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大谎[无限]》 1. 婚阴(1) “杀掉祂……快……快杀掉祂!” 刺耳尖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无数嘈杂的嗡鸣声和细弱的呢喃低语。 祂从温暖的液体中醒来,睁开眼,率先看到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人类面孔。 “杀了祂,杀了祂,杀了祂!”穿着研究服的人面孔扭曲,高高举起拳头,一下又一下狠狠砸着他面前的玻璃罩。 玻璃飞溅,狠狠扎进血肉之躯中,换来的是研究员流淌的血液和癫狂的笑声。 无数摇晃的影子在研究员身后浮现,手拉着手,跳跃着,舞蹈着,细声细气的唱着:“杀杀杀杀哈哈哈哈哈,杀杀杀哈哈哈哈哈,杀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醒了醒了醒了醒醒醒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月月月!!!!!!” 吟唱声从细弱变得尖锐,簇拥着的影子溃散,高举着手的研究员身体陡然软下去,扑倒在培养舱上,像是水一样流淌一地。 恐惧带着诱人的香味出现在祂面前。 祂本能地汲取,旋即,祂感受到自己的肢体。 祂从破裂的营养舱里走出来,满眼看见的只有一片鲜红和惨白。 红的是粘腻的温热的模糊的血肉,密密麻麻爬满了所有墙壁。 白的是月色血色般的冰冷的路,没有一点脚印的在他眼前铺开。 头顶的天花板伴随着突兀响起的轰鸣声破碎,数条布满吸盘的巨大触手探入室内,迟疑地停在他身前一米之处。 然而还是有一只温热的手抓住祂:“结束……结束……” 祂低头,看见身体像流水一样铺开的人艰难地抬起头,像是溺水的人,死死看向天空。 于是,祂也抬头。 在天空正中是一块巨大的光屏,无数礼花在屏幕上绽放,四个大字在礼花的正中央被缓缓打出来——游戏结束。 同时,炽热的太阳睁开眼睛,俯瞰着满目疮痍的大地,紧接着是越来越多的眼睛在这天空中睁开,像是一颗又一颗繁星。 祂不理解地上人的悲愤,只是沿着月光似的路向前走去。 许许多多的人,或者是还勉强具有人形的生物,或是欢呼狂笑,或是嚎啕大哭,或是弹奏着令人作呕的亵渎的音乐,在燃烧的建筑里翩翩起舞,直到触手虫子菌丝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从皮囊里钻出。 恐惧在大地上蔓延,像是在祂面前铺开一场自助的盛宴,祂飞快地成长着,就连怪物在他面前都要退避三舍。 直到一只手再次抓住祂,还是那个身体像流水一样的人,蠕动着溃散的血肉跟在祂身边,终于再次抓住祂。 祂知道这个人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变得和其他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一样,于是停下脚步,对上那双执着的深不见底的眼睛。 “你是谁?”研究员说不出话,但他仿佛烧着火焰的眼睛已经告知一切。 我是谁? 疑问浮现在心头。 祂下意识向四周寻找答案,看到一小片几乎完全碎裂的镜子。 透过镜子,祂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睛,看见银色的长发从肩头垂落,看见人的眉毛,人的鼻子,人的嘴唇,看见修长赤/裸的身体,看见胸前挂着的小小名牌,上面不知是谁亲手刻上两个字——戏鹤。 【戏鹤,仿生人001号,人造神明计划唯一的成品,火种计划的执行人,您的任务是回到无限流游戏初步入侵人类世界之时。】 【只要所有人确信您就是无限流的主神,您就能篡夺主神的位置,以主神的名义,终结这场人类浩劫。 任务具体要求如下: 1.让副本boss臣服于您。 2.帮助玩家存活,并保留死亡玩家灵魂。 3.收集玩家的恐惧培养神格。】 镜子上浮现出一行黑字,唤醒祂的记忆。 【很高兴为您服务,我是系统星火,将在接下来的任务中辅助您,是否现在开启时空隧道?】 人造的新生神明赤身站在血与火之中,天空是密密麻麻睁开的眼睛,地上是肆虐的怪物和扭曲异变的人类。 研究员终于支撑不住,死死抓住他脚踝的手松开,无力地倒在一边,眼睛死鱼一样盯着天空,漂浮在血肉里的嘴唇却再次发出疯狂的笑声,嘈杂刺耳。 但是他脚踝上还残留着那火焰一般的灼烫感。 所以,戏鹤没有犹豫:“好。” 无限流初次入侵人类世界在五十年前。 就在一个风和日丽平平无奇的下午,巨大的光幕出现在全人类头顶,一行字出现在上面:【新的游戏即将开始,请做出你的选择】 如同一个神明的玩笑。 有人满不在乎,也有人满心恐惧,但他们很快就收到凭空出现的包裹,打开来里面是三个游戏卡带。 无论愿不愿意,收到卡带后的第二天,他们都被卷入第一场事关生死的游戏。 【请选择您的第一场游戏。】系统介绍着过去,也模仿主神的形式,将筛选出来的三个副本展现在戏鹤面前,【您会被送到其他玩家进入副本的时间节点之前。】 戏鹤拿起中间红白相见的卡带,翻过来,封面上是一身嫁衣的女子。 桃木死死钉入她的手腕,红盖头遮住大半张脸,露出尖尖的下巴。 红唇若隐若现,微微勾起的一个神秘的弧度,隐约可以看见缝住嘴的透明丝线。 “婚阴。”他读出这个副本的名字。 戏鹤确定他的选择:“就从它开始吧。” 【游戏载入成功,祝您游戏愉快!】 七月十五,槐家村,天阴欲雨。 “惊悉噩耗,不胜哀痛。为逝者安息,请新娘入坟!” “为逝者安息,请新娘入坟!” “请新娘入坟!” 嘶哑哀切的曲子从领头的村民口中发出,他又是一抛手,一沓纸钱从他手中飞出,漫天飞舞。 在这白色的纸钱之后,是两顶招魂幡,摇摇摆摆,引着后方黑色的楠木棺材。 棺材之后,颜色陡然从红转为白,血红的喜轿被人抬着跟在棺材之后,抬轿人脸上贴着长而窄的黄色符纸,看不清面孔。 在那之后则是十里红妆,都是一片正红喜色。 唢呐跟在队伍两边,滴滴答答地吹着。 一曲唢呐,既可以迎亲,又可以送葬。 喜红与丧白,在此处碰撞交汇,无比诡谲。 村民却丝毫不惧,挤在道路两边,伸长脖子,像等待投食的鹅一样满怀期待的张着嘴,定定地看着。 “先生也要去参加村长的喜宴?” 戏鹤听到身边中年人的询问,坦然一点头:“村长摆流水席大宴宾客,我也想去凑个热闹。” “大宴宾客,你们文化人真会说。”对方笑出一口黄牙,满怀期待,“等会儿新娘拜过天地,村长开宴,到时桌上肯定都是硬菜。” 戏鹤没机会看见拜堂的景象,只和一群人坐在院子里桌子边等着。 等到挂钟时针指向下午五点,他们听见屋内传来一身公鸡极为嘹亮的打鸣,没有雄鸡一唱天下白,只有四野满满皆夜色。 这是礼成了。 以公鸡代替逝者拜堂,果真是阴婚。 宴席上也就是几道硬菜,一箱尚可的白酒,戏鹤装模作样吃了几口,便借口要上厕所,进村长的宅子。 槐家村是十里八乡出名的富裕,就是个小小村长的宅子也是祖上传下来,有整整五间宽阔正房三间耳房,这两年重修族谱后又修缮一次,无比气派宽敞,到后院也要绕上一会儿。 好在这些村民都不是专业训练的,只是松松散散地守在几处地方,戏鹤稍微谨慎点避开人,便一路来到张红挂彩的婚房。 调走守门的两位婆婆,戏鹤推开虚掩的婚房。 没开电灯,只点着喜烛,室内昏暗的很,让到处都有的正红色都更像是鲜血凝固后的暗红。 在铺天盖地的红色之中,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摆在正中间的黑色棺木,以及空气中隐约弥漫的尸臭。 新娘沉默地坐在洒满花生红枣的婚床上,红盖头遮住她的脸,婚裙底下露出绣花鞋尖尖的头。 似乎听到有人闯入,她带着几分惊惶地抬头,一双手下意识抬起,牵动桃木钉入手心留下的伤口,鲜血滴滴答答的流下来。 也是这放在腹部的手一动,戏鹤看见她小腹微微凸起:“你怀孕了?” 或许是话语中隐约的怒气让新娘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她几乎是立刻蜷缩起身体,抱着头,不断地瑟瑟发抖,却不敢大声哭泣,只是伸手从衣服下摆里掏出一个东西,怯生生地递上来:“不打!不打!生娃娃!生娃娃!” 被她妥妥当当塞在衣服里又在此刻献宝似的掏出来的是一个玩具娃娃,又旧又脏兮兮的,掉了一只胳膊,露出里面白花花的棉花。 不知道是被她从哪里捡来的,喜滋滋地以为塞进衣服里就可以生娃娃。 这个新娘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了。 戏鹤判断着,蹲在床边,放柔声音减弱自己的威胁性:“我可以带你走,你想走吗?” 然而,新娘瘦小的身体却是猛然一抖,疯狂地摇头,几乎要将红盖头甩下来:“不不不!” “要嫁人……都要嫁人……” “要生娃娃……都在生娃娃……” 龙凤烛无声地燃烧着,滴下长长的烛泪。 戏鹤沉默下来,他的眉眼被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那私奔吗?”他冷静地问,“起码换个人嫁。” 这一招卓有成效。 新娘欢呼着嫁人生娃,轻轻松松被他牵起手带出去,将被火光笼罩的宅子抛弃在身后。 只不过他们还未走到村头,便有一道强光手电的光扫射过来,背后一片喧哗声,赴宴的村民们都带着手电筒,密密麻麻地追上来,固执地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他们高高地举起棍棒锄头叉子,眼底都是一片凶光。 一声开木仓的闷响随着响起! 村长的手很稳,手中的土木仓还没有放下,拉长嗓音率先喊出—— “请新娘入坟!” “请新娘入坟!” “请新娘入坟!” 一连串的村民应和着他,叫喊声由低到高,一遍又一遍响起,像是铺天盖地的海浪一般扑向被包围在正中间的两人。 戏鹤左手伸进兜里握住准备好的东西,另外一只手却发现新娘的手心一点点冷下去,接着用力从他手中抽出! 他回头,恰好起风,掀起新娘的红盖头,露出的是一张被丝线牢牢封住的嘴,两滴血泪流下来,从下巴尖缓缓滴落。 “嘻嘻嘻嘻……”新娘凄切地笑着,一点点飘到半空中,冰冷刺骨的水不断的从她身上渗出,无尽的煞气从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瞬间将整个村庄笼罩在其中。 这一刻,她彻底显露出身为冤死厉鬼的凶相! 果然,在他进入副本的时间节点,阴婚早已成,厉鬼早已生,无法逆转。 戏鹤极轻极微地叹口气。 轰隆! 暗沉的天空陡然降下雷霆! 2. 婚阴(2) “咚——咚咚咚咚!” 打更的声音隔着很远,模模糊糊传来。 寒意像潮水一样涌上,不知不觉席卷全身,让人忍不住打个哆嗦,蜷缩起身体,想要挽留快速逝去的热量。 孔冰只觉得头痛欲裂,眼皮像挂着铅一样抬不起来,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挣扎了好久才终于睁开眼,摸索着坐起来。 随即,他警惕地环顾四周。 进入副本之后,快速判断自己游戏载入的环境是每一个无限流玩家的基本素养。 还算安全。 孔冰做出判断。 坏消息是系统还没有给出本次游戏任务,估计这是激发开场动画后开始的那一类游戏副本。 好消息是他脖子上侦测队友的项链散发着表示安全的绿光。 他们正在一间不算大的房子里,白墙像是刚刚粉刷过的,家具却很老旧,两张硬邦邦的木板床摆在中间,动一下就嘎吱作响,队友现在还没醒,横七竖八地睡在床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异味,地上床上都有几处呕吐物,大概这就是异味的来源,而他现在的头疼应该是醉酒带来的。 窗户上贴着纸,边缘被人撕开一角,可以看见外面连绵的麦田——这里是农村。 而在他身边还有一个手机,不是触屏智能机,是已经淘汰一段时间的按键式手机——现代背景副本。 手机表面还残留着一点液体的痕迹,希望不要是谁的呕吐物在上面。 孔冰心里祈祷一句,从兜里拿出一打符纸握在手心,这才小心翼翼打开手机。 时间是4:35,没有信号。 锁屏密码未知。 手机壳里夹着身份证,上面是他自己的名字和照片,按照出生日期和身份证编码尝试密码。 没有成功打开。 孔冰记下这个尚未解决的问题。 “唔——”躺在床上的另外两人发出呻/吟,总算是捂着脑袋坐起身,浑身肌肉绷紧,警惕地打量四周。 “队长!”田同一眼看见自家队长好端端在身边,松口气,脸上带着笑容招呼到,“这个副本真的不会把组队的分开啊!” 比他晚一步醒来的人看他这样子忍不住叹气。 果然,孔冰一回头眼刀子就刮过去:“你怎么确定我是你队长,不是这个副本的女鬼装扮成我的样子?” 田同蔫巴下去,这才想起来看脖子上的道具项链,上面显示着队友正在附近的安详绿光。 陈是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和队长一起加入探索中,很快就注意到他们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一时半会儿打不开。 “那个人卖的情报里也没说出场来个密室逃脱啊。”田同嘀嘀咕咕,“我们会长不会是被骗了吧?” “不好说,”孔冰回答,“有很多副本进入的地点和开始的剧情是不一样的,我只关心度过这个副本的关键是不是如他所说,这关系到我们公会的发展。” 无限流游戏的规则是每个玩家每周将会收到三份游戏卡带,必须得从中选择一个作为自己进入的副本,而随着玩家积分上涨,还可以开启游戏商店,从商店中购买特定的游戏卡带。 这些游戏卡带的通关奖励都相当丰厚。 同时,在玩家们的不断探索中发现无限流游戏还有两条规则,在有人打出这个副本的最终结局之前,游戏卡带会重复发给不同的人,而玩家之间也可以互相组队,共同通关无限流副本。 所以,玩家之间自行组建了游戏公会和游戏论坛,在通关副本后一些玩家还会将副本攻略挂在论坛上交易。 只不过他们行星公会这一次组队要通关的A级副本可以说是凶名赫赫—— 这个副本已经开启36次,暂时没有被打出最终结局,甚至每一次开启都会造成接近全军覆没。 之所以说是接近,那是因为最近一次副本开启时有一个人侥幸逃出,恰好被他们公会发现,向那人高价购买副本的独家消息,之后才组建精英小队,购买此副本卡带,争取成为首个完全通关副本将所有奖励收入囊中的公会。 想到这里,孔冰又觉得肩上担子重一分。 他们公会只是个中型公会,就算是像他这样的精英小队队长,也只不过是勉强达到无限流系统评分的A级。 而他拿到的游戏卡带的封面上,穿着红色嫁衣的女鬼带着神秘的微笑,而在她脚下是无尽的尸山血海。 无数骷髅向上伸着手,想要抓住她,又像是要爬出地狱。 根据玩家探索出来的规则,每当游戏副本里死亡一人,下一次游戏卡带上就会多出一个骷髅。 这些地狱里的骷髅会有他们三人一份吗? “咚咚咚。”他们锁住的门被敲响。 孔冰警惕起来,他的两个队友和他对视一眼,一个拿着桃木剑,一个拿着八卦镜,警惕地凑到门边。 无论是卡带封面还是线人的消息都透露出这是个中式恐怖副本,所以被选出的三人都携带着类似副本中获得的道具——不同于许多无限流小说中通过副本可以获得不可思议的力量,在这场荒诞的无限流游戏中,玩家只能以孱弱的人类身体在怪物的玩弄下苟延残喘,最多利用一些道具增加存活率。 嘎吱—— 门被打开,率先进入他们眼里的却是个巨大的电视机屏幕。 三人都是一愣——贞子?不对啊,这跨国籍了吧? “玩家?”微微上扬的声调里带着点诧异和傲慢。 来人轻轻松松抱着复古厚重电视机,身材挺拔高大,稍一挪动电视,露出俊美流畅的五官,嘴角挂着懒懒的笑,只是眼底带着股说不出的恣意狂放。 三人组都不自觉的呼吸微顿,一下认出来人。 无限流游戏玩家排行榜前十中唯一的孤狼玩家,三年以来出入无数高危副本,永远完美通关,从无败绩的—— 戚焕 孔冰手出汗了:戚焕这个等级高玩应该去S级副本,难道一个A级副本也有什么尚未察觉的东西值得戚焕来看一眼? 倒是田同一贯没心没肺,立刻摇着尾巴上去:“戚神!您也来这个副本!” 戚焕只是点点头,也不多做解释。 他习惯独自通关,向来视他人如无物,这次开门还是为了搜寻可用的电源。 他一让开,剩下三个人也终于看清门外。 四个人都被困在一间两室一厅的屋子里,对面应该是戚焕的房间,门被人暴力破开,电视和DVD机应该是从客厅沙发对面的电视柜上搬下来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客厅插座已经损坏。 “您是发现了什么?”陈是上前询问。 戚焕折腾着DVD机,看他一眼,像个聪明人,于是从兜里抽出一叠请帖丢给他们:“我在客厅茶几上发现的。” 请帖通体红色,上面有龙凤呈祥的纹路,中间是大大的“囍”字。 孔冰翻开来,刚看清上面的烫金大字,就看到一股阴风吹到后背上,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各位大人: 谨订于2004年农历七月十五日,孔冰与__在槐家村举行结婚典礼,是晚六时敬备喜酌。 恭请光临!” 槐家村,木旁有鬼。 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大开。 无论时间和地点都绝对不适合一场喜庆的婚礼。 何况,新郎的一方是他,另外一个名字空白的新娘是谁? 难道是游戏卡带上那个一身红嫁衣的女鬼? 他身边的陈是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今天就是农历七月十五。” “那我今晚就得结这个鬼婚?”田同吐槽,目光向他们请帖一扫,“大家一起结婚?” 刚刚是每人都拿一张请帖,孔冰现在才看到其他请帖:“每一张都是不同的玩家的名字,戚焕,我,老陈,你。” 这里只有四个人,所以第五张请帖无人认领。 “我没找到孙鹿。”戚焕说的人名是最后一张请帖上新郎的名字,“但是我发现了一张DVD。” 他站起来,拍打几下电视机。 电视屏幕上闪过雪花,粗糙但是喜庆的唢呐声响起,图像也渐渐稳定清晰地出现。 右上角的时间是昨天晚上八点。 孔冰的脸怼着镜头出现,笑的无忧无虑:“来啊,我们再喝一点!” 他大概是喝醉了,脸上带着红晕,拿着相机的手一直在抖,但还是成功把身后的宴席全景拍了下来。 圆桌上摆满鸡鸭鱼肉,好几瓶白酒随意放置,村民们喝得脸皮发红,还在给拿着相机的孔冰敬酒。 田同喝得醉醺醺地倒在一边,被村民扒拉起来继续喝。 陈是皱着眉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酒,他的右手边,戚焕正举着酒杯研究。 随后,镜头转向一个角落—— “我不喝!不能喝!”几乎扯破嗓子的叫声从一个被村民围住的男人那传出来。 他生的瘦瘦小小,此刻脸白的跟纸一样,不断地避开四处递过来的酒,被人扯着衣服,也想要挣脱出村民的包围圈。 “怎么能不喝?这么好的酒不喝,你是不是不给我们面子?”带着村民劝酒的中年男人突然一拍桌子,大喊大叫。 男人一愣,竟然下意思瑟缩一下。 这个动作激起连环反应,中年男人直接把酒泼到他身上:“再不喝就不给面子了!” 包围住他的村民都高举起酒杯,一个接一个把酒泼到他身上:“村长说的对!走一个!走一个!走一个!” 就连拿着相机的孔冰也疯疯癫癫地抱起一瓶酒泼上去:“走一个!喝呀!兄弟!” 一瓶瓶白酒被人侮辱性地泼洒下来,不一会儿男人身上都是酒水。 他却毫无反抗的意识,只是蹲下来瑟瑟发抖,像是待宰的羊羔。 “他会死的。”戚焕开口,所有人情绪都不对劲,太狂热太疯狂,带头起哄的村长更是毫不掩饰杀意。 正如他们所预料,不知是谁在这场狂欢里打翻桌上的红色蜡烛,火焰瞬间包裹住男人! “哈哈哈哈哈,喝呀!”拿着相机的孔冰毫无怜悯,甚至又泼一杯酒上去,对着窜起的火焰大笑。 咔嚓。 视频到此为止。 田同咋咋呼呼:“那人就是孙鹿?第一个被杀死的玩家?我们昨天就进入副本但是醉酒后失忆?” 咚咚—— 敲门声响起,这次却是来自大门外。 “贵客们,你们醒了吗?”村长的声音响起。 同一时刻,四人眼前弹出光屏,是姗姗来迟的系统任务: 【1.完成婚礼 2.活下去 祝您游戏愉快!】 槐树边,小楼中。 戏鹤放下口脂。 镜子里的人,肌肤似雪,红唇如血,只是向上看去,只有不解风情的红盖头摇晃着遮住姣好的眉眼。 他在心里叹息:“游戏开始了。” 3. 婚阴(3) “他们来了呵呵呵呵……”沉闷古怪的声音响起。 戏鹤面前的镜子里缓缓浮现出四道红色影子。 室内的温度陡然降低。 他转过头,看见地上四双绣花鞋。 戏鹤打量着婚裙下露出的绣花鞋尖端。 一双绣花鞋上缠绕着金丝,一双绣花鞋上镶嵌着绿叶,一双绣花鞋边缘有火烧灼的焦痕,剩下的一双则带点泥土的污渍。 戏鹤看向自己身上嫁衣的下摆,正湿哒哒的往下滴着水。 这时,缠绕着金丝的绣花鞋上前一步,戏鹤抬头,看到她伸手在铜镜上轻轻一点,铜镜瞬间放大,清晰的对话声出现在耳边。 村长:“贵客们,你们醒了吗?” 镜子里的村长敲房门两下,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院子大门:“村子里张灯结彩,一切都准备好,就等新郎官去呢!” 只不过,他推开门见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屋舍。 铜镜里的画面一转,四个人逐一从院子后的墙上翻过去。 负责断后的男人有些功夫,脚在墙上一踏便轻松攀过去,绕过墙顶防盗的尖刺,从墙头一跃而下稳稳落地,肌肉随着动作起伏,露出流畅的线条,像是一只矫健的黑豹。 落地后,他似有所觉地回头看向屋后墙上挂着的铜镜,目光极为锐利,似乎透过铜镜与他们对上目光。 戏鹤身边的四双绣花鞋都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 只有戏鹤掩盖在红盖头下的唇勾起。 在看到他们的时候,星火系统自动检测出玩家,开启恐惧值实时监测。 【戚焕,当前恐惧值:0】 在周围恐惧值至少达到20的其他玩家中鹤立鸡群。 “戚神在看那个铜镜啊,”田同跟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眼底是一片清澈的愚蠢,“一般我在外面挂个铜镜是为了聚气纳财,屋后挂也可以起到反煞的作用,难怪这个屋子我们一晚上睡下来都很安稳,说不准是这个村子里的安全区。” 虽然无限流游戏十分凶险,但说到底本质还是个游戏,不会存在无解的情况,在副本boss强到玩家无法正面对抗时,都会安排一个安全区来供玩家躲避。 自然,这个凶名在外的副本早就被各位玩家认定为boss强到无法正面对抗的类型。 这也是为什么在村长带着他们走新婚剧情之前,他们放弃打出去而是先避开去搜索更多信息。 戚焕虽然从铜镜上离开目光,但身体依旧是紧绷着,显然没有放弃之前的怀疑。 “这个男娃娃身上气运雄厚,又不知道积攒了几世的功德金光,如果可以签订婚约呵呵呵呵呵……”声音从一位新娘那里传出。 “只是身上的煞气浓重,只怕我等吃不消。” 刚开始听声音时,只觉得她声音颇为沉闷,不像是女子常见的清脆悦耳,此时说出一长段话就会注意到她发生时用的并不是嘴,而是腹语。 似乎注意到戏鹤打量她脖子的目光,红盖头微微扬起,露出被透明丝线牢牢封死的嘴唇:“妹妹在想什么?” 戏鹤不出声,只是伸出手指在铜镜上点一点,指着的人正是戚焕。 他以恐惧为食,对于玩家的情绪极为敏锐,清楚的知道系统检测没有出故障,这人是真的心中毫无恐惧之意。 戏鹤很难不对他升起兴趣——到底是莽撞愚蠢不知畏惧,还是对自己的实力自信到狂妄的地步? “妹妹从未选过人,原来志向远大,今年才定下人选。”新娘咯咯咯笑起来,带着烧灼痕迹的红绣鞋向前迈出一步,“我这儿也有一个有宿缘的人选。” 她一说话,铜镜又泛起水一样的波纹,画面碎裂后,重新拼接成一个在村庄角落里匆匆走过的人影。 戚焕从墙上翻下来,开始观察这座衰败的村庄。 天色阴沉,像是随时会落下雨来,明明还处于盛夏,吹来的风却透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村子里说不上张灯结彩,只是各处都高高挂起红灯笼,各家各户门上都有不知道是哪一年贴上的春联,撕掉一小半,剩下的一些脱落,半卷着随风在空中飘荡。 等他绕到门前,村长已经进屋,不知是不是在搜寻失踪的他们。 他们所在的院子门口贴着一对童男童女,童女被人撕掉大半,只剩下个胖乎乎的男娃在门上,也不笑,皮肤白如纸,眼睛黑如墨,黑白对比的分外渗人,冷冷地盯着看过来外人。 村子里人不多,大部分都是些老年人,眯着眼睛坐在门口仰头晒太阳,不时交谈两句。 “渗人。”陈是难得开口,发现他队友里最大胆的田同都绷紧了。 戚焕避开路过封村民,注意力停留在各家各户门前门后的镜子上,回答得漫不经心:“现在还是安全的。” “婚宴时间是黄昏六点,根据无限流副本的习惯,游戏的难度随着时间增长,初入副本,我们应该有两个小时的安全活动时间。”孔冰解释,“你们注意到还有个问题吗?” 两个队友皱眉,一时半会儿没有给出答案。 戚焕:“没有女性。” “就算村庄封闭落后,女性也是重要的劳动力,会出来洗衣打扫缝补下地,但是我们从村前绕到村尾,没有见到一位女性村民。” 是女性都已经被杀死还是不允许女性踏出家门? 三人面色凝重起来:这个副本卡带封面就暗示了冥婚主题,可见副本里主流思想非常封建落后,极有可能出现拐卖妇女囚禁妇女虐杀女性之类的情节。 “妈的,红衣女鬼本来就邪,不要说还是穿着红嫁衣死的,再加上之前被拐卖过来虐待生子,肯定极度憎恨男性。”田同抓住桃木剑,“和这种女鬼结婚,十死无生!” “站住!”戚焕突然出声。 不等剩下三个人反应过来,他如箭一样窜出去,一胳膊捞住路过的村民,直接把人拖到他们藏身的小巷子。 说出手时就出手,戚神这么有正义感? 田同瞪大眼睛,被孔冰没好气一胳膊怼开。 “有点眼熟。”孔冰看着他身上和村民差不多的土气衣服。 戚焕已经伸手掐住对方的下巴,把他的脸扭过来:“孙鹿。” “你不是早死了吗?”田同惊呼。 孙鹿他记得的,就是昨天他们找到的最后一个请帖上新郎的名字,也是录像带里面已经被人放火烧死的倒霉蛋! “啊——”孙鹿显然被这出突然袭击吓一跳,想要从戚焕手中挣脱,手中更是突然出现一把银针,马上就要抛出去! 可惜,戚焕艺高人胆大,一只手快如闪电,在银针飞出之前,一把掐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 咔嚓一声,孙鹿的手软绵绵垂下来,而他的嘴也被人用手捂住,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有道具,是玩家。”戚焕松开手,退后一步,让惊魂未定的孙鹿冷静下来。 游戏副本里的NPC可听不见玩家之类的对话,孙鹿意识到他们也是玩家,但还是没有收起手中的保命道具,而是小心翼翼向巷子里靠去,很是提防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其他玩家:“我没死。” 确实不像个死人。 虽然现在孙鹿的脸色非常苍白,整个人习惯性的佝偻着,显出惊弓之鸟般的姿态,但是戚焕在抓住他的时候就注意到对方体温虽然偏低,但还是个活人的温度。 “在录像带里看到你被人烧死了,”孔冰开口,“录像似乎是我拍的,就是不知道这是进入副本之后我们做的,还是副本之前的背景故事。” 孙鹿立刻陷入回忆,脸色白的可怕。 他紧接着回过神,低下头急匆匆地说:“应该是背景故事,我记得我这个身份在暑假回到老家的时候,他邀请了四个同学一同回村,估计就是你们的身份。” “放火是说刚刚回来那天宴会上劝酒的事情,”孙鹿语速飞快,声音又轻又急,“其实是村子里面一个欢迎仪式,没有恶意的,红红火火。” 他哈哈哈笑两声,就是笑容干的很,一抬头就与戚焕对视。 戚焕双手环胸,脸上写满三个字——接着编。 “关于那张请帖,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孙鹿摇头,“我记忆里六岁上学之后就基本上不回村子了,这里教育条件落后,家里人早就把他送出去读书。” 不等其他人追问,远远传来一声呼唤:“小鹿啊,小鹿啊,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孙鹿:“我得赶紧回去了,你们……不想被发现吧?” 戚焕示意他离开。 从身体反应来讲不像说谎,但是疑点很多,应该隐瞒了很多事情。 在这里耽误的一会功夫,那边他们几个新郎逃跑的消息也似乎从村长口中传出来,懒懒散散的村子进入行动状态,原本坐在门口晒太阳的村民都站起来,用目光搜寻着失踪的人。 “四个人一起行动的目标太大。”孔冰提出建议,“不如我们分开行动。” “戚神,我……”田同正要邀请,就见对方摇头。 “我一个人就可以。”戚焕转身离开。 村民们似乎是被村长召集到村头的祠堂了解的消息,这会儿三三两两从祠堂出来,四处寻找。 他捏着一张隐身符径直去村头祠堂。 村里的祠堂破败,处处都是灰尘,门口的对联也有些模糊不清,依稀辨认出是: “仙馆落成,槐氏功名垂万代 祠堂兴建,英雄风范铭千秋” 只是当戚焕走到祠堂门口的槐树下的时候,一抬头,见到二楼闪过一道红影。 幻觉还是鬼魂显形? 他停下脚步,看见那红色人影逐渐凝结成一道穿着红色嫁衣的身影。 阴冷的风从戚焕的背后吹起,微微掀动红盖头。 白肤红唇,浓墨重彩,惊心动魄。 即使这小半张脸只是惊鸿一现,也足以在人脑海留下深深的印象。 活色生香。 戚焕脑海里浮现出这四个字。 下一秒,那站在栏杆旁边的新娘突然行动起来,上前一步穿过栏杆,从上方一跃而下。 戚焕下意识上前一步,为从天而降的新娘张开双臂。 眼见着那一身红嫁衣从天而降,在双方无限靠近的刹那间,戚焕眼前一晃,仿佛陷入无尽的沼泽之中,挣扎着喘不过气。 金光闪过,戚焕再度恢复正常的呼吸。 他手中捏着的符纸击碎幻境,也烧成灰烬。 戚焕没有休整,而是直接从外面攀上祠堂二楼,翻过栏杆,来到鬼新娘原先站着的地方。 然而等待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宁静的幽深的走廊。 戚焕检查此处,没有发现地缚灵的痕迹。 “死因是窒息?”他梳理着思路,无意间被镜子的反光闪到。 戚焕看过去,在头顶的墙角,一面巴掌大的梳妆镜挂着,冷冷地凝视着他无表情的脸。 铜镜前,戏鹤端坐在待嫁的闺房中,点开系统面板。 一条笔直的直线在上面浮现。 【平均恐惧值:0】 在刚刚一系列恐怖片经典场景发生的过程中,这个男人的恐惧值依旧是零。 真的有人连纯粹的出于本能反应的恐惧都没有吗? 戏鹤起了兴趣。 4. 婚阴(4)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弥天大谎[无限]最新章节、弥天大谎[无限]刺猬的糖果摊、弥天大谎[无限]全文阅读、弥天大谎[无限]免费阅读、弥天大谎[无限] 刺猬的糖果摊 《弥天大谎[无限]刺猬的糖果摊 《巨佬竟是我自己》作者:刺猬的糖果摊 《咸鱼不想继承千亿豪门》作者:刺猬的糖果摊 5. 婚阴(5) 排着队前来的村民穿着红色衣服,脚不沾地,脸上贴着符纸,敲锣打鼓吹唢呐,好不热闹。 而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则是五顶红色轿子,依次排开,被夹在座位中间的轿子侧脸帘子被人掀开,一顶红盖头出现,旋即帘子就被人放下。 即使只是一闪而过,戚焕还是感觉到和湖底新娘一样的熟悉感。 这个A级副本的boss的行为怎么像是在挑衅? 戚焕起了探究的欲望。 多数时候,无限流游戏给他分配的副本都是s级,就像是看一只吃的脑满肠肥的猪,足够成熟,所以做好宰杀的准备。 但是在这一次选择副本的时候,戚焕发现其中混入一个只能归类为A级的普通副本。 主神在计划着什么? 戚焕毫不犹豫地选择看起来像是个陷阱的a级副本。 刚进入副本的时候,他是有些失望的,开始进入的房间不是需要解谜的密室,线索几乎是随处摆放,很快就可以收集归纳出玩家进入前这个身体的背景故事——一群被同学忽悠过来的大学生多半要被作为某种祭品,提前喝下的酒会成为后半程的危险来源,表面看起来是新娘受到迫害的冥婚但现在新娘已经和村民勾结在一起。 唯一有意思的则是两次惊鸿一瞥的新娘。 她会是这个副本中最大的变数。 戚焕心里想着的时候,村民的队伍已经抬着轿子来到他面前。 “戚神!”含含糊糊的声音从村民群中传出来。 戚焕定睛一看,只见人高马大地田同这会被两个村民抱着,挣扎着想要说话。 然后只要他一用力,那抱着他的村民胳膊也随之拉长,极其具有韧性的将他牢牢束缚着。 另外两位玩家也同样被村民们困住,知道无法挣脱,也没有浪费力气说话。 村民们带着笑容围到戚焕身边。 他们都笑得满脸通红,笑容与红晕的弧度位置几乎分毫不差,像是带上一张又一张僵硬死板的面具。 身上穿着统一的红色袄子红色裤子,像是跳跃的火焰一样围拢到他身边,吞吐着火舌,想要将他燃烧殆尽。 孔冰看着这位传说中的第一孤狼,目光闪烁:不知道这位大神会用什么办法摆脱当前的围攻。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这位行事神秘作风凌厉的孤狼大神高举双手,无所谓似的懒声道:“我投降,自己去。” 因为他的主动,村民没有过多为难他,只是推着他一直走向村子中间的广场。 孔冰:…… 早说躺平就没事啊! 他心里嘀嘀咕咕,恍惚间,似乎听到后面屋顶轿子里传来轻轻的一声笑声,疑惑地回头看,却没有见到半点动静。 戏鹤端坐第三顶轿子里,不再笑出声吓人,只是听着外面的讨论。 戚焕似乎也向第三顶轿子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问他:“这些村民不好对付?” 孔冰隐瞒罗盘没有防护村民也没有给出示警的事实,简单介绍:“砍不坏,打不破,折不断,不像是人,不像是僵尸,也不像是鬼。” 陈是:“这些村民自我意识稀薄,估计是被人役使着。” 他们是指后面五顶轿子。 戚焕注意到了,这与他看到请帖后的第二个猜想相符合。 或许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冥婚新娘,而是一群在村庄亘古不变的陋习下死去的怨魂。 不过五这个数字在玄学里有特殊意义。 他思绪刚刚升起就被打断。 “哐才哐才哐才哐才——” 一连串响啰的声音响起,瞬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原来他们一行人到达村庄中心的广场,不知何时之中心的广场上搭起高高的戏台,传统艺人打扮的村民坐在两边,正在用乐器配乐。 “好!”村长站在最前头,手里拐杖都没有放下来,已经开始把鼓掌叫好,“今天有大喜事,大家一起听戏!” 困着他们的村民们也在村长这一声招呼下,四散开去,各自坐在戏台底下的板凳上,乖乖巧巧地等待着接下去的演出。 只是时不时还是有那么几道目光扫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们这四位准新郎。 就是粗神经如田同也注意到这一点,但每次看过去只是看到一两个扭过头来瞧着他们的村民。 那目光直勾勾黑漆漆的,说不上杀意,更像是打量一件商品。 “梳妆打扮待新婚啊——不知新家是谁家——”拉长的唱腔响起,红色的帷幕拉开,露出的却不是当坐在化妆镜前的新娘,而是穿着新郎服装的一只大公鸡! 田同倒吸一口冷气。 戏曲仍在继续,不知是谁在为大公鸡配音,唱腔雄浑之中透着股沧桑悲凉,和公鸡在台上大摇大摆姿态对比起来竟有几分可笑。 经过一系列矫揉造作的化妆环节之后,新郎大公鸡终于骑上骏马,前去迎接新娘。 在一阵欢快的锣鼓声中,第三顶轿子的门被人掀起。 玩家的目光投过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绣着龙凤图案的小小绣花鞋,下一秒绣花鞋被婚裙掩盖。 鬼魅似的新娘慢慢上台,唱戏的声音更是飘忽不定,一会儿在眼前,一会儿在身后,带着从阴间爬上来的森森鬼气:“挑新郎,挑新郎,五行俱全,快活做神仙!” 那只大公鸡不知怎的,不复之前趾高气扬的样子,随着鬼新娘的一步步靠近,瑟缩着脖子一步步后退,不知不觉就被逼到舞台的角落里。 这只公鸡终于忍受不了,高昂地啼鸣一声,张开翅膀就想要飞出去。 红色的大幕陡然落下。 “新郎到——” “可入坟——” 最后一个音节声调陡然拔高,落下的大幕下,突然溅起一道黑色的血迹! 等帷幕再度拉开的时候,一身嫁衣的新娘端谨恭谦地站在幕后,只是在所有人目光投来的时候微微抬头。 明明有红盖头遮挡,所有人却觉得她的目光极具穿透性地和他们对上。 “谁家新郎——可入坟——” 孔冰眼前发黑,恍惚间看见无数白骨手爪从土地里钻出,抓住他的脚踝,抓住他的胳膊就要将他硬生生拖到黄土之中! 【恐惧值:50】 戏鹤露出微笑,鞠躬下台。 “队长!”陈是的声音响起。 孔冰回过神,大口大口喘气,心跳得飞快:“精神污染。” 他眼前还残留着幻觉,个人面板上精神值跌到80:“起码三小时后我的精神值才能恢复完好。” “精神污染三级。”戚焕的护腕突兀地出现一片白斑,让他拧起眉头,“这只是个下马威。” 无限流游戏里大部分副本BOSS都具有精神污染特性,一般分为五个等级,数字越高危害性越大。 戚焕孤身出入众多副本,手上的黑色护腕就是一款难得的精神污染防御道具,但是居然和新娘一照面就近乎耗尽所有耐久。 “污染穿透力很强,但是制造的幻象并不致命,她还没打算要我们地命。”戚焕目光凝视着第三顶轿子,眼睛里终于有了战意。 而孔冰听他分析,心中升起畏惧。 然而这出戏曲还没有结束—— “哐才哐才哐才哐才——” 一模一样的锣鼓声,一模一样的大公鸡。 只是这一次上台的却是第一位新娘。 “区别呢?”田同问道。 下一秒,大幕落下,公鸡恐惧的啼叫响起! 戚焕:“又死一个。” 新郎成婚,新郎死去的流程重复整整五次。 只是每一次的刽子手都不相同。 死去的公鸡也没有被浪费,一只只被村民抬出来,当着他们的面抹脖放血,热水褪毛,一锅锅鸡汤煮得香飘四溢。 “难怪一个两个眼神不对,合着是把我们当鸡了。”田同嘟囔。 “像是我们这群新郎的下场,扒皮吃肉,我就是死也要喊一句——”孔冰难得开个玩笑,试图缓解恐惧,“嗯,真香。” “香吧,之前神婆教俺们做的。”一边的村民突然活过来似的,接上这一句话。 神婆? 几人目光闪烁:这是在暗示神婆最先计划现在这一出冥婚? 只不过他们还想再问这位神婆是谁人在哪里的时候,那村民又看向前方,木偶似的,不再说话了。 不过,戚焕对于现在这出戏还有更多理解: 首先,冥婚不是像最开始看到的卡带内容那样可怜的女子被迫结阴婚,而是他们这些玩家扮演新郎和鬼新娘结婚,之后被鬼新娘杀死。 其次,鬼新娘的成因多半和强迫阴婚有关,不排除这些鬼新娘都是被拐卖来的可能性,所以她们满怀怨恨开始报复,这些村民因此被奴役,之后她们试图报复更多其他男子。 最后,新娘一共有五位,这个数字不是随便选择的,在玄学里面和五最相近的是五行,刚好和每个新娘绣花鞋上的痕迹有关,恐怕每个新娘就对应一种属性。 而手机显示出的今年——2004,甲申属水,所以,五位新娘中最强的应该是他两次惊鸿一瞥的那位水属性鬼新娘。 戚焕正在整理着思路的时候,最后一次公鸡死去。 风突然变大,柳絮被吹起,飘飘扬扬,像是一场大雪。 “柳树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难道是暗示六月飞雪?”陈是思考着。 而附近村民之中又激起一片骚乱。 那个一开始拿到的身份卡里就充满秘密的玩家突然开始大喊大叫,挣扎着想要从村民的包围中走出来:“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他睁着眼睛,眼神没有焦点,疯狂的挥舞着手,最终却被村民牢牢压在地上。 戚焕站起来,向他们走去,活动手腕,想着要不要把人救出来。 “小鹿啊,你冷静一点!” “小鹿,结个婚是喜事呀!” “我们这里结婚不兴哭嫁!” 村民你一嘴我一嘴,七嘴八舌地劝着。 孙鹿被死死摁在地上,看到有人走过来,艰难地伸出手指,在地上画出奇怪的图案,那是各式各态的婴儿与死去的尸体。 生与死的意境在他图中交错在一起,只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眼花。 戚焕看得眼皮一跳,这像是精神值已经降到20以下,无限趋近于变为怪物的状态。 本来想要跟过来搭把手的陈冰立刻带着队员们后退。 他皱着眉,这倒霉蛋可别突然变成怪物。 戚焕却被孙鹿牢牢抓住裤脚,之前还守口如瓶不肯吐露所知秘密的孙鹿瞪大眼睛,瞳孔里像是有无数蠕虫在扭动:“你们知道你们进入副本前,已经喝下的东西是什么吗?” 戏鹤坐在轿子里,听到此处,轻轻笑出声。 鬼魅般的笑声让所有玩家心中凛然。 孙鹿几乎拼尽全力喊出来:“圣酒——婴儿酒!” “呕——”田同没忍住恶心起来,“婴儿泡酒,你们是人吗!” 6. 婚阴(6) 可惜,在喊出婴儿酒三个字之后,孙鹿脑袋一下垂下来,只是嘴唇蠕动着说些含糊不清的话。 围拢在他身边的村民们倒是很高兴:“想开了好呀。” “就和她好好过日子。” “你们几个也要做好准备,高高兴兴去做新郎官了!” 村长的话一说出口,所有村民们动作一致地转头看着走过来的四人,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盯着,脸上的笑容僵硬可怖:“去梳妆!做新郎!” 孔冰头皮一麻,紧接着就被村民们七手八脚地抬起来,运向村长的三进大宅子。 在他们身后,戏鹤的轿子也被村民抬起,慢悠悠地抬向祠堂。 系统面板在戏鹤面前展开。 显然,经过刚刚那一出大戏,五位玩家都对自身的处境有了清晰认识: 他们将要作为新郎和鬼新娘结婚,这场婚姻十死无生,而这些村民都是鬼新娘的爪牙,无法直接对,并且之前村民劝他们喝下的婴儿酒…… 戏鹤看着陈是身上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的恐惧值,微微挑眉,很好,有些聪明人已经发现不对劲。 “两位姐姐也已经有了选择,真好,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够见到我那郎君。”绣花鞋上带着焦痕的鬼新娘开口。 戏鹤练习许久的腹语派上用场:“怎么?” 最前头的轿子里出现咔嚓咔嚓让人心悸的声音,紧接着所有新娘耳边都响起之前那几位玩家中两位的对话: “嘶,真的要我们搁这涂脂抹粉,她们就算被结冥婚,也不兴这样报复我们这群无辜的吧。” “田同,你这嘴皮碎的,说话小声点。” “小心眼的鬼。” 咔嚓咔嚓咔嚓。 让人牙酸的声音不断传出。 嘻嘻嘻嘻。 紧接着最后的轿子里也出现嬉笑声。 在婚礼之前有选夫的流程,戏鹤决定去会一会戚焕,而其他新娘这会儿也已经做出选择。 戏鹤摇摇头:看来有的人很快会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两位姐妹已经盯上他们。 “阿嚏——”孔冰打个喷嚏,正为他化妆的村民投来不赞成的目光。 他尴尬一笑,目光在室内游走。 他们被带进来之后,立刻分到五个不同的屋子里化妆,刚开始田同那边还在念念叨叨,结果后面就被化妆的人堵上嘴,这会儿只能呜呜呜的喊着,大概可以分辨出是我的胡子之类的惨叫。 孔冰:倒也不必为了一点胡子哭天喊地的,丢脸。 “接下来要为郎君开脸。”村民从梳妆台上拿出几把小镊子,带着僵硬诡异的笑容靠近他刚刚长出来的胡茬。 孔冰:! 靠,原来是这么个做法! 一通折腾之后,孔冰生无可恋地靠在靠椅上,涂脂抹粉的脸白如墙纸,好在为他打理妆容的人自觉满意:“差不多可以,我再去为你找一件新郎服。” 嘎吱一声,门关上。 孔冰从椅子上弹跳而起,踩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发出吱呀一声。 他立刻放轻脚步,推门出去,对面的门就微微推开一条缝。 是看着还是精神恍惚的孙鹿,他双手双脚被捆住,几乎是艰难蠕动着抵开门:“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我知道……纸……” 孔冰感觉到被自己贴身放置的罗盘上放起滚烫的热度。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孙鹿眼底出现的希望悄无声息地熄灭,一双手从背后伸出,残忍地揪着他的衣领将他往后拖。 刚刚开启一条缝的门关上。 隔壁没有传来过分的动静,安安静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孔冰拿出罗盘,南方离火位置黑线不断上涨,近乎恐怖。 五分钟后,黑线退回原位。 孔冰深呼吸一口气,打开对面的门。 屋子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人,也没有鲜血,只有一些撕打过的痕迹让孔冰确定没有走错门。 他向梳妆镜走去,下一秒停住脚步。 在梳妆台上,有人用口红留下字迹。 “报应!都会遭报应的!” 笔画锋利,字字如刀,红的如同鲜血,带着刻骨的恨意。 孔冰只觉得那个字扎进眼里,刻在心头,一时都有些眩晕。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似乎是在说服自己:“我也只是为了自保……一个随时可能异变成怪物的人并不值得活下去……在这个游戏里又或者死了会更好……” 孔冰哆嗦着开始继续检查屋内,而孙鹿消失之前说过的话还在他脑海里回放。 纸? 屋内没有任何纸片。 他越想越皱眉,脑海里却突兀地浮现出村民脸上诡异的腮红和僵硬的笑容。 折不断砍不动的身体……轻盈飘荡的走路方式…… 纸人!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孔冰陡然起身,打开自己的系统背包,取出一盒火柴,打开来里面只有三根。 系统介绍:【三根火柴 出自童话系列副本,全副本通用 毕竟它无法实现愿望,就是个普通火柴,只能够点燃可燃物,不是吗?】 纸人,也属于可燃物吧。 铜镜前。 戚焕刚刚被修剪完眉毛。 给他化妆的村民似乎颇为精通此道,没有涂脂抹粉太多,而是着重突出整张脸的锋利感。 他本就生得英俊,只是带着股懒洋洋的桀骜,难免显得轻浮。 经过村民的认真修饰之后,那种如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的感觉更深,压过懒散感,倒是让戚焕显得颇为可靠起来。 村民似乎挺喜欢这份雕琢璞玉的过程,忍不住哼起歌来:“五行俱全做神仙咯,阴阳共济……” 戚焕试图套话:“您这手艺不错,练了很久吧。” “可不是,之前娶新娘的时候都是我负责,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画的新娘妆最好?”村民语气骄傲,脸上笑容的弧度却没有半点变化,两相对比之下格外诡异。 戚焕装作疑惑的样子,他生的好,懒散时桀骜风流,正色时诚恳可信:“不是娶新郎?” “风俗变了,不是2000块一个新娘的时候。”村民突然不想继续讲下去,停下手上的功夫,从一边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布娃娃。 那布娃娃的胳膊和腿松松散散挂着,似乎快要被人扯掉。 戚焕看他小心翼翼捧着布娃娃一步步走来,下意识绷紧浑身上下的肌肉,之前从云游道人身上搜到的符纸被他夹在指尖。 “塞着。”村民下一步迈的极大,几乎一瞬间就窜到他面前,带着腮红的诡异大脸陡然放大,同时伴随着一股凉意,那巴掌大的布娃娃被村民一气塞到他的衣服里。 戚焕手中的符纸也被他眼疾手快的贴在村民后脑勺:“驱邪缚魅!” 村民一个摇晃,来不及说什么,整个人就萎靡地倒下去。 戚焕站起来,把布娃娃从衣服里取出,想了想,还是把它挂在腰间。 现在屋子门被人反锁着,化妆师已经被他打晕,是个读一读云游道士笔记的好时候。 从村民刚刚透露出的消息可以看出,这些曾经被迫冥婚的新娘,多半就是被拐卖来的妇女,基本上印证他之前的推测。 戚焕思考着,顺手取了旁边的水,小心翼翼化开凝固的血渍,一页一页打开笔记。 这份笔记大概是云游道士毕生所学的记录,打开来开门见山的就是一句话:“五行俱全造化生,生克循环天有道。” 新娘身上的痕迹也暗合五行,甚至可以大胆推测,她们的死亡原因便和五行有关。 之前看的大戏和村民们随口唱的歌里也有一句话叫五行俱全做神仙。 献祭。 戚焕脑海里浮出一个词。 通过结冥婚的方式以符合五行的方式杀死新娘,以此达到让某个人飞升成仙的目的。 比如云游道人,又比如村长。 可能他们成功了,只不过失败的地方在于,让那些饱受折磨的新娘们变成鬼仙,反过来进行报复。 那这位云游道人在这件事情上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只能继续向下看,果然,里面记载了不少阴阳和合内容,包括缔结婚姻契约的方法。 确实很像冥婚发起者,戚焕想。 可惜,再后面几页都是一些玄门心法,等到后面倒是有几张有用的抵御邪祟的符咒,在没有朱砂黄纸的情况下,以心头血绘画即可。 这很实用,戚焕全都一一记下来。 等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夹层纸条掉下来。 戚焕捡起来,发现上面写的是一份师门禁术——替命之术。 “原文:以其为替身,可替一死。” “批注:师门禁术大部分已经失传,经过补全之后可知,替死之后避死者的灵魂,也会被困在替死的载体之中。” “原文:替身上者为(),中者为(),下者为纸人……” “批注:部分记载已缺失。许是活人。” 纸人? 戚焕低头看向脚边昏迷中的村民。 这张纸条上写了纸人的制作方法,示意图里纸人脸上都挂着弧度分毫不差的笑容,脸颊都被打上腮红。 这些居民曾经被鬼新娘报复,之后使用替命之术救自己一命,只是由于替命之术残缺,所以被终身困在纸人之中。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可以肯定云游道人是站在村民一边,镇压鬼新娘失败而死,不过他死之前,还是找机会保住村民的性命。 死…… 戚焕在这一点上打个问号,没有人可以确定云游道人是否使用替命之术活下来,没准那个领头的村长就是云游道人。 那样的话,不是村民和鬼新娘勾结在一起,或是被鬼新娘奴役,而是双方无法奈何彼此而达成平衡。 村民主动嫁新郎献祭给鬼新娘来让鬼新娘发泄怨气。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戚焕站起来,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目前快要到正午,正是一天中至正至阳,妖鬼不侵的时刻。 今年属水,他打算去村尾的湖泊再看一眼。 戚焕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天惊鸿一瞥的白肤红唇,舌尖抵了抵上颚。 7. 婚阴(7) 田同看着自己红肿的下巴,正呲牙咧嘴,为他梳妆的村民又眼疾手快的把个巴掌大的布偶塞进他的衣服里。 冰凉的布偶紧贴着皮肤,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田同在现在掀翻桌子杀出去和再忍一忍之间犹豫不决。 叩叩叩。 身后的木门突然被人敲响。 村民动作僵住,好像一个生锈已久的机器,遇到突发事件后,过很久才终于反应过来,缓缓走到门前拉开门。 田同回头,一眼看到他们队长被打扮的花枝招展,正站在门口看过来。 “新郎官不该在这里,你该去换上婚服。”村民硬邦邦地说,手中的剃眉刀缓缓举起,锋利的刀片在顶灯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孔冰笑了,手中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火柴盒,在村民一刀扎下来前,飞快抽出一根火柴。 刺啦—— 火柴亮起,一点小小的火星出现在孔冰指尖,下一秒被他随手甩出去,溅射到村民身上。 那火苗触碰到村民的身体,便立刻熊熊燃烧起来,几乎是瞬间窜起来,将村民整个身体包裹。 “卧艹!”田同目瞪口呆,“队长,你这个道具也太强力了吧。” “刚好属性克制而已,”孔冰谦虚地笑笑,“我找到线索发现这些村民实际上是纸人。” 村民被火焰点燃之后立刻开始扭动着想要离开,可惜不一会儿它的整个脚就被燃烧成灰烬,整个身躯委顿下来,最终化作脚边的一点余烬。 “所以只需要使用火属性的东西克制他们,”田同领悟,立刻从背包里扒拉起自己有的道具,掏出一盏小小的油灯,“这盏灯在菩萨座前供了300年,可提供无上光明火,拿它试一试。” 两人说试就试,敲开一边陈是的房间,眼疾手快地放倒前来开门的村民。 灯火道具似乎专业不如负责点燃的火柴对口,让村民多了一点时间尖叫着躲避火焰,还是陈是反应过来,抓紧时间捂住村民的嘴才没闹出大动静。 “还好这里看守的不多,”陈是的房间窗户正开着,可以远远的眺望到不远处的广场,那里依旧不断响起锣鼓声,大部分村民还在那里高高兴兴看着新婚前的大戏,留在这里陪新郎化妆的人很少,“正好我打算去找你们,我从这个化妆师嘴里面试探出一个消息。” “什么?” “女人,”陈是神情严肃,“我知道村里为什么见不到女人,至少有一个女人现在正被关在地下室。” “地下室?”孔冰皱眉,紧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不是告知公会情报的那个线人吐露过相关消息?” “有,”孔冰抽一张纸巾,用梳妆的眉笔在上面简单的勾勒出一个地图,“他在精神恍惚的时候会画一些地图,其中有一个地图和这座房子的结构一样,中间有一个被涂黑的房间,应该是地下室。” “那我们去看一看,”田同摩拳擦掌,“戚神那边?” “他离开了。”陈是刚好在戚焕隔壁,听到隔壁门打开后,熟悉的脚步声离去。 “那就靠我们自己。”孔冰带人沿着楼梯一路向下,靠着火柴和灯火,一路人挡杀神佛挡杀佛。 挪开谷仓的草垛,便可以看见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门。 陈是一推眼睛,他学过一些痕迹学专业的知识,很快就注意到异常:“这里本来有个锁,现在锁被拆掉了,门周围有一些痕迹,可能经过打斗,这两个是用指甲划出来的。” 罗盘一动不动,即使是靠近这扇门,象征着危险的黑线都没有上涨。 三人对视一眼,安下心,推开门,一点点走进去。 屋子里面没有灯,只有一片黑暗,透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是人体的排泄物与食物发酵的气味。 田同点起灯。 光明的降临惊动角落里的生物,伴随着一连串铁链碰撞的铛铛声,一个大型影子蠕动着想要把自己蜷缩在墙角。 “一个被链子锁着的女人。”陈是开口,认真地观察对方。 被锁在地上的女人很符合大众印象里的被拐卖妇女。 她被胳膊粗的铁链牢牢的锁住四肢,活动范围不超过这个房间,身上披着件不合身的破旧大衣,几乎遮挡不住关键部位。 头发散乱肮脏,她只知道在入侵者面前瑟瑟发抖。 但是三个人没有一个立刻冲上去解救她,而是警惕地拿出道具,一步步的向前。 他们都是经历过几个副本的精英玩家,深知这个无限流副本里最致命的东西就是善良和同情心。 “应该是无害的。”田同的灯具有防护能力,也可以照明,在灯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的看到女人整张嘴被细细长长的铁丝牢牢地缝住,眼睛也被一尺宽的黑布遮住,整个人似乎失去意识,只是迷迷糊糊的躲避着照射而来的强光。 “她可能是个关键线索。”陈是突然开口,几步就迈到女人身边,拉起女人的胳膊。 灯光照耀下,象征着五行的符号几乎爬满她的右手。 “这些村民身上都没有纹身,只有她有,就是不知道这是祭品还是……”陈是想了想,“祭司。” “你是说,那个村民提起过的神婆?” 楼上,窗户打开的房间里突然吹进来一阵风。 地上残余的灰烬似乎是被风扰动,轻轻摇晃着蠕动着,一点点隆起。 起风了。 明明日在中天,戚焕却感受到一股冷意流遍全身,抬头看向被微风吹皱的湖面。 然后,他从倒影里看到一道红色的身影静默地站在他身后。 戏鹤打量着这个时候还有闲心跑到湖边的玩家,不动声色吹起一阵阴风,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个副本的死亡规则应该是和鬼新娘成婚之后才会被杀死。 但不排除回头杀的可能性。 戚焕准备好符咒,带着杀意,缓缓转过头。 鬼新娘贴的太近,阴寒的鬼气几乎顺着呼吸侵入身体。 没有动,很好。 戚焕上下打量着对方。 身上的红色嫁衣用金色丝线绣着漂亮的龙凤纹路,不像是粗制滥造的产物,倒像是聘请当地最好的绣娘细细绣了三年的成果。 只是可惜这一身红色嫁衣已经被水染湿,不断地向下滴答着冷冷的湖水,同样的湖水也流过鬼新娘那苍白的细长的手指。 戚焕将之前在梳妆间里写下的符纸抽出放在手心,毫无畏惧地提问:“你是死于湖水?” 下一秒,狂风大作,冲天的怨气汹涌而至! 这位玩家还真是找的一手好死! 戏鹤调动起身体的全部力量,缓缓的抬起手,不容置疑地摁向戚焕的肩膀,将他推向背后深不可测的湖水。 湖水似乎受到召唤,在这狂风之中,卷起千层浪花,不断汹涌的扩张领地,顷刻之间就上涌到戚焕的脚边,转瞬没过他的脚踝。 戚焕指尖夹着的符纸正要抛出,然而,轻易便可制服村民的符纸在靠近鬼新娘身周一寸之地便失去力量,颓然跌落在地。 那双近乎毫无瑕疵的洁白玉手依旧坚定地伸过来,明明看上去一折即碎,却有着足以穿金裂石卷动风云的力量。 戏鹤眉头微挑:就到这里吗?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宽剑横出,生生挡下这势如雷霆的一击! 铛! 那素白的手与剑相击,发出金石之声。 戚焕依旧稳稳站在湖边,低笑一声,眼底懒散的笑意散去:“有意思。” 黑色的纹路从他手腕处浮现,一路向上,隐没入袖口。 不是玄门的符咒,更像是西方的—— 诅咒! 戏鹤立刻反应过来对方的状况:无限流游戏不会对人体有任何的改造加强,包括副本里获得的加强,只有一样东西可以通过副本长久的存留下来,那就是诅咒、污染、堕变等人体的异化。 而异化,也是一条获取非人力量的道路! 这个玩家不是愚蠢,而是胆大包天到狂妄的地步! 戏鹤心中百转千回,手上功夫毫不落下,变掌为爪,一息之内已经与他交手数个回合,不分伯仲。 系统面板在戚焕面前展开,右上角血红的三分钟倒计时,正在不断跳动。 鬼新娘能在他属性翻倍的情况下打的有来有往,果然是A级副本的boss。 虽然倒计时只有三分钟,但他已经将boss引开湖边。 没有水边的加成,鬼新娘会好对付的多。 战斗间隙,戚焕微微抬头,看向鬼新娘身后的土地庙。 戏鹤也在看,他跟着戚焕的节奏步步后退,此时一抬头,可以看见带着姻缘结垂下的槐树枝。 重剑横扫,戏鹤顺着力量重重撞上土地庙的门板。 力量激荡,红盖头翻卷,露出单薄尖细的下巴。 两人近到气息相交,戚焕可以清晰的看到如玉般的皮肤上毫无瑕疵,只是扎入细细的透明丝线,一针又一针,牢牢封住鲜红的唇。 要缝住含冤而死者的嘴,这样就是到阎王那里她也不能告状! 戚焕突兀地想起这个风俗,下一秒,剧烈地疼痛从心口密密麻麻袭来! 槐树枝从他心口穿出,一只素白的手正不紧不松地握着枝头,挂着枝头的红线松松缠绕在指尖,像是亲昵的问候。 他什么时候能发现呢? 戏鹤在心里倒计时—— 五、四、三…… 最后一秒,被刺穿心脏的男人抬头,伸手触碰洞开的心口,让鲜血沿着手指流入掌心。 紧接着,他握住戏鹤的手,让心头血混着红线缠绕两人十指:“我以心头血抹红线,与你生生世世缔结良缘。” 红线随之舒卷,缠绕上两人左手无名指。 礼成,契约已定。 戚焕勾一勾左手无名指,陌生的牵扯感让他微微皱眉,好在胸口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 他没想到这位鬼新娘还可以驾驭槐树,就算是土地庙对她也没有镇压作用,还好最后时刻,他记起笔记里的姻缘契约,订下契约,让双方无法互相伤害,还能借对方之力恢复。 临危不惧,冷静果断。 戏鹤又多一条对戚焕的评价——是把好刀。 戚焕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把注意力移到土地庙上,发现庙门被锁住:“天干地支……时间……密码……” “你知道吗,”他转头询问刚刚差点要他命的新娘,见到她手臂垂落,站在那里,居然有几分不知所措的可爱,挑眉戏谑,“夫人?” 戏鹤:? 他果断给戚焕加上新评价:好好一把刀,就不该长嘴。 8. 婚阴(8) 虽然是他一手算计两人达成合作关系,但戏鹤并不打算便宜戚焕,轻轻敲敲土地庙的门,便有水珠在门上凝聚成一行字:“凡有所得,皆需代价。” 戚焕并不意外,声音含笑:“那么,您需要什么代价呢?” 清脆的嬉笑声响起,忽远忽近,像是在嘲笑凡人也胆敢与祂交易。 戏鹤再次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戚焕的喉结。 戚焕感觉到冰凉的触感贴近喉咙,这里是每个人的致命弱点,以对方的能力随时可以撕开他的喉咙,了结他的生命。 所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加快速度,喉结随之上下滚动,浑身的肌肉渐渐绷起。 然而那只带着淡淡凉意和潮湿的手很快就从喉咙上滑过,一路落到锁骨,再到胸膛。 刚刚经历激烈的打斗,他的衬衫被撕开,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汗珠沿着块垒分明的肌肉滚落。 骨节分明的手开始用力,指尖轻轻地划破胸膛,鲜血从细微伤口处渗出。 轻微的平常足以忽略的刺痛从胸口蔓延,让人恨不得再用力一点。 戚焕无意识闷哼一声,呼吸急促,胸口随之起伏不定,渐渐有细密的汗珠渗出,一路沿着漂亮的人鱼线没入裤腰。 戏鹤写完最后一个字,终于收手。 清风扬起遮脸的红盖头,戚焕再次看见那小巧的下巴和隐约可见的红唇。 鲜血沾染白皙的指尖,被他漫不经心地抹在唇边——紧紧封住嘴唇的丝线,在触碰到鲜血的时候纷纷断裂。 戏鹤伸出舌头,轻轻舔尽每一滴鲜血,终于用喉咙发出声音:“谢谢款待,夫君。” 新娘的声音不像戚焕以为的那样清脆,反而显得沙哑低沉,像是许久之后才得到一点滋润。 戚焕听出对方言语中的戏谑之意,显然刚刚在一切是在报复他之前开玩笑的称呼。 不过这也说明对于定下契约对鬼新娘也有好处:活人的鲜血可以让它冲破无法发声的诅咒。 两人有共同利益基础,这样的合作也让戚焕放心许多。 他从自己身上留下的字迹上看出所需要的密码正是冥婚的时间,暗暗记下之后,果断打开土地庙。 嘎吱一声,庙门打开,无数灰尘扑面而来。 戚焕打个喷嚏,目光在室内搜寻。 这家庙里面并没有土地爷的塑像,只有一个单薄的牌位,面前的香炉上只有三柱燃尽的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供奉的。 看着地上桌上堆积的灰尘,这个土地庙有很长时间没有人进来过。 戏鹤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经过。 戚焕顺着鬼新娘的身影,看到被放在供桌旁边的啰和梆子。 是打更用的工具,看上去已经使用很久,但是没有多少灰尘。 戚焕突兀地想起刚刚进入副本时,听到的五更天的声音。 如果土地庙一直没有人进来,那么打更人的道具是从哪里来的? 就算解释为村民手中有另外一套打更工具,那为什么在满是灰尘的庙中有这么干净的一套工具? 戚焕就再次确定屋内除了他的脚印之外,没有其他痕迹。 就在这个时候,他始终沉默的无法解锁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阵欢快的铃声。 村长宅邸,地下室。 三人看着蜷缩在地下室一角的女人。 孔冰摇头:“我不同意贸然断定她就是神婆,说不准她就是下一个预定好的鬼新娘,只不过好运碰上鬼新娘报复村民,所以只是被关在这里,没有进行下一步仪式。” 陈是:“如果是你这种猜想,鬼新娘应该会出于同情救她。” “你不了解这些副本boss,”孔冰皱眉,“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身世和背景,在开始屠杀之后,这些都只是发泄愤怒的借口。包括中式恐怖的这些厉鬼,在被戾气冲昏头脑之后,它们只想杀人,做不出救人的事情。” 田同摊摊手:“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就是个负责打架的,你们两个先争出个高地。” 孔冰一锤定音:“马上要举行婚礼,多带一个人,战斗时多一点不方便。我们先不急着把她救出来治疗,留下道具监控她的情况,见机行事。” “我……”陈是还想再说什么,最后还是屈服于队长的权威,“好。”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三个人沉寂已久的手机同一时间震响:“俏郎君——嫁新娘咯!” 拉长的声音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我记得这个身体原先设置的铃声不是这个。”孔冰开口。 其余两人同样点头。 孔冰看着震动响铃不停止的手机咬牙:“接吧。” 三个人同时接起电话,对方先是长久的沉默,只有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在背景音里断断续续响起。 然后便是由远及近的,逐渐变大到几乎撕裂耳膜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陈是对另外两个人做个口型:“孙鹿。” 他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这一发现让孔冰皱起的眉头难以松开:在他们前往地下室之前,孙鹿向他求助后失踪了。 “都是……报应啊!报应!”狂笑着的人终于断断续续的说话,渐渐的词句连续起来,只是声音虚弱而颤抖。 “我的罪过!” “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 “出不去——” 等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突然传来刺耳的拉长的声音,伴随着他最后一句话:“我们都出不去的!” 电话咔嚓一声被挂断。 “在哪里?”戚焕询问鬼新娘。 作为副本的boss之一,鬼新娘应该知道这他们这群准新郎死亡的原因。 不过他得到的是意料之中的嬉笑声。 “等价交换。”戏鹤回答。 戚焕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上道,直接划破指尖,递上来:“这个?” 按套路出牌就没有意思了。 戏鹤推开他的手:“我缺个代步工具。” 戚焕:…… “夫君,”戏鹤长叹一声,“你连娘子也不愿背一下吗?” 无限流游戏前十,向来冷酷,不喜与人接近的高傲孤狼沉默地蹲下身,展示自己宽阔的脊背。 戏鹤毫不羞耻地挂上去,深吸一口气,身体常年不化的阴寒都消散些许。 这个副本的基础规则是五行俱全阴阳共济,他为鬼,体内阴气大盛,与活人定下契约之后,这每一口阳气都足以补全鬼体的残缺。 不能薅恐惧值的羊毛,还不能薅阳气的羊毛吗? 戏·新任资本家·主神候选人·鹤绝不认输。 鬼新娘出乎意料的轻,戚焕把她背在背上,像是托起一团雾气,只有阴冷的寒气渗进来,不动声色席卷全身。 戏鹤开口,指引方向:“去祠堂。” 祠堂前,日已西斜。 不等戚焕靠近祠堂,就已经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他立刻给自己腿上贴一张清风符,足下生风,不过转瞬就来到祠堂门口。 燃烧着火焰的人形直挺挺地跪在门口,□□声都无力响起,只有肌肉还在出于本能地抽搐。 戏鹤的系统检测到玩家生命垂危,自动展开屏幕: 【玩家孙鹿,生命值急剧下降! 生命倒计时:10,9,8,7…… 是否启动灵魂收容计划? 是/否】 戏鹤从戚焕背上飘然落地,一步迈到孙鹿面前。 纤细易折的手指轻轻触碰火焰:【是】 系统:【灵魂收容计划已启动。】 系统:【愿逝者不必长眠。】 只有戏鹤可以看到的小小光点从火焰中心飞出,顺着他的手指飞入胸口。 戏鹤跟着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片墓地和无数个小小的墓碑。 在作为人造人被不断改造的时候,研究员在这里开拓了一间灵魂庇护所。 所有在戏鹤面前死去玩家的灵魂会沉眠在这里,等待无限流关闭后的新生。 而不是成为主神的无限流游戏的养料。 所以,戏鹤既是人类最后的火种,也是人类流动的坟墓。 戚焕看着鬼新娘站在玩家面前,火焰逐渐熄灭,只留下无力的灰烬。 鬼新娘像是在哀悼。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戚焕听到一声叹息。 他敏锐地看向二楼。 祠堂二楼,红色的嫁衣没入阴影,只留下一角红的像是染血的衣摆。 被火焚烧而死,应该是火属性的新娘。 戚焕判断,没有冲动地追上去,而是走到孙鹿身边,蹲下来检查:“是被烧死的。” “不符合推测出的新娘和新郎结婚后杀夫的规则,新娘也没必要为他叹息。”戚焕看向似乎无动于衷的鬼新娘,“你们不会流鳄鱼的眼泪。” “他不是自愿被烧死,手脚被绳索绑在一起,”戚焕戴上手套,撕开孙鹿的衣服,露出的焦黑皮肤上,一只金色的眼睛半睁着,直直地看过来,“是无限流玩家死去后留在尸体上的标志,应该是孙鹿。” 他毫不在意地说出玩家两个字,反正主神会屏蔽一切泄露天机的声音。 戏鹤听见了,但是没有做声。 他抢夺玩家灵魂的行为引起注意,一道视线穿过无数副本扫过来,带着无穷威压。 系统勤勤恳恳开始工作,蒙蔽主神的视线。 三分钟后,金色的眼睛消散,注视着副本的视线也移开了。 戏鹤有所发现。 他蹲下身,从黑色的木炭中取出一张白色的纸片。 纸片边缘,带着焦痕。 不是火新娘主动动手,而是村民绑着人前来。 戏鹤想着,就听到有人说出他的心声。 “纸人,村民,”戚焕开口,“是村民绑着孙鹿过来的。” 他想,为什么? 因为孙鹿说的罪过和报应。 孙鹿原来就是槐家村的人,他以前做过什么,或是过失导致伤害村民。 所以他一开始处处提防,战战兢兢,甚至拉来四个同学挡灾! 9. 婚阴(9) “快,就是那个方向。”孔冰带着人一路狂奔来到祠堂门口。 在接到电话之后,他的罗盘就有反应,其中一个方向的黑线陡然增长,充满不祥。 同时这个罗盘在不断发热,提醒着他们那个方向有邪祟作祟。 “听声音应该是孙鹿。”陈是体力一般,被田同奔着一路狂奔,还有余力分析,此时摇摇头,“这么强烈的反应,加上那个电话,可以推测对方已经遭遇不测。” 果然,他们还没有来到祠堂,就闻到焦臭的气味,而槐树下,显然有人捷足先登。 身高腿长的男人单手插兜,斜倚在槐树边,浓黑的眉毛拧着,对着眼前的焦尸,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戚神。”田同尴尬地停下脚步。 倒是孔冰泰然自若,收起罗盘走上前:“戚神,您这么快就赶到这里了,有什么发现吗?” 他说着,带着陈是蹲下来,查看尸体的情况。 “嗯。”戚焕没多说,目光盯着孔冰背后。 戏鹤正站在那里,似乎微微低头,凝视着候选新郎。 然后,一只冰冷地手轻轻搭上孔冰肩头。 孔冰下意识哆嗦一下,被凉意冲击得大脑空白。 下一秒,他霍然站起:“谁?” 【孔冰,恐惧值:53】 胆子不大,能加三点,不亏。 戏鹤活动一下手臂,淡定离开他身后,飘到戚焕背后,把自己挂上去。 真BOSS从不回头看爆炸。 目睹一切的戚焕:…… 他顶住鬼上身之后的凉意,背后起一片鸡皮疙瘩,拧起眉看过去,似乎对孔冰的大呼小叫有点不耐烦:“怎么?” 陈是和田同因为队长一句话警惕起来,手上已经扣住道具,结果见到戚焕表现,也有些惊疑不定。 “好像没事。”孔冰一手按在兜里罗盘上,确实没有预警,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他若有所思地扶住额头,刚好有一阵阵阴风从祠堂半开的门中渗过来,伸手感受着风带来的凉意:“可能是我太紧张了,这风吹的邪门。” 这下戚焕可以确定他们看不见也感知不到鬼新娘。 戏鹤恰好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冰冷素白的手臂像是一条毒蛇缓缓收紧猎物:“看不见的哦。” 含笑的声音响在耳畔,莫名让戚焕想到耳鬓厮磨四个字。 很快,他就挥散这点心神动荡。 观其行径,这位可不是什么爱侣,而是一条玩弄猎物为乐的美人蛇。 不过,戚焕拿出纸片,目光看向孔冰的口袋:“村民来过这里,或者说,孙鹿是被村民烧死的。” 他也知道村民是纸人了,但是怕火的村民怎么能主动烧死孙鹿? 孔冰心念电转,没有把自己的发现说出口,而是顺着戚焕的暗示拿出罗盘。 他自知刚刚动用罗盘的时候这个道具就已经瞒不住,现在就坦坦荡荡说出罗盘的一个作用:“这个道具可以预测凶吉,指示危机。” 至于更多的这个道具怎么来和道具的保护作用,他自然是不会多说。 毕竟副本中玩家既会合作保障生存也会互相竞争攻破副本。 戚焕一眼看到罗盘上小字,立刻想到云游道人笔记中有同样的话,偏偏就在这时,罗盘指向祠堂方向的黑线暴涨。 不知不觉,日已西斜,残阳落在天边,像是一滩血。 “婚礼,昏礼,黄昏之时。” 仿佛叹息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让戚焕本能地微微偏头。 戏鹤只觉得有趣,又在他耳边吹上两口阴气:“夫君是不想结婚吗?” 戚焕知道鬼新娘的脾气,恼怒只会让她得寸进尺,压低声音顺着演道:“我自然是愿意的,那夫人这是迫不及待想吹耳边风吗?” 呵,蹬鼻子上脸。 戏鹤伸出手,轻轻拍拍他的侧脸,手指滑过颈侧,用力划破皮肤。 鲜血带着活人的阳气涌出,戏鹤深吸一口,意味深长:“我很期待。” 看来婚礼上还会有变数。 戚焕心想。 就在一人一鬼交谈的时候,祠堂的门口被推开,村民从窄窄的门中鱼贯而出。 此时他们身上穿上大红大绿艳丽衣服,服装并不合适,松松垮垮支在身上,定睛一看,更像是纸做的。 他们化过妆,敷上厚厚的粉,脸颊抹上两团可笑的红晕。 “这下看起来就是活脱脱的纸人了。”田同厌恶地说。 村长走在前面,声音带着喜意:“新郎都急着要成亲了!” “成亲!” “嫁新郎!” 他后面的村民高高兴兴跟着喊道,脚不沾地地分散开来,直接将四位玩家包围起来,看也不看中心的尸体。 系统面板上第一个任务“完成婚礼”开始发光,正下方出现一个进度条,进度条无声无息走到百分之一。 戚焕没有反抗,被村民围着走回村长的宅邸。 夕阳下,深深的宅子像是张开大口欲择人而噬的巨兽。 四人被关进不同房间里,换上鲜红的新郎服,带上大红花,坐在床上,像是待宰的祭品。 窗外锣鼓喧天,鞭炮噼啪,村民载歌载舞,正在举行仪式。 戏鹤顺从地坐在戚焕旁边,对面的镜子里照出两人交叠的新婚衣摆,好似一对璧人。 戚焕起身,看见鬼新娘安静坐着:“你不需要准备上花轿?” 戏鹤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又有算计,用伪音嬉笑两声,听着倒像是个娇俏少女:“都说是嫁新郎,你猜是谁上花轿?” 眉头皱起,但是恐惧值没有变化。 这个玩家不喜欢这样,但是并不因为未知恐惧。 戏鹤觉得无趣,吐露真相:“还是骑马过去,你会骑马?” “会,”戚焕一边回答,一边在墙角蹲下,从背包里取出一把小刀,轻轻刮开墙壁,“从最开始的院子到现在村长的宅子,我一直有个疑问,明明其他东西都这么老旧,而所有屋子墙壁都是刚刚粉刷过的。” 墙壁新粉刷的一层不厚,小刀轻松地刮开粉饰,露出下面老旧破败的内里。 那是被火焰熏黑的墙壁。 门被敲响。 戚焕停下手中动作,站起来,若无其事地看向门口。 戏鹤看到他默默拿出符纸,眼底隐隐有杀意。 村民端着红枣进来,笑着把托盘放到桌上:“新郎吃枣了!” “好。”戚焕点头,上前关门,转身,将符纸贴在村民背后。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村民立刻软倒下来。 戏鹤冷眼看着,注意到戚焕先拿出一张火符,最后却换成驱邪的符纸。 “夫人在看什么。”戚焕察觉他的目光,挑眉问道。 戏鹤:“你很聪明。” 所有玩家都知道村民是纸人,但是,放在明面上的不一定是弱点,还可能是陷阱。 刺啦—— 孔冰点燃火柴,随手扔在被绑起的纸人村民身上,火焰立时燃起,不多时,只留下一摊灰烬。 三人跨过守门村民灰烬,打开房间的门。 “这是孙鹿之前化妆的地方。”孔冰介绍,“我在那里看到口红留下的字迹,原本以为是孙鹿留的,但从村民可报复孙鹿将他带到祠堂前烧死来看,有可能是村民留下,或许这里还有更多的线索没有被发现。” 搜查线索之类的事情并不是他的长项,还是得看陈是。 陈是上前直接将整个梳妆台拆开,就连化妆盒也没有放过。 他不负众望地找到细小的几片纸屑。 “像是报纸留下的碎片。”陈是坐在梳妆台前,脑海里模拟出孙鹿的行动。 一开始,孙鹿闭着眼睛接受化妆师的化妆,然后听见书桌上面被人放下一卷报纸,于是睁眼,看到报纸上的消息。 他惊恐地站起来,甚至带倒椅子,抢夺报纸,成功撕下一片,一些碎屑随之散落到梳妆盒里。 报纸上有什么让他这么惊慌,甚至不惜一切想要隐藏? 陈是跟着孙鹿夺门而逃的路线走过去,终于停留在门前的一片地板。 他们脚下是农村建筑的木质地板,老旧破败,随着走动,不时发出吱呀声。 孙鹿在这里把门打开一条缝,之后被村民控制住,捆住手脚。 至于报纸,陈是看着落在挂着细小纸屑的地板缺口,蹲下来,伸出手指,从里面抠出小小一团纸。 这团纸片像是被人生生从做工低劣的整张报纸上抓下来似的,形状不规则,边缘毛糙。 展开,上面一行黑色大字写着头版头条—— 《幼童顽劣,全村毁于火灾》 下面还有残缺的半张幼童照片,赫然是孙鹿。 10. 婚阴(10) “这里发生过一场火灾,如果我没有猜错,整个村子都发生过火灾。”戚焕没有管倒在地上的村民,继续观察墙角的痕迹,说着,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鬼新娘,似乎想从它这里获得认可。 戏鹤没有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戚焕,像是一尊漠然的神像,无动于衷。 戚焕缓缓说着自己的猜测:“复仇,自原始社会以来就有同态复仇的习俗,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同等报复。” 所以? 戏鹤没说话,似乎透过红盖头和戚焕对上目光。 戚焕:“孙鹿被村民烧死,甚至死亡不是你们鬼新娘带来的,待遇和我们完全不同。这是因为……” “许多年前,还是个孩子的孙鹿意外纵火烧掉整个村子,被家里人带走到大城市上学。村民因此而死,附身在纸人身上复活,在今天对凶手进行报复。”戚焕点出关键,“但是,还是个孩子的孙鹿为什么能纵火成功?” 他是在提问,狼似的目光却是直接盯着戏鹤。 这就是和聪明人合作的感觉,戏鹤决定奖励他一点线索:“我有个姐妹许多年前见过孙鹿。” 鬼新娘一手促成当年火灾发生,戚焕思考着,通过一个孩子完成报复,鬼新娘没有直接摧毁村庄,是不想还是不能? 藕节似的手臂松松环住戚焕的肩背,冰冷的触感打断他的思路,戏鹤释放些许威压:“现在,夫君觉得我能不能毁灭一切?” 镜子里两人身影交叠,好似新郎坐拥暖玉温香,实际上,戚焕却像是被寒冰冻结,冰山压顶。 当年鬼新娘们力量弱小,只能靠引诱他人来报仇,但如今她们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不可正面对抗。 戚焕心想,夫人这是察觉他的想法,威胁他呢。 啧,小肚鸡肠。 他没再继续出对方霉头,越过村民,轻手轻脚地走出门。 楼梯下方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小时前,孔冰三人刚刚找到报纸。 “难怪死的这么惨。”田同摇头,“这个玩家也是点背,开始获得的身份就是村民一仇对象。” “不仅如此,”陈是比他想的更多,一边分析,一边还在研究地面,试图把那块松动的地板撬出来,“他明显实力不济,但一开始就对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没有向我们寻求帮助,又是邀请我们四人来到村庄的人,搞不好是另外一个阵营的。” 孔冰点头:“可能他的任务不是完成婚礼,而是诱骗我们献祭,自己取得村民的原谅或是获得鬼新娘的庇护。” 他蹲下来,用手抹去地板上的灰尘,留下字迹,简单的梳理起当前的情况:“四个玩家,村庄的外来人,女鬼的预备新郎,村民眼中献给女鬼的祭品,显然我们和女鬼阵营村民阵营是对立的。孙鹿,一种可能与我们阵营完全一致,另一种可能则是陈是所说,游走于三个阵营之外,试图拉我们下水保全自己,和村民阵营绝对对立,和女鬼阵营关系未知,已经被村民阵营消灭。女鬼们,目前只在唱戏时出场过一次。” “可以确定她们和村民有血海深仇,但目前像是处于一种平衡关系,和我们仇怨不深,更接近迁怒。”孔冰点点地板,“她们是这个副本最大的危险来源,而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可以对抗女鬼的办法。” “也不是没有。” 陈是终于撬开松动的地板,从你们又拽出一小张残缺报纸,刚好可以和上一张报纸拼在一起。 “侥幸逃出的还有村庄的雾婆婆,一直以来她在村中采摘草药为人看病举行婚丧仪式,是德高望重的老人……”而图片上露出一角的女人完全不像是会被称为婆婆的年龄,黑发乌亮,容貌秀美,正抿唇微笑。 大夏天她还穿着长袖,露出的手腕上密密麻麻戴着数十个镯子,镯子之间的空隙露出皮肤,上面似乎有黑色的纹身。 “是地下室的女人!” 谷仓。 他们再次摸到地下室门口。 远处的村民还在广场上载歌载舞,丝毫没有发现预定的新郎们已经窥探到关键秘密。 神婆被村民关起来,是因为神婆在着火的时候抛弃村民,还是这也是村民向女鬼们示好的一种举措? 毕竟,神婆负责村里的婚丧嫁娶,极有可能是鬼新娘们悲惨命运的促成者。 孔冰思考着,小心翼翼地推开地下室的门。 他们一路走向蜷缩在墙角的女人,确认罗盘上反应之后,孔冰解开蒙在她眼上的黑布。 蜷缩在墙角的女人被光芒刺激,开始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三位玩家对视一眼,田同从背包里拿出灯,走上前去。 跃动的火焰靠近女人,她显得十分害怕,拼命地想要挣扎离开火焰笼罩的范围。 火焰从她皮肤上燎过,没有达成村民那样一触即燃的效果。 这不是村民那样的纸人。 孔冰上前一步,声音温柔,一双手轻轻搭在女人头上。 系统面板浮现:【启动道具亲和力光环。】 在亲和力的作用下,女人的挣扎渐渐变小,仰起头,瞪大眼睛,迷茫无措地看着围上来的三位玩家。 “你是雾婆婆对不对?”孔冰问道,“村子里唯一的神婆。” 女人整张嘴被缝住,无法发出声音,却还是努力的呜呜两声,同时有两滴泪从眼角流下。 脸上没有撒谎的微表情。 陈是对着孔冰微微点头。 三人心里都有一点喜悦浮现。 在即将开始婚礼之前,他们总算找到有可能对抗鬼新娘的人。 如果真的是之前主持过冥婚的神婆,应该有一二手反制鬼新娘的办法。 “是村民把你关在这里还是鬼新娘?”孔冰继续询问。 雾婆婆听到村民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真切的愤怒,等听到鬼新娘时,这份愤怒就变成深深的畏惧。 她竟然是死死闭住嘴,再不肯多说。 这下三位玩家更加坚信她是被村民背叛抛弃,成为向鬼新娘臣服的诚意。 孔冰把佩戴上的亲和力光环改成说服力光环。 “作为神婆,你为这个村子做出那么多,他们都应该感谢你,帮助你,怎么能够利用完你之后把你推出去牺牲。”在光环的作用下,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带上一丝蛊惑,引得雾婆婆不自觉点头,“你看我们身上的新郎装,我们也是被人欺骗背叛送到这里成为给鬼新娘的祭品,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想要活下去,想要自由,想要报复叛徒,想要对抗鬼新娘。” 孔冰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点到即止:“你要跟我们走吗?” 雾婆婆没有说话,但就连田同都可以看得出来,她正处于激烈的思想斗争。 终于,被锁住的女人眼底燃起一丝斗志,她抬起被牢牢捆着的手,点点自己嘴上缝住的铁丝。 陈是:“你需要我们解开铁丝让你说话?” 女人点头,然后举起手比一个剪刀手。 “需要特定的工具,剪刀?”陈是提问。 女人再次点头。 孔冰决意合作:“好,我们去找找。” 他们离开谷仓,走上楼梯。 楼梯上,戚焕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跟在他身后的鬼新娘却上前一步,靠着栏杆,向下看去。 是孔冰,还有两个人呢。 戏鹤无聊地用手指敲击着栏杆,看到剩下两个玩家出现在一楼楼梯口。 他们走过来的方向,那边好像是谷仓。 谷仓……戏鹤想起曾经关着鬼新娘的那一间小小的地下室。 纤长的手指敲击栏杆的动作逐渐减缓,然后不自觉用力,手背开始有青筋浮现。 整栋楼的温度骤然下跌。 罗盘突然发出一阵嗡鸣,孔冰猛的抬头,招呼两位玩家和他背靠背,保持警戒。 系统播报:【除戚焕外,每位玩家恐惧值上涨五点。】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地覆盖住他的手指,热度将戏鹤从混乱记忆中拉出来。 戚焕开口,吊儿郎当:“夫人,我们该回去了。” 背后,他另外一只手指捏住小刀,时刻准备用心头血稳住副本boss。 过来的时候,戚焕还看了一眼引发异常的另外三位玩家,决心有机会得去一楼看一眼。 戏鹤把手从他掌心抽出。 眼前这个聪明人想必已经发现不对。 他思忖着开口:“吉时快到,我也该回去准备一二。” 这是欲擒故纵呢。 戚焕知道没那么容易从鬼新娘口中获得消息,坦然上钩,解开领口,让流淌着温热血液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明明是服软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有一种潇洒恣意的味道:“不知夫人刚刚是为何事苦恼,可需要为夫去解决?” “也不是什么大事。”戏鹤上前倾身,让厉鬼的阴气与活人的阳气交融。 冰冷的红盖头轻柔地拂过戚焕脖子,激起细小鸡皮疙瘩,他声音低沉:“您这次又需要什么样的代价呢?” 细微的刺痛从颈侧传来,鲜血开始流失,鬼新娘的声音仿佛响在脑海里:“暂且保密。” 又跟我玩心眼呢。 戚焕握着鬼新娘的肩膀,坚定地推开:“没有说明的代价往往是最昂贵的。” 戏鹤舔去唇边的血迹,阴阳相生相长,他体内的力量层层拔高,说话时格外有底气:“你有不选择的权利。” 戚焕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形在眼前散去,只有一句话留下,飘荡在脑海:“婚礼之时,告诉我你的选择。” 大门恰在这时被推开。 村长满面红光的走进来:“酉时已到!” “嫁新郎喽——” 11. 婚阴(11) 七月十五中元节,黄昏。 阴阳交汇之际,可举行婚姻礼。 戚焕和其他三人端坐在大厅的紫檀木椅上。 “嘎嘎嘎——” 拉长的乌鸦叫声在窗外响起。 黄昏的余晖像血一样流淌在枯死的老树上,四只黑漆漆的乌鸦歪着头,凝视着大堂中间被村民包围着的新郎。 村民们完成古怪的舞蹈,白色的面纱被他们双手捧着献给村长,村长抱着面纱,靠近新郎:“请新郎披缌麻。” 缌麻,就是丧服。 白纱丧服和红色婚袍联系在一起,透着深深的不祥。 但是,玩家面前系统光屏上关于婚礼这一项的任务进度还在缓缓上涨,他们不能拒绝。 戚焕主动拿过白纱遮住脸,这才被允许起身,由送婚的大队簇拥着离开大堂。 一道黑色的影子快速从他脚边窜过,身后的村民发出低声的咒骂。 戚焕稍微停住脚步,快速奔跑而过的东西,停下脚步,赫然是一只皮毛黑里透红的猫。 那只猫极为厌恶眼前的一切,毛发根根竖起,耸立在背上,弓起身子对着此处龇牙咧嘴。 玄猫可辟邪,也极度厌恶邪祟。 太阳终于无奈地落到地平线之下,夜色毫不犹豫占据整片天空,失去光明之后,暗地里的魑魅魍魉似乎也在蠢蠢欲动。 “嘶。”戚焕身后传来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陈是侧头盯着他们路过的门帘:“老鼠上吊呢。” 只见门帘上,本应该是串起珠子所待的地方挂着一只又一只圆鼓鼓的硕鼠。 那硕鼠不知是死还是活,睁着黑色的眼睛,在不知何时点起的门前的灯笼下,反射出一道诡异的光。 “家鼠死,谷仓丰。”村长笑眯眯解释,他身后四匹高头大马,已经踱着优雅的步子过来,“还请新郎尽快上马,勿要误了吉时!” 其他玩家还在犹豫的时候,戚焕已经一把拽住黑马的缰绳,不需要任何人帮助,翻身上马,在马背上挺出漂亮的腰背曲线:“去哪迎亲?” 孔冰抿唇,同样翻身上马。 他看上去毫无波动,但那只老鼠眼底的光芒还在他脑海里闪烁,渐渐的,那颗僵硬的毫无生气的尖细鼠头逐渐被一张人脸所替代——孙鹿,那个胆小的像老鼠一样的玩家。 家鼠死,这是在威胁他们听话。 欢快的锣鼓声围着四位新郎响起,他们的前方已经有人打出白色的招魂幡,引着新郎前去迎亲。 靠着喧天的锣鼓声遮挡,孔冰靠近戚焕,低声询问:“您不害怕吗?” 夜色笼罩一起,他们骑着马,却只能看见前方灯笼照亮的一小片路。 未知的命运和恐怖的鬼新娘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那是罗盘也无法示警和提供庇护的东西。 早早被种下的恐惧像是一枚种子在夜色里被无声滋长。 戚焕注意到他的瞳孔开始扩散,脸上露出恍惚的神情,手指夹着一张清心符,啪的一下拍在孔冰脖子上。 “我没有恐惧过,”戚焕回答的语气随便得像是在诉说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有那么点一往无前的豪情,“你的精神值岌岌可危。” 孔冰被他一打断,整个人终于回过神,一看系统面板果然原本是满格的精神值,居然掉到80。 他悚然一惊,一回头发现自己两个队友也进入恍惚的状态。 “是音乐有问题还是?”孔冰看着灯笼下映照出的村民惨白的脸,又看向远方抬着接亲轿子的人形。 在灰暗的夜色里,那些人形只留下轮廓,就连这轮廓好像也正在逐渐扭曲蠕动,不像是村民,更像是魑魅魍魉。 戚焕打断他的联想:“到祠堂了。” 似乎为了应和他的声音,村长也突然扯开嗓子喊道:“新郎迎亲,不拜高堂拜祠堂!” 红色的灯笼陡然亮起,隐没在夜色里的祠堂,好像在这一刻活过来。 它不再像是白日里看到的那样,透着破败,散落着灰尘,而是雕梁画栋,无一处不精美,无一处不崭新。 祠堂的大门紧锁,黑底金字的对联也被未知的力量修改,血红的大字浮现其上。 “鬼棺落成,槐氏罪孽垂万代 食堂兴建,吃人风范铭千秋” 对仗并不工整,但字字刻骨,这红字如同鬼新娘无声泣血的控诉。 村长开始微微颤抖。 戚焕意识到现在这一出可能也在增长意料之外。 他领着众人上前一步,在门前轻轻叩响。 戏鹤听见敲门声,嘴角勾起冷笑,扬声回答:“冤孽何偿?” 鬼新娘婉转的声音响起,极为妩媚婉转,又透着森森阴气。 诡谲艳丽至极。 戚焕意识到这正是那尊与他缔结契约的新娘。 村长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叠纸币和一个账本:“当年冥婚买卖的钱都已赔偿。” 门后,戏鹤抬起手,冰蓝鬼火烧起,将账本和支票燃烧殆尽。 他不打算放过战战兢兢的村民,又是一个问题:“怨气何消?” 孔冰心里咯噔一声,扭头看戚焕。 他半张脸都隐没在夜色里,并不恐惧,甚至眉梢眼角都透着对这一流程的不耐烦:“这就是新郎的作用。” 不等戚焕轻声说完这句话,村长就向后伸手,展示自己带来的四位新郎:“全可任凭新娘挑选。” 戏鹤的目光从四位玩家身上划过,随着夜晚到来,阴的一面占据上风,其他三人的恐惧值暴涨到70以上。 此时,他们的精神状态也收到影响,更容易做出致命的决定 只有他选中的新郎依旧坚定冷静。 是个难啃的骨头。 他沉默太久,村长开始有些不安。 吱呀—— 紧闭的祠堂大门终于打开。 四位玩家终于有机会一览祠堂的风貌。 密密麻麻的长明灯,铺满整个祠堂,橘黄色的光跃动着,像是天上的星河降临。 然后被长明灯拱卫着的,却不是怀家村一村上下祖宗的排位。 那些黑色的沉甸甸的牌位不知被谁从中间折断,随意地扔在长明灯之间,稍不注意便会被人踩到,发出呻/吟般的嘎吱声。 真正端坐在供桌之上的,是五尊新娘。 她们披着一模一样的红盖头,穿着一模一样的婚服,只是露出的一点绣花鞋上带着不同的痕迹。 长长的桃木钉从她们的掌心穿过,在一眨眼之后消失,只留下一道红痕,像是凝固的血液。 “新郎不要动,”村长厉声呵止想要上前一步的动作,村民随着他的声音上前一步,柔韧而难以挣脱的手缠绕上新郎的肩背,压着他们向前弯腰。 “不拜高堂拜新娘!”村长大声喊道。 三鞠躬完毕。 供台上的新娘终于有了动作。 鞋上有烧灼痕迹的新娘缓缓转身,隐没入阴影之中。 戏鹤的椅子上前移动一步,他垂着头,抬起玉雕似的左手,唯有手心的红色痕迹破坏了那份完美。 在那纤长的无名指上,红线绑成一个圆,牢牢的束缚着无名指,那红线向虚空中延伸,一路没入祠堂顶上的阴影中,然后便有无数条红线垂落。 同时,沉默端坐的其他新娘,手上也都有一圈红线的痕迹。 “抓住一根红线,找到你们的新娘。”戏鹤声音飘渺,时而闪烁在前方,时而闪烁在背后。 迎亲这一关最大的危险就在此处。 戚焕抬起头,目光在无数道垂落的红线中搜寻,然后落到戏鹤绑在无名指上的红线上。 他们已经定下契约,毫无疑问就是他的新娘。 而其他人还需要在这么多新娘之中挑选一个。 至于那位有烧灼痕迹的新娘,火属性新娘,背过身去大概是宣布不参与挑选的意思。 为什么?是因为被选中的孙鹿早早的就死于火焰吗? 无数想法在脑海中划过,但这丝毫影响不到戚焕的速度。 在村民的虎视眈眈下,他毫不犹豫跨过长明灯冲向供台上新娘! 碎裂的牌位被他踩下脚下,发出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怨恨的吱呀声,几盏长明灯被他随意的踢到一边,带着火焰的灯油四溢,逼迫村民不得不退开。 下一秒,戚焕已经登上供桌,动作极快地抓住戏鹤引出来的那根红线,缠绕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同时一手将人从椅子上抱下来。 “找到了。”他低头,无限逼近红盖头,“夫人还满意为夫的表现吗?” 然而新娘戏鹤不解风情,冷酷点评:“歪门邪道。” “哦?”戚焕站在供桌上,环抱着自己的新娘,低头看着脸上露出惊色的村民。 另外三位玩家似乎也受到他这个动作启发,开始关注新娘手指上的一圈红线。 田同更是一马当先冲上供台,粗暴的抓起新娘的手,试图找到红线另一端:“我看中这个。” 一直如同雕像般岿然不动的新娘,动了动手指。 绣花鞋上那片绿叶终于缓缓飘落,一同飘落在地上的还有田同陡然软绵绵下去的身体。 “他心不诚。” 戏鹤的叹息声和田同身体猛然坠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密密麻麻的红线从新娘的无名指上蔓延开去,紧紧缠绕住田同的每一处身体,死死地扎根进入血肉,贪婪地吮吸着吞噬着活人的阳气。 “看到了吗。”戏鹤靠在戚焕怀里,微微抬头,凑近他的耳垂,说话间冰冷的阴气吞吐在颈侧,像是毒蛇吐着蛇信。 “千般绕,万般缠,这红线可是会把负心人缠到死。” “那么,你会是那个负心人吗?” 12. 婚阴(12) “咚-咚!”“咚-咚!”“咚-咚!” 远远的,打更声响起,像是催促新郎向不安的新娘做出许诺。 戚焕面不改色,甚至抓起来看似柔弱无骨使至削金销骨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此生,夫人不负我,我定不负夫人。” 戏鹤的手紧贴着他的皮肉,心脏正在他掌心下方跳动。 扑通扑通,有力,平稳,毫无慌张。 戏鹤知道他这句话说的真心实意,丝毫不怕在这祠堂之中许下的诺言都会被强制执行。 不过,还是个骗子。 戚焕和他对视,唇角噙着笑意。 他们俩达成的合作和系统要求的两个任务不冲突,如果达成冲突,那就是鬼新娘对他下手的时候,那么他反抗也绝不违背诺言。 “油嘴滑舌,”鬼新娘评价,却还是抬起胳膊,松松挽住他的脖颈,露出一截素白的手腕,“若你违约……” “便让红线缠绕至死。”戚焕顺着她发誓。 左手无名指上的红线突然收紧,深深勒进皮肉,带来几分胀痛。 戚焕垂眸,果然,言语是有力量的,在这里立下誓言,他们之间红线的联系进一步加深。 这对他来讲不是坏事,但鬼新娘捉摸不定的态度让人不安。 这边两人交颈如鸳鸯,那边田同两位队友在他坠落的时候就冲上去。 孔冰翻开系统背包,把自己精心收集的各种道具轮流一试,然而那看上去轻飘飘软绵绵的红线却极其柔韧无法斩断:“砍不断。” “这红线并不单纯是红线。”陈是一手放在田同颈侧,他拿出的医疗道具都无效,只能感受着队友的心跳从强有力逐渐变得虚弱下来,“它会抽取人的生命力,是鬼新娘的法器,估计要特殊办法解开。” 他们低声交谈间也听见戏鹤的说法。 心诚?负心人? 田同还在努力从密密麻麻的红线之中挣脱,只是力度越来越小,暴露在红线之外的眼睛盯着祠堂顶,带着怒火和不甘。 救不了了。 陈是移开手,他大概明白田同这一次必死的原因:负心人。 他冒冒然上去直接牵红线,没有选到命定配对的人,对于本该和他在一起的女鬼来讲就是负心薄幸。 田同这样冒进的性格本不该进入探索高危副本的队伍,会长将他加进来,大概有让他成为探路石的意图。 许多思绪涌现在陈是脑海里,他看向队长。 无限流玩家的死亡率超过百分之六十,所以,孔冰已经完全接受一个队员即将死去的可能,缓缓起身看向供台上已经盟定今生的两人。 “谁是我们命定的新娘?戚焕又是怎么知道的?”孔冰压低声音问道,左右看看像个纸偶一样僵立着的村民。 他们挂着诡异的笑容,不言不语,静静看着祠堂中的这些新郎们闹出的闹剧,即使是一个人的死去,也没有让他们动容,更不会给出提示。 只是,这些村民却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靠近他们,像是将猎物驱赶到包围圈中,随时会开始血腥狩猎。 孔冰:“我们得尽快。” “五行八字。”陈是看向罗盘,“这种配冥婚一般会有八字相合!” 戏鹤冷眼看着,注意到两人的恐惧值都在这种氛围上节节攀升,不知不觉已经达到80。 “手机后面有身份证。”孔冰拿出手机。 19:00,无信号。 后面的身份证可以读出每个人的生日。 “五行缺金。” “五行缺木。” 两人迅速做出判断,当下不再犹豫。 陈是率先上前一步,抓住木新娘无名指上红线圈:“我们早有前缘,今生再续。” 孔冰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将最强力的道具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出手。 众目睽睽之下,木属性新娘动了,她勾住陈是无名指:“夫君今日一诺,日后不可辜负。” 陈是点头:“必不负。” 一计成功,孔冰也如法炮制,成功牵手自己命定的金属性新娘。 三人刚刚绑定成功,一直没有动作的土属性新娘的椅子开始向后移动。 伴随着隆隆声,她一点点和火新娘一样退居到后方的黑暗之中。 戚焕迅速分析: 这应该就是田同命定的新娘,在打算杀死的目标死去之后,也归于宁静。 按照这种推测和新娘应该是和孙鹿搭配。 就在这时,戏鹤突然低笑起来:“嘻嘻……” 另外两尊新娘也同时笑起来。 阴森诡笑在祠堂里层层回荡,所有新郎无名指上的红线同时开始蠕动! 那红线像一条细长的蚯蚓,钻入血肉之中,沿着血管一路向上,直通心脏! 无名指连心,红线一缠绕,便是将心脏交给新娘! 【田同,恐惧值:100】 【孔冰,恐惧值:85】 【陈是,恐惧值:80】 恐惧值再次入账,戏鹤没有得意,而是看向最难啃的骨头。 【戚焕,恐惧值:0】 另外两位玩家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之后开始手忙脚乱地尝试解决,倒是戚焕泰然自若。 啧,戏鹤稍一勾手,戚焕感觉到心脏一阵抽搐。 便是如此,他依旧波澜不惊,尚有余力询问:“夫人为何不开心?” 倒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神仙眷侣。 新娘的表情完全被遮住,只能看到她低垂下头,凝视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你的同伴要死了。” 似乎是怜悯,只是那怜悯也显得高高在上。 就像上次见到孙鹿死去一样。 戚焕觉得有意思极了。 这样的反应真的不像一个副本里带着冲天怨气戾气死去的鬼新娘。 反而有一种冷漠的……神性。 这种神性的感觉在下一刻变得强烈。 田同,因为冲动而陷入死局,最终被队友放弃的人终于在漫长的折磨后咽下最后一口气。 【玩家田同,生命倒计时:10,9,8,7…… 是否启动灵魂收容计划? 是/否】 戏鹤的系统面板弹出。 他从高高的供台上走下,衣摆划过尚且温热尸体,微微俯身,以素白的手指拂过死者睁开的双眼,让他安然闭上。 【是。】戏鹤回答。 主神的系统探知到玩家死去,立刻开始回收计划,那刚刚引出的一小点晶莹的灵魂微光被巨大的黑洞吸纳,很快就要成为主神的食粮。 下一秒,那灵魂微光在手指的牵引下挣扎着向前冲去,终于摆脱可怕的吞噬,没入坟墓之中。 田同残留的意识懵懵懂懂陷入一片泥沼,很快就被一只手托起,放进一片温暖如子宫的水中,他抬起头只看见一轮明月。 “安息吧,愿逝者不必长眠。” 田同的意识陷入混沌。 他将不必继续在主神的荒诞游戏里挣扎。 安息吧,愿逝者不必长眠。 戚焕心里复读一遍鬼新娘的话,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死亡在这个人手中也变得无比温柔。 明明让田同死去的凶手名单上,必然有这位凶残的副本boss一个位置。 收容完灵魂,来自主神的强大压力再次降临。 系统开始勤勤恳恳打补丁,戏鹤也不给系统添乱低调地继续走boss应该走的流程。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不知从何处飘来往生咒的念诵声,在这祠堂中回荡不休。 新婚本该放喜乐,但在这鬼新娘的婚礼上,丧乐的放出,却显得格外和谐。 梁上挂着的红色绸缎随风飘动,不知何时,祠堂的大门再度打开。 村长终于从看戏人进入戏中,再次扯开嗓子,喊出下一个步骤:“上花轿!” 停留在外面的花轿摇摇晃晃靠近门口,被红色的灯笼照亮。 抬轿的村民并非直立,而是四肢着地,低着头,只能够看见他们晃动的高高帽子。 “上花轿——” 轿夫一同发出尖细的声音,越听越像是某种野兽的嘶吼。 戚焕从容上前,扶住戏鹤的手:“那为夫送夫人上花轿。” 戏鹤不语,跟着他走到花轿边。 这会儿倒是格外的乖。 戚焕心想,暗暗警惕起来。 果然,刚刚走到花轿边,被他轻轻握在手中的柔荑毫不犹豫地抽走,利落地将他推进去。 戚焕本能地抬手稳住身形,然而鬼新娘已经勾起无名指。 在心脏的刺痛之下,他不得不歪倒在花轿里。 这一下疼的冷汗涔涔。 戚焕倒抽一口冷气:“夫人气性不小。” 戏鹤坐在他身边,在主神的注视下选择缄默。 花轿被抬起,摇摇晃晃一路向前。 心脏还在一抽一抽地疼痛。 戚焕为了转移注意力,掀起帘子,透过小窗向外看去。 前后村民们列成长长的队伍,手中拿着的红色灯笼连成一线,像在村庄上划开流血的伤口。 夜色之下,村庄的风水竟然是又有一番变化。 戚焕在别的副本学过一些风水,一开始时打量这村庄,只觉得山水合抱人杰地灵,如今夜晚看来,才发现四方中央都有所缺漏,破了上佳风水局。 五行有缺。 戚焕想,或许这就是村民举行冥婚的原因。 等心脏的疼痛缓过去后,戚焕这才注意到鬼新娘出奇的沉默,便拿起红线,向自己方向扯了扯。 戏鹤抬眼看过去。 这红线原本隐藏起来,在祠堂里完成仪式后再次显形,也就给他拿着把玩的机会。 “你之前玩过翻花绳吗?”戚焕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开口,“听说小女孩都挺喜欢这个。” 戏鹤:…… 他没好气地把红线抽出来,手指从红线上拂过,那红线由实转虚,再也寻不见。 突然这么能忍,为什么? 戚焕继续试探:“等会儿洞房的时候,我们……” 下一秒,轿子摇晃一下,似乎是有哪位轿夫没把握好平衡。 戚焕却觉得头晕恶心起来,一股酸水从胃部直冲喉咙口。 鬼新娘双手交叠在腹部,安然端坐,似乎这件事和她毫无关系。 戚焕不太信这不是报复,然而,他很快就听到一声——“呕!” 另外两顶轿子稍稍停顿,紧接着传来一连串呕吐的声音。 戚焕拧起眉头,伸手按住开始翻江倒海的胃部。 “嘻嘻……” 主神的目光刚好离开,戏鹤终于可以笑起来,看向戚焕。 鬼新娘的夫君,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13. 婚阴(13) 不知是花轿太颠簸,还是红线刺穿心脏之后的副作用,等到他们回到村长的宅子,走下花轿,无一不是脸色发白。 戚焕在走下花轿后总算压下恶心感,和他以红线勾联的鬼新娘缓缓走在他身边,隔着红盖头都透着股好心情。 虽然薅不着恐惧值的羊毛,但是给人使使绊子,让轿子走得更不平稳一点,确实满足了戏鹤的恶趣味。 接下来应该是跨火盆的环节,不过村民畏火,没在这一关上为难玩家,而是将人带入大厅之中。 这是村长家一直没有打开的正厅。 棕红色的大门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地上深深刻下的五行阵图,构成阵图的线条是红色的,像是凝固在刻下的沟壑中的鲜血。 有之前迎接新娘时的凶险在前,三位玩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被村民引领着站在五行阵图对应的位置。 “一拜阴阳,二拜五行!”村长扯开嗓子喊起来,下一秒,他们脚下的阵图像是被激发,发出莹莹光芒。 在淡淡的昏黄色光笼罩下,戚焕与鬼新娘一同站在土行位置。 他们先是向着五行阵图中央黑白交叠的阴阳鱼弯腰,之后朝向自己所处五行的方向弯腰。 三位玩家的动作都不算快,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着,时刻预防着拜堂中可能出现的异变。 行动之间,戚焕心里回忆起在云游道人笔记所在心法之中描述的五行变化,实能克虚,故土克水。 而另外两人所在位置分别对应火克金,金克木。 在这种克制关系之下,这一次拜堂应该能够顺利完成。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另外两尊新娘在拜堂之时身上阴气大盛,似乎下一秒钟就要暴起杀死新郎。 然而,五行的力量在这阵图中流转,在散发出的蒙蒙光亮之中,鬼新娘身上的力量被轻轻消解化去,不得不弯下腰,深深地叩拜造化阴阳五行自然。 村民远远地站在阵图之外,脸上不知道是不是畏惧,只是警惕地没有步入阵图任何一处。 不过这看起来万无一失的阵图的力量也在这拜堂中被消耗,地上刻痕里鲜红的颜色逐渐暗淡下去,甚至几处的颜色几乎要淡到没有。 从正厅一直被封锁,打开的时候刻痕上明显有地方损耗过度来看,戚焕大胆推测村民并不了解这些阵图的布置。 而这些手法更像是那位云游道人笔记中所有的。 那么,这位云游道士当年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他们布置了这样一个镇压鬼新娘的冥婚礼堂? 戚焕心中思绪万千,目光划过空缺的火属新娘和土属新娘的位置。 土克水,土属的缺失,是否也是这位有意为之? 恰在这时,村长的声音响起:“夫妻对拜——” 戚焕与鬼新娘面对面,活人的阳气与鬼魂的阴气交叠,一起深深地拜下去。 戏鹤低下头,五行阵图相克的力量沉甸甸压在身上。 他的红盖头向前滑去,露出一节线条优美白皙的后颈。 戚焕目光不自觉凝结在上,下一秒又听见鬼新娘含着笑意的声音:“礼成。” 这一声很轻,紧接着就被村长的大嗓门盖过:“礼成——婚契现——” 被戚焕折叠揣在兜里的婚礼请帖在此刻开始发热,他拿出一看。 上面属于婚礼请柬的文字消散,浮现出全新的黑色字迹,是很常见的婚契句子: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谨订此约。 结婚人: 戚焕 在他的名字旁边缓缓氤氲出一团红色,像是被谁滴落在纸上的鲜血。 然后那团红色蠕动着组成全新的字,第一眼看过去还有些眩晕,第二眼才渐渐读清这两个字——可容。 紧接着,一个血手印印在名字之上。 婚契完成。 鬼新娘们似乎也随着仪式的完成安静下来,但所有玩家却提起心,不约而同的想到最开始那出大戏中洞房之时惨死的公鸡。 果然,村长上前一步,脸上毫不掩饰喜色:“婚礼完成,送入洞房!” “洞房!”身后的村民也一起欢呼起来。 孔冰手中已经握紧最关键的道具,然后他身边的队友却拉住他,盯着和他红线相连的新娘若有所思:“再等等。” 村民们聚拢上来,却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簇拥着,半强制地将他们送往该去的地方,而是站在鬼新娘一步之外,谨慎地催促:“洞房花烛夜,春宵不等人!” 戏鹤隔着红盖头与村长对上目光。 附身于纸人之上的灵魂眼神始终是混沌的,好像被人上好发条的精致玩具,麻木地重复着下一阶段的台词。 当年提出把买来的新娘关进谷仓地下室的人就是村长。 戏鹤移开目光,勾一勾无名指,拉着戚焕离开,一路走向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婚房。 婚房之中,四处装点着红色的绸带,红枣和花生早早的撒满龙凤床被,一对合卺酒被摆在桌上,旁边是一顶玉如意,等着新婚夫妻走完接下来的流程。 大门在他们身后合上。 戚焕自然的坐在桌前,率先举起酒杯,看向新娘:“夫人对村长很感兴趣?” 他自然注意到鬼新娘离开大厅前的停顿,既然这是一位可以合作具有理智的boss,那么开门见山地直说比较好。 “有仇有怨,有债要还,能不感兴趣吗?” 戏鹤向前一步,穿门而出,只留下一片红色的裙角,紧接着那一点红色也消失了。 戚焕放下酒杯,也站起身活动起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婚礼之中还有一个经典项目叫做:闹、洞、房。 一墙之隔。 孔冰深吸一口气,举起玉如意,轻而缓地挑起新娘的盖头。 红色的盖头向上掀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小巧白皙的下巴,之后就是和下巴一样尖锐散发着烁烁寒光的金色剪刀! 这把只有半个巴掌大的娇小剪刀,不知何时出现在新娘手中,下一秒便被她举起,向上狠狠一刺! 铛!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孔冰怀里放着的罗盘突然发热,紧接着力量外放,撑起一片保护罩,硬生生扛住这一击。 鬼新娘一击不成,手中剪刀变了个方向,化刺为剪,像是裁剪布料一般轻巧的剪开罗盘力量外放形成的保护罩。 在嘎吱嘎吱让人牙酸的声音之中,孔冰精神紧绷到极点! 他知道在之前定下的誓言作用下,最好不要直接攻击女鬼,心念电转间,快速从背包里面抽出一个道具。 那是一条三尺白绫。 系统面板弹出:【多少香魂死于三尺白绫,你手中的这一条,就缠绕着三十三名美人的怨气。 作用:在中式恐怖副本之中,对所有女性角色包括厉鬼都具有特殊限制作用。】 这个道具制定了副本范围作用对象,甚至只能控制不能杀伤,但控制力极为强悍,甚至创造过困住A级副本最终BOSS三分钟的战绩! 白绫取出的瞬间便朝着鬼新娘凌空飞出,缠绕上鬼新娘拿着金剪刀的手臂。 鬼新娘动作一停,手臂发力,无数阴气在她身上涌动,就连室内的温度都降低数度,引得孔冰打个哆嗦。 然而那轻飘飘的白绫丝毫不受影响,甚至在阴气的滋润下越发壮大,膨胀如同一条白色巨蟒,沿着鬼新娘的手臂一路向上,一寸寸覆盖红色婚服! 孔冰松口气,八卦镜在手,配合罗盘,正要降服鬼新娘,下一秒,异变发生—— 那鬼新娘手中剪刀光芒吞吐,散作点点星光,落在白绫上。 星光轻盈,白绫碰到却好似白雪遇烈阳,顷刻消融殆尽! “金属最利!”陈是好不容易困住木属性新娘,找到队长,刚好看到这危急关头,赶紧大喊出声,“困不住的!” 孔冰迅速想起这个副本核心的五行关系,当即拿出火柴点燃。 火能克金! 火焰刹那间沿着白绫向上,如同火龙一般缠绕住鬼新娘! 与此同时,之前发下的誓言也有所感应,虽然没有直接要孔冰的命,却也让他心口一阵绞痛,顿时脸色惨白起来。 一直沉默的鬼新娘终于发出一声闷哼,猛地抛出手中剪刀,直指孔冰。 孔冰没有躲,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偶被他从道具背包里取出。 系统面板展开:【恭喜你成为小人的好朋友,它很乐意为你去死。当然,作为它的好朋友,你也不介意为它…… 作用:免除一次必死危险 副作用:三次后,你的好友会收取债务。(2/3)】 剪刀直直扎在小人偶头上,鲜血喷涌而出,流满孔冰掌心。 小人偶没有露出痛苦的神情,反而嘴角不断上扬,几乎拉到耳根。 “嘻嘻嘻,好朋友,嘻嘻嘻,为我死……” 诡异的低唱在孔冰脑海里回荡,他本就下降的精神值刚刚好卡在61的位置。 陈是来不及关心队长,只是上前一步,一手拽住队长,一手拿出传送道具:“缩地成寸符!” 下一秒,他们出现在一楼谷仓边。 两人都半撑着墙,剧烈喘息,眼前睁着晕眩,五脏六腑都好似被搅在一起,急着从喉咙里吐出来。 “还好会长把道具给了我。”孔冰从紧急传送的副作用中缓过来,揉着额头,突然停下话头,看向人偶,“收不回去了。” 人偶笑眯眯和他对视,漆黑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 “三次免死,之后付出代价,看起来最后一次会是强买强卖。”陈是皱着眉。 人偶呆在外面,只要队长遇到致命危险,甚至被袭击就会主动抵挡,然后,三次已满,人偶讨债。 孔冰取下扎在人偶上的剪刀:“但是我们必须拿到剪刀,牺牲是必须的。” 他眼中流露出笑意:“这就是能让雾婆婆开口说话的东西。” 14. 婚阴(14) 村长大宅,热热闹闹的流水席在前院摆开。 红色灯笼照亮黑暗,在风中轻轻摇晃,宴席之上,觥筹交错,笑声划拳声不断。 村长站在门口,有两个村民从宴席上站起来,举着酒杯靠近村长:“村长,喝一杯。” “喝一杯,庆祝今天这大好的日子。”村长笑着举杯,饮去一半酒水,剩下的随手撒在地上,“洞房里的龙凤烛已经点上了吧。” “我们家做的龙凤烛,和他们家的金丝楠木棺材,村长尽管放心。” “那就好。”村长笑呵呵地背手站在门口。 右手在经过腰侧的时候,下意识向下摁了一下,之后才背起手。 在他头上门楣,挂着的铜镜反射出灯笼的微光。 渐渐那铜镜里灯笼的红色影子拉长,逐渐形成袅娜娉婷的人形。 “村长。” 隔着铜镜,戏鹤低声念道。 他得知孔冰的队伍前往谷仓的地下室后就有所猜测,后面种种也印证他的想法——村民生出异心。 毕竟最开始时在大厅五行阵图的压制下,鬼新娘无法伤害生人,力量比不上现在强大。 还是火新娘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引诱当年还是幼童的孙鹿纵火烧村,吸纳村民死亡时的怨气之后,带着另外四位姐妹一起变强。 可惜这群村民不仅从云游道人手上得到五行阵图,还早早为提防鬼新娘反击而布下纸人替身术,以纸人的身份复活。 此时就算鬼新娘也没有办法让他们魂飞魄散,而村民在云游道人死后也没有办法压制鬼新娘。 双方就此僵持,甚至村民被鬼新娘困在村庄之中,若有哪一日鬼新娘怨气积累足够不是没有可能彻底杀死村民! 村民便想出先向鬼新娘投诚,每年用新郎和鬼新娘结婚,让鬼新娘肆意杀害发泄怨气的办法。 如今的情况应该是村民忍受不住僵持,计划反击。 戏鹤需要完成的任务中就有帮助玩家逃脱的一环,此时也不吝于帮助玩家看破村民们的诡计。 当然,顺便还能—— 借刀,杀人。 一缕阴气从他指尖散出,勾连起随意泼洒在地上的酒水。 村长毫无所觉地向前走去,而在他身后,地上的酒水如同有意识一般汇聚在一起,形成细细长长的水蛇,一路蜿蜒向前,缠绕上村长的脚踝,一路向上。 右腰侧应该挂着东西。 戏鹤看到村长的小动作的时就作出判断。 果然,水蛇缠绕上右腰侧的时候,很容易就找到一把小小的钥匙。 村长刚好举起酒杯,正在和村子里的老人们碰杯。 砰—— 旁边有人因为洒落在地的汤汁滑倒,正龇牙咧嘴地被人扶起来。 村长皱皱眉,自觉被扰了兴致,喝完酒水后不再多说,直接宣布:“好儿男们都等急了,我们去闹、洞、房!” 在他身后,那把小小的钥匙被水蛇顶下来,跌落在地的声音,刚好被人摔倒的声音掩盖。 酒水汇聚成的小蛇立刻缠绕住钥匙,勤勤恳恳地拖向婚房。 谷仓,地下室。 这间地下室的门依旧没有锁,甚至微微开一条缝,隐约可以窥见背后浓厚的黑暗。 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经历刚刚的剧烈运动,孔冰觉得有些胸闷气短,恶心欲吐。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步伐坚定地走进去。 这一次,在灯光顺着推开的门缝照到墙角的时候,蜷缩在角落的雾婆婆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同惊弓之鸟,而是难得主动地一路跌跌撞撞的向他们冲过来。 枯瘦的手搭上孔冰的胳膊,浑浊的眼睛中难得绽放出夺目的光芒,死死的盯住他手中的金色剪刀。 那光芒是求生的光芒。 口袋里的罗盘并没有发热,看起来雾婆婆确实是一个友善NPC。 孔冰知道自己赌对了:“这就是能让婆婆开口说话的剪刀吧?” 他没有急着解除雾婆婆嘴上的封印,而是示意陈是先摁住她的肩膀,让人先坐下来。 “这样的,”他半蹲下来,视线和雾婆婆齐平,“我们可以帮你剪开铁线,但是,毕竟你是有名的神婆,我们也很害怕你会对我们下诅咒下蛊或是别的什么,所以我们必须得定下契约。” 孔冰不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他能够一路生存到现在,成为精英小队队长靠的也是自己的谨慎。 陈是配合地拿出一张契约纸。 系统面板展开:【 A等级契约纸,可以约定与中式副本任意人形npc约定互不攻击。当前对象可使用。】 这种互不攻击的契约纸千金难求,现在被会长拨给他们,足以看出公会对此次副本开荒的重视。 雾婆婆快速看过契约纸上互不攻击的条款之后,果断摁下手印。 她的爽快让两位玩家心中松口气,一同摁下手印。 随后,孔冰终于举起剪刀,试探性地去剪嘴唇上的铁线。 明明这把金色的剪刀,在剪破罗盘保护时无坚不摧,在碰上这薄薄的铁丝时,还是有些艰难。 孔冰忍不住皱眉,微微咬牙,很用力才能一根一根剪断铁丝。 每剪断一根,两位玩家都会听到一阵耳鸣。 等尽数剪断铁丝的时候,孔冰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陈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干呕两声,摇摇头想驱散那让他头晕想吐的耳鸣。 同时,他还发现自己的生命值有所下降,猜测:“驱动剪刀的,肯定是我们身上的东西,生气或者阳气。” “是的,”孔冰低声交换信息,“我的生命值掉到70了。” 被他揣在兜里的替死人偶不知何时已经爬出来,牢牢抓住他的衣摆,半张脸贴在他的小腹,露出的嘴角咧到耳根,无声地猖狂大笑,黑漆漆的眼睛像鬣狗一样死死盯住自己的猎物。 “应该我来的。”陈是有一点后悔。 “不说了,抓紧时间问,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娘就会追过来。”孔冰打断他的思考,抬头看向此时还在摸索着被解放的嘴唇的雾婆婆,“那么,您可以告诉我们鬼新娘的情况吗?” 雾婆婆犹豫着开口:“我是被鬼新娘关在这里,她们这是想要报复。” 她抬头看着眼前两位新郎装扮的玩家,苦笑一声:“你们两位后生也是被村民绑过来结婚的吧?你们应该已经猜到,是的,之前是我们村在买新娘结冥婚。村庄本来是一处洞天福地,可惜一场地震之后坏了五行风水,只能结下五次冥婚之后,用暗合五行的五位纯属性新娘来补全五行风水。” “是我们对不起那些女孩,所以第一次冥婚之后就有鬼新娘作祟,后来有个云游道人替我们解决问题,还在大厅里定下法阵。”雾婆婆摇摇头,“谁曾想那位云游道人并不单单是为了一点钱帮我们,他想通过补全五行成仙,逼迫我们村子为他挑选新娘,举行冥婚。” “还是最后一次水新娘结婚的时候出差错,本应该选择一名处子,结果卖家偷换我们买的新娘,阵法失败,成为厉鬼的水新娘杀死云游道人,并且之前死去的新娘都化作厉鬼。之后这些鬼魂引诱村里一个小孩放火,杀死全村人之后,把他们关在纸人里肆意奴役,独独留我活下来,在这地下室承受他们之前承受过的痛苦。”雾婆婆低声说,话语之中满是痛苦。 冥婚是为了五行俱全成仙,最开始是为了弥补村庄风水。 孔冰思索着,看向陈是。 陈是点头,他会看风水,也注意到村庄是五行有缺的格局。 这一点补上他们之前线索缺漏的一环。 至于云游道人,应该就是他们发现的那个盒子和这个罗盘的主人,难怪只留下一个罗盘,原来是之前仪式失败时就已经被杀。 至于那个放火烧村的小孩应该是孙鹿,村民已经死亡是他们意料之中。 就是没想到变成纸人是鬼新娘的手笔。 雾婆婆所说与他们所获得的线索相吻合,当然,孔冰也没有全部相信,那个水新娘不是处子哪有那么恰到好处。 他有个念头:“之前我看报纸上雾婆婆的本名是江容,为什么要叫雾婆婆?是神婆特殊的取名方式吗?” 雾婆婆沉默:“我们神婆是按照五行取的名。” “所以雾婆婆本来应该是水属性的女子,神婆一般体质特殊,应该是纯水属性。”陈是发现盲点之后,得势不饶人,近乎逼问,“云游道人居然没有让您……” “瞒不过你们,”雾婆婆承认,“不是卖家出差错,是我调换了生辰八字。我不想去死,所以选一个女孩子替我受过,也能借此摆脱云游道人对我们村庄的控制。舍弃一条人命能够拯救这么多的人,我想她也是愿意的吧。” 果然这个神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推鬼新娘出去挡刀,也难怪被人锁在地下室里体验鬼新娘经历过的痛苦。 还好他有所留心,发现对方言语中有隐瞒的地方,点出来之后,也能断绝她搞小动作的心思。 孔冰再次为自己的警惕感到庆幸:“但是,现在我们的生死都被鬼新娘所控制,要怎么逃离这里?” 雾婆婆:“我有办法。” “国有国法,阴有阴规,厉鬼没有办法无条件的在外面作恶,只要阴差出手,自然会将厉鬼打入地府。” 让阴差出手,确实是个好办法。 孔冰立刻就想到那间土地庙。 土地庙在最危险的时候还可以成为玩家的庇护所,这应该就是沟通阴差最好的地方。 但是,上一个在土地庙过夜的玩家已经精神崩溃。 孔冰没有放下警惕,面上毫无喜色,甚至有些尖锐地提问:“怎么联系阴差?怎么确定联系到的就是阴差而不是鬼新娘?鬼新娘恐怕已经把这里控制住,不然你们早就让阴差出手逮捕鬼新娘。” 雾婆婆:“今天是七月十五,是内鬼最强大,同时也是人间和阴间的鬼门大开最好联系上阴差的时候,通过土地庙可以上表给阴差,但是鬼新娘早就在土地庙前布下煞气,今年就是水煞,要通过五行俱全的法器冲破水煞之后,才能联系到真的阴差。” “唯一困难的是我不知道法器在哪里。” 一连串解释逻辑清晰,也回答了他们提出的质疑,雾婆婆在他们这里的可信度变高。 而有水煞的话,也可以解释躲在土地庙后精神值的下降。 至于缺失的五行俱全的法器? 两位玩家不约而同的想到那块云游道人的罗盘。 “是这个吗?”既然双方目标一致,孔冰选择信任,拿出罗盘。 雾婆婆露出喜色:“就是这个!” 解除谜题的最后一块拼图被成功拼上。 两位玩家带着雾婆婆离开地下室,想要尽快上表给阴差,解决鬼新娘。 孔冰一直沉重的心终于有些激动起来:马上就能够解决副本,幸亏早早的从线人那里购买到关键消息,他们公会将第一个攻破这个副本! 在他们背后,一阵风从门口吹进来,卷起地上散落的稻草,露出一小片地面。 那是雾婆婆常年蜷缩的墙角,被风吹起的稻草散开,露出仅够一扇仅够人爬着钻出来的门。 门上的铜锁反射出一道冷冷的光。 15. 婚阴(15) “咚!咚!咚!咚!” “二更天,闹洞房!” 苍老嘶哑的声音远远传来,戚焕听见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 龙凤烛依旧在燃烧着,红色的烛泪缓缓滴落溅在台上。 戚焕胸前的鱼鳞形状的项链缓缓发着淡淡的白光。 系统面板展开: 【来自深海鲛人一族的(战)馈(利)赠(品)。 作用:千年之鳞,佩戴者无需呼吸。 范围:仅限于东方背景存在非自然力量副本,累计使用时间为123min/360min 副作用:鲛人一族诅咒你这个渎神者!梦魇会永远纠缠着你!】 门只开启一条窄窄的小缝,两片扁扁的纸人从缝隙里钻进来,他们已经完全失去村民的形态,甚至脸上没有眉眼,只有当做嘴唇的一道弯弯的红色弧线。 “睡死了吗?”一个纸人问。 “龙凤烛烧着,这些迷香下去,是头牛也能放倒。”另一个纸人回答,抓住戚焕肩膀把人抱起来,“动作快点,奇怪了,这次三人倒是很有艳福,鬼新娘估摸着要先结完婚再杀人,我们要做的事不少,赶紧的,你来抬脚!” “来了来了。”纸人像是个新手,动作青涩笨拙,还有些胆怯,“那疯婆娘怎么不在这里?” “哪一次这会儿新娘不在下面等着,你怕什么!赶紧走!”抬着肩膀的纸人嘿咻一声扛着戚焕向房里走。 戚焕闭着眼,凝神听着,发现他们是将他搬到婚床上,花生红枣压在身下,硌得慌。 下一秒,耳边传来机关转动的声音,床板一翻,失重感传来,他整个人摔进一个木头盒子里。 盒子的盖子被人推上,两个纸人说笑着离开:“接下来就是洞房夜,我们也该去送另外两个郎君一程。” 金丝楠木材质,大概是棺材。 戚焕手指在木头上摸过,很快就触碰到完全不同于木头质感的,冰冷而柔韧的东西。 他把鱼鳞项链从衣服里抽出,昏暗的灯光照亮棺材,也照亮一张没有表情的美艳面孔。 这是新娘的尸体。 戚焕下意识放轻呼吸,注意到尸体口鼻出淡粉色的泡沫痕迹,这是淹死尸体的特征。 而尸体的手腕脚腕上都绑上红线,牢牢的束缚在一起,又以桃木钉钉穿,保证其在水底无法挣扎离开。 水属性的新娘是在冥婚当天被淹死献祭的,怨气猛烈到就算是桃木钉都没有阻止她变成厉鬼。 戚焕经历过许多副本,见过许多由于人们的贪婪欲望阴暗嫉妒而造成的悲剧,但在此刻,想到那条美人蛇,还是心脏微微揪起。 忽远忽近的吟唱声响起。 戚焕眼皮沉重下来,意识也随之飘远,渐渐地,他看见一个巨大的白色莲花祭坛,祭坛向五个方向展开花瓣,每一朵花瓣上都端放着一个棺材。 而他正被人从棺材里抬出来。 抬着他的人都穿着红色衣袍,兜帽投下的阴影完美地隐藏住脸。 他们有着差不多的身形,迈着轻快的舞步,红色的衣摆,在他们的动作间飞扬交织,像是随意泼洒的鲜血。 祭坛中间正跪着一个人,正是村长。 他低声念诵着:“托身阳体,补我阴魂!” 戚焕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想要伸手摁住翻涌的胃部,却无法动作。 只能够听着高高低低的唱歌声响起:“托身阳体,补我阴魂!” “阴阳相济,五行以全!” 祭坛的五朵花瓣散放出五色光芒,在半空中合拢到一起,极为迅捷的冲向他的腹部! 戚焕咬紧牙,一道咒语已经压在舌尖,但还是忍着继续下去。 他眼睁睁看着被人簇拥在祭坛中间的自己腹中藏入一团五色光芒,紧接着肚皮一点点的大起来,属于婴儿的啼哭声在耳边响起。 “梦魇——破!”戚焕不再迟疑,猛地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口中诵出咒语。 他脖子上的鱼鳞闪过一道微光,紧接着急速黯淡下去。 戚焕睁开眼,看见的是鱼鳞光芒照出的光彩纹路。 刚刚他所经历的一切,与其说是真实,不如说是一个鱼鳞副作用带来的梦魇。 只不过鲛人的鱼鳞原本佩戴可以预知,即使他受到诅咒,这个梦魇也将揭露即将发生的事情。 戚焕感到一阵恶心,在棺材里摸索着弯腰做起来,很快就发现散落在棺材各地的花生和红枣。 早生贵子。 他抚摸上自己的腹部,拧起眉。 “夫君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孩子了吗?”他身后冷冰冰的尸体突然行动起来,冰冷的手像蛇一样缠绕上他的脖子,鬼新娘懒洋洋地靠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也抚摸上他的小腹。 难怪一路上都有恶心的感觉,果然这洞房花烛之后便是怀孕生子。 戚焕侧头,看到的依旧是一顶红盖头,只有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掀起的盖头下露出艳红的嘴唇。 鬼魂附身自己的尸体,尸体也会向鬼体的状态改变。 有风? 戚焕注意到另外一点,抬头看见棺材,不知何时被人掀开一条小缝。 “我们还在婚房里。”戏鹤探听完村民计划回来之时,就看到戚焕主动入局进入棺材。 玩家自然是想要借此获取更多的线索,但于他而言,定下婚契,系上红绳,祭拜天地,洞房花烛夜,就是将必须的流程都走了一遍。 他起身,从棺材里穿出,勾一勾无名指,清晰地感觉到无形的规则塑成罗网,将他看中的刀,牢牢圈起。 龙凤烛已经燃尽,洞房的窗户被他打开,让一缕月光伴随清风渗入屋内。 远处模模糊糊有三个人影离开,方向似乎是村尾的池塘。 系统自动捕捉玩家存在,播报恐惧值。 【孔冰,恐惧值:93 陈是,恐惧值:87】 恐惧最为可怕之处,便是让人做出不明智的选择。 戏鹤在窗边轻敲两下,像是挥手告别,又像是不应该在此时说出口的叹息。 在他身后,戚焕也成功推开棺材盖子,从棺材里走出来,发现棺材就摆在床板下面凹下去的地板上,表面雕龙画风,还专门刻上大量意象为水的符号。 不像个杀人场地,倒像是精心为鬼魂布置的婚床。 “洞房花烛夜,”戚焕思索着,“听纸人的意思,你们鬼新娘如果不在掀盖头的时候动手,就会先与人春风一度,之后再杀人。” “所以?”戏鹤倒不觉得他是贪慕美色的人,平平淡淡反问,转身靠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尖尖的绣花鞋翘在半空中,随心所欲地一点一点。 戚焕目光被他的足尖吸引,很快又克制的收回视线:“没什么。” 然而,他在转过身的时候眉头拧起——刚刚怎么会想问鬼新娘洞过几次房? 戏鹤不知道他的想法,见他皱眉,也只以为是玩家意识到自己当前处境,笑眯眯在旁边吃瓜看戏:“这孩子你是生还是不生?” 戚焕坐在他对面,从背包里拿出烈酒,自己手中也拿着一把锋利至极的小刀。 他按住自己的腹部,不知不觉间,原本清晰可见的腹肌已经消失,留下的是一团凸起的柔软。 “生,当然生。” 戚焕冷声回答,解开腰带,露出漂亮的胸肌线条和下方诡异的高耸的肚皮。 戏鹤看着他将几根银针扎在止血的穴位,之后将烈酒洒于刀上消毒,嘴里咬着毛巾,举起刀。 手起刀落,一层层切开皮肤脂肪肌肉,播出血淋淋的内里。 屋子里没有闷哼的声音,只有越发粗重的呼吸和不断垂下的汗水。 在银针道具的作用下,戚焕并没有流出太多鲜血,顺利的伸手从肚子里掏出一个布满鲜血的肉球。 与其说是肉球,看那形态,倒更像是之前梳妆时被塞入衣服中的布娃娃。 戚焕咬紧后槽牙,果然那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暗示他们的怀孕。 不,在他们进入游戏之前,他们将要接手的身份就已经在村民的引诱下喝下圣酒。 婴儿酒,哪里是婴儿泡酒,分明就是孕育婴儿的酒! 他从容地将打开的伤口缝上,手没有半点颤抖,正如他此时纹丝不动的恐惧值。 等他剪断缝线,戏鹤停止在心里的计时。 五分钟时间,给自己完成一场剖腹产手术。 戏鹤都有抚掌赞叹的冲动,难得没有遗憾薅不着恐惧值羊毛。 所以,他伸出手,一只水蛇缓缓爬上桌子,将尾巴勾着的钥匙甩到戚焕面前。 戚焕额头上还带着冷汗,脸色苍白的抬头看向鬼新娘。 “算是奖励或者说合作的诚意,”戏鹤开口,“之前你不就好奇另外几位新郎去了哪里吗?” 所以这就是去那里需要的钥匙。 戚焕点头,合上衣服将钥匙放在兜里,顺便打开手机看一眼时间。 10:45 马上就要到子夜。 子夜最为凶险,这把钥匙不仅仅是机遇,也有可能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但他只会选择去看。 不过,戚焕又拧起眉,手摁在小腹上。 那里缝合完毕之后,又恢复成之前腹肌分明的样子,只是在收拾东西的短短时间里,似乎又轻微的向外凸起一点。 戏鹤从贵妃榻上起身,懒洋洋趴在他肩膀上:“只生一次是不够的哦。” 戚焕担心没有合适的时间动手剖腹:“如果自然生产的话,会怎么生出来?” 戏鹤幸灾乐祸,纤长的手指停留在他小腹,一点点向下滑:“用哪播种,从哪生咯。” 16. 婚阴(16) 夜深。 孔冰两人带着雾婆婆来到村尾,不知何时,村尾湖泊和联通的小河涨水,汹涌的波涛一直淹没到土地庙门口。 沉闷的打更声从紧锁的土地庙里悠悠传来。 雾婆婆突然开口:“土地打更,鬼神知时。” “这就是土地庙的作用?”孔冰发问,想到另一个关键,“现在是土地爷办公的时间吗?” 雾婆婆不满他的质疑,声音急促:“土地爷属阴间官僚,办公时间自然与阳间颠倒,打更报时之时就是接受所辖百姓祈愿诉怨的时间。” 又说:“你要是不相信,又何必跟我来到这里,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逃开洞房这一劫的,鬼新娘杀不死困不住,要是被她抓住,我们都得生不如死!” 陈是知道他们只是勉强用五行生克困住鬼新娘,不知何时她们会挣脱或是被村民救出,也有些焦急,当下诚恳道歉:“抱歉。” “是我们莽撞了。”孔冰同样开口,抬眼看向面前浩浩汤汤波涛如峰的湖水。 涨水之后,这条小溪几乎成为大河,轻易无法跨越。 他提问:“这就是水煞?” 挂在他腰间的罗盘适时散发出热度,拿出来便可看见一条黑线向着河水方向,也正好是北方玄水方向。 “水来土掩,以土定水。”雾婆婆开口,“通过这种方式破除水煞之后,便可进入土地庙提交诉状,引来阴差抓捕鬼新娘。” 话是如此说,孔冰拿着罗盘试探性的靠近暴涨的河,水流向上涌出,打湿他的脚面。 寒气犹如实质一般从脚底窜向心头,五脏六腑都被冻得蜷缩起来。 孔冰捂住开始绞痛的腹部,皱眉:罗盘一直在示警,却没有保护他。 “看看能不能激发,”陈是看着罗盘中心的凹槽,“在方位上土居于正中,这个凹槽肯定有用。” “可以用指尖血。”雾婆婆说,“那位云游道士经常用鲜血画符。” 两位玩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在大厅里拜堂之时,地面上的阵图凹槽里似乎凝结着鲜血。 阵图像是云游道人的作品,而罗盘毫无疑问是云游道人的法器,由此这样推断,使用鲜血激发罗盘很合理。 身后又有鬼新娘虎视眈眈,两人也大胆的滴下指尖血。 他们这一次赌对了。 鲜血刚刚滴落在罗盘的中部,便向着四方凹槽流去,不一会儿便将黑线染得如同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璀璨鲜红。 那红色一路蔓延到指向水煞方向的顶端,紧接着便有一道土黄色的光芒从罗盘底部升起。 “好像是本就储存在罗盘里的力量。”陈是松口气,“虽然我们不是土属性,难以驱动力量,但那个道士应该天生土属性,在罗盘里储备过一定力量。这也是游戏给我们留的一条破局的路。” 不等他说完,那笼罩在罗盘之上光芒快速向外扩张而去。 原本汹涌澎湃的河水,再碰触到土黄色的光芒之后,便像被禁锢在原地一样,再不能向前冲刷半分。 于是这光芒便直直的向前开拓,劈开汹涌的河水,生生开出一道通向土地庙门口的小路。 陈是却在这时闷哼一声,皱着眉头向后退一步,抬头看见自家队长脸色也变得惨白起来。 系统面板展开:【生命值:68】 两人的生命值都因为这一波损耗不少。 “我们身上没有灵力,只能靠生命力来强行驱动罗盘。”孔冰再不敢耽搁,快步上前走几步,带着人来到土地庙门前。 庙门依旧紧锁着。 雾婆婆上前,在门上轻轻敲上三下,恭恭敬敬地弯腰拱手:“土地爷,小民有冤情要诉!” 嘎吱一声,紧锁的大门在他们面前突然打开。 让人温暖的烛光亮起,香炉里,三柱清香燃起的烟笼罩供台之上的神像。 神像下的蒲团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张宣纸。 “以血书,诉冤情。”雾婆婆低声催促。 罗盘的土黄色光亮消散,身后的河水再次汹涌。 澎湃的浪花声在身后响起,似乎象征着他们退路已断。 明明光芒无比温暖,孔冰还是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就连风吹起槐树挂着的红线都好像一条条毒蛇蜿蜒爬动,吐着信子。 他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精神值正在缓慢地下滑。 土地庙作为庇护所的限制已经出现。 陈是劝道:“队长,写吧。” 孔冰一步步走向蒲团,跪在上面,之前取血留下的伤口还未消失,恰好可以借此在上面一点点写下村中女鬼作祟的惨状。 “今有鬼新娘于槐家村中作祟,奴役魂灵,绑架活人……” 一行一行的血字浮现,落在他眼里却在不断变形,化作一个又一个大写的张牙舞爪的——怨! 我有怨! 怨这村民为一己之私断送我大好青春年华! 怨这父母亲友是非不分将大活人卖出个好价钱! 怨这天地不公土地瞎眼任凭一村行□□之事! 无数女鬼们痛苦的嘶吼声在孔冰脑海里炸响! 就连他身后的河水也开始与之一同怒吼汹涌! 更是有一只又一只白惨惨的鬼手从河水中浮现,死死抓着地面,想要爬进这土地庙之中! 谷仓。 不知村民此刻在做什么,戚焕来到这里的路程顺利的让人心慌。 戏鹤没心没肺地跟在他身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咿咿呀呀的,仔细一听,似乎便是早上上台唱的那首戏曲:“你看那新郎惨死洞房夜,三魂惨惨七魄幽幽……” 比起给他帮助,倒更像是来看一场笑话。 戚焕磨磨牙,拿着钥匙走进没有上锁的门。 谷仓的灯光照亮小小的房间,戚焕注意到里面显然已经住过一段时间的人,稻草上有人躺过和排泄的痕迹,还有被人剪断的锁链。 戏鹤之前关注过,慢悠悠开口:“是另外两位新郎救的人。” 戚焕:“救的谁?” “不好说哦,”戏鹤嘻嘻笑起来,“要不你猜一猜?” 估计也是个关键线索人物,此时,另外两人已经行动起来。 戚焕知道对于这种乐子人来讲,越理他越来劲,没再多说,拨开墙角的稻草,用钥匙打开紧锁的门。 门前面显然有被人撬过锁的痕迹,而爬进通道之后,回头可以注意到门板上,有密密麻麻被人用手指划出的痕迹。 那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完全是徒手留下的抓痕,甚至还有残留的血迹和断裂的指甲。 可以想象下方的人是怎样沿着通道爬到此处,一遍又一遍徒手抓挠着门,又一遍又一遍呼救。 如此绝望。 但想拯救他们的人也只能试图撬门,却无功而返。 比起外面,这里面倒更像是当年囚禁鬼新娘的地方。 戚焕沿着通道一路下行,鱼鳞项链掉出来,在隔绝可能存在的毒气的同时,也在空中发出幽幽的光为他照明。 正如他所猜测的,通过通道后见到的,不过八平米的小空间更像是囚禁鬼新娘的地方。 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密密麻麻堆着整整八个铁笼。有些铁笼更是上下堆叠着,都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鬼新娘的人选可能不仅仅是一个,这些村民寻找绑架大量姑娘,豢养在这里,在需要灵魂的时候,再从中挑选出合适的。 就像饲养之后再挑选宰杀合适的牲畜一样。 戚焕一个又一个看过去,不知何时,那位鬼新娘出现在铁笼边。 新娘身边的铁笼被单独的放在最里面的角落,笼子的破碗里似乎还留着些食物没有被清理干净,长满菌丝,带着让人作呕的腐臭。 其他笼子里的新娘离开前碗都被清理过,只有这个碗没被清理过。 戚焕:“这是最后一个从地牢里出去的新娘,在她出去之后,村庄出了什么事导致没有人能或者不敢进入这个地下室。” 是你吗? 这是戚焕没有直接问出来的问题。 然而戏鹤没有动作,此时他不需要给出提示,只需要让玩家自由发挥。 戚焕没有失望,和这位鬼新娘合作的时间里,他的脾气被磨得非常好。 对方平常只要不搞事他就谢天谢地,要是给好心给线索,反而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果然,在笼子角的毛毯里,戚焕发现一些琐碎的小物件。 毛毯硬邦邦的,上面的毛几乎已经脱落,估计是废弃毛毯被村民拿来给新娘们御寒的。 这也成为新娘藏一些东西的地方。 比如,一张被小心翼翼折的极小的残破的寻人启事。 可容,女,23岁,x大生物研究生,与同学进行民俗风俗旅游时失踪,失踪时穿着……家里只有一个女儿,亲人心急如焚,如有好心人告知线索,必当重谢! 寻人启事不知是被谁粗暴地扯下来,却被新娘小心翼翼地折好,存在此处。 虽然有些地方还有缺损污渍,但能模模糊糊能辨认出时间大概是1982年。 可容,正是与他定下婚期的水属性新娘的名字。 二十载光阴倏忽而逝,那些亲人所寻的家中娇女,已成为此处红衣厉鬼。 戚焕抬头,看到鬼新娘依旧安安静静站在笼子边,像是一道即将随风消散的虚影。 除了家人的信息之外,在后面还有被撕破的病历本。 病人的名字依然是可容,根据医生诊断,她具有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 一个被拐卖的女子常见的结果。 但也有可能不是,因为在那下面是另外一张被人愤怒撕碎的受案回执。 一个自称可容丈夫的人因为精神失常的妻子失踪,而要求警方将她带回。 这背后可能是一场走失,也可能是苦心谋划的逃离功亏一篑。 戚焕有些不忍,继续向下翻找,看见两个剪下来的小药片,上面贴着小纸条写着药物名字。 一个背后写着堕胎药,另外一片背后写着转胎丸。 转胎丸改变胎儿性别,堕胎丸中止孕育。 鬼新娘终于有动作:“出去之后,拿到这两个药。” “有一个可以解决你现在的问题,猜猜看?”戏鹤的指尖轻轻触碰他不知何时再次隆起的小腹。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应该选择转胎丸。”戚焕了解对方的习惯,“普通的答案,你并没有兴趣。”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拿普通的答案来诈你呢?”戏鹤嘻嘻嘻笑起来,最后还是为其鼓掌,“但你的选择很明智。” “为什么?”戚焕提问。 “这堕胎丸是逃离的时候小诊所开的,”戏鹤仿佛也陷入到那段记忆里最黑暗最愤怒的情绪,声音里带着森然的怨恨,“那个大夫把堕胎药换成安胎药。” “他说,来到这世上不容易,母亲不应该扼杀孩子见到这个世界的权利,这可是——” “造、孽、啊!” 17. 婚阴(17) 戚焕后退一步,清心咒扣在手心。 他不得不警惕鬼新娘因为怨气失去神志开始无差别攻击的可能。 戏鹤不是鬼新娘本人,很快就从记忆中冷静下来,对上戚焕视线。 玩家表面的神情还是放松的,但是右手肌肉绷紧,随时可能出手。 可见,戚焕即使和他已经结成联盟也没放下戒心。 不爽。 戏鹤生出几分戏弄的意思,任凭身上的怨气炸开,引得室内温度都低下数度,身形一闪,瞬间冲到戚焕面前,并指如爪,迅捷如风地冲向他的脖子。 危险! 戚焕的战斗本能被唤醒,左手举起准备接下戏鹤的手爪,右手把清心符咒切换成驱邪符就要拍在戏鹤后背。 偏偏就在这时,戏鹤掌心一翻,改变路线,刚刚好从他颈侧擦过,一把扣在墙上。 戚焕手中的符咒离戏鹤只在咫尺! 他心口一阵疼痛,红线抽搐着提示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如同负心人。 千钧一发,戚焕左手格挡的动作转向敲在右臂之上,硬生生将符咒震出去,停下攻击的动作! “哎,”戏鹤捏起被自己击晕在墙上的蝎子,展示给戚焕,“地牢阴湿多毒虫,我为夫君排忧解难,夫君怎么想要家暴呢?” 绝对是故意的,果然,这美人蛇一段时间不作妖就难受,这会又戏弄他找乐子呢。 戚焕知道被算计也无可奈何,活动活动被震麻的右手,从地上捡起符咒,指尖一动就将之替换成清心符。 他靠近鬼新娘,低头,手腕灵巧地编织出红绳,将清心符挂在新娘身上,颇有些伏低做小善解人意地说:“我也是怕夫人劳累,为夫人解乏。” 这样一来,如果鬼新娘怨气冲天,清心符会先自燃示警。 戏鹤隔着红盖头和他对视,一下看出他的打算。 真是打蛇随棍上。 戚焕眉眼含笑地望着他,仿佛不是对着红盖头,而是凝视着新娘的盈盈美目:“夫人喜欢吗?” 他本就生的俊朗不凡,一笑起来,倒真有点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感觉。 只是这猎艳的公子时刻不忘在试探的同时准备好迎接新娘翻脸。 戏鹤食指中指夹住符咒瞟一眼:“学的不错。” 戚焕特意把从云游道人那里学过来的符咒展示出来,等到的回应却出乎意料。 他最开始推测是云游道人不是罪魁祸首,也有意无意成为村民的帮凶。 在这种猜测下,鬼新娘必然会对云游道人的一切感到愤怒。 至于掩饰这种愤怒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毕竟厉鬼们情绪波动极大,难以控制,何况新娘实力强大没有必要掩盖自己的喜怒。 戚焕思考着,面上不露异色,温柔地为新娘整理衣领,如同体贴的丈夫:“夫人认识这位前辈?” 戏鹤:“误入歧途,但不至于执迷不悟,可恨可怜可惜可叹。” 他给出不小的信息量。 戚焕若有所思,检查完地牢之后又到谷仓细细搜索一遍。 他这次带着目的来检查,自然有和最开始不一样的发现。 最先他的注意力全部被谷仓里有人囚禁过的痕迹吸引,没有注意到谷仓在有人囚禁之前应该是作为一个看守休息室。 “这里曾经摆过柜子和床,墙上之前有过挂钩,或许是用来存放钥匙的,甚至是……”戚焕将稻草搬开,一寸寸抹去墙上的污渍,仔细观察铁钩旁边留下的痕迹,“甚至这里挂过□□,应该是村民自制的土枪。” “角落里有被换下来的电池,这种电池适合用于手电筒,还有农具存放,被人快速拿起的痕迹,”戚焕在外面找到一个摇铃的半截绳子,“这或许是向全村示警用的。” 他脑海里勾勒出许多年前这个谷仓曾经发生的事情。 地下室发生意外,或者是有人前来救援新娘,或是新娘跑出去。 休息间里的看守猛的从床上坐起来,背上电枪,拿起强光手电,在摇铃处召集村民集合。 于是村民们鱼贯而入在这里集合,带上锋利的农具,举起锄头镰刀,打着强光手电筒,成群结队,带着满腔怒火去追击新娘。 戚焕从谷仓离开,避开有人声的地方,兜兜转转又见到婚房。 婚房的院子里挂满红色灯笼,在灯笼昏暗的灯光下,他又发现一处牡丹丛下残留的黑色。 那黑色是灰烬。 戚焕在黑灰白色的灰烬之中,还有那么指甲盖大小的,属于符纸的黄色。 戏鹤站在他身后,看着被男人翻出来的一小团灰烬,轻声叹息:“幡然醒悟,悔之晚矣。” 戚焕补全故事:“最开始是云游道人被村民邀请过来降服恶鬼,然而道人在降服完恶鬼之后,发现村民才是制造恶鬼的凶手,悔不当初前来救援,最后被村民杀死在村尾,尸体曝于槐树之上,受风吹日晒,不得安宁。” 这一刑罚的残酷之处在于,穿胸而过日夜曝晒的伤口痕迹不仅停留于失身,也将存在于灵魂,只能够通过一次次的轮回去愈合。 也难怪,就连鬼新娘都为此叹息。 除此之外,戚焕还有疑虑:村民在杀死云游道人之后,是不是也从他手上学到其他东西? 戚焕拿出手机,现在显示的时间是10点,离最为危险的子夜还有两个小时。 他看着宅子里最大的房间:“我想去村长的房间看一看。” 戏鹤:“你有所怀疑了。” “你们的目的只是杀死新郎,而不是让新郎怀孕,”戚焕摸着不知不觉间又大起来的肚子,大步走向村长的房子,“那么这应该是村民的计划。” 不知道是不是村民们打定主意不打扰鬼新娘的洞房花烛夜,整个宅子静悄悄的,就连村长的屋子也是点着灯而没有人影。 戚焕观察片刻,确认屋内没有人之后,打开没有锁上的窗,翻身进入。 他动作轻盈,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翻身落地时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然而,戚焕直起身的一瞬间,一张惨白的被人歪歪斜斜画着眉目的纸脸陡然放大在面前。 “没人没魂。”戏鹤紧跟在他身后从窗户飘进来,在玩家应激性毁掉屋内纸人之前扶住他的肩膀,“至少现在没有。” 戚焕控制住攻击的欲望,深呼吸,红色的婚服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摇动。 在他面前的屋子里没有人,但有密密麻麻摩肩接踵,被一个又一个木架子撑起来的等人高的纸人! 这些纸人有的画上精细的眉眼,有的只是浅浅打个草稿,或是哭或是笑,或是喜或是怒,表情僵硬地站在那里,齐齐凝视着闯进来的玩家! 戚焕回忆起云游道人笔记上的插画,声音不自觉的压低:“这些都是替身的纸人?” “他们已经是纸人替身……”戚焕意识到盲点,“云游道人的笔记中没有说不能够通过一次又一次更换替身来维持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戏鹤轻轻为他鼓掌,他只以左手三个指尖轻敲右手掌心,鼓掌也鼓得极为矜持优雅,就连掌心上那桃木钉留下的痕迹也好似暧昧的红痕:“你很聪明。” 这话第一次出现是在梳妆的时候。 戚焕:“所以,幸好当时我没有使用火符毁去载体,那不仅不能控制住村民,还会给他们重生的机会。” 他说着从村民们备用的替身纸人之间走过去,看到村长百宝阁上放着的一个又一个酒坛,梳理着自己已知的线索,将他们编制成逻辑清晰的大网。 “婴儿酒让人怀孕,怀孕可以生下新的一片空白的婴儿。” “村民已经死亡,灵魂寄居在纸人上,载体死去后可以获得新的容器。” “女性属阴,男性属阳,鬼魂属阴,活人属阳,阴阳共济,阴阳相生,阴阳平衡,所以阴者可以通过阳体转阳,而阳体也因此化为阴。” 戚焕低下头,不带任何感情的,摁住膨胀起来的小腹:“所以,活着的新郎以死为代价孕育的,是新生儿,还是新生的村民?” 无需回答,谜题已被解开。 戏鹤很满意台上人的演出,又低低笑起来,将转胎丸和堕胎丸拿出:“夫君还要吃吗?” 她轻飘飘解释:“化男为女,混淆阴阳,阵法自破。” “而且,让这些村民去做女人,还不如让他们去死。” 土地庙。 风越吹越急,浪潮越涌越高。 在那风急浪高中,一点,两点,三点,四点……连成长队的红灯笼浮现在浪花之中,提着红灯笼的正是一只又一只纸人。 雾婆婆哆嗦着向旁边退去,像是已经生出逃跑的欲望:“他们追过来了!他们是来阻止我们的——” “一旦鬼差来到这里,村里人死后滞留人间的事情就会被发现,他们都会被押回地府接受处罚!”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饶是陈是再好脾气,此时也在心里暗骂一句,从道具里抽出一条长长的燃烧着火焰的鞭子,背对着正在提交诉状的孔冰站好。 长鞭扬起,火焰随之熊熊燃烧,封住整个门口。 属性克制之下,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他背后,孔冰脸色苍白,即使已经使用上治愈需道具,生命值也只是勉强维持在三十。 不过,黎明的曙光就在眼前。 孔冰咬紧牙关,用力从发白的手指指出鲜血写下最后两行字: “希望地府特派鬼差捉拿邪祟,还世间朗朗太平。” “小民孔冰敬上。” 18. 婚阴(18) 戏鹤纤长的手指捏着转胎丸薄薄的药片,只有刚刚好三片,恰好对应存活着的三位玩家:“夫君做出决定了吗?” 小腹的凸起恰好开始震动,皮肉之下,胚胎生长完毕,无意识踢打着束缚他的牢笼。 固然鬼新娘的催促让人很难不疑虑对方计划着阴谋。 但事已至此,戚焕也不再犹豫,接过转胎丸一口吞下。 他顿时感觉有一股烈火从口腔烧到腹部,小腹剧烈收缩,那新生胚胎制造的凸起一点点的凹陷下去。 在转胎丸的作用下,阴阳被混淆,替身转世的计划失效,胎儿满怀着不甘从腹中消失。 同时,刺耳的属于婴儿的啼哭突然想在戚焕耳边:“不想死!”“不要死!” 即使精神值在这种刺激下也开始有所波动,戚焕依旧神色不变,伸手拿走剩下两片转胎丸:“要阻止村民在另外两人身上转生成功。” 【玩家戚焕 精神值:98 恐惧值:0】 戏鹤通过面板读取面前人的状态,虽然恐惧值始终卡死在0,但精神值还是受到堕胎这一部分的影响。 不过,影响也只是微末的一点点。 绝对理智吗? 戏鹤突然想起研究员之前提到过的一个概念:在人类之中总有一些不世出的杰出者,即使面对最恐怖的精神污染,他们的理智也能以完美无缺的形象稳固存在。 他心中升起一种微妙的欲望,像是一只猫见到摆在桌上的水杯,爪子蠢蠢欲动地想推一把。 “他们在村尾。” 或许是为了找乐子看眼前人变色,也或许是达成帮助玩家离开副本的任务,戏鹤没骨头似的靠在戚焕肩膀上,在他耳边说出自己看到的方向。 微凉的阴气撩过脖子,戚焕肌肉绷紧,实在吃不消这冷香软玉在怀的感觉。 他很快就回忆起村尾的湖泊,小小的河流和那一间土地庙。 “他们是去湖里,还是土地庙?”戚焕下意识提问。 戏鹤只是哼笑两声,不给出更多答案。 这也在意料之中,身边这位姑奶奶愿意给提示已经让人惊讶了。 他还能多求什么呢? 戚焕若有所思,一般来讲,土地的责任是护佑自己所辖一方土地上的生灵。 或许,两位玩家是去土地庙寻求庇佑,用于抵抗鬼新娘和村民。 但既然鬼新娘手上有土地庙的钥匙,那么土地的立场属实让人怀疑。 何况,他这一路走上来,没有见到半个村民的人影。 村民会在哪里? 在急着等候他们几位新郎生产帮助他们转世的时候,这些村民为什么不守在婚房附近? 除非—— 戚焕观察着屋子里挨挨挤挤的纸人,发现比起他刚刚进入屋子里时,已经少了好几个。 村民已经和玩家发生战斗,而折损的村民开始使用后背的替身纸人! 想到这,戚焕抽出一张神行符贴在腿上,迈开步子冲向村尾。 同时,他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 十点二十八 时间还算早,应该来得及。 然而,下一秒,幽幽的打更声突然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长两短,共响三声。 子时已至,可否太平? “有人篡改手机的时间,距离子时只有一个小时。”戚焕记起当前时间:“七月十五日,中元节,鬼门大开,直到零时鬼门关闭。” 他拧紧眉:“他们是想从阴间引出什么怪物!” 不是想引出怪物,只是想把他们眼中的boss送回阴间。 孔冰写下最后一笔。 放在地上的诉状无火自燃,顷刻之间变化为灰烟,被风卷起飞走。 那被风卷起的烟尘在空中凝固,逐渐勾勒出一扇大门。 一扇被烟雾萦绕着的,看得不甚分明,似实似虚地横亘在阴阳之间的大门。 然而孔冰只要盯着那门细细一看,便感觉一股幽深的寒意从门后渗透而出,几乎要冻结骨髓,紧跟着的就是门后汹涌滔天的鬼哭之声。 不能多看。 孔冰一眼又葬送五点精神值,不得不在一阵头晕目眩下闭上眼睛。 不知何时,本来胆小地蜷缩在角落里的巫婆婆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半个时辰以内,阴差会从打开的鬼门里走出,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孔冰跟着喃喃自语,从道具包里拿出一叠雷火符,转过身和队友一起面对围攻上来的村民。 水煞已经被破除,汹涌的河水完全挡不住村民们前赴后继的脚步。 一个又一个僵硬丑陋的纸人从湖水里爬起来,一步步走进这被神像庇佑着的土地庙。 雷火符与火鞭同时作用,顷刻间便在村民身上烧起火焰,让一只又一只纸人在地上化为灰烟。 然而越打,陈是眉头就皱得越紧:“这个村子里最多不超过五十人。” “所以?”孔冰体力几乎透支殆尽,说话都喘着气,更不要提一边算人数,一边思考现在情况了。 陈是声音凝重,他战斗能力比孔兵差一点,大部分时候都负责辅助,更有时间去清点人数:“可是我们杀掉的纸人远不止五十。” “什么?”孔冰又惊又怒,也是在被点出这一点时,他才有闲心去关注那些被火烧尽的纸人。 一团又一团的灰烬在火焰下出现,不一会儿便被风卷到一边。 然而,这些灰烬并不是纸人安息之处——那些灰烬在沉寂片刻之后便开始蠕动,渐渐的拉长生长,不一会便有一个全新的纸人活生生从里面走出! “火并不是克制纸人的最好办法,只能够让他们暂时安静,然后复苏!”陈是扯开嗓子喊道。 他大脑急速运转,企图从不死的纸人身上找到更多的破绽,为他的队伍规划一条生路,然而,致命的剧痛却在此刻从小腹部传来。 “郎君也要注意身体呀,”雾婆婆站在他们身后,双手交叉叠放在腹部,脸上笑容温婉,嘴里吐出的话语却让人浑身发寒,“要多小心身子,毕竟——” “快、生、了。” 生了?什么意识? 身为男性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一功能的孔冰大脑一片空白,还是陈是更快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腹部。 或许是雾婆婆做了什么,他们一直觉得腹部不适,却是到目前为止才注意到自己的肚皮已经诡异的凸起! 不,不仅仅是凸起,在那皮肉之下,分明有什么东西正在挣动着,活跃着,时不时将皮肉顶起小小的凸起! “怀孕了,我们肚子里现在不知道孕育着什么东西!”陈是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说话的声音接近尖锐。 “要生了!” “要生了,嘻嘻嘻!” “还请两位新郎为我们怀家村生下几个大胖小子!” 疯狂的笑声从纸人村民身上发出,一声又一声回荡在这小小的土地庙之中,听得人心底发寒。 孔冰还想挣扎,然而腹中剧烈的濒临分娩的疼痛,却让他只能痛苦地弓起身子,手中的雷火符跌落一地。 “之前的婴儿酒……后面的布娃娃……”陈是已经因为腹部的剧痛跪倒在地,嘴唇蠕动着串联起之前的线索。 紧接着,他猛的抬头,满怀仇恨的看向袖手立在他们身后的雾婆婆:“你欺骗我们!” “我可没伤害你们,生孩子是你们乐意为村民生的,”雾婆婆被村民簇拥在中间,就连村长也跟在她一步之后,“我只是作为一个神婆,按照本职接生而已。” 她说着招招手,身后的村民们便向完全失去战斗力的两人围拢过去,行走之间,他们寄居的纸人渐渐变成鲜红的颜色。 雾婆婆低低吟唱着往生咒,一声又一声,像是在呼唤着他们肚子里的婴儿。 孔冰因为剧痛,冷汗涔涔而落,身体凝聚不起半点力量,眼睁睁看着肚子随着吟唱声逐渐膨胀变大,高耸如山。 不是一个婴儿,是许许多多的婴儿! 他们都在欢呼着涌向这小小的降生通道,要通过他的肚子来到人间! 更为可怕的事情还在发生,那一个又一个生灵在顶撞肚皮无果之后,逐渐向下移去,移向小腹,移向…… 陈是瞪大眼,眼睁睁看着自己某个部位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膨胀起来,伴随着被强烈扩张的剧痛。 许多男性都爱夸耀此处的大小,但在此时此刻,这种被胎儿撑起的巨大却足以让人崩溃。 “看来有的地方是活该要播下孽种啊。”雾婆婆冷声道。 反倒是村长作为男性感同身受,摇摇头,很有些可惜的样子。 孔冰咬紧牙关,不肯发出虚弱的呻、吟,目光死死盯着那扇在空中的鬼门。 那一纸诉状已经起效,沟通阴阳两界之间的鬼门,不知何时轻轻地开了一条缝。 很快就会有阴差走出来,拯救他们这些活人。 “不会的。”雾婆婆尖尖的指甲掐住他的下巴,“阴差不管活人的事。” “你们诞下的就五十几个大胖小子,可是我们这一村人的希望。” 希望? 孔冰懂了,也因此再也无法压抑住,发出如同垂死野兽般痛苦的嘶吼—— 等到阴差到来,他们已经生产完,生产的不是普通的婴儿,而是这些村民们的转世! 那些转世是活人,恰好可以让村民们避开阴差搜捕,只有鬼新娘会受到惩罚,被压回地府! 这些村民,这个神婆,真是玩的好一手—— 借、刀、杀、人。 19. 婚阴(19) 戚焕来到村尾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河从中间断开,硬生生是浮现一条通往土地庙的小路。 原本破败的土地庙倒是焕然一新,只是那挂在庙前的两顶红灯中,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和无声死寂都透着一股诡异。 “水煞已破,来不及了。”戏鹤说。 星火系统面板在他面前展开,不断闪烁着红光:【检测到玩家孔冰、陈是生命垂危,请尽快进行灵魂收容计划!】 戚焕听到这句话,但他冲向土地庙的脚步没有停歇,坚定而无畏地走入庙中。 黑色的诅咒图案在他身上浮现,系统面板在身侧展开,显示出三分钟的极限倒计时。 戏鹤不意外他的选择。 这位玩家看上去桀骜孤僻,甚至有些冷漠,但骨子里面是不会见死不救的性格。 然而一进土地庙,戚焕看到的却是铺了满满一地的纸人。 那些纸人并没有如他料想的那般凶神恶煞的围攻土地庙,而是像是被雨水打湿一般软绵绵湿哒哒的瘫倒在地上。 在瘫软的纸人所簇拥的,是被人搬到中间的供台,供台之上,像是捆绑着献祭的家畜一样,捆绑着两位玩家。 鲜血滴滴答答从供台上流下,土地庙里的木偶无心无泪,静静地看着被放上供台的玩家。 他们身下血肉模糊,目光涣散,只是勉强,还吊着最后一口气。 听到有人走过来,孔冰微微转头,早在那一场亵渎的可怕的让人崩溃的剧痛生产中喊破的嗓子发出咯咯的声音。 戏鹤飘然而入,身影虚幻。 垂死的状态模糊阴阳两界,两位玩家同样看见这闯入的鬼新娘,某种预感突然浮现在心头。 戏鹤靠近他们,伸出手,红嫁衣的袖摆下落,露出一截白的发光的手腕。 系统自动浮现:【是否启动灵魂收容计划?】 戏鹤在心底回复:【启动。】 “愿逝者不必长眠。”戴着红盖头的新娘轻声说着,掌心从两位死者的脸上拂过。 大红大白,大喜大悲,交织于此刻。 戚焕再次感受到那日在婚礼之上听见鬼新娘说出此话时,心里浮现的奇异触感。 相比之下,生命值无限低于零的两位玩家感受更深。 他们的意识不知不觉陷入混沌之中,一边是来自主神死寂的呼唤,那背后是足以撕碎一切灵魂的暴风,是贪婪的张开的血盆大口,另一边则是一轮冷月下的永恒坟墓,是数十年后人类为自己的族人准备的最后一块安息之地。 两股力量相互撕扯,终于还是一点点将他们引入坟墓之中。 戏鹤看这两点淡淡的光晕移上他的指尖,一点点挣脱主神的力量冲向坟墓。 系统面板展开:【已完成两位玩家收容。】 紧接着它便闪烁起红光,一项更像个辅助工具的系统第一次说出想法:【宿主,您有机会拦住这两位玩家。】 戏鹤看着扭曲的尸体,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还在驱使着□□活动:【我不觉得在主神荒谬的游戏里挣扎求存就比安静的长眠要好。】 系统没有多说,它读取过宿主最开始作为实验品时的记录。 在第一次伦理测试中,宿主更倾向于杀死玩家收容灵魂,而不是帮助他们活下去,也因此导致研究中心内部的争论和分歧。 宿主没有被销毁,但也让这个实验计划被暂时搁置。 时至如今,宿主依旧坚持自己的选择,只是希望祂不要堕落到主动杀死玩家的地步。 两片灵魂终于彻底投入永恒的长眠,他们的□□定格在看向天花板的一瞬间。 睁大的眼睛里不仅仅是死不瞑目,还带着难以言说的恐惧。 戚焕凝视着他们的眼睛,然后缓缓抬头——他对上一张又一张诡异的笑脸。 天花板上正密密麻麻地爬着一只又一只白白胖胖的婴儿! 它们像白色的蛆虫一样密密麻麻抓住天花板,脑袋凑在一起,尖利的牙齿死死咬着一块血肉。 这血肉分明就来源于底下死去的两个玩家!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哇哇哭声响起! 那些村民是不仅顺利地完成转世新生,而且成为了某种充满杀伤力的怪物! 一把长刀扬起,戚焕出手,一刀便将婴儿从天花板上扫落下来。 与其同时他屈膝发力,猛的窜上供台,另外一只手在孔冰衣服里一捞,瞬间将罗盘取走。 他还不忘抬头向鬼新娘看去一眼。 然而,此时的鬼新娘没有看地上怪物婴儿一眼,而是侧头凝视着河流对岸。 在河流对岸,四道红色的身影垂手站着,连狂风都不能掀起她们的裙角。 戚焕把罗盘放进怀里,心中有所明悟:村民作乱,鬼新娘也出动了。 正如他所预估的那样,下一秒河岸对面的身影闪动,便有四色光芒交织笼罩在河床上,形成一道堡垒。 戏鹤同样抬起手,汹涌的河水在他手中如同随心而变的绳索,将新生的婴儿怪物一个接一个串起,束缚在原地。 因为主神还在注意出现这个异常的副本,戏鹤不能够在扮演鬼新娘这件事上崩人设,但出于鬼新娘和村民长久存在的仇恨考虑,她出手帮助玩家是符合副本逻辑的。 只需要他困住村民这么一小会,戚焕的刀就已经调转方向,向着怪物婴儿身上横扫过去。 紧接着便响起一连串清脆的金属相撞声! 这些村民转生成的婴儿怪物皮肤并不娇嫩易碎,反而如同钢铁一般坚硬,这横扫千军的一刀,也只是让他们身体摇晃向旁边摔倒在地! 另一个噩耗则是戚焕发现在进入土地庙之后,他的精神稳定值也开始以极为缓慢的速度下滑。 这间土地庙绝对有问题,或是村民们的主场,或者是隐藏着莫大的危险。 戚焕作出判断之后毫不犹豫,趁着婴儿怪物倒了一地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迈步向外冲去。 宿敌当前,鬼新娘对新郎也算宽容,没有用四色光芒阻拦他的去路,任凭他冲过河流站到对岸。 戏鹤没急着走,属于鬼新娘的怨恨在他脑海里嘶吼着。 在主神的注视下,他没有抵抗这股怨气,放纵自己的理智堕入愤怒之中。 他身上怨气翻涌,五指成爪,抓起其中一个尤为胖大的婴儿,在空中一甩,再次把好不容易爬起的婴儿怪物击倒在地! 挂在他胸口的清心符亮起,不一会便剧烈燃烧成灰烬。 而那些婴儿并没有为他完全显露凶象而退后,反而越战越勇,像是群蚁噬象一般聚拢起来,互相配合着进攻。 不行,这样下去就算击退村民,鬼新娘也会失去最后一点清明。 戚焕拧眉,左右看看四位些焦躁不安的鬼新娘。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身上的怨气越发浓重,眼神一点点混沌起来,时而想要对他伸出锋利的指甲,又似乎迫于什么力量收回手。 这些鬼新娘帮不上忙,戚焕心想。 经过这些时间的观察,他也注意到,或许是因为今年是水年的原因,又或许是鬼新娘之间本身就有差距,这些鬼新娘中只有他结契的这一位能和人沟通。 她会和人合作,会谈判,会戏弄人,也是唯一一个操控冥婚流程的。 另外四位鬼新娘唱戏的时候还有几分意识,随着时间的流逝则完全被怨气操控,现在更是无比接近完全被本能驱动的厉鬼。 是因为没能通过冥婚发泄怨气还是村民现在的算计起作用了? 戚焕脑袋飞速运转,右手不自觉盘着罗盘。 下一秒,他脑海里灵光一现。 “五行相生相克……”戚焕喃喃自语,“用火烧纸人是我们想当然了,新娘死于水则成水属,村民死于火则成火属,以水克火!” 难怪新娘来此第一句话便是水煞已破。之前阻止这些村民行动的,就是围绕土地庙前的水煞。 这些村民诱骗另外两位玩家破除水煞之后在土地庙生产,之后村民转世成功,又不受水煞辖制。 戚焕立刻抽出两张清心符,再次从四色光芒构筑的安全堡垒里冲出,不顾一切地奔向红线相连的新娘。 星火系统:【屏蔽完成,主神不再关注着这里,宿主,保持清醒!】 系统焦急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戏鹤收束的理智展开,瞬间从混沌的怨气中冲破。 他睁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人抓住腰一把揽进怀里。 戏鹤下意识转身,以手成爪,狠狠抓向袭击者的心脏。 鲜血顺着红线流淌,一点点从手掌心滴落,同时,一点凉意从背后慢起,瞬间让大脑清醒许多。 “夫人真是好狠的心。”戚焕喘息着笑起来,还有一张清心符被他夹在手指间,坚定地贴向新娘胸口。 好像有点平。 戚焕注意到不对劲,紧接着就被人甩了一巴掌。 “多此一举。”鬼新娘毫不领情地评论。 围拢在他们周围的婴儿怪物,却因为这一点活人的鲜血越发躁动起来。 戚焕带着他向后退去,刚刚在对岸站定,拿出罗盘:“水煞,我们可以先布置水煞拦住婴儿。” “可以。”戏鹤没问他怎么发现这一点,伸手在北方方位上一点,沾染在指尖的心头血便落入黑色凹槽之中。 蓝色的光芒大现。 本就汹涌的河水更是如同煮沸一般翻滚起来,咆哮着,怒吼着,冲击着中间被玩家生生劈开的通道。 戏鹤脸色微白,一咬牙,将更加澎湃的阴气输入进去。 阴阳相济,力量大增。 咔嚓—— 所有人都听见一声玻璃破碎般的声音,暴动的河水终于突破限制,淹没中间一小块干燥的空地。 疯狂的冲击向对岸的婴儿怪物们被水煞拦住,焦躁难安地在对岸踱步。 戚焕松口气,在他的系统面板里面婚礼任务已经完成,然后第二个活下去的任务,多半只要熬到天亮就可以。 只是,在他的推理里还有一环不对劲。 那些村民就是转世成为婴儿怪物,也不一定能够战胜鬼新娘,以他对村长的了解,这老谋深算的东西必然有后手。 戏鹤盯着虚空,从进入土地庙起就觉得不舒服的感觉愈演愈烈。 “鬼门。”他想起来一件事。 “七月十五鬼门开。”戚焕拧眉,顺着他的方向,试图看清虚空中的一点。 戏鹤猛的抬头,红盖头随着他的动作翻卷,露出漂亮修长的脖颈。 “有人遮挡住鬼门!是他让两位新郎写诉状召唤阴差!” 鬼新娘疾言厉色,下一秒,一切都安静下来。 不仅仅是焦躁的新娘和婴儿怪物,也包括响动的风声,汹涌的河流,一切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只有很轻很轻的吱呀一声,无比清晰。 一直被遮挡的鬼门终于浮现在半空中。 那扇古朴的,恢宏的,让人望之生畏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条锁链从里面伸出来,紧接着便是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死寂,死寂之下是冻结一切的冰冷。 阴差已至。 20. 婚阴(20) 这就是阴差吗? 戚焕盯着从虚空中缓缓走来的两个身影。 他们和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一样,一人高瘦一人矮胖,头戴黑白两色的高帽,手上抓着的锁链,发出哗哗的响声。 无限流系统贴心的为每位玩家发来提醒:【特级NPC出现,请玩家谨言慎行。】 NPC的战斗能力分为数个等级,而特级NPC则是指某个副本神力天花板级别的NPC。 玩家完全无法正面对抗,甚至在无恶意情况下,它们都可能杀死玩家。但是玩家可以通过遵守一定的规则保证在这种NPC出现时存活。 两位阴差虚空站立于河上。 戏鹤似乎可以感觉到那冰冷的目光,毫无感情地从河水两岸聚集的生物身上扫过。 与其说他们是鬼怪,还不如说这两位是这个副本最高规则的具现化。 “阴差出,厉鬼尽。”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戚焕感觉到极度冰冷的气息喷在后脖子上。 不知何时,那两位阴差已经站在他身后,伸长脖子轻轻嗅着他的气息。 “活人。”一位阴差说。 “活人不归我们管。”另一位回答。 话虽如此,祂们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他身后,摇晃着手中的铁链。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 戏鹤盯着河中心。 浓雾随着鬼门的开启弥漫,来自阴间的阴寒之气渗透,便是他有厉鬼之身都感到深寒刺骨。 在那浓雾遍布的河中心,渐渐浮现出一盏又一盏腥红的灯笼。 灯笼的红光照耀之下,是一张又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一顶又一顶黑色或白色的高帽。 祂们穿着麻衣,提着灯,两两成组开始查验起河岸两边的生物。 村民似乎也知晓其中利害,小心翼聚集在一起,稳定的呼吸着,让一对又一对阴差嗅着他们身上属于活人的气息。 阴差居然不止一个。 戚焕这下是真真切切捏一把汗。 难怪这些村民如此有把握。 他们通过新郎的肚子转身成为活人之后,不归属阴差管理,但是鬼新娘呢? 阴差出,厉鬼尽。 鬼新娘作为厉鬼,多半会成为阴差处理的对象! 一对阴差逐渐靠近戏鹤。 他注意到身边的戚焕心跳比之前起初许多。 又不是找你,何必紧张? 戏鹤心里失笑,近乎温顺的微微低头,让阴差凑进他的脖子,确认他身上的气息。 混杂着活人阳气的气息,成功迷惑阴差。 祂开口:“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戏鹤勾一勾无名指。 戚焕感觉到心脏像是被谁轻轻揪了一下,低头看向连接两人的红线。 阴差显然看不出他们俩的关系,也正是这份关系掩盖住戏鹤的身份。 显然鬼新娘对于这一套操作有信心,小步走近,凑到他耳边低声开口:“阴差听不见我们小声说话,他们也不会管活人做什么。” “如果找不到厉鬼,他们会怎么样?”戚焕同样压低声音询问。 戏鹤低笑两声,说出来的话在戚焕听来颇有点没心没肺:“阴差从不走空,若是没有厉鬼,那就挑几个嫌疑犯带走。” 戚焕拧眉:“那村民……” “他们转世之后可比我们姐妹更像活人。” 戏鹤心中有数,话音一转,调戏道:“夫君是在担心我?” 戚焕不吃他这一套,从他游刃有余的姿态中读出关键:“有办法?” “不通过地府转世成人岂是那么容易,”戏鹤看着对岸被一个个查验的村民,“若是阴差发现村民的尸体,一下就能推算出前因后果。玩弄生死,滞留阳间,怕是要永世待在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说到最后一句话,那粘稠的长久的恨意又在戏鹤身上涌动。 戚焕思考起来:按理说被火烧死都成灰了不会有尸体,但是鬼新娘说出口显然是有的。 哪里可以藏住尸体而不被阴差发现? 戚焕想起那本云游道人笔记的记载:“活人属阳,阴差不管,至阳之地,阴差不得近,在至阳之地?” 他询问鬼新娘,眉头越拧越紧:“到处都是阴气森森,哪里是至阳之地?” 戏鹤:“你知道太极吗?” 戚焕一愣。 戏鹤淡淡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这个副本贯彻始终的规则无非平衡二字。 因为平衡,所以新娘属性需要补全五行,因为平衡,所以需要冥婚结合阴阳。 阴阳共济,阴阳相生。 戚焕明悟,就如同太极,至阳之地,就在阴气最浓郁的地方! 他举目四望,紧接着看向身边的鬼新娘:“水属至阴,你死去的地方……” 戚焕回忆起他们相见时那一方池塘。 是了,为了缔造水属性的新娘,她被淹死在那片池塘里。 他看向一边涌动着汹涌波涛的湖泊,深呼吸一口气,抓住鬼新娘的手腕,一同投入水中。 戏鹤没想到玩家居然带他一起入水,微微挑眉,低头向下看去。 戚焕刚好侧头,水波将红盖头托起,露出鬼新娘笔挺的鼻子,在冰冷水面下越发鲜红的嘴唇。 他脖子上的鱼鳞项链被水波拖起来散发出淡淡的微光,让他不必呼吸的同时,也为两人照亮眼前的道路。 无论湖面怎么汹涌,湖水下方都是一片冰冷死寂。 越是向下潜泳,就越是冰寒刺骨,刺骨到回忆都被勾起。 那是岸上唱着跳着的村民,那是湖水边缘高念着祭词的神婆,那是被死死钉入手心的桃木钉,那是缠绕着手脚无法挣脱的红线,那是投向湖水的仅仅一推。 戚焕感觉到身边新娘的体温越来越低,仿佛他抓住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块寒冰。 便是寒冰,戚焕也没有松手,而是咬牙给新娘又贴上两个清心符。 同时,他也感觉到深深的窒息。 不是来源于身体对氧气的渴求,而是灵魂上的,像是他的灵魂被一张网网住,一点点拖向湖底。 阳气和力气从体内飞快的流失,精神值和健康值同步下跌。 就连戚焕耳边也出现幻听。 那是潜伏在无尽黑暗里窃窃私语的鬼魂。 “来了……这里又来了个人。” “嘻嘻嘻,穿婚服……” “大喜大丧哈哈哈哈” “你也是被他们扔进来献祭的吗?” 戚焕下意识向着提问的方向看去,刚好对上一张青白的完全被湖水泡发的脸。 她穿着残破的红色嫁衣,红盖头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于是流着血泪的脸完整呈现在戚焕面前,对着他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在那充满恶意的尖锐指甲划向戚焕之前,戏鹤动了,他只是平平淡淡地扭头看向女鬼。 女鬼尖叫一声,吃痛地收回手,却连怨恨的表情都不敢露出,低着头扶着手,飞速投回黑暗中。 只是戏鹤的威慑也只能让淹死在湖里的冤魂不出手,阻止不了她们的窥探。 一双又一双眼睛盯着他们,像是鬣狗监视着猎物,看着他们一点点沉入深渊中的深渊,那些女鬼们都不敢踏足的禁地。 终于,戚焕在这永无止境的坠落之中,他终于看见在湖底阴气汇聚之处出现的一点点亮光。 那是一小朵在湖底深处燃烧的火焰。 它洁净纯白,在湖水的重压下摇摇欲坠却又顽强不屈地燃烧。 火焰照亮戚焕,也照亮火焰底下供它燃烧的层层叠叠的尸体! 那些尸体都形态扭曲,像是挣扎着想要逃跑而不能,只能绝望的交织在一起,形成湖底的尸堆。 戏鹤一眼认出最上面被火焰点燃的属于村长的那张脸:“就是这里。” 他松开手,在戚焕身后轻轻推一把,让他靠近这些尸体。 作为厉鬼,戏鹤和阴差一样无法靠近这片至阳之地,只能够让一个活人去取得这些尸体,把它们带到岸上,带到那些阴差眼皮子底下。 戚焕从道具里翻出一根极为坚韧且可以无限延长的绳索,一段趴在自己的腰上,另外一端则牢牢束缚村长的尸体。 “一具尸体就可以。”戏鹤提醒。 戚焕从善如流地接受新娘的建议,只是情不自禁的想起他和新娘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湖边。 那么,这位鬼新娘是不是早就看出村民生有异心,查验到此处至阳之地后,便想要找一个活人来帮她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戚焕已把尸体绑好,一手拉住鬼新娘的手向上游去,心中还在思量: 自己的利用价值是否到此为止? 上浮并不比下潜容易。 那些纠缠在脑海里的回忆,随着在湖水中待的时间越长而越发喧嚣,明明是上浮,明明水面就在抬头所见的地方,戏鹤却觉得自己在下沉。 下沉进那无边的属于鬼新娘本身的记忆里。 冰冷的属于水的气息从湖底涌起,将他整个人包裹,吞噬所有的生气,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怨气。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要杀我! 呼吸!呼吸!呼吸! 好冷!好冷!好冷! 戏鹤现在好像分成两个人,一个灵魂正在不断的嘶吼,近乎陷入混沌,另一个灵魂却冷静地做出判断。 好算计。 是阴差的力量影响了湖水——阴差从涌入湖水的溪水中进入人间,也将属于阴间的气息带到湖水之中。 阴间至阴的气息与至阳之地染在他身上的气息交织冲撞,足以勾动所有的被压下的怨气,侵染他的神志。 戚焕也并不好受,至阳之地的火种从尸体上蔓延,融入他的经脉之中,使他犹如五内俱焚,也是寒冷的湖水都没有办法降低温度! 幻觉不断浮现在眼前。 那是熊熊燃烧的大火,橘红色的眼底火焰铺天盖地,烧尽苦心经营的村庄,然后烧到身上,烧的皮肉发烫,烧的脂肪噼啪作响! 黑烟滚滚而起,冲进喉咙,冲进鼻子,从一开始的咳嗽到后来抓住喉咙也没办法榨取任何的氧气。 “你……” 戚焕侧头看向鬼新娘,不知从何时起,抓住他手腕的手指越来越用力,越来越冰冷。 清心符更是无火自燃,疯狂警告着鬼新娘即将被暴走! 就连嫣红如血的唇瓣此时都透着一股死气的青白,所有颜色从新娘身上褪去,让她更像一块冰雕! “阴阳相生,轮转无常……”戚焕轻声念诵起云游道人笔记的心法,引动着新娘身上的阴气与自己身上的至阳之气混合在一起。 他意识摇摇欲坠,仅仅凭借感觉凑近新娘,一点点靠近对方冰冷的嘴唇。 出乎意料的柔软,戚焕想。 水面三米之下,身上红色婚服被水托起的两人像是即将溺毙的蝴蝶,翅膀交叠,鼻息交缠。 阴气阳气流转不修,互相为对方渡去渴求的气息。 戏鹤那混沌一半的灵魂不再叫嚣。 上一次独自溺毙,这一次却有人共沉沦。 21. 婚阴(21) 湖面上。 阴差的排查已经走向尾声。 每一个村民,每一名鬼新娘都已经被检查完毕。 一高一矮一黑一白的身影站在村尾土地庙前,久久伫立不动。 祂们还没有找到诉状要求抓捕的厉鬼,自然不会离去。 村长婴儿翻个身,仰望着大开的鬼门。 那被一纸诉状敲开的门随着时间流逝,正在一点点合拢,连带着外溢的阴气也被如龙吸水一般吞回去。 鬼门只会开到子夜,在鬼门关闭之前,阴差必定会带走厉鬼交差。 而这厉鬼自然不会是他们这群刚刚转生成功的活物,而是那些鬼新娘。 婴儿满意的笑起来,咯咯咯的声音,纯洁无瑕。 听到笑声的鬼新娘却开始躁动起来。 就算她们的意识因为久久没有排解的怨气而模糊,也还是从阴差们严阵以待的架势中察觉出未知的危险。 金属性新娘手中出现金色剪刀,站在其他三位姐妹面前,喃喃自语:“孩子,孩子……保护孩子……” 土属性新娘的泥土绕着她们形成围墙,警惕地隔绝阴差们毫无表情的视线。 柳枝在泥土上缠绕固定,火焰在她们身周蓄势待发。 然而,这一切只是加速阴差锁定她们的过程。 “时间到了。”其中一个阴差开口。 “任务还没完成。”鬼哭般的声音响起,“谁呢?” “谁呢?” “你们之中谁是厉鬼?” 呜呜咽咽的声音从聚集在河水两岸的阴差口中发出,久久萦绕不散。 然后,在为首一黑一白两位阴差的带领下,聚拢过来的阴差收小包围圈,一步步紧逼向新娘们! 守护着新娘们的土墙与柳枝崩毁,蓄势待发的火焰被从天而降的雨水熄灭,就连那金色的剪刀也寸寸腐朽碎裂。 她们手无寸铁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就像是许许多多年前婚礼的那一天。 所以—— 苍天何在?后土何在? 法理何在?天道何在? 无声的怒吼响彻在与她们思维相接的戏鹤心头,他一把揪住戚焕的衣领,猛地破水而出。 水珠从他脖子上滚落,湿透的红嫁衣紧紧贴住肌肤,勾勒出纤细易折的腰身。 戚焕从阴阳交缠的美妙感觉中回过,默默收回压在新娘胸口上的手,顺着绳子把村长的尸体拽出来。 “阴差留步。”戏鹤开口,从水中浮起,自虚空中踏向阴差。 他从未动手杀过活人,所以身上没有半点血腥气,又因为与活人的契约与刚刚的阴阳相交而沾染阳气,在阴差眼里只像个修道有成的人。 于是,领头的阴差抬起一只手,适宜同僚们停止手中追捕的工作。 戏鹤拱手:“在下有一具尸体,希望阴差鉴定之后再做决定。” 他抬抬手,示意戚焕把尸体背上来。 戚焕:? 这种时候倒是喜欢压人一头,戚焕虽然任劳任怨把村长的尸体拖出水面,但嘴上半点不饶人:“倒是喜欢使唤夫君。” 戏鹤不恼,反而意味深长笑一声。 见势不妙,戚焕拧起眉。 至阳之地的火焰已经在刚刚的阴阳交缠之中消耗殆尽,于是尸体死于火焰残相赤裸裸呈现在阴差面前。 这具尸体比正常情况缩小一大圈,几乎浑身上下都是烧焦的黑炭。 阴差冰冷的手指伸出,指尖划过的地方,如同时空倒流一般褪去黑色,露出原有的苍老的布满皱纹的皮肤。 而他的另外一只手上,则出现一本蓝皮册子,册子上的字迹如同活物一般不断扭动变化着,看一眼便让人目眩。 原本已经高枕无忧,等待胜利果实的婴儿们开始躁动。 村长抬起大脑袋,又黑又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边,无数紧张担忧和愤恨爆射而出! 紧接着,他一扭头,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如同出膛的子弹一般就想要冲出此处! 然而,阴差们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聚在一起加强对婴儿们的看管。 哗啦! 一条勾魂索凌空飞出,瞬间便缠绕住想要逃离的婴儿脖子,一用力便将它拽回来,狠狠甩在地上! 阴差冰冷无情的声音响起,一语判定村民的结果:“邪/教祭祀,害人性命,玩弄生死,非法转世,罪不容诛!藏匿尸体,欺瞒阴差,罪加一等!” 一字字的审判的句子从祂的口中吐出,顷刻之间便在空中形成金色的大字,带着无边的威压控制住这方天地。 婴儿群中一片哗然,不少村民慌不择路的想要向四面八方逃窜而去! 伴随着一连串哗啦啦的声音,一条又一条勾魂像是游动的灵巧黑蛇一般飞速窜出去,顷刻之间便将这些企图逃离的婴儿一网打尽。 村长还扭动着挣扎着想要说什么,然而在勾魂锁收紧之后,他连挣扎的力气也失去了。 半空中的鬼门逐渐合上,水面上的雾气散去,寒冷刺骨的温度开始回升。 阴差们黑白两色的身影,一个接一个消散,化作一道流光投入半阖的门扉之中。 领头的阴差最后一个离去,消失之前,祂若有所思,对戏鹤开口:“你很好。” 这句话倒像是看破真身了。 戚焕去观察这位新娘的表情。 然而,红盖头随风飘动间露出的嘴唇完美保持着微笑的弧度,脸不红,气不喘,说谎不打草稿。 一切归于平静。 雾气散尽,几点星辰浮现在天空,地下的村庄处处点着红灯笼,透着股难言的温馨。 四位鬼新娘还在恍惚中,本能地聚集到戏鹤周围。 “妹妹……” 婉转动听的声音响起,劫后余生的新娘们互相安慰着。 戚焕笑起来,它的系统面板也显示第二个任务活下来完成,随时可以脱离副本。 不过,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村民为的这一场谋划准备不少东西,还能够在土地庙里发现残留的没有使用过的蜡烛和红纸。 戚焕拿走这些材料,手指灵巧地上下翻飞,不多时候便折出整整齐齐五朵莲花,将蜡烛放于其上,便是莲花灯。 戏鹤安抚好四位新娘,走过去,看到他端起灯:“你打算做什么?” “超度,”戚焕又从尸体上翻出婚帖,捧着五顶灯一起走到水边,“七月十五中元节,河灯渡亡魂。” 他看着水流平缓下来的河:“我在一本笔记上看到过,刚刚有阴差经过的河水最好,河灯流向阴间,也让亡魂洗去罪孽,找到转生的路。” 戏鹤没说话。 这确实是这位玩家做得出来的事情。 这个人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善心无穷的圣父,但在可以提供帮助的时候,也绝不会吝啬。 戚焕见他没有反对,便开始一盏盏放下河灯。 不仅仅是放下河灯,也在每一顶河灯放出之时,点亮一份路引。 路引上写明死者的岁数名字,同时以自己身上的功德做保,洗刷亡魂身上的罪孽。 他是打算让鬼新娘们有个好的解脱,当然不会让她们像被阴差抓回地府一样面临无尽折磨。 系统面板察觉到他的意愿,不动声色的展开: 【恭喜玩家激发隐藏任务:超度亡魂(1/5) 奖励:女鬼的感谢——胭脂泪】 随着河灯流远,逐渐消失在视线里,手持剪刀的新娘身影消散,唯有一滴血泪自半空中凝结,滴在戚焕手心。 【胭脂泪(1/5) 作用:锁定生命值为1,持续三十分钟 作用范围:所有副本】 绝地求生的必备道具,倒也不负A级副本隐藏任务的名头。 戚焕一连放下四顶河灯,终于开始书写最后一份路引。 戏鹤坐在他身边,漫不经心地哼着一开始曲儿。 “你叫什么名字?”戚焕手中拿着婚帖,明明名字写在上面,却偏要再多问一句。 戏鹤勾起嘴唇:“不是已经写在上面了吗?” “可你不是可容,不是那个被人残忍的淹死在池塘里的新娘。”戚焕站起来,伸手摁在他胸前,稍稍用力便可以感觉到,在那红色嫁衣之下,没有血肉,只有一个空洞,“你是……” 受损到连魂体上都残留伤口的,只有一个人。 戚焕:“云游道人。” 22. 婚阴(22) 不知何时起微风,红盖头被掀起,露出凝固在新娘嘴角的笑容。 他像是静默的神像,不言不语,不给信徒任何回应。 戚焕抓住纤细的手指,轻轻放在血手印上——对不上。 从一开始,这位新娘对五行阴阳学说的了解,在怨气侵染下不同于其他鬼新娘的冷静,都处处透着古怪。 “你最早被村民邀请过来驱鬼除祟,布下大阵压制住作恶的厉鬼,却没有想到,这厉鬼一开始就是村民为一己私欲铸就的。”戚焕缓缓述说着他推测出来的来龙去脉,“所以你在发现冥婚之后,从婚房里救出水属性的新娘,带着她一路离开,然后被村民困在这里。” 戚焕扭头看向发现道士尸体的那棵大槐树:“我记得在你的笔记里有一张替命之法,所以……” 他喉结上下移动,目光深深:“所以你把自己的命和新娘联系在一起,送走新娘之后替她作为水属性的新娘死去,也因此破坏阵法,带着剩下的新娘复仇。或者说,等一个像现在这样,有活人帮助你们破除死局的机会。” “就连当时孙鹿逃离去往大城市,成年后带人回来,也在你的计划中吗?” 虽不中,亦不远矣。 戏鹤喟叹一声,左手轻拍右手掌心,以掌声向这位敏锐的玩家表达敬意:“不错,堪破谜题的,你想要什么奖励呢?” 戚焕手中的路引只剩下名字这一栏:“我想知道你的真名。” 你们玩家都这么多情的吗? 戏鹤啧一声,开口:“戏鹤,游戏的戏,仙鹤的鹤。” 游戏人间,鹤立独行。 论风骨,论行径,这个名字倒是恰到好处。 戚焕心想,低下头,笔走龙蛇般在路引上写下名字。 然而,还没等他烧路引,戏鹤抢过纸笔,写了几笔,匆匆一瞥,只看到自己的名字,紧接着路引无火自燃。 河灯也随之飘远。 戏鹤身上的红色嫁衣从底端开始被浮起青色,身形也一点点变成瘦削修长的青年姿态。 尽管戏鹤写下的两笔让人很难不多心,但戚焕在习惯他的做派之后,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没有多想便点击确定退出副本。 副本退出,一切清空,自然无需担忧。 系统面板: 【确定玩家戚焕退出副本。】 【副本结算中,请玩家稍等。】 如同之前每一次副本结束一样,整个世界都定格住,远处的风景也逐渐模糊起来。 只有坐在河边的青衣道人低着头,似乎正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的河灯。 大功告成,一切如常。 戚焕心想,下一秒,他却眼睁睁看见静止不动的青衣道人抬起头。 戏鹤精准地凝视着虚空,夸过主神设下的重重障碍,对着戚焕露出一个笑容。 红色盖头还没有褪去,只能露出完美无瑕的下半张脸上那戴着诡异弧度的红唇! 戚焕心头一跳,然后看见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红线没有如约断裂。 不对劲,就算他们在这个副本已经定下婚契,在脱离副本的时候也应该自然取消! 戚焕从不留隐患,所以他毫不犹豫挥刀砍下去,可是这红线却极为坚韧,即使是最锋利的道具,也无法斩断。 他只能看着红线逐渐透明,最后在左手无名指上留下一道红痕,一道触摸的时候胸口都在疼痛的红痕。 戚焕立刻想起那顶河灯,想起那本笔记中对姻缘契约的分类—— 最下者立誓定红线,中者祭拜天地五行,最上者三生石上互刻名姓。 他们立过誓,连过红线,祭拜过天地,之后,那河灯路引上他们互相写下名字,多半便被送到阴间三生石上,从而将契约加固副本规则的高度。 来自副本规则的约束,就算是无限流系统也无法洗去。 生生世世,缠绕魂魄,不休。 戚焕咬牙切齿:好算计! 只是,为什么? 一个副本的友善NPC居然也能看透玩家的存在吗? 在他惊疑不定时,戏鹤的声音穿透副本的阻碍,清晰响彻在耳边,像是情人间的喁喁私语:“戚焕,向一切祈祷不要再次遇见我,下次再见……” 可不一定是盟友了。 优秀的猎人当然要在特殊的猎物上打上标记。 脱离副本结束,玩家残留的身影消散。 即使是面临未知的威胁,戚焕的恐惧值在最后一刻还是0。 看他的表情,与其说是恐惧,还不如说是怒火重烧——被人戏耍后的无能狂怒。 戏鹤哼笑一声,懒洋洋地起身,像是吃饱喝足的雄狮决定捕猎。 他说:“看够了吗,不知这出戏是否合你口味?” 【任务一:帮助玩家逃离副本,已完成 任务二:恐惧值收集,已完成 任务三:让副本boss臣服(4/5)】 在玩家离开副本之后,系统面板在戏鹤面前展开,为他结算当前任务进度。 槐树被风吹动,发出哗哗的响声。 戏鹤说完那句话后便站在树底,安静的等待着。 许久后,从土地庙里,终于缓缓走过来一个年轻女人,正是引着孔冰等人送死之后不知所踪的雾婆婆! 河水在她身前分开,为她让出一条大道。 她走过来轻轻鼓掌:“果真是好一出大戏,戏道长,你应该看出来了吧?” 属于鬼新娘的形态完全从戏鹤身上剥离,他穿着青色新中式长衫,背对着点满灯火的村庄,看不清眉眼:“可容。” 他叫出雾婆婆原本的身份。 “那两位玩家从谷仓密室里救出来的人就是你,而你则引导着他们为村民的转世计划牺牲,”戏鹤理清思路,“从那次替命之后,你就决心站在鬼新娘的对立面。” 时间倒流数年。 戏鹤进入副本的那个节点里五位鬼新娘的冥婚刚好进行到最后一位。 系统给他准备的身份恰好是为冥婚提供技术支持镇压厉鬼的道人,这也让他有能力去从冥婚里救出一位纯洁无知的少女。 假如,她真的毫无所知。 每一次玩家结束副本之后,副本都会被重置。 这也就意味着,副本中的NPC包括boss都会反反复复经历过去,包括最深沉的黑暗,那些最深的梦魇里才会存在的东西。 大部分boss的记忆被完全洗净所以毫无所觉,而总有那么一小部分boss本就以刻苦铭心的痛苦为力量源泉,从而越来越强大,直到……窥见那么一丝副本世界的真相。 比如可容。 在那个被村民围攻到河水边的夜晚,可容终于展露出属于厉鬼的凶相。 她没有立刻攻击围攻的村民,而是对着拉着她的手,将她从婚礼现场救出的戏鹤开口,语气焦躁急切:“过来!我保护你!” 是保护。 戏鹤毫无防备地向着漂浮在空中满身怨气的鬼新娘走去。 噗呲—— 那是一只手穿透胸膛的声音。 紧接着,这只涂着红色蔻丹纤细修长的手缓缓握住戏鹤的心脏。 直到这一刻,第一次执行任务毫无经验的戏鹤还有些茫然:“为什么?” 可容笑起来,血丝爬上她的眼珠,森森怨气喷涌而出:“玩家,呵,你们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每一个都说会帮我,然后呢!然后呢!我一次次被沉进水里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她的声音尖利起来,几乎成为刺耳的啸叫声:“现在呢,我天真可笑的玩家,被欺骗的感觉怎么样?满足了你这颗无处安放的圣母心吗?” 尖锐的指甲深深的刺进心脏。 这就是欺骗。 戏鹤,第一次进入副本,就好好学习了欺骗的滋味。 根植在他灵魂深处的那一小片几乎濒临破碎的人造的神格,也随着他的领悟开始微微闪光。 周围原本似乎在追捕他们的村民,也随之举起手中的工具,一起高声大喊! 浓郁的怨气将他们所有人的包裹交织在一起。 戏鹤作为道士,正开启着天眼,清晰的看见怨气串联成一条一条的绳索,交织成网将所有人挽在其中,而这线甚至还在不断延伸向远方! 在这张大网之中,站在正中心,如同捕食的蜘蛛一般悠然等待猎物落网的正是可容! 这个副本的boss,早就不是被欺压者,所有的村民所有的NPC,都已经成为她手中的傀儡,捕食的工具! 难怪这会成为系统拿出来的第一个世界——副本boss一旦觉醒自我意识之后,副本与主神的联系会大幅削弱。 戏鹤心里想着,极轻极缓地叹口气:“我不是玩家。” 这句话说的时候晚了点,鬼新娘已经缓缓收紧手,感受着那颗她所憎恶的圣母的心脏在手指间炸开,粘稠的鲜血顺着手指流淌到掌心,再流淌到手臂,沿着手肘一滴一滴滴落下来。 她却并不感觉愉快,反而有种莫大的危机感降临于身上! 明明已经成为魂体,鬼新娘却突兀的感觉到胸口处一阵闷痛,下意识弓起身,疼痛到几乎要跪倒在地,好像有谁将手穿进她的胸膛,狠狠的挖出心脏! 23. 婚阴(23) 难道…… 鬼新娘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她正低着头,也就清晰的发现眼前人青色的衣角缓缓从最底端染上一丝鲜红。 那无比喜庆的正红色在衣服上肆意扩张,与此同时,龙凤交织的图案也与正红色一并显现。 不过一个呼吸之间,站在她面前的人分明是一名头戴红盖头身穿红嫁衣的鬼新娘! 而她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变成道人打扮,胸口不断渗出鲜血。 “既然我是道士,又怎么不会那些村民都会的纸人替身术呢?”戏鹤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轻柔地如同在给最疼爱的弟子讲解知识,“替身下者为纸人,中者为道人,上者为鬼仙,可以一命换一命,也可以命格相连互相替命,只可在生死之际激发。” 鬼新娘喉咙滚动,呕出一口血来,气若游丝:“你一早就把我们俩的命格连在一起。” “是啊,”戏鹤温柔地解释,仿佛在责怪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我原本是想着,若是被迫结冥婚的新娘在私奔途中受到致命危险,那么我这个奸夫替她去死一死,避开日后的劫数也是应当的。没想到,竟然是今日的结果。” 属于鬼新娘的力量被替换到他身体里,他逐渐变形成为新娘的装束,整个副本也归入他的手中。 戏鹤几乎是凭借运气出乎意料地掌控住整个副本,迎接玩家的到来,准备继续接下来的任务。 只是,随着副本的发展,很多事情都超出掌控。 戏鹤:“没想到,你最后会进入雾婆婆的身体,在玩家进入副本之后策划下这么一场反击。” 可容冷笑一声:“雾婆婆当年推我出来不就是因为我和她同样是水属性的命格,所以,我在她身上寄放自己一半的魂体作为底牌。” 命格相合的身体,可以蕴养魂体,甚至进行夺舍,这也与戏鹤的推断相同。 所以他当年利用两人之间的替命契约让鬼新娘为他承担致命伤,同时获得副本里鬼新娘的身份,只不过鬼新娘为他承担致命伤后损失的只有一半魂体,之后依靠自己的底牌,也就是在雾婆婆身上存放的另外一半魂体夺舍重生,暗中谋划报仇。 可容又离戏鹤更近一点:“在替死契约成立之后,我们都可以得到对方的记忆。” “从记忆来看,你是一个贪婪短视,为了得道成仙不计一切手段的邪道,”她皱起眉头,“这和你着实不太像,所以,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可容开口:“你到底是谁?” 她虽然是提问,却完全不需要回答,一把亮晶晶的剪刀突兀的出现在她手中,下一秒毫不犹豫地决绝地刺穿自己的心脏! 远方的土地庙里开始传来打更声:“咚——咚、咚、咚!” “你还想再替命一次?”戏鹤没有慌张上前,清透的目光注视着她。 像是看一个跳梁小丑。 可容有些不安。 但是她握紧剪刀,那是那两位愚蠢的玩家为了解救她时给她带来的金剪刀,缓缓的对着自己的心脏又扎深一点:“有你的记忆,替命之术在双方都没有死亡的时候不可解除,并且可以多次施展。” 戏鹤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阻止剪刀进一步扎透心脏。 霎时间,戏鹤的眉头皱起。 可容身上仿佛有一股力量像漩涡一般吸纳着一切。 戏鹤若有所思:“五行。” “金剪刀是金,此处有水有木,村庄毁于火,而你是天生包容万物的土属,至阴之气还未散去,湖底又有至阳,”她低笑起来,阵图从她足下亮起,快速地向四周扩散而去,“阴阳共济参造化,五行俱全可成仙!” “我会飞升的!我要看看,那些把我们当棋子摆弄,随意玩转我们命运的天外之人,到底是什么家伙!” “哈哈哈哈哈,我!要!成!仙!” 随着她的狂笑,戚焕离开后被放在河边的罗盘升至半空之中,所有凹槽的黑线爆涨,同时疯狂旋转着扩大,与他足下的阵图一上一下相互呼应! 湖底的至阳之气升腾而起,天空中尚未消散的至阴之气沉降下来,互相冲撞,互相融合,逐渐交织成阴阳鱼,稳稳落在阵图之中。 剪刀化作一点金光融入她足下阵图西方;槐树被风撕扯得不断摇晃,无数点绿叶融入阵图东方;湖水卷起水龙,顷刻间投入阵图北方;火种从明亮的村庄里升起,无声无息点亮阵图南方。 而身上还带着道人命格的可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黄色光芒,作为土属性,稳稳坐镇中央,统领五行! 在此时,戏鹤若是任凭她死亡,自己也会受到金剪刀的重击魂飞魄散,若是阻止她死亡,可容便能在这五行俱全阴阳共济的时刻完成道人师门和神婆心心念念的五行飞升成仙! “你会怎么选呢?”可容癫狂的笑着,“明明和我一样看透命运还甘愿被宰杀的猪狗?” 戏鹤什么都不会选。 他看着声势浩大涌起的五色光芒,表情和那天被人攥住心脏一样淡淡的:“我不是觉醒的NPC。” 话音落下。 半空中,本应该被关闭的鬼门缓缓打开。 森冷的寒意像是毒蛇一样游走而出,顷刻之间,便将涌起的五色光芒,镇压的干干净净。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站在门前,无感情的宣判声响起:“可容,你杀人无数,作恶多端,逃避地府捉拿,何不束手就擒!” 一个字又一个字的宣判,化作一道道金光,顷刻之间便打碎刚刚成型的五色光芒! 成仙之路陡然断裂! 可容吐出一口血来后退一步:“什么!现在子时已过,鬼门关闭,阴差不出,怎么还会!” 戏鹤静静的看着,气定神闲如同欣赏戏曲的局外人:“玩家刚刚进入副本的那个早晨,你修改他们手机显示的时间,好让他们毫无防备的仓促进入子时,成为村民转世的孕体。” “你!”可容恍然,扭头看向土地庙,“打更声……” 戏鹤微笑着,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怜悯:“你可以修改手机时间,我也可以让土地提早打更,同时修改手机回正常的时间,好瞒过你。” 勾魂锁如同蟒蛇一般缠绕住她的腰腹,将她一寸寸脱向无间地狱。 可容依旧仰着头,死死盯住戏鹤:“你那个时候就知道我是谁,我在哪了?” 她一叠声的问出心中所有疑问: “你明明和玩家关系很好,你完全可以阻止那几个玩家去死,为什么?” “普通的道人如何能够驱使土地?”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真想知道?”戏鹤突兀地上前一步,弯下腰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询问。 与其说提问,还不如说这句话是捕食者对猎物伪善的劝诫。 这一句话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不需要打开,可容就预感到那背后蛰伏着的深深的黑暗与危险。 但它也透着无穷的吸引力,像塞壬一样以美妙的歌喉,勾引着无知的旅人靠近。 她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你是谁?” 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戏鹤垂下眼:“我就是那个你苦苦追寻的,一遍遍回溯时光,玩弄你们命运的天外之人——” “主神。” 第24章 婚阴(24) 为您提供大神 刺猬的糖果摊 的《弥天大谎[无限]》最快更新 第24章 婚阴(2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5章 疫医(1) 为您提供大神 刺猬的糖果摊 的《弥天大谎[无限]》最快更新 第25章 疫医(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6章 疫医(2) 为您提供大神 刺猬的糖果摊 的《弥天大谎[无限]》最快更新 第26章 疫医(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27章 疫医(3) 为您提供大神 刺猬的糖果摊 的《弥天大谎[无限]》最快更新 第27章 疫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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