章 当然是我家的 张珠珠很快就从陈蛟这里听到了关于李弗的某些事情。 她笑个不停,晚上问李弗:“我听说有人想女儿想的睡不着,也不知道谁家的父亲,这样的温柔可亲。” 李弗心想,有些话果然是该烂在自己肚子里的,一旦吐露一点儿,马上就天下皆知了。 “珠珠觉得是谁家的?”他无奈道。 张珠珠哈哈笑起来:“当然是我家的。” 李弗一副知道你还问的表情,张珠珠说:“你真有意思,我还当你是换了地方,做噩梦来着,就说你怎么不叫我,原来是不好意思啊。” 李弗搂着她:“我不是不好意思,我怕你知道了,也要跟我一起惦记潇潇,该玩得不高兴了。” 张珠珠这回不笑了。 她自然惦记女儿,做娘的人,尤其孩子还那样小,张珠珠也是时刻惦记的,就算有家里长辈照看,也是一样。 她只是没有想到,李弗会愁到睡不着觉。 张珠珠说:“你说不说,我都是要惦记她的,不过该玩的时候也得玩,过不了几天,我们就会回去的,你也把心放宽。” 李弗笑:“这话是劝我,还是劝你自己。” 张珠珠倒在李弗身上,叹了口气:“以后还是要把孩子带上。” 劝慰的话说破天都没用,俩人都想孩子。 李弗:“嗯,以后我们也没有什么出京城的机会,不会再分开这样久的。” 夫妻俩对坐到深夜,这才闭上眼睛睡过去,为人父母,孩子就是永远的牵绊,想要如从前一般洒脱,实在很不容易。 不过该玩还得接着玩。 第二天,小潘氏见了张珠珠和李弗夫妻俩,不由得十分担忧,说道:“年轻人,不要太放纵,要修身养性。” 张珠珠和李弗先是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俩人又尴尬又好笑。 李弗没有反驳,只说:“娘娘说的是,我们受教了。” 等李弗走了,小潘氏拉着张珠珠,说:“我现在都要怀疑你会下蛊了。” 孩子都生两个了,还没有相看两厌,这多稀罕哪。 小潘氏记得自己生了孩子以后,许久都懒得看皇帝。 张珠珠无语:“娘娘说的什么话,外人不知道胡说也就算了,您怎么能这样说我,我要伤心了。” 小潘氏说:“与你说两句玩笑话罢了,走,同我骑马去。” 张珠珠跟着一起去了,没一会,贵妃身边就簇拥着许多妇人,还有妇人带着自家女儿。 张珠珠用手臂推了下陈蛟。 东宫的许多宫殿,照旧还是空着的,如今仍然有人想去将它填满。 陈蛟明白张珠珠的意思,说:“那就看她们的本事了。” “也不能全凭她们的本事,还要凭你的本事,”她从陈蛟怀里把小皇孙抱过来,“去找太子,就说你不高兴。” 陈蛟:“我做娘的人了,还要同人拈酸吃醋的,这怎么好。” 张珠珠:“头发白了也不耽误拈酸吃醋,赶紧去,我给你看孩子。” 陈蛟在小儿子的胖脸上搓搓,便走了。 周毅听人说太子妃找他,见了面便问:“我正教大郎识刀剑,寻我何事。” 陈蛟:“我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她脸色明显不太对,好歹夫妻这么多年了,周毅能够看出来。 陈蛟也不叫他猜测,主动说道:“放在我陪在母妃身侧,瞧见许多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有娇羞怯弱如我当年,便想起我认识殿下时,也是那个岁数,如今二郎都一岁了,可叹年华易去啊。” 她握住太子的手:“殿下觉得我还如从前一般吗。” 周毅听罢,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也握住陈蛟的手,因着她为自己吃醋,周毅心里还挺高兴,他说:“你自然是同从前不一样了。” “你是太子妃,是我的妻子,是两个儿子的母亲,今非昔比,我也与从前大不一样了,你说是不是。” 他从前一心想让陈蛟顺从听话,现在他哪里还敢肖想这样的事情。 陈蛟说:“那殿下的眼光还与从前一般吗。” 周毅:“我的眼里是谁,这还用说吗。” 他和陈蛟,是相互的信任和顺从,周毅将自己的心血都耗费在她和两个孩子,在他们的小家上。 他对得到的回报很满意,如果这个平衡被打破,那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恪守承诺,是男人的本事,周毅会做到。 陈蛟这才笑起来。 她柔声说:“我没有不信殿下,只是珠珠姐姐她愿意帮我照看二郎,我就来找殿下偷懒了。” 周毅扭头往远处看了一眼,李弗也正在看着周燮。 他拉着陈蛟的手:“那今日辛苦他们夫妻了,我昨天看到一处好风景,早就想好得空了要带你去的。” 陈蛟没有拒绝。 然后李弗听说太子去找太子妃,一去不回。 张珠珠抱着小皇孙,没一会胳膊都酸了:“宝贝儿,你可真有分量。” 小皇孙朝她露出笑来。 贵妃回头看了一眼,说:“太子妃上哪儿去了。” 张珠珠声音抬高了些,让众人都能听到,说:“殿下有事找太子妃,方才已经过去了。” 她说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但还是有人要挑拨:“贵妃娘娘还在这里呢,太子妃做儿媳妇的,应该好生侍奉才是,怎么一言不发就走了。” 张珠珠还是笑着:“这不是瞧着人多,太子妃不腾挪,哪儿来的空啊。” 她这话说的真不好听,却是事实。 多的是人想让太子妃和她两个儿子挪窝,好自己顶上去。 陈蛟要是在这里,难免有人拿着什么贤良淑德、开枝散叶来压着她。 但张珠珠不一样,她不吃那一套。 被张珠珠给讽刺,人家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看了一眼小皇孙,就笑着说:“三奶奶没空照顾自家孩子,倒是有空来看顾小皇孙,我记得前些时候你才生了个姑娘,莫不是有心……” 妇人顿了一下,又对小潘氏说:“娘娘从前也说,这李家三奶奶是这京城里顶聪明的女子,从前我还不大相信,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她说的含含糊糊,无非是想说,李家和东宫走得近,日后可能要结亲,到时候李家就是外戚。 外戚夺权惹出来的祸端,尚且未远,李家又出了位高权重的人。 张珠珠则看了对方娇羞怯弱的女儿一眼,说:“李家的祸端,还远得很,倒是阁下的心思,就在眼前。” 李家怎么样先不说,他们要是把女儿塞进了东宫,那结果马上就能看到了。 小潘氏本来就偏向张珠珠,这会儿果然露出厌烦的样子来,说:“三郎媳妇,我有些累了,你陪我回去。” 张珠珠朝她们看了一眼,抱着小皇孙,跟贵妃一起走了。 第450章 我是要去地下受刑的人 小潘氏看看张珠珠:“我看你比陈家的人更关心太子妃。” 张珠珠说:“不止呢,娘娘,我也很关心您的。” 小潘氏可不信。 张珠珠:“殿下和太子妃如胶似漆,容不得旁人,她们没有办法,只能找您来做那棒打鸳鸯的人,您性子和软,要是一时不察,真的答应了,那伤的是您和殿下的母子之情。” “虽说母子没有隔夜仇,可心里有结,到底不如从前亲密,我说的对吧。” 小潘氏确实是动了心思的。 做婆婆的嘛,时不时就要觉得这儿媳妇不行,配不上自己儿子,就要把目光放在旁的女孩儿身上。 陈娇独得周毅爱护多年,小潘氏没做过出格的事情,已经比大多数婆婆要强出许多。 她一时被人说动,是很寻常的事情。 小潘氏:“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没道理的都能变成有道理。” 张珠珠把自己怀里的小皇孙给她看。 “娘娘慈悲心肠,两位皇孙的生母,实在说不上是顶聪明的人,方才瞧见那场面,马上就去找太子了,娘娘若挑了旁的女子到东宫,哪里还有他们母子的活路在。”张珠珠又道。 小潘氏哼了一声,她当然很疼爱自己嫡亲的孙儿,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就说:“少在这里胡说,她有你这样比亲姐姐还操心她的人,就是有三五十个新人,也顶替不了她。” 张珠珠:“人还是得靠自己,哪里有一辈子指望旁人的。” 小潘氏也不忍心自己的孙儿没了娘,但她嘴硬:“我那儿子有的是本事。” 张珠珠这次没有说话。 小皇孙也伸手去碰小潘氏的脸,然后就咧开嘴笑起来。 小潘氏也跟着他笑:“这孩子,生的跟我儿小时候一模一样,算她肚皮争气,我也少生事,免得惹人厌烦,叫人觉得我是个恶婆婆。” 小潘氏想着那是乖巧聪明的女孩儿,心想她这儿子也真是不像话,什么不喜欢,就喜欢长得漂亮的,叫她这做母亲的,那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张珠珠这才放心。 贵妃娘娘这个人,她是一点不稳重的,有时候做事不会考虑太多,全凭脾气。 她也有这个底气,她丈夫是皇帝,上头还有亲姐姐,儿子又非常争气,她被人娇纵久了,一时冲动也是有的。 要是刚才太子妃留在这儿,万一她脾气上来,要把哪个女孩儿给留下,那可就真的热闹了。 张珠珠偏心陈蛟,不想让东宫再有别的女人和孩子了。 到时候她再也别想闲下来了,她跟陈蛟就是一条船上的,她是一定会被卷进这争斗里来的。 那日子估计是真没法过下去了。 “娘娘心善,您就是嘴上说的多,要说您和太子妃有像的,那肯定是心地善良这一块儿,太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张珠珠说。 小潘氏顿时大笑起来,她要笑晕过去了。 她道:“你快不要胡说了,我这个人,死了要去地下受刑,刀山火海下油锅,我一个逃不了。” 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最清楚。 她轻声说:“不过为了我儿子,受刑也好,别的也罢,我都不怕。” 她把小皇孙抱进自己怀里:“好孩子,看在你的份上,祖母就不叫你娘跟我一样了。” 张珠珠在旁边一言不发。 周毅和陈蛟夫妻俩临到了晌午才回来。 张珠珠已经把小皇孙给哄睡了,李弗则带着周燮和红豆两个孩子在看兔子。 陈蛟过来看了小儿子一眼,说:“多谢姐姐。” 张珠珠:“你我之间,不必说这话。” 她们感情好是一方面,陈蛟的地位不动摇,那以后张珠珠想做什么,那才更方便。 陈蛟挨着她坐下:“我那会想着,母妃说什么我都答应,回头叫太子去找她推辞,那这就是他们母子的事情。” 张珠珠:“那你就是挑拨人家母子感情的坏儿媳妇了。” 陈蛟:“好儿媳妇我才不当,谁愿意当谁当去。” 伏低做小、当牛做马的事情,陈蛟不是做不到,只是你即便这样做了,也不妨碍人家不喜欢你。 张珠珠道:“这不是置气的事情。” 陈蛟想了想:“我知道不少私底下的事情,下回有人找事,我就拿这说事,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张珠珠点头:“那你记得都是谁家的没有,记得跟太子说,叫他给你出头。” 陈蛟捂着脸笑:“我跟个受了委屈就要告状的小姑娘似的。” 张珠珠摊开手:“那没办法,太子就喜欢你那样,你叫他如愿就是了。” 陈蛟:“那我就尽管使唤他去了。” 投其所好,也是夫妻之间应该做的事情。 这天下午,周毅险些被个年轻人错手射伤,亏得他眼疾手快给躲开了。 这年轻人,正是上去在小潘氏跟前撺掇,说李家要当外戚的那妇人的儿子。 周毅虽然没有受伤,更没有受惊,但这一家人却受了天大的惊吓,当爹的马上就带着儿子到皇帝这里来认罪了。 周毅的神色很不好看,对他们说:“难道在你们眼中,孤就那等是非不分,为了些许小事,就要斤斤计较的人不成,你儿子赔礼,孤已经说了不追究,你们非要闹到陛下面前来,是要陛下误会我是刻薄狭隘的人吗,孤在北地军中,受伤的时候多了,便是真的受伤,查明了不是故意,孤也绝不会追究。” 那朝臣顿时脸色煞白,这才明白自己是犯了大忌。 皇帝也道:“既是太子的事情,朕自不会追究。” 这一家人只是想表达自己诚恳的认错态度,现在却把太子给得罪狠了。 眼下能够不被厌弃,已然足够,多余的事情,他们一件都不敢做了。 小潘氏把儿子叫过去,说:“你叫为娘的说你什么好。” 这一家人上午想要送女儿入东宫,叫太子妃不高兴了,下午就出了这事,这能是巧合吗。 周毅向母亲行礼,笑着说:“就那三角猫的本事,怎么可能伤得到儿子,不过给他们一个教训罢了。” 陈蛟是他媳妇,周毅已经尽力在表示自己对她的尊重了,要是还有人看不懂,那实在是他的过失。 小潘氏还欲再说,他又说:“这等不思其职,就想着走歪路,还污蔑旁人的,留着实在碍眼。” 小潘氏于是被儿子给说服了。 张珠珠说服她,要摆道理讲事实说好听的话。 亲儿子说服她,只要两句。 第451章 坚守 张珠珠带了大半天孩子,晚上累的不想动弹,眼下红豆都被送去太子妃那边了。 偏偏李弗回来的时候带了吃的,张珠珠侧身躺着,说:“你拿过来我吃。” 李弗:“该弄到床上去了。” 张珠珠说:“那你睡地上去。” 李弗上前,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张珠珠被吓了一跳,忙双手圈住李弗的脖子:“干什么呢。” 李弗:“抱你去桌上吃,这里可不是家里,弄到床上会招虫,把你咬了怎么办。” 张珠珠便不动弹了。 她靠在李弗怀里,吃了两口又打哈欠。 李弗笑道:“把你累成这样了。” 张珠珠:“累着呢,看小孩你又不是不知道,陪着跑跳就算了,主要是太耗精神,得时时刻刻盯着,就算有侍女嬷嬷在,也不能分神。” 李弗认真听着,说:“你太仔细了。” 张珠珠笑笑:“好像是,不过小孩子嘛,很快就会长大的,辛苦一些也无妨。” 李弗看她吃的差不多,便把剩下的拿走:“够了,再吃一会要睡不着了。” 张珠珠:“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积食不成。” 李弗:“那也不能吃了。” 张珠珠瞪了他一眼,李弗又将人运回到床上。 张珠珠很快就睡着了。 李弗没休息,他本来就在跟朋友喝酒,是特地给张珠珠送吃的回来,现在还得回去。 他一过去,便有人起哄,说他中途逃跑,要罚他喝酒。 李弗看了看,道:“太子殿下在何处?” 众人哄笑着说:“殿下同你一般,也亲自送吃的回去了。” 周毅和李弗,真是他们当中最奇怪的男人了。 位高权重至此,却惧内,着实叫其他人想不通。 尤其是太子,今天上午,这家的女眷去贵妃跟前说了不该说的,下午就犯在了太子手里。 说句不好听的,太子为着一个妇人,设计臣下,难免叫人觉得不妥当。 这时便有人上前来,同李弗说起此事来。 李弗心说你同我这么说,可是大错特错了,太子这般行事,就是李弗支持的。 众所周知,东宫就只有一位女主人,太子对她的态度自不必说,还亲自参与了那三生三世故事的编写。 可就是有人看不清,非要到他生母潘贵妃那里去挑拨。 李弗同对方说道:“你觉得殿下此举,是为太子妃?” 这位年轻同僚点头:“我等寻常人家,夫妻恩爱抛却其他事情,尚且不要紧,但殿下身为太子,日后是要掌管天下的,岂能这样儿女情长。” 李弗很不赞同这话。 正好周毅回来,李弗便径直同他说道:“殿下今日举动,叫人觉得你儿女情长太过,殿下要解释吗。” 问话的年轻人瞬间面色惨白,哀怨地看了李弗一眼,心中大呼有人害我! 周毅听了这话,不见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说:“我与太子妃夫妻恩爱,育有两个活泼懂事的孩子,太子妃与母后、母妃,平日里和睦相处,我从不担心内宅之事,全心都放在朝政上。” “然而今日,偏偏有人挑拨离间,意图违背我的意愿,令我家中失和,这难道是身为人臣的本分吗,”周毅轻蔑地笑了一声,“孤是太子,不求臣工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少要学会安分守己,不要给孤添堵。” 周毅真的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很不错,他想要什么,自然会自己去做,他不想要的,也不必有人硬塞给他。 让周毅最不能忍的就是有人挑拨陈蛟和他生母的关系了。 自己母亲,太子心里有数,她本来就不是很喜欢陈蛟,万一她一时高兴,听了人挑拨,到时候陈蛟和她对上,周毅到时候该怎么办。 这样微妙且危险的平衡,周毅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来维持! 一边是辛苦养育了自己的生母,一边是辛苦给他生了俩儿子,他特别喜欢的媳妇,周毅一想到自己家里可能会有婆媳之争,他就恨不得把说闲话的嘴都缝上。 到时候他还活不活了? 周毅今天真的动怒了,破坏他家庭和睦的人,都是找死! 而且这些人破坏他家庭,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要说女人,呵,陈蛟的美貌是人尽皆知的,就算生了两个孩子,有了那么一点折损,也找不到比她更漂亮的。 贤良淑德、能掐会算这种女子,周毅不喜欢。 要说权势,前两年皇家权势稍微衰弱的时候,他们父子也不需要联姻,更不必说如今了。 那些挑拨的人,是要分走他的权势啊。 他凭什么还要继续客气。 周毅喝了杯酒,笑着对众人说:“据传言所说,孤的太子妃,是泰山娘娘身边的神女下凡历劫,今日上午有人给她添堵,下午就遭了报应,可见泰山娘娘是保佑她的,诸位说是不是。” 众人愣了片刻,纷纷应和说泰山娘娘保佑,说完了又想,这报应不是您亲自还的吗,怎么还扯上人家泰山娘娘了。 还据说,那故事谁编的,大伙儿谁不知道内情啊。 但周毅既然这么说了,那大家肯定顺着他说不是。 第二天这话大伙就全都知道了。 张珠珠是听李弗说的,她道:“太子殿下,现在的确是可信之人。” 他连结尾都编好了,肯定是怕有人借这件事情指责陈蛟,可见其苦心。 李弗道:“人要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并坚持此心,不生出贪婪之心,麻烦肯定会少很多。” 张珠珠说:“我看太子和陛下为人很相似。” 皇帝当初为了得到潘家留下的政治军事遗产,娶了有过未婚夫的潘皇后,两人几年没有孩子,皇帝也没有生庶子,后来又娶了贵妃,这才有了太子这一个儿子。 他又坚持到太子长大,以确保太子是他最有竞争力的继承人。 皇帝他可以过河拆桥,得到妻族助力而后背起的人,不在少数。 但皇帝没有,他为人清醒克制,不曾背弃。 他要是那么做了,现在皇位上不定坐的是谁。 太子也同他一般,选择了自己想要的。 他们都有自己的坚持。 李弗拿过张珠珠手里的梳子,说:“不然怎么能是亲父子。” 第452章 皇帝的假期 今日皇帝设宴招待群臣,不去打猎了。 小潘氏亲自给皇帝换衣服,听了自己儿子的话,对皇帝说:“陛下,妾身给你生的儿子好不好?” 皇帝笑道:“怎么说话还阴阳怪气的。” 小潘氏:“我一向觉得他粗心,如今看来不是,他在他媳妇面前,够细心的,一点儿纰漏都没有。” 还把神佛给搬出来镇场子,这以后谁还敢得罪陈蛟。 你得罪太子妃之后,要是倒霉了,那就是泰山娘娘庇护她的后辈,惩处了你,你难道要和泰山娘娘去讲道理吗。 皇帝不觉得这事有什么要紧的,他自己三宫六院,但是他不这么要求儿子,他说:“都当爹的人了,要是行事再如从前一样冲动不计后果,那咱们才应该着急。” “也是,”小潘氏给皇帝系着腰带,道,“我也不是羡慕儿媳妇,我有陛下和姐姐,这辈子也知足了。” 皇帝提醒她:“系错了。” 小潘氏一看,腰带拿反了。 皇帝说:“等朕死的时候,就留一道遗旨,加封你皇后名号,到时候你同姐姐一般,都是皇太后。” 小潘氏愣了下:“好好的,陛下说这做什么,怎么就死了活了的,那是多久以后的事情啊。” 皇帝:“好叫你知道,儿子你指望不上,朕才是你的指望。” 小潘氏听罢笑了起来。 她说:“陛下疼爱我,我都知道。” 皇帝犹豫着,想说一句“委屈你了”,但到底没有说出来。 没有办法,当年他们必须有一个身上有潘、周二氏血脉的孩子。 他可以将一个没了生母的孩子养在皇后膝下,当亲生的一般。 但这难免要埋下祸端,皇帝有他想保住的人。 潘皇后早年受伤,她不能生,小潘氏那时候还年轻,她大可以高嫁,挑选更好、更年轻的夫婿。 但她给自己的姐夫做了妾室,拼命生了一个儿子。 皇帝和皇后,对小潘氏都有些愧疚。 皇帝和皇后有各自的目的,但他们的目的,却要通过一个无辜的女子来实现。 小潘氏知道皇帝要说什么,她说:“天底下的儿子都一样,有了媳妇忘了娘嘛,放眼谁家不是这般,我也是不等斤斤计较的母亲,大郎不情愿做的事情,我怎么会逼迫他。” 小潘氏也不在意皇后不皇后的。 潘家要是保不下来,她能有什么活路,她没有过怨言。 只能说造化弄人,天命如此。 皇帝换好了衣服,让小潘氏挽着自己的手臂,两人一起出去。 太子和太子妃领着三个孩子在外候着,两个皇孙,中间夹着个红豆。 小潘氏笑道:“哟,今天多了一个。” 陈蛟说:“昨日在一起玩儿来着,就睡在一起了,我没叫送回去。” 小潘氏说:“叫他们兄弟一起长大,以后也有照应的。” 张珠珠为她够费心的,照看下孩子,又是什么要紧事情。 陈蛟:“母妃说的是,他们小孩子很合得来的。” 陈蛟心情很好,瞧着人更精神了。 她得到的,远远超过所求,怎么能不高兴。 先是有张珠珠为她在婆婆面前说话,后面有周毅为她出头。 陈蛟觉得足够了。 说她是泰山娘娘身边的神女转世,那是无稽之谈。 那神女比起她,都算是命苦的了。 小孩子不知道大人说的是什么,只知道今天有好吃的好玩的,不用读书识字,高兴得很。 皇帝今日设宴,主要是想彰显一下自己这几年的功绩。 皇位虽然是他抢回来的,可短短几年,朝中气象更新,大有中兴之兆,那可是皇帝白了头发换回来的。 前几年朝廷不行的时候,皇帝哪里有好意思出门啊。 他今年要出来狩猎,就是在高声大呼:朕出息了,朕要显摆! 他对贵妃说道:“等回去,朕要去烧香,管叫那些死了还没投胎的祖宗们,在地下给朕拍手叫好,说朕这皇位抢的好、抢的对,抢的该!” 小潘氏差点笑出声音来。 “陛下,孩子还在呢,您声音小些,您得了这皇位,就是天命所归,什么抢不抢的。” 这多难听啊。 而且怎么能总提这事,好好的皇帝,说的山大王一样。 皇帝:“你不懂,人就是这样,瞧着人家手里的好,朕现在瞧着宗室们成日什么正事都没有,还得花大钱养着,朕也眼红。” 当然了,还是那会瞧着他哥占着皇位的时候最眼红。 那会是眼睛都要滴血,现在只是普通的眼红。 小潘氏对皇帝的坦诚相待非常……非常感动。 “妾身觉得,还是现在最好,生杀予夺,不由旁人。” 皇帝:“正是。” 命还是得掌握在自己手里最好,不能交付旁人。 张珠珠远远看见皇帝,对李弗说:“陛下精神真不错。” 李弗道:“嗯,比在京城的时候好多了。” 只是做皇帝嘛,哪里有不辛苦,只显摆的。 皇帝想显摆这一回,也得遭几年的罪。 不能只在显摆的时候精神好,提起正事就颓废,先帝就是前车之鉴。 皇后已经在这里等候了片刻,小潘氏走过去,站在皇后身侧,姐妹俩笑着闲话了两句。 小潘氏便推着皇后上前,和皇帝站在一起,受朝臣命妇跪拜。 拜过之后,皇帝便谈兴大起,朝臣们也不停附和,将他的功绩提了又提,君臣相合的场景便有了。 旁边还有画师会将这场景如实记录下来,史官也会记下今日,日后写进史书中,让周氏皇族再续命了一回的皇帝,也不知后人会如何评断。 潘皇后则与命妇们闲谈,只是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些不中听的。 张珠珠和儿子坐在一起,红豆说道:“娘,今天好热闹。” 张珠珠:“那你喜欢吗。” “我喜欢,我想天天都这么热闹,不想回去。”红豆道。 回去了就要读书,可辛苦了。 张珠珠揉他小脸:“那不可能,过两天咱们就要回家去了,该跟什么,还得干什么。” 红豆:“那我长大了以后,能天天这样吗。” 张珠珠:“可以的。” 红豆立刻高兴起来,期盼自己赶紧长大。 张珠珠没说的是,那到时候她这儿子就是京城出名的纨绔了。 皇帝得意了两日,回去的日子也就到了,气氛跟来的时候大不相同。 数皇帝最不痛快。 第453章 珍宝 回程路上,潘皇后又把张珠珠给叫了过去。 至于原因,比较有意思。 潘皇后无奈地对张珠珠说:“我没有见过你这样教孩子的。” 张珠珠:“我,我怎么了?” 潘皇后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盯着她,张珠珠被她看的都害怕,努力回想着自己对儿子做了什么。 潘皇后半晌才说:“我跟红豆这孩子说话,问他日后要做什么,你知道他说什么?” 张珠珠顿时想起来,潘皇后看他神情:“他说以后要找个地方,天天去打猎,我说这恐怕不行,他说你答应了!” 张珠珠:娘的好大儿啊。 怎么什么话都外说呢,这可把她给坑惨了。 潘皇后拍了下桌子:“这你都敢答应,你是巴不得好好的孩子长歪了,以后当个纨绔吗,你要把孩子给教坏了。” 张珠珠沉吟了片刻,说:“应当不会的。” 潘皇后示意她接着说。 张珠珠说:“娘娘,在我看来,他日后不杀人放火,不做伤害旁人的事情,这就不算坏,他现在还小,想玩也是常事。” 潘皇后知道张珠珠并不是望子成龙的人,这个想法是她会有的。 但潘皇后不能同意,她说:“红豆这样的出身,他想走下坡路,实在太容易不过,他现在想着玩,还需要你来答应,等他再大些,有的是人引着他走歪路,他要是觉得打猎不够高兴,他想杀人,你难道拦得住吗。” 张珠珠想让孩子高兴,这当然没错,做父母的谁不是如此。 潘皇后尚且愿意让太子娶合他心意的陈蛟呢。 张珠珠不由皱眉,她心心念念的是希望孩子不要活得太辛苦,想让他自在些。 但她忘记了一件事情。 这不是一个有明确规则的世界。 在这里,权势远高于一切。 张珠珠会给她的孩子定下规矩,教他不能作恶,但他们并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孩子。 如果不能让一个孩子心中有敬畏,那他真的可能会放纵自己。 潘皇后自己没有生育过,但太子是她一手教养长大的。 她招手让张珠珠到自己跟前坐下,拉着她的手说:“孩子不是生来就懂事的,你想叫他不伤害旁人,有好的的德行,这比叫他读书成才更难,你明白吗。” 张珠珠:“我和李弗,品行还算不错吧,这、这真的那么难吗。” 言传身教还不够吗。 潘皇后说:“三郎志向高远,他自小便有治国平天下的志向,多年来坚守此志,才有今日的三郎,你明白吗。” 张珠珠:“我明白。” 潘皇后的意思是说,李弗自小就底线高,有坚守,即使后面他的底线一降再降,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但张珠珠对儿子几乎没有要求,她希望儿子平安顺遂,高兴快乐。 这底线就过于低了。 万一孩子想放纵,就不知道会纵到哪里去了。 张珠珠觉得这道理也不太能够说服她。 难道她为了儿子以后品行好,现在要求他当个圣人吗? 这很奇怪啊。 张珠珠心说养个孩子也太不容易了吧,救命啊! 潘皇后以为她听进去了,说:“我看,教导孩子这事,不是你擅长的,应当让三郎来教,免得孩子日后走了弯路。” 潘皇后是真心为红豆着想的。 “你这样聪明,三郎的前程不必说,红豆有你们这样的爹娘,他日后若是不能成器,那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张珠珠没说话。 说来说去,长辈们还是更多地希望红豆能够像李弗一样有本事。 “他如今是你们怀中的爱子,再过十多年,他也要娶妻生子,成为旁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不教导他扛起责任来,这能行吗。”潘皇后继续说。 她的话没有错,“责任”这两个字,在孩子的教育里应该贯穿始终。 张珠珠说:“成器不成器的,倒不要紧,若是总看旁人的眼色活着,那不是太辛苦了。” 至于责任,张珠珠和李弗是教过的,只是孩子真的还小,他们夫妻俩都觉得现在教着孩子懂事,有点太早了。 潘皇后说:“你真的一点不盼望孩子成器吗,到时候你的家业怎么办?” 潘皇后只有少年时代,有过很短暂的属于自己的时间,她总是为了自己的家族活着,出嫁也是如此。 现在她身为皇后,也是在履行职责。 张珠珠:“那是我的事情,红豆和潇潇,是做为我和李弗的珍宝到这个世界上的,他不用承担,他长大以后,要是有本事,可能会有自己的事业,没有也没关系。” “我不明白,”潘皇后说,“他们作为你血脉的延续到这世界上,你对他们有生养之恩,难道一点不求回报吗。” 张珠珠:“不求。” 说延续、生养之恩,这是一种单项选择,是父母对孩子的要求,这要求并不公平。 “我和李弗养育他们的时候,自己也很高兴,这是我们的选择,若是要说这是恩情,还要等着孩子来回报,我们对孩子,没有这样的功利心。”张珠珠说。 潘皇后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有些戳到她的痛处了,周毅生下来,身上就背负着沉重的责任,长辈们疼爱他,教导他,也要求他必须承担责任。 毫无功利心的教养一个孩子,潘皇后反倒不知道从何说起。 张珠珠这会儿也不焦虑了,她刚才是被皇后绕进了圈子里。 对孩子完全地严格要求,也不见得就能和李弗、周毅他们一样了,他们俩志向高远一点不假。 张珠珠跟皇后说:“不过娘娘说得对,我回去要问问红豆,看他有什么志向。” 严格是不太可能的,张珠珠做不到。 她还是想让自己的孩子有个美好的童年,等他到了懂事的年纪,有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他自己就会为之付出,不用父母催促逼迫。 潘皇后笑着说:“你儿子不是说,想天天打猎。” 张珠珠:“这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他想打猎,得有一大块地方,这我能够送给他,他想打猎,得学骑马、射箭,还要胆子大,万一遇上什么豺狼虎豹的,那他得打得过,还要习武,有胆量,我回去就教他。” 至于品行,张珠珠要大声喊李弗了,他想办法。 潘皇后对她的说法颇有兴趣:“那你教着,我想看看。” 张珠珠点头,又谢过了皇后。 不论是谁,只要真心关爱她的孩子,张珠珠都心怀感激。 第454章 我要当女孩 李弗看见张珠珠,道:“皇后娘娘叫你做什么?” 张珠珠:“训我呢。” 李弗:“训你?” 张珠珠说:“咱们的好大儿,皇后娘娘问他长大以后要做什么,他说要天天去打猎,还是我已经答应了他。” 李弗恍然,怪不得皇后把她叫过去训了呢。 “那你没答应?” 小孩胡说八道是常有的事情,他们很多时候分辨不清好坏是非,说出来的话不见得全部可信。 张珠珠:“我还真答应了。” 李弗笑了起来:“那你这一顿训挨的不冤枉。” 哪个长辈不是盼着孩子成大器,张珠珠居然答应孩子,说长大以后能够天天去打猎,皇后能不着急吗。 张珠珠瞪了他一眼:“那娘娘希望红豆以后像你一样,你觉得怎么样。” 李弗道:“这就不必了,像我也太辛苦了。” 李弗在外面冷,大家会觉得他这样的人是严父。 事实恰恰相反,李弗对他们的儿女们,非常非常宠爱。 潇潇还小,那不用说,李弗对红豆也很是关爱,没有说儿子要严厉,女儿要温柔。 李弗没有,他一视同仁的宠爱。 李弗说:“我那会在北边,不知受了多少伤,如今想想,那伤要是在红豆身上,不如拿我的命去抵了。” 张珠珠看着他。 李弗又说:“我得好好经营,不能叫我儿子吃这个苦。” 张珠珠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把你给心疼的。” 李弗拉着她的手:“那是你辛苦生的孩子,我真舍不得叫他吃苦受罪。” 一想到孩子又像张珠珠,又像他,李弗就狠不下心来。 张珠珠:“慈父多败儿啊,三郎,你要反省你自己。” 李弗摇头:“不行,没法儿反省,就是不忍心。” 张珠珠真的很想让皇后看一看李弗的样子,好叫她知道,红豆交给李弗,那才是要长成小纨绔的架势啊。 张珠珠说:“你是没救了,我得把红豆叫过来,实现他的愿望。” 李弗不解地看着她。 张珠珠:“我为了他,在皇后那挨了一顿教训呢,我可不是个能受气的。” 李弗笑起来,准备看她的打算。 大批人马回京之后,李家人先亲自去了林家一趟,把林文婴和潇潇给接了回来。 林老夫人很是舍不得,就这半个多月,小金镯子都给打了一副,老夫人还把她陪嫁的玉项圈给潇潇戴着。 惹得二舅母私下说了说了不少闲话。 好在今天李家人过来,大箱子小箱子的,带了厚礼过来,不然今天还不知道多热闹。 林文婴对林老夫人说道:“我该回去了,哪里有出嫁的女儿,赖在娘家不走的。” 林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林文婴这才没说下去。 这话二舅母私底下说过,大舅母还好,她和林文婴关系不错。 林文婴也无意挑起林家的矛盾,又说:“幸而两位嫂嫂心宽,这些日子,也打搅你们了。” 大舅母说道:“打搅什么,你在母亲身边,我得闲了许多时日,还舍不得你走呢。” 众人在林家待了大半天,这才回去。 李弗一路上抱着潇潇不肯松手,张珠珠和红豆母子俩只能在旁边看着。 红豆凑过去:“爹我看妹妹。” 李弗:“妹妹长大了,你看看。” 红豆去看了一会:“妹妹长得像我。” 李弗:“你怎么看出来的?” 红豆:“太外祖母说的,我和妹妹长得像。” 李弗仔细看了看,说:“是有点像,眉眼像。” 张珠珠也凑过去看,仔细将女儿打量了一番,对李弗说:“潇潇长得变样了。” 李弗:“变得好看了。” 张珠珠摸摸女儿的小脸,亲昵地说道:“我看看,哪里变的好看了。” 李弗:“哪里都好看。” 张珠珠得意道:“我生的女儿,像我,当然好看。” 红豆:“我像妹妹,我也好看。” 李弗看看妻儿,说:“都是我的,都好看。” 张珠珠搂着儿子大笑起来。 李弗也看着他们笑,心情极好。 晚上张珠珠把红豆领进了书房里,说:“你前日不是跟我说了你以后想天天去打猎,现在还算数吗。” 红豆原地蹦起来:“算数,算数,我还跟弟弟说了呢。” 他说的弟弟是周燮,红豆道:“弟弟也很羡慕我。” 张珠珠:“那这样吧,你是娘的好孩子,娘支持你,先出钱,给你买一大块地,好吗。” 红豆点头如捣蒜,高兴得不得了。 张珠珠:“那骑马,弓箭,你都要学,我给你请最好的师傅,你愿意学吗。” 红豆还是点头。 张珠珠:“那块地,娘先帮你管着,可你要学的东西,娘不能代替你学,这都很辛苦,你想清楚再答应。” 张珠珠顺手写了一份契书,等儿子想明白了,就叫他签名按手印。 红豆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想早日实现自己的愿望,很快就按手印了。 张珠珠说:“那好,从明天开始,你除了读书,这些都得学,我上头写了,你要是中途反悔不想学,那我们再商量。” 红豆:“我不会,我要学,我要跟爹一样。“ 李弗并不精通那些,但在儿子眼里,李弗就是最好的。 于是红豆开始了他辛苦的日子。 李弗看儿子高兴,也没说什么,还亲自去教了。 但对一个孩子来说,长久地做一件事,总会让他觉得厌烦的。 半个月后,红豆终于发脾气了。 李弗把他抱起来,红豆双手圈着李弗的脖子,靠在父亲肩膀上,他眼圈有些红。 李弗柔声安慰儿子:“爹小时候读书可辛苦了。” 红豆:“有我辛苦吗。” 他这几天真的很辛苦的,要学骑马,不是直接去骑马,要先练习一些动作。 要开弓射箭,也得让胳膊先有劲。 比红豆想象中的辛苦太多了,又辛苦,还无趣。 李弗:“比你辛苦,我那时候不能学骑马,也不能学弓箭,只能读书。” 他的读书生涯,比儿子的枯燥太多,李弗那时候也吃了不少教训的。 红豆犹豫着说:“那我要是现在不学,还是好孩子吗。” 李弗笑笑:“是,你只要不做坏事,不伤害别人,就是好孩子。” 红豆又回头看他娘,张珠珠也点头。 红豆松了口气,又觉得不好意思。 李弗摸摸儿子的头:“你重新想想喜欢什么,咱们再学。” 红豆:“我可以什么都不学吗。” 他好累。 李弗:“那不行,读书识字是要的,你和宫里,是不是所有的小孩儿都要读书。” 红豆眨眨眼睛:“我想当女孩儿。” 张珠珠想说女孩儿比你惨多了,下一刻她改口:“好,我送你去女学。” 这不得满足一下儿子的愿望吗。 第455章 爹不嫌弃你 李弗和张珠珠跟宫里打了招呼,要给儿子请假。 张珠珠带着红豆去跟周燮道别,红豆还把自己的兔子给带上了。 周燮见了他说:“你是男孩,我也是男孩。” 红豆说:“在宫里读书太辛苦了,女孩儿不辛苦,我觉得当女孩好。” 周燮听了,顿时露出羡慕的神情。 他是太子的头一个儿子,想要轻松自在那是一点都不可能的,尤其他才回宫,先生们觉得他耽误了半个月的功课,正日夜加紧叫他读书。 陈蛟也很心疼,说:“昨天晚上才哭过,做梦都是在背书,我让太子去和先生们商量,结果他们去陛下面前告状,说我们俩对皇长孙太过宠爱!” 先生们还觉得不够严厉,觉得周燮尚有余力,应该更刻苦些。 陈蛟:“他才四岁,我四岁的时候才学数数。” 现在她四岁的儿子就要背那些拗口难解的文章了。 张珠珠能管得了自己儿子,皇长孙她除了怜爱,就别无他法了。 陈蛟和周毅这对做父母的,尚且不能全然掌控自家的孩子。 张珠珠道:“人家占了道理,明面上到底争不过,你和太子也别明着争了,隔三差五寻个说头,叫孩子去做他喜欢的事情,多哄一哄吧。” 陈蛟:“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两人从窗户里去看外头的两个孩子,两人正拿着干草,逗兔子玩。 张珠珠隔天就把红豆送去了女学。 红豆这时候觉得不好意思,说:“都是女孩。” 张珠珠:“嗯,都是女孩,你跟姚家妹妹一起,你在这里待一天,明天我再送你去潘家,你再去看看满月妹妹,跟她一起。” 红豆道:“怎么要去两个地方?” 张珠珠摸摸儿子的头:“她们学的不一样。” 红豆尚且不知道,他投胎成了男儿身,比起那些女孩,就赢在了起跑线上,只是他还小,被环境所影响,以为小女孩比小男孩活得轻松自在,为了躲懒,还想去当女孩。 红豆点了点头,宋灵心出来,跟他说了两句话,叫自家女儿把他带进去了。 宋灵心道:“怎么把孩子送这来了,你也不怕耽误他读书。” 张珠珠:“耽误了日后补上就是,我做娘的,无论如何也得满足他的心愿。” 宋灵心听了这话,笑个不停。 “那他恐怕要辛苦些了,我们这的小女孩比男孩懂事多了。” 张珠珠:“让他看看。” 这里的课程并不轻松,年纪小一点的女孩还识字,等大一点,就会按着她们各自的喜好和所擅长的分科,去学更精细的,像是算术、医术这些,都可以去学。 张珠珠在这里待了一上午,下午才回去。 等晚上红豆回去了,累得倒在床上不起来。 李弗在旁边看着儿子,说:“怎么不动了。” 红豆跟他爹说:“他们骗我,女孩也很辛苦。” 学的一点都不比他在宫里的时候少,女孩还很勤快,红豆想躲懒都不好意思。 李弗说:“那你还去吗?” 红豆:“要去。” 李弗笑着说:“还是不要去了,你这样辛苦,爹会心疼,你不想读书,那宫里以后也不去了,你就留在家里,跟妹妹一起玩,等爹娘回家。” 红豆瞪大眼睛:“爹,你不是说我一定要读书的吗。” 李弗:“我想了想,不读也行。” “那我以后就成了小傻子了。”红豆皱眉,他只是觉得辛苦,还不想当小傻子。 李弗把儿子抱起来:“小傻子怎么了,爹又不嫌弃你。” 红豆摇头:“不行,我不当小傻子。” 李弗:“那你不怕辛苦了。” 红豆:“……怕,那我,能不能学法术,把书装进我脑袋里。” 李弗险些笑出声来,他说:“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法术,我带你去道观问一问。” 红豆顿时又高兴起来。 张珠珠只听到后面一句,说:“人家道观让你进吗。” 李弗可是佛寺道观的大敌。 红豆看见张珠珠,说:“娘,那我自己进去,问下有没有能把书本装进脑袋里的法术。” 张珠珠说:“要是没有,你怎么办?” 李弗:“没有你就当爹娘的小傻子吧,你看你妹妹不爱睡觉,想来是要成大事的,以后叫妹妹照顾你。” 红豆沉默,红豆他不能接受要被妹妹照顾。 “那不行,我要照顾妹妹。”红豆说。 张珠珠心想,也不知道李弗这是真心疼儿子,还是说反话激励他。 红豆抱着他爹的脖子,小小年纪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辛苦是不可能的。 天天去打猎很辛苦,当女孩儿也辛苦。 只要当傻子才不辛苦。 虽然爹娘不嫌弃他是小傻子,但红豆自己不想当。 他纠结地靠在父亲怀中,又看看母亲,在这两者当中犹豫不决。 第二天红豆又被送去了潘家。 周兰书自然很疼爱女儿,但这也不妨碍她请最好的嬷嬷,把女儿教导成一个能撑得起的大家闺秀。 因此满月小姑娘,不止要读书识字,琴棋书画,她学的是书法,周兰书隔几天会请宋灵心来教她。 学了算术,这是为日后管账做准备。 吃饭的礼仪,走路的体态,说话的声音高低,笑起来的时候怎么样更好看,还有插花,煮茶,小姑娘也要准备学,不一定精通,但一定要了解,保证不出错。 满月自己喜欢,她还学了蹴鞠。 周兰书说:“她现在还小,等再大些,还得学着怎么管家。” 周兰书不管潘家,但她这个女儿,日后是一定要嫁到大家族去的。 张珠珠听完了:“孩子愿意?” 周兰书:“那些嬷嬷,有的是管教的法子,我也不会让她死命学,该玩的时候要玩的。” 张珠珠心想这也够可怕的了。 周兰书说:“大家闺秀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说的,你知道前些时候没了的卫国公老夫人吧,她当年可是凭着一己之力,撑起过一个家族的,我的女儿,可是奔着她那样的本事去的。” “这位老夫人当初本来是要进宫的,只是被个假道士说她命格不够,要是她进了宫,我们周家现在怎么样,那可不好说。” 张珠珠:“你这志向高。” 周兰书:“那当然了。” 然后红豆就留在了潘家,几个教养嬷嬷听说他想做女孩,大大地满足了他的愿望。 晚上回来,红豆抱着李弗哭了。 第456章 你也漂亮 这把李弗给心疼的,抱着儿子哄了半天。 红豆伸出手,委屈地说:“我今天和满月妹妹一起学走路,我没有走好,我和妹妹要被打手心,妹妹没走好,我们也要打手心,我手都肿了。” 李弗听了,跟张珠珠说:“河阳郡主这样狠得下心来?” 张珠珠:“教养嬷嬷就是那么管教小孩子的。” 红豆大声说:“走路为什么还要学,我会走路啊。” 这是让他最不能理解的事情了。 走路有规矩,吃饭有规矩,说话还有规矩,红豆说:“我在宫里读书的时候,只有功课做不好才会挨打。” 红豆说:“就没有不学这些的女孩吗?” 张珠珠:“有,很多,我明天再送你家里的庄子上。” 得送去周如意管着的那些,张珠珠管着的,都认识红豆。 像满月这样的贵女教养方式,还有女学里读书的女孩,都是少数。 红豆问:“那我明天能够不这么累,也不挨打了吗。” 张珠珠:“不好说。” 红豆不明白。 李弗摸摸儿子的头,他家这孩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张珠珠没去送他,她给红豆扮做了小丫头,叫侍女送他去庄子上,只说小丫头犯了错,送去庄子上的厨房干活。 李家没有童工,但有些侍女是家生子,父母就在李家做事,她们跟着父母,难免要做些事情。 红豆被送过去之后,就被一个比他稍微大几岁的女孩领着走了。 这女孩子的娘是管厨房的妈妈,女孩儿就带着这些小丫头,在厨房帮忙。 红豆想出去玩,但他和几个女孩得择菜、洗菜,不是重活,但对活泼好动的孩子来说,这就跟折磨差不多了。 红豆撺掇那个叫麦芽的女孩,说:“姐姐,我们偷偷跑出去玩。” 麦芽儿摇头:“不行,咱们要干活。” 红豆说:“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有男孩在外面玩藤球。” 麦芽说:“他们是男孩,可以玩,我们是女孩,要干活。” 红豆:“为什么。” 麦芽只是看着他:“女孩儿就要干活的,我娘这么教我的,你娘没有教你吗。” 红豆摇头,他娘没有让他干过活,只会满足他心愿,叫他高兴。 他想天天打猎,就有一大块地,还有先生教他骑马射箭。 他想做女孩儿,他娘就送他来当女孩儿。 红豆说:“男孩不要干活吗。” 麦芽说道:“他们本来要去读书的,这两天先生的媳妇生了儿子,休息两天。” 红豆说:“那先生不休息了,你们也要去读书?” 麦芽笑:“不啊,我们不读书,女孩不用读书。” 她言语之间,有羡慕的意思,但没有表露太多。 红豆说:“京城有女学的。” 麦芽:“我九岁了,过两年就要说一门亲事,然后嫁人,我爹娘不会送我去读书的,我还要照顾弟弟,给家里洗衣服。” 红豆没有说话。 他不明白。 不是说女孩们娇生惯养,不用受读书的苦吗。 可是女学的女孩,满月妹妹,还有麦芽,她们不管读书还是不读书,都很辛苦。 这时候厨娘路过,看见女孩儿们说闲话,立刻高声训斥,叫她们好好干活,不要躲懒。 外头是男孩们嬉闹的欢笑声,里面女孩们的双手把菜浸在水里。 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水里头更冷,红豆白嫩的小手被泡的发皱,发红,还要被人大声呵斥、催促。 麦芽看这小妹妹没干过活的样子,安慰道:“别怕,王妈妈就是嗓门高,她人可好了。” 红豆不说话,麦芽便压低声音:“我一会去厨房偷偷拿点心给你吃,你别哭,不是说你娘过两天就过来庄子上了,别怕。” 红豆:“谢谢姐姐。” 麦芽朝他笑笑,她把手在衣服上擦擦,将菜里夹着的一朵小红色,别在红豆头发上:“妹妹长得真漂亮。” 红豆不好意思地低头,想说自己是男孩儿,但他忍住了,说:“姐姐你也漂亮。” 麦芽睁大眼睛,这个妹妹的脸蛋又白又嫩,她黑黢黢的,怎么会漂亮呢。 红豆又把周围几个女孩全都夸了一遍,哪个都没落下。 这一点是跟张珠珠学的。 张珠珠夸他的时候,就会连带着夸妹妹,夸妹妹的时候,也夸他,红豆知道,不能厚此薄彼。 金珠儿悄悄来看了几回,对张珠珠说:“三奶奶,小郎君可遭了大罪。” 张珠珠说:“他要当女孩儿,就当当看吧。” 张珠珠自然不放心,前脚叫人把儿子送走,后头就悄悄跟了上来。 金珠儿说:“小郎君这次回去,肯定会好好读书的。” 张珠珠:“这倒不要紧,他觉得当女孩自在,这就大错特错了。” 尽管宫里的先生们被提醒过,但男人骨子里鄙薄女人这一点,是改不了的。 张珠珠不能容忍儿子有这样的想法。 生而为男子,他已经占了好处,绝不能叫他学了鄙夷女人那一套,不然连张珠珠这个母亲,跟潇潇这个亲妹妹,日后必定是受害者。 她不想要那样的儿子,潇潇也不需要这样的哥哥。 她不求儿子对女子的处境可以感同身受,但他绝不能傲慢、自以为是。 中午吃饭,女孩儿碗里的饭菜都是男孩少。 麦芽的解释是:“男孩力气大,长得快,要多吃饭。” 红豆说:“姐姐你也要长的,怎么不多吃。” 麦芽笑着说:“我胃口小。” 红豆噘嘴不说话,麦芽还要把自己碗里东西给他吃。 红豆忙拒绝:“姐姐自己吃,我年纪小,吃得少。” 麦芽道:“那你快吃吧。” 红豆没吃饱,中午睡了小半个时辰,起来的时候他终于能够有空玩一会了。 他跑去想和那些男孩一起玩,但他被人笑话,说他们男孩不和小姑娘一起玩。 还有些男孩说话更不好听,说女孩要被关在屋里,出来乱跑是不知廉耻,以后嫁不出去。 麦芽匆忙过来,把红豆给拉走了。 红豆气得想上去跟他们打架,但他答应了母亲不能惹麻烦的,跟麦芽回去,和女孩一起玩嫁人的游戏去了。 他不知道这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只是这些姐姐,她们好像都盼着赶紧嫁人,嫁个好夫婿,然后生儿育女。 红豆很茫然。 下午他又困又饿的时候,张珠珠提着一个食盒,香气飘散了过来。 红豆立刻就朝张珠珠身上扑过去,张珠珠把食盒放下,将儿子抱进了怀里。 红豆捂着脸,小声哭了起来。 第457章 灵活变通 张珠珠抱着儿子,听他哼唧了一会。 张珠珠把他放在地上,说:“宝贝儿,你这分量,娘抱不动了。” 红豆也不肯好好站着,贴在母亲身上蹭蹭,舍不得分开。 半晌红豆仰头看着张珠珠,张珠珠便蹲下来,红豆说:“我以后要管潇潇叫五弟。” 张珠珠:“嗯?什么?” 红豆:“我不要妹妹了,以后潇潇就是咱们家的五郎。” “当女孩太辛苦了,叫潇潇跟我一样,当男孩吧。” 女学里头还好,像满月妹妹那样,走路吃饭都有规矩,那太辛苦了。 像麦芽姐姐这样,女孩一定要干活,还要吃得少,还不让读书,这也很不好。 思来想去,潇潇来当男孩好了。 张珠珠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轻轻捏捏儿子的脸蛋:“那娘呢,你要管我叫爹了吗?” 红豆又想了半天,他说:“那我就有两个爹了,分不清楚。” 张珠珠点头,红豆继续说:“以后叫我爹当娘吧,每个月上旬你当娘,我爹当爹,中旬你当爹,我爹当娘,下旬又反过来。” 张珠珠听完了儿子这绕口的建议,不由得笑出了声音,人类的性别没有这么灵活的,不是想变就能变的,不然大家都变男的,人类就等着灭绝好了。 张珠珠说:“那你回去跟你爹和潇潇商量一下,看他们愿意不愿意吧。” 红豆答应下来。 张珠珠给他吃了些东西,先把肚子给他填饱。 红豆吃完,又求得张珠珠的同意,把剩下的点心送去给麦芽几个女孩了。 庄子上干活的人,也没想到他们家这三奶奶这么离谱,把儿子打扮成姑娘,给送来干活了。 没见过这么当娘的。 红豆把点心分给她们,便离开了,张珠珠没有提醒他更多,带着儿子回家去了。 张珠珠叫金珠儿安排下那几个小姑娘,红豆被马车颠簸了一会,就躺在张珠珠怀里睡着了。 到家的时候,李弗抱着潇潇,在大门口等着他们母子回来。 看红豆睡着了,李弗便让张珠珠抱着潇潇,他抱着红豆,夫妻俩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回去了。 李弗笑着说:“打扮成小姑娘,看着也不奇怪,挺好看。” 张珠珠哈哈笑起来:“你儿子有大事跟你商量,你一会记得拿着纸笔,好好记下来。” 她把在怀里乱动的潇潇抱紧,看着李弗的眼神满含深意。 李弗被他看的莫名其妙,说:“什么大事,叫你说的,好像很吓人一样。” 张珠珠说:“你等会就知道了。” 潇潇一把抓住了张珠珠头上的绢花,给扯了下来,往嘴里塞。 张珠珠忙腾出手拦着,顾不得跟李弗说话了。 李弗看看儿子,心想红豆应该说不出什么太离谱的事情,他这个当爹的,一定会尽力满足儿子的心愿。 就算儿子实在不想去宫里读书,那李弗也会考虑的。 宫里那些先生,除了想把皇长孙教导成合格的继承人之外,也想把这些陪读的小孩,都教成皇长孙的臣子,总给他们灌输君臣的想法。 李弗对此不是很赞同。 皇长孙尊贵,可他的儿子,也不是生来就要侍奉君主的。 李弗和张珠珠一样,要他高高兴兴地长大,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他把红豆放在床上,潇潇在张珠珠怀里玩了一会,也打起了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张珠珠把潇潇和红豆放在一起。 红豆觉得自己手指头湿湿的,睁开眼睛,发现潇潇,他的五弟,正在吮吸他的手指头。 红豆忙把手抽出来:“五郎不能吃,不干净。” 张珠珠和李弗就在外头说话,听见动静,两人都过来了。 李弗坐在儿女身边:“拿来的五郎?” 红豆指指潇潇,说:“潇潇就是五郎,我打算叫潇潇做男孩儿了,不叫她做女孩。” 李弗看看张珠珠,张珠珠只笑不说话。 红豆就又将自己的理由给说了一遍。 李弗听他说完,并没有发对,他和张珠珠早有这个打算,五郎就五郎吧,这没什么。 “先吃饭。”李弗对儿子说。 红豆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手吃饭去了。 张珠珠叫侍女把潇潇抱去奶娘那儿,先休息去了。 等红豆吃完饭,李弗问他:“你娘说你有大事要和我商量。” 红豆:“爹,我们去书房说。” 李弗没有拒绝,和红豆一起去书房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只有小孩子才能够提出的建议来。 他要张珠珠和李弗,他的爹娘,定期倒一下性别。 李弗听完了,想着这果然是一件大事。 他说:“你觉得当男孩更好?” 红豆点头:“我想让娘和妹妹,都当男孩。” 李弗说:“你的好意我们知道,只是这恐怕不行,我们都做不到。” 红豆低着头,好一会儿不出声。 李弗摸摸他的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保护娘和妹妹,像爹保护你们一样,对不对?” 红豆说是,李弗道:“性别是改不了的,你娘和我是夫妻,我一辈子都会保护她,你妹妹还很小,以后我们会让她跟你一样去读书,不会让她受委屈,你以后叫她五郎也不要紧。” “那我怎么样才能保护她们?”红豆问李弗。 李弗:“保护你娘,是爹的责任,保护妹妹和你,是爹娘的责任,你要保护你自己,要是你以后成婚生子了,那你要保护你的妻子儿女,妹妹以后会保护她自己。” 红豆说:“妹妹不找人保护吗?” 李弗说:“你是爹娘的孩子,我们只能认为你是可以担负起责任的人,你妹妹她要有保护她自己的能力,要是你愿意帮爹娘分担,那我们很感谢你。” 红豆说:“我会保护妹妹的,我还要保护娘,还有爹。” “我要像爹这样,才能保护他们吗?”他追问道。 李弗笑笑说:“会,很辛苦。” 他露出自己身上的旧伤痕给红豆看:“还可能会受伤。” 红豆摸摸李弗的旧伤,眼眶便红了。 李弗说:“所有人都应该学会保护自己,在有余力的时候,再想着去保护别人,红豆最要保护的,是你自己。” “你现在还不到想这么多的时候,只要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够了。” 红豆点点头:“我不知道我喜欢做什么。” 李弗:“慢慢想就是了。” 他作为父亲所承受的辛苦,足够他的儿子考虑很久。 第458章 李弗的双标 红豆想不出要做什么,便又回宫读书去了。 周燮很是想念他,问他说:“你不当女孩了?” 红豆说:“我不当了,不过潇潇以后要当男孩儿。” 周燮说:“潇潇是小妹妹吧,她怎么能是男孩儿?” 红豆:“你不懂,女孩儿可辛苦了,我不叫她那么辛苦,以后她就是我家的五郎,我要叫她五郎,五弟,反正不是妹妹。” 周燮想了想说:“那这样,我想要妹妹,我拿我弟弟跟你换吧,他一岁多了,潇潇半岁,你还占便宜了。” 红豆沉默着考虑了好一会,觉得这个便宜不占也罢。 “那不行,潇潇给你当妹妹,那也很辛苦,她变成弟弟才不辛苦。” 周燮把自己的小胸脯拍的哐哐的,说:“不会的,给我当妹妹,潇潇以后就是公主,金尊玉贵,旁人见了她,都是跪下磕头的,没有人敢欺负她的。” 红豆说:“可是你姑姑也不能读书。” 红豆希望的是,妹妹可以和自己一样。 皇帝有几个年岁不大的女儿,这几位小公主,也不能和红豆一样读书。 可见就算做了公主,男女还是不一样的。 周燮想了想,说了先生说过的话:“读书太辛苦,女孩不用这样辛苦。” 红豆摇头:“读书不辛苦,女孩儿也不怕辛苦,那是骗人的话。” 两个人意见不一致,但他们俩没有吵架。 红豆摆出了证据:“我当了三天女孩,第一天去女学读书,她们读的可认真了,第二天去满月妹妹那里,她走路走的不好,嬷嬷要打她手心的,我还去了庄子上,那里男孩可以到处玩,女孩要干活,很辛苦,比读书辛苦。” 周燮惊讶:“天下还有比读书更辛苦的事情吗?” 在他的生活里,成日起早贪黑地读书,被先生们从早到晚地教导,已经够辛苦了。 红豆:“可多了,读书一点都不辛苦。” 周燮挠头:“可我看我姑姑们,还有表姐表妹们,都玩得可高兴了。” 她们穿漂亮的衣裙,戴漂亮的首饰,有侍女照顾,陪着玩闹,周燮没有看到她们的辛苦。 两个人各自都有说法,红豆突然灵光一现,他说:“我爹说了,当小傻子不辛苦,你姑姑和表姐表妹们不辛苦,那是她们家里让她们当小傻子!” 对,一定是这样的。 周燮歪过头:“小傻子?” 周燮:“为什么。” 红豆也皱眉,他爹说他是小傻子也不嫌弃,因为他爹爱她。 那些女孩儿,也是因为她们的家人爱她们,所以让她们当傻子的吗? 可是麦芽姐姐她要干很多活,她弟弟才是被疼爱的啊。 红豆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他的小脑袋里像装进了一团被小猫抓过了红线,怎么都理不清楚。 他现在当然理不清,十年之后他都不见得可以理清,也许二十年、三十年之后他才可以看清。 但到时候他也许会蒙上眼睛,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就像天底下许多男人一样。 他们在这里的规则和环境中得到了足够的利益,不想失去这样的利益,他们的母亲、姊妹,也许处在茫然和痛苦之中。 但他们还是会闭上眼睛,说这是历来的规矩,说天底下的女子都是如此。 这太长远了,不是现在的红豆能够想清楚的。 周燮也搞不清楚,他说:“算了,这个先不说,你还要用妹妹和我弟弟换吗,我们换吧。” 红豆:“不要,我喜欢潇潇,你不喜欢你弟弟吗。” 周燮想了想:“那算了,弟弟我差不多喜欢。” 两个小孩还是更喜欢自己家的弟弟妹妹。 晚上红豆跟张珠珠说:“娘,我想让麦芽姐姐去女学。” 张珠珠说:“你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红豆小声说:“读书能让人变聪明,我不想让她当小傻子。” 张珠珠:“人家哪里傻了。” 红豆:“她爹娘不给她读书,还让她干活,有她又傻,又辛苦。” 张珠珠摸摸儿子的头:“本来就不是人人都能去读书的。” 红豆是她和李弗的孩子,运气已经很好了。 红豆:“我问过,她两个弟弟都读书,她家的女孩都不读书,她爹娘要让她弟弟当聪明人,让她当小傻子。” 张珠珠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心头震颤。 她想,这个女孩,不止是被爹娘当做容易摆布的傻子,是现在这个环境,这样的环境,不允许她变得聪明,只允许她活在混沌之中,不许她挣扎。 一旦女人越过了那条混沌的线,她就可以清楚的看见自己承受着什么样的压迫。 这样,她们就该反抗了。 傻子才好控制啊。 张珠珠说:“那好,我叫人问她们,要是她们愿意,就送她们去读书。” 红豆:“谢谢娘,我可以把我的钱拿出来,给她们买笔墨。” 张珠珠:“好,你去看看,打算出多少钱,跟娘说。” 红豆点点头:“我先和五郎去玩。” 张珠珠听他这意思,看来是真打算把妹妹变成弟弟了。 “五郎”这名号很快就传遍了全家。 长辈们对此很不理解,并打算教一下红豆,叫他知道男女有别。 红豆根本不听这话,仍然坚持叫五郎,大家也没有办法。 张珠珠和李弗压根就不管。 晚上安置了两个孩子,李弗躺在张珠珠身边,说:“咱们俩那时候,我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你宰割,虽说心甘情愿,可总觉得你没规矩,眼下想想,若我女有你这本事,将旁人置于我那时候的境地,那再好不过。” 张珠珠说:“放在我身上,是我没规矩,到了女儿这里,就是她有本事了,你真会说话。” 有他这样的吗。 李弗笑着解释:“我那时太年轻,不懂事。” 张珠珠说:“要是潇潇长大了,她有不止一条鱼呢?” 李弗:“那太厉害了,要从这些鱼里挑拣最好的,要是这些鱼还不够好,那就全扔了,再捞新的!” 张珠珠选择沉默。 好家伙,你女儿是鱼塘主吗。 李弗:“天底下有几条像她爹这样值得留下的鱼呢,女儿不见得有你这样的好运气,当然要使劲多捞来看看,才能挑个能入眼的。” 张珠珠把被子拉过来,说:“快睡吧,不早了。” 李弗拉着她说:“我这鱼还不够好,嗯?” 张珠珠:“好,好得很。” 第459章 继承 潘皇后得闲,又把周燮和红豆叫了过去,晚上叫他们留宿。 她陪两个孩子做完了功课,心想下一回叫他们留宿的时候,功课还是免了最好。 年纪大了,受不得这个罪过。 潘皇后面冷,但小孩儿根本不怕她,满宫殿的蹦跶,等累了就跑去挨着潘皇后坐下。 潘皇后这回再问红豆:“现在还想天天打猎吗?” 红豆摇头说:“不想了。” 潘皇后听到他这么说,顿时安心许多。 看来张珠珠在孩子的事情上,也不是全然放任的,算她还没有糊涂到底。 “那你日后想做什么?”潘皇后又问。 红豆这回摇头说不知道。 潘皇后:“那像你祖父和爹爹那样,日后做大官,你喜欢吗。” 红豆没有说话,旁边的嬷嬷也说:“当武将也好,李郎君在北边的时候,也不差呢。” 潘皇后摇头,那到底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她最知道有多危险了。 她说:“那太远了,红豆还是留在京城最好,和大郎作伴。” 周燮歪倒在红豆背上,一个劲儿地点头。 潘皇后说罢了这话,便觉得自己果真年纪大了,心软得不行,当初把周毅往外送的时候,她心里不舍,却狠的下心。 现在是真的不行了。 红豆把周燮推开,周燮又锲而不舍地过来抱着他的胳膊。 红豆任由他去了,这才说:“我,我想让小孩子都不要当小傻子。” 潘皇后没有听懂他说的什么,红豆便解释起来,说他想让天底下的小孩,不管小男孩还是小女孩,都去读书,不要当小傻子,被人骗。 潘皇后心想你这是继承了你娘的志向啊。 李弗在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寻常男孩儿,不应该更向往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吗。 潘皇后说:“那你娘答应了吗。” 红豆笑笑:“我娘没有问我。” 潘皇后:“那你打算怎么办。” 红豆摇头:“我还不知道。” 潘皇后想同他说这个志向他穷极一生恐怕都没有办法实现,这只能是个志向了。 她没有这么和孩子说,只道:“那你先好好读书,看书里有没有法子。” 红豆乖乖点头。 潘皇后还想问周燮来着,结果发现这孩子靠在红豆身上,已经睡着了。 她没再多说,又哄了会红豆,等两个孩子都睡着,便离开了。 翌日李弗上完早朝,也被潘皇后叫去问了。 “红豆似乎是继承了她母亲的志向,你觉得呢。”潘皇后说道。 她很想看看李弗是什么表情。 一般男人听到这话,恐怕不会很痛快。 李弗听罢了,果然皱眉,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就很有意思了。 他说:“娘娘,做人这样辛苦,何必非要什么志向,有我这当爹的护着他,叫他富足高兴地过一辈子也就是了。” 潘皇后险些被茶水给呛到了,她很是震惊地看着李弗。 在潘皇后看来,李弗是个沉稳可靠的人,他在朝政是从不出错的,那他在孩子的事情上,也应该如此。 结果李弗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潘皇后:“嗯?你在说什么?” 李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正因我心志高,才清楚这样活着是如何艰难辛苦,周全政事要耗尽心力,还时常有人捧着金银珍宝来令我动摇,时刻谨慎,时刻劳苦。” “我儿我女皆是珍宝,何必要如我一般受苦受累。” 他的一对珍宝,是到这世上来享福的,受难的事情,就由当父亲的来吧。 他不怕辛苦,他怕他的孩子辛苦。 潘皇后回想起自己教训张珠珠的时候,说叫她不要管孩子的事情,让李弗这做父亲的多操心。 “你真的这么想?”潘皇后道。 李弗态度十分认真,说:“是真的,娘娘,我只盼他们安乐富足,并没有别的指望。” 潘皇后闭上眼睛,像李弗这样坚定的人,大概不能说服。 “你回去仔细想想吧。”潘皇后道。 李弗拱手,同皇后拜别去了。 潘皇后送走了李弗,便去找了皇帝。 皇帝难得看她这样,就问是什么事情。 皇帝听完也很震惊,说:“那孩子,他真这么说?” 潘皇后:“我当三郎是完人,原来不是!” 皇帝:“这何止不是完人,他实在离谱了些!” 他觉得辛苦,就全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沾手。 还真是个慈父啊。 张珠珠听了这事,和李弗说:“你要吓着娘娘了。” 李弗:“我说的是实话。” 张珠珠笑出了声音来,这下皇后应该知道,人不可貌相。 李弗看起来像那种很严厉的父亲,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是,他慈爱过头了。 比起李弗来,张珠珠都像严母了。 金珠儿这边,很快就安排好了那个叫麦芽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开始还不想去女学,说想到李家当侍女。 但金珠儿和她说了,在三房当侍女,也得识字,有学问,明白道理,等她学好了,再当侍女也不迟。 麦芽便去了女学,红豆果然买了笔墨纸砚,托人给她送过去了。 他和张珠珠说:“娘,我觉得天底下的小孩,都不应该当小傻子的。” 张珠珠说:“不是人人都有读书识字的机会的,很多人都没有,不能说人家是小傻子。” 红豆忙捂住嘴,说:“我没有骂人。” 张珠珠摸摸他的头,红豆又问:“那应该怎么样才能让小孩子全部都去读书。” 张珠珠:“要先吃饱肚子,穿暖和的衣服。” “那就是要很多很多钱了。”红豆说。 张珠珠心想,光有钱可不行,但钱财确实很要紧。 红豆说:“娘,我又有新的志向了,我要赚钱,赚很多很多钱。” 张珠珠:不愧是我亲生的儿子。 李弗听了一耳朵,笑着说:“那也不用太着急,日后我和你娘的钱财,你可以和妹妹平分,到时候你就有钱了。” 红豆:“我不要,我自己赚钱。” 李弗:“那可辛苦了。” 红豆:“我不怕,我要学赚钱。” 张珠珠笑了起来:“学,你先把字认全了,娘再教你。” 红豆点点头,又对潇潇说:“五郎,你喜不喜欢赚钱,你也和哥哥一起赚钱吧。” 潇潇听不懂他说的什么,睁着大眼睛看哥哥,还握住他的手笑。 李弗:“潇潇没答应你啊。” 红豆瞪了他爹一眼:“爹你是石头。” 李弗:嗯? 红豆:“拦路石。” 张珠珠在旁大笑起来。 第460章 只有我和你亲密无间 张家上下忙了小半年,终于要迎娶新媳妇了。 张大春和吴贵娘两口子红光满面,走路都呼呼带风。 张银银也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她跟张珠珠说:“我本来是不打算回来的,你姐夫说,家里就小宝一个弟弟,我得回来帮衬些。” 张珠珠:“也没什么好帮衬的,你就当回来看看咱们自家人了。” 张银银常年在外,她们亲生姊妹,也只有书信来往,自然彼此惦念。 张银银揽着她的肩膀笑,说:“说起来不好意思,我有事同你说。” 张珠珠:“什么事,二姐夫想回京?” 张银银有些不好意思,说:“不是这个,他想回京,还要熬着呢,是你外甥的事情,这孩子,果然随了他爹,读书还不错,我想给他寻个能读书的地方,要好的。” 张珠珠道:“这不是大事,叫李弗去想办法。” 张银银道:“真是劳烦你了。” 张珠珠笑个不停:“你真是,你和二姐夫一起久了,怎么脸皮还薄了,跟我都要说这样的话。” 张银银捏着她的脸:“怎么,说的好像我以前脸皮很厚一样。” 张珠珠:“你以前指派起我,多理直气壮,你都忘了。” 张银银好一会没声音。 她挽着张珠珠的手臂,说:“没忘呢,这不是这些年跟着你二姐夫,学了不少礼义廉耻的东西吗。” 张珠珠说:“那些东西给外人看就好了,跟我还要这样,咱们还是不是亲姐妹了,你要这样跟我生分。” 张银银白她一眼:“看你,我客客气气地跟你说事,你还不乐意了,非要我拿出以前的泼辣样子来吗,我现在也是官太太了,要注意身份。” 张珠珠被她逗笑:“好好好,知道我的二姐今非昔比了。” 张银银说:“你外甥的事情,一定要办好啊。” 张珠珠点头。 俩人又说了会闲话,张金金也过来了。 张银银道:“新房布置好了?” 张金金:“没有,娘嫌我笨手笨脚,把我打发出来了。” 张银银:“有了儿媳妇,就忘了亲女儿啊。“ 张金金哼了一声:“儿媳妇能让人家抱孙子,咱们可不行。” 张银银说:“弟媳妇我还没见过呢,人怎么样。” 张珠珠:“人是好的,跟小宝一样,喜欢算术,两个人很合得来。” 张银银点头:“那就行,成婚嘛,还是自己喜欢的最好。” 她就是坚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这才有今天的好日子,要是当初听她娘的话,嫁去吴家,那简直是要完了。 小宝又被吴贵娘叫过来试新衣服,三个姐姐也被叫过去看。 吴贵娘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没一会眼眶就红了,说:“我的小宝,如今也要成人了。” 张大春坐着新打的椅子,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说:“娶媳妇,又不是嫁女儿,你哭什么。” 吴贵娘:“我就要哭,你管得着吗!” 张大春:“……你哭,你哭,我不管你。” 女人家家的,就是爱哭。 张金金忙打断他们:“快别吵了,明天新媳妇要进门,你们俩吵架,叫弟媳看笑话,像话吗。” 吴贵娘正要点头,小宝就说:“没事,小箬她跟我一样,不爱看热闹,我们俩不会笑的。” 他说完,张家众人都笑了起来。 小宝挠头,脸红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脱下外衣跑出去了。 下午李弗把俩孩子都带了过来,张珠珠道:“小宝也要成婚了。” 李弗:“没事,你还年轻。” 张珠珠看着他:“你这是……学会抢答了?” 李弗:“我猜你要说日子过得太快了。” 张珠珠:“这倒不是,我只是觉得,日后他成婚,我就要离他稍远些,不会再事事关心了。” 姑姐们要主动远离弟弟的家庭,以减少家庭矛盾发生的可能性。 张珠珠可自觉了,还提醒过两个姐姐,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要心里有数。 李弗:“兄弟姊妹,还有咱们的儿女,日后都会离得远一些的,只有我永远和你离得近,亲密无间。” 张珠珠靠在李弗肩头:“你说的是。” 翌日天不亮,张家就热闹起来,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去了,又吹吹打打的接了新妇回来。 张珠珠一家四口看着弟弟和弟媳妇拜堂成亲。 红豆被李弗抱着,说:“我也想成婚。” 李弗说:“那你想娶谁?” 红豆想了半天:“我还没有想娶的人。” 李弗安慰儿子:“不着急,等你过二十岁再成婚也不迟,还有十几年,你慢慢想。” 李弗成亲就不是很早,红豆的婚事,他不会催逼的。 李弗又看看女儿,和张珠珠说:“你要教潇潇捞鱼来着。” 张珠珠说:“咱们可以真诚一点吗。” 李弗摇头:“不行,你看话本子里的故事,都是富家姑娘和穷书生,咱们太真诚,就要上当受骗了。” 张珠珠:“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夜里,吃过喜酒,宾客也都散去了。 小宝有两个姐夫挡酒,没有喝几杯,进了洞房还清醒着。 他和包箬多有书信往来,但要做夫妻,还是很不好意思。 包箬也是一样,两个年轻人挨在一起,都不好意思。 憋了半天,包箬从宽大的喜服里掏出本书来:“我爹私藏的书,他都舍不得给我当嫁妆,你要看看吗。” 于是小夫妻两个在明亮的红烛下,一起翻看起古旧的孤本来。 第二天新妇要认亲。 张家出嫁的三个女儿都在这里,只二女婿在外头没回来。 包箬收了礼,也把给外甥、外甥女们的礼都送出去了,面对小孩子好奇的眼光,也大大方方地同他们一起玩耍。 张银银说:“还是个小姑娘。” 张金金说:“她就是家里她家最小的姑娘。” 吴贵娘:“怕她不会照顾你们弟弟。” 张珠珠:“有手有脚的,干嘛要人伺候,您就歇了这个心思吧,包家陪嫁了十几个人,咱们家也不少,有的是人伺候他们。” 吴贵娘:“我说一句,你说几十句。” 张珠珠:“我说的是对的,才有这么多可说呢。” 吴贵娘想起自己从前的日子,再看看如今,这些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算了,能抱孙子就好,别的她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第461章 俗人和神佛 天气渐渐冷下来,李弗和张珠珠的日子还如往常一样。 潇潇的月份渐渐大了,越发地活泼可爱,叫夫妻两个还有红豆这个哥哥喜欢得不得了。 临近年关,家里又如往常一样热闹起来。 张珠珠忙完了手里乱七八糟的事情,终于得了空闲,在家里给他们一家四口准备裁新衣服。 对于一家四口的第一个新年,张珠珠颇为重视。 李弗成日累得脚不沾地的,天天不是在宫里,就是在衙门,临到除夕,他才终于歇下。 李弗抱着女儿,说道:“潇潇快不认识我了。” 张珠珠:“那怎么办,你把她揣进袖子里带去衙门?” 李弗瞧瞧自己玉雪可爱的女儿:“袖子也太委屈我的宝贝儿了。” 李弗的宝贝儿一把扯住他的头发,要往嘴里塞。 李弗疼得皱眉,却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只是按住了女儿的手,免得她真吃进嘴里去。 头发可不干净,不能吃。 张珠珠赶紧上去,将李弗的头发救下来,说:“潇潇啊,快放过你爹的头发,这本来就不如从前茂盛了,哪里还敢让你这么揪!” 潇潇睁着大眼睛,一副听不懂你们说什么的样子,还咯咯地笑,又去玩她爹的耳朵了。 张珠珠给她手里塞了个布做的兔子,她才对摆弄她爹没了兴趣,两只手去揪兔子耳朵了。 李弗看着张珠珠:“我头发还好啊。” 张珠珠瞥了他一眼:“就你这几年,天天起早贪黑的,你那头顶能好到哪里去。” 这么累下去,秃头,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张珠珠还给他举例子,说:“你看陛下,这才登基几年,那发际线后退的,我听贵妃娘娘说,陛下还叫太医们研究研究,吃什么才能长头发。” 李弗颔首:“看看明年陛下长不长头发,长了我也去吃。” 张珠珠大笑了起来,说:“你多睡会比什么都管用。” 可惜这不是李弗说了算的,他还有后面几十年要忙活呢。 李弗对怀里的女儿说道:“日后你和你哥哥,千万不要跟爹一样,知道吗。” 潇潇听不懂,但是朝李弗露出大大的笑容来。 李弗把她的口水擦干净,说:“怎么最近总爱流口水?” 张珠珠:“长牙吧,不好说。” 李弗又把女儿新长出来的小牙给数了一遍。 正旦这天,一家人早早起来,李弗看着新裁的衣服,露出迷惑的神情来。 一家四口的衣服,是同一块布料做的,只是上头绣的花纹、小装饰不大一样。 红豆看他爹站着不动,说:“爹,你也要娘帮你穿衣服?” 张珠珠正给女儿穿衣服。 李弗:“不,不用,我瞧着这衣服没见过。” 张珠珠说:“那你觉得怎么样。” 李弗:“很好,一看我们就是一家人。” 他换了新衣服,又帮红豆穿衣服,说:“这怎么有个扣子缝反了?” 他正要说绣娘很不尽心的时候,张珠珠回答:“那是我缝的,缝错了。” 李弗心说做了娘的人,果然是不一样了。 张珠珠从前一点不喜欢做针线,如今居然会给孩子的衣服上缝扣子了。 李弗:“既动了针线,要不做一对荷包,咱们两个戴着。” 张珠珠说:“我不,要不你学学针线活呗。” 缝个扣子已经是张珠珠的极限了,她实在不喜欢这玩意儿。 李弗:“叫我学?” 这像话吗,叫他一个男人学做针线。 张珠珠从容说:“对,你学,做饭你都学了,学个针线活,也不在话下,你要是做了荷包,我保证天天戴着。” 李弗:“那不行,不能我一个人做,你也得做。” 光他做也太丢脸了,哪里有男人做针线活的。 张珠珠:“行吧,咱们一起。” 一家四口收拾好,便出门去了。 一大家子人,就数他们格外的显眼。 周如意用手臂推了推丈夫,说:“你瞧三弟,穿着跟十八一样,哪里像两个孩子的爹?” 新衣服的颜色,对于李弗来说,太显年轻了。 李竹说:“我看挺好,等天气暖和去踏春的时候,咱们也那么穿。” 周如意看了丈夫一眼:“你看看你这胡子,你敢穿那么浅的颜色。” 李弗看着年轻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没胡子。 李竹心一横:“我把胡子给剃了。” 周如意闻言笑了起来。 上午去祭拜了李家祖先,下午李弗和张珠珠两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去大相国寺烧香了。 自从有了孩子,李弗便越发地迷信起来,他要去大相国寺给俩孩子祈福。 张珠珠很是担忧,说:“我觉得,佛祖菩萨是没心情保护咱们家的吧。” 从前这些寺庙富得流油,如今油水被搜刮了不知多少,佛祖菩萨面前烧的香,质量都不如从前了,这可是都是托了李弗。 李弗道:“神佛本就在红尘俗世之外,侍奉他们的僧人也该如此,僧人们越界太多,我将他们归于原本的境地,于神佛来说,也是好事一桩,他们怎能不护佑我的儿女。” 张珠珠道:“神佛也难免贪恋红尘。” 李弗:“那就不是神佛了。” 张珠珠摇头:“人最贪心了,盼望神佛无心,又盼望神佛庇佑。” 李弗:“所有我们是在红尘中打滚的俗人,他们是莲座上受供奉的神佛。” 说罢夫妻俩都笑起来。 两人带着孩子进去烧了香,红豆显得十分迷茫。 李弗将他抱起来的时候,他问李弗:“上回我去道观,也没有把书上的字全部塞进我脑袋里来,为什么还要来烧香。” 李弗给儿子解释:“爹和娘想保护好你和潇潇,只是天底下许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做到的,毫无办法的时候,就不得不来指望菩萨保护你们了。” 红豆不太明白,他说:“我觉得爹和娘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到的,能够保护我和妹妹,不用求佛祖菩萨。” 在他到这世界上六年的岁月中,李弗和张珠珠几乎是他的全部,他相信他们无所不能,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佛祖和菩萨都要退出一射之地去。 李弗得了儿子夸奖,心情颇好。 在一众僧人满含忌惮的目光之中,一家四口离开了大相国寺。 不能久留,人家僧人也不容易,一年到头了,给人好好过了年吧。 第462章 一时冲动 出了大相国寺,一家人也没有赶着回家去。 一家四口又去别处逛了,张珠珠看李弗在四处打量:“你在看什么。” 李弗道:“我看今年的京城,比从前热闹许多。” 张珠珠笑了起来:“这是在同我提起你的功绩吗。” 李弗也笑:“京城有今日的繁华景象,我的功绩不值一提。” 张珠珠道:“你的功绩,怎么能是不值一提,你在京兆府的功绩,应当记录在史册上,供后人效仿瞻仰。” 李弗在京兆府做的事情,足够他夸耀的了。 那时候京城被先帝留下的祸患,弄得不成样子,权贵们的马车敢横冲直撞,帮派里的贼匪敢当街掳走妇女孩童。 正旦上元这样的大节日,每每都有人妻离子散,现如今不敢说全然没有这样的事情,但绝对少之又少,但凡被抓,衙门必定追根究底。 这般坚持了几年下来,京城的治安自然好了起来。 李弗道:“后人如何,暂且不提,只希望红豆和潇潇,能在这样安稳的京城中长大。” 红豆走在前头,张珠珠看着儿子的身影,说:“他们会的。” 至于李弗的功绩,他想,他应该会有比这值得铭记的功绩。 李弗抱着潇潇:“等明年,潇潇也能和她哥哥一样,一起在前头跑,不必我这样辛苦抱着她了。” 张珠珠:“我没看出你哪儿辛苦了。” 看他抱女儿抱的多高兴啊,辛苦真是一点瞧不出来。 红豆正走的高兴,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双手,把他抱了起来。 红豆被吓了一跳,李弗和张珠珠也是一惊。 随后他们才看清了来人。 抱着红豆的是谢瑛,他旁边的女子,是姚玉馨。 张珠珠立刻八卦起来:“诶,我看见谁了?” 李弗也好奇地看过去。 谢瑛被看的不好意思,偏偏红豆还大声说:“玉姨姨,谢叔叔,你们也出来玩呀,你们去大相国寺烧香没有?” 张珠珠看着姚玉馨:“大相国寺,求姻缘还是不错的。” 姚玉馨瞪了她一眼:“快把嘴闭上,就你会说话。” 张珠珠道:“我瞧见了,我还不能说啊。” 姚玉馨瞪着张珠珠,张珠珠则笑得更高兴了。 谢瑛颠了颠红豆,故作镇定地说:“大过年的,你们两口子不在家待着,怎么出来了。” 李弗:“在家待着,怎么能看到这样的热闹。” 正旦日,街上很热闹,前头这孤男寡女的,也很热闹。 谢瑛语塞,李弗指指旁边的茶楼:“喝茶吗。” 于是四人带着两个孩子,上了茶楼。 张珠珠马上逮住了姚玉馨:“快,坦白从宽。” 姚玉馨无语:“京兆府就在前头,要不你把我抓进去审问审问。” 至于这样吗。 张珠珠把潇潇给抱了过来,大方地说:“贿赂你行不行。” 姚玉馨把潇潇抱走,白了这亲娘一眼,像话吗,抱着孩子贿赂人。 张珠珠的好奇心已经按捺不住了:“你再不交代,我就去问谢少卿。” 姚玉馨无奈地说:“你不是都看到了,就是你想的这样。” 张珠珠:“我想的什么样。” 姚玉馨微笑起来。 谢瑛对李弗说道:“姚姑娘侠义心肠,是仁善之人,常氏案上,我们两人有了往来,我孤身一人,得空会去慈幼局,照看那里的孩子,又与姚姑娘碰上,往来便更多了。” 一对单身男女有了往来,你有情我有意,结果自然不必说。 李弗道:“那你为何不去姚家提亲?” 谢瑛父母都去了,家里没有什么亲眷,无人为他操持内务,李弗便又说:“我母亲若知道你与姚姑娘的事情,必定愿意为你们做媒。” 谢瑛年纪轻轻,已经是大理寺少卿,前途有望,他更是与姚诚新共事过,他去提亲,姚家不会不答应。 谢瑛道:“不急。” 听他这话,李弗便往姚玉馨那里看了一眼。 姚玉馨身家颇丰厚,和张珠珠相识多年,她这几年都在外游玩,想来是自由惯了。 一旦成婚,丈夫儿女都是她的牵绊,她自然会慎之又慎。 姚玉馨说道:“你知道,我这些年过得不要太好,天南海北去过不少地方,谢大哥人品是好的,我与他许多事情上都合得来,只是成婚是大事,我怕我现在一时冲动,到时候后悔,害人害己啊。” 张珠珠:“凡事有得必有失,你得自己考量。” 自己想不清楚,旁人说什么都不管用。 姚玉馨怀里还抱着潇潇,她小声说:“我现在有点想了,谢大哥长相还不错,我们俩要是有了孩子,像红豆和潇潇这样,我就满足了。” 张珠珠道:“这确实。” 而且像谢瑛这样,至今还不成婚,天天沉迷公务的男人,也没几个。 姚玉馨说:“不行,我们俩去大相国寺一趟,我要找个高僧算一算,要是合得来,我就成婚。” 她把孩子往张珠珠怀里一塞,就要去谢瑛说。 张珠珠忙道:“诶,你这太冲动了吧。” 姚玉馨:“成婚这种事情,不靠着一时冲动,怎么成得了啊。” 就得靠着冲动这个劲头,不然她怎么着都是个后悔。 头脑发昏,才好嫁人。 脑袋清楚的女人,都跟徐明舟似的,出家自由去了。 谢瑛茫然地被姚玉馨拖去了大相国寺,张珠珠和李弗彼此看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珠珠:“说的也是,你那会来找我,我也是冲动了,才答应嫁给你。” 李弗:“那你有没有什么时候后悔过?” 张珠珠:“不能说后悔,想弄死你的想法,有过两回。” 李弗知道是哪两回,是张珠珠生孩子的时候。 李弗:“这是我的罪过,应当受死。” 看来除了这两回,其他时间应该没有,李弗想,他应该做的还不错。 张珠珠道:“那你呢,你后悔过没有。” 李弗想了想,说:“有。” 张珠珠看着他,李弗继续说:“如若没有我,你应当比现在自由许多。” 张珠珠还是那句话:“有得必有失,世事岂有十全十美的时候,现在这样,也还不错。” 夫妻俩站在茶楼的窗户边,看着外头热闹的街道。 潇潇在李弗怀里,也往外头看,红豆趴在窗户边:“爹,娘,我想要四个糖人。” 李弗和张珠珠一人一边,牵着儿子的手:“走吧,去买。” 第463章 赶路 马车行在不太平整的路上,十分颠簸。 今年十岁的李潇,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她羡慕地看着在外面骑马的哥哥和母亲,向父亲祈求道:“爹,我也想去骑马,我坐马车头晕。” 人到中年,依旧没有蓄须的男人看着女儿,说:“不行。” 李潇眼眶一红,下一刻便泪水涟涟。 漂亮的小姑娘哭起来,瞧着是格外的惹人怜爱。 李弗看她掉眼泪,不由皱眉,劝慰女儿:“你手臂伤着了还没好,怎么能去骑马,等你好了再说。” 李潇:“都出来一个月了,我已经好了。” 小姑娘淘气,张珠珠带她去杏花庵的时候,她爬了人家的杏花树,不小心掉了下来,当时把手臂伤着了。 之后一家人便离了京城回松阳县,这一路上,他们把李潇看得紧紧的,还把胳膊给固定住了,就怕骨头长不好。 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李弗:“那也不行。” 这女儿委实太活泼了些,李弗觉得得管教管教了。 李潇掏出块帕子擦眼泪,哼哼唧唧的去拽她爹的袖子。 “爹是不是不疼我了?”她眼眶红着,语带哽咽。 李弗:“不是。” 李潇:“就是,娘和哥哥都能带我骑马的,我不是一个人骑。” 李弗转移话题:“你是大姑娘了,应该坐到后头那马车里去,也不能叫你哥哥带你骑马。” 李潇都十岁了,同父兄再不能像以前一样亲近,李弗疼爱她,也有分寸。 李潇登时更生气了:“爹要撵我走!” “爹不要我了!” 李弗忙掀开马车帘子,高声喊:“珠珠,珠珠,潇潇找你!” 下一刻,李潇擦了眼泪,露出个笑来,在张珠珠拽着缰绳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可爱模样。 李弗心想,女儿他管不了,但家里有人能管。 张珠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身形比从前丰腴了些,眉目更加温柔。 “潇潇找我做什么。”她问道。 潇潇忙编了个由头:“我困了,我想靠在娘怀里睡觉。” 张珠珠看了李弗一眼,知道他要避嫌,便说:“行,我抱着你睡。” 潇潇看看她骑着的马:“我能在马上睡觉吗,我很乖的,不乱动。” 张珠珠温柔地看着女儿:“你觉得呢。” 潇潇:…… 潇潇露出大大的笑容:“我困了,说的都是梦话,娘不要理我。” 张珠珠下马,坐进马车里,然后把女儿搂进怀里。 潇潇实在无聊,没一会果然睡着了。 张珠珠看得睡得这么快,说:“小猪一样,明明小时候不爱睡觉的。” 李弗道:“还是你哄得住她。” 张珠珠说:“我这是哄住的吗,我这是吓住的,都跟你一样,她要上房揭瓦了。” 李弗这个没用的老父亲,就知道无条件地宠爱两个孩子,真有事,还得张珠珠管着。 李弗拿出扇子给母女两个人扇风:“辛苦你。” 辛苦倒也谈不上,两个孩子都很好,没有长歪。 李渐十五岁,已经长得比张珠珠高出了一头,这会儿骑马在前头,都没影儿了。 李潇呢,活泼好动,有点急性子。 张珠珠低声说:“你还不到四十,是不是要在张家村养老了?” 李弗:“这有哪里不好。” 李弗也不是无缘无故离京的。 前段时间,京城出了案子。 宗室出身的一位小郡王,才十几岁的男孩儿,被家里宠爱地无法无天,以家里仆从侍女的性命取乐,杀害了四条人命。 有个侍女侥幸逃过一劫,到京兆府求救。 京兆府没有置之不理,也因为牵涉宗室,把李弗请了过去。 最后小郡王被捕,判了死罪。 郡王府用尽手段,也救不了他。 这小郡王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牢狱没多久,就总嚷嚷着有鬼杀他,后来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他的生母是个高门贵女,本来还在为儿子奔走,得知此事后,一时受不得,便吊死了。 朝中因此起了流言,郡王妃的娘家人和宗室联合起来攻讦李弗。 李弗虽然占理,但死的这俩人,一个姓周,一个是周家的媳妇,都是名字写在皇家族谱上的。 宗室们狠狠闹了一场,甚至提出要求,说以后涉及宗室的案子,不能交给朝廷官员审问。 他们的命就是比旁人高贵,婢女仆从的性命岂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李弗与其他朝臣联合,要求削减宗室待遇,双方闹得不可开交。 李弗在风口浪尖上。 正好这时候张家村这边传了消息过来,说李家的祖坟出了点问题,李弗和张珠珠便带着孩子回家来了。 这怎么看,李弗都像是被抛弃的那一方,所以张珠珠才会这么说。 张珠珠说道:“也没什么不好,就怕你身体不如从前,劈不了柴了。” 李弗道:“我身体很好,不过我不用劈柴,叫李渐劈柴,我在旁边教他。” 张珠珠:“有儿子使唤了,高兴吧。” 李弗点头:“嗯,还不错。” 马车又走一段,一行人停下来休息。 李渐也在这里等着,他看见父母从马车上下来,疑惑道:“爹,娘,五郎呢。” 张珠珠:“睡着了。” 他点头:“这还有多久到松阳县?” 李渐长这么大,就两三岁上出过一趟远门,他早就忘了,这次要回老家来,他一路上都兴致勃勃的,一点看不出赶路有多辛苦。 李弗算了算:“后天能到。” 李渐面露喜色:“终于到了。” 张珠珠笑道:“你也着急了。” 李渐:“我想知道娘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的,还有爹也在那里待了有一年,我想看看。”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张珠珠和李弗都还很年轻,他们俩的长子都已经十五岁。 李弗道:“是个好地方。” 张珠珠:“要是我和你爹,不能再回京城了,你怕不怕。” 李渐自小在宫里给皇长孙当陪读,对于许多事情他都很有见地。 “不会,宗室和朝臣吵闹地不可开交,是宗室有错在先,我爹是朝廷重臣,名声显扬,他被有错在先的宗室逼出京城,眼下京城不知多热闹。” 连李弗都被宗室逼迫,世人必定认定宗室跋扈嚣张,不遵国法,有他们的苦果。 张珠珠点头:“你说的是,京城迟早还得回去。” 第464章 记得清清楚楚的 经过最后两天的辛苦,一家人终于回了张家村。 李家的祖宅年年修缮,张家的院子也在几年前,张大春和吴贵娘回来给张老爷子奔丧的时候,修了新的大院子,再不见从前的样子。 潇潇跳下马车,拉着哥哥的袖子,在宅子里四处查看。 张珠珠和李弗手牵着手,慢悠悠走在后面。 李弗道:“如今站在这里,过去的年月,好像做梦一样。” 张珠珠点头:“谁说不是。” 张家村还是叫张家村,但与从前也大不相同了。 李渐和李潇兄妹两个在屋里飞快地逛了一圈,又回到父母身边来。 李渐道:“这宅子够我们一家住下了。” 他一直以为村子里的宅子没有多大,现在看着,比他想的可大多了。 李潇指着院子里的空地:“我想在这里绑个秋千,到时候娘和我坐秋千,爹在后面推我们。” 张珠珠:“才转了一圈,你都安排好了。” 李潇点头,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李弗。 张珠珠故意说:“恐怕你以后没空玩秋千了,咱们家被撵出了京城,以后你就不是娇贵的李三姑娘了,你要开始干活了。” 李潇到底小一点,张珠珠这么说,她就当真了。 “那我要做什么?”她担忧地问。 张珠珠:“以后你爹和你哥哥去地里干活,家里要养鸡养鸭养猪,你要喂饱它们,还要烧火,做饭,织布。” 张珠珠列举了许多要干的活,李潇听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说:“这么多活,怎么干的过来呀。” 张珠珠逗她:“干得过来,以后天不亮就起来,干到半夜再睡觉,娘小时候就是这么长大的,你是娘的女儿,你肯定行。” 李潇看着张珠珠:“娘要干这么多活,好辛苦啊。” 张珠珠:“娘小时候,还有两个姐姐帮忙一起干活,可惜娘只有你们兄妹俩,以后要辛苦潇潇多干活。” 潇潇看着进进出出洒扫的侍女和仆从,疑惑地说:“他们不干活吗。” 张珠珠:“他们是花钱请来的人,现在家里还有钱,以后就没钱请了。” 潇潇:“我有钱。” 说完,她就噔噔地跑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个小盒子,一打开,里头几块黄金掉在地上。 她举着盒子:“我有钱,给爹和娘花。” 张珠珠半晌无言。 李弗帮女儿把金子捡起来,钱装好,嘲笑张珠珠说:“你哄不了她了。” 张珠珠遗憾叹气,她怎么就忘了,潇潇这小丫头自己就存了不少钱,想卖惨叫她干活,都不行了。 潇潇抱着钱匣子,大方地说:“以后我给爹娘和哥哥发零花钱,我当家!” 张珠珠笑道:“好吧,以后潇潇当家,我们都听你的。” 潇潇得意地笑了起来。 “那我要在这里绑个秋千。”她对李弗说。 李弗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这天下午,父子俩便给潇潇绑了个结实的秋千。 晚上张珠珠哄睡女儿,在床上躺下,说:“回来一趟真不容易,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累的散架了。” 李弗比张珠珠好些,他道:“看得出来,你都累瘦了。” 张珠珠忙拿出来镜子说:“真的吗,真的瘦了?” 李弗顿时心中后悔,好好的,说什么不行,非说这个。 他道:“真的,赶路哪有不瘦了,我看李渐和潇潇都瘦了。” 张珠珠也道:“是得给他们俩补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亏待了。” 他们出京的时候,还商量要不要把孩子带上,夫妻俩都觉得路途遥远,两个孩子也是生在京城的,不必受这个苦。 但俩孩子却不肯,一定要跟他们一起走。 这场面,就更像是李弗被撵出京城了。 要知道,当初的李家,就是上演过这么一遭的啊。 当然,这性质是不一样的。 李弗的父亲还是内阁重臣,李弗也没有丢了官职,回京是迟早的事情。 当年的李家,可是举家连夜逃命出京的。 他们一家已经到了张家村,也不知道京城现在有什么新的热闹。 李弗顺手把镜子拿走:“快睡吧,不早了。” 夫妻俩也没说两句话,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李弗早早地起来做饭。 家里不是没人做饭,李弗这是早早起来怀旧来了。 李渐帮他爹烧火,被呛地咳嗽起来。 李弗叫他离远些:“不用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李渐道:“爹何必这样辛苦。” 李弗:“不喜欢,才觉得辛苦,喜欢的话,就是乐趣了。” 李渐点头:“我就觉得读书很辛苦。” 李弗笑:“那你可以在这好好歇歇了,这段时间不用读。” 李渐犹豫了一会,说:“还是要读的。”读书辛苦,但是有用啊。 李弗问起儿子的打算来:“你准备去科举?” 李渐“嗯”了一声:“说来说去,权势是天底下最管用的了,我先做官,再想做什么,便容易许多。” 李弗:“先不要想那样长远的事情,松懈了也不要紧,凡事有我。” 李渐露出笑来。 尽管张珠珠和李弗尽力给了他自由的选择,但这孩子,还是很像李弗,也做出了同他父亲一样的选择。 张珠珠和潇潇起来的时候已经半上午了,吃过早饭,母女俩看着李弗教李渐劈柴。 张珠珠跟李弗说道:“一把年纪了,仔细把你那老腰给闪了。” 李弗:“我还不至于吧。” 张珠珠:“万一呢。” 这个年纪,可不能遭这个罪啊。 李弗拍拍儿子的肩膀:“那这活就交给你了。” 潇潇举手:“我来,我也会。” 她跑过去想拿斧头,李渐忙拦着妹妹:“你胳膊还没好,不要动这么重的东西,玩秋千去。” 一家人正玩闹着,有同村的人来敲门了。 张珠珠和李弗先出去,李渐和潇潇跟在后头。 过来的是同村的妇人,年纪都大了。 有个妇人一看见李渐,便立刻说道:“你瞧瞧,这跟当年的李家三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张珠珠说道:“婶婶再仔细看看,这孩子应该更像我吧。” 那婶子说:“你那会什么模样,我不大记得清楚了,李家三郎,那可是你婶婶这辈子见过的最俊的郎君了,细皮嫩肉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的。” 张珠珠听得,大笑起来。 第465章 慈父 张珠珠跟人说起从前的事情来,便没停了。 李弗长得俊,这大家都知道。 最有意思的还不是这个,不知谁提了一句李弗在张家村过年的时候的事情。 杀猪的时候,李弗去凑热闹,被发狂的猪给撞倒,摔伤在床上躺了几天。 院子里一片哄笑声。 李渐小声问他爹:“真的吗?” 他问完,自己就先笑了起来,李弗无奈地在儿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要不你也试试。” 李渐说:“我们又不会在这里过年。” 李弗:“也不一定过年才杀猪,给你看个热闹也行。” 李渐以为他爹在开玩笑,谁知道李弗居然说真的。 李弗上前,说道:“诸位快不要说我的丑事了。” 众人也都跟着笑。 李弗又说:“我们一家人在村里,劳烦大家照顾了,只是这一次赶不上年节,明日我叫人送两头猪过来,请大家在家里吃饭。” 这话说完,众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当即有村里人说自家的猪养的好,李弗和张珠珠亲自去挑了两只肉最多的,又请村里的妇人明日到家里来,一起做饭。 虽说不到年节,但这样热闹,也差不多了。 李弗拍拍儿子的肩膀:“明天早些起来看热闹,别怕。” 李渐说:“我不怕。” 那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杀猪吗,他打小肉也没少吃。 李弗心想,当年你爹也是这么想的。 翌日早起,李家便热闹的如菜市一般。 潇潇认识了村里同龄的女孩子,跟她们一起玩去了,李渐跟在李弗身边,去看杀猪的热闹了。 李弗这会儿有些后悔了。 儿子才十五,比他那会还好,这样血腥的场面,他怎么好为了争这口气,就叫儿子来看。 若吓着他了,那实在不好。 李弗说:“要不你回去吧。” 李渐:“……爹,你又这样。” 李渐觉得,自己有这样的亲爹,还一点没长歪,那简直是人间少有的奇迹。 他自小就很受父母宠爱,妹妹出生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有时候会有人跟他开玩笑地说,你父母有了妹妹,会更宠爱她。 但是没有,李弗和张珠珠并没有将关爱从他身上挪走,更没有平分,他们倾注了更多的关爱。 他有的,妹妹有,妹妹有的,他也有。 他们两个人,都是在父母的怀里长大的。 李渐一直觉得天底下的父母都是这样希尔。 后来他才知道,宠爱孩子的母亲很多,但这样的父亲,几乎很少。 像李弗这样温柔慈爱,疼爱到不要求儿子有出息的父亲,更是没有。 甚至有些父亲,平时对儿子不闻不问,如陌生人一般,一旦儿子出点错,便是一顿打骂,还要指责母亲带坏了儿子。 父子关系亲密如他们,非常罕见。 李渐今年十五岁,好些同龄人都已经定下亲事,准备成婚了。 有人来打听他,李弗总说他年纪还小,不到时候。 现在也一样,杀猪他没有见过,也许他真的会害怕。 但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就算真的被吓到了,又能如何,这很不值得做父亲的烦恼啊。 张珠珠都不会担心的好吗。 李弗说:“叫你这样受这样的惊吓,很没有必要,你一会躲到我身后去。” 李渐不想和他爹争论,说了声好。 杀猪的动静和场面,确实没见过的人能够承受的。 李弗连人都捅过,他的注意力也主要放在儿子身上。 这一次并没有发生受伤的猪满院乱跑的情况。 像李弗当年那样被撞翻的,真的只是少数。 李渐果然脸色苍白,尖锐的惨叫声和流出来的血,都叫他难以适从。 李弗挪到了儿子身前,遮挡住他的视线,说:“君子远庖厨,不是说君子不能做饭,而是因此。” 见其生,不忍见其死,亲自看见过食材是怎么死的,这饭就就不一定做的下,吃的进了。 李渐有点发抖,他扶住了父亲的后辈,又壮着胆子去看了一眼。 这时候应该也有人注意到了,笑着说:“李家小郎这是吓着了吗。” 旁边同龄的男孩子也都回过头来,笑着看李渐。 这笑容不能说是嘲讽,却也显的李渐在这里格格不入。 李弗道:“我家这孩子还小,头一回瞧见这样的场面,同我当年差不多。” 大伙儿今天是来李家吃好的,有道是吃人嘴短,怎么好说主家的儿子,便纷纷附和。 有人私底下想,十五岁了,不小了,放在村里,十五岁都该成婚了,再早一点的,孩子都有了呢。 李渐站在父亲身后,也并不觉得难堪。 有父亲为他遮风挡雨,他很高兴,于是他小声对李弗说:“谢谢爹。” 李弗也回看儿子:“不客气,去歇一会。” 李渐长大的这两年,看起来与父亲并不如从前亲密。 但李渐心里知道,他们父子二人,从未离远过。 杀完了猪,厨房就开始做饭。 张珠珠也在这里帮忙,大家说来说去,少不了就是孩子丈夫的。 有妇人小声问张珠珠:“我听说,大户人家都是三妻四妾的,有多孩子的,你们家呢。” 张珠珠道:“我们家没有,就两个孩子。” 张大春和吴贵娘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那会儿大家还不相信,现在想想,要是有男孩,那回家祭祖肯定要带上让祖宗认识认识的,不会只带两个孩子。 “我看这很应该,”比张珠珠大几岁的妇人说道,“那会李家在村子里,张家没少照顾,你们是共患难,跟旁人可不一样。“ 张珠珠没说话,听她们猜测了一番,权当默认了。 张珠珠做饭的手艺没落下,众人忙乱了一早上,这才赶上了中午的一顿饭。 满院子都飘着香味,张珠珠去看两个孩子,潇潇跑了一早上累了,埋头吃饭,顾不得说话。 李渐不太吃得下,说:“怎么了?” 李渐便说了早上看见的场面,张珠珠听得,说:“哦,吓着了吧。” 李弗说:“早知就让弄好了再送过来。” 李渐忙说:“没事,我头一回看见,以后就不怕了。” 他可以坦然地袒露心中的恐惧和不安,不必担心被人笑话。 张珠珠笑着说:“那就饿了再吃。” 害怕归害怕,饿了肯定就不说这话了,张珠珠心里有数。 潇潇吃了两碗,说:“娘,我出去玩了。” 张珠珠正要叫她小心,小姑娘已经跑的没影儿了。 第466章 我怕她后悔 这一顿饭吃完,把人累的够呛。 张珠珠和李弗躺在屋里休息,潇潇出去玩了没回来,李渐也被人喊着去玩了。 张珠珠午睡醒来的时候,发现儿子已经回来了,正在院里看书。 张珠珠道:“回来了。” 李渐点头,忽然问他娘:“我长得、好看吗。” 张珠珠说道:“当然好看了。” 不是张珠珠自满,她和李弗的两个孩子,长相上是没得说的。 这不用怀疑。 李渐说道:“我觉得大殿下好看。” 他对长相好不好,其实一直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周燮是长得很好。 那孩子有陈蛟那样的生母,小时候就比女孩儿都好看,现在十几岁了,长相更胜从前。 张珠珠说:“要是与他比较,那天底下就没有好看的人了。” 这个比较对象选的太不合适了。 李渐看着她:“娘好看,现在也很好看。” 张珠珠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最好看,我那时候可厉害了。” 李渐笑了,说:“我听说了,我在外面转了一圈,他们都说你很厉害,上门去跟人家吵架,好像是为大姨的事情。” 张珠珠想了好一会,她记不大清楚了,只说:“我从来都不吃亏。” 李渐心想,应该多出去转转,这样才能听到关于母亲的更多事情。 父亲的事情,在京城就听得差不多了。 歇了两日,这天一家人准备去镇上看看。 张珠珠说:“我得去水月庵瞧瞧。” 李弗不赞同,说:“去那里做什么,你看潇潇,去杏花庵把胳膊摔了,说不定庵堂是咱们家,只去庙里看看就行。” 张珠珠觉得李弗最离谱:“你真有意思,不想去就不想去,我从来没听过有人说庵堂克人的,菩萨知道你这么说,估计要吐血了。” 李弗理直气壮地说:“那我女儿为什么要摔伤了手。” 张珠珠说:“因为你女儿她爬树,还把人家的杏花树给压坏了。” 李弗:“我女儿才十岁。” 张珠珠:“菩萨得给你女儿垫着是吧。” 李弗:“钱可不是白花的。” 张珠珠朝丈夫翻了个大白眼,说:“怎么,你怕我一时兴起,留在水月庵出家吗。” 李弗沉默。 张珠珠顿时更加无语。 合着这人还真是这么想的啊。 潇潇和李渐听到他们说话了,潇潇小声说:“娘想出家,为什么呀。” 李渐想起母亲跟杏花庵的明舟法师关系很近,心里也不免担忧起来。 不过他们一家和睦,应该没有出家的理由吧。 等出了门,张珠珠要去水月庵,李弗还在犹豫。 张珠珠叫李弗看看他们两个宝贝孩子,说:“你就算不放心你自己,也要想想孩子是不是,清醒一点吧。” 李弗听见这话,心情更加复杂。 他幽幽说:“唉,色衰爱弛啊,我如今在你心里,是不如两个孩子要紧了,你可能放下我出家,却是万万放不下两个孩子的。” 张珠珠:“……” 好家伙,这是没完了。 她拍拍李弗的肩膀,大发慈悲地说:“怎么会呢,咱们做夫妻,可比他们俩给咱们当孩子的时间长,你还是我心里最要紧的人。” 救命,为什么人到中年,还要上演这样的戏码呢。 真的有人会喜欢中年男女的爱情戏码吗,言情可是少年少女的天下诶。 但是李弗听她这样说,就如同得了赦免一般,高兴许多。 他提要求说:“去看一眼就出来,没必要待太久了。” 张珠珠微笑:“我知道,不会待很久。” 李弗颔首,回头朝两个孩子招手,叫他们一起进去。 潇潇跑去了张珠珠身边,拉着她要去看热闹。 李渐十分好奇,低声询问李弗道:“我娘年轻时候想出家吗。” 李弗:“是,这里本来是她给自己挑的归宿。” 杏花庵李弗都说不上多喜欢,水月庵就更别提了,李弗有时候焦虑,就会梦见少年的张珠珠剃了头发,在水月庵里敲木鱼。 他和张珠珠确定关系的那一天,也是在这里,张珠珠展现出她对男女之情全然不符合世俗规矩的态度。 李弗对这个地方,那真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李渐十分惊讶。 李弗又说:“我怕她后悔。” 李弗知道张珠珠肯定不会出家,他们生育了两个孩子,张珠珠在京城还有一大把事情要操心,她的事业和孩子,她都放不下。 也许自己,张珠珠也放不下。 但是李弗害怕她会后悔。 如果那时候张珠珠拒绝他,留在松阳县,削发出家,那她就不必为俗事所苦,也不必担忧丈夫孩子,凭她的本事,她可以得到更大的自由。 也许会有人觉得她命如浮萍,但她只会对这样的言语不屑一顾。 如果故地重游,她觉得那样的选择更好,那她以后的日子,就会沉浸在对现在复杂生活的后悔之中。 李弗没有办法证明现在她所有的一切就是最好的。 李渐不明白父亲的担忧,他安慰李弗:“爹,我娘不是那样的人。” 李弗对儿子说:“我也怕我会后悔。” 如果张珠珠认为那样是最好的,她为此后悔的时候,李弗也会悔恨。 他会后悔,自己当初不应该将飞在天上的风筝留在自己身边,而且还系上绳子,叫这风筝再不能自由。 爱也是会将人绑住的东西。 将张珠珠绑住,将李弗也绑住,真是奇怪的东西啊。 李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更不能理解父亲的担忧。 李弗没有解释,他只是在关于张珠珠的事情上,显得格外笨拙,手足无措。 多少年了,都没有改变过。 张珠珠虽然不在松阳县多年,但水月庵她仍然资助着,这里也会收留许多女童。 张珠珠在里面待了会,问清楚情况,这才带着女儿离开。 她的女儿,在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里,已经和这里的女孩玩到了一起,张珠珠心想,不愧是我的女儿,真讨人喜欢。 李弗的脸色,让张珠珠都吓着了:“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得罪了菩萨,在这里待着不舒服。” 李弗说道:“没事,没事,走吧。” 张珠珠看了儿子一眼,也没多问。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渐趁父亲不在,和他娘说:“我爹说怕你后悔。” 张珠珠:“嗯?什么?” 第467章 最好的选择 后悔、悔恨、遗憾,这样的情绪十分常见,并不稀奇。 人在许多事情上,经常会面临着各种选择,做了选择,最后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人会后悔。 做了选择,也达到了目的,人会想,如果我当初做的另一个选择,会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不论对现状满意还是不满意,后悔这种情绪,都避免不了。 世上本来没有最好的选择。 李渐不明白的是,他的父亲和母亲,恩爱甜蜜,他没有见过比他们两个更合得来的夫妻。 为什么他爹会害怕他娘后悔? 这不是很奇怪吗。 感情这样好的夫妻,都有这样的担忧,李渐真的看不懂,他想要听听母亲是怎么说的。 李弗带着女儿去街上买她看上的小玩意了,张珠珠能够看到他们的身影。 张珠珠心想,李弗竟然担忧她到这个地步吗。 怕她后悔? 那张珠珠真的后悔过吗。 某些时刻,当然是有的。 对于儿子的疑问,张珠珠说:“因爱生忧,你爹就是如此。” 李渐听过这话,他说:“只是如此吗。” 张珠珠点头:“只是如此。” 李渐说:“娘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女子,爹为您忧虑,是应当的,不过我同那些俗人一样,想问一句不该问的。” 张珠珠放下筷子,示意她问。 李渐便说:“按理说,是我爹出身更好,您不如他,为什么您从来没有这样的担心。”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母亲。 张珠珠笑道:“你不是想问这个,你是想问,是不是你爹爱我,多过我爱他。” 李渐被母亲一语道破心思,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这个问题,很冒犯。 张珠珠笑着说:“就是这样的。“ 李渐顿时人都傻了,他迷惑道:“不应该一模一样的吗。” 张珠珠说:“一来,这是我的本事;二来,你爹心里也有数,做夫妻,和做爹娘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他追问。 张珠珠说:“因为这个世道不允许啊,你爹是我的丈夫,位高权重,他爱我,但我的身家性命永远都在他手里,我嫁人,是赌命一样的事情,现在看来,我还没有输,可我永远都有输的可能,为此,我必须慎之又慎,你明白吗。” 张珠珠爱李弗,但她永远要留着保护自己的权力。 所以李弗在看到她去水月庵的时候,会恐惧、担忧。 张珠珠接着说:“如果我们两个人,有朝一日可以真的完全对等,那我们的爱也是对等的。” 李渐说:“这几乎不可能。” 张珠珠:“所以你爹才自己在那里害怕,不过仔细想想,我那会要是出家,现在怎么也在水月庵熬成个法师了,那肯定是比嫁给你爹好过多了。” 那日子怎么着比现在来的轻松吧。 先不提朝中的风风雨雨,家里头的家长里短,就说两个孩子以后的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你哪个不得操心,那要操心一辈子的。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啊。 活着真的很麻烦的,麻烦的要死。 李渐道:“娘,您不会真的后悔了吧。” 张珠珠说:“我要是真的出家了,可能也会后悔当年怎么没有嫁给你爹那个俊美的少年郎,私底下怀念他一辈子呢。” 李渐顿时笑了起来,说:“出家人六根清净,您怎么好这样。” 张珠珠笑说:“我又没看破红尘,我是不想嫁给些乱七八糟的男人,回头看他们吃喝嫖赌,三妻四妾的,我哪儿受得了,还不如出家算了,你爹想娶我,起码答应了几大箩筐的条件,而且他长得真好看,不然我才不嫁。” 要是当年没成,那李弗也是她一辈子的白月光朱砂痣啊。 李渐心想,怪不得他爹这个岁数了,样貌和身形还要努力保持着。 那句色衰爱弛,真不是假的。 也不知道他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女子,李渐心中有了些期待。 他沉默了一会,说:“娘,你有我,可以不用那样谨慎了,我会保护你的。” 张珠珠点头:“好,谢谢你,我会和你爹说的。” 她很感激儿子的用心。 李渐:“娘不用谢,我爹还说了,怕他自己后悔。” 他说完觉得这话似乎有歧义,好像是再说他爹后悔娶了娘一样,忙要解释。 张珠珠和李弗却有着夫妻之间的默契。 张珠珠知道,李弗是怕他耽误了自己获得更想要的生活。 李弗这人很有意思,一牵扯到张珠珠,他就缺乏自信起来。 张珠珠道:“我知道他说的什么,不用你说。” 李渐这才安心。 这时候有个中年男人朝这边走过去,李渐起身,警惕的挡在母亲面前。 张珠珠也看过去。 中年男人客气说道:“是张三姑娘吗,白某应该没有认错。“ 这人身形瘦削,看起来和李弗差不多的年纪,他说他姓白……张珠珠恍然说道:“白家二爷?” 白敬和看张珠珠认出了他来,笑道:“正是在下。” 张珠珠也很客气,说:“这是我的长子。” 李渐看是母亲认识的人,便行了一礼。 白敬和当初是想娶张珠珠来着,还托张金金的夫家给张珠珠提过这事,后来托了媒人提亲。 但李弗那会正好回来了,张珠珠没待几天,就离开了松阳县,一去十几年,零星的消息里,只知道她高嫁了好夫婿,在京城过的得意。 白敬和真没想到她能登上那样的高枝,后来成亲,渐渐忘却此事,只是今日看见张珠珠,他觉得眼熟,这才想了起来。 白敬和看看李渐,称赞道:“好,好,生的好样貌,气度不凡。” 张珠珠:“还好,令郎想来也是不凡。” 白敬和心想,在松阳县是不差的,打扮比不过人家这个儿子,出身就先不一样了,更不提别的。 两人寒暄一番,李弗终于带着潇潇回来了。 潇潇跑过来,扑进张珠珠怀里。 李弗也走上前来,看见白敬和,张珠珠给他解释了一番。 李弗记性是真好,一听姓白,就想起那提亲的媒人来,脸差点就黑了。 不过看看对方这小鸡子似的身形,脸上的褶子,留着的胡须,客气地问了声好。 “在下李弗。”他道。 白敬和一听这名字,面上顿时很是精彩,李弗这么多年的官没白当,他说完名字,和白敬和同桌吃饭的人,胡啦啦地跑出来一群。 松阳县县令也在其中,顿时更热闹了。 第468章 最好的时光 李弗暴露了姓名身份,自然没个消停的,松阳县县令擦着头上的汗,心里高呼救命。 这位怎么就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啊,这么大的官儿,回老家来,那不得叫上附近州县的官员,一起迎着啊。 这不声不响的,还撞上自己在这儿跟松阳县的富商一起吃饭喝酒。 县令心说怪不得上一任县令提醒他,在松阳县做事要格外的谨慎啊。 这是天要亡我。 李弗看把人吓成这样,也达到了目的,客气地跟县令寒暄了两句,说一会去县衙瞧瞧,他好些年没去过去了。 县令边擦汗边想,他做事还算有分寸的,这两年不敢说有功,最起码没有过错。 白敬和冷静下来,主动说:“今日我等在此,不为酒乐,只因最近多雨,河水有泛滥之势,苏县令与我等,准备筹钱,开辟河道。” 苏县令搭上了话茬,立刻和李弗说:“是,正是因此,我尚年轻,今日正好请教您。” 李弗颔首:“好事,本应如此。” 苏县令看李弗如此,这才安心。 结账的时候,李弗把苏县令和本地富商的饭钱一并结了,非常体面。 苏县令和本地富商大开眼界,一向都是官员吃喝商贾的,他们今天居然还能占这位李大人的便宜,真是稀罕啊。 张珠珠心里好笑,看来今天是真的受惊了,连饭钱都要出。 李渐低声问张珠珠:“娘,我爹这是怎么了。” 张珠珠说:“那个白二爷,他托媒人来给我提过亲。” 李渐:好吧,明白了。 下午一家四口便去了松阳县县衙,在那待了一会,等李弗指导完苏县令的工作,拒绝了挽留,这才回去。 晚上歇下,张珠珠和李弗说:“今日受惊了吧。” 李弗转身看着她:“有惊无险。” 张珠珠哈哈笑道:“真的那么害怕吗,你都把咱儿子吓着了。” 李弗握着她的手,半开玩笑地说:“我这个以色侍人的,如今人到中年,故地重游却没了颜色,如何能不担心。” 毕竟是靠脸上位的,怎么能不战战兢兢呢。 张珠珠也笑起来:“没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陪伴我多年,又育有二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可不是无情之人啊。” 两人都是话里有话,却能够明白彼此的意思。 李弗:“我知你有情,是我心中畏惧。” 他害怕自己不是张珠珠最好的选择。 张珠珠:“畏惧是人之常情,三郎啊,你要相信你自己,多克服。” 李弗把她抱在了怀里。 张珠珠说:“我如果真的悔恨,那什么事业,孩子,都是拦不住我的,我还在这里,就是结果。” 世界上没有最好的选择,每一条路,都需要努力而为,做到更好。 张珠珠和李弗,都在努力。 李弗明白她。 他也很愿意多爱张珠珠一些,这没有关系,他很相信张珠珠。 他因爱生忧,同时又信任张珠珠,人的情绪,就是这么的矛盾。 在他们的关系之中,只有生死是完全平等的,在他们的生命走到尽头之时,他们都会得到想要的东西。 张珠珠说:“你记性真不错,一说姓白,你就想起来了。” 李弗:“当然记得,白敬和叫媒人来提亲,我记得清清楚楚的。” 那媒人的高低胖瘦,衣服的颜色,他都没忘记。 张珠珠笑道:“你记点好的不行吗,记这做什么,你多大年纪了,还当场亮身份来恐吓人家,你真好意思。” 李弗:“我的身份本来如此,松阳县县衙我本来就要去,只是顺势提一句罢了,不是刻意为之。” 张珠珠:“你快不要在我跟前装了。” 李弗:“我就要。” 张珠珠:“行吧,你高兴就好,这下是没得消停了,明儿送礼的人,就要把咱们家的门给堵上了。” 李弗心想,为了一时风光,扰乱清净,确实有些……不过再来一回,他还要这样的。 李弗说道:“不然修完祖坟以后,咱们早些回京去,绕远路,带着两个孩子,去别的地方瞧瞧,松阳县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也该看完了。” 召他回京的圣旨,也该下了。 张珠珠有些困倦,说:“也行,咱们走慢些,多看看,李渐和潇潇长这么大,就围着京城打转,也没去过什么好地方。 夫妻俩商量了一番,便休息去了。 翌日,张家果然热闹得很。 李渐跟在他爹身边,见了不少人。 张珠珠带着潇潇,也和妇人寒暄。 夫妻俩都挺忙。 李渐看他爹在人前不怒而威的模样,又想起他在母亲面前的无措,还有对自己和潇潇的温柔,觉得相当割裂。 到底什么样子,才是父亲真正的模样? 送到了宾客,李渐便直接说出自己的疑问来。 李弗说:“自然都是真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样子,端看他用哪一面来对着你了,你在爹娘和外人面前,也不一样啊。” 李渐点头:“爹,你和娘说好了吗。” 他不想爹娘有矛盾,一点都不想。 李弗:“我在你母亲面前,是弱势的一方,难免多有忧虑,只需她稍作安抚即可,不用担心。” 李渐半晌无言。 他喃喃:“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遇与我志同道合的人。” 他也想试一试了。 李弗说:“诶,你才多大,爹娘成婚的时候,爹都二十多了,你再多玩几年吧,男女之情,麻烦得很,我和你娘费了心思才理清,你还小,想着怎么玩就好了,千万不要早早地吃这个苦,你要找个真正合你心意,你也合她心意的人。” 李渐:“真的有吗。” 李弗:“我当年跟随着你祖父祖母,连夜奔逃回来,以为自己前途无望,一辈子都毁了,你娘却在这里。” 谁知道那个人会从哪个犄角旮旯的突然就跳到你面前,你只看她一眼,就知道这辈子给非她不可,无可救药了。 李渐:“那我多等一等。” 李弗:“凡事都不要着急。” 李家的祖坟修了些日子,李弗还关心了一下松阳县的大事。 就像来的时候一样,一家人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们准备绕远路回京城,顺便好好看看大好河山。 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时光。 第469章 回京 出门的时候是正月,回来的时候天气已经热了。 一家人在外漂荡了将近五个多月,才终于回到了京城。 就这,还是京城来了好几封信,拼命催逼的。 张珠珠当时对李弗说:“要不你先回去,我和两个孩子在外面。” 李弗看看她:“你觉得能行吗。” 张珠珠:“能行。” 李弗:“我觉得不行。” 张珠珠皱眉:“为什么。” 李弗:“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怎么能抛下我一个人回去受苦,没有这样的道理。” 李弗据理力争,最后一家人举手表决,李弗赢了。 为啥呢。 俩孩子都舍不得离开他们的爹,不想分开,想一家人在一起。 李弗大为感动,孩子没有白疼。 张珠珠当然不好做那个恶人了,于是便一起回来了。 张珠珠看见京城的城门,心情复杂地说:“来了,我的苦日子又等着我了。” 出去这么久,事情肯定积压了很多,张珠珠想到要面对的情况,和李弗说:“你问我什么时候,我这个时候就后悔了,我现在去回水月庵还来得及吗。” 李弗握着她的手,笑着说:“上了贼船,你还想逃,做梦。” 张珠珠喃喃说道:“都是一时冲动惹来的祸啊。” 李弗在旁笑个不停。 两个孩子看着发愁成这样的母亲,忙上去安慰她。 李渐说道:“娘积攒的事情,我帮您。” 潇潇:“我也可以帮忙。” 张珠珠顿时把李弗抛到一边,在儿子的脸上揉搓了一回,又把女儿亲亲。 “说好了啊,你们俩帮我,忙完了给你们发零花钱。”张珠珠说道。 李弗说:“现在是不用我帮忙了。” 张珠珠嘲笑他:“你抗旨不遵,先想想怎么去宫里交代吧。” 这他们可帮不了李弗。 张珠珠最后的挣扎,是在外头吃了一顿好的,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家去。 回了家,自然是先把亲戚朋友们看望了一遍,然后就是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俩孩子有心帮她,潇潇不帮倒忙就不错了,李渐被先生们认为落下了功课,正在疯狂给这孩子补课,把孩子累的够呛。 张珠珠自然受不了这个,便进宫去了。 陈蛟之后又生了一个儿子。 接连三个都是儿子,朝臣们觉得东宫后继有人,再加上这些年风气到底不一样了,太子妃也不是从前任人搓揉、无权无势的小姑娘了,作妖的倒是少了点。 人家那是三个儿子,三个,再把女儿塞进东宫,那也太晚了。 周毅恨不得当场做法事,把哪个儿子给变成女儿。 三年前陈蛟和太子终于得偿所愿,眼下夫妻俩有个三岁的小女儿,正是最活泼可爱的年纪。 张珠珠带着潇潇进宫,陈蛟把潇潇拉到自己身边,好还看了看,说:“姐姐,你把潇潇都给晒黑了。” 张珠珠:“没有吧。” 陈蛟:“有,在外头风餐露宿的,肯定是吃苦了,外头真有那么好,你都舍不得回来。” 潇潇说道:“姨姨我真的晒黑了?” 陈蛟说:“黑了怕什么,潇潇还是潇潇,去和妹妹玩儿吧,她该睡醒了。” 潇潇点头,和侍女一起走了。 张珠珠笑道:“外头再好,我也得回来啊。” 陈蛟悠悠叹气:“可怜我被关在深宫,不得自由,这辈子是别想出去了。” 张珠珠与她相识多年,说话毫不遮掩:“那怎么办,要不咱们俩私奔吧,男人不要了,孩子也不要了,荣华富贵也不要了。” 陈蛟认真回答:“那我们私奔去哪儿,天下之大,哪里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啊。” 张珠珠也想了想说:“可以南下出海,去年不是说,南边有个很厉害的女海匪,手里有几十条船,官府都要招安她吗。” 陈蛟拍手赞同:“姐姐是说郑七娘吧,正好,上个月朝中吵了一架,太子想给郑七娘封侯,有人说她是女子,不赞同这办法,被太子给镇压了,封侯的圣旨月前就送过去了,我们俩可以带着钱财去投奔她。” 两人一本正经地商量着私奔计划,旁边宫人们听得一脸麻木,只有最近新调过来,没见过张珠珠的小宫女,听得瑟瑟发抖。 张珠珠:“好厉害啊,她会来京城吗。” 陈蛟:“不会,之前沿海的武将,说与她和谈,结果见了面,要纳人做妾,还动手,朝廷靠这样的人,真是要完了。” 张珠珠心说真是男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两人就私奔一事商谈半晌,然后潇潇和香香便过来了。 香香这名字,是太子强行起的,在小姑娘七八个月那会,天天这么喊,小姑娘便认定这是她的名字,就喊到了现在。 香香有日子不见张珠珠了,只觉得眼熟。 张珠珠要抱她,她也不拒绝,只是羞涩地不说话。 陈蛟说道:“她和她大哥一样,不爱说话。” 张珠珠笑道:“他们俩像你。” 陈蛟:“要是都像我就好了。” 老二和老三差了三岁,小时候还好,现在天天打架,陈蛟想起那两个儿子来,只觉得自己头都要秃了。 她说:“还是母后和母妃她们有远见,两个人养一个,现在多清闲啊。” 养孩子这苦,陈蛟不知道自己要受到什么时候。 张珠珠说:“快不要皱眉,不漂亮了。” 陈蛟忙坐直了:“可不是呢,像我和姐夫这样以色侍人的,容貌确实要紧。” 张珠珠无言以对。 她心说你们那叫以色侍人,你们那是恃美行凶吧。 她和太子可以组成受害者联盟! 张珠珠跟她闲聊了许久,趁着中午宫里的先生们休息,张珠珠去见儿子了。 在外头意气风发的儿子,在宫里跟个小鹌鹑似的惨。 张珠珠说:“我看你还是不要在宫里读书了。” 张珠珠不是不让孩子上进,但宫里有些先生,他们真的有毛病。 他们总是希望青出于蓝胜于蓝,可那是那么容易能够做到的事情吗。 他们非要把李渐教的,超过李弗去,好证明他们的本事。 这回李渐出游小半年,回来就被逮住了不放。 李渐倒是比父母从容许多,说:“娘别担心,些许功课,稍微有些辛苦,我这个年纪,正是该吃苦的。” 张珠珠:“呸,听他们胡扯,好端端为什么要吃苦,这是要逼得你们父子反目不是。” 这不是张珠珠危言耸听,真有这样的事情。 第470章 绊脚石 李弗是个合格的父亲,他前程远大,又疼爱孩子。 李渐十来岁那会,先生们就指望他能成为下一个李弗。 结果李渐被激起了逆反心,在家里都避着李弗。 你想想,天天有人在你面前,说另一个人如何厉害,如何有本事,你一定要超过他。 是个人他都受不了这种事情啊,会对反复被提起的人心生厌烦,便是亲生父亲也一样。 但李渐又被父亲百般疼爱着,孩子被弄的十分苦闷。 李弗和张珠珠对孩子的事情一向敏锐,立刻就去查问了。 李弗跟那先生大吵了一架,送孩子去读书,结果孩子回家,看见亲爹就觉得痛苦,这像话吗。 太子那时候担心自家儿子也出现这问题,把这先生给请走了。 这些年里,宫里的先生来来去去,有一部分都是李弗和张珠珠觉得有问题,去找太子分析,然后把人送走。 李渐和周燮这才平安无事地长大,他们的家庭关系也没有变糟。 李渐笑着说:“娘,我现在长大了,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读书嘛,我辛苦些也没什么,我还想去科举,免不了要辛苦。” 张珠珠:“只怕你受的是无用的苦。” 李渐:“不会,若是无用,我会跟你们说的。” 张珠珠听儿子这样说,道:“真是长大了,不用爹娘事事操心。” 李渐笑起来,说:“要操心的,娘,我听说最近京城盛行外邦送来的琉璃器具,我想要。” 张珠珠:“行,回去给你找。” 李渐同母亲道谢,这时周燮也跑过来:“姨姨,我们先生听您过来,都跑了。” 张珠珠理直气壮:“看来他们也知道自己理亏,不敢见我。” 哪里有让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天天用功用到三更半夜的。 觉都睡不够,能有精神做事吗。 周燮被她逗笑:“就是,那么多功课,要把哥哥给累着了,姨姨,你把哥哥留在宫里跟我住几天,省得他来回跑了。” 张珠珠:“那你不用问我。” 周燮推了推李渐:“哥,快答应我,我那两个弟弟,成天打架找我评理,快跟我住几天,救救我吧。” 李渐看他如此央求:“行了,我答应你,快把我松开,热。” 儿子自己有数,张珠珠和李弗也就没有再做什么。 先生们只觉得逃过一劫,说:“李渐这个孩子,聪明得很,就那么一点东西,怎么会难得住他。” “就是,李三这两口子,把个虎崽当猫儿养着,生生地给耽误了,这要是我家的儿子这么聪明,十五岁都该科举出仕了。” 旁边新来的先生说:“慈母多败儿啊,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其他先生们齐刷刷回头看着他,新来的先生一愣,怎么,他说错话了? 有人出来解释,说:“你刚来,不知道,张氏都不算什么,李三才更离谱,哪个当爹的不是指望儿子出人头地啊,他偏不是,他找上我,就说他儿子不吃苦,不要强逼他儿子读书。” “也找过老夫,”另一个年长的老先生,说,“老夫看孩子聪明,就想着凭我的学识和出身,可以收这孩子当弟子,教的他出将入相。” “结果他说那罪太大了,他受过,不叫他儿子受。” 新来的先生一脸震惊,说:“这位李大人,是出了名的心狠,从不容情的,怎么会如此?” “李渐这孩子的前程上,最大的绊脚石,就是他爹娘。” 多聪明的孩子,怎么是摊上这样的父母啊。 真是白白耽误了。 晚上李渐留在东宫,周燮逮着他问在外头的事情。 周燮说道:“我爹说,我两个弟弟以后都要去封地,我只能留在京城,哪里都不能去。” 他们家有且只有一个皇位能继承,周燮作为指定的继承人,他没有别的选择。 李渐看着他说:“我路上写了游记,等我整理好了,给你看。” 周燮:“游记也不如自己去看。” 李渐没有说话。 旁人会觉得你周燮已经有皇位要继承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不高兴,你还想要什么呢。 但人就是这样的,这山望着那山高,能当皇帝的人也不例外。 周燮看着他,他有时候很想和李渐换一换。 他总觉得李渐更自由,这是他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周燮:“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李渐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你。” 周燮哈哈笑:“我是东宫的长子,还要叫哥哥来安慰,听起来是我太过分了。” 李渐道:“不过分,你想像我这样,我有时候也想知道,万人之上是什么感觉,难道因为我这样想了,你就觉得我要谋逆吗。” 周燮:“你好大的胆子。” 李渐笑着说:“欲壑难填,人本来就是如此,有些事情,只能想,不能做。” 周燮在床上打了个滚:“那你的游记什么时候能写好,我想看。” 李渐:“不要着急。” 两人正说着,门突然被撞开,冲进来两个男孩儿。 周燮被吓了一跳,李渐眼睁睁看着两人滚在一起,就打了起来。 老二说:“我要和红豆哥哥睡在一起!。” 老三:“我,红豆哥哥是我的!” 老二按住弟弟:“你先打得过我再说。” 老三被按倒:“红豆哥哥,哥哥你救救我,你要是救了我,我就给你当媳妇!” 周燮闭上眼睛。 李渐连忙拒绝了三皇孙的好意,上前把他们俩分开:“当媳妇就不用了,三郎你还小。” 二皇孙说:“你是男孩儿,哥哥要女孩儿当媳妇。” 三皇孙:“为什么,为什么男孩不能当媳妇,我就要当,我就喜欢哥哥!” 李渐:“不要吵架,不要吵架啊。” 周燮笑晕在床上了。 张珠珠和李弗给俩孩子编过不少睡前故事,李渐有时候留在宫里,会给两个皇孙讲一讲,这俩之后就喜欢和李渐一起睡,今天也是为这个打架的。 周燮看看李渐:“哥,你要不要我三弟,我给他挑一块好封地,到时候陪嫁给你啊。” 李渐把枕头砸过来:“少胡说。周燮哈哈大笑起来。 李渐把俩小孩安置到床上,为了哄他们,接着讲在外头遇到的事情。 阿弥陀佛,还好他只有一个亲妹妹,李渐讲着故事,由衷感慨。 第471章 百试百灵 李渐只在宫里留了两日,第三天下午,他才下课,就在外面瞧见了他的妹妹。 潇潇过来等着他了。 潇潇一见哥哥,便露出委屈的模样来:“哥哥是不是不要五郎了,怎么不回家来呢,五郎好想哥哥。” 她这话,听着带上了些哀怨的味道来,说完还看了旁边的皇长孙一眼,很是不满的样子。 周燮立刻往后退了两步,五郎不是白白叫的,李潇厉害着呢,周燮在书房累了一天,可不想跟她在这争执起来。 李渐知道她是在说玩笑话,说:“在家干什么了。” 潇潇腼腆一笑:“祖母请来的嬷嬷,教我学插花,我只随便说了两句,嬷嬷就哭了。” 李渐心说,你那能是说了两句吗,你恐怕能有两百句。 李渐说:“祖母又请了人到家里教你们。” 潇潇点头:“祖母说照儿姐姐和滔滔姐姐都要说亲了,虽说从前学过,现在还得再复习一下,好去给她们说个好人家,我本来今天要和小郡主一起去打马球,都耽误了。” 李家不是没有来过这样的嬷嬷。 插花点茶,潇潇从前也学过,偏偏今天这位嬷嬷嘴碎得很,净说些不中听的。 她不高兴,就怼了嬷嬷几句。 这嬷嬷说,说学了插花,能够陶冶情操,平顺性情,有和顺的性情,温柔贤惠的名声,这样才能更好的侍奉丈夫公婆,不至于心生怨恨。 潇潇听见这话就很不赞同。 她还说个不停,说女人应该如何贤惠,如何为夫家着想,为丈夫和孩子付出,不贤惠的女人,是不能在夫家立足的。 潇潇终于忍不住,同嬷嬷说,她们姊妹三个姓李,祖父是内阁重臣,她们的父亲也都有官位,凭她们的出身,还不能在夫家立足的话,那天下的女人,全都没有活路了。 不说她们自身如何,就说她们这个出身,都要去丈夫家里当牛做马,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潇潇虽然才十岁,但李弗和张珠珠教过她许多。 温柔体贴,贤良淑德,这是一个女人的美好品行,但这些品行,对自身毫无益处,对男人都是好处。 这样有利于旁人的品行,成全的也都是旁人,谁来成全她呢。 李潇从来没在张珠珠和李弗这里学过这样的道理。 她跟嬷嬷争执起来,自然惊动了林文婴。 林文婴要教孙女们做淑女,不是单纯的贤妻良母。 对于嬷嬷的闲话,她自然不赞同。 但是李潇可以事后跟她说,她自己跟嬷嬷争吵起来,对她的名声非常不利。 潇潇委屈地看着哥哥:“我又没有说错话,祖母还训我,爹和娘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只能来找哥哥。” 李渐听罢点头:“不是你的过错,不过祖母也是为你着想。” 李潇:“我看不出来。” 李渐说:“你与嬷嬷争吵,回头她去外头胡说,会叫旁人觉得你名声不好。” 李潇:“我才不管旁人说什么,我名声好不好,关他们什么事情!” 她从来都是要先让自己高兴的,至于别人的说辞,那都是浮云,不值得在意。 李渐耐心解释:“若是我们都是孤身一人,自然不怕有人说闲话,但祖父和父亲,两位伯伯都在朝中为官,你的名声与他们相关。” “咱们还有两位堂姐,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她们想要嫁个好人家,就必须要有好的名声,如果没有好名声,在婚嫁之事上就艰难许多。” 自由当然是属于自己的,但在这样的大家族中,彼此总是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由就一定会受到限制。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潇潇听罢,点头说:“哥哥,我都明白,我不应当牵连两位姐姐。” 她可以在爹娘的庇护下,想做的事情,但是两位姐姐不行。 李渐安慰妹妹:“不要紧,祖母会安排好的。” 林文婴肯定会处理好后面的事情,不会让连累离家女孩名声的事情传出去。 “哥哥,你今天晚上回去吗?”潇潇期待的看着哥哥。 “我今日回家,会拜见祖母。”李渐如她所愿。 潇潇面上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松懈了,有哥哥在祖母面前,她就不用担心被训斥。 她高兴的笑起来说:“谢谢哥哥。” 张珠珠和李弗,到家后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林文婴只是略提了一句,并不说的太多。 毕竟这是李弗和张珠珠的孩子,这些年来,他们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争吵过许多次。 林文婴拗不过他们夫妻两个,索性就放手了。 现在她已经后悔,今天看见潇潇要出去玩的时候,她为什么非要多嘴把人拦下? 这是何必呢? 她改变不了张珠珠夫妻,他们夫妻也改变不了她,少管事,果然会长命百岁! 自己的孩子自己教育去吧。 潇潇担心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她松了口气。 在这家里,人人都宠爱她,祖母也不是不喜欢她,只是李弗和张珠珠把孩子教的一点不像大家闺秀,林文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今天是她看着他们夫妻二人都不在家,便把孙女给留在了家中,真的就是一时冲动啊,结果就闹出了这样的幺蛾子,还得她攀关系去解决,免得连累家里其他两个女孩儿。 没有办法,现在女人的名声就是很重要,其实在说亲的时候,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张珠珠让潇潇给祖母赔礼,他们是教育观念不一样,祖孙该亲近的还是要亲近。 潇潇乖乖地上前赔礼认罪,林文婴笑笑:“你是个聪明孩子,祖母不说你,过来,挨着祖母坐下。” 孩子懂什么,都是当爹娘的教出来的。 潇潇点头,笑着过去了。 潇潇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话她不能在外面说,只要藏在心里就好。 李渐也上前,和林文婴说起自己的学习进度。 林文婴这才放心,李渐这孩子还是跟靠谱的,虽然有一对绊脚石一样的爹娘,可这孩子还是很有前途。 张珠珠和李弗同时鼻子痒了一下,看着彼此,生孩子的好处这里就提现,出来了,让孩子去哄老一辈,百试百灵。 第472章 不必区分男女 李启回来得有些晚,他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些年又忙碌,须发白了很多。 李启看见林文婴不大高兴,又听说了今天的事情,笑道:“回回都听你说,日后不管三房的事情,结果你是回回都忍不住啊。” 林文婴白了老头子一眼:“那是我的亲孙子亲孙女,我怎么能够不管,潇潇的性子,实在太活泼了,这样的性情,我恐怕她以后个性太强,婚事上要不容易。” 李启倒是和孙女很有默契,说:“我李家的女孩儿,什么样的夫婿嫁不得,你说这话,我可不服。” 李家的三个女孩儿,想结亲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林文婴哼了一声:“你说的轻巧,外头男人多不假,可想找个好的,鸡蛋里挑骨头,都不一定能找到个好的,和咱们门当户对的,人家缺的是好媳妇。” 家世是一方面,但也不能全凭借家世,想要攀附权势的人,能有好人吗。 林文婴忧心忡忡,说:“这老三和他媳妇,都是重感情的人,万一把潇潇教的不会挑拣男人,日后被那等爱攀附的男人给骗了,她一辈子都要吃苦。” 男人是要仔细挑拣的,感情是重要,但不是谁都能像张珠珠一样能够赌对。 世人教导女孩子要贤良淑德,为夫家奉献。 男人学到的,是想尽办法,用尽手段,借助好风,走上青云之路的。 一个不慎重,女孩儿就要变成男人的踏脚石。 做长辈的,必须防备。 李启拍拍她的手:“潇潇打小就跟男孩儿一样养着,老三两口子宠爱孩子不假,可俩人都厉害,有这样的爹娘,孩子能糊涂到哪里去。” 林文婴沉默了好一会。 她说:“你说我,是不是年纪大了,越发地惹人厌烦。” 她满心为晚辈们的忧虑,也许在他们看来,是令他们不耐烦,还没用的东西吧。 可她总是忍不住要做这个做那个的。 李启笃定说:“咱们家没有这样的晚辈。” 也许家人之间,免不了发生矛盾冲突,可亲人就是亲人,他们还是为彼此着想的亲人,绝不会发生林文婴担忧的事情。 林文婴点头:“过几天长公主请我出去避暑,我本来不想去,现在想想,还是去吧。” 眼不见,就不操这个心了。 李启颔首:“去吧,多去外头玩玩,我这些年忙碌,陪你的时候越发少了。” “谁要你个老东西陪着。”林文婴玩笑说。 老两口在这里说话,李弗和张珠珠,也在和两个孩子交谈。 潇潇今天被打乱了计划,心里不太高兴,虽然有哥哥给她解释过祖母的意思,但小孩子心里还是不平。 潇潇说道:“哥哥说祖母是为了我们好,为什么为了我好,不能让我做我喜欢的事情,还要逆着我的心意来。” 李渐想了想说:“祖母为咱们的好,是世俗所认定的,你有好名声,便可以嫁入高门,有个好丈夫,过荣华富贵的日子,我好好读书,去科举,有好前途,日后和爹一样。” 这就是世俗所定义的好。 但张珠珠和李弗不是这么教导女儿的。 他们教潇潇要争取自由,要有保护自己的力量,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要让自己活的高兴。 这是张珠珠和李弗所认定的好。 到底什么才算好,哪一个才是正确的。 潇潇有些迷茫。 李弗柔声说:“天底下没有绝对正确的事情,但是潇潇,我们现在能够给你的,在我们所知的范围之内,一定是最好的。” 这天底下所有的女子,不论出身,都要被俗世的枷锁束缚着。 她们许多人,并不知道自己承受着怎样的东西。 李潇同样不例外,他们作为父母,也无法对抗这个世道,只能尽己所能,给女儿争取更多的自由,让她活的轻松一些。 潇潇上前,靠在她娘怀里。 张珠珠说:“明天早上,去和姐姐们一起,去祖母那里。” 潇潇不说话。 张珠珠说:“祖母教你们的,也是她所知最好的,祖母很疼爱你,是不是。” 林文婴教家里的女孩儿做一位淑女,学习淑女应有的技能,让她们能够在出嫁之后,过好她们的一生。 林文婴也没有错,她自己就是成功的范例,她只是希望她的孙女们也能成功。 潇潇点头:“我不生祖母的气,其实插花有意思的,花很漂亮,很香,就是那个嬷嬷太嘴碎子,说我们学的那些,都是为了讨好男人,可那花那么漂亮,就不能是为了我们自己吗。” 张珠珠摸摸女儿的头,潇潇回头,笑着看李渐:“哥哥明天休息,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学啊,听说哥哥小时候相当女孩儿来着。” 李渐看着他这妹妹:“我要是学的比你好,你可别哭。” 潇潇:“我才不会哭。” 张珠珠看看儿子:“不想去就不去,不必迁就你妹妹。” 李渐:“没事,我爹就很擅长摆弄花草,这不没规定只有女子能学,我也去学学,成日里看书,人都呆了。” 张珠珠笑了起来。 翌日兄妹俩都去林文婴那里了。 潇潇嘴甜,围着林文婴祖母长,祖母短的,叫她顿时没了昨天的坏心情。 李渐在旁是不是也说两句话,照儿和滔滔看着他。 “小弟你不去玩。”滔滔问他。 李渐:“我今日也来学插花,同姐姐们一起。” 照儿说:“你真的要学?” “学,”他说,“既然是陶冶性情的东西,又何必分男女。” 林文婴听到这话,心说这个家真是……她过两天真的要去散心了。 今日又请了位擅长此道的嬷嬷过来,林文婴在旁边盯着,免得再听到什么闲话,叫家里的女孩真以为她们学到的东西,是为了男人。 这位嬷嬷看见李渐,仔细打量了一会,想起侍女的提醒,也不敢说话。 学了一上午,嬷嬷便夸赞李渐:“郎君颇有天分。” 潇潇:“嬷嬷,那我的呢。” 嬷嬷微笑:“姑娘尚且年幼,要勤加练习。” 李渐得意地看着妹妹,潇潇不大高兴,但是没哭。 送走了嬷嬷,李渐把自己的成果送给林文婴,说:“祖母你瞧,天底下的事情,一向不必以男女来区分,只是祖母和两位姐姐,还有潇潇运道不好,投胎到这世上来了,若是女子能科举做官,你们肯定都不比我差的。” 他的辛苦是可以看到成果的,但是女子就不见得了。 林文婴听小孙儿这样说,心就柔软起来,她看着那一束花:“你这孩子,惯会哄人。” 第473章 我已经是大人了 生孩子的好处之一,大约就是缓解家庭矛盾。 当婆婆的,看在孩子的面上,跟儿子儿媳妇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张珠珠和李弗这对“绊脚石”爹娘,真就是全靠孩子自觉,别的都不指望。 没说法,说了人家还觉得自己有理。 林文婴觉得真应该去拜一拜送子观音,给家里送来了好孩子。 张珠珠得知此事,对李弗说:“人家叫送子观音,只管送,不管教的,孩子聪明懂事,那还不是咱们当爹娘的言传身教,仔细教出来的,菩萨肯定也不想冒领咱们的功劳吧。” 李弗在旁表示赞同。 “正是,这证明咱们俩把孩子教的好,比这京城里大多数父母都要厉害许多。”李弗也说。 到底是亲夫妻,想法都是一样的。 中午休息的时候,李渐正要午睡,李弗过来找他了。 李渐喊了声爹,只穿着中衣,从床上坐起来。 李弗道:“不用起来,我来找你说两句话。” 李渐看他神情有些严肃,以为是大事,也认真起来。 李弗坐在儿子床边,开口说:“上午辛苦你了,爹娘很谢谢你,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你还不到操心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更不用这样懂事。” 李渐愣了一下,一时没太明白他爹说的什么。 “嗯,爹说什么?” 不用太懂事? 这话莫不是说反了,有父母说孩子你不用太懂事。 李渐想说一句,爹你要不要听一听你在做什么。 然而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李渐居然不觉得离谱。 李弗说:“在教导你妹妹的事情上,我和你娘,跟你祖母一向意见不同,这些年为此争吵都是寻常事情,这两天的事情,还是为了这,你今日去学了插花,还学的很好,想必是想说服你祖母吧。” 李渐垂眸,随后点头。 他作为父母的儿子,潇潇的哥哥,还有祖母的孙儿,他想要从中调停,想要他的亲眷们和睦相处。 李渐做的当然很好。 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将事情做的这样好,还这样懂事,难免就要让父母怀疑,这是他们做的不够好,才让孩子有了忧虑。 方才张珠珠和李弗谈过此事,这对父母积极地反思了自己。 让儿子担忧父母和长辈之间的关系,还行动起来了,这就是他们当爹娘的不是了。” 这本来就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要操心的事情。 李渐听他爹的解释,明白过来。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说:“爹,我已经十五岁了。” 李弗看着儿子,意思是十五岁怎么了。 李渐说:“同我一起读书的,十五岁就已经让妾室怀了身孕,已经做了父亲。” 他想告诉他爹,他,李渐,不是小孩子了,他长大了。 李弗明白儿子的意思,他说:“做了父亲也不见得比你更懂事,你不需要这样辛苦,这不是你的责任,红豆。” 他叫了儿子的小名。 李渐说道:“不辛苦,我觉得这正是我的责任,维护您与母亲,同祖父祖母的关系,是我身为人子、孙儿应尽的本分。” 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也这样做了。 李弗蹙眉问他:“那你可有觉得,是我与你娘做的不足?” 李渐:“没有,我没有这样想,我只觉得,有些事情我来做,比任何言辞都管用,这样做,主要还是我想。” 父母和祖父母的争执,李渐是亲眼目睹过的,似乎天底下的子女,都免不了与父母争吵,而且还吵不出个结果来。 李渐是祖父母疼爱的晚辈,他认为自己在其中参与,可以避免他们的争执。 他那么想就那么做,不是为了父母的感谢。 李弗拍拍儿子的后背:“那就好,你不必刻意做这些事情,你日后要做的事情很多,要抓紧时间,多依靠做我们父母的才是。” 李渐有点不高兴:“我已经十五岁了。” 他再一次强调。 不是五岁,不是十岁。 他不再是任何事情,都需要依靠父母的小孩子了。 “爹总是这样待我,好像我是个没用的人一样。”李渐不满说道。 李弗看儿子不高兴:“怎么会,你很厉害。” “我看爹娘觉得我还是没长大的小傻子,”他说,“我要生气了。” 李弗忙安慰了儿子几句,这叫什么事情,儿子太懂事了,也叫人发愁啊。 李渐脾气很好,说是生气也根本看不出来,只是嘴上说说。 他好奇的询问:“爹,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好的都过头了。 李弗笑着说:“在咱们家里,你爹我是父凭子贵,你自从生下来就是爹的指望,不对你好怎么能行?” 李渐先是愣住了,回过神来笑的要晕过去。 父凭子贵,天啊,这是个什么新词儿? 只听过母凭子贵的,没听过这个。 李弗看他高兴起来,这才放心,一本正经地说:“你爹说的都是实话。” 他的晋级流程:先是以色侍人,然后是父凭子贵,这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李渐心想,在这个家里,最好还是懂事点,凡事多靠自己。 张珠珠看见李弗回来,说:“你跟儿子说好了没有,他怎么说。” 李弗:“他说他十五了。” 张珠珠喝了口茶,悠悠说道:“只有没有长大的小孩子,才会天天想当大人,咱们当大人的都想回去当小孩儿。” 李渐嚷着自己十五岁了,但他绝对,肯定还就是个孩子,只是他性情格外地好。 李弗说:“咱们这孩子,实在很有责任心,太过懂事了。” 张珠珠说:“你说这真的是咱们俩的原因吗。” 孩子太懂事,在线等,挺急的。 这话要是传出去,我们夫妻要被旁人联合撵出京城去。 李渐则想,如果他是个纨绔,也不知道爹娘会怎么对待他,会不会还是宠着啊。 不过李渐真的纨绔不起来,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轻言放弃。 吴贵娘前两天不小心摔了一下,腿伤着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尤其人上了年纪,磕碰着了便更是要仔细养着。 张珠珠忙过去看望她,张大春见了几个女儿,无奈地说:“她真是糊涂得紧,小孩子跑跑跳跳的,磕碰着了,是难免的事情,她急得过去抱孩子,自己先摔着了。” 第474章 床头吵架床尾和 吴贵娘一只脚绑着,在床上休息,说:“我就摔了一下,能有什么大事,看把你们给大惊小怪的。” 张大春:“怎么,你还想摔出个好歹来?” 吴贵娘说:“我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孙儿摔倒啊。” 这话说出来,她亲儿子都不能忍,说:他们俩一个八岁,一个四岁,摔在地上拍拍身上的土,就能原地爬起来,您一摔,可就起不来了。” 小宝如今也是当爹好些年的人了,旁边他媳妇拽了拽丈夫的袖子,叫他不要说的这么大声。 当祖母的,毕竟是好意,现在躺在了床上养伤,这教训足够了。 张珠珠半开玩笑地说:“娘,您可得保重,您大孙子才八岁,这孩子聪明,可也得十年以后才能科举做官呢,你要是看不到,那多可惜。” 吴贵娘马上精神起来:“你们放心,我就稍微磕碰了一下,根本没有大事!” 众人看她这样,想来确实是伤的不太严重。 张珠珠在这边陪了吴贵娘两天,吴贵娘忍不住问她:“你要不回去吧,你成日不在家,也不像话。” 张珠珠说:“这有什么,我在娘家住几天,有什么不像话的,你觉得我照顾的你不好?” 张金金有事不能来,张银银又不在京城,张住址这当女儿的,自然要照顾亲娘。 吴贵娘说:“我也不用你照顾,家里这么多人,再说了,我有儿媳妇,不必非要你来。” 把出嫁的女儿叫回家来,这怎么说都不太好,叫外人知道了,恐怕要笑话她。 张珠珠听见她说“儿媳妇”,忍不住笑着说:“你都说了家里这么多人,你还非要提儿媳妇,你这是想干什么。” 吴贵娘瞥了女儿一眼。 “我还不能……还不能让儿媳妇伺候一回吗。”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但能看出来是真心期盼的。 张珠珠心说包箬会伺候人,那就见鬼了。 包箬没什么坏心眼,但她打小就娇惯,嫁到张家也是成群的人伺候着,孩子她都没有亲手带,她带不了。 夫妻俩的心思,都放在自己的爱好上,去年俩人合起来编了一本书。 让包箬伺候婆婆,她肯定愿意,但她根本就不会。 包家那边,听说亲家母摔着了,还大包小包的,送过来不少东西,非常客气。 天气热,张珠珠给她娘摇着扇子,说:“娘受委屈了。” 吴贵娘愣了一下。 张珠珠小声说:“我回村里的时候,本来应该去给咱们家人烧纸的,我少烧了些,没有你公公婆婆的份儿。” 吴贵娘拧着眉头,在她胳膊上拍了两下:“你胡闹,没有你这么的啊。” 张珠珠:“他们对你不好,我才不给他们烧纸,我二叔一家搬去其他地方了,也不烧,娘你看,作恶的人,自有他们的报应。” 吴贵娘那会儿着实不好过,被婆婆折腾的不轻。 一个家族中,男人控制着女人,当了婆婆,就可以升级控制儿媳妇了。 吴贵娘想要包箬照顾,并非真的需要,她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当了婆婆,已经从被掌控者成为掌控者了。 她看见别的婆婆被儿媳妇伺候着,便想同她们一样。 不见得有什么坏心思,但这不是啥好事。 张珠珠觉得这很没有必要。 这个世道要求儿媳妇要孝顺婆婆,但这孝顺,其实是儿媳妇代替儿子孝顺的。 吴贵娘不会想这么多,她只是觉得自己需要被儿媳妇孝顺罢了。 全天下都是如此,为什么她不可以。 吴贵娘听到对她不好的人遭了报应,当然高兴,只是她不知道张珠珠说这干什么:“我说的是叫你弟妹来照顾我,你跟我说的什么,我伤着了才叫人伺候的,我又不是那样的恶婆婆,不用你提醒我。” 张珠珠说:“算了吧娘,你脸皮薄,到时候吃喝拉撒的,你使唤我这亲女儿,怎么也好说,你要是使唤儿媳妇,你说得出口吗。” 吴贵娘哼了声:“合着我就不配享儿媳妇的福,是吧。” 张珠珠:“你看看你手上的玉镯子再说话。” 那就是亲家母送的,可不是什么便宜货,人家可大方了。 吴贵娘看张珠珠极力反对,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过了会包箬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玩了。 吴贵娘看着两个大孙子,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等他们走了,吴贵娘叹了口气,说:“算了,她当娘的,一个人操心两个孩子也不容易,男孩儿又活泼。” 看在大孙子的面上,她什么都可以。 张珠珠心想,很多年,家里没出婆媳矛盾,原因也很简单了。 她娘这个人,就是窝里横,还横不到儿媳妇面前去呢,今天就是张珠珠不在,她八成也只是图个嘴上快活而已,根本强硬不起来。 张珠珠在家里住了七八天,看她娘好的差不多,便回去了。 不回去也不行了,李弗带着俩孩子过来接她了。 潇潇扑进张珠珠怀里,抱着她好一会不松手。 张珠珠说:“我看看哭了没有。” 潇潇仰头看她,果然眼眶红了。 张珠珠惊讶:“你不是前天才来过,这就哭了。” 李渐在旁边解释:“有人在外头胡说,说我爹终于受不了您,要休妻了。” 张珠珠气得想翻白眼:妈的,隔上两三年,就要传言一次她和李弗闹掰了,真是叫人受不了。 她问李弗:“这回是什么缘由?” 李弗说:“太子跟太子妃吵架,太子脖子上留下一道血印子,他就叫上我们几个喝酒去了,有个不长眼的,以为那两位过不下去了,送了人过去,结果就传到咱们俩这里了。” 他们俩真就是无辜躺枪了。 潇潇不相信这个,李弗也解释了,但小姑娘就是委屈,见了张珠珠就要哭一回。 张珠珠把女儿抱了起来。 李渐说:“为什么总有这样的闲话,我和潇潇都这么大岁数了。” 李弗冷道:“都是些吃饱了撑的,来说闲话。” 张珠珠说:“太子和太子妃那里又是为什么?” 李弗:“夫妻吵架,还需要理由吗。” 有时候心情不好,不高兴了,没有理由都要随便吵一架的。 床头吵架床尾和,轮得到那些妖魔鬼怪传闲话吗。 第475章 母子之情 长公主府的宴席上,迎面两个妇人朝张珠珠走来。 在她们开口之前,张珠珠抢先说:“谣言,没有离,不要问,谢谢。” 走过来的是周兰书和许貅。 两人听见她说话,都笑了起来。 这谣言,她们当然不会相信,只是拿出来调侃下当事人,是免不了的。 所以张珠珠选择先发制人。 周兰书道:“看把你小气的,叫我们说两句怎么了。” 许貅也道:“就是,你得容许吃不到葡萄的人说它酸,不然这日子该怎么过。” 张珠珠:“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传谣言呢,还不许当事人反驳,这是什么道理。” 吃不到葡萄也不至于如此,把她姑娘给吓得不轻,生怕爹娘真的分开了。 从前潇潇也不会信这些闲话,只是回来老家一趟,小姑娘听说当初张珠珠的心愿,是去寺庙里过活,好避免俗世的烦恼。 小孩子嘛,把前后事情串联在一起,就把自己给吓着了。 许貅听说孩子受惊了,立刻变了脸色:“那是不能由着人胡说,你们俩快把孩子哄好。” 张珠珠:“有她爹在,已经没事了。” 周兰书道:“要是你们两口子都要闹掰了,那旁人都过不下去了。” 像他们俩这样,安稳地过了十几年,还惦记着彼此的夫妻,实在罕见。 张珠珠摇头说:“这话可不对,我们俩这样要求多的,才容易出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那才更长久。” 夫妻夫妻,说起来是名分的问题,为着名分,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许貅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那你们什么时候有问题?” 张珠珠也沉默了。 “盼我点儿好吧,争取不让你在有生之年看到。”张珠珠无情表示。 “那我要活到八十岁……” 她说到一半,就被周兰书打断,说:“八十?你怎么不说你要升仙。” 按照现在的平均年龄,活到四十就已经超过平均数了,想乘以二,那这人的名字名字都能写进地方志里。 “你们别不信,我有三个姑奶奶,现在还活着的就有两位,我们许家的女人,都很长命的,”许貅喝了口茶,接着说,“我公公当时找儿媳妇的时候,人家都说我们许家的女人克夫,命硬,他老人家说我是命贵,要厉害的人才能娶得起,就把我说给他儿子了。” 现在宋家老大还活着呢。 张珠珠听她扯到这里,便说:“那你觉得谁能给你当个小弟妹?” 承安长公主不是请来玩乐的,要玩乐,她也不找女人。憾綪箼 她是要给她的宝贝儿子,找个好儿媳妇。 偏偏她这个儿子,出身有些含糊,不是人人都愿意结亲的。 许貅哼了一声:“叫我要说,只要人品好,有本事,愿意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就没什么不好,偏要论出身、门第这些漂亮东西,那长公主她还有的发愁。” 别说长公主这个儿子了,就是宋大将军的嫡亲儿子,哪一个又是娶了高门大户的儿媳妇了。 周兰书说:“人嘛,不能图的太多,这也想要,那也想要,最后什么都捞不着。” 要是承安长公主明白这个道理,那也不会把儿子的婚事拖延到现在了。 张珠珠正要与她们探讨这个问题,长公主身边的侍女便过来了,要请张珠珠过来。 张珠珠道:“请我?” 这不应该请许貅过去吗,虽然长公主没给儿子改姓氏,但许貅是着实尽到了长嫂的义务,自己儿子有的,不管是贵重还是便宜的,她都一并要送,实在是个合格的大家主母了。 张珠珠看看她俩,许貅和周兰书也搞不清楚,那侍女又支支吾吾的。 张珠珠:“算了,我过去瞧瞧,回来和你们说话。” 说罢,她便跟着侍女走了。 承安长公主的脸色实在不是很好,她看见张珠珠,脸上就更难看了。 旁边长公主的儿子,周曜看见母亲请了张珠珠过来,不由高声说道:“母亲!” 长公主看儿子居然要和自己大小声,顿时怒气翻滚,又心中悲凉。 “你这是要做什么,我是你母亲,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了你,你居然为了外人,高声与我呼喝,曜儿,你变了。”长公主当场指责起儿子来了。 周曜握拳,深吸了一口气,说:“母亲生育之恩,我当以血肉偿还,母亲说我变了,我不能认,是母亲从来不知我。” 承安长公主高龄孕育孩子,那是真遭了大罪,但要说她是个好母亲,那恐怕她自己都要脸红。 张珠珠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看这个场面。 这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吧。 她要不先出去等着。 承安长公主扭头看着张珠珠:“你不能走,今日我们母子争吵,正是因你而起。” 张珠珠背不了这口锅:“公主昨夜同宋章姑姑喝酒去了?” 这说的什么醉话。 “母亲!”周曜朝张珠珠行礼,“连累您了,是我的过错。” 承安长公主对张珠珠说:“你可知我这儿子为何不愿成婚?” 张珠珠没说话,长公主就说:“他瞧上了你那女学里头的,一个学医的女学生,就是那个,当街给早产的孕妇接生的那一个!” 周曜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免得自己被亲娘当场气死。 张珠珠现在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她先看了周曜一眼,看他神情,就知道此事不作假。 承安长公主说:“你那女学生,实在,实在不像话,竟然勾引我的儿子!” 她知道京城里这些权贵,瞧不上她和她的儿子,承安长公主不在乎,但她要让自己的儿子活得体面,她早有计划,要给儿子找一个高门贵女,结果她儿子不领情就算了,还在这里为了外人与她争执。 承安长公主说的那个女孩儿,叫顾岁,是慈幼局的孤女,后来在女学读书,去了医。 去年冬天,有个妊娠妇人受惊,在街上早产了,顾岁挺身而出,救下了那对母子,十六七的女孩,已经很有胆量了,张珠珠很喜欢她。 她自然容不得长公主这般诋毁她的女学生,便又看了周曜一眼,目光下移,落在他腹部,露出惊讶之色:“曜郎君腹中,有了动静吗?” 第476章 口舌之剑 屋里霎时一片安静。 这叫什么话? 张珠珠问一个男人,腹中是不是有孩子了,这多离谱,这是怎么问出口的啊。 承安长公主恼怒道:“你胡说什么,我叫你过来说正事,你与我闲扯些什么东西。” 张珠珠说道:“公主息怒,您方才说,我那女学生勾引您儿子,那我不得仔细想想,她为何动了这样不该动的心思。” “这孩子在泰山娘娘面前发了誓愿,要一辈子为天下受苦受难的妊娠妇人活着,她成日里心无旁骛,忽然动了心思,那我只能觉得,是令郎腹中有子,这孩子瞧见妊娠的男人,必定好奇万分,以至于公主用到了‘勾引’这两个字。” 张珠珠说到这里,脸上也不是太好看。 在这样的环境中,说一个女孩儿勾引男人,那就是在谋杀! 一定是谋杀! 不是别的。 口舌吐出的利剑,淬着天底下最毒的,从人心的恶意之中炼出来的毒药,谁妄图用这把毒剑伤人,谁就罪该万死。 承安长公主出身好,她有任性的资本,这毒对她只是皮肉之伤。 但是旁的女孩儿没有,她们一旦被这锋利的剑刃割伤,那她们可能会被毒死,即便不死,也要忍受巨大的痛苦。 她们会承担着莫须有的罪名,在更深层的苦难之中挣扎。 周曜又向张珠珠行了一礼:“请您息怒,如果母亲今日的言辞传到外面,我身上的血,一半偿还母亲的生养之恩,一半是我对顾姑娘的赔罪。” 这话说的,还算有诚意。 承安长公主到底是年纪大了,听儿子居然以死相逼,一时间受不了这个刺激,昏沉沉地倒在椅子上。 张珠珠说:“公主也请息怒,我觉得您必定只是一时的气话,‘勾引’这样的词,怎么好随便乱用。” 承安长公主脑瓜子嗡嗡的,听见张珠珠的声音,更加生气。 周曜客客气气地和张珠珠说:“我送您出去。” 两人一起往外走。 周曜知道张珠珠担心什么,他说:“您放心,有关顾姑娘的闲话,绝不会传出一丝一毫,我绝无虚言。” 张珠珠往后看了一眼,长公主可在那里呢。 周曜说:“不会,承蒙在京兆府学中学到的事理,我知道该如何做。” 他确实倾心顾岁,他不会给顾岁带去麻烦的,那是他喜欢且敬重的女子,他不是年少无知的蠢货。 张珠珠点头。 有了这话,她就放心了。 做孩子的,有数不清的办法,对付真心挨着在意自己的父母。 承安长公主当不好母亲,可她又是真心在意自己的儿子。 很复杂,说不清楚。 张珠珠没有掺和他们母子的矛盾,只说:“顾岁没有父母,但她有我,慈幼局上下,都是她的兄弟姊妹。” 这话就是在威胁了。 周曜听得出来,他道:“我知道。” 顾岁发愿要一辈子为她的医学事业现身,她现在对男人并没有兴趣,周曜并没有故意暴露过自己的心思,只是承安长公主看出来端倪,周曜又没有经验,被她诈了出来。 张珠珠得了承诺,便离开了。 周曜回去,看着自己已经缓过来的母亲,认真说:“我所言不虚,还望母亲体谅。” 承安长公主像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说:“你,你为了外人……” 周曜蹙眉:“母亲,顾姑娘根本不会看上我,你放一百个心,我与你争吵,是因为你手伸的太长。” “我关心你还有错了?”长公主说,“那叫顾岁的,还看不上你,她凭什么?” 想到儿子的出身,她又一阵郁闷。 周曜说:“她发了愿的,她都不知道世上还有我这个人。” 见死活说不通,周曜又威胁:“顾岁日后,若是受伤受害,不论什么缘由,我都一律算到您头上,然后偿还,您知道我不说假话。” 长公主又晕了一次。 周曜苦笑一声,他出身不明,当然了,京兆府的学生没有人笑话过他这一点。 只是他自己放不下,觉得很苦闷。 要说京城中他最羡慕谁,那不用说,正是张珠珠的儿子李渐,他们的母子关系,真的很叫人眼红了。 可惜他没这个命。 这日的宴席散了,长公主自然没有挑到合适的儿媳妇,母子俩关系僵硬。 张珠珠回去之后,和李弗提起此事,李弗便挑了几个人,去护着顾岁,以免那位公职真的把人命当成草芥。 张珠珠吐槽:“我那女学生真是冤屈死了。” 李弗:“不会有事,放心。” 张珠珠还是很生气:“她自己也是女人,怎么能够轻易说出那样的话来,那是能随便说的吗。” “还勾引,勾引个屁,我那女学生聪明伶俐,小小年纪,手里就留住了不少性命,她有大本事,她可比成天流连花丛的长公主强得多,周曜喜欢她,我还看不上周曜呢!” 张珠珠待那些女孩儿,不能说是和自己孩子一样,可也是尽心尽力的。 一想到她们哪一个都可能遇上这样的坏事,张珠珠就心情郁闷。 “我说句难听的,他有什么前程,宗室出身的,又不能科举当官,只能领个闲职,以后吃饱喝足当个闲人,他配得上我那聪明厉害的女学生吗。” 张珠珠把那母子俩给说了一顿,这才出了口气。 李弗认真听着,张珠珠一有发怒的迹象,他就附和,夫妻和睦是肯定的。 让张珠珠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后来承安长公主见了她,就一副哀怨模样,看来确实是被儿子给拿捏住了。 她再去女学的时候,顾岁便来见她,长公主那边确实找过麻烦,但张珠珠早有防备,并没有出事。 而且这麻烦,还挺有意思。 顾岁说:“长公主的发髻上全是金玉做的首饰,可漂亮了,她一看见我,侍女就拿出来一叠银票,说叫我离京,给我赔偿。” 顾岁当时人都迷糊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曜便冲出来,挡住了长公主,又给顾岁赔礼。 张珠珠说:“你没吓着吧。” 顾岁哈哈笑:“我不怕,我有靠山。” 她知道女学会保护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