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怪物后我在末世被团宠》 1. 第一章 “先生,喝点热水吧?” 年轻男人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水杯,礼貌地道了声谢。 这是一家私人心理咨询机构,暖色调设计,大厅循环着轻缓悦耳的音乐。 因为是休息日,来咨询的人比往日多了一倍,要么愁容满面,要么一脸焦躁。 和他们相比,安静平和的年轻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依次接待完其他人的工作人员回到前台,注意到同事的目光一直落在年轻人的身上,拍了她一下。 同事回神,压低声音说了句心理话:“温先生可真好看。” 另一位刚填完资料表,听到这话,顺势看了过去。 年轻人外面套着件杏色夹棉风衣,里面是件简单的长袖衬衫,削瘦流畅的线条一路延伸至腰侧。 窗外有风吹过,引起枯叶婆娑作响。他微微仰着头,露出清秀的侧颊。 确实很好看,这人心想。 在年轻人旁边的沙发上,正坐着一对母女,孩子看着不到六岁。 从进来到现在母亲都垂着头,紧紧攥着小孩的手腕,不发一言。 孩子舔了舔微干的嘴唇,伸手去够桌上的热水。 她的手臂明显不够长,没能拿到水杯,求助般往旁边看,见母亲阴沉着脸,动了动嘴唇没吭声。 正纠结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伸出,将热水递给了她。 女孩愣了一下,对上年轻人平静的眼神,脆生生地说了句谢谢。 他们间的小插曲被前台的工作人员收纳眼底,一时间都有些惋惜。 长相俊秀,待人温和,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了心理问题呢? 给女孩递完水杯后,温辛又安安静静地坐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前台在叫他。 “温先生,到您了。” 温辛不是第一次过来,轻车熟路地摸到了预约咨询师的办公室,上一位咨询者刚好出来。 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说“请进”,便走了进去。 咨询室的布置很温馨,暖黄的壁纸,窗边上布满了迎风招展的绿植,沙发上甚至放着两只毛绒大熊。 注意到温辛流连在它们身上的视线,咨询师笑了笑:“你可以抱一抱它。” 温辛没有扭捏犹豫,将毛绒熊抱在了怀中。 触手是细密软和的绒毛,和他摸过的黑团子不太一样。 黑团子的毛发像是尖锐的倒刺,微硬,要扎手很多。 咨询师翻开了温辛的档案,开始记录。 心理咨询的时间一般在一个小时左右,但温辛只要半个小时,因为他很配合,基本上只要咨询师问什么,就会如实回答什么。 只除了和家庭有关的问题上,会闭口不谈。 温辛没有恶习陋习,因为性子平和,不争不抢,几乎没有让人讨厌的点。 但他一直都不爱说话,很难与人建立起亲近友好的关系,咨询师猜想对方的症结应该就出在家庭上面了。 为此,他鼓励温辛多和软萌无害的小动物接触,条件允许的话可以尝试养一只宠物,借此愉悦心灵。 温辛听进去了。 之前有次过来,他和咨询师提到了家附近的宠物店,但后几次来,聊得更多的是一只新出现在小区里的流浪黑猫。 看人表现出喜欢,咨询师也鼓励他:“如果确定那是一只无主的流浪猫,也不排斥你的亲近,可以把它带回家。” 季节入了秋,天气急速转凉,流浪动物容易生病,严重了会有生命危险。 加上这世上不乏有心理变态的人以虐待取乐,法律让他们没法对人下手,他们就转过头来戕害没人管的流浪动物,导致流浪动物的生存环境愈发严峻。 这番话让温辛不由得警惕起来。 黑团子很少让他接近,只有一次他摸到了对方的毛发,上面沾着干涸凝固的血痂。 温辛不确定那厚重的毛发下是否还藏着伤口。 小区里人来人往,喂猫的大多都是些退休的老年人,完全看不出是谁下的手。 他更加认真地考虑养猫这事,上次来,已经是打定主意准备施行了。 咨询师例行公事地问了他几个问题,完了之后笑着问道:“上次你说想把小黑带回家,结果怎么样了?” 温辛顿了顿,摇头说:“我与它谈过,它不是很愿意。” 咨询师脑子里立马冒出个一人一猫对着喵喵叫的画面。 他轻咳一声,顺着话头继续说:“那你是怎么和它交谈的?” 温辛:“我问它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由于对方表现得过于一本正经,咨询师料想他当初对猫问这话的时候也是同样的严肃,顿时没忍住:“噗。” 温辛:“?” 咨询师连忙掩饰住笑意。 他没想到对方还挺有童趣的。 猫听不懂人话,又怎么给出答案。 咨询师没有点破,只是道:“人类的承诺对动物来说还是太缥缈了,它们感受不到,你可以用一些比较实在的邀请方式。” 温辛竖起耳朵来,虚心求教:“比如说?” 咨询师不是第一次推荐别人养宠物,很有经验地一笑:“比如说准备一些猫粮或猫罐头。” . 入秋之后多是阴雨天,天色也比夏日要暗得快。 温辛走出机构,一阵寒风刮来,撩乱了他的额前碎发。 天空上面已经积攒了薄薄一层云雾,他担心一会儿下雨,便加快速度往家的方向赶。 走进小区花园的时候,温辛发现楼下聚集了很多人,人声嘈杂,都在抬头往天上看。 他跟着看上去,看到高楼之间的横梁上露出个颤颤巍巍的毛茸小脑袋,神色微变。 旁边的谈话声断断续续,大致拼凑出了原委。 “……窗子没锁好,让猫给跑出来了,户主打电话找救猫组织,人来了,正在想办法救。” “楼上风大,猫受了惊不肯动,离户主家的位置又太远,只能从另一面想办法,不巧的是那户人家出差在外地。” “那要怎么办?你说这些养猫的人,窗户也不知道关紧!” 温辛发现猫所在的位置和自己家很接近,就在楼上一层,没有多话,急匆匆地往楼上走。 在门口,他撞见了猫主人和救猫组织的人,对面希望能借用一下他家的窗户。 “横梁太窄,放不下航空箱,只能想办法爬上去。” 也因为横梁太窄,楼上风大,难站稳,不知道猫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猫主人很着急,诚恳表示只要温辛愿意帮忙,他就给对方一百块钱感谢费。 温辛摇了摇头没要,直接将门打开。 救猫组织在视频中看过猫的情况,不适合放航空箱,这次出来特意带上了安全绳。 他们是有经验的业余人士,这个高度下,可以不涉险地尝试救猫,但要是最后都没法将猫给救下来,就只能给119打电话。 看到人从窗户翻了出去,不管是屋子里的温辛等人,还是在楼下看热闹的群众,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个时候,变故突起。 厚重的云层汇集在一起,隐约闪过一阵紫色的电光。 温辛见势不对,连忙往窗边上靠,下一秒,震耳欲聋的雷声在高空轰然炸响。 “喵!” 横梁上的小猫当即就被吓得一声惨叫,半个身子都跳了起来。 更不幸的是刮来了一阵猛烈的大风。 救援人员:“糟了,猫!” 猫被风刮到横梁边,径直掉了下去。救援人员正在往上爬,双手都抓着栏杆,根本来不及回头。 楼下的人群嘴巴微张,尖叫声已经迸发在喉咙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快准狠地伸出窗外,接住了猫。 “喵——!喵喵!” 猫被吓坏了,舞着爪子疯狂挣扎。温辛心跳如擂鼓,手掌心里都是汗,顾不上其他,指尖揉着猫咪的后颈肉,连续不断地安抚。 许是四脚都落在了实处,受惊的小猫终于安静了下来。 它嗅到面前的年轻人身上有股令人安心的气息,忍不住轻轻地舔舐了一下他的下颔。 猫救下来了! 呆若木鸡的人群瞬间爆发出了欢呼声! “欢欢,欢欢,我的欢欢!” 猫主人终于回神,见猫得救,差点喜极而泣,扑上来将猫给抱回了怀里。 结果猫爪子一挪开,纵横交错的抓伤顿时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嘶。”在场几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温辛是冷白皮,工作单位在室内,常年不见光,更显得白皙顺滑。 这样的皮肤上留了鲜血淋漓的伤口,看着可怖又刺目。 事实上确实很严重,小猫受惊没个轻重,抓出来的伤口起码有十几条。 猫主人愧疚难当,急切说:“对,对不起,我送你去医院吧。” 温辛道:“没事,我有打过狂犬疫苗。” 他之前查过资料,没被咬过也可以打狂犬疫苗,有效保护至少可以持续半年以上,下决心要养黑团子的当天就去打了针。 但猫主人很固执,坚持要带温辛去看伤:“你的抓伤这么多,再不济也得去小区门口的诊所处理一下啊。” 他们下楼的时候,温辛感觉到一道隐晦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他回头望去,在树梢上看见了熟悉的猫影。 黑团子平时就喜欢站在高处,视线睥睨而下,下颔微微抬起,冷漠且高傲。 唯独这一刻,它的眼里不再是竖瞳,犹如金灿灿的琥珀,对着温辛稍微软化。 和其他猫比起来,他所相中的这一只,从气势上就不像是流浪猫。 自从上次发出邀请被拒绝后,黑团子就一直躲着他,温辛已经有几天没有看到过它了。 他想过去,却见黑团子往花园里纵身一跳,三两下又没了踪影。 高空乌云盘踞,时不时响起一声雷鸣。 今晚会是个雨夜。 2. 第二章 从诊所出来,天上果然飘起了细雨。 猫主人叫唐启,医生给温辛包扎伤口的时候,他一直在电话里向救猫组织道谢,能看出很在意自己的爱猫欢欢。 看着温辛手臂上缠满的绷带,唐启仍旧很内疚:“今天这事真的很谢谢你,抱歉给你添了麻烦。” 他懊恼地说:“今天出门的时候我明明检查过窗户,是关紧了的,不知道怎么被打开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可能得回去翻了监控才知道。 温辛说没事。 两人家离得很近,是相邻楼栋。 婉拒了唐启请客吃饭的提议后,温辛和他在楼下分道扬镳。 “喵呜……” 小猫欢欢还记得温辛是他的救命恩人,临走前不舍地伸长脖子叫了声。 唐启带着它进了楼,嘟囔声随之飘来:“你真的吓死我了,捣蛋鬼。” 那不是抱怨,也不是推卸责任,而是一腔的担惊受怕有了安放之处,对方为此庆幸不已。 小猫儿也嗲着嗓子咪呜了好几声,这里蹭蹭那里舔舔,宽慰自己被吓坏的主人。 目视着一人一宠在拐角处消失,不知怎么的,温辛心里有些空落落。 他动了动脚,却没有上楼,转身开始搜索小区花园。 然而当他找遍了花园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看到那只熟悉的黑团子。 秋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不知不觉路灯亮起,乌云沉沉欲坠,空气中仿佛也飘着冰沁的水雾。 温辛在绷带上摸到了一层水汽,牢记医生“不能沾水”的嘱咐,只好先回家。 就在他上楼的那一刻,黑团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他刚才停留过的地方,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快步回到家后,温辛毫不犹豫地从架子上抽出了雨伞。 正准备出门,他又想起了咨询师说过的话。 ——流浪动物一般都吃不饱饭,你就实在一点,带着猫粮和猫罐头,小黑看到那么多吃的,没准就会跟你回家了。 不管是猫粮还是猫罐头,温辛都事先准备了一些。 出于某种自己也说不明白的保险心理,他拿了个塑料袋,用猫粮猫罐头将袋子装得鼓鼓囊囊,看着就特别多的样子,之后才转身下了楼。 本以为找猫要费一番功夫,结果还没等他走出楼栋,就和猝不及防的黑团子对上了眼。 温辛顿时放缓了脚步。 黑团子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去而复返,表情有些怔忪,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跑。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沉了,路灯的光在风雨中摇曳不清。 在温辛的视野里,黑团子只身屹立在雨幕里,皮毛湿成了一缕缕,微微抬着头。 它脊背笔挺,仍旧高傲,却更像黑暗世界里迷了路的小小身影,周身环绕着一股孤寂的气息。 温辛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他打开伞,蹑手蹑脚地来到黑团子的面前蹲下。沉甸甸的袋子落在地上,露出满满当当的猫粮和猫罐头。 凝视着对方轻颤的瞳孔,温辛柔声说:“等一会儿要下大雨,你淋了雨,不擦干的话会生病。” “我会让你吃饱,也会给你梳毛。” “跟我回家,好不好?” 黑团子垂着头。 它盯住温辛带来的袋子,似乎从中品出了一抹真心,没有像以往那样转身离开。 温辛试探性地对它伸出了手。 入手先摸到一层冰凉的雨水,而后是硬如鳞片一样的毛发。 再一摸,黑团子绷紧的肌肉突然就软了下来,整只团子直接倒在了他的掌心里。 温辛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将它给抱起,指尖顺着湿漉漉的毛发摸到皮肉,滚烫得吓人。 糟了。 黑团子躲人的动作灵活,他没料到对方已经生了病。 得马上去医院才行。 可黑团子混沌中也像有清晰的意识,只要温辛往小区外走,它就开始拼命挣扎,力道之大,差点让温辛抓不住。 无奈,温辛只能先带它回了家。 有了白天的前车之鉴,他很仔细锁好门窗,再撑着伞去宠物医院买药。 一来一回大概花了四十多分钟。 等到温辛火急火燎地跑回来,打开卧室门的那一刻,瞬间就被震惊住了。 为了迎接小黑的到来,他提前在网上下单购买了猫窝,将生病的黑团子带回来之后,顺势将它安置在了里面。 此时,本该蜷缩在猫窝里的黑色团子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满地被撕碎的棉絮,还有一头体型庞大的怪物。 怪物匍匐在地,像某种早已灭绝的侏罗纪爬行动物,浑身布满鳞片,泛着泠泠寒光。 它的每一只爪子都足有半个电视屏幕那么大,被压在下面的除了猫窝棉絮,还有一半被摧毁的桌子碎片。 要知道那桌子可是实木做的,可想而知怪物的爪子有多么强的攻击力。 直面这样凶残的怪物,温辛满脑子空白。 幻觉还是做梦? 他已经无暇再想更多。 怪物察觉到了开门的动静,两者距离又近,它发出一声嘶吼,径直扑了过来,将没来得及挪步的温辛按倒在地。 温辛只觉得压着自己的不是一头怪物,而是一座大山,巨大的冲击下,五脏六腑差点倒位。 他于疼痛中闷哼一声,冷不丁就和怪物撞上了眼。 那是一双特征明显的独属于掠食者的竖瞳,暴戾、凶悍,如金属一样毫无温度,流连在温辛脖颈的致命部位,似乎在想从哪个角度下嘴。 温辛浑身上下冷汗直冒。 这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怪物? 难道他就要这样不明不白死掉了吗? 想到这里,温辛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大。 就在利爪将要割破他皮肤的刹那间,怪物突然痛苦地眯了眯眼睛,像是清醒了一些,钳制着他的利爪略有松动。 没来由的,温辛从中看出来了克制和忍耐。 他对它的第一印象是吃人的怪物,可是一只吃人的怪物眼神中怎么会有克制的情绪。 反而是金灿灿的竖瞳,和黑团子诡异的神似。 ……等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温辛的脑海中划过。 ——开门之后,似乎没有看到黑团的踪迹,就算被怪物吃掉了,怪物嘴里也该留下鲜明的血迹。 温辛咬了下嘴唇。 终于在怪物冰冷的注视下,他伸出手,触碰上那只足以将他瞬间撕成碎片的利爪,唤了一声:“小黑?” 小黑最早是小区里的老人给黑团子取的昵称,后来温辛和它熟络了,也经常这样叫它。 听到温辛用熟悉的嗓音唤它,怪物压着他的爪子果然抬高,往后退开了些许。 得到回应,温辛的心跳速度没有降低,反而跳得更快了。 他满脑子都是不敢置信。 捡回来的流浪猫变成怪物这种事,他以为只会发生在科幻影视中,可没想到居然被自己撞了个正着。 不管是用科学还是常理,都没法解释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小黑究竟是天生的妖怪,是外星人,还是某个秘密实验室里跑出来的怪物? 这个世界还是他认知里的世界吗,他会不会无意中撞破了什么秘辛?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没人能告诉温辛现在该做什么,似乎最理智的办法,就是去找相关部门负责人。 过了几秒,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踉跄地爬了起来,摸到装手机的口袋,却迟迟没有动。 ……如果他真的报了警,小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温辛脑子很混乱,直至怪物压抑不住的低吼将他唤回了神。 他猛然回头。 只见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怪物,现在整个身躯都虚弱地贴在了地面上,像是承受着莫大的痛苦,颤抖个不停。 那双金灿灿的瞳孔固执地注视着温辛,再下一秒就看到对方转过身,加快速度消失在了门口。 温辛跑了? 怪物瞳孔骤缩,刹那间就发出了一声愤怒且又低沉的咆哮! 温辛不知道的是,怪物在和他相见之前,已经遇到过不少看似好心的人类。 那些人类用同样温柔的方式接近它,说着那些信誓旦旦要带它回家的承诺,可是当它身体出现异变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如出一辙地发出恐惧的尖叫声,再去找其他人类来对付它。 明明之前已经对人类彻底心灰意冷。 可它还是相信了温辛! 剧痛折磨着为数不多的理智,怪物泄愤一般将残存半个的猫窝彻底撕成碎片,蹒跚着往窗户边上走。 它必须赶快逃跑,因为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赶来。 那些警察伤害不了它分毫,却会惊动制造出它的人,到那时候,它将面临痛不欲生的折磨。 “小黑?” 温和的嗓音出现在背后,怪物愣了,飞速扭头,恍惚发现温辛居然没有逃走。 对方的身后空荡荡,也没有叫其他人来攻击它。 刚才情急躲避,没顾上手里的药,温辛花了点时间将它们找回来。 治发烧的、皮肤病的、包扎用的、止血的……每一个都有。 以防万一,宠物医生还是建议他把生病的猫带过去,做一个详细且全面的检查。 路上温辛还头疼怎么哄黑团子去。 但此时此刻,在怪物足以压顶的块头下,原本的问题突然就不再是问题。 人类的医学手段对小黑还有用吗?温辛完全没法确定。 他叹了口气,走向小黑。 结果他往前走一步,怪物就往后退一步,没一会儿,后者就抵在了窗台边上。 一头凶猛庞大的怪物,被削瘦的人类逼得连连后退,场面说不出有多滑稽。 温辛见状露出疑惑的神情来。 和他对上眼的怪物下意识偏移视线,又似乎觉得这样逃避的行为有些丢脸,转过脑袋来,朝温辛发出连续的低吼,试图驱赶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 温辛却看出了怪物凶悍模样下的色厉内荏。 那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一个小时前,在连绵雨幕中见到了黑团子孤寂的身影。 温辛怔了一下,突然就不再害怕了,连体型差距过大导致的怵然,也跟着消弭无影。 他缓步走上前,在怪物无声的抗拒中,坚持抱住了它冰冷的身躯。 黑团子的毛发总是很硬很扎手,先前温辛怀疑对方是营养不良,才导致毛发干燥粗糙,为此担心了很久。 此时摸着坚硬膈手的鳞片,他似乎知道真正的原因了。 半是感慨,半是庆幸,温辛轻声说出了一句让对方又忍不住轻颤的话。 “毫无疑问,你还是我认识的小黑。” 3. 第三章 得亏这栋房子的隔音效果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惊动邻居找物业。 安抚住了小黑之后,温辛开始检查它的身体。 从黑猫团子变成一只巨型怪物,对方的身体不再滚烫,反而冰冷异常,不知道是不是一种物极必反。 这种情况下,药显然不能乱用。 温辛之前预留了宠物医生的电话,可他也明白,现场的情况说出去,大概率会被人质疑脑子有问题。 摸着小黑瑟瑟发抖的鳞片,他将取暖器从柜子里取了出来。 暖热的灯光照耀在身上,瞬间就驱逐了雨夜的寒冷。 小黑被痛色占满的眼睛里,呈现出两分迷茫。 它似乎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暖意,记忆里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几面冰凉坚固的合金墙,囚笼一样关押着它,四面八方密不透风,通了高压电,只要一碰就能让它意识昏黑,痛到鳞片炸起。 静默了一会儿,怪物的大脑袋顺势往上一抬,看向温辛流畅顺滑的下颔线。 它将对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柔映入瞳孔,略微有些出神。 除了体温异常,小黑的身上还残留着许多大小不一的伤口。 没有了厚重的毛发来阻挡,这些累累伤痕就显露了出来,有的已经闭合结痂,有的在反复磋磨中变得血肉模糊。 温辛的眸色暗了又暗。 只因他在这些狰狞的伤痕中,发现了鞋跟碾出的痕迹,还有电击留下的灼烧伤。 “你到底都经历过什么……”他经不住喃喃。 小黑没有应他。 最开始,它还因为温辛的触碰别别扭扭,没一会儿,便享受起了对方温柔的抚慰,近乎是喟叹一般,发出了低沉喑哑的呼噜声。 像极了一只被撸顺了毛的大黑猫。 见它这副样子,满眼严肃的温辛也忍不住缓和了神色。 他放弃了去追溯小黑状似凄惨的过往,安抚的动作落在强悍巨大的躯体上,轻声哄着它:“乖了。” 这又是一句让怪物忍不住放松的话。 即便它的面相依旧冰冷凶狠,却也顺着对方的意思,配合地抬起爪子和身体。 结痂的伤口也就罢了,还在淌血的那些没法放着不管。 温辛端来温水,将毛巾沾湿,清洗小黑伤口周边的脏污,然后掏出药膏来,只涂了一小部分观察情况。 掐时间等了一会儿,确定止住了血,也不会产生负面效果后,他才继续动手。 腹部那块,小黑怎么都不让他碰,温辛见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便没有强求。 尽管如此,对方过于庞大的身体,依然让处理伤势这种小事变成了体力活,温辛估摸着陆地动物中,只有成年大象的体格能和小黑相争。 不可避免地就想到了食量问题……他自以为充足的那一袋子猫粮猫罐头,好像还不够小黑塞牙缝? 一直到后半夜,温辛也没停下来过。 整个过程中,怪物也长久地偏着脑袋,安安静静地看他给自己的伤口涂药。 最后温辛出了一身的汗,用保鲜膜裹住缠了绷带的手臂,强撑疲倦去了浴室。 等他洗完澡回到房间,小黑似乎也缓解了疼痛,身体不再发抖。 后者将粗壮的尾巴甩在跟前,两只前臂交叠在一起,整个身体蜷缩成圆润的一团,闭上眼睛,看起来是要睡觉了。 温辛低声说了句晚安,将灯关上,随后上了床。 酸软乏累的身体接触到柔软的床铺,一瞬间就让他放松了下来。 然而身上感受到的舒适,并不能宽解乱成一团的思绪。 温辛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今后该怎么办。 他忽然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再之后,手肘边就传来了鳞片一般冰凉坚硬的触感。 温辛顿时睁开眼。 他偏了下头,正瞧见小黑悄无声息地将大脑袋靠在床边,被发现了,便抬起圆润的眸子凝视着他,哪怕室内昏暗,也挡不住那金灿灿的色泽。 心随所动,他将手搭在对方的脑袋上。 温辛的手掌符合正常成年人的大小,但和怪物巨大的脑袋贴在一起,也被衬得瘦小。 一贯喜欢站在高处睨着人的黑团子没有躲,只是僵硬了一瞬,便放松了下来。 看到小黑这个模样,说心底一点触动都没有,那是假的。 温辛撑起上半身,将脸贴靠在小黑的大脑袋边上,又摸了摸它的鳞片,轻声念着:“小黑乖。” 怪物身子紧紧绷起。 一部分是他从未和任何人,哪怕任何生物如此亲近过。 另一部分,是它清楚自己和人类这种生物的差距,怕力量强悍的自己不小心碰碎了对方。 温辛实在困乏,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窗外暴雨瓢泼,狂风大作,吹打得树枝摇来晃去。 开着取暖器的屋内却是一片暖热,安静又闲适。 意识朦胧中,温辛感觉自己枕上了一块会动的大石头,几次都想从身下逃走,贴得紧了,还会发出不满的低吼。 但石头并没有强势地推开他。 于是温辛伸出手,轻轻拍哄着大石头,直至石头表层坚硬的躯壳开始软化,变成毛绒绒的云朵将他托住。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学着唐启对待小猫欢欢的样子,奖励般亲了亲变柔软的石头。 再之后温辛陷入了沉睡,不知道怪物小黑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石化,佁然不动地僵了半宿。 翌日天气放晴,朝阳的余晖洒落大地,空气也多了一分清新。 人们陆续走到雨水半干的街道上,成群的小动物们也跑出来活动,麻雀屹立枝头,懒散地抖了抖蓬松的羽毛。 差不多快到十点的时候,唐启估摸着温辛已经醒了,提着果篮上门拜访。 结果门一打开,露出张惺忪憔悴的脸。 唐启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没睡好?” 昨晚折腾到大半夜,温辛满打满算也就睡了三个小时,闻言点了点头。 唐启见状,不好长时间打扰,将果篮递给温辛就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提起昨天小猫欢欢爬出窗户的意外,气得牙痒痒。 “我回去翻了下监控,不是我也不是我妈,就是它自己开的窗子。当时我还扣上了插栓,它倒也聪明,用爪子拨开了!” 唐启说这话的时候颇为咬牙切齿,末了又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不省心的小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前几次开窗户被它看到了,自己偷偷摸摸地学会了开。” “我在网上订购了封窗用的材料,等快递一到,第一时间就把窗子给封了,看它还怎么跑。” 温辛闻言神色一动。 没记错的话,昨晚他捡药回卧室的时候,小黑也在踉踉跄跄往窗边靠,试图离开。 他迟疑着开口:“购买封窗材料的链接,能不能发我一份?” 唐启一听,转过弯来,瞬间就有些惊喜:“你也养猫了啊?” 没人会无缘无故地折腾窗户,只有养了宠物或者有小孩的家庭才会考虑封窗。 昨天唐启才来过温辛的家,冷冷清清不像有第二个人住,和结婚生子比起来,对方养了宠物的可能性更大。 同为铲屎官,唐启没有别的想法,他将温辛当成新认识的朋友,只是纯粹为和朋友有共同爱好而高兴。 温辛的思绪回到几分钟前。 早上唐启来敲门的时候,小黑已经恢复了毛团子的模样。几乎是他刚醒过来,动了动胳膊,对方就从手掌底下窜了出去,速度快出残影。 现在只要他一回头,就能看见黑团子趴在柜子上,半张脸埋低,露出一双金瞳,幽幽地俯视着他。 想到这个画面,温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点了点头:“算是吧。” 唐启很好奇温辛养了一只什么样的宠物,但看着人眼下一圈青影,困到眼皮子都带颤,还是把聊天的念头收了回去。 他拿出手机来,兴致勃勃地说:“行,那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等回去后我把链接发给你。” 唐启说封窗材料大概要四天左右才能到,是一种凸出去的粗形铁丝网,材质坚固,触感光滑圆润,不用担心会伤到猫的爪子,还可以防贼。 温辛买了加急服务,大概两天快递就到了。 彼时卧室里被踩烂半边的桌子和猫窝棉絮都被清理了出去,温辛又新买来了一个大猫窝,可是小黑不愿意待。 黑团子仿佛把柜子顶当成了临时庇护所,现在也趴在上面,金色眸子溢着泠泠波光,一声不响地看着他在窗边敲敲打打。 温辛不说话的时候,它就是那副高冷状,不主动靠近,也不肯让人抱,仿佛雨夜里主动依靠在他床边的怪物只是个幻影。 但一人一宠都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假的,只因一到夜晚,小黑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发生异变。 每当那个时候,无论有多忙,温辛都会停下来陪着它,直至小黑稍微安稳一些,再将它轻轻地揽入怀中,抚摸这副痛到痉挛的躯体。 他向小黑询问过发生异变的原因,希望可以找到办法帮忙缓解这份痛苦,但对方要么视若罔闻,要么就是跳上柜子逃避。 几次下来,温辛看出了黑团子埋在心底深处的憎怨,还有驱之不散的痛楚。 这种憎怨和痛楚不是对他,稍微推测一下,应该和对方异变的起因有关。 如果过去的经历不堪回首,没人会想去回忆。 从那之后,温辛再也没逼问过小黑。 装好了卧室的封窗架,还有副卧和阳台。 温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搬着剩余的材料转移地方。 小黑看温辛只是这么点活动量就被累得满头大汗,瞬间刷新了对人类羸弱程度的认知,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材料太多,要分开搬几次,温辛开始喘气。 小黑忍不住了,从柜子上跳下来,一路走到他的面前。 “喵?”你觉得这样的铁丝网能挡住我? 它在人类社会混了一段时间,习惯用猫的状态伪装,也习惯了猫叫。 温辛与它相处了两日,因为语言不通,多少培养出了一点肢体默契,只是停下来和团子对视了一会儿,就大概明白了它是什么意思。 “我没想着用这个挡住你,如果你要出去的话,我会给你开门。” 来小区这么久,小黑都没有吃过人,更没有伤过人,顶多孤僻了一些,温辛比较放心让它出去。 最主要的是,对方有自主意识和独立人格,这些是一个房子怎样都封不住的。 小黑偏头看铁丝网:“喵。”那这个装来干什么。 温辛:“防摔。” 小黑扯了扯嘴角,觉得温辛没有说实话。 温辛却很坦然地垂下头来,与它对视:“哪怕你块头大,摔下去还是会疼的。” 小黑瞬间愣了下。 温辛揉了揉它毛绒绒的小脑袋,看一眼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去准备晚饭。 “今天想吃点什么?煎鸡蛋怎么样?” 小黑不是真的猫咪,猫罐头还好,猫粮那是碰也不碰。 温辛也是琢磨了几顿饭,才看出它只会吃荤食。 小黑动了下耳朵。 回望温辛在厨房里忙碌的修长背影,它踱步进了卧室,尾巴伸长卷起剩余的材料,搬到需要安装的地方。 无声做完这些,它回到厨房门前,又一次出神地看了许久。 就这么平静地相处了几天时间,趴在柜子上假寐的小黑突然感觉到了一阵诡异且危险的气息,就在离它不到十里的距离内。 这股气息人类感觉不到,但是它熟悉至极——那是只属于同类的气息。 不是巧合,也不是路过。 对方一直在向它靠近。 刹那间,小黑睁开了眼睛,里面溢着凶戾的冷光。 4. 第四章 清晨,天刚蒙蒙亮,温辛正准备去上班,却发现一贯喜欢赖在柜子上睡大觉的黑团子跳了下来,一副打算和他一起出门的样子。 他顿了顿,带着小黑下了楼。 到了小区花园,零星可以看到几道人影,学生、上班族、还有晨起遛弯的大爷和老太太。 温辛注意观察了一下,发现小黑的视线不偏不倚,没有在其他人身上停留过半分。 对方出门的原因显然和这些无关。 随行了一段时间,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区大门,黑团子主动停了下来,示意自己不打算走了。 温辛也跟着停下。 他见那双金灿灿的眸眼径直看向自己,身边又空旷无物,不由得猜测,难道小黑只是突发奇想要送他出门? 顿时,温辛弯了下眼眸,探身在黑团子的额头轻吻了一下。 仅是朝夕相处的这短短几天时间,已经让小黑习惯了温辛的接近,这一点,是令当事黑团子都深感不可思议的事情。 以至于正思考着怎么驱逐入侵者的它,没能在第一时间躲开温辛的“袭击”。 青年的唇瓣柔软如云朵,贴靠上来的时候,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温热。 触电似的,小黑满脑子暴戾的念头被惊散。 这是它第二次被人亲吻,还是被同一个人。 但上一次温辛意识朦胧不清醒,和这次完全不一样! 温辛不知道黑团子心里正一阵翻江倒海,淡笑着说:“乖,今天我会早点回来。” 对上青年温和的笑眼,黑团子只感觉一股热意腾升而起,整张脸都被烧得滚烫。 幸好有细密黝黑的绒毛为它遮挡,没让温辛看出问题。 温辛是一名甜品师,工作地点位于一家商业街里的烘焙蛋糕店。 尽管他面试的时候沉默寡言了一些,但那张得天独厚的俊脸,和超高的甜品制作水平,仍旧让他在竞选岗位的时候大放异彩。 店长更是在品尝过他的蛋糕后,双眼放光,直接拍板敲定了他的入职。 她对所有员工说:“瞧瞧这张脸,这身材,就是一活生生的人形招牌!到时候派发宣传单的时候把温辛装扮装扮,还愁吸引不来客流量?” 当时温辛就站在她的身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着,欲言又止。 随后店长又开了口,眉飞色舞:“最最最最主要的是——他做的蛋糕和点心好吃啊!能花心思琢磨新品,工作认真不马虎,这样的人品性也不会太差!” 两番夸赞都得到了热心同事们的一致赞同。 哪怕有一些人不服气,在之后的相处过程中,也不得不佩服温辛那股认真到极致的态度。 迄今为止,温辛已经在这家甜品店工作了三年时间,大部分回购的熟客都是因他而来,让店长直呼当初的选择没有做错。 来到工作的甜品店,温辛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把自己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即使没看见过黑团子掉毛,他依然检查得一丝不苟。 他不希望因为自己一时的疏忽,让高高兴兴来买蛋糕的顾客败兴,给店长和同事们添麻烦。 确定身上没有猫毛或掉落的头发丝,温辛进店换了衣服,戴上口罩,衬衫袖子反挽到肘弯,露出瘦长白皙的手臂,开始工作。 没一会儿后,同事们陆陆续续地到了,见状笑着和他打招呼:“早啊,温师傅!” 温辛于忙碌中抬起头,眉眼弯起:“早。” 戴着口罩也挡不住那样温润的笑颜。 某些细心的同事早就发现,温辛最近的笑容明显比以往多了一些,并且一反常态地到点就下班。 要知道对方之前总是工作到八、九点不嫌晚,最后连店长都觉得受不了了,要催着人才回家。 他们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难道是有了女朋友?” 越想越有可能,女店员们面面相觑,一朵朵含苞待放的心花顿时萎成了一地的枯枝烂叶。 今天有几份酒店和公司庆祝会的订单,温辛一直在埋头做事,没顾得上其他。 忙着忙着,就到了午休的时间点。 商场的餐食比较贵,店员们习惯自己带盒饭,借着厨房的微波炉叮一下就能吃。 有人顺势打开店内电视机,里面正在插播一条重要新闻。 “近日,H市动物园遭遇了不明歹徒袭击,不少被关押在内的大型动物逃脱,在市内引发了多起恶劣的动物伤人事件,请各位市民务必要注意出行安全。” “如有人发现野生动物的踪迹,请立刻拨打相关部门热线电话进行求助,不要擅自进行抓捕,电话号码:XXX-XXXXX,” “我们会继续对该起事件进行跟踪和持续报道……” 似乎为了引起人们的重视,这条新闻配送了黑熊凶性大发,冲到大马路上咬人的画面。 看到那团鲜血淋漓的马赛克,一名店员刚塞进嘴里的饭菜差点哽在喉咙里。 好不容易咽下去,她低头看看碗里剩下的猪肝,顿时没有了吃饭的欲望。 另一名店员盯着那些凶残的画面,全程惊吓脸,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还好H市离我们这儿很远。” “H市最近好像是不怎么太平,我之前还看到一则新闻,说什么有个被关在家里的精神病人得了狂犬病,家里人没看住,让他跑出来乱咬人。” “我也看过那条新闻,好像还是一种新型狂犬病,以往打的疫苗都没用。唉,死了好几个呢!剩下的被拖进了医院,看样子也救不活了。” “啊,这也太可怜了吧……” 店员们面露不忍,但闲谈中并没有多少忌惮和恐惧。 毕竟从H市到他们所在的G市有足足两千多公里,不管是动物袭击,还是精神病人携带的新型狂犬病,都离这里太远了。 温辛手里也捧着饭盒。 看着电视画面中重伤倒地的市民,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被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抖动了两下。 有人给他发了消息,备注人名称是:兄长。 温辛静静地盯着这个备注,一时间没有动作。 等到对方不耐烦地又发来了条信息,他才慢吞吞地打开来看。 兄长:我叫人把钱打在了给你的那张卡上,去囤吃的,最近不要出门,在家里老实呆着。 兄长:回消息。 温辛:嗯。 温辛:不要。 兄长:? 兄长:你是不是翅膀硬…… 哒哒几声,温辛面无表情地点了消息免打扰,关上手机只当没看到。 . 黑团子蹲坐在树梢上,闭目凝神。 没人知道它的周身肌肉已经绷紧到极致,爪下酝酿着移山竭海般强大的力量。 窸窸窣窣,鳞片刮开丛生的枝叶,在它身后传来一阵阴暗微小的爬行声。 黑团子蓦地发出嘶哑的低吼,传开的声波只有同类才能明白其意。 “再敢靠近一步,我撕碎了你。” 爬行声果然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倒三角形状的蛇头,头部的锯齿状突起有如龙角。 如果有专业人士在这,会认出这是一条鳞树蝰,体色艳丽多变,浑身布满鱼鳞状的鳞片,有毒却不致命。 但很明显,这条绿色的鳞树蝰并不一般。 它的背后长着一对蜻蜓翅膀般晶莹剔透的羽翅,只是还没成型。 鳞树蝰抬高脑袋,蛇瞳阴鹜,幽幽地注视着黑团子,开口发出嗤笑声:“一号,你堕落了,你的原身明明是那样的强壮威武,却将自己拟态成这副滑稽可怜的样子!” 黑团子不为所动。 无形的气势从它的身上震荡出去,挂在树丛中的鳞树蝰立刻受到冲击,啪一下摔到了地上。 “草!” 鳞树蝰狼狈抬头。 还没等它反应过来,黑团子已经瞬闪到了它的面前,精准无比地将爪子抵住了它的致命部位——七寸。 感受到黑团子浓郁的杀意,瞬间,鳞树蝰的冷汗就下来了。 “冷静,一号,冷静,我不是你的敌人。” 黑团子完全不为所动,只眼神冰冷地看着它:“告诉我,你来这里干什么,有什么目的。” 从H市到这,两千多公里路,它可不会天真地觉得鳞树蝰跋山涉水,只是为了跑过来看风景。 “我——” 鳞树蝰还想挣扎,直至黑团子的尖爪毫无阻碍地刺破了它的鳞片,血流如注。 它终于胆战心惊地叫了起来:“我只是从基地逃了出来,然后感觉到了你的气息!” 黑团子蹙紧眉头,冷笑道:“你感觉到了我的气息,然后呢,这和你跑过来有什么关系……” 它的话音突然顿住。 鳞树蝰见黑团反应了过来,晃着脑袋看它,神色复杂,有畏惧,还有嫉妒。 末了,它阴恻恻地笑出声:“我会跑过来,难道不是因为基地里那些该死的人类格外宠爱你吗,一号?” “他们赋予了你最强大的基因,最完美无缺的改造,只有你的气息才能压制我们暴走的力量,让我们顺利进化成完全体!” 听到这话,黑团子的脸色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它和眼前的鳞树蝰是同类,是人类科学家违反天理制造出来的变异体。 变异体基因不稳定,在进化到最高级别的完全体前,需要靠基地研发出来的药剂进行缓解。 这也是为什么,每到晚上,它的身体就会出现异变。 但除了药剂以外,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抑制住基因紊乱,那就是靠近等级比自己高的变异体。 因为变异体间有严格的等级划分,高等级会死死压制住低等级,包括它们躁动不已的基因。 这是自然进化的结果,连基地也没有想到。 刺激了黑团子,鳞树蝰却蔫儿了吧唧。 它也是强大无比的变异体,对实力的渴望扎根脑海,仿佛成了与生俱来的本能。 在基地里的时候,它就和黑团暗自较劲儿,哪怕每次都被揍得很惨,依然不服输。 现在,鳞树蝰却不得不承认黑团子比它更强,还要低声下气地恳请对方收留它。 不然等到以后基因失控暴走,不止成长不到完全体,它也会凄惨地死掉。 鳞树蝰低落极了,有气无力地说出真相:“人类失策了,他们控制不住基因的力量,基地内部也开始失控。” “我能逃出来,其他变异体也能。” “为了顺利进化成完全体,彻底摆脱人类的控制,它们都会来找你的……” 5. 第五章 为自己必须寄人篱下,鳞树蝰自艾自怜了好一会儿,突然注意到黑团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它敛了表情,有点发怵。 在绝对的等级压制面前,变异体来得再多也只会成为被使唤的手下。 如果换成它是黑团,会非常乐意看到其他变异体前来投奔。 再过不久,基地就会更乱,人类将会自顾不暇,到那时候,它们可以顺势组建起变异体们的王国,称霸一方! 但黑团和它不一样。 应该说,对方和所有的变异体都不一样。 明明在基地的时候,黑团有那么多次机会吞噬掉其他同类,提前完成进化,摆脱人类的束缚甚至是反杀和摧毁。 黑团却从未下过嘴。 所以鳞树蝰对收小弟一事喜闻乐见,对方却很有可能拒绝。 黑团长久没有吭声,眼中雾霭沉沉,思绪难辨。 鳞树蝰能在它的爪子下活到现在,还是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直觉对方的心情很暴躁,立马变得安安静静,生怕成了出气包。 半晌,它才听到黑团哑声喃喃:“我得离开这,不能让他受到牵连……” 鳞树蝰:“?” 这个他是谁? . 晚上,温辛抱着大箱的方便食品回家,发现黑团子正蹲坐在小区花园里等着他。 后者的长尾巴甩来甩去,肉眼可见的烦闷和萎靡不振。 温辛疑惑,蹲下身来问它:“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黑团子仰头看着一脸关切的青年,欲要告别的话卡在了舌尖。 它顿时更烦了,一爪子拍开边上的碎石头。 温辛不解其意,但也能看出黑团子的心情非常低落,为了哄它,柔声开口:“不难过了,等下给你做牛排好不好?” 他两只手抱着箱子,腾不开手,便偏头去蹭对方毛绒绒的小脑袋,嗓音清朗含笑:“小黑乖。” 黑团子被这一声乖叫得像是浑身都过了电,羞得连连后退。 温辛颇有种逗弄了大冰块的开心,噗呲一声笑,抱着箱子站起身。 走了几步,见黑团子没有跟上来,他偏头呼唤:“走啦,小黑,我们该回家了。” 斜日的余晖铺洒大地,在青年的身上也镀上了一层散碎的柔光,衬得那张笑脸愈发动人。 被温辛喊了好几声,僵在原地的小黑咬紧牙关,终于迟钝地迈开腿,跟着人上了楼。 它在心中三番五次地强调,一切都是为了牛排,等吃完了之后,它再离开。 一人一团离开之后,鳞树蝰从不远处的阴翳中探出蛇头,回想刚才看到的一幕,几乎要笑裂了嘴。 原来“他”指的是一名人类。 谁能想到啊,强大无比的顶级变异体,居然会对着弱小卑劣的人类卑躬屈膝。 变异体的骄傲不容践踏,如果换作是它,就算经历了严刑拷打,也绝对不会向人类臣服! 鳞树蝰顿时感觉自己赢了黑团子一筹,忍不住兴奋地扭了扭身体。 它回首钻进树丛的阴翳里,准备等黑团子出来的时候,好生嘲笑一番。 回到家中,温辛第一时间将方便食品搬进杂物室,解放自己酸软的双臂。 随后他掏出手机来,点开和“兄长”的聊天界面。 兄长:你是不是翅膀硬了? 界面仍旧停留在这句毫不客气的反问上。 温辛没有回应,对面就不再发消息,冷漠得宛如他们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而是一对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 他动了动手指,将页面往上划,上一条消息的显示时间还是半年以前。 心理咨询师以为温辛在家庭方面受到过什么创伤,但其实没有,只是温辛对家人的概念很浅淡,聊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他还记得,母亲是在生他时难产去世,没几年父亲也因为愁思过度病倒了。 那时候他还是个走路都会摔跤的小孩,偌大的家业全落在兄长温劲风一个人的身上,对方一直忙得不见人影,高考结束后,甚至不再回家。 再后来,温辛觉得房子大了,太空旷,跟着搬了出去。 两兄弟的关系就这样寡淡如水地持续着,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两次面,更别提闲聊家常。 温辛想着从前,手指悬在屏幕上。 温劲风一贯懒得和他多说话,突然发消息让他囤吃的,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他下班后就去买了一大箱方便食品,明天也会继续去买。 只是没动温劲风高中离家时给他的那张卡,花的是他自己挣的钱。 黑团子见温辛一直没动弹,忍不住走了过去,疑惑地瞅着他。 温辛回神,对着它笑了笑,转身从冰箱里拿出牛排解冻。 厨房有些安静,龙水头打开,流水声哗啦啦。 温辛低头做着饭,突然开口道:“小黑,你知道吗,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会畏惧回家。” 黑团子抬起脑袋,温辛回看。 他看见猫瞳澄澈如琥珀,里面囊括了他的全部身影。 宛如形单影只的人,有了可以被安放的地方。 温辛停下动作,擦干净手,蹲身摸摸它的脑袋:“谢谢你能来。” 说着,他倾身,与黑团子额头相贴,带着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恳求:“……以后别走了,好吗?” 黑团子闻言一顿,眼中满是挣扎。 它动了动嘴,又闭上,如此重复了好几次后,最终将长尾巴高高扬起,搭在青年那轻微颤抖的手背上,认真地喵了一声。 ——好,不走。 很快晚饭做好,温辛的手艺没得说,黑团子全程吃得狼吞虎咽。 舒舒服服地享受完这一顿晚餐,黑团子慢条斯理地伸爪子洗脸,随后,它从桌子上跳了下去,长尾巴啪啪拍门,让温辛放它出去。 温辛看了眼墙上的时间:“这么晚了还要出门?” 小黑点头。 温辛在黑团子脑袋上不客气地揉了一把,还是把门给它打开了:“早点回来啊。” 小黑又点了点头,肉垫在地板上画十字,意思是十分钟后回来,然后争分夺秒地蹿了出去。 到了楼下花园,鳞树蝰果然还等在树丛里。 后者百无聊赖,拖着油光水滑的身体,一会儿将自己扭成S,一会儿将自己扭成B。 见到黑团子跑下楼,它眼睛立马就亮了:“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黑团子凝声说:“咬我一口。” 鳞树蝰:“?” 它以为自己听错了,蛇瞳唰一下瞪老大。 黑团子不耐烦地重复:“咬我一口,多注射点毒液。” 鳞树蝰:“???” 没错,它是可以控制毒液的注射量,但它从未听过如此离谱的要求! 在黑团子的虎视眈眈下,就算鳞树蝰觉得对方的脑壳被撞变傻了,也得乖乖照它的要求做。 等鳞树蝰硬着头皮注射完毒液,黑团子肉眼可见地虚弱起来。 原本浓郁到让变异体趋之若鹜的特异生物气息,也随之变淡了很多。 鳞树蝰注意着它身上的变化,不由得有些心惊。 换作其他变异体被它的毒液灌入,还是这么大的剂量,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可黑团子仅仅是虚弱而已。 黑团子努力消化剧毒带来的痛苦,末了,眯起眼睛警告鳞树蝰:“你可以留在这,只是别惹事,别闹出动静,不然这里就是你的坟墓。” “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来找你,记住了。” 说完话,黑团子便转身跑上了楼。 徒留鳞树蝰立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回神。 它想不通,为什么打定主意要走的对方,只是回去吃了个饭,就轻易改变了主意,还用这种自虐的方式压住气息。 陡然间,它想起在夕阳下有说有笑带着黑团回家的青年。 又是因为那个人类? 鳞树蝰咧了咧嘴,少顷,发出一声怪异至极的嗤笑:“哈。” 仿佛压抑已久的情绪突然爆发,它的身边掀起阵阵飓风,撕花摧树。 回想自己在基地里受到的那些折磨,鳞树蝰只有满腔怨恨和不忿。 区区人类,凭什么能让变异体为他们妥协? 区区人类,比毒蛇都还要阴险、狡诈、狠辣无情!他们凭什么让变异体眷恋! 狰狞着脸立了好一会儿,鳞树蝰扭动身体,来到温辛家楼下。 它顺着楼外的水管蜿蜒向上,随后停在了青年的窗户外。 前不久温辛才封了窗,鳞树蝰进不去,但它无所谓,只瞪大了蛇瞳,视线穿过窗帘缝隙,堪称偏执地盯着屋内走动的人影。 6. 第六章 房间里,温辛正将发抖的黑团子抱在怀里。 他疑惑于小黑今晚没有出现异变,却不知道,这是变异体处于伤重或虚弱状态下的自我保护机制。 如果黑团潜意识里仍觉得变成猫很安全,那么它的身体也会自发地调动能量,维持住猫的拟态。 温辛的疑惑只在一瞬间,很快他就没心思去想别的了。 ——鳞树蝰的毒素加重了基因紊乱时的痛苦,黑团嘴里连连发出嘶吼,痛得浑身都在痉挛。 从黑团跟着他回家到现在,温辛从来没见过对方痛成这样。 他将一声声惨叫听在耳朵里,心疼得直抽。 然而心急之下,温辛并没有变得手忙脚乱,仅是快速地闭眼又睁眼,脸上就表现出了超出常人的冷静。 不能去医院。 小黑身上遍布被凌虐的伤口,排斥去医院,甚至排斥出小区,它在隐藏自己,或者说躲避……躲避某些人的抓捕或追杀。 如果小黑在去医院的路上或是医院里突然异变,大庭广众之下,温辛根本没法将这事隐瞒下来。 他按住怀中不自觉挣动的黑团,当机立断,快步去搜索屋内的东西。 电热毯,取暖器,热水壶,厚被子…… 床上不够大,温辛直接将被子平铺在地板上,牵来插线板。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他抱着黑团坐在被子中央。 以罐头为主的高热量食物,都被他放在顺势就能摸到的右手边,电热毯打开,取暖器放在正前方,烧好的热水都在身后左手边,与其他电器远远隔开,以防触电意外。 黑团在颠簸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吼。”冷…… 温辛听不懂黑团的话,但他能摸到黑团冰冷的体温。 滴的一声,他打开了空调,暖风呼呼吹进屋内,没一会儿,整间屋子都变得暖洋洋。 随着室内温度的上升,黑团痉挛的幅度减轻了不少,温辛没有任何犹豫,又将面前的取暖器给打开。 热浪扑面而来。 对人类来说,现在的室内温度已经很高了,温辛被取暖器照到的皮肤直接被烫红。 但他只是随手扯来被子挡住,便将注意力再次落在了黑团的身上。 “没事了,没事了。”他这样哄着疼痛的黑团。 窗外的鳞树蝰将这一幕收纳眼底,眼中的不屑渐渐有所松动。 但,即便不会因为寒冷而发抖,黑团仍旧会痛。 它挣扎着,翻滚着,猛然间瞪大双眼。 仿佛回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血丝爬满黑团的瞳孔,它的尖牙利爪一起露出,嘶吼声中带上了无法抵抗的威势。 鳞树蝰差点被震飞,还好反应快地用尾巴勾住了铁丝网。 急喘几下,它猛然回神。 一号的气势威慑可以凝成实质,就算屋内的人类没有变异体那么敏感,也肯定会被吓跑! 但现实直接超出鳞树蝰的预料。 明明温辛直面了冲击,他却动都没动,若无其事地按了下刺痛的胸口,便再次拍哄起团子来。 “怎么了小黑,是不是做噩梦了?” 黑团趴在温辛怀里,被青年温和悦耳的嗓音安抚着,难得清醒了一分,有气无力。 “吼……”它们都死了…… 黑团梦到了变异体被推进焚化场的画面。 那些或凶恶或嚣张的变异体,它们都曾鲜活过,但最后也会变得死气沉沉。 它曾亲眼目睹无数的尸体被烈火舔舐,庞大的身躯被烧成灰烬后,竟然只剩那么一点,风吹来就散了。 就是那一刻,让黑团猛然意识到,生命是如此脆弱。 这一次疼痛不会要了它的命,但它总有一天也会死,哪怕它是最强的变异体。 温辛全靠眼神去大致理解它的意思。 他亲亲黑团的额头,不厌其烦地强调:“梦都是反的,是幻觉,不用怕那些虚假的东西。” “小黑在这里,我也在这里,这才是真的。” 说着,他握着小黑的爪子,搭在自己的胸口,从底下传来的跳动蓬勃有力,如鼓动中的火山岩浆。 黑团愣了。 它仿佛陷入某种无法抗拒的诱惑,经不住去听那声响。 砰、砰、砰…… 这是,青年的心跳声。 黑团眼神渐而迷离,它想起了更多的事,吼声喑哑。 “吼。” 所有人都怕我,只有你不会。所有人都打我,只有你抱我。 温辛理解成它在撒娇,回应道:“嗯,我会一直在的。” 黑团子沉默了一下,突然勾了勾唇角,几不可闻地笑了。 温辛的出现,其实对它来说是个意外之喜。 暴雨下的可怜虫只要有一块遮风挡雨的屋檐就够了,可温辛却领它进了门,给了它整个房屋。 它缓缓将脑袋搭在温辛的臂弯,双眼出神,仿佛贪恋着一件贵重的珍宝,轻轻蹭他。 “吼。”再哄哄我吧。 一直到凌晨三点多,温辛也依旧盘坐在地,耐心拍哄着黑团。 团子渴了,他便拿勺子喂水,饿了,便喂它罐头,除却腰酸的时候往墙上靠了靠,未曾间断过。 屋内一直被各种取暖设备烘烤着,青年偶尔会热得频繁眨眼,眸眼润了水光,炙热而明亮,像极了落入凡间的太阳。 早在几个小时前,鳞树蝰就该因为这重复的画面感到枯燥和乏味。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一直都没挪步,也没想过要回到阴翳中去。 月明星稀,乌云遮盖,寒风从远方呼啸而来,气温似乎又下降了不少。 这一天晚上,温辛在温暖的房间里抱着黑团哄了多久,鳞树蝰就挂在冰冷的铁丝网上,傻愣愣地看了多久。 . 次日,温辛被定好的闹钟震醒。 他强撑疲倦,摸过去关上了手机,又倒回了床上,突然感到有细密的绒毛扫过耳垂。 温辛睁开眼,对上了一双金灿灿的瞳孔。 黑团的眼神闪烁不断,情绪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半晌,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偏开了视线。 温辛没有多想,抱着黑团检查了一番,看它确实没事了,才松了口气,爬起来洗漱穿衣服。 温劲风让他在家里老实呆着,但他总不能无缘无故请长假,问了对方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也没回复他。 收拾整齐之后,温辛习惯性地给小黑打了一声招呼。 “我走了,你留在家里好好休息。” “喵。” 温辛下了楼。 昨天被黑团的震慑力波及到,胸口有点闷痛,今天要是下班的时间早,他就去医院检查一下。 走在路上,温辛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来,翻开了和唐启的聊天界面。 从两人加上好友到现在,略一细数,大概聊了有几十条。 别看很少,对温辛来说可是个大进步,要知道他和其他人聊天,往往就卡在最初的“你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唐启能和温辛聊上话,大概率归功于他是个热心肠的人,性格外向,也不怕冷场。 特别是在发现温辛也养了猫之后,他瞬间化身科普达人,孜孜不倦地回答着养猫的注意事项。 虽然那些注意事项并不适用于小黑,但温辛还是听得很仔细,一来二去,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 知道温辛热衷于买猫罐头,唐启还会帮他留意健康有品质的好货。 其他人的话,温辛不太好开口让对方囤东西,也没法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对方是唐启,他可以直接约人周末出门购物。 温辛:周末商业街做活动,部分食品有优惠,一起去吗? 唐启:好巧!正好我的零食快吃完了,还想着什么时候再去囤点,一起去,哈哈哈 约定好具体时间,温辛呼出一口气,倏然一只矮小的身影从树丛中跳了出来,挡住他的去路。 见温辛低下头,这矮小身影也是一点都不见外,扭动身体,装腔作势地喵了一声。 温辛神色怪异。 一只绿色的……猫? 7. 第七章 如果有人像温辛一样,看到只绿色的猫,一定会怀疑这只可怜的小猫咪被无良商家拉去染了色,以图卖个好价钱。 事实上,这也是温辛的第一反应。 他皱了下眉头,蹲下身来,对绿团伸出了手。 看着伸到眼前的手掌,鳞树蝰不免有些自鸣得意。 它还以为,自己得费一番功夫才能获得青年的信任,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引来了对方的主动。 果然,人类就是会被这种羸弱柔软的外表所迷惑。 也难怪黑团会变成猫隐藏在青年的身边。 它从善如流地蹭上了温辛的手掌:“喵呜~” 要是伪装分等级,鳞树蝰给自己打十分。 听听它的声音,是多么的美妙动人,一定可以把青年萌得心花乱颤。 实际上温辛没怎么去注意绿团的叫声。 触碰到鳞树蝰后,他发现这毛发虽然质感蓬松顺滑,但有股异常熟悉的冷意。 再仔细一看,立马发现了端倪。 猫咪身上并不只有一味单调的绿色,葱绿、森林绿、墨绿,多种色彩勾勒出了瑰丽的层次感,精美得像是游戏CG。 这种浑然天成的美感,绝对不是劣质染剂可以伪造出来的。 前脚黑团遭人追杀,温劲风让他别出门,后脚他就遇到了这古怪的绿团。 温辛手指一颤,心中警铃大作。 他强装镇定地看了一眼手机:“糟了,都这个时间点了,我得快点,不然上班要迟到了!” 青年的手掌温热,加上天气冷,对原属于热带雨林的鳞树蝰来说,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它正眯眼睛享受着呢,陡然间头顶的温热感消失,青年居然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上班是什么? 鳞树蝰不知道。 它不喜欢和人类打交道,从H市翻山越岭地跑过来,一直都避着人群,能接触和学习到的词汇量有限。 但它知道,青年总会回家的。 于是鳞树蝰晃了晃身子,再次躲进了阴翳中,重新变作为蛇的形态,盘踞起来。 它将长尾巴甩起,搭在被青年触碰过的头顶,蛇瞳懒懒眯着,回味这新奇的热意。 转眼就到了傍晚。 医院人太多,温辛下班之后先去了一趟诊所。 他借口自己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没有明显的伤口,只是胸口闷痛。 老医生听诊之后给他开了副方子,提到他最近熬夜体虚,要多注意休息。 温辛应了,来到药房缴费,心念一动,跟着买了一些家中常备的药。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冷不丁想起之前遇到的绿团,脚步顿住。 以防被对方蹲守,温辛还是谨慎地绕去了后门,避开小区花园回到了家。 “我回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了守在玄关的黑团,温辛分外惊喜,将小家伙直接抱起。 黑团瞥向青年手里拿着的药袋,微微顿住。 对方受伤了?难道是昨天晚上…… 突然,它敏锐地嗅到青年身上多出了一股气味,很浅淡,但不难分辨出来源。 黑团瞬间就皱紧了眉头,眸色幽幽。 为什么温辛会沾上鳞树蝰的气味? 温辛揉了它两下,将药列入收纳盒,食水药物不分家,囤一些可以备不时之需。 到目前为止,他有两箱方便食品,一打没开封的矿泉水,一盒子常用药。 等到周末再去商业街买点,应该就差不多了,多了也吃不完。 “喵。” 黑团突然来到了他的身边,尾巴指了指门的方向。温辛会意,疑惑地问:“现在要出门吗?” 见黑团表示出肯定,他皱了下眉。 昨天对方难得出去过一次,结果异变的程度比以往都要严重。 或许两者只是巧合,但也加重了温辛的忧虑。 最主要的是,小区花园里多了一只绿色的猫,浑身都带着古怪。 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绿猫和小黑有关。 他担心后者会受到伤害。 但黑团坚持要出去,甚至不惜多喵了几声,蹭着温辛的裤脚,来回转圈。 “喵。”要出门。 温辛何曾见过小黑这个模样,心都被萌得软乎了一下。 “好吧。”他把门给小黑打开,“一定要注意安全。” 小黑点头。 等黑团子出门之后,温辛回到厨房,准备做晚饭。 刚将肉切开几片,他还是没忍住放下了菜刀,洗干净手,拿起外套下了楼。 黑团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绿团不难找。 温辛一路走到小区花园,果然在树丛中看到了两个团子的身影。 只是出乎意料,两团子不仅没有对立打架,反而贴得很近,看起来和和气气。 原本温辛以为绿团是来抓小黑的,现在看来,他好像猜错了。 再下一刻他看见,绿团突然张开了嘴,啊呜一口咬到了黑团的手臂上。 后者竟只是忍耐地垂下头,没有立刻躲开。 温辛惊讶极了。 黑团性格有多冷淡,多不好接近,他是知道的,可是对方居然对绿团这么忍让。 他有点担心黑团被咬坏,但绿团只咬了一口就停嘴了,不像攻击,更像闹着玩。 或者说,打情骂俏? 温辛醒悟过来,突然感到了几分意外和好笑,没想到黑团闹着要出来,是为了这个。 这边的鳞树蝰刚给黑团注射完毒液。 毒液虽然可以再生,但不是取之不尽,一连两天输出毒液,鳞树蝰难免有点身体发虚。 它虚弱道:“够了吧,你也不是铁打的,给你输入的量,甚至都能镇住你的基因紊乱了。” 这就是黑团想要的效果。 自己的异变太频繁了,会让温辛受伤,也会让人休息得不好。 用毒液压制基因紊乱,虽说会推迟进化成完全体的速度,但可以拉长它的异变周期,从一天一次,变成差不多一星期一次。 它忍着痛感,仔细感受了一下。 毒液缓慢流经身体,在自我保护机制下,躁动的血液终于不甘不愿地平息了下去。 这种变化让黑团松了口气。 随后它看向拟态成猫的鳞树蝰,眯了眯眼睛。 温辛会沾上蛇气味的原因找到了。人类会避开毒蛇,但人类很少避开猫。 鳞树蝰不久前刚吐槽了猫的外表,如今就主动变成这模样。 它在试图接近温辛? “小黑。” 青年的嗓音突然出现,两团子登时都愣了愣。 黑团一顿,悄无声息将锋利的尖爪收了回去。 温辛来到它们面前,先揉了揉自家的黑团子,然后望向绿团,目光中犹带两分歉意:“抱歉,白天的时候误会了你。” 说着,他也揉了下绿团的头,表示自己的友好。 没记错的话,对方喜欢被这样抚摸,会舒服地眯起眼睛。 绿团确实等了温辛很久。 从太阳攀上头顶,再从西边缓缓沉落,最后点点星光出现在萧瑟的夜幕中,它眼巴巴地都守在小区大门口。 疑惑着“下班”怎么这么费时间,疑惑着人怎么还没出现。 直至黑团出来,它也没有看到青年的身影。 恍然中,绿团似乎明白了什么,疑惑不解的情绪越来越浓郁,逐渐变为被戏耍的恼怒! 本来青年现身,鳞树蝰是不打算理会的。 可是这狡猾的人类居然摸了它,又让它感受到了和白天一致的热意。 这该死的热意。 鳞树蝰很想倨傲地发出嗤笑,结果没忍住,顺势靠在了温辛的手心里。 “喵——” 原谅你,再摸一摸—— 它的叫声绵细发嗲,让温辛更加肯定这是一只小母猫,或者雌性的小怪物,经不住笑着又揉了揉它:“乖了。” 一人一团相处起来,意外的其乐融融,叫旁边的黑团看着,差点就炸了。 8. 第八章 温辛完全没想到黑团会突然发脾气。 高冷自持的团子即使是生气,也很注意自己在青年面前的形象。 只是步子往前一迈,爪子往前一伸,就将绿团整个拍飞了出去! 看着鳞树蝰重重地摔进树丛,温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震惊道:“小黑?” 黑团头也不回,尾巴勾住他的手指,神情冷漠地拽着人往家的方向走。 可温辛不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自家团子莫名其妙打了别人,还下了重手,他厉声道:“小黑,你这是干什么?停下。” 黑团停了下来。 不是它想停,是温辛将它拽住了,勾着尾巴根把它抱了起来。 温辛转身回头,绿团正从树丛里翻身爬出来,虽然样子很狼狈,但看起来貌似没受什么伤。 他不由得稍稍松了一口气。 到现在,温辛哪能不知道自己又误会了。 这俩团子不仅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动起手来的样子更像是有仇! 鳞树蝰看见温辛走了过来,下意识想起身,接着就对上了黑团的眼神,凶戾且冰冷。 那眼神无异于在警告鳞树蝰,如果敢越雷池一步,它就会立马出手。 鳞树蝰顿了顿,怂了,觉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转身跑没了影。 见绿团头也不回地跑了,温辛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蹙着眉头,对上黑团的双眼:“小黑,我想要知道为什么。” 驱逐鳞树蝰时,温辛的反应很大,黑团已经做好了青年大发雷霆的准备。 却没想到,没有咄咄逼人,没有痛斥责骂,对方依旧温声细语,愿意听它的解释。 宛如一阵清风吹拂而过,黑团心中如火沸腾的暴躁感,顿时被抚慰了下去。 沉默了一会儿,它抬起肉垫,拍了拍温辛,又指向鳞树蝰离开的方向,做了几个对方能看懂的手势。 ——它,很危险。 ——你,不能靠近它。 . 那天之后,温辛还是经常能在花园里看到鳞树蝰的身影。 有时会在树上,有时会在灌木丛中,或是小路拐角无人的地方。 对方显然有着高超的伪装技巧,这么久了,都没有让小区里的其他人发现过。 温辛铭记着黑团的告诫,每次都会和鳞树蝰拉开距离,只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对着团子笑一笑,无奈地说一句抱歉。 他以为,在这样明显的拒绝下,绿团很快就会放弃和自己亲近。 谁知道对方像是和他较上了劲儿。 他越是避让疏离,绿团就越是紧逼不放。 甚至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一路颠颠地跟着他去到了小区外面。 温辛头疼不已,不得不避着点其他人,以防它被人发现。 “你是一只好猫。”他耐心劝说,“但是我家里已经养了一只猫,那天它生气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要是带猫回去,它会吃醋闹脾气的。” 绿团不听:“喵呜。” 那是你的家,它听你的话,你同意不就行了。 “喵~” 如果你觉得我占地方,我可以把身子盘起来~ 温辛和它语言不通,还没默契。 看绿团仍旧固执的样子,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触动了鳞树蝰,它突然就停了下来,兴致勃勃翘起的嘴角也跟着拉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温辛走出去几步,没再听到身后的动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绿团蹲在夕阳下,半边身子都被阴影所吞没,表情困惑又委屈。 在温辛看过来的一瞬间,它委委屈屈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梗着脖子抬高了下巴,俨然一副打不垮也不甘示弱的样子。 . 到了周五这天晚上,温辛照常下班。 彼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他在走过路口的时候,突然发现身后有道人影在跟踪自己,心神一凝。 这片小区的治安说差也不差,进入小区需要人脸识别或出示门禁卡,保安每天都有固定的巡逻路线。 但要有个不法分子偷偷潜入,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样想着,温辛试探性地加快了脚步,身后的人影竟然也跟着小跑起来。 果然是在跟踪他! 那人影五大三粗,不难看出是个成年男性,温辛眼角余光瞥见那男人的袖口一阵寒光闪过,好像攥着一把刀。 瞬间,他的心跳如擂鼓,再也顾不上其他,拔腿就跑。 “你给我站住!”男人跟着发出了压低的怒吼。 傻子才站着等人追。 温辛牟足了劲儿,只管往保安亭的方向跑。 可男人明显是个练家子,眼看着追不上了,居然眼红着将刀给扔了过来。 尖锐的刀尖冲着后背,温辛似有所觉地回头。 下一秒,他听见硬物相撞的交戈声,男人的惨叫也跟着响起:“靠,这是什么鬼东西,放开,啊——!” 鳞树蝰就压在男人胸口上,这副身体健壮无比,但对它来说如同纸造。 它看似柔软的尾巴卷住男人手腕,不停收缩,直接勒出了瘀痕,骨头咯吱咯吱地响。 面对男人惊恐到极致的眼神,鳞树蝰缓缓埋下脑袋,露出的尖牙悬着半滴毒液,眼神阴郁到要吃人。 “吼?” 凭你,也敢动他? 男人痛叫响彻夜色,这下闹出的动静大了。 “喂!什么人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脚步声从保安亭的方向传来,温辛没来得及细想,连忙跑过来将绿团抱起。 他的手掌顺势一摸,在团子的胸口摸到了一点湿漉漉的水渍。 是血。 同一时间,温辛看到了掉落在地上的水果刀,瞳孔一阵凝缩。 鳞树蝰有鳞片保护,水果刀顶多就割破了一点皮,一会儿就愈合了。 它乖巧地缩在他怀里,不复刚才的凶狠,扬起脑袋蹭了蹭青年的下颔,仿佛在邀功。 ——看,我有用吧,养我不亏。 温辛垂眸看它,手指发颤。 短暂到不足一秒的沉默后,他突然弯了弯眸眼。 “乖。”他摸了摸绿团的小脑袋,“先去那边躲起来。” 尊贵的变异体绝不会听从人类的命令。 不过对方愿意再一次摸摸它,鳞树蝰还是挺满足的,呲溜一声就窜进了树林里,伸着脖子,乐乐呵呵地看温辛想要做什么。 男人痛到快要晕厥,也没精力留心刚才发生了什么。 温辛走到过去,看也没看他一眼,用袖子包住手,捡起地上的水果刀,在掌心快速地划了一道口子。 随后他抓住男人受伤的手腕,用尽力气留下了自己的手指印,覆盖住上面的勒痕。 保安队后脚赶来,只听当啷一声响,水果刀掉地。 “嘶啊……” 温辛痛叫着松开了男人的手,露出来的手掌鲜血淋漓。 保安队的人看着那伤口,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 9. 第九章 夜晚,警局。 大晚上发生了一起持刀伤人事件,性质非常恶劣,然而警察们询问后才知道,温辛根本不认识尾随他的这名男子。 不能说完全不认识,仔细辨认对方的脸,温辛似乎有点印象。 等到同事接完电话,着急忙慌赶来之后,他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遭遇这飞来横祸。 男人脸涨红到了脖子根儿:“你和这小白脸大白天里拉拉扯扯,还让他摸你的腰,难道不是你俩瞒着我暗中好上了么!” “他只是我的同事,中午我搬东西,口袋里的手链掉了,让他帮我捡起来放回去!” 女同事大声辩驳着,神情都有点崩溃了:“你怎么会是这种人,大晚上拿着一把刀尾随别人,你想干什么啊你?!” 男人眼神阴郁,在警察熠熠目光中,嘟嘟囔囔没啥底气地说:“我,我只想吓唬他一下,没想要伤人。” 记录员忍不住了。 “合着人手上那一条伤口,是他自己割出来的,是吧?” “他的手不是我伤的,不信你们可以翻监控!” “监控拍到你一路拿着刀尾随人回家,你居然还想狡辩!” 警察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没好气地说:“至于你们发生冲突的那段路,监控上个月就坏了。” 男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温辛:“你住在那,早就知道监控坏了,你在陷害我!” 温辛敛了敛眼睑,状似不安地握了一下手腕,浑身都在发抖。 警察看持刀凶犯居然还敢当着他们的面恐吓受害人,登时出奇地愤怒了:“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不知错,你知不知道故意伤害罪不管你伤没伤到人都会被判刑?!” 知道自己进监狱,脑子发热的男人终于清醒了,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无比。 事情吵吵闹闹搞到大半夜,才暂时告一段落。 温辛和同事一起出来,迟疑担忧地问警员:“我挣扎的时候好像捏青了他的手腕,会不会有事?” 警员刚才也注意到了男人手腕上的淤青,心想眼前的青年看起来瘦瘦弱弱,没想到还挺有劲儿,宽慰对方说:“没事,你这算正当防卫。” 温辛立马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自己的手掌,热心的警员帮他包扎了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刚才情况紧急,他也不知道鳞树蝰有没有血滴在地上,只想着做点什么来掩饰一下。 要说陷害男人,当时的他惊魂未定,实在没来得及去想那么多。 旁边的女同事从出来后就忍不住了,泪水婆娑。 女同事:“他平时人很好,不打人也不骂人,怎么会这么可怕的啊!” 男人平时隐藏得太好了,让女同事见到的全是温柔体贴的一面。 如今看清男人暗地里的阴毒狠辣,回想那些让她一直觉得甜蜜的细节,瞬间有些不寒而栗。 温辛放低声音:“没事,早点看清楚他的为人也好。” “真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女同事看着他手上的绷带,泪水又下来了,止不住愧疚地道歉。 “没事的,不哭了。” 温辛觉得自己实在嘴笨,哄小黑也是,来来回回只有这么两句话。 他摸了下口袋,翻出之前买来的糖果,语气和哄小孩似的:“吃点甜的,会开心一些。” 女同事愣愣地看了他半响,终于破涕为笑。 . 等把女同事送上出租车,温辛转头一看,瞧见一只绿色的小家伙正探头探脑地缩在墙角处,忍不住失笑。 “来。”他对绿团子伸出手。 鳞树蝰没有犹豫,两三下跑了过去,被温辛抱起来之后,时不时偷看一眼人的手掌。 它闷闷不乐地哼唧了一声。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是因为人类世界的规则? 简直有病。 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黑团在家肯定已经等着急了。 温辛打了一辆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马不停蹄往回赶。 还没走两步,他就在铁栏杆前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黑团。 终于等到温辛平安地回来,黑团提在嗓子眼的心脏缓缓归位。 然而下一刻,它就看见了被温辛抱在怀里的绿团,目光立马凌厉了起来。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温辛将黑团抱起,温声道:“小黑,回去再说。” 家里和温辛早上出门时没有什么两样,毕竟黑团不是真的猫,也不会拆家。 他刚将灯打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黑团一眼就看到了温辛手上缠着的绷带,绿团又是和青年一起回来的,它很难不多想两者的联系。 压抑了一路的怒火终于爆发,它的杀意浓郁到形成实质:“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鳞树蝰如愿进了温辛的家,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得意,因为对方的手受伤了。 它一反常态没有忍气,嗤笑着,反唇相讥:“这里是人类的家,不是你的地盘!你能在这里留着,凭什么我不行?” “因为你有毒!” 黑团嘶吼着将绿团扑倒在地,两个团子顿时扭打成一团。 有温辛在旁边看着,它俩不可能真的下死手,但闹出来的动静也是分外激烈。 黑团吼道:“你的毒液只要一小滴就可以毒死几百个人类,人类的体质根本经不起你的折腾!” “那你呢?”绿团也怒了,“你不清醒的时候也伤害过他,你强大的力量也可以让弱小的人类瞬间死去!” “我会控制住!” “我也可以!” “你不行!” “你别太小看蛇,凭什么我不行?!” 黑团的视线陡然阴沉无比,它用爪子将绿团死死地按在地上。 绿团双眼赤红,挣扎无果后仍旧恶狠狠地盯着它,露出尖牙,脸上隐约可见属于变异体的凶残和歇斯底里。 “你、不、行。”黑团一字一顿地说道。 它缓了一口气,终于吐露了自己最深刻的忌惮:“编号第72场变异体杀伤力试验,你记不记得自己做过了什么?!” 绿团愣了一下,眼底的凶狠消散,带上了不可形容的惊惶。 那是它们还被困在基地时发生的事。 黑团同为变异体,当然无法旁观其他变异体的试验。但它自主意识形成的时间较早,偷听到了那些研究员的对话。 它至今还记得那些人唏嘘后怕的样子。 “明明最后能活五个,七号却把场内剩下的变异体都给咬死了,啧啧,凶性这么大,到底还能不能驯服啊?” “我看悬,那只绵羊改造的变异体都哭了,可怜劲儿看得我都心疼,结果还不是难逃一死。” “驯服不了就驯服不了呗,反正实验体多得是……怎么了?前面出什么事了?!” “是七号,它醒来发狂了在咬人!该死的,快来人帮忙!” 它们这些基于某种或是某几种动物基因改造后的变异体,多少都会继承几分原始基因的天性。 而蛇类,过于凶猛,难以驯服。 或许绿团能够压抑住自己的天性,但黑团赌不起那微小到几乎没有的可能。 盯着绿团哆嗦起来的脸皮,黑团垂眸,最后一次警告道:“滚。” 它退开一步。 绿团颤了颤身体,终于失魂落魄地站起来,长尾巴扭开房间的门把手。 温辛没来得及阻止,叫它跑走了。 他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深切地感觉到了语言不通所带来的不便,不然,也不至于全程茫然脸围观它俩争吵打架。 现在的情况,貌似是绿团吵输了,气急跑了出去。 温辛揉了揉额头,没有贸然去追。 两团子矛盾太大,追回来后也会继续吵,恶性循环。 但有些事情,或许并不是双方所以为的那样。 温辛将自己的手掌伸到黑团的面前:“小黑,你看。” 黑团盯着他的绷带,烦躁的情绪又上来了,不爽地甩尾巴。 末了,还是低下头,轻轻蹭他的手腕:“喵?”疼不疼? 温辛摇了摇头。 他知道小黑能听懂他的话,便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给了对方。 “有人想要伤害我,是它救了我。” 黑团有些意外,甩尾巴的速度肉眼可见地降低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它靠近我,也不想我带它回来,是因为担心我。” 温辛并没有遮遮掩掩,他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弱小:“毕竟和你们相比,我太容易受伤了。” “但是小黑,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脆弱,去怪罪别人的强大。” 黑团微微一怔。 青年说这话时眼神坚定,明明他的躯体在变异体看来是那样弱,目光中却有种难以撼动的力量。 “更何况,它迄今为止都没有伤害我,还救了我的命。” 他又揉了下黑团的脑袋:“我想报答它,带它回家,如果你不放心,明天开始我会去晨练,让自己也强大起来。你觉得好不好?” 温辛没有直接下决定,也没有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是因为黑团于他而言是家人,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家里有了二胎之后,大宝会有多难过,身为弟弟的温辛不知道。 但他觉得,兄长温劲风这么多年对他不闻不问,应该是有怨恨在的。 他不想黑团和绿团也这样。 黑团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还是没松口,扭头走开了。 温辛顿了顿,忍不住叹了口气。 直到这天晚上后半夜,竟又开始下起了雨。 10. 第十章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被取暖器烘烤的屋内则是一片寂静。 黑团比以往还要安静,大雨落下的时候,它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通折腾到现在,温辛实在没什么精力再动手做饭,只草草吃了点东西对付一下。 他瞅了瞅窗外的大雨,突然捞起趴在桌上假寐的黑团,开始撸猫。 黑团猝不及防。 青年的撸猫手法很有技巧,轻柔而不失力道,瓷白的指尖划过它的脸侧,反复勾挠,带起阵阵酥麻的爽感。 黑团挣扎未果,没一会儿就败在了温辛的动作下,视线迷离,发出克制忍耐的呼噜声。 温辛贴着它耳廓,低笑:“挠痒舒不舒服?” “吼。” 吼声轻微,明摆着是不好意思大声说爽,温辛又是一声笑,循循善诱:“那明天还要不要我继续给你挠痒痒?” “吼。” “可是挠痒也要费力气,我这么辛苦,要点报酬不过分吧?” “吼。” “所以等一会儿我把它接回来的时候,你不许再和它吵架。” “吼……吼?” 陡然间,黑团迷离的眼神清醒了。 它快速转头看向温辛,后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已经答应了,可不能反悔啊。” 看着一脸期颐的青年,黑团皱着眉头,眼神却一点点地松动。 察觉到这一点,温辛立马高兴地抱着黑团亲了一大口。 “小黑,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说着温辛就站了起来,飞快穿上大衣外套,拿起雨伞,趁黑团愣愣的还没回神,站在门口朗声保证:“我们很快就回来——” 大门嘭一下被关上。 黑团抵在嘴边的吼声被哽了回去,嘴角抽搐个不停。 再看一眼窗外的倾盆大雨,它无奈地闭上眼,似乎是妥协了。 深夜光线不足,大雨更是将平日里的景象模糊成了朦胧的一片,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找到一只猫,无比困难。 “小绿,小绿——阿绿!” 这么久以来,温辛都不知道绿团叫什么,只能顺着猫的颜色喊。 然而着急地喊了好几声,都没有见到对方的影子。 或许绿团已经赌气离开了这个地方,他这样找来找去只是在白费力气。 可温辛回想那个立在夕阳下倔强无比的小小身影,就是觉得绿团依然留在这。 所以温辛没有停下。 大风呼呼地吹,细雨刮进雨伞未能遮住的地方,温辛的衣服连着头发全部遭殃。 而他只是抹了一把湿淋淋的脸,浑不在意地继续寻找。 终于,在他找上一个靠着墙角的灌木丛时,一颗圆圆的小脑袋从阴翳中探了出来。 “喵……” 那道叫声非常细微,如果不是温辛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可能就忽略了过去。 他低下头看过去,见到熟悉的小家伙,高悬的心脏终于放了下来。 鳞树蝰本来恢复了本体缩在阴翳里,但温辛找过来的一瞬间,它还是下意识变成了猫咪。 这也不可避免地导致了它的浑身毛发被雨水淋湿,可怜巴巴地贴在身上,成了一只狼狈的“瘦猫”。 眼前的一幕,和捡回黑团的那一天何其相似? 温辛看得心软,也有些心疼,蹲下身来要抱它:“你们怎么都不知道避一下雨?” 却没想到,绿团居然避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那双兽瞳颤抖着,躲避他的目光,仿佛在忌惮什么。 温辛放柔声线:“乖,小黑不会再凶你了。” 可是绿团仍旧不愿意靠近他,反而退得更远了。 温辛疑惑不已。 直至他发现绿团频频用余光偷觑手掌上的绷带,才恍然明白了什么。 但他不仅没有将那只手收回去,反而伸长了让绿团看得更清楚:“你知道吗,这是你保护我的证明。” 绿团闻言直接发懵,古怪地盯着他,怀疑温辛是不是脑子变傻了。 伤痕怎么可能是被保护的证明。 温辛却很坦荡:“第一,这伤口是我自己划出来的,和你没关系。第二,也是很关键的一点,如果没有你,我会受到比这更严重的伤,甚至可能会死。” 绿团张了张嘴。 温辛没给它自厌的机会,一针见血地堵住了它的纠结:“你是不是怕自己会伤到我?” “可你一直以来分明是在保护我,就算我频繁拒绝你,故意不理你,到最后惹你生气了,你也没有对我动手。” 青年弯着眉眼,眼里像是坠入了星光,璀璨夺目。 他一字一顿,分外笃定地说道:“我相信,你是不会伤害我的。” 暴雨倾盆,却被压低的雨伞尽数挡下。 在这片静谧的狭小灌木丛中,时间仿佛被拖曳得漫长,良久之后,绿团终于不再躲避,任由青年将他抱在了怀里。 青年回家后洗过澡,身上还留着沐浴露的味道,清清浅浅,似乎是某种清冽的木质香,又有一些花香。 雨水中,这股香气已经很淡了,于是绿团靠近了一些,仔细嗅着这香气,仿佛要借此铭记着什么。 温辛和它商量:“你有自己的名字吗?没有……那我叫你阿绿怎么样?” 鳞树蝰小声应了一声。 一人一团回到家,温辛特地留意了一下黑团的反应。 黑团没有发火,只是撩开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就闭上了。 反倒是温辛怀里的绿团挣扎了一下,跳到地板上,主动靠近了黑团。 气氛有些僵硬,绿团先开了口。 鳞树蝰:“那一次试验,我确实没想着让它们活下去……” 它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表情意外的平和,或者说是麻木,因此说话的语速并不快。 “死的变异体越多,自己活下去的可能越大,所以大家都杀疯了,见谁咬谁,包括我。” “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叫声,我不知道谁咬了我,很痛,痛到不敢再想其他的事情,只要之后谁敢对我下嘴,谁敢靠近我,我就咬,灌注毒液。” “一直到最后,剩下了一只羊。” 原本黑团只是静静聆听,直到此时,它才睁开了眼睛,目光如利箭般锐利地刺向了鳞树蝰。 意外的是,鳞树蝰的眼里不见凶色,只有一片茫然。 “它朝我冲了过来。” 那时候的鳞树蝰,毒液耗空到最后一滴,身体伤痕累累,全是被其他变异体咬出来的血口,连尾巴根都被折断了。 除了还剩下的一口尖牙,基本丧失了作战能力。 它又累又痛,更怕自己会死,神经紧绷到了极点,混沌中听到了一阵求饶声。 发出求饶声的不是绵羊,而是它身边那只奄奄一息的老虎。 本来没有战斗力的绵羊在大乱斗中就不占优势,为了保护对方,老虎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鳞树蝰还能保住半截尾巴,它却连尾巴都没了,鲜血如注。 老虎知道自己要不行了,拼尽力气哀声嘶嚎,说绵羊没有威胁力,希望鳞树蝰能够放过绵羊。 可是,没能等到鳞树蝰的回应,它就痛苦地咽了气。 直至它的尸体一动不动,那只灰败的眼睛也依旧紧盯着鳞树蝰,满是哀求。 接下来还发生了什么事,鳞树蝰很少去想。 它排斥回忆这段过往,一旦想起绵羊悲悸的大哭声,总觉得心脏被撕扯得难受。 也是刚才蜷缩在雨水冲刷的灌木中,它才隐约想起来,老虎死后,除了绵羊歇斯底里的嚎啕声,它还听到了扩音器里,人类喋喋不休的讨论声。 什么“这只羊哭起来还挺惹人心疼”,什么“羊的某个部位构造和人差不多”。 还有什么“哈哈,你们这么说我还真想试一试了”…… 那些语焉不详的话,满脑子只想着活下来的鳞树蝰,其实不是很懂。 但它记得,在听过这些话之后,绵羊停住了哭声,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彻底地疯了,张嘴就要来咬它,跟不要命了自杀似的。 生死威胁面前,鳞树蝰也没有任何犹豫。 它已经杀麻木了,就像杀死其他变异体一样,轻而易举地绞住那只弱小的羊,再将尖牙,刺入了对方温热的脖颈。 …… 听完这段过往的起因经过,黑团动了动嘴唇,半晌,嗯了一声。 绿团不管它是什么反应,说完话后就一直怔怔地停在原地。 时间仿佛被冰冻住,死死地卡在这一刻,凝滞不前。 直到温辛拿着毛巾和吹风机走了过来。 “阿绿,来。” 温辛先用毛巾将绿团擦过一遍,再将吹风机开小档,细细地吹干它的毛发。 结束之后,温辛见两个团子间的气氛有点诡异,挑了下眉头。 他以为是它们没能冰释前嫌,所以才放不开。 想到自己身为饲主,必须得充当这融冰的催化剂,温辛便一手一只,将它们抱了起来。 两团子完全没反应过来,就遭到了温辛的疯狂乱揉。 “好了好了,过去的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大家要往前看的,对不对?” 黑团被他揉得毛发全乱了,绿团从未享受过这样沉重疯癫的爱抚,差点被勒断了气。 绿团惊恐无比:“他,他平时也这样?” 黑团挣扎不能:“不知道,以前没有!” 温辛也是第一次尝试这样吸猫,整张脸埋在它们的胸口、下巴和脸颊,被那柔软的绒毛所包裹,感受着两只小家伙皮下肌肉蓬勃的鼓动,仿佛在体会着某种无声的热闹。 以前黑团太矜持,他都没好意思这么做。 此时就像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愈发上瘾,愈发放肆。 最后两团子都忍无可忍地跑开了,凝滞的空气终于再次律动。 而远在两千里开外的H市秘密研究基地里,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11. 第十一章 “……本次爆炸中逃跑的变异体总共有23只,其中抓回来了5只,抓捕过程中意外死亡11只,S级超危变异体‘暴龙’、‘毒蝰’、‘蓝鲸’至今下落不明。” 研究员说着说着,汗水就流了下来:“还有,还有就是……” “说!” 研究员瞬间将头埋低,颤颤巍巍不敢去看上司铁青的脸色:“导致病毒泄露的失职人员已经被处决了,后续我们也在跟进处理,但各地一直在陆续出现感染者。” “……最多不过两个月,就会大范围爆发,到时候我们私下启动禁忌实验的事情一定会暴露。” “所有参与过这件事的人都会遭殃,长官,我们需要您的指示。” 衣装肃整的中年男人一言不发,手指用力挤按着太阳穴,脸色阴沉,变化不断。 研究员心惊胆战,看中年男人紧紧攥着杯子,好几次都以为那杯子会砸在自己的脑门上。 最后,中年男人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他哑声说:“又是变异体,又是感染者,瞒不住了……” 研究员的心脏狠狠一哆嗦。 瞒不住,意味着他们所有人都会被追究,到时候连死都是轻的。 他心中凄然,觉得他们这回真的成了全世界的罪人。 下一秒,却听到中年男人说继续隐瞒消息。 研究员震惊道:“可长官您不是说,已经瞒不住了吗?” 中年男人靠着椅子闭了闭眼:“压住消息,暗中处理,能瞒一天是一天,还是说……” 他倏然抬眼,眼神冰冷得像是一把淬毒的尖刀:“你想早点死?” 研究员立马什么都不敢说了。 汇报完情况,他准备告退,又听到中年男人问基地里还剩下多少只变异体。 研究员如实说了。 中年男人嗯了一声:“现在暂停基地里的一切研究,整备手里的所有可用资源,全部投入到变异体的操控实验。” “你告诉他们,如果两个月之内拿不出成效,那所有人就都不要活了,听清楚了吗?” 中年男人说话的语调不知不觉就变了,明明音量没有提高,却仿佛酝酿着腥风血雨。 研究员战战兢兢地应声,心中却被惊骇得翻天覆地,手脚心发软。 按照规矩,那些抓回来的变异体原本是要销毁的,但中年男人提都没再提这事,反而让他们加快速度,要在病毒爆发前,完全控制住剩下的变异体。 ……这是想要拥兵为王的节奏啊! “还有一件事。”中年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那只有望进化为S级的迷幻狐还在不在?” 研究员连忙道:“在。” “着重培养,看能不能在近期内进化。” “是,长官!” 等彻底出了门,研究员的背后已经全是冷汗,回味中年男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总感觉再过不久,整个世界都将要变天。 “主任!” 手底下的助理研究员找上了他,神情焦急:“刚才我们又重新统计了一遍,C级变异体少了1只!” 惊魂未定的研究员差点心脏骤停,连忙询问:“迷幻狐呢?那头A级迷幻狐还在不在?!” 助理被他脸上的惊恐吓到了:“还在的,还在的。” “现在带我去看!” 他们风风火火地来到关押变异体的地方。 自从上次发生爆炸事件之后,所有等级在B级以上的变异体都被单独关进了隔间,墙壁采用超高硬度的合金建造,哪怕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整个走廊,只能听见猛兽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主任,就是这里。” 研究员立马探头,从监测口看进去。 结果看到里面空无一物,他魂都要飞了,气急攻心顾不上涵养,伸手拽住一个看守的衣领。 “这叫还在?这叫还在?!我在你奶奶个腿儿!” 看守很茫然,往里面看了一眼:“还在啊,那不就是吗,主任您仔细看看。” 研究员再看过去,果然看到空荡荡的屋子里有一抹粉色的影子。 只是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注意到。 他的神情顿时恍惚了一下,迷幻狐的存在这么明显,他是怎么看漏了的? 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研究员算是安下了心,严厉命令看守把这只迷幻狐看紧点。 如果他没有猜错,上司应该是准备等迷幻狐进化以后,拿它来对付其他逃跑的S级。 毕竟所有变异体中,只有这头迷幻狐有混淆他人认知的能力。 助理研究员一直等在旁边,见研究员要走,上前问:“那主任,不见了的那只C级要怎么办?” “只少了一只C级?” “是的,我们来回检查过了,后面只少了一只C级。” “变异体的原始基因是什么?” “它是混合基因,但形态表现是金丝雀……” 听到这里,研究员顿时没有了听下去的欲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只C级变异体罢了,还是只金丝雀,跑了也就跑了,不用管。” 可是那只金丝雀学会了A级才有的拟态,并且是唯一一只额外融合了两种猛兽基因后,还能活下来的变异体啊…… 助理研究员欲言又止,觑着组长难看的脸色,还是把话给吞咽了回去。 此时此刻,在基地里谈话的这些人并不会知道,有个瘦小的少年正披着月色,匆匆走在隐蔽无人的小道上。 他怀里抱着一只粉毛的小狐狸,鼻子湿漉漉,眼睛圆溜溜,随着他的气喘声抬起头来:“呜嘤……” “九九,我们走得太远了,留下来的幻影只能再撑半小时。” 少年面色不改:“那就抓紧时间,很快就到马路了,一会儿我拦辆车,你迷惑人类带我们一程。” 粉毛小狐狸点点头,乖顺地将脑袋靠近他怀里。 少年摸了它一把:“还能感应到一号暴龙的位置吗?” 粉狐狸摇了摇头。 少年顿了顿,抿唇道:“七号毒蝰在哪儿?” 粉狐狸很迟疑,但还是乖乖指了个大致的方向。 “九九,我们为什么不找蓝鲸?” “它生活在海里,位置太远,而且,都一样。” 少年冷静地说:“能成长到S级的变异体,经历那么多场杀戮试验存活到最后,有哪一个是吃素的?” “对那些S级来说,我们和随口就能吃到的肉,随手就能拔掉的野草,没有任何区别。” 粉狐狸抽了抽鼻子,很难过:“可是蛇会吃掉你。” “我们不找蛇,只是通过它找到一号。你需要借助S级的气息进化成完全体,我们也需要强者的庇护,而一号……至少不会吞噬变异体。” 少年闭上眼,清清冷冷的脸上掠过一抹极致的不甘,呢喃自语:“如果可以变强,如果可以像它们一样进化成S级,一定就不会再受人摆布了。” 周日,温辛家里。 “阿绿!我放在杂物室的那几包薯片是不是被你偷吃了?” 心虚的绿团拔腿就跑,被温辛逮到,后者气到音量提高:“你还想跑!” 他也顾不上继续骂,连忙检查绿团的肚子。 还好平平坦坦,没有异常突起。 温辛也是头疼,他不是心疼那几包薯片,而是满地薯片渣里还剩下了一半被撕开的塑料包装袋。 这傻猫居然连包装袋也一起吃了下去! 要不是知道绿团不是普通的猫,要不是绿团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他现在已经拎着团子在去医院剖腹的路上了。 看着绿团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温辛揉着额头,将它提到了黑团的面前:“你看着它,站十分钟。” 黑团:“……” 绿团:“!” 绿团怒不可遏,身为高高在上的S级变异体,被人类罚站,简直是奇耻大辱! 它死也不站!不——站——! 十分钟后。 在黑团的虎视眈眈下,绿团一动不敢动,委屈得跟受到欺负的小媳妇儿似的:“……已经到时间了吧?” 温辛盯着表,时间一到就来问:“还敢不敢乱吃东西?” 绿团恹恹地喵了一声,像是在说不敢了。 温辛揉了揉它的脑袋,又挠了几下它的脸颊,终于将不开心的团子哄得哼哼唧唧。 再看一眼手机,快到和唐启约定好的时间了,他便收拾收拾出了门。 “乖乖看家,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温辛一走,刚还神情低落的绿团立马蹦跶了起来。 它恢复了蝰蛇的本体,甩着尾巴,啪一下打开了电视,摇头晃脑一阵乐呵,俨然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黑团忍受不了它,跳上柜子顶。 那边绿团精准无比地找到了一部苦情剧,三分钟不到自动代入女主角,张嘴开始呜呜呜。 “好惨啊女人,明明你这么爱他!可恶的男人,你回头看一眼啊,你看不到她在哭吗!” 黑团被它吵得没法睡觉,浅浅吸气。 它忍不住想,还好温辛就捡了这一条蠢蛇回来,要是多了,那不得闹翻天。 此时的黑团万万想不到,自己竟会一语成谶。 12. 第十二章 周日的商业街比工作日热闹很多,恰逢好几家店周年庆,开展了很多优惠活动,满大街都能看到出来逛街的人。 可惜两人都是直奔主题的类型,买完东西就准备打道回府。 走在路上,看着温辛手里的几大包购物袋,唐启直咂舌:“我差点怀疑你是来进货的。” 温辛基本上全买的耐储存、能抗饿的方便食物,他很有未雨绸缪的心思,不同味道都买了一些,到时候吃腻了还能换一换口味。 且在他锲而不舍的推荐下,唐启也买了很多,不过和他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唐启:“你看过H市的新闻没有?就是那条狂犬病人当街咬人,死了好几个的那事。” 店员们之前讨论过这事,温辛有印象:“看了。” 唐启耸了耸肩:“我妈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说被咬的人从医院连夜逃到了其他市,让我最近悠着点,看到附近有不正常的人立马跑。” “拜托,得病的人为什么要从医院跑出来,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前几次她也是这样,跟我说什么外卖里有地沟油,烧烤都是老鼠肉,甚至还说全球变暖导致紫外线增强,晒多了太阳会得辐射病,饶了我吧。” 听到唐启谈论自己的妈妈,温辛恍惚了一下。 他没亲眼见过自己的母亲,但有一条父亲留下来的项链,里面放着张全家福。 上面有威严古板的父亲,有慈爱温柔的母亲,还有被他们拥在最中央,笑得放肆又张扬的温劲风。 虽说是全家福,但因为是母亲尚在人世时的照片,所以理所当然,没有未出世的他。 温辛说:“妈妈说的话其实可以听一听,不会有坏处的。” 唐启的妈妈是一名典型的都市女强人,就业于新闻媒体行业,四十快五十岁还是台里的扛把子。 新闻行业每天都要过筛无数的真假八卦,温辛觉得以唐启妈妈的资历经验,不会信奉一些虚假的小道消息。 “噗呲。” 看青年一脸认真,唐启陡然生出了大哥哥的怜爱感,忍不住上手揉起他的头发,笑起来:“你怎么这么乖啊,大宝宝。” 这些天相处下来,早让唐启发现温辛是个特纯粹的人,虽然表面上看着生人勿近,但其实很好说话,也很听人话。 现在这人谁没有个阴暗心思?连开朗热情的唐启在不顺心时都会萌生出推翻世界的想法。 唯独温辛,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变化。 所以唐启特爱和他呆在一块。 温辛头发被揉乱,拎着东西腾不开手去挡,无奈地甩了甩脑袋:“别闹。” 知道温辛不是真生气,唐启哈哈大笑,然后拿出手机,翻出近日布偶猫欢欢的录制视频。 视频的小猫正在伸懒腰打哈欠,身子拉成长面条,尾巴高高翘起,蔚蓝湿润的大眼睛直勾勾地往镜头外看,简直能萌化人心。 见温辛不挪眼,唐启得意洋洋:“我家宝贝是不是超级可爱!” 温辛点头。 唐启得到了他的肯定,简直比自己被夸了还开心,话茬子一下子就打开了:“我告诉你,别只听他们说的长毛猫掉毛很多,虽然确实多但短毛掉毛也多啊,问题是它们撸起来有长毛舒服吗?肯定没有吧!” 温辛听得哭笑不得,见前面有人走来,顺势拉着唐启让开。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唐启已经聊上了宠物店里一眼相中爱猫的全过程。 “当初就是听他们说长毛不太好打理,差点让我错过了欢欢,还好最后我慧眼如炬……” 温辛赞同说:“嗯,欢欢很可爱,你看猫很准。” “是吧是吧!如果你今后也想养一只毛绒绒,记得就要挑那种眼睛大,水灵灵,性格温顺特别黏人的才行,绝对能够治愈你工作一整天的所有烦躁。” 温辛心想两团子的眼睛确实很大,但是这辈子可能都和性格温顺搭不上边儿了。 “所以说,遇到那种乖顺可爱又听话的毛绒绒就不要大意地收了吧,比如这只狐狸,你看它的爪子粉粉嫩嫩的多可爱啊!” 温辛:“嗯,粉粉嫩嫩的爪子很可爱,狐……” 温辛一下子愣住了,什么狐狸,哪儿来的狐狸? 他再一看唐启,对方怀里抱着的可不就是一只粉毛狐狸。 唐启两眼涣散失神,仿佛对这一只狐狸爱惨了,随着狐狸的嘤叫声不断轻挠它的下巴:“多么可爱啊,简直就是造物主的神迹……” 就算唐启再怎么喜欢小动物,正常人都不可能用“神迹”这样的形容词。 看着对方痴迷不已的神态,温辛只感觉大白天里浑身发毛。 他飞快锁定了引起异常的源头,也就是唐启怀里的那只粉毛狐狸,顾不上东西掉地上,急切地伸手去抓:“你对他做了什么?!” 粉毛狐狸水润的大眼睛往上一抬。 刹那间,温辛好像被一道闪电劈中了。 白茫茫的光线过了一遍脑海,耳畔响起嗡嗡杂音,短短几个呼吸之后,失真的噪音终于消退,黑白的世界又恢复了色彩。 而刚才让温辛觉得极其违和的一切,突然都变得顺理成章。 他僵在半空的手再次动了起来,却是轻轻地揉了狐狸一把,说道:“你真可爱。” 两人身后的车站旁,正站着一位戴帽子的金发少年,见状直接走了过来,将粉毛狐狸抱进了怀里。 他先是揉了揉狐狸,随后不带有一丝感情地看了一眼发呆的两人,说道:“走吧。” 早在商业街的时候,金丝雀它们就撞见了买东西的温辛二人。 虽然唐启大大咧咧,但他身边的温辛很警惕,时不时就会往周围看一眼。 它们也是一路跟踪到现在,才找到机会出手。 听到金丝雀的命令,唐启没有异议,温辛则是问了一句:“去哪里?” 这让金丝雀忍不住多看了温辛一眼。 能在迷幻狐的蛊惑下依旧保持思考,这么久以来遇到的人类中,他只撞见了这一个,说明对方的意志力很顽强。 金丝雀摸了一下帽檐,到底还是敷衍了一句:“我们走了很长时间的路,有点累,想要借你们的地方休息一下,等找到了想找的人就会离开,不会伤害你们的。” 粉毛小狐狸突然嘤了一声。 “九九,他们身上有暴龙和毒蝰的气味,我们直接蛊惑他们是不是不太好?” 金丝雀安抚它:“放心,先不说暴龙对人类是什么看法,毒蝰可是对人恨之入骨。” “这两名人类不可能与它们相识,顶多是碰过面才沾上了气味。” 想到基地里的人类都对变异体做过些什么,还有毒蝰那些捕风捉影的咬人传闻,小狐狸对金丝雀的推测深信不疑。 换作是它,都对人类没什么好感。 它们俩议论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正在捡东西的温辛手指一颤,那双空洞的瞳孔中,飞快地掠过了一抹挣扎之色。 温辛听不懂小狐狸的嘤嘤叫是什么意思,但他能听到金发少年的话。 暴龙、毒蝰,他身上的气味…… 是在说小黑和阿绿么? 一路无言。 金丝雀说很累,并不是在扯谎,在短短一天半的时间里从大老远的H市赶到G市,它俩几乎彻夜未眠。 且它俩没有身份证明,只能坐黑车,不仅要转十几趟车,还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避免被人发现,消耗的精力巨大。 走着走着,金丝雀的脚步错乱了一下,但在他反应过来站稳之前,一只手提前接住了他。 青年指了指他眼眶下的一圈青黑,关切地问:“累了吗?” 金丝雀怔愣了一下,低头去看怀中的小狐狸,以为温辛受到了对方的操控。 小狐狸却抬起头来,给了他一个同样困倦且迷茫的眼神。 没两秒钟金丝雀反应过来,不是小狐狸操控了青年,而是青年处于被/操控下的非自主状态,下意识做出了帮助他的行为。 换句话说,这个人很好,发自本心,是伪装不了的事情。 ……人类中居然还有这么稀罕的物种吗? 用了“物种”这样的别称,是因为见惯人有多么狠毒的金丝雀,打心里就不相信会有这么好心的人类。 但事实就摆在了他的眼前,除非迷幻狐的能力骤然失效。 金丝雀垂了垂眼睫,将心中升起的异样压了回去。 有了温辛俩人打掩护,路人虽然对怀中抱着粉色不明物的金发少年很好奇,但也不会多说些什么,很快,他们居住的小区就要到了。 越临近小区门口,温辛走路的速度就越慢,在潜意识里抗拒着让黑团它们被金丝雀发现。 到最后,哪怕忍着脑袋要裂开般的剧痛,他也要停下来。 金丝雀发现了温辛的异常。 他并不担心对方能够挣脱迷幻狐的束缚,毕竟A级变异体的精神力,可不是一个普通人类能够抗衡的。 但任由温辛这么抗拒下去,没准会把脑子折腾傻。 金丝雀皱了皱眉头,催促他:“放松别抵抗,就不会吃苦头了。” 话音未落,一股寒意从金丝雀的背后油然而生。 他怀里的小狐狸更加敏锐,哀叫一声,直接滚在了地上,抱着尾巴瑟瑟发抖。 在他们的不远处,黑团正笔直地立在栏杆边。 它将视线从被控制住的青年那收回,缓缓落在金发少年与粉毛狐狸的身上。 不复看着温辛时的柔和,黄金竖瞳染上猩红血色,犹如漫天密布的雷霆。 一号暴龙,全称“睥睨天地的深渊暴龙”,迄今为止最强大的变异体,完美改造,基因顶级,杀伤力排行NO.1,连制造它的研究员都要为之忌惮恐惧的存在。 没人知道暴龙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大,因为到目前为止,任何在试验中出现过的变异体,都不能让暴龙使出全力。 而如今,金丝雀体会到了暴龙毫无保留的气势威慑。 他好像只身掉入千年不化的冰川中,浑身骨骼都在打颤,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压着他匍匐跪地,汩汩鲜血从口鼻溢出,滴答掉落。 这一刻,金丝雀甚至连一星半点逃跑的念头都生不出来,满脑子乃至于灵魂,都只有一个恐惧到极点的认知—— 暴龙,震怒了。 13. 第十三章 小区门口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行人来往的动静逐渐消弭,连风也息了踪迹。 黑团越过栏杆,如过无人之境,朝着金发少年走去。 粉毛狐狸滚到地上的那一刻,控制就自动解除了,温辛也蓦地清醒过来。 他捂住自己刺痛的额头,透过指缝看着前方,瞳孔颤动个不停。 我刚才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不等温辛多慌个几秒,站在旁边的唐启像是突然没了意识,啪一下摔在了地上。 “唐启!” 他连忙伸手搀扶,余光瞥见好几个躺在地上的路人,全都双眼紧闭,无知无觉。 温辛神色瞬变。 另一边,黑团已经来到了金发少年的面前。 粉毛狐狸预感到了杀意,急得吱呀乱叫,却被无形的力量所镇压,无法动弹一下。 黑团抬起爪子。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金丝雀全身血液上涌,心跳速度快到了极限。 他仿佛看到死神居高临下,投来冰冷一眼,高高挥舞起手中的镰刀—— 不要,饶命,救命,我无意冒犯您! 真正恐惧的时候,其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什么冷静理智,什么筹谋算计,通通都要抛在脑后。 金丝雀陷入恐惧中,指甲在掌心掐出了血痕,像是风雨中抓着枝杈不肯放手的孤叶,瞪大眼睛,一个劲儿哆嗦着惨白的唇皮。 饶了我,求您,我无意冒犯您。 饶了我,我想活,求您,求您,求您。 ……我不想死! “小黑!”千钧一发之际,响起了青年的声音。 黑团的爪子悬停在金发少年的额头上,默了两秒,尾巴烦躁地甩来甩去。 温辛知道,这一声不足以撼动小黑的杀念。 但他不可能放任小黑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这附近到处都是监控,一旦出事,小黑必定会暴露。 温辛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让声音变稳:“小黑,你是来接我的对不对。” “那你为什么要跑到别人那里去?” 黑团的爪子没有收回,但尾巴摆动的幅度变小了。 此时的温辛像是被逼出了某种隐藏天赋,偶然瞥过一眼的电视剧台词从他脑子里飞快掠过,一溜烟儿全说了出来。 “我今天提了好多东西回来,手好酸,腿发软,身体很累,想要抱一抱你,你现在过来好不好?” “为什么你还不过来,为什么你还看着他,难道说他比我更重要?” 温辛闭了闭眼,到底还是忍着强烈的羞耻心,口齿清晰地甩出了那一句“重磅炸/弹”。 “我明白了,你要他,不要我。” 最后一句话简直绝杀。 黑团僵硬地抽了抽嘴角,终是放下爪子走了过去。 还没等它走到温辛的跟前,就被对方两只手揽入了怀里。 “我没事,没受伤。” 温辛知道它在气什么,于是贴在它耳边,用柔和的口吻反复强调:“一点伤都没有,别生气了,乖。” 到此,黑团的怒火才算是真正平息了下去。 不喜欢青年这么紧张,它刚要摇头表示自己不生气了,目光陡然一滞,定格在了温辛羞红未散的耳垂上。 白皙的肌肤晕开一抹瑰色,看起来很软,很弹,可口无比。 鬼使神差的,黑团微微张开了嘴。 直至将要舔到那柔软之物时,它才陡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像是被那一抹红烫伤了眼睛,仓皇别开了头。 黑团收了威压之后,躺在地上的路人们很快就苏醒了,茫然地看着四周。 唐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先是看到了温辛,后又瞥见包装袋里的东西滚了满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靠,我什么时候松的手?” 路人也回神:“刚才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就感觉脑子挺晕的。” “我怎么摔了,好痛,等会儿,你也摔了?什么情况,大家怎么都躺在地……” 黑团看向小狐狸:“让他们忘记刚才发生的事。” 小狐狸呜嘤一声,连忙照做。 能力生效后,路人们终于不再纠结刚才发生了什么,继续忙着做自己的事。 温辛将唐启拉起来,两人一起把东西捡回袋子里。 扫见金丝雀嘴角挂着的血渍,他下意识捡了一袋方便食品塞过去:“拿着,挡住脸。” 金丝雀的恐惧还未散去,听着青年沉稳的嗓音,忙接住挡在鼻前。 唐启看了过来,脑子里似乎有点印象,疑惑皱眉:“这位是?” 金丝雀的心顿时就紧了一下,温辛在旁边淡定地说:“亲戚家的小孩,路上难得遇到了,我邀请他来玩。” 说着,他将另一袋东西也塞了过去,等到金丝雀手忙脚乱接住了,才摸着对方的后脑勺往前走:“走吧,回家了。” 看他俩挺亲密的样子,唐启挠了挠头,将心里的狐疑按捺了下去。 . 告别唐启回到家,迎面一只绿色的毛绒绒飞弹似的扑了过来,差点把温辛撞出来内伤。 “喵~” 我有好好看家,所以吃的呢,好吃的在哪儿~ 温辛没来得及化解的那些忧心忡忡,立马就被绿团眼里的光给闪没了。 对方的心思也很好猜,看它盯着购物袋翘首以盼的样子,就知道是在期待什么。 温辛忍不住笑了声,从金丝雀手里接过购物袋:“买了,看这一袋全是你的,开不开心?” 绿团扒着购物袋,半个脑袋伸进去查验,兴高采烈地喵了好几声。 一人一宠亲密无间,身后的金丝雀和粉毛狐狸石化裂开。 特异生物气息是不可伪造的身份证明,它们不会认错毒蝰的气息。 可是要它们相信,眼前这个冲着人类青年撒娇卖萌的绿猫咪,就是那只嗜杀成性的七号,它们只会觉得是上天在开玩笑! 揉了绿团好几下,温辛长抒一口气。 他的脑子还是有点乱,见鲜肉袋子里在滴水,连忙拿去厨房装盘。 等到温辛一走,气氛立马变了。 本来适宜的温度仿佛一瞬降至零点,令人手脚冰凉。 绿团绕着金丝雀走了一圈,身体不断拉长,巨大的阴影从头笼罩而下。 它恢复本体的速度看似缓慢,却只发生在一瞬间。后者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粗壮的蛇身绞住了身体。 死亡的威胁再一次迫近,金丝雀浑身战栗。 绿团:“我感受到了你释放的威压,你刚才生气了。” 话是在金丝雀耳边说的,但说话的对象却是冲着黑团。 黑团从它们身边走过:“嗯。” 绿团又说:“只有一种情况能让你生气。” 黑团不置可否。 于是绿团将矛头对准了金丝雀,露出尖锐的毒牙:“能让我和一号同时留下气味的人类,你怎么敢欺负他,小鸟?” 最后两个字落下,鲜红蛇信也跟着扫过金丝雀的脖颈,阴森滑腻,危险至极。 谁又能想到,厌恶人类的变异体居然会接近人类。 短时间内承受了两只S级变异体的威压,金丝雀的意志差点被震垮。 同时得罪了暴龙和毒蝰,他还能有活路吗? 金丝雀觉得没有,所以他心如死灰,自厌的情绪宛如荆棘,从心底疯狂涌出。 逃了这么久,他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为什么他会这么弱小? 为什么他是一只金丝雀? 为什么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他还是只知道发抖? 动一动啊,反抗啊,再不济说点什么都好,他为什么就是学不会反抗?! 小狐狸快急哭了,它只有A级的迷幻能力,对S级无用,只能冲上来叼住鳞树蝰的尾巴尖:“七号,我们错了,不该欺负人类,你不要吃九九,不要吃它!” “阿绿……” 刹那间,思索着从哪儿下口的鳞树蝰浑身一震,快速变回了满脸无辜的绿团,小狐狸直接扑空。 金丝雀下意识要去接小狐狸,没意识到自己也浑身瘫软,站不稳往后一滑。 眼看着要摔了,他慌张闭眼,却意外撞上了青年瘦削的身体,被人扶了一把。 一大一小靠在一块,空气凝固了一小会儿。 金丝雀茫然抬头,眼中的哀戚、慌张、自厌,全被温辛收纳眼底。 与此同时,少年也顺着仰望上去的角度,看到了青年光滑流畅的下颔线,还有那双颤动不止的瞳孔。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下一刻温辛就笑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顺势点了点绿团的额头:“怎么,你在和新客人打招呼?” 绿团偏了偏脑袋看他。 最近它在学人类的词语了,不觉得找死的小鸟和小狐狸,能被称为“客人”。 温辛见它不信,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给你们都介绍一下,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小孩,他从很远的地方过来,没怎么休息过,想借我们家歇一下脚。” “对了,这是他的同伴。” 温辛将迷茫的小狐狸抱了起来,放在沙发上,岔开话题:“晚上大家想吃点什么?今天买的食材多,可以做一顿大餐。” 青年表现得煞有其事,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 本来很笃定金丝雀它们冒犯了温辛的绿团也困惑了,不确定地瞅了瞅黑团。 黑团皱了下眉头。 温辛冲它安抚地笑了一下,带着满身脏污的金丝雀去浴室。 背对所有团子的瞬间,他扬起的嘴角微微抿了一下,想起在冰箱门上瞄见的倒影,有些恍然。 原来阿绿是一条大蛇啊…… 他不禁揉了揉额头。 怕吗?当然,毕竟活在城市里,谁见过那么大的毒蛇。 但不知道是不是一天之内震惊了太多次,他的承受能力比想象中还要抗造,说怕也没怎么怕。 更多的是意外和好奇。 温辛原本还在猜测du kui是什么代称,没想到是毒蝰的意思。 暴龙两个字倒是好理解,他见过小黑的怪物形态,有点像早就灭绝了的恐龙,只是不知道是哪一种,等有空的时候再查一查。 至于阿绿,老对他藏着掖着,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紧张得不行,应该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温辛无奈一笑,既然阿绿不想透露,那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功夫,他也没闲着,翻找起柜子来。 两团子都不喜欢自己的日用品沾上别的气味,他记得之前有买过备用的毛巾。 . 从进入浴室开始,金丝雀就一直僵着不动。 他缓慢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灰头土面,衣装糟乱,嘴巴鼻子挂着干涸的血渍,头发上全是摔倒后沾上的灰泥,长时间没休息又接连受惊,脸色直接呈现出一种亚健康的枯黄。 不知道接下来将面临什么,他的大脑依旧在害怕。 灵魂却像是被割裂开来,飘到半空中,审视这个怯弱的自己,麻木冷漠地低笑起来。 多狼狈啊。 直至带着氤氲水汽的热毛巾,轻柔地擦上了金丝雀脏污的脸颊。 少年猝不及防抬头,与温辛对上了眼。 后者动作一停,满眼复杂终是化为一声怜惜的轻叹:“不哭了。” 哭? 少年的肉/体与灵魂同时诧异,然后好笑地摇了下头。 金丝雀嘛,没有战斗能力,变异体中的花瓶,受到威胁是家常便饭,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别人的心情。 他习以为常,好久都没哭过了,怎么可能现在掉眼泪。 可金丝雀哪一想到,只是这么一摇头,就将他浸满眼眶的东西晃了下来。 啪嗒。 压抑了一路的热泪倏然淌落,被温辛接在了掌心。 14. 第十四章 温辛下意识帮少年擦掉眼泪,哪知那眼泪是越抹越多,成串地落在他的手心手背,滚烫炙热。 这个过程中,少年一直是面无表情,只有通红的眼眶和掉个不停的眼泪,无声述说着他的崩溃。 后来哭得凶了,他撇开脑袋,两边肩膀不断耸动,依旧紧咬下唇,不肯发出一声啜泣。 温辛没有再劝他不哭,手掌顺着那单薄的脊背轻拍几下:“你的衣服脏了,需要换下来洗,暂时穿我的可以吗?” “可…呜…”金丝雀张嘴就是泣音。 他连忙吞了回去,按住起伏的胸膛,试图用平常的语气再开口:“可,呃……” 一连几次,忍了又忍,金丝雀终究是自暴自弃地放任自己抽噎起来,手掌袖子胡乱抹着眼泪:“可以的,谢,谢谢您。” 温辛没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出了浴室。 他来到大厅才发现,不止里面那个在哭,外面的小狐狸也在嘤个不停,纯粹是被绿团给吓的。 绿团语气阴森森:“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说实话就吃了你。” 小狐狸哆哆嗦嗦蜷成一团:“我们只是想来投奔一号,躲掉基地的追捕,真的没想做坏事,七号你相信我们QAQ。” 绿团不耐烦地拿尾巴拍沙发:“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们刚才对人类做了些什么?” 青年的声音从后传来:“之前没看出来,我们的阿绿居然这么热情,真乖。” 绿团耳朵一动,听到关键字“乖”,尾巴尖儿都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温辛失笑。 他摸着绿团的脑袋,柔和了语气,认认真真地说:“不对,是我说错话了,我们阿绿明明一直都特别特别乖,听话可爱不挑食,是整个家里我最放心的小猫咪了。” 绿团虽然不知道温辛为什么突然夸它,但听到夸奖还是很受用,扬着脖子一脸骄傲,尾巴尖差点摇出残影。 温辛一连夸了它好几句,随后直入正题。 “……所以说客人刚来,可能会不适应,我想麻烦你帮忙照顾它们,好不好啊,乖阿绿?” 温辛又亲了一下绿团的小脑袋,将它哄得晕晕乎乎的,浑然像是不知道天南地北在何方了。 “喵——” 没事都是小问题,交给我你放心—— 叮嘱完毕后,温辛去卧室里翻出一套洗干净的旧衣服,再走向浴室。 绿团晃着脑袋原地乐呵了一阵,转瞬又恢复了阴沉脸,看向小狐狸。 温辛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哄团子,小狐狸在旁边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听到绿团应了人的话,它还没松口气,转眼鳞树蝰又变了脸,一副要继续吃狐狸的模样。 小狐狸飞一般再次蜷成团,声音带颤:“你不是答应会好好照顾我们?” 鳞树蝰心大,可也没蠢到什么都不知道。 青年想让它们化解矛盾的意图那么明显,哪怕刚才它不解其意,现在也反应过来了。 它哼哼唧唧,表示自己不上套:“你们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这难道不是照顾?快说,别想扯开话题。” 看七号这气势汹汹的样子,说了还有命在嘛?小狐狸泪目。 谁知道温辛就像未卜先知一样去而复还。 “阿绿。” 他看着张牙舞爪的绿团,轻声说:“……你都已经答应我了,所以也不会欺负两位客人的,对不对?” 绿团嘴角抽动,拒绝回答。 温辛立马变得失落起来:“阿绿?” 绿团什么都能忍,就是忍不了他这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在沙发上纠结地走来走去,最后喵得超大声。 “喵!” 好嘛,答应你! 温辛眉眼一弯:“谢谢阿绿。” 这回他是真去了浴室。 留在原地的小狐狸感觉到威压的消散,知道自己现在算是安全了。 它看了看青年离开的背影,又小心翼翼地瞅了瞅身边的绿团。 绿团不想违背和温辛的约定,只得歇了拷问小狐狸的心思,尾巴拎着它甩进抱枕堆里,眼不见心不烦。 回到浴室,温辛教少年使用热水器,调好水温后将干净衣裤放在了架子上:“等你洗好了,我想和你们谈一谈。” 金丝雀攥着衣襟的手微紧,面上平静地说:“好的,先生。” 这个澡洗得特别漫长。 金丝雀没出来,温辛就在厨房里洗菜,绿团趴在旁边的台子上,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看。 从青年开关水到把叶子掰下来浸泡,又去冰箱里拿东西,绿团的视线都是一瞬不偏,眼珠子跟着他来回移动,好像在看什么好玩的东西,乐此不疲。 黑团趴在柜子上睡觉,绿团凑在温辛的身边,长时间没人理,小狐狸终于有胆子把脑袋从抱枕堆里伸出来。 它谨慎地踩在地板上,朝金丝雀在的浴室溜过去,不经意瞥向了厨房,步子一顿。 青年注意到了绿团的盯梢,正垂睫看向它。 见它专注不眨眼的样子,温辛心底一片柔软,将焯好的肉切下一块来吹凉,再送到绿团的嘴边。 绿团美滋滋地一口吞下,张着嘴还要再来一块,青年笑着依了它,眉眼温润,宛如画中仙。 到现在,小狐狸依旧很疑惑。 它想不通一号和七号为什么会和人类亲近,还把自己伪装成没有气势的猫咪。 对变异体来说,明明威猛高大才是生存之道,这样就可以威慑那些不怀好心的存在,小狐狸甚至一度因为自己长得不够凶狠而难过。 但此时此刻,一人一猫的相处又非常和谐。 和谐到好像不用谁来威胁谁,谁来忌惮谁,也不用谁来讨好着谁,就可以一直这么相安无事地持续下去。 小狐狸懵懵懂懂地蹲坐在原地,直到温辛出来发现了它。 “怎么坐在这?” 温辛将它抱了起来。 小狐狸的身体非常柔软,毛发油光水滑,像抱着一汪温热的流水。 他这几天撸猫顺了手,顺势就在小狐狸的下巴挠了几下。 前两下小狐狸还愣着,后几下就情不自禁地嘤出了声,黑眼睛里润了水雾,与温辛柔和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刹那间,它那懵懂困惑的心,好像多了两分清明。 人类……原来不只会带来疼痛。 温辛看了眼时间,距离金丝雀进浴室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了,可是人到现在还没出来。 他大概知道少年为什么要拖时间,没有急着起锅烧油,而是去浴室敲了敲门:“你洗好了吗?我想进来拿个东西。” 浴室里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水盆掉在了地上,紧跟着又是一阵忙着掩饰的窸窸窣窣声。 良久,才传来少年镇定的声音:“我洗好了。” 门打开,洗完澡的少年早已穿戴整齐。 温辛的衣服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大了,松松垮垮的,需要捞着两边袖子才不会滑下去。 温辛帮他把袖子折了起来,顺口说道:“还是需要买两件适合你穿的。” 少年愣了一下,觉得对方应该是随口一说,无亲无故的,人类为什么要给他买衣服? 更何况,他现在的处境就像被推上了断头台,难道还能期待摆在上面的不是鲜血淋漓的铡刀,而是一顿丰富可口的佳肴? 怀着忐忑的心思,金丝雀和小狐狸被温辛带入了客房。 绿团跟在身后,对温辛抚摸小狐狸的举动有些吃味,知道黑团没睡着,尾巴拍上柜子:“人类要把它俩留下来,你居然能忍?” 黑团撩开眼睑,无声地凝视着它。 那眼神带着几分无语,仿佛在说:如果我不能忍,你以为自己为什么能留在这? 绿团猛地咳嗽两下:“我不一样嘛,我这么听话,人类都夸我了!” 说到最后它自己都信了,骄傲翘尾巴,俨然自己就是这个家里最靓最靠谱的仔。 黑团嘴角抽搐。 这就是它能容下鳞树蝰的原因,总觉得和对方计较会拉低自己的智商。 末了,黑团看向卧室。 温辛又带了其他变异体回来,说它一点都不吃味那是不可能的。 暴龙绝不纯良,无论是独占欲还是狂暴的天性,都被深深地刻在了它的基因里。 它现在按捺不动,是因为金丝雀无害,小狐狸有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小黑,你知道吗,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会畏惧回家。 青年说过的话仿佛萦绕耳畔,黑团沉声说道:“温辛喜欢热闹。” “你可以来,它们也可以,如果之后还有变异体被温辛看上了带回来,我不会阻止。” 绿团听得傻眼。 我靠,这么大方的嘛。 它是不是听错了,这还是它认识的一号吗? 这真不是哪个伪装成一号的变异体?? 紧跟着,它就看见黑团眯了眯眼睛,眸色深沉似海:“但是,谁也不能扰乱了他的这份开心,谁也不能僭越,做些不该做的事。” “你不行,它们不行,无论是谁,在这里就要遵循规则,不然……” 后面的话黑团没有说出来,只是话中蕴含的血腥味迟迟不散,叫绿团悚然地打了个寒噤。 . 进了客房,温辛将门给关上。 之所以换了个地方,没有在大厅谈,是因为少年很害怕。 哪怕对方在努力表现得镇定自若,清冷的面容也很有说服力,但那不自觉掐紧的拳头,还是暴露出了他的恐惧。 温辛:“我只问几个问题就好,不用紧张。” 金丝雀将小狐狸抱在怀里,只觉得悬在头顶的铡刀终于要落了下来,灰心道:“您问。” “第一个问题,你们会不会对小黑和阿绿不利?” “……” 死一般的寂静。 金丝雀和小狐狸齐齐抬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温辛。 温辛虽然关上了门,但对变异体来说,那点隔音效果几乎没有,两团子还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绿团噗呲一下,对着黑团直接笑出了声:“搞什么,它俩加在一起能咬开你的半块鳞片吗?” 就像在问蚂蚁会不会伤害狮子一样,充满了滑稽和荒谬感。 仿佛知道金丝雀他们在想什么,温辛摇头说:“我没开玩笑,很认真。” “小黑和阿绿对我来说是不同的,我很在意也很珍惜它们,如果有人试图对它们不利,哪怕只是一个想法,我也不会同意。” “其他的都无所谓,唯独这点对我至关重要,希望你们可以如实回答。” 外面,本有些不解的黑团顿了顿,神情变得柔和起来。 绿团则是在僵硬良久后,别扭地哼唧一声:“傻子人类,瞎操心……” 更傻的是,它们就是吃这一套。 第十五章 在没听到温辛后半句话前,金丝雀觉得这真是一个荒诞古怪的问题。 ——难道青年没有看到,它们在一号七号面前时的恐慌和无助? 金丝雀甚至怀疑对方这是在敲打它们,让它们认清自己的身份,老老实实地夹紧尾巴做变异体。 直至对上那坚定不移的眼神,他才恍惚地信了对方的认真。 答案是不需要想的。 金丝雀心情复杂地说:“不会。” 它俩前来投奔,当然希望庇护自己的对象越强越好。 温辛看了少年片刻,转向小狐狸。 小狐狸偏头:“嘤?” 为什么看我呀? 看小狐狸无知无觉的样子,温辛没有不耐烦,柔声再问:“你呢,会吗?” 小狐狸迷茫地眨了下眼睛,才想起来温辛的问话对象一直是“你们”而不是“你”。 这……很奇怪。 小狐狸一直习惯听从他人的指令,别人说什么,它就乖乖照做,充当一只完美的工具狐。 像比较了解它的一号和七号,见面直接将矛头对准了金丝雀,都不觉得是它出了坏主意。 又或许,是觉得它什么想法都不会有。 小狐狸心下稀奇,跟着摇了摇头。 温辛能看出来它们没说谎,至少现在是这样。 他暂时安下了心:“第二个问题,如果你们没有找到想找的人,之后准备去哪里?” 它们只是想借个地方休息,等找到了想找的人自然会离开。 以上,是金丝雀在见到温辛时给出的说辞。 他没想到青年居然记到了现在。 “人”已经找到了,就是一号,但一号发怒了,不撕了它们都算好的。 也许可以请求眼前这个看似好心的人类……他会答应么? 金丝雀抿了抿唇:“不知道。” 温辛:“不知道?” “或许会去海边,再找另一个人。”金丝雀努力思索,皱着眉头不确定地开口,“找不到的话,就继续找其他人……总有地方去的。” 离开了基地,要躲避追捕,没有人类的身份证明,得不到强者的收留。 金丝雀细数自己能选择的退路,却发现少到可怜。 这种难以言喻的迷茫感,就如同他抱着小狐狸站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四面是高楼大厦,每一个看起来都很结实、宽阔,可供容身。 但每一个都将它们拒之门外。 温辛看见了少年眼中的茫然,顿了一下:“嗯,我知道了。” 说完,他从柜子里拿出装被子的压缩袋,又看了一眼原地不动的少年:“扫把和簸箕,认得这两样东西么?它们放在阳台,你帮我拿过来一下。” “客房之前打扫过,不是很脏,但窗台上有一些灰,注意不要被呛到了。” …… 金丝雀和小狐狸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跟着温辛做起了扫除。 等它们擦干净窗户时,温辛也麻利铺好了床。 考虑天气转凉,气温下降得快,他多加了两层棉絮,洁白的大床看起来又软又蓬松。 温辛说:“在找到想找的人之前,你们就先住在这,可能简陋了一些,但用来休息是没问题的。” 随后他就端着脏水走了出去。 站在原地的金丝雀愣了愣,下意识追在了青年的身后,不敢置信地问:“等一下,你这就愿意收留我们了?你不再多问点什么?” “问什么?” “问我们到底是什么人,问我们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或者问我们……” 其实连金丝雀都不知道温辛该问些什么。 他只是在钢丝线上心惊胆战地走了太久,觉得自己脖子上应该抵着一把锋利的刀,觉得温辛不该这么轻易地接受。 温辛看向他,语气平静:“那我问了,你会说吗?” 金丝雀刹那止步。 这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他根本不敢在人类面前透露自己是变异体,因为基地还在大肆搜寻着它们的踪迹。 温辛就笑了笑,揉了一下少年的脑袋:“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了。” 头顶的触感稍碰即离,金丝雀停在原地。 这一刻,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回神的时候,胸口塞满了一股难言的滋味。 吃晚饭时,温辛问了金丝雀和小狐狸的名字。 一个叫九十九,一个叫二十七,不像名字,更像实验室里分类用的编号。 温辛在心里补全了一些对它们身份的猜测,但脸上没有显露出来,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晚饭结束后,他喊住了金丝雀,要带少年出去购物。 金丝雀的心脏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等来到购物商场,他才呆滞地发现,温辛出门真的只是为了给他买新衣服,没有要把他私下卖了的意思。 夜晚的商场,一大一小走入青少年服装专购区。 导购小姐不经意地看过来,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从业以来,太少遇到这么养眼的时候,特别这俩人还是不同类型的帅哥,小的冷清,大的俊秀。 尤其是大人,对方看人时会自然地舒展眉宇,下颔锋利的棱角得以软化,温润的气质便突显了出来,叫人难以移开目光。 温辛说:“你好,我想给孩子买些衣服,你有推荐的吗?” 导购小姐笑颜顿开,积极似火。 活的衣架子模特就在身边,那必须有啊,要多少有多少! 于是乎,在对方的热心推荐下,金丝雀硬着头皮一连试了不下七、八件衣服,后面还有十多件等着他。 他受宠若惊:“够,够了吧?” 温辛却逐渐体会到了一股难言的新奇感。 他没有和小孩直接相处的经验,原本只觉得不能敷衍,要买就得买合适的。 现在,看着金丝雀换上新衣服,各种款式相互搭配,每一款都是令人耳目一新的帅气,别提有多让人上瘾。 业绩蹭蹭上涨,导购小姐笑颜如花:“除了秋装,我们这边还有今年新出的冬季热款……” 温辛神色一动。 金丝雀:“!” 直至金丝雀试到最后,手都发抖了,顾不上亲疏有别,拽住温辛的衣角求饶:“先,先生!” 看着金丝雀慌张到紧绷的小脸,温辛只好遗憾作罢。 没等金丝雀松上一口气,他又听到了让自己头皮一炸的话。 温辛:“那试过的这几件全都要了,麻烦你帮忙包装一下。” 金丝雀:“!!” 回家路上,夜色朦胧,皎洁的月光与路灯交相辉映,映得道路通透明亮。 少年心惊胆战:“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基地外面什么东西都要花钱买,这是金丝雀一路走来最深刻的教训。 温辛看出他的不安,并没有说什么“不用你还”之类的话。 而是腾出了一只手,揉揉他的头:“等你长大工作挣钱了,再还给我吧。” 温辛并没有自大地认为人类能够掌控世界,但不可否认的是,如今这个世界遍布着人类的踪迹。 在他看来,黑团它们只能变成猫,没有选择的机会,但少年可以变成人,于生存而言就多了一分优势。 大隐隐于市,如果以后躲不开,不如提前融入。 听到这话,金丝雀的心情却分外复杂,甚至琢磨出来一股子苦味。 是了,青年根本不知道它们是变异体,只是平常地将他当成人类幼崽,并以为他还有可以期待的未来。 可紧跟着,金丝雀又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温辛能和一号它们正常交流,默认小狐狸能听懂自己的话……对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很快,金丝雀就不再疑惑和纠结这个问题了。 因为温辛真的是一个不正常的人类。 对方居然选择提前两小时起床去晨练,只是为了不被一号它们误伤。 ——并且还拉上了他。 第十六章 最初温辛只想自己去晨跑,没想要带上金丝雀。 但对方不知道是不是忧思过重,明明身体很累了,却整宿都睡不着觉,只是听到外面开门的一丁点声响,就倏然睁开了眼,跑出来看动静。 见状,温辛干脆拉上了少年。 此时天还未亮,远处是一片朦胧黯淡的夜色,街道上基本看不见行人,寂静无比。 偶尔,才会看到一两个早起出摊的商贩,推着小车骨碌碌地过街。 花园里,温辛加快速度,全力冲刺过线。 他停下来,气喘吁吁,擦着脸上的汗回头询问:“多少?” 金丝雀复杂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秒表:“11.37秒。” 他不知道人类的正常速度应该是多少,但50米要跑10多秒,放在基地里,是会被啃得骨头也不剩的。 温辛将气喘匀,也觉得这个速度有点慢了,叹着气说:“太久没出来运动了。” 他注意到金丝雀表情里的一言难尽,突然间产生了好奇:“阿九能跑多少?” 金丝雀委婉道:“应该会快一些。” 温辛很有求知实践的精神,催着金丝雀跑了一次。 少年不想打击对方,所以刻意放慢了速度,最后跑出7秒多的成绩。 青年笑着说:“真厉害。” ……这样也能算厉害? 金丝雀抿了下嘴唇,觉得自己刚才还是跑快了,速度应该再放慢一点。 可温辛并没有如少年所想的被刺激到,他面色如常,做了一个简单的拉伸,便继续投入了训练。 从答应了小黑要努力锻炼的那天起,温辛就买好了训练课,今天开始施行。 既然是以不会被误伤为目标,当然也不能像一般晨练那样慢悠悠,他给自己定下的训练强度,甚至是有些严苛的。 以防自己练出岔子,温辛打算今晚下班后再去健身房报一个私教。 金丝雀始终觉得温辛是在做无用功。 普通人类的体质非常弱,甚至连C级的他都比不上,和一号它们相比更是犹如云泥之别。 那不是从跑到走,那是从爬到飞天。 可是这样的无用功,温辛坚持了整整一个星期。 对方起床的时候有多么艰难,持续训练后有多么疲倦,金丝雀和其他变异体也都看到眼里。 甚至于前三天温辛没法适应训练强度,走路的时候小腿都在发颤,要扶着墙才行。 最后连黑团都不忍心了,跳上床,看着脸色苍白如丧考妣的温辛,心疼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喵?”要不算了吧? 温辛却摇了摇头,咬紧牙关,坚强地从床上爬了起来,黑团和绿团连番上阵也没能劝住。 .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金丝雀终于肯定了,名为温辛的人类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 只是当对方在坚持做一件无法达成的事情时,这股韧劲儿就变成了傻气。 又过了几天后,陪同在旁的他忍不住了:“这样每天锻炼,有意义吗?” 快十天的相处,虽然不能让金丝雀它们立刻解除防备,与温辛亲密无间,但至少不会再像初见时那么生疏拘谨,说话间都得带上一个尊敬的“您”。 “为什么没有意义?” 被质疑了,温辛也没有生气,他让金丝雀再记一次50米跑。 跑字一出口,青年宛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出去。 金丝雀敏锐地发现,对方变快了。 温辛的步伐不再像十多天前那样笨拙滞涩,也不像十多天那样憋了两口气就缺氧到脸颊涨红,挥臂间松弛有度,冲刺结束后还有余力小跑回来。 仿佛早已知道自己的成绩,青年笑着问他:“这一次是多少?” 金丝雀低头看去,瞳孔微微放大。 8秒92。 整整提升了快3秒。 对温辛来说,他只是从肌无力的废宅,捡回了一个成年人该有的速度。 他也知道,之后的每一秒提速都会无比艰难。毕竟人类历史上的50米速跑,极限就是5秒多,那还是别人从小训练十多年再加上天赋异禀。 但金丝雀不知道这些。 他亲眼目睹了温辛的飞速进步,整只鸟都受到了冲击,特别是当晚饭桌上,温辛开了个玩笑。 “阿九的速度是7秒多,我的速度是8秒多快9秒,没准再练一段时间就能追上阿九了。” 唰啦啦,所有变异体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金丝雀的身上,连小狐狸都忍不住一脸怪异。 身为一名变异体,哪怕是只金丝雀,居然会被孱弱的人类赶超,那得有多废物啊? 金丝雀:“……” 现在,只要他转个头,就能看见绿团眼里不加掩饰的嫌弃,黑团真情实感的疑惑,还有小狐狸的怜悯和安慰。 明明十几天前,他就是这样看温辛的。 金丝雀埋下脑袋,臊得脸皮都快要抽筋。 翌日清晨。 好不容易等到温辛的训练快要结束,金丝雀终于鼓起勇气,提出自己想要再跑一次50米。 他知道这样的行为不仅没有意义,还非常幼稚,可他就是不想被大家认为,自己是连人类都不如的变异体。 温辛却欣然同意了,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突发奇想来上这么一出。 起跑之前,金丝雀屏住呼吸。 他很紧张,心跳超过了正常速度,和面临他人威胁时完全不同,这是一种带着兴奋和气性的紧张感,手心甚至因此捏出了汗。 当温辛喊出跑字的那一刻,他闪电般地冲了出去,瘦小的身体在半空中划开一道凌厉的直线,近乎是眨眼的间隙,就抵达了终点。 “多少?我刚才跑了多少?” 金丝雀都没顾得上喘,一跑回来就开口问,在温辛告诉他之前,已经迫不及待地伸脖子看向了手机。 5秒77! 这绝对是人类近期内无法抵达的速度! 金丝雀立马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都压不住。 下一秒,他陡然意识到了不妥,慌张地看向温辛。 “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不是故意要隐瞒实力戏耍你! 温辛却屈起食指,在他的脑门上一敲,忍俊不禁:“你之前跑的时候腿都没迈开,当我很傻么?” 不止没有发火,甚至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 “这个速度真的特别快,阿九很厉害。” 怔愣之后,金丝雀嘴角的弧度降了下来,嗓音喑哑地问道:“你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 “一……那两只猫,比我更强。” “大概知道。”说起这个,温辛就忍不住叹气,“阿绿之前咬碎了一张茶几。” 他居然都知道。 原本金丝雀以为温辛是不知道变异体和人类之间的差距,所以才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可对方既然清楚,为什么还要坚持? 你的锻炼毫无意义,你的努力也毫无意义,难道你觉得从小兔子长成了大兔子,就能挡住老虎的牙齿? 他几乎要忍不住开口刺醒温辛。 温辛正巧背对着金丝雀,没看到少年扭曲的脸色。 身为饲养员,要随时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自家的猫给碰稀碎,说实话挺无奈的。 还好温辛比较乐观:“其实我也知道,这样练下去可能都不够小黑一爪子拍的,但只要能比之前强上一点就行了。” “今天进步一点,明天进步一点,积少成多,总归是在变强。” “变强?” 金丝雀不知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咀嚼起这两个字。 他反复咀嚼了三、四遍,不知道品出了什么滋味,竟是情不自禁地低笑起来:“弱者可以变强?” 谁说那不是在垂死挣扎? 此话一出,温辛哪能听不出金丝雀情绪里的异常。 他飞快转身,看见瘦弱的少年抬起头来,瞳孔布满血丝,极致的不甘和自卑交织在了一起,压抑成狂风暴雨。 “那先生,你觉得我能变强吗,能不能强过你养的那只黑猫?” 这是个命中注定的答案,无论问谁,都只能得到“不能”两个字。 但金丝雀不介意从温辛这里再听一遍,因为温辛对黑团的喜爱有目共睹。 这样,即使被否认后,他也能安慰自己,不是因为他不行,而是人类有偏向和私心。 也就这么点出息。 可温辛在短暂的怔然之后,竟是径直与他对上了眼,皱着眉头一字一顿。 “凭什么不能?” 宛若平地惊雷在胸腔炸响,金丝雀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第十七章 少年脸上不是一般的震惊,反应大到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可能成真的笑话。 温辛看在眼里,在心里叹了口气,约莫知道这些天来,对方为什么会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阴沉着脸发呆了。 他便走过去,近乎和少年面对着面,语气没有咄咄逼人,心平气和又问了一次:“凭什么你觉得自己不能?” 一句话喊醒了金丝雀,他倏然打了个激灵。 凭什么不能? 这是他从来都没有产生过的想法,一时间心乱如麻,下意识开口说:“因为它们都这样说……” “它们这样说,就一定是正确的么?” “不是。”金丝雀只觉得温辛什么也不懂,却又被对方的反问搅得心乱如麻,“你根本就不知道这有多困难!” 【如果是A级还有可能进化成S级,C级金丝雀就省省吧,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真不是打击你,看那边的一头B级野猪,等级比你高,战力比你强,连它都不行,你还觉得自己能行?】 【可怜的小鸟,到底要流多少血才能明白,金、丝、雀——是不可能变成老鹰的!】 【形态表现、基因等级、战斗力,从一开始就定好了。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基地里最强大的变异体?相信我,等见到它之后,你什么想法都不会有了,因为到时候你只会被吓到发抖。】 真到见过了一号,金丝雀才知道没有谁骗他,在对方释放的威压下,他果然只知道发抖,恐惧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也让他知道了,自己曾经的抱负渴望,有多么的异想天开。 面前的少年双眼通红,喃喃念着不可能三个字,发痴的样子仿佛被魇住了似的。 温辛立时觉得,不能再放任对方这样胡思乱想,否则一定会闹出心理问题。 他掌着金丝雀的脸颊:“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样的想法?” “你甘心吗?你认命吗?你觉得自己不行吗?” 虽然温辛没法具体去了解金丝雀的难处,但对方对变强的执念其实很好懂。 学生时代他有一个同桌,喜欢画画但天赋平平,参加过各种比赛,能拿到手里的大多却都是些参与奖,十多年苦学甚至比不过别人初学个一年半载。 对方差点一蹶不振,连支持她的父母都开始劝她放弃了,温辛也以为她会放下画笔。 直到有一次同学聚会,女孩蜕变成风姿卓绝的少女,笑颜如花地告诉大家,她已经是几百万粉丝的大画手了,上个月还得了市级二等奖。 之后他们一起回了学校,教学楼旁边的那棵树,当年被雷劈断了半截,无数人觉得它会死。 哪成想,枯树竟也抽出了鲜绿的枝丫。 生命屡屡都在创造奇迹。 自那时起,温辛便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金丝雀被迫与温辛对视。 对方澄澈的双眸如同一面镜子,清晰照着自己疯魔的模样。 可对方的眼神又如同一面坚固的城墙,挡住那些从心底潮涌而起的自卑自厌,鼓励他说出最真实的想法。 “我……” 纷多念头从脑海里掠过,金丝雀声音发抖,差点咬住了自己的舌尖:“我觉得自己可以。” 他终于说出来了。 金丝雀双手紧攥,一边意外于自己居然真有这么大的勇气,一边声嘶力竭地说:“我不认为自己不行!” “是的。”温辛抱了他一下,毫不怀疑地说,“你一定可以。” 被温热的暖意所包裹,少年的眼睛再一次湿润。 他像个患得患失的孩子,下意识抓住温辛的衣袖,像风雨中躲进好不容易找到的避风港,重复询问:“……我真的可以变强吗?” 温辛不厌其烦:“可以的。” “我能变得有多强?” “能打得过小黑?” “……” 金丝雀立马僵住,等听到温辛压不住的一声笑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逗弄了,恼羞成怒地说:“你果然还是不觉得我能……啊!” 温辛将金丝雀给抱了起来,放在近前的花坛边上。 少年摇摇晃晃,紧抓着温辛的肩膀才站稳,下一刻就听到人说“站直”。 他便连忙站直了,也不可避免的,只能低下头去看温辛。 温辛抬着脑袋,对不适应高处的少年微微一笑:“看,其实你已经强到可以俯视我了。” 金丝雀动作一滞。 温辛垫着脚尖伸出手,帮他纠正姿势:“背要挺直啊,不能老弯着。可以低头,但不能一边低头一边抬眼睛……你为什么要放低自己去仰望别人呢?” 听着青年轻柔和气的叮嘱,金丝雀心中一片空白。 然后,温热的手掌捧住他的下巴,让他仰头,看向一望无际的天空。 “像这样,即使是仰望,我们也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抬头,你看到那个瞭望台没有?” “现在,你可以站在花坛上俯视我,总有一天你也可以站在那样高的地方,俯视更多的人。” 金丝雀:“……” 他浅浅吸气,胸口起伏不定,紧攥的拳头更加用力,指甲在掌心划出血痕。 温辛没有看到一滴克制的热泪从少年眼眶倏然滑落,他拍了拍对方的手,再一次肯定道:“你完全可以的。” 等回到家,金丝雀仍旧脑门发热,怔愣着没有回神。 绿团却像看见了什么稀罕东西,绕着他一直转圈。 金丝雀之前差点被这条蛇绞到窒息,已经变成心理阴影了,下意识紧张地问:“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绿团的满脸问号,瞬间变成了看热闹的乐呵:“你没发现自己的变化?” “什么变化?” 绿团没回答,转头去问黑团:“嘿,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黑团也罕见地没有睡觉,凝视着金丝雀半响,算是了然地说:“它原本就是融合基因,发育过程中疏于引导,才导致其他形态连着基因表现也不突出。” “哦——所以他这算是突然觉醒了?” 金丝雀看着它们打哑谜,满脑子黑线,心想基地全关注你们这些高级变异体去了,谁会想起来引导他。 再一听到觉醒两个字,他顿时心跳如擂鼓:“什么觉醒?” 小狐狸凑上来,伸脑袋嗅一嗅,惊喜地哇出了声:“九九,你的气息有B级了!” 嘭。 天大喜讯砸下来,金丝雀直接被钉在了原地。 金丝雀对人类很警惕,除了温辛见谁躲谁,黑团猜想,引导金丝雀觉醒的人应该就是温辛。 且还属于无心插柳柳成荫。 既然这样,它倒不介意再多指点一句:“我能嗅到你气息中的躁动,你所融合的其他基因应该远不止B级,看看你的身上,应该有显露特征。” 金丝雀猛然回神,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肩膀热过了头,慌张急切地拉开袖子。 一根根褐黄的翎羽排布在肌肤上,质感却不再像观赏鸟那般柔软蓬松。 他颤抖着手一摸,轻盈却坚硬,层层叠叠,只有大型猛禽才会有这样的羽毛! . 晚上,当温辛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发现金丝雀一改之前的阴郁,整个人都自信了很多。 第一次当人生导师,居然这么有效果,温辛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也为少年感到欣慰。 再之后,了解完事情原委的绿团扑了上来,又是吃醋又是嫉妒,抱着温辛直哼哼:“喵喵喵!” 我也要觉醒,你帮帮我! 黑团看着青年眉眼之间的疲累,主动拽开了这条无理取闹的蛇。 温辛笑着和它们闹了一阵。 无论有多累,他都不会错过与团子们的相处时光。 只是晚上睡觉时,小狐狸一反常态地凑了上来。 平时它都和金丝雀一起睡,这是第一次对温辛表示出亲近。 绿团当然不肯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对把目光分给金丝雀和小狐狸的温辛,它有一种说不出的紧迫感,龇牙咧嘴地对着小狐狸哈气。 小狐狸害怕得缩了缩脑袋,不过,只用一句话就把绿团给说服了。 “我的能力可以让人类休息得很好哦。”小狐狸晃晃尾巴,“他这些天那么累,都已经有黑眼圈啦。” 绿团凶狠的样子僵住,立在床上犹疑不定,跑出去询问黑团。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它黑着脸回来,到底还是答应了:“只限今晚,明天你就给我出去!” 温辛只看出两团子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然后绿团就一脸不爽地离开了房间。 他坐在床上,回看怀抱蓬松大尾巴的小狐狸,无奈地轻叹口气:“你把我的猫喊走了,要怎么赔我,小家伙?” 小狐狸积极地嘤了一声。 赔你一只狐狸呀! 温辛被它活灵活现的小表情给逗笑了。 他一般习惯抱着猫睡,但看小狐狸缩在床边,也没有强行将它抱过来,熄灯关了门就准备睡觉。 然而这一次入眠,快得有些古怪。 几乎是脑袋沾上枕头的那一刻,温辛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身处于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中,绫罗绸缎,雕栏玉砌,金银珠宝数不胜数,世间极美好像都被收罗在这一方天地之间。 温辛是有意识的,瞬间有些惊疑不定。 这是哪儿? 还不等他翻身下床,一只白嫩细腻的手指就从旁边抚了过来,轻轻扳回温辛的脸。 温辛回头看去,只见粉衣美人斜依塌上,单手支颚,眸眼溢着盈盈波光,献宝一般地笑着问他:“怎么样,这些一定能让你舒服吧?” 第十八章 对方一近身,一股沁甜的胭脂香顿时扑面而来,和着那悦耳动人的嗓音,萦绕耳畔。 温辛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唰一下就蹿到了地上,连鞋都没顾得上穿。 就算团子们的到来让他开朗了很多,他也很少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此时此刻,是真受到了惊吓。 粉衣美人的手停在半空中。 环顾周围,陌生至极,根本无路可跑。 温辛掐着手指让自己保持冷静:“你是谁,把我弄到这里来干什么?” 岂料对方却打量着他,一副比他还要茫然的样子:“……你不喜欢吗?” 温辛皱着眉头只有满脑子问号,什么喜欢?喜欢什么? 紧跟着,他对上了美人雾蒙蒙的大眼睛,黝黑发亮且又带着一丝天真。 这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一个古怪的猜测从脑海中闪过,温辛蜷起手指来,试探地问了一声:“小七?” 小狐狸的名字就是二十七。 美人登时浑身一僵,眼神飘忽:“小七是谁呀?” 温辛:“……” 这欲盖拟彰的小表情,和那只小狐狸简直一模一样。 温辛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看人慌张不已的样子,他只得无奈说:“好,你不是小七。” 他曾被小狐狸用幻术控制过,不难想到这一切只是虚假的景象,只是不知道小家伙为什么要突然搞这么一出。 温辛坐回对方的身边:“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带我来这?” 美人唔了一声:“你休息得不是很好,我想让你舒服一些。” 原来是这样。 立马,温辛也不忍心责备他了,只是无奈一笑,揉揉他的脑袋:“如果换成是你,突然被扔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会觉得舒服么?” 他顺势开了句玩笑话:“我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美人像得到了启示,眼睛倏然发亮:“那我知道了!” 温辛都来不及问他知道了什么,陡然画面一闪。 他睁眼,先是被耀眼的聚光灯刺了一下,随后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个冰冰凉凉的重物,仔细一看,居然是纯金打造的奖杯! 温辛一脸错愕。 咔嚓、咔嚓。 成片的快门声在他身前响起,他唰一下抬起头,对上了无数的摄像镜头。 记者蜂拥般围在台前,激动地问他这次拿到影帝奖有什么感想。 观众席上,热情粉丝的呐喊山呼海啸,整个广场仿佛要被掀翻了天。 “温辛!你是最棒的温辛!我们爱你!” “最强的影帝,人间至宝,影视圈的天王巨星!” “看这里啊啊啊啊啊,温辛看我了!我要给你生猴子啊温辛!!” 面对这些热情似火的呼唤,温辛只有手足无措,身体发僵。 看到真有粉丝激动到爬上讲台,他想也没想地往后退。 美人站在旁边,等着看温辛高兴的样子,却发现对方更慌张了。 他眼中的困惑浓郁了一分:“这个你也不喜欢吗?” “嗯……那就下一个。” 一刹那,温辛看到的画面又是一变。 广场变宫廷,舞台变龙椅,他穿起厚重华美的龙袍,戴着冠冕,由五彩绳索和玉珠编织的十二条冕旒从头顶垂了下来,摇摇晃晃。 无数官员匍匐跪地,嘶声恭敬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温辛被他们吼得手脚发软,好险用手撑住了扶手,才没摔坐下去。 美人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连忙又换了场景。 赢了胜仗受到万人敬仰的将军、获得最高成就站在领奖台上的科学家、容貌迤逦有大批追随者的万人迷、坐拥十套房存款十位数的集团老总…… 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温辛体验了快十多种人生赢家的高光时刻。 但每种都因为他的无措和震惊,持续不到一分钟。 到了最后,他发现自己握着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是枪。 “求你了,饶了我,我再也不敢得罪你了,是我眼瞎傻逼猪油蒙了心,求你饶我一命——” 温辛惊愕地睁开眼。 一个陌生人被黑衣人五花大绑,按跪在他面前,眼泪鼻涕混在了一块,朝着他不断磕头。 而温辛手中的枪口,就对着这人的脑门。 那人哭嚎:“求你了——” 温辛手一哆嗦,枪直接掉在了地上,可他依旧听到了枪响。 嘭! 温辛一个激灵,仓惶回头。 他看到无数黑衣人手举着枪,枪口火花四溅,亮一下就倒下去一个人,汩汩血液从尸体身下流出来,淌了满地。 还有手下过来跟他禀报:“老大,按您的吩咐,这些不长眼的人已经被处理掉了。” 没能听完,温辛的嘴唇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 原先,他还能对着小狐狸安抚地笑一下。 可现在,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心口又怒又惊,张望四周。 粉衣美人就站在他身后,径直看着那些失去生息的尸体。 温辛嘴边的诘问立马给吞了回去,不管不顾冲过去,着急挡住他的眼睛:“别看!” 美人有些意外地动了动,末了,灰心地说:“你还是不喜欢。” 一听这话,温辛挡住他的手也开始不稳了。 他缓缓将手放了下来,果不其然地看见,掌下仍旧是一双澄澈剔透的黑眼睛。 明明才刚构造出了血腥至暗的场景,这张脸却始终天真懵懂,不带有一丝阴霾。 温辛后背猛然升起了一股子凉意。 他抬脚,想要往后退,美人却第一时间察觉了他的想法。 “……你在害怕我。” 粉衣美人完全没想到温辛是这么个反应。 他攥紧衣袖,万分不解地追问温辛,表情困惑又委屈:“为什么呀?!” 明明是因为温辛帮九九觉醒,他才想要报答温辛,不惜动用了大量的精神力,来构造出这些幻象。 可为什么,温辛不仅没有变得开心,反而更加疲惫和难受,甚至害怕上它了呀? 温辛的脑子很乱。 他后退,完全是突然意识到了小狐狸的危险性。 不是能力上的危险,是心性上的恶而不知。 可一见小狐狸拽着袖子,委屈到要落泪的样子,温辛对粉团的爱惜压过了恐惧,脚步刹停。 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抱歉。” 他咬牙,走过去给小狐狸擦眼泪:“我从来都没遇到过这些事,有些紧张了,不是你的问题,乖。” 一边哄,温辛一边用混沌的脑子努力去想,想小狐狸为什么会这样。 终于,他发现了一丝违和感。 ——那些场景,不是亲身体验过,绝对不会呈现得这么真实。 然而据他所知,小狐狸比金丝雀的年龄还要小,是一只怪物幼崽。 试问一只什么都不懂的狐狸崽,从哪拥有这么多深刻且不同类的欲望? 联系到小狐狸它们的出身,温辛心里有些不好的猜想,他轻声问:“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些场景让人舒服?” 小狐狸吸了吸鼻子:“因为他们都很喜欢。” 为了印证自己没有撒谎,它又一次模拟出了幻象。 在最初让温辛感到无所适从的那个领奖台上,一名陌生的男人代替他站了上去,脸上是放肆嚣张的笑,将手中的奖杯高高举起,享受地抬高了下巴。 在万人朝拜的朝堂之中,另一名男人坐在龙椅上,双手平举,眉眼张狂,俨然自己已经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都平身,哈哈哈哈,平身平身!” 一副副场面从温辛和小狐狸的眼前掠过。 最后,是私下处决的现场。 那人没有像温辛一样扔掉枪,他直接爆掉了眼前的脑袋,然后恨恨的几脚踢了上去:“让你嘲笑我,笑啊,继续笑啊!尼玛的傻逼,看你之后还敢看不起人。” “把他给我砍成肉泥,再丢出去喂狗!” …… 温辛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心乱如麻。 他不知道怎么去评价这些人,回过头,哑声去问小狐狸:“他们都很喜欢,你的感受是什么,你也喜欢吗?” “我?” 小狐狸的声音有些轻,肉眼可见的迷惑。 良久,它才迟疑地说:“有些看着很闪耀,有些看着……会让我想跑。但他们说没有问题,因为那些是不会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情。” 温辛皱眉:“不会发生在现实中,那这些场景是什么?” “是他们的内心。他们想要什么,我就构造出什么幻象,用来测试我的能力。” 小狐狸耸耸鼻子,说起过往,也忍不住苦恼地抱怨。 “只是非测试时间,也会有人来找我,一个走了又来一个,真的很累,还会头痛。” “……”温辛问,“这样找上门来的人大概有多少个、多少次,还记得吗?” “几百?几千?”小狐狸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就放弃了,“没事的,每次头疼狠了,他们就会给我吃药,吃完药后我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还可以把记忆保留下来,随时都能用!” 说着,它骄傲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可想到这次没能帮上温辛的忙,又失落地放下了手。 温辛只觉得一口沉重的气憋在胸口,生疼,不上不下。 药,究竟什么样的药会阻断思想? 这样的药吃了,还是长久地服用,难道能没有副作用? 温辛想继续问,可小狐狸皱紧了眉头,相当排斥。 他紧了紧手指,嗓音喑哑地转移了话题:“……那有没有什么属于你自己,让你自己觉得舒服的场景?” 问出这话时,温辛已经做好了小狐狸说没有的准备。 可小狐狸却说:“有的。” 小狐狸在基地的时候,是不怎么愉快的。 因为它的能力特殊,所以大多数时间,它都被关在一间什么都没有的屋子里,很冷,很孤单,只能抱着自己的大尾巴。 也只有吃完药后,研究员才敢把它放出来。 但即使是被放出来了,也没有变异体会靠近它,大家都怕自己的内心被窥视。 只有那一次,可怜的金丝雀被打到吐血,逃亡中意外撞在了它的身上。 小狐狸好奇地偏偏脑袋,用嘴巴叼起颤抖的小鸟,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从此,孤零零的小狐狸就有了一只小小的朋友。 如果不是它们还隐瞒着身份,小狐狸真想把那段过去放给温辛。 因为有金丝雀靠着的感觉真的很舒服,绝对比自己抱着尾巴舒服多了! 温辛看出它不想说,没有强求,只是语气情不自禁变得柔和:“那你要记住那样的感觉,知道吗?不要被其他人的内心想法给迷惑住了。” 小狐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它不忘初心,还记得要让温辛舒服的事情,连连追问。 事到如今,温辛也舍不得拒绝它,就让小狐狸给他幻化出自己的手机,翻自己旅游时拍的视频。 “就是这个,我想看一看。” 小狐狸很困惑:“可是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温辛失笑:“这不是有棵树吗?” 但和之前那些恢宏壮阔的场景比起来,只有一棵树的场景,简直单调到可怜。 温辛:“乖,你不是说要帮我舒服?那就要它。” 小狐狸只好照做,它与温辛的感官连接在一起,构造出了视频中的景象。 这是片一望无际的草原。 远处是巍峨的山川,绵延不绝,天穹苍茫似海,成片的绿草笼罩了大地。 温辛抱着小狐狸来到树下,背靠着树身坐在了地上。 小狐狸抖动耳朵,刚要说话,听到青年磁性温柔的声音从上方响起:“嘘——” 一束阳光破云而出,正巧打在他们的身上。 小狐狸感受到浓浓的暖意。 它经不住抬起了头。 微风携来清浅的青草香,吹拂在它的脸颊上,将毛绒绒的毛发吹得轻扬。 青年跟着伸出手,挠挠它的下巴,摸摸它的头。 这一切是难言的。 小狐狸感受着青草的香,感受着阳光的暖,感受着轻风呼呼吹过,感受着青年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挠过它的下巴。 仿佛一切嘈杂皆尽退去,不愉快的过往也变得久远,静谧而温暖。 这一刻……好像不用吃药,它就能什么都不去乱想了。 一人一狐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 久到温辛被定好的闹钟吵醒,坐起来,也惊醒了床脚的小狐狸。 四目相对时,小狐狸突然激动地叫出了声:“嘤!” 温辛睡眼惺忪,看粉团子扑过来,连忙接住。 结果粉团子不止要扑他,还伸舌头舔他的下巴。 “乖,够了,够了……” 小狐狸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激动。 它真的和温辛说的那样,变得好舒服,舒服到好开心好开心,在床上蹦来跳去。 “嘤!嘤嘤!” 喜欢!超级喜欢! 温辛一连几次被它那毛绒绒的大尾巴甩了脸,又无奈又好笑:“大早上的,别闹了。” 但在小狐狸再次扑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伸手接住了它。 小狐狸缩在他怀里,耳朵动来动去,尾巴都要晃出残影,黝黑发亮的眼睛看过来,高兴地又叫一声。 “嘤!” 转眼,半个月时间过去了。 唐启火急火燎地来到温辛家门口,疯狂拍门:“温辛,温辛!不好了出大事了!你看新闻没有?H市封城了!” 第十九章 最开始,只有少部分群体注意到了H市出现变异狂犬病的传闻。 那就是各大社会娱乐版块经营的营销号。 他们就像嗅着肉味蜂拥赶来的鬣狗,把第一时间收集到的信息整合起来,不管是真是假,配上模糊不清的网图,疯狂转发在各大流量平台。 #突发!H市惊现秋季流感,只要接触就有患病风险# #传染病疑被证实为新型传染病,发病致死率高达100% # #莫慌张!牢记以下几点防范措施,让新型传染病远离你和家人# #辟谣,假药贩子为提高销量竟杜撰出新型病毒,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在如今这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网络上全是真真假假的消息。 经常发生手里的这口瓜还没吃完,下一秒就被人一脚踹翻,茫然中被塞一口新瓜,哽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于是乎,所有被虚假信息荼毒过的网友们一看,立马满脑子黑线。 “就问有事没事,年年流感年年说,没有新闻可以发了是吧?” “上一次看到还是变异狂犬病。” “上一篇传谣,下一篇辟谣,还是同一家媒体,你们在发文章前能不能统一下口径?” “点踩了,还100%致死率,谁信谁傻叉。” …… “家在H市,一人血书能不能先派人管管那些乱跑的动物,这么久了居然还有老虎狮子在外面跑,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恍惚以为自己生活在原始丛林。” “同在H市,我现在出门上班都慌,生怕从哪儿冒出来一头老虎把我给咬死了!” “讲真那些大型动物这么显眼,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抓完??” “都已经有7个人被咬进医院了,甚至活活被咬死了3个人,能不能引起重视啊!” “救命,出事地点好像就离我家不远!” 和流感传染比起来,动物咬死人是真实可见的。 打满马赛克的血腥图片在网上一传,瞬间激起了群众的恐慌和激愤。 谁都不想试试被活咬一口是什么滋味,H市的网友们怨声载道,纷纷涌到交通治安账号底下抗议。 一时间,大家的关注点都放在了落跑动物伤人的事件上,很少再有人关注流感病毒。 连官方给出的预警建议,也被淹没在了嘈杂的人声之中。 直到人咬人的事件开始频繁发生。 第一起出现在菜市场附近,咬人者是个没关好的精神病人,摊贩和好心帮忙的路人一起挂了彩,连派好几辆救护车才拉走所有伤员。 第二起出现在不到三百米远的饭馆中,至少有三个人跟着遭殃。 第三起出现在医院中,病人突然发作,咬破医生的咽喉,床上地上全是四溅的鲜血,咬人者被检测证实患有狂犬病。 …… 越来越多的患者当街咬人,越来越多的市民目睹到他们发作时的癫狂。 人们错愕发现,那些患者不止是神志不清不认人,居然连样子都大变了样。 就有人忍不住上传视频,文字里是肉眼可见的慌张。 “我爸被一个路边蹿出来的疯子咬了之后突然变成了这样,下巴合不拢,一个劲儿地流口水,我该怎么办啊?!” 视频的男人被床单牢牢捆住,基本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皮肤异常水肿,眼睛红得滴血,浑浊发黄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张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看到这段视频的人,仿佛心跳骤停。 他们哆嗦着手指想要下载。 下一秒页面刷新,显示该账号传播不实言论,已被封禁。 就像老天给H市的人开了一个荒谬的玩笑。 接下来的日子里,伤者大面积出现,各大医院被踏破了门槛,连诊所的床位也开始告急。 粮食涨价,超市被采购者清扫一空,药店遭到了疯抢,黄牛哄抬药价。 出城的路被阻断,禁止市民出行。 而类似的灾难,也在其他城市里,陆续上演。 . 同一时间,G市,温辛家小区附近。 唐启一边迈步快走,一边滑动手机页面。 可无论他怎么刷新,来回更换流量卡,页面都只显示网络出错404。 他忍不住暗骂一声:“这些到底是真消息还是P图?官方到底在搞什么,也不出来辟一下谣!” 温辛盯着前方,余光瞄见身后有人横冲直撞,急忙拉了唐启一下。 唐启踉跄躲开,看着那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前面的超市,震声怒吼:“跑这么快急着投胎啊!?” 可他们现在也顾不上去吵架了。 G市离H市很远,又加上很多消息和新闻都被暗中的势力压了下去,人们得到风声的时候,市内已经出现了十几例新型狂犬病毒患者。 而且是G市人民医院官方发文通报,连让人闭目塞听的机会都不给。 此时此刻,超市里外到处都是人,都是在网上看了消息后着急跑来屯粮的人。 甚至还有人组队开来了面包车,成箱地往外拉货。 唐启情急之下,握住温辛的手腕就往里面挤。 温辛又连忙抓住了跟来帮忙的金丝雀,以防少年在人群中被冲散。 为了提高购买效率,进超市后三人分头行动,唐启去买零食,温辛带着金丝雀去买米面。 抢货现场只能用混乱来形容。 有人对着货架刚想伸手,结果看到整排方便面全被人一手臂薅进了底下的购物车,急得声音都高了两个分贝:“买这么多你打算吃到下辈子?” “去你妈的你管老子吃不吃得完。” “网上那些消息都不一定是真的,官方都还没给话呢,能不能冷静点,我只想买点肉菜回家做饭!” 工作人员慌忙组织拥挤的人群:“都不要抢啊,不要抢!我们超市每天都会进货,大家不要挤!后面排好队啊不要抢!” “往后站,要踩到人了——” 温辛拿手臂护着金丝雀,和另一名卫衣妹子并排站着。 看到卫衣妹子被人推着,快撞上铁架子,他说道:“小心!” 同时伸出手,眼疾手快地帮人挡了一下。 卫衣妹子站稳后,立马反应过来,一手肘挡开后面撞她的人。 接着,她又快速捞起仅剩的两袋大米,往自己和温辛的购物车里各甩了一袋。 这让后面试图插队的人差点就红了眼。 但因为他的周围全是人,稍微停下来就会被人挤占了位置,只好恨恨作罢,和其他人去抢散装的大米。 “让一让,都让一让,让我们退出去!” 温辛将金丝雀挡在身后,三人好不容易才挤出货架前的人堆,来到一处空地。 妹子长吐一口气,差点直接蹲在了地上。 一个月来的锻炼饱有成效,和她相比,温辛还能稳稳地站住脚,但也被人们的疯狂弄得心有余悸。 他看着购物车里多出来的那袋大米,对妹子说道:“谢谢。” 卫衣妹子喘匀了气,颔首示意:“也谢谢你,刚才帮我挡了一下。” 妹子还有其他要买的东西,说完这句话,就再一次冲了出去,直奔罐头区。 温辛也顾不上要休息,盯着手里的购物清单,依次赶赴其他采购区。 计划要买的东西有点多,还好金丝雀跟在他的身边。 金丝雀身为变异体,力气比普通人要大得多,中途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想要将温辛推开,直接不客气地一脚踹了过去。 “靠,谁踢我!啊别挤——” 平时只要半小时就能结束的采购,因为拥挤加排队,足足多花了两个小时。 出了超市的那一刻,三个人都感觉空气清新了不少,有种重见天日的庆幸。 唐启也不知道按部就班的日常生活,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我真的后悔,之前和你去超市的时候没有多买点吃的。” 他回望后面的人山人海,只觉得头皮发麻,“真是太可怕了,草。” 看到新闻的时候,唐启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错,刷了十几页的网友评论,越看越觉得寒毛直竖,所以连忙跑到温辛家里来通知自己的好朋友。 他那阵震惊过度,甚至没反应过来囤粮的问题,还是温辛很快镇定下来,提醒了他,三人这才匆匆忙忙地赶来超市。 眼下,他们买了快一个星期的口粮,加上温辛杂物室里囤上的那些,保底够吃一个多月。 温辛揉了揉眉头。 有团子们的存在冲刷在前,他倒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一时间难以接受这天翻地覆的现实。 他只是看过了唐启分享的网图,觉得事情可能不单单是需要囤粮囤药那么简单。 为什么温劲风会早一个月提醒他囤粮?为什么感染病的情况迟迟没有被控制住?为什么那些患者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人了,更像是异变后的怪物?…… 这只是G市通报市内出现变异狂犬病毒的第一天。 到了第二天,更加魔幻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十章 ——有人抢劫了小卖部。 抢劫地点不远,就在温辛家两条街开外的隔壁小区。 因为是后门,在巷子深处,来往路人不多,平时只有附近的人去那买东西。 而经营着小卖部的,是两名退休老夫妻,两人都有六十多岁。 抢劫发生时,夫妻中的老大爷和歹徒起了直接冲突,被歹徒拿棍子敲破了脑袋,一声都没吭,直接倒在了血泊中,再之后被慌忙送到医院,只剩下了一口气。 老奶奶也受了伤,还有心脏病,陪护到医院后没忍住,哭到当场昏厥,一起被推进了急救室。 截止到第二天,两人都还没有苏醒。 现在正是紧张的时候,此事引起了高度重视。警方快速展开调查,通过翻看对面街道的监控和地毯式搜索,抓回了两男一女,总共是三名嫌犯。 据说他们是因为没钱囤粮,又很紧张现在的局势,这才起了歹念,想要效仿别人零元购。 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三人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 因为认识老夫妻,知道对方家子女常年在外打工,没有别的依靠,便想也没想地把他们列为了抢劫对象。 以上消息一传出,立刻在周围各个小区业主群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家有二老的唐启更是被吓得不轻,连夜给他爸妈打了十几个电话。 . 温辛这边把电话打给了温劲风的秘书,因为正主那边一直忙音占线。 秘书的电话给出去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接到过温辛的求助,这还是她第一次和这位传说中的温家小少爷对上话。 得知对方打电话过来,只是为了询问温劲风的安危,秘书有些意外,礼貌地说了一句稍等。 温辛便安静地等着。 拨出电话的那一刻,他的心里还有些担忧和着急,一听秘书的语气不急不缓,立马就平静了下来。 毕竟温劲风要真出了什么事,整个公司都得乱套,秘书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冷静。 没过多久,秘书请示完上司回来了,在电话里告诉他,温总一切安好,让他不用担心。 温辛听完嗯了一声。 等了二十多秒钟,秘书那边一直没有下文。 他动了动手指,礼貌地低声说:“既然兄长没事,那我就先挂了。” 话音未落,一个男人冷厉浑厚的嗓音就插了过来:“把电话给我。” 温辛眉宇一压,这是要吵起来的先兆。 但那边气势汹汹地接过了电话,只说了个“你”字,就戛然而止。 两兄弟几年来第一次通电话,谁都没有开这第一句口,气氛迅速冷却了下来。 在难以言喻的沉默中,温辛听到了温劲风的呼吸声。 对方可能正压着火气,呼吸声有些大,源源不断地从手机那头传来,凝为一种无声的压迫。 温辛不自觉掐住手指,已经有点想挂电话了。 他等了两分钟,正准备草草结束谈话,啪的一声,有重物砸在了卧室门上。 温辛一震,连忙回头。 回想刚才隐约听到的吵吵嚷嚷,门外显然已经闹了好一阵。 一时间,他都没顾得上和温劲风还通着电话,急忙去看是什么情况。 刚一开门,就看见拿着扫把的紫毛松鼠忍无可忍地吼:“吱!” 打够了没有! 此时的大厅只能用狼藉两个字来形容。 开了封的零食倒在沙发上,绒毛套子上沾满了饼干碎,茶几上的摆设被撞得东倒西歪。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绿团和小狐狸,依旧在为到底是看都市浪漫爱情剧,还是动画片,而奋力争抢着遥控器。 绿团露出毒牙:“够了小狐狸,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不想死就把手给我松开!” 小狐狸怕得缩手,但死也不愿意松开爪子:“温辛说了大家都可以看,你已经看了一个小时了!” “我明明只看了四十分钟!” 它俩这么一争执,谁也没顾得上往后看。 绿团把小狐狸压在茶几上,后者的大尾巴直接扫开了牙签盒。 在紫毛松鼠骤缩的瞳孔中,牙签盒啪的一下掉在了地板上,洒了一地。 一天的好心情,从劳动成果被人破坏开始崩溃。 紫毛松鼠气到骂骂咧咧:“吱!” 淦! 它将扫把重重地扔在了地上,纤细的手臂上鼓起肌肉,毛发跟着疯长变粗,眼中闪现出凶戾的红光。 可还没等它狂暴发作,听到温辛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声音,黑团唰一下睁开眼。 无法抵抗的威压震荡出去,沙发上的绿团和小狐狸齐齐摔在了地上,连紫松鼠的狂暴状态,也被硬生生给按了回去。 三小只都很懵,直至它们看到了用力揉额的温辛。 霎时间,绿团松开了绞住小狐狸的尾巴,小狐狸松开了咬着绿团的牙。 紫松鼠将扫把捡了起来,还是觉得很暴躁,在地板上不断跺脚。 “吱吱吱!” 紫团是温辛家里的新成员,在这之前还有一只蓝色的猫咪找上了门,也被温辛收养了,取名蓝蓝和阿紫。 新来的两只团子和其他团子性格都不一样,蓝团性子比较温吞懒散,大多数时候都趴在温辛买来的大水盆里,偶尔去阳台晒晒太阳,主打的就是一个与世无争。 紫团则是闲不下来,它喜欢打扫卫生、编织还有屯东西,唯独忍受不了的就是脏乱。 这就难免和吃完东西后喜欢乱扔的绿团杠在了一起。 后来,又加上了一只对电视感到好奇的小狐狸,直接就是灾难开始的先兆。 别看小狐狸平时怯怯缩缩,真遇上喜欢的东西,那也是不肯轻易放手的。 之后的每一天,温辛家里基本都是在争吵打闹中度过,只有他在旁边盯着的时候,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听着紫团气急的吱吱叫,温辛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把憋气的团子抱起来,拍拍哄哄,严厉的目光瞥向另外两只团子:“一起收拾。” 心虚的两团子不敢反驳,连忙开始着手清理。 温辛也在旁边帮忙。 紫团原本还抱着扫把,气鼓鼓地不想管。 后来实在忍受不了绿团它们笨手笨脚的样子,它将两团子都推开,自己亲自上手。 “吱!” 起开! 眼见着紫团再一次沉迷上了做家务,暂时是顾不上生气了,温辛揉了揉它的脑袋。 他转过头来,压低视线,不赞同地看了眼绿团和小狐狸,直把它们看得悻悻垂眼。 黑团跳下柜子,喵了一声,示意温辛看向卧室。 温辛听到电话那头嘶声竭力的大喊,这才意识到温劲风的电话还没挂,表情瞬变,连忙赶过去:“抱歉,我刚有点事……” 电话那头前一秒还在喊:“发生什么事了,温辛!温辛!出什么事了你回我话!” 下一秒立刻冷漠起来:“……你是傻子吗?” 温辛也觉得电话通到一半就抛下对方不太好,没和他置气。 不过听到温劲风吼得那么大声,他神色一动,迟疑道:“你刚才那么着急,是不是以为我出事了?” 那边一秒熄火:“……” 温辛听着这诡异的沉默,顿了顿,又接着问:“难道你很关心我,兄长?” 多亏温辛已经习惯了和团子们亲亲热热,不然像这样的话,在以前,他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否则,也不会有这一声规矩守礼的“兄长”称呼了。 温劲风:“…………” 这个问题一出来,对面沉默了很久。 久到温辛以为温劲风已经离开了,低沉的男声终于再次响起,却对刚才的失态避而不谈。 “你那边相对安全一些,我会派人过来找你,稍后会把他们的信息资料发在你的手机上。” “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大概一个月之后,你就跟着他们来A市。” 温辛皱眉:“可——” “我知道你很疑惑,但我不能保证我俩的通话绝对安全,也没法告诉给你更多的事,一切等到我俩见面后再说。” 说完,那边发出了一个短促的气音。 听上去是在叫,“弟弟”。 温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而下一句话,温劲风的语气还是那么冷淡浑厚,甚至带点嘲讽的味道。 “聪明一点,别出家门,别傻乎乎的跟其他人走。” 话说完后,不给人询问的机会,温劲风直接挂断了电话。 等到温辛再打回去,就是和之前一样的忙音了。 他拿着手机,心绪迟迟无法平复下来。 和之前比起来,这一次温劲风用到的语气,几乎可以称得上温和。 但就是这样,才让温辛感应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似乎温劲风正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危险到要警惕秘书的手机会不会被人监听。 团子们不知什么时候听到了动静,全都围在了卧室门口,纷纷伸长脖子,瞅着眉头紧锁成一团的温辛。 黑团率先进入,贴着温辛的裤腿,用脑袋来回蹭他。 温辛感受到了它的安慰,笑了一声,抱起团子来亲了亲它:“我没事。”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翻看起小区业主群。 群里已经炸了,不是在讨论老夫妻被抢,就是在表达对变异狂犬病毒的焦虑。 “怎么办啊,我家里还有爸妈在,但我现在赶不回去啊。” “这到底是什么鬼病毒,为什么活生生的人直接变成了怪物,太可怕了。” “那俩老人有没有事啊,谁知道后续怎么样。” “我昨晚工作累直接睡到了现在,起床去看,超市都被人搬空了,草。” “我去菜市场也没买到菜,接下来不会真的封城封路吧?那我们吃什么啊!” 迷茫、恐慌、愤怒、难受…… 无数负面情绪从每个人的字里行间散发出来,看得温辛的心一点点地下沉。 再之后,他看到了一条新消息,呼吸都差点凝滞了。 5栋3单元业主:我早就想说了,难道没有人觉得,那些变异狂犬病患者看起来很像丧尸? 第二十一章 丧尸,一种活跃于小说、游戏、漫画、电影里的怪物,由于名气太广,现在已经成为了耳熟能详的经典。 然而现实不是某个cosplay展览会。 看过电影的人都知道,汇集了高传染率、高传播速度、高致死率的丧尸病毒,它的出现,通常只意味着一个令人不寒而粟的走向。 那就是末日的到来。 群里安静了一瞬。 再然后,大家好像被这个提问给逗笑了,纷纷出言调侃。 “前一阵不是讨论过这个话题吗,怎么现在又开始提了?” “怎么可能会出现丧尸,玩游戏玩魔障了吧?” “哈?那是不是说明马上就是世界末日了?太好了,这个B班我是真不想上了!” “我也是我也是,要是世界末日就快点来吧,我好找老板请假。” 其实很早之前,就有人提出过丧尸末日论了。 毕竟那些患者发作时的样子真的很可怕,直接超出了普通人的认知。 但因为消息封锁得太快,那些网上传播的图片和视频基本找不到出处和来源,更没法证实真假性。 变异的狂犬病毒会把人变成六亲不认的怪物? 不是亲眼所见,又有谁会相信。 现实是现实,二次元是二次元。比起这种玄幻风的走向,更多的人倾向于,那只是流量账号为了博人眼球弄出来的P图。 加上现在G市的情况还很稳定,没到封城封路的地步,那十几名患者也被控制得很好。 业主们更多的关注点,也都放在官方要如何处理这件事上,以及怎么顺理成章地找老板休几天假。 温辛往回翻消息。 看到终于有认识的人说两位老夫妻已经脱离了重症监护室,他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正在这时,小区的物业冒了泡,让大家私下里聊聊就好,不要造谣传谣。 他说前几天就有一个小区业主群因为传播不实言论被封禁,有人借此生事,还被抓了进去。 没人想要给自己惹麻烦,这条消息一出,大家直接噤声。 温辛微微皱眉。 他突然想到了那三名大白天抢劫小卖部的嫌犯。 担心一时间买不起吃的,所以去抢劫,这理由无论放在什么情况来看,都像是在开玩笑。 但要是三人不止是担心一时没有吃的,而是担心世界末日的到来,让他们以后也没有吃的呢? 温辛关上业主群,到网上以“丧尸”和“末日”为关键词进行搜索,发现真的有很多人在煽动焦虑情绪。 甚至有人打着旗号拉帮结派,买断当地超市里的所有物资,引发了不少流血事件。 这还只是明面上爆出来的,私底下进行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相对比之下,他们这边只是一家小卖部被抢劫,居然可以算得上是风平浪静。 温柔的嘴唇情不自禁地抿成一条直线,复又轻轻叹了一声,发信息给唐启,提醒对方注意锁好门窗。 . 到了晚上,温辛接到了工作群里店长的通知,说是最近不太平,先给大家休几天事假。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店员们的欢呼雀跃,排着队给店长发狗叼玫瑰。 温辛也动了动手指,顺势点了个+1,立马被店长和其他人逮着揶揄,说是木头也知道开花了。 把他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如果说放假这件事还有谁会开心的话,那务必当属温辛家里的团子们。 听到温辛这几天都会留在家里,一个个都高兴地围着他绕圈。 看团子们这么激动,温辛不由得反思,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忙于工作,有些疏忽了大家。 怀揣着这股歉意,他打开冰箱,挽起袖子,准备给大家做了一顿丰富的晚餐。 在他转身去厨房的那一刻,在场的团子纷纷都松了一口气,露出真实的神情来。 温辛不知道的是,它们之所以会这么高兴,完全是因为担心他在外面受到伤害。 顿时,几个团子彼此对看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股深沉阴郁的情绪。 感染者的出现无疑给它们敲响了警钟。 原本以为守住这个家,只需要警惕其他变异体就够了。 可谁想到,人类居然不止在做动物实验,还玩火自焚地将毒手伸向了自己的同类。 紫松鼠是最晚来到这个家里的变异体,它一路走来,看到过许多被感染的人类。 这些感染者不一定强大,但会相互污染,被污染的人类毫无抵抗之力,最多不过几天,就会异化成丧失本性的怪物。 听完紫松鼠带来的这份情报,团子们的心情就一直处于阴云之中。 等后面又听温辛说,有一对老夫妇在被人抢劫中受到了重伤,这种担忧瞬间就抵达了顶峰。 原来人类不止会被变异体伤害,会被感染者伤害,还会不讲道理地自相残杀。 霎时间,团子们心急如焚,打算挑选出一名变异体,贴身保护温辛的安危。 这么做无疑有着巨大的风险。 因为还没有进化成完全体的它们,需要借助黑团的气息来压制住基因紊乱。 不然一旦发作起来,异变现出本体都是最幸运的情况,更大的概率是躯体崩溃,生不如死。 可即使面临的是死亡的威胁,在决定出这个保护者的时候,几个团子还是差点打起来。 谁都不放心把温辛交到其他变异体的手上。 嫌弃对方不够细心,嫌弃对方不够强大,嫌弃对方不会幻术,嫌弃对方太粘人会让人类累着。 幸好眼下温辛放了假,这场战斗也戛然而止。 只除了金丝雀,有不一样的想法。 当初他选择拟态为人,就代表曾经花心思了解过人类。 他知道,人类终究是群居生物,温辛不可能一直只和它们待在一起,总有一天要回归到人类的群体中去。 不说别的,就说最近温劲风打来的那通电话,对方不仅要派人过来,还要把温辛带走。 到时候,它们这些变异体的处境会很尴尬,是走是拦都有暴露的风险。 ……除非,他有能力建立起变异体和人类共存的秩序。 金丝雀眸色幽幽,忍不住摸向自己的臂膀。 鼓鼓囊囊的羽毛摩擦着衣服布料,触感清晰而坚硬。 作为整个家里唯一拟态出人形的变异体,原本保护温辛的担子,就应该落在他的头上。 可随着等级的逐步提高,基因紊乱的发作程度更剧烈,现在的他也不敢长时间在外面停留了。 金丝雀不想死,更不想当街现出本体,看到温辛把他当成怪物而恐惧的目光。 他暗自遗憾,早知道这样,当初逃离基地的时候就应该偷几支抑制剂出来。 S级变异体蓝鲸现在还悠闲地飘在大海里,想必就是趁乱拿了很多的抑制剂,不用像它们一样,需要借助黑团的气息。 自己还是太弱了,金丝雀在心中喃喃。 吃完饭,简单做了几组室内训练再洗完澡,温辛抱着黑团上了床。 最近他发现黑团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愈发不爱动弹,疼痛发作的次数也变得更频繁。 怕自己没法及时察觉到动静,这几天他都抱着黑团睡觉,方便随时随地安抚对方。 但这样不够。 黑团依旧很痛苦。 温辛伸出手指,轻柔地挠着黑团的下巴,放低声音说:“我要怎么才能帮你啊……” 黑团撩开眼皮,定定地看了眉头紧皱的青年一眼,蹭了蹭他的手指。 “喵。”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它所承受的疼痛,理论上只有靠自己扛过去,谁也帮不了它。 但神奇的是,只要温辛在旁边,让它听到对方蓬勃有力的心跳声,周身躁动的血液就会迅速平复下来,也不会有以前那么痛。 可惜,现在的黑团还无法品味出这种特殊的感觉是什么,仅是下意识地想去守护。 温辛又揉了揉它,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了一声轻响。 抬头一看,紫松鼠探头探脑地瞅过来,一副很迟疑又不知道要不要上前的样子。 见对方爪子上抓着的一把五彩绳,温辛了然,摸着黑团的脑袋:“介不介意睡前让我陪小朋友玩一下?” 黑团瞥了一眼拘谨的紫松鼠,动动身子站起来,就势在温辛的大腿上蜷成团,闭上眼睛,没有反对。 温辛笑了笑,冲着紫松鼠招了招手:“过来吧。” 第二十二章 敏锐的耳力捕捉到“小朋友”这三个字,紫毛松鼠的眼里飞快地掠过一抹尴尬。 下一秒听到青年让它过去,它立马将尴尬的情绪抛在脑后,两三下跳到床边,高高举起爪子里的五彩绳。 “吱。” 温辛从善如流地接过了绳子,又拉开抽屉,帮紫松鼠取出湿纸巾。 和其他团子不同的是,哪怕紫松鼠已经洗过了脚,每次上床之前,它还是会仔仔细细地把后脚爪再擦洗一遍,确保自己是干干净净地踩在被子上。 于是温辛便知道了,他们家紫团子是有一些小洁癖在身上的。 这种洁癖有着指向性,大多时候,紫团只会严格要求它自己,偶尔才会因为其他团子把家里搞得一团糟而炸裂。 有时候看它这么爱干净,温辛都忍不住怀疑,当初独来独往的紫团愿意主动亲近自己,是因为他每次回家时都会习惯性地先洗一遍手。 很快,紫松鼠就清理好了自己。 它踩着小凳子,轻轻松松地跳上了床,还没站稳,就迫不及待地抓住了温辛的衣袖。 “吱吱吱。” 明显是在催促。 见小家伙这么着急,温辛也没有耽搁,打开手机,快速翻找出之前收藏过的视频。 这是一个教学视频,主要教大家怎么用绳子编出好看的绳结。 紫团才到家的那几天,非常容易自闭,温辛也是试探了许久,才发现它对做家务和编织感兴趣。 做家务很好学,毕竟温辛当初为了独立生活,很早就把自己锤炼成了做家务的强中手。 有了他的耐心指导,紫松鼠也很快就学会了打扫卫生。 编织则费了一番功夫,温辛什么都会一点,但这项技能确确实实地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庆幸的是,他还可以在网上寻找教学视频。 视频一打开,伴随着悦耳舒缓的音乐,博主也开始温柔细心地讲解起这节课需要注意的手法。 但是紫松鼠没有动,它扒拉着绳子,期盼地看向了温辛。 温辛会意,同时拿起好几根绳子,为紫团做出示范。 紫团这才动了。 它像温辛一样,挑选出颜色不一样的绳子,却并没有给视频中博主的讲解腾出半点注意力。 那两只眼睛不偏不倚,只落在面前这几根灵活编织的手指上。 劲瘦修长,骨节分明,肌肤像是不沾纤尘的白雪,干干净净。 紫松鼠见过许多个人类,但很少有人像温辛这样,拥有一双漂亮的手。 也是这双干净漂亮的手,在听到声响之后,毫不犹豫地翻开垃圾桶里的秽物,将浑身腐烂发臭的它给抱了起来。 那无疑是将它从深渊边缘拉回来的救命绳索。 可当紫团回想起当初的场景时,心里只有一阵窒息般的抽痛。 如果,它在遇到温辛之前,没有经历过基地里各种残酷的试验。 如果,它在遇到温辛之前,没有在基地的追捕中九死一生地逃脱。 如果,它在遇到温辛之前,没有遍体鳞伤,也没有奄奄一息,更没有深陷于濒死的绝望与对人类的仇恨中。 是不是,在温辛满脸揪心地将它抱起来的时候,它就可以做到放松地依偎在这名人类的怀里。 ……而不是张大了嘴,露出狰狞的獠牙,恶狠狠地咬向了对方的咽喉? 紫团浑身发抖。 原本在温辛的开解下,它很少去想这件事了。 但感染者的出现,人类局势的动荡,让它忧心起青年的安危,间接激发出了从当时压抑至今的后怕。 逐渐的,紫团再也无心去专注手中的编织。 它的动作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没有章法,好好的绳结被它用力搅成了一团。 温辛看似盯着教学视频,其实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紫松鼠的身上。 紫团是他见过最心灵手巧的团子,做什么精细活上手都很快,早八百年前,就不用他来教对方编织的技巧了。 说紫团来找他玩,也是笑闹话,真要玩的话,怎么会选择这种双方都不吭声的“游戏”。 温辛更倾向于对方的心里压着事,心情郁闷,这才找上了他。 眼看紫团眼中露出猩红血色,隐约又有狂暴的趋向,他将绳子放了下来。 当紫松鼠还沉浸于过去的痛苦中,迟迟无法回神的时候,几根瓷白的手指从后伸出,稳稳地托住了它的小爪子。 “乖,你不能总是那么急切的。” 温辛知道团子们的忌讳。 哪怕他很想知道它们都经历过什么,却也很小心地不去追问,不去试图揭开那些鲜血淋漓的伤疤。 此时此刻,他放柔了语调,不带有一丝责备的意味,耐心地帮紫团分开揉乱了的绳子。 “如果心里很烦躁,就对自己说,慢慢来。” “说一遍不够,我们就说第二遍,不着急,慢慢来,深呼吸,平下气。” 在温辛触碰上自己的那一刻,紫松鼠满脑子凶戾暴躁的想法,顿时就被惊散了。 它很紧张,怕自己伤害到青年,一点力气也不敢多用,顺着对方的手指去理顺那些绳子。 不由自主的,也将那些满含温柔的话,听进了耳朵里。 一根又一根,一条又一条。 打乱的绳结逐渐恢复原来的模样。 紫团又情不自禁地出了神。 它想,眼前的人类似乎总有那么多的耐心。 就像当初在的垃圾桶边一样。 它张嘴咬向温辛,温辛险之又险地躲开,一般人在这时候总该意识到危险,总该转身就跑。 可温辛没有。 明明青年已经怕到心有余悸地捂住了脖子,却还是停留在原地,对它伸出满是冷汗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受了很严重的伤,需要治疗,让我看一看你的情况,好么?我不会伤害你的。” 暴躁,是紫松鼠基因里附带的缺陷。 它可以在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狂暴十二次,砸烂桌椅,砸碎三层嵌合的钢化玻璃,只是因为讨厌的研究员从它眼前路过。 这样的它,和耐心永远挨不上边,也永远得不到研究员的耐心,那份无法驯服建议销毁的变异体名单里,一直都留着它的编号。 可是在那个月夜下,在那恶臭弥漫的环境下,温辛向没有耐心的它,交付出了足足三个多小时的耐心。 让仇恨上头的它终于能够冷静下来,去嗅出黑团它们残留在温辛身上的气味。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青年温和的嗓音再次响起。 “看。” 紫松鼠下意识低头看去。 它发现温辛不止帮它解开了绳子,还顺势编完了。 五颜六色的绳子交织在一起,勾勒出来的图纹,美丽又奇特。 如同当初它将脏污溃烂的爪子伸出去,搭在青年那干净又漂亮的掌心时,缤纷复杂的心情。 第二十三章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饲养怪物后我在末世被团宠最新章节、饲养怪物后我在末世被团宠云城JUN、饲养怪物后我在末世被团宠全文阅读、饲养怪物后我在末世被团宠免费阅读、饲养怪物后我在末世被团宠 云城JUN 《饲养怪物后我在末世被团宠云城JUN 《Boss见到我都要下跪[无限]》作者:云城JUN 《吾乃反派背后灵[快穿]》作者:云城JUN 《又变成了死对头的猫》作者:云城JUN 《魔君被俘的那些年》作者:云城JUN 第二十四章 全市警报响起,意味着市内有突发的重大情况,并且危急到来不及一一通知所有市民。 然而在这紧要关头,还能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温辛飞快点开刚才弹出来的紧急通知。 通知很短,像匆忙挤出来似的,没几句文雅讲究的书面语。 他一眼扫到尾,看明白了字里行间中简单粗暴的警告。 ——市内很乱很危险,我们正动用全力加急解决。留在家里锁好门窗,别去凑不该凑的热闹。强调,趁乱闹事的人,出了事情一律后果自负! 看完这则通知,一股凉意从温辛的后脊椎一路蔓延至神经中枢。 微信消息频繁弹出,吵得他不得不回神。 他点进去,发现所有群都炸开了锅! 白天有关丧尸末日的讨论,已经被99+的消息刷没了影,人们全都在慌张地讨论G市到底发生了事,为什么连城市警报都拉响了。 突然有业主转发了一条视频。 视频镜头一直在抖,衬得拍摄的人好像得了癫痫症晚期,画面也晃得模糊不清。 早在两星期前,标题为《疑似丧尸咬人》的视频在各大平台疯狂传播的时候,评论中就有专业人士点出,这是一种常用的镜头语言,用以表现拍摄者的惊慌失措。 还有人恍然大悟地回复:哦哦哦原来是这样,博主还挺注意细节。 和那时候的视频相比,这条视频没什么新奇的内容。 同样的人咬人,同样的惨叫,同样有咬断骨骼的咀嚼声,还有血液顺着死者垂下来的手臂流淌在地。 甚至这位拍摄者也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声“天啊……”,那哆哆嗦嗦的颤音都大差不离。 可是,在这条视频出现后,没有人出来笑话怎么又拿特效视频唬人。 只有人饱含惊恐地发言。 x栋x单元业主:我瞅着这地方,为什么那么像城西的平安广场? x栋x单元业主:快告诉我是不是我看错了?我记得那里有一排挂了彩幅的银杏树,和这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x栋x单元业主:但怎么可能,我男朋友就住在那边,没听说今晚有哪个剧组过来拍电影啊??? 这名业主在发言之后就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急着去找自己的男朋友求证。 其他人也陆续反应过来,拿出最近去平安广场玩耍时的纪念照,逐步比对视频里的细节。 越对比,就越心凉。 视频的拍摄地点,真的在G市城西的平安广场! 就像滚烫的烙铁突然被按进了冰块中,在短暂的沸腾后,整个群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部分在刚才聊得热火朝天的人消失了,和那名业主一样,纷纷转头去询问住在城西的亲友。 一部分人急不可耐地在群里守着消息,连连祈祷。 温辛认识的人都没住在城西,但是工作群里的店员有朋友在平安广场值夜班。 现在店员联系不到人了,非常着急。 【半小时前她和我说听到了奇怪的脚步声,怀疑有坏人在附近,我还叫她下班的时候和同事一起走,然后刚才我看到那条视频去问她,她却不回我消息了,打电话也不接!】 【她是不是出事了,怎么办怎么办!!】 温辛的眉头紧锁成了一团。 他看到其他同事都在安慰这名店员,也想打字说点什么。 可手指刚点上屏幕,天花板上的吊灯啪嗒闪烁了一下,整间屋子骤然黑了下来。 停电了。 “温辛!”“嘤嘤嘤!”“吼——” 眼前突然一黑,团子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几乎同一时间蹿到了卧室。 温辛反应过来,连忙下了床安抚大家:“别担心,我没事。” 他余光冷不丁瞥见窗外,只见看到一片昏暗。 哪怕隔壁楼有一户人家开着灯,也不至于黑成这样。 温辛心里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快步来到窗户边。 他所在的楼层高,从这个视角可以眺望到大半个小区。 此时一看,才发现不止是他们这栋楼停电了,小区里一片漆黑,连路灯都没亮。 刚听到全城警报,又遭遇集体断电,不知名的危机悬在了头顶上,其他人哪里还坐得住? 温辛楼上的那户人家直接推开窗子大喊:“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几秒,隔壁楼也传来喊声:“不知道啊!” 在这迷茫无措的时候,能听到别人的声音,无疑像被打了一针强有效的镇定剂,很快大家都开始扯着嗓子大吼。 “我刚才听说城西那边出事了,是不是真的?” “不乐观,凶多吉少!我在外卖软件上找到那边店铺的电话,打过去都没人接!” “真有丧尸??” “不是丧尸也有怪物,活的怪物!” “是不是之前的那些狂犬病毒患者,不是说他们都已经被控制住了吗!” “不是G市,我才刷到了微博,旁边的Z市断电大半天了,怪物应该是从那边涌来的!” “现在它们来到了G市,已经到了城西,我们这么大声会不会把它们招来?!”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提到喊声会招来怪物,所有人唰一下闭上了嘴。 人咬人的视频,捕风捉影的消息,全城警报,城西出事,再加上大范围停电。 到了现在,再心大的人也该看清这残酷的现实。 温辛听到楼外的喊话声越来越小。 眨眼时间,刚还人声鼎沸的小区静得出奇。 惨白的月光映照大地,难以言喻的恐慌感再度袭来,如同凶兽在暗处伸出利爪,捏住了每一个住户的心脏。 温辛的心情同样沉重,就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他的胸口,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看他脸色不对劲,金丝雀替其他团子问:“温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温辛像是被噩梦中的人被惊醒了一样,猛然转头。 室内没有灯光,他隐约能感受到所有的团子正担忧地看着自己,张了张嘴,很想笑着安慰大家说没事。 但他开不了这个口。 如果城西真的出现了丧尸之类的怪物,那么要不了半天时间,那些怪物就会来到这个小区。 逃避永远无法让人躲开危机。 温辛打定主意,短促地呼吸了两下,让自己的声音恢复镇定,将事情尽量完整地告诉给了大家。 团子们也不傻。 听到居民们吼出的那些话,它们大概都有了一些猜测,温辛一解释,立马恍然大悟。 可和温辛的凝重相反,团子们完全不担心。 紫松鼠和感染者打过几次照面,据它形容,那些感染者并不强,实力在变异体中顶多排上D级。 也就是说,哪怕是这里最弱的金丝雀,也能轻轻松松打死几十只。 只要有它们在,温辛绝对安全。 同理,既然能保证温辛的安全,那它们还担心什么?总不至于担心自己被感染者咬死,那也太逊了。 温辛不知道团子们的想法。 他自觉身为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不能自乱阵脚,就在几个呼吸间快速调整好了心态。 当温辛有条不紊地从柜子里翻出备用蜡烛时,连他都有些惊讶,自己居然可以这么快冷静下来。 蜡烛被点燃,晕黄的烛光照亮室内,四周终于没有那么黑,可以看清楚团子们的脸。 温辛又拿出了手机。 幸好他睡前有给手机充电的习惯,哪怕给紫松鼠放了一段教学视频,也还剩下三格电。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电,又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来电了,这三格电异常珍贵。 最好的做法是现在关机,等需要的时候再开机拿来用。 但温辛必须得通过上网知道外面的情况。 所以他给自己定了个时间,每过两小时看一次网上的消息。 末了,他来到杂物室,清点剩下的食物还够吃多久。 刚计算了一小会儿,金丝雀突然来找他,让他往窗外看。 温辛走过去,隐约看到有对夫妻一边拖着行李箱,一边拽着个七岁左右的小孩,快步走向路边的一辆车。 随着人上了车,车子引擎发动,两束探照灯打在漆黑的路面上,飞快驶向小区门口。 检测来往车辆的道闸没有开,温辛看不清保安室里的情况,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 他以为车主会停下来,哪曾想小车半点没减速,直愣愣地朝着栏杆撞了过去! 不止温辛他们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其他人也在观望。 一看栏杆被撞坏,就像是滚烫的热油倒进水里,所有人都暴怒起来。 “草,这孙子把栏杆撞坏了,丧尸要是进小区,挡都挡不住!” 事实上栏杆有缝隙,又不是密不透风的围墙,就算完好无损,也挡不了丧尸。 可这一举动直接成了引发事端的导火索。 之前大家没动静,强忍恐慌,是因为G市发布的紧急通知让他们不要出门。 现在看着有人明晃晃地违反规定,哪里还有人坐得住! 万一市内解决不了这件事怎么办?万一那些怪物真的像传说中的丧尸一样可怕,那他们岂不是在这里等死? 一瞬间,不少居民立马坐不住了,纷纷开始收拾起行李。 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也不知道外面是比这里更安全还是更危险,只知道自己必须跑,不能坐以待毙。 不止是这个小区的人。 空旷寂静的马路上传来连续不断的引擎声,数辆车子追在了刚才那辆车的身后。 接着又有三辆、四辆、七辆、九辆……十几辆! 温辛的手机屏幕倏然亮了一下,他低下头,发现是唐启给他发了消息。 唐启:我有点担心爸妈会出事,准备马上动身去B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第二十五章 唐启说他之前买了辆车,后来才发现油费烧起来都快和伙食费持平了,所以平时不怎么开,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还说,如果温辛也打算离开,两个人一起正好有个照应。 要是之后温辛想去别的地方,他可以顺道送一程路。 可以说,在对待温辛这个朋友上,唐启已经非常仗义了。 温辛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心里也很感动。 但同样的,他没有失去最基本的冷静。 现在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动静闹得几条街外都听得一清二楚,那些怪物要是不聋不瞎,一定会被惊动。 路就那么宽,车一多,难免要堵。 前面走不了,后面怪物追,岂不是更危险了? 温辛将自己的顾虑告诉给唐启。 后者一听,急切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些,也觉得非常有道理。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必须离开,因为实在放心不下年事已高的爸妈。 唐启:现在所有人应该都在往高速上赶,避开他们就行了。 唐启:正好我之前开过城南那条路,也可以出G市。 见他有应对的方法,温辛稍微放心了一些。 不过,温辛还是不打算跟唐启一起走,理由和对方差不多。 温辛:兄长说…… 他顿了顿,删掉打好的字。 温辛:我哥说会托人来接我,应该这几天就会来了。 唐启知道温辛有一个亲哥哥,见状也不再强求。 他火速收拾好东西,临走前来了温辛家一趟,把他家的备用钥匙给了对方。 唐启拧眉说:“我不知道你留在这儿会遇到些什么,家里还剩了两桶饮用水,其他东西你看着用。” 他说着话,感觉在和朋友生离死别似的,情绪一上来,眼睛唰一下就红了。 温辛垂了下眼,心里同样一阵泛酸:“你等一下。” 他转身去了杂物室,一连拿了几袋巧克力、火腿肠、肉罐头、瓶装水还有压缩饼干,又用深色袋子包了几层,直到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然后温辛把这些吃的提过来,全部塞在了唐启的怀里。 唐启瞪大眼珠子,连忙推拒:“你把这些给我了,你之后吃——” 温辛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作势嘘了一声。 唐启立马回神,警惕地看看周遭。 还好,此时此刻这层楼里没其他人出现。 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又为“自己会松口气”这个行为,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悲哀。 温辛明白唐启在难受什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权作安慰。 他又说道:“不用担心,这些东西我之前买了很多。” 看唐启还要拒绝,他只用一句话堵住了对方:“就算你不吃,小家伙也要吃的。” 欢欢从睡梦中被唐启突然拽起来,现在小脑袋还是懵懵的。 听温辛像是在叫自己,它在猫包里轻轻地喵呜了一声。 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傻乎乎的天真,完全没意识到,接下来自己会和主人一起经历怎样的颠沛流离。 唐启看它无知无觉的样子,心里更加酸楚了。 “我会照顾好你的,宝贝。”他对着欢欢低声说。 送走唐启之后,温辛给门上了锁。 回头看见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团子们,他笑了笑,话里是安抚的语气:“没事。” 其实,在唐启问他要不要一起离开的那一瞬间,温辛对团子们的去留产生过动摇。 毕竟黑团它们是为了躲避外界才留在了这,而现在,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可还没等他把这事给提出来,团子们就像猜到了他的想法,一个个扑上来,用力地扒住他的手臂和背,连吼带叫。 金丝雀更是盯着他,斩钉截铁地说:“你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除非你再也不想要我们跟着。” 他话音刚落,温辛又听到一声猫叫。 黑团立在卧室门口,从来只会柔和看向他的眼睛眯了眯,透着一股浓郁的不赞同。 温辛怔了一下,心脏像受到触动,再也不提让团子们离开。 . 眼下温辛回到客厅,对着烛光拿起了五彩绳,继续和紫团没完成的编织。 窗外川流不息,一辆辆汽车从街道上快速驶离。 除去这些动静以外,周围的房子里再也听不到其他声响。 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说走就走,总有人因为各种顾忌而选择留下。 他们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期盼着危难晚一点到来。 今夜注定无眠。 大概到了凌晨两点的时候,正上网关注情况的温辛发现页面加载不出来了。 往屏幕右上角一看,一格信号都没有。 他连忙切换了另一张卡,发现这张卡也没了信号。 要么信号塔里的备用电源用光了,要么内部出了事。 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形势并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 或者说,更加严峻。 温辛定了定神。 他点开温劲风发给他的人员资料,迅速地又记了一遍,随后关机省电。 幸运的是,后半夜无事发生。 直至天刚蒙蒙亮,昏昏欲睡的温辛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无法忽略的声响。 嘈嘈杂杂,细听像是无数只野兽在咆哮。 他浑身一震,迅速清醒了过来,第一时间来到窗户边。 为了看得更清楚,温辛迅速开机,点开照相功能,将镜头拉近。 这么做的人不止温辛。 居民楼里,数双颤抖的手将窗帘掀开一角,悄悄摸摸地往下看。 在此之前,温辛只在视频里大致看过这些变异狂犬病患者的样子。 而现实只会比视频更具有冲击性。 患者走在路上,一步一顿,动作僵硬到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 他们的身体发胀发青,狰狞的血管从皮肤下突出,表情呆滞无神,脸上、身上特别是嘴角,留着大片黑紫的污渍,似乎是干涸了的血迹。 有的患者完好无损,有的受了伤,有的则是缺胳膊少腿。 每走上几步,就有一小块腐烂的碎肉从伤口处掉下来,直至掉无可掉。 这样严重的伤势,换在平时,早就疼得人无法动弹了。 可街上的这些患者,全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般,仍旧摇摇晃晃地前进。 看到这里,所有人心里的最后一点侥幸被打破,浑身不寒而粟。 人真的会变成丧尸一样的怪物,他们真的遇到了末日! 很快,从城西涌来的丧尸越来越多,成片地游离在他们小区门口所处的街道上。 半截车栏杆挡着路,比没有好不了多少。 不出意外,几只丧尸挤在门口,陆续钻了进来。 到现在为止,他的情绪还算稳定。 直至一声惊喊,从小区门口附近的楼房里传了出来。 “啊——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瞬间,周围一片的丧尸都被惊动,突然就从半身不遂的病人变成了健步如飞的野兽,嘶吼着,朝声源蜂拥而去。 它们的力气比生前不知道大了多少倍,轻轻松松就撞断了铁制的护栏! 温辛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从阳台拿来的晾衣杆。 在他身后,团子们彼此打眼色。 金丝雀指了指青年,比划手势:温辛不喜欢死人,我去解决? 鳞树蝰翻白眼:“温辛眼中你是只人类幼崽,他会放你出去才怪。” 它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集在了黑团的身上。 休憩中的黑团撩开眼睑,视线在温辛绷紧的小腿肌肉上停留了一秒。 再然后,它现出黄金般的竖瞳。 无形的威压震荡开来,急吼吼的丧尸群就像被锤子狠砸了一下,跟多米诺骨牌似的,成片倒下,以头抢地。 楼上的居民看傻了眼,一声“卧槽!”脱口而出。 说完他连忙捂住嘴。 可丧尸群并没有因他这一声喊就冲过来。 倒下的丧尸不再动弹,外面站着的也成了受惊的小羊羔,拔腿就跑,俨然把这地方当成是洪水猛兽。 小区大门口顿时一扫而空,甚至有几分清冷萧条。 温辛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走向,凝重的脸上划过一丝疑惑。 其他居民跟着从窗子里探出头来,呆若木鸡。 继又喜极而泣。 “我勒个去,走了,真的走了!” “呜呜呜,谢谢老天爷保佑,谢谢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观音菩萨保佑!” 在那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中,仅有一两句对丧尸为什么会离开表示出不解。 温辛似有所感地回头。 看着危机解除后就又开始打闹起来的团子们,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眉眼一弯,心下一片柔软。 …… 可惜生存面前,不只有丧尸这一个难题。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水也停了。 没有吃的可以挨饿挨七天,没有水喝,三天就得玩完。 居民们只好离开了小区,组队到外面去觅食。 他们不敢走远了,只敢在小区附近探索。 温辛家的杂物室里还有一些吃的,不过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偶尔也会加入小队。 除了找吃的,最主要的是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 在此期间,谁也不确定丧尸什么时候卷土重来,他们干脆齐心协力砍倒树,堵住小区大门。 虽说比铁门结实不了多少,但也算安了心。 又过了两天。 负责侦查的居民在楼上拿着望远镜,看到远处突然驶来了一辆越野车。 “你们快看!” 大家立马被吸引了注意。 越野车不是一般的越野车,是改造之后的越野车。 不止加固了车身,车头还装着尖刺,引擎大马力,在垃圾尸体满地的路面上跑起来轻轻松松,声音还不刺耳。 眨眼时间,越野车就来到了温辛他们小区门口。 人们翘首看去,见到车上下来了好几个人。 他们穿着大差不离,都是轻便无阻的样式,个个动作迅速,明显的肌肉线条透出布料,一看就不一般。 换成是危难发生前,可能会有不少人激动地冲上来拍照。 长得这样威武霸气的型男是真不多见。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大家都经历过生存的毒打,再不像以前那么天真。 瞧着这群人手里的装备,一半人往后躲,一半人目露警惕。 其他人能退,小区临时推举出来的负责人不能,他硬着头皮上前问:“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为首的寸头壮汉看出他的中气不足,笑了一声,也没为难:“没什么事,奉命干活罢了。” 然后他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温辛的人?” 此话一出,怀疑他们来抢粮的其他人神情一松,叽叽喳喳说开了。 “温辛?1栋好像是有一个叫温辛的人。” “他找温辛?” “温辛在哪,我刚才还看到他了。” 他们的音量很大,神情有些复杂。 与其说是激动,不如说是意外。 毕竟温辛平时都是很低调的一个人,不争不抢也不闹。 除了那张出色到无法忽视的脸,别人对他的印象就是:待人和气,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除此之外,也没见温辛摆过什么架子。 没想到对方居然认识这群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 刚好温辛就在旁边帮忙搬东西,闻声而来:“是我。” 寸头壮汉从口袋里掏出照片,比对温辛的脸。 确认无误后,他抬了下头:“行,你哥让我们接你,现在你就回去收拾一下,然后马上跟我们走。” 话音未落,一个质疑声就响了起来。 “为什么要走?”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 出声的人被寸头壮汉陡然幽暗的目光锁定,瞬间怂到声音磕巴,急切地解释:“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这里很安全,没必要走,你们可以一起留下来。” 见他目露艳羡,视线在壮汉等人的装备上流连了一圈,小区里的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 对啊! 现在世道都乱了,可不得找个粗大腿抱紧?像寸头壮汉这些人,看起来大腿就很粗啊! 加上对方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从其他城市过来,一路上肯定收集了不少消息情报。 只要能把他们留下来,还愁套不出来话? 寸头壮汉阅人无数,一眼就看清了他们心里打着的小算盘。 他也不知道这群人哪来的胆子,敢把主意打在他们身上,就很想笑。 在笑出来之前,寸头先对上了温辛的眼睛。 那双眼睛没什么气势,只有一股让人安宁的沉静感。 不过有几处和某位温姓狠人相像的细节,还是让他抽抽嘴角,稍微收敛了一下脸上的嘲讽。 寸头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说:“我们也想留下来,但是真不行。” “理由很简单,听说过尸潮吗,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