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夜谈十二卷》 第一章:雾 三天之后是我的死期。 这是酒鬼罗伊特告诉我的。 彼时我正在可雅镇的人行道上往前走着,没有所谓的目的地,就只是在路上散步而已。但是这时雾气已经开始弥漫了,没有办法,遇到雾气是必须要躲避的,这是法律规定,是任何人都不能违反的。所以我只好往回走。 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了约尔牧师,他穿着深绿色的袍子,五十多岁的身体倒也还算硬朗,胸前的银质十字架在仅存的一点没有被雾气遮挡的阳光下反射出了点点金属光泽。 “哦福尔雷”,他总是这么叫我。 “您该回家了,不是吗,雾气正在弥漫,我们都应该呆在家里。”他苍老的脸上折叠出了一层层深厚的皱纹,眉头因为笑脸挤出狰狞的形状。但是他还是笑着说: “福尔雷先生,非常抱歉现在真的不是个聊天的好时机,我们现在,我们现在得回家了,您知道的,福尔雷先生,我们现在应该马上回家,因为雾气来了。”他的语气好像喝醉酒一般变得有点语无伦次,但令人惊讶的是他的逻辑却依旧清晰。 这时有类似乌鸦或者婴儿的啼哭声,是一种好似“咿咿—,咿咿—”的声音,它们从浓稠如白色染料的雾里传来,透过厚厚的雾层,约尔牧师脸色大变,匆忙跟我道别之后,向着他的小屋跑去。 约尔牧师的小屋顶有着非常漂亮的翡翠颜色,敞开的小窗在没被雾气笼罩的一点阳光下印出漂亮的影子,但这影子不多时就被浓稠似奶油的雾气吞噬,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接着连我也开始慢慢被浓稠的雾气所吞噬,耳边“咿咿—,咿咿—”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和清脆起来,我只好加快脚步向前方赶路,但无奈雾气已经笼罩在了我的四周,我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和暗淡起来,降低的能见度让我不得不放慢速度,重新回到原先的散步模式,只不过我的步伐变得更加谨慎,耳朵也因为视线的变化,开始逐渐变得灵敏起来。 有东西从我身旁飞速经过,我看不到那东西的全貌,但我能依稀看到无毛的长尾巴上枝丫地立着一些倒刺,原先的“咿咿—,咿咿—”的清脆叫声如听到指令一般忽然停止,转而发出一种类似“咯咯咯”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我想我懂这是什么意思。 按照《神启》 的说法,这些“咯咯”的怪声是雾中魔兽克摩拉特有的叫声,它们有着可以制造迷雾的魔法,浑身呈现裸露的米色,能在雾中穿梭自如。它们有着狼群一般的团队协作能力。在雾中它们视觉极差,但听觉却十分敏锐,在团队猎食的作战中,当它们发现并且接近目标时就会发出“咿咿—”的叫声,而当它们准备进攻时,就会开始发出让我听后都会为之一振的“咯咯”声。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在也许是有生之年最后一次的遭遇中记载了这种群居魔兽。我当然愿意为这个倒霉的人祈祷他不要出事,但是当务之急应该先思考一下我应该怎么应对这种事情。 其实我也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情况了,在我旅居于这个魔兽横行的塞提尔大陆一百多年中,我是为数不多懂得如何在迷雾中生存的人和极少数能与人类并存并且能正常隐匿在他们之中的家伙。我屏住呼吸——《神启》有云:雾中屏息者活,雾里迷失者死。向着我原来去的方向快速奔跑,我知道这里没人能看清我的身影,所以在这种地方解放力量对我来说并非难事。很快我就来到了最近的庇护所,约尔牧师的毕生所爱:可雅镇唯一一座大教堂。并且在他们即将锁门的前一秒快步走了进去,习惯性地整理我的礼服,脱帽向各位居民挨个问候。我还从未在教堂里躲避过迷雾,这次的经历可能会为我带来不少乐趣。 我善于和人类打交道,这是在伍尔茨人尽皆知并且老生常谈的话题。当然,顶着所谓“半神”的名头考进这个堪称是魔神地狱的伍尔茨学修院并且安然度过百年学期没有“陨落”,却也被当做另一个传奇所被广为流传。但我并不在意那些徒有虚表的东西,因为我只是单纯对人类感兴趣而已。而我兴趣的起源都是因为一次公开选修课。 伍尔茨学修院的教学质量在那个被赋予圣神域之名的圣劳伦修斯尔卓德算是顶尖的存在(人类总是习惯尊称圣劳伦修斯尔卓德为“圣神域”),因为父亲是伍尔茨学修院院长的缘故,我被安排进了伍尔茨进修神论,我没有因为动用了这层关系而受到非议,反倒是因为我母亲的身份,导致各种流言众说纷纭。按照父亲的说法,母亲是出生于塞提尔大陆赫赫有名的森之地——穆萨的贵族家庭。早年父亲游历塞提尔大陆时与母亲一见钟情,公然违背《神启》的规定,靠着自己公爵的地位和人脉,亲手促成了这场在圣神域所有人看起来都荒谬不堪的婚姻,为此,父亲牺牲掉了自己的公爵称号,但也因为平日积攒的人脉和好的风评,在伍尔茨谋得了一个院长的职位。之后母亲难产,生下我之后就化作枯木被秋天的第一缕风吹走了。父亲为了忘却悲痛,毁了所有,有关母亲的一切。故而我从出生为止三百年来,哪怕是油画像,都未曾见过母亲一面。只知道,母亲仍在塞提尔大陆时,被人类奉为神明。这当然也是我入学时备受争议的一大论点。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伍尔茨学修院的学生,包括整个圣神域的公民们,无一例外都以实力至上。在我的努力下,再也没有人因为我特殊的身份而排挤我,反倒是因为我出众的成绩和混合血统带来的体能上先天的强势,使我从一众圣神域的顶尖人才中脱颖而出,成为学修院学生中数一数二的强者。 伍尔茨学修院的选修课通常开设在所有必修课结束之后。这里有包括《塞提尔地理学》,《人类酿造学》等五千多门选修课任我们挑选,每人选择一门课程当做自己的课题来研究,并且只有得出独属于自己的优质结论才能真正完成自己在伍尔茨的学业,从而开始下一步,“神”的工作。我因为想要了解更多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选择了五千二百门学科中最冷门的课程:《人类观察学》。 与我的世界圣劳伦修斯尔卓德同质量相连的另一个世界:塞提尔大陆,是双生星系中的一员。两个世界互为卫星,共同追随着星系中唯一的太阳在猎户座α的右臂旋狂奔。按照《神启》的说法,塞提尔大陆由来不清,不过塞提尔的文明却远低于我们。我只能从《神启》的寥寥数言中看到一些只言片语:“新约矗立于旧世的遗骸,神启诞生于虚伪的荒谬,救赎者无视湮灭的死寂,毁灭者创立新的永生。”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总是以让人晦涩难懂的语言描述着未知的事情,所以针对《神启》的学习是我们这些“准神”耗费毕生精力都不能完成学习的神迹。千百年来对《神启》我们知之甚少,只知道它是一卷记载着两个世界所有一切的长篇巨作,一切的时间,现实,空间,生命,事件,所有生命的过往,未来……都记录在这长达二十亿文字量的史诗长卷中。但可悲的是我们作为所谓的“神”,却对它深入理解不过百分之三。而我选择的《人类观察学》这门课程排名最次的缘由就是:《神启》对于人类的观察和行为演化的对照描述甚少,甚至对人类的起源都讳莫如深。所以这门课没有能从《神启》中得到作为辅助研究的相关资料,一切的一切都得由我来亲自整理,换个说法,我所面对的将是一个几乎完全未知的领域。这无疑激发了我深究探索下去的兴趣,于是我不顾父亲的严厉反对,偏执般地报名研究这门几乎是没有任何辅助资料的学科。 从那之后我便拿到了研究许可,并且在造成不小轰动的前提下,只身一人降落塞提尔大陆。之后的一百多年里,我淡化了自己的力场(也就是塞提尔大陆上人类所谓的气息),在这个名为维克斯凯尔的国家中暂住,并且把它作为旅居的第一站。顺带一提这个大陆共有十二个国家,我打算自东向西依次记录各个国家的风土人情,而且为了观察记录人类的变迁和行为,我在这里一呆就是一百多年。我当然也想在我朝思暮想两百年的森之地——穆萨寻找和母亲有关的信息,但旅程安排已经敲定,我暂时还只能先以积累经验为主要任务。旅游途中,我看到了人类的脆弱,渺小,不堪,也看到了他们的善良,勇敢和团结,我自然而然开始喜欢上这些形形色色的生灵,并且以福尔雷的身份融入了他们的生活。渐渐我从一个观察者蜕变为了一个实践者。而现在小镇几乎所有居民都被困在迷雾浓浓包围的教堂之中,这正是我观察困境中人类行为的绝佳时机。 第二章:夜谈与危机 与其它任何世界都一样,教堂往往座落在小镇的中心,最好是能确保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快速到达的地方。这或许也是教堂中聚集了如此之多居民的原因。教堂内忽明忽暗地闪着烛光,头顶的吊烛台随着人影摆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小镇的人们成群地散布在原本很宽阔但现在略显拥挤的礼堂中,时而高声发表自己的言论,但多数都是窃窃私语般不敢太过张扬。当我进入教堂的第一个瞬间,映入眼帘的是约尔牧师那张苍老略显疲惫的脸,不过精神气依旧,容光焕发。他一眼就看到了闪身进门的我,眯起眼睛朝着我的方向,提高声音跟我打招呼。 “嘿!您好,亲爱的福尔雷先生!”一边说一边向我挥手示意: “快来,年轻的先生,快坐下,今夜会很长,我们有的是时间好好聊聊!” 随着约尔牧师的声音,人群变得安静了下来,不少人也向我这里张望,但随即又投入到新的话题中了。 礼堂的正北方,是牧师的讲台,檀香木的纹饰和古朴的地毯在烛灯的反射下,更显出一副端庄和神秘的感觉,四周画着《神启》上誓约之神与审判之神的画像。《誓约之战》和《审判日》是教堂装饰性壁画的通用题材。礼堂的东边聚集了大批虔诚的信徒们,他们或者低声唱着《圣赞》,或者低头默默祈祷。这些信徒平日里都有着各自的职责所在,我在灯影中看到了老街口的铁匠铺老板,还有花巷边精明能干的裁缝。而随着现在“天灾”的降临,他们于是都放下手中未完成的活计,不约而同地聚集于此,开始进行在我看来完全没有实际意义的祷告。而在礼堂的西边却是跟这些虔诚信徒看起来完全违和的家伙们,他们是由酒鬼罗伊特为首的一群镇上游手好闲的人。已到四十而立之年的罗伊特凭借自己那无赖的性格和惊人的酒量,再加上自己油嘴滑舌的本事,迅速和街边无所事事的年轻人打成一片。在信徒们都开始虔诚祈祷时,罗伊特手里正攥着一瓶不知从哪得来的大麦酒,双腿盘坐在礼堂的木制长椅上。略小的短裤被绷的几乎要裂开,他倒不在意,一手扶着自己毛茸茸的大腿,一手将酒瓶倒举,几乎要把整个瓶子吞下去似地猛灌了一口,然后低头用手背抹掉乱蓬蓬胡子上残存的酒沫。我没有跟他们打招呼,只是在离人群最远的东南角落的阴影里默默坐下。我调整自己的气息,逐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至于在没有灯光的照射时,几乎到了可以隐身的地步。【went no nduct】,这是个比较低级的小魔咒,我曾在学修院时,用这招骗过某个老师的公开课,转而溜出教室去做我喜欢的事情。【far cursed ear】,我在心中默念。魔法发动,瞬间我便可以无障碍地听清楚我想听到的任何交谈的声音。由于自己多年的努力和练习,吟唱魔法对我来说已经属于【chant out】,无需吟唱的境界,只要在心中默念施放咒语,就可以做到比普通吟唱魔法强效化百倍的强力魔法。于是我便开始聆听并且观察这个教堂中形形色色的人们。 酒鬼罗伊特长吁一口气之后,借着酒劲,开始发表自己的演说: “神的存在都是荒唐和谎言!”他敲着桌子,愤愤不平地环顾四周,但是不敢提高分贝,他于是偷偷看了看东边那些信徒们,又稍微压低声音说到:“所谓的《神启》不过就是吟游诗人口中流传的故事,那诗人喝醉了酒,于是就开始胡言乱语,结果这些疯子,”他又有所不放心,回头看了看讲台上正在低头祷告的约尔教主,他翻着那本《新约》——人类对《神启》的所谓解译,但他其实没有在认真看那本书,只是略显不耐烦地翻着它。“这些疯子,为了所谓的神启,得到所谓神的旨意,他们到处修建教堂说是神的住所,他们到处收取信徒去当神的奴隶”,罗伊特继续道:“要我说,百年来的迷雾也是个骗局,他们训练凶狠的魔兽,把不听话的人都抓起来,然后说迷雾带走了他们,现在,哈哈,”他开始变得有点手舞足蹈起来,脸上逐渐泛起一丝得意:“让他们来吧,来带走我,我就是那个可笑的无神论者,我就是那些敢于挑战迷雾的人之一!我就是…”他越说越激动,猛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掐断自己的话头,红着脸坐了回去。 他的声音太大了,连我都觉得有些许震耳欲聋,约尔牧师转头看向那边,脸上神色随着灯光飘忽不定,若隐若现之中我看到约尔牧师脸色泛红,但又没有继续发脾气,只是轻声但严厉地说了一句:“安静。”这时教堂里所有声音都静了下来,大家抬头看向约尔牧师,东边的信徒都在等待着什么,而西边游手好闲之人开始变得无所事事起来,但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知道约尔牧师想要开始讲些什么,于是那一半半张着嘴,开始进入他们该有的状态。 约尔牧师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老年人特有的柔和语调,以轻细但清楚的音量开口说到:“吾受庇于万仞之下,欲循圣法之启迪,苟幸祸福因果之轮回境地,开吾神之博爱,传吾神之空明。”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旨意神授,无反顾者不可亲,无逆垅者不能允,末法伏众,唯敬神者生,唯尊神者活,但求圣域不避须臾之贤者,不畏立新之学者。”然后他翻过这一页,目光扫过书上的文字,继续道:“吾神教导,善循皆可善终,恶行皆有恶报,拥吾神者莫大善焉,弃吾神者罪过无赦,凡虚空繁星之目,草花和风之旭,皆为神之论者,包罗万物,广天地之博爱,求万物之新生……”罗伊德的脸开始变得红了起来,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听其它布道的内容,我明白他一直在心中后悔自己方才的过激言论,虽说是个所谓的无神论者,但当祸福真的降临时,他倒也开始慢慢变得不自信起来。我无心听他们的布道,我躲在阴影中,默默观察着人们的变化: 约尔牧师越讲越激动,声音也逐渐变得越来越大,他解开道袍的扣子,然后开始,以一种浑厚的声音宣读着那本《新约》,台下东边的信徒们开始着迷起来,跟着牧师的语调,逐渐的,一个,两个,然后十个,一百个地一起朗读了起来,接着,西边的人群开始变得躁动不安,他们逐渐开始向四周张望,然后神经质地抽搐一下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开始颤抖着,像虔诚信徒那样进行着类似的祷告。罗伊特红着脸,环顾四周,他那些游手好闲的朋友们,无一例外在嘴里颤抖着祈祷,他感到了害怕,感到了孤独,但是他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外面是浓乳一般未知的迷雾,里面是癫狂一般入迷的信徒! 随着牧师越来越激昂地演讲,整个教堂的温度开始逐渐上升,虔诚信徒的朗读逐渐变成齐声的吟唱,除了酒鬼罗伊特和我,包括约尔牧师在内的所有人都加入了这场盛宴一般的吟唱活动,他们口齿不清,毫无头绪,以一种我未曾见过的方式,从他们的喉咙里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就好像是一种吟唱魔法一样。自诩了解人类的我大受震惊,我能看到魔力正在教堂涌动,散乱无章的魔力开始变得有序起来,按着顺时针方向在教堂内流转,拥有魔力视野的我仿佛看到了曾经在学校参加魔法阵吟唱时的场景:二十多人聚集在方场上,齐声吟唱构筑一个魔法,收集周围的魔法微粒,按照一定方向流转,来发挥其同类魔法不能比拟的惊人威力。我从未听过这种吟唱方式,也从未见过这种当量的魔法流动,而且一般来讲,多人大型魔法的吟唱,都需要资深魔法师的联合,并且这个魔咒的魔法流转方向也很有问题……我心中一惊,忽然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然后转头看到正抱头跪在地上的罗伊特:酒瓶碎在地上,罗伊特跪在碎玻璃之上,脸和脖子的血管清晰可见地全部增粗隆起,痛苦万分。我明白之后要发生什么事,但是按照《观察者守则》,我作为人类观察者,不能做出任何举动。大约五分钟之后,所有的吟唱全部停止,我知道,魔法已经构筑完成了。 这是一种反向魔法咒语,我之所以第一时间听不懂,是因为反向魔法的吟唱也是将原本正常的魔法倒过来进行。我试着凭借记忆将原本的魔法还原,根据他们的发音,我得到了这个结果:【 nfession blood fallen 】,就是所谓的悔罪血咒,是可以对指定目标进行范围打击的“圣咒”,以摧毁范围敌人内的精神防线为目标,从内部瓦解敌人的精神系咒语。那么这么多人,对悔罪血咒进行反向咒语的目的是什么呢?反向咒语的效果就仅仅是让罗伊特变得极度痛苦吗?我打算继续观察,等待那个最终的结果。 迷雾仍然在教堂外弥漫,罗伊特仍然头疼欲裂,但现在是以躺在地上蜷缩起来的状态。我决定,不能再按照《观察者守则》沉默下去,不然我什么也问不出来。当务之急是先确保罗伊特的安全,之后我再找约尔牧师问个明白。 反向的悔罪血咒即将发动,我用魔法进行大致预估,这次打击的波及范围将包括整个教堂。按照我的计算,悔罪血咒的攻击范围是敌人的精神层面,那么反向悔罪血咒的攻击,是敌人的肉体层面吗?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是要惩罚罗伊特吗?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发动几乎全镇的人进行吟唱?可是镇上的人中会使用魔法者寥寥无几,这个魔法到底是怎么发动的呢?太多的疑问等着我来探究,但是我现在要做的,当然是先保护好罗伊特,然后从他入手找寻蛛丝马迹。 【 lighten out 】,视线恍惚间,我已经来到了罗伊特身边,他的四肢已经开始扭曲了,我吸了一口气,看了看那边完全疯掉一样的牧师和齐声高唱的居民们,计算着反向悔罪血咒的触发时间:三,二,一,就是现在,【 lightg portal 】!情急之下我大声喊出传送门,在魔法能量爆炸的下一秒,我抱着罗伊特冲了出去。 第三章:罪与审判 传送门随着我的意念开启在离教堂相距甚远的镇郊外,在我冲出传送门的下一秒,从教堂的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我冷汗直冒,开始庆幸自己正确的计算和对策。 正常的悔罪血咒【 nfession blood fallen 】可以针对指定目标的精神系统进行范围性打击,让范围内的敌人精神崩溃,根据我的推断,反向咒的释放效果应该与悔罪血咒的效果相反,但是我根据远程视野【reote view】分析爆炸效果得到的结论,却远超我的想象:反向的悔罪血咒造成的伤害是针对范围内所有生命的魔法攻击,也就是说攻击对象包括施咒者自己!换个说法,这种反向咒语,就是一个自爆咒语,以施咒者自身和全教堂的镇民为媒介,把自己当做魔法聚集的容器,当魔法微粒流转到一定当量,镇民普通的身躯就会受不了大量魔法的流转而发生内爆。再加上多人施咒的规则,每个施咒者的魔法容量上限都会按照主施咒者的自身容量计算,并且因为多人施法的原因,可以使内爆的威力提高数百倍……这种当量的爆炸足以瞬间杀死一位高级魔法使,在这种地方使用这种手段,也就是说……他们的目标,是我?我不禁又收回了这个略显奇怪的念头,但转念想也确实很有可能:当时教堂中唯一能够被设为打击目标除掉的,除了罗伊特以外,就只有开启了【went no nduct】的我了,如果对方是高级魔法使,那么我的这种随意开启的,用来骗骗凡人的小技俩是可以被轻易察觉到的。那么把我当做是目标的约尔牧师,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要花费如此大的功夫来除掉我,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我回想起来跟这个小镇居民们的种种过往。这个小镇百年以来的所有人,从出生到死亡都在我完备的监视和记录之下。目的当然是为了《人类观察学》的研究和完善,所以我才对这些“样本”进行了如此大跨度的取样观测。一百年来我对这个地方的镇民培养出了一种独特的感情,这种超过我理解的感情常常让我不自觉地将自己从观察者的座位上拉下,让我不由自主想要去帮助他们——为此所违反的《观察者守则》也不下百条……不过守则却仅仅是守则而已,不是法律,圣神域没有必要因为我不遵守守则而做出如此惩罚。简而言之,圣神域对于人类一直处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态度,又要诸神履行在塞提尔大陆的神职,但又不想让我们过多干涉人类和魔兽的活动。而且,说是履行神职,倒不如说是默许我们中的一些人在这里为非作歹更恰当,很多神因此堕落,开始变得贪婪扭曲起来,最后沦为其它履行神职者的讨伐对象……不过这些都是现在的我不必担心的事情,我的选修课《人类观察学》还未正式得出结论和成果,我还姑且算是个“准神”,对于未来的考量我没有太多顾忌,我现在要做的,只是梳理出整件事情的脉络,并且找到某些人要我灭亡的原因。 根据【reote view】得到的情报显示,镇上几乎所有人都在那场爆炸中死亡。评估受灾程度后我发现,这场爆炸的范围刚好与小镇面积重合,看来是经过精心策划呢,我不由苦笑。评估幸存者显示,爆炸的幸存者只有两个人,即我和被我救下的罗伊特。 约尔牧师处于爆炸的正中央,以他的魔力,还未来得及抵抗这强大的冲击,就与其它居民一起灰飞烟灭了。我忽然想起自己现在虽然身处爆炸范围外的镇郊,但仍然在迷雾的范围内。【agical perception】,于是我心中默念,开启了感知魔法,顿时我才发现自己的疏忽大意到底为自己惹了多少麻烦。目之所及,我和罗伊特四周围满了各种体形不一的雾中魔兽克摩拉,预估总数在二百左右。它们无一例外都释放着浓厚似奶油般的雾气来隐藏自己,对我们两个仅存的人类虎视眈眈。我看到其中一两只身体略带烧伤的痕迹,可能它们当时也感受到了魔力的流转,疯狂逃亡到城郊。结果现在碰到了我。我该说是自己不走运还是该说它们倒霉,对于这种等级的低劣魔兽,连它们的攻击都不会伤到我分毫。我笑了笑,【attackg eless】,这是每个圣神域的人都会的终身技能,是可以在任何时间都可以一直起效果,无效化任何攻击的强力技能。而在这里,人类魔法使称它们为“无效化被动”。当然这种看似逆天的技能也有破绽,那就是名为【valid field】的无效力场了,可以无效任意技能的力场,在这个力场中,再优秀的魔法使,也会变成废物一般任人宰割。我之所以能这么自信,自然是因为我明白,这些低等魔兽是无法开启这种高效能魔法力场的,但是出于安全和谨慎的考量,我还是做出了以下决定: 【thkg to aelerate】,我在心中默念,这是可以加速思考的技能,能让我的意识比外界时间快将近三百倍。顿时四周的噪杂声全部静止,在我眼中,这些克摩拉的行动也开始变得异常缓慢起来。根据敌人的数量,我已经制定好了相应的对策。敌人的目的不明,因为我发现这些克摩拉与普通克摩拉有所不同:它们无一例外都有着不同于普通克摩拉的那种近乎盲化,漆黑的眼睛,通体血红的颜色表示着,它们现在正处于受人控制的状态。我深吸一口气,情报是战斗的基础,也是重中之重,而现在情报严重不足,那么我现在要做的,就是预估敌人能做出行动的各种可能。首先我当然是要使用反情报魔法进行适当伪装,【vestigation lost】,我心中默念。这个魔咒的好处在于它可以隐藏我的各项魔力数值,妨碍对方可能施展的侦测魔法或者鉴别魔法。当看到这些被控制的低级魔物时,我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敌人对我进行的试探,是为了探究我手上现有的底牌。为了隐藏自己的无需吟唱能力,我在思考加速解除的一瞬间,大声喊出咒语:【onitor eless】!我的耳边传来类似镜子碎裂的清脆声音,我知道这是监视咒语被“监视无效”阻断的表现。我心里暗喜,看来是猜对了,那么接下来,为了应对敌人通过非监视魔法手段对我进行远距离监视,我装作着急的样子,继续喊道:【lightg shield】!【priary lightg fallen】!【light bob】!三道初级光魔法快速降落,由光构成的护盾快速笼罩在我和罗伊特的周围,将为首一只向我们扑来的克摩拉齐头斩断,接着我用一发“初级光落”构成的光束和一颗“闪光弹”径直打向后续疯狂冲刺的克摩拉,随着一阵阵爆炸和光晕过后,耗费数百发低劣魔法的我,才把这些碍事的家伙全部清理干净。演的应该差不多了吧,我暗想,于是我开始在心中默念:【visual desalt】,通过淡化自己的气息和力场,我和罗伊特逐渐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然后用反情报系的魔法再次确定没有人监视之后,我便带着罗伊特迅速从这里离开了。 我在小镇的住所已经被炸毁,还好出于慎重考量,所有的研究资料都随时保存在由空间系魔法【stora bag】构成的收纳袋中,没有随着反向咒引发的大爆炸付之一炬,真是惊险万分呢,我心想。多年优哉游哉的观察旅居生活使我变得有些倦怠了,对于周围环境的感知能力明显大不如前。看来有必要对自己进行一下能力的重新评估了啊,我一边想着,这才一边转头看向一旁已经昏死过去的罗伊特。那么,现在开始看看,到底是谁想要我的项上人头吧。我对着躺在地上的罗伊特,略显冰冷地说道。 我将魔力灌入双手,酥麻的感觉让我习惯性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接着,我开始了为罗伊特特别准备的“手术”:【space fdg】,我一边默念空间咒语,一边把手伸进了罗伊特的脑袋。【ory shg】,通过记忆重现的魔咒,我一帧一帧地审视着他被反向咒影响时的各种状态。果然,在反向流转的魔法微粒中,我看到了其中掺杂着的,不易被当场发现的一些微粒,这些微粒干扰着周围魔法微粒的行进轨迹,也就是说,是这些微粒引导着魔法进行反向流动的。而这些流动的干扰粒子,在离约尔牧师越近的地方就变得越明显起来。用魔法来控制另一个魔法以别人为途径释放出来,典型的借刀杀人。这时罗伊特的记忆开始回闪起来,在不受我控制的前提下,罗伊特的影像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眼前的罗伊特两眼上翻,内八的双脚颤巍巍地向我靠近,双手也被反折,左臂尺骨断裂,从皮肉中刺了出来,他的眼球和牙齿残缺,满口鲜血地,好似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张开殷红空洞的嘴巴,用喉咙里仅存的一丝余气,颤抖着对我说:“三天……之……后……,你……的……死……期……,三……三天之……后……,审判……审判……将……至……”然后我眼前罗伊特的影像,好像回光返照一般忽然睁大眼睛,迈开双腿,跌跌撞撞地向我飞扑而来,我对这种影像传讯的把戏早就习以为常,从容地看着他穿过我的身体,然后闭起眼睛默默等待幻境消失。【dreand lost】,我笑着想,看来某些人是真的想要我从这个世界消失啊,我从罗伊特的脑袋里伸出了手。因为中了【dreand lost】“迷失幻境”的效果而迷失在自己的幻觉中,被人控制精神后当做传讯工具给我下达死亡宣判书,之后又被视作弃子而直接从内部摧毁销蚀,人类真的很渺小啊,我看着罗伊特逐渐坍塌的脸和消亡的躯体喃喃道。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第四章:王国特遣队 维克斯凯尔王国坐落在塞提尔大陆的最东方。坐拥优质红土的它以其惊人的粮食产量和出口量闻名整个世界。维克斯凯尔王国现任国王维克斯凯尔·弗洛伦斯,也即被王国人民广泛传颂的维克斯凯尔三世,带领着其麾下三十二公爵,共同立法,分封治理着这个祥和的王国。然而在我看来这些都是表面现象。 众所周知,一个王国的兵权和政权如果同时被分散到各个公爵的手中,那么这个国王的军队就会被逐渐分化成为各个公爵自己的军队。每个公爵在自己的领地都有其独特的律法和管理制度,久而久之公爵与国王之间的联系就会开始变得薄弱,而当国王的政策触及到公爵的利益时,这种细若微丝的联系就会彻底断绝,甚至还会把这种关系推向起兵谋反的地步。然而王国却能在保持这一陈旧律法的同时进行持续发展,非但没有走向分裂和灭亡,反而因为外贸出口量的增加而变得蒸蒸日上起来。这一切都归因于国王亲手建立的特殊组织:王国特遣队。 我毕业于王国最高军事学修院萨利维尔,因为从小受到父亲弗拉基米尔·亚克胡可公爵的亲自教导和家庭熏陶,让我在鱼龙混杂的萨利维尔学修院成长为一名还算优秀的军官。与某些靠着公爵头衔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和一些有着卓越天赋但却因出身平凡而倍受排挤的寒门学子相比,我体面的着装,优雅的举止,礼貌的谈吐和过分谦虚的态度赢得了学修院中大部分人的肯定。富家子弟因为父亲“公爵之首”,“王之右臂”的称号而敬仰我;寒门天才因为我不耻下问的精神而尊敬我。总而言之,我能凭借这种交际能力和先天优势,在学修院里得到任何我想要的和学到更多教科书中学不到的东西。然而,自从遇到那个人起,我便开始严重怀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从萨利维尔学修院毕业之后,我正式继承了家父弗拉基米尔的公爵称号,现在起,我,弗拉基米尔·纽盖莱特正式成为这个家族的栋梁之材。然而我继承公爵之后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让父亲沉默不语,让母亲泣不成声: 我要加入王国特遣队。 王国特遣队是由国王亲自挑选,并且经过残酷训练,层层选拔才能达到国家标准的精英部队,它与国王护卫队或者亲兵不同,王国特遣队是只有国王本人和贵族才能知晓的存在。加入王国特遣队的人必须由贵族举荐或者由贵族的后代自荐,而且必须隐藏自己的一切:姓名,出身,行踪……也就是说,成为一名王国特遣队员,就意味着我作为弗拉基米尔·纽盖莱特在人世间的存在将被永远抹去。同时,王国特遣队的选拔极为特殊和严格,为了在筛选精英的同时进行保密措施,在王国特遣队专用的地下训练基地卢克堡内,每年都会进行一次淘汰选拔,而这种选拔制度最可怕的地方在于,落选者无一例外都将会被残忍杀害。 按照常理,推荐王国特遣队人选上报国家仅仅是达官显贵们为了巴结国王而采取的手段而已,从古至今没有哪个贵族会愚蠢到派自己的儿子去送命……然而我亲自提出的要求却令父亲和母亲震惊万分,但是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反对我的决定,因为我已经继承了父亲的公爵头衔,按照律法,家里各项事物的决定权都在我的手里。于是我亲手将自己送进了卢克堡——那个很多人眼中一去不返的人间炼狱之中。 时光飞逝,经过五年的淬炼和残忍的淘汰选拔,我已然成长为一名合格的特遣队员。王国特遣队的作用不止是在暗中保护国王本人不受刺客追杀或者政变迫害,我们要做的工作,更多的是对那些不合规矩的组织或不听话的贵族进行暗杀,或是对别国动向进行实时监控。为了王国的利益,为了王国能够稳步向前,我们必须为这艘大船扫清障碍。这也是王国可以在公爵分封制度下还能久经不衰的原因。经过残酷的训练和对意志的磨砺,我们对单兵格斗技巧和各种暗杀技巧早已熟练掌握,对暗魔法的运用更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暗魔法是这个世界六大原初魔法体系中最独特,最神秘的存在。不同于占世界魔法类别大部分比重,且拥有完善理论支撑的光、水、火、土、风五种原初魔法及其衍生出来的雷、毒、草、冰、岩等进阶魔法,在世界范围内对暗魔法的研究和理论少之又少,甚至在某些国家人们都视暗魔法为异类。但对于大部分国家而言,暗魔法是可以在战争中出奇制胜的关键。而现存对人类已知暗魔法研究最高水平的国家,是位于大陆最北侧的圣·提耶兰教国。这是由王国特遣队的前辈们用生命换来的珍贵情报。 暗魔法的诡秘之处在于人类可以利用它来撕开一道异空间,无论多么强大的魔法使,这个异空间都可以将其彻底吞噬,并且无视一切类似【valid field】能制造无效力场的限制咒。而根据王国特遣队最新的情报表明,暗魔法的衍生魔法很有可能是空间系魔法。但目前我们对于这种闻所未闻的魔法知之甚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暗魔法是原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魔法,因为这种魔法的释放不会消耗任何魔力微粒。不同于其它魔法汲取周围魔力微粒,经过耗时吟唱才能发动的繁琐步骤,暗魔法是一种可以做到无魔力损耗,无耗时的诡异魔法。现阶段我们只知道,暗魔法的施放可能会以消耗生命为代价,但为了国家的利益,这点牺牲当然不足挂齿。而作为王国特遣队副队长的我,对于暗魔法的掌握却远不及那个男人分毫。 厄瑞波斯。他总是这么称呼自己。阴沉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苍白的肌肤总能让人联想到传说中的生物:吸血族。目光空洞的他总是爱盯着前方发呆,瘦小的身板和他巨大的魔力容纳量形成惊人的对比。魔力容纳量越高,生物对魔力微粒的汲取就越高,对魔法的掌握就越纯熟。而他让人大受震撼的另一点,就是他那对于暗魔法近乎完美的掌握力。掌握暗魔法是需要极高技巧的,这一点对于王国特遣队的大部分队员来说不谋而同。而当我们几乎耗尽自己的魔力才勉强裂开一寸长的异空间裂口时,他已经可以熟练应用暗魔法击杀假人目标了。在这个实力至上的炼狱中,天赋异禀的他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我们这些幸存者中的老大。虽然我坚信天赋异禀也能靠刻苦努力来弥补,但当我打算如往常那般向这位天才虚心求教时,我发现站在他身旁的我直接变成了白痴——社交意义上和魔法学习意义上。 无视我的客套,他漫不经心地撇了我一眼,只对我说出了一个字:“滚。”这强有力的一个字仿佛贯穿了我的脊椎,我顿时感觉一阵恶寒由外而内向我扑袭而来。被这猝不及防的致命一击打中,我原本引以为傲的谦逊品德仿佛遭受到审判似的被人砸了个稀烂,他看似简单的一个字,却无情地嘲讽了我:在这个地方,谦逊即为软弱无力。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卢克堡内,所有的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存活而战,而告诉别人自己能在这炼狱中存活的技巧,无疑是一种自杀行为——他巴不得我现在就死掉!我懊悔于我的愚蠢行为,同时也在那时学会了缄默其口这一基本功。而厄瑞波斯当然凭借着自己强大的能力,成为了我们这支新晋王国特遣队的队长。 第五章:蛀虫 五年前的一天,维克斯凯尔王国首都,卡萨诺瓦。父亲正在维克斯凯尔三世金黄色的圣殿中,和其它三十一位公爵一起汇报着一年一度的领地法律变更和收成事宜。在各项基本工作汇报结束之后,坐在由黄金打造的巨大王座上的那位王,眯起眼睛,将目光中的威严收敛,然后一边故作轻松地抚摸着象征集权的金色权杖,一边慵懒地开口道:“众卿还有什么提案要讲的吗?”厚重的音调在巨大空旷的大殿回荡,无论现场各位公爵在自己领地中如何权势滔天,在这位王散发出的威压之下,没有一人不会感到战栗和敬畏。短暂的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正当各位公爵以为今年的报告会就此结束,准备长吁一口气时,我的父亲,被称为“公爵之首”,“王之右臂”的弗拉基米尔·亚克胡可公爵向前迈出一步,单膝行跪礼,低头对那高高在上的王说到:“回陛下,微臣有一议,烦请吾王审阅。” 王座上的那位一改往日严肃的表情,坐正身子,笑着摆手道:“弗拉基米尔卿不必多礼”待父亲起身鞠躬行过谢礼之后,接着道:“暗部就不用设防了,弗拉基米尔卿,把东西呈上来吧。”话音刚落,王座背后闪出两道阴影,天花板上也缓缓降下几个人来。这些人有序且迅速地在王的左侧站成一列,等待着王的下一步旨意。公爵们顿时冷汗直冒,因为他们知道,这些被王亲切称为暗卫的人,都隶属于那个令所有公爵听了都闻风丧胆的组织:王国特遣队。这些人目光有神,直视前方,每个人无一例外都散发出堪称恐怖的强大气息。大多数公爵们这时都在低头反思,绞尽脑汁地回想自己刚才的举止是否得体,言论是否得当。父亲倒是一身正气,没有因眼前的景象而乱了自己的分寸,他缓步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叠密报交付于王。维克斯凯尔三世点了点头,愉快地对父亲说道:“弗拉基米尔卿,我记得你还欠我一顿酒”,说着他顿了一下,眼皮微抬,露出往日那般严肃的冷光,但脸上却仍挂着微笑:“今晚,就把它补上吧。” “微臣明白!”父亲立刻单膝跪地行谢礼,低头对着王感激地说道。暗卫们也收到了指令,随着父亲的动作,从阴影中退了下去。 是夜,大雨瓢泼。 离首都不远的弗拉基米尔公爵府内,领主的暗门后,两个男人相对而坐。沉默环绕在两人周围,桌上开启许久却未曾品鉴的上品果酒早已失去了原本红宝石般的光泽,因为氧化而渐渐发黑。 “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吗?”王略带颤抖地轻声问道。 “恐怕是的,我亲爱的陛下……”父亲满脸绝望,疲惫地瘫倒在椅子上。 不久,暗门后传来两人一起一伏的鼾声。躲在门缝观察许久的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熟练地打开暗门,蹑手蹑脚地进入了房间内部。桌上的烛台如迟暮的老人一般燃烧殆尽,只有一两点星星的火苗在空气中微微微颤抖。我看向桌上那一叠被父亲和国王反复审阅,沾有一些酒渍的纸:那是一张实时战报。 “午夜三时,王国特遣队于卢克堡内集结。共计全体集结队员二十五人,王国特遣队全军集结完毕,下面进行任务简报: 我方共计捣毁敌人窝点十二所,据线报反馈,窝点数量和敌人数量与弗拉基米尔大人提供的情报基本相符…… …… 我军在位于福柯尔斯公爵领的福利茨酒庄地下(情报标出的第十二个窝点处)遭遇极为猛烈的抵抗,王国特遣队共计十人死亡,五人受伤…… …… 我军正在对标记的最后一所窝点进行后续的清理工作。 我军发现一处隐藏暗道,正在派人进行侦测…… …… 很遗憾地告诉您,陛下,我恐怕要为了王国献出自己的生命了……我们的敌人恐怕超出常规地强大,我祈祷国家平安无事,祝愿您我亲爱的陛下,为了国家而牺牲,是我莫大的荣幸。 晚安,亲爱的陛下。” 战报到此就结束了,我咽了一下口水,继续在桌上寻找其它线索。这时我看到父亲脚边掉落的一张议奏报告,是今早父亲亲手递给王的那张。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捡起,大致浏览了一下这叠报告。这张报告里详细记录了父亲两年来收录的,关于王国一个被称做克莫拉(同音迷雾魔兽克摩拉)的地下组织的各种信息。在父亲的情报描述中,克莫拉与这片大陆最臭名昭著的黑市:乌布利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传说在那里,有着人口贩卖,奴隶交易,诅咒法器等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任何东西。而这个王国内最大的地下组织克莫拉主要经营的勾当,据说是在当时黑市中广泛流行的人口贩卖活动。报告中还附着一份两年以来王国失踪人口的记录清单,还有一份清单各失踪公民的失踪地点和时间对照表。我仔细比对失踪的地点和时间,竟然惊奇的发现,所有失踪人员数据中的一项都出乎意料地一致:失踪区域有迷雾覆盖。我继续翻阅,这时我注意到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报告:在查办的疑似克莫拉据点中,找到了一只死在笼子里的克摩拉,当调查人员对其进行进一步检查后发现,这只克摩拉身上有精神控制咒【iprin d】的魔力残渣。之后的调查报告也进一步证实了克莫拉组织对这些魔兽进行的控制实验的真实性。 也就是说,百年来王国各领地不规则出现的迷雾不是因为山中栖息的迷雾魔兽克摩拉失去天敌制衡数量暴增而导致的——这是王国调查院得出的结论。而事情的真相却是:一百多年来,这个神秘的地下组织克莫拉控制迷雾魔兽捕获那些失踪的王国公民们,在黑市进行人口贩卖交易!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有一点说不通,那就是我在所有这些议奏报告和简报中,都找不到关于这个组织人口贩卖的相关记录、买家信息和失踪人口追查的相关报告,那么这个组织是否真的仅仅靠贩卖人口就能在王国之下成长百年呢?我不得而知。一次性灌入这么多信息,让我脑袋生疼,而当我看到疲惫的父亲瘫坐在椅子上熟睡的样子后,我还是咬咬牙,做出了一个决定:我想帮父亲一把。 如我所料,昨晚的事情对父亲来说是一次极其沉痛的打击:两年追查、记录得到的一切情报全部付诸东流,线索早已中断,敌人早就将窝点全部转移了;因自己的武断和对敌人战力预估的失误让国王引以为傲的王国特遣队全军覆没,这无疑变相地将国王置于危险之中。虽然两人成功将消息封锁,但如果不尽早展开行动,那些对国王不满的公爵们迟早会发现国王身边没有护卫这件事情。所以由父亲弗拉基米尔公爵上书请愿,公开了一部分关于克莫拉组织的情报,并且趁机请求国王扩招王国特遣队。虽然有一些疑虑,但其它贵族因为对克莫拉组织的忌惮也就暂且相信了父亲的请愿,毕竟是国家公费帮他们清扫领地内的垃圾,谁都愿意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内患清理干净。 父亲变得比以前更加繁忙了。虽然维克斯凯尔三世没有因为那晚的事情降罪于父亲,但出于对王的谢罪和对自己行为的惩罚,父亲近乎疯狂地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每天只和自己的眼线进行【long address】的远程魔法通讯。我看着父亲那日渐消瘦的身体和深深凹陷的眼窝,不由又想起那晚我想帮助父亲的决定。原本我想帮父亲一起查找关于克莫拉组织的线索,但我发现一无所有的我根本无从下手,但越是这样,想要帮助父亲的决心就越是坚定。于是,在改变我一生命运的那天,在我正式接受父亲弗拉基米尔公爵称号的那天,我认真地站起身,严肃地看着父亲的眼睛,坚定地,有力地说道:“我要加入王国特遣队。” 五年之后,带着父亲未完成的心愿,带着父亲耗时五年整理出来的详细到近乎疯魔的情报,我来到了卢克堡的特遣队员集合点。 “任务情报大家都看过了。”厄瑞波斯简短地说:“四十人集结,完毕。三人一组。任务目标:十。”他环顾四周,确定我们之中没有任何疑惑,继续道:“十人,机动队,相互联系,及时支援。”他说完,看了一眼身为副队长的我,我立刻会意,开始对大家进行战前动员。 之后我就带着机动队的九名成员,潜伏在父亲情报里那个让五年前特遣队全灭的福利茨酒庄附近。有充足的情报证明这里就是敌人的大本营,并且我们知道那个能一瞬间秒杀特遣队员的恐怖敌人,就藏在酒庄的地下室内。虽说机动队的任务是支援战斗中的队员,但其实我和厄瑞波斯心里都清楚,那九个小窝点对于千锤百炼的特遣队员们算不上什么太难的任务,真正的战场在这个看似平静的酒庄之下。 所谓机动队的任务,就是默默等待着其它队员们的集结。 “行动开始。” 第六章:围剿 所有队员都在福利茨酒庄周围集结完毕,等待着队长厄瑞波斯下达指令。在简短地分配好战术后,我们向着最终决战的目的地挺进。 酒庄内“盛情”迎接我们的是克莫拉组织的主力部队。不过与其说是部队,不如叫他们杂牌亡命徒更加恰当。这些人大多都是王城周边的强盗、土匪或者一些被流放的法师。由于被克莫拉组织的强大吸引,孤身单干的他们迅速找到了靠山,并且开始为其卖命。他们反应迅速,在看到我们的第一瞬间就各自摆开了架势,想要跟我们对峙。但多年的训练让我们的反应速度比他们更快,下手更狠,在我的带领下,特遣队员们快步闪身到他们眼前,匕首精准无误地划过他们的气管,整套操作行云流水,在短短一分钟内一楼的所有敌人就都失去了抵抗能力。 厄瑞波斯派出五人去二楼搜寻残余的敌人,自己则蹲在地上,发动了暗魔法【bck found】。虽然明确的情报已经标明了地下室的确切入口,但魔咒“暗寻”的功能却不止于此。视野范围内,地下室的清晰影像映入眼帘。拥有暗魔法的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被动技能:【ssa shared】,可以通过暗魔法共享自己看到或者听到的任何情报信息。这也是王国特遣队的所有战报都能以极快的速度精确记录,并且能快速通过【long address】传递到皇宫的原因。 地下室一层的尽头有十余只克摩拉,观察影像我们发现这些克摩拉比一般克摩拉大的多,而且它们的后背没有如普通克摩拉那样能喷出浓雾的气孔。我们不敢大意,在厄瑞波斯的“暗寻”结束之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地下室的铁门,然后朝里面扔下了几颗名为“混乱尘埃”的道具。绿色的烟雾使地下室内传出低沉不安的嚎叫声,戴好防护面具后,我带着一个小分队迅速跳了下去。 落地的瞬间,我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视野,但却惊讶地发现偌大的地下室空无一物,同时原本应该满是低吼声的地下室现在却出奇地安静。当我猛然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时,耳边已经传来了队员的惨叫声。我急忙回头,发现一个队员被什么东西咬住了肩膀,向着后方被极速拖拽进了阴影中,我们没有过多思考,循着队员的惨叫声跑去,而此时站在我们面前的东西,已经超乎了我们的想象。 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克摩拉,背对着我们,开始从头到尾逐渐现形:绿色的皮肤光滑无毛,健硕的肌肉支撑着庞大的骨架,与普通克摩拉那种皮包骨头营养不良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从那发达的肌肉曲线可以看出,两人高的体型并不影响它的速度。可怕的是它的手中还掐着一名队员已经断掉的脖子,他的一条腿被撕碎,整个躯体鲜血淋漓,早已面目全非。但对我们来说,最可怕的莫过于这种克摩拉竟然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与环境融为一体!而且它们仿佛精通战术和伪装,总是能巧妙地制造假情报,并对我们发动一轮又一轮致命的打击。身后的惨叫声络绎不绝,纵使我们奋起反击,合力杀死了两只巨型克摩拉,但巨大的体力差距还是让我们渐渐疲于防守,一点点地陷入不利地位。 楼上的队员听到声音后迅速做出反应,组成第二小队鱼贯而入,我大声提醒道:“它们会隐身!想办法让它们现形!”听到指令的队员迅速行动,将其中一名队员围在中心。同时,外圈的队员快速构筑暗魔法共同支撑起一道灰色的透明屏障【bck parclose】,几秒钟后屏障外的撞击声就在地下室内回荡,随之而来的还有它们愤怒的低吼。被包围在中心的队员迅速单膝跪地咬破食指,在暗魔法的魔力灌注下,用鲜血在地板上画起了法阵。“【shadow betrayg】!”现形法阵在队员画完法阵的一瞬间发动,顿时地下室内所有的八只怪物全部暴露在我们的视野之下。现形魔法的施放明显让它们不知所措起来,没有留给它们反应的机会,剩下的队员迅速行动,用暗魔法在它们身后撕裂出异空间,将它们全部吞噬殆尽。有一名队员疲软地瘫坐在地上,他明显被这瞬息万变的战场氛围吓坏了,我安排队员送他去一楼休息,接着便带着剩余的队员向着地下室的二层挺进。 通往二层的暗道隐藏在地下室西南角墙边的杂物堆后面,这里也是五年前的前辈队员最后一次发送情报并且壮烈牺牲的地方。我们用照明道具和【bck found】再三确认没有敌人之后,弓起身子准备进入狭窄的暗道内。此时一楼的厄瑞波斯也带着剩下的特遣队员赶来,只留下十人在二楼留守以备不测。 到达暗道的尽头之后,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地下二层是一个极为广阔的洞穴,从我们站立的地方测量发现,这个洞穴的纵向深度为两百米,横向直径也达到了惊人的三百米。洞穴内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条宽度大约十米的,由黑曜石构成的巨大阶梯,每层阶梯都有两米多高,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才会需要如此巨大的楼梯。顺着阶梯向下看,洞穴的最底端陈列着一排排硕大的魔法装置。 这些装置好像在源源不断地从某些巨大的罐子中提取出亮蓝色的物质,而这些物质好似闪光的萤火虫一般,在存储它们的小型容器中无规则地飞动着。接着这些小型容器在魔法的驱使下,被送往一个同样巨大的,类似火炉的魔法装置中。炉内闪耀着诡异的绿色光芒,如同火焰淬炼钢材一般,小型容器中的光点在绿色火舌的包裹下逐渐沉降,并且开始慢慢改变着自己的颜色。最后,随着容器被再次取出加工,原本蓝色的光点现在全部变成了一瓶瓶装在精致玻璃瓶内的粉色尘埃,随着魔法的运输在瓶内翻滚,搅动出绚丽的粉色闪光。顿时我脑海中想起了行动前得到的最新情报:克莫拉组织在黑市中大量贩售名为“香粉”的致幻药物,这种精神药品可以诱导大脑产生幻境,让人沉醉在这种幻境之中,并且成瘾性极强,最后使用者会因为无法走出自己的幻境,导致脱水而亡。我盯着这些包装精美的玻璃瓶,心想也许这些就是他们生产的“香粉”,于是为了一探究竟,我跟厄瑞波斯交换眼神后,拿出钩索,带队朝着洞穴底部降落。 来到洞穴的最底部,我才真正看清楚,这巨大的罐子中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是人!每个罐子里都是人!他们双目紧闭,看不出是否还有气息,身体和嘴里插满了各种类似管道一样的东西,全身被浸泡在淡绿色的液体中,一动不动,就仿佛睡着了一般。他们被一排排地送往下一个大型装置中,装置上面伸出的管道插入罐子与这些人的头顶相连。然后,随着一阵嗡鸣声响起,被管道连接的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并且开始以极其诡异的姿势疯狂地抽搐起来。“他们还活着!”我失声喊了出来,但是没有人理会我,因为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只能抬头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罐子中的所有人都被抽出了那些蓝色的光点,并且在嗡鸣声停止的刹那,所有人都似枯竭一样迅速消瘦下去,并且如湮灭一般碎成尘埃,溶化在淡绿色的液体中。反应过来的我对着所有人喊道:“组一队人马快去找让这个装置停下来的方法,剩下的人跟我去救人!”厄瑞波斯于是带着十几人向着远处分散搜寻,我开始寻找打开罐子且不会伤害到里面人类的办法。 有队员找到了类似账本的笔记,翻开来看,上面大致记载着各种地名,每个地名后面都有一串数字。对比我们掌握的失踪人员情报,果然这些罐子里的人都是失踪者。并且我注意到,每个数字后面,都写着另一个数字,那些数字的单位为“瓶”。也就是说这些数字代表着各地绑架来的人类能产出“香粉”的数量!这里,就是个活生生的地狱!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准备开始进行营救工作。然而就在此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因为我们都听到了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咚——,咚——”沉闷但无比巨大的脚步声。我注意到脚下的石子开始随着脚步声的接近震颤起来,渐渐的我也感觉到了大地轻微的晃动。有什么东西,正一步步地,从那个为它而建,专属于它的巨型黑曜石阶梯上缓步向我们走来。 “跑。” 不知何时,厄瑞波斯出现在我身后,并在我耳边低语道。 于是我背对着巨型阶梯,拼命狂奔。 第七章:监视 看着前线发送的实时战报,我抚摸着黄金做成的权杖,盯着上面镶嵌的红色宝石,陷入沉思。 这次的行动似乎比五年前那场行动更顺利些,我稍微安慰了一下自己。接着开始审阅摆在眼前的这份情报。 这是王国特遣队的某一小队在捣毁某个类似观察站的窝点时缴获到的一叠报文,情报中还提到有面类似镜子的装置上有少量魔力残渣。根据我得到的报文,不难看出这是一份关于魔法监测的记录报告: “1643年8月12日,可雅镇,32,47。能量力场:极强转淡化。魔法当量:100000,200,30,0。 …… 1645年6月03日,可雅镇,33,48。能量力场:淡化。魔法当量:10,5,1,0。” …… 这是一份跨度近两年的魔法监测报告,虽然通篇都是一些数据材料,但根据其中的某几条不难看出,两年来可雅镇曾出现过一些或轻或重的能量力场变化,产生的魔法当量最高时竟达到了惊人的100000这一数值。要知道,这片大陆公认人类最强的存在,圣·提耶兰教国的首席宫廷魔法使哈里·胡迪尼的魔法当量最高值才只有1000,这已经证实是人类的极限魔法当量,而十万,这种开玩笑般的数值记录简直离谱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这种数值都能被记录下来,也就是说,在两年前的某一天,可雅镇出现过一位魔法当量高到值得引起克莫拉组织注意的存在,并且对其后续的监测进行了两年之久。同时,除了魔法数值的监测外,还有通过这个镜子一样的装置进行的观察报告,上面粗略记载着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在可雅镇的生活轨迹。看似平平无奇,但仔细阅读就会发现,每段对这位青年的监视记录最后都会加上一段莫名其妙的话:“目标进入人群中……目标在我们的注视下逐渐消失。” “逐渐消失……”我喃喃道,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进来。”我对外面的人说道。“是!”我能清晰地听到那人立正跺脚时发出的响亮声音。接着,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我派出去打扫战场的士兵推着用金色推车载着的各种战利品缓步走到我桌前,单膝跪地向我进行汇报。我摆摆手,让他在门外待命,拄着权杖挺起我僵硬且生疼的脊椎,缓缓站了起来,慢慢走向推车旁,将目光投向那些各式各样的战利品。 了无兴趣。 我也老了啊,笑着,不禁在内心感慨道。这时一个像镜子一样的东西吸引了我浑浊的眼睛,我仔细看着它的纹饰和形状,发现这和情报中提到的监视装置并无差异。 难得提起一丝兴趣,就让我来看看那位年轻人到底有着怎样的魅力吧。这样想着,我伸手朝着镜子注入魔法。随着魔法的导入,那面镜子开始发光,光芒开始有些刺眼,但渐渐地又消散下去。随着光芒的褪散,我逐渐看清楚了镜子中的那片天地。 阳光明媚的可雅镇,行人在街上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份内的事情。真是安详啊,我不禁感叹道。接着画面切换,唔唔,看到了,那个男人!我像个孩子一般露出惊喜的笑容,并开始仔细打量这位年轻人:身着得体但不华丽的黑色礼服,头戴高礼帽,身材偏瘦,高挑。这些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我尝试着拉进画面,结果不小心转换了监视器的角度。我刚要抱怨自己的年老迟钝,定睛一看才发现监视器上有一张及其俊朗的脸:他的五官长的太过端庄,以至于我不敢置信他是一个人类,最有特点的是他那双红色的眼睛,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红色。一切的五官在他身上都是那么的自然,他交谈时的一举一动,不由得让我想起弗拉基米尔卿那过分谦逊的儿子…… 我将自己从冗长的回忆里拉了出来,这才发现窗外天色正在逐渐变暗。我原来已经陷入回忆很长一段时间了吗?老年人的注意力总是不能集中啊,我心里想着,继续盯着眼前的画面。 这时画面定格在一个教堂的礼堂之中,人群散在地分布在教堂的各个角落,而教堂外面是弥漫的大雾。 但是人群里没有这个年轻人。 据我所知,监视魔法会跟随指定对象进行移动,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年轻人肯定还在这个教堂里,但是我看不见。我又仔细搜寻了这个教堂的各个角落,还是没有这个人的身影,我忽然想起那句话,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目标在我们的注视下逐渐消失……” 我顿时感到汗如雨下,情不自禁地继续回想着那些数据。魔法当量逐渐减少,逐渐……变零?!“哦……我的天呐……”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的我惊讶地喊出了声。 所有的魔法数据,应该都对应着这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也就是说,非常有可能,当这个年轻人的魔法力场变为零时,他就会“逐渐消失”!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打算继续观察下去,静静等待这个年轻人现形。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我示意他直接进来,抬头看时,站在我面前的是我的主管鲁可道夫。 “我尊敬的陛下,祝您圣体安康!”我对这些无聊的恭维没有丝毫兴趣,看着这张早就令我心生厌恶的脸,我冷冷地说道:“什么事。”鲁可道夫那张尖酸刻薄的面孔上立刻堆满笑容,那笑容如同被揉皱的废纸一样。他一边笑,一边屈膝鞠躬,那古怪的姿势就像丹夫广场上游街的小丑一样,反倒是让我眉宇间有了一点笑意。看我有兴趣,他立马说:“尊敬的陛下,午间休息的时间到了,请随弄臣来,微臣为您准备了您最爱的娱乐典礼。”说实话,要不是这个可怜人能让我在闲暇之余打发时间,我早就把他砍了,倘若某天他连这点用处都没有的话……我不禁微笑起来,看着他说:“走吧,让我看看你都给我准备了点什么。” 我还记得,建立在丹夫广场旁的雄伟斗兽场是当年为了纪念镇压公爵叛乱成功,由我亲自主持修建的王国最大最雄伟的斗兽场。当时年少轻狂的我就是那样随性洒脱,随手一挥就对人民说道:“这么雄伟,那就叫它雄伟斗兽场吧!”……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用魔法穿越回去,对着自己那张愚蠢透顶的脸狠狠来上一巴掌!现在懊悔也没有什么用,我只好硬着头皮,正襟危坐在那个高到可笑的国王专属看台上。斗兽场在晚上开放,这是我年轻时定下的规矩,原因是什么我早就记不清了,不过晚上看魔兽总能让人血脉喷张。 斗兽场内的明星是三只巨型尼米亚。这是一种具有观赏性的斗兽。大体来讲,它们就像长着三条尾巴的公狮。在攻击敌人时,它们修长的尾巴会有韵律地舞动,尾尖红黄或者红白相间的羽毛宽大厚重,上面涂有各式的花纹,花纹伴随着尾巴的舞动,在斗兽场四周悬挂的四个魔法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各色的形状。斗兽场内亮如白昼,而观众席却是漆黑一片,借着洒在高嵩看台上的一缕月光,我看着卢可道夫,微笑着对他说:“看到那些漂亮的花纹了吗?这原本是用来迷惑对手的武器,如今却被用来当做娱乐我的工具,它们还真是可悲啊。”“是啊,我亲爱的陛下,”卢可道夫献媚道:“就连曾经威猛的野兽,也要拜倒在您的威严之下,依我之见,您的伟大,是无法被石板篆刻完的……” 斗兽场上,三头巨型尼米亚舞弄着身姿,互相试探着准备进攻,在魔法太阳的照射下,其中两只尼米亚互相露出了尾巴上代表挑衅的亮红色花纹,四目相对,喉咙中发出低吼,同时弓起身子,上下摆动着自己漂亮的尾巴,这是它们准备进攻的信号。顿时这两只尼米亚分别向着对方猛扑过去,疯狂地相互撕咬在了一起。而第三只尼米亚慵懒地趴在场边,眼神冰冷地看着相互撕咬的两只巨兽,一边左右摇摆着代表愉快的亮黄色尾羽,一边抬高下巴,不屑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有那么一瞬,我感觉这只尼米亚的眼神非常熟悉,甚至熟悉到令我害怕的地步。我收起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默默地看着那只尼米亚,眼神冰冷地,不带分毫怜悯地将两败俱伤的敌人撕成碎片。 拖着疲惫的身子,我又重新回到了办公室的座位上。这时我发现监视器仍然亮着,于是我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那面镜子。突然响起的敲门声使我不得不端正自己的姿态,我硬着头皮,略带倦意地说道:“进来。”而来者交给我的,是最新的一叠实时战报。 我的双手又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五年前那种恐惧的感觉,现在又如潮水一般重新向我扑来,而这次的感觉更凶猛,也更强烈。我的胃开始翻江倒海地疼,我感觉到头晕目眩,我好想吐…… 战报很精简,也可以说很简短。 “特遣队,死亡:38人。幸存:2人。请做下一步指示。” 第八章:王的阴谋 “陛下……”我摆手,示意来人出去。那人欲言又止,但也只能服从命令。余光撇到他的背影,才发现被我赶出办公室的正是弗拉基米尔卿。 但我没时间顾虑这些小事了,现在的我需要认真思考接下来的行动。敌人的实力仍然未知,我甚至不知道克莫拉组织的首领是谁,有多强大,也不知道杀死几乎所有特遣队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与这个组织有着怎样的关系……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数,情报太少了!我看着桌上的战报,顿感愤怒起来,忽然又想起那个幸存两人的字眼,这时便松了一口气,转而又开始责备自己的暴脾气了。 我传唤了在门外等候的弗拉基米尔卿。君臣间多年的合作让我们形成了一种非常舒适的默契感:每当我因某件事愤怒或烦恼而做出什么鲁莽举止时,弗拉基米尔卿都会立马意会,乖巧地指挥所有人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及时地阻止我的怒火伤及无辜而使事态进一步恶化,并且亲自在门外等待我内化之后再与我进行协商。 看我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弗拉基米尔卿也松了一口气,向我行礼致敬的同时询问道:“吾王有何打算?” “让那两人回来见我。” 弗拉基米尔卿听后,露出略微得意的微笑,同时对着门后的两人说道:“进来。” 站在我面前的是新任王国特遣队仅剩的两名队员:队长厄瑞波斯和副队长纽盖莱特。看得出来,弗拉基米尔卿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非常温柔,那目光就如第一次当父亲的人面对自己襁褓中的儿子一样,自豪,宠爱,得意……能看到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老搭档出如此表情,我感觉非常欣慰。 不过相比之下,眼前这两人的表现就显得比较耐人寻味了。厄瑞波斯阴沉着脸,但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我的脸色瞬间暗了下去,连一旁的弗拉基米尔卿都凝固了挂在脸上的笑容。吃惊地望着这个精瘦阴郁的特遣队长。他反而表现的更加自然了起来,一条腿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重心移到一边,显得相当悠闲。 真想现在就砍了他。 长官亲自带着副手逃脱战斗,留下三十八位忠心耿耿的队员直面死亡……我沉住气,看了一眼旁边老实巴交的纽盖莱特。他的眼神躲闪着我的审视,双手微颤,两腿不知是因受伤还是害怕,微微弯曲,并且能看出来它们正在跟着他心脏的疯狂跳动而持续地颤抖。这可不是个特遣队员该有的姿态啊,我笑了笑,看着表现迥然不同的两人,开口问道:“你们遇见了什么?” 他们都愣住了,没有得到本该如狂风骤雨般的责备,反倒使他们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呆呆地望着我。反应了一会儿后,由厄瑞波斯上前一步,单膝下跪,低头说道:“回陛下,我们看到了恶魔。” 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一切,我绝对不会相信他疯狂的言论。 恶魔,是存在于塞提尔大陆传说中的高阶魔物。为了精确划分魔物的悬赏等级,塞提尔大陆最大的公会——冒险家协会曾公布过魔物等阶的划分制度:普通级,困难级,史诗级,天灾级,传说级。按照不同等阶对已知和有记载的所有魔物进行分类,同时匹配以不同的悬赏金额。这无疑大大提高了冒险者们的讨伐效率,同时也拉高了各位冒险者的生存率,从而在世界范围内被广泛认可,并以此为基础逐渐成为世界最大,人口基数最多的超级公会。它在每个国家都有设立分会据点,并以其雄厚的资本影响着整个世界经济的流动。按照冒险家协会的等阶划分,恶魔这种魔物因为从未被人真正发现,仅存于各种历史和传说中而被定性为传说级魔物。而传说级魔物所对应的魔法当量,按照公会魔法学家的理论推测在一万到十万这个数值区间内。 这是相当恐怖的存在。假如他的说法真实可靠,那么五年前全灭特遣队,现在又逼迫王国最强暗魔法使(这是我亲自给他的封号)逃跑的强大怪物,将会是王国甚至整个塞提尔大陆的灾难。我沉思了一会,开始问起那个可能会让他们胆寒的问题:“你们为什么逃跑?” 很明显,心理防线脆弱的纽盖莱特瞬间崩溃,两眼放空跪倒在地上,因为重压而双手支撑着在地上干呕了起来。弗拉基米尔卿脸色大变,他近乎祈求地看向我,但又什么也不能做。因为按照王国律法:脱逃战争者死。 我没有理会脸色煞白的弗拉基米尔卿和他心爱的儿子,只是饶有兴趣地转向那张阴郁消瘦的脸,等待着他的回应。厄瑞波斯继续开口说道:“回陛下,敌人是恶魔,所以我的判断是:自保。”并且看了一眼身边跪地不起的纽盖莱特。 这是很诚实的回答,也很精明。放弃抵抗的逃脱是每个人类在面对占据绝对优势的强敌时都会做出的选择,也可以叫它明智之选。弃所有队员为诱饵,为其逃跑创造条件,从这一点看,面对那种情况他确实做出了最优解。至于他为何还要拉着纽盖莱特逃跑嘛……我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我在内心说道。 厄瑞波斯知道自己独自跑回来必死无疑,于是他在瞬间又做出了另一个最优解:带着弗拉基米尔卿的儿子一起回来。弗拉基米尔卿为三十二公爵之首,也是我最得意的“王之右臂”,同时也是从小陪伴我近乎一生的老搭档。他的地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他的权利仅次于王国的国君。这都是他应得的,而且王国没有人不知晓这个道理。所以,为了报答他对自己儿子的救命之恩,弗拉基米尔卿肯定会拼尽全力死保自己和纽盖莱特的性命。这也就是厄瑞波斯能够神态自若地面对这般威压的原因。 我再次看向弗拉基米尔卿,发现他已然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我明白,这个爱子心切的男人会为了自己的儿子献出一切。而对我来说,这正是巩固君臣关系的绝佳时机。 被逼入绝境的忠犬会因主人的鞭挞而选择弑主,也会因主人的救赎而为其献出生命。 这时我又想起了斗兽场的那头让我感觉熟悉的尼米亚,和它那冷若冰霜眼神。我一边玩味般地回忆着斗兽场的精彩表演,一边微笑着对他们点头,同时也制定好了自己的对策:“交给你们一个新任务,希望两位可以将功补过。” 交代完任务细节之后,两人闪入阴影。弗拉基米尔卿长吁一口气,开始了他以前从未对我做过的,极度生硬的恭维和谬赞。相比小丑鲁克道夫,你的拍马屁功底还真是相形见拙呢,我看着他微笑着想。没有理会一旁对我感恩戴德的弗拉基米尔卿,我继续着手里的监控工作,一边想着那头眼神冰冷的尼米亚。真的很熟悉啊,我对自己说道。 线报传来,两人已各自就位。 看着镜子中齐声吟唱着《新约》的牧师和居民们,我叹了一口气,一张张曾在监视器中一闪而过的面孔在我脑海中一一浮现。感谢你们为国家做出的贡献,那么,请去死吧!我想着,抬手释放了我的魔法。 “【ran ht】,”我对着监视器下达了范围性的暗示魔法。塞提尔大陆的人类有着各自与生俱来的“天赋”,即出生时就被神所赋予,能让我们在这个魔兽横行的塞提尔大陆生存下去的先天技能【birth ability】,而作为维克斯凯尔王国的国王,我的先天技能却是看起来对王国没有什么特别贡献的【defy distance】,无视距离咒。 理论上来讲,我的无视距离咒由于自身魔力的限制,咒语的施放地点离我越远,效果就越弱,而靠着年轻时的磨砺和在宫廷藏书中学到的技巧,我在吟唱中引入了一点暗魔法微粒,从而使我的咒语克服了这一理论屏障,使我能在目之所及的任何地方施放威力不减甚至更强的各种魔法,这种违规到变态的能力同样也是那些吃里扒外的公爵们忌惮我的另一个原因。 通过暗示,我向监视器那端的众人下达了施放反向魔法的咒语。由于我是施咒的主体,那些居民们的魔法容量上限都将以我的容量来计算。而当魔力容量,也就是魔法当量达到上限时,就能产生足以毁掉整个可雅镇当量的魔法爆炸。而我相信,那个年轻人,他绝对不会因此丧命,并且通过仔细的观察,我大致判断出了他隐匿的位置,同时也将离他最近的一个酒鬼设为打击目标——为了追查清楚爆炸的缘由和事情的脉络,找到想杀他的凶手,他必定要以某一点为突破口调查下去。所以我特地给他留下了这个突破口作为鱼饵。那么接下来就要看他是否咬钩了。 魔咒生效。炫目的闪光掩盖屏幕,我调整角度观察着那个位置,很快我就发现了一束不同于反向咒的魔法流动:那是一道由白光构成的传送门,那位青年抱着奄奄一息的酒鬼,在爆炸发生的一瞬冲了出去。我的监视器立刻行动起来,转换视野,跟随着这个青年来到了镇郊。 眼前的青年正处于不利地位:迷雾正在逼近,他不得不立刻做出判断。而就在这时,我撇到监视器的某一处,有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痕。紧接着,监视器的镜面毫无预兆地破碎,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破了我的脸颊。我并没有感到惊慌失措,因为我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 古老的塞提尔大陆总是流传着一句谚语:“一片土地之上不可能同时站立两头巨兽,它们中的一只必然倒下。”我的计划正是这样:如果克莫拉组织的这只怪物真的达到了传说级,那么它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头名副其实的“巨兽”;同时它也在暗处注视着可雅镇的可疑青年,并且默默做着魔法监测和记录,那么极有可能,那个青年也是一只“巨兽”的存在。如果我能让这两只巨兽的其中一只,感受到来自另一只巨兽的威胁,那么两只中的一只必然会先下手为强,干掉另一只巨兽。 这是生存的法则。 而我只需要向这两只巨兽都传递同样的“威胁”,就能坐收渔利。这时我又想起了那只眼神冰冷的尼米亚。转头看着窗户上印出的苍老身影,我意识到那只尼米亚其实就是我自己。 现在,所有条件都已齐备,对两只巨兽发出的“威胁”也已经到位了吧,那么接下来,为了保证整个计划能够顺利进行,确保“威胁”对他们来说足够“震撼”和真实可靠,我只需要给整个计划来一点小小的推动力。 这时实时战报传来,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它:“对两个单位分别进行的审判通知已经传达到位,请您进行下一步指示。”我收起信件,对着一旁等待的弗拉基米尔卿点点头,他立正行礼,走出了房门。 第二天一早,我打开了宫殿的窗户,看着街上到处散布的“神启圣旨”: “恶魔横世,神启降临!三天之后,审判之日!” “祈祷吧。”我背对着弗拉基米尔卿,缓缓说道。 第九章:俘虏 “恶魔横市,神启降临!三天之后,审判之日!”我站在丹夫广场上,看着王国首都卡萨诺瓦内到处张贴的所谓“神启圣旨”的小传单,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审判之日……,审判……”我实在想不出那拙劣的影像传讯手段带给我的信息到底有什么含义,不过根据我的【urce search】寻找到的魔力源头,与在可雅镇那些克摩拉尸体进行对比后发现,二者的魔法残渣来自不同的魔法使。这两者与所谓的“审判”又有着什么联系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审判”的全称为“神启审判”,在塞提尔大陆的传说中,当传说级魔兽出现,并且足够威胁到人类安危时,圣劳伦修斯尔卓德,也即圣神域就会派遣一位“降世神”来帮助人类渡过浩劫。而扮演“降世神”的身份也算是我们需要履行的“神职”之一。 作为神,我们的工作就是在塞提尔大陆履行神职,但这些“神职”却没有成文规定。按照父亲的说法,“神职”大抵就是引导人类发展,帮助人类渡劫的差事。《神启》对于“神职”的定论同对塞提尔大陆人类的记录一样模糊不清,这也导致很多滥用职权的神在塞提尔大陆为所欲为,渐渐变成不被神界认可,被圣神域除名的“堕落神”。在塞提尔大陆冒险家的分类里,这些堕落神常常被归类为传说级魔物。而这些被定义为传说级魔物的堕落神也会和大陆自身形成的那些传说级魔物一起,成为履行神职者的新目标,如此循环往复,逐渐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平衡:圣神域创造降世神,降世神变成堕落神,堕落神再被新创造的降世神所杀……这种“生态链”一般的平衡延续了数百年之久,在我看来真是荒唐至极…… 如此大张旗鼓地到处宣传“降世神”的降临不是圣神域的作风。因为人类太过渺小且太过自私,而且在魔神级别的战场上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所以每当足以灭世的浩劫出现,传说级魔兽开始行动时,圣劳伦修斯尔卓德在塞提尔大陆大气层外隐匿的“观察者”都会第一时间向上级进行反馈,并且在全域范围内进行“神启圣旨”的通告,用羊皮纸和烫金字体撰写檄文,呼吁人类停止战争一致对外。同时圣神域会通告所有在塞提尔大陆进行选修课活动的“准神”暂停课题,并且在位于大陆最北的圣·提耶兰教国进行集中避难。而如今我既未见到羊皮纸烫金字的檄文,又未闻讯圣神域对“准神”通告专用的【callg note】“通知”魔咒,那么我可以断定这些都是由人刻意安排好等待某只猎物上钩的陷阱。 从头到尾都有可能是个圈套! 我不禁冷汗直冒,开始在脑内疯狂搜寻我有可能得罪过的任何人。但当我逐渐把所有事情都串联到一起时,我发现唯一有能力同时做到这些事情的,除了这个国家的国王,没有任何人同时具备这种实力和财力来做所有这一切。监视、谋杀、散布谣言蛊惑民众……我越来越觉得这片国土的某处暗藏着一个和我有关的,对我极其不利的阴谋,鉴于当前敌在暗,我在明的尴尬处境,我想我能做的,就是尽快逃离这个危险的是非之地,于是我转身走进街边无人的小巷,准备使用【lightg portal】打开传送门向王国西边的城墙外转移——传送魔法的限制使我只能传送到去过或看到过的地方,而经过我百年来的游历,我早已对王国的各个角落了如指掌,自然也早已规划好了启程前往下一个国家的:西城郊的库尔森林。 当然,在传送之前,有必要先确保周围是否安全。在【vestigation lost】反情报魔法和【onitor eless】反监视魔法的加持下,我继续开启感知魔法【agical perception】,开始感知周围一公里内的魔法当量变化。就在这时,我的反监视魔法传来响应,反情报魔法也同时触发,通过感知魔法显示,一个魔法当量未知的个体正以极高的速度从我的上空俯冲而下。 一边从高空俯冲还能一边对我进行着情报收集,真是有够悠闲的,我笑着想。预判着那个东西下落的位置和时间,在它就要砸向我的一瞬间,我朝旁边闪出了一个身位。 随着一声巨响传来,我原本站立的小巷瞬间尘土飞扬,撞击地面产生的冲击波使两旁的墙壁爆出数条裂纹,脚下的地砖也碎成了无数块,乱七八糟地躺在地上。等烟尘散去,我才终于看清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一个长着羊角的黑色头盔挡住面部,紫黑色的护甲包裹着重要部位,从露出的胳膊和若隐若现的胸部可以判断这是一位女性。她正一边从那个被她砸出的坑中站起来,一边用一只手拎出了坑洞中心的一根比她还高一头的铁棍:铁棍的另一头因为冲击力的缘故卡在了地下,等她费力拔出来之后我才看清,那是一把巨大无比的铁锤。她似乎年纪不大,轻松地将铁锤收起到背后,歪着头对我打招呼:“嗨~你好啊小哥!” 好你个头啊,我看着眼前反差巨大的场景,心里吐槽道。见我默不作声,她继续笑着说:“小哥你就是上面派来对付我们的吧?可是温迪戈大人想让你死呢,真是可惜呀,这么漂亮的帅哥。”我没有做出回应,于是她继续道:“那么为了我们的大业,就请你去死一死喽~”说着她用一种与她的身板和气质完全不符的怪力抡起了那个比她还大的铁锤,以极快的速度向我发起了冲刺。 “喂喂这里是丹夫广场啊喂,你要这么多人都跟着一起死掉吗!”看着她铁锤上缠绕的爆炸魔法【explosive wound】,我生气地对她说,同时我迅速构筑魔法:“【irror reflect】!”我故作惊慌大声喊道。来不及减速,隔着盔甲我看到她瞪大了眼睛,一边震惊地“呜哇哇哇”地乱叫,一边没头没脑地朝着我创造的能反弹攻击的镜子撞了上去。随着一声巨响,她的脸重重砸在魔法镜面上,在镜像的反射下,就好像自己撞在了自己的脸上。小个子的她翻滚着朝着巷子深处的墙壁上飞了过去,手中的锤子也在飞行途中脱离了战斗,掉落在我的脚边。我看了一眼武器上缠绕消失的爆炸魔法,同时又看到被震飞到空中连续翻滚之后以奇怪姿势镶嵌在墙壁上的女生,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有什么好笑的啊喂,小心我真的杀了你啊!”她的头盔被自己撞碎,露出里面一张漂亮的脸蛋:暗紫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泪光,看起来疼得不轻,原本盘起的黑色发丝松散垂肩,一双精灵一般的长耳朵和那张淡灰泛白的脸证明了她暗夜精灵族的身份,不过那张略显俏皮好看的脸蛋上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它长着一张嘴……现在那张嘴正在用暗夜精灵语对我进行疯狂的谩骂输出。 各种污言秽语灌入脑袋,我这辈子没听到过这么粗鄙的语言……尤其是从这么好看的小女生嘴里。我叹了口气,用【block ntrol】控制咒松散她四周的墙壁,没来得及反应的她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从墙上狠狠摔落,脸朝地重重砸在土地里,崩起了一阵尘雾。 “呸呸呸呸……咳咳……”吃了一嘴土的她跪在地上不停咳嗽,还不忘骂骂咧咧地说到:“你这个……咳咳……你这个该死的……呸…呸……该死的家伙!”说完她起身准备摆出战斗的架势,但又忽然愣在原地,看了一眼空空的两手,又看了一眼落在我脚边的武器。她故作镇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头,假装确认自己没有“受伤”之后,旁若无人地朝着自己的武器走去。 “……” “……喂喂,你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吧!”我大声呵斥道。仿佛被我的呵斥吓到了一样,她如受惊的野兔,蹦了起来,往后退回到原点。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战斗的啊喂?这可是战场上啊,在我眼里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身上有一万个破绽,以我的实力,随便找个机会就能轻而易举地置她于死地。 “真是太随便了。”我满脸嫌弃地看着她,“喂,你不是扬言要我去死吗?怎么还站着不动?我的脸可不会自己贴在你的拳头上哦~”我略带嘲讽地说道,想要使她放松警惕,同时准备在背后开启传送门溜之大吉。这种倒霉事一天都遇不到两件,而我从昨天开始就仿佛被人盯上了性命一样,随时都置身于危险之中。没有情报,没有支援,这种战斗能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上上签当然就是赶快逃离才对。不过……我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被我激怒,脸憋的通红,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的暗夜精灵,忽然感觉,我好像没有达到让敌人放松警惕的目的?或者说她已经完全放弃警戒四周的变化,被我刺激到怒火中烧了?怎么感觉她怒发冲冠的样子有点可爱欸,我忍不住胡思乱想道……不过我还是收起了这个奇怪的念头,开始了下一步动作。 【transparent prin】,我心中默念。顿时暗夜精灵的四周闪出耀眼白光,突如其来的强光袭来,使她下意识用手遮挡眼睛和头部,没等她反应过来时,早已被我困在透明的牢笼中,不过她最终还是在被透明监狱包围后的下一秒,做出了本该更早做出的反应: “咚——!” 一阵因头撞墙而发出的闷响过后,她跪趴在地上,晕了过去。 “……” “抓这种俘虏,能问出来什么有价值的话吗……”我一边绝望地摇着头对自己说,一边收束魔咒,将透明监狱与其中的暗黑精灵一起缩小成一个长方体盒子,捡起地上的大锤收入【stora bag】构筑的空间内,向着传送门外走去。 第十章:收买 站在西城郊的库尔森林边,开启魔法四下打量,再三确定没有人监视和跟踪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人来找我麻烦了!我疲惫地瘫坐在地上。 看着玻璃盒子里面睡的正死的暗夜精灵,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敲着玻璃喊她:“喂喂,醒醒啊你这家伙……”她非但没有睁眼,反而一边说着“嗯……再睡会儿~”的蠢话,一边向后翻了个身。 圣劳伦修斯尔卓德的教养不允许我说脏话,于是我双手抓起盒子,轻轻摇了起来。 “啊啊啊住手啊你个混蛋!你要杀了我吗啊啊啊啊!”我苦笑着停手,看着这个无能狂怒的暗夜精灵。发现自己被缩小,并被像看猩猩一样无死角地观察着后,她红着脸缩在盒子角落,但还是怒气冲冲地对我说道:“看……看什么看啊……很丢人的说……”然后开始了碎碎念模式:“人家就是个出来打猎拿赏金的,结果被那个大人忽悠来搞这单大票……现在好了,命都要丢了,还被这么侮辱,我死后怎么有脸去见父亲大人啊呜呜呜呜……”说着又哭了起来……她真的完全不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啊。我无力吐槽,不过手也没闲着,我施放感知魔法,查询她的魔法信息:暗夜精灵族;女性;狂战士;魔法当量1500。 唔,魔法当量还挺高,我想着,怪不得这种傻白甜能在战场上活下来,以她的这种魔法当量,悬赏魔物什么的,估计都是直接秒杀吧,在遇到我之前她应该未曾败北,因为过于相信自己的实力,再加上那缺心眼的性格,被人骗来啃我这种硬骨头很正常……为了套取有用情报,我硬着头皮继续问道:“喂,你的那位大人给了你多少钱来杀我?”听到我说话后,她停止了哭泣:“欸?你是说温迪戈大人吗?”她歪着头询问,我点头表示让她继续:“温迪戈大人说你是上面的神明派下来制裁他的杂鱼,因为你的实力并不强,所以温迪戈大人觉得没有必要亲自动手,于是在黑市乌布利希张贴你的悬赏照,并备注:虽然是神,但实力不强。我当时正好在黑市购置装备,看到了这个没人认领的美差,然后就来找你啦!小哥你知道吗,你的人头可值五千万拉克哦!话说黑市的赏金猎人们也有点蠢欸,这么肥的大单都不接……”见她又开启了碎碎念模式,我才开始慢慢整理起整件事情的脉络来…… 好你个维克斯凯尔国王,跟我玩儿阴的!一切的疑虑就此解开,我算是明白了过来:我被那个国王当成了对付某种东西的工具,而这种东西有非常大的概率就是“堕落神”……我冷汗直冒,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对手如果是堕落神级别的存在,而圣神域又没有降下专门的通告……那么也就是说,王国在某次行动中不小心招惹了堕落神,可能是忌惮圣神域的惩罚,堕落神并没有对人类世界产生太大影响,但是国王打算在堕落神开始破坏前先下手为强,干掉堕落神。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大概率已经察觉到了这个世界上不同于人类的“我”的存在,于是打算来一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待我跟这个未知的“堕落神”两败俱伤后,再跳出来收拾残局。 人类真是狡猾到可怕的生物,不过这也许正是人类能在这个险恶丛生的塞提尔大陆生存下去的原因吧。谋略是在情报不足条件下战力的替代品,正是因为有了高超的谋略支撑,人类这个种族才没有因为悬殊的战力导致灭亡。 不过作为局中人的我可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等着别人来砍我的脑袋。如果对方真的有堕落神的实力,那像我这种“准神”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我还得继续跑啊……我想着,心里却泛起了淡淡的忧伤。两天以来,面对未知的敌人我小心又谨慎地到处逃避和躲藏,而现在未知终于被我掀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通过我的各种推理,这次敌人的实力大概率与堕落神同级,而且“审判”的日期在三天之后,那么这个堕落神肯定会提前找到并且干掉我,这个暗夜精灵就是最好的证明。 面对未知的堕落神,我真的只能逃跑吗……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哼哼哼,真是个懦夫啊!”一声嘲笑直击我的心灵,我猛然抬头,看到了早已打破牢笼站在我面前的暗夜精灵。她伸着懒腰活动着筋骨,慵懒地对我说道:“温迪戈大人的实力比我强很多,我拿着悬赏令去见他时用【thought read】读心术看过他的气息。”读心术是暗夜精灵族特有的魔咒,可以读取对方短暂的思绪,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情报收集手段,如果对手和自己不是实力相差特别悬殊,读心术甚至可以绕过反侦察手段看穿对手的魔法信息!这种如同bug一样的先天技能真好用啊,我内心感慨道。 “嘿嘿嘿,过奖过奖!”见她还不知死活地对我用着读心术,我“啧”了一声,抬手聚集魔力微粒,朝着她的脑门上来了一个隔空脑瓜崩。“哎呀!”对方瞬间呲牙咧嘴地跪在地上,捂着脑袋喊:“疼死啦,小哥你下手真的很没轻没重欸!”我哑然失笑:“你可是我的俘虏好吗,杀你的理由太多了,你就不怕我现在把你杀了?再说……你好意思说别人没轻没重吗?”她愣了一下,仿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明白过来自己处境的她不可思议地望着我说道:“可是……可是小哥你明明不会杀我的啊……” 读心术真是个离谱的技能,总有一天我要想个办法把它破解掉…… 我坐在她旁边,叹了一口气,想到了她刚才说的话,于是问道:“你说你看到过温迪戈的气息?”在塞提尔大陆,气息就是魔法信息的意思。“没错!”她自信满满地说,“小哥你肯定想知道吧?你肯定不想当懦夫吧?你肯定想打败温迪戈吧?我可以告诉你啊小哥!你出个价吧,情报货真价实,保证让小哥满意!” 读心术真是个离谱的技能,总有一天我要想个办法把它破解掉…… 这个战斗时憨憨愣愣呆头呆脑的暗夜精灵做起生意来倒是一点也不傻呢,我暗想,这时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就看到她又摆出一副怒火中烧的表情,准备对我进行语言输出。 读心术真是个离谱的技能…… 总有一天我要想个办法把它破解掉! 无可奈何,我只能略施小计了。我摆出一副壕无人性的样子,像个富家纨绔子弟一样,歪着脑袋,斜着眼睛,假装满不在乎地对她说道:“温迪戈打算用五千万拉克买我的人头是吧,”我顿了顿,继续装x道:“我出双倍,买你的全部。 “欸?!!!!”她不可置信地大喊出了声:“双倍……双倍的意思就是…就是……一亿拉克!!!!”我点头,确认了她的疑惑。看得出来,她一瞬间就陷入了激烈思想斗争的漩涡之中,一亿拉克固然诱人,但收买她的全部也就意味着变成我的奴隶,丢掉自由的身份……我玩味地看着她低头盘算的样子,库尔森林吹来的野风拂过她额头的发梢,淡灰色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出微微红晕,就连暗紫色的眼睛也反射出如宝石般好看的光泽。她貌似下定了决心,坚定地点点头,然后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道:“我决定了,买我吧!” 买卖人口充当奴隶在塞提尔大陆最大的黑市乌布利希并不罕见,甚至有些寿命长的种族会通过贩卖自己作为赚钱养家的手段——奴隶契约的签订由契约魔法的成立为条件,需要主人和奴隶共同在魔法契约上按下指纹,契约生效后会按照契约签署的年限履行契约,在契约期间内,奴隶不得违抗主人的命令,否则会受到契约魔法的惩罚,具体惩罚力度因奴隶的魔法当量而异,当契约结束后,奴隶和主人的关系就会解除,主顾会选择继续签约或另寻新人。而一些寿命较长的种族,如精灵们,会在自己长达几千年的寿命周期中不断签署不同契约,当他们赚到足够养活后半生的钱时,就静待契约结束,恢复自由身,从此过上幸福无忧的生活。 当然黑市中大部分奴隶都是被买来当做工具使用的,只有少数心灵扭曲的变态才会把奴隶当做享乐或泄愤的工具。所以,买卖人口才能在黑市中广受关注,并且作为一个成熟的产业迅速崛起。当然,供需关系不平衡导致的各类人口失踪案件频发也是让各国头疼的关键。 保险起见,暗夜精灵跟我签署了二十年的魔法契约,我也将早已准备好的,用来买她的东西从【stora bag】空间收纳中取了出来。 这是我从圣神域中带来的众多物品中的一件:从外观上来看,这是一颗鸡蛋大小,散发着紫黑色不祥气息的光滑宝石,是我以前在圣神域的训练用迷宫中采集到的一批宝石里最大的一颗,这些宝石常被我们用来当做锻造初级神器的辅料。由于不确定这种宝石在塞提尔大陆的价值,百年以来,我走访了维克斯凯尔王国所有宝石工匠和武器店老板,他们都表示没有见过这种诡异的石头,而且精明的他们也因为无法给出合适的估价不敢贸然收购。这就导致大量没用的宝石白白占据我的储存空间而无法用作他途。 我正愁找不到某个傻白甜来帮我处理这些没用的东西,于是我拿出那颗最大的宝石,在她面前晃了晃,想对她说出我早已在心中准备好的说辞。 当看到宝石的一瞬间,她的眼睛散发出诡异的紫红色光芒,张开嘴巴,又惊又喜地对我喊道:“我的天哪……你这个傻瓜……这东西…可不止值一个亿啊!”看到我震惊的表情,她立刻对我解释道:“这种宝石在乌布利希被叫做黑耀星,是一种非常稀有的陨石,它是众多武器大师毕生追求的梦想!人人都想得到它,因为,这种陨石蕴含的能量可以让武器的属性大幅提升,甚至有可能达到神的领域……”我逐渐感觉口干舌燥起来,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快要凝固了。本来我是打算骗她这颗石头价值一个亿的……于是我咬着牙,打断她的碎碎念,继续追问道:“这种东西,在黑市可以卖到多少钱?” “十亿拉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平静地对我说道。 第十一章:赛琳娜 听完她的话后,我的脑袋“翁——”地一下停止了思考,仿佛灵魂被抽干似的,我双眼空洞地看着她。她被我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然后又略带好奇地伸出手在我面前挥来挥去,查看我的意识是否尚存。 “十亿拉克……” 我的脑海里一直在无限重复着她的话。 一百多年以来,为了更好地观察这个世界的人类,我化名福尔雷来到这个充满烟火气息的可雅镇,身上除了从圣神域带来的唯一货币——黄金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靠着变卖这些黄金,我得到了自己在塞提尔大陆上的第一笔研究资金。多年来,为了养活自己和自己的研究,也为了更进一步观察人类的生活行为,我在可雅镇四处工作赚钱,从野味餐厅的临时工到冒险家协会的雇佣兵魔法使,没有我涉及不到的领域。经过百年辛苦劳作,省吃俭用存下来的拉克也不过一亿…… 想想自己百年来的努力奋斗还不及这个暗夜精灵短短二十年自由交换得来的十分之一,再想想我背包里这么多“没用”的石头竟然可以换我在塞提尔大陆几乎一辈子的安荣华贵,我颓废地瘫坐在地上。 打工,还打什么工啊!本大爷我现在富可敌国!这么想着,我痴痴地笑了起来。旁边的暗夜精灵一脸嫌弃地看着我,我知道她又读我的心了。看来得立立规矩了,我心想。 “那,既然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奴隶了,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看着她说道。 “欸?名字吗?”她略显疑惑地望着我,“暗夜精灵族都不允许有名字的说……况且名字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呢。不过我在乌布利希也有一个称号哦!”她得意地继续道:“他们都叫我natic(露娜提斯)。” “嗯,这个名字很不友好呢……”我看着她,沉思了一会,说道:“跟月亮有关吗?那我就叫你赛琳娜(sela)吧。”说着,我在契约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和黑耀星一起递给了她。急切地接过契约和宝石后,赛琳娜也豪爽地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随着一阵暗蓝色的光在契约文字上闪烁之后,赛琳娜的左前臂逐渐显现了一个象征奴隶标记的花纹,我的左前臂上也出现了对应的纹饰。我抬起手臂,认真观察了起来:这是一朵纯黑色的,花一样的简笔图案,每个花瓣都由卷曲的黑色线条代替,花蕊则是一个黑色的六芒星标记;再看赛琳娜的手臂,她的标记是一个略大的六芒星图案,六芒星中间的线条被改成了花的形状,而这个形状刚好跟我手臂上的花纹相契合。 看着我好奇又惊讶的目光,赛琳娜笑着说:“魔法契约签订后,花纹会根据主人的魔法当量改变颜色和样式,小哥……啊不对,主人,您的花纹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款哦。”她看我想继续听下去的模样,便又说道:“根据主人魔法当量从弱变强,奴隶纹饰的颜色就会越来越深,纹理也会越来越清晰和复杂,不过主人这种纯黑色的纹饰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可能我说的也不一定准确,还请主人原谅!” 这倒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我对我自己的实力还是比较有自信的,至少可以在这个塞提尔大陆保证我的生存,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攀比行为,我怎么想都无所谓啦。不过有一点,我看了她一眼,开始装腔作势起来:“咳咳……那么现在,奴隶赛琳娜!” “是,主人!”她立马收起随意的态度,端正姿态看着我。 这么熟练,看来这钱没少赚啊,我心想,此时我又看到她那得意,飘飘其然的眼神,我即刻向签署契约的魔法卷轴汇聚魔力微粒,向她立下三条规矩: “第一条,不准对我使用【thought read】读心术以及各种相关技能。 第二条,当我对你下达自杀相关指令时,立即撤退。 第三条,当我死亡时,立即撤退。” 难以置信地望着我的眼睛,她思考了片刻后,立刻笑着对我说:“了解,主人!” 赛琳娜向我要回了那柄对她来说大的离谱的战锤,横放在草地上,取出那颗价值十亿拉克的,散发着紫黑色不详气息的黑耀星,双手捧着,跪坐在自己的战锤面前。出于好奇,我站在赛琳娜后方不远处,按照以往观察人类的习惯,对眼前的景象做起了记录: 赛琳娜跪坐在草地上,双手捧起黑耀星,开始反复咏唱一个咒语:“【weapon fg】”随着她的不断咏唱,黑耀星从她的手中慢慢升起,紫黑色的气息变得更加明显,宝石的紫色光泽也逐渐显现出来。渐渐地,它飞悬在战锤上方,将其中蕴含的能量悉数传输给横放在在地上的战锤,随着光芒的逐渐消散,宝石的不祥气息渐渐减弱,宝石也逐渐失去了原有的光泽。赛琳娜的魔法咏唱完毕后,宝石彻底失去能量,摔落在草地上,与普通的石头并无差异。圣劳伦修斯尔卓德的初级神器锻造,是将黑耀星作为辅助材料之一,与其它主要材料混合锻制的,不同于圣神域的融合锻造法,塞提尔大陆的这种用咒语提取能量再灌注入武器的方法对我来说倒是非常新鲜,我打算在后面的几个国家里着重记录人类锻造武器的方法。这样想着,我抬头看到赛琳娜已经抡起了那个对她来说大的离谱的战锤并在头顶双手旋转,旋转产生的风几乎把杂草连根拔起,我用手压了压礼帽,对开心地手舞足蹈的赛琳娜说:“那么接下来,作为我的奴隶,回答我一些问题吧。” 我的心在滴血。本来以为黑耀星就是一些没用的垃圾,可以用它来骗这个单纯的暗夜精灵。我的想法原本很简单:与其用拉克一条条地买情报,等她抓住机会坐地起价,不如直接买她,然后把所有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正好再用这个大陆人不认识的黑耀星来“结账”,打一波“信息差”,让她以为这种东西真的会价值连城……结果没想到这种东西竟然…… 唉,血亏! 我和赛琳娜在库尔森林内的一处小溪边坐下,准备听她的“详细”报告: “前天傍晚,我在购置装备时看到了主人的悬赏令,按照惯例,我接下了悬赏,并在约定地点和雇主接头。温迪戈大人……啊不对,温迪戈是一只非常强大的恶魔,据我的经验,那种体型的种族应该是食人魔种,我下意识地用读心术看到了他的气息,他可是强悍到连我都害怕哦!”说着,她汇聚魔法微粒,很快在手上形成了温迪戈的“气息”情报:???未知种族;男性;狂战士;魔法当量5500。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目前看来这个所谓的温迪戈并不是真正的恶魔,也不是传说级魔物。可能只是一个稍微棘手一点的魔兽而已,我这么想着,不过我不能掉以轻心,很有可能这些情报是敌人的伪装魔法,故意让赛琳娜泄露出去让我掉以轻心的,所以我要在他来找到我之前,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行。 逃跑是没有用的。跟我一样熟练掌握空间系魔法的堕落神可以在我进入传送门的瞬间将我和空间一起撕碎。相较而言,利用情报优势跟他战斗的存活率反而更大。 距离赛琳娜的袭击已经过了将近一天的时间,那边应该也收到情报了吧,我暗想,那么温迪戈真的会等到审判之日才对我发动袭击吗?他会在哪里出现呢?我综合了一下赛琳娜的情报,准备制定自己的计划。“那我要做什么呢,主人?”赛琳娜略感不安地问我,我看出来她焦虑不安的心情,安慰道:“做你该做的事就好。” 第十二章:鹬蚌 我静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沉思。 为了保证“香粉”生产线的安全,艾丽希斯大人派我驻守位于福利茨酒庄地下的工厂。最近王国的风声很乱,经常有一些杂鱼来骚扰我们的据点,看来我们的一部分行踪已经暴露在国王的视野之下了。艾丽希斯大人希望我不要把事情搞的太大,所以我只能屈于被动地位,每天做做守护工厂和驱除杂鱼的活儿。 加入克莫拉的几年来,我能从一个没有什么经验的食人魔雇佣兵迅速成长为克莫拉“十五阶”的末阶,这都多亏了我的先天技能【rapid upgrade】,快速升级。通过不断地吞噬敌人,我可以获取比常人更多的魔法微粒,从而更加快速地从普通人中脱颖而出。 克莫拉是一个看似松散实则等级划分非常森严的组织,这是我加入克莫拉的第一印象,组织的基层都是由一些雇佣兵和亡命徒组成的杂牌军,“无关紧要的杂鱼。”这是最初加入组织时上级对我们这些雇佣者的态度。克莫拉是整个王国乃至世界范围内规模最大的地下组织,由各种黑色产业支撑的它自然以其丰厚的报酬赢得了无数雇佣兵和亡命徒的追捧。这也是我这种地位低下的雇佣兵无论如何被看不起也要加入它的原因。 克莫拉的上级干部被称为“十五阶”,是由十五位能力出众的精英干部组成的上位领导人员。十五阶的干部们对下位的雇佣者有直接领导和发配的权利,雇佣者得到的任务都是经他们通告获取的。十五阶的精英虽然看似平等,但其中仍然存在着相当大的实力差距。作为最末阶的我,只被允许与六阶以下的同事平起平坐,六阶之上均是我不可望其项背的存在。而高坐十五阶之上的那位大人物则更是一位非同寻常的存在。据说那位无上的大人思维极其缜密,实力也非常的强大,按照我的直属上司,第六阶艾丽希斯大人的说法,那位稳坐克莫拉第一把交椅的王者,被誉为“灾厄”的卡利古拉大人似乎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传说中的,“神明”的存在。 只有六阶以上的高位者才有资格面见这位大人,按照克莫拉的规矩,所有人都必须称这位大人为“无上至尊”。 而今天却很不寻常。作为我的直属上司却很少露面的艾丽希斯大人竟然在我今晚清理完王国派来的杂鱼之后亲自莅临福利茨酒庄,为我带来无上至尊的一条口头命令:“消灭那个存在。”无上至尊口中的“那个”,指的是最近两年来,在王国境内出现的一系列巨量魔法当量的增幅和下降的异常现象,这也是我在完成镇守工厂的首要任务同时,需要安排人手做的次要任务——监视这一现象的源头。这是一个很年轻的人类呢,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这样想。由于我的种族类别是食人魔种,我几乎无法认清人类长相上的区别,不过,根据他的形态和举止,还有人类独有的那些华丽的护甲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一只正直青壮年的人类生物。这个任务非常简单,就仅仅只是监视,并把数据传送到艾丽希斯大人那里就好。在得到口头命令前,我总是这么想。 “那么,去消灭那个存在吧。”艾丽希斯大人轻舔着自己纤长的手指,侧卧在工厂侧室的待客厅,一只手托着那张漂亮的脸蛋,轻描淡写地对我说道,然后看了我一眼,继续补充道:“不要太声张哦,那位至尊可不想让这件事闹出太大的动静。好了,那么就交给你了,我可爱的男孩,不要让我失望。”说完这句话,艾丽希斯大人留下我在大殿,独自离开了。 我一人坐在房间里沉思。这次的敌人相当棘手呢,我心中暗想,但脑子里没有一点解决的办法。从现有的情报来看,来者的魔法当量非常之高,应该是能威胁到至尊的存在,至尊是出于什么目的才把这个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交给我的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时我又想起了自己发布的那张悬赏令,除了那个没脑子的暗夜精灵小丫头外恐怕没人回去接弑神的单子吧。我好像大致明白了艾丽希斯大人看到那张悬赏令之后愤怒和不可置信的表情了……我承认我不擅长做这些繁琐的事情,因为我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这次行动的目标可能是远超我的存在,监视记录到的魔法当量有十万之多,但我相信就算是神,也不可能会达到我无法企及的水平,监视魔法这种东西就像那些烦人的机器一样,肯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或许,对,非常有可能,敌人肯定是用了伪装的法子,刻意将自己的魔法当量夸大,来吓唬别人! 至尊的胆子真的太小了,我安慰似的对自己说道。食人魔骄傲的荣耀从小指引我一路成长,卑微如蝼蚁一般的人类怎么可能战胜强大的食人魔!我越想越兴奋起来,脑海中不时地显现出艾丽希斯大人那妙曼的身姿。 魅魔啊……我痴痴地看着房间上空悬吊的水晶灯吊饰,不禁开始越陷越深起来,那位艾丽希斯大人会在意我吗?她的话总是在我耳边回响,她的体态,她的身姿,明明才见过几面,她就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我的脑子有点混乱了。她是在给我机会吗?是……对……对!她给了我这个机会!可是我能完成吗……我好像清醒了一点。艾丽希斯大人……艾丽希斯大人……对……没错……为了艾丽希斯大人!一切都是为了艾丽希斯大人!我直起身板,咆哮着看着前方,所有敌人都不足为惧,为了艾丽希斯大人!我会打败那个存在,为了艾丽希斯大人!我的视野逐渐变红,我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从心中往上涌,愤怒,我明白这种感觉是愤怒。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愤怒,但是,一切都是为了艾丽希斯大人! 通过艾丽希斯大人的情报,我顺利地找到了敌人的位置,那是一片相当巨大的森林,附近好像有魔法的痕迹……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切都是为了艾丽希斯大人!我向着目标位置中心的那个男人疯狂冲过去,我知道这种鲁莽行径在不知道对手的真实实力前提下非常不可取,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切都是为了艾丽希斯大人!我发疯似地怒吼起来,冲向了那个男人,但奇怪的是那个男人始终没有转过头来。忽然我的视野飞旋起来,我看到了鲜血从我的脖子上喷涌而出,我的嘴里全是腥咸味的血水,我的吼声仿佛也被血水堵住,我的思维开始坍塌起来,视野也跟着变暗。我输了……吗? 一切仿佛宁静了下来,我好像听到了丽丝鸟的叫声,那是以往部落里经常出没的一种唱歌非常好听的鸟,好想……把它也献给艾丽希斯大人啊……我的眼前又浮现出艾丽希斯大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的体味,她的声音在我脑海里仿佛越来越清晰起来…… 我是在天堂吗? “啧,真没用!”她穿着暴露,以一种极度妩媚的姿态侧躺在待客厅的沙发上,一手托着烟袋,一边满脸轻蔑地看着高级监视器里那个被自己魅惑的食人魔倒在血泊中。 “那么接下来,该给你增加点难度了哦,福尔雷大人。”说着,她缓缓抬手,对着高级监视器轻声说:“【life ghost】。” 第十三章:袭击 半夜,我被露营地周围布置的警戒魔法吵醒,同时,赛琳娜以一种不可思议的体位从平躺状态腾空跃起,挡在我的身前,警惕地看着森林漆黑的四周。我站在赛琳娜身后,暗中开启了【agical perception】感知周围的魔力变化,同时开启的还有【reote view】和【dark view】来帮助我在黑暗中观察周围敌情。当然反情报工作也是必不可少的,我于是继续在心中默念:“【vestigation lost】,【onitor eless】。”我看到远处一只超级巨大的个体正在向着我们露营地的方向飞奔,那东西身高接近三米,从它深绿色的皮肤,壮硕无比的四肢和肩上扛着的一把巨大的双手持钢斧,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力量十分强大的狂战士。通过身体颜色和下颌长出的一双巨型獠牙,我判断来者应该是一只食人魔。同时我的反情报魔法没有被触发的迹象,这让我多少放心了一些。 食人魔属于人形魔物。不同于其它人形魔物如哥布林那种瘦弱矮小的体态,食人魔是一种非常奇特的种族:它们普遍身材高大魁梧,以大型动物和普通人类为食,对冒险者来说,食人魔最可怕的特点就是其强大的再生能力,如果不能瞬间杀死一只食人魔,那么它就会以一种极其惊人的速度迅速愈合伤势,无论多么严重的伤口,甚至是断肢或者躯体缺损,它们都能迅速地生长出来,且会变得越来越坚硬,以应对各种猛烈攻击或恶劣环境。 “那么只要一击毙命就好了吧!” 听完我的简要情报说明,赛琳娜摆好姿态,笑着看向食人魔冲过来的方向。还真是鲁莽呢,我笑着想。这只食人魔与赛琳娜对温迪戈的情报略有重合,但也不能排除这可能是一只被派来做诱饵或者试探的,各方面都和温迪戈高度相似的喽啰。而假如对方真的是温迪戈的话,那么贸然险进就绝对会丢掉性命。谨慎起见,我朝着它必经之路的方向,大约距离我一公里之外的林荫小道抬起右手,装腔作势地喊到:“【dey tet】!”前方顿时出现了一个以我为原型仿制的目标假人,为了防止敌人谨慎看穿我的小把戏,我特地暗中在假人周围增加了【chaos liid】,这种混乱药水可以在范围内形成透明的水雾,短暂屏蔽敌人的视觉,听觉和嗅觉,这是我在圣劳伦修斯尔卓德学到的,一个专门针对感官强化类敌人的,非常实用的小技巧。诱饵已经准备完毕,接下来就是击杀魔法了。我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对方的速度和到达假目标的时间,然后对着赛林娜说道:“瞬间秒杀它,可以做到吗?”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要求,如果对手真的是温迪戈,那么实力低于它的赛琳娜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不过我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目的当然是为了试探她的忠诚。 “了解!”没有丝毫犹豫,她立刻摆好姿势发起了冲锋。 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之后,赛林娜以比敌人更快的速度向着目标冲去。这就是……服从吗?我略显诧异地看着她,那个将我的询问当做命令来执行的奴隶,又想起她原先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我不禁感叹契约的强大,也感慨我自己那喜好猜忌的个性。那么试探就到此为止……接下来,就是保护赛琳娜和击败对手了。我深吸一口气,迅速减弱气息,用出了那个我不太想让暗处监视的潜在敌人看到的底牌:【ti otionless】,通过扭曲空间,让有限范围内的时间减缓到原来的千分之一。这招只能对魔法当量低于施法者的人使用,在时间停滞魔法的范围内,生物的行动也会随范围内的时间一起减缓。如果遇到实力相当或者比我强大的对手,那么咒语就会立马失效。由于我平日的刻苦训练,虽然不能将这一咒语的力量强化到减弱时间万分之一的地步,但我已经到达了可以用这个咒语将以我为圆心两公里范围内全覆盖的境界。 “强化不了咒语的力量,就去强化咒语的范围。”这句如哲理般的名言,来自我在伍尔茨学修院的一位挚友。 通过【reote view】的观察,我看到食人魔和赛琳娜已经同时到达在假人两侧,两人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着对方移动,我静待时机,在赛琳娜即将挥下战锤的一瞬间,我迅速发动咒语:【reote beat】,在食人魔面前的空气中凝聚魔力微粒,猛击它的头部。在千分之一缓慢的视角下,我看见了赛琳娜一瞬间慌乱的表情,那是一丝极细微的,察觉到对手实力后的惊慌失措。同时我也看到了食人魔那粗壮的脖子上逐渐展开的裂痕和它拼命修复时牵拉皮肤造成的褶皱,鲜血如同胶水一般凝结在周围的空中,大部分缓缓向着食人魔脑袋飞出去的方向扩展开来,少部分由于惯性朝着赛琳娜的脸颊飞散。 果然。 我查看了这只食人魔的气息,庆幸自己正确的判断:温迪戈;食人魔种;男性;狂战士;魔法当量5500;个体死亡。 完成所有的一切之后,我仔细研究了那颗脑袋被我击飞的路径,唔,大体上像是赛琳娜一击必杀的杰作,这么快的瞬间,应该很难被外界察觉到吧?小心谨慎总是没错!这个温迪戈真的是老谋深算啊!我心中略感疲惫。 一次次地派手下来刺探情报,试探我能力的深浅,自己却总是躲在暗中不露出一点破绽,而且还能精准掌握我的实时位置。据我估计,这个温迪戈恐怕还拥有更高级的监视手段来绕开我的反情报魔法……啧,真头疼,我一边解开魔咒,一边看着远方飞奔而来的赛琳娜。 这时满脸鲜血的赛琳娜一手提着那颗深绿色,面目狰狞的头颅,一手拎着巨大的战锤,瞬移到我的身前,红着脸,气鼓鼓地瞪着我说:“喂!喂!喂!主人!你这样也太犯规了吧!”她没好气地看着我,几乎是习惯性地将那颗脑袋朝我脚边砸了过来。出于本能,我下意识地闪向一边,那颗深绿的狰狞面孔紧接着就嵌进了脚边的土地里,激起了不小的灰尘。 顿时我的脑海中闪过警报的声音,同时我左前臂那朵代表主仆关系的简笔画花纹开始向外散发出不祥的黑色气息,紧接着我就听到了电击般尖锐的噪声从赛琳娜的方向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赛琳娜如野兽濒死般痛苦嘶吼时的嚎叫声。 顺着声音望去,我首先看到的是赛琳娜疼到扭曲的五官,它们如洗衣妇人手中的毛巾一般被狠狠地被拧在一起,额头青筋暴起,密密麻麻的汗珠冲破眉梢的阻拦,混合着眼泪浸湿了赛琳娜的整个面庞。由于契约的限制,她被迫朝我双膝下跪,两手因为浑身的剧痛不停地抓挠土地上的草皮,但身子却因为限制一动也不能动。她挣扎着想抬起头,但却慢慢被消耗掉了气力,只能任由疼痛继续蔓延全身。她的双手逐渐无力,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两眼逐渐由失神变到翻白,然后向着前方栽倒了下去。 出于习惯又或许是自己的教养,我移步上前,单膝跪下抱住了赛琳娜的身体。 体温尚存,体征尤在。 我冷静地确认了赛琳娜的身体状况,在确认她没有受伤之后,准备起身查看周围情况。这时我却感受到从腰际处传来的,一种前所未有温存的感觉,低头查看时,发现赛琳娜不知何时已经用手臂环住了我的身体,隔着胸甲将身体紧贴我的礼服。头也不自觉地埋在我的肩膀里,整个地放松了下来。我仿佛能听见她和我不同频率的心跳声,还有那轻微但平稳的呼吸声。 “喂喂喂……赛琳娜小姐,你这样也太犯规了吧?”我拍着她的背假装生气地说道。 第十四章:鏖战,将军 我抱起赛琳娜向着露营地的帐篷走去。深夜的森林鲜有动物低吼的声音,浓稠的黑暗包裹着我和赛琳娜的全身。我抱着赛琳娜走到一片明亮的空地,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塞提尔大陆满天的星辰,还有远处那轮明亮的圆月。虽说这轮月亮是圣劳伦修斯尔卓德为了不影响人类发展制作的伪装,但却也并不影响我对于美景的欣赏。晚风拂过赛琳娜黑色的发丝,紧闭双眸的淡灰色脸庞印在月光下,倒也略显乖巧,平时明明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让人感觉有点讨厌,没想到安静下来的时候却可以变得像淑女一样文静可爱。 我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几天来的疲惫感一股脑地涌向身体各处,今晚一定要好好睡一觉!我如是对自己说道。 侦查魔法的警报声在耳边急促鸣响,察觉到危险的我本能地向身后一撇:三米多高的无头巨型身躯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我的身后,此刻正单手举着那把寒光乍现的钢斧,瞄准我的脑袋向下极速挥砍过来。没有来得及多想,我以最快的速度向侧边展开【lightg portal】,抱着赛琳娜翻滚进入传送门内,暂时与这个没有气息的巨物拉开了十米左右的安全距离。几乎是同时,钢斧开裂坚硬地面的声音传入耳畔。 我半蹲在它的正前方,冷汗直冒。借着月光的照明,一边抱着赛琳娜,一边看着眼前骇人的一幕:它的脖子上的伤口似乎完全愈合,光滑就好似那上面从来没有过脑袋一样,我不知道它是怎么辨别方位跟敌人的,不同于第一次见面,它的皮肤从原本的深绿色变成了灰白色,身体也看起来比原来高大了整整一圈,这只怪物正单手举着那把巨大的钢斧,好似轻松一般在空中挥舞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仿佛一只巨兽被捂着嘴巴吼叫,静默但丝毫不减威压。 我倒吸一口凉气,【agical perception】感知不到它魔法当量和气息的存在,我心说不好,难道是因为对方的能力远强于我吗?“下位者无权觊觎上位者。”《神启》里的话在我脑中回响。但是仔细看我就发觉了端倪:一身皮甲的典型狂战士装扮,还有那把又巨大又锋利的双手持战斧,如果加上个脑袋,改个颜色的话……这具身躯,和温迪戈一模一样!我立马查看它的状态,果然!我看着魔力微粒汇聚在手上的情报资料,状态栏赫然写道:物种名称:傀儡,状态:魅惑,【life ghost】。 我顿时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被我击杀的温迪戈,原来是被人用一种叫做【teptation char】的魅惑魔法控制后,彻底失去身体的支配权和思考能力,像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才沦为我的刀下亡魂的。之后又被施加了【life ghost】生命傀儡的魔咒,燃尽最后一丝生命前来与我一战吗?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赛琳娜口中的克莫拉老大温迪戈,也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傀儡吗?所以……这次的攻击,也是试探吗?我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局中,至少现在的状况是:有人真的盯上了我的性命。 没有时间多想其它的事情了,我要做的就是尽快解决掉眼前这个麻烦的家伙,而且……我审阅着自己身上的反侦察魔法,直到危险来临的前一秒,我身边一直开启警戒的反侦察魔法和感知魔法才发出警报。也就是说,有人正在用一种比我的反侦察手段更高级的魔法,在暗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温迪戈可以毫无预兆地直奔我的营地,因为操控它的人早就知道了我的确切位置。 高明的作战手法,周密的计划,广泛的情报网络和轻易丢弃手下,压榨利用价值的冷漠态度……无疑,克莫拉有着锋利的刀和心思缜密的操刀鬼。身在暗处知晓一切的那个“他”,和暴露实力还身处未知的我,我们所置身的局势,就好比象棋比赛中的“走廊杀法”,是利用对角线和自己的士兵一起完成的“底线绞杀”。 我对自己实力的隐藏的确是一种束缚,但在这种敌暗我明的境地中展现实力无异于自杀。最后反倒要被自己的“谨慎”打败吗?我苦笑着想。 棋局的局限性在于阻挡国王逃脱路线的己方士兵无形中形成一堵无法破坏的墙壁,促成了最后国王被将死的结局。但是身处不同于棋局的现在,我想我仍然有办法破解这步死棋。 看着已经向我飞奔而来的傀儡温迪戈,我后撤一步,安置好仍未苏醒的赛琳娜,然后转身喊道:“【valid field】!”顿时蓝色的屏障迅速朝我四周扩散,将我跟傀儡全部包围。我特地将结界停止在赛琳娜躺着的地方,刚好把她隔绝在外。“为我祈祷吧!”我不由地说出这句话,好像是对赛琳娜说的,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在【valid field】无效力场的作用下,我的思考逐渐减缓,同时我也看到那傀儡的速度也在逐渐变慢,但丝毫不影响他向我冲过来。我迅速朝旁边躲闪,并且紧握双拳,朝着那硕大无比的躯体冲去。 无效力场可以屏蔽场内任何生物的所有魔法,包括施法者自己。同时由于温迪戈现在是傀儡的存在,所以无效立场也同时解除了它的操刀鬼给它施加的【life ghost】魔咒,虽然失去控制的傀儡会立马进入暴走模式,但比起受人控制的强大凶器来说,这副狂怒无脑的躯体反而相对安全了许多。同时,由于立场的屏蔽效应,外界的任何魔法都无法干涉结界内的事物,包括高级的监视魔法都会被屏蔽在我的结界外。除非我叫停或者死亡,外界不可能随便闯入或者这个结界。 我在锐利巨斧的斩击中来回穿梭,无头的暴走傀儡不知用何种方法不断地锁定着我的位置,甚至预判着我下一步动作的走向。没有各种魔法的加护,现在的我除了速度和力量,生命力甚至弱到了稍微不留神就会被轻易秒杀的地步。简单来说,它只要命中一次,我就会立刻死亡!现在的我,无疑跟普通人一样脆弱无力。 一次失误都不能有啊……我开始紧张了起来,百年来塞提尔大陆从未让我有过这般感觉,我一边灵活地躲闪,一边缩短和它的距离,就在我即将到达它身下一米左右时,我迅速侧身滑铲,从它的双腿之间穿过,双腿发力弹起到空中,攥紧拳头直冲向它的背后。 黑红色的血浆从僵硬的躯体内飞溅而出,我徒手在温迪戈背后开了一个大洞。连我自己都没有料到自己可以只用一拳就制造出如此当量的伤害,但是现在高兴确实还是太早了些…… 洞开的胸膛从胸骨、肌肉、血管、神经开始迅速依次愈合,我急忙抽出手臂,顿时那个巨大的伤口愈合速度变得更快了起来,几乎是在短短十秒内,温迪戈就又恢复了以前无头灰白色巨人的模样。 我顿感不妙,紧接着那把利斧呼啸而来,几乎没有任何招架能力的我只能被迫在结界内到处躲闪、逃避。 枯燥乏味的战斗持续了四个小时之久,傀儡不断地朝我挥砍着它的巨斧,我不断地躲闪,并且找机会给它致命一击,但无不被它那强到离谱的愈合能力全部抵消。唯一的改变就是我的速度开始逐步减慢,并且开始逐渐变得力不从心起来,有好几次斧子都从我眼前掠过,只能说是因为幸运所以才大难不死……我的力气被逐渐耗尽了。 仿佛坐在棋盘另一侧的我绝望地看着棋局中的一切,我做出的这个决定,几乎已经给剥夺了魔法的自己宣判了死刑…… 由于自己魔法使的职业,多年来对于体术和耐力锻炼的缺乏,导致自己的体能早已大不如前。魔法真的能让人变懒惰呢……我无奈地想着。就在这时,傀儡温迪戈忽然改变了战术,它朝着我躲闪的方向,用那壮硕的大腿猛踹过来,我来不及躲闪,瞬间就从它脚边飞了出去,撞在了结界边缘。同时嘴里泛起一股异常难闻的铁锈的味道,我一边咳嗽一边吐出了几口鲜血。顿时视野也变得模糊起来,我拼命地摇着头想挣扎着站起身,但奈何结界中的我处于肉体凡胎的境地,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抵抗。 没有周密考虑后果就妄下结论,我最终还是要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吗……果然不能放松下来啊……一旦放松下来就会露出破绽……我不停的在内心谴责自己的粗心大意,但现在看来为时已晚。 今天就是我的死期吗?我不禁扪心自问起来。顿时周身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酥麻的感觉,这就是恐惧吗?我不由得又想起自己才刚刚开始就马上要结束的《人类观察学》课题,想到这里我又感觉到了可惜和不甘心……那具躯壳得意地向着我走来,步态轻松地仿佛猎人正在欣赏一只被自己逼入绝路的兔子。 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解开结界了,多年未曾感觉到过的疼痛现在蔓延在我的每一个毛孔,我双眼发黑,嘴唇干涩,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破局了,我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就在我闭紧双眼打算直面那柄向我袭来的巨斧时,我猛然察觉到自己的左臂有某种魔法发动的迹象。 随之而来的便是两柄坚硬的武器互相碰撞发出的刺耳声音,紧接着还有重物被击飞撞击到结界边缘发出的闷响。 “绝对不允许您死哦,我亲爱的主人!” 甜美的声音仿佛穿过云层散播福音的天使,我竭力睁眼看向前方,看了那张淡灰色的脸庞和那全身铠下迅捷矫健的身姿。 “……天使吗?”我几乎是自说自话地朝着她问道,然后闭上了眼睛。 第一卷后记 各位亲爱的读者大家好啊~我本书的是作者留铭。 首先非常非常感谢各位读者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阅读拙作,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写小说,所以各位读者大人对于章节中出现的各种问题都可以在评论中留下您宝贵的意见~ 接着回答部分读者私信提出的一些问题: 关于第一卷写作期间出现的短时间断更的问题:非常抱歉非常抱歉非常抱歉我亲爱的读者大人!断更的那段时间正值学校开学季,各种事情缠身还有新学期的压力迫使我不得不在小说刚开篇时就暂时搁置进度,真的非常非常抱歉!现在我已经调整了自己的时间表,今后我一定一定保持每日更新一章及以上的进度!感谢读者大人们的理解! 关于书中魔咒部分为英文的问题:这部小说的创立可以说是在友人的建议下产生的即兴之作。前期设定连我自己都非常模糊,所以读者大人们提出的各种问题我都会在章节末尾一一回答或者评论、私信回复,谢谢大家的宝贵意见。对于魔咒的英文设定,我的解释为:相较于单一世界的笼统设定,我比较想为各位读者构造出一个存在完全独立的两套语言系统的世界。魔法咒语应该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世界语言的存在。但奈何本人才疏学浅,能勉强达到基本掌握的两种语言就只有母语和英文两种语言。为了方便各位读者理解,我都会在咒语背后加上相关的释义或者在剧情中做出相应解释。 另一个原因比较自私:因为我的英语水平真的非常不好,所以我打算在写小说时刻意加入这些名词来强迫自己完成单词的相关记忆……不怕各位笑话,我一定会努力提高自己的英语成绩的!请各位读者大人相信我! 另外再次感谢各位读者大人的厚爱,作为一个写作新手,看到大家喜欢自己的作品真的非常非常感动和开心~ 最后感谢我的各位友人们,感谢各位帮助推广我的拙作,还有在情节,设定,人物理解方面提供的各种宝贵意见。同时感谢如家人般亲切待我的舍友们,之后的写作也要劳烦各位继续提供建议和鼓励啦~ 本书的名称为《空夜谈十二卷》,每一卷基本上都会涵盖一到两个国家的设定,我一直在想,如果奇幻的大陆里都是人类的话,会不会太单调呢?所以我想让这个大陆充满除了人类以外各种各样奇怪的种族和国家,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尽情私信我,因为新的冒险才刚刚开始,我会将大家喜欢的角色设定和国家设定带到后续的章节中!尽请期待~ 写完第一卷最后一章时正好是晚上两点四十五分,我在昏暗的房间里一边码字一边天马行空地想着自己从小到大的各种事情。 不知道是从多久开始我就渐渐习惯了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状态,虽然未曾步入社会但也面对着各种这样那样的烦恼。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出改变的呢?开始拥抱我爱的人,我的生活,我的各种烦恼。通过每天的写作,我终究还是为自己枯燥的生活添上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我开始咬文嚼字,我开始思考主人公所思,想主人公所想,仿佛从未离自己这样近,我也开始逐渐审视自己,回味独属于自己的哲理和价值。 非常感谢各位为我提供的平台和机会,让我接触到了更多、更好的思想,毫不夸张地说,你们是我人生迷茫漫天大雾中一盏盏指引我向前的灯。 最后感谢父母对我“不务正业”的支持和鼓励,从小到大你们从未因为我的不学无术而感到过失望。你们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完美的家长。 永远爱你们。 2022年9月7日 第一章:楔子 血色的天空下到处飞舞着黑色的乌鸦。它们或成群向一个方向突进,然后忽然向着四面八方分散开来;又或是围绕着某处血腥气味弥漫的尸堆上空盘旋。我站在某座城市的栋栋楼宇之间,纵横错杂的街道上到处是散落的断肢和残缺的尸体。它们或凌乱地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流淌着鲜血或散发着腐臭,或被人堆成一座座小山丘,阻拦在较大的街道中央,呈现一副骇人的景象。尸体无一例外都张大着嘴,从那些横七竖八,深浅不一的伤口和它们散射后发白的瞳孔可以看出这些人生前大部分都死于自残的失血过多或自行断肢的感染。 我迷茫地看着这片陌生的环境,准备先前往那些可疑的尸堆旁调查一下,但我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着一个方向移动,我这才发现自己张不开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的四肢仿佛都有自己的想法似的,步调一致地向着那个方向缓步移动。我只好用仅能操控的脖子,转动着自己僵硬的头颅四处观望。 随着身体的指引,我仿佛听到了人类说话的声音。仔细辨别,我发现他们仿佛都在谈论一件事情: “乌鸦神会保佑我们的安全……” “乌鸦神的供奉……” “无知的凡人……可是它本来就是个错误!” “……诋毁神明?!” “他们不过就是一群无关紧要的垃圾……” “乌鸦是降世的福音……” “救救我!快救救我……” “求求你……求求你……” 我想我肯定是疯了。 我看见人类用刀或指甲撕碎自己的血肉洒向天空飞旋的鸦群;我看见人类跪在地上朝着尸山供奉着自己亲生的孩子;我看到有人披着黑色的羽衣,在血染的大街上跳着奇怪的舞蹈,嘴中念着难以理解的词汇;我看到很多人在城市的中心架设起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的正上方有五具吊死的干尸。 我看到自己,正在一步步地向着祭坛走去,步履沉稳坚毅,头也不自觉地转向正前方。地上各色各样的人群仿佛听到了将死之人坚定无比的信念,放下手中的事情,向着祭坛蜂拥而至;天上飞旋散漫,遮天蔽日的鸦群仿佛嗅到了将死之人腥臭无比的新鲜的血腥气味,全都调转方向,盘旋在祭坛上空。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就如死了一样;乌鸦也开始小心翼翼地扇动着翅膀,仿佛它们都被被剥夺了原本的声音。 我的躯体机械似的走上了巨大的祭坛,木板的吱呀声贯穿着街道中央的宁静。祭坛的正中站着一个白净的小女孩,淡雅的紫色裙摆无一点污垢,白色手套的蕾丝和同样淡紫色的头饰搭配得体,透明水晶鞋中被纯白色丝袜包裹着的玉足若隐若现,她的一切仿佛都那么得体,自然和优雅,与台下血腥野蛮的场景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单膝下跪,低头对她说道: 献上我的忠诚,尊贵的皇女。 然后天地就开始沸腾了起来。 第二章:新的旅途 库尔森林的朝阳透过露营帐篷的小窗映照在我的身上,舒适的温度带来的放松感总是让人欲罢不能。虽然继续呆在营地会让我们变得更加危险就是了…… 我克服倦意,挣扎着坐起来,这才注意到我的侧边趴卧着一个,可以说是浑身是血的野兽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仿佛从头到脚都被鲜血淋过一般,黑色的毛发凌乱不堪,由于沾血的缘故粘合在脑袋上,它几乎被血液染成暗红色的脸侧压在枕头上,枕头也因为血的缘故被浸染了一大块,残缺的漆黑色铠甲不像样地挂在身上或散落在身边,在营帐门口的角落还斜立着一把黑色的巨大战锤,仔细观察我还可以隐约看到锤子上粘着的一些组织残骸。 再三确认这个趴在我身边酣睡的东西是赛琳娜之后,我调动契约魔法,检察赛琳娜的状态:赛琳娜,暗夜精灵族,女性,奴隶,狂战士,魔法当量2000。唔唔,看到这里我吃了一惊,原来黑耀星对武器强化的影响可以这样大吗?找到安全住所之后我要好好检查一下自己身上的其它物品到底有多少价值。 我如是想着,继续往下查阅着她的状态信息:多处烧伤,软组织挫伤,胸骨剑突横断,第三肋软骨挫伤,第四,五,七肋骨骨折,第五腰椎间盘磨损,左臂肱骨骨折,右臂肱三头肌离断,肺泡破裂,肝脏出血,伴轻微脑震荡和颅内出血……我一脸黑线地看着状态报告,然后看向最后的状态总结:生命垂危。这家伙昨晚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啊……我的记忆在听到赛林的的声音后就彻底中断了,不过现在看来我们的危机已经暂时解除了。看到身边多处致命伤,浑身是血的赛琳娜,我想我大致也能猜到昨晚面对魔法当量超过五千的温迪戈时,她战斗的惨状。 理论上来说,在我昏迷后,【valid field】的结界效果就会消失,力场内的傀儡温迪戈和赛琳娜的魔法禁锢也会跟着一起解除。而为我挡下致命一击的赛琳娜却是硬闯进来的。 理论上来说,在【valid field】产生的无效力场中,任何魔法都会被禁止发动,就连外界生物也会因受到结界的阻碍而无法进入力场内部。然而理论永远是理论,魔咒的强弱不在于魔咒本身的强度和范围,而永远受影响于施法者的实力和生命状态,实力至强,再简单的魔法也能让区域内大范围的目标一瞬间灰飞烟灭;生命力微弱,再强大的魔法使使用出的魔咒也会被轻而易举地打破。 理论上来说,【valid field】产生的结界不同于其它结界可以在施法者生命垂危时用魔法或者武器攻破,它是一种等离子态的防护屏障。也就是说一但有人强行突破,就会被屏障的等离子力场灼伤!这也就是赛琳娜多处烧伤的原因…… 我还真不是个称职的主人啊……自责感从内心深处泛起,本来可以单纯把她当做工具使用就好了,可是我最终还是不能接受对死亡冷漠的态度和把别人的生命当做物品的野蛮行径。 一想到赛琳娜为了守护我和强大数倍于她的怪物战斗的场景,我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我跪在赛琳娜身旁,双手轻搭在赛琳娜纤细的腰肢上,即刻发动了治疗魔法【holy cure】。这是所有治疗魔咒中最高级的存在,是可以迅速治愈一切伤口和消除身体的一切负面状态(如中毒,昏睡,麻痹等)的圣治疗术,而且不同于其它治疗魔咒,圣治疗术甚至可以在个体死亡后的短时间内将死者复活。一阵翠绿色的光辉闪耀过后,眼前的赛琳娜出现了明显的变化:所有的伤口都得到了治愈,皮肤从各处烧伤破损重新回到了原来灰白色的细腻状态,整个人就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全新的赛琳娜在魔法的作用下,卸下了身上残缺破败的铠甲,躺在了我的面前。 由于魔法的作用,她睁开了眼睛,迅速地坐起了身。当她看到自己愈合如初的身体后,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不过之后这种惊喜就完全消失了:因为治疗魔法只能治愈肉体,不能修复她的盔甲和衣服,所以她现在正以一丝不挂的姿态正坐在我的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惊声尖叫起来,立刻卷起身边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双颊似火一般烧的通红,低着头继续抱着被子缠绕住自己的身体。“那个,”她小声道:“主人……可以请您出去一下吗?”看来是忌惮契约的惩罚,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发雷霆。我笑着,识趣地转身向着营帐外走去,边走边说道:“一会儿就要动身了哦!我们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知道啦,主人。”她略微生气地回答。“我换好衣服就……”我这时略带玩味地忽然转身,她吓了一跳,立马把被子卷的更紧了,并且拖着自己的身体,快速向着营帐的角落挪动。这时她仿佛意识到自己各项功能的全部正常,瞪大了眼睛,掀起被子观察着自己,惊叹自己身体的愈合,注意到我正在朝这边看时,她立刻裹紧被子,红着脸对我继续说:“你……您,主人您为什么……转过来了?”我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所以你打算穿什么?” “啊!”她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惨叫了一声,脸憋的更红了,就好像像普通少女一样,柔声地对我说:“怎……怎么办啊主人?我……好像没有其它衣服可以穿了……” 我笑着从【stora bag】中取出了几件自己的备用衬衣,外套和裤子,隔空扔给她,“我的衣服可能会比较宽大,不过暂时先忍耐一下吧,到城里我会找人给你定做的。”她拿起我的衣服,凑在鼻下使劲闻了一口,然后略感满足地对我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主人!” 由于昨晚的大战,我们营地的位置已经暴露无疑,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迅速隐蔽地撤离这里。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更高级的监视手段,我强化了自己的反情报魔法和隐匿魔法,当【vestigation lost】,【onitor eless】等一系列魔法全部开启后,我立刻通过奴隶契约和赛琳娜共享了自己隐蔽的魔法状态和周围的实时情报。然后收起行囊放入空间中,带着已经收拾好的赛琳娜笔直地穿过库尔森林,向着下一个目的地前进。 观察地点:法兰西斯帝国;观察对象:人类;观察时间:1645年6月7日—1745年6月7日。 我如是记录道。 第三章:成为冒险家吧 坐落在维克斯凯尔王国的西部,以商业为主要经济支撑在近五十年来迅速崛起的法兰西斯帝国是塞提尔大陆十二国中为数不多的强国。坐拥整个国家乃至世界经济枢纽之位的帝国首都伍德斯托,正是可以推动世界经济发展的关键之地,也是极具战略意义的要害城市。而掌握这座经济帝国一切大权的帝国国王,血洗前任庸腐王国和压迫百姓贵族的革命者,帝王·伍德斯托·查尔斯·克拉克,正带领着新的帝国迅速崛起,在短短五十年间就将帝国发展为强劲的经济大国。 好奇于帝国如此迅速的发展速度,我决定从底层入手,逐步向上对帝国的经济,发展和教育等多个方面开展我的《人类观察学》。这门学科看似是观察人类,其实需要用到各种人类知识如经济学,社会学,历史学和人文学等等。由于这是一个新崛起的国家,世界范围内各层人士对它的关注度都会逐渐增强,这也有便于我向各处打探这个世界的情报:虽然历时百年之久,但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相当浅薄,而且由于百年来都在维克斯凯尔王国进行局部观察,弊端显而易见。 所以为了完成我的《人类观察学》报告,我必须多方面接触身处各个层级的不同人类,也要深入学习更多跟人类有关的知识,才能真正完成“观察人类”这个无比空泛的课题。 我带着赛琳娜来到位于库尔大森林西北部,离首都最近的帝国边境城市塞尔奇斯,由于靠近充满魔物的库尔森林,这里也是冒险家协会帝国分会馆的建址所在。世界各地的冒险家往来于这些会馆,接受各种委托,完成任务并逐步提升自己的等阶。在塞提尔大陆,魔物的等阶被冒险家协会划分为:普通级,困难级,史诗级,天灾级和传说级。相应的,冒险家也会按实力强弱依次被划分为:星,月,阳三个大等阶,这三个等阶可以再各自细分为五个等级。冒险者们每完成一项委托,公会除了会给予他们委托金外,还会给他们额外发放一些与任务难度匹配数量的黄铜质地的硬币,积累这种被称为“戈尔”的硬币到达相应数量(星阶每50戈尔可升1级,月阶每100戈尔可升一级,而阳阶必须攒够1000戈尔才能升一级),就可以完成等级和等阶的晋升。为了财富和名誉,世界各地的冒险者纷至沓来,帮助人类对抗着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 为了隐蔽起见,我暂时改变了自己的形象:我换下了自己与这个小镇格格不入的高礼帽和礼服,换上了一套相对简约得体的衬衫,通过易容魔法【her art】改变了自己原来的外貌。虽然不能改换年龄,但脸部的变化还是非常明显的。 做好这一切之后,我带着仍穿着男装的赛琳娜在塞尔提斯市中心的大街上寻找着裁缝店的影子。作为能世界经济的轴心国家之一,法兰西斯帝国境内禁止一切形式种族歧视的存在。这也给塞提尔大陆的各个非人类种国家和他们的商人带来了不小的发展机会。站在塞尔提斯的大街上,各个种族的人们来回奔波的身影对见惯了人类的我甚是新鲜。在这个以各种族平等至上的国家,我带着身为暗夜精灵种的赛琳娜穿梭在人群中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我最初确实是这样想的。但直到我注意到周围人群时不时抛来的惊讶目光和驻足的议论时,我才逐渐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由于我的身材和男性服装设计的原因,衬衫胸部位置的尺寸对赛琳娜来说明显过于狭窄了……我看着赛琳娜胸前那颗几乎被绷扯到极限的纽扣,和纽扣间被撑成菱形的宽大间隙咽了咽口水。 而此时的赛琳娜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迈着步子向前踏去,由于男士裤子的紧绷,她每迈出一步都会被自己的步子轻轻绊一下,使她的胸部跟着一起摇晃。她就这么跟着我的脚步向前移动,忽然有一瞬我感觉她的举止仿佛与穿衣服的猴子的形象稍微契合了那么一点点。我没有再继续想下去,反而拉起赛琳娜的手,低着头快步朝着人群外的裁缝店走去。 赛琳娜发出了“啊”的轻声惊叫,反应迅速地一手捂着胸口跟着我向前跑去。 果然还是不习惯穿男装的啊,我想起第一次与她相见时她粗犷的打扮和战斗的画面,恍然大悟地对自己说道。 我为赛琳娜挑选了几件还算得体的长裙和一件精致的礼服,这些衣服原本非常漂亮——至少我是这么认为,但当赛琳娜换上这些衣服之后,我发现自己怎么越看赛琳娜越觉得有点奇怪了起来。由于常年穿护甲和战斗的原因,赛琳娜养成了不拘小节的性格和野性奔放的姿态:穿着一席淡蓝色长裙的她双脚分开站在地上,双手极度不自然地卡在裙袖里,僵直在身体两侧。由于是第一次穿裙子,赛琳娜表情逐渐变得不安起来,我能清楚地看到她那因为本能反应而怒张隆起的肱二头肌曲线,仿佛快把袖子撕裂一般神经质地抽搐,胸部的曲线原本非常漂亮,但由于她深呼吸的原因也显得格外不自然。赛琳娜脸上冷汗直冒,我仿佛更加确信了她猴子的本质…… 我拿出手帕为她擦去额头上密布的汗珠,看出她眼神中不想继续待下去的请求,于是在付过钱之后,对赛琳娜说道:“跟我去找你喜欢的衣服吧。”得到的回应是赛琳娜感激的眼神和疯狂地点头。 于是我带着赛琳娜来到了离冒险者公会分会馆不远处的战斗用品商店。店老板是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光头男人,此时的他正坐在柜台后的躺椅上抽烟,注意到有客人来访后,他迅速起身换上了职业的微笑,同时一边打量着我和赛琳娜,一边恭敬地对我说:“贵安,亲爱的先生,希望小店可以帮到您。”“为她定制一套战斗用的盔甲和轻便的护具。”我指着赛琳娜对他说道。 老板点头表示答应,同时向身后的店里面喊到:“劳拉,赶快出来为这位客人量尺寸!”“知道啦!”里屋的女人回应道。不多时,从店里走出一个戴着围裙的中年女性,瘦小平直的身板和赛琳娜丰满的体态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那个叫劳拉的女人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赛琳娜,直到将自己的目光定格在赛琳娜傲人的胸部。她从嘴轻轻里发出“啧!”的声音,然后来到赛琳娜面前,开始极不情愿地为她量尺寸。当用皮尺量到胸围的时候,我明显地看到她有意地使劲用皮尺勒了一下赛琳娜的胸部,同时赛琳娜颤抖了一下身子,发出了“啊!”的一声轻叹。 然而这一切都被我和老板看在眼里。 在老板锻造魔法的加持下,赛琳娜的定制盔甲和轻便的护甲很快就被打造了出来,而且两幅战甲都相当合身。我在付钱时感激地看了老板一眼,老板对我露出了真切的笑容:“感谢光临小店,您的到来使寒舍蓬荜生辉。”另外交付了五百拉克的小费后,我跟老板又预订了一些战斗用的烟幕,炸弹和药水然后带着赛琳娜走出了大门。 “啊——”穿着轻巧护具的赛琳娜长舒一口气,愉快地对我说道:“非常感谢您,主人!我的天呐一路上我都快紧张死了……穿着主人的衣服和那样的衣服,我感觉浑身都不自在……”看着她仿佛被打开话匣子一般絮絮叨叨的样子,我笑着打断了她:“裙子和礼服还得继续适应哦,赛琳娜小姐,之后我会为你量身打造搭配和礼仪相关的所有课程,可不要偷懒呦~”听完我的话,赛琳娜脸都吓绿了,拒绝的眼神充斥着整个眼眸,但出于对契约惩罚的忌惮,只好低着头,如泄气皮球一般,有气无力地说道:“知道了,主人……” 不过这段时间她可以轻松一些了,我在心中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对于赛琳娜来说,适应裙子和礼服需要花费一段时间,况且还要教她配套的礼仪和举止,这无疑都是在为以后能更方便地带着赛琳娜出入上层场所观察人类贵族做准备。我原本打算单独完成自己的观察实验,但碍于帝国的新规定,在人人平等的法兰西斯帝国不准出现男尊女卑和种族、性别歧视的现象,而作为帝国贵族更是要以身作则。所以当贵族们出席贵要场合时,无论什么种族,男性贵族必须携带至少一位女性入场,同样的,女性贵族也必须携带至少一位男性入场。如果只身一人假扮贵族前往会场,一定会引起不必要的眼光和意想不到的麻烦,甚至可能面临坐牢的风险。 那么在赛琳娜学习礼仪和适应穿衣服的这段空档期里,我打算暂且以冒险者的身份在塞尔提斯生活一段时间。一方面,冒险者的亲近感可以拉近我和人类以及其它种族的距离,亲身经历总比盲目地观察记录来的有效;另一方面,在法兰西斯帝国人人都拥有成为贵族的机会,而通过冒险者身份提升自己的名气,闻名于世而吸引更多冒险者到来,侧面带动经济发展后被国家赏赐贵族称号的这一途径,对我来说毫无疑问是最快最优的选择。 另外当然还有最不重要的一点:那是冒险者欸!是多少男人至死的浪漫! 于是我开心地披上了武器店老板赠送我的魔法使斗篷和帽子,带着同样开心的赛琳娜,开心地前往分会馆办理冒险者的申请业务。 …… 看着自己手里银质的星状牌子,赛琳娜陷入了沉思。作为黑市的赏金猎人,懂行的她肯定知道自己实力和冒险者等阶的严重不匹配。 但是我很开心。 冒险家欸,肯定很有趣! 第四章:星阶的强者 冒险者的工作就是承接各种各样的委托。学着路过的其它冒险者的样子,我将自己星阶1级的银质勋章串起来挂在脖子上,高兴地对着赛琳娜展示着仿佛自己新得到的战利品,毕竟是第一次当冒险者嘛……但我的奴隶小姐丝毫不给自己的主人留一点情面,她捂着嘴强忍着笑意,断断续续地对我说道:“噗!……对,对不起……主人……但是,但是,噗,以您现在的阶位,大张旗鼓地展示出来……不会显得很滑稽吗?”看着红着脸憋笑的赛琳娜,我满不在乎地摇着头:“这可是荣誉啊荣誉!这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作为冒险者的象征啊!”并且表示让她也和我一起佩戴这个星阶徽章。 见赛琳娜还是满脸的拒绝表情和继续偷笑的神态,我假装生气地看着她,严厉地对她说道:“够了,赛琳娜!”听到我呵斥后的女孩瞬间如触电一般颤抖了起来。 “对……真的非常抱歉!主人!”赛琳娜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拼命地,诚恐诚惶地对我说道:“我…奴隶罪该万死……奴隶太…太得意忘形了……”我倒是没有在意什么,不过转念又开始回忆她那有点“邪恶”的笑容。啧,笑什么啊……我百思不得其解。 唔,算啦,再说她不也跟我一样是星阶冒险者吗?这不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嘛。我如是想着,又看看身后明显如同变了性格一般低着头,畏畏缩缩的她。好奇怪啊。我喃喃自语道,同时带着赛琳娜走进了分会馆旁的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三层旅店。扑面而来的热浪和旅馆里嘈杂的声音让我开始四处观察起这个旅店来。 旅店的规格不算豪华,但倒也不像乡村旅馆那样寒酸,一楼大厅摆放着桌椅和装满酒的柜台,旅店的柜台兼调酒台紧靠在大厅墙壁的正中央。这个旅馆常年作为各冒险者、旅行家和做小本生意的商人歇脚的临时根据地,人们聚在这里闲散地谈论着自己的事情,在工作之余也能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所以老板在旅馆一楼设置酒吧也就不会显得那么奇怪了。 见我走进店门,前台小姐职业的微笑和柔和的声音悦耳动听:“欢迎光临菲力酒店,为身为冒险者的二位提供服务是本店的荣幸。”惊叹于她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快速的反应,我带着赛琳娜穿过一楼大厅向着柜台走去。 听到前台小姐的话后,一楼大厅内原本嘈杂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不少,我用余光注意有到很多体格精壮的男人或者穿着暴露的女人都将注意力短暂转移到了我们二人身上,然后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我没有在意那些目光,也没有理会赛琳娜的表情,径直穿过人群,来到柜台前。 “您好,请给我在二楼开一间带窗的双人间,午饭的话麻烦送到门口就好了……” 瞬间一楼的大厅内爆发出了一阵粗犷的笑声:在座的几乎所有冒险者都以他们各自独特的方式哈哈大笑起来,赛琳娜则完全相反,她孩子气一般卖力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希望隔绝掉大厅嘈杂的声音,瞳孔因为恐惧被放大数倍,脸上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滴。我很在意赛琳娜反常的状态,但我打算等安顿之后再详细问询。 整个大厅都充满了愉悦的气氛——除了我和赛琳娜以外。 我尴尬地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忍俊不禁的小姐,小声问道:“对不起……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听到我的询问后,那位小姐立刻恢复了平静,礼貌但略显轻蔑地对我解释道:“不好意思,这位冒险家客人,根据冒险家协会的规定,以冒险者身份入驻本店时,租金可以减半,但必须按照等阶入住协会规定的客房。另外,早、午、晚餐的配送仅限于普通客人和月阶以上的冒险者……” “给我一间你们店最好的房间,我会以客人的身份入住你们旅店,另外……”我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衣服内,暗中发动魔法,取出了自己藏在异空间的一大袋积蓄。“入住期限暂时不确定,不过这些钱应该也足够支付一年的租金……”前台小姐瞬间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就连大厅里原本看热闹的家伙们也都发出了“哇——”的惊叹。 我终于理解了等阶的含义:实力低下就代表着被人看不起,这也正是方才赛琳娜强忍笑意的原因。啧,可恶的暗夜精灵小丫头,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害我在这么多同行面前出丑!我转头看向那个可恶的小丫头,察觉到我的目光之后,她几乎快要被吓死一般,低头躲闪着,同时抱紧自己的身体,徒劳地制止着它的抖动。 赛琳娜到底是怎么了? 视线拉回这边,前台的服务员小姐明显乱了分寸,这时闻声而来的老板挺着臃肿肥胖的肚子,喘着粗气从内侧的房间小跑了出来,在我面前站好,一边鞠躬一边毕恭毕敬地对我说道:“嘿嘿……这位冒险者少爷,想来一路上肯定舟车劳顿,嘿嘿,感谢少爷光临寒舍,请您在此稍做等候,待我们去清点一下拉克数,再与您详谈入住本店的事情……”然后他忽然转身,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地,对着前台小姐大声斥责道:“卡特琳娜!你个散财败事的家伙!还不快给少爷端茶!”“您先请在这边就坐,小的一会就来。”肥胖的老板对着我身旁的木制桌椅摆出一副“请”的手势,微笑地看着我入座,然后又挺着自己的大肚子,双手捧着那袋钱向着自己的办公室跑去,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回头确定我们不会离开。 果然不论在哪儿,拉克都是硬通货呢,我得意地想着。我打了一百年工赚到的拉克数可是有这一袋的好几千倍哦,可怜的小屁孩人类!同时我又看向坐在对面,一脸见钱眼开样子的暗夜精灵。彼时的她不知为何正陷在自己的想象中无法自拔,额头的汗珠已经汇成一串串小水滴,顺着眉梢向下流去。时不时微微的颤抖让我不能不在意赛琳娜的精神状况。我刚想说她两句,却顿感一股杀意来袭,一个身影已然来到了我的背后。 “该死的低阶混账……”一个身材魁梧,满身酒气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一手拿着一柄长剑,一手握着酒瓶,醉醺醺地喃喃自语:“嗝……不知好歹的……嗝,年轻贵族……冒险者……可不是…可不是你的过家家游戏啊!”他的思路逐渐清晰,大喊着高举长剑向我砍来。 大概是把我当成某个想来炫富的阔绰贵族了吧?唔,不过看起来这位大叔挥刀的动作还真是有够迟缓僵硬的。我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的是星阶4级的徽章,唔……原来星阶冒险者这么弱的嘛……话说你不也是星阶吗?凭什么看不起我啊喂!想到这里我非常生气,本想起身给他一拳让他好好体会一下被教训的滋味,但很明显身边的少女没有给我表现的机会。 原本还表现的人畜无害且瑟瑟发抖的少女此时已经换上另一副面孔,以极快的速度闪现在我的身后,踮起脚尖,单手握住了高大男人即将下坠的手腕。那个男人明显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单纯地想用挥刀的方式挣脱看起来明显比他矮一大截的赛琳娜,嘴里还不知死活地念叨着:“哪里来的小鬼……别碍事!”紧接着身后传来了小臂尺骨和桡骨相互挤压,断裂的声音,同时还有一种混合着复杂感情的,几乎不属于人类范畴的尖锐惨叫声。 “赛琳娜,不要做的太过火哦~”我没有转身,轻描淡写地对着身后的少女说道。“明白……主人。”赛琳娜声音略带颤抖地回答,同时转动她看起来纤细的胳膊,伴随着自己的惨叫,男人不得不跪在地上。我环顾四周,大厅内围观的人群无不被这一场景震惊,从一部分冒险者的眼神中还流露出了对这个冒失鬼的同情。这时端着茶水从厨房出来的那位名叫卡特琳娜的前台小姐惊慌失措地赶来我的身边,一个劲地向我鞠躬,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抱歉之类的话——不过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道歉就是了…… 大腹便便的老板终于肯从钱眼里钻出来见我一面,当得知情况之后,他怒不可遏地派了几个精壮的小伙计将那个已经疼到不省人事的醉鬼抬了出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请我到办公室会谈,并且十分高效地为我办理好了所有入住手续。之后他便拿着画有各种表格的清单,快步走出房门为我安排入住。 “这位少爷要在本店小住一年时间来完成他伟大的冒险工作,安排最好的服务,赌上菲力酒店的名誉……” 我躲在门后津津有味地听着老板对卡特琳娜的叮嘱。然后整理好自己和赛琳娜的行装,开门踏了出去,在老板的带领下走上了楼梯。 “欢迎回家!”不知何时二楼的走廊两旁已经站满了侍者,同时向前鞠躬并大声喊出欢迎的话语,紧接着所有人同时退后一步,挺直了身板为我开辟了一条宽敞的道路。受宠若惊的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少女在背后低着头一步步地踏进了房间门,清脆的关门声从背后响起,她受惊一般缩了一下脖子,然后继续低着头向我走来,仿佛奔赴刑场的将死之人。 我倾听着赛琳娜紧张局促的心跳声,突然转身面对着赛琳娜。赛琳娜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惊慌失措,没有理会,我轻声地对她说:“看着我,赛琳娜” 少女微颤地抬起了头,我从她带着泪的眼中,看到了一束奇异的光。 那束光的名字叫绝望。 第五章:然后就变成女仆了 房间的内部是简约的风格:两张洁白的床摆放在古色古香的毛皮地毯中央,通透明亮的大窗让整个房间看起来显得更加白净和舒心。魔法加持下的吊灯在白天时不会发出光亮,不过吊灯旁阴燃的松香盒却仍然不分白昼地扩散着那沁人心脾的松香味。对我们两个人来说,房间整体还算宽敞,靠近床头的墙壁上悬吊着两幅山水田园的挂画,为稍显简单的搭配倒也添了不少点缀。 坐在洁白柔软的床上,我顿时感觉这几天以来所有的疲惫都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头疼的感觉,各种思绪,一切的原因……我感觉身体在发烫,视野仿佛也慢慢变窄了,低头闭目过了好一会,我才逐渐回过神来,看向赛琳娜:“赛琳娜,”“是,主人?”那边仿佛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迅速回答道。“我们先稍作休整一天吧,抱歉我实在是太累了,能麻烦你在房间内警戒吗?” “是,主人!” 然后我就陷入了沉睡……或者说昏迷中。 待我完全清醒过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傍晚的光景了,起身前,我下意识地看向四周,发现赛琳娜正一手擎着自己的战锤,一手扶着自己叉开的双腿,如守护神一般端坐在摆在我床边的木椅上,同时我也觉察到了她早已在房间内部署好的侦查魔法和警报魔法。 看来是一直守了我一天一夜啊。我稍显愧疚地对她说:“抱歉,赛琳娜。我睡的太久了,辛苦你了。”听到这句话后,赛琳娜一边迅速收起魔法和自己的武器,一边诚惶诚恐地对我说道:“啊…没……没事的,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主人!”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果然我还是不太习惯主人的角色吗?我回想着赛琳娜的种种反应以及我说过的话语,低头思考着。 “赛琳娜,”我转头对她说。 “是,主人?”她立刻起身,低头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还是说我做错什么了吗?”察觉她的神情稍有不安,我于是继续说道:“你是在害怕什么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总的来说这几天你的变化令我感到有些不安。” 签署契约之前的赛琳娜和成为奴隶之后的她,性格间有着极其明显的变化,虽然大大咧咧的举止没有太大改变,但每每在面对我的要求时,却明显出现了被迫服从的表象——这也就变相意味着压迫和反抗关系的建立。一个团队内的这种关系是非常脆弱且敏感的,而且这种关系会逐渐积攒起一股相当大的能量,也就极有可能在某个导火索的引导下将这种看似稳定的平衡彻底分裂。 如果这种平衡的打破发生在战斗中,将会让战局扭转为对我来说极其不利的形势。 反抗的结果就是彻底的背叛! 所以作为团队的主导者,询问并确认从者的想法,接纳团队成员的意见和为团队成员的福利着想是我必须要做到的事情。于是我连忙端坐起身子,义正言辞地补充道:“不用担心的,赛琳娜,大胆的说出你的想法吧,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在我以这种根本无法拒绝的,口头担保形式的话术的“逼问”下,赛琳娜终于叹了一口气,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主人,我害怕您的惩罚……我,我会做的比以前更好的!请您…请您相信我!” 脑海中瞬间闪过赛琳娜受到契约惩罚时痛不欲生的画面,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终于找到问题所在了!奴隶契约的惩罚力度是由主人的魔法当量值来决定的,因为切身实地地感受过了来自我极高的魔法当量产生的契约惩罚,所以为了生存下去她不得不开始变得相当收敛起来,原本那个指着我鼻子骂脏话的小女孩在一瞬就变成了言听计从的工具……想来奴隶契约还真是不讲道理啊。 不过由于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接触到奴隶契约的概念,对关于契约的一切都处于一种未知的状态,所以也就直接导致了我对惩罚力量问题的忽略。我可真不是个称职的主人啊!我在内心自责起来。 唔,不过现在问题已经找到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向赛琳娜说明了我对契约不甚了解的大致情况之后,赛琳娜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不过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用询问的眼光一遍遍地望着我,在得到我的一遍遍肯定之后,她谈了口气,轻声向我解释道:“奴隶必须服从主人,所以主人的命令就是一切,在很多时候,主人会不时地惩罚奴隶让他们摆正自己的位置……主…主人……”她一边说着,竟一边开始哽咽了起来,揉着眼睛擦拭眼角的泪水:“我…我知道错了!主人!以后没有您的命令我绝对不会再轻易行动了!我,我今天太得意忘形了……对不起……主人…,求求您主人…我……您的惩罚……太…求求您呜呜呜……” 我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来自契约魔法的惩罚竟然会对她产生如此的影响吗?不不不,难道说她的前几任主人,对她都相当严厉吗?真的会仅仅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惩罚自己的奴隶吗? 赛琳娜已经从哽咽慢慢转变成了抽泣,她不停地抹着眼泪,想要迅速将它们全部擦干似的,还不时偷瞄我的表情,在注意到我的目光之后竟开始颤抖了起来,双眼充满畏惧,但却只能低着头等待那个的降临。 是在等我惩罚她吗?还是在等待我的表态吗? 我看起来很像那种变态吗?为什么我会有如此强烈的罪恶感?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thkg to aelerate】,真是伤脑筋,我发动了思考加速的魔咒。 综合考虑了赛琳娜的生命安全、今后团队的稳定、赛琳娜对我的忠诚度、我自诩甚高的道德标准、从圣劳伦修斯尔卓德和父亲那里学来的教养以及我自己的主观感受等等相关因素,我最后决定,改变魔法契约中惨无人道的惩罚规则。 这对精通魔法的我来说轻而易举。 对于普通人类而言,奴隶魔法契约是无法被修改的铁则,而在我看来,魔法契约只不过是有人在一份羊皮纸制的简单契约上用魔法挂了一把锁。而只要我的魔法强于这个锁的魔法,那么我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打破这个锁对契约的束缚,从而随心所欲地改写契约的内容。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们我一开始没有改变规则是因为太过兴奋(第一次有女孩子叫自己主人)而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收回思考加速后,我调出了契约魔法,开始查找里面的相关内容。然而此时我并未注意到赛琳娜向我投来的,极度绝望的眼神以及她因为腿软和颤抖而蜷缩在地上,抱紧双腿紧闭双眼的状态。 之后再花时间安抚她的情绪吧,我如是想着,按着自己的心意改写了契约的内容: “女仆契约: 女仆必须完全服从主人的命令…… …… 不服从命令的女仆,将受到魔法当量值10的惩罚(这种程度的惩罚对于魔法当量高达2000的赛琳娜来说就是挠痒痒)。 …… 女仆守则: 第一条,不允许对主人使用【thought read】读心术以及各种相关技能。 第二条,当主人对女仆下达自杀相关指令时,立即拒绝命令并进行撤退。 第三条,当主人死亡时,女仆立即放弃主人并进行撤退。” 修改完这一切后,我收起了魔法契约。这时我和赛琳娜左臂的纹饰又发出了光亮,不过这次由于我的修改,奴隶纹饰……不对,女仆纹饰发出的光亮变成了明亮的蓝色,不过花纹还是和原来一样漂亮和清晰,只不过少了那股让人不明觉厉的不祥气息。 看着眼前依旧蜷缩在角落像小猫一样瑟瑟发抖的赛琳娜,我走上前,蹲下来轻抚她的头发,一边感受着发丝轻柔的质感,仔细观察着她灰白色肌肤上有序的纹路,第一次与她进行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感受到我的指尖和气息后,她下意识地颤抖了身体,但最终无事发生。 如同上次一样,我拦腰将赛琳娜缓缓抱起,轻放在那张还未曾有机会享受过的,属于她的床上。 安心的叹息声传来,我没有打扰她,因为精通魔法的我知道,再伟大的治疗魔咒都无法治愈心灵的伤痕,无论女孩过去受到过怎样的创伤,现在都只能拜托给那无限向前延展的时间。 第二天。 “欸???!” 苏醒之后的赛琳娜看着浮在自己眼前的“女仆契约”,不可置信地喊了出来。 顿时一阵非常强烈的恶意从小个子的眼神中袭来。 那是一种看垃圾的眼神。 “变态!” 第六章:月光 “月神总会庇护月族的影子。”少女依偎在母亲的身旁,抬头看着山坡上空那轮巨大的圆月,听着母亲经常在自己耳边重复的话语。 与母亲在山顶赏月是少女最喜欢做的事情。女孩儿也问过母亲这句话的含义,但母亲总是笑而不语,天真的孩子没有太过在意,却不知何时就已经把这句话牢记在心。 少女的眼里总是充满着对一切新事物的好奇,林上山坡顶的月光;微醺散步回家的邻居;阳光穿过叶隙撒下的阴影;还有那些从森林外来的,有着白色皮肤的人类。 少女没有姓名,因为母亲说她们都是月亮的子民,月神会在内心深处呼唤她们的归来,她们最终都会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 母亲说,名字在其它种族是焦急呼唤孩子回家时发出的独特声音,但对于她们种族来说却是一种禁忌:无论身处何处,暗夜精灵族的游子们都能在心中听到来自母亲的呼唤。然而一但被其它种族赋予了姓名,那么来自母亲的呼唤就会永远消失。按照母亲的说法,这是月神赋予她们的,特殊的恩惠。 少女无法理解这其中的深意,不过这并不影响少女在村庄中无忧无虑的生活。村里也有和少女一般大的女孩子,她们于傍晚出没在森林之中,在广阔的森林里自由自在地奔跑,做着只有她们才懂得规则的各类游戏。 密林中出现了一支奇怪的队伍。队伍由七个人类组成,他们个个身材高大魁梧,穿着花花绿绿的,不同颜色的服饰,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少女听不懂的语言。少女和玩伴们在快活的奔跑中与这支队伍偶遇,她们无不睁着大眼睛懵懂地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种族。 当他们看到她们后,也都露出了相当惊讶的表情,凝视良久之后,他们无不咧开了自己那张丑陋的大嘴,从那张看不到底的深渊巨口中,发出了毛骨悚然的笑声。出于本能地,少女拉起最近的玩伴向后跑去,已经没有时间顾及其它同伴了…… 一张张大网从那些人类手中的金属长管里喷射而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小伙伴们瞬间被那些大网抓住,反应过来的他们被困在地上嘶吼着,做着最后徒劳的挣扎。少女疯狂的向着一个方向跑去,手里拉着踉踉跄跄的玩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不住地发抖,心脏的热量也从胸腔涌上大脑。一定,一定不能被抓到! 少女的本能反应暂时救下了自己和身旁的玩伴,出于恐惧和疲惫,两个女孩儿想在离村庄不远处的一个树洞中熬过一夜再回去。 两人被远处的光亮和夹杂着绝望的喊叫声吵醒,家的方向是冲上天际的火墙和声嘶力竭的喊杀声。两个孩子被眼前的景象彻底吓傻了,谁也不敢发出声音,两个女孩紧紧抱在一起,闭着眼睛等待着黎明的降临。漫长的黑夜中,女孩一遍遍地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思念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同时拼尽全力地,想要从紧促的心跳声中听到那月神恩赐的,来自母亲对她的呼唤。 天总算是熬到了破晓,残云带走的,是夜的可怖和村庄的生气。站在废墟前的两人低着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原本安宁祥和,整齐平静的村庄现在变成了一片废墟,到处充斥着烧焦的气味和将死之人的呻吟。断肢和血迹还未完全风干,空气中弥漫着一刺鼻的腥臭味。年龄尚小的玩伴被眼前的景象瞬间击倒,跪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但少女却出乎意料地冷静——不如说是由于惊吓过度后大脑产生的应激麻痹效应。她握紧拳头,不知为何,一遍一遍地在嘴里默念着:“月神总会庇护月族的影子……月神总会庇护月族的影子……”心跳的声音依旧清晰可见,但少女还是无法感知到母亲的声音,少女努力地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但一切仿佛是开玩笑般的徒劳。 同伴的哭声引来了留守的猎人,她们最后还是没有逃脱被抓住的命运。沉重的枷锁绕过少女纤细的脖子紧紧扣住瘦弱的双手,跪坐在狭窄的铁笼中,她和同样被抓到的十几个少女一起,被粗暴地扔进了一辆遮着黑布的马车中。 长途的跋涉和颠簸让少女产生了极度不适的感觉,在数不清到底有几天的旅程中,有的孩子因为忍受不了饥饿或是因受伤引发的感染,永远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这是女孩第一次直面死亡。恐惧和强大的求生欲让少女更加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念,她一边在心中默念着母亲的那句话,一边安慰旁边笼子里瑟瑟发抖,流着眼泪的玩伴。 马车终于到达了旅途的终点,女孩们被一个凶神恶煞的光头人类一个个地从笼子里拖了出来。一个穿着白色服饰的人类站在光头身后,指使身旁的几个人类用锋利的剪刀撕开了女孩们的衣服。 健康的孩子被分在了左边一座如碉堡般阴森坚实的大楼门口,而那些奄奄一息的孩子们则被人类拉着头发,像丢垃圾一样堆在右边,形成一座微微隆起的小山。山上散发着臭味和小小的,微弱的呻吟声。 光头男人挥手示意白色服饰的人类,然后女孩和玩伴就这样被带进了那个人间炼狱。 阴暗的牢房内潮湿闷热,空气中充斥着汗味和腐烂的臭味,皮鞭的声音和少女凄惨的哀嚎声,还有她们受尽凌辱的呜咽。 摧残和折磨让她们中的大部分丧失了作为暗夜精灵族生存下去的勇气,逐渐变得麻木起来,成为了让雇主满意的工具。看着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地被人类带走,少女抓着玩伴的手也越来越紧了起来。 最终还是无法逃脱宿命,少女被一个留着棕色胡子的瘦高男性人类带走,临别之时她看向早已因为体弱而奄奄一息的玩伴,她跪在了瘦高男人的面前,哭着哀求他救救她。但奴隶的境遇却是如此,因为违背了主人的意愿,来自契约的惩罚和主人气急败坏的鞭挞和责骂打碎了她原本善良单纯的内心,看着被拖走的玩伴,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绝望。 瘦高的男人嗜虐成性。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内,女孩瘦弱的身体上总是会出现各种深浅不一的伤口,伴随而来的是女孩绝望的哭嚎和无力的挣扎反抗。但是女孩还是没有放弃倾听母亲的呼唤,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女孩总会坐在铁笼中仔细认真地倾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同时也在回味着母亲的话语:“月神总会庇护月族的影子……吗?”女孩捂着自己流血的伤口,呆呆地望着角落的石子和尘土喃喃自语。 猩红醒目的烙铁被夹起举在女孩面前,瘦高的男人发出兴奋的嚎叫声,少女盯着眼前的烙铁,欲哭无泪——她也开始变得对疼痛麻木了起来,以至于当她闻到自己背上烧糊的臭味,听到身后男人心满意足的大笑声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没有如约听到奴隶哀嚎声的主人顿时变得疯狂起来,一边用人类语言大声咒骂着女孩,一边用皮鞭死命抽打着她的身体。虽然适应了疼痛,但她毕竟只是个孩子。苦苦哀求换来的只有更加用力的抽打。 那场惨无人道的鞭挞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女孩的喉咙因为嚎叫而渗出鲜血,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无尽的折磨已经彻底摧毁了她的心智,她放弃了倾听母亲的声音,也放弃了继续思考母亲的话语。 之后女孩的双眼仿佛被覆上了一层积雪,再也看不到世界的色彩,只能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牢笼中一遍遍地感受着来自那个男人的折磨。 在那个与以往任何一个冬天都一样的隆冬时节,已经在这个炼狱中艰难挺过五年的女孩终于染上了疾病。由于没有得到治疗,女孩生命垂危,奄奄一息。工具的命运确是如此,一但失去利用价值就会被立刻扔掉。不过男人没有太过着急,而是微笑着走到女孩面前,抓住女孩纤细的胳膊,残忍地折断了女孩的那根手臂。久违的,女孩终于爆发出了极其强烈的嘶吼声,疯狂的男人大笑地手舞足蹈,然后如法炮制,一边将女孩剩下的胳膊和两条腿依次折断,一边倾听着女孩最后的惨叫声,仿佛聆听天籁的华美乐章。榨干女孩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后,他满意地叹了口气,然后将失去意识的女孩装在了粗布缝制的麻袋里,在那个仿佛比任何冬天都要冷的季节,就如随手扔垃圾那样稀松平常,将一丝不挂的女孩抛弃在了无人的小巷中。 最后一丝力气使女孩将头露出了已经被积雪覆盖的麻袋,雪后的冬夜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寒冷代替了浑身的痛楚,她最后看到的,是远处那颗事不关己一般悬挂的明月,如往常一样,依旧散发着惨白的淡光。 “月亮应该是已经抛弃我了吧……”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人影,女孩平静地对它说出了这句话,仿佛是得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一般。黑影听到了女孩说的话,在女孩身旁蹲了下来。 男人怀中,已经冻僵的女孩陷入了沉睡。 第七章:活下去 女孩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简陋的小木屋里,一张不大的床却几乎占满了整个屋子的地面,为了节省空间而在墙壁凿出的壁炉正燃烧着让人倍感安心的火焰,女孩看向身边放置的小木桌,桌上横七竖八地放着各式各样的治疗药水瓶。女孩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反应过来之后,不可思议地低头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女孩身上新新旧旧的伤痕几乎完全愈合,疼痛全部被消除干净了一般,只留下了一道道淡红色的痕迹。原本应该是被折断的四肢全部愈合如初,女孩欣喜地活动着它们,只有轻微的痛感。 惊讶写满了少女的脸颊,直到一个黑影打开了木屋那吱呀作响的小门,她都一度相信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个可怕的世界,进入了月神那温暖的天堂。 几年来倍受折磨的恐惧随着黑影的到来涌上心头,女孩不敢抬头,紧紧地抓住包裹自己全身的粗麻布被子,蜷缩在那张同样简陋的小床上绝望地颤抖。 余光瞟过眼前的男人,那是一个身材精壮,身高却不是很高的男人,从他一身鹿皮大衣和水獭围巾的打扮可以看出来人是一个一个猎人的形象。此时男人肩上正扛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巨角鹿,那对硕大的犄角已经被男人割去。鲜血顺着巨角鹿的脖子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在门口汇成了一个小小的红色凹陷。 男人见女孩已经苏醒,没有过多地交谈,只是默默地放下肩上的巨鹿,然后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将一袋东西轻放在了女孩的脚边。仿佛逃避瘟疫一般,女孩害怕地迅速缩起了自己的双脚,低着头,像一只即将被鬣狗残忍杀害的兔子一般加快了颤抖的频率,因为过于恐惧而发出了如小兽一般细微的呜咽。 男人愣了愣神,反应过来似的叹了口气,但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扛着肩膀上那头血淋淋的巨角鹿,转身离开了温暖的小木屋。 女孩神经质地缩在在床上的角落里颤抖着娇小的身体,温暖的壁炉发出的火光似乎无法驱散女孩内心的寒意。弱小的心灵和脆弱的神经在未知的状态下总会处于应对危机的状态中。男人明白,只有给女孩独处的时间才能增进两人的关系。 男人在木屋旁搭起一个看起来比木屋更简陋的帆布帐篷,石头围成的篝火散发出明亮的光。少女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之中,抱着腿坐在床上,目光呆呆地盯着窗外男人忙碌的身影:男人正娴熟地划开那头巨角鹿的腹腔,对这只巨大的猎物进行着剥皮和分割等处理,女孩看着男人工作的身影入了神,直到发现男人此时已经站在木屋内,才惊觉地继续抱起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 男人将煮好的鹿肝和不知何时煎好的鹿肉摆放在床边的小木桌旁,然后戴着厚厚的鹿皮手套将壁炉上一壶散发着浓香的松针茶取下,倒在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碗里,轻放在喷香扑鼻的鹿肉边。做完这一切后,男人迅速抬头看了一眼女孩,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退出了木屋,躲在自己的小帐篷中,用远视仪偷偷地观察着女孩的一举一动。 女孩的注意力被鹿肉和松针的香味吸引,犹豫再三的女孩想伸手去拿那喷香的食物,但颤抖的手还未到盘边就立刻缩了回去。几天未曾进食的少女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自己早已从嘴角挂出一条长线的口水,在确认周围没有危险之后端起食物大快朵颐起来。 躲在帐篷里的男人松了一口气,放下远视仪后安心地躺在自己的兽皮毡上呼呼大睡。 之后的几天里男人都会为女孩带来各种食物,并且一如既往地迅速撤回了自己的小帐篷里,木屋暂且算是独属于女孩的一片小天地。 直到那天清晨。 男人如往常一样端着丰盛的烤鱼来到了木屋门前,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之后,打开了木屋的小门径直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让原本老练沉稳的猎人惊呆了双眼:一席乌黑长发的女孩身着那条自己为她在城镇商品店精挑细选半天才买下的淡蓝色长袍,灰白的肤色丝毫不掩饰自己美丽动人的气质,女孩光着脚站在男人面前,用精灵语微笑着对男人说:“愿月神保佑您,我的恩人。” 男人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端着鱼的盘子剧烈地颤抖——猎人的手怎么能颤抖啊!他在心中不停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态,而眼前如天使般美丽的暗夜精灵族女孩此时正满眼感激地看着他。多年来的独猎生涯让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而他从未想过,那个买醉独归彻夜未眠的夜晚,却成为了改变他今后一生的转折点。 此后的三年里,女孩开始主动找男人说话,男人也会教女孩说人类语言和打猎、生存的技巧。见多识广的男人知道暗夜精灵族奇怪的族规,没有为可怜的女孩取名,也不曾告诉她自己的姓名。女孩逐渐成长为男人得力的助手,两人的配合也变得越来越默契,在小镇外巨大的库尔森林里,他们总能满载而归。 女孩脸上的笑容逐渐绽开,心中的恐惧也慢慢消失,随着最后一个冬天的离开,女孩在开春的第一天,将原野上盛开的第一朵鲜花轻轻折下,做为礼物送给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男人拿着尚带晨露的花朵欣喜若狂,因为他知道在暗夜精灵族的习俗里,送出花朵象征着托付终生。 快乐的时光永远定格在了那个夜晚。五个拿着大小猎刀,举着火把的仇人们包围了男人的木屋,但他们没有发觉男人其实已经在木屋外的帐篷内做好了准备。借着夜色闪身出现在一人身后,男人仅凭一把匕首,老练地割断了那人的气管。短暂的惊慌后,其余四人稳住阵脚,与男人进行着生与死的械斗。男人腹背受敌,在四人的包围下逐渐陷入劣势,终于用完了最后一瓶治疗药水,男人背对木屋的小门,决定殊死一搏。 喊杀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惊醒了屋内的女孩,女孩想要冲出去帮助男人一起战斗,但却无奈地发现房门早已被男人从外侧封死。 女孩不敢发出声音,因为她知道他要保护仍呆在屋内的自己。女孩趴在门后听着屋外的动静,男人咽气前的最后一句话让女孩再次失声痛哭: “活下去……” 最后一柄长刀刺穿了男人的心脏,男人拼尽全部力气,顺着长刀挺身向前,将手中的匕首刺进仇敌的咽喉里。 鲜血流淌在青葱翠绿的草坪上,在离男人不远处汇聚成了一股涓涓细流。 晨间的第一缕朝阳见证了死者最后的悲壮。女孩双眼失神,跪趴在男人冰冷的身体旁,她看到了男人皮衣的口袋里那根卷曲风干的花朵,下意识地,仿佛要见证男人尚且存活一般,女孩颤抖地伸出手想拿出那朵已经不知道象征什么意义的干花。 女孩的心和那朵花一起破碎,蹂躏在早春的寒风中。 从此女孩独身一人游走在维克斯凯尔王国的黑市间,靠着男人教给她的技巧,做着雇佣兵和赏金猎人的脏活来维持营生。常年的战斗生活让她逐渐抹去了女孩应有的可爱和乖巧,逐渐变得粗犷和不拘小节。因为寿命冗长,女孩也会通过卖身为奴的方式来赚取养活自己和购置装备的资金,不过在那之后遇到的所有男人中,她都看不到一点那个男人的影子。 粗鲁的主人们随意地叫着她的各种名字,母亲的话语似乎早就忘却在了几十年的风尘中。在一次次的战斗中她也逐渐掌握了自己种族特有的读心术的魔法,女孩靠着这种先天优势在黑市交易的针锋相对和残酷的战场中幸存了下来。 时间虽然会冲淡早年的伤痛,但那次恐怖的惩罚却让女孩再次体会到了儿时熟悉的疼痛。恐惧只不过是暂时藏在了逐渐变强的自己身后,她彻底陷入了绝望,眼前这个年轻的主人又会怎样对待她呢?仿佛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我要活下去! 女孩的心声在我耳边萦绕,我闭上眼睛,走出了赛琳娜的记忆。我回味着赛琳娜的过往,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 睡意来袭之前,少女模糊了视线,年轻英俊的主人此时正坐在自己身边。少女咧开嘴向男人露出微笑,男人用礼貌的微笑回应了自己的女孩。 “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伤。” 第八章:冒险者的准备 无视赛琳娜对女仆称号的斤斤计较,我拿出准备好的包裹,将所有东西杂七杂八地堆在桌子上,开始打点自己和赛琳娜的行装: 首先是护具:赛琳娜的盔甲相对太重,不易携带,所以暂时存放在我的空间收纳里,做为星阶冒险者的我们也没有什么遇到高等魔物的机会,盔甲这类太过招摇的打扮和我们星阶的等阶相配当然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目光。所以赛琳娜只是和往常一样穿着自己的轻便护甲,护甲保护着她的各种重要部位比如肩,肘,胸,背,腰,大腿和膝盖。护甲的内衬由坚韧的复合皮革压制而成,单就复合材料的韧性而言,就可以抵挡一般弩箭的射击;内衬的外层是薄而坚硬的乌钢,在战斗用品店老板的附魔下,增加了【aror light】的魔咒,这种魔咒可以让护甲的质量变得非常轻盈,即使是乌钢这种高密度钢材制成的轻型护甲穿在身上也不会使使用者变得笨重。 在此基础上,鉴于赛琳娜狂战士的职业和她粗犷的作战方式,我又对赛琳娜的盔甲进行改良,施加了一点点小魔咒: 【sllg odourless】(无嗅)【bnt eless】(钝器无效)【ed eless】(锐器无效)【fair eless】(火焰无效)【frigid eless】(冰冻无效)【explode iune】(爆炸免疫)【life rever】(生命恢复)…… 此外我又增加了一系列的警备和反情报魔法,用来弥补她鲁莽的行动能力和糟糕的判断能力,做完这一切后,我又偷偷在给她准备的盔甲上也施加了一整套相同的魔法,不过为了方便应对以后会出现的各种情况,我对赛琳娜的盔甲进行了防御抗性的超特化,让她看起来更像是护卫的职业而不是狂战士。之后我又看向墙角那巨大无比的战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空间中取出一小块银锭放在手中,发动魔咒【weapon fg】将银锭熔炼成手环状,又在上面添加了【stayg staa】以增加其耐久度,接着赋予它我最擅长的空间魔法之一【stora bag】——锵锵!一个空纳手环就做好啦~ 极其耐心地为赛琳娜讲解十遍外加演示上百遍之后,我亲爱的女仆总算是明白和掌握了空纳手环的魔法流动和使用技巧,并且一脸开心地表示自己真厉害……我一边敷衍她的自夸和欣喜,一边开始想其它问题: 由于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冒险者,之后接触到的各种人和事情都会和冒险有关。虽然有明文规定冒险者间不得发生冲突,但在之后与魔物的战斗中,出现冒险者间因争抢战利品而大打出手的场面却也不足为奇——远离人类聚居区的库尔森林才不会被人类的规则约束,所以冒险者除了要面对来自魔物的威胁,还要防备身后同类的眼睛。 为了迷惑对手,有必要混淆自己的真实职业,这样可以有效防止对手专门针对我们的职业特点准备相应措施。昨日一楼大厅的喧闹肯定会为我们职业情报的泄露埋下伏笔,如果哪天被人盯上的话,放出我们也准备了其它职业的武器和护具这一消息可以起到非常好的迷惑作用,为我的反制争取时间,或者在战斗中短暂迷惑对手,让他们在短时间做出错误判断——战斗中一瞬的失误就足以致命。 除了装备之外,我又委托菲力酒店一楼前台的卡特琳娜为我们准备了冒险必备的食物和水等。卡特琳娜的态度明显转变成了恭维,除了常规的食物外,她还贴心地为我们准备了一个名为“魔法壶”的小道具。在普通水壶上施加【agical water】的魔咒,只要按时灌注魔法微粒,就可以使水壶产生源源不断的水。这种灵巧的道具对我这种新手冒险家来说简直就是福音。之后也要找机会和同行相互交流,换取这些看似微不足道但其实可能会在危难时保命的知识情报。 这时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我下意识地迅速收起包裹放入空间内,然后用眼神示意赛琳娜开门。来人是战斗用品店的老板,为我们送来昨天订购的烟幕弹,炸弹和各种增益或者减损药水。付清尾款寒暄几句后,我送走了老板,冷汗直冒:他是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莫非……果然,不愧是商界,有着最复杂和最可靠的情报网啊……我咂了咂嘴,想必我们的职业情报早就被他们津津乐道了。在没有监视魔法加持的情况下,将我的行踪排查到如此地步,不得不说这些家伙们有着非常强大的能量。同时他们也有非常高的利用价值,为了收集一切可利用情报,从而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和《人类观察学》的顺利展开,之后也要安排跟商会的接触吗……我开始思考之后的打算。 最后终于打包好了所有行李,我换上魔法斗篷和做工略显粗糙的法杖,在腰间显眼处挂上治疗用药水和增益药水,在脖子上戴好祝福项链,然后带着赛琳娜走出了菲力酒店的门。 第一份委托来自自运营商人韦鲁斯先生,他支付一千拉克作为报酬委托我们清除他行商路线周围的魔物聚落。虽然接到这种杂鱼的活计让我觉得很不爽,但是受限于公会的规定,星阶冒险者只能从这些打杂一样的活计开始。唔,没有办法啦!真是抱歉啊亲爱的魔物们,感谢你们成为我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刚走出酒店,就看到大腹便便的老板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辆轻巧的漂亮马车旁,我注意到雇主的马夫训练有素,正坐在马背上目视前方。菲力酒店的老板打开车门,简约又不乏品味的内部装潢里坐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他穿着白色的衬衣,端坐在马车的角落,回头客气地对我们说:“初次见面,福尔雷先生。” “我的名字叫韦鲁斯,请多关照。”他顿了一下,笑眯眯地说。 第九章:冒险者的工作 我们坐进了韦鲁斯先生的马车,我坐在宽敞车厢的韦鲁斯先生对面,赛琳娜坐在我的旁边。 “早上好,韦鲁斯先生。”我和赛琳娜礼貌地对金主打招呼。 “那么,韦鲁斯先生,”作为这个冒险者小团队的首领,我首先打破了沉默:“按照冒险者公会的规定,为了确保任务的顺利完成,请您再详细谈谈这次任务的细节吧。”韦鲁斯先生挺了挺腰板,捋了捋自己标志性的小山羊胡子,用他那深沉的,磁性的声音说道:“好的,福尔雷先生,那么接下来我会为二位冒险者详细讲解任务过程。”说着他从车厢侧边翻起便携的小方桌,拿出早已用红笔圈点过的地图平摊在方桌上。 “首先,福尔雷先生。”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用干枯纤细的手指指着红笔圈起来代表的处:“这里,是我们出发的位置,菲力酒店,我们将会从塞尔奇斯的东南方向出发,到这里,”他指着第二个圈起来的红点说:“库尔森林的正西侧,也就是二位任务开始的地点。” “这次拜托二位完成的委托对二位冒险者来说可能会有些困难……毕竟…毕竟二位是星阶一级的冒险者,我本以为这种任务会按照往常一样指派星阶四级或者以上的冒险者来参加……不过还请二位冒险者放心,约定好的报酬本人绝对不会少一个子儿,但是前提情况下还请二位保护好我的安全!”说着,韦鲁斯先生礼节性地轻轻向前俯身,停留一两秒后,继续板正身板,对我们说道: “……言归正传。二位需要清理的商路一共有三条,每条都是东西走向,经我的商队与斥候们的反映,这三条我们经常穿越的商路附近,有强盗集团出没,他们长期埋伏在三条商路附近,对我的商队造成了非常大的损害,所以我发出委托,请二位帮我清除三条商路附近的窝点。顺带提一句,如果二位可以帮我捣毁他们的老巢,”韦鲁斯先生顿了一下,用一种神秘的语气开出了更高的价格:“我会以个人名义单独给二位每人另外支付10000拉克。”耳边传来了女仆不可思议的惊叹。 啧,被摆了一道,我暗叫不好。 委托明明只不过是清理商路附近的魔物聚落,但委托里面从来没有说过我们要清理的商路有三条之多,也从来没有提到过强盗集团……怪不得我可以如此顺利地接到那张委托!第一次看到那张赏金很高但任务很简单的委托时,我直接失去了理智啊!没有好好考虑这其中的关联……这么明显的陷阱怎么还有人会上当!我想起了当时接榜时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和惊讶的眼神,懊悔地低下了头:在战斗中可以周全考虑的我,怎么在和人类的生活中就不能多长点心呢? 那些在榜单旁仔细查看的老手冒险者可能根本不会碰这些不明不白的委托,高价的诱惑下果然有非常大的风险…… 一般来说,消灭强盗集团的委托金会比消除魔物要高,而韦鲁斯先生用消灭魔物的低价委托让我们去对付比魔物强很多且价值昂贵几乎一倍的强盗集团…… 我你个老狐狸!(失礼了) 跟我玩儿阴的是吧?怎么这两天遇到的人类都是这种德行?维克斯凯尔国王欺负我也就算了,你一个小小商人,也敢跟我玩这一套?我气不打一处来,但碍于冒险者公会的规定,接受委托方不得单方面毁约,也不得危害委托者的生命。要不是我还要在这里混,非找个地方直接敲诈你一笔不可! 我沉默地低着头,心情从最初的开心跌至谷底,原本期待无比的冒险者活动,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展开,我现在的表情就好像一个被大人欺骗的孩子。 赛琳娜似笑非笑地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有一种母爱般的熟悉的感觉……不过我知道她大概率是在开玩笑就是了。我抬头看向赛琳娜,亲爱的女仆小姐憋着笑对我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立刻恢复了原样。 见我依旧生气,赛琳娜终于开口,以一种奇怪的口吻安慰道:“没关系喔,主人,我们不是还有肃清强盗的奖励嘛,强盗巢穴里面应该也会有俘虏之类的肉票哦~救了那些肉票我们也可以另外收钱嘛~”古灵精怪的语气驱散了我糟糕的心情,机灵的女仆一边说还一边对我眨着眼睛,同时我注意到她一边说话,一边将一只手的手掌摊开上翻,然后迅速收拢的动作。 赛琳娜给我普及过,这种手势代表着收网和绑票的意思。我瞬间会意,提高了语气:“唔唔,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谢谢你,我可爱的女仆小姐。” “……不要叫我女仆啦!变态主人!” 车厢里充满了其乐融融的氛围,就连被晾在一旁的韦鲁斯先生也不得不跟着假笑了起来。 库尔大森林是塞提尔大陆面积排名第二大的森林,这里树木遮天蔽日,就连白天走在某些密林深处,都会因为头顶树木的遮挡而看不到一丝阳光的痕迹。占地广阔的大森林有错综复杂的林间道路,如果不是极其熟悉地形的探险者或是因生意而经常往来的商人,谁也保不准不会在这片绿色监狱中迷路,落个失踪的下场。更何况这座危险的森林中还充斥着未知实力的魔物和不明数量的强盗集团等等棘手的敌人,这也让这座大森林的危险指数上升了好几个等级。 韦鲁斯先生的马车夫明显有着家臣般的严肃气质和恰当的身段,训练有素的他掌握着三条商路的全部细节——商路是商人的血液命脉,他们宁可亲自带路也不愿将商路地图拱手让人,即便对方是对经商一窍不通的冒险者。 不过有意思的是,韦鲁斯先生本人竟然会和我们一起参加这次行动,这明显引起了我的警觉:他忠诚的马车夫明显熟悉全部的商路行径,他完全可以指派家臣来完成这项危险的任务,可他本人为什么偏要跟来呢?还有他发布的那张委托也很是可疑……啧,又有一种熟悉的上套的感觉,为了避免自己和上次一样陷入被动的尴尬局面,这次,我打算主动出击问个明白: “感谢您的精彩表演,韦鲁斯先生。”当我用这句唐突的话打破沉默时,我注意到这个中年男人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于是我得意地继续道:“那么接下来,请您从头说说吧,您真实的计划。” 赛琳娜疑惑地望着我,我回以微笑,然后转头礼貌地盯着韦鲁斯先生的眼睛。 韦鲁斯先生就好像泄气的皮球似的,原本笔直端庄的姿态立刻放松了下来,蜷着身子瘫坐在柔软的坐垫上,两只眼睛也逐渐失去了颜色——他看起来比刚才老了十岁! “呼…”轻叹一口气后,他用几乎沙哑的声音,以近乎哀求的姿态轻声说道: “求求您,福尔雷先生,救救我的女儿……” 第十章:联姻 “不!父亲,不!”我嘶吼着对眼前的男人喊道:“我是不会跟任何人结婚,也不会去参加任何舞会!”父亲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仿佛时间静止一般僵在原地。 故事要从今早讲起: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撒在柔软的床上,睡眼惺忪的我又听到了门外熟悉的敲门声。穿着得体的女仆长阿尔泰娅推着餐车轻轻来到我的房间门外,温柔有节奏的指节敲击木门的声音传入耳畔,伴随着“希尔薇大小姐~”的亲切问候,反射出女仆长愉悦的声音。 艰难地从床上起身,发丝散落在我的肩膀。我一边整理睡裙的肩带,一边懒洋洋地朝着门外说道:“是泰拉姐姐吗?可以进来啦~” 作为亚德蒙家最年轻女仆长,年仅十九岁的阿尔泰娅可以完美地将宅邸中的大小事务全部处理妥当,“不留一丝破绽。”这是父亲在女仆长选举考核时对阿尔泰娅的评价。 事实也确是如此。打扫方面,阿尔泰娅对于细节的要求精确到了一分一毫的地步,橱柜的死角,壁炉的底灰,就连书架深处最不起眼的角落都留有她认真清理过的痕迹。正如我所说,她从来都是极度认真地亲自上阵,一遍遍地打扫这些隐蔽的角落,而不是像上一届女仆长那样颐指气使地使唤新来的女仆们。她的这种带头精神也得到了宅邸其它女仆们的一致认可和好评,就连那些原本以资历浅为理由看不惯她的女仆们,也不得不折服在她一丝不苟精神的余晖下;料理方面,阿尔泰娅有着超乎寻常的“魔法”:她可以毫不费力地让简单的食材以不同方式组合在一起,打造出各种精致的菜肴,也可以自信地混合面浆的比例,然后将它们变成一盘盘美味的曲奇或者小巧玲珑的茶点…… 总之这位女仆长无愧自己的身份,而且由于与我年龄相仿,父亲才能放心将我的生活起居全权交由女仆长来打理,从而腾出更多时间打理他的生意。 我的父亲亚德蒙·韦鲁斯是一位自运营商人,不同于世界最大商会赫尔墨斯的多商人合作运营模式,我的父亲喜欢独自琢磨属于自己的商业经:他常常会把自己一个人锁在走廊尽头那间杂货间改的狭小办公室里,就着烛台幽暗的火光捣鼓自己的各种手记本和账单。小时候的我经常趁父亲睡着时偷偷翻阅账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里面全是一些看不懂的笔记和奇怪的数字符号。 直到长大后我才知道父亲在利用自己做生意时积累的各种经验——那些账单和手记本来计算顾客对他的各种杂货的喜好程度和销量占比,这也是父亲可以不依靠赫尔墨斯就能赚到足够的钱来维持这个大家庭的原因。 那时的父亲经常对我说:做自运营生意就好比在汪洋大海里独泛孤舟,做人亦是如此,需步步为营才能成功。父亲确实一直在坚持着他的事业,他也确实做到了。随着我的成长和父亲生意的风生水起,父亲在商业圈中逐渐积累了不小的名声和财富,从那时起我开始无条件地崇拜自己无所不能的父亲,同时也逐渐淡忘了过去,打算与父亲重新面对未来。 我的母亲亚德蒙·芙蕾在父亲第一次生意失败之后就抛弃了穷困潦倒的父亲和年龄尚小不经人事的我,十年来父亲白手起家,从各种杂活干起,独自一人扛起养育我的重担。儿时的我无法原谅自己冷血的母亲,于是我像是报复性地向父亲撒娇和黏着父亲,仿佛想让这个在我记忆中几乎不存在的女人出丑和吃醋一样。作为他深爱的女儿,就算单纯为了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我也会坚决地对自己的父亲言听计从,我原本以为这一切会如以往一样平静且愉快,直到父亲打算让我和派拉蒙克家那个令我生厌的长子结婚之后。 派拉蒙克家族的大家长派拉蒙克·劳埃德·安特罗是一位靠着倒卖珍兽皮草和稀有魔物材料起家的自运营商人,据父亲所说,这位安特罗先生年轻时候是一位冒险者,由于得到过神圣之森——被称作森之地的穆萨的一位树精灵的指点,放弃了猎杀魔物的营生,独自一人带着仅存的一点积蓄回到法兰西斯做起了小本生意。由于没有父亲那卓越的经营头脑和足够支持产业的本金,在第一个年头这位安特罗先生就彻底破产了,由于实在支付不起首都伍德斯托高昂的租金,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这位安特罗先生终于被自己的房东扫地出门。 饥寒交迫的他不得不在街角深巷的屋檐下蜷缩成团,向穆萨的精灵祈祷自己能挨过那一夜。 奇迹和缘分就在那时显现了出来。 彼时父亲正好在首都贩售最后一批香水和首饰,但由于双方谈判一直毫无进展,待到父亲和他的客户商谈结束支付定金后,时间早已到了深夜时分。 父亲顶着风雨向着自己在首都买来存放货物用的房子走去,机缘巧合地,在风雨交加和雷声的轰鸣中,父亲竟然注意到了蜷缩在角落里小声祈祷的安特罗。正直善良的父亲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安特罗身上,背起虚弱不堪的男人,冒着大雨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之后二人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密友。父亲将他带回了边境小城塞尔提斯的家里,免费为他提供住所和食物。安特罗则虚心向父亲学习经商技巧,还向父亲借到了足够的本金,并发誓自己一定成为名震天下的商人,回来报答父亲的救命之恩。 十年后,依靠贩卖珍兽皮肤和稀有材料赚的盆满钵满的安特罗回到了自己重获新生的家——亚德蒙家宅邸,送上无数奇珍异宝的同时,还为父亲送上一份“大礼”:让亚德蒙家和派拉蒙克家联姻。 联姻的目的当然是为了二人的生意,和他那所谓崇高的理想——没错,父亲打算建立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商会,一个完全独立于赫尔墨斯的商会。 我一直深爱着我的父亲,我承认,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局限于父女之间的伦理鸿沟,但对我来说这些都无伤大雅。我不记得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本应该被叫做父亲的男人了,他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细致入微的体贴都是那么让我陶醉其中,年幼时的我喜欢趴在父亲腿上等待父亲工作结束,喜欢父亲说晚安后亲吻我的额头;再长大一点后,我开始逐渐欣赏起父亲独特的个人魅力:父亲待人亲和,温文尔雅,礼貌且不失风度,他的一举一动就好像是极具教养的伯爵,他的一颦一笑就好似钢琴上轻轻跃起的指尖……这个中年仍然帅气迷人的男人让我神魂颠倒,有很多时候我甚至会忘记这是我的父亲。 之后的我常常会趁父亲不在家时溜进父亲的房间。我总是喜欢趴在父亲柔软的双人床上,一边深嗅带有父亲独特体味芬芳的床单和被褥,一边幻想着与父亲同床共眠。 每当父亲久去未回,我就会像那些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那样期待父亲的归来,而父亲每次回家带来的各种小饰品,也会成为日后我思念父亲的信物。 我总是希望这种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今天早晨这个叫安特罗的男人,带着自己的愚蠢的目的闯入了这独属于我们的二人世界。 父亲从未像今天这般强硬,看着我,冷冷地说道:“你必须去,希尔薇。”他顿了顿,继续道:“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我欲哭无泪。 第十一章:舞会 我讨厌派拉蒙克家族的一切。 我讨厌这个家族的家长——派拉蒙克·劳埃德·安特罗。我讨厌他的独断和自大,就是因为他的愚蠢决定才坏了我和父亲厮守余年,相伴余生的好事;我讨厌这个家族的长子,也就是即将要以联姻之名把我从父亲身边残忍撕开、剔除的派拉蒙克家族长子——派拉蒙克·劳埃德·贵诺,据泰拉姐姐说,这是一个挥金如土的纨绔子弟。光是听到这一点,父亲深藏若虚的举止和低调的言行就足以甩他几十条街;我甚至有时候会讨厌父亲……总而言之,我不能把自己年仅十八岁的美好青春无私奉献给除了父亲之外的任何人,就是派拉蒙克这样的暴发户也不行!不过碍于父亲的脸面,我不得不去参加这个同样令人生厌的舞会。我当然也不可能像个不懂事的小公主一样,为了满足自己的脾气在这种大型场合大闹一场。 没有办法,我无法忤逆父亲的决定,也不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从原来的暧昧状态变淡——虽然这有些一厢情愿,但我不相信自己对父亲爱的表露在父亲那里引不起一丝波澜……但如果父亲稍有察觉,至少应该回应我或者顾及我才是……不行不行,再这么想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只有一条路摆在我的面前,那就是按着父亲的意思去派拉蒙克家赴宴,之后只要想方设法让父亲看到长子出糗,再借机推脱这门婚事也不急。 傍晚时分,已经迫近了舞会的时间。 我一边盘算着,一边伸手接过泰拉姐姐早已备好的花边蓝灰色礼服,这件衣服是泰拉姐姐为我精挑细选的晚宴礼服,有漂亮的花纹和淡雅的颜色,不显得那么显眼——这正合我意,我不能在那个人眼里留下太多印象,这有助于让这位纨绔公子哥早点忘记我,然后去他该去的地方继续风流。 派拉蒙克家族的宅邸坐落在塞尔奇斯中部最繁华的地段,虽说是边境城市,但由于有世界各地冒险者光顾,这里的商业聚落和人流量不亚于被称为法兰西斯经济命脉的首都伍德斯托。虽然不如首都寸土寸金来的夸张,但能在这里拥有如此豪宅的人家确实寥寥无几,而且在这种繁华地段建造豪宅也是一种十分显眼和招摇的表现,人人都知道这是大富豪派拉蒙克的别墅,那些金碧辉煌的超级大门和汉白玉粉饰的围墙,无一例外与周围市井烟火的繁华景象格格不入,而且由于豪宅占地面积过大,一整个街区的商业房被全部拆除,强行变成了一个公园一样的前院:明明非常宽阔但曲折蜿蜒的马车道;明明应该是灯火通明的市中心但却只在路边装点微亮的灯光;大路周围还有各种各样摆放凌乱的假山、石雕和园艺修剪等等……单看每一件都知道这间宅邸的主人想要显示自己品味的高雅,但将这些东西全部组合到一起,就会给人一种混乱和臃肿的感觉。由于这座豪宅的影响,本来应该是最繁华的市中心,此刻也少有城市其它地方的烟火气。假如有一个艺术家从夜晚的高空俯瞰这座城市的话,我想他肯定会惊奇地发现,这座张灯结彩的城市中央,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极其不协调的黑点,对于那些追求完美精益求精的艺术家来说,这黑点绝对是整个城市的败笔。 马车上的我和父亲相对而坐,我们很有默契地都没有开口说话,父亲有些别扭地将头转向窗外,我啧静静地低下头,但时不时观察着我深爱的父亲:父亲穿着略显传统的黑色礼服,虽然笔直端庄没有一丝褶皱,但我总是感觉在舞会这种场合如此着装是否有些不妥——虽然泰拉姐姐善于管理和打扫,也可以按着我的心意为我挑选精美的衣服,但毕竟是个十九岁的少女,还不甚懂得父亲的品味和穿搭,下次应该给她好好普及一下才是……或者说,下次应该对她说让我来为父亲亲自挑选衣服?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点羞涩起来,又有点惊喜和期待。父亲虽然高瘦,但他的气质是我见过所有男人中最好的,也不像那些赚够钱之后纵欲过度的暴发户,他从来没有什么不良习惯。明明是个自运营生意人,但他的谈吐优雅不亚于那些顶着头衔到处享乐的贵族,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温文尔雅……只能说,当今世界,再也找不到如父亲一般完美的存在了。 马车终于在摇晃中转完了宅邸弯折的车道,我能听到马车夫如释重负的叹息和马儿喘气的声音,这时车门打开一侧,一位身着礼服的老管家来到门前,向我们鞠躬问好:“亚德蒙·韦鲁斯先生,以及亚德蒙·希尔薇小姐,欢迎来到派拉蒙克庄园,”他笑着捋了捋那条搭在手臂上整洁的绸巾——我看出来这是擦拭银器的习惯性动作,于是他继续说道:“我是这间宅邸的管家,您可以称呼我为克里斯。”说完他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接着说道:“那么,请,二位先生和小姐,祝您们在宅邸玩的开心。” 随着老管家轻快矫健的步伐,我们踏上了青砖烧制的宅邸楼梯,穿过和前院一样耀眼的白色大理石柱和金色的大门,来到了派拉蒙克家的客厅。整个客厅里的摆设和挂饰被全部清空,整个大厅被临时改成了一个巨大的舞厅,我注意到头顶有一大串闪耀着刺眼光芒的水晶吊灯,还有墙壁正中央那一幅巨大无比的自画像——它几乎占满了整个墙面!画中人正是派拉蒙克家族的大家长:派拉蒙克·劳埃德·安德罗。 我看着那幅巨画倒吸一口气,这种格格不入的冲击令我窒息。此时大厅中人注意到了我们的到来,一位主持人用扩音魔法向大家介绍到:“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本次舞会的主角——亚德蒙·希尔薇小姐!”与会者听到后,纷纷向我们致以目光。我知道这是很冒犯的举动:介绍来宾却只介绍一位,还把一家之主的父亲晾在一边——父亲好歹在商圈也颇有名望,这样被主持人忽视肯定也不会好受。不过事情似乎出乎我意料,父亲没有在意自己未被介绍的尴尬,而是和我一起对着来宾回复他们的致意,甚至还有几位商人亲自来到父亲身边,如老友一样亲切热情地交流了起来。我有些不解,不过现在会场的注意力几乎都被父亲吸引,我倒也有些许安心。 刚才的骚动自然吸引了父亲那位挚友的注意,他头上无毛,厚厚的肥肉被细小的蝴蝶结堆砌在本来就短而粗的脖子上,我能想象他的气管被脂肪挤兑时那副快要窒息的模样。他身穿一席专门为他那臃肿的体型定制的纯白色礼服,肚子凸出,绷紧了白色衬衫的纽扣,十个指头上都戴着颜色各异的钻石或者黄金质地的戒指,但都不合适地勒陷在短粗的手指里。由于体重过胖,他满面堆笑,红着脸,喘着粗气,步态蹒跚地向着父亲走来——我仿佛看到了一座肉山! “来的好,我的恩人!”他粗鲁的声音和宽大的声线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回到了他的身上。父亲礼貌地向他点头,主动向那座肉山迎了上去,和安德罗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亲爱的父亲几乎被那座山整个吞没! 安德罗艰难地站着与父亲聊天,这时父亲提议与安德罗和其它朋友一同上楼坐着聊天,我识趣地向他们一一行礼,又与父亲报备过之后,离开他们找到一处女士们的聚集地,慢悠悠地靠了过去。这样做就不会妨碍到那些“男士们的话题”,父亲当然是认可我这样做的。同时,作为他的女儿,我的审时度势也是父亲引以为豪的资本。 与那些交际花们攀谈过后,我了解到这次舞会真正的主角——派拉蒙克·劳埃德·贵诺还未入场。我于是逐渐地融入人群,躲在他们中的角落,默默观察着大厅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同时也时刻注意着那个人的到来。 这时大厅内侧一扇同样是金碧辉煌的大门缓缓打开,我和人群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周围的灯光瞬间变暗,引发了女士们一阵微小的尖叫。 “最后的最后,让我们隆重欢迎,本场豪华至臻璀璨舞会的承办者,本市最富有最帅气最迷人的公子哥,众星闪耀中独树一帜,风度翩翩的——派拉蒙克·劳埃德·贵诺!” 第十二章:花花公子 随着主持人华而不实的介绍,在门后乐团聒噪的齐奏下,一个身着夸张异域风格服饰的男子来到了大家眼前。不同于他臃肿敦实的父亲,他的身材还算匀称,个子不高,不过透过脸上那幅蓝紫色的面具,我可以看到他闪着光的双眸。完全不同于会场其它宾客或华丽或庄重的穿着,他白底蓝条色调的礼服配着那仿佛搞笑一般张牙舞爪在后背的假翅膀,显得滑稽又可笑,与他一身装扮最不搭又或者说最搭配的,就是那一双金光闪闪的尖角皮鞋。那双鞋的脚尖夸张地向上翘起,在几盏炫目刺眼的霓虹灯的照耀下,晃着在场每位来宾的眼睛,也同时不断冲击着我的视觉底线。 来人仿佛跟在场每位来宾都十分亲热一般,丝毫不顾及在场那些贵族或者商人的来意,站在台上笨重地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在或庄重或激烈的乐队合奏声中,跳着一支不可名状的奇怪舞蹈,台下有几个没教养的年轻男士们跟着节奏拍手晃了几下,企图将人们带入那种氛围中,但忽然又发现周围来宾没有一人理会他们的举动,有些女士还向他们致以鄙夷的目光,于是他们也只好作罢,气馁地坐回了原处,自顾自地喝闷酒。 现场的氛围只能用微妙这个词来形容。台上的人依旧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完全看不到台下来宾呆若木鸡地盯着他的滑稽表演,也觉察不到早已经有人匆匆离席,或者说他完全不在意那些商人和贵族老爷们的感受。 他以为这是他的舞会! 我倒吸一口凉气,尴尬的感觉不知何时从脚底爬上头顶,一想到我将要和这种男人结婚,我就感觉头晕目眩!这时的我有一种非常非常强烈的预感,虽说这次舞会的目的是为了所谓的讨论婚事,但其更深的目的还是父亲和派拉蒙克家族自立商会这门生意,来者都知道这次舞会的主角是两个家族的家长,他们一方面要打听最新的消息情报,另一方面也要趁机结交各路商人或商会,为自己创造新的财富和商机。 但这个派拉蒙克家的长子,将这场本来没有意外的,稀松平常的舞会搞成了自己的个人展示秀,只能说这种做法真是令人大跌眼镜。就连我这个暂时的局外人都对派拉蒙克家族将来的风评担忧,同时也为自己父亲交友的不慎感到不值。而且这个故事最可悲的结局竟然是要我跟这种奇葩结婚!我顿感一阵恶寒,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可能是基于女性的所谓第六感的缘故,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 “感谢各位来参加我的舞会。”台上的人结束了尴尬的舞蹈,碍于面子,台下的来宾纷纷抬头注视台上作秀的那位。“本次舞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的未婚夫——派拉蒙克·希尔薇小姐跟大家见面,让我们欢迎这位有眼光的女士,各位!” 台下没人鼓掌,我甚至听到有人发出了一阵叹息声。 真是令人恼火! 婚事到目前为止都处于商议阶段,而且谁都知道这门婚事只不过是两家联合的一个幌子而已……更何况,明明是一个刚来城市立足不稳的暴发户,明明是个愚蠢的小丑,这个人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权利,又有什么胆量,胆敢跳过我家族的姓氏,无视我父亲的荣耀,直接称呼我为派拉蒙克?! 我强忍心中的怒火,来到台下大厅的正中央,站在离舞台几米远的地方,礼貌地对这位没有情商的男人说道:“您好,这位派拉蒙克·劳埃德·贵诺先生,我的名字叫亚德蒙·希尔薇,是亚德蒙家族家长,也就是我的父亲,亚德蒙·韦鲁斯的独女。初次见面,请您多关照。”说完,我没有理会他不依不饶的邀请,转身向原先角落的座位走去,这时来宾中响起了几位女士的掌声。 见我没有按着他的意思,上台见他,又看到台下来宾如此表态,他也自觉尴尬,又说了几句不温不火的祝贺来宾的套话,就惺惺离场去找会场另一边自己的同道中人了。 我的这一举动应该是触动到了一些来宾,在我坐下后,有一些官员的女儿或是商人的小女儿,纷纷坐在我的旁边,年迈的管家也主动为我们添上带有青甜气息的龙舌兰酒,我坐在一众女士中间,不失风度地和她们攀谈了起来。 闲聊过之后我才知道,与我同座的各位女士有一半以上都曾是贵诺的前女友,而贵诺做出的事情完全可以想象: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夺走别人的贞操、欺骗别人的感情、拿着自己那可怜的财富和地位威胁小本商人未经人事的女儿……由于大多数商人都想与做珍兽皮草和稀有魔物材料的派拉蒙克家沾上关系,以此来大发一笔,所以对于这些类似的事情也都保持沉默,只有少数为人正派的商人和贵族们对此或多或少表示过谴责,不过由于派拉蒙克这位家长对他儿子过于溺爱,以至于这些原本可以成为合作伙伴的人也不得不跟他保持距离。 派拉蒙克家的风评大抵上是如此,精明沉稳的父亲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呢?他这样做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为了他的所谓计划,真的有必要做出如此牺牲吗? 我于是向她们打听派拉蒙克家族的产业和人际关系,得到的结果不出意外地令人失望——这些女士们才不会考虑这些男人的话题,于是没办法,与她们互留地址后,我准备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 那些男士们的圈子我肯定是不能去的,因为这必定会引来长舌贵妇们那不必要的闲言碎语……现在的我反倒是寸步难行了,就在我迷茫地站在原地时,我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您好啊,我亲爱的希尔薇小姐!”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这是贵诺。虽然心感不快,我还是硬着头皮转身向他打招呼:“很高兴再次见面,贵诺先生。” 这时他邀请我到他的私人包厢。别无他法,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也为了不影响父亲的事业——刚才的举动,对于贵诺来说,确实让他很下不了台。我只好跟着他向二楼包房的阴影中走去。 现在只能随机应变了,我暗暗咬牙。 “这里的画像都来自于本世纪最伟大的天才画师浮鲁塔,我很喜欢他的艺术,很有现实…额虚伪主义的色彩……”无视他词穷的窘迫,我边走边欣赏走廊两侧挂着的画像。这些画像确实出自当代巨匠浮鲁塔没错,不过浮鲁塔的画作所属派系为虚幻现实主义,以此看来,这位附庸风雅的派拉蒙克·劳埃德·贵诺先生的学识也不见得有多高啊…… 又听了一会他七拼八凑的讲解之后,终于来到了他的私人包间门口。 这时,门从内侧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在带有浓重色相的黑色丝袜的包裹下,她那妙曼的身姿凸现无疑。她妩媚地扭着腰,迈着猫步来到贵诺身边,顿时抱住了他的脑袋,然后与他旁若无人地热吻了起来。我不由感觉到一丝恶寒,如果父亲看到这般场景,还会继续他们的合作吗? 热吻过后的贵诺压抑住自己的兽性,但又含情脉脉地对这位风韵女郎说:“在楼上等我,我的小甜心。”之后我避开这位女郎,小心翼翼地跟着贵诺进入到包房里面。 包房很大,除了必备的桌椅之外,我注意到这间屋子里还有一张双人床。 我们对坐在不大的餐桌旁,作为客人,我能做的只有微笑着等他先开口。 “希尔薇小姐,”贵诺笑吟吟地说,“我很欣赏您在舞会时的表现,哦,不要在意,我没有责备的意思,我是说,您和我遇到的其它女孩都不一样,您的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魅力。” “您说笑了,贵诺先生,刚才在舞厅我也有些许失态,还请您多多包涵。” 贵诺听后大笑了起来,连声道:“不必在意,我亲爱的希尔薇小姐,我想这样的场景或许也是你我相遇在今日一种独有的缘分。” 我笑着回应:“确实是这样,感谢派拉蒙克大人为我们的相聚创造的条件,不过毕竟你我是第一次相见,我对您和您的家族还不甚了解,还得烦请您更深入地为我讲讲您和您家族呢。” 之后的谈话无非是一些他吹嘘自己家族伟业和自己如何风流或勇敢之类的话题,我一边品尝着桌上的葡萄酒,一边听他夸夸其谈。 当谈到我父亲时,他说道:“亲爱的(我本想反驳,但害怕他掐灭这关键的话题,还是没有说什么),您的父亲是我崇拜一生的偶像,也许您并不知道,您的父亲,亚德蒙·韦鲁斯先生是我们派拉蒙克家族的救命恩人,我代表父亲由衷地感谢他,”接着他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现在,我亲爱的希尔薇小姐,您的家族产业和您自己,都将不复存在了。”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贵诺的话,但就在这时,我忽然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心中顿感不妙,我打算起身离开,但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 “救…”还未等我将那句话喊出来,我已然察觉自己被贵诺抱起,放在了一旁早就备好的床上。 “接下来,你是我的,愚蠢的小猫。”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隐约看到,站在床边的贵诺手里闪出了诡异的红光。 “ory odification。” 第十三章:算计 对于韦鲁斯先生态度那突如其来的转变,我倒是有一种见怪不怪的感觉,反倒是一旁的赛琳娜明显跟不上我们对话的节奏,神色不解地看看我再看看韦鲁斯先生。 其实对于这种反应我一开始也是比较震惊的,没想到自己试探性的话语竟然真的直接引出了他更深层的计划,稍微有些钦佩我自己之后,我还是故作成熟地继续道:“那么,韦鲁斯先生,既然您的计划已经暴露,那么这个委托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现在烦请您调转马头,与我们回公会将此事解释清楚,并且,”我顿了一下,“按照规定,委托发布者有必要为自己委托的真实性负责,不然就会按照违规走法律程序,很显然您并没有尽到委托者应尽的责任,之后我想我们会详细讨论关于违约金的问题。” 见我头头是道地说了这么多,这位韦鲁斯先生明白我不是那种单纯好骗的新手星阶冒险者。希望他以后对我的态度会有所改变吧,我在心中暗想。 我闭上了嘴巴,不再说什么,而是微笑着看着面前眉头紧皱的韦鲁斯先生,马车也以原来的速度稳步前行,完全没有要停下或是掉头的意思。 我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善罢甘休,或者说他别无选择。如果真的跟我们回去,他在冒险者间的名声将会一落千丈,其它冒险者将再也不会理会他的委托,况且现在已知他的最终目的是要救他的女儿,虽然还不能贸然确定这条情报的真实性,不过我觉得,这条“大鱼”值得一试。 良久,韦鲁斯先生叹了口气,无力地说道:“以亚德蒙家族的名义……非常抱歉,二位,我想对于这次行动我还是过于冒事了……不过二位不用担心,您和您仆人的安全一定会得到保障,我可以出双倍…啊不,三倍的违约金,请求您…不要将我谎报委托这件事说出去……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立刻送您和您的仆人完完整整地回去……” 啧,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我现在的身份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第一次接任务的菜鸟新手星阶冒险者,这位韦鲁斯先生明显不知道我的实力……所以他才不会上钩让我继续完成这件可以狠狠敲诈他一笔的假委托。唉……角色扮演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啊! 狐狸还是老的精,毕竟现在也没有展示自己实力的机会……我确实也不能现在就抬手给他来一发“灭世激光”之类的魔咒……啧,真难办。 没有办法的时候就只能当无赖了,这是某个不知名的伟人说出的名言。我咧着嘴笑道:“韦鲁斯先生,完全没有必要,我们完全可以继续接管这个委托,不过前提嘛…”我暗暗吸了一口气,底气十足地狮子大开口道:“那份额外奖励我们可以不考虑,不过我们要原价十倍的佣金。” “十…十倍!?”韦鲁斯脸上出现的表情非常奇妙,那是一种混合了愤怒、无奈、悲伤、苦笑等等复杂表情的集合体,透过那张扭曲至极的脸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内心的绝望和恐惧:深山老林,渺无人迹,这种地方最容易发生的事情就是敲诈勒索、强买强卖和黑吃黑,显然现在的他处于绝对被动的地位。 迫于无奈,他只好叫停马车,表示要坐下来好好谈谈佣金的细节事项。同时让我在车上等他准备,并且也给我们留出谈判所需的准备时间。这种繁琐的细节应该是贵族们的常备事项吧,看来我也得做好笔记才行。 这时透过小窗我注意到那位拉着缰绳的家臣早已等候在马车侧边的一段距离外,原本拉车的马儿也已经被拴在了离这儿一段距离的一棵树上。就在这时我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就像是某种香水! 我瞬间警觉,就在赛琳娜准备推开门下车的一瞬间,我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同时在背后开启一道【lightg portal】传送门,抱着仍不知所措的赛琳娜仰身向后倒去,在赛琳娜的一阵惊呼中,我们传送到了离马车另一侧十米左右的距离。 同时传来的是十米开外马车爆炸的声音。那声音相比一般的爆炸要更加剧烈与震耳欲聋,同时爆炸的火焰和飞溅的碎片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向我们袭来,我明白那是魔法引发的爆炸,而且当量十足。由于我刚用完传送魔咒,尚未来得及调整姿势,只能下意识地背对爆炸蹲下,双手做出保护姿势准备硬接这场冲击。 不过我确实是多虑了,怀里的少女在战斗时的反应速度不输两只老狐狸互相算计时的反应力,当我注意到怀中女孩早已不见时,赛琳娜早已在我身后平举战锤开启了一道坚固的防护屏障。 “【bstg parclose】!”女仆得意地喊着,轻松顶住了爆炸来袭的冲击。 纷扬的尘埃散去,原本站在对面二十米开外的韦鲁斯身旁的家臣,这时也挡在韦鲁斯先生前面,开启了相似的防护罩,不过防护效果肯定不如赛琳娜的好。透过【reote view】的远视能力,我注意到他的嘴角有血迹,手部和头部也都有撞击伤或者擦伤。我注意到对面那瘦高男人得意的神色凝固在了那张原本就显得苍老的脸上,现在那张脸的颜色比在马车上更加难看,我知道,那是一切痛苦表情汇聚而成的代名词:绝望。 我悠悠地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变成两段的劣质魔杖,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种法杖也扛不住我的一个简单的小魔法……以后有必要再定做一个质量更好的才行。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轻松地对女仆说道:“该你了赛琳娜……啊对了,记住要留活的。” 收到指令的一瞬间,刚才原本摆出防御姿态的女仆瞬间解开护盾,一手轻松握起战锤,同时如离弦的剑一般向着对面两人冲去。我在后方密切注意着两人的动向,这时我发现,家臣身后的韦鲁斯先生不知何时从手中拿出一瓶奇怪的紫色药水,顷刻间整瓶向着身前的家臣泼去,我还未来得及提醒赛琳娜,结果就听到了钝器碰撞魔法护盾时的闷响,一同而来的是向后飞速流动的气流和玻璃破裂的声音。 那可笑的护盾在赛琳娜猛烈的冲击下灰飞烟灭,而家臣也在吐出一口鲜血之后,两眼一白向前倾倒了下去。脸色惨白的韦鲁斯明显被这股怪力吓得不轻,竟彻底放弃了自己一贯的优雅姿态,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此时赛琳娜单手将那把漆黑的巨大战锤对准瑟瑟发抖的韦鲁斯先生,后者更是被那股气流冲散了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勇气和理智,开始低声下气地对着赛琳娜磕头祈求饶自己一命。我悠哉悠哉地来到韦鲁斯先生面前,跨过已经失去知觉的家臣,微笑地看着眼前不住磕头求饶的韦鲁斯先生说:“行了吧,韦鲁斯先生,您的所有计策都已经没有用了,没有你我们也回不去(其实我可以带着赛琳娜飞出去),我想,为了活命我们都会放下我们之间的恩怨对吧。”我冷笑着对他说,森林里寂静的声音仿佛盖过了太阳的嘶鸣。阴影笼罩在韦鲁斯惨白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话语权,并且任我们宰割的男人只能静静等待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我可以帮你完成委托,并且也会救出你的女儿,不过代价嘛……我仔细想了想,尊敬的韦鲁斯先生,”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继续道:“我想,除去应付金额的一万拉克,您应该还要额外给我原价的十倍。” “好说好说!”韦鲁斯连忙答应下来。 “别这么着急嘛,韦鲁斯先生,”我阴笑着继续:“您看这深山老林的,马车也坏了,那我完全可以跟公会说,我们拯救了被绑架的您和您的家臣,结果不幸在逃跑途中被打坏了马车,您看这额外的费用……” “当然,当然……我会按照公会的规定,将全部物品损坏费用和绑架勒索时候费用的百分之五十都计算为应付二位的奖励……不过请容许我问问…绑架一事……该从何谈起呢?”我和赛琳娜相视一笑,顿时一道结实的绳索早已熟练地捆牢了地上的二位。 “我要你给我一亿拉克。” 第十四章:冒险者的契约 幻想着接下来韦鲁斯满脸震惊的表情,我几乎快把变态般的阴险笑容堆在脸上。鉴于之前买下赛琳娜时她那令人满意的震惊表现,我真正尝到了甜头——观察别人的震惊表情竟也不失是一种乐事。于是我继续满怀期待地盯着被绑在地上的韦鲁斯。 韦鲁斯的表情从原本的恐惧转变成了原先的淡定自若,当得知这件事情可以用拉克解决时,我注意到他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又恢复到了他那原来的优雅从容。我有点被他的镇定惊讶到了,又有点好奇他接下来要怎么做。于是便礼貌地将他身上的绳索解开,在赛琳娜不解的目光中,和他面对面站起了身。 “一亿拉克吗?”韦鲁斯淡淡的问了一句,习惯性地点了一根烟,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给你双倍。” “啊?” “我说我可以给你双倍。” 韦鲁斯先生与往常一样平静。没有被魔法控制,精神上也没有受到刺激……他说的是真心话! 等等等等……我现在脑子有点混乱……双倍…就是……两亿拉克?!他真的会给我两亿拉克?!不对不对,这其中肯定有阴谋!一分钟前他还想杀了我们,现在就可以给我两亿拉克?再说……喂喂喂我现在可是在绑架你啊喂!我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客气啊!? 不行不行,我必须冷静,虽然现阶段确实很缺拉克……不行,我必须镇定,不能让别人抓住我没钱的把柄……冷静、冷静…福尔雷,你可以做到的…… 我强制着才使自己冷静下来,但我忘记了身旁的赛琳娜早已惊讶到不知所措。灰白皮肤的暗夜精灵半张着嘴,那没见过世面、不知所措的样子令我感到非常熟悉。无视女仆的失态,我礼貌地对眼前人说:“既然韦鲁斯先生如此大气,那我们不妨坐下来,详细谈谈这次交易如何?” 在韦鲁斯表现出疑问的同时,我抬手释放出了魔法:“【anity production】。”顿时眼前的林中空地间竖起了一张纹理精致的木桌和两把材质上乘的木椅。 熟练地从空间中拿出卡特琳娜送给我们的魔法水壶,一边暗暗用魔法调配出醇香的绿茶,一边抬手将茶水倒向桌上凭空出现的两只精致的茶具中。韦鲁斯先生终于露出了我想看到的惊讶表情,不过只一瞬间,他就立刻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赛琳娜识相地走过来,将茶水送到韦鲁斯面前,之后便从容地来到我身后站好,等待着我的下一步指令。“那么韦鲁斯先生,接下来我们谈谈详细的计划吧,这个价值两亿拉克的计划。”韦鲁斯先生点点头,将现有的情报大致告诉了我。 事情不是很复杂,大致概括起来就是韦鲁斯先生的女儿被他原本最好合作伙伴的儿子所绑架,对方的身份已经确认,除了是派拉蒙克家族的长子之外,还是库尔森林中臭名昭著的强盗组织“魔虹”的首领。对方要求韦鲁斯先生将自己所有的生意和资产全部转让,为派拉蒙克家族所有,不然就会对人质撕票。当我问及他合作伙伴的去向时,韦鲁斯先生无力地摇摇头,表示他的合作伙伴应该还不知道他儿子的疯狂举动。 情报非常不全面。这是我听完韦鲁斯先生叙述后的第一反应,不过现在任务目标倒是很明确,那就是救出韦鲁斯先生的女儿。根据韦鲁斯先生的描述,对方将交易位置定在库尔森林的一个坐标,时间设在七天之后。据韦鲁斯那醒来的家臣补充情报来看,那个坐标附近有三个不小的强盗聚落相互之间紧密联通,在出现紧急状况时甚至可以互相呼应、支援。 啧,真让人头大,现在首要问题是营救韦鲁斯的女儿希尔薇小姐,但由于情报不足,无法正确判断她的具体位置。如果贸然行动,很有可能导致人质被转移,届时希尔薇小姐也会有生命危险,到时候我的两亿拉克……不对,希尔薇小姐会有生命危险!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韦鲁斯先生,后者叹了口气,一边品着茶一边道:“所以,福尔雷先生,您真的有把握帮助我完成这项任务吗?” “您能自己完成吗?”我笑着反问道。“我当然不能,”韦鲁斯先生笑着摆了摆手,接着意味深长地说:“不过我倒是可以花费更少的拉克,找到比您更好的冒险者呢。”韦鲁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胸前星阶冒险者的身份牌。我无奈地笑了笑,继续道:“那么交给我吧,韦鲁斯先生。”见我如此自信,韦鲁斯继续打击道:“好,福尔雷先生,我会支付两亿拉克作为报酬,不过按照规定,您必须跟我签署冒险者契约。” 冒险者契约是为独立于委托之外的冒险任务单独设立的一套相关规定,虽然委托人不能中途修改冒险委托,但可以根据现有任务的实时变动情况,单独签署和委托具有相同法律效应的冒险者契约。冒险者契约有单独的佣金结算和更丰厚的报酬奖励,不过一旦违反,代价也会非常可怕——违反契约的冒险者会被革除冒险者的身份,并且赔偿委托人双倍的契约佣金作为违规的惩罚。如果支付不起罚金,就会强制变卖冒险者的家产,甚至包括冒险者自己。委托者失约亦然。也就是说,一旦冒险者契约签署成功,我就必须尽全力救出希尔薇小姐,否则,以我的经济能力,是绝对不可能偿还的起四亿拉克的。换句话说,一旦失败,我和赛琳娜就会永远变成韦鲁斯先生的奴隶! 我看向身后的赛琳娜,后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注意到我投来的视线后,女仆向我致以微笑回应。您就没有一丁点担心吗?我们可是会沦为奴隶的欸……哦…也对,忘了你原来就是干这个的……啧。 轻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我亦处于无路可退的地步,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在代表契约的羊皮纸上签下了自己和女仆的名字。 “好了,韦鲁斯先生,按照契约内容,您有七天时间来拯救我的女儿,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回去准备相关的交易材料,如果您失败了,”他冷哼了一声,“我就只好按照约定乖乖上交自己的一切,不过嘛,您可就要用您的一切来赔偿我了哦。”我笑了笑,让他放心,之后韦鲁斯先生就带着家臣向着库尔森林的出口走去,我则带着家臣留下的据点坐标和赛琳娜留在了森林中。 考虑到对方可能存在的反侦查能力,在距离三个“魔虹”强盗聚落两千米开外,我和赛琳娜建立了一个临时据点营地,同时在营地周围布置下了反侦察魔法和陷阱魔法,之后又在营地中间架起了灌注着魔法的“无烟火”【sokeless bonfire】。做好这一切后,接下来就是情报的收集工作了。 正在做饭的女仆直起身板,双手叉腰看着远方即将落下的夕阳,口气轻松地说道:“今晚是个无月夜呢。” 第十五章:侦查 库尔森林的夜晚不同于圣劳伦修斯尔卓德,黑色幕景下奇特的星空在树影斑驳的月光下忽明忽暗,繁星散漫地洒在薄厚不一的云雾间,各自散发着仅有微弱区别的暗淡色彩。我和赛琳娜同时仰头,观察着头顶云气的变化。幕布上发光的部位在逐渐被墨色吞噬,深林中可以反射的光线也在云层厚重的窒息感下消失殆尽。营地的篝火逐渐变得明亮起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这将会吸引非常多扑火的飞虫。不过从它们从外界看不到这儿的一切,只有少数幸运儿会误打误撞地闯入隐蔽结界的范围,想必突如其来的光亮也会让它瞬间失去原本的方向吧。 【nceal spe】原本是用来隐匿大型行动单位和目标的形态,来辅助完成其它任务用的,不过我不喜欢将魔法拘泥于教条和形式,这次试验也算是一种有意义的创新,在以后的游历中,我应该更加灵活地创新才行。 魔法的问题先按下不表,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难题主要有两个:首先,虽然有敌方营地的确切情报,但我缺乏敌方防守人数、火力分布和巡岗班次等关键性信息;其次,虽然环境因素允许我们选择强攻这条便捷的作战方式,但由于不知道人质的确切方位,很难保证人质的安全,况且,暂时不知道还有没有隐藏营地——比如洞穴、密室等的存在,所以我们也绝对不能忽略人质有被藏匿或被紧急转移甚至撕票的风险…… 所以,非常有必要亲自去敌营看看,才能让我彻底放心。 给赛琳娜交代好防守营地和紧急支援的事项后,我放心地将后方安全交给赛琳娜处理,自己则是在腰间的顺手位装上一把廉价的闪光法杖,这种法杖可以朝指定位置发射一颗极其耀眼的光球,照亮一片区域或者驱赶一些畏光生物。不过这次我打算将其当做信号来使用,在这种漆黑浓稠的夜晚,一点亮光可以让几公里外的人注意到,所以这也就成了我和赛琳娜在突发紧急状况后的支援信号。 收拾好其它用品后,我开启了【visible cloak】,这是一种比原先在教堂里发动的【went no nduct】更高级几阶的强力隐身魔法,由于启用它时就像给使用者单独披上一张可以隐形的斗篷一样,无声无息,无色无味,甚至高阶的监视魔法或侦查魔法都可以轻松躲避。故这种“隐身斗篷”可以做到最高级别的潜入,协助我完成这次委托的第一步。 于是我就这样,一路平稳地来到了距离我们营地最近的一处标记点。虽然一直处在隐身状态,我还是习惯性地躲在黑暗中的密林中,蹲着身子,在魔法的加持下从远处观察这处营地中的一切。这处据点人数不多,可确切统计人数有四十人,我注意到这处营地的外围被专门砍伐修剪出一圈空地,营地周遭的木制栅栏外还有一座用于岗哨的临时木塔,不过上面没有守卫,营地的正门口有一队由五人小组构建的巡逻队,三名手持短剑或战斧的狂战士职业,一名身后背弓的轻战士和最后一位做支援的魔法使。 单从巡逻队的配置和他们身上精良的装备来看,这个大名鼎鼎的强盗集团“魔虹”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与其称这些人是强盗,不如说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更合适。根据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在心里暗暗记录着巡逻队的路线和轮换周期,原本应该是常规的监视任务,但在观察过后却也使我吃了一惊:为了保证巡逻小队的安全,五人组中的三名狂战士会规律地轮番派出一人在巡逻队尾殿后,并且位于中位的轻战士弓箭手和魔法使并排行进,而前面两位狂战士和中位的二人相隔保持在三米的范围内,并且两位狂战士并排的间隔保持在一米左右,同时巡逻队的五人都在身后的衣服上涂抹了特制的荧光药水,而处于后位的狂战士则位于中位后方一米左右,这种配置不仅可以极大提高巡逻队巡查四周时的效率,又能有效检测队伍成员是否落单,同时相对宽大的距离和更开阔的站位空间给予了魔法使和弓箭手更好的作战环境,在遇到突发状况时可以不被身前或身后的狂战士遮蔽攻击路径而误伤友军。 观察完巡逻队后,我越发觉得这个“魔虹”组织不简单,拥有如此精细到巡逻队的布置,也就意味着这里的高阶干部或者领导人本身不会是头脑简单的莽夫,而是心思非常细腻的危险敌人。虽然身处高阶隐身魔法的状态,但为了安全起见,我不敢打包票说营地里没有能侦测到我的对象存在,所以我不能轻易靠营地太近,只能逐步向前,缩小监视距离。 我将视线调整到营地深处,二十座帐篷错落排开在林地中间的空地中,互相隔开的距离和营地正中散落分布的五口水井,大致可以将整个营地分为五个区块。这种排列方式既不紧凑又不分散,帐间的距离刚好可以起到隔绝火势蔓延的效果,五口水井在保障营地内生活的同时,也能作为救火的应急措施。为了试探营地内侦查魔法的等级,我从空纳口袋里捉出以前做过准备的那只“探索鼠”——这是一只仅有拇指长短,纯靠魔力微粒驱动的魔法机械造物,由于魔法微粒的作用,它可以悬停在离地面一小段距离,在无声潜入和探索时非常适用。这种小巧精密的构造,原本是一种孩童练习魔法时的玩物,而同样是基于创新的理念,智慧的圣劳伦修斯尔卓德人改装了这种精巧玲珑的小玩意儿,为它加装了监视魔法和定位魔法,从而装配在圣神域的神圣卫队中,作为一种便携的侦查和搜救工具广泛使用。 而我将在今天对这种灵巧的机械进行二次加工,我将与自己身上相同的【visible cck】魔法施放在“探索鼠”身上,同时运转魔力微粒到那只鼠的集路核心。由于与探索鼠具有相同魔力微粒的流转,我可以轻松获得探索鼠的清晰视野和确切位置,于是我控制着探索鼠,朝着营地内部缓缓逼近。 第十六章:潜入 随着探索鼠的缓慢靠近,我更进一步地看清了营地内部的细节: 营地内部仅有几架由木制支架搭建的火把充当微弱的照明,借着微弱的火光,我注意到营地帐篷上和一些竖起的旗帜上都标记着相同的纹饰:那是由白色圆圈构成的图案,底部为紫底浅色回纹,白色图案也照着回纹的格式,印刻着一圈花瓣式排列的卷型蛇状印记,在原本呈中心对称的圆形图标的两侧,又有点突兀地插着一对翅膀样式的花纹,那对翅膀反折,尖端直挺挺地朝着天空,回纹的褶皱向下,印在翅膀形花纹的两侧,使整个图案平添了几分威严和神秘。 继续深入营地内部,一切安静的出奇,没有监视魔法报警的迹象,我又试着靠近营地内巡逻的卫兵和几个零零散散起夜的人,都没有出现警报,他们好像真的看不见探索鼠的存在,我在心中大致确认了七分。操控着探索鼠继续在营地中转圈,我大概探明了这处营地的全貌:营地共由二十个几乎相同帐篷组成,它们的分布大概以一点为中心散在分布,而在这营地的二十个帐篷中间,有一个特殊的帐篷构成了散在分布的中心点——那是一座看起来跟其它帐篷一模一样的营帐,本来应该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才是,不过在我的仔细观察下,终于发现了端倪:这座营帐的花纹和其它营帐的花纹类似,都是回纹打底的白色卷型蛇状印记,但唯一一点不同,就是印记两侧那对翅膀——这座帐篷的翅膀垂直折向下,翅尖朝地,而回纹的褶皱却反行向上。在一众相同的帐篷中,这座营帐立马就显得与众不同起来。 如果是为了隐蔽首脑,那么设置相同的营帐必然是迷惑敌军侦查的最好手段,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设置相同营帐也给友军带来了一定的麻烦,所以这里的首脑使用不同图案作为传递信息的方式,来传达这里是主营的信息?为了确认我的猜想,我来回反复对比这二十个营帐的图饰和营地内人员的特点,通过对比结果,果然发现了很有趣的现象: 在这片营地中,所有帐篷的花饰以回纹和翅膀形状来看,大可以分为五种不同形式:位于营地中心的唯一一座回纹朝上,翅膀朝下的主营帐;位于营地外周的十座回纹朝下,翅膀朝上的狂战士营帐;环绕狂战士营帐内部的六座轻战士营帐,其中有弓箭手和短剑职业不等;最后就是围绕着主营的三座魔法使帐篷,这三座帐篷有一座是空的,除去这一座,其它营帐中,每一个营帐几乎都是双人同住。 我的猜想没有错,帐篷的花纹代表着不同的信息,通过这些花纹的对比,熟悉这些图案的人员可以做到快速、准确地行动、派遣和沟通。而主营中的首脑也可以根据报告传递的时间、人数和营帐的缺损、空盈状态来迅速确定自己现有的战力,这让我更加确信这里不是所谓强盗集团的据点,如果谁要求我评价这里的话,我可以打包票地告诉他,这里绝对是一个有着强大国家做背景,训练有素、实力超群的特种部队营地! 一方面出于好奇,另一方面,我想进一步收集更多关于这个据点首脑的消息,于是我操纵着探索鼠,朝着那座我早就想见识的主营帐内部驶去。 刚驶入营帐的门帘,我就注意到这顶主营内部的空间看起来明显小于外部营帐的范围。营帐内物品摆放不甚整齐,但也说不上杂乱,帐内的正中摆放着一张檀木制的长书桌,不过这张桌子纹理散乱,装饰做工略显粗糙,看的出来这里主人对这种细枝末节不是很在意,木椅的纹饰倒是出乎意料的精细雅致,不过和这张桌子放在一起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了。长木桌上摆放着不少或拆开或包装好的信封,信纸散乱地码放在长桌的一角,仿佛稍不留神就会被人碰地满地都是。不同于其它营帐休息的用途,这顶营帐的地上还杂乱地堆放着一些书籍,不过仔细看可以发现这些书籍却都分门别类地摆放在不同的角落,只不过整体看起来就好像随意放置的一样。值得注意的是,营帐那张雅致的木椅背后,还直挺挺地立着一个巨大的木制书柜,但如此看来,依照营帐主人的喜好,这架书柜倒是不会太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透过探索鼠的视野,我可以看到书架上仅有基本胡乱摆放的书籍,其它地方甚至还积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营帐内空无一人,长木桌上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人使用的痕迹,桌上除了信件和一本翻开的书之外再无他物。由于没有其它线索,我便开始着手研究起营帐内的各种书籍。 营帐地上堆放的书籍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关于库尔森林地方史描述的书籍,我对这类书籍有所了解,知道这些书籍大概率都是一些野史或奇闻轶事录等,一般都会被人当做打发时间的小说来读;另一堆书籍有着精致的封面和高品质的纸张材料,大致是一些有关维克斯凯尔王国和圣提耶兰教国历史和宗教渊源之类的书籍;之后那一堆,无非就是一些怪谈杂论,山魂野鬼之类的小说而已。我操纵着探索鼠缓缓上升,悬停在长木桌上。从各种信件的描述来看,这些信大概是各营帐之间的相互通讯,信上内容都是汇报人员变动之类的,不过有一点引起了我的兴趣,我于是顺着线索,整理出来了几处关键信息: “十五日讯,贰叁柒营全员备,有地鸣,笼中鸟飞西南…… 十五日讯,柒叁贰营全员备,无地鸣,笼中鸟飞西北…… 十八日讯,柒叁贰营一人滞,有地鸣,笼中鸟飞正东……” 所有信件无一例外都提到了所谓的“地鸣”和“笼中鸟”,但由于信息缺乏,我暂时还不能确定这二者直接的关系或两者的代指意义,长木桌上翻开摆放的书籍是一本描写塞提尔大陆宗教的书籍,这本书我有所了解,讲述了塞提尔大陆最大宗教“神启教”派和一些其它衍生派系的起源等故事,我曾经也以此为参考,完善过自己在维克斯凯尔王国的人类行为观察…… 有用的线索还是太少了,时间对我来说极其重要,我不能再在这些地方继续耗费下去,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确定敌人数量和人质位置,看样子这里可能不会是那个“魔虹”组织头头贵诺的主营?正当我一边自顾自地思考一边打算退出营帐的时候,一阵齿轮的咯咯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书柜“打开了”。 第十七章:深入 伴随着齿轮转动铰链发出的“咔咔”声响,木椅后方的书柜从中间慢慢分开,缓缓向着两边移动了起来,我先是一惊,以为自己失手触碰到了某个机关,但当我透过抖落的灰尘和屋内昏暗的光线,看到书柜后方有一个斜向下的密道入口通往地下时,我的担忧烟消云散。这里的入口内几乎没有其它光线,只有深处一盏忽明忽暗的灯光仿佛缓慢向我靠近,密道入口外连接书柜的机关也没有被破坏或者受损的痕迹,所以我可以确定这道“暗门”应该是被人从入口那一侧的某个机关处打开的。于是我调整心态,耐着性子等待着远处那盏灯光距入口越来越近。 寻着石质密道地板上传来的皮靴发出脚步声,我透过探索鼠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蓬乱的棕色头发下,隐藏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双眼我无法直接判断来人的情绪和心理活动,换言之,此人极擅长伪装和隐藏自己。在我看来,这是一双看穿一切又充满伪装的眼睛。他的穿着不同于那些印有营帐同款花纹的魔虹组织手下们,反倒是一套由一件稀松平常的白色衬衫和一条结实耐用的水手裤组成的便装,瘦弱的身体微微向前佝偻着背,无神的双眼习惯性地在营帐四周打量,偶尔对视那一束束散射而来的目光,不禁让我后背一凉——仿佛他发现了我的监视一般! 不过这确实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个世界的魔法使属于稀缺人力资源,更何况这个世界魔法的天花板也不过是一些中阶或中上阶魔法,高阶的反侦察魔法不是作为机密被各国封锁,就是作为异端被教国封杀。所以总的来说,我的隐藏手段绝对是天衣无缝的。 我平复了自己紧张的心情,换了个角度,继续监视着这个从密室中出来的男人。那人好像确实只是下意识地观察了一下营帐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于是他转身,小心翼翼地将原来被从里面拉开的书柜轻轻合上,又蹲下来小心地擦拭着地上的划痕,接着又把书柜上那几本因移动惯性而倒下的书籍归位。最后他终于放松戒备,用一种和自己身体不是很相衬的力道,猛地拉开了书桌后方的那把木椅,如释重负一般瘫坐在那吱呀作响的椅子上,我的耳边顿时传来了椅子和地面摩擦时发出的悲鸣声。 营帐内部安静的出奇,男人瘫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就又将椅子拉近桌子,凑到桌前翻着那些杂乱无章的信件。我耐下性子,操纵着探索鼠悬停在书柜上方的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我想要的情报。 再缜密的计划也必须要由人来执行,再精密的布局也必须要由人来沟通和交流,我在等的就是这样一场能让我提炼出关键信息的交谈,能让我知道这次救援目标的位置最好。 时间缓缓地从指尖流逝,我尚且精神,但桌上那人却明显意兴阑珊,我注意到他仿佛要甩掉什么东西一般,猛烈的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之后把手边那些原本就散乱的信件随手一推,全部又更加散乱地码到了桌子的边缘。然后他便趴在那张纹理杂乱的书桌上,打起了盹来。 啧,我暗中不爽,秘密通道什么的都被别人看光了,竟然还有心思睡觉!想到这儿我不禁后悔了起来:早知道这个家伙一直是一个人呆在营帐内,我就应该趁书柜没关之前先把探索鼠放进去的…结果现在倒好,以为自己能偷听到重要谈话,最后还是弄巧成拙,没有考虑周全啊……啧,下次应该多派几只探索鼠过来,多方面盯梢总比只死守一个情报来的方便。 但现在的情况也只好这样僵持下去,我的探索鼠虽然有很多剩余,但也确实不能把它们都派去其它营地深处侦查动向,因为魔法强度会受到距离的影响,距离越远,魔法微粒的浓度和魔法的效果就越容易被稀释,如果轻率行动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对方的反侦察魔法逮个正着,人质很有可能被转移,甚至有被撕票的风险……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因为疏忽大意就变成某人的奴隶就很不爽…虽然那时候我可以直接毁坏契约然后杀人灭口就是了…… 不过既然决定了成为冒险者,那我就还是得好好遵守冒险者的规矩才是,所以暂时没有任何办法的我,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蹲在那里,一边随意把玩着探索鼠的视角,一边玩味地监视着这个男人。 下次应该把探索鼠改进成可以固定远程监视的类型,这样我就可以同时控制多个监控的说…正当我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的男人忽然开始做出了行动。 我瞬间警觉,调整好探索鼠的位置,开始全神贯注地死盯着眼前的男人。 原本趴在桌上睡觉的男人不知被什么东西唤醒一般,端坐了起来,开始重新翻阅眼前的一沓信件,从他阅读的姿态和读件的顺序,不难看出他几乎完美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睡着之前的动作。这重复率极高的动作,让我立刻警觉了起来:这是一种控制魔法!我的第一反应应该不会出错。我下意识地抬手,想要用【agical perception】查看这个男人的状态,结果没有成功,我这才想起我的魔法不在对应的施放范围内。 没有办法了,好在我以前预演过此类情况,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在操纵着探索鼠的左臂中注入魔法微粒,然后在心中默念【space exchan】,之后隐身状态下的我,和原本悬空在角落的探索鼠瞬间交换了彼此的位置。 当我落地在营帐角落的一瞬间,书桌后的男人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了我的位置,我的视线和一双圆睁着的,几乎撕裂的,泛着诡异红光的眼睛交织在一起,同时他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念着信件上的那些关于“笼中鸟”或者其他什么的信息。仅仅一瞬间,仿佛是确认营地没有人之后,他又低下头去,如饥似渴般地阅读着信件的内容,而我则因为前者的这个举措被吓得半死,愣在原地而不敢轻举妄动。 我的大脑飞速旋转,思考加速的效果使得我几乎快要窒息——因为透过魔法感知,我能清楚地看到,眼前的男人头顶状态一栏中,清晰地写着两个大字:魅惑,【life ghost】! 我倒吸一口冷气,一种窒息感如同一只冰冷的大手,紧紧地掐住我的咽喉,仿佛巨人轻轻将一叶扁舟叩进深渊一般,我竟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或仿徨,或震惊,或迷惘……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我不得不接受现实。 莫名其妙的审判,死而复生的食人魔,魅惑的傀儡……可以肯定的是,我被牵扯进了一个至少由两方势力组成的漩涡内,而我,则不约而同地成为了双方都想抹去的存在。 我暗自咋舌,果然人类的邪恶和阴谋才是这个世界比魔法可怕的存在,怪不得圣劳伦修斯尔卓德会采取各种手段对人类加以监视和控制……如果放任这个可怕的种族继续毫无节制地疯狂生长,到时候,这些看起来羸弱无力的人类就将会是圣劳伦修斯尔卓德最强大的对手和最大的威胁。 而就在我不由自主地感慨万分时,眼前的男人,朝着我所站立的方向,以一种极度不协调的状态,一点一点地,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头颅: “好久不见,福尔雷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