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有一个工作狂女友这件事》 1. 第一章 宁山三中是个坐落在宁山县西北角的小学校,占地面积不大,刚好够放两栋楼,中间加个200米的小操场。 因为学校刚建不久,来这里的大多是就近入学,附近的居民美名其曰自己的房是学区房,将来指不定要加多少钱才能买到这套房。学校还没成重点学校,老居民们已经开始想入非非了。 学校周围一圈聚集了各种各样的商贩,有卖衣服的,有卖早餐的,更离谱的是,这座县城唯一一个菜市场还搭在附近,来往人群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各种叫卖的,讨价还价的,拿着一箩筐东西的聚在一起,换了别处可能还会感慨一声烟火气,但在学校里的学生们只想骂娘。 这天天早上的,鸡都还没叫,大妈们已经开始为了几毛钱开始喋喋不休了。 更可气的是,语文老师每每指着外面说一句:“看,外面买菜的都比你们声音大,声音这么小也叫早读,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声音要盖过他们!”让这些整日睡眠不足的学生,更加有气无力,活像吊着一口气续命的老人。 不过这事确实是学校的锅,当初选址就没认真选,冤大头校长带着他从其他冤大头手里骗到的启动资金,脑子一热就要开始建学校。 他想着自己的学校当然要建在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段,就直接问市长,这里最热闹的地方在哪。那市长也是个狗头军师,随手一指西北角的老小区:“那儿人最多,你就建那儿吧。”浑然不知对方要建的是个学校,这样的热闹学生们无福消受。 安宁就住在那栋老小区里,平时父母工作近,几步就能走到,这套房也是父亲单位分配的。安宁原本的学校离这边太远,接送不方便,于是家长们一商量,就把安宁转来了这边,也不管这新学校靠不靠谱。 安宁的父母是读完中专后就被分配到附近工作,算是个普通工薪家庭,每年拿着固定的薪水,还分配了一套房,生活过得还算中等水平,养家糊口绰绰有余。因此母亲和父亲都没闲着,一个沉迷于打牌,人菜还瘾大,在牌桌上输了不知道多少钱,另一个成日里无所事事,每天干完不多的工作就加入到养生保健的队伍,跟着一群年纪能当爹的老年人背着手散步。 安宁就是在这样一个家庭出身,她自觉从小到大和别人没什么不同,把“普普通通”四个字贯彻到了极致。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她却遇到了一件不普通的事。 事情发生在她还在新小学念书的时候。 众所周知,孩子虽比不上成人世界里的刀光剑影,笑里藏刀,但其恶意却更加直白而鲜明,并且小孩有一个成人所不具备的技能:模仿。模仿大人,模仿电视剧,模仿所有看到的,觉得新鲜的事物,而他本身并不具备分辨好坏是非的能力,这让纯真变成了一种罪恶。 安宁在刚来的学校里表现的安安静静,不温不火,就想她给人的第一印象一样,任何一个路过的人看见她的母亲都会说一句:“真羡慕你啊,有一个懂事听话的女儿,平时不需要管事吧。”而她妈妈只是微微一笑,权当默认。 而就是这样一个斯斯文文的人,却不知怎么惹到了小团体。 班级里自行划分小团体,有的人天生有领导才能,强势而锋芒毕露,宛如一头野狼,叫周围一群或是羊或是狗的家伙轻易不敢得罪,这样的小团体往往欺负弱小,打击报复全看“头狼”的心情。还有的人自带亲和力,见到的人没有不喜欢他的,如果这种人成为班长,那往往也能形成一个小团体,里面全是替老师办事的班委。再然后就是有共同爱好的学生,自发地形成一个圈子,当然这样的群体联系不会太紧密,如同蒲公英,轻轻一碰就会四散开来。如此种种,形成了学校班级里所谓的“圈子”。 当然安宁那个也不占,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班级里的边缘人,若只是边缘人也就罢了,可偏偏她不知道哪得罪了班里的“小团体”,那为首的女生趾高气昂,看见谁不爽就喜欢孤立谁。本来安宁也不在乎这些,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行就绕道走,在她看来,这只是同学之间的小摩擦,当时的她脑子里完全没有“校园霸凌”之类的概念。 “同学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吧。” 随着老师说完最后一句话,学生们宛如追求自由的小鸟,一哄而散。 星期五的下午往往是最让人期待的时间,每当这时候,学生们会盘算着回家打什么游戏,或者约同学去哪玩,而家长们则是感慨终于到周末可以睡懒觉了。 也就是在安宁盘算着老妈肯定会出去打牌,而老爸就出去养生保健,自己可以偷偷把剩下的几集动画片看完的时候,一个瘦高女生站在了她面前。 那女生像窜高的豆芽菜,足足比安宁高了一个头,然而皮肤蜡黄,头发干枯,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如果不是脸太长,那杏眼薄唇长在女孩脸上,那也会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她的外形,实在与”美“不沾边。 在安宁印象里,这人是王凤凌身边的狗腿子,一心只想成为慈禧太后身边的李总管,只可惜还是差了份儿,人家压根不把她当回事。 “宁宁,我今天肚子疼,你能陪我去一趟校医院吗?” 因为知道李萍萍是个什么货色,所以她想也不想就要拒绝,在她们那些人身上她已经吃了几次哑巴亏了。 “宁宁,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我想向你道歉来着,一直找不到机会。你知道的,我家里很穷,城市里的人看不起我们农村来的,所以我只能做很多不喜欢的事情。所以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们能做朋友吗?” 安宁毕竟是个学生,哪知道站在她面前的人只是在背电视剧台词,稍加一点演技就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全然相信了对方的说辞。于是她献出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多余”的同情心,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校医院就在教室楼下,其实只是个不起眼的小房间,称呼它为医务室更贴切,这是当初为了方便学生才选择的位置,所以安宁并没有多留个心眼。 从学校到校医院,再回教室这个过程其实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并不像之前那样突然出现一滩水或是有人跑上楼把她撞倒这样的事情,她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直到她回到教室。 桌上的笔记本不见了。 当然不是现代人用的高端掌上电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笔记本,但那是她来到这一个月的心血,也是她学习的记录,就这么丢了实在令人难受。 她一时如鲠在喉,深深地回望了李萍萍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第三次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信这些人的屁话,随后背起书包就往外走。 她是不指望对方能告诉她笔记本被扔在哪了。 两只手撑在书包上,她低头盲目地往前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菜市场。那其实没有什么固定的标志物,只是大家约定俗成地选择了一个地方交易买卖,所以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 安宁今天出门前带了一部手机,方便和父母联系,其实这种年纪的小孩最多用个老人机,可偏偏前两天她妈妈过生日,老爸给她买了个新手机,于是原来那个不算太旧的智能手机就落到了她手里。 “卖白菜咯,三块钱一斤。” “又香又甜的小馒头,5元一袋。” 听着熟悉的嘈杂声在耳边响起,安宁放松下来,每当事情不如意时,她就会来这边,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然而今天似乎让事情变得更不顺心了。 她先是感觉自己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紧接着衣服划过那人手臂,带起一阵风,等到外套的一角落回原位时,她才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衣服好像变轻了。 她连忙往衣服兜里摸,确实是空的,然而她还不死心,又去书包里找,回忆今天带出手机时放在了哪里,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因为怕被人发现,一直藏在兜里,没拿出来过。 安宁心里漏了一拍。她开始慌张起来,手机是妈妈三天前给她的,拿到的时候她珍惜地看了很久又摸了很久,一直不舍得用,今天是她第一次冒着风险把手机带出来,可是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被人偷了。 她举目望去,原以为小偷会钻入人群无影无踪,可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是个小孩所以对方无所顾忌还是什么原因,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竟然就站在阳光底下,手里还拿着她刚被偷走的手机。她脑袋一热,想也没想就往前面冲过去。 男子倒也耳聪目明,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债主”正没头没脑地跑过来向他“要债”。抱着戏弄的心思,他带着手机往菜市场深处跑去,为此他还特意放慢脚步,让她能够“望其项背”。 两人越往里走,安宁速度就越慢,因为她发现周围的景物开始变得陌生,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她的家只需要穿过这里的一条小道,并不需要往里走。 小偷显然也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放慢脚步了,两人的距离还能越拉越远,于是把安宁远远地甩在了后头。她算是彻底迷路了。 菜市场紧挨着一座小山,在南方把这种地形称作丘陵,山虽然不高,但树木茂密,走在树下很难望见远处场景。 就在安宁没头苍蝇一样往前走时,她突然发现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树木生长曲折缠绕,苍天大树上绕着一圈又一圈藤蔓,每一棵都像历经过千年时光,这是在南方也很少看见过的景象,与其说是小山包上的普通树木,不如说是热带雨林里的奇花异草,哪怕安宁再迟钝也该发现异常了。 她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她开始异常渴望爬到山顶,去见一见仙气飘飘的大能神仙,又想去云端乘上云朵周游世界,总之,各种奇思妙想一时汇聚于脑海,催促她往山上走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云朵真的从天上往下坠,山间飘起一层薄雾,一切变得朦朦胧胧,鸟也不叫了,树木倒是异常苍翠,想要突破天际,她的身体愈发轻盈,到最后竟是顺着那直通天际的大树飘了上去。 2. 第二章 安宁长这么大,从来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此刻她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真有怪力乱神之说,不然她又怎会凭空飘起来。 没由来的,安宁开始心慌,好像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胸腔,她不受控制地往下看去,然而那雾越来越浓,已经看不清下方原本的面貌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上升到了一处高地,四周空旷寂寥,像是没有任何生命物质存在,但又不想电影或科普中描述的月球那般死寂,它就像一座没有摆放任何家具的空房子,虽然空,但还能接受。 然而它与空房子存在本质的区别:它没有边界。无论朝东西南北哪个方向走,都不会走到头,至少安宁没有看到尽头。她尝试着往前走一步,脚落到了实地,这让她有些放心下来,至少不会一脚踏空,摔得尸骨都不剩一具。 走着走着,她发现眼前出现了这里看到的第一样物品:一个书架。这书架看上去有些眼熟,不过安宁并没有深思,而是拿起其中的一本书翻开看看里面的内容: 《刑事侦查学》、《法医学》、《犯罪心理学》…… 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安宁在心里暗暗嘀咕,她费半天劲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她看这?她还以为会出现什么大罗神仙,或者饕餮,穷奇之类的上古凶兽,再不济也给她看看人间没有的东西吧,果然小说和动画里都是骗人的。 没等她吐槽完,眼前场景开始变化,书架旁边多了一串手链和一把梳子,手链上穿着玉珠,每一颗都光泽圆润,而那梳子尖端圆钝,梳齿间距很宽,看着不像是用来梳头的。 安宁看到这些,脸色倏地一遍,那是她爸爸妈妈的东西。妈妈很宝贝她的串珠,因为她说那是外婆留给她的物件,祖上传下来的,将来也会传给她;而那梳子,据她爸说用它梳头可以放松大脑,保证睡眠质量,以达到延年益寿的目的,因为用了几年,梳子上已经痕迹斑斑,她还记得有一道长痕是她不小心弄出来的,为此她担惊受怕了几个月,生怕爸爸知道会骂她。 这些东西凭空出现在这里,让她心慌更甚,她没由来地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也不知是心跳过快还是别的原因,她感觉耳边传来嗡鸣声,那声音朦朦胧胧,听不真切,就好像有人隔着一层纱纸在她耳边说话:人间世事,又有几人能说清楚究竟是意外还是注定。人不过肉体凡胎,怎能像孙悟空修得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那些披着人皮的妖怪。 这声音冷淡疏离,却又透着无可奈何,她隐约觉得在哪听过这声音。然而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在那一声声叹息中逐渐迷离,最后终于一头栽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安宁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旁边母亲焦急地看着她,连每日必去打卡的牌馆也不去了。 “宁宁啊,你终于醒了,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嘛。你说你,怎么跑那么远,今天要不是你王姨恰好看见你倒在路边,我们还不知道要怎么满大街找你呢。” “妈,对不起,我把手机弄丢了。” 安宁第一件事就是向父母低头认错,也不管那爱丽丝梦游仙境一般的奇遇了。 毕竟她现在回来了,丢手机才是大事。至于其他,那全归结于做了一场大梦好了。 “手机丢了就丢了,反正也用了3年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宁宁,你记住,你的生命只有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好吗?” 安宁母亲脸上少见地流露出担心和焦虑,这让安宁觉得很难过。 虽然平日里妈妈对她实行“放养”政策,一有时间就留给牌桌,但她知道,妈妈很爱她。 以前的时候,她有什么要求妈妈都会满足她,有时还会给她讲故事,陪她睡觉。对于她来说妈妈是世上最好的人,尽管后来她陪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 “妈妈,别担心,我以后会保护好自己的。” 安宁像个小大人一样摸摸母亲的头,表达自己的安慰,并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不会再让母亲担心了。 一年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安宁升入了小学四年级。因为安宁是转校生,又得罪了“小团体”,所以适应起来比其他学生慢,成绩也比之前有所下滑。 小学正是无忧无虑的时期。虽然有的学校奉行“内卷要从娃娃抓起”的原则,在小学就给那些个倒霉蛋孩子布置写不完的卷子和题册,四、五年级就开始写小升初题册,恨不得六年级就能把初中知识学完。 但好在,安宁的童年并没有被试卷和作业荼毒,每次最多担心一下期末考试,考完了就白茫茫一片什么也不管。 至于寒暑假作业,那是开学才要考虑的事情,和现在有什么关系? 宁山三中的校长是个打扮得像个神棍的大叔,平时一身西装墨镜穿到底,还留着一头长长的秀发,谁看了都要说一声影响市容,然而他本人浑不在意,甚至乐此不疲。 由于校长本人打扮清奇,学校也自然正经不到哪去:校长奉行“在什么时候干什么事”原则,认为小学就是用来玩的年纪,作业和考试都按最基本的配置来。 校长名叫知易,取自“知易行难”的知易,校长本人也是完美贯彻了这个名字,整天乐呵呵的,就和他学校里的小学生一样,嘴上也经常没个正经,都不知道当初是怎么骗到钱来建学校的,恐怕只有比他还二的有钱人才会投资他。 在期末考试后,放假之前的那番例行公事的长篇大论结束后,全校操场响起一阵欢呼。接着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报完以后这学期算是彻底结束了,然后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在这样的情景下,安宁迎来了她的“不速之客”--王凤凌带着几个狗腿子将她围到了角落里。 安宁看着她们,她们也这样注视她,氛围一时凝固。安宁盘算着她们要是敢光天化日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她就和她们来个鱼死网破,虽然至今她也不知道“鱼死网破”是个什么破法。 “你们想做什么,信不信我告诉老师。”安宁头一回鼓起勇气,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哈哈哈哈哈,你告啊,你觉得会有人管你吗?”几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女生用嘲讽的眼神看她。 “知道凤凌姐是什么人吗,宁山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就是凤凌姐她爸,你觉得有人会为了你得罪凤凌姐吗?” 这句话说完,周围几个人哄堂大笑,笑完还朝她越来越近,步步紧逼。 小孩学起大人那一套来有模有样,正因如此才更可怕。安宁虽然早就知道王凤凌的父亲是宁山市唯一一家医院的院长,因此学校里的老师都对她客客气气,此时听到这句话,心里还是凉了半截。 然而她把心一横,想着今天大不了就是一死,没什么可怕的:“院长又怎么样,不知道还以为你爸是市长呢?一个天天把爹挂在嘴边的人,是自己没名字吗?” “你…”李萍萍刚要站出来对她这个“大不敬之人”狠狠教训一顿,旁边就传来了乐呵呵的声音: “哟,你们几个小朋友聚在一起玩游戏呢,需不需要一个大叔来给你们当评委?” 熟悉的西装加墨镜,步伐从容缓慢,双手背在身后,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校长好。” “校长好。” “哎,好好好,你们玩你们的,不要管我啦。这是在玩什么呢?” “没…没什么,就是约好一起玩,正好就在这里碰见了。” 李萍萍是一排人中唯一一个站出来的,所以回答的任务自然也落在了她身上,然而这次没有电视剧的示范,她就演得磕磕绊绊,答得毫无逻辑。 校长显然也知道,但他没有点出来,只是微微一笑,接着将安宁单独叫出来,让其他人先回家。 “安宁啊,你的情况我清楚,被这样一群人盯上肯定很难受吧。” 安宁猛地抬头,似乎震惊于校长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你的感受,放心,我会和她爸好好说说的,叫他们安分一点,以后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校长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掌心温热,让安宁内心的委屈如洪水一般爆发出来,眼泪像是决堤似地一个劲往外流。 校长一边安慰她,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气道:“世间种种皆若浮云,若是太过较真,可能陷入万劫不复。还是装傻好,装傻消得万年愁啊。” 接着,也不管那半大小孩听不听得懂,校长又神神叨叨地背着手走了。 这一幕在安宁记忆里,成了小学的最后一幕。之后的两年时光在父母亡故以后就变得浅淡,在安宁的脑海里什么也没留下。 小学、初中、高中,安宁麻木地走完了一程又一程的路,突然有一天,她像突然觉醒似的,又像有什么执念未消,不顾家人朋友的反对,义无反顾地报考了警校。 大家只当她没从丧失双亲的阴影里脱离出来,便由着她走自己的路。本以为她会被警校高强度的训练压垮退缩,然后回到原本的轨道上,读一个普通高校。毕竟当初那么文静的一个女孩子,虽然在父母死后性格变得更加沉默,但还是弱不经风的样子。 谁曾想,这样一个女孩,不仅扛住了高强度的训练,还以优异的成绩顺利毕业了。之后选择了最危险的刑警,常年在一线抓捕犯罪分子,以至于救了小崽子,却没想到是个粘人精,怎么甩也甩不掉。 当然这是后话了。 3. 第三章 安宁的父母是死于一场车祸。与电视剧里车祸必备的阴雨连绵和乌云密布不同,那是个大好的晴天,父母带她去宁山公园爬山,顺便去看看奶奶。因为爷爷几年前去世,老人家一直是一个人生活,膝下的儿女又忙于生计,无暇照顾老人。奶奶倒是成天乐呵呵的,叫他们照顾好自己就好,不用管她。 那天正好是周末,艳阳高照,天朗气清,是个全家出游的好日子,却也是安宁最后一次看见自己的父母。 车祸的具体经过安宁已经全然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警察给案件性质下结论:这是一起意外车祸。司机人没死,只受了轻伤。安宁也没死,因为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甚至连擦伤都没有 — 他们那天恰巧没人坐副驾驶,位置上摆的是个行李箱。 后来司机被判了几年,又被放出来,安宁则是住在奶奶家,从小学一直读到高中。直到大学考去外省,她才和奶奶分开。 至于选择警校,安宁认为大概是某种命运的必然,否则她不会在出事以后每天晚上辗转难眠,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一个场景 — 那个她早已忘记的,被抛诸脑后的离奇经历。在梦里,那些书,手链和那把梳子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电影慢镜头,一帧一帧播给她看。 “队长,市里刚接到有人报案,说是之前那起车祸不是意外事故,而是有人蓄意谋害,你说我们要去调查吗?哦,对了,报案的是个14岁的小孩,他的父母就是在那场车祸中去世的。”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身穿一身警察制服,腰背挺拔,寸头,皮肤苍白,看着像常年不见天日的样子,然而一张嘴叭叭个不停,彻底破坏了他原本应有的忧郁气质。 然而“偏偏长了张嘴”先生浑然不觉,还在一个劲地发表自己的看法:“依我看啊,那孩子就是被吓到了,一时慌了神,又联想起以前看过的动画片和侦探小说,觉得自己父母肯定是被人害死的。” 本来这种没营养的话题,安宁是不会接话的,但这次不知是安宁从那孩子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还是别的原因,吴聪一开口,她心里就泛起波澜。虽然脸上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心绪起伏,直到吴聪发现队长魂飞天外,反复叫她名字才逐渐平稳。 “查。”安宁一如既往地只回了一个字。 “好嘞,其实我也想说这件事很蹊跷,你说整辆车怎么好端端地只死了那两个人,还偏偏是那孩子的父母,我要是他我也接受不了。咳,题跑偏了,我的意思是,韩医生给我们的尸检结果显示,两人是因为常年脑梗塞,受到外界剧烈碰撞以后脑血管破裂导致的脑出血。但我想那车上十来个人,怎么就没一个人发现两人脑出血呢,就算它是内出血,不容易发现,但总有症状不是……哎,队长等我一下。” 安宁没等他说完径直走了,像他这种每天八百句话也讲不完的选手,不去参加脱口秀实在太过可惜,正常人尚且仍受不了,何况是安宁这种没什么耐心的人。 正常来说,像这种没头没尾且已经下过定论的案件,报案人有没有充分的证据,被告人又死无对证的案件,警察是不会立案调查的。可偏偏安宁和它杠上了,但她自己有没有权力单独调查,只好去请求上级,只有上级领导同意,他们才能立案调查。 “局长,这件案子有蹊跷,我认为需要立案调查。”安宁笔直地站在老局长跟前,一板一眼地说。 局长今年55岁,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因为知道很多人盯着这个位置,又清楚手下的人有几斤几俩,不放心把位置全然交给他们,就想培养几个干实事的年轻人。 安宁是他看中的人选之一。这孩子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为人正直,做事果断,不拖泥带水,且能力出众,在年轻一代中属于佼佼者。 “可以,但我需要更加充分的证据和理由,而不是你一句‘有蹊跷’就可以立案。“ “好,给我三天时间。”安宁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接着叹息一声,似乎在说这孩子太过年轻气盛,将来迟早要吃亏。 连着几天,安宁像个连轴转的陀螺,忙着调查与这件事相关的证据,不仅申请了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询问了几个当时与男孩父母同乘一辆大巴的乘客。甚至她还查看了最近几年所有发生过的类似的车祸,结果还真让她调查出了点东西。 按理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出现车祸这种事,在场的每个人虽然会因为身体差异,受伤程度不同,但像这样一车人只死了两个,其他人连重伤都没受的,那说明车祸本身其实并不严重,两辆车的损毁也不严重,只是不知道是太过倒霉还是别的原因,偏偏死了那两人。 而这样“奇怪”的车祸近一个月来还有好几起,她逐一翻看了那些案件,发现每次车祸事件中的死者都是因为“冠心病”、“脑梗塞”,受到外界刺激导致血管破裂或者血管狭窄,一时代偿不了而死亡。 她当即想把这个发现告诉王局,路上却和同样来找王局的韩清风碰了个正着。 “小宁好啊,你也来找局长,他老人家可真忙。哦对了,上次那小子还来打扰你吗?” 韩清风,人如其名,长得一副洁身自好,两袖清风的模样,做事一板一眼,有条不紊,但为人和善。与安宁不同,他和同事相处得很好,情商高,待人处事也周到。曾经暗恋过安宁,后来表白被拒,两人也就成了朋友。 “没,他最近没怎么过来了。”虽然惜字如金,但对于这个学长她还是会多说几个字。 “那就好,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要是不好拒绝的话直接告诉我,我帮你和他说清楚,就说他现在年纪小,还不懂事,你工作也忙,让他以后不要过来了。” “不用了学长,不碍事。” 安宁前几年出任务,为了救一个被绑架的16岁小孩。据说小孩家挺有钱,父亲是当地知名的企业家,绑匪就是冲着钱去的,威胁他们报警就撕票。小孩父母当时吓坏了,但还是一边安抚绑匪一边偷偷报了警。 几百万对于他们家来说确实不算太多,他们随时可以拿出来,但是小孩父母担心绑匪收到钱后不放人,保险起见报了警。 陆锦年的父母承诺给他们500万现金,但需要一定时间准备,在此期间警察定位了绑匪所在的位置,悄悄靠近绑匪,打算来个里应外合。然而母亲毕竟还是爱子心切,在绑匪面前露了馅,眼神往安宁所在的位置瞟了一眼,立马被绑匪发现,当即就要撕票。 好在安宁反应快,一个利落的手刀敲晕了拿刀的那位,又迅速从绑匪手里抱出瑟瑟发抖的小孩,其他几个同事见状忙上前控制住绑匪,把那两人五花大绑地押回了警局。 故事就是这么个无聊又俗套的故事,但不知怎么让当时还在念高中的陆锦年印象深刻,很长一段忘不了那位将他从穷凶极恶的歹徒手中一把抱出的大姐姐,那人英姿飒爽,肩背挺拔,气质冷艳如傲雪寒梅。虽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不知为何,陆锦年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从那以后,每逢放假过节,一有时间他就跑去找安宁。不过警局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地方,所以他通常守株待兔等在门外,只为了和那位大姐姐来个“偶遇”。为此安宁没少被局里的同事打趣。 后来被韩清风知道后,警告过那小孩好几次,但人家一没违法二没犯罪,加上对方面皮厚,一副“我只是恰好偶遇了姐姐啊”的腔调,差点把韩清风气得半死。 “事情就是这样,王局,所以我申请重新调查这次案件。”安宁将那一串发现讲完,差不多是把这个月的说话份额透支了。 “照你这么说,这件事确实有蹊跷,车辆只是轻微凹陷,司机人没事,大巴上只死了两个人,虽说脑血管破裂确实可以解释,但这样的事发生频率超过正常范围了。这件事你可以查,不过不宜声张,毕竟没有确切证据,只是你的直觉。” “是。” 安宁转身要走,被韩清风叫住: “小宁,你说你要调查那起车祸,正好当时尸检报告是我写的,我和你一起查吧。” “可以。我刚才想再去看看尸检报告,检查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你去的话正好我可以问你。” “行。”韩清风交代完局长要办的事情,两人一起去了停尸房。 因为那小孩父母双亡,自己又是个限制行为能力人,需要监护人代他处理父母的葬礼和火化事宜,可偏偏这小孩的奶奶在外地,赶过来得好几天,因此尸体一直被放在停尸房里,也没来得及处理。 韩清风是正儿八经的法医,还是师从某著名医生,因此业务能力没得说。安宁不会不相信他的检查结果,但还是让他再看看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还真被他们发现了点东西 -- 死者脑出血的地方,疑似检查出金属物品。因为脑血管是典型的粥样硬化后斑块破裂引起的大出血,所以他们当时也没想到里面还能藏着别的东西。 金属已经无法取出,只剩下轻微的检测反应,大概是些金属粉末之类的。两人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发现夫妻两人在均接受过脑血管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