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里的小寡妇[七零]》 1、第 1 章 “妈妈,妈妈……” 含糊不清的小孩哭叫声中,白棠缓缓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灰黑的瓦片,低矮的房梁。几个老旧的竹编篮子,正晃悠悠地悬挂在房梁上。白棠知道,这几个竹编篮子里面,放着家里的水果硬糖、山楂片等等小零食。之所以挂在房梁上,是怕被老鼠给糟践了。 意识昏沉中的白棠,还在想着老鼠糟践东西。 忽然整个人打了个激灵,直接从炕上弹坐起来。 她四处张望,终于把两个躲在自己被窝中哭泣的孩子挖了出来,紧紧抱在怀里。怀中孩子特有的温暖体温,小小的啜泣声,让她确定,刚刚脑海中出现的那些可怕场景,只是一个梦。 但是那个梦是那么得真实。 梦中,在丈夫牺牲后,她将会经历几大难关。 先是丈夫的工作岗位被娘家弟弟顶替,抚恤金被夫家的大伯哥抢走。再是家里的两个孩子被人拐卖。而自己为了找回两个孩子,连现在居住的屋子也会被院子里的花家骗走。最后拖着病体,被赶出大杂院,死在年底的一场暴风雪当中。 当然,死之前唯一遇到的好事,就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送了自己两个窝窝头。让自己不至于当个饿死鬼。 这个梦简直让白棠觉得窒息。 特别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遭遇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没有一丝一毫地反抗,就好像失去了理智。 梦境的最后,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生存的世界是一本玛丽苏女主年代文。送她窝窝头的是穿越女主。而她则是体现女主善良的工具人。 没等她弄明白什么叫玛丽苏,什么叫穿越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再次闪过无数的画面。这些画面就像小时后见过的走马灯一般,一幕幕场景在脑海中飞速翻转。等她看完这些场景后,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新的一番了悟。 原来,刚刚在脑海中闪过的无数场景,正是这部小说以后会发生的剧情。 这个时候怀中的两个孩子挣扎起来,让白棠从复杂的思绪中暂时抽离了出来。 “妈妈……” “妈妈……” 怀中两个孩子是她跟丈夫何天成所生的一对龙凤胎。哥哥叫团子,妹妹叫圆子。两人今年刚满周岁不久。走路晃晃悠悠,说话更是磕磕碰碰。 孩子眼中的出现的惶恐不安刺痛了白棠的心。她低头亲了亲两个孩子的发顶,只觉得如果自己生活的世界真的是一本书。那么,作者肯定是个心狠的人,才会让这么两个可爱的孩子,被人贩子给拐走。 想到这,白棠的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虚掩着的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刚入冬的凉风随即灌入。随着凉风而来的,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哎哟,白棠,你可终于起来。刚你那晕倒的样子,可吓坏领导们了。” 来人正是大院的管事二大爷花大山的老伴花徐氏,院里的人平时叫她二大妈。 二大妈口中吧嗒吧嗒说个不停,把手里捧着的一搪瓷缸红糖水塞了过来。 “你先把这红糖水喝了。你家成子人是没了。但你得立起来啊!不然这两小的可怎么办哟!” 来人说着,脸上带着可怜惋惜的表情。还对着两个孩子露出慈爱的微笑。 谁也看不出眼前这个看着慈祥的大妈,在那个噩梦里为了她家的房子,可以搞出一出出戏码。白棠对于梦中的场景抱着些怀疑态度。那些场景过于骇人,让人一时之间很难接受。但这并不妨碍她提高警惕。 眼前的二大妈看起来慈眉善目,正在继续说着之前何家发生的事情。 “领导说了,你家成子是因公牺牲,而且保护的还是厂里花大价钱买的生产线。就冲着这个,也会尽可能争取大额的抚恤金。你也别觉得二大妈说话难听。现在你男人没了,钱能要多点就要多点。不然,你怎么养活两个奶娃娃?刚领导们过来通知的时候,你就该稳住别晕倒。趁着那个机会,多要点东西多好啊!错过这个机会,回头再去厂里商量,可就不是这价喽……” 在对方喋喋不休的声音中,白棠把手中这碗浓浓的红糖水给喝完。然后,发现搪瓷缸边上的记号,确定了这碗红糖水的来路。 “二大妈,这搪瓷缸得麻烦你送回一大妈家……” 一听到这话,二大妈忽然顿住。接着打哈哈地笑道:“可不就是嘛!这红糖水可是你一大妈给冲的。领导们被老庞给送出门了。这不,她也忙着一起送领导,我就领了给你送红糖水的差使。白棠啊!大妈刚刚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白棠现在没精神跟二大妈啰嗦。她得理一理之前梦中看到的场景,以及后面脑海中出现的那些画面。这些事情过于匪夷所思,占据了她的所有心绪。也让她从丈夫牺牲这件事情中,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得振作起来,趁着事情还没发展到梦中的阶段,提前做好准备。 这种压力瞬间压过了丈夫去世所带来的悲伤。 估计是看出了白棠不在状态,二大妈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讪笑着接过被喝光的搪瓷缸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儿子团子小声道:“甜甜……” “甜甜……”圆子跟着哥哥附和了起来。 白棠低头看着孩子们脸上天真的笑容,依然残留着泪迹鼻涕泡泡的小脸蛋,起身走到屋子的脸盆架前。拿起铁皮暖壶,倒了点热水到搪瓷盆中,洗了条毛巾,把两张小脸蛋擦干净。接着又给孩子擦了点雪花膏。 一番操作过后,孩子们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又在炕上你闻闻我,我闻闻你,笑嘻嘻地说着咿咿呀呀的童言童语。等到两人带着甜笑睡下后,白棠终于有时间拿出纸笔,对目前的形势进行规整。 现在是74年的10月底,正是京市入冬时节。 今天一早先是大院的胡家小子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没等她去问胡家小子,怎么他跟着自家男人一起去采购生产线,结果单单他自个儿先回来。就见到副厂长带着厂里妇女主任、采购科的科长先到了。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让人天旋地转的声音。 她家男人何天成,居然在跟车回来的路上,发生车祸去世了。 这怎么可能呢? 当时她听到这个消息后,居然没出息晕倒了过去,也不知道后续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何天成是罐头厂采购科的干部。这一次出差,是为了从海市机械厂带回来一条新生产线。跟着何天成出差的还有采购科新入职的实习职工胡东来。现在胡家小子都平安回来,怎么就她家成子没了影儿? 白棠一边用钢笔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些疑问,一边回想脑海之前闪过的场景。这些场景主要是他们一家之后会经历的磨难,以及后续那个所谓玛丽苏女主到来后,会发生的事情。 等她把事情记录好之后,屋里的自鸣钟也响了起来。她转头一看,居然已经到了中午12点。她这一晕,加上整理记忆,一个上午就没了。 趁着两个孩子还在炕上呼呼大睡,白棠索性把笔记本藏在炕柜的夹层里面,之后起身准备去厨房下面条吃。 推开虚掩的大门,就是一片小小的空地。 她所居住的地方是一座三进四合院。院子里面居住的大部分都是京市第一罐头厂的职工。她家住的是四合院一进门左拐的那一排倒座房。 这一座三进四合院据说以前的主人是一位富商。房子格局方正,是典型的北方三进四合院。而倒座房是给佣人居住的,里面的采光不太好。 但他们家直接占了一整排两大间倒座房,说起来面积比内院的正房还要大上一些,住他们一家四口绰绰有余。 这倒座房从格局上来说是整个四合院的第一进院子,因为只有他们一家居住,一进院跟二进院之间那小小的院子,也归他们家使用。 就是这么宽敞的房屋,加上门前的院子,在那个噩梦中,最终引发了不少事端。 厨房里的东西不少,白棠拿出钥匙打开木柜子,掏了把挂面开始煮了起来。 挂面下锅后,她想了想,又转身打了两个鸡蛋进去。 这个点是各家各户吃饭的时候,隔着道院墙的二进院里面,热闹非凡。时不时有聊天的声音透过院墙传了过来。 “白棠这是醒来了吧!看她家厨房都冒烟了。” “可不是,我之前端了红糖水过去。啧啧,这孤儿寡母哭得可惨咧!” “哎,真是作孽。靳大妈,还是你家东来命好。跟成子一台车,居然好手好脚回来了。怎么就发生车祸了呢?” 今天一大早厂里的领导带来这么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震得他们都傻眼了。 现在不止他们院儿,就附近一片罐头厂职工住的小院,谁不想打听车祸的详细情况。 被问到的靳大妈正是胡东来的亲妈。这会儿正在院子的水槽边洗碗,听到这话,脸上还挂着庆幸:“谁知道呢?我家那混小子,一大早脏兮兮跑回来后就没出门,现在还在睡大觉咧!” 大家一听没有八卦,又把话题继续转到了白棠身上来。 正在煮面条的白棠听着话题的走向,微微出神。她可没有这些人的顾忌。待会儿吃完面条后,她得上胡家找胡家小子问个清楚明白。 不过,吃完面条之后,还没来得及出门,小院跟前院隔着的屏门,就被人给推开。 来人一进小院,就干嚎了起来。 “哎呀!我可怜的女儿哟……” 2、第 2 章 这把听了将近二十年的声音,让白棠知道,那个可怕的噩梦恐怕是真的。 梦中,她的亲妈徐金花同志,就是在她接到噩耗的当天中午出现的。 按照梦中的剧情,她会哭丧着脸把门打开,迎接亲妈进屋,然后一阵嚎啕大哭。之后不久,就让亲妈带着弟弟跟弟媳妇住了进来。工作被抢就变得顺理成章。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梦中看到的剧情。白棠不知道那个梦中的自己为什么那么弱唧唧。但是她作为一个从农村出来能够在城里站稳脚跟的小村姑,可不会真的做出引狼入室的举动。 屋里,白棠正在给两个孩子喂米糊。两个孩子刚断奶不久,平时除了喝成子出车弄回来的奶粉之外,主食就是各种米糊、面糊、碎肉粥、蔬菜粥等等。今天家里一大早接到噩耗,她没去菜站买菜买肉,也就只能先给孩子喂点米糊垫垫肚子。 屋外这么突如起来的尖利嚎叫,理所当然地让两个张着嘴巴吃米糊的孩子,吓得一个哆嗦。 这一阵嚎叫声不止让两个孩子吓了一跳,更是引得在内院中唠嗑的大妈婶子们,统统从垂花门跑了出来。 等这些大妈们齐聚到垂花门外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打满补丁袄子的中年女人,正背着个大背篓,拼命拍打着屏门。这道屏门跟院墙、倒座房一起,围出的小院子,就是一进院的半拉院子。 就为了这么个半拉小院子,大院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死何家了。 不过,何家的顶梁柱何天成这忽然一个去世,现在大家都不羡慕何家了。再好的院子,没了当家人,那人生就没了盼头。 这样想着,大妈们又把目光放在正在拍门的徐金花身上。只觉得没了丈夫的白棠,娘家又是这样不靠谱,少不得她们这些老邻居搭把手。 于是,作为大院的管事二大妈立刻上去,一把拉住徐金花继续拍门的动作。 “哎哟,这不是白棠她老娘吗?这位老大姐,你来找白棠干啥来着?” 二大妈这一吆喝完,周围其他几个大妈纷纷上去七嘴八舌,打断了徐金花想要继续嚎叫的机会。 屋内,白棠把所有动静听得清清楚楚,感叹在没有涉及到自身利益面前,院里的大妈们还是很热心的。 屋外,被人拉住的徐金花没法子,只得说道:“我这不是来给孩子送些菜吗?结果好家伙,在胡同口听到几个老娘们说我家那好女婿出车祸死了。哎哟,这是真的吗?” 徐金花唱作俱佳地叫着,但心中的小九九打得噼里啪啦响。 刚在胡同口可不止听到何天成这短命鬼死掉了。那些个老娘们还在说厂里准备给赔一大笔抚恤金。这死丫头片子居然还能接班当工人。这样的好事儿,可不能缺了她家的份儿。 她家龙宝可是在地里苦哈哈地刨食。现在又有这么一个好机会,可不得让龙宝给撞上了。反正,抚恤金跟工作岗位,她老白家肯定不能放过。 周围几个大妈看了眼背篓,里面空荡荡的,就两把黄叽叽的大葱。居然还好意思说来给女儿送菜。不用说,这老娘们就是过来打秋风的。自从白棠嫁过来后,这样的戏码一个月也会上演了那么两三回。 边上的靳大妈见徐金花还想扒拉门,看样子想翻墙进去。于是赶紧把人拉住往二院里面拖:“白棠她妈,白棠这大清早就收到坏消息。人这会儿估计不在家。来来来,先来我们二院里坐坐。” 靳大妈说着,给边上站着的几个大妈使了眼色。二大妈更是最直接上手把人给拉走。不能让人在这里干嚎了。再嚎下去,整条胡同的人都要过来看热闹了。 屋里,白棠听到人被拉到二院里面,松了口气。 她娘家就在京郊红旗公社底下的向阳大队,算是那一片有名的人家。当然,有名不是她家出了什么大人物。而是她老娘徐金花同志,一共生了九个女儿后,才得了那么一个宝贝蛋儿子。九个女儿,送出去五个,家里还留了四个。 听队里的老人说,本来她一出生会被送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终留了下来。只是,让白棠说,其实活在那个家的女孩子,真没什么意思。看她几个姐姐就知道了。好在,她不是认命的。不然也不会挣得这么一片天地。 可惜,给她遮风挡雨的男人却遭遇了意外。 想到这里,白棠的眼眶红了起来。但是,低头看了眼正在玩闹的一双儿女,她又强打起精神。 现在,趁着书中的剧情还没展开,她得先把工作和抚恤金落实到位才行。 二进院那里时不时传来了她妈徐金花的声音。 白棠把两个孩子穿上厚外套放在特制的木头小车,推着孩子就从大门出来了。 走出来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通往二进院的垂花门。发现那道门不知道被谁给关上,完全阻隔了徐金花的视线。 —— “没能找到遗体,怎么就能当他死呢?” 白棠没想到自己来厂里一趟,问到的结果居然是这个样子。梦中的自己到底有多愚蠢,听到丈夫因公牺牲,就成了个软绵绵没脾气的软蛋。 她家成子好手好脚地出去,说是出车祸人没了,但根本没找到所谓的尸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罐头厂采购科科长的办公室里,白棠对着刘科长,斩钉截铁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来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车祸的具体情况。现在一听,好家伙。居然连尸体都没找到,就断定丈夫没了命。 白棠说什么都不能接受! 刘科长看着眼前苍白着脸的白棠,还有坐在木头推车的两个奶娃娃,实在说不出话来。 “科长,胡东来是跟着成子一起跟车回来的,车上还有司机。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出事?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这么重要的人命官司问题,容不得她不揪着不放。 “白棠,具体的情况厂里的领导还在开会。这一趟运送生产线的司机,都是来自海市当地运输公司。出事的地点是一大段盘山公路。按照司机们的说法,成子是直接掉进悬崖下面……” 剩下的话白棠并没有接收到多少,她听到悬崖两个字,就浑身颤抖了起来。使劲挖掘脑海中的剧情,几乎全部都是关于玛丽苏女主的片段。关于她家的情况,找不到一丝踪迹。 刚刚升起的那点希望,好像一下子就熄灭了。 白棠强作镇定,知道连刘科长这里都问不出结果,其他更加不用说了。 “关于葬礼的事情……” 刘科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棠粗暴打断:“行了,科长,我知道了。” 说着,白棠喉头哽咽了一下,这才继续:“抚恤金跟工作岗位的事情,今天能帮忙确定下来吗?” 消息来得过于突然,按照刘科长的说法,厂里的领导还在开会研究讨论。无论车祸的具体情况如何,眼下留给白棠的时间并不多。 刘科长眼带同情地看了这孤儿寡母一眼,直接起身:“走,我们现在一起去找厂长。” —— 两个小时后,白棠跟刘科长从厂办会议室出来,手里多了几份文件。 “你先去财务室把抚恤金领了,工作岗位的事情我会给你盯着。” 两个小时前,刘科长领着白棠直接到了厂办的会议室。会议室不少厂领导正在讨论抚恤金的定额。白棠的到来打断了会议。她还记得自己直接跟厂长争取抚恤金的时候,会议室中那些人惊讶的样子。 也是,任谁看到大早上还伤心晕厥过去的人,这会儿生龙活虎地跟他们争取更多的抚恤金时,都会觉得反差过大。 但白棠并不后悔。 无论成子车祸的真相到底如何,她得先掌握主动权。 财务室距离厂办并不远。因为拿着厂长跟书记共同签好的条子,白棠很顺利地把八百块抚恤金拿到手。 八百块听起来很多,但用报纸一包,也就那么小小一叠。白棠接过钱签字后,揣上钱就离开了财务室。 离开的时候,刚好跟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擦肩而过。 看着白棠匆匆离开的身影,中年男人问正在归档文件的出纳:“刚那是谁?怎么这个时候来领钱?” 今天不是发工资的日子,下午这个点一般不会出账。中年男人作为财务科的副科长,立刻问了起来。 “哦,那位啊!就是采购科牺牲的何天成同志家属。刚过来领抚恤金。” 一听到这个,中年男人皱了皱眉。抓着出纳问了个清楚明白。之后抓起办公室的电话就打了出去。 —— 离开的白棠并不知道这个事情。 这会儿她回到采购科,谢过帮忙照看孩子的大姐,顶着科里众人同情的眼神,推着孩子离开了。 她得赶在银行下班前,把钱全部存在银行。 这次去银行,她不止要存这刚刚到手的抚恤金,还有一直放在家里的一些钱,也准备存在银行里面。 按照这个趋势,说不定她家那些亲戚会在家里翻找东西。 果然,白棠的猜想没有错误。 等她存完钱,去菜站买根白萝卜回到家里的时候,徐金花已经直接翻过围墙,正扒拉在她家屋门前,拿着一个碎砖头,捣鼓着屋门老旧的锁头。 看那个样子,估计是想把锁头砸了,进去里面翻东西。 白棠想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接着眼珠子一转,哭哭啼啼地对着那正在砸锁头的中年女人哭道:“妈,你可来了!” 3、第 3 章 这一声妈叫得哀婉凄凉,让本就做贼心虚的徐金花吓得手一松,砖头直接砸在破旧的布鞋上。大脚趾钻心得疼,呼痛声随即响了起来。 这么一个动静,很快就把在二院院子里面缝补衣服的大妈吸引了过来。 这一看,她们忍不住惊呼:“哎哟,徐大姐。你不是回家了吗?” 白棠看看徐金花那心虚的模样,又看看院儿大妈们惊讶的表情,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过,她并不准备轻飘飘把这个事儿揭过去。 “妈,你是听说成子出事,过来给我们家送钱应急的吗?” 几个过来的大妈听到这话,纷纷停下了想要开口的动作。 好家伙,白棠这是伤心过头了吗?就她娘家妈那个德性,不跟她要钱就不错了。咋还可能掏钱出来? 徐金花本来因为大脚趾被砸痛,正一把坐在地上歇息。听到这句话,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说什么糊话,你老娘我有个屁钱?” “我还没说你,一个女人死了老公就往外跑,真是丢人现眼。”徐金花说着,毫不客气地举起手指,看那个样子,应该是想戳到白棠脑袋上。 这个动作,是徐金花的招牌动作。她在大队的名声听着还挺好的,不像别的人家喜欢打孩子。她每次教训孩子就是用手指使劲儿戳孩子的脑袋。一边戳一边咒骂。 出嫁前,白棠几乎每天都会被她妈戳。出嫁后,每次她妈进城,顾忌何天成在家,她不敢造次。这会儿知道何天成人没了,这动作又再次用了出来。 白棠就等着她的这个动作。 刚刚一直低头装可怜,当看到手指戳过来的时候,白棠立刻偏转了脑袋的角度。在院里的人还没来得及看到,就哀嚎一声:“啊啊!我的眼睛啊!妈,你把我眼睛戳瞎了……” 本来不好直接插手人家母女谈话的大妈们,一听到眼睛被戳了,吓得立刻围了上来。两个围着徐金花指责,两个凑到白棠跟前,让她把捂住眼睛的手指拿开看看。 徐金花看到白棠这样大的动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疑惑地把脸皮皱成一朵菊花样儿:她刚刚,真的戳到死丫头片子的眼睛? 不等她想明白,靳大妈已经双手叉腰骂了起来:“好你个徐金花。居然敢来我们院儿欺负人了。你别以为你是白棠她妈,就可以打人。我告诉你,现在是新社会,打人是犯法的。白棠的眼睛没事还好,有事的话,拉你去劳改你信不信?” 靳大妈的儿子胡东来今年刚进厂里的采购科,带他的师傅正是何天成。两人一起跟车回来,她家儿子平安归来,何天成人却没了。这让靳大妈一家十分愧疚。 徐金花就是个窝里横,只敢在女儿面前耍威风。 现在看到这几个膀大腰圆的大妈指着自己鼻子骂,脸上被喷了口水也不敢怎么回嘴。当听到要抓着自己去劳改的时候,更是吓得一个哆嗦。就连丢在地上的背篓都不要,撒丫子就跑了。 白棠一手捂着眼睛,一手往前伸,仿佛想要拉住徐金花一般,口中呼痛:“妈,你别走,你别走。我眼睛疼得厉害。给我点钱上医院瞧瞧……” 回答她的是徐金花愈发加快的步伐。 靳大妈看到这个情景,拍着大腿,啐了几口:“这人真不像话……白棠啊!你没事吧……” 其他几个大妈看向白棠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看看,这男人刚没了,这娘家妈就开始作妖了。 白棠握紧手里抓着的东西,一副伤心的模样:“我没事,几位大妈谢谢你们!” “哎,二大妈跟一大妈都出门了,不然可以帮忙说一下。对了,你中午上厂里了吗?” 刚还义愤填膺热心帮忙的大妈们,在徐金花跑没影后,立刻就转变了态度,开始八卦了起来。 白棠神情哀婉地点头,不再说话。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推着孩子进屋去了。 看着白棠的身影,住在正院西耳房的练大妈小声说道:“这白棠也才刚20吧!这么个年纪就没了当家的。以后可怎么办哟!” “她家那对双胞胎更可怜吧!” “白棠年轻漂亮,找下家可容易喽!” 也是,白棠皮肤白皙,桃心大的巴掌脸,加上精致的五官,是他们北方少见的精致长相。这个样儿虽然当妈的不太喜欢,但男人一看就会喜欢得紧。不然成子一个城里干部,也不会看上她个农村人。 话题渐渐偏移到了白棠会不会改嫁上来。 而进了屋里的白棠,偶尔捕捉到这些大妈的字眼,并没有过于生气。这些人就这样,嘴特别碎。但也不敢做什么恶事。关键时刻还会帮忙搭把手。当然,也因为这个,她对于梦中的自己被赶出大杂院这件事情,更加耿耿于怀。 这个时候,手心忽然一软。 白棠低头一看,她家团子跟圆子,正在扒拉自己掌心握着的那张纸。 这张纸上面写了几行字,还盖了大红章。正是这个年代出门必备的介绍信。 刚她妈徐金花经过身边的时候,白棠从她的衣兜里面,把介绍信抽了出来。 没了介绍信,按照现在京市的管理情况,很快她妈就会遇到红袖章查身份。没有介绍信,她会被送去收容所呆个一两天,然后被统一遣送回乡。 而这一两天的时间,刚好给自己打个时间差。 娘家那边看到徐金花没有回去,只会以为对方留在她家住。反正她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情。 事情如同白棠所预料的一般。 徐金花这样冒冒失失地在京市街道奔跑。很快就被路上的红袖章抓住查介绍信。理所当然,拿不出介绍信,又不敢回去找闺女的徐金花,最后被丢进了收容所。 —— 下午5点左右,胡同口渐渐热闹了起来。 倒座房的窗户刚好对准外面整条胡同,对比起二院跟后院,这里少了几分清净。 白棠打发走徐金花后,就一直在屋里收拾东西。这会儿听到外头的声响,知道学校放学了。过会儿,工厂下班大军就会经过外面的胡同。 往常何天成会在这个点回到家里帮忙做饭。 但是现在,这一切好像都成为了泡影。 白棠随手擦干净眼角的泪水,起身准备晚饭。 不过,没等她从屋里出来,院子外头就有声音响了起来: “白棠,白棠。怎么把屏门都锁上呢?” 从屋里出来的白棠看到站在屏门外头的一大妈,勉强扯开点笑容:“一大妈,还没谢谢你上午让人送过来的红糖水。” 一大妈上午帮忙送厂里领导,之后回了趟娘家。这会儿从娘家赶了回来也没直接回自家,而是先来白棠这里看看哪里可以搭把手的。听到白棠说红糖水,她无所谓地摆摆手: “这有什么的,成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你家出了事情,我可不得要多照看一点。” 一大妈说着,小心地看了白棠一眼。见她虽然眼眶红红,但精神头比早上那会儿好了不少,咬咬牙说道:“就是成子的葬礼是个什么章程,需不需要我帮你去通知老何家,这些东西你都要先计划好才行。” 再次听到葬礼两个字,白棠直接摇头:“一大妈,成子现在只是失踪,我不信他真的人没了。葬礼就不办了。至于通知老何家的事情,就不麻烦你了。” 因为,老何家的人肯定在这会儿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最后一句话,白棠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出来。 听完白棠的话后,一大妈只当她年轻人伤心过头,不愿意相信自家男人没了这个事实。因为没有尸体,也不着急办葬礼。再说外头正在打击一切封建迷信。风光大葬什么的,更是不用想了。 于是,一大妈只能在心中打定主意,等过两天白棠冷静下来后,再劝她去给成子立个衣冠冢。不然,当个孤魂野鬼什么的,也太惨了些。 “那行,今天你事情多,大妈也不在这里啰嗦。家里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记得来找大妈。大妈解决不了,还有你一大爷呢!” 白棠看着对方充满善意的眼神,感激地点头。 果然,现实跟梦里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好人,还是存在的。至于那些坏人,她不担心。今天出门的时候,她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就等着看对方会不会入局了。 —— 刚被一大妈提了一嘴的老何家,这会儿家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老何家三代同堂,现在当家的是何天成的大伯何爱国。何爱国跟妻子蔡红一共生了两个儿子。其中大儿子何天明在钢铁厂当采购员,已经结婚有三个女儿。小儿子何天海在大东北当兵,还没结婚。 何家老一辈的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何爱国早年就跟何天成的父亲分家。加上两家一个在罐头厂上班。一个在钢铁厂上班。两家工厂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平时很少往来。 特别是当年没分家的时候,两家的女主人还有不少龃龉。因此,关系十分一般。 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何天成会去给大伯家送点节礼。 这样疏远的亲戚关系,按理,即使何天成去世,他们也没有资格争夺何天成的抚恤金。但是,就是这么一家人,偏偏会在明天出现在白棠家。 老何家,何爱国一进门就拉着妻子蔡红说起何天成牺牲的事情。 “今天要不是罐头厂的老马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天成那小子居然小命都没了。” 蔡红接过丈夫递过来的牛皮包挂好,听到这话惊讶道:“怎么这么年轻就没了?难不成跟你那短命弟弟一样,得了痨病?” 何天成的父亲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就因为肺结核去世了。 “那小子壮得跟头牛一样,可不是病没了的。听老马说是出车祸,因公牺牲。” 听到因公牺牲四个字,蔡红思维很快地问道:“哎哟,这抚恤金可不老少吧!” 他们厂里前段时间就有一个工人因为设备问题,直接掉入了炼钢炉里。那次厂里可赔了不少钱。 “可不是,老马说有八百块……” “什么八百块?”何天明胖乎乎的身体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十分烦躁。 一看到宝贝大儿子回来,蔡红笑眯眯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正说着你那短命堂弟。听人说出车祸没了。厂里给赔了八百块。” 何天明问清楚来龙去脉后,眼珠子一转:“爸,这钱可不能便宜那个农村女人……” 何爱国跟蔡红提起这个事情,也就是顺嘴一说。估摸着时间,准备到时候出殡去送送。好歹何天成是他的侄子。 至于蔡红一开始也只是羡慕那八百块。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心理就对了。 现在听到儿子一说,想了一下何天成那农村媳妇,一拍大腿:“对,这可是我们老何家的钱,不能便宜了外姓人……”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同样的念头。 4、第 4 章 4 当天晚上,整条胡同下班的人回家后,都知道了胡同里有一家的男人没了的消息。胡同里面有一部分是罐头厂的职工,都在家里商量着带点礼啥的上门慰问一下。更加不用说同一个院的人了。白天大家忙着上班,晚上下班后,终于有时间上何家来瞧瞧了。 当然,来的都是女人们。毕竟何家男人没了,就剩个年轻漂亮的小寡妇跟一双儿女。男人们可不敢随便上门。这年头碎嘴子可不少见。 看着这些围在家里的邻居们,白棠一边感谢大家,一边默默把这些人脸跟白天梦中那些场景对照。那个梦是以玛丽苏女主的视角出现的。很多场景都匆匆而过。只有一部分场景比较清晰。 比如这位大妈家后来怎样,那位小媳妇在八十年代跟丈夫闹掰了。反正都是些跟女主息息相关的剧情。也有一些人家从头到尾没怎么出现在那些场景中。比如她家。 这个时候,一大妈已经帮忙把胡同的其他人家客客气气送走了。之后对着还在院子里面说话的大院邻居们小声说道:“行了,天色不早了,大家赶紧回家休息,明天还要上班了。人白棠家还有两个奶娃娃要照顾。” 大家都不是没有眼色的,听到一大妈这样说,三三两两很快就散了。 留在最后的一大妈拉着白棠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晚上家里的门户记得关好。有事情就大声喊知道吗?” 平时一大妈觉得白棠家的位置不错,一出门就是胡同路,而且还有独立的小院子。这会儿看到孤儿寡母单独住在一进院,又觉得不太安全了。要是住在二院,那里有将近十户人家。出什么事情喊一声,开门就能帮上忙。 搁白棠这里,他们二院的人,有围墙的阻隔,还得过一道垂花门跟一道屏门。怎么看怎么不安生。等成子的后事忙完后,她得跟白棠提提,看看是不是跟二院或者后院的人换房子。 白棠这会儿还不知道一大妈都准备劝她把房子换到二院里面。把一大妈送走后,天色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十月底的京市夜晚来得不止快而且十分寒冷。白棠把屏门的门栓栓上。接着回到屋里,把屋里的门栓也给栓上了。至于窗户,朝南的那一面刚好就是胡同路,窗户盖得很小。担心不安全,还没入夜的时候,这几扇小窗早已经栓得死死的。 宽敞的屋内,一盏黄昏色的灯泡摇摇晃晃地悬挂在房梁上。 白棠直接走到炕边,查看两个孩子的动静。见他们手脚温热,给两个孩子各自换了尿布后,终于有时间坐下休息,想想明天的安排哪里有漏洞的地方。 而离开白棠家的一大妈并没有时间休息。 她风风火火回到家里后,拉着自家老头子就商量道:“老庞,这成子人没了,就留下孤儿寡母。你今晚找找老花,商量着咱院儿一起凑点钱,帮帮白棠。” 老庞是罐头厂包装车间的主任,也是整个大杂院职位最高的。顺理成章成为了大院的一大爷。 现在听到自家老婆子这样问,直接说道:“凑钱的事情过几天再说。现在成子他媳妇不是还要忙成子的后事?她家没个老人,你这几天多帮忙。另外,怎么今天老何家的人都没见到人影?” 说到后事,一大妈就把白棠下午说得话告诉老庞。 “胡闹!哪里有人没了不给办后事的。没有尸体就给搞个衣冠冢。再怎么样,不能让成子当孤魂野鬼,死了没个儿子摔盆。” “嘘嘘……” 见自家老头子那么激动,一大妈立刻让对方小声些。这年头打倒封建迷信,可不能让人听到孤魂野鬼什么的。不过,说到后事,他们都认为一定要办就是了。 “明天上班,我去给老何家打个电话。再怎么着,成子也是何爱国的亲侄子。” 两人商量着明天要通知老何家,顺便讨论一下何天成的后事。完全没有想到,第二天他们大院的人上班后,电话没来得及打,老何家的人就一窝蜂上门了。 —— “怎么成子出事了,不往家里报丧?” 早上九点左右,白棠坐在小院的石凳子上,正在剥豌豆。耳边忽然听到了一道陌生的女人声音,接着屏门就被人推开。 来的正是老何家的人。 由蔡红打头,何天明带着妻子顾小玉紧接跟上。 这三人上门,果然跟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梦中,何天明也是在今天带人上门,哄骗着自己签了张委托条子。之后,这人就带着条子,顺利跟罐头厂协商,最终把抚恤金全部拿到手。 而现实是,昨天自己已经先一步把抚恤金要到手,存到了最有保障的国家银行。不给何天明任何沾手的机会。 这一次,她倒要看看对方又会出什么把戏。 想到这里,白棠眼眸一转,露出一副哀伤不已的模样。伸手揉了揉眼角,小声说道:“大娘,你怎么知道的?” 白棠这一反问倒是让蔡红停下了四处打量的举动。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年轻人不晓事。家里男人没了,就该找我们这亲大伯亲大娘帮忙。我听说丧事还没来得及办。你人年轻不懂事,少不得我这个当大伯娘的多担待。家里的钱票在哪里,直接给我。我来帮忙安排丧事。还有,跟厂里要到的抚恤金在哪?你这跟厂里协商的时候,就该叫上你堂哥。好歹咱们不能让罐头厂占便宜不是……” 蔡红自说自话,边上她的儿媳妇顾小玉则是负责敲边鼓。至于何天明,已经双手背在身后,眼睛不安分地四处张望。 白棠见这一家子的表现,心中冷哼一声。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卖惨:“大娘,咱家什么光景你是知道的。之前爸生病,家里的钱都给他老人家看病去了。成子这冷不丁没了,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钱。抚恤金那可是他用命换回来的,可不能随便动。” 听到抚恤金三个字,何天明立刻跟着凑了过去。 顾小玉见状,以为何天明是看上了白棠那小模样,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呛了句:“白棠,你可别不识好人心。我婆婆一大早连菜都不买,过来给你家帮忙,你不感激就算了。怎么话里话外,还在埋怨。难不成我婆婆帮忙操持丧事,还得她老人家贴钱不成……” 白棠听着这种话,面上露出抗拒的神色。 一直注意她表情的蔡红见状,知道这小寡妇是不愿意了。也是,任谁手里忽然多了八百块,也不肯松手。更加不用说这小寡妇还是个农村人。穷人乍富,可不就是这么个守财奴模样。 好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对策。甭管白棠乐意不乐意,这钱今天是必须要交出来的。 “你不愿意是不是要带着我们老何家的钱嫁人去?” 顾小玉接到婆婆的眼色,率先发难。 “小玉,你怎么说话的?” 蔡红装作生气训斥了顾小玉一句。 接着又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继续道:“白棠,我们这也是为你好。你想想,你拿着成子用命换来的钱不肯撒手。外头的人看着不就嚼舌根,说你贪图男人的卖命钱吗?你把钱交给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外人知道的,也会说你懂事……” 白棠抬头看向三人,六只眼睛闪烁着浓浓的贪婪。说出的话就连胡同口那些半大小子都不相信。到底梦中的自己为什么会相信呢? 不过,甭管今天这些人说出花来,她该怎样还是怎样。看看日头,其他人该上场了。 果然,没等蔡红把话说完。敞开的屏门外头,来了好几个大院的大妈、小媳妇。 他们都是没有工作,平时一早起来给一家老小做好早餐,让他们上班上学。之后就在院儿择菜洗衣服之类的。 就老何家人说话的动静,肯定会把这些人给吸引过来。 “白棠,这些人是?” 最先开口的是靳大妈。 昨晚从儿子口中知道些车祸的事情,靳大妈正是觉得感激又愧疚。这会儿听到倒座房那有动静,就连正在洗的衣服也不管。两手湿湿就带着院儿的几个人跑了过来。 “靳大妈,我没事。他们是天成的大伯娘、堂哥、堂嫂。” “哟!怎么没怎么见过你们……” 靳大妈说着,其他几个大妈也纷纷附和起来。 蔡红可不怕这些老娘们。双手交叠在胸前,不客气地说道:“这是我们老何家的事情。关你们什么事情。” “白棠是我们院儿的。成子也是我们院儿的。你说关不关我们事。” 何天明等不及听这些老娘们掰扯。直接拉过妻子顾小玉,就朝着那两扇关着门的屋子走去。 而邻居们正忙着跟蔡红掰扯,也没留意到这个。 白棠倒是看到了,但她却不吭声。她还想着怎么让老何家的人进屋了。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自动直觉就走了进去。 只要进到屋里,她就让这些人有苦说不出。 5、第 5 章 “这个破房子,啧啧……” 顾小玉跟着何天明进到屋子,就觉得逼仄得很。她公公何爱国是钢铁厂车间主任。住的是明亮方便的筒子楼。还真看不上这种黑漆漆又住着一堆人的大杂院。 “瞎看啥,还不赶紧翻翻。今天不把钱找到,你跟我以后都没好日子过。” 何天明的话提醒了顾小玉。 “你个该死的混球。” 想到昨晚何天明跟自己摊牌说的那些话,顾小玉就觉得气愤不已。不是为了这混球,自己今天也不用来这种地方找钱。 一边低声咒骂,顾小玉一边翻找东西。 她直接摸到炕上,毫不客气掀开了炕上的被子。就连炕席都被一把掀翻在地。炕柜更加不用说了,直接被她打开,翻了个底朝天。里面的东西很多都被抖落在地。有针线碎布头、衣服鞋袜什么的。 翻起别人的东西,顾小玉丝毫不客气。 何天明更是趴在地上,四处敲打着墙壁跟地板铺设的砖块。试图发现任何夹层的存在。 可惜,夫妻两人都没能找到什么东西。 正当他们准备把另外一间屋子也翻翻的时候,屋外忽然多了很多声音。 —— 屋外,一开始没人在意何天明夫妻的举动。等听到屋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时,就有个小媳妇想要上去。不过,她的举动立刻被蔡红给拦住了。 开玩笑,他们家昨晚商量好的计划。要是小寡妇不肯乖乖交出抚恤金的话,他们就兵分两路。一人负责阻拦小寡妇,剩下的两人负责快速翻找抚恤金。那么大一笔钱,很容易就能翻出来。 这个时候的人还没有把大额钱存入银行的观念。大家都习惯把钱藏在自家。因此,老何家的人十分自信,这一次可以拿到那八百块。 白棠在小媳妇被阻挡的时候,也装作要上去,然后被蔡红拦住的样子。其他几个大妈已经撸起袖子,准备把蔡红给拉开。 蔡红见这些人来势汹汹,急得大喊道:“嘿,这是我们老何家的事情,你们这些外人插手是想做什么?这小寡妇摆明是要嫁人的,我们可不能让她把老何家的钱带走?要是她把钱带走了,难不成以后两个奶娃娃给你们养?” “呸……”几个大妈都不是傻子,听到这样的话只想吐两口唾沫星子。这老何家的人可真不要脸。当谁不知道他们打的主意! 靳大妈更是气得抬起腿就朝着蔡红踹了过去。 这一脚结结实实又来得突然,直接把蔡红踹得个倒仰。 —— “统统给我住手!” 就在屋里翻箱倒柜,屋外骂战一团的时候,敞开的屏门一下子涌进来好些人。 打头的是两位一身制服的警察同志。紧接其后的,是几个街道办的工作人员以及同一条胡同的居民。 这些人一进门,刚好就看到蔡红从地上跳起来,伸手就抓住白棠衣服,不让她进自家的样子。当然,他们也听到了蔡红口中不干不净的骂声,以及大妈们的回嘴。 一时之间,整个半拉小院儿,比供销社还要热闹上几分。 看着站在围观人群中的牛大爷,白棠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接着一副被欺负的模样,直接喊道:“警察同志,我要报警。” 正在口沫四溅的蔡红听到白棠的喊声,浑身一个激灵。 等看清楚来人真的是警察后,立刻收回挥舞的双手。口气也变得极其客气起来。 “哎哟,警察同志。这是我们老何家的家事。怎么还能麻烦你们上门。” 花国就有不少人,喜欢把坏事往家事上扯。好像套上一个家事的壳子,就能把自己的行为合法化一般。 而吃瓜群众在听到家事两个字之后,真的就安静了不少。 这个点能来吃瓜的都是没有工作又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这些人本身思想带着那种家事外人不能管的态度。在看到蔡红收敛了动作,又说着她家跟白棠家的亲戚关系之后,纷纷开始转变了态度。 白棠一看就知道要不好。赶紧打断蔡红的话,直接对着两位警察同志,一五一十说出了今天蔡红一家三口过来做过的事情。 说到最后,白棠哽咽道:“警察同志,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我们家成子的抚恤金,都跟这三个人没有一点关系。我在这里举报这三个人擅自冲进我家里,收刮我家的财产。这种行为就是抢劫。还有,他们三人的言论充满了封建宗族残余思想,我要举报他们思想不端正……” 这会儿还是74年底,轰轰烈烈的行动正在进行中。白棠这冷不丁把这事儿扯到封建思想上,简直让蔡红一家三口跳起脚来。 这已经不是一起简单的家事了。 负责办案的警察同志只觉得头都要大起来。 一直旁观事态发展的街道办工作人员,这个时候上来打圆场。 “白同志,这个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不过,这三个好歹是你夫家亲戚。你看看是不是可以私下协商一下。” 几个工作人员不想事情闹大,增加工作量。 本来准备跳起来骂人的何天明,立刻打蛇随棍上,凑到警察面前,一副做错事情的模样,弯腰道歉。 蔡红更是装作一副伤心的模样补了句:“我们老何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实在是成子这媳妇太年轻了。说不得哪天就带着我那可怜大侄子留下的抚恤金改嫁了。到时候,我那两个可怜的侄孙可怎么办哟!” 顾小玉更是在一旁装作伤心,低头抹眼泪。 这一家三口的表现,让偏移到白棠这边的人,又动摇了起来。 关于寡妇改嫁的问题,在他们这里不少见。 在他们的观念中,寡妇改嫁没问题,但绝对不能把夫家的财产带走。 “我呸……”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大妈,拨开人群挤了进来:“放你娘的狗屁!别说成子刚没了,你们就在这里讨论他媳妇改嫁的问题。就是成子留下的抚恤金,也跟你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还以为你们是个好的。没想到居然打起抚恤金的主意。” 一大妈的挺身而出,让大院不少大妈小媳妇都聚拢到白棠身边。 白棠见火候差不多了,立刻把最后一味猛药下了:“作为这次事情的受害者,警察同志,我请求你们把这三个抢劫犯带回派出所。不然,我直接去找红袖章举报他们。” 两位警察同志互相对视一眼,知道这事儿不能协商了。 于是,两人动手,一个喊着老何家的三人跟他去一趟派出所,一个跟白棠核实一些细节。 眼见着事情的走向不对头,围观的人群忽然被拨开。一个长得一脸正气,穿着体面干部装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只见他一脸歉意地对着白棠轻声说道:“成子他媳妇,还记得我吧!我是成子他大伯。今天我家这几个不省事的,给你造成了麻烦。我这个当家的在这里跟你道歉了。希望你能原谅他们。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心切,担心你带着成子的抚恤金改嫁,留下两个奶娃娃不管。你放心,大伯今天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中年男人说着,又转向两位警察同志跟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几位领导同志,真是对不住了。因为我们家的事情,耽误了大家的工作。我这就教训我家这几个。希望你们不要把人拉去派出所。有问题,我们当场解决就可以了。不能因为这点事情,就占用公家资源。” 真是活的死的都给这人讲完了。要不是白棠是当事人,怕都要被这样情真意切地道歉以及规劝说服了。 果然,何天成这大伯何爱国不是一般人。 不过,这一切也在白棠的预料中。 按照目前的情况,即使老何家的人被拉去派出所。了不得就拘留那么几天。而且按照何爱国在钢铁厂深耕多年的人脉,说不定还不用拘留,就是口头教育几句。这样轻飘飘的惩罚可不是白棠想看到的。 “大伯,这可不是家事。谁家的大伯娘会跑到侄子家里抄家的?” 白棠的话一出,大院的大妈媳妇们纷纷应和:“对对……” 围观的群众这一大早真是看了个饱,立场更是反复横跳。在听完何爱国跟白棠的话后,互相讨论了起来。 何爱国见状,知道今天这事不能简单解决了。他没想到这个农村来的小寡妇居然那么难缠。 “成子他媳妇,今天这个事情是我们家不对。但他们也不是故意,这一切都是误会。误会啊!你看看要不这样,家里被翻乱的地方,给你重新复位。东西有坏的,就照价赔偿?” 何爱国边说边用一种商量的眼神,朝着警察跟街道办的人扫过去。 这样有理有据又穿着干部装的体面人,提出这种看似合理的补偿,围观的群众纷纷点头。 “看来这当大伯的人不错,是个讲道理。” “穿着干部装,一看就是个体面人。做事情可真漂亮。” “说起来,担心小寡妇改嫁带走抚恤金也正常。不然,留下两个孩子谁来样啊!” 何爱国一直竖起耳朵听着周围人的声音。当听到对于自己的评价都是正面的时候,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只是这个笑脸,在听到白棠的话后立刻就垮了下来。 “行,我也不是抓着不放的人。既然你说看在亲戚的情面上放过他们。可以!但是我得先确定我放在屋里的钱,到底有没有丢。” 一直在边上看着双方来回交锋的警察,点头同意:“对,白同志你先确定一下家里的损失。之后你们双方可以进行协商。” 看着白棠眼神中带着的得意,何爱国觉得心中发毛。 他不自觉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妻子、大儿子、大儿媳。当发现他们一副老子没捞到好东西的郁闷样儿。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只是,很快他就知道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6、第 6 章 “什么?老子屁都没拿。你的钱没了,关老子啥事?” 白棠当着众人的面,在警察同志的陪同下,走进自家那间敞开大门,被翻得乱糟糟的屋子。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她拿着一个小本子走了出来。本子上记录了不少东西。 之后,她在挤满人的半拉院子里,把本子上记录的信息念了出来。 第一条信息被读出来后,一直按捺着不发作的何天明就跳了起来。 顾小玉紧接其后,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别说钱票了,我们连根毛线都没拿。就你那破屋子,能有什么好东西。” 见周围的人不相信,顾小玉咬牙道:“不信你们可以搜身啊!我不怕!” 这么铁齿的话一出,众人不自觉看向了白棠,想看看她有什么回答。 白棠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淡定地看向这辩解的夫妻两人。反问道:“你们确定自己没有偷我家的钱票。但是,你们能拍着胸脯保证身边的人没有偷拿吗?” 这话一出,何天明不由怀疑地看向顾小玉。顾小玉是什么人,他知道。就是个爱占便宜的。跟她妈蔡红一个德性。这种女人娶回家有个好处,就是不会让家里人吃亏。 只是在当前的情况下,何天明第一次觉得娶这个娘们,是一个败笔。 “我不管,反正我没偷。” 顾小玉被何天明那怀疑的眼神打量,心都凉了半截。不说她根本没偷拿。就是偷拿了,这混球也该给她遮掩才对。 于是,顾小玉也不管不顾地应了句:“我也没拿。要不你们就搜身吧!” 两人这会儿心中都有着同一个念头。那就是八百块那么大一笔钱,他们可没偷拿。根本不怕被人搜身。 一出出的,让围观的人看了个过瘾。听到搜身这个环节,众人都起哄起来。 这让想要阻止的何爱国改变了主意。 白棠见状,嘴角的笑意愈发加深。 在街道办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很快搜身结束了。 看着被拿出来的几张大团结,以及零零碎碎的零钱,还有几张粮票布票啥的。何天明跟顾小玉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被冤枉的架势。 何爱国则是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这两人身上都没有那八百块。 而蔡红则是看着从儿媳妇身上搜出来的钱,心中一股怒火蹭蹭升起。心想回家后一定要教训教训顾小玉,没分家还敢藏私房钱。 围观的群众看到这些钱后,则是大失所望。他们还期待从这两人身上看看能不能找到八百块出来。 八百块啊!很多人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各位领导同志,看吧!这事情就是个误会。我儿子跟儿媳妇绝对没有抢那八百块钱。” 何爱国声音和缓地总结道。还不忘装出一副长辈样,对着白棠说道:“成子他媳妇,还有多少东西,你念念。咱们一条条核实一下。” 白棠看着他再次挂上笑容的脸,眉头微微挑了起来:“大伯,我什么时候说过怀疑他们偷拿八百块呢?那八百块早就在银行里面存着了。” 白棠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把八百块的去处说了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打消一些人上门借钱或者偷钱的想法。 宣布完八百块的去处后,白棠丝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最终目的说了出来:“我家里丢的钱票一共是三十八块二毛。还有一张一市斤的粮票。这不,东西就在那里面。” 白棠说着,朝着那堆搜身出来的钱票,抬了抬下巴! “放屁!这些钱票是我儿子儿媳妇的。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能证明哪些钱票是你的吗?” 蔡红忽然蹦跶出来,气势汹汹地质问道。心中想的却是这些钱票又不会说话。长得一个样儿,她就不信这小寡妇能认出来。 何爱国看到蔡红跳出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他已经来不及阻止蔡红那挖坑一般的发言了。 只见白棠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是啊!我不能证明这些钱票是我的。但是,你更加不能证明这些钱票不是我的。” 这话听着十分别扭。但是在场的人瞬间明白了白棠的意思。 整个事情从何天明夫妻搜屋子时,就已经踏入了白棠的计划当中。 无论这两人到底有没有偷拿东西,这屎盆子已经铁定要扣上他们的脑袋了。 至于这从两人身上搜出来的钱票到底是谁的。没有任何人能够证明。 这么一个悖论听起来可笑。但白棠有理有据,她咬死自己的钱被偷。那么进入屋里搜东西的何天明夫妻就无法辩驳。 特别是在这个没有任何指纹鉴定的时代。 白棠看着这一大家子的神情如同六月的天气一般,说变就变。心情舒爽地如同六月天喝汽水一般。 在那个噩梦中,就是这一家子哄骗自己签了一张委托条子。之后,自己的孩子被拐卖,找他们要抚恤金用来找孩子。但是,这一大家子连门都不让自己进。 在那个梦中,自己是多么得无助彷徨。 她不能为梦中还没发生的事情报仇。但是她得把这一家子赶出自己的生活圈子。 事情到了这里,何爱国的眼神终于变了。 一直旁观事态发展的一大妈等人,适时上去帮忙解围。 大家围着派出所的警察同志跟街道办工作人员,就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定要给白棠一个交代。 白棠也站了出来,态度强硬,一定要给老何家的人一个教训。 她可以选择装鹌鹑,躲在一大妈身后。但是,白棠明白,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奶娃娃,家里还有一个正式工岗位、两间大屋子跟八百块存款。这些东西,随便拎出一样,就足够让人眼红。 她必须在今天胡同邻居们齐聚的时候,表现出自己强硬不怕事的一面。只有这样,才能在之后的日子里面,把日子过得顺遂。 欺软怕硬,人多欺负人少,在哪个年代都是普遍存在的事实。 没见自己一副不肯退让的强硬样子,已经让围观的人群看待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派出所的警察同志见多了这种事情,已经对于白棠的想法心里有数。 “白同志,你确定不跟何家人协商调解对吧!” 白棠斩钉截铁地点头。 最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蔡红、何天明、顾小玉三人,被两位警察同志压着去了派出所。离开的时候,警察同志同时带走了白棠手写的定损纸张。而何爱国,则是铁青着脸跟在身后。看样子是准备找关系解决事情了。 —— 围观的人群一大早看了这么一出大戏,就连买菜都忘记了。但是每个人都是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当然,很多人想到老何家最后的凄惨模样。不禁在心中嘀咕: 我滴那个乖乖哟!看来这白寡妇不好惹哟! 人群三三两两开始散去,走在最后的街道办工作人员中,忽然有一个看着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对着白棠说道:“白同志,你也太过分了些。那些好歹是你的亲人。为了这么点事情,至于把人闹到派出所吗?这下好了,甭管你亲戚最后的处理结果怎样。你这门亲戚怕是要断了。” 中年女人边说边摇头,一副白棠不懂事的模样。 白棠好笑地看着对方一副长辈样儿。直接打断了她还想说话的劲儿:“这位同志,你爱人是罐头厂财务科的马副科长吧!” 中年女人的说教被白棠打断,有点不乐意。但听到白棠的话后,她自然点头:“对……” 白棠再次伸手打断了对方想要说的话:“想必你家跟老何家关系挺不错的吧!” 白棠直接把这事情点明,让还没离开的大院邻居瞪大了眼睛。 事情真是一出又一出。原来这街道办的同志,居然是马副科长的爱人。这人听说是刚调过来不久,怎么白棠居然比他们还先知道。 白棠当然知道这个中年女人是谁。 昨天自己在罐头厂财务科领抚恤金的时候,给她拿钱的人正是财务科的出纳。这位出纳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大院一大爷家的大儿媳妇王小荷。 昨晚对方跟着一大妈来她家慰问的时候,就顺道提了句昨天她离开财务科后,马副科长拉着她问了不少何天成的事情。 就因为这一句话,让她终于弄清楚老何家为什么知道快何天成牺牲的消息。而眼前这个中年女人,则是刚刚多次帮着老何家说话。 中年女人的举动让她想到王小荷说的话。这才有了刚刚的那一句试探。 被白棠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自己的来历,让中年女人羞恼不已。最终只能在大院大妈们的瞪视下,狼狈离开。 —— 关于白棠家被亲戚搜刮,并且偷钱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不到中午就在这附近几个工厂跟居民区流传开来。 在这个没有娱乐活动的年代,这种带上寡妇、抢抚恤金、亲戚上门偷钱等吸人眼球字眼的新闻,简直让人大开眼界。当然,关于白棠不好惹的印象,也随着宣扬开来。 何爱国挂掉找关系的电话,恨恨地锤了桌子一下。 家里儿子儿媳妇最终被拉去派出所拘留。他趁着事情还没被钉死,赶紧托人找关系。人确定拘留三天就可以放出来。但是这拘留三天,简直就是给他光鲜的履历抹黑。今年钢铁厂本来要选举副厂长,他是很有机会上位的。现在这个事情一出,全家人的工作不丢就算了。哪里还敢想什么升职。 而这拘留三天的惩罚,还是在熟人帮忙当中间人,许了不少好处之后,才让白棠这个寡妇松口的。 这一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何爱国还不知道,他家还有更大的雷没有爆出来。 带着从家里拿到的六十块钱,他跑了趟派出所。在派出所的见证下,跟白棠签了份和解协议。 白棠数着刚刚到手的六十块,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你最好祈求,别有求上门的一天。” 在派出所门口,何爱国压低声音,阴恻恻地丢下这么一句话。 白棠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求上门会发生什么事情,梦中已经告诉了她结果。 —— 回到家里,牛大妈正在院子里看着两个孩子玩耍。见到白棠回来,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吧!” 白棠点头:“这次多亏了大妈还有大爷的帮忙。” 这一次的计划因为时间紧急,白棠直接找到大院里面,跟他们家关系最好的牛家帮忙。 牛家住在二院的东厢房耳房,家里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四十多岁,已经出嫁。小儿子则是在外当兵多年,也在当地安家。平时跟两老来往最多的后生,就是何天成。 今天一大早白棠起来后,就先把家里一双儿女送到牛家,避免后面老何家来人,影响孩子。之后,就是拜托牛大爷在适当的时机,把警察跟街道办的人带过来。剩下的就看白棠自己的临场反应了。 听到白棠的道谢,牛大妈不在意地摆摆手:“跟大爷大妈客气什么。成子这些年帮了我们老两口不少。就帮你带带孩子,叫警察街道办上门这种小事,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 牛大妈说着,小心看了白棠一眼,之后问道:“关于成子的后事,你有什么打算?” 7、第 7 章 同样的问题在傍晚时分,一大妈上门给送些从娘家带回来的大白菜时,再次问了出来。 一大妈上门的时候,白棠正在收拾被老何家翻乱的屋里。 他们家一共虽说只有两间屋子,但每一间屋子都是由两间标准的屋子打通改建而成的。 也就是说,他们两间屋子占据的面积,是人家四间屋子的大小。刚嫁过来的时候,听自家男人说过,这屋子是四合院上一任主人改建的。当时改建是为了把屋里面积扩大,建成店铺的临时仓库。不过,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家已经过世的公公,最终花了些钱,把两大间屋子买了下来。 虽然是倒座房,朝向不好,采光不好。但胜在面积够大。其中一间被用作家里待客、吃饭、煮饭用的堂屋。另外一间则是作为居住的屋子。至于厕所,都是在胡同口的公厕解决的。 这一次何天明夫妻翻乱的屋子,正是他们居住的屋子。 饶是白棠早有准备,事先把大部分衣服都搬到堂屋里,这屋子的东西也被翻得够呛。 白棠一个人又要看顾两个奶娃娃,又要收拾东西,简直觉得头都要大起来。这样一想,下午拿到的六十块钱,也不香了。 “你别觉得大妈啰嗦。这是原则性的问题。我已经打听清楚,成子是直接从车厢被甩到悬崖下。那悬崖听说老陡峭了,找了人也没办法搜寻。车队在路上耽搁了几天,就为了找到成子。后来实在找不到才把消息带回来了。” 一大妈帮着白棠把被翻倒的柜子抬了起来。眼角的余光不忘扫过白棠,想要知道她的反应。毕竟今天看到白棠面对老何家的情况,她估计对方已经缓了过来。那么,正事就该早些办才好。 再次听到这个问题,白棠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说出自己的最终答案了。 “一大妈,谢谢你的关心。但葬礼什么的,我是不准备办的。要不是怕老何家的人闹幺蛾子,我甚至连抚恤金都不想去领。现在领了,也只是暂时保管而已。成子只是失踪,没有去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对不对?”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带着点飘忽。让一大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摇摇头,看着昏黄灯光下,白棠那安静的面容,缓缓把自己的提议说了出来。 —— 于是,第二天白棠出门的时候,整个大院进进出出的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同情。 “白棠,有事吗?” 看着白棠牵着两个走路磕磕碰碰的孩子,慢吞吞跨过垂花门那高高的门槛时,正在二院院子水槽边洗衣服的几个大妈媳妇子,立刻热情地招呼起来。昨天大晚上的,一大妈跑到家里跟他们说了白棠的情况后,大家都能体量对方不肯接受男人没了的事实。 白棠看着她们眼中的同情,心中感谢一大妈的帮忙。口中回道:“我待会儿要出去办事。这不,想把孩子送到牛大妈家。” 牛家住在二院东边的耳房,垂花门的左手边。白棠很容易就看到耳房敞开的屋门,牛大妈正在屋门口搭建出来的厨房收拾碗筷。 见到白棠带着孩子走进来,牛大妈甩甩两只手的水,随意在身上的围裙一擦,就笑眯眯走了过来。 院里正在忙碌的大人都停下了动作,大家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当然,在院子玩耍的小孩并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他们依然在宽敞的院子里奔跑嬉笑。 “放心,东西我都让你牛大姐准备好了。你到了百货商店直接找她开票付钱就可以。孩子我会给你看好的。” “看孩子啊!这事儿我们这些大妈都可以帮忙啊!” 二大妈正是在水槽中洗衣服中的一员。当听到白棠过来二院是准备让牛大妈帮忙照看孩子,赶忙自告奋勇起来。大院其他人纷纷应和表示会搭把手。 整个大院甚至整个胡同,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是一个大杂院混在一起玩的。家长们会自觉帮忙照看。 不过,经历过那个噩梦之后的白棠,却不敢直接把孩子放开。要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比较多,她甚至不想离开孩子。实在是那个噩梦中孩子被拐卖的消息,过于骇人。 她的娘家靠不住,夫家更不用说了。大院里唯有牛家是最能相信的。毕竟,梦中不少事情,让她对大院的某些人也起了警惕之心。 —— 上午九点多,正是外面热闹的时候。 白棠一路走过来,一路上遇上了不少提着鱼竿去河边钓鱼的老大爷。不少还没到上学年龄的孩子,更是撒丫子到处撒谎。偶尔有自行车经过,丁玲丁玲的响声,更是让这些掉皮孩子乐呵呵地怪笑起来。 百货商店距离胡同并不远,走路只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白棠到的时候,百货商店的人并不多。 正在一楼售卖毛线布料柜台的牛大姐,一眼就看到了白棠进门的身影。 她赶紧招呼另一个售货员过来接待客人,自己则是打开柜台的挡板,直接走了过来。 “我寻思着你今天要不来,下午下班的时候,直接把东西给你送过去得了。” 牛大姐热情地拉住白棠,口中乐呵呵地说着自己的打算。 眼前的牛大姐三十多岁的年纪,五官普通,但身材高挑健美,脸蛋是健康的小麦色。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她也是白棠嫁到城里后,处得最好的一个朋友之一。 作为牛家唯一住在附近的子女,她经常会回娘家看望父母。 “怎么能麻烦你。你帮忙把东西留着就很好了。” 白棠这次过来百货商店,主要是来买奶粉,还有买两盒糕点送人的。 牛大姐一听,十分爽快地挥手:“这有什么的。咱们多瓷实的关系啊!走,大姐带你拿东西去。” 提着东西从百货商店出来,白棠看着牛大姐的身影,回想起梦中关于牛大姐即将遭遇的意外,下定决心到时候一定要帮着牛大姐躲过去。因为那意外,会正式开启牛大姐悲剧的人生。 那些以玛丽苏女主为视角的场景中,牛大姐以后会是一个悲催人物。 打定主意,白棠快步朝着大院的方向走去。 不过,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匆匆的身影撞了一下。 对方在撞到自己后并没有回头,只是随口说了声抱歉,就急匆匆往百货商店而去。 白棠看着对方的背影,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而撞了白棠一下的人影,在冲进百货商店后,马上就看到了牛大姐。她询问了周围几个售货员,确定了牛大姐的身份。之后,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 这一个插曲,离开的白棠自然是看不到的。 她提着奶粉跟两盒糕点,还没走到大院,就在大院附近的几条胡同,听到了不少闲话。 这些话她听了几句,心中冷笑起来。 等她走到自家大院所在的胡同口时,那些正在小声说话的居民看到白棠后,下意识住嘴了。 这些人都是认识白棠的,也看完了昨天白棠跟老何家人的纠葛。 有个嘴碎的看到白棠手里挎着的篮子,忍不住开口:“白寡妇,听说你昨天讹了老何家六十块钱?”语气中好奇夹杂着羡慕嫉妒恨。 说话的人是附近几条胡同出了名的赖大妈,外号赖大嘴。 知道这种人喜欢蹭鼻子上脸,白棠并没有理她,而是挎着篮子直接进了大院。 把奶粉先放回家里,白棠一出家门,隔着院墙的二院院子,就有不少声音飘了过来。 果然,大家都在说老何家赔偿了六十块钱的事情。至于这件事情会被透露出来,不用说,就是老何家搞的鬼。 不就是想利用舆论力量给她制造压力,最好让周围的邻居都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人罢了。 不过这种做法正合白棠的意。 她现在可算是孤儿寡母,坐拥不少资产。这种肥肉,如果不硬气点,马上就有地痞流氓上门了。甭管哪个年代,也少不得这种人。 —— 再次看到白棠出来,还是挎着那个篮子,赖大嘴眼睛都亮了起来。 看着白棠挎着篮子朝罐头厂的方向走去,她咬咬牙跟了上去。 不过,到了厂门口她就进不去了。只能抓心挠肺地想白棠挎着篮子进厂里是想做什么。 白棠是想在今天,把工作的事情落实了。 前天来谈抚恤金的时候,她就跟采购科的刘科长打好了招呼。今天过来,是确定工作的问题。情感上她觉得自家男人没死。但理智告诉她,工作得尽快拿到手。 看到白棠进来,采购科的众人都愣了愣。 等看到她进了科长办公室后,在场的人都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能在这个时候来的,肯定是为了何天成的工作岗位。 有些人觉得白棠过于冷心冷肺。知道男人没了的消息才几天啊!就来厂里办顶班的事情。有人则是很能理解白棠的做法。毕竟男人没了,自己更要立起来,才能照顾好家里的孩子。 前一种想法的多半是男职工,后一种想法的则是女职工居多。 白棠可不管人家的看法。 见到刘科长后,白棠把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 “确定要进采购科?你要知道,采购科有些工作需要出差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找人事科那边协调,给你换到其他比较轻松的岗位。” 刘科长了解白棠家的情况。知道这家没有长辈,但是有两个奶娃娃要照看。白棠如果来采购科上班,家里两个孩子就没人照顾了。 关于这个问题,白棠早已经有了打算。她的最终目的是先把工作落实到手上。不然,怕是会有波折。而且工作落到自己头上,之后的户口、粮本才能跟着下来。 要知道,她跟何天成结婚两年多。只是户口一直挂在大队。在城里吃喝拉撒靠的是何天成那一份城里供应。不够的时候,就是拿着钱跟人兑换粮票肉票。现在何天成被官方认定没了。他的粮本很快会被取消。在那之前,她得尽快把自己的户口落到城里。 8、第 8 章 向阳大队棣属于红旗公社的管辖之下,位于京市的郊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生产大队。 不过,整个红旗公社所在的区域盛产京白梨。因着这个,向阳大队村民的日子其实过得并不赖。在很多生产大队一年到头吃不上肉的时候,向阳大队的村民,一个月也能吃上几回鸡蛋,一两块肥肉。 按理来说,在这样的生产大队生活,日子不会难过才对。 但偏偏老白家就有本事把自家过成整个生产大队最为困难的家庭。 白棠坐在前往红旗公社的公交车上,想到娘家的情况就叹了口气。 昨天拿到户口迁移资料后,她就决定今天把户口的事情办好。而且是在不惊动娘家人的前提下。 公交车摇摇晃晃,不少人挎着篮子,背着背篓,说说笑笑。白棠注意到这些人带着的背篓篮子都是空的。 她拉了拉放在地上的背篓,里面装了两个水果罐头跟一盒糕点。糕点是昨天特意买来送给刘科长的。不过对方坚决不收。而且晚上还让家里女人过来,给她送了些慰问品。这让白棠很不好意思。 自从何天成的死讯传来后,厂里不少领导的家属都已经给她送过慰问品了。没想到昨天刘科长家的爱人又给送了一回。白棠打定主意,回程的时候,在乡下弄些城里没有的菜蔬干货给人回点礼。 公交车到站后,呼啦啦一群人涌了下去,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白棠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确定了这些人的去向后,这才转头朝向阳大队走去。 还没进村,白棠就遇上好几个背着背篓出门的村民。这些人在看到白棠后,眼神带着好奇。不过,因为白棠这次出门特意在脸上蒙了纱巾。在村民眼中,就是一个穿得比较好的城里人。 “翔老八家的事情听说了吗?啧啧,真是丢了我们老白家的脸。” 向阳大队一大半都是白姓,而翔老八正是白棠的父亲白翔。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大娘说完,另一个年轻点的大妈接着说道:“可不是嘛!居然让城里给遣送回来。真是丢死人了。大队长说了,咱们大队今年的先进大队称号怕是要没了。” 得个先进大队的称号,不止光荣,而且公社还会给颁发点白面肥肉当奖励。东西不多,但各家分分还是有一点的。 眼瞧着今年还有两月就要过完了,偏偏翔老八家那败家娘们坏了事儿。 “我就说一天天跑城里闺女家打秋风不是个事。你瞧瞧,现在终于出事了吧……” 声音渐行渐远,不过已经给白棠带来了不少信息。果然,她老娘徐金花同志已经被遣送回来了。 幸好,迁户口是直接跟大队部打交道的。 —— “大爷,这户口接收证明是真的。” 向阳大队的大队部里,白棠看着大爷拿起户口接收证明左看右看,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赶紧解释了一下户口的由来。当然,她没有说何天成的事情。只是简单提了下自己弄到转户口的机会。 大爷是大队的村支书,见识多。知道白棠并没有说实话,不过也没再多问就是了。 “户口迁出去就迁出去了。但是你要记得,你永远都是咱向阳大队、咱老白家的人。如果在城里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回来找我们撑腰。” 白棠听到这句话后,眼眶突的一下就红了。 她是高小毕业生,就这学历,其实也是托了大爷的福。大爷在整个大队辈分高,资历深。同时又是他们这一支的老族长。其他村民他没办法强制要求。但是他们老白家所有的孩子,都不是文盲,最差也读过两年书。 “至于你家那些事情,你一个出嫁的姑娘,就不用管了。” 大爷絮絮叨叨说着,拿起大红章就盖了下去。 “没事你就早点回去。这证明还得上公社盖章才行。” 白棠默默接过了资料,心中打定主意,以后有能力,一定要报答大爷。 不过,她也从对方的语气中,感觉到娘家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偷偷留下了带过来的糕点跟罐头,白棠悄咪咪离开了向阳大队。从头到尾都没有惊动娘家人。 —— 距离大队部一公里左右的翔老八家,确实正在发生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因为这些事情的发生,娘家人甚至没有人跑到城里去要工作。无形中给白棠增加了不少助力。 不过,这会儿的白棠还不知道。 她收好迁户口的资料,直接去公社盖好章。之后并没有马上回城里,而是调转头朝着之前公交车那些乘客前行的方位走去。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白棠终于看到了隐隐绰绰的人影。 这是一个位于城中心跟郊区农村之间的“黑市”。 来这里卖东西的几乎是周边的村民。而来买东西的人成分就比较复杂。有城里普通居民,也有专门干倒卖的“倒爷”。 白棠之所以知道这个地儿,是因为她在没出嫁前,经常会偷摸着带些从山上捡到的野果子野菌子啥的过来售卖。东西不值钱,但也能换个一两分。攒攒能买个本子铅笔什么的。 虽说是大白天,但这里的人各个都蒙着脸蛋,挎着篮子走来走去。 白棠一走进,就有个大娘挎着篮子走了过来。然后直接掀开盖在上面的竹篾顶子,让她看到里面的东西。 白棠本来是想直接去山货摊子的。现在一看到篮子里面的东西,就走不动了。 “这是小鹌鹑是从哪来的?” 大娘篮子里面装着的不是别的,而是比较少见的鹌鹑。 成□□头大小的鹌鹑,挤在小小的篮子里面。因为盖着的竹篾顶子被掀开,发出小小的唧唧叫。 “怎么换?” 看到鹌鹑的一瞬间,白棠就决定要换。这东西看着小小没啥肉,但是很适合小孩子食用。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鹌鹑可以在家里养着下蛋。鹌鹑蛋虽然小,但比鸡蛋还要养人。 她住在大杂院里,虽然自家有半拉院子跟其他两进院子隔开。但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家是没有养鸡的。只在院子的一角种了点生葱大蒜。 现在她也不准备养鸡,但可以养些鹌鹑。到过年这段时间可以养着吃蛋。等到过年的时候再杀了当肉吃也不错。 最终,白棠用了2块钱,换了10只正在下蛋期的鹌鹑。卖东西的大娘还给附赠了个带顶盖的篮子。 东西到手,白棠正是高兴的时候。结果一转身,被个人给狠狠撞了一下。 她赶紧伸手摸了摸衣服内兜里面的钱票,发现没掉这才松了口气。 同时,也看清了撞到自己的,是一个穿着一身考究布拉吉的年轻女人。 不过,也只能看到年轻女人的背影。 年轻女人并没有理会白棠,而是背着一个大背篓,朝着这个黑市深处走去。 这个时候,周围的人小声议论起来。 白棠这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主要售卖农副产品的黑市。从昨天开始就有个年轻女人来这里卖布。有碎布、瑕疵布甚至是颜色很好看的花布。 不过,这个女人不零卖,而是直接卖到这个黑市的管理者手中。 白棠暂时不缺布料,只是听了一耳朵。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不多,就赶紧赶了趟公交,往城里去了。 而黑市众人口中的那个年轻女人叫苏玲玲。她把辛苦扛过来的布料丢在地上,狠狠松了口气。 “东西在这里,你们看看货,没问题的话就给我结清一下。” 整个卖布过程很迅速。 半个小时后,苏玲玲从接货的地方,换了个门出来,直奔公交站点。 边走边摸着口袋中卖布得的五十八块钱,苏玲玲只觉得这个年代的钱好难赚啊! 天知道前两天确定自己穿越的世界,居然是刚好看完的一本年代文时,她是有多么激动。而且,自己穿的还是这本书的女主角。 那时候,苏玲玲甚至有种自己手握金手指,成为首富的激动。 但是,书里描写的卖布赚钱那么容易。但真的让自己来做,苏玲玲觉得可真累人。 就说这布,虽然成本很低。靠着自家的关系,直接从厂里的仓库拿货没花多少钱。但是把布从城里纺织厂扛到郊区的这个黑市,实在太累了。 她不是没想过直接在市里的几个黑市散货。但是那些地方太危险了。之所以选这个黑市,还是因为书中描述过这个黑市的老大是个讲规矩的。 就这,她一趟跑下来,赚的也就是些零碎钱。 只是,这个时候不积累点资本不行。马上就有一个捡漏的机会。但是那个机会,得花上大几百才能拿下来。 作为熟知剧情的穿书女主,苏玲玲表示自己绝对不能错过。 白棠这会儿正坐在回城的公交车上。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两次被玛丽苏女主给撞到了。 回到城里,白糖立马去办完了接收户口的手续。 这个时候的户口是跟着女方的。之前白棠家两个孩子出生一直没报户口,夫妻两人当时的计划是先把白棠的户口迁到城里。接着两个孩子顺理成章跟着落户。现在,因着白棠户口的变更,她得以把两个孩子的户口顺便报了上去。 几天后,白棠拿到新鲜出炉的户口本。只是上面只有一家三口,而且户主已经从何天成改成了白棠。 因为这个,成为城里人,拿上工人铁饭碗的喜悦,并没有在白棠身上体现出一丝一毫。 她只能按捺住心中的哀伤,打起精神,收拾心情,重新出发。 9、第 9 章 “听说白棠已经把户口迁到城里了……” “你听谁说的啊!” “就听街道办那些人说的。咱罐头厂财务科副科长的爱人,不是调到管着咱们这的街道办当干事吗?那老娘们平时没事,总喜欢闲逛到咱这片胡同儿。我这不出门溜达,听到她说的吗?” “怎么没听白棠提过啊!” “嘿,搁你身上你会说吗?” …… 一大早,呼啦啦上班上学的人群刚离开大杂院。白棠刚准备给家里养着的鹌鹑准备食物,就听到二院的大院子里面,好几个大妈婶子嘀嘀咕咕说着自己的闲话。 白棠干脆站在院墙根下,把对话听完。 关于迁户口、拿到粮本、顶班工作的事情,白棠都没有跟大院的人说过。也就一大妈经常过来家里,知道一星半点。 白棠没打算把这些事情宣扬得整个大院都知道。不过,现在看来,有人看不得自己轻松。 说来,这马副科长的爱人,也就是新任街道办邱干事,真是个多管闲事的。 那天自己设局对付了何爱国一家子,这人就一副理中客的样子,说了一大通大道理。 白棠当时就直接怼了回去。没想到过后,这人居然还不肯罢休,直接盯着自己的生活来了。也不知道她图啥。 —— 这样想着,白棠眼珠子一转,干脆进屋里,抱了盆脏衣服,就朝着二院走去。 “哟,说啥来着?这么高兴!” 白棠刚踏过垂花门,就对着院墙根儿的水槽吆喝了起来。 几个正在说着闲话的老娘们,吓得一个哆嗦。干笑地说道:“早啊!白棠……” 其他脸色都讪讪的。背后说人被人抓了个正着,总是有点羞赧。 白棠装作没看到对方的表情,直接把木盆放到水槽里面,拎开水龙头。在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中,白棠笑着又问了句:“刚刚说什么?那么高兴。”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练大妈转移了话题:“哦,这不是在说志祖相亲的事情吗?” 志祖全名叫庞志祖,是大院儿庞家,也就是一大爷一大妈家最小的儿子。 庞家居住在大院里面最好的正房,一共有三大间。面积加起来跟白棠家差不离。但是格局四四方方,屋檐高,采光好。加上庞大爷又是罐头厂的车间主任。可以说,庞家是整个四合院家里条件最好的人家。 当然,很多人还羡慕庞家的人丁兴旺。 庞家一共有四个儿子,四个儿子前头三个都结婚有了孩子,就剩排行第四的庞志祖,刚工作一年,目前还没有对象。 庞家儿子辈有四个,孙辈有八个。 而且,这一大家子感情好,到现在还不分家。像庞家大儿子单位都分了房,却因为想要孝顺父母,一直没有搬走。 白棠对于庞家的事情,知道的比别家都要多。不为别的,因为现在练大妈口中的庞志祖,以后的结婚对象就是噩梦中那个玛丽苏女主。 光是想到这个,白棠就想离庞家远一点。 只是,庞大妈也就是一大妈,实在是位结结实实的好人。而且,按照梦中的那些场景,其实她以后跟玛丽苏女主交集并不算很多。 相较于远离女主的好处,暂时留在这个熟悉的大院,对于他们孤儿寡母更加有利。 不过,这不妨碍她从其他人口中,了解更多玛丽苏女主的事情。 —— 于是,白棠装作感兴趣地问道:“练大妈,你是有什么消息吗?” “这不是昨天跟你一大妈闲聊。她说志祖那相亲对象,是她家三小子志耀介绍的。” 二大妈一直竖着耳朵听八卦。 听到这个,立刻加了句:“那对象不会是纺织厂的女工吧!” 庞家三儿子庞志耀是纺织厂销售科科员。二大妈一听,就下意识以为是给庞志祖介绍的纺织女工。毕竟,纺织厂是女工扎堆的厂子。 “哪能呢?听说啊!” 练大妈说道这里,压低声音,双眼放光,如同说什么机密消息一般:“听说,那女同志是纺织厂厂办宣传科的科员。人家的老父亲也是纺织厂的车间主任。可跟老庞家门当户对得很。” 一听到是个干部,其他人都哇哦一声。 这年头,说这些小年轻相亲一二三事,最是让人感兴趣。 白棠听到这里,完全确定了庞志祖的相亲对象,就是那位玛丽苏女主了。 虽然她这会儿还不知道什么是玛丽苏。只是听着这人的来头,就知道这是个好家庭出来的女孩。拿着这一手好牌的女孩,为什么之后的行事作风会那么诡异? —— 被白棠评价为行事诡异的苏玲玲,这会儿正在国营饭店,跟庞志祖面对面地坐在一起。 说来,这个年代的相亲,一般是安排在周末那一天放假的时候进行。平时讲究努力工作,奉献自己。加上请假会扣工资。很少有人会在工作日请假相亲。 不过,这一次工作日的相亲,偏偏就是苏玲玲强烈要求。 在确定自己穿越到年代文里面后,苏玲珑就已经做好了各种计划。除了按照原书剧情,从纺织厂仓库拿些边角料卖到黑市,积累第一桶金外。还有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嫁给未来的首富。 未来的首富庞志祖,现在还是个只有二十岁的青涩小伙。 不过,苏玲玲一点儿也不介意。 要知道,穿越前她都奔四了。一朝穿越,还能跟小奶狗相亲结婚。这小奶狗以后还是全国首富。这样的好事儿被她给撞上,可不得拼命抱紧金大腿。 于是,在庞志祖的眼中,这个被三哥介绍过来的女同志,那眼神盯着自己,就像路边的野狗看到肉骨头一般。庞志祖感觉到三哥所说的、跟女同志相处心肝怦怦乱跳的感觉了。 只是,这种感觉没让他觉得甜蜜蜜。反而全身汗毛竖起。 —— 白棠不知道玛丽苏女主已经想方设法,准备尽快嫁给庞志祖。 这会儿,她在二院的水槽中,把衣服洗了,八卦也听了。正心满意足抱着木盆,准备回到自家小院儿晒衣服。 不过,她刚走到垂花门,就见练大妈的儿媳妇,含胸低头跟了过来。 说起来,这个小媳妇跟她一样,都是从京郊农村嫁到城里来的。 在村里,她们这样的叫光荣。在城里,她们这样的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饶是白棠自认为自己心态好,也是在一开始住进来的时候,被人评头论足了很长一段时间。 至于眼前的胡梅梅,则是没她想得开。从嫁进来到现在,都是一副低头不敢说话的小媳妇样儿。 “白棠……白棠……” “有事儿?” 胡梅梅站定在白棠跟前,两只手互相搅在一起,脸上是一副想说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手里的木盆是实打实的实木盆。加上刚刚洗过的初冬衣服。整个木盆重量十足。 白棠见对方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直接抱着木盆,继续朝着自家小院儿走去。 而胡梅梅则是站在原地,愣了愣,最后居然跟了上来。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 放下厚实的木盆,白棠锤了锤两个肩膀。 “就是……就是我听说你拿到了城里户口对吗?” 蚊子一般的呓语,得亏白棠的耳力好。 “是啊!我现在户口确实是城里的。” 对于这个事情,白棠并不觉得羞耻。她的户口,是他男人留给她的工作带来的。 “真好,我真羡慕你成为了城里人。” 白棠很想让对方一次过把事情说完,她真的没有闲工夫站在那,等胡梅梅时不时蹦出一句话来。 这个时候,白棠就嫌弃梦中那些场景不够详细了。 她那个噩梦,是出现了不少场景。但有些场景很模糊,只有少部分场景是详细的。导致白棠只知道一些人家的大概未来。但具体到内里,就云里雾里。 最终,胡梅梅也没说清楚自己的目的就踉踉跄跄走了。搞得白棠差点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人家。 不过,胡梅梅提到的工作户口问题,户口是解决了,工作的入职通知也拿了。她已经跟厂里确定好一个月后再入职。 在那之前,她需要找到合适的人选偶尔帮忙顶岗。同时,还要看看厂里的育红班环境到底怎样。 是的,白棠准备自己亲自去上班。上班期间会把孩子送到厂里附属的育红班。而顶班的人选先看好,则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不过说来也奇怪,她的工作都落实好了。以后除非自己自愿,不然这工作很难再从手上溜走。 而在噩梦中会抢走工作的娘家人,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冒头,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想到那天回去迁户口时,二大爷说的话,白棠难得升起一丝好奇。 —— 被白棠好奇的娘家,这段时间可算得上是水深火热。 事情还得从白棠的娘家妈徐金花被红袖章抓到说起。 因为没有介绍信,徐金花在拘留点硬生生呆了两天多,才被牛车一股脑拉到了京郊。 等她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没想到直接把自家男人白翔,跟个寡妇堵在了床上。更加让她气急的是,在家的儿子跟儿媳妇都知道这个事儿。而且那寡妇还是儿媳妇的娘家妈。 这个事情一出,让她当场差点气吐血。不管不顾,抄起屋里的板凳就砸了过去。 后头就是三个人打成了一团。 最后,等白棠的弟弟白龙跟弟媳妇刘美丽从公社晃荡回来的时候,家里就躺了三个头破血流的老人。 这样的污糟事,就发生在白棠回大队的前一天晚上。二大爷作为村支书是知道这个事情的。所以才会提醒白棠少回家。同时,也不准备再给白棠家的人写介绍信。 当然,那三人后来咬死没通奸,也没打架,就是摔了。因此,这个事情在村里有些风言风语。倒是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白棠这会儿还不知道支书二大爷在背后做的一切。她只是疑惑这娘家人没有出现有点稀奇。不过这点稀奇,在大院的二大妈上门后,就消影无踪了。 10、第 10 章 .“白棠啊!大妈也就跟你直说了。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二大爷没本事,上班那么些年,也就熬成个小组长。房子只有一间小小的耳房。你两位花大哥都二十好几的人了,眼瞧着咱大院的小伙子小姑娘,陆陆续续都开始找对象。就我家这两个还没动静。我寻思着跟我们那破房子也有点关系。人家大姑娘担心结婚没地儿住,不肯嫁过来也在理。” 傍晚时分,白棠坐在自家小院儿的石凳子上,正择菜顺便照看两个在院儿玩耍的孩子。冷不丁二大妈从门外走了进来。招呼不打,一股脑开始倒苦水。 一听房子两个字,白棠就心中有数。 她面上不动声色,嘴巴也没接二大妈递过来的话头,就想看看对方会怎么编下去。 二大妈见白棠不接话茬儿,心中有点不爽。 白棠家出事后,这些天她可没有闲着,一直忙上忙下帮忙。这会儿自己遇到困难,对方倒是装傻充愣起来。 见白棠一直低头择菜,时不时转头跟两个挖泥巴的奶娃娃说几句,就是不搭腔。二大妈咬咬牙,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白棠啊!大妈就不跟你绕弯儿。今天过来,是有个事情要跟你商量。” 见白棠听到这句话后,终于看向自己。二大妈着急忙活把话一口气说完。 “成子没了,你家的日子肯定会不好过。你去顶班,工资肯定比成子在的时候少一大截。大妈我寻思着给你找点营生。这不,你家这两大间屋子,就住你跟两个奶娃子,实在太浪费了。要不就这样,你腾间屋子出来,借给大妈。大妈一个月给你1块钱怎样?” 这个时候是没有私人出租房屋的。私人要出租房子,对外也只能说是“借”,免得落人把柄。而房租这一块,市里规定房租的价格不能超过收入的5%。 像他们居住的这一片胡同,是附近几个大厂的职工居住区域。胡同里有不少像他们这样的大杂院。大杂院里面的产权成分比较复杂。有些房子是居民自家的,是有房本的。有些产权属于街道办,则是跟街道办租用。有些产权则是属于工厂的。还有些产权属于房管所。 而他们这座三进四合院,除了她家跟庞家,其他人家的房屋产权属于罐头厂。他们住在这里是早年厂里分配的。 像白棠家的房屋产权属于自家,修葺保养得当。月租价格在到2块到3块之间。 而眼前的二大妈,口中说着给自己找点营生,其实也就是想占自家的便宜罢了。 白棠不想跟对方就房子问题纠缠。毕竟,在那个噩梦中,二大妈可是最终骗了自家房子的人。 “大妈,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家的屋子是不外借的。我还得给成子留着他的屋子。不然,他回来看到会不高兴的。” 白棠故意把最后一句话说得渗人。加上傍晚时分,小院儿光线昏暗。初冬的晚风一吹,让二大妈听着抖了抖,压下其他想要说出口的话。 她干笑着跟白棠扯了两句,就头也不回朝二院跑了回去。 白棠看着她那仿佛有人追的样子,笑出声来。 看看,这不就是心里有鬼吗?不然,怎么会心虚成这个样儿? —— 狼狈跑回家的二大妈,窜到自家门口,单手拍着起伏不定的胸脯,长长舒了口气。 “站门口干嘛?” 二大妈的男人花大山刚从厂里下班,正是满身腥臭味准备换衣裳。见自家婆娘堵在门口,不耐烦地喝到。 花大山是厂里肉类加工车间的组长。那个车间专门处理各种猪肉鱼肉。对猪肉鱼肉进行分割过后,送到其他车间作为肉罐头的原材料。 本来就心虚的花大妈,被自家男人一吆喝,吓得原定蹦了起来。 院子里不少人坐在自家门槛上择菜,听见花家的动静都看了过去。 隔壁正房的一大妈更是走到花家廊下,关切地问着发生什么事情。 “没事没事,就是被老头子吓了一跳……” 二大妈打哈哈地跟邻居们说笑几句,眼角的余光发现自家男人进了屋。忍不住瞪了一眼他那干瘦的背影。 晚上的饭桌上,二大妈从门口搭建的厨房,端了盆水煮大白菜,砰得一下就砸在自家饭桌上。 刚刚下班回来没多久的花家三父子,不耐烦地瞪了二大妈一眼。 花家大儿子花宝强干脆抱怨道:“天天吃水煮白菜,我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花家小儿子花宝安人比较内向,憋着不说话,闷头拿起筷子就准备吃起来。 二大妈在家里可是大包大揽的。听到儿子不满的声音,立刻嚷嚷道:“吃吃吃,就光顾着吃。你看看人家隔壁老庞家,个个坐办公室,结婚生娃。就连最小的庞志祖,听说都相了个车间主任的女儿。你瞧瞧你们两,都二十好几的老光棍,别说孩子,就连媳妇都没个影儿……” 听着二大妈的喋喋不休,花宝强一丢筷子,双手拍在本就摇摇晃晃的八仙桌上,直接回嘴:“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当妈你当妈。就你,把家里的存款都拿回娘家去。说什么借借借。借了几十年了,毛都没见一根回来。我跟宝安没结婚,还不是因为你干的好事,谁家愿意嫁到我们家。要钱没钱,要房子没房子。” 花宝强怼完自家亲妈,不客气地拉上弟弟:“走,哥请你上国营饭店吃肉去……” 看着兄弟两人头也不回的背影,花大妈对着自家男人哀嚎道:“你瞧瞧,你瞧瞧。我这儿子怎么这么不贴心啊!” 花大山淡定地把一盆水煮白菜塞肚子:“钱没要回来,娶什么儿媳妇。这不是害了人家闺女吗?” 说完,花大山手一抹嘴,就抬脚出门散步去了。 —— 隔壁花家的官司,跟他们紧挨着的庞家听得一清二楚。 庞家这会儿也在吃晚饭。 不同于花家晚饭不见点油花,庞家的饭桌上,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还是有一碟蒸咸肉的。 “你要不去隔壁看看?” 一大爷庞宏发听到隔壁的动静,用手肘撞了撞身边坐着的一大妈。 一大妈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摇摇头:“算了,等下徐大丫怕是会恼羞成怒。” 徐大丫就是二大妈的名字。关于隔壁家的事情,一大妈作为大院的一大妈,又是花家的邻居,知道的可不少。 要她说,花家现在闹得两个儿子大龄未婚,都是徐大丫的锅。 谁家嫁出去的女儿,还会把夫家所有的钱都借给娘家的。 这不,老花家三个工人,这些年吃穿都舍不得。结果存下来的几千块,全便宜了亲家。也就花大山这人只要吃饱就不会闹事。搁其他老爷们身上,遇上这种事情,怕不是要打死这败家娘们。 当然,这样隐秘的事情,整个大院也没几家知道就是了。在大家的眼中,徐大丫就是个省吃俭用又热心助人的大妈。 一大妈想到徐大丫那些作为,就撇撇嘴。当人媳妇当人妈的,从小省吃俭用,把儿子饿得一个瘦得像竹竿,一个矮得像冬瓜。这样的妈,可真是不称职。 我就不一样呢! 一大妈这样想着,看着对面低头扒饭的小儿子:“志祖啊!跟妈说说,相亲的情况咋样啊!” 庞志祖听到相亲两个字,吓得把嘴里的饭直接喷了出来。让坐在他隔壁的庞志耀夫妻跟着遭了殃。 隔壁桌吃饭的孩子见小叔在饭桌上喷饭,嬉嬉笑笑起来。 一时之间,庞家除了庞志祖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就是孩子的嬉笑声。 —— 关于花家跟庞家发生的事情,白棠暂时是不知道的。 她在二大妈被吓跑后,就走到墙根下的水龙头,开始放水洗菜。 这个时候,一直在玩泥巴的团子、圆子,跌跌撞撞跟了过来。不用说,就是想玩水。 还有两天就是立冬了,夏至可不敢让奶娃子玩水。只得关了水龙头,把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抱起来,放到小木头推车上。 这推车还是为了方便她带孩子出门,上个月何天成亲手做的。 哎,想到自家男人,白棠的心就又揪了起来。 把孩子直接推到了养着鹌鹑的角落,让他们安安分分看鹌鹑,白棠这才有空把菜给洗了。 当她准备去做晚饭时,就听到大门外的胡同口,一阵阵喧闹声。 隔了道围墙的胡同路,几个街道办的工作人员正挨个大院儿通知。 白棠从虚掩着的屏门看到有个熟人走了进来。 对方一进门也朝着白棠家看了过去。 于是,两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罐头厂财务科马副科长的爱人,街道办的邱干事。 只见这邱干事瞪了自己一眼,就走进了二院。 白棠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再次感叹这人有点恶心。 而邱干事这会儿心里正窝火。 就因为白棠把老何家的人弄到了派出所。搞到老何家的人老是上她家门,找她家老马借钱。 这白棠那么贪心,要老何家赔钱,把老何家都要给拖垮了。 邱干事心里窝火,见到一大妈也没客气,噼里啪啦把通知一说,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 白棠是在半个小时之后的大院会议,知道街道办的来意。 “明天开始,就有冬菜陆陆续续送过来。咱大院罐头厂职工家属,明天早上跟我一起去厂里后门排队买菜。其他单位,就要去菜站那边领。院里的老爷们,明天中午跟下午下班后,都别跑没影儿了。要记得下班后去厂里的后门,帮忙把冬菜拉回来……” 一大妈站在二院垂花门的门槛上,对着过来开会的大院居民,说着明天储备冬菜的行动。 每年立冬前后,是整个京市储备冬菜的日子。往年白棠负责排队,何天成负责下班后过来拉菜回家。但是今年,何天成人不在。 就在这当头,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嫂子,今年你家的冬菜,我来给你帮忙拉……” 白棠抬头一看,来人正是住在二院的胡东来。也就是何天成带着的新人。 这人,可以算得上是最后看到何天成活着的人。 白棠前几天去到胡家,找他了解过当时车祸的情况。 不过,对方给出的消息,跟刘科长说的一模一样。 现在见对方走过来,白棠迟疑了一下,准备摇头。大院的男人一起帮忙,拉着整个大院的菜回来还好说。如果胡东来这个未婚小伙子,专门给自己一个年轻寡妇拉冬菜。不用明天,当天就能让附近一片胡同的人都传闲话。 果然,不等白棠拒绝。胡东来的亲妈靳大妈已经挤了过来:“去去去,你个小子。咱们院儿拉冬菜的时候,自然会帮你白嫂子拉。用你个毛头小子逞威风。” 靳大妈说着,拉起白棠的手,就跟她说起拉冬菜要怎样怎样。一边说,一边把白棠往远离胡东来的方向拉。 不用说,就是担心胡东来个未婚小伙子,跟自己传出什么闲话来。 白棠好笑地配合着靳大妈的行动,走到中间的大妈堆里,互相约着明天一起排队。 11、第 11 章 凌晨四点多,天还没亮。白棠就听到一墙之隔的胡同路上,有人走动跟板车来来回回的声音。 不用说,这些就是去各个菜站以及单位门口排队买冬菜的人。 昨天夜里她起来给孩子换尿布的时候,已经看到不远处的街上,来来回回有大卡车穿梭其中。 这些大卡车是从外地拉大白菜回来,然后卸在各个冬菜售卖点。普通人家会去售卖点购买这些大白菜储存。按照本地的习惯,家家户户至少囤个几百上千斤。 往年白棠家会买个三百斤左右的大白菜。除去储存过程中带来的损耗,一部分大白菜会被腌制成为辣泡菜、缸菜等等。 但今年家里只有她们母子三人,其中两个还是吃得很少的奶娃娃。白棠已经决定今年只买一百斤的大白菜就足够了。 大白菜很便宜,花不了几个钱。 已经被吵醒的白棠,索性从炕上坐起身来,披了件厚袄子,拿起家里的硬皮本子,开始计算手头上剩下的钱票。 何天成作为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虽然年轻,但早早顶了公公的班进厂,工龄有八年,已经是四级干部。一个月工资加出差津贴等等,有六十多块。 自己顶班之后,只能从一级工干起,工资只有二十七块五毛。这还是厂里照顾自家的情况。不然,一进厂子只能从学徒工干起。那工资就十多块,更少了。 何天成是月底出事的,厂里会直接发放整个月的工资。 至于这个月开始,自家已经办理了顶班手续。厂里照顾她家情况特殊,给了一个月的安置期。这个月原则上是不会发放任何工资的。但她家情况特殊,会按照一级工工资的一半发放。 也就是说,这个月,她不用上班,依然可以收入十几块钱。 这些钱加上母子三人成为城里人后,能够领到的定额粮食,足够生活了。 白棠上次去银行存抚恤金的时候,已经把家里大头的钱全部存了进去。不算抚恤金,银行存款有一千多块。 手头上的现金就只有何天成上个月的工资,加上老何家那六十块的赔款,加上其他零碎的,一共一百四十多。 手里有了钱,心中就不慌了。 白棠缓缓合上笔记本,抬头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是早上五点多了。她索性起床,先洗漱做点简单早饭。 作为早饭的红薯还没入口,白棠就听到院墙外二院那开始有了动静。 —— 这是二院的邻居有人起床了。 哗啦啦的洗漱声音,小声说话的声音,来来回回走路的嗦嗦声,木门开合的吱呀声。伴随着这些声音,白棠把早餐吃完,起身锁上家门,走过垂花门,进了二院。 二院的水槽边,好些女人已经起来,正在水槽边洗漱。 见到白棠走进来,正在刷牙的牛大妈吐了口泡沫说道:“我这差不多了,待会儿就去你家。” “那就麻烦大妈你了。” “是让你牛大妈帮忙照看孩子吗?”练大妈正捧着根红薯,站在院子中间,听到白棠跟牛大妈的对话,随口问道。 白棠点头:“今天不是要去排队买冬菜吗?我跟牛大妈说好,她帮忙照看孩子,我去排队买菜,顺道把他家的菜一起买了。” 因为家里有两个奶娃子,实在不适合带去排队跟人挤着买冬菜。白棠索性跟关系最好的牛家商量。由牛大妈帮忙照看孩子,她则是去排队,一次性把两家的菜都买回来。 “这看孩子不是小事吗?你就该找我们家梅梅帮忙。刚好我家金宝跟你家团子圆子差不多一样大,可以玩到一起。” 白棠一听,立刻打哈哈地转移了话题。 开玩笑! 练大妈的孙子顾金宝今年虚岁都三岁了。因为是九代单传,这孩子被宠得很霸道。小小年纪喜欢欺负比他小的孩子。她家双胞胎刚满周岁不久,可不能跟这孩子玩在一起。不然,怕是会被欺负得哇哇大哭。 再说了,这顾金宝的亲妈就是胡梅梅。她对胡梅梅的印象很一般。实在不愿意把孩子单独给对方照看。 这个时候,正院西耳房的顾家传来喊声。练大妈一听到儿子的呼唤,麻溜儿三步两步进了自家门。 “这顾立强,年纪轻轻说话没啥中气。” 白棠往自家走,路过墙根处的水槽,听到了二大妈的嘀咕声。 —— “怎么大家都来这么早啊!” 早上七点左右,他们大院一行人已经到了罐头厂的后门。后门这里是罐头厂上货卸货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平台。 平时这个平台上会堆满各种纸箱、木箱,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罐头。但是今天,平台上堆满了一堆又一堆小山一般的白菜。 这些白菜是昨天夜里连夜送过来的,被送菜的工人码放得整整齐齐。一堆目测有三五百斤。 而这些白菜山前面,则是挤满了上百个罐头厂职工家属。 挤在人潮中,白棠只觉得呼吸都要不顺畅起来。明明是入冬的气温,愣是热得她满头大汗。 负责售卖的工作人员还没过来,大家只能排队干等着。 估计干等太过无聊,大家三三两两开始跟熟人聊了起来。白棠渐渐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八卦。 听着听着,她发现居然有人在说老何家的八卦。听完后,白棠若有所思起来。 这个时候,一个穿得邋里邋遢的人影出现在白棠的视野中。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胡同里面最嘴碎的赖大嘴。 只见赖大嘴一出现,就跟那几个聊老何家的人聊上了。 “你那亲戚的表哥在钢铁厂算什么。我有个老姐妹还是钢铁厂食堂工人。听说老何家的人不止到处跟亲戚朋友借钱。而且借的还不少……” 刚白棠只听说老何家的人到处借钱,但是具体数额她是不知道。现在一听,神情忍不住严肃起来。 而她周围同一个大院的邻居,也听到了赖大嘴的话。不由瞄了眼白棠。然后也跟着竖起耳朵。 赖大嘴很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 见大家伙好奇地看向自己,立刻口沫横飞:“我那老姐妹说,老何家肯定有人犯事了。而且犯的还不是小事……” 这年头很少有人会到处借钱。特别是在老何家一家有三个职工的前提下。 之前给白棠赔了六十块,也就是何爱国大半个月的工资而已。绝对不会让老何家要四处找人借钱的地步。 不过这种走向,让白棠确定噩梦中老何家的人,之所以想方设法抢自己手中的抚恤金,应该跟这一次借钱有关。 到底,老何家的人是犯了什么事呢? 这个问题,在无数过来买冬菜的人心中盘旋起来。 明明大家都是来抢冬菜的,这会儿被赖大嘴引得抓心挠肺起来。 更有眼尖的人看到白棠,知道她跟老何家的关系,凑到她跟前询问情况。 白棠哪里知道老何家的事情,连忙摇头摆手表示不清楚。 好在,售卖白菜的工作人员很快就出来。这让白棠松了口气。同时,打定主意等冬菜送回家后。她得出门打探一下老何家的事情。 这一家子现在那么缺钱,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蹦跶到她眼前。 —— 分冬菜的速度很快,冬菜都是一堆一堆的。排队的人只要交了钱说了数量后,工作人员就朝着白菜堆一指,指到哪一堆就是哪一堆。 白棠交了钱后,就守在自家的白菜堆前。下一步就等待大院的男人,推板车过来,送冬菜回去。 等待的时间比较长,好在这些白菜堆得很密,大家距离不远,就站在那聊天,时间过得很快。 白棠也在跟几个大院的大妈媳妇子聊着天。完全不知道,自己又成了赖大嘴口中的谈资。 这会儿的赖大嘴距离白棠比较远,正在跟人嘀嘀咕咕说着闲话。 而距离赖大嘴比较近的二大妈,却听了一耳朵。 “就你们这些傻子,同情人家白寡妇。要我说,我就羡慕死她了。没男人不用侍候,家里又有儿子,不愁没人养老。听说她家那排倒座是有房本儿的。你们想想,有房子,有男人留下的抚恤金,有个儿子,还有个坐办公室的正式工作岗位。这种好事,搁我身上,我得笑死。” 见周围人被自己说得一愣一愣的。赖大嘴得意地翘起嘴角,继续胡咧咧:“我要是男人,一定要把这个金饽饽娶回家。这样不就房子有了,钱有了,工作岗位也有了。就是两个奶娃子,现在年纪小不懂事。教教也能当亲生的了。” 这些话,大家听着觉得挺美的。但没人愿意让家里的儿子娶个带娃的寡妇。 倒是二大妈听完后,心中一阵意动。 —— “来了,来了,板车可终于来了。” 等了一个多小时,大院的男人终于推板车过来。 买冬菜都是一家子出动的。像他们大院,更是会互相搭把手。 男人们几乎全部都来了,哗啦啦一大群。 有的帮忙把白菜码放到板车上,有的则是推着已经装车的白菜,朝着大院而去。 热闹的人群中,大家说说笑笑。 一大妈却眼尖地发现,自家小儿子没有过来。 她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跟着大院的邻居一起,把所有大白菜都拉了回去。 —— 而被她惦记的小儿子庞志祖,之所以没有过来帮忙拉冬菜。是因为他被苏玲玲拉着,去她家帮忙拉冬菜了。 纺织厂家属楼,庞志祖不甘不愿地帮忙推着板车到家属楼下。 而苏玲珑则是满脸轻松地挎着自家妈的手臂,口中高兴地说着:“妈,你看志祖是不是很不错。咱们相亲认识才几天啊!他就乐颠颠上门来帮忙拉冬菜了。” 苏妈妈听着女儿的话,看着庞志祖高大结实的身板儿,满意地点头。当然,这个满意的前提是,对方的亲爹是罐头厂的车间主任。 母女两人的对话并没有避讳任何人。不止庞志祖听到,就连周围的邻居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家只觉得苏玲玲跟眼前的小伙子很相配,男的俊女的俏。 完全不知道庞志祖这会儿脸上干笑,心中却已经打定主意。 今天一定要跟苏玲玲说清楚。 当天晚上,决定要跟苏玲珑撇清关系的庞志祖并没有回家。 而庞家隔壁的花家,二大妈正躺在自家炕上,拉着自家男人花大山喋喋不休说着白棠的优点。之后,决定明天就找白棠探探口风。 12、第 12 章 不过,二大妈的计划注定流/产。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正是大院的人忙碌洗漱的时候。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吱呀的开门声,在大早上十分刺耳。 距离大门最近的白棠,正在院子晾晒昨天买回来的大白菜。听到动静,直接看了过去。 等发现进来的人是庞家的小儿子庞志祖时,白棠心里泛起了嘀咕。 怎么一大早从外头回来? 跟白棠有同样疑问的,还有二院不少正在洗漱的邻居。 这些人看到庞志祖蹑手蹑脚的模样,可没有白棠那么简单放过。 只听得好几个大妈大声嚷嚷道:“哟,志祖。咋这么早从外头回来。昨天上朋友家去睡啦!” 大院这些没结婚的小年轻,偶尔会跑到朋友同学家住个一两晚。大妈们也就是随口说两句。 哪里知道庞志祖这会儿正是心里受到巨大冲击的时候。听到大妈们忽然高亢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直接窜回自家。 他不这样还好。这一动就引起了大妈们的注意。 有眼尖的更是发现庞志祖那白生生的脖颈上,有好几个红印子。 都是结婚生娃多年的过来人,谁还不知道这是啥啊! 于是,大妈们眼睛都瞪大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双眼放光,嘴角更是翘了起来。 本来准备早点跑去探探白棠口风的二大妈。这会儿早把自己的目的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一拍大腿,口中还含着牙膏沫子,就跟着庞志祖的脚步,奔向庞家。 靳大妈、练大妈等其他几个大妈则是互相对视一眼。悄咪咪跟了上去。 留在院子的就剩下几个年轻的媳妇子,跟几个早起的大老爷们。 大家看到大妈们的举动,知道这是有热闹可瞧了。 —— 白棠听到动静,走到二院的时候,庞家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堆人。 她还没走近人群,就听到庞家正在爆发激烈的争吵。即使关着门,但也有声音透出来。 “他们……这是怎么呢?” 白棠问站在最外围的练大妈。练大妈手里正捧着碗,一边喝着稀粥,一边看热闹。 听到白棠的问题,练大妈对着她挤了挤眼睛:“具体的不知道。好像是志祖那小子,昨晚一晚上没回家。本来这事儿没啥,谁家小子都有这种情况。但这小子回来的时候,脖子上可是有好几个红印子……” 说到最后,练大妈发出一种“你懂得”的暧昧笑容。 白棠一听,下意识想到了那个玛丽苏女主。 难不成,庞志祖在这个时候,已经跟女主好上呢? 说起来,她对于这个女主十分陌生。 “练大妈,那是对象给弄的?” “不是对象还能是谁哟?”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里面挤出来的二大妈,笑得一脸得意。 身为大院的二大妈,她老是被人拿来跟一大妈做对比。 对方男人能干,房子宽敞,儿子又出息。真是哪哪都压她好几个头。现在好了,没结婚的儿子带着一脖子红印子回来。可真是伤风败俗喽。 大院的男人们也在不远处看着热闹。这种带着桃色的新闻,总是那么得吸人眼球。有人甚至准备待会儿上班,去厂里跟老伙计说说这种八卦。 不过,很快庞家的大门打开。 一大爷庞宏发从里面走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对着围在门口的一圈人说道:“不好意思了各位。家里出了点事情。咱们都是多年老邻居了,就麻烦大家把这事儿保密。别让外人知道,免得见笑了……呵呵……” 庞宏发说着,眼神扫过众人。 当了好些年大院一大爷的庞宏发发话,大家伙只有点头的份。 主人家都出来赶人了,人群很快就散了。 大家边走边小声嘀咕,看来庞家的好事近了。不知道庞家小子的对象到底长啥样。居然那么生猛! 白棠倒是觉得这种行事作风,很符合梦中那个玛丽苏女主的形象。 总是会做出些惊世骇俗事情! —— 被大家念叨着的玛丽苏女主苏玲玲,这会儿正满脸得意地躺在床上。 刷了白漆的墙壁,白皙的蚊帐、结实的木架床、柔软的被褥、漂亮的梳妆台、双门衣柜…… 这些七十年代算得上高配置的元素,组成了苏玲玲的房间。 作为这个年代少有的独生子女,苏玲玲可谓是被娇宠着长大的。 特别对于穿越过来的苏玲玲来说,这里的日子比她在穿越前过得更好。 除了没有手机,没有网络,食物也不丰富之外,她对于自己的穿越十分满意。 年轻貌美、家庭优越、独生女儿、一份摸鱼高薪工作,每一条都让她满意得很。 而这个满意,在遇到书中以后的首富庞志祖时,达到了顶峰。 只是,这种满意在昨天化为污有。 因为,这个注定以后是自己官配的首富,居然说他们两人不合适,以后不要再见面。 这怎么可以呢? 苏玲玲可不会放过后半辈子的金大腿、长期饭票。 于是,她趁着自家爸妈晚上要去医院陪护住院爷爷的机会。把要跟她说拜拜的庞志祖威逼了过来。 想到自己威胁他不来家里说清楚,就要去告他耍流氓时,苏玲玲就很想笑。 这个年代的人,果然跟书中描述的那样,很怕名声有损,更怕被人举报。 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哪里是她这种成熟大姐姐的对手。 进了她家的门,就没有出去的道理。 于是,狗血的醉酒、脱衣抱在一块、事后清晨的对话,就让她占据了上风。 作为一个奔四的已婚女人,她当然知道男人醉了,有心也没力。 但是毛头小子庞志祖不知道啊! 想到对方大早上起来,发现两人赤条条抱在一起的惊悚样子。苏玲玲就笑得在被窝里面直打滚儿。 真好玩! 这样的小奶狗,略施小计,就成了她的了。想来,他带着一脖子红印子回去,肯定能把自己的要求满足。 下一步,就是结婚,住进大杂院。 —— 就在苏玲玲回味小奶狗的当头,小奶狗庞志祖也在一大妈的追问,以及哥哥们的审问下,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你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庞志祖不清楚昨晚事情的具体经过,只交代说自己到苏家,跟苏玲玲说不处对象的事情。结果不小心喝了杯酒就醉了。之后糊里糊涂跟苏玲玲滚在一起。 但是,这样一番话在社会经验丰富的庞家父母以及庞家哥哥跟前,则是立刻就被识破了。一旁不吭声的三个庞家儿媳妇,更是面面相觑。 她们还没见过有主动脱衣服跟男人滚一块的。 “妈,是我的错。” 一大妈恨铁不成钢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儿子的脑袋:“就是你的错。但是你的错不是跟女人滚在一起。而是被人给算计了!” 庞志祖一副懵懂的样子,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工作刚刚转正不久的毛头小子,哪里有值得人算计的地方。 “要不是想算计你,干嘛在脖子给你留这些丢人的印子!!” 一大爷看着儿子脖子上那几个红印子,气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这两天别出屋。等脖子干净了再说结婚的事情!” 丢下这么一句话,一大爷就着急忙活上班去了。 庞家三个儿子、儿媳妇见事情有了结论,也起身去上班。他们可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就请假给扣工资。 “老三,你别走,留下。” 介绍弟弟给苏玲玲的庞志耀,被一大妈喊住。 等到屋里只剩下母子三人时,他们这才继续商量后面该怎么办? 苏玲玲提出的那一系列要求,又该不该答应? —— 白棠今天早上特意没有关小院儿的屏门。她需要尽量掌握有关于玛丽苏女主的信息。 于是,庞家三个儿媳小声讨论走出垂花门时,她就捕捉到些只言片语。 按照梦中的情景,玛丽苏女主以后会嫁给庞志祖,但没那么早才对。没想到他们现在就已经睡在一起。按照庞家的作风,应该会在近期让两人结婚才对。 只是,看着出门的庞家人,就没一个有好脸色的。想来,肯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这会儿的白棠只是关注了一下就丢开了。完全不知道,不用多久,玛丽苏女主对自己生活的影响很快就会显露出来。 她在院子把晾晒的大白菜翻了个转,还没起身。就听到屋里传来玻璃的碎裂声。 接着是两个孩子受到惊吓的哭叫声。 白棠吓得立刻丢下手里的大白菜,飞奔进屋里。 两个孩子已经从炕上坐了起来,用手揉着眼睛哭闹。 而距离火炕不远处的一道墙上,两扇小小的玻璃窗,已经被砸得碎裂一地。 碎片有些掉在玻璃窗下的五斗柜上。 地上还有两个橘子大小的石头。 不用说,就是有人从外面用石头砸玻璃。 这种行为肯定是故意的。 白棠黑着脸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安抚,也顾不上跑外头去看到底是谁干的。 许是一连砸坏两扇玻璃窗的声音很大。 没过一会儿,二院就有人过来瞧瞧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13、第 13 章 “哟,这是哪个天杀捣蛋鬼干的?” 事发突然,白棠根本没有关上屏门。这会儿大院的几个大妈,听到玻璃破裂的声响,急吼吼闯了进来。 为首的靳大妈更是走到玻璃窗前,把脑袋伸出去往外头看了看:“没看到人。” 白棠心想,能看到人就奇怪了! 这种一看就是故意搞破坏,肯定是找不到人的。 大妈们跟白棠说了几句话,帮着清理完玻璃渣子后,就离开了。 白棠把恢复平静的孩子抱到桌边吃东西。自己则是走到窗前朝外看。 她家的朝向是坐南朝北。南边的一面正好就是胡同路。开了几扇小的玻璃窗。这些窗还是后来买了这倒座房后,自己开的。以前的倒座房,朝南的一面为了安全,都是不开窗的。 平时白棠很少把这一面的窗打开,毕竟正对着路面。 今天这样被人拿石头砸还是第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预感,这种事情不会只有一次。 —— 很快,白棠的预感成了真。 重新安装好玻璃的窗子,没过两天,再次被人给砸破。 这一次,就连大院的人都觉得这是故意的。 “这不行,不把人给揪出来,你再有钱,也禁不住这样花销。” 这个时候的玻璃窗虽然没有古代那么精贵,但是购买的话,得有票。而且价格不便宜。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白棠也很难吃得消。 “但是,到底是哪个缺德玩意儿干的呢?”二大妈大声嚷嚷道。 这次她家响起砸玻璃的声音,最先过来的人就是二大妈。 二大妈身后跟着靳大妈、练大妈、牛大妈几个大妈。 “我看这窗子干脆封上得了。”牛大妈知道这种事情很难把人给抓住。还不如干脆杜绝事情的源头。 其他几个大妈各有各的意见。 白棠当然不会把窗给封了。这窗当年开了,也是因为倒座房的采光跟通风不好。不过,她也没有再去割玻璃回来装。而是先用木板架在窗框上固定住。之后,她得想个办法砸玻璃窗的人给找出来。 而从白棠家出来的大妈们,则是意见多了起来。 “要我说,这家里还是得有个男人。不然你瞧瞧!以前白棠家有人丢石头砸玻璃吗?” 二大妈说着,看了看身边几个大妈。接着一摆手:“没有!以前成子在的时候,可没人敢朝她家丢石头。可见,家里有个男人就是不一样。” “那倒是。有个男人,别人也不敢欺负。”牛大妈没意识到二大妈的潜台词,按照自己的思维赞同这句话。 二大妈却仿佛得到了肯定一般,一拍大腿:“所以我说,咱们要不要劝白棠改嫁?” 前几天二大妈就准备去探白棠的口风。就连劝她改嫁的对象都选好了。 白棠有钱有房有工作,就缺个男人。 她家两儿子就缺个实惠的女人。娶白棠这样的小寡妇,就连彩礼都不用给。还能倒贴那么多东西。越想二大妈就觉得越美。白棠能嫁给她家的黄花大闺男,她还赚到了。 不过,这个念头刚升起,就因为庞家的事情给打断了。 之后,她再回想,还是觉得找大院的人一起说合。不能自己冲在前头。毕竟,如果这会儿自己这未来婆婆把姿态放得太低的话,以后这白棠进了老花家的门,就不好拿捏了。 至于那两个奶娃娃。 好解决的很! 到时候,丢给老何家的人养着就成了。 其他几个大妈没发现二大妈的盘算。也想象不到,居然有人在何天成人刚没了,就打他老婆孩子的主意。 于是,大妈们纷纷点头,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 “但是,这当头可不能劝人家改嫁。好歹得过了一年再说吧!” 牛大妈不太赞头现在就急吼吼给白棠介绍对象。要知道,白棠现在还当成子失踪,而不是去世。 其他几个大妈觉得牛大妈的话有道理,暂时打消了劝白棠改嫁的念头。 二大妈看着这些人各回各家的样子,憋着气,气了个倒仰! 不过,她胸中的憋闷,在路过庞家时,又消散了。 好歹,她儿子可没有惹风流债! —— 白棠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二大妈给盯上了。而且盯上她的目的不再是骗她的房子。而是想把她的房子、钱、人都给骗了。 这会儿她正在家里,用木板把靠南边的窗,暂时给封上了。 之后带着孩子出门,直接去胡同口那边溜达。 初冬的太阳,晒在身上还是很暖和的。 胡同口有一棵高大的皂荚树,附近几条胡同的老人孩子经常在树下逗留。 白棠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趁着两个孩子跟其他孩子玩到了一起。白棠开始跟周围的家长聊了起来。边聊边不着痕迹地打听,这段时间有没有看到生面孔在这一片胡同出没。 这一带住着的人虽然大家不能都叫上名字。但只要有一个生人出现,还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不过,打听了一圈下来,没有什么进展。 估计是因为砸窗的人挑选的时间,都是大清早的缘故。 一天不把这人给揪出来,一天白棠就不会安心。 这种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让她觉得恶心。 甚至因为情节轻微,她还不能报警找警察追查。 只能私下自己查找。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白棠准备带着孩子回家的时候。不远处的树下,终于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赖大嘴。 听完赖大嘴的话后,她第一次觉得这人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无他,赖大嘴正在跟人嘴碎,然后聊到胡同里有一家小媳妇大清早出门上公厕,好像遇到了偷窥的流氓。 好在小媳妇的男人也跟了出来。小媳妇立马跟男人一说。两人去追流氓,结果发现是自己误会一场。 而他们抓到的并不是流氓,就是个走错路的小姑娘。 “所以我说啊!这些小媳妇也别太自以为是了。又不是镶了金边。男人哪里会盯着她瞧啊!” 好吧!这么一句话后,白棠又觉得这赖大嘴的嘴巴太臭了。 不过,也是因为赖大嘴的话,白棠第一次有了查找的方向。 大清早走错路的小姑娘,还刚好出现在她家对出来的胡同路上。这些元素加起来,听着就像是自己要找的人。甚至,白棠扒拉了下自己得罪过的人。有了一个新的联想。 白棠打定主意,要来一出抓贼拿赃。 —— 只是,接下来的两天,那砸玻璃的人没有再出现。 大院的人也没再注意这件事情。 因为有了一件更加让人感兴趣的事情出现了。 庞家的小儿子庞志祖,终于决定结婚了。 “嘿嘿!我就说肯定得结婚。不然,可怎么收场哦!” 这天下午,太阳温暖的时候。前院、二院、后院的女人孩子,几乎都扎堆在二院那宽敞的院子里。 这几天忙着晾晒冬菜,好不容易把冬菜晒完入了地窖。院子也空了出来。大家伙正凑在一起,讨论着今年买煤的事情。 没想到,还没开始说正事。一大妈就直接丢了这么一个大雷出来。砸得众人晕乎乎的。 还是二大妈一直盯着这件事情,一听要结婚,就哗啦啦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手还很暧昧地摸了摸脖子的位置。那种暗示的动作,傻子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靳大妈看着觉得不像话,伸出手肘撞了撞二大妈,示意对方收敛一点。 靳大妈的小动作被一大妈看了正着。她也不介意:“小年轻情不自禁,你们这些当长辈的,在这里说说就好了。等新媳妇进门后,可别漏给人家看。” 一大妈面上乐呵呵地敲打几句。其实心中恨得想要滴血。 如果让她选,她是绝对不会认这么一个儿媳妇的。 没结婚,就把个不熟悉的男人灌醉,脱光衣服睡一块。这样的作风,跟旧社会那种做皮肉生意的没有两样。 儿子娶了这么个女人,她都要当心儿子头顶的颜色会不会变绿。 甭管她看中了自家什么。今天能为了嫁给她儿子,就脱衣服。难保有一天,看中了其他什么人,又把衣服给脱了。这种没有道德底线的女人,是一大妈最为看不上的。 现在,她却被迫接受这么一个女人,成为儿媳妇。 想到儿子提到苏玲玲的威胁,一大妈就恨得咬牙切齿。 不跟她结婚就去举报对吧! 行,我就让你嫁进来。 大院的女人们可不知道一大妈复杂的心理活动。更加不知道这一桩所谓的男女情不自禁婚姻,内里夹杂了多少复杂因素。 他们只是在听到一大妈宣布婚讯后,纷纷询问是否要帮忙。到时候去哪里摆酒,需要他们凑什么东西云云。 这种时候,身为一个刚没了丈夫的寡妇,白棠并没有参与讨论。 毕竟即使再怎么打倒封建迷信,人们心中还是有一种观念。 那就是喜事不是一个寡妇可以参和的。 白棠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织毛线袜子。耳朵听了不少关于庞志祖结婚的安排。心中暗叹,这个世界的女主,不用多久就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众人说说笑笑,时间很快到了该做晚饭的时候。 白棠叫上自家两个娃,拎着织了一半的毛袜子。还没跨过二院的垂花门,就被身后的叫声给喊住了。 “一大妈,有什么事吗?” 喊着白棠的一大妈,听到她的问话,又看看两个懵懂的奶娃子。想到自己之后要说的话,就觉得老脸一热。 14、第 14 章 重新在自家院子坐了下来,一大妈不等白棠问,就直接把来意说了出来。 “我知道我这个时候说这个话有点过分……” 一大妈这一句开头,就让白棠的心一个咯噔。 果然,接下来的话听完后,她直觉得十分荒谬。 “什么叫我的房子不卖的话,庞志祖就要被人告耍流氓?他耍流氓,跟我的房子有什么关系?” 白棠没想到居然有人会以买自家房子,作为结婚条件。而且婚事若不成,反过头来要告人耍流氓。这种荒谬的事情,真是让白棠大开眼界。 “一大妈,论理,我的房子我们一家要住着,根本不可能卖出去。论情,让我们孤儿寡母卖房子,这是想逼我们流浪街头吗?” 本来坐在石凳上的白棠,这会儿已经直接站起身来。 她知道一大妈会提这个要求,肯定是那个玛丽苏女主做的。 不然,一大妈家三间正房好好的,干嘛要花大价钱买她这两间倒座房。 只是,看着对方满脸通红的样子,想到这些天对方给予的帮忙。再多指责的话还没出口,就被白棠吞了回去。 最终,白棠冷着脸说道:“一大妈,卖房子是不可能的。别说全卖了,就是卖一间,我也是不愿意的。这房子以后我两个孩子一人一间刚刚好。至于庞志祖到底会不会被人告耍流氓,这种事情,你们应该去找要告他的人。而不是跟我在这里道德绑架。我不负责庞志祖的人生。” 一大妈听完这话后,脸上更烧了。 两人的情绪正在上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屏门外头的矮墙上,二大妈正扒拉在墙头,把她们之间的对话听了个正着。 —— 一开始听到一大妈要买白棠的房子时,她就差点就叫起来。结果白棠的拒绝又让她觉得欣喜万分。只是当听到白棠说房子以后要留给她家孩子时,二大妈又有种自家东西被抢走的心痛。 她盯着两人的表情,确定这事儿成不了后,想了想就从墙头下来。装作没事儿的样子,在屏门外头制造了点动静,接着大声嚷嚷道:“白棠,白棠在家吗?” 她这一声叫嚷,倒是把小院儿那种胶着的气氛打破了。 一大妈像是被人打醒一般,腾得一下窜了起来。对着白棠干笑两声:“行,白棠。今天是大妈头脑不清醒说错话了。你就当没听到。大妈……大妈就先走了……” 说着,一大妈不管不顾转头就朝自家走去。离开的时候,还撞了一下想要进来的二大妈肩膀。让对方嗷嗷叫痛。 不过,显然一大妈没有心情应付二大妈。只是低声一句抱歉,径直离开了。 白棠眼神不悦地看着嬉皮笑脸走进来的二大妈,从她眼中察觉到了一丝贪婪。 一大妈提起买房子的事情,显然让白棠又回忆起噩梦中二大妈骗了自家房子的事实。这个时候二大妈忽然出现,让白棠的警惕瞬间提到了最高点。 二大妈没有察觉到白棠的异样,随口问道:“你家窗户的玻璃割回来了吗?要是没空,我家大小子要上玻璃厂那头,要不帮你带回来?” 白棠这会儿没什么心情应付二大妈,直截了当拒绝了。 二大妈不死心,又换了个话头:“白棠,你可能觉得大妈啰嗦。但大妈年纪比你大,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听我一声劝,这家里还是得有个男人。有了男人,就没人敢砸烂你家的玻璃窗了。外面大把好男人,你要是想找的话,大妈让人帮你牵个线?” 试探性的话还没说完,白棠已经不耐烦起来了。 她直接站起身,强拉着二大妈出了院儿,把屏门直接给拴上:“大妈,家里事儿多,我就不陪你闲聊了。” —— 吃过晚饭,把两个孩子哄睡过后,白棠终于有时间复盘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先是她家的玻璃窗被人三番两次砸碎。紧接着是一大妈突如其来的买房要求,再就是二大妈奇怪的改嫁建议。 这一切都跟噩梦中的情景不一样了。但又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 对于砸玻璃窗的人,她已经有了人选。就差当场抓个正着。 一大妈买房的要求,肯定是庞志祖那个对象,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苏玲玲提出来的。只是对方为什么会看上自家的倒座房,就很值得深究了。那个梦中的场景有些清晰有些模糊,她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自家房子的信息。 噩梦中的自己是先后把两间屋子卖给了花家。但是,最后没拿到多少钱,房子反而没了。 反正,这会儿清醒的白棠回想起梦中的场景,总觉得有种稀里糊涂、梦中看花的感觉。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家的倒座房肯定有什么值得女主惦记的地方。 最后一个则是二大妈改嫁的建议。 她可不会以为这样的建议,是出自对方百分之一百的善意。肯定是有什么对方想要图谋的。而她身上最值得人图谋的不外乎是房子、票子、工作。 这一个麻烦最好解决。 只要自己端的住,谁也不能逼自己改嫁! 事情想清楚后,白棠决定先把砸玻璃的人揪出来。 这样想着,她把目光投向南面墙那几个被木板完全遮盖的窗户。 是时候,重新割几块玻璃,把窗户给修好了! —— “呛……呛……”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音,在清净的凌晨时分,显得格外得清晰。 借着灰蒙蒙的天色掩护,一个瘦小的身影刚准备悄咪咪离开作案地点,就发现前路被几个人给堵住了。 “好啊!我还说白棠的计划不靠谱。哪里能想到,居然还真把人给钓出来了。” 发话的人正是练大妈。她的话音刚落,靳大妈已经冲上去,把那个被手电筒照着的瘦小身影一把擒住。 边上跟着过来想“抓贼”的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本来一大早想睡晚点,结果被家里的女人叫着说要抓贼。几人匆匆忙忙拎着手电筒跟木棍就跟着冲了出来。哪里能想到,这贼居然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这事儿可真是! 白棠直接走到那个被靳大妈抓住手腕,一直挣扎的小姑娘面前,直接问道:“你是何天明的女儿?” 小姑娘显然有点吓到了。这会儿听到白棠的问话,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话一出口,就后悔似的两手捂住了嘴巴。 靳大妈作为知情人一听,立马火冒三丈:“好啊!我就说你们老何家不是好东西。居然让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都是你害了我家……” 小姑娘如同破罐子破摔一般,反手抓住靳大妈的胳膊,就拳打脚踢起来。 这让靳大妈唬了一下,差点把手给松开了。 白棠赶紧上去,帮忙压住这小姑娘。 谁知道对方居然还想冲她吐口水。 想来,肯定是知道自己是谁了。 跟出来的男人们有点看不懂事情的走向,最后还是知情的牛家大爷大妈给他们解释了一番。 原来,白棠在昨天下午跑了趟玻璃厂,又割了新玻璃回来装在窗框上。 牛大妈发现后,赶紧过来劝了几句。话里话外是砸玻璃的人没抓到,别浪费钱装了。 白棠见对方过来,直接就把自己的计划一说。牛大妈马上拍着胸脯保证会帮忙。接着,还跟白棠一起,找了几个比较熟悉的大妈帮忙。当然,这一次行动,有意无意地排除了一大妈跟二大妈两家。 于是,一个关于安装玻璃窗,用来钓砸玻璃犯人的计划就成形了。 一开始白棠也没想到会这么成功。 这玻璃窗才刚刚装好没一天,凌晨就有人来砸了。 显然,一直有人盯着她家的情况。 而白棠已经猜到整件事情的大概经过。现在,她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小姑娘的神情。等白棠说完后,小姑娘已经绷不住脸色,满脸震惊。 几个大妈更是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有人会恶毒到利用个小姑娘,给亲戚打击报复。 “所以说,这个叫何彩凤的小姑娘,是成子大伯的孙女。砸玻璃窗是为了报复?” 男人们听完牛大妈的描述,又听到白棠跟小姑娘的对话,简直难以置信。 这事儿说白了,真是损人不利己。还真不知道这老何家的人,到底是咋想的。 白棠可不管老何家的想法。 既然人赃并获,这一次她可不能再轻飘飘放过了。 —— 男人们要上班没办法跟随,但大妈们就不同了。 你一言我一句地表示要帮忙压着人,一起上老何家讨个公道去。 初冬时节,太阳又才刚刚升起。 这里动静那么大,早就传遍整条胡同。 这会儿见两个大妈一人一边拉着个挣扎不休的小姑娘。有不知情的人就忍不住出口劝了几句。 等从大妈们的口中知道事情的始末后,看向小姑娘的眼神就变了。有的人甚至干脆跟着他们一起,准备瞧热闹去。 白棠并不准备制止这些人的动作。反正老何家敢做出这种事情来,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本来她知道砸玻璃的人是个小姑娘时,还以为对方是被迫的。但今天早上一看,她发现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居然带着憎恨。 于是,一开始的计划就有了些变动。 她们一路朝着钢铁厂职工楼走去,遇上了好些个大清早出门买菜买肉的人。 这些人看到这么浩浩荡荡的人群,很是好奇。有的人跟队伍末端的人打听。有的人甚至挎着篮子就直接跟上。 一时之间,整个队伍显得尤为壮观。 15、第 15 章 钢铁厂职工楼的早晨,跟所有筒子楼一样,十分热闹。 这会儿正是各家各户起床洗漱吃早饭,准备上班上学的时间点。 大门处呼啦啦挤了一群人进来,让住在楼下的人家很是诧异。 白棠并没有上门砸场子的意思,她十分客气地找了个面善的大妈询问,然后找到了钢铁厂妇女主任的家。 这样大的阵仗,让不少职工家属都凑了过来打听情况。有的人眼尖,已经认出了被两个大妈压着的何彩凤。 有人想上去把何彩凤拉出来,毕竟是他们大院的。只是,很快就被身边的人给拦住了。 无他,因为白棠他们人虽然多,但一来就找到妇女主任。想来,应该是何彩凤做错什么事情。 很快,他们也从跟随的人口中,听到了事情的始末。 一时之间,看向何彩凤的眼神,难以置信。 而老何家的大家长何爱国是钢铁厂的车间主任。他家跟妇女主任家就是上下楼的关系。 楼下闹哄哄的,老何家当然也听到了。 “那死丫头片子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蔡红心烦气躁地端了锅清粥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何天明拿起勺子随便捞捞,发现看着满满的一锅粥,居然没见多少米,全是米水。 “妈,这粥也太稀了点。” “吃吃吃,你这败家子就知道吃。有粥水给你吃就不错了,你还想吃什么?” 搁往常,蔡红是不舍得骂自家好大儿的。但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击溃了她。 谁能想到,她一直寄予厚望的大儿子何天明,工作上没有做出成绩就算了。居然还在当采购的时候,贪了不少单位的钱。本来这种事情一直没人发现的。好死不死,前段时间,钢铁厂上属的冶金部门要对钢铁厂进行整顿。 整顿的项目就包括了采购支出这一块。 眼见着事情要不好了,何天明这才着急忙活起来。 这死小子贪了单位的钱不说。还撺掇着他们一起去要那该死的抚恤金。结果,抚恤金没要到不说,还倒赔了六十块。在拘留所呆了三天。 从拘留所出来后,她简直不敢出门见人,怕被人给笑话。 哪里知道,刚回来还没安生一天。这败家玩意儿就说出了自己贪污了采购科的款项。现在上头快要查账了,这窟窿得提早补上。 这可把她跟老何气了个半死。 眼见着抚恤金要不到,他们只能先找亲戚朋友借钱,先把窟窿给填上。 借钱的日子不好过啊!装孙子一般,借遍亲戚朋友,才借来了三百二十块钱,距离那个亏空还差五百多。这个时候,蔡红就想要是能把那该死的抚恤金抢到手,他们就不用过得那么苦了。 钱没借够,结果听老马说那该死的白寡妇,居然还顶了何天成的班,捧上铁饭碗,当了城里人。蔡红就更加生气了。 于是,她跟儿媳妇顾小玉一合计,就让孙女何彩凤去砸白寡妇的玻璃窗。 反正,她要让白寡妇的日子过得不安生。 —— 被自家亲妈这样骂,何天明没脸没皮地嬉笑着,直接用勺子,把整锅粥里少数的一点米,全部捞到了自己的碗里。 这下,锅里就真的只剩粥水的水了。 顾小玉瞪了自家男人一眼,最红只能认命地喝这水当早饭。 何爱国则是吃着蔡红给开的小灶,一个鸡蛋灌饼,吃得香喷喷的。让角落坐着的两个小孙女馋得直咽口水。 这一家子也就提了何彩凤一句,就没心没肺地填起肚子来。 就是在这个当口,他们家的门被妇女主任拍得砰砰做响。 蔡红真是气炸了。 “拍拍拍,赶着投胎啊!一大早拍门那么大声……” 蔡红骂骂咧咧起身去开门,不忘瞪了装死不肯挪屁股一下的儿媳妇。 只是,当她把门一拉开,发现拍门的人是厂里的妇女主任,她立刻变了脸色:“哟,早上好!陆主任,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 陆主任是一位将近五十岁的老主任,对整个钢铁厂的人家了如指掌。也在来之前,跟白棠他们一行人,确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现在看到蔡红嬉皮笑脸的样子,气得胸脯上下起伏。 她瞪了蔡红一眼,又扫了堂屋那一行正在稀里哗啦喝粥水的人,直接蹦了句话出来:“你家大孙女呢?” 蔡红没留意躲在楼道的其他人,乐呵呵地回了句:“还在床上睡懒觉了。” 来之前本来还抱着点怀疑白棠的话,这会子听到蔡红睁眼说瞎话,陆主任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当下,她直接朝走廊那边招了招手。 没过多久,以白棠为首的一行人,呼啦啦一下子全涌进了老何家。 这个老何家引以为傲的三居室,在这一刻,被挤得满满当当的。 来人不止有白棠等人,更有一路上跟着过来的看热闹的邻居,路人,以及钢铁厂职工家属。 八仙桌边上正在吃早餐的几人,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然而,陆主任并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 “你们家三番两次叫彩凤这姑娘去砸侄媳妇家的玻璃窗,这是为什么?” 何爱国直接把手里拿着的鸡蛋灌饼丢回盘子。他并不知道蔡红跟顾小玉背着自己干了什么。但见陆主任这样生气,赶紧上去打听情况。 等听到陆主任丝毫不给面子,把何彩凤做过的事情说出来后。在人前极端爱面子的何爱国,脸色忽然涨得通红。 白棠在边上看着,都觉得他那张老脸红得可以煎鸡蛋了。 然后,在众人或鄙夷或好奇的打量中,何爱国直接转身,反手对着蔡红就是一个巴掌挥过去。 这一个变故,是陆主任没有想到的。 她愣了愣,接着吼道:“干什么干什么。现在是说事情,哪里有你打人的份儿?” 白棠不想在老何家浪费太多时间,她最主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无论今天陆主任最终处理结果如何,在邻居、在钢铁厂家属的心中,这一家人的人品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于是,她整了整表情,直接走了上来:“陆主任,砸玻璃这个事情人赃并获。我的要求很简单,这几天我家光是窗玻璃就换了九块……” 周围人听到这个数字齐齐抽了口凉气。后头跟过来的人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但是听到这句话,可不心疼死了。 九块窗玻璃啊,加起来顶得上半个月的工资,可不老少了。 这老何家可真是不地道。 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显然让何爱国脸皮烫得不行。偏偏蔡红、顾小玉、何天明几人已经反应过来。蔡红更是双手叉腰怼了回去:“放你娘的狗屁!我孙女在外头干了什么事情,我哪里知道。她小孩子家家的,不就砸了你的窗玻璃吗?至于那么小气?” “就是,就是。我女儿又不是故意的……” 顾小玉说着,瞪了何彩凤一眼。心中打定主意,等把眼前这些人打发之后,她得教训教训这个赔钱货。这么点小事都做不成。 白棠却并不理会老何家的人叫嚣。而是直接从口袋掏出了那一沓买窗玻璃的收条,放到陆主任手上。 “陆主任,这就是我这些天买窗玻璃的收据。麻烦你帮忙沟通一下,请何家人全款赔偿。另外,还得加上装窗玻璃的人工费。” 白棠这种把自家当成透明的行为,显然让蔡红更加暴跳如雷。她甚至想上手去抓白棠那条扎着的麻花辫。 白棠动作敏捷,立刻后退一步躲开了。围着她的靳大妈等人,更是直接推开蔡红。 陆主任并不跟蔡红胡搅蛮缠。而是看向何爱国:“何主任,这个事情到了我这里,我建议你们尽快私下解决。如果解决不了,白同志就要上派出所告你们了……” 没有说完的话中,潜藏着隐隐威胁。 何爱国深知事情不能闹到派出所。这事儿听着小,但是砸了那么多次玻璃,已经足够说明事情的严重性。到了派出所,怕不是家里又有人要被拘留了。 他只得打断牙齿活血吞,咬着牙根说道:“赔,赔,砸坏多少我们都赔!” “还有人工费别忘了……”靳大妈双手叉腰,一点儿也不带怕地要求。 “老头子……” 听到何爱国要赔钱,蔡红尖叫起来。 “掏……钱……” 简简单单两个字,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白棠甚至怀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何爱国是不是已经咬破了口腔。 最终,在陆主任的见证下,白棠这个月第二次从何爱国手中拿到了钱。 回想起噩梦中自己的抚恤金被抢。眼下,却是自己接连两次从何家拿到钱。这种反转,让白棠有种雀跃感。 “哦,对了。为了防止你们赔钱后再次报复,我得给你们提个醒。以后我家的窗玻璃要是再被砸的话。肯定是你们家干的。到时候我不会来找你们,会直接去钢铁厂找你们的厂长、书记反应这个问题。这种砸玻璃的行为,哪里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该有的样子。这种行为,就是旧社会的恶霸……” 何爱国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在众人的打量下,他忍着羞辱保证:“放心,以后我们家不会有人敢去砸你家窗玻璃。” 白棠听到这句保证不置可否。转身给陆主任微微鞠躬道谢。接着带上大院的大妈们,大摇大摆离开了老何家。 白棠人是走了,但属于老何家的风暴再次出现。 不过,这都不干她的事了。 带着大妈们从老何家出来到大马路上,跟着他们过来瞧热闹的人,三三两两说着话离开。 白棠注意到这些人的话题,有的说老何家真是缺德。有的说老何家的这事儿是孩子乱来,跟大人没有关系。有的说白棠年纪轻轻是个寡妇,肯定跟她这怼人不见血的脾气有关。这样的寡妇,可不好改嫁了! 这年头,谁家不想要个温顺、吃苦、耐劳、只会奉献的儿媳妇啊! 白寡妇显然不符合他们心中对于儿媳妇对于女人的刻板印象。 被人说不好改嫁的白-寡-妇这会子心情十分不错。 她跟着大妈们一起上菜站买菜。等回家的路上,一人给一个大妈塞了两个鸡蛋。 “今天早上多谢几位大妈的帮忙。不然,光是我一个人怕是要够呛的了。就两个鸡蛋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就别跟我客气推来推去的。” 几个大妈一听,本来就不太舍得伸过去的手就缩了回来。心中打定主意,以后白棠还有要帮忙,她们肯定冲在最前头。 几人说说笑笑地朝着大院走去。 结果还没进大院,就发现大院的大门被从里面给栓上了。从紧闭的院门,传来一阵阵吵闹声。好些邻居正扒拉在大门的门缝、墙头,朝大院里面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