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当天,暴戾锦衣卫拉着我洞房》 第1章 私奔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在干什么? 朗月星稀,容疏站在昏暗的河边,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不远处,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杨成,你敢拐走我姐,我打死你!”小个子男人骑在大个子男人身上,一拳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 “胡说八道,你姐是自愿跟我走的。”大个子男人哀嚎着,“容疏,你还不把你这疯狗弟弟拉开!” 一瞬间,无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脑海。 容疏懵逼了。 她穿越了?! 她一个享受特殊津贴的名医,穿回了古代,穿到了一个同名同姓的落魄闺秀身上。 她被闲汉杨成勾引,竟然要和他私奔。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结果来到河边,锦衣卫征用了所有的船只。 包括杨成订好的那艘。 这时候,弟弟容琅赶来,怒不可遏地和杨成撕打到一起。 容疏表示: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 她明明接连上了几台手术之后,在她刚买下的大平层里睡得昏天暗地,怎么一睁眼就成了另一个容疏? “容疏!”杨成被打得很惨,喊得撕心裂肺,“管好你弟弟!” 容疏听了这颐指气使的话,怒从中来,环顾四周,抄起旁边的船桨走过来。 容琅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亲姐姐。 他眼底的失望,不,绝望,愤怒,疲惫,被昏黄的光照得清晰可见。 他分神的瞬间,杨成忽然用力,把容琅给压到了身下,伸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可是容琅,却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抵抗。 “容疏,把船桨给我,我今天打不死他!”杨成怒气冲冲地道。 “好,给你!” 容疏拿着船桨,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打死你,老娘打死你!” “混账东西,竟然拐带良家妇女。” “你还敢打我弟弟!” 穿越的憋屈,一股脑地被她发泄到了这个坏种身上。 前身兄妹俩,原本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从小锦衣玉食长大。 六年前,家逢巨变,兄妹俩被扫地出门,身边仅有一个丫鬟。 容疏是个什么都不知道,只知悲春伤秋的性子,总是怀念过去的锦衣玉食,幻想着风花雪月,嫁个好男人。 可是他们在市井,填饱肚子都艰难,有什么她想象中的好男人? 结果,她被闲汉杨成哄了心去,哭着闹着要嫁给杨成。 容琅虽然年纪小几岁,但是少年早慧,攥着姐姐的庚帖,就是不拿出来。 杨成就哄着容疏私奔。 这个彻头彻尾的坏种! 新仇旧恨,容疏下了死手,船桨雨点般地落到杨成身上,让后者被打翻在地,抱头翻滚,一边骂一边求饶。 “容疏,容疏,你打错人了,快停下,你给老子停下。” 容琅猛地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姐姐,今天终于,良心发现了? 容疏:月圆之夜,老娘变身了! “打的就是你这个混账东西!” 诱拐小女孩,老娘今天替天行道,废了你! “姐!”容琅忽然从地上爬起来,抱住了容疏。 “你松开!” 不把杨成打服,以后还得来骚扰自己。 “来了好多人,我们快走!”容琅拉着容疏就跑,“我刚听说今晚包船的是锦衣卫。” 锦衣卫啊! 容疏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臭名昭著,人人谈及色变的锦衣卫。 锦衣卫杀人,根本没人敢管;他们两个在这里挡路,岂不是找死? 她扔了船桨,跟着容琅拔腿就跑。 狗命要紧! 杨成在地上挣扎片刻,也咬牙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 容疏姐弟俩,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离河岸最近的春和街。 这里还有不少人在摆摊卖夜宵,来来往往人不少。 “在这就没事了吧。”容疏道。 还不到宵禁时候,锦衣卫总不能无缘无故把这些人都杀了吧。 容琅“嗯”了一声,抬头看看容疏,眼中生出探究之色,然而终究什么都没说。kΑnshu伍.ξa 容疏却被别人吸引了注意,没察觉到便宜弟弟的探究。 飞鱼服,绣春刀,两排锦衣卫在前面开道,威风凛凛。 而最引人注意的,却是其后高居马上的男人。 男人脸上戴着一副黄金面具,身材挺拔,肩宽腰细,真是好腰!kanδんu5.net 这腰子,哦不,腰,正对容疏的审美。 他气势凛冽,修长的手握住缰绳,目下无尘。 除了好腰之外,容疏更惊讶的是男人身上穿的,竟然是蟒袍,可见圣眷优容。 皇上的狗腿子! ——她也想做!求带! “姐,低头!”容琅看着姐姐呆滞的模样,心都要跳出来,用力掐了她一把。 “嘶——”容疏疼得直抽凉气。 好小子,下黑手是不是! 她乖乖低下了头,脑海中浮现出了坊间对锦衣卫指挥使卫宴的传说。 传说中锦衣卫的七十二道酷刑,甚至活剥人皮,令人不寒而栗。 还有人说,卫宴府上有十二个年轻貌美的丫鬟专门伺候他,稍有不慎就获罪。 被打都是轻的,被剁手甚至砍头,都是常态。 十二人常换常新。 容疏:玛德人渣! 卫狗! 淹死他! 卫宴忽然回头。 身边的随从立刻驱马上前,“大人?” 卫宴在人群中扫视一圈,继续前行,“无事。”看書喇 容疏感受到了深深的压迫感。 好可怕,我要回家!我要远离这些封建主义的渣滓! 第2章 家徒四壁 姐弟俩沉默地回到家里,容疏看着这租来的两间破房子,破防了。 家境优渥,自己努力,豪车别墅,受人敬重,年纪轻轻就成了医学教授,然后就来到了这里忆苦思甜? 她的福气,早早就耗尽了? 容疏想哭。 这里是贫民窟。 房子是他们每个月五百个钱租的,是有人花钱盖了一排房子,然后简单地用围墙分隔开。 他们租了两间,容疏的房间,隔着一道墙,就是另一家。 整个家里,可谓家徒四壁极简风,唯一的优点是还算整洁。 容疏打量着房子的时候,容琅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模样。 他的纠结,成功引起了容疏的注意。 “你,不进来?” “月儿出去找你,还没回来。”少年口气硬邦邦的。 哦,对,还有月儿。 月儿就是当初和姐弟俩一起被撵出来的丫鬟。 这些年,容疏什么都不做,日日怀念当年美好生活,家里的重担,都是月儿和容琅挑起来的。 月儿去给人洗衣裳,做绣活,容琅则去给人搬东西,甚至还跑去码头扛大包。 容疏看着弟弟单薄的身形,无法想象十二岁的少年,是如何扛起那比他还要重的麻袋。 而前身,连给他们做顿饭都不会,被养成了傻白甜。 容疏想到这里就叹气。 果然,好摊子轮不到她,她只能收拾烂摊子。 “在家等等吧,省得你找我,我找你,回头都找不到。”容疏开口道。 月儿找一会儿不见人,肯定得回家看看的。 “你还是那般自私自利!”容琅咬牙,转身出去。 容疏:“???” “哎,公子……没撞疼吧。” 原来,容琅撞到了刚回来的月儿身上。 “没有。”容琅道,“我姐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月儿激动万分地跑进来,握住容疏的手,“姑娘,你吓死奴婢了。” 容疏看着她身上布丁摞布丁的衣裳,再看看她因为常年洗衣裳而红肿的手,心里莫名酸涩。 “饿了吧,姑娘,公子,奴婢给你们热饭吃。” “不用,你歇歇,我去热。”容琅道。 “不不不,奴婢去……” “都别争了,”容疏道,“我不饿……” “咕咕咕——”肚子不争气。 容疏脸红,强行挽尊:“月儿,你肚子叫了!” 月儿:“是,是奴婢饿了。” 容琅嫌恶地看了一眼亲姐姐,甩袖往厨房走去。 容疏:“……” 开个玩笑嘛,一点儿都不幽默的小屁孩! 家里所谓的厨房,就是在院子里搭的一个土灶,土灶上搭了棚子。 所谓的饭,就是几个红薯。 不过容疏真的饿了,狼吞虎咽地吃下两个红薯。 容琅吃了一个,月儿站在旁边不肯吃,直说不饿。 容琅都要翻脸,她还是不肯吃。 容疏心里又叹了口气。 断头前还给顿好吃的呢,她穿越来了竟然是这个待遇。 她默默地又拿起一个红薯,然后“哎呀”一声,假装不小心掉到地上。 月儿忙替她捡起来。 “不要了,太脏了。” 容琅气结:“姐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浪费!” 容疏一拍桌子:“你跟谁说话呢?月儿,你拿出去扔了!这个家,我做主!” 说完,她起身气冲冲地进了房间。 月儿低声劝容琅:“公子别生气,奴婢吃了,不会浪费的。” 容琅的眉头几乎拧成川字,一双手在桌下死死握成拳头。 容疏躺在床上长吁短叹。 这日子,怎么过啊! 吃了红薯,她胃里火烧火燎,根本睡不着。 “夫人,您还没睡?” 容疏眨巴眨巴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谁喊她夫人? 快,快让她再穿一遍,这个夫人,她当定了! 夫人不用饿肚子啊。 “没事,来找点东西。”另一个女声响起。 “夫人,公子他今日出京了。” “休要提他!我来他房间,只是找点东西,并不是想他。” “……是。” 容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隔壁传来的声音。 与此同时,似乎还有一股浓郁的香气。 好香啊! 隔壁? 隔壁不就住着两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靠针线活为生的吗? 哪里来的夫人? 而且,什么怎么香? 说时候,前身根本不关心周围的人事,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从前身记忆里能得到的非常少。 算了,隔壁的事情,关她什么事。kanδんu5.net 填饱肚子才是王道啊! 不仅填饱自己的肚子,还有弟弟和月儿。 好人是不该挨饿的! 弟弟长身体,月儿和自己同岁,其实也还是个孩子。 可是,怎么赚钱呢? 秋虫啾鸣,北风呼啸,容疏缩在被子里,一边抖动发热一边思考。 第二天一早容疏就醒了,没办法,饿饿。 隔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持续的香气,这不是勾人犯罪吗? 容疏起来穿好衣裳,伸手敲了敲墙壁。 她怕自己忍不住,凿壁偷香。 这墙也挺结实的,怎么还能透香呢?生气。 这时候,门被敲响。 容疏拉开门,就看到便宜弟弟站在门口,正用苦大仇深的目光盯着自己,不由心虚。 “容琅,你……” 容琅直接挤进来。 容疏:“……” “你要是再跟杨成走,我……”小孩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不会了,我不会被他哄骗了。”容疏连忙表态,她要做个让孩子省心的姐姐。 “你要是再跟他走,我就死给你看!”容琅一字一顿地道。 容疏:“……” 孩子,爹娘没教过你,别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吗? 就是带不动的队友,那就放弃,先顾自己啊! “我答应过爹,一定会照顾好全家。”容琅身子都在发抖,“我没做到,是我的错。” 他忽然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 容疏看得目瞪口呆,急忙上前握住他的胳膊,看着他脸上的指印道:“你疯了!” 他们六年前就被赶出来了,那时候容琅才六岁。 他们的爹,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们的娘,端庄大气,温柔善良。 可是好人不长命,死了还要被人掘坟。 彼时六岁的容琅,已经从山一般的父亲那里,学到了“担当”两个字。 而容疏,则长歪了。 第3章 隔壁香气 “你走不走了?”容琅眼中有泪,眼角通红,眼神倔强。 容疏一点儿不怀疑,她要是不松口,这孩子能把自己打成猪头。 “不走了,我跟你保证,绝对不走了。”容疏就差对天发誓了,“杨成就是个闲汉,也不是真心想娶我;他只是想哄骗我跟他私奔,说不定离开这里就会把我卖了。” 容琅眼中露出不敢置信。 容疏:怎么样,姐姐是不是今非昔比了? 我变了啊! 我觉醒了。 “姐姐真的,这么想的?”少年依然不敢相信,“你是不是骗我,想稳住我,然后……” “没有,不会,我今天就去和月儿一起找活干!” 三个半大孩子的家,不该就让两个人撑起来,拖着自己这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容琅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他分明不信。 但是眼前容疏的态度,让他无话可说。 半晌后,在容疏极力表现出来的真诚目光中,容琅冷冷地道:“不用你出去干活。你在家好好待着就行,我养得起你。也……” “也什么?” 容疏表示,她这个弟弟,生得模样真好。 容貌清俊,唇红齿白,剑眉星目,鼻梁英挺,绝对的颜值担当。 “也会给你攒出嫁妆钱,让你好好出嫁的!” 容疏:“……” 亲爱的弟弟,你老姐真的没有恨嫁! 说完,容琅摔门离开。 容疏叹气。 小朋友,脾气太大,容易影响生长发育。 她出去,月儿刚把热好的红薯拿出来。 豁哦,还是昨天晚上吃剩那两个。 月儿嗫嚅着道:“姑娘,还没有发工钱,再坚持十天就好了……” 她每个月月底发工钱,今天是八月二十。 两个红薯坚持十天? “容琅呢?”容疏苦笑着开口。 “公子出去干活了。” “没吃饭?” “没……”月儿眼圈也通红,手揉搓着衣角,局促不安地道。 “你知道容琅最近在做什么吗?”容疏一边洗手一边问道。 她回想了一下,弟弟最近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之前他去扛麻袋,每天回来累得几乎爬不起来。 这几天,他似乎回家状态好了一些。 “奴婢不知道。”月儿道,“公子在外面的事情,从来不和奴婢说。” 就是,公子原来每天能拿回来十几二十个钱,这几天没有了。 家里管钱的,是月儿。 “那好吧,你今天要去干活吗?”容疏又问。 “不,不去。”月儿摇头。 公子吩咐她了,这几天不要干活,在家里看好姑娘,别让她跟人跑了。 可是不干活,发工钱就会少,下个月的房租够了吗?吃饭够了吗? 月儿想这些,愁得几乎没睡着觉。 容疏何等聪明,基本也猜出来了两人的想法,又一次叹气。 ——自己非但不能帮忙分担,还得浪费一个劳动力看着,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两辈子都没有叹过这两天这么多气。 穿越好可怕,我要回现代! “姑娘,吃饭吧,要不饭凉了。” 容疏把红薯分给她一个。 月儿连声说不饿。 “吃吧,不让你白吃饭。”容疏道,“吃过饭,你跟我出门。” 月儿惊恐万分地看着她:“姑娘,您……” “放心,不去找杨成,我带你去赚钱。”容疏自己把红薯剥皮,大口咬着。 在饿死和烧心之间,还是后者吧。 “赚钱?”月儿更吃惊了。 姑娘竟然会提钱这种俗物? 从前姑娘都是从来不肯提的。 “对,赚钱,赚钱吃肉!”容疏狠狠地道。 她的样子,把月儿吓到。 “姑娘,等奴婢发工钱了,给你,给你买肉……” 买二两,回来单独给姑娘开个小灶。 容疏逼她吃完红薯,提着篮子带着她出了门。 月儿局促不安:“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她把两个篮子都抢到自己手里。 “去山上,你带路。”容疏道。 她不可能一来就靠医术赚钱,就算不考虑被人怀疑的问题,谁信她? 但是现在是秋天,山上肯定有各种各样的药材。 因为古代受教育门槛高的缘故,寻常人识字都难,更别说认识药材了。 采药人,是世代传承,不会带别人的。 靠这个很难发家致富,但是填饱肚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月儿,要出门呢!” 迎面走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穿得很干净,左手一只鸡,右手两条鱼,笑眯眯地跟月儿打招呼。 “小云哥。”月儿拘谨地回应。 容疏没说话,只对来人笑笑。 结果来人白了她一眼,径直走向隔壁。 容疏:??? 骚年,我得罪过你? 月儿在上山的路上跟容疏解释,说小云哥是隔壁李家婶子的侄子,时常带着东西过来看望她。 容疏经过确认,隔壁就是那个半夜馋人的隔壁。 完了,感觉今晚又是闻着隔壁香气睡不着的一天。 月儿很快带着容疏出了城,来到山上。 今年风调雨顺,庄稼丰收,药材也长得很好。 容疏很快就找到了黄岑,决明子,紫草等几样常见的草药,让月儿先采摘。 她要继续摸清楚周围的状况。 月儿虽然对自家姑娘的判断有点怀疑——怎么这些草就能卖钱了? 但是她听话,乖乖在原地干活。 “这是什么?”容疏忽然发现了新大陆,激动万分地道,“月儿,你快来,你快来!” 月儿忙提过来,然后茫然地看着容疏指着的东西。 一串串灰不溜秋的小豆豆而已…… “姑娘,这是什么?” “山药豆啊!”容疏道。 这下不用饿肚子了。 山药豆下面还有山药,不过会很深,有点难挖。 这东西,既能当药又能当饭,不如红薯甜,但是也可以做主食,而且吃了之后不会烧心。 “来来来,你摘山药豆,我来挖下面。” 容疏激动地拿过小锄头,挖啊挖啊…… 这身体,平时极少锻炼,很快就气喘吁吁起来。 月儿让她歇着,接过去继续挖。 “姑娘,奴婢的手,有点痒……” 卧槽,坏了,忘了山药汁水沾到手上会让人发痒。 月儿不说容疏还激动得没感觉到,这一说,觉得自己的手也开始发痒。 kΑnshu伍.ξa 第4章 卖药赚钱 但是这种痒,比起吃不饱饭,显然不算什么。 容疏道:“没事,回去洗洗就好了。我们继续挖!” 月儿也无条件服从,两人又忙活了两个时辰,把带来的两个篮子都装满了才回家。 “月儿,醋呢?”容疏问。 用醋洗手,可以有效地中和山药的碱性物质,不至于那么痒。 没错,现在容疏痒得抓心挠肝,都感觉不到饿了。 她还是太年轻了! 就算吃不饱,也不要这么痒啊! 她去把这酷刑推荐给锦衣卫,有没有奖励? “姑娘,咱们家没有醋。”月儿嗫嚅着道,“醋很贵的。” 容疏:“……” 算了,忍着!省钱! 她把今天采来的草药收拾好,让月儿把山药蒸了满满一锅。 还好水和柴火不要钱,加任何一点调味品,那都是费钱。wΑp.kanshu伍.net 山药出锅,容疏招呼月儿吃。 月儿:“姑娘,这,这真的能吃吗?” “总比饿死强,快吃。”容疏没好气地道。 饿死她,痒死她了! “那奴婢先吃。”月儿把她手中山药抢走,皮都没剥,直接往嘴里塞。 容疏:“……” 两人吃了个饱儿。 容疏:“月儿,你痒不痒了?” “奴婢不痒了。”月儿道,“姑娘,奴婢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也好久没吃饱了。 她甚至有一种,就这般死了,也没有什么抱怨的感觉。 容疏听得心酸,在盆子里搓着手道,“你看,那还有一大片,咱们慢慢都给收回家,晒干了还能存放。这个冬天,不用愁吃食了。” 月儿高兴万分,“那可以省点买粮的银子,给姑娘攒嫁妆了。” 容疏翻了个白眼。 你们对嫁妆,都有什么执著? 容琅晚上才回来,带了不少柴火,然后又给了月儿两串钱,足足两百文。 月儿大吃一惊:“公子,您,您……” 哪儿来的钱啊! “换了个活计,虽然不能天天发钱,但是发一次比之前多。”容琅吃着山药道。 他听说这是姐姐带着月儿今日去山上挖来的,心里有些高兴。 但是又觉得,或许容疏只是一时热血,到底不敢抱多大希望。 “山上以后别去了,危险。”容琅又道,“回头告诉我,山药在哪里,我去挖。” “不危险,我们就在山下,不往深处走。”容疏看着他手上被草割伤的伤,吸了吸鼻子道,“阿琅,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 有点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她又想不起来。 容琅脸色微变,随后不动声色地道,“可能是出了一身汗,一会儿我去冲一冲。” 月儿忙道:“奴婢给您烧热水,您在房间里擦擦。” 容琅“嗯”了一声。 他今天,也难得吃了个饱饭。 晚上睡觉的时候,月儿走进来。 她在容疏房间里搭了床板,容疏自己睡在炕上。 炕被烧得暖融融的,容疏招呼月儿到炕上睡,后者却死活不肯。 容疏无奈,也不敢和从前太不一样,只能由着她。 “痒啊,好痒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手还是非常痒,可能对山药格外敏感。 月儿还没说话,就听隔壁传来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痒就出去找男人,号什么丧?” 容疏:??? 啥玩意儿! 要打架是吧! 月儿忙压低声音道:“姑娘息怒,是小云哥。他脾气不好,您担待担待。” 是白天见到那个小白脸? 晚上就变身成暴躁抠脚大汉? “以后奴婢自己挖山药,您可千万别再插手了。”月儿又叮嘱道。 “嗯,我挖草药。”容疏道,“隔壁住的谁?” 还是很香。 “是李婶子带着王嬷嬷。”月儿道,“小云哥有时候来探望李婶子,就住在隔壁。” 隔壁也是只有两间房。 大家穷得平均。 哦不,人家有鸡有鱼;那小云哥身上穿的,也是细棉衣裳,干干净净。 “隔壁住了多久了?” 前身什么都不管,只一心恨嫁,真耽误事儿。 “咱们来的时候,她们就在。” “哦。你闻到香气了吗?” “香气?没有啊,什么香气,姑娘?” 容疏懵了。 是月儿鼻子不好用吗? 隔壁这么香。 算了,再香和他们也没关系。 赶紧睡觉。 接下来几天,容疏天天和月儿去山上挖山药和药材。 攒了四天,容疏决定去药店碰碰运气。 月儿觉得这些“草”,很难卖钱,提前还好一顿给容疏打预防针。 容疏但笑不语。 两人很快来到了附近最大的医馆。 容疏之前做好了心理建设,比如迎接来自医馆伙计的白眼、慢待,比如被人嘲笑等等…… 结果,完全没用上! 医馆里收药材的大叔慈眉善目,不厌其烦地等她分门别类地拿出数量不多的药材,一一帮她清点称重。 容疏:这么好? 感觉她又行了! 她无聊地打量着医馆的陈设。 忽然之间,外面传来急促的跑步声,随即帘子被掀开,一个锦衣卫出现在门口。 “安大夫呢?让安大夫出来!” 凶神恶煞。 片刻后,一个六十多岁,发须皆白的大夫从屋里出来。 “轿子在外面。”锦衣卫见了他,态度顿时变得谦卑。 安大夫“嗯”了一声,带着提药箱的药童出去了。 医馆里买药看病的人都吓得不轻,但是医馆干活的人,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收药材的大叔笑着对容疏道:“安大夫声名远播,锦衣卫也时常找他求医,所以我们这医馆,没人敢来闹事。” 言辞之间,带着骄傲。看書喇 容疏心说,大叔,你们没有被人背后指指点点吗? 虽然她就来了几天,但是已经知道,锦衣卫如何臭名昭著了。 不过有锦衣卫这样的“凶兽”镇宅,真是比什么“泰山石敢当”好用多了。 “一共一百九十六文,我给你凑个整,两串钱。小姑娘,卖不卖?” “小姑娘不卖,”容疏喜出望外,和他开起来玩笑,“药材卖,多谢大叔!” 聪明机灵又爱说爱笑的可爱小姑娘,谁不喜欢? 收药材的大叔除了多给她几文钱,还告诉她哪些药材更贵,让她多找贵重的药材。 容疏笑着谢过他,拉起在旁边呆若木鸡的月儿出去了。 第5章 填饱肚子 “姑娘,奴婢不是在做梦吧。” 她们就一共忙活了四五天,而且她基本都在挖山药,就能得到这么多钱? 做梦都没有做过这样的美梦。 容疏笑道:“傻子,这算什么?一个月下来,也就一两多银子,刚够咱们花销而已。而且这是秋天,好日子没有几个月。” 只是解了眼下燃眉之急而已。 月儿抬手抹了抹眼泪,“以后咱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您的嫁妆钱……” “打住打住。”容疏忍不住了,“以后别再提这两个字,我头疼。” 月儿:“……不提了,等攒够了再说,省得您着急。” 容疏:“……” 我急个蛋哦! “走,咱们去买肉去。” 有了银子,必须奖励自己,否则怎么有动力赚钱? 月儿小声地道:“姑娘,省着点花,还得给您添置棉衣,去年的都小了,公子长得快,这会儿也不知道能不能穿上您的旧衣……” “该吃吃,该穿穿。”容疏大笑着道。 不过话虽如此,这日子,终究不允许人挥霍。 最后她大出血,花了三十文钱,买了一斤最贵的猪肥肉,回去炼油,油渣用来炒菜。 糙米竟然也要两文一斤。 生产力低下,所以粮食很贵,不像现代,米面都便宜。 容疏咬牙买了二十斤糙米,然后又花二十文,买了八棵白菜和一大篮子萝卜。 这些菜,倒是便宜得很。 两人分两次才吃力地把东西带回家。 容疏自己留了十文钱,然后把剩下的一百文交给月儿保管。 ——她不爱管钱,费神。 她只喜欢赚钱,畅快! 晚上,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 猪油渣炒白菜,都能让容疏热泪盈眶,吃了两大碗米饭。 容琅欲言又止。 晚上,他把月儿喊出去,偷偷问她,杨成有没有再来。 月儿摇头。 “那就好。”容琅松了一口气,“你还得好好看着姐姐。” “奴婢会的。”月儿高兴地道,“奴婢现在就喜欢和姑娘一起上山挖药材。公子,您要不要一起来?可赚钱了!姑娘说,也只有秋天最容易……” 容琅面上有纠结之色,半晌后道:“过几天吧。” 他再看看。 他再给自己几天时间。 如果实在赚不到钱,他就回来跟姐姐挖药材。 少年在院子里仰头看着一日比一日清减的月亮,无声地道:爹,娘,你们放心吧,我和姐姐,过得很好。 容疏继续上山。 月儿已经把之前发现的山药都挖空了,埋头苦找药材。 ——现在,即使看到山药她也不会为之动心了,因为挖药材更赚钱! 她可是精打细算的小能手。 她们今日还带了饭,不到天黑肯定不下山。 “这是解毒草!”容疏惊呼一声。 没想到,她竟然还能遇到早已失传,只在传说中存在解百毒的解毒草。 小小的一根,长不过三寸,细细弱弱,顶着一朵小白花,无辜又柔弱。 只是那标志性的紫色锯齿叶子,怎么都不能错。 这草可以卖很多银子,至少百两以上。 前提是,这里的人识货。 怎么突然就有一种淡淡的悲伤了? 没关系,不识货,自己留着,不也是好东西吗? 容疏自我安慰,趴在地上,撅着屁股,也顾不上雅不雅,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抠着土,唯恐弄断一根小须子。 “锦衣卫办差,不许动!” 耳边突然传来炸响,容疏吓得手一抖,须子断了一根。 玛德智障! 谁还不办差了,就你们声音大是不是?kanδんu5.net 容疏气急败坏地挺起身来,“我偏动,有本事来抓我!” 月儿:“……姑娘,他们在旁边山头……” 她弱弱地指着不远处的山头道。 她们今日爬得高了些,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下面的情形。 “我当然知道了,要不我敢这么说吗?”容疏没好气地道。 身后树丛里,有人动了动。 “卫大人……” “不必理会傻子,正事要紧。” 容疏看了一会儿热闹,锦衣卫似乎从山里扭出两个犯人来。 “奴婢看着,那俩人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 “好人坏人,不是长在脸上的。”容疏道,“不过锦衣卫办事,不好说到底谁好谁坏,和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也没关系,干活干活。” 别影响她赚钱。 容疏继续撅着挖她的解毒草。 “走吧。”树丛后的人,看了一眼那愚蠢的女子,带着手下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锦衣卫撤退之后,山下又响起一阵喧哗声。 这次,是从她们下面传来的。 “姑娘,好像有人被蛇咬了。”月儿耳朵很灵。 “我也听到了。”容疏小心翼翼地把解毒草放在帕子里,“你在这里,我下去看看。” “不行,奴婢陪您一起去。” “那好。” 解毒草虽然珍贵,但是比不过“人命关天”四个字。 容疏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就做出了本能的选择。 主仆两人拉着手,跌跌撞撞走得飞快。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一群刚变声的少年,哭喊,挣扎,求救。 “容琅,你松手啊!” 容疏听见这句带着哭腔的喊声,脚一软,差点摔倒。 月儿则松开她的手,疯了一样冲过去。 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少年。 不是容琅,又是哪个? 容琅手腕上被毒蛇咬了一口,而此刻,他正死死握着那毒蛇不松手。 众人正是劝他放了蛇。 “我不行了。”容琅道,少年的脸上隐隐泛着中毒的青黑,“帮我把蛇卖了,你们分一半,剩下的银子,交给我姐姐。我谢谢你们。” 那蛇几乎有他手腕粗,被捏住了七寸,眼中露出凶光,嘶嘶吐着信子。 容琅已经力有不及,却还在和一群伙伴商谈后面的安排。 原来,这些天,他竟然是来捕蛇了! “你给我松手!”容疏哭着骂道。 她猛地想起来前几天从容琅身上闻到的气味,那分明是吸引蛇的药! “姐姐?!你别过来!”容琅也哭了,伸手抄起旁边的镰刀,直接砍在蛇身上,把他砍成两半。 蛇头,还被他紧紧抓住。 “姐姐,这是白花蛇王,一条蛇,可以卖上百两银子!”他脸上露出笑容,脸色越发苍白。 “你把蛇头给我扔了!立刻!” 容疏没动,看着她笑,“姐,我去找爹娘了,你保重。” 第6章 能解蛇毒 他活得好累,现在,终于可以去和爹娘重逢了。 “休想!你休想!” 容疏泪如雨下,月儿更是哭着要往前冲,被容疏拉住。 最后,几个少年过去帮忙,好容易把容琅按住,把蛇头挑到了一边。 容疏要了水把镰刀清洗,熟练地化开容琅的伤口,把毒血挤出来,然后在远离心脏的那一端,绑上了从裙子上撕下来的布条。 她把解毒草撕成两半,把其中一半嚼烂,外敷伤口,然后把另一半,逼容琅吃下。 容琅摇头,被容疏伸手打了一巴掌。 “给我吃!嚼碎!咽下去!” 这个王八蛋! 容琅听话地把草咽下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姐,别想我,好好过,我没什么遗憾。对不起,只留下你和月儿了。”看書喇 闭嘴啊,混蛋! 容疏视线被眼泪模糊了。 容琅说完这话,闭上了眼睛。 周围几个小伙伴,也都哭出声来。 “哭吧哭吧,”容疏吸了吸鼻子,“人没事,蛇还是我们的,你们分不到了。” 众人:“……” “他只是晕了过去,人没事。” 容疏只想骂娘! 贼老天,她就知道,她怎么能变欧皇,拥有解毒草呢! 惊喜如此短暂,来去匆匆。 拥有过,又失去。 好在容琅人缘不错,众人帮忙一起把他抬下了山,蛇也被收拾起来。 不过一路下山,吸引了很多人注意。 听说是被白花蛇王咬伤的,众人都十分唏嘘。 等回了家,基本左邻右舍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凑来看,不知道真心还是假意。 容疏让月儿把人都撵走关上了门。 容琅的小伙伴们,改天再招待感谢吧。 锦衣卫衙门,卫宴从刑房出来,立刻有人端着水盆上前请他净手。 卫宴面无表情地洗了手,问:“之前的喧哗声,怎么回事?” “回大人,”他贴身随从昭苏上前回道,“是个捕蛇者,被咬伤了,与我们抓人无关。” “嗯。”卫宴勉强答应一声,没再说什么。 “安大夫来给您复诊,您……” “不必,让他回去。” “大人。” 周围人早已退下,卫宴说话也就没了顾忌,“我要去九里胡同养伤一段时间。” 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也要跟皇上邀邀功,而且也别碍了别人的眼。 所以这伤,不能好那么快。 “……是。”昭苏知道九里胡同住着谁,立刻躬身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不用安排什么,让徐云滚回来就行。” 太刻意了,娘会不高兴的。 “是!” 容琅昏睡了两个时辰,直到晚上才醒来。 他刚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黑亮的大眼睛。 “姐……” “不用看了,这是阴曹地府。”容疏道,“起来,咱们排队喝孟婆汤去。” 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学人家去捕蛇! 气死了,也……心疼死了。 “姐,我没死?” “死了。” “姐,你别生气。”容琅道,“我,我再不去了。蛇呢?我蛇呢?” 容疏没好气地道,“已经卖了,卖了八十两银子,给人家分了一半,剩下四十两。” 开玩笑归开玩笑,一个唾沫一个钉,做人当言而有信。 容琅直喊着卖便宜了。 容疏:要是知道我那解毒草更贵,你能不能呕死? 我反正是呕得不行了。 “银子呢?”容琅又问。 “真是舍命不舍财。”容疏无奈,“月儿都收起来了。我告诉你容琅,你下次再敢去,我打断……我的腿!让你以后只能在家里照顾我,哪里都去不了。” 不就是耍狠吗? 谁不会? “我先吊死,去找爹娘告状!日后等爹见了你,先把你打一顿!” 容琅哭了。 “姐,我想爹,也想娘了。” 容疏深吸一口气,逼退泪意,“我们都要好好的。” 在各自的世界里。 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以后跟着我上山挖药材,再也不许去捕蛇,听到没有?”容疏厉声道。 “不去了,再不去了。姐姐的嫁妆终于攒够了!” 市井之中,有十两二十两银子的嫁妆,都算不错了。 他要给姐姐更多,他要把这四十两银子,都给姐姐! “姐姐,我没事了吗?”容琅后知后觉地问。 “嗯。” “姐姐给我吃了什么?” “解毒草,我恰好发现了一株;我和你说,这种运气,十几年不见得有一次,可见你命不该绝。但是你非要送死,那下次,谁也没办法了。”容疏严厉地道。 “那应该很值钱……”容琅非常惋惜。 容疏:服了,舍命不舍财。 “赶紧起来吃饭!” “好!” 晚上,月儿怕容琅有事,把床板挪到他那边。 容疏自己一个人躺在炕上,想着家人,流了一会儿泪,然后…… 又被香到了。 可恶! 隔壁到底在干什么! 之前她以为隔壁是在做好吃的,可是后来发现,这香气非常持久,时时都在。 而且容琅和月儿,都闻不到。 到底是什么? 容疏睡不着,起来找了根木棍,开始抠抠抠。 她一定要抠个洞看看,隔壁到底在搞什么鬼! 刚抠了几下,隔壁传来了男人清嗓子的声音。 容疏想到那个口出狂言的小云哥,决定报复回去。 “年纪轻轻,就肾虚睡不着了?” 打蛇打七寸,男人说肾虚。 卫宴:??? 隔壁这个女人,弟弟不是丢了性命,还敢言辞勾引自己? 该死! 容疏神清气爽地去睡觉了。 果然,女人不能记仇。 有仇得及时报,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总之,不能忍。 第二天一早,隔壁李婶子就带着王嬷嬷来了。 她可能刚听说这个消息,神色焦急,“疏儿,你弟弟怎么样了?” 容琅从窗户探出头去,“婶子,我好着呢!” 李婶子如释重负。 而王嬷嬷已经开始骂人了:“这是哪个天杀的,造谣诅咒人家死!” 容疏心说,这嬷嬷也是性情中人。 隔壁看起来都是好人。 嗯,除了那个肾虚的小云哥! 李婶子带着二十个鸡蛋来的,容疏给她捡了半篮子山药,说这东西补肾。 然后卫宴,中午就吃上了补肾的山药。 第7章 揍他揍他 听到王嬷嬷絮絮叨叨说山药补肾,隔壁容疏终于好了的时候,卫宴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是他不敢发作,沉默地吃着。 母亲不待见他,到现在都不理他。 父亲去世之后,他选择了成为锦衣卫,臭名昭著的鹰犬走狗。 母亲不赞成他走这条路,甚至威胁和他断绝关系。 但是卫宴,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选择不是留给绝境之中的人的。 想要活下来,想要报仇,这是他唯一能抓到的救命稻草。看書喇 几年下来,他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可是,也深深担忧着在这里自力更生的母亲。 母亲拒绝他的钱。 也就是这两年,手下徐云讨喜,他才能让徐云偶尔来给母亲送点吃食,替他尽点孝。 如果这次不是他受伤,母亲根本也不会收留他。 只是隔壁那个男孩,明明被毒蛇咬伤,竟然还捡回来一条命? 卫宴若有所思。 而隔壁,此刻也正热闹。 容琅的朋友都不放心,一早来看他,见他生龙活虎,都很高兴。 容疏让他们说话,又留众人吃饭,自己出去买菜。 手头宽裕了些,趁机吃顿好的。 容疏买了满满一大篮子的鱼、肉、菜和各种调料,走到门口,却被杨成拦住。 啧啧,来讨打了? 容疏挑眉看向他。 杨成只觉几日不见,容疏似乎换了个人一般,眉眼间多了几分英气。 他收起眼中的惊艳,气呼呼地道:“容疏,你什么意思?那日不是你要跟我私奔的?后来又打我,是什么意思?” 卫宴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听着外面的对话,眼中露出嫌恶之色。 “我反悔了呗。”容疏漫不经心地道,“我找了更好的男人,看不上你了。” 杨成气结,“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不水性杨花,你能诱拐我?”容疏看着自己的手,“滚吧,要不我去官府告你。” “你找了谁?你又找了谁?”杨成眼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挽起袖子,怒不可遏地道。 容疏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淡定地道:“找了你得罪不起的人。” “谁?这街上,还没有我杨成得罪不起的人!” “锦衣卫。” 杨成:“……我不信!” 卫宴:“……” 要是让他知道,哪个属下眼光这么不好,直接把眼珠子给挖出来踩烂! “你以为那天为什么锦衣卫要征调所有的船?” “为什么?” “因为听说我要跑,他生气了呗。”容疏笑得风情万种,“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锦衣卫办差,就杨成,能打听个屁出来! 从前身的记忆里,她知道杨成根本就是个草包。 看着横,实际上就是个软蛋。 卫宴:一派胡言! 这女人,是在影射自己? 毕竟除了自己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谁有这个能力! 卫宴的拳头硬了。 “夫人,我今天看着,容疏比从前好很多了。” “我看着也是,真好啊。” 母亲和王嬷嬷的交谈声传来。 卫宴的手渐渐松开。 罢了,是母亲看在眼里的人,他且放她一次,等她下次再敢…… “你是和锦衣卫哪个好?” “要找,当然找最厉害的男人了!”容疏咯咯笑,“你慢慢猜喽!” 杨成:“我不信!我不信!” 她但凡说个小喽啰,他也被唬住了。 卫宴:拳头又硬了! “你一会儿给她们再送点菜,可怜见的。”母亲的声音又传来。 卫宴站起身来,缓缓往屋里走去。 算了,耳不听,心不烦。 “不信?”容疏歪头笑得天真烂漫,“那我证明给你看呀!” 弟弟们,出来干活了! 杨成眼睁睁地看着屋里跑出来四五个少年。 容疏一开口,他们一拥而上,把人按在地上,结结实实暴打了一顿。 容疏:“你们慢慢切磋,我进去给你们做红烧肉!今日一人一碗肉,吃不完兜着走!” “好嘞!” 少年们听说有肉吃,动作那叫一个到位,拳拳到肉。 容疏:呵呵,不信?你就信拳头是不是? 她大方地做了一大锅红烧肉,炖了鱼,一群少年差点把盘子都给舔干净。 容琅不能吃鱼,又心疼买菜的银子,化悲愤为食欲,狠狠吃了五碗饭。 他从来不知道,姐姐做饭这么好吃! 等众人都离开后,容琅对容疏道:“姐姐,以后还是让月儿做饭吧。” 容疏以为他心疼自己,笑道:“没什么,我喜欢做饭。” “可是,有点费……” 容疏:“……放心,以后咱们吃得起。” 不能总这么吃,但是一个月打一顿牙祭,还是没问题的吧。 毕竟现在,她们都有41两银子的巨款了呢! 容琅:那是你的嫁妆。 容疏:滚。 月儿收拾完碗筷,又送了热水进来,担忧地道:“那杨成今日吃了亏,会不会以后再报复咱们?” 容琅少年意气,握紧拳头道:“他再敢来,我还找人打他!” 容疏却道:“总这样也不行。且看看他是不是再纠缠。他若是再纠缠的话,我也只能……” “只能什么?”容琅急了。 “只能送他去个出不来的地方了。”容疏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容琅愣住。 眼前的姐姐,有点陌生,却……真好啊。 “我还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容疏道。 “姐姐你说。” “阿琅,去读书吧。”容疏低声道。 她看着弟弟,目光坚定。 这句话,像一根箭,精准而深深地插入容琅心底从未对人提起的梦想。 “姐姐,我不,我没有,我……”容琅慌了。 “我知道你没有,你不想,但是我们姐弟俩总这般无依无靠不行,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不,你想的。 前身一直都知道,容琅想要读书。 她曾经见到容琅在书院外面徘徊,久久舍不得离开。 但是她觉得,读书没有用,而且也读不起。 容疏比容琅幸运许多。 被撵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九岁,经历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在容家启蒙过。 而容琅才六岁,刚刚启蒙,且男孩子贪玩,根本没学到什么。 现在想读书,却再也没有机会。 “我打听过了,白山书院,每年学费要十两银子。笔墨纸砚额外的开销,我给你按照十两算;”容疏道,“我算过了,手里的银子,能让你去读两年。” 读书让人明理,学而优则仕。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第8章 你是哪个贱 容琅不想去。 但是他哪里能强硬过容疏? “什么时候家里没钱了,你什么时候就不用读书了。” 后来容琅才知道,这是姐姐让他活到老,学到老。 说起来都是泪了。 不过事情和容疏想的不太一样,人家书院,是要考试的! 容琅字都不认识几个,考个鸭蛋啊! 容琅道:“那正好不用去了,把钱留给姐姐当嫁妆。” “容琅,”容疏阴恻恻地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嫁妆这件事,以后你提起一次,我揍你一次!” 容琅试探着道:“姐姐,你不想嫁人了?” “不想。男人只能影响我赚钱的速度!”容疏傲然道。 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练拳。 没办法,有个帝国上将的亲爹和指挥使的亲哥,从小各种担心她被欺负,小小年纪就开始教她“以武服人”。 虽然这身子底子弱,但是她还是不能放弃治疗。 容琅:“姐姐,是爹之前教给你的吗?” “嗯。” 反正死无对证。 “过来,我也教教你。” “不了,改天在学。”容琅放下碗筷,“走了,我们该上山采药了!” 现在三个人一起进山,采药、屯粮、囤柴火,效率嗖嗖的。 容疏和容琅商量好了,等冬天冷了的时候,容疏在家里教容琅认字;明年开春之后,找人指点一下,再去报考白山书院。 这个秋天,对于容家姐弟来说,是一个丰收的秋天。 卫宴在母亲家里养伤,总是能听到隔壁热热闹闹。 母亲对自己视而不见,对隔壁却非常关心,平时做了什么好吃的都送去一份。 好在隔壁那女人,除了嘴损,其他倒还好。 她做的饭菜,也挺合胃口。 这日容疏走了狗屎运,在山上捉到了一只兔子,回来做了红烧兔肉,端着给隔壁李婶子送来。 门是虚掩着的,她直接推门进来,就看见一个男人坐在树下躺椅上,怀里抱着一只猫。 男人披着一身白色狐裘,眉眼如画,目若点漆,只目光深邃幽冷。 他姿态慵懒,然而却莫名让人紧张。 容疏觉得,这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隔壁怎么能有这么牛逼的存在? 那个小云哥呢? “有事?”卫宴也在打量着容疏。 平时咋咋呼呼的女人,模样竟然意外的清秀,只一双贼眼骨碌骨碌,让人觉得不爽。 容疏听着他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表示耳朵要怀孕了。 这极品啊! 就是不知道腰咋样,坐在那里看不出来。 男人最重要的是腰。 不过可能不太好,因为这还没很冷,他已经穿上狐裘了。 “没事,我来给李婶子送一碗红烧兔肉。”容疏道。 “放那里吧。”卫宴指着院子里的石桌道,“我娘去买菜了,马上回来。” “哦,碗记得还我。”容疏不放心地道。 卫宴:“……” 或许因为他脸上的无语太过明显,容疏也觉得尴尬,主动道:“请问公子名讳?” 这句话纯属没话找话。 她是担心这男人不记得还碗,然后有意拖延一会儿,等李婶子回来。 李婶子的亲儿子吗? 眉眼之间,好像有点像呢! 卫宴已经有些不耐烦,看在母亲面子上,冷冷地道:“渐离。” 人怪,名字也怪。 容疏好像听到李婶子和王嬷嬷说话的声音了,便想着再来两句差不多了。 “这姓,有点特别。请问你是哪个jian?” 卫宴黑了脸不理她:你哪个贱! 真的,但凡不在母亲的住处,这个女人早就被他剁成十八段了。 容疏:你贱你牛啊,这还不理人呢! 卫宴怀里的猫都感觉到了不安,从他怀中跳了出去。 “小十二,回来。”卫宴开口。 “小十二?”容疏社牛又来劲了,“难不成,贱公子你养了十二只猫?” 卫宴:“我字渐离!我姓卫!” “哦,卫公子啊。渐离好,渐离好……贱名好养活。” 小十二躲得远远的。 它是猫,只想吃鱼,不想做被殃及的池鱼。 没错,容疏就是故意的。 她就看不惯眼前男人拽上天的模样。 她好歹也是来送吃食的,又不是来讨饭的,懂不懂礼貌啊! 李婶回来,见了自己不成器的儿子,目光很快从他身上挪开。 然而见到容疏,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脸,笑容满面:“婶子什么都不缺,以后不用惦记我。” 容疏表示,今日见了你的狗子,哦不,犬子,我也知道了您老不缺钱。 毕竟那狐裘就挺贵的。 但是大家睦邻友好,有来有往,不是钱的事。 您家的狗子,得好好教育教育啊! 长歪了! 卫狗子不理她,起身要接王嬷嬷手里的篮子。 王嬷嬷忙道:“公子不用,老奴来就行,您好好养伤,千万别牵动了伤口。” 受伤了? 容疏没有多留,等李婶子把空碗还给她就走了。 奇奇怪怪。 现在好像就理解,为什么隔壁总是那么香了。 一定是卫狗喷香水了! 哦不,是用香料了。 一看就是个讲究的人。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蜗居在这里。 容疏问容琅和月儿,两人都不是很清楚,但是都知道,李婶子确实有个儿子,不过好像基本上都不来,肯定不孝顺。 容疏啐了一口,果然是卫狗! 容疏把药材整理了一下,晚上打算洗个澡。 她头发都油乎乎的了。 “月儿,让你买澡豆,你买了吗?” 这里洗头洗澡都用澡豆。 容疏不用,总觉得洗不干净。 “买了买了。”月儿进来,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一块帕子,珍重地打开,露出里面五颗豆子大小的澡豆。 容疏:??? “有点贵,”月儿讪讪地道,“这些花了二十五文,所以奴婢没舍得多买。”wΑp.kanshu伍.net “啥?”容疏瞪大眼睛。 二十五文,就这? 他们怎么不去抢啊! “为什么这么贵,你肯定被人骗了。” “姑娘,澡豆本来就很贵,奴婢跑了好几家,这是买的最便宜的了。”月儿急忙解释道。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容疏忽然捶着炕,放声大笑起来。 月儿一脸懵逼。 而隔壁刚刚躺下的卫宴想骂娘。 隔壁神经病,三更半夜又发作了! 不是哭就是笑,不是抠墙就是捶炕,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9章 老娘要发财了 容疏:老娘要发财了! 果然得购物才能让人赚钱啊! 她要做香皂! 这个她真的会! 第二天,容疏坚决不上山了,她在家里采买一通,要做香皂。 其实香皂需要的东西很简单,猪油、烧碱、盐而已。kΑnshu伍.ξa 容琅和月儿舍不得耽误工,以为她累了要休息,就让她自己在家休息,两人还是去了山上。 ——捡钱的事情,耽误了多心疼。 容疏还摘了桂花。 卫宴在屋外晒太阳,隔壁就传来了奇奇怪怪的味道,而且似乎一直在开火。 那女人,又在家里折腾什么? 容疏把材料倒进去,一边加热一边不断搅拌,让油脂充分皂化。 这个过程,十分消耗时间。 容疏弄了两个时辰之后,手累得都抬不起来。 算了,就算它好了。 容疏加入了盐,又搅拌了一会儿,加入了桂花,放在一旁等着成型。 她进屋去躺着休息。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就见已经混得脸熟的小十二,正在锅台上站着,低头喝皂液。 “小十二!”容疏一个箭步窜过来,直接把猫拎起来,“不要命了是不是!” 卫宴本来在屋里写信,听到她的声音,才发现小十二不见了。 他从屋里出来,就听容疏在隔壁骂:“赶紧吐出来,给我吐出来!” 卫宴下意识地以为,小十二偷吃了容疏的东西,后者正在发作。 “它吃了什么,便只当我跟你买了。”卫宴隔着围墙冷冽出声。 容疏:“???它吃了我锅里的东西!” “那一锅我都买了!” 容疏:“……好。” 晚上,容琅和月儿满载而归,看着空荡荡的灶台,不由大惊。 容琅:“姐姐,锅呢?” 这人在家里,锅让人偷了? 容疏帮他们拿东西,笑眯眯地道:“卖了。” 容琅:??? 他们家,还没到砸锅卖铁的程度吧。 别说现在日子好过了,就是之前不好过的时候,也没到这种地步。看書喇 “我做了香胰子出来,连锅一起卖了!” 卖了足足十两银子! 所以今晚不开火了,她买了烧鸡和馒头。 造作啊!开心啊!浪起来啊! 明天再做一锅! 除了成本,净赚九两多! 小十二,请如约而至! 与此同时,锦衣卫衙门,刚下值的人,每个人都被叫到一口大黑锅前,被切了一块东西分给他们。 “这,这玩意儿干嘛的?” 刚开始,昭苏还能耐着性子解释,说是澡豆,能拿回去洗澡。 请大家放心,不是让大家背锅的,就是卫大人对大家的关心。 “这玩意儿,咋还香喷喷的?”有人问。 昭苏不耐烦了,“回家洗屁股!洗干净了,等着挨板子!” 于是第二天,锦衣卫衙门都在传,这洗屁股的玩意儿,洗完了还挺光滑的。 昭苏偷偷潜来,“大人,昨天那锅……” 卫宴面如冷霜,“别跟我提那锅!”kanδんu5.net 天知道,他看到容疏吃力又狡诈地端着一个大黑锅放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容疏还特意跟他交代了,这是极好用的澡豆,让他不要浪费。 卫宴非常想把锅砸到她那张欠收拾的脸上。 但是不行,母亲还在。 更别说,看着小十二一直吐泡泡,他心情多么复杂。 “那……”昭苏是个老实孩子,不让提锅就不提了,“澡豆子很好用,属下代大家来谢谢大人。” 卫宴眉头一皱:“你就没正事了?” 昭苏屁滚尿流,忙说正事。 “您不在的这些日子……” 隔壁又传来了那种香气。 卫宴:老子早晚得想办法把这女人弄走! 容疏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会儿已经做得心应手。 她发现容琅心灵手巧,本着不用白不用,反正将来也是别的女人的原则,奴役弟弟给她用木头挖出来一排四四方方的模子。 别的花样先不搞了,先弄点方方正正的就行。 别一大锅定型了,家里刀都难以插进去。 也不知道,卫宴得了那一锅,到底怎么处理的。 容疏成功得做出来五十多块香胰子。 她留下几块用,然后把剩下的五十块收起来。 月儿道:“姑娘,咱们卖给谁去?” 这也挺愁人的。 虽然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但是卖给谁呢? 主要他们也不知道该定什么价格,容易被人骗。 容琅若有所思,“让我想想。” 抛头露面的事情,肯定他去做,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也是顶梁柱。 容疏大手一挥:“不用想了,我早就想好了。咱们不卖,咱们送人!” “送人?”月儿大吃一惊,随即道,“姑娘,咱们这是有本钱的……” “可是酒香也怕巷子深。”容疏道,“来,帮我把每块切成四小块。” 容琅倒是理解了。 虽然他也舍不得,但是为了以后长久地卖钱,自然得开拓市场。 但是问题是,送谁呢? 容疏:“当然是送给女人。” 最有消费能力的女人,要么在深宅后院,要么在勾栏花船。 前者不会随便用外面的东西,后面的人,才容易接触到。 可是容琅不是很同意。 他不愿意姐姐同那些人打交道。 “傻子,”容疏道,“咱们这些穷得饭都吃不上的人,你说脸面重要吗?” “可是,别人会说闲话。” “放心吧,有空盯着我们说闲话的,肯定都是酸我们的。如果他们有能力赚这个钱,跑得比我们快多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难道这个,不偷不抢,凭借自己本事赚钱,比拿着命去捕蛇好? 好在容琅很快想明白这个道理,答应了下来。 不过他提了一个条件,说他必须也陪着去。 容疏答应了。 确实需要有个照应,毕竟是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不安全。 来,继续锻炼身体! 容疏说干就干,第二天就带着弟弟,挎着篮子去送香胰子。 两百块切好的香胰子,她尽数送了出去,然后和人说,她五日之后会来卖,定价也不贵,一大块是两串钱。 她按照澡豆的价格算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一块,是市场公允价格,可能还更便宜些。 一锅下来,也大概能卖十两银子。 所以,她没骗卫宴,不算糊弄傻子。 虽然卫宴是批发,可是她不还送了一口大黑锅吗? 大黑锅,真的很贵的! 第10章 买肥皂的锦衣卫 容疏第二次去,卖出去了二十六块香胰子。 不过她揣着五十二串钱去换银子的时候才知道,还得贴两串钱,才换了五两银子。 原来,现在铜钱贱了。 虽说官方规定一千文兑换一两银子,但是实际上,都得多加点,人家才给兑换。 “换不换?”银庄的伙计鼻孔朝天。 “不换了!”容疏冷冷地道。 她反正要买东西,买东西的时候,一千文钱就当一两银子用,差的那点,店家一般不会算计。 她一口气,把铜钱花了四十多串出去。 她买了三床棉被,给家里每个人添置了过冬的棉衣,然后买了半扇猪肉,一些猪下水,还有一只产奶的母羊。 “姐,你怎么买了那么多东西!”容琅震惊万分。 “我打算做点香肠。”容疏道,“留着冬天吃。羊乳的话,加点杏仁熬出来,没有那么腥膻,每天都喝点,长身体的时候需要。” 吃饱穿暖,这个目标达成了! 月儿高兴地盘算着收入:“每天做一锅香胰子,赚九两银子,那一个月,岂不是二百多两?” “傻瓜,那玩意儿也不当饭吃。”容疏哭笑不得,“而且买得起的人,终究是少数。” 他们没有能力把这东西,推广给所有的富人。 “不过我想,一个月做三锅,二十多两银子,能有。”容疏道。 容琅眼神都是亮的,“我一定好好读书,考个功名!” 家里宽裕了,他再也不说言不由衷的话。 他要好好读书,他做梦都想读书。 “行!以后家里交给我,你只管好好念书!” “谢谢姐。”容琅扭过头去,偷偷擦掉眼角的泪。 他一定不会辜负姐姐! 容疏给隔壁李婶子,送去了四块香胰子。 卫宴也用上了,倒是……还不赖? 昭苏来找他禀告正事。 “卫大人,抓私盐,不都是巡检司的事情吗?关我们锦衣卫什么事!”他气愤地道。 卫宴被人针对。 皇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同意了,让锦衣卫去抓私盐贩子。 私盐这个问题,屡禁不止。 有利益,就有人敢铤而走险。 卫宴淡淡道:“既然皇上已经下旨,那就去抓吧。” “可是,怎么抓?抓多少?等着您指示呢!” “你也说了,我们锦衣卫不擅长做这些,自然是束手无策。”卫宴面色从容,“不过态度是要有的。” 昭苏顿时明白,这是要藏拙的意思。 “属下明白。”他抱拳道。 “嗯,退下吧。”卫宴靠在躺椅上,摸了摸小十一。 嗯,上次被讹了十两银子之后,吐泡泡的小十二,就被他送回了卫府。 再来一次,估计小命都没了。 昭苏没走,看着卫宴的心情不差,试探着道:“大人,兄弟们都托我问问,以后,澡豆子还发不发了?” 虽然有点难切,但是还怪好用的。 主要这福利,既然有了,就不太好削减了。 卫宴:“……去隔壁买!” “是是是!” 只要有出处就好。 于是过了几天,容疏人在家中坐,订单天上来。 她竟然收到了五百块的大单,而且还是预付银子。 一百两银子!!! 天哪! 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而且来的人,竟然还是锦衣卫。 这也太好了吧! 以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说,她在锦衣卫有人了。 唬人可太够了。 至于为什么锦衣卫会需要她的香皂,容疏就没细想。 有钱就是爷。kanδんu5.net 皂滑弄人,和她也没关系。 这笔大订单,让家里几个人,都振奋了。 容琅和月儿,像打了鸡血一样,白天去挖草药,晚上回家连夜做香皂。 容疏真怕这俩人过劳死。 手里有银子,她想法就活泛了。 她想租个铺面,然后卖澡豆。 行情她也打听好了,好点的地段,一个巴掌大的店面,一年都得一百两银子的租金。 这不现成的? 容琅有点舍不得,觉得风险有点大。 月儿也担心。 毕竟澡豆这东西,销路有点窄…… “我想好了,”容疏道,“我把店面再隔开,一边卖澡豆,一边卖卤味。” 卖澡豆需要一块地方就行了,主要能让人找到。 卖吃食,在不考虑店面租金的情况下,风险最小,毕竟家家都得吃东西,最不济,便宜点处理就是,亏不了多少。 而且她的手艺确实还不错。 容琅考虑再三,总算同意。 “店铺我已经看好了,不过得年底才能空出来。”容疏道,“正好我再盘算盘算,准备准备。” “好。” 家里全票通过。 容疏接下来基本上按照既定计划赚钱,过五天就去卖一趟香胰子。 可是没想到,她被杨成盯上了。 这日回家的时候,容琅去买盐,独自回家的容疏,就被这个痞子堵在了家门口。 “你别乱吓唬人,我跟了你好几天,根本没有什么锦衣卫!”杨成恶狠狠地道,“真跟了锦衣卫的大人,你还用抛头露面去卖香胰子?” 容疏瞥了他一眼。 几日不见,他倒是聪明了。 卫宴其实在屋里,但是他耳力比常人好得多,听见这动静,他抱着小十一踱步出来。 他莫名期待看戏。 他觉得,这女人又要开始让人掉眼珠子了。 “我是骗了你,又怎么样?”容疏笑笑,“你敢强抢民女?” “给我一百两银子!”杨成恶狠狠地道,“要不我就跟人说,我把你睡了!看你以后怎么有脸嫁人!” “哎呀,我好怕。”容疏道。 卫宴:果然,这个女人又开始搞事情了。 然而,容疏话锋一转,“一百两银子有点多,我得凑一凑,你先回去等着。给我三天时间,我凑齐了去送给你!” 卫宴:??? 就这样被拿捏了? 蠢货! 为什么她坑自己的时候,就那么狡诈? “行了,你赶紧走,让我弟弟回来看见你,还得揍你。” 杨成:“三天,就三天。你不送来,就等着我……” 看见容琅的身影出现,杨成拔腿就跑。 “姐,他来干什么?”容琅快步跑过来,警惕地道。 “勒索。”容疏道,“没事,等着我收拾他。” 可是容琅很担心。kΑnshu伍.ξa 女人的名声太重要了,要是杨成真的闹开,姐姐就惨了。 他想去把杨成给宰了! 第11章 女人猛于虎 “姐姐,让我来。”容琅眼里闪着一抹狠厉。 容疏拍了拍他肩膀:“知道我弟弟厉害,但是杀鸡焉用牛刀?” 容琅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因为家庭变故的原因,性格早熟,而且这孩子,是真的能打! 没有什么师傅,靠的就是一股狠劲。 容疏毫不怀疑,倘若自己不穿越来,日子一直这般下去,假以时日,容琅完全有机会成为上海滩大佬那样的存在。 他跟着人去扛麻袋,去了小半年,就已经是一群少年的头目了。 这大概,就是遗传吧。 他们的父亲容正,当年乃是有名的拼命三郎。 虽然在府中是庶出不受宠,但是他硬是凭借自己的铁拳,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将军。 但是容疏不想让弟弟走那条路。 谁也不保证命运一直垂青,刀口舔血的日子,不知道哪天就会戛然而止,成为别人成功路上,脚底的白骨。 真正的康庄大道就明晃晃地摆在那里。 学而优则仕——科举路最香! “不,我是家里的男人。”容琅很坚持,“我不许你再去见他!” 容疏无语。 容琅这是怀疑她,会和杨成旧情复燃? 容疏只能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 “咱们用杨成,去换点银子。” “嗯?” 容疏挑眉笑道:“你可看过锦衣卫四处张贴的悬赏告示?” 卫宴:怎么又扯上了锦衣卫? 感觉这个女人,没在酝酿什么好事。 “那不是抓私盐贩子的吗?” 容琅看过,也听人议论过。 锦衣卫高价悬赏抓捕贩卖私盐的人,最低奖励也有十两银子,上不封顶。 “姐,”容琅忽然睁大眼睛,惊喜地道,“杨成贩私盐?” “现在还没有。”容疏道。 容琅:??? “但是他马上就要掺合进去了。” “你怎么知道的?”容疏警惕。 他的神情,分明在质疑容疏,是不是还和杨成私下有来往。 可怜的孩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因为我安排的。”容疏道。 容琅:??? 为什么姐姐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连起来却不理解什么意思。 偷听的卫宴却听明白了。 他伸手抚摸着小十一的脊背,脸色冰冷。 女人猛于虎。 断情绝爱的女人,更是可怕。 前几天还要和人私奔,现在就直接要把人弄死。 她不反思一下,到底是她从前太瞎,还是现在太狠? 卫宴觉得自己坚持多年的单身,这意义一下就出来了。 ——远离女人,收获幸福。 容疏低声在容琅耳边说了自己的计划。 虽然是在自己家,但是隔墙有耳,要小心。 卫宴只能听到两人窃窃私语,但是具体内容,一个字都没听到。 他面无表情,撸猫的动作却不自觉得大了几分力道。 小十一从他手下溜走,动作轻盈地跳到墙头上,蹲下看着兄妹俩,把屁股留给卫宴。 卫宴:“……” “真的行吗?” 闻言听到容琅迟疑的声音。 “肯定行。” 卫宴眼睛瞬时睁大。 因为这句话,还是容琅的声音! “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这次换成了容疏得意的声音。 卫宴可以脑补出来她眉飞色舞的表情。 “姐姐好生厉害!” “别拍马屁了,赶紧去准备。”容疏道,“我还得去送一趟香胰子。” “去花船那边?我去吧。”容琅道,“姐姐去我不放心。” “你去我还不放心呢!”容疏捏捏他的脸,“现在是白天,没什么男人。你要是去的话,才是掉进了狼窝。” 她弟弟这么帅! 容琅竟然红了脸,讷讷道:“姐——那你带着月儿去。” “好。” 姐弟俩分头行事。 容琅在码头认识不少人,想买点私盐,再容易不过。 只是最近风头紧,所以比从前要费事一些。 而容疏,让月儿去买菜,自己提着香皂去了河边。 河边有许多小船,也有奢华的画舫。 今日她要去送的,就是画舫老鸨定的一百块香胰子。 这是二十两银子的大生意。 画舫停在岸边,船上的人招呼她上去。 “来吧,没什么人,你上来陪我说说话。” 说话的是方素素,也是这画舫上的花魁。 她头上插着一朵粉色的绢花并一根蝴蝶金簪,巴掌脸,冰肌玉骨,眉目如画,眼波流转,媚意横生。 好看的姐姐。 容疏大力冲她摆摆手,笑眯眯地道:“我给姐姐带了好吃的松糕。” 她来了几趟,和方素素一来二去就熟了。 这笔大单子,也是方素素帮忙促成的。 船上确实还没来什么客人,容疏把香胰子交给老鸨,收起银子,然后去找方素素。 方素素懒懒地靠在窗前榻上,手里捏着一朵绢花把玩,见容疏进来,招手示意她在旁边椅子上坐下。 丫鬟送上茶水,却只有一盏给容疏的。 容疏见方素素神态之间有些懒怠,蔫蔫的,便开口问道:“怎么,不舒服?” “肚子疼。”方素素托腮道,“也没来小日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涨得难受。” 头上的蝴蝶金簪,随着她的动作,蝶翼轻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書溂 “来,把手腕露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说来奇怪,虽然两人只有过几次交集,但是彼此磁场十分契合,俨然多年好友一般。 方素素笑骂:“看不出来,你还是赤脚大夫呢!我才不信!我最不信的就是大夫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露出半截雪白的腕子送到容疏面前。 容疏搭上她的脉,“大夫骗你钱还是骗你色了?” “当然是骗我钱了。”方素素道,“骗色也就不说什么了。” 容疏:“……你这花魁,色还是很值钱的。没什么大碍,就是胃肠不好,约莫着就是你平时吃饭不规律,以后好好将养便是。别仗着年轻就不善待自己。” 方素素收回手腕,吃吃笑道:“你倒是不骗财,要不,我让你骗骗色?” 容疏面无表情地道:“本人女,爱好男。” 方素素愣了下,随即笑倒在榻上。 “我给你开个方子……算了,横竖也没事,我回去给你做些养胃丸,下次来带给你。”容疏道。 “你还会做药?你真的是大夫?” “骗你有钱?”容疏没好气地道。 方素素虽然有钱,但是把自己银子看得极紧。 第12章 原来是金子香 “没钱。”方素素道。 她和容疏的感觉一样。 两人虽然见面只有几次,但是在一起,有种多年旧友的随意和舒服。 “那就多给我介绍点生意。”容疏不客气地道。 “行。”方素素爽快答应。 她看着容疏垂在耳边的乌发,好奇地道:“你还没成亲?那你定亲了吗?你定亲了的话,你夫家的人愿意你来花船上做生意?要是没定亲的话,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容疏:你话真的很多。 “不想嫁人。”她抿了一口茶水,嗯,确实还不错,“再过几年,然后就自梳。” 方素素很惊讶,但是随即就表达了赞成。 “我见过的男人太多,没有什么好东西。”她如是说。 容疏:“那倒不见得。只是上花船的,没有什么好东西。” “你以为不上花船的就是好东西?要么穷,要么家里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方素素冷哼一声道。kΑnshu伍.ξa “我爹就很好。”容疏道,“我……弟弟也很好。” 她在这一世,没有哥哥。 她不仇男,只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遇到好男人这样的稀有物种。 方素素又问了她家里的情况,又说闲下来要去她家里做客。 容疏:“欢迎欢迎。就是,你确定你舍得耽误赚钱的功夫?” 方素素摆摆手:“算了,不舍得。你走吧,我得梳妆打扮了。外面那些小妖精们,一个个卯足了劲要超过我。呵呵,老娘踩死她们!” 胃也不疼了,精神奕奕,大杀四方。 容疏:“佩服佩服,就是我耽误你点时间哈。” “做什么?” “你把你头上的金簪给我用一下。” “不给!”方素素断然拒绝。 开玩笑,怎么不直接要她的命? 容疏:“……我肯定完璧归赵。” “什么意思?”方素素表示自己不识字,没念过书,别跟她掉书袋。 “肯定还你的意思,我拿二十两银子给你抵在这里。” 方素素把头上的蝴蝶金簪拔下来递给她,“做什么?” 容疏把金簪放到鼻下,陶醉地深吸一口气。 方素素脸色顿时变了。 “容疏,我之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也不喜欢女人。我喜欢的是男人!”看書溂 难不成,容疏听自己逗她,就想扭曲性取向,来骗她的钱了? 要不,她对着自己的簪子,弄得像发\情一样? 容疏:“……” 算了,她不和傻子一般见识。 她这是高兴好吗? 她终于明白隔壁经久不散的香气是什么了! 那是金子的香气啊! 她之前在外面也闻到过淡淡的香气,但是今日登上画舫之后,香气浓郁了起来。 一模一样的香气。 于是刚才经过她一番认真谨慎,不动声色的观察。 她终于发现了,原来是黄金的香气! 虽然初中化学学过,黄金是没有香味的。 但是穿越都可能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这个,是真的金手指,哦不,金鼻子啊! 她准备去发掘个金矿! 哦,不让私自开采! 玛德! 那她这技能有什么用? 就为了发现隔壁家其实有很多黄金,自己一贫如洗,然后活活把自己给气死?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方素素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闻一闻黄金的香气。”容疏把金簪还给她,“好了,走了。” 她得回去冷静冷静,调整心态,以后做个不仇富的人。 方素素一脸莫名其妙。 容疏表示,金子可太好闻了。 等以后她有了钱,天天枕着金子睡! 回到家,容疏在门口遇到了买菜归来的李婶子和王嬷嬷。 王嬷嬷提着篮子,篮子里只有两棵白菜。 ——有钱人过得如此朴素,容疏觉得自己只配吃红薯。 哦不,吃红薯都太奢侈了,喝风更合适。 不过李婶子的样子吸引了容疏的注意力。 走路气喘吁吁,嘴唇发紫,右手抚着前胸顺气…… 这是心脏不好! “婶子,您买菜回来了。”容疏上前扶住她,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她的脉。 真是心脏的问题,而且应该是老毛病了,失于调养。 为什么呢? 她那么有钱,病到这种程度,其实一定会有感觉,为什么不寻医问药? 难道,也是和方素素一样吝啬舍不得? 可是她现在这般,不医治的话,肯定会出问题的。 “回来了。”李婶子对她很和气,摸着她的手冰凉,叮嘱她多穿点衣裳。 “我来吧。” 卫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从王嬷嬷手中接过篮子。 李婶子瞥了他一眼,随即很快地转开视线,眼中冰冷一片。 哎呦喂! 这里面有事情啊! 容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母子关系。 看卫宴的打扮,明明是有钱人;李婶子过得却很清苦…… 容疏忽然脑补出来了! 李婶子家里有钱,但是低调又简朴,奈何养了个不成器的败家子,天天在家里躺着不说,还要吃好的穿好的…… 李婶子不忍让他把金山银山都败了,只能装穷,甚至生病了都不能找大夫。 但是卫宴可能,也不死心,还一直惦记着家里的钱。 一定是这样的! “婶子,您等等。”容疏严肃地道,“您知道自己有心疾吗?” 说完后,她看向卫宴。 卫宴一愣,随即眼中闪过黯然之色。 容疏:他知道!卫狗知道李婶子的身体状况! “知道,多年的老毛病了,不打紧。”李婶子笑道。 “多年的老毛病,积重难返,”容疏道,“您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不能再拖了,找大夫看看吧。” 她倒是愿意帮忙,但是怕她们不信。 卫宴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娘,我立即让人……” “不用你管!”李婶子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我早就说过,除非你听我的,否则我就是死了,也与你无关!” 容疏:“……” 母子俩的关系到了这种程度了? 李婶子人这么好,肯定是卫狗子太狗! 生气ing! 卫宴知道自己母亲的倔强,咬牙把劝说的话咽了下去。 “婶子,身体是自己的,别赌气。”容疏忍不住劝道。 生个渣儿子,不如生块叉烧。 可是自己的日子,也得继续啊! 第13章 卫狗还是喂狗? 李婶子勉力对她笑笑:“好孩子,婶子知道了。快回去吧,该做饭了。” 容疏见状,也只能先离开,心里想着,这几天多观察一下。 如果李婶子实在讳疾忌医,她就得毛遂自荐了。 这真是一个极其和善的长辈。 容疏看到了墙角堆放的私盐,知道弟弟这是把事情办成了。 月儿买菜也已经回了家,一边择菜一边道:“公子说有点散活,他去干了,晚点回来吃饭。” 虽然手头已经有了不少银子,但是容琅依然居安思危,有什么赚小钱的机会都不放过。 容疏笑道:“行,随他去吧。” 暮色四合的时候,容琅才回来。 “姐,我和杨成约好了。”容琅一边洗手一边道,“我去和他交涉,你去他家放粗盐!” 他到底不放心。 姐弟俩,对彼此都不放心。 容疏想了想后叮嘱道:“你答应我,不和他动手!” “嗯,我答应,我也不是孩子了,你放心。” 月儿听着姐弟俩打哑谜,完全不懂。 晚上,容疏教了容琅十个字,然后梳洗过后躺在大炕上,想着越攒越多的银子,满足得在床上打滚。 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不过想起隔壁的事情,她一边羡慕银子一边骂卫狗。 “卫狗,卫狗!” “你什么时候养了狗?”隔壁传来幽幽的声音。 容疏吓得一骨碌坐起来。 古人云,背后不能说人坏话。 她怎么听到了卫宴的声音? 一定是她的错觉。 但是当她闻到越发浓郁的香气,目光落到墙上直直打过来的那道光线时,就知道自己耳朵没出问题。 只是,请问,她什么时候把墙抠通了? 虽然只是个小洞,但是她已经吹灭烛火,隔壁灯火通明,效果那叫一个显著。 不拿本书蹲着看,都对不起凿壁偷光的先贤。 “问你话呢!”卫宴道。 他其实除了审讯犯人和面对下属之外,极少说话。 他倒是想和娘说,但是娘不理他。 卫宴担心母亲的身体,但是也深深知道,母亲不畏死,甚至对亡故的父亲思念成狂,想去找父亲,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自己找来的大夫给她看病。 如果说有什么突破口,那可能就是容疏。 容琅之前被白花蛇王咬伤,却安然无恙,联系到容疏能说出母亲的病症,是不是意味着,她医术还不错? 他已经让人调查容疏的背景,消息还没传回来。 但是母亲的身体,似乎等不了了。 所以今天思索再三,夜半无眠的卫宴,想着和容疏好好谈谈。 有求于人的谈话,需要点技巧。 他认真思索之后,决定先聊几句,拉近关系。 于是,他开了尊口,问她养狗的事情。 这个“喂狗”,他可是听了不少次了。 只是从来没听见狗叫。 他想,容疏可能养了一只小奶狗? 容疏心虚万分,毕竟骂人被抓了现形。 好在卫狗自己没有察觉,她立刻反客为主,气势汹汹道:“这墙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损毁墙壁?” 卫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容疏被怼得哑口无言。 完了,之前抠墙蹭香,还是被发现了。 “你找我有事?”容疏立刻岔开话题。 打得过要勇,打不过要战略性撤退。 虽然这可能是个败家子,但是容疏下意识地感觉,卫狗不好惹。 不是杨成那种没脑子的蠢货。 “我娘的身体……”卫宴担忧开口,“如何?” “她素有心疾,以后少气她。”容疏没好气地道。 “那恐怕……很难。” 容疏气得眼睛瞪得溜圆,这是人话? 怎么,不啃老能死? 怪不得李婶子年纪轻轻就有了心疾,这病根在卫狗身上呢! “你会给人看病?”卫宴又问。 “会点皮毛吧。”容疏谦虚了一下,“不过治李婶子的病,没什么问题。” 卫宴:“麻烦你开个药方,我给你诊金。” “诊金就不必了,邻里邻居的;你以后少气李婶子就行了。” 卫宴沉默良久。 “药方什么时候给我?” 回答他的,是沉默。 卫宴仔细再听,却是均匀的呼吸声。 原来,容疏已经睡了过去。 卫宴:“……你是猪吗?” 他许久没有受过这样的慢待,但是竟然也没生气。 和这样没心没肺的女人生气,太不值得。 卫宴伸手抚摸着小十一的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入睡。 容疏奔走一天,睡得很香很香。 梦里有浓郁香气环绕,她躺在黄金大床上…… 真美滋滋。 第二天,月儿盘点家里的“库存”,说剩的不多,催促容疏再来一锅。 容疏却摆摆手道:“今天不做了,我要在家画画。” 月儿愣了下。 画画? 放着赚钱的事情不做,在家里画画,怎么这么奢侈? “你也歇一天吧。” “奴婢不用歇,奴婢不累。”月儿道,“那奴婢跟着公子进山找药材了。” 抓住短暂的秋天,多赚点银子。 找不到药材,砍柴也是极好的。 容疏摆摆手:“走吧走吧,别累着了,中午回来吃饭。” 容疏给羊喂了草,然后把羊粪清理到墙边堆砌。 这都是肥料,回头让容琅挑到门前的那一块菜地里,把地养肥,明年开春种菜。 “小十一,下来。” 隔壁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容疏抬头,果然看到小十一站在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像只巡视自己领地的狮子。 小样! “不准偷我香肠!”容疏警告它道,“要不……把你阉了!让你做不成萧十一郎!” 她挂在廊下风干的香肠,前几天被小东西偷走了两根。 小十一郎? 卫宴皱眉,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 还有,他的猫,谁敢阉! 他刚才是故意出声,提醒容疏别忘了答应自己的事情。 结果容疏光顾着和小十一对线,完全不理自己,简直岂有此理。 “渐离?”容疏试探着喊了一声?wΑp.kanshu伍.net 卫宴:“……” 这个女人,竟然直呼自己名字,他们有那么熟吗? 不搭理她! “嗯。” 卫宴心说,这不算搭理。 第14章 当年亲事 “看好你的猫。”容疏凶巴巴地道,“再偷吃我香肠,让你赔我!” 卫宴:“赔便赔。” 以前又不是没赔过。 为小十二赔香胰子,为小十一赔肠,他也是操碎了心。 容疏却很生气。 财大气粗是不是? 她是在乎赔偿吗? 她这不是强调,要让小十一好好做猫吗? “答应我的药方呢?”卫宴终于忍无可忍地开了口。看書喇 “一会儿出去买笔墨回来写,欠下的不止你一个人。” 别催,排队,先来后到。 现在知道着急了,从前干什么去了? 哼! 装孝顺。 容疏提着篮子出去买文房四宝,顺便把菜买了。 熟悉的肉摊上,肉都卖完了。 她多走了两条街,来到另一个肉摊上,指着里脊肉,让屠户给她切一斤。 “这块里脊多好,一共也就二斤左右,您都拿上吧。” 容疏却不想要那么多。 她想炸个小酥肉吃,一斤就很多了。 每天吃新鲜的,不比吃存货好? 容疏却坚持只要一斤。 等她付了银子走后,屠户就抱怨一句:“不就是一斤肉吗?这都买不起,穷鬼!” “她时常来买肉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摊位前来了一个黄杉女子。 “才没有。”屠户撇撇嘴,“从来没来过,一看就是个寒酸的。” 说完,他打量着黄杉女子的穿戴,又热情地招呼她买肉。 黄衫女子买了一条肉。 屠户高兴,要搭她一根筒骨,却被拒绝:“不必了,家里不缺。” 她还多给了几个子。 屠户高兴,这才是好顾客嘛! 容疏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 她买了东西回家,把里脊肉切好,用调料腌上,然后进屋研磨,开始写写画画。 她先把李婶子的药方写好,然后敲了敲墙:“在吗?” “做什么?”卫宴的声音依旧欠揍。 废话,当然是给你药方了! 容疏把药方卷成一小条,从墙上的小洞塞过去,“喏,药方,赶紧去给李婶子抓药!” 卫宴打开皱皱巴巴的纸条,看了又看。 并没有看出什么门道。 他出门站在门口片刻,徐云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抱拳行礼道:“大人。” “拿着这个方子去找安大夫,让他看看。” “是!” 容疏忙完药方,又开始专心致志地画画。 她面前铺着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握紧笔,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勾画。 没错,她要照猫画虎,画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她画技本身不错,加上晚上黑灯瞎火,杨成也不会仔细看。 等他发现不对的时候,就太晚了。 只能给他多增加一条伪造银票的罪名。 这是个技术活,而且需要十分耐心。 容疏画了大约一个时辰才画好,连上面的红色印鉴都画了出来。 卫宴刚从徐云那里得到消息,安大夫说,这个药方真是治疗心疾的。 徐云还把药给抓了回来。 可是这药,最好请容疏帮忙煎好送来,估计母亲才肯吃。 母亲对容疏,十分亲切,温声细语。 ——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不过隔壁这会儿,似乎好久都没有动静了。 卫宴迟疑了下,把眼睛贴在墙上的小洞上。 然后,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容疏往纸上吹了一口气,再拿起纸的时候,他从背面看到,竟然是银票? 准确地说,是画在纸上的银票? 容疏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剪着,很快剪出来一张“银票”。 卫宴:“……” 他为什么会看到这种奇怪的东西? 这女人,要做什么? 容疏看着自己的“大作”,直呼完美。 她怎么能这么冰雪聪明,心灵手巧! 卫宴本来想喊她,但是想想,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再等会儿吧。 容疏休息片刻,要出去翻晒药材的时候,听见卫宴喊她。 “嗯,在。” 她有一种现代网上冲浪,和网友聊天的感觉。 卫宴把自己的请求说了,表示可以给她银子。 容疏哼了一声道:“你确定你要银子,不会把李婶子气死?拿来吧你,少废话!” 卫宴不明所以。 他要银子? 他要什么银子? 但是他听明白了,容疏肯帮忙。 那就足够。 他出门把药材和煎药的锅放在墙上,低声道:“有劳。” 日后他会报答她的。 容疏踩着凳子把东西取下来,在院子里架起了火堆,把药给煎上。 闻着隔壁传来的药味,卫宴心中感激。 ——虽然这个女人有些不着调,但是内心善良。 小十一不喜欢药味,跑了出去。 卫宴问容疏:“你养了狗吗?” 昨天这个问题,容疏没有回答。 社恐决定继续这个话题,省得还得干巴巴另寻话题。 容疏心说,真是烧水的好手。 哪壶不开提哪壶哪! “要养。”她含糊道。 “哦,我听你总说喂狗,以为你已经养了。”卫宴道,“我养猫养狗都有些经验,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容疏:行了,你能不能闭嘴,卫狗! 她心直口快,又隔墙有耳,这狗是真的要养了,免得下次忍不住骂卫狗的时候,被他抓住把柄。 “我娘回来了,不说了。” 太好了,李婶子,您回来得可真是时候。 要不这种令人尴尬的聊天继续下去,我脚趾头都能抠出三室一厅了。 容疏把药煎好之后送过去。 李氏果然不好意思拒绝,把药喝了,又叮嘱她下次别破费。 容疏笑嘻嘻地道:“破费什么,下雨的时候,您不是还过来帮我抢收药材了?都是山上挖来的,没什么本钱。” 李婶子非要塞给她几个鸡蛋才让她走。 满面笑容地送走容疏之后,再看到自己的儿子,李氏就熟视无睹,好像这个人是空气一般。 她和王嬷嬷一起摘菜。 王嬷嬷看着落寞的卫宴,怎么舍得? 那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她插科打诨道:“容姑娘现在越来越懂事了,可见人都是会变的。之前那些事情,只是没长大而已。” 李氏道:“是啊,她爹娘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卫宴觉得自己被cue了。 之前母亲骂他,说他做锦衣卫鹰犬,日后自己就是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夫人,您还记得当年的亲事吗?”王嬷嬷笑着道。kanδんu5.net 卫宴心里一紧。 亲事? 母亲不会给他安排亲事吧。 他没工夫,也不想去应付女人。 第15章 卫狗 “不要提了,免得坏了人家姑娘名声。”李氏没好气地道,“她值得更好的。” 卫宴默默松了一口气。 而李氏偷偷看他这般,不由泄气。 这个儿子,真是无药可救了。 她的话已经说得这般难听,儿子却无动于衷。 卫宴:我心中只有一件事情,报仇! 半夜,容琅扛着一袋子粗盐出了门。 容疏举着灯笼送他出来,叮嘱道:“一定要小心些。” 明晚见面,今晚容疏就要把粗盐送到杨成家藏匿好。 “我知道,姐姐你回去吧。”容琅很快扛着粗盐消失在夜幕中。 容疏到底不放心弟弟,时不时出门看看。 第三趟出来的时候,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身影,她压低声音惊喜道:“回来了?” 卫宴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今晚趁着母亲睡着,偷偷出去办点事情,结果被容疏发现了? 她是通过墙洞偷窥自己了? “哦,认错人了。” 随着卫宴走近,容疏从身形上认出了不是弟弟,便猜测是卫宴。 然后,她无聊地转身进去。 至于卫宴是去偷鸡摸狗,还是寻花问柳了,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想多活几年,不管别人闲事。 卫宴:“……” 莫名其妙。 两人各自回家。 容琅很快也回来了,表示一切都很顺利。 杨成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今晚根本不在家里。 容琅把粗盐藏到了他的床底下。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容琅问容疏。 “不会的。他都不见得回家,说不定现在已经到处赊账挥霍,只等着我们明天给他送银子。”容疏冷笑道。 偷听这边动静的卫宴大概明白,姐弟两人还在想办法对付杨成。 第二天晚上,容琅又一次出门。 这次出门之前,容疏已经把周围都看过,确定没有被人发现,她才让他走。 “快去快回,别和杨成打架。” “嗯,我知道。”容琅今日极其兴奋。 杨成要倒霉了,他非常期待,激动万分。 再也不会有人把她姐姐拐走了。 以后谁敢拐走姐姐,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两个他杀一双! 容琅离开后,容疏在院子里开始了她的“表演”。 “阿琅,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去和那些人在一起?” “姐姐,你别生气,我没去……” “还敢嘴硬!我亲眼看见的,难道我瞎了?” 姐弟俩吵架声音如此之大,以至于左邻右舍的狗都开始狂吠起来。 卫宴:“……” 有人骂道:“三更半夜不睡觉,闹什么闹。” 容琅的声音道:“姐姐,快别骂了,大家都听到了。” “你只要要脸就就好了!”看書溂 月儿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容疏一人分饰两角,毫无违和感地表演。 她从前不知道,姑娘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李氏也被吵醒,披上衣裳出门,隔着墙劝道:“容疏,别骂阿琅了,他还是个孩子。有什么慢慢教他。” “婶子,我看他是狗改不了吃屎,学不好了!” “姐,我怎么能这么说!我是狗,你是什么!” “你还跟我嬉皮笑脸!” 卫宴从屋里出来,对李氏道:“娘,夜深风凉,您先进屋去吧。” 三更半夜,容疏又犯病了。 这女人这般张扬,肯定怀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说不定,和那要倒霉的杨成有关系。 李氏道:“不用你管!” 她举着灯笼去隔壁敲门,可是容疏不开。 李氏无奈又回来,隔着墙继续劝。 卫宴见状没有办法,纵身一跃上了墙头,斥责道:“闭嘴!” 容疏表演得正带劲,闻言愣住,仰头看着卫宴,彻底呆了。 卫狗,你不讲武德! 墙头能随便上吗? 卫宴也愣住了。 人呢? 怎么就容疏一个? 容疏反应快,继续道:“姐姐,你打死我算了!” “那我今天就打死你。” 卫宴:“……” 知道她戏多,不知道她戏这么多!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容疏已经继续表演了。 ——虽然被一个人戳破了,但是毕竟大家还有点“情意”。 好戏已经开场,不能收了。 卫宴看了一会儿,默默地跳下去。 算了,让她演吧,自己冷静冷静。 容疏尽心尽力,喊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而容琅,也终于回家了。 容疏喝了两大杯水,躺到炕上装死。 今日这出大戏,算是唱完了。 她已经给容琅造出来不在场证据。 明天一早,容琅就会去锦衣卫衙门举报。 到时候,至少能拿十两赏银,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嗓子。 累,太累了。 “你想干什么?”卫宴的声音从墙那边传来。 “你不用管我干什么,和你没关系。我帮你娘煎药,你装聋作哑,就当还我人情了。” “……好。” “累了,我睡了。” 不想说话。 卫宴:“……” 第二天晚些时候,杨成果然被锦衣卫抓了。 他直呼冤枉,又说是容琅给他设套。 容琅大大方方地去了锦衣卫衙门,左邻右舍一群人给他作证,昨晚他根本没出门。 杨成所说的见面,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卫宴总算完整地理顺清楚事情的始末。 徐云问道:“大人,这件事情如何处理?” “杨成贩卖私盐,按照律法处置。至于容疏……扣下她的赏银!”kanδんu5.net 不能让这个女人那么得意。 捏造事实,拿锦衣卫当刀,还想要赏银? 呵呵,想得美! 容疏没有得到赏银,自然郁闷。 不过听说杨成被关了起来,她身心愉悦,也就不把银子的事情放在心上。 ——钱,她就可以赚。 只要没有讨厌的人,影响她赚钱就行。 然而抱怨还是要抱怨几句的,容疏在家里骂了几句卫狗。 不过天地良心,这次她骂的是锦衣卫指挥使卫宴,绝对不是隔壁的卫渐离。 “姑娘,您上次不是说,想养一条狗吗?”月儿从外面进来,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狗,“隔壁孙大爷家的狗下了崽儿,奴婢给您讨回来一只。” 容疏当即喜欢上了这只奶萌奶萌的小东西。 好了,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喊“卫狗”了! 姓卫的,就没有什么好东西! 第16章 撸他的猫 容疏给家里的新成员起了名字叫“九耳”。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它也没有九只耳朵。”容琅好奇地道。 “你看,还得读书吧。”容疏给他解释道,“九耳是上古神犬。” 她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容琅竟然郑重点头:“我一定好好读书,不辜负姐姐!”wΑp.kanshu伍.net 容疏:“好!” 为了庆祝弟弟有出息,今天吃个锅子! 另外两人听说她吃锅子的理由,都哭笑不得。 月儿笑道:“姑娘,您想吃锅子直接说便是,还这般拐弯抹角。需要什么,奴婢去买。” 家里条件越发好了,所以在吃食上,真没有亏嘴。 容疏掰着手指头算道:“家里有白菜、萝卜、木耳、腐竹……再去买上三斤鲜羊肉,一大块豆腐,一根莴苣,一根藕;有鱼也买一条,回来涮鱼片。记得买芝麻酱和韭花酱,我再去擀面条……” 等天气再冷一些上冻了,她打算再做些丸子冻起来,羊肉上冻可以切薄片…… 冬天可太适合吃火锅了。 “我去烧炭!”容琅自告奋勇道。 几人分头行动,很快把锅子支起来,菜品摆上。 还没动筷子,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谁? 月儿出去开门,看见来人,惊讶万分:“方,方姑娘,您怎么来了?” 方素素把手里的点心塞给她,吸了吸鼻子道:“我说了要来看你家姑娘,顺便蹭顿饭吃。这是在家里吃什么呢?这么香。” “馋猫鼻子尖。”容疏笑着迎出来道,“你还真来啊!我租的地方窄,家里乱,你别嫌弃。” 容琅也是见过方素素的,出来乖乖喊姐姐。 方素素也不客套,进屋脱了外面大衣裳递给月儿就坐下。 容琅有些不好意思,要出去吃。 方素素道:“你去哪里吃?还支得起一锅来?挤一挤吃热闹。你素素姐见过的男人多了去了,不能觊觎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容琅脸红。 容疏大笑着道:“你这个泼辣户,别把我弟弟吓到了。阿琅,没事,坐下吃吧。” 方素素很喜欢吃锅子。 不过考虑到她胃不好,容疏拦着不让她多吃。 方素素佯装生气:“我又不是空手上门的,还不管饱?” “管饱,药管饱。”容疏道,“正好我把药丸子做好要送给你呢!” “让我好好吃顿饭,别说那些药啊,讨厌。” 卫宴闻着隔壁锅子的香气,听着两个女人说笑,隐约猜出来方素素的身份。 他心中冷哼,容疏这个傻子,什么人都敢结交,也不怕坏了自己名声。 家里有女客,容琅不好意思多留,匆匆吃完后就出去了。 月儿道:“公子,您等等奴婢。奴婢跟您一起上山去。” 容疏:“……” 这俩人,真是钻到了钱眼里。 吃过饭,容疏问方素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我爹的忌日,我回家了一趟。”方素素手里把玩着容疏的毛绒玩具,漫不经心地道。 容疏愣住。 然而不等她说出安慰的话,方素素就道:“死了挺好的,活着天天打我娘,又打我。” 容疏:“……” “不提家里的人和事,晦气。”方素素道。 她回家祭祀亲爹,却没留在家里吃饭,想必这家里,也不是很和谐。 容疏没多问,给她冲泡了果茶,又把给她备好的药装好,细细叮嘱她怎么吃。 “容疏,我给你介绍个生意吧。” “嗯?什么生意?” “你通医术,会做药丸。那我问你,会不会做男人晚上用的药丸?” 容疏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倒是也会……” “那就做点,我在船上帮你卖。” 两人投缘,不提钱的事情。 容疏给她赠药,她想着帮容疏多点收入。 “就是有点功效就行,少用点药材,别那么好用,省得折腾人,也很烦。”方素素又叮嘱道。 容疏:“……” 既要满足男人的虚荣心,又得照顾到女人的体力。 这活儿,不好干呢! 但是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匮乏的银子。 为了钱,她可以! “回头我做出来的话,先给你试试,免费的,不要钱。”容疏道。看書喇 方素素却瞪了她一眼,伸手指着自己头上的粉花道:“你瞎了?” 容疏茫然:“什么?” “在花船上,戴红花的才是卖身的。戴粉花的,是淸倌儿。” 容疏:“……失礼失礼。” 原来还有这样的讲究。 “不过你也没说错,我不是淸倌儿,我是假的。” 容疏:“……” 贵圈复杂,实在不是我这样的脑容量能理解的。 方素素自顾自地道:“我是被梳拢过的,但是我只陪过那一个男人。后来我不乐意卖身,就又戴上了粉花。” 为了这件事情,花船上那些妖艳贱货们没有少在背后指指点点。 “……但是她们拿我没办法。”方素素面上露出得意之色,“我不用陪男人睡觉,就能赚比她们陪男人睡觉多得多的银子。” 如果勾栏这一行也有天赋,那她肯定就是天赋异禀。 她陪男人喝杯酒,就能哄得男人掏腰包。 容疏:“……失敬失敬。” “我不愿意作践自己。”方素素道,“好在妈妈是个好的,上面也有人护着。只是到手的银子少点罢了!” “那挺好的。”容疏由衷地道。 对于女子而言,有主见,比什么都重要。 “等改天有时间给你说说我过去的蠢事,先吃饭!” 容疏调的蘸料太香了,蘸什么都好吃,让人差点都把舌头吞下去。 容疏喜欢她爽朗的性格,也不用张罗,两人埋头苦吃。 门会推开,小十一身姿轻盈地跳上炕,仰头对着容疏“喵喵喵”。 太香了! 隔壁的猫都馋哭了。 容疏笑着道:“小馋猫,你可是萧十一郎,高冷点!” 她从锅里捞了鱼片,吹凉了喂给小十一。 “你养的猫?”方素素摸了摸。 小十一炸毛了。 它是随随便便都能摸的猫吗? “邻居养的。” “那你还帮忙喂?” 容疏表示,这就叫撸别人的猫,让别人铲屎去。 这是最快乐的事情。 “因为我人见人爱,猫见猫喜欢呗。”容疏信口胡扯,“也可能是,猫的主子不行。” 卫宴:??? 请问你在说什么胡话? 第17章 他是败家子 谁不行? 比起容疏来,卫宴觉得自己很行。 他生平就没有见过如此跳脱的女子。看書喇 简直,简直荒谬! “你隔壁住的谁呀?”方素素松了松腰带,“这饭还是别人家的好吃。” “一个婶子,”容疏看了看小洞,故意提高声音,“带着个不争气的败家子。” 卫宴:??? 败家子? 他今日有幸,第一次得到这样的“美誉”。 无数人骂他残忍冷酷,骂他势利小人,却从来没有人骂他败家子。 他是那么忙,以至于就算想败家,都没有时间花钱。 过去的这半个月,是他近几年来最闲的时光了。 容疏就是故意的。 她觉得卫宴肯定自我认知不清醒,倘若他现在就在隔壁,让他听听自己的话,看他羞愧不羞愧! “败家子?怎么败家的?”方素素道,“要不你把他介绍到我花船上败给我啊!” 肥水不流外人田。 容疏:“……那不行,我得对得起李婶子。反正就是个,扶不上墙的!” 卫渐离啊卫渐离,你能不能知耻而后勇? 反正我话都说到了。 你不争气,我也……不在乎。 反正不是她儿子。 “那家里很有钱?” “尚可。” 那可太有钱了,天天晚上让她闻着黄金的香气,醉生梦死。 嗐,闻着味儿了,是不是也算占便宜了? “要是家里不错的话,你可以考虑下。” 容疏:姐妹,你说的是人话吗? “我都说了他是败家子,你还把我往火坑里推?” “当然不是了。”方素素道,“不是他娘管钱吗?他娘肯定也想找个厉害的媳妇管着他,我看你行。” “我不行。”容疏没好气地道,“我可不想给他当娘,被他气死。” 卫宴表示,他现在已经被气炸了肺。 容疏竟然敢如此抹黑他! “他肯定长得不好看。”方素素下了结论。 “那倒是还行吧。” 虽然容疏很想说卫宴丑,但是良心不允许。 ——那张脸,秀色可餐,实乃男人中的极品。 “男人,生得好看,家里有钱,你可以养着他啊!”方素素道,“反正这样的,我可以考虑。” “那改天给你介绍一下。” 方素素笑得花枝乱颤,“算了算了,还是等我老了再说。” 现在搞钱要紧。 卫宴气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然成了两个女人茶余饭后玩笑的对象。 这都是容疏惹来的。 这笔账,他记下了! 隔壁的肉香不时飘过来,让卫宴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李氏带着王嬷嬷出门买菜,到现在都没回来…… 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不过日常母亲出门,身后都有他安排的人跟着,倒是不用太担心。 虽然这般想着,卫宴还是出门等着。 等了约莫一刻钟,李氏和王嬷嬷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只是,李氏是被徐云背着的,面上有痛苦之色。 “娘,怎么了?”卫宴快步迎了上去。 李氏别过脸去不理他。 王嬷嬷则解释道,李氏是不小心踩到薄冰上扭伤了脚踝。 “李婶子,这是怎么了?” 容疏出来送方素素走,正好见到这一幕,忙跑过来。 方素素站在门口张望过来。 “扭伤了脚。”卫宴沉声道,“你能不能看?” “能。”容疏道,“先把婶子背回家。” 她又对方素素道,“素素,你先等等我。” 她们说好要一起出去逛街凑热闹的。 方素素的眼神在卫宴脸上转了几个圈,忽然笑道:“我也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这小哥,生得好啊! 她是颜狗她喜欢。 “那行,你等我。” 众人一起进了卫家。 容疏给李氏检查了一下,指着她肿成馒头般的脚踝道,“我开个方子抓药,回来配成膏药抹上能见强。但是怎么也得个把月才能下地。” “那不要紧。”卫宴道,“重要的是不疼。” 李氏拉着容疏的手,“好孩子,多亏了你。婶子又麻烦你了!” 多么贴心的孩子。 当初她怎么就没生个女儿,却生了个冤家,现在天天提心吊胆。 容疏笑笑,“您客气了。我正好要出去买东西,顺便把也药买了,晚点配好了膏药给您送来。” 李氏连声感谢。 卫宴则道:“那现在怎么办?” 能不能先给止疼? 这时候,王嬷嬷拧了一条热毛巾过来。 “不行,要冷敷。”容疏道,“取一条毛巾,裹着冰冷敷。” 王嬷嬷对她早已深信不疑,连忙道:“那我去找冰去。” “让他去。”容疏指着卫宴没好气地道。 这么大的小伙子,屁事不干,动动嘴就行了啊! “徐云!去取冰来。”卫宴对着门外沉声下令道。 “是。” 容疏:“……” 在她面前牛得像二五八万似的小云哥,在卫宴面前倒听话。 方素素眼睛一直骨碌骨碌转,一会儿看卫宴,一会儿看容疏…… 等容疏带着她出门后,她终于忍不住道:“容疏,我觉得你和你邻居,很般配啊!” 容疏:“胡说!你说哪里般配,我改!”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她不想给任何男人当牛做马。 “就觉得你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时候般配。”方素素笑道,“还有那个李婶子也喜欢你,我看她不会是恶婆婆。”看書溂 “你喜欢你来,别拉扯别人。”容疏面无表情地道。 方素素摸着下巴:“真的可以考虑……就是我已经不是处子之身,唉!” 她看得出来,卫宴是个挑剔的男人。 “行了,聊点有意思的事情,不谈男人。” 容疏记挂着回来配膏药,并没有逛很久,买了药后很快就和方素素挥手作别,自己回家。 她替李氏上了药,还用了夹板,叮嘱她不能乱动。 “这是止疼的药物,要是疼得厉害,您就吃两丸;但是能忍住,就尽量别吃。” “还有,您得听话,现在千万别乱动。” 容疏像个老妈子,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许多。 李氏拉着她的手叹道:“多亏了你,多亏了你。” 卫宴站在旁边,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容疏也这么觉得。 所以她开口了。 第18章 帮他说话 “婶子,你别动,有什么事情多吩咐卫大哥去做。” “不用他!”李氏的脸色立刻冰冷起来。 容疏:“……” 王嬷嬷见卫宴脸上闪过失落之色,忙道:“公子,帮老奴把柴火搬进来吧。” 卫宴深深看了母亲一眼,这才转身跟着王嬷嬷出去。 容疏隐隐觉得,母子俩之间好像有心结。 她不打算开口问,这毕竟是别人家的私事。 但是她不问,李氏却想诉说。 她拉着容疏的手道,“我怎么偏偏生了这么个孽障!” 容疏:你家狗子确实不太行。 但是她嘴上劝道,“婶子,您放宽心。我觉得卫大哥挺好的。” “你真的这么觉得?”李氏眼中闪过一抹神采。 容疏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该不会,想把卫渐离介绍给自己吧。 不行,她不是收破烂的! 婶子啊,我辛辛苦苦才攒了那么几个子,不比您家金山银山,养不起您儿子啊! “还行吧。”容疏这会儿口气就有点勉强了。 在外面偷听的卫宴:“……” 他真是有些可笑了,竟然指望这个女人帮他在母亲面前说好话。 “母子之间没有隔夜的仇,”容疏劝道,“您有什么话,和他好好说说。实在不听,您打他一顿也行啊!” 冷暴力是不对的。 卫宴早已被她摧残得刀枪不入。 ——容疏不这么说话,他才觉得奇怪。 “说不得,也打不动了。”李氏眼眶红了,“我就是想让他陪在我身边,安安分分。他不,偏要出去……干活。” 容疏愣住。 原来,他们母子的矛盾在这里? 自己倒是想不到。 “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何不疼?他爹也就剩下这点骨肉,如果有个好歹,我怎么跟他爹,跟卫家的列祖列宗交代?”李氏说话间,泪水滚落。 儿子为什么就不能听她的。 夫君已经死了,她不想再失去儿子了。 她也想替夫君报仇,可是她更舍不得自己儿子以身涉险啊! 每每夜半惊醒,梦见儿子浑身是血,李氏都要被惊醒,然后就是泪湿枕畔,一夜到天明。 这种痛苦,又能和谁说? 容疏试探着道:“卫大哥,做的是违法的勾当?” “那倒不是。” “那您为什么非要阻拦他呢?”容疏认真地道,“他是您的儿子不假,可是他也是大人了。”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方向逐梦的权利。 就像当年,她想学医,家里没有人同意。看書溂 父母兄长都觉得学医太辛苦,舍不得她走这条路。kanδんu5.net 可是自从疼爱她的奶奶因病去世后,容疏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医。 最终,家人还是接受了。 因为人生的路,还得自己走。 “他得罪了很多人,我怕他有危险。”李氏哭道,“我已经没了夫君,不能再没有儿子。” 她不能承受丧子之痛。 容疏不知道卫宴做什么的,但是隐约猜测,他或许是从军的? “婶子,您的这些想法,可以和他慢慢说。”容疏由衷地道,“我看得出来,卫大哥很紧张您。” “他……是个孝顺的孩子。”李氏道。 “因为他孝顺,所以您就用这种不理不睬的方式要挟他妥协吗?” 李氏一时语塞。 但是她确实正在这么做。 “婶子,他是个孝顺的,却要忤逆您去做您坚决不想让他做的事情,”容疏道,“那说明,这件事情对他极其重要,可能比命还重要……” “就算他最终妥协了,那他要一辈子背负着遗憾郁郁而终吗?” 李氏:“我,我……” “婶子,他不是孩子了。”容疏道,“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爸爸曾经说过,尊重、接受,看着孩子渐行渐远,是每个父母都要面对的课题。 “就算您实在不愿意,那也摆事实,讲道理,这般言不由衷的别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李氏捂住脸哭了起来。 容疏戳破了她的伪装。 正是因为爱儿子,所以不忍他以身涉险,所以她才这般闹…… “卫大哥也没有放弃,或许这件事情对他真的很重要。” “你是不是,也可以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一下?” “我不是很会劝人,也不了解很多内情,说错了的地方,您多多担待。”容疏道。 有些事情,外人不该管。 可是李氏对他们姐弟多有照顾,那她也就多嘴一次。 “有什么事情,都敞开了说,要么您劝服他,要么他劝服您,要么各退一步……冷战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最后,卫宴把容疏送出去的时候,轻声道:“多谢你今日帮我说话,以后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来找我。” 母亲听不进去自己的话,却能听容疏的劝。 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母亲态度的松动。 他由衷感谢容疏,并且决定,不计较她背后说自己坏话的事情。 ——但是最好也别有下次! 容疏劝过之后,就忘了这件事情。 只是她也隔天,就去看看李氏,然后回家继续做香皂。 进入冬季,山上能找到的药材越来越少。 卖完最后一批后,她宣告自家“封山”了,专心做香皂。 能卖的继续卖,卖不出去的就作为开店前准备的库存。 方素素时不时的就来蹭饭。 容疏和她道:“你总这般消极怠工,妈妈不说你?” “她不敢说,我又不是卖给她了。”方素素满不在乎地道,“再说,回头你铺子开起来,能立起来了,说不定我也出来买个铺子,做点什么营生。” 她已经进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摸鱼时间。 “那就尽早离开那是非之地。” “慢慢看吧。” 方素素也没有最后下定决心。 她担心的事情很多。 吸血的母亲和兄弟,骚扰的男人……离开老鸨的庇护,她需要自己面对这些。 对于她来说,太难了。 她不无羡慕地对容疏道:“都是兄弟,你弟弟为什么这么好!我那个哥哥弟弟,都不能算个人。” 容疏自己确实也满足。 不管贫富,一家人在一起,心在一处,是最重要的。 “不提这些,说点高兴的,你和你隔壁的小哥处得怎么样了?”方素素挤眉弄眼地道。 容疏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她和卫渐离,什么时候存在“处”的可能性了? 第19章 当年婚约 “你俩就是般配!”方素素言辞凿凿,“你俩不在一起,天理难容。” 容疏:“我怕我俩在一起,天打雷劈。” “怎么,你俩是亲兄妹?” 容疏:“……不同物种不能通婚。” “你狐狸精?”方素素笑得花枝乱颤。 “鸡同鸭讲。”容疏翻了个白眼道,“我给你看看眼睛。” 她充分怀疑,方素素瞎了。 请问您哪只眼睛,看到我和那人有可能了? “你别不服,”方素素自信地道,“你知道船上姐妹都叫我什么?叫我月老!我还从来没有看走眼过呢!” “那你先把自己的事情解决了。” 方素素:“……我唯一一次马失前蹄,是自己。” 短暂黯然之后,她又开始笑。 “不过也不算太没眼光,因为至少他还考中了举人,厉害吧!” 故事俗套得不能再俗套。 她看上一个穷秀才,两人真心相爱,至少她那样以为。 为了让秀才去省城参加秋闱,方素素把自己第一次卖出去了,把银子都给了秀才去赶考。 谁知道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 容疏听得气闷,半晌后才闷声道,“你这么精明的人,竟然也会这般蠢。” “谁没有头脑发热的时候呢?”方素素把玩着自己耳边的头发,“不过他到底中了,证明我的眼光也没那么差。” 容疏没有做声。 “不提了,晦气。”方素素道,“总而言之,我这眼神特别准。敢不敢跟我打赌?” “赌什么?” “你要和卫渐离成了,我就不随礼了;但是我成亲你得随礼。” 容疏:“你这算盘打得响。不成你不用随礼,成了你还不随,合着就白吃我的礼了?” “哈哈哈,”方素素大笑,“不成的话,你还可以找别人啊!你现在就非君不嫁了?还说自己没动心思?” “你给我小点声!”容疏气呼呼地道。 也不知道卫宴这会在不在家。 这薄薄的一道墙,还被打了洞,藏不住什么秘密。 卫宴:一个字都没有遗漏,全灌到我耳朵里了! 这两个女人,为什么每每都要围绕自己说话。 难不成,容疏真的喜欢自己? 那不行! 正好王嬷嬷过来给他送点心,打断了卫宴的遐思。 “公子,您尝尝这海棠酥,是隔壁容姑娘送来的。” “嗯。”卫宴应了一声,请她坐。 这毕竟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卫宴对王嬷嬷也很尊重。 要是往常,王嬷嬷肯定推辞,要出去干活。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真的在炕边虚虚坐下。 卫宴隐约觉得,她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嬷嬷,”他从容开口,“怎么了?” 自容疏帮他说话之后,虽然母亲没有和自己推心置腹地谈过,但是也不再对他横眉冷对。 母子俩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卫宴对此十分满意。 “……也没什么,”王嬷嬷笑道,“就是和您随便唠唠家常。” 才怪。 “您说,我听着。”卫宴不动声色地道。 “夫人的脚好多了,也多亏了容姑娘。” 又是容疏。 卫宴心中警铃大作。 怎么感觉,王嬷嬷接下来要说的话,和容疏有关系呢? 事实证明,他没有猜错。 王嬷嬷道:“公子,您始终不忘老爷的仇,老奴虽然担心您,但是也是赞成的。” “嬷嬷——”卫宴动容。 “夫人也不是不理解,只是心疼您。” “我知道。” “公子,您有没有想过,您在外面刀光剑影,夫人自己在家里,没什么事情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卫宴沉默。 他知道。 但是他改变不了现状。 “这家里,就老奴和夫人,真的太安静,也太寂寞了。” “那我多买几个人来伺候娘,陪娘说话。”kanδんu5.net 就,按照容疏那不着调的样子买吧。 他理智尚存,不觉得容疏能卖身给自家。 “那终究不如自己人贴心。”王嬷嬷试探着道,“公子,您不考虑娶亲吗?” 卫宴:“……” 兜兜转转,终究是绕不过去催婚这个坑了。看書喇 “到时候有人替您照顾夫人,再生几个孩子,夫人含饴弄孙……” 卫宴:“不。” 他刀尖上舔血,照顾母亲已经不算容易。 再多几个家人,他没有精力。 王嬷嬷叹气道:“您又何苦这么固执?您且听听老奴的人选再做决定。” “不!”这次卫宴更加斩钉截铁。 他几乎猜出来了答案。 除了容疏,他和王嬷嬷共同认识的适龄女子,又有谁? 恐怕,这也是母亲的心思吧。 这俩人有这种想法,卫宴一点儿都不意外。 毕竟日常,她们看见容疏的时候,眼睛都发亮。 “您不知道老奴说的是谁……先听老奴说完……”王嬷嬷笑道,“老奴说的是容姑娘啊!” 卫宴一脸不感兴趣。 王嬷嬷愣住了。 她刚才和夫人私下说,公子知道是容疏,肯定会同意的。 她觉得,容疏对于卫宴是不一样的。 她没想到,卫宴竟然……丝毫不感兴趣? “公子,您不喜欢容姑娘吗?” “不喜欢。” 王嬷嬷不会了。 卫宴见她这般,心有不忍,但是他没有松口。 他必须,及时把母亲和王嬷嬷的念头,掐死在萌芽之中。 没想到,王嬷嬷她今日,是钮钴禄嬷嬷。 她,还有后招! “喜欢不喜欢,其实也没那么要紧。”王嬷嬷道,“最重要的是在一起过日子。感情慢慢处着就有了……” 卫宴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 “嬷嬷,您为什么,非要把我和容疏硬凑成一对?” 他甚至小人地怀疑,该不会是容疏给王嬷嬷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吧。 容疏喜欢他,然后找人来当说客? 赶紧退散! “因为啊,”王嬷嬷深深叹气,“您和她,原本就是有婚约的。” 卫宴:“!!!” 该不会,是母亲和容疏,昨天定下的吧。 “说起来,这还是老爷在的时候说好的呢!”王嬷嬷似乎猜透了他心中所想,长叹道。 第20章 把她嫁出去 卫宴觉得王嬷嬷一定是在骗他。 “公子,您有没有查过容姑娘的出身?” 卫宴查了。 但是非常奇怪的是,似乎有人,故意把姐弟俩的过去抹掉了。 锦衣卫竟然都没有查到。 这点,卫宴始终没想清楚为什么。 也因为这个缘故,他对容疏,多少有些忌惮。 ——什么样的人,才需要藏起来过去,并且还有能力藏匿好呢? 容疏,不像她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容姑娘是容将军的女儿。”王嬷嬷道,“您还记得,容正容将军吗?” 卫宴愣住。 容正! 那是父亲的左膀右臂,和父亲一起赴死。 但是因为容是大姓,容国公府屹立百年,旁支无数,所以卫宴从来没想过,容疏会恰好是容正的女儿。 可是…… 当初容正死了之后,容夫人被抓到与人通奸,之后就“病死”了。 她所出的一双儿女,被怀疑不是容家血脉,也被撵出了容家。 原来,竟然是容疏和容琅姐弟俩? 可是,谁在保护他们,不让自己查到他们的身世? 一时之间,震惊和困惑浮上心头,让卫宴沉默良久。 “容姑娘周岁的时候抓阄,”王嬷嬷道,“夫人也在。那时候她什么都没抓,却跌跌撞撞过来抓夫人腰间的玉佩。” 想到当时的场景,仿佛还是昨天,众人笑闹声犹在耳边,却早已物是人非。 王嬷嬷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那时候夫人就和容夫人玩笑说,让她把容姑娘许配给您。” “那,只是玩笑,当不得真。”wΑp.kanshu伍.net “不,”王嬷嬷道,“后来老爷和容将军提过,说好了的。” 卫宴:“……” 他无法想象,容疏原来是自己要娶的妻子。 如果他们的父亲当年没有出事,那现在,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怎么想怎么别扭。 “嬷嬷,时过境迁,没人再提起这些玩笑话了。” 空口无凭。 “是没人提起了。”王嬷嬷道,“夫人早就知道容姑娘的身份。但是因为您进了锦衣卫,所以她不想……” 不想祸害容疏,卫宴心中道。 这样很好。 相安无事。 容疏天天过得,不快活吗? “我现在也不想祸害她。婚事的事情,就别再提起了。” 王嬷嬷见卫宴油盐不进,心中叹息。 好好的一桩婚事,就这样吹了。 她之前还以为,两人相处这段时间,会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卫宴的态度,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那……就算了吧。”王嬷嬷不无遗憾地道,又似自我劝解,“容姑娘,怕是也不见得愿意。” 卫宴:“……” 他不得不承认,这话虽然扎心,却是事实。 容疏眼里但凡有他,就不会天天撺掇那个花魁来黏上自己! 王嬷嬷失望地出去了。 卫宴想,她会把自己的态度转告给母亲。 没想到,自己和容疏,还有这样的渊源。 可是,谁在帮容疏隐藏背景呢? 好生奇怪。 放下这个问题不考虑,那容疏对于当年的口头约定,又知道多少? 卫宴是不可能去问的。 但是他打定主意,倘若容疏将来知道这渊源,他一定不会同意。 嗯,他就是这么坚定! 还有,以后坚决不能欠容疏人情了。 她这几次帮了母亲,他都记在心里,得尽快想办法回报,省得欠下人情债。 怎么回报,是个问题。 给钱? 太俗了。 容疏倘若知道痛失一大笔银子,肯定痛哭流涕地抱紧卫宴金大腿:“不俗,绝对不俗!”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啊! 卫宴想啊想,忽然之间醍醐灌顶。 这世间女子,追求的无非是夫贵妻荣。 他给容疏说一门好亲事的话,既回报了她,又免得日后她知道婚约,对自己生出心思来。 他还可以多给她送些嫁妆,也算全了当年父辈的情意。 卫宴觉得,自己此举,非常聪明! 他“养伤”的假期所剩无几,这件事情得尽快。 卫宴立刻找来徐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徐云是见过容疏从前矫揉造作模样的,表示这不是坑人吗? 容疏这种德行,嫁到谁家,是要毁人家三代的。 要不,他找个仇家? 只是卫宴一冷脸,徐云就不敢再说什么俏皮话,满腹抱怨地乖乖领命。 卫大人,真是给他出了一道好大的难题! 容疏并不知道,隔壁卫狗,一门心思地想要把她嫁出去。 她要租的铺子,前一家要提前退租,她现在已经在兴致勃勃地谋划“装修”了。 她还得尝试几次,把卤味的品种定下来,配方也固定下来。 她打算卤素菜,卤猪头肉,卤鸡杂鸭杂…… 这可能还得需要和酒楼合作,找原材料。 总之,林林总总的事情也很多。 容琅这些日子都在家,除了帮忙做香皂,其他时间他都在抓紧时间学识字和读书。 明年开春,他无论如何都要考进白山书院。 “月儿,你快别扫雪了,进来暖和。” 雪花纷纷扬扬,昨晚下了一整夜也没停,地上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 月儿在外面吃力地挥舞着大扫帚扫雪,雪花落满了头顶。 事实上,早上容琅已经清扫一遍了。 月儿就是见不得院子里还有积雪。 容疏来了小日子,不愿意动弹,坐在暖暖的炕上嗑着瓜子,见她这般,忍不住出声喊她。 “奴婢这就扫完了。”月儿鼻尖和脸蛋都冻得红扑扑的,笑着对她道。 这家里要是来人,人家看到雪都没扫,肯定得说这家人懒惰。 卫宴今日也没出门。 他的假期,只有几天了。 好容易现在和母亲关系不那么紧张,他多陪母亲说说话。 不过,真的心很累。 因为母亲不出三句话,就会绕到他婚事上。 ——不纠结他做锦衣卫的事情,现在又开始纠结婚事。 卫宴一个头两个大。 他在母亲的“攻势”下很快落败,逃回自己房间。 听到了隔壁嗑瓜子的声音,他竟然也有点想嗑瓜子。 容疏可真有毒。 再说月儿刚放下扫帚,准备进屋暖和,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谁呀?”月儿一边问一边往外走去开门。 万万没想到,来的竟然是—— 第21章 卫宴碰瓷 媒婆。 容疏倒是认识张媒婆,毕竟住的地方就隔了两条街。 而且张媒婆,是这一带最有名的媒婆了。 月儿见到张媒婆来,十分热情,“请进,您快请进。屋里烧着热炕,炒了瓜子,快来家里坐坐。” 容疏听到她的热情,顿时满头黑线。 ——月儿就像个老母亲一样,还惦记着自己的婚事呢! 张媒婆名声不错,能说会道,并不惹人讨厌。 但是容疏这次,不打算客套。 所以张媒婆一进门,刚和她寒暄两句,容疏就直截了当地道:“婶子,您来家里坐坐我是欢迎的。但是家里弟弟小,在弟弟成家立业之前,我没有嫁人的打算。” 张媒婆愣住。 容疏心中得意:我多么英明,及时堵住了她的嘴。 隔壁卫宴听着她的话,不知道是喜是忧。 喜的是,她不想嫁人,那自己就安全了。 忧的是,万一这是托词,她或许心里另有他人,甚至自己可能就是这个人,怎么办? “姑娘!”月儿急得跺脚。 姑娘为什么这么说! 等公子成亲之后,姑娘都成了老姑娘,只能给人续弦了。 张媒婆看看容疏,又看看月儿,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 半晌后,她讪讪地道:“容姑娘,您怕是误会了。老婆子上门来,确实是说媒的,却不是给您说媒的……” 容疏:??? 容琅才十二岁,就被你们盯上了? 张媒婆一鼓作气道:“其实,是有人家看上了月儿姑娘,愿意拿银子给月儿姑娘赎身……” 她就没好意思直说,容疏的名声,在周围人家里,并不算好。 反倒是月儿,忠心勤快,任劳任怨,大家都喜欢。 周围基本都是贫苦人家,择媳标准就是这么朴素。 月儿懵了。 隔壁卫宴:果然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容疏却立刻热情起来,“来来来,您到炕上坐,咱们好好聊聊。” 她倒是不会要卖身银子,但是对方有这个心,说明是真的看好月儿。 毕竟赎身银子,比起彩礼什么只多不少。 张媒婆:“哎,好嘞!” 她本来还担心容疏不好说话,听了容疏自我感觉良好的拒绝后也有些无语。 但是现在见她热情洋溢,心里顿时高兴。 看起来有戏啊! 月儿却反应过来,上前道:“张婶子,谢谢您大雪天跑一趟。但是姑娘不嫁,我不嫁,我得守着姑娘。” “月儿,你……”容疏忙道,“千万别这么想。” 她是烂泥扶不上墙。 嗯,也不想上墙。 就让她自己躺平,别动她就行。 可是月儿作为土生土长的土著,应该遵守这时候的价值观,该嫁人嫁人。 “不,奴婢不嫁。”月儿十分坚决,“奴婢深受夫人的恩德,也答应夫人会好好照顾您和公子,绝不外嫁!” 不管容疏将来什么处境,她都是要跟着容疏的。 张媒婆劝,容疏也劝,可是月儿吃了秤砣铁了心。看書溂 最后张媒婆叹气道:“月儿真是个好的……你再考虑考虑,老婆子给你介绍的这家,也真的不错。” 月儿把她送了出去,回来也绝口不提这件事情。 容疏看出她的坚决,就没有再劝。 傻姑娘,这份情,她记下了。 “你既不愿意,那我努力赚钱,以后咱们去人市挑,你看中谁,我就给你买回来做相公!” 月儿被容疏逗笑,一边纳鞋底一边道:“那奴婢可等着您发达,奴婢得挑个俊的。” “行!等咱有了钱,买个比卫宴还俊的!” 无辜躺枪的卫狗:“……” 他这是做了什么孽! “那有点难,比卫公子差一点点吧。差得多,奴婢就不愿意了。” 容疏大笑。 卫宴忍无可忍,清了清嗓子。 ——他没死呢! 他就在隔壁! 容疏:这该死的隔音效果。 她若无其事地道:“九耳,九耳……” 小奶狗喝着羊乳长大,这会儿已经满屋子乱走了。 她不谈卫宴,她喂狗行了吧。 卫宴咬牙切齿地道:“你再喊一声试试!” 容疏:“我喊我的狗,你有意见?”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啊! 卫宴:“容疏,你不要太过分!” 挟恩放纵? 容疏气得叉腰:“你今天没吃药还是吃错药了?我唤我的狗,你有什么意见?月儿,去把九耳给我抱过来!” 她今天小日子,脾气也大着呢! 少来碰瓷! 月儿小声地道:“姑娘,您少说几句,奴婢这就去抱。” 她们背后拿着卫公子开玩笑,也确实过分了。 容疏:我已经知错就改了啊! 等月儿去隔壁容琅房间找狗以后,容疏就听卫宴一字一顿地道:“你是故意的!” 容疏:“卫宴,麻烦你把话说清楚,要不我就当你说梦话。” “你难道不知道,我,我的乳名是九儿?” 容疏:我他娘的,去哪里知道你的乳名? 等等,卫渐离的乳名,竟然不是贱贱,也不是离离,而是九儿? 这,确定不是来碰瓷她的狗名吗? “你这名字,该不会刚改的吧。”她嘟囔道。 卫宴简直要气疯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我真的不知道。”容疏又道,“那李婶子之前根本就不理你,我去哪里知道你的乳名?” 卫宴沉默了。 其实他想问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和她有婚约的事情。 如果那样的话,她知道自己小字,也是正常。 他怀疑容疏揣着明白装糊涂。 容疏却在想,要给狗改名了。 太难了吧。 难得她好容易想起“九耳”这么有深度有内涵的名字,现在又要改,哼! “还得改吗?其实重名挺正常的,”她小声地道,“比如,你的小十一,我就认识一个人,叫萧十一郎!” 卫宴:“容疏!” “那你给我的狗起个名字。” 卫宴:“……祸斗。” “什么意思?” “火神的宠物。”卫宴面无表情地道,然后把那两个字告诉她。 “不好听。”容疏道,“就叫阿斗吧!”kΑnshu伍.ξa “扶不起来的阿斗?”卫宴无情嘲讽,“有其主必有其狗。” “你说对了!我们不用扶,我们自己躺下挺好,谁也别来招惹我们!”容疏理直气壮地道。 可怜的九耳,你被碰瓷了。 以后你就是阿斗了! 第22章 卫狗做人了 “怪不得别人宁肯给你的丫鬟做媒,也不肯给你做媒。” 呵呵,说不过去,就搞人身攻击那一套? “你这么大年纪,也没见你娶个媳妇回来孝顺李婶子。” 开玩笑,她什么时候输过? “不要讳疾忌医,有病治病。”容疏阴阳怪气地道。 这么大年纪不娶亲,病得不轻! 卫宴:“……” 真想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吓死这个女人! 卫宴第一次觉得,可怕的名声,可能是个好东西。 “容琅,容琅,你在家吗?”外面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剑拔弩张。 容疏要是没记错的话,说话的这个少年,好像叫仲德,和容琅关系极好。 “我在家,仲德,你快进来。” 仲德跑进来,在容琅房间和他说话。 过了一会儿,容琅跟着他出去了。 临走之前,他和容疏打了招呼。 容疏只当是弟弟许久没有出门,现在想和小伙伴出去玩一会儿,所以就爽快同意,还让月儿给他拿了五十个钱。 没想到,容琅回来的时候,鼻青脸肿。 开门的月儿最先发现他的不对劲,惊慌失措道:“公子,谁打您了?” 容琅:“没事,我没事,你别嚷嚷。” 他要脸。 被人打成这样,他觉得十分丢脸。 容疏见到弟弟被打成猪头,也是又心疼又生气。 她仔细给容琅检查过,确定只是皮外伤才松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 她把容琅拉到自己房间,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问。 “姐,我没输!”容琅大声地道。 容疏:“……” 是男人,就不能输。 虽然容琅还不算个男人,最多算个半大小子,但是他显然已经深谙做男人的真谛。 “他们五个打我一个。”容琅道,“我没吃亏!” “他们为什么要五个打你一个?” “……仲德被人欺负,喊我给他出气。我只当他们两个人,没想到有一个跑回去喊了三个哥哥来……” 容疏:“你是不是傻!” “我没输!”容琅梗着脖子道。 容疏:男人这该死的胜负欲。 “我不问你输了赢了,我问你疼不疼!” “不疼……嘶……姐姐,你轻点。” “以后多动动脑子,你是要读书的人。”容疏道,“别天天就想着打架斗殴。人家有兄弟,你有吗?” 容琅:“我不会吃亏的。” 他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 容疏无奈。 隔壁却忽然轻嗤一声:“怎么,人家就是打你,你拿着书反击?” 愚蠢! 男人必须要自己强大起来。 读书固不可少,但是强壮的体魄,也十分重要。 “卫大哥说得对!”容琅大声道,同时感谢卫宴的声援。 他和卫宴还算熟悉。 他懂礼貌,也爱结交朋友,每次见到卫宴都笑嘻嘻地打招呼。 容疏心说,我管弟弟,你煽风点火? 卫狗!卫狗! “明日过来,我教你几招。”卫宴又道。 “好嘞!谢谢卫大哥。”容琅欢喜地道。 容疏:“……” 卫宴几乎能想到容疏吃瘪的脸,不由神清气爽。 就是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容疏总是喊着“喂狗”“喂狗”。 不怕她的阿斗撑死? 虽说不希望弟弟惹是生非,但是容疏也知道,学本领,能自保的重要性。 所以第二天,容琅去隔壁的时候,她特意让他带了一大盘卤味过去。 卤猪头肉,卤鸡肝鸡胗,卤藕片…… 她从不白用别人。 很快,她就听到了隔壁卫宴在院子里指点容琅的声音。 他声音低沉而稳定,但是容琅却兴奋得有些变了声。 到底,还是个孩子。 也就是现在容疏担起了养家的重任,他才能卸下故作坚强的伪装,重新变得孩子气。 “月儿,咱们走。”容疏挎着篮子道。 今日她出门去给方素素送药。 之前说的男人的“肾宝”,以其稳定上乘的质量,成功地达到了“他好我也好”的效果,风靡一时。 赚到的也银子,容疏和方素素五五分成,都已经拿到了五两银子。 容疏不由感慨,赚钱还是得抓住风口。 女人的肌肤,男人的肾……这两块盈利点,只要人类不灭绝,就永远不会消失。 突然觉得自己很行了呢! 除了送药,她还给方素素带了卤味。 日后打响了名头,可以雇个人,专门划船叫卖,专供花船。 方素素见了她,自然不肯让她放下东西就走,非要拉着她说话。 船上风很大,河面上也有一层薄冰,但是还没有冻结实。 方素素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啊?你要从良了?” “当然不是。这么好的生意,有钱我为什么不赚?” 她在船上才方便行事。 “冬天,河上这么冷,谁来花船玩?”方素素翻了个白眼。 今年是老鸨坚持得久,否则下雪之前,众人就该散了。 “我们也猫冬,等明年春天再上船。”方素素道。 “那你们住哪里?” “各回各家。” “不怕你们跑了?”容疏很好奇。 “没有人是卖给妈妈的,”方素素道,“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这是花船的规矩,和青楼不一样。 “那冬天怎么赚钱?” “自己找客人。”方素素道,“我打算在你家附近找个房子住,四处看看能有什么生意可以做。你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可以去给你搭把手,你得给我开工钱。” “行!” 有这“西施”在,卤味生意都得更好。 方素素见她眼中没有为难和嫌弃之色,也默默松了口气,又问她,是不是做好了开业的准备。 容疏:“都准备好了!” “那你这店,又卖香胰子又卖卤味,叫什么名字?” 容疏光速被打脸。 她竟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算了,一个小店面而已,回头买两块幡子,一块写‘香胰子’,一块写‘卤味’就行。” 牌匾又得请人提字,又得找人做,多费钱啊! 方素素倒也赞成。 小店买卖,没赚钱,不能先铺张。 从花船离开,容疏就带着月儿去逛街买东西。 “锦衣卫办差,闲杂人等退避!” 一群锦衣卫从闹市之中打马而过。 虽然容疏及时躲开,但是马蹄子溅起的雪和泥,却弄脏了她的裙子。 更有摆摊的人来不及躲闪,筐子都被撞坏,果子滚得满地都是。 晦气! “又不知道谁家要倒霉了。”月儿看着他们的背影小声地道。 “为鹰犬者,早晚反噬自己。”容疏淡淡道,“走吧,去看看我们的铺子收拾得如何了。” 第23章 卫狗要走? 容疏已经画好图纸,把“装修”这项活计以三两银子的价格承包了出去。 可是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听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声。 “晕倒了,有人晕倒了。” “肯定是刚才被路过的锦衣卫吓到了。” 容疏听到呼喊声,便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让开,我来看看!” 倒在地上的,是个发须皆白的老人,旁边有个鸟笼,里面一只八哥在笼子里跳来跳去。 看起来,可能是老人出来遛鸟,受到了惊吓晕倒了。 “姑娘。”月儿拉住容疏,“这,能行吗?” “没事。”容疏沉声道,“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能给我作证,人不是我推倒的。”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月儿道,“奴婢怕,怕您动了他,被人赖上。” “我先看看。” 容疏看着老人身上穿着细棉布衣裳,没有补丁,而且又来遛鸟,想来不是贫苦人家出身。 被讹诈的概率小一些…… 但是救人如救火,也顾不上那么多。 容疏蹲下给老人诊脉,发现他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也没有自主呼吸。 情况很凶险! 容疏立刻解开老人紧紧贴在脖子上的扣子,又指着旁边一个年轻的男人道,“来帮忙!” 男人蹲下身子,倒是没有迟疑:“姑娘,您吩咐。” 容疏言简意赅地交代了几句,然后让他给老人做人工呼吸。 男人只是犹豫了片刻,就按照她说的做了。 而容疏自己,则给老人进行胸外按压。 月儿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众人都觉得,老人救不活了。 因为刚才已经有人试过老人的鼻息,已然没了生气。 “别忙活了,不可能救回来的。”那人道。 可是众人,都还围着没走。 过了将近一刻钟,地上躺着的老人,渐渐有了生息。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 老人不仅醒了,还睁开眼睛看向众人,随后道:“都盯着老子干什么?看猴戏呢!” 容疏松了口气,这才觉得疲惫。 她对着刚才帮忙,现在愣在一边的年轻男人笑道:“好了,多谢。” “姑娘言重了,您才是真正帮上忙的人。姑娘这般救人的手段,某从未见过,今日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容疏笑笑,并没有多说,转而叮嘱起老人来。 “您老人家……” “你说谁是老人家?我才五十几岁就老了?”老人怒目圆睁斥责道。 容疏:“……” 就算是现代,五十几岁,也算老人了吧。 但是这时候,众人都纷纷指责老人,说他不知好歹,对着救命恩人还这般。 “您去找大夫看看,开点药调养一下身体。”容疏保持着专业的态度道,“另外冬天的时候,别猛地剧烈运动。” 该说的说完,她就站起身来要走,却被老人拉住了袖子。 容疏:??? 救人真的救出个麻烦? 老人道:“你这丫头,我问你,我扣子是你解的?” 容疏无语。 咋,你还得说我非礼你,还得让我对你负责? “是我。”容疏也没什么好脸色道,“您不乐意?” “没不乐意,就是这扣子……你竟然也会解。” 容疏:“……” 是,老人的盘花扣样式繁复,确实不好解。 不过,前身恰好会做这种扣子,也就会解。 老人短暂怅惘之后,极快从地上坐起来,检查了下自己的鸟笼,还跟八哥道,“差点就没人管你喽!” 容疏带着月儿要走。 “丫头,你是哪家的?住在哪里?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今日你救了我,我回头准备了礼物,登门道谢。” “不用了。”容疏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没想到,老头却跟着她,不肯离开。 “真的不用您记着和感谢。”容疏无奈道。 “不行,我从来没有做过忘恩负义的事情。欠了人情债,我睡不着。你快告诉我……” 容疏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把自己的住址告诉他。 没想到,事情竟然还没完。 “丫头,你这篮子里装的什么肉,这么香!” 容疏篮子里带的是卤猪头肉。 她想着今日去铺子,在旁边切了,给众人尝尝,给自己做个广告。 没想到,现在被人盯上了。 人老了,和孩子似的,没法和他生气。 容疏掀开搭在篮子上的白布,拿出刀来切了一片给他:“我自己做的卤猪头肉,您不嫌弃就尝尝吧。” “不嫌弃,不嫌弃。”老人咬了一大口,“好吃,好吃!再配点酒就更好了。” 容疏:“……” 您刚才差点命都丢了,还惦记着喝酒呢! 她之前见过的患者,经过这种事情之后,得迷糊很久。 这老人是什么奇葩,竟然立刻就生龙活虎起来。 就像心脏骤停,是装出来的一般。 老人把肉吃完,意犹未尽:“丫头啊,这肉你卖不?” 容疏:“不卖,送给您了。” 她还急着去看装修,别挡着她的路了。 老人大笑,“真是个好丫头。” 他伸手从篮子里拿起肉来,拎着鸟笼高兴地走了。 月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尴尬道:“姑娘,这大爷,怎么那么怪啊!” 容疏:“我也想知道。走吧……” 月儿嘟囔一句,“他知道了咱们住的地方,以后不会天天上门讨肉吃吧。” 容疏满头黑线:你倒是早点提醒我啊! 不能,肯定不能。 这老人看着眼神干净,有点老顽童的性情,应该不会吧。 嗯,凡事往好处想,肯定不会的。 事实证明,世上不全是坏人。 那老人,虽然之后没有登门道谢,但是也没有上门找麻烦。 容疏对此很满意。 本来就是举手之劳,她不图回报,只求相安无事。 容疏在铺子里待了一会儿,对进度还算满意,又重新改了些细节后才离开。 回到家里,她看到容琅有些意兴阑珊,便开口问道:“怎么了,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精神?” 容琅道:“姐,这几天,我跟着卫大哥学了很多。” 学怎么打架? “哦。”容疏道,“挺好的,你继续好好学。” “卫大哥不能教了。” “啊?为什么?” “卫大哥说他得去忙正事,以后不会经常过来了。” “哦。那等我赚点钱,给你寻个好的武师傅。”容疏只能这般安慰他。 同时她想到一个问题,卫狗不和母亲住一起,他要去住哪里? 之前他几乎没出现过,以后是不是也如此? 第24章 认贼作父? 不过很显然,这件事情不是容疏能想明白的。 她也不为难自己。 她忙着呢! “肯定找不到比卫大哥更好的了。”容琅十分惋惜。 容疏不以为意。 没有比较,哪里知道谁更好? 容琅也没法告诉姐姐,他被卫宴指点几天之后,已经成功为自己“复仇”的事情。 当然不是以一敌五,而是用了些战术,然后试了下身手,成功复仇。 这种成就感,他还没享受太久,今日就听到卫宴说要离开,如何不伤感? 看着弟弟伤心的模样,容疏安慰了他几句。 容琅显然没有感觉到姐姐的真心,垂头丧气地回去读书了。 容疏:这才对嘛! 好好读书! 她把今日买来的布料剪好,用笔勾勒出字来,然后让绣活做得好的月儿绣成幡子,很快大功告成。 再找两根竹竿挂上去,就可以开业大吉了。 容疏心情大好,愉快地哼着小曲。 不求金山银山,小富即安。 卫宴听着她愉快的声音,面无表情地继续看手中的公文。 在母亲这里住,有种恍如隔世的宁静。 他吃到了母亲久违的饭菜,每天都能见到母亲,和母亲的关系也有所缓解…… 每天在树下晒太阳,时间仿佛都停了下来,一切血雨腥风都被两间小院隔绝在外。 这些年倘若有心伤,也已经被彻底治愈。 就连隔壁喧哗吵闹的女人,在将要离开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可恶了。 其实,也谈不上离别。 虽然不能经常回来,但是每个月,还能抽空来一两趟看看母亲的。 只是,内心真的有点恋恋不舍。 这种许久都没生出的眷恋,让卫宴心里不是滋味。 帘子被掀开,李氏抱着东西走进来。 卫宴顿时回神,“娘。” “这是我给你做的衣裳鞋袜。”李氏道,“走的时候带着。” 母亲很久都没有给他做衣裳了。 “娘辛苦了。”卫宴伸手接过来。 看着平整均匀的针线,他又道:“您以后,不要再做绣活了,伤眼睛。儿子奉养母亲,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母亲倔强,从来不肯要他一文钱。 李氏淡淡道:“不必,我还能养活自己。我也不希望花自己儿子卖命的钱。” 又到了这个话题。 卫宴低头,沉默良久。 这是母子俩解不开的心结。 只是这次,李氏没有“乘胜追击”。 她说:“保重自己,不用惦记我。想家的时候,就回来看看。” 想家? 他们还有家吗? 爹不在的时候,这个幸福的家庭就已经散了。 卫宴胸口涌动着难以控制的情绪,双手在袖中紧握。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不为父亲报仇,他誓不为人! “把小十一留下陪我吧。”李氏别过脸去,有些别扭地道。 儿子从小爱猫,听说府里也养了不少猫。 她喜欢小十一,想留下它。 她不敢承认的是,如果猫留下,儿子是不是就有更多的理由回来了? “好。”卫宴立刻答应,唯恐犹豫片刻就会被母亲拒绝。 “阿斗,你再给我乱尿,狗腿打断!” 隔壁容疏叉着腰,气鼓鼓地给阿斗立规矩。 听着她的声音,李氏脸上露出一抹羡慕。 多么鲜活明艳的姑娘。 只是,自己儿子没有福气。 她瞥了一眼卫宴,眼神顿时有些嫌弃。 卫宴:“……” 容疏骂狗,又不是骂他,母亲这迁怒,实在有点说不通。 “我听说容疏要开个铺子,”李氏道,“她一个姑娘家,带着个弟弟,不容易。以后若是方便,你让人照顾照顾,别让她被地头蛇欺负了。” “嗯。”卫宴点头。 其实不用李氏开口,他也想这么做。 远亲不如近邻,尤其容疏,还是个热心的邻居。 自己不在的时候,容疏帮忙照顾母亲,比他派来的人更好。 无以为报,不想以身相许,只能祝她发财了。 第二天,养病许久的锦衣卫指挥使卫宴,上朝的时候,重新出现在了皇上身后。 众人心里不知道作何感想。 但是卫宴想,肯定都在骂他。 然而那又如何? 父亲在世的时候,人人交口称赞,哪个不夸一声国之栋梁? 可是父亲出事之后,那些昔日称赞他的人,又有谁站出来帮他说一句话? 卫宴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底寒凉。 人心,不过如此。 散朝之后,卫宴没有继续留在皇上身边。 他还有许多耽误的公务要去处理。 正当他准备随着朝臣一起出去的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王瑾出声喊住了他。 “卫宴。”kanδんu5.net 走在后面的人闻言都回头,目光里写满八卦以及……鄙夷。 掌印太监和东厂是穿一条裤子的。 而卫宴,更是王瑾的义子。 卫宴之所以臭名昭著,不仅仅因为他心狠手辣的名声,更因为他认掌印太监王瑾为义父。 给太监做干儿子,即使位高权重,也为清流不齿。 所有人都知道,卫宴的发迹,王瑾功不可没。 “义父。”卫宴恭敬地行礼。 不管别人怎么想,他这一声尊称,是发自肺腑的。 王瑾从皇上在潜邸之时就已是皇上的左膀右臂。 皇上登基之后,他更是很快爬到掌印太监的位置。 王瑾读过书,学识渊博,极擅长察言观色,而且为人圆滑世故,所以深得君心。 当初,他帮过卫家。 虽然,只有卫宴知道。 卫宴这次“养伤”,也是受了他指点。 王瑾暗示他风头过盛,恐皇上有心结,让他“激流勇退”。 养这段时间的伤,皇上就知道了,还是卫宴这把刀好用。 ——想给皇上做走狗的人太多,可是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资格。 “伤养得怎么样了?”王瑾笑道。 “已经大好,让您操心了。” “好了就好。”王瑾道,“皇上交代的差事,得尽心尽力,才能不负皇恩。” “是。” “去吧。” “是,改天闲时再陪着义父喝茶。” “好好办差就是,我身边不缺人伺候。” 王瑾说话向来温声细语,从来不见他张狂,也不见他和谁脸红脖子粗。 卫宴行礼告辞。 谁也没看到,两人在这番无意义的对话之中,已经完成了消息的传递。 第25章 原来他是卫狗 卫宴不动声色地把纸团掖在腰带中,继续往外走。 他从宫门出去的时候,三三两两的朝臣还聚在一起说话,没有立刻离开。 这也是惯例。 卫宴习以为常,准备骑马离开。 昭苏已经牵着马在等他了。 没想到,这会儿他却遇到了一块硬骨头。 御史高无忌见了他,狠狠啐了一口骂道:“残害忠良,卫狗贼,你不得好死!” 所有人都愣住,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才不会牵连自己。 高无忌,真是胆子太大了。 上一个敢这般骂卫宴的人,早已经消失了。 卫宴脸色铁青,露在面具之外的那双眼睛,几乎要喷火。 前些天,锦衣卫查私盐,牵扯到了吏部侍郎。 吏部侍郎乃是高无忌的好友。 高无忌认定这是锦衣卫栽赃陷害,因为吏部侍郎曾经背后说过卫宴的坏话。 高无忌是个倔老头,忠正耿直,皇上对他也另眼相看。 没有人敢上前劝高无忌,但是心里也都捏着一把汗。 卫宴这般睚眦必报的人,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构陷高无忌。 “你再说一遍!”卫宴一字一顿地道。 高无忌却丝毫不怕,继续痛骂道:“卫狗贼,你不得好死!” 好,很好。 卫宴表示,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喂狗”。 原来在暗戳戳骂他。 好你个容疏! 给他等着! 卫宴拂袖而去。 众人:完了,高无忌完了。 卫宴和他那个笑面虎的义父一样,满手鲜血,但是面上最多高冷不理人,极少有这种当中发作的情况。 众人看向高无忌的眼神都变得怜悯起来。 只有高无忌自己一无所知,还在跳脚大骂。 昭苏陪着卫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不过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 因为身为锦衣卫,别人只以为他们无孔不入,睚眦必报,但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他们查到的东西太多,比如背后暗骂他们的人,杀是杀不过来的。 最后倒霉的,只是上面看不惯的人。 锦衣卫的暴戾恣睢,不过是上面发泄的一个托词罢了。 被谩骂对他们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 没人在乎。 卫大人,尤其不在意。 他心性坚定,不为外物外人所扰,昭苏格外钦佩他这点。 只是今天…… 卫大人私下里,其实颇为赏识高无忌。 难道是因为被自己赏识的人骂了,所以格外难以接受? 昭苏内心猜测了许多,却不敢出声。 卫宴:高无忌算个屁! 他还想着暗戳戳照顾一二的女人,原来天天在骂他! 他更生气的,是自己的迟钝。 他竟然不知道! 卫狗…… 好好好,她好大的胆子! 总有一天,要剥了她的皮! “大人,咱们,去哪里?”昭苏弱弱地道。 这方向,有点不对啊。 卫宴及时勒马。 确实走错了。 他无意识地就往母亲的住处而去。 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让那女人再嚣张些日子。 下次见面的时候算账! 卫宴面无表情地调转马头,往锦衣卫衙门的方向而去。 昭苏默默地擦了一把汗跟上。 怎么感觉卫大人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性情更难以捉摸了。 容家这会儿迎来了一位意外来客。 容疏在外面救的老人。上门致谢了。 老人自称姓战。 “你就喊我一声战大爷就行。” 容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战大爷好。” 战大爷把一篮子东西交给她,“给你的谢礼。” “不用不用。”容疏连连推辞。 “不用客气,你救了我的命,我是知恩图报的。”战大爷道,鼻子嗅了嗅,“什么这么香?是你上次做的卤猪头肉?” “……是。” 过了一会儿,战大爷在容琅屋里大快朵颐。 而容疏则在自己房间,对着战大爷带来的谢礼,哭笑不得。 篮子里,竟然是各种各样的点心和零食,都是京城著名老字号的。 这位大爷,是个资深吃货啊! 战大爷一边啃着拌鸡架一边指着容琅的脸问:“小子,和人打架了?” 容琅脸上的淤青,还留下了浅浅的痕迹,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没想到,战大爷这把年纪,眼神比年轻人都好用。 容琅脸红,“我打回来了!” 容疏:是男人,就不能输。 那看起来,她这个名字,是不会有男人喜欢了。 疏,输,原来是注孤生的名字。 很好很强大。 她正暗自腹诽,就听战大爷道:“你小子身手不行。” “我行!” 容疏:男人最后的倔强。看書溂 “等我吃完,试试你怎么样。” 容疏眼睛一亮:怎么感觉大爷有点东西? 卫宴离开,容琅一直闷闷不乐。 容疏想给他找个武师傅,又怕找到不合适的,还不好换,所以一直没找。 难道这是现成的武师傅送上了门? 战大爷应该是习武之人。 那天容疏抢救的时候就发现了。 大爷有肌肉,大爷手上的茧子,像是握着刀剑留下的。 她也开始期待起来。 战大爷吃完后,带着容琅来到院子里。 “小子,来打我。” 容琅:“你来打我。” 他觉得这个老头像个碰瓷的。 该不会是觉得姐姐做的卤菜太好吃,想碰瓷以后多吃点吧。 “身手不行,屁话还多。”战大爷十分嫌弃,“你赶紧的。” 他要是出手,还不直接把人给打出门去? 容疏抓着一把瓜子靠门站着,一边嗑瓜子一边道:“容琅,你听大爷的。” 容琅这才抬起手,不敢用全力打了一拳。 战大爷一把抓住他的拳头,直接把他给甩出去了。 容琅:“……我来真的了!” “我也没空陪你玩假的,我鸡架还没啃完呢!”战大爷嫌弃道。 容琅又上前,结果又被收拾得很惨。 容疏默默给战大爷竖起了大拇指。 你大爷,永远都是你大爷! 深藏不漏。 容琅被打服了,眼神亮晶晶的。 “战大爷,我拜您为师吧!以后您来教我功夫,我姐请您吃卤味,想吃多少有多少!” “嗯,我想想……” 战大爷瞥了容疏一眼。 你这丫头,倒是说句话啊! 容琅慷他人之慨,这不作数。 容疏:“除了卤味,我还会做很多其他好吃的,您老人家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这够不够有诚意! 第26章 开业大吉 战大爷表示,这可太够了。 于是,战大爷接下来几天,每天都来指点。看書喇 容琅被累得像条死狗,心说大爷,您也让我休息休息行吗? 方素素来找容疏串门,最喜欢坐在门槛上啃着鸡架,看着战大爷单方面“虐”容琅。 她的脚下,阿斗眼巴巴地看着她啃,嘴角流出口水来。 流口水也没用。 容疏怕它吃鸡骨头被卡着,不让它吃。 毕竟容疏不是兽医,出点问题抢救不了。 方素素偶尔见它可怜,撕一点肉丝给它。 ——看把孩子可怜的! 战大爷调教完容琅,大嗓门中气十足地问:“丫头,今天中午咱们吃什么?” 他现在一日三餐都在这里解决了。 早来晚走,比上班打卡还积极。 容疏笑道:“铁锅炖鱼贴饼子。” “不爱吃鱼。”战大爷不乐意,“吐刺麻烦。” “那您得尝尝我这鱼。” 鱼刺她都已经完全挑出去了。 战大爷自己就吃了大半锅,最后摸着肚子大喊舒服。 容疏拿出大山楂丸子给她消食。 方素素眨巴眨巴眼睛:“大爷,我陪您出去走走吧。” 容疏:“……” 她怎么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方素素,该不会是看上老当益壮的战大爷了吧。 妖精,快放过大爷! 战大爷对方素素颇为喜欢。 方素素会下棋,陪他上了两次棋之后,两人感情突飞猛进。 不过那种喜欢,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啊! 战大爷完全可以做素素的祖父了。 “行。”战大爷起身道。 方素素殷勤地帮他把靴子拿过来。 容疏:“我也去!” 她不能让方素素对战大爷下手。 这俩人,太不般配了。 方素素却不让她去。 正巧此时,隔壁王嬷嬷来送东西,容疏出去和她说话,只能暂时不管这俩人。 好在两个人,就在院子里踱步。 容疏提着苹果进来的时候,就见方素素在墙角拉着战大爷窃窃私语,脸上是说不出的激动。 “真行?”战大爷问。 “肯定行啊!只要您答应,剩下的交给我!”方素素眼神发亮的样子,让容疏想起现代哄骗老人买保健品的那些骗子。 “那行!”战大爷爽快答应,“那交给你了,银子我出。” 容疏的感觉更强烈了。 “什么银子?”她问。 方素素忙道:“我和战大爷的事,不关你事。” 战大爷也不说。 容疏无语。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容疏是被隔壁砸墙的声音吵醒的。 这个隔壁,自然不是李氏那边,而是另一边。 干什么啊! 大清早的,要翻天啊! 容疏穿好衣裳,气鼓鼓地出门,然后就看到战大爷提着锤子在另一边,已经把墙给砸得七七七八了。 容琅也在帮忙,方素素殷勤给两人倒水。 容疏懵逼了。 “你们在干什么?去人家家做什么?” “给了他们五两银子,他们连夜搬走,现在这房子,是我和战大爷租下的了!” 正好两间,一人一间,租金平摊,一人二百五。 容疏:“???” 方素素,你在搞什么! 方素素表示,为了更方便地蹭饭,战大爷同意她这个“下策”。 五两银子,自然也是战大爷出的。 一看大爷,就不像缺钱的人。 “那你呢?”容疏没好气地道,“你该不会,也要蹭饭吧。” “我当然是为了蹭饭,也是为了找个安全的住处。”方素素理直气壮地道。 有容疏在,可以蹭饭;有战大爷在,多安全。 容疏:“……” “把墙拆了,更方便。”方素素道。 容疏:服了你们,乌鱼子。 这俩人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算了,由着他们吧。 转眼间,容疏的铺子开业了。 战大爷提前问了地址,说要给容疏送一份惊喜。 容疏发自内心的觉得,这惊喜,可能是惊吓。 开业那天,容疏在门口放了十几挂鞭炮,热热闹闹。 没办法,店面实在太小,不弄得热闹些,估计刚开业生意惨淡。 方素素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裙,端着盘子在门口请人尝卤味,倒是吸引了不少人来。 容琅叫卖:“好吃的卤味,好用的香胰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月儿在忙着切卤味,容疏则在称重收银子,忙得也是不可开交。 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锣鼓声。 众人寻声望去,便看到门前吹吹打打,来了舞狮队,热闹非凡。 舞狮队的后面,还有人抬着一块长长的牌匾。 只是这牌匾用红布盖着,看不出字来。 容疏看到热闹堆里的战大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老顽童…… 多谢了。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去。 “开业大吉啊!”战大爷笑呵呵地道。 “让您破费了。”容疏也道。 “去,”战大爷一脸得意,指着牌匾道,“给你的,你自己揭开去!” 容疏心说,这牌匾送得好,自己本来就舍不得,也懒得起名字,这下战大爷全部给解决了。kΑnshu伍.ξa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容疏伸手揭开红布,露出里面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容琅已经认识不少字,慢慢念了出来。 ——妙、手、回、春。 容疏黑人问号脸,周围一片安静。 战大爷对上她的反应也愣住了。 “丫头,怎么了?” 容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战大爷,您知道我开的什么铺子吗?” “不是医馆吗?” 战大爷抬头看过去,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等他看清楚幡子的时候,一拍大腿:“我就说呢,怎么这么香,哈哈哈哈哈……快来买卤味,吃一口,胜过吃药!” 容疏哭笑不得。 “没事,挂上,挂上!”战大爷道,“卖卤味,卖香胰子,也不耽误你给人看病!你这医术,不给人看病,真是浪费了!” 方素素闻言立刻盘算开了。 买卤味送看病,太亏。 还是香胰子单价高,合适。 于是她直接脆生生地喊道:“买三块香胰子,得妙手回春女神医免费诊脉一次啦!先到先得!每天限十人!” 容疏:“……” 得了,你们做主了。 便衣混在人群中的卫宴也很无语。 不靠谱的人,互相吸引,这会儿就热闹翻天了。 第27章 卫宴来了 卫宴本来没打算来。 只是前两天听徐云说,隔壁又闹幺蛾子,来了个老头,方素素也住进去;又听说容疏的铺子今天开业,便来了。 卫宴的目光落在战大爷身上。 他隐约觉得,这个人,身份不凡。 “徐云,去调查一下那个老头。” “是!” 另一个属下昭苏则道:“以后可以让兄弟们,来这里买香胰子了。” 是真的好用。 卫宴不想搭理这个沉迷捡香皂,哦不,买香皂无法自拔的下属。 昭苏却还在絮絮叨叨介绍容疏出品香胰子的种种好处。 他对卫宴忠心耿耿,唯一的缺点就是絮叨,非常絮叨。 卫宴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目光落在容疏身上。 或许因为今天铺子开业的缘故,容疏似乎略做打扮——这种打扮,也仅限于她梳头的时候略用了几分心。 她还和往日一样,素面朝天。 然而十五岁的姑娘,青春就是最好的脂粉。 她和那个老头说话,笑得眉眼弯弯,眼神比最明亮的珍珠还耀眼。 她真的,很讨长辈欢心。 容疏说了半天话,也看到了人群中的卫宴。 她抬起手来冲他摆摆手。 卫宴不受控制地也抬起手想要回应。 然后手抬到一半,他又放下了。 他和她,不一样,才不那么跳脱。 容疏也根本没等他的回应,见铺子里忙不过来,就跑进去帮忙了。 开业优惠,人流如织。 卫宴:“……昭苏,我们走!” 昭苏吸了吸鼻子,“大人,不用买点卤味吗?” 闻了这么久的香气,肚子里的馋虫已经被造反了。 “不买!” 昭苏心里遗憾,却只能跟着离开,心里暗暗想着,等他不当值的时候,一定来买上一大包! 临近中午的时候,众人都回家吃饭,铺子里终于闲了下来。 卤味几乎都卖空了,剩下一点,容疏不打算卖了。 战大爷还在边上,眼巴巴等着呢! 不过香胰子只卖出去了七八块,而且也没有人用容疏诊脉。 容疏觉得自己实在太英明了。 她就知道,想以做大夫为起点,简直痴人说梦。 容疏去旁边擀面条,月儿在算今天上午的收支。 租下这个铺子,月儿压力非常大。 她觉得每天睁开眼,什么都没干,就欠下了三百个钱,太难受了。 今日的卤菜,成本大约是一两半银子,但是因为开业优惠,也就卖了将将二两银子。 还好还好,铺子的租金赚出来了。 月儿高兴了。 容琅则在抽空读书,他现在跟着战大爷习武,每天能用来读书的时间更少了。 不过这般,也觉得更充实。 方素素洗了手,撸起袖子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要帮容疏擀面条。 “你会吗?”容疏怀疑。 “我也是贫苦人家出身,从小做惯了活计,有什么不会的?”方素素白了她一眼,已经开始动手揉面团。 战大爷翘着脚坐在旁边逗着他的八哥,不时看过来,道:“你们这俩丫头,都是好的。” 方素素促狭道:“谁更好?” 容疏:“你更好。” 战大爷笑骂道:“素素丫头,你惯会掐尖要强。也不是比武,非得分出来个你高我低。我说都好就是都好!” “那我知道了,您心里肯定是容疏好。”方素素道。 容疏懒得理她。 “这话怎么说?”战大爷好奇问道。 “因为您每次来,容疏都忙得没空搭理您。我又是给您上茶,又是陪您下棋,最后和她一样好,您说您是不是偏心她?” 战大爷大笑起来。 方素素把面团揉得筋道光亮,也没耽误说话。 “您可答应我了,给我说个好婆家,我等着呢!” 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虽然战大爷和蔼得像邻居家老大爷,但是他身上带着一种贵不可言的气势。 ——这是方素素自己说的。 每次容疏听她这般说,都给她一个大白眼。 “行,老头子记着呢!”战大爷道,“就可惜我没有孙子,要不……” “您儿子也行。” “也没儿子。” 方素素:“子侄也行。” “都断了来往,而且没有什么好玩意。你等我给你寻个好的。”战大爷道。 “好嘞,您可别忘了!”方素素说话脆生生的,像豆子掉落玉盘,干脆利落。 “容丫头,你……” “我和她不一样。”容疏忙道,“我不用。有什么金龟婿,你都介绍给素素,多介绍几个。” 她痴迷赚钱,无法自拔。 战大爷被她逗笑。 月儿煮面的功夫,容疏给战大爷诊脉,又给他开了新的药方。 “算了,您回去肯定也不好好吃。”容疏道,“我给您做成药丸再给您。” 也算对得起老人送牌匾的情意。 ——虽然这牌匾怪怪的。 “还有卤味吗?”店里来了个客人,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身上穿着明青色盘领长衫,头上戴着方巾,看样子是个读书人。kΑnshu伍.ξa 不过他面相有些刻薄,让人不舒服。 但是上门就是客,容疏还是笑着回道:“先生,卤味今日已经卖完了。您要是想吃什么,明日我给您提前留着。” 男人神情倨傲,想了想后道:“那就给我留二斤卤猪头肉。” “好嘞!” 男人却没有立刻走,而是走到读书的容琅面前,背着手走了几步。 容疏一脸莫名其妙。 店里其他人,也都不解。 感受到身边来人,容琅抬头看了一眼。 随后,他脸上露出不敢置信地神色,匆忙站起身来道:“原来是您。” 之前他去白山书院打听入学之事时,正是这位先生接待了他。 虽然彼时,这男人很不耐烦,而且口气刻薄,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白山书院。 可是容琅没有记仇。 ——读书,是小少年心中最羞涩的梦想。 他敬重读书人,敬重书院的先生。 他只是觉得,自己真的不够优秀。 他不识字,可不就是阿猫阿狗? “姐,这是白山书院的先生!”容琅激动地给容疏介绍道。 “原来是先生。”容疏笑着行礼道,“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先生贵姓?” “我姓朱。” “原来是朱先生。” “嗯,书院还忙,我先走了。”朱先生吝啬留下什么话,转身就走了。 第28章 我上面有人 容疏对这位朱先生的感觉,委实不算太好。 眼高于顶,目下无尘,身上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清高。 然而老师是不能选择的。 白山书院,已经是他们能够到的最好的书院了。 容琅却兴冲冲地道:“姐,这是白山书院的先生,他都来我们铺子买东西呢!” 混个脸熟,他明年进书院,是不是把握更大? 战大爷啃着鸭舌道:“哪个白山书院?” “京城不就一个白山书院吗?”容疏道。 “哦。”战大爷继续啃鸭舌。 容疏:??? 就这? 她还以为战大爷说,认识白山书院什么人,能帮忙走走后门呢! “读书有什么意思?”战大爷道,“老子就最讨厌读书。跟着我习武多好!” 容疏:“您再这么说话的话,下次不给您留卤味了!” 来,跟她念,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她负责发家致富,弟弟负责科举高升。 这才是姐弟俩的未来! 战大爷:“你这丫头!惹不起,惹不起……你这性格,真是像极了你娘。” 容疏姐弟俩都愣住了。 娘? 这是容疏穿越以来,第一次听人提起母亲。 战大爷,竟然知道他们姐弟的身份,并且还认识他们的母亲? “您,怎么会认识我娘?”容琅半晌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岂止认识?你娘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呢!转眼之间,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战大爷叹气道,“你姐姐的模样,和你娘简直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没想到,他竟然被她的女儿所救。 这就是缘分吧。 容疏心里有些感慨,但是她毕竟不是前身,所以现在没有太激动。kΑnshu伍.ξa 容琅却不一样。 他激动地道:“您之前怎么认识我娘的?是两家交好吗?”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战大爷摆摆手道,“她也不在了。你们姐弟俩现在这般,很好很好了。” 然后,他就绝口不再提当年之事,即使容琅一直问。 战大爷吃过面就提着鸟笼离开了。 容琅迫不及待地问容疏道:“姐,你说战大爷所说的,是真还是假?” “真假其实都不重要,娘都不在了。”容疏拍拍他的肩膀,“咱们好好过,不让爹娘九泉之下还为我们操心。” 容琅黯然神伤,死死咬住嘴唇,眼睛都红了。 半晌后他咬着牙道:“姐姐,我不相信,娘是那种人!” 记忆中父母感情甚笃。 他不相信,母亲会背叛父亲。 他更倾向于认为,容国公府,想要趁着父亲不在了,霸占他们三房的家产! “我也不信。”容疏道。 但是凭借他们两个想要对抗容国公,至少现在,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们才吃了几天的饱饭? 但是容疏也能理解容琅的心情。 毕竟如果她自己生身父母被人冤枉,她也能豁出性命去。 她现在的理智,无非因为她不是真的容疏。 “阿琅,等你科举入仕,有了话语权,才能谈真相。” 弱肉强食,就是最残酷的现状。 少年紧紧握拳,心底默默发誓——他要入朝为官,查明当年真相! 晚上,容琅屋里的烛火,很晚很晚才熄灭。 第二天,容疏早上没喊他,给他在锅里留了饭,让他多睡一会儿。 铺子进入正轨之后,她就不用容琅帮忙了。 容琅还小,读书也好,习武也好,都要趁现在。 中午时分,昨日那位朱先生如约而至。 虽然他要了二斤猪头肉,但是容疏实际上,多给了他半斤。 毕竟是先生,待遇不一样。 可是没想到,朱先生拿了包好的猪头肉,转身就走。 月儿忙道:“先生留步。您看,我这忙昏了头,您给钱我都没看到。” 朱先生顿下脚步,却没有掏钱的意思。 他把目光投向了容疏,意味深长。 容疏:??? 你堂堂一个书院的先生,竟然要来吃白食? 然而毕竟这可能就是直接管招生的先生,容疏深吸两口气道:“先生若是今日忘了带银子,下次过来的时候一并给也行。” 朱先生拿着油纸包,高傲地离开。 容疏:“……” 她有一种冲动,不让弟弟去白山书院了。 这种先生,她真的看不起,又能教出什么好孩子? 可是她得忍着,就像现代家长一样,有时候即使觉得老师做得不对,怒火中烧的时候,也得一忍再忍,权衡利弊,装作没发生,或者小心翼翼地跟老师交流。 毕竟,不是谁都有,随便选择学校的权利。 月儿吓坏了,怯怯地道:“姑娘,奴婢是不是得罪了朱先生?奴婢是不是不该说那句话?” 都怪她太笨了。 “你没错。”容疏道,“咱们开门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让人吃白食的。这次就算了,如果有下次……我也不忍了!” 什么玩意儿! 没想到,朱先生第二天又来了。 这次,他林林总总,要了好几斤卤味。 然后他又想故技重施,直接拎着东西走。 这次,容疏真的忍无可忍了。 “朱先生,您忘了给钱;还有昨天的。小本生意,赊账赊不起太多。” 她想好了,如果朱先生明年刻意为难弟弟,不让他入学,她就去白山书院,找山长闹! 她就不信,一个贪得无厌的先生,就能无法无天。 朱先生脸色很难看,“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不管您是谁,买东西给钱,天经地义。”容疏不客气地道。 “我是白山书院的先生。”朱先生怒道。 他觉得这家孩子想入学,命脉就掐在自己手里。 他吃他们几斤卤味怎么了?不识抬举! “别说您是白山书院的先生,就是锦衣卫来我这里买东西,都是一个子儿不能少的!”容疏寸步不让。 外面的人都骂锦衣卫不好。 可是锦衣卫来她这里买东西,真的客客气气的。 人和人的素质,怎么能差那么多! 朱先生气得把卤味摔到柜台上,转身就走。 “等等!”容疏拉住他的袖子,伸出手来,“昨天的二斤,一百文!” 既然撕破脸皮,已经成为敌人,那银子不能再损失了。 朱先生不想给。 容疏冷笑:“想吃白食,也得打听清楚,我上面的人是谁!” “是谁?”朱先生一脸不信。 他觉得容疏着诈他。 不就是个卖吃食的吗,上面能有什么人? 真有人,早去做更赚钱的买卖了。 “我店里,锦衣卫常来常往。”容疏冷笑,“我上面的人,姓卫,你自己想!” “卫,卫ya……”朱先生到底没敢喊出那个名字。 第29章 卫宴还是卫渐离 “聪明点就赶紧给钱!给你三分脸,你还真敢开染坊!”容疏痛骂道,“你算什么东西!” 朱先生虽然不完全相信这话,但是到底也不想冒着得罪锦衣卫指挥使的风险。 所以纠结再三之后,朱先生像割肉似的掏了钱。 容疏收起一串钱,得意洋洋地拿过去给月儿:“怎么样,厉害吧!” 月儿眼神都呆了,一定是在崇拜她。 “姑娘,”月儿指了指外面,小声地道,“卫公子来了。” 容疏往外一看,果然看到卫宴抱着小十一,站在门口。 这厮今日穿着狐裘,头发用一根青玉簪子简单束起,身材挺拔,气质干净。 只是,他脸色不太好。 “我说的可不是你。”容疏立刻道,“锦衣卫那卫……你知道吧。” 卫宴没有搭理她,走进来对月儿道:“给我称一斤素菜一斤鸡杂。” 月儿忙给他装。 “多放点鸡胗,李婶子喜欢吃鸡胗。”容疏叮嘱道。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挑眉问卫宴:“你是带回家,还是自己吃。” “我也喜欢吃鸡胗。” 卫宴扔了一小块银子给月儿:“不用找了。” 容疏立刻道:“谢谢卫公子了!” 爱吃鸡胗是不是? 记住了! 这样大方的顾客,给她来一打! 卫宴见不得她这般得意,咬着牙道:“扯虎皮拉大旗好玩吗?” “还行吧。” 不见得好玩,但是好用啊! “你以为锦衣卫那么好说话,随便被你利用?” “我觉得他们都挺好说话的。”容疏由衷地道,“我也没有指名道姓,也不会真有人傻乎乎地去求证吧。” “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 容疏不想和他争执这些没意义的问题,也根本不在意。 卫宴才不会那么无聊呢! 斤斤计较的,只有卫渐离。 两人正在说话间,战大爷拎着鸟笼进来。 “哎呀,这后生挺俊呢!”战大爷说的是卫宴。 卫宴深深看了他一眼,后退一步,让他先过去。看書溂 他已经调查出来了这人的身份,多有敬重。 “是不是等不及我给你找如意郎君,自己先下手了?”战大爷大大咧咧地道,“这个我看行。” 卫宴:“……” 他忍不住看向容疏,目光如锋刃一般。 这个女人,又犯病了。 就那么想嫁人,去给人家当牛做马? 容疏闹了个大红脸,忙道:“您可别乱点鸳鸯谱了。这是咱们邻居李婶子的儿子。” 就是这狗子,有点气人。 “我说有点眼熟呢!肯定见过。”战大爷道,“月儿,给大爷弄点吃的,饿了。” “好。” 卫宴拎着东西往外走。 他今日,有些不痛快。 衙门的事情,让人心力交瘁;所以干脆中途出来,买点卤味。 ——多日不吃,还有点想念这味道。 心底还有个不愿意承认的想法,那就是来看看这个闹腾的女人。 或许见了她上蹿下跳,心情还能开阔些许。 权当看猴戏了。 可是听到了容疏拿着自己吓唬人,他就不高兴了。 “战大爷,之前那个朱先生又来了。您都不知道,他竟然想吃白食,可气死我了!” 容疏和战大爷吐槽的声音,传到了卫宴耳中。 他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您在白山书院,认识人吗?”容疏问道,“如果将来被为难,能不能找别人进去?或者,干脆换个书院算了!” “别,白山书院还行。”战大爷道,“这事你放心,我给你撑腰。” “那就谢谢您了!我有上好的白茶,这就去给您沏茶去!” 听着容疏狗腿的声音,卫宴心里又有点不舒服了。 好像,这本来该舔自己的狗腿,怎么转头就投向别人了? 容疏:我可太难了。 呵呵,从前的我你爱答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你大爷才永远是你大爷! 容疏也没问战大爷的来历,但是她隐隐猜测,或许是位致仕的老大人吧。 转眼间就进入腊月,年关将近。 忙活了一年的人,都开始松散下来花钱。 卤味的生意,出人预料地好。 多的时候,一天能剩下二十几两银子,不过全员都累趴下了。 方素素道:“要是再这样累下去,我开春还得去花船上。” 众人知道她是开玩笑,都笑着不说话。 “咱们干到小年就关门,收拾收拾好过年。”容疏道。 加把劲,好好干,大半个月能赚小半年的钱。 但是也得劳逸结合,要不身体吃不消。 而且,她很期待过年。 多热闹啊!躺在家里吃喝玩乐,令人期待。 月儿舍不得,劝她干到年底。 这一天天的,都是钱啊! “不干了,留点汤给同行。”容疏得意道。 自她开了店以来,周围卤味铺子的生意,几家加起来都没有她的好。 年终岁尾,大家都要收拾清清爽爽过大年,所以香胰子这个腊月,也卖出去了许多。 “说起同行,”方素素好奇地道,“我一直小心提防,怕有人来捣乱,或者有人说咱们坏话,结果没有啊!” 同行互踩,乃是常态。 她们画舫上的姑娘,还会为抢客人明里暗里较劲呢! “因为咱们铺子里有锦衣卫进出。”容疏得意道。 结合她放出去的大话,现在很多人都在传,她是卫宴的女人了! 容疏得意地笑。 最荒谬的是,竟然还有人,暗戳戳上门给她送金银,请她给卫宴吹枕边风。 开什么玩笑! 容疏不是要饿死,是绝对不会收这种银子的! 她也怕死啊! 她是在帮卫宴树立清廉的形象,以后万一翻了车,是不是也可以从轻发落,留她个全尸? 月儿忧心忡忡:“姑娘,以后,要不您还是少提这件事情吧……” 她胆小,害怕。 “怕什么?问起的话,就说我说的是卫渐离!” 她死到临头的话,卫渐离,应该会开尊口,救她狗命吧。 卫宴:拉下去,砍了! 第30章 给卫宴赐婚 铺子关门以后,容疏让月儿算了算家里的银子,然后惊喜地发现,他们竟然有八百多两银子了! 容疏觉得自己无愧于穿越女的名声。 ——虽然她没能悬壶济世,成个医妃,但是不也救了好几个人吗? 年底虽然赚了许多银子,但是也忙得脚不沾地。 明年年初的时候会是淡季,到时候她就可以顺便给人诊个脉了。 解决了温饱问题,才能有更高的追求。 她带着月儿采买东西。 方素素说要跟他们一起过年。 容疏笑道:“本来就算上你了。” 一边吃着红烧肉的战大爷:“加我一个!” 容疏:“……过年,您不得回家陪家人吗?” 方素素和家里关系紧张,这事她知道。 可是战大爷…… “家里就我一个主子,没什么家人了。” 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我不在家,让下人们过个好年。” 容疏:“……行,那咱们就一起过年!人多了热闹。” 王嬷嬷听说他们要凑在一处过年,十分羡慕。 她忍不住想,倘若婚事做成,现在热闹的,不该是自己家吗? 今年过年,不知道公子有没有时间回来。 可是,她也不敢做李氏面前提,怕勾起她的伤感。 没想到,李氏主动和她道:“容疏来请我来,说是如果九儿不回来,咱们就和她们一起过年。” “那您答应了吗?”王嬷嬷忐忑地问道。 她希望李氏答应。 这个家,过了好几个冷清破碎的年了。 “没答应,咱们就不去了。”李氏叹气道,“我没有那个福气。” 儿子不承认婚事,她从内心深处觉得对不起容疏。 虽然,嫁给儿子,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可是自家儿子拒绝在先,她就觉得很心虚。 “等过了年,去问问张媒婆,有没有好人家。”李氏道,“她娘也不在了,我得给她掌掌眼,寻一门好亲事。” 王嬷嬷还是偏向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忍不住道:“夫人,倒也不必如此吧。” “您真的觉得,公子和容姑娘,就一点儿可能没有了吗?” 李氏:“没有。别提那个孽子了,我头疼。” 王嬷嬷黯然。 她怎么就觉得,这俩人很配呢? 一个冷冰冰,一个热情欢脱,做一起互补多好啊! 李氏的狗子,这会儿正陪着皇上在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上。 所谓的赏花宴,无非是年底松散下来,皇后给各家未婚男女牵线。 否则冬天就那几株破梅花,能撑得起这么大的局儿? 今年有点特殊。 皇后所出的燕王,今年刚刚封王,众人都猜测,皇后想给他挑个王妃。 燕王是嫡出,虽然不是长子,但是气宇轩昂,文武双全。 据说燕王出门,掷果盈车,是绝对的美男子。 各家闺秀,都卯足了劲表现。 ——虽然都是联姻,都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但是嫁个帅的,总比嫁个丑的好。 卫宴陪着皇上来的时候,容国公府的六姑娘容萱,正在表演剑舞。 她确实下了功夫,一身白衣,手持宝剑,舞得刚柔并济,衣袂纷飞,令人目不暇接。 不过在卫宴看来,还是花架子,没什么看头。看書喇 皇后转头笑盈盈地问皇上:“容国公的这孙女,真是出挑。” 台下的容国公听到这话,心里激动不已,却还得努力作出宠辱不惊的模样。 容国公府式微,眼见着一日不如一日。 儿孙不出息,他就只能指望孙女出息,靠联姻维系富贵。看書溂 容萱是他最看中的孙女,悉心培养,然后留到十五岁上也没有说亲。 今日一鸣惊人,估计婚事有望。 如果能嫁给燕王,那自然是最最好的了…… 容国公已经开始做梦。 皇上瞥了一眼后道:“确实不错。皇后,你今日见了不少闺秀,朕有件事情,还得辛苦你。” 皇后娇嗔道:“皇上这般说,真是折煞臣妾了。” “卫宴。”皇上回头看向身后面色冷峻的锦衣卫指挥使。 “微臣在。”卫宴上前半跪在皇上面前。 皇上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微臣今年十九。” “也不小了。”皇上道,“皇后,你看着谁家闺秀好,也给卫宴这孩子张罗张罗。” 卫宴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伴君如伴虎。 王瑾教了他许多,但是告诉他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忽视皇上说的每个字,每个细微的神情。 那背后,可能大有深意。 卫宴现在就想,是不是他最近表现得不够忠心,所以皇上想往他身边安排人? 如果那样的话,迟疑会让皇上更生疑窦。 但是面上,卫宴没有露出任何犹豫。 他双膝跪下叩首:“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 皇上不喜欢任何怠慢和反抗。 皇上笑骂道:“你倒是也谦让几句。皇后,看把这孩子给高兴的,你记得回头替他张罗张罗。” 皇后笑着应下。 台下丝竹声不断,然而众人都已经无心欣赏。 此刻大家各怀心事。 卫宴,那是皇上的一把刀。 几乎没有人愿意和他正面对上,但是他们惧怕的,是卫宴背后的皇帝。 对卫宴,则只有深深的厌恶。 把女儿嫁给卫宴,倒不是说一个牺牲一个女儿会如何,而是众人都担心,会一起被唾弃。 这个风险,没有人愿意承担。 甚至有人想,如果是自家女儿被选中,那宁愿“病死”,也不要做这门亲事了。 其中最最害怕,如坐针毡的,是容国公。 他孙女表演的时候,皇上提起卫宴的婚事,是几个意思? 皇后怎么想? 皇后肯定会想,皇上这是中意让容家的女儿嫁给卫宴。 她多半也会这么做。 不行! 容萱是国公府的希望,怎么能随随便便嫁给那样的人! 容国公内心无比抗拒。 可是,圣旨大如天。 如果真的这般,可怎么办? 一时之间,容国公急出来一身汗。 而容萱因为离得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换好衣裳回来,志得意满,却装出谦虚的模样,应对众人的恭维。 这种场合,有脑子的,哪怕羡慕嫉妒到眼红,也得你好我好大家好。 所以众人,都笑着说话。 容萱并不知道,她的命运,已经走到了“危急”的关口。 第31章 人狗殊途 其实,卫宴也是这么想的。 他没想到,一直拖着不肯成亲,最后竟然会被皇上赐婚。 但是此刻他更多的是思索。 皇上这是在试探什么,敲打他,还只是突发奇想? 至于容家的六姑娘、七姑娘,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就是个女人,娶回家摆着,都差不多。 不过等到下值之后,他还是让昭苏去调查一下容萱的情况。 虽然不管人品如何,他都打算全盘接受,先接下圣旨,时间久了再谋其他。 昭苏:“容六姑娘?” “怎么了?你了解?” “不,不是。”昭苏低头,“属下只是想起,之前调查容姑娘的时候得知,她在家里排行第七。” 卫宴:“……” 他和容家,这是什么解不开的孽缘? 昭苏又道:“容六姑娘,是容家风头最盛,也是最受宠的姑娘。” 这也是调查容疏的时候顺带知道的。 “那……算了,你把徐云喊来。” 昭苏:有被伤害到。 自己不行吗? 等徐云来了之后,卫宴也没让昭苏下去,直接问:“你是不是也知道容家六姑娘?” 徐云愣了下才道:“属下知道,因为属下和昭苏一起查容姑娘的事情。” “那你觉得,她和我娘能相处好吗?” 昭苏顿时释然。 在讨好老夫人这件事情上,徐云绝对无与伦比。 怪不得大人要问他。 “不太行。”徐云摸摸头,欲言又止。 “说实话!”卫宴往椅背上靠了靠, 其实,他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 这些眼高于顶的贵女,有几个能真正敬重自己生活在市井之中的母亲? “容六姑娘眼光很高,怕是,并不情愿嫁给您。”徐云壮着胆子道。 “那就娶回府里摆着便是。” 不准她动自己的猫。 其他的,卫宴也不想干涉,相安无事即可。 这样的女人,他甚至不会带去见母亲。 “下去吧。”卫宴捏捏眉心道。 两人行礼退下。 走出房间,两人站在廊下说话。 徐云道:“皇上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说实话,那容萱,真的配不上咱们大人。” 浅薄庸俗,自以为是。 看着精致得体,其实就是个自我感觉良好的草包美人。 ——女人自恃矜贵的时候,就落了下乘。 昭苏:“这是皇上的意思。” “那不是还没板上钉钉?”徐云吊儿郎当地道,“说不定容萱没有那福气呢!” “你别乱来。”昭苏立刻警惕地看着他,“大人没说,你别轻举妄动。” “我知道。”wΑp.kanshu伍.net 徐云就是真心觉得容萱不行。 “咱们不用动。”徐云挑眉笑得邪佞,“且等着看容国公府和容萱,他们怎么折腾。” 容国公,也是个蠢笨的。 且看他们折腾去。 卫宴想了很多。 并不是对婚事本身。 他没什么期待,也就没什么情绪起伏。 他想到了容疏。 他和容疏,是有过婚约的,虽然只是父辈们的口头约定,甚至于只是玩笑话。 可是,有就是有。 他不能明知道有婚约,还若无其事地去迎娶别人。 所以,卫宴要见容疏,和她当面把话说清楚。 万一她对自己有什么心思,也及时悬崖勒马。 嗯,就这么决定了。 卫宴推门而出,昭苏和徐云立刻停下谈话,迎上前来。 “大人。” “我出去一趟,你们不用跟着。” “大人!”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kanδんu5.net 卫宴仇家不少,现在又是半夜,就这般自己出去,让人不放心。 “我去母亲那里。”卫宴道。 两人这才没坚持跟着。 外面下着雪,卫宴骑马一路往容家疾驰而行。 风雪打在脸上的刺痛,他也没在意。 月儿去帮方素素做过年的新衣裳,就睡在她屋里。 容疏自己带着“一儿一女”,哦不,一猫一狗睡觉。 没错,小十一已经把容家当成了自己家,把容家炕头当成了它的窝。 容疏向来睡得晚,这会儿也没什么睡意。 “你是哥哥,不能总欺负妹妹,知道吗?”容疏点着它的鼻子笑骂道。 可怜的阿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名字的原因,总是柔柔弱弱,扶不起来的模样。 “我给你们两个做过年穿的新衣裳,喜庆!”她摆弄着手里的红色碎布道。 她要用月儿做衣裳剩下的边角料,给猫狗都做一身新衣裳。 过年嘛,都要欢欢喜喜的。 “咚咚咚——”窗户被轻轻叩响。 容疏吓了一大跳。 但是想到战大爷就在隔壁的隔壁,她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壮着胆子道:“谁?” “卫……渐离。” 啊? 他怎么来了? 容疏推开窗子,借着屋里的烛火,果然看到头顶、身上落满雪的卫宴站在院子里,面色诡异的平静。 “李婶子哪里不舒服了?”容疏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没有,我来找你。”卫宴开门见山地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容疏迟疑道,“有话不能明天说吗?” 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卫狗,你不觉得你很失礼吗? 就算现代,十几岁的女孩,半夜也没有请非亲非故的男人进自己房间的啊! “很重要的事情。”卫宴道,“我白天很忙。难道,你觉得我会非礼你?” 他那张清俊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屑。 容疏被激怒了。 卫狗什么意思啊! “我没那么觉得,因为我知道你有病!”容疏把窗户完全打开,“跳进来!” 卫宴:“……” 他默默地跳了进来,身上的雪花不小心抖落到小十一的身上。 小十一嫌弃地叼着自己的窝到了角落里,钻进去把屁股对着他。 这只卖主求暖被窝的破猫! 倒是阿斗,皮糙肉厚不怕冷,瞪着小狗眼看向卫宴,蓄势待发模样。 卫宴坐在椅子上,缓了口气后,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子上,也没有绕圈子:“我今日来是想跟你说,我们两个,曾经有过婚约。” 这个女人,晚上穿得如此……不检点吗? 事实上,容疏穿的是自己做的秋衣秋裤,也远远算不上低领的。 她只是不习惯勒脖子的中衣,所以自己改良了一下。 没想到,竟然碍了卫宴的眼。 当然,如果知道,她肯定也不在乎。 容疏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 做梦,她一定是在做梦。 这两天不干活,太闲了反而睡不好。 这不,噩梦都缠身了。 她竟然梦到卫狗说,和自己有婚约! 这噩梦,真的好可怕。 人狗殊途啊,宝宝赶紧醒过来! 第32章 你的嫁妆我承包了 容疏掐了自己一把。 不疼? 嗯,肯定是在梦里。 卫宴:这女人,摸自己手背做什么? 容疏又掐了阿斗一把。 阿斗“嗷呜”乱叫,跳了起来。 哦,原来会疼啊! 卫宴:敢情她摸摸手背,是在找手感,像切菜之前磨刀一样,然后再对狗下狠手? 容疏:卧槽卧槽,竟然不是梦! “你说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飘的。 婚约? 不,肯定不是这两个字。 “你爹和我爹,其实是好友。”卫宴道。 容疏一脸狐疑:“是吗?这个你有证据吗?” 她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她怀疑,卫宴是受了什么刺激,忽然爱上了自己,然后牵强附会,胡乱攀扯。 还是说,他知道自己有八百两银子,看上自己的钱了? 可是明明,他家藏着那么多黄金啊! 你不能这么抠门,这么点银子都不放过吧。 不要,她抗议! 卫宴:总觉得事情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并且朝着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 反正到目前为止,以他的眼力,并没有从容疏脸上看到惊喜。 他只看到容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在脑补些什么。 “我没有证据,我只是跟你说事实。”卫宴道。 容疏:“……你说事实就是事实?”wΑp.kanshu伍.net 这婚事,打死都不能承认。 反正他们俩的爹都死了。 死无对证。 “你说你的目的吧。”容疏反客为主,“你今天提起这些或真或假的陈芝麻烂谷子,到底想干什么。” 都是千年的狐狸,就不要在这里玩聊斋了。 “这桩婚约,不能作数。”卫宴道。 容疏:有这好事? “行啊!”她迅速和卫宴达成共识,“我也觉得不能作数。” 所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好了,没别的事情,你就走吧,我也该睡觉了。”容疏开始撵人。 三更半夜的,要吓死人啊! 好在有惊无险,结果等于无事发生。 卫宴没有做声,也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 容疏的反应让他意外。 就没有哪怕一点点感慨吗? 嗯,就是没有。 总觉得,像缺点什么一样。 因为卫宴自己,心里还是有种剪不断理还乱、薄雾一般的惆怅的。 虽然他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容疏怎么能这么平静呢? “怎么,”容疏认真想了想,“需要我给你立个字据,按个手印?” 卫宴:“……不必!本来只是口头之约,我告诉你一声而已。” 容疏:“哦。”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不和现在一样吗? 真莫名其妙。 不过倘若卫狗说的是真的,好像就能对应上,为什么李婶子对他们姐弟照顾有加。 原来,都是熟人啊。 战大爷也认识自己的母亲。 两人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容疏弱弱地道:“要是没什么其他事情,要不你……” 走吧。 她还得睡觉呢! 贫穷少女不想熬夜秃头长皱纹,毕竟没钱,也买不到昂贵的面霜眼霜。 卫宴对她的反应无语至极。 本来他应该高兴容疏不纠缠,但是她这般完全没放在心上,自己就不痛快了。 “你没事?”卫宴问。 容疏:??? 有病吧。 她有什么事? 难道要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说求求你,快娶了我吧。 你谁呀! “我应该有事?”她反问道。 卫宴心里一股莫名的火气翻腾,没过脑子脱口而出道:“那就好。本来我想给你点银子弥补一下;既然你也没放在心上,那就算了。”看書溂 容疏:大哥,这话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我受伤了。 我的心在滴血,止都止不住,必须用银子来止血! 但是她到底要脸,没说出口,只扭曲的表情,已经把她内心活动表现得一清二楚。 卫宴出了一口浊气,神清气爽。 他现在,似乎知道该怎么拿捏容疏了。 这个女人,钻进了钱眼里,谈银子必色变。 所以他慢条斯理地道:“我原本打算给你两千两银子做嫁妆……” “等我成亲一定告诉你,谢谢卫大哥!”容疏毫不犹豫地接口道。 我给您鞠躬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有钱人终成兄妹。 大哥!你就是我亲大哥! 面子算什么,值钱吗? 感谢上天,感谢月老,感谢爹娘,这门价值两千两银子的亲事,简直是天降横财,深谋远虑…… 容疏已经被银子砸得精神错乱了。 卫宴:“……” 容疏:“大哥你坐,要不我给你倒点水?” “你不着急睡觉了?”卫宴冷哼一声问道。 “不着急,不着急。” 两千两银子,她能眼睛炯炯有神地陪他说到海枯石烂,天崩地裂。 “到底银子好用。”卫宴嘲讽道。 “谈银子就俗气了。”容疏道,“那不是大哥……” “不许喊大哥!” 卫宴觉得这个“大哥”等于“冤种”。 容疏从善如流,“那根本不是银子,是渐离你的责任感,是你宽广的胸襟,是你……” 卫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唾沫横飞。 容疏却歇菜了,这人怎么不喊停? 她没词了。 小时候作文没写好,老大徒伤悲。 “……是你人好。”她讪讪地道。 情绪都渲染到这里了,大哥打钱。 “我既然提了,就不会少你的。”卫宴道,“等你成亲的时候,两千两银子会送来。” 容疏内心泪流成河:终究,是我不配了。 她就没打算成亲。 不过,为了两千两银子,是不是可以考虑找个人假成亲,先把银子骗到手再说? 纠结难受的人,终于变成了容疏而不是自己。 卫宴意满离。 “我走了。”他站起身来道。 “慢走不送!”容疏脱口而出。 卫宴那一言难尽的神情,让她小小反思了一下,自己说这话是不是有点迫不及待。 下次别这样了。 卫宴离开之后,容疏抱起阿斗:“快,给我压压惊!卫狗比你还狗!” 院子里的卫宴脚步一顿:“……” 他好像忘了和她算账了。 她竟然敢称呼自己是卫狗,好大的胆子! 罢了,天色太晚,下次再和她算账。 卫宴怕吵到母亲,没有回家,而是直接骑马离开。 第33章 替嫁 这个深夜,注定有人难眠。 容国公府。 容国公夫妇,还有长子两口子以及容萱,此刻正在正院秉烛夜谈。 从宫里回府之后,容国公就把他们喊了过来。 “皇上有意给萱儿赐婚。”容国公道。 容萱脸色瞬时红了一片,垂下眼眸,害怕自己眼中的喜悦被人察觉。 她这么多年来,德容言功,琴棋书画,样样修炼,汗水终于得到了回报吗?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有定亲,因为不想将就,因此受到了多少冷眼和非议?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皇上和皇后娘娘终于注意到她了。 一鸣惊人,扬眉吐气。 容萱的心砰砰直跳。 她甚至开始幻想,难不成,自己能得到燕王妃的宝座? 也是,她除了家里落魄了些,哪里还差?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还有个姑姑在宫里呢;她嫁给燕王,也不是不可能。 容萱的亲生母亲,大夫人田氏立刻高兴起来。 “我就说,萱儿表演剑舞那会儿,皇上还多看了好几眼。” 容家大老爷容畊也激动了,“爹,该不会是燕王吧。” “是个屁!”容国公现在正气不顺,见到两口子这般,立刻发作,“皇上要把萱儿许配给锦衣卫那个卫宴!” 是那个鬼见愁的卫宴! 容萱抬起头,一脸的不敢置信。 不是说好的要给燕王择妻吗? 就算不嫁给燕王,皇上身边的青年才俊也勉强可以。 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是那个人人唾弃的卫宴! 卫宴总是戴着面具,谁知道他是不是毁了容? 总之,她不要! 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嫁给卫宴那样的人的! 容萱跪倒在地,眼含热泪,楚楚可怜。 田氏过来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萱儿,我可怜的萱儿……” 容萱闭上眼睛,泪水滚落,也遮挡了眼中的不耐烦。 她这个母亲,真是脑子不够用。 这种时候,如此大哭大闹,只会让祖父厌烦。 现在应该示弱,博取同情,以谋后续才对。 无语至极。 果然,容国公把田氏痛骂了一顿:“老子还没死,你哭什么丧!” 田氏哭也不敢大声哭,吓得直打嗝。 容畊哭丧着脸道:“爹,这可怎么办?我怕卫宴啊!” 容畊和卫宴,那是有过“旧恨”的。 容畊好赌,烂赌成性。 某次在赌场,赌性正高的时候,卫宴带着锦衣卫进来抓人。 容畊没回头,嘴里喊着“押注押注”。 对面的人小心提醒他,有人来办差。 容畊大大咧咧地道:“谁敢管我!我是容国公府的大老爷!” 话音刚落,一把刀就架到了他脖子上。 容畊吓得一哆嗦。 “回头。”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容畊握着筹码,慢慢地回头。 目光看到飞鱼服,再看到卫宴那比寒霜还冷的目光时,容畊这个容国公府的大老爷,没出息地—— 尿了裤子。 这成为容畊这辈子都无法洗刷的耻辱。 可是他觉得不能怪他。 他哪里知道,那天卫宴是去抓旁人,自己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他还以为,容国公府要被抄家了呢! 不怪他胆小,都怪卫宴太凶残。 好在从那以后,容畊和卫宴,几乎再也没有交集。 万万没想到,现在皇上竟然乱点鸳鸯谱,把自己女儿许配给卫宴。 不要! 容畊心里无比抗拒。 容国公见了长子没出息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手边的茶杯就砸过去。 “没出息的东西!但凡你有出息点,会是现在这样吗?” 容畊不敢做声,心里却想着,您要是出息点,儿子也不用受气啊。 大家都是烂泥扶不上墙,啃老的人,谁也别说谁。 要说起来,祖父给您留下的家底,比您留给我的,那要好不少呢!看書喇 一直没说话的容老夫人捏着手中的紫檀木珠串道:“你打老大也没用,等着接旨吧。” 皇命不可违。 容萱对于祖母凉薄的话,心里充满了怨毒。 是,爹不是嫡出的,可是祖母这般置身事外的态度,也太过分了。 然而她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 她在短暂慌乱之后,现在已经有了主意。 ——还得靠自己,幸亏她一直多了个心眼。 容国公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颓然道:“没想到,要把萱儿许配给卫宴,我真的不甘心!” 这个孙女,明明是国公府的希望。 当初他送长女进了宫,只是一直不算受宠;现在指望孙女,孙女也要被浪费了…… “祖父。”容萱咬着嘴唇,怯怯开口。kanδんu5.net 容国公眼睛都没睁:“下去吧。” 国公府的振兴,不,维持,看起来得另外想办法了。 他还有几个小孙子小孙女…… “祖父,”容萱道,“皇上还没有下旨,事情或许还要回旋的余地;退一步讲,就算下了旨,或许,也还能挣扎一二。” “你说!”容国公眼睛瞬时睁开。 他这个孙女,很是聪明。 倘若是个孙子,那他现在就不用愁了。 容萱仔细问了当时的对话,心里有数了。 果然,她就猜皇上不会说得很明确。 “祖父,皇上只说给卫宴赐婚,并没有指名道姓说是我。” “日后皇后娘娘就是定了容家女,容家也不仅就我一个女儿。” “你是说,你七妹妹?”容国公道,“可是她几岁了今年?” 他怎么依稀记得,这个孙女才十一二岁模样? “祖父,您忘了,我在府外的七妹妹,只比我小两个月。”容萱道。 当初容疏和容琅,是被除名撵出去的,连序齿都没了。 容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田氏反应了片刻后激动道:“对对对,容疏和你年龄相仿;让她嫁啊!三叔活着的时候,和卫宴他爹关系不也很好吗?让容疏去,让容疏去……” 别祸害她女儿了! 容畊:“对对对!” 容国公皱眉想了一会儿,“不说合适不合适,现在急着要找,怕是也找不到人……” 容萱听着祖父的话,就知道他态度松动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抿唇笑道:“我知道七妹妹在哪里。” 第34章 容萱的算计 这几年以来,容萱一直都让人暗戳戳地盯着容疏。 容疏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她知道得八九不离十。 因为,她讨厌容疏。 两个人年龄相仿,父亲都是庶子。 明明她什么都比容疏那个蠢货好,可是容疏却有一对好父母。 容疏的父亲战功赫赫,前程无量;母亲美丽聪明,对一双儿女也好。 容疏所拥有的一切,是容萱做梦都想要,却始终无法拥有的。 容萱憎恨自己烂泥扶不上墙的父母,她对容疏羡慕嫉妒恨。 后来,三房出事,容萱看着姐弟俩被撵走,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可是没有比较,怎么会有她的幸福? 所以,她一直暗戳戳地让人窥视着姐弟两人的生活。 每每听到他们痛苦挣扎,容萱就十分高兴。 前些日子偷偷打听容疏买肉的黄衫女子,正是容萱的丫鬟。 最近听说容疏竟然开起了铺子,生意还很好,大有翻身之势,容萱心里很不高兴。 只是她还没想好,要如何给容疏添堵。 没想到,现在竟然来了机会! 让容疏嫁给卫宴! 容疏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卫宴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容萱心里戾气翻涌。 不慌! 遇到坏事,她也有能力扭转局面,借力打力。 不过对上容国公,容萱不可能说出心里话。 “……祖父恕罪,我担心七妹妹出去之后日子过不好,所以暗中,暗中帮她。” 田氏闻言气呼呼地道:“你是不是傻!你有钱给我啊!她又不是容家的孩子!她是……” “娘。”容萱打断她的话,再一次为母亲的智商和情商感到悲哀。 当年的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祖父为了防止国公府被三叔连累,所以才…… 她们太狠了,反而会勾起祖父心里的内疚。 这种傻事不能做。 “如果,皇上赐婚给容家六女呢?”老夫人忽然开口。 “二姐姐早逝……”容萱低声道。 老夫人似乎轻笑了一声,目光了然,好似在说,她早就知道。 这个孙女,真是了不得。 容萱脸红。 她总觉得祖母能看穿她的算计,并且总是在嘲讽她。 可是她能怎么办? 有这么一对糟心的父母,她不为自己谋划,还能指望谁? “那……”容国公道,“去把他们姐弟接回来?” “祖父,”容萱道,“还是只把七妹妹接回来吧。毕竟三叔当年的事情还没个说法,要是大张旗鼓都接回来,将来再有什么变化,连累了国公府就不好了。” 她知道,容琅那个小狼崽子,是如何护着容疏的。 这点,容萱也深深羡慕嫉妒恨。 容疏没脑子,容萱觉得自己能拿捏她。 容国公向来不是个有主意的,闻言道:“那就这么定了吧。” 他转头看向老夫人,“你派人去把人接回来。” 老夫人顿了片刻后,缓缓开口道:“现在老大媳妇当家,让她派人去接吧。” 呵呵,他们想得倒美。 想想老三和他那娘子,那都是人精里的人精。 他们的孩子,会那么好拿捏?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这些蝇营狗苟的耗子,现在去觊觎人中龙凤的后代。 她倒是很期待看到结果呢! 她和从前一样,不会掺和国公府里的这些破事。 容国公道:“也行。” 接个姑娘回府,让她大伯母出面足够了。 回到自己院子里,田氏智商短暂上线,拉着容萱的手道:“你说容疏,能答应吗?” 嫁给卫宴,那是要命的事情啊!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呢? “她会答应的。”容萱志得意满。 她知道,容疏一直都放不下大家闺秀的梦。 如果容家开了大门,容疏会连滚带爬地回来。 “那就好。”田氏道,“就是还得给她准备一份嫁妆,真讨厌!” 她觉得这些嫁妆,都是从自己女儿嫁妆里分出去的。 容萱却并不在意。 明眼里的事情,千万不能让人挑出毛病。 将来她会看着,不让母亲在嫁妆的事情上弄得太难看。 只有名声好了,才能嫁个好人家。 燕王那里,她未必就没有希望了。 容疏睡得很香甜,梦里飘着的,都是金子的香气。 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战大爷正坐在小杌子上吃着板栗,盯着容琅蹲马步。 阿斗好奇地模仿容琅,结果站不稳,一会儿就摔倒,模样十分滑稽。 “早啊。”容疏笑眯眯地道。 战大爷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容疏:??? 这是什么意思? “行了。”战大爷对容琅道,“今天先练到这里,洗手吃饭去。” “我再练一会儿。”容琅检查。 “让你走就走,”战大爷中气十足地骂道,“我是有话要和你姐姐说!” 不长眼色。 容琅灰溜溜地滚进去换衣裳梳洗。kanδんu5.net “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容疏挨着他坐下,伸手从他的袋子里掏出一个板栗来。 “和隔壁那小子,私定终身了?”战大爷道。 容疏“咳咳”猛咳,差点被板栗噎死。 “您别造谣。”好容易停止了咳嗽,容疏道。 “那晚上就别让他摸到你屋里。”战大爷道。 这不是为难老头子吗? 他昨天想啊想,到底该不该出声阻拦呢?看書喇 他一直纠结到卫宴离开才放心。 还好,时间不长。 容疏面红耳赤:“不是您想的那回事。我们俩,没谈情说爱,谈银子呢!” “其实也不是不行。”战大爷道,“就是没成亲,悠着点。” “不行不行,我不行。”容疏连连摆手表明态度,“大爷,这个我真的不行。” 要不起。 她就差赌咒发誓了,表示自己坚决不会和卫渐离有关系。 战大爷道:“这都不好说……当初你娘,还不是一样?” “什么一样?” “不说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战大爷提醒完了,站起身来对着做饭的方素素道,“素素丫头,多放点辣子!” 深藏功与名。 容疏摸着下巴,有故事! 被战大爷点破夜里那点事,虽然什么都没发生,她还是觉得尴尬。 正厚脸皮地自我安慰时,大门被敲响。 第35章 疯狂输出怼人 “谁呀?”家里人都忙着,容疏自己去开门。 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穿金戴银,身上穿着五蝠绣花褙子,外面还套着灰鼠皮袄子。 容疏打量着来人,觉得莫名眼熟。 “七姑娘。”来人似笑非笑地开口。 这一声称呼,掀起了容疏的记忆。 这不是容家大夫人身边的全嬷嬷吗? 容家人上门,不会有好事。 所以容疏当即也皮笑肉不笑地道:“您家里谁有病?过年了,我不看病了。” 全嬷嬷被她这话弄得一头雾水。 七姑娘什么时候,还学了医术? 其实关于医术这件事情,容疏和弟弟解释的是,当初在容家的时候看过许多医书。 但是在容家人看来,倘若真有医术,那定然也是这几年的奇遇。 “七姑娘,”全嬷嬷想起今日的来意便道,“没人生病,只是……” “没病来找我?”容疏双手环胸冷笑道。 这话弄得全嬷嬷没法接了。 隐约感觉到面前之人不好对付,怕是糊弄不过去,全嬷嬷陪着笑脸道:“七姑娘怕是忘了老奴。老奴是大夫人面前的全婆子。” “不认识。”容疏道,“京城这么大,城墙上掉下块砖头,能砸到三个夫人。你家大夫人是哪个?” 她心思也在飞快地转着。 容国公府为什么会派人来寻她? 难道是落魄到,要盯上自己那小铺子? 不至于吧。 容疏这种“穷人乍富”,总觉得外人盯上自己那八百两银子的巨款。 “七姑娘,您说笑了。”全嬷嬷讪讪地道,“老奴是容国公府的。” 这下,你不能装傻充愣了吧。 容疏:“容国公府?怎么,国公府人都死绝了,要我回去继承家业?” 全嬷嬷:“……您,您不能这么说话啊。” “那我怎么说话?”容疏冷笑一声,“当初不是他们,把我和弟弟撵出来,说这辈子再无瓜葛的?” 全嬷嬷嗫嚅道:“当初……当初,也是事出有因。府里的人,都记挂着您……比如老奴为什么能找来,是六姑娘一直惦记着您,让人暗中保护您呢!”wΑp.kanshu伍.net “呵呵,容萱保护我?是想看如何让我更倒霉吧。”容疏毫不客气地道。 什么姐姐妹妹,前身看不懂的,她还看不懂? 说塑料花姐妹情,那塑料花都不能愿意。 “七姑娘,您不能这么说。自您走了之后,府里上下都惦记着您……六姑娘多爱笑,都很少笑了。” “怎么,她面瘫了?” 全嬷嬷:“……” 这话还能说下去吗? “别跟我绕圈子,直截了当说你们想干什么。是不是最近被我爹娘问候了,坏事做多了做噩梦?” 还是说,她爹要被平反,朝廷要发钱了? 除此之外,容疏实在想不到这些人要和自己交好的原因。 全嬷嬷来之前,还觉得这个任务很容易完成,抢着要来。 结果现在才苦逼地发现,七姑娘已经不是从前的七姑娘了。 她现在是容·滚刀肉·七姑娘。 真的颇有……其母之风。 全嬷嬷斟酌着开口:“是这样的,您今年也十五了。上头没什么长辈,无人操持亲事。大夫人惦记着您,就和老夫人求情,把您接回去,给您寻一门好亲事,给上一份厚厚的嫁妆……”看書喇 “说吧。”容疏冷哼一声,“容萱是要嫁给瘸子瞎子还是傻子,要拿我去替嫁。” 问她为什么如此聪明,那就是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全嬷嬷震惊万分,“老奴,老奴没那么说。” 她已经开始紧张了。 她真的没说,容疏怎么会知道? 大夫人要是知道容疏知道这件事情,还不得以为是自己吐露的? 好大一口黑锅! 这锅,真的背不起。 容疏表示,家里黑锅很贵,也舍不得给你。 毕竟还等着赚卫渐离的钱呢! 黑锅都是他的。 “还真是这么回事。”容疏冷哂。 她这算不算,进入了穿越女的正轨? “告诉他们,死了这条心。” 全嬷嬷打量着这破旧的院子,假装好意劝道:“七姑娘,大夫人是好心好意请您回去的。您不看看,您现在住的这地方,连国公府下人住的地方都比不上……在这里,又能嫁个什么好人家?” “我愿意,你管得着?”容疏阴阳怪气,“你们国公府那么好,想做容国公府姑娘的人多了去了,赶紧去找,别在我这里死皮赖脸。” 大过年的,晦气! “七姑娘,您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全嬷嬷也有点生气,“您不想想,国公府真想拿捏您,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是吗?”容疏冷笑,“那就回去好好打听打听,我的男人是谁!” 全嬷嬷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男人? 容疏哪里来的男人? 而容疏,已经不客气地把门关上,差点打到全嬷嬷的鼻子。 全嬷嬷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容疏回去之后,却没有大获全胜的欢喜。 她心里有些担忧。 其实全嬷嬷说得对。 她对上容国公府,没有什么胜算。 她只是做个小本生意,而且还是吃的用的,很容易就被人碰瓷。 容国公府真想使坏,她这生意就有些艰难。 “姐,谁啊!”容琅换了衣裳,从屋里出来道,“我听着你和人吵架了?” “嗐,就之前一个总占便宜的老婆子,被我骂走了。” 容疏自己还没想明白,不想把事情告诉容琅。 容琅性子冲动,真要去国公府和他们拼命,肯定自己吃亏。 这件事情,她得慢慢想想。 吃过饭,容疏偷偷问战大爷:“您认识容国公府的人吗?” 战大爷吃饱喝足,翘着脚撸狗,别提多舒服了。 “容国公府啊,我现在就认识一个人。” “一个人就够了。”容疏连忙道,“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打听点小事。您认识的是谁?” “容国公。” 容疏:“……” 知道您老厉害,不知道您老这么厉害。 “容国公就是个老糊涂蛋。”战大爷道,“问他还不如问膝盖!你说吧,什么事情,我另外找人去给你打听。” 容疏:忽然觉得战大爷金光闪闪的。 还是那句话—— 你大爷永远都是你大爷! 第36章 送礼 “……也没什么,就是打听打听,容国公府最近要和谁做亲。” “嗯?”战大爷扔了一颗瓜子给八哥,后者飞起来接住,配合默契,“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们姐弟俩都和容国公府没关系了……丫头你听我的,离开他们挺好的,别吃回头草。” 容国公那老东西,糊涂着呢! 早晚得被他气死。 “您知道得挺多啊。”容疏忍不住感慨。 “还行吧。”战大爷道,“天天闲着没事遛鸟,听人说起的。” 原来是这样? 敢情您口中的认识,是这样的认识啊! 要这么说,我还真认识卫宴呢! 她和战大爷,果然是一路人。 “那就不用打听了。”容疏道,“我现在就担心,他们想让我回去,我不回去,他们来我铺子里捣乱。” “那不怕。”战大爷道,“我有锦囊妙计。” 这咋说着说着,还唱起来了? 容疏笑道:“您快别卖关子了,快跟我说说,怎么办。” “要是容国公府真的用下作手段对付你,”战大爷道,“你就去找一个人,他能帮你。” “谁呀?” “高无忌。” 容疏表示自己见识浅薄,没有听过这名字。 但是听起来就很厉害。 什么长孙无忌、张无忌,这个名字就牛气冲天。 就是,人家厉害,为什么要帮自己啊。 难道,是战大爷的人情? “不是,”战大爷继续扔瓜子仁喂八哥,“他是御史,体重一百二,都是硬骨头。” 容疏:“……” 合着到时候,让自己去给高无忌“提供素材”? 战大爷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要是容国公府真的用卑鄙手段对付良民,高无忌会喜闻乐见,并且把容国公弹劾个半身不遂。 容疏:好吧,感觉被安慰到了一点点。 但是不多。 总觉得,好像不怎么靠谱。 然而铺子都开起来了,生意这么红火,总不能因为担心就不做生意了。 罢了。 先好好过年,其他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 容疏把这件事压下,去做灶糖了。 前几天做的没吃够,那就继续再做。 卫宴很快就知道了容国公府的打算。 因为自从知道皇上要赐婚后,他就让人多关注着点容国公府的动向。 ——他担心容国公这个蠢货乱来,连累了自己。 他其实都仔细想过了,也和王瑾对过话。 皇上给他赐婚,对于他的前程来说,可能不是一件坏事。 容国公蠢得……人尽皆知,子孙也一脉相承地愚蠢。 ——不蠢的,要不死了,要不被撵出去了,留下一窝蠢货互相传染一锅乱炖。 这样的人家,除了那个空壳子,也算毫无用处。 皇上想重用自己,那就不会允许自己站队。 他只能是皇上自己的刀,只能做孤臣。 和其他人家联姻,皇上肯定得多考虑考虑他日后会不会被人拉拢。kΑnshu伍.ξa 但是和容国公府,就完全没有这个担忧。 因为蠢。 而且容国公府肯定还时不时有这样那样的小乱子,皇上想挑毛病就挑毛病,随时可以用来敲打自己。 总是,就是为了让他被容国公府拖后腿。 那就拖吧。 只是没想到,容国公府那个容萱,又开始自作聪明起来。 卫宴很不高兴。 他需要或者说想要的女人,是一个可以摆在家里没存在感的人,而不是一个上蹿下跳,什么都要证明自己比别人强的蠢货。 容萱不行。 他不想要。 容国公府想要容疏替嫁。 呵呵,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昭苏感觉到气压很低,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小心打量着卫宴阴晴不定的脸色,鼓足勇气开口道:“大人,咱们要不要……” 搅合一下? 容疏可配不上大人。 容萱好歹还是容国公府的姑娘,容疏就……纯纯一市井女人,还,还隐约有往泼妇发展的趋势。 昭苏想起她那嘴皮子都头皮发紧。 虽然她的香胰子,做得确实不错。 但是为了占这点便宜,不值当不值当。 “我说过,只许暗中盯着,不许动任何手脚!”卫宴冷声道。 昭苏连忙称是。 “容萱是个蠢货,太能折腾,换了她也好。我们静观其变!” “是!”wΑp.kanshu伍.net 昭苏心里纳闷,大人确实不喜欢折腾的女人。 可是容疏,要比容萱能折腾一百倍吧。 难道,还有别的替嫁方案? 嗯,一定是这样的。 卫大人英明神武。 “对了,还有件事情,你让我给我跑一趟。”卫宴又开口。 “大人您吩咐。” 腊月二十七,容疏舒舒服服地带着战大爷和方素素在屋里斗地主,忽然锦衣卫上门了。 锦衣卫大爷说,要定一百块香胰子。 容疏心里:你早干什么去了?烦死了! 容疏嘴上:“好的,您明天来取,还是我给您送上门?” “我来取。”锦衣卫留下银子就走了。 容疏:“@#¥%……” 口吐芬芳。 战大爷和方素素玩得正带劲,见容疏要去干活,把月儿喊上来一起玩。 容疏再次谢过锦衣卫。 她可真是个大冤种! 腊月二十八,昨天来的锦衣卫小哥,把香胰子取走。 容疏把人送到门口,刚松了口气,就见到一辆马车在巷子口挪动。 挪什么挪啊! 哪家的车夫这么不长眼! 这么窄的巷子,怎么可能走得开那么宽的马车? 这谁家马车,这么气派! 她暗暗羡慕嫉妒,哦不,欣赏了一会儿,正要关门,却发现车夫跳下马车,掀开帘子,从马车上扛起什么东西就向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关键是,她怎么觉得车夫扛的,像个人呢? 第37章 大家一起吹泡泡 容疏正茫然间,就见车夫越走越近。 她也看清楚了。 车夫扛的,哪里是什么人? 那是一头收拾好的羊! 一定是最近晚上熬夜打牌,把眼睛泪瞎了。 更令她意外的是,车夫竟然是来她家的。 双方一对话,原来是战大爷的家里人,来送年货了。 好家伙! 两只收拾好的羊,野鸡野兔、鹌鹑、腊肉腌鱼、粳米白面,各种菜蔬……林林总总,各种各样的吃食,几乎数不过来。 实在没地放,许多东西只能堆在院子里。 “好好过年。”战大爷乐呵呵地道。 车夫还要说什么,被他撵走。 “你们都回去好好过年,老子在这里很好。” 容疏:“……” 她犯了难,这么多东西,怎么吃得完啊! 而且,放哪里去? 容疏把东西分了一份出来送给隔壁李氏,又拿出来一些,让容琅去送给和他关系好的那些少年们。 容琅是个讲义气的,高高兴兴地就去了。 剩下的肉,容疏怕被偷吃,放到了树上,而且严令警告小十一,不经允许,不得偷吃。 当天晚上,容疏做了八道菜。 她宣布,从这天开始,大家进入过年模式,要拼命吃吃吃养膘了! 战大爷对她做的山药火腿排骨汤赞不绝口。 容琅则偏爱热气腾腾的羊蝎子,啃得嘴都流油。 方素素又夹了一块红烧肉,伤感道:“再吃我都没腰了。算了,明天再想,先吃饱。” 容疏:“……” 几个人吃得肚子溜圆,还剩下不少菜。 肚子里有油水了之后,容琅的饭量都降了不少。 剩菜没人愿意吃。 但是大过年的,战大爷家又送来很多东西,总不能三两个菜就糊弄过去。 容疏想了想后道:“这样吧,明天开始,饭菜做好之后,每样都分出一些给李婶子和王嬷嬷,让她们也不用忙活了。” 容琅道:“多送点,卫大哥是不是也该回来过年了?” 这都腊月二十八了呢! 容疏:“谁知道呢?” 卫狗她可不管。 哦不! 得管! 她的两千两嫁妆还没拿到手呢! “卫大哥也不知道做什么的,”容琅道,“忙得都不见人,我还想给他展示展示最近学的呢。” “刚学了几招花拳绣腿,就想着显摆。”容疏啐了一口道。 “我还认了那么多字,还背了那么多诗呢!”容琅不服气地道,“等出了正月,我就去白山书院报名。”看書溂 容疏:“……” 希望那朱先生不要使坏。 战大爷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最坏的打算,她自己找个先生在家里教容琅,又不是请不起。 毕竟她有八百多两银子了呢! 实在不行,假装成亲,把卫宴答应的两千两银子骗出来,到时候请两个先生也不在话下! “到时候,我要让卫大哥刮目相看。”容琅决心满满。 容疏实在不明白,男人对男人的感情,为什么来得这么快就像龙卷风。 战大爷看了容疏一眼,忽然道:“……也挺好。” 方素素和容琅不解其意。 但是容疏却莫名明白了。 战大爷说的应该是,自己和卫渐离在一处挺好。 好什么! 大爷眼花了。 他们吃饱喝足,热火朝天的聊着;而卫宴,刚从锦衣卫衙门出来,翻身上马,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寒风,带着一身冷气往自己府里而去。 昭苏提醒他道:“大人,今天已经二十八了。您是不是,该去陪老夫人过年了?” “太晚了,别吵到我娘休息。” 自爹去世之后,娘就很难入眠。 “我回府安顿一下,明日再过去。”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九,除夕夜。 他能陪母亲吃顿饭,晚上不一定能陪母亲守岁——得看皇上找不找他。 各种各样的事情压下来,他在母亲身边尽孝的时间,真的不多。 至于安顿什么,昭苏显然知道,所以并没有多问。 回到卫府,门房立刻开了大门,卸了门槛,躬身请卫宴骑马进入。 卫宴进去之后,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静,太安静了。 往日不管什么时候他回府里,那十二只,肯定会出来迎接他的。 没错,外面疯传他身边日日惨遭“蹂躏”的十二名少女,其实是他十二只宝贝猫。 他是猫奴。 十二只猫就是他的命根子。 小十一“叛变”了,另外十一只呢? 猫呢? 众猫:大家一起玩,没空搭理你。 进了二门,卫宴下了马,把缰绳扔给下人,忍不住开口问:“小十二它们呢?”看書喇 “回大人,都在您屋里。天气冷了,它们不愿意动弹。” 这倒是。 那群主子,就喜欢抢热炕头。 卫宴让昭苏下去歇着,自己推门而入。 然后,他看到了让自己终身难忘的情景。 香胰子横七竖八地铺开在地上,上面多少多有猫爪子留下的痕迹。 他的十一个猫主子,在某十二的带领下,以各种各样的姿势瘫着舔爪子,吐泡泡玩呢! 小十二得意洋洋。 告诉你们,吐泡泡好玩了吧。 今日有人来送香胰子,它立刻就盯上了。 这不,现在就带着哥哥姐姐们嗨起来了。 卫宴的火气一下窜到天灵盖。 把小十二拎起来啪啪揍了一顿,然后喊人进来帮忙收拾香胰子,检查猫主子们的状况。 幸好他回来得及时,众猫总体状况应该还好。 只有小七,平时就是最贪吃的,趴在一块香胰子上,似乎啃了很多,这会儿有点迷糊了。 这也不能怪府里的人。 他的房间,除了猫能随意出入外,其他人都不敢。 卫宴把小东西揣到怀里,厉声道:“备马!” 上次小十二容疏有办法,这次小七肯定也会安然无恙的。 容疏正带着月儿在包红包。 马上要过年了,当然要给全家人都发个大红包。 左邻右舍很多孩子也会来拜年,容疏打算每个孩子也给两文钱。 就是买的红纸,质量不太行,弄得她满手都是红的。 小十一还来捣乱,把自己身上的毛都蹭红了。 这时候,窗户又被叩响了。 容疏:“卫渐离?” “是我。” 容疏:你脑子有病吧! “我们家,没门了?” 第38章 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我实在着急,就跳墙进来了。”卫宴自己推开窗户,“我的小七出了点问题。” “你的小妾出问题了?” 你俩生命大和谐的过程中出问题了? “人呢?”容疏问。 她还是很有敬业精神的。 虽然想吃瓜,但是救人要比吃瓜靠前。 “在这里。”卫宴跳进来,从怀里掏出来小七。 容疏:“???” 你把猫当小妾? 太禽兽了。 “它叫小七,是小十二的哥哥。”卫宴道,“它啃了小半块香胰子,你帮忙看看。” “你们一只一只的,都怎么回事?吃不上饭了?非得啃那东西!” 容疏骂着,让月儿给她取来催吐药。 本来想硬灌进去,可是卫宴说不用。 他把药托在掌心,小七就伸出粉色的小舌头,一点点舔。 容疏:“……这药,真的还挺难吃的。” 但是想到小七连香皂都能吃,那可能这药也没那么难吃了。 卫宴耐心地等着小七吃药,伸手摸着它的后背,目光怜悯。 有一瞬间,容疏甚至从他眼中看到了温柔。 卫宴又看向小十一,不无嫌弃地道:“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容疏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没吭声。 容琅听见这边说话的声音,衣裳都没穿好就跑过来。 等他看清楚是卫宴后,立刻惊喜万分:“卫大哥,你怎么来了?” 容疏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难道不该想,为什么你姐姐屋里,半夜会有个男人? “卫大哥,你是回来过年的吗?”容疏又问。 卫宴“嗯”了一声,对他笑笑,“明天我在家里。” “那我去找你玩。” 容疏凉凉地道:“战大爷说,明天带你去打猎。” 战大爷说,家里有弓箭,要带他学射箭,直接上手打猎。 “也是。”容琅挠头,“卫大哥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容疏和卫宴异口同声地道。 容琅:“……” 容疏道:“他好容易回来一天,陪着李婶子过年,你别闹他了。” “哦,也是。那等我回来之后,找卫大哥说话。” 容疏嫌他聒噪,撵他回去睡觉,他也赖着不走。 小七吃完药吐了三次,折腾到了下半夜总算好点了。 容疏叮嘱道:“回去的时候别让它再呛着风,仔细点。” 这小东西虚弱得很。 容琅闻言道:“那卫大哥就别走了呗。” “我娘睡下了,我怕吵醒她。” “去我屋里睡!走走走!”容琅热情洋溢地把卫宴请到了他房间里。 容疏:“……” 从前没觉得,怎么现在弟弟越来越傻了? 再说容国公府。 全嬷嬷添油加醋地把容疏的话告诉田氏。 田氏气得火冒三丈:“她一个孤女,好大的口气!你也是蠢,怎么不带人直接把她给捉回来?” 容萱在旁边,一直没说话。 容疏现在变得如此牙尖嘴利吗? 从前她可是很愚钝的。 现在在市井之中见多了人,也变成了泼辣的货色。 容萱心里竟然有点高兴。 这样的容疏,以后没什么可能嫁入高门。 自己一定能狠狠地把她踩在脚下。 “老奴明天就带人去……”全嬷嬷唯唯诺诺地道,心里却很高兴。 她要去狠狠地打容疏的脸。 “做事用脑子。”容萱看着全嬷嬷开口。 表面上在责骂全嬷嬷,实际上何尝不是对亲生母亲的抱怨? 田氏倒是没感觉,她问:“萱儿,你有什么好主意?” “不用去找她了。” “啊?那皇上赐婚怎么办?” “她的生辰八字,我们都知道。”容萱淡淡道,“回头圣旨下来,咱们直接把她的庚帖交出去,生米煮成熟饭,她难道还敢抗旨?” 让皇上做坏人,他们不参与。 容萱对于自己的主意,深感得意。 她这样的人,就应该去做王妃。 她一定能做好燕王的贤内助。 田氏道:“萱儿说得对!娘怎么就没想到呢?” 容萱垂眸,眼神嫌弃。 ——如果不是有个拖后腿的娘,她何至于走得这般艰难? 倘若她有一个三婶那样的母亲,现在早就嫁入高门了。 “早点睡吧。”容萱站起身来道,“马上过年了,赐婚这件事情,也是年后才有消息。” 希望过年招待宾客,她娘不要再出错,再让人嘲笑了。 那会严重影响她的婚事。 这才是容萱当下最关注的。 卫宴起得很早。 他知道母亲起得也早,打算早点回一墙之隔的家。 他从容琅屋里出来,走到院里忽然发现,阿斗和小十一正在墙角钻狗洞。 什么时候,两家墙之间,竟然多了个那么大的狗洞? “又来了。”战大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卫宴回头,对他拱手行礼。 “你难得有空。”战大爷貌似不经意地道。 卫宴知道,自己的身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住这位。 “是,今日回来陪母亲过年。” 他以为战大爷还要说什么,结果后者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背着手,晃晃悠悠地出门遛弯了。 卫宴在原地站了片刻,抱着小七去敲响了隔壁的门。 李氏见他回家还是淡淡的。 但是卫宴知道,母亲心里是高兴的。 他笑着问道:“娘,春联写好了吗?” 从前爹在的时候,家里的春联都是他写的。 自从爹不在之后,这项活动,好像就取消了。 “没有,买了红纸等你写。”王嬷嬷高兴地道,去找红纸。 其实春联也买好了,红纸也买了。 只是难得卫宴主动提起。 王嬷嬷把笔墨都备好。 李氏道:“你去问问容疏,她们春联写好了没有。要是没写,让九儿一起写了。” 卫宴没有反对。 举手之劳而已。 他刚学写字的时候,爹就开始让他写春联,还把他写得那些十分拙劣的春联,高高兴兴地到处送人,弄得属下当面就怨声载道。wΑp.kanshu伍.net 爹从来都没有什么架子,身先士卒,和手下那些叔伯们,像一家人一样。 “将军啊,大过年的,我们贴个好看点的不行吗?” “我们家孩子写得更好呢!” “谁说的?”爹脸红脖子粗地和大家争论,非说自己写的最好,还吹嘘说,过几年肯定千金难求。 众人都很无语。 卫宴面红耳赤。 强行摊派完春联后,爹把他抱到马上,把他拢在大衣里,只露出头来,大笑着道:“抓好,走啦!” 往事历历,而故人已去。看書溂 卫宴红了眼眶。 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 即使付出任何代价,都不会再回来。 第39章 千杯不醉 容疏本来打算让容琅写春联。 不管写得是否好看,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正向的鼓励。 没想到,容琅听说卫宴要帮忙写,直接把红纸送过去,然后才跟着战大爷去了山上。 容疏也由着他。 中午做菜的时候,她特意多做了一些,让月儿给隔壁送去。 李氏则回了些她自己做的年糕。 容琅和战大爷打了两只野兔回来,晚上桌上就多了一道红烧兔肉。 方素素把她特意买的酒拿来,给众人都倒上。 “来,咱们今天好好喝一场!” 她酒量极好,放话要把容疏喝到桌子下面。 容疏:“我不喝。” “你看你多扫兴,喝点。别人请我喝酒都得掏钱,我请你喝酒,你还拿捏了!” 容疏尝了一口,味道竟然还不错? 战大爷酒量也不错,不过他嫌弃方素素买的酒不够有劲,自己喝家人送来的烧刀子。 容琅跟着他小酌两杯,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趴在桌上就昏昏欲睡,被月儿扶着回去睡了。 战大爷哈哈大笑:“你小子不行啊!这酒量,还得练。你娘想当年,那真是千杯不醉……” 容疏喝了酒,脸颊也飞上两朵红云,眼神却越发黑亮,托腮笑道:“您和我娘,很熟吗?” “那时候你爹留在军中过年,还请我过去。”战大爷道,“那时候有没有你?可能都没有。” “我过去一看,怎么感觉不热闹,大家都收敛着呢!” “再仔细一看,你爹背后那小子,怎么眉清目秀,像个娘们似的。” “是我娘?”容疏问道。 “可不是嘛!你爹还揣着明白装糊涂,跟老子装呢!” 容疏想,爹娘那时候,一定十分恩爱。 “我就故意使坏,要让你娘喝酒。” “结果好家伙,被你娘喝到了酒桌子底下,被人嘲笑了好几年。” 原来,她娘还有这么勇的时候。看書溂 “丫头,我看你随你娘,你行!” “啊?”容疏愣住。 方素素:“怪不得呢!” 两个人把一坛子酒,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完,她都有点迷糊了,结果容疏什么事情都没有。 装逼不成被打脸了。 “不行了,我得去洗把脸。”方素素起身几乎站不稳,被月儿扶着才找到木盆。 战大爷见状大笑,“行了,你们早点歇着。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咯。” 方素素在容疏屋里躺着,月儿陪容疏,火盆里烤着红薯。 屋外鞭炮声阵阵,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容疏没什么睡意。 不是被吵的,而是她想家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 现在爸妈和哥哥,应该在一起过年了吧。 他们一定很想她,她也很想他们。 可是爸爸妈妈,我回不去了。 我会像你们教育我的那样,随遇而安,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你们也要对自己好一点。 月儿在叠金银元宝,因为天亮之后,容琅要去上坟。 准确地说,是“请”爹娘一起回来过年,到时候要烧。 “你拿过来,我和你一起叠。” 月儿便把笸箩放到炕上,一边轻声说话一边叠着。 “小十一和阿斗呢?”容疏突然发现这两只没影了。 “去了隔壁。”月儿笑道,“公子放鞭炮那会儿把它们吓到了,钻到了隔壁。王嬷嬷特意说了,让不用找。” 听说在卫宴那里,容疏就放心了。 卫宴喜欢猫。 从小十二到小十一再到小七,容疏怀疑他家里至少养了十二只猫。 月儿也在说他。 “卫公子真是脾气极好的,奴婢就从来没听过他发火。” 容疏哼哼着道:“那是你不知道,咬人的狗不叫。” 卫狗最狗! 独自在房间里撸猫撸狗,同时听着隔壁动静的卫宴:你当我死了? 这笔账得赶紧算,否则她越来越嚣张。 如果容家的计划得逞了,把容疏嫁给他,那他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她立规矩,再提个“狗”字,把她狗腿打断! 这样说起来,竟然有几分期待了,卫宴阴恻恻地想。 容疏虽然闹腾,但是好在不蠢,比容萱那个自作聪明的蠢货强多了。 “你再敢碰我试试!” 方素素忽然嗷地一声坐起来了。 容疏差点被她吓死。 卫宴附议:我也是。 三更半夜,这个女人实在吓人。 “素素?” 方素素披头散发,咬牙切齿,反应了好一会儿之后忽然垮下了肩膀,伸手整理了一下头发道:“我刚才做梦了。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 “梦见家里人了?”容疏轻声问道。 “不是,是之前在花船上遇到的老色鬼。”方素素道,“总是给我灌酒,想占我便宜。” 容疏想,或许是今天大家喝酒高兴了,让她不自觉想起那段经历。 “没事,梦都是反的,而且以后你也不去花船了。”容疏安慰她道。 方素素长长吐出一口气,“还得去。” “啊?”容疏和月儿都愣住了。 “我是不想干了,但是妈妈对我不错,现在还没有能撑得起来的。我答应她,帮她带一年的人。”方素素道。 而且,谁跟钱过不去呢? 她也想多赚点银子傍身,日后不愁。 见她心意已定,容疏便道:“那也行,反正都是熟人,她也会照顾你。” “嗯。”方素素道,“反正只要上了花船一天,就不清白了。既然如此,不如趁着年轻能赚钱,再捞点钱。” 她把钱握得很紧,从来不透露自己攒了多少钱。 但是容疏觉得,应该够她以后花销了。 方素素回神,又咬牙切齿地骂道,“别让我再遇见那个老色坯,否则一定啐他一脸。” 现在就后悔,上次争吵起来的时候,没有这么做。 月儿小声地道,“那妈妈会不会难做?” “不用妈妈出面,”方素素道,“这老色鬼喝多了就骂卫宴,我去锦衣卫举报他去!” 隔壁卫宴:??? 这也能有他的事儿? 容疏冷笑着道:“有本事当面骂,背后骂算什么男人。只会在女人面前逞英雄的狗东西!” 卫宴有些不高兴了。 那种人,也配得上“狗”这个字?kΑnshu伍.ξa 要他说,应该是蛆才是! 第40章 给他压岁钱 “是做官的人?”容疏又问。 “不知道。”方素素十分嫌弃,“反正就是个又怂又贱的老东西。” “他骂卫宴什么?” 因为锦衣卫成了她的大客户,容疏现在觉得卫宴人应该还不错。看書喇 至少比起这种只会酒后欺负女人的老色鬼强多了。 “骂卫宴是皇上的狗。” 卫宴面无表情。 这种谩骂,他听得耳朵里都生出茧子来。 万箭穿心之后,他早已刀枪不入。 他甚至都懒得调查到底是谁,不值得。 “呵呵,卫宴是皇上的狗,他不是?”容疏冷笑,“都是做狗的,他怎么还做出了优越感?哦不,他这种人,做狗可能都排不上,然后就恼羞成怒,大骂卫宴。” 卫宴没想到,容疏竟然这么说。 一时之间,只觉得……爽。 “谁说不是?”方素素道,“我也这么想,就是没你会说。” 这简直就是她的嘴替。 卫宴:容疏加一分,方素素加半分吧。 说的都是他爱听的。wΑp.kanshu伍.net 只可惜,隔壁几个女人,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卫宴自己守夜到天明。 他知道,天亮之后,大家都会去请逝去的先人回来过年。 可是他不能去。 爹至今没有平反,他偷偷把爹安葬,想祭拜都不敢去,唯恐被人发现。 他也不敢去。 他怕爹像娘一样,责怪他的选择。 可是如果不能为爹报仇,他无法和自己和解。 他明知道爹是枉死的,如何能够自欺欺人,岁月静好? 这是支撑他在这条艰难路上走下去的唯一动力。 爹,儿子会很快的,您不要着急。 凌晨时分,卫宴就起身穿衣离开。 朝臣们都在家里休息,但是他得进宫伴驾。 没想到,李氏竟然也起来了。 “娘给你煮饺子,吃了再走,很快,不会耽误你时间。”说话间,李氏又塞了个红包给他。 卫宴跪下给她磕头,然后像小时候一样仰头看着她笑:“娘,过年好。” 李氏伸手摸摸他的脸,潸然泪下,转身匆匆走进厨房抹泪。 卫宴吃完饺子,刚要出门,就迎面和容疏方素素几人遇上。 她们来给李氏拜年。 “渐离,过年好呀!”容疏笑得眉眼弯弯。 她头上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把耳朵都遮住了。 她今日穿着一身红色袄裙,领口袖口镶嵌着白色狐狸毛边,看起来娇俏可爱。 “过年好。”卫宴微微颔首,侧身让她们先进来。 容疏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动。 卫宴不解,不明白她眼中亮晶晶的期待是什么。 容疏等啊等,没等到,只能自己从袖子里掏出个红包塞给他:“恭喜发财。” 然后她就进去了。 这人咋回事呀! 他比她大,是不是该给自己包个红包? 不过容疏后来才知道,这里真没有这样的讲究,无关穷富,人家就是没有这规矩。 卫宴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粗糙的红包,哑然失笑。 他好像明白了,她是想跟自己讨要压岁钱? 他捏了捏,里面好像是,两文钱? 好大方。 这是多少年来,除了母亲之外,唯一给自己压岁钱的人了吧。 卫宴把红包塞进袖子里,褪去脸上笑意,缓缓走出去。 昭苏已经牵着马在等他,见他出来忙迎上前来。 卫宴骑着马往宫里而去。 皇上因为守夜辛苦,早上受了后宫和皇子们的拜年之后,就去皇后宫里暂歇。 王瑾给了卫宴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卫宴慢慢往王瑾住处走去。 “站住!”一个刁蛮年轻的女声响起。 在宫中敢如此喧哗造次的,除了皇上和皇后的爱女承平公主外,卫宴不做他想。kanδんu5.net 他今日,怕是要倒霉。 因为承平公主的驸马陶向南,年前被卫宴抓到了锦衣卫诏狱之中,至今没有放出来。 罪名是走私。 “卫宴,本宫让你站住!”承平公主厉声道。 罪不及皇室。 所以驸马就算犯下滔天罪过,承平公主依旧是公主。 卫宴缓缓站住,转身缓缓向她行礼。 “啪啪——”承平公主上来就是两记耳光,又快又狠。 她目光怨恨,“你敢构陷驸马,卫宴,你真就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卫宴隐忍克制,“回公主,驸马走私,罪证确凿。” 承平公主见他戴着面具,觉得打得不够解恨,又一脚揣在他胸前。 卫宴没动。 承平公主的奶娘丫鬟,忙过来拉她。 承平公主怒气冲冲地道:“他不过就是我父皇面前的一条狗,我就是杀了他又如何?” 卫宴跪在那里,腰背挺直,一动未动。 “驸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承平公主被人拉走之前,放下狠话。 等她离开,卫宴身后的锦衣卫立刻上前扶他。 “不必说什么。”卫宴淡淡道,伸手把胸前的鞋印擦掉。 昭苏气得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儿。 承平公主,这不是欺软怕硬吗? 她怎么不去找皇上? 如果不是皇上授意,他们锦衣卫,怎么敢动驸马? 而且这承平公主,要么就是傻,要么就是不识好歹。 驸马在外面背着她在外面沾花惹草,她都能忍,现在对着卫大人厉害什么? 卫宴来到王瑾住处,待他的小徒弟通传后便走进去。 王瑾还穿着当值时的衣裳。 他常年如此小心谨慎,以便于皇上召见的时候能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虽然现在他已经身居高位,但是屋里的陈设极其朴素,甚至喝茶的杯子,杯盖都缺了一角。 卫宴要行大礼给他拜年,却和从前一样,被他拦住。 “渐离,只有你我,不必如此,坐吧。” 王瑾,受过卫宴父亲的大恩。 这一层关系,卫宴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王瑾找到他,和他和盘托出当年之事,他至今也会被蒙在鼓里。 王瑾为他谋划了一条路。 卫宴听他的,然后走到了今天。 可是王瑾情绪少有外露,在他面前,卫宴得勤学多思,才能慢慢领会他的意思。 “承平公主拦住你的事情,我听说了。”王瑾给他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道,“你怎么想?” 第41章 皇后的拉拢 “公主是皇上的骨肉,我们是皇上的奴才,”卫宴淡淡道,“公主打骂,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王瑾脸上露出赞许之色。 “很好。”他颔首道,“记住我的那句话。你可以有张狂之心,但是永远不要有张狂之色,我说的是永远!” 就算心里想把承平公主五马分尸,面上也绝对要恭谨谦让。 皇上让他狂,他才可以狂。 所有的,都是演技。 “守好自己的本心。”王瑾又道,“抓大放小,记住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区区承平,不过是小小角色,不足挂齿。 真正的目标,是查明当年真相,替父报仇。 “谨记义父教诲。”卫宴应道。 王瑾见状,语气也放松了些许,笑道:“过年就不讲那么多大道理了,让你也好好松散几天。” 卫宴见他揉膝盖,便道:“义父,你什么时候出宫,我找人给您看看膝盖。” 宫里不能随便带药进来,这是绝对的禁忌。 就算他偷偷带进来,王瑾也只会摔到他脸上,重重责骂。 王瑾笑道:“我这是老毛病了,没用。你是听说了什么神医?最好的大夫,都在太医院,外面的都是些招摇撞骗的骗子。” 他在皇上身边数十年,有着对皇上、宫廷、自保的独到见解,但是也有着自己的局限。 卫宴道:“我娘的心疾好了许多。” 他信容疏的医术。 容疏虽然跳脱,但是不屑于造假。 “那就好,不过我这老毛病,就算了。”王瑾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记得好好孝顺你娘。” “是。” 王瑾又道:“对了,你的婚事,或许起了点波澜。” 对于这一桩,他不觉得是极重要的事情,所以现在才说。 卫宴却心念一动。 不和容国公府联姻了? 那他们辛辛苦苦谋划的替嫁,也不成了? 也好。 他和容疏在一处的话,大概天天鸡飞狗跳。看書喇 他脑壳疼,迟早被她气死。 不过心底总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卫宴想,或许他这个人,不喜欢变动吧。 “一切请义父做主。”卫宴道,“需要我做什么,您吩咐就是。” 王瑾赞道:“是该如此。不过是一桩婚事而已。万不可被女人影响了心智,你看战王爷,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都是有数的。” 战王爷啊…… 他现在,也算过得不错吧。 卫宴忍不住想。 王瑾“考验”了卫宴一番后,这才说起婚事的内情。 原来,皇后之后私下征求过皇上的意见,是不是就要把容萱指给卫宴,还是再挑选挑选。wΑp.kanshu伍.net 皇后说得含蓄,说觉得赐婚这件事情,最好征求一下双方的意见。 最好,也多几个备选,这样一个不同意,还能考虑下一个。 皇上说,不拘泥哪家,让皇后看着办。 卫宴听到这里,眉头微皱。 王瑾也停下,笑道:“你说说,有什么感觉?” 他一向喜欢考校卫宴。 卫宴道:“皇后娘娘,向来顺着皇上。如此迂回,或许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说来听听。”王瑾玩味地道。 他这个义子,真是极其聪明。 初初把卫宴带在身边的时候,后者一味刚直,撞得头破血流。 如今,算是要出师了。 “皇后娘娘,对容萱或者我,另有打算。” “容萱算什么?”王瑾语气轻慢,“不过是个破落户家的女儿。要是真的出挑就算了,可惜精神头用错了地方,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 就算运气好,如愿以偿高嫁,日后生活也会把她打落凡尘。 德不配位。 皇后当然意指卫宴。 皇上今年已经年近五十,皇后所出长子秦王,已经二十七;次子燕王也十八岁。 除了两人之外,皇上另外还有六个十岁以上的皇子。 封王的还有排行第二的齐王,排行第三的楚王,燕王是第四。 皇上至今没有立太子。 按理说,占了嫡长的秦王,当之无愧。 可是秦王才能平庸,难堪大任。 皇上迟迟不肯立储,卫宴私心觉得,是没看上秦王。 燕王倒是不错,可惜前面还有三个哥哥。 无论是从国君还是从父亲的角度,皇上都颇为为难。 可是皇后急了。 因为齐王和楚王,也都可圈可点。 她想推自己的儿子一把。 可是皇上登基以来,对皇后算是爱重;然而对外戚,那是不遗余力地打压。 皇后家,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了。 所以皇后想拉拢卫宴。 她想把自己的侄女,许配给卫宴。 皇后出身荥阳郑氏,兄长郑逊早年病死,留下一个女儿郑颖儿。 郑颖儿从小在宫中皇后身边长大,容貌秀丽,举止端庄,如今已经十四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因此,皇后才会这般迂回地试探皇上。 原来,这才是王瑾今日找卫宴来的目的。 “不行。”王瑾斩钉截铁地道,“绝对不行。” 郑颖儿对皇后言听计从。 宁可娶个蠢的,也不能娶别有用心的。 “你自己想办法。”王瑾道,“断了皇后的念头。” 卫宴点头。 这很棘手,但是自己的事情,只能自己尽力。 “还有,”王瑾又道,“记住自己的路。” 卫宴在一条孤独的路上行走,两边有无数的手伸向他,但是每一只手,都浸着见血封喉的毒药。 随意搭手,损失的就是自己的命! 卫宴从王瑾的住处出来准备出宫。 不想却遇到了郑颖儿。 因为她时常在皇后身边,所以卫宴也认识她。 卫宴对她点点头,准备擦肩而过。 但是郑颖儿却喊住了他。 “卫大人,我刚听说了表姐和您之间发生了点不愉快……表姐夫出事,她心情不好,您体谅一二。” 说话间,郑颖儿又从袖中掏出一小瓶药膏递给他,“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 “多谢,不必。”卫宴道,“我没有受伤。” 郑颖儿没想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顿时羞红了脸。kanδんu5.net 可是卫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已经自顾自地离开了。 干脆,决绝。 郑颖儿握紧药瓶,在原地站了许久才黯然神伤地离开。 第42章 卫宴遇刺 卫宴回去和自己的心腹商量婚事。 昭苏道:“这也不能强买强卖吧,皇后娘娘问您意见的时候,您不同意就行了。” 徐云则道:“那以后岂不是要成为皇后娘娘的眼中钉?为了女人,得罪她,不值当。” 皇上是不喜欢外戚,可是他在乎发妻。 他不要卫宴成为外戚党。 可是这不意味着,卫宴得罪皇后就能全身而退。 皇上一样饶不了他。 “那就先下手为强。”昭苏道,“抢先娶个媳妇进门。” 徐云又给他浇了一盆冷水,“皇上都已经说了让皇后娘娘赐婚,你这是让大人抗旨?” 昭苏饶是好脾气也忍不住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个主意!” 卫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面容平静。 趴在桌上睡觉的小七觉得被吵到,一脸苦大仇深地跳下桌子跑出去。 “要我说的话,就容家吧。”徐云道,“不过容萱不行,顺着她们的路子,帮她们一把,让容疏回去。” 就,勉为其难地把容疏娶了吧。 昭苏惊讶:“你不是最讨厌她了吗?” 徐云摸摸鼻子,“你要是见过她从前的德行,也喜欢不起来。” 不过这半年来,感觉她似乎被菩萨点化了一般,醍醐灌顶,痛改前非,也不那么招人恨了。 就,凑合着也行吧。 “但是有个问题是,还得过皇后才行那关。”徐云又道,“所以大人,还得先打消皇后娘娘的念头才行。” 思路是这样的—— 第一步,排除郑颖儿。 第二步,另娶他人。 “要是排除郑颖儿,其实也不是非得容家。”昭苏道。 “比起乱点鸳鸯谱,还是容疏吧。”徐云道,“最起码,到时候大人不用再担心老夫人了。” “那倒是。”昭苏对此倒是赞同的。 容疏人品在那里,而且极有韧性,担得起事来。 将来就是大人这边有点风浪,她也撑得起局面。 这可太重要了。 “从前或许觉得娶谁都一样。”徐云道,“但是仔细想想,要找个比容疏好的,也难。”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住地偷偷往卫宴身上瞟。 然而卫宴深得王瑾真传,喜怒不形于色,他是真没看出来点什么。 其实卫宴在想,倘若真的必须娶,容疏确实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选择。 可是,容疏为什么要被拖下水? 那对她,并不公平。 其他女子,享受过家族荫蔽,锦衣玉食十几年,最后被家族推出来联姻,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容疏并没有。 她这一路走来,很是艰难。 卫宴和她,同是犯官之后。 他走得艰难,但是容疏是女子,这一路同样不容易。 卫宴思量再三,决定先走第一步——解决郑颖儿这件事情。 他谋定后动,设计了两重,力求成功。 “走。”卫宴做了决定,站起身来道。 昭苏和徐云都看向他。 “去提审驸马。” 昭苏摩拳擦掌。 干得好! 承平公主不是嚣张,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羞辱卫大人吗?wΑp.kanshu伍.net 那就在她在乎的男人身上捅刀! 几日后,承平公主去诏狱见驸马的时候,见到驸马身上都是被用刑过后的伤,大发雷霆。 只是这次,卫宴并不在,她没法羞辱他。 承平公主四处去找卫宴。 可是卫宴有人通风报信,所以承平公主就没有得逞。 承平公主跑到皇后面前哭。 皇后却骂了她。 皇后心里很清楚,不是皇上授意,锦衣卫的人敢动驸马? 只可惜这个女儿被自己惯坏了,什么都不懂,满脑子只有男欢女爱。 承平公主受了气,跺脚发狠道:“好,母后也不管,那我自己收拾卫宴去!等我宰了他,给他赔命!” 她向来是个火爆脾气,性子冲动。 所以皇后听她放狠话,气过一场之后,并没有放在心上。 眼下她要拉拢卫宴,不会顺着女儿。 倒是郑颖儿,温柔体贴,小意劝说皇后不要生气。 两相对比,皇后更心疼这个懂事的侄女了。 “颖儿,你放心,姑母肯定给你做主。” 郑颖儿对卫宴极其满意,她在更早之前,就已经中意卫宴了。 所以她红了脸,含羞带怯地道:“但凭姑母做主,颖儿日后定然不忘姑母的恩德,好好伺候姑母,回报姑母。” 这番表态,深得皇后之心。 而卫宴,则亲手把刀,送到了承平公主手中。 正月初五,锦衣卫指挥使卫宴遇刺的消息,在朝廷内外,不胫而走。 皇上震怒,令人严查凶手,又派太医院院正去看望卫宴。 好消息,也是令许多人失望的消息是,卫宴没有性命之忧。 坏消息,也是令许多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消息是,据说卫宴伤了那处,裤子当中都染红了。 还有人传,杀手是故意冲着男人要害之处下手的。 很多人都在暗自高兴,甚至嘲讽,说卫宴这下,可以跟着王瑾去做太监了,净身这步都省略了。 总之,幸灾乐祸之声,不绝于耳。 但是这些消息,也仅限在小部分人之中传播。 民间对于锦衣卫,还是提之色变;就算妄议,也仅限于极亲近的人。 所以,容疏并没有听到消息。 她还开开心心过大年呢! 她在家里抓麻雀,抓到了之后用油炸出来给战大爷下酒。 再不就带着全家玩纸牌,输得贴了一脸的纸条。 正月里还有热闹的庙会,容疏也去了两次。 不过后来嫌人实在太多,有一次鞋子都被踩掉之后,她怕出危险,就不敢再去了。 ——还是小命要紧。 正月初八这日,容疏张罗全家在院子里烧烤。 虽然香气四溢,但是实在太冷,众人都被冻成了狗。 容疏往手心里哈气道:“咱们好好干一年,年底买个大房子,带抄手游廊那种,咱们就在廊下烤肉吃!” 月儿弱弱地道:“那不得把游廊都给熏黑了?” 容疏:“……” 也是。 “那就去亭子里!”她大手一挥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 在热闹之中,王嬷嬷来了。 “容姑娘,您有空的时候,能不能来家里给公子看看?” 啊?看什么? 卫狗怎么了? 大正月里就得找大夫,这是多重的病啊! 第43章 伤处尴尬 左邻右舍,当然义不容辞。 容疏当即跟着王嬷嬷过去。 一进屋里,浓郁的香气就传来。 容疏猛吸一口。 金子的香气啊! 卫宴坐在炕上,上半身靠着墙壁,下半身盖着被子。 透过被子隆起的轮廓,容疏能看到他两腿微张,膝盖微屈。 在古代,这是一个十分不礼貌的姿势。 箕踞而坐,傲慢十足。 容疏脑海里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她得罪卫狗了? 而且更气人的是,卫宴见了她,竟然还恼怒了:“你来做什么?” 容疏:“你坏的……是脑子?” 虽然大过年这么说话不好,但是卫狗现在明显不正常。 李氏不在屋里,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王嬷嬷尴尬地打圆场道:“公子,是夫人不放心您的伤,让老奴去请容姑娘,再来给您看看。” 卫宴老脸一红:“……我没事,不用看!” 他伤在那样尴尬的地方,母亲怎么想的,要让容疏来给他看。 母亲真糊涂了。 他的伤处,只给太医看过,连母亲都被他撵了出去。 “不能讳疾忌医。”李氏掀开帘子进来,手里端着茶水,又诚恳地看向容疏,“阿疏,本不该这时候麻烦你。只是婶子心里实在没有底儿……” “娘!” 容疏看着母子俩的样子,一头雾水。 能不能先告诉他,卫宴哪里受伤了?kΑnshu伍.ξa 感觉卫宴比她还精神呢! 王嬷嬷拉拉她袖子,在她耳边小声道:“伤的是大腿根儿。” 容疏惊讶,随即脱口而出:“谁这么卑鄙无耻下流,竟然往那处伤人!” 这不是要人断子绝孙吗? 阴损!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卫宴脸更红了,红得像猴屁股似的。 “我是大夫,你不用害羞。”容疏道。 怪不得李婶子那么紧张,实在是关乎子孙。 卫宴面红欲滴,别过头去咬牙道:“我自己的伤势自己有数,没有伤到要害。”看書喇 为什么这件事情,要跟容疏讨论! 母亲真是关心则乱…… 这把他置于何种尴尬境地? “大夫已经看过了。”卫宴又道。 “哦。” 他不愿意,容疏总不能上前扒他裤子。 她又不急色。 而且男人嘛,欣赏美好的皮囊就够了。 “不行!”李氏急了,“既然没伤到要害,那看看又何妨?” “娘,男女授受不亲。” 容疏静静地站在旁边,看母子两人较劲。 她其实,可以转身走的。 不过多少心疼李婶子——这别扭却深沉的母爱。 “你不让我看,不就是因为伤得重吗?”李氏哭了,“九儿,你别逞强。阿疏医术很好的!之前后面巷子麻油张家的孙子,尿不出来,就是阿疏给看好的。” 容疏面无表情。 原来症结在这里。 李婶子是不是已经把她当成了治“鸡”专家? “你才受伤,能好的!”李氏哭诉,“我和你爹,就你这根独苗。要是有点什么意外,我如何对九泉之下的你爹交代?我……我恨不能现在就下去跟他谢罪!” 卫宴额角青筋都在跳动,看得出来是在极力忍耐。 王嬷嬷给母子两人调解:“公子害羞也是正常的。要不,夫人你看看?” 伤在那处,确实尴尬。 让容疏来看,很尴尬。 不知道为什么,王嬷嬷总觉得,自家夫人有点故意的成分在。 ——是不是,想借机促成两人? 夫人一直想让公子成婚,现在又百般喜欢容疏,怎么想,都觉得她想一石二鸟。 容疏:有没有一只……都不一定了,还二鸟呢! “我会看什么?”李氏不同意,又像哄孩子一样和卫宴道,“九儿,娘还在呢!怕什么?让阿疏看看放心!” 容疏想说,她看也没用其实。 真有点事情,她也救不过来…… “婶子,要不就找个大夫来看看吧。这个,我也不擅长……” “不,婶子就信你。婶子的命都是你救回来了!还有战叔,不也是你救回来的?” 李氏是真的对容疏盲目崇拜。 她只相信容疏。 容疏见她这般,也实在没法再推辞。 “行了,赶紧的吧。”她没好气地对卫宴道,“我都还没说什么,你个大老爷们扭捏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见,你也不比别人多点什么。” 最多比别人质量高点? 这还不见得呢! 绣花枕头一包草的,又不是没见过。 卫宴拧眉:“你说什么?” 她和那杨成,难道已经…… “看不看了?不看我得回家吃饭了。” “看,看,看。”李氏拉开被子,“九儿!” 卫宴脸都黑了,死死攥住被角,像被强迫的小媳妇一般,忸怩,羞愤欲死。 容疏转过身去,低头忍笑。 忍不住…… 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卫宴怒极:“你出去!” 这个女人,分明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李氏:“九儿,不能那样和容疏说话。人家一个姑娘家,答应来替你看伤,这份情,你不能忘了!” “我先出去。”容疏深吸一口气。 妈呀,这屋里太香了。 做梦都想被金屋藏娇,每天闻着金子睡觉,美滋滋。 过了一会儿,容疏再进来的时候,卫宴的左腿已经露出来—— 长、直、白…… 大腿根部包着厚厚的白色棉布,隐隐有血迹渗出。 中间和右腿,被他死死按住,看那表情,如临大敌,宁死不屈。 容疏:我又没拿手术刀,你怕什么? “李婶子,给我把剪刀。” 李氏:“好,好,好!” 王嬷嬷忙找了剪刀递给容疏。 容疏故意把剪刀对着空气“咔嚓”两声,皮笑肉不笑地凑过来。 卫宴已经感受到了森森凉意。 他本无事,现在就恐怕被容疏给废了。 容疏真能干出来。 她来了,她来了,她拿着剪刀来了…… 卫宴面皮已经开始扭曲了。 容疏低头,剪刀慢慢靠近,冰冷的剪刀,激起卫宴肌肤的战栗。 “那个阿疏……”李氏先忍不住开口了。 “嗯?”容疏回头。 “正月里本不好动剪刀,你,慢点。” 容疏笑了笑:“没事,我不信那些。” 她咔嚓咔嚓,剪刀动,纱布落下,露出一道长而深的伤口,狰狞可怕。 只是,容疏眯起了眼睛。 第44章 卫宴不完整了 “怎么样?”李氏看了一眼那伤口就哭出声来,“阿疏,有没有关系?会不会留疤?” “伤口太深,留疤是肯定会留的。”容疏道。 她是大夫,又不是神仙。 再说了,自作孽,不可活。 李氏:“九儿还没成亲,这……” 以后新婚妻子见到这样狰狞的伤口,该多害怕。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容疏都要笑了。 九儿,你不完整了! 你多了一道疤。 “婶子,您先出去。”容疏道,“都是皮外伤,没有性命之忧,我帮他重新包扎一下。” 幸亏刚才她来的时候,随身带着药。 李氏道:“我还是在这里看着吧。” 要不孤男寡女,实在尴尬。 容疏却没想到这一层,毕竟看都看了,还矫情什么? 现在再想起男女大防,晚了点。 “不用,您在这里,怕回头见了更难受。” 王嬷嬷上前帮忙,把李氏劝了出去。 等两人出去后,容疏也不装模作样了,扔了手里的东西,嘴角浮起一抹嘲讽:“好玩吗?” 卫宴心思微动。 难道,她看出来了什么? 不应该啊。 卫宴不动声色,眼皮子都没掀:“你什么意思?” “自己砍自己,好玩吗?”容疏没有绕圈子,直接挑明。 谁还没做过一个法医梦呢? 她恰好学医,对这块自己略有研究;不敢说精通,但是卫宴这般小伎俩,还是分分钟就能戳破的。 “是不是,”容疏道,“李婶子催婚,你就这样吓唬她?” 这熊孩子,简直该绑起来狠狠抽一顿。 卫宴没有否认,看着她的脸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说实话,容疏认真专业的时候,其实是很美的。 那种成竹在胸,一切尽在我掌握的自信,让她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容疏:果然我猜得是对的。 李婶子生他不如生个棒槌! “看伤口情况,可以大概猜测出是何种角度受伤的。”容疏道,“你这个,很明显是自己的角度。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迎敌的时候,故意把这处往上撞。但是我想,你不至于。” 真想那么做,净身房走一趟不就行了? 卫宴沉默。 他好像低估了她。 容疏也没有再问,帮他把伤口重新包扎好,然后语重心长地道:“你不想成亲也好,喜欢男人也好,都可以和李婶子好好聊聊,不要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氏来逃避。” “喜欢男人?”卫宴已经无力吐槽,“你怎么看出来的?” 容疏刚才给他包扎的时候,鼻息都喷到他腿上。 卫宴现在脸还是红红的。 “你不惜用这种手段,肯定是有很坚持的理由。我瞎猜的!” “你猜错了。” “哦。”容疏也没追问,拍拍手道,“行了,下次换个法子。要是没办法,来问我也行。” “你有什么办法?” “你可以说你不行,我也能让你不行。”容疏一本正经地道。 卫宴:“我累了。” 他默默地躺下了。 心好累。 容疏任务完成,也不留恋。 ——虽然她爱看帅哥,但是当帅哥天天吃了翔也一样苦大仇深,她也不爱看了。 她前脚刚走,徐云后脚就溜进来。 “回来了?” 卫宴派他去办事了。 “回来了。”徐云得意笑道,“属下幸不辱命。” “嗯,没有露出痕迹吧。” “没有,干净利索。” 卫宴点点头。 这一局,都是他算计之中。 他先是故意激怒骄纵的承平公主,让她口出狂言;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把刺杀自己的人送到她手边。 最后,他如愿以偿地受了伤。 现在不管怎么查,他都是被承平公主指使的刺客刺伤的。 甚至,承平公主自己,也会这般认为。 皇上和皇后,定然会对自己的爱女网开一面。 然而在世人眼中,卫宴吃了亏,而且还险些是大亏,又没有得到公道,心里一定留下了隔阂。 这种情况下,皇后就不会把侄女许配给自己。 因为那定然会成就怨偶。 所以,他用自伤这一刀,换来和皇后一派,名正言顺的距离。 而皇后为了缓和关系,在接下来的赐婚中,应该会询问他的意见。 或者干脆,直接就着皇上那日的意见,给他和容萱赐婚。 后者可能性极大,毕竟皇后要显示出来她的公正。 如此这般,也好…… 卫宴闭上了眼睛,却没觉得放松。 容萱是个蠢的,好应付,将来娶回府里摆着就行。 容国公府,他不介意给他们一点甜头,但是太过分就别想了。 这时候,徐云傻呵呵地道:“大人,这下好了,您和容疏……容姑娘的婚事,算是板上钉钉了吧。” 卫宴猛地睁开眼睛。 不行。 他不能拖容疏下水。 虽然每次他都被容疏气得跳脚,恨不得手撕活人,但是容疏不是坏人。 相反,她大大咧咧,心地善良…… 她还是容家的支柱。 更别提,当年父辈还有交情。 就算不承认婚约,她也算世交之家的妹妹。 可是,容萱并不想嫁给他。 那个自作聪明的女人,定然要想尽办法把容疏给拖下水。 容疏又是直肠子,应该应付不过来。wΑp.kanshu伍.net 卫宴开始为容疏操心起来。 尽管就刚才,容疏因为嘲笑他,差点笑到憋死。 徐云正美滋滋地想着替自家大人操办喜事怎么拉风怎么来,忽然听卫宴开口了。 他说:“徐云,你身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可以娶容疏?” 容疏出嫁的话,那容国公府就黔驴技穷了。 他们还不敢强抢有夫之妇,尤其自己也会看顾容疏。 徐云:“这还用说,当然是您啊!……不是,大人,您什么意思?” 他怎么听不明白了? 卫宴阴沉着脸道:“不要把容疏牵扯到我的事情中来。”看書溂 徐云懵了。 这是要把他和昭苏都觉得很合适的夫人,拱手让人? 徐云自己对容疏很有成见,可是经过这段时间都改观了。 按理说,自家大人,应该更喜欢她才对啊! 毕竟,卫大人不知道她之前很多黑历史。 “想想有没有合适的人。” “这个,属下真没有……” 就觉得您合适。 第45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罢了,这些人靠不住。 卫宴觉得保媒拉纤这种事情,还得找亲娘。kanδんu5.net 他主动和李氏提起了容疏的婚事。 李氏还以为他想开了,心中大喜。 没想到,她这一招,真的管用。 她就知道,儿子是负责任的人。 容疏都把他看光了,他能不娶吗? 可是不等李氏高兴很久,就听自家狗子说,要让她给容疏保媒。 卫宴道:“……既然是世交,她现在也没有长辈做主,娘就替她多操操心吧。嫁妆我给她出,也算全了父辈们一起出生入死的情意。” 李氏气得摔了碗。 “好,好,好。我这就去找媒婆,给容疏保媒,找个比你强十倍百倍的!” 这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 卫宴看着摔门而出的母亲,目光幽深复杂。 ——他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卫宴的伤,没有伤到骨头;加上容疏的药确实好用,到正月十五的时候,他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卫宴乘坐马车进了宫。 他得去给承平公主求情。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皇上对自己最宠爱的亲生女儿大发雷霆。 承平公主还耍狠,死不认错。 皇上龙颜大怒,直接令锦衣卫正月里就快马加鞭结案。 证据? 不用! 直接定罪,流放千里。 皇上更对公主放狠话,再给驸马求情,就成全她,让她跟驸马一起去流放。 正月十五上元节,原本皇上要登上城楼,与民同乐,心情舒畅。 结果还没出去,就被承平公主抱住大腿哭诉,能不生气?wΑp.kanshu伍.net 这会儿,承平公主正跪在御书房外。 卫宴得到消息,拖着“病体”进宫为承平公主求情。 皇上,应该也正在等他,所以宫里的消息,才会那么快传到他耳边。 或许,皇上估算时间,觉得他应该,也能爬起来了。 一切,都在皇上掌控之中。 皇上写好了本子,其他人都得按照他的本子,登台唱戏,错不得一步。 皇上做了和事佬,逼着承平公主给卫宴道歉。 卫宴跪下:“微臣惶恐。” 最后,皇后出面,承平公主才不情不愿地说了句软话。 说完后,她就把头转到一边不理卫宴。 皇后万般无奈,只能责令她禁足一个月,闭门思过。 一个月后,驸马早就在流放路上,两人也算彻底隔开。 承平公主拂袖而去。 卫宴却很平静,脸上也没有埋怨之色。 皇上开口道:“你伤势未愈,平身吧。” 皇后赏赐了卫宴一堆补品,然后道:“都是臣妾管教不力,才让承平差点伤了卫大人这样的中流砥柱。” “娘娘言重了,微臣无碍。” 皇后又对皇上笑道:“说起来,年前皇上就叮嘱臣妾,不能忘了卫大人的婚事;过年耽误了些日子,但是臣妾一直不敢忘呢!” 皇上颔首:“皇后费心了。” “多谢皇后娘娘。” “等事情办成了,你再谢过本宫不迟。”皇后笑容和蔼,“皇上,您觉得容国公府的六姑娘,就是上次舞剑那个,是不是和咱们卫大人,男才女貌?” 皇上的神情,说明他乐见其成。 但是他摸摸胡子问道:“卫宴啊,皇后所说的容家六姑娘,你以为如何?” 卫宴低头道:“一切单凭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 皇上指着他爽朗笑道:“看来这是愿意了。不着急,等节后,皇后再召容国公夫人问问他们府上的想法。这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皆大欢喜才好。” 皇后笑着应下。 卫宴心想,容疏的婚事,应该加紧脚步了。 皇上又问卫宴伤势。 卫宴忙道不要紧了。 “不要紧,就陪着朕去城楼看龙灯去!今日上元节,好好热闹热闹。” “是!” 卫宴陪着皇上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以秦王为首的四个封王的皇子都在。 他们是来为承平公主求情的。 皇上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今日过节,跟朕一起登城楼去。” 言外之意,晦气的事情,就别说了。 众王爷齐声答应,无人再提承平。 皇上乘坐步撵在前,也不要几个儿子随着伺候,让他们乘坐轿子跟着。 出人预料的是,秦王竟然开口,主动邀卫宴和他同轿,理由是卫宴身上有伤。 卫宴推辞。 皇上回头道:“你也不必强撑,去和秦王一道坐吧。” 卫宴这才答应。 他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什么,心里却已经千回百转。 秦王和皇上,这又是什么意思? 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他的精神都紧绷着。 在母亲那里养伤的一个多月,是他过去几年中难得轻松的时光。 虽然容疏也总是让人出乎预料,但是还是令人身心轻松。 更别提,隔壁家常菜的香气了。 秦王性情温和,问了他伤势,然后又替承平道歉,诚意十足。 卫宴只能说不要紧。 还好这段路并不漫长,众人随着皇上一起登上城楼。 天色尚未完全变黑,路上却已经游人如织,灯火璀璨。 好一派盛世欢歌的场景。 只是,有些人永远看不到了。 明明,这盛世是用他们的鲜血换来的。 卫宴目光放空,把所有情绪隐藏。 容疏、容琅和月儿,此刻也拥挤在人群之中。 战大爷说他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所以没出来。 而方素素,今日盛装打扮,去帮花船造势——每年这一天,花魁们会在装点得光彩夺目的牛车上争奇斗艳,替自家招揽生意。 这一天,皇上的羽林卫也会从人群中骑马而过,一眼望去,都是俊秀挺拔的美男。 这一天,仿佛尊卑都被模糊了界限,美和乐才是最重要的主题。 容疏等着看美男。 就是大家也这么想,所以当听说羽林卫已经从宫里出发的时候,道路两旁摩肩接踵,大姑娘小媳妇翘首以待。 “姑娘,您的银簪呢?”月儿忽然问。 容疏一摸头顶,真没摸到,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落了一半,她都不知道。 感觉真的能把人挤怀孕了…… “可能丢了,没事。”容疏在嘈杂的人群中大声喊着和她说道,“不值什么钱。” 快乐要紧。 “不行啊,奴婢回去找找!” 容琅也舍不得,便和月儿一起回去找。 第46章 路遇小团子 不过容疏看了羽林卫这些男人,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好看的。 ——可能看多了容琅和卫狗,眼光也不自觉地被拉高了。 如果颜值即正义的话,那卫宴就不会再被骂了。 容疏觉得索然无味,于是打算离开,趁着这会儿人少去找容琅和月儿,然后去吃那些好吃的路边摊。 可是她低估了人流量,她发现想退,也退不出去了。 算了,等着吧。 正觉百无聊赖,她发现旁边有个可可爱爱的白玉团子。 小团子四五岁模样,白白净净,头上扎着两团小鬏鬏,穿着喜庆的大红色撒金绣花襦裙,外面披着一件不算太厚的披风。 她被一个二十多岁、身材略壮硕的女子抱着,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她已经吃掉了两个山楂,露出一截削尖的棍子,歪头想要继续吃,被冻得通红的小鼻子下,两条清亮的鼻涕,都快流到嘴里。 容疏看得好笑又心疼。 带孩子的,也太不细心了。 她笑着提醒抱着小玉团子的女人道:“姐姐,孩子流鼻涕了。” 小团子穿的这身,虽然好看,但是显然不是很保暖。 女人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努力踮脚看着正从面前经过的羽林卫,丝毫没有搭理容疏。 容疏:“……” 她还想说,给孩子把糖葫芦的尖尖折断,要不怕戳到孩子了。 算了。 别人家的孩子,她没什么发言权。 可是旁边的女人实在过分,随着气氛越来越嗨,她踮脚都看不见,竟然把小团子往地上一放,说了一句让她别动,然后就往前挤过去了。 容疏:??? 孩子那么小,很容易被踩踏的好不好? 这是亲生的吗? 她忍不住要口吐芬芳了。 容疏拉住小团子的手,怕她被人流冲走,然后酝酿一下,抬头看向女人。 咦?人呢? 这转头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有没有这样的母亲啊!做父母不用考试,是许多孩子悲惨命运的根源。 算了,日行一善。 容疏打算把孩子抱起来在原地等着。 结果再低头,就见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要抱起小团子。 “你做什么!”容疏大声呵斥道,“明目张胆偷孩子是不是!” 她这一嚷嚷,周围人都看过来。 男人吓得转身就跑。 因为从前每年都有许多姑娘和孩子被抢走,所以今年朝廷也增加了人手,拍花子的人也害怕。 小团子被吓得小脸都白了,紧紧抓住容疏的手,“姐姐,我怕——” 容疏叹了口气,可能她长得像个好人? 她吃力地在人群中弯腰把小团子抱起来,替她擦了擦鼻涕,见她小手冻得都通红,就和她商量,把糖葫芦扔掉,回头再给她买一根。 没办法,她抱这孩子都有点费劲,有点照顾不过来。 小团子乖乖地松手,把糖葫芦扔了。 “冷不冷?”容疏问。 小团子用力点点头:“冷,好冷。” 容疏把自己的披风解开,吃力地把她给包裹进去,只露出头来。 这小家伙,还挺重的。 “你和你娘走散了是不是?” “我娘死了。”小团子一脸天真无邪。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平静,没有什么悲伤,只是单纯地陈述,一件好像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容疏:“……” 她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用力抱紧小团子。 ——父母之爱,是一个孩子最珍贵的财富。 而有些人,没有这样的幸运。 “刚才抱着你的人是谁?”容疏问。 “是奶娘。” 容疏气结。 既然拿人钱财,还是看孩子的活儿,为什么这么不尽心! “那姐姐陪你等一会儿。”容疏道,“别害怕。” 看小团子的打扮,家里至少应该是殷实人家。 一会儿,奶娘不找来,家里其他人应该也会找来。 “你叫什么名字?”容疏问。 “思思。”小团子声音甜美。 “思思,咱们等一会儿,别着急。” “我不着急,”思思道,“姐姐真好看。” 哎呀,小东西,太会说话了吧。 容疏听得心花怒放,从荷包里掏出糖来给她吃。 思思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鼓鼓的,“好吃!” 容疏看得心都要化了,真想把小团子给偷回家啊! “你就跟着奶娘出来的吗?其他人呢?” “奶娘,还有小姨母……”思思扒拉着手指道,“还有丫鬟。” 小姨母? 小团子是在外家住?还是说小姨母在她家住? 如果是后者的话,就引人遐想,不,瞎想了。 “其他人呢?”容疏耐着性子问道。 “小姨母带着丫鬟,奶娘带着我。”思思口齿清楚,眼神也很明亮。 容疏正在思忖其中可能的弯弯绕绕,就听思思道,“小姨母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小姨母。” 容疏愣住。 没想到,孩子竟然如此敏感,而且还能表达清楚。 “谁跟你说的?”她问。 “张嬷嬷,她是我爹的奶娘呢!不过现在她老了,回她自己家去了!” 容疏:“……” 感觉这是大宅门后院的阴私。 这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她能做的,就是保护她这会儿功夫,把她安全完整地交回到家人手中。 与此同时,城楼之上,皇上看着楼下的繁华热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盛世,如他所愿。 “报——漠北八百里加急——” 一人一马,忽然冲出来,声嘶力竭地喊道。 众人纷纷给他让路。 连城楼上的皇上,都注意到了。 所有人,心都提了起来。wΑp.kanshu伍.net 前年年中,漠北大乱,皇上派中军将军穆明章带兵前去平乱。 现在突然来个八百里加急,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卫宴也握紧了手中的刀。 漠北。 那是父亲当年葬身之处。 如果父亲不出事,现在他应该也在漠北,和父亲一起上阵杀敌了…… 然而,没有如果。 漠北,是卫宴心底永远的痛和遗憾。 皇上脸上的笑意也消失,说笑的妃嫔们也不敢出声,气氛一时凝固。 “皇上,漠北八百里加急——” “让人上来。”皇上负手而立,深吸一口气。看書喇 漠北出过太多乱子,而无论什么状况,他要沉住气。 第47章 有钱人家的孩子? “皇上,漠北大捷——”信使累得被两个人搀扶着才上了城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道。 短短几个字,瞬间融化了所有的压抑。 “好,好,好。”皇上龙颜大悦,“不愧是我中军大将军!” 卫宴眼底微热。 自父亲之后,中原在漠北,再无大捷。 当年父亲,也曾经被皇上如此赞许过。 可是结局呢? 信使从怀中掏出穆明章的奏折。 皇上都不等层层传递,自己上前接过来,展开一目十行地看完。 “好,太好了!”皇上大喜,“歼敌两万,俘虏一万多人,不愧是穆明章!” 众人听得这好消息,也都欢天喜地,齐齐跪下,高呼“万岁”。 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如何不让人心潮澎湃? 皇上也是如此。 于是他大手一挥,“赏,重重赏赐漠北将士!来人,传朕旨意,加封穆明章为武顺侯,其他人也论功行赏,犒赏三军!” 城楼上传来一浪又一浪的“万岁”。 城楼下的百姓也跟着磕头高呼万岁。 容疏不想,奈何就她自己一个人站着太扎眼,只能委委屈屈,抱着小团子……蹲下了。 好在乱七八糟,没人注意她。 小团子目光一直惦记着她荷包,惦记着糖,其他的都充耳不闻。 容疏等啊等,一直等到人流散去,也没人来找思思。 容琅带着月儿赶来,从背后还没看见思思。 等他们走上前来,看着容疏领口钻出一颗小脑袋的时候,都惊讶地张大嘴。 “别提了,”容疏先开口,“捡了个孩子,等着家里人来找呢!你们俩是不是没找到?” “没,没找到。”月儿脸色怪怪的。 “我就说嘛!去哪里找,乱糟糟的。”容疏摆摆手,“算了算了,就一根银簪子,又薄,不值钱,别心疼了。” 她这个丢了东西的,还得安慰家里两个抠门的,也是醉了。 “但是我们捡到了这些。”容琅仿佛就在等着她这句话,伸出手来。 他掌心里,有银丁香,银镯子,甚至还有一个金镶宝石的掩鬓,熠熠生辉。 “奴婢捡到了这些。” 月儿手里有银耳环,还有一根簪子,却不是容疏丢的。 容疏目瞪口呆。 好家伙,这是去抢劫了? 两人表示,这都是捡的! 容琅美滋滋地表示,那掩鬓说不定值几十两银子,可真是赚大发了。 容疏:这都行? “那你请客。”她笑着开口,“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去买好吃的!” “行。” “抠门”的容琅竟然一口答应。 容疏觉得不对劲。 等容琅离开后,容疏忽然道:“完了,一会儿他买东西回来,又得唠叨我不开铺子不赚钱了。” 看到别人赚钱,容琅肯定着急。 月儿却道:“奴婢觉得不能,公子今天高兴。” “高兴?” “因为漠北打了胜仗。”月儿道。 两人正在说话,都没有注意到思思听到“漠北”两个字时候眼睛很亮。 容琅买了糖炒栗子回来,几个人蹲在路边剥栗子吃。 热气腾腾的栗子,裹着均匀发亮的糖汁,让人食指大动。 容疏给思思剥,自己顾不上吃,容琅就剥了往她嘴里送。 月儿则给容琅剥。 两包糖炒栗子都吃完了,思思的奶娘还没有找来。 容疏都开始着急起来,可是思思却很淡定,乖乖巧巧地拉着容琅的衣角仰头对着他笑。 没错,她被容疏放下来之后,就开始围着容琅,一口一个“哥哥”,把容琅哄得晕晕乎乎。 小家伙,你也看脸啊! 几个人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从最初的说说笑笑,到最后累得话都懒得说了,人还是没找来。 容琅小声地和容疏咬耳朵:“姐,你说会不会,人家故意把孩子丢了?” 容疏:“别胡说,谁舍得?” 而且思思脖子上挂着的金项圈,分量很足,做工精湛,五色宝石纯净而大颗,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样的孩子会被丢? 几人继续等啊等啊。 思思实在熬不住困,在容疏怀里睡了过去。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热闹散尽,路边摊都开始收拾了。 “姐,先回家吧。”容琅道,“等着她家人找来吧。这几天让月儿时常来看看,有没有找孩子的。” “行吧。” 容疏身上都冻透了,牙齿都开始打颤,也实在熬不过去。 “姑娘,奴婢来抱着吧。” 几个人轮流抱,把思思带回了家。 她们实在累极,草草吃了点东西就都补觉去了。 容疏带着思思在炕上睡。 她是被思思喊醒的。 “姐姐,”思思可能是刚醒,小脸还红红的,头发也乱了,眼神有些迷茫,摇动着容疏问,“这是哪里?”看書喇 “我家。”容疏打了个哈欠,“别怕,姐姐给你找家人。” 思思却似乎并不在乎,道:“我不怕,姐姐家好。” 容疏:??? 她看了看自己这间逼仄狭小又简陋的房间,实在不知道这个“好”体现在哪里。 思思看着地上的阿斗,惊喜万分,“还有狗!” 容疏:有钱人家的孩子来开眼界了。 “院子里还有羊。”她说。 “羊在哪里?我要去看羊!”思思激动地拍手。 容疏:看着挺精明一孩子,结果不太聪明。 这要是被人拐跑了,是不是还在帮人数钱? 思思跟着月儿,高高兴兴地出去看羊去了。 月儿给她切了一根萝卜,小家伙高高兴兴地喂羊。 不过她把萝卜喂给阿斗,阿斗把屁股对着她。 “狗要吃肉。”思思忽然想起来什么,“月儿姐姐,有肉吗?” “我也要吃肉,没它的份儿。”容疏没好气地道。 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不知道人间疾苦。 好在思思听话,转头又高高兴兴地喂羊去了。 “月儿姐姐,我可以骑羊吗?”小东西又问。 容疏:“……” 算了,她听不到,她去做饭。 她做饭的功夫,战大爷提着鸟笼从外面回来。 “姐姐家还有鸟!”思思激动坏了。 战大爷还以为是邻居家的孩子,笑道:“谁家小姑娘,长得真俏!” “捡来的。”容疏无奈道。 “哪里捡的,我也去捡。”战大爷开玩笑道。 第48章 捡了个小姑娘 思思在容家住下了,成为了容疏的小尾巴。 容疏还特意去给她买了好几身衣裳鞋袜。 月儿起初天天去思思和奶娘走失的地方等,可是等了几天没人来也泄气了。 她偷偷和容疏说:“奴婢觉得公子说的是对的。” “什么?” “有钱人家也丢孩子。”月儿一本正经地道。 远的就不说了,自家姑娘、少爷,还不是被偌大的国公府给撵出来了? 容疏竟无言以对。 容琅也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道:“姐,咱们的铺子就别等到二月二再开门了,家里多了一张嘴,赶紧开了吧。” 这一天天的,耽误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容疏:“……” 她现在也没闲着啊。 香胰子年前都清空了,她不得准备点库存? 这些人都太能卷了,不能好好歇歇吗? 他们也是有八百两存款的人了,不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歇!歇到二月再开门。 正月里,其实大家都在吃用腊月的存货,就是真开了门,生意也不会好。 既然如此,在家里好好躺着不香吗? 而且,容琅很快也得去书院“面试”。 临阵磨枪,不快也亮,给她好好在家里看书。 别以为跟着战大爷学了三脚猫的功夫就开始膨胀,以为自己就是下一个武顺侯了。 方素素道:“咱们这家,可越来越热闹了。” 别人往家里捡钱捡东西,容疏倒好,她捡人。 “我,战大爷,现在还有思思,加起来都和你们原本的人数一样多了。”她大笑着道。 容疏瞪了她一眼:“你不算,你是自己厚脸皮非要凑上来的。” 看着在院子里高高兴兴和小羊玩的思思,她又忍不住叹气。 有钱人这是生了多少个孩子,丢了一个都没人找吗? 思思也是有不少下人伺候的,怎么就没人发现孩子丢了? 这件事情,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该不会,真是有人要故意把孩子扔掉吧。 容疏觉得自己这小脑瓜,是想不透这么复杂的问题了。 不过思思真的极讨人喜欢。 除了迷糊点,其他都很好。 容疏问她年龄,她一会儿说四岁,一会儿说五岁,完全搞不明白,就对着人甜甜的笑。 是个傻白甜的小可爱了。 他们家里热热闹闹,岁月静好,另一边却找孩子找疯了。 皇上龙颜大怒,把杯子都给摔了! 这群饭桶! 京兆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极少有在皇上面前露面的机会。 没想到露面却是被皇上喊来大骂的。 但是他也很无奈啊,茫茫人海,要找个走失的孩子,无异于大海捞针。看書喇 “朕的武顺侯在漠北,带领十万将士为朕守住江山,现在马上凯旋,你要朕跟他说,他唯一的女儿丢了?”皇上气得也发抖了。 这些蠢材! 找个孩子都找不到。 京兆尹老老实实听着,不敢辩驳。 他真的冤。 要说上元节那日,说孩子丢了,他就关了城门,把京城翻个底朝天,掘地三尺也把人给找出来。 可是现在都过去十天了,他去哪里找? 他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 武顺侯府那一帮蠢货,正月十五带着小主子去看灯,竟然能让一个奶娘单独带着小主子。 心比海还大哪! 那奶娘也是,发现小主子丢了,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找人,而是自己跑了? 她跑个屁啊! 她家里的情况被掌握得清清楚楚,才有资格去做奶娘。 她跑得了吗? 哦不,她跑了。 她跑出了京城,被抓到的时候都已经在河北了。 就是因为这个蠢货,耽误了好久的时间。 侯府的人呢?也完全没有人报官,好像没事人一样,直到皇后娘娘召见的时候才露了馅儿。 这都是什么事啊! 蠢货那么多,为什么要自己背锅? 而且还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人,否则皇上颜面何在? 武顺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是亡妻留下的仅有的骨血,爱得跟眼珠子一样,更早早放话,以后不会再有其他孩子。 就这样一块金疙瘩,这么多大人都没看好,让人何其寒心? 这都什么事儿啊! “皇上息怒。”京兆尹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句话。 皇上坐在龙椅上,气得青筋都要迸出来,忍不住拍着龙案爆粗口:“指望不上你们这些狗东西!” 京兆尹表示:皇上圣明,我们这些狗东西实在不行。 要不,您换些有用的狗东西? 比如您一直最信赖的锦衣卫? 反正他是不行了。 虽然话不能这么说,但是京兆尹把意思倒是表达清楚了。 而皇上,也采用了。 于是,任务就落到了卫宴身上。 皇上给他五天时间,要他无论如何都得把人找到。 毕竟穆明章已经带着人在回京的路上了,二月底估计也到了。 皇上丢不起那人! 卫宴只能领命。 他是能干,但是找人也是费力。 从卫宴开始,锦衣卫所有人,几乎放下所有的活,一门心思,几乎不眠不休地找人。 可是到了到了第四天晚上,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昭苏急得嘴上都起了一圈燎泡。 这可怎么办? 皇上可是下了军令状的。 虽不至于说,找不到人提头来见,但是肯定也不会轻饶卫宴的。 轻则板子加身,重则撤职查办。 这一身荣宠,怕是保不住了。 这都什么事儿! 徐云则道:“皇上分明是故意为难卫大人。” 恐怕他是想起了之前卫将军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转而为难卫大人。 毕竟漠北大捷,尘封的事情,被不少人提起。 卫宴明白,未必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圣心难测。 可是除了面对,他别无退路。 徐云又阴谋论道:“我怀疑,就是有人找到了穆姑娘的下落,也会故意藏匿起来,看着我们倒霉。” 一向温和的昭苏发狠道:“要是有人敢故意藏匿,那找出来,定然要把他抽皮扒筋!” 卫宴:“你们继续去找,我回去看看我娘。” 倘若迎接他的是皇上的板子,那他估计得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去看母亲。 时间久了,母亲会担心,所以他决定今天趁着板子没有落下,先回去看看。 第49章 卫狗跳墙(壁咚?) 卫宴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隔壁传来了阵阵香气,似乎是在……熬鱼汤? 王嬷嬷迎了出来笑道:“公子回来了。夫人昨日还念叨着,说您这几日该回来了。老奴去做几道您喜欢吃的菜……” “好。”卫宴看了一眼蹲在墙头的小十一,又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狗洞边上的阿斗,心里有些纳闷。 这两只,怎么回事? 难不成隔壁又在放鞭炮? 阿斗小十一:并不是! 热情的孩子,比鞭炮还可怕。 思思这两天对小羊的兴趣明显下降,转而对他们两只动手动脚。 可怕。 卫宴进去给母亲请安,见李氏在做针线,劝她晚上不要熬坏了眼睛。 李氏放下手里的活计道:“那就不做了,你陪娘说会儿话。” 卫宴点头。 然而,说什么呢? 母子两人太久没有在一处平心静气地说话,一时之间都找不到话题。 最后,是李氏先开口。 “我听说,漠北大捷……” 卫宴心里一痛。 然而他知道,提起这件事情,母亲会比他更难过。 所以他只是点点头,随即强行岔开话题道:“娘,之前说,让您帮容疏看着点亲事……她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 李氏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半晌后勉强道:“还没有。” 容疏多好! 她不是没有做过梦,让容疏自己的儿媳妇。 毕竟他们两个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而且之前还有口头婚约在,多合适! 然而现在看来,卫宴没有这个福气。 本来李氏还想着撮合两人,但是没想到卫宴现在着急催着让容疏出嫁,她如何能不生气? “不过也快了。”李氏赌气道,“容疏模样生得好,人缘也好,还能赚钱,想要娶她的人,从这里排到巷子那头!” “嗯。”卫宴答应一声。 李氏:“……” 这针看来,是没扎到儿子身上。 没福气啊没福气! 卫宴又有一搭没一搭地找出话题来跟母亲聊天。 不过李氏意兴阑珊。 卫宴自己心里也有心事,怕母亲察觉,所以说了几句话后,就借口看小十一来到院子里。 “鱼炖好了。”容疏的声音响起,“手把羊肉也做好了,我再炒个菜。赶紧都去洗手,准备吃饭!” 卫宴:她每天都是吃吃吃…… 容琅在读书,“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声音不绝于耳。 战大爷的八哥不知道在扯着嗓子喊什么。 反正除了学人说话它不会之外,好像其他的什么都会。 笨鸟。 “凉菜我也弄好了。”方素素的声音清脆婉转,她天生就有一副好嗓子,怪不得能吃上那碗饭。wΑp.kanshu伍.net 隔壁总是这么热闹。 就是阿斗和小十一,还没有声音,像缺点什么一样。 忽然之间,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姐姐,阿斗不理我,小十一也不给我抱。” 卫宴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他也就几日没来,怎么家里又多了个人? 这,他怎么都不知道? 不过到这时候,卫宴都没多想,毕竟容疏那种性子,和谁交好都不奇怪。 说不定,是隔壁谁家的小女孩来蹭饭了。 “思思,先洗手吃饭,”容疏道,“一会儿吃过饭再玩。” “好。”思思乖乖听话,“月儿姐姐,我要洗手。” 容疏却道:“水盆在那里,自己去洗。”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是她的规矩,可爱也不能犯规。 思思吐吐舌头,撸起袖子道:“知道啦。” 她自己洗手就开始玩水,玩着玩着,袖子就进了水里…… 容疏怒道:“思思!” 她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老母亲们总是咆哮。 就算顶着一张天使的脸蛋,一下午换三身衣裳,也让人崩溃啊! 思思并不怕她,立刻乖巧道:“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犯了。” 容疏瞪了她一眼:“这话我记着了,要是再犯,看我不打你屁股!我可不是吓唬你的,我说真的!” 思思? 卫宴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划过。 然后,他抓住了! 穆再冰,乳名思思! 卫宴直接跳墙。 刚刚出门的李氏:“……” 看着一个大活人从天而降的容疏:“……那啥,来吃一口?” 一定是她做的饭太香了,隔壁狗子都馋哭了! 思思拍着手:“好厉害!我爹也会跳墙呢!你跳得和我爹跳得一样好看!” 容疏:你爹要不要谢谢你的夸奖? 等等! 你爹为什么要跳墙? 狗急才跳墙呢! 不,你爹为什么能跳墙啊! 怎么回到古代,大家都有轻功在身,废物就她自己? 卫宴没有搭理容疏,而是径直向思思走去。 容疏:咋,还跟孩子挑理了? 不是夸你跳墙帅吗? 她上前去,却被卫宴直接拨到一边。 卫宴在思思面前蹲下。 思思也不害怕,歪头好奇地看着他。 这个叔叔,生得真好看啊! 她看看卫宴,又看看容琅,觉得两人难分上下。 但是再想想,不行,她跟哥哥更好,所以肯定是哥哥更好看!kΑnshu伍.ξa 卫宴缓缓开口:“穆再冰。”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卫宴:“……!!!” 容疏:“思思,原来你叫穆再冰?你不是和我说,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卫宴一眼扫过来,那目光像要吃人一样。 容疏:??? 干啥啊! 卫宴站起身来径直向她走过来。 高大的身形逼近,压迫感倍增,容疏忍不住……面红耳赤。 不行,她容易胡思乱想。 她对美男比较没定力。 我不想犯错啊! 她后退几步,一直退到墙边,终于退无可退。 容琅也察觉出异常,上前道:“卫大哥,你……” “没事。”卫宴咬牙切齿,“我要和你姐姐谈谈,单独谈谈!” 容疏:有什么事情还得背着人啊! 看好戏的战大爷乐呵呵:“那你们进去慢慢说,我们先吃饭了。这鱼汤熬得太香了,肯定很甜,我老头子不经饿,得赶紧吃了。” 卫小子总算找来了。 真是个笨蛋。 方素素:“我也不经饿。还有容琅,你挡着路干什么?你还在长身体呢,更是不能饿。姐姐告诉你,男人要多吃多长,才会有女人喜欢哦!” 容疏:“……你闭嘴。” 别带坏我弟弟。 卫宴对这院子里唯一靠谱的人——月儿道:“看好思思。” 月儿茫然地点点头。 卫宴几乎是提着容疏的衣领把人给提进了她房间。 容疏看着墙上那个比之前更大的洞,弱弱地道:“那是思思闲着没事抠的,跟我没关系。” 不要跟我算账。 除了这个,她没什么心虚的。 “你知不知道,武顺侯的独女丢了?” “啊?不知道啊!我该知道吗?” 她天天在家里吃喝玩乐,哪里知道的事情啊! 不,等等! 什么? 谁的女儿丢了? 什么猴? 武顺侯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哦,她知道了,这不是新鲜出炉,还热气腾腾那个吗? 穆名章? 再等等,穆再冰? 穆明章,穆再冰,武安侯独女…… 第50章 要你的命 容疏惊讶地张大嘴巴,半晌后弱弱地开口问道:“是我想的那样吗?” 她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这次,好像玩得有点大。 “你觉得呢?”卫宴反问。 容疏眨眨眼:“武顺侯府是不是在找孩子?” “你说呢?”卫宴声音愈发冷了。 容疏:有话好好说,别阴阳怪气。 “那,悬赏了?”她试探着问道。 卫宴简直都要气笑了。 皇上都持续关注的事情,搞不好她就落个拐带侯府千金的罪名,她现在还想着拿赏赐? “悬赏了。”卫宴道。 “赏金?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赏你的头。” 容疏:“好好说话!” “要你的命!” 容疏:“……” 怎么这还能恩将仇报呢! “孩子又不是我拐走的,不能把拐子的罪名落在我头上。”她极力分辩道,“我是见义勇为,拔刀相助,还好吃好喝给他们照顾孩子……”看書溂 “和我说这些有用?”卫宴反问。 “没用,我自己去解释。” 容疏短暂慌乱之后,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 话不说不明,她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便是。 而且思思也是个口齿清晰的孩子,能帮自己作证。 卫宴现在心里其实已经很乱。 找到孩子,他能免于惩罚;但是问题是,现在容疏闯了大祸。 他相信容疏的解释。 她太爱管闲事了。 但是问题是,上位者怎么看? 皇上若是认定了容疏是拐子,哪里有什么分辩的机会? 容疏甚至不可能见到皇上。 她不可以,但是自己可以。 卫宴在想,他到底怎么帮容疏把这件事情给圆过去。 卫宴内心焦灼,这会儿口气难免就有些急,脸色也不好看。 容疏不知道卫宴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但是她只一心想着如何解释,也觉得能解释清楚,反倒是很镇定。 “你去跟谁解释?”卫宴眉头皱成川字,“你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皇上吗?” 这点容疏倒是没想到。 “不知道。但是皇上也得讲道理,不能颠倒黑白,把好人说成坏人。”容疏道。 她问心无愧。 “那你又知不知道,皇上把这件事情交给锦衣卫了?” 容疏:“……锦衣卫也讲道理吧。” 她觉得来买香皂那些锦衣卫,并不像凶神恶煞的人。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容疏诚恳地道,“要不我恐怕真的要被锦衣卫抓了才知道。我现在去找他们,大概能算‘自首’?” 卫宴:“……你就老老实实,什么都别做,让我来处理。” 容疏愣住:“你来处理?”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卫宴在外面做什么。 “你认识锦衣卫?”容疏又道。 卫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我就是锦衣卫。” 容疏:“啊?” 她这“蠢贼”,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你……也在找思思?”她小心地问。 “是。” 容疏整个人瞬时放松下来,甚至在笑,“那太好了啊!我上面真有人了。你是不是能帮我说几句话?”看書喇 卫宴:“你不该先害怕?” “我才不怕你呢!”容疏道,“你又不是坏人。” 最多,狗一点。 但是狗不等于坏。 卫宴心里竟然觉得有点被安慰到了? 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在她这里不是坏人? 容疏说着话,忽然睁大了眼睛。 卫宴蹙眉:“怎么了?” 感觉她接下来的话,可能不是什么好话。 “渐离,你人太好了。”容疏不吝夸奖,马屁拍得那叫一个响亮。 卫宴莫名其妙。 “我就说,锦衣卫为什么总来光顾我生意,肯定是你帮忙宣传的对不对?” 卫宴:“……要这么说,也就勉强算吧。” 容疏对他顿时大为改观。 人家不声不响,但是一直在默默帮忙,是办事的人啊。 不枉费她没在李婶子面前戳穿他自伤,甚至差点自宫的事情。 “那真的谢谢你。”容疏狠狠给他鞠躬。 卫宴侧身避开,“那些小事不必再提。”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跟皇上解释思思的事情。 卫宴不想容疏出事,所以考虑得很多。 “你放心,你自己伤自己这事,我什么时候都会为你保守秘密的。”容疏信誓旦旦。 卫宴:“……先说眼下的事情!”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好好。”容疏狗腿地道,“你在锦衣卫里是什么级别?我猜你是个小头目吧。” “怎么猜出来的?” “气势。” 而且还总是命令人。 容疏道,“你帮我多说说好话。” 这事儿不就解决了? “嗯。”卫宴答应了一声,在思考到底怎么说才能把容疏撇清出去。 而容疏根本不知道皇上的雷霆之怒,所以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去问问思思。这小东西,竟然还跟我藏着掖着。” 卫宴:“……你问。问完我要把她带走。” “带走?带去哪里?” “现在那么多人都在找她,她不露面,你觉得能交代过去?” “还得带她去见皇上吗?” “嗯。” 皇上肯定得亲自见思思,而且估计会对她有赏赐安抚。 容疏却很担心:“那皇上严肃吗?思思会不会害怕?” 这小东西,在一些人面前自来熟,但是在另一些人面前又容易紧张。 “而且面圣之后呢?”容疏忧心忡忡,“这话我也就跟你说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倾身靠近了一些。 卫宴几乎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声。 似乎因为这句话,两人关系拉近了不少。 他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些许拉开距离,“你说。” “我觉得侯府是有问题的。” 奶娘不负责任,思思不喜欢的小姨母,没有母亲,父亲又不在…… 怎么想都觉得思思回去,是羊入虎口。 容疏把自己的猜测说了,然后道,“你看这样行不行?能不能让思思在我家再住些日子,等武顺侯归朝之后,再把她送回去?” 卫宴简直无语。 她是完全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在这里胡思乱想。 她对一个不认识的孩子,怎么就那么热情? 容疏表示,她也不知道。 或许人和人之间,投缘是一件最神奇的事情吧。 她就是很舍不得思思。 第51章 姐姐你是不是嫁不出去 卫宴很嫌弃,但是嘴上却莫名其妙地“嗯”了一声。 他今天竟然这么好说话? 锦衣卫果然也讲得通道理,讲得通人情。 容疏顿时轻松下来,没心没肺地道:“那就有劳你了。以后遇到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情,也不用客气,直接说!” 卫宴:“……谢谢你帮我照顾母亲。” “左邻右舍的,举手之劳。”容疏道,“就是你下次,别用那么偏激的手段骗李婶子了。有什么事情都能好好商量。” 卫宴:该如何告诉她,事情不是她想的那般? 她这么爱脑补,那她关于侯府的猜测,有几分正确? 卫宴忽然觉得答应帮她留下思思,实在有些荒诞。 可能容疏身上就是带着这样奇怪的力量,跟她在一起,就会被她带跑偏。 卫宴道:“大家都还在找人,我先出去告诉一声不用找了,然后再回来接孩子。” 容疏点点头。 看着她好像无事发生的“愚蠢”模样,卫宴忍不住提醒她道:“有什么话,你和她说说。” “嗯?什么话?” “以后,你们未必就真的还能在一起。甚至,也未必还有见面的机会。” 这话听得容疏心里有点难说,脸上笑容慢慢褪去。 她点了点头:“我懂。” 虽然她问心无愧,但是大户人家,多少有点被害妄想症,往往先以恶意度人。 就算思思帮她说话,卫宴也帮忙解释,恐怕很可能最后的结局是,侯府差人给她送一份谢礼了结,然后老死不相来往。 本来也不是同等层次的人家,不会有来往。 容疏出去,就见家里的人都盯着她,好像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一般,顿时尴尬。 “我们俩说的是思思的事情。”她解释道。 “思思的事情,是我们不能听的?”方素素促狭道。 她早就说了,这俩人总摩擦,迟早都得生出点事情来。 怎么样,她没说错吧。 思思则好奇地道:“姐姐,我有什么事情?” 容疏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裳,又点了点她的鼻尖,“人小鬼大!吃我的喝我的,天天‘姐姐’长‘姐姐’把我骗得团团转,就是不告诉我,你爹是谁。” 思思不好意思地吐吐小舌头:“我怕我说了,你就把我送回去。我不想回家。” 方素素急了:“她爹是谁啊!我认识吗?” 容琅也一脸好奇。 “武顺侯。” 石破天惊。 方素素都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拍着桌子道,“武顺侯!我滴亲娘啊!竟然是武顺侯!”看書喇 容琅也激动起来:“那我是不是,有机会能见到武安侯了?” 容疏无语,咋,你还想要个签名? 弟弟真是越来越中二了。 只有战大爷,笑呵呵地吃着自己的饭。 这些小娃娃们,再说一会儿,他就能把桌上好吃的都吃完了。 真傻。 不就是个武顺侯吗? 一个能把孩子都给弄丢的傻瓜蛋而已,有什么好激动的。 容疏对思思道:“你丢了,现在好多人都在找你。这件事情甚至惊动了皇上,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去见皇上,你怕不怕?” 思思点点头:“怕。” 容疏:“……咱们不怕,皇上也不是大老虎。皇上问你什么,你说实话就行。” “好。”思思答应,“我是好孩子,从来不撒谎。” 最多有些事情,她不说而已。 容疏又想了想后问道:“那如果皇上问你,你是怎么丢的,你怎么回答?” “我看灯的时候被姐姐领回家了。” 容疏:要命啊! 怕什么来什么。 “你再想想,奶娘是怎么做的,是不是没管你?还有人想要把你抢走是不是?” “奶娘不管我了,有人想把我抢走。”思思道,“可是他抢不过姐姐,姐姐最厉害了!” 容疏:我死了。 她肯定要被这小东西埋了。 或许是她生无可恋的表情太过明显,思思道:“姐姐,我逗你玩的。我会跟皇上说,是你救了我的!” 容疏抱住她狠狠地亲了一口:“小坏蛋!” 思思笑得一脸灿烂,搂住容疏的脖子道:“姐姐,你是不是嫁不出去?” 容疏:??? 天使和恶魔,只有一墙之隔吗? 不,只有一秒钟的时间。 “没关系,等我爹回来,我跟我爹说,让我爹娶你!这样你就是我娘,以后可以到我家住,咱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容疏深吸一口气,才把 武顺侯就要班师回朝,这时候应该没有人会傻到去找思思的麻烦。 第52章 骗不到的小孩 思思点点头。 短短时间,她已经想清楚了,郑重道:“姐姐,你不用来找我。等我爹回来了,我带我爹来找你!” 容疏的伤感,被这句话冲击地七零八落。 “我爹长得可好看了。”思思又道,“到时候你看上他的话,我就让我爹提亲!” 容疏:孩子啊,你懂得太多了。 卫宴回来的时候,思思还在坚持道,“姐姐,你相信我,我爹真的很好看的……” 卫宴无言以对,并且怀疑容疏又在引导什么奇奇怪怪的话题。 一定是她把孩子带歪了。 “真的。”思思对着卫宴笑着扮可爱,“和两个哥哥一样好看。不,更好看,我爹最好看!” 容疏心说,你爹不用和人比好看不好看。 男人要比谁的腿更粗,你爹是当之无愧的粗大腿。 容疏对卫宴道:“我带思思进去换身衣裳。” “不用换。” 卫宴看着思思身上的新衣,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锦缎,但是干净整齐。 这就够了。 “哦,那就不换了。”容疏道,“拜托你照顾一下思思。她头一回进宫面圣,肯定会紧张。” “姐姐,我不紧张。”思思蹦蹦跳跳地去拉卫宴的手,“我肯定会回来的!” 爹既然要回来了,她有恃无恐。 容疏到底不放心。 她狠狠心,走到月儿耳畔叮嘱几句。 月儿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快步跑进去。 她很快又回来,交给容疏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容疏把银票递给卫宴。 卫宴没有接,低头看着她白皙的手,“什么意思?” “你出了门,肯定得把思思交给你上峰吧。”容疏道,“我也不懂你们那些事情,但是穷家富路,既然进宫,是不是得拿点银子打点打点?你收着吧。” 卫宴干脆地拒绝:“不用,你想多了。” 容疏却觉得,是卫宴不懂人情世故。 唉,他这般,以后怎么能升得起来? 卫宴把思思抱起来,又扫了一眼家里所有的人,目光最后落到容疏身上。 “思思的事情,不管任何人打听,不要透露一个字。” 言多必失。 他尽力保全他们,可是他们不能拖后腿。 不过转念再想,战大爷就是保命符,所以不会有多坏的情况发生。 只是,这位老顽童,性格古怪…… 最好就是别出事。 他这边心里千回百转,容疏却只舍不得思思。 一家人送两人出门,卫宴带着思思出门坐上马车。 赶车的徐云,深深、深深地看了容疏一眼。 如果不是情形不对,容疏肯定得问一句:你瞅啥! 徐云则会表示:觉得您运气真是太好了,旺夫。 大家都累成狗,几乎把京城翻个底朝天要找的人,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而不自知。 他现在也不说什么扒皮抽筋的话了,只觉得庆幸。 幸亏是容疏捡到了,否则他们这关,怕真是难过。 关于未来夫人的选择,徐云觉得自己会双手双脚同意容疏。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容疏简直剔骨重生了。 卫宴抱着思思登上马车。 王嬷嬷出来寻他:“公子,不吃饭了?饭都要凉了。” “不吃了,您和我娘说,我有事,明日再来陪她吃饭。” “您慢点——” 马车辚辚而行,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容疏怅然若失,对众人道:“走吧,回家睡觉。” 不知道思思,今晚会睡在哪里,能否香甜入睡。 马车里的思思,却一点儿都不困。 她正在问卫宴为什么不骑马,她爹都带她骑马呢! 卫宴表示,带她骑马这种荣幸,还是留给武顺侯吧。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思思,你看这是什么?”卫宴把握成拳头的手展开。 “糖!” 思思看着他手中五颜六色的糖顿时兴奋了。 不过这种兴奋转瞬即逝。 卫宴:我这刚施展,就宣告失灵了? 不是每个孩子都喜欢糖吗? 而且刚才明明思思也很高兴的。 “尝尝。”卫宴道。 思思摇头:“不行。我今天吃过两块了,姐姐说,多吃糖,牙齿会掉光,那我就变成小老太婆了!太丑了!” 卫宴:“……” 这招竟然不好用,那他还怎么利诱思思按照他的想法说? “哥哥你想让我干什么?”思思歪头问道,目光澄澈透亮。 卫宴在这样的注视下,有短暂的失语。 思思狡黠笑道:“姐姐每次都拿糖哄我帮她干活,我猜你也是,对不对?” 卫宴:“只是怕你一会儿说错话。你见了皇上,会紧张吗?” “姐姐交代过我了。”思思道,“见了皇上,我会告诉皇上,姐姐是好人的!” 卫宴惊讶于她的机灵聪明和过人的理解力。 果然,不愧是武顺侯之女。 “我也不会说小姨母坏话的,虽然我很想说,但是我得忍住。” 卫宴大概已经了解情况,闻言轻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是爹同意小姨母来照顾我的。别人会说爹的坏话,可是我知道那不能怪爹。等爹回来之后,我偷偷跟爹说,要不爹都丢脸。” 真是个小人精。 卫宴有些羡慕武顺侯。 原来,这就是成亲生子的意义吗? 会有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儿,聪明贴心。 思思道:“总之你放心吧,我不会连累姐姐的。姐姐那么好!” 卫宴心中暗道,人心换人心,即使是小孩子,也知道这个道理。 “……以后姐姐要做我娘亲的。” 卫宴:“什么?” 容疏你真行,不声不响干大事。 不知道为什么,卫宴本来该高兴她能嫁出去,免于被自己牵连;但是现在他却咬牙切齿。 思思托腮高兴地道:“哥哥,你觉得行不行?除了爹和离开的嬷嬷之外,从来没有谁,像姐姐这样对我好。” 卫宴喉结动了动,“这件事情不能乱说,别人会误会姐姐的。” “误会姐姐?为什么呀?”思思一脸不解。 “就是不好。”卫宴道,“不能和别人说,记住了。” “哦,行。那我就等我爹回来,跟我爹说就行了。”思思又高兴了。 卫宴沉默。 “大人,就要进宫了。”徐云提醒道。 您该换衣裳,戴面具了。 第53章 古灵精怪 卫宴对思思道:“我有点事情先去忙,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去见皇上。” 思思想了想后问道:“是好人吗?” “是。” “和哥哥你一样好吗?” 卫宴:“……嗯。” 也就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要是男孩子这么啰嗦,他怕是会暴躁。 “那行吧。”思思道,“一会儿哥哥要来接我,给我送回姐姐家。” 卫宴又勉强“嗯”了一声。 这已经,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卫宴下去换了衣裳,戴上面具。 徐云掀开马车帘子笑道,“穆姑娘,下车了。” 思思钻出来。 卫宴一声不吭,上前抱起她来。 思思神情困惑:“卫哥哥,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戴的面具好有趣,能不能给我戴戴?” 卫宴:“……”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精? “别说话。”卫宴道。 还有,别告诉容疏。 他不想让容疏知道,自己是“万恶之首”。 那样,她大概就不会和母亲来往了吧。 但是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还有些什么理由,他说不出来。 “哥哥,你是不是跟我玩游戏呢?”思思来了精神,“不过你下次得好好装扮哟。你现在这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卫宴有点怀疑人生。 他真的很努力了! 不管是说话的声音还是姿势,他都有意不一样。 这孩子,怎么能精成这样? 难道,他得找容疏学口技去? 卫宴抱着思思走进宫里。 长夜寂静,宫墙高高,草木影子落在地上,风吹过发出呜呜之声。 思思有点害怕,紧紧搂住卫宴的脖子。 卫宴轻轻拍拍她:“不怕。” 高大的男人,抱着缩成一团的小团子,步履坚定地行走在暗夜之中,目光坚毅。 小团子乖乖搂住他,全身心地依赖。 这情景,美好得像一幅画卷。 他们来到御书房外,小太监进去通传。 “要帮姐姐说话。”卫宴在小姑娘耳边轻声提醒。 王瑾正好出来,笑道:“真的找到人了!果然还得渐离你。进来吧,皇上刚刚还在为这件事情忧心,你这也是为皇上分忧解难了。” 他又看向思思,由衷赞道:“穆姑娘真是好神采,不愧是武顺侯的女儿。” 思思笑眯眯地看着他,“公公好。” 她看到了王瑾手中的拂尘。 卫宴心说,果然是个小机灵鬼儿,没有人介绍,她自己就看得分明。 他沉稳地抱着思思进去,一起给皇上行大礼。 思思从他怀里挣脱,乖乖巧巧地跪在他身旁。 皇上看着下面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不由笑了。 还好有惊无险,孩子安然无恙,不至于寒了忠臣良将的心。 “平身。”皇上道,“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思思落落大方地抬头,对着皇上笑得眉眼弯弯。 皇上顿时大喜。 这孩子,和他投缘。 “来,思思,到朕身边来。” 皇上也知道她的乳名,显然之前也做了充足功课。 想要施恩于人,也得不动声色,于细微之处着手。 皇上在拉拢人心这件事情上,向来做得不错。 卫宴默默学习。 思思不认生,也不觉得这御书房是什么压抑的地方,蹦蹦跳跳地上去找皇上。 “您的龙袍可真好看,这龙像真的龙一样。” 她伸手摸了摸皇上袖子上的龙,“真好看!怪不得说您是真龙天子!” 卫宴清了清嗓子。 皇上哈哈大笑:“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 王瑾极有眼色,立刻搬了绣墩过来,又拿来了点心。 皇上让思思坐。 思思就坐在皇上身边,晃荡着两条小短腿,从桌上拿点心吃。 皇上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仿佛才想起卫宴,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思思的?” 说出来,让那些蠢材好好羞愧羞愧。 “回皇上,当日奶娘抛下穆姑娘,有拐子想要掳走她;好在穆姑娘福大命大,为人所救。”wΑp.kanshu伍.net “为人所救?”皇上道,“真的是为人所救?那这么多天,为什么一直藏着掖着?” 王瑾看了卫宴一眼。 皇上已经有了结论,顺着皇上的意思说便是。 但是卫宴却低头避过他的视线,假装没看到。 “回皇上,那家人也替穆姑娘找过家人,奈何一直错过;而且微臣等乃暗中寻人,他们也并没有听到消息。” “这么说,是好心?”皇上明显不相信。 皇上觉得,是有人故意在他的爱将回朝之际搞事情,破坏君臣关系。 “是。”卫宴道,“您可以问穆姑娘,那家人待她如何。” 思思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早就着急了,听到这里就想开口。 没想到,皇上竟然先开口了。 “孩子小,不懂那么多。确定不是有人,别有用心?” 王瑾又看了卫宴一眼。 “微臣已查证,确实是偶然,并非有意。” 思思也道:“皇上,姐姐对我可好了。姐姐还帮我找家里人,不过我没告诉她,我爹是谁。” 皇上被她清脆的童音吸引,“思思告诉朕,为什么不说呢?” “我也不知道姐姐是好人坏人,”思思道,“万一绑架我怎么办?” 皇上被她逗笑,“人小鬼大。” “可是后来,知道姐姐不是坏人,我也不想说啦!”思思说话甜甜的。 “为什么?”皇上被她古灵精怪的模样逗笑。 卫宴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这是个小福星。 “因为我想在姐姐家多待些日子,等我爹回来再来接我。姐姐家可有意思了!” “怎么有意思,跟朕说说?” “我们抓麻雀,炸麻雀皇上吃过吗?” “朕没吃过。” “那我改天让姐姐给皇上炸,香喷喷的,我能吃两只那么多!” 天真无邪的孩子,让皇上也放松了下来。 “好,那朕等着尝尝。” “皇上,我求您一件事情行不行?”思思歪头道,“您这么好,肯定会答应我的!” 卫宴又清了清嗓子。 这小东西,逮个人就套路,皇上也不例外。 “你说。”皇上笑道。 思思双手捧着点心,小口咬着,像只小老鼠。 “皇上,我能不能继续去姐姐家住,一直住到我爹回来呀!” “哪个姐姐?这么喜欢她?” 说话间,皇上又看向卫宴。 “就是捡我的姐姐。” 卫宴低声道:“是个普通女子,父母双亡,带着弟弟过活。微臣之前便认识她……” 王瑾瞳孔微缩。 卫宴疯了! 他竟然在皇上面前说,认识捡走思思的女人。 皇上本来就怀疑,现在怎么想? “你认识她?”皇上果然问了。 “回皇上,她恰好住在微臣母亲住处的隔壁。” “这倒是巧了。”皇上意味深长地道。 卫宴没有做声。 “也是思思,吉人自有天相,有惊无险。”皇上又道,“既然是你认识的人,那就让思思过去住。在武顺侯归朝之前,你负责保护好她。” “是!”卫宴领命。 皇上赏赐了思思一些东西,又赏赐了容疏百两黄金,嘉奖她的义举。 “王瑾,替朕送思思出去。” “是!” 王瑾一直把人送出宫门。 卫宴心有所感,先哄着思思上了马车,自己则到一旁,听王瑾训斥。 “你如何解释今日举动?”王瑾冷冷地道,“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义父,她确实住在我娘隔壁;如果我隐瞒,皇上查出来,恐怕更加怀疑。”卫宴道,“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是容疏。” 第54章 我爹不好用吗? “容疏?她是谁?” “容正将军之女。”卫宴一字一顿地道,“当年那个和我爹同生共死的容将军之女。” “原来是她……”王瑾很意外,喃喃自语地道,“她还有个弟弟,当初他们一起被容国公府以血脉的理由赶出了国公府,是不是?” “正是。” “你父亲生前和容正极为要好,怪不得你要保护她。” 王瑾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那这件事情,真的只是巧合?” “真的只是巧合。”卫宴道,“渐离不敢隐瞒。” “只是你要知道,我相信没有用,得皇上相信。”王瑾叹了口气。 漠北大捷,对于他们来说,真的不见得是好事。 当年的事情又被翻出来,可是他们还没有足够的证据。 皇上说不定,就会因为厌恶卫宴。 他们得加紧动作,尽快查明当年真相了。 这些话,两人心照不宣。 “我得回去了。”王瑾道,“还是那句话,多思少动,但凡要动,力求一击即中。” “是。” “去吧。”王瑾摆摆手,“当下最重要的是保护好穆姑娘,绝对不能出任何差池。” 卫宴告别王瑾,换了衣裳后,带着思思又往回赶。 思思一脸自信地求表扬:“哥哥,我说得好不好?” 卫宴点点头:“好。” “哥哥说得也好。”思思甜甜地道。 可是等见到容疏,她就不这么说了。 她独揽功劳。 “姐姐,你看我跟皇上要了什么给你?是金子!这么多金子!” 容疏:卧槽! 闪瞎她狗眼的香喷喷的金子! 她终于拥有了。 这个孩子,没白捡啊! 卫宴看着她眼冒金光的样子,挪开了视线。 丢人,太丢人了。 但是他嘴角却控制不住地翘起,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上面有令,在武顺侯回京之前,我来保护思思。”卫宴如是道。 “哦。” 保护呗。 容疏更高兴的是,这件事情对思思好。 “等我爹来接我,还有你!”思思高兴地道,“姐姐,你拿着金子去买嫁妆吧!等我回家,我把我的宝贝都给你当嫁妆!” 方素素:“盛情难却,要不容疏你就答应了吧。” 容疏狠狠瞪了她一眼:“要嫁你嫁!” “这是我不想嫁吗?这不是人家看不上我吗?”方素素看戏不怕台高,“战大爷,您说呢?” “不般配,不般配。”战大爷摇摇头,“穆明章太老了。” “我爹才不老呢!”思思不爱听了,和战大爷闹做一团。 “好了,很晚了,赶紧睡觉。”容疏心落到实处,这才觉得困,“都赶紧睡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她催促月儿带着思思进去梳洗,自己把卫宴送出去。kanδんu5.net 方素素又有话说:“啧啧,怪不得侯夫人都看不上呢!” 容疏回头骂人:“你闭嘴!” “闭嘴,闭嘴!” 这次说话的,却是战大爷的“哑巴”八哥。 战大爷乐得直拍大腿,“再说一句,再说一句。” “闭嘴,闭嘴!” 容疏:“……” 不好意思,教坏鸟了。 她把卫宴送出去,低声道:“非得告诉侯府那些人,思思在我这里吗?” 不说人找到了,肯定不现实。 但是如果侯府的人知道思思在这里,各怀鬼胎,恐怕就要找上门来。 容疏知道,她自己不自轻自贱,也改变不了他们身份低微的事实。 侯府随便出来个人,都能对他们颐指气使。 “不会。”卫宴见不得她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 他印象中,容疏就该是神采飞扬,“老娘天下第一”的模样。 “锦衣卫办差,侯府那些人,不敢插手。” “那我就放心了。”容疏道。 她总觉得侯府不对劲,现在只能期待穆明章不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能彻查清算府里的牛鬼蛇神。 正月里,门楼上依然挂着红灯笼。 光打在容疏白净的脸上,照亮了她也眼底的担忧。 卫宴忽然一阵烦闷。 “你对侯府的事情那般关心,总不能是真的想要去给武顺侯做续弦吧。” 容疏:???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虽然晚上了,也别那样的美梦。”卫宴无情地道。 容疏:你三十七度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冷冰冰的话? “我就做梦了,关你屁事!” 谁还没脾气了? 以为他是锦衣卫,自己就怕他了? 你就是天王老子,只要不有求于你,对老娘来说,你就是个锤子! 更何况,你还是李婶子的狗子。 李婶子在,你别想上天! 这般想着,容疏就大胆地不理他了,回家把门关了,把某人关在了门口。 卫宴:“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侯府的门槛,什么时候那么低了? 容疏竟然真的有那种心思…… 不行! 看在,看在两家世交的份上,明日他就告诉她,她的想法多么荒谬可笑。 第二天吃过早饭,思思急着去跟小羊玩,放下碗筷就要跑到院子里,却被容疏喊住。 “咱们之前怎么定的来着?”容疏笑眯眯地问。 思思装傻:“姐姐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老老实实帮月儿姐姐洗碗。”容疏道。 洗碗要轮流来,早上是月儿,中午是方素素,晚上是容琅。 她要求思思帮月儿。 倒不指望她做多少,但是孩子得劳动。 思思喜欢玩水,可是她不喜欢洗油腻腻的碗筷。 她唉声叹气道:“姐姐,我爹也不好用吗?” 姐姐都知道她真实身份了,怎么自己还得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不好用。”容疏态度坚决。 该干的活,不能逃避。 “那我爹这个侯爷有什么用?”思思气鼓鼓地道。 某废物爹,穆明章在千里之外打了个喷嚏。 卫宴来的时候,思思就在一边洗碗一边碎碎念:“我爹没用,我爹真没用。” 在姐姐那里,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看書喇 卫宴顿时觉得,想生女儿的念头,就没有那么强烈了呢! 武顺侯都不能让女儿满意,那自己…… 别人鸡娃,这孩子怎么鸡爹? “卫哥哥,你来了。”思思看见卫宴主动打招呼,“你等等我,姐姐让我洗碗呢!虽然我手有点冷,但是我也能坚持吧……” 快帮我说说好话。 这么冷的天,别让孩子洗碗了。 思思把词儿都想好了。 可是卫宴看着那冒热气的水,缓缓说:“嗯,思思是个好孩子,快洗吧。” 思思:“……” 大人欺负小孩儿! 第55章 书院应试 容疏见卫宴来了,有些意外。 她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药材问:“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了? 这人过河拆桥,也太快了些。 但是卫宴转念再想,容疏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肯定也想不到,如果不是自己从中转圜,她或许已经获罪。 算了,不知者不为罪。 他和个女人计较什么? “我要保护思思。”卫宴面无表情地道。 所以!以后他可以自由进出,懂? “保护?”容疏不懂,“在我家还得你来盯着?” “不错。事关重大,不能出任何差错,这是圣旨。” 容疏心说,那也不是给你的圣旨啊! 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呢! 算了,她就不戳穿他了。 男人就是这么幼稚。 不过容疏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睡觉怎么办?” 她带着思思睡觉,卫宴总不能在地上坐着,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她们睡吧…… 那情景太美,容疏甚至不能想。 卫宴:“……” “哦,没事。”容疏自言自语地道,“你在隔壁也看得见。” 那个洞,越来越大了。 再大下去,她换衣裳都得堵上。 卫宴觉得自己要冷静冷静。 他不能总是被容疏天马行空的思维带偏了。 他今日来,是有正事和她说的。 “以后,不要随便再往家里捡人。” 卫宴说出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 捡了个王爷,捡了个武顺侯独女,下一个,她难道要把皇上捡回家? 也不知道该说她运气好还是不好。 思思洗完了碗,要去找容琅玩。 月儿却哄她道:“公子马上就要去书院了,书院的先生得考校他,让他好好读书。” “去书院还得考试?” “那是自然。”月儿道。 “那就不去书院了。”月儿道,“自己找个先生在家里教哥哥不就行了?” 容疏:“没钱。请夫子很多钱!” 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破孩儿。 “没事,我爹有钱,让我爹给你出。”思思托腮道,“如果姐姐成为我的娘亲,那哥哥就是我的……舅舅……” 容疏:打住打住。 卫宴面无表情,不想说话。 容疏赶紧对月儿道:“今儿天气不错,你带着思思去巷子里其他找孩子一起玩玩。”kΑnshu伍.ξa 思思一听出去玩就来了精神,伸手和容疏要糖。 她一个新来的,最快融入大家的方式就是给大家分糖。 过年确实还剩下不少糖果,容疏让月儿都拿出去。 可是思思偷偷和月儿说,只拿了三分之一。 来日方长,她得慢慢来。 等她们出去后,卫宴问容疏:“容琅要去哪个书院?” “白山书院。”容疏道,“不过也不一定。” “这个有什么不一定?” 都要去考试了,现在还没定下来? 办事儿一点儿都不靠谱。 容疏便把自己和朱先生的嫌隙说了。 “这件事情,你并没有做错。”卫宴道,“不必心虚。” “我没有心虚,”容疏道,“我只是觉得,白山书院风气好吗?用这样爱占便宜的先生,我不放心。” 只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白山书院尚可。”卫宴说的和战大爷差不多,“让容琅去试试。”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那朱先生,在书院里,未必就敢那么嚣张。 “嗯。” 走一步看一步。 多了皇上这百两金子的赏赐,找个夫子单独教容琅,也不是不能考虑。 二月初六,东华圣君诞辰,好运常伴。 容琅换上一身崭新的石青色袍子,有些赧然地在屋里走了几步,又忍不住伸手拽拽袍子。 “姐姐,这,行吗?” “行,肯定行。”容疏替他整理领子,“不要慌张。你都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不用胡思乱想。” 容琅一会儿担心自己年龄大被人嘲笑,一会儿又担心不会被录取,这几天茶饭不思,瘦了一圈。 容疏要陪弟弟去,却被拒绝。 “我自己去就行。” 至少这样考不上,还没那么丢脸。wΑp.kanshu伍.net 否则让家里兴师动众都去了,自己再考不上,情何以堪? 他之前就时常自己出去找活儿养家糊口,是妥妥的“社会人”,所以见他强烈要求,容疏也就没有勉强他,把他送出了门。 容琅前脚刚走,战大爷后脚就遛鸟回来了。 “闭嘴,闭嘴!”八哥翻来覆去只会这句。 容疏:早晚得把这只聒噪的鸟煮了。 “怎么大清早失魂落魄,没点儿精气神?”战大爷中气十足地道。 “容琅去白山书院考试了,我这不是怕他过不了吗?” “过不了就过不了,跟我练武多好!容琅是根好苗子。”战大爷道。看書溂 他就讨厌那些文臣。 他尤其讨厌御史高无忌。 多大年龄的人了,管天管地管老子。 容疏:“他读书也很勤勉努力,而且也聪明,学得快。我就是担心那个朱先生……” 大爷不是白山书院有人吗? 赶紧帮帮忙啊! 见战大爷不接话,容疏干脆直接说了。 和男人说话,上到九十岁,下到九岁,千万别拐弯,因为他们听不懂。 “放心放心。”战大爷道。 不就是个白山书院吗? 进不去,他找人开后门。 容疏感觉被安慰到了。 看战大爷这样子,似乎已经安排好了? 很好,坐等容琅的好消息。 第56章 奇怪的考生 容琅来到白山书院,看着黑色描金的牌匾,心神激荡。 这就是他要求学的地方了。 他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 成败在此一举。 “让开让开——”身后的人见他挡在门前,不耐烦地催促道。 容琅今日心情好,闻言非但没有生气,还好声好气地和人攀谈。 来人十三四岁模样,比自己看起来还能大点,身体健硕,就是有点…… 不太聪明的样子。 “这位仁兄,你也是来考试的吗?你也想现在入学?”容琅试探着开口问道。 “废话,来这里不考试,难道还是来挑粪的?”程玉不耐烦地道。 他可太烦躁了。 他习武多年,本想投军,结果现在全家都反对。 要反对,早干嘛去了? 他祖父说,他胸大无脑,爱生事,得来书院读两年书沉淀沉淀。 他爹说,他就是个搅屎棍,走到哪里都闯祸,别出去给程家丢脸。 最后全家人一商量,别去什么国子监转圈丢人了,就随随便便找个书院,免得被人认出来是程家人。 程玉很生气。 可是没人听他的。 于是程玉决定,他这根搅屎棍,就来搅搅白山书院这些牛粪。 所以今天,程玉怀着见谁怼谁的心思。 闹! 不闹对不起亲爹亲祖父的“厚爱”。 白山书院的先生,眼睛要是没瞎,就不会收他。 这可不是他不来,是白山书院不要,到时候谁也别和他哔哔了。 怀着这种心思,程玉第一个遇到了容琅。 容琅愣了下,随即大笑起来,自我介绍道:“小弟姓容名琅,今年十三,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程玉:真是个傻的吧。 他都这样吵吵了,对方竟然还不生气? 哦,肯定是因为打不过自己,所以才说好话。 但是他本质并不坏,伸手不打笑脸人,蹙眉闷闷地道:“程玉,我十五。” “程大哥先请——”容琅笑容满面地让开位置,做了个请他先行的姿势。 程玉:“……你是不是傻?” 容琅愣住。 “我都这么说话了,你为什么还高兴?”程玉道。 容琅:“……这个,可能是和程大哥投缘。” 实话不能说,容易挨打。 他其实是担心自己年龄大,没学过什么礼仪被人嫌弃。 但是看到程玉,顿时觉得自己还行。 这是能放到台面上说的吗? 不是。 程玉瞥了他一眼,“投缘也没用。” 他也考不上。 这话容琅不知道该怎么接,索性沉默。 感觉这位程大哥,脑子好像缺根弦。 “你先去。”程玉想了想后道。 他打算怼先生,所以就不排在别人面前,免得回头先生迁怒别人。 “程大哥先请。” 容琅有点小心机。 现在目光所及,就他们两个新人。 他让程玉先行,自己跟在后面偷偷观察,或许还能有些思量的时间。 程玉一脸嫌弃:“我看你像个爽利的,结果还是个书呆子!走了!” 他大步往里走,身后的书童亦步亦趋跟着,气喘吁吁:“公子,您慢点,慢点……” 容琅也快步跟了进去。 进入书院之后便见到头一进院子里摆放着桌椅。看書喇 桌子上有文房四宝,还有个黄杨木的签筒,里面插满了签子。 桌子后面坐着的,赫然是曾经想吃白食的朱先生,还有另一个不认识的,面皮白净的先生,低头飞快地记着什么。 朱先生认出了容琅,脸上闪过一抹冷笑。 容琅还没说什么,程玉一拍桌子,“你笑什么?是不是在嘲笑我?” 朱先生被冒犯,拍着桌子骂道:“滚出去!斯文扫地,白山书院不收这样张狂的学生。” 程玉:“这可是你说的!” 正好,他可以交差了。 可是跟来的书童似乎早有准备,上前紧紧抱住他的腰,对着朱先生道:“先生,我家公子姓程名玉。” 朱先生眼中闪过惊讶之色,随即有几分尴尬。 “算了,进去吧。”他抽出一根签子递过来。 书童忙双手接过来,“谢谢先生。” 程玉:“……” 如果他祖父没打过招呼,他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太过分了。 为了让他进书院,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公子,咱们走。”书童高高兴兴地道。 “急什么?等着他。”程玉道。 行吧,好歹不是立刻拍屁股走人,书童如此自我安慰,垂手站在一旁不敢做声。 程玉大大咧咧地看这个容琅。 要是不公平,他准备把桌子掀了! 容琅见状,还以为第一关就是直接领签子,所以便上前举起双手准备接。 结果,他却听到朱先生冷笑一声:“你以为,人人都有资格进白山书院吗?” 容琅愣住,随即道:“还请先生指教。” “你不……” “他为什么不行!”程玉猛地一拍桌子,“我怎么就行?你们要是看人下菜碟,这狗屁书院,我不来也罢!松子,我们走!”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可怜的书童,又上前抱住他的腰,“公子,公子,冷静冷静。” 容琅目瞪口呆。 朱先生也被这个愣头青弄得无语。 正僵持不下间,里面忽然跑出来一个人,对着朱先生和另一个先生道:“山长说,今日有个年轻人叫容琅,他要亲自考校。”看書溂 容琅闻言激动不已,当即道:“我便是容琅。” “你就是?”来人上下扫了容琅一周,“那跟我来。” 竟然直接就绕过了朱先生。 而朱先生,也不敢说话。 松子默默松了一口气,“公子,咱们也进去?” “不去!”程玉怒道,“为什么我就见不得山长?这就没看得起我!走,回家!” 松子都要哭了。 横竖您就是不想进去呗。 就一定得和人一模一样吗? 容琅却只顾着紧张,没再关注这奇奇怪怪主仆俩的动静。 很快,他被人带着进去,左转右转,走过了好几座院子。 容琅心里紧张,没敢左右乱看。 山长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慈眉善目。 容琅给他行礼,心中忐忑不已。 他对自己说,不要紧张。 他能直接这般进来,应该是战大爷找的人。 他家里,也就战大爷,像个厉害的深藏不漏的人物了吧。 嗯,肯定是战大爷。 他做好了被考校的准备,结果山长只是问了他姓名和年龄,然后又勉励了他一番,就让人带他去办入学手续了。 容琅:就这? 大爷永远是大爷!这情,他领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出去,后脚就有人从屏风后面出来。 第57章 卫宴的苦恼 “渐离,”山长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笑着对卫宴道,“这下满意了?” “多谢叔祖父。”卫宴行礼道。 山长姓卫,单名一个嵩字,是卫宴父亲的亲叔父。看書溂 “我看这孩子眼神明亮干净,也有向学之心,是个好的。”山长道,“你就是不说,他应该也会被收下。难得的是,你竟然主动来找我开口,他的面子,可真不小。” 看着山长眼中的探究之色,卫宴不动声色地道:“从前欠下的人情而已。” 其实仔细算算,他好像欠容疏的,不止一个人情。 “是什么样的人情?”山长饶有兴趣地道,“是男人还是女人?” “叔祖父,我不能多留,免得被人撞见对您不好。” 卫宴拱拱手,竟然就这般走了。 山长:“……” 感觉他开了个玩笑,就无意中戳到了真相? 还真是女人? 他这个侄孙,铁树开花了? 有趣,有趣。 “叔祖父,”卫宴去而复返,“朱先生不合适。您再考察考察,免得影响白山书院的名声。” 朱先生? 山长点点头:“我知道了。” 卫宴又很快消失得不见人影,好像唯恐被他追问。 山长笑着摇摇头。 容琅简单地了解了一些书院的情况和入学安排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 容疏听到后大喜。 “姐姐,战大爷帮了很大的忙,得去好好谢谢他。” “对对对,走,我带你去,你给战大爷磕个头去。” 姐弟两人来到隔壁房间找战大爷。 战大爷听说后却连连摆手:“不是我,和我没关系。” 容疏姐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有戳破。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战大爷可能不希望掉马甲。 出门后,姐弟两人偷偷议论,都猜测战大爷是致仕的老大人。 就算现在手里无权无势,但是过去的人脉应该还有。 比如,白山书院的山长。 容疏决定做一桌好吃的庆祝。 她做菜,月儿给她打下手。 容琅一边烧火一边细细地把书院的情况介绍给姐姐听。 “可以住在那里,也可以回家,逢五休息一天。两个人一间房,什么都不用带,被褥都是现成的。” “束脩一个月五两银子,吃饭一顿五十文钱随便吃,也可以不吃,自己带饭。” 容琅觉得,不说笔墨纸砚多费钱,就这饭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家庭能承受得起的。 “姐,我不想在那里吃,我自己带饭。” 容疏想早出晚归,中午带饭。 “行。”容疏同意。 大锅饭偶尔吃还挺香的,但是天天吃,确实受不了。 “开春了,不下雨的时候,你可以天天来回。”容疏道,“天气不好的时候或者冬天,你就留在书院。”wΑp.kanshu伍.net “好。” 姐弟俩愉快地达成了共识。 中午,战大爷看着丰盛的饭菜,表示极其满意。 思思啃红烧排骨,啃得满嘴流油。 卫宴进来的时候,众人正大快朵颐。 容疏见了他诧异道:“有事?” 卫宴:“……” 客套客套,请他一起吃,会死吗? 难道他还缺那一口饭? 他要的是她的态度! “我还没吃饭。”卫宴面无表情地道。 容疏心说,那你回家吃啊!你家就在隔壁,眼巴巴盯着我的鸡腿干什么? “那正好,卫大哥你快过来坐,”容琅热情洋溢地道,“今日战大爷帮我进了书院,姐姐做了一桌子菜庆祝呢!你来得正好。” 卫宴:??? 他没想做不留名的英雄! 他想来“不经意”地透露一下,自己和山长有些交情,结果就这? 他不由看向战大爷。 战大爷把鸡骨头嗦得,阿斗看见都得喊一声干净,完全沉浸在吃饭之中,眼皮子都没抬,更别说搭理他们了。 这鸡怎么炖得那么软烂入味,绝了! 卫宴郁闷了。 他总不能当面说,是自己帮的忙,不是战大爷吧。 他化悲愤为食量,狠狠吃了三大碗饭。 桌上的十道菜所剩无几。 卫宴吃得最慢,容疏吃饱犯下筷子,就对他道:“来来,再喝点鸡汤;还有这卤味,都吃了……” 卫宴心里熨帖了。 这也算容疏的客气了。 他埋头苦吃。 阿斗见众人吃饭也着急,在旁边“汪汪”直叫。 小十一倒还好,它偷吃了一条鱼,这会儿正懒洋洋地在墙头晒太阳。 阿斗急得跳到了容疏的膝盖上,张嘴就要咬她前面吃剩的骨头。 “不行,那是鸡骨头,会卡着你的。”容疏道,“来来来,娘给你留的排骨呢!” 卫宴眼睁睁地看着她把盘子里最后两块排骨拿走。 他刚才就很想吃了,只是容疏让他吃这吃那,所以才…… 草! 容疏是故意的。 她是怕自己吃了排骨,她的狗没得吃! 这饭菜,忽然就不香了。 于是,卫宴吃完第三碗饭,就不添了,默默表示抗议。 月儿见众人都吃完,就过来收拾碗筷。 容疏笑道:“今日好,都吃干净,下顿不用吃剩菜了。” 卫宴:容疏热情的第二个目的找到了——找人解决剩菜。 他真的会谢。 容琅正在兴奋中,和卫宴道:“卫大哥,你不知道白山书院有多大多气派!” 卫宴:我知道。 容琅兴冲冲地又说了第n遍。 说完后,容琅又说要买纸钱,去给父母上坟,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容疏道:“你别着急去了。再过几日就是娘的忌日,正好你也再熟悉熟悉书院,到时候一并告诉娘。” 容琅这才消停。 容疏笑着摇摇头。 弟弟,到底还是个孩子。 思思歪头听他们说话,半晌后才道:“姐姐,你也没有娘了吗?” “嗯。”容疏点头。 “那你有爹吗?” “也没有了。”容疏轻声道。 “姐姐好可怜。”思思道,“那你嫁给我爹的话,我就把我爹分给你一半,这样你也有爹了!” 容疏无力吐槽。 好孩子,你这逻辑如此优秀,你爹知道吗? 第58章 容萱算计 月儿见容疏已经满脸的生无可恋,忙哄着思思出去骑小羊。 小羊表示,每次都是它最后承担了一切。 容疏刚松了口气,就听卫宴道:“你想去给武顺侯做续弦?” 容疏瞪了他一眼:“武顺侯认识我是谁!童言无忌,懂不懂什么意思?” “思思提了好几次了。” “那回头我让她喊你爹,多喊几次,让武顺侯回来和你争一争,到底谁是思思的爹!” 看武顺侯不把你宰了! 卫宴被怼,但是心情莫名地舒畅起来。 他就知道,容疏是不可能答应嫁给武顺侯的。 想到这里,卫宴又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婚事。 皇后说会赐婚,似乎没什么下文了? 容萱那边,也没动静了? 卫宴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所以他让昭苏去查。 宫里不能插手,那就从容国公府开始查。 昭苏效率很高,查了两天后就回来复命。 “大人,最近容萱和承平公主走得很近。” 这两人? 卫宴淡淡道:“承平公主不是还在被禁足?” “她是被禁足了不能出来,但是她毕竟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女儿,一直受宠,所以很多舔狗这时候争着上门去陪她。” “其中就有容萱?” “不错。”昭苏道,“您和承平公主的嫌隙,现在无人不知。容萱现在去交好公主,是不是想让公主插手反对您和容国公府的婚事?” 卫宴思忖片刻,“继续盯着。” “是。属下还查到一件事情,容国公夫人,三日之后要进宫见皇后娘娘,但是具体为什么就不得而知。属下猜测,会不会是婚事?” “知道了。”卫宴似乎没有放到心上。 昭苏见状却着急了,“大人,这是您自己的婚事,您得上点心啊!要不容姑娘怎么办?” 卫宴面色轻松:“我心里有数。” 昭苏只能叹气。 这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公主府。 “本宫为什么要相信你?”承平公主看着蹲身行礼的容萱,脸上露出不耐烦。 这是卫宣的准未婚妻,现在却跑来跟她“投诚”。 承平公主十分怀疑,容萱要帮卫宴设计自己。 她恨死了卫宴。 驸马已经被流放,她总不能真的跟着去。 她刚一纸休书让人送给驸马,又给了驸马一大笔银子。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她也不怕日后找不到比驸马更好的男人。 她难过了一场之后,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割舍不下了。 只是她恨,这个选择,她是被人逼迫所做的。 那不行! 还没有人,能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所以承平公主深恨卫宴。 这笔仇,迟早要报。 皇后警告了承平,让她现在无论如何都得按捺住性子,不能再刺激皇上,免得失宠。 毕竟,皇后就一个女儿,但是皇上却有好几个女儿。 尤其皇上现在器重卫宴,还要给他赐婚。 皇后想让郑颖儿嫁给卫宴,皇上都不高兴,暗示让容国公府和卫宴联姻。 这说明什么? 说明皇上日后,还要重用卫宴,不想让他跟任何一派扯上关系。 也只有容国公府那样的破落户,能让皇上放心。 皇后担心承平冲动,把其中利害关系,都跟她说了。 所以承平公主听说容萱来找自己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容萱帮卫宴打探消息。 为此,她还冷落了容萱好几次。 直到这两天她才见容萱。 没想到,容萱见面就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驸马的事情。 不等承平发作,容萱又道,她可以帮承平出口气。 然后承平就发出了质疑声。 容萱不慌不忙地道:“公主,卫宴的名声,您应该也有所耳闻。您觉得他这种人,有女人愿意嫁吗?” 这倒是。 谁不怕血? 想想坊间传闻,卫宴的那些手段,哪个女人不害怕? 承平公主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抬手盯着自己的黄金嵌宝指甲,漫不经心地道:“继续说。” “不瞒公主说,我也害怕。”容萱道,“可是这婚事,多半还是落到我头上。” “嗯。” “我不愿意,我想自救。” 容萱把自己的打算,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说了。 “替嫁你都想得出来?”承平公主冷笑,“蠢货,你把我父皇母后当成了什么!” “公主英明。正是因为知道这个计划有漏洞,我才登门求公主。” 承平公主靠在迎枕上,面带讥诮,“本宫为什么要帮你?你算什么东西!” 容萱倍感羞辱,却只能强忍着道:“回公主,您不想报复卫宴吗?我那个七妹妹,乃是奸生之人;而且被撵走之后,混迹在市井之间,同闲汉有染,性格泼辣……” 即便卫宴日后能把人弄死,可是恶心他一次也够了。 “……至少得让卫宴知道,您不是他能拿捏的人。” 承平公主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睥着容萱。 容萱一直保持行礼的姿势,腿都蹲麻了也不敢起来。看書溂 现在半晌都没听到承平的回答,难免心中忐忑,七上八下。 她现在这般,何尝不是火中取栗? 但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只能如此。 “好。”承平公主冷笑着答应,“虽然知道你是为了自己好,但是能恶心卫宴,本宫就同意了!且让你占一次便宜。日后……” “公主放心,容萱唯公主命令是从。”容萱当即表态。 承平公主让人送她出去后,就给皇后写了一封信。 她知道,皇后虽然呵斥她,但是对于卫宴的行为,也不是不生气的。 皇后很快收到了这封信。 她看完后,又把信递给身边的心腹宫女:“秋娘,你怎么看?” 秋娘双手恭恭敬敬地把信接过去,一目十行地看完,轻声道:“皇后娘娘,咱们不宜得罪卫大人。” “本宫明白。”皇后闭上眼睛,目光之中的锋芒被掩藏起来。 “可是如果是容国公府自己戏弄卫大人,”秋娘话锋一转又开口道,“那和您,就没什么关系了。” 皇后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和本宫,想到了一处。” 她要做的,只是把圣旨含糊其辞而已。 什么偷天换日,狸猫换太子,都是容国公府的鬼主意,和她有什么关系? 第59章 卫宴卖笑? 容疏的卤味铺子重新开业。 久等的顾客一拥而入,生意异常火爆。 容琅从书院回来,铺子里的人流都还没断。 他放下东西,洗洗手就上前帮忙。 一家人忙到暮色四合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当然,想到银子,大家都是开心的。 思思是第一次来铺子里,十分兴奋。 她还帮忙收钱了呢! 经过一天的“锤炼”,她的数数能力获得了极大的提升,现在数二十个数十分熟练。 容疏则后悔道:“昨晚不该加第二锅的,太累了。” 方素素啐了她一口:“钱多了烧得慌?” “不烧,我累得慌。” “累能有钱,比多少人都强了。”方素素道,“今晚再做两大锅!” 月儿怕容疏不答应,忙道:“奴婢做就行,姑娘不用您动手。” 容疏无奈摇头:“你们这些人,都钻到了钱眼里。” “有钱不赚是傻子。”容琅也道,“我回家也帮忙做。” “你赶紧读书。”容疏这才有时间问起他第一天去书院的感受。 “还行,”容琅道,“我原本担心倒数第一,但是现在看起来还行。” “能跟上?”容疏高兴地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问题。” “跟上有点吃力,但是我不是班上最差的。”容琅道,“后面还有一个。” “谁?” “程玉。” 程玉年纪比他大,学习比他差,而且是稳稳的差,上课还睡觉,目测以后也能稳定持续地垫底。 于是,容琅就没有那么自卑了。 人,是比较出来的。 “我们俩坐一处。”容琅道,“坐在最后面。” 夫子是根据个人基础水平来排座位的。 但是容琅很有信心,他肯定会离开程玉往前坐的。 “今日就是先生挨个考校我们,排了座位,然后说了以后读书的要求,只教了一点内容,我都学会了。” “刚开始肯定轻松,不能懈怠。”容疏叮嘱道。 她不求容琅高中状元,只求他日后能谋个一官半职,让一家平安度日,不受欺负就行。 “嗯,我知道。”容琅道,“明日也不去书院了。” “为什么不去?” 束脩交着,少去一天都心疼钱。 “因为明日初五啊!”容琅道。 书院逢五休息。 容疏表示,自己今日是累傻了,竟然把休息这一茬给忘了。 “我明日早点起床,去给爹娘烧点纸钱。姐,我再带点你做的卤味吧。”容琅和容疏商量道,“我早去早回,等铺子开门就能回来帮忙。” “再去买一壶酒。”容疏道,“香烛纸钱,都买些,你也不用着急。晚点去,晚点回,铺子里能忙得过来。” 她就不去了。 她这个冒牌货,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把地底下的前身父母气得跳出来打她。 还好这个时代,也不要求女子上坟,所以大家也没觉得异常。 “行。” 说完这件事情,容琅又问:“战大爷呢?怎么今儿不在?” “他回家了。”容疏道,“说是有亲戚来京城,要回家待客,这些天应该都不在。” “哦。” 那也是情理之中,谁家没亲戚呢? 不过等战大爷回来,他决定还是得继续好好练武。 他发现,那个程玉虽然读书不怎么行,但是身手应该不错。 因为别人都是从门里进学堂的,程玉却是跳窗而入,落地还没什么声音。 跟着战大爷学过几手的容琅,不敢说自己多厉害,但是最起码,他能看出别人的厉害了。 程玉身手就挺不错。 进了书院,身边不再是从前一起混码头的小伙伴,而是换了一批非富即贵的同窗,容琅颇有压力。 不过他自信,他不比谁差,多努力便是。 第二天,容疏起床帮忙整理了一大篮香烛纸钱和酒菜。 “还得带火折子。”月儿道。 “对,我给忘了。”容疏忙把火折子放进去。 “雇辆马车过去。”容疏给了容琅一吊钱,“别心疼钱。” “好。”容琅答应,提着篮子离开。 容疏又急匆匆给刚起床的思思穿衣裳、扎头发,啃了两个包子算是早餐。 一行人要去铺子,刚出门就遇到了卫宴。 看样子,是在等她们? “有事?”容疏问。 卫宴指了指思思。 容疏:“哦哦哦,那就一起走吧,去铺子。” 她总是忘记,卫宴是负责保护思思安危的。 “给我来一份鸭掌!” “我要六个鸭头!” “我要一斤鸡胗!” 铺子里的生意依旧很好。 思思踩着椅子帮忙——其实有点帮倒忙,但是她沉浸其中,总觉得自己发挥了很大作用。 卫宴则在后面坐着,看着容疏、方素素和月儿忙活。 “这么多人排队,就不能再雇个人吗?”后面排队的人抱怨,“我们是上门送钱的,都被这么怠慢。” 月儿正在给人劈鸭头,闻言好声好气地道:“我很快,马上就好,您稍等——” “我来!”卫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伸手要拿刀。 月儿吃了一惊,忙道:“让奴婢来就行,您不会拿刀……”看書溂 容疏:“让他来!你过来帮忙。” 锦衣卫不会拿刀? 这不是骂人吗? 月儿这才松开手,让位置给卫宴。 卫宴握紧菜刀,另一只手按住鸭头,手起刀落,鸭头被平平整整、利利索索地分成两半。 下一个。 他动作干净利落,一张俊脸面无表情,无情地“痛下杀手”。 排队的人都看愣了。 容疏:果然是个会用刀的好帮手。 “有什么要切要分的,都交给渐离。”她当即开口道。 卫宴:“……” 她可真不见外。 有了卫宴的加入,效率得到大幅度提高。 排队的人数急剧减少,甚至他们还有了点喘息的时候。 容疏决定,中午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卫宴。 毕竟不能光让马儿跑,还得给马吃草。 闲暇的功夫,她还偷偷和卫宴开玩笑道:“你说如果你穿上飞鱼服,当街卖卤味,生意会不会很火爆?” 卫宴瞥了她一眼,“他们会觉得,我的刀会剁下来他们身上的一块肉。” 谁敢来? 容疏:“……那还是算了。” 算了? 他什么时候答应过? 她可真敢想。 “公子怎么还不回来?”月儿擦着砧板,忽然问道。 第60章 祖坟起火了 容疏抬头看看高高升起的太阳,感觉确实有点久了。 这都午时了,竟然还没回来? 肯定是不舍得花钱雇车,全靠两条腿吧。 正思忖间,方素素道:“那个抠门的小子,肯定是走着去走着回来,你得按照这个来算时间。” “那……”月儿道,“确实可能还得等等再来。” 正说话间,又来了一波顾客,众人忙招呼客人。 好容易忙过去之后,方素素忽然大笑起来。 容疏:“忙傻了?” “你是会做生意的。”方素素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容疏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呢?” “你没发现,刚刚来这一批顾客,大多数都要求切肉剁骨吗?” 容疏还是很迷糊:“我们开店之初,就承诺免费帮忙做的呀。” 这有什么问题? 卫宴却整个人都不好了。 方素素这女人,向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果然,方素素大笑着道:“那你就没发现,这次来的多是年轻女子吗?” 容疏表示,这确实是。 卧槽! 该不会是来看卫宴的吧,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卫宴。 卫宴把菜刀重重剁在案板上,“去做饭,我饿了!” 他今日帮忙干活了,还……出卖了色相,很累很饿,很理直气壮。 容疏像被方素素那个脑残传染了一样,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 卫宴想打人! “还有卤味吗?”有个穿着宝蓝色绸袍的胖子,急匆匆地跑来问道。 “有,还有这么多呢!”方素素声如莺啼,“大爷,您来点什么?” 卫宴:方素素,你什么时候滚回花船去? 这里是正经生意,卖的是鸡鸭,不是人肉。 “包了,我都包了。”胖子道。 “好嘞!”方素素高兴地应道,“我这就给您包起来称重算账。” 容疏却道:“剩下的能有上百斤,你都要买吗?” “买,都买。”胖子道,“一大家子急着赶路,买点现成的卤味。赶紧都给我称了!一会儿有人来抬。” 众人都忙了起来。 等把胖子打发走,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月儿道:“早知道,昨天应该再做一锅。下午还能卖许多呢!” 容疏道:“下午你们可以出去玩了。铺子我看着就行!” 没想到,卤味也有这么大的团购单,爽歪歪。 “奴婢看着铺子就行。”月儿忙道。 “不用争。”容疏道,“一会儿容琅回来,让他在铺子里读书,顺便看着铺子,咱们都出去玩。我要给思思买衣裳和绒花去!” 思思高兴地跳起来:“姐姐最好了!等我爹回来,我让我爹给姐姐买衣裳首饰。” 容疏:“……” 能不能不提你爹了? 我不是大叔控。 卫宴面无表情。 容疏也不想做饭了,让月儿去买点现成的。 月儿刚取了钱,还没出门,铺子门前停下了一辆马车。 “今日的卤味都卖完了,您明日再来。”月儿笑盈盈地道,挎着篮子要往外走。 然而等马车帘子被掀开,她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转身跑过来,大惊失色道:“公子,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此话一出,铺子里其他人都紧张起来。 容疏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来。 然后,她也愣住了。 容琅整个人灰头土脸,哦不,是整个人烟熏火燎,刚从火场回来一般。 他满脸都是黑印,衣裳被烧坏,破破烂烂挂在身上,神情沮丧,整个人没了生气一般。看書喇 “阿琅,你别吓唬我。”容疏慌了,“这是怎么了?” 容琅扑进她怀中,大哭起来。 容疏却趁机摸了摸他四肢,又摸摸他的脉。 还好还好,没啥事。 只是,这孩子怎么回事? 她基本上没怎么见容琅哭过,更是从未见过他哭得如此伤心? 难道孩子早恋被甩了? 还有,他现在弄成这样是怎么回事啊! 祖坟冒青烟,把他熏着了啊! 卫宴上前,不动声色地把容琅从她怀中拉出来。 容琅是崇拜卫宴的,又抱着卫宴哭了起来。 卫宴不习惯和人如此亲近,下意识地想把人推开。 但是看着旁边的容疏,他默默地把手垂下,任由容琅抱着。 “到底怎么回事?急死人了。”方素素道,“人不是没事吗?那就没大事,赶紧说。” 她这个急脾气,真是等不得。 容琅进了铺子,腿都是软的。 “我,我……”他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哭道,“我把爹娘的坟烧着了!” 容疏:“……” 原来不是祖坟冒青烟,是祖坟着火了。 这也实在…… 不算什么吧! 每年清明节,新闻不都报因为烧纸引起山火吗? 要怪只能怪运气不好,小概率事件发生了。 再要怪,就是怪她没让月儿一起跟着去,容琅毕竟才十三岁,毛手毛脚也是正常。 而且人都死了,埋在地下,也没什么好烧的,最多把墓碑烧坏了。 “没关系。” 当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容疏先开口了。 “你没事吧。让姐看看,有没有烧伤烫伤的地方?” 容琅愣住,呆呆地看着她,眼里还有泪,鼻下挂着鼻涕。 思思懂事地把自己帕子递给他:“哥哥不哭。” “没什么大不了的。”容疏道,“爹娘也不会怪你的。哪个男孩子不给爹娘闯祸找事?他们会原谅你的。” 容琅拿着帕子擦擦泪,还是伤心欲绝。 “我对不起爹娘……” 没有孝顺过爹娘,还让他们死后都不得安宁,他真是大不孝。 卫宴道:“起来,去换身衣裳。” 容琅在店里干活,也有衣裳放在这里。 他听卫宴的话,乖乖站起来去后面换衣裳。 容疏:“……” 真是个傻小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卫宴就言听计从。 卫宴也跟着进去了。 容疏知道他是帮忙看容琅身上有没有伤,心里感激,抓起旁边日常准备的烫伤膏道:“渐离,麻烦你了。” 毕竟是做熟食,被烫伤都是日常。 卫宴接过烫伤膏,沉默地跟了进去。 等两人出来后,卫宴把剩下的烫伤膏还给容疏,道:“就烫伤了三块铜钱大的地方,不打紧。” 容疏这才如释重负。 可是弟弟,整个人还是陷在内疚之中。wΑp.kanshu伍.net 这不行。 第61章 重殓 容疏过来拍拍容琅的肩膀道:“爹娘的墓,原本也年久失修。现在我们手头宽松,早就该想到找人去重新修葺一下。” 她故作轻松地道,“说不定是爹娘见我们又带肉又带酒,知道我们过得好,所以故意这般提醒我们呢!” 容琅呆呆地看着她,半晌后道:“是这样吗?” 思思道:“肯定是姐姐安慰你啦!” 容疏:“……” “可是姐姐说得也没错呀。”思思歪头道。 容琅喃喃自语:“爹娘还是用的木碑,所以都烧没了。还有,当初娘下葬的时候,只用了一卷席子,里面包着爹的衣裳……” 容正葬身漠北,尸骨无存。 加上他又有通敌的嫌疑,也无人替他寻觅遗骨。 所以所谓的夫妻合葬,也不过如此…… “姐,给爹娘好好选一口棺材吧。”容琅哀求道。 “好。”容疏毫不犹豫地答应。 她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为他们做这点身后事是应该的。 “铺子里也没什么事情了,咱们这就去棺材铺选棺材去。” 说干就干。 姐弟两人当即去了棺材铺,选定了一款上好的杉木棺材,花了十两银子。 墓碑是定做的,又花了三两银子,说是三日后能取。 姐弟俩决定,等墓碑做好之后,就请上几个人,把母亲的尸骨,连同父亲的衣冠,重新装殓下葬。 等三日之后,容琅跟书院请了假。 姐弟两人取到墓碑,容疏提前请的人,帮忙把棺材和墓碑运到坟地。 看到那一大片烧焦的黑灰,容疏心说,按照祖坟上这大火烧的架势,他们家不出个状元都天理难容。 虽然雇了人,但是担心席子已经烂了,一刨把骨头都给毫无体面地刨出来,姐弟俩并没有让人动手。 两人自己动手,先用工具除掉表面一层冻土,然后自己动手,一点点地往外捧土。 冷风瑟瑟,众人面有戚戚之色。 卫宴今日身着银白绣暗纹衣裳,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宛若雕像。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心情复杂。 “我来帮忙。”卫宴走上前去道。 他也算容正的晚辈。 方素素见状挽起袖子道:“我也来!” 想到按照规矩,得由至亲来捡骨,她又补充道,“卫渐离算女婿,我算干女儿,都不是外人。” 容疏:“……” 方素素,你今天出门又没带脑子。 把他给你当相公,你要不要啊! 然而这种场合,实在不是争辩的时候。 而且她越说,方素素就得越来劲,估计得把她和那谁,两个人之间发生过没发生过的事情都扒一遍。 所以容疏就沉默地低头干活。 因此,她也没看到卫宴发红的耳垂。 今日月儿没来,在家里陪着思思。 孩子小,不应该带到这种地方来,免得沾染不干净的东西。wΑp.kanshu伍.net 几个人干活更快,很快就挖到了白骨。 当年的席子,果然已经完全烂了,人也只剩下一把白骨。 方素素胆子也大,并不害怕,一直帮忙到底。 容琅不停流泪,容疏也受到触动,眼圈微红。 看着被放到黑布上的白骨,方素素道:“这,一会儿怎么办?直接就这样放到棺材里?” 觉得怪怪的。 而且地里的东西都烂没了,容三夫人好歹还剩下白骨,但是容正呢? 他怎么办? 容疏道:“我来替娘摆放尸骨。” 至于容正的东西……她也无能为力,只能找纸张写下容正的名字放进去。 这是容疏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没有前例可循,只能如此。 容疏让卫宴和容琅把白骨抬到棺材里,自己踩着带来的椅子,趴在棺材上一点点拼凑,打算凑成一副完整的骨架。 这对容疏来说并不难。 但是看在其他人眼中,就很震撼了。 卫宴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灵活的手指翻飞,很快就凑出来上半部分。 容疏不仅动作快,还丝毫没有惧怕之色,只专注认真地投入。 “姐,你……”容琅惊讶出声。 “从前看过书上画的样子,就记在心里了。”容疏提前已经想好了如何解释,这会儿完全没慌张。 容琅眼中露出惊讶和敬佩之色。 他姐姐,好生厉害。 方素素道:“我哪天要是落得没个全尸……” “你闭嘴!”容疏骂道。 方素素扁扁嘴:“就怕我占你便宜。” 她看得透,生死有什么好忌讳的? 忌讳死的,就不死了? 谁最后逃得过去一个死字? 她只怕自己活得不尽兴,不怕死。 容疏专心致志地干活,忽然停下了。 原本,她已经拼凑好了一部分,想要继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多看了一眼,然后愣住了,眉头蹙起。 卫宴一直在不眨眼地看着她,所以把她的神情动作都看得分明。 这是怎么了? 容疏顿了片刻,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又看了看那些雇来帮忙的人,然后低下头,继续干活。 容琅道:“姐姐,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吧。” 他只当容疏刚才那般举动是累到了。 方素素也道:“歇歇,又不着急去干什么。” 旁人也只当她累了,只有卫宴一个人觉得不对。 容疏肯定是有哪里不对劲。 容疏整理好母亲的遗骨,正要把写有父亲名字的字条放进去,就听卫宴道:“等等。” 容疏回头。 卫宴从袖中掏出一枚玉带扣递给她。 上好的白玉,雕刻着精美的螭纹,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这是当年皇上赐给容将军的。他出事之后,此物流转出去……我无意中购得……” 容疏心说,锦衣卫该不会是零元购吗? 不过对于卫宴的这份用心,她还是十分感激的。 容琅更是激动万分,就要跪下给卫宴行大礼,却被卫宴紧紧扶住。 “先办正事。”卫宴沉声道,“你是容家的男人,别什么事情都让你姐姐冲到前面。” 容琅点点头,从容疏手中接过玉带扣,郑重地放到母亲胸骨之下。 爹,娘,你们团圆了。 接下来的种种流程,果然容琅开始挑起了大梁。 容疏看到他的动作,欲言又止。 卫宴把她的种种表现,都看在眼里。 第62章 凑一对儿 等棺椁重新入土,容疏跟着容琅一起行大礼。 天公不作美,开始飘起了小雨。 容琅还舍不得离开,抚着墓碑泪流满面。 容疏轻轻拍着他肩膀,“阿琅,爹娘地下有知,也只盼我们过得好。” 容琅忽然又跪下,重重磕头:“爹娘在上,阿琅一定好好读书,他日考取功名,让爹娘荣光。” 容疏扶都扶不起来,只能任由他跪着。 她心里却道,你考取功名,只是为了自己;你有良心,我或许还能沾点光。 地下的父母,却怕是享受不到了。 她甚至担心,容琅将来也会被打压。 入仕这件事情,狼多肉少,谁不盯着,谁不相互倾轧举报? 到时候,恐怕父母之事,还要被重新翻出来…… 但是无论如何,也得读书,搏一个可能。 卫宴看着容疏,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刘海沾了水,一绺一绺分明。 睫羽下的水眸,黑亮澄澈,是雨水都模糊不了的清明。 雨水也打湿了她衣裙,紧紧贴在身上,玲珑曲线一览无余,而她却不自知。 卫宴不动声色地上前,用高大的身形,替她隔绝了帮工们的眼神。 “好了,”他对容琅道,“再呼天抢地,也换不回你爹娘。倒不如,早点回去,悬梁刺股,你爹娘九泉之下,更加欣慰。淋雨坏了身子,反倒是让他们操心。” 容琅这才起身。 容疏、方素素和容琅上了马车。 因为平时就住在一起,早就不避嫌。 外面雨声渐大,打在马车棚顶上,如同豆荚成熟爆裂之声,噼里啪啦。 “姐,让卫大哥也上来避避雨吧。”容琅接过方素素递过来的巾子,一边擦脸一边担忧地道。 卫宴今日,是骑了马的。 方素素道:“就是,这雨怎么说下就下,还这么大?依我看,是你们爹娘警醒着,怕你们俩再烧了墓地呢!” 容琅脸红。 容疏知道她爱说笑,并不在意,伸手打开马车侧壁的窄窗。 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立刻袭进车厢。 容疏冷得一哆嗦,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渐离,你也进来避避雨。”她大声喊道。 雨幕之中,她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卫宴骑在马上的身形,依旧是腰背挺直。 “关上窗!”卫宴道,“我没事。” 这个傻子,怎么那么倔,难不成还怕她见色起意? 不,肯定不是怕她,是怕方素素。 容疏知道他固执倔强,便道:“那你别等我们,骑马先快跑回家。” 现在是大白天,而且天子脚下,不会出事。 再说了,这么大的雨,拦路抢劫的盗匪都懒得出来。 卫宴却没理她,一直护送他们回家。 月儿早就熬了姜汤,带着思思站在门楼下焦急等待。 见众人回来,她忙拿了伞上前迎。 “不用你,别再把你身上也弄湿了。”容疏跳下马车。 她几步跑到门楼下,伸手抹了一把脸,这才看清卫宴正牵着马站在雨中。 “姑娘,奴婢熬了姜汤,您快进去换身衣裳,喝一碗姜汤驱驱寒。” “卫大哥也来喝一碗吧。”容疏客气道。 今日实在感谢卫宴帮忙。 她想着,等天好之后,好好请请卫宴。 “嗯,我先回家换身衣裳。” 卫宴竟然没拒绝?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 容疏盘算着家里的食材,应该能做一桌席面出来。 正好容琅今日也告假,又淋了雨,干脆也别读书,喝点米酒驱寒,再陪卫宴喝一场。 他素来敬仰卫宴,容疏还想着,一会儿要找机会和卫宴私下说几句话,恳求他帮忙开解弟弟。 容疏进去换了衣裳,把头发绞得半干,因为也没有外人,索性就只虚虚用头绳扎了几道,垂在身后,然后就去院里的灶台忙活。 幸亏去年冬天的时候搭了个棚子,要不这会儿也在雨水里做饭。 电闪雷鸣,这雨竟是越下越大。 李氏见儿子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忙催他去换衣裳,又一叠声地让王嬷嬷熬姜汤。 “娘,嬷嬷不用忙。我去隔壁喝一口就行。” 说完卫宴进屋换衣裳,却不知道李氏闻言,喜不自禁,偷偷和王嬷嬷做眼色。 天可怜见,她生养的这倔驴,总算是开窍了吗? “你说是不是我想多了?”李氏拉着王嬷嬷到自己屋里说话,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王嬷嬷笑道:“老奴早就看出来了,错不了!” 卫宴什么时候对女子有个好脸色? 哪次见了不是目中无人,就那般冷硬着一张脸避过去? 唯独对容疏,起初横眉冷对,但是那也是有态度的不是? 现在更是默默关心,人家迁坟,他也得巴巴跟去。 “那太好了。”李氏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希望他能有那运道。” 得容疏做儿媳妇,李氏做梦都能笑醒。 “咱们原本就是定下的。”王嬷嬷笑道,“那是天作之合,加上现在公子也愿意……您想想,老爷旧日交好的,虽则人情凉薄,但是不也有几个好的?” 李氏点点头。 历来雪中送炭少,但是她夫君坦坦荡荡、顶天立地的男人,还有些至交好友。 “公子不管旁人的事情,单单管容姑娘,可不是不一样?” 好事临头,李氏反倒是不敢信了。 “可是,他让我给阿疏说亲……” “别人眼里,还道您养了个不孝子,从不来看您呢!”王嬷嬷道,“那不是公子怕连累您吗?您仔细想想,其实是不是一样的道理?” 李氏一拍手,激动道:“可不是吗?” “娘?” 卫宴换好衣裳,抱着小十一,刚摸了两把就听见隔壁亲娘激动的声音,不由出声。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氏这会儿反应也快了。 “我想着给你做饭,王嬷嬷却提醒我,今日忘了买菜。” 卫宴:“……那便随便下几碗清汤面。” “那怎么行?”李氏走到门前,对着隔壁喊道,“阿疏,婶子今日懒怠,不想给渐离做饭了,让他去你家吃一口行吗?” 卫宴:“……” 您但凡不做饭的理由保持一致,我好歹也能假装您说的是真的。 也不知道他娘又受了什么刺激,竟又想把他和容疏往一起凑。 第63章 骨头不对劲 “婶子,”容疏脆生生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刚想和您说,不用做了,都来我家吃呢!” 因为厨房挨着这边围墙,所以她的声音,格外分明。 卫宴目光落在风雨之中那一缕单薄的炊烟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就不过去了。”李氏道,“天一冷,我去岁扭伤的脚就不得劲。” “那我一会儿让月儿给您和王嬷嬷送过去,再给您带点膏药。” “那行,多谢你了。” 李氏见卫宴穿了一身黑衣,嫌不鲜亮,到底逼着他回去换了一身玄青长袍。 卫宴接过亲娘硬塞来的篮子,举着伞提着篮子来到隔壁。 “月儿,不用你了,我自己来烧火就行。你看着思思那个混世魔王,别再打翻了东西……” 容疏正在煨猪头,以为身后的人是月儿,便开口道。 脚步声渐近,却是不太对。 她转头,便撞到卫宴的目光里。 “我娘给你的。”卫宴把篮子给她。 里面是二十个鸡蛋。 他娘固执地认为鸡蛋是最好的东西,街坊邻居的走动,都是以鸡蛋为礼。 容疏在家里竟然不梳头发,刚才他看愣了,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才进来。 “李婶子总是这么客气,今天是我该谢谢你才好。” 小小的厨房之中,肉香四溢,她眼神坦荡,声音清脆,仿佛她站在那里,就已经能温暖一室。 卫宴忽而慌张。 他感觉到了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他不对劲。 他可能是醉了。 大概是今日所见,专注从容,自信坚强的容疏,勾起了历历往事,情绪一下子发酵到难以控制。 这样不好。 这对卫宴来说,是极其奇怪的情绪,脱离掌控,让他紧张、兴奋、恐慌,无所适从。 “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容疏伸手用手背碰了碰他额头,“真有点烫!我给你盛一碗姜汤!” 姜汤在小炉子上翻滚着,气味有些呛人。 卫宴,从小就不喜欢姜汤。 “我自己来,你做饭。”他沉声道。 “行,你自己动手,咱们都是熟人,别客气了。”容疏说着,蹲身下去把锅底的柴火拉出来几根,只留下一根粗的。 猪头得慢炖,才能软烂入味。 这还是为了祭祀准备的,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爹娘吃过,现在他们吃剩的。 卫宴看到她发尾就要拖地,想要弯腰帮她,却忽然意识到动作太过暧昧。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抬脚过去。 他刚换的鞋子,鞋面总比地上干净。 却不曾想,容疏弄好了柴火要起身,脑袋正好撞到他伸出的脚上,当即跌坐地上,疼得她眼冒金星。 狗东西! 容疏疼得捂头,咬牙切齿,“我不让你客气,你倒是真不客气。” “我不是故意的,我……”卫宴比窦娥还冤,“我看你头发要拖地才……” “我谢谢你了!”容疏气结。 她头发拖地,他不伸手,却出脚? 好同情将来要嫁给他的女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蠢直男,这是什么物种! 卫宴也恼怒不已。 他恼的,却是自己。 他今日这是怎么了?如此不受控制,像是邪祟入体了一般。 见容疏还坐在地上,卫宴伸手给她,脸上故作镇定,“起来。” 容疏就着他的手借力起身。 方素素是个爱美的,回来之后换了衣裳又重新梳妆打扮,猪头都快煨烂了才出来帮忙。 “容疏,我……哎呦,我没来,我瞎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俩人,真是的。 在厨房这种家里人进进出出的地方就拉起了小手,羞死人了。 容疏:“你闭嘴!赶紧滚进来帮忙。” 她早晚得把方素素这张嘴缝上。 方素素吃吃地笑,进来自顾自地盛了一碗姜汤,捧着在厨房小桌前坐下慢慢吸溜着喝,一双贼眼在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恨不得看出几个窟窿才好。 卫宴:“……” 他想出去,但是又想起还有事没问容疏,就有些犹豫。 容疏也受不了这个八卦的女人,就让她去前面问问,做豆腐的人家是不是还剩了豆腐。 “又是风又是雨的,不让他去让我去?”方素素撇撇嘴,“果真里外里,划分得清楚。” 容疏:“你赶紧的!” 雨这儿小多了好不好! 方素素哼了一声,抓起门口的油纸伞:“你俩十个月后,抱出个白胖的小子喊我姨姨,要不真对不起我大风大雨里去这一趟。” 说完,她撑起伞扬长而去。 容疏痛心疾首,真是交友不善。 卫宴自己盛了小半碗姜汤,也不嫌烫,直接用手端着喝,同时问拍打衣裳的容疏。 “你今日给容伯母捡骨重殓,可是有什么发现?” 容疏手中动作一顿:“你发现了?” 她之所以撵方素素出去,也正想和卫宴说这件事情。 她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暗暗思索。 思来想去,这件事情,也只能和卫宴商量,讨个主意了。 她自以为已经十分小心,没有露出异常,却还是被卫宴注意到了,不愧是做锦衣卫的人。 “是不是,有中毒的迹象?”卫宴道。kΑnshu伍.ξa 他这几年,经手的案子不少,也听说过不少奇案。 容疏:“……那倒不是。只是,那尸骨,应该不是我娘。” “不是你娘?这,你如何分辨?是年龄不对?”卫宴惊讶出声。 难道她还会仵作的那一套,看白骨分辨年龄? “年龄我倒是看不太出来。但是女人,生没生孩子,看骨盆很容易分辨出来,尤其我娘,还怀孕过三次。” 容正夫妇恩爱,容三夫人曾经怀孕三次。 只是第二次怀孕,生了个死胎出来。 “我生出怀疑之后,又仔细观察了手,发现手骨因为长期做活有变形……不是我娘。” 她娘也出身富贵之家,娇生惯养,待字闺中之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卫宴面色严肃。 竟然有人,偷梁换柱? “当年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都说来我听听。”他放下碗,拉了张椅子坐下道,“锅底用不用再添柴火了?” “不用,一根够了。”容疏努力回忆当年之事。 第64章 不查 前身的记忆,已经很模糊。 尤其那段不愉快的往事,改变了她一生。 所以前身更是有意忘却,导致现在容疏想得脑壳都疼。 “……她们说我娘是病死的,不让我看我娘的尸首……我便不敢看,可是我娘身边的婆子偏要让我看,说让我记住,我娘是被害死的。” 容疏那时候也是个孩子,如何不害怕? 她不肯,却被硬带去,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只落在母亲的手上。 却是一只被泡得肿大好几圈的手,一片惨白。 小容疏为此做了好久的噩梦。 就算现在回想起来,容疏也有些不适。 “我猜我娘是被他们浸了猪笼。”容疏沉声道。 只是未曾料想,中间或许被人偷梁换柱。 如果真是那样,她娘现在人在哪里? 谁帮了她?或者说,谁对她另有企图? “你外家的人呢?”卫宴道,“他们就没说什么?” “我外家早就败了。当初我娘嫁给我爹,就是因为外公觉得家里要出事,急匆匆把我娘嫁了。” 容疏的外公向华,曾经是皇商,喜欢舞刀弄剑,交友广泛,有点黑白两道通吃的豪横。 也不知道什么因缘际会,他施恩于容国公。 容国公便和他定下了口头儿女亲事。 但是容国公回去之后就后悔了,毕竟他是个堂堂国公爷,虽说低头娶媳,也不用把头低到地上吧。 向家,也就是个皇商而已。 他想着过几年,或许大家都当成玩笑话忘了。 没想到,向家后来遭对家算计,大厦将倾之际,竟然还不忘把女儿硬塞进容国公府。 容国公有苦吃不出,本还想着搪塞一二,却没想到自己的傻儿子,竟然愿意。 “……然后我外家一家,便不见踪影了。” “不见踪影?”卫宴听得有几分好奇。 “许是连夜跑了吧。我当时年纪小,各种细节,也记不起来了。” 总之,她娘在容国公府,唯一的指望就是她爹的宠爱。 按照世间常理,花无百日红,男人都凉薄。 可是偏偏,就有她爹那样一心一意对妻儿的奇葩——这乃是阆苑仙葩。 所以外家,对于容疏来说,只存在于母亲口中罢了。 “所以,不可能是外家插手。”容疏道,“可是我也实在想不出来,当年谁会帮我娘。” 关键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小十年,再调查,又从何查起? 她不敢和容琅说,怕这件事情成为少年心头阴霾。 容疏很自私。 她无法完全代入原身,她不想为死人着想,她能看到,能顾上的,只有身边活生生的人。 “除非能直接调查个水落石出,有个交代,”容疏已经有了决断,“否则,我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容琅。” 何必呢? 娘自“死”后就没有出现过,对他们来说,就是死了。 卫宴看着她坚毅目光,点点头道:“你做得对。” 死者已矣,然而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 他自己踏上了一条复仇的不归路,知道其中重重耻辱和艰辛。 他比谁都更明白,容疏的这份担当和体贴,对于容琅意味着什么。 “我帮你查当年的事情。”卫宴莫名心中激荡,主动开口道。 容疏愣住。 她刚才,好像没求他吧。 “不要你报答。”卫宴又道,“毕竟,毕竟两家是世交。” 他翻来覆去,只能拿着这件事情说事。 容疏却摆摆手道:“不用。” 卫宴眉眼渐冷。 她和自己,总是这般泾渭分明,唯恐沾上关系。 然而这种想法只生出了片刻,还没来得及蔓延开来,就听容疏道:“说实话,我也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恰好听说过当年的事情罢了。我其实,也没想查。” 她睫羽低垂,掩住眼中种种情绪。 “你不想查?”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她这话什么意思? “我和容琅,都是普通人,能活着已经不容易。”容疏道,“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是大实话。 他们活着,已经用尽全力了。kanδんu5.net 调查真相,除了心里能求个安慰,还有什么用? 能让父母死而复生,还是能让他们现在更加幸福? 都不能。 “如果日后有机会得知当年真相,我想弄清楚。”容疏道,“但是如果要搭上我和容琅现在的日子去查,我不愿意。” 她自认没有那个能力。 卫宴沉默良久。 这种自私的选择,他应该唾弃。 可是容疏坦然的态度,几乎自嘲的心态,又让他心中生出不忍。 容疏只是个女子,能抚养弟弟,供他读书,又有几个能做到这种程度,又如何能苛责她? “如果日后你当差的时候,能接触到容国公府,知道当年的细枝末节,麻烦你告诉我一声。”容疏郑重道。 “好。”卫宴郑重答应。 “那就多谢了。”容疏笑道。 “姐,饭好了没?饿死我了。”容琅在屋里喊道。 “一会儿就好了。”容疏答应一声,“卫大哥来了,你先招待他,我马上就好。” “啊?卫大哥来了?”容琅闻言出来,把卫宴迎进了他房间里。 方素素去买豆腐,遇到人家从河边收虾笼回来,顺便买了一些活蹦乱跳的活虾。 容疏做了一大盆软烂的猪头肉,炸了河虾,做了清蒸桂鱼,另外配了炒银牙、溜肉段等几样家常菜,配上热气腾腾的羊肉萝卜汤,满满一大桌子。 各种菜她都挑出来一些,让月儿给李氏送去。 李氏平时吃了容疏不少东西,今日却觉得格外香甜。 王嬷嬷笑着打趣道,“现在看容姑娘,像看儿媳妇一样,这饭菜吃起来,滋味自然也不一样。” 李氏笑得眉眼弯弯,“阿弥陀佛,只希望那铁树真的开花才好,别辜负了阿疏这么好的孩子。家里也没外人,你坐下同我一道吃。” “那老奴,也得沾沾光了。” 两人说笑着,外间的风雨,完全不影响此时的好心情。 “夫人,是不是有人敲门?”王嬷嬷刚坐下就道。 此刻雨声已小,但是天气还是暗沉沉的。 外间敲门声急促,听得人心惊肉跳。 是她们家吗? 第65章 赐婚(一) 与此同时,容疏等人也听到了声音。 月儿道:“奴婢去开门。” 可是她跑到院子里就又回去了,道:“卫公子,好像是敲你们家的门,我听着说话声,像是小云哥找你的。” 徐云? 卫宴放下筷子,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 容疏猜测是锦衣卫有什么紧急公务,便拿起荷叶饼,夹了一大块熟烂的猪头肉递给他,“还没怎么吃饭呢!拿着路上吃。” 卫宴伸手接过去,道:“再来一个。” 容疏愣了下,没想到他竟然还主动提要求。kanδんu5.net 方素素眼疾手快,拿起荷叶饼如法炮制。 容疏抬起眼睛问卫宴:“够吃吗?” 卫宴:“再来一个。” 容疏心说,果然是饭桶。 她也给卫宴又做了一个“肉夹馍”。 就这样,卫宴左手拿着她做的两个,右手拿着方素素做的一个,这才出了门。 徐云见到他的“新造型”,吸了吸鼻子道:“真香啊!” 卫宴把右手的递给他。 徐云接过去大口咬着:“香!” 容疏送卫宴出门,见徐云上来就忙着吃,隐约猜测不是什么大事,虽说和自己没关系,但是心里也松了口气。kΑnshu伍.ξa 徐云见了她就笑,再也不是从前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子。 容琅和徐云也熟悉,笑道:“要是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小云哥进来一起吃完再走吧。” 徐云几口把肉夹馍吞下去,抬起袖子擦擦嘴道:“真有着急的事情,耽误不得。” 容疏:“……” 耽误不得? 我看你一点儿也没着急。 徐云模样生得其实很好,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偏偏肌肤还白,秾丽的容貌羡煞女子。 就是他性情乖张,其实是个好战分子。 “那卫大哥和小云哥赶紧去忙吧。”容琅道,“改天再来家里吃饭。” 容疏想,弟弟待人接物,倒是不差。 “什么事?”卫宴问,“不要卖关子。” 分明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否则徐云不该是现在这副促狭的模样。 “是……”徐云话到嘴边,看着容家姐弟,舌头转了个弯,“是您的婚事。” 卫宴的手在背后不自觉地握成拳。 靴子终于落地。 “是,怎么说的?” “人家也不跟我说啊!”徐云笑道,“这不是等着您回去,和您细说吗?” “我先回去跟我娘说一声。” “好嘞。属下再进去蹭口吃食。” 容琅道:“来,小云哥快进来。” 徐云笑嘻嘻地进去,月儿早就烫了干净的筷子递给他。 “月儿乖,回头年底我发了赏银,给你买支花戴。”徐云凑趣道。 方素素啐了一口,“信了你的鬼。” 她又扭头对面红耳赤的月儿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就是随口一说骗你,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更别领了白条人情。” 徐云大笑。 月儿笑道:“我当小云哥和亲大哥一样。” 容琅后知后觉地问道:“来说亲的话,不找李婶子,找卫大哥自己做什么?难道人已经去了,就等着卫大哥相看?” 这事,怎么那么奇怪呢? 容疏也觉得有点怪怪的。 但是想到卫宴锦衣卫的身份,又觉得见怪不怪。 卫宴本来,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或许对于自己的婚事,他有着和别人不同的想法。 容疏想着,回头多添些银子,送份厚礼。 徐云乐呵呵地道:“回头你就知道了。” 相看什么相看? 都已经登堂入室了。 只是现在不能打草惊蛇,把人给吓到,所以他得闭紧嘴。 与此同时,卫宴和李氏说要回府。 “怎么这么着急?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吃完了再说?”李氏唠叨道。 “应该是,皇上赐婚。” 李氏愣在原地,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赐婚?怎,怎么会,突然给你赐婚?” 忽然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才跟我说,给容疏说个亲。你,你是唯恐耽误你自己婚事,是不是?” 李氏到嘴的鸭子,不,媳妇要飞了,现在换成不知道谁家贵女,相貌性情一概不知,对她来说,真是极其沉重的打击。 她,她没福气啊! 李氏眼泪都出来了。 “娘,”卫宴忙道,“事情不是您想象那样的。” 李氏沉浸在自己丢了满意媳妇的情绪之中,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个不停。 卫宴有心安慰——他何尝不知道母亲中意容疏。 他现在,也中意呢…… 可是没有见到圣旨,就不知道准成的话是什么,所以也不敢乱说。 “王嬷嬷,您陪陪我娘,我去去就来。” 容他回去接个旨。 一会儿见到圣旨,让母亲哭,她都哭不出来。 一切,好像都是最好的安排。 他刚刚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圣旨就到了。 而且大概率,就是他想要的。 否则,容萱也太蠢笨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他也能想办法,让容国公府那些蠢货偷梁换柱。 ——必要与容疏扯上关系不可。 什么都敌不过内心深处翻腾的情感。 他和她,原本就有婚约,是天作之合。 这是父亲给他早早定下的媳妇。 是他的! 容疏还在家里高高兴兴吃着饭,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了极重要的岔路口。 她的命运,就此和卫宣紧紧相连。 第66章 赐婚(二) 卫宴带着徐云,骑着马风驰电掣地回府。 路上他本想问徐云,有没有听传旨的太监透露只言片语。 然而到底没问。 他回去就知道了。 蓑衣挡不住风雨,脸上湿冷一片,可是卫宴心里怀着滚烫的期待,并不觉得这铺天盖地的晦暗风雨算什么。看書喇 数年来压抑的日子,仿佛暗无天日,而今终于窃来一束天光。 没有什么九死不悔的深情,没有控制不住的欲望,只觉有她在身边,好像日子就多了些甜,多了些期待。 府里的人早就把香案等准备妥当,卫宴换了官服,伏在正屋接旨。 当他听到“容家女”的时候,嘴角不由勾起。 一切,都往最好的方向发展。 他深深叩首,领旨谢恩,不动声色地给传旨的太监送上一个荷包。 太监掂了掂,对分量表示满意,说了几句恭喜的吉祥话儿。 等他出去坐上轿子,打开荷包看见是黄灿灿的小金鱼时,嘴巴差点咧到耳根子。 徐云打趣卫宴:“卫大人,这下满意了?” 卫宴横了他一眼,却没有什么震慑力。 “管好你的嘴。”他说。 徐云哈哈大笑:“大人,您是怕容姑娘知道后,连夜跑路是不是?” 毕竟,锦衣卫指挥使,谁不怕? 容疏到现在,还不知道卫渐离,就是卫宴呢! 卫宴:“……就你话多!” 他确实也有点心虚。 这件事情,该怎么和容疏说起呢?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这些细枝末节,也就无所谓了。 他也没有撒谎,他卫宴,字渐离,也不是什么掩藏极深的秘密。 卫宴再回到母亲住处,已经是晚上。 母亲还在垂泪,见他进来,又忙问:“皇上说的,是哪家闺秀?” 她没有福气让容疏做儿媳妇,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皇上给卫宴指个好的。 卫宴木着脸道:“容家女。” “容家女?”李氏愣住,半晌没反应过来,“谁?容疏?” 能有这种好事? 难道儿子是个闷骚,背着自己去求了皇上? 那样的话,就是折寿几年,她也愿意啊! “容国公府的姑娘。”容卫宴道。 “啊?” 李氏先喜后悲,“怎么和他们,扯上关系了?” 她太讨厌容国公府了。 当年能把两个孩子撵出来,还那般毁人清白,逼死儿媳,只为了霸占儿媳妇的嫁妆,为人不齿。 她不想和那样的人做亲家。 可是,这是圣旨。 沉甸甸的,压着人没法抬头反抗的圣旨。 我的儿,你命怎么就那么不好呢! 同样姓容,却天差地别。 如果是容疏,该多好啊! “娘,容疏也是容家女。”卫宴出声安慰道。 他之所以来得晚,是因为在等容国公府那边的消息。 这群蠢货,总算上道了。kanδんu5.net 容萱早就舌灿莲花地劝好了容国公,一定要把这桩婚事栽到容疏头上。 那就好。 李氏被亲儿子说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还有机会? 卫宴道:“容国公府那边,有意让容疏嫁给我。” “那敢情好啊!” 还有这样的好事? 李氏太激动,抓得卫宴手腕都生疼,连他的小字都喊出来了。 “九儿,别骗娘,这事可作准了?”她声音都变了。 卫宴点点头,“应该不会出错。” “什么叫应该不会出错?娘要个准话。” 李氏很着急。 娶妻贤惠,三代受益,这是大事。 容疏性格爽利,而且知根知底。 “娘不求你高攀谁,就希望她是个心地良善体贴的;娘能陪你几年?终究是你媳妇陪你一辈子。”李氏擦着眼角的泪道,“九儿,你心里苦,娘都知道。” 卫宴轻轻拍着李氏的后背安抚,眼中闪过志在必得的光亮,“娘,您放心吧。” 我们都会,得偿所愿的。 说完话,他又叮嘱李氏,千万先别露出来,只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 李氏不解:“为什么不说?” 她还想立刻告诉容疏呢! 卫宴脸上露出难得的赧然,“我,怕她忌惮我名声,想,想慢慢跟她说。” 别直接把人给吓跑了。 卷着铺盖卷儿,带着弟弟跑路,这事容疏绝对做得出来。 看着儿子的样子,李氏竟然大笑起来。 好,好! 没有什么,比儿子满意更重要。 她要开始操办起来了,一定不能慢待了容疏。 卫宴几乎一夜没睡,盯着墙上的小洞,嘴角就不自觉勾起。 除了替父亲报仇之外,他的日子,总算有了点期待。 就是不知道,容疏愿不愿意。 她应该是,不愿意的…… 她不愿意卷入危险。 谁又愿意呢? 这是圣旨,是皇上点的鸳鸯谱。 容国公府不做人,他也是“受害者”。 是的,他和容疏同仇敌忾。 这般想着,卫宴心里那点心虚才慢慢消散。 他又可以了。 容疏一无所知,早上出门的时候遇见卫宴,还笑眯眯地打招呼,道:“今日还去铺子里?” 卫宴觉得被盛情邀请了,点头:“去……我,得看着思思。” “我知道。”容疏对着里面喊道,“月儿,把三锅卤味都捞了!” 卫宴出马,那一定能赢得大姑娘小媳妇的青睐,生意红红火火。 卫宴:“……” 容疏顿时心虚,她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 但是帅哥在侧面,不利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顺便,顺便,你不是要照看思思吗?我管饭!”容疏笑嘻嘻地道,“你先吃什么,我多做些,按照你口味来。” “我口味重。” “行,没问题,我也口味重。” “那倒是恰好。”卫宴嘴角勾起。 容疏被美男的笑容晃花了眼,心说卫狗昨日是不是得了如花美眷,今日对着自己都能笑了。 “哎呀,对了,人看上了吗?婚事说定了吗?”她连忙道。 “看上不看上的,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婚事,定下了。”卫宴意味深长地道。 “哎呦,别骗人了。要是看不上,你能大清早就满面春风的?”容疏哈哈大笑,“恭喜恭喜啊!” 卫宴心说,同喜同喜。 容琅背着书包出门,见两人站在一处,竟如一对璧人般。 他愣住了。 姐姐和卫大哥,是不是…… “阿琅,快来。”容疏对他招招手,“大清早发什么呆呢!快来恭喜卫大哥,他说亲了!” 容琅心里刚刚升起来的泡泡,顿时破灭。 让孩子再高兴一会儿不行吗? 哪怕一会儿也好啊! “恭喜卫大哥。”容琅闷闷不乐地道。 容疏:这孩子咋了?怎么这样的神情恭喜人? 肯定还惦记着昨天祭拜父母的事情,心情沉重。 容琅告别两人,一边往书院走一边想,他也该给姐姐,寻摸一门好亲事了。 还好,他在书院里认识了不少人。 他得精挑细选,给自己找个好姐夫才行。 第67章 你为什么还不退学 容琅来到书院,发现同桌程玉还没来。 惦记着自己缺了功课要赶紧补上,他不敢耽误,忙拿出书来读。 夫子走进来的时候,程玉恰好跳窗而入。 夫子见状,气得胡须直颤,嘴里骂着“悍匪”、“斯文扫地”,却没有过来和程玉计较。 程玉本来一副满不在乎,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可是见到容琅,脸瞬时垮了下来。 容琅莫名其妙。 “喂,”程玉坐下后,立刻戳戳他的腰,“你今天怎么来了?” 容琅:??? 这是什么意思? 昨天他家里有事才告假,怎么今天还不来? “嗐,”程玉一脸遗憾,“我还以为你再不来了呢!” 容琅那曾经也是市井一霸,后来“改邪归正”,乖乖读书。 但是不代表,他脾气也被磨没了。 “程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容琅不高兴了,“你要是不想和我同坐的话……” “没有。”程玉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道,“我以为你退学了。我寻思着,只要有一个退学的,我就退学!” 这狗屁书院,他不来了。 天天之乎者也,酸得他牙都倒了。 容琅:原来你是这样的程玉。 夫子开始讲课,容琅认真听课,不再搭理程玉。 程玉则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过一会儿,他鼾声实在震天,容琅只能推推他。 程玉抹了一把脸抬头起来:“下课了?” 他天生嗓门大,也不知道收敛,所有人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脸色或鄙夷或好笑。 夫子的脸憋成酱色,拿起镇尺咬牙切齿地拍着桌子:“都给我认真些!” 众学子心中一凛,不敢再看热闹。 只有程玉打着哈欠道:“既没下课,喊我做甚?”wΑp.kanshu伍.net 说话间,又趴着睡了。 容琅无语,心说也不知道是谁家少爷,花了那么多束脩来睡觉。 他自己,少来一天,少学一个字都觉得心在滴血。 罢了罢了,管好自己。 可是下课后,程玉主动找他说话。看書喇 而且,面色失望。 “你为什么还不退学?这劳什子书院,不来也罢!”程玉哼哼着道。 他块头大,在狭小的书桌之间坐着,十分憋屈,不舒服地动来动去。 容琅护着自己的砚台,怕摔下去跌坏了,闻言皱眉道:“程兄,你自己想退学,自己去退了便是,为什么非得拉上我?难道是不想和我坐一起?那也自去找夫子说。” 这人说话,实在气人。 看在束脩的面子上,他容忍一二。 ——他是来读书的,不是来打架的,得对得起姐姐辛苦付出。 虽说眼下因为卤味和香胰子的生意,家里不再为吃喝发愁。 但是姐姐忙进忙出,天天陀螺一般,还要陪着笑脸卖东西 ……容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得好好读书,日后也让姐姐住大院,穿华服,有人伺候。 “我哪里是不愿意和你坐一处?”程玉长吁短叹,“在座的这些人,我都不想和他们坐。要是非选一个,还是选你。” 容琅:“……多谢抬爱。” 这程玉,委实有点莫名其妙了。 程玉已经开始倒苦水:“我说不来念书,我老子天天让人押着我来。我就指望有人退学,有样学样……” 结果,容琅不给他机会。 天知道,昨天看到容琅没来,程玉有多高兴。 虽然他觉得,容琅那么爱念书,或许是看不上夫子的水平,另外寻书院了。 但是无所谓啊,谁在乎啊! 只要有人退学,他回去就有话怼他老子了。kanδんu5.net 怎么,只许别人退学,就不许他退了? 没想到,容琅今日又来了。 容琅听了这话也是哭笑不得,解释道:“昨日是父母迁坟,所以请假一日。” 程玉惊讶地看着他,半晌后才拍拍他肩膀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爹娘竟然都不在了。” 虽然他老子天天捶他,但是比起没有老子,挨打就挨打吧。 容琅低头,长睫掩住眼中复杂。 有些伤,不足为外人道也。 但是显然,程玉没把自己当外人。 他问容琅:“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叔伯照拂你?” “只有我和姐姐相依为命。”容琅再抬头的时候,眼神清明坦荡,“姐姐卖卤味供我读书,所以我得努力。” 言外之意,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那你姐夫愿意?倒是个好的。”程玉道。 “我姐并没有嫁人。” “啊?你不都十三了吗?你姐姐怎么不比你大两岁?” 容琅想起容疏从恨嫁到全然不提自己婚事的变化,心情复杂。 到底,是他拖累了姐姐。 “为了我。”少年咬着牙道,再不肯多说话,“我要温书了。” 程玉“哦”了一声,趴下继续睡觉。 阳光正好,不睡辜负了春光。 待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程玉勾着容琅的肩膀,同他一起去吃。 容琅也坦然,以平常心相待。 他牢记姐姐的话。 别人有权也好,有钱也好,自家无所求,便不会觉得矮人一头。 来书院,就是为了读书。 以及,顺带着替姐姐相看个好夫君。 晚上散学之后,程玉竟然又跟着容琅。 “程兄,你跟着我做什么?”容琅不解地道。 “你家不是卖卤味的吗?我去照顾一下生意。”程玉大咧咧地道。 他是个直肠子,说话直来直去。 容琅知他是好意,却笑着道:“那倒是不必。” “怎么,和我见外?” “不是,而是因为家里生意还算过得去。这时候,应该没什么让程兄关照了。”容琅不无骄傲地道,“倒不如,明日我带些来。” “那行,明日我也带些吃食,咱们并作一处吃,就不去饭堂吃那些猪食了。” 容琅:“……” 而卤味铺子里,今日开满了桃花。 卫宴当街卖肉,大姑娘小媳妇们跟不要钱似的来照顾生意。 容疏负责收钱,笑得见牙不见眼。 思思都看出来了,道:“姐姐,要不您再雇个人,像卫家哥哥一样好看的,那肯定卖得更多。” 卫宴脸色沉沉。 容疏:孩子啊,看破不说破啊! “那找不到。”她狗腿地道,“卫哥哥这等风姿,多少钱也雇不来。” 卫宴的脸色微缓。 容疏默默地擦了一把汗: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正在说话间,一个穿着红袄绿裙的婆子走进来,大嗓门地道:“哎呀,容姑娘,有喜事上门啦!” 容疏认出来这正是附近专门给人保媒的钱媒婆。 不过她品性不好,为了赚保媒的银子,瞎子能说成千里眼,聋子能说成顺风耳。 容疏十分嫌恶,但是开门做生意,闹起来影响自己赚钱。 所以她并没有做声。 倒是口齿伶俐的方素素,笑吟吟地道:“什么喜事?该不会是张妈妈又要嫁人,给我们送喜饼来了吧!” 张媒婆做的是保媒拉纤的生意,但是自己,也嫁过好几回。 第68章 谁稀罕谁 方素素打人专挑脸。 张媒婆脸上有些挂不住,啐了一口道:“你个花娘,不去船上替你妈妈赚钱,在这里饶什么舌!”wΑp.kanshu伍.net 方素素玩着手:“逗你玩呗。看你今天做不成买卖,逗逗你。” 张媒婆又啐了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那你吐个象牙我看看。”方素素笑嘻嘻。 张媒婆气结。 她不再搭理方素素,转而赔笑和容疏开口道:“容姑娘,老婆子和您说正事。前面那条街上棺材铺曹家,您知道吧……” 容疏:“要是给我说媒,那就算了。” 张媒婆忙道:“您可别嫌弃棺材生意啊!谁死了不得用棺材,虽然有些忌讳,但是内里实惠着呢!回头您嫁过去,穿金戴银……” 卫宴把手里的剁骨刀,重重插到案板之中。 张媒婆被吓了一大跳,寻声望去,这才看到卫宴。 长眉星目,鼻梁高挺,宽肩窄腰,更别说那通身的气派了。 在这里卖肉,倒是真可惜了! “这位怎么称呼?多大年纪,可曾婚配?老婆子手上有一家富户员外,家里富贵,良田千顷,要找个女婿上门……” 方素素捏了两颗炒豆子,嚼得嘎嘣作响,“你倒是有眼光。只不知,你要说媒的这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早就许了终生。要不,你把棺材铺子的,介绍给富户员外当上门女婿,两全其美是不是?” 张媒婆气得鼻子都歪了。 卫宴面色镇定,只微红的耳垂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向来不喜欢方素素的张扬凌厉,爱生口舌,但今日这句“天造地设”,却让他心中一热,像什么开始萌了芽,丝丝缕缕蔓延开来。 容疏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方素素的说法。 因为她实在讨厌张媒婆,想让她赶紧死心。 然而有人不乐意了。 思思跳起来道:“素素姐姐,你说什么呢!姐姐是要给我做娘亲的,只能嫁给我爹,不能嫁给别人!” 张媒婆给人说媒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般阵仗,一时之间瞠目结舌。 “你看我行吗?”方素素妖娆一笑,指着容疏道,“我觉得你爹能看上我,看不上她。” “不行不行!”思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小没良心的。”方素素笑骂道,“谁稀罕你爹,带着你这个不讨喜的拖油瓶。”看書喇 “姐姐喜欢我!”思思骄傲地道,和她拌嘴,“我爹才不用你稀罕呢!” 容疏看着张媒婆的模样,忍俊不禁。 张媒婆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满脸不高兴地道:“老婆子好心好意给你说门好亲事,结果你们还说玩笑话。罢了,我也不和你们计较了,容姑娘……” “您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张媒婆想想棺材铺子许她的十两银子,还想说话。 “你没听到她说不愿意?”卫宴阴沉出声。 声音不大,但是威慑十足。 张媒婆莫名打了个寒颤。 “不成就不成……”她小声嘀咕道,而音量却恰好是能听到的,“一个个的,开个小破铺面,还没三尺宽,眼睛长到天上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说把自己当回事,偏偏和伙计搞到一起,好看能当饭吃啊!” 容疏:“故人云‘秀色可餐’,好看可不就是当饭吃!” 张媒婆气得扭腰出去了。 月儿有些担心地道:“这张媒婆,背后惯爱嚼口舌。而且她走门串户,奴婢怕她败坏您名声……” “我又不在意那些。”容疏摆摆手。 月儿看着她,像担心女儿嫁不出去的老母亲,眸光复杂。 方素素大笑道:“有了主儿的,还怕什么?一女又不能嫁二夫。” “行了,你赶紧干活。”容疏忙打断她的话,“以后别开这种玩笑。我倒是没什么,渐离是说亲的人了。” 刚才也就是拿他当挡箭牌,赶走那个讨厌的张媒婆。 但是容疏现在想想,又有点后悔。 大家都是单身,开点荤素不忌的玩笑也就算了。 但是卫宴在议亲,千万不能被影响了。 卫宴面无表情地道:“无碍。”kΑnshu伍.ξa 方素素却不相信:“卫渐离说亲?和你说亲啊!” 容疏瞪她:“我是不是东家了?再说扣钱!” “扣的当我给你们俩随礼了。”悭吝的方素素今天非就要弄个清楚了。 卫宴不说话,好像没听到,把她急得恨不得上前去扒开这蚌壳一般的嘴。 “是不是,不就是一个字吗?”她吐槽道。 等到晚上容琅回来,方素素还在絮叨。 容琅一边帮忙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一边好奇地道:“素素姐,你嘟囔什么呢?谁定亲了?” 卫宴带着思思买糖回来,走到门口就听方素素道:“卫渐离定亲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容琅道,“我早上听我姐提了一嘴。” “可是,你不觉得你姐才是他良配吗?”方素素痛心疾首。 她这月老,怎么能看走眼! “那当然不是。”容琅毫不犹豫地道。 卫宴的心啊,冰凉冰凉。 好你个容琅,当着我的面,大哥长大哥短,我教你也尽心尽力,你却在背后拆我台。 “卫大哥自然是好的。可是我不愿意我姐找个锦衣卫,日日担心。” 实则容琅心里想的是,你看不上我姐,我还看不上你呢! 竟然自己跑去偷偷定亲,你厚道吗? 卫宴沉默了。 他自己何尝不知道? 可是动了心,就不想再将就。 “我想好了,”容琅偷偷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卫宴,一脸骄傲地道,“我姐个性刚强,要找个绵软的相公。我在书院里帮她盯着呢!放心,很快就有信儿了。” 卫宴把目光转向正在洗碗的容疏,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可是容疏正盘算明天的备货,根本没听见他们说什么。 她对婚事,是真的不在意,所以别人拿出来说嘴,她也不会生气。 “呸,读书人,最是负心薄幸了!” 方素素想到自己被骗的银子还生气。 找读书人,还不如找个杀猪的! 虽说掏出的银子油腻腻的,可是到底也是给钱,不用自己掏钱。 “也不都那样。”容琅辩驳道。 进书院读得起书的,家境大抵不会太差;读过书的,懂得礼义廉耻,君子动口不动手,不怕姐姐被欺负;实在要打,也是被姐姐打…… 两个人争得热火朝天。 卫宴:我可能是死了。 第69章 喜事上门? “不行,姐姐是我爹的!”思思气呼呼地跑进去,总算成功搅局。 容疏见两人回来,笑道:“走吧走吧,关门了!” 回去的路上,思思只让容疏牵着,还是嘟囔着让容疏给她当后娘。 卫宴沉默地走在两人身后半步,闷闷不乐。 ——容国公府这些废物! 他们拿到圣旨也都一天了,为什么还不来找容疏! 这事再拖下去,他怕横生枝节。 看起来,他得做点什么了。 容疏哪里知道他的复杂心情,回去煮了醪糟汤圆,还让月儿给隔壁送了三碗去。 毕竟用人心虚,明天再接再厉。 睡觉之前,方素素来到容疏房间偷偷问她:“说正经的,卫渐离真的要定亲?” “这事还能作假?”容疏笑道,“所以你以后真别拿我们两个打趣了。” “怎么会呢?”方素素还是不相信,“他喜欢的是你啊!” 容疏翻了个白眼:“你是他肚子里蛔虫不成?” 方素素喃喃地道:“难道我这月老,这次看走眼了?不能啊!” 卫宴虽然沉默寡言,日常冷峻,像谁都欠他八百个钱似的,可是他对容疏是不一样的。 他对容疏,格外包容,甚至说纵容。 就比如去卤味铺子当街卖肉这件事情,除了讨好未来媳妇,他还能为谁这么做? 这俩人不成,天理不容。 容疏却哈哈大笑:“素素,你该不会自己喜欢卫渐离,总是拿我刺激他吧。” 隔壁凿壁偷听的卫狗气得脸都白了。 方素素:“我才不做梦呢!对了,你知道卫渐离同谁定亲了吗?” 大家住这么近,咳嗽一声都能听到;怎么这么大的事情,反而一点儿没听说呢? “……我就感觉,他忽然定亲,像天上掉下来个媳妇一样。” 卫宴想,皇上赐婚,可不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容疏道:“或许是李婶子帮他相看的吧,咱们天天忙着赚钱,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她给睡着的思思掖了掖被子。 睡着了,更可爱了。 “真不行了……好可惜。”方素素唉声叹气。 “行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容疏打了个哈欠往外推她。 方素素嘴里嘟囔着什么离开。 月儿送她出去,回来的时候也小声地和容疏道:“姑娘,奴婢也觉得可惜。奴婢觉得卫公子很好……” “卫渐离人确实挺好的。”容疏道,“可是这世上好人那么多,我总不能都嫁了。而且不管是谁,我嫁了,容琅怎么办?” 月儿也犯了难,咬着嘴唇,半晌后憋出来一句:“许有心好的,愿意帮您供弟弟读书。” “这就好笑了。”容疏道,“我自己就能好好地供着弟弟,为什么要低声下气,指望别人良心?” 月儿愣住。 这逻辑,好像无可辩驳。 “月儿,记着,这世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容疏道,“我永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她的目光中,仿佛闪耀着许多星星,汇成银河,璀璨夺目间,自信和霸气蔓延开来。 月儿一时之间,竟看呆了。 容疏在想,她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 前身本来就是在大宅门里出来的,自己看过那么多关于古代的书,不明白他们多年媳妇熬成婆的逻辑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点彩礼就买断人生,给婆家当牛做马,服侍公婆,伺候男人,教养儿女……一个人承担所有,哪一环节出点问题都被人诟病抬不起头来。 呵呵,嫁个屁! 她缺祖宗伺候了吗? 卫宴这才发现,原来,她不是不想嫁自己。 她是根本就不想嫁人。 是了,她那么能干,不靠男人就可以过得很好。 她确实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应该,怎么和容疏说,让她放下心防呢? 道阻且长。 卫宴心乱如麻,一夜辗转反侧,没有睡好。 容疏却想着第二天还得早起给容琅做饭带饭,所以早早就睡下。 容琅准备出门,就见姐姐递给他一个篮子。 “嗯?” “你不是说想带饭吗?”容疏笑道,“我给你带了些卤味,又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 弟弟好容易提一次要求,她尽量满足。 大锅饭,吃腻了,偶尔要换换口味,自带外卖。 “那这也太多了。”容琅拎着沉甸甸的篮子道。 “总有交好的同窗,在外面大方些。” 容琅沉默了。 交好的同窗? 并没有。 只有一个天天盼着他退学的程玉,一言难尽。 “嗯。”容琅答应一声,拎着篮子出去。 “别吝啬钱,给饭堂的人几个子儿,让他们帮忙热一下。”kanδんu5.net “姐,我知道的。” 容疏想吃炸甜圈,送走弟弟,就去前面两条街买。 等她带着甜圈回来,就见到自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容疏眯起了眼睛。 因为她看到了容萱。 “七妹妹!”被婆子搀扶下马车的容萱,也见到了容疏,亲亲热热地喊道。 “你来做什么?”容疏冷淡地道。 “我来,是有一桩大喜事要告诉七妹妹的。”容萱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冷淡,上前伸手就要挽她的手臂。 容疏躲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容萱忽然就有些不好的感觉。 “大喜事?怎么,你终于嫁出去了?” 果然如此。 容萱脸上笑意有些勉强,随后道,“七妹妹说笑了。这桩大喜事,不是我的,却是你的。” “我的喜事?”容疏嘴角一勾,“怎么,容国公府抄家流放了?” 容萱脸色顿时通红,气恼道:“七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站在自家门后的卫宴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等着吧。 他终于把容国公府这些蠢货给等来了。 第70章 我把卫宴阉了 “那我一个被撵出国公府的人,该怎么说呢?”容疏冷笑连连。 容萱咬了咬嘴唇开口道:“当年之事,乃是奸人挑拨,让七妹妹吃苦了。” “哦?那现在查出来是谁挑拨的了?”容疏双手环胸。 “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当年之事,恐怕也查不清楚了。只是骨肉情深,这是不能改变的。”容萱镇定道。 “既然查不清楚,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们容家骨肉,又有什么证据?合着你们这容家骨肉,上下嘴唇一碰,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你们容家人,嘴怎么就那么大!”看書溂 “什么嘴大,我看是脸大。”方素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闻言出来了,“认你回去是假,我看要拉你填坑还差不多;反正肯定没好事。” “这是我们容家的事情。”容萱道。 “你们不干人事,还不许我说句公道话?把两个孩子撵出来,这回又巴巴地上门套近乎……凭什么搭理你?” “说话做事,单凭良心。”容萱道,“我从前就和七妹妹交好,这么多年,也一直记挂着她。你不要挑拨离间!” “良心?”容疏笑了,“你们容家人的良心,丢地上狗都不吃。” 方素素拍手称快:“你总算说了句我信服的话。” 容萱气得手都在抖。 “走吧,回家吃甜圈。”容疏凉凉地道,“少和不认识的人浪费口水。” “等等!”容萱冷了脸。 容疏挑眉:“你谁呀!你算哪根葱!素素,我们走。” “三千两!”容萱眼神倨傲。 “哪里?”容疏果然回头。 和什么过不去,都不能和钱过不去。 卫宴心说,出息!明明怼人怼得那么流畅,再给人个闭门羹,一气呵成。没想到,区区三千两银子就让你妥协了。 “皇上赐婚,国公府给你陪嫁三千两银子。”容萱道,“这是你自己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银子。而且,不用再去临街卖东西。” 她顿了顿,用一种“我很了解你,不用硬撑了”的自信眼神看着容疏继续道:“……再也不用抛头露面,而且被人敬重,许多人会恭维你。” 容疏明白了。 原来旧事重提,还是想让她去替嫁。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既然那么好,你怎么不嫁?”容疏似笑非笑地道,“这等好机会,还是留给你这京城赫赫有名的老姑娘。至于我,乐于抛头露面,你管不着。” 方素素:“三千两银子啊!真的不动心?” 她对容疏挤眉弄眼,暗示她先把银子骗到手再说。 三千两啊那是! 她要是有三千两银子,这辈子都舒舒服服躺着了。 容疏瞪了她一眼。 舍命不舍财是不是! 谁的银子都能骗来吗? 就容国公府那群见钱眼开的东西,能抛出这样的诱饵,说明付出的代价更大。 “动心。”容疏看着容萱,似笑非笑地道,“但是这么高的价码,男方要么身体有病,要么脑子有病。” 卫宴:“……” 你怎么骂着骂着,还带转移的? 你骂容国公府就好,骂我做什么? 容萱听了这话却不生气,而是微笑着道:“七妹妹在市井太久,忘了谨言慎行。锦衣卫指挥使的坏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 容疏:“卫宴?” “不错。”容萱颔首,“七妹妹嫁给卫大人,日后还怕有人不敬重你吗?” 容疏心里已经骂开了。 皇上的鹰犬,有好下场吗? 历任锦衣卫指挥使,就没有善终的。 她要是答应了这门亲事,那是拿命往里搭! 方素素听到这里,先是惊讶,随即也露出几分担心,口风立刻就变了。 “可笑。你们容国公府的姑娘要嫁人,怎么还生拉硬拽别人的?日后就不怕卫大人知道,抄了你们的家,砍了你们的脑袋!” 她滴亲娘,太吓人了,竟然要容疏去嫁给那个杀千刀的。 那能活过洞房夜吗? 喜事丧事一起办? 不行不行。 容疏冷笑:“卫大人千好万好,还不是被你嫌弃?应该嫁给他的人,是你吧。” 政治联姻,说白了不都是互相算计和利用? 她就不信,卫宴愿意要自己这样一个身份存在污点的女人。 卫宴想联姻的,定然是容国公府。 虽然她觉得,这绝对是瞎了眼。 容萱却不慌不忙地道:“圣旨只道,要容家女嫁给卫大人。我以为七妹妹最合适。毕竟——” 她眼中露出几分威胁,“七妹妹生活如此艰难,还得照顾容琅,供他读书……” “我不答应呢?”容疏冷笑。 她直觉容萱今日这般表现,定然是留了后招。 她懒得扯皮,只想图穷匕首见,大家直接掰手腕。 “答不答应,怕是由不得七妹妹。”容萱道,“因为你的庚帖,已经被送到卫大人面前。少有人敢在卫大人面前放肆。七妹妹,难道想悔婚,让卫大人沦为众人笑柄?” 容疏没想到,她们竟然还能用庚帖来强迫自己嫁。 而且容萱话里话外的意思,如果自己不配合,可能在书院读书的容琅,也会受到牵连。 她在威胁自己。wΑp.kanshu伍.net 用卫宴,用容琅,软硬兼施。 容疏冷笑,“真以为我是吓大的?卫宴沦为笑柄,那也是你们容国公府不做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卫大人已经拿到了你的庚帖。到时候他生气了,不能对国公府如何,这气,可就全撒你头上了。” “不能对国公府如何?”容疏满脸嘲讽,“破落户罢了,纸糊的老虎,还真当自己百兽之王了!” 容萱面色微变,随即又道:“就算是纸糊的老虎,也不是七妹妹能得罪得起的。所以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容疏没有说话,她又软了口气。 “三千两银子的陪嫁,不少了。七妹妹在市井之中,又能找到什么好人家?所以,这桩婚事,大家都好。” 好毛线! 要送她这小白羊入虎口而已。 “能不能大家好我不知道,但是如果让我嫁,那肯定大家都不好。” “七妹妹这话怎么说?” “新婚夜,我把卫宴阉了怎么样?”容疏勾起嘴角。 卫宴胯下一凉…… 第71章 怎么办? 你们姐妹纷争也好,你和容国公府新仇旧恨也罢,为什么要殃及池鱼? 卫宴大清早,脸就拉得驴长。 “你……”容萱何尝听过这种荤话,又羞又气。 羞的是容疏竟然敢当面说这种话,气的是,如果她真的这么做,容国公府确实承受不起。 容疏就是嫁过去,也是代表容国公府。 她要不管不顾地闹,容国公府难脱干系。 没想到,几年市井生活,倒让原本蠢笨的人变成了这般的滚刀肉。 “反正你们容国公府要换人,那三千两银子,买个阿猫阿狗,就说是你们容国公府嫡出的姑娘不行吗?” “卫大人明察秋毫。”容萱咬牙。 容国公府最多打个擦边球,但是要是完全蒙混,却也不敢。 “而且,”她眼神忽而凌厉,“七妹妹要是冥顽不灵,非要鱼死网破,国公府讨不到好处,你们姐弟,也休想善终!”kanδんu5.net 来了,又来了。 容疏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从容。 在她平静的目光下,容萱竟然生出几分退却之心。 但是她知道,自己无路可退。 容疏不嫁,只有她自己嫁。 “看来,我是非嫁不可了。”容疏忽然笑了。 “不错。”容萱昂首道。 她不能输了气势。 “三万两陪嫁,现银,少一文钱,就鱼死网破。”看書喇 “你不要狮子大开口!”容萱气结。 就是他日她出嫁,陪嫁最多有一万两银子就不错了。 国公府,早已今非昔比,现在都在吃老本而已。 “要不,就把我娘所有的嫁妆都吐出来。”容疏冷笑。 容萱说不出话来。 那肯定不可能。 容疏亲娘的嫁妆,不止三万两之数,而且早已被瓜分殆尽。 两个人都不让步,最后不欢而散。 容萱说让容疏好好考虑,容疏让容萱好好掂量,谁都没占半分便宜。 “容疏,你怎么办?”方素素见容疏收拾东西,有些着急地问。 而卫宴,也来到了容家,站在厨房门口等着帮忙拿卤味。 当然,这都是托词。 最重要的是,听容疏的主意。 容疏把卤味往盆里盛,“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不管容国公府,还是锦衣卫指挥使,都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 方素素急了,“你怎么能不知道?你一向主意多。” 容疏摇摇头:“真没有。” 实力悬殊,雕虫小技都不足挂齿。 “慢慢想吧。”容疏道,“先开门做生意,不能和银子过不去。” 在家里害怕也没用,该来的都会来。 “实在不行,就跑呗。”她开玩笑道,“等我得了三万两银子,带着银子,再带上你逃跑怎么样?” 卫宴:不太聪明的样子。 往哪里跑? 还能逃出锦衣卫的追踪? 再者,她乱跑,自己没找到,先被国公府找到了怎么办? 陷入危险,那是开玩笑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干嘛要跑?”方素素白了她一眼,上前帮忙一起抬盆子。 “不过,我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你出了银子,能找到人护送你走。”她又道。 “你呀你,嘴硬心软。”容疏笑道,“我其实,做好最坏打算了。” 卫宴闻言心里一沉,某处又有点嗖嗖透风的感觉。 “你可别真把卫宴阉了,我这样和你八竿子打不着的,都得被收拾了!”方素素白了她一眼道。 “你害怕什么?他最多能把你卖到船上当花娘,你不已经是了?”容疏笑嘻嘻地道。 方素素作势要拧她。 “快说,最坏的打算到底是什么?我可跟你说,别想着死,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再不济,熬到卫宴倒霉,你也能解脱。” “卫宴倒霉的时候,我能得好?” 她就是炮灰。 “那你到底想怎么办?” 卫宴十分紧张,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也想知道,容疏到底想怎么办。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什么?”方素素以为自己听错了。 容疏:“不瞒你说,我看上卫宴了。” 卫宴:???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身份了? “你还见过卫宴?”方素素惊讶地道。 “当然见过。就我和杨成私奔那天,在码头,他出现了。你是不知道,他那腰身,啧啧……” “他腰怎么了?你别说一半留一半的,讨厌!” “哥哥的腰不是腰,夺命三郎的弯刀。”容疏意味深长地道。 方素素这老司机还没反应过来,卫宴却已经气得腰疼了。 这个女人,竟然在背后调戏自己! “哈哈哈哈哈……”方素素后知后觉,放声大笑起来,“从前只有男人嫖女人,我听你这话,却像你要去嫖了卫宴一样!去,去给咱们女人争口气!” 卫宴听得直想骂娘。 容疏放下盆子后却抱住方素素,话锋一转,“素素啊,我不想死!你见多识广,有没有什么手腕教教我,让卫宴对我言听计从,拜倒在我石榴裙下?” 方素素啐了她一口道,“有那好法子,我会给你?我自家去用,给思思当后娘去!” “我不要你!”思思揉着眼睛出现在厨房门口,“我要姐姐。” 容疏和方素素寻声望去,便看见思思扶着门打哈欠,身后是难辨喜怒的卫宴。 容疏见到卫宴,像看到救星一样,招手道:“来来来,快来帮忙!” 卫宴还没动,外面的阿斗已经容疏唤它,摇着尾巴跑进来,对她“汪汪汪”。 “没喊你,喊渐离呢!”容疏扔了一小块肉打发它。 卫宴幽幽地道:“我也以为你唤狗呢!” “都一样,都一样。”容疏没过脑子,脱口而出。 方素素笑得直不起腰。 “渐离,跟你打听一下你们指挥使大人。”容疏道,“你还不知道吧,我要嫁给他了!” 卫宴:“……” 容疏把事情始末说了后道:“你觉得,我逃跑能成功吗?” “不能,死了这条心。”卫宴眼皮子都没掀。 容疏脑补了一下他的下句话。 ——等死吧。 混蛋哦,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第72章 不行就守寡吧 “那,能让他拜倒在我石榴裙下吗?” “你有石榴裙?”卫宴冷笑。 容疏麻了,“没有。” “天已经亮了,别做梦了。”卫宴无情地道。 容疏:人心凉薄啊,北风那个吹…… “别逼我。”她咬着牙道,“我不是没有后招的!” 方素素:“咋,你要插上翅膀飞上天啊!我跟你说,遁地都没用,锦衣卫能掘地三尺都给你挖出来。我劝你上天!” “滚!”容疏不理这个没有同情心的女人。 “谁刚才说,哥哥的腰是夺命的弯刀了?” 容疏脸红。 那刚才,不是没有男人在吗? “卫宴肯定不喜欢女人的。”容疏道,“他不成亲,身边也没有女人。那说明什么?” “说明卫大人洁身自爱。”卫宴为自己开脱。 “得了吧,要么不行要么喜欢男人。但是我觉得他行,所以估计就是好男风了,可惜可惜。” 卫宴气得脸红,“别胡说……思思还在这里呢!” “哦哦,是我的错。”容疏从善如流,“走吧,不说了。” “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卫宴坚持道。 他得听听。 容疏的招数,永远出人预料。 不作弊,他真怕自己捉不到这滑不溜秋的女人。 容疏:“只要我动作足够快就行。” “什么动作?” “嫁人。”容疏道。 容国公府,总不能让人改嫁。 她之前就这般想过了。kanδんu5.net “你嫁给谁?总不能是棺材铺子那个吧!”方素素道,“要不渐离,你悔婚娶了容疏怎么样?” 容疏拍了她一下,“别胡咧咧。我先盘算盘算,实在不行,就去给思思当后娘去了。” 思思:“我愿意,我愿意。” 这主意太好了。 卫宴脸色难看。 果然,她从来都不走寻常路。 说完这些,容疏就面色如常,带着全家人去开门营业。 不过说笑归说笑,闲暇的时候,她真的认真捋顺了一下思路。 等容琅回来后,面对听说这件事情暴跳如雷的弟弟,容疏道:“你听我说——” 在容家吃饭的卫宴抬起头来看向她。 “这件事情,我先问问战大爷——” “战大爷出京了。”方素素道,“他今儿刚让人给我带信。” 容疏:“……” 老天不给人活路了? 她还指望战大爷,能指点迷津呢! 这位就算不是大佬,肯定也有应对之法。 “那就先拖着,然后分两条路走。”容疏道,“第一,容琅帮我物色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愿意和我成亲,假成亲,我给银子那种;第二,就是等穆将军回来,看他能不能看在思思的面子上帮我转圜。” “姐,如果都不行呢?”容琅紧张。 “那我就撞撞运气,看卫宴怎么样。”容疏道。 和卫宴睡觉,她不亏,至少她不觉得亏。 如果大家能做和谐相处的伴侣,那自然最好。 如果他是个变态…… “可是他对姐姐不好怎么办?”容琅双手紧握成拳,目光猩红。 容琅比容疏更激动,只恨不能大杀四方,把觊觎欺负姐姐的人都宰了。 “那我就守寡呗。”容疏漫不经心地道。 “守寡?你以为你想守就能守啊……”方素素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你,你要谋杀亲夫?” “待我不好,我有什么不能做的?”容疏道,“他打我,我必报复回去。若是我忍不住了,那就只有这条路走了。” 以她之能,不动声色杀个枕边人,不会很难。 “那倘若,他待你好,很好很好呢?”卫宴问。 他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他怎么会待我很好很好?这世上又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容疏道,“我觉得他最多,能对我客气尊重,那就不错了。” “我说如果他待你很好呢?” “那……我就不杀他了呗。”容疏道,“谁不愿意过好日子?” “你记着今日说过的话。” 卫宴这话,让容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渐离你,是不是特别崇拜卫宴?”容疏试探着道。 “不是崇拜,只是……可怜。” 可怜那个身负血海深仇,在权力的漩涡中苦苦挣扎,为千夫所指万夫所骂的少年。 并不是他。看書喇 而是曾经的他。 现在的他,万箭穿心,只当寻常。 “谁用你可怜?”方素素翻了个白眼道。 “你这话别在外面说。”容疏道,“其实我说那些杀人的话,也是泄愤而已,只和亲近的人说说而已。” “你怕了。”卫宴看着她,一针见血地道。 容疏垂下视线,“谁不怕死呢?尤其我现在,活得这般好。”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卫渐离再好,但是可能他更偏向卫宴。 所以她描补了一下,心里却恨不得扇自己两记耳光。 ——让你嘴快!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就是觉得,这个男人是可靠的,不屑做出那种告密的事情。 “他不是坏人。”卫宴道,“你最多只是不喜他,但是用不到挖空心思置他于死地。你不情愿,他不会勉强你的。” 容疏:为什么越听,越觉得卫渐离和卫宴很亲近? “卫宴,卫渐离……”她喃喃地道。 卫宴心如擂鼓,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吗? “你和卫宴,是不是本家!”容疏忽然道,“你们都姓卫!” 卫宴:“是本家。” 一个人。 容疏:“……” 她果然又犯蠢了。 “那你能不能和你堂哥说一声,不要娶我了啊!”容疏声音小小。 方素素:“没看出来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别打岔。”容疏瞪了她一眼,“说正事呢!” “不能。”卫宴道,“这是皇上赐婚;他也没办法。” 他最多,顺水推舟而已。 卫宴此刻,心情复杂。 不是因为容疏喊打喊杀,而是他忽然意识到,容疏对他毫无感情,甚至有些嫌恶。 强扭的瓜,能甜吗? 他自然欣喜于身边多了这样灵动的有趣的灵魂,可是在他身边,容疏会高兴吗? 最让人沮丧的是,如果她不高兴,自己对于如何讨她欢心,一无所知。 在春心萌动的年纪里,他背负一身仇恨,永久地缺席了这一课。 以至于到现在,无所适从。 他,好像不行。 看起来,他要补补课了。 “那就嫁了吧。这不是还有渐离这个小叔子吗?你怕什么?”方素素大大咧咧地道。 容疏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反抗不了,直接配合? 或许,她也不是一无所得的。 第73章 卫宴的坦白 “行了,不说了,都回去睡吧。”容疏道,“尤其容琅,你明日还得去书院呢!对了,今天的饭菜怎么样?” 容琅心中苦涩难言。 都什么时候了,姐姐还惦记着自己吃饭这种小事。 饭菜很好,只是被程玉分去了一半。 程玉今日也从自家带了饭菜,两人凑在一起吃,倒也不错。 程玉夸姐姐手艺好。 他十分骄傲。 那还用说吗? 厨艺不好,能开起那么红火的卤味铺子吗? 可是千好万好的姐姐,现在要被推入火坑里,他如何不难受? 不,他绝不能接受。 “饭菜好吃。”容琅道,“我先回去睡觉了。” 他得回去想办法。 抢在前面成亲,他觉得是个可取的办法;但是和谁,确实是个问题。 本来卫渐离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他说亲了。 而且卫宴还是他直属上司,他定然不能答应。 容琅满腹心思,心事重重地走了。 甚至没有意识到,卫宴还在。 “渐离,你也回去吧。”容疏见人还不走,笑着道,“我没事,不用为我担心。我从你这里,不是知道了不少吗?” 卫宴没有动。 方素素看他目光纠结,哼道:“我早说什么来着?非等到现在不舍得。晚了,黄花菜都凉了!” 她站起身来,“思思,月儿,跟我睡去。” 月儿看看容疏,又看看完全没有离开意思的卫宴,有些纠结。 思思则道:“我不去!我要跟我姐姐睡。” “你不跟我睡,我就嫁给你爹!”方素素吓唬她。 要么说还是孩子,思思一边说着“我爹才不会娶你”,一边还是乖乖跟着去了。 容疏以为卫宴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比如卫宴难以对人明说的短处…… 于是她摆摆手,示意月儿也去。 等屋里就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卫宴还是不开口。 他坐在方杌上,面色纠结,目光凝重,半边脸隐在阴影之中,侧颜轮廓英挺。 一层浮光照在他另外半边脸上,五官如雕刻出来那般深刻。 卫狗生得,真是极好极好的。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容疏怕自己犯花痴,抱着阿斗,轻抚着它的后背开口问道。 “你,愿意嫁给卫宴吗?”卫宴开口,甚至不敢看容疏的眼睛,睫毛长而卷翘,微微颤动,泄露了他此刻心里的不安。 “愿意不愿意的,这是我能做主的吗?”容疏淡淡道,目光投向花瓶中已经开始蔫头耷脑的花,“我不是三岁孩童,即便不愿意,撒泼打滚有用吗?” 如果有用,她立马就能躺下,没有任何心里负担。 脸值什么钱? 但是问题是,没用。 她起身去打开槐木箱子,那里面装着她新做好的香胰子。 她取出十二块,然后拿了一块在手中,又取了刻刀,低头慢慢刻画着什么。 模具都是一样的,虽然找人改良过,已经很精致,但是生产水平有限,有时候难免外型上有些瑕疵。 这种情况下,容疏会自己动手小修一下。 有时候,还能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惊喜。 她螓首低垂,手指修长灵动,脸上甚至还带着浅笑。 可是卫宴知道,那笑意,定然不抵眼底。 他不喜欢这样的容疏。 他喜欢嬉笑怒骂,灵动鲜活的她,而不是现在被现实所迫,苦水藏于心中,甚至无法说出一个字的她。 “渐离,”容疏手中做着活,还能分神和卫宴打听消息,“卫宴府里,你可去过?” “去过,你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谢谢你。放心,”容疏道,“我不会问让你为难的问题。” 大家各有立场,都得活命,她懂。 “我没有什么为难的。”卫宴闷声道。 容疏笑道:“我只想打听一下,他府里的人好不好相处。我听说他没有妻妾,只有十二个美婢……” 卫宴:“……” “你看,我连见面礼都准备好了。”容疏指着香胰子开玩笑道,“我肯定会和她们相处愉快的。” 姐姐妹妹一起浪。 十二块香胰子…… 卫宴的惨痛回忆被勾起,“并没有十二个美婢,只有……” 他忽然意识到,有些话,一旦说出来,聪明如容疏,等同于戳破了窗户纸。 容疏见他没开口,惊讶道:“现在死了?” 那卫宴也太可怕了! 卫宴沉默。 这层窗户纸,总要戳破的。 她今日刚知道消息,自己其实也就比她早知道几日。 与其日后时时悬着心,倒不如今日,和她说个明白。 她若是愿意,那两全其美,再好不过。 她若是不愿意,那……就将就将就吧。 想到这里,卫宴喊了一声“小十一”。 小十一趴在炕头正舒服,闻言闭上眼睛装睡。 卫宴无语,“阿斗,把它叼下来。” 阿斗看看炕,也闭上了眼睛。 ——它根本跳不上炕去。wΑp.kanshu伍.net 容疏道:“咱们说咱们的,你招惹猫狗做什么?” 天气依旧很冷,她早上都不愿意从热被窝里出来呢。 “卫宴没有十二美婢,他只有十二只猫。”卫宴轻轻地道,一字一句,都极清楚。 “啊?十二只猫?”容疏张大嘴巴,手里动作也停下,“把十二只猫传成十二美婢,也太荒谬了。” 等等,十二只猫? 先前舔皂水的小十二,炕头上的小十一…… 卫渐离,卫宴…… 许多模糊的东西重合到了一处,似乎迷雾散去,真相浮现。 卫宴定定地看着容疏。 容疏咽了口口水,伸手指指他,“你,卫宴?” 卫宴颔首:“卫宴,字渐离。” “你不是字九儿?” “那是小字。” 容疏:你一个人,占那么多名字! 半晌后,她讪讪地道:“那个,吵架的时候,可能会放放狠话,不作数的。” “你说哪句?”卫宴故意逗她,但是心中却忐忑不已。 容疏现在这样子,看似正常,但是实则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如此了解她。 目光和行动,永远比内心诚实。 “就是说把你阉了那句……”容疏快哭了。 “我知道。” “那你,不生气?”她怯怯地问。 自以为背后说人坏话,谁知道当事人就在身边。 社死了。 第74章 我愿意嫁给你 “不是说,是吵架的时候放狠话吗?”卫宴道。 容疏到目前为止,没有表现出来疏离和惶恐,最多有点被抓现行的尴尬。 卫宴很愉悦。 “是是是!”容疏心虚地道。 至于什么拜倒石榴裙下的话,肯定不是她说的。 她不承认。 “我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冷酷变态。”卫宴本不想解释,然而实在不习惯看她不敢说话模样,到底没忍住开口道。 “我知道。”容疏道,“咱们相处这么久,我还能不知道你什么人吗?” “那你说说,我是什么人?” 容疏想了想后才开口:“面冷心热,做得多说得少,骄傲固执,遇事不愿意解释……” 一字一句,都说到了卫宴心坎上。 这世上,真能有女子如此了解他。 “你,”他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没有生气我隐瞒吗?” 这是他最担心最忐忑的问题。 同时也是终究没忍住开口的原因。 时间拖得越久,他越难以接受她的失望和恶语相向。 人是不能说大话的。 他一直自认为,除了母亲之外,在这世上再无牵挂,也没有人能让他在乎。 可是打脸来得太快。 他在乎她的看法。 他不能对她的不虞无动于衷。 他对上容疏,会慌乱,会自乱阵脚,会一时一变,毫无章法可言。 “生气?没有啊!”容疏乐呵呵地道。 为什么要生气? 她的心都落到了实处。 “我不了解卫宴,但是多少了解你卫渐离。”容疏道,“我不用再想着逃婚,亡命天涯,不用担心以后被人虐待,有什么生气的?” 卫宴看着她得意的小模样,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不生气? 因为没有过期待。 容疏到底,没有看上自己。 不管是卫宴,还是卫渐离。 “就是有一样,你之前不是说,在说亲吗?怎么,说的就是这一桩婚事?”容疏好奇地问道。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卫宴和容国公府能勾连到一起……这些她统统好奇。 “是一回事。”卫宴道,“之前皇上说要给我赐婚,不过中间有些波折,最近才定下是容国公府。” “啧啧,”容疏道,“就是没想到,最后能落到我头上。” “你要是不情愿的话……” “怎么样?”容疏立刻精神了,“你有办法?” 卫宴摇头。 “也是,这是圣旨。而且比起容萱来,还是娶我好。最起码咱们俩有商有量,高高兴兴做个假夫妻,和现在差不多。你娶了她就完了,家宅不宁,祖宗都得从地下爬出来打你。” 听着她轻松的话,卫宴哭笑不得。kΑnshu伍.ξa 她不该苦大仇深吗? 假成亲? “就算是假的,别人也只会认定你我成亲。你以后……怎么办?” “我恰好不想成亲,咱们互相遮掩呗。” 容疏这会儿振奋了。 “你这么多年不成亲,不管有什么原因,多半也是不情愿。那我们凑一处,不正好吗?” 卫宴点头:“我不成亲,因为太忙,无法顾家,不想让人枯守空房。” 那可太好了,她不介意。 容疏隐约觉得,卫宴会最大程度地给她自由。 “回头等你忙完了,想娶谁,哦,娶够呛了吧,咱们是赐婚。纳妾总行,就是有点委屈,但是也没办法。你放心,我肯定帮你照顾好!咱们俩这关系,是不是?” 卫宴看着她欢欣鼓舞的模样,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这,绝对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既然是嫁给你,我还挣扎什么?”容疏道,“君子协定。不过国公府那边,不狠狠敲诈他们一笔银子,我不甘心。”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还有我在。”卫宴道。 君子协定吗? 他不想做君子。 先把人圈到自己身边,定下来,然后, 日久生情。 容疏想了想,像做了什么决断一般,“行,回头咱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卫宴这才反应过来,她原来是在心疼银子。 “我不缺银子。那是容家给你的嫁妆,多少都是你的。” 容疏眼睛亮晶晶的:“渐离,你真是个敞亮人!你放心,我肯定帮你照顾好李婶子,照顾好家眷,还有你的猫!” 都交给我! 抱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粗大腿,她膨胀得要飘上天了。 卫宴:“那婚事……就这样?” “不这样,还能哪样?就这么定了。” 合作愉快。 比起她的果断和乐观,卫宴自惭形秽。 “不过在外面,”容疏不放心地叮嘱道,“不能说咱们愿意,否则容国公府就不出银子了,知道吗?” 她已经摩拳擦掌,一副非要咬下对方一块肉的模样。 甚凶,甚好。 “我听你的。”卫宴道,如释重负。 他终于,不用背着欺骗她的沉重包袱了。 说出来,也没有想象那么可怕。 当然,也很让人伤心,那就是,她心里对他,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她曾经喜欢过杨成,可是卫宴从那个烂泥身上,找不到任何可取之处。 难道是……嘴甜?还是说会哄人? 这些,他好像差得很多。 容疏道:“我其实刚才就想着,要借着这件事情,暂时回国公府。” “你回去做什么?”卫宴立刻反对。 “啊?”容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道,“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那棺材里的,不是我娘吗?我想着,能不能借机回去查查。” 但是她肯定不会以身涉险。 她怕死惜命,先保护好自己才会考虑其他的。 “不去。”卫宴道。 “嗯?”容疏以为自己听错了。 卫狗现在说话,是不是太不客气了? “你没心眼。”卫宴道,“不是那些女人的对手。” 容疏:??? 谁缺心眼了! 哦,是她了。 她对于那些阴私手段,确实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 她更适合主场作战,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真到了比拼心眼的时候,好吧,她承认,她缺心眼。 人家浸淫那个环境多年,不是她这种从未接触过的人能比的。 比狠都不行。 三观太正,也是软肋。 “我已经在查这件事情,”卫宴道,“会给你一个交代。” 第75章 深夜私语 容疏大为惊讶:“你,你帮我?不不不,不用。” 他们虽然是朋友,但是不算莫逆之交,没到把你爹娘当成我爹娘的程度。 “已经开始查了。”卫宴冷冷地道。 她的客气,并不能让他高兴。 容疏心说,卫狗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刚才气氛不是很友好吗? 哦,一定是他男人的尊严不能被挑衅。 他说帮忙,自己如果不用的话,他觉得自己看不起他? “那就有劳啦。”容疏道,“其实我也不想回去。我和那些人,说不到一起。” “那就不回去。” “成亲的时候怎么办?” 赐婚圣旨在哪里,她怎么都要从容国公府出嫁。 已经想到了成亲? 卫宴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耐心地解释道,“既然是赐婚,那什么都马虎不得。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都得合乎规矩。” 容疏:懂了,皇家会进行合规性审核嘛! “这样一番下来,成亲我估计得到年底或者明年年初了。” “那就好,那就好。”容疏道。 苟且一天算一天。 什么也没有单身自在。 卫宴笑意变得勉强起来,却还是道,“成亲之前你回容府,我会派人保护你。关于婚事的所有,你不用操心。只等着……嫁给我便是。” 容疏托腮道:“别看我们是假的,比真的还真呢!行,那就都麻烦你了。” 这种事情,她完全不想插手,甚至想想就头疼。 她可太喜欢卫宴的这种大包大揽了。 “你,”卫宴看着她,目光似乎有些赧然,“还有什么要求?” “要求?”容疏忙摆摆手,“没有了,没有了。咱们俩现在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有什么事情直接说,拐弯抹角我也听不懂。你也知道,我缺心眼儿。” 卫宴:“……” 真是个爱记仇的,这么快就拿自己说的话拿捏起人来。 “那我回去,跟母亲说一声?” 容疏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羞。 她要成为李婶子的儿媳妇了? 卫宴见状哭笑不得。 为什么对着自己不害羞,听自己提起母亲,她倒害羞起来。 “说吧说吧。”容疏环顾四周,怅然道,“其实在这里住着就挺好的。” 虽然房子破旧,但是她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以后你想住哪里,都可以。”卫宴道。 声音不重,却是掷地有声的承诺。 容疏太满意了。 “渐离,你是个君子。以后我要听到谁说你坏话,看我不上去撕他的嘴。” 卫宴垂眸,“你不嫌弃我拖累你名声就好。” “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呢?”容疏道,“对了,我有件事想不明白。” “你说。” “你为什么要戴面具?” 不觉得怪怪的吗?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我慢慢跟你说。” “就不能长话短说吗?”容疏嘟囔道,“我还得惦记着这件事情。” “然后惦记着惦记着,就忘了?”卫宴忍俊不禁。 她的记忆力,有时候很好,有时候又很差,水平极不稳定。 容疏:“……还真是。” “你我本来是有婚约的。”卫宴道,“我父亲和你父亲,虽是上下级,但是也是生死之交;当年就曾戏言,让我们在一处……” 所以,他们是天作之合,注定要在一处的。 容疏睁大眼睛。 竟然还有这一出? 她爹倒了霉,卫宴的父亲是不是也倒了霉? 倒是难兄难弟了。 “正像你想的那样,他们的罪名一样。” 容疏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两个家庭的幸福,竟然葬送在了同一件事情上。kΑnshu伍.ξa 这种缘分,真是宁愿不要。 “我不相信我爹会做那种事情……但是我无能,至今不能为他平反。” 容疏隐隐猜测出来他走到今日的原因。 无权无势的少年,孤立无援,背负着血汗深仇,他能走什么路,根本由不得他。 也就是现在的皇上不信宦官,否则他未必不会走那条路。 只是现在这条路,又能好多少? 当年的少年,亲手一寸寸打断自己的傲骨,选择了一条千夫所指的路。 她心中酸涩难忍。 “我为皇上挡了一剑,皇上封赏我,提拔我,但是又明言那是额外的恩宠,因为我是犯官之子。” “皇上让你戴面具,遮掩你是你父亲亲生儿子的事情?” 卫宴“嗯”了一声。 容疏却啐了一口,“呸,他不查,谁知道?分明是想时刻提醒你,你见不得人。只有抱紧他大腿,给他做狗,才能有条活路!” 她简直出奇地愤怒了。 卫宴却很平静,甚至在笑。 因为这些事情,他从一开始就想明白了。 “竟然变聪明了。”卫宴甚至还开起了玩笑,“可能近朱者赤。” 容疏直翻白眼,“近猪者蠢还差不多了。” 卫宴笑容越发大起来。 “你竟然还有酒窝!还两个!” 卫宴:“……倘若能分,那都赠与你。” “算了,我欣赏欣赏就行了。不早了,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得帮我卖肉!” 哈哈哈哈,这下自己人了,用起来理直气壮。 穆明章还没回京,卫宴现在奉命保护思思,是公务。 借公务办私事,美滋滋。 “你也早点休息,不用担心。万事还有我在。” 容疏一巴掌拍着他肩膀上:“我就知道你靠得住,哈哈哈哈!” 卫宴无奈。 容疏把他送出去,回来躺在大炕上,捂着脸在炕上滚来滚去。 卫渐离竟然就是卫宴。 是了,别的不说,就那腰,谁还有? 她可太笨了,竟然从来没往那个方向想。kanδんu5.net 现在这好腰子,终于落到了自己碗里。 刚才她和卫宴说了许多以后做假夫妻的打算,但是并没有提滚不滚床单这事。 因为没必要。 真滚起来,是她占便宜。 如果卫宴脑子一热,就让她占便宜呢? 嘿嘿,不占白不占! 转念再想,算了,万一他很有第一次情节,爱上自己怎么办? 不行,太麻烦了。 哎,美味的肉就在身边,只能看不能动,她好难。 千万不能喝醉,万一把持不住,是要对卫宴负责的。 容疏翻来覆去,很晚才睡过去。 卫宴甚至都没睡着。 他不敢相信,婚事竟然能这般顺利。 但是同时他也知道,追妻路漫漫,如今不过是开了个头罢了。 第76章 想和他做兄弟 他想把容疏当妻子,奈何容疏只想和他做兄弟。 卫宴苦涩地想。 但是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结局了。 还好,她现在心里也没有旁人。 对容疏而言,虽然话都说开了,大家搭伙过日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晚上她还是做了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她被十二个少女围着,大家一起吹泡泡。kΑnshu伍.ξa 然后卫宴来了,泡泡破灭,少女变成猫,大家一起喵喵喵…… 总之,非常荒诞。 容疏早上是被月儿喊醒的。 她揉着胀疼的脑袋,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时辰了?” “姑娘,卯时了,得去铺子里了。”月儿道。 其他人早就起了床,容琅已经吃过饭去书院了。 思思则被月儿拦着,还留在方素素那里没过来。 “都卯时了啊!”容疏打着哈欠坐起身来,匆匆收拾自己。 她从屋里出来,就见卫宴站在院子的柿子树下。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窄袖长衫,怀中抱着小十一,看着她,眉眼带笑。 容疏被他美色迷惑,有短暂的愣神,随即举起手晃了两下,“早啊!” “早。”卫宴道,“昨晚没睡好?” 容疏揉了揉眼睛,“睡挺好。” 谁没睡好谁知道。 卫宴眼底的青黑,她可看得清楚。 啧啧,卫狗竟然失眠了。 容疏反应过来,他竟然在对自己笑,于是立刻开口警告道:“我们可说好了,不能露馅。我的三万两银子要是没了,让你赔!” 卫宴:“只有你知道我是谁。” 容疏挠挠头:“好像也是。收拾收拾,准备去铺子。” 谁能想到,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能当街卖肉呢! 估计这件事情传出去都没人信。 卫宴走上前来,轻声道:“外面对我传言,多有不实,你不要怕,以后就会知道了。” 他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他不希望容疏日后从别人口中听到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然后疏远自己。 “我当然知道。我不相信自己的感觉,去听别人胡咧咧?”容疏理直气壮地道。 十二只猫都能传成十二个少女,还有什么能信的?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 “因为买猪看圈啊!”容疏道,“李婶子那么好,你能坏到那里去?” 卫宴:“……之前偷偷骂我是狗,现在又骂我是猪?” 他磨着牙,大有一种要秋后算账的气势。 容疏顿时心虚。 原来,偷偷骂他,都被他知道了啊! “又没说你,猪狗不如。”她小声嘀咕道。 卫宴被气笑了,“什么都是你占理?” “家里不是讲理的地方。” “那是讲什么的地方?” “是女人说了算的地方。”容疏道,“男主外,女主内!” “大清早的,打情骂俏,酸掉牙。”方素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自己门口,翻着白眼嫌弃道。 早就让这两人在一处,扭扭捏捏不答应。 她以为是国公府来逼婚,才把这俩人逼到了一起。 思思站在她身边,一副很受伤的模样。 “姐姐,你怎么和卫哥哥好了?你不等我爹了?” 爹啊,你就不能再快点吗? 容疏哭笑不得:“别闹了,你爹真的要回来,以后再不许提这些玩笑话了。” 回头在穆明章面前当面提起,他约莫会以为自己对他有想法呢! 思思叹气:“要是别人,我肯定不依的。但是如果是卫哥哥,也就算了吧。” 顿了顿,她又仰头看向方素素。 方素素奸笑:“怎么,现在才想起我来了?是不是还得我给你当后娘?” “我是想说,我爹这,是不是叫吃屎都赶不上热乎?” 方素素放声大笑。 容疏:“……” 这孩子,都学了些什么浑话。 卫宴也忍俊不禁。 方素素指着卫宴道:“搅屎棍。” 容疏忍无可忍:“你赶紧闭嘴。” 日常想把损友的嘴缝起来怎么办? 月儿出来打圆场道:“走了走了,该去铺子了。今日太晚,姑娘,一会儿去了铺子再买点吃食行吗?” “行。”容疏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卫宴喊住她,指了指她头发,“有点松了。” 容疏伸手一抓,果然发髻松松散散,簪子都要掉下来。 “某人还不赶紧上前表现?”方素素促狭道。 卫宴脸红。 容疏:“你少胡咧咧,我们俩假的。走走走。” 她把头发重新挽好,“一会儿跟你仔细说。” “假的?”方素素瞥了她一眼,“你该不会是傻的吧。你放手了,我可得抢了。” 就是假的,也得弄假成真啊! 卫渐离长得好,性情好,过了这个村,还有这个店? 容疏看了一眼卫宴,有些不好意思,嘟囔道,“大清早的,那么絮叨,不用干活了啊!” 卫宴却道:“赶趟,不着急。” 这话他爱听,可以多说一会儿。 容疏无语。 再说容琅,去了书院之后就闷闷不乐。 程玉一贯不会看人眼色,还凑过来问他:“你姐姐今日没有给你准备吃食?” 他还等着呢! 按说他生在程家,自幼吃的就是山珍海味,很难在吃食上被吸引。 但是容疏做得菜够辣,迎合了他的味蕾,所以程玉才会这般抓心挠肝地盼望。 容琅道:“没有。” “怎么没有了呢?” 容琅满腹心事没有人说,实在忍不住,就隐晦地和程玉提了提。 “什么,有人要逼你姐姐嫁人?那你怎么不揍他们?”程玉这火爆脾气,听不得这种事情,“打不过,你喊我去!他们多少人,我带人去!” 容琅:“……不是打架能解决的事情。我也思量了一晚上,还是得尽快让我姐姐嫁人,才是解决之道。” “哦,那就嫁呗。” 没有架可以打了,程玉意兴阑珊。 他家那些兄弟姐妹的婚嫁,他都没怎么管,爱谁谁,有什么不一样的? “得找个可靠的人家才行。不能因为着急避开龙潭,却又把我姐姐推入虎穴。”容琅已经很有主意。 “找个可靠的人家?” “嗯。我一时之间找不到,也不知道该托谁去找。”容琅叹气。 他思来想去,好像只有李婶子。 第77章 拿命碰瓷 可是容琅又觉得,李氏性格温吞,办不了风风火火的事情。 姐姐这件事情已经火烧眉毛,没得拖了…… 难受。 程玉想了想后道:“你姐姐生得好看吗?” 容琅立刻怒目相视:“我姐姐,自然生得好看,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看你怎么就恼了。你们是一个爹娘生的话,她应该也不会丑。”程玉道,“我家里兄弟,堂兄弟,表兄弟一堆呢!” 他这不是想做好事,帮容琅分忧解难吗? 但是给人做媒,也不能坑了兄弟,不能太丑。 “你家兄弟?算了吧。”容琅道。 反正程玉这样不上进的纨绔子弟,有点让人难接受。 他家兄弟,估计也都差不多。 但凡有一个正经的,都不能让他这么离谱。 程玉却不生气,道:“你等着,回头我扒拉扒拉,我家里还有没有像样的。” 容琅燃起一抹希望。 万一,真能扒拉出来一个呢? 考虑到这个,他热情起来,邀请程玉晚上去家里吃饭。 ——让他看看,自己姐姐配得上任何男人! 好巧不巧,下午给他们讲课的夫子,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吃坏了肚子,取消了课程。 容琅就带着程玉直接往铺子赶去。 很不巧,容疏正面临开铺子以来的最大挑战。 ——她被碰瓷了。 有个面生的妇人,一大清早,铺子还没开门就在外面排队。 等开了门,她第一个冲进来,花了三百多文钱,买了不少卤味。 彼时谁也没说什么,等中午忙完,众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方素素给思思夹了一根鸡腿,道:“早上第一个来买肉那妇人,我看多半是得了横财。” “你又知道了。”容疏知道她喜欢吃鸡翅膀,便送到她碗里。 方素素啃了口道:“我怎么不知道?就她那身打扮,指甲里都是黑泥,加上一脸‘老娘发财了’的样子,猪脑子才猜不出来呢!” 穷人乍富,都写在脸上呢。 容疏道:“那说明我们买卖做得好,发财了第一时间想着来光顾我们。” “你咋知道,她这钱怎么来的?说不定就是碰瓷得来的,咱们也得小心呢!” “呸呸呸,乌鸦嘴。” 卫宴自己单独坐在旁边,并不和她们这些女人一处吃。 他碗里,有另一只鸡腿,是容疏给他的。 很香。 他不知道,除了思思,剩下几个人,都喜欢啃骨头,不喜欢吃肉。 吃过饭,容疏准备下午的备货,方素素哼着小曲,把思思哄睡,放在后面的小床上。 “你说武顺侯回来,知道思思跟着咱们吃苦,会不会生气?”方素素笑道。 “生气就领回去,自己好好养。”容疏没好气地道。 出征之前,不知道把女儿好好安顿吗? 那个狼心狗肺的小姨子,这么久都没发现她包藏祸心吗? 卫宴一直沉默,不过却站在容疏身旁,一直关注着她的动作。 见她要搬东西,不待她吩咐,自己就上前搬了。 容疏这几日都已经习惯如此,并没有觉得古怪。 没想到这时候,早上最先买肉的妇人,打横抱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身后带着一群人,怒气冲冲地直奔铺子而来。 “天杀的奸商,我好好的女儿,吃你家东西吃坏了。”妇人还没来到近前,已经歇斯底里地喊起来。 容疏看到,她怀中的女孩双目紧闭,口吐白沫,浑身都在抽搐。 容疏想要从柜台绕出去查看,卫宴却伸手拦住她。 “往后站,我看看。”他说。 方素素和月儿也走过来。 “少胡说,”方素素道,“我们的卤味都是一锅出的。要是真的有问题,其他人早就掀翻屋顶了!” 月儿附和道:“就是。” “我就说你这人,看起来就不对。大清早就在这里等着,原来是着急碰瓷。”方素素叉腰骂道,“你这种人我见多了。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个店是谁的!”看書喇 她指了指卫宴,“锦衣卫听过没?敢碰瓷,把你抓到诏狱里,让你尝尝他们的手段。” 妇人被吓到,哆嗦了下。 这时候,她身后的一个婆子貌似不经意地开口道:“就算是锦衣卫,也不能草菅人命。这可是一条人命!” 容疏鼻子微动。 她刚才,似乎闻到了某种好闻的香味。 妇人坐在地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拍着地,嚎啕大哭,嘶吼道:“杀人了,杀人了!”kanδんu5.net 卫宴眉头紧蹙,“昭苏!” 然后众人就见到昭苏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拱手道:“主子,您吩咐。” “把人带去诏狱。” 不杀鸡儆猴,恐怕耳边还不得清净。 妇人吓得连连看身后的婆子。 然而婆子扭过头,假装不认识她。 显然,她们已经意识到,碰到了硬茬子。 “等等。”容疏道,“我看看孩子怎么回事。” 她不能看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就这样沦为工具,走向末路。 妇人怀中的是个女孩,身形单薄,身上的衣裳像是捡别人的旧衣,短了一截,露出来的手腕上有旧伤。 就算她真是妇人的亲生女儿,恐怕平时过得也是艰难的日子。 现在,还被母亲推出来去死。 她的命,不该如此。 妇人见她上前,紧紧抱住女儿不松手,“你想干什么?你别想毁尸灭迹!” “你又想干什么?要提什么条件,赶紧说。”容疏说话间,已经蹲下身子,搭上女孩的脉。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养这么大,现在被你害死,你得赔我……赔我女儿的命!要不就拿银子来抵命!” “你倒是迫不及待。”容疏冷笑,松开女孩,一把从妇人袖中拽出一个金锭。 众人惊讶不已。 因为从妇人和女孩的穿着打扮来看,根本就不会有金锭。 与此同时,之前的婆子,开始悄悄后退,想往人群里钻。 “抓住她!”容疏伸手指着婆子。 昭苏看了卫宴一眼,然后上前扭住婆子,不许她跑。 妇人见状,放下孩子也想跑,却被卫宴一脚重重踹倒在地。 “打人了,杀人了!”妇人哭喊道。 容疏却顾不上她,对月儿道,“把我的银针拿来!” 第78章 吃醋了 起初的人是妇人带来的,但是随着动静越来越大,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铺子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容琅带着程玉,还没走到铺子门口就发现不对劲,拔腿就跑。 程玉在后面追:“喂,等等,怎么了这是!看热闹不要命啊!” 容琅挤开人群冲到最前面,就见到自己姐姐,正拿着银针,往地上躺着的小姑娘头上扎。 卫宴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打扰。 容琅看向他,用眼神问他有没有事。 卫宴摇头,表示一切都在掌握中,只不要打扰容疏就好。 程玉好容易扒开人群进来,刚要说话就听容琅道,“别打扰我姐姐。” “你姐姐?在哪儿?” 他顺着容琅的目光看过去,便见到一个清秀的姑娘,正跪在地上施针。 好家伙,这一针一针又一针地下去,又快又狠又准,手一点儿都没抖。 “我扎猪肉都扎不了这么利索。”他忍不住道。 卫宴的目光,一直落在容疏身上。 她专注的时候,有一种舍我其谁的自信从容,整个人仿佛都会发光,让人挪不开眼睛。 听到程玉粗俗的话,他不动声色上前,挡住了他。 程玉伸手扒拉卫宴:“你这人咋回事!地方这么大,你偏偏站在我面前,挡着我做什么?” 卫宴被戳穿,老脸一红。 昭苏都替他尴尬。 太明显了,是不是被人发现了? 容琅呵斥道:“别吵了,没看到我姐姐救人吗?” 妇人爬起来又想跑,方素素叉腰厉声骂道:“容琅,逮着她,别让这贼婆娘溜了!想来这里碰瓷,算是瞎了她狗眼!” 容疏十几针下去之后,又过了片刻,女孩忽然开始呕吐起来。 容疏把她扶起来,让她趴在自己手臂上吐,防止她被呕吐物呛到。 卫宴蹲下来,把女孩接过去,“我来。” “不用不用,弄脏了你衣裳。” 卫宴很有点洁癖,容疏看出来了。 “无碍。” 这样,女孩趴在他膝上,容疏轻拍着她后背。 “你看看,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方素素扭头问月儿。 月儿正紧张地拧着帕子,闻言低声道:“这时候,人命关天,您就别说笑了。” 她的汗都快下来了。 “放心吧,什么事都没有,你也不看是谁出手的。”方素素趁机吆喝道,“走过路过的各位都来看看啦!什么叫妙手回春!” 月儿忙拉她袖子,“快别说了,你这么说,别人还以为咱们和她们一伙儿的呢!” “咱可做不出那种丧良心的事情来。”方素素啐了一口,“亲娘能卖女儿,咱们不能见死不救!比我娘还狠,呸!” 她娘好歹还给了她一条活路。 这女孩,直接被亲娘卖了命换钱。 “拿水来。”容疏道。 月儿忙进去取水。 容疏要喂女孩,卫宴却自己接了碗,很熟练地给女孩喂水。 或许感受到了容疏的目光,他说,“喂小奶猫习惯了。” 容疏:原来你是这样的卫宴。 小姑娘又吐了两回,整个人虚弱无比,但是总算是醒了。 她紧紧抓住卫宴的手臂,眼睛是满满的愤恨,一开口就石破天惊。 她对着妇人道:“娘,怪不得你今天让我吃肉,原来是给我下毒来讹钱!” “放屁!”妇人急了,“老天爷怎么不来个雷,劈死你这满嘴喷粪的小蹄子!” “自从你嫁给我爹,你就没让我吃过肉!”小姑娘竟然出奇地厉害,“这几日她来家里找你,是不是就想和你一起毒死我讹钱?” 竟然是后娘? 还有,这小姑娘口齿好伶俐,容疏心中暗道。 众人议论纷纷。 显然后娘的身份以及小姑娘的话,都让他们浮想联翩,大概已经脑补出一大通后娘虐待继女的情景。 小姑娘明明一张脸苍白如纸,说完这些话,更是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卫宴怀里。 “听见了没?都听见了没?”方素素嚷嚷道,“赶紧把这恶毒的女人带去诏狱,拔了舌头,省得红口白牙污蔑人。害人性命,让她偿命!”看書溂 程玉听不得这样的话,上前抓起地上的妇人道:“走,跟我见官去!” 正好几个衙役闻讯赶来,昭苏上前,不知道和他们说了几句什么。 几个人立刻点头哈腰,道:“您放心,放心,人保证给您送去。” 说完,几个人上前,就把闹事的妇人和她身后的婆子一起带走。 月儿出来打扫一番。 卫宴问容疏:“这孩子怎么办?” 容疏看了一眼此刻不停流泪的女孩,叹了口气道,“先帮她带进来,我给她换件衣裳。” 都是可怜人。 “散了散了,都散了吧。”方素素对着人群摆摆手,“没什么好戏看了。以后谁家有人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们容姑娘都能看。死人都能救活,更何况那些小毛病呢,是不是?” 众人纷纷称是,显然也被容疏的医术震撼到了。 “后面怎么办?” 月儿带着女孩去梳洗换衣裳了,容疏问卫宴,“我还得去衙门对质吗?” “不用。”卫宴道,“我会让人处理。” “好。”容疏笑眯眯。 抱上粗大腿,真好啊! 她又去招呼容琅和程玉,“来,坐坐坐,吃过饭了吗?我给你们切点卤味。” 程玉是个自来熟,见外面人已经散去,好奇地道:“你这医术,是真的,还是把戏?” 容疏:“……真的。” 怎么,还以为她变戏法的? 程玉:“那真的好生厉害!” 卫宴见他目光黏在容疏身上,不由地一阵不悦,却没说什么。 方素素一双贼眼,在这个身上看看,又在那个身上看看,然后把容疏拉到一边说话。 “你给我从实招来!” 容疏莫名其妙,“招什么?” “卫渐离,到底什么身份?” “啊?你说这个啊……”容疏心虚,但是不想瞒着好友,“今天忙忙叨叨,忘了告诉你。晚上回去跟你说!” “这还差不多。” 思思睡醒了,看着屋里多了这许多人,揉着眼睛,眼神迷茫。 大人们,都在干什么呢? (新读者可以搜索采薇采薇,另有两本完结作品~) 第79章 姐姐嫁不出去 方素素笑道:“我看看是哪家的小懒猫醒了?原来是咱们家的呀!” 思思:“不是你家的,是姐姐家的!” 两人斗嘴,已经是日常。 但是很显然,思思对方素素,也日渐亲近起来。 方素素拉她到一边坐下,给她整理好衣裳,又拿起梳子帮她梳头。 “她是谁呀?”思思看着在椅子上拥着被子缩成一团的小姑娘道。 小姑娘十分拘谨,也有防备心,这会儿缩在椅子上,问什么都再不开口,目光有些胆怯,却又偷偷打量着屋里的所有人。 容疏和众人说,先让她冷静冷静,别围着她。 “是个可怜人儿。”方素素道,“她娘不要她了,要把她毒死。” “啊?”思思大吃一惊,“那,是她后娘吗?” “嗯。” 思思半晌没说话。 后娘太可怕了! 容疏闻言瞪了方素素一眼,“你吓唬孩子做什么?思思,没事,后娘也不尽然都是坏人。人呢,不管什么身份,都有好有坏……” “姐姐,还是你给我做后娘吧,你不会毒死我的。”思思可怜巴巴地拉着容疏的袖子,眼圈含泪,“我还不想死。” 容疏忙哄她,又怨方素素吓唬孩子。 方素素心灵手巧,白皙的手翻几下,就帮思思把头发梳好。 她凉凉地道:“教她防着点,总比做个傻白甜好。宁肯辜负人,也不能错信了人;至少她不会害人,但是人不一定不害她。” “她还小……”容疏叹了口气,“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我还是盼着她,能无忧无虑长大。” “哪有那么多无忧无虑?”方素素道,“从亲娘不在那日,就没好日子了。你真当你能去给她当后娘,还是我能去?多半还是她小姨那样的人。”kanδんu5.net 她摸了摸思思的头顶,“我是没能力,但凡我能行,我也愿意养着她,不让她回去。” 亲爹位高权重又怎么样? 小女孩是需要娘的。 看着她微微润湿的眼睛,容疏心里也有些难受。 她们都很清楚,武顺侯要归朝了。 思思在她们身边的日子,也倒数了。 “思思你记着,”方素素道,“日后有了后娘,你只管敬着她,别让你爹为难;但是别轻信她,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和弟弟妹妹好好相处,不过咱们不比她待谁更好。你看,是不是还有容疏姐姐和素素姐对你好?我们待你弟弟妹妹,不可能越过你去。” “要是实在过分,你也别忍着,就在你爹面前使劲哭,但是问你原因,你不能说话,你就看着你后娘。” 容疏听得心里苦涩,又哭笑不得。 “好了,没那么可怕。”她打断方素素的话,“以后咱们还能见着思思,是不是?” 最后这句,却是看着卫宴说的。 锦衣卫指挥使和武顺侯,不至于云泥之别吧。 她要讨嫌上门看思思,还能被拦在门外? 卫宴的真实答案其实是——是,确实能被拦在门外。 武顺侯,谁的面子都不给。 那是个磊落坦荡之人,不屑于和自己为伍。 但是对上容疏信赖的目光,他还能说什么。 他点点头:“嗯。你们不用担心,思思多半,是不会有后娘的。” “什么意思?”容疏不解地问。 “因为武顺侯早就放出话,此生只有亡妻一人,不会续弦。我信他说到做到。” 容疏忽然对武顺侯夫人感兴趣起来。 在这个男人合法合理三妻四妾的时代,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穆明章发下这样的誓言。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早逝的武顺侯夫人,真是可惜了。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思思静静地听着,大眼睛里满满都是好奇。wΑp.kanshu伍.net 只是,没有伤心。 对于去世的母亲,她没有任何记忆。 在她这个年龄,对没记忆的母亲,也很难生出感情。 甚至,感慨也没有。 方素素却不信,“说到有什么用?男人不到进棺材那日,对女人说的话,都不算作数。思思你记着,将来嫁人……” 容疏忍不住打断她:“你今日怎么这么絮叨。你和她说嫁人的事情,你当她明天还能记起来?更别说十年后了。” “那倒是。”方素素嘟囔道,“倒是我傻了。” “渐离说以后还能见到,那肯定我们就能见面。”容疏道,“有什么话,慢慢嘱咐就行了。” 思思扁扁嘴道:“我就想问问那个小妹妹怎么回事,你们大人好啰嗦。” 给人讲什么大道理,又不能当饭吃。 方素素:“就是她后娘不做人,要把她毒死,来讹咱们的银子。” “什么?讹咱们的银子?”思思从椅子上跳下来,“人呢?我要让我爹把她抓走!” “等着你爹,黄花菜都凉了。”方素素道,“她娘已经被抓走了,现在就剩下她,不知道怎么办好。” 思思小声地道:“她爹呢?” 她还是很会照顾别人情绪的,怕让小女孩听见。 “不知道,许是死了。”方素素凉凉地道。 自己的孩子,生而不养,任由别人作践,这种男人,还不如死了。 “那她好可怜。”思思咬着嘴唇道,“比我还可怜。” “这不是废话吗?就是多少父母俱全的孩子,也没有你过得好。你是天生富贵命,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就是个小福星。”方素素翻了个白眼道。 “那我去和她说会儿话。”思思蹦蹦跳跳地走过去。 方素素不放心。 谁知道那女孩究竟是什么性情? 感觉像一只藏着爪子的小野猫,看着老实,但是一不留意,就会被她挠一把。 所以她也跟着过去。 程玉这会儿已经从震惊中缓过来,捅了捅容琅的腰问:“你几个姐姐?” 他误以为容疏和方素素,都是容琅的姐姐。 “就一个。”容琅指着容疏道,“这是我姐姐,那个,是我干姐姐。” “就这个亲姐姐嫁不出去了?” 程玉说话向来声音大,而且一根直肠子,也不遮掩。kΑnshu伍.ξa 这句话,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 容疏:……我嫁不出去,吃你家米还是挡你家路了? 卫宴:我是死人吗? 哪里来的愣头青,叉出去! 第80章 真实身份 “姐姐。”程玉搓着手过来套近乎。 卫宴挡住了他。 程玉很不高兴,伸手要拨开他:“你这伙计咋回事!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容疏嘴角抽抽。 伙计? 真是好眼力。 赶紧把眼珠子抠出来踩个响儿听听吧。 卫宴面色冷峻,“我是她未婚夫。” 程玉:“啥?” 容琅目瞪口呆。 昨天的苦恼,不还是姐姐要被容国公府强嫁给卫宴,想要找个人先娶了姐姐而不能吗? 怎么睡了一晚上,念了一上午的书,问题就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了? “卫大哥,姐姐,你们两个……” “说好了。”容疏笑眯眯。 “卫大哥!”容琅面色极为感动,哽咽着拱手道,“多谢卫大哥施以援手!” 卫大哥冒着得罪上峰的危险帮姐姐,这是什么精神! 大无畏的牺牲精神。 “卫大哥,这人情,容琅没齿难忘!” 容疏:“……” 回头你要知道真相,会不会想把卫宴打一顿? 卫宴面色略尴尬,“举手之劳。” 容疏心说,你们两个一个敢想,一个敢接话。 程玉上下打量卫宴一番,“长得倒是不丑,但是就是个伙计,委屈姐姐了!姐姐,我家里堂兄表兄有许多,你跟着我去挑一个!” 方素素那边听着两个小姑娘说话,还留了一只耳朵在这边,闻言不由又发表重要评论。 “咋,你家兄弟都是白菜,在地里排排坐,等着容疏去拱啊!” 哪里来的二愣子! 程玉憨笑道:“这不是,我有事求姐姐吗?” 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口一个姐姐,容疏有点受不了。 “没事,程公子有事直说便是,你是容琅的同窗,平时对他也多有照顾。” “我祖母腿疼厉害,几乎都不能下床了。”程玉说起来十分心疼。 祖母偏疼他,他也最孝顺。 这份痛,哪怕让他来承受啊! 病痛偏偏折磨祖母那般单薄瘦弱的老人家。 “我看姐姐刚才救人有一套,要是能去帮我祖母看看就好了。”程玉拱拱手恳切地道,“我想个办法,把我没成亲的那些哥哥弟弟都找来,顺便相看。” 容疏哭笑不得。 真是个憨货啊! 容琅蹙眉埋怨道:“你出了个什么馊主意?行了,不用你了!没听说,卫大哥已经答应帮忙了吗?不用你兄弟了。不过你祖母的事情,姐姐肯定会帮忙的。” 卫宴看着程玉问道:“你哪家的?” “我程家的。”程玉道,“我祖父是礼部尚书。” 除了卫宴,其他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这个愣头青来路这么牛。 容疏都咋舌。 容琅道:“不要吹牛。” “谁吹牛了?我祖父就是礼部尚书。”程玉道。 “那你怎么会来白山书院?” “嗐,还不是因为我祖父认识山长,非让我来这里,说去了别处闯祸丢人,这里山长好歹帮忙看顾一二。” 容琅:“……” 原来,大家都是走山长路子的关系户。 “那你是程家大房幼子?”卫宴淡淡道。 “你咋知道?”这次换程玉惊讶了。 “都说程家大房幼子不学无术,就对上了。”卫宴道。 容疏清了清嗓子。 当面打脸可不好。 程玉却毫不在乎,哈哈大笑道:“也该请你去我家,让我爹娘知道我名声在外,以后别逼我念书,让我投军去。” 卫宴:“那恭敬不如从命。” 他不放心容疏自己去程家。 程玉被他这借坡下驴的举动也是弄得有点无语,“你这人,倒是会顺杆子爬。” 来吧来吧,只要祖母能减轻点伤痛,多来几个人又如何?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要带容疏去。 容琅却道:“你家规矩多,先回去请示一下长辈吧。” 他知道自己姐姐医术高明,但是倘若对方不识货,把姐姐当成江湖骗子,那他不愿意。 既然是请大夫去,就得拿出请大夫的态度和礼数,不能因为姐姐是年轻女子就怠慢。看書溂 他生怕程玉这个愣头青不明白,干脆把话扯开了讲。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家长辈若是信得过我姐姐,那姐姐看在我们交情上,定然愿意帮忙看看;要是信不过,那就不必白跑一趟,浪费时间,也影响咱们感情。” 卫宴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他这个小舅子,是愈发成熟了。 待人接物,考虑事情,都越来越周全。 容疏也有些意外,同时又为弟弟的成长而倍感欣慰。 弟弟靠得住,余生有指望。 “你说得对!”程玉道,“我这就回去问我祖母。” “等等。”容疏见他转身就要走,笑着拦住他,给他包了些卤味,“自家做的,胜在干净,拿回去尝尝。” 程玉谢过她,“今天空手来的,改天再来,给姐姐补份礼。” 说完,他就拎着卤味,风风火火地走了。 容疏笑着对容琅道:“你这同窗,倒是个直爽的人,挺好的。” 她希望弟弟多和这样的人来往。 大家都是去读书的,不要玩勾心斗角那一套。 “是挺好的,就是总惦记着拉我一起退学。”容琅闷声道。 容疏无语了。 程玉确实不像个爱读书的。 容琅又去跟卫宴说话,满脸都是感激:“卫大哥,患难见真情。我真的没想到,你能站出来。” 容疏忙道:“假的,假成亲。” 容琅却正色道:“便是假的,我们也要感谢卫大哥施以援手。他连自己的婚事都不顾了……” 容疏不知道说什么好。 算了,卫宴自己做的孽,让他自己日后解释吧。 卫宴道:“走,我带你出去,教你骑马。” 有些事情,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能瞒来瞒去。 容疏这关过了,小舅子这关再难,他也不怕了。 硬着头皮过吧。 容琅高兴地道:“好!书院也有骑射课,但是我没有马,不能上。这次沾卫大哥的光了!姐,我去了。” “去吧。”容疏摆摆手,示意两人快走。 这么多人,吵死她了。 或许因为妇人闹了一场的缘故,这会儿铺子里冷清下来,没什么生意。 “你后娘可真坏!”思思噘着嘴,气鼓鼓地道。 第81章 仗势欺人 被容疏救下来的小姑娘叫梅花,今年七岁了。 众人之前都以为她和思思年纪相仿,没想到竟然比思思大不少。 怪不得小姑娘逻辑如此清晰,七岁的孩子,在这里都已经很懂事了。 梅花说,她爹是个烂赌鬼,游手好闲;后娘也不是个好的,是做惯了皮肉生意,年纪大了才嫁给自己爹,比自己爹大十岁有余。 方素素闻言啐了一口骂道:“这婆娘自己良心喂了狗,倒牵连其他勾栏花船上谋生之人的名声。” 梅花看着思思脖子上挂着的金项圈,小心的问道:“你家里很有钱吗?” 思思:“不知道有没有钱,反正不缺钱花。”看書溂 “那,你能买了我,给你做丫鬟吗?”梅花又道,“我不想回家了,我爹会把我卖了的!我会洗衣裳做饭,什么都能做,我吃得也不多……求求你买了我吧,我听话,我肯定听话。” 亲爹后娘,原本就在酝酿着把她卖掉。 梅花忐忑又期待。 她觉得,不能有什么境遇,比在家里还惨。 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连一条生路都不给她留。 “她做不了主。”方素素道,“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不求求我?” 梅花紧紧咬着嘴唇,低着头不说话。 思思道:“素素姐,你借我点银子。” “怎么,乳臭未干的小东西,学着人买人了?”方素素道。 “把她买下吧。”思思道,“我家里有那么多丫鬟了,多一个也没什么。” “你要留她在身边?”方素素又开始操心起来。 好在思思说不留,只是送进府里做个洒扫丫鬟,她才放心。 “为什么不留她在身边?”容疏笑着问道。 “因为得讲规矩。”思思道,“能到我身边的人,是被挑出来的。她什么都没做就到我身边,别人怎么想?” 容疏大为惊讶。 思思这般单纯的孩子,竟然都能想到这一层。 果然出身和见识影响人,有些东西,会刻在骨子里。 “就是买人挺麻烦的吧,”思思苦恼道,“要不让我们家管家去办吧。素素姐,你让人捎信,让管家办。” 方素素高兴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好,我就不用担心以后你让人骗,能少操点心。” 梅花忽然起身,跪在地上给思思磕头:“谢谢,谢谢……” 方素素道:“你是该谢谢她。你算是得了新生,不指你感恩戴德,只日后思思遇到什么事情,被人背后指点的时候,你能出来说句公道话,也算对得起她今日对你的再造之恩了。” 人心凉薄,帮人的时候就不该有被回报的指望,但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梅花没说什么,只又给思思磕了三个头。 方素素抓了几个钱,让门前无事的半大小子跑到侯府去报信。 等到晚上的时候,侯府管家来,拿着办好的卖身契,说是花了十两银子买下了梅花。 这其中,定然用了些手腕。 否则烂赌鬼,如何会轻易放手? 不过容疏没有问。 方素素道:“等等,回去给她改个名字。梅花这名字不好,我不喜欢。这辈子什么都能没有,也不能没钱花。” 众人都笑了。 思思歪头问梅花:“你自己会想名字吗?” 梅花自看了卖身契之后,整个人变得精神奕奕起来。 听到思思的问话,她小声地道:“这,我能自己起吗?” “能,我懒得想。”思思道。 梅花想了想,摇头道:“我不会。” 方素素道,“那我给拿个主意,叫念恩吧。” 思思点头,“行,听素素姐的。” “好,那我以后就叫念恩了。” 管家带着她离开。 容疏笑道:“说好了不用人感恩戴德,你又给人起这个名字。” 方素素嗤笑道:“场面话总得说说,但是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我就是买条狗,狗还得对我摇尾巴呢!思思人小心善,救了她一命,是她再生父母。她年纪也不大,有些事情得掰碎了说,让她记得。” 好事得做,但是好心不能白喂了狗。 容疏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也是赞成的。” 她还得多学习。 她人在这里,但是思想上总是有些跟不上。 月儿站在门口张望。 天都黑了,他们东西都卖完了,卫宴和容琅,竟然还没有回来。 容疏做主,收拾了下铺子,然后关门回家。 月儿带着思思和阿斗在院子里玩,方素素帮容疏做饭。 “今天一天忙得不行,都忘了问你,你和卫渐离到底怎么回事!” 容疏闻言手一顿,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半晌后,她才开口道:“说了你别怕……” “我怕什么?你赶紧的,别卖关子。” 容疏咬咬牙。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干脆痛痛快快地来! “卫渐离,就是卫宴。” 这句话说完,两人沉默良久。 “就,是我知道那个卫宴?”方素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嗯,就是你知道那个卫宴。” “我她娘的!”方素素直拍大腿,“那么聪明一个人,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锦衣卫里,去哪里找那么多姓卫的。 而且卫宴那通身的气派,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完了完了,和你在一处时间长了,脑子也被传染不好用了。”方素素道。 容疏:“……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说得像你什么时候脑子好用过一样。咱们俩半斤八两,要不能臭味相投?” 方素素难得不和她吵嘴,嘴里直呼“好家伙,好家伙”。 她呆呆地看着灶膛里的火,忽然之间哈哈大笑起来。 容疏一脸无奈:“发病了?” “老娘以后就是卫宴的大姨姐了!哈哈哈哈!”方素素得意大笑,站起来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对着空气指指点点,“都给老娘夹着尾巴做人!老娘的妹夫是谁,说出来吓死你们!” 容疏:“……病得不轻。” 容琅和卫宴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对着癫狂的方素素,都有些无语。 方素素自己不尴尬,对着卫宴道:“你藏得好深啊!” 卫宴:“……” 不想搭理她。 第82章 别扭的弟弟 “以后我就有靠山了。”方素素一点儿都不尴尬,美滋滋地道。 卫宴还是不做声。 方素素:“好妹夫!” 不出声就是同意了。 她现在恨不得拉着卫宴去花船上走一圈,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家里有人! 容疏表示,自己不认识方素素。 容琅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容疏有些担心。 “姐,饭好了吗?先吃饭吧。”容琅说。 “好。” 卫宴往碗柜走去,想要帮忙拿碗筷,却听容琅道:“卫大哥,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吃饭,省得李婶子惦记。” 卫宴:“……” 容疏也愣住。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你好我好,像亲兄弟似的,这会儿就闹掰了? 容琅知道真相后生气了? 容疏觉得卫宴会生气,但是后者却平静开口,“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我就先走了。”wΑp.kanshu伍.net “哎,等等,吃过饭再走吧。”容疏开口道。 大家不是真夫妻,也是战友,不要弄得那么尴尬。 弟弟是不明真相。 卫宴闻言笑了,眼神璀璨明亮,如万丈银河,盈满了细碎的星光。 容疏一时之间又被他晃花了眼。 “我是真的有事,明日再来吃饭。” 容琅气得直跺脚。 姐姐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现在就这般向着卫宴,以后成亲了,岂不是要被人拿捏得死死的?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容琅还是紧绷着脸。 方素素见状打趣道:“卫宴也是没想到,昨天还亲亲热热的哥长哥短,今天要做小舅子了,你就翻脸不认人。” 容琅低头扒饭,假装没听到。 容疏默默地给他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多吃点,要不晚上读书饿。” “我今天晚上不读书了。”容琅别扭道。 “哦,那就早点睡觉。” “我有话想和姐姐说。”容琅闷闷不乐。 “行。” 方素素笑嘻嘻地道:“你们姐弟说什么我不管,但是容琅,你要是想把你姐姐这桩亲事搅黄,我可不答应。” 容疏:“……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思思:“我想要……” 方素素塞了一块肉到她嘴里,“小乖乖,赶紧吃饭,你什么也不想。” 思思腮帮子鼓鼓的。 哼,欺负小孩。 吃过饭,方素素把月儿和思思都带回自己那里去,让兄妹俩有地方说话。 思思很快睡着了,月儿却忧心忡忡,始终没有睡意。 方素素笑骂道:“怎么,得了卫宴那样的姑爷,你不乐意?你该高兴才是,以后你家姑娘,还不得把你开了脸,给卫宴做通房?” 月儿又羞又恼,“素素姐,你也不用故意拿话试探我。我要是有一点儿那样的心思,只让天上降个雷把我劈死!” 方素素摸了摸鼻子,“你看你,逗你玩,你还恼了。是我错了,我给你赔不是。” 月儿沉默了一会儿,怅然道:“我知道你和姑娘好,怕我生了别样的心思,但是你也太看轻我了。我只是担心姑娘……” “担心什么?” “卫大人是锦衣卫指挥使,外面多少人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姑娘要是嫁给他,别人肯定会把姑娘一起恨上了。” 她不愿意那样。 “那也没办法。”方素素道,“夫妻一体,谁能分那么清楚。但是嫁人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可能十全十美,什么好处都占尽。” “我说句难听的实话,你家姑娘现在有什么?不过就是个市井寻常姑娘,生得好看一些,有个铺子,但是还有个拖油瓶弟弟。她能攀上的最高的高枝是什么?” 无非是找个富户,嫁人之后还要被婆家歧视和拿捏。 嫁入官宦人家? 那不可能。 更不可能嫁给卫宴这样的人。 “其实也就仗着走狗屎运,和李婶子住在隔壁,否则卫宴知道她是谁?” 这世间女子,美好得太多,有几个人被珍惜了? 嫁给卫宴,婆媳关系不是问题,家里清清静静,卫宴生得好,还尊重人,更重权在握。 “……你说哪一桩不好?是,有人背后骂她,但是几个人敢当面骂?见了她,不一样得赔笑脸,做小伏低?” “你担心以后,有什么好担心的?一直穷困潦倒一辈子就好?她至少见识过,享受过,管以后做什么?” “卫宴看不上我,否则我唱着歌,欢声笑语就去了。”方素素打趣道,“看上你,不去啊!” 月儿小声道:“您别那么说,姑娘和卫大人都定亲了。” “啧啧,看,一边看不上卫宴,一边还不让我占点口头便宜。” 月儿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素素姐对姑娘好。” “什么好不好的,我也没少占她便宜。行了,赶紧睡吧,那么重的心思。你家姑娘都不怕,你怕什么?” 人生短短几十年,得一知己,今朝有酒今朝醉,想那么多干什么? 好像想到就能改变似的。 “我得睡了,”方素素又道,“梦里啥都有。” 月儿哭笑不得,“素素姐将来肯定也有良婿的。” “咱上辈子没积德,这辈子没救人,梦里想想就行了。” 与此同时,容疏姐弟俩也正在说这件事情。 “姐,你愿意嫁给他吗?不考虑其他,不考虑我,就说你自己的心意,你愿意嫁吗?”容琅认真地道。 “愿意。”容疏说得笃定,“咱们这铺子,一直没有人敢来生事,不是仗着他吗?他也从来没逼迫我,我们也说好了以后怎么过,都有商有量,挺好的。” 容琅死死咬住嘴唇。 容疏笑道:“怎么,你不同意?” 她看着墙上的小洞,心说要是往那里面灌水,能不能灌卫宴一耳朵? 想到这里,她笑容更甚。 容疏却误会了,以为自己姐姐喜欢上了卫宴。 也是,卫宴相貌堂堂,虽沉默寡言,但是也会主动搭手干活,也不会总发脾气。 而且,他说话恳切,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毛病了。 “不,没有,我没有不同意。”容琅道,“我也觉得卫大哥人很好,只是他的身份……确实是个问题。” “人好还不够吗?”容疏笑了,“我们都选不了出身,有时候,也选不了做什么。” 第83章 姐弟情深 他们为了糊口,卫宴为了报仇,大家都不容易。 “你们两个都说了些什么?”容疏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是男人之间的事情。”容琅道。 容疏啐了一口,“小屁孩,还跟我装。” 男人之间也有什么事情?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喝酒吹牛开黄腔。 “卫大哥,把许多事情都同我说了……”容琅怅然若失,“其实我也心疼他;他有机缘进了锦衣卫,其实如果我有这个机会,我也会这般选择的。” 他和卫宴,其实是极其相似的。 父亲无辜蒙冤多年,他们都坚信父亲为人构陷。 卫宴走上了一条为人诟病的路,自己则想靠着读书改变命运。 他们都只是想支撑起来摇摇欲坠门楣的可怜儿罢了。 他比卫宴好一些,因为他有个好姐姐。 而卫宴,只有一个有些软弱的,甚至拖后腿的娘。 不是说李婶子不好,而是她实在是太软了。 “然而,”容琅话锋一转,“他的身份确实也是问题。他就是再苦再难,我也不愿意让姐姐去接济他。” “什么接济。”容疏嗔道,“也就在你心里,姐姐是九天仙女。其实,我不就是一个寻常的市井姑娘吗?阿琅,是我高攀了。” 无论她怎么认可自己的价值,认为自己独一无二,从世俗价值上来说,她就是高攀了。 这一点,容疏没有什么不敢面对和承认的。 “也不用说我选不选他,命运一步步推到这里,我们不走也不行。”容疏豁达道,“其实真的没什么,谁这辈子,不是走一步看一步?” 卫宴是个君子。 命运下的这步棋,平心而论,不算亏待了她。 “我同卫大哥说了,”少年咬紧银牙,“他若是敢辜负姐姐,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给姐姐讨个公道。” 容疏心中感动,眼眶微红,“姐姐知道。不管过去还是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姐姐一直可以依靠你。”kanδんu5.net 容琅扭头,抬起袖子偷偷擦拭眼泪。 他舍不得姐姐出嫁。 可是,他也不敢说,这就不是姐姐的幸福。看書喇 除去身份,卫宴这个人,无可挑剔。 “姐姐不管嫁给谁,也都会带着你。” 容琅一怔。 卫宴也和他说,日后不会不管他,会和姐姐一起照顾他。 但是容琅拒绝了。 “姐,我不会成为你的拖累。”容琅郑重道,“我收他一分一毫,日后为你说话的时候,也不能理直气壮。” 容疏眼眶更红,伸手轻捶了他肩膀,“胡说什么!你什么时候是我的拖累了?不用其他任何人养着你,姐姐自己就能养你。” 她又不缺银子。 拿到容家的银子,她要分一半给弟弟。 那是容国公府欠他们姐弟的。 “不要因为姐姐成亲,就和我生分了。” “姐,我怎么会……” 容疏伸手轻轻抱住已经比她高许多的少年,“血脉骨肉,永远不会变。姐姐知道你,你也知道姐姐。咱们两人相依为命,始终都要好好的。阿琅,听姐姐的,安心读书,剩下的一切都还有姐姐。” 容琅哽咽难言,泪水滴落在她肩上。 屋里静谧一片,姐弟俩都将彼此的心意,深深烙印在了心中。 生出长耳朵的卫宴,同样沉默。 他一直都知道,容疏心地善良,性情柔韧,可是每次,她都还能给自己新的惊喜和感动。 第二天一早,卫宴就来了。 容疏还在做饭,见他进来,也没有见外,叮嘱道,“你帮我烧火,小点,我摊鸡蛋饼。” 空气中弥漫着鸡蛋饼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卫宴走过来,容疏塞给他一双筷子,指着身旁盘子里的饼道,“先吃口热的,垫垫肚子。” “不用,一起吃就行。”卫宴把筷子放在一边,坐在小杌子上,捡起几根细柴塞进灶膛里,又道,“容家会给你送银子的。” “嗯?”容疏惊讶。 但是说话丝毫不耽误她动作飞快地把鸡蛋面糊倒在鏊子上,利落地摊着饼。 “哦,你的意思是,昨天那妇人,是国公府的人买通故意来捣乱的?” 卫宴眼中有笑意浮现。 他喜欢这样的心有灵犀。 她一向聪明。 “是。”他说,“人证物证确凿。” “哈哈哈哈,”容疏乐了,“这下好了,不用阉了你,他们也得老老实实把三万两银子送来。” 卫宴老脸一红,咳嗽了两声,“以后说话别这么粗鲁。自己人,别窝里横。” 容疏哈哈大笑,“这不是熟人吗?” “专宰熟人?” “放心,她到时候就舍不得了。”方素素走进来道。 卫宴顿时把嘴闭得像蚌壳一样,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只要他不说话,方素素就不能用话挤兑他。 容疏瞪了她一眼。 方素素美滋滋,“我昨晚做梦,都是卫宴。” 卫宴:“……” 谢谢,但是大可不必。 “回头高低也得让我去吹吹牛。” 三月三之后,她们花船才开。 “你少来。”容疏啐了她一口,“等我成亲了以后你再吹牛。” “那我岂不是都不在船上了,和谁吹牛去?”方素素哼道。 但是她也知道,卫宴没有在众人面前露出真容,她确实也不能泄密。 这就无趣了。 不过她可以偷着乐。 她有人了啊! 不出卫宴所料,容萱果然又来了。wΑp.kanshu伍.net 当然,在她口中,坏事永远不可能是她做的。 “七妹妹,我听到这件事情,也是又气又羞,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付你?” 容疏冷笑,“一笔写得出两个容字?到底是谁在后面兴风作浪,我也懒得追究。我还是那句话,想要我替你受罪,可以,五万两银子。” 容萱大惊:“不是说三万两吗?” “三万两银子是之前的价格了,另外两万两银子,是给我的精神补偿。” “精神补偿?”容萱对这个说法感到陌生。 “昨天我受到了惊吓,两万两银子是给我压惊的。” 懂? 第84章 卫宴的助攻 “不可能。”容萱道,“就算府里厚待七妹妹,最多也就一万两银子的嫁妆了。多了,不可能有。” 说实话,三万两现银,国公府都拿不出来,更别说五万两。 一万两银子,容萱说得都很心疼。 这几乎和她的嫁妆一样多了,凭什么? 自己倘若能如愿以偿嫁给燕王,家里能多给些嫁妆,但是其他姐妹的份例在那里,估计也不会超过两万两之数。 “是吗?”容疏冷笑,“我明白,嫁女儿,容国公府舍不得出钱。但是,倘若是捞进大牢的儿子呢?” 这件脏事,容萱是没有出面。 但是出面的,是她的亲兄长。 “险些害了一条人命,说起来,还得感谢我把人给救回来,否则不砍头,至少也是流放。” “回去好好想想,到底拿不拿的出来我想要的银子!” 不管容萱怎么说,容疏都不再理睬。 容萱咬着牙离开。 卫宴默默地添了一把火,让锦衣卫去容国公府抓了人。 容萱的母亲田氏亲眼见到自己宝贝疙瘩被锦衣卫带走,吓得魂飞魄散。 她不敢去公婆面前说,拉着大老爷容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都怪萱儿,都怪萱儿,一定是她不想嫁给卫宴,这才得罪了卫宴。这不,人家就拿她哥哥抵罪了。” 而她说这话的时候,容萱就在她身边,劝她不要慌。 听了这话,容萱心里比数九寒冬还要寒凉。 她就知道,在母亲这里,她什么都不算。 只有在祖父面前,她才能被看到。 “老爷,你快去跟卫宴说,就说咱们同意结亲,不会玩狸猫换太子那套,让他赶紧把涛儿送回来啊!迟了,我可怜的涛儿,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容畊也苦哈哈的:“哭哭哭,哭有什么用?你以为我不想去?可是爹不能同意啊!” 他爹指望着靠容萱联姻呢! 容萱心里已经难受得没有什么知觉了。 这就是她的亲生父母。 她转身从母亲屋里离开,去找容国公。 容国公也犯难,摸着胡子道:“现在就是摸不清,卫宴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是真把他惹恼了,现在能为国公府说话的人,可没有了。” 孙女重要,重要在可以让国公府的存在感更强一些,更持久一些。 可是如果国公府都要迎来灭顶之灾,那孙女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容萱从小就很聪明,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这次,她是真的慌了。 如果连祖父都不帮她,那她真的可能就要嫁给卫宴了。 比起来,容疏最初要那三万两银子,也并不是不能答应的。 至于卫宴是不是真的就盯上了她,她已经顾不得了。 自己亲哥哥如何,她不管。 她只要做到,需要有人嫁的时候,不用自己冲上去就行。 容萱当即道:“祖父,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情最初就是个误会,府里出点银子,让苦主谅解,二哥自然就被放回来了。” “出点银子?”容国公道,“我哪里还有银子?” 容萱心里骂他抠门,嘴上却道:“既然是大房的事情,自然不用公中出钱。只七妹妹的嫁妆……” 祖孙两人你来我往半天,最后容国公答应,出一万五千两银子的嫁妆。 容萱略松了口气。 回去之后,对上田氏,她就简单了。 “娘,您给我一万五千两银子,我有门路把哥哥救出来。” “你有门路?你有什么门路?” 容萱撒谎说自己的手帕交,家里有门路给办理。 见田氏还迟疑,容萱道,“我是从您肚子里爬出来的,难道要骗您的银子?我若是敢那么做,之后您不打死我?” 田氏心疼银子,哭穷道:“哪里有那么多现银?你能不能和人说,少点银子?” 容萱心里冷笑,面上却做出为难之态,“娘,救人如救火。锦衣卫诏狱那种地方,时间迟了,就算人救回来,恐怕也是废人了。” 没有银子?当初几家瓜分了三房的财产,这个数是不止的。 她娘又向来吝啬,只进不出,所以手里肯定有银子。 也就是为了救二哥,若是为了自己,她断然不肯出钱。 这个家里,就没有点人情味,所以容萱知道,自己只能靠自己。qqxδnew.net 只有攀上高枝,日后家里人才会高看她一眼,来求她跪舔她。 田氏一哆嗦。 加上二儿媳妇带着几个小妾来哭得她头疼,田氏咬咬牙,取了银票交给容萱。 容萱带着一万五千两银票去找容疏。 “你放过我哥哥,这是一万五千两。另外一万五千两,是公中给你的嫁妆,祖父答应了的,断然不会反悔。你出嫁,也是国公府的体面,这点你放心。” 容疏这才知道,原来人竟然是被抓到了锦衣卫。 卫宴,你行啊。 不声不响干大事。 “可以。”容疏收下银票,心情大好,“本来是要五万两银子的,但是大家都是亲戚,所以三万两也就算了。我劝你,管好自己大哥,否则下次,又得给我送银子了,哈哈哈……” 容萱气得鼻子都歪了。 她想放几句狠话,又怕容疏反悔,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心里默默地诅咒容疏出嫁之后,日日被卫宴凌虐才好。 容疏得了银子,心情大好,把卫宴好一顿夸奖。 卫宴心中高兴,面上却傲娇道:“举手之劳罢了。” 他能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别看不起人。 嫁给他,总要比她自己过来得好。 卫宴把容疏不想嫁人的心理摸得清清楚楚,所以总要努力证明自己。 “今晚你点菜!”容疏大方地道,“想吃什么咱都有!” 方素素咬着她耳朵,“想吃你呢?” 容疏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方素素笑得像发癫。 这俩人,可太好磕了。 赶紧在一起啊,也不知道磨蹭个什么劲儿。 卫宴秉承着原则——只要方素素在,坚决不能多说话,所以只说“都行”之后,就成了锯嘴的葫芦。 容疏都看出来了,推了推方素素道:“少欺负人了。” “哎呦,这就心疼上了。” 容疏气得也不理她。 国公府的事情终于解决,容萱兄妹俩回去大吵一架,那都是后事。 容萱说,容疏同意替嫁。 容国公不放心,让人接容疏回府。 第85章 教小舅子 容疏没有答应回去,却应了婚事。 容国公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把容疏的庚帖交了上去。 皇上赐婚流程,和正常成亲多少有些区别。 比如,合八字,就得通过钦天监。 当然,既然是赐婚,钦天监也不敢说不吉,最后的结果都是写好的。 卫宴更是松了一口气。 得知容家送出了容疏的庚帖后,他才让徐云把自己的庚帖交上去。 办这种事情,还得徐云,他机灵。 “去钦天监盯着点。” 徐云笑道:“大人,您觉得钦天监那帮老不死,还敢给您寻不高兴?” “不容有失。”卫宴冷声道,“不得怠慢。” 见他如此,徐云笑容更甚,“您放心,婚事一定妥妥当当。要是有什么差池,我把脑袋割了给您当球踢。” 昭苏凑趣道:“我来割。” “去你的。” 因为卫宴最近心情好,他们两个胆子也都大了许多。 卫宴又问昭苏:“府里开始收拾了?” 既然是娶妻,不管日后住不住,住多久,成亲时候总得风风光光,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所以现在,卫宴让昭苏负责修整府邸。 昭苏办事认真,一丝不苟,这任务交给他也是合适。 “开始了。”昭苏道,“有什么事情,属下会请示您的。” “傻不傻?”徐云笑道,“请示大人做什么,自然是请示夫人了。” 昭苏挠头,“你说得对。” 卫宴并没有呵斥徐云。 片刻后,他又问:“程家那边,为什么没有动静了?” 程玉原本像得了宝儿一样,求着容疏去给他祖母看病,结果后来又没了动静。 “因为程玉向来不着调,”昭苏道,“容姑娘又是外面的,他们府上信不过。” 徐云骂道:“瞎了他们的狗眼!咱们还上杆子求着他们了?我呸!” 他性格火爆,所以听不得这样的话。 卫宴看了他一眼。 徐云顿时心虚。 他最怕的就是卫宴。 但是他还是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这么回事。谁得了病痛谁知道,让他们自己难受去。” 卫宴手指轻轻叩着桌面道:“得点一点程玉了。” “大人,您的意思是……”徐云道,“就得让容姑娘去程家这一趟?” “嗯。” “为什么啊!”徐云不理解。 对方明显看不起,为什么还热脸贴冷屁股? 卫宴没有回答,思忖片刻后道:“罢了,这件事情我自己来,你们不用管了。” 这日,容琅从书院回来,在院子里看方素素带着思思踢毽子。 ——有消息传来,穆明章一行,再有三四日就能抵达京城。 皇上派秦王替他迎接,到时候估计排场不小。 京城主要街道,现在都开始洒扫。 他们都知道,思思马上就要回侯府了。 日后就算能再见,也不可能再有这样相处的时光了。 卫宴从外间进来,阿斗冲过去蹭他的腿。 最近卫宴总是给它带肉吃,成功俘获了它的心。 卫宴摸了摸它脑袋,走向容琅。 “卫大哥,”容琅亲热地喊道,然而又想起两人婚事,后面又不情不愿地别扭起来,“你来了。” “嗯。”卫宴应了一声,并不和他计较。 和小舅子能讲什么道理呢? 让他别扭着吧。 “程玉上次说他祖母的事情……” “之后他没再提,”容琅道,“定然是他家里人不情愿,我也没多问。咱们是帮忙的,总不能上杆子,爱用不用!”qqxδnew.net 不用姐姐,是他们家的人没福气。 这点,容琅的想法和徐云差不多。 卫宴道:“你去提点提点他?” “提点他?”容琅蹙眉,赌气道,“我不去。” 谁求着谁啊! 卫宴却道:“程尚书出身贫寒,当年是夫人当了嫁妆供他读书的,少年夫妻,情分非同寻常……” 容琅没听明白,“那又如何?” “你姐姐能治好程老夫人,甚至不用治好,只要能缓解一些,程尚书也会记着这份恩情的。” 那对容疏来说,是一份保障。 “你不情愿让你姐姐跟着我,因为我将来不知下场如何。”卫宴淡淡道。 容琅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听卫宴自己这般说出来,又难免有些心疼。 “卫大哥,我自是希望你能安安稳稳,长命百岁……” “我知道,我也希望。”卫宴道,“只是你我皆是凡人。我们想,我们要,我们发誓……这些,也只有心意而已。” 而命运变迁,从来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阿琅,不管夫妻感情,还是兄弟姐妹之情,再深厚,都比不得自己能独当一面。” 当年父亲把母亲捧在手里,家里家外全靠父亲。 他们幸福吗? 很幸福。 可是父亲突然离世,母亲什么都不懂,最后只能求神拜佛,偏居一隅…… 他没有埋怨过母亲,却知道容疏不是母亲那般软弱的性格。 而且当年母亲,是被人拉了一把。 毕竟父亲声名在外,坦荡豁达,虽说墙倒众人推,但是也总有人偷偷把当年受到父亲的恩情,回报在母子两人身上。 将来倘若自己挣不脱命运的轨迹,下场凄惨,谁又来护着容疏? 他希望容疏自己广结善缘。 他做杀神,她做菩萨。 这是以后两个人要各自扮演好的角色。 他把她卷进来,自会为她安排好一切。 倘若将来有一日,他身遭不幸,希望那时她还能说一句,不后悔嫁给他。 于他而言,足矣。 “程家家风不错,可交。”卫宴道,“你姐姐去这一趟,不会吃亏的。” 容琅没想到,卫宴能为姐姐想那么多。 甚至于他都没想到。 他自惭形秽的同时,又被卫宴的用心打动。 同时,又因为卫宴的话,埋下了更深的不安的种子。 “你也不用做别的,”卫宴道,“程玉是个极孝顺的,而且对你也信赖。你只要跟他多提提你姐姐的医术,比如当初救你,救我娘……都提一提,他会动心的。” 容琅思忖半天后重重点头。 他说:“我姐还有我!” 卫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日后无论如何,不要忘记今日的心意。” 第86章 吹风 容琅心情有些复杂。 方素素晚上出来倒洗脚水,见他还坐在院子里,不由道:“还不回去念书,在这里发什么呆?” 容琅见了她,顿时像见了亲人一样,忙喊她过来坐。 “干什么,神神秘秘的。”方素素虽然这般说,还是过来挨着他坐下,“看星星呢?怪冷的,有什么好看的。” 她就一点儿也没有这种情趣。 她就爱赚钱,晚上睡不着就起来数钱。 容琅又提了容疏和卫宴的婚事。 “……我很矛盾。一方面不愿意姐姐掺和进去,另一方面又觉得卫大哥人极好,以后姐姐也未必能找到比他更好的人。” “什么叫未必能找到,那是一定找不到。”方素素白了他一眼,“有没有点新鲜事跟我说?反反复复就这点事。” “素素姐,我难受。” “难受个屁哦。”方素素道,“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什么都跟你说了,还矫情什么!你没看,你姐都没说什么?你小小的人儿,哪儿来那么重心思!” “怎么,还想留着你姐一辈子不嫁人啊!” “你姐是宝儿,卫宴就是一根草啊!” “再说了,你担心有个屁用。我要是你,这会儿头悬梁啥啥来着,也得把书读好。” “就是你姐嫁到天上,你要是天上文曲星,不也一样能给他撑腰?” “容琅,素素姐在船上,什么人没见过?” “世人就会指责女人嫌贫爱富,我跟你说,男人比女人更是这样。” “你出息了,别人才能高看你一眼。” “什么矛盾,什么难受,狗屁用没有。” “你要成了状元,做了大官,谁看在你面子上,敢对你姐不敬?这才是正经精神头儿。快别弄那些没用的,伤啊感啊的,我酸得牙都倒了。” “将来再不济,你姐在夫家没有容身之地,还能靠着你呢!” 这样一番直率的话,让容琅醍醐灌顶。 “素素姐,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知道了。”容琅咬咬牙道。 他怎么就迂了? 方素素打了个喷嚏,“知道了就赶紧回去读书。我也得赶紧进去给小祖宗盖被子了。” 思思这几天晚上都跟她睡,因为她在用鲜花做胭脂,满屋香气。 小女孩对这些,也最是喜欢。 容疏本来也要出来倒水,听了两人的话,又悄无声息地折回去,免得撞见了,让弟弟尴尬。 不管是容琅还是方素素,都让她觉得内心温暖。 生活清苦算什么? 有温暖的家人,有推心置腹的朋友…… 更何况,现在她还有钱了。 那一万五千两银子,她已经都给容琅存起来了。 铺子里每个月还能有几百两的进项,她很知足。 容琅想通了之后,接下来两天,课下休息的时候,就状似无意地跟程玉提起容疏的医术。 尤其当他把被白花蛇王咬伤的伤口给程玉看的时候,后者更是万分震惊。 “那不是剧毒无比吗?”程玉不太相信。 “要不是剧毒,又有什么值得说的?算了算了,我看见夫子要进来,快点读书。”容琅道。 程玉长叹一口气,趴在桌上道:“娘的,怎么一个退学的都没有?” “为了你的屁股,还是稍微读一点,也毒不死你。”容琅道。 程玉:“挨打多痛快,噼里啪啦一下就打完了。读书,那是慢刀子割肉,疼得我啊!” 不想活了。 读书能当饭吃吗? 但是他爹的板子也确实挺疼,程玉翻开书,装模作样,摇头晃脑。 容琅想说,根本不是这一页。 但是看他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也懒得提醒他。 被容琅在耳边吹了两天风,程玉终于动摇了。 恰好他回去的时候,又被亲爹考校功课,再一次差点把亲爹气死。 程三老爷提着棍子,追着程玉满院子跑。 但是他哪里跑得过能上树能下河,就是不愿意读书的儿子? “程玉,你这个不孝子!老子生你不如生个棒槌!” 程三夫人被丫鬟扶着站在门口,急得直掉眼泪,苦苦劝道:“快别闹了,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她性格内向,人又胆小,就怕三房有点事情,被大房二房笑话。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父子俩,就是不让她省心。 “你才是不孝子呢!”程玉跳起来避过亲爹的扫帚暗器袭击,嚷嚷着道,“我说找个神医给祖母治病,你都不许!你还好意思说孝顺呢!” “放屁!”程三老爷气得脸红脖子粗,“你祖母都多大年龄了,折腾得起吗?你能认识什么神医,骗子就是看你人傻钱多,不坑你坑谁!” “就是你不孝。最多看不好,难道还能给祖母看坏了?你要是不放心,回头把药方拿着再找太医看看呢!说不定就行了呢!” 程三老爷停下了脚步,在原地喘着粗气。 他听进去了些许。 程玉见状,气焰越发嚣张起来,“人家白花蛇王的毒都能解呢!我祖母疼成那样,哪怕只有一丁点希望,也该把人请来看看。” “你祖父不愿意……”程三老爷想起母亲的病情,心情也沉重起来。 “祖父不愿意,因为那不是他娘!谁的娘谁着急!” “这冤种,又犯浑是不是?老子打死你!” “你打死我,我娘就哭死给你看!” 父子俩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闹了好一通,最后程三老爷败在夫人的水漫金山下,放过了程玉这个棒槌,去哄自己的夫人了。 程玉直接跑到祖母那里蹭饭吃。 程老夫人见到他来,高兴得眉眼都笑弯了,连声让人给他拿大碗添饭,还和人说,他读书辛苦,要多吃点。 众人看着程玉满脸是汗,都强忍着笑意不说话。 这位的心思,什么时候在读书上了? 也就骗骗老太太了。 程玉一边大口扒着米饭一边问她腿疼不疼。 程老夫人脸上露出几分愁容,却还是道,“又熬过了一个冬天,过一日算一日吧。开春了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真疼起来的时候,那滋味真是生不如死。 儿孙都孝顺,可是没有人能替她受罪。 “你好好读书,别惹你老子生气。”程老夫人叹道,“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还能熬几年。” 程玉闷闷不乐地道:“您能活一百岁!就是我爹不孝顺!” 第87章 程老夫人的误会 “别瞎说,仔细他听见了,又得揍你。”程老夫人笑道,让人给孙子布菜,“肉,多吃肉。” 程玉闷声道:“我上次跟您提过那个女大夫,是我同窗的姐姐,是真的很厉害!我亲眼看见的!” “原来你还惦记着那件事情呢。”程老夫人笑道,“你孝顺,祖母知道,只是祖母的病,多少太医看过也没用。这都是命,我都认命了。何苦再给我希望,回头再落下失望,反倒是更难受。” 多年药罐子,程老夫人对吃药这件事情已经深恶痛疾。 丫鬟端着药在旁边,踟蹰不敢上前。 “拿下去。”程老夫人道,“吃和不吃都一样,何苦再让我吃那苦药?” 丫鬟跪倒在地,眼圈含泪,细声细语地劝。 屋里其他人也都呼啦啦跪下,一起帮忙劝说。 程老夫人皱眉道:“吃个饭你们也要扫兴。” “就是,都下去。”程玉大手一挥,“哪个不下去,我就给她扔出去!” 众人都哭笑不得。 “祖母,真的,您让容家姐姐来给您看看吧。”程玉又道。 “容家姐姐?” 孙子这称呼,是不是有点过分亲热了? 好像程玉从来没有过这么上心的时候,难道是看好了同窗的姐姐? 程老夫人对自己的病情已经不抱希望,但是对孙子成亲的事情还充满了期待。 他们程家,不拘泥于门第,毕竟不用往上数两代,就是泥腿子出身了。 从前和程玉说婚事的时候,他就像个愣小子一样,完全不开窍。 今天是不是…… 程玉哪里知道自己祖母浮想联翩,信誓旦旦道:“就是容家姐姐,我和您提过的容琅的姐姐。我亲眼看到她救人……” 他把当时见到的场景,一五一十地说了。 程老夫人不动声色地道:“那容姑娘今年多大年龄,可曾婚配?” 程玉想了想:“和我差不多大吧,没成亲,但是定亲没定亲就不知道了。” 那也不影响治病。 程老夫人却觉得,孙子准是动了心思。 他从来视女人为无物,这会儿定然是意动,才这般帮那容姑娘说话。 年纪轻轻的姑娘,医术能多精湛? 无非是孙子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不过这也好。 孙子愿意就行。 只要对方是清白人家,姑娘是好姑娘,她不会反对。 “那你改天,邀请他们姐弟一起来家里,让她给我看看。”程老夫人松口道。 程玉高兴了,“好好好。不过就别喊容琅了吧!” “你这孩子,孤男寡女,传出去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程老夫人笑嗔道,“你祖父和你爹那边,就别说了,只说邀请你同窗来家里做客,知道吗?” 因为她的病情,全家都悬着心。 程老夫人不愿意再兴师动众。 “行行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程玉道,“回头我把他们的卤味都包了,省得耽误人家做生意。” “卤味?生意?” “是啊!”程玉高兴地道,“就是上次我给您带回来的卤味,容姐姐做得呢!她做得一手好菜!” 看着孙子兴奋的模样,程老夫人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 “好好好,那祖母等着。” 程玉得了祖母的准话,匆匆吃了饭,高兴地道:“祖母,我这就去请她。” “你这孩子,这都三更半夜了,明日再去。” “不不不,今日就去,明日就请来!” 程老夫人见孙子火烧屁股一般跑走,嘴角不由露出笑意,喊贴身丫鬟进来翻箱笼,找见面礼。 程老夫人有心让人把程三夫人喊来,和她说一下这件事情。 但是转念再想,程三夫人那唯唯诺诺的模样,便还是罢了。 人没有十全十美的。 她这个三儿媳妇,腿有些残疾,性情还敏感,稍微说重了就会哭,会自卑。 程老夫人和她推心置腹说过几次,倘若真是在意,当年就不会让她进门。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个三儿媳妇,都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 程老夫人是个爽快的,最见不得她这般,干脆免了她晨昏定省。 反正她偏爱程玉,家里没人不知道。 没人会欺负三房。 程三夫人,就生了程玉一个。 程老夫人现在就希望娶个爽利的孙媳妇进来,把三房撑起来。 于是,她就更盼望着见到容疏了。 容疏三更半夜,被上门求医的程玉弄得哭笑不得。 “有劳姐姐了。”这个二愣子还知道作揖行礼,却不知道自己模样滑稽。 “还有,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去喊我表哥表弟们!”程玉信誓旦旦地道,“歪瓜裂枣就算了,我挑挑。” 容疏:“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别跟我客气。” 程玉风风火火地继续去骚扰他的姑舅家。 月儿看得咋舌,担忧地道:“姑娘,程公子,会不会被抓宵禁的官兵抓走?” 一直听着隔壁动静的卫宴心说,五成兵马司的人不抓,他早晚也得抓这个蠢货。 容疏扶额:“希望他明天,别真弄一群表哥表弟来。” 她脑袋疼。 不过事实证明,她有些杞人忧天。 虽然程玉疯,但是他的表兄弟们,都是应付他,第二天一个都没来。 程玉气坏了。 好,拆他台是不是? 等着事情了结之后,他挨家去拆门。 这亲戚,不处了。 他对容疏感到十分愧疚,大清早来接人的时候低着头,很是心虚。 容疏刚登上马车,就听程玉咬牙道:“姐姐你放心,我答应你的还作数。他们都不来,那我自己娶你。” 容疏吓得,差点从马车上腿软摔下来。 弟弟,大可不必! 哦不,实际上论年龄,这个可能还是她大哥。 卫宴磨牙:“我跟你说过,她要嫁给我!” 是他说得不够清楚? 还是这个蠢货记忆不够深刻? 他不介意,让程玉加深一下印象。 程玉脖子一鲠:“你自己说算什么数?姐姐,你真的要嫁给这个小白脸?那还不如嫁给我呢!” 容琅看着卫宴额头青筋直跳,连忙打圆场。 “今天不说这个,正事要紧!” 卫宴:??? 一句话能澄清的事情,你说这废话? 第88章 能治 方素素带着思思出来送他们,见状笑嘻嘻:“不娶回家,那自然不算做实了。” 她咿咿呀呀地哼唱出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容疏:“闭嘴”这个词,我已经说腻了。 思思仰头好奇地问道:“姐姐,你要去哪里?去玩吗?” 容疏还没回答,就听卫宴道:“是去玩,你跟着姐姐一起去。” 思思立刻拍手答应:“好呀好呀。” 卫宴把她抱起来,不由分说地塞到车上。 容疏:“……我是去给人看病的,不是去玩的。” “让她跟着你去。”卫宴臭着脸道。 方素素道:“不放心自己跟着呗。” 卫宴不说话。 他倒是想去,但是身份不允许。 诚然程家的人应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总有水落石出那日。 到时候程家的人,未必会想自己是陪着容疏去的。 要是生出嫌隙来,那好事也白做了。 但是思思是武顺侯独女,武顺侯又炙手可热。 容疏带着她,不敢有人轻视。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就是不能立刻反应过来,略想想也就明白了。仟韆仦哾 所以容琅想,这个姐夫,大概也还可以吧。 一行人很快来到程府。 有程玉带路,马车一直到二门才停下,早有婆子丫鬟等在那里。 见了容疏,众人也不敢怠慢,笑迎她进去。 除去前身关于容国公府的记忆,这是容疏第一次进高门大院。 白墙黑瓦,雕梁画栋,假山流水,花团锦簇,处处是景。 她牵着思思的手,落落大方。 容琅年纪还小,又是程玉的同窗,所以破例被带进去给程老夫人行礼。 但是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其他女眷,显然程老夫人已有安排。 等来到居中的正院,婆子直接引她们进去。 廊下站着穿石青色比甲的丫鬟,躬身给众人打帘子。 容疏进门就见罗汉床上坐着位五六十岁模样的老太太,身穿沉香色缠枝牡丹纹褙子,面容慈祥,但是眉眼之间能看出年轻时候的精干。 因为身体抱恙的原因,她的精神有些不济。 容疏带着容琅和思思上前行礼。 程老夫人忙让丫鬟搀扶起她来,拉着她的手让她到自己身边坐,笑道:“当年我还见过你母亲,真是好风采。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 容疏对此毫不意外。 虽说程玉这个愣头青,死缠烂打,但是不把自己底细调查清楚,程家也不会贸然请自己上门。 不过她不知道,程老夫人是拿着看孙媳妇的目光打量自己的。 程老夫人又招呼容琅坐,又是好一顿夸赞,让他在书院里多多带带程玉。 容疏心说,那学渣,估计带不动。 程老夫人让人送上见面礼。 容疏得了一根金嵌宝的簪子,份量十足,对她来说更是香气四溢。 容琅得了一块马上封侯纹样的玉佩;就是临时起意来的思思,都得了一个白玉雕的香囊球。 程老夫人并没有点破思思的身份,却夸她天真烂漫。 思思笑眯眯地道:“老祖宗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祝寿的词都上了。 容疏满头黑线,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思思表示,她也不知道说什么,那自然要挑着好听的说了。 程老夫人笑道:“好好好,是个好孩子。” 容疏有些坐不住,主动提出要给她诊脉。 当即就有婆子拿着小软枕垫在程老夫人腕下。 程老夫人苦笑道:“老了老了,什么都不中用了,只会给人添麻烦。我这病啊,怕是好不了。” 程玉道:“您看您说的,等姐姐看过了再说。” 容疏凝神给她诊脉,稍后又让程老夫人换了一只手,眉头微蹙。 程老夫人观察她脸色,心里之前升腾起来的那点儿希望就沉了下来。 果然还是不行。 也是,多年痼疾,太医束手无策,她倒真指望一个年轻的姑娘,是自己想多了。 “没事。”程老夫人笑道,“我这病啊,是要带到棺材里去的。” “那倒不至于。”容疏收回手,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只是想治好,确实非一日之功。” “治好?” 她的措辞,让程老夫人不敢相信。 “嗯,治好。”容疏肯定地点点头,“我给您开个方子,调养一段时间,然后配合扎针,约莫半年到一年应该就能痊愈。” 程老夫人又惊又喜又不敢置信,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程玉像屁股下装了弹簧一样,猛地弹起来,“我就说行吧!” 容琅却有些担心地看向姐姐。 姐姐真是太实诚了,为什么要说这样笃定的话?不给自己留一点儿余地。 但是对于容疏而言,除了程老夫人年纪太大,所以治疗战线要拉长外,其他真的没有太大问题。 程老夫人总算找回来自己的声音,激动道:“疏丫头,我这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不求痊愈,只求晚上能睡个安稳觉就够了。” 经年累月的病痛,只有自己知道。 纵使子孙孝顺,谁又能分担半分? 容疏点点头:“您受罪了。您让她们先回避,我这就给您扎针,保证今晚您能睡个好觉。但是您要是太激动睡不着,我也就没办法了。” “好好好!” 程玉和容琅出去了。 思思就趴在罗汉床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容疏扎针。 姐姐好厉害,她也想学。 方素素之前就告诉她,让她跟容疏学。 方素素说,学这个,不比学针线强得多? 都是拈针,可是做衣裳鞋袜谁不会?能治病救人,那才是让人竖起大拇指的本事。 她还说,技多不压人。 从前容疏不也是住高门大院,呼奴唤婢,可是最后呢? 还不是被人撵出国公府? 然而那又如何,现在不照旧翻身? “人这一辈子啊,九曲十八弯,”方素素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里带着和年纪不相符的清醒冷静,“不到闭上眼那一刻,谁也不知道还要发生什么事情。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知道吗?” 思思觉得她说得对。 说得不对也没关系,反正她不想学针线。 学这个,比学针线有意思。 第89章 展露锋芒 程老夫人脱了衣裳躺在罗汉床上,容疏拿着银针,在丫鬟婆子紧张的目光中,从容准确地按穴位依次扎进去。 银针轻颤,众人呼吸都不敢大声。 只有容疏镇定自若,还和程老夫人说着养狗的趣事。 “您不知道,它对谁都厉害,就是见到隔壁的猫,立刻就怂了……” 程老夫人只觉得僵硬的双腿,似乎有暖流流过,一点点融化了多年冰封的病痛。 容疏的成竹在胸,让她觉得自己这次,大概真的有救了。 她整个人放松下来,慢慢闭上眼睛,竟然睡了过去。 两边的丫鬟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露出惊喜之色。 老夫人深受病痛折磨,这般安然入睡,已经是多久没有的事情了。 容疏把银针一一拔出来收好,轻声道:“让老夫人多睡一会儿,准备些她喜欢的吃食,一会儿睡醒了可能会饿。” 思思道:“姐姐,这就好了吗?” 屋里其他人,使眼色打手势,不让两人说话。 她们都害怕老夫人被吵醒。 容疏拉着思思一起出去。 “姐姐,怎么样?”程玉紧张地道。 “这会儿睡过去了,没事,就是之后我得多来几次。” “那就好,那就好。”程玉激动地伸手在容琅肩膀捶了一下,高兴得像个傻子。 容琅莫名其妙挨了一拳,然而看着程玉由衷的高兴,也笑了。 算了,不和傻子计较。 他姐姐就是这般优秀。 容疏打算告辞,可是不管是程玉还是老夫人屋里的婆子丫鬟,都苦苦哀求她留下,等老夫人醒了再看看。 容疏说并没有必要,但是也理解他们的心情,只能答应暂时留下。 婆子引着容疏到旁边房间坐下,送上八宝攒盒,里面装着各种点心果子。 容疏无聊,就给思思讲起身上的穴位。 没想到,平时“好逸恶劳”的思思,对此竟然十分感兴趣,而且记忆力惊人,很快就记下来二十多个穴位,并且还嚷嚷着让她继续教。 “三老爷!” “三老爷!” 外间丫鬟婆子声音响起,容疏从打开的窗户往外看,便看到一个穿着苍绿圆领袍子的中年男人匆匆走进来。 在廊下和容琅说话的程玉也迎了上去,高兴地道:“爹——” “啪!”程三老爷狠狠一巴掌扇在程玉脸上,怒气冲冲道,“小畜生!你胆子肥了,我不同意,你竟然敢偷偷摸摸从外面接了人进来给祖母看病。” 容疏皱眉。 这程三老爷,未免也太不分青红皂白了。 而且被质疑,她不高兴。 程玉挨打挨习惯了,皮糙肉厚,而且这会儿确实祖母也好了,便鲠着脖子道:“我是小畜生,您是什么?” 他往后跳了两步,躲开亲爹的铁砂掌嚷嚷道,“今天就让您知道,您打错了我一次!您进去问问祖母,我到底有没有办坏事!” 容疏莫名觉得有几分搞笑。 打错了一次……那就是说,以前挨打确实都应该了? 容琅上前拱手道:“三老爷,凡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没看到就冤枉令郎,未免令孝顺的儿孙寒心。” 程三老爷瞥了他一眼,见少年生得唇红齿白,容貌俊俏,心里本来有几分好感,但是想到他拐带自己儿子走歪路,便没有什么好脸色,拂袖进去。 他得先去看看母亲怎么样,不能被人害了去。 程玉走过来对容琅道歉,“你别管我爹,他脑子不好用。” 容琅:“……” 倒也不用这样说亲爹,虽然可能是事实。 容疏乐得眼泪都出来了。 真是亲儿子啊! “我爹这样是有缘故的,”程玉对白挨了一巴掌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我娘当初被庸医所害……算了,以后再说。走,先进去看看,看他打脸不打脸!” 容琅自问,如果自己这样被人冤枉,心里肯定难受。 程玉心胸豁达,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但是转念再想,倘若父亲在世,自己就是天天被打又如何? 下一刻,他就被程玉硬拉着进去。 程三老爷看着亲娘安稳地睡在那里,面色安稳,有些不敢相信,一下子跪在脚踏上。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食指来,试探着放在母亲鼻下。 程玉见状瓮声瓮气地道:“祖母早晚得被您气死。您不能盼着祖母好啊!” “你给我闭嘴!”程三老爷感受到母亲的呼吸,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骂自己的棒槌,“你等着,老子给你一顿好打!” “祖母醒了,先给您一顿好打!” “你——” “你们爷俩,吵吵什么?”程老夫人慢慢睁开眼睛,“不让人好好睡觉。” 程玉立刻道:“是我爹,您揍我爹!” “娘,您怎么样?”程三老爷是个孝子,泪水都在眼圈里打着转儿。 “身上轻快多了,要是你不吵,我还能睡一会儿。玉儿,容姑娘呢?” “在隔壁呢!” “那你们先出去,我换身衣裳,留她吃饭。” 她对容疏的感激,难以用言语形容。 这个孙媳妇,她定下来了。 片刻之后,容疏又被婆子带进来。 刚进们,程三老爷快步上前。 容疏顿住脚步,甚至有些害怕。 ——真怕这位一个大嘴巴子扇过来,她面皮薄,怕疼还记仇。 没想到,程三老爷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实在得让容疏更害怕了。 容琅快步上前扶起他,“三老爷,您不必如此。” 程三老爷被他大力扶起来,还连声喊他的棒槌过来给容疏磕头。 程玉更是个实在的愣子,容疏伸手去扶他的时候,他三个头都磕完了。 程老夫人看容疏扶孙子,莫名看出了几分夫妻对拜的架势。 她高兴得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好好好。 真是一对儿好孩子。 她的金孙,大概和她心有灵犀,爬起来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道:“姐姐,我说到做到。你帮了我,我也帮你。爹,这门亲事你看行不行?” 程三老爷愣神:“什么亲事?” 容疏哭笑不得,忙红着脸道:“多谢程公子,但是我真的定亲了!” 真的,比黄金还真! 程三老爷依旧很懵,而程老夫人脸上则露出失望之色。 多好的孩子,让人家先下手了。 第90章 又接新活 “姐姐,那小白脸,一看就靠不住。”程玉嘟囔道,拍了拍自己胸膛,毛遂自荐,“还是我靠谱。” 程老夫人看着容疏闹了个大红脸,忙道:“玉儿,别瞎说。疏丫头,你过来跟老婆子坐。我这个孙子,憨头憨脑,但是坏心真的没有。” 所以,你那婚事,是真的定下了吗? 容疏和卫宴想得差不多。 有些事情,早晚都得知道,也不必隐瞒。 所以她笑着开口道:“您也知道我的身世,如今皇上替国公府和锦衣卫指挥使卫宴赐婚。他们府上没有人愿意,主意就打到了我头上。” 是卫宴…… 程老夫人和程三老爷都沉默了。 他们对容疏自是十分感激,但是要因为她去和卫宴对上……家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实在是冒不起这个风险。 程玉却道:“所以你才要嫁给那个小白脸避祸,那倒不如嫁给我。我家好歹比他家强!” 容疏笑道:“多谢程公子美意,然而这件事情我已有了成算。程公子赤诚坦荡,他日定能寻得如花美眷。” “你真不嫁啊!那就算了。祖母,爹,这事到此为止,我可不娶亲啊!过几年再说。” 他还没玩够,不想被人管,也不想管别人。 看看他娘,天天哭哭哭,他爹就得哄着,心好累。 “过几年,还要过几年!”程三老爷看看少年老成的容琅,再看自己这个棒槌,气得吹胡子瞪眼又要打人。 “我怎么听我娘好像哭了?”程玉忙道。 程三老爷瞪了他一眼,到底担心自己娘子,便看向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蹙眉道:“去看看吧。” 程玉松了口气,等他爹出了门就开始大笑起来,“我真是聪明。” 容疏简直要被这个呆子笑死。 程老夫人对容疏自是千恩万谢,非要留她吃饭。 程玉道:“祖母,您要谢姐姐,就多给她点银子,她家穷,来点实在的,别给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容疏:“……我家境尚可,吃得上饭。” 这个呆子! 让人怎么接话。 程老夫人拉着容疏的手笑道:“我这个孙子,待人最是赤诚,就是不会说话,你别跟他生气。行了,玉儿,别在这里杵着,你祖父应该快散朝回家了,带着容琅去你祖父书房顽去。” 容疏自然明白,这是想让程尚书点拨自己弟弟,所以当即道:“阿琅,去吧,别给程老大人添乱。” “好。” 程玉嘟囔道:“我祖父书房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去马厩呢……” 程老夫人骂道:“在浑说,还让你老子捶你。” 程玉这才不情不愿地带着容琅离开。 程老夫人对容疏自是十分感谢,又感慨了一番她的身世道:“你爹娘感情那么好,有目共睹。偏偏容国公府指鹿为马,其实就是看中了你娘的嫁妆罢了……”qqxδnew.net “我知道。”容疏点点头。 从前身的记忆里,从这些老人们的口中,她能勾勒出一个爽朗大气的母亲形象。 可是终究斯人已去,尸骨甚至都被人偷梁换柱,也是令人唏嘘。 “好孩子,以后你会有自己的造化,不见得比留在国公府差。”程老夫人道,“你跟老婆子说句实话,你对定下的婚事满意吗?” 容疏是她救命恩人,虽然不能为了她和卫宴直接对上,但是出几分力还是应该的。 容疏诚恳道:“让您见笑了,我对婚事是满意的。不求比案齐眉,只求相敬如宾。” 程老夫人这才点点头,“你是个聪明孩子。拎得清的孩子,日子过得不会差,就是程玉没这个福气……” “您快别说笑了。”容疏装出害羞的样子,然后岔开话题,叮嘱了她一些注意事项。 过了一会儿,丫鬟进来回禀说三夫人来了。 程老夫人想了想后道:“让她进来吧。” 丫鬟出门的功夫,她又偷偷和容疏道,“程玉的娘亲是水做的,你别多心。” 显然,她已经和容疏很亲近了。 涉及长辈,容疏但笑不语。 片刻之后,程三老爷扶着程三夫人进来。 程三夫人三十多岁,面色微黑,但是五官清秀,眼圈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 她走路的时候左脚微跛。 或许因为这个缘故,她见了容疏这个外人在,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容疏起身行礼,她忙道:“容姑娘不用,快坐快坐。” 程三老爷道:“程玉那个混账,果然骗我!不过夫人听说容姑娘帮母亲治病,非要过来谢过容姑娘。” 程三夫人一直有些自卑。 她自卑自己不够好看,自卑自己身有残疾,自卑自己生了个“异类”。 总之,除了程三老爷多年不变的爱让她感到欣慰外,其他就没有顺心的事情。 这次,听说儿子找的大夫,让婆婆的病缓解了些,她便觉得脸上有光,于是坚持过来看看。 容疏落落大方地道:“三夫人,您客气了。我弟弟和令郎是同窗,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平时也多得令郎照顾。要真算计起来,反倒是我该谢谢程家。” 程三夫人拧着衣襟紧张地道:“还是谢谢你,我笨嘴拙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容疏笑道:“您真的不用客气。我看夫人腿脚似乎不是很利索,冒昧问一句,您这是生病还是受伤所致?” 这句话一出,程三夫人都快哭了。 程老夫人脸上露出些嫌恶之色。 她对这个三儿媳妇,真是恨铁不成钢。 也不是出身小门小户,天天遇不遇到点事情就哭哭哭。 程三老爷忙道:“内子是九岁那年从高处跌落受了伤,后来遇到庸医,延误了治疗,所以才……不过不严重,其实不仔细看,根本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容姑娘?” 容疏心说,那得眼睛多瞎才看不出来。 不过她体察到程三老爷对妻子的拳拳之心,心中感动。 ——十几岁的时候被爱很容易,然而被人爱十几年,那就很不容易。 世间总要有这样的深情,才能让人相信婚姻存在的意义。 “嗯,不明显。”她笑着道,“三夫人,您若是不嫌弃,我帮您看看吧。” 第91章 排队看病 程三夫人竟然还往后退了两步,怯怯道:“不麻烦容姑娘了,我这是旧伤,旧伤难愈……” 她觉得自己伤处很丑,不想给人看见。 容疏笑道:“旧伤确实难愈,我只是想看看,并不见得就能帮上忙。” 程三夫人连忙推脱说不用。 见她这般,容疏也只好作罢。 然而这时候,程老夫人开了口。 “无鱼,让疏丫头给你看看。不能治就算了,你也没什么损失;倘若能治,你这么多年的心结,也该解开了。” 容疏思忖着这话中的意思,隐隐感觉,程三夫人的伤,似乎事出有因。 无鱼这个名字,倒是很有趣。 “水至清则无鱼”,是取这个意思? 还是无虞,取一生顺遂之意? 但是目前看起来,还是“无语”更恰当。 程三夫人刚刚停住的眼泪,又开始盈满眼眶。 真是……也挺烦人的。 容疏心里想,程老夫人真是个好婆婆。 对着这样的儿媳妇,她觉得自己未必有那么好的耐心。 至于现在手忙脚乱给她擦泪的程三老爷,那就更是难得的好丈夫。 世上之人,各有缘分。 程三老爷夫妇这般的,容疏第一次见。 这时候,一直乖乖在旁边玩着白玉香囊的思思道:“三夫人是不是害怕吃苦药?羞羞,我都不怕呢!不吃药,病怎么能好呢?” 容疏笑着摸摸她的头:“鬼灵精,玩你的。” “真的。”思思认真地道,“要听话,不能,什么来着?” “讳疾忌医。” “对对对,不能讳疾忌医。”思思道,“三夫人,让姐姐给你看看吧,我姐姐可厉害了!” 程三夫人见小姑娘冰雪聪明,灵动聪慧模样,心中喜欢。 现在再听她脆生生的声音,更多了几分欢喜。 要是程玉将来成亲,给她添个这样的孙女就好了。 “无鱼,”程老夫人道,“你身子一向也不怎么康健,倒不是非要看你旧伤,让疏丫头给你请个平安脉也好。” 程三夫人对婆婆颇为敬重。 她觉得婆婆似乎不喜欢自己,当时即便如此,还是允许自己进门。 这么多年来,婆婆也没有往自己相公身边塞人,她是极感激的。 所以听程老夫人反复开口,她就有些没办法拒绝。 正犹豫间,程玉带着容琅回来了,说是程尚书那里来了客人,让他们先回来。 看着容琅手中的砚台,容疏猜测那应该是程尚书送的礼物。 程玉是个急性子,听程老夫人说了事情始末,忙拉着程三夫人在旁边坐下。 “娘,您就让姐姐给你看看,难道还能把您看坏了?” 他不由分说地撸起亲娘的袖子,露出手腕来,对容疏道,“姐姐,请——” 容疏看着他的土匪做派,心说你爹削你,还是削得太轻了。 不过程三老爷这次没骂儿子,在一旁小声劝着他垂泪的妻子。 容疏又偷偷瞥了一眼程老夫人的神情,大概是那种“果然又来”的绝望。 “姐姐,我娘就生了我一个。”程玉大大咧咧地道,“你帮我娘看看,哪里出了问题。再不可能是我爹的毛病……” 总之,谁有病给谁治。 赶紧再多生几个弟弟妹妹,省得他爹天天可着他这只羊薅毛。 快薅秃了都。 程三老爷这下忍无可忍,跳起来要打这个棒槌。 一时之间,屋里热闹极了。 容疏却已经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搭上了程三夫人的脉。 程三夫人紧张地看着她,泫然欲泣。 容疏:“……” 即使她做过那么多年大夫,见过形形色色的患者,程三夫人还是让她“耳目一新”。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程三老爷雄风没有被怀疑。 坏消息是,程三夫人的身体,早年失于调养,确实怀孕艰难。 甚至,能怀“棒槌”,都算很有造化。 容疏觉得很好奇。 能嫁入程家,程三夫人家境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可是她这身体亏空,是怎么来的? 难道是后来才富了? 还是说在家里受到了虐待? 总之,就很奇怪,但是她也不好说什么。 程玉顶着被亲爹拍出来的指印道:“我娘身子不好,那能调养好吗?” “这事就更急不得了。”容疏道,“益气补血,本来就不是一日之功,慢慢调养。另外,三夫人您也不宜思虑过重,于身体无益。” 程三老爷连声道:“好好好,多谢容姑娘。” 他不在乎生不生孩子了,毕竟这一个已经要把他气死。 但是他希望夫人能够长命百岁,两人白头偕老。 容疏说自己会给她配些药丸子,之后送来,然后又在程三夫人身前蹲下。 程三夫人局促不安地往回收腿,却无路可退。 丫鬟上前,跪在地上要帮她脱鞋袜。 容琅见状避了出去。 容疏仔细替程三夫人检查过,道:“确实是旧伤耽误了。” 她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给众人讲解,“本来是能长好的,但是正骨没有做好,加上可能有碎骨头没有清理,不敢用劲,慢慢这般了。” “那不算什么事。”程玉道,“反正现在我娘不疼了。” 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对他娘来说,是极其沉重的思想负担。 其实家里很和谐的,两个伯母都想和娘亲近,奈何娘自己缩在屋里不肯出门。 “是啊。”容疏道。 程三夫人眼中极快地闪过失望之色,开口讪讪道:“有劳容姑娘了。我没事,只要老祖宗没事就行。” 其实她表面抗拒,内心深处,却有着某种说不出的渴望。 哎。 她这一生的心结,都和这旧伤有关。 她不是不想解,可是伤得太深,解不开了。 没想到容疏却道:“不是不能治,而是治起来太受罪了。要把骨头打断了重接,实在是痛苦……” 程三夫人听了这话,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死死抓住容疏的手,落泪恳求道:“容姑娘,真的吗?如果真的能治,求您无论如何帮帮我。我不怕受罪,我只想好起来。真的,我什么苦都不怕,我就想好……” 第92章 诊金 看着潸然泪下的美妇人,容疏也有些动容。 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对程三夫人来说,是极重的心理负担,哪怕已经过去二十多年。 “三夫人,您别激动。”她叹了口气道。 程三夫人把她的手都抓红了。 “这不是小事,慢慢商量,我们慢慢来。” 而程三夫人,却恨不得立刻就能把骨头给打断了重新接。 程玉喃喃地道:“我爹天天说要打断我的腿,没想到,先被打断腿的,竟然是我爹的心肝宝贝。” 容疏:孩子,你这么说话,真的不会挨揍吗? 程老夫人老神在在,只当没听到。 儿子媳妇敢情好,是她乐意见到的。 程三老爷其实不愿意。 他不想妻子受罪。 而且他还不好意思说,万一治不好,比现在更差,对妻子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和母亲的病情不同,妻子的脚,其实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的,并不影响生活。 只是,这心结,确实也是问题,哎。 程三老爷苦劝妻子冷静,慢慢来。 可是程三夫人情绪异常激动,态度也很坚决。 那就是,一定要治。 容疏只能答应她,但是说得准备些时日。 希望她能够冷静下来,认真决断。 程三老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妻子给劝走了。 程老夫人对容疏道:“好孩子,吓到你了吧。程玉他娘,这是心里系了个疙瘩解不开。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的……” 至于怎么可怜,她就没有展开说,只恳求容疏能帮尽量帮帮。 容疏把利弊都说了,然后也诚恳地道:“谢谢您信得过我,加上还有程公子和舍弟的这层关系在,如果有需要,我定然竭尽全力。只是这件事情,委实不是小事,考虑清楚吧。” “你说得对。”程老夫人点头道,“那容我们商量两日。” “好。” 容疏离开的时候,程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塞给她一个红封。 “您定亲了,这是老夫人给您的添妆。这是长辈的心意,请您无论如何都不要拒绝。” 容疏倒是没有扭捏,收了下来道:“我该回去谢谢老夫人。” “老夫人就是怕您不肯收,也怕您感谢来感谢去,老夫人才让老奴私下给您。” 容疏笑了笑,把红封收起来。 程玉送他们回去,路上一直在马车侧面和容疏说话。 “姐姐,你帮祖母治病,又帮我娘,以后我就是你亲弟弟。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容疏哭笑不得:“你比我大两岁。” “那也没关系,你就是我姐!” 行吧。 还好不嚷嚷着要娶她了。 马车抵达之后,容疏从车上下来,就见卫宴在门前长身玉立,目光看向她,不知道等了多久。 “有事?”容疏惊讶问。 “没有,我也是恰好刚回来。”卫宴道。 暗处的徐云心说,您都差点站成望妇石了,还刚来呢! 容疏并没有怀疑。 毕竟卫宴是锦衣卫指挥使,忙着呢,哪有那么多闲工夫? 程玉本来想留下蹭饭,但是想想母亲的精神状态,只能恋恋不舍地走了。 容疏有点累。 毕竟这大半天在别人家里,就算都坐着也很累。 但是她还惦记着店里的生意,所以换了身衣裳就直接去了店里。 卫宴就把容琅和思思留下,问他们发生的事情。 容琅还有出去的时候,但是思思却是一直在容疏身边。 她小嘴叭叭叭叭,准确无误地把容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容琅心说,原来让思思去,是想要个耳目。 这个姐夫,有点狡诈。 “程三夫人的旧伤,也能治?”卫宴眼中闪过一抹玩味。 这倒是意外收获。 “嗯。”容琅道,“我姐是这么说的。” “那很好。” 这话就有点语焉不详,容琅不是很懂。 但是转念再想,治病救人,可不就是很好? 思思说得口干舌燥,捧着月儿给她倒的水,浅浅喝了两口后,看着卫宴,开始讨要好处。 ——她可不能白跟他说这么多吧。 “卫哥哥,我帮了你,你怎么回报我?”她坐在椅子上,晃着两条小短腿,目光狡黠。 卫宴知道这个小机灵鬼儿,肯定又有什么小心思,也愿意顺着她,便道:“你想要我怎么回报,说来听听。” “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她声音清脆地道。 卫宴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以身相许”? 肯定是方素素把孩子给带坏了。 只可惜方素素现在在看铺子,不能和她对质。 当然,对质估计他也赢不了,嗐。 容琅也哭笑不得:“你多大个孩子,还知道以身相许。你知道以身相许是什么意思?” “当然知道了,就是我嫁给卫哥哥。”思思高兴地道,“这样姐姐就不用嫁给他,就可以嫁给我爹了!” 嘿嘿,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容琅被她的童言无忌逗得大笑起来。 卫宴则一脸吃了翔的表情。 哦,容疏做思思后娘,自己娶了思思,岂不是还得喊容疏一声“岳母”? “别闹了。”容琅笑完了之后正色道,“思思听话,嫁啊娶啊这些事情,以后不能放在嘴边知道吗?最多可以在心里想想,可以和两个姐姐说,不能和旁人说。” “我和姐姐说也没用啊,她们都不想嫁给我爹。” 孩子也很难受啊。 卫宴听了这话,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方素素也不愿意?” 方素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给思思当后娘吗? 卫宴冷眼看着,她还真有个好后娘的模样。 他想,倘若自己是穆明章,真为了女儿好,可以考虑一下方素素。 至于是娶是纳,两人你情我愿商量好就行。 “不愿意呢!”思思气鼓鼓地道,“大人好没意思,说话不算数。” 她都退而求其次了,结果次还刺她的心。 方素素不愿意! 哼! 思思表示自己很生气。 “不管是谁,都不能挂在嘴边。”容琅提醒她道,“好了,不开玩笑了。你爹这两天就要回来了,高兴点。” “容哥哥,你上辈子是烧水的吧。” “嗯?” “哪壶不开提哪壶。”思思哼道。 爹回来了,她得回家,有什么高兴的? 第93章 素素的高枝 容琅哭笑不得,“你不是一直盼着你爹回来吗?” “我爹回来,我就得回家了。” “可是,你也不能一辈子不回家,总得回去的。” 思思脸上露出伤心之色,黑亮的眸子也黯淡下来:“我想一辈子和你们在一起。要是我爹也能来就好了……” “啊!我爹也可以搬来啊!就像战大爷一样!” 思路打开了,思思忽然高兴了。 卫宴听她提起战大爷,目光闪烁,别过头去。 容琅则在和思思说明,她这种想法是异想天开,又安慰她,以后肯定能见面的。 思思想了一会儿道:“算了,不说了,等我爹回来之后再说吧。”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第二天,战大爷就回来了。 他回来之后就开始骂人。 “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儿子,骗我说城外有我故交。” 他找了这么多天,屁都没找到。 容疏听了之后道:“您也没打听清楚就去了?” “之前打听的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要我说,肯定是有龟儿子要调虎离山,把我从京城弄走。” 容疏笑道:“谁算计您一个老爷子做什么?” “那是你不知道我这个老爷子的厉害。”战大爷一脸骄傲地道。 “我当然知道您厉害。”容疏笑道,“没找到说明缘分未到,以后总能找到的。您这些日子在外奔波,肯定没吃好吧,我给您做好吃的。” “东坡肉,大块的!”战大爷立刻不客气地点菜。 “行。” 战大爷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晃着,招呼一旁柱子一般杵着的卫宴道:“来,小卫,跟我说说,我不在的时候,都有什么新鲜事?” 离开这些时日,馋虫造反倒是其次,主要是离开了此间热闹,觉得心里都空荡荡的。 卫宴:“无事发生。” “怎么没事?”方素素给战大爷沏了一盏浓茶递给他,“可发生了太多大事了。” “我就爱听素素丫头说话。”战大爷呷了一口茶,心满意足地道,“就你知道我口味。” 方素素在他身旁的杌子上坐下,掏出针线帮他缝袍子下摆的破洞,又瞥了一眼卫宴,“容疏和卫……渐离定亲了。” 战大爷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定,定亲了? 好家伙,他明白了。 “是不是你小子,怕我戳穿你身份,坏你好事,才故意把我老头子支走了?”他指着卫宴,一针见血地道。 卫宴:虽然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是我不想承认。 之前不是没想好怎么和容疏说,又不想她从别人口中听到真相,所以才出此下策吗? 他不说话,但是也没否认。 战大爷气得胡子都颤:“好你个卫家小子!” “您放心,”卫宴这才道,“您要找的人,我帮您找。” 得了他的承诺,战大爷有些高兴。 毕竟锦衣卫寻人的本事,比他厉害多了。 但是他才不会显露出来,免得让卫宴得意。 “我自己也能找。”他哼哼着道。 “是,您不需要,我死皮赖脸非要帮您找。” 战大爷听他这般说,气呼呼地伸手点了点方素素的额头。 “看,都是被你这伶牙俐齿传染了。” 卫宴那三脚踹不出屁的沉默玩意儿,也能说出这种话来。 方素素大笑:“吹枕边风的,可不是我,您找容疏算账去。” “枕边风?”战大爷生气了。 他不在才几日,卫宴就登堂入室了? “夸张,夸张。这不是早晚的事情吗?”方素素咬断了线头促狭道。 战大爷看卫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真是便宜你了。” 卫宴含笑道:“确实。” 战大爷:“……” 完了,他不在这几日,卫家小子越发不要脸了。 前面货郎挑着担子来卖东西,拨浪鼓摇得声音传了几条街。 思思兴奋地抓着一把钱要去买东西,卫宴带着她去。 战大爷看着卫宴挺拔的背影,小声和方素素道:“也还行,亏得不多。日后你知道卫渐离的真实身份……” “还有什么日后,我日前就知道了。” 战大爷:“……” 这卫家小子,是动了真心,要不不能自揭身份。 也好,也好。 这俩人在一起,倒算是登对。 “你呢?”他又问方素素。 方素素装傻:“我什么?我给容疏做陪嫁?不行啊,容疏没脑子,我赢她没什么成就感。” 要论女人的斗争,容疏就是个战五渣。 “少跟我扯淡。”战大爷骂道,“你想不想跟着武顺侯?我看你待思思不错,你若是有那个心思,我认你做干孙女……” “才不呢!”方素素道,“我不嫁。” “在我面前,有一说一,别拐弯抹角。”战大爷道,“我还看不透你。你这妮子,心眼比那莲藕的眼儿还多。” 容疏对思思好,是真的喜欢孩子。 但是方素素对思思好,最起码刚开始,动机没有那么纯。 对此,方素素也毫不讳言。 “想嫁了自然跟您说,确实不想嫁。思思这孩子,我是真心喜欢的。虽然刚开始不是这么想……但是现在就想,我要是有个这样的女儿就好了。哎,大白天,我就开始做梦了。” 她一直是人间清醒。 她比容疏现实得多。 “坦白说,之前我存了心思,借着思思攀高枝。但是我没想到,思思这孩子这么好。” “她好,你就不想攀高枝了?” “我待她好,她待我好不就行了?”方素素咯咯笑,“思思不是最好的高枝吗?” 比男女之爱靠谱多了。 “若是以后,武顺侯不愿意你见思思呢?”战大爷道。 方素素垂眸,掩住眼中黯然。 “那就不攀了呗,武顺侯不得拿钱打发我?我得了银子,不知多逍遥快活,怕什么?” “你呀你,”战大爷叹气,“死鸭子嘴硬。” “没错,就是嘴硬,心也硬着呢!我连自己爹娘兄弟都不认。”方素素自嘲地道,“我自己活得好就行,哪里管得了别人?算了,不说这些,跟您说点有意思的事情。” “说来听听。” 方素素绘声绘色地把从思思那里听来的容疏进程家的事情说了。 战大爷刚开始听到程老夫人那段,只觉得容疏确实有两手。 可是等继续听下去,忽然猛地坐起来,把方素素都吓了一大跳。 “谁?程家老三的媳妇?” 第94章 愧疚的老父亲 方素素错愕,茫然地点点头道:“说了,是程三夫人,我没记错。” 她很好奇,这程三夫人是什么来头,让战大爷反应这么激烈。 她感觉,战大爷是很厉害的存在,等闲人等,包括尚书府,可能他都没放在眼里。 否则刚开始提程老夫人,他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这程三夫人到底是谁? 战大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素素,你和容丫头说一声,我出去一趟,约莫半个多时辰就回来吃饭,等我吃饭。” “哎,等等,您去哪里啊!” “去挤兑人去!” 战大爷乐乐呵呵地走了,留下方素素风中凌乱。 一会儿,卫宴带着思思回来。 思思给自己买了一朵儿头花,给容疏和方素素各买了一根桃木簪。 不值钱,但是是她的心意。 方素素高高兴兴让她替自己插在头上。 思思又跑进厨房给容疏送。 方素素趁机和卫宴说了刚才的事情。 “你说战大爷,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意外之喜。 “你也知道?你肯定知道。” “我知道。”卫宴道。 所以,下文呢? 你知道,但是就不告诉我。 方素素气结,扭腰进去,“我回头问容疏!” 看容疏问卫宴,他说不说。 结果后来,她自己忙活起来,竟然忘了问。 战大爷倒是很快回来,神清气爽,还拎回来一壶酒,吃喝尽兴。 第二天,卫宴去上朝。 因为武顺侯马上要抵达京城,卫宴得去跟皇上禀告思思的现状。 散朝的时候,见到程尚书被人拦住,卫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果然如此。 卫宴目不斜视地从旁边经过,然后就听高无忌对着他啐了一口,“狗贼!” 程尚书神情有些尴尬,只能转过头去,假装正在和高无忌说话的不是自己。 高无忌却不给他面子,骂完卫宴继续怒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程尚书苦哈哈。 他当初怎么就耳根子软,听了老妻的劝说,和高无忌这人做了儿女亲家呢? “高兄,勿谈家事,勿谈家事。” 那么多双眼睛在偷偷看过来,那么多双耳朵早就竖了起来。 “我不管,我就问你,你儿是不是嫌弃我女儿了?要是那样的话,我就去把女儿接回家!” 水至清则无鱼。 高无忌做了那么多年的御史,耿直刚正,立志绝不和蝇营狗苟之徒狼狈为奸。 他就要做那至清的水。 为了表明心迹,他给女儿取名无鱼。 程三夫人,正是高无忌的女儿高氏。 高无忌和程尚书一样,家境都不好,靠着自己努力,学而优则仕。 但是高无忌是个直不楞登的,程尚书就圆滑多了。 程尚书每次看着程玉的蠢样子,都要拍大腿后悔。 ——分明是随了他外公。 断骨重新再接这件事情,程尚书觉得并不靠谱,但是因为是儿媳妇的事情,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让儿子夫妻俩自己拿主意。 没想到,不知道哪个长舌妇,竟然把这件事情传到了高无忌这里。 于是程尚书今日就倒了霉,被高无忌缠上了。 “高兄息怒,息怒……” “我就那么一个女儿,我能不心疼吗?”高无忌怒道。 “高兄,今日去我府上吃饭,咱们慢慢说。” “我不去,你休想贿赂我!” 程尚书当着这么多同僚,被这傻子撅得面红耳赤。 “那你去我府上看看女儿,我保证不上一茶一粥,可否?” 高无忌还不去,气势却有些不足了,“我不去,谁知道去了你上不上茶……” “那我让人,把儿媳妇送回娘家小住两日?” 你们父女俩有什么话,说个够。 高无忌脸红,“那倒也不必了……” 主要是女儿不肯。 说起来,高无忌对女儿多有愧疚。 当初,他中了进士之后,意外被贵人赏识,竟然得以留任京城。 高无忌让人接了寡母和妻子冯氏进京。 没想到,母亲来的时候,还把他两个侄子给带来了。 带就带吧,亲侄子,也是血亲,不是外人。 很快,一直被母亲嫌弃生不出孩子的妻子怀孕,高无忌春风得意。 他以为,他的人生开始事事顺遂了。 结果,冯氏十月怀胎,生了个女儿,就是无鱼。 高无忌自己很高兴,但是母亲非常不悦,指桑骂槐,把月子里的冯氏骂得直哭。 好在转过年,冯氏又怀了,这次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这多好的日子,母亲高兴,妻子也高兴了。 可是后来高无忌渐渐发现,母亲偏心两个侄子,妻子偏心两个儿子,女儿好像成了没人管的小白菜。 而且因为他为官清廉,收入不多,养活偌大一家子,日子也是捉襟见肘。 家里好饭好菜先紧着男人和男孩吃,所以女儿一直都是面黄肌瘦模样。 高无忌屡次和母亲及妻子说,让她们善待女儿。 可是母亲不以为意,乡下的姑娘更苦呢! 冯氏又是个懦弱的,而且一心扑在双胞胎儿子上。 高无鱼在家里,就像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可怜。 她九岁那年,黄河水患,皇上震怒,命高无忌去查水患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高无忌用半年多的时间,凭着尚方宝剑,砍了一百多颗脑袋,弄得当地官员人人自危,也查清楚了真相。 回朝之后,皇上称赞,官升两级,高无忌好不得意。 然而回家之后,他却发现,唯一的女儿,跛了…… 高无忌自然要问怎么回事,结果得到的是母亲轻描淡写的一句,“摘槐花的时候从树上跌下来了,就跛了,没福气。” 冯氏期期艾艾地道:“也找了大夫……” 但是是个庸医,把骨头接歪了。 高无忌气得浑身发抖。 这可是他的亲生骨肉,为什么感觉是交到了外人手中。 自此之后,高无忌只要有时间,就把女儿带在自己身边。 可是太晚了。 女儿对这个家,大概已经彻底心凉了,无论他怎么弥补,女儿始终和他亲近不起来。 好在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女儿和程家老三认识。 两人情投意合,程家没嫌弃女儿身有残疾,女儿嫁了如意郎君。 第95章 双标的御史大人 高氏极少回娘家,而且就算囿于规矩回了娘家,也是来去匆匆。 相比而言她对婆家,更有感情。 因为程三,也因为程老夫人待她委实不错。 但是高氏还是哭唧唧。 她觉得,自己跛脚,肯定很多人嘲笑她,因此给婆家和夫君带了很多困扰。 他们对她越好,她就越是难受。 她一直觉得她不配那些善待,所以终年郁郁寡欢。 童年的不幸,成为了她这半生的苦难。 这些事情,高无忌都知道。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跛脚的是自己。 然而没有如果。 他不太敢面对女儿,因为亏欠。 不过后来看女儿和程三一直感情不错,还给他生了个外孙,高无忌心中也是欣慰的。 即使程玉跟他也不亲,他还是喜欢这个外孙。 程玉这种纨绔子弟,他一口能喷十个。 但是对自己亲外孙,他却觉得完美无缺。 程玉是觉得自己娘亲被欺负,所以外家的人,一概不待见。 高家的这段过往,很多人都知道。 因为懦弱的高氏,曾经在三日回门的时候,和祖母闹起来,砸了家里的锅。 那大概,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发泄。 高无忌知道,女儿不愿意回娘家。 他也不敢面对女儿。 所以他找程尚书,问事情始末。 程尚书拉着他到外面茶馆,特意要了一壶不花钱的白水,然后才和高无忌说了事情始末。 高无忌气道:“竟然是真的。无鱼糊涂,你们也跟着糊涂了?” 程尚书苦笑:“你说这件事,我一个做公公的,如何插手?还是你去劝劝她吧。” 他又问高无忌,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 高氏是绝对不可能回去和娘家商量的,也包括高无忌,这点他们都清楚。 “是战王来告诉我的。”高无忌气呼呼地道,“他还记恨我之前弹劾他几次的事情,跑来跟我说,现在不还得有求于他?” 满朝文武,有没有被高无忌弹劾的吗? 好像真没有。 所以战王被高无忌弹劾,也不算新鲜事。 但是问题是,这件事情,和战王有什么关系? 高无忌闷声道,“战王说,你们府上请的大夫,是他的干孙女。” 程尚书惊讶:“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呢?” 老妻就跟他说,是容正的女儿。 容正的女儿,什么时候成了战王的干孙女? “你不知道?”高无忌一脸不信。 程尚书就快对天发誓了,“我真不知道。你我之间,我无需隐瞒。”qqxδnew.net 高无忌哼了一声,“我和你不是一路人。你说说,那个小丫头大夫,到底有什么能耐?” 虽然他生气担心,但是仔细想想,战王巴巴跑到自己面前炫耀,是不是说他那个干孙女,医术还不错? 他一边舍不得女儿,一边又忍不住心存侥幸,万一能行呢? 老父亲的心,简直要被生生撕开。 程尚书道:“内子多年顽疾,你也知道一二。昨日经那小姑娘施针,竟然真的有奇效,昨晚睡了整夜的安生觉,不疼了。” “当真这般神奇?” “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定然也不相信。”程尚书道。 高无忌思忖片刻后道:“还是得仔细点。要不这样,等过些日子,看看你夫人的情况,如果真的一直好转,那再让无鱼试试。” 拿着婆婆当试验品? 这会儿高无忌也不扯孝道了。 不过程尚书并不挑刺,只要不被挑刺,他就心满意足了。 “好。”他说,“不过你们父女之间,总不能一直如此别扭。要我说,你还是跟我回府一趟,你们父女把话说清楚,把疙瘩解开……” 高无忌低头不说话。 解开谈何容易? 倘若女儿被治好,那尚有一丝转圜的机会。 但是……谈何容易? “先等等吧。”高无忌站起来,虽然没喝酒没喝茶,身形却有些不稳,“回头做决定的时候再说。我先走了……” 程尚书看着他孤寂的背影,也是摇头。 高氏何尝不像她父亲? 固执,骄傲,又多了女子的敏感细腻,多愁善感…… 希望有个好结果吧。 除了治骨,也希望三房能再添丁,只有程玉一个,还是太单薄。 亲随小心翼翼地道:“大人,回府?” 程尚书摸了摸花白的胡子道,“让店家上一壶好茶来。” 高无忌能喝了白水就走,他却不能不让店家赚一壶茶水钱。 程尚书若有所思。 战王竟然也掺和进来,并且毫不避讳容正。 是皇上那边,对当年的事情松了口,还是另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程尚书为官几十载,经历过风风雨雨却能屹立不倒,无非是因为他谨言慎行,多思少言少动。 容疏却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 她也觉得断骨再接是大事,所以程家要考虑一段时间,也再正常不过。 眼下,她自己也有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武顺侯终于要进京了。 大捷而归,秦王代皇上迎接,想必到时候万人空巷。 思思说,她要去看自己爹爹威风凛凛的样子。 方素素那么爱凑热闹的人,自然也要去。 书院都格外放假一日,所以容琅也会去。 容疏担心那天会像上元节一般有趁乱拐卖妇孺的,就有些犹豫。 好在卫宴周到,提前订好了沿街的酒楼,让她们一起去。 容疏自然高兴。 到了那日,方素素一大早就给思思换上一身红色新衣,替她梳好头发。 战大爷也跟着她们一起去。 卫宴派了两辆马车来接他们,本人倒是没露面。 容疏也理解,毕竟今日外面那么多人,秦王也出来,卫宴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肯定得做些安保类的工作。 路上人实在太多,马车走得很慢。 原本一刻钟的距离,挪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抵达。 一到了房间,思思就迫不及待地往窗前跑去。 方素素忙拉住她,“小祖宗,你慢点,仔细倒栽葱掉下去!我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些日子,正指望拿着你跟你爹换钱呢!你要是出了事,我没钱不说,命还得搭进去。” 思思笑嘻嘻。 终于要见到爹了。 说实话,爹的脸,在她记忆中都有些模糊了。 她爹今日,一定是最好看的。 “素素姐,她们在干什么?”思思忽然看到对面楼上的人,似乎在忙活,不由好奇问道。 第96章 撞破阴谋 方素素顺着思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对面雅间里也是一群年轻的姑娘。 看打扮,应该是富贵人家出身。 今日武顺侯大捷归朝,不亚于盛大的节日;而且大周朝本来也相对开放,所以这些年轻的姑娘们,今日又得到了一次出门机会。 她们三三两两在一处嬉笑,桌上放着很多颜色鲜亮的帕子。 方素素一看就明白了。 “京城中难得有这样的盛事,她们平日也见不到那么多外男。一会儿大军路过,她们扔帕子,祈求自己日后寻个好郎君。” 倒不是真的要给谁,就是寻个彩头。 容疏对此意兴阑珊,心说这大概就跟现代的许愿池,被人扔了厚厚一层硬币是同样道理。 她从来就不热衷于婚嫁,现在更是找到了卫宴这金大腿,更不用考虑婚事。 她闻到了一股馥郁的香气,正在寻找香气来源。 毫无疑问,这顶级的香气,一定是黄金,而且数量不少。 容疏吸了吸鼻子,判定香气是从隔壁来的。 和她们屋里的热闹嘈杂不同,隔壁安静得好像没有人一般。 没有人,却有许多黄金? 容疏偷偷走到墙壁处,附耳贴上去,隐隐听见隔壁似乎在窃窃私语。 虽然听不见说什么,但是能听到隔壁在说话,说明这墙的隔音效果也一般。 容疏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这墙面,不凉啊! 她伸手一摸,好家伙,竟然是纸墙? 古代就有这么敷衍的豆腐渣工程了吗? 不过当她目光透过窗户,看到对面时,心有所动,恍然大悟。 ——她们现在的这个房间,比起对面来说,有些太小了。 卫宴定房间的时候被人坑了。 显然是这家为了赚钱,把原来的一个雅间,硬分成两个。 竟然敢骗到锦衣卫指挥使头上,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不过,也恰好方便了她偷窥。 容疏舔了舔食指,我戳,戳,戳…… 毕竟一回儿生,二回熟,凿壁偷光这事,她擅长。 一会儿她不行,还能让思思那个挖洞小能手来帮忙。 “姐姐?” 容疏做贼心虚,吓得一哆嗦。 她连忙对容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我好奇看看隔壁在干什么。” 容琅:“……这般不好吧。” 偷偷摸摸,像做贼一般。 “没什么,我就看看。”容疏继续小心翼翼地戳。 容琅只能假装没看到,过去陪着战大爷下棋等待。 毕竟是纸糊的墙,容疏很快就把墙面给戳破,眼睛贴上去。 我滴那个亲娘嘞! 她的狗眼差点被闪瞎了。 隔壁房间围着桌子坐了六个男人,身形都很高大,孔武有力。 这些没什么,最重要的是他们围坐的桌子上,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十根金条。 怪不得香气如此浓郁,原来含金量这么高! 请问好汉,如何发财? 正思忖间,就听其中一人道:“主子诚意十足,各位尽管放心。” 另有一个背对着容疏的男人道:“我们都已经收了银子,而且今日都做好了有去无回的打算,这些金子是什么意思?” 最初开口说话的男人道:“这是额外给各位家里人准备的。原本主子无需这般做,但是为了鼓舞各位,也感谢各位替天行道,所以特意再给每人黄金两百两。” 替天行道? 这是一群刺客? 要杀谁?好人坏人? 容疏脑子飞快地转着。 “那就多谢了。”有人道,“我们此次计划周详,万无一失。有梅花袖箭帮忙,卫狗贼必死无疑!” 如果容疏不是天天骂卫狗,她不会那么快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卫宴。 他们竟然要刺杀卫宴! 王八蛋哦! 她还没嫁给卫宴,就让她守活寡? 梅花袖箭是什么玩意儿?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一会儿我们按计划行事。”为首男人道,“我出去打听消息,一会儿让我的随从回来传信,听到动手你们就动手。” 那随从不知道从哪里站出来,对众人行礼,“有劳各位大侠。” 容疏死死咬住嘴唇,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等那人带着随从出去之后,其他人都坐在那里,谁也不说话,气氛很凝重。 也是,他们即便杀了卫宴,最后下场肯定也是个死。 说不定,他们就是死士。 不行! 卫宴是她的人。 容疏悄悄退后几步,看着屋里毫无察觉的众人,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现在屋里还剩下五个亡命之徒,但是是全部吗? 单单凭这几个人,就想刺杀卫宴,是痴人说梦。 还有没有其他人? 不能打草惊蛇。 容疏紧张万分,以至于方素素一回头就看出她的异样,道:“怎么了?容疏你怎么一副见到鬼的模样?” 容疏没好气地道:“我听你们俩又要折腾,脑子疼。” 方素素笑嘻嘻地道:“思思说也想丢帕子,我说不行,今天风大,轻飘飘的,都下不去。我让伙计送十个熟鸡蛋来,一会儿包着鸡蛋往下扔。” 反正鸡蛋肯定有人捡,吃了就不算浪费。 容疏无心参与她们,却顺势道:“那我去让小二送鸡蛋来。” “行,要熟的。” “嗯。” 容疏满脑子都是刺杀卫宴的事情,下楼之后找到小二道:“给楼上紫薇阁送十个鸡蛋。” 小二连忙称是。 大堂里坐满了人。 容疏看了一圈,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她吩咐完小二之后,抬脚慢慢往外走。 还没走出去几步,她就被人拦住。 “姑娘,今日外面杂乱,您别出去了。” 说话的,是昭苏。 容疏见到他便松了一口气。 她刚才在大堂里见到几个人,也觉得眼熟,便大胆猜测是卫宴派来保护她们的。 果然如此。 “你过来。”容疏拉着昭苏的袖子往墙角退。 昭苏脸色涨得通红:“别,您有话好好说……” 别拉拉扯扯。 他这条胳膊,还不想被砍掉。 容疏瞪了他一眼,迂腐,都什么时候了? 她把刚才偷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告诉昭苏。 昭苏本来听到刺客,还没很上心。 毕竟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二次。 可是当他听到“梅花袖箭”的时候,脸色顿时变了。 第97章 临危不惧 容疏当然不会错过他的反应,当即问道:“这个梅花袖箭很厉害?” 昭苏点点头,面上已有急色,“容姑娘,这里还有其他人保护您,我得先去找卫大人示警。” “你能找到他?来得及吗?”容疏问,“你这里有多少人?再找几个人,把他们提前一网打尽?” 昭苏迟疑:“我带四个人在这里保护您。” 五个人,对上那几个明显精挑细选出来的死士,不见得有什么优势。 而且他们暗处,未必没有旁人。 最重要的是,捉贼捉赃,他们又没有行刺,用什么理由抓人? 容疏道:“我有个法子……” 她把自己的主意说了。 昭苏听完后,脸上露出了激动之色,“姑娘高明!” 他怎么忘了容疏之能呢? “那你赶紧的。” 晚了她就得守望门寡了。 她倒是美滋滋,就是可怜了李婶子。 “是!”昭苏正色道。 片刻后,容疏站在刺客的门口,用记忆里那个随从的语调,贴着门道:“今日取消。主子蒙难,我先去搭救,你们都别暴露!”仟韆仦哾 说完后容疏又极快地走进自己房间。 屋里思思和方素素还在叽叽喳喳,没有注意到外间的动静。 容疏把眼贴在墙上,见屋里其中一个人出去查看又回来。 他们显然没有主意了。 “咱们要不要去帮忙?”有人开口。 “说得语焉不详的,咱们想帮也帮不上,还是在这里等吧。” “也是。” 几个人商量一番后,决定按兵不动。 容疏松了口气,然后走到桌前,低声快速地把事情和战大爷及容琅说了。 容琅大惊。 战大爷却很淡定,“一群阴沟里的老鼠而已,不用管。卫家小子要是这点事情都应付不了,有九条命也活不到现在。” 容疏表示,爱猫成痴的卫宴,可能真的有九条命。 “姐,现在怎么办?” “你去那里盯着点。”容疏指着墙上的小洞,“我下去,我认识那个随从。他要是想回来报信动手,先让昭苏带人把他给拦住。” 如果去搬救兵的人回来,能够直接以碾压性优势把人拿下就更好了。 但是考虑到对方是死士,肯定有一场恶战,人员伤亡估计也难免。 她打算让人送茶水进去,把他们麻倒,只是未必奏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战大爷,要不您先带着素素和思思回避一下?”容疏问。 战大爷不以为意地道:“你去吧,这里有我在。没道理要因为几个鼠辈,耽误了咱们的正事。” 容疏:“咱们的正事?” 她们不是来凑热闹的吗,有什么正事? 战大爷瞪了她一眼,“让孩子见爹,不是天大的事情?” 容疏:好吧。 这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 她提步要往外走,却被容琅拉住了袖子。 容疏以为他担心自己,笑着道:“我会小心的。” “不,姐姐,你在这里看得更远。到时候让昭苏见你手势行事足矣。” 容疏觉得很有道理。 她下去和昭苏说了。 昭苏点头,道:“您说得对。茶水已经让小二送进去了,您且放心。” 容疏又上楼,目光落在来往的路人身上,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怠慢。 容琅则紧盯着隔壁的动静。 他们进进出出的忙活,方素素早就注意到了。 但是他们没说,她也就没问。 她带着思思,把鸡蛋包在帕子里,做好了准备,就等着人来。 “要来了,要来了!秦王殿下要来了。”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 很快,容疏等的人也出现了。 她对着昭苏做了个“准备”的手势,等那青衣随从出现的时候,用嘴型道:“是他!” 昭苏立刻带着两个人扑上去。 没有多大动静,几人就把人制服,打昏拖了出去。 周围人有注意到的,昭苏把锦衣卫的腰牌一露,顿时所有人噤若寒蝉。 容疏还没松口气,就听容琅焦急地道:“姐,他们发现了。” 原来,隔壁的几个人等得着急,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有人就来到窗前。 容疏心里“咯噔”一下,咬咬牙道:“嘘——别说话。” 她之前也设想过这种局面,没想到一切都是按照最坏的方向发展。 他们没有喝水,然后又发现了异常。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在她能力范围之内了。 只要不被发现,她们就是安全的。 至于能不能抓到这些人,能抓到几个,就看昭苏他们的了。 “怎么来了这么多锦衣卫?”方素素道。 容疏这心情就像过山车,走到窗前一看,果然见到了大队锦衣卫过来。 “不好,快撤。”隔壁屋里的人道。 他们开门夺路而逃。 容疏胆子大,开门看着他们逃窜的方向,对楼梯下往上走的昭苏道:“东边,他们往东边去了。” “姑娘,小心。”昭苏脸色变了。 他看到,有个人落在最后,竟然刚刚从屋里出来。 可是他提醒得还是太迟了。 话音未落,那人已经拔剑直接向容疏袭来。 昭苏恨不得一步冲上来。 然而他担心的事情,却没有发生。 他看着容疏以极快的速度蹲身躲过,一个扫堂腿直接把胜券在握的愤怒的刺客扫倒在地。 与此同时,数枚“暗器”从屋里射出来,正中刺客。 昭苏连跑带爬地上来,把人制服。 他擦了擦鼻尖的汗,喘着粗气对容疏道:“姑娘,您吓死我了。您要是有个差池,卫大人能扒了我的皮!” 容疏翻了个白眼。 她信了他的鬼。 随后,大队的锦衣卫进来挨个房间搜查。 虽然每个雅间里都是贵人,但是锦衣卫似乎百无禁忌,谁都敢查。 容疏的任务完成,这会儿在屋里坐下,如释重负,这才觉得一阵后怕。 “临危不惧。”战大爷赞道,“是你娘的亲生女儿。” 容疏想到那个死后尸骨无存,只有一副假尸骨的生母,忽然心思微动,凑过来坐下笑道:“您跟我说说我爹娘的事情呗。看起来,您和我爹娘都很熟。” 第98章 鸡飞蛋打的初相见 “不熟不熟,”战大爷摆摆手,“你娘出事的时候,你都多大了,还来问我。” 显然,他不愿意多提。 容疏见状也没法再追问,就在旁边看着他和容琅继续下棋。 秦王先经过,他是要去替皇上迎武顺侯的。 经过刚才的惊吓,容疏这会儿觉得什么力气都没有,靠着迎枕歪在榻上休息,回味着刚才的事情。 即使听到方素素故意高声提卫宴陪着秦王经过,她也没起来。 很快,秦王迎了武顺侯,一起进宫,又从前面经过。 容疏忽然想到刚才隔壁那壶没喝的茶水,匆匆出去处理。 ——万一店家又拿茶水去糊弄别人就不好了。 突然之间昏迷不醒,谁不害怕? “爹,爹,我爹来了!”思思高兴地道。 方素素白了她一眼,“你还记得你爹的模样?” “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怎么不记得我爹模样!”思思不服气地道。 “哦,你五岁。” 思思气得脸红:“我六岁了!” 去年五岁,这不是又过了个年吗? “别吵,别吵了。”容琅无奈道。 这一大一小,哪天不吵个十次八次,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爹,爹——”思思摇着手大声喊道,激动得小脸通红。 可是周围声音嘈杂,把她的声音淹没。 无数五颜六色的帕子,像雪花一般飘下去,将士们也没人生气,脸色或害羞,或得意…… 穆明章高坐马上,身上的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面色严肃,即使身边的秦王和他说话,也不见得他面色有丝毫的松动。 “你爹竟然是用枪的。”方素素看着穆明章手中银光闪闪的长枪,有几分惊讶地道。 “我爹会用很多兵器,不过最爱用这长枪,因为这是我娘的陪嫁。”思思道,同时用尽全力扔出去一张包裹着鸡蛋的帕子。 然而她力气实在太小,帕子没扔出去多远就掉到了地上。 人太多,鸡蛋也不知道落到了哪里去。 思思气得直撅嘴。 “果然是大户人家,”方素素啧啧道,“陪嫁还有枪。” 她要是嫁人,她娘陪两床棉被,都算她烧高香。 这就是差距。 “我外祖父的枪。”思思道,“我爹是我外祖父的徒弟。” “哦。” 穆明章原来是一个吃窝边草的贼。 思思又扔了个帕子,依旧掉落在附近,气得她小脸都红了。 “没事。”方素素安慰她道,“你再扔一个,不行我帮你扔。” “行。我要我爹看见我。”思思叉腰道。 “放心,我准着呢!”方素素道,“我可是练过的。在花船上,谁投壶都没有我准!” “花船?”思思好奇地道,“是有很多花的船吗?” 方素素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她在孩子面前胡咧咧什么! 尤其花船这件事情,她每次都极力避免在思思面前提起。 “不是好地方,不许提了。”她严肃地道。 “为什么不是好地方?不是好地方,你为什么去?啧啧,我知道了,素素姐你不学好。小心你爹打你屁股!” 思思觉得自己掌握了方素素的秘密,得意大笑。 方素素面无表情:“我爹死了。” “啊?”思思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随后露出自责的神色。 “没关系,他不是好人。”方素素道,“不是每个爹都是好人。” “哦……我爹就是好人。”思思道,“没事,我爹就是你爹!” “不,你爹是我祖宗。”方素素翻了个白眼。 思思不解:“你不是常说,我是你的小祖宗吗?” “你是我小祖宗,你爹是我老祖宗。” 都是她惹不起的人。 思思被她逗得咯咯笑。 “看我的!”方素素对准马上的武顺侯,用力把鸡蛋,不,帕子砸了出去。 “小心,有暗器!” 武顺侯身侧的卫宴,眼疾手快地抽刀劈了过去。 而此时,那帕子已经来到了武顺侯的面前。 手起刀落。 蛋碎了。 看着被蛋清蛋黄溅了一脸的武顺侯,人群忽然死一般的沉寂。 方素素懵逼了。 她要的,不是熟鸡蛋吗? 思思兴奋摇手呐喊:“爹,爹,我在这儿啊!” 这下非但武顺侯,秦王,卫宴以及底下无数人,齐齐看了过来。 方素素:完了,她要死了。 死无葬身之地那种。 她非常没有江湖义气,自己转身就跑,只留思思在那里欣赏她爹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脸。 思思不觉得亲爹狼狈,只觉得非常好玩,不知道自己亲爹高冷滤镜碎了一地。 卫宴看着心虚溜走的方素素,心里就有数了。 他嘴角抽了抽。 秦王把自己帕子递给武顺侯,笑道:“令嫒天真烂漫,侯爷好福气。” 武顺侯擦了一把脸,看着女儿,脸上总算露出点笑意。 “继续行进。”他缓缓开口。 知道是女儿的恶作剧,武顺侯就不生气了。 就算捅破了天,那也是他的种儿,他愿意。 容疏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之前的茶水倒掉,回来就见方素素在屋里猫着腰,做贼心虚的模样,不由问道:“素素,你干嘛蹲着?” 方素素对着她张牙舞爪:“容疏,我要掐死你!我跟你说了要熟鸡蛋,熟鸡蛋!你给我的什么东西!” 她现在就想逃跑,有多远逃多远。 容疏听她说了事情经过,笑得直不起腰来。 其实小二应该知道是要熟鸡蛋,但是估计今日人多忙乱,拿错了。 容疏就后悔错过了这么一出精彩的大戏。 “好了好了,这不是有思思给你背了黑锅吗?”容疏笑道。 “不怪我,怎么能怪我呢?”方素素自我洗脑,“生鸡蛋是你干的,劈鸡蛋是卫宴干的……” 就这两口子不干好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容疏笑成了傻子,故意逗她道:“你不是一直想给思思当后娘吗?给你个机会,把她给送回侯府,你今日就有机会和武顺侯见面了。” 方素素哼了一声:“不用你激我,我是肯定要陪着思思走一趟的。” 容疏愕然,悄悄捅了捅她的腰,“你不会真的那么想不开吧。” 第99章 未必般配 “什么想不开?”方素素白了容疏一眼,“你以为我傻啊!” “那就好。” 两人看似没头没脑的对话,但是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只有思思好奇地道:“姐姐们在说什么?” “当然是把你卖个好价钱了。”方素素捏了捏她的脸,“好了,爹也看过了,我的魂儿也吓掉了半条,现在可以回家了?” “回家?”思思小心看着两人的神色,眼神中露出一抹让人心疼的不舍。 她问,“回咱们家,还是回我家?” 容疏有些心疼。 而方素素则已经把她抱起来,“当然是先回咱们家。你爹还得进宫面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府。等吃过饭,下午我把你送回去。” 思思神色略定,想想又道,“那,要不,你和容姐姐一起在我家住几天好不好?” “那不行。容姐姐要成亲了,去你家住,别人要说她和你爹闲话的。” “那,你呢?” 习惯了和方素素斗嘴,这般说好像示弱一般,所以思思不好意思看方素素。 “我也不住。”方素素道,“别人家,我住不惯。等我什么时候得闲了,就去看你。” “我不忙,我可以天天来看你。”思思忙道。 方素素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痛色,随即若无其事地道:“你怎么不忙?都是大姑娘了,得在家里把琴棋书画,针黹规矩都学起来。” “可是之前你跟我说,不用学那些,跟着容姐姐好好学医比什么都强的。” 思思撅起嘴反驳,表示大人怎么能这么出尔反尔? 方素素的意思,分明是以后不来往了。 所谓去看自己,明显就是哄小孩的。 她怎么能这样呢? 方素素别过头去,不让她看到自己眼底的晶莹,口气依旧凉薄,“行了行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说不定你爹回头找我算今天扔鸡蛋的罪过,明天就让我脑袋落地了呢!” “我就说是我扔的。”思思道,“我对你好吧。以后你别不和我好了,要不我找谁去呀……” 说到最后,她话音明显哽咽起来,十分委屈。 她虽然小,但是也知道,嫁人之后没那么自在了。 容疏不可能经常出门,她也不能经常去。 只有方素素才能陪着她。 “你是不是也要嫁人了?”思思都快哭了,“要不,你就真嫁给我爹好了。你做我后娘,比别人做我后娘好一点儿……” 方素素深吸一口气,逼退泪意,语调重新明快起来:“少来!别骗我给人做后娘。回头你好了,是随你亲娘;你不好,肯定是我的罪过。走,带你下去买东西去。” 思思到底是孩子,听说买东西,立刻高兴起来,“买什么?别又给我买两块糖就打发我,你最抠门了。” 方素素抠门,而且非常抠。 听见思思的话,她啐了一口,没好气地道,“我买一块糖给路边的小乞丐,哪个不谢谢我?就你这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不行,我不管,我不是小乞丐,我比小乞丐好看!你就要多多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 “好看当饭吃啊!哪辈子欠了你这个小祖宗的?走!” “不管,反正什么贵买什么,气死你。”思思搂住她的脖子,贴着她的脸,破涕为笑。仟韆仦哾 容疏也要跟着去,就听方素素道,“让阿琅来,帮我们拿东西。你回去做饭,做点她爱吃的。” 容疏看着方素素脸上勉强的笑意,忍不住道:“以后肯定能时常见面的,你可别都由着她,给她花那么多银子。” “知道了。”方素素答应了一声。 容琅跟了过去。 容疏在战大爷身边坐下,情绪低落。 “刚才捉刺客时候的有勇有谋去哪里了?”战大爷给他的八哥剥着瓜子仁道。 “不知道为什么,素素和思思这么投缘。” “都一样的。”战大爷老神在在地道。 容疏诧异,“什么都一样的?” 两个人出身云泥之别,素素父母不慈,贪心又重男轻女;而思思从小没了母亲,却有深爱她的父亲,武顺侯也不肯娶妻…… “不管怎么想的,她们两个的境遇,不都差不多吗?”战大爷道,“还不都是没人管,被人欺负?” “容丫头,你吃过苦,但是没被人欺负过。” 容疏点点头。 是,从前有父母,后来有要强的弟弟,日子过得或许苦了一些,但是弟弟事事冲在前面。 方素素没人管,思思虽然有人管,但是谁又尽心尽力呢? 到底是战大爷,看事眼光更毒辣。 “素素这丫头,钻了牛角尖,以后怕是不肯再见思思了。”战大爷叹了口气道。 容疏心里也有几分难过。 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方素素表面看起来豁达,对于花船上的事情从不讳言,甚至还有几分洋洋自得。 但是实际上,她只是用这种不在意的方式来保护自己敏感的内心。 她其实,非常在意。 在意到,不能容忍任何人嫌弃她。 在被嫌弃之前,她已经自揭伤疤,然后离得远远的。 她为什么和容疏走得近? 因为容疏,是真的不在乎她的过去。 那不是方素素选的路,那是命运把她推向的深渊。 方素素,太聪明太敏感。 慧极必伤,大概就是如此。 现在的思思,是从拐子手中捡来的小姑娘。 但是回了侯府的思思,就是侯府嫡女,是千金,不容玷污。 思思渐渐大了,和一个花娘,哪怕是曾经的花娘关系好,日后总会被人诟病。 何必呢? 方素素定然会选择成全彼此的体面。 她不放心思思,所以把她送回去。 但是这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在一起。 战大爷道,“其实我老头子觉得,她跟了穆家小子,不错的。” “要素素觉得不错,那才是真不错。”容疏清醒地道,“她舍不得思思是真的,但是犯不着为了思思就委身于自己不喜欢的男人。” 善良不应该被回以刻薄,做好事不该赔上自己。 战大爷大笑起来。 这世上,恐怕只有容疏一个人会觉得,方素素跟了武顺侯,可能会委屈。 真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玲珑心肝儿。 第100章 临别礼物 容疏回去做了一桌子菜。 方素素带着思思回来,容琅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显然都是给思思买的。 思思兴高采烈,方素素却一副牙疼的神情。 容疏看着那些东西,无非也就是一些吃食和小玩意,估计加起来也花不上一两银子。 方素素不至于那么心疼吧。 她抠门归抠门,对思思却是舍得的。 尤其这还是临别礼物,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直到思思过来给容疏炫耀她的手串,容疏才明白为什么方素素是那样的神色。 思思手腕上戴着一条金手串,镶嵌着五色宝石,亮晶晶的,确实是孩子喜欢的。 但是价格一看也不便宜。 容疏问:“多少钱?” “一百二十两银子。”思思高兴地道,“我不买,素素姐非给我买。这可不是我要的!” 方素素骂道:“你是没要,你就站在那里不走,眼巴巴地看着,我得多厚的脸皮才不买!” “反正不是我要的。”思思美滋滋地道。 方素素推她,“赶紧洗手吃饭,把手串摘下来好好放着。” “我不,我就要戴着。”思思高高兴兴地去洗手,帮忙摆饭去了。 容疏用手肘碰了碰方素素,“怎么给她买那么贵的东西,以后不过了?” 一百二十两银子,对侯府来说,什么都不算。 但是对方素素来说,那是一笔不小的钱。 思思还小,一时喜欢,回去后恐怕就把东西随手不知道扔哪里去了或者给了人。 真的犯不着为了这一时的情绪,花这么多银子。 “她偷偷和阿琅说,要把我银子都花光,我没钱了就会跟着她去侯府。”方素素眼圈红了。 这是真正打动她的话。 “既然给了她,扔了也好,赏人也好,随便她了。总不能日后我每次想起来,都要惦记着她要这手串,我没给她买。”方素素低头道。 她买的不是思思欢喜,是自己的放下。 方素素自嘲地笑了,“没想到,看透了男人,没让男人骗了钱去,现在又被这个小东西骗了感情。” 人生啊。 事到如今,还是吃饭吧。 下午的时候,卫宴回来了。 “今天上午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他含笑看着容疏,露出梨涡。 她有勇有谋,比他想象中更厉害。 容疏却又在嫉妒他酒窝,心说坊间传言果然不能信。 什么冷酷残忍,她觉得卫宴挺温和的。 “人已经都抓到了。”他说,“已经在审问,回头我告诉你到底怎么回事。” “那倒不用,你以后小心点。李婶子就你这么一根独苗……” 卫宴含笑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絮絮叨叨的样子,也甚是可爱。 “侯爷回府了吗?”容疏又问。 “嗯。”卫宴点头,“我和侯爷一起出来的,只是他又被旧友拦住,请我回来把思思送回侯府。” “哦。”容疏道,“那……走吧。” 方素素说要去送思思,容疏便也决定一起去。 方素素却嫌弃她,“你去做什么?” “陪着你呗,省得别人坏你名声。”容疏笑道。 “那倒是。”方素素一脸骄傲,“就是有一点,你不许说话,别影响我发挥。” 容疏愕然,“你发挥什么?” “我自然要把侯爷说一顿的。” 容疏:“……” “最好别让我在侯府再遇见思思那小姨,否则看我怎么骂她。” 她得把武顺侯骂醒才好。 既然口口声声说思思以后就是独女,那就好好自己看着,或者找靠谱的人看着。 他眼睛得有多瞎,才看不出小姨子的狼子野心。 要是眼神实在不好用,下次请她来扫几眼,保管让那些妖艳贱货狐狸精无所遁形。 容疏劝她,“有话好好说。我是想着,等回头让战大爷或者卫宴,和侯爷提一提。咱们也不知道侯爷性情,你贸然骂人,得罪了侯爷倒也罢了,他怎么也能看在思思面上不和你计较……但是其他人……” 比如那个不做人,一心惦记姐夫的狐媚子,回头记仇,要报复方素素,不是轻易而举的事情? 犯不着得罪小人。 这种事情,让其他人出面就可以了。 “放心吧,我又不傻。”方素素道。 她打听清楚了,那个女人,其实只是养女。 呸! 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回头还得咬人家一口,祸害人家子孙,什么玩意儿。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她肯定要倒霉。 思思一直玩着手腕上的手串,并不说话。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侯府。 看门的人说,武顺侯还没回来。 不过看到卫宴穿着锦衣卫服侍,又戴着面具,便知道他身份,不敢怠慢,先请他们进去。 思思进府以后,就要拉着容疏和方素素去后院,去她的房间。 卫宴见状点点头,“你们去吧,我在外面等侯爷便是。” 方素素看着侯府的雕梁画栋,忍不住赞道,“没想到,这辈子我也能进这样的大宅院来看看。” “快走快走。”思思催促道。 她迫不及待地带着两人往里走。 下人仆妇见到她,纷纷行礼。 可是思思谁也不看,自顾自地往里走。 府里的这些人,她一个也不喜欢。 她喜欢的,都被小姨母弄走了。 等爹回来之后,这些人都要被换掉,所以她也懒得同她们废话。 “我的房间是不是很好看?”思思骄傲地道。 容疏环顾四周,入目的陈设,确实都是精品。 就连窗前似不经意摆放的一套六个憨态可掬的瓷娃娃,都是官窑所出的精品,价值不菲。 容疏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之前在当铺里见过,这一套,即使是去当,也能换来百两银子之多。 更别提,屋里其他那些她不了解的陈设了。 武顺侯在物质上,是真的没有亏欠女儿。 可是,也仅此而已。 但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和兄长,都是以身许国的军人,容疏对武顺侯,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来。 ——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两全其美,只有取舍。 不过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武顺侯应该会对思思更上心才是。 “这个给你,这个也给你……” 第101章 是哥哥吗? 容疏寻声望去,便看见思思正打开箱笼,把里面的首饰一股脑地塞给方素素。 这—— 思思一边给一边哭,“反正你也不来了,那都给你,给你!” 原来,是方素素和她说,以后怕是不能再来看她,思思生气了。 方素素没有动,只是木着脸,长睫染泪。 容疏一直知道方素素生得好看,巴掌脸,冰肌玉骨。 但是今日见她这般强忍着情绪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什么是“我见犹怜”。 “别闹。”方素素伸手搂住思思,“你还小,有些事情,长大以后就慢慢明白了。” “我就知道容姐姐对我好,容姐姐都说以后能来看我,你为什么就不能来?” 因为,我不是出身容国公府,我只是个花娘。 因为,我没有嫁给锦衣卫指挥使。 因为我会拖累你的名声。 思思没有亲娘,日后亲事已经会很艰难;再传出来和自己走得近,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容疏有意劝说,然而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这时候,外面有婆子欢天喜地地喊道:“姑娘,姑娘,侯爷回来了!” “我爹回来了!” 这下思思也不闹了,一股脑不管不顾地把首饰扔到床上,飞快地跑出去。 方素素叹着气,一样一样替她把东西都拢起来,装回去。 容疏过来拍拍她肩膀,轻声道:“走吧。” “嗯。”方素素走到镜台前,对着镜子用帕子擦拭眼角,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胭脂,飞快地补了补。 容疏:“……” “总不能露出那般舍不得富贵,想要占便宜的模样。”方素素似是对容疏说,又似对自己说。 “你呀你。”容疏叹了口气,挽着她胳膊一起出了门。qqxδnew.net 两人刚走到二门处,就见一个穿着铠甲的高大男人,把思思抱在怀里。 思思正咬着她的耳朵说什么。 男人大笑,笑容比三月暖阳更灿烂。 他身后跟着随从,卫宴站在旁边…… 然而见到他的一瞬间,容疏就呆在了原地。 她的眼中,只剩下了武顺侯,其他所有人,所有景色,都成了毫无疑义的背景…… 她的眼中吣出泪,渐渐氤氲开来,模糊了视线。 然而即便如此,她对上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还是不会忽视。 哥哥! 是哥哥! 容疏泪流满面。 是哥哥来找她了吗? 哥哥也是军人,从小跟随身为帝国指挥使的父亲身边,继承父志,优秀得让人仰慕。 可是对容疏而言,他只是自己的哥哥。 那个自己犯错,会在父母面前替自己遮掩甚至背黑锅的哥哥;那个什么好吃好玩的都让着她,别人欺负她,会无条件维护她的哥哥;那个青春期,把身边男同学吓得都瑟瑟发抖的哥哥…… 那个温暖了她整个成长岁月的哥哥。 容疏想喊一声“哥哥”,然而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她想扑到哥哥怀里大哭一场,告诉哥哥她多么努力成为别人的依靠,是多么想念他,可是她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 方素素推了推容疏:“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以后你会见到思思的。我还没哭,你哭什么?” 容疏却恍若未闻,只定定地看着武顺侯。 哥哥,是哥哥…… 卫宴也已经察觉到了容疏的异常,绷着脸快步上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低声问:“怎么了?” 容疏嫌他碍事,伸手把他拨到一旁。 不过这下,她反应了过来,慢慢走上前去,仰头看着身形高大的武顺侯。 就那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武顺侯摸了摸思思的脸,感觉到了容疏的靠近,却不适应这样的目光,蹙眉道:“这府里,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他不认识自己。 他不是哥哥。 还是说,哥哥失去了记忆? 容疏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卫宴上前,拉住容疏,从容道:“内子甚爱思思,不舍和她分开,还望侯爷见谅。” “你是容疏?”武顺侯眉头微展,这才问道。 思思大声道:“对!还有素素姐!素素姐,你过来啊,你不是想嫁给我爹吗?” 方素素:“……” 她心里那点子伤感,被这小王八蛋一句话冲到了爪哇岛。 她就不该在这里。 她强忍着吐血的冲动,上前对着又眉头紧蹙的武顺侯行了个礼,“见过侯爷。童言无忌,您不要放在心上。容疏救了思思,我只是容疏铺子里的帮工,有时候帮忙照看思思一二。”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是个花娘,便是给侯爷提鞋都不配,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还请侯爷明鉴。” 有些事,不是她不提,武顺侯就不会调查。 与其日后被羞辱,倒不如自己把话说开。 出乎预料的是,武顺侯并没有露出轻蔑之色,反倒是道:“风尘之中亦有情意女子,多谢了。我让人帮你赎身。” “不用。”方素素道,“我没有卖身。我过得挺好,多谢侯爷挂念。” 顿了顿,她继续道:“侯爷,您的家事我本不该置喙,然而思思这一次被人怠慢,有幸遇到容疏,下一次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我知道。”武顺侯道,抱紧了思思,“以后再不会了。” 他回来了,自己听说出事后派人调查过,也从卫宴口中知道了不少。 这个府里,该好好清洗清洗了。 身为父亲,他确实失职。 他认人不清,让人有可乘之机,这是他的错。 “侯爷……”容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难开口,“您,不认识我了?” 卫宴心中一惊。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容疏从前和武顺侯可见过? 武顺侯看着哭得满脸是泪的姑娘,心里莫名有些闷闷的难受。 但是他,确实不认识容疏。 他摇了摇头,直接问道:“容姑娘,你我从前曾经见过吗?” 他不是哥哥! 他不是哥哥…… 这个认知,一下击垮了容疏。 她从未有过奢念,能和家人在这里重逢。 但是见到了和哥哥一模一样的脸,却又被告知毫无关系。 这种打击,她一时之间无法承受。 “没有。”容疏低头,泪水簌簌而下,几乎是夺路而逃,“告辞了。” 第102章 接受现实 方素素向来心细如发,怎么会察觉不到容疏的异常? 她见状就要追出去,“容疏,等等我。” 她敢肯定,容疏和武顺侯之间,一定有事情。 “容姐姐,素素姐——”思思见两人要走,顿时着急,哭出声来,“你们都别走。要走,要走的话……咱们,咱们带着我爹一起走行吗?” 容疏抹了一把眼泪,故作镇定,努力挤出个难看的笑意:“姐姐过几天就来看你。” 她不能留在这里。 她会更失态的。 思思却哭得伤心。 方素素看看容疏,又看看思思,左右为难。 半晌后,她狠狠心道:“思思,我们先走了。” 早晚都得哭一场,那今日哭过,以后就好了。 卫宴一直跟着容疏,虽然心中有诸多猜测,心乱如麻,但是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只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武顺侯感觉到女儿哭得一抖一抖,看看容疏,又看看方素素。 卫宴的姿态,他看得分明,是宣告主权,是占有,是保护。 但是他真的不明白,容疏为什么见了自己会如此。 他自恃记忆力不错——他们在军中混迹的人,辨人记人的能力,是基本。 武顺侯百思不得其解,怀中女儿又哭得让人心碎,只能对方素素道:“方姑娘能否稍等片刻?思思这般……” 方素素直言不讳道:“侯爷,我的身份,不适合留在这里。” 武顺侯对上她黑亮坦荡的眼神,很快回道:“我不在意那些。侯府从来都是活在别人的口水下,不差这一桩。我刚刚回来,诸多事情要处理,所以如果方姑娘方便的话……” “我方便。”方素素干脆地道。 她怕讨人嫌。 但是人家已经直说不介意,再拒绝就是矫情了。 不说感情,有便宜谁不占? 说句现实算计的话,只要她一条腿迈进过侯府,说出去,谁不高看她一眼? 她走到武顺侯面前,伸手接过思思,道:“我回去收拾几件衣裳就来。我在侯府住三五日,等思思适应了就走。” 武顺侯客气道:“有劳。” 方素素给思思擦眼泪鼻涕,损她道:“多大的人了,羞不羞?” 思思破涕为笑,“你总说哭没用,你看我哭就有用。” “你是个有人疼的小福星。”方素素抱着她,对武顺侯行礼,又对她道,“先让侯爷忙,咱们晚点再回来。” “走吧走吧。”思思对武顺侯摆摆手,“爹去忙吧。” 武顺侯看得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就这样,方素素又跟着容疏回去。 在马车上她就忍不住问:“你怎么回事?” 容疏已经调整好情绪了,道:“舍不得思思。” “胡说。”方素素啐了一口道,“别当我是傻子聋子。你问侯爷那句话什么意思?” 就连思思都问,“姐姐,你认识我爹吗?” “我认错人了。”容疏道。 思思倒是好糊弄,但是方素素满脸的不信。 不过她也没追问。 容疏靠在马车侧壁上闭目假寐。 她不敢再想哥哥。 她控制不住思念的情绪。 方素素想了想后,压低声音提醒她道:“你怎么糊弄我都行。但是卫宴那里……男人的心眼,比女人小多了。” 容疏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随后木然地点点头,但是心里没在意。 她和卫宴,也不是真的。 大家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罢了。 最多卫宴待她,还多了一层父亲故交之女的滤镜。 容疏转而问方素素:“你,真的要在侯府住?” 就算她们没有看到武顺侯那个讨厌的小姨子,容疏也很清楚,侯府那些下人同样不好对付。 方素素却毫不在乎。 “我去是做客的,哪个敢对我不客气,我就骂哪个。” 反正骂完之后,她抬抬屁股就走了,她们却要在侯府待一辈子。 谁更怕? 反正她不怕。 “还有我在呢!”思思挺胸,“我在,素素姐也在。容姐姐,你有空也来吧。” 容疏笑着摸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她之前并不喜欢孩子,甚至想过一辈子都不生孩子。 但是她见了思思之后非常喜欢。 原来,她们之间,有着特殊的缘分。 回家之后,方素素和战大爷说了一声,要去暂住。 战大爷笑呵呵地道,“多带点东西,省得回头还得回来搬。” 言外之意,他觉得方素素短期之内不能回来。 方素素却道:“我三五日就得回来,要不妈妈要急疯了。” 她原本就答应了妈妈,三月之后就去船上。 她想着等武顺侯回来就去,现在还得耽误几日,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战大爷道:“还想着去赚钱养老?” “不仅仅是赚钱养老,我答应妈妈了。”方素素道。 老鸨对她不薄。 倘若老鸨是个坏的,早就想尽办法让她接客,赚更多的钱。 这些年,是她自己能干,但是也是老鸨没有为难她。 方素素心里有数。 大家各取所需,不能说回报,但是她不能拆人家的台。 答应了再去帮忙撑一段场子,那就得帮忙,等到她找到新的台柱子再走。 战大爷赞道:“你这孩子,虽然是个丫头,却有着一股侠义心肠。” “什么侠义心肠,都瞎过就是了。”方素素见容疏跟着卫宴进去,小声地道,“容疏有点不对劲,我不在的时候,您注意着点。” “我注意什么?卫家小子还在,我不用操心。”战大爷道。 方素素跺跺脚,“算了,我明日再带着思思回来。” 她知道思思也着急和亲爹亲近,而且容疏也需要时间缓缓,就略收拾了两件衣裳,带着思思又去了侯府。 容疏回屋后也不哭了,就是靠在床边发呆。 卫宴静静地站在她身旁,不多言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疏道:“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武顺侯,和我一个故人,生得一模一样。” “你那故人是谁?” “再也见不到了。”容疏喃喃地道,“卫宴,谢谢你,我没事。” 活着,就得接受一切现状,无论好坏。 “你没事就好。”卫宴道。 她不愿意说,那也就算了;见到见不到的,其实不重要。 他们就要成亲了。 第103章 卫宴哭穷 卫宴忍不住想,再也见不到了? 那人岂不是已经…… 转念再想,容疏对武顺侯,虽然初见反应极大,但是发现自己认错人之后,很快就离开了。仟韆仦哾 卫宴觉得,她对武顺侯本人,似乎并没有眷恋,而更像是透过他,在看另外的人。 那可能,她说的便是真的了。 不过她既然不愿意再提,卫宴也不会过多追问。 谁没有过去? 他的过去,一样很少提起。 “你没事就好。”他说,“以后想思思了,就告诉我,我来安排。” “嗯。”容疏对他笑笑,“多谢。” 卫宴本想说不必如此客气,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片刻之后,他找了个借口离开,给容疏留出空间自我平复。 他去找容琅。 “武顺侯?”容琅听卫宴问他是否认识武顺侯,十分诧异,“自然是认识的。” 他们不是刚去看武顺侯回来吗? 卫宴看他模样,就知道他误会了,“不是说认识思思之后,是从前。当武顺侯还不是武顺侯的时候……” “不认识。”容琅摇头,“听说过,但是没有机会认识。” 他们市井小民,去哪里认识位高权重的穆明章? “怎么了?”容琅又问。 “没什么。”卫宴含糊过去,“我给你选了一匹马,趁着现在有空,带你去看看?” “马?”容琅眼中露出惊喜。 但是他很快又摇头:“我不能收。”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他是有立场的。 他是姐姐的弟弟,但是倘若收了卫宴的贵重礼物,日后姐姐和卫宴吵架,自己怎么有底气帮姐姐说话? 卫宴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怎么,我就一定要欺负你姐姐?” 容琅被戳穿心事,起初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转念再想,他给姐姐撑腰,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吗? 他挺直了腰背:“我要是硬气,你自然不敢。但是人心易变,谁知道以后怎么样?” “不过是一匹马,”卫宴道,“将来我若是变了,你还我也还得起。” 不过是一匹马…… 容琅开始动摇起来。 他实在太想要马了。 但是他到底坚持住了,“勿以恶小而为之。今日一匹马,明日可能就是一座房子……” “我没钱。”卫宴道,“我自己住的府邸,还是皇上所赐。” 言外之意,送房子什么的,就别想得美了。 容琅愣住了。 他得想想,这话题怎么就歪了? 卫宴竟然开始哭穷? “我的马是皇上所赐。”卫宴道,“千里马,后来给理郡王的爱驹配种,前后生了两匹小马驹,我们一人一匹。” 也就是说,这不是买的,而是自家的东西。 “你怎么会没钱呢?”容琅嘀咕。 卫宴严肃地道:“阿琅,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是我的银子,我从来一分不取;日后你也要如此。否则,日后总会被人攻讦,哪怕一文钱,也会成为日后别人攻讦你的把柄。” 容琅很震惊。 他一直觉得,锦衣卫横行霸道,有权有势,手里自然也有许多别人孝敬的银子。 卫宴的意思是,他从来没有拿过? 到底是真的还是在装腔作势? 容琅不确定,但是大受震撼。 “走吧。”卫宴道,“随我去看看。你若是能看上,就送给你;你若是看不上,我就送别人。” “马在哪里?”容琅迟疑片刻后问道。 “在我府上。” “那……就去看看吧。” 现在比起马匹来,容琅更想去卫宴府上看看。 他要进去和容疏说一声,却被卫宴拦住。 容琅生气,他还没收马了,就被管上了? “你姐今日累了,怕是已经躺下,你就在院子里和她说一声,省得她还得起身。” 原来是心疼姐姐,容琅心情好些了。 “姐,我跟着卫大哥出去一趟。” “去吧。” 容疏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容琅只当她舍不得思思,并没有多想。 两人离开后,容疏的泪又出来了。 她想家了,很想很想。 不过好在她自我开解,即使不在同一个世界了,至少家人们应该都是好好活着的。 他们只是不能见,但是彼此都在好好生活。 她一直惦记着他们,他们也会一直思念自己。 怀着这份惦记和思念,他们依旧要把各自的日子过好。 世上相像之人何其之多? 就算实在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那是不是她可以想,穆明章是几千年前的哥哥? 或许人真的有灵魂,有转世…… 另一边,容琅已经跟着卫宴去了卫府。 卫府很大,却有些……萧条。 看着抄手游廊的柱子上斑驳的纹路,容琅问卫宴,为什么不找人修缮。 “准备修了。”卫宴道,“之前我基本都在当差,很少回家。回来也不过睡一觉,所以府里只留了几个人,也没有心思修葺房子。” 容琅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现在要娶妻了,所以好好修缮一番。 想起姐姐要嫁人,容琅心里就忍不住难受。 “回头看看你喜欢哪个院子。”卫宴道。 “我不来你家住。” 那像什么样子? “不用想太多,”卫宴淡淡道,“你姐既然要嫁给我,无论你如何撇清,都改变不了姻亲的关系。你不占我便宜,日后我出了事,你也不能幸免于难。” 容琅:“……” 竟然有几分道理? “你不能出事。”他咬咬牙道。 “嗯。”卫宴应了一声,并不想继续这个之前已经讨论过的话题,只是道,“谁家都有亲戚借住,你也不是自己没有银子,没有占什么便宜。” 他自己的银子? 容琅表示,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钱呢。 难道是说铺子? 他正色道:“铺子是姐姐的陪嫁。” “回去同你姐商量便是。”卫宴道,“我带你去马厩看看。” 容琅看着那匹通体纯白、肌肉纹理分明的马,一下子就爱上了。 他伸手摸了摸马头,白马打了个响鼻,有些不安地踏了几下前蹄。 “敢不敢自己骑上去试试?”卫宴道,“让我看看,之前教你的,你还记住多少。” “敢!” 马夫立刻有眼色地拿来马鞍辔头装上。 容琅翻身上马,在院子里慢跑两圈。 第104章 卫宴害羞 虽然极满意这匹白马,但是容琅也知道,这马也很名贵。 卫宴倘若卖了,也是好大一笔银子。 所以他斟酌再三,还是拒绝了。 卫宴倒是没强求,他说:“我的马,没有卖的道理。虽然我没什么钱,但是也不至于让人觉得我落魄得需要变卖家当。” 容琅:“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愿意收的话,就还让它在马厩里待着,有空的时候,你帮我带它出去转转。我没工夫骑,但是给旁人,不放心且舍不得。”卫宴如是道。 容琅心说,那更不妥。 马是卫家养着,他自己骑,连草料钱都不给? 可是让这等良驹,白白在马厩里耗费“青春”,真是暴殄天物。 容琅心中纠结。 卫宴也没说什么,带着他去书房喝茶。 喝了一盏茶,容琅心中已经定了主意。 那就是,无论卫宴怎么说,他都不会收这匹马。 他不能忘却初心。 他为心里起的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感到愧疚。 “卫大哥,多谢你,然而我不能要。你收了一根针,都怕日后为人诟病;我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收你一匹马,日后还想着给姐姐撑腰,那是自欺欺人。” 卫宴眼中露出赞许之色,“你是个好弟弟。” 容琅被他夸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却还是挺直腰杆:“那是自然,谁也别想欺负我姐姐。” 卫宴拍拍他肩膀,“要一直记着这句话,走吧。” 两人出了门,卫宴却带着他往酒楼而去,要了几道菜,都是两份,让人送去。 容疏今日心情不好,就不要让她做饭了。 他今天还要回家陪娘吃个饭。 卫宴和容琅并肩往家里的方向走,一高一矮,像极了亲密无间的兄弟。 夕阳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思思回了侯府,卫宴的任务也算告一段落。 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不能理直气壮地在这里偷懒了。 不过以后得空,他还是会经常来看母亲和容疏的。 也不知道容疏,这会儿怎么样了。 两人刚进门,就见容疏端着做好的油炸小河虾出来,笑意盈盈地道:“快去洗手,刚出锅的油炸小虾,又香又脆。对了阿琅,你去给战大爷买一壶酒来。” “我去买。”卫宴道。 说着,他已经转身出去。 他没想到,容疏这么快就恢复了。 希望她是真的内心平静。 容琅过来帮忙摆饭,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姐,”少年有些愧疚,“我差点就动心真的收下了。” “你呀你,”容疏哭笑不得,“何必那般泾渭分明?不说赐婚的事情,我们原本也是朋友;他有心帮你,你把他对你的好处记在心上便是。” 顿了顿,她继续道,“阿琅,有件事情你别想岔了。” “什么事?” “我和他在一起,不是我愿意的,但是也不是他求来的。”容疏正色道,“是圣旨,是容国公府狸猫换太子。” 卫宴没有哄骗她,也不欠她的。 她不希望容琅拿出婚前女方人的架子去防备甚至为难卫宴。 “我和他,就是暂时搭伙过日子,和现在差不多。”容疏笑道,“要是没有赐婚这件事情,卫大哥要借你一匹马,你会拒绝吗?” “不会。”容琅摇头。 他会欢天喜地地接过来,把卫宴的善意记在心底,以后回报。 “这不就结了?”容疏笑道,“从前怎样,以后还怎样。朋友相交,贵在用心。” 他们得了好处,日后也必定会在别的地方还回去。 “好!”容琅豁然开朗,看着容疏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不愧是他姐姐。 坦坦荡荡,心思澄澈。 而在街角买酒回来的卫宴,站在照壁后,不知道把容疏的话听了多少,嘴角勾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她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她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卫宴之前就想好了,容琅坚辞不受的话,这匹马他就作为聘礼送过去。仟仟尛哾 这样容琅就可以收下了。 没想到,容疏自己开解了弟弟。 明日他就让人把马送来。 卫宴刚要绕过去出现,就听容琅继续道:“姐,我跟你说,还有件事情,也是我想错了。” 卫宴顿下脚步。 他不是故意偷听的,他只是不想打断姐弟俩说话罢了。 阿斗从里面摇着尾巴跑出来,过来咬卫宴的裤脚。 ——干嘛站在这里不进去?鬼鬼祟祟的。 卫宴瞪它,别闹! “什么事情?”容疏笑着问道,又在热油准备炒菜。 “卫大哥其实挺穷的。” 卫宴气结。 他只是说,他不会收不属于自己的钱,什么叫“挺穷的”? “他才不穷呢。”容疏道。 隔壁的黄金香气,都让她成为柠檬精了。 卫宴心说,果然还是容疏有眼光。 “真的,我去他府上了。” “那是财不露富。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明白?” 黄金都藏在隔壁呢! 卫宴:那倒也没有。 忽然觉得,容疏误会了。 那日后知道自己不是那么有钱,她是不是会有点失望? 忽然觉得有点自卑了。 “行了,赶紧准备吃饭。他有钱没钱的,也不是咱们的。”容疏道。 “好。卫大哥买酒,怎么还没回来?” 容疏心里莫名有些不好的感觉,一边解围裙一边道,“我出去看看,该不会又遇到刺客了吧。” 卫宴心塞,你就不能盼着我好吗? 他缓缓从照壁后走出来。 “回来了。”容疏笑道,“正要去找你呢!” 晚上吃饭,战大爷一边喝着小酒一边道:“别说,素素丫头和思思不在,还真是有点冷清了。” 容疏其实也这般觉得。 她刚想说,方素素很快就会回来,就见战大爷目光扫过她和卫宴。 容疏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果然,战大爷道:“年纪都不小了,总拖着做什么?该成亲成亲,该生崽儿生崽儿,多生几个,家里就热闹了。回头素素也生几个,就更热闹了。” 容疏不想说话,恨不得把脑袋埋进饭碗里。 “容丫头,说你呢,你别装害羞。” 容疏:“没装,真害羞了,您快吃饭。” “你还会害羞?那太阳打西边出来。看看卫小子,那才叫害羞了。” 容疏抬头,就看见卫宴红透了的耳垂。 嚯嚯嚯,卫宴竟然害羞了! 第105章 杀鸡儆猴 “我不吃了,我要回家陪我娘吃饭。”卫宴仓皇而逃。 战大爷大笑道:“看看这没出息的样子,以后怎么办。” 卫宴:凉拌! 天上挂着细细的弯月,星河璀璨,万籁俱寂。 方素素好容易把兴奋的思思哄睡,刚要在她身旁躺下,就听外间丫鬟压低声音喊她。 “方姑娘,侯爷请您过去一趟。”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武顺侯想干什么? 不过她不怕。 谁吃亏不一定呢! 方素素答应一声,起身把衣裳穿好,头发松松挽了个发髻,鬓角垂下几绺头发,她也没在意,就那般素面朝天地出去。 面对不需要从对方兜里掏钱的男人,她底气向来很足。 跟着丫鬟来到正院,忽然见到院子里跪着一个人,方素素被吓了一大跳。 看身形,是个女人,而且只穿了中衣,头发披散在身后,被两个侍卫压着,动弹不得,嘴里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像是被人掩了嘴。 这…… 武顺侯是不是有点太会玩了? 方素素正腹诽,就听里面传来武顺侯的声音:“让方姑娘稍等片刻,我换衣裳。” 方素素:“……” 她看着映在窗纸上的男人的身形,抬手,脱衣,精壮的轮廓…… 妈呀,这不是她惯用的套路吗? 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令人着迷的。 但是总给人吃素不行,方素素就喜欢玩些这样的小手段。 ——得让男人知道,她很美,她值得。 所以在哪里摆放蜡烛,影子映到哪扇窗户上,窗纸如何挑选,如何让自己看起来勾魂摄魄……这些方素素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没想到,武顺侯竟然也……意外和自己一样了? 不过很显然,自己有心,他却是无意的。 他想要自己,勾勾手指就行了,不用这么费事。 “进来。” 武顺侯低沉的话音,打断了方素素的遐思。 来了! 她提步走上台阶,又推门进去。 “方姑娘,请坐。”武顺侯坐在榻上,指着下首离他能有一丈远的椅子道。 方素素也没客气,直接踏踏实实地坐上去,用一双黑若点漆的双眸看向武顺侯。 武顺侯道:“深夜让姑娘前来,打扰了。然而有些事情,不处理让人寝食难安。” “外面的那个,是思思的小姨母?” 方素素看到了旁边武顺侯刚刚换下的一身黑衣,似乎是夜行衣? “是。”武顺侯口气依然很平静,“我想要知道,当日究竟是什么情形。” 方素素没有拿腔作势,直接把当天的情况说了。 武顺侯听完后面色没有什么变化。 方素素见状心里有些生气。 听说女儿差点被拐卖,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 她一生气,阴阳怪气的毛病就犯了。 “侯爷没见过,我在花船上却见过太多被拐卖的女子。” “我知道。”武顺侯道。 “倘若我是您,现在不会这么平静。” 武顺侯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 他生气的时候,已经过去。 现在不过是解决这件事情而已。 “她怎么对思思,我就怎么对她。”武顺侯道,“来人——” “侯爷!” “把她带走。” “是!” 屋外响起了女人“唔唔唔”的声音,但是很快又归于寂静。 “侯爷,你让人,把她卖了?”方素素道,“可是,她要是跟人说起她的身份……” “那就让她开不了口。”武顺侯情绪依旧平静,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方素素忽然想起一个词—— 静水流深。 这个男人很危险。 不动声色的背后,有着最果决的手段。 “她会写字吧。”方素素问。 “那就让她写不了,她也逃不走。”武顺侯道,“军中缺女人。” 方素素瞬时明白了那女人的归宿。 虽然痛恨她的所作所为,也认为就算千刀万剐都不冤枉,但是方素素听到这里,还是不寒而栗。 死其实不是很重的惩罚,生不如死才是最重的。 只是,思思外家就那样少了一个女儿,不会找吗? 武顺侯这是半夜,亲自去把人给捉来了? 如果诉诸有司,那估计不会这样……所以,他就自己动手了? 方素素忽然不敢胡咧咧了。 她就是欺软怕硬。 “这几日,还有劳方姑娘陪着思思;等她熟悉了之后……” “我知道。”方素素道,“侯爷要是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先走了,我怕她蹬被子。” “嗯。来人,送方姑娘回去。” 方素素心说,太好了,赶紧放我走吧。 不过她跑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也不敢回头,盯着自己绣着祥云纹路的鞋尖艰难地开口。 “侯爷,鸡蛋那件事情……” 她还是坦白从宽吧,否则怕自己也被武顺侯卖了。 武顺侯道:“思思同我说了,你也是无心之失,不算什么事,不用放在心上。” 那就好。 方素素跑得比兔子还快。 回去之后躺在床上,她的心还在控制不住地狂跳。 反应了一会儿之后,她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情。 ——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武顺侯应该早就知道才是。 他今日喊自己去,确认是假,想恐吓自己才是真的吧。 她怕自己别有用心,害了思思? 娘的! 该警告的人不警告,险些铸成大错,现在来吓唬自己? 我呸! 什么东西! 方素素骂骂咧咧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卫宴去了指挥使衙门,容琅上学,容疏去了铺子,一切都进入正轨。 程玉见到容琅,不由抱怨:“昨天喊你一起去武顺侯归朝,你怎么不来找我?” 这人肯定又在家里死读书。 随后他又道,“你不知道昨天多有意思,武顺侯被人扔鸡蛋了,你知道吗?” 容琅:“……我知道。” “你说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众目睽睽之下敢那么做。当时秦王和锦衣卫指挥使卫宴都还在呢!” 他现在就非常好奇,也期待锦衣卫把人给抓到。 容琅表示,他非但知道这件事情,还知道“真凶”是谁。 不过他是不会出卖素素姐的。 他岔开话题问道:“你娘怎么样了?” 第106章 同意施治 “嗐,别提了。我娘起了心思,尤其看到祖母这些天,一日比一日见好之后,更是想要找你姐姐……” 但是家里其他人,都不同意。 “我外祖父都来劝她了,也没用。我看我娘这次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程玉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道。 容琅:兄弟,真的,你那些打,没有白挨的。 你爹天天挂在嘴边的“棒槌”,也不是白骂的。 “其实我也觉得你姐肯定行。但是我也怕我娘受罪……要是我能替她就好了,我不怕疼!” 容琅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们回去再慢慢商量。 毕竟是大事。 “我看不出三天,我爹就挺不住了。”程玉道,“我娘连和离的话都说出来了,我爹胆子早就被吓破了。他不行,惧内。” 容琅不知道跟这个棒槌说什么好。 看见夫子从窗口路过,他连忙推了推程玉,“夫子来了,快读书。” 程玉瞥了一眼夫子那张绷得快要掉渣的脸,长叹一声,“催眠药又来了。” 只要看见那张脸,他就没有不犯困的时候。 容琅不理他了。 与此同时,容疏铺子里,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之前方素素就和容疏提过,让她雇几个伙计。 她说,容疏既然已经定了要嫁给卫宴,不管真的假的,面子上的事情,别让人挑出错处。 她说的是李婶子。 过去怎么抛头露面都行,但是既然婚事定下,至少双方都知道,那还是稍微讲究点好。 不知道卫宴的身份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不好揣着明白装糊涂。 容疏一来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毕竟双方想要和谐相处,都得各自收敛自己,相互妥协;二来她也确实太累,所以就雇了四个妇人来帮忙卖货。 月儿负责收钱。 容疏就在后面,记记账,研究研究新的吃食。 偶尔,也会有人来请她帮忙把个脉。 自碰瓷事件之后,不少人开始重新审视容疏的医术。 “您要点什么?刚出锅的卤猪头肉,热乎乎的呢!” “我找你们东家。” 这声音中气十足,屋里的容疏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抬头看过去。 外面来了位老大人,身上穿着官服,面庞严肃,目光之中带着审视。 “您是?”容疏站起身来,对他行了一礼。 “老夫高无忌。” 高无忌? 容疏明白过来。 因为卫宴给她补过课了。 “高大人,请您进来说话。” 铺子后面还有一间房,平时容疏有时候在这里休息,倒也安静。 高无忌走进来。 容疏要给他上茶,被他拒绝。 “老夫从来不喝外面的茶水。” 容疏以为他是讲究,觉得外面的茶水不干净,也没敢勉强。 “您老找我,是因为程三夫人吗?” 高无忌摸了摸胡子:“是。” 容疏以为他是来质疑自己的,正想着如何说,就听他道:“你先在我身上试试,行不行?” 容疏:“……不行。” 高无忌:“怎么不行了?” “我不能那么做。”容疏道,“我不能和您说大话,万无一失。但是我至少,也有七八分的把握。程三夫人年轻,恢复也快。您这个年纪,不行了。” “你嫌我老了?”高无忌吹胡子瞪眼。 “不是我嫌弃什么,这是事实。” 高无忌刚正不阿,那她就直来直去,不必绕圈子。 高无忌气得脸红,“胡说!我没老!” 容疏也不和他争辩,只淡淡道:“程三夫人有心结是真,但是您自残,也改变不了过去发生的事情。来日方长,高大人,慢慢来吧。” 高无忌瞬时像被扎破的气球,整个人都颓了下来。 有些事情,再难弥补。 半晌后,他声音微颤着道:“丫头,真有七八分的把握吗?” “可能还不止。” 高无忌愣住,随即起身,对着容疏行礼。 容疏连忙扶住他:“大人,您这般就折煞我了。说起来,当年您对我父亲也有恩,这就算我对您的回报吧。” 危难之时的仗义执言,便是无济于事,也当铭感五内。 “老夫至今都觉得,卫将军和你爹,可惜了。”高无忌痛心疾首,“更可惜的是,卫家那狗子,不学好。你倒是比他强多了。” 容疏:“……” 卫家狗子,现在是我的男人了。 你这样说不好,真的。 “丫头,老夫真的拜托你了。”高无忌眼角微红。 “您放心,我当竭尽所能。” 容疏送高无忌出去的时候,战大爷来了。 再看战大爷身后跟着的月儿,容疏顿时明白,是月儿不放心,怕高无忌为难自己,所以回去搬了救兵。 “啧啧,谁说从不求人来着?这不,就求到了我孙女头上?”战大爷一脸骄傲。 容疏:“……” 什么孙女,您不能乱说啊。 “少乱攀亲戚,”高无忌昂首骂道,“让她随你姓战,我才承认。” “你这老东西,死鸭子嘴硬。”战大爷骂道。 “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 “有什么事?让我孙女切二斤猪头肉,咱们俩喝几杯。” “不喝不喝,我要去看我女儿。”高无忌大步走出去,一个人离开。 他身边,竟然连个随从都没有。 一生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也是让人肃然起敬的老大人。 “这老东西。”战大爷摇头骂道,摆摆手让容疏去忙,自己拎着八哥去遛弯去了。 高无忌去程家的时候,见到女儿女婿还在争论这件事情,便坚决站在女儿这边。 “治!无鱼,去治,治不好,爹以后养着你!” 程三夫人没想到亲爹这次竟然同意,眼圈含泪,看向自己相公,哭求道:“相公,你就同意吧。” 岳父大人都同意了,程三老爷还能说什么? 说到底,还是心疼。 容疏很快又被程家请去。 程老夫人亲自出面,当着高无忌的面,把程三夫人这件事情委托给她。 “容疏,辛苦你了。” “辛苦倒是没什么,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我需要准备几日,之后三夫人也要将养些时日。” “我行,不要紧,我都听你的。”程三夫人连忙表态,又给容疏行礼,“容姑娘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第107章 高无忌的误会 “娘,行了。”程玉扶住她,“您别和姐姐那么客气,没看姐姐都不好意思了吗?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他说话向来混不吝,所以旁人都没放在心上。 但是高无忌听着,却觉得有些意思。 自己人? 原来自己外孙,对容疏有意思? 还是说,两个人其实是相互喜欢,定下了什么? 容疏正想着治疗方案,完全没多想,更不知道高无忌的胡思乱想。 高无忌心说,这个外孙媳妇,他觉得不错。 当初女儿的婚事就没让自己操心,结果也……差强人意,过得去。 希望外孙的婚事,也能顺利。 容疏这边细细和程三夫人说着话,交代她注意事项,态度温和,言语笃定,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高无忌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生得高大威猛,怎么看怎么顺眼的外孙,十分满意。 真是般配啊。 容疏回去准备了几日。 最难的是手术需要的工具。 为此,卫宴找到了宫里的能工巧匠,送图纸,送样品,调整,来回忙活。 春光正好,战大爷天天在院子里品茶晒太阳,见他忙进忙出,啧啧道:“你倒是个不记仇的。高无忌见你一次骂你一次……” 容疏愣住,还有这事儿? 卫宴怎么从来没跟她说起? “我心胸宽广,不和他计较。”卫宴面不改色地道。 容疏:是吗?我怎么没觉得呢? 战大爷冷哼一声,“天上就算掉馅饼,也不是你卫渐离扔的。” 这小子,肯定是要让容疏救人,让高无忌欠下他人情。 看高无忌以后还怎么好意思骂他。 容疏被战大爷的话逗笑,“其实就是举手之劳而已。程三夫人,着实有些可怜。” “那是个好孩子,就是高无忌家里太乱。”战大爷摇头,“还是我这般耳根清净。” 卫宴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你是自己想清净吗? 你那是没找到想要找的人,自我安慰罢了。 战大爷可能也想到了这一层,瞪了卫宴一眼。 臭小子,就你知道得多! 容疏去程家那天,卫宴也跟着去了。 “小白脸,你怎么像个跟屁虫似的,天天跟着我姐姐?”程玉骂道。 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卫宴:“你姐姐?” “我姐姐怎么了?以后我让我娘收了姐姐当干女儿。” 容疏听得头大。 一个个的,这么热衷于结干亲。 她清了清嗓子道:“快进去看看吧。” “等等我,等等我。”高无忌气喘吁吁地跑来。 程玉见了他忍不住埋怨:“您之前还说多着急,结果这会儿才来。” 高无忌喘着粗气道:“这不是刚散朝吗?” 他身上朝服都没换就来了。 “就不能告假一天,离了您不行啊。” “当然不行。有些人,今天不弹劾,他就得多放浪一天,我眼里揉不得沙子。再说了,明天还有明天要弹劾的人。” 容疏:好吧,您是老喷枪了,哪天不喷都不行。 高无忌对上容疏就笑容满面:“容家丫头,你今日手上可得准点,都靠你了。” 程玉:“什么丫头丫头的,您不能客气点啊!这是容姑娘。” 高无忌:“你这混账东西,我又没和你说话。” 他这样喊,不是更亲近吗? 高无忌目光又落在卫宴身上,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皱眉嘀咕道:“我怎么觉得,你和卫狗贼这么像……” 卫宴腰背挺直,任由他打量。 容疏赶紧道:“快点进去吧,要不今日怕来不及了。” “快快快。”高无忌忙道,“容丫头,你别慌别乱,稳着点……” 程三夫人正在焦急等待容疏。 程老夫人和她的几个妯娌都在。 大家都在温声安慰她。 程三夫人却不害怕。 她更着急。 容疏到了之后,让众人都退出去,笑着对程三夫人道:“您喝下这个,再醒来的时候就好了……” 晌午过后,高无忌在门口急得转来转去,有心想问问里面怎么样,又怕打扰容疏。 他这种情绪实在无人倾诉,只能把矛头对准卫宴。 “你是不是卫狗贼?我怎么看你就不像好人?” 卫宴:“……” 没看黄历出门,出来就被这老狗咬。 程玉也等得着急,闻言道:“您老就消停一会儿吧,烦着呢!您看谁像好人?” 他外公这张嘴,谁不怕? 卫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容疏一直忙到临近傍晚才推门出来,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 她先和内院的人解释了一番,然后又出去和高无忌等人说没事了。 “……麻药劲过了,肯定会疼。我明天再来,没有大碍,都不用慌张。” 程家众人连同高无忌,对她都感激不尽。 程三老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票给容疏。 容疏却笑着拒绝:“之前老夫人给我的很多了。而且程玉和舍弟关系原本就好,互相照顾;更没想到,三夫人原来是高大人之女,高大人当年仗义执言之恩,也不敢忘怀。” 她既这般说了,程三老爷就只能把银票收回去。 高无忌脸上露出骄傲之色,“容丫头,你放心,老夫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以后你家再遇到什么事情,我一定也帮忙。” 容疏:高大人,您能不能希望我点好啊…… 程玉是她的嘴替,“外公,您说话咋那么难听?我反正不乐意听。” 高无忌笑呵呵。 傻小子,还不是因为怕坏了你的好姻缘? 外公懂! 行了,他不说了。 程三老爷道:“容姑娘医者仁心,妙手回春,日后只能送上牌匾,聊表寸心。” 容疏谦让了一番。 程三老爷却打定了主意,以后一定要帮她介绍其他病人。 “走吧。”卫宴对容疏道。 他听了程三老爷的话,心里莫名地不舒服,只是不明所以。 容疏点头,和众人告别。 回去的路上,容疏在马车里打盹儿,卫宴骑马跟在旁边。 吹面不寒杨柳风,偶尔会掀起马车帘子,让卫宴偷看一眼。 路过勾栏的时候,里面女子娇软的唱调随风传了出来——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卫宴猛然间明白过来。 原来,他为容疏骄傲的同时,又舍不得更多的人发现她的美好。 第108章 拒不为妾 容疏回家之后,发现方素素带着思思回来了,不由惊喜。 “都顺利?” 方素素虽然故作平静,眼神却出卖了她的紧张。 容疏心头一热,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手术失败,所以才特意回来等着。 “那当然了。”她故作得意地道。 思思拍手:“我就知道姐姐最棒了。就是姐姐坏,不带着我去,我想跟你学呢!” 容疏笑道:“跟我学得循序渐进,不能一口吃成胖子。你们今日来,和侯爷说了?” “废话。”方素素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自己就把侯府的宝贝疙瘩带出来了?” 容疏看着门口的几个侍卫,笑了笑。 “你也累坏了,我叫了席面,一起吃几口,我们也得赶紧回去。”方素素道。 “好。” 思思嘟囔道:“怎么又是吃饭?我刚吃了那么多东西,现在一点儿都不饿。” 卫宴知道容疏和方素素凑到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闻言便道:“走,哥哥带你去看猴戏。” 思思高兴地答应了,被卫宴牵着手领走。 容疏饿得胃都疼了,狼吞虎咽。 方素素帮她夹菜,埋怨道:“程家怎么都不管顿饭啊!” “肯定备饭了,”容疏道,“但是我不爱在他们家吃,规矩多,有人伺候,我不自在。不说这些,你这几天在侯府怎么样?” “能怎么样?”方素素道,“我是客人,思思又跟我亲,谁不敬着我?” 见她不像受委屈的模样,容疏笑道:“那就好,我怕你这火爆脾气,和人吵起来。” “没人惹我;有人惹,一样吵。” 方素素又问她,程家给了多少诊金。 听容疏说拒绝了诊金,她心疼道:“你就会穷大方。罢了罢了,也算卖个人情给他们,希望日后他们能看顾你一二。” “我其实也不用他们看顾什么……” “你不用,那卫宴得用吧。” “是吗?”容疏对此表示怀疑。 卫宴和程家,八竿子打不着吧。 谁都想离锦衣卫远点,还是别吓唬人家了。 她转而问方素素的打算。 “当然是还要去船上,妈妈都着急了。”方素素道。 “那……侯知道?” “知道。”方素素道,“昨天他又找我了,和我商量让我留在侯府,我也把来龙去脉都跟他说清楚。就是……现在一时之家还找不到合适的人照顾思思。” “那怎么办?” “还是放你这里吧。”方素素道,“我从前不知道,侯爷竟忙成那样,三天有两天不着家……” 她实在舍不得思思被交到其他人手里。 太恶的,会虐待思思;太善良软弱的,又容易被这小东西欺负。 总之,思来想去,就是不放心。 容疏促狭道:“我看你这么舍不得思思,干脆以后就住在侯府吧。” “少拿话挤兑人。”方素素冷哼一声,“你是不是想着,我有可能被侯爷迷昏了头?那你就错了。我又不傻!” “嗯?怎么不傻,说来听听。” “我这身份,说嫁给侯爷,那是痴人说梦。我给他做个妾都高攀了。” 容疏没有说话。 因为事实却是如此。 两人身份云泥之别,方素素以后最好的归宿,应该是嫁个有钱的商人吧。 要是能嫁给有官位的,那都是极大的造化。 武顺侯这种炙手可热的权臣,想想都不可能。 “可是给他做妾,我傻吗?妾说白了,不就是下人吗?”方素素道,“我放着自己逍遥快活的日子不过,去给认当下人?就算有多少下人伺候我,我也还是个要伺候人的下人。” “伺候人的事情,我做得很烦了。” “现在他有求于我,对我说话客客气气,有时候我还能生出幻觉,觉得我和侯爷,也能平起平坐。” “给他做了妾,以后就欠了他,照顾思思就成了分内之事。做不好的地方,他说不定还能打骂我。” 所以,她为什么想不开? 容疏点点头,并且也为她感到高兴。 谁都想做人间清醒,但是在巨大的诱惑下,还能保持清醒,实在难得。 顿了顿,方素素开玩笑道:“他要是真的那么需要我,就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把我抬进门去。” 容疏啐了一口:“你有点原则行不行?娶你,你就愿意了?” “那有什么不愿意的?那是一品诰命夫人吧,我做梦都能笑醒。” 有便宜谁不占? 说白了,无非是她看透了做妾的本质,权衡一下自己亏了,所以才不肯。 但是如果是做正妻,那她真是欢天喜地地答应。 “你别傻。” “我才不傻呢!我白捡个孩子,又有夫妻之名,侯爷这辈子都得管着我。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傻子才不干呢!” 容疏听了这话,莫名有些担心,轻声提醒她道:“素素,曾经沧海难为水,武顺侯心里有人。” 而且是个死人。 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的。 将心比心,容疏觉得自己非常介意。 情浓之时,也会忍不住想,他从前对别人,是不是也如此。 她的心很小很小,只能装下一个心里只有她的男人。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谁在感情上没有点洁癖呢? 容疏见过武顺侯,那是一个很容易吸引女人的成功男人。 她视方素素为至交好友,不想她失去理智,陷入情爱之中无法自拔。 因为武顺侯99.99%是不可能娶方素素的。 “他心里有人?我心里还有人呢。”方素素不以为意地道,“他心里没我,我心里也没他。容疏,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死心眼。什么情啊爱啊,都无所谓,没那么重要。” 有枝可依,有所依靠,这才是最重要的。 “算了算了,咱们俩扯这么多干什么?”方素素自嘲笑道,“好像武顺侯眼真瞎了似的。我和侯爷说好了,先把思思放在你这里,和从前一样。等他忙完了这一个月之后,再来领孩子。” “行啊。”容疏爽快答应。 “在你这里,我回来看她也方便。我骗她说我回去照顾我娘,你别说漏嘴了。” 第109章 说亲 “照顾你娘?” 方素素都和家里人老死不相往来了,这个借口,就离谱。 “我和她说,我娘跌断了腿。”方素素道。 容疏:“……你还要在花船上待多久?” “不知道。”方素素道,“我和妈妈说了,最长到今年年底。如果能找到合适的人接替我,我随时都能离开。” 这件事情,她也坦白和武顺侯说了。 彼时,她面色平静,口气坦荡。 “侯爷有自己的战场,我也有自己求生的地方。” 他们遵守各自的规则,各自为人。 像两个世界,却因为思思,诡异地有了交集。 “嗯。”容疏道,“你去忙吧,思思我来照顾。” 铺子里已经雇人,她不用每天去。 “你也别闲着,”容疏道,“还得准备嫁妆呢!你们的婚期怎么定的?” 容疏提起这件事情有点头大。 “不知道。上次说庚帖已经交出去,等着钦天监合八字呢!” 容家的人也没有再出面找她,但是她坚信,虽然迟,但是一定会来。 “你也长点心。现在卫宴名声狼藉,让你捡了个大漏……以后未必没有女人扑上去。” 容疏听她说起这些,头更大了,连忙道:“吃饭吃饭。” 方素素啐了她一口:“不听我的,迟早要吃亏。等到时候传出来卫宴和别的女人如何如何,我看你怎么哭!” 她现在也就是发狠而已,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更没想到的是,她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 接下来一段时间,容疏隔三差五就去程家看程三夫人。 程三夫人恢复得不错。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地试试,却被容疏拦住,让她一定要有耐心。 程三夫人道:“好了,这次一定好了,我自己有数的。” 她终于可以摘下“不良于行”的帽子了。 她可以大大方方走出家门,再也没有人会歧视她,嘲笑她。 容疏笑道:“是的,您放心,会好的。我给您开的调养身体的药,得继续吃……” “对,得继续吃。”程玉在旁边附和道,“给我爹也开点大补的药!” 然后赶紧给他生个弟弟出来,赶紧放弃他这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到时候他就去投军,谋个武职,一鸣惊人,大放异彩…… 程三夫人被他说得又羞又恼,捶床骂道:“等你爹回来收拾你!” 程玉摸摸鼻子,显然没有把亲娘的威胁放在心上。 程三夫人又道:“那等你外公再来的时候,我同他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仟韆仦哾 这些天,高无忌天天散朝之后就往程家跑。 人心都是肉长的,程三夫人看着高龄的老父亲这般,如何不心疼? 程玉立刻求饶:“娘,娘,我错了。” 他外公那张嘴,真要喷起来,他也得怂。 容疏忍俊不禁。 正说话间,高无忌又来了。 他先问了程三夫人的情况,然后又一次表达了对容疏的感激。 容疏连连谦让:“您折煞我了。” 高无忌越看她越喜欢,便想趁着今日把话挑明。 “容丫头,你上面也没什么长辈了,你自己的婚事,得自己做主。” 容疏茫然地点点头。 “你看程玉怎么样?”高无忌道,“你别害羞……” 容疏哭笑不得。 正要说话,就听程玉道:“外公,您别乱点鸳鸯谱了。姐姐说定人家了,是个小白脸。” 嗐,他就输在脸黑上了。 没办法,他随外公。 高无忌大吃一惊,随后遗憾得直拍大腿:“好好的姑娘,怎么那么早就定下了亲事?” 英年早嫁,真是的。 容疏能怎么说? 她只能说:“是当年我爹在的时候定下的婚事。” “就是那个小白脸!外公,您见过的。” 高无忌想了想,“原来是他。” 那个很像卫狗贼的……小白脸! “我觉得他没我好。”程玉嘀咕道。 “可不是没你好,一肚子坏水的样子。” 程三夫人受够了,忍不住道:“玉儿,我得换药了,你带外公出去转转。” 程玉一头雾水:“换药?您不是刚才换过了吗?” “我要再换一次,出去!” 程三夫人说话底气足了很多。 高无忌拉着程玉往外走:“听你娘的话,别让她操心……” 等两人出去后,程三夫人拉着容疏的手歉疚地道:“容姑娘,你别介意。我爹和我儿子,都是有口无心的人。” 容疏笑道:“我知道,没事的,我没往心里去。” “什么时候是好日子,告诉我一声,我怎么也去给你添妆。” “好。”容疏应道,又叮嘱了她几句才起身告辞。 刚出了门,抄手游廊下的祖孙俩就围了上来。 程玉一副怕她被人忽悠卖掉的样子,紧张道:“我外公说的话,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说不同意,不要紧的。” 他一边说一边给容疏使眼色,唯恐她答应。 容疏莫名其妙,实在理解不了这个眼色。 然后她就听高无忌道:“容丫头,我本来想着,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就让程玉娶了你……” 容疏心说,我读书少,您别骗我。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是这么用的? 到底谁救了谁? “没想到你已经许了亲。”高无忌唉声叹气,遗憾溢于言表,“那这样吧,我让程玉他娘,认你做干女儿,以后我就是你外公了。” 战王做她祖父,那他只能做外公了。 容疏哭笑不得。 这些人,怎么那么喜欢认干亲呢? “高大人,不用了。”她尴尬地道。 不是她不识抬举,而是日后高无忌知道,他的外孙女婿是卫宴,会不会气得吐血? 程玉:“就是,外公,不用了。我受您荼毒就行了,你就别叨叨姐姐了!姐姐,我送你回去!” 高无忌气得连声骂“混账”,又说程玉都随了他爹。 程玉护着容疏就往外跑。 容疏笑得肚子疼。 这祖孙俩,真是一对活宝。 容疏回到家,就见到月儿在门口等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 见到容疏,月儿立刻迎上来,急得脸色通红:“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慢慢说,不慌。” 第110章 上门送钱 “姑娘,国公府的人来了。”月儿道,“还是上次那个全嬷嬷,说是,说是要接您去国公府。” 姑娘可不能去,那是羊入虎口。 容疏冷笑一声,“她们想接我,我就得配合?” 真把自己当盘菜。 “进去看看。” 容疏进去,就见全嬷嬷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身后站着两个丫鬟。 全嬷嬷倒是起身行礼了,口气虽然有点客气,但是委实不多。 她倨傲地道:“老奴奉命接您回府学规矩,免得出嫁以后……” “怕我把卫宴阉了?”容疏环胸冷笑,“还是怕我把卫宴绿了?” 全嬷嬷领教过她的嘴皮子,所以这次没有立刻被激怒,但是看得出来,也是极力忍耐的模样,额角的青筋都在跳动。 她说:“姑娘,您的规矩,真该好好学学了。” “啪——”容疏甩了她一巴掌,然后吹了吹手心,“我先教教你,跟主子说话的规矩。” 全嬷嬷捂着脸,又气又恼:“姑娘,别以为您放几句狠话,国公府就奈何不了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 “哦?奈何得了我,你们尽管来。”容疏嘴角勾起,笑意却越发冰冷。 揣着明白装什么糊涂。 他们要是能奈何自己,就不会出银子了。 “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容疏在方杌上坐下,“回去告诉她们,出嫁那日,我可以从容国公府走。但是在此之前,我不会踏进国公府。我怕落得和我娘一样的下场,被你们无中生有,造出个奸夫来。” 全嬷嬷面色青紫,“姑娘,您考虑清楚,您若是不回去的话,侯府给您的嫁妆……” “一万五千两银子的压箱底,一个子儿也不能少。我和你们,本就是银货两讫的买卖,现在拿这个威胁我,呵呵。” “姑娘,之前说的是一万五千两的嫁妆,不是压箱底的银子!”全嬷嬷急了。 “可是现在我反悔了。”容疏似笑非笑地道,明晃晃地挑衅,“否则我到时候大闹婚礼,你说卫宴会记恨我,还是记恨国公府?” “您别忘了,您还有弟弟。” 原来,是想用容琅拿捏她。 容疏气定神闲,“是,容琅在白山书院读书,关系最好的人叫程玉,是程尚书的孙子,高御史的外孙。你们想动手,千万做得隐蔽些,别被程玉发现,落了话柄给高大人。” 到时候,高无忌能把容国公府骂个狗血淋头。 容国公丢不起这人。 “对了,最好把我一并除了,我刚从程家回来,程三夫人说要给我添妆呢!” 全嬷嬷看着他,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 “时间还有很多,你回去告诉你主子,让她们好好打听打听,睁开狗眼看清楚,省得太岁头上动土,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又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来求饶。月儿,送客!” 容疏起身直接走进屋里。 思思正在临窗大炕上跪坐着,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往外看。 见容疏进来,她忙扑过来:“容姐姐,你好厉害!你跟着素素姐学得厉害了。” 容疏:“……谢谢你夸奖。在家也有没有乖乖听话?” 方素素今天一大早就把她给送来,自己去了花船。 “当然听话了。”思思骄傲地道,“你看我把你留的功课都写了。” 小炕桌上放着她写好的纸,上面满满都是歪歪扭扭的“一”。 行吧。 思思又好奇地问:“那个老婆子是不是来欺负你的?不怕,等我回去告诉我爹,让我爹把她打得落花流水!” “别瞎说。” “我没瞎说,我爹最厉害了!我爹谁都打得过!”思思不服气地道。 “我知道你爹很厉害,但是他应该来对付敌人。至于这种老婆子,交给姐姐就好了。” 思思想了一会儿后歪头道:“那好吧,等你对付不了她的时候,就找我爹帮你。” 容疏笑着摸摸她的头。 真是个小可爱。 她确实不怕。 一来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二来……她现在有不少靠山了。 她能行。 她原本是想回去,查一下生母的事情,但是卫宴说得对,她缺心眼。 她就算查,也不能踏入龙潭虎穴。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小女子更要惜命。 好容易把这个不愉快的话题翻篇,思思又问起了卫宴:“卫哥哥怎么不来了?” 容疏这才想起来,卫宴有几天没来了。 不过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事情那么多,常来才不正常。 “忙。”容疏道。 卫宴和她提了一句,说很忙,但是具体的事情没说。 他不说,容疏就不问。 办案讲纪律,她懂,尤其是给皇上办案,嘴巴必须要严。 “忙也得来看看我啊。”思思噘嘴。 她不可爱了吗? 容疏被她的样子逗笑,伸手刮了刮她鼻子,“好,一定会来的。走,姐姐带你出去买菜。” “给我买两只螃蟹,用草绳系着玩。” “现在可没有螃蟹……” 再说高无忌,自女儿的心结渐渐解开之后,那叫一个神清气爽,走路都带风,弹劾起人来,更有劲了。 朝臣们暗中都骂他高疯狗,逮着谁咬谁,但是面上却都不敢得罪他,夹起尾巴做人。 高无忌:怎么忽然就这么消停了? 不行,没有问题要善于发现问题。 比如这天,散朝的时候,他发现钦天监监正隋长宁匆匆忙忙往外跑。 一看就是无心正事,上朝时候肯定摸鱼了。 于是,高无忌喊住了他,“隋大人。”qqxδnew.net 可怜的隋长宁,就是个芝麻绿豆点的官儿,平时见了谁都得低头。 听见高喷子喊自己,他腿都软了,唯唯诺诺地行礼道:“高大人,您找下官有事?” “隋大人何故如此匆忙啊?”高无忌问。 “这……其实也没什么事……” 隋长宁总不能实话实说,家里胭脂虎发作,他得回去赔小心。 慌乱间,他胡乱找了个借口,讪讪道:“身负皇命,不敢怠慢。皇上令下官为卫大人和容家姑娘合八字……” “哪个卫大人?卫宴?” “是。” 高无忌依稀想起来,好像皇上是给卫宴和容国公府赐婚了。 本来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但是因为容疏的原因,他就多问了一句。 “容国公府哪个姑娘?” 第111章 婚事波折 因为容国公府把容疏兄妹撵走这件事情,高无忌过去就看不上。 现在受了容疏的帮助之后,就更看不上容国公府了。 ——把出息的儿孙都撵走,剩下了什么样的? “容家七姑娘。”隋长宁赔笑道。 高无忌记忆力极好,即使现在年龄大了,和年轻人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所以他说:“谁?七姑娘?” 容疏当年在容家,排行也是第七吧。 哦,肯定是容疏的堂妹,算算年龄,能对得上。 隋长宁怕得罪高无忌,惴惴不安,见他追问,心说“死道友不死贫道”,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 “是容正的女儿,当初被撵出府了。”隋长宁附到他耳边道,“现在皇上赐婚,本来应该是容家六女,但是容国公舍不得,就拉了容七姑娘来凑数。” 弹劾,赶紧弹劾容国公。 容国公府势微,将来就是要找他算账,也不能怎么样。 但是得罪了高无忌,那真的就惨了。 隋长宁说完后,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高无忌的神情,想看看自己这个话题转移得是否成功。 于是,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高无忌脸色突变。 “简直岂有此理!” 高无忌拂袖而去。 隋长宁抬手摸了摸额头,一片凉湿的汗意。 所以,他这是逃过一劫了? 不错不错,赶紧回家去哄胭脂虎去。 这一天天的,他可太难了。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皇上先后听取了关于春种、防范黄河水患、南蛮求亲等事的上奏之后,脸上有些疲惫之色。 他扫了一眼群臣,道:“众爱卿可还有本上奏?”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朕累了,赶紧散朝。 众人心领神会,无人站出来给皇上添堵。 除了,高无忌。 皇上看到高无忌从队伍中站出来的一瞬间,下意识就想站起来说一句“退朝”。 但是转念再想,就算喊了“退朝”,这老狗也会不依不饶。 罢了罢了。 且让他说完,否则他给自己来个撞柱,史官会怎么写? 抹黑的还是自己一世英名。 “回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皇上心里 一时之间,竟然僵持不下。 所有人一边吃瓜,一边等着皇上的裁决。 第112章 秦王助攻 半晌后,皇上道:“是容正的女儿?” “正是。”高无忌道,“此女妙手回春,医者仁心;战王此前差点横尸街头,就是被她所救;微臣的女儿也是被她医治……还有程尚书的夫人……程尚书……” 你出来。 走两步。 说你呢! 在那里装傻充愣的。 程尚书心里暗暗叫苦。 想撇清,可太难了。 “回皇上,内子身患顽疾,苦恼多年,幸得容姑娘医治。”他硬着头皮道。 皇上靠在龙椅上,似乎在回忆什么。 众人不敢作声,只有高无忌骂个不停。 卫宴心如擂鼓,腰背挺直地跪在地上,随着时间推移,寒气似乎顺着膝盖慢慢游走全身。 他的婚事,他下半生是索然无味还是惊喜无限,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这时候,秦王咳嗽了两声,随后抬袖掩脸道:“父皇,儿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还请父皇恩准。” 皇上闻言脸色忽变,似乎立刻就要发作。 众人噤若寒蝉。 王瑾上前,轻声道:“皇上,太医说,您不能动怒,还请您保重龙体。” 皇上深吸一口气,冷冷出声:“既然卫宴自己愿意,那婚事就继续。容国公欺上瞒下,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个月!散朝!” 说完,皇上起身直接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声称自己不舒服的秦王,看了卫宴一眼,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只是看他的脚步,怎么都不像身体不好的模样。 卫宴拧眉。 秦王和皇上,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他和容疏的婚事,和秦王有什么关系? 卫宴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并没有显露出来。 高无忌一个箭步上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竖子,你竟然害容丫头!” 卫宴一脸高冷,不予理会。 倒是王瑾笑呵呵地上前:“高大人此言差矣。这是皇上旨意,渐离心怀仁义,不忍容姑娘被人悔婚,无依无靠,怎么能是害她呢?” 高无忌:“我呸!你个老阉奴,一肚子坏水。” 这婚事,他实在不想同意啊。 皇上啊皇上,您怎么这么昏聩! 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吗? “你要是敢欺负容疏,我就天天弹劾你!” 最后,高无忌放下一句狠话,气呼呼地离开。 卫宴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和从前一样冷冰冰,高深莫测,但是卫宴却知道,自己此刻激动不已。 当然,这份激动,原本不需要有。 他以为自己能顺理成章地迎娶容疏进门,根本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高无忌。 还好,过程曲折,结果顺心。 下午,王瑾从皇上那里回到自己住处,远远就看见卫宴等在院子里。 “进来。” 王瑾坐下,小徒弟端上两盏热茶。 卫宴端起一盏送到王瑾面前。 王瑾没有接,示意他放在桌上,又让他坐。 “你和容七姑娘,怎么回事?” 卫宴来就是为了解释这一桩的。 他把和容疏相识相知的过程说了,也表明了心迹。 “义父,我心悦她。” 他能感觉到自己面皮发烧,但是心里却是欢喜雀跃。 好像和人说了,迈出了昭告天下的第一步。 王瑾笑道:“好,好。渐离大了,有喜欢的女子,也是正常。说起来,你父亲和容正,也是至交。他在九泉之下,得知你迎娶容七姑娘,也会高兴的。” 卫宴点点头,又道:“这般也好。她没有依靠,皇上会更放心。而且她对国公府也是深恶痛绝,现下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她也不必再委屈,和容国公府扯上关系。” “她对国公府,深恶痛绝?”王瑾问,面上不辨喜怒。 卫宴隐隐感觉到了什么,话说得含蓄。 “当年容国公府逼死她生母,又把她们姐弟扫地出门,让她们吃了很多苦;她不想和国公府扯上关系,也是人之常情。” “倒是像她的母亲。”王瑾道。 卫宴惊讶。 战王总是提起容疏的母亲,言辞之间多有夸赞。 现在,义父也提起,听起来,也不像贬低之词。 只是,他们为什么,都认识容疏的生母? 容疏生母乃出身皇商之家,家境殷实,应该也是被教养得很好的大家闺秀。 按理说,外人应该少有机会窥见她的为人吧。 卫宴很不解。 王瑾似乎猜出来他的想法,端起茶盏,浅浅呷了一口茶后道:“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而且斯人已去,不要再提起,只好好准备自己的婚事便是。” 卫宴称是,心里却忍不住想起容疏捡骨时候的发现。 他为什么会生出一种怪诞的想法。 既然容疏母亲那么厉害,会不会,根本没死呢? 不,应该不会。 “你身份特殊,树敌众多,要好好保护好容七姑娘。”王瑾叮嘱道。 “是,我知道的,义父。”卫宴的声音,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高兴。 能得到义父肯定这门婚事,他心情愉悦。 “本来我还担心您不同意,迟迟不敢跟您说。” “傻孩子,我怎么能不同意呢?我自是希望你日后夫妻和美。”王瑾道,“我等着日后你把人娶进门,带给我看。只是你想好了,要如何待她吗?” “我自是以诚相待。” “渐离,情深不寿。”王瑾道,“太炽烈的感情,消失得也快,倒不如细水长流。你待她,尤其是人前,如果太好,别人就会抓住你的软肋,对她下手,明白吗?” 卫宴郑重点头:“我明白。”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他不能把容疏推到风口浪尖。 今日的事情,只当是他为了完成父亲遗愿,为了在皇上面前做个大度之人。 日后,他反倒是要离容疏远些。 那样是对容疏的负责。 只是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有些心塞。 容疏带着思思在铺子里玩,上午倒是一切正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下午时候,铺子的生意忽然就好了起来。 而且那些人,与其说是买东西,不如说是来看她的。 她什么时候变成猴子了? 她有什么好看的? 第113章 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她(一) 但是来都来了,白看也不厚道,是不是得买点东西? 容疏看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少,打扮都很体面,干脆大大方方地站到柜台前,兜售起她的香胰子来。 别说,效果还不错,一会儿工夫就卖了几百块出去。 果然是大户人家,都不好意思只要一块。 她说十块,对方基本都不讨价还价,直接掏银子。 她壮着胆子给人二十块,还是直接拿下。 容疏觉得自己一鼓作气,今日就把库存给全清了。 只是没有做出来更高价格的产品,迎接这些土豪,她表示遗憾。 不过这一波,她赚麻了。 等到高无忌来告诉她真相的时候,她已经笑开了花。 高无忌:这孩子多没心眼,还笑得出来呢! 多好的孩子,却要配卫狗贼,简直是人间惨剧。 他痛心疾首地道:“容丫头,你知道你要嫁给谁吗?” 高无忌觉得,一定是容国公府那些人欺骗了容疏。 容疏看着周围一群瞬间伸长脖子、竖起耳朵的吃瓜群众,有些尴尬地道:“高大人,您屋里请,咱们进来说。” 高无忌坐下之后还唉声叹气。 容疏给他倒了一杯茶之后,才想起他不喝别人茶水。 然而刚想换,就见他已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也没发作。 这病好了? “容国公那个老家伙,怎么跟你说的?”高无忌问。 容疏笑道:“谢谢您牵挂着我。容国公府想要我李代桃僵,嫁给卫宴,这件事情,有段时间了。” “有段时间了?”高无忌气得胡子都在颤,“你是不是才知道的?” “不,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高无忌眼睛瞪得溜圆。仟仟尛哾 “嗯,我知道。”容疏笑道,心里飞快地想着,高无忌知不知道,卫渐离和卫宴是一个人呢? “那你也一直知道,你身边的小白脸就是卫宴?” 他果然也知道了。 容疏顿时没有泄密的担忧,轻松起来,“嗯。因为也很熟悉了,所以我觉得也没什么。毕竟,容国公府要给我陪嫁三万两银子。” 高无忌直拍大腿:“你怎么能同意呢?卫狗……卫宴是个什么人你知道吗?” “大抵知道一些。”容疏道。 是个心智坚韧不拔,胸有猛虎,却依旧能细嗅蔷薇的男人。 她了解的卫宴,孝顺、温和、执著、高冷……种种看似矛盾的特质,都完美得糅合在一起。 然后长得好看,有令人流口水的好腰。 可惜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毕竟玩是要负责任,是要被抓去谈情说爱,绑定一生的。 “你知道还答应?有钱赚,你也得有命花啊!” 高无忌觉得,这孩子也一定是穷怕了,为了银子就铤而走险。 容疏哭笑不得,思考片刻后轻声道:“高大人,卫宴立志为父亲查明当年真相,对母亲恭谨孝顺,是为孝;卫宴为君分忧,承担污名,从无辩驳,是为忠;如此忠孝两全之人,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个男人对父母,对工作的态度,足以展现出很多东西来。 高无忌愣住,半晌之后才道:“你这丫头,我看你是魔怔了。要说卫宴孝顺,那尚且有几分,可是他父亲九泉之下,也不愿意看到他做鹰犬。至于忠,就更可笑了,他残害忠良……” “高大人。”容疏打断他的话,面色平静,眸子却如水洗一般澄澈,仿佛足以看透这世间所有龌龊。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带着寡母,孤苦无依,想要为父亲翻案,您能给他指一条更好更快的路吗?” “至于说鹰犬,您非要这么说的话,谁又不是为皇上卖命呢?” 谁又比谁高贵? “还有些话,我不能说,但是咱们都心知肚明。卫宴对皇上忠心耿耿……” 他双手染血,不过是替皇上背锅。 非要把罪过加到刀剑上,持剑的人反而最无辜? “我也仔细打听过,从来没有听说过卫宴私下因私报复过谁……” 他不过,是忠于皇命而已。 高无忌不说话了。 因为容疏说的,确实是事实。 他每次最多只能泄愤骂几句“狗贼”,但是要说找出什么实质性的罪过,也确实找不出来。 “卫宴爱猫成痴,府里养十二只猫,也能被人传成养了十二宠婢。”容疏道,“只能说,当全世界都觉得他有罪的时候,他做任何事情都是错。” “但是我曾扪心自问,倘若我是卫宴,少年失怙,能不能于百般艰难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皇上的臂膀;能不能在千夫所指之中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我大概,也会努力,但是肯定不会比卫宴做得更好。” 有人敢害她父兄,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她也一定要报仇。 卫宴有什么错? 他错就错在,太爱重他的父亲? “高大人,没有让人挨打,还要乖乖承受的道理。” 高无忌沉默良久。 而屋外不知何时到来的卫宴,已经泪染长睫。 这世上最懂他的人,竟是一个女子。 但是容疏说得不对,他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反省过,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才会为千夫所指。 可是现在容疏说,他做得很好。 这种肯定,足以慰藉卫宴挣扎多年的内心。 所以的坚冰,宛若逢春,融化成奔腾的春潮,浩浩汤汤,在心底激荡。 “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你才知道他多少事情?”高无忌半晌后哼哼着道,“我看你就是一个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的傻姑娘。” 一定是被卫狗贼那张脸给骗了。 别说,他生得还真不错。 也就比自己外孙子差一点点吧。 容疏却坦然道:“这个您可看错了。我对卫宴,并无男女之情。” 刚刚还热血沸腾的卫宴,瞬时被浇了一盆冷水。 忘了,清醒如容疏,其实一直分得清楚,什么是欣赏,什么是喜欢。 前者她毫不吝啬,后者却舍不得付出分毫。 当成她喜欢杨成的时候,是一时脑热吧。 可是自己,却没有这样的幸运。 “我只是看不得,人云亦云,都把戾气撒在一个不算无辜,却也绝对不是坏人的人身上。” 第114章 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她(二) 完了完了,救不了了。 这就是高无忌内心的想法。 自己的外孙,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以后他欺负你,看你怎么哭?” “我才不哭呢!”容疏声音变得明快起来,“他欺负我,我就阉了他!” 高无忌愣住,随即大笑起来。 也是,不怕,这丫头,就不是吃亏的性格。 一物降一物。 卫宴在她面前,确实老老实实,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更何况,她还有战王撑腰。 “那你打算回容国公府?” 容疏想了想,“您说,这件事情已经在皇上面前闹开了?” 那些人,真是特意来看她的。 早知道,就明码标价,看一眼必须买一百块香胰子,先付定金后交货,哼哼。 “嗯,皇上知道了。” “那……” 容疏表示,自己得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不回容国公府的话,那一万五千两银子的嫁妆就拿不到了。”容疏道,“但是回去的话,要给那些害过我娘的人磕头行礼,我怕自己呕死,红颜薄命。” “胡说!”卫宴推门进来。 什么生啊死啊的,嘴上一点儿忌讳都没有? “不回去。”他说。 他打算回头和战王商量一下,能否让容疏从战王府出嫁。 如果战王不同意的话,那就直接从这里出嫁,他是不介意的,日后也不会因此亏待容疏。 “卫狗……是不是偷听我们说话?”高无忌吹胡子瞪眼道。 容疏:您别这样说,否则我心虚。 高无忌每说一次“卫狗”,她就想起自己偷偷骂卫宴的事情。 “不需要偷听,我光明正大地来商量婚事。”卫宴面无表情地道。 谢谢你,刚一得知婚事,就快马加鞭想要搅黄。 “三媒六聘知不知道?”高无忌怒道,“竖子无状!” 卫宴根本不理他。 高无忌离开的时候有些悲伤,但是还是和容疏说,“等着,等程玉他娘好了,给你操持婚事。以后,高家就是你娘家,你就是我亲外孙女!” 说完,他还挑衅地看了卫宴一眼,仿佛在说,你敢欺负我外孙女,看我不喷死你! 然后,高无忌才叨叨着“可惜了,可惜了”离开。 容疏长吁短叹:“我的一万五千两银子,就这么白瞎了。” 心疼死她了。 卫宴见状只觉她可爱,和刚才那个帮自己据理力争的冷静清醒人设,又截然不同,却都让人心里欢喜。 “你笑什么?”容疏没好气地道,“你补给我啊!” 卫宴清了清嗓子:“我没有那么多银子。我的银子,还得操办婚事……” 容疏:“这就哭穷上了?以为我不知道你家底?哼!” 一说掏钱就翻脸,狗男人本狗了。 卫宴:“你竟然连我家底都摸透了?看起来……” “少来。”容疏翻了个白眼,“不行,得想个办法,把那一万五千两银子给要来。” 要不她不甘心。 “要不,你去吓唬吓唬容国公府?” “不。”卫宴干脆地拒绝。 容疏:说你胖,你就喘。 刚夸你不会假公济私,这么快就来了。 然而卫宴话锋一转,“容国公府,不会克扣你嫁妆的。” “啊?我都不回去,他们还会出嫁妆?” “会。” “因为他们理亏?” “你能指望狗有良心,”卫宴淡淡道,“都不能指望那些人有良心。” “那他们为什么会给我出嫁妆?”容疏不解地道。 “因为圣旨没有收回去,依然是为容国公府的姑娘和我赐婚。”卫宴道,“容国公这个人,做事瞻前顾后,宁肯花钱,也要买个心安。” 更何况,那些钱,本来也是容疏生母的嫁妆。 容疏却有些不信,一万五千两银子呢,能说给就给了? 但是卫宴很笃定,她也就没好意思再问。 虽然两个人在谈论嫁妆,但是她面色如常,一点儿害羞的神情都没有。 卫宴心塞塞。 容疏却很快想起了另外的事情,问他道:“刺客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最近卫宴太忙,她都没找到机会问。 “嗯。”卫宴想起她的机智勇敢,嘴角不由带上笑意。 又是承平公主做的手脚。 可是他和王瑾商量一番后,决定压下这件事情。 这仇不能不报,但是单单这一条,没有造成什么后果,皇上只会轻轻放下。 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那就继续蛰伏。 “那梅花袖箭是什么?很厉害吗?”容疏好奇地问道。 “很厉害。”卫宴点点头,“我之前听说过,但是这也是第一次见。” “你没有?” “嗯。”卫宴笑道,“找了很久,但是没有找到。托你的福,倒是得了一件。” “能用来防身吗?”容疏似乎自言自语,转而又道,“不行,太大了,不方便。” “我回头让工匠研究一下,倘若能仿制出来,给你做个小的。” 卫宴一眼就看出来,容疏想要。 容疏道:“那怎么好意思?做个这么大的就好了。” 她比划了一下。 卫宴:“……好。” 两人陷入了沉默,仿佛都不知道说什么。 容疏道:“要不,你去忙?” “嗯。”卫宴答应一声,目光却直直地看着容疏的眼睛,“你嫁给我,不怕和我一起,被千夫所指,日后更可能遗臭万年吗?” 容疏翻了个白眼:“嘴长在别人身上,说什么我也管不了。日子是我自己的,为什么要在那些无所谓的人身上消耗情绪?至于说什么遗臭万年,我死之后,就是挫骨扬灰,又关我什么事?” 不过一副皮囊罢了。 “我从来只怕自己此生不尽兴而已。” 卫宴定定地看着容疏,内心被她的话深深震惊。 他身为男人,都没有她这般豁达的心胸。 此生尽兴? 是的,此生尽兴。 他和她一起。 容疏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嘟囔道,“你当审犯人呢,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又不心虚。” 卫宴:“……” 她在他面前,他几乎能感受到她呼吸的气息。 他们那么近,可是又那么远。 追爱路漫漫。 “有件事情想和你说,”卫宴垂眸,“我最近奉旨查鸿胪寺的事情,恐怕没有时间过来找你。” 第115章 做好事不留名 容疏大方地摆摆手:“不用,你忙你的就行。” 她又不是孩子,得让人看着。 不过,鸿胪寺是管什么的来着? 这个能问吗? 她问了,然后卫宴就说了。 “南蛮前来求亲,鸿胪寺负责接待来使。” 容疏:懂了,负责外交的。 问题是,他们有什么事情,能让皇上派卫宴查? 不过这种逾矩的问题,她就没问,只是让他去忙。 “……另外我自己也有些事情,所以短则半个月,长则月余不能来。” “哦,行,你记得和李婶子说一声。” 卫宴笑着点点头。 他感觉和容疏在一起,像老夫老妻一般。 没有你侬我侬,只有温情流动。 卫宴果然接下来几天都没有出现。 思思一直住在容疏这里,武顺侯有时间的时候就派人来接她回去住一天,然后再把她送回来。 容疏本来以为他会介意自己和卫宴定亲,结果发现他从来都没提。 毕竟事情都闹到皇上那里去了,要说武顺侯不知道,那肯定不可能。 行吧,果然不是人人都在意卫宴鬼畜名声的。 这日,方素素回来思思,买了点心,脚步轻快,看神色十分高兴。 容疏起身笑道:“你这是路上捡到了金元宝?难得你铁公鸡拔毛。” 方素素白了她一眼,把点心放到桌子上打开给思思吃,哼哼着道:“我回来拔你的毛。” 小十一闻到了腥味,也跳到桌子上等着吃。 可怜的阿斗,又急得汪汪叫。 腿短就是吃亏。 方素素护着点心骂道:“现在的蟹黄酥多金贵,这是买给思思的,小十一你一边去。” 容疏:“……” 蟹黄酥确实很贵,因为螃蟹这时候也没有黄,都是之前腌制特殊保存下来的,能不贵吗? 思思是突发奇想要玩螃蟹,不见得是想吃。 不过思思还算给面子,吃了两块,然后就偷偷捡了喂阿斗。 方素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她今天高兴呢? “我可能过一两个月,就能回来了。” “回来?”容疏咬着蟹黄酥,没听明白。 “妈妈买了个扬州瘦马,吹拉弹唱,温柔解语,样样都比我强多了。” 方素素一点儿都没有嫉妒,只有如释重负。 其实她今年一点儿都不想回去了。 她之前攒下了些继续,帮容疏看铺子,容疏也不亏待她。 比起从前小心翼翼服侍男人,揣摩男人心思,现在的她,谁的脸色也不用看,日子过得别提多舒服。 人啊,过惯了好日子,谁愿意再回去过苦日子? 只是碍于情分,不得不回去。 原本她想着,怎么也得半年一年半载,却没想到,人到位得这么快。 就连容疏都觉得很快。 “扬州瘦马?那买来得很快啊,是去年就托人去买了吗?而且,也不便宜吧。” “不是,就是赶巧了。”方素素道,“是有人买了送给当官的,结果被拒绝之后嫌晦气,就想卖了。你说巧不巧,正好问到妈妈那里,才要了五百两的身价银子。” 要知道,去扬州买的话,这般品貌的,至少得一千两银子。 “妈妈自己都说,她今年要走运了。” 容疏若有所思。 这事,真这么巧? 天上掉馅饼儿的事情,她一般都得先琢磨琢磨。 方素素却沉浸在自己要解脱的愉悦中,并没有察觉异常。 主要是,她也不认为,银货两讫,卖身契都签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那黛黛是被悉心教养的,妈妈很满意,但是没见过那么多男人,待人接物,还得学一段时间。” 方素素现在就巴不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赶紧解脱。 容疏道:“那挺好,你早点从花船离开,回来帮我张罗铺子。” “等着!” 方素素走后,容疏把这件事情琢磨了两三天,还是觉得不对劲。 她带着思思,在门前大树下踢毽子。 踢了两天,总算等到了来给李婶子送东西的徐云。 ——卫宴孝顺,所以即使他不在,也会留人照应母亲这边。 容疏总算等到了。 思思最先看见,高兴地喊道:“小云哥!” 徐云拎着一只烧鸡,笑嘻嘻地道:“好几天不见了,思思越来越好看。” 他又给容疏行礼。 容疏道:“我有件事情,你看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要是没时间就算了。” 她可以再想想办法。 徐云忙道:“看您说这话多见外,有事您吩咐。” 就怕你不开口呢! 容疏便把方素素的事情说了,道:“你暗中帮我查查,这个黛黛到底什么来路。” 徐云爽快答应,道:“说不定能查个贪官出来,立功的话,这功劳肯定得算您一份。” 容疏笑骂道:“你天天油嘴滑舌,昭苏就老实巴交,你俩怎么不匀一匀?” 徐云嘿嘿笑,在门口喊王嬷嬷。 李婶子和王嬷嬷一起出来,接了东西他才走。 李婶子看容疏也在门口,上来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到底委屈你了。” 容疏尴尬,只能做出害羞的样子。 李婶子絮絮叨叨和她说了不少话,非把烧鸡分了她一半才放她回去。 思思啃鸡腿啃得满嘴流油,吃够了就把肉分给阿斗和小十一,晃着小腿道:“嫁人真好,我长大了也要嫁人。” “小傻瓜,一个鸡腿就把你收买了。” “不是呀,嫁人了,我就有娘了。” 容疏瞬时就心酸了,揉揉她的头,没有说话。 徐云办事效率很快,过了两天就回来复命了。 “容姑娘,您猜怎么着?” 看着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就知道不是坏事,不由松了口气。 “别卖关子,赶紧说。”她笑骂道。 “这是有人做好事。”徐云道。 “做好事?” “您猜猜,这是谁的手笔?提醒您一下,和素素姑娘有关系。” 容疏思考再三,忽然惊讶道:“难不成,是她之前资助过的那人良心发现,回心转意了?” 徐云:“她资助过的人?是谁?” “不是?那你先告诉我,你说的是谁。”容疏才不会被他绕进去。 “这个人,您也认识。” “卫宴???” 第116章 让你收拾她不是收了她 徐云被容疏吓得一哆嗦。 “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要是误会了,卫大人肯定会拿他开刀的。 容疏愣愣的,“怎么,还不让说?行,你什么都没说,我自己猜出来的。” 卫宴帮素素,难道他看上素素了? 那她,是不是鸠占鹊巢了? 没事,都是自己人;她给素素挡枪,不算什么。 但是素素似乎,并不喜欢卫宴啊。 平时她没少在背后吐槽卫宴…… 徐云都要被吓尿了,“姑娘,您别乱攀扯我们大人。我们大人,心里只有您一个!” 他不就想卖个关子吗? 结果差点把自家大人给连累了。 容疏翻了个白眼。 “是武顺侯。”徐云连忙道,“武顺侯让人把那个黛黛送到了花船上。” 竟然是他。 预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他是不是想让素素帮忙照看思思,所以把她给替换出来?”容疏问。 徐云笑嘻嘻:“究竟为了什么,咱可就不知道了。” “我看你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就知道你肯定没往好处想。”容疏啐道。 “那您可冤枉我了,这话不是我说的。” “什么话?谁说的?” “武顺侯同季三公子交好。”徐云促狭道,“季三公子问武顺侯,之前朝他扔鸡蛋的人,可找出来治罪了?” 容疏想起那件事情也忍俊不禁。 “然后呢?武顺侯肯定不会计较吧。” 素素都跟他道歉了,而且他当时也表明不会放在心上。 “武顺侯便提了素素姑娘,结果您猜季三公子怎么说?” “别卖关子。”容疏白了他一眼,直觉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季三公子说,‘让你收拾她,你把人给收了,也行吧’。” 容疏:“……” 徐云大笑起来,“姑娘,和您说句心里话。倘若这件事情是听来的,我肯定觉得不可能。哪家花娘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收服武顺侯?但是现在——” 一切皆有可能。 因为那是方素素。 容疏冷哼一声道:“休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素素才不稀罕!” “素素姑娘聪明,肯定不会吃亏的。”徐云意味深长地道。 来日方长,且走着瞧。 容疏觉得,武顺侯为了让素素安心给思思做保姆,也是煞费苦心。 从父亲角度来说,他的评分应该提高了。 不过她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和素素提这件事情。 反正素素能提前回来,这是一件大好事。 容疏给徐云切卤味带走。 徐云在旁边搓手:“您再给我加点醋,我爱吃醋。” 容疏:“给你,这半坛子醋都给你!” “嘿嘿,月儿是不是还在铺子里忙活呢?”徐云问。 “你吃我家的醋行,别惦记我家的人。”容疏瞪了他一眼。 月儿性格柔顺,不声不响;徐云油嘴滑舌,脾气还差,暴躁的时候爹娘都不认。qqxδnew.net 但是徐云偏偏盯上了月儿。 应该是她穿越来之前,徐云就喜欢月儿。 所以徐云对前身十分不友好。 “容姑娘,帮帮忙。”徐云作揖,陪着小意道。 容疏冷哼一声,把装卤味的大碗直接塞到他手中,“走!记得把我的碗还回来。” 徐云厚着脸皮求了她几句,又道:“我要是有卫大人的消息,肯定也第一时间来告诉您。以后,我就是您在大人身边的眼线!” 容疏:“呸,我稀罕?” “大人都走了好几日了,您肯定也牵挂担心。” “忙得要命,没工夫,走走走。” 徐云:“您看您卸磨杀驴,太快了。” “再不走,晚上我吃驴肉火烧。”容疏笑骂道。 等徐云走后,思思才从门后出来,笑眯眯地道:“我都听到了。” 容疏:“你听到什么了?” “我听到你们提我爹了。”思思刚睡醒,头发还是乱糟糟的。 “怎么,你爹还不能提了?” “我爹买了人,把素素姐姐换回啦。可是,素素姐姐被卖给了谁?”思思不解地问。 容疏叹了口气,摸摸她头顶,用手指帮她梳理头发:“被她爹娘卖了;素素姐姐很不容易,她又疼你,以后你也要多心疼她。” 方素素虽然不是传统意义的被卖,但是都是一回事。 好在她自己貌美好强,走出来一条不一样的路。 “我肯定会心疼她,也心疼你。”思思认真地道。 容疏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带她梳洗。 被她们提起的方素素,在花船上打了两个喷嚏。 新买来的瘦马黛黛立刻关切地道:“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去给你倒杯茶来。” “嗯。”方素素靠着栏杆,看着外面阳光下碧波荡漾的湖水慵懒地道。 黛黛很快捧了茶过来,娇美温柔,腰肢细软,行走间如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方素素接过茶水的时候顺手摸了她一把,笑道:“别说男人,我看着你,都忍不住动心。” 江南水土,精心培养的后浪,要把她这前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黛黛脸色羞红,“素素姐姐——” 方素素道:“你性子绵软,我这路子,你是走不了的。也罢,我教你些别的……” 晚上,船上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 灯笼摇曳,丝竹声声,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方素素带着黛黛行走其间,游刃有余。 “赵爷,您可好久没来了。” “王公子,您来了……行,一会儿一定来陪您喝两杯。” 男人嘛,只有新人笑,谁见旧人哭? 所以今日众人的目光,大都在黛黛身上徘徊。 方素素乐得如此,陪着众人玩闹了约莫一个时辰,就推说身体不舒服回到了自己房间。 她打开窗户,靠在窗前坐着,一边给思思做新衣,一边哼着小曲,吹着夜风,好不舒服。 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忽然,她听到有划水的声音,便探身去看。 可是,什么都没看到,而且声音也消失了。 方素素对着水面啐了一口骂道:“想偷鸡摸狗,你找错了地方。敢摸上来,看船上的人不把你狗头打烂!” 天气暖和的时候,附近有些水性好的小偷小摸,会到船上偷东西。 第117章 不能让容疏守寡 方素素性格泼辣,而且船上确实有很多打手,所以她并不害怕。 没想到的是,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划水声竟然又出现了。 方素素气结,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她把手头的针线一扔,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气势汹汹地道:“你出来!” “是我,噤声!” “你谁……卫,渐离?”方素素听着这声音实在太过耳熟。 “是我。”卫宴气息有些乱,“我受伤了,后面有人追我,你让我上去躲一躲。” “哦,好,你上来。” 方素素把鸡毛掸子弯腰往下递,想要拉卫宴一把。 卫宴却没用,自己爬上来,跳进窗户,水淋淋的,脸色苍白如纸。 “大半夜的,你和水鬼似的,吓死人了。”方素素见状抱怨道,自己探身往外面看,“谁瞎了狗眼,敢追你?” “关上窗。”卫宴道扶着椅子才堪堪站稳,浑身的气力仿佛都没了,后腰的伤口疼得已经近乎麻木。 方素素关上窗,“现在怎么办?我让人把你送去容疏那里?你没事吧!” “我走不了。”卫宴呼吸有些重,更有力竭的迹象,“他们会来搜查。你这里,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吗?” 实在不行,他还得回水里。 只是他的伤,有些支撑不住了。 “没有。”方素素道,“总共这么大的地方,藏只耗子都藏不住。” 毕竟是船上,地方狭窄,她的这房间,已经是最好的了。 “你的仇家追你?” “是。”卫宴道,“你死我活。麻烦给我倒杯热茶,我喝了就走。” “走?去哪里?” “去水里。” “你受伤了吧,再泡水里哪儿能行?”方素素咬着朱唇,脸上有纠结挣扎之色。 卫宴却道:“无事,我只觉得有些冷,麻烦给我些热茶,热水也行。” 他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前功尽弃。 “那不行,我不能让容疏守寡。” 方素素似乎做了决定,咬了咬牙,“你,你要是把这张脸暴露在人前,让人知道你是卫宴,对你有影响吗?” 卫宴知道方素素是有些急智的,闻言便道:“有影响,不过比起逃命和不暴露,也没什么。” “就是,要我说也没什么,男人管脸干什么?你听我的。” “你说。” 卫宴现在状态不是很好,天旋地转,已经是强弩之末。 “脱了衣裳,去床上躺着。” 卫宴愣住,手抓紧椅背,手背上青筋暴起。 “要命还是要脸?”方素素骂道,“你以为我想救你?男人可以有很多,姐妹只有一个。” 她是冒着被容疏介意的风险在救他,好吗? 卫宴也是果决之人,当即拱手道:“多谢素素,连累你名声了。” “我有什么名声?”方素素嗤笑一声,“我也不在乎。就希望,容疏真不在乎你。” 这一刀,结结实实地捅在了卫宴心上,比外伤还疼。 但是没有时间多想,他伸手解扣子。 他以为方素素会转过身去,没想到她根本没动。 卫宴脸红。 方素素非但没动,还催他:“磨磨蹭蹭的,是个爷们吗?” 卫宴只能自己绕到屏风后脱衣裳。 方素素:“……我稀罕看你啊!” 她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一条缝,观察外面的情况。仟韆仦哾 “来了好几艘小船,举着火把在水面搜,我看是找你的。”她说。 卫宴趁着这时间,飞快地脱了衣裳到床上躺下,盖好被子。 方素素关了窗户,跺跺脚道:“不行,我得再想想。” 回头容疏知道,她和卫宴滚到一张床上,多膈应。 她自己都膈应,也不好意思面对容疏。 卫宴:“……我还是走吧。” “你闭嘴就行了。” 方素素把他地上扔的湿衣裳捡起来,环顾屋里,找了一盆花,把两者系到一起,扔到水中。 卫宴明白,她这是“毁尸灭迹”,可是回头,他怎么走是个问题。 方素素又想了想,把自己头发放下,外衣脱掉,然后把自己衣服扯乱,跪在床前。 这一套动作下来,非常麻利,就是卫宴一头雾水。 “你见过嫖客吗?” 卫宴想想,摇头。 “那是你蠢,男人没几个没嫖的。你是不是装?你自己就没干过?” 卫宴有种被容疏审问的感觉。 “我没有。”他咬牙道。 “不行,你这脸太白了。” 方素素站起来,找到自己的胭脂,往指腹上涂了涂,过来给卫宴擦。 卫宴只当自己死了,直挺挺地躺着。 让方素素安排吧。 方素素见状骂道:“你挺什么尸,把脸靠过来。” 卫宴一动不动。 方素素一边给他抹脸一边沾沾自喜道:“我也是对锦衣卫指挥使为所欲为过的人了。” 嗐,就是以后不在花船上混了,吹牛没对象了。 不过转念再想,这个牛吹出去也没人信,罢了罢了。 方素素折腾过卫宴,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小壶酒,让卫宴喝了几口,然后又倒在手上,往空气中洒了一些。 “一会儿就说你强迫我,我不愿意……”方素素重新回到床前跪下,酝酿着情绪,“他娘的,最近日子过得好,想点伤心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要是别人,想家人出事就行。 她不行,她想起家人出事,怕自己笑出声来。 活该,报应! “你可以想,”卫宴终于开口,“思思被人掳走……” “放屁!”方素素气得大骂。 那是能假设的吗? 你咋不想你被人阉了! 卫宴闭嘴。 他惹不起。 片刻之后,外面突然传来嘈杂之声。 方素素的心提了起来,再也不敢说笑,使使劲拧了自己大腿一把,又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这下好了,泪一下飚出来了。 卫宴心里无比紧张。 他觉得,自己可能扮演不好嫖客这个角色。 方素素小声嘀咕:“怎么还不来?一会儿你记着,拿出你的气势来,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卫宴松了口气:“有劳。” “呸,跟我装模作样。要不是为了容疏,我管你去死。我告诉你,你将来要是对不起她,我,我……” 她好像也没什么办法,呕死。 “不会。”卫宴斩钉截铁地道。 第118章 演技大pk “姑且信你,否则小心报应。”方素素恨声道,转而又问,“你伤在哪里?” 卫宴:“……没事。” 他不想说伤了腰,否则就是无穷无尽的猜测。 方素素在这方面,向来脑洞开得大。 “你是不是发烧了,烧糊涂了?我问你伤在哪里。”方素素道,“要伤在要害,别耽误了容疏。” 卫宴很无奈。 他明明有意回避了,还是被方素素推到了这条路上。 好在外面的追兵“救”了他狗命。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吵闹声,方素素一秒变脸,抓住自己的衣襟哭了起来。 “大人,奴家卖艺不卖身,船上这么多姐妹,您何苦非要为难奴家?您就饶了奴家吧!” 卫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接话,冷冷盯着方素素,气场大开,空气仿佛都被冻住了一般。 他半躺着,身后靠着枕头,被子斜斜搭在身上,露出肩膀和胸肌,恰到好处地遮挡后身后的伤。 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使只维持这样的姿势,他也用尽了力气。 闯进来的两个士兵模样的人,看着卫宴,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入内,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滚。”卫宴嘴唇微启,冷冷吐出一个字来。 方素素假装手忙脚乱拢衣襟,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军爷,两位军爷救命!救命!” 两个士兵都愣住。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都是小人物,不敢以下犯上,感觉床上这人,气质矜贵,大有来头。 等闲人,看见他们身上的衣裳就害怕了。 然而他们从卫宴眼中,只看到了轻蔑和碾压。 “军爷,军爷,”方素素扑到两人脚下,抱着其中一人的大腿,哭得楚楚可怜,“军爷救命。奴家不想卖身,可是卫大人偏看上奴家的身子……要是不清白了,以后奴家还怎么从良嫁人?” 卫宴不知道怎么,忽然之间福至心灵,“你求他们?我卫宴的事情,凭他们也敢管?” 卫宴? 这名字有点耳熟。 两人面面相觑,随即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卫宴! 锦衣卫指挥使卫宴。 “这天下,总有王法吧。”方素素哀哀哭道,“难道卫大人就能无法无天吗?两位军爷,救命!” 两个士兵表示:真的救不了。 得罪了卫宴,他们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好倒霉! 被抱住大腿的男人踢开方素素,“胡说八道!卫大人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另外一人也瞬时醒悟过来,连忙附和道:“就是,别不知好歹!卫大人,我等奉命捉拿刺客,打扰之处,还望您见谅。” “滚!”卫宴依旧惜字如金,一双锐利的眼睛,如锋刃般令人忌惮。 两人却如蒙大赦,几乎是立刻就逃走。 方素素不由松了口气,坐在地上都起不来了。 卫宴:“你怎么了?” “吓得!”方素素瞪他。 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好不好? 卫宴:“……” 刚才看她的样子,不是很厉害吗? “总算过去了。” “没有。”卫宴道。 “什么?” “他们还会再来的。” 这两个人只是小喽啰,做不了主,所以还会有人再来确认一遍。 “累死老娘了。”方素素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养精蓄锐,准备下一场大戏。 “多谢。以后我……让容疏报答你。” 男女授权受不亲。 “呸,好大的脸。” “夫妻一体。” 他把所有的都会给容疏,再让容疏给别人,有毛病吗? 没有。 但是和方素素是不能讲理的,谁也讲不过她。 所以卫宴说完这句话,就再也不肯开口,只等着人来。 果然,那两个人很快回来,这次带了他们上峰。 这个人,卫宴还真能叫出名字。 “吕英。”卫宴靠在床上,屈起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姿势闲适,然而目光却阴冷。 被叫到名字的吕英,也是头皮发麻,心说遇到谁不好,偏偏遇到这个瘟神。 而且偏偏,他还见到了卫宴的真容。 这是他能看的吗? 吕英几乎把脑袋垂到胸前,讷讷道:“打扰卫大人,卑职罪该万死。”仟仟尛哾 “我以为,你是来捉拿我的呢!”卫宴冷笑。 “不敢不敢,卑职不敢。”吕英忙道,“卑职奉命捉拿纵火犯,还请卫大人恕罪。” “纵火犯?” “是,有人今日胆大包天,去架阁库纵火。属下等奉命捉拿犯人,惊扰之处,还望卫大人体恤。” 卫宴没有说话,手里把玩着小小的茶杯。 吕英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只觉得浑身僵硬,几乎不敢动弹。 他还腿软,想跪下…… 半晌之后,他已经感觉到后背汗湿衣裳,才听卫宴道:“滚。” 吕英和两个不敢进门的下属一样,如蒙大赦。 他刚才把人骂得狗血淋头,这会儿轮到自己,才觉得慌得不成样子。 方素素偏偏上前抱大腿:“大人救命,救命。” 吕英:“松开,松开!” 他硬是从方素素怀中拔出腿来,跑得比兔子还快。 等人跑远了之后,方素素趴在地上乐不可支。 这事她能笑一辈子。 笑过之后她起身把门关上,整理好衣裳走到床前问卫宴:“现在把你送走,还是等等?” “等等,先去给我找身衣裳来。”卫宴咬牙道。 “晚点吧,这会儿出去和他们撞个正着。让我想想,怎么把你送走。”方素素想了半晌,忽然发现卫宴面色不太对劲,忙道,“要不,我让容疏来给你看看?” 可千万别死在她床上,她说不清楚。 “不用。” 卫宴不想让容疏来这种地方,“我休息一会儿自己走。你这里有药吗?” “补肾丸很多,你吃吗?”方素素幽幽地道,“还是容疏的手笔。” 卫宴:谢谢,不需要。 他实在累极,要了布条自己简单包扎了下伤口,就趴在床上恢复体力,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方素素打发了来打探消息的妈妈,糊弄了过去,然后又取了铺盖铺在地上,碎碎念道:“没想到我有一天,还得跟男人撇清关系;平时都是男人跟我撇清关系……行了,快歇歇吧。” (照顾家人迟到了,晚点继续哈~) 第119章 卫宴不是太监 卫宴睡了过去。 不过他状况很不好,后半夜发起烧来。 好在昭苏找了来,但是花船上依旧灯火通明,没办法大喇喇把人给带走。 而且卫宴现在这情况,也很难挪动。 方素素鬼点子最多,她灵机一动,对昭苏道:“你去找容疏来,你这样和她说……” 于是,容疏下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被昭苏敲窗户敲醒了。 “干什么?”她听出昭苏的声音,打着哈欠,眼睛都睁不开。 “容姑娘救命!”昭苏急道,“卫大人受伤了!” 容疏:“……哪里受伤了?” 卫宴为什么总是在受伤? 能不能省点心啊! “我也不知道,只这会儿烧得厉害。”昭苏都快急哭了,“您快去看看他吧。” 容疏:“你,确定不是要把我骗出去卖了,替你家主子斩断情丝,让他专心搞事业?” 昭苏:“……姑娘,人命关天,你别说笑了。” “哦,我就是告诉你,我和卫宴没什么情丝,你放心。” 容疏起身把衣裳穿好,叮嘱同样被惊醒的月儿看好思思,然后又把容琅和战大爷喊醒。 战大爷道:“我当多大事,受伤不是很正常吗?去吧去吧,半夜喊我老头子做什么?”仟仟尛哾 容疏:所以,昭苏没问题? 行吧,那她就去一趟。 战大爷就是家里的定海神针。 不用做什么,只要在关键时候能指点一二就够了。 容琅却不放心,要跟着一起去。 容疏便带了他去,叮嘱道:“你就负责摇旗呐喊就行。” 容琅不解:“摇旗呐喊?不是卫大哥受伤了,姐姐去给他医治吗?” 他喊什么? 容疏:“反正你就看我眼色行事,咱们去……捉奸。” 容琅:“……” 容疏直接杀到了花船上,果然见到了卫宴。 她发挥出来全部的演技,和方素素合伙唱了一出抢男人的戏码。 其中精彩,因为她演技被方素素碾压,不想再提。 总之,目的达到,成功把快烧成炭的卫宴带了回去。 哪里受伤了? 不知道。 卫宴都烧迷糊了。 容疏让容琅给他脱衣裳检查,找到了腰间的伤处。 看着那深深的刀伤,容疏啧啧道:“再深点,腰子就没了。” 容琅:“……姐,我看卫大哥伤得不轻,真的没事吗?” 对于卫宴,他心情是复杂的。 一方面他觉得卫宴配不上姐姐,另一方面又觉得姐姐非要嫁人的话,也就卫宴勉强可以。 所以,卫宴还是不能出事。 “没事。”容疏道,“不关生死无大事。来,你来搭把手,也学学如何处理伤处,包扎伤口,技多不压人。” “好。” 卫宴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腰间隐隐作疼。 睁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在容琅房间里。 小十一正在舔着他的手,傻阿斗在地上“汪汪汪”。 他觉得嘴干得厉害,头脑也有些混沌,伸手捏捏眉心,就想起身。 “别动。”容疏正好端着水进来,“你可别乱动,否则我还得替你包扎。” 卫宴想起昨晚演技大pk的事情,觉得还必须第一时间澄清。 “我昨日,不是去找方素素的。我是……” 容疏听着他沙哑的嗓音,觉得耳朵难受,“我又不是真的拈酸吃醋,不用解释啦。” 都啥时候了,还没出戏呢! 卫宴:“……” 他就应该闭嘴。 自取其辱。 “不过你也是,怎么搞成这样?幸亏遇到了素素,要不小命都不保了。”容疏把水递给他,“润润嗓子。这事要告诉李婶子吗?” “不要!”卫宴当即道。 “嗯,我就猜你这么想的,所以没说。那你回自己府里吧!” 卫宴:??? “撵我走?” “你想什么呢!”容疏无语,“我是觉得家里简陋……” “我伤势严重,回去恐怕会被人发现端倪。” “咋,你自己府里都不安全了?混进了奸细?”容疏眼睛瞪得溜圆。 突然有一种潜伏的感觉怎么办? 有点害怕,又有点兴奋。 卫宴顺着她的话,严肃地点点头:“嗯。” “那还是先别回去了。”容疏道,“你就和容琅挤一挤。不过,昨天晚上闹得有点大,对你的名声……” 话说到这里,她就没继续说。 卫宴有什么名声? “我不在意。” 只要,你也别在意。 这话传出去,并不好听。 两女争一夫,还是和花娘争,容疏受委屈了。 “那就行。多亏了素素,回头你可不能忘了她;她有什么难处,你得帮……” 容疏碎碎念,丝毫没有怀疑。 卫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郁闷。 她是真的,一点儿也没把自己放心上啊。 “我这次是因为暗中调查我爹当年之事,所以才被人暗算。”卫宴主动交代,想把自己和她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你娘的事情,我也一直在调查,只是已经过去六七年,知情之人京城也没有,所以需要些时日。” “哦,行,不着急。”容疏道。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欠了卫宴很大的人情呢。 因为卫宴之前的人设是不近女色,现在竟然被遇到去花船上,而且还被未婚妻捉奸…… 这大瓜,迅速成为京城人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瓜。 锦衣卫的名声,都挡不住大家吃瓜的热情。 毕竟卫宴,也食人间烟火了,感觉一下变得“亲切”起来。 “你知道吧,之前还有人传,”方素素翘着腿,吃瓜吃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卫宴为了讨好王瑾,也净了身,所以才给他当义子……” 容疏:“……” 请问王瑾的心理活动是什么? 我没有,你们也不能有? 这些人真敢想。 “你知道更可笑的是什么,”方素素一边说一边乐不可支,“不仅我们花船上,其他船上的娘们,都纷纷旁敲侧击来跟我打听,卫宴行不行,哈哈哈……” 容疏:“……” 惹不起,惹不起。 “我当然说,卫宴很行啊!”方素素道,“回头你得告诉我个答案。” 容疏假装没听到,扭头看窗外。 要不,方素素还是赶紧回去吧。 在容琅屋里,却把两人动静听得清清楚楚的卫宴:附议。 第120章 漏洞 容疏自救,岔开话题:“所以,以后你不去花船了?” “当然。”方素素笑得妖妖娆娆,风情万种,“我这不是成了卫大人的女人了吗?你看不起卫大人啊!” 她倒是想再帮帮妈妈,但是妈妈不敢要了啊。 她不仅把在船上存的首饰和钱都完完整整带了出来,还额外得了妈妈一份丰厚的嫁妆。 毕竟卫宴是锦衣卫指挥使,谁敢不给他面子呢? 就是平时那些明争暗斗的塑料花姐妹,也都凑了份子随了礼。 “你不知道,我这次多威风!”方素素神气地道,“就是从前我最好光景的时候,也没敢想,离开的时候这么风光。” 容疏坏笑:“那你想不想,持续风光?” 方素素这张嘴饶过谁? 她眼神一横,“怎么,人家公主出嫁前找个宫女试试驸马行不行;你就找我去试试?” 容疏:姐姐我错了。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那日直接一掸子给卫宴抽到水里去,你说是不是还能立功得赏银?” 容疏:“让卫宴补给你!” “我可记着你这话了。” 过了几天,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 ——外面不管怎么传,容疏都当没听到。 但是有人,显然不淡定了。 武顺侯请卫宴吃饭。 武顺侯:(卫)宴无好宴,明明知道思思依赖方素素,而且他还要迎娶容疏,怎么就不能放过方素素? 卫宴:宴(席)无好宴,估计是跟自己要人的。 可是方素素,那是他能做主的女人吗? 如果他能做主,那敲锣打鼓给武顺侯送去,免得她总是“欺负”和霸占柳云眠。 卫宴就一个态度:谣言,都是谣言,他和方素素什么事情都没有,以后也不会纳方素素为妾。 武顺侯:你想始乱终弃? 卫宴:那我把人纳了? 武顺侯:不准! 卫宴:我从不夺人所好,侯爷有心,何不直接把人接进府里? 武顺侯:我心中只有亡妻,容不下别人。 卫宴:侯爷心里有过去美好,然而思思却没有被疼爱的记忆。 总之,两个男人几个来回,谁都没占到便宜。 但是,也都各自达成了目的。 卫宴和方素素撇清了关系,武顺侯暂时有人照看女儿。 容疏迎来了容国公府的嫁妆单子,也迎来了容萱这位熟悉的不速之客。 “你得逞了。”容萱冷笑着把单子扔到容疏面前,“你的嫁妆,比我的还多。” “嫁妆多不多倒是无所谓,重要的是,我比你小,还嫁出去了。”容疏专门往她心上捅刀。 “好饭不怕晚。”容萱不甘示弱。 “是吧。”容疏嘴角勾起,露出嘲讽的笑意,“燕王等得起,我看你耗得起几年。” 被戳穿心事,容萱恼羞成怒:“你胡说,我没有那样想过,少含血喷人。” “哦,对不住了。”容疏扬声道,“六姐姐原来这么讨厌燕王殿下啊,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你——”容萱气得脸红,“你若是敢出去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燕王是她心里不能提起的梦。 她一定要嫁给燕王。 即使不能做正妃,做个侧室她也能忍了。 因为种种迹象表明,当下最可能角逐那个位置的,就是燕王了。 给旁人做妾不能忍,给皇上……那大家自然趋之若鹜。 只要他日功成名就,谁会记得今日指指点点? 容萱一直都把婚事当成事业,自然要掐尖。 “哦?那我等着你来收拾我。”容疏皮笑肉不笑地道,就差直接说,我一定给你广而告之。 她怕什么?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没有什么软肋,是容国公府能拿捏的。 今日容国公府给她送嫁妆单子,也不是良心发现,或者动了恻隐之心,只是怕皇上追究。 要感谢,她就谢主隆恩了,那多霸气。 容萱彻底被激怒,口不择言道:“你以为你是谁?就算嫁给卫宴又如何?他还不是一样不把你放在心上,公然狎妓,闹得不可开交?” 卫宴去花船这件事情,甚至被高无忌捅到了皇上面前。 高无忌是真的生气了。 他看好的外孙媳妇被人抢走,他还心疼呢! 结果抢走人的人,竟然毫不珍惜,简直要把他活活气死。 高无忌在朝堂上就把卫宴骂了个狗血淋头。 什么数典忘祖,忘恩负义都出来了,整个朝堂上都回荡着他激情澎湃的骂声。 卫宴目光高冷,好像被骂得不是他一般。 最后,皇上以一句“年少轻狂”替卫宴开脱,象征性地罚俸三个月。 高无忌气得又开始说皇上识人不明,总之很是闹了一场。 托他老人家的福,这件事情越发广泛地流传开来。 所以容萱知道,也不足为奇。 听了她的话,容疏眉眼未动:“我是正房。你呢?” 容国公府现在是什么破落户,还敢肖想燕王妃的位置? 皇后把希望都寄托在了燕王身上,对于燕王妃,毫无疑问要精挑细选。 容萱这种,连被考虑的资格都没有。 门第,直接把她给刷了下去。 “任你如何修炼自己,只因为你出身,永远都不会有那个机会。”容疏冷酷地道。 容萱浑身发抖,恨不能上前撕烂容疏的嘴。 因为容疏说得是实话,而实话,永远最扎心。 也是因为被彻底激怒,容萱直接把自己的“杀手锏”都祭出来了。 她咬牙切齿地道:“你送你那个孽种弟弟去白山书院,是想他科举入仕?你想得美!” “容琅天赋极好,又肯上进,有什么不可能?” “你的……”容萱忽然反应过来,把说了半截的话咽了下去,“总之你休想!” 陪她一起来的全嬷嬷忙道:“六姑娘,嫁妆单子已经送到,咱们回去吧。从宫里请来教您规矩的嬷嬷也该到了……” “慢走不送。”容疏嘴角牵起,笑容高冷。 等容萱离开之后,她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容疏清醒地意识到,容萱肯定想在弟弟科举这件事情上动手脚。 但是她说得太过笃定,以至于容疏都开始认真反省起来,到底是哪里有漏洞。 她没想到。 但是她有外援。 容疏把事情告诉了卫宴。 第121章 我不想读书了 卫宴毕竟混迹于朝廷之中,略一想就明白过来。 “她明知道你要嫁给我,还敢说这样的大话,只能说,不是容国公府能做到的。” 容疏听得懵懵懂懂:“不是容国公府,难道还是燕王?” 那就有点可笑了吧。 她还是从卫宴口中知道,容萱对燕王妃的位置有意。 容萱不会愚蠢到,以为她想成为燕王妃,就真能如愿以偿吧。 卫宴也跟她说过,燕王恐怕连容萱是谁都不知道。 所以容萱就是剃头推子一头热罢了。 “自然不是燕王,”卫宴面色平静,语气和缓,却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是规矩,是律法。” “什么规矩律法?” “你开了铺子。”卫宴道。 非但如此,还直接在铺子里卖东西,等于明晃晃地在自己脑门上贴了“商贾”两个字。 而商贾,是不允许参加科举的。 容疏:“……不是吧,现在还有人讲究这个?我铺子隔壁的隔壁,林老板的孙子,不是上一届中的举吗?” 这玩意儿,怎么还双标? “有一种东西,叫挂名。”卫宴道,“而且寻常你这种小铺子,就是补贴家用,远远算不上贱买贵卖的商贾。” 然而如果有心人非要按头认罪,也是麻烦。 容疏表示,自己确实疏忽了,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情。 她之前甚至还想着,要把铺子过户给容琅呢。 幸亏她还没那么做。 “那实在不行,我和容琅断绝关系?”容疏试探着道。 卫宴:“……那倒也不必。别人已经教给我们怎么做了。” “你说,也挂名?” “我找个人,把你铺子的名字改成方素素就可以了。” 现在的问题是,容疏是否信得过方素素。 以及如果信不过,是不是还有可以替代的人选。 他把这些都一一分析给容疏听。 容疏略思索片刻后就果断道:“那就放在素素名下。” 卫宴愣住。 他没有想过她会这么果断。 他以为,她要纠结许久。 “我不是信不过素素,只是素素以后嫁人了怎么办?钱财动人心,她不动心,她婆家呢?”卫宴还是提醒她。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容疏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然而眼下,我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你说呢?难不成,我要挂在战大爷名下?” “不可。”卫宴道,“他年纪大了,从前也有些事情……会很麻烦。” 容疏笑道:“所以啊,还是素素吧。我对她放心,她还是你救命恩人呢!” 她去跟方素素提,方素素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亲兄弟,明算账,”容疏道,“说好了给你二成的利,你也别跟我谦让,否则终不长久。” “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方素素促狭道,“得让外人知道,咱们妻妾和谐,别让人笑话了去。” 卫宴:我什么也没听到。 还有,武顺侯到底什么时候把人给收走? 反正也不打算续弦了,没有人占位置,干脆就把方素素这妖精给收了吧。 至少,方素素对思思,是真心实意的好。 容疏办完这件事情之后,才和容琅说了。 容琅十分惊讶:“姐,你提前怎么不跟我说?” 容疏闻言愣了下,随即笑道:“这不是怕你跟着操心上火,所以想着事情办完之后和你说吗?怎么了?” “没,没什么。”容琅欲言又止。 没什么才怪,容疏心中暗暗想到。 但是弟弟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也是正常。 他不愿意说,容疏也不想勉强。 然而卫宴却不想容琅和容疏生出嫌隙,就以看马的名义,带他回了自己府里。 “这匹马,是给你姐姐的聘礼。”卫宴道,“赐婚的圣旨不日即将下达,你不会以为这桩婚事还有变动吧。” 容琅今日却没有像上次一样推辞,摸着柔顺的马背,半晌没说话。 “有心事?” “嗯。”容琅叹气,“我不知道,该如何跟姐姐开口。” “那现跟我说说,如果不荒唐,我或许能帮你跟你姐姐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 卫宴笑了,“给我下套?” 容琅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拱手郑重道:“卫大哥帮助我很多,我一直感念于心,不敢忘记。” 卫宴:“看起来不是小事,这样拍我马屁。我有些后悔主动揽事了……” 见他和自己开玩笑,容琅心情又放松了些许。 他缓缓道:“其实铺子这件事情,我前些日子就忽然意识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对读书,心生退意。” “胡说。”卫宴道,“夫子都夸你读书有天赋,而且你自己也极其努力上进,为什么要口是心非,说自己生出退意?容琅,有什么问题,可以慢慢解决,但是不敢面对,顾左右而言他,违背本心,不是大丈夫所为。” 他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让容琅红了眼眶。 他没有兄长,只有卫宴肯这般推心置腹地教导他了。仟仟尛哾 “说吧,到底怎么想的。你现在是跟我说,不是跟你姐姐说。你骗了我,我再去骗你姐姐,扭曲了最初的原因,你觉得你姐姐愿意听到?” “卫大哥,”容琅眼眶越来越红,“我是犯官之子。” 他之前并不知道这条禁忌,可是后来读书就慢慢知道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跟姐姐说。 姐姐那么想让他科举入仕。 卫宴愣住,随即沉默。 他也是犯官之子,所以即使自己忠心耿耿,又表现出卓然的能力,皇上还是让他戴面具,并且表示这是皇恩浩荡。 “容琅,你姐姐让你读书,未必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只是你信天理昭彰吗?真相会水落石出的。”卫宴的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这是他正在做的事情。 容疏:对不起,我真没想到。 “等到他日真相大白,平反昭雪那日,你已经虚度了年华,情何以堪?况且读书也不单单为了科举,读书可以明理……” “卫大哥,你说得都对,我都考虑过了。但是……我很难做到一边惦记着我爹的冤情,一边还能心无旁骛地读书。而且,我等不了那么多年……我想尽快成为姐姐的依靠。我想和你——势均力敌。” 少年说出这话的时候,脸都红了。 但是他目光笃定而坚毅。 第122章 容琅的决心 卫宴一下点出了最重要的问题:“你姐姐同意了吗?” 容琅咬牙摇头:“我还没敢跟姐姐提。姐姐,应该不会同意吧。” “她不同意,你就不去了吗?” “不,我要去。”容琅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去。卫大哥,你能不能帮我,跟姐姐说一声?” 卫宴心说,他在容疏面前,算什么重要的人? 他开口的话,容疏说不定会以为是他鼓动了容琅。 “自己的事情,自己去面对。”卫宴道,“你有打算了吗?” “有。”容琅点头,“我要去西北,要去我爹曾经洒过热血的地方;我要继承我爹的遗志!” 卫宴用他的方式,在为父亲洗雪前冤的路上一直奔走。 容琅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寻找当年真相。 “你姐姐,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卫宴道。 他不是没想过走那条路,可是他还有母亲。 战场上刀剑无眼,容琅又不是自幼习武,实在令人不放心。 除非…… 除非能也有人带着他。 卫宴想到了一个人。 战大爷。 战王征战半生,带出了无数将领,便是西北,定然也有他的人。 容琅非要去的话,可以托战王找人照应他一二。 但是,也只能照应一二罢了,更多的困难和危险,还得容琅自己直面。 “卫大哥,你很喜欢我姐姐吧。”容琅看着卫宴的眼睛道。 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 他看得很分明。 卫宴被人戳穿心思,有些狼狈,脸红到耳根。 可是这种时候,不容他退缩和遮掩。 他努力做出坦然的样子,背后的手却蜷了蜷,“是,我心悦她。” 奈何明月照沟渠。 “你也好,李婶子也好,都是好人。”容琅道,“倘若我真有个万一,你帮我照顾好姐姐。” 做出这个选择,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总不能因为贪生怕死,就始终做缩头乌龟。 他的父亲,死因不明,背着莫须有的罪名,到现在也没个明确说法。 卫宴的父亲是被定罪的,可是容正却没有明确被定罪。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容琅想要去寻找一个真相。 “卫大哥,我想去,我想知道真相。姐姐,就拜托你照顾了。” “我可以照顾她,但是她只有一个弟弟。”卫宴道,“别人待她怎么好,都替代不了你。” “我知道。”容琅眼眶微湿,“可是卫大哥,我想去。” 卫宴伸手捏了捏眉心,“那你自己跟她说。” 容琅有些踟蹰,但是还是点点头:“好。” 容疏听到弟弟提起,自然很震惊。 她内心深处,也不希望容琅以身涉险。 什么爹啊娘啊,对她来说,都不如这个共同生活过的弟弟来得要紧。 可是看着少年眼中的坚持,她能说什么? 她只问容琅,是不是真的做了决定。 容琅点头:“是。” “那就去吧。”容疏拍了拍他肩膀,“你也是大人了。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姐姐都支持你。” “姐——”容琅瞬时红了眼圈。 哪怕姐姐反对,打他骂他,也比现在这般让他舒服。 “哭什么?都多大的人了。”容疏笑道,“我们阿琅,也是大人了呢。” 容琅抱住她,大哭起来。 容疏咬着嘴唇,努力逼退泪意。 卫宴站在旁边,默默地把自己帕子递给容疏。 容疏却拿起帕子,替容琅擦泪。 “好了,不哭了,来,姐姐跟你说点正事。” 卫宴顿时明白过来,她是要跟容琅说生母遗骨的事情。 果然,容疏把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地说了。 容琅大吃一惊:“姐姐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因为觉得你是个孩子,不想你承担太多。”容疏道,“现在姐姐知道,是我小看了你。我们阿琅,已经是大人,有想法了。” “姐……” “既然你要去,那就去好好查查,不要担心姐姐。”容疏继续道,“姐在家等你回来。” “姐,我不能背着你上花轿了。” “傻子,那有什么关系?以后还有漫长的几十年,你要给姐姐撑腰,不在这一时。” 姐弟俩说着话,温情若小溪,淙淙流过。 容琅到底还有些孩子心性,刚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转而却又激动得表示,要去跟程玉说一声。 “和程玉说什么?” “我们俩一起去。” 容疏:“……” 等容琅一出去,她就开始跺脚骂程玉。 “我说好好的,容琅怎么会生出投军的念头,原来是被程玉蛊惑了!” 之前程玉就总盼着弟弟退学,这可算让他给盼到了。 卫宴看见她气鼓鼓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 “你放宽心,阿琅去西北,不是坏事。玉不琢,不成器,不经过一些事,不能长大。” “我不是不舍得他走,”容疏叹气,“我是担心他出事。” “我已经和战大爷说了,他会找人照顾阿琅的,你尽可以放宽心。” “战大爷?”容疏愣住,“战大爷认识那边的人?” “你听过战王吗?” 容疏下意识地道:“没有。” 仔细想想,确实没有。 卫宴:“……那就算了。” 容疏:“啊?你是说,战大爷是战王?” “嗯。”卫宴道,“战王几十年前就年少成名,现在朝廷里一大半的将领,都是他带出来的。” “那我怎么能没听说过呢?” “这一二十年,他没再上战场,也是发生过一些事情,以后你就知道了。” “哦。” 你大爷永远都是你大爷。 战大爷就是她的神啊! “我去找战大爷。”容疏激动地道。 “别去了。”卫宴拦住她,“这件事情,我去求他便是。他可能,不愿意让你知道他身份,怕你跟他生分了。所以你以后,也只假装不知道就行了,除非他将来愿意跟你说。” “哦,好。”容疏道。 以后她一定供奉好这尊大佛。 “程家也会找人照顾程玉。”卫宴道,“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 “嗯,听你这么说,我就不担心了。” 分别是人生的常态。 对此,容疏虽然心有不舍,却又看得豁达。 第123章 秦王上门 容疏又问卫宴的伤势如何。 “恢复得差不多了,没有大碍。”卫宴道。 “你以后可得小心点,毕竟你得罪了那么多人。”容疏撇撇嘴。 都说锦衣卫指挥使多厉害,但是时不时就受伤,简直像林妹妹一样。 卫宴笑道:“你是担心我连累你?” “当然担心了。” “放心,我会派人保护你。” 现在容疏的铺子外,每天都有他派的人。 “那我是不是可以借势耀武扬威?”容疏挑眉,笑得一脸狡黠。 “你想怎么耀武扬威?说来听听。”卫宴学着她的模样挑眉,高冷形象碎了一地。 “铺子放在了素素名下,虽然阿琅以后不想走科举之路,但是即便是做武将,做生意也不宜放在明面上,是吧。” “嗯。”卫宴点头。 “那我也不想闲着。”容疏道,“我把旁边铺子租下,开个医馆怎么样?反正有你撑腰,不怕人来闹事。” 卫宴没有立刻表态,想了想后道:“那是不是有些委屈了你?” 开医馆,会迎来形形色色的患者。 有些人生病,情绪不好,很容易发泄到大夫身上。 “那有什么委屈的?我愿意接就接,不愿意接就不接,不是还有你在吗?” 她抱上了粗大腿,什么都不怕。 说到底,她还是个大夫,想靠着手艺吃饭。 从前种种,不过是为了吃上饭。 现在饭吃上了,应该有点更高的追求。 她的话让卫宴十分愉悦。 “那你想开就开。”卫宴道。 “行,正好隔壁铺子租期到了,不想再租,我去租下来。”容疏高兴地道。 这样既能照顾隔壁的生意,闲着的时候还能有人说话。 不过方素素听了她的“雄心壮志”后道:“你想什么呢!卫宴肯定不会同意。” 容疏:?? 怎么不同意,他已经同意了啊。 看着她发呆的样子,方素素没好气地道:“你们年底就成亲了,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怎么会让自己的夫人抛头露面?” 别说正妻了,就是妾都不行。 容疏竟然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 她下意识地觉得卫宴能答应,而且卫宴也确实答应了,丝毫没有提起这条。 卫宴其实……真的挺好的。 “看看,是不是根本就没想到这点?”方素素哼哼着道。 “卫宴答应我了。” “啊?”这次吃惊的是方素素了,“他答应了?” “嗯。”容疏点头。 “啧啧,有些人是色令智昏了。”方素素道,“为了讨你欢心,什么规矩都不顾了。” 容疏嗔道:“少来。他本来也不是循规蹈矩之人……” “人家是不是循规蹈矩之人,和愿意为你破规矩,那是两码事。”方素素道,“你就承认,卫宴对你好,不行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容疏没说话,抱着阿斗有些发呆,半晌后道:“帮我一起想想,得给阿琅准备些什么东西带走。” 方素素白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看见思思在玩水,方素素站起身来道:“小祖宗,你好歹把袖子撸上去啊!这一会儿工夫都换了两身衣裳了。” 思思笑嘻嘻地泼着水,玩得不亦乐乎。 武顺侯自班师回朝之后,一直非常忙,所以大部分时候,思思还是跟着方素素。 小东西回府住不上两天就嚷嚷着无聊。 她那个爹,像个吉祥物似的,光摆在那里,一点儿用没有。 容疏的医馆很快就低调地开了起来。 程三夫人让程玉送来了牌匾,“华佗在世”,和之前战大爷送的,都挂在屋里。 周围这些铺子的人,对容疏的医术多少有些了解,有个头疼脑热都过来找她看。 看病的人谈不上多,但是每天也能有几个。 因为她是个女大夫,所以不少女子都来找她看病。 当然,也有人有眼不识泰山,光棍闲汉等听说是个俊俏的女大夫,就想上门占点便宜。 可是他们往往还没进门,就被人打得屁滚尿流。 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护卫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很快众人都知道,容疏不是惹得起的,便也不敢再来闹事。 这日,容疏没有患者,带着思思在屋里翻绳,忽然见到一辆四匹马拉着的金顶朱轮车在门前停下。 虽然容疏不是很懂,但是这辆马车的规格,有点高。 她不由站起身来看出去。 “王爷,王妃娘娘,容医馆到了。” 从后面走上来一个婆子模样的人,恭恭敬敬地对着马车里的人道。 王爷,王妃? 容疏心生疑问,她不认识什么王爷王妃啊。 难道,是战大爷? 然而并不是。 竟然是……秦王? 容疏能认出来,完全是因为当日秦王替皇上去迎接武顺侯班师回朝。 秦王二十八九岁模样,相貌英俊,面色白皙,气质亲和。 他先踩着马凳下来,然后回手扶着秦王妃。 秦王妃和秦王年龄相仿,也很温和,这俩人在一处,给人的感觉就是非常有夫妻相。 容疏心里暗道,怪不得皇上不肯立储,册封秦王为太子。 从秦王身上,她没有感受到任何高不可攀的威严。 甚至,卫宴和他站在一处的时候,都会更有气势。 不说人好坏,这气场,确实镇不住人。 只是,他们来做什么? 见他们往里走,容疏忙迎了出去,行礼道:“见过王爷,王妃娘娘。” 秦王看着她,声音温和道:“你竟然还认识本王。” 容疏愣住。 这个“还”,从何说起? “之前见过王爷和武顺侯风姿,见之忘俗。”容疏拍着马屁道。 秦王笑了,“原来是这件事情。” 他扫视了一周医馆,赞道:“你这里倒是收拾得不错。只是,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医的?师从何人?” 容疏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地道:“自己看了些医书,加上三分天赋,便厚颜开个医馆谋生。” “自学成才?”秦王愣住,随即笑容绽开,“你当是个聪明的孩子。” 孩子? 秦王比她,也就大十岁吧。 这幅长者的口气,可真是能装啊。 当然,容疏只敢心里吐槽。 这时候,秦王妃缓缓开口—— 第124章 救命之恩 “容姑娘蕙质兰心,青出于蓝胜于蓝。你母亲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好家伙,又来了个认识亲娘的。 她这个亲娘,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认识她,而且对她还都赞不绝口? 秦王微笑颔首,对秦王妃的话很是赞同的样子。 容疏请两人进屋。 月儿赶紧上前奉茶。 见到思思,秦王妃笑着对她招招手:“这是谁家孩子,一看就是个冰雪聪明的。” 容疏示意思思上前行礼。 思思落落大方地行礼,朗声道:“我是武顺侯府的孩子。” 容疏哑然失笑,摸摸她的头,笑道:“回王妃娘娘,这是侯爷的独女思思。” “武顺侯的爱女竟然在这里。” 秦王妃随手摘下腰间的玉佩,“思思,拿去玩吧。” 丫鬟忙用双手接过玉佩,然后恭敬地递给思思。 思思大方地行礼谢过,把玉佩收到香囊里。 ——虽然她很想看看,玉佩好不好看,但是那是没礼貌的行为,她忍住! 容疏不知道这两尊大佛的来意。 但是冲着她也就算了,冲着思思,那她一定得保护好她。 毕竟武顺侯也是手握重兵之人,秦王在这个位置,想要拉拢他也再正常不过。 容疏突然觉得自己境界提高了,竟然都能想到这里了,骄傲脸。 她笑着对思思道:“好了,姐姐要和王爷王妃娘娘说话,你去隔壁找思思姐玩去吧。” “好。” 思思对着众人行了个礼,高高兴兴地跑出去。 秦王妃看着思思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抹羡慕之色。 她羡慕什么? 容疏不敢错过他们任何细微的神情,不解之处想着回头问卫宴。 卫宴肯定知道。 秦王妃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后放下,温和笑道:“容姑娘,你不必紧张。说起来今日来打扰你,是我身子骨一向不怎么好,但是太医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听说你开了医馆,所以来麻烦你。” 竟然是来求医的? 她的名声什么时候那么响了? 容疏心里不是很信。 这会儿她的脑洞,已经从秦王想拉拢武顺侯,转移到了秦王想拉拢卫宴。 她不动声色地道:“娘娘言重了,您相信我,是我的荣幸。只是我才疏学浅,怕耽误了您。” “你不用谦虚。”秦王妃笑道,“你给程府老夫人和程家三夫人看病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娘便是一个艺高人胆大的奇女子,到了你这里,还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委实令人钦佩。” 人家身居高位,高帽子还一顶一顶送过来,又攀旧情,容疏只能上前给她把脉。 只是这脉象—— 也不怪太医看不出什么毛病,她也看不出来。 就是想找些气血两虚之类的常见毛病,都没有;她实在很难昧着良心说秦王妃有病。 这位,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容疏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把手收回来后轻声道:“王妃娘娘,容疏学艺不精,看不出您的问题来。” 秦王妃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拉住她的手道:“我逗你玩的,真是个实诚的孩子。我身体好着呢!” 容疏:“……” 你这样很欠揍知道吗? 秦王笑道:“阿紫,你又调皮了。我说你什么时候身体抱恙,我都不知道,原来是在这里哄骗人。” 阿紫? 这个名字…… “王爷休要取笑妾身了。这不是证明我们容丫头开医馆,靠得是真才实学,不是沽名钓誉呢。” 似嗔似笑,眉眼含情,容疏有些看呆了。 秦王妃,生得很美啊。 秦王也是温润性子,笑道:“你好歹是个长辈,却这般调笑晚辈。” “哎呀,王爷是嫌妾身没给容丫头见面礼吧。看看我这脑子,来来来……” 秦王妃把白皙手腕上的绞丝金镶宝的镯子摘下来往容疏手腕上套,道:“你小时候的事情,怕是不记得了。你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竟然还有这一出? 她娘怎么那么能干呢? 不是说出身商贾之家,最多是有钱一些的商贾。 怎么慢慢了解下来,容疏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娘,简直无所不能呢? 她的人脉,未免也太广了些。 救过秦王妃的性命…… 不,不对。 容疏不信。 她提醒自己冷静。 自己日子现在过得好了,秦王妃才来锦上添花;那从前他们姐弟落魄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 反正她娘都死了好多年,死无对证,他们说什么都无从考证。 所以,容疏根本不信。 但是她面上并不显,略有些伤感地道:“只可惜,好人不长命。不过能有机会救您性命,我娘一定也很高兴。” 秦王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他起身把医馆打量一番后道:“你随你娘,是不一样的女子。很好,很好……” 容疏心说,我自己也觉得挺好的。 就是您二位这一趟,委实让我摸不着头脑。 秦王又提起她和卫宴的婚事。 容疏有一种“他来了,他来了,他果然来了的感觉。” 还是冲着卫宴来的。 但是她猜错了。 秦王道:“……卫宴名声本来就不好,你已经离开了容国公府,却还要被推出去。还没成亲,卫宴又那般打你的脸,妄图齐人之福。这件事情我听说之后极为生气,你是什么主意?” 容疏:齐人之福? 那让他享呗。 卫宴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经常和方素素滚一张床。 方素素这会儿还在隔壁看孩子呢! 最理想的家庭,难道不是她,方素素和思思的组合吗? 男人纯属多余。 “那,那些怕只是误会……”容疏装出吞吞吐吐的模样,又带点娇羞,“我,我,我是相信卫郎的……” 秦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神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奈。 秦王妃忙打圆场:“那就好,那就好。没什么比你们相互信任来得好!我也给你备了一份嫁妆,回头让人送来,你千万被拒绝,这是我回报你娘当年救命之恩。你若是不收,我会寝食难安。” 容疏谦让几句,心里却道:送呗,反正救命之恩是你说的。 你敢送,我就敢接,谁嫌钱多烧手吗? 第125章 秦王无野心 好容易把两人应付过去,目送他们的马车离开,容疏站在医馆门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方素素从隔壁探出脑袋,脖子伸得老长:“喂,咋回事?思思说,来的是王爷和王妃?你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厉害的人物?该不会,是冲着卫宴来的吧。” 容疏瞪了她一眼:“就你想得多。” 她自己还没想明白呢。 要说冲着卫宴来的,那为什么还想搅黄这门亲事? 难道他们另外有人,想要安排嫁给卫宴? 可是那样犯不着要送自己一份嫁妆吧。 容疏百思不得其解。 “赶紧卖东西去。”她没好气地对方素素道。 “还卖什么?人都吓跑了。”方素素翻了个白眼,“那样的阵仗在门口一摆,别人以为我们犯事了,早就跑了。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容疏便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方素素啐了一口:“我才不信什么救命之恩呢!要真救命之恩,早干什么了?现在能压着卫宴退婚,那当初怎么不压着容国公府,不把你们姐弟撵出来?” 果然,她也这么想。 “依我看,就是冲着卫宴来的。你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容疏:“……理儿是这么个理儿,话你不能这么说,容易挨揍知道吗?” 连利用价值都没有,人生何其惨淡。 “不对,说不定还是奔着思思来的。思思,你把玉佩拿出来。容疏,你给看看,有没有下毒什么的?” 容疏:“你脑子病得不轻吧。好端端的,他们害思思干什么?” 没被武顺侯爆锤吗? 方素素却不放心,非要她检查过才放心。 “不行,还是别戴了,我给你收起来。”方素素对思思道,“回头问过你爹再说。” 思思对此无所谓。 她又没缺过这些东西。 等卫宴回来,容疏又和卫宴说了这件事情。 “是不是冲着你来的?”容疏问。 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卫宴笑着摇头,只当她关心自己。 “不是。秦王没有野心,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有那种心思。”卫宴道,“否则,他是嫡长子,早就定了身份。” 容疏:竟然不是? 白瞎了她骤然提高的政治敏感度。 果然她不靠谱。 “那他为什么来找我?” 总不能是觊觎她清汤寡水的美貌吧。 “或许……真是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吧。”卫宴看起来有所保留。 容疏皱眉:“那早干什么了?” “也许之前不方便。你也不必多想,凡事还有我在。”卫宴随后带上几分玩笑口气,“当然,如果你我婚约还作数的话。” 容疏:“……” 这是记恨秦王要搅黄亲事了? “……不止是秦王,我这几日,天天被高无忌追着咬,快没有立锥之地了。” “高大人找你茬?肯定是你做得不对。” “还是因为方素素救我那件事情。”卫宴无奈叹气。 高无忌一心想要容疏做外孙媳妇,没有成功本来就很恼怒。 结果好家伙,卫狗得到了竟然还不珍惜,那还了得? 于是,高无忌喷喷喷,集中火力对准卫宴,从上朝喷到散朝。 朝廷其他官员都默默松了口气,第一次感谢卫宴,替众人扛下所有。 容疏:“……” 看着他委屈的样子,好像求安慰的阿斗一样。 容疏道:“晚上你去李婶子家吃饭?” 那她给他送两道菜好了。 卫宴很满意,但是又有些遗憾,“不去了,今天很忙。就是……恰巧路过,来和你说几句话。” “那你赶紧去忙吧,我也收拾收拾。” 竟然一点儿也不挽留。 卫宴从她药柜里,熟门熟路地翻出一盒山楂丸子,揣在怀里走了。 容疏:小贼! 一点儿也不见外。 最近卫宴确实很忙,经常见不到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之前说鸿胪寺,后来又说什么来着?总之不得闲。仟仟尛哾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 卫宴前脚刚走,高无忌后脚就来了。 容疏非常喜欢这个怪老头,忙请他坐下。 高无忌喝着茶,长吁短叹:“你说你这丫头,早就跟程玉定下多好!那个卫狗,还没成亲就开始欺负你……” “误会,都是误会。”容疏心虚地道。 “误会什么!”高无忌拍着桌子,吹胡子瞪眼,“好人谁会去花船上?难道谁把他绑了去的不成?是不是孩子都生出来了,还说别人强迫他?” 容疏哭笑不得。 不过想起来,她还真没问,卫宴当日是在做什么的时候被人刺杀。 后面,他只依稀提过,是承平公主报复他对付驸马。 对了,这一桩怎么忘了? 没有自己人吃亏的道理,回头她给卫宴出个主意,保管让承平公主有苦说不出,没有时间再惦记报复他。 “你这丫头,太傻了,太傻了。”高无忌恨铁不成钢。 容疏从药柜里找出一盒糖递给他,“我给您做的,润喉,最是清爽。” 帮助您保持战斗力,越战越勇,喷死一片。 高无忌道:“你自己做的?” “嗯。不值什么钱,是孝顺您的,可不是行贿。”容疏捂嘴笑道。 高无忌揣到怀里,“你要是我外孙媳妇多好。” 眼看着祥林嫂上线,容疏道:“您快别提了,程玉把我弟弟拐去投军,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高无忌听到这话顿时生气:“你还好意思说,到底谁拐谁?分明是你弟弟,拐了我宝贝外孙。” 容疏:“才不是呢!” “怎么不是?就程玉,随了他爹榆木脑袋……” 容疏:哦,不好都是随了爹,好的都是随了您。 “一点儿心眼都没有,能跑到他祖父和爹娘面前跟唱戏似的说那么一大通,不是你弟弟教的,又是谁教的?他自己,打死都想不出来那些说辞。” 是吗? 容疏忽然有点心虚。 这好像,确实是容琅能做出来的事情。 “你那个弟弟,真是一肚子心眼。也好也好,他们两个在一处,互补。” 高无忌留下又说了一会儿话,才腰背挺直,风风火火地离开,一点儿都不像这个年龄的老人。 第126章 思思的礼物 容疏还把这件事情当笑话讲给容琅听。 “你老实跟我说,你和程玉到底是谁怂恿谁的?还是你们俩臭味相投,一拍即合?这是清凉药油……” 她一边说话,一边把准备好的药品一一给容琅讲。 容琅笑容里带着些许苦涩:“本来是他有心,后来是我有意……到底,是我更想去吧。” 程玉想去是厌学,而他,却惦记着父亲之事。 最想去的人,是他。 容疏见状忙道:“我跟你开玩笑呢,没有怪你的意思。拐就拐了,反正他愿意上钩。” 她自然偏心自己弟弟。 “不是……”容琅低头,几乎不敢看容疏的眼睛,“姐,我定了五月初二先走。” “五月初二就走?”容疏大吃一惊,“不是说五月底吗?” “随大家一起是五月底。程家那边找了人,说,说是要提前先带我们俩去适应一二,吃小灶,以后更容易脱颖而出。姐,我舍不得你,但是也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仟仟尛哾 “是这样啊……”容疏有些失神,手里拿着药瓶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挺好的,挺好的机会。” “姐……”容琅哽咽。 “哭什么?”容疏拍拍他肩膀,控制情绪,“也不差那几天。早点去,早点建功立业,姐姐在家里等你!再说了,我也不是刚知道你要走,行了行了,虽然时间有点赶,但是准备行李也来得及。” “嗯。”容琅点点头,努力逼退泪意。 顿了顿,他平复情绪,笑道:“卫大哥送了我一匹马,说是给姐姐的聘礼。” “那就收着。”容疏道,“姐姐不会欠他的,姐姐还得起。” 这件事情说过了,可是容琅心理负担还是重,所以还惦记着。 容琅笑了,重重点头:“我知道,姐姐最厉害了。” “好了,刚说到哪里来着?” 容疏好容易找回刚才的话题,继续叮嘱他。 虽然在容琅面前没有表现出太多伤感,但是等跟方素素在一起的时候,容疏却忍住叹气。 “行了吧,”方素素道,“阿琅那么有志气,你可千万别哭哭啼啼做他的拦路虎,那我看不起你。” “哎,你们深明大义,我小肚鸡肠。”容疏抱着膝盖坐在榻上,“你说他才多大点孩子啊!” 容琅今年才十三。 十三岁的她,在干什么? 车接车送上学,便是乘坐电梯,爸爸和哥哥都不会允许自己一个人坐…… 他们见识过太多黑暗,所以对自己过度保护。 而容琅,已经要去直面血雨腥风的战场了。 “多大点孩子?十三岁都能生孩子了!” “哪有那么夸张?”容疏嗔道。 “那是你少见多怪。”方素素哼哼,“反正你想,出息的都留不住;留在身边的不出息。总不能一辈子让他靠着你吃饭,一个铺子,屁股都转不开的地方,不是他的天地。他是你爹的儿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爱打洞。阿琅天生都要走这条路,不管怎么九曲十八弯,都得走上这条路,你拦也拦不住,这就叫命。” “少来。”容疏笑骂道,“什么时候成神婆了?神神叨叨的。” “就是这么回事。”方素素道,“譬如我,注定就要做花娘,洗不白。” “越说越离谱了。”容疏打断她的话,“能不能不提那段?” “提不提都做过,没什么好避讳的,这是命。”方素素道,“各人都有自己的命;阿琅想选什么,你这个姐姐就随他去吧。” “我知道,就是忍不住担心。” “程家不是找人照顾了吗?对了,还有战大爷,你等着,我再去和他说一声。” 容疏:“……别了吧,咱们都提了一次了。” “不行。他年龄大了,犯糊涂,光记着那只笨八哥,说不定没放在心上。我去,你不用管。” 方素素提着裙子一溜小跑地就出门找战大爷了。 容疏看着她背影,不由笑着摇头。 这性子,真是一刻也等不了。 思思也很舍不得容琅,拉着他袖子噘嘴道:“哥哥你骗人!你说了端午节让我去看你划龙舟的!” 容琅抱着她道:“我本来也是骗你的,我不会划龙舟。” 思思气结:“哥哥是个撒谎精,小巴狗!还不如阿斗呢!” “那哥哥是小十一,行了吧。” “小十一比阿斗厉害!我是小十一,你是阿斗!” 思思吵着吵着就偏离了方向。 容琅:“好好好,你说得对,哥哥错了。那哥哥弥补你,带你出去买花戴好不好?” 思思眼珠子转转,“要买很多很多才行!” 方素素道:“少去买那些花里胡哨的破烂东西,回来扔得到处都是,我还得给你收拾。” “就买,就买。”思思在容琅肩头对着她吐舌头,又催促容琅马儿快快跑。 容琅抱着她一溜烟地跑出去,留下思思银铃般的一串笑声。 容琅走那天,容疏早早起来包了饺子。 容琅含泪吃了一碗,说什么也不肯让众人再送。 等程家马车来了之后,他把行礼装到马车上,翻身上马,强忍着泪意,摆摆手道:“姐,素素姐,思思,月儿,我走了。” 卫宴这些天没有出现过,只派人给他送来一封信。 而战大爷早就出去遛鸟了,表示这都不算事,有什么好送的? “哥哥,等等——”思思忽然开口道。 “哥哥得走了。”容琅以为她要挽留,握紧缰绳对她笑了笑。 “哥哥给我买花戴,我送哥哥一样礼物。”思思甜甜笑道,“素素姐,你抱我呀。” “天天作妖。”方素素骂道,却认命地把这小祖宗抱起来。 思思高高举起手,把用帕子包裹着的东西递给容琅。 容琅还以为是她喜欢的糖果,伸手接了过去,笑道:“谢谢思思。” 可是当帕子一角被风掀开,隐约露出其中东西的时候,容琅吓得差点从马上滚下来。 “思思,你,你哪里来的?侯爷的东西,可不能拿来玩啊!” 这是武顺侯的令牌。 虽然不是他现在用的令牌,但是曾经的令牌,也不是能随意拿来送人的。 “我才不是拿来玩的,我跟我爹要来的。”思思理直气壮地道。 第127章 香囊 “那你自己好好收着。” “不,我要送给哥哥。哥哥不是要去我爹打过仗的地方吗?那你拿着我爹的令牌,就没人敢欺负你啦!” 容琅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可是这个太重要了,思思听话……” “我爹知道我要给哥哥的。” “阿琅,拿着!”方素素忙道,唯恐容琅再拒绝,“给你你就拿着。” “素素姐……”容琅为难。 “孩子不会撒谎的。赶紧走吧,别耽误时间,还得让人等着你。我就最讨厌等别人了……” 思思:“走吧走吧,别让人等了,哥哥再见。” 小家伙笑得甜甜的,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这也是为什么多年之后,容琅的夫人生女之后,他会那般狂喜。 容琅离开之后,方素素才问思思:“你跟我说实话,你爹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思思道,“我爹藏东西比老鼠藏东西还厉害呢!他要是不给我,我才找不到呢!” 方素素松了口气:“也对。走吧,跟月儿去玩吧。” “我要跟你玩。你是不是又想偷懒儿?我爹给你银子我都看到了,哼哼!” 方素素作势要打她,“跟我是不是一条心了?我从你爹那里抠了银子出来,能没有你好处?小白眼狼!这不是要给你这个小祖宗做香囊?” 趁着今天铺子里没开门,她赶紧做点针线活。 平时累死累活,哪有那么多闲心? 思思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是之前说好的那种吗?我要彩虹颜色的!还要亮闪闪的,要用金银线。” “走走走,月儿,赶紧把这个聒噪的领走。” “记得给我爹也做一个。” “想得美!” 武顺侯过端午节的香囊,轮得到她准备? 她别的没有,自知之明还有点。 方素素不仅自己做香囊,还拉着容疏一起做。 容疏拒绝:“我又不是孩子,找个旧日的香囊装点药材就行。” “你和卫宴这婚事,是能黄了还是怎么了?你不该给他做一个?”方素素无语了。 容疏:“啊?” 她还得给卫宴做? 不用了吧。 “李婶子针线那么好,肯定就给他准备了。我这针线,也拿不出手。再说,我俩是赶鸭子上架,又不是真的……” “不管自己上架,还是赶鸭子上架,就问你在不上架子上吧。” 容疏竟无言以对。 “走走走,赶紧的。” 方素素能做一手好针线。 看着容疏惊艳的目光,她难得面上没有露出得意之色,反倒有点冷意。 “……在花船上没时间弄这些,从小被逼着给家里兄弟做针线练出来的。” 容疏知道她对家人非常冷漠,也不愿意提起,便有意岔开话题。 “那还是你有天赋。做针线的人多去了,有你这灵巧心思的少。” “那是,收了银子的,能一样吗?”方素素开始笑了。 她给思思做香囊,确实花费了很多心思,配色、绣花、装饰…… 一朵小花,都是她用细细密密的小珍珠一点点缝上去的。 好看确实好看,但是绣的人眼都要瞎了。 方素素却举重若轻,一边做一边和容疏闲聊,“侯爷给了我一千两银子,我直接就收了,留着以后给思思做嫁妆。男人这种东西,我看多了,没什么好玩意儿。你看他现在人模狗样,还挺做个人的,过几年再看……呵呵。”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另娶生儿育女,到时候思思能分到的东西就可怜了。 “也不能这么说,他毕竟亡妻去世几年,”容疏道,“另娶也是情理之中。” 武顺侯还年轻,漫长的余生要沉浸在思念之中,何其残忍? 所谓守着,对死去的人,没有任何意义。 生时尽兴了,死后就……放手吧。 “他要是找个好的,我也不说什么。”方素素道,“就怕到时候瞎了眼,又找个小姨子那样的妖艳贱货,害思思。到时候我就是拼了命,也要给思思讨个说法。” 容疏欲言又止。 方素素白了她一眼:“在我面前还藏着掖着什么?你能瞒住我?你一……” “行了行了,不瞒着你。”容疏道,“就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和思思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武顺侯答应你管她,那就可以;但是不答应,把她带走,你也说不出来什么……” 方素素手一抖,针尖插进了食指。 她这才回神,把食指放到嘴里轻吮血珠。 半晌后她笑了笑:“我知道。思思现在年纪小也就罢了,再大大,如何能留在我身边?她没有亲娘教养已经很难了,再有个我这样声名狼藉的人在身边,以后还怎么嫁人?” “素素……”容疏看着她这般心里就难受。 “没什么的,阿疏,我一直都知道的。”方素素仰头,吸了吸鼻子,“及时行乐呗。她在我身边一天,我没有亏待她。我本来特别不喜欢孩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单单同她投了缘。” “可能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这话说出去,别人都不信,但是你信。我对她,没有什么算计。我不在乎她爹是侯爷还是泥腿子……有时候甚至觉得,要是泥腿子,我就把人买回来多好。我也笑话自己,泥腿子家,怎么养得出来那样的姑娘?” “我知道你为我好,怕我回头离了她难受。” “早晚都得难受一场,然后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总不能不活了。我看得开的!人这辈子,有什么是不会离开的?没有的,阿疏。” 听着她声音中的苍凉,完全不似这个年龄的姑娘该有,容疏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她。 “你快去准备塞香囊的药材。”方素素很快从那种情绪中拔出来,催促她道,又拿起她粗糙的香囊啧啧道,“你这手艺,说句实话,狗都不戴。” 容疏:“……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狗不戴,卫宴戴啊!”方素素自己乐不可支。 容疏:“……你又知道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没发现卫宴腰间佩戴的是什么吗?”方素素得意地问。 容疏:??? 第128章 卫宴的络子 卫宴腰间佩戴着什么,她怎么知道? 方素素骂她像根木头。 “你看自己的男人,得有阿斗看自己肉骨头的精神头才行,知道吗?” 容疏弱弱地道:“……阿斗经常拿肉骨头去讨好小十一。” “就像你想把卫宴塞给我?”方素素没好气地道。 容疏大笑:“没有没有,卫宴配不上你,武顺侯才行。” “少跟我扯淡。”方素素白了她一眼,“卫宴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佩戴着你送给他的东西,你却不知道。” “我闲着没事,盯着人腰子看,你觉得合适吗?”容疏哼哼道。 “你还少看了?只会偷偷摸摸,正经精神头一点儿没有。” 容疏反驳她:“我要脸呢!再说了,我什么时候送给他东西了?” 她送给卫宴的,不都是吃食么? 难道卫宴还能弄块吃剩下的骨头戴身上?那多重口味。 方素素简直无语,指着她道:“你就谢谢皇上,谢谢容国公府,谢谢所有促成你和卫宴婚事的人吧。要不你,还想嫁出去?” “你少人身攻击,含血喷人啊。我什么时候和卫宴私相授受了?我可是很正经的。” “过年时候,你准备了很多红封,两个铜钱,你是不是给了卫宴一个?” “嗯?”容疏眼睛眨啊眨,脑子转啊转,迷迷糊糊地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对,就是的!” 她本来想跟卫宴讨红包,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损失了一个红包。 问题是,两文钱怎么了? “我看见卫宴腰间系着那红线络子,觉得有点好看。仔细再看,竟然是包裹着两枚铜钱,你说哪里来的?” 容疏:“……” 经过方素素提醒,她也想起来好像是有红色络子,但是是什么,她没仔细看过。 卫宴那相貌身材,佩戴什么不好看呢? “那也不能说明就是我送的那两枚铜钱,说不定就是什么辟邪的手段呢!”容疏嘴硬。 “卫宴还需要辟邪?邪避着他好不好?”方素素无语,“总之呢,你赶紧给他做点像样的东西,我看着都寒碜。” 容疏:“我这手艺,你确定不是更寒碜人?” 方素素:“倒也是。” 这咋办? 不过方素素话锋一转,“不对!你得旁敲侧击问问他,谁帮他打的络子?总不能是他自己吧,指不定背后就有什么女人呢!” 容疏:“我住海边啊,管那么宽。好了好了,我准备药材去了,你弄你的,别管卫宴了。你再提,我就当你喜欢卫宴。” 这话又换来了方素素一阵疯狂输出。 容疏溃不成军,笑骂道:“你姓什么方,我看你该姓高,你应该是高大人嫡亲的孙女才是。” “我上辈子没积德。” 最后,方素素手把手教容疏绣花,总算把香囊做得差强人意。 “凑合吧。”方素素放过了她。 容疏如蒙大赦,“这是凑合吗?这是很好!” 这是她绣工的巅峰了。 “思思都比你强。” “哈哈哈,江山后浪推前浪。” 香囊做好了,可是直到端午节,容疏也没找到卫宴。 这就有点奇怪了。 容疏就问时不时过来的徐云。 徐云起初还不说实话,想要打哈哈过去。 容疏:“月儿……” “我说,我说。”徐云忙求饶道,“我说还不行吗?之前卫大人奉命调查鸿胪寺的事情,您也知道是不是?” 容疏:“嗯。” 徐云心里松了口气。 那就好。 反正大人自己都泄密了,他再说几句问题也不大,最多被骂一顿。 “其实说白了,还是南蛮求亲的事情。” “这个我也知道。” 徐云:卫大人,您的嘴上还有没有把门的了! “皇上之前,”他压低声音,“想把老荣王的孙女仪闲县主嫁过去,这事基本也定了,但是还没有昭告天下。” 这件事情,老荣王知道,鸿胪寺少卿当时也在。 皇上明确说了,要再过些日子再说,表示天朝精挑细选。 其实也没多大的意思,就是个姿态。 但是没想到,南蛮的使节竟然知道了,开始挑事,认为他们来求的是储君之妻,未来的国母。 仪闲县主太小家子气,他们看不上。 皇上龙颜大怒。 一方面因为南蛮的气焰嚣张,另一方面因为泄密。 老荣王和鸿胪寺少卿都信誓旦旦地表示,绝对不是自己泄密的。 皇上更倾向于认为是鸿胪寺少卿,所以派卫宴查鸿胪寺。 要知道,这是接待外宾的部门。 要是他们和外人勾结,后果可想而知。 听徐云说完,容疏好奇:“既然是县主,能多小家子气?再说,南蛮的人怎么会知道?荣王府也不可能让外人随便败坏自家女孩子的名声吧。” 这件事情,怎么想都觉得哪里不对。 徐云竖起大拇指,奉承容疏道:“您可真神了,卫大人也这么说的!” 容疏翻了个白眼:“所以,他现在就忙这件事情,还没忙出个所以然?” 徐云挠挠头,“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其实他觉得不就是个鸿胪寺少卿吗? 吓唬吓唬,什么都交代了,根本不费劲。 可是卫宴做事,不容人问,他也就不解内情了。 “那,”容疏想了想,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南蛮人不满意仪闲县主,可提了满意谁?” “那也没说,反正只是不同意仪闲县主。” “皇上能惯着他们毛病?” “皇上自然不想惯着,但是……” 容疏:凡事就怕这个“但是”啊! 但凡敢叫嚣的,要么是傻子,要么就真是会点什么。 看起来,南蛮属于后者。 果然,徐云道,“……南蛮这几年,势头很猛。其实您知道吧,南蛮不是一个国家的名字,是许多部落……” 容疏摇头:“不知道。” 徐云:“……那也没关系,我跟您说。就是他们本来一群乌合之众,靠着咱们指头缝里漏点小恩小惠……但是这几年吧,不知道为什么,其中一个部落出了能人,把周围部落收服得差不多了。” 容疏:明白了,做大做强,现在不是菀菀了,是钮钴禄甄嬛。 第129章 帮卫宴报仇 那他们是真对仪闲县主不满意,还是故意挑事,都两说。 不过这些是朝廷大事,容疏就不太关心了。 瓜吃完了,徐云也要走了。 “姑娘,您有什么话或者什么东西要带给卫大人的吗?” “没有。”容疏摆摆手。 徐云:有点替大人委屈…… “哦,等等。” 徐云:大人,您值了。 “我包的粽子,给你收拾一包回去吃。”容疏道。 大热天,让人跑来跑去的,怪不好意思的。 徐云:这是我能享受的福气吗? 卫宴都还没吃上,他先吃上了? 也不是不行,毕竟粽子不耐放,嘿嘿。 主要容疏手艺好,擅长做这些。 容疏让月儿取了粽子出来。 徐云看见月儿就逗她,“怎么见人还脸红?小丫头越来越害羞。” 月儿羞红了脸,把粽子塞给他就跑进去。 徐云:“哎哎,你等等,我还没问你讨香囊呢!” 容疏这才想起自己要给卫宴送香囊的事情,从袖中掏出香囊递给他。 徐云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跟您要。” 他可不是八爪鱼,敢随便伸手,回头还不得被剁了爪子? 容疏无语,“我给卫宴做的,想要麻烦你帮我带给他,见不到就算了。” “那肯定能见到。”徐云信誓旦旦地道。 就是见不到,他也得想办法给卫宴送去,让他高兴高兴。 容疏竟然知道送礼了,简直天下红雨。 “里面除了香料之外,还有一包单独包着的药。”容疏叮嘱道。 “您的药,肯定是好药。” “你可别偷吃。”容疏笑骂道,“是毒药。” “我吃是毒药,卫大人吃就是补药了。” “不,他吃了就是和尚了。”容疏一本正经地道。 徐云呆住,笑意僵在脸上。 和尚? 难道这药,让人斩断七情六欲? 这就有点让人瑟瑟发抖了吧。 容疏看着他懵逼的样子,不由大笑起来。 徐云尴尬地挠头:“您,您对卫大人,是不是太狠了?您是开玩笑的吧。” “当然不是开玩笑的。”容疏道,“只是,也不是给他用的。他被人刺杀的仇不是还没报吗?就算暂时不能报,浅浅收点利息总行吧。” 她笑得一脸狡黠。 徐云反应了好一会儿,豁然开朗。 原来,这药是给承平公主用的? “融化在水中无色无味,”容疏眨眼,“看你们的本事了。” 她觉得,卫宴给承平公主下毒,不是什么难事。仟韆仦哾 ——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过是仗着皇上宠爱罢了。 如果说刺杀她,皇上肯定得追究。 但是承平公主不明原因脱发,皇上总不能管那么宽吧。 而且这件事情,承平公主自己就不可能说出去。 多丢人。 徐云兴致勃勃地道:“姑娘,要多久见效?” “当天见效,半个月出家。” “行,好嘞!”徐云高兴地把香囊揣到怀里。 他喜欢干这种事。 这都不用卫宴,他自己就行。 把香囊送出去,容疏总算能对方素素“交差”。 方素素带着思思去看赛龙舟。 容疏小日子来了,很不想动弹,就叮嘱她带着思思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看着呢!而且,她爹也派人跟着。我就不信那么多双眼睛还看不过她来。” 思思催促她:“素素姐,快点嘛!再不去抢不到好位置了。” “来了来了。”方素素带着她匆匆离开。 容疏躺了一会儿,决定去自己医馆。 结果李婶子给她送来一篮鹅蛋鸭蛋,言辞之间对于卫宴最近都没有来,表示歉意。 “……阿疏,你放心,他不敢在外面乱来。他要是乱来,我就不认他,咱们娘俩好好过,不许他进门。” 容疏哭笑不得,“婶子,您别多心。他和我说了,最近衙门的事情太多,您别多心。” “是吗?”李婶子满脸不相信,“你不要帮他说话。” “真的,比真金还真。” 李婶子将信将疑地走了,走之前还和她表明,自己一定站在她这边,让她放心。 容疏简直要笑死。 卫狗在亲娘那里是有多狗啊! 容疏去了医馆。 没想到,医馆今天还真的不闲着。 这家孩子偷喝了雄黄酒醉过去了,那家熊孩子爬树摔下来了,还有大人喝醉了扭伤的…… 总之,她一直忙到傍晚才回家。 没想到,方素素她们回来得更晚。 回来的时候,思思更是睡着了被抱回来,可见这一天真没少疯。 容疏要帮忙,方素素道:“不用,你帮我收拾一下被褥,就别倒手了,省得她醒了又闹腾。给她吃过东西了,就让她睡到天亮。” “好。” 等把思思安顿好之后,方素素热出了一身汗。 她用帕子扇风,问容疏:“卫宴今日真没来?” “没来。” “怎么回事啊?他最近怎么那么忙?你要不要找人打听打听?” “我打听什么?我可没人打听。”容疏无语。 方素素想说些什么,然后终究咽了下去。 ——晦气的话也不能多说了,否则容易成真。 “今天我还看到了南蛮的表演呢!”方素素道。 又是南蛮? 怎么哪儿哪儿都是他们? 不就是想找个媳妇吗? 还没挑好呢! “哦,好看吗?” 见容疏兴致缺缺,方素素道,“也就那么回事,乍一看穿得和咱们不一样,还挺有意思的。但是仔细再看,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没多大意思。思思爱看,因为他们带了两头大象来,那大象,可真通人性……” 说了一会儿今天的见识后,方素素忽然话锋一转:“容疏,你猜我今日遇到了谁?” “谁?武顺侯?” “不对。” “难道是那个负心汉?”容疏试探着道。 “呸,大白天谁能见鬼?” 方素素连吐了几口。 晦气,太晦气了。 容疏:“……那到底是谁?” “我的第一个恩客。” “啊?” “你‘啊’什么?京城就这么大,遇到不也正常?又不是睡过我就死了,你当我有毒啊!” “没,就怕你心里有些不高兴。”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他也没虐待我,也没亏欠我银子,走的时候还打赏了我。我想跟你说的是,我没事,他被我吓到了,哈哈哈哈……” 容疏:“……” 第130章 深夜陪醉 “你怎么吓唬人家了?” 容疏为方素素的豁达感到高兴。 已经不能更改的既成事实,坦然面对比怨天尤人来得好。 “我可没吓唬他。”方素素道,“就是太巧了。他现在跟了侯爷,今日因为端午人多,侯爷担心思思安危,就让把他也派来保护。你不知道,他看到我之后,脸都白了。” 方素素乐不可支地道。 容疏:“……为什么怕你?” “他以为我是侯爷的女人,以为自己睡过侯爷女人,怕被穿小鞋呗。”方素素大大咧咧地道。 容疏觉得不至于。 武顺侯对素素,并没有男女之情。 “侯爷不是那种人,说不定还会促成你们两个呢!”容疏道。 “那怎么可能?”方素素道,“姜昭也是出身名门,去花船上偷偷摸摸,连姓都不敢提,我也只知道众人都唤他一声‘三郎’,这次才知道他姓名。这件事情他不会承认的。” 武顺侯现在炙手可热,姜昭能被送到他身边,家里肯定也是花费了很大力气。 出了差错,他也没办法对家里人交代。 尤其,这不是什么光鲜的事情。 “我给他吃定心丸了,以后就假装之前不认识。”方素素道。 虽然她觉得,自己没那么重要。 但是既然姜昭觉得有必要,那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反正她真是这么想的,至于姜昭信不信,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方素素跟容疏说了一通,这件事情就此翻篇。 容疏回到自己房间,哼着小曲,准备解了头发睡觉。 这时候,窗户忽然被敲响。 炕下的阿斗和小十一,各自在自己小窝里,别提多舒服,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看它们这般,容疏就能猜出来人是谁了。 “你怎么回事?没有门啊,非得敲窗?我新换的窗纱,很贵的。别跳窗,我给你开门。” 卫宴有些沉闷地“嗯”了一声,没有说笑。 呀,今天情绪不高? 容疏开了门,就见卫宴一只手举着灯笼,另一只手提着一坛子酒,面色沉重。 “怎么了这是?进来吧,别把蚊虫放进来。” 容琅走了之后,因为天气炎热,睡在一起热,月儿就去住了容琅的房间。 所以这会儿屋里就容疏自己。 还有一猫一狗。 卫宴把灯笼里的烛火吹灭,将灯笼放在一旁,然后把酒坛子放到桌上,“我去找酒杯去。” “我去吧。”容疏道,“你吃饭了吗?用不用给你热几个粽子?还有……” “不用,我不想吃。要不,陪我喝两杯?”卫宴道。 这人好久没出现,一出现就要酗酒,可不是什么好男人的做派。 不过很显然,卫宴心情不好,可能是遭遇了些什么。 容疏刚特意看了一眼,他腰间已经换上了自己绣的香囊。 “行,你等我。” 容疏去切了一盘咸鸭蛋,把晚上熬汤剩下的鸡肉热了撕成条,拌了酱汁,又装了一碟粽子,一碟干果,放在托盘上和酒杯一起端了进来。 “先吃个粽子垫垫肚子,要不什么都没吃,喝了酒难受。” 她剥了个粽子递给卫宴。 卫宴三两口就吃完,抬手拿起酒坛子,嫌酒杯小,干脆换了碗,直接倒了两碗酒,然后递给容疏一碗。 容疏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出来月下结义那味儿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无情人终成兄妹? 容疏酒量好,也不怕喝醉,把酒接过来喝了一口。 而卫宴,已经一饮而尽。 啧啧,这是喝闷酒的打法。 她舍命陪君子。 容疏也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也不怕我喝醉了闹事?”卫宴看着她,苦笑着道。 “想闹事的人,不用喝酒就能闹。”容疏给他倒上酒,“你这样的,最多喝一顿,然后回去倒头大睡。” “也就你觉得我是好人了。” “我可没觉得你是好人,但是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容疏道,“行了,喝两碗差不多了。有事能说就跟我说说,不能说就还咽下去,去看看李婶子,今天过节你也没回来……” “我今天不去了,她应该都睡下了。” 容疏闻言便没再劝,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卫宴似乎不太想提起亲娘。 卫宴喝了三碗酒后打开了话匣子。 “我一直在查我爹当年的事情。” “嗯,我知道。” 容疏自己抓了几个花生,慢慢嚼着。 “有一个我爹旧日部属,”卫宴道,“自我爹出事之后,难得毫不避嫌地来帮我们母子,我对他一直感激不尽……” 自他站起来,也一直各种回报那人。 “可是我最近才发现,原来他是诬陷我爹的人之一!”卫宴悲愤地道,点漆般的黑眸里,带着杀人的冷意。 容疏沉默。 这种剧情,并不算陌生。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容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因为任何的语言,在杀父之仇面前都是苍白的。 而卫宴,或许原本就不是来寻求安慰的。 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吧。 “我更没想到的是,”卫宴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看得让人心疼,“他承认了。我问他,为什么我爹对他那么好,他还要做出这种事情!我问他,既然害了我爹,为什么又来帮助我们母子……” 容疏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卫宴双手握住茶杯,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此刻无法平静的心绪。 “他说,他,他喜欢我娘;我外公却执意把我娘许配给我爹……他说后来对我娘好,是因为我娘……甚至我娘现在住的房子,都是他帮忙找的。” 容疏惊讶。 原来,是因爱生恨的故事? “后来呢?”容疏问,“你怎么对付他的?” “他服毒自尽了,这是两天前发生的事情。”卫宴道,“我心里有些……便一直没出来,怕影响你。” 有些负面情绪,他已经习惯了自己慢慢消化。 可是今日见了徐云送来的香囊,他就忽然生出冲动,深夜骑马来找她了。 “不该让你听这些,难受……”卫宴自省。 “那没什么。”容疏道,“只是关于这件事情,我有些自己的看法,说给你听听。说得不对的地方,你听过也就算了。” 第131章 挖金子 “你说。” “他当年害你爹这件事情是板上钉钉了,对吧。” “是。”卫宴很肯定,“虽然我是无意中发现的,但是证据确凿,他自己也认了。” “嗯。”容疏点点头,“那可以确定,他是参与害你爹的坏人。但是至于他说的什么因爱生恨,我不相信。” “不相信?” “嗯。”容疏道,“我觉得他是被你抓了,恼羞成怒,但是又自知大限将至,所以故意羞辱你。” “故意羞辱我?”卫宴愣住。 “对。”容疏笃定地道,“你想你爹娘当年成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不是和你娘私相授受,更不是夺人之妻,他有怨倒也能说得过去,但是恨得要人性命,我觉得不至于。” “有些人,就是卑劣。你眼睛干净,没见过那种人,我却见得多了。”卫宴道。 不,他不是。 就算他是,容疏也不能承认。 现在卫宴的心情一定十分难受,尤其是想到父母。 他爹一个盖世英雄,可以死于阴谋算计,但是怎么能死于这种原因的算计呢? 还有母亲,让他想起母亲的时候情何以堪? 所以,无论过去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容疏都得让卫宴觉得,他父亲的死,和男女之情没有关系。 哪怕,只是给他一点点心理安慰。 “他就是为了羞辱你,想坏李婶子名节,想让你想起这件事情就难受。”容疏道,“卫宴,不要上他的当。依我看,他是记恨你父亲得人拥护,家里有如花美眷,儿子天资出众……所以才会如此。” 卫宴沉默良久后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或许吧。” “别再总想之前的事情,”容疏劝他,“倘若我是你,现在就考虑一下,谁和他走得近,可能也是当年为虎作伥之人;还有,他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对你呢?有没有害你之心?都得铺开好好查查。” 卫宴认真思量片刻,摇摇头。 “我在锦衣卫,和他并没有什么官场上的来往。” 说来讽刺,卫宴是怕拖累他,所以有意隔开。 却没想到,竟然保护了自己。 容疏点头:“那就好。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想想这些年来他都帮李婶子和你做了哪些事情,送没送过人和东西……” “除了这个房子之外……我回头再问问我娘。这个房子是租的,我娘当初坚持要找便宜的……”卫宴道。 他喝了不少酒,现在面若桃花,更妖孽了。 “我从前以为,是你沽名钓誉,让李婶子住在这里,其实是给你看守家产。”容疏有几分不好意思地道。 “看守家产?”卫宴苦笑着摇头,“我没什么家产。我也志不在此,孑然一身,母亲不肯花我的钱,我又何必咱攒家产?” “别哭穷,我又不跟你要聘礼。”容疏没好气地道。 最讨厌你们这种坐拥金山银山还哭穷的人了。 “不,聘礼不会委屈了你,婚礼也不会。”卫宴忙道。 他如何舍得委屈她? 他成亲,皇上会有赏赐;他还跟王瑾借了银子,王瑾直接给了他三万两,说他没有子孙,留着给谁? 他们成亲,也会收很多礼……总之,不会寒酸委屈了容疏。 容疏听着卫宴一点点细说——当然卫宴隐去了“借钱”这一出,忍不住拆穿他—— “你藏了那么多金子,还装!” “金子?什么金子?”卫宴一脸茫然。 电光火石间,忽然有什么从容疏脑海中闪过。 那笔金子,可能不是卫宴的。 她立刻紧张起来,道:“卫宴,你没有在你房间里藏金子吗?” “我房间里?” “对,就是隔壁,这里!” “没有。”卫宴道,“我怎么会在这里藏金子?” 主要是也没有金子可藏啊。 “不是你,那是谁?藏金子的目的是什么?”容疏一叠声地道。 她一直先入为主,以为那就是卫宴藏的。 卫宴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她说的话。 他住那屋里,藏了金子? 卫宴酒意都退了。 容疏表示,当然,要不她抠墙干什么? “我现在就回去看看。”卫宴道,“你要不要一起过去?算了,晚上不方便,被我娘发现对你不好。” “没事,我看得见。”容疏指着墙面上的小洞道。 卫宴哭笑不得。 但是他着急回去验证金子的事情,就先离开。 很快隔壁传来了挖地的声音,李婶子也醒了,问卫宴三更半夜做什么。 卫宴说老鼠可能拖走了他的一张公文,让李婶子回去休息。 容疏捂嘴笑,这家伙,还挺机灵的。 “挖到了。”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卫宴长出一口气道。 “真不是你的?” 容疏看着那金光灿灿,香喷喷的金条,羡慕得口水都要流下来。 “不是。”卫宴道。 “那会不会是那人埋在这里,准备诬陷你贪污的?啧啧,也是下了血本。” “不知道。”卫宴实事求是地道,“时间不早了,赶紧睡,明天我让人查,总能查到。” “嗯。” 容疏收拾了桌子就躺下了,梦里都是抱着金大腿。 第二天,卫宴带着人搬走了两大箱东西。 只有容疏知道,都是金子。 嗐,早知道不是卫宴的,她就自己偷偷摸摸先去摸几根了,哼! 曾经有两大箱金子放在她面前,她没有珍惜…… 而之后,卫宴每隔个几天,又开始出现。 方素素:“看看,让你绣香囊你还不听我的,一个香囊,直接把人给勾回来了,是不是?” 容疏白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夏天太热,方素素也不去铺子里了,带着思思在家里玩,同时“敦促”容疏赶紧准备嫁妆。 “容国公府都准备了,我就不用准备了。”容疏懒洋洋。 “嫁衣呢?嫁衣怎么办?” “买呗!”容疏不以为然地道。 “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 “也就穿一天。” 方素素:“不行,赶紧准备准备,别人绣的,不吉利。” “那你帮我,你不是别人,嘿嘿。” 方素素也被容疏的无赖打败了。 她还待说什么,就听月儿在门口道:“素素姐,有人找你……” 第132章 素素的困境(一) “谁?是不是我爹?”思思从凉席上站起来,穿上鞋就往外跑。 “你慢点,别跌跌撞撞的,你爹找我做什么?” 方素素一边收针线一边道:“是不是战大爷找我?” 战大爷最近两边住,在这边住的时候不是很多。 “不是,”月儿支支吾吾地道,“他们,他们说是你的父母……” 月儿知道,方素素和家里关系不好。 不管是谁,什么时候提起家里人,方素素永远都是不高兴的样子。 果然,方素素闻言,脸当即拉了下来,把线团摔到地上,“告诉他们我死了!让他们滚!” 容疏想了想后,站起身来道:“你不愿意出去就算了,别生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当。我帮你出去看看——” 方素素恨声道:“从前逼我上花船的时候,我就说了,他们敢逼我,就当我死了。卖我一次不够,还得卖我十次八次,我呸!” 看着她气得满脸通红,容疏忙道:“你看你这脾气,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先别急着生气……”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以为好事会找到我?无非就是他们不成器的儿子要成亲了,要起新房子了……我要是再心软一次,老天爷就来个雷直接把我劈死。” 容疏听着她放狠话,再看她眼里含泪,轻轻拍拍她肩膀,“我去看看。” 她出门之后,发现门口站着两个女人。 年纪大的四十多岁,腰却佝偻着,身上穿着一件布丁摞布丁的蓝色粗布对襟袄,下面套着一条同样打着布丁的裙子,十分落魄。 她身旁有个二十五六岁模样的妇人,身上穿得更齐整一些,贼眉鼠眼地打量着门口,眼里有些嫌恶和贪婪。 容疏几乎立刻猜出来了两人的身份。 ——方素素的母亲孙和大嫂小孙氏。 这俩人既是婆媳,也是姑姑和侄女。 搞笑的是,思思正一本正经和两人说着话。 “你们找素素姐呀,她不在家。有事找我说呀,我帮你们告诉她。” 容疏被这个小社牛逗笑,不动声色地观察。 “这小姑娘可真俊,又机灵,不像咱们家孩子,一个个木头似的。”孙氏和小孙氏道。 小孙氏打量着思思的装扮,目光在她脖子上的金项圈上徘徊,似笑非笑地道:“那还用说,您要是有钱,您孙子孙女也像百灵鸟似的。这不是人穷志短,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嘛!赶明儿妹妹嫁进高门大院,也让她几个侄子侄女跟着见识见识。” 容疏皱眉。 这个小孙氏,尖酸刻薄,实在令人生厌。 偏偏孙氏纵着她,听她这般说也不生气,竟然是个泥捏的,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小姑娘,素素呢?我是她娘,我要找她。” 容疏眼珠子一转,抢在思思面前开了口:“素素被她妈妈喊回了花船上。你们是不是来给她赎身的?那我带你们去找她。” 思思困惑地看了她一眼,但是并没有说话,而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回花船上了?”小孙氏皱眉问,“休要骗人。端午那天还见她和梳拢她的那位贵人在一起,带着这个小姑娘。贵人一定给她赎身了。” 她那天一直偷偷摸摸跟着方素素。 她还意外发现,方素素有个铺子。 所以,她回去跟婆婆一说,两人便迫不及待地来捞油水了。 容疏闻言,只觉愤怒,冷笑着道:“你知道得倒是清楚,连她被谁梳拢都知道。” 小孙氏这是唯恐不能榨尽方素素最后一滴油水,一直暗戳戳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想来去和方素素掏钱这种事情,她也没少做。 方素素最初不可能就这么能硬下心肠,定然也是被骗得多了,这颗心才彻底凉透。 “那是我小姑子,我能不管吗?”小孙氏振振有词地道,“素素,你出来!你别以为你躲在里面我就不知道了。你这丫头,鬼心思最多!” 容疏真想抄起大扫帚把人给打一顿。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仟仟尛哾 “你们打算卖她几次?”容疏阴沉着脸道。 “那是我们家的事情。”小孙氏挺着胸道,“和你没关系!素素,我告诉你,你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哦?你想怎么不客气?” 容疏都想公报私仇,找卫宴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送进锦衣卫里吓唬吓唬了。 “我真是害怕呢!”方素素从里面缓缓走出来,目光冰冷。 “素素——”孙氏见了她十分激动,“胖了,比从前胖了点。” “那是,妹妹现在攀上了高枝,日子过得舒心着呢!”小孙氏阴阳怪气地道,“就是不知道咱们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 容疏暗道:怎么没饿死你这个毒妇! 方素素道:“是呀,我是攀上了高枝,可是就见不得你这幅吃里扒外,拿了婆家补贴娘家的东西。你在我家一天,休想我出一个子。你走了,我立刻花钱重新给我哥娶个新媳妇。” “你……”小孙氏气得浑身发抖。 容疏默默给方素素点了个赞。 孙氏嗫嚅着道:“素素,别那样和大嫂说话。” 方素素直接被激怒,“你谁呀?我认识你吗?” 孙氏闻言立刻哭了起来:“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素素你说话得摸着良心啊……” “如果不是祖母拦着,说我长大后可以给哥哥弟弟换亲,一出生你就要把我溺死在尿桶里,你指望我有什么良心?就算有,也早被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给吃了!” 方素素恨!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也是孙氏的亲骨肉,孙氏对她就能那么狠。 每次孙氏只会哭,说她也没办法。 好像没办法,就能掩盖掉她的一切懦弱、失职、不公。 孙氏比起那些吃人的人更可怕,她会用软弱来掩饰,然后在最出其不意的时候,把自己推下万丈深渊。 所有的刀枪不入,不过是万箭穿心之后的习以为常。 今日的铠甲,是一寸一寸受伤的血肉上生出来的自我保护,动一下都扯着疼。 第133章 素素的困境(二) “原来你们还盯着我,看到我得遇良人,是来给我送礼了?”方素素逼退泪意,冷笑着道。 眼泪只能让这些人以为她软弱可欺。 她们也就看到了自己和姜昭说笑,以为自己要跟了姜昭,又发现了自己在铺子里,就迫不及待地来要钱。 她们唯恐她过得好。 这是亲人? 不,是死仇。 既然她们无情,她为什么有意? “素素,你大侄子现在大了,又聪明,咱们家不能一直这样,得出个读书人……你弟弟也大了,该说亲。”孙氏在小孙氏的眼神威逼之下开了口,“你不能光自己过好日子,也得帮帮家里的兄弟姐妹。” “你们最好别盼着我过上好日子,我过得越好,会把你们踩得越狠!”方素素冷笑。 小孙氏闻言骂道:“你个心狠手辣的小娼妇!” 容疏听得眼睛瞬时就睁大了。 开始撒泼了? “那你就是狼心狗肺的贱东西!”她忍不住帮方素素骂回去。 方素素看容疏气红了脸,忽然乐了。 她说:“你一边去,没你什么事儿。” 这婆媳俩的下作,她领教了太多次,每次都能刷新她的认知。 骂几句,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大招还在后面,不要误伤了容疏。 容疏:“……” 她默默地带着思思退到了方素素身后。 小孙氏道:“就是,我们家的事情,和外人不相干。方素素我告诉你,你今日要是不拿出一千两银子来,那我和娘就不走了!” 一千两银子? 她们可真敢狮子大开口,容疏都无语了。 方素素啐了一口,“一千两?孙淑云,你娘收了方家十两聘礼,给了你两床塞满芦花的破被子就把你硬塞进方家。一千两银子?一千两银子能买一百个你。你开口一千两,不怕撑死你!” 小孙氏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要银子,不管方素素说什么,她都不生气,就是要钱。 “你要不给我钱,我就去你铺子前面闹,让你做不成生意;我就去你男人家里闹,让你进不了门,看看我们谁怕!” 孙氏哭着道:“别吵了,你们俩别吵了。素素,你就拿点银子出来吧,你不要娘家了吗?” 容疏简直无语。 这样的娘家,方素素吃饱了撑的,选择要啊! “不孝顺的人,连官儿都做不了。”小孙氏得意地道,“更别提你了!你让人知道你不孝,还想嫁个好人家?你也别拿卖身契那些糊弄人,你现在都有铺子了,肯定是自由身。你不管嫁给谁,都得家里同意。你现在的所有东西,都是家里的!” 容疏忽然意识到,这个小孙氏,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她不仅坏,而且还不蠢,很会算计。 看起来,真得找卫宴帮忙了。 看着方素素气得浑身发抖,思思忙过来拉她的手,怒气冲冲地对孙氏婆媳道:“你们两个等着,我让我爹把你们抓起来!让你们欺负素素姐!” 小孙氏却不怕:“小姑娘,就是闹到皇上面前去,我们也占理儿!” 容疏见她一副滚刀肉模样,道:“一千两银子太多,需要点时间筹措。” “三天!三天后我来取银子!否则,别怪我这个做嫂子的不讲情面。娘,我们走。” “素素啊……”孙氏哭着道,“你看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闹成这样?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容疏简直都要被活活气死。 和和气气地被放光所有的血去补贴家里? 这个孙氏,真是剧毒无比! 她们离开后,方素素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有缓过来。 容疏握着她的手,即使是夏天,她的手也冰凉一片。 “你看,”方素素自嘲地道,“我就算提前准备了十分的厉害,每次遇到她们,总能被她们十二分的无耻碾压。” “进去再说。”容疏拉了她进门。 思思道:“素素姐姐你不怕,还有我爹在呢!我这就回去找我爹去!” “没事,”方素素摸摸她的头,“我自己能应付得来。” 杀鸡焉用牛刀? 用武顺侯对付那家人,实在是太看得起她们了。 对于容疏提议找卫宴,方素素也拒绝了。 “人家都日理万机,忙得要命,不用,我自己能解决。”方素素道。 她不想形成依赖别人的习惯,等到靠山山倒的那日,就会特别难受。 “你不用客气,你还救过卫宴的命呢!”容疏道,“别逞强。” “对他的救命之恩,回头得用在刀刃上。” “那……你想怎么办?” “还没想好,让我想想。”方素素道。 容疏陪她一起想。 这件事情,其实很棘手。 铺子倒是可以再转给容疏,这个不算什么问题。 但是方素素是自由身,从法理上来说,就是属于方家,得听从父母之命。 方素素想了一会儿后道:“没什么好办法,我就卖身给你算了,容疏。” 容疏吓了一大跳:“那可不行!素素,你别胡闹。你其实是没卖过身的。要知道,入过贱籍,以后就算得了自由身,也还是低人一等。” “我知道,但是你觉得,我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找侯爷,找卫宴吓唬他们?除非灭了门,否则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他们有恃无恐。 容疏:“侯爷不见得好用,但是卫宴应该可以。” 锦衣卫在民间的名声,还是极其响亮的。 “算了。”方素素摇头,“我本来就被人说,和卫宴有奸情;再来这么一出,都快坐实了。你们俩还得正经成亲,不能再给你添堵了。” “我又不在意。” “可是我还要脸。”方素素揉揉太阳穴,“先按照我说的法子定,然后回头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容疏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方素素难道能在三天之内把自己嫁出去? 三年都未必行。 她们在一起艰难地想办法,没发现思思偷偷溜了出去。 “出来,赶紧出来,说你呢,保护我的!”思思神气地道。 片刻后,姜昭从拐角出来,拱手行礼道:“姑娘。” “去找我爹,就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寻他!” 第134章 武顺侯的主意 姜昭其实一直在默默关注着这家里发生的事情,自然不会错过孙氏婆媳上门闹事的过程。 他一听就明白,思思这十万火急的事情说的是什么。 可是他心虚。 即使这件事情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一想起年少轻狂,被人怂恿上了花船,和方素素春风一度,就悔青了肠子。 他为什么要猎奇? 他怎么就那么倒霉,睡了一个日后和自己上峰牵扯颇深的女子。 姜昭胆子小,每每想到这里就心惊肉跳。 所以,他不想去传这个消息。 “姑娘,侯爷这会儿肯定很忙……” “忙也得来。”思思任性地道,“你就说,就说我病了!” 姜昭:“姑娘,撒谎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撒谎了?”思思道,“我头疼嘴巴疼骨头缝里疼……你快去啊!你怎么这么不聪明的样子……” 姜昭:“是!” 被个小姑娘形容不太聪明,他感觉可真是太好了。 姜昭去回禀武顺侯。 武顺侯确实很忙。 他也知道自己女儿是古灵精怪的性子,就问姜昭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姜昭的样子,也不像十万火急的模样。 姜昭心里简直叫苦不迭。 他越想和方素素撇清关系,偏偏就越得提起她。 日后侯爷知道他们的露水姻缘,再想起今日的事情,会不会觉得是他鼓动了思思? 要死。 可是无论如何,他还是把方素素遇到的困境说了。 武顺侯食指轻轻敲击着黄花梨桌面,“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他思索片刻后道:“我还有事,你先去把她和思思接回侯府,等我忙完之后见见她。” “是!” 思思见亲爹没来,气得跺脚。 她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力点啊! 她拉着方素素回侯府。 方素素弄清楚事情始末之后表示自己不去。 “不是多大的事情,我自己应付得来。” 她不愿意麻烦武顺侯,尤其是家里的事情。 她不喜欢卖惨,更不喜欢把那么不堪的一面撕开来给人看。 可是思思非要拉着她去,“素素姐,你相信我爹,我爹可以的。” 给她爹一个表现机会。 方素素被她磨得实在没办法,只能跟着一起去了趟侯府。 武顺侯忙到午后才进了内院。 彼时思思吃过饭,都已经开始午睡。 方素素坐在床边,拿着团扇把她驱赶蚊蝇,美丽的双眸怅然若失。 武顺侯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 方素素回神,站起身来行礼,低声道:“侯爷。” “坐吧。” 武顺侯进来,在椅子上坐下。 方素素等他坐下后,在床边虚虚坐下。 “你家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武顺侯道,“你想怎么办?” 方素素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全天下都知道,她为家人不喜,沦为家人赚钱的工具。 她深吸一口气后道:“我不会让她们得逞。她们卖了我一次,我已经还清了生养之恩。” “到底一个‘孝’字压在那里,你又是孤身一人。”武顺侯道,“你有心仪之人吗?我可以成全你。” 方素素:“心仪之人?没有。” 她眼光不低,奈何身为下贱,又配得上谁? 但是她明白了武顺侯是想帮她的。 她苦笑着道:“侯爷,我没有想嫁的人,我只想靠自己。而且……我舍不得思思。” 武顺侯端起丫鬟送上来的茶水浅抿一口,没有做声。 方素素道:“我很清楚,倘若我嫁了人,侯爷不会再把思思托付给我。侯爷是父亲,虽然日理万机,但是定然要先确保思思的安全。包括容琅……如果容琅不去投军的话,再过一两年,等他成为男人之后,您也不会放心把思思放在那里的。” 思思越来越大,保护她远离外男,也是重要的一课。 这些她都懂,因为她也想到过。 武顺侯看她的目光之中闪过一抹赞许。 ——出身没有那么重要,难得的是一颗剔透的心。 “侯爷,我知道思思再大点的话,我留在她身边也不妥……可是我希望能再多陪她些时日。”方素素道,“您问过我图什么,我不图什么,或许这是我上辈子欠的债。” “你愿意留在她身边,就可以一直留下。”武顺侯道,“只要你是真心为她好,就可以留下。” 方素素大惊。 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武顺侯道,“不指望让她联姻更进一步,只希望她这辈子都过得舒心。名声算不得什么,性格才是最重要的。我希望她,立得起来。”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什么家世、美貌,都是身外之物。 最最重要的是坚韧、睿智、聪明。 这样的女孩子,无论将来遇到什么处境,都能够随遇而安。 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这种起起伏伏的人生际遇,武顺侯见过太多。 在最坏的情形下,能活成什么样子,才是人生最该学习的一课。 他爱女儿,所以为之计长远。 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满脑子都是温良恭俭让,相夫教子。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他欣赏方素素和容疏。 她们两人身上,有着女人少有的聪明、坚韧、随遇而安。 武顺侯认真想过,到底要给女儿什么样的教养。 后来他发现,现在的思思,就被带得极好。 这才是为什么,他愿意给方素素体面,为她撑腰的真正原因。 “多谢侯爷。”方素素起身行礼,由衷地道,“蒙侯爷不弃,我一定好好照顾思思。” “你家里这件事情,不必放在心上,我替你解决便是。” 方素素婉拒,“侯爷,真的不必。” “不用客气,不麻烦。一千两银子而已,我帮你给她们便是。” 武顺侯处理问题的方式简单粗暴。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情。 她们想要,给她们便是。 “不!”方素素断然拒绝,脸都红了,情绪有些激动,“我一文钱都不会再给她们!” “我给。”武顺侯道,“这样下次你也可以更占理。” “占理?我需要?” “你不是一直这么做的?”武顺侯慢条斯理地道。 第135章 爹不能乱认啊 方素素咬着牙,“我没有,我没有惯着她们。” “你明明可以有更狠的办法,但是你没用。”武顺侯道。 “我……我不知道什么办法一劳永逸。” 不知道为什么,方素素觉得武顺侯在诈她。 也带着一丝丝,教导的意味? “那你打算怎么办?” 方素素道:“我卖身给容疏,她们就再也没有办法了。” “不行。”武顺侯道,“容疏现在尚可,但是嫁给卫宴之后,会很麻烦。卫宴被清算那日,你也会被连累。” “我不怕。” “但是我怕你有个闪失,思思受不了。”武顺侯道,“你带着思思回侯府住,我护你周全。” 他没说卖身契的事情,只说他会保护她。 方素素心情复杂。 然而她想了想后,还是摇头:“多谢侯爷;可是无论您是给她们一千两银子,还是用其他方式出手帮忙……这人情,我都还不起。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你解决的方式,就是放狠话?你记着,”武顺侯道,“你和她们废话一箩筐,不如直接砍她们一刀。口舌之利,不过是弱者行径。你该一出手,就打蛇七寸,让她们没有反击之力。” “我好大的本事。”方素素自嘲地道。 武顺侯这番话,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有那个本事? “我说我可以帮你,说到底,不过还是你不忍心对她们下手,所以只能被她们拿捏。” “我没有!” “那就听我的。” 方素素这才反应过来,武顺侯在激她。 可是,她还是不愿意。 今日她和武顺侯关系是最“甜蜜”的时候,可以借势,以后呢? 借势这件事情,现在有多风光,日后再借不上的时候,跌下来就有多惨淡。 “多谢侯爷。”方素素垂眸道。 她有办法了。 武顺侯还以为她想通了,道:“于我而言,举手之劳而已。” 遵纪守法,他确实可能也帮不上什么。 但是他们这些武将,原本就经常游走于律法边际。 这实在是一桩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只是他要帮人之前,丑话都说明白,省得日后被埋怨下手太狠。 所以才有了他刚才这番话。 方素素笑了,“多谢侯爷指点,我先自己应对一下试试;如果我做不到,再来麻烦侯爷。” 武顺侯见状,也不强求。 反正他该表态的已经表态了。 “爹。”思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向武顺侯。 方素素见状起身把地方让给武顺侯。 武顺侯脸上笑容慈爱,过来抱起女儿,用胡子蹭她的小脸,引得思思一阵尖叫:“爹,扎得慌!讨厌!” 方素素见了心说,会不会逗孩子,确实讨厌。 和亲爹玩了一会儿,思思忽然想起今日回来的用意,当即气鼓鼓地要武顺侯给方素素出气。 她出了个“好主意”。 “爹,要不你给素素姐当爹好了!以后别人就不能对她指手画脚了。”仟仟尛哾 武顺侯:“……” 方素素:“……” “爹,行不行?”思思神气地道,“这样以后只有你能管素素姐了。” “别闹。”方素素道,“饭不能乱吃,爹不能乱认!” “要学会变通,这是你教我的嘛!” 方素素闹了个脸红。 好在武顺侯岔开话题,带着思思去看给她准备的礼物,方素素这才逃过一劫。 哎,孩子越大越难带啊! 方素素带着思思回去。 三天后,孙氏婆媳果然来了。 “素素,这银子……”孙氏尴尬地笑道。 方素素没搭理她,却看向小孙氏:“怎么,你儿子读书有天赋?” “有。”小孙氏一脸得意地道,“夫子都说了,日后中个秀才举人都不在话下;说不定还是那文曲星下凡,中个状元呢!回头你这个姑姑,脸上不也跟着有光?你大侄子也不会忘记你的恩德的。” “是吗?”方素素冷笑,“可是你知道,如果家里人有人犯事,他就不能走读书这条路了。” “方家老实本分,哪儿有什么犯事的人?”孙氏不爱听这些,忙道,“素素,你是不是还得去铺子里?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把银票给我,我就走,我还得回家收拾家去。” “是吧。”方素素似笑非笑地道,“娘有没有想过,我去哪里得一千两银子给你?你知道这一千两银子对我来说,要把自己卖给男人多少次吗?” 孙氏说不出话来。 小孙氏道:“卖多少次,也有人卖。谁让我们素素就招男人疼呢?” “娘,”方素素看着孙氏,“您也这么想吗?” 理直气壮地拿着女儿卖身的钱,去补贴儿子孙子。 可真是感人至深哪! 孙氏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接话,只催着要银子。 方素素心凉一片,默默地对自己说,方素素,你记住了! 侯爷没有说错你。 你终究,嘴硬心软,所以才会一次次被她们欺负和压榨。 “娘,你生养了我一顿,虽然我也还了你很多,但是你还是觉得我还的不够,对吗?”方素素道。 “一家人,不说那些见外的话。素素啊,你侄子将来读书有了出息,也不会忘记你的。”孙氏道,“就一千两银子而已。” “而已?呵呵,你一辈子连十两银子没有赚到过,来跟我说一千两银子而已?”方素素气笑了,随即点点头,“好,好,算算我还欠你多少,我还你!” “想用一千两银子买断,那可不够。”小孙氏尖酸刻薄地道。 她眼珠子乱转,飞快地盘算着金额。 既不能吃亏,也不能谈崩,利益最大化才行。 方素素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大腿猛地刺了下去。 大腿顿时血流如注,而她疼得站不稳,跌倒在地。 看着殷红的血汩汩而出,她竟然生出一丝快感。 她笑颜如花,对着已经目瞪口呆的孙氏和小孙氏道:“这样够了吗?够还了吗?逼死女儿,我看你们孙家以后,还能不能走读书这条路!” 姜昭不知道从哪里出来,过来打横抱起她来,对着孙氏婆媳怒道:“害人性命,且等着吃官司偿命!” 方素素可真是太傻了。 她哪里来的勇气,那样狠地扎向自己,她不疼吗? 他抱着方素素,飞快地往容疏医馆的方向而去。 第136章 玩脱了 容疏今日正好不忙。 她在给思思扎小辫。 她显然不如方素素手巧,思思表示嫌弃,让月儿帮忙。 偏偏容疏和她头发较起劲来,“不行,今天我偏要让你心服口服。” 然后这时候,姜昭抱着一身血的方素素进来,把众人吓了一大跳。 尤其是思思,“哇”地一声就哭了,“素素姐,你是不是要死了?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啊!” 容疏又是又惊又怒,指着床道:“快,快把她放下,伤在哪里?” 她知道今日方素素要和家人摊牌,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敢行凶。 早知道,她就应该和方素素在一起。 “都别吵吵了,”方素素被放到床上,探头往外看了看,见后面没人才松了口气,“假的。” 气喘吁吁的姜昭舌头要打结了,“假,假的?什么假的?” 容疏也不信。 “这血是有点不对劲。可是你好像……也确实受了伤吧。” 方素素的表情,分明是在忍痛,眉头紧蹙,嘴唇苍白。 方素素吸了一口凉气,“别提了,没扎准,扎到了大腿,你快给我看看,疼死老娘了!” 姜昭都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出去的。 这个女人…… 容疏给方素素检查大腿,果然被扎伤了,血流不止。 好在伤口不算深,止血没有花费很大力气,不过肯定等将养几日才敢活动。 “你不是傻?”容疏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忍不住骂道,“好端端的,你扎自己一刀干什么?” “我也没想扎自己,这不是想吓唬吓唬她们,玩脱了吗?”方素素也郁闷,“你给我用点好药,别留了伤疤,丑死了。” 思思在旁边眼圈通红,小声地道:“素素姐,还疼不疼了?” “你不掉金豆豆我就不疼了,你一哭,我浑身都疼。”方素素逗她。 “我没哭。”思思不承认。 “行,你没哭,是我看错了。”方素素道,“来,过来,拿着梳子过来,看你头发这乱糟糟的,看着糟心。” 容疏:“……” 好家伙,刚救你狗命,你就拆我的台。 “你怎么想的?”容疏道,“舞刀弄剑的,伤了自己。” 方素素给思思梳头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道:“侯爷说我说得很对,我就是死鸭子嘴硬。我早晚得狠下心来,不见血,她们不会害怕。” 她受够了。 “她们其实根本不缺银子,我卖身的钱,后来断断续续也给了她们一两百两……”方素素道,“可是我不死,她们就不甘心。我就是要告诉她们,她们逼得我走投无路,我就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今日对我自己,明日就说不好对着她们了!侯爷说,嘴上占再多便宜,不如砍她们一刀。” “她们,是让你砍她们!你倒是出息,砍自己一刀。”容疏没好气地道。 “这是意外,假动作没练好。”方素素心虚地道。 “你挨了一刀就算了,还把人家姜昭给累够呛。” 方素素大笑,“是我欠了他人情,回头我还。” 她没想到,姜昭竟然在。 不管怎么说,家里那些人,这下能安分了。 她笑的时候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思思忙道:“姐姐你别动,好好养伤。我爹真是没用,都没帮上你,还让你受伤了,哼!等我回去找他,他要是再这样,就让你换个爹了。” 容疏黑人问号脸。 方素素:“……别瞎说。” 武顺侯帮了她许多。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比什么都重要。 到底是武顺侯。 晚上,姜昭被武顺侯召见。 他心如擂鼓,在书房外等待的时候,又后悔又担心。 他怎么就没忍住,直接抱着方素素狂奔好几条街呢? 可是当时那种情况,他总不能见死不救。 虽然后来他也知道了,方素素那伤离心脏还很远。 侯爷要问什么? 他该怎么应对? 武顺侯和门客谋士说完话,让人喊他进去。 姜昭诚惶诚恐地行礼——他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对于上峰充满了敬畏。 武顺侯倒没什么架子,还让他坐。 姜昭谢过,虚虚地在椅子上坐下,腰背挺直,双手放在膝上,不敢乱动。 武顺侯见状笑了:“我就是随便问你几句思思和方素素的情况,不用紧张。” 姜昭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和我说说。” 姜昭忙一五一十地道来。 “她这也算是个好主意。”武顺侯道。 毕竟孙氏婆媳两个女人,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这一下,应该能被方素素唬住。仟韆仦哾 武顺侯又吩咐姜昭:“你带人去方家再吓唬吓唬她们,如果再找方素素麻烦,就把她大哥的腿打断。” “……是!” “不必让方素素知道。” “是。” 可是方素素还是知道了。 小孙氏又来找她哭了一场,不过这次没敢闹,只是骂她没有良心,竟然让人去家里威逼。 方素素这才知道,姜昭原来私下里还帮了她,默默承了他一个人情。 不得不说,姜昭虽然提起了裤子,但是还是认旧情。 姜昭这个人,可以的。 容疏听说后道:“我和徐云也说了,让他带锦衣卫去吓唬吓唬你家人。” 卫宴还是忙得少见人影,只能麻烦徐云。 “不要锦衣卫去。”方素素道,“我和卫宴已经牵扯很深了,别回头弄得你都觉得不舒服了。” 容疏:“……我又不是那样的人。” “我小心眼。” “不过卫宴最近怎么回事?忙成那样?” “嗯。”容疏点点头。 自上次金子事件之后,卫宴没再来,只让徐云告诉她,他最近很忙。 “我也很忙呢!”容疏笑着道,“你没觉得医馆最近的生意好了不少吗?” “瞎忙。”方素素撇嘴,“赶紧好好准备嫁妆是真的。你们婚期定下来了?” 之前只说是年底,但是没定哪天。 “也不知道呢!反正都有人操持,不用我管。”容疏道。 两人正在上说话间,战大爷来了。 “您老人家最近去哪里了,也不说一声。”方素素笑道。 “我听说你给了自己一刀?”战大爷看了看她。 方素素:“……误伤,绝对是误伤。” “我不在才几天,就被人欺负了。”战大爷道,“平时看着那么厉害一个人,关键时候就完蛋。” 方素素被骂得有些讪讪,转而问:“您去哪里了?” “回了趟老家。” 第137章 婚事生变 “回老家?” 战大爷道,“嗯,回老家祭祖。顺便告诉祖宗,我收了两个干孙女。” 容疏和方素素:“……” “本来是卫家小子求我,给容疏一个出身;我心里想着,素素也是个留不住的,干脆一起吧。” 容疏还没反应过来,方素素已经拉着她过来给战大爷磕头了。 她伤口还疼,却美滋滋地道:“以后要是有人欺负我,我就把您老人家搬出来!” 容疏哭笑不得,道:“便是没有这一层,战大爷难道就能袖手旁观?” 战大爷道:“你俩不能白沾光,我以后的酒菜,你们俩得包了。” “包了,包了。”方素素道,“我给您养老送终!等您百年之后,给我留点银子就行。” “呸!”战大爷气得骂人,“这就盼着我死,继承我家业了!” 方素素哈哈大笑:“不不不,我把我阳寿分给您,让您长命百岁,能庇佑我一辈子。” “你这傻丫头。” 战大爷有些感慨,“要是我儿还在,这会儿估计孩子也该像你们这么大了。” 儿子? 战大爷还有儿子? 方素素和容疏看了看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战大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对双鱼佩赠与二人。 “不提了,不提了。好久没尝到容丫头的手艺了,今晚得好好吃一顿。” 容疏早早关了医馆,带着月儿去买菜。 晚上,好久没出现的卫宴竟然也来了。 方素素笑道:“看见了没,狗鼻子灵着呢!战大爷一回来,孙女婿立刻来奉承。” 战大爷骂她道:“你倒是有点正经精神头,也给我拐个孙女婿来。我可跟你说,比卫家小子差,我是不答应的。” “您这分明是要把我留在身边伺候您!” 容疏笑着把买来的酒送上来,叮嘱卫宴:“都少喝点,前头两条街有人家生孩子,请我过去看看,我去去就回。” “哪家啊!我陪你去!”方素素顿时来了精神。 思思也嚷嚷着要去。 战大爷摆摆手道:“走走走,聒噪。回来的时候见到卖凉粉的,给我带一份回来。” 等几人出去之后,卫宴给战大爷倒上酒。 战大爷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捡了两颗花生米扔进嘴里,舒服地靠在椅子上,“还是回来舒服。” 卫宴问了他几句路上可顺利的话。 战大爷没回答,瞥了他一眼:“怎么,我听说你和容丫头的婚事生了变化?” 卫宴握着筷子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道:“我在解决。” “能解决?” “能!”卫宴笃定地点点头。 “你和容丫头提了?” “没有。”卫宴道,“之前只和她提过一次,南蛮对县主不满意。” 他并没有说,南蛮那边中意的人,是她。 至于为什么看上了容疏,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容疏有医术,南蛮缺医少药。 可是南蛮巫医,自成一派,这个理由未免牵强。 “查清楚他们的目的了?”战大爷又呷了一口酒。 “还在查。但是我觉得,可能是针对我。”卫宴道,“他们没有理由去针对容疏。” 南蛮的目的,更像是在恶心他。 毕竟皇上已经给他和容疏赐婚,现在要夺他之妻。 “你得罪他们了?” “或许。”卫宴道。 他已经不尝试去找原因,只想保护好容疏。 “我找了钦天监的人,想把婚期提前。”卫宴又道。 “非娶不可?”战大爷笑了,“就不怕惹皇上不高兴?” 卫宴沉默。 战大爷……果然了解皇上。 皇上的态度有些模糊。 很可能,皇上觉得容疏无足轻重,把她赐婚给南蛮,再另外给自己择一门亲事,是最简单的办法。 而卫宴,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学我这般,一把年纪,什么都不剩下。”战大爷幽幽地道,“你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弥补,最后却发现,那是最后的机会。” 卫宴道:“您的事情,我还在帮忙查……” “罢了罢了,”战大爷摆摆手,“几十年都过去了,去哪里查?我自己一直没死心,不也……不说了。” 卫宴重新给他斟酒。 “这件事,记得和容丫头说一声。” 卫宴没有做声。 “怎么,逞英雄,想自己扛下来?”战大爷道,“你啊,还是太年轻,不了解女人。听我一句劝,有什么别瞒着,尤其容丫头,你看着小小的丫头,其实比你能扛住事。” 虎父无犬子。 容疏身上那股子劲儿,和她娘一模一样。 “我至今都记得她娘当年那神采奕奕的脸。我真是再没见过,比她更有精气神的女人了,好像什么都不能把她打败……” 有些话,就没办法细说了。 当年,容疏的亲娘,惹下了太多桃花。 容疏倒比她母亲低调许多。 卫宴笑了,“我有点舍不得她。” 他知道容疏能扛事,可是他还是会心疼。 “我没想瞒着她,但是还在想,怎么告诉她,别吓到她。”卫宴坦率地道,“我想劝她早点和我成亲,生个孩子,才是万全之策。” “你小子,这算盘我都听到了。” “前朝甘公主,都已经成亲,不一样被要求和亲?” 卫宴从来都是以最坏的想法揣测上位者。 可是,他有点害羞。 “不管什么事情,你们俩商量着来。你们俩都是人中龙凤,日后会越来越好的。我不担心你们,我就担心素素这丫头……她太要强了。” 卫宴静静听着。 “对了,还有一桩,”战大爷道,“倘若遇到难事,我又不在的时候,可以找秦王。” 卫宴愣住。 他之前就觉得秦王似乎对容疏不错。 听战大爷的话,似乎其中还有缘由? “……你是个老实的,皇上不让你查的事情,除了你爹的事,别的你不敢越雷池一步。”战大爷道,“也正是因为这个,皇上才那么信任你。” “是。”卫宴点头。 他非常谨慎。 “这桩事情,你自己知道就行,容丫头那边,也别提了……” 战大爷絮絮叨叨,把当年的事情说了。 “……世人都说,秦王对秦王妃一往情深,是个痴情种子,难堪大用……” 卫宴:难道不是这样? 第138章 婚事提前 卫宴听战大爷说了半晌,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战大爷说,秦王爱慕容疏的母亲向夫人。 可是秦王认识向夫人的时候,她非但都已经嫁人,还生下了容疏。 向夫人足足比秦王大七岁。 卫宴觉得不太相信。 倘若秦王有过落难的时候,被向夫人所救或许也能说过去。 可是秦王乃是皇上嫡长子,出身尊贵,为千万人簇拥着长大。 他如何认识向夫人,又如何对她情根深种? 这是什么特别的癖好,让他喜欢有夫之妇? “……这桩事情,皇上也知道,后来龙颜大怒。”战大爷叹气,“所以后来我觉得,你父亲和容正出事的时候,皇上对容正从严处置,或许也有这个原因。” 皇上当年,甚至生出过处死向夫人的心思。 不过秦王苦苦哀求皇上,保证断了心思,皇上这才没有直接动手。 但是谁知道,向夫人后来的死,和皇上有没有关系呢? 卫宴本身就是替皇上处理那些见不得光之事的人,所以他应该更容易理解。 ——让皇上不舒服的人,想活着很难。 “秦王原本也不是个有野心的,出了这桩事情之后,更是无心储君之位。”战大爷道,“涉及皇家颜面,少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容丫头那个娘,从小就被算命的说是祸水,实际上,也没说错她。” 卫宴想了想后道:“也大都是男人之过,偏要推脱给女人而已。” 战大爷点头:“你是个明白人。容丫头比她娘聪明,低调内敛不惹事。你也是个沉稳的性子,你们俩在一处,很好。既然你想尽快成亲,那就别拖拉了。” “嗯。”卫宴点头,“我尽快。” “等着喝你们的喜酒,早点生几个孩子出来玩。家里有个思思,就添了几分热闹,多几个孩子,多几分热闹。” 卫宴笑着应下。 和容疏一起生孩子吗? 那孩子的长相,会像她还是自己? 每次想到这件事情,卫宴心底都格外柔软。 容疏她们很晚才回来,几个人都很兴奋。 新生,总是让人高兴。 “生了个小弟弟,好丑好丑。”思思回来跟战大爷比划,“好小好小,还没有阿斗大呢!跟小十一差不多大。丑,真丑啊!” 战大爷大笑:“你小时候也丑。” 思思叉腰:“不可能!我才不丑!” “不丑不丑,你最好看。”方素素道,“饿死了,快吃饭。” 容疏嫌忙得一声汗,道:“你们先吃,我去冲洗一下,换身衣裳再吃饭。” “去吧。” “我去帮你烧热水。”卫宴站起身来道。 “不用,有月儿呢!”容疏婉拒,“你快吃,吃完回去陪李婶子坐会儿。” 多少天没看到人,李婶子肯定也得惦记。 卫宴哑然失笑。 他这才坐一会儿,就被撵了。 他这是多不受她待见? 晚上,容疏准备睡觉,就听墙壁被叩响。 “怎么了?”她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方便吗?我过去和你说几句话。” 怎么,隔着墙还不能说了? “那你来吧。” 很快,卫宴就来了。 容疏听他说完,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啥?南蛮的人看上我了?” 看上她什么了?她可以改啊!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你说,”容疏脑洞大开,“会不会是你得罪的那个什么承平公主,从中作梗?” 她就是一个无名之辈,谁会注意到她啊! 肯定是有人把她推出去当靶子了。 思来想去,源头可能还在卫宴这里。 在那些大人物眼中,她唯一的身份就是卫宴的未婚妻。 卫宴道:“很可能。但是无论如何,要应对,最好及早成亲。” 虽然秦王对向夫人的感情,让他对皇家的操守生出些许动摇。 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那我成亲之后,还能去医馆哈。” “能。” “那你就安排吧,我听你的。” 容疏气哼哼地画圈圈诅咒承平公主,希望她早点变成秃子。 “成亲的话,你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没有,一切从简就行。”容疏忙道,“别浪费银子,让别人看猴戏。” 卫宴哭笑不得。 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一天,被她说成了猴戏。 没有羞涩、没有期待,因为—— 没有爱。 真是让人头秃。 战大爷说,向夫人乃是红颜祸水,吸引了包括但是不限于秦王的很多男人。仟仟尛哾 而容疏,始终开不了情窍? “不想慢待了你。”卫宴道,“毕竟一辈子就一次。” 容疏摆摆手:“一辈子就一次的事情多去了,哪天也不能重复来过,不用那么多讲究。” 理智到令人发指。 “不用给我省钱。”卫宴开玩笑道,“上次你帮我发现的金子还在。” 说起那些银子,容疏就心疼。 “你没找到第是谁藏的?” “找了。”卫宴道,“有人包藏祸心,想用银子来陷害我。只是没想到,我能有你相助。” 容疏:“见面分一半?” “我的都是你的。” “切——” 卫宴陪着她说了会儿话,见她有些疲惫,就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去的时候,他做梦梦见自己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新郎的衣裳,身后跟着整齐划一的锦衣卫,吹吹打打去娶容疏。 走到门口,容琅跳出来,说什么也不开门,把他急出了一身汗。 一着急,竟然被吓醒了。 卫宴自嘲地笑。 他什么时候,也开始患得患失了? 不过想到要迎娶容疏,以后的日子让人期待。 他们两个,也算天作之合吧。 父辈亲厚,指腹为婚,兜兜转转还是她/他。 容疏却没有把婚事放在心上。 她去程家看程三夫人,后者已经痊愈,对她自是感激不尽。 非但如此,程三夫人和亲爹高无忌,也已经和解。 程三夫人一心想把容疏认作干女儿,被容疏婉拒。 ——干亲固然好,但是也不能认太多。 抱上战大爷这条粗大腿就够了。 容疏在程家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辞。 程三夫人自然挽留,要留她吃午饭。 容疏笑道:“不了,我缺一味药材,要趁着天不太热的时候上山去看看。要不一会儿日头太毒,容易中暑。” 听她这般说,程三夫人便没有再挽留,亲自送她到二门。 第139章 教训熊孩子 容疏没有说谎。 她确实要自己上山找药材。 前几天有个成亲几年都没有怀孕的小妇人找到她,容疏给她开了方子。 妇人如获至宝,结果出去跑遍了京城的医馆,都没有抓到药。 容疏这才发现在,自己用的这味药,在这里不是常用的药材。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奇药材,所以她决定自己上山去找一次拿给妇人,以后就让妇人自己去找。 容疏出门雇了一辆马车,带着月儿一起往城外而去。 找药过程很顺利。 容疏甚至连土挖出来一株,准备回去种在门口。 马车在回程的路上辚辚而行,她捧着那一株小小的绿叶紫花的植物,笑着给月儿介绍道:“这草生命力顽强,一株能连成一片……哎呦——” “姑娘小心!”月儿死死抓住容疏。 容疏倒是稳住了身形,只可惜手中的植物飞了出去,正好砸在车夫后背上。 车夫闷哼一声,随即忍不住对着前面忽然闯出来的马车斥道:“有你这样赶车的吗?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赔得起吗?” “小爷赔得起,给我撞!” 容疏:??? 她惊讶的并不是对方的嚣张跋扈,而是这个声音,实在有些……稚嫩吧。 她掀开马车前面的帘子,然后就看到对面的人也正掀开帘子挑衅地看向她。 嗯,是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 小屁孩唇红齿白,眼睛炯炯有神,是个可爱的小正太,就是说话时候的语气神态有些欠揍。 “谁家的小屁孩?”容疏皱眉骂道。 “大胆!”小男孩气鼓鼓地道,“你说谁是小屁孩!” “你。”容疏打量着小男孩的装束,看见他手腕上系着一条黑色的带子,带子上绣着红色古怪文字,依稀明白过来,试探着问道,“你是南蛮人?” “知道害怕了吧。”小男孩得意洋洋地道。 容疏:“……哦,好怕怕!现在可以让我们走了吗?” 南蛮使节,本来就奔着她来了,现在竟然狭路相逢。 容疏觉得冤家路窄的可能性不大,倒更可能是特意冲着她来的。 只是南蛮派这么个小孩子来打听虚实,是不是太儿戏了? 不过转念再想,她也不是什么要紧人物,或许这样正合适。 “你跟我回南蛮。”小男孩指着容疏蛮横地道。 容疏气笑了,“我凭什么听你的?” “因为我娘要我把你带回去。” “我又不认识你娘。” “认识不认识,你都得听我娘的!我娘是巫女!你要是不听我娘的,就让我娘把你变成一条大虫子!” 容疏:“哦,那大虫子回头能变成蝴蝶吗?” 见她丝毫没有害怕,甚至兴致勃勃,小男孩直接不会了。 巫女! 他娘是巫女! 这个愚蠢无知的女人,肯定不知道什么叫巫女。 月儿倒是有些害怕,拉着容疏的胳膊紧张劝道:“姑娘,算了,别和他一般见识,咱们赶紧走吧。” 大家对于南蛮那些神奇的传说,多少都有些敬畏。 “休想走!”小男孩道,“你今天得跟我回去,说你呢,女人。” 车夫是卫宴派来的,见状也有些发愁,轻声问道:“姑娘,怎么办?” 对方带着不少侍卫,要是动起手来,他怕是占不了上风。 容疏淡淡道:“无碍。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容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铎。”小屁孩神气地道,“我娘是南蛮巫女。” 嗐,这个你说过了。 “我们中原人才济济,美女如云,怎么就非得带我去南蛮?”容疏不动声色地问。 “让你嫁给我大哥,是你的荣幸!” “你大哥?亲大哥?” 没看出来,小屁孩来历还挺牛的。 “不是亲大哥,但是比亲大哥还亲。”方铎神气地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跟我走!” 把他给牛的,怎么不上天? 容疏道:“我想强抢民女?” “强抢?才不用!我说了要带你走,你们中原皇帝肯定不敢拒绝。” “啧啧,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们天朝上国,会怕你们区区南蛮?” 方铎被容疏激怒,小脸气得通红,“我让我爹娘来打你!” “哦,我可真害怕。”容疏道,“自己有本事才是真本事,把爹娘搬出来算什么好汉?我爹娘还厉害呢!” 有本事,让你爹娘去找我爹娘打一架啊! 方铎怒道:“好男不跟女斗,要不我早就打你了。” “来,你下来,咱们俩比划比划。”容疏对他勾了勾手指,眼神挑衅。 方铎哪里能受得了这种气? 他当即不顾阻拦,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女人,你下来。” 容疏当即跳下来,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拎着衣领把熊孩子提起来,对着屁股,噼里啪啦给了他一顿“铁砂掌”。 小东西,竟然敢来撞她的车。 要是出意外怎么办? 就是欠揍。 她才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南蛮使节,熊孩子就该揍。 南蛮侍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上前解救他们的小主子。 容疏已经六七巴掌拍完了,直接把小东西扔回去,拍拍手道:“怎么样?” 方铎气得要爆炸了,小脸憋得通红,“女人,你竟然敢打我!你,你……” “小子,记住了,这是中原的地盘,轮不到你在这里横冲直撞。”容疏冷冷地道,“下次再敢这样,我见你一次收拾你一次!听到了没有?” “你,你敢打我!”方铎像头被激怒的小狮子一般,说话间就要冲着容疏冲过来。 容疏:“来——” 她才不惯着熊孩子。 “前方何人喧哗挡路?”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尖尖的声音,让“酣战”的双方都停了下来。 容疏回头,就见到一辆有些眼熟的马车。 这,不是秦王的马车吗? 哈哈哈哈,她的帮手来了! 卫宴同她隐晦提过,聪明如她,简单归纳总结,得出结论——秦王是她亲娘的舔狗。 “王爷,是我,容疏。” 容疏上前对着马车行礼,像个告状精:“我从山上采药回来,路上竟然遇到南蛮使节,对我口出狂言,还请王爷替我做主?” “容疏?” 马车上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容疏:??? 第140章 燕王救命 容疏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可能认错人了。 可是这马车,分明是秦王的马车啊! 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看起来,和秦王有五六分相似,年纪却只有十六七岁模样,头戴金冠,眉头微皱,面容严肃。 这谁呀? 秦王的儿子? 容疏看得一愣一愣的,呆若木鸡。 没想到,是方铎提醒了她。 那小屁孩道:“原来是燕王。” 燕王? 秦王的亲弟弟? 怪不得呢! 都是亲王,出行马车的规制也是一样的。 但是都这时候了,也不管什么王了,反正能压制住方铎的就是好王爷。 容疏上前行礼,道:“王爷,民女容疏,带着丫鬟去山上采药,现要回程,却被南蛮的这个……方铎拦住,想要强抢民女,还请王爷为民女做主。” 既然没那么熟,就得客气点了。 方铎气笑了:“强抢民女?你长得这么丑,你当小爷瞎了吗?” 容疏气炸了肺。 这是赤裸裸地侮辱人,说谁丑呢? “你才是丑八怪!”容疏道,“你看你,贼眉鼠眼,尖嘴猴腮……” “胡说八道!你才是贼眉鼠眼,尖嘴猴腮!”方铎不服气地道。 燕王看了看两个人,嘴角竟然勾起一抹笑意。 ——他倒是觉得这两个人,眉眼之间有点相像呢! 他清了清嗓子。 容疏:“请王爷为民女做主!” 方铎不服气地道:“这件事情得你们皇上说了算,他一个王爷,说了不算!” 这话说得就太欠揍了。 燕王冷了脸,“放肆!方铎,你不要以为你娘是南蛮巫女,就能在中原为所欲为。轮不到你在这里张狂!” 方铎:“你敢骂我?除了我爹娘,还没人敢骂我呢!” “你欠骂。”容疏立刻道。 她总不能让燕王和这小破孩对线。 来,让她来,燕王只要做好她的金大腿就可以了。 “小屁孩我告诉你,这是中原。我们皇上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才不会被你们这些纸老虎吓到。想要在中原地界上强抢民女,我劝你再向天借五百年寿命,说不定能看到那一天!” 燕王看着她神气活现的样子,忍俊不禁。 真幼稚…… “女人你不要嚣张,你且等着,回头落到了小爷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方铎气呼呼地道。 也不知道他大哥怎么回事,偏偏要娶这个泼妇。 容疏对他吐舌头:“你也别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 方铎眼看着占不到便宜,握紧拳头对容疏挥了挥,气呼呼地道:“我们走!” 容疏得意了:“慢走不送!” 小样,有本事别走。 等方铎的马车离开,她正经地对着燕王行礼:“今日多谢王爷施以援手,民女感激不尽。” 燕王没说什么,只是放下帘子,淡淡道:“走吧。” 容疏让开,看着他的车驾离开,然后急匆匆地对车夫道:“快,就跟在王爷马车后面!” 不知道哪个小屁孩,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她可不能冒险。 进了城,车夫有些为难地问:“姑娘,咱们还得跟着王爷吗?” “跟,怎么不跟?” 月儿倒是反应过来了,小声地道:“姑娘,再跟,可就去人家王府了。” 容疏:“……那就跟一段,咱们先回家。” 把她们送回家之后,车夫表示要去跟卫宴禀告一声。 容疏摆摆手让他去了。 回去之后,自然要先跟方素素吐槽一番。 方素素嘲笑她:“你看你那点出息,也就跟思思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你都对付不了。” “我已经把他给揍了。”容疏若有所思,“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们干嘛盯上我?” “可能想针对卫宴。” 容疏:“……” 咋,她还没有被盯上的价值了。 “我真的长得那么丑?”容疏哼哼着道。 方素素骂她脑子有泡,又道:“这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还有卫宴在呢,让他安排去。你赶紧准备你的嫁妆,别事到临头,什么都没准备。” 容疏小声嘀咕:“你都快赶上我娘了。” 方素素对于她的婚事,热情高涨,简直像她要嫁女儿一样,操碎了心。 容疏都不知道,成亲需要准备那么多东西。 “你就是让人操心。”方素素白了她一眼,“我正要和你商量,你看看用不用找个懂规矩的婆子,学学规矩?” 容疏:“啊?” “看你一点儿不上心。”方素素道,“卫宴也不是等闲之人,以后应酬肯定很多。你不能见了人就给人请脉糊弄过去吧,礼仪规矩,肯定得学点。” 容疏虽然很愁这些,但是还是点点头。 方素素说得对。 她可以说自己不讲繁文缛节,但是在上位者面前,容不得她放肆。 但是问题是,找谁呢? 容疏仔细想了想,决定把这个艰难的任务交给卫宴。 她认识的人少,而且不知底细,很容易被人算计。 这时候,就得卫宴能者多劳了。 查底细,没有人比卫宴更擅长。 卫宴晚上来看她的时候,听容疏提起,果然很痛快就答应了。 “我这里正好有个不错的人选。”卫宴道。 “嗯?谁?” “有个宫里的女官,前些日子刚出宫,我去问问她。” “那未必能行吧。” “她有事求我,应该问题不大。” “哦。” 卫宴转而和她说起方铎的事情:“是我掉以轻心,没有保护好你。我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张狂。” “就是个小屁孩,无知无畏。”容疏道。 她是看透了,反正说他乱来,对方就会说别和孩子计较。 这个方铎,可能就是来试探她态度的。 不过试探个大头鬼,她是中原人,怎么可能愿意背井离乡去那么远的地方盲婚哑嫁? 她缺男人吗? 她要是缺的话,卫宴不就摆在面前? “我倒是觉得,燕王那边……”容疏揉了揉太阳穴,“是不是该去谢谢他?会不会影响你?” “没事。”卫宴道,“今日只是凑巧,燕王替皇后娘娘去看望郑家老祖宗,回来路上遇到了。我已经去燕王府谢过他了,你不用再想着。” “燕王见你了?” 第141章 甜蜜相处 “没有。”卫宴面色如常地道,“但是谢意带到了就行了。” 燕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容疏解围的,那他也大大方方上门道谢。 至于燕王见不见,卫宴都不放在心上。 容疏却听出了几分心酸。 卫宴这个身份,在权真正的权贵,如燕王面前,还只是蝼蚁而已。 这些年来,他也吃了很多苦。 只是他从来不提起吧。 也是,跟谁说呢? 容疏道:“你吃过饭了?”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让卫宴愣住。 他笑着摇头:“没有,刚忙完。今日陕西巡抚的门客来找我,啰啰嗦嗦,我都不耐烦了,他也看不出眉眼高低,被他缠得这会儿才过来找你。” “那我给你做碗凉面吃。” 天气很热,胃口都不好。 “好。” 容疏动作很快,把面煮好凉透了之后,加了鸡丝、黄瓜条、鸡蛋丝儿、豆腐皮,浇了芝麻酱和辣酱,让人食指大动。 星河璀璨,凉风习习,卫宴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大口扒拉着面条,只觉得一天的郁郁,都被这碗面驱散。 容疏又取了用井水湃凉的西瓜切好端来。 闲着无聊,她拿着牙签剔籽儿。 这件事情对她来说特别解压。 对于卫宴来说,那是特别的爱意。 这瓜,是从来没尝过的甜。 当然小十一和阿斗不和他享受同样的待遇,他会更高兴。 容疏对这俩竟然更好,非但剔了籽儿,还帮他们去了皮。 容疏嫌蚊子多,又点了艾草熏蚊子,空气中弥漫着艾草的特别香气。 卫宴看着她忙活,只觉今夜星河浩瀚,每一颗星星都见证着他们之间平凡又甜蜜的独处。 真想婚事赶紧提前啊。 容疏又和卫宴说起程家老祖宗的寿宴。 “本来不是整寿,不想大办,但是见到程三夫人热情,张罗着操办,众人也就配合她。”容疏笑道。 程三夫人多年来都藏在自卑之下,不敢出头露面。 现在腿脚好了,心结已解,像个孩子似的,有种想要炫耀的心态。 她的性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点像高无忌。 单纯、直接。 卫宴笑道:“是你的功劳,就是苦了我。” “嗯?” “高无忌每次见了我,苦大仇深。” 容疏哈哈大笑,“那你多吃几块西瓜,甜一甜。” 卫宴惬意地靠在她的躺椅上,咬着西瓜,看着庭院里星星点点起舞的萤火虫笑道:“你这瓜确实甜。” “患者送来的。”容疏道。 “那定然又是你没收人诊金。” “嗐,看着他们过得苦哈哈的,就没收。” 她在现代,虽然也在医院待过一段时间,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军医,没有接触过太多人间疾苦。 回了古代,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每每还是被底层百姓的苦难震惊到。 没办法,她圣母,她指望这个医馆赚钱,大概能下下辈子了。 虽然也有极品,但是大部分人都是善良的,知恩图报。 这家几个鸡蛋,那家一篮青菜……一直支撑着她。 “没有被我连累就好。”卫宴笑道。 “你回头给我补点银子。”容疏故意逗他。 没想到,卫宴竟然认真地道:“明日我让人把府里的账目送过来。” 容疏被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那个意思。”卫宴道,“家里没钱,以后就得辛苦你筹谋了。” 容疏:“……” 卫宴看着她的样子直发笑,“放心,还养活得起你。我问过母亲,她不愿意搬去和我们同住,所以以后家里的事情就得辛苦你了。你要是懒得管,可以还交给昭苏,他心细。” “那还是交给昭苏。” “你心里也得有数。”卫宴笑道。 没想到,他第二天竟然真的让昭苏把账册送来了。 容疏:“……” 她真的不擅长这些,她看见数字就头晕眼花。 方素素啧啧道:“这么迫不及待。我看什么南蛮都是借口,分明是他着急把你娶回家。” 容疏白了她一眼。 思思道:“嫁人以后就能生宝宝给我玩了。我是不是还能去撒糖?” 到时候好多人围着她抢糖,她想给谁就给谁,多神气。 “对了,还要给我做几身好看的衣裳。” 方素素没好气地道:“她嫁人还是你嫁人?” 思思托腮道:“我什么时候能嫁人呢?” 容疏哭笑不得,心说你嫁人,那可不容易。 武顺侯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到时候不得挑花了眼? “你小小年纪,惦记着嫁人做什么?”方素素笑骂道,“你当嫁人是什么好事?” “嫁人以后,我就把我不爱吃的都给他吃!” 思思挑食,经常被方素素说,逼她吃菜,所以她才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容疏哈哈大笑。 “出息吧。”方素素也气笑了,“得找个你爹这样的男人,有本事,还深情。你就照着你爹的样子找就行了!” “我爹那么好呀。”思思道,“可是我不能嫁给我爹,可惜了。” 她现在长大了,知道她不能嫁给她爹。 但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要不,你们两个嫁给我爹吧。” 方素素:“……我也就算了,容姐姐不是要嫁给卫哥哥?” “可以多嫁一个。”思思小手一挥,淡定地道。 容疏笑成了傻子。 “小祖宗,可不能乱说。”方素素道。 过几天她们得带思思去程家,这话要是让人听见就完了。 回头容疏找了人学规矩,也得让思思学点。 倒不一定得遵守,但是最起码得懂。 容疏翻了翻账册,还是看不明白,直接就让昭苏搬了回去。 她就看明白,卫府账上的银子,也就两千多两,真有点可怜。 “姑娘,”月儿从外面掀开帘子进来,“小云哥送了一位姑姑过来,您现在要见吗?” 这么快? “见。”容疏起身道,“快把人迎进来,这天儿太热了。” 于是很快,容疏见到了左慈。 左慈今年二十五岁,面容白净端庄,往那里一站,温柔娴静的气质就显现出来。 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绣海棠褙子,头发一丝不乱,不卑不亢地给容疏行礼。 此时容疏还不知道,左慈对她来说,会是一生最忠实的陪伴。 第142章 卫宴洗白路 别说容疏看呆了,就是方素素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推了推思思道:“宫里出来的姑姑就是不一样,以后你得好好学。” 容疏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姑姑请坐。” 和人家一比,她仿佛成了跳梁小丑。 这真的是宫里随随便便一个宫女吗? 肯定不是。 卫宴用心了。 左慈话很少,但是说话极有重点。 她说,卫宴对她家里有大恩,所以她会来到这里,请容疏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容疏道:“姑姑客气了,既然来了,就是一家人。我向来是个没规矩的,也不喜拘谨,以后还请姑姑多多指教。” 初初见面,客气点总没错。 方素素一向伶牙俐齿,在左慈面前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 后来她私下和容疏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她就觉得紧张和害怕,果然是宫里出来的姑姑。” 思思倒是无所畏惧,热情洋溢地给左慈介绍家里的人和猫猫狗狗。 左慈只微笑听着,很少说话。 左慈看到容疏亲自下厨,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指手画脚,只默默帮忙做。 她和月儿一起,睡在容琅之前的屋里。 家里人越来越多,房子不够住;但是成亲之后要搬到卫宴那里,所以也不值当再折腾。 等左慈看到容疏在医馆给人看病,那般从容自信,对她又有了些新的认识。 看起来,她运气还不错;离开宫里这一步,她走得很对。 其实容疏也松了口气。 如果来个教条的嬷嬷,什么事情都得指手画脚,估计她也得郁闷。 左慈举止进退有度,对她有善意提醒,但是不会指手画脚。 容疏请教她一些礼节问题,她也不拿乔,双方相处愉快。 容疏私下问卫宴,为什么左慈会愿意来教自己这个小趴菜? 他对左慈家,到底有什么恩情? 卫宴道:“也没什么。左慈的父亲是个县令,她是选秀进宫的,后来她父亲被人诬告,锦衣卫办案,我秉公办理而已。” “她父亲是无辜的?” “嗯,无辜的,现在又回去继续做他的县令了。” 容疏点点头。 那她就明白了。 卫宴对左慈家,确实有大恩。 “你不要有压力,”卫宴又安慰容疏,“她在宫中,也是翘楚;你也不进宫,不必学她那般在规矩上尽善尽美,没有什么意义。” 对容疏来说,甚至是浪费时间。 规矩这种东西,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容疏更多的时间,应该放在她自己专心的事业上。 搞事业的容疏,才是闪闪发光,无与伦比的她。 容疏被安慰到了,“那就行,我就是怕扯你后腿。” 卫宴笑了,“你从前怎么样,以后就怎么样。对了,给程老夫人的贺礼,我帮你准备了。” “啊?我正在愁送什么呢。你准备了什么?” 卫宴准备了一幅百寿图,虽然不是多名贵,但是寓意极好。 容疏喜滋滋地道:“那我就收下了!我实在是不擅长给人送礼物,总不能给人送药,多晦气。跟你我就不客气了,以后你需要什么药,只管来找我。” 卫宴:“……我不需要药。” 他年纪轻轻,身体好得很。 容疏:“那就下次你给自己扎刀的时候用。” 卫宴:“……” 容疏把画好好收起来,然后问:“你还去程家吗?你如果也要去的话,是不是得准备礼物?” “我应该不去。”卫宴道,“我没有收到程家的请柬,而且我去的话,恐怕大家都不自在了。” “哎,你也不是真的坏人,为什么每次都得被人骂成那样?” 卫宴自己父亲是被冤枉的,所以他不会做出构陷之事来。 他三观很正的。 只是作为皇上的刀,皇上指哪里打哪里罢了。 “对我来说,”卫宴笑道,“让人心怀敬畏和恐惧,才是谋生之道。不过你不用担心,现在我已经在想如何全身而退了。只要把父亲当年的事情查清楚,我就抽身出来。” 容疏嘴上说着“一定会的”,心里想起这些,却觉得不容易。 既然是刀,是工具,大抵摆脱不了被抛弃的命运。 卫宴如何全身而退? 她不知道,自己忽闪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的想法。 卫宴道:“我想要洗白,大概唯一的办法,就是建功立业了。” “建功立业?” “嗯。”卫宴点头,“走父亲走过的路,也算继承他的遗志。” 容疏顿时明白过来。 现在的矛盾,是内部矛盾,是窝里斗。 卫宴如果能在对外战争上崭露头角,那内部矛盾就不算什么了。 真是一条不错的路径。 “挺好的。”容疏道,“你身手很好,脑子也足够聪明,沉稳严谨,这条路也适合你的。就是现在,你是不是就得开始给自己铺路了?” 她竟然能完全理解自己的思路,卫宴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 女人对他来说千篇一律,无非有点高矮胖瘦的差别。 但是容疏对他来说,却时时都有惊喜。 她让他感觉到了共鸣,有什么事情都想对她说一说。 她是他精神陪伴。 “已经开始铺路了。”卫宴道,“只是不知道父亲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水落实出。而且我离开了,母亲这边,就得拜托你了。” “你都熬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年半载。李婶子我会帮你照顾的。” 放心,尽管去,建功立业去。 卫宴眉眼俱是笑意:“谢谢阿疏。” 想要挣下凤冠霞帔,让你享受荣光。 “你要是去西北,还能帮我照看容琅呢!”容疏道。 “那是自然。” 小舅子的事情,也是自己的事情。 “这不就结了?咱们都别客气。” 好朋友,好兄弟。 卫宴一看就知道,她对自己根本没有男女之情。 他心里苦笑,这般也好…… 就当日子有盼头? 转眼间就到了程老夫人寿宴这日。 程家一大早就派马车来等容疏。 容疏被左慈按在梳妆台前摆弄了半个多时辰,脖子都酸了。 这辈子,她就没有梳过这么复杂的发型。 不过,也真是好看啊! 第143章 程家祝寿 镜子里的人,雾鬓风鬟,明眸皓齿,琼鼻粉唇,竟换了个人一般。 左慈笑道:“姑娘,您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年轻的姑娘,哪里有不喜欢打扮的? 偏偏她面前这位,就是异类。 思思歪头靠在桌前,“容姐姐今天可真好看,像要嫁人一样。” 方素素瞪她一眼:“什么嫁人不嫁人的,羞不羞!” 思思:“素素姐,你还瞪我。我都留在家里陪你呢!” “谁用你陪?赶紧跟着你容姐姐一起去玩,让我轻松轻松。” 本来思思是想去凑热闹的,但是方素素说不去,她犹豫一番,也不去了。 “不,我非要赖着你。”思思吐吐舌头。 她现在隐隐约约知道,方素素不愿意出去见人。 可能因为她爹娘都是普通人,出去了怕被人嘲笑吧,思思这般想。 那她也不去了。 素素姐一个人留下,会难受的。 反正以后她还有的是出去玩的机会,而且她和亲爹说了,今日派人来带她去骑马。 方素素总是说她欠揍。 没关系,她跑得快,让别人追不到。 容疏听着两人斗嘴,不由笑出声来,结果被左慈说,口脂弄花了,再来一次。 容疏苦哈哈。 左慈却耐心地解释道:“您出门之后,肯定很多人因为卫大人的缘故,都会看您,所以……” 容疏“哦”了一声,心说等去了之后,她就找个角落猫着吃东西。 然而等她到了之后,却发现事情和想象得很不一样。 程三夫人今日负责招待宾客。 几个妯娌都不跟她争,还都尽心尽力地帮她。 当然,这主要也是她平时为人不错,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爹是高无忌。 ——谁又不怕高大人那张铁嘴呢? 但凡留一丝情面也好,谁不知道,高无忌唯一的软肋,就是这个女儿?仟韆仦哾 程三夫人听下人回禀说容疏来了,当即高高兴兴地带着丫鬟婆子出去迎她。 容疏下了马车,往里走的时候心里就在偷偷感慨,好多人啊! 程家老祖宗这个生日过得真有排面。 各家的贵妇贵女们,衣裳艳丽,妆容精致,在繁花锦簇中说说笑笑,实在是养眼。 程三夫人迎出来,看了半晌,才通过月儿认出了容疏,上前惊喜地拉住她的手:“哎呀,阿疏今日这般好看,我都认不出来了。” 众人目光都投过来。 容疏顿时觉得压力山大,却还是不失礼貌地行礼和寒暄。 程三夫人热情地把容疏介绍给众人,又说她治好了自己的腿,言辞之间,像收了天价代言费,拼命给她做广告。 容疏哭笑不得,忙道:“三夫人言重了。咱们去给老祖宗请安吧。” “对了,我们老祖宗的老毛病,也是阿疏给治好的呢!” 容疏:“……” 真的不用帮我做广告了。 她不想在这种场合下成为被众人围观的猴子。 往里走的时候,她笑着和程三夫人道:“老祖宗德高望重,这寿宴好生热闹,您也辛苦了。” 程三夫人道:“不辛苦,不辛苦,难得家里热闹,让老祖宗也高兴高兴。” 她忽然压低声音道:“本来没发那么多请帖,结果来了这么多人,弄得我还很狼狈。” 容疏惊讶。 还有人不请自来? 不过家有喜事,人家来了是给面子,也不能撵出去。 “准备的东西够了吗?”容疏问,“用不用出去叫几桌席面?您看我能给您帮什么忙?您尽快开口,不要客气,给您跑个腿打个杂还是可以的。” 程三夫人乐开了花:“够了够了,我可舍不得支使你。你说程玉,一点儿正经精神头都没有,否则早点把你定下来,我现在是不是就轻松了?” 容疏尴尬地笑笑。 您还记着这桩呢。 我可降不了程玉,也吃受不住府上的规矩。 她来了程家几次,程家是有规矩,关系也融洽的府邸。 可是容疏还是觉得规矩重,有些压抑。 程三夫人又压低声音道:“你当这些人来是给老祖宗面子吗?并不是。” “嗯?那为什么?” “因为今日,燕王要替皇后娘娘来,给老祖宗祝寿。”程三夫人声音更低,“都盯着王爷呢!” 容疏顿时明白过来。 燕王正妃未定,确实是香菜饽饽。 别人不说,容萱不就惦记着? 容疏试探着问道:“容国公府的人今日也在?” “哎,可不是嘛!你说我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有心请你来,怎么还会请她们呢?奈何她们自己上门,又不能把人给撵走。” 容疏懂了。 程三夫人和她说这么多,想解释的其实是这件事情。 容疏笑道:“夫人,我懂的。今天是好日子,我不会生气的,我离她们远点就是。” “好孩子,你放心,回头我让你们离远远的。” 容疏笑了笑。 她跟着程三夫人去正院。 程三夫人还没进门就喊道:“老祖宗,快看看,您心心念念的阿疏来了。” 老祖宗身边的大丫鬟立刻出来打帘子,笑道:“老祖宗刚还念叨您,您就来了。容姑娘,快请进。” 程家从上到下,给了容疏极大的面子。 容疏笑着进门,奉上礼物,给程家老祖宗贺寿。 “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祖宗拉着她的手爽朗道:“想寿比南山,还不得靠着你?坏丫头,让你常来看我,也不肯来。我是老虎还是狮子啊?” 容疏连连告罪:“医馆太忙了。” “忙好,你是积攒公德呢!” 程家老祖宗一直拉着容疏不肯放手。 直到丫鬟进来回禀道,“老太爷带着燕王殿下进来了,请各位夫人姑娘回避一下。” 众人纷纷退了出去。 程家老祖宗却不让容疏走,只让她藏在屏风后。 “……一会儿我还得跟你说话,要不看着你,你又泥鳅一样让人抓不住。” 程三夫人拉着容疏道:“娘,您放心,我给您抓着呢!保证不让她跑了。” 众人被说得都笑了。 片刻后,燕王果然进来了。 一开口,是熟悉的声音。 容疏心说,这王爷营业也挺忙的。 第144章 重重算计 程老夫人带着众人给燕王行礼。 燕王忙扶住她笑道:“您老人家快免礼,今日您是寿星。母后一直惦记着您,但是她出宫不容易,所以叮嘱我一定要来给您贺寿。” 进退有度,彬彬有礼,说话好听得很。 容疏心中暗道,这个王爷也不容易啊。 不过秦王无意于储君之位,那皇后定然对这个幼子寄予厚望。 从容疏的角度来看,她觉得燕王还挺合适的。 但是她没见过齐王和楚王,不知道那两位有没有竞争力。 忽然之间,容疏好像想明白了一点东西。 ——燕王想要成为储君,必须面面俱到。 现在是拉拢人心的时候,程尚书,那也是朝廷重臣,不能说不重要。 要是这样说的话,感觉楚王和齐王,应该也会来? 容疏的想法很快被验证了。 燕王还没走,那两位也联袂而来,兄友弟恭,气氛融洽。 容疏:都是影帝。 她倒也没偷看,只听着他们说话打机锋,心里暗道自己这种缺心眼的,千万别遇到这样不动声色的对手。 恐怕被卖了还在帮人家数钱。 她的目标就是别在和卫宴“合作”的过程中,拖他后腿。 任重而道远啊! 程尚书很快就请这几位大爷出去了,容疏等也从屏风后出来。 来给程老夫人拜寿的人一波又一波,容疏记得头昏眼花,找了个理由,带着左慈和月儿出去透气。 容疏来到园子的水榭处,看到各家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笑。 她还看到了容萱。 不过她假装没看到,和丫鬟要了一碟碎馒头,靠在水榭里喂锦鲤。 “这鱼养得可真好。”月儿赞道。仟仟尛哾 “挺肥美,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容疏脑海里已经浮现出红烧鱼、糖醋鲤鱼、麻辣烤鱼……各种做法。 左慈含笑道:“锦鲤不好吃。” “姑姑吃过?”容疏好奇地道。 “有幸尝过。”左慈道。 “宫里吃锦鲤?” “也是机缘巧合。”左慈显然不欲多谈,转而低声道,“今日人多,几位王爷都在,我看也带了女眷来,姑娘小心些。” 王府的女眷? 也是,除了燕王之外,那两位爷也都成亲了。 左慈偷偷给容疏指出楚王妃和齐王妃。 楚王妃娴静温柔,气质可亲,正微笑着听人说话。 齐王妃则英气勃勃,左慈说她出身武将之家,文武双全,很得齐王宠爱。 众人都以这两位为主,簇拥着她们说话。 容萱也在凑趣。 “一会儿,怕是她们也会来拉姑娘说话。”左慈提醒道,“都是聪明人。姑娘羞涩,倒也不用说太多。” 容疏:懂了,装哑巴我擅长。 不会说就傻笑。 果然,过了一会儿,就有人请她上前说话。 楚王妃笑道:“这位就是卫指挥使即将迎娶进门的容姑娘吧,真是温柔可人。” 容疏上前行礼。 齐王妃道:“容姑娘真是个美人。更难得的是,听说你还开了医馆。我就喜欢你这样爽利的妹妹,谁说女子不如男了?咱们肯定能说到一处。” 容疏:“王妃娘娘过奖。” 你们好好斗你们的,不要殃及我这条小池鱼啊! 容萱倒是聪明,今日并没有当众挑衅容疏。 容疏心累地陪着两位王妃说笑,心里苦哈哈地想,这会儿程三夫人怎么不来找她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程三夫人身边的丫鬟来请容疏,说是程三夫人请她过去帮忙。 齐王妃道:“三夫人对容姑娘是真的亲厚。我刚才要给她帮忙,她还看不上我呢!” “三夫人不敢劳烦王妃娘娘。”容疏笑道,“我平时经常来叨扰,帮三夫人分忧也是应该的。诸位,我且告退。” 秦王妃笑道:“一看就是个能干的,快去帮帮三夫人。” 容疏滴水不漏地给众人行礼,然后在众人的关注之下,转身离开。 容萱的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 ——凭什么?容疏凭什么成为众人追捧的对象? 她嫁给卫宴那种酷吏,难道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 容萱完全忘了,容疏这门婚事,是她推过去的。 她只是见不得容疏成为众人焦点,哪怕一时得意她都受不了。 不行,她不能让容疏那么得意。 她得想个办法,让这个长在外面没教养的女人出糗才好。 再说容疏,跟着丫鬟往前走。 她多次出入程家,对后院还算熟悉,所以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她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们这是要去三夫人院里?” 可是程三夫人今日像花蝴蝶一样,蹁跹于众人之间,怎么会在自己院子里? “回姑娘,”丫鬟道,“其实三夫人是觉得脚有点不舒服,想让您帮她看看。” “不舒服?”容疏皱眉。 怎么会呢? 她前两天刚给程三夫人请过脉,查看过伤处,已经痊愈了。 而且今天程三夫人,怎么看也不像不舒服的样子。 这里面,应该有问题。 想到这里,容疏忽然“哎呦”一声,假装扭伤了脚。 月儿忙上前扶住她,焦急道:“姑娘,您怎么了?” “我怕是扭伤了脚。”容疏面上露出压抑痛苦的神色,“得在这里缓一会儿。” 她刚说完,左慈就上前和月儿一起,把她扶到旁边石凳上坐下。 丫鬟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这可如何是好?三夫人还在等着您,要不您活动一下看看能不能走?” 左慈道:“我家姑娘向来要强,若非十分难受,怎么会停留在此?你去找几个粗壮的婆子,抬着软轿过来接我家姑娘。” 丫鬟咬咬牙答应了,飞快地离开。 左慈这才道:“姑娘,奴婢也觉得不对劲。” 月儿还蹲在地上关心容疏的“脚伤”…… 容疏点点头,让月儿起来,然后道:“她把我引到三夫人院子里,肯定有什么算计。” 月儿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壮着胆子道:“姑娘,那我跟上她去看看,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容疏摇头:“不,不要以身涉险。” 但愿是她想多了。 “那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月儿紧张地问道。 第145章 为她而来 容疏脑子飞快地转着,道:“咱们去老祖宗那里去。” 虽然人多嘈杂,但是没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动手。 左慈也很赞同。 月儿迟疑道:“那……就这么算了?” 这口气,怎么想都有些咽不下。 虽然她平时十分温柔,但是也不是吃亏的主。 尤其在容疏身上,她更是容忍不了别人欺负。 左慈道:“不是就这么算了,而是眼下我们几个女子,势单力薄。而且这是程家老祖宗的寿诞,程家上下都喜欢姑娘,闹大了对程家也不好。” 这件事情,肯定不会是程家本意,而是有人想浑水摸鱼。 月儿点点头:“我听姑姑的。” 还是姑姑厉害。 容疏也这般想的,所以几个人趁着丫鬟没回来,就往正院方向而去。 程家是五进的大宅子,中间引了活水,园子里有偌大的一片湖。 她们从湖边经过的时候,忽然听到有女子在水中呼救,旁边几个丫鬟婆子模样的人,在拼命呼喊。 但是看起来,一个会水的都没有。 容疏还没说话,左慈已经紧紧拉住她的袖子。 “姑娘,不要上前,恐怕有诈。” 这种日子,因为人多,怕有人失足落水,所以湖边肯定准备了会水的婆子。 眼前的这种情况,还是明显有问题。 容疏自然也知道。 她叹了口气道:“我有那么重要吗?怎么还用上连环计了?” 这些人,不觉得浪费资源? 要不给她点钱,她自己上钩配合一下? 尊重一下她的智商啊! 设计一点高端的局儿好吗? 是她不配吗? 真是太辣眼睛了。 月儿道:“这,这也是针对您的吗?”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姑娘一下变得那么重要。 左慈则道:“奴婢隐隐觉得,似乎是冲着卫大人来的。” 容疏也道:“那肯定的。” 她自己,有什么被算计的价值? 肯定是奔着卫宴来的。 如果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应该就是容萱的手笔。 她这个堂姐,脑子进了胶水一样,专门粘着自己对付。 难道就因为她父母恩爱,同时疼爱孩子? 可是她父母都故去多少年了。 病得不轻。 “走吧。”容疏道,“咱们去正院。” 话音刚落,忽然有个人,闪电一般急匆匆地向湖边跑来。 容疏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她眼花了? 那不是卫宴? 飞鱼服没错了,面具也没错了。 但是卫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在跑什么? 掉水里的,是他什么重要的人? 月儿也看出来了,惊讶万分地道:“姑娘,那,那不是卫大人?” 眼看着卫宴纵身要往水里跳,容疏出声:“卫宴!” 让她来吧。 水里的似乎是女子,卫宴这种情况下救人,回头再遭人围观,麻烦的还是自己。 容疏很大度。 她帮同袍解决一下问题。 就算是真爱,也得走明路,被人围观就大可不必了。 “我来。”容疏大步走上前去。 没想到,卫宴看到她,直接愣住,随后过来握紧她的手:“你没事就好。” 容疏:??? 她有什么事? 她看到水里浮浮沉沉的女子,头发如水藻一般漂浮在水面上,正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脸。 卫宴是怎么认出来的? “那谁啊?你认识的?”容疏一边撸袖子一边道。 卫宴:“不认识。” 容疏莫名其妙。 不认识,你见义勇为啊! 是不是傻子? “我以为,是你。”卫宴轻声道,“你没事就好。” 轻轻的两句话,重重地敲在容疏心头。 原来,他是以为自己出事,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 虽然卫宴戴着面具,但是顺着面具淌下来,流到脖子上的汗水清晰可见。 他没有再多看水里的女子一眼。 “我还有事。”卫宴没有多停留,“我今日是奉旨来抓人的,你先去正院程老夫人那里避一避,回家我跟你说。” “来抓人?” “嗯,我去了。”卫宴终于扭头看了看水里的女子,叮嘱容疏道,“不要多管闲事,和你没关系,听话,快回去。” 说完,他给了左慈一个眼色。 左慈上前扶住容疏,轻声道:“姑娘,咱们走吧。” 容疏心里有好多个问号,但是见他匆忙,也并没有多问。 她也没有多停留,带着左慈和月儿,很快往正院而去。 正院其实现在也有点乱。 因为很多锦衣卫守在门口,程家的几位老爷,正在和锦衣卫交涉。 容疏听见有锦衣卫客气却疏离地道:“我等奉旨抓人,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后来容疏才弄明白,他们今日来抓的,是鸿胪寺少卿一家。 鸿胪寺…… 难道还是之前卫宴提过南蛮那些事儿?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鸿胪寺少卿的家眷被带走。 虽然程家人勉力招呼众人,但是气氛已经和之前没法比。 众人看向容疏的眼神,也都有些变了。 这时候,厚脸皮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 容疏非常淡定地接受众人的“偷窥”,还能旁若无人地吃得饱饱的。 她私下和程三夫人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程三夫人脸色当即就变了。 很显然,她并没有派自己的贴身丫鬟请容疏过去。 她自己的丫鬟,被人收买了……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个交代。”她红着脸对容疏解释。 容疏笑了笑:“今日是老祖宗的寿辰,先高高兴兴地过了,其他事情以后再说。不过夫人,您也查查湖边的人是怎么回事……我是无所谓的,咱们关系都近,但是别被人钻了空子。” 程三夫人脸红一阵白一阵。 她真是无地自容。 她出头领了这差事,结果出了这么多纰漏。 “……也就是你没事,否则让我情何以堪?” 容疏反倒劝她宽心,又为卫宴带人抓人的事情道歉。 “不打紧,不打紧。”程三夫人忙道,“都是奉旨行事,和卫大人没什么关系,只是碰巧赶上了而已。” 容疏心里却不那么想。 她现在冷静下来,有点怀疑卫宴,是因为听说自己要出事,又没有什么由头进来,于是干脆带人闯进来抓人。 毕竟这样长驱直入最快。 等着回头问问卫宴就有数了。 第146章 救燕王 容疏觉得,如果自己猜测是准确的话,那就有点对不起程家。 毕竟卫宴,是实打实地搅乱了程家老祖宗的婚宴。 大家心都是好的,所以她也不会计较在程家被算计的事情,只要程家确实是无辜的。 程三夫人又好一番道歉,眼里有愧疚之色。 容疏善解人意,安慰她道:“三夫人,您别想太多。有人想闹事,不管是您主持也好,还是其他人主持,都会闹事的。” 今天这事,不是朝着程三夫人去的,而大概率就是针对她和卫宴。 应该是卫宴得罪的人? 容疏反思一下,她应该没得罪谁吧。 容萱可能也想使坏,但是她现在主要目标是嫁给燕王,不能冒着暴露自己恶心一面的风险在这里对自己动手才对。 程三夫人对容疏极其感激。 ——她怎么就没有福气,有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儿呢? 回头得写信告诉程玉,让他日后和容琅交好,多多照顾容琅。 两人正在说话,外面有婆子急匆匆地进来。 程三夫人脸色不是很好,沉声道:“又怎么了?” 没看见家里有贵客吗?一惊一乍的。 今天出了这么多事,如果不是她心脏强大,这会儿早就气晕过去了。 这婆子平时也是个沉稳的,今天竟也跟着乱。 婆子忙道:“夫人,燕王殿下那边出了点事情,快请容姑娘过去看看吧。” 程三夫人闻言差点晕过去。 燕王出事了? 今天这个寿宴,她明明事无巨细,精心准备过,为什么事到临前,全是各种状况? 她再也不想出这种风头了。 “王爷出事,你喊我,喊容姑娘做什么?”程三夫人道。 外面的事情,肯定是程家的爷们管啊。 这件事情,真不赖她。 婆子焦急万分地道:“王爷被人下了药,现在情况危急。大老爷的意思是送个丫鬟过去……可是王爷不肯,现在就生生熬着。” 下了药? 送丫鬟? 容疏顿时明白过来,燕王被人下了什么药。 不是她帮程家说话,而是燕王这块香肉,对于众多没成亲的女子来说,无异于唐僧肉。 只要燕王出席这种场合,肯定会有人心思不正算计他。 “那,王爷自己的人呢?”程三夫人也急了。 这都什么事儿! “王爷,”婆子支支吾吾地道,“王爷可能面子上过不去,说他没事……” 容疏:“……” 她懂了。 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下药,说要找个女人翻云覆雨,燕王接受不了。 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就是如此。 在人前羞于谈起欲望,人后玩得比谁都开。 燕王更是要成大事的人,在众人面前,肯定得维持自己高冷禁欲的形象。 那么多人就在外面等着,等着他翻云覆雨,解决问题……想起来确实也尴尬。 所以,婆子才说,要请容疏过去。 程三夫人斥道:“容姑娘这时候怎么能过去?让人找大夫!” 她始终很维护容疏。 容疏见状,心中也感谢,便道:“没事,夫人,您陪我一起过去。我今日随身带了银针,就是扎几针的事情。” 不用脱衣裳不用举止亲近,大家都看着,不会有人非议。 程三夫人反复确认之后,才匆匆带着她前去。 他们去的时候,燕王正坐在程尚书的书房,面红欲滴,佝偻着腰,虽然努力保持上半身直立,然而看起来却还是极度痛苦。 容疏见状没有多问,上前隔着桌子对他道:“殿下,您把两条胳膊都伸出来放到桌上。” 沉浸在欲海之中的燕王,正在苦苦挣扎,觉得自己快要被巨大的漩涡吞没,理智全无。 可恨的是,程家这些呆子,都还围着他…… 听见容疏的声音,冷静而清冽,仿佛瞬时让他清醒。 他勉力对容疏点点头,伸出了胳膊。 容疏快速地在他胳膊上下针。 燕王觉得身体被注入了一股清流,慢慢荡涤着翻滚的欲望,整个人慢慢沉静了下来。 众人不明所以,但是看着燕王的神色,隐约猜测他应该在好转,不由松了口气,心中对容疏的感激,自不必提。 容疏给燕王扎针用了一刻钟。 “让人给王爷准备浴桶,温水沐浴。”她一边收起银针一边道,“天气炎热,身体难免有些不适,王爷并无大碍。” 燕王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大汗淋漓,汗水把头发都打湿了。 但是他还是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颜面,颔首道:“多谢容姑娘施以援手。” “举手之劳,王爷客气,容疏告辞。” 容疏没有多留,出了门之后,很快和程三夫人道别,带着左慈和月儿离开。 回去的马车上,她还和左慈感慨。 “我这还没去别人家,就去个相熟的程府,就这么多事。我看以后我还是别出门了。” 勿扰,没心眼,让孩子自己安安静静过日子好吗? 左慈笑道:“姑娘,今天各种事情都赶在一起了。按理说不至于……奴婢觉得,是有不顾脸面的人,而且不止一个,在里面胡搅蛮缠。” 今日这架势,她这个看惯了各路娘娘招数的老人,都看得叹为观止。 密集,太密集了。 都是事儿。 容疏还在碎碎念,拧着帕子道:“嫁给卫宴以后,我岂不是更惨了?” 卫宴还要把婚事提前。 想逃婚怎么办? 左慈笑着开解她:“姑娘,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卫大人很重视您,您又冰雪聪明,珠联璧合,日子定然过得红红火火。” 容疏撇撇嘴:“姑姑,你是他请来的,自然向着他说话。” “奴婢说得也是事实。” 月儿也道:“奴婢也觉得您和卫大人很般配,别的不说,今日卫大人怕您出事,着急成那样,奴婢看着都感动呢!” 容疏:“感动,你想不想嫁啊!” 不知道是不是她小心眼了,她觉得今日的事情,多半还是因为卫宴。 哼! 这时候,左慈又道:“姑娘,奴婢多嘴,劝您一句。婚事当前,以后您可千万别再说成亲不好,不愿意成亲的话了,伤人。” 卫宴对她,是真心诚意的。 容疏:“哦。” 她就随便说说,而且他们俩本来就是假的吗? “虽然有些迷信,但是总要取个好兆头。”左慈道。 容疏:嫁人好烦,不嫁行吗? 命运:可以。 第147章 婚事取消吧(一) 卫宴和程家办事效率都很高。 到第二天晚上,卫宴就来给容疏交代了。 容疏再次被震惊到,听得一愣一愣的。 说起来,这里面事情可真不少。 首先,容疏被丫鬟引到程三老爷院里,是当时程三老爷喝多了酒,也在院子里休息。 那些人,想让容疏和程三老爷…… 容疏怒极。 算计这一出的人,居心多险恶。 她一直把程三老爷和程三夫人当成长辈。 结果有人要这样挑拨,太恶心人了。 这手笔,是承平公主的。 她要报复卫宴,让卫宴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戴上一顶绿色的帽子。 容疏简直要被气死。 第二件事情,卫宴险些被算计跳下水救人,还是承平公主的计策。 落水的人,是个烧火的丫鬟。 她要用烧火婢,来侮辱卫宴,而且要卫宴亲眼见到容疏的“丑态”。 这还是承平公主为了报复卫宴当初的举动? 容疏:“这个毒妇,头发还没掉光?竟然还有心思来算计你。” 卫宴哭笑不得:“嗯,掉光了。” 承平公主不仅头发掉光了,还把这罪名安插到了卫宴头上。 她认为,定然是卫宴暗中对她下手,所以恼羞成怒,疯狂反击。 不过这些,卫宴不打算给容疏说。 容疏是为了维护他,他觉得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容疏听到这里才觉得解气,恨声道:“活该!” 这个女人,真是讨厌,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最好直接让她魂飞魄散才好。 手段一样比一样下作,天天在男女之事上做文章,恶心! 听着容疏痛骂,卫宴忍俊不禁。 只要她没事就好。 至于燕王被人暗算,他就浅浅提了几句,果然是某家贵女干的好事。 程家也算受了无妄之灾。 容疏道:“我要是皇后娘娘,就赶紧把燕王的婚事定下来,否则天天被人盯着,早晚得出事。” 卫宴却道:“这件事情,并不容易。” 皇后对燕王期待太高了,连带着对他未来岳家要求也高。 得有相当能量,能成为燕王的助力。 同时,还不能太显眼,否则容易为皇上忌惮。 日后,还得能功成身退,不能成为争权夺势的外戚。 总之,很难。 所以燕王的婚事才会迟迟未决。 容疏道:“现在难,以后就不难了?早点解决才是正道。” 别再成为雌竞的导火索了。 容疏又问卫宴,鸿胪寺少卿被抓是怎么回事。 “他被抓是应该的。”卫宴道,“我们一直盯着他,他身为中原人,朝廷要员,却和南蛮羁绊很深。” 容疏:我靠,那岂不就是间谍? 没想到,穿越回古代,还能见到间谍。 展开来说说! 卫宴却没有多说,笑道:“我把程家的事情查清楚了才放心,现在得回去审他了。” 这才是他的公务。 假公济私,也不能太过分。 “去忙吧,去忙吧。”容疏连忙道,“我做了凉碗子,你赶紧吃一碗,快走。”仟韆仦哾 酷暑天来回跑,实在是辛苦。 卫宴喝了一碗凉到心底的爽口甜碗子,心满意足。 “别偷懒,”他眉眼间俱是笑意,“好好绣嫁妆。我们的婚期,应该定在八月十五前后。” 他私下里已经找了钦天监的人。 钦天监的人表示很为难。 可是卫宴不管,他就要结果。 他就要提前迎娶容疏。 容疏:“那么早?” “不早了,赶紧绣嫁妆。”卫宴笑道,“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 容疏把他送出去,看着他骑马离开的高大背影,靠着墙自言自语道:“我容易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卫宴实在有点,太优质了。 被她糟蹋了,真是浪费。 她可得控制自己,别扯人家后腿。 左慈听她自言自语,哭笑不得。 姑娘,真是太憨傻了。 她早已陷入了卫大人的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像卫宴那样的男人,一旦认定,是不会放手的。 月儿则催着容疏回去绣嫁妆。 “姑娘,快了,很快了,您得抓紧点啊!” 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方素素带着思思从外面玩回来,听说婚期在八月,也催命一样催容疏绣嫁妆。 容疏被逼着绣了一下午的枕巾。 ——她倒是想直接绣盖头,但是手艺得不到“师傅”认可,只能先拿枕巾练手。 好好的鸳鸯,绣得跟鸭子似的,别说,还挺活灵活现的呢! 方素素损她:“你好意思?思思都比你绣得好。” “不可能,我比思思强。” “跟个几岁孩子比,你也好意思。” 容疏:别cpu我啊! 我是给人治病的手,怎么能大材小用拿绣花针呢,哼! 不过碍于家庭内部压力太大,她还是乖乖地继续和针线做斗争。 其实只要认真起来,有什么难的? 容疏绣出自己满意的盖头,也就用了五天而已。 差点累得她犯颈椎病。 以后坚决不成亲了,假的都不行! 没有人能这么为难她。 容疏抖着盖头,活动着脑袋,“行不行?” “这金凤的眼睛呢?”方素素问。 “画龙点睛,最重要嘛!我还没想好怎么绣呢!就是眼睛,很快的。”容疏道。 方素素想想也是,又催她去盘点容家之前送来的嫁妆。 “不是我小人之心,就你家那些人,一肚子坏水,说不定在哪里就憋着坏水要坏你呢!” “嗯。”容疏也这么想。 不过这件事情,她已经交给左慈和月儿了。 她可以偷懒。 左慈果然发现了一些以次充好的问题,把她请过去看。 “算了,”容疏道,“总不能因为这些再去和她们撕扯,能用就用,不能用的就撤了。” 她是不打算花钱补的。 至于容国公府,以后总有找他们算账的机会,不急在一时。 左慈却道:“还是和卫大人商量商量吧。” 卫宴对婚事极其重视,肯定不想在任何地方出差错。 容疏可能不舍得花钱,但是卫宴不想将就,定然会给她补齐。 左慈看卫宴,比容疏看得更明白。 容疏道:“他最近忙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鸿胪寺那事,似乎很棘手。 卫宴五天都没来了,这和从前很不一样。 又过了几天,晚上容疏拿着盖头研究那双想不明白的凤眼的时候,卫宴推门进来。 “你怎么来了?吓我一大跳。”容疏嗔道,“桌上刚切好的西瓜,你真有口福。” 卫宴贪恋地看着她,目光悲伤而……决绝。 (宝贝们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我们依然在一起~开开心心~) 第148章 婚事取消吧(二) “这是怎么了?” 容疏敏感地感觉到了卫宴的异常,帮他拿西瓜的手顿在空中。 “发生什么事情了?”容疏试探着问道,“你先坐,吃块瓜,慢慢说。” 她从来没有见过卫宴这般。 她印象中的卫宴,永远都是挺拔俊秀,举重若轻的,对自己情绪控制得极好。 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时候,他温和谦逊,让人很舒服。 可是今天的卫宴,衣裳头发都有些乱,和平时的整洁截然不同。 他眼底有很多红血丝,精神也有些颓然,仿佛很久没睡了。 “太累了?”容疏捡了一块瓜给他,“我给你做点凉面吃?还是你先回去睡一觉?” 睡一觉吗? 卫宴似乎终于跟上了容疏的思路。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在做梦,而且是醒不来的噩梦。 他看向容疏。 容疏一脸关心,也有些许茫然。 是啊,容疏又知道什么? 容疏什么都不知道。 “不用。”卫宴缓缓开口,声音嘶哑。 他接过容疏递过来的一片西瓜,低头轻咬一口。 舌尖有清甜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然而却不能让苦涩的心分到丝毫。 卫宴慢慢,一口一口地咬着西瓜吃完。 容疏在他对面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她想,卫宴或许在锦衣卫那里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应该是事业不顺吧。 只要是上班狗,都有这样的时候吧。 卫宴太孤单了,可能没什么人诉说,就来找她了。 或许,她还有点嘴紧的好处。 卫宴吃完西瓜,抽出帕子把手擦干净。 他一根一根手指擦过去,好像在做什么极其重要的有仪式感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烛光打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浅黄色的光。 一绺头发从耳边垂下,从容疏的角度,看出了几分颓然。 终于,卫宴抬起头来看着她,缓缓开口。仟韆仦哾 他说:“容疏,我们的婚事,作罢吧。” 容疏吃了一惊,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等她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话说出口,她又觉得怪怪的。 这口气,像个被抛弃的怨妇。 容疏忙道:“我不是舍不得悔婚。我们俩本来也说好的,不是真的,都是权宜之计……只是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啊!” 她不见得能帮上忙,但是让他说出来是不是也好点? 卫宴说不出口,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也说不出口。 容疏更加坚定了,肯定是他事业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如果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哪里用这么费事? 不愿意说一声就行,自己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难道是卫宴得罪了人,要被清算? 容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但是还是道:“是不是有人害你?要是那样的话,你是不是得赶紧去找人?李婶子这边,我帮你照顾,你放心。” 卫宴薄唇微动,听着她关切的话语,早已是万箭穿心。 他明明说退婚,对她影响那么大,她却还只关心,是不是自己遇到了难处。 她并没有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心硬。 她对自己,也不是全无感情的吧。 此生,他不会再遇到比她更好的女子了。 他没有福气。 “容疏,对不起。”卫宴起身,对着她深深行礼。 泪落于地。 容疏忙扶他:“你这是干什么啊!有话赶紧说,有什么事情,支支吾吾的,让人着急。” 卫宴心中苦涩一片。 千言万语,已在心中掂量了不知道多久,已经被自己想烂了,还是难以启齿。 然而,终要了结。 卫宴重新坐下,轻声道:“我查出来了一些当年的真相。” “关于你爹被冤枉的事情?” 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难道对手很厉害,卫宴怕影响到自己? 可是当年的事情,他和她,应该都是一条战壕的。 害卫宴父亲的人,同样也害了她的父母吧。 卫宴没有再停留,一口气说完。 “你爹娘并没有死,他们现在在南蛮,那个方铎,其实是你亲弟弟。” 容疏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 每个字她都听清楚了,可是连起来怎么就不懂了呢! 她爹娘还活着? 还生出了弟弟? 那她和容琅,算怎么回事? 他们被撵出容家的时候,父母在哪里? “我爹,当年是被你爹举报的。”卫宴声音更低了。 他用了好几日,才能接受这个现实。 ——容疏,成了他杀父仇人的女儿。 容疏更吃惊了。 这,怎么可能? 当年,他们两个的父亲不是很要好,所以才会开玩笑定下儿女亲家的吗? 就算感情其实没有那么好,是虚情假意就算了,也不至于反目成仇啊! “你是不是……” 查错了,或者被人误导了? 卫宴得罪的人也不少,会不会是有人见不得他好,所以故意坏他婚事? 比如什么承平公主,手段就很下作。 “你确定吗?” 话到嘴边,容疏换了说法。 卫宴苦涩的点点头。 他比谁,都希望是假的。 所以这几日,他反复确认,就希望这是有人从中作梗。 自父亲去世之后,他再也没有快乐。 直到,容疏出现。 他想,是父亲舍不得他在这世上孤独,所以把容疏送到他身边的吧。 然而命运却给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确定。”卫宴点头,抬头看向容疏。 他想对她再笑笑,可是他笑不出来。 他太舍不得她了。 他无法做到豁达放手。 可是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娶容疏了。 他愧对父亲。 容疏被这狗血的事情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真的吗? 一边是感慨于卫家和容家关系的变化,另一边也感慨她那亲爹娘,竟然还活着,而且还去了南蛮,并且混得还风生水起? 她爹娘,才是这个世界的男女主吧。 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像个炮灰。 卫宴的难受,她感觉得到,对他有些心疼。 因为她知道,卫宴喜欢她,已经主动在迈出第一步。 是她自己,不敢,也不想把自己真心交付出去,所以才一直不肯和他再进一步。 第149章 舍不得(一) 这可怎么办? 卫宴怎么办? 婚事成不成的,容疏不是特别在乎。 可是她有点心疼卫宴。 眼前的男人,其实今年才满二十岁,生辰都还没过。 他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 而且如果按照俗套的剧情发展,他不该恨屋及乌,现在歇斯底里地跟自己要个说法吗? 甚至那些狗血的强取豪夺剧情,前提不都是什么杀父之仇吗? 可是没有。 卫宴没有。 卫宴非但没有把仇恨转移到自己身上,还对自己百般不舍。 他为退婚而道歉。 而明明,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谁能和杀父仇人的女儿,坦然地在一起? 那还有良心吗? 而且,卫宴对他父亲的感情那么深,远超对其他任何人的感情。 为父亲报仇,是支撑他这么多年的信念。 在这样强大意外的冲击之下,他还能保持理智,体面和自己告别,容疏真的要哭死。 怎么能有这么温柔善良的男人? 于千万人而言,他是人人谈之色变的魔头。 可是对她而言,他是隔壁那个矜贵、温柔、英俊、体贴的哥哥一般的男人。 容疏心里很难过,难过到无法自已,红了眼圈。 她想,她没有多爱卫宴。 但是,她那么心疼他。 为什么他要承担那么多? “父仇不共戴天,所以容疏,这仇我不得不报。”卫宴喉结微动,极其艰难地开口道。 他们两人,终究会成为仇人。 可是他不想稀里糊涂地让容疏被退婚。 容疏是无辜的。 只是因为他们各自父母的缘故,让他们站在截然不同的立场。 他要给容疏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 即使痛苦,也要痛得明明白白。 这是他最后能为容疏做的事情。 今日他从这道门里出去之后,他们就会路归路,桥归桥,再也没有交集。 容疏震惊又难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她自己倒还好,她对便宜父母和卫宴,都没有什么难以割舍的感情。 可是卫宴不一样。 对卫宴来说,父亲是他的偶像,自己大概……算他情窦初开喜欢的姑娘? 他很难很难…… 容疏甚至有种想要给他个拥抱的冲动。 卫宴,太难了。 半晌后,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努力想装轻松,却装得很失败。 容疏说:“好,我知道的。我不会怪你选择退亲,是我的话,也会那么做。就是……你不要难过。当年的事情,好好查清楚是非曲直,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谁的错,谁承担。 “还有,我会好好过日子。”她继续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参与到谋害你父母的事情之中。只能说……相识一场,我不后悔。” 卫宴眼尾红了。 他看着容疏,“我也不后悔。” 因为你真的,很好很好,是我再也不会遇到的美好。 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 “你要小心些。”容疏想了想后叮嘱道,“就算我们解除了婚约,我依旧是个大夫,有事可以来找我。” 她大概,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再就是,我们的婚事是皇上所赐,这个要退婚,是不是要费些功夫?我没什么好主意。”容疏又道。 卫宴直直地看着她,想要把她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心底。 他说:“容疏,以后真的不能再见了。” 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脆弱。 他以为他能够坦荡荡地跟她说明情况,坦荡荡地分开。 结果……他做不到。 他心如刀割。 容疏:“……我知道,我不会痴缠你的。” 只是怎么退婚这件事情,是他们必须面对的啊。 卫宴现在好像还沉浸在感情里……唉。 容疏心里也乱糟糟的。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卫宴心说,他哪里是怕她痴缠自己? 如果容疏对自己情根深种,现在他会更纠结,而且他也不敢肯定地说一句,他就能够割舍她。 因为即使自己单相思,想到分开,他已经五内俱焚,心痛欲裂。 他自我安慰,应该庆幸,容疏没有陷进来。 以后,她可以继续追求自己的幸福。 “容疏,你先想想,你以后想怎么办。”卫宴压抑心中想要喷薄而出的感情和冲动,努力平静地道。 容疏:“我?我怎么办?” 她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啊。 不管离了谁,日子都得过下去。 她不是很懂,卫宴这句话的意思。 卫宴一看她神情,就知道她迷糊了。 她很聪明,却又迷糊,只有在她身上,这两种有些违和的特质才能和谐存在吧。 “南蛮想要你去和亲,应该是你父母想要把你接过去。”卫宴道,“你要去吗?” “原来你问的是这个……”容疏几乎没有犹豫就给出了答案,“我不去。” 大家不熟。 而且她真的很不赞成父母的做法。 就算当年他们离开,有苦衷,瞒着他们姐弟,可是后来呢? 后来为什么音讯全无? 好,就算还有苦衷——这都成了泡在苦水里的了,她还理解,那现在呢? 既然想要接她回去,为什么不派个人来,把话说清楚? 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她猜? 大家吃不到一锅里。 所以,她不去。 她不想靠男人,同样也不想靠家人。 这两者要是不靠谱起来,都一样。 她就靠自己。 她来了这么久,认识了很多人,就算没有了卫宴,她还有素素啊,思思啊,战大爷啊…… 她不想离开。 想到这里,容疏想起了左慈。 左慈是因为卫宴才答应留在自己身边,那婚事取消了,她是不是也会离开? 罢了罢了,随她去吧。 强求不得。 “你再考虑一下,不着急立刻答复我。”卫宴道。 “不用考虑,我不去。我也不是因为你才做这个决定,”容疏直率地道,“我留在家里等阿琅回来。他将来怎么选我不干涉,但是我就不千里奔波去相见了。” 横竖,她父母也不差她这个孩子。 至少他们表现出来的,就是如此。 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呢? 而且到了她这个年纪,婚事很容易被人拿捏。 她不想被任何人拿捏和控制。 第150章 舍不得(二) 只是容疏不明白,她去不去,卫宴有什么好纠结的? 接下来,卫宴给出了答案。 他说:“好。既然如此,我给你留一万两银子,你留着自己傍身花。” “啊?不不不,不用,我不缺银子,我能养活自己。”容疏连忙道。 这是卫宴给她的分手费? 哭死了。 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好。 卫宴却不由分说地掏出银票压在端盘下面,“收着吧,就当咱们俩把那些金子分了。” 容疏:“……嗐,我没惦记过那些金子的。” 这是真心话。 她就是嘴里嚷嚷几句,但是对于不属于自己的财物,她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卫宴继续道:“我原本想着,你若是想去南蛮,我就去找皇上说退婚,皇上大概会顺水推舟,让你去南蛮。” 人都是怕麻烦的。 皇上即使不怕南蛮,也不想大动干戈。 送走一个容疏能解决的问题,就不必再起波折。 “我,我真的不想去。”容疏道。 “我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卫宴道。 容疏:“……那我自己想想吧。” 他确实没有义务帮自己。 知道自己是杀父仇人之女,卫宴还没有翻脸,也没有对自己下手,还给自己银子,真的仁至义尽了。 卫宴却提醒她道:“还是按照我之前想的,退婚之后,让你去南蛮。但是你可以在皇上答应你我退婚之后,去找方铎,让他拒绝。这样,你就是自由身了。” 容疏:“找方铎?” 那个小屁孩,能听懂人话? 她觉得很难沟通。 “毕竟,那是你的亲弟弟。就算他不懂事,他身边跟着的,也总有懂事的人,不会害你,大概也不会很勉强你。” 这是卫宴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容疏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虽然有些难度,但是想要在皇上赐婚之后再改动,也只能如此了。 万万没想到,原本婚期都要到了,现在却横生枝节,以后非但不能成亲,还得老死不相往来。 造化弄人…… “好,你去跟皇上说,我去对付方铎。”容疏很快道。 “容疏,你再考虑一下。不要因为我的缘故……你去你父母身边,日子过得可能会更好。” “不用了。”容疏道,“我考虑清楚了。” “嗯。”卫宴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也不再劝,“你想想,还有什么需要我的?” 容疏喉头一哽,心里闷闷地疼。 “没有了,谢谢你,卫宴。”她郑重道。 谢谢你所有的温柔体贴。 这一路走来,我不后悔遇见你。 “以后遇到事情,多问问战王爷;武顺侯人也重情重义,看在思思的份上,也会帮你。” “嗯。”容疏听着他推心置腹的叮嘱,心里五味杂陈。 到现在了,即使知道自己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他依旧为自己设想得那么周全。 阿斗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过来在卫宴脚下蹭啊蹭,十分亲昵。 小十一则在炕上打着盹儿,高冷地谁也不理。 卫宴道:“小十一,就送给你了。” “哦,好,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容疏觉得气氛很让人难受,但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卫宴站起身来,“那,我先走了。” 这一别,再无来日。 这种想法,像黑不见底的深渊,把卫宴包围。 “好。” 容疏也站起身来。 她张开双臂,轻轻给了他一个拥抱,很轻也很快,快到卫宴几乎反应不过来,这个拥抱就已经结束了。 容疏抬头对他笑笑,“万事顺遂,卫宴。” 卫宴觉得怀中馨香犹在,而人却仿佛已在千里之外。 这种落差,让他瞬时止不住泪。 容疏眼睁睁地看着卫宴长睫染泪,泪水滚落。 她呆住,随后心像被什么紧紧攥在一处,疼得她几乎直不起腰来。 而卫宴,已经转身离开。 容疏目送他背影很快融入黑暗之中,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到炕上哭出声来。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以为她不会难过,毕竟她没有把这场婚事当真。 可是看着卫宴落泪,她心里有一根弦绷断了,再也控制不住。 卫宴,卫渐离,卫九儿…… 人生有聚有散,她看得豁达。 可是卫宴今晚这般,她是真的难过了。 他如果不那么好,容疏也不会难受。 无关爱情,就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深陷痛苦之中,还来关心自己,替自己安排好之后的路…… 容疏不能再想,一想就觉得心像针扎一般。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但是好像只有哭,才能让情绪缓和一些。 容疏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她想放纵自己一次,因为她心里真的很难过。 她随手扯过帕子擦眼泪擦鼻涕,觉得有点硌得慌,才发现自己拿的,是之前没有绣完的盖头。 好吧。 那双没绣的眼睛,再也不用为难自己了。 瞎眼凤凰…… 卫宴这会儿不知道去哪里了,但是心里肯定也很难受,比她难受一百倍。 她刚才,应该让他吃点东西再走的。 容疏断断续续哭了半夜,眼睛都哭肿了,不知道怎么才睡过去。 她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卫宴,坐在地上,头靠着墙壁,听着她的声音,心如刀绞。 第二天,方素素早上见到容疏哭成桃核般的眼睛,大吃一惊道:“你这是让什么虫子咬了?” 容疏没有哭的理由啊! 难道要成亲了,太高兴了,喜极而泣? 容疏:“我哭的,眼睛疼,找个鸡蛋给我滚滚。” 方素素让月儿去取鸡蛋,推了推容疏:“你咋了?难道昨天晚上卫宴来了?” 然后把她那啥了吧。 “嗯。”容疏点点头。 “啊?”方素素以为自己猜对了,拍着桌子道,“这王八蛋啊!怎么就不能再忍忍,都是他的肉,还怕跑了不成?混账玩意儿!你没事吧?其实也没什么,你俩都定下了名分,早晚的事情,就是有点疼。” 容疏:??? 啥? 方素素在说什么? “男人嘛,脑子里惦记的都是那点事情。”方素素道,“而且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你别想不开哈。但是也不能由着他,等他再来,看不骂死他。” “他,不会再来了。”容疏幽幽地道。 第151章 泼脏水 蝴蝶扇动一下翅膀,会引起一场风暴。 容疏不知道,卫宴奉命查鸿胪寺少卿,最后竟然查到了自己父母头上,查出了陈年旧事…… “不来了?”方素素大吃一惊,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麻烦,“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这一对,怎么能不成呢? 那还能相信什么感情? “没有误会。” 容疏轻声把两家之间的过节说了。 “这,这都是什么事儿!”方素素听得都不知该如何安慰容疏。 亲生父亲的仇,不共戴天,说破天,也不能成亲了。 不过她还是怀着侥幸的心理,安慰容疏道:“你先别慌,既然是那么多年的陈芝麻烂谷子,未必一下就能查清楚。说不定,中间还有什么误会呢!” 容疏道:“你觉得,卫宴会贸然下结论吗?” 不会。 方素素看得出来,卫宴对容疏有多用心。 卫宴肯定是那个最不愿意接受现实的人。 他定然反复查过了。 “那就麻烦了,现在怎么办?”方素素在屋里来回踱步。 “取消婚约吧,”容疏故作轻松,“反正本来也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就是很心疼卫宴。 他是真的付出了感情。 可是容疏心疼,也没办法改变现实。 她总不能穿越到当年,和便宜父母说,你们不要和卫宴父亲对上,那不好吧。 方素素叹气:“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造孽后人遭殃。啊,对啊,你爹娘还活着?那你……” “我不去。”容疏道。 “也是,不去了。”方素素道,“如果是真的,那他们人品也不咋样。” “话,倒也不是这么绝对。”容疏道,“咱们对当年的事情一无所知。” 不明真相之前,不能妄下断言,说到底是谁的过错。 她不想去,单纯是因为懒,已经不想和其实不太熟的人建立亲密关系。 “那,就这样了?”方素素问。 容疏苦笑着点头:“就这样了。” 她哭过了昨晚,就该走出来了。 至于卫宴……希望他也能尽快走出来。 卫宴和父母的事情,她暂时没有插手的冲动。 容疏拿着鸡蛋在眼睛周边滚着,道:“我回头得去见见方铎那个小屁孩。” 她得把自己的想法,让父母知道。 她不想去。 过了不几天,卫宴那边就让昭苏来送信,告诉容疏他已经和皇上提了,不过皇上没有立刻答应。 大概担心容疏智商理解有误,昭苏道:“姑娘,皇上只是要等几日答应,不是不答应。所以,你该做什么准备,还做什么准备。” 昭苏眼神也黯然。 他也很喜欢容疏嫁给自家大人,谁知道半路能出这种事? “还有,大人说,老夫人这边,您就不要提了。剩下的事情,他来处理。” 不告诉李婶子? 容疏有些意外,但是还是点点头。 “谢谢你家大人。” 昭苏道:“好,您还有什么话要带给大人吗?” “没有了。”容疏道。 既然断了,就不要藕断丝连,否则…… 只会让卫宴更加痛苦。 卫宴的泪,像烙铁一样,在她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记,想起来就觉得难受。 “哦,好。那我告辞了。”昭苏对她行礼后离开。 容疏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专心在医馆里忙活。 但是她也做不了主。 很快,卫宴流连欢场的消息就散布开来。 更夸张的是,卫宴竟然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和人大打出手,闹得满城皆知。 容疏觉得头上仿佛绿了。 方素素听说后都有些沉不住气,忍不住问容疏:“真的假的?不能是真的吧。” “真的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容疏摊开双手。 “不能怎么样。”方素素垂头丧气,“但是我还是不相信,我觉得卫宴是在保护你,自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容疏其实也是这么感觉的。 她相信卫宴。 包养风尘女子这种事情,卫宴做不出来。 但是还是那句话,于事无补。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根本不是第三者。 既成事实改变不了,卫宴就像落入陷阱之中猛兽,越是挣扎,就越是受伤。 所以容疏觉得,她不能给出任何回应,否则就是害卫宴。 方素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不敢刺激容疏,只能去跟战大爷诉苦。 “大爷,您说这件事情,有没有隐情?” 战大爷道,“不知道。” 方素素:“……那您能不能帮忙查查?” “查不了。”战大爷老神在在地逗鸟。 方素素无奈,“您要是知道点什么,告诉我,我不说是您说的。” “就你那张嘴?”战大爷显然不信,“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告诉你。” 方素素无语。 “他们两个的事情,你着急什么?”战大爷不紧不慢地道,“缘分天注定,红绳都在月老手里,你不用瞎着急。有那功夫,多想想自己的终身。” 方素素见他这里套不出话来,只能作罢。 与此同时,容疏正在和左慈说话。 “姑姑,之前不知道我和卫宴会闹成这样……”她歉疚开口。 在左慈面前,她就没有具体说,只说婚事怕是不成了。 “姑姑您有没有什么打算?倘若另有去处的话,那就只管按照您自己的安排来。” 不用嫁卫宴,她也不用学规矩了。 左慈却道:“奴婢答应了卫大人,来这里服侍您三年。卫大人没让奴婢走,您要撵奴婢走吗?”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怕你自己有打算,不好意思说。” “奴婢没有。”左慈道,“姑娘且放宽心,奴婢陪着您。” 容疏点点头:“那就有劳姑姑了。” 该给的月银,她给。 不说学规矩,跟着学点眉高眼低,对她来说也大有裨益。 再者,思思也该学点规矩,对她好。 李婶子也找到了容疏。 她也听说了外面的事情,又气又急。 “阿疏,你放心,我给你撑腰。除了你,谁也别想进卫家的门。只要我活着,就只认你这个儿媳妇。” 她眼神中带着恳求,“你给我点时间,我去找那个畜生算账!” 这几日,她怎么找也找不到卫宴。 (晚点继续哈~) 第152章 傲娇的弟弟 容疏忙道:“婶子,您别怪卫宴。这件事情,其中应该……另有隐情。” 李氏听得更难受了。 多好的孩子,都到这时候了,满城风雨的情况下,容疏还是向着卫宴说话。 卫宴倘若真的对不起她,那是多大的罪过啊! “好孩子,好孩子。”李氏紧紧握住容疏的手,“我让卫宴给你个交代,你再等等。” “婶子。”容疏平静地道,“不用了。” 有些锅,不该卫宴来背。 卫宴可以被千万人指责,可是不该在亲生母亲这里,还被误解。 他愿意承担所有,容疏也不会那么自私。 只是她也不敢贸然把真相说出口,所以她对李婶子道:“这件事情,不怪卫宴。我原本,也不想要嫁给卫宴,只是因为赐婚的缘故,没办法……现在解除婚约,也正中我下怀。卫宴委屈了,他是知道我心意的。” 李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到呢? 她觉得两个孩子在一起,珠联璧合,十分般配啊。 而且两个人说说笑笑,感情哪里不好了? “阿疏,你,你为什么不愿意?是嫌弃他名声不好吗?还是说……” 难道容疏还惦记着之前那个小混混? 容疏苦笑道:“我一个一文不名的人,怎么会嫌弃卫宴名声不好呢?我只是……大概是不想被卷入是非之中吧。” 李氏愣了半晌,颓然点头:“你顾虑得也没错,也不能怪你。”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谁也不想跟着提心吊胆过日子。 “说到底,是卫宴没有福气。” 李氏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在王嬷嬷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了。 容疏看得很心疼。 不管卫宴还是李氏,他们都是好人。 还好,她可以自我安慰的是,李氏不至于要去找卫宴算账,不会成为压垮卫宴的最后一根稻草。 难,真是太难了。 容疏还没想好怎么去跟方铎说,小屁孩自己却先上门了。 他背着手,在容疏的医馆里四处打量,“还不错嘛!” 思思叉着腰:“关你什么事儿!你谁呀?” 跟着方素素,她也变成了小辣椒。 方铎道:“关你什么事儿?你又是谁?” 容疏见两人针尖对麦芒,眼看着就要吵起来,忙让方素素带着思思出去玩。 她把月儿和左慈也支了出去,又示意方铎也让他的人下去。 方铎昂首:“我偏不!你是不是又想打我!” 看起来,他还记得上次被打屁股的事情。 容疏道:“那我就直说了。你是我弟弟吧……” 方铎闻言立刻跳脚:“你别胡说,你胡说什么呢!你这女人,胡言乱语。你们都退下,我要教训教训她!” 容疏:小样。 果然,等人都退下去之后,方铎立刻变了脸。 “谁跟你说的?” “你不用管谁跟我说的,”容疏道,“我就问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我同父同母的弟弟?” 方铎噘嘴,气鼓鼓地道:“是又怎么样?你别想让我喊你姐姐。”仟韆仦哾 容疏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稀罕?我又不是没有弟弟,我弟弟比你听话多了。” 方铎气结,“我也是你弟弟!” “你不稀罕认我,我也不稀罕认你。” 方铎:“我没说不稀罕,是你之前对我太凶了。” 还打他屁股! 爹娘都没有打过他呢。 所以当时方铎就发誓,一定要让容疏给他道歉才会原谅她。 没想到,容疏根本不用他原谅。 容疏:“真是个傲娇鬼。” “什么鬼?” “说你可爱的意思。”容疏道,“你大哥是什么人?南蛮的王子?” “是皇子。”方铎骄傲地道,“是太子。” “切,他们也敢称皇帝。”容疏翻了个白眼。 “怎么不行?南蛮有女皇,还是娘的结拜姐妹呢!” 容疏:“啧啧。” 她这个便宜娘,果然拿了大女主剧本。 和她关系好的,都得飞黄腾达。 就自己和容琅两个亲生的,苦哈哈在苦水里泡着。 “娘可厉害了!” “厉害,厉害。”容疏道,“可是我不愿意。” “什么不愿意?” “我不愿意嫁给你大哥,也不想去南蛮,我在京城挺好的。” “你,你竟然不想跟我走?” “不想。”容疏痛快道,“我要在这里等我弟弟回来。” “你很喜欢你弟弟?” “当然了,那是我相依为命的弟弟。就像,你不喜欢你爹娘吗?他们一直陪着你。我弟弟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方铎想了想后道:“那你们不能一起跟我去南蛮吗?” “不行,我弟弟在西北打仗呢!”容疏道,“让我嫁给你大哥,想必只是让我去南蛮的托词吧。我可以给你爹娘写封信,但是我真的不想去。” 知道他们其实没有多大恶意之后,容疏的胆子也大了。 最坏的情况下,她以死相逼,对方总不能还强行带她去。 “还有呢?”方铎竟然没有发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有就是,皇上赐婚的时候,需要你出面拒绝一下,行吗?”容疏好声好气地商量道。 方铎不说话了。 他在考虑。 没看出来,小孩儿心眼还挺多的。 “话说,”容疏故作轻松地道,“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实话?还得装成那样来吓唬人,你咋那么坏呢!” “我跟你说了,怕你也不信。”方铎道,“而且爹娘也不让说,他们没说为什么,我听话就是了。” 容疏:“他们不想让人知道,他们还活着,所以连姓都改了?” “是。”方铎忽然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容疏总不能说,你们安插的那个钉子暴露了。 “我知道了,”方铎自言自语,“是不是卫宴?你要嫁的那个锦衣卫头子?” 容疏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肯定是他。可是他之前和你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不娶你了?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你的身世,嫌弃你了?” 容疏:“你个小孩子,怎么知道那么多!” 方铎捏紧拳头:“你就说是不是吧!他是不是嫌弃你了?” 看他那架势,好像立刻要去找卫宴算账一般。 第153章 傲娇拧巴的小弟弟 容疏道:“没有,是我嫌弃他了。” 方铎:“你眼光总算好了!” 容疏:“……” 被个小屁孩嫌弃眼光不好是种什么体验? 别说,方铎身上,其实和容琅有着很相似的东西。 ——明明小小年纪,是弟弟,却总想做哥哥,面面俱到地管着自己。 有点可爱。 “你嫌弃他,那就算了;他嫌弃你,不能放过他。”方铎道。 理直气壮地双标,自家人和外人,泾渭分明。 容疏道:“好了,我们讲和了。别人的事情,和咱们也没关系。你能不能把我的意思,转达给你爹娘?” “是咱们的爹娘。”方铎小眼睛瞪得溜圆来纠正她。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我得考虑考虑。”方铎一本正经地道,“你不跟我去,你自己留下?万一遇到什么事情怎么办?” “我从前一直这样,没什么的。”容疏淡淡道。 “那……”方铎认真思考片刻,“好吧。” 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容疏有点不敢相信。 “来之前,爹娘说,你要是不想去,也不勉强你,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了。” 容疏有些意外。 她这便宜爹娘,还是挺开明的。 “只是怕你过得不好,才想让你去团聚;你要是过得好,将来愿意,有空去看看我们就行了。”方铎又道。 “那好。”容疏爽快答应。 你好我好大家好。 “我刚开始对你态度不好,”方铎有些不好意思,“是,是爹娘叮嘱过的……” “怕别人看出来,不让我跟你去了,是这个意思吗?” “嗯。”方铎点头。 “那我知道了,我们讲和了。” 容疏目的达到,心情很好。 不管卫宴也好,还是便宜父母也罢,她在一定程度上能理解他们的感情的,但是她不愿意纠缠。 她喜欢的,就是简单平静的生活。 现在可以让她继续咸鱼,她很愿意。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她现在还是独善其身就好。 方铎却有些不甘心,“我让人告诉中原皇帝不要你和亲,但是我不着急回去,你要是反悔了,我可以带你走,不用和亲的理由。” “好。”容疏笑着点点头,“谢谢你了。” “不用跟我说谢谢!” 他们原本就是一家人。 看着小东西生气,容疏道:“算我说错了。你今天要不要留下吃饭?我做饭很好吃的。” 方铎眼睛亮了。 但是他想了想后还是摇摇头:“算了,咱们俩走得太近,对你不好。你忙吧,我先走了。” “好,你在京城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 虽然,她也不见得能班上忙。 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是容疏一向的处事原则。 “还有就是,”方铎道,“卫宴既然知道了爹娘的事情,会不会出卖你?” 前一秒还和气的他,下一秒就杀气腾腾。 “不会的。”容疏忙道,“不过,你防着也就防着……只是他不会对我不利……” 唉,她可太难了。 卫宴和她父母,是不死不休了…… 要是从前就算了,现在被方铎勾起那么一点点感情,就觉得有些难。 唉。 有一瞬间,容疏忽然生出一种想要弄清楚当年事情原委的冲动。 但是,她真的做不到。 送走方铎,容疏发了一会儿呆。 当年的事情,谁能知道呢?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 ——秦王。 这位是她便宜娘的舔狗,她娘当年的事情,秦王肯定知道吧。 去问? 不去问? 容疏在门口扯着一朵花,纠结拧巴得像麻花。 这些日子,没再听说卫宴的消息,应该还好吧。 她和秦王也不是很熟…… 而且秦王妃知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见了自己,又是什么感受? 还是算了吧。 她就算弄清楚了真相,又能如何? 方素素见状道:“你好端端的,和一朵花较什么劲?是不是,还惦记着卫宴呢?要不,我让姜昭帮你打听打听?” “不用。”容疏道,“你和姜昭,那么熟了?” “那能不熟吗?”方素素翻了个白眼,“他奉命保护思思,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那,你还好?” “我有什么不好的?”方素素道,“之前我看他还挺担心的,但是这会儿可能感觉到我是个大好人,也不紧张了,还跟我说说笑笑了。” “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那是自然。”方素素道,“你和卫宴的婚事,就这么黄了?” “黄了。”容疏道,“我现在是,无债一身轻。” 和她都没关系了。 但是她就是轻松不起来。 她心里蠢蠢欲动,总想探究真相。 她大抵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总不能,卫宴不跟她玩了以后,她发现自己对人家念念不忘了吧。 打住! 容疏纠结了两天,没去找秦王。 但是没想到,秦王来找她了。 她和卫宴退婚的事情,已成定局,但是消息还没有扩散开来。 然而秦王消息快,这会儿已经知道了,所以才来看她。 不过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他没有带秦王妃,而且是“微服私访”,十分低调地就来了。 前面还有两个患者,他就耐心地等容疏把患者打发走了才出声。 “你,还好吗?”他问。 容疏笑着行礼,点头道:“多谢王爷挂念,一切都好。” “那就好。”秦王似乎松了口气,又带着几分试探问道,“你和卫宴,之前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这婚事就……” 容疏没有回答,反而问他道:“王爷,我爹当年和卫宴父亲的事情,您知道吗?” “你知道了?”秦王恍然大悟,“是卫宴查出来的?” 哎,大家果然都是聪明人。 就没人相信,是她察觉到的。 “嗯。” 既然人送上门,容疏觉得自己就必须得问个清楚了。 “您说,当年真是我爹娘,参与构陷了卫宴的父亲吗?” “不是。”秦王斩钉截铁地道,没有丝毫犹豫。 容疏弄不懂了。 不过她分不清楚,秦王是因为爱的滤镜,所以袒护自己母亲,还是事实果真如此。 第154章 当年真相 容疏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激动。 她这才明白,她不想成为卫宴杀父仇人的女儿。 或许无关爱情,就是好朋友,也不希望走到这尴尬而伤心的一步。 “那,当年到底因为什么,您知道吗?”她试探着问道。 秦王道:“因为卫东学确实做错了,他不无辜。” 卫东学,就是卫宴的父亲。 “通敌叛国?”容疏皱眉问道。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嗯。倒也不算是主动通敌叛国,而是被对方美人计所惑。”秦王道,“这件事情的始末,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容疏灵光一闪:“我娘给你写信了?” 秦王竟然点点头。 容疏也是服气。 能给自己的爱慕者写信,却不能给自己女儿写封信。 她真的栓q。 只是,卫宴父亲被美人诱惑这件事情,更让她觉得震惊。 不是,卫宴父母,不一直是恩爱夫妻吗? 人设崩了? 卫宴也说,他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对他极好极好…… 容疏脑海中勾勒出来的,是一个在外雷厉风行,铮铮铁骨,回家柔肠百转,善待妻儿的高大形象。 可是秦王现在说,并不是。 这人在外包养了女人,还因为女人延误了军机大事,泄露了国家机密,死得一点儿都不冤枉? “其实他隐藏得很好,你爹当年都没有发现,还和他称兄道弟。” “那,是我娘发现的?”容疏试探着问道。 她娘是大女主,不可能没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 “对。”秦王的眼神被仰慕的爱意点亮,“是你娘察觉到不对的。你娘聪明剔透,心思玲珑;你爹就……憨厚,好在他听你娘的。” 容疏听出了他对自己娘的爱和自己爹的嫌弃。 “他们后来找到了证据,呈给了我父皇。” 秦王还说,是容正夫妻俩从中转圜,才保全了李氏和卫宴。 因为她的便宜娘和李氏也交好,觉得李氏可怜,卫宴无辜,所以帮了一把。 “可是我爹娘呢?为什么他们也被卷入进去?” 按理说,这俩人不该算举报有功吗? “你爹娘是冤枉的。卫东学除了在女人身上犯了错之外,并不是坏人。他提拔了很多人,对他忠心耿耿……” “有人知道内情,以为是你爹娘诬告,所以又设计你爹娘。” 容疏觉得自己这小脑袋瓜真的不够用了。 这都是什么一环扣一环的复杂剧情。 当年其中有没有其他隐情了? 秦王说得就一定是对的吗? 卫宴站在卫东学的角度,秦王站在自己娘的角度,恐怕都不够客观吧。 “你娘无奈,带着你爹诈死离开。”秦王道,“你不要怨他们,他们也是没办法。” 容疏摇摇头:“我没有埋怨。” 心里有怨的,应该是容琅。 毕竟她自己一直没有完全代入到原身的爱恨。 她依旧无法相信,卫宴口中那个顶天立地的父亲,能在女人问题上犯了错。 所以她问得很详细。 “您知道当年卫东学和外面女人的事情吗?” 秦王冷哂道:“就是英雄救美,日久生情,没有什么特别的。卫东学觉得遇到了红颜知己,善解人意,是能懂他的女人,却不知道,人家是专门为了对付他,把他的喜好牢记于心。” 显然,他对卫东学,很有意见。 也是,影响了他女神,他肯定生气。 “所以你和卫宴的婚事,不成就不成吧。” 上梁不正下梁歪,谁知道卫宴以后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卫宴等于乱臣贼子加负心薄幸之徒的儿子。 秦王继续道:“若是有人捧高踩低,知道你和卫宴退婚就欺负你,尽管来找我。” 容疏谢过他,心里却没想真去找他帮忙。 秦王想了想后又开口问道:“你怎么打算的?” 容疏知道他问的是自己要不要去南蛮,却装傻道:“已经退婚了,我也没什么办法,就这样吧。” “你不想去南蛮,一家团聚?”秦王口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却不是劝说。 容疏忽然明白过来。 秦王未必希望她离开。 她不走,说不定便宜娘还能回来看她。 但是她若是离开,爹娘在京城还有什么牵挂呢? 那娘就不会回来,秦王也看不到了。 啧啧,秦王真是痴情种子。 “不想。”容疏道,“南蛮远在千里之外,我,我有些害怕。而且我在京城熟悉了,年纪也不小……又不想在南蛮说亲……” 她想留在这里嫁人行不行? 秦王似乎松了口气,道:“你顾虑得也有道理。你的婚事,我会帮你看着的。” 容疏:“……” 感觉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但是她能感觉到,秦王对于自己不走这个结果,显然是满意的。 容疏松了口气。 正在说话间,就听月儿在外面道:“姑娘,姑娘,燕王殿下来了。” 容疏:??? 秦王也有些意外。 然而月儿话音落下,身着微服的燕王,大概为了避人耳目,已经推门而入。 容疏满头黑线。 兄弟两人四目相对,看着对方身上的微服,都有些震惊和尴尬之色。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 容疏:这句话我也想问,你们兄弟俩商量好了吗? 燕王拱手给秦王行了个礼,然后道:“大哥,我来找容姑娘,是谢她上次在程家,对我施以援手。” 或许因为嫡亲兄弟的缘故,燕王没有很拘谨。 秦王却皱眉道:“下次不要这般鲁莽。你贸然上门,倘若落到有心人眼里,不知道会如何编排容疏,对她名声不好。” 容疏心说,您可真不给人面子啊。 燕王面色微红,“是。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感谢她。” “那就差人送份厚礼来便是。” 容疏: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她这小小的医馆,竟然同时来了两尊大佛。 这都不是蓬荜生辉了,这简直都得着火烧起来了。 大概因为兄弟俩在这里四目相对很尴尬,他们两个没有久留,很快一起离开。 容疏不知道的是,马车上,秦王对燕王开口—— 第155章 我要见卫宴 “离容疏远点。” 容疏倘若听到这句话,定然会感慨于他的简单粗暴。 燕王脸色微红,随即故作淡定道:“大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真的只是想谢谢她,让我免于出丑。” “我不管你真心假意,离她远点。”秦王道。 燕王脸更红了,低着头没有说话。 秦王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重了些,微缓了口气:“你记住,现在,你的婚事,你喜欢谁,都由不得你。” 他自己已经是个废号了。 现在母后的希望,都在燕王身上。 秦王也愿意帮助这个弟弟。 他不希望燕王重蹈覆辙。 感情的事情,太伤了。 想要坐到那个位置,就得断情绝爱。 因为没有精力能分出来,也不能有软肋。 “大哥,我……真的没有。” “没有最好,我只是提醒你。”秦王道,“她确实是个让人忍不住想亲近的姑娘。” 容疏身上的某些特质,非常像她亲生母亲。 秦王自己知道,那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但是他已经沦陷,不能让弟弟再陷进去。 “但是你知道,父皇为什么不喜欢我?” 秦王把当年的事情,连同对容夫人的感情都说了。 燕王之前只隐隐听说一二,现在听他亲口承认,一五一十和盘托出,也是震惊万分。 “大哥——” “都过去了。”秦王道,“但是我在父皇那里,已经是感情用事,不堪大用。而且,我也没有得到她。” 后者,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父皇知道容疏的母亲是谁,所以他不喜容疏是必然。”秦王继续道。 当年容正夫妇被诬陷,并不是就没有洗雪冤屈的机会。 是他。 是秦王太过心急,让皇上知道了他对容夫人的心意。 皇上震怒,怒斥秦王。 而彼时秦王太年轻,只忙着给容夫人说情,却不知道自己火上浇油。 于是,明明能翻案的案子,却被皇上稀里糊涂定罪。 皇上不可能留下容夫人。 容正就是被殃及的池鱼。 所以秦王,现在警告自己弟弟,离容疏远点,否则只能是害了自己,又害了容疏。 燕王不知道这么多内情,一时之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离容疏远点。”秦王语重心长地道,“即使你真的只是感谢他。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明白吗?倘若你想回报她,那日后她有难处,你默默帮她一两次,就算是回报了,不要把她拖入深渊。” 燕王点点头:“大哥,我知道了。” 他刚刚冒头的小心思,被一盆冰水浇下来,冷静了。 兄弟俩离开之后,容疏也开始琢磨这件事情。 她想,不管真假,她是不是都该跟卫宴说一声? 她倒不是偏袒自己的爹娘,而是怕卫宴被人带到了沟里。 但是问题是,卫宴能相信呢? 卫宴都说,再也不见;而且他对父亲那么崇拜,怕是也听不进去,反而觉得自己在狡辩吧。 然而不告诉他这种可能性,他岂不是一条道走到黑? 容疏左右为难。 她问方素素。 方素素八卦了一会儿,也很惊讶。 “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怎么回事,谁能知道啊!”她说,“你就这样空口无凭地去跟卫宴说,他肯定也不相信。”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说了?” “不说好像也不好。毕竟卫宴要是去杀你父母怎么办?” 容疏叹气。 “我要是去了,卫宴可能还会以为我对他放不下。” “你本来就放不下嘛!” 容疏:“……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方素素哼哼着道,“否则都退亲了,你管卫宴的家事做什么?还在这里跟我长吁短叹的,你吃饱撑的啊!” “不是,那我和他做不成夫妻,也是朋友。” “男女之间还能做朋友?呵呵,你这狡辩听起来倒是新奇。我只听过男女大防,没听过男女朋友。” 容疏:那是你不纯洁。 算了,她和方素素这个满脑子情情爱爱的人说什么劲儿? 既然感到纠结,那就尽快把这件事情做了。 容疏决定去找卫宴。 她先找了徐云。 这家伙和从前一样,隔三差五就来看李婶子。 但是他现在,不敢在容疏门口探头探脑了,只敢偷偷摸摸看看月儿。 哎,他心里苦啊。 见容疏找他,徐云又高兴又忐忑,磨磨蹭蹭地上前,一边做贼一般四处打量一边赔笑道:“卫大人说,以后谁敢往您面前凑,就打死。我这小命,可都捏在您手里了!” 感动吗? 容疏白了他一眼:“你这贼,不还惦记着我月儿?” “您慧眼如炬啊!” 容疏冷哼一声:“不要跟我贫嘴。你回去问问卫宴,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有事和他说。” 徐云连忙跳开,摆摆手道:“您可千万别害我啊!我可不敢。” “那你就说,我死缠烂打,非要找你传话的。” “那更不敢了。” 容疏对他死缠烂打? 他是嫌命太长了吗? “你赶紧的,”容疏没好气地道,“事关重大,人命关天。” “人命?谁的命?” “我的,就说我快死了。” 这人啰啰嗦嗦,废话真多。 徐云咬咬牙答应。 可是第二天,他一瘸一拐地来找容疏,苦哈哈地道:“姑娘,我就说不行吧。” “你怎么了?” “挨了板子。”徐云唉声叹气,“卫大人不肯见您,我可不敢再给您传话了,要不小命真丢了。” 好你个卫宴,可真是说到做到。 这反而激起了容疏几分好胜欲。 山不向她走来,她就向着山走去呗。 “那我问你,卫宴最近的行程你知道吗?我去卫府门口等他。”容疏道。 徐云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一双清澈愚蠢的大眼睛,半晌后才道:“失去了才是最好的?”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脑子里就男女之情?”容疏哼道,“我是找他说正事的。” “什么正事?要不您跟我透露一二。” “少来,你要是听了,轻则屁股开花,重则脑袋落地。” 徐云嘀咕:“说得像洞房花烛夜,我去偷听墙角似的。” 容疏:“……” 暗处的卫宴:“……” 这徐云,真真欠揍。 不过他竟然没撒谎,容疏真的想见自己,而不是徐云从中瞎撮合的。 第156章 坦荡赤诚 卫宴贪恋地看着容疏。 他明知道这样不对,可是他控制不住他自己。 来之前,他对自己说,他是来查徐云的。 可是见了容疏,他的目光就无法挪开。 卫宴知道,他在自欺欺人。 容疏似乎瘦了些。 这些天,她是不是也不好过? 容疏没有错,却要受到这种牵连,他心如刀割。 “快说啊!”容疏道,“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告诉他。” “我也不知道。”徐云苦笑道,“自从和您闹掰以后,大人几乎每天都在锦衣卫衙门,大家都叫苦不迭,唉。” 卫宴很少回卫府。 他没工夫,他很忙,忙得吃饭时间都没有。 卫宴才是真的瘦了一大圈。 “那我去衙门门口等他。”容疏道。 徐云:“您非得去吗?我给您带个话不行吗?” “你屁股不想要了?” “想要。”徐云疼得龇牙咧嘴,“但是舍不得大人见了你,再难受。” 容疏被触动。 她也不想再去拨乱卫宴的心弦,只是事关重大,瞒来瞒去,万一生出不必要的误会和损失呢?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容疏态度坚定,“我不知道真假,也不想干涉他的决定,但是我觉得,他应该知道。” 就像之前,卫宴明明可以不跟自己解释那么多,可是他还是说了。 容疏回他以同样的坦诚。 “行了,我不难为你了,我去锦衣卫衙门等他就行。”容疏笑道,“你等等,我进去给你取点外伤的药膏。” “要是月儿能帮我涂药就好了。” 容疏狠狠瞪了他一眼:“呸!你等着,我给你加点辣椒油进去。” 徐云连连告饶。 卫宴在暗处看着他贱贱的样子,觉得昨天的板子,真是打轻了。 只是,容疏要找他说什么? 他原本打定主意不会见她,但是现在心里竟然萌生出压制不住的期待。 或许,她找自己说的是正事。 不能耽误正事…… 第二天,锦衣卫就发现,他们指挥使大人,好像屁股上扎了针,一刻也坐不住。 他一会儿出去一趟,一会儿出去一趟,不知道在干什么。 手下人一头雾水。 徐云被卫宴支出去了,否则现在一定会发现端倪。 而容疏觉得卫宴肯定很忙,可能傍晚之后才会离开衙门。 所以她等医馆关了门之后,才磨磨蹭蹭地来了。 她也不敢露面,怕被锦衣卫驱赶,就在巷子口偷偷摸摸盯着。 结果,还是被锦衣卫抓住了。 “你干什么的!” 容疏:“……” 找卫宴行吗? 好在卫宴“恰好”从里面出来。 容疏大声道:“卫宴!” 锦衣卫见状,忙松开手。 容疏看着清瘦的卫宴,心中酸涩,沉声道:“卫宴,我不是来麻烦你的,我是知道一些事情,想告诉你一声。” 那些话,恐怕卫宴并不想听,但是她得说。 她以为卫宴会拒绝,正想着如何说服他,却听卫宴道:“跟我来。” 容疏愣住,竟然忘了跟上,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小步快跑跟上。 这时候,刚抓他的锦衣卫,上前小声问昭苏,“这是谁呀?” “你的爪子该剁掉了。”昭苏瞪了他一眼,也远远跟着进去了。 卫宴把容疏带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子里。 因为是夏天的缘故,小院里种着的花都开了,蝴蝶蹁跹,生机盎然。 院子里还搭着葡萄架子,一串串紫红的葡萄,长势喜人。 葡萄架子下是石桌石凳。 卫宴却没让她坐,直接开口道:“有事?” “嗯。”容疏诚恳道,“我说的,是我听说的事情,不知真假。我不帮任何人说话,只是觉得你该知道。” 你也要冷静点。 她今日来小日子,正好不想坐冰凉的石凳。 卫宴颔首,“你说——” 这些日子,朝思暮想,却不敢再见,对他来说,是从未有过的煎熬。 她还是从前模样,只是瘦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也在惦记着自己。 应该是的,否则她也不会来找自己。 容疏斟酌着,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 卫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容疏说到最后,都有些不敢再说下去。 看着卫宴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的样子,她怎么那么怕挨揍呢? “……我也不知道真假,也不是帮我父母说话,只是想你查明真相,有个了结。” 许久之后,卫宴似乎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我知道了,多谢。” 他希望两个人的关系有转机,但是他不会相信这种事情。 他那巍峨如山,坦坦荡荡的父亲,不会做出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家国的事情来。 一定不会的! 对,不会的! 可是无论如何,这些情绪,不能对容疏发泄。 容疏知道他内心纠结,放轻声音道:“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段时间,你好好查查,让真相水落石出。” “好。”卫宴答应。 “那,”容疏说完,觉得尴尬,“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嗯。” 相见时难别亦难。 这是卫宴此刻的心声。 很想抱住她,把她揉碎在骨血之中,永不分离。 可是他做不到。 他和容疏感觉有一点是相似的,即使隔着父辈这样的血海深仇,对方还是坦荡赤诚的。 他感谢她,发自内心的感谢。 他甚至,不后悔爱过她一场,也希望她来日万事顺遂。 “那,我走了。”容疏道,“不用送了,你忙吧,我知道你忙。嗯,好好吃饭……” 说完这句,她转身逃也似的匆匆离开。 如果不是事关重大,她不该来这一趟,再在卫宴心中掀起涟漪的。 唉。 容疏急匆匆地跑出去,结果却发现,锦衣卫衙门门口,停了一顶软轿。 她刚想走,就见丫鬟掀开轿帘,轻声道:“姑娘,到了。” 轿子里走出来一位姑娘,聘聘袅袅,衣着华贵。 容疏忍不住想,这位是?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正在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 容疏觉得那目光让人不舒服,便匆匆离开。 ——不管是谁,反正不是找她的,和她没关系。 第157章 昭苏你变身了? 可是还没走出去几步,容疏就被身后昭苏冷冷的声音惊讶道。 因为在她眼里老实巴交的昭苏,竟然十分冷漠地开口道:“姑娘,请回。这是锦衣卫衙门!” “我知道,我……” “知道就回去。”昭苏道,“指挥使大人有令,除了犯人外,任何女人不得入内。” 容疏立刻感觉到身后火辣辣的眼神。 她不由黑人问号脸。 毕竟,她刚才正是从里面出来的。 她是犯人不成? “可是她……”那女子果然出声了。 容疏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昭苏。 昭苏面色未变:“那是我们大人未过门的妻子,是家眷,自然不一样。” 容疏愣住。 昭苏,你是不是傻了? 婚事早就黄了,皇上都默认的事情,你还在胡咧咧什么? 那姑娘脸上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显然,她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也是,这多半是卫宴的爱慕者吧,要不也不能追到这里来。 估计她盯着卫宴的所有举动,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和卫宴的事情。 这位,到底是谁呢? 然后她就听那女子道:“麻烦你禀告卫大人,就说郑颖儿前来感谢。” 郑颖儿? 这个名字,好像没什么印象。 “如果郑姑娘说的是前几日,您马车坏在路上那件事情的话,就不必了。”昭苏道。 “为什么不必了?”郑颖儿皱眉,显然也有些生气。 她何等身份,纡尊降贵和他好好说话,对方竟然敢这样说,当她没脾气吗? 如果不是看在卫宴的份上,她早就翻脸了。 “因为那日帮助您的人,是我,和卫大人没有干系。”昭苏面无表情地道。 容疏惊讶地嘴巴都要长大了。 好你个昭苏。 从前没看出来,你是这样毒舌的人啊! 原来,你对我还挺温柔的呢! 昭苏心里则表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觊觎他们家大人的。 他们大人心里只有容姑娘。 虽说眼下确实有些障碍,但是大人心里认同谁,他就认同谁。 就算两个人暂时分开了,也不能往容姑娘心上捅刀。 一盆沸水浇在地上,那就吃不了回头草了。 这个郑颖儿,分明是想趁虚而入。 她从上到下,最尊贵的不就是那个姓吗? 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昭苏表示,他自己就能帮容疏挡住千军万马,只等她回来。 他觉得,卫宴和容疏,没完。 郑颖儿脸色瞬时通红,“放肆!卫宴呢?我要见卫宴。” 她竟然被一个下人羞辱至此。 这仇,她记下了。 “卫大人不见女宾。”昭苏道,“锦衣卫衙门不许女人进去,除了家眷。” 你,不配。 容疏看着郑颖儿被气得冒烟的模样,心说,你别把我当女人就行。 我和卫宴,是兄弟。 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她赶紧离开。 从前不知道,卫宴竟然这般有女人缘。 婚事前脚解除,替补立马就上位,跟打比赛的节奏似的,争分夺秒。 郑颖儿到底没有见到卫宴,带着一肚子怨气离开。 昭苏看着她的软轿离开,叮嘱看门的锦衣卫道:“记住了吗?除了容姑娘,其他妖艳贱货别放进来!保护好大人!” 锦衣卫茫然地看着他点头。 昭苏:“精神点!记住了!咱们卫大人,不娶妻就算了,要是娶,只能是容姑娘。” 他有些哀伤地想,这俩人要是不能在一处的话,卫大人,恐怕真的要孤独终老了。 “是!” 昭苏又进去回禀,把他拒绝了郑颖儿进门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卫宴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而是问:“她走了?” “容姑娘走了,属下让人暗中保护她了。” 卫宴点点头,随即又低头看向手中的邸报。 昭苏看着他飘忽的眼神,小声试探着道:“大人,要不要属下去查些什么?” 他指的是,容疏说的那些事。 “查。”卫宴道,“我不相信我爹会做出那种事情来,我要还我爹一个清白!” “是!” 他今日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不相信自己心中山一般巍峨的父亲,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一定是容正夫妇的狡辩之词。 他定要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把证据扔到他们面前人,让他们无话可说,然后为父亲报仇。 “容疏那里,”卫宴又道,“派人保护她。” 顿了顿,他似乎在解释:“虽然婚事做不成,但是我仇家太多,怕她被牵连。这是我的责任。” “是,您说得对。”昭苏忙道。 卫宴大概自己也觉得欲盖弥彰,就闭上嘴,不再解释。 ——反正昭苏懂事,该做的,他都会安排。 谁又不喜欢容疏呢? 他身边的这些心腹,也都期待他们成亲吧。 只可惜…… 卫宴伸手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中断思绪,不再想下去。 再说容疏,和卫宴说完,便觉得一身轻松。 他们的是是非非,慢慢了断去吧。 她以为自己要迎来安静的日子,却没想到,有人偏偏见不得她好。 “你什么毛病?” 容疏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懒洋洋地道。 容萱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幸灾乐祸,讥讽道:“被退婚了,倘若是要强的,早就不好意思活着了。你还抛头露面,真真不要脸。” 容疏摆弄着耳边的碎发,慢条斯理地道:“退婚也是曾经有人要我,比起某些人,年龄一大把,都嫁不出去,不是好多了?” 容萱脸色顿时憋得通红。 大龄未嫁,简直就是她的死穴。 偏偏容疏,每次都能精准地点到她的死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容疏不客气地道,“有病就赶紧治,好狗不挡道。” 总是上蹿下跳,晦气。 “你骗了国公府一万五千两银子和嫁妆,就想这样私吞?”容萱气势逼人,“你最好乖乖把银子和东西都交出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敬酒罚酒,你都不是我对手。”容疏挑眉,“既然装进了我兜里,一个子儿你都别想再要回去!” “你……你不会以为,自己现在还有人撑腰吧!” “怎么,没人撑腰,你就狗眼看人低?” 外面传来了一个气愤的声音。 容疏一看,乐了。 第158章 给她撑腰 原来是高喷喷来了。 哦不,得尊老爱幼,是高无忌高大人来了。 他老人家气势汹汹地进来,“我就猜有人会仗势欺人,果然被我猜对了。容丫头,她是哪家的?你告诉我!” 他要记在他的小本本上。 容疏笑着迎上前来:“高大人,您来了。这是容国公府的六姑娘容萱。” “就是那个天天想着攀高枝,还没嫁出去的的?” 容疏几乎要笑出声来。 您老人家这张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怪不得高无忌喜欢自己,他们真是一路人。 容疏又给恼羞成怒的容萱介绍:“这位高无忌高大人,你可认识?” 容萱:不认识,但是听过,也不敢得罪。 高无忌这张嘴太能哔哔了。 得罪了他,自己的名声恐怕就被他哔哔完了。 所以尽管生气,容萱还得硬挤出笑容来,“高大人,您误会了。我是来关心自家姐妹的。” “怎么关心的?”高无忌在椅子上坐下,“给她送银子还是送东西?” 容萱:“……” 容疏:“我可消受不起,上门要银子要东西才是真的。” “误会,都是误会。”容萱道,“我是说,她自己握着那么多银子嫁妆,恐怕引人觊觎,所以想好心帮她……” “那你怎么不把银子给我,我也发发善心帮你保管?”高无忌冷笑,“歪理这么多,心思这么坏,怪不得嫁不出去。” 容萱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然而她得罪不起高无忌。 这人什么都不怕,是个硬茬子。 高无忌又骂容疏:“是不是傻?被人欺负了,不让人告诉我一声?” 容疏“嘿嘿”笑,“您老那么忙,别在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我不忙。”高无忌道,“卫宴那混账没有良心,陷你于这种境地。我给你坐镇,看看谁敢欺负你!” 这话显然就是对着容萱说的。 容萱找了个借口,仓皇而去。 “战王呢?怎么也不来给你撑腰?一个靠谱的都没有。” 高无忌觉得,就自己最靠谱。 容疏对于这个固执的老头无可奈何,笑道:“战大爷也忙着。” “忙着遛鸟?”高无忌啐了一口,“他一贯会偷懒。” “说谁呢?背后说人坏话,老高你越老越不厚道了。” 战大爷拎着他的宝贝鸟,站在门口乐呵呵地道。 容疏忙起身:“您老人家怎么也来了?” “有人背后说我坏话,我这耳根子发热,就找来了。”战大爷拎着鸟笼进来。 容疏没想到的是,这两尊大佛,自这天开始,没事就在医馆里。 刚开始是斗嘴,后来实在口干舌燥了,开始下棋。 倒是也不耽误容疏给人治病。 他们在,就没人再敢上门闹事。 高无忌提起卫宴就骂。 “我早就说了,那小子就不是好东西。你看,干的这叫人事?” 容疏正在跟着左慈学绣花——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心情能平静下来学这些了。 她那瞎眼凤凰,是不是算生不逢时? 被她擦完鼻涕之后又洗干净了,现在不知道塞哪里去了。 听到高无忌大骂卫宴,她笑着抬头:“这事不怪卫宴,也是我不愿意了。” “看看,”高无忌恨铁不成钢,“现在还帮他说话。你这丫头,真是傻到家了!” 战大爷却道:“你看你爱多管闲事,年轻人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那不行,我得管。”高无忌问容疏,“你看我那外孙行不行?” 容疏:“……” “你哪个外孙?”战大爷问。 高无忌:“当然是程玉了。” “他都去西北了,还不知道几年能回来,你这不是耽误她吗?”战大爷不高兴了。 高无忌:“等几年怕什么?我外孙肯定有出息。” 听着两个老头吵起来,容疏忙出来打圆场:“程玉将来肯定找个温柔贤惠的媳妇。我就不去祸害他了!” 吵吵闹闹,倒也十分热闹。 其实程三夫人也提起过,不过被容疏婉拒。 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没有设置男人这个参数。 卫宴是意外。 事实证明,也是bug。 她的人生,不需要男人。 不过虽然做不成婆媳,但是也不影响程三夫人对容疏的喜欢和感谢。 上次容疏在程家差点被算计,程三夫人一直耿耿于怀。 所以她现在极力向人推荐容疏,把她的医术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在她的力荐下,容疏真的接了不少诊,而且赚了上千两银子。 容疏对程三夫人这种性情中人,也十分喜欢。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棘手的患者。 ——承平公主。 准确的说,是秃了头的承平公主。 容疏不想接。 承平公主怎么秃了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但是承平公主十分霸道刁蛮,也由不得她不接。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得去。 容疏带着左慈去了公主府。 公主府的下人,也是眼高于顶,对容疏颐指气使:“且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回禀。” 容疏点点头。 然后她就被晾在大太阳底下将近半个时辰。 容疏都快被晒化了。 她其实不是那么老实,想去树荫下面等着,然而两边的下人虎视眈眈,而且左慈也悄然告诉她,不可以那么做。 倒不是怕失礼,而是这是承平公主的府邸,怕她挑事。 关于承平公主是个挑事精这件事情,左慈显然很清楚。 等了许久之后,容疏终于被承平公主召见。 承平公主头上戴着假发,并看不出来异常。 她身后站着两个容貌清俊的少年,脚下跪着一个少年正在帮他捶腿。 容疏看得十分嫉妒。 好看的少年那么少,都被你独占了,呸,不要脸,吃独食! 还为了驸马为难卫宴,驸马早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承平目光冷冷扫过容疏:“你就是被卫宴抛弃的那个女人?” 容疏:“是。” 这个公主,怎么那么欠揍呢? “废物。”承平公主骂了一句。 容疏:??? 关你屁事哦! “听说你是个大夫?不知道是不是沽名钓誉之徒。过来给本宫看看!” “请问公主,您哪里不舒服?”容疏故意问道。 没想到,承平公主却道:“你不是大夫吗?你看了不就知道了,还用问本宫?” 容疏不慌不忙地道:“我们大夫,讲究‘望闻问切’,所以还请公主如实告知。” “本宫偏不告诉你呢?” 容疏:那你真病得不轻,想给你看看脑子! 第159章 争先恐后替她出气 容疏沉默地上前给承平公主诊脉。 片刻后,承平公主不耐烦地道:“你到底看出来了没有?” 容疏:“没有。” 承平公主被她噎了下,随即恼羞成怒:“庸医!废物!” 容疏:“现在看出来了。” 承平公主:“……你故意气本宫?” 好大的狗胆! “不敢。”容疏不慌不忙地道,“还请公主稍安勿躁。只是我才疏学浅,而且公主尊贵,需要多想一会儿,不敢贸然开口。” “你说来听听。”承平公主傲娇道。 “公主是因为头发的事情而忧心,是吗?” “是又如何?”承平公主被戳穿,有些恼怒。 容疏:什么傻逼玩意儿! 你娘没有教你好好说话吗? “公主以后怕是要控制自己的脾气。”容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生气太过,头顶才会寸草不生。 当然是假的,但是她就这么说。 承平公主显然有些不信:“不用吃药?” “不用。” 只要我给你停了药就行。 她给的药,应该已经用完了。 其实也就是现在秃了头,过了这段日子,停了药,头发还会生长出来。 没想到,还求到了她这里来。 以承平公主的尿性,自己是非得把她治好不成,否则肯定会被她为难。 所以容疏决定做这个好人,也免了自己麻烦。 对上承平公主,卫宴都得屡屡忍气吞声,更何况她。 谁让人家会投胎,有个好爸爸! 哎,容疏想自己爸爸了。 “本宫不信。” “公主稍安勿躁。”容疏道,“您只要按照我说的来,一个月之内,定然会生出新发。” “如果生不出来呢?”承平公主有些焦躁。 “那您可以唯我是问。” 承平公主听她这般说,眼中难免流露出些希望。 但是她又不想让容疏得意,所以很快收敛起笑意,口气阴森道:“你最好给本宫好好记住这句话,否则,本宫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容疏便叮嘱她日常控制情绪,少生气,多锻炼,戒掉重口味的东西,同时……戒男色。 哦,她还补充了一条,不要出门见风见光。 就让她留在家里,不要出去祸害人了。 “公主,只要您听我的,一个月绝对见效。”容疏信誓旦旦地道。 承平公主虽然将信将疑,但是还是听进去了。 毕竟大热天,戴着假发,她也很崩溃。 每次想到自己的头发,她都烦躁到无法用言语形容。 为了头发再生,她可以忍。 “只要本宫头发再长出来,绝对不会亏待你。”承平公主道,“但是倘若你出去胡说八道,那本宫就割了你舌头!” “公主放心,我嘴巴很紧。”容疏道,“有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卫宴得罪了您,也得罪了我,那我和公主,是一条船上的。” 她故意给承平公主灌迷魂汤。 承平公主一细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她骄傲地道:“只要你和本宫一条心,就且等着看,本宫一定不会饶了卫宴的。” “公主英明神武。”容疏拍着马屁。 她能屈能伸。 她心里想的是,你要是想害卫宴,我肯定等告诉他一声,哼! 承平公主见容疏确实医术尚可,而且又好拿捏,便放她走了,让她三日后再来给自己请脉。 她提都没提诊金的事情。 公主府其他人也没有提。 容疏就这样,两手空空地从公主府离开。 她忍不住和左慈吐槽:“姑姑,她缺银子吗?” 左慈轻声道:“公主确实爱财如命。” 爱财如命? 左慈向来措辞严谨,能这么说,那证明承平公主是铁公鸡无疑了。 真是无语。 左慈又不放心地问容疏,是不是真的有把握能把承平公主治好。 “能。”容疏笃定地道。 开玩笑,她自己下的药,自己怎么可能没数? “那就好。”左慈似乎松了口气,又提醒容疏,“公主非常记仇,所以您一定要小心,能忍则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关于承平公主的记仇,容疏显然深有感触。 卫宴不就被她像疯狗一样追着咬吗? “我会小心的。”容疏道。 针对她去公主府这件事,身边的人纷纷站出来打抱不平。 高无忌自然不必说,日常就能骂人,让容疏离承平公主远点。 “不是个好东西。”他这样评价承平公主。 “下次你要去,让我陪着你去。”他又说,“我看她挡着我的面,敢不敢造次。” “您,弹劾过公主?”容疏试探着问道。 “前几日才弹劾过,明天接着弹劾。” “您弹劾她什么?”容疏饶有兴趣地道。 “那可太多了,不洁身自好,败坏皇家名声……” 容疏看着高无忌扒拉手指,痛陈承平公主罪名,不由忍俊不禁。 战大爷知道后也说了容疏,让她多点防备之心,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告诉他。 方素素则要求,下次陪着容疏一起去。 容疏被这么多人关心,自然十分感动。 什么男人,什么卫宴,都随风散去吧。 她不知道,还有人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几日后,承平公主爱犬发狂,把承平公主给咬了。 容疏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只是帮她检查和处理伤口,也只当意外,并没有多想。 直到方铎上门,她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小家伙的手笔。 “她肯定欺负你了,是不是?”方铎道,“我听说,她可不是个好东西。” 容疏:“也还行,我能应付。” “我看你就是好欺负的样子。” “所以你来欺负我?” “我才没有。”方铎冷哼一声道,“我就是忍不了别人欺负自家人。” “嗯?” “我让她的狗也咬她,活该!” 容疏:“什么?你让她的狗咬她?” “当然。”方铎得意道,“我手下有人能驱使狗,你不知道这是南蛮异术吗?” 容疏茫然摇头。 她真不知道。 “我单知道,南蛮有蛊。” “蛊?蛊是什么?” 容疏:“……我随口瞎说的。” 竟然没有蛊?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容疏对这一项很感兴趣,指着她的阿斗对方铎道:“能让你的人给我展示一下吗?” 她求知若渴。 第160章 卫宴动的手? 方铎道:“那有什么难的?来人,喊鹿犬进来。” 犬? 还有人用这个做名字? 难道真的和狗是同类,所以有驭狗之能? 鹿犬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材矮小,但是看起来十分精神。 方铎神气地指着躺在地上装死的阿斗道:“鹿犬,和这狗说,让它起来!” 容疏有些怀疑。 能做到吗? 阿斗那么懒,除了小十一,除了吃饭的时候,有谁能让它起来?qqxδnew.net 鹿犬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容疏:??? “公子,”鹿犬搓了搓手,“属下,属下只是有时候可以,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容疏“噗嗤”一声笑出来。 果然,人家一看阿斗,就知道这个懒货不会起来,所以不想把这件事情往身上揽,是吗? 方铎觉得面子上抹不开,恼怒道:“你现在就给我试!” 容疏忙道:“你这是干什么?能行就行,不能行就算了,怎么还能强人所难呢?” 鹿犬这才道:“公子,属下对南蛮的犬类是可以的。但是来了中原之后,好像有点……” “水土不服?”容疏笑道,“那也正常。” “可是我之前让你去承平公主那里,你怎么行?” 鹿犬诚实地道:“属下去的时候,那狗就有点不正常了……” 容疏:??? “什么不正常?难道不是你的功劳?”方铎都要气死了。 在姐姐面前,他越想要面子,就越没面子,简直要把他气炸了肺。 鹿犬摇头:“属下还没来得及发号施令,那狗就咬上去了。” 容疏:这是什么奇怪的剧情? 所以,鹿犬是去捡了个便宜? 那狗自己疯狂得可真是时候。 “那看起来,就是恶有恶报了。”容疏道,“鹿犬是个诚实的人,你对人家这么凶,难不成是逼他撒谎不成?” 方铎听她说话,言语之间竟然有些教育自己的意思,竟然软了下来。 “你说得也有道理,算了,鹿犬,你下去吧。” 他就不计较鹿犬让自己没面子的事情了。 好歹,这女人,还把自己当成家人。 鹿犬退下之前又道:“公子,姑娘,虽然属下没有做什么,但是属下觉得,有人对那狗动了手脚。” 毕竟,他还是了解狗的。 那条狗的状态不对。 “动手脚?”容疏好奇地道,“如何动手脚,你知道吗?” 承平公主的爱犬,平时肯定也认她为主。 它受了什么刺激,要去咬自己主子? 而且承平公主身边男男女女那么多人伺候,怎么不咬别人,单单咬她? 容疏想不明白。 鹿犬替她解惑道:“如果属下没猜错,是有人给它下了药,然后在公主身上放了什么东西,引得它更加狂躁。” 容疏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好像就能说得过去了。” 方铎或许因为没帮上忙,有些恼怒,“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中原的公主,丢人现眼。” 小正太生气的模样,还怪可爱的。 “姐姐,姐姐,你看我买了什么?” 思思手里拿着木制风车,高高兴兴地跑进来。 “你怎么在这里?”她看见方铎,目光立刻变得嫌弃起来。 方铎:“你为什么在这里?” 搞笑呢,这是他亲姐姐,他还没喊呢,小丫头片子倒是一口一个“姐姐”喊得欢。 不许喊,他听着不舒服。 “我就住在这里。”思思也不是好惹的,叉腰道,“你离我姐姐远点!” “这是我姐姐。”方铎忍不住道。 “胡说!”思思把风车塞给旁边的方素素,直接伸手推了方铎一把。 方铎没有防备,踉跄了下,险些摔倒,被容疏扶住。 “怎么还动手了?”容疏道。 思思双手叉腰:“他在咱们家,还那么嚣张。” 她教他做人。 “姐姐,你别怕他,”思思气鼓鼓地道,“你过来!他要是再张狂,我就让我爹带着兵,去把南蛮给灭了!” 混账东西,天天来欺负容姐姐。 “我让我爹把你爹灭了!”方铎也不能丢面子。 容疏看着两个吵架,简直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都是误会,别闹了。” 方素素走过来给思思擦汗,拉她到一边道:“你怎么像个小炮仗似的,一点就着。我之前怎么教你的,都忘了?” “素素姐说,吃什么都不能吃亏。” 方素素:“这话是我说的。可是我想问的不是这句。” “能动手,就别吵吵?”思思问。 方素素:“也不是这句。” 容疏听得直翻白眼。 方素素这是要教出来一个女土匪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思思破罐子破摔,干脆不想了,“你天天教我那么多,我想不出来是哪句。” “我是不是告诉你,女孩子家,动手不好看……” “哦,我想起来,得在没人的地方再动手。” “对了。”方素素道,“记住了?” “记住了。” 容疏:“……” “没人的地方,你这样的我能打十八个!”方铎道。 “你试试。” “好男不跟女斗,斗赢了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方铎哼哼道。 容疏好容易才把这两个针尖对麦芒的小家伙给分开。 她留方铎吃饭,后者却没吃就走了。 “他来找你干什么?”方素素好奇地问。 容疏就把他的来意说了,并且道:“你看,坏事做多了,多少人都等着报复她。咱们根本都不用动手,就有人出手收拾她了。” 有一种跟着大佬搭便车的开心。 方素素嫌弃地看着容疏,“你怎么越来越笨了?” “啊?” “你用脚趾头想想,能不能想出来,谁在给你出气!” 这人真是没救了。 脑子里装的都是水,真想给她晃出来。 “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件事情?有几个人做到了,还不着痕迹?有几个人有这个胆色,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能力!”方素素问。 容疏表示,她好像知道答案了。 但是她又有些不敢详细。 会是卫宴吗? 应该就是他吧。 虽然之前说过,两个人再也不来往,可是…… “他可能,是放心不下我。”容疏颓然地靠在迎枕上,自言自语地道,“唉!” 如果有忘情水,她真的会给卫宴送一杯。 第161章 承平公主的异常 容疏觉得,她欠卫宴的人情,是越来越多了。 “虱子多了不痒。”方素素道,“你俩早晚得在一起,他不亏。” 容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们两个出去买东西了?” “我陪着思思回了趟侯府。”方素素淡淡道。 “回侯府有事?” “嗯。”方素素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大口,“去敲打一些人了。” “啥?” “你还记得念恩吗?” 容疏当然记得。 就是当初那个被自己母亲害了,来陷害容疏的那个工具小女孩。 思思救了她,让人把她送到了侯府做丫鬟。 “那是个机灵的。”方素素道,“她偷偷跑出来告诉思思,府里有丫鬟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想要算计侯爷。” 容疏:“这她都懂?”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孩子连自己的命都能救,还有什么不懂的?” “然后呢?” “我就带着思思去了侯府一趟,把人给撵走了呗。” 容疏:“……” 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但是做事却快狠准。 容疏自问,如果是她,肯定多少得瞻前顾后,问问自己是不是有立场去这么做。 方素素却不管那些。 她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前提是她有足够的能力。 比如武顺侯现在要娶亲,从思思的角度考虑,方素素不愿意,但是她没办法,就会接受。 但是侯府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想要爬床,这件事情显然就在她能力范围之内,而且正好戳了她肺管子。 那方素素就得管。 “侯爷怎么说的?”容疏好奇地问。 “侯爷不在家。”方素素道,“我就多管闲事了。” 容疏:“……侯爷会谢谢你的。” 武顺侯定然也不喜欢这种人。 “我不用他谢谢我,就是不想有人上位,影响了思思。” 武顺侯想要谁,她没办法管。 可是武顺侯不想要的人,又影响了思思,那她就得出手。 “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方素素道,“当面说,我就把他们骂回去;背后说,我又不少块肉。” 容疏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方素素过得,可比她豁达多了,活得畅快。 大概就是打不过就跑,打得过就狠狠打那种。 方素素又把话题转回到卫宴身上:“……说是不见,却时时刻刻偷偷盯着你,就怕你吃亏,还偷偷做好事,真是个痴情种子。” “你快别提了。”容疏道,“我倒希望不是他。这人情,我还不起。” “你有什么还不起的?你医术那么好,肯定有求到你的时候。” “希望如此吧。”容疏道。 她自然乐于帮忙。 就怕卫宴自己不肯提。 容疏记着卫宴的情。 她也想还人情。 不过转念再想,这人情,要不还是欠着吧。 卫宴可千万别再受伤了。 自认识他以来,他真没少受伤。 除了被人算计,他自己还会给自己来一刀,多吓人。 这才是拿着命在上班啊! “姑娘,公主府的人来接您了。”月儿进来道。 容疏:“嗯,知道了。” 这位不是被狗咬了吗? 这是让容疏去给她换药。 随着容疏去公主府的次数增加,承平公主的头发像初春的草地,有了复苏的迹象。 承平公主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一丢丢。 某一次,承平公主还“大发善心”,把她库房里不知道挤压了多久的布匹,送给容疏二十匹,让马车大张旗鼓地送到容疏那里。 可是那些布料,有的褪色了,有的变成破布一样脆弱……总之,能用得很少。 容疏也越发看明白了,承平公主就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生在皇家,从小什么都不缺,怎么会这么抠门?着实让人困惑。 方素素一边收拾那些布料一边嫌弃:“看看谁家生孩子,送给人做尿布我看合适。” 容疏道:“你把能用的挑出来送人,没法用的就咱们自己当抹布。” “当抹布都不吸水。”方素素抖着一块烟笼纱道。 “那就留着糊窗,总之利用起来。” 方素素剪了几块,缝缝补补,真的做成了窗纱。 家里用,医馆也用。 把窗纱装好之后,方素素得意道:“得让人知道,你身后还有承平公主撑腰呢!” 她就差在窗纱上绣一个“公主府出品”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在屋里下棋的高无忌和战大爷都听见了。 高无忌道:“离她远点好,她得罪的人太多,不要被人以为你跟她一伙的,会被人记恨。” 战大爷喊了一声“将军”,得意洋洋。 高无忌:“不行不行,我刚才说话呢。重新来,我退回来……” “你这混账东西,又要悔棋!” 听着两个小老头闹,容疏和方素素都笑了。 这日,容疏又被承平公主派人叫去了公主府。 承平公主歪在榻上,身上只披着一块薄纱,踏板上跪着一个少年,正在帮她捏脚。 罗汉床旁,另外跪着一个少年,正在喂她吃荔枝。 容疏羡慕嫉妒恨。 这是她做梦时候想起来都觉得羞耻又向往的,对人家来说却是家常便饭,真让人化身柠檬精。 “给我开点药。”承平公主恹恹地道。 “公主,您哪里不舒服?” 为了防止被杠,容疏紧接着道,“我觉得您的脉象没有问题。” “晚上睡不好。”承平公主道,“你给我开些安神的药。” 容疏:“……” 我要是身边被美男环绕,我也睡不好。 毕竟小孩子才做选择,身为大人,她全都要! 挨个宠幸,绝对不厚此薄彼。 承平公主肾不虚,可见还是暴殄天物了。 不管怎么说,容疏还是很尽职尽责地道:“公主,是药三分毒……” “让你开你就开,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是。” 容疏无奈,只能给她开了一个安神的药方。 开完药,承平公主就让她滚了。 “怎么会呢?”容疏在回去的马车上还想不明白,“公主明明没什么问题,为什么非要我给她开药呢?” 左慈道:“公主应该有些疑心病,姑娘您每次来,都不给她开药,她不踏实。” 还有就是,宫里的人,喜欢吃药…… “可是之前她也没这么坚决,我总觉得不对劲。”容疏道。 唯一能自我安慰的是,她只开了药方,没有过手药物。 就是出点什么事儿,也怪不到她头上来。 反正她的药方,可以随便查验。 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是准确的。 晚上,当容疏准备睡觉的时候,帘子突然被掀开,帘子后露出了一张久违的脸。 第162章 他来抓她了 卫宴来了。 穿着制服的卫宴来了。 容疏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禁欲的脸,那欲说还休的眼神,那威风凛凛的飞鱼服,简直怀疑自己梦想成真了。 ——她白天不就yy了一下承平公主的面首,然后晚上卫宴就入梦来了? 她可没说,她想要的是穿制服的卫宴啊。 这周公,未免有点太懂事了吧。 容疏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哎哟,疼啊! 不是在做梦。 “卫宴?”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不是说再也不见面了吗? 上次是自己有事去找他,这次可是他主动上门的。 难道? 容疏怀疑,卫宴查明了当年真相。 “你是不是查清楚了当年的事情?” 是来还她爹娘清白,还是来跟她控诉她爹娘的? “没有。”卫宴缓缓开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低沉。 “哦。”容疏有点失望,“那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 难道要她帮忙? 容疏已经看向自己的药箱了。 “跟我走一趟。” 果然来了。 容疏对他充分信任,问都没问,直接走过去拿起药箱,“我跟姑姑和月儿说一声——” 卫宴的目光落在她手上,心中百感交集。 这份感情,他真心投入了。 没有得到同等的回馈,但是在另一些方面,容疏没有亏欠过他。 “怎么了?”容疏看出他的异样,不由道,“别磨蹭啊,救人如救火的……” “不用带药箱,不让你去救人。” 她需要被救。 “那就好,吓死我了。”容疏把药箱放回去,不由松了口气,“你说话嘛!藏着掖着的,让我猜,我又笨,猜不出来。” “容疏,你听我说。” “听着呢。”容疏拨弄着药箱上的小铃铛。 三更半夜,真是被卫宴吓死。 “你看着我……” “嗯?”容疏抬头,困惑地看向一脸严肃的卫宴。 她在卫宴双眸中看到了自己。 卫宴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容疏一头雾水:“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承平公主死了。” “啊?” 容疏被深深、深深地震惊了。 “死了?” “嗯。”卫宴点头,“皇上震怒,命我彻查这件事情。公主的面首指认你,说是承平公主喝了你给开的药,然后就死了。” 容疏: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她就是要害承平公主,也有一百种方法不被察觉,怎么会用这样一眼就看穿的拙劣手段? 现在再想想,承平公主坚持要她开药,岂不是自寻死路? 容疏有些乱。 到底是承平公主想要害自己,反而玩脱了;还是说,有人想要害她,然后嫁祸给自己? 但是有件事情她是明白的。 “卫宴,你是来抓我的,对吧。” 卫宴点头。 容疏:果然如此。 她还在这里做风花雪月的梦呢,结果人家是要把她投进诏狱的。 好吧,她需要去冷静冷静。 “好。”容疏坦然道,“我和她们说一声,就跟你走。” “嗯。”卫宴道,“我相信你。” “谢谢。”容疏道。 她确实没有害承平公主的动机。 虽然她很不爽,但是她也识时务啊。 她多怂的。 她在承平公主的淫威下瑟瑟发抖,但是不还是努力和她好好相处。 铁公鸡都拔毛了,可见承平公主对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满。 “卫宴。” “嗯?” “我能不能对她们撒个谎,就说我跟着你出去公干一段时间,免得她们担心?”容疏问。 “可以。” “好。” 因为夜深了,容疏只跟隔壁住的左慈和月儿说了一声。 两人起来给她收拾东西。 容疏连忙道:“不用不用……” 她去吃牢饭,估计也有衣裳吧,不用带。 “不用带。”卫宴道,“时间紧,马车在外面等着,走吧。” “好。”容疏叮嘱两人好好看家,然后就跟着卫宴离开。 走出屋子,立刻感受到一股凉气。 即使是夏天,深夜也寒凉。 卫宴见她缩了缩头,默默地把斗篷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举着灯笼送他们出来的月儿见状,十分欣慰。 他们,这就是和好了吧。 是不是,也好事将近了? 她回头得把姑娘的嫁妆再检查检查。 姑娘绣的盖头嫁衣那些,也不知道放到了哪里…… 外面有一队锦衣卫,卫宴扶着容疏登上马车,自己也钻了进去。 等马车离开之后,左慈对月儿道:“你不觉得有些反常吗?” 不觉得啊! 这郎情妾意,多好。 “姑姑,您说什么反常?”月儿问。 “卫大人,怎么会带这么多人来?” 这不符合卫宴的做派,他在感情这件事情上,还是很低调的。 “卫大人出去公干,多带几个人也正常吧。”月儿道。 左慈若有所思,没有再说话。 不对,她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马车上,容疏借助四角微弱晃动的烛光,看清楚了卫宴凝重的脸色。 “不用怕,只是调查而已,真相会水落石出,一定会还你清白的。”卫宴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轻声安慰道。 他不敢看她,只看着自己的手。 他害怕自己陷得更深,无法理智思考。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感情用事,而是替容疏脱罪。 “不是。”容疏道,“你也别太偏向我了,该怎么查案就怎么查案,别让人挑出毛病来。” “这话怎么讲?” “唉,”容疏叹气,“我特别害怕锦衣卫诏狱的。” “容疏,相信我,我在。” 只要他在,就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对啊,”容疏点头,“你在,我就不会受到伤害。但是你要是太偏心我,被人弹劾了,再换个查案的人来,我岂不是就完了?” 大家一起把戏唱好,慢慢查。 千万别直接给她太好的待遇,让人举报。 她没有什么坚强的意志,最是怕疼,很容易被屈打成招的。 她真的怕啊! 有熟人才好办事,卫宴在,她心里才不慌。 卫宴听了她的解释,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半晌后,他说:“我会保护好自己,再保护好你的。你现在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都不要遗漏。” 容疏便仔细回忆自己在公主府的所有细节。 第163章 进洞房? 细细想来,最可疑的就是承平公主忽然要求容疏给她开药。 “我感觉,是不是有人怂恿她?”容疏不确定地道,“是不是该从她身边亲近的人查起?” 比如,那些男宠? 卫宴点点头。 而容疏怕他不了解内情,又解释道:“我说的,不是公主府的下人,而是那些,那些面首,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 “那就好。”容疏莫名有些心虚。 她把卫宴当成自己的面首yy,这事可不能让卫宴知道了。 “公主府所有的人,都被看守起来。公主身边所有亲近之人,都被收监。” 容疏“哦”了一声。 “说起来,”卫宴又道,“你卷入承平公主这件事情,归根结底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她想给自己出气,承平公主就不会脱发。 承平公主不脱发,就不会找到容疏。 所以算起来,容疏还是因他受累。 容疏没有接这个话,却忽然道:“卫宴,当初她也针对过你,皇上现在派你调查,是不知道那些事情,还是说故意考验你?” 如果是故意考验卫宴,那会不会让人盯着? 那样的话,卫宴善待自己,会不会被人攻讦? “啊!”容疏道,“要不你该怎么办案,还是怎么办案吧。回头你要是也陷进来,咱们俩不得一起完了?” 虽然现在情况有些棘手,但是卫宴还是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 “我没有那么重要。”他说,“我只是皇上手边恰巧用起来还不错的那把刀。” 皇上没想那么多,皇上只是心疼自己女儿,同时想要一个真相。 皇上对他,目前来说大面上还是满意的。 这种满意,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卫宴主动退亲。 在皇上那里,这就是懂事,为君分忧。 ——这操蛋的现实。 卫宴都想骂人。 卫宴心中更多的,是感动。 容疏自顾不暇,却还惦记着他。 “我有数。”卫宴道,“你不用想我,主要想和案情有关的事情。” 容疏:“……” 凑不要脸。 谁想他了? 这不是怕拖累他,怪不好意思的吗? 真会曲解自己的话。 “能尸检吗?”容疏认真地想了想后道,“仵作去看过了?” “没有。”卫宴道,“她毕竟是公主,让仵作去验尸,皇家颜面何在?” 验尸难免需要触碰身体。 虽然承平公主作风放浪,可是那毕竟都是私下行为。 现在她死了,这件事情很多人都关注,怎么可能大喇喇地让人去验尸,然后把结果公诸于众? “要是我能去就好了。”容疏道。 她虽然不是法医,但是多少也懂一些。 而且她是女子,不必避讳。 只可惜,她现在是犯罪嫌疑人。 “这个已经有对策了。”卫宴道,“承德有个女仵作,我已经让人去请她。” “女仵作?” “嗯。” “好厉害。” “是少见。”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卫宴立刻想到了各种细节。 他手下有人去承德办案见过女仵作,听卫宴问,不敢隐瞒,立刻上报。 卫宴已经让人连夜去承德请人了。 “承德很近,我估计最晚后日,人就能来。”卫宴道,“希望还能用上。” 容疏点点头。 她这才刚提到仵作,卫宴却已经找到了女仵作。 她觉得自己不用再想了,横竖不可能有卫宴脑瓜子转得快。 “这事得瞒住容琅。”她想了想后道。 “嗯。”卫宴道,“我知道。” 容疏手扶下巴,“那应该就没什么了。” 她是想不到了。 “可能住的地方有些艰苦。”卫宴道,“你且忍耐一二,我会尽快查明真相,还你清白。” “那不要紧。”容疏道,“我又不是没吃过苦。” 等到了地方,昭苏在外面等着。 容疏从马车上下来,见了他后打趣道:“昭苏,你说你是不是乌鸦嘴?” “啊?”昭苏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有些茫然。 这位心可真大啊,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笑得出来。 他都跟着发愁。 死的,那可是皇上的女儿。 龙颜大怒之下,可能会血流成河。 无辜不无辜,其实没那么多道理可讲。 “你上次和人说,能进锦衣卫衙门的女人,要么是家眷,要么是阶下囚。” 啧啧,她做不成家眷,于是来做囚犯了。 昭苏真恨不得给自己一记耳光——让他嘴贱。 “您是家眷。”他低着头,不敢看卫宴。 容疏笑笑,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门楼,带着大无畏的革命主义精神道:“走吧。” 牢底坐穿,也不能认罪。 没坐过牢,那还叫穿越女吗? 她在穿越打卡地图上又盖上了一个戳——监狱。 容疏苦中做乐,想到之前自己看过的一部小说,嫁个狱霸当相公…… 等她跟着进去后,本来怀着英勇就义的心情,结果却瞬间被闪瞎了狗眼。 这,这是监狱? 进门之后是一条长长的黑暗的窄路,基本只能容下两人并肩而行,还得是肩膀碰肩膀那种。 监狱深处仿佛有风吹来,带着隐隐的血腥气。 然而这些,都和容疏没有关系。 她根本就没有被带进去。 她被带进了门后的一间小屋子。 屋子不大,但是有床有桌有椅,竟然还有榻。 床还是崭新的雕花架子床,床上和榻上铺着的,都是崭新的被褥。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成亲新房呢! “时间仓促,”卫宴解释道,“没有给你置办好家具被褥,恰好有个属下要成亲,新房还在附近,就去搬了些东西来。” 容疏:“……” 真是新房的布置。 “这,好吗?” 她是来坐牢的,不是来进洞房的…… 尴尬。 “没什么不好的。”卫宴道,“你早点休息,还需要什么东西就敲敲门,我让昭苏守在门外,不用跟他客气。” 至于自己,还得连夜去提审公主府的人。 他不想让容疏在这里待时间太久。 “好,你也早点休息。”容疏感激地道。 从来没有过成亲打算的她,一向觉得被爱是一种负担。 可是被卫宴喜欢,是那么温暖的一件事情。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永远都可以相信卫宴。 (宝贝们,要改封面啦,晚上来认准呀~) 第164章 好自为之 容疏开始了在“洞房”坐牢的日子。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还是低估了自己心大的程度。 她一觉睡到天亮,还是被昭苏送水敲门的声音吵醒的。 “姑娘,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所以我就都买了一些。” 容疏看着摆满桌子的早餐,油条、豆花、烧饼、馄饨、各种粥类,简直哭笑不得。 “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太麻烦你了。” “您客气了。”昭苏赧然道,“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那样说的。” 乌鸦嘴? “我随口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容疏忙道。 “是我不好意思才是,容姑娘,以后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他最近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容疏。 方素素早上起来才听说容疏跟着卫宴离开。 “去公干?”方素素皱眉,“公哪门子的干?容疏恨不得离卫宴十万八千里远,怎么会往前凑?” 月儿弱弱地道:“或许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吧。” 她们姑娘,可是很深明大义的。 “有什么事情就非得容疏?而且这时候了,还不把人送回来。” 方素素直觉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忍不住问左慈:“姑姑,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左慈道:“再等等看。” 她也觉得卫宴突然出现,有些奇怪。 除了给人看病,她也想不到有什么事情,非容疏不可。 可是昨日卫宴是深夜来的,偏偏又不是很着急,这着实有些矛盾,让人看不透。 然而很快,她们就知道了。 因为承平公主去世这个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不胫而走。 “容疏是不是被牵连了?”方素素问姜昭。 姜昭闪烁其词。 “那就是了。”方素素气恼道,“我就知道,卫宴突然上门,肯定没好事!” 姜昭看着她柳眉倒竖的厉害模样,弱弱地道:“应该还好,卫大人会看顾容姑娘的,你不用担心。” “呸。男人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姜昭:“……” 他在方素素那里,大概就是不靠谱的母猪? 当初他玩完了,给了银子就走,再也没去光顾过她…… “我不放心,我想去看看容疏,能行吗?”方素素问。 “这件事情,得问卫大人吧。” 那是卫宴的地盘。 “你说得对。”方素素道,“我知道了。” 她提起裙子,迈进门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留下姜昭一头雾水。 她,这是想干什么? 方素素:挟恩以报。 她准备了些吃食和衣裳,就要去看容疏。 左慈也提出和她一起去。 “姑娘在那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去陪她说说话吧。”左慈如是道。 方素素表示怀疑:“那能行?还是算了吧,一个吃牢饭的已经很糟心的,没必要再填进去一个。” 关键那监狱,也不是她们开的,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倘若那样,容疏就不用被关了。 左慈却很坚持:“您就带我去,即使只能看看姑娘也好,留不下就算了。” 而她觉得,自己大概率能留下。 因为,卫宴会答应。 方素素只能带着左慈一起去。 姜昭看着她要捅破天的模样,到底不放心,叮嘱别人守好思思,自己跟着去了。 她们当然进不去锦衣卫诏狱。 方素素先去见了卫宴。 她挎着篮子,头发梳得油亮,干净又利落,说话也是直截了当:“卫宴,我是不是救了你一命?这救命之恩,我现在就来讨了。你想办法,把容疏放了。” 她也不管什么苦衷,难为之处,更不问什么前因后果。 她就问,他卫宴的命,到底值不值! 卫宴道:“我还在查,你稍安勿躁。” 承德的女仵作刚到,这会儿还没进行尸检。 ——皇后爱女去世,伤心欲绝,今日正在公主府。 约莫得等晚上,他才能带人过去。 方素素:“你给我个准话,容疏会不会被冤枉?人肯定不是她害的。她缺心眼,这种事情肯定也不瞒着我。” 卫宴:“……我不知道。” 这是一句实话。 今天早上,义父王瑾把他喊了去,和他透露了皇上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失去爱女,十分悲痛,同时皇后也伤心欲绝,要求严惩公主府的人。 最重要的信息是,公主府的所有人,恐怕多少都得受到牵连。 男宠应该一个也不留——说担心丑闻传出去影响公主名誉也好,说陪葬也好,总之就是不能让这些人活着。 而公主身边贴身伺候的下人,下场也差不多。 其他接触不到公主的下人,约摸着都会被发卖。 容疏这种有重大嫌疑的,在皇上那里,更是宁肯错杀,绝不放过。 王瑾面容严肃地对卫宴道:“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吗?” 卫宴咬紧嘴唇,“义父,我会秉公处理!”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王瑾目光凌厉。 卫宴垂眸。 是,他知道。 王瑾在告诉他,不要维护容疏。 可是他如何能做到? 别说他坚信容疏是无辜的,就算容疏真的受不了承平公主颐指气使,对她痛下杀手,卫宴也不觉得难以原谅。仟仟尛哾 “你糊涂了!她的父母,害了你父亲,害了你们全家!”王瑾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是不是被她迷晕了!她和她娘一样,都是妖女!” 卫宴缓缓跪下,“义父,您知道了。” 他出于私心,并没有和王瑾说容疏父母当年害自己父亲的事情。 他还残留着一丝希望——万一是误会呢? 可是后来证据越来越多,他还是没有告诉王瑾。 没想到,王瑾还是知道了。 “你这个孩子,是糊涂了。”王瑾气得手都在发颤,“原本你退婚了,我以为你是彻底断了和她联系。却没想到,你现在还惦记着她,还想维护她。” “义父,这件事情和她没有关系,她不是那种人……” “我不管她是哪种人,她的父母,是不是害了你父亲!” 卫宴几乎吧银牙咬碎,“是!但是义父,我已经放弃了她。” 只是,还是不能坐视她蒙受冤屈。 两人不欢而散。 王瑾最后告诉卫宴,这件事情,皇上一定不会轻轻放过,让他好自为之。 第165章 生个孩子吧 卫宴现在想起来王瑾的话,心头还是坠了大石一般。 不是因为自己被王瑾骂了,而是因为容疏的处境,让他忧心忡忡。 所以方素素问,容疏会不会被冤枉,卫宴真不知道。 皇权之下,谁不是蝼蚁?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无法拒绝。 方素素听了这句“不知道”,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倒是左慈在宫中久了,可能对皇上性情有所了解,便问:“大人,是皇上的意思吗?” 卫宴点头。 左慈道:“那您再拖一拖。皇上现在悲愤交加,难免有些激动。” 但是皇上不算昏君。 给他些时间冷静冷静,结局或许被改写。 拖,相对容易一些。 而且秦王大概也不会坐视不理,也得给他一些时间去活动。 至于燕王……左慈说不准。 卫宴答应,又让人带她们两人去见容疏。 左慈提出要留下陪容疏,卫宴也答应了。 容疏确实,需要个贴心的人伺候。 “你说人要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方素素一边从篮子里拿着给容疏带的东西,一边噼里啪啦地道,“这承平公主,真是个祸星,谁沾谁倒霉。” 容疏苦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自己命都丢了。” 现在也没人好埋怨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对承平公主动的手。 方素素连大姨妈需要的东西都帮容疏准备好了。 容疏看着心中感动。 ——她们没有血缘关系,却处成了最好的姐妹。 “你这里看着还行,就是不知道的,以为卫宴要在这里跟你洞房呢。”方素素又毒舌地吐槽了一下房间的布置。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容疏和她开玩笑。 “呸呸呸,什么死呀活呀的。你死不了,你比乌龟王八还长寿!” 容疏被她逗笑。 “我想好了,”方素素在她对面坐下,把篮子放到地上,“回头我再去求求武顺侯。” 战大爷啊,高无忌啊,程家啊…… 各处都得把话送到。 平时也不是没占容疏便宜,关键时候,谁也不能往后退缩。 尤其容疏,明显是冤枉的。 只需要他们仗义执言,并不是要他们包庇罪犯。 “好。” 不知道为什么,容疏不是特别紧张。 或许因为她知道,卫宴会为她奔走? 卫宴很靠谱,他做的,每次都比她想到的还要多。 “容疏,”方素素忽然道,“要我说,你干脆就和卫宴好了吧。” “嗯?”容疏不懂。 “让卫宴使使劲,你怀上,对你来说有点保障。” 怀孕的妇人,会被优待一些;而容疏怀的若是卫宴的孩子,只要她不是真凶,皇上牵怒的时候,是不是也多少得顾及卫宴? 容疏被吓了一大跳:“那可不能乱来。” 在门外默默听着的卫宴也很无语。 虽然也有点荒诞的道理,但是这般大喇喇地说出来,也着实让人尴尬。 “左慈留下,耽误事儿。”方素素又自言自语地道。 容疏:“什么?姑姑要留下?不行不行,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左慈却笑道:“姑娘能待,奴婢有什么不能待的?” 容疏连连摆手:“不行,我本来是要带姑姑飞的。没飞起来,也不能把你往下拽。” 她这比喻实在形象,左慈被逗笑,“姑娘言重了,奴婢只是来陪着您,不能为你做什么。” 不管容疏怎么推辞,左慈还是留下了。 方素素则风风火火地去各处找人寻求帮助。 左慈还带了针线活来,闲暇时就不紧不慢地在那里坐着针线。 容疏看着她,本来有些焦躁的心情,竟然莫名沉静下来。 她要了纸笔,开始回忆脑海里的医学知识体系,慢慢记录下来。 一方面希望以后能有人继承她衣钵,另一方面,也当练练字,打发时间。 别说,她之前嘴硬不要左慈陪,熬了两天才发现,真得有个人。 哪怕不说话,屋里有个人,也没有那么慌了。 她忍不住问左慈:“姑姑,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住得好,吃得好,还是难熬呢?” “因为在宫里,”左慈笑道,“犯了错的宫人,也经常被关起来惩罚。奴婢也被关过。” 因为自己曾经淋过雨,所以现在替别人撑伞? 容疏有些感动。 她随口问道:“那你们犯错,会被关几天?” 左慈低头绣着手上的荷包,“也不一定是犯错,主子想罚便罚,短则一两天,长则……看主子什么时候想起来。” 她最多的时候,被关过一个月。 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精神都恍惚了。 从那以后,左慈就坚定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出宫。 幸亏她容貌普通,没成为主子固宠的工具,得以在年龄到了之后顺利出宫。 左慈和容疏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后者感慨万分。仟韆仦哾 “就是,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得宠,争来争去,不管是害人还是被害,日子都难过;倒不如出来自由自在好,至少不用提心吊胆,会被人打罚。” “那还是因为奴婢命好,来到了姑娘身边。” 容疏身边,没什么规矩,让人十分放松。 所以即使来的日子并不长,左慈也认定了这个主子。 “姑姑,你快别这么说,你是请来教我规矩的;你……总得回自己家吧。” “姑娘,奴婢回不去了。” “嗯?” “父母年纪都大了,兄弟都已成亲,姐妹已出嫁,奴婢没有家可以回了。” 回家是贵客,可是客人没有长留别人家的道理。 容疏听得十分心酸。 明明父母兄弟俱在,可是大龄未婚女子,就没有家了。 “没事,”左慈见容疏替自己难过,反过来安慰她,“奴婢从宫里出来,还算懂点规矩礼仪,靠自己也是能吃上饭的。姑娘不常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吗?” “没错。但是主家要是不宽厚,也是很烦人。”容疏道,“我看以后,你不想跟着我了,就盯着思思。” 思思身为侯门贵女,身边需要很多人,也不会轻易撵人走。 左慈笑笑,并没有说话。 “姑娘,方铎来看您了。”昭苏在外面轻轻敲响了门。 哎哟,小屁孩也来了。 “让他进来吧。” 方铎很快就被放了进来。 只是容疏一见到他就愣住了,忍不住对进来就开始打量四周的他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第166章 为她负重前行 方铎嘴角起了个大包。 看起来就很疼的样子。 “还不是因为你?”他恶狠狠地道,“偏偏去做什么好人,现在好了,把自己给送进牢房里来了。” 容疏:“……好好说话。” “布置再好,这里也是牢房。” 你清醒点啊,傻女人! 容疏看着小正太生气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她这个弟弟,别说还挺可爱的。 为什么她的弟弟们,都是嘴硬心软,傲娇这一款的? 可能这就是遗传基因的力量。 “你还笑得出来,就不怕自己脑袋落地。死的是你们皇上的亲女儿!” 换位思考,要是容疏出了什么事情,他娘能直接杀疯了。 “死都死了,我不笑,总不能给她哭丧吧。”容疏无奈道,“我是冤枉的。” “真傻。”方铎摇头,“管你冤枉不冤枉,皇帝杀个把人,还算事儿吗?” “不算。”容疏叹气。 可是她能怎么办? 她也没有上天入地之能,现在只能等着卫宴调查。 她不乐观一点儿,难道要自己上吊? 活着一天就乐呵一天,死了说不定就穿越回去找爸爸和大哥了呢! 容疏忽然想起武顺侯那张和大哥一模一样的脸,有些难过。 自第一次见面失态之后,她几乎不敢再想起。 她怕控制不住她自己。 “真让人操心。”方铎老气横秋地道。 看看他这嘴边的大包,完全是为了这个不靠谱的姐姐起的。 “那对不住了啊!”容疏认起错来,非常流畅丝滑。 方铎面色好了些,“这下别挣扎了,跟我回南蛮吧。等卫宴查明真相,我就让人跟中原皇帝说,索要你和亲。” 皇上顺水推舟,就把这个不想见到的人推到南蛮去。 “可是,”容疏小声地道,“事情也没有到那一步吧。” 她真的不想去南蛮。 她在这京城,已经有了很多牵绊。 生身父母对她来说,反而是陌生的。 而且容疏想到自己那个“万人迷”的母亲,莫名有几分惧怕。 太完美的人,她从来都敬而远之。 “怎么没到那一步?你的脑袋都在脖子上打滑你知道吗?”方铎气鼓鼓地道。 容疏:哦。 姓方的,她都惹不起。 方素素如此,方铎也如此。 “那等卫宴查明真相再说吧。”容疏道。 “你就是不想跟我回南蛮。” 容疏:呀,你真相了。 “你真傻。”方铎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去了南蛮,有爹娘护着你,你就是南蛮的承平公主。” 然后死了吗?容疏心里默默地道。 不过不管怎么说,方铎对她的关心,她是领情且感激的。 “你再忍耐几天,等着我救你走。” 方铎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左慈见容疏长吁短叹,便问她:“姑娘是不想去南蛮吗?” “嗯。”容疏苦笑,“我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安土重迁,人之常情。别说姑娘要去南蛮,就是奴婢从宫里出来的时候,都怕出宫之后不适应。” 不过到底,自由和尊严更重要。 容疏抱着膝盖坐在榻上,目光怅然,“嗯,走一步看一步吧。” 便宜爹娘到底有多重视她,她无从正面得知。 但是身边这些人,为她殚精竭虑,她深深明白。 过了几日,卫宴出现。 彼时容疏正在吃烤鸭,还招呼左慈一起。 “你别不好意思,快点吃,凉了这皮就不脆了。”容疏一边说一边大快朵颐。 烤鸭烤好之后,昭苏带着烤鸭坊的师傅一路狂奔,来到这里给她现片的。 说实话,从前她都没有享受过这般待遇。 坐牢坐得,待遇升天。 这时候,卫宴推门而入。 容疏吃得满嘴流油,养得精神焕发。 而卫宴,双眼里布满血丝,眼底青黑,胡茬也冒出来了,和从前判若两人。 容疏见状愣住,随即便是愧疚。 ——她在这里吃吃喝喝休息,卫宴在为她负重前行。 “先吃口饭,吃着说。”容疏站起身来道。 “好。” 左慈把位置让给卫宴,又奉上干净的筷子。 容疏把卷好的鸭饼递给他,卫宴大口大口地吃,看起来饿了很久。 容疏又给他盛了汤,还没来得及提醒他热,卫宴已经灌进去一大口。 然后被烫得不由吸凉气。 “你没事吧。” “没事。”卫宴放下汤碗,一边吃一边道,“仵作那边,只查出承平公主中过毒。” 但是中了什么毒不得而知,也无法替容疏洗刷冤屈。 “一会儿吃过饭,我再带你去看看。”卫宴道。 容疏毕竟懂一些,说不定能给仵作一些新的启发。 “好。”容疏一口答应。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做多少都应该。 她不想天天被卫宴保护隔绝在这里,看卫宴自己为她奔走。 “另外你不用担心,高大人这些日子一直在弹劾承平公主,战王爷也帮你上书陈情,武顺侯附议……” 程家受了容疏那么大的情,自然也不会置身事外。 只有容国公,站出来大义灭亲,表明决不包庇,结果被上述几个人喷成了筛子。 当然,高喷喷肯定是主力。 容国公被喷得不敢上朝,告病在家。 “……就是你我被赐婚的时候,都没有引起这么大反响。”卫宴苦笑,“现在所有人都在打听你。” 容疏:一不小心上了热搜第一? 没事,她脸皮厚,随便看。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只要她付出过,真心对待过的人,没有落井下石,她就很庆幸了。 他们还在积极为她奔走,容疏便觉得所有付出都得到了回报。 人间值得。 吃过饭,容疏问卫宴:“现在走吗?” “等天黑。” “哦,那行。” 她得偷偷摸摸地出去,否则被人抓到把柄,卫宴就完了。 容疏见卫宴面色疲惫,就指着床道:“你去睡一会儿,天黑了喊你。小憩一会儿,精神也能好不少。” 卫宴本来想拒绝,但是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然后和衣在床上躺下,闭上眼睛。 容疏则坐在桌前写字。 卫宴其实没睡着。 鼻尖萦绕着她的香气,他时不时地偷看容疏一眼。 第167章 招蜂引蝶 造化弄人,明明他们现在原本已经是夫妻。 左慈在一边做针线,只当没看到卫宴的小动作,心中同样也是感慨这两人的不容易。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容疏“叫醒”了卫宴。 她心想,也不知道卫宴多久没好好休息了,睡了一觉,还是不太精神的样子。 卫宴递给容疏一件准备好的带帽子的斗篷让她披上,让左慈留下,带着容疏出去乘坐马车。 公主府现在已经在锦衣卫掌控下。 容疏低垂着头跟在卫宴身后,一路来到公主府的灵堂。 灵堂里本来有人守灵,但是现在已经被卫宴清走。 “卫大人,您来了。” 容疏抬头看去,便见到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满脸喜色地看着卫宴。 难道,这就是卫宴请来的仵作? “嗯,你娘呢?”卫宴淡淡道。 “我娘在里面,我这就去喊她。” “她姓文,随母姓。她母亲是我这次让人从承德请来的仵作,文凤。” “哦。” 听起来有点故事。 “那她叫什么?” 卫宴有短暂的茫然,似乎在思索,片刻后摇头:“我不知道。” 容疏:“……那我就叫她文姑娘吧。” 小姑娘看见卫宴的时候,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说实话,灵堂都是黑白之色,夜深风凉,被风一吹,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是小姑娘竟然丝毫不怕,容疏也是很佩服。 片刻后,小姑娘跟在文凤的后面出来。 文凤四十岁左右,穿着深蓝窄袖袄子,下面套着同色裙子,人有些瘦弱,但是腰背挺直,目光坚毅,一看就是个极其精干的。 难怪能在都是男人的世界,闯出一条路来。 她不仅是个女仵作,还是个非常优秀的仵作,在一群男仵作之中,也是出类拔萃。 卫宴没有介绍容疏,直接道:“说说你的发现。” 文凤行了个礼,从容开口:“公主面色樱红,口中有杏仁味,口鼻冒白沫,瞳孔缩小,身体痉挛,是中毒的征兆。” 容疏把自己准备好的纸张拿出来递给她,上面写的是当天自己给承平公主开的药方。 文凤也通药理,认真看过之后道:“我觉得这个药方没问题。但是如果这个——” 容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白松。 “白松没有毒。”容疏道,“最多吃了白松之后,再吃螃蟹,会……” 她忽然停住了。 卫宴敏感察觉到她的异样,“怎么了?” “公主的面色,倒是很像服药之后又吃了螃蟹。”容疏看着文凤,“是不是?” 文凤点头,“这么看来,确实像。” “我之前和公主说过,不能吃螃蟹的。”容疏道,“而且就算吃了,也绝不至于殒命。” 最多有点反应,比如说身上不舒服,闹闹肚子。 死真的不至于。 容疏给公主开药,本来就十分小心了。 而且她当初说不能吃螃蟹的时候,是当着承平公主的面说的。 承平公主现在还是很信赖她,对长出头发这件事也很有执念,又怎么会吃螃蟹呢? 容疏百思不得其解,上前想要去查看承平公主的尸体。 卫宴拦住她。 人死了好几日,天气又热,尸体现在的样子,很吓人。 容疏倒是没坚持。 毕竟仵作这一行,她不是很精通,看也看不出太多内容。 只是她有些好奇,“有没有用冰?” “用了。”卫宴道,“只是天气炎热,冰不断融化,效果也一般。” 容疏这才发现,棺材在往下滴水。 而棺材下面的地砖被挪开,水直接滴到了泥地上,形成了水洼。 “这是临时的棺材,回头正式下葬的时候要搦棺。” 卫宴一看她的目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哦。”容疏道,“我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尸体难以存放,但是我进来到现在,都没有闻到尸臭呢?” 难道是因为陪葬金子多,香气掩盖了尸臭? 不能吧,她应该还能分辩出来才对。 但是事实上,她完全没有闻到尸臭。 “对。”文凤也道,“我也觉得很奇怪,但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想着,或许是因为这毒的原因?” 腐而不臭? 显然有问题。 “带我去公主房间再看看?”她问卫宴。 “好。” 文凤没有动,她身后的女儿倒是有些等不及了,催促她道:“娘,快点啊。” “夕儿,不得无礼。” 卫宴没有开口让她们去,她们就不该跟去。 自己女儿对卫宴的那点儿心思,她早就看出来,也警告过她了。 文夕“哦”了一声,有些黯然,但是也很听话,乖乖站在母亲身后。 容疏也没回头,跟着卫宴先去了公主的房间。 房间还和她从前来的时候基本一样,但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这种香味很特别,所以容疏确定,她如果从前闻过,肯定会有印象。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 她来了公主府多次都没有闻到过的香气,等公主死了之后却有了? 容疏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大胆的猜测。 “卫宴,你说会不会,是公主身边有人会调香?” “是又如何?” 大户人家喜欢香料,很多都养了专门调香的下人,不足为奇。 “公主不在了,香气反而更好闻了。这殷勤,是献给谁的?”容疏道,“而且香既可以怡情,也可以杀人于无形。你要不要查查,公主身边擅长调香的人是谁。” “是她的一个男宠。”卫宴忽然道。 “啊?” “我已经把她的十几个男宠分别提审过。” “有人自己交代了会调香?” “不是,我让他们分别交代其他人的行为。” 容疏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你。 “那去查查他?”容疏道。 “好。”卫宴回忆了一下,“他叫竹青,今年十七,原本是个香铺的伙计。后来给公主送香料的时候被挑中了……” 容疏对卫宴的记忆力表示惊叹。 她这智商,就是被这些人平均了! 有些人,是老天爷追着请他吃饭:“乖,张嘴。” 聪明俊秀,光芒万丈。 第168章 猪头相对 “不过,”卫宴又道,“他不好审。” “嗯?怎么说?” “直觉。” 承平公主出了事情之后,所有男宠都很害怕。 竹青是最平静的那个。 他被提审审的时候,还敢主动开口问卫宴,他们会不会被处死。 谈及生死,他的情绪也没有任何起伏,好像已经认命。 以卫宴多年经验来看,这种人,在犯人之中,是最难对付的。 他不怕死,没有求生之心。 容疏想了想后道:“如果和他有关系,他也得有犯罪动机才对。要不要查一下?” “都查过了。”卫宴道,“承平公主对所有男宠都差不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看心情动辄打骂。但是竹青,最近是公主的新宠,是被偏爱的。” “或许这种偏爱让他恶心呢。”容疏道,“他之前有没有喜欢的人?” 不过听卫宴这么说,似乎所有的男宠,都有嫌疑? 还可能不是一个人动手,而是几个人联合起来动的手。 至于不承认,因为死的是公主,不是一命抵一命就足够的。 祸可及家人。 卫宴道:“我让人查过他从前,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至于是否有喜欢的人,这就不得而知。 看起来,卫宴是真的把该做的功课都做了。 这种情况下,再去重新审人,意义也不大。 而且,所有的一切,都是容疏的猜测而已。 容疏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既然正常的路走不通了,是不是该试试,不走寻常路? “我有个主意,你听听行不行。”容疏道,“要不咱们先回去吧,路上我跟你说。” 她到底是犯人,出来太久,别给卫宴惹麻烦。 “好。” 两人离开公主府了公主府。 卫宴让人告诉文凤,不必再等他,自去休息。 容疏心中暗想,估计文夕要睡不着了。 不过,卫宴最近都没有戴面具了。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把面具摘了? 容疏好奇地问了他这个问题。 “前些天,我查到了楚王有不臣之心,皇上允许我以后摘下面具。” 啥? 楚王不臣? 那不是皇子吗? 怎么,皇上没有立太子,他就着急了? 卫宴道:“嗯,他着急了。” 其实楚王也没做什么,就是提前拉拢了一些人。 皇上对这个问题格外敏感,于是楚王就倒了霉。 这个可怜的炮灰,容疏还没见过他呢。 那现在算算,成年封王的皇子,只有秦王、齐王和燕王了。 皇后的胜面大了? 不过这也不好说。 汉武帝不还传位于幼子吗? 只是没想到,卫宴不声不响做了这么多事情。 果然能在皇上身边得宠的人,靠的不是运气,是实力。 关于立储和朝廷局势这种大事,容疏不太懂,也就没深问。 她继续道:“该审的你都审完了,估计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不如咱们借助鬼怪之口来问。” 大部分人,对于神佛鬼怪,还是心存敬畏的。 “你说来听听。” “你找人扮成承平公主,离得远远的,我能模仿她的声音。” 别忘了,她也是有一技之长的。 卫宴思考片刻,点头道:“好。那什么时候?” “明天吧,得准备一下。” “好。” 容疏回去之后,简单和左慈说了一下所见所感。 左慈若有所思,“奴婢从前还真听说过用香害人的。奴婢觉得,会不会是公主吃了您的药,又被人引诱吃了螃蟹,或者和螃蟹差不多的东西,然后又中了香毒?” 容疏打着哈欠道:“完全有这个可能。” 她对药研究很深,但是对香料的了解,只能说差强人意。 在普通人面前当然够用,但是要是行家面前,还是吃亏。 左慈见她困了,便没有多说,伺候她洗漱,又给她散开头发,让她早点睡下。 容疏最近一段时间在这里养得早睡早起,这会儿真是眼睛都睁不开了,脱衣上床,很快就睡了过去。 “姑娘,醒醒,您快醒醒……” 左慈惊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容疏揉着惺忪的睡眼,“怎么了?” 呃—— 她的眼睛怎么有点睁不开了? 眼睛肿了? 不对,手也发胀,之前她手上套了个小戒指,这会儿觉得很难受。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容疏飞快起身,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肿成猪头的模样,不由无语。 她过敏了,而且很严重。 左慈道:“姑娘,是不是昨天晚上您去灵堂,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容疏心说,难道是香料过敏? 不管什么了,她给自己开了个药方,喊昭苏帮忙抓药煎药。 虽然有点丑,但是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左慈替她整理床铺的时候,忽然道:“姑娘,昨日卫大人直接躺在您床上,会不会和他也有关系?” 容疏:“……不能吧。” 卫宴竟然被嫌弃了。 不过她还是去床上检查了一下,还真发现了一些粉状的东西。 昭苏买完药回来,气喘吁吁地道:“姑娘,这下可坏了。” “怎么了?” 昭苏低头不看容疏那惨不忍睹的脸,道:“卫大人和您症状相似,都不好意思来看您了。” 容疏:“……你让他来,我给他看看。” 大家都是猪头,谁也别嘲笑谁。 等她看到卫宴的脸时,实在没忍住笑了。 卫宴也嫌弃她:“丑。” 容疏把药分了他一半,还和他碰碰碗,“来,干了!” 卫宴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此生没有缘分喝合卺酒,有的只是这等苦药。 “你昨天的衣裳脱下来洗了吗?”容疏问。 “还没有。”卫宴喊人把衣裳找来。 容疏在他衣裳上,果然也发现了那种像花粉一样的东西。 “可能是在哪里沾的花粉。”容疏道。 之前她没有花粉过敏,这次不知道怎么不合适了,竟然过敏了。 或者花粉只是巧合,承平公主屋里的香气才有问题? 可是别人似乎也没事。 不管怎么说,她和卫宴,也算同患难? “那晚上可以?”卫宴问。 “行,这算点什么?” 不就是过敏吗? 轻伤不下火线。 “好,那我去准备,晚上来找你。” 左慈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再看看两个人的脸,忍俊不禁。 可是没等到晚上,一纸圣旨,就把容疏召到了宫里。 第169章 她就是不一样的风景 容疏接旨的时候,卫宴不在。 昭苏有些慌神。 皇上单独给容姑娘的圣旨,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卫大人不在,连个转圜的人都没有。 不过转念再想,圣旨既然已经下了,卫大人在,也无能为力。 容疏也这么想。 她的小命不会就交代在今天吧。 不会,不会,肯定不会! 所以当她听到皇上让她进宫的时候,竟然觉得还不错。 至少不是斩立决,算缓刑? 昭苏在袖子里暗戳戳地塞了一条小金鱼给传旨的太监,客气道:“您先喝口茶歇歇,让容姑娘简单收拾一下。毕竟面圣不容怠慢,要稍作准备……” 太监捏了捏手里沉甸甸的小金鱼,也知道卫宴是王瑾的义子,不好得罪,便答应了。 太监一出去,昭苏立刻对左慈拱拱手道:“姑姑,就靠您了。” 容疏没有进过宫,更不知道皇上性情,她自己去的话,实在让人捏一把汗。 左慈却道:“我不方便去。” 她去了,恐怕适得其反。 她在宫里得罪了人,在这种关头,别让人落井下石,连累了容疏。 “姑姑——”昭苏不住行礼,央求她前去帮容疏。 容疏却道:“皇上想见我,肯定是有事,不是为了挑我懂不懂规矩礼仪这些小事的。且去看看再说,我不怕。” 昭苏心说,您不怕,我怕啊! 要是您有点事儿,我如何对卫大人交代? 容疏又道:“好了,你帮我看顾好姑姑,我进宫看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挡不住,掩不住,就爱咋咋地。 大不了,要命一条,十八年后又是你姑奶奶。 左慈对容疏道:“姑娘,皇上多疑,不喜人在他面前耍心眼,可也不喜愚笨之人。” 容疏:呵呵,毛病还不少。 他是大王,他说了算。 “我知道了,姑姑。”容疏笑笑,“我走了。” 事到临头,她反而超乎寻常地冷静。 左慈见状也是欣慰。 这才是大家之风,容疏是个能成大事的。 容疏:我能成个屁大事,我都在想着身后事了。 “姑娘,您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昭苏不住地碎碎念,“今日来传旨这太监,是个面生的,可见不是什么好事。” “嗯?这话怎么说?” “要是好事,肯定都是王公公安排他的徒弟来。”昭苏面色苦哈哈。 现在来了个他不认识的太监,肯定是王瑾要避嫌,不想沾染,那多半没好事。 容疏:“哦,走了。” 好事坏事,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所以坦然面对便是。 容疏出了门,笑着对太监道:“有劳公公了。” 太监看了一眼她的脸,面色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容疏自己倒是没觉得什么。 ——反正她自己看不到,她自我感觉良好。 只要她脸皮足够厚,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登上了太监带来的马车,随他一起往宫里的方向而去。 昭苏看着马车离开,急得直跺脚。 卫大人怎么还不回来? 这关键时候,怎么偏偏找不到人了? 卫大人也是,脸肿成那样,怎么要出去吓人啊! 容疏很快抵达了宫里,被太监喊下了马车。 接下来的路,她就得走进去了。 看着宫里红墙绿瓦,长路深深,容疏认命,走呗。 但是她今日这张脸,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即使宫里有规矩,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能左顾右盼,然而容疏还是凭借她肿成猪头的脸,赢得了超高的回头率。 容疏:这个出场方式感觉不错。 今天有多丑,老娘日后就得多惊艳。 这么阿q地一想,她感觉好多了。 太监带着容疏一路来到了御书房。 “你在这里等着!”太监对容疏道,“等皇上忙完了,会有人进去通禀。” “哦,好。”容疏答应,看了看守在书房外的金吾卫们。 别说,一个个身高条正,浓眉大眼,威风凛凛。 皇上不仅占有着最好的女人,还占有着最高品质的男人呢! 太监实在受不了容疏。仟韆仦哾 ——顶着那样一张让人看了一眼就绝对不想看第二眼的脸,偏偏自己好像完全没感觉,左顾右盼,真是有碍观瞻。 他忍不住轻斥道:“低头。这是宫里,要有规矩。” 容疏“哦”了一声,低头看着脚下的金砖。 她从前傻呵呵地以为,金砖就是黄金做的地砖。 后来看过资料,才知道宫里的“金砖”,其实是特殊烧制而成,看起来如墨玉一样光滑,但是走上去不滑不涩,每块金砖都有匠人的名字。 这谁敢怠慢? 还有,宫里到处都有镶金和金制品,对她来说香气沁入心脾,实在是太舒服了。 就连刚才见到的接雨水的大水缸,外面都紧箍着一条厚厚的金。 土豪! 怪不得都想当皇上呢,这入眼的富贵,谁不想享受? 正腹诽间,王瑾从御书房出来,把浮尘往小臂上一搭,声音尖尖:“皇上召容家之女容疏觐见!” 有点快啊。 容疏本来做足了被晾一个时辰的准备,没想到这么一回儿就能觐见了。 她不慌不忙地行礼称是。 王瑾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其中有惊讶、嫌弃、无语…… 容疏只当没看到。 她又不用讨好王瑾。 不好看,你就别看呗,难道我求着你看了? 容疏大大方方地进去,然后给皇上行大礼。 这金砖磕头也疼呢。 她进来就没敢抬头,但是余光隐约看到皇上坐在桌案后面,而他下首,似乎还坐了一个人。 现在低垂着脑袋,她正好能看到一双鞋。 一双罗汉鞋。 然后还有拖到地上的袈裟。 皇上御书房里,有和尚? 她跪了半晌,才听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道:“抬起头来。” 卧槽!竟然没让她起来。 看我不吓死你! 容疏敢怒不敢言,慢慢把“猪头”抬起来,然后如愿以偿地从皇上眼中看到了震惊。 坐在皇上下首的大和尚,四十多岁模样,手持念珠,眉目慈悲,看起来像个得道高僧。 大和尚看向容疏的眼神,同样复杂。 容疏:我今日凭借这猪头形象,算是一战成名了。 多年之后,宫里还会流传着关于她的传说。 宫人们会不会表示:曾经有一个猪头来过宫里,我没有珍惜,结果就错过了开眼界的机会…… 容疏苦中作乐,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只是她也忍不住想,皇上和这大和尚,见她做什么? 第170章 相面 “你的脸怎么了?”皇上没忍住,先开口问道。 容疏:“回皇上,民女也不知,昨晚睡觉之前还没事,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说完后她怕卫宴被扣上“不负责任”的帽子,又道:“与人无关,可能是民女自己在狱中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她聪明地没提,卫宴也成了猪头。 如果皇上现在也把卫宴找来,他面前的就是两颗猪头,收拾收拾都能过年了。 皇上皱眉,又看向大和尚,“国师,你怎么看?” 国师? 容疏睁大眼睛。 原来还有国师? 怎么闻到了一股改朝换代的气息? 国师这种存在,少有好的。 不过眼前这大和尚,公道说,看起来倒还行,有点得道高僧的样子。 国师道:“皇上,这或许,就是天意了。容姑娘,不是贫僧能看的人。” 容疏:??? 你们在说什么? 封建迷信的样子。 难道要给她看面相? “国师,”皇上又道,“你进宫的事情,可提前跟人说过?” “没有。”国师笃定地道,“贫僧云游四方,今日晌午才回到京城;回京之后,就来拜见皇上了。” 而容疏说,她早上脸就已经开始肿了,可见不是她恶意避开的。 容疏心说,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还很想让人给她看看面相呢! 皇上似乎叹了口气,“难道真是不能看的?” 国师道:“或许是机缘不到,皇上稍安勿躁;日后也总有机会。” “嗯。”皇上勉强点点头。 容疏心里有个小人在上蹿下跳——你们到底说的什么鬼! 感觉皇上找她来,不是为了审问自己,是否和承平公主的死有关,而是找了个大和尚给自己看面相? 卧槽! 皇上该不会以为,看面相就能看出凶手吧! 皇上啊,人命关天,你怎么能这么儿戏? 你这么胡闹,你家祖宗半夜不找你聊聊人生? 你就不怕祖宗把你带走! 正当她疯狂腹诽之际,就听皇上问道:“承平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容疏忙撇清关系:“回皇上,民女与公主无冤无仇,而且公主善待民女,把不舍得赠人的布料赏赐给了民女很多,民女对公主感激不尽,又怎么会做出谋害公主之事?而且民女是大夫,不管是不是民女所为,都得有嫌疑。民女哪有那么大的胆子?还请皇上明鉴。” “你倒是能诡辩。”皇上冷笑一声,似乎有些生气。 容疏脑海中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她觉得自己发挥挺好的,怎么又把这老虎给激怒了? 难道是一只更年期老虎? “朕一定会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倘若与你有关,朕定然严惩不贷。” “皇上所言甚是。”容疏不慌不忙地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民女任由皇上派人调查!” 可是皇上也就是提了这两句,但是实际上好像对承平公主的案子,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随后他摆摆手,让人把容疏送回去。 容疏:就这? 所以,她来了就是为了给国师看一眼,结果她变成了猪头,所以让整个宫里的人都看了一遍笑话,现在又灰溜溜地滚回去了? 多牛逼的肖邦,也弹不出她此刻的悲伤。 谁不想做个美少女? 然而从今往后,她的猪头形象,将深入人心。 这个出场,足够华丽,容疏不想再回忆!!! 从宫里回到锦衣卫诏狱,刚下马车,她就看到另一个猪头在门口等她。 很显然,见到她安然无恙下车之后,卫宴面色轻松了许多。 他什么也没对容疏说,就让人把她带回去,然后上前和送容疏回来的太监说话。 行,你够高冷! 容疏也看不明白,乖乖回去,抱着左慈都要哭了。 “姑姑,我再也不要进宫了!” 今天这人,实在丢大了。 左慈听说哀嚎,实在绷不住笑意,安慰她道:“奴婢看您的脸,比之前好了许多。” “那能不好吗?我都吃了药了。” 她的药,怎么可能没效果?叉腰。 “姑姑,你听说过国师吗?是个大和尚,四十多岁……” “听过。”左慈道,“怎么,国师今日也在?” “对啊。”容疏道,“而且我听皇上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国师看看我面相。怎么,通过这种方式来找真凶吗?” 她怎么觉得那般儿戏呢? “不是。”左慈似乎了解内情,“姑娘,您今日,逃过一劫。” “嗯?”容疏睁大眼睛,“怎么,那国师要害我?还是皇上要害我?” “国师法号一尘,年轻时候风流俊秀,才华横溢,流连欢场。后来二十二岁那年,看破红尘,遁入空门。” 容疏:被佛祖点化了?还是玩得太野,丧失功能,心灰意冷了? 她更倾向于后者呢! “姑娘或许没听过一尘大师,但是听说过李三郎吧。” 容疏还真听说过。 听方素素说过。 李三郎,是欢场的传说。 他在烟花之地是不花钱的,好多痴心女子反而为他贴钱。 只是没想到,他后来竟然出家为僧,还成了招摇撞骗的国师? “一尘大师天资聪颖,专心钻研佛经,三十岁那年,就得皇上器重,被封为国师。” 左慈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也有些敬畏。 然后容疏从她口中知道了,这个国师,其实就是个封号,没什么实权。 国师约等于皇上的魔镜,遇到一些理智解决不了的事情,要寻求玄学的时候,皇上就会想起这个国师,然后捞出来用一下。 “姑娘,当年他见过您的母亲。”左慈纠结片刻,郑重道。 “啊?” 容疏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也是母亲的舔狗? 这真的不怪她多想,谁让她有个万人迷的母亲呢? 她穿越女的光环,都被便宜娘比得黯然无光。 可是左慈接下来的话,却让容疏整个人都不好了。 (继续~) 第171章 装神弄鬼 “国师见过您的母亲,奴婢当时并不在,但是通过后来的种种事情,加上奴婢听说的,大概能推测出来,他可能没说什么好话。” 容疏:挑拨离间? “后来,您母亲发生的事情,奴婢在宫中不是很清楚。但是国师那次出现之后,皇上就下旨为秦王和秦王妃赐婚。” 而明明,秦王是喜欢容疏母亲的。 容疏:脑瓜疼。 又和她娘有关系? 可是国师今日没说自己坏话。 算了,不管了。 她娘的事情,她不想管,也管不了;而且都是陈芝麻烂谷子,她也无意去翻出来。 只要不影响她就行。 说话间,卫宴推门进来。 他的脸也比之前好了不少,进来后就问容疏面圣的事情。 容疏只能又把自己的“丰功伟绩”说了一遍。 卫宴侧耳倾听,没有放过一个字。 等听完后他似乎松了口气道:“应该和承平公主的案子没有什么关系。” 以他的了解,国师确实只帮皇上相面,但是极少,或者说可能没有参与过其他事情。 容疏解读了一下,国师约等于路人甲? 只是当年对她娘出手过一次,大概也难言谁对谁错? 按照这个世界的价值观,她娘确实有点祸水的嫌疑。 王瑾今日的置身事外,是担心国师说自己也是祸水? 容疏又问卫宴:“那我们,今晚继续?” “继续。”卫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好,我没什么好准备的。” 她不用出面,只要贡献自己的声音就足够了。 深夜,诏狱里的犯人们几乎都睡着了,几个当值的锦衣卫,用手肘支撑着下巴,都在强打精神。 起初他们还聊几句,后来则是完全没有了声音。 忽然,大门被风吹开。 夜里的凉风带着冬天的风才有的“呜呜”声吹进来,令人汗毛竖立。 犯人们纷纷被惊醒,不少人都起来扒着栏杆往外看。 可是几个当值的锦衣卫,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还是之前模样,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门口忽然飘来一个穿着白衣的女鬼,面色惨白,头发凌乱,长长的红舌头伸出来,在那里随风晃来晃去,模样十分吓人。 这时候,承平公主的声音响起。 “贱人竟然害本宫!本宫要你偿命!” 她的声音狠厉毒辣,让众人不寒而栗。 这里关押着,都是承平公主的男宠。 他们本来对承平公主就十分惧怕,现在见到她的“鬼魂”,更是吓掉了魂,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那些锦衣卫,仿佛全然没有看到公主的鬼魂,说明鬼魂只针对他们而来。 他们如何能不害怕? 只是,这些人里,不包括竹青。 竹青对着“鬼魂”道:“你来找我;你不要找别人,你来找我……” 他声音中带着笑意,“公主,奴愿意去陪公主,无论生死。” 容疏:??? 这算什么? 他是谋害承平公主的凶手,还是对承平公主情根深种? 她不由看向身旁的卫宴——这戏怎么演下去? 卫宴显然也在思索。 这时候,容疏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了“啪嗒”一声,像是开锁的声音。 站在后窗口偷看里面的卫宴轻声道:“竹青打开了锁。” 容疏震惊。 锦衣卫诏狱这锁,是摆设吗? 竹青竟然这么有本事。 可是之前,他为什么不开锁逃跑? 哦,可能戒备森严,开了锁也跑不出去? 竹青开了锁,对着承平公主伸出手来,笑容清朗,声音温和,又带着某种魅惑,“公主,奴好想您……” 容疏目瞪口呆。 这个竹青,是不是疯了? 死了都要爱? 扮演承平公主的昭苏也懵逼了。 然后竹青缓缓上前。 昭苏在身后做手势求救,可是卫宴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也不打算搭理,总之没有发出任何指令。 竹青忽然上前,用力抱住昭苏的双腿,生生把他给拉了下来,然后发疯一样扼住他的喉咙,面容扭曲:“死了还要作乱,我今日要让你魂飞魄散!” 容疏出来,清清楚楚地看到竹青双目赤红,满脸仇恨,宛若魔鬼。 容疏惊呆。 这是什么仇什么恨,死了都不能放过。 不过,她今晚的任务,是不是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完成了? 竹青恨承平公主恨成这样,凶手应该就是他,没跑了吧。 几个装睡的锦衣卫齐齐上前,用了很大力气,才把完全丧失理智的竹青给拉开。 昭苏咳咳咳地捂着脖子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大人,属下,属下差点就因公殉职了。” 容疏哭笑不得。 卫宴沉声道:“把竹青带出来,我要重新提审他!” “是!” 卫宴把容疏带出去,轻声道:“天色不早,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容疏实在好奇,“我不困。” 卫宴顿时明白她的意思,“想去听我提审竹青?” “嗯。”容疏点头,忽然道,“你的脸好多了。” 现在只是略微有些浮肿,再也不是之前猪头模样。 还是她的药好用啊! “你也是。” “是吗?”容疏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是小了一圈。 等再睡一觉,她这个美少女就杀回来了! “不管了,赶紧趁热打铁,去审竹青,说不定今晚就解决了。”容疏道。 她住这个豪华牢房也有些住腻了,她想回家。 “嗯。” 卫宴带着容疏走进了一间房间。 容疏之前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告诉自己看到各种刑具不要害怕。 但是进来之后发现自己脑补太多。 这就是一件类似现代审讯室的简单房间,除了桌椅和文房四宝之外,并没有多余的东西。 竹青被人押着,背对着门,跪倒在地。 容疏轻轻拉了拉卫宴的袖子,小声地道:“我,我在外面听吧。” 就这般大喇喇地进来,是不是影响人家正事了? “不用。”卫宴道,“你坐我身后就行。你心细,说不定能发现我没发现的线索。” “哦。”容疏乖乖跟在卫宴身后进去。 “是你?”竹青本来蔑视一切的眼神,在看到容疏之后,忽然变了。 容疏:大哥,我认识你吗? 你是不是要害我! 仟韆仦哾 第172章 真相大白(一) 竹青看到容疏十分激动,想要膝行上前,却被锦衣卫踩着小腿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姑娘,是你,你是容姑娘!”竹青颤抖着声音喊道。 容疏一脸茫然。 她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开口,便看向卫宴。 卫宴和她心有灵犀,点点头道:“你问吧,这里没有外人。”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下。 其实他也好奇,竹青为什么会认识容疏。 “我是容疏,你怎么认识我?” “姑娘不认识我,我却认识姑娘,”竹青急不可耐地问,“容姑娘,您还记得帽儿胡同东边第三座院子里的春荷吗?” 容疏想了半天,面色有些凝重:“记得。” 那是个十五岁的姑娘,身染重疾,容疏被请去给她看病。 那姑娘家,房子很气派,四进的大院。 而且她家里也是呼奴唤婢,容疏记得,春荷身边,也有四五个丫鬟婆子伺候。 “她怎么样了?她还好吗?”竹青神色焦急,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满溢出来,“我听说她生病了,病得很重,但是后来遇到了姑娘,病情缓和了不少……现在呢?她现在是不是痊愈了?” 容疏看着他关切的模样,实在心有不忍。 春荷,是竹青喜欢的人吧。 容疏忽然记起来,春荷家,似乎就是开香铺的。 难道…… 小伙计和大小姐之间,生出了感情? 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毕竟竹青年轻英俊,能被承平公主一眼看中,外在条件可以秒杀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男人。 而极少出门的大家闺秀,能接触到的男人有限。 或许是竹青去报账的时候,或许是他去送东西的时候……总之,这两人总有见面的机会,然后就生出了爱的萌芽?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注定是个悲剧的结局。 人们常说,乾坤未定,尚有转机;可是如果人没了,那真的是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春荷死了。 在容疏的治疗下,她的身体状况确实有了好转。 可是某天容疏再去复诊的时候,却被告知,春荷死了。 容疏不敢相信。 明明情况在好转,为什么会死? 然后春荷的丫鬟,泣不成声地偷偷告诉她,春荷是悬梁自尽的。 为什么? 容疏能感觉到春荷不快乐,可是她有求生意志,很配合容疏治疗。 她怎么又会突然想不开呢? 容疏想不通。 容疏心情沉重,那是一条多么年轻的生命,花儿一样的年纪。 春荷性情温柔乖巧,每次见了容疏,都喊她“容姐姐”,说话声音也软软的。 可是人都没了,容疏又能做什么? 没想到,现在竹青又提起了春荷。 “春荷没了。”容疏有些艰难地开口。 “没了?”竹青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像石雕一样呆住,满脸的不敢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说!”竹青整个人癫狂起来,以头抢地,锦衣卫拉得十分艰难,“不会,不会,春荷不会死的,她怎么会死?我明明已经听承平公主的了,春荷怎么会死!” 卫宴把容疏挡在身后,轻声道:“别怕,我在。” 容疏确实被竹青现在的样子吓到了。 他就像一头困兽,被刺激得不计后果地挣扎。 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因为容疏知道,不管竹青如何不肯接受现实,那个温柔的姑娘,都已经不在人世。 “我没说谎。”容疏看着卫宴道。 卫宴点头:“我知道。” “本来春荷的病都快治好了,可是她后来,”容疏实话实说,“她没有征兆地投缳了。” 竹青忽然看向容疏,目光几乎要吃人。 “哪天?春荷是哪天出事的?” 容疏努力回想了一下,“是端午之前几日。” 她还记得,她去春荷家的时候,还想着问问她家铺子在哪里,想去买些香料。 可是后来…… “端午之前几日……”竹青似哭似笑,崩溃道,“是我,果然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为什么好人不长命!” 看着他难以自控的悲伤样子,容疏叹了口气。 在生离死别面前,所有语言都是苍白的。 竹青哭了很久很久才停下来。 他的灵魂和全部生机仿佛都被抽走,变成了行尸走肉。 他看了看容疏,对着她磕了个头:“容姑娘,我见过您,是因为有一次您去替她看病的时候,我在门口偷偷守着。我看见她的丫鬟送您出来……无论如何,多谢您,曾让她少了痛苦。” 容疏心里五味杂陈。 从竹青的言谈举止来看,他深情且有礼貌。 只可惜,并没有好下场。 承平公主的死,估计和他脱不了关系。 他的下场,一定会很凄惨,说不定会被……凌迟处死。 这就是皇权。 容疏感到遗憾。 因为她也觉得,承平公主死有余辜。 “公主是我害死的。”竹青冷静下来,缓缓开口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容姑娘对她有恩,她还没来得及回报,就被我害死了。那您有什么就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算是替她回报您的恩情。” 竹青闭上眼睛,眼前的是心爱之人的音容笑貌。 春荷,春荷,你等等我…… 生不能同衾,死难同穴,但是我不想让你孤零零地一个人。 你等我。 容疏看向卫宴,道:“你和卫大人,说说当日的事情吧。” 竹青没有迟疑。 “我不叫竹青,我真名叫叶胜舟。”竹青缓缓道,“十年前,京城最大的香料铺子,是姓叶的。” 原来,春荷的父亲,原本是叶家的掌柜。 可是叶家香铺兴盛几十年,到了竹青父亲这一代,兄弟阋墙,且多生于安逸,都不出息,竟然被春荷的父亲把香铺掏空了。 他担心叶家卷土重来,干脆官商勾结,找了个罪名把叶家老小都发配到了岭南。 叶家人在流放路上死了不少,去了岭南之后,水土不服,加上生活贫困潦倒,又死了不少。 剩下寥寥数人,至今还在岭南苦苦煎熬。 “那你为什么,没有去岭南?因为当年你年纪小?”容疏不由好奇地道。 第173章 真相大白(二) “不是,因为我是私生子,不被叶家所承认。”竹青道,“可是我爹对我很好。” 即使在世人眼中,他爹是纨绔子弟。 可是对他来说,那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父亲会陪他看蚂蚁搬家,会带他去钓鱼,会带他出去骑马…… 父亲在的每一天,他都很快乐。 “我娘说,如果想要被叶家认可,就要努力学香料。”竹青道,“我生性要强又早慧,对于自己的出身十分介意,所以非常努力想要得到叶家的认可。” 可是在父亲那里,却变成了他有天赋。 父亲不知道他暗中付出了多少努力。 不过那不要紧,不管是天赋还是努力,只要父亲认可自己,他就很激动了。 可是没等到他被叶家认可,叶家就倒下了。 他的父亲,也死在了流放路上。 他的母亲虽然只是外室,但是也重情重义。 在父亲要被流放的时候,竹青的母亲散尽家财去帮他。 父亲死在路上的消息传来后,母亲也抑郁成疾,很快撒手人寰。 竹青心里有恨,埋葬了母亲之后就卖身到了香荷家的香铺。 父亲曾经告诉他,他们叶家,有一本香谱,里面记载了上百个香方。 这是叶家香铺能够屹立不倒的根本。 结果这本香谱,落到了春荷家里。 “……我为了这本香谱才接近她。”竹青道,“她对我也不设防,告诉了我香谱在哪里,还在我的恳求下带我去看过。” 竹青想起过去种种,觉得自己面目可憎,而香荷,却是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的。 他为什么会开锁? 为了香谱,他特意去学的。 他是个很沉得住气的,开锁就认真学了一年,然后才去把香谱偷了出来。 偷出来之后,他誊抄了一本,又放回去。 结果竟然没有人发现。 路要一步一步地走,竹青觉得自己的复仇大计,任重而道远。 可是对着香荷,他已经生出了感情。 尽管他为此感到痛苦自责,却控制不住自己。 而香荷对于他的险恶用心丝毫不知,还想着该如何嫁给他,并且开始幻想以后夫唱妇随的日子。 然后就发生了竹青去承平公主府送香料,被承平公主看上这件事情。 “……香荷郁郁寡欢,是因为我被困公主府,她在等我回去。”竹青说着,泪水滚落。 只可惜,他的傻姑娘,至死都没有等到他。 也不知道,她是被自己害死的。 “我怕她担心,偷偷给她写了一封信,让她不要忧心……”竹青的眼神因为回忆而变得飘忽,难掩悔恨怅然,“可是却被公主身边的男宠举报……” 于是,承平公主知道了香荷的存在。 她威胁竹青,好好伺候她,否则就会去对付他的青梅。 这一招,对竹青很好用。 可能承平公主从中尝到了甜头,经常拿着香荷开玩笑。 尤其随着她越来越喜欢竹青,就总是嫉妒地提起香荷。 可是这不是竹青能忍受的。 竹青对于无辜被强留在公主府本来就怨气很深,现在承平公主又用他所爱之人来威胁他,竹青就萌生了强烈的杀机。 “容姑娘来了公主府很多次,我只知道有个女神医,却不知道是您,因为公主不允许我见外面任何女子。”竹青冷笑着道。 容疏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没见过竹青。 ——竹青这般出众的人物,见一次,很难忘记。 “你是怎么杀她的?”容疏问。 “姑娘那次开的药方,我看到了。我研究香料,也通一些药理,然后故意诱公主吃下蟹肉。”竹青道,“她不舒服,就早点歇下,让我伺候。我对她用了能致死的香,但是事后开了窗户,香气散尽,不留痕迹。” “你自己呢?提前服了解药?” “是。”竹青道,“我做了很多很多准备。那种香,芍药能解,所以我就提前另外配了香,让她喜欢。但是遇到芍药会起疹子,让她提前把芍药都迁走……” 容疏看看卫宴,又看看竹青,“是她屋里寻常用的那种香,和芍药在一起会起疹子?” 竹青看着两人的脸,苦笑道:“容姑娘,怕是也因我受累了。您去过公主的房间了,是吗?” 不仅去过,而且卫宴这倒霉孩子,还不知道在哪里沾染了花粉回来。 自己还进宫一趟,转圈丢人。 啊啊啊啊…… “都是我,我想杀了她,我想回去找春荷。”竹青道。 “你就没想过,你可能要给公主殉葬?”卫宴冷冷地道。 “想过。”竹青道,“可是容姑娘,我还有选择吗?我能忍受她,日日都用春荷威胁我吗?” 不,他忍不了。 想到可能把心爱的人置于险境,他什么都顾不得。 只是他没想到,他还是晚了。 他事事求稳,却没想到延误了时机,承平公主到底逼死了春荷。 “你确定,春荷是被公主逼死的?”容疏问。 “确定,这是她一贯的伎俩。” 承平公主,曾经逼死过其他男宠的未婚妻,用的也是“投缳自尽”这一招。 她甚至傲慢到,懒得想其他招数。 竹青交代完后道:“让人写下来吧,我认罪画押。” 卫宴一抬手,早已做好记录的锦衣卫上前。 竹青活动了一下手腕,用笔工工整整签下自己的名字——叶胜舟。 爹,对不起。 您的仇,儿子没办法帮您报了。 我得去陪那个被我害死的姑娘,也算对您,以死谢罪。 竹青放下笔,忽然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头撞墙壁。 容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卫宴一把拉到怀中。 一只温热的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则捂住她的耳朵,把她另一边耳朵紧紧贴在自己胸膛上。 容疏愣住。 她听见了卫宴“砰砰砰”的心跳声。 有点快啊! 年纪轻轻就心动过速了? 竹青撞墙的声音传来,容疏顾不得关心卫宴的身体状况,惊呼一声,却感觉到自己被更紧地拥抱在怀中。 “没事,不怕。”卫宴轻声安慰她。 容疏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原来,心动过速还会传染? 第174章 原来是个憨货 “我去看看。”容疏半晌后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想,她现在一定脸红了。 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活了两辈子的老阿姨,竟然被卫宴撩红了脸,丢人。 容疏想去救竹青,可是她不确定这么做,是不是对的。 生命至上。 然而如果她救活了竹青之后,后者要面临更加残忍的惩罚,那这样做还对吗? “不用,他没气了。”卫宴只松开了捂住她耳朵的手,护着她往外走,“我们去隔壁说话。” 容疏想说,其实她并不怕。 可是卫宴这般,她也没驳他的好意,顺从地跟着他出去。 卫宴带着她来到了一个房间。 看起来,是卫宴办公的地方? 卫宴让她坐下,又喊人送来热茶。 “是不是被吓到了?”卫宴问。 容疏也装不来柔弱,道:“其实我见过挺多的……” 她是军医。 她并不怕。 虽然她为这个悲剧的故事感到难受。 可是理智告诉她,这对于竹青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 甚至可以说,卫宴是在帮他。 “你,是不是知道他会自我了断?”容疏问道。 因为愚钝如她,都感觉到了卫青的目的。 更何况卫宴。 “嗯。”卫宴道。 “你在帮他。” “算是。”卫宴道,“但是我和承平公主,也是死对头。所以这也算是我对他的感谢,给他个痛快。” 更别提,从竹青和春荷身上,他看到了自己和容疏的缩影。 卫宴虽然不说,但是他感触极深。 真的阴阳两隔,再痛不欲生,于事无补。 有些事情,比如爱,是要争分夺秒的。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卫宴用忙碌麻痹自己,甚至借以逃避去查当年的事情。 好像他不去查,他和容疏,就不必反目成仇,两人还有机会。 现在卫宴只觉得自己可笑。 他要尽快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早做决断。 如果真的要断,那就不能现在这般藕断丝连,总找各种借口去见容疏。 这样对彼此而言,都是痛苦。 因为竹青即使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还是卷入了感情之中,无法自拔。 他爱得痛苦倒罢了,连累爱她的人,也不得善终。 卫宴绝不会让那种事,在容疏身上发生。 仇恨是仇恨,爱是爱,两者根本无法冲抵。 这是卫宴今日上的最深刻的一课。 他放竹青一马,当做叫学费了。 容疏忽然想到什么,问卫宴道:“竹青死了,死无对证,皇上会相信这份证词吗?” 她在担心自己。 卫宴心里一暖,“他想到了,所以他签名画押了。” “那估计也麻烦,你好好想想,怎么在皇上那边把自己摘出来。”容疏不放心地叮嘱道。 她的冤枉好像能洗脱了,但是卫宴,会不会被皇上怪罪? 毕竟人是在锦衣卫诏狱里自杀的。 卫宴知道她担心,便道:“没事,我能应对。你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再安心等待些日子,我尽快让你出去。” “没事,我不着急,你也别着急,别乱了。”容疏不放心地叮嘱道。 “嗯。” 卫宴把容疏送了回去。 左慈忙上前迎容疏,“姑娘,诈出来了吗?” 容疏点点头,心情沉重地又把这件事始末说了。 左慈道:“公主这就是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就是这一对苦命的小鸳鸯,实在令人惋惜。” 容疏点点头:“死后怕是也不能葬在一处……” 唉。 “姑娘早点睡吧。”左慈道。 她们改变不了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 而且,其实容疏是被竹青连累了。 “嗯。” 与此同时,方素素正在武顺侯的书房走来走去,等得有些不耐烦。 她今日带着思思到侯府,是担心容疏好多天都没有消息,所以来打听一下,顺便催促一下武顺侯帮忙。 男人这种东西,都是算盘珠子,不拨弄是不会动的。 可是等到这会儿,思思都已经在榻上睡着了,武顺侯还没回来。 方素素难免有些烦躁,忍不住和姜昭抱怨:“侯爷这是去花船了?” 姜昭:“……不能,侯爷不是那种人,不会去那种地方的。你,再等等,稍安勿躁。侯爷事情很多的。” 方素素翻了个白眼:“不是哪种人?不去哪种地方?你这不是骂自己?” 姜昭憋得面红耳赤:“我,我……” “算了。”方素素摆摆手,“也不是你的事情,我跟你发什么邪火?对不住,我是着急,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她自我反省一下,现在自己越来越膨胀了。 想她当初就是个花娘,现在上岸了,就算厚着脸皮把自己归为良家,也是再普通不过的女子。 别说见到武顺侯,就是见到姜昭这样的贵胄子弟,不也得恭恭敬敬的? 现在她竟然都敢讽刺姜昭了。 不行,她这样以后会闯祸的。 方素素暗暗告诫自己。 姜昭却没有生气,解释道:“当初我去花船,其实是意外。” 听到这话,方素素下意识地想翻白眼。 提起裤子就不是你了? 但是她忍住了。 “……那日是我叔父带我去的,还有几个朋友。” 方素素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叔父?亲的?” 姜昭苦笑:“亲叔父。” “他带你去花船,你爹没有把他腿打断?” 其实方素素能感觉得出来,姜昭其实应该是个从小被好好教养过的君子。 说实话,能遇到这样的恩客,方素素是高兴的。 总比那些油腻腻的变态老东西强多了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姜昭道,“那是我小叔父,其实他是我们姜家最出息的一个人。他现在年纪轻轻,已经是工部侍郎了。” “那他为什么那么不正经?” “他很正经。他说怕我将来被女色所惑,所以带我去花船上开开眼界,让我知道,也不过如此。” 方素素:“……后来,你这样觉得了吗?” 怎么觉得是在骂她呢? “觉得。”姜昭认真点点头,“其实,没有太大意思。” 方素素突然想骂人。 这个憨货!就该打一辈子的光棍! 第175章 素素避嫌 方素素想问,你觉得哪里没有意思了? 之前不管是妈妈还是船上的其他姐妹,都跟她说会很疼很不舒服。 但是她觉得挺好啊! 姜昭虽然不像个中高手,但是对她很温柔。 难道因为她感觉好,他就感觉没意思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就—— 原谅姜昭吧。 但是她还得强行挽尊。 “那你后来和别人,觉得有意思?” 她这个花魁,难道就只剩下眉毛了? “我,”姜昭脸色涨红,“我,我没有和别人……” 他就那一次被叔父带着去放浪了一次,回去之后越想越羞愧,谁也没敢告诉。 而且叔父的目的,可能也达成了。 他觉得第一次的体验,不算太美好。 忍了那么久,后来也有点疼,其实,其实还不如自己解决呢! 所以后来母亲要给他通房,他拒绝了。 父亲还很高兴,觉得自己儿子一心向学,不想那些事情,日后必成大器。 事实证明,他也没成什么大器,最后还是家里找关系,才把他塞到了武顺侯身边。 方素素不相信:“没有了?” 怎么就没有了? 他不该像开了荤的猫一样,食髓知味,开始发现女人的美好吗? 这难道,还是因为她不行,一下子就让姜昭对女人失去了兴趣? 方素素有些不厚道地想笑。 以后那寺里的大佛可以搬下来了,她去坐着,男人看见她就想出家了? 方素素忍不住大笑起来。 姜昭被她笑得脸色更红。 他不明白方素素为什么嘲笑自己。 难道没有女人,是很可耻的事情吗? “没事,我没事。”方素素笑得都咳嗽起来,“咳咳咳,我就是突然想起一个笑话,和你没关系。我没笑你哈。” 此地无银三百两。 姜昭闷闷不乐地低着头,“你笑得太大声了。” 方素素:“不行,我憋不住。” 怎么会有这么憨厚的贵公子? 之前她怎么没发现,姜昭这么好玩呢! “那你笑吧,别把自己憋坏了。”姜昭闷声道。 方素素真的大笑起来,是一点儿也没客气。 只是乐极生悲,她被自己口水呛到,激烈咳嗽起来。 姜昭忙上前,帮她拍着后背顺气。 “看,我就说不让你笑吧。”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武顺侯出现在门口。 他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搂在一起”的两个人。 姜昭向来对武顺侯敬畏有加,见他进来立刻激动:“侯爷,您回来了。” 方素素总算艰难地止住了咳嗽,然而折腾了这一会儿,她头发有些松散下来,面若桃花,看起来十分引人遐思。 武顺侯淡淡道:“久等了。” 他走进来坐下,身后跟着他的默言对外吩咐道:“让人给侯爷送醒酒汤来。” 武顺侯身上酒气有些浓,方素素不由问道:“侯爷应酬去了?” 武顺侯“嗯”了一声,自己捏了捏眉心,看起来不太舒服。 他今日去和从前部下吃饭,被敬酒不好拒绝,确实喝得不少,这会儿酒劲上头,头有点疼。 姜昭在武顺侯面前,乖巧得像只鹌鹑,一句话也不敢说。 “醒酒汤没有那么好用。”方素素道,“那谁,你给侯爷按一按百会穴、太阳穴,还有关冲穴。” 她在自己耳后,额角和手指上比划着穴位所在的位置。 默言看了看她,又看向武顺侯,忽然道:“我不通穴位,麻烦方姑娘来帮侯爷一下?” 武顺侯刚想拒绝,就听方素素脆生生地道:“那可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存心勾引侯爷呢!” 武顺侯道:“罢了,不必,我没事。你说你的事情。” 方素素既然来了,还等他到深夜,肯定是有事要说。 武顺侯看向榻上熟睡的女儿,眉眼略温柔了些。 即使思思睡着了,他也能感觉到她整个人都是放松的。 “也没什么新鲜事,还是容疏的事情。”方素素大大方方地道,“侯爷事情多,怕您忘了这件事。” 武顺侯道:“卫宴还在调查,事情还不明朗,你稍安勿躁。” “我躁也没有用。”方素素道,“我就是有些担心,您贵人多忘事,所以厚着脸皮来提醒您一句。您别和我一般见识……” 看着她理直气壮厚脸皮的样子,武顺侯觉得有些好笑。 他自己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又揉了揉左手的关冲穴,似乎真的舒服了些。 姜昭有些听不下去。 ——怎么能在他偶像之前这么说话呢? 他十分担心武顺侯会生气,便弱弱地帮方素素描补道:“侯爷,方姑娘只是太担心容姑娘,对您没有冒犯之意……” 武顺侯把目光投向他,眼神有些锐利。 姜昭心如擂鼓,慌张得不行。 他就说侯爷会生气吧,果然生气了。 方素素道:“侯爷才没有那么小心眼,跟我计较呢!好了,事情说完了,咱们就别打扰侯爷了。侯爷,让思思在您这里睡,明天一早我再来接她?” 武顺侯道:“你留在这里陪着她,我回内院休息。” “行。”方素素爽快答应,“侯爷您慢走,记得喝醒酒汤。” 默言:“姑娘刚才不是说,醒酒汤不好用吗?” “聊胜于无。”方素素道。 傻子啊,她这不是没话找话说吗? 武顺侯站起身来往外走,“明日我不上朝,等思思起床之后,让她来陪我吃个饭。” “是。” 方素素目的达到,自然武顺侯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跟这种男人,话不用说得太多,点到即止。 武顺侯走到门口,对着送他出去的姜昭道:“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姜昭:“哦,是,侯爷!” 他转身不放心地看了方素素一眼,道:“那我先去侯爷那里了。” “去吧。”方素素道,“这是在侯府,安全着呢!” 姜昭跟着武顺侯走到院子里,见后者在树下停住脚步,便也停下,拱手道:“侯爷,您有吩咐?” 他觉得武顺侯肯定是要问思思的近况。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离方素素远点。”武顺侯开门见山地道。 灯笼微弱的光,模糊了他的脸,但是他的眼神却明亮而坚毅。 第176章 偷来的时光 姜昭愣了半晌,也没明白过来武顺侯的意思。 难道,侯爷吃醋了? 可是侯爷对方素素,向来都保持距离,应该不会吧。 姜昭不明白,但是他始终记住叔父对他说的话。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保持沉默。 武顺侯继续道:“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是世家子,将来自有世家女配你。方素素,是不行的。” 姜昭总算听明白了。 原来,侯爷以为自己看上了方素素? 他连忙解释道:“侯爷,您误会了,属下没有。属下对方姑娘,最多,最多是敬佩。” “敬佩?”武顺侯眉头微蹙,似乎在斟酌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嗯。”姜昭在崇拜的人面前十分坦诚,“属下觉得方姑娘很厉害。她家里不好,逼她去花船上,她成了魁首……” 姜昭被人普及过,想要成为魁首,光有美貌是远远不够的。 那需要相当高的智慧和情商,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后来她急流勇退,离开花船,帮侯爷照顾思思。”姜昭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属下说句僭越的话,之前属下以为,她对您动了心思,想要跟着您……” “那你现在怎么想?”武顺侯面色严肃。 “现在肯定不会那样看轻方姑娘,”姜昭道,“您看刚才,倘若她对您有意,就不会等着默言帮您按穴位解酒是不是?她那样的出身,肯定想要找个靠山,但是并没有往您身上扑,属下以为这就很让人佩服。” 佩服? 一个男人对女人的任何好感,包括佩服,最后很容易都会变成喜欢和爱情。 “你离她远点。” 姜昭:“……” 武顺侯想着,是不是该把姜昭调回来。 那样对思思会不会有影响? 他正犹豫间,就听到一个又快又冷,带着嘲讽的声音响起:“侯爷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是方素素。 她要出来找人要点热水梳洗,就听见两个人的对话,不由怒火中烧。 姜昭是个傻的,不会想那么多。 但是方素素那么聪明敏感,有什么话外音是她听不出来的? 分明是武顺侯觉得她出身下贱,不堪为妇,所以要姜昭远离自己。 “我有自知之明,”她声音越发清冷,眼神像刀子一样,恨不得割下武顺侯一块肉,“癞蛤蟆没想吃天鹅肉,侯爷实在是抬举我了。” 姜昭见她说话这么冲,忙道:“方姑娘,你误会了,侯爷不是那个意思。” “他是什么意思,我比你听得明白。” 因为说的就是她。 方素素道:“我不清白,便是寻常男人,也会介意我的过去。我这人偏偏又心比天高,容不得别人作践分毫,所以就不会自讨没趣。侯爷尽管放心,我对您没兴趣,对您手下,对您身边,对普天之下所有男人都没兴趣!” 武顺侯似叹了口气,最后却只道:“你不必如此激动,我也是为了你好。” 方素素听了这话,火冒三丈。 “是不是侯爷亲口说,不介意,不嫌弃我的出身?现在旁人没说什么,侯爷倒第一个站出来告诉别人,我不配为人妇。” 是,这确实是事实。 可是这话从武顺侯口中说出来,让方素素出奇地愤怒。 或许因为,他戳破了她可怜的自尊,把血淋淋的事实撕开给她看了? 总之,对着武顺侯,方素素愤怒了。 姜昭过来偷偷拉了拉方素素的袖子,不让她再说下去,同时小心翼翼地看着武顺侯的脸色。 武顺侯面色却平静,他就像广袤的大海,再奔腾的江河,融入大海之后也归于平静。 他说:“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提步往外走。 “等等!”方素素忽然开口喊住了他。 武顺侯停下脚步,平静地问:“何事?” 姜昭则忍不住道:“方姑娘,行了。” 见好就收吧。 他觉得武顺侯其实没有很大的恶意。 他说的,其实是实话。 而且姜昭觉得自己和方素素本来就是清白的,所以并不心虚。 “侯爷没有恶意,我们原本也没有……” 方素素忽然笑了,“是,是我错怪侯爷了。侯爷大人有大量,不会和我一般见识,更不会因此就不管容疏了,是不是?” 武顺侯:“……” 还以为她转了性,原来是担心自己见死不救。 “不会。”武顺侯道,“我帮她,是感谢她救了思思,和你无关。”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侯爷好人长命百岁。” 武顺侯什么都没再说,转身出去。 方素素松了口气。 她这个脾气,真是要改,一点火就着。 其实武顺侯说得都是大实话。 她什么时候听不了大实话了? 她的错。 方素素和姜昭说了几句话,也回去睡觉了。 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是她的错,她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她得赶紧睡,熬得太久了。 今天来,还喝了武顺侯不少好茶,不知道这会儿能不能睡着。 武顺侯书房的茶叶是真好,点心也好吃,明天跟他开口要点。 看吧,还是得搞好关系,不能剑拔弩张的,要不占便宜都不好意思开口。 方素素,你还得继续修炼啊! 不知道卫宴是如何对皇上交代的,总之,在竹青死之了之后九天,容疏被放了。 从诏狱里出来,卫宴已经等在门口,递给她一把伞。 “下雨了?”容疏问。 她怎么没听到雨声? “挡光。”卫宴道。 “哦。” 左慈上前接过伞,帮容疏撑在头顶。 卫宴道:“外面人多,我就不送你了。” 潜台词是,让人看见他们还走在一起,对容疏没什么好处。 “好。”容疏点点头。 卫宴面色疏离,似乎在有意和她拉开距离。 他的手垂在身侧,修长的手指微微勾起。 容疏心中,百感交集。 那双手,曾经在竹青撞墙的时候保护了她,避免她看到惨烈的场景。 他的怀抱,也很让人安心。 而出了这道门之后,他们又回到了从前状态——形同陌路。 没想到,她的这段牢狱之灾,竟然是偷来的一段和卫宴共处的时光。 第177章 心脏乱跳的感觉 容疏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看了看站得笔直的卫宴,轻声道:“那我走了,这些天……” 她想道谢,却最终没说出口。 因为那一声“谢谢”,在卫宴的付出面前,太轻了。 容疏对卫宴点点头,示意左慈离开。 左慈看着两人,眼神中有感慨有失落——这样的一对璧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她撑起伞,替容疏和自己挡住了外面炽热的阳光,扶着她登上马车。 容疏回家的时候,方素素早就准备好了火盆在等她。 “快快快,迈火盆,然后洗个澡,把晦气都洗掉。”她嚷嚷道。 思思好久没有见容疏,自然激动,蹦着跳着就要上前抱她,却被方素素拦住。 “我要去找姐姐!”思思气鼓鼓地道。 “找什么找?”方素素道,“她从什么好地方回来的?你不怕,我还怕她头上有虱子呢!容疏,快进去洗澡。” 被嫌弃的容疏:“……我没有虱子!” 公道地说,她在诏狱里住的,比在家里住得还好呢! “走,我进去给你检查检查。”方素素大笑,推着容疏进去,让她洗澡,自己则帮她倒水搓背。 “这么干净?”方素素摸着细滑的肌肤,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容疏:“……我每天都沐浴。” “现在坐牢都这样了?”方素素一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不由打趣道,“亏我还瞎操心呢!” 容疏心里有些闷闷的,撩水往自己身上浇。 “怎么,还害羞了?” “瞎说什么?我这种厚脸皮,会知道害羞?”容疏自嘲地道,“我就是觉得命运……说不出来的感觉。” “坐牢给你闲的,开始思考人生了?”方素素道。 容疏懒得理她。 “对了,你知不知道,你出来,侯爷有没有出力?”方素素又问。 容疏诚实地道:“我不知道。外面的事情,都是卫宴在忙……回头我,你可以问问卫宴。” “那我就当他也帮忙好了。” 方素素把自己去找武顺侯帮忙的事情说了。 她早就不生气,但是和好朋友,肯定还得吐槽一番。 “你说这些臭男人,会不会说话?” 一个说睡她没意思,一个说娶她不行。 容疏忍不住笑出声来。 “姜昭愣头青,你又是第一次,能多舒服?至于侯爷,他是个实在人,不会说话,但是也没有恶意。” 方素素倘若真的生出和姜昭在一起的想法,作为朋友,容疏也会劝他慎重。 所以她觉得,武顺侯并非恶意。 “我也知道。”方素素道,“所以我很快不生气了。” 她第二天带着思思回来的时候,忘了要茶叶和点心。 但是武顺侯还是差人送来了。 这件事情,就当他给自己道歉了,方素素如是想。 方素素给容疏梳理着头发,问她事情的真相。 这件事情,因为涉及到承平公主的丑闻,所以最后的结果并没有公布。 容疏现在想起这件事情还叹气,就把事情的始末跟方素素说了。 方素素听得抹眼泪,“这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希望他们下辈子,能好好地在一起……” 容疏却道:“谁知道有没有下辈子呢?” 这一对,实在让人意难平。 “人啊,真的不能做坏事,你看,没报应到自己身上,也报应到了自己的子女身上。”方素素感慨,“侯爷身上杀孽是不是太重?我改天带着思思去拜拜佛,捐点香油钱?” 容疏:“……用吗?” “用的,用的,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方素素道,“就这么定了。你也去,去多烧几炷香,以后别再摊上这倒霉事儿。” “那好。” 战大爷对于容疏回来,并没有多激动。 他把容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后点点头,“行,卫宴照顾得不错。” 容疏有一种自己被当成猪打量的感觉。 ——还好,没掉膘,过年可以杀猪。 程三夫人也第一时间来看过她。 隔壁李氏最激动。 她拉着容疏的手道:“好孩子,你告诉我,是不是渐离把你抓了?” 容疏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哭笑不得地道:“是皇上下令,让卫宴抓我的。” 卫宴只是服从指挥,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到底是他。”李氏惭愧内疚道,“他退亲已经害了你,还要这样害你。你放心,我一定找他给你赔礼道歉!” 容疏:“……” 李氏从始至终,都不是个拎得清的。 好在她心地善良。 “李婶子,不是这么回事。”容疏耐心地解释道,“是我出事,卫宴帮了我很多很多忙。我很感谢他……” “好孩子,好孩子,”李氏握紧容疏的手,眼泪婆娑,“都这时候了,你还在帮他说话……” 容疏:卫宴,对不住了,我好像帮了倒忙。 她也替卫宴难过。 李婶子是个好人,可是多少有点……拎不清。 在报仇这条路上,卫宴走得太孤单,甚至亲娘都扯后腿。 唉,怎么好端端的,开始心疼起卫宴来了? 这苗头可不好。 容疏信誓旦旦,极力替卫宴“洗白”了一上午,最后才让李氏将信将疑地离开。 容疏口干舌燥,心好累。 连左慈都听得摇头。 既然回来了,就得开始干活。 人只要活着,就得忙活。 容疏继续开她的医馆。 只是因为承平公主这件事情,她虽然回来,但是可能众人还有些忌惮,所以生意有些惨淡。 容疏也不着急,日常就在医馆里晃悠,看看书,写写字。 她想起来从诏狱离开的时候,费劲做的那些笔记忘了带走,捶胸顿足。 其实当时是收拾好了的,走的时候匆忙忘记带了。 卫宴可能没发现,估计是不是让人当成垃圾扔了? 容疏可以再写一遍,但是还是觉得沮丧。 不过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就去找卫宴,动摇他吧。 是的,容疏看出来了。 卫宴面对她的时候,是纠结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心如磐石,然而那个拥抱,回来之后却久久无法忘怀。 容疏知道,坏菜了。 她这颗拖后腿的小心脏啊,开始乱跳了! 第178章 女人要清醒 容疏努力给自己洗脑。 男人只能影响她赚钱的速度,还让她智商下降,更别提两家可能还有世仇。 梁山伯啊祝英台,罗密欧啊朱丽叶,最后结局都是—— 死了。 不行。 世界如此美好,她还没活够呢! 于是容疏死死捂住乱跳的心脏,假装无事发生。 正胡思乱想间,就见方素素牵着思思的手从外面回来,两人今日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别提多养眼。 而姜昭则落后她们半步的距离,手里拎着篮子,迁就两人的脚步,走得很慢,脸上带着笑意。 容疏忽然觉得,这不是和谐的一家三口吗? 方素素和姜昭站在一起,那就是一对璧人。 而想想两个人的相识,也很有戏剧性,简直就像话本子里写的一样。 感觉这俩人在一处,也能成为佳话。 但是转念一想,家庭的阻碍,怕是很难克服。 容疏又有几分担忧。 “好了,给我就行了。”方素素从姜昭手中接过篮子,“谢谢啊!” 姜昭不好意思地笑了,“没事。” “走吧走吧。”方素素又道,“今日不是你祖母寿辰吗?” “嗯,那我走了。”姜昭挠挠头,“你们就别出门了哈,外面人多,不安全,想去哪里,等我明日回来再说。” “知道了,快走吧。再不回去,只能吃剩菜了。”方素素打趣道。 姜昭嘿嘿笑了两声,对几个人拱拱手就要走。 “你别忘了去买份礼物带回去,别傻呵呵地空手回去。” “知道,准备好了。” “那就行,你慢点。” 容疏托腮看着方素素。 方素素瞪了她一眼:“我让你看得心里发毛。你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呗。” 月儿带着思思进去洗手,又给她拿果子点心吃。 方素素就在容疏对面坐下,和她说话:“一看就知道,你没憋着好话。” “哎,”容疏挑眉,用手肘碰碰方素素,“我看你和姜昭走得挺近呀!怎么,你们俩要旧情复燃了?” 方素素用小拇指挖挖耳朵:“你说什么?” “你和姜昭……” “容疏,你赶紧给自己看看眼睛。”方素素白眼快要翻出天际,“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俩旧情复燃了?” 那旧情复燃的前提不是有旧情吗? 她和姜昭,有个屁哦! “我们俩就恰好睡了一觉而已。他不来,我也有别的客人;不选我,他也有其他选择。” 真就是凑巧罢了。 “天还没黑呢,你就开始帮我做梦了。”方素素自嘲地道,“我自己做梦都不敢做那么美的梦。人家姜昭,是姜家下一代的希望,全家费了那么大力气培养他,把他送到侯爷身边。” 人家不是为了来遇见她,被她拖入深渊的。 容疏想安慰她,但是又无从安慰起。 方素素清醒一些,对她最好。 “别说现在他还不喜欢我,”方素素低头看着自己修剪得宜的指甲,“就是喜欢,我也得把他打醒。” 容疏忽然后悔提起这个话题。 方素素一直都是人间清醒,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反而勾得她伤心难过。 唉,是她错了。 “今天想吃什么?”容疏赶紧岔开话题,“你们买了什么?” “你看话头是你提起来了,现在你又怂了。”方素素嘲笑她。 容疏脸红:“对不起。” “傻子,有什么对不起的?”方素素道,“逼我上花船的人也不是你。容疏,你不用试探我,我心里明白着呢!真的,从我踏上花船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已经失去了做普通女人的资格。” “素素!” “没什么。”方素素笑道,“我不在意,也不避讳这些的。” “姜昭人挺好的。只是容疏,我见过多少男人?他才见过几个女人?” 她低头拨弄着腰间玉佩,面色淡然。 “说句托大的话,我想要迷住他,并不难。” 姜昭被家人保护得很好,而且算得上温润君子。 “可是我不想那么做,我不想欺负他。” 容疏不知道为什么,听得有些想哭。 “而且,我前半辈子过得那么苦,不想再挣扎了,不想再去为别人活了。” 如果她让姜昭死心塌地爱上自己,那么势必他们两个人,将来都会走上一条艰难的路。 ——要不姜昭和家里决裂,要不她勉强进门,那日后要面对多少歧视的白眼? 她对姜昭没有深爱,就没有为之披荆斩棘的勇气。 方素素只想好好爱自己。 “不仅仅姜昭,其他任何男人,也都是一样的。” “我要活着他们亲近不起的样子,而不是被他们介意和挑刺。”方素素眼神清明,眼底一片了然,“男人就像狗,即使家里有香喷喷的肉,也拦不住他吃去吃屎。” 容疏被她逗笑。 她想起了自己之前一口一个“卫狗”地喊。 但是她想说,卫宴不一样吧,他这人龟毛得很,一般看不上谁。 自己可能不知道哪里,瞎猫碰到死耗子,让他喜欢上了。 容疏想到这里,心里像有一层轻雾笼罩,说不出哪里不好受,但是就不再是明堂堂的。 “我可没说卫宴啊。”方素素描补道。 “那卫宴是什么?”容疏故意开玩笑。 “猫呗。” 养那么多猫的男人,上辈子一定是只猫。 “就爱偷腥?”容疏哈哈大笑。 “是给他一间温暖的房子,他能一辈子留在你身边,撵都撵不走。” 容疏指着她,“收钱了,肯定收钱了,这话卫宴给了你多少钱?” “我是他能买通的女人吗?”方素素叉腰道。 容疏笑着笑着就趴到了桌上。 真是,好奇怪。 明明说的是方素素的事情,人家轻描淡写,四两拨千斤,然后话题就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来。 可是,自己太弱,这会儿都开始难受起来了。 容疏啊容疏,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啊! 怎么去坐了个牢,就坐出感情来了? “我已经跳出红尘,”方素素瞥了容疏一眼,高贵冷艳地道,“看着你们这些痴男怨女,爱而不得。” 容疏:“去你的!哪个爱了!哪个不得!” 她是不爱,不爱! “你不爱卫宴?”方素素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人。 而容疏因为趴在炕几上,并没有看到。 第179章 糟了,是心动 “不爱。”容疏道,“我爱得起吗?我爹娘要是害了他爹,我拿命去爱啊!” 方素素心里叹气。 这样也好。 卫宴早点死心。 卫宴从始至终,就没有放下过容疏,这点她火眼金睛,看得分明。 “可是素素,我心里难受。”容疏闷闷地道。 卫宴瞬时像是被箭射中了心脏,倏然尖锐疼痛。 “事情还没调查清楚,说不定会有转机。”方素素道,“卫宴,你来做什么?” “素素,你可真坏。”容疏笑道,“我都跟你说实话了,你还诈我。我心里是有那么一小块地方,一不小心,被人攻破了,但是你放心,我会尽快修补心墙,不让人趁虚而入!” “傻啊你!”方素素忍不住骂人,“卫宴来找你了!” 真是没眼看。 容疏目瞪口呆,慢慢,慢慢地抬起头来,用清澈愚蠢的目光看向卫宴。 卫宴面色平静地站在门口,抬手,敲敲敞开的门。 容疏:“……” 还怪有仪式感的。 “卫宴,你怎么来了?”她从榻上起来,抬手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有些尴尬地开口问道。 “进来坐啊。”方素素道,笑得一脸暧昧,“姐姐妹妹不吃人。” 容疏瞪了她一眼,“你去看思思,这小妮子吃完东西就跑进去,半晌没出来,准是在后院上房揭瓦。” “啧啧,被人嫌弃了。我知道我碍事,走了!” 方素素站起身来,故意阴阳两人,然后掀开帘子进去。 容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她就是想着,卫宴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而且可能就想和她说。 哎,让人误会了。 “进来坐?”她试探着问卫宴。 两人前几天还并肩作战,商量对策,现在却又这般疏离了。 卫宴点头,走进来在椅子上坐下,“有件事情想想还是告诉你一声,免得你总是惦记。又因为是我私下做的,传出去怕是不好,所以我自己来跑一趟。”qqxδnew.net “哦哦,你说,我听着。”容疏背后说人,被人撞了个正着,现在觉得耳根都发热。 尤其,她说的,还是关于卫宴的小情动。 “我把竹青葬到了夏荷边上,没给他立碑,就让他陪着她吧。” 他不是同情竹青,他是在竹青身上,看到了自己。 容疏点点头:“好。你,注意安全。” 其实人都死了,再做什么,也只是让活人心里舒服一些罢了。 她觉得卫宴因为去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其实是不值当的。 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做了,扫兴的话就别再说。 “还有一件事情,”卫宴继续道,“我找到了竹青口中的香谱,你想要吗?” 容疏没有犹豫,摇摇头道:“我不要。” 那不属于她,而且因为这香谱,死了那么多人,太过沉重,她不想碰。 “嗯,那就算了。”卫宴道。 随后,两人便陷入了沉默,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可是即便如此,卫宴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容疏到底有些熬不住尴尬,没话找话道:“李婶子最近挺好的……” “你怎么来了?”门口忽然响起一个愤怒的童声。 容疏听见这声音头就开始疼起来。 这家伙,怎么还没走? 方铎气呼呼地进来,挡在容疏面前,对着卫宴凶巴巴地道,“你是不是又来欺负人了?” 容疏尴尬:“没有没有,你误会了,我们在谈正事。” “他都不要你了,你和他还有什么话可说?”方铎跺脚,气得小脸通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卫宴见状就猜他们有话要说,并不屑于偷听。 他站起身来道:“没事我先走了。” “嗯,慢走。” 他今日来,是想给之前的事情一个交代。 容疏给方铎冲了一杯甜甜的蜜水,放到他面前笑道:“你怎么来了?” “你是不是傻?”方铎还在生气,“他都不娶你了,那么不坚定的男人,你为什么还要理他?” “没有理他。”容疏道,“你怎么还没回南蛮?” “你以为我是卫宴那种人,出了事情就不管你了吗?” 容疏:“……” 没有,卫宴一直在帮她。 “我一直在努力救你。” 就是,招数不好用。 “是吧,谢谢啊!”容疏笑道,“原来是因为我才耽误了行程。” 现在我没事了,放心走吧。 方铎上下打量她一番道:“你真的没事?” “没事,”容疏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一根毫毛都没少,哪里都好好的。” “那就好。” 方铎又旧事重提,要把她带走。 容疏当然还是拒绝。 她态度很客气,又保持距离,不像是和亲弟弟说话,倒是像在外交辞令一般。 “你不走,我也不走!”方铎生气地道。 容疏哭笑不得。 方铎身上这倔强的劲儿,和容琅倒是一模一样。 不知道容琅最近怎么样了。 他只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想来他刚入伍,正忙着,没工夫写信吧。 “我不会跟你离开的,你要是为了我留下,那大可不必。”容疏道。 “我留下才不是为了你。”方铎别扭地道。 容疏就没有再说话。 方铎临走之前还告诫她,“你离卫宴远点,他不行!” 他代表全家反对这门婚事,反对这个男人。 他离开之后,容疏也就一笑而过,没往心里去,更没有深想。 医馆里冷冷清清,没有病人上门,容疏也不慌张。 ——卫宴给的巨额“分手费”,足够她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思思说想吃炸小河虾,容疏就带着月儿出门买菜。 市井烟火气,最是暖人心。 容疏喜欢逛菜市场。 买完了需要的东西之后,她对月儿道:“再去买一条鱼,回家做松鼠鱼吃?” 月儿笑道:“奴婢是喜欢吃,就是做起来费油又费劲。” “哈哈,又不是吃不起,走,挑鱼去。” 卖鱼的档口挤了不少人,容疏好容易挤进去,就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脆生生地道:“给我来一条小点的,要活鱼。” 容疏惊讶,转头,果然看到了一张认识的脸。 第180章 再遇 竟然是文夕。 就是当初卫宴从承德请来给承平公主做尸检的文凤的女儿。 这个小姑娘,对卫宴可是很亲近。 承平公主的案子都结束这么多天了,她还留在京城? 文夕显然也认出她来,笑着跟她打招呼:“容姑娘,好巧,你也来买鱼?” “嗯,好巧。”容疏对她笑笑。 大家点头之交,所以她也不打算多说,更不打算询问她留在京城的原因。 没想到的是,文夕是个自来熟。 她买完鱼之后没有立刻走,而是提着鱼在一旁等容疏。 等容疏也买好鱼,她又拉容疏说话。 都不用容疏好奇,文夕自己就竹筒倒豆子,说得清清楚楚:“……卫大人看上了我娘……” 容疏:“……” 这话听起来有点重口味。 偏偏文夕自己还没觉察,“问我娘愿不愿意留在京城,我娘当然愿意了!我也愿意!” 容疏听着她飞快的语速,看着她脸上明媚的笑意,忽然有种自己老了的感觉。 “卫大人给我们安排了住处,我娘从前在承德,一个月只有二两银子,现在有十两了!之前我们总是被人欺负,现在靠着锦衣卫,谁敢欺负我们?” 容疏看着她高兴的样子,不由笑了:“那恭喜你们了。” “我们就住在锦衣卫衙门旁边,姐姐你有空来我家玩。” “好的。”容疏答应一声,心里却想着,一样米养百样人,她从前真没见过文夕这么自来熟的姑娘。 文夕还问容疏住在哪里。 容疏只能说出医馆的位置。 “我有空也去找姐姐玩。” “好。” 月儿轻声道:“姑娘,咱们该回家了,再不回去,小河虾就不新鲜了。” “对对对,我还得回去做饭。文姑娘,咱们改天再聊哈。” 容疏和文夕告别,然后几乎是逃也似地带着月儿走了。 妈呀,之前怎么没有发现文夕是个话痨呢? 难道这就是一回生,二回熟? 回去之后,月儿在厨房给容疏打下手的时候,忍不住道:“姑娘,那文姑娘,可真能絮叨。” “什么文姑娘?”方素素正在和面,闻言好奇问道。 左慈也道:“姑娘,是之前您提过的那个仵作的女儿吗?” “嗯,就是她。” 容疏把之前的事情和方素素说了。 “小姑娘,没有被卫宴迷住?”方素素啧啧道。 容疏:“……多少有点吧。” “那才对,否则肯定是眼神不好用。” 卫宴那张脸,那禁欲的气质,对女孩子,尤其是情窦初开的女孩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不喜欢就怪了。 方素素看着容疏意味深长地道:“要是这样要吃醋的话,以后可有吃不完的醋了。” 容疏白了她一眼:“我吃哪门子的醋?卫宴又不是我什么人,和你的面,话那么多。” 虽然她现在确实不至于看见文夕不舒服,但是内心深处,确实对文夕有些挑剔,觉得她配不上卫宴。 嗐,人家配不配得上,和她有什么关系? 卫宴上次来说了几句话后,再没来过了。 这次,应该是真的不会再来了。 事实上,卫宴这次确实忍住了。 ——他受不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违反自己的原则,找各种理由去见容疏。 明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但是他们两个都没想到,即使世界那么大,被月老用钢筋锁起来的两人,也能狭路相逢。 话说那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容疏被方素素拖着去拜佛。 没错,就是上次方素素说,要多拜拜佛,然后容疏一直拖着没来。 方素素倒是很虔诚,带着思思又跪又拜又捐香油钱。 思思非常配合,不过纯属好奇。 方素素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容疏跪得腿都麻了,翻来覆去地跟佛祖说,保佑容琅平安,保佑自己发大财。 估计佛祖都想从上面跳下来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唠叨了。 她见方素素还跟佛祖“交流”得不错,并且大有继续交流下去的趋势,便偷偷自己起身。 思思见状,也悄悄跟过来。 “我们去外面等。”容疏小声地道,牵着思思的手从大雄宝殿出来。 左慈和月儿忙迎上来。 “等等素素。”容疏道,“咱们就在这里,不走远了。” 也不知道,方素素哪儿来那么多话要跟佛祖说。 方素素表示,那可太多了。 求佛祖保佑自己美丽,有钱,健康,自由……求佛祖开眼,让她讨厌的人都倒霉,讨厌清单包括但不限于以下人等,未完待续…… 好容易来烧一次香,上供了那么多银子,不多求点,太亏了。 思思拉着月儿去看旁边大殿里小和尚敲木鱼念经,还偷偷去摸人家光头。 被小和尚怒目相视后,她就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糖,笑嘻嘻地塞进人家嘴里,做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糖会掉。” 甜甜的糖熄灭了小和尚的怒火。 思思好奇地道:“你把木鱼给我敲下行不行?” 小和尚想了想,悄悄把手里的犍稚塞到她手里。 思思敲了几下,觉得很好玩,又敲了几下。 小和尚低声道:“你敲得不对,你得均匀一点。” “哦。那我再试试。” 两个人一起敲着木鱼玩。 好在大殿中僧人很多,小和尚年纪又小,在最后面,并不引人注意。 而且就算被发现了,寺里主持宽厚,对小和尚们尤其好,并不苛求责罚他们。仟仟尛哾 思思玩够了就把犍稚还给小和尚。 小和尚试探着道:“你还想摸我的脑袋吗?” 思思:“嗯?” “你再给我一块糖,我就让你摸一下。”小和尚红着脸道。 “摸过了,不想再摸了。”思思道。 小和尚有些失望,“哦,那算了。” 总不能强买强卖。 “但是我敲了你的木鱼,所以来,再给你一块糖。”思思笑嘻嘻地又给了他一块糖。 小和尚含着糖对她挠头憨笑。 “好啦,我走了!我得去别的地方再逛逛。” “嗯,我也得敲木鱼念经了,一会儿主持会带着客人来,看见我偷懒就不好了。”小和尚道。 第181章 姻缘与卫宴 “好呀,那你快忙吧。”思思道,“我再去看看有没有别的小和尚了。” 小和尚:“……没有了。” “就你一个?”思思表示不相信。 这么大的寺庙,大和尚小和尚肯定都很多的。 小和尚被戳穿,脸色微红,随即又道:“给你摸脑门的就我一个。” “我都摸完了,也不想再摸别人了。” 小和尚:“那你也不给别人糖吃了?” 思思想了想,“不一定。如果我请他们帮忙做事,或者我喜欢他们,才会分糖给他们吃。” 小和尚听到这话就急了。 他还没吃够糖呢! “我可以帮你做事,你喜欢我也行。” 总之,糖给我吃,不要给别人。 月儿在旁边抿嘴偷笑。 这个小和尚,可太好玩了。 “你可真馋啊!”思思把荷包里的糖都倒出来,“我分你一半。来,伸手——” 小和尚红着脸,伸出了白白胖胖的小手手。 梵音缥缈,檀香缭绕之中,两个可爱的孩子“你一颗,我一颗”,认真地分着糖。 与此同时,容疏闲极无聊,就去抽签。 结果抽中了上上签。 这自然是高兴的事情,容疏兴冲冲地带着签子去找和尚解签。 解签那里竟然没有人排队,只有一个三十多岁模样,脸上长着横肉的大和尚坐在桌子后面。 大和尚袈裟也不好好穿,半敞着怀,一只脚踩在椅子上。 如果不是旁边的幡子上挂着“解签”两个大字,容疏恐怕只当他是山上的土匪。 怪不得没人敢来解签。 容疏其实也是鼓足勇气过去的,毕竟上上签对她来说是第一次新奇体验。 她弱弱地开口:“大师,您能帮我解签吗?” 大和尚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碗。 容疏看到里面的铜板,悟了。 她想抓一把钱放进去,可是一摸荷包才想起来,铜钱都在月儿那里。 她荷包中,只放着应急用的几块碎银子。 算了,不解了,都是骗人的。 容疏正想走,就见大和尚盯着她。 算了,来都来了,十两香油钱都捐了,还差这点零头?仟韆仦哾 容疏狠狠心,摸了一小块约莫半两多的碎银子放进碗里。 换到现代,也相当于六七百块钱了,真不便宜。 “你走吧。”大和尚道。 捏着上上签的容疏黑人问号脸。 怎么,嫌她给的银子少了? 这大和尚怎么那么膨胀。 “大师,您嫌钱不够?”容疏问,“要是那样的话,我就不解了。” 说话间,她就要伸手把碎银子取回来。 开玩笑,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可是大和尚眼疾手快地把碗抱到怀里,“我不是给你解了吗?” 容疏:??? 难道是她太愚钝,没领会? 可是大和尚,分明只说了三个字——你走吧。 故弄玄虚! 肯定是故弄玄虚骗她银子。 容疏郁闷了,气鼓鼓地道:“大师,做人要厚道啊!哪怕你骗一骗我,说几句吉祥话也行啊!哪里有您这样的,光收钱不办事。” 你这样,我是要投诉你的! 你们庙里就没有管事的了吗? 你损害了寺庙营商环境懂不懂! 大和尚懒懒地道:“我办事了。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容疏:“你这么说,我就想吵架了。” “愚钝。”大和尚煞有介事地道,“我要不是看在你给了这么多钱的份上,就不会告诉你,什么抽签,都是骗人的,没用。走吧!” 容疏:??? 我花钱,就买了个教训? “那个签筒里,全都是上上签。所以,别当自己特别,都一样。”大和尚往椅背上一靠,完全摆烂的咸鱼姿态。 容疏:“……” 突然觉得手里的上上签一点都不香了。 骗子,退钱! “小姑娘,”大和尚这会儿倒是笑眯眯了,“该不是想求姻缘吧。” 容疏:“求发财!” “那你已经得偿所愿了。”大和尚道,“你不为银子发愁,比来这寺庙烧香的八成人,都过得好了。” “我怎么不为银子发愁?” “为银子发愁,还能拿出半两银子做这种无聊事情的,只有傻子。我看姑娘,不像傻子。” 容疏总算明白这里为什么没有人解签了。 ——都被大和尚气跑了。 “姻缘有什么好急的?”大和尚悠然自得地道,“一切上天自有安排。他——” 大和尚随手指了东边站着的一位青衣公子,又指向院门口,“还有他……谁都有可能成为你的夫君。不到时候,你急什么?” 容疏:“你,你别乱指人啊!” 那个青衣公子正在和人说话,离得也远,可能不会注意到。 可是这里离门口很近的。 哪个倒霉鬼,被无辜指到了? 你要是打人的话,来打大和尚,和我可没关系? 容疏偷偷回头,然后就撞到卫宴清明冷静的黑眸中。 呃…… 这么巧。 卫宴显然不是来找她的。 卫宴身边是一个老和尚,看打扮和身后跟着的人,似乎应该是这里的主持? 总之,地位不低。 也是,卫宴现在的身份,足以让主持迎接他。 众目睽睽之下,容疏只对卫宴微微点头。 她好尴尬。 而卫宴,只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把目光挪开,并没有回应她的注目礼。 容疏识趣,立刻转回头,在大和尚对面的方杌上坐下。 她又摸了一块银子放到桌上,“大师,麻烦您再说几句,替我指点迷津。” 随便说什么都好,只要等卫宴他们进去就行。 她心里怦怦乱跳。 完了,这颗心不能要了,它想跟着卫宴去了。 这大师,倒是说句话啊! 她只想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而已,要求并不高。 这银子多好赚。 “不收。”大和尚道,“收回去。” 容疏:“……” 她看出来了,这大和尚就是她今天的克星。 那么贪财的一个人,见到卫宴又高洁起来? 哦不,是主持在场的缘故吧。 行吧,反正随便想点什么,只要不想着卫宴就行。 她不知道卫宴一行人是否离开,但是她听见大和尚说,“无功不受禄。你们之间的姻缘,是月老的事,我没指点什么,所以这银子我不收。” 容疏:只希望卫宴没听到这句话,求求了! 她真的不是来求姻缘的。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 (晚点继续~) 第182章 维护卫宴 “你东西掉了。”卫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容疏:“……呃,好。” 她刚才掏银子的时候,不小心把帕子掉到了地上没发现。 她低头捡帕子的功夫,卫宴已经跟着住持进了大殿。 “行了,别磨蹭了,捡起来吧。”大和尚看着用指尖去够帕子,就是舍不得捡起来的容疏道,“人都走了。” 容疏被戳穿,不由脸红。 “收了我那么多银子,大师您就说句好听的行吗?” 银子扔进水里还有个响儿呢! 大和尚道:“我看你俩行。” “我俩不行,您换一句,”容疏郁闷地道,“我想发财。” “你发不了财。” 容疏:“……” 这大和尚,真是哪句不好听就专门捡那句说。 “你心不够黑。”大和尚道,“心不黑怎么能发财?” 容疏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富即安,小富即安。大师您忙,我先告辞了。” 再留下来,还不知道这土匪大和尚,能说出什么气人的话呢! “好事多磨。”大和尚在她身后道,“稍安勿躁,水到渠成。” 容疏:我谢谢您了! 前前后后花了一二两银子,总算得了句好话。 真亏到外婆家了。 方素素从大殿里出来,四处张望。 看到容疏,她兴奋地跑过来,“容疏,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卫宴。”容疏面无表情地道。 方素素话到嘴边被堵回去,不由道:“你见过了?” 非但见过了,还说话了呢! 但是为了避免方素素演绎成自己和卫宴两人情难自已,执手相看泪眼,容疏道:“刚看见他背影进去了。你求完了?” “求完了,可累死我了,找点水喝去,这会儿嗓子干得要冒烟了。” 容疏白了她一眼,“佛祖要让你累死了。” “呸呸呸,佛祖法力无边,我那点小心愿算什么?定然能有求必应,阿弥陀佛。” “走吧,找月儿和思思。左慈去订素斋去了,估计一会儿咱们就能吃上。” “你……不等等卫宴?”方素素试探着道。 她总觉得这俩人可惜了。 “吃饭!你不饿我自己去了!”容疏道。 “好好跟你说话,怎么还生气了?”方素素挽住她的胳膊道,“喊思思去。” 思思和小和尚摆摆手:“我走啦!下次再来找你玩。” 小和尚点点头:“在出家人面前不打诳语,你可得来啊!” “来。” 容疏:怎么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对劲呢? 但是这个小光头,好可爱,好像rua一把。 她们离开这里,打听着找到吃素斋的地方。 看着热热闹闹的露天席面,容疏愣住了。 偌大的一块空地被分成两块,一边坐女宾,一边坐男宾。 桌子有四人方桌,还有圆桌,可以坐七八个人。 左慈已经占了一个圆桌的位置,见几人来就起身对她们招手示意。 容疏几个,几乎是在人群中挤过去的。 “怎么这么多人?”容疏坐下后不解地问道。 这里简直像集市一样热闹。 “因为素斋便宜,三文钱管饱。”方素素道,“咱们倒不是来占便宜的,就是来凑个热闹。” “哦。”容疏点头,“确实挺热闹的。” 她的椅背,稍微靠后点,都要贴到后面那桌人的椅背上了。 这样的近距离,实在是热闹。 素斋很快被送上来,其实就是两个馒头,一小盘青菜炒豆腐,一小盘炸素丸子,还有一碗菜汤。 素斋的味道,差强人意,但是也能吃。 没想到的是,思思吃得十分香甜。 小孩子,凑热闹也能多吃一碗饭。 “我刚才遇到锦衣卫的人了,吓死我了——” 身后忽然想起的说话声,让容疏停下了喝汤。 她竖起了耳朵。 “这里是佛门清净地,皇上信佛,看重主持,不会让锦衣卫乱来的。”另一个人道。 容疏想想之前给自己相面的国师,他会不会也是这座庙里的? “那可不好说。毕竟是卫……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容疏听这些人背后说卫宴坏话,心里怒火中烧。 ——卫宴要是真坏,就把你们这些长舌妇的舌头都拔了。 他怎么招惹你们了? “不说那些,隔墙有耳。”另一个声音道,“吃完饭早点回去,遇到他也真是晦气。” 容疏:遇到你们才晦气呢! 她心里不舒服,忽然灵机一动,撕开馒头蘸菜汤,慢条斯理地道:“刚才遇到卫大人,他喊我我才看到他也来了。” 方素素配合她:“那你没跟卫大人说几句话?” “我看他有正事的样子,没耽误他时间。” “哦,那改天再见面的时候问问他,最近都在忙什么,都不回来看李婶子了。” “就是。” 思思道:“卫哥哥也来了?一会儿吃完饭能去找他吗?早知道应该把阿斗和小十一带来的,它们都喜欢卫哥哥。” 说完她又问容疏:“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去卫哥哥家做客?他家里还有十一只猫,我想去玩猫。” “你又忘了上次猫毛弄到眼睛里了。”方素素没好气地道。 几个人聊着聊着,身后有拉椅子的声音。 容疏发现,身后的一桌人,竟然仓皇而去,素斋都几乎没吃呢! 真是浪费。 耳边的噪音总算没了,容疏心情舒畅,把素斋都吃完了。 之后一直到坐马车回去,她们都没有再遇到卫宴。 方素素坐在马车上还心里遗憾,这卫宴,怎么就不出来再见见容疏呢?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得很,容疏对卫宴,并不是全无感觉的。 这时候,就差一口气了! 可是卫宴不给力,就差这口气。 这可真是急坏她了。 “卫宴他……” 容疏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换个话题。” 思思看看两人,好奇地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容疏对她笑笑,岔开话题道:“今天好玩吗?” “好玩,遇到了一个嘴馋的小和尚。” “还好意思说人家嘴馋,你不馋哪!”方素素笑骂道,“羞不羞?” “他是嘴馋的小和尚,我是嘴馋的小姑娘,我们不一样。”思思理直气壮地道。 容疏被她逗笑:“下次来,还可以找他玩。” 正说着话,马车忽然停下。 容疏稳住身形,就听方素素道:“是不是卫宴?” 第183章 亲娘驾到 容疏在她腰间拧了一把:“哪壶不开提哪壶,以后不许提他。” 就算有点动心又如何? 也不可能在一起。 她敢直面自己的心意,就能把自己给掰正了! 注定无疾而终的感情,她允许自己短暂迷乱,但是不会纵容自己一直沉迷。 卫宴今日,已经很克制了。 她也要克制。 “容疏呢?我找容疏!” 外面传来了小屁孩方铎的声音。 容疏气得掀开帘子就骂,“你是不是不会用别的方式找人了?每次都只会拦马车?出个好歹算谁的?” 方铎自知理亏,挨了骂也没敢说反驳,只是道:“我找你有急事。” “什么急事?” 他不是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吗? 除了他的安危,他在中原地界,还能有什么急事? 小屁孩。 “你下车。”方铎道,“快点,到我马车上来。” 容疏:“咋,你缺钱了,要拐卖我?” 方铎气急了,“谁买你个大傻子?” 容疏从马车上跳下去,拍拍手道:“看出来了,你是皮子紧了。” 思思:“姐姐打他屁股,嘿嘿。” 方铎狠狠瞪了思思一眼,“小臭丫头,你等着我有空收拾你。” “我怕你!我让我爹揍死你!”思思对他做鬼脸。 “你们走吧。”方铎拉着容疏的手,对马车上的人道,“你跟我走。” 容疏刚想说话,就听小家伙又道,“你蹲下,我偷偷告诉你。” 容疏蹲下了身子,还警惕地看着方铎。 ——她怀疑方铎会把自己推倒呢! “娘来了。”方铎在她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容疏双眼瞬时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真的。”方铎道,“跟我走。” 他声音抬高,“你不是神医吗?我的狗生病了,你要是治不好,我就砍了你脑袋!” 容疏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中原的地界,你说话跟我客气点,小屁孩!” “你去不去?” “不去!” “你不去的话,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 “我就求你……”方铎气势一下矮了半截,“求求你救我的狗还不行吗?” 容疏几乎绷不住笑意,“这还差不多。素素,我先跟他去看看,你们先回家。” 她坐上了方铎的马车。 别说,这马车,宽敞舒适,比她租来的破马车强百倍。 方铎靠在侧面垫子上,压低声音和她道:“娘是知道了你被抓,所以急匆匆赶来的。你……你不要惹她生气……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气的,换我可能也生气……但是我不管,那是我娘,我不许你让我娘伤心!” 他有些心虚。 因为他虽然小,但是也能明白,离开娘的日子不好过。 而他的哥哥姐姐,是被娘“抛弃”的。 不管爹娘当初有什么苦衷,哥哥姐姐都吃了苦。 他们心里肯定会有埋怨。 容疏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平静,毕竟那不是她的爹娘,她也很难做到对前身感同身受。 但是出乎预料的是,她心里竟然有点难受。 哪个孩子不需要父母? 容疏和容琅,也需要。 倘若是一直吃苦就算了,可是他们两个从前是有父母呵护的,被撵出来的时候,一下从天堂到了地狱。 然后在地狱里摸爬滚打,终于熬了出头。 不怨吗? 怨的。 可是容疏的记忆里,同样有父母对姐弟俩悉心照顾,耐心陪伴的幸福记忆。 没有一种感情是不复杂的。 没有绝对的苦,也没有纯粹的甜,生活就是给你一个甜枣,再打你一棒子。 方铎这般说,也没错。 维护自己的父母,有什么错? 大家各有立场罢了。 容疏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同她吵的。” 大家还是彼此客气一点好。 “那,那谢谢你。”方铎小声地道。 容疏笑笑没说话。 只是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把消息送到南蛮,再从南蛮赶过来,至少得两三个月吧。 可是从她经历牢狱之灾到现在,怎么算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 容夫人来得这么快,难道是飞来的? 容疏既然生出疑问,就问了出来。 方铎道:“娘之前已经在中原。她,她在江南……” “嗯?” “爹娘都来了。他们担心我不能把你和哥哥带走,所以也跟来了。但是不敢离京城太近,所以暂时留在江南。” 容疏心里想,难道不是人家恩爱夫妻想要游山玩水? 她觉得容正两口子命真不错。 三个孩子,包括她现在,都很让他们省心。 “听说你出事,他们就顾不得自己暴露,急忙赶来了。” “哦。”容疏道。 方铎见她面色平静,有些郁闷,但是也没说什么。 容疏靠在马车侧壁上,闭目假寐。 她在想,如何和容夫人相见。 她其实很不习惯于和陌生人亲密,更害怕痛哭流涕的见面场景。 她已经控制不住地脑补出来容夫人抱着她大哭的情形。 她该怎么办? 说些什么? 真是想想就让社恐人很绝望。 方铎以为她心情不好,也并不敢造次,有些局促地坐在那里,想开口哄哄她,又怕自己说错话。 马车一直行驶到了驿馆中。 容疏从马车上下来,跟在方铎身后走进了他的房间。 屋里坐着一个美妇人,肌肤胜雪,端庄大气,眉眼之间又带着几分勾魂摄魄的美。 她往那里一坐,美目流转,真真令人挪不开视线。 这正是前身记忆中的母亲。 不,容夫人的风姿,竟然更胜从前。 容疏好像明白,为什么那么多舔狗前仆后继,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实在是美得光彩夺目。 除了美貌,容夫人身上更有一种镇定闲适的气质,好像任何事情在她面前,都可以轻松地四两拨千斤。 比如现在,见到多年未见,被她“抛弃”的女儿,她竟然也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只看着容疏,眉眼舒展地笑,浅浅的笑意,一下就拉近了距离感,又不会让人不舒服。 容疏表示,果然一代不如一代。 她距离容夫人,也就差一个珠穆朗玛峰的距离吧。 “娘,我爹呢!”方铎迫不及待地问,“我把姐姐给带来了!” 在母亲面前,他露出孩子气的一面,非常骄傲。 第184章 见父母(一) “你爹在后面,不敢出来。”容夫人笑道。 不敢出来? 怪不得从进门开始,容疏就感觉到好像有人暗中窥视他们。 原来,是便宜爹? 她看到旁边的门帘动了动。 随即,一个身材高大,面色微黑的壮硕男人从屋里出来,有些慌乱地道:“你胡说什么?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我没害怕!” “爹没害怕,爹最勇敢了。”方铎给面子地道。 容正老脸通红,“胡咧咧什么!” 和容夫人的淡定截然相反,他手足无措,面对容疏的时候像锯嘴的葫芦,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是微红的眼眶和无处安放的手脚,出卖了他此刻的激动。 “阿疏,坐,快坐。”容正道。 容夫人笑道:“你不坐,孩子怎么好意思坐?你快坐下。” “哦哦。”容正撩了撩袍子,准备挨着容夫人坐下。 容疏对他点点头,酝酿了片刻,“爹。” 她想过了。 爹娘就是爹娘。 前身记忆里,有许多一家人的温情回忆。 她认或者不认,这都是前身的爹娘。 容疏目前不太想和他们走得多近,但是承认彼此身份是应该的。 在一个称谓上,实在犯不着纠结。 没想到,容正听了这一声“爹”,激动得险些从榻上摔下来,脸涨得通红,“哎,哎,阿疏,阿疏……好孩子,好孩子。” 容疏默默表示,您不用复读,我年纪轻轻,耳力还行。 “当年是爹不好,让你们姐弟两个人吃了那么多苦头……”容正语无伦次,“好了,现在看你们都好,好好好……” 容夫人却打断他的话,笑嗔道:“你还总不服老,你看看你现在,絮絮叨叨,说话都说不清楚。” 不服老? 什么场合下说的? 容疏表示:这是她能听的吗? “高兴,我是太高兴。”容正在榻上重新坐下。 说实话,他如此激动,容疏有些压力。 但是很显然,容夫人很会化解这种压力。 她笑着拉容疏到身边说话,问她近况,又问了问容琅在边关的情形。 容疏一一应了。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容夫人避开了他们夫妇离开之后,容疏姐弟俩的日子。 容疏对此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她不喜欢回忆苦涩。 过去的就过去了,再回味一遍,只会让自己难过。 在容夫人的努力下,谈话还算轻松愉快。 方铎坐在容正怀里,大部分时候,父子俩都沉默地听着两个女人说话。 说了一会儿话,容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着道:“阿疏,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咱们分开太久,娘已经不知道你喜好避讳,也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所以你来问吧。” 容疏顿了片刻后道:“我原本以为您会跟我说当年有苦衷。” 她以为父母会迫不及待地向她解释。 可是母亲太过平静,父亲太过激动,然而两人却都心照不宣地对当年三缄其口。 容疏反而被激起了几分好奇心。 “苦衷?”容夫人笑了,眼神很温柔,“要说苦衷,可能真的有。但是我可以对天下所有人说苦衷,只唯独不可以对你们姐弟说。” “为什么?” 这事情还得保密? “因为我不配。” 容疏愣住。 “你说这些干什么?”容正眼底闪过心疼,“阿疏,你听爹说,当年……” “正哥,你先让我说完。”容夫人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容正不说话了。 “我是一个母亲,抛弃了自己的孩子,便是说破天,也是一个失败的不负责任的母亲。”容夫人道,“我犯的错,我认。” “当年狠心决定离开你们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不被你们认可的准备了。” “所以在你们姐弟面前,我只有‘对不起’,没有苦衷。” “阿疏,对不起。” “当年都是为了救我!”容正急急地道,“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没命了。现在至少,我们可以一家团聚。阿疏,要怪都怪爹没能力,没能及时回来接走你们姐弟,都是爹的错。” 容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容夫人道:“好了,别说了,我们一唱一和,像演戏似的。” 她看着容疏,目光坦诚真挚:“当年我面临的选择是,救你爹还是守着你们。我选择了你爹,所以即使现在你们不认我,我也愿赌服输。” 容疏长久沉默之后,对她展颜一笑。 “娘,血脉关系无法改变,您始终是我娘。我也是女人,明白在那种情况下,我未必有能力做出比您更好的选择。需要您的,是当年那个带着弟弟被撵出家门的小姑娘,而不是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的我。” “所以,我体谅您,也为你们的爱情感动。但是我无法替当年那个吃尽苦头的小姑娘说一句原谅。” 错过的成长,终究是错过了。 死去的亡魂,永远不会回来。 没有人有立场要求被辜负的人原谅。 容疏也没有立场,替死去的容疏和远在边关的容琅说原谅。 容正眼神悲伤。 而容夫人还是之前的平和模样,只是语气中带了几分感慨:“你这性格,果然随了我。你说得对,亲母女的血缘,是断不了的。我也不求你原谅。只是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你不亏欠我,这是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让我尽该尽的义务。” “谢谢您。”容疏落落大方地道。 以后,大家可以相安无事,保持这种礼貌疏离的状态即可。 恨太消磨人,爱太辛苦,所以眼下这种状态或许才是最好的。 “我还真有一件事情需要您帮忙。”容疏道。 容正沉不住气:“说,阿疏,你说!有什么需要爹娘做的,你尽管说。” 容夫人嗔道:“你看你,又来了。提前跟你说什么了?别吓着孩子。” “我提前还说我不出来,结果你非把我喊出来。” 容疏突然发现,她这个便宜爹,竟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容琅和方铎,别扭傲娇的性格,多少都随了亲爹吧。 “阿疏你说。”容正道。 “爹,娘,我想知道,卫宴父亲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小年快乐呀~) 第185章 见父母(二) 容正面色凝重起来,嘴唇紧抿,眉头也皱到一处,并没有说话。 容夫人却口气轻松地道:“正哥,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报应? 容疏愣住,仔细思忖着这话中的意思。 什么报应? 难道当年真是她爹娘害了卫宴的爹,但是其实是诬告? 容正竟然也没理解:“什么报应?” “当年我为了你,胳膊肘往外拐。”容夫人笑道,“我父兄都说,容国公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让我离你远点。我不听,非要跟着你……现在,我们的女儿,向着别人,你说这不是一报还一报,又是什么?” 容疏:“……” 容正:“别瞎说。” “开玩笑的。你们父女俩,严肃得像两国谈判似的。”容夫人笑道,“当年,是我举报了卫东学。” 她把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不偏不倚。 原来,容夫人在娘家的时候就展现出超凡的能力,在生意上帮了父兄许多。 而且她也不想被困于后院的方寸之地,就女扮男装,跟着商队一起走南闯北。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她认识了容正。 说起来,她先认识的是卫宴的父亲,卫东学。 卫东学对她有意,可是卫东学当时已经和李氏成亲。 而且容夫人喜欢的,也是卫东学身边憨厚的容正。 后来,容夫人和容正走到了一起,结为夫妻。 卫东学算是君子,对两人的态度算是祝福。 可是后来卫东学被一个外域的女子迷上,在外面养着她。 容正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苦口婆心劝卫东学,可是也无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陷进去。 这也就算了,毕竟只是私德问题。 容正是个妻奴,加上妻子确实走南闯北,很有见识,所以即使是军中有些事情,也不瞒着容夫人。 即使两个人不在一起,也是每个月都鸿雁传书,也跟她商讨一些事情。 遇事不决找夫人。 而且因为他对容夫人不设防,有些事情并不是有意透露,信里也会不自觉地带出来。 容夫人彼时在容国公府过得不开心,就私下继续帮娘家管理生意,分散注意力。 容夫人无意中发现自家镖局扩张很快,短短一年时间里,从两百多个镖师,发展到了一千多人。 这个很危险。 弄不好,就容易被人扣意图不轨的黑锅。 所以容夫人十分重视,就让人查为什么会这样。 结果是,业务需要。 非但是向家的镖局,江南其他镖局,也迅速扩张,开高价挖镖师,甚至把南方北方的镖师都吸引去了。 他们押送货物的方向,是西北,说是军粮。 容夫人何等聪明,当即就觉得不对。 她让容正查,结果发现,是卫东学在走私粮食! “这不是通敌叛国,又是什么?”容夫人道。 而且后来还查出来更多的事情。 容正叹气,“其实他也是一时糊涂,被那女人蛊惑了。” 容夫人啐了他一口道:“自己受不了诱惑,还赖女人?你当他是兄弟,他死了这么多年你还在为他说话;可是当初发现你知道他秘密时候,他对你下手,含糊过吗?” 如果不是容夫人及时千里救夫,死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阿疏,爹娘做这件事情,俯仰无愧于天地。”容夫人一字一顿地道,“卫东学,死有余辜!” 容疏点点头:“原来如此。” “其实我和卫宴的娘亲,关系很好。”容夫人道,“卫宴那孩子,小时候我看着也很好。而且我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你们两个就是想在一起,爹娘也不会反对的。” 怕就怕,卫宴因为亲生父亲的缘故,不能善待容疏。 “阿疏,娘想带你离开京城。”容夫人道,“但是最后决定的权利在你。” 女儿也是大人了,她不会干涉女儿的选择,但是她会给女儿的选择托底。 “娘当年,也是自己选择喜欢的人,所以能理解你现在的想法。” 容疏低头垂眸,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她知道自己和卫宴隔着父仇之前,根本没喜欢他;后来知道了,反而对他渐生情愫。 她这是不是,也很有一些反骨? “当年娘也知道,国公府糟心事情很多,可是还是一头扎进来。”容夫人看了一眼自己选择的傻男人,眼神温柔,“可是你爹,没有让我后悔过。” 容疏心里有个声音默默地道:倘若我选择卫宴,卫宴也选择我,那他也不会让我后悔的。 卫宴很好很好很好。 只是隔着父仇……就算卫东学不是无辜的,毕竟举报他的人就是容夫人…… 即使真相大白,卫宴又情何以堪? “我听说卫宴待你很好,所以如果你有心,爹娘是不会反对的。”容夫人道,“如果卫宴不同意……” “我去找他说!”容正忽然道。 “那我就去找李姐姐。”容夫人道。 容疏:画风怎么变得奇怪了? 明明是爱不爱的感情话题,怎么到了爹娘这里,就成了软硬兼施的抢亲话题? 怎么都得把卫宴给她拿下? “不,不用了。”容疏连忙表示反对。 容夫人却道:“在我面前,你还用假装吗?你来见我,不就是为了卫宴?” “不算是……” “为了问我,卫东学的事情,最后还不是为了卫宴?” 这次容疏沉默了。 她嘴笨,说不过这个舌灿莲花的母亲。 亲娘女主光环太强大,渣二代瑟瑟发抖。 “你,生气了?”容疏问。 她不后悔,但是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直接了。 应该多寒暄几句的。 “不生气,很高兴。”容夫人道,“你随我,我高兴。” 从女儿身上,她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尘封的记忆被唤醒,仿佛重回年轻,用一个外人的眼光,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当初的内心。 这种感觉,真的很神奇。 容疏顿了顿又道:“你们,是不是不方便在京城出现?要是那样的话,就先走吧。我没事,感情的事情,我能处理好。” 若是两个人因她受累,她会愧疚。 见也见了,认亲也认了,牺牲就大可不必了。 “有点麻烦,但是我们会小心,我们先等等你。” 等她终身落定,或者跟着他们离开。 第186章 大青衣 容疏回到家,方素素就迫不及待地问她:“怎么了?方铎是不是又要带你走?” “差不多吧。要么嫁给卫宴,要么离开。” “那还是嫁给卫宴,我可舍不得你走。” 容疏瞪了她一眼,“那你去跟卫宴商量商量,让他娶我?别不理我?” 方素素:“……我要那么厉害,我让卫宴直接娶我啊!” 容疏:“……” “唉,不行,算了,卫宴还有个亲娘。我要是嫁人的话,就嫁个没有爹娘长辈,最好宗族都没有那种。” “你不是不嫁人?” “还不让人做做梦?我是不嫁人吗?我是没有能看上的好不好?” “我看你这标准,就有人符合。” “谁?你说谁?之前我觉得阿琅还行。” 容疏:“方素素,我上辈子是不是挖了你家祖坟吗?你要么看上我喜欢的男人,要么看上我弟弟,有窝边草,你是真吃啊!” 她气得拿迎枕摔方素素。 方素素哈哈大笑起来:“啧啧,你喜欢的男人,现在承认了?我还真以为你铁石心肠呢?” “我还能有你铁石心肠?” “你错了,我嘴硬心软,所以才会被人骗了钱。” “还惦记那个你资助的穷秀才呢!” “我心疼我的银子,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我把那银子,捐给穷人不好吗?结果都喂了狼心狗肺的东西。” 真是每次想起来,都得心疼半天。 “但凡有一个人,像卫宴对你这样真心实意,不,有一半,我也早嫁了。”方素素道。 “你现在怕麻烦,所以想找个父母双亡,宗族不管的男人娶你?” “对啊,当然还得有钱,倒贴的事情我不做。”方素素道,“后院不能太复杂,人品不能差。” “我认识一个人,你说的这些都有;你没要求的他也有。” “什么?” “他还有个让你喜欢的女儿。” 方素素:“……滚!” 她还有做侯夫人的命?她咋不上天呢! “说你和卫宴呢!”她撇撇嘴道。 “不知道,不想了。”容疏在榻上躺下,两眼望天,一副摆烂的样子。 她应该去和卫宴说自己知道的事情。 可是卫宴那么聪明,又是锦衣卫,会不会顺着蛛丝马迹抓走容正夫妻? 容疏不敢冒险。 唉,好烦躁。 “你到底怎么想的?”方素素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 今年秋天新瓜子,嗑起来就是香。 “佛说,不清醒的时候不要做决定,所以让我冷静两天。”容疏有气无力地道。 “佛说,你放屁,他没说。” “你对佛祖敬重点啊!”容疏瞪她,“花了那么多银子,不要浪费了。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我跟你说件有意思的事情!” “快说。” 容疏把遇到大和尚,并且被他“骗”去两块碎银子的事情说了。 她恨恨地道:“我格局比你大。骗我银子就算了,我也不计较,可是他乱指,指到卫宴,我很不高兴。” “那我倒觉得他还挺准的。”方素素遗憾地道,“只恨我当时不在,否则一定好好看看,他指的另外一个男人是谁。” 容疏:“……” “说不定就是你未来的男人呢!” 容疏不想和她说话了。 “不过我跟你说,”方素素道,“你确实被骗了。” “什么?”仟韆仦哾 “大和尚骗你,签桶里只有一支上上签,被你抽到了。” 容疏表示不信。 一定是方素素在骗她。 “我骗你做什么?我去过很多次了,一次都没抽到过上上签。” “那大和尚,又骗我做什么?” “骗你钱呗,又懒得给你解签,糊弄你呢!” 容疏:好的,知道了,谢谢你,我心情更愉快了呢! 这个朋友微瑕,5两银子带走。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方素素问容疏:“怎么样,你想好了吗?” “没有。”容疏道,“不想了,和我又没关系。” 她从前怎么过,现在还怎么过。 卫宴自己查自己的案子,父母愿意冒险留下,她也无法左右。 顺其自然,摆烂到底。 “那就好。”方素素道,“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干啥?” 容疏直觉不是什么好地方。 比如,去找小倌儿? 方素素表示,自己才不会那么低级趣味。 还得带着思思一起去呢! “咱们去看戏。” “什么好戏?” 难道有瓜吃了? 是不是侯府最近又有什么幺蛾子了? 武顺侯这个黄金单身,不算老的男人,被许多女人盯着呢! “不知道,反正肯定是好戏。” 容疏立刻没有二话:“去!” 有瓜怎么能不吃呢! 她没想到的是,兴冲冲地跟着方素素去了之后发现—— 好家伙,竟然真是来看戏的。 方素素带着她们来了勾栏听戏。 容疏看了看手里的单子,又是俗套的才子佳人,有什么意思? 她自己写本子,可能更好看呢! 她忍不住和方素素抱怨:“就来看这?” “你不用看那个,”方素素道,“咱们是来看人的。” 等开场之后,男主角出来,容疏好像一下子就得到了快乐。 这脸蛋,这身段,这唱腔,她可以啊! 容疏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好看,长在了她审美上! 方素素,好姐妹,有好看的男人,她是真分享。 “来了来了!”方素素忽然激动地道。 容疏看着缓缓出场的女主角,不由黑人问号脸。 虽然眼前这个女主,容貌唱功也都是一流的,可是她是个女人啊。 她花钱来看女人吗? 不,那就没有那么快乐了。 可是在场的众人,除了她和懵懂的月儿,瞎凑热闹的思思之外,其他人似乎都对这个女主角更狂热。 肯定是因为这里多数都是男人的缘故。 可是左慈,为什么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青衣呢? 容疏也不好打扰别人看戏,便双手托腮看过去。 左看看,右看看,虽然是好看的小姐姐,可是独特之处在哪里? 有点无聊。 节奏太慢了。 容疏昨晚没睡好,这会儿男主不在,她甚至有点昏昏欲睡。 她脑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眼皮子有些打架。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了对面的一抹红色,忽而清醒。 第187章 雍天纵 怎么又是你! 怎么哪哪儿都是卫宴? 容疏很难不怀疑,卫宴是跟着自己来的。 她去烧香能遇到他;她来看戏还能遇到他,这要不是故意安排,谁会相信? 可是,她有那么大魅力吗? 不对,是不是方素素故意安排的? 要不好端端的,她怎么要带自己来看戏? 思思眼神很好用,摆着手欢快地喊道:“卫哥哥,卫哥哥,我们在这里!” 容疏:“……” 她能装死吗? 方素素:“别喊,看戏呢!谁来了?卫宴?咦,卫宴怎么来了?该不是一直跟着容疏吧。” 容疏:“……不是你安排的?” 方素素无语,反问道:“你觉得卫宴是我能安排的男人?” 容疏:“不是。” “你们两个眉来眼去,这会儿不知道怎么高兴,还把黑锅甩给我。” 可怜的她,没人疼爱,还得背锅,好惨好惨。 “你想过去就过去呗。”方素素道,“要不要我帮你想个借口?” 容疏:“看你的戏去!” “我这不是正在看吗?”方素素笑出声来。 台上烂俗的戏本子,可不如眼前真人好看。 当然,台上的人还是好看的。 和她们这边的“蠢蠢欲动”,窃窃私语相比,卫宴就高冷多了。 他坐在对面,目光一直落在台上,腰背挺直,面无表情,不像来听戏,倒像是来接受思想教育的。 方素素见状忍不住啐了一口:“呸!” 容疏:“卫宴得罪你了?” “看不惯他装。”方素素道,“装给谁看呢!心这会儿早就飞过来了,还装得一本正经。” “怎么,你收到了他的心?”容疏打趣道。 她可没收到。 “我真收到了,你还不得哭着求我给你?”方素素翻白眼。 思思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卫哥哥怎么不理我呢?肯定是没听到,我过去找他!” 容疏要拦她不让她过去,方素素却道:“去吧,顺便帮他吃点瓜果点心。” 卫宴来了,这勾栏主事的都在一旁站着殷勤伺候,桌上摆满了各种吃食。 不吃真浪费。 思思当真跑过去。 她原本想让卫宴抱,却忽然想起方素素说,她长大了,不能再抱除了爹意外的其他男人;再过两年,爹都不能抱了,于是思思就在卫宴身边坐下。 “卫哥哥,我们就坐对面,你怎么不跟我们坐呀?”思思道,“要不你喊我们过来找你也行呀。” 卫宴对着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半晌后,他道:“思思,我在忙公务,快回去吧。” 思思虽然小,但是不好骗。 “你来忙公务,怎么不带人?怎么不去忙,还在这里坐着?你是不是偷偷看我容姐姐?” 卫宴耳根子都红了,还得维持高冷的形象,只能假装没听到。 容疏为什么还不来救他? 他起身看过去,对着方素素道:“你来——” 把思思带回去。 方素素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用手肘碰容疏,“快去啊,喊你呢!” 容疏:“……别闹。月儿,去把思思领回来。” 月儿应声,快步过去,对卫宴行了个礼,牵着思思回来,另一只手则端着思思要来的点心。 忽然,人群之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夹杂着叫好声,欢呼声,人声鼎沸,吓得月儿差点把手里的盘子摔了。 容疏也是这会儿才发现,原来这一幕,唱完了。仟仟尛哾 方素素意犹未尽:“雍天纵果然名不虚传。” 容疏刚才在牌子上看过这么名字,因为这个不常见的姓而多看了两眼。 “他是谁?很有名吗?”容疏好奇地问。 “当然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容疏心说,我一共也没看几眼。 除了出场时候的惊艳,后来就昏昏欲睡,然后就……满脑子卫宴卫宴了。 “挺好。”容疏道。 那男主角,除了身形不太高,其他都不错。 方素素道:“看我没骗你吧!走,咱们去后台看他卸妆去。” 容疏迟疑:“这,不好吧,人家会不高兴吧……” 唱这一场下来已经很累了,到了后台还得被人骚扰,倘若是她,肯定不高兴。 “我们偷偷地看,他又不知道。”方素素道,“走,快走,一会儿说不定他就不在了。” 容疏:“算了吧。”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方素素道。 她今日就是奔着雍天纵来的,不看一眼真人,亏大了。 毕竟今天是她请客,花了一两多银子呢! 思思欢呼雀跃:“我也去,等等我。” 她喜欢凑热闹,不管什么热闹都行。 “走走走。月儿,你去不去?” 月儿害羞地笑笑,摇头道:“我不去,我在这里陪着姑娘。” “也行,省得你家姑娘被狼叼走了。”方素素看了一眼对面散场后还坐着不动的卫宴,挑眉打趣道。 容疏:“……赶紧走。” 方素素带着月儿离开后,容疏这边只剩下左慈和月儿。 大部分时候,左慈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对面卫宴确实一直没动,容疏觉得尴尬,起身低声对两人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素素,我想去窗户那边透透气。” “姑娘,我陪您去吧。”月儿道。 “不用,你跟姑姑在这里,我想一个人静静。” 容疏走到窗前,冷冷的秋风打在脸上,让人不得不清醒。 可真冷。 她不由自主地裹紧了披风。 外面十分热闹,街道两旁都是叫卖的商贩。 容疏看到卖梨的,想着回头得多买几筐梨,熬点秋梨膏。 之前卫宴嗓子总是干,她还想等熬好秋梨膏送他两瓶,现在看,是不是省了两瓶? 不想卫宴了…… 天气越来越冷,小十一天天霸占炕头,阿斗可怜巴巴的,只能在旁边,还一不小心就被挠。 回头她给阿斗做两件衣裳,让它成为狗群之中最靓的崽儿。 这不比绣那瞎眼凤凰有意义多了? 一会儿就去扯布! “姑娘。”月儿在身后喊了容疏一声。 “怎么了?”容疏笑着回头问道。 “您,您看那边——”月儿小声地道。 其实她本来不想过来,但是左慈非催她来。 哎,这怎么能让姑娘看到呢! 第188章 勾引卫宴? 容疏顺着月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卫宴还坐在那里,只是现在身边有美人相伴。 而那美人,也不陌生,正是刚才台上倾倒众生的青衣。 她和卫宴坐在一处,言笑晏晏。 距离好近…… 只是卫宴皱着眉头,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还想往后躲。 容疏看得想发笑,却又笑不出来。 那女人,至少还可以坐在他身边跟他说话。 而她和卫宴,想这样说话,彼此都得找一箩筐理由。 明明离得这么近,却连多看对方一眼都不好意思。 左慈让她看什么? 看卫宴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其实和平分手之后,哦不,他们还谈过…… 总之,卫宴对她很好。 她不行,她也希望卫宴能够生活幸福美满。 这个戏台上的大青衣,其实容疏对她感觉不错。 当然,可能是加了戏台上的滤镜。 卫宴似乎看到了容疏,然后往远离青衣的方向挪了挪。 然而那青衣,观察入微,立刻顺着卫宴那不明显的一眼看向容疏。 容疏:“……” 这观察力,简直比狗还厉害。 “容疏?”她竟然主动开口。 容疏呆滞:“哎。” 青衣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美目含情,倾国倾城。 容疏心里忍不住赞道,好美。 这卫宴都能把持得住,真厉害。 反正她想弯了。 这姐妹,实在太美;不仅美,而且风情万种。 青衣往卫宴方向偏头,想把头靠在卫宴肩膀上,换来的却是卫宴嫌弃的伸手一推。 她没坐稳,险些倒下。 容疏:“……” 这是哪一出? 难道卫宴故意找个美人,来表明自己内心磐石无转移? 他不像那么无聊的人啊! 可怜的美人。 那青衣丝毫没有恼怒之色,娇嗔一声:“渐离,你是越来越不懂怜香惜玉了?” 渐离? 容疏面色微变。 这个女人,竟然知道卫宴的字,并且敢直呼他的字。 这不是普通的关系了。 卫宴脸色难看,站起身来道:“去卸了妆,跟我走!” 显然,他不想在容疏面前这般。 “那好。”青衣柔弱无骨地攀上卫宴的手臂,“我们走吧。” 卫宴要甩开她,然而竟然…… 没甩开? 容疏从刚开始的心里不是滋味,到现在已经是吃瓜群众的心态了。 就类似于,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卫宴:搞基。 “雍天纵,滚!”卫宴忍无可忍地把身上的八爪鱼甩到一边,嫌弃地拍了拍飞鱼服的袖子。 容疏以为自己听错了。 雍天纵原来是个女人? 不会吧,那方素素看什么? 方素素弯了? 其他的观众也都弯了? 这时候,左慈轻声道:“姑娘,雍天纵是颍川伯幼子,自幼喜欢彩衣娱亲,最擅长扮演青衣。” 幼子…… 男的?! 妈呀,果然男的要是浪起来,没有女人什么事儿了。 卫宴直接把雍天纵给拖走了。 没错,就是拖,简单粗暴那种。 容疏:“……” 月儿同样目瞪口呆。 “姑姑,您说,您说那是男人?” “嗯。”左慈笑道,“他之前还进宫给太后娘娘唱过戏,太后娘娘非常喜欢他,所以后来颍川侯也不敢拘着他。他就……” 越走越远了。 现在竟然公开在这样的场合表演,估计颍川侯都要气疯。 容疏总算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大家为什么那么激动。qqxδnew.net 原来是来看他男扮女装的。 那戏台上那个女的呢? 左慈说,女扮男装,男扮女装。 容疏:为什么要这么拧巴费劲? 不过雍天纵,可真是天生尤物……妖孽。 可是雍天纵这个女装大佬,是不是喜欢男人? 感觉卫宴有点危险。 她可不希望卫宴捡肥皂。 方素素没找到雍天纵,沮丧地回来。 听容疏说,他跟着卫宴走了,不由道:“你带我去找卫宴。到时候卫宴交给你,雍天纵交给我。” 容疏翻了个白眼:“你确定雍天纵喜欢女人?” “他喜欢男人女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想去看看他,到底男装什么样子。” 还不让人好奇吗? 容疏无语,道:“走吧。” “去干什么?” “去扯布,买梨,买菜,回家做饭吃饭。”容疏没好气地道。 她和卫宴,算不算孽缘情深? 出来散散心都能遇到。 她们买了东西之后就回了家。 容疏带着众人开始忙着给梨削皮。 方素素一边干活一边道:“你买十几筐梨,是打算熬几百罐秋梨膏?” “也就能出几十瓶,还是不大的瓶子。”容疏笑道。 “好家伙,怪不得秋梨膏卖得那么贵,原来这么费梨。” 众人忙了一下午,才处理了一半的梨,熬出来十六瓶秋梨膏。 方素素表示眼见为实,现在确实觉得秋梨膏金贵了。 “也没什么金贵的,想喝多少管够。”容疏笑着道。 “我今天得早点睡,这点活儿把我累得腰酸背痛。” “行,都早点睡。” 众人吃过饭后都回了各自房间,容疏都已经躺下了,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都怪卫宴。 好好的,他去找什么雍天纵。 她又想起了容夫人……总之胡思乱想,越发睡不着。 她一会儿觉得躺得腰都疼,一会儿又觉得外面的大风像要把屋顶刮跑一样。 罢了罢了,睡不着觉就起来。 容疏拿出来白天买的布料,找出装针线的篮子,拿着布料往阿斗身上比划。 阿斗乖乖趴在炕上,任由她摆弄。 直到容疏拿出剪刀,它才嗷呜一声往后退。 ——上次容疏给小十一绝育,就用了剪刀,它看到了! 容疏也明白它的“惶恐”,忍不住笑骂道:“你怕什么?我又不阉了你。” 可是阿斗还是往后靠,不让她再接近。 好吧。 容疏心里大概也有数了,拿起剪刀对着那块柔软的布料下了手。 别说,她做得还挺顺手的。 阿斗总不能嫌弃她针线做得粗糙。 就是她想象力有些匮乏,做着做着,发现自己像在缝袜子…… 这时候,窗户忽然被叩响,卫宴的声音随之而来。 “容疏,睡了吗?” 容疏:“睡了。” “半夜打扰你,实在是有性命攸关的事情求你。”卫宴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急促。 “你受伤了?” 又给了自己一刀? 第189章 人不如狗 “走门。” 容疏下去把门打开,把卫宴放进来。 她坐在炕边,上下打量着卫宴。 看起来,好像没事? 总不能是晚上要和谁造人,发现自己不行了来求救吧。 要是这样生命攸关的事情,她就直接阉了卫宴算了。 卫宴也在看她。 容疏对上他的目光,不由尴尬,低头拿起阿斗的“衣服”,假装要做针线,“什么事?” “我今日去了雍天纵那里,颍川伯今日莫名晕倒,现在找了太医看。” 容疏:“那太医看出了什么?” “现在还在看,刚发病,我就来找你了。” “那需要我去看看?” “需要。”卫宴道,“如果方便的话。” “方便。” 他陪着的话,容疏没有后顾之忧。 “先等等。”卫宴道,“雍天纵和伯爷的关系,有点复杂。这会儿他正忙,一会儿可能会差人来接你,我提前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那行。”容疏没含糊。 毕竟是治病救人的事情,而且又有卫宴做保。 只是两人在这并不宽敞的房间里相对,多少有些尴尬。 容疏只能低头做针线来逃避。 卫宴也有些不安,往后退了退,几乎都站到了门口,唯恐给容疏带来压力。 可是偏偏,他也舍不得出去等。 阿斗见了他倒是很高兴,站在炕边摇着尾巴对他叫。 卫宴伸手摸了摸它后背,然后注意到容疏手中的—— 袜子? 这袜子看起来有点大,不像是女子穿的。 给男人做的话,难道是容琅? 除了容琅,卫宴也不做他想。 因为尴尬,所以他没话找话:“给容琅准备的?” 容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手里的针线活儿。 “不是。” 卫宴心里忽然灵光一现,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起来。 难道,是给自己做的? “是给阿斗做的衣裳。”容疏道,“天气冷了,怕它冻坏了。” 卫宴觉得自己被寒风吹得生疼的手,这会儿更疼了。 ——狗都有人疼,他没有。 现在想想,从前被她背后偷偷骂“卫狗”的日子,竟然也是那么幸福。 现在,人不如狗了。 容疏却只惦记着自己的患者,“你见过伯爷吗?是什么症状?” “我没进去。”卫宴道,“我把雍天纵请到了锦衣卫,请他帮个忙,晚上他非要留下吃饭……” “你们两个还喝了酒吧。”容疏道。 怪不得从卫宴一进门,她就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原来这俩人,还真把酒言欢了。 就是不知道雍天纵是什么打扮,两人喝多了会不会乱性…… “他带了桃花酿,我喝了一小杯。”卫宴道,“没有多喝。” 容疏一边缝着衣裳一边道:“我今日去看戏,竟然真的以为雍天纵是女人。他生成那样,让女人怎么活?” 卫宴道:“他从小男生女相。” “从小?你们认识很多年?” “嗯。”卫宴并没有多说。 容疏便隐约猜测,可能是卫东学生前的关系,她也聪明地没有多说。 没想到,卫宴接下来的话,让她震惊。 他说:“你爹娘进京,你见过了?” 容疏瞬时睁大眼睛,但是她什么都没说。 她不知道卫宴是如何知道的。 还是说,卫宴在试探她? 但是卫宴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道:“他们没进京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他们和方铎书信来往。因为方铎留在京城的时间太久了。” 容疏:好像是她小人之心了。 “我见过了。”她点点头,“但是你知道,当初我和容琅被他们抛弃,所以现在……也是淡淡的。我也没打算跟他们走。” 大家各有苦衷。 她体谅,但是她还是要以自己为重。 然而卫宴接下来的话,让她更震惊。 因为卫宴说:“你娘给我写了一封信,约我去见面。” 容疏忽然紧张起来:“你答应了?” 她这个便宜娘,真是好大的胆子。 在京城的地界,明明需要藏匿身份,却还敢这般行事。 艺高人胆大? “没有。”卫宴平静地道,“我没有回复。除非我自己查明真相,否则我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 容疏竟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说实话,她也不太相信那个便宜娘。 太强大的人,往往让人心生畏惧,容夫人就是如此。 卫宴看着她的反应,心里觉得一阵温暖。 她始终,是向着自己的。 容疏很快就把阿斗的衣服缝出来雏形,套到它身上让它试。 阿斗却不领情,它觉得这衣裳拘束它,让它不舒服,蹬着小腿嗷嗷乱叫着挣扎。 卫宴见状默默出手帮忙按住它。 这条生在福中不知福的臭狗! 容疏笑道:“可能还是瘦了点,来,脱了,我再给你放开些。” 容疏把阿斗的衣裳改了三次,把阿斗折腾得都累睡着了,颍川伯府却依然没有传来消息。 容疏也开始哈欠连天。 卫宴见状道:“你先休息。我去伯府看看,如果有需要,我再来找你。” “好。” 容疏实在熬不住了,把卫宴送出门后就爬到炕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她是被月儿和左慈喊醒的。 容疏看着外面大亮的天光,几乎怀疑自己昨天晚上见到卫宴是黄粱一梦。 这人怎么回事? 怎么后来就没有动静了? 容疏觉得奇怪,但是也没说什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来用冷水洗了个脸才算清醒。 她去了医馆。 因为最近换季的缘故,不少人都染了风寒,加上容疏昨日又没来,所以今天医馆里人络绎不绝。 幸亏有左慈帮忙写药方,月儿帮忙接待患者,容疏才轻松了些。 这一忙,就忙到了下午。 月儿买了包子回来,“姑娘,将就着吃一些,回头咱们早点关门回去做饭。” “嗯。”容疏拿起大包子咬了一口。 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啊! “小云哥,你怎么来了?”月儿眼尖地看到徐云在门口转悠,不由开口道。 容疏笑着打趣道:“总不能,来看我的吗?” 肯定是想月儿了呗。 徐云挠挠头:“来给您带句话。” 第190章 救姻缘 “什么话?” “卫大人说,昨天打扰您了。所幸伯爷并没有大碍,所以就没有再劳烦您。” “没事就好。”容疏道。 卫宴大概怕她还惦记这件事情,所以差人来跟她说一声。 见徐云消息送到,还站在门口不走,容疏笑道:“月儿,帮我送送徐云。” “不,还有别的话,您先别忙着撵我走。”徐云笑呵呵地道。 “嗯?” “卫大人还说,雍天纵是个讨人嫌的。倘若他来找您的话,您不必搭理,差人告诉大人一声。” 徐云看看月儿,笑道:“您就让月儿来找我就行。” “雍天纵找我做什么?”容疏并不理解。 他们两人又素不相识。 “昨日他见了您,心里就有些怀疑。”徐云道,“他向来是个放荡不羁的,别打扰了您。” 容疏蹙眉道:“我还是没听明白。他怀疑我什么?” 他有什么立场怀疑自己? “怀疑您和卫大人还没断。”徐云这个混不吝的,提起雍天纵都有些无奈,“他之前对您就好奇,大人一直拦住,怕惊吓到您。这会儿……他觉得大人放不下您,怕是对您更好奇。” 容疏十分无语。 雍天纵要是存了捉弄自己的心思,那他就等着后悔吧! “总之,您别理他就行。” “嗯。”容疏答应一声,心说大家大业,总能出那么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雍天纵可能就是颍川伯府的烂泥。 “他有时候开玩笑没有分寸,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素来爽快的徐云反反复复叮嘱,让容疏对雍天纵有了些初步印象。 “知道了,放心。” 正说话间,几个人用门板抬了个人进来,脚步很快,嘴里喊着“容大夫救命”。 徐云知道这是急病需要救治,上前帮忙搭把手,把人抬了进去。 容疏镇定自若地上前问诊检查的功夫,徐云偷偷拉了拉月儿的袖子,低声道:“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好,小云哥你慢走。”月儿急匆匆地把容疏的药箱打开,放在床边道。 徐云舍不得她,又不敢打扰她,最后看了一眼躺在门板上的人才离开。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相貌俊秀,意识不清,整个人脸上呈现出一种青灰色。 按照徐云的想法,一幅短命相,怕是凶多吉少。 哎,月儿跟着容姑娘在这里,每天不知道遇到多少人。 从前自己跟着卫大人,还算近水楼台先得月。 现在,呵呵,大人都扯自己后腿了。 所以他一定得上心些,不让月儿被别人哄骗走。 此刻,容疏却忙着抢救病人。 这是个“熟人”。 容疏那天去大相国寺烧香时候,那骗钱的大和尚信手指的“姻缘”,一个是卫宴,另一个就是这青衣男子。 却没想到,时隔不久,他竟然犯了心疾,奄奄一息地被人送来。 容疏用尽了一切办法抢救,精疲力竭。 但是好在结果还不错,人给抢救回来了。 “姑娘,我家公子,怎么样了?”抬着人来的一个汉子拱手问道。 容疏道:“这次没事了。” 汉子激动万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多谢姑娘大恩大德。” “你快起来。”容疏忙道,“你家公子,这是旧疾,虽然这次我把他救回来了,但是定然会有下次……而且,一次比一次重。” “姑娘,求您救命,求您救救我家公子的命!”他不停地磕头。 “起来说话。”容疏道,“我不会见死不救,我会尽力而为。” 汉子这才站起身来。 他三十多岁的年龄,身材壮硕,像是北方的汉子。 他自称光卓,说床上躺着的青衣男子姓沈名独,乃是江南进京赶赴明年春闱的举人。 “……我们才初初进京,不足一月,住在附近。”光卓道,“您神医之名如雷贯耳,所以才冒昧来麻烦您。” 这话明显不真诚。 她算什么神医? 之前一个卖卤味卖香胰子的,改行看病,许多人并不相信她。 后来又因承平公主之死被怀疑,对她造成的影响至今没有消弭。 来找她看病的,要么是穷得实在没办法,要么是病得实在没办法。 明年春闱,今年秋天就已经进京准备了,读书多不容易。 容疏道:“你们至少要在京城住半年,时间应该够了。” 足够给沈独治病。 但是她也说明白,就算能治好,后半生也要悉心将养。 “那肯定的。”光卓抱拳,咬咬牙道,“请姑娘尽管吩咐。不管花多少钱,只要能把公子治好就行。” 为了救命,实在不行,只能找那个人! “钱倒是花不了多少。”容疏道,“你们承担得起。” 看这两人的装束,至少应该是小康以上家境,百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不会是沉重的负担。 “多谢姑娘。”光卓连声道谢,又小心翼翼地问,沈独什么时候能醒来。 “让他多歇一会儿,等他自己醒过来即可。” “那……”光卓有些迟疑,“公子能留在这里吗?” “留下。”容疏道,“你可以在这里陪着他,他这几日最好都在这里。” 沈独的情况特殊,现在还在发作期,虽然心疾短暂被压下,但是随时都能复发。 在他的病情得到缓解之前,他始终没有脱离危险期。 光卓听她这般说才放下心来。 ——他也担心回去之后,沈独再发病。 很快又有别的患者进来,容疏就去给人看病。 光卓把帮忙的人送走,就坐在病床旁边守着沈独,同时也偷偷观察着容疏给人看病。 无论是男女老幼,什么病情,容疏都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认真、专注、专业……让人信赖。 光卓心里十分庆幸。 在公子最危险的时候,他做出了来找容疏这个决定。 现在看来,是极其正确的。 容疏有空的时候就来看看沈独,说他一切正常。 光卓却始终紧张,着急地等着自家公子清醒。 暮色渐渐笼罩大地,医馆里也点燃了烛火。 光卓忽然激动地道:“公子,公子,您醒了!” 在旁边吃饭的容疏道:“差不多。” 估计她的“姻缘”也该饿醒了,她都饿坏了。 第191章 同住 沈独刚刚醒来,目光茫然。 他环顾四周,又看了看淡定吃饭的容疏,迟疑开口:“光卓,我们这是在哪里?” “公子,您心疾发作,小的自作主张,带着您来容大夫的医馆看病……幸亏容大夫医术高超,这才把您从阎王爷那里抢了回来!” 光卓激动地把事情始末告诉了沈独。 沈独慢慢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是,他原本在家里看书,忽然心口一阵剧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挣扎着起身,对容疏行礼致谢。 容疏道:“不用客气,我该做的。你们也不是不给诊金,对了,还有饭钱。月儿,把饭菜给他们端过去。” “是。” 月儿把提前留好的饭菜给主仆两人端过去。 沈独拱手道:“如此,就多谢姑娘了。” 吃饭的时候,光卓小声地跟他回禀。 “……公子,我们今日得留在医馆里,以防您心疾再犯。” “回家不行吗?” “不行,容大夫让您留下。” 沈独看着不大的医馆,脸色微红,“那,委实不太方便。” 虽然不算孤男寡女,但是都是未婚男女,又没有血缘关系,住在一个屋檐下,对容疏的名声不好。 容疏闻言却道:“我们在医馆后院住,你们主仆住在这里。半夜有事,可以直接敲门喊我。” 沈独想了想后道:“今晚且这般将就一晚,明日我就出去找房子,在附近找个房子。我自幼身体孱弱,这次发病更是前所未有的重,所以以后要打扰姑娘很长时间。” 容疏对他的进退有度表示喜欢,道:“不用客气,我应该做的。” 吃过饭,容疏带着左慈和月儿去了后院休息。 光卓给沈独铺床,偷偷对他道:“公子,果然还得是京城卧虎藏龙。” 沈独却道:“我原本,也没敢想,能够在京城得遇良医。” 他来京城,只是因为不甘心。 这么多年身体不好,他无法出门和同龄人玩闹,只能在家里看书了解这个世界。 可是祖母不允许他科举。 直到前几年,祖母去世,他守制一年后,考了秀才,又在乡试之中成为解元。 也算不愧对十年寒窗苦读。 后来,他又决定进京赶考。 别人都嘲笑他,为了功名命都不要了。 可是沈独自己知道,他只是被困在一个地方太久。 如果注定活不了太长时间,他想多走走,看看四处的风景。 人活一世,不过“体验”二字。 在有限的生命中,体验更多,那他也不算太亏。 祖母去世之后,沈独再无亲人,就带着忠仆光卓提前进京。 来了京城这段时间,他几乎把京城看遍逛遍。 没想到,会忽然犯病…… 更没想到,光卓会带着他来找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大夫求医,并且还被救了回来。 或许是命运终于意识到了它对自己的苛刻,所以现在开始对自己网开一面? 不过无论如何,活着很好,很好很好。 光卓又有些不放心:“咱们找了那么多大夫,什么名医神医,哪个也不敢说您的病能治,容大夫却……” 容疏是不是在吹牛? 沈独却很豁达。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况且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我倒是很感谢容姑娘,救我一命。你有没有觉得,容姑娘有点眼熟?” 光卓摇头。 “我觉得或许之前在哪里见过她。” 光卓笑道:“不管之前见没见,以后是得经常见了。” 容疏说帮沈独调养半年,那至少未来半年,总得经常见面。 “也不知道容姑娘师从何人,年纪轻轻,医术如此精湛。” “那些以后就知道了。”沈独道,“早点睡吧,你今天也被我吓坏了吧。” 光卓道:“只要公子没事就好。” 他知道沈独需要休息,也没敢跟他说太多话,就伺候沈独睡了。 第二天,沈独就让光卓在旁边租了房子,搬了出去。 但是容疏为了他的病情考虑,也暂时住在医馆,这样有什么情况可以照顾得到。 方素素带着思思找到了医馆。 她看了沈独后,偷偷对容疏道:“原来是乐不思蜀。生得这般俊俏,我看了也走不动。他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你了解了吗?” 容疏白了她一眼,“我去管他家里做什么?” 不过说起来,大家现在也算熟悉,也偶尔聊天,但是不管是沈独还是光卓,都从来没有提起过家里的事情,也是有点奇怪。 “怎么,还打算给卫宴守一辈子?”方素素翻白眼。 “胡说什么。” 这话听起来多不吉利,像卫宴人没了似的。 “新的不来,旧的不去。”方素素振振有词地道。 容疏: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我说真的,”方素素用手肘碰了碰容疏,又偷偷瞥了沈独一眼,“以我阅男人无数的眼光看,这个可以。” 容疏:“呵呵,你当初选对了吗?” 还不是资助了个白眼狼? 方素素:“……年轻的时候谁没瞎过?” “你现在也不老。” “我说真的!你都这个年龄了,遇到好的就考虑,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容疏懒得搭理她。 要说社牛,还是方素素。 她凑过去和光卓聊了几次,很快就把他们的底细摸清楚了。 “家里没有长辈,没有亲戚,小有家产,读书出身,样貌不凡……”方素素啧啧道,“你说你错过了,后悔吗?” “你喜欢让给你。”容疏忙着配药,没好气地道。 “那人家也得看得上我才行。”方素素小声哼哼道。 “试试就知道了。” “少扯我。”方素素道,“行了,不说那些,我跟你说正事。” “嗯?” “过几天是战大爷的寿辰,咱们得提前想想,给他送什么礼物。” “寿辰?那是该准备礼物。” 容疏太忙,而且对记生辰这件事情,向来不走心。 她连自己的生辰都能忘记…… 方素素比她心细得多。 但是送礼物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送什么呢? 让她慢慢想想。 方素素又看了沈独一眼:“你到时候能不能走得开?就三天后了。” 第192章 不行,卫宴反对 “能。”容疏想了想后道。 这几天,沈独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不少,不至于离不开她。 “那他们主仆要是不放心呢?”方素素道。 容疏倒是没想过。 确实如此。 患者和家属,没有安全感,也是很正常的。 方素素见她不做声,忽而狡黠一笑:“到时候把他们两个也请来做客便是,又不差两双筷子。” 容疏:“……” 绕来绕去,这才是方素素想说的话吧。 容疏懒得搭理她,撵她走。 方素素大笑。 思思带着穿上衣裳的阿斗在门口炫耀——还没有谁家狗穿衣裳呢,所以引来了很多人,尤其小朋友的围观,这让思思很得意。 她听见方素素的笑声,不由好奇道:“你们在笑什么呢?” “没什么,咱们该回家了。”方素素道,“走,再不走,就要被人往外撵喽!” 这个社牛,还和沈独、光卓打了招呼之后才离开。 锦衣卫衙门。 卫宴正带着心腹议事。 昭苏道:“大人,上次咱们去大相国寺,国师已经闭关,并没有查出什么。皇上不应该高兴吗?为什么还要……难道,他要……” 原来,卫宴去大相国寺,是奉皇上之命查案的。 调查的对象,是秦王。 事情的起因也很简单,有人和皇上说,秦王和秦王妃时常去大相国寺;还说秦王见过国师。 国师平时很少见人,是皇上的“智囊”。 皇上不想要自己的儿子,去单独和国师见面,总觉得他们在密谋什么。 这个告状的人,精准地拿捏到了皇上的忌讳,所以算是举报成功。 皇上令卫宴调查这件事情。 卫宴就去调查。 这就是那日他出现在大相国寺,和容疏遇见的原因。 当然,皇上给他的是密旨,他假借别的名义去的。 总之,最重要的是,他遇到了容疏。 卫宴调查一番之后,回禀皇上,没发现秦王和大相国寺来往甚密。 秦王妃每年捐一千两香油钱。 这个数额有点大。 但是谁都知道,秦王妃嫁给秦王多年,一直没有诞下子嗣,已经成为她的心病。 为了子孙绵延,这一千两银子,又不算什么了。 而且秦王确实陪着秦王妃,来求过几次佛,无非都是求子。 卫宴把调查到的一切都呈给皇上。 结论是,并无异常。 然而皇上,并不认可。 他把卫宴骂了一顿,认为他是在敷衍自己,令卫宴继续查。 所以卫宴才会召集心腹议事。 昭苏不解的是,秦王明明是皇上的亲生骨肉,为什么皇上会坚定不移地非要查出点问题才罢休? 实在让人费解。 而且,皇上不是一直非常相信国师吗? 这一次又为什么,连国师一起怀疑上了? 当年,秦王和秦王妃的婚事,还是国师促成的。 皇上当时对国师深信不疑。 国师说,容夫人祸国殃民,而秦王妃则是秦王良配。 皇上毫不犹豫地给两人赐婚。 两人婚后十分恩爱,琴瑟和鸣,只羡鸳鸯不羡仙。 “几个王爷都羽翼渐丰,皇上却日渐衰老……” 卫宴话说半截,意思已明,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查,继续查!” 皇上是他们唯一的主子。 皇上不满,那就得继续查。 “是!” 卫宴细细部署分工,众人领命而去。 只有徐云踟蹰着没有立刻离开。 “怎么了?”卫宴这会儿有些疲惫,靠在圈椅之中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大口后问道。 “也没什么……”徐云低头讷讷道。 之前他总是提起容疏,可是后来被卫宴严词警告,便不敢再提。 这会儿他斟酌再三,只能往自己身上扣。 他说:“……属下有点担心月儿。” 是容疏那边的事情。 卫宴心脏没出息地加快了跳动速度。 “月儿怎么了?”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医馆里住了个小白脸,属下没出息,怕他把月儿抢走。” 卫宴看着不敢抬头的徐云,如何不明白他的话外音? 容疏收留了一个男人? “那你查了,是什么来路吗?”卫宴深吸一口气问道,却不知道,自己放在腿上的手,已经无意识地抓紧袍子。 他在紧张。 “就知道,是个江南的举子,体弱多病。” 坏就坏在体弱多病上。 他可以赖着容姑娘。 那多危险啊! 当初自家大人,不也是相处久了,日久见人心,才会动情的吗? 卫宴道:“你怎么不好好查查?” 徐云:“……属下这就去查。” 开玩笑,不得到大人首肯,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逛容疏的事情啊! 卫宴“嗯”了一声,道:“好好查查……你才好放心。” 徐云:“是,属下告退。” 他退下之后,卫宴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香囊。 这个香囊被他摸得都褪色起毛了,却还是舍不得换掉。 容疏…… 她年龄也不小了,不想跟着父母离开,留在京城就没有什么依靠。 她是该找个好男人嫁了。 她那种随遇而安的豁达性子,还有对生活永不熄灭的热情,嫁给谁都会幸福的。 如果她医馆里的那个男人,真是个好的,他或许,应该祝福容疏。 容疏应该过上幸福的生活。 不。 卫宴想,体弱多病,那不是一个好选择。 对,这个不行。 肯定不行。 总不能让容疏以后伺候人,还可能守寡吧。 对,真的不行。 这一条,就得彻底否决。 虽然容疏可能能给人治病,但是有健全的,为什么要寻个治好的病秧子? 不行。 卫宴心里不知道念叨了多少句“不行”,可是又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谁能说服容疏呢? 方素素? 不,方素素会怼人。 战王爷! 对,容疏视战王爷如长辈;而战王爷自己行伍出身,崇尚强壮,对于体弱多病的男人,定然看不上。 如果他反对,容疏可能会考虑一二。 再说,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家里情况如何,总得等着他调查清楚…… 想到这里,卫宴就坐不住了。 他要去找战大爷。 第193章 战大爷的过往(一) 卫宴自然不能大模大样地去找战大爷。 他先让徐云去查了下,知道战大爷最近回了王府住。 第二天下午时候,突然变了天,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风卷着落叶漫天飞舞,路上行人早已早早归家。 一辆马车在风雨之中孤零零地前行。 “大人,到了。”昭苏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 一身蓑衣斗笠,也挡不住风雨交加。 马车停在了战王府的垂花门处。 显然,卫宴来之前,已经和战王爷通过气。 昭苏想给卫宴撑伞,可是伞刚撑开就被风刮破了。 “不必。” 卫宴从马车上跳下来,快步走进去。 战王府的垂花门连着抄手游廊,卫宴在王府下人的带领下,一直来到后院水榭处。 战王爷身披蓑衣,坐在水榭里,手里握着鱼竿。 因为大风的缘故,他头发还是湿了些。 他却并不在意,整个人像入定一般,浑然进入自己的世界,一动不动地坐成雕像模样。 卫宴上前拱手行礼:“王爷。” 战王爷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看了看他,“是卫家小子,坐吧。桌上有茶,自己倒。” “我陪您钓会儿鱼?”卫宴道。 “这池子里没有鱼。”战王爷道。 卫宴:“……” 那您摆出这样的造型,钓了个寂寞? 战王爷扔了鱼竿,“无聊。” “您怎么想起了钓鱼?”卫宴见下人换了热茶来,就端起来递给他。仟韆仦哾 战王爷接了茶,用茶碗盖轻轻撇着茶水上浮起的茶叶,道:“上次看那些总弹劾我的老家伙,结伴去钓鱼吟诗,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我也回来试试。” 卫宴听了这个回答,简直哭笑不得。 “那您觉得怎么样?”卫宴问道。 “装大尾巴狼。” 卫宴笑了。 “我最讨厌能装的人。”战王爷道,“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说实话,别跟我耍花腔,装模作样。” 卫宴笑不出来了。 原来是在警告他? “您为什么搬回王府了?在那边不好吗?” 容疏是个有趣的,厨艺又好,方素素细心妥帖,什么事情都能安排好。 两个人又都性格开朗,天天热热闹闹。 对于战王爷来说,那不是最好的吗? “好是好,只是……”战王爷道,“这些天,我中了心魔。” “心魔?”卫宴将信将疑。 他直觉战王爷是在开玩笑。 然而并不是。 “我过去的那点事情,也跟你说了,让你帮忙,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战王爷做了个手势,不让卫宴说话,自己继续道,“不是怪你,我自己这么多年也一无所获,你又是帮忙的……” “不是容疏和素素不好,而是我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当年我再细心一些,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卫宴没有做声。 这段过往,很多人都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 虽然战王爷年事已高,但是德高望重,皇上对他多少也有忌惮之心。 所以卫宴奉旨调查过他。 虽然没有调查出什么异样,却意外知悉了战王爷年轻时候的“情史”。 战王爷在边关的时候,救了一个姑娘。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 这样烂俗的戏码,战王爷是不屑的。 他一心都扑在作战上。 可是那姑娘,却看上了他,不顾一切地追求他。 她其实出身也很好,父亲是当地的一个官员。 可想而知,家里对她的“疯狂行为”多么不赞同。 可是她就是一心要嫁给战王爷。 别人说她爱慕虚荣也好,嘲笑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罢,那姑娘就是矢志不渝。 后来,水滴石穿,她真的打动了战王爷,如愿以偿,嫁给了他。 婚后,战王爷还是像从前一样忙碌,没有多少时间陪她。 长久单方面的付出,得不到足够的回应,她终于在诞下两人儿子之后,坐月子期间爆发了。 她带着不满月的儿子,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讯,再也找不到。 “……都怪我不好。”战王爷现在回忆起当年,还是悔不当初,“她骗府里的人说回娘家,竟然真的被她蒙混过去。而我,是在半个多月后,去她娘家看她,才发现她走了。” 这么多年了,他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她。 也是在她离开之后,战王爷才明白,那个柔弱又倔强的姑娘,到底为她付出了多少。 他已经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她的付出和照顾。 “我现在看着那两个丫头,”战王爷苦笑着看向卫宴道,“总想着倘若他们都活着,我的孙女,是不是也该这么大了?” 原本他也该儿孙绕膝,颐享天年,现在却形单影只,孤零零一个人。 这大概,就是老天给他的惩罚吧。 卫宴想了想后道:“当年都年轻,您又忙……” 世上哪有什么双全之法? 战王爷这种人,一心扑在守护江山上,相应地放在家里的精力就减少了。 “王妃娘娘,原本也能体谅您。”卫宴继续道,“只是容疏说过,女人刚生过孩子之后,情绪容易波动,可能钻了牛角尖……她事后或许,也后悔了。” “后悔了,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呢?”战王爷幽幽地道。 这些年来,尤其是他交出兵权以后,主要精力都用在寻人上。 他奢望有生之年能够再见一面。 哪怕她还是埋怨他,只要能见到,知道她安然无恙就已经足够。 所以一听到哪里有人疑似见到她,战王爷就像疯了一样去寻。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物是人非,当年明眸皓齿的少女,早已变成垂垂老矣的老妪,哪里还能认出当年模样? 只是,人活着要有盼头。 这就是战王爷的盼头了。 他之前或许在容疏和方素素身上,得到了某种关于家的慰藉。 但是他也会被刺激,会想如果当初妻儿不离家出走…… “那两个孩子,”战王爷苦笑道,“都是聪明的。我怕她们看出来,为我担心,所以干脆搬回来住。” 等他心情平复些再偶尔去住,散散心。 他生辰,容疏和方素素都送了礼物。 他感动,但是又想起从前和妻子在一处,也就过了三个生辰,每一次都是她张罗…… 第194章 战大爷的过往(二) 因为再也无法回来,所以回忆变得令人悲伤。 卫宴见他如此,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纵使是盖世英雄又如何,遇到对的那个女人,百炼钢也成绕指柔。 从竹青到战王爷,这些悲剧让卫宴倍感沉重。 他甚至把自己今日的来意都暂时抛到脑后,开口问道:“王爷,您对容疏的母亲,似乎很熟悉。” “熟。”战王爷道,“容疏这丫头,有些地方随她娘,讨人喜欢。但是要说起来,她性格娇憨,她母亲则机灵得多。” 可是卫宴却觉得,娇憨才让人亲近。 太过机灵,不就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 他不喜欢那种人。 “那当年我父亲的事情,您知道吗?” 其实这句话,他很早就想问了。 毕竟算起来,大家都是一个武将圈子里的。 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战王爷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 只是他不愿意提起罢了。 卫宴从前不想强人所难,以为战王爷怕得罪人。 但是现在才生出一种不敢面对的想法——战王爷不说,是不是为了他的面子? 他为自己对父亲的怀疑和不坚定感到羞愧。 他怎么能因为别人的话,就开始怀疑起自己记忆中那个近乎完美的父亲? 但是她实在忍不住,所以今日便问出口。 暴雨一直没停,落在池中,打在一池残荷上,景物萧瑟。 “知道。”战王握住杯子,面色平静,“想来你也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和容丫头分开。但是倘若你认为的,是错的呢?” 有些事情,得自己经历,自己想明白才行。 就算之前他说了自己知道的真相,卫宴也不会相信。 “你爹不是被冤枉的。他当年不管有心无意还是被人引诱,但是确实是做错了事情。” 竟然真的还是这样的说法。 卫宴闭上眼睛。 “我知道你对你爹很崇拜,无法接受现实。也是,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他对你来说,是个尽职尽责的父亲,你记住那些就够了。”战王爷道,“卫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要再查什么真相。” 否则最后难过的,只能是自己。 “那容正,为什么要一直假装和我父亲交好!”卫宴咬牙道。 “因为他和你父亲,关系确实好,哪怕到最后,他也在默默地帮你们母子。” 容正是个宽厚讲义气的人。 卫东学做了错事,他心里比谁都难过;只恨自己没有及时劝住他,让他悬崖勒马。 对于卫东学的妻儿,他也是照顾有加。 如果当年不是容正从中斡旋,李氏和卫宴,恐怕下场更惨。 “容正诈死,和你爹的事情没有关系。”战王爷道,“红颜祸水,说的就是他娶的那个丫头。” 容夫人实在惹了太多桃花债,甚至惊动了皇上。qqxδnew.net 皇上也偏袒自己的孩子,看到秦王“误入歧途”,自然震怒。 他把所有的罪过都加诸到容夫人身上。 所以后来,借着卫东学的事情,他给容正也定了罪。 说起来,倒是卫东学,牵连了容正。 卫宴沉默良久。 “你也不用非信我说的,”战王爷道,“你可以慢慢查,总能水落石出。你爹当年在那边纳了二房,生了孩子,不会全然没有痕迹。” “生了孩子?”卫宴震惊。 战王爷道:“生孩子这件事情,我记得不太清楚了,这是似乎隐约听谁提了一句,无从考证。你可以慢慢去查。” “只是我劝你,不要对容丫头放手。她和她爹娘,不见得比和你更亲近。别傻呵呵的,自己把人给松开,最后落得我这样一个下场。” 卫宴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当年的真相,真的是这样? 还是三人成虎? 容疏……这个名字,像他心中的一块永不结痂的伤,什么时候碰到什么时候疼。 竹青和战大爷这样的前车之鉴,明明就在面前,他应该从中汲取什么……可是现在,他什么都没做。 许久之后,卫宴才从巨大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他今日来,原本是担心容疏被人抢走的。 他心里其实一直明白,容疏如璞玉,远观或许会看走眼,但是近看,一定会被她的魅力所征服。 他犹豫不决,进退维谷,可是有人却勇往直前。 “容疏那里,收了个年轻的举人,从南方来的。”卫宴低头陈述事实。 “是个病号?”战王爷一针见血。 “嗯。” 战王爷忽然笑了,“怪不得今天来找我这个老头子,原来是急了,又不好意思说。想让我回去帮你看着点,是不是?” 卫宴脸红。 虽然之前他一直不承认,但是他确实是带着这个目的来访的。 “我倒是能帮你,我也愿意看你们俩成一对儿。”战王爷道,“只是卫宴,最终还得靠你自己。” 卫宴点头:“王爷,不瞒您说,不管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调查清楚以后再……” “你想?你想的有个屁用!”战王爷忍不住爆粗口,“人家会等你?今天一个举人,明天一个秀才,后天不知道有个什么人,你凭什么让容疏等你?容疏嫁不出去了?” 卫宴说不出话来。 “好言难劝要死的鬼,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回去多想想。至于你托付我的事情,过两三天我去看看,几天不吃容丫头做的饭,肚子里的馋虫都开始造反了。” 卫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战王府的。 他临走的时候,战王爷道:“卫宴,如果将来有机会,可以去见见容正夫妻。容疏的娘,虽然不喜你父亲,但是她骄傲,不屑于撒谎。容正则是为了你好才瞒着你们母子。” “还有,不管真相如何,不要让你娘知道。” 李氏是个不担事的,就让她一直稀里糊涂下去吧。 卫宴点点头。 而容疏,并不知道卫宴的诸多纠结。 这几天,她和沈独渐渐熟悉了起来。 沈独虽然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但是其实内心非常坚强。 容疏给他扎针的时候,有时候下针之前会提醒他,这一针很疼,可以喊出来。 可是沈独就算把床单抓烂,也从来没有喊一声出来。 第195章 半夜遇贼 容疏对这个文弱书生,刮目相看。 一场秋雨一场凉,大雨过后,温度骤降,前来看风寒的人也变多了。 容疏忙一天,中午经常顾不上吃饭。 她和沈独说,白天就不要来凑热闹复诊了。 毕竟他那病秧子身体,被人感染风寒,寻常人熬一熬就过去了,他那心脏,受到的影响却不知几何。 所以沈独等到晚上才带着光卓来。 容疏正在吃饭。 一天忙碌下来,饥肠辘辘,吃馒头都觉得香。 “你们先坐坐,我马上就吃完了。”她大口咬着馒头道。 沈独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出去转转,一会儿再来,是我来得太早了。” “别了,外面那么冷,没毛病也转出来毛病了。”容疏道,“大家都这么熟了,你不用那么多礼节,坐吧。” 沈独这才坐下,目光看着外面。 容疏飞快地吃完饭,月儿收拾碗筷到后面去刷,左慈则陪着容疏。 “你怎么发烧了?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因为晚上光线暗的缘故,容疏起来之后才发现,沈独脸颊微红,伸手摸了摸他额头,竟然滚烫。 就这样,还得出去转转? 他也得能走得动! 这人都病成这样,吭一声会死吗? 会吗? “我没事。”沈独道。 “问你话!”容疏瞪他。 为什么他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白天的时候就有点发冷,到晚上好像更严重了些,身上没力气。”沈独如实道。 “不行,烧得太热了。姑姑,烧酒还有吗?” 之前她买了不少烧酒,用来辅助降温。 “没有了,原来让他们明日来送的。”左慈道。 “需要烧酒吗?”光卓忙道,“我知道哪里有卖烧酒的,我现在去买?” 他有时候喜欢喝两杯,所以知道酒馆的位置。 “行,那你快去快回。”容疏当机立断道。 她转头又对左慈道,“姑姑,你去弄凉水拧个帕子来。” 烧酒降温快,但是刺激性也强,她得斟酌着来。 “是。” 左慈脚步匆匆地端着木盆进去换干净的水。 容疏又坐在床边,仔细给沈独诊脉。 他的脉象,不是太好。 风寒对有心疾的人影响很大,尤其是高烧不退。 “可能是来我医馆的时候,被人传染了。你这身子,要格外注意,下次感觉不舒服,不用管什么时候,不要忍着,立刻来找我。” 就算在现代,不也有个急诊吗? 沈独点头答应。 刚说几句话,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 容疏抬头,便看见两个黑衣人,脸上蒙着面纱,手里各自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两个黑衣人站在门口,看见容疏和沈独,似乎也有些愣神,随即冲了进来。 容疏表示,这是唱的哪一出? 抢劫啊! 真是瞎了他狗眼了。 容疏刚准备动手,忽然被人拉了一把。 沈独挡在她面前,“容姑娘,你快跑!” 容疏十分意外。 没想到,那么柔弱的沈独,在这种时候,竟然有这样的勇气。 也不枉费她这些天,费了那么多力气救他。 是个男人。 “你躺着去。”容疏轻笑一声,从他身后出来,抄起旁边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上去。 对付这样两个狗东西,她还可以。 容疏出其不意的攻击,打了两个人措手不及。 其中一个人可能反应过来,知道容疏是练家子,便不恋战,刀被打掉之后就往外跑。 另一个则因为被容疏压着打,想逃也没有机会。 沈独见有人逃跑,下意识地想去追。 容疏道:“不用追!” 也不看看自己身体什么情况,贸然追出去,受伤了怎么办? 这两个人还有没有同伙? 三更半夜了,持刀落荒而逃,说不定是什么江洋大盗。 穷寇莫追。 沈独这才没追出去,想要过来帮容疏。 容疏把人反剪双手,用膝盖抵住黑衣人的后背,把人死死按在地上摩擦,动弹不得。 她彪悍的表现,让沈独叹为观止。 “门后面有麻绳,你给我取来。算了,月儿!”容疏高声唤道。 月儿和左慈都已经听到外间的动静,匆匆跑回来。 与此同时,去不远处酒馆买烧酒的光卓也回来了。 他一看,这还了得? 把烧酒放在桌上,过来抓住贼人,又是一顿暴打。 光卓打完之后,把人捆了起来道:“怪不得我刚出去的时候遇到衙役抓人呢!容姑娘,我先把这腌臜东西送出去,麻烦您帮我家公子看看。” “好。” 容疏换了衣裳,又净了手,给沈独扎针帮忙退烧。 “你困了就睡。”容疏见他一直睁着眼睛,精神不济,不由开口道。 她知道沈独要强,唯恐打扰别人,应该不想就在这里睡。 “我今晚得看着你。”容疏指了指旁边的榻,“我就在那边休息。让光卓在这边陪着你,有事情随时喊我。” “又麻烦你了。”沈独歉疚地道。 他为刚才的事情也感到愧疚。 在危险面前,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没帮上什么忙,还要容疏去跟盗贼搏斗。 他更没好意思说,他挣扎着想要出去帮忙追逃走那个盗贼时,险些把自己的脚扭伤。 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自己了。 “好好休息,早日恢复健康。” 容疏等沈独烧得温度没有那么高以后,才觉得倦意袭来,打着哈欠去榻上和衣躺下。 沈独已经睡过去了,只是睡得不怎么安稳,眉头紧锁,手紧紧抓住被子。 光卓坐在脚踏上,喝着顺便给自己买的一小壶酒,见容疏还睁着眼睛,不由笑道:“容姑娘真是好身手。我竟没看出来,您还有些功夫在身上。” “花拳绣腿,也就对付两三个不怎么样的小贼。”容疏道,“再来几个,或者来个厉害的我就不行了。” “那也已经很厉害了。” 容疏问他:“你把人交给衙役的时候,他们说什么了吗?另外一个跑掉的,抓到了?” “那倒没跟我说什么,甚至还怀疑我是他们的同伙。”光卓有些无语,“一群糊涂蛋。指望这些人去抓人,下辈子吧!” 也就是说,跑掉那个,没被抓住。 容疏睡意消了一些。 ——那漏网之鱼,倘若回来报复自己怎么办? 第196章 有贼上门?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真要被盯上了,那以后就…… 最后容疏想到思思,才安心下来。 思思身边,有保护她的人,而且不止姜昭一个。 要是觉得情况不对,要不要间接去抱武顺侯大腿? 哎。 说起来也有些悲哀,就算她能养活自己,养得很好,遇到这种难事的时候,还是难免生出孤独之感。 不想了,想也没用。 容疏很擅长自我开解,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沈独退烧了,在医馆里待了一天,没有再高烧起来。 晚上容疏留他吃饭,道:“吃完饭记得回去煎药吃药,好好睡觉,今晚应该不会再烧起来了。” 该“出院”了。 她自己,也迫不及待地回去蹭思思的“安保”了。 这个地方好危险! 她有心想打听打听那两个黑衣人到底是什么底细,但是盘算半天,还是作罢。 虽然可以找战王爷,可以找程家,可以找高无忌……然而为这点事情去搭人情,实在太不值得。 昨天那么晚了,除了热闹的酒肆青楼之外,整条街上,估计就她这医馆还开着门。 而且,看起来也没有能打的,所以两个黑衣人才会想着捏软柿子。 然而沈独软,她却不软,哼! “软”沈独道:“多谢容姑娘救命之恩。” 除了治病救命,还额外靠武力救了自己一次,后者是容夙给沈独的惊喜。 ——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姑娘,动起手俩,真是一点儿不含糊。 真人不露相,沈独对容疏越发刮目相看。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 容疏爽朗笑道:“不用客气。你以后别逞强,顾好自己。” 这小体格,还想支棱呢! 沈独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红了脸。 容疏忍不住反思,她说这话,只是寻常吧。 没上路,没开车,他脸红什么呢。 容疏放下筷子,沈独也放下筷子。 “你吃你的,收了你的饭钱,还不管饱啊!”容疏笑道,“一回生,二回熟,不用那么见外。” 沈独就是礼数多。 容疏饿了一天,吃饭狼吞虎咽。 晚上月儿做的面条,她刚才已经往肚子里扒拉两碗了。 可是沈独,似乎就挑了一筷子。 根本没吃嘛! 低头给自己剥蒜的光卓,闻言抬头看向容疏,看着她面前空空如也的两个大碗,忍不住哈哈大笑。 “容姑娘,我蒜还没剥好,您两碗都吃完了!像我们西北的婆姨呢!” 容疏:谢谢啊! 你干一天活不吃饭试试。 你连碗都能吃了! 沈独忙呵止光卓,不让他说,又歉疚地道:“容姑娘,实在对不住,光卓他……” “没事,都是开玩笑。你不用那么拘谨……” 大家都是同龄人,混一混,混熟了就是朋友。 礼数太多,她浑身都不自在呢! “你们慢慢吃,”容疏站起身来道,“我活动活动。” 吃太快太多,这会儿觉得有点撑。 “月儿,你快吃啊!”容疏见月儿站在门口,不由招呼她道。 月儿正在往外张望,闻言回头道:“奴婢等着姑姑回来一起吃。” 左慈和容疏告假,说是要出去给自己买点东西。 她走了一会儿了,天色又渐渐暗了下来,月儿就有些担心。 话音刚落,月儿笑道:“来了来了,姑姑回来了。”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容疏也笑了。 左慈拎着一个竹篓走进来,竹篓不断往下滴水,里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是什么?”容疏上前好奇地问道。 “回姑娘,”左慈笑道,“奴婢本来是想去买些银线回来给您做过年的衣裳……” 过年的衣裳? 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呢! 但是想到左慈一丝不苟的态度,估计绣花真能绣几个月,容疏就道:“不用那么麻烦,我随便穿穿就行。” 她哪有什么机会穿那么华丽的衣裳? “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左慈道,“可是没买到看得上的,回来路上,见到路边一个老妪在卖螃蟹,也是可怜,就把她的螃蟹都买了。” “好,好,那好。”容疏高兴了。 她可太喜欢啃螃蟹了。 容疏接了竹篓要去洗螃蟹,月儿和左慈都拦着,她们两个拿着竹篓到后厨洗螃蟹去了。 容疏觉得自己要被惯坏了。 沈独见状问道:“容姑娘喜欢螃蟹吗?” 他们那里盛产肥美的螃蟹,现在也是螃蟹正肥的时候。 只可惜,不能带到京城来。 “喜欢呀。”容疏道,“你也喜欢?” “螃蟹太过寒凉,我不能吃。”沈独道,“只是我祖母在世的时候,十分喜欢吃螃蟹,还研究了许多种螃蟹的做法,记录下来,改天我可以带给容姑娘看看。” “好啊好啊。”容疏连连点头。 这是吃货之间的交流,即使是那位长辈已经不在。 可是对美食的热爱,跨越了时空,甚至穿越了生死。 沈独看得出来,容疏是真的期待这份“礼物”。 他不由露出笑容。 两人在灯下相对而笑的场景,那么和谐,看得光卓蒜都不剥了,只顾“嘿嘿”笑。 合适! 这两人在一起太般配了。 然而看在有些人眼里,就有些刺眼。 容疏感觉到门口有人,扭头一看—— 咦? 不认识啊。 一个在昏暗的烛火下都能看出冷白皮的高大男人,穿着圆领朱红长袍,外面披着黑色的斗篷,手持佩剑,正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一般。 卧槽! 容疏忽然反应过来,这是黑衣人的同伙! 昨天黑衣人在她这里栽了,今天同伙就来寻仇了。 到底是她大意了。 她原本想着,把沈独打发走了之后就带着左慈和月儿回家住。 没想到,人会来得这么快。 不过容疏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的。 “这位兄台,”沈独站起身来,“请问有事吗?” “滚!轮不到你说话!” 容疏朗声道:“冤有头,债有主,确实和他没有关系。” 她毫不犹豫地又抽出鸡毛掸子。 ——这都快成了她的专用武器了,越来越趁手。 然而除了这个,她还另有准备。 容疏另一只手,从大花瓶里抽出了另一根木质把手。 第197章 战斗力爆棚 沈独看清楚那是一把斧头后,竟然想不出来,容疏是什么时候把这斧头放进去的。 容疏抄起鸡毛掸子和斧头就冲了过来。 ——打得过用鸡毛掸子,打不过上斧头! 她觉得她能行。 光卓看得目瞪口呆:姑娘,您似乎忘了,我还在啊! 而且,您这是干什么呢? 虽然这个男人出口不逊,让人想打人。 但是大家动手之前,是不是得弄清楚,到底为什么动手…… 容姑娘好猛一姑娘! 容疏一鸡毛掸子抽下去,对方竟然抱头大喊:“恶女,你这个恶女!” 容疏:??? 大哥,你有病吗? 精神病患者? 她又抽了一掸子下去,对方喊得更是歇斯底里:“你夜会别的男人,还动手打人,你,你给我等着!” 容疏:咋不拔剑呢? 怎么感觉对付这个小弱鸡,用鸡毛掸子都浪费感情了? 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她退后两步,警惕地看着来人,抬起下巴睥着他道:“你怎么不拔剑?” “关你屁事!”好看的男人恼羞成怒。 容疏:“……” 恼了恼了,他恼了。 可是他们两个,性别是不是互换了? 这个看起来威武霸气,一动手就发现“嘤嘤嘤”的男人,确定灵魂里不是住了一朵小白花? (想念嘤嘤怪,永远的白月光——指路《二嫁糙汉》) 容疏终于发现了问题:“你不是昨天那两个小贼的同伙?” 感觉那两个小贼,都比他勇猛。 “什么小贼?”男人恼怒道,“我是雍天纵!” 容疏目瞪口呆。 她上下打量了男人半天,还是没认出来。 她就见过没卸妆的雍天纵,没见过这样的。 “真的假的?” 该不会是冒充雍天纵招摇撞骗吧。 她可不上当。 她是个抠门的,银子握得紧紧的。 看见美色,欣赏可以,让她掏钱免谈。 雍天纵气得脸红一块白一块,“我们明明见过的,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就是故意打我的!” 哎呦喂,给孩子委屈的。 容疏几乎都要笑了。 行吧,她就是故意的。 光卓这时候小声嘀咕:“雍天纵,谁呀?很厉害吗?” 他咋觉得这个人,娘们唧唧的。 沈独也不认识,但是他示意光卓不要再说话。 因为他听雍天纵的话音,似乎和容疏认识,而且也不像穷凶极恶之人。 最多……嘴巴厉害点。 这种人,其实一般情况下,没有很大的伤害度。 且看容疏,如何跟这个人说。 毕竟听雍天纵指责自己和容疏有关系,这时候他再说话,恐怕会给容疏添乱。 “我们是见过,可是当时你也不长这样,没穿成这样。”容疏道。 有本事,你换回女装再跟我说话嘛! 不过她现在隐约感觉到,好像眼前这个人,真有点像雍天纵。 气质很像。 “我没认出你来。”容疏又道,“我还以为你是……算了,不说那些,你找我有事?” 难道是把她当成了“情敌”,前来示威? 他刚来就指责自己和沈独的关系,难道是故意的,然后去找卫宴告状? “没事!”雍天纵傲娇地道。 他也就是在锦衣卫衙门等卫宴,等来等去也没等到,结果等到了左慈。 雍天纵对左慈可有印象——这不是那个女人的人吗? 左慈听说卫宴不在,很是失望,但是也没留下什么话就走了。 雍天纵心中好奇,那个女人,在搞什么幺蛾子? 然后他就偷偷摸摸跟着来了。 没想到,刚见面,就被容疏提着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打过来。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雍天纵甚至想回去找卫宴算账——好看的女人千千万,这个不行请你换! 他来就看见容疏和别的男人相视而笑,奸情满满。 他就说了一句话,就换来一顿打。 这是讲理的人? “哦,什么事?”容疏问。 雍天纵一下噎住了。 “我,我……” “你有病?”容疏试探着问。 看他这样子,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难道是因为发育不良,所以才女性化了? 雍天纵气得跳脚:“我没病!” 请问卫宴是怎么和这个女人相处,并且把她当成宝儿的? “哦,那就好。”容疏道,“那你找我是……” “我,我听说你这里遭了贼,过来替天行道。”慌乱中,雍天纵终于找到了借口。 容疏“哦”了一声,“那多谢了。” 开什么玩笑? 就他? 他不拔剑,总不能是拔剑必见血吧。 总之,这个雍天纵,看起来就是不太正常的样子。 雍天纵:我就是拿把剑当配饰,拉风而已,你想多了。 他似乎明白左慈去找卫宴的原因了。 ——遭了贼,上门求助? 自己傻呵呵的,倒是替贼背了黑锅。 容疏的鸡毛掸子,打在身上可真疼,肯定起檩子了。 “他是谁?”雍天纵看着沈独骄傲地问道。 容疏不喜欢他这般蛮横的态度,脸色微冷,淡淡道:“我的患者。要是没事的话,天色不早,雍公子早点回去吧。” 不要在这里莫名其妙。 她要是信了他替天行道的鬼话,一定是脑子被阿斗吃了。 雍天纵:赶他走? 赶他走,然后和小白脸双宿双栖? 这时候,沈独站起身来道:“容姑娘,确实不早了。你今日该回家了吧,我和光卓送你回去。” 光卓:“对,我送您回去。” 眼前这种娘们唧唧的,他一拳打两个。 看起来不太正常的样子。 容疏道:“不用,你身体还没痊愈,先回去休息……” “那就让光卓送你回去。”沈独道。 他实在不放心容疏自己回去,也不想别人误会他们两人的关系。 容疏心说,雍天纵这种,真的不够她打的。 但是她也没拒绝沈独的好意,让光卓先送沈独回去,自己在这里等着光卓回来,再护送她回家。 沈独对雍天纵还有些顾忌,但是见容疏坚持,就先离开了。 这俩人一走,雍天纵就在桌前坐下,“让人倒口茶来喝,有你这样待客的吗?” 容疏表示:她也没见过你这般厚脸皮的客人。 第198章 亲密相对 “你到底来干什么?”容疏没搭理他的要求,直截了当地问。 雍天纵瞪她:“怎么,那男人走了,你就开始露出真面目了?” 容疏:“你有病吧!” 雍天纵一拍桌子:“水性杨花!” 抬手的时候,他的斗篷带倒了桌上的茶壶茶杯。 这家伙跳起来,怕茶水流到自己身上,结果把整个桌子都带倒了。 哗啦啦—— 桌子翻了,茶具打碎了,一片狼藉。 容疏郁闷坏了,“赔钱!” 来骂她,还来损坏她的东西,今天要不赔钱道歉,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赔礼就算了。 她不稀罕。 “休想!我……” “你在干什么!”卫宴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难以忽视的不悦。 雍天纵立刻来了精神,过来拉着他的袖子道:“卫宴,她背着你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容疏几乎被他逗笑。 这告状的小媳妇模样,简直坐实了“情敌”身份。 雍天纵,可真是从内到外,娘透了。 “闭嘴!”卫宴看着满地狼藉,眉头紧皱,“这是你干的?你来她这里闹事?” 雍天纵紧紧闭上嘴。 “说话!”卫宴怒了。 “我被她打了,你看你看!”雍天纵撸起袖子,指着自己小臂上的淤痕道,“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拿鸡毛掸子抽我!” “你做了什么?” 容疏不会随随便便打人。 肯定是雍天纵又欠抽了。 雍天纵:“我什么都没做!” 气死他了。 卫宴这个朋友,还能要吗? 容疏见卫宴眼底青黑,风尘仆仆,似乎刚忙完什么,有些疲惫。 她心生不忍,便开口道:“没事,是误会一场。我自己收拾,你把他带走就行了。” 什么小贼,什么沈独,这些事情,就没必要在卫宴面前提起了。 卫宴看向雍天纵:“道歉!” 雍天纵跳起来:“我被打了,为什么还要道歉?” “这地上的东西,不是你弄的?” “是,可是她……” “我现在没说她,她有什么错,轮不到你管。我就问你!”卫宴声音不高,但是字字掷地有声,带着让人不敢反抗的威严。 而显然,这一招对雍天纵来说,就是绝对压制。 雍天纵小声嘟囔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 “道歉!”卫宴厉声道。 “对不住了。”雍天纵飞快地道,声音讷讷如蚊蚋,“我不小心打翻你的东西。” 他只道歉这件事情,其他的绝不。 卫宴听他肯道歉,也没逼他诚恳些,自己对容疏道:“下次再不会了。” 他走上前来,撩起袍子,蹲下伸手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别碰!”容疏忙道。 可是似乎太晚了。 她看到卫宴指尖冒出了血珠。 “哎,你去捡它做什么?一会儿扫扫就是了。” 有没有点生活常识啊! 这不,到底被扎伤了? 容疏忙上前,在卫宴对面蹲下,低头替他检查伤口。 血珠在他的指尖微颤,容疏取了干净的帕子擦掉,然后小心检查是否有碎瓷片在伤口处。 灯光太暗,她的头就低得很低。 卫宴闻到她身上那种令人安心的药香,忽然有种想伸手摸摸她头顶的冲动。 但是他忍住了。 “还好,没有碎渣进去。”容疏挤了挤伤口后松了口气,“下次记住,别用手去捡这种东西。” 小孩子都该知道这种常识。 卫宴“嗯”了一声,然后扶着容疏站起身来,“慢点。” 他还记得,容疏有一次给人急救时候蹲在地上,起来的时候差点晕倒。 雍天纵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这俩人,真当他不存在? 还有在帘子后面偷偷摸摸那两个女人,她们也看着呢! 左慈是心虚——她感觉到了,雍天纵好像是追着她来的。 她去找卫宴这件事情,如果容疏知道,怕是会生气。 所以她没敢露面,也拉着月儿不让她出来。 两人这会儿确实在偷听。 “你来晚了,”雍天纵阴阳怪气地道,“要不还能有个兄弟陪你喝两杯。” 容疏:“……” 有毛病。 她不想搭理这个人了。 卫宴面含警告,看了雍天纵一眼,然后对容疏道,“他脑子不好,你不要理他。回去我会教训他的!” “脑子不好”的雍天纵恼羞成怒,跳起来道:“卫宴,你不要不知好歹!” 卫宴没搭理她,对容疏道:“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天色不早,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她才不回去,她还等着情郎来接她呢!” 容疏双手抱胸,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她生平就没见过这么碎嘴子的男人。 还出身伯府呢! 看着高冷,实际上怎么是个碎嘴子? 要命。 卫宴道:“你不用理他。” 雍天纵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一样委屈,怒道:“好你个卫宴,重色轻友!” “不不不,重色轻友的话,应该帮你,而不是帮我。”容疏纠正他道。 行了,我承认你比我好看,承认你是卫宴的“正宫”,退避三舍,总行了吧。 雍天纵却不理她,只顾和卫宴掰扯。 “她说我是贼,把我打了,你都不管,还向着她。我长了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你才知道?”卫宴冷声道。 容疏:“……这个,倒也没有。” 大家说话,还是要摸着点良心的。 不能都把良心喂给阿斗,会撑着阿斗的。 雍天纵不管是做男人还是女人,颜值没得挑。 “她说昨天遇到贼,你信?”雍天纵还在控诉。 “贼?”卫宴不由看向容疏,目光中有询问和关切。 容疏:“其实,也没什么,就两个小贼,没事,我挺好的……这不是,哎,真不用你操心……” 她不怕卫宴对她冷淡。 她真怕他对她好。 她每每这时候,都只会心疼卫宴。 哎。 如果感情变成这样,她宁愿两个人离得远一点,相安无事。 “到底怎么回事?”卫宴这次的严肃,是对着容疏的。 雍天纵:你终于良心发现了,知道不对了吧! 审她! 好好审审她! “没什么,就昨天来了两个贼……”容疏见状,只能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简短地提了提,“没什么后果,都挺好的。” 除了贼人。 第199章 被损友戳穿 “还有一个没抓到?”卫宴显然很会抓重点。 “也不知道抓没抓到。”容疏道,“或许,可能已经抓到了。” 那么多人追一个还追不到,就真的是酒囊饭袋了。 “昭苏。”卫宴略一思索,对着门口喊道,“拿着我的令牌,去找京兆尹,问他能不能干了。” 不能干就滚! 京城治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卫宴想咬人。 他思索,是因为考虑了一下,到底要不要让容疏知道。 他不愿意给容疏增加心理负担。 可是他不说,容疏不知道,估计会一直惴惴不安。 昭苏忙抱拳答应,转身就走。 容疏想,可怜的京兆尹,估计今晚睡不着了,得吓得屁滚尿流。 雍天纵啧啧道:“你还真把自己当锦衣卫了,作威作福起来。” 卫宴一眼扫过去,他立刻比阿斗还怂。 “咦?这是狗?你家狗还穿衣裳呢!”雍天纵立刻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因为他看到了在一旁窝里睡觉的阿斗,走到墙角和阿斗“作伴”去了。 “你没受伤?”卫宴问容疏,上下打量着她,只恨不能把人衣裳脱了检查。 “没有。”容疏摇头,“对付他们,我还行。你,是不是挺忙的?” 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看着卫宴,都替他感到累。 一方面要调查当年父亲去世真相,另一方面还得承担起皇上派给他的各种繁重任务,然后心里可能还有一丢丢……或者很多,“失恋”的痛苦? 卫宴真的不容易,让人心疼。 “还好。” 两个人说完后,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和沉寂。 月儿看得心急,忍不住出来道:“卫大人是不是没吃饭?要不您坐坐,奴婢去给您热点饭,再炒两个菜,吃完再走?” 让卫大人,多留一会儿吧。 他一看就是想要留下又没借口。 偏偏姑娘还不开口邀请,月儿实在忍不住了。 “有劳。”卫宴对月儿说话也十分客气。 月儿不敢看容疏的眼神,转身拉着左慈往厨房跑。 就是那个讨厌的雍天纵,没有眼色,多影响姑娘和卫大人联络感情。 容疏其实感觉到了月儿的用意,十分尴尬。 ——这,好像是她暗戳戳授意一般。 卫宴可千万别误会。 她不喜欢藕断丝连。 然而她也不好开口解释,那般好像她多讨厌卫宴一样。 哎,难,太难了。 两个人从前相处,多么轻松愉悦。 现在多了一点“爱”,立刻变质。 果然要断情绝爱,才能永远快乐啊! “那啥,”容疏无处安放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卫宴的“伤口”上,“光顾着说话,我给你找点药去。” 她走到药柜前找药。 她动作很慢,挨个抽屉抽出来,假装在找药膏,实则在拖延时间,进行自我心理建设。 ——纯洁点,不要胡思乱想,就当是个普通朋友行不行?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她见过的男人千千万,怎么在卫宴面前心脏就砰砰跳? 没出息! 她在这里磨洋工,那边雍天纵凑到卫宴面前,看着容疏的背影,压低声音嘲笑道:“卫宴,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那么厚的脸皮。” 他低头看着卫宴那几乎已经愈合的指尖“伤口”,冷哼一声。 “你是故意的。”他在卫宴耳边道,“你说你丢人不丢人?我就见过女人对男人用这种心眼,你个大男人,脸呢?我都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他可没瞎,他眼睁睁地看着卫宴故意把手指头往那瓷片尖尖上怼。 卫宴要不是故意的,雍天纵把自己脑袋拧下来! 多么低劣的手段! 不都是女人为了挽留男人用的小心机吗? 啧啧,瞧瞧,这高岭之花,毫无负担地就用上了。 呸,不要脸! 卫宴面无表情地道:“你不想挨打,最好管好自己的嘴。” 他愿意,怎么了? 有意见?憋着! 容疏找了药膏过来,递给卫宴,“你自己擦一下,剩下的拿回去,有个外伤什么,擦了都好……呸呸呸,不是你受伤,别人受伤用。” 得图个吉利。 卫宴看着她的模样,嘴角不由勾起,“没事,我不介意。” “我介意。”容疏闷声道,“原本就动不动受伤……” 别人暗算,自己还得砍自己,孩子容易吗? 卫宴坐下等吃剩饭,雍天纵表示看不上他这种舔狗行为,自己去舔真正的狗去了。 ——他去找阿斗玩了。 可是阿斗对他爱答不理。 “你这狗是不是病了?”雍天纵伸手摸了摸阿斗的双下巴,“真肥。” 阿斗对他怒目相视,“汪汪汪!” 谁说他肥了? 它这是强壮! 你才有病呢! 容疏没理他,自己在榻前坐下,拿起一卷书假装在看。 “喂,跟你说话呢!”雍天纵对容疏道。 这个女人,怎么还不理人? 容疏头也没抬,“狗觉得你有病,你们俩就相互理解一下吧。” 雍天纵:“……” 卫宴忍俊不禁。 只要容疏想,就能把人怼得哑口无言。 就该她收拾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雍天纵。 “你笑个屁!”雍天纵恼怒,“你觉得和她一家的,她却和你泾渭分明呢!自作多情。” 两口子一起欺负单身狗? 不要脸! 卫宴正想着要不要当场把人暴打一顿,就听容疏道:“可不要那么贬低自己,他正是在笑你……” 这个屁。 卫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像只有在容疏这里,他才会彻底放松下来。 容疏身上好像就是有一种这样的魔力,能让人和她在一处的时候倍感轻松愉悦。 雍天纵气得脸通红。 他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狗男女! 哼! 他也要找个女人去。 哦不,还是找个男人吧。 他打不过卫宴,找个能打过卫宴的;他对付容疏,或许还行……吧。 娘的,好像也打不过。 罢了罢了,以后离这两口子远点。 不,还是处好关系,为自己所用。 这般想着,雍天纵自己给自己找到了台阶,于是“不耻下问”:“你这狗穿衣服有什么讲究吗?别说,还挺有意思。你把狗借给我玩两天行不行?” 第200章 穿帮了 他可以带着狗去炫耀一下。 最重要的是,他有,别人没有。 雍天纵可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容疏不客气地道:“不借。” “不借?你怎么那么小气?” “我和你熟吗?”容疏白了他一眼。 真是个自来熟。 “我和你不熟,可是我跟卫宴熟;你和卫宴也熟,四舍五入,是不是等于咱们也熟?” “不行。”容疏道。 “那卫宴和狗,必须借我一个,你借谁?” 卫宴听了这话想打人。 那还用说吗? 狗是容疏的狗,自己却不是容疏的人。 容疏是那么没界限感,乱替他做主的人吗? “你说必须借你一个,就必须借?你脸怎么那么大?”容疏道。 卫宴听了这回答,心里竟然生出窃喜的感觉。 容疏,竟然没有跟自己撇清关系。 雍天纵气结。 在容疏这里吃的亏,只能找卫宴讨回来。 “她这么说话,你不管?”雍天纵带着委屈看向卫宴。 “她帮我,我帮她。” 雍天纵:好了,他认清现实了。 重色轻友! 这俩人还没在一个被窝,就已经一条心了。 雍天纵摸着阿斗后背,气鼓鼓地道:“现在我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狼狈为奸。” 卫宴不和他扯淡,开口问他道:“你今日找我做什么?” 他是回来之后,听说雍天纵跟着左慈,鬼鬼祟祟离开,猜测是来了医馆,便来这里“抓人”。 至于内心深处,到底有没有别的异样欢喜,他是不敢细想的。 他现在当着容疏的面问这句话,是想表明自己今日来这里,事出有因,而非故意纠缠。 分开是他提的,恋恋不舍的还是他。 别说雍天纵看不起他,他自己内心何尝不纠结? 然而割舍,谈何容易? 若是一直活在黑暗中便也罢了,然而得以窥见过天光之后,就再也不能安心待在黑暗之中。 卫宴就这样,一边羞愧于自己的放不下,一边纵容着自己。 他一直以为自己心性坚定,然而现在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不过凡夫俗子,庸人一个而已。 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动了心之后,自己也活成了曾经最讨厌的当断不断模样。 雍天纵抱着不情不愿,却也懒得反抗的阿斗,在卫宴身边坐下,道:“我祖父唠叨,让我请你去陪他喝酒呢!” 容疏闻言不由看过来。 颍川伯? 他前些天不是突然晕倒,险些……驾鹤西归,卫宴深夜来求救? 这才几天就好了? 又能喝酒了? 这到底有没有把命当成命啊! 卫宴看容疏把目光投过来,心里顿时发紧。 “知道了,回头再说。”卫宴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容疏刚想开口说话,就听雍天纵道:“什么回头啊!我祖父那急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会儿跟我去,陪他喝两杯,要不他都睡不着……” 卫宴心里暗暗叫苦,道:“伯爷年事已高,还是不要贪杯。” “这话你去跟他说啊!跟我说有什么用?”雍天纵抱怨道。 卫宴:娘的,烦死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看他拼命使眼色,让他换话题吗? 这不露馅了吗? 果然,容疏道:“老伯爷,前些日子不是才大病一场吗?” 雍天纵一听急了,“胡说!谁大病一场了?我祖父的身体好着呢!” 容疏:??? 卫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含糊其辞道:“他不知道内情。老伯爷,确实有头晕的毛病。” 说话间,他狠狠地看了雍天纵一眼。 这个眼神太凶狠,以至于雍天纵不敢再说话。 容疏:头晕的毛病,等于晕倒了之后,生死未卜? 她怎么觉得不太对呢! 看着卫宴眼神的慌乱,她忽然明白过来了。 ——那天晚上,其实卫宴只是找个借口来看自己? 只是你这样说人家老伯爷,太不厚道了。 下次别这样了。 换个理由。 反正随便什么她都信。 容疏垂下眼眸,不想心中的触动被泄露。 见容疏不追问,卫宴心中也明白了什么。 ——她懂了,她只是不说。 其实那天,老伯爷确实晕倒了。 他只是,适当地用了一些修辞方法而已。 没错,他用的是夸张修辞。 他们两个人,算不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雍天纵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 这俩人,怎么怪怪的? 好在这时候,左慈和月儿端上来了热好的馒头和新炒好的菜。 卫宴便专心吃饭。 雍天纵和他抢食,“我也饿了。” 正吃着饭,光卓回来了。 他看着屋里又多出个男人,不由惊讶,但是还是道:“容姑娘,你什么时候能忙完?我送您回家。” “不用了,我送她回去便是。”卫宴道。 光卓看看卫宴,又看向容疏。 容疏道:“这是我邻居,都是相熟的,他护送我回去就行。光大哥,你回去看着你家公子,他病情刚好转,还不稳定,让他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那行。”光卓确实担心沈独,匆匆忙忙离开了。 “这是那个小白脸的随从。”不用卫宴问,雍天纵已经哼哼着介绍了。 容疏:“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关他什么事儿? 挑拨离间。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多想就和卫宴解释道:“一个患者的随从。” 卫宴点头:“我知道。” 他知道? 之前知道,还是刚听自己说了,相信自己? 容疏觉得有点乱,没有再多想,继续收拾她的东西。 等两人吃完,容疏也收拾完,就准备回去。 “用不用在这里,等等昭苏?”她问卫宴。 “不用。他看到这里关门,会知道去哪里找我。” “那行。” 容疏准备把门板放上去,然而下一刻,却觉得怀里一轻,门板已经被卫宴接了过去。 他说:“我来。” 容疏往旁边退了一步,看卫宴帮她关门。 卫宴做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从容而熟练,仿佛做过许多次一样,没有丝毫造作。 雍天纵对此很好奇,撸起袖子要来帮忙,结果差点被门板砸到。 看吧! 容疏心里表示,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就是这么大。 雍天纵还是到一边抱狗去,安心做他的“抱狗丫鬟”。 第201章 不,绝不放手 卫宴把容疏送回去,雍天纵也跟着。 不过路上大家都是沉默的,几乎没人说话。 “我到了,你回去吧。”容疏回头看着卫宴道,把手里的灯笼塞给他。 卫宴其实很想和她说几句话。 可是雍天纵这个讨厌鬼在身边,再多的话也只能咽下去。 他说:“我看着你进去,慢点。” “嗯,谢谢你送我。”容疏对他笑笑,转身进去。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却还是笑颜如花。 “行了,别看了,人家门都关上了,你还看什么?”雍天纵嫌弃地道,“走,去我那里睡去。” 这时候,他祖父早就睡了。 当然,他口中的祖父,也就是个借口。 实际上,就是他自己对容疏好奇而已。 “不去,我有事。”卫宴道。 “三更半夜,你有什么事?月黑风高,偷鸡某狗去啊你!”雍天纵道,“骗鬼吧!走走走,去我那里。” “我说了有事。”卫宴态度坚决,“别闹了,改天有空的时候再找你喝酒。” 关于喝酒,雍天纵人菜瘾大。 每次没几杯,就醉到桌子底下,但是偏偏贪杯。 “你口中的事情,该不会是把我哄走之后,去而复返吧。”雍天纵狐疑地看着卫宴,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不是。”卫宴道,“我要去找别人。” “别人?真和容疏无关?” “不是容疏。” “正事?” “嗯。”卫宴道,“行了,你赶紧回家。我没时间陪你絮叨。” 想絮叨,找昭苏去。 看谁能比谁更絮叨。 雍天纵看卫宴的模样,似乎是真有事,便也没有痴缠,自己回家了。 他没发现,卫宴只说去找别人,却没承认,和容疏无关。 是的。 卫宴做的事情,和容疏有关。 他只身一人来到客栈。 深夜的客栈,寂静一片,昏黄的灯光下,值夜的小伙计手撑着下巴打着盹儿。 见到卫宴进来,他忙起身笑迎;“客官,您住店……” 卫宴抽出自己的腰牌在他面前一晃,声音很低,“锦衣卫办案,不许声张。” “啊?是,是,是!”小伙计慌了。 “该做什么做什么。”卫宴道。 “是。” 小伙计眼睁睁地看着卫宴上了楼。 他想告诉掌柜,可是却像被钉在地上一般。 那位大人可是说了,不许他声张。 要不,就这样,只当他没看到? 小伙计在楼下惴惴不安,卫宴却仿佛来过一般,轻车熟路地来到三楼。 三楼楼梯口站着两个侍卫模样的人,伸手拦住了他。 卫宴冷声道:“告诉你们主子,卫宴来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走到一间房前轻轻叩响了门。 中间又等了一会儿,但是卫宴并没有着急。 很快,他被人带进了一个房间。 容正和容夫人,正坐在罗汉床两边。 卫宴抬脚进来。 容正十分激动地站起身来,“卫宴,真是卫宴吗?” 他们之前见过面,而且容正对卫宴也不错。 不过是七八年前的事情,所以卫宴也很难装失忆。 他淡淡道:“是我。” 容正眼圈红了,双手紧紧握着卫宴的肩头,“好,好,好,转眼间长大成人了。你爹……” 容夫人清了清嗓子。 虽然卫宴来的目的她心知肚明,就是来说卫东学的事情,但是这事,应该让卫宴主动开口才是。 容正却道:“来,坐。你爹当年的事情,我早就想跟你提了。” 他本来想着等卫宴大了,有机会就跟他和盘托出。 毕竟长大了以后,才能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偏激的可能性就更小。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他再回中原,已经恍如隔世。 “好。”卫宴答应一声。 他之所以今日做了决定,来主动“寻求合作”,是因为被容疏遇贼这件事情刺激到了。 ——他想要斩断和容疏的联系,不想孝道有缺。 容疏也明明白白地告诉过自己,她和亲生父母有隔阂,不会跟着离开。 而容琅远在边关。 容疏身边,没有谁能保护她了。 倘若昨日,不是两个贼人,而是四个,八个呢? 容疏是否还能全身而退? 如果不能,医馆里只有三个弱女子,还有一条不管谁来了都装死的废狗,后果……卫宴甚至不敢想。 容疏倘若出事……哪怕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卫宴已心如刀割。 他恨自己。 他为了成全自己,为了和她断绝关系,甚至把放在她身边的人撤了。 容疏出事,他如何能原谅自己? 不,他要保护容疏,他要自己来。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真相。 而其实,无论真相如何,卫宴都已经不想再放开容疏。 倘若父亲是他记忆中的父亲,也会喜欢和接纳容疏这般善良单纯的姑娘。 或许是他自我安慰,但是不管怎么说,容疏都不可能卷入自己父亲的事情之中。 她和亲生父母也不亲,她唯一的依靠,是自己! 自己到底要多狠的心,才能置她于不顾? 今日,卫宴是来要一个真相的。 但是结果并不重要。 卫宴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容夫人一直听着他说话,靠在迎枕上,面色从容。 等卫宴说完后,她看向容正,挑眉笑道:“现在还觉得我小人之心吗?” 卫宴不解,但是也并没有问。 容正脸色微红,主动和卫宴解释道:“当年你爹的事情……有一些证据证物,一直存着……”qqxδnew.net 这是容夫人的主意。 现在看来,实属必要。 容正让人抬了两大箱子进来。 容夫人道:“这些东西,你回去慢慢看,都在里面。” 卫宴不明白,为什么容夫人千里迢迢把这么多东西带来,却一直没给自己。 容夫人也不解释。 她只是问:“怎么今日忽然想通了,要来找我?不别扭了?是因为容疏?” 此刻卫宴的感觉,和容疏面对容夫人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容夫人这种“什么事情都在我预料和掌控之中”的居高临下的态度,十分让人不舒服。 她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女人。 还好容疏不随她。 “不想说就算了。”容夫人道,“拿着东西走吧,我要休息了。” 第202章 翁婿之间 倘若别人那般说,或许是欲擒故纵。 但是容夫人却不是。 她是当真要撵人走的。qqxδnew.net 容正和她多年夫妻,自然一看就明白她的意思,忙道:“你累了先进去休息,我和卫宴,再说几句话。” 他看见卫宴,就像看到自己的子侄一般高兴。 容夫人见状也没有多言语,起身自己走进了内室。 容正招呼卫宴喝茶,又说起容疏和他的婚事。 “……兜兜转转,阿疏能和你在一起,我是放心的。” 卫宴沉默。 能和容疏在一起,是他此生之幸。 他也一定要和容疏在一起,不需要别人放心不放心。 尤其是这种之前对容疏不管不顾那么多年,现在又出来以父母身份自居的人。 卫宴替容疏委屈。 “……只是之前我不知道,没想到拆散了你们。卫宴,你和我说,你为什么要退婚?难道是不喜欢阿疏?” 大难临头各自飞? 倘若这样,容正肯定不愿意。 但是他见了卫宴,觉得后者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我和容疏,”卫宴惜字如金,“很好。” ——和你们无关。 无论你们如何,我和容疏都会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容正道,“说起来,因为我们的过失,阿疏和我们并不亲近……以后怕是只能麻烦你,帮我们好好照顾她……” 卫宴听到这里忍不住怒火中烧,压都压不住。 “我照顾容疏,是我分内之事,是站在另一半的立场上。我不是她父母,给不了她父母之爱,所以无从帮忙。” 他心里有多替容疏恨,口气就有多冷。 就算在自己父亲这件事情上,容正夫妻或许能说过去;但是对容疏姐弟,他们绝对是不称职的。 容正闻言,眼神内疚,“是,你说得对。” 当年确实没顾上两个孩子。 有很多苦衷,但是两个孩子确实因为父母的失职而吃了许多苦。 容正一直对容国公府怀有幻想。 没指望他们对自己的一双儿女掏心掏肺,但是想着最起码能庇佑他们,让他们衣食无忧地长大。 毕竟他们夫妻,留下了那么多钱财。 万万没想到,那般豺狼,竟然夺了家产,把自己的儿女撵出去。 每每想到这里,容正就几乎被悔恨吞噬。 “我回去会继续调查当年的事情。”卫宴看着地上的两个大箱子,“你们和容疏之间的事情,我一切都听容疏的。” “好,好,好。”容正听到卫宴如此铿锵有力的维护之言,对后者竟然更生出几分信赖和满意,“你说得对。你只管对阿疏好,剩下的……我们会自己弥补。” 无论能弥补多少,都是他们的心意。 卫宴没有多留。 容正让人帮他把箱子搬到马车上,然后亲自下楼送他离开。 马车走了之后许久,容正才回房间。 容夫人放下手中的书,倒是没说什么。 “我和卫宴说的,你都听见了?”容正在床上坐下问道。 “听见了。”容夫人把书收起来,“怎么,后悔了?” 她之前和容正说,先要沉住气,不要和卫宴提婚事。 等日后卫宴知道当年真相之后,然后再说,会好很多。 显然,容正今日没听她的,提前说了,然后现在又有些后悔。 多年恩爱夫妻,容夫人对容正再了解不过。 “不用后悔。”容夫人道,“我听了卫宴的话就知道,他现在已经很理智了。早说晚说,结果都一样。” 他们现在,应该欣慰。 毕竟有个傻小子,像当年容正对自己般一心一意。 容夫人安慰容正:“咱们两个好好的,他们两个也好好的,不要再想了。” “可是……”容正叹气。 “想也没用。”容夫人道。 她不后悔。 当年确实形势比人强。 她如何能任容正丢了性命? 所幸上天待她不薄,她的女儿,还是随了她,性情坚韧,随遇而安,活成了现在的样子。 现在,她有恩爱的夫君陪伴,女儿也过得幸福,别说同她疏远,就是恨死了她,又如何? 每个人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容夫人想得开。 容正被她开解,心里好受了不少,道:“咱们能给阿疏的,怕是只有俗物。那就,多给她些,让她傍身。” “嗯。” 说起这个,容夫人就恨得牙痒痒。 当年她明明有安排,结果有人办事不利,让容疏姐弟额外吃了许多苦。 她现在只能用“磨难让人成长”这样的话自我安慰。 “早点睡吧。”容夫人道。 他们应该,很快就能离开京城了。 除了容疏之外,他们还有容琅这个多年没见的儿子。 容夫人想去看长子。 容正点点头,心事重重地躺下,却一晚上都没睡好。 卫宴也没睡。 他不眠不休地查看了几乎所有的证据。 即使他不喜容夫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是很厉害很厉害的。 各种物证,签字画押的证词,证据链完整,无懈可击。 而且容夫人自己,还把整件事情完整地记录下来,带着置身事外般的冷静客观。 甚至,父亲还留了绝笔信,自陈过错。 卫宴…… 无话可说。 原来自己这么多年的挣扎,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或许要感谢之前他有了些心理准备,所以这会儿才不至于完全陷入绝望。 卫宴坐在地上,一条腿弯曲,手握着信搭在膝盖上,头靠着墙壁,良久沉默。 昭苏和徐云都在,可是见到卫宴这般,谁也不敢出声去劝。 对于卫宴来说,这是信仰崩塌的至暗时刻。 可是卫宴这般实在太久,徐云暗中拉了拉昭苏的袖子。 昭苏看他,用眼神问,干什么? 徐云做了个出去的手势。 天光微熹,这会儿容疏也该起床了。 徐云要去搬“救兵”了。 这时候的卫宴,不需要两个属下的陪伴。 他需要的是容疏的安慰。 只有容疏,能把卫宴从这种死寂的情绪中拉出来。 昭苏懵懂:你去茅厕就去啊,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啊! 第203章 容疏前来救火 徐云不理这个傻子,自己快步出去。 容姑娘救命! 容疏昨天睡得晚,这会儿还没起床。 “徐云找我?”她被月儿唤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道。 “嗯。”月儿道,“说是卫大人有些不好,让您去看看。” “什么?”容疏一听这话也不好了,睡意全无。 卫宴怎么了? 她披上衣裳,头发也没梳就急匆匆地出去见徐云。 徐云见状,赶紧背过身去。 ——姑娘,这是我能看的吗? 他还想要这双眼珠子呢! “卫宴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徐云:这话怎么传的? 哦,是月儿传的,那没事了。 他把昨晚的事情说了,心里暗暗祈祷。 大人啊,属下都是为了您,用心良苦,您可千万别恩将仇报,怪属下自作主张。 他现在一定是被昭苏传染了,才会这么絮叨。 容疏听完后松了一口气。 哪怕她还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只要不是卫宴“不好”就行了。 上一辈人的纠结,不算什么新闻。 容疏回屋简单梳洗一下,提着食盒出来。 徐云见状惊讶:“容姑娘,您这是……” “路上买点热乎的早饭。”容疏道。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徐云忙上前接过来。 容疏一个人都没带,只阿斗非要跟她。 她就这样跟着徐云去了锦衣卫衙门。 ——卫宴大部分时候都住在这里,并不回去宠幸他的“宠妃们”。 花大价钱养的猫,都被别人撸了。 容疏提着食盒走进卫宴的房间。 徐云站在门口,对着发呆的昭苏使眼色,示意后者赶紧出来。 昭苏反应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卫宴,然后才急匆匆跑出来。 卫宴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低头看着信,甚至没有察觉到容疏进来了。 直到阿斗跑到面前舔着他的手背,欢喜地对着他摇尾巴,卫宴才反应过来。 他抬头看向门口。 容疏今日穿着一身家常六七成新的袄裙,提着食盒,披着初升的日光走进来。 “阿疏……”他喃喃地喊道。 容疏叹了口气,走进来把食盒放在地上,然后伸手拉他:“地上凉,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善待自己的身体。” 容疏手指修长,带着干活留下的薄茧,泛着年轻姑娘特有的红润健康的色泽。 卫宴伸手,然后很快被柔软包裹了一半的手掌。 温暖似乎顺着两人的接触,从容疏身上分享给了自己。 这一瞬间,卫宴有泪流满面的冲动。 他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容疏,长睫微眨,泪光隐现。 他说:“容疏,对不起,是我错了。” “你崇拜自己的父亲,孝顺自己的父亲,有什么错?” 来的路上,容疏已经听徐云把这件事情的始末说了。 说实话,对于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感。 因为所有的人都在针对卫东学,对他落井下石的可能性,真的不太大。 不管是她的便宜爹娘,还是战大爷,都是风评很好的人。 他们犯不着联合起来构陷卫东学。 可是正如卫宴体谅她的无辜,她也同情卫宴的处境。 “和你没关系的。”容疏道,“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 人生原本就是这样。 ——开盲盒。 有时候开出来的,就是个笑话。 容疏还是那句话—— 事已至此,还是吃饭吧。 有些伤害,只能交给时间,让四季三餐的烟火把他们抚平。 “我也没吃饭,咱们俩一起吃吧。”容疏道。 “好。” 卫宴把手中已经握得皱巴巴的信纸放回到书桌上,用青玉狮子镇纸压好,然后去洗了手。 容疏已经把路上买来的吃食都拿了出来。 “这甘家的豆花,最好吃,就是每天都得早起排队,晚了就没有了。我今日托你的福,总算买到了。” 她说话不疾不徐,带着笑意,仿佛春风送暖,直入心头。 卫宴的心,被狠狠地熨帖了。 他甚至控制不住想要抱她。 没有什么邪念,就是想抱抱她,从她身上汲取更多的温暖。 “你喜欢吃甜豆花,对不对?”容疏把甜豆花放到卫宴面前,“你之前偷吃我做的糖,我都知道。” 卫宴笑了,“那你怎么不说?” “就当被阿斗偷吃了呗。”容疏笑眯眯。 卫宴听出了她的调侃之意,苦笑着道:“你都给阿斗做衣裳了。” 容疏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卫宴这是,跟自己讨新衣? “我的针线不太行的。”容疏道,“你知道的,之前准备嫁妆的时候,给我难的……再说,我手头也慢,让我做一身衣裳,那不得过年才能穿上?” “我不嫌弃。讨饭吃的还有嫌弃饭不好的?我也不着急,过年穿正好。” 容疏:“……好。” 她好像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结结实实地栽进去。 “这是麻团,这是包子,这是咸菜……” 两人一起相对坐下吃饭。 卫宴一边吃,一边跟容疏详细说了自己昨晚一夜未睡看到的那些资料。 “那说起来,你现在相信了你爹当初……有些不太合适的举动?”容疏说得很委婉,显然是顾及卫宴的面子。 “嗯。”卫宴苦笑,“你娘早就做了周全准备,大概也是想到日后可能有人重翻旧账。” 结果,自己被打脸打得,无言以对。 “那也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难受。你爹人都已经不在了,他为他犯下的错误付出了代价,就不要再想着了。” 难道真的还要父债子偿吗? “我觉得,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都像个笑话。” “也不能这么说,你看我们认识了,你还认识了很多贵人,朋友……这也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任何人站在你的立场,都很难比你做得更好。” 容疏把最后一点豆花喝完,继续道,“卫宴,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过去的事情,你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了,无可弥补。我觉得你还是,往后看吧,以后为自己活。” 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卫宴这副心碎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疼。 “我真的是个笑话,还有我娘。”卫宴自嘲地笑了,“我爹临终之前写下了一封信……” 那封信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让卫宴彻底绝望。 (未来十天,每天四章,欢欢喜喜过大年~) 第204章 寺中遇卫宴 卫东学在绝笔信中,甚至没有提起过李氏和卫宴。 他在替他的外室求情,替他和外室生的女儿担心。 他求容正帮忙照顾她们母女。 他说,他女儿才十岁,为她的以后而担忧。 他和外室所出的女儿,都十岁!十岁了! 他瞒得可真深。 卫宴心疼自己的母亲。 容疏听完后,心里把卫东学骂得狗血淋头。 就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是不是? 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真是活该,一点儿都不值得怜悯。 “他太狠心,最后连一句话都不肯留给我娘和我。” “那样或许也不是坏事,以后你不用总想着他。”容疏道。 既然这样,就让事情彻底过去吧。 卫宴也该替自己打算,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了。 ——自卫东学死后,这个可怜的孩子,大概没有一天不是负重前行,背负着远远超过他承受能力的仇恨。 现在被证实,只是一场笑话。 卫宴没有崩溃,已经很坚强了。 卫宴沉默良久。 他心情复杂,他想和容疏说“谢谢”,可是这两个轻飘飘的字,根本不足以表达出他的心意。 容疏陪他吃完饭就走了。 痛苦这种东西,诉说能让人暂时平静。 但是想要长久真正地放开,还得自救。 希望卫宴,能够尽快走出困扰,为自己而活。 容疏回去之后也有些心不在焉。 方素素带着思思在医馆玩,很明显看出来她的不在状态。 “怎么了?” “没睡好。”容疏打着哈欠道,“不说了。” 又有患者进来了。 她这里是越来越忙了。 思思在医馆待了半个多时辰就觉得无聊,说要出去玩。 方素素没好气地道:“要来的时候就骗我,说来了跟容姐姐学医,把我高兴得不行。你倒是真学点,哪怕装装样子骗我也行啊!” 思思吐吐舌头:“我才不学呢!” 太辛苦了。 她确实有点兴趣,但是这兴趣来自于做大夫可以见到很多人,十分热闹。 可是想到要学那么多东西,思思就打退堂鼓了。仟韆仦哾 而且也太累了,忙的时候就被医馆绑住,不能出去好好玩。 这个她真不行。 “那你要去哪里?” 方素素也并不拘着思思。 思思生在罗马。 只要她不作死,只要武顺侯足够争气,她一生都会平顺幸福。 能有坦途,谁愿意走荆棘丛生的路? 人和人的命运,是不一样的? 不管方素素自己做花娘,还是容疏做大夫,她们都在卷。 而思思不需要。 “回侯府吧。”思思眼珠子转转,“说不定我爹会在府里呢!” “换个地方。”方素素道,态度十分坚决,显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为什么?”思思歪着头,一脸不解。 之前她玩嗨了,不想回侯府,方素素还押着她说必须回去。 方素素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武顺侯还不到三十岁,说什么余生不娶,到底能不能兑现,很难说。 思思不和亲爹培养感情,日后有了继母,有了弟弟妹妹,谁还管她? 所以她才催促思思经常回去。 目前来看,父女俩感情确实一直很好。 然而现在却不行。 因为武顺侯给方素素带话了,太后把身边的宫女赏赐给他做妾。 这会儿,人已经在侯府。 武顺侯太忙,顾不上搭理,也不想搭理。 可是这毕竟是太后赏的人,不能随意打发。 所以武顺侯决定暂时先冷处理,等回头腾出手来再想想怎么办。 他怕思思知道后误会,说回头想好了如何处置再和思思谈。 所以这会儿,真的不能回去。 “因为你爹最近都不在府里,他太忙了。”方素素扯了个谎。 “我爹不在啊!那也没关系,我回去又不是只能找我爹玩。” 方素素:“……那多没意思。咱们换个地方玩吧!” “去哪里呢?”思思托腮道,小眼睛滴溜溜地转,“要不还去大相国寺吧!我去看看那个小和尚,嘿嘿。” 那个爱吃糖的小光头。 这次她去,小光头是不是该长出点头发了? 不知道摸起来,会不会扎手。 这次她要多带几包糖。 方素素一听,立刻答应。 没事多拜佛,总没错。 虽然佛祖也得吃人间香火,有点费钱,但是这些钱,武顺侯给报销。 他出钱,自己攒功德,这买卖可以。 方素素也是个爱出门的,当即就带着思思,在姜昭和另外几个侍卫明里暗里的护送中往大相国寺而去。 思思到处找小和尚,可是并没有找到,不由有些失望。 “这人咋就不见了呢?” 思思坐在铺着厚厚软垫的石凳上,晃悠着小短腿,气鼓鼓地道。 “说不定哪里有人家做法事,他师傅把他带去了。”方素素道。 不过说起来是有点奇怪,她打听了好几个和尚,那些人都不知道。 甚至都没打听出小和尚的法号。 不过思思的注意力,很快被一只蓝色的小鸟吸引。 “素素姐,我看它不太聪明的样子……”思思看着在地上不知道啄食什么的蓝羽小鸟,压低声音道,“看看能不能抓到它,我玩完了之后,送给战大爷。” 战大爷,是所有人的大爷。 方素素:“你试试,就知道你和它,到底谁不太聪明了。” 思思听出来她的嘲笑之意,十分不服气,喊姜昭和几个侍卫一起帮她抓鸟。 那小蓝鸟也是奇怪,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故意逗思思玩,飞起来又落下,落下又飞起,但是就不让思思碰到…… 思思被吊足了胃口,表示一定要抓住它。 姜昭带着几个侍卫,只能苦哈哈地帮忙抓鸟。 方素素并不参与他们无聊的游戏。 百无聊赖间,她的目光扫到了一个熟人。 卫宴? 不过她只看到了一个侧影,然后就是消失的衣角。 卫宴消失在了拐角处。 方素素摸了摸鼻子。 卫宴又来这里做什么? 他做了什么亏心事,每次来烧香拜佛的时候,都能遇到他。 回去得和容疏说一声。 再好的男人,也不能放任,否则多半会给人“惊喜”。 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也一样。 第205章 命中都是下下签 方素素本来想鬼鬼祟祟跟过去看看。 但是后来走了几步,她忽然改变了主意。 ——她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 她要光明正大地去。 她可是卫宴的救命恩人,还是他未来的大姨姐。 还没成亲,她就是贵客! 姜昭虽然陪着思思,但是目光一直落在方素素身上。 见她一会儿“猥琐发育”,一会儿昂首挺胸,十分诧异,又觉得可爱。 只是,方素素在看什么呢? 姜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正思忖间,素素迫不及待地催促他:“姜昭,你快点!” 这人怎么回事? 总是偷看思思姐,像根木头似的。 思思姐才不喜欢他这么木讷的人呢! 思思姐只喜欢自己这样的小可爱。 姜昭,你能不能变可爱? 方素素走到门口探身往外看,却没有再看到卫宴。 她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可能看花眼了。 卫宴上一次来的时候,声势那么大,主持都得亲自作陪。 但是现在,众多僧人该干什么干什么,丝毫也没有紧张的气氛。 而且她刚才看到的卫宴,也是一身便装…… 只是,到底是她看错了,还是卫宴偷偷摸摸来了? 这是个问题。 方素素若有所思。 “怎么了?” 耳边突然想起的熟悉而关切的声音,让方素素回神。 原来姜昭刚才好容易摆脱思思,让人看顾她,自己则走过来关心方素素。 “没事。”方素素道,“我刚才就是看见一个人,有点像卫宴。” “卫……卫大人?”姜昭有些紧张。 “卫宴怎么了?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瞧给你吓的。”方素素白了他一眼。 她怎么就没觉得卫宴多可怕呢! 姜昭讷讷地道:“那是因为你跟卫大人算是熟人了,其他人,不单单我一个,你说多少人不害怕他的?” “只要不作奸犯科,怕他做什么?”方素素道。 “抓到了,我抓到了!” 思思兴奋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那只可怜的小蓝鸟,真的被侍卫抓住了交给了她。 “姐姐,你看,你看——”她握住小鸟,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方素素炫耀。 方素素去给她“捧场”,留下姜昭自己闷闷不乐。 ——方素素干嘛帮卫宴说话? 自己和她不是更熟吗? 真是让人不高兴。 思思想要鸟笼,姜昭就派了个人去外面买。 大相国寺周边繁华热闹,卖什么小东西的摊子都有。 思思刚得了“宝贝”,自然稀罕得不得了,坐在那里,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它头顶的那一小撮羽毛。方素素笑道:“小心给它薅秃了。” “我才没薅呢!”思思不服气地道,“我在给它按摩。” 她这手法,师承容疏,厉害着呢! 这小鸟确实讨人喜欢,就算被抓了,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并没有多少畏惧之色,更多的反倒是好奇。 真是一只傻鸟。 在寺庙里呆久了,和那些和尚一样念经念傻了,方素素心说。 但是她立刻又描补道,阿弥陀佛,佛祖恕罪,刚才我胡说八道,言不由衷。 思思玩着小蓝鸟,方素素就有些无聊。 她站起身来,让侍卫看好思思。 思思忙抬头:“姐姐要去哪里?” “不走远。”方素素指着十几步外抽签的地方道,“我去抽个签玩玩。” “那行,你别走远。”思思小大人一般道,“要不危险。” 方素素大笑:“知道了,小管家婆。” 今日不是过年过节,所以寺庙里人不多。 方素素走到签筒前,漫不经心地抽了一支签出来。 然后她看了一眼,极快地把签又扔了进去。 什么鬼东西! 下下签! 一定是刚才抽的方式不对,把别人的抽了出来。 这寺庙也是,咋想的,竟然还有下下签。 想不想让人来了? 方素素心里絮叨半天,双手合十,虔诚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闭上眼睛,又抽了一次。 结果依旧。 下下签。 方素素气结。 她四下看看,趁人不备,把那支下下签扔到了桌子下面。 这次她就不信了! 事不过三,佛祖保佑,第三次肯定还作数。 第三次,方素素竟然又抽到了一支下下签。 这次,她实在绷不住了。 贼老天,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这是一定要让她倒霉才甘心? 佛祖啊佛祖,您看看,我是充钱了的! 方素素跺跺脚,又偷偷把这支签扔到了地上。 虽然事不过三,但是佛祖宽宥,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方素素又要伸手去抽,却被一只大手拦住。 她心虚抬头,便看到一个大和尚。 虽然上次容疏解签的时候她不在,但是今日一见到大和尚,方素素立刻就猜出来,这是容疏回去之后提起的那个人。 骗子! 方素素捂紧自己的荷包。 大和尚,我和容疏不一样。 我把钱看得比命都金贵! 别来碰瓷,没钱! 大和尚并没有指责她乱扔签文,而是道:“别抽了,你今日只能抽出下下签。” 方素素眼睛瞬时瞪大,气结道:“你别想骗我钱!” 下一步,是不是就得说她印堂发黑,有凶兆? 她不信。 反正任何想要从她兜里掏银子的人,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傻。”大和尚嫌弃地道,然后伸手把一把签子都从签筒里抽了出来。 方素素看了一眼,顿时无语至极。 因为每一支签子,都是下下签。 那她抽个屁啊! 大相国寺行不行了? 这是想干黄的节奏? “为什么都放下下签?”方素素问。 “我今天心情不好,就随便抓了一把下下签扔进来,看哪个倒霉鬼跟我一起不高兴。”大和尚道。 方素素:“……我高兴着呢!你自己不高兴去。” 这出家人,还这么气人,佛祖瞎了眼才收你! 大和尚似乎在故作高深。 他说,“有些人,无论怎么选,都只有下下签。” “所以,你想说,所有的挣扎都是没有意义的?”方素素冷笑着道。 这句话勾起了她关于过去的某些极其不愉快的记忆。 她知道自己命贱,可是不容许别人当面把她按在地上摩擦。 “只要你肯花一两银子……” “想都别想!”方素素打断大和尚的话,刚才的气愤消失了很多,甚至又变得高兴和神气起来。 她就说嘛,怎么可能是她命不好? 分明是有人想骗钱,哼! 休想! “花什么一两银子?我给你。” 姜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 (除旧迎新,恭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胜意~感谢有你~) 第206章 憨厚小和尚 “你别……” 方素素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姜昭已经把碎银子递给大和尚。 她恨得就要抢回来。 这个气人的大和尚,一文钱都不想给他。 可是大和尚动作比她快多了,已经把碎银子揣到了怀里,还对着方素素得意地笑。 方素素:“……出家人也爱银子,哼!” 姜昭道:“一点儿银子,不打紧。别不高兴了。” 他甚至都没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远远看见方素素在这里和大和尚说话,肉眼可见地不高兴。仟韆仦哾 方素素心里有些感动,却瞪了他一眼,“你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我叔父给我的。”姜昭道。 方素素想起他说过,是他叔父把他带到花船上,买了自己……不由有些脸红,不好再说什么。 大和尚拍手道:“两位佳偶天成,百年好合。” 这下脸红的是姜昭了。 方素素却啐了一口道,“大和尚,我劝你念念经,不要光顾着贪财。” 大和尚看了她一眼,“红颜薄命。” “哎,你这和尚怎么回事?” 方素素还没说话,姜昭不高兴了,和他理论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这样说话容易挨打知道吗? 大和尚不紧不慢地道,“痴情种。”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方素素:“哎,你别走,银子还我!” “早晚会还你的。”大和尚脚步未停,不紧不慢地道。 方素素要去追他,却被姜昭拉住。 “算了,就一点银子,不要和他吵,回头气到自己,不值当。” “怎么不值当?我看你给他的银子,有二三两呢!” 她这么抠门的一个人,怎么身边都是散财童子,真是要气死她了。 姜昭道:“就是个胡言乱语的大和尚,别,没事,我不差那点银子。” 方素素:“……” 好气。 她之前还嘲笑容疏被人骗钱,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上当。 她是没有上当,可是架不住身边的人给大和尚送钱。 今天出门之前没看黄历。 抽了三个下下签,还赔了钱。 鸟笼买来了,思思把小蓝鸟装进去,又和寺里的僧人讨了小米喂它。 方素素原本还担心这抓来的鸟儿性子烈,不吃东西。 后来发现是她想多了。 小蓝鸟适应非常良好,吃得不亦乐乎。 思思道:“姐姐,我们走吧。我们回去找战大爷!” 她迫不及待地要去炫耀自己的小鸟了。 她甚至已经忘了今日来庙里的目的是要找那个脑袋很好摸的小和尚。 方素素提醒她:“不找人了?” 思思想了想,还是小鸟更好玩。 “不找了,下次再来。”她摇头晃脑地说道,“佛曰,没有缘,没有缘。” 方素素和姜昭等人都被逗笑。 “有缘,有缘,我来了。” 小和尚不知道从哪里出来,跑得满头大汗。 众人见状更是乐不可支。 这一对小人儿,凑在一起,可太有趣了。 思思平时就是个精灵古怪的,这小和尚又是个呆萌可爱的,谁看了不喜欢? “你怎么才来啊!”思思抱怨道,“你再不来我就走啦!” “那个,还有糖吗?”小和尚咬着食指,馋得口水都要出来了。 “给你带了呢!”思思把荷包解下来递给他,“可多了,你掂掂,是不是很沉?” “都给我了?”小和尚眼神亮晶晶的,都是欢喜。 “都给你了。” 小和尚接过来,“那你等等,我给你回礼。” “我不要回礼,我什么都有。”思思霸气侧漏地道。 “那不好吧。”小和尚一边说一边想,自己能拿出什么东西,是思思没有的。 “没什么不好。”思思道,“我要去玩我的小鸟了。” 散了吧。 她今天不想摸小和尚的头,就想玩她的新宠。 “不能玩小鸟!”小和尚认真地道。 方素素:果然是佛门长大的孩子,有悲天悯人之心。 “我就摸摸它,不会伤害它的。”思思道。 “摸也不行。” 思思生气了:“我的小鸟,你管那么宽!” 亏她还给他糖吃呢! 小和尚急得脸都红了,“摸坏了不能尿尿了!” 思思:“啥?” 方素素忙把她拉到一边。 与此同时,姜昭也把小和尚拉到一边。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各自和面前的小家伙解释。 于是对思思而言,奇怪的生理知识增加了。 而小和尚见到小蓝鸟也很喜欢,浑然忘了之前的讨论,高高兴兴地和思思一起趴到桌前看小鸟了。 方素素再看姜昭,尴尬得脸都红了。 有些词,明明很纯洁,被这小和尚一说,以后真的无法直视了。 “对了,我还要给你好回礼呢!” 玩了一会儿,小和尚“不忘初心”,还想着回礼的事情。 他把手伸进衣领里掏啊掏…… “你掏什么呢?”思思道。 “掏这个。”小和尚把脖子上的红绳露出来,下面是一只金镶珐琅的……小孔雀。 孔雀栩栩如生,十分精美。 “这个你有吗?” 小和尚用胖乎乎的小手托着孔雀挂坠问思思。 思思摇头:“我没有。” “那太好了,我把它送给你做回礼。” “我不要。”思思道,“那个很贵,而且是你身上戴着的,应该是你家人给你的吧。”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在市井之中混迹这么久,对许多东西的价值都有了了解。 方素素听得很欣慰。 做人哪,一定得有数,有分寸。 小和尚道:“可是糖很好吃……” 对他来说,糖也是极珍贵的。 “你太好骗了。”思思叉腰,好为人师,“我跟你说,你这样不行。你可长点心吧!” 她把小和尚说了一顿,又亲自帮他把小孔雀塞进衣裳里。 那语言那动作,俨然是一个翻版的方素素。 “以后不要随便给别人这么贵的东西!” “我没给别人,就给你了。”小和尚憨厚道,“你给我糖吃。” “有人给你糖吃,还想把你骗走呢!”思思叉腰,“你要是不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记住就行了。长大你就明白了!” 方素素:“……” 这真是平时她说思思的话,没想到小家伙都记在心里。 ——替别人记着,这会儿终于找个人,能施展一番了。 “那我记住了。”小和尚点点头,一脸认真。 第207章 假装失忆? 众人看得又都笑了。 方素素一行离开的时候,小和尚还恋恋不舍,在门口目送他们的马车离开。 思思掀开马车侧面的帘子,对着他摆手:“下次来我还给你带糖吃!” 小和尚眼巴巴地看着她,“你快点来哈,我吃得很快的!” 唉,就是没给人家送回礼,心里惴惴不安。 算了,他回去再想想送什么好。 方素素扶住思思,笑骂道,“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再来?让人巴巴等着你。” 因为今天的三支下下签,加上被大和尚骗钱,她心里是有些膈应的。 短时间内,她不想再来。 思思却不以为然地道:“我不来,他就和别人玩呗。那么多人呢!” 方素素笑骂她心大。 心大好。 女孩子想太多,容易把自己累坏。 回去之后,方素素把大和尚骗钱这件事情说了。 容疏听得好笑:“放心,我不是第一个被骗的,你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被骗的。” 不怪她们傻,都是大和尚太狡猾。 方素素白了她一眼,“就会自我安慰。那二三两银子呢!我扔进水里还能听个响儿,给了那大和尚,还骂我一顿。” 不行了,越想越气。 赶紧换个想法。 “对了,我看到一个人,和卫宴身形可像了。可是后来等我追出去看,又没看到……” 可能是她眼花了? 总不能是她想念卫宴,思念成狂了吧。 呸呸呸! 容疏想起卫宴之前和她说的,在大相国寺是为了调查秦王。 可能那件事情还没结束。 卫宴现在应该已经明白,当年他的父亲,是罪有应得。 生活不是解数学题,明白对错就可以结束。 心理上的那种难以接受和释怀,才是最折磨人的。 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卫宴也得继续完成锦衣卫的事情。 容疏心中忽然生出了许多疼惜。 她对此,并不感到奇怪。 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她还能做到直面自己的感情。 她不想投入,但是卫宴太好,所以她发现的时候,已经陷入了他天罗地网般的温柔。 只是彼时,他们两人已经分开,而且中间还隔着“父仇”。 所以容疏承认,并且有意冷却这种感情。 可是现在……卫宴终于明白当年真相,明白容正夫妻只是在做正确的事情,那他对自己…… 而不管卫宴怎么想,容疏都心疼他。 发自内心的心疼。 卫宴承受了太多,这个沉默的,温柔的,伟岸的男人。 “你说是不是卫宴?”方素素打趣道,“会不会是求你们俩的姻缘去了?嘿嘿。” 容疏幽幽地道:“你知道人什么时候最喜欢求神拜佛吗?” “嗯?”方素素不解地问,“什么时候?” “在绝望的时候。” 方素素:“……我胡说的,我其实也没看清楚。再说,就算是卫宴,也可能是正事,他那么忙。” “嗯,他很忙的。”容疏道,“我去做饭了。” 容疏匆匆出去。 她不能继续这个话题。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去找卫宴。 此刻,占据上风的并不是爱,而是疼惜。 卫宴太孤单了。 容疏想到“孤单”两个字的时候,只觉得内心狠狠被什么敲击。 她甚至开始感谢不靠谱,不讨人喜欢的雍天纵。 因为他是卫宴的朋友。 是卫宴孤独时候,可能能倾诉的对象。 虽然按照卫宴的性格,可能根本就不会跟人诉说。 容疏是个敢爱敢恨的,她想,她就能去。 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因为卫宴的态度…… 卫宴有没有从父辈的事情之中缓过来? 他现在有时间应付自己吗? 他能放下心结吗? 容疏觉得脑子很乱。 她已经过了热血上头,就立刻要去做某件事情的年龄。 她要好好想想再决定。 深夜,锦衣卫衙门。 “大人,您喝茶。”昭苏小心翼翼地把一盏卫宴要求的浓茶放到他手边,“少喝点。” 卫宴平时都用浓茶提神。 显然,这很可能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卫宴从堆得厚厚的公文中抬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还在调查秦王的事情。 皇上不满意,底下的人就要跑断腿。 可是至今没有什么进展。 然而秦王这件事情,只是等待他处理的无数件事情中的一件而已。 卫宴放下茶杯,又捏了捏眉心,和昭苏道:“我怎么觉得最近精力不济,总是提不起精神来。” 昭苏嘟囔道:“就是铁打的人,也不能像您这样,一天巴不得干十二个时辰。” 那是精力不济吗? 那是睡眠不足。 “大人,属下真怕您这样熬不住。”昭苏道,“您,您现在,为什么这么拼啊!” 从前或许可以说为了报仇。 但是现在呢? 报哪门子的仇。 “……属下和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最近,真的不太聪明了……” 人缺觉,就像缺心眼。 “怎么了?”卫宴并不介意他这么说,平静地开口问道。 “您已经知道,其实过去的事情,盖棺定论了。那……就让它过去了吧。您现在最重要的,不该是……容姑娘吗?” 那么好的姑娘,错过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别忘了,现在卫宴和容疏,男未娶,女未嫁…… 卫宴可能就算了,但是人家容疏,是很抢手的啊! 上有程家那样的,中间有进京赶考的举人沈独,下面还有很多市井之人,都盯着容疏呢! 谁不想娶那样一个能干的媳妇? 模样、脾气都没的说,医术厨艺,又哪个能比? 为人处世,待人接物,有什么能挑出毛病的? 明珠或许蒙尘,但是容疏,那就是一块摆在柜台上的金子,除非瞎了,谁都看得到她的光芒。 昭苏的话,说到了卫宴的心坎上。 他何尝不知道? 他何尝不是心急如焚? 可是…… 没弄清楚真相之前,他草率决定,解除了两人婚约。 现在事实真相大白,他想吃回头草,然后就立刻去吃? 那样的话,把容疏当成什么人了。 至少……至少要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或者机会,让他自然地接近容疏,慢慢再把她追回来吧。 这个机会是什么?在哪里? 卫宴迫切想知道,却没办法。 昭苏听他说完,忍不住道:“您实在没办法,干脆假装失忆算了!” 第208章 深夜的温暖 卫宴:“失忆?” “对,”昭苏给他出馊主意,“您就假装受了伤,撞了头,失忆了。然后您就一口咬定,你们婚约没解除,不就行了?” 卫宴:“……你让我光记着和她订立婚约,却忘了自己做过的蠢事?” 不,绝不。 他是个男人,还有勇气面对自己的错误。 他只是在想,该如何弥补容疏,以更好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是,如果我受伤失忆,容疏会担心,会同情我,我们俩可能因此就重归于好……但是我不想骗她,一点儿都不想。” 他们的感情,不该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 他如何能无耻地利用容疏对他的怜悯? 就算这辈子,他得不到容疏,只能看着她嫁给别人,也绝对不会利用欺骗和伤害她的手段得到她。 这是底线。 “那……属下就没办法了。”昭苏垂头丧气地道。 就让沈独,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卫大人真倔,不肯用苦肉计…… 可是之前故意把手指尖划伤,那不算吗? 雍天纵因为这件事情,嘲笑了大人两三次了呢! 卫宴:那是情趣。 “卫大人,外面有人求见您。”屋外响起了锦衣卫回禀的声音。 “三更半夜的,谁呀?”昭苏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卫大人又不是阿猫阿狗,什么人想什么时候见就能见。 而卫宴,却莫名地心有所感。 他也站起身来,沉声道:“谁?” “回大人,来人自称姜昭。” “姜昭?大人,要不要让他进来?” 因为思思的原因,姜昭也等于陪伴在容疏不远处。 昭苏话刚说完,卫宴已经快步出去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姜昭来这一趟,和容疏有关系。 如此深夜,难道是容疏出事了? 之前的小贼,京兆尹在他的压力下,已经屁滚尿流地带着人解决了。 而且卫宴对这人办事能力不放心,亲自又查了一遍,证明只是一伙不成气候的盗贼,其中两个倒霉蛋儿,慌不择路才找到了容疏那里。 而且那一伙人,已经被打击殆尽了。 所以,容疏不会出事。 对,肯定不会! 姜昭冻得在外面来回踱步,忽然听到脚步声,忙迎上前:“麻烦兄弟了,卫大人怎么说……卫,卫大人?您怎么亲自出来了?” 卫宴的目光落在他拎着食盒的手上,原本的满腹担忧,忽然就变成了无尽的绵延的欢喜。 然后果然,姜昭就道:“容姑娘熬了鸡丝粥,做了蟹黄包子,让我来给您送点来。” 卫宴瞬时和颜悦色,“好,多谢,有劳你跑一趟。” 容疏还惦记着他。 虽然容疏什么话都没带来,但是卫宴就是感受到了她小心翼翼的呵护和照顾。 她是担心自己对过去难以释怀,又不好意思直接来劝,所以就用这种方式,婉转地安慰自己。 他领情! 他只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容疏。 姜昭见他亲自来接食盒,心里也高兴。 ——也就是沾了容疏的光,否则他这有生之年,哪儿有机会见到卫宴这样温和的一面。 行,这一趟没白跑,领了好几份情呢! 容疏,方素素,还有卫宴。 当然,方素素就是那个上蹿下跳看热闹,看得比当事人还激动的吃瓜群众。 姜昭高兴的时候,话就多。 他说:“您快回去尝尝,这包子可好吃了,趁热吃,比从前的还好吃。” 昭苏:“咋,你吃过了?” 他家大人都还没尝到,姜昭倒是先吃了,让人生气。 倘若他过去,是不是也能吃到了? 但是现在,看卫大人的样子,肯定不舍得分享。 唉,蟹黄包子,他也爱吃啊! 嫉妒。 “吃过了。”姜昭道,“这是沈独给容姑娘的食谱。别说,做螃蟹真是一绝。” 昭苏:“……行了,你快回去吧。晚了小心被巡逻的人抓走!” 反正他是后悔了,不该和姜昭啰嗦。 现在,卫大人还吃得下这包子吗? 那是沈独给的食谱呢! 反正昭苏觉得,自己都有点心塞。 “昭苏说得对。”卫宴淡淡道,“昭苏,你带着令牌,把他送回去。” 他想自己慢慢享受容疏的关爱。 昭苏在,属实有点聒噪了。 昭苏给自己挖了个坑,只能含着泪跳下去。 卫宴自己拎着食盒回去。 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粥和包子,打开最下面一层,看到里面大碗里的热水,卫宴才明白,为什么粥和包子还是温热的。 容疏总是这么用心。 姜昭把这拎过来,水撒得不多,也是难为他了。 卫宴先喝了一口粥,然后用筷子夹起一个蟹黄包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果然,比起之前容疏做的,似乎口感层次又丰富了一些,不知道加了什么。 总之,很好吃。 卫宴舍不得一下吃完,小口慢慢吃着。 想到容疏替自己做这些的时候,怀着对自己的担心和关切,卫宴就觉得心里温暖而欢喜。 他希望这种美妙的感觉,能延续更久一些。 苦逼的昭苏,把傻呵呵的姜昭送回去。 本来想着跟容疏蹭点蟹黄包子吃,可是没蹭到…… 太晚了,大家都睡了。 算了算了,回去找卫大人讨点去,说不定,能给他留点? 可能性,不太高啊! 昭苏一边走一边碎碎念,然后忽然就看到对面有人举着灯笼来了。 什么人,三更半夜宵禁之后还在街上行走?qqxδnew.net 心怀正义的昭苏大声呵斥道:“大胆!” (新春大吉,心想事成!四章奉上,继续看烟花去啦~) 第209章 吃撑了 昭苏伸手往腰间摸腰牌。 做锦衣卫的有两类人,要么就是卫宴这般有坚定目标,但是不容易实现,想通过锦衣卫来走“捷径”;要么就是没有选择,被选入锦衣卫的。 不敢说全部人都是如此,但是十分之八九都是这两类人。 而昭苏不是。 昭苏出身不错,家里也有人入朝为官,本来不需要走这条路。 可是昭苏絮叨又细心,父母又性子绵软。 在大家族里,他从小就被霸凌。 一起长大的堂兄,带着其他兄弟嘲笑他,孤立他,说他是个娘们。 昭苏没办法,因为双拳难敌四手,只能求助父母。 可是父母认为,又没有挨打,别人只是开玩笑,你不要想太多。 他反复恳求父母,结果最后父母更不耐烦,让他反思自己。 别人为什么就欺负你,不欺负别人? 后来,昭苏就不和任何人说了。 他去锦衣卫,因为那些人,厌恶锦衣卫,但是又害怕锦衣卫。 简而言之,看不惯他,又拿他没办法。 昭苏可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他就是为了锦衣卫的身份,为了锦衣卫的这块腰牌,所以选择了这条路。 所以,昭苏的性格,在许多人看起来十分矛盾。 既絮叨,又狠辣。 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之中曾经惊涛骇浪,风刀霜剑,已经自己从受伤到治愈…… 现在,没有吃到蟹黄包子的昭苏,心里不爽。 宵禁之后还遇到人,他可太生气了。 可是他刚摸到腰牌,还没有掏出来,就听到对面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道:“是我。” 昭苏被吓得一哆嗦,“大人?” 三更半夜,您吃了包子,还出来吓人,过分了啊! 他一个没吃上包子的人,想撒撒气,结果还撞到了石头上。 没天理。 “嗯。”卫宴道,“我吃撑了,出来走走,消消食。” 昭苏听到这里,心里那个气啊! 有人吃撑了,有人肚子里馋虫造反,这就是单身狗该承受的一切吗? 徐云还能厚着脸皮去找月儿,他能找谁? “那属下陪您。”昭苏故意道,心里却想着,您骗鬼呢! 咋,锦衣卫衙门那么大地方,装不下您还是遛不开您? 您都快遛到容姑娘家门口了。 您心里打的算盘,我早就听到了。 “不必。”卫宴道,“你先回去吧。” 昭苏:“属下无事,陪您吧。” 吃不到包子,怨念太深,不想走,就想讨人嫌。 “看来你还是太闲了。”卫宴慢条斯理地道,“既然如此,回去把历年的案卷整理一下。” 昭苏:“……是。” 大意了,太大意了! 他竟然忘了,对面的是冷酷无情的卫大人。 包子没吃上,给自己揽了一身活,溜了溜了。 “属下肚子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再回去干活。” 卫宴:“先回去干活,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点吃的。” 昭苏乐了,比划着道:“这么大的蟹黄包子,属下能吃八个!” 卫宴:“真不怕噎着。” 他还没吃上八个呢!狮子大开口,想得美! 他明明是去要饭的,还能挑挑拣拣啊! 昭苏笑道,“能吃是福!好饭不怕晚,今天没有也没关系,您和容姑娘说,改天我再去吃也行,嘿嘿。” 听她提起容疏,卫宴眼里是忍不住的笑意。 但是他嘴上却没好气地道:“哪个跟你说,我要去找容疏了?三更半夜,有碍别人清誉,不许乱说。” “放心,您放心!”昭苏表示自己最懂事了。 “谁要是问起来您今天去哪里了,我就说您找属下来了。” 多大的事儿! 让他扛着。 卫宴忍俊不禁,揣了昭苏一脚,“滚。” 昭苏还在笑嘻嘻:“您和容姑娘,这是要好了吧!” 赶紧和好吧,他就能跟着蹭吃蹭喝,还不用对着愁眉苦脸的上司,人生从此美滋滋。 “怎么,还要请你吃席?” “要的,要的。”昭苏笑着跑开,“属下今晚不给您留门了!” 卫宴:“……你敢!” 昭苏没有再回他,人已经不见了。 卫宴嘴角忍不住勾起。 原本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见容疏。 亏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果断的人,从不拖泥带水。 可是知道了情之一事,才明白什么叫“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天不老,情难绝。 进退踟蹰,难以割舍。 可是容疏让人给他送来了夜宵。 她还在关心自己。 吃了她的包子,就成了她的人。 肉包子打狗,有去有回。 卫宴本来还有点紧张,但是被昭苏这般插科打诨一番之后,那点紧张就烟消云散。 他拢了拢披风,快步往容疏家的方向走去。 卫宴轻车熟路地跳墙进入院里。 他看见容疏的屋里还亮着烛火。 容疏的影子投映到窗纸上,似乎在低头做针线。 小十一站在炕桌上看着她,傻阿斗前爪趴在炕几上,似乎想上又上不去。 “阿斗,别扒着桌子。”容疏轻笑着骂道,“天天就知道吃,胖成什么样子了?这桌子都快被你扒翻了。” 阿斗被骂,可能有点不高兴,把前爪收回来,又跳到窗台上,对着窗户外面“汪汪汪”。 容疏:“怎么,还有脾气,说不得你了?你对着窗外厉害什么?傻样!” 卫宴:被狗迁怒了…… 他走上前,轻轻叩响窗户。 容疏低头做针线,“阿斗,别挠窗户。挠破了我们都得灌西北风!” 卫狗:汪汪汪。 阿斗气得干脆开始挠窗户。 卫狗才是真的狗,它冤枉死了! “是我。”卫宴忍不住开口道。 “啊?”容疏闻言吃了一惊,忙放下手里的针线,开窗探身道,“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没事。”卫宴看着她焦急关切的神情,觉得被深深抚慰了。 “没事就好。”容疏松了口气,“我给你开门。” 她关窗户,从炕上下来,趿上鞋去把门打开。 这会儿她已经隐约明白过来,卫宴或许是吃了她的“爱心夜宵”,所以来赴会了? 脸红…… 她其实没有那种意思。 她就是难受的时候,吃点东西或许能让人平缓心情。 反正她就是这样的。 没想到,把人给钓来了。 这可怎么办?怪难为情的。 真高兴啊! 第210章 容疏告白 容疏心里十分嫌弃自己。 可是当看到卫宴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可太能了。 这张脸,这个人,这手足无措的害羞模样,谁不喜欢才是傻的! 卫宴是她的! 她的! 快到她碗里来! 容疏把卫宴让进门。 卫宴坐在炕桌另一边,伸手抚摸着桌上的小十一,道:“我很久没有回家,家里那些和我都不亲了。” 容疏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家里养的猫。 “你说那十一只?”她笑着道。 “不是十一只,很多,我都数不过来。”卫宴道,“不过其他的,都是小猫。” “他们生的?” “嗯。” “呃……”容疏想起满院子乱跑几十只甚至上百只猫,脑子就炸了。 “最近在送人。”卫宴又道。 “送人?” “嗯,太多了,快养不起了。” 他要留点银子养媳妇。 再说,养猫是他一个人的爱好。 从前太孤单,所以喜欢猫的陪伴。 那十一只他舍不得放走,但是剩下的,得处理一些,否则处处都是猫,容疏以后怎么办? “那,得找真心喜欢猫的人。”容疏道。 她倒是可以帮忙分担一两只。 “没事,锦衣卫人多。” 容疏:强行摊派? 来锦衣卫上班吗? 可以发喵,人手一只那种。 容疏大笑,“那迫于你的淫威,谁敢不要?” “淫威?我有吗?”卫宴也笑了。 “很是有一些。”容疏一本正经地道。 “那以后我改改。” 容疏:救命啊! 卫宴他犯规。 他笑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简直是要噶她的心脏好吗? “逗你玩的。”卫宴又道,“我把多余的送到户部去看库房了。那里,很需要它们。” “那很好。”容疏道,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从前卫宴深夜来找她,几乎每次都是因为有事。 今天两个人聊的却是基本没什么正经意义的事情,容疏陡然觉得,气氛有些暧昧了。 就,挺好的。 就是她没什么经验,这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她突然开始怀念起现代。 在现代,这时候她就可以在某app上个求助帖:跪求姐妹支招,两人独处时如何撩男友,在线等,挺急的。 然后下面就有一堆“狗头军师”出来支招。 这会儿就不行。 她脑子里那些狂放的招数,会把古代男人吓坏的…… 不过事实证明,这件事情和洞房一个道理——不会,就等着。 男人无师自通地会。 卫宴道:“你让人给我送的鸡丝粥很好喝,蟹黄包子也好吃,我都吃完了。” 容疏吃了一惊:“都吃完了?” 那是两三个人的量啊! 她想着,卫宴身边要么是昭苏陪着,要么是徐云陪着,还可能两个人都在,所以就多带了一些。 不过粥没地方放,所以就带了一碗去。 结果,卫宴自己都吃了? 你不觉得腻吗? 蟹黄包子虽然好吃,但是它也真腻啊! “都吃完了。”卫宴垂下长睫,“太忙,也没吃上饭。” 容疏道:“唉,怎么不好好吃饭呢!是不是,还因为你父亲的事情……”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描述卫宴的心情。 “嗯。”卫宴道,“你在做针线?” 他把目光投向容疏面前的针线篓。 “嗯,给阿斗做衣裳。” 卫宴:我又自取其辱了。 那废狗,这会儿已经又在容疏给它做的温暖的窝里睡着了。 卫宴当初庆幸容疏身边有偏向自己的狗的时,没想到阿斗出息了,竟然会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 臭狗! 然后他听容疏继续道,“……答应给你做一件新衣裳,先再熟悉熟悉针线。” 然后再给他做? 卫宴瞬时心花怒放。 行,这狗子行,给容疏练练手。 “其实我也想劝你几句,”容疏道,“就是话在肚子里掂量来掂量去,不知道怎么说好……” “你我之间,还需要如此吗?” 说话间,小炉子上铁壶里的水烧开了,卫宴起身下去把水倒进茶壶里,然后又添了冷水,往炉子里添了炭。 如果他不来,这热水应该是容疏用来梳洗的。 他给她再烧上。 天气寒凉,是不能用冷水梳洗。 容疏看着他熟稔的动作,有一瞬间的晃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下子就生出了老夫老妻的感觉,好像两人已经在一处生活了很多年。 而其实,他们两个现在,都没有在一起。 “那我就说了。”容疏把帕子递给他擦手。 卫宴接过来,和容疏指尖触碰,让他红了脸,心跳控制不住地加速。 他擦了手,然后若无其事地把帕子揣到怀里。 容疏其实看见了。 但是她假装自己瞎了。 不瞎怎么能和卫宴同频? ——卫宴要是不瞎,也不能看上自己。 “我想劝你,不要再想你父亲的事情。”容疏诚恳地道,“他做错了,他已经付出了代价,盖棺定论。” 人死都死了,再去翻旧账,没有意义。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自己这些年,也活成了笑话。但是我觉得,你没有错。” “你父亲私德或许有亏,对不起李婶子,也做了对不起江山社稷的事情。但是他对你,是曾经真心疼爱过的。” “别人如何评判他,都不影响你去孝顺自己的父亲,回报他。” “你只是做了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会做的事情,何错之有?” “就算错付了,至少你寻了一个明白。” “维护自己的亲生父亲,乃是人之常情。我们都想维护自己在乎的人,就比如——” 容疏看着卫宴,目光真诚且坦率。 “我就听不得,别人说你不好。你替皇上做的事情,不见得全部都是对的。将来如果知道得多了,对一些事情,我或许也不认同。但是我能说你,却不想别人说你。” 卫宴看着她,眼眶湿润,眼尾带着红意。 她说,自己是她在乎的人。 虽然这不是她说的主要内容,但是卫宴偏偏就抓住了这句话。 然而对于容疏而言,这句,分明才是她最想说的。 容疏道:“卫宴,往前看。过去的归过去,你做的够多了!余生归自己,好好孝顺李婶子,然后……” 她咬了咬嘴唇,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她明眸之中只有卫宴的身影,她说:“你看,我能有幸陪你继续之后的日子吗?” 爱是冲动,爱是迫不及待。 她认了。 容疏不愿意拖泥带水。 她对卫宴,疯狂动心。 在这样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主动告白了。 (过年要吃糖,姐姐妹妹站起来,幸福永远~) 第211章 我只喜欢你 卫宴对上容疏爱意满满的清澈目光,转过头去,抬起袖子偷偷擦拭眼泪。 是的,他哭了。 他没有出息地哭了。 为什么容疏可以对他如此宽容? 明明是他对这段感情不坚决,中途退出,现在又妄想再来…… 明明他该付出代价,可是容疏还是对他那么好。 明明该表白的是他啊! 为什么要让容疏先说出来? 容疏也落了泪。 她一边落泪一边笑:“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经历了牢狱之灾,我才发现,你让我念念不忘。” 初见惊艳,始于身材。 不过这个秘密,大概会到两人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容疏会告诉他吧。 ——姐姐觊觎你这腰子好久了,终于让我得手了。 之后的一切,都是卫宴单方面默默付出。 他是人间值得。 “所以卫宴,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有我,你愿意吗?” 卫宴从炕上下来,单膝跪在脚踏上,把容疏吓了一大跳。 然而卫宴却没有给她躲避的机会,以不可抗拒的姿态牢牢抓住她的手。 卫宴说:“阿疏,我向天地神明起誓,此生与你,生同衾,死同穴。纵使人力有时尽,然而卫宴将为你,以命相搏,定不辜负你以身相托。” 容疏哭成了傻子,却偏偏被他抓着手动弹不得:“你起来,傻子,你起来!” 抱抱她啊! 容疏忍不住低头在他额头上轻吻。 这个傻子,傻子! 大概这个吻唤醒了卫宴,他松开容疏的手,起身抱住了她。 他喃喃道:“阿疏,谢谢你,谢谢你……” 在这段感情里,容疏比他更果决,更坦率,于是有了现在的欢喜。 且让他以余生,回报她的情愫。 容疏:关于我用六个包子,就收服了隔壁的狗这件事情,我有好多想要炫耀。 卫宴则非常庆幸他今日的冲动。 他想见她,就来了。 而容疏,恰好也想见他。 原来蟹黄包子,就是她的主动。 他太傻,还好他运气足够好。 卫宴抱着容疏,久久不愿意松开手。 容疏觉得自己再不开口,就要被勒死了。 最后,是炉子上烧开的水拯救了她。 卫宴去换水了。 他这次准备把热水倒到木盆里。 容疏:“倒大木盆里。” 卫宴看着大中小三个木盆,委实不太明白,为什么容疏自己要用这么多盆…… 但是他还是听话地把水倒进去,然后又从屋里的小水缸里舀了冷水放炉子上。 容疏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卫宴被她笑得有些不解,不由看向她,“嗯?怎么了?” “忽然想起一句谚语——” 卫宴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灵动狡黠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但是他太喜欢容疏现在的样子了。 “说来听听。” “傻子烧开水,呼呼冒傻气。”容疏乐不可支地道。 卫宴却道:“是很傻,要不怎么能猜不透你心思,辗转反侧,夙夜难眠?” 容疏捂脸。 哎呦呦,不要这样! 太撩她了。 她真是喜欢卫宴一本正经说情话的模样。 她好喜欢啊! 她想昭告天下,卫宴这条狗,她收了! 卫宴轻轻握住容疏的手,在脚踏上坐下,头靠着她的腿,“我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不想回去睡觉,怕睡醒了之后,一切都是梦。” 容疏:不想回去睡觉,难道想在我这里睡? 那可不行。 两个人没有名分呢! 她来自于一个开放的社会,但是她本人,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偏于保守的。 虽然现在卫宴头靠着她,声音低沉而深情,实在是,太杀姐姐了。 卫宴头发黑而柔顺,干净清爽,带着淡淡的雪松香。 ——他用的,是她送的香胰子。 这是容疏做出来的,最“高端”的单品。 原来,在她心里,卫宴一直都配得上最好的。 容疏伸出没有被握住的左手,在卫宴手臂上掐了下。 硬硬的呢!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是她的了! 对天狂笑三百声。 “疼不疼?”她问卫宴。 卫宴傻傻地道:“不疼。” 容疏:完了,没救了。 她可舍不得再用力了。 这是自己碗里的肉了,自己的肉。 “真是呼呼冒傻气。”容疏笑骂道。 “想昭告天下,”卫宴道,“告诉所有人,你只喜欢我。容疏,我们成亲吧。” 越快越好那种。 “我也是。”容疏有种小时候和伙伴比吹牛的感觉,“我都不止想昭告天下了,我想给巷子里的猫猫狗狗都摆几桌。” 但凡有一只猫,有一只狗没被通知到这好消息,都算她失败。 卫宴被她逗笑,仰头看着她,“战大爷现在在这里住还是回府了?” 容疏道:“在这里住,前日才回来。” 天气冷了,战大爷旧伤复发。 容疏得帮他针灸缓解疼痛。 卫宴道:“那我不走了,我在这里等天亮,请战大爷帮我们做媒人。” 这一次,他甚至等不了皇上赐婚。 当然,也不能再找皇上。 第一次赐婚又解除婚约就很波折,总不能逗皇上玩。 还好南蛮那边现在已经不提婚事,皇上也不管了。 方铎在中原停留时间太久,皇上已经不把他当回事了。 容疏:“……我那瞎眼凤凰,还得捡起来?那我不能给你做新衣裳了?” “什么瞎眼凤凰?”卫宴不解地问。 容疏:“……就那盖头。还好之前的嫁妆没扔,要不就傻眼了。” “我们年底能成亲吗?”卫宴开始盘算。 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有点紧张,怕委屈容疏,但是又等不及。 卫宴很纠结。 “啊?”容疏道,“我还以为,半个月差不多了。” 卫宴被她逗笑,“这么迫不及待?” “有点。”容疏点头,“毕竟你这么好看,又不戴面具了,多少小姑娘都肖想你。” 不吃到肚子里,不是自己的肉啊!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感谢皇上一直让卫宴戴面具。 现在想想,皇上似乎……也不错? 毕竟卫东学确实是犯了错。 皇上却还能欣赏卫宴。 虽然有利用的成分,但是也给了卫宴施展的舞台。 “我只喜欢你。”卫宴看着容疏,星眸璀璨而专注。 第212章 女人的世界他不懂 他是说真的。 容疏喜欢卫宴眼里只有自己。 虽然,她其实只是在开玩笑。 ——既然选择,那就是全身心的信任。 “所以,那就当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嫁给你好了!台阶都不给我!”她佯怒道。 卫宴对着她傻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听容疏的,哪怕她现在说一加一等于三,他也会点头。 “我困了。”容疏“蛮横”道。 “那你梳洗睡吧。”卫宴道。 “我睡觉,你呢?” “我在这里守着你。” “我又没……生病,不用你照顾。”容疏没好气地道。 她本来想说,她又没死,不用守灵。 但是这话不吉利,呸呸呸。 如此花好月圆人团圆的日子,卫宴终于被她骗到手,普天同庆,大吉大利。 卫宴道:“你要是觉得不自在,我出去溜达溜达,天很快就亮了。” 容疏:完了,傻了一个。 这大冷的天,你溜达什么? 你当自己溜达猪啊! 容疏把阿斗和小十一挪到角落里,然后找出被子,铺在炕桌两边。 “行了,就这么凑合睡吧。”她没好气地道。 隔着炕桌,就当两人睡个标间。 卫宴今晚疯得有点厉害,容疏也不太敢放他出去。 卫宴满心欢喜,“好!” 容疏道:“你等着,我给你找个盆洗脸。” 她爱整洁,不用的东西都收起来,放在视线之外。 “我不挑,随便给我用一个就行。”卫宴指着三个木盆道。 “不行,那是我用的。”容疏脸红,凶巴巴地道。 卫宴:“……哦,好。” 为什么要用三个盆? 洗脸一个,洗脚一个,另一个呢? 可能容疏是大夫,所以比较讲究。 没关系,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观察和学习。 可是容疏今晚,却没有给他学习的机会。 容疏洗了脸又洗了脚,用了两个盆,然后就解了头发睡觉。 卫宴没学到。 但是他聪明地没问,因为容疏不耐烦。 容疏先和衣躺下。 小十一可能觉得角落太凉,表示不高兴。 可是卫宴占了它日常盘踞的炕头,它又不敢和卫宴争,就钻到炕桌下面躺着。 阿斗见状也跟了过来,和它一起挤在炕桌下。 卫宴:“……” 这两只,可真知道护主啊! 原本以为能听到容疏的呼吸声,结果听到的是傻狗打酣。 卫宴心态崩了。 他吹灭了烛火,在炕桌另一边躺下。 十七的月光依旧明亮,银芒透窗而入,打在屋里。 容疏也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以为自己会困,但是实际上亢奋得根本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又忍不住扭头透过猫猫狗狗身形之间的缝隙,偷看卫宴。 卫宴躺得很笔直,一动不动,像站军姿似的。 这厮睡着了? 说好的激动呢? 骗子。 不对,谁睡着了这样啊! 那得多难受。 “卫宴,你睡着了?”容疏试探着小声问。 没想到,卫宴也很小声地回答,“阿疏,我还没睡。” 容疏:“……” 所以,他们俩这么小声,是怕吵到阿斗和小十一? 两人都忍俊不禁。 “睡不着吗?”卫宴问。 “有点。”容疏道。 这想到吃肉,谁能睡得着? “那我陪你说会儿话?” 其实卫宴有很多话想和容疏说,也想听她说话。 “好。”容疏道,“外面起风了吧。” 风吹窗纸,哗哗作响。 “嗯。” “不知道阿琅那里冷不冷,”容疏道,“我之前让人给他捎去的棉衣,不知道收到了没有。” “军中不缺供给,皇上向来厚待将士。”卫宴道。 需要棉衣和关心的人,在这里。 “那就好。”容疏道,“我还担心素素做的棉衣尺寸不合适。” 是方素素做的? 卫宴顿时有些高兴。 ——他倒不是小气,只是觉得,如果能够排在容琅前面,他还是很高兴的。 “我改天再去程家问问,要不要带东西,”容疏又道,“我做了些肉干,能存得住,给他捎点去。” “不用问程家,我给你找人送去。” “那不麻烦吗?” “不麻烦。”卫宴道,“我本来和那边也有联系。” 容疏想起来,之前卫宴说过,给他自己准备的退路就是去打仗。 他向来谋定而后动,所以提前做些安排和准备也是情理之中。 “好。”容疏也没客气。 反正卫宴有数,不会硬逞强。 容疏又问卫宴去大相国寺的事情。 “素素回来,非说看到了你……又被那大和尚气到了,现在还念叨。” “是我。”卫宴道。 “啊?你还是查之前秦王的事情?” “嗯。皇上不满意,让我继续查。” 容疏听到这里就生气了,忍不住埋怨道:“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非要查出亲生儿子想取他代之才满意?” 卫宴就喜欢容疏这般一语中的。 “帝王心,这般多疑也正常。” “那你查得顺利?” “不太顺利。”卫宴如实地道,“实在没查出什么。” “那肯定就是没事。”容疏道,“我看着秦王,根本就不是有野心的人。” 否则当年,他怎么会爱美人不爱江山? 最可悲的是,美人根本没看上他。 就这样,他直到现在,还屁颠屁颠的呢! 容疏忽然想,容夫人这次进京,会不会联系秦王? 他们已经见面了吗? “慢慢查吧。”卫宴道,“倒是不着急。” “嗯。”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容疏的困意袭上来,打了个哈欠,说了句“睡了”,然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卫宴却睡不着。 舍不得睡,躺着等天亮。 第213章 亲一口 卫宴忍不住想,如果他没有走这一趟,那会知道容疏对自己的心意吗? 恐怕很难。 互诉衷肠这件事情,对于他和容疏的性格来说,都不容易。 在这方面,两人都是在心里已经走过万水千山,现实里脚步未曾挪动一下的人。 表白对两人来说,就是气氛到了,借着心里一股劲儿,突然喷薄而出。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来了,他得到了。 他真的足够幸运。 他不能走。 他怕容疏睡了一觉之后又缩回乌龟壳里,假装无事发生。 他要在这里,等着容疏醒来,睁开眼睛立刻看到他。 她不许容疏抵赖。 容疏说要陪伴他余生,就要对他负责。 吃了她的包子,就是她的人。 往事历历,从相识到相知,在脑海中一幕一幕呈现出来…… 卫宴觉得自己做错过,但是足够幸运地被容疏宽宥和体谅了。 要给她多少,才能回报她澄澈宽容的爱? 他怕是还不完,要用余生慢慢偿还。 容疏:可以,肉、偿!分期付款! 但是其实,容疏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 因为卫宴爱她,所以才会放大她的付出。 两个人对这段感情的共同感受就是——对方付出太多了。 卫宴越想越清醒,只恨不得立刻天亮。 他胆子,可以再大一些的。 容疏主动表白,她似乎还吻了他额头? 他却像个二傻子一样,只敢拉着她的手,靠在她身边。 卫宴,你可太不行了。 他要是抱抱她多好! 卫宴起了这个念头,忍不住伸手,想要轻轻碰碰容疏的脸。 结果刚伸出手,就碰到了小十一。 小十一清梦被扰,挠了他一爪子。 卫宴“嘶”了一声,忍不住轻轻拍了小东西一下。 这小东西,坏他好事,真是养了只小白眼狼。 那么多只猫,单单挑了它来陪容疏,多幸福,它还不领情。 小十一还生气呢! 人家好好睡觉,你来戳人家干什么? 猫也是有脾气呢! 还拍它? 这日子没法过了。 小十一生气就挠阿斗,呆头呆脑的阿斗疼得跳起来。 让它看看,谁敢惹小十一? 结果一猫一狗,直接把炕桌掀翻了。 好在卫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的桌腿,这才堪堪把翻滚下去的炕桌抓到。 容疏没有动静。 看起来,她没有被惊醒。 卫宴松了一口气。 他本来想把炕桌放到地上,但是转念一想,这似乎有些不妥。 容疏要是醒来,怎么想他? 于是,卫宴挥手把两只撵走,又小心翼翼地把炕桌放到炕上。 只是这炕桌摔坏了? 有点不稳。 卫宴用力摁了摁。 结果容疏“嗷”地一声就被疼醒,神志不清地骂道,“阿斗,你又来踩我!” 还就踩一点点肉,真疼啊。 卫宴慌了,把炕桌扯到一旁,过来道:“阿疏,压到你了?是我不小心……让我看看。” 容疏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卫宴晚上没走。 “没事没事,”她忙道,“我以为是阿斗呢!是你就没事了。不疼……” “姑娘,怎么了?” 月儿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脚步声。 “没事,我没事,别进来!”容疏忙喊道,“我,我没穿衣裳呢!” “姑娘?”左慈的声音有些怀疑,“您真的没事?” 她怎么觉得,姑娘像是被胁迫了一般? 没穿衣裳又如何?大家都是女子。 容疏慌乱道:“没事,没事。” “我在跟她说话。”卫宴清冷的声音响起,高冷淡定。 容疏:“……” 她大窘,拉上被子蒙住头。 她没听到,她在睡觉,她在说梦话。 左慈的声音中带着笑意,“那奴婢告退。” 然后她拉着月儿走了。 卫宴哭笑不得地帮容疏掀开被子。 容疏:“掌灯,赶紧掌灯!” 既然是说话,那得秉烛夜谈。 乌漆嘛黑的,这不是让人误会吗? 卫宴把蜡烛点上,坐在旁边笑道:“你睡吧。刚才小十一掀了炕桌,我重新放回去的时候压到了你……我不睡了,你安心睡。” 容疏:“其实有什么呢?之前你也总半夜来,她们也都知道,我心虚什么?我们就是在说话嘛!” 认爱之后的心虚…… 卫宴看着她自我安慰的可爱模样,忍俊不禁。 “笑什么!”容疏凶巴巴。 卫宴再也忍不住,俯身下来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浅尝辄止,他的脸却爆红,整个人傻傻地看着容疏,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出了那种事情。 他怎么了? 他怎么变得这么浪? 容疏被亲得有些……呆滞了。 她反应了半晌,豁哦,她的初吻就这样没了? 就这? 太看不起人了吧。 她伸手捧住卫宴的脸,噙住他的嘴唇。 ——让姐姐教教你,什么是接吻! (省略两分钟) “卫宴,我们刚才是不对的。” 容疏背靠着墙,双手捂脸。 卫宴脸上要烧起来了,慌乱道歉:“是我不对,是我太孟浪了……我应该拒绝你的。” 容疏:??? 混账东西! 谁和你说那个不对了! 她明明是因为自己发挥不好而沮丧呢1 她说的不是两个人不该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她说的是,两个人打开的方式不对啊。 差点把她门牙撞碎好吗? 虽然夸张了些,但是确实两个人,一点儿也不唯美。 两颗生柿子,涩嘴。 “我是觉得,”容疏小声地道,“下次会更好。一回生,二回熟。” 卫宴:“那……我好好学习领会。” 容疏一本正经地道:“学习当及时,切莫拖延。” 下一刻,她就被人压住狠亲。 “姑娘,奴婢煮了茶,一会儿就好,给您送进来。”左慈的声音,像一盆凉水,浇在卫宴头上。 原来,左慈担心两个人年轻控制不住,就一直在外面守着,提醒两人。 容疏脸红,答应一声,又让卫宴赶紧整理衣裳头发。 说是在秉烛夜谈,那不能把头发衣裳都谈乱了。 左慈来送茶水的时候,两个人隔着桌子正襟危坐,别提多正经了。 等左慈出去,容疏就笑倒在桌子上。仟仟尛哾 这难忘的一夜,她能记一辈子。 对卫宴来说,又何尝不是? 第214章 还想吃包子 天还没亮,卫宴就要走。 容疏:骗子,不是说好的陪她到天亮吗? “我得去上朝了。”卫宴依依不舍地道。 有了容疏,他仿佛有了新的奋斗目标。 从此以后,让过去的归过去,仇恨随着过去掩埋;往后他只要爱给了他生命和给了他生活意义的两个女人足矣。 “听话,睡一会儿。”卫宴道,“我昨晚闹得你也没睡好。” “互相闹的。”容疏眉眼里都是亮晶晶的欢喜。 卫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头顶,“乖,等我,晚上再来陪你。” 他太忙了,忙得只有睡觉的功夫才能来看看她。 “快走吧。”容疏推他,“去街上买个包子吃!就隔壁张家那个包子摊,这会儿肯定开了。” “好。” 昭苏幽幽地道:可有人,还记得我的蟹黄包? 卫宴其实想起来了,不过也是刚想到。 他心虚地道:“还有蟹黄包吗?” “还没吃够?那晚上我再包。”容疏道。 虽然医馆里忙碌,但是她这会儿不是对卫宴正新鲜吗? 有求必应! 卫宴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脸,“走了。” 再不走,就真又舍不得,不知道得徘徊多久,定然会耽误早朝。 卫宴走后,容疏在大炕上打了两个滚,然后滚到卫宴的被窝里,枕着他枕过的枕头,闭上眼睛美美地补觉。 卫宴去衙门换衣裳,见到昭苏的第一句话就是:“晚上吃包子,管够那种。” 昭苏的满腹牢骚,一下子就发泄不出来了。 “吃八个!”他比划道。 卫宴笑骂:“只要不怕撑着你。行了,今日放你一天假……” 昭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卫宴继续道,“你那么喜欢吃蟹黄包子,去挑两篓上好的螃蟹,帮容疏剥蟹去,晚上管饱。” 昭苏:“顺带着,还把您的份儿带出来?” “怎么,不行?” “行,怎么不行?您说了算!”昭苏阴阳怪气地道。 您一把年纪,好容易讨个媳妇,当成菩萨供起来。 属下干点活,就当随礼了。 昭苏一溜烟地跑开。 买螃蟹去!晚点买不着肥的了。 昭苏带着两篓最大最肥的母蟹来到医馆。 容疏正在医馆里忙,让月儿和他一起把螃蟹蒸了,剥出蟹黄和蟹肉。 昭苏:“我忽然想起来有点事儿,先走一步。” 他可不是偷懒。 他去找人换班了。 于是很快,美滋滋剥螃蟹的人,变成了徐云。 家里,方素素带着思思睡到很晚才起床,这会儿刚和她一起吃饭。 “……吃鱼。不吃?你当药吃。”方素素把鱼肉剥出来放到思思碗里,“你没听容姐姐说吗?吃鱼聪明。” 思思噘嘴:“你就听容姐姐的。” “你不听聪明人的,要去听傻子的?”方素素道,“快吃,吃完了先生就快来了。” 最近天气冷,在外面跑的时间少了。 方素素找武顺侯商量,给思思找了一位女先生,隔一天来一上午,带着思思读书。 “还有啊,你别作弄先生了。”方素素又道,“偶尔一次,谁也不和你计较,只当你天真可爱。但是经常那样,就会变得讨厌了。尤其你爹是侯爷,你的一言一行都被人放大……” “素素姐,你现在真的很唠叨。” “你当我爱唠叨?”方素素没好气地道,“容姐姐最近太忙,没空管你。” 她倒是觉得这时候是去学医的好时候,但是容疏不让。 容疏说,现在容易过病气。 “思思,你真的得好好考虑学点什么。虽然你生而富贵,但是做人,还是希望自己能有一技之长,能被人刮目相看不是?” 思思道:“那是!而且我肯定得会别人都不会的!” “有志气,你想学什么?”方素素一喜,心里有些欣慰和骄傲。 这孩子,没被她带废。 思思理直气壮地道:“我想学医!” “好!那咱们说好了,可不能怕吃苦,我陪着你一起学……” “我还没说完呢!”思思道。 “你说,你还想学什么?” “我还想去学哭灵!” 方素素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 宝儿,你说啥? “哭灵多容易,哭就能赚钱。”思思得意地道,“这个我无师自通。等我赚了钱,给你们发红包!” 她没事都能哭一场,哼哼唧唧就能有人哄。 为了赚钱,她绝对哭得更尽心尽力。 方素素:侯爷,你听我狡辩! 这绝对不是我教的! 隔壁有人做这个的…… 看起来,孟母三迁,真的很有意义啊! 方素素苦口婆心地给思思讲道理,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如果实在还想着,就偷偷想着,千万别说出来。 思思心说,她这不是靠自己赚钱吗?她会哭,别人没她这么会哭啊! 真是的。 正说话间,战大爷遛鸟回来了,坐下一起吃饭。 方素素给他取碗筷,道:“您老人家怎么今天还没吃饭?” 战大爷一向早睡早起,早饭也在外面解决。 “昨晚隔壁遭了贼,吵得人睡不好。”战大爷把鸟笼放在小蓝鸟的鸟笼旁边,“你俩聊会儿。” “啊?”方素素道,“谁家遭了贼?您怎么没去帮忙?” “不去多管闲事,免得讨人嫌。” “也是……有时候,好人做不得,咱们管好自家的事情就是。” 战大爷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哦。” 他就说,那俩人早晚还得在一块。 果然吧。 方素素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般感慨,但是也没问。 “思思今日怎么没读书?又偷懒了?”战大爷笑呵呵地问。 思思道:“您知道长寿秘诀是什么吗?” “嗯?不知道,说来听听。” “不管闲事!”思思对着战大爷吐舌头。 战大爷大笑起来:“你个小坏东西。” 方素素嗔道:“思思,不能那样和战大爷说话。” 战大爷自己倒是不在意,道:“孩子嘛,就是要活泼些。把孩子管成锯嘴的葫芦,谁喜欢?” 他就喜欢思思这种活泼机灵的孩子。 “您也太惯着她了。” 方素素又瞪得意的思思,“你别尾巴翘上天,看我跟不跟你爹告状。”仟韆仦哾 上次战大爷生辰,思思祝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早生贵子”的事情,方素素还没忘呢! 要不为什么要找个女先生来教思思读书? 实在是读书少闹笑话。 第215章 想多看她一眼 市井之中固然有市井的烟火气。 思思现在学到了很多,但是读书的事情,不能含糊。 战大爷还是说,不让拘着思思。 “做爹娘的,其实不指望她多出类拔萃,只要她平安喜乐,平平稳稳过一生就行。” 他这是有感而发。 因为失去了才会明白,功名利禄都是浮云。 “谁都想拔尖,但是拔尖多辛苦。”战大爷道,“素素你也是拧巴。” 方素素叹气,“可不是嘛!一会儿觉得思思没必要辛苦,一会儿又觉得,她太闲了,得找个书读……” 思思太爱划水了。 不管做什么,都划水。 “她才多大点孩子,”战大爷一边吃饭一边道,“以后还有很多际遇会让她改变。” “嗯,我听您的。” 思思:“战大爷真好啊……我上次让您早生贵子说错了,您晚生贵子也行,您的孩子,一定可幸福了。” 方素素气得要打她。 这孩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战大爷种种表现,分明是觉得很孤单。 他也很想要个孩子,只是…… 方素素担心地看着战大爷。 战大爷却道:“希望他也这么想。” 方素素一听,原来,战大爷还有孩子? 那人呢? 不过她也不敢多问。 “思思,去看鹦鹉去。”她给思思抓了一把瓜子仁,让她去喂战大爷的新宠鹦鹉。 思思高兴地去了。 战大爷接下来都很沉默。 “有人在吗?”外面传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 “谁呀?”方素素起身出去,思思也蹦蹦跳跳地跟着出去。 战大爷长叹一口气。 “哎,方姑娘,是我。”光卓挑着担子,看见方素素就咧嘴笑。 姜昭警惕地看着他。 这男人壮实得像头熊似的,谁呀。 方素素在医馆里见过光卓,对明显防备的姜昭道:“你忘了,沈举人的随从光卓。” 姜昭:“哦。” 他有个毛病,脸盲。 有时候见个三五次都没什么印象,而且他好像只有一次和光卓碰到,还不是正面相对。 “光大哥,你这是来送礼了?”方素素笑嘻嘻地道,即使不施粉黛,站在那里也是明艳秾丽,天生的风情。 姜昭看着她对光卓笑,莫名有些醋意。 转念一想,和他有什么关系? “哈哈,不是,”光卓道,“我是帮忙跑腿的。” 原来,之前京郊有个村子的货郎,在容疏这里看好了旧疾,然后回村里一说,村里人组团来看病了。 他们是“包车”来的,一辆牛车上拉了七八个人。 容疏耐心地给所有人看过,体谅他们是村里来的,并没有收多少银子。 但是村里这些人,人穷志不短,心里对容疏都感激不尽。 回去一商量,你家两只鸡,我家一只鹅,他家一袋菜干,就凑了半车,让人送到了医馆。 医馆里人本来就多,鸡也叫,鹅也叫……一时之间,鸡飞狗跳。 光卓陪着沈独去看病,见状就主动帮忙,借了扁担,把东西挑着给送来了。 方素素把东西接了,喊光卓喝茶。 光卓笑道:“不了,我还是早点回去。” 他摆摆手就挑着空担子大步离开。 思思出来看鸡看大鹅,十分新奇,拿了剪刀把它们腿上的绳子剪了。 院子里一下热闹起来,鸡飞鹅跑。 姜昭为了“护主”,被大鹅拧了大腿,疼得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方素素则对着满院子的鸡屎无语。 医馆里,容疏正在给沈独把脉。 “恢复得不错。”容疏笑道,“只是天气越来越冷,要注意保暖。染了风寒发热的话,对你病情会有很大影响。这样吧,以后你就别再往医馆跑,我早上提前去你那里,或者等傍晚过去给你看。” 沈独却坚决推辞。 ——容疏是好意帮他,他如何能置她于被人指指点点的境地? “那……”容疏想了个折中的主意,“那你早点或者晚点来,不要赶人多的时候来。” 其实沈独正是故意选人多的时候,免得对容疏造成影响。 不过现在,他也领情,笑着点头道谢。 “容姑娘自己也要保重身体。”沈独道,“您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容疏脸红,“还好,还好。” 她能说,晚上被某个男人给压了吗? 真压那种压。 她胳膊现在还疼呢! 炕桌分量可是实打实的。 “姑娘,”左慈轻声提醒道,“大人来了。” 容疏抬头,就看见卫宴一身便装站在门口,正看着她笑。 “怎么来了?不忙了?” “忙。路过,看你一眼就走。”卫宴对她摆摆手。 他说的是实话。 真的很忙很忙。 可是,还是想来看她一眼。 容疏也忍不住笑,“快去忙,我也忙着呢!” 沈独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甚至感受到了丝丝甜意。 他忍不住看向卫宴。 ——真是登对的一双璧人。 卫宴对容疏摆摆手,真的来看了一眼就走了。 容疏低头,嘴角笑意深深。 沈独见状,只觉美好。 他有意想说几句祝福的话,又担心容疏害羞,便还是咽了下去。 “我给你改一下方子。”容疏对他道,“再给你开两个食补的方子,回去好生将养,不要劳累,过了这个冬天就会好很多。” “有劳容姑娘。” 沈独离开后,容疏继续给后面排队的患者看病。 这一忙,又忙到了傍晚,累得她腰酸背痛。 徐云表示,自己也累死了。 他甚至不想再吃任何螃蟹相关的东西。 这一天拆蟹拆得他,看见螃蟹都要恶心了。 如果不是因为月儿在,他早就崩了。 月儿好脾气,出来笑道:“姑娘,咱们是回家包包子,还是在这里包好回去?” 面团中午就准备好,就等着容疏调馅儿动手包。 左慈道:“姑娘今日累着了,奴婢来吧。” “咱们一起来。”容疏笑道,“回家包吧,人多热闹。” “是。” 众人收拾关了门,把面和馅儿带回去,在家里热热闹闹地凑在一处包包子。 这种热闹,自然少不了思思。 思思包了两个丑丑的包子,还自己觉得相当不错。 方素素笑道:“是不错,一会儿蒸出来,让姜昭给侯爷送去。” “好好好!我再包几个,我爹可能吃了!” 方素素:同情侯爷。 就思思包这包子,一口下去咬不着馅儿,再咬一口,没了。 吃一肚子馒头,带着那么点儿蟹黄的香味,想吃却没有,多勾人啊! (昨天收到几十打赏,诚惶诚恐,大家破费了。能来看书留言和陪伴,真的就很感激大家了,至于打赏,一定量力而行~陪伴就是我们对彼此最长情的告白~) 第216章 卫宴的小心机 方素素坏心眼地嘲笑武顺侯。 不过她后来还是帮思思,多塞了些蟹黄馅儿进去。 思思包了九个,方素素帮她凑了一个,十个包子单独蒸出来,姜昭喊人送了回去。 徐云下午剥螃蟹的时候发牢骚再也不想吃任何螃蟹相关的东西,但是蟹黄包子蒸出来,一点儿也没少吃。 吃不完,还兜着走。 卫宴一直没过来,容疏给他带了十二个回去。 对于卫宴的繁忙,她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觉得他爽约,反而有些心疼。 “姑娘,还有一些包子。”月儿道,“是分给邻居,还是留着明日吃?” 今天准备的,实在太多了。 容疏道:“放在碗柜里收起来,明日再吃。” “好。”月儿道,“奴婢去数数,还有几个。” 容疏:“……不用,你去收拾别的,我收拾包子就行。” “是。” 容疏“偷偷摸摸”地装了几个包子回自己屋里,又把陶罐放在小炉子上炖上板栗银耳汤。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卫宴晚上会来。 不管来不来,反正都让他有吃的。 容疏靠在墙上,想着昨晚的情景,嘴角翘得高高的。 只有这时候,忙碌一天的她,才有时间来重温自己的小幸福。 卫宴是她的了。 嘿嘿,搓手手。 这快乐,她甚至还没跟方素素提。 一来没工夫,二来,也怕这个大嘴巴给她嚷嚷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等几天再告诉她。 低调低调。 等成亲那天,好好高调起来。 要不总觉得,还要生出波折。 她和卫宴这婚事,可太不容易了。 对了,似乎还应该,跟李婶子通个气,免得她还每次见到自己,都一副愧疚的模样。 李婶子,是个简单的人。 如果没有卫宴这个出息又孝顺的儿子,她这一生,是妥妥的悲剧。 还好还好。 卫宴可真好啊。 容疏觉得无人分享快乐,就伸出食指,点点阿斗的鼻子,“你说,我和卫宴在一块好不好?” 阿斗:好个……绝顶地好! “好。” 容疏扭头,就看见卫宴掀开帘子进来了。 她不由脸红,却凶巴巴地道:“现在都不敲门了?” “你给我留了门。”卫宴道。 容疏:“……那是我忘了锁门。” “那是我错了,阿疏原谅我?”卫宴笑得眉眼都弯了。 容疏:不许用美男计! 因为这招对她,真好用! 她从炕上下来,把包子放在炉子边热上,搅了搅甜汤,道:“你先坐,得等一会儿才能吃。” 她把装点心的攒盒打开,推到卫宴面前,又伸手给他倒热茶,“饿了的话,就先垫垫肚子。” “你手怎么了?”卫宴握住她的手,看她手背上的挠痕道。 “没事。”容疏并没有放在心上,“今天有个小孩儿来看病,害怕,挠了我。” 没有什么事儿,就是她皮肤白,才显得伤痕有些狰狞。 “明天就好了。” 卫宴却低头轻轻替她吹了吹。 容疏:“……” 这样撩人是犯规的。 你一个掌管刑狱的锦衣卫指挥使,看见这就绷不住了? 艾玛,这是吹到她的手上吗? 这是吹到了她心上! “抹点药膏。”卫宴道。 容疏故意逗他:“你再哄哄我就不疼了。” 卫宴脸红到耳根,“阿疏,你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总是言语欺负我。” 哎呀,这娇羞的小模样! 容疏好想用食指勾起他下巴,调戏一番啊! 不行,得忍住。 这还没盖上自己的戳,别把人吓跑了。 “那就不欺负你了,我去给汤里加一把枸杞,刚忘了。” “嗯。” 门外偷听的昭苏,默默地鄙视着卫宴。 ——这还是个男人嘛! “卫宴,六个包子够不够?”容疏问。 “再来两个?” “那你去厨房碗柜里再拿两个。不过要是吃完了就睡,还是少吃点……” “我吃完了就走。” 他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 “那你去多拿几个,吃完后再带一些回去,饿了的时候吃。” “好。” 卫宴去厨房,昭苏也跟着摸进去。 他一边伸手往自己准备好的包袱皮里装包子,一边鄙视卫宴:“大人,您,能不能,嗯,阳刚点?” 这两人的角色,分明颠倒了。 大人,您要支棱起来啊! 不要惧内! 卫宴:“包子还堵不住你的嘴!” 昭苏:“属下这是为了您好,您夫纲不振啊!” 卫宴抬脚踹人:“滚。” 昭苏抱着包子,屁滚尿流地躲开,“属下在厨房烤烤火,您不着急。” 他生火热包子,取暖,顺带着还能帮忙烧热水。 良辰美景,慢慢来。 为了大人的幸福,他就算吃点苦又怎么样?反正有蟹黄包子吃。 卫宴瞪了他一眼,“噤声!” 然后他拿着包子进屋去了。 昭苏懂个屁。 他一个单身狗,来指导自己? 自己已经脱单了,谢谢。 只要他才明白,怎么能让容疏更主动。 容疏确实有点恶趣味,她喜欢“调戏”自己,卫宴看得很清楚。 但是如果他不配合,那以后就没有这样的福利了。 容疏以为她自己占据了主动,那就让她一直这般认为好了。 卫宴乐在其中,但是卫宴不说。 “你说你最近忙忙忙的,”容疏在炕边坐着,一边做针线一边对吃饭的卫宴道,“就没有一天假期?” “要假期做什么?你也忙。”卫宴道,“要是你能休息一天,我便告假陪你。” 容疏:“……我暂时不行。” 她太忙了。 “嗯,我知道。”卫宴道,“等你忙完这一阵。” “行。” “你不用送我,我直接跳墙出去,不用再上门栓。”卫宴吃过饭,带着昭苏,恋恋不舍地从容疏这里离开。 容疏正准备睡觉,却听见外面有人喊她。 第217章 我输得起 “容丫头,容丫头。” 是战大爷的声音? 容疏刚铺好被子,还没有脱衣,闻言忙从热炕上跳下来,趿上鞋开门道:“战大爷,您怎么了?是不是腿又疼了?” 所谓的战神,也是血肉之躯。 战功赫赫的背后,是无人知晓的累累伤痕。 战大爷除了有心疾之外,更有很多旧伤。 冬天的时候,尤其难熬。 他受过重伤的左腿,遇到雨雪之前,尤其疼痛,有时候甚至肿得无法走路。 容疏猜测,他应该是旧伤又犯了。 战大爷道:“是啊,要不是疼得实在睡不着,又知道你没睡,我也不能来。” 容疏莫名脸红。 她怎么觉得战大爷这话,意有所指呢? 卫宴进进出出如入无人之境,旁人或许发现不了,但是肯定瞒不住战大爷。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过呢? 果然爱情让人智商断崖。 容疏要去开门,左慈却从她和月儿的屋里出来,抢先一步。 “姑娘,奴婢来。” 容疏看着她穿戴得整整齐齐,完全不像刚起身的模样,脑子里瞬时划过一个想法——左慈也是在听她和卫宴的动静…… 啊啊啊,好羞耻! 她就那么让人不放心吗? 左慈开了门,扶着战大爷进来在椅子上坐下。 容疏坐在小杌子上,帮战大爷卷起裤腿扎针。 战大爷脸色不是很好,显然疼得有些厉害,强忍着直喘粗气。 容疏道:“您不用忍着,哼哼能舒服点。” 战大爷忍痛笑骂道:“哼哼什么?我又不是猪。容丫头,你扎,你多扎几针,舒服许多了。” “您这个,其实我也办法帮您治好。”容疏如实地道,手握银针,下手又快又准,“只能在您发病的时候,帮您缓解一下。” “那就很好了。”战大爷道,“这几年,真是疼得我生不如死。有时候我都想,不如给我个痛快。” 疼得厉害的时候他甚至会想,不如心疾发作直接去了,省得还得受这份罪。 “我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得心疾?”战大爷又问,“容丫头,你说是不是这几年旧伤发作引起的?” “那倒不是。”容疏道,“您这心疾,应该很长年头了。” “这你可就说错了,我也就这几年会觉得不舒服。” 容疏笑道:“这么说吧,给您打个比方,好比这桌上的茶杯,出窑的时候其实就有了裂痕。但是有的茶杯,可能用几十年,上百年,这裂痕也没影响使用。但是有的呢,一两年,十几年,就会裂开。” 战大爷思索片刻后道,“你的意思是,我这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 “不确定,但是可能性很大。”容疏道。 “那我这一把年纪,黄土埋到脖子才发作,岂不是应该高兴?”战大爷道。 容疏已经放下银针,取来膏药正在火盆边上烤,随后把温热的膏药敷在战大爷腿上。 “就是这么回事。”容疏一边把膏药揉开,一边笑道,“您呀,定然是天上的将星转世,老天也厚待您呢!” “你跟素素学得油嘴滑舌。”战大爷伤处疼痛缓解,也有心情凑趣了。 早知道,他该早点过来的。 才不管卫家那小子在不在呢! “我说的是真的,这段日子我不是一直在给一个江南进京的举人治病吗?” 战大爷道:“是那个谁来着,叫,叫沈卓?” 容疏“噗嗤”一声笑了,“您可真会张冠李戴。人家叫沈独,他有个随从叫光卓。” “对,对,是他。哪个读?耕读人家的读?他父母,可真是望子成龙。” 名字跟着人一辈子,一直读书,多辛苦。 “不是,是独自的‘独’。” “这个名字……”战大爷道,“挺特别。” 他是第一次,听人用这个字做名字。 说实话,不太吉利的感觉。 谁家不希望多子多福? 到了沈独这里,就成了“一根独苗”? 容疏听他说完后道:“我其实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人家的家事,咱们也不好问。” “嗯。”战大爷点点头。 他理解,比如他自己的过去,就深藏心底,因为每次提起都会鲜血淋漓。 “沈独怎么了?”他问。 “他也是心疾。”容疏道,“他的运气就不太好,所以很小年纪就发作了。” “不,他的运气足够好。”战大爷道,“生病的人那么多,得遇良医的却寥寥无几。他能遇到你,就是他最大的福分。” 容疏笑道:“也是有缘。沈独人很好。”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所以她也愿意更尽心尽力。 战大爷哼了一声,“再好能有卫家小子好?” 容疏脸红,低头不敢做声,像和男朋友卿卿我我,被家人抓包了一般。 战大爷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得意,“我是不是独具慧眼?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两个……”仟仟尛哾 容疏:没有,真没有。 她自己都是最近才觉醒,您老人家别乱说啊!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我不担心。卫家小子的路,是难走一些,但不是没法走。” 容疏一听,立刻激动。 “还得您帮他指点迷津。”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岁月积累下来的,那都是智慧啊! 卫宴需要这样的指引。 战大爷见她这般,没好气地道:“你胳膊肘往外拐就算了,好歹矜持点。” 容疏大笑,“他的都是我的,所以我这算是为自己谋划。” “不知羞。” “知羞没好处。” 战大爷道:“日后我自会和卫小子说,且看他待你如何。你呀,看着又精又灵,其实最是没心眼,待人毫无保留。日后他若是辜负你,我……” 容疏笑道:“没关系,辜负便辜负吧!” “你傻不傻?” “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我只能看到,他现在待我很好,我回他以同样的真诚。落子不悔,倘若日后他不做人,我会及时止损,不会后悔现在的付出。我,又不是给不起,输不起。” 大不了,从头再来。 如果犹豫踟蹰,畏畏缩缩,她就根本不会选择踏入这段感情。 既然选择,那就认真投入。 去爱去拼,去哭去笑,酣畅淋漓,不负青春不负己。 第218章 胎记 “傻孩子,等你青春不再,”战大爷道,“他再移情别恋,你怎么办?” 容疏爽朗道:“我青春不再,难道他还能青春永驻?到时候也是个糟老头子。他能出去找,我也能出去找。” 要做的,无非是永远好好爱自己。 爱自己的心,爱自己的身体,保持最好的状态,才能坦然应对所有可能的风雨。 “战大爷,卫宴可好了。”容疏把膏药彻底软化后,又找来布条,替他再加固一下,“我觉得他不会辜负我的。” “我其实也是这么觉得。就是想到卫东学……当年也是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却不干人事。”战大爷恨声道。 战大爷曾经是西北的支柱,卫东学算是他的继承者。 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被卫东学毁了那么多,战大爷如何不心疼? 容疏敛起笑意,轻声道:“他同样也害了卫宴。” 大家都是受害者。 “你说得也对。而且卫宴,比他那个爹强多了。”战大爷道,“你们俩好好过,多生几个孩子……” 容疏:“……” 您这车一下就上了高速。 “你既然定下了,和你爹娘也说一声。” 爹娘? 容疏脸色微变。 她那个娘,真是长袖善舞,艺高人胆大,拿捏人心的本事炉火纯青。 原本以为她回来真是老老实实藏着,没想到连战大爷都告诉了。 就……行吧,她厉害。 战大爷看容疏脸色,叹了口气道:“看起来,你们娘俩还没有和解。你爹呢,是个老实人;你娘……那不是池中物。她该是投错了胎,她该是个男儿身,杀伐决断瓜……” “还好。”容疏淡淡道,“谈不上没有和解,只是我和她,都习惯了没有对方的日子。” 她和容夫人,确实不算交恶,但是着实也喜欢不起来对方。 就这样吧。 容夫人在中原能待几天? 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母女情深那一套,她真是配合不来。 “你像她,但是你不如她许多;而她,也不如你许多。”战大爷道,“约摸着她看到你嫁人,就能放心。” 放心地离开? 那挺好的。 容疏用布条一圈一圈地把膏药固定好,摁了摁战大爷小腿上的一块红斑道:“您这块疼吗?” “不疼,天生的,娘胎里带来的。”战大爷道。 “我说呢!”容疏笑道。 她替战大爷把裤腿放下,叮嘱道:“您以后要是什么时候疼,一定及时告诉我,别忍着。虽然不能根治,但是止疼可以,您别白白熬着。” “好。” 战大爷又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回去睡觉了。 容疏也很快躺下睡着,并没有因为提起生母而在心中生出多少波澜。 她睡晚了,第二天就起不来,是被左慈唤醒的。 “姑姑,”她打着哈欠道,“好困啊!” “要不您再多睡一会儿?”左慈笑道。 “不睡了,不睡了。”容疏道,“得去医馆开门。” 去晚了,让患者在外面等着,她多不好意思。 “今日晚点应该没什么,外面下了大雪,应该没有人去太早。” “啊?下大雪了。”容疏兴奋地来到窗前,推窗看过去。 哇塞,好大的雪! 外面到处都被厚厚的大雪笼罩,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 也是,昨晚战大爷腿疼成那样,应该就是风雪来临的千兆。 思思正在玩雪,阿斗傻呵呵地在雪地里扑腾。 姜昭带着几个侍卫帮忙扫雪,方素素在给众人倒热茶。 容疏起身后去帮忙。 姜昭笑道:“容姑娘,您就别沾手了。这点儿活,我们几个一会儿就干完了。” 容疏笑着谢过他。 虽然是保护思思的人,但是这些人,哪个在自己家里不都是被人伺候的? 现在帮她扫雪,她的排面可真不小。 李婶子派王嬷嬷来给容疏送了一篮萝卜,说是她自己种的,水分很足,脆生生的,带着些甘甜。 容疏知道,这是她昨日收了自己的蟹黄包子不好意思。 说起来,卫宴可能还没跟李婶子说他们和好的事情吧。 之前两个人定亲之后,容疏给李婶子送什么东西,后者很高兴,也不会立刻回礼。 但是自闹掰之后,李婶子很内疚,得了容疏的什么好东西,恨不得立刻回礼,就怕亏欠了她。 “谢谢李婶子。”容疏笑盈盈地道,“嬷嬷你跟婶子说,不用那么客气。说起来,这是卫宴非闹着要吃,我才包的,回头我找卫宴讨人情去。” 王嬷嬷愣住,看着容疏,满脸的不敢置信。 容疏低头羞道:“嬷嬷,您别这样看着我。” 王嬷嬷反应过来,欢喜道:“好,好,好,好了就好。” 说完,她篮子都不要了,转身就往家跑。 公子和容姑娘和好了! 这样的好消息,夫人听了一定高兴坏了。 “哎,您慢点,嬷嬷慢点——”容疏哭笑不得。 “你慢点啊!”方素素嗔怪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就是——”容疏笑着回头,却发现,她不是在附和自己。 姜昭不小心摔了个屁墩儿,正坐在地上傻笑呢! 方素素是在和他说话。 “没事。”姜昭挠头,要站起来,却没想到,又一头趴下。 这下,直接摔到了方素素面前,和她的鞋面亲密相对。 有侍卫开玩笑道:“姜昭,你肯定是故意占素素姑娘便宜的。素素姑娘,你收拾他!” 方素素啐了一口:“少挤兑老实人,我俩在一起,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 众人大笑。 姜昭爬起来,拍着自己身上的雪,低声憨笑道:“你不要搭理他们那些混账东西。” “我没事,我脸皮厚。” “快回去吧。”姜昭道,“外面太冷,带着思思回屋烤火去。” “我去做饭。”方素素道,“你们辛苦辛苦,我给你们做点热乎的去。” 容疏急着去医馆,吃了几口饭就起身匆匆离开。 她走的时候看到方素素正在给姜昭盛饭,道:“你看你傻不傻?我不问你,你就吃不饱,饿着肚子?” 姜昭:“吃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给。”方素素把盛满饭的碗放到姜昭面前,又去给其他人盛饭。 姜昭低头往嘴里扒饭,眼里藏着笑意。 “姑娘?”月儿见容疏顿下脚步,轻声喊道,“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走吧。” 第219章 雍天纵求救 大雪天路很难走。 那么近的路,平时感觉说几句话就能走到,今天几个人相互搀扶着,却足足走了一刻钟。 就这,还是有侍卫在前面拿着木锹帮忙开路。 到达医馆的时候,容疏的鞋袜都湿了。 这种极端天气下,还没有患者上门。 月儿拢了火盆在后面给众人烤鞋袜。 容疏抓了把瓜子,和左慈围在医馆里的火盆前烤火聊天。 “姑姑,我最近忙得没关心家里……” “您是说,姜侍卫和素素姑娘?”不等容疏说完,左慈就猜出来了她的用意。 果然聪明! 容疏点头道:“我怎么觉得,姜昭对素素,似乎有些不一样?” 从前避之唯恐不及,后来和平相处,现在……似乎有些暧昧冒头? “嗯,奴婢也感觉到了。”左慈往火盆里添了两块炭,看着漆黑的炭慢慢被染红,“离得太近,难免的。” 原本就是怀春的年纪,常常在一处,日久生情是难免的。 尤其,方素素是个十足的美人,性格泼辣,别说姜昭这种愣头青,从前在花船上,勾得多少情场老手挥金如土,甚至为了她倾家荡产,只为博美人一笑? 离开了花船,方素素却还是方素素。 她对男人的吸引力,并没有降低。 方素素几乎隔三差五就能骂走一个上门说亲的媒婆。 可是怎么作,还是不断有人上门替她说亲。 为什么? 因为对方给媒婆的太多了,媒婆们宁愿挨骂也不死心。 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美貌就是唯一。 “您也不用担心。”左慈笑道,“说起来,素素姑娘比您清醒。” “嗯?” 难道她恋爱脑的事情,姑姑也看出来了? 心虚。 “素素姑娘不会答应的。甚至如果她是您,也不会答应卫大人。” 容疏点头。 她也明白。 她对爱情还保有向往,但是素素已经是历尽千帆,没有热情了。 辜负她的书生,素素或许已经忘记。 但是伤害难以弥补。 这是她用过心的男人。 至于那些每天都要应付的男人,更大程度上耗尽了她对男人这个物种的所有好感。 “所以您不用担心。”左慈善解人意地道。 “我不担心素素,我担心的是姜昭一头扎进来,给素素带来困扰。” 有时候,男人也会恋爱脑。 对于姜昭来说,素素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花船上的那段经历未必就有多愉悦,但是之后的相处,他动了情,联想起之前的经历,可能就容易想多。 “姑娘,”左慈笑道,“其实可能真正有幻想的人,是您。” 容疏苦笑:“这么明显吗?” 是的,她确实是。 容疏把思思当成最好的闺蜜。 她觉得思思想得开,不上男人的当,这非常好。 可是与此同时也心疼她割舍掉的快乐。 比如自己和卫宴在一起的时候,就非常幸福。 “甘蔗没有两头甜的。”左慈道,“取到一头已经很好了。奴婢和素素姑娘,想得一样。” 左慈也能够坦然面对选择带来的得失。 “嗯。”容疏点头道。 素素不成亲的话,可以陪着思思,日后武顺侯府也不会不管她。 素素已经找到了托底的人生路。 “奴婢给您煮茶吧。”左慈起身道。 “好呀。”容疏高兴地道,“我又有眼福,又有口福。” 左慈擅茶艺。 然而水还没烧开,医馆里就有人来了。 “救命!嫂子救命!” 容疏被吓了一大跳。 这谁呀? 身上又是雪又是泥,脸摔得青一块紫一块,像猪头似的…… 昂…… 好像是雍天纵? “你怎么了?”容疏起身,惊讶万分地看着他道。 雍天纵竟然喊自己“嫂子”? “嫂子,救命!快跟我走!”雍天纵几乎是扑过来要拉容疏的袖子。 “你好好说话。”容疏沉声道,“救谁的命?” “我祖父。”雍天纵急急地道,“马车进不来,停在巷子外面,嫂子求你救命。” “你不要慌,跟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我祖父今天早上出门摔到了,现在昏迷不醒。太医让准备后事。”雍天纵鼻尖通红,不知道是哭的还是摔的。 眼前狼狈的他,和台上那个明艳动人的大青衣,让人完全没有办法联想到一起。 “嫂子,你能救命,只有你能救祖父的命,求求你!” 容疏有些犹豫。 见死不救肯定不能,但是她和雍天纵,并不熟。 雍天纵说的话,可以相信吗? “雍公子?”昭苏惊讶的声音响起,“怎么是您?我还以为有人在这门口闹事呢!” “昭苏,你怎么来了?”容疏心里立刻踏实了。 去,或者不去,昭苏应该有数。 “昨天吃了您的蟹黄包,大人让我给您送回礼。”昭苏举起手中的食盒,“烤乳鸽。” 谁冰天雪地的出门送礼? 哦,原来是他这个大冤种。 恋爱脑的卫大人太可怕了。 雍天纵:“还吃什么烤乳鸽!先去救命!救命!” 昭苏知道后拱手道:“容姑娘,怕是要麻烦您走一趟。” “你跟我一起过去。”容疏道。 “是。” 昭苏让同行的人回去给卫宴报信,自己则跟着一起去颍川伯府。 雍天纵的祖父,老伯爷早已把爵位让给了自己儿子,颐养天年,却没想到有这样一劫。 容疏跟着雍天纵一路进到内院。 昭苏也寸步不离地跟着。 “你这个孽畜!”颍川伯看见雍天纵就骂,“你祖父都这样了,你还往外跑,出去鬼混!他老人家,真是白疼你一场了!” 说话间,颍川伯老泪纵横。 这家里的支柱,就要倒了。 “爹,我去请大夫了!”雍天纵急急地道,“若是祖父还有机会,那一定要看容姑娘。” 容疏对着颍川伯行礼。 颍川伯听着前半句心里升腾起微末的希望,但是看到容疏只是一个姑娘,立刻就恼了。 “放屁!你找个人来糊弄你老子!你老子还没老糊涂!” 眼看着颍川伯要打过来,昭苏喊道:“伯爷,您不相信他,还不相信我家大人吗?” “昭苏?”颍川伯愣住,“你说,这是卫宴……” “……看中的夫人。”昭苏完美补充道。 第220章 搞笑父子俩 容疏:“……” 怎么就夫人了? 雍天纵跳脚:“爹,您要是还拦着路,妨碍给祖父治病,我,我就和您断绝父子关系!” 容疏:“……” 真是你爹的好大儿。 显然,卫宴在颍川伯这里更值得信赖。 颍川伯亲自带着容疏一行人进去。 屋里跪了一地的人,男女老少,都在啜泣,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看出来,颍川伯府,也是人丁兴旺。 “让开!”颍川伯一声令下,总算挪出来一条路。 容疏感受到无数视线都落在她身上,硬着头皮跟颍川伯走到床前。 她平静地坐在床边,伸手搭上老伯爷的脉。 雍天纵焦急万分,“嫂子,嫂子,怎么样了?” “别乱喊。”容疏道,“摔到了后脑壳是吧,应该有内出血,所以老伯爷才会昏迷不醒。” “那怎么办?” “活血化瘀,淤血散开就好了。”容疏道。 “那,那怎么散?” “让人都先出去,不要这么多人影响我施针。”容疏说话间,已经打开左慈递上的药箱,从中找银针,“一会儿施完针,我再开个方子。” “能,能治吗?”颍川伯不敢置信地道,激动得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 所有大夫,包括从太医院请来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现在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说能治? “我试试。”容疏道,“老伯爷年纪大,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多久能恢复……” “治,你尽管治。”颍川伯当即拍板道,“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怪你。有劳……” “容姑娘。”雍天纵提醒。 “有劳容姑娘了。走走走,都退下,都去廊下等着。”颍川伯开始往外撵人,“别让我听见哭哭啼啼的。听见没,大夫说没事,能治!出去,都出去!” 容疏没想到颍川伯是这样的画风,竟然有些可爱。 可爱就好。 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太容易。 “伯爷,有件事情请您决断。”容疏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地道。 “你说,你说——” 原来,容疏要在老伯爷头部扎针。 穴位密集,而且估计要扎一段时间。 古人头发实在太长,而且老伯爷这段时间卧床,擦身或许可以,洗头就太难了。 这种情况下,就很容易造成感染。 容疏想把老伯爷的头发剃了…… 可是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太难了。 等容疏说完,颍川伯脸上果然露出为难之色。 这时候,雍天纵跳起来了。 “爹,您是不是就盼着我祖父没了,在伯府当家!” 这还犹豫什么! 人命关天,头发重要还是命重要! 容疏:你小子有种。 颍川伯一巴掌拍过来,“你给我闭嘴!逆子!老子早晚得被你这个王八羔子气死。” 容疏:这骂儿子的话,清新脱俗。 亲生的,果然是亲生的。 “我祖父要是醒不过来了,不能和您算账。”雍天纵哭了,“我祖父要是醒了,就是和您算账又能怎么样?您不愿意吗?” 愿意,怎么能不愿意? 人活一百岁,还想有个能打自己的爹娘! 颍川伯一咬牙:“容姑娘,你定!” 于是,老伯爷,就在昏迷不醒间,被剃了头发。 容疏给他扎针,又开了方子。 雍天纵拉着容疏的袖子,被亲爹一巴掌拍开。 “真当自己是女人了?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 容疏实在是有点喜欢这家的画风了。 颍川伯自己问容疏:“容姑娘,我爹这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看情况吧,”容疏道,“快则三五日,迟……那我也没数了。” 她治病,命则看天。 “好,好,只要能治就行。” “卫宴来了。”雍天纵忽然道,又看向容疏阴阳怪气,“怕我们府上吃人呢!” 容疏:“……别诈我。” 不过,她没看到昭苏。 片刻后,昭苏陪着卫宴走进来。 卫宴身上还穿着飞鱼服,身材高大挺拔,一进来,就觉得那么多人,只能看到他。 容疏忍不住笑弯了眉眼。 卫宴目不斜视,好像没看她,但是嘴角的弧度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卫宴来了,好久都没来了。”颍川伯看见卫宴,比看见亲儿子还亲热,拍着卫宴的肩膀,“今天多亏了你……容姑娘。” 容疏和卫宴的事情,颍川伯之前也听说过。 原本还以为不成了,没想到这俩人,兜兜转转,还是在一起了。 挺好。 颍川伯看着容疏,就觉得是个不错的姑娘。 雍天纵表示,只要救了你爹,东施变西施。 容疏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约定了明天一早伯府派马车接她来,然后就跟着卫宴离开。 “你不用来的。”马车上,容疏笑着对卫宴道,“我之前只是不知道雍天纵是不是恶作剧,昭苏告诉我,我就放心了。” 卫宴道:“昨晚回去,有人给我送了刚出炉的烤乳鸽,本来想着回去跟你分享,又怕吵到你睡觉,就自己吃了。我觉得味道不错,就吩咐昭苏天亮给你送。” 只是没想到,下了那么大的雪。 “送到的时候是不是都凉了?” “凉了也好吃,你惦记着我呢!”容疏小声地道,又不好意思地看了左慈一眼。仟仟尛哾 左慈老神在在,好像隔绝了这两个人一样。 卫宴也没好意思再说什么,把容疏送回医馆,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卫大人怕您被慢待了,这是特意去给您撑腰的。”左慈笑道。 “我知道的。”容疏笑眯眯地看着卫宴的背影。 天地都是白的,只有那一抹红色,是那么顺眼。 一直到卫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容疏才笑道:“姑姑,咱们把鸽子热了尝尝。” 这一忙活,都已经是中午了。 大雪天,没有急症,是真的不能来凑热闹。 烤乳鸽味道果然很好,容疏吃得很香。 吃过饭,也没什么患者来。 容疏闲来无事,就和左慈道:“姑姑,要不咱们先关了门,你陪我去看看沈独?” 沈独虽然昨天来过,但是人太多,说话匆匆忙忙,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楚医嘱。 第221章 我不想生孩子 容疏不太放心沈独。 沈独这个人,太要强了,就怕给别人添麻烦。 就拿上次来说,明明自己已经发烧,可如果不是她发现,沈独就不提。 这种太自觉的人,其实也是最让人感到棘手的。 ——大家有话就直接说啊! 客气只能增加工作量。 不过容疏抱怨归抱怨,内心深处却觉得,这是一个可交的朋友。 关键时候冲得上去的,都是朋友。 左慈点点头,把容疏的大衣裳拿过来服侍她穿好,又提起药箱,跟着容疏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不远处的房子走去。 左慈敲门,来开门的是光卓。 光卓见到容疏,简直像见到救星一样,眼神瞬时就亮了。 “容姑娘,您怎么知道我家公子生病了?” 容疏:“……因为我神机妙算,赶紧带路!” 沈独这家伙,生病了又不说。 左慈听得都摇头。 原来,沈独昨天从医馆回来,可能感染了风寒,晚上就有点低烧。 他这身子,实在太弱。 光卓要去请容疏,他不肯,只让光卓用容疏之前教的办法给他降温。 确实起到了一些效果,但是也一直没有完全退烧。 “我今天本来想去找您,可是公子说,雪太大,估计您没出门,不要麻烦您……”光卓道。 “下次你不用问他,直接来找我。不管什么时候,别说下雪,就是下刀子也来告诉我。” 光卓忙道:“多谢容姑娘。” 他总算吃了定心丸。 容疏来到沈独的房间,发现他脸色很红,双目紧闭,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这哪里是低烧? 分明是高烧,都快烧傻了! 光卓对上容疏的怒目而视,忙解释道:“……我,我就刚去做个饭的功夫,怎么就重了?还好,容姑娘,还好你来了。” 容疏怒道:“我只是大夫,不是神仙,我能跟阎王爷抢人吗?我说的话,你们都当成耳旁风!我告诉你们,尽量避免发烧,一发烧一定得找我……怎么,我不来,还在家里等死吗?” 她太生气,语速极快,口气也重,然而诊脉的动作一点儿也没耽误。 “容姑娘,别生气……”沈独睁开眼睛,有些吃力地道。 他声音沙哑,却努力挤出笑意。 “我生什么气?”容疏叹气,“你为了要面子,命都不要了?开个口,对你来说那么难吗?” 沈独笑笑,“又要麻烦你了。” “你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容疏道,“剩下的交给我。” 她照旧找出银针,给他施针退烧。 或许是因为舒服了,沈独慢慢又睡了过去。 容疏却知道,发烧会反反复复,就又教光卓如何辅助退烧。 光卓连连点头:“这些我都学会了。容姑娘,你,你如果方便的话,今天能不能在医馆里歇下?我怕我家公子这边……” “好。”容疏点点头,“我回去把药熬好之后让姑姑给送过来。” “那就有劳姑姑了。”光卓对着左慈作揖行礼。 左慈回礼,“您言重了。” 出门之后,容疏笑着和左慈道,“光卓喊你姑姑,也不看看,他比你还大六七岁呢!” “就是个称呼。”左慈笑道,“看您还能跟奴婢说笑,奴婢就放心了。” “嗯?” “沈公子的样子,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左慈道,“您笑了,说明没事。说起来,奴婢从前在宫中见过……” 她说着又摇摇头。 容疏已经和她很熟悉了,就撒娇道:“姑姑,你说嘛!说一半留一半的,让人难受。快说给我听听,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左慈却等着回医馆烤火的时候,才跟容疏说起。 “……奴婢在宫里的时候,见过小帝姬这般……没有救回来。还有个小皇子,也是……” 容疏愕然:“太医呢?” “太医也束手无策。”左慈道。 容疏知道,这个时代,因为条件所限,孩子的夭折率非常高。 但是她没想到,皇宫里也一样的情况。 难道,是宫斗? 左慈点点头:“也有这样的,但是其实不多。毕竟人命关天,相互使绊子的多,然而要害人性命,大多数人也会都担心反噬自己,还是少的。”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真治不了。 以及…… 宫里有些规矩,也是极其刻板的。 “比如呢?”容疏很好奇。 左慈想了想后道:“比如您向来主张,孩子要吃好吃饱,一天可以吃四顿五顿……可是宫里主张孩子要饿着些,一天只给两顿饭吃。” 容疏:“啊?为什么啊!” “祖宗留下的规矩,认为这样对孩子好。” 容疏:好个屁! 长身体的时候,不让人吃饱,开玩笑呢? 又不是吃不起。 “总之,宫里富足,但是不是想的那么好。”左慈轻声道,“否则当年,秦王殿下,也不会对容夫人生出那么多的……眷恋。” 她说得含混,容疏却听明白了。 原来,是在宫里缺爱了? “宫里那些孩子,都是那样长大的。” 容疏:哦,能活这么大,真是命大。 这真是天命之子啊! “所以做您的孩子,是很幸福的事情。” “我的孩子?”容疏哭笑不得,“姑姑,我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我暂时没打算生孩子。” 左慈比容疏刚才听宫里的八卦还惊讶。 “可是姑娘,您不是要嫁给卫大人吗?” “是呀。嫁人是嫁人,生孩子是生孩子,这是两码事。” “这……嫁人之后,生孩子,不是顺其自然,还能打算吗?难道您要用药?不会伤身体?” 容疏笑道:“试试呗,我觉得没问题。” “那,”左慈有些迟疑,“您想过,李夫人可能盼孙心切吗?还有,卫大人同意吗?” 容疏笑了。 她说:“生孩子是我生,最后的决定权应该在我手中。我会和卫宴商量,倘若他不愿意,我们就协商解决。如果还解决不了,说明我们两个可能不在一起更合适。至于李婶子那边……那是卫宴负责解释的。” 她不认为婆媳关系是家庭主要矛盾。 最重要的夫妻关系,以及男女双方各自“对付”自己父母的能力。 两人先商量出共同的意见,然后各自的家人,各自搞定。 第222章 拒绝醋王 左慈半晌后才道:“姑娘通透,奴婢自愧不如。” 最重要的是,容疏有说这话的底气。 不能说卫宴高攀了容疏,毕竟他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皇后的侄女都想排队嫁他。 但是,容疏不缺人嫁。 想攀附,程玉不是更好? 程家有底蕴,一大家子互相照顾,难得家里又和睦,容疏去了,凭着对程老夫人和程三夫人的恩情,那还不横着走? 再说,就算大宅院里,谁敢保证不生病? 所以,聪明人不会为难容疏,只会和她交好。 如果不想攀附,那找个沈独这样的温润君子,日子过得不是一样蜜里调油? 沈独只是容疏向下选择的一个代表而已,这种对象,容疏现在不缺,以后会更多。 所以,做人呢,最重要的是有本事。 世人都让男人建功立业,没有人告诉女人,你得有一技傍身,被人需要。 容疏笑道:“我性子就是这般掐尖要强,以后卫宴可惨了。” “卫大人不会这么想的。”左慈正色道。 容疏笑得眼睛都弯了。 在这个蜜恋的阶段,只要想起卫宴,她都忍不住高兴。 真没出息啊! 哎,对了,万一卫宴今晚去找她,别扑了空。 容疏本来想让月儿给卫宴送信,可是外面雪那么大,想想还是作罢了。 卫宴如果实在就是去了,扑空了之后应该能来找自己。 晚上的时候做饭,容疏特意把卫宴的份儿都给准备好了。 而卫宴,果然也来了。 而且来得还挺早。 “是不是去家里找我没找到?”容疏见他披着雪进门,笑着站起身来,要过来帮他拍拍雪。 卫宴却示意不让她上前,自己脱了斗篷对着门口抖落了雪。 他带来了一身寒气,太凉了。 “嗯,猜就知道你在这里。”卫宴把斗篷挂在披风上,过来在她对面小杌子坐下,伸手靠近火盆烤烤火。 容疏上前帮他把头上的雪拂掉,又拿了帕子帮他擦拭湿头发:“你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早?” 大概卫宴也像她,确定了关系后,就有一种恨不能时时在一起的迫切。 可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容疏,被“打脸”了。 卫宴就算想,也不好意思说。 他说:“你娘今晚要来。” “嗯?” 容夫人要来? “她来干什么?”容疏下意识地问,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卫宴主动去找她,说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了。 其实大可不必。 她自己的人生大事,不用别人指点,她自己决定就行。 “我也不知道。”卫宴道,“但是我猜,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你是说,她知道咱们俩和好了?” “嗯。”卫宴点头。 “那她可真厉害。”容疏面无表情地道。 “我估计她可能见我们两个在一处了,所以就动了离开的心思。”卫宴客观平静地道,“无论如何,她不反对我们的婚事,我是感谢她的。” 虽然中间隔了父亲的死,卫宴不可能心无芥蒂,哪怕知道是父亲的错;但是站在容夫人的角度讲,她愿意让女儿嫁给一个“卖国贼”的儿子,卫宴感激她。 “你还是感激我吧,”容疏翻了个白眼道,“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本来也做不了我的主。” 卫宴对她笑笑,“谢谢阿疏。” 容疏白了他一眼,“洗手吃饭!” 月儿盛饭,左慈摆放碗筷。 容疏道:“我来就行。姑姑,你和月儿去吃你们的去。” 左慈讲规矩,是不会和他们一起吃饭的。 左慈却道:“姑娘,奴婢去做点饭菜,给沈公子他们送过去吧。” “好。”容疏道,“确实是,他们两个大雪天,估计也没地方买东西,而且沈独又病着。” 卫宴听完后,倒是没什么反应,拿起筷子给容疏夹菜。 月儿忙跟着左慈去了厨房。 她小心翼翼地问:“姑姑,在卫大人面前提起沈公子,是不是不太好?” 左慈笑道:“我是故意的。” “啊?” “姑娘也会明白的。”左慈道,“姑娘和沈公子是坦坦荡荡的。但是这件事情,也该让卫大人知道。” 她主动提起,说明容疏忘了;但是这个人,这件事情,今天确实出现过,发生过,为了避免日后误会,今天最好就说清楚。 月儿听完左慈分析,忙点点头。 她以后,还要跟姑姑学很多。 容疏确实也明白了左慈的用意。 卫宴计较的话,是卫宴小心眼。 但是如果她不说清楚,也是她的错。 容疏就把沈独的情况说了。 “那吃过饭,我陪你再去看看他。”卫宴道,“你爹娘,应该很晚才会来,来得及。” “行!” 容疏心里很高兴。 因为卫宴真的尊重她的职业,尊重她。 她从心理年龄上来说,已经是个老阿姨,不吃霸道总裁那套“你看别的男人,我吃醋”那一套。 真来个那样的,她一拳揍飞一个。 “你尝尝这黄芪当归鸡汤,益气补血,炖了好久的。” 卫宴:“……我还行。” 他身体挺好的,不虚。 容疏大笑:“虚则补之,不虚加勉。” 说完,她自己乐不可支。 卫宴看着她笑,眼神宠溺,“遵命。” 卫宴刚喝了半碗鸡汤,正要夸一夸,忽然觉得外面好像有人探头探脑。 容疏也看到了。 “昭苏,”她笑着招招手,“进来喝口鸡汤。” 卫宴:不长眼色的东西! 赶紧喝一碗,滚蛋。 昭苏忙推辞:“不用,不用……” “有什么事情?”卫宴道,“进来说,探头探脑,和做贼一样。” 容疏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昭苏是卫宴带来的,只是不好意思进来呢。 卫宴表示,他嫌弃。 刚去容疏的住处,阿斗那傻狗要跟着他来,都被他骗回去关起来了。 更何况是个人呢! 多余!嫌弃! 昭苏挠头。 刚才明明感觉卫大人心情不错,他才敢冒头,怎么这会儿又不高兴了? 那他,说还是不说呢…… 卫宴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恨不能一脚踹过来。 他冷声道:“到底什么事情!” 容疏把盛好的鸡汤塞到昭苏手中,“烫,慢点喝。我先去后厨看看,你们慢慢说——” “不用。”卫宴道。 他不觉得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容疏。 第223章 谐音梗扣钱 没想到,昭苏本意,也不想让容疏离开。 “容姑娘,您可别走——” 还指着您帮忙说情呢! 容疏知道自己会错意,便又坐下笑道:“你快说吧。” 要不饭都凉了。 “是这样的,”昭苏陪着笑,看着卫宴的脸色,尬笑道,“就是属下觉得吧,大人您和容姑娘现在又重新在一处,那叫一个众望所归,天命所属,人心所向……” “说人话。”卫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长眼色的东西,在这里浪费他和容疏有限的独处时间。 “就是您和容姑娘这么好,就不用睹物思人了吧。” 容疏:??? 啥睹物思人? 她这不还好好活着吗? 卫宴,你老实交代,到底私藏了我什么东西? 她疑似被风刮跑的袜子,难道被卫宴偷去了? 不会这么重口味吧! 卫宴气得要打人,“什么睹物思人!我什么时候睹物思人了!” 他是那种人吗? “那是属下误会了。”昭苏飞快地道,“之前您巴巴让人从南方挪了榕树当盆景养着,属下还以为是因为容姑娘的缘故呢!” 容疏:??? 榕树? 榕树和她有什么关系? 呃…… 谐音梗,扣钱! 卫宴脸色通红,“胡说,我,那是有人给我送的!我,我总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意。” 容疏:“谁送的呀?” “就,”卫宴结结巴巴地道,“就南方一个官员,求到了我,所以……” 容疏:“哦,那他挺会送礼的。” 她低头忍笑忍得很辛苦。 她一直知道卫宴是有点可爱的。 但是没想到,他这么可爱! 顶着那么一张高冷的脸,他怎么能可爱到犯规。 榕树,容疏,亏他想得到。 也真是个人才! “那榕树怎么了?”容疏转而问昭苏。 “就……这不是下雪了吗?”昭苏道,“照料榕树的丫鬟,没有及时把它搬进屋里,所以可能冻着了,吓得在府里直哭……” 容疏:“怜香惜玉了。” “没有,没有。”昭苏连连摆手,“属下就是觉得小姑娘,怪可怜的。容姑娘,您也帮忙求个情……” 容疏却道:“我不知道她在府里,是专门照顾这盆景,还是要做其他事情。” 如果是前者,那这种错误,委实不应该,毕竟这是她最重要的事情。 如果是后者,那事情多,疏忽了,倒是可以体谅。 “她是来帮忙的,本来是有专门的园丁照顾,那园丁这几日告假,所以让她来暂时照看。”昭苏忙解释道。 容疏看向卫宴:“那要不,就……稍做惩罚吧。” 她又耐心地和昭苏解释,“总要有规矩。犯错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其他人看了会有想法,也会生出怠慢之心。” “那就罚她一个月的月银。”卫宴道,“以后这种小事,自己斟酌处理就行,不必来告诉我。” 昭苏听了这话,直翻白眼。 从前只能睹物思人的时候,就把人家当成小甜甜。 有了人,就见异思迁,成了“小事”。 呵呵,你竟然是这样的卫大人。 容疏被他夸张的表情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昭苏怕卫宴生气,喝了鸡汤放下碗,几乎是抱头鼠窜:“属下告退,属下告退。” 可能容疏笑得太大声,卫宴脸色更红,“真是巧合。” “巧合,都是巧合。”容疏给面子的道。 榕树算什么名贵树种,这官员巴巴给卫宴送来。 就这送礼的技能,得让他被连贬三级吧。 算了算了,看破不说破,卫宴脸都快红成猴子屁股了。 吃过饭,卫宴一手觉着灯笼,一手扶着容疏,身后左慈提着食盒,一起去了沈独那里。 沈独睡着了。 光卓说,他晚上喝了一些粥,吃了药,然后就一直昏睡。 容疏给沈独诊了脉,对光卓道:“他现在脉象平稳,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只你晚上还是要警醒些,要是再热起来,一定来喊我。” 光卓忙点头称是。 卫宴从始至终,一直做容疏“背后的男人”,没有说什么,又默默地陪着容疏回到医馆。 两人烤着红薯和板栗,等着容夫人的到来。 “一会儿我得沉住气。”容疏道,“不能和她吵。” 容夫人总是喜欢用一种“老娘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来藐视别人,容疏决定比她更沉得住气。 女人嘛,气场不能输。 “她不会和你吵的。”卫宴拿着夹子翻动着铁丝网上的板栗淡淡道。 容疏这里,总是有这些奇奇怪怪,又很好用的“装备”。 刚刚两人烤了一块鹿肉,已经分着吃完,现在屋里还有考鹿肉的香气。 和她在一起,这种生活的小惊喜,随处可见。 “也是。但是我不喜欢她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我见了她,总是觉得很委屈,然后就想发作……” 容疏想,这大概是前身残留的怨念? 被辜负被伤害的,是前身姐弟俩。 “别想。”卫宴劝她,“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总记着,你自己会闷闷不乐。” 容疏有一瞬间的愣神。 因为相同的话,她也对卫宴说过。 她不希望卫宴一直记着父亲的事情,那会成为他自己的负担。 现在,卫宴对她,大概也是同样的心理。 容疏心中有一种欢腾的雀跃和欣喜——他们彼此心意相通。 容正夫妇俩是宵禁以后才来的。 容夫人给了容疏五万两银票。 容正唯恐容疏不收,近乎卑微地道:“阿疏,你把银票收下。这不算什么,补偿也不算,就是,就是我们对你的一点心意。” 容疏收了。 她为什么不收? 养育子女,是他们的责任。 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根本无法撇清。 难道将来容正夫妇做了十恶不赦之事,株连九族的时候,还能跑了自己? 难道将来他们两个流落街头,无所依靠的时候,自己不管不顾,能不被众人指责?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矫情。 他们尽责没尽到,这是弥补;自己日后的责任也逃脱不了,所以就当“预付工资”了。 见她收下,容正长出了一气,随后就回到容夫人身边坐下,没再说什么。 第224章 男配无辜 然后,容夫人出马了。 不过她不是对着容疏说的,而是对着卫宴说的。 而且一开口,还是她习惯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风格。 她说,“我给容疏准备的嫁妆,你已经收了。” 容疏:把话说清楚! 卫宴却神情未变,静静地等着容夫人继续说。 容疏看着他,不知不觉中有些浮躁的心也冷静下来。 “我这一生,手里没缺过银子。”容夫人道,“当年离开之前,我虽然是指望国公府给我养孩子,但是也做了两手准备。” 容疏忽然一个激灵,想到了隔壁被卫宴挖走的金子。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 容夫人说,那些金子,是她给两个孩子留下的。 但是怕他们守不住,并没有告诉他们,只是提前找了人,让人把他们引到这里来。 “——我当时也想找人照顾你们,但是手边没有能信任的人。那种生死关头,其实能靠住的人,寥寥无几。肯出面把你们姐弟带过去,已经是莫大的人情。” 这点容疏相信,容夫人没撒谎。 但是阴差阳错,房间弄错了,而且从距离上来说,只差了一个房间。 然后金子所在的房间,就被李婶子租下了。 而当时李婶子,也是被人带来的。 只可惜后来那人也死了,所以不知道他到底当年,是否知道真相,又是否知道,容家姐弟在隔壁住。 总而言之,容夫人说,那些金子是她给姐弟俩准备的。 容疏:您做事,一向如此天马行空,自我感动吗? 两个孩子,就是饿死冻死,能想到地底下藏了金子? 谁没事掘地三尺,玩都玩不了那么大! 算了,懒得吐槽了。 容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反正容正愿意接受就行。 卫宴:“我会把金子还给你。” “不必还了,我说了,那是容疏的嫁妆。”容夫人道,“我也不反对你们两个的婚事。当然,我反对可能也没用……” 容疏:你看,你就是什么道理都懂,但是偏偏还得说出来,表现自己多么清醒,顺便让人不舒服。 容疏其实仔细想过了,她这个便宜娘,要说多坏,也没有。 但是真的茶,茶得让人讨厌。 尤其自己这种钢铁直女,根本不会配合演戏,所以就尴尬住了。 可是容正,可能就吃这一套。 “我过去不是个负责任的母亲,但是以后我希望自己能做到。”容夫人对卫宴道,“容疏是有娘家的,你记住!” 卫宴:“容疏有没有娘家,对我来说都一样。” 容疏几乎忍不住要给他鼓掌了,说得好! 容夫人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自己和卫宴,是自由恋爱好吗? 难道还真以为,卫宴看上的是自己的家世? 容夫人道:“你说到做到最好。容疏,我们打算离开,去看看容琅,然后回南蛮。你有书信或者东西,让我带给容琅吗?或者说,你介意我们去看容琅吗?” 容疏:“没有,我平时和弟弟一直通信,就不麻烦了。弟弟也不是小孩子,他有自己的主意,我不会干涉他。” 容琅可以认亲,她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毕竟人家亲生父母,她拦着做什么? 她谁也不代表,只代表自己。 容正眼圈有些红,不住地道,“就是太对不起你了。” “您真的不用这样想。”容疏道,“我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不管我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现在过得好就足够了。不高兴的过往,我不会念念不忘,也不会怨恨。” “你随我,生性凉薄。”容夫人自嘲地道。 这话卫宴不爱听,“也看对谁。容疏对家里的猫猫狗狗都很好。” 容疏笑了,这不是骂人吗? 她知道,卫宴是在替自己鸣不平。 容夫人或许本来还有些“茶言茶语”,但是对上卫宴,可能就不想说了。 她最后让容正带着卫宴出去,说有话对容疏单独说。 容正道:“我正好也想和卫宴单独说几句,咱们去后院说?” 卫宴点头,两人起身到了后院说话。 容夫人等两人离开后才道,“我走以后,你在京城遇到什么事情,就去找秦王。我这里给他写了一封信……” “您这次进京之后见过秦王吗?”容疏打断她的话。 “那倒没有。”容夫人似乎轻叹一口气,“我不适合见他。当年我对他,只当成弟弟,他对我却……” 容疏似笑非笑地道:“他却对您一厢情愿地喜欢,甚至痴恋。” “你这话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容夫人皱眉道,“我也不过在说事实而已。” “那就不要再写什么信,去重新勾起他的念想。”容疏道,“您觉得这样对秦王好吗?我倒觉得,有些虚伪了。” 容夫人脸色突变。 “抱歉,我说话直。”容疏平静地道,“我并不了解秦王,但是从有限的几次接触来看,我暂时觉得他人不坏。我不知道您的行事准则是什么,但是对我而言,倘若我有了两情相悦之人,那么就会远离其他对我有想法的男人。” 感谢他的喜欢,抱歉无法回应,永远不会利用。 感情上或许辜负了人,但是从道义上,绝不亏欠。 她能理直气壮提要求的,只有自己真心付出过的男人。 容疏讨厌任何利用别人感情的人。 在这件事情上,她非黑即白,态度坚决,界限分明。 回应不了的爱,就远远地离开。 她真的很讨厌那些让男二男三……男n号为女主无底线付出的剧情。 尤其有一些,甚至还踩着人家的生命。 这种幸福,想想不心虚吗? 得多厚的脸皮,一边拒绝一边利用一边伤害? 喜欢你,就是欠了你的? 那喜欢你的人,可真倒了八辈子的霉。 “果然是我的女儿。”容夫人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伸手把桌上的信撕碎,扔进脚底下的火盆里,“你这样,其实我就放心了。” 容疏:“嗯,您放心,我很好。” 有你没你,都很好,切勿强行给自己加戏,更别拉着人下场。 大家过好自己的日子都不容易了,别乱拉踩。 第225章 卫宴求婚 容夫人或许看出来,容疏不好说话,干脆不再说什么。 容疏关于秦王的这番话,让她下不来台。 虽然表面上她掩饰得还不错,但是实际上心里非常别扭。 容夫人觉得,她自己是光明磊落的。 她从一开始就告诉秦王,自己只爱自己的相公。 可是秦王对她念念不忘,关她什么事? 她不是坦坦荡荡地拒绝,坦坦荡荡相处的吗? 别人没有挑出来什么毛病,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倒有这么一堆话要说。 容夫人觉得,放在谁身上,都会不高兴。 不过她比寻常人理智克制,所以这会儿她还能平心静气地说话。 “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容夫人问容疏。 容疏想了想后道:“我想说的是您给我留的嫁妆……” “怎么,嫌多不想收,还是嫌少了?” “不嫌多,也不嫌少。你给我,我拿着;日后你反悔了,我可以还给你。”容疏平静地道。 “你真正想说的是,不让我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是不是?”容夫人冷笑。 “是。”容疏点头。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得那么直白,但是道理就是这样的道理。 “你收了我的银子,我还得感谢你收下?” “不,我其实本意是不愿意收。但是我想你们存了弥补之心,而我收不收,都改变不了血缘关系;日后我对你们,也很难做到见死不救,不是吗?” 如果不收银子等于断亲,那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容夫人自嘲地道:“我这辈子,见过了无数的人,好的,坏的……但是能如此怼我的,就你一个。” 容疏:可能因为我不喝茶。 我的荣幸。 “虽然你这样,但是还是我女儿。将来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让人告诉我一声。” “彼此彼此。”容疏面色微缓,“祝您一路顺风。” “方铎很喜欢你。”容夫人又道,“他也喜欢京城。你说,倘若他留下……”qqxδnew.net “我实在不明白,”容疏言辞犀利,“既然您那么喜欢弃孩子于不顾,为什么还要生孩子?只为了别人羡慕您能生?” 容夫人却道:“你不懂我。孩子不离开父母羽翼,如何能长大?日后你做了父母就知道了……” “好聚好散,我不想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容疏道,“我日后倘若担不起责任,就不会自私地把孩子带到这世间。而只要带来了,我就会尽心尽力,绝不推卸。” 锻炼是锻炼,不负责任是不负责任,混为一谈,让人恶心。 “罢了,”容夫人道,“你对我成见太深,我说什么你都不想听。” “您要是这么认为会舒服一些,那就这么认为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 从见面到现在,容正没说几句话,但是容疏对于这个便宜爹的印象,比容夫人好很多。 “希望你将来,永远被卫宴珍惜,不会有需要我们帮你出头的时候。” 容疏气笑了,“这句话,我也送给您。希望您永远都是许多人的白月光,不要有被人厌弃的一天。” 真是要被这个茶言茶语的便宜娘气死了。 她甚至生出了许多迁怒。 ——那些喜欢容夫人,把她娇惯成这般性情的男人,都瞎了吗? 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女人?!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被当成备胎,一点儿不埋怨别人。 容疏一直到容正夫妻离开,都还是气鼓鼓的,忍不住和卫宴一顿疯狂吐槽。 卫宴能怎么说? 他说,“以后来往也不会很多,不要记着了,不值当。” 他们两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他们的长辈,现在看起来最靠谱的,竟然是他娘。 “嗯,我心大,就是得说出来,说过了就过了。”容疏道,“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睡觉。” 不知道沈独那边,会不会再烧起来。 晚上很可能被光卓喊,容疏有种回到医院值夜班的感觉。 “你进去睡,我在这里凑合一晚上。”卫宴道,“晚上你出门,我不放心。” 容疏却道:“那你进去睡,我在外面就行。你事情多,我这几天都不忙,闲着的时候就能补觉了。” 卫宴哭笑不得:“阿疏,你是个姑娘。” 他一个大男人,去抢她的床? “可是你更辛苦。”容疏道,“行了,别推辞了,就这么定了。咱们俩在这里耗着干什么?” 卫宴:“那样我睡不着。” “还得我哄你睡?” 卫宴脸色瞬时就红了。 容疏忍不住笑出声来。 最后,是左慈出来道:“姑娘,既然卫大人在,奴婢就先回去,等明早再来,您和月儿挤一挤就行了。” 如此这般,才算安排好。 容疏请卫宴帮忙把左慈送回去。 等卫宴再回来,忽然对着正收拾床铺的容疏道:“等方铎离开之后,我们就成亲。” 南蛮使团离开,和亲这件事情才算彻底画上句号。 皇上估计就不会再记起容疏,默认就是可以自行婚嫁了。 容疏:所以,这是求婚吗? “好呀。”她大大方方地道。 两情相悦,水到渠成,幸哉甚哉。 卫宴想起过去,依然有些内疚:“……终究是我不够强大,所以才让婚事如此波折。” “没有这些波折,我还没看上你呢!”容疏故意逗他,“天天板着一张脸,偷偷抠墙偷看我,还赖我看你,哼!” 他们这不是,患难见真情嘛。 如果不经历风雨,怎么能发现卫宴的可靠? “难道你不是?”卫宴被她逗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在偷看我了。” 容疏心虚,“你说哪次?” “码头那次。” 容疏:“……瞎说,你不可能看见我。” 黑历史被扒出来,尴尬。 “我当时就在想,谁家女子,如此不知羞,就那般直直地看着我。” “没想到吧,是你家的!”容疏得意。 卫宴忍不住抱住她,下巴顶在她脖颈之间,温柔呓语:“阿疏,我何其有幸。” 她丰富和温暖了他的生命。 容疏伸手搂住他的腰,“我也是呀。” 何其有幸,得遇良人。 只愿以后我们能够一直携手,在这个凉薄的人世间,一直温暖彼此。 第226章 情侣装 晚上光卓倒也没来敲门,容疏一觉睡到天亮。 她醒来的时候,卫宴已经离开,左慈也在医馆里了。 “姑娘,奴婢刚去看了沈公子,他没事。”左慈一边擦拭着桌子一边道。 “没事就好。”容疏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她得赶紧收拾一下,估计一会儿颍川伯府就能来接。 月儿端着热水进来,道:“今天外面上冻了,可真冷。姑娘一会儿出门要多穿些,奴婢把您的狐裘找出来了。” 容疏:“狐裘?” 这玩意,她有吗? “卫大人之前让人给您送来的,奴婢和您说过,您太忙,可能没上心。” “是吗?拿过来我看看。” 容疏看着那纯白的狐裘,和卫宴之前身上披那件一模一样,不由会心一笑。 ——果然古往今来,套路都是相似的。 这不就是情侣装吗? 容疏试了一下,除了长度有点长之外,其他都很合适。 “姑姑,回头找人改短点。” 左慈笑道:“原本就是拖地的,这样穿着好看。” “也是……”容疏道,“在深宅后院,就是院子里的地,都有人天天用水洗。我这不行,还是改短点吧。” 她天天扫大街啊! “您说得对。”左慈忙道,“奴婢给您改就行。” 就算和卫宴成亲了,容疏大概率也不会放弃这个医馆。 虽然不合常理,但是奈何卫宴愿意纵着。 容疏吃饭的时候,方素素带着思思来了。 “吃饭了吗?”容疏对她们招手。 “吃过了。”方素素道,“今天你忙不忙?不忙的话,看着这个小祖宗。” 思思一脸不服气,抓住方素素的袖子不撒手,“不可能,我不让你自己回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去就是想宰了我的大鹅!” 容疏听得迷糊,“你们俩大清早吵什么呢?” “还不是人家给你送的谢礼。”方素素没好气地道。 说起来,就是上次光卓挑着担子帮忙从医馆拿回家那些来自患者的真诚谢礼。 鸡都被宰了,但是思思喜欢大鹅,非要留着大鹅。 大鹅十分凶悍,而且还能看家,倒是不错。 但是问题是,它能吃以及……能拉。 方素素:“……跟在屁股后打扫,都打扫不过来;容疏,你跟她说说,铁锅炖大鹅多好吃!” “不行,我不要!不许杀鹅!” 容疏被这两人闹得脑瓜疼,“要不折中一下,把大鹅关在笼子里,怎么样?” “那样它不快乐了。”思思拒绝。 方素素:“你把它放出来,我就不快乐了。” 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双方达成共识,每天白天把大鹅关在笼子里,晚上放出来。 “大鹅还会看门护院,可有用了。”思思强调道。 大鹅对这个家,是有贡献的。 “那我们不还有阿斗?”方素素道,“大鹅看门,你让狗干什么去?” “狗拿耗子啊!”思思振振有词地道。 容疏几乎喷饭。 这小家伙,嘴巴是越来越厉害了。 容疏想到自己和卫宴成亲,可能就要搬走,心里有些不舍。 她习惯了这样的热闹。 不过转念一想,她其实可以和卫宴商量,再租几间房子,还是一起住在这附近。 至于卫宴的府邸,偶尔回去看看就行。 虽然还没有和卫宴商量,但是容疏就是肯定,卫宴不会反对。 他总是很纵着自己。 “我让你帮我说话,你发什么呆?”方素素掐了容疏一把,“看你那样子,就知道在想卫宴。” 容疏嘴硬,“才没有。我这不是想着帮你们解决问题嘛。” 正说话间,雍天纵骑马,带着颍川伯府的马车来了。 这次他显然早就做好了准备,随行还跟着伯府的婆子和丫鬟,礼数都做到了。 容疏跟着他离开。 她在颍川伯府受到了热烈欢迎。 从一进门开始,容疏就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目光。 甚至颍川伯,都走到了正院门口迎她。 ——虽然老伯爷还没醒,但是目前也没有进一步恶化的模样,所以容疏靠医术赢得了府里人的敬重。 容疏扎针的时候,颍川伯和雍天纵,还有伯府其他几位老爷,都挤在前面,把光线完全遮挡住了。 容疏:这也不能就靠老伯爷的脑袋照明吧。 “那个,麻烦诸位让一下。”容疏道。 颍川伯一愣,随即一巴掌拍在雍天纵的脑袋上,“说你呢!堵在这里干什么!没有眼色的东西!” 雍天纵:“……” 退退退。 其他几位老爷,也不好意思地退开。 颍川伯也往后退了两步,“容姑娘,您请,还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不用了。” 容疏熟练地给老伯爷扎针。 从伯府离开,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除了一个二百两银子的红封之外,容疏还收获了许多礼物,装了半车。 送她回去的路上,雍天纵道:“容姑娘,你现在就是伯府上下的希望了。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我祖父这一次,到底……能不能熬过来;不用安慰我,你跟我说实话。” 容疏道:“实话就是我也不知道。” 雍天纵唉声叹气,回忆起从小到大被老伯爷宠爱,哀求道:“容姑娘,你一定要帮帮忙。哪怕要天上的仙草,只要能救我祖父,我也愿意去找。” “吹牛。” “是,是吹牛。”一向脾气暴躁的雍天纵,现在像面团一样任由容疏揉捏。 他顿了一下道,“这样,只要我祖父能顺利过去这一关,你看我表现——” “嗯?” 你表现什么? 莫名其妙。 “——只要卫宴惹你,我就帮你揍他,保证说到做到!” 容疏白了他一眼,“你们的友情那么脆弱?” “卫宴一直欺骗我感情,我和他有什么友情?” “欺骗你感情?” “小时候,他可说了要娶我。”雍天纵又得意起来。 “哦,他人小,眼神也不好用。” 没想到,你从小到大都是女装大佬。 “话说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成亲?”雍天纵又问。 容疏:“你去问卫宴。” 她想,应该很快了吧。 她那擤了鼻涕的瞎眼凤凰,洗干净了,是不是也能用? 第227章 雍二妮? 哦,不能,左慈不会答应的。 回去又得绣嫁妆了。 过了几天,天气放晴,积雪渐渐消融,但是呼啸的北风吹在脸上,还是刀割一样疼。 寒冬已至。 徐云来的时候,容疏正在给被烫伤的小孩换药。 “真听话,这些糖,姐姐都给你。”容疏笑盈盈地道。 小孩立刻高兴地咧嘴笑了起来。 容疏独家秘制的糖果,不仅收服了大相国寺的小和尚,也收服了来医馆里的孩子们。 孩子们都很“盼望生病”,生病来了就有好吃的糖果。 徐云靠在门口,也不打扰,就笑着看向月儿。 一个等待的老妇,咳嗽得厉害,月儿正在帮她顺气,又给她倒水。 徐云看着就觉得满足。 ——卫大人都要娶媳妇了,他的媳妇还远吗? 他从一早就喜欢月儿,奈何月儿对容疏忠心耿耿,哪怕当时容疏不争气,她也不离不弃。 为此,徐云简直恨死容疏了。 甚至有一段时间,都想着实在不行,找锦衣卫的兄弟,把容疏给收拾了。 结果后来容疏突然就像开了挂,走上了正途。 这么看来,月儿有眼光,有坚持,还是月儿厉害。 容疏送走了五六个患者,总算能缓口气。 “来了不进来,在那里当门神呢!”她笑骂道。 徐云笑嘻嘻地进来,“这不是看您忙活,不敢打扰您吗?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大人让我告诉您一声,他们已经离开京城了。” 容疏略反应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容正夫妇。 “那方铎呢?” “南蛮使节也回去了,皇上赏赐了他们很多东西,让他们回去好好过年。” 想必皇上现在也很懵逼,来的时候要和亲,后来把人准备好了,你们又不提这茬了。 但是无论如何,把这些小鬼打发走,皇上应该松了一口气。 最高兴的,应该是卫宴。 因为婚事马上就可以提上日程。 当然,还有等着顺风车的徐云。 徐云趁着月儿到后院晒衣裳的功夫,搓搓手凑上前道:“姑娘,您看月儿这边,我是不是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容疏故意逗他,“月儿的事情,你问我做什么?” “姑娘,不能这么说,这不就指望您吗?” “你该求姑姑,月儿有什么心事,跟姑姑说得更多。” 徐云又连忙作揖。 容疏见他狗腿的样子,忍不住笑骂道:“看你这没皮没脸的样子,要是不说,谁知道你是锦衣卫?” 徐云唉声叹气,“跟着卫大人,不容易啊!您卖卤味的时候,生意好,说是要给您撑场子,怕有人闹事,我们大热的天,也得穿着厚厚的锦衣卫衣裳去显威风。” 容疏:还有这个? “……您是不知道,走一圈回去,里面的衣裳都被汗打湿了。” “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那不敢不敢,”徐云道,“现在您开了医馆,生意不好,卫大人又说,是我们吓着了人,严令我们穿锦衣卫衣裳。容姑娘,您说,我们容易吗?” 容疏哭笑不得,“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可怜的锦衣卫们。 “你不知道的,可多着呢!” “比如呢?” “不说了,不说了,都是辛酸泪。”徐云道,“尤其是我,付出最多。所以您要是不把月儿许配给我,那真是不够意思了。” 容疏大笑:“我信你的鬼话!” 徐云送完了消息也不走,非要赖下来吃顿饭。 他不仅吃,还要兜着走。 这样回去就能跟卫宴说,是为了给他带饭才回去迟了。 容疏说他,“你这心眼,比筛子眼还多。吃完赶紧走,我还得忙。” 外面的患者,又来了。 最近在这种繁复的工作中,她找到了成就感。 虽然累,但是学以致用,发挥自己所长,是一件很充实很幸福的事情。 虽然她圣母心,贴补了很多,但是也收获了许多。 ——有极品,但是不多;绝大部分人,还是淳朴善良的。 徐云提着食盒往外走,“您心眼才多呢!不就是怕饭凉了,大人吃不上热饭吗?放心吧,大人一口也不能剩下,嘿嘿。” 容疏笑骂:“就你话多。” “姑娘,容姑娘——” 徐云还没上马,另一匹马风驰电掣而来,还没停下,马上的人就大声狂喊。 徐云见状停下,牵着缰绳等着。 来的是颍川伯府的人。 “容姑娘,老伯爷醒了,醒了。伯爷让我来给您报喜,让您准备一下,伯府来接您的马车立刻就到,请您去伯府看看。” 这倒和容疏料想的时间差不多。 “稍等片刻。” 容疏把排队候诊的人,一一问了一遍,确认没有急症之后,又问有没有路远的。 有个住得确实得跨半个城的,容疏先让颍川伯府的人在外面等着,然后先给这个人看了。 伯府的人有些着急。 容疏道:“老伯爷应该没事,醒来就是见好了。你等我把这个人看完,然后就跟你去。” 伯府的人只能等着。 徐云见状,舌尖舔了舔后槽牙,露出笑意来。 够狂,果然是卫大人的良配。 这做事风格,和卫大人简直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徐云翻身上马,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握紧缰绳,很快离开。 容疏给路远的患者看完,开了方子之后,才又去了伯府。 老伯爷醒了,伯府一片欢天喜地。 众人对容疏,更是礼遇有加。 颍川伯看见容疏,比看见亲闺女还亲。 “容姑娘,快来,快来,我爹是不是没事了?” 颍川伯身体还有些虚弱,坐不起来,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目光有些呆滞。 雍天纵也很着急,“容疏,你快给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祖父醒了之后就一直这样,该不会是被你扎傻了吧。” “你没挨针也不聪明!”颍川伯一巴掌拍过去。 这是父子相处日常,容疏已经习惯了。 雍天纵跳脚:“祖父,您也不管管我爹!我这是被他打傻了。” “二妮儿?”颍川伯看着雍天纵,含混不清地喊道。 容疏:??? 真傻了? 第228章 我不是二妮媳妇 要知道,雍天纵今日穿的,可不是女装啊! “哎,祖父,是我,您吓死我了。”雍天纵往床前一扑,“您总算是好了,您要给我做主啊!” 容疏忍笑忍得很辛苦。 她从前竟然不知道,雍天纵的小字竟然是二妮…… 怎么,这伯府的人都已经觉得他破罐子破摔,连名字都改成女字了? 后来她才知道,其实是雍天纵小时候体弱多病,有人给他算命,让当成女孩子养。 事实证明,还真有效。 所以“二妮”这个名字,就一直伴随着雍天纵。 老伯爷看看容疏,忽然笑了,笑得花白的胡子跟着一颤一颤的。 他说:“二妮媳妇。” 众人:“!” 容疏:“……” “祖父,”雍天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是二妮,我还没娶亲,哪儿来的媳妇?” 这要让卫宴知道,不生生活撕了他? 瑟瑟发抖了。 “二妮媳妇,”老伯爷不管,又对容疏笑,“二妮媳妇,你也在。” 容疏:“老伯爷,我是给您治病的大夫,不是伯府的人。” “你是二妮媳妇。” “祖父,她不是,她不是我媳妇!”雍天纵急了,“她是卫宴的媳妇!卫宴,您记得吧。” “不记得了。”老伯爷道,“二妮,她是你媳妇。” 众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无论大家怎么劝,容疏怎么撇清关系,老伯爷就一口咬定,容疏是雍天纵的媳妇。 颍川伯等人,对容疏都感到很抱歉。 毕竟女子名节为重。 容疏却没放在心上,转而问起老伯爷其他的事情,比如姓名,年龄,家里子女儿孙情况…… 颍川伯说得,驴唇不对马嘴,偏偏还觉得自己说得非常对。 别人质疑他,他还吹胡子瞪眼,中气不足,也不影响他把满屋子的人骂得低下头。 这个战斗力,真是杠杠的。 “容姑娘,您看我爹这是……”颍川伯把容疏请到廊下,有些为难地开口问道。 因为这般有质问的嫌疑,他十分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容疏道,“可能是摔伤的过程中,受到了影响。” 大脑结构那些,就太复杂了。 碰到记忆区,记忆缺失、混乱,也是有这种情况的。 至于什么时候能好,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谁都说不准。 唯一确定的是,身体在慢慢恢复。 颍川伯忙道:“那就好,那就很好了。” 如果没有容疏,老伯爷现在都已经下葬了。 他哪里还有这个发脾气骂人的老爹? 这已经是奇迹。 这边颍川伯对着容疏千恩万谢,屋里老伯爷一声声喊着“二妮媳妇”。 雍天纵头大如斗。 “祖父啊,您要是疼您的孙儿,就别这么喊了。卫宴那家伙,真不能放过我啊!” 老伯爷眼睛一瞪,“那是你媳妇,你怕他作甚!” “祖父,那不是我媳妇,那是他媳妇!卫宴的媳妇!” “你媳妇,那就是你媳妇。” 雍天纵无语问苍天,老天爷,您是打算用我的狗命,把祖父的命换回来吗? 祖父没事了,他快被卫宴劈死了。 雍天纵决定转移一下话题。 他说,“祖父,您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老伯爷,“你真是让我看不起,自己媳妇都不要了。” 雍天纵崩溃,“不说这事了。我以为您醒来,发现自己头发没了,会大闹一场呢!” “什么?”老伯爷满脸的不敢置信,伸手摸向枕边,又摸向自己的头,“头发?我头发呢!” 这下崩溃的人成了老伯爷。 闯了祸的雍天纵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爹,“爹,爹,祖父知道您给他剃头的事情,要跟您算账了!” 当初剃头发这事,谁也不敢动手。 颍川伯自己亲自替老父亲剃头。 结果现在老伯爷醒了,怒骂亲儿,说他巴不得自己出家,好霸占伯府。 颍川伯有苦难言,又怕亲爹被刺激到,只能默默承受了一切。 老伯爷把亲儿子收拾了一顿后又问:“二妮媳妇呢?我孙媳妇呢?” 颍川伯也头大,“爹,那不是您孙媳妇,那是……” “放屁!我说是就是!我孙媳妇呢?” 颍川伯:“……回,回去给人治病去了。” 人家好心来帮忙看病,结果还被赖上了。 爹,您觉得这样好吗? 可是不管他怎么解释,老伯爷就咬定了,容疏就是他孙媳妇,直接耍起了无赖。 雍天纵一跑了之,只苦了颍川伯,说也说不通,只能白白挨骂。 容疏后来去给老伯爷复诊,对于他口中的“二妮媳妇”,只是当笑话。 府里其他人也大都这么想。 只有颍川伯觉得不太对。 ——他怀疑老伯爷装傻,有意撮合容疏和雍天纵。 因为在他面前,老伯爷说起其他事情,完全都没有问题。 所以颍川伯苦口婆心地劝老伯爷:“爹,您别闹了。卫宴和容姑娘,已经定下了。” “定下了怎么了?不是还没娶吗?” 面对着终于不装傻的亲爹,颍川伯哭笑不得。 “定下了就是定下了,腊月十六的婚期,咱们到时候也得去喝喜酒。”颍川伯道,“还得封一份厚礼。” “婚期都定下了?” “定下了。” “那够呛了。”老伯爷气得连连捶床,“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我躺下了,一个精神头够用的都没有。” 那么好的姑娘,不趁着有机会的时候,往自己家划拉划拉? 颍川伯:您老人家生死未卜,大家都悬着心,谁有那种心思? “倒让卫宴那小子得去了。”老伯爷愤愤不平。 “卫宴挺好的。”颍川伯道。 比他那个叛逆的犬子强多了。 挺好的卫宴,正在盯着人做婚礼的准备。 不过容疏和他商量过,因为从皇上赐婚到解除婚约,前后也没几天,现在又要成亲,就不要再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了。 而且卫宴这个身份也令人瞩目,大肆操办,不见得是好事。 所以婚事很低调,回头只宴请几桌宾客,做个见证即可。 然而有时候,太过低调,也会惹来麻烦。 第229章 被人偷窥 容疏最近实在太忙了。 冬天医馆里多了很多患者,而且颍川伯府那边,沈独那边,她都还得过去。 老伯爷见了她还是装傻,一口一个“二妮媳妇”,但是显然,府里的人都把这个当成笑话,都觉得老伯爷是摔傻了。 容疏私下和左慈道:“我怎么觉得老伯爷精神很好,不像是失忆的样子呢?” 左慈笑道:“姑娘,您是没听说过老伯爷的轶事。这位,就是个促狭的。” “嗯?” “从前他还是颍川伯的时候就这样。”左慈道,“自四十多岁,他就说自己耳背。上朝的时候,皇上要是问他一些事情,他觉得为难,就装耳背,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容疏:还能这样? 原来装傻充愣,还能用来对付皇上呢! “多半是老伯爷感念您救命之恩,也喜欢您为人,所以有意撮合您和雍公子呢!”左慈一语惊醒梦中人。 容疏:“……” 这位有墙角,是真帮孙子撬啊! 明明知道雍天纵和卫宴好得穿一条裤子…… 左慈又道:“他老人家,应该没有恶意。” “嗯,我知道,是个有趣的老人家。”容疏也笑着道,“姑姑,你懂得可真多啊!” 左慈面色微僵,随即若无其事地道,“奴婢在宫中待的时间久了,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是后宫和前朝,原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前朝的事情,奴婢多少也听说过。” “原来如此。” 容疏倒也没追问。 她其实早就感觉到,左慈不简单。 左慈在宫里,怕不会是简单的一个宫女。 但是卫宴既然把她送到自己身边,想必是经过仔细调查的,品性上应该没有问题。 而且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容疏对于低调、周全的左慈,印象也非常好。 谁还没有点过去呢? 比如她自己,就不能和人说她是穿越来的。 她也不能说,每次见到武顺侯,看着他和自己大哥一模一样的脸,总有泪流满面的冲动。 幸亏武顺侯,基本不怎么出现。 容疏从方素素和思思的话语中,也没有找到他穿越的可能性。 倘若人有轮回,或许他是几十世之前的哥哥? 不管是不是,容疏就这么想。 左慈的话打断了容疏的遐想。 她说:“姑娘,您真是卫大人的福星啊。” “嗯?这话怎么说?” “锦衣卫名声向来不好,在朝中,少有帮卫大人说话的人,有的大部分都是落井下石,巴不得他倒霉的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容疏不声不响之间,帮助了多少人,无意间笼络了多少人心? 武顺侯、战王爷、高无忌,颍川伯府…… 夫妻一体,这些人受了容疏的好处,日后卫宴有事,他们岂会置身事外? 容疏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颍川伯府不算,原本卫宴和雍天纵关系就好……” “但是现在,是整个颍川伯府都欠了您人情。” “不至于,不至于。”容疏谦虚道。 不管在哪个时代做医生,人脉这点上,确实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即使自己并没有功利心,然而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确实占了很大便宜。仟韆仦哾 两人刚说了一会儿话,医馆里又有患者来,容疏就去忙活了。 左慈想起容疏早上说,想吃猪尾巴,就拿了盘子,去隔壁卤味店取猪尾巴。 因为知道隔壁也是容疏的店,所以不少患者都会格外关照生意。 最近卤味店的生意,比从前红火了很多。 左慈从医馆出来的时候,眼尖地看到对面有个人影晃动。 似乎是看见了她,人影又很快消失。 左慈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没有多想,去隔壁要了两条猪尾巴,特意叮嘱别切;又要了两条切好的。 容疏喜欢整条啃。 左慈起初不太理解吃猪尾巴这种喜好,但是后来跟着容疏吃过几次,竟然也喜欢了。 只是她到底,做不到整条啃那么生猛。 等着切猪尾巴的功夫,左慈又忍不住又往对面看了看。 这下,她看清楚了。 是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很面生,穿着深蓝袄裙,看着很不起眼,就是有些鬼鬼祟祟。 左慈见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忘记。 所以她很确定,这个人,没有来过医馆。 可是此刻,这个婆子偷窥的方向,确实是对着医馆。 可能因为自己现在不在医馆,所以对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默默观察。 左慈心里有些紧张,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端了猪尾回去,对月儿道:“你去一趟锦衣卫衙门,找徐云来;记得,让他别穿锦衣卫的衣裳。” 月儿也没多问,在围裙上擦擦手,摘了围裙,略整理了下衣裳就挎着篮子出去了。 ——容疏和卫宴还没成亲,所以大喇喇上门总是不好的。 月儿每次去,都假装买菜路过,这次也不例外。 徐云来了之后,左慈把事情跟他说了。 徐云这火爆脾气,一听就怒了。 是不是哪个浪荡子,看上了月儿,派人来偷窥月儿了? “您放心,交给我。” “不要打草惊蛇,有什么发现,你和卫大人回禀。”左慈叮嘱道。 徐云答应。 可是徐云去查的时候,那婆子已经不在了。 徐云发了狠,回去和卫宴告假,就在医馆附近蹲守。 他就不信,他还蹲不到了! 容疏也从左慈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情,思来想去,也没什么线索。 她好像,没得罪过谁吧。 且再看看。 卫宴对这件事情也很重视,知道后当天晚上就来安慰容疏。 容疏:“哦,你说那件事情啊。没事,我没放在心上!徐云不是在调查吗?我想着,会不会是我爹娘留了人?” 她那个娘,做出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她一点儿都不意外。 卫宴道:“等查查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忽然传来了“咕咕”声。 容疏愣了下,随即就看见卫宴脸红。 “你晚上没吃饭?”容疏站起身来。 “今日是太后生辰,宫中设宴,我带人去帮忙……” 站岗? 容疏大概能理解了。 可是这也太不人道了。 不给人吃的,还得看着人吃。 “走,我给你下面吃。” 第230章 找骂的又来了 狭小的厨房,昏黄的灯光,容疏和卫宴并排而立。 “慢点,慢点,哎呀,断了断了,轻点就好了。” 容疏在“指导”卫宴拉面。 “来,快让开,让我来。”容疏笑道,“要不这面,你天亮也吃不到。你过去帮我烧水,水开了就下面。” “好。” 灶底的火光映红了卫宴的半边脸。 他侧头看着拉面的容疏,动作熟练利落,一根根银丝般的面,在她手下很快成形。 “阿疏,你手真巧。” 容疏拉面的动作一顿,“你是不是在影射我绣花绣得丑?” 卫宴被她逗笑,“我还不如你呢!” “你跟我比绣花?那我确实比你强……吧。” “那是自然。” 容疏:好了,彩虹屁收下,给你加一分。 水很快烧开,容疏把锅盖打开,水汽氤氲中,把面条放入滚烫的高汤中。 卤羊腿是现成的,容疏厚厚地切了八片,然后又卧了两个鸡蛋,加了点绿油油的青菜叶子。 一大碗面,顿时变得色香味俱全。 “你沾思思的光了。”她笑着打趣道,“这青菜,是武顺侯府给思思送来的。” 冬天,也就达官贵族,能吃得起温室的青菜了。 容疏在市面上,甚至都没有看到有卖的。 卫宴在厨房的小桌子上趴着吃面。 他个子高,坐在小杌子上,俯就矮矮的桌子,两条大长腿就有点委屈。 容疏坐在他对面,切了块脆脆的青萝卜,一边吃一边看着卫宴。 “要不,你把腿伸过来?没事的。” “我没事。”卫宴不好意思。 “那就快点吃吧。”容疏又把宫里给骂了一顿,“想让驴干活,还得让驴吃草呢!怪不得你胃不好。” 之前卫宴受伤的时候,她给卫宴诊脉,就发现他胃不好。 现在总算明白,这胃病都是怎么落下的。 绝对的工伤。 “对了,你伸手。”容疏道。 卫宴没有问题,乖乖地把左手伸出来。 这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让人很想握住。 容疏鄙夷了一番自己的花痴,伸手搭上他的脉,道:“果然还是老样子。我给你开个方子,调养一下肠胃。不要觉得自己年轻,这些小毛病就不放在心上。回头老了老了,都容易成重症。” 到时候,他躺在病床上,只能看自己和别的老头眉来眼去。 卫宴从善如流,“好,我听你的。只是……我不喜欢吃苦药。” “吃完了,给你块糖吃?”容疏逗他。 谁能想到,卫宴这个高冷的男人,竟然喜欢吃甜食? “好。”卫宴竟然认真点头,“一会儿你给我装一荷包。” 还一荷包,你把药当饭吃啊! 容疏伸出两根手指晃晃,“给你两荷包!” 看不起谁? 卫宴大笑。 “说什么这么高兴?”帘子被挑开,战大爷探头进来,吸了吸鼻子,“真香。” 容疏忙道,“您饿了,我给您也煮碗面。” “不吃不吃,不在这里讨嫌了。”战大爷摆摆手,往他的茅厕走去。 年轻可真好啊。 卫宴不放心容疏的安全,叮嘱她,在查出来那个婆子的身份之前,一定要小心。 容疏不放心卫宴的肠胃,原本给他开了方子,想想还是没有给他。 “我熬好了药,让月儿直接给你送去,你记得吃。” “好。” 吃了一碗热热的面,陪着喜欢的人说了一会儿话,卫宴觉得所有的疲倦仿佛一扫而空。 他骑马回去的路上,看着路边大树枝桠间的月亮,都觉得比往日更圆。 想到未来,更觉得有所期待。 今日王瑾偷偷跟他说,要卫宴明日单独找他。 卫宴想,明日正好把自己的决定,跟王瑾说一声。 因为卫东学和容正的事情,王瑾或许还会反对这门亲事。 但是卫宴现在已经心如磐石,所以现在也很平静。 第二天,婆子又出现了。 这次,徐云也在,所以很快就查出了婆子的来历。 “容萱的人?” 容疏听了徐云的禀告后,有些诧异。 她自己觉得,容国公府的人事已恍如隔世。 她现在和容萱也没有厉害关系,井水不犯河水,对方为什么还要视奸她? 难道唯恐自己过得好? 这种人,真是令人无语。 容疏问徐云:“你抓了那婆子吗?” “没有。”徐云恨声道,“要是落在我手中,有她们好看!没有大人和您的命令,我没敢打草惊蛇。只是,因为是白天,我跟着潜入容国公府后院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只能先离开,没有听清楚她们的对话。”qqxδnew.net “那她们知道是你?” “应该不知道,我掩了脸。”徐云道,“容国公府那些侍卫,也都是废物。” “没有暴露你就好。”容疏道。 既然已经知道是容萱所为,那就可以顺着这个方向继续调查。 对容萱,她并不害怕。 ——没有脑子的东西而已。 没想到,过了两天,容萱竟然自己上门了。 彼时容疏很忙,她就坐在旁边,等着容疏把所有的患者送走才开口。 “现在被退婚了,南蛮也去不了了,滋味好受吗?”容萱幸灾乐祸地问。 容疏在洗手,闻言头也没抬,“怎么,你嫁出去了?现在还有空管我的闲事。” 容萱脸色立刻就变了。 容疏瞥了她一眼,“看起来是没有了,真不幸。” “不用你管!” “我没有管你;倒是你最近吃得不少啊!” “你什么意思?” 难道她胖了? “你要不是吃饱了撑的,能来管我吗?我和你们国公府早就划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你这么‘关心’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对于这个问题,容疏是真诚求问。 但凡容萱能得到点好处,她都觉得对方盯着自己算说得过去。 关键是,损人不利己,这种不纯属闲的? “我就是见不得你好!”容萱冷笑。 “那不好意思,我就是过得挺好。”容疏道,“如果不是我讨厌你,腊月十六,怎么也请你喝杯喜酒。” 懒得和这人纠缠,容疏干脆直接放卫宴。 做人不能太低调。 如果容萱早就知道她和卫宴要成亲,大概就不会走这一趟。 “你和谁成亲?” “你说呢?我又不是你,天天妄图攀附高枝。” “卫宴?” “自然。怎么,你有意见?”容疏口齿伶俐,“有意见也得保留,否则卫宴那脾气,能做出什么事情,我可就管不了了。别说姐妹情分,咱们俩没有这东西。” 话说到这个份上,该滚蛋了吧。 但是容萱并没有。 第231章 招贼了 容萱接下来说的话,容疏事后再想想,都记不太清楚了。 不是因为她记性不好,而是对方说得实在是没有什么逻辑,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琐事都扯出来了。 中心思想? 容疏并没有找到。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就想缠着我说话?”容疏冷笑着道。 容萱气得脸色通红,“胡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正好,我也是。”容疏不想再应付她,“卫宴一会儿就来了,你确定要在这里等着和他打招呼?” 一听卫宴,容萱脸色更难看。 不过她到底没有敢多逗留,很快带着她的人离开。 容疏:“莫名其妙!” 左慈却道:“姑娘,您不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吗?” “你也感觉到了?”容疏道。 虽然之前她就觉得容萱脑子有病,但是明显,今天病得更厉害了。 容萱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来嘲笑一下自己? “不管她了,反正她也不是个聪明的。” “姑娘,轻敌之心是万万要不得的。”左慈劝道,“您以为她骄横跋扈,实际上可能这只是她的保护色。” 以后发生什么事情,稍微复杂些的,别人就不会怀疑她。 因为她是众所周知的没脑子。 容萱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是她看中什么目标,非常坚定。 普通女子,根本不会等到这么大年龄还不嫁人。 她就能顶住这份压力,真的不是一般人。 “……奴婢之前真的见过这种人,所以姑娘您不能掉以轻心。” 容疏点头,“姑姑所言甚是。” 日后狭路相逢,她还是得注意。 “好了,咱们收拾收拾回家吧。” “是。” “今晚不想做饭了,”容疏伸了个懒腰道,“看看有没有现成的,买点带回家吃。” 武顺侯府有远亲上门。 方素素今日带着思思去了侯府,所以不在家,家里也没人做饭。 战大爷知道容疏忙,没人做饭,就约了老友,一起出去喝酒了。 月儿笑道:“奴婢刚送药回来,看到旁边包子铺还有人。要不,奴婢去买些包子,再买几碗粥?” “再去醉仙楼要半只烤鸭。”容疏道,“再来一道青瓜炒虾仁。” 这么累了,不吃点好的怎么行? 醉仙楼也就隔了两条街,掌柜多年老寒腿,今年得了容疏医治好多了。 所以月儿去点菜,他非但没要钱,还把已经做好的菜先拿给她。 月儿很快就回来了。 几个人提着食盒说着话,一起往家里走。 左慈开了大门的锁,推门进去,却发现屋里竟然亮着烛火? “素素回来了?”这是容疏的第一反应。 但是很快,她又觉得不对。 因为方素素回来,也是在她自己房间。 现在亮着的,是容疏的房间。 “姑娘,等等。”左慈提着灯笼,拦着容疏,怕她贸然进去。 容疏点点头。 几个人紧张地等了一会儿,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容疏这才上前开门。 一进门,容疏就傻了眼。 ——这家里,是招了贼? 所有的东西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炕上、地上……四处一片凌乱。 “阿斗呢?”容疏唤了几声,却没有回应。 “或许是跟着素素一起去了侯府。”左慈道,“姑娘,快看看有没有少贵重的东西。” 年根底下会有很多贼。 但是现在,也没到年根啊! 月儿开始收拾检查东西,容疏却没太紧张。 因为最贵重的银票,她藏得极好,肯定不会被偷走。 ——她在房梁上挖了一块,把银票藏进去,又极好地掩饰,就算贼人在房梁上仔细找,都不会找到。仟韆仦哾 事实证明,也确实没丢。 非但如此,其他的零碎首饰,放在梳妆台上的,也都没丢。 月儿放在抽屉里的零钱,也没少。 唯一少的,是容疏的一箱旧衣。 偷衣裳干什么? 这点,几个人都想不明白。 而且今天丢东西这个时点,也实在有点太巧。 正好大家都不在,她被容萱挡住的时候…… 说起来,总不能是容萱干的吧。 可是容萱要她的旧物做什么? 该不会是栽赃陷害,她和别的男人有染吧。 然而这手段,是不是太拙劣? 而且丢的,也都是外衣,并没有内衣帕子这些贴身的东西。 月儿想得更邪乎。 “姑娘,您说会不会是巫蛊之术?” “你的意思是,她们偷了我的衣裳去扎小人?”容疏哭笑不得。 她是不信这些的。 再说,真说巫蛊之术,厉害的难道不是南蛮吗? 用南蛮的东西,对付自己这个南蛮实际掌权人之女,真的不是开玩笑? 左慈道:“无论如何,咱们不能掉以轻心,明日和卫大人说一声,让他派人来查查吧。” “嗯。” 虽然现场已经被她们破坏了,但是容疏还是去左慈月儿屋里,和她们挤了一夜。 睡大炕,就是有这个好处,地方足够宽敞。 第二天,卫宴听说容疏家里招了贼,带人来查。 他也怀疑,和容萱有关。 因为最近容疏,似乎和别人都没有什么过节。 “倒也没丢什么贵重的东西,”容疏道,“你那么忙,让别人去查就行。” “不忙,但是今日确实有要紧的事情。”卫宴道,“我先让人去查,晚上再过问。” “嗯,去忙吧。” 卫宴很快匆匆离去。 他着急进宫。 原本前一天晚上,他就该去见王瑾,但是被事情绊住了。 这会儿皇上散朝,王瑾应该回去休息了,所以他得赶紧去找王瑾。 果然,王瑾在自己屋里,靠在罗汉床上,几个小徒弟端茶的端茶,捶腿的捶腿。 卫宴来了,王瑾就挥手让几个人退下。 “前几天,你跟我提了一句婚事,当时其他人在,没法多说。”王瑾道,“你现在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宴坦诚相告,“义父,我还是要娶容疏。” “还要娶她?那你爹的仇呢?”王瑾显然很生气,重重地把茶盏放到黄花梨小几上,茶水也被洒出来。 卫宴道:“义父,当年我爹的事情,另有隐情。” 他把自己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来。 第232章 提点 王瑾一脸不敢置信。 “怎么会?恩公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来?你确定吗?”王瑾激动地从罗汉床上站起来,双手握住卫宴的肩膀,“你是不是被人迷惑了?” 卫宴轻声道:“义父,我比谁都希望,那是假的。” 然而现实残酷,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怎么会这样?”王瑾颓然地坐回去,整个人像被抽了魂儿一般。 显然,他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恩公,会是那种人。 “义父,”卫宴道,“事情已然如此,我想渐渐淡出了。” 他做通过锦衣卫达成的目标,已经不存在。 下一步,就是如何全身而退,和容疏过平静幸福的日子。 他很心疼自己的母亲,希望能够孝顺她,多陪伴容疏,日后两人会有自己的家,朝夕相对,生儿育女…… 这是卫宴之前从来不敢想象的幸福。 父亲这件事情彻底查清,他倍感痛心,但是对他来说,也是解脱。 所有的仇恨,原来本不该存在。 王瑾沉默了很久后才道:“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是,不容易,我知道。”卫宴道,“慢慢来吧。” 全身而退四个字,谈何容易? 但是总要一步一步慢慢走。 “嗯。”王瑾道,“另外你的婚事……不管恩公做错了什么,你始终是他的亲生儿子。你去娶容正的女儿,你觉得合适吗?” “她和亲生父母并不亲近,我也舍不得放开她。”卫宴垂眸,“您说我忘恩负义也好,自欺欺人也好,但是我和容疏的婚事,再无更改。” 半晌后王瑾才长长叹气。 “罢了,好容易有个你能看上的人,娶就娶吧。”王瑾道,“就是我得提醒你一句,既然打定了主意,就尽快找机会,去和皇上说一声。” 卫宴有些意外。 按照他的想法,少往皇上面前凑,少提这件事情才对吧。 可是王瑾却道:“因为你和容疏的婚事取消,皇上总觉得亏欠了你,所以有给你再指亲的想法。” 卫宴大惊。 “虽然我对这门亲事,不是很喜欢,”王瑾又道,“但是难得你愿意,所以我便和你说一声。” “多谢义父。”卫宴诚心诚意地道。 “我这个人,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和别人想法不一样。”王瑾道,“恩公对我有再造之恩,即使到现在,我也偏向恩公。” 所以,他不愿意卫宴娶容正的女儿。 卫宴没说什么,心里却明白,如果不是情到深处,难以割舍,他大概也不会那么做。 可是说那些都没有意义了。 他不可能舍弃容疏。 “走吧,去求见皇上吧,我也要一个人静静。”王瑾摆摆手。 卫宴点头,行礼退了出去。 从王瑾这里出去之后,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么多年,王瑾对他掏心掏肺,为他苦心谋划,也教给了他很多东西。 卫宴仕途如此顺利,王瑾功劳最大。 能得到王瑾的认可,即使是有些不情愿的,卫宴也很高兴。 尤其王瑾还提醒了他皇上那边可能还有问题,卫宴就更感激了。 他直接去御书房求见皇上。 没想到,外面的太监告诉他,皇上正在召见武顺侯。 卫宴就在外面等着。 里面不知道武顺侯和皇上说了什么,皇上心情不错,笑声已经传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武顺侯从里面出来。 卫宴抱拳行礼,武顺侯对他点点头后离开。 卫宴知道,这份“礼遇”,也是沾了容疏的光。 片刻后,太监一声尖尖的“皇上召卫大人觐见”,让卫宴收起杂念,正色走了进去。 行礼过后,皇上笑道:“渐离啊,今日来求见朕,有什么事情?” 感谢武顺侯前面的基础,皇上心情着实不错。 卫宴心里暗暗高兴,然后也不敢隐瞒,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把自己打算说了。 皇上脸上笑意微敛。 片刻后,他开口道:“也好。难得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既然你想娶,就娶吧。” 皇上松了口,但是也绝口没提赐婚的事情。 卫宴却已经十分高兴。 皇上这关过了,是不是他就可以给容疏更多一点的仪式? 只要不很夸张就行。 卫宴刚刚“谢主隆恩”,就听皇上不轻不重地道:“你现在应该知道了,你爹当年没有被冤枉,是不是?” 卫宴立刻感觉到了皇上的敲打之意。 原来,皇上是知道他内心想法的? 还有,皇上现在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知道了呢? 难道容夫人一行……也尽在皇上掌握之中? 短短时间内,卫宴觉得背后都被冷汗打湿。 有人认为,谁在那个位置上,穿上龙袍就是皇帝。 可是卫宴知道,皇上坐在那里,除了出身,是有足够资本的。 君心难测,不辨喜怒,城府极深。 明明自己已经是皇上的贴身近卫,替皇上处置那么多机密之事;但是除了自己之外,皇上暗处,恐怕也埋了很多人。 否则,他不会对自己的想法,如此了如指掌。 而皇上明明知道自己不忿,竟然还重用自己…… 卫宴越想越觉得自己见识还是远远不够,皇上则深沉得可怕。 他以为自己一腔孤勇走到现在,看事情很深刻透彻,能力也卓越,现在才发现……果然还是自己想太多。 知道得越多,就越能发现自己的无知。 卫宴今日在皇上这里,学到了很多。 他不敢怠慢欺骗,叩首道:“是,微臣已知晓。当年父亲铸成大错,皇上却对母亲和微臣网开一面。您的恩德,微臣只有肝脑涂地,才能回报一二。” 皇上看了他一眼,“朕知道你母亲是无辜的。至于你能有今天,是因为你自己足够好,让朕看上了。日后你只要好好办差就行。” “是,微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皇恩浩荡。” 皇上并没有提起容夫人,卫宴也就没说。 皇上倒是说起了另外的事情。 第233章 君心难测 皇上说的任何话,卫宴都不会怠慢。 尤其皇上现在态度还很严肃,他就更严阵以待了。 没想到,皇上还是旧事重提。 “秦王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 卫宴心中一凛,无数想法从脑海中划过,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平心而论,他真的一丝不苟地去调查了。 但是就目前他查到的所有情况而言,非但不能给秦王定罪,反而还能证明,他确实是个富贵闲王。 已经倒霉的楚王,是私下拉拢人。 秦王却几乎不和任何人建立私交。 除了分管工部,吏部,偶尔去看看之外,其他时间,他要么在游山玩水,要么就在府里读书作画,最多听个戏,修身养性,从不沉迷女色。 要说夸张点的……他喜欢扮成农夫、渔夫…… 可是在秦王府种地,钓鱼,这些也都无伤大雅。 皇上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件事情,卫宴从来不敢放松,自己从开始盯到现在,是真的没有发现秦王有任何不轨之心。 而且,恋爱脑……能有什么出息? 他既占嫡又占长,只要循规蹈矩,不出纰漏,被封为太子,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因为皇上总体来说,还是一个偏传统的人。 只是没想到,他遇到了“真爱”,一个付出多少都无法得到的真爱,还甘之如饴。 不过这件事情,被皇上压住了,知道内情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在民间,秦王的名声倒是很好。 既不争权夺利,待人又温和,然后又专一…… 难道是因为他在民间的名声不错,让皇上生出了危机感? 这些事情,卫宴之前已经颠来倒去地想过很多次。 在皇上面前,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的时候,卫宴有一条原则——真诚。 他如实地和皇上回禀了一遍自己调查到的事情。 虽然之前,他已经回禀过了。 卫宴诚恳道:“皇上,微臣无能。微臣斗胆说一句,是不是有人诬告了秦王?” 他们锦衣卫的调查,已经几乎是无孔不入。 皇上靠在龙椅上,神情肃穆。 他说:“没有人诬告他。” 那,是皇上自己的猜疑? 卫宴这般想,却不敢这么说出口。 他没有身在皇家,纵使见了这么多年,也始终不理解父亲对儿子的猜忌。 不管父亲做错过什么,不管父亲如何对不起母亲,但是在对自己这件事情上,卫宴认为自己的父亲无可挑剔。 父母爱子,不是天性吗? 皇上并没有许多儿子。 而且他自己,也是经历过惨烈的夺嫡才上位的,所以他注重妻妾之别,重视嫡出。 秦王就算当年犯了错,皇上对他也没有一杆子打死。 现在这是…… “不是因为有人诬告他,而是因为他……渔翁得利。” 卫宴不解。 “楚王那个逆子,背着朕蝇营狗苟,他现在已经受到了惩罚。”皇上脸上有些疲惫之色,“现在有人又告诉朕,齐王也有不臣之心!” 卫宴沉默。 皇子们的争斗,比听说过的更加残酷。 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可是在更早之前,”皇上愤怒地拍着龙椅的扶手道,“也有人告诉朕,秦王诬陷兄弟,日后得利的一定是他。” 卫宴都替皇上心累。 有无数的人,都可能到皇上面前告状。 皇上或许多少,也有无所适从。 “朕不信,朕觉得秦王最多糊涂,但是他是个好孩子!朕命你查秦王,心里比谁都希望,他经得起查!” 事实证明,秦王确实经得起查。 但是楚王、齐王的相继出事,又都指向秦王的手笔,又如何解释? 卫宴更加确定了,皇上还有另外的人,去挖掘一些不能见光的事情。 皇上多疑,应该是把这些任务,分给不同的人去做,期待结果能相互印证。 然而现在自己调查出来的,和另一波人调查出来的结果,对不上了。 那皇上内心深处,到底是希望谁错了? “朕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孰是孰非。但是这件事情,不查个水落石出,朕绝不罢休!” 皇上因为激动而咳嗽起来。 而卫宴这才发现,皇上身边空无一人。 看起来,皇上和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是有意避过其他人的。 卫宴想起容疏教过战大爷止咳时候按压的穴位,便行礼说一句“微臣冒犯了”,然后上前替皇上按压天突穴和膻中穴。 皇上很快停下了咳嗽。 卫宴也识趣地退后几步,跪倒在地。 “你还擅医?”皇上喝了一口茶水后问道,口气中有惊讶,也有猜疑。 卫宴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回皇上,微臣的未婚妻容疏擅医;微臣耳濡目染,也学了一些。” “朕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她不是还救了战王吗?高无忌的女儿,也受了她的恩惠,是不是?” “皇上圣明。” 卫宴想起王瑾说过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得对皇上心存敬畏。 皇上不可能什么事情都知道,但是皇上知道的,肯定比你想象的多。 “那倒是不错。”皇上点点头,“就是你得好好管教她,让她不要重蹈她母亲的覆辙。” 提起容夫人,皇上眼神嫌恶。 “是!” 卫宴听了这话不舒服,有心想替容疏分辩,表明她和容夫人绝对不一样。 但是他到底把话咽了下去。 ——恐怕如果他真的那么做,皇上就会觉得自己被容疏蛊惑了。 皇上让卫宴,继续去查秦王的事情。 卫宴恭恭敬敬地领命。 从御书房出来,被穿堂而过的冷风一吹,卫宴才意识到自己后背早已冷汗涔涔。 但是他和容疏的婚事,皇上现在知道且默认了,这对他来说,也是天大的喜事。 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告诉容疏。 两个人相爱之后,分享欲仿佛一下就膨胀到无穷大,什么事情都想和她说一声。 尤其这种喜事。 还有就是,容疏家里招贼,总让卫宴心里隐隐不安。 他得回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何想要破坏他们婚事的人事,卫宴发誓都要横扫殆尽! 卫宴裹紧了披风往宫外走,没想到却被人拦住。 第234章 大鹅“立功” “王爷。” 卫宴看见满眼焦急的秦王,神色淡定地弯腰行礼。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在宫中如此行色匆匆。 卫宴原本闪身立在一旁让路,但是没想到,秦王却直接来到他面前,甚至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秦王迫不及待地问:“她,她是不是进京了?你是不是见过她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卫宴看着左右避闪不及,恨不得原地消失的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还是在宫里,就如此胆大妄为? 这种城府的人,皇上还会怀疑他? 倘若江山落在了秦王手中,他会不会,对容夫人,拱手相送? 卫宴想,对那个位置来说,秦王,最不合适。 “王爷,借一步说话。”卫宴轻声道。 秦王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拽着卫宴来到不远处的园子里。 走到空旷处,他急不可耐地开口问道:“姐姐是不是来过?她现在又去哪里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我说的是容疏的母亲!” 卫宴点头:“是,她回京只是想看看容疏;看过之后就走了。” 他非常怀疑,这个消息,还是容夫人自己透露给秦王的。 卫宴和容疏看容夫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 “是姐姐,真的是姐姐来过了。可是,她怎么不找我呢?”秦王失魂落魄地道。 之前收到容夫人的信,托他照顾容疏,他高兴得无法自已。 他相信,他们终究会再见。 可是姐姐明明来京城了,为什么不肯见他一面? “她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是不是回南蛮了?” 卫宴看着他迫切的神色,毫不怀疑他有去追容夫人的冲动。 “王爷请冷静。”他平静地开口道,“容夫人早已离开,您已经追不上她了。而且,您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皇上对您……倘若您一意孤行,皇上震怒之下,让人攻打南蛮,岂不是给她带来困扰?” 顿了顿,他继续道,“更何况,罗敷有夫,您如此迫切的模样被容正看到,又情何以堪?” 秦王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冷得他半晌都缓不过来。 许久之后,他松开了拉卫宴袖子的手,后退两步,颓然道:“姐姐,到底不肯见我。其实,我不会痴缠她的。” 卫宴心说,容夫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明明是利用,被利用的人却像中蛊一样,甘之如饴,自觉卑微。 玩弄人心,尤其是玩弄舔狗的心,容夫人很有一套。 卫宴看透了这种伎俩,对这种人不屑一顾。 他更加坚定了,日后无论选谁站队,都不会选秦王。 这个人,简直离谱。 卫宴没有陪着秦王失落,很快告辞离开。 他绕到容疏医馆门口看了一眼。 排队的人已经排到了门外,容疏正在侧头带着笑意,温柔地和一个小姑娘说着什么。 卫宴骑在马上,只是瞥了一眼,便觉心满意足。 而容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卫宴回去之后,先把别的事情都推到一边,先查容疏旧衣失窃的事情。 他把整件事情复盘一下,觉得这件事情,很可能和容萱有关系。 从派人监视容疏,到故意跟容疏说话拖延时间……容萱嫌疑最大。 徐云主动请缨:“大人,让属下去查。属下上次去,已经把容国公府后院摸清楚了。” “去吧,小心行事,切莫打草惊蛇。”卫宴眼中闪过一抹冷厉之色。 他不知道容萱想要对容疏做什么,但是一旦他查清楚,绝对会十倍、百倍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晚上,卫宴去找容疏。 只是他这次马失前蹄。 从来翻墙跨院,如履平地的卫宴,这次却“棋逢对手”。 他刚跳上围墙,院子里就响起了惨烈的鹅叫声。 “嘎嘎嘎嘎嘎——” 那尖锐的声音,好像从耳边进去,贯穿卫宴的天灵感,又直冲云霄。 怎么会有大鹅这么可怕的东西! 卫宴想起来,这大鹅好像是别人送给容疏的谢礼,思思不让宰杀。 前几天他来,大鹅没什么动静,是那会儿还水土不服? 总之,这会儿鹅兄弟精神抖擞,声音高亢,差点把卫宴从墙头上惊下来。 卫宴岂能让一只鹅吓到? 他知道这玩意儿看门护院,又极具攻击性,所以做好了准备。 跳下围墙之后,他把厚厚的绣春刀拿在手中舞着。 但是不敢抽刀。 ——只能吓唬,不能见血,因为鹅兄有后台。 思思的宠物,谁敢动? 容疏已经听到声音出来,提着灯笼站在门口,看见卫宴如临大敌斗鹅的情景,忍不住大笑起来。 卫宴尴尬不已,忙快步跑到她身边。 大鹅还穷追不舍,几乎要撵进屋里来。 容疏关了门,这才把它关在门外。 “这鹅,怎么这么凶?” 容疏一本正经地道:“因为它知耻而后勇。” “嗯?” “它在家的时候,东西被人偷了,受到了刺激。”容疏胡说八道,“所以今日捉贼,才格外卖力。” 卫宴被她的样子逗笑,也认真地道:“多谢阿疏解惑。” 容疏实在绷不住笑,笑倒在他肩头,“让你半夜偷偷摸摸,看你以后敢不敢了。” 别说,大鹅看门,比阿斗靠谱多了。 卫宴坐下,喝着容疏给他冲的温热的蜜水,忍不住道:“真好喝。” “是患者送我的槐花蜜。我让月儿去他家买了几罐,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带一罐儿。” “剩下的作嫁妆?”卫宴逗她。 “嫁妆?想得美。”容疏啐了他一口,“这么好的姑娘都给了你,还想要什么嫁妆?” 卫宴:“阿疏所言甚是。” 容疏笑得趴到桌上,得意洋洋地挑眉道,“我就知道你今日会来。”仟韆仦哾 “为什么?” “你不放心呗,怕家里再招贼。” 在事情没有查个水落石出之前,卫宴都不会放心的。 “你没来之前,我等你闲得无聊,你猜我在干什么?” “看书?” “不对。”容疏也不卖关子,“我在数钱!” 她现在,可是个十足的小富婆了。 第235章 果然是容萱 容疏数数自己现在的银子,有七八万两之巨。 当然,主要还是容正夫妻给的。 卫宴,富婆有饭饭,你饿不饿? 容疏扒拉着手指,一点点算自己的家底,丝毫不避讳卫宴。 卫宴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 如果银子能买来她的快乐,那他以后给她赚很多银子。 容疏炫耀过后道:“你有我银子多吗?” 卫宴忙认输:“没有,绝对没有。” “正好,你胃不好。”容疏自言自语地道。 卫宴:??? 怎么说着银子,又说到他的胃上了? 他可是好好吃药了,为了可以陪伴她五十年! “软饭好吃不伤胃。”容疏窃笑。 卫宴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你个促狭鬼儿!” 他见容疏拿起针线戳疑似盖头的东西,觉得内心无比满足。 他把今日去见王瑾,面圣以及遇到秦王这些事情,都告诉了容疏。 ——夫妻一体,他什么事情都不想瞒着容疏。 而且容疏很聪明,有些他没察觉到的细微之处,说不定容疏会有所发现。 容疏:“啊?皇上怎么疑神疑鬼的。” 就秦王那种人能谋反? 那她觉得她也能。 而且她也觉得,肯定是她那幺蛾子娘,出尔反尔,“无意”中透露了行踪。 人走了,却还让人魂牵梦萦,大概能极好地满足她的虚荣心理。 “我也觉得秦王谋反可能性也不大,”卫宴道,“但是皇上说得也对。楚王出事,齐王也面临危机,坐收渔人之利的……” “还有可能是燕王啊!”容疏觉得自己太聪明了。 卫宴却道:“燕王,不太可能。” “为什么?” “因为燕王刚自己开府,还没有那样的实力。” “那或许,还可能是别的没封王的皇子?可能性好像也不大哈。”容疏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这么说来,确实秦王的可能性最大。 “你上次说,去大相国寺查,那皇上是怀疑,他和国师有关系?”容疏又问。 “嗯。”卫宴道,“但是原本皇上对国师,非常信赖。” 可见这种信赖,其实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确实信赖。”容疏撇撇嘴。 她想起了皇上让国师相看自己,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祸国殃民的女人。 容疏觉得自己像一件被打量的物品,现在想起来也觉得不舒服。 朝廷里的事情,容疏想也想不明白。 “我今晚在这里睡吧。”卫宴道。 他看向了炕桌。 容疏还没说话,阿斗“嗷呜”一声跳起来。 不行,它抗议! 谁知道卫宴晚上会弄什么小动作? 上次撞到脑袋,它可疼了好几天。 卫宴骂道:“看家护院没有你,这会儿有你了!” 废狗。 阿斗对上他,敢怒不敢言。 本来都气得站起来,看了卫宴一眼,又趴了回去。 呜呜呜,它惹不起。 容疏看着它的样子可怜,放下盖头,把它抱到怀里。 看把孩子吓的。 没想到,阿斗钻进容疏怀里,立刻变得嚣张起来,一副往前要和卫宴拼命的样子,毛都竖起来:“汪汪汪汪汪——” 松开它,别拦着它,它要教训这个狗男人! 卫宴:“……狗仗人势。” 容疏忽然松手。 结果阿斗差点冲出去。 然后小东西发现自己被容疏放开,愣了一下,忽然猛地扎到她怀里,拔都拔不出来。 卫宴和容疏一起大笑起来。 阿斗:人,是没有人性的。 尤其是谈恋爱的人,狼狈为奸,一起欺负狗,呜呜呜。 小十一,求安慰。 小十一根本不理它。 容疏在小炉子上给卫宴煮了点海鲜粥。 海鲜都是干货泡发的,胜在品种丰富,辽参,鲍鱼、虾仁、瑶柱……加上容疏厨艺好,还是鲜掉了眉毛。 不过就是量少,容疏晚上不让他多吃。 “药是不是都好好吃了?”容疏问。 “好好吃着呢!” 这话却不是卫宴回答的。 容疏听见声音,往窗外看去。 原来,是徐云来了。 徐云并没有进来,只站在窗下回话。 容疏盛了剩下的海鲜粥在窗户上递给他。 徐云一边吸溜着鲜美的粥一边道:“姑娘,您是不知道,现在锦衣卫那帮混账东西,都怎么说大人。” “怎么说的?” “您不是天天差月儿来送药吗?”徐云美滋滋。 大人吃药,他跟着沾光,天天都能见到月儿。 他已经在锦衣卫宣告了一圈主权了。 谁敢跟他抢,他拳头可不饶人。 “……然后不知道哪个龟孙子说,大人不行,所以得在婚前补一补身子。” 容疏:“……” 她忍不住看向卫宴。 她很想看看卫宴的脸色。 而卫宴觉得,这目光有质疑。 他磨着后槽牙,恶狠狠地道:“是哪个说的?徐云,你要是不给我查出来,我只找你算账!” 徐云叫苦不迭,“大人您别着急,听属下说完。属下听了这样的传言,自然得为您澄清啊!” “你怎么澄清的?” “我就说了,您身体可行了,少胡说八道!那分明是容姑娘,对您的关心。” 卫宴觉得,这还像句人话。 可以暂时放他们一马。 徐云却继续道,“结果您猜怎么着?那些碎嘴子的,说是容姑娘给您下药,让您只喜欢她。” 容疏“噗嗤”一声笑了。 这些人想象力,为什么这么丰富? “……而且就目前来看,效果还真不错呢!”徐云打趣道。 容疏笑得更大声:“要是真有用,还不早就被你偷去了?” 徐云也笑了。 卫宴瞪了他一眼,“说正事!” 三更半夜,徐云不可能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等等,你来的时候,大鹅怎么没叫?”卫宴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了。 “大鹅?没见到大鹅啊!” 容疏笑道:“肯定是被素素撵进笼子里,关到厨房去了。” 卫宴:他来的,可真不巧。 徐云这才说起自己的来意。 “容姑娘的旧衣裳,真是被容萱派人偷走的!” 容疏:“她的目的呢?” “那暂时还不知道。”徐云道,“她今天晚上才拿出来,偷偷摸摸从里面翻出来一件衣裳,但是摸了摸,又放回去了,说明日再说。” 然后他就先来了。 至少,得让他们知道,衣裳下落找到了。 第236章 原来是东施效颦 卫宴:所以,这件事情,你不能留着明天再说? 你都说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 倘若贼人未明,那他可以留下保护容疏。 可是现在知道是容萱,而且目的就是那些衣裳…… 至于以后要做什么,肯定也是利用衣裳做文章,不会直接来刺杀容疏,卫宴还有什么借口留下来? 果然,听徐云说完,容疏就松了口气。 “是她就好。” 那个蠢货,比别人好对付一些。 而且容萱的能力,大概也只到这里,手里没人安排更直接的伤害方氏。 “卫宴,你快回去忙吧。”容疏善解人意地道,“我这里不用你保护了。” 对付容萱,她自己可以。 最多让徐云帮她继续查查,知己知彼就足矣。 徐云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忙道:“不不不,容姑娘,万一有危险呢?还是让卫大人留下吧。” 卫大人这么凶,镇宅好用着呢! 卫宴却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被人往外撵还留下,拎着徐云一起走了。 容疏送他们出去后,自己回屋睡觉。 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容萱用自己的衣裳扎了小人。 容萱用针扎小人的疼,自己就头疼欲裂。 正痛苦之际,卫宴来了,拔刀砍了容萱的头…… 然后容疏就被这个血腥的梦吓醒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睡过去。 徐云既然把目标锁定在了容萱身上,又用了几日,没费太大工夫,就弄清楚了容萱的用意。 不过这次,他谁也没敢乱说,只私下和卫宴说了。 因为……事关容疏的名节。 原来,容萱偷容疏的衣裳,是为了仿制一件合身的,作为“战袍”,有大动作。 “容萱说……”徐云低着头,完全不敢看卫宴的脸色,声音很低,却又不敢不清晰,“燕王钟情容姑娘,所以她要假扮容姑娘,去引起燕王的注意。” 这个容疏,真是该死。 还有燕王,怎么回事? 看着像个老实人,也没什么动静,不声不响做坏事是不是? 就徐云所知,燕王和容疏,根本没有多少交集。 也就是那次,程老夫人生辰,燕王被算计,然后容疏帮他用银针纾解? 可是要是那样就看上的话,容姑娘得分成多少份才够分? 而且燕王,似乎也没什么动静,就偷偷摸摸地惦记上了? 真不是个东西啊! 明明知道自家大人和容姑娘两情相悦,还做出这种事情,真是让人手痒。 “……容萱应该是买通了燕王身边的亲随,所以知道,燕王私下给容姑娘画了一幅画像……” 对着画像,念念不忘。 真是想起来就让人呕得慌。 徐云想,如果他是卫宴,那也忍不住啊! 真是要气炸了。 “……在那副画上,容姑娘就穿了那身衣裳。” 至此,事情的脉络完全清晰了。 ——容萱对目标矢志不渝,始终惦记着燕王。 为了燕王,她宁肯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即使是被当成替身也无所谓。仟韆仦哾 从这个角度讲,容萱是个人物。 “这个女人,真是太卑劣了。”徐云气得咬牙切齿,“大人,让属下去收拾她。” 不剥了容萱一层皮,简直难消心头之恨。 卫宴却道:“让她去,不用拦着她。” 适当时候,甚至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徐云反应了一会儿,才有些明白过来。 卫大人的意思是,借力打力? 难道,要把容萱和燕王,凑成一对儿? 这主意,怎么那么妙呢! 不动声色地就解决掉了潜在的竞争对手,而且自己还能撇清。 ——算计都是容萱算计的,关他们什么事? “你密切跟进即可。”卫宴道。 “是!”徐云高兴地应道。 他感觉,他学到了,他升华了。 以后有机会,他也学以致用。 呸呸呸,最好没这个机会。 谁敢惦记月儿试试,他可不是什么好性子! 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好隐瞒。 因为事关自己,容疏也会追问。 卫宴解释道:“她挑了你一身衣裳,说要做一套一模一样的新衣,不知道是不是过年穿。” 容疏听了满头黑线。 这么崇拜她吗? 她不知不觉引领了这个时代的潮流? 容萱费了那么大力气,就是为了抄袭自己的衣裳? 呃,真是不知该如何评价。 卫宴又道:“你放心,我让徐云一直盯着。她那边有风吹草动,会来告诉的。” 容疏道:“嗯。” 她算是放下心来。 老伯爷在容疏的治疗下,很快就能下床走动。 虽然没有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但是看起来,和正常人也没差多少。 就是他头上,帽子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戴着的。 容疏每次去,都得听他哀怨一遍,能不能让头发尽快长出来。 这也就算了。 可是他把容疏当成了救星,竟然问容疏,能不能给他用点药,让他以后生出来的,是黑发而不是银发。 对此,容疏还没说什么,老伯爷的亲孙子,雍天纵表态了。 “祖父,您想什么好事呢!容疏是神医,又不是神仙,怎么还能让您返老还童啊!” 老伯爷:“二妮儿,你又护着你媳妇是不是?” 容疏一听这话脑袋就大了。 来了来了,他又来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老伯爷恢复到这般程度,容疏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伯府上下对她的感激,自不必提。 就连雍天纵这样放浪形骸的,现在见了容疏,都老老实实的。 另外一边,沈独发烧也总算彻底好了。 容疏就过个十天半个月,有空就去看看他。 沈独身体好了之后,对明年的春闱十分上心,冬天严寒无法外出,基本就在家里头悬梁,锥刺股,很少出门。 他生性温和善良,左邻右舍知道他是个读书人,有时候要写什么文书,也会央求他帮忙。 毕竟这个时代,读书人就算在京城,也不算多。 沈独从来都不拒绝。 而邻居们也不会白占便宜,每次求完他之后,也多会有谢礼。 没想到,他因为做好事,也得了“好报”。 第237章 看不上 这日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邻居来敲门,放下一篓螃蟹就走。 沈独忙喊他。 他也就是前日帮忙给邻居写了一封书信,实在是举手之劳。 可是邻居头也不回地跑开。 沈独看着一篓螃蟹犯了难。 光卓今日去找从前的朋友吃酒去了,家里就他一个人,怎么能吃得完这么多螃蟹? 沈独略作考虑,便提上一篓螃蟹,往容疏家而来。 容疏家里人口多,而且她也喜欢折腾好吃的,还喜欢吃螃蟹,送给她最合适。 螃蟹不轻,足有十几斤。 沈独虽然拎得动,但是牢记容疏的叮嘱,不远的一段路,走走停停,不让自己太累。 来到门口,他没有立刻敲门,而是站在门口缓了一会儿。 “你来了?” 听到身后的声音,沈独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便看到提着鸟笼的战大爷。 之前沈独在医馆的时候,战大爷有一次去见过他。 两人都认出了彼此。 沈独行礼道:“原来是您老。” “在这里徘徊做什么?”战大爷道上下打量着沈独,心说该不是少年慕艾,看上了容疏吧。 这小伙子,长得倒是不错,看着顺眼,但是有些病恹恹的样子,不精神,不好不好。 而且看起来,太娘了,没有阳刚之气,比不过卫宴。 还是卫宴好。 “嘎嘎嘎嘎——”院子里的大鹅,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冲到了门口,隔着门对着外面一顿输出。 “晚辈,”沈独脸色微红,“晚辈得容姑娘救命,无以为报……” “以身相许?”战大爷故意逗他。 别说,往日他最讨厌书呆子,但是今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呆子,就有点想逗他。 果然,被他一说,沈独顿时面红耳赤。 “您老人家不能乱说。”沈独道,“容姑娘已经定亲了。” “知道就好。”战大爷慢慢悠悠地道。 虽然他觉得卫宴娶容疏占了莫大的便宜,但是怎么说,卫宴现在也不算外人。 肥水不流外人田。 比起沈独,他肯定得偏向卫宴。 “晚辈没有别的意思,”沈独忙解释道,“只是邻居送晚辈这些螃蟹,晚辈借花献佛,来送给容姑娘……” “那给我吧。”战大爷说话间,就伸手推开门。 “不,不用,晚辈拿进去吧。” 有一说一,沈独说这话,绝对没有故意登堂入室的想法。 他只是朴素地觉得,眼前的老人家,还提着鸟笼,怎么能拎重物呢?仟韆仦哾 战大爷见状也没有勉强,道,“那你进来吧,小心点……” 话音未落,早就按捺不住的大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沈独冲来。 沈独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大鹅用嘴狠狠拧了大腿。 疼,特别疼…… 沈独眼泪都要出来了。 战大爷见状幸灾乐祸——追求女子,总要付出点代价。 这下以后,估计印象深刻了吧。 容疏听见外面的声音,推门出来,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她滴娘嘞! 沈独那小心脏,本来就不好,这要是被吓一下,心脏病犯了怎么办? 容疏上前帮忙把大鹅撵开,连声道歉。 “沈公子,你没事吧。” 沈独忍痛挤出几分笑意,“我没事。容姑娘,我给你送些螃蟹来,你别嫌弃……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他是个极重仪表的人。 现在衣裳乱了,脏了,自己也可以想象出自己狼狈的样子,所以他觉得失礼,不愿意久留。 容疏却留他:“等等,我给你看看伤处。” “没事,我真的没事。”沈独脸色通红一片。 他腿长,刚才“遇袭”的时候,身体也下意识地往后退。 大鹅咬在他膝盖偏上一点的大腿侧面,这会儿正火辣辣地疼。 “进来,我给你看看。”容疏道,“你就这般走了,我也不放心。” 别人被咬一下没什么,但是沈独这风一吹就倒的身体,真不好说。 战大爷冷哼一声道:“好容易凑进来的,让你留,心里高兴,嘴上还拒绝。” 容疏:“……您别那么说,沈独脸皮薄,不能开这样的玩笑,他会当真的。” 战大爷:“……” 真傻,真的。 他是过来人,什么不懂? 沈独虽然行为举止,没有逾矩,但是战大爷看一眼,就知道他对容疏有着不一般的心意。 罢了罢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战大爷拎着鸟笼往自己屋里走去。 容疏怕沈独觉得不方便,就笑着道:“战大爷,您等等,借您的房间一用。月儿,把螃蟹拎到厨房去;姑姑,你帮我把药箱取来。” 战大爷倒是明白容疏避嫌的想法,没有反对。 容疏又笑着对沈独道:“走吧,进来喝口水。” 沈独犹豫一下,看看战大爷,默默地跟着进了屋。 战大爷把鸟笼挂起来,抓了一把松子仁逗他的鸟。 容疏请沈独在榻上坐下,又让他把袍子撩起来,裤腿卷上去。 沈独有些扭捏。 战大爷嘲笑他道:“容丫头一个姑娘家都没说什么,你还扭捏起来了。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样将来怎么娶亲?” 容疏嗔道:“战大爷,您提什么娶亲?人家一心读书,根本没想过那些。” 和沈独说这种话题,不是欺负沈独面皮薄吗? “真是个呆子。”战大爷嫌弃。 沈独脸色更红,弯腰慢慢把自己裤腿卷起来。 “是这里吗?”容疏拿了小杌子在他面前坐下,指着他小腿上的一块红色道,“咦,怎么有点不像呢?” “不,不是那里。”沈独忙道,“那是一块胎记。这里……” 冬天穿得裤子都厚,他卷到膝盖处就有些费劲,憋红了脸努力往上撸,露出伤处给容疏看。 容疏检查了一下,见那里只是留下了一块淤青,并没有破皮,便松了口气。 “没事,我给你点活血化瘀的药膏回去涂一下就行。”她示意沈独把裤腿放下,又笑着道,“你这个胎记,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肯定是之前哪个患者,也有个差不多的胎记。” 难道,就是沈独? 好像不是。 不过患者实在太多,容疏最近脑子乱的,根本想不起来。 咦,战大爷哪里去了? 第238章 为什么姓沈 以容疏对战大爷的了解,这会儿看见沈独什么事情也没有,肯定要嘲讽一下的。 ——战大爷是个粗人,脑袋掉了也不过是碗口大的疤。 他不喜欢文弱书生。 可能相比沈独,他会更喜欢光卓那一款的。 然而现在看见沈独没有受伤,就是一块淤青,他竟然没有出言讽刺,说“被苍蝇蹬了一腿就吓成这样”? 这不符合战大爷人设啊! 容疏忍不住回头看。 然后她就看到战大爷站在鸟笼旁边,呆呆地看着沈独的小腿,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愣住。 怎么了这是? 容疏都怀疑,沈独是不是会隔空点穴,受不了战大爷而点了他的穴位。 “战大爷?” “容丫头,”战大爷总算开口,“你说这小子找你治什么病来着?” 容疏不解其意,却还是如实地道:“心疾,和您一样……” 容疏也愣住了。 因为刚才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她到底在哪里看过几乎一样的胎记。 是在战大爷腿上。 一样的心疾,一样的胎记。 容疏甚至忍不住看看一片茫然的沈独,又再看看激动又不敢上前的战大爷,想从两人脸上找到相似之处。 找到了。 几乎一样的眉形,唇形,只是眼睛和鼻子不太像,所以整体看起来,没有那么相似…… 不不不,这确定不是她在牵强附会吗? 她正在胡思乱想间,战大爷却已经几步就上前,死死抓住沈独的手。 沈独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脸上也露出了忍痛的痛苦之色。 但是他没有挣扎,只是道:“前辈,您这是……” “你叫什么名字?”战大爷呼吸急促起来。 容疏见状顿时紧张,上前给战大爷顺气,“您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千万别激动。 这两个人都不能激动。 万一激动之下,两人一起晕过去,让她先救谁好? 同时,容疏心里也忍不住想,沈独他……到底和战大爷,有没有关系? “晚辈沈独。” “沈独?”战大爷道,“你为什么姓沈?” 容疏:“……” 您这个问题问的,我都可以回答。 沈独也明显愣住,随后结结巴巴地回道:“因,因为我爹姓沈?” 容疏:果然。 “你爹为什么姓沈?”战大爷双目赤红,模样十分吓人。 “这……”沈独更不知所措,“因为我家祖上就姓沈吧。” 他怕回答了爹,又把被问祖父,所以这次直接扯出了祖宗。 总不能问他,姓沈多少辈了吧。 他家应该是旁支,比较单薄,没有见过族谱这种东西,所以就算被问,也无从回答。 “你娘,不,你祖母姓什么?” “祖母,也姓沈……” 容疏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很多人讲究同姓不结亲,沈独的祖父母竟然都姓沈? 或许就是不太讲究这些?那也有点巧,毕竟姓沈的,没有赵钱孙李那么多。 战大爷喉结动了动,十分艰难地问道:“你祖母在哪里?” 沈独黯然:“祖母已经过世。” “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战大爷迫切地想从沈独这里找到自己苦苦寻觅半生之人的蛛丝马迹。 沈独摇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些,容疏之前是听光卓感慨过的。 沈独家,确实就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 难道…… 沈独说,他父亲早逝,父亲也是死于心疾,母亲则是后来因为思念抑郁成疾,也撒手人寰,祖母把他抚养成人。 但是祖母后来也去世了。 “没了,都没了……”战大爷失魂落魄地道。 沈独求救地看向容疏。 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战大爷会像现在这样。 容疏对他摇摇头,“一会儿再跟你解释。战大爷,您先松手,有话咱们慢慢说,沈独也不能跑了。” 战大爷这才松开手,却紧挨着沈独坐下,目光更是直直地盯着他。 容疏看着一个迫切,一个懵逼的两人,忽然道:“战大爷,您等等,我回去找点东西给您看。” 正好月儿进来送茶水,容疏便对她道:“月儿,去把沈公子前些日子送我的那食谱拿来。” “好。” 月儿很快把那本专门讲做螃蟹心得的食谱取来。 正是沈独之前送给容疏的。 容疏把食谱双手呈给战大爷。 战大爷一看见笔迹,整个人泪如泉涌。 是她,果然是她。 战大爷把食谱贴在胸前,大哭起来。 沈独不知所措,求救地看向容疏:“容姑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位前辈,是祖母的旧日相识? 容疏震惊之余,和他解释道:“你和战大爷,可能有亲。” 她虽然知道一点点内情,但是委实不多。 而且这件事情,应该是由战大爷来解释。 容疏直觉得,造化弄人,但是上天也给苦命的人,开了一扇窗,让人不至于至死绝望。 “有亲?” “嗯,胎记一模一样,都有心疾……你早逝的父亲,应该也是心疾……你们有话慢慢说,我先出去了。” 这是战大爷和沈独的事情。 容疏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花瓶发呆。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过了一会儿,方素素带着思思进来。 她问容疏:“战大爷怎么了?” 她听见战大爷在屋里大哭,便去看看怎么回事,没想到被战大爷撵了出来。 而且沈独,竟然也在战大爷屋里。 容疏起身道:“走,咱们去做饭去。做饭的时候,我跟你慢慢说。” 她知道的那些,还都是卫宴告诉她的。 也幸亏卫宴说了,否则现在她也是一头雾水。 思思:“我也要听!我去烧火!” 容疏幽幽地道:“你出去和大鹅玩一会儿吧。” 思思:“哼,为什么不让我听?我偏要听!” 容疏道:“不是不让你听,而是我觉得你大鹅,快完了。” “什么?我大鹅怎么了?” “战大爷,估计要宰了它。” 刚认回来的孙子,那不得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敢伤他孙子?杀无赦! 思思:“啊!那不行!不行,谁也不行!” 她还没喜欢够呢! 第239章 认亲 方素素笑道:“你别吓唬她了,你不知道,那鹅比她爹还亲。走吧,你赶紧跟我说怎么回事,这急死人了。” 几个人挤在厨房里,烧火的烧火,摘菜的摘菜,刷螃蟹的刷螃蟹…… 就连向来不太八卦的左慈,都侧耳仔细听着。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容疏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说到激动处,干脆放下手里的螃蟹,几个人聚到一起说。 其他人听得也震惊。 “这都行?”方素素道,“真的假的啊!怎么跟那戏文似的。” 思思也凑热闹:“战大爷有孙子了?那……今晚吃铁锅炖大鹅吧!” 她也替战大爷高兴啊! 容疏:所以,最终是大鹅承担了一切? 算了,天色太晚,杀鹅费劲,留大鹅一命。 “呀,螃蟹,螃蟹跑了。”月儿忽然惊呼道。 几个人光顾着说话,忘了木盆里的螃蟹。 结果螃蟹爬得满厨房都是。 卫宴提着东西进来的时候,就见众人手忙脚乱,满地找……螃蟹。 “这是上好的对虾,别人送我的,晚上做了。”卫宴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容疏,自己撸起袖子开始抓螃蟹。 容疏又把这件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卫宴也十分惊讶。 这都行? 战大爷辛辛苦苦找了大半辈子的人,就这样……不期而遇? 虽然,斯人已逝,现在只有孙子,但是那也是骨肉至亲。 人越老,越依赖亲人,喜欢热闹。 方素素抹了抹眼角:“战大爷,也算熬出来了。老了老了,能找回孙子,够了。” 与此同时,战大爷已经和沈独说完事情始末,老泪纵横地问他:“你祖母,就从来没有跟你提过我吗?” 沈独摇头。 “祖母从来不提当年的事情。从小母亲就告诉我,不许我问祖父的事情,我也就不敢过问。” 要是从前,战大爷听人这么说话,肯定要骂人。 但是现在,他却道:“你听话,是个好孩子。” 沈独到现在还觉得像做梦一般。 他说:“您确定,没有认错人吗?” “没有,肯定没有。这胎记,我祖父有,我爹有,我有,你也有……而且你祖母的笔迹,我也不会错认。你祖母,还留下过什么东西?” 战大爷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更多妻子留下的痕迹。 他想知道,当年妻子离开的时候,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他对妻子关心不够,习惯性忽略,都是他的错。 可是……她可以跟自己说一句的。 为什么那么狠心,不给自己任何机会,带着孩子一走了之? 她是积累了多少的失望…… 如今,阴阳两隔,再也没法弥补她了。 沈独想了想后道:“祖母给我留下一些手札,但是……我都看过了,没有提起过您。” 即使死,都没有想起过自己吗? 战大爷内心酸涩不已。 “哦对了,”沈独忽然想起什么,“祖母身边有个嬷嬷,眼睛不好了,现在留在江南养老。” “是浅秋?”战大爷声音颤抖。 当年妻子离开的时候,带着儿子,带着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丫鬟浅秋。 “是。” “浅秋还活着……她在哪里?我要去找她,我要去问个明白!” 那大概,是唯一知道当年真相的人了。 如今,他们都已垂垂老矣。 说句不好听的,老天爷随时都可能把他们给收回去。 不赶紧问个明白,战大爷怕自己没有机会了。 沈独劝他道:“您稍安勿躁,咱们再仔细对一对,或许这件事情还有误会……” “怎么会有误会?”战大爷万分激动,“不可能是误会!” 这么多细节都对上了,沈独就是他嫡亲的孙子。 沈…… 战大爷猛地想起来,“浅秋!浅秋姓沈!” 妻子离开之后,改成了浅秋的姓。 “是,”沈独道,“嬷嬷她的外祖母,是在江南。” 对上了,都对上了…… 这时候,卫宴敲门进来,“您别激动了,先吃饭,其他事情,咱们从长计议。” “我等不了,我等不了了。”战大爷十分激动。 “等不了,您至少也得等天亮。”卫宴道,“先吃饭吧。” “对对对,”容疏探身进来,“我给您做了蟹酿橙,今天高兴,让您少喝一点点黄酒,如何?” “好。”战大爷擦了擦眼泪,“倒让你们看了我笑话。不过今天,高兴,真高兴!” 他拉着沈独:“走,乖孙,跟祖父吃饭去。” 容疏故意逗他,“现在不觉得沈独不好了?” 沈独脸红。 战大爷对着容疏吹胡子瞪眼:“少欺负老实人,以后不许再逗他。乖孙,她再欺负你,你告诉我。” 沈独红着脸道:“多谢容姑娘救命之恩。” 战大爷高兴地道:“咱们祖孙俩,都被她救了,果然是缘分。” 方素素笑道:“喊你们吃饭可真费劲,三请五请的,再不吃,饭都凉了!” 众人一起热热闹闹地摆了两桌,一起吃饭。 沈独从始至终,好像都没法相信,始终有些懵懂。 卫宴带来的对虾,被容疏做成了白灼虾,蘸着调料吃。 战大爷不住地招呼沈独吃虾,又亲自笨手笨脚地给他剥虾,方素素要帮忙,他还不肯,看得众人好笑又心酸。 ——那缺失了太久的亲情,战大爷恨不得全部弥补。 吃过饭,战大爷还不放沈独走。 可怜光卓,和朋友喝完酒,回家找不到自己主子了。 找来找去,最后在容疏这里找到了人。 可是战大爷根本不放人。 战大爷非要拉着沈独回王府。 他今日喝了酒,众人都不放心。 但是他又坚持,最后实在没办法,卫宴让昭苏找了马车来,亲自把人送去了王府。 闹了这一场,方素素根本没有困意,来到容疏房间和她说话。 “你说真的假的啊!” 容疏白了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 “希望是真的。”方素素托腮靠在桌上道。 思思在炕上和阿斗玩,非常兴奋今晚不用早早睡觉了。 这可太好了。 如果战大爷每天都认一个孙子,她就天天不用早睡了! 第240章 兄妹 战大爷非但直接认了亲,还给皇上上了奏折,请立沈独为王府世子。 如果不是怕皇上一下子接受不了,他甚至想直接把王位给让出来。 皇上婉转劝他,意思说是不是有些鲁莽了? 应该可以等事情再查查之后,再做决定。 然而战大爷却一意孤行。 皇上对他这种功臣是十分宽容的。 因为战大爷当年替皇上带兵,一直带到五十几岁,战功赫赫,而且说放权就放权,没有给皇上任何困扰。 皇上记他的情,所以就算眼下觉得不妥,也到底答应了。 于是,沈独以火箭速度,被册封为战王府的世子。 容疏听到这个消息,距离认亲,其实就过去了三天。 三天…… 沈独一下从无父无母,无所依靠的孤儿,成了万众瞩目的战王府世子。 一时之间,京城中关于这位世子的传说,甚嚣尘上。 当然,没有人知道,这位世子,曾经是容疏医馆的常客。仟仟尛哾 沈独搬到了战王府居住。 战大爷每天几乎和这个孙子同吃同住,喜欢得不得了。 这也就算了。 但是他还来找容疏。 “容丫头,你再考虑考虑。” 容疏懵:“战大爷,您说什么?我考虑什么?” “你和卫宴的婚事啊。”战大爷理直气壮地道。 容疏:“我们的婚事怎么了?” 不都定下了吗? “你不重新考虑考虑我的乖孙?我还能活几年?我死以后,他就是战王,你要是嫁给他,不就成了王妃?那么年轻的王妃。” 容疏:谢谢啊,不用了。 “您老也真是的,”她哭笑不得地道,“还能开这种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战大爷嘟囔道,不无遗憾地道,“就晚了那么一点点。” 哪怕在卫宴和容疏定下来之前,他认了孙子也好。 那样的话,趁虚而入,还有卫宴什么事? 战大爷想起这个,每次都拍大腿。 容疏笑道:“您这样说,可不厚道了。卫宴现在,还派人帮您去江南接人了呢!” 战大爷:“一码归一码,我又不会亏待他。” 哎,好好的孙媳妇就这样没了,大腿都要拍麻了。 容疏忙岔开话题,问沈独在王府的情况。 “好着呢!”战大爷脸上笑得像一朵花似的,“我给他请了大儒,给他授课。” 容疏惊讶:“他明年还要下场?” “那是自然。”战大爷一脸骄傲,“也要让人都看看,我的乖孙,是个学识渊博的。到时候,再给他寻个好媳妇,我死也瞑目了。” “您能长命百岁,等着抱曾孙呢!” 战大爷满脸高兴。 正好医馆里来了人,战大爷这才起身离开。 他脚步轻松,比从前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容疏看着也高兴。 这天晚上,不知道卫宴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有些郁闷地和容疏吐槽。 “我得赶紧把你娶回家,否则你总是被人盯着。” 他发现,容疏太讨老人喜欢了。 战王、高无忌,现在还多了个老伯爷,个个都想把容疏拐骗成自己的*(外)孙媳妇。 “……我势单力薄,只能自己亲力亲为,先下手为强。” 容疏挑眉,“你要用强?” 卫宴瞬时脸红。 容疏大笑。 卫宴现在胆子也大了,过来挠她痒痒肉。 阿斗看见他们闹,也跟着在炕上跳来跳去凑热闹。 闹了一会儿,两人整理了头发,在榻上坐下。 容疏给卫宴冲蜜水,卫宴则抱着小十一,道:“府里那些猫,都送出去了。现在家里,就剩下小八和小十二了。” “啊?送走那么多?” “我看最初送走那些,在仓库里养得都很好,索性都送了过去,只小八和小十二不想离家,就留了它们两只。这样回头你也不用太操心。” “我操什么心?”容疏笑道,“你现在这么忙,府里的猫不也养得挺好的?” 谁能有卫宴忙? 说到这里,容疏想起了秦王的事情。 “怎么,查的有进展了吗?” 她是希望这件事情,尽快尘埃落定。 一来容疏心疼卫宴辛苦,二来她也同情秦王,希望秦王能尽快洗刷掉嫌疑。 “没进展。”卫宴道,“实在查不出什么。皇上那边,这几日也不提了,似乎也默认了结果。” “阿弥陀佛,那就好,那就好。” 卫宴笑道:“这件事暂时不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迫在眉睫。” “又有事?”容疏表示,皇上也不能这样可着一只羊薅毛吧。 怎么,朝廷里就没有其他能用的人了? “当然,要迎娶你过门。” 容疏:“……还有一个多月呢!” 想想也觉得很快,她竟然要嫁人了。 “嗯。”卫宴道,“而且你还忘了,你的生辰要到了。” 生辰? 容疏把自己生辰都忘了。 腊月初一,确实快了。 “你生辰那日,我告假一天,带你出去玩一天。”卫宴道。 “去哪里玩?” “你定,想去哪里都行。” 卫宴还准备了礼物,不过现在不打算告诉容疏,回头给她一个惊喜。 “行。”容疏高兴地道,“那我回头也提前跟患者说好,那天我不出诊。” 去约会了! 终于有点现代谈恋爱的感觉了。 不过,她又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再过几天,冬月十九,她也得休息一天。 战大爷,在战王府宴客,要隆重地把他的乖孙介绍给众人。 这日子,都是找钦天监掐算出来的。 战大爷,是卯足了劲,要好好大办一场,让沉寂了几十年的战王府再度热闹起来。 容疏知道,战大爷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发挥余热,把沈独给推上去,让他日后能够独当一面。 战大爷这些年来闲云野鹤,和人交往不多。 但是他当年麾下几十万将士,感念他恩情的人大有人在,所以那天战王府定然也是济济一堂。 容疏这个干孙女,得去帮忙操持内院,迎接女宾。 ——现在沈独,成了她哥哥。 白捡了个哥哥。 说起来好笑,战大爷挖墙脚不成,就和容疏说,以后就让沈独和她做兄妹。 有情人终成眷属,无缘人终成兄妹,一点儿毛病没有。 第241章 纸短情长,国重家轻 说完脸就打脸。 卫宴刚跟容疏说完,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娶亲,然后就被皇上派出去了。 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跟容疏告别。 徐云来送消息的时候,容疏问:“去哪里了?” “冀南。” 好像也不是很远…… “冀南怎么了?”容疏想了想后问。 京城离冀南不算很远,快马加鞭,大概也就四五天的路程? “雪灾。”徐云道,“今年真是太邪乎了。咱们京城下雪下得早,他们不仅下得早,还下个不停,房子都压塌了不少。” 这算是很严重的自然灾害了,但是容疏竟然完全没有听说过。 这里的消息传递,实在是太慢。 “那,皇上派卫宴去赈灾?”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情,容疏觉得自己那点约会的小心思,都不算什么了。 她甚至想,她作为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大夫,前世也随着军队去落后的国家援助过,这种时候,她应该有用。 需要她的话,她立刻就能跟去,和卫宴一起救人性命。 一个军人家庭出身,自己也投身军旅的姑娘,在这种灾难面前,很难无动于衷。 全身的血,都是热的。 “我也去。”容疏几乎没有犹豫,“徐云,你能安排吗?” “不是,”徐云忙道,“大人不是去赈灾的。您别去了……” 要不,他不得被卫大人收拾死? 那是什么好地方? 容疏皱眉,“不是赈灾是什么?” “不是赈灾。”徐云道,“皇上已经派了人去赈灾,另外也有冀州巡抚在。” 冀州分冀北和冀南,按理说冀南更靠近南方,气候更温暖一些,然而这次,确实冀南受灾更重。 冀州巡抚现在估计也焦头烂额。 “那卫宴去做什么?”容疏刚问完,自己就已经反应过来,“震慑贪官污吏?” “正是。”徐云眼中露出骄傲之色,“姑娘或许不知道,两年前黄河水灾,皇上震怒,令卫大人彻查。卫大人带着我们去查了三个月,用皇上赏赐的尚方宝剑,斩杀了上百官员。” 容疏:“……我知道。” 要不,卫宴的名声,怎么会如此“响亮”? 其实别说这个时代信息不发达,口口相传很容易以讹传讹,就是现代流量爆炸,多少无良自媒体都能煽动情绪,引起恐慌? 卫宴明明是在替皇上,替百姓,替江山社稷拔除蛀虫。 可是在某些人的有意抹黑下,卫宴就成了暴戾恣睢,冷酷残忍的酷吏。 或许卫宴名声受创最厉害的原因,是他当时令人把当地知州当街千刀万剐。 但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当地知州痴迷炼丹,相信小孩的脑子对炼丹有利,害了无数的婴儿? 这种人,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愤! 容疏一点儿都不觉得卫宴过分。 她如果在,说不定会忍不住上前捅这人渣两刀! “啊?您知道?”徐云想起街头那些传言,不由心虚又紧张,替卫宴解释道,“假的,都是假的。” “我知道。”容疏道,“别人不清楚卫宴是什么人,我却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胸有猛虎,细嗅蔷薇。 在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外表之下,卫宴有着再正不过的三观,有着细腻温柔的善良。 那个甚至不忍心见到流浪猫无家可归,只能和猫作伴的卫宴…… 每次想想,容疏都觉得心疼。 他本不该经受这些的。 事实证明,他投身锦衣卫,被抹黑成这般,只是一场无用功。 倘若是别人,容疏想,现在大概已经崩溃了。 但是卫宴,从来没说什么,自己默默地消化了所有的是非转折,自己舔舐好了伤口。…… 因为喜欢,所以懂得。 因为懂得,所以心疼。 徐云闻言对容疏肃然起敬,长身拜下道:“卫大人能得姑娘如此信赖,没有枉费他对您一往情深。”仟仟尛哾 容疏脸红。 什么一往情深? 分明是日久生情,说不定还是见色起意呢! 她这么美,卫宴又鬼鬼祟祟凿壁偷窥她! “雪灾的事情,皇上也是才知道,所以临时抓人……皇上信赖卫大人,所以……卫大人有心想来和您告别,然而实在没有时间,所以……” “我没关系。” 她就是想和卫宴一起出去玩一天,比起雪灾,比起千万人无家可归,又算得了什么? “大人说,”徐云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低垂着头完全不敢看容疏的脸色,“您的生辰,他肯定回不来。但是婚期的话,他尽力争取赶回来……” “不着急。”容疏道,“你跟他说……算了,我给他写封信,你在这里稍等我片刻。” 国家大事,百姓安危和个人的婚礼,孰重孰轻,这还用说吗? 容疏急匆匆往里走,险些被门槛绊倒。 徐云忙道:“容姑娘,您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想,慢慢写,多写点,我明日再来取。” 多写点,让卫大人也高兴高兴。 现在最郁闷的,应该就是自家大人了。 好容易要成亲了,结果嘎嘣,被皇上外派了,归期不定。 要知道,容疏可是被许多人虎视眈眈的。 ——那群老家伙们,个个都卯足了劲挖自家大人的墙角。 成不了亲,还得担心容姑娘生气。 唉,做男人太难了。 容疏却道:“不用,我很快的。” “您慢点,真不着急——” 多写几句话啊! 卫大人喜欢看。 “快写,你现在就找人去追他送信,省得他还得惦记我。” 早点让卫宴知道,她支持他,在家里等着他。 “哎,好,好,好,还是容姑娘设想周到。” 容疏进去,思索片刻后,提笔飞快地写下几行字。 纸短情长,国重家轻,望君珍重,盼归。 “就,写完了?”徐云拿到那薄薄的信时都懵了。 虽然时间紧,但是也不用这么快吧。 “写完了,快去吧。”容疏道,“先让人给他把信送去。你回头再问问,他走的时候都带了什么,是不是少东西……缺什么,再给他送去。” “是。” 徐云拿着信,飞快地跑了。 他不能辜负容疏的这番心意,一定要让这封信插上翅膀,尽快飞到卫大人面前。 第242章 让卫宴洗白 “卫大人,雪越来越大,要不要歇歇?”昭苏道。 众人今日已经奔波一天,体力不济,马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 “再坚持一会儿。”卫宴道。 快,要再快一些。 很多人现在在等着救济的粮食和取暖的棉衣,不知道有没有胆大包天的贪官污吏动不该动的心思。 但是无论如何,他早点去,拿着皇上赏赐的尚方宝剑,对那些可能的坏人有震慑作用。 他早去一天,可能就有很多人避免被冻死饿死的命运。 虽然父亲的事情已经查明,他无需再为父亲洗雪什么冤屈。 可是没人知道,卫宴心头也添了新的心事。 ——当年,不管因为父亲是一时糊涂,还是其他任何原因,他确实铸成了大错。 有很多人,因为他而死…… 现在能救人,他似乎觉得内心深处因为父亲而生出的愧疚感,会被抵消一些。 父债子偿,他该做的。 更何况,原本食君之禄,也要为君分忧。 卫宴又带人迎着风雪行进了一个小时,直到天色完全看不见,才终于找到了一个村子,借宿休息。 卫宴很累,但是心里有事,睡得很浅。 他听到外面值夜的锦衣卫窃窃私语,似乎在说什么,便坐起身来道:“怎么了?” 锦衣卫忙道:“回大人,京城送来一封信,是容姑娘给您写的。” 容疏给他写信了? “送进来!”卫宴努力想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声音却有些急了。 拿到信,等送信的人出去后,卫宴迫不及待地拆开信。 信这么短,卫宴几乎扫了一眼就看完。 然而短短的信,却让他心情激荡,大晚上的彻底失眠。 容疏体谅他,她在鼓励自己。 卫宴知道她不会因此而生气,她那么善良;可是见到她的信,还是狠狠地幸福了。 ——他何德何能,能拥有容疏这样大气的女子陪伴身边。 阿疏,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欠你的,一定会补给你。 容疏是真的没有把婚事延期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她决定和卫宴在一起,就是想和他一生一世的。 婚礼,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他们早已认定了彼此。 在容疏心中,更早之前,他们已经是彼此的了,除了没有……和谐运动。 不过,她也没那么想,她又不急色,反正早晚都是自己碗里的肉,煮熟的鸭子又不能飞。 方素素知道后道,“挺好挺好。” 容疏:??? “哪里好?” “卫宴之前在黄河水灾的时候,太年轻气盛,不知道保护自己,坏了名声。”方素素道,“这下是不是个弥补的机会?你应该写信告诉他,让他这次好好想想,怎么挽回自己的名声。” 人怕出名猪怕壮,尤其卫宴这还不是什么好名声。 赶紧洗白啊! 容疏道:“嗯……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和卫宴说,在这个救命的关头,去修复人设,是不是有些不懂大义? 说到底,还是脸皮太薄,做不来自我标榜的事情。 卫宴是这样,容疏也是这样。 方素素却道:“那有什么?咱们又不是沽名钓誉,咱们是真正给百姓做了好事。你不知道官场有多黑,要是没有卫宴监督,还不知道他们要贪污多少。你当皇上为什么派卫宴去?好用啊!” “……趁着这个机会,”方素素道,“卫宴可以洗白;而且如果立功,等回来之后皇上还有嘉奖,说不定还能升官呢!你的身份,到时候不也跟着水涨船高?” 容疏倒是不在意那些。 但是她知道,没有人不在乎名声。 所以,方素素说的那些,她要不婉转地提议一下? 嗯……卫宴可能不好意思,也不屑于这般做。 “不行,算了……” “什么不行?什么算了?”方素素听这话都着急。 “我的意思是,我不能找卫宴。” 一来卫宴很忙,二来卫宴也很骄傲。 凹人设这种事情,他恐怕真的做不出来。 “我找昭苏。”容疏道,“这件事情,让昭苏去安排。” 既能达到目的,又不会让卫宴感到尴尬。 “那行。”方素素道,“找昭苏行。” “素素,”容疏忽然看着她,“你说我能不能,也去那边帮忙?” 她临时起意,有了这个心思,然后这个心思就在心中萌芽了。 “去那边帮忙?”方素素认真思考片刻,“其实也行,你是大夫,有用。” 大灾大难当天头,大夫冲在前面。 像她自己这样,最多只会唱个曲儿,哄哄人的,是盛世的黄鹂鸟,说好听的锦上添花;说不好听的,有她没她都一样。 但是容疏不一样。 容疏她真能治病救人啊! “也是想和卫宴在一处,是不是?”方素素笑着逗她。 容疏没有否认。 她想和卫宴并肩作战。 “哎呀呀,真腻歪。”方素素道,“不过你什么时候走?要不要再等几日?战大爷认孙子就这几天了,你等之后再走吧。” “对,之后走。”容疏道,“我本来也需要准备一些药材带过去。” 那边药材需求量大,一时之间恐怕也跟不上。 这时候的救灾,和现代不一样,只能最大程度地保证人冻不死,饿不死就行。 不是瘟疫,死小部分人,不会引起重视的,因为也确实救不过来。 “素素,这几日,你也帮我收药材吧。”容疏道,“需要很多。” 虽然跑腿这些活儿,大头还是徐云带着锦衣卫去干,但是需要头脑聪明反应快的人,帮忙张罗记账、清点、分门别类地装车等等。 家里这些人,都能用得上。 “行。”方素素也爽快答应,“我也出份力。” 关键时候,谁含糊? 容疏收了很多药,院子里都堆满了。 月儿会记账,徐云帮她;方素素则跟着容疏一起盯紧质量,防止以次充好;左慈则负责写标签,安排暂时存放。 就连思思,都不调皮了,把她心爱的大鹅送回了侯府,免得到处乱拉污染了药。 她也帮忙打杂。 爹都表扬她了呢! 还有,可以名正言顺地晚睡,这不比战王爷认孙子来得容易? 第243章 赈灾准备 只是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药,方素素心疼钱。 “容疏,你这花了多少两银子?你该不会,把自己嫁妆都赔上了吧。” “没有,就五万两银子。”容疏道。 这是容正离开之前,交给她的那笔钱。 她原本也只想放着,没想动用。 但是既然有更好的用处,那她也不会吝啬。 反正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还能做好事,内心满足。 “就,就五万两?”方素素白了她一眼,“财大气粗。我可没你那么多钱,我出五百两。” “不用你出钱。”在一边看似没听两人说话,但是关键时候永远能接上话的思思道,“素素姐,你没有钱。我找我爹去!我爹有钱,让我爹出!你的钱,留着给我买花戴。” 容疏从她脸上,分明看出了一种“我们一起吃大户”的狡黠。 她不由扶额,这就是坑爹吗? 思思让人回去要钱。 武顺侯给了一万两银子。 方素素又有点舍不得:“怎么那么败家?以后思思还有嫁妆吗?” 转念她又自我安慰起来,“算了,就当给思思积攒功德了。各路神仙,你们可得把这功德记在思思身上,让她这辈子远离渣男……” 容疏:“你想得太远了吧。再说,真有用的话,你先给自己求求。” 方素素:“我已经不用求了。” “嗯?”容疏不解。 “只要远离男人,就没有渣男能伤害到我。”方素素一脸得意地道。 容疏竟无言以对。 两人说话,也没影响干活。 她们用了好几天的时间,终于收了四十二车药材。 另外还从周围县城预订了一些,还需要时间送到,估计能凑五十车左右。 “好家伙,这一车得将近一千两银子。”徐云感慨,“但是估计路上没人打劫,因为都不识货。” 容疏笑道:“那不挺好?还省得要派许多人护送。” 徐云却道:“依然得派很多人护送。重要的不是药材,而是您……您也不让我告诉卫大人,我这想起来,愁得半夜都睡不着觉。万一我要是被卫大人打个半死不活,您可得让月儿对我不离不弃啊!” 容疏笑骂道:“你天天就没有点正形,别来碰瓷我月儿。” 时间已经是冬月十六。 容疏总算松散下来,可以准备自己路上带的东西。 左慈和月儿自然要跟着去。 方素素本来也想跟着,但是考虑到还得照顾思思,只能作罢。 没想到,武顺侯却主动说,如果思思想去,就让她去。 ——不见到人间疾苦,始终都是温室里的花朵。 虽然思思是女孩子,但是武顺侯不希望她拘泥于后院方寸之间。 她应该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心胸宽广。 得见天地宽,就不容易被男人拿捏。 见过大灾大难,日后遇到难处,她就会想到,这世上有比她更难的人。 悲天悯人的情怀,也是做人该有的底色。 方素素问思思:“去吗?很冷,没有什么好吃的,还得帮忙干活,哭鼻子也没人哄你那种。” “去!”思思毫不犹豫地道,“你们去得,我就去得,我长大了!” 而容疏,见了武顺侯,也听了他这番话,不由想起前世的父兄。 他们也是如此。 当年她主动申请去战乱国执行任务,父兄不舍,但是他们还是放手了。 他们说,那是她自己的责任和使命,自己去承担。 他们说,那是她自己的荣耀和功勋,自己去争取。 爸爸,哥哥,即使阿疏现在不在你们身边,但是她依然会努力幸福,依然会努力担当,依然会成为让你们骄傲的女儿,妹妹…… 容疏带着众人收拾了东西,然后在冬月十八这日,提前去战王府先熟悉一下。 战大爷人逢喜事精神爽,见了容疏高兴地道:“容丫头,素素丫头,你们都来了。” “还有我!”思思叉腰道,“我这么大个人呢!” 哼,您都看不到。 “对,还有你这个好大的人呢!”战大爷哈哈大笑,“士林正在跟夫子读书,都小点声。” “士林?” “对,我找人帮他改了名字。”战大爷道,“战士林,怎么样?” 容疏:“很好。” 我们都是战士。 我是战士容,你是战士战,他是战士林…… “战独不好听,像胀肚似的,”战大爷小声吐槽,“而且这个‘独’字,我着实不太喜欢这意境。不过容丫头,你现在还是喊他沈独……” “为什么?” “哎,这孩子,看着温顺,其实心里最有主意。他到现在,都不肯相信这件事情,觉得是我弄错了。” 现在,就等在江南养老的沈嬷嬷,来作证了。 战大爷现在就跪求各路神仙,让沈嬷嬷顺利进京,别出什么幺蛾子。 “你看,要是别人,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就算不是自己的,也得硬抢;只有这孩子,我都说了错不了,他还不信……不愧是我的孙子。” 容疏:“对对对,您说得都对。所以管家在哪里?” 她得尽快熟悉各处,知道明天怎么安排各种东西,怎么排席,怎么支使下人。 这些,也够她忙活的。 战大爷炫耀了好一会儿孙子,这才喊来管家。 “你们说吧,我去看看我的宝贝孙子去。” 战大爷对于这些琐事,向来不怎么管。 而且现在,他也不想看见容疏长袖善舞。 越看越生气,毕竟他努努力可以帮孙子再进一步,结果错过了。 再看容疏,怎么看怎么好,这能不生气吗? 所以,干脆别给自己添堵了。 容疏紧张地忙碌起来。 熟悉女宾名单,查看席面安排,甚至还有戏班子这些琐碎的事情等等……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 战大爷,这是高兴疯了,把全京城的达官贵人,都请来吃席吗? 感觉战王府,都得摆满吃饭的流水席了…… 方素素眼尖,从宴客名单里看到了容国公府。 “为什么请他们?”方素素道,“去掉,赶紧给他们去掉!” 第244章 事有蹊跷 这不是给容疏添堵吗? 容疏却道:“请柬早就发出去了,算了,也不是我请客,就当看不见。”qqxδnew.net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战大爷实在太兴奋,所以下令把所有能请的都请来。 管家或者其他人列名单的时候,没有考虑那么多。 而且无缘无故的,别人都请了,不请容国公府,那岂不是令战王府和容国公府撕破脸皮? “我怕那个容萱,又来寻衅。” “她只要不怕被我打脸,尽管来。”容疏冷笑。 不过她还是决定让人盯着容萱一点。 容萱之前偷了她的衣裳,到现在还没有发难,说不定逮着这次机会,就会恶心自己。 沈独下了课后,听说容疏过来,便来看她。 “大哥!”容疏爽朗笑道。 沈独闹了个脸红,讷讷道,“妹妹。” 两个人之前已经兄妹相称,但是他总是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方素素私下和容疏说,“沈独怎么那么爱脸红?你说将来成亲的时候可怎么办?” 容疏瞪了她一眼,“反正娶的不是你,不用你发愁。” 方素素大笑,“当然,现在我也是他妹妹了。” 这会儿沈独见了几人,和她们一一打招呼,又问明天需要自己帮忙做什么。 容疏见他十分紧张,便笑着安慰他道:“大哥你不用紧张,现在该紧张的是别人。谁敢得罪你呀?你现在可是战王爷的眼珠子。” “别那么说。”沈独道,“沈嬷嬷还没确定。” 虽然说,十有八九如此。 但是沈独现在心情复杂。 战大爷已经把当年的事情一一和他说了。 然而沈独总觉得,战大爷有所保留。 他记忆中的祖母,慈祥温和,深明大义,坚韧宽和。 他很难想象,祖母会做出抱着儿子离家出走的事情。 如果战王爷确实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或者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情就罢了。 可是他没有。 他冷落了妻子,是他的错。 但是如果是祖母,会毫不沟通,任性地一走了之吗? 他觉得不会。 他还私下和光卓讨论过这件事情。 光卓在沈家待了将近十年,对祖母的为人很了解。 光卓也觉得,祖母不会那样做。 “就算是一时冲动,离家出走了,也总有冷静下来,想明白的时候吧。”光卓道,“更何况,战王爷还说,他一直在找人。” 沈独觉得,要么是战大爷的话有所隐瞒,要么就是当年的事情别有隐情。 总之,不对劲。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沈独对战大爷的热情,并不能全然接受。 他在等一个答案。 沈嬷嬷,应该知道所有。 因为是冬天,王府的湖里结了冰。 思思早就盯上了那镜面一般光滑的湖面,嚷着要去玩冰车。 反正明天才能有客人,今天就先玩个够。 方素素没办法,只能陪着小祖宗出去玩。 她们出去之后,沈独才跟容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这些话憋在心里真的很难受,他也不敢随意开口,怕伤了战大爷。 这些日子以来,战大爷对他的热情,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容疏道:“可能因为女人生了孩子,坐月子的时候,情绪容易放大吧。再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你说得有道理。”沈独道,“然而我还是觉得,祖母不是那样的人。” 容疏很客观:“你确实更了解她,只是当时的情况,咱们都不知道。现在好在还有沈嬷嬷在,所以迟早都会真相大白。你不要胡思乱想。” 沈独瘦了,想来最近在王府的富贵之中也承压了。 沈独点点头谢过她。 “客气什么,”容疏笑道,“你可是我大哥了,以后还得你帮我呢!” 沈独腼腆地笑,又道,“明日许多人,内院只能辛苦你了。我到底比你熟悉一些,他们也怕我一些,有什么事情为难,差人喊我,我来做。” 容疏笑道:“我这么厉害,还能被人欺负了?放心。倒是你,要强硬一些,人善被人欺。” 两人说着话,思思又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起风了。”方素素道,“天太冷,我答应她,哪天没事,中午阳光好的时候,再带她来玩。” “嗯。” 沈独没有多留,起身告辞。 容疏则和方素素、左慈几个人,继续商量第二天的宴会。 第二天,战王府宾客盈门,前所未有的热闹。 容疏其实不认识几个贵夫人,幸亏程家老祖宗派了三个儿媳妇,也包括程三夫人;颍川伯夫人,即雍天纵的亲娘,也带着伯府的女眷来帮忙,在旁边提点她,这才好些。 另外战王本身有些下属的夫人,也都自发前来帮忙张罗。 所以虽然人多,但是好歹场面是撑住了,没乱。 而在女人面前特别容易脸红的沈独,在外院却从容自若,面对各种权贵,不卑不吭。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众人都夸他好风姿,把战大爷高兴得见牙不见眼。 “王爷,燕王殿下来了。”下人匆匆进来禀告。 “迎!”战大爷道。 燕王是代表皇上来的。 皇上现在对齐王不待见。 苍蝇不叮无缝蛋,虽然说他怀疑是秦王构陷,但是很显然,齐王确实有毛病。 对秦王,皇上现在也没完全解除怀疑,所以也不用。 因此,燕王便经常替皇上行走在这种场合。 与此同时,内院容疏也听人回禀,说容国公府的人来了。 “来就来吧,让人引她们入座就行。” 容疏“客场作战”,不能主动引战,但是也不想看见她们恶心自己。 国公府来的是大夫人,只带了容萱一个。 容萱精心打扮,妆容精致,面上带着谦虚的笑容,和在容疏面前骄横跋扈的模样截然不同。 恨嫁了,装! 容疏只瞥了她们一眼就收回目光。 没想到,方素素眼尖,发现了新大陆。 “你看看,”她凑到容疏耳边道,“你有没有觉得,容萱身上穿这件衣服,很眼熟?” 第245章 这套路看不起谁 容疏仔细一看,别说,还真是。 不能说十分相似,那简直是一模一样。 除了新旧程度不一样,以及暗纹有些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差别而已。 偷衣贼! 容萱费尽心机偷了自己衣裳,就是为了模仿? 她那么崇拜自己? 容疏简直莫名其妙。 容疏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容萱该不是想着冒充自己,去做些坏事,坏自己名声吧。 不过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今日这些人,谁知道她之前穿过容萱身上这套衣服? 再说,她自己今日盛装打扮,在这里站着,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总不能同时出现两个自己吧。 算了,先不管她。 然而容萱,却主动上前,亲热地拉住容疏道:“七妹妹,你今日操持这么多事情,实在辛苦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容疏:吃错药了? 哦,忘了,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容萱人设不能塌了。 “不用了。”容疏冷淡地道,“容六姑娘去休息吧。” 在场的人,都听出来容疏口气的冷淡疏离,更知道她是在撇清关系。 她和容国公府不和,也不是什么秘密。qqxδnew.net 众人心里都想,这下有热闹看了。 这姐妹俩,是不是要吵起来了? 可是容萱却让她们失望了。 容萱今日似乎格外和善,格外有耐性。 她笑着道:“七妹妹跟我还客气,咱们姐妹俩最好的……你快忙吧,我去帮你招呼客人去。” 说完,她就带着自己的丫鬟往旁边走去。 方素素不客气地道:“容疏,原来你们容国公府,谁和谁好,还得用嘴说出来啊!那你怎么从来不说,跟我好?” 容疏就不会让她的话掉到地上,片刻都没有迟疑,直接接话道:“你也说了,那是容国公府的人。我可不配和人家成为一家人,要不你能认识我?” “也是,倒是我说错话了。你以后也别高攀国公府,你听听人家说话,那叫舌灿莲花。你笨嘴拙舌,比不了。” “你说得对。” 两人一唱一和,把容国公府挤兑了一番。 不是为了说给容萱听,而是要让在场的其他人知道,容疏和容国公府,泾渭分明,别让容萱打着容疏的旗号去做什么。 不得不说,容疏和方素素,心有灵犀。 等没人的时候,方素素偷偷和容疏道,“我让月儿照看思思了,我去盯着容萱。” 她总觉得,容萱今日肯定要作妖。 容疏叮嘱她道:“行,但是你小心点,她心黑。要是起了争执,你就大声吵,我过去帮你。” 方素素一脸骄傲:“你看不起谁?” 开玩笑呢! 她在花船上混迹五六年,什么人没见过,没打过交道? 容萱那点手段,根本不够看的。 而且去防容萱只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方素素不想在这里。 今日是战大爷把孙子公诸于众的好日子,她的身份,到底是根刺,别给人家添堵了。 容疏却道:“小心为上。如果出内院,喊上姜昭帮你。” “嗯,我知道。” 方素素走了。 容疏继续在几位长辈夫人的帮助下,继续迎接客人。 没想到的是,秦王竟然也带着秦王妃来了。 可是之前没有给他们发请柬…… 秦王妃还是从前那样温柔娴静的样子,说话温声细语,拉着容疏的手道:“不请自来,给你添麻烦了。只是想着战王高兴,来凑凑热闹。快去忙吧,这么大场面,担子都压在你身上,等回头忙完了,咱们再说话。” 说完,秦王妃就带着自己的人坐到一旁。 不少女宾纷纷上前给她行礼,同她寒暄。 显然,众人并不知道内情,还以为秦王同秦王妃恩爱,以为秦王成为储君的可能性极大,所以多少存了巴结之心。 秦王妃始终淡淡的,对谁都很和蔼,但是除了容疏之外,都没有亲近。 容疏忽然觉得,众人看自己的目光,好像不一样了。 就因为她自己,独得秦王妃另眼相看? 虽然秦王妃可能这般是好意,但是容疏觉得自己一下成了被人围观的猴子,再想到众人此刻关于自己和秦王妃关系的诸多猜测,她感觉不太舒服。 果然,有人上前和她搭话,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问她如何得秦王妃青眼的。 容疏:我长得美。 羡慕嫉妒去吧,慢走不送。 过了一会儿,月儿走过来,在容疏耳边道:“姑娘,徐云刚才告诉奴婢,外面秦王爷、燕王爷都来了,让您小心一些。” 容疏觉得这话没头没尾。 这俩人都在外院,和自己也没有什么交集。 再说,这俩人要害自己? 不过小心总是没错的。 她今天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无时无刻不紧绷着,就怕这么大的场合出了差错。 容疏让人去问外面的戏班子是否开始唱了,又问厨房准备得如何,总之,十分忙碌,根本不得闲。 左慈在身边,不时提点她。 比如要去关心一下谁,要去和谁说几句话。 容疏都听了。 虽然她在这方面是小白,但是她好学。 当年做学生的时候,应试教育那么卷,她是顶尖的。 现在,就只当面临另一次高考。 那就觉得,什么都不难了,只要她能够踏踏实实去学。 日后,她总能独当一面,撑起自己和卫宴的后院。 容疏今日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认识人,记住人。 她确实做得也很好。 眼看着到了开席的时候,一个丫鬟模样的年轻女子却走到容疏身边,轻声道:“姑娘,奴婢是燕王爷身边的婢女紫藤,王爷在湖边,请您过去一趟。” 容疏当然不会去。 开玩笑,这么低级的陷阱,看不起谁智商呢? 告诉你家王爷,我没空! 不过她没说出口,就听左慈道:“麻烦紫藤姑娘和王爷说一声,容姑娘自己过去,怕是不便。若是实在要她去,那她得带着人一起过去。” 容疏默默地给左慈点了个赞。 然而紫藤却道:“原来是姑姑。王爷现在,确实不太方便过来,也确实有重要的事情恳求容姑娘帮忙,所以得麻烦容姑娘。” 容疏惊讶地看着左慈:“姑姑,你认识她?” 竟然不是个冒牌货? 咋不按套路出牌啊! 第246章 不按套路出牌 左慈轻声道:“这是燕王爷身边的紫藤姑娘,从小贴身伺候王爷。” 她把“贴身”两个字咬得略重。 容疏秒懂。 她现在可不是从前“出场即高光,立刻就凉凉”的容疏了,她是宫斗里怎么也能活过第一集的容·钮祜禄·疏。 不就是燕王的通房吗? 怪不得左慈认识,想来是常伴燕王左右的,进宫也陪着。 也就是说,紫藤真是燕王身边的人。 那燕王,真的找她? 紫藤脸色微红,上前一步低声道:“是要麻烦容姑娘,去救您六姐姐的性命。人命关天,还请容姑娘帮忙。” “容萱死了?”容疏问。 死得好。 她想见死不救。 不过死在战王府,真是晦气。 “容六姑娘坠了湖,昏迷不醒。” 坠湖? 燕王? 容疏立刻脑补出来一长串的狗血剧情。 “那我去看看。” 这件事情肯定不能大肆宣扬,但是容疏也不能单身赴会。 她略想想,问了具体位置,让沈独从外院直接去湖边。 内外院,都是一片湖。 原来,容萱通过这片湖,勾搭上了燕王…… 她倒是痴情,目标始终没变,一开始就钟情于燕王,这会儿还矢志不渝。 容疏到湖边的时候,沈独已经带着光卓在等她。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容疏便把事情和他说了。 “那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嗯。” 沈独带着光卓,容疏带着左慈和月儿,众人一起跟着紫藤往另一边而去。 燕王正站在旁边,身上披着厚厚的鹤氅,但是看得出来,身上都是湿的,头发甚至已经结了冰。 地上躺着一个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身上也搭着厚厚的衣裳,正是容萱。 容疏见了这种情景想骂娘。 ——容萱不是很聪明吗? 可是这种伎俩,对付燕王会有用? 燕王吃过多少肉,见过多少女人,什么手段没见过。 这种拙劣的手段,只会让燕王对她心生厌恶。 看看燕王现在的眼神就知道了。 燕王看向容疏,神情复杂。 容疏却没想那么多,蹲下身去给容萱诊脉。 呵,身上可真凉。 别看容萱蠢,这大冬天跳湖的勇气还挺足的。 不对啊,湖面都结了冰……她怎么掉进冰窟窿了? 命真大。 咦? 这个脉象…… 没什么大问题。 她又检查了容萱的口鼻以及腹部,也不像呛了水的样子。 忽然,容疏敏锐地发现,容萱的睫毛,似乎颤抖了下,可是整个人还是紧闭着双眼。 呵呵。 真能装啊。 容疏一脸痛色:“怕是没救了。” 然后她看到,容萱的眼睛又动了下。 小样,让你装。 “没救了?”本来强忍怒火的燕王有些怔住,“容姑娘,你的意思是,人救不回来了?”仟韆仦哾 他厌恶女人对他用手段。 可是听说出了人命,也难免被触动。 “怕是如此。”容疏道,“除非,用些特殊手段……” “什么特殊手段?” “马粪。”容疏瞥了装死的容萱一眼,“马粪或许是良方。” “那就死马当活马医,试一下,有什么事情,本王担着,容姑娘尽管放手去试。” “好,那麻烦王爷派人去马厩里取马粪来,多取一些来,怕不够用。” “好。”燕王立刻吩咐下去。 等人走了一会儿,再也装不下去的容萱慢慢睁开眼睛,眼神茫然而空洞,仿佛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模样。 容疏忍不住冷笑。 奥斯卡真是欠你一座小金人,蠢货! 她倒要看看,容萱怎么收场。 燕王见到容萱醒来,脸色顿时铁青。 他又不傻。 容疏一说马粪,容萱就醒了。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容萱刚才分明是装的。 容疏真是聪明,看破不说破,却又逼得容萱自己不得不醒来。 两相对比,燕王心里更是遗憾。 罗敷有夫,他到底晚了一步。 这几年来,想方设法,绞尽脑汁接近他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是加起来,都没有一个容疏让他看着舒服。 容疏见状,心里就有数了。 ——容萱这一次,肯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交给燕王。 容疏淡淡道:“王爷,既然人没事,我先回内院招呼客人了。” “嗯,今日多谢你,慢走。” 燕王看着容疏,目光有些不舍。 容萱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手紧紧攥成拳头。 容疏带着人离开之后,燕王面若冷霜,目光冷酷地看向容萱。 然而没等他开口斥责,容萱已经自己坐起身来,主动开口。 “王爷,”她眼圈含泪,却又带着几分骄傲倔强,“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原本是我的错,嫌里面人多,非要来湖边走走,又一时淘气,想要在湖面玩,才会落水,又连累王爷……” “王爷,您快点回去换衣裳,别着凉了。” “您放心,您救我性命,我绝不会做忘恩负义之人。” “我容萱今日对天发誓,倘若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就让我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说话间,她长睫染泪,却又努力逼退泪意。 楚楚可怜之中,又有几分骄傲。 燕王愣住,原本准备了一肚子严厉的斥责的话,都又被堵了回去。 容萱竟然不要他负责? 他没反应过来,容萱却已经吃力地站起身来,对他行了个福礼道,“我先告退,要换身衣裳,然后去谢过七妹妹的救命之恩。我们原本是极好极好的,就连喜好都一样。” 她眼神有些迷茫,带着回忆的怅惘,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只可惜后来,她被撵出侯府。我暗中让人给她送了许多东西,一直书信往来……” “你们关系,很好?”燕王有些怀疑。 他怎么觉得,容疏很不喜欢容萱呢? “嗯。”容萱点点头,“七妹妹人很好,她怕连累我,人前从来不跟我亲近……哎,我怎么跟您说这些?您快回去换衣裳吧。今日之事,我绝对不会跟别人提起,请您放心。” 说完,她转身慢慢离开。 脚步虽沉重,然而腰背挺直,颇有风骨。 躲在树后面,目睹全程的方素素,简直要拍手叫绝。 第247章 我站卫宴 “看看,人家这才叫手段。”方素素和容疏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事情的始末,对容萱那叫一个“赞不绝口”,“没想到,是我小看了她。” 容疏:“无聊。” 虽然后面的这个转折,仿佛一下拉高了容萱的智商。 但是为了算计一个男人,不择手段,这种格局,容疏很难赞同。 ——但凡把这份精力,用在提升自己身上多好。 方素素却道:“你说无聊,那你告诉我,什么叫‘有聊’。人家目标,就是钓个金龟婿。怎么,还非得让人都学你,去治病救人?” 这里女子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不就是嫁个好相公,夫贵妻荣吗? 人家容萱,这才叫成功! “不服气?你去问问,人家羡慕你是神医,还是羡慕嫁给燕王做燕王妃的人?” 容疏:“服气服气。” 不敢不服。 方素素继续剖析,“你看,她事前定然做过功课,知道燕王喜欢你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子。哎呀,燕王喜欢你啊!” 容疏:“……你咋不说玉皇大帝喜欢我?” “你是不是傻?容萱为什么偷你衣裳,穿和你一样的衣裳?燕王为什么要亲自下去救人?”方素素白眼都快翻出天际。 容疏其他方面都很聪明,唯独对感情,迟钝得让人着急。 不过卫宴应该很高兴。 因为虽然他自己吃了苦头,但是也最终获得美人心了。 以后,也很安全。 毕竟这个木头美人,在感情上,七窍只开了六窍,十分让人放心。 容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惊恐万分地道:“你是说,燕王他,他喜欢我?” 这什么时候的事啊。 她和燕王,交集并不多。 最多的一次接触,是在程府帮他解药…… 爱情来得如此之快就像龙卷风? 容疏慢热,理解不了这种一见钟情。 而且她向来认为,皇室的人,应该一心扑在争名夺利上,女色又不缺。 怎么出了秦王这个情种还不够,现在又得多个燕王? 这俩恋爱脑,难道都是随皇后娘娘? 她都替皇后心累。 不对,燕王怎么会呢? 又不是没见过女人,而且这感情也没有基础啊。 不是,肯定不是方素素说的这般。 可是,如何解释容萱的行为呢? 如果真如方素素所说,那容萱,又是如何知道燕王对自己有不一样的心思? 她总不能,连燕王身边的人都能买通吧…… 方素素道:“不喜欢你,会大冷天,千金之躯跳进冰冷的湖水里?但是我跟你说容疏,别感动,他不行。” 容疏:不敢动,不敢动。 这汹涌磅礴,突如其来的感情,让土狗瑟瑟发抖。 秦王喜欢她娘,燕王喜欢她…… 秦王想做她后爹,后小叔想娶她,容疏想到这里,一阵恶寒。 贵圈真乱,勿带土狗。 “有些男人的喜欢,当时是为你上刀山下油锅,但是过不了几日,就能为别的女人肝脑涂地。” 感情或许是真的,奈何保质期太短。 太冲动的爱,极少善始善终。 方素素更看好卫宴对容疏“润物细无声”的爱意。 爱,从来不需要轰轰烈烈。 原始的冲动,不足以对抗生活琐碎的消磨;但是日久生情可以,因为于平淡乏味生活之中生出的爱意,经受了人间烟火的洗礼,历久弥新。 “你别移情别恋,卫宴最好。” 方素素可能觉得自己这般说,还不够坚定,又道,“你看卫宴掉水里,我高低得把人给你捞出来,怕以后再没人对你那么好。但是别人的话,说不定我一掸子给抽到水里去,免得日后祸害你。” 容疏:“卫宴可真荣幸,能得到你的‘独宠’。” “‘独宠’谈不上,我觉得侯爷也不错。”方素素振振有词地道。 “怎么,你和侯爷……” “我和侯爷没戏,我和侯爷,就像人和猴子……我是那猴子。”方素素没好气地道。 都不是一个物种! 她觉得武顺侯好,是因为武顺侯信守了对亡妻的承诺。 人家做到了! “他哪天真就瞎了眼喜欢上我,那我就讨厌他了。”方素素道。 容疏被她逗笑,横竖都不行呗。 “走吧,咱们还得去招待客人。”容疏道。 以后有功夫,慢慢复盘。 当然,燕王和容萱到底如何,其实她也不关心。 沈独一直在两人身边,含笑听着两个人八卦。 现在,大家是一家人了,不用避讳什么。 他喜欢这种感觉。 他喜欢有很多家人。 这小小的插曲,因为容萱“低调”,没有几个人发现,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只是容疏可能离开的时间有点久,回来之后秦王妃喊她过去,关切地问了她几句。 容疏含混道:“出去处理了点事情。” 秦王妃倒是没有多问,只叮嘱她道:“人心隔肚皮,这么多人,你留意些。” 她态度温和,又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和亲近,让人很舒服。 容疏忙点头。 战王认亲这一段算是圆满成功。 至于燕王和容萱后续如何发展,容疏才懒得管。 但是据方素素推测,容萱应该给燕王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容萱应该是研究透了燕王的喜好。 衣裳的模仿,那只是吸引燕王的钩子而已。 她更多的,是模仿容疏身上那股“我不求你,你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会攀附”的姿态。 她不仅学习,还改进了,把容疏身上那种扎人的气势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以退为进的算计。 总之,经过这件事情,方素素对容萱刮目相看。 她看好容萱能拿下燕王。 容疏:雨我无瓜。 “素素,我跟你说,我在秦王妃面前,都有些心虚。” “你心虚什么?又不是你跟秦王藕断丝连的。” 容疏:“总之,就是觉得心虚,又觉得秦王妃有点可怜。” “人家堂堂亲王妃,用你可怜?”方素素道,“我要是做王妃,荣华富贵,人人对我点头哈腰,我还在乎男人干什么?喜不喜欢我,都不给我添堵,神仙日子。” 容疏竟无言以对。 算了,准备去见卫宴了! 好好的恋爱,不能被异地恋打败,出师未捷身先死。 呸呸呸,她和卫宴,一定能长长久久。 冬天赶路,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思思问什么时候能回来,听方素素说,可能得一两个月甚至更久,她有些急了。 “可是我答应小和尚,大年初一去上香的时候,给他带糖的!” 第248章 再遇奇怪大和尚 容疏笑道:“你们两个倒是要好。等过年的时候,咱们说不定就回来了。” 思思却不好骗,“可是不也有可能回不来吗?那样我岂不是言而无信?” 容疏哭笑不得,“那你想想,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思思会不会一激动,就说不跟着去了? 方素素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听我的。咱们明天去一趟大相国寺,把糖多多地准备,给小和尚送去,怎么样?” 提前预支,还是加倍预支,这没毛病吧。 思思听了果然高兴,“好!” 非但能去送糖,还能跟小和尚显摆一下,她要出京了。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京城呢! 小和尚呢? 哦,他是不是跟着大和尚们出去游历过? 容疏默默给方素素点了个赞。 她就是能哄得住思思。 容疏笑道:“那你们去吧。” 她要在家里继续收拾东西,再想想有什么遗漏。 方素素却道:“一起去,不差那一会儿功夫。咱们要出远门,得去烧炷香,让佛祖菩萨保佑我们路上顺顺利利。” 左慈也道:“姑娘,去拜一拜吧,求个心安。” 容疏虽然自己穿越了,但是前世受到的教育,让她对这些无感。 容疏笑道:“我觉得那些没用。咱们信佛祖,路上打劫的强人,就能吃斋念佛,放下屠刀?” “他们不能放下屠刀,但是我们可以相信,屠刀砍下来之后,我们上了西天,不是下了地狱。”方素素哼哼着道。 容疏:“……没毛病。” 死的时候还要有信仰,完美了,死无遗憾。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去吧。 第二天,几个人去了大相国寺。 一进寺里,思思就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小和尚。 方素素却硬拉着她,给佛祖磕了三个头,才放过她。 “姜昭,”方素素自己还跪在蒲团上,转身扭头对外面喊道,“你好好看着思思!” 姜昭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脸迎着晨光,目若点漆,唇角勾起,不由愣住。 随后,他很快低下头,转身跑出去。 容疏给佛祖磕了头,这会儿已经有些跪不住了。 “素素,你还得跟佛祖聊十两银子的?”她问。 方素素瞪了她一眼:“阿弥陀佛,童言无忌。佛祖见谅!” 容疏挺胸:“我长大了。” 方素素有意想对她身材指手画脚,让她不要盲目自信,但是看在佛祖面子上,放了她一马。 容疏出去,方素素继续跟佛祖碎碎念。 用容疏的话说,方素素给那点钱,是找人陪聊的价钱。 佛祖被迫营业,也不容易。 容疏从大殿出来,又无聊了。 她想起了大和尚说的只有上上签,和方素素之后抽到的下下签,就又往签筒那里走去。 可是没等她伸手,签筒就被人抢了去。 这…… 容疏气愤地抬头看过去,想要和人理论,就见到上次那个大和尚,把签筒抱在怀里,不给她抽。 “又是你。”容疏没好气地道,“怎么,银子又不够花了?” 出来招摇撞骗。 这次,她可不上当。 “女施主既然知道我银子不够花,是不是再结个善缘?”大和尚道。 容疏:“那倒不是不行。只是,我结这个善缘,目的是什么?” “悲天悯人,不计得失。”大和尚一本正经地道。 容疏却道:“不行,我计较得失。这样吧,我马上就要成亲了。我给你五两银子,你说几句好话祝福我们,祝我们一切顺利,行不行?” 大和尚却退后两步道:“这银子,我是赚不到了。” 说完,他抱着签筒转身慢悠悠地离开。 容疏:“……” 故意的,这大和尚肯定是故意的。 容疏并不敬鬼神,但是人逢喜事,谁不希望顺顺利利的? 尤其上次来,这个大和尚装神弄鬼,装模作样,隐约影射她婚姻不易;后来又说方素素红颜薄命。 总之,就是这样一张让人不舒服的嘴。 容疏想起来就膈应,今日就决定花钱把这件事情给解决掉。 所以,她才慷慨提出给五两银子。 没想到,大和尚头也不回地走了。 容疏心里莫名不舒服,对着他的背影道,“十两银子!” 大和尚走得越来越快。 容疏见状着急了,“一百两银子!” 她不喜欢大和尚莫测高深的样子。 他越是像得道高僧,容疏就越紧张。 可是大和尚头也没回,脚步更快,好像身后有什么撵他一样。 这个讨厌的大和尚,一定是故意这样的。 左慈见状便开口道:“姑娘,不要相信他。奴婢觉得,他就是故意引起您的注意,后面给您挖坑设陷阱,不知道要怎么算计您的银子。” 容疏道:“你也是这种感觉?这大和尚,都不像个出家人。” 假的,肯定是假的,都是为了骗钱。 容疏这般想着,心里才舒服了一些。 她是不会被这些牛鬼蛇神影响到的,她可是无神论者。 “走,”容疏对左慈道,“咱们找思思去,也顺便看看小和尚。” 她也很喜欢那个呆萌的小和尚。 月儿却道,“思思回来了。” 思思神色怏怏,看见容疏就忍不住抱怨:“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他,他是不是在和我捉迷藏?” “或许是跟着师傅做功课去了,或许是出去给人家做法事?” “没有,”思思手里拎着装满糖的大荷包,“我和别人打听过了,他今日没出去,他也不爱出门。” “既然如此,我陪你再找找她去。”容疏笑着牵起思思的手。 两人在寺里漫无目的地转着。 冬月很冷,北风刮在脸上,像刀片一样,吹得脸上生疼。 容疏不耐热也不耐寒,很快冻得手脚冰凉。 “思思,咱们进去暖和暖和。” 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容疏伸手指着旁边敞着门的大殿道。 那里面,也不知道供奉着哪位菩萨。 思思走到这会儿也累了,垂头丧气地点头,嘴里抱怨道:“哼,我再也不要理小和尚了!我巴巴地给他带了糖来……” 他竟然不在,生气。 “糖,你带糖了吗?” 门口忽然露出一个光溜溜的小脑袋。 小和尚咬着食指,可怜巴巴地看着思思,“我好想你……的糖。” 第249章 到底谁傻 这可爱的小人儿,这可爱的缘分。 容疏笑着上前,想要伸手摸摸小和尚的光脑袋。 结果她走近才发现,大殿里,竟然还有别人。 秦王妃,正在含笑看着容疏,眼神温和。 “本来想吓吓你,又怕真吓到你。”秦王妃笑道,“我们两个真有缘分,在这里都能遇到。” 容疏上前给她行礼后道:“是真巧。王妃娘娘也是来烧香的?” 说完这话,她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社恐你就闭嘴装鹌鹑呗。 让你寒暄,你说的什么? 来寺庙里不烧香,难道还是来探亲的? 容疏自我反省了一下,以后说话之前得过脑子! 好在秦王妃是个宽和的,拉着她的手道:“我来给王爷求个护身符,见到这孩子可爱,就跟他多说了几句话。” 小和尚已经和思思跑到供桌前,把糖都倒在桌上分糖呢! 月儿在旁边看着两人,见状忍俊不禁道:“思思,那些糖,不都是送人的吗?你怎么自己又分起来?” “你看月儿姐姐,你不说话多好。”思思埋怨道,“分完之后,我再把我的给他,是不是他得领我两份情?” 容疏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 这个小人精。 小和尚嘴里含着糖,含混不清地道:“思思,你别生气,我领三份情行不行?”qqxδnew.net 这下,秦王妃都笑出声来,对容疏道:“你说这孩子,多惹人疼。” 容疏也点点头。 “让他们玩吧。”秦王妃指着大殿里的椅子道,“咱们到那边坐坐。” 容疏跟她过去坐下,道:“大相国寺真是不愧这个‘大’字。我之前还以为,所有的大殿我都走过了呢,没想到这僻静处还有。” “你不觉得这里不一样吗?”秦王妃笑道。 容疏环顾四周,“是有些不一样。这里还有桌椅,还有笔墨纸砚……” “嗯。”秦王妃点点头,“这里僻静,少有人来。有时候方丈大师会来这里诵经。” 原来,这是方丈的地盘? 秦王妃又道,“因为我是女眷,又碍着王爷的面子,所以方丈让人带我来这里休息。” 说话间,她忍不住看向正在玩的一双小儿女,眼中有深深的羡慕之色。 不知道是不是容疏的错觉,她觉得秦王妃此刻,十分落寞。 她大概也想要个孩子? 可是想到秦王提到自己母亲时候的激动,容疏忍不住想,他跟秦王妃,圆房了吗? 之前容疏以为,秦王妃这么多年无所出,肯定是因为夫妻双方谁有问题。 她觉得在无子的压力下,都没有妥协纳妾的秦王,对秦王妃绝对是真爱。 然而现在容疏却有了新的想法。 ——秦王妃,不过是秦王的一个幌子。 秦王把她当摆设,当挡箭牌……总之,就是没有当成妻子。 秦王妃看向两个孩子的眼神十分温和。 显然,她是个喜欢孩子的人。 思思“不忘初心”,时刻谨记自己今日来有个任务叫做“炫耀”。 她神气地对小和尚道:“我要出京了,你猜猜我去做什么?” 小和尚傻乎乎,“出京?出京去玩吗?” “当然不是去玩。”思思昂首挺胸,“我要去赈灾了。” “什么叫赈灾?” “就是有些人,吃不上饭了,我去帮他们盛饭去!” 容疏:“……” 秦王妃笑道:“武顺侯的千金真是冰雪聪明,讨人喜欢。” 容疏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孩子。 哎,女人啊,这辈子哪怕不嫁人,都不能捡破烂。 秦王那种心有所属,即使成亲了也不收回心的男人,真是不能要的“破烂儿”。 秦王妃又道:“你身边有个叫素素的姑娘?” 容疏点头。 “我之前见她,和思思关系很亲密。” “是。她们两人投缘,素素对思思好,思思也恋着她。”容疏道。 “真好。”秦王妃由衷地道,“我要是膝下有个孩子就好了,哪怕没有血缘关系。” 这话容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能装傻。 而秦王妃,非但没有意识到自己失言,反而“变本加厉”,交浅言深,开始跟容疏倒苦水。 “我这身子骨不行,也没能为王爷生下一儿半女,心中愧疚。” 容疏:是吗? 你们俩真是那么回事吗? 靠单相思和自己的意念,是生不出孩子的…… 不得不说,男人这种招人烦的物种,唯一不可或缺的时候就是生孩子。 “我虽然有心收养,奈何身在皇家,身不由己……” 容疏:您这样跟我说,合适吗? 这话要是传出去,您岂不是被人抓住小辫子? 秦王妃似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说这些话不合适。 “你看我,见了你就觉得亲近,竟然拉着你说了这么多。你肯定嫌我烦了吧!我其实比你大不了几岁,但是看着你的时候,总有一种看晚辈的感觉,就觉得很亲近……” 容疏笑道:“王妃娘娘言重了。您不嫌弃我,是我的荣幸。” 她心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又十分心虚。 ——秦王妃,知道枕边人的白月光,是容疏的亲娘吗? 她正在和情敌的女儿推心置腹,这合适吗? 便宜娘那么绿茶,做过的事情,让容疏都觉得替她心虚。 秦王妃应该不知道那些,也不知道容夫人的存在吧。 倘若知道了,还能做“忍者神龟”? 容疏一时之间,完全猜不透。 说了一会儿话,方素素找来了。 见到秦王妃和容疏在一起,她眼神闪烁了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给秦王妃行礼。 容疏却看明白了那个眼神。 ——你怎么和她在一起? 秦王妃没有久留,把地方让给了她们。 方素素抻着脖子往外看,见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才捅了捅容疏道,“你们怎么能在这里遇到?真是冤家路窄。” 容疏:“你看我们俩的样子,像冤家吗?” 方素素想了想后道,“要么是她傻,要么是你傻。” 容疏表示,说秦王妃傻她理解,可是自己怎么傻了? “她要么就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是她傻;要么就是她什么都知道了,却还能让你以为她不知道,那就是你傻。” (今天调整作息,两根,明天开始三更哈~) 第250章 怀疑和猜测(一) 容疏若有所思。 方素素见状不由得意,“怎么样,又学到了是不是?容疏,你可长点心吧!” 容疏道:“我刚才也觉得不太对劲。” “你也觉得了?”方素素道,“那我就放心了。” 她平时总觉得容疏缺心眼。 还好,现在开始长心眼了。 容疏道:“说不上来,就是刚进来的时候,这里只有秦王妃和海云。” 小和尚名叫海云。 “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个。”方素素道,“就是,我过来的时候,也没人拦着我。” 而一个亲王妃,不管到哪里都是有许多人跟着伺候的。 就是避人的时候,身边也得跟着个丫鬟吧。 说句更夸张的,对于这些人,哪怕两口子晚上亲热亲热,都得有人等着伺候。 所以,秦王妃为什么自己在这里? 她也没做什么,就是跟小和尚说话而已。 她身边的人呢? 这个地方,也十分偏僻隐蔽,如果不是思思这个淘气的到处乱窜,容疏根本就不会过来。 方素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瞬时瞪大,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 容疏:“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她自己,现在脑子里思路有些混乱。 她在想,海云的亲生父母是谁?和秦王妃有关系? 涉及到皇家,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脑补阴谋诡计。 “你说,秦王妃,”方素素压低声音,凑到容疏耳边,“会不会有那种特别的癖好?对小男孩……” 容疏:“……不能吧。” 这脑洞,开得也太大了。 要说秦王妃口蜜腹剑,容疏或许相信。 但是方素素说的这个,实在是不太可能吧。 “你说男人这样我相信,”容疏道,“那些大老爷们,什么刺激都见过,恶心人的手段总有。但是女人从小被教育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觉得……还是不能。” 方素素道:“也是。可能是我在花船上见到的听到的,都是最恶心的那些人。来,不打岔了,你继续说,还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吗?” “有。” 容疏点点头,继续道,“是她对我的态度。” 她和秦王妃,并不熟悉。 第一次见面,是秦王带着她来看病——根本就没有的病。 她在配合秦王。 秦王对她提出那种不合理要求的时候,她就一点儿没有多想吗? “就算秦王妃不知道秦王对我娘的感情,可是我呢?我难道不是个年轻美丽的姑娘?” 秦王妃就一点儿不多想? 她能稳坐王妃之位这么多年,心眼不比筛子眼少吧。 容疏每次见到她,明明心里都有一种违和的感觉,但是仔细想,却还是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细思极恐。 方素素:“天天让你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就是不肯,原来是仗着自己年轻貌美?” 容疏笑着推她,“跟你说正事呢,少打岔。” “其实我当时和后来几次见面,都没有反应过来。”容疏道,“我就是迟钝。” “你不是迟钝,而是从来不把人往坏处想。”方素素道,“我就不一样,我见了人,先想她会不会害我。” 容疏握了握她的手。 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愿意做个积极向上的人? 然而方素素如果圣母,早就死了。 有些人,被欺压久了,自己也会成为扭曲。 花船上的许多姑娘,明明是被欺辱的,但是她们也会相互倾轧。 “不想那些,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容疏道,“我最近才想起来,她为什么对我那么亲近?难道就是投缘,或者是看得上我的医术?” “投缘想都别想,看上你医术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但是也就一点点。”方素素不客气地道,“不是死到临头,非你不可,他们那些人,根本看不上你这个小医女。” 容疏表示,这是大实话。 “说起来,还是你点醒了我。”容疏道。 前些天,思思认识了一个邻居家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能说会道,比思思大半岁,很喜欢照顾思思。 思思也喜欢跟她玩,但是发现,自己的东西,总是被小女孩“骗走”。 说是骗,她又不肯定,因为每次都是她自己主动开口要送的。 因为她觉得对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东西,不送出去都有些愧疚。 有时候,她也怀疑对方的目的,故意不给。 可是对方对她还是很好。 思思就反思自己,觉得自己太小气了。 “给就给吧,反正我好东西那么多!”她对方素素道,但是又忍不住,不好意思地把自己心里的这些算计都说了。 方素素却告诉她,“如果有个人让你觉得不舒服,还不止一次,那多半是她有问题。你或许想不明白,但是你仔细想,或者问问我,我们一起想。” “就算她最终没问题,那也说明你们不是一路人,离她远点。” 思思当即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方素素。 方素素表示,这就是以退为进,这孩子,不能处。 思思就再没找那个女孩子。 ——她或许傻一时,但是不会一直傻。 容疏在旁边听到这句话,醍醐灌顶。 她想到的,就是秦王妃。 秦王妃每次对她都很好,但是容疏总觉得那份亲昵,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生硬。 容疏甚至想,秦王妃是不是对自己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是她实在太忙,对这个问题没有深思。 直到今天,又遇到了她。 见容疏眉头紧咒,方素素笑道:“你别想了。她不喜欢你,那是人之常情。喜欢你,你就防着点。如果是明着来,她能把你怎么样?” 毕竟秦王妃,除了不能生孩子之外,是个几乎没有缺点的老好人呢! 容疏点点头。 不过她想到了另外的事情。 ——皇上一直怀疑秦王,让卫宴调查秦王是否和国师私下有来往。 秦王来或许不太方便,但是秦王妃烧香拜佛,就不太会有人注意,毕竟京城里信佛的贵夫人那么多。 所以,秦王妃,会不会是秦王的“细作”? 那小和尚海云呢? 难道刚才,秦王妃是和小和尚“接头”? 第251章 怀疑和猜测(二) 不过容疏自己,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因为被怀疑的对象,现在正含着糖,淌着口水,傻呵呵地对着思思笑。 这个傻孩子! 但是别说小和尚了,就是机灵活泼的思思,其实也就是个孩子。 虽然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智慧,但是很多时候,也是藏不住话,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所以容疏想,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 那秦王妃,为什么要和小和尚单独见面说话呢? “你流口水了!”思思嫌弃地道。 小和尚脸红,抬起袖子就要擦。 思思把自己的帕子按在他嘴边,“你娘没教过你,不能用袖子擦嘴吗?多脏啊!” 小和尚憨笑,“我没有娘。” “啊!”思思惊讶,“你怎么也没有娘!” 她还以为,周围就她自己没有娘呢! 当然,还有方素素那种,有娘不如没有的。 所以思思觉得,自己不是最惨的。 “对不起呀,”思思道,“我不知道。我也没有娘,你看是不是也挺好的?” 因为大家都没有娘,思思决定以后对小和尚更好一些。 方素素对着容疏眨眨眼。 容疏会意。 方素素上前对思思道:“寺庙来的孩子,有的是没有爹娘,有的是不好养,送来这里避灾。所以下次,你说话注意点。海云是个乖的,要是真得罪了其他小和尚,来打你怎么办?” 思思眼睛睁得很大:“没有爹娘?” 娘没有,爹也没有? 她弱弱地问:“海云,你爹呢?” “我有爹。”海云道。 容疏和方素素交换了一个眼神。 套话还得靠孩子。 思思如释重负,高兴地道:“那太好了,我也有爹!” 她原本想着,如果小和尚连爹都没有,她得对他更更好! 但是虽然现在知道他有爹,那说明他们俩有缘分,一模一样呢,她肯定也不会吝啬对他更更好的! “你爹呢?”思思道,“是不是和我爹一样,都忙得见不着人?但是不能说我爹坏话,我爹对我很好的!” 小和尚今日得了很多糖,也“奢侈”起来,不像之前只舍得含着吃,把嘴里的糖咬得脆响。 听到思思问话,他含混不清地回道:“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我爹。” 容疏糊涂了。 这个爹,到底有没有? “那你爹是不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思思说话的时候,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这种婉转的说法,她已经懂,也会用了。 小和尚点点头:“是很远。” 思思眼神顿时十分同情,大方地道:“下次来,我还给你带糖,多多的糖,每天想吃几块就吃几块!” 容疏:然后很快就会收到一个没牙的小和尚吗? 小和尚太高兴了,“思思,你是个好施主。” “你才是猪呢!” 这么能吃,哼! “施主,是施主。” “你怎么还结巴了!” 容疏和方素素都大笑起来。 小和尚又羡慕地对思思道:“你都能出京了……” “你不是比我小吗?等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能出京了。”思思安慰他道,“而且京城就是京城,比外面都好!” “可是,你就比我大三天不是吗?”小和尚委屈地道,“你走了,我再过三天也不能出去。” 思思答不上来了。 这小和尚真傻,真的,怎么还有人对安慰这么较真呢! “而且我也没见过京城什么样。”小和尚继续碎碎念,“我没有出过寺里。” “啊?” 容疏和方素素也很惊讶。 “你为什么不出去啊!”思思不解地问。 怪不得她用两块糖就能把人骗住,原来是没有见过外面的三千繁华啊! 好可怜的小和尚。 “师傅不允许我出去。”小和尚道,“等我长大了就能出去了。” “哦。” 思思本来想再说几句,可是转念一想,就算她说了,小和尚还是不能出去。 毕竟做主的不是她们,而是他师傅。 那小和尚岂不是更难过? 所以她话锋一转,安慰道:“其实外面也没什么意思。我很快就回来了,回来找你玩,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带回来给你。” 小和尚很好哄,闻言立刻高兴起来。 两个人手拉手出去玩,容疏和方素素俩背靠着大殿的门看着两小知。 “海云还知道自己的生辰。”容疏道。 方素素:“你猜他爹是活着还是死了?” “不知道。”容疏道,“但是不管活着还是死了,都有人照顾海云。” 小和尚没有娘,爹不在身边,却还能知道自己生辰,在大相国寺里待遇也很好……种种迹象表明,他出身应该不错。 “不让他出寺庙,”方素素道,“你说是因为他命弱,怕出去出事,还是根本就怕见人?” 容疏看着正撅着屁股在地上抓雪玩的小和尚,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 但是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小和尚和秦王妃,好像有关系。 “等着,”方素素站直了身体,“我出去溜达溜达。” “你去哪里?”容疏拉住她的袖子。 “打听打听呗。”方素素眼中媚意横生,看得容疏都觉得身子一酥。 哎! 花魁就是花魁。 方素素就这么一眼看过来,容疏觉得自己都没法抵挡,更何况那些男人。 不要乱放电! “你别乱来,”容疏笑骂道,“这是佛门净地,你不要让人犯戒。” “我那么信佛的人,会吗?” 容疏:你会,你就是会。 佛祖:你不仅祸害我耳朵,还想祸害我弟子。 “你小心点。”容疏叮嘱道。 她担心秦王妃还没走。 “知道,放心吧,我又不傻。”方素素笑盈盈地走出去,纤腰轻扭,看得人燥热。 月儿偷偷和容疏说,“素素姑娘真好看呀。” “那是。” 你可以怀疑男人的底线,但是不要怀疑他们追逐美人的眼光。 方素素打听消息也确实有一手,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带来了许多的消息。 (继续) 第252章 深夜求救 在车上,因为还有思思的原因,方素素没有说很多。 ——倒不是她防着思思,而是孩子小,不知道轻重,有些话就传出去了。 可是看她得意的样子,容疏就知道她肯定有所收获,心里这个痒啊! 方素素这个坏蛋! 好容易回到家,把思思支开,容疏迫不及待地问方素素:“你打听到了什么?” 方素素坐在榻上,闻言拂了拂衣裳,慢条斯理地道:“我渴了。” 容疏:“……” 她认命地给这祖宗倒上茶水,没好气地道,“赶紧的啊!差不多得了。再卖关子,我可打人了。” 方素素得意大笑。 “你知道海云的师傅是谁吗?” “方丈?”容疏试探着问道。 反正一看就有个很厉害的师傅罩着他,让他在寺里横着走。 “不是,是国师。” “啊?”容疏惊讶,“可是国师之前,不是说四处云游吗?” 而小和尚说,他连大相国寺都不能离开。 “之前是方丈,国师回来之后,说他有慧根,收他为徒。”方素素道,“皇上还见过海云。” “在大相国寺?” “嗯。”方素素点头,“大家都在传,海云日后就是国师的传人,所以都对他很客气。” 这个小吃货,随意在寺庙里走动,可以在做功课的时候打盹儿…… 虽然小和尚本身确实很可爱,但是可爱的孩子多去了。 他深受宠爱,还是和身份有关。 “那还打听到了什么?” “秦王妃,是海云的亲姑姑。” “啊!!!” 这个消息,大大出乎容疏的预料。 那这么说来,秦王妃对小和尚的不同,都是情理之中了。 那她和方素素的脑补…… 呃,尴尬了。 原来秦王妃去大相国寺,真的是探亲。 “有点奇怪。”容疏自言自语地道,“卫宴之前怎么不跟我说呢?” 这种关系,卫宴应该会告诉她的啊! 方素素一脸得意,“那是因为,我打听到的消息,卫宴也没打听到啊!” 容疏不信,“你问了谁?” “我问了两个和尚,他们都抢先告诉我,他们知道的内幕。” 容疏:“……” 这叫雄竞? 简单粗暴,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仔细想想,利用的无非是男人那可怕的胜负欲? “我也不是随便问的,这两个都是跟在方丈身边的,我用了点小手段,把他们两个引来的。” 容疏忽而担心:“那你有没有泄露自己身份?” “我有那么傻吗?”方素素嫌弃地道,“在男人面前,我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你别管那些没用的,你听我说。” 她还没显摆完呢! 容疏:“还有?” 她这边呢,建议方素素入职锦衣卫。 美人计简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卫宴没有重男轻女。 仵作文氏,他现在不还用着吗? “这件事情说隐秘不算隐秘,还是有些人知道的。”方素素道,“卫宴应该是没查这里。”仟仟尛哾 秦王妃出身世家大族范家。 原来,海云是秦王妃弟弟在外面的私生子。 这个孩子,范家不想认,秦王妃的弟弟也是个渣男,同样不想认。 没想到,生了海云的女子却是个刚烈的。 ——花前月下,山盟海誓都不作数了? 可是说好的,“如违此誓,天打雷劈”呢? 老天爷既然不开眼,那她就自己替天行道。 那刚烈的女子,把秦王妃的弟弟捅死了,然后自己也投缳自尽。 发生了这种事情,范家心疼自家孩子,更不会让海云进门。 彼时秦王妃在娘家养病,可怜海云,就做主让人把他送到了大相国寺。 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 容疏听了唏嘘不已。 但是她很快觉得不对了。 “皇上对国师和谁走得近那么在意,怎么会不知道,国师收了范家的孩子做弟子?” 皇上怎么现在又不介意了? 方素素道:“可能因为海云,是范家厌弃的孩子。你若是海云,长大之后,还想认祖归宗吗?” 不把范家当成仇人就很不错了。 容疏思忖片刻后道:“确实是。” 所以皇上即便知道这层关系,也没有多想。 毕竟海云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他和范家的关系。 “没想到,海云说他爹在很远的地方,原来真是不在了。”容疏叹气。 “行了,和咱们也没关系了。”方素素道,“但是我跟你说啊,你不要觉得,事出有因,就代表秦王妃是个好的。” 容疏点点头。 “你想想,她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我知道,就是偶然遇见,因为我娘的原因,她不尴尬,我还尴尬。” “那就好。” 东西准备好了,佛祖也拜了,该出发了。 临走之前,容疏不知道为什么,兴奋得睡不着。 因为很快就能见到卫宴了? 分开其实并没有多长时间,但是现在想起来,容疏却觉得过去了很久。 她给卫宴写了一封信,说自己要去。 算算日子,卫宴应该收到了。 可是他的回信,还在路上? 收不到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呢? 呃……还真不一定。 当面说情话,卫宴脸会红成猴屁股吧。 容疏想到这里,不由在黑暗中笑出声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卫宴那么高冷的人,却还能那么羞涩。 好想他。 好想去调戏他,看他面红耳赤,对自己又宠溺又无奈的样子。 容疏想啊想啊,越想就越睡不着。 不过她自我安慰,没事,反正明天赶路,她就在马车上打盹就行了。 一直到下半夜,容疏才堪堪有了一点睡意。 她抱着枕头,迷迷糊糊,半睡半醒。 “嘎嘎嘎嘎——” 屋外忽然传来大白鹅的声音。 没错,因为要离开了,思思舍不得大白鹅,就又让人把它从侯府给送来了。 容疏:今晚这觉,是真的没法睡了。 “咚咚咚——”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月儿的声音响起来。 姜昭今天正好值夜,在厨房带着另两个侍卫烤火取暖,听见动静先出去开门。 容疏则起床穿衣裳。 她大概已经猜出来了。 她是个大夫,这样夜深人静的敲门声,多半是求救。 容疏飞快地穿好衣裳开了门,姜昭已经匆匆从门口进来。 第253章 深夜发病 “容姑娘,快,”姜昭的声音都变了,“战王爷,是战王爷不好了。” 来人是战王府的人,说战大爷突发心疾,命在旦夕,请容疏立刻去救命。 容疏心里一沉。 “好,我取药箱,马上来。” 怎么会呢? 战大爷明明按时服药,现在又有了沈独在身边,生活也有了指望……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还会深夜发病? 方素素衣裳都没完全穿好,长发如缎,一半垂在脑后,一半垂在胸前,将她不小心泄露出来的些许春光半遮半掩。 “太冷了,你回去披一件衣裳。”姜昭别开脸道。 “我不冷,战大爷怎么了?好端端的,他怎么了?”方素素急得声音都变了。 “来人说得不清楚。”姜昭默默地脱了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你别着急。你在家看着思思,我带个人跟着容姑娘去,有什么事情,我让人回来告诉你。” “好。” 方素素也不放心把思思自己放在家里,但是还担心战大爷,一时之间十分焦灼。 姜昭这番话,安排妥当,让她心里略得了些安慰。 刚来时候那个愣头青,现在沉稳了许多。 或许,这就是跟着侯爷的好处吧。 姜昭日常就是在这边和侯府两边跑,隔三差五就到武顺侯面前去。 武顺侯本来就以喜欢提携自己人著称,加上这是帮他照看女儿的人,所以他待姜昭更好,多有提点。 “衣裳你穿好。”方素素把大氅还给姜昭,“我回屋。有什么消息,一定让人告诉我。” “好。” 说话间,容疏已经带着左慈从屋里出来,左慈手中拎着药箱。 姜昭重新穿好自己的衣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鼻尖有香气萦绕。 只可惜北风凛冽,很快就把香气吹散。 容疏心急如焚,坐在马车上,不住地催车夫快点,不用担心她。 左慈安慰她道:“姑娘,您不要太担心,战王爷身体好,您又教了他身边的人如何救人,不会有事的。” 容疏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姑姑,算算时间,是不是江南的沈嬷嬷进京了?” 她怎么觉得,时间好像还没到。 左慈也是这么觉得的。 “应该还得几天吧,除非,除非快马加鞭地赶路。” 但是沈嬷嬷年纪大了,原本身体也不好,赶路身体肯定受不了。 “那就等去看看再说吧。” “嗯。” 她们很快来到了战王府,长驱直入,一路小跑来到战大爷的房间。 沈独正坐在床边,紧紧握住战大爷的手,神情担心,又带着惶恐。 之前他虽然和祖父认亲了,但是他总觉得隔着什么一样。 好像——好像内心深处还是觉得祖父对不起祖母,和祖父亲近,就像背叛了祖母一样。 他在等,等沈嬷嬷来。 他想知道当年真相。 但是没想到,祖父忽然发病。 沈独很后悔,没有对祖父更好一些。 他也害怕,自己以后再也没有机会。 他和祖父相认之前,两个人在这世上都没有什么亲人了,孤苦无依。 他们两个相认,彼此在这个世界上,又找到了血脉相连的亲人。仟韆仦哾 可是,时间如此短暂吗? 祖父,你醒来吧。 如果你醒来,我一定好好陪你说话,好好待你……沈独心里默默地念着。 见到容疏进来,他像见到了救星一样,站起身来,失声喊道:“容姑娘,你来了!” 容疏对着他点点头,“让我看看。” 战大爷双目紧闭,嘴唇发紫,没有多少生气。 “救心丸含着了。”沈独飞快地道,“也按照你说的法子救了,刚才祖父缓过来一会儿,可是现在,好像又……” “嗯,没事。” 容疏摸了摸战大爷的脉,心就放下了一大半。 她拿出银针,给战大爷扎针。 沈独有心想问祖父的情况,又怕打扰了容疏。 倒是容疏看出来了他的欲言又止,主动开口道:“放心吧,没有性命之忧。” “那就好,那就好。”沈独的心这才放回到肚子里。 一直没说话的光卓闻言也高兴了:“我就说嘛,王爷不会有事的。容姑娘说的话,公子一个字都没忘,从王爷不好,公子就按照容姑娘的吩咐来做,错不了,错不了。” 容疏一边给战大爷扎针一边道:“是,多亏了抢救及时。否则恐怕真的……” 幸运的是,王府有沈独。 抢救这件事,就得有人出来做主挑大梁。 毕竟战大爷身份尊贵,下人恐怕要犹豫,拿不定主意。 等战大爷醒来,容疏也是这么说的。 “今日多亏了大哥在,要不您啊,怕是凶多吉少。”容疏道。 战大爷听她表扬亲孙子,竟然无动于衷,只是双目失神地盯着幔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容疏见状便猜在他发病之前,肯定受到了什么刺激。 她不由看向沈独。 沈独轻声道:“是南下去接沈嬷嬷的人,先送回来了一些祖母留下的东西。祖父见了,就……这是我的错,没有看住……” 如果祖父就此殒命,他会后悔终生。 幸亏还有容疏在,给了他弥补的机会。 “那不能怪你。”容疏道。 她又轻轻拍拍战大爷苍老的手背,“战大爷,斯人已去,珍惜眼前人吧。您若是有个好歹,大哥在这世上,又孤苦无依了。” 战大爷仿佛这才回神,眼角有泪光闪动。 “祖父——”沈独喊出声来。 他们祖孙,原本也没有多少相处的时间了。 祖父看见祖母的遗物,激动成这样,这样不是真爱的话,什么才是? 战大爷嘴唇哆嗦着,“哎,哎,好孩子,好孩子。” 容疏也觉得眼眶发热。 “没什么,我没事。”战大爷道,“就是看见她的东西,想起她年轻的时候。” 睹物思人,想起妻子新婚时候的娇艳,想起她坐在灯下坐着针线等待自己回家的娴静…… 往事历历,而已阴阳两隔。 战大爷仿佛又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没继续说话。 容疏见状对沈独道:“你先在这里陪着,我让姜昭回去告诉素素一声,这里一切都好。否则,我怕她担心。” “嗯。” 第254章 转危为安 容疏出去和姜昭说,后者却道,已经派人回去报平安了。 容疏点点头:“那就好。” “估计她是睡不着了。”姜昭道,“幸好老天垂怜,战王爷有惊无险。” 他想,方素素和这个世界是对立的。 她像一只刺猬一样,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浑身的刺都炸起来,百般防备。 她画了一个圈,把自己保护起来。 只有她认定的人,才能被她拉到这个圈里。 而一旦进入这个圈,她对人诚心相待,毫不设防。 毫无疑问,战王爷就是她圈子里的人。 半夜生变,就算有惊无险,怕是方素素也会失眠。 姜昭忽然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对方素素,已经如此了解。 他猛地心惊。 他…… 容疏又对姜昭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王府,不用人保护。我今晚,就先不走了。” 姜昭没有反应。 容疏诧异,“姜昭?” “哦哦。”姜昭慌乱地道。 他的心乱了。 在这样一个兵荒马乱的深夜,他心里的大坝决堤。 深深隐藏,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感情,汹涌直下。 “姜昭?”容疏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这人脸红成这样,是受寒了? 容疏下意识地就要抬手摸他的额头,却被姜昭躲开。 “那我先走了,容姑娘。” 说完,不等容疏回答,他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 容疏还觉得诧异,这人怎么了? 难道是她刚才的举动,让他误会了? 可是别人不知道,姜昭几乎天天在周围,不知道她习惯这样试患者体温吗? 不应该啊! 这家伙,怎么奇奇怪怪的。 她也没提素素啊。 此刻容疏还没有发现,她其实已经下意识地觉得,这两个人有点不对劲的苗头了。 容疏牵挂战大爷,又进去。 战大爷却道:“你们都回去休息,我没事了。” 他想静静。 容疏看向沈独。 沈独看着战大爷,“让妹妹回去歇着,我不累,我陪您。” 容疏没好气地道:“我留下,你回去。回头再把你累犯病了怎么办?” 自己什么身体状况,没数吗? 最后看沈独实在不愿意离开,容疏只能让他在隔壁房间休息。 “放心,有什么事情,我一定喊你。” 光卓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人拉走休息。仟韆仦哾 容疏坐在床边,对战大爷道:“您老也好好睡一觉。” “我睡不着。”战大爷道,“容丫头,三更半夜,吵得你也没法睡觉。” “您跟我还客气什么?” “是,跟你不客气。”战大爷道,“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好。”容疏替他掖了掖被角,“您是单单看了王妃娘娘的旧物,触景生情吗?” 她怎么觉得不太对呢? 战大爷眼角的泪终于流出来。 他说:“你这个孩子,心太透了,什么都瞒不过你。” 原来,他看到的,不仅仅是妻子的遗物,还有妻子的手札。 妻子带着儿子颠沛流离的那些日子里,吃了很多苦。 可是……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一直在想念自己。 那些信里,充满了对他的想念。 她是爱着自己的,一直都是,像他爱着她一样。 “我想,大概是她抹不开面子,不能回头?”战大爷老泪纵横,“她怎么那么傻呢?我一直在等着她,在找她啊!” 只要她回头,就能看到自己一直在原地痴痴等她。 她这后半辈子,颠沛流离,为生计所困,后来做了点小生意,赚了些银子,日子才勉强算温饱…… 倘若她是彻底心如死灰,或许战大爷还不会这么伤心。 可是明明她也放不下自己,那为什么…… 战大爷想起这些,心如刀绞。 “阿疏,你也是女子,你能不能帮我解惑?”战大爷哀求地看向容疏。 容疏看他这般,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世间的女子千千万,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对人对事对感情,都有着自己的见解和处理方式,无关对错。 倘若是她,就算要离开,肯定也是当面锣对面鼓,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然后毅然决然离开。 这般猜来猜去,谁知道中间会有多少误会? “战大爷,”容疏喟叹道,“其实答案,没有那么重要。” 最重要的是,生死。 人都不在了,再去想那些,有什么用呢? 不管对错,都已无从弥补。 “……沈嬷嬷进京之后,您可以问她。”容疏安慰他,“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您看您生病,大哥多着急。” “他是个好孩子,我吓到他了。” “嗯。大哥人很好,您有福气。”容疏道,“我马上就要去找卫宴,所以估计有一段时间不在京城。您听我一句劝,活着的人,最重要。您和大哥,都要好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战大爷点点头,“我就是……” 到底放不下。 想不明白。 最后,容疏给他用了点安神的药,才让战大爷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方素素就带着思思来看战大爷。 “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了?”方素素眼睛还有点肿。 她昨天听说战大爷出事后就一直忍不住难受,今天早上眼睛就肿了。 “没事,放心。”容疏道,“你带着思思进去看看吧,一会儿咱们就得启程了。” “不再等等?” “不等了。”容疏道,“战大爷没事。” 多等一天,恐怕就有人生病而死。 虽然她能力有限,但是能救一个是一个。 昨天就算她没来,战大爷也不会有事。 沈独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只是没有得到自己的肯定,放心不下。 “阿弥陀佛。”方素素双手合十,“佛祖,您老人家放心,我昨晚发愿答应您,战大爷没事,给您捐一百两香油,这事我没忘,我一定去还愿。” 容疏哭笑不得。 方素素这个抠门的,能出这么多银子,对战大爷是真的好。 虽然容疏觉得,这银子不如给自己。 呸呸呸。 佛祖莫要见怪,我胡说八道的。 第255章 启程 在战王府待了一会儿,沈独送容疏等人离开。 他歉疚地道:“我原本想去送你们……” “不用送了,”方素素快人快语地道,“你照顾好战大爷就行。一定记得让人送信来。” 容疏也笑着点头附和。 “要写信啊!”思思小大人一般地道,“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去找我爹!我爹可厉害了!” 容疏:你爹这么厉害,他自己知道吗? 武顺侯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喷嚏。 方素素却附和道:“就是。” 容疏:??? 在路上,思思颠簸得在方素素怀里睡着了。 容疏忍不住问方素素:“你告诉思思,侯爷无所不能?” “对啊。”方素素理直气壮,“就是我说的。” “为什么?”容疏不解。 这样,是不是能让思思膨胀,对她好吗? 她觉得思思有时候,太臭屁了。 方素素却道:“那些都是小毛病,她爹是武顺侯,她张狂点没什么,总比被人欺负来得好。” 容疏始终没看明白,思思未来命运的最大风险和变数,是来自于武顺侯对她的态度。 ——只要武顺侯的宠爱一直在,思思就能荣华富贵。 “容疏,你大概一直觉得,父母爱孩子,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容疏:其实,她确实这么觉得。 因为在现代,不管是她,还是周围的人,大都是被父母无条件宠爱长大的。 “可是并不是那样。”方素素神色之中有些黯然。 争,无处不在。 包括对父母之爱,父母资源的争取。 “还是那句话,我只做最坏的打算。”方素素道,“倘若侯爷娶亲,再生孩子呢?男人最需要的,就是被崇拜,被依赖……” 她不敢奢望思思一直是武顺侯唯一的孩子,但是她希望,日后就算武顺侯有了别的孩子,也还能看顾思思。 “你不懂。”方素素看着容疏,“不懂挺好的。” 没有经历过,见识过人性的自私和阴暗,才能一直保持善良和美好。 容疏之前不懂,但是现在她听明白了。 “其实素素,侯爷未必就会那样。” “我也知道。”方素素轻轻抚摸着思思的头发,“然而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做的这些,也不会告诉思思。她崇拜她的父亲,从哪个角度来说,对她都不是坏事。” 容疏点点头:“你和她,是真的投缘。” “是,真的喜欢。”方素素笑了,“也是因为,她对我也很好很好。” 对于这个凉薄的世界,方素素早就心生倦意。 可是从天真无邪又灿烂可爱的思思身上,她发现了这个世界值得留恋的美好。 容疏和思思,是她的救赎,让她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种可能。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们是她要保护一生的人。 她从来不跟容疏说,但是她就是这么想的。 容疏笑道:“缘分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方素素点点头,随后道:“你快换辆马车,去后面马车上躺躺去。昨晚折腾了一夜没睡,我看你现在还精神着呢!” 容疏打了个哈欠,“你一说,我就困了。” “快去歇着。这一路,你都好好歇着,有什么事情都喊我去做。” 容疏:“……我又不是怀孕了。” 说到怀孕,方素素的眼神变得肉眼可见的嫌弃。 “我也知道,你没怀孕!就某人那怂样吧,脸红,就知道脸红,脸红能吃到媳妇?” 容疏:“不要人身攻击啊!我会翻脸的!” “赶紧去睡觉。”方素素没好气地道,“我跟佛祖说了,让战大爷好起来,我就捐香油,你就多救人。” 容疏:谢谢啊! 还没听说过发愿,连别人一起带上的呢! 真不把她当外人。 容疏就这样被她撵下马车,换到后面可以躺下的马车里,在马车的颠簸之中,补了一觉。 冬天赶路,真的十分辛苦。 古代这马车,看着雕工精美,十分华丽。 但是走起来,它颠簸! 颠簸也就算了,主要四面透风,保暖性极差。 她们坐在马车上,抱着手炉都瑟瑟发抖,还得摩擦生热。 外面的人,更别说了,都穿得厚厚的骑在马上。 思思很快就开始抱怨起来。 方素素却趁机教育她道:“咱们这里比起西北,还不够冷,而且这还是坐在马车里。你爹带着人去追敌人的时候,你想该有多冷?” 思思:“我爹好可怜。” “就是啊,所以回头晚上给你爹写封信,告诉他你想说的。” 思思的“写信”,就是口述,方素素代笔。 所以她痛快地答应了。 在这种恶劣的赶路条件下,方素素偏偏还来了小日子。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还是难免恹恹的。 晚上住宿的时候,容疏给她扎了针止疼,方素素惨白的面上,总算有了点血色。 “好好躺着,我去给你做点红糖姜水。” “不用,”方素素生性要强,“谁还不来个小日子?都累了一天,赶紧回去歇着去。” “红糖姜水?”门口的姜昭愣住了。 他手里,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 “你,做了?”容疏惊讶万分。 “不是,不是。”姜昭不由面红耳赤,“我是看素素她,不舒服,就问了后厨的厨娘,然后她给做了红糖鸡蛋。是不是不对啊!要红糖姜水?那我再去换。” “不用。”容疏忙道,“这个也可以,麻烦你了。” 姜昭把端盘放到桌上,“不麻烦,我先走了,思思在楼下玩,我去看着。你们慢慢说——”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 容疏看向床上坐着的方素素。 方素素低头,看不清她的神色,也看不到她的眼神。 容疏端起那碗鸡蛋,走到床边道:“素素,趁热吃吧。” “我不吃。”方素素道,“我不喜欢吃这些。你放在那里,回去歇着吧,我也睡一觉。” “素素——” “别素素,素素的了,好像我要没了似的。”方素素道,“快走吧,我要睡觉了。” 容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那碗红糖鸡蛋放到桌上,替她带上门出去了。 方素素盯着那碗鸡蛋,从热气腾腾,到一点点冷却下来。 就像她的心。 第256章 你喜欢我吗? 方素素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气色更不好。 姜昭见状很是担心,但是又知道于公于私,容疏都想快马加鞭地赶去和卫宴碰面。 所以他便和容疏商量:“容姑娘,要不您先走,我陪着素素留下。等她身体好些了,我们再去追你们。” 容疏倒是不反对。 可是方素素不愿意。 “我没事。”她强打精神道,“赶路不累,赶紧走吧,别磨蹭了。” “可是,你很难受。”姜昭坚持,“不差这一天两天,回头我带你骑马,咱们很快就能追上。” “我说不用就不用。”方素素道,“不是多大的事情,走吧。” 她倒也没有对姜昭横眉冷对,但是不管是容疏还是其他人,包括姜昭,都感觉到了不一样。 一行人再停下休息吃饭的时候,姜昭就端来了红糖姜水。 方素素这次没有拒绝,当着许多人的面,落落大方地接过去,又客气地谢过姜昭,然后都喝了。 姜昭一直紧绷着的心,这才略放松了些。 容疏有些看不明白,但是方素素不提,她也不敢提,只能稀里糊涂。 倒是思思,感觉到了方素素的不对劲,童言无忌,“素素姐,你是不是不高兴呀?” “谁说的?”方素素道,“我就是身体不舒服,打不起精神来。来,你给我背两首诗,我肯定立刻精神抖擞,你信不信?” 思思:“……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别强打精神了。” 容疏听得乐不可支。 “谁让你读书,就像要害你似的。”方素素笑骂道。 方素素待姜昭,表面上和从前一样,但是实际上却冷淡疏离了许多,不再主动和他说话,甚至对于他的示好也回避。 过了几日之后,姜昭终于按捺不住了。 吃完晚饭,众人都要回各自房间休息。 赶了一天的路,众人都很累。 只有思思,精力旺盛,上楼的时候松开方素素的手,蹦蹦跳跳往上跑。 “你慢点,别把自己绊倒了。”方素素不放心地叮嘱着,自己也提着裙子往楼上走。 忽然,身前有高大的黑影笼罩下来。 方素素抬头,却是姜昭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定定地看着她,眉眼之中有缱绻有受伤有委屈有坚持,黑色的双眸中,只映出了她的身影。 “怎么了?”方素素若无其事地问。 “我有话想和你单独说。”姜昭用不容拒绝的口吻道。 容疏就落后方素素身后两步的距离,自然把姜昭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初初相见的时候,姜昭还有些愣头青,无所适从,看起来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可是现在的姜昭,却沉稳许多。 容疏甚至从他的语气之中感觉到了几分强势。 但是容疏觉得,方素素会拒绝,会怼姜昭。 没想到,方素素沉默片刻后,竟然只说了一个字:“好。” 她说完后又转过头来对容疏道:“你先看着思思,我和他出去说。” “嗯。”容疏点点头,眼神担忧。 方素素微微扬起下巴,对她笑笑,却是明眸皓齿,从容自若,自有倾国倾城之美,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容疏放心了几分,又对姜昭微微颔首,然后就先上楼去了。 思思不见方素素,要回来找,被容疏哄进了房间。 方素素和姜昭一起来到后院廊下。 北方的晚上,滴水成冰。 两人呼吸间,都能看到白气。 客栈后院廊下挂着两排大红灯笼,在风中晃动,把院子里早已经光秃秃的银杏树,照得光影婆娑。 方素素拢了拢她的灰鼠皮袄子,仰头看着不知如何开口,只剩下满眼冲动爱意的姜昭,笑着开口:“喜欢我吗?” 轻轻浅浅的一句话,却直击姜昭的内心。 喜欢她吗? 当然是喜欢的。 情不知其所起,但是非一日之冲动。 很喜欢她自立自强,不攀附不虚荣,待人真诚坦荡,眼神锐利,内心通透…… 喜欢她鬼马精灵,妙语连珠,永远都可以心怀期待。 就像这样的时刻,她一句坦荡直接的“喜欢我吗”,直接就让姜昭爽到了。 没错,他就是喜欢这样的方素素。 内心喜悦如同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涌上心头。 “喜欢。”姜昭看着方素素,“很喜欢,一日比一日喜欢。” 初见惊艳,然而后来的床笫之欢,并没有让他觉得念念不忘。 他喜欢的,是现在的方素素;喜欢的,是她有趣的灵魂。 “素素,”他笑着道,“原来,缘分真是天定的。” 在没有喜欢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彼此身体上,留下了对方的烙印。 这一切,不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吗? “是啊,只是可能,也是孽缘。”方素素道。 姜昭的笑意僵在脸上。 而方素素,脸上仿佛还带着笑意,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说出的是一句很残忍的话。 “我,我们,怎,怎么会是……不能那么说。”姜昭结结巴巴地道。 他不觉得! 他觉得很高兴,很庆幸,能遇到之后,再遇方素素。 “姜昭,一定要我把话说得很明白吗?”方素素道,“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非要让我明白地告诉你,你是天上的云,我是地上的泥吗?” “不,不是那样的。”姜昭慌乱地道,“我从来没有那样认为过。素素,我没有看不起你。你当初也不是自甘堕落,你是被逼无奈,你也是被害的。” “姜昭,你要对我们遇到的每个人,喋喋不休地去强调,我坠入风尘,是有苦衷的?” “我?我可以!” “可是我不可以。”方素素平静地道。 姜昭愣住。 “姜昭,”方素素看着他,目光恬淡如水,“你了解我吗?” 姜昭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动。 他好像意识到,今天的这番对话,关乎到他未来人生的走向。 好像说错一句话,他就会失去和方素素在一起的可能性。 他认真地想了想后点点头:“还可以。” 比如她的要强,她的善良,她的脆弱……他都懂。 “可是如果你真的了解,那就不会开这个口。”方素素笑容渐渐凉薄。 “素素,我——” 姜昭只觉自己胸中熔岩一般炽热的情怀无法表达出来,急得脸都红了。 “你先听我说。”方素素依旧冷静自持。 第257章 明确的拒绝 方素素看着面前紧张焦急到手足无措的男人,心里渐渐温暖。 她想,曾经被人这般真诚地爱过,从情感上来说,她这一生,已心满意足。 只是这终究,只是身份错位之中带来的短暂欢喜。 她和他,终究会回到各自的身份之中。 “姜昭——”方素素抬眼,用眼神一点点勾勒着眼前俊美男人的轮廓,想要把他留在心里更久。 她其实真的是个凉薄的女人。 从前在花船上曾经用尽浑身解数讨好过的那些男人们,她现在能记起来的,寥寥无几。 而且被记住的,都不是真爱,而是因为丑陋。 而那些人,都不配和姜昭比。 就算姜昭得了她第一次,她对姜昭,也从没有抱怨。 对于一个注定要失身的花娘来说,第一次没有那么重要,被温柔以待才是最重要的。 “你了解我,就该知道我这个人,明明一无所有,可是又贪得无厌……” “素素,不要那样说自己,你不是那样的人。” “不,我是。”方素素缓缓笑,“我出身下贱,经历肮脏,要说拥有的,或许只有这张还算能看的脸;可是你看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一个男人,生得俊俏,看着顺眼,又有钱,让我衣食无忧,然后还要对我一心一意……” “素素,不要那样说自己。”姜昭目光诚恳,“你不是那样的。而且你想要的这些,我想我还可以吧。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 “因为我想要的,不止那么多。”方素素垂眸,忽然自嘲地笑了,“我还想要被他的家人接纳,被他的朋友祝福,被我们的晚辈敬重……” 姜昭能给她的,都会给她,至少现在他这份赤诚之心,方素素愿意相信。 可是他能管的,也只有自己。 他能管住悠悠众口吗? 见姜昭急于说什么,方素素不让他说,自己继续道,“姜昭,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也很好,所以不要双输了。” “不,你说的这些,给我些时间,我可以争取的!”姜昭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她看。 “但是我不想。”方素素口气坚决,“我过够了讨好别人,任由别人折辱的日子,不想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不想去讨好任何人!” 姜昭的家人,朋友……谁都不行,甚至连姜昭本人也不行。 她是动容于姜昭的追求,可是她终究,爱自己更多。 “而你,姜昭,原本也可以不用被人嘲笑。娶了我,却要承担很多很多。” “姜昭,如果在一起,让两个人都变得更加痛苦,那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姜昭忽然道:“难道,不能因为爱吗?” “不能。”方素素毫不犹豫地道。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让她放弃现在所有的舒服日子? 她不傻。 她不贪心,不想交出筹码,去博更多。 她只要现在长久平静心安的幸福就足够了。 姜昭眼中有受伤之色。 方素素心里同样不好受。 但是她知道,长痛不如短痛。 “姜昭,”方素素对眼前的男人笑了笑,“我们两个,只适合像现在这般相处,不宜再进一步。” 倘若非要再进一步,那也只能……老死不相往来。 “这天可真冷。”方素素裹紧衣裳,“咱们上楼吧。” 姜昭忽然道:“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因为太累。”方素素道,“没必要,真的。你叔父其实是对的,你没见过什么女子,所以太容易被蒙蔽双眼。日后见得多了,你就会发现,我多么不值一提。” 日后娇妻美妾,众星拱月,何必对她念念不忘? 贪恋她的好皮囊? 那才能经受住几年时间洗礼?仟韆仦哾 红颜易逝,青春很快就不再。 “你清醒,我冲动。可是我不后悔,我想试试的,素素。”姜昭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哀求。 他在求他喜欢的人,再给他一些希望,和他一起坚持和努力。 哪怕希望微末,只要他们并肩站在一处,姜昭就能生出无穷无尽的勇气和力量。 “别傻了,走吧。”方素素低头对他屈膝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姜昭看着她决然的背影,心中所有关于将来的美好想象,瞬时化为齑粉。 素素她,到底不答应他。 她说得很对。 他们一起,要面对很多。 可是除了现实之外,她真的没有哪怕,一点点心动,想要努力一下吗? 没有吗? 方素素回去的时候,思思正在和月儿叠宝塔,玩得专心致志,甚至没察觉到方素素进门。 方素素走到容疏身边,轻声道:“我和姜昭,说清楚了。” 虽然话很短,但是容疏已经明白了发生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方素素的肩膀。 方素素的选择,容疏虽然感到遗憾,但是也认为,是对她最好的。 有时候谈感情,要命…… “那就这样吧。”容疏道,“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嗯。” 容疏不知道方素素有没有失眠,但是她自己是没睡踏实。 有时候人心就是这样,明明知道现实如此,但是还是忍不住心生幻想。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人就容易很烦躁,耳边传来的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放大。 容疏总听见楼下有人在吼叫。 她后来,干脆坐起来。 左慈睡觉轻,听见容疏的声音轻声问:“姑娘,您要方便吗?” “不是,你睡吧。”容疏道,“我今日怎么幻听了,总听见楼下有人在吼。” 可是不能啊。 她们现在住在客栈的客房,只有二楼和三楼两层,她们已经把所有的房间都包下来了。 三楼是她们这些女眷,二楼是随行的人。 一楼是吃饭的地方,晚上没住人。 都是自己人,怎么会半夜吼叫呢? 而且,容疏听得并不真切。 如果真是二楼和三楼的声音,她应该听得很清楚才对。 而且左慈她们也应该能听到。 “有人在吼?”左慈困惑道,“奴婢没有听到。” “嗯,可能是我听错了。”容疏道,“我出去方便一下。” 第258章 路上巧遇 “屋里有马桶,您……” “不用。” 容疏不太习惯。 左慈闻言就起身陪着她一起下楼。 一楼的小二,竟然还没睡,正扶着下巴靠在桌上,不知道在傻笑什么。 见到容疏主仆下来,他怔住了,随后笑容满面地站起来:“客官,您有什么需要吗?是需要热水还是……” “给我拿一盏灯笼。”左慈道。 “哎,好嘞,好嘞。” 小二忙起身,递给她们一盏灯笼。 左慈提着灯笼,扶着容疏一起去后院。 两人出了门,声音顿时明显起来。 “求求您了,您老人家就说吧!您真的要把这些带到棺材里去吗?” 一个男人,在有意压低声音,但是听得出来,他情绪十分激动。 容疏听了这话,有些诧异,不由看向左慈。 “姑姑,”她说,“这声音……” 怎么有点耳熟? 左慈低声道,“奴婢听着,怎么像是战王爷身边的叶青?” “嗯?好像是有点像,怪不得我觉得耳熟。” “您倒是说啊!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您不知道,王爷这些年,过得有多苦……” 王爷? 听到这里,容疏和左慈交换了一个眼神,算是确定了叶青的身份。 “去看看怎么回事。”容疏道。 “是。” “两位,茅厕在那边,在那边。”小二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出来。 可能见容疏和左慈要往声音来源处走,于是出言阻拦。 容疏道:“你放心,我不会追究,我们包了客栈之后,你们又让别人入住的事情。”仟仟尛哾 小二脸色顿时讪讪的,“多谢姑娘。实在是这冰天雪地,旁边也没有别的客栈,所以……” 容疏道:“没事。我就是想过去看看。” 她并没有说是旧识。 毕竟她和小二不熟,没必要交代这些没用的。 “我隐约听着,似乎是熟人。” 听容疏这么说,小二可能还有些不放心,到底一起跟着找了过去。 左慈上前敲了敲门道:“叶青?” 屋里立刻传来脚步声,随后门被拉开,露出叶青那张震惊万分的脸。 他看到容疏,顿时像看到救星一般,“容姑娘?!您怎么会在这里?救命!求您快救命!” “救谁?你怎么在这里?” “沈嬷嬷!”容疏惊讶。 原来叶青就是去接沈嬷嬷的人? 来不及多说,容疏匆匆进去。 左慈则道:“姑娘,奴婢回去给您取药箱来。” “好。” 沈嬷嬷满头银丝,脸上布满皱纹,身体羸弱,躺在那里,似乎睁眼都很费劲。 容疏上前给她诊脉。 “怎么样?”叶青迫不及待地道,“您快帮忙看看,沈嬷嬷怎么样了。” 容疏不喜被人打断,皱眉道:“你别说话,等我诊脉看看。” 叶青却整个人都很焦躁,“沈嬷嬷,您都这样了,就把王妃娘娘离开王爷的原因告诉我好吗?王爷苦苦等了这么多年,最后连个交代都没有,您让王爷怎么办?” 原来,他是在纠结这个。 沈嬷嬷的身体确实不太好。 她前些年似乎失于调养,上了年纪之后,各种毛病都找上来了。 原本安心养病也就算了,可是她这一路舟车劳顿,也是折腾得不轻,所以在这里就犯病了。 客栈满了,而且沈嬷嬷又这样,所以客栈原本是死活不收的。 叶青实在没办法,拍出来一百两银子的巨款,这才打动了掌柜。 掌柜就让这小二带着人住进了后院马厩旁的房间里,然后又让小二盯着点,别被贵人见怪。 叶青现在整个人,确实要疯了。 他千里迢迢把人从江南带到京城,眼看着一百步走了九十步,没想到最后这点路程,沈嬷嬷病倒了。 这一路上,不管他如何软磨硬泡,说破了嘴皮子,关于当年的事情,沈嬷嬷就是一个字都没跟他说。 就算她现在自己也觉得活不了了,她还是三缄其口。 叶青如何不疯? 叶青跟着战王爷多年,对后者忠心耿耿,也为战王爷鸣不平。 他知道,战王爷多么想知道当年真相。 而真相,现在只有沈嬷嬷自己知道。 叶青简直急躁到无法控制。 可是他拿沈嬷嬷,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日日虚弱下去,离死神越来越近。 没想到,在这个客栈,竟然遇到了容疏。 这是老天爷在怜悯王爷啊? 然而叶青看着沈嬷嬷的状态实在不好,也担心容疏束手无策,所以这会儿还不死心,依然想问。 容疏嫌他聒噪,道:“嬷嬷需要静养,你别在这里吵了。她没事,我在这里,你先出去冷静冷静。” “没事?真的没事。” “出去!” “是是是!”叶青见容疏说话肯定,不由松了口气,这才出去,还懂事地帮忙把门给带上。 容疏给沈嬷嬷扎针,然后开了药方,让左慈交给叶青。 叶青连夜派人去抓药。 沈嬷嬷微微睁开眼睛,打量着容疏,半晌后声音嘶哑地开口道:“姑娘,您是?” 叶青认识她,称呼她为“容姑娘”,她是王府的什么人? 不是说,王爷没有再娶吗? 容疏自我介绍,说是战大爷认的干孙女。 沈嬷嬷点点头,客气道:“麻烦姑娘了。” “不麻烦。”容疏道,“举手之劳,嬷嬷先好好休息。” 容疏没有走,一直陪在她身边。 第二天,她和随行的徐云说,要在这里再停留一日。 徐云早就得到指示,事事以容疏为准,自然不会拒绝。 叶青拉着容疏,哀求道:“姑娘,您快帮帮我吧!您这次能救沈嬷嬷,下次呢?这回京路上,再有个好歹,什么都不知道,您说王爷多失望。” 这点,容疏确实明白。 “而且您也说了,王爷刚刚犯过病,再受到刺激,您又不在,那可怎么办啊!” 叶青想想脑子就疼。 “你先别着急。”容疏看着他嘴角的一圈泡,也于心不忍,“我帮你劝劝沈嬷嬷。” 叶青的担心,她也想到过。 而且她还担心,沈嬷嬷三缄其口的那些秘密,也是战大爷无法承受之重。 “有劳姑娘了。”叶青满脸感激。 (卫宴:我到底能不能见到我的阿疏了!) 第259章 沈嬷嬷的秘密(一) 容疏让其他人都出去,自己陪着沈嬷嬷。 看出沈嬷嬷对自己有探究之色,容疏主动说起她和战大爷相识的始末。 “……我其实当时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是威名赫赫的战王爷。”容疏恳切地道,“我没想到,战王爷无妻无妾,无儿无女,孤身一人。” 沈嬷嬷眼角流出了眼泪。 记忆中的他,永远都是高大俊秀的。 却忘了,原来他也会老去;强大如他,也会倒在街头,生命垂危。 岁月公平地没有放过任何人。 沈嬷嬷心里藏了许多秘密。 关于她最爱的姑娘的,关于她自己的。 姑娘曾经提过,要她给姑爷做通房。 沈嬷嬷很愿意。 因为她不想和姑娘分开。 她害怕不确定的未来。 跟在姑娘身边,她不争宠,不往前凑,只要姑爷是个差不多的人,姑娘总能护着她。 后来见了姑爷,沈嬷嬷发现他宛若天神,是自己梦中都不敢想过的好。 彼时的少女,心中也有涟漪。 但是沈嬷嬷因为自己的心动感到羞耻。 她觉得自己背叛了姑娘。 她可以给姑爷做通房,可以为姑爷死,但是不能对姑爷动情。 那是姑娘的相公。 后来,姑娘和姑爷感情很好,根本容不下第二个人。 沈嬷嬷非常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 她主动跟姑娘说,自己不想给姑爷做通房,也不想嫁人,求姑娘收留她。qqxδnew.net 姑娘答应了,沈嬷嬷很高兴。 她能一直陪着姑娘,也能看到姑爷,等日后他们生了孩子,她还能帮他们带孩子。 生活是如此美好,未来如此令人期待。 然而后来…… 所有的幸福,都因为一场灾难戛然而止。 那是姑娘的秘密。 沈嬷嬷陪着自己姑娘离开,颠沛流离,守护了她一辈子。 现在,她是不是又可以去陪着姑娘了? 她觉得姑娘很苦很苦,却没想到,姑爷的后半生,竟然如此孤寂。 他怎么那么傻啊! 他应该娶妻生子的。 姑娘和自己,都不会有任何抱怨。 事实上,姑娘在的时候,偶尔还会提起姑爷,说他是不是已经儿孙满堂,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和怀念。 姑娘啊,姑爷没有。 他心里只有您,您知道吗? 沈嬷嬷眼泪直流。 “……就在我出发之前,”容疏轻声道,“他老人家,因为目睹了王妃的遗物而激动到心疾发作。” “王爷,没事吧。”沈嬷嬷焦急地道。 是她没想到这些。 姑爷年纪也大了,如何能受得了刺激? “没事,但是经不起刺激了。”容疏道,“嬷嬷,我不知道您心里藏了什么秘密。但是倘若那些秘密会刺激王爷,还请您慎重。” “你的意思是,我见了王爷,也不能说?”沈嬷嬷抓紧了被子。 她如果不说,王爷和姑娘当年的结,如何能解开? 姑娘已经带着遗憾走了。 难道还要王爷,也怀着遗憾离开吗? 可是说了的话,姑爷又承受不了。 而且眼下,她自己也是风烛残年,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那些秘密…… 她不是不想和叶青说,而是实在没办法说出口。 那些话,只能告诉姑爷。 “暂时不能说。”容疏道,“您再等等吧。或者,沈大哥现在也在,您要是有所顾虑,可以先告诉沈大哥,日后再……” “不,不行。”沈嬷嬷连连摇头,“姑娘如果想告诉少爷,她离开之前就说了。不能,不能告诉少爷!” 容疏忍不住想,到底是什么秘密,连亲孙子都不能告诉? 难道王妃临终之前,还留下了金山银山? “那您想想,能不能有个可以托付的人。”容疏又道。 “没有,没有。”沈嬷嬷道,“这件事情,我只能告诉……王爷一个人。” “那您就再等等。”容疏道,“我此去冀南,不知道多久能回京城,但是应该是半年之内。等我回京,也在他老人家身边的时候,您再说。” 到时候有点什么紧急情况,至少她还可以救急不是? 沈嬷嬷沉默。 容疏也不催她,静静等着。 半晌后,沈嬷嬷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看着容疏道:“容姑娘,您对王爷有救命之恩,所以王爷才把您认作干孙女。” 容疏不解其意,但是还是点点头:“我和素素,都和他老人家投缘。” 战大爷从来没有架子,为人又有趣,是个可爱的老头。 只是他有着无法对人提起的悲伤过往。 这么多年来,只要听到一点线索,他立刻就飞奔而去寻妻。 次次失望次次盼。 只可惜,终究只等来了一抔黄土。 造化弄人,何其残忍? “容姑娘我,也有救命之恩,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沈嬷嬷道。 容疏微笑着道:“是。您进京,我出京,各自都有那么多条路,每天路上遇到那么多人擦肩而过,可是偏偏我们,在这个客栈里遇到了,真是有缘。” “容姑娘,”沈嬷嬷道,“虽然和您只是初初相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和您非常投缘。” 容疏闻言,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果然,她客气几句之后,就被沈嬷嬷抓住了手。 “我这身子,还不知道活几日。我也不认识谁,不知道该相信谁,您是王爷和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您肯定是可以信赖的人。” 容疏:“不,嬷嬷,您不用这么想,您身体可以调养……” “容姑娘,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沈嬷嬷苦笑,“不过挨一日算一日罢了。倘若我等不到您回京就没了,这个秘密,恐怕要告诉您,日后让您帮我转告王爷了。” “那,方便吗?”容疏苦笑着问道。 看起来,沈嬷嬷势必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了。 “您是不是可以等进京之后,和沈大哥说?” 她还是觉得,沈独比自己合适多了。 有什么事情,是能告诉自己,却不能告诉沈独的呢? 容疏想不明白。 “因为事关姑娘名节,姑娘不愿儿孙,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她说,这世上可以有无数人嫌弃她,但是倘若是她生养的,那她对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什么念想了。” (元宵节快乐~) 第260章 沈嬷嬷的秘密(二) 容疏闻言,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 果然,沈嬷嬷说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原来,当年战王养了许多幕僚,对他们礼遇有加。 其中有一个幕僚叫胡书,足智多谋,深得战王信赖。 战王在妻子面前,也多次夸赞胡书算无遗策,是他的左膀右臂。 有一次战王在战场上遇险,为胡书所救之后,更是和他结拜为兄弟,把他引荐给妻子。 胡书比战王年长,妻子也跟着战王称胡书为大哥。 谁也没想到,这个大哥,人面兽心。 战王领兵出去打仗的时候,胡书觊觎弟妹美貌,竟然对她用了药…… “只有那一次。”沈嬷嬷现在想起来当初的事情,还是痛哭,“那个畜生,他……” 沈嬷嬷深恨自己当时中计,被胡书调走。 胡书做了那件事情之后,或许也害怕了,所以第二天就收拾东西逃离了王府。 过了三日,战王凯旋。 他回府之后,没有先去后院见妻子,却是先去前院找胡书。 他想告诉胡书,后者的计策十分管用,令他这一仗打得十分顺利且畅快。 可是他没有找到。 他回后院问妻子。 “姑娘原本也想和姑爷说,可是看着姑爷对胡书离开的不舍,又怕姑爷嫌弃她失了身,到底没敢说出口。” 容疏听到这里,忍不住长长叹气。 她没法责怪一个受害者软弱。 彼时的战王妃,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姑娘而已。 而且她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心中被恐惧笼罩。 她好容易得遇良婿,又怎么能冒着被抛弃的风险,说出这段不堪的过往? 倘若丈夫觉得是她行为不端,勾引他异姓兄弟怎么办? 所以她把这个秘密,深深地藏在心里。 原本她以为,随着时间推移,她可以慢慢消化这些。 她对战王更好,好像这样内心的负罪感就能轻一些。 可是造化弄人,老天爷偏偏不肯放过她。 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算日子,她根本区分不出来,到底是胡书的孽种,还是战王的骨肉。 她曾经想过把这个孩子打掉,可是战王知道她怀孕之后非常高兴,在百忙之中还给孩子做小木剑。 他说他的儿子,从小就要握剑。 如果是女儿,也要做个巾帼英雄。 于是,这个孩子,到底被留下了。 只是孩子出生之后,她越看孩子,越觉得不像战王。 坐月子又无限放大了她内心的苦闷。 最终,她做出了带着儿子离家出走的决定。 这个选择,决定了几个人一生的悲剧…… “容姑娘,”沈嬷嬷老泪纵横,“如果不是您跟我说,少爷和王爷相认的过程,我只怕到现在也不知道,当初姑娘怀的,到底是不是王爷的骨肉。” 还好胎记证明了一切。 而她的姑娘,至死都不知道。 “容姑娘,谢谢您,真的谢谢您。”沈嬷嬷由衷地道。 “现在您知道了,为什么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对少爷说起了吧。”仟韆仦哾 即便现在,也没法对少爷提起。 让他以自己的祖母为耻? 不,那不是姑娘愿意看到的。 “容姑娘,如果我有机会,亲自对王爷和盘托出的话,那这件事情,请您烂在心里。”沈嬷嬷恳求地道,“如果我没有说出来的机会,那请您,帮我告诉王爷……” 说完,她泣不成声。 容疏把自己的帕子给她擦拭眼泪,道:“嬷嬷您放心,我对天发誓,这件事情只有您知,我知,战王爷知,绝不会传入第四个人之口。” 沈嬷嬷大哭起来。 这么多年了,这个秘密,她终于说了出来。 容疏从她屋里出去的时候,面色凝重。 左慈和月儿迎上来,却没问什么,只是让她小心脚下。 等回屋之后,方素素来问容疏,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事情,还弄得神神秘秘,藏着掖着的?”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容疏道,“老人家,总有些固执,等见了王爷就好了。” 方素素感觉到她不太想说,也就没追问。 “那咱们今天不走了?” “不走了。”容疏道,“我给沈嬷嬷开了方子,让人去抓药,回头我再看看。大家赶路也辛苦,就休息一天,该修整修整,该准备干粮准备干粮。” 再有两三日,应该也就到了。 也不知道今年怎么回事,这一路越走越冷。 “行。”方素素道,“那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带着思思出去逛逛。” 大人还好,但是孩子一直在马车上,也憋坏了。 “好。让人跟着点。” “知道,有姜昭在呢!” 容疏听她提起姜昭,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对她的担心也稍微放下了些。 方素素带着思思去逛首饰铺子。 女人对美好的东西都没有什么抵挡能力。 方素素和思思看着那些漂亮的金首饰,路都走不动。 可是这得花钱啊,而方素素既抠门,也不想占人便宜。 姜昭要付钱,被她拒绝了。 她问思思:“喜欢吗?” 思思点头:“喜欢。” 虽然她已经有了很多,之前也觉得无趣,可是随着年龄增长,对这些东西越来越喜欢。 而且这些,她也没有一模一样的。 方素素看上了一条花丝牡丹嵌宝金手镯,要足足一百两银子。 这可真是割她的肉。 但是好看啊! 最后,方素素狠狠心,自我安慰,买金手镯,怎么能算花钱呢? 黄金啊! 什么时候都值钱。 她有意忽略了那昂贵的手工费溢价。 等到付了银子,戴到手腕上,方素素美滋滋的。 思思也喜欢,伸手去摸上面的纹样和宝石。 方素素道:“思思,等将来不在了,我的所有首饰,都是你的,这条手镯,也是你的。” 这也是她给自己的另一个买买买的借口。 思思小小声地道:“可是,我现在就想要。” 方素素:“……” 所以,她现在就得没了?给人腾首饰? 好家伙,有人催更,这小家伙,直接催命啊! 方素素问小二,有没有思思合适的,最后给思思挑了一对珠花,两人这才高高兴兴地回了客栈。 她们不知道,姜昭留在最后,把方素素看了又看,最后没舍得买的一对掩鬓买了下来。 第261章 相见的快乐 第二天,容疏一行人告别了叶青和沈嬷嬷一行,继续往冀南行进。 在寒风大雪之中走了三日之后,徐云终于来说,约莫还有四十里路,就到了卫宴所在的冀南北城。 想到很快就要见到卫宴,容疏竟然生出了几分紧张和羞涩。 当然,更多的欣喜和激动。 终于又能见面了。 “姑娘,要不就不歇了吧。”徐云知道自家大人现在定然心急如焚,就和容疏商量道,“咱们快点赶路,天黑之前就到了,否则还得投宿耽误一夜。” 那卫大人,今晚估计该睡不着觉了。 想想,他昨天晚上,应该也激动得没睡着吧。 想到这里,徐云昂首挺胸。 还是他过得最舒坦,天天都和月儿在一起。 容疏道:“那就快点赶路,不过也得看看大家和马匹的状态。” “是,您放心,我盯着呢。” 容疏今日自己带着左慈和月儿坐了一辆马车。 阿斗趴在她脚底下睡觉。 天气太冷,所以只带了它,没有带小十一出门。 容疏紧张期待,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就把阿斗抱起来放在膝上,给它顺毛。 阿斗被抚摸得很舒服,闭上眼睛享受着。 然而没有走出去多远,马车忽然停下。 月儿掀开马车帘子问徐云,“怎么了?” 徐云正骑马跟在一旁,闻言伸手用马鞭指着前方,开怀大笑道:“看看,谁来了?” 不远处,几个人骑马赶来,马蹄踏雪,洋洋洒洒。 中间的人,鲜衣怒马,俊秀无双,不是卫宴,又是哪个? 容疏激动地捂住了嘴。 这个傻子,竟然迎来了。 容疏提着裙子道:“我要下车。” 她不敢看左慈的脸色。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不矜持。 可是她喜欢的人来了呀,她也很想他,不想矜持。 容疏直接跳下马车,提着裙子踩着雪往前跑。 地上刚下的一层雪,无人踩踏过,她在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带着无尽的欢喜,跑向她思念和喜欢的人。 方素素探出头来看她的背影,大笑起来:“容疏,你慢点,别摔个狗啃屎。” 周围人大笑起来。 方素素自己也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 这是她得不到的幸福。 有些事情,早已注定。 不过看着容疏幸福,她在旁观中,大概也能嗅到一些幸福的味道。 这就够了。 容疏跌跌撞撞往前跑。 卫宴骑马一直来到她身旁才勒马停下,眼中的笑意照亮了脸庞。 他伸手,“阿疏,上来。” 容疏仰头看着他,闻言毫不犹豫地把手递给他。 卫宴用力一拉,容疏就被他拽到了马上,放在身前。 “阿疏,抓紧缰绳。” “好。” 卫宴把她整个人拥在怀中,调转马头,一声“驾——”之后,骑马率先离开。 后面的人,欢笑着跟上。 容疏感受到了身后宽厚温暖的怀抱,即使脸被刀子般的北风刮得生疼,还是觉得心里欢喜。 他们终于,又在一块了。 或许容疏是迟钝的。 相思之苦,她没有觉得多难熬。 但是现在相拥一处,她忽然觉得之前应该是委屈的。 因为有他在身边,真的幸福快乐。 “冷吗?”卫宴问她,声音被风割得破裂。 “不冷。”容疏大声回道,往后贴了贴。 然后,她就感受到了卫宴身体的僵硬。 容疏:“呃……” 她还沉浸在重逢的快乐中,这份快乐,是她和卫宴的。 不是其他人的。 包括卫宴的小兄弟也不行! 激动什么啊! 容疏默默地艰难地又往前挪了挪,整个人都快趴到马背上了。 卫宴明白了什么,默默地把人给拉了回来。 她看似懂了什么,其实却没懂。 她后来的姿态,更是对他的邀请。 容疏靠在他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她不敢动,卫宴却敢。 容疏面红耳赤。 雪大路不好走,众人用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赶到卫宴的住处。 容疏看着宽敞的房间,心想做皇帝的宠臣,果然福利也是满满,走到哪里,吃喝用度,都没有人敢怠慢。 天色太黑,她没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形。 但是从二门进来,她被卫宴拉着手走了很远,可见这宅子之大。 “你就住在这院子里,”卫宴一直没舍得松开她的手,“东西都是我自己简单布置的,你看缺什么,回头我找人补上。” 容疏看着雕工精美的梳妆台,看看罗汉床上的黄花梨插屏,看看汝窑大花瓶,无处不透露着心思。 她小声地道:“卫宴……” “嗯?”卫宴含笑看着她。 容疏瘦了,下巴更尖,但是眼神却更加明亮。 她一直没有闲下来,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忙活。 “不会有人弹劾你,在救灾的时候,骄奢淫逸吧。” 卫宴一愣,随即忍不住大笑起来。 容疏的小脑袋瓜,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这算什么骄奢淫逸? 他不过是用了点心思,希望她能住得舒服一些。 屋里有八个火盆,十分温暖。 说话的功夫,容疏已经有些冒汗,把大衣裳解开。 卫宴自然地接过来,替她挂在一旁,和他自己的玄色大氅挂在一处,十分和谐。 “马上就有人来送饭了。”卫宴道,“饿坏了吧。” “真饿了。”容疏实话实说,“我觉得我现在能吃下十头牛!” “想吃牛肉了?”卫宴问道。 容疏:“夸张,我跟你说,就是夸张的说法。我好端端的,吃牛做什么?这不是吃十只羊,没什么气势吗?” 开玩笑,她可不想惹事。 这个时代,是严禁私自杀牛的。 这是生产工具啊! 卫宴闻言忍俊不禁。 “我说真的。”容疏认真地对卫宴道,“你可不要因为我一句话,就脑子发热,找人杀牛。” 为这等小事,日后别人弹劾,多不值。 怎么就非得吃牛肉不可? 卫宴看着她笑。 她怎么能这么好,事事都为自己担心。 “你笑什么啊!”容疏急了,“跟你说正事呢!别打牛的主意,我不想吃牛肉,听见了吗?” 她声音越来越大。 下人端着饭菜走到门口,为首的就听见容疏河东狮吼的一句“听见了吗”,吓得不敢往里走。 娘嘞,好厉害的姑娘,竟然敢吼卫大人? 第262章 卫宴想吃碗 “听见了,听你的,都听你的。”卫宴哄着她道。 下人:大消息,大消息,卫大人惧内! “卫大人,饭菜好了。” “送进来吧。” “尝尝这凉拌藕片。”卫宴给容疏夹菜。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容疏一边咬着又脆又爽口的藕片一边问。 “连日赶路,人会很累,不想吃油腻的东西。”卫宴笑道,又给容疏盛了一碗粳米粥。 “你这算是久病成良医吗?” 做了锦衣卫之后,皇上指哪儿打哪儿,“出差”应该是常态。 “算。”卫宴把粥放到她面前,“慢点,热。” 容疏一边慢慢喝着粥,一边从饭碗间偷看着他笑。 卫宴被她弄得哭笑不得,“阿疏,你可以大大方方地看。” “这你就不懂了,”容疏被戳穿后,脸皮还很厚,“偷香窃玉你听过没?那样得来的才美滋滋呢!” “那……”卫宴想了想,“你继续——” 您请。 容疏大笑。 笑闹过后,因为时间和距离带来的些许陌生和疏离,都被消弭于无形。 卫宴跟容疏说起赈灾的事情:“……都挺好。这些年来,皇上励精图治,休养生息,百姓手里有钱有粮,自救的不少。虽然打仗耗费了不少银子,但是国库也有存银……” 容疏总结下来就是,整体状况还可以,没有出现饿殍遍野,路有冻死骨的人间惨剧。 她跟着卫宴骑马而来,街上确实秩序井然,有不少人在排队。 “咱们路过的,”容疏问道,“是在施粥?” “嗯。”卫宴道,“官府施粥,城中大户也有施粥。” “那就好。” 这里的情况比想象中好不少,容疏的心情就跟着放松很多。 只要能活下来,那暂时的苦难,不算什么。 “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带着你去德安堂看看。” “德安堂?” “嗯。这是城里最大的医馆,现在很多大夫都在那里义诊。” “好,我也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探亲是次要的,她主要是想来尽绵薄之力的。 “有件事情要提前跟你说。”卫宴给容疏剥虾。 冀南这边临海,所以海鲜很多。 “嗯?”容疏把海肠咬得咯吱作响,鲜美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你说。” “喜欢吃就多吃点。”卫宴看着她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心里想着一定要好好奖赏一下厨娘。 这是厨娘推荐的。 “我在这里,得罪了不少人。” 容疏闻言眼神亮了:“怎么说?” 她就说嘛,怎么可能卫宴什么都没做,一切都如此和谐? 分明是卫宴已经做了很多努力,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卫宴看见她骄傲的目光,又惊讶又满足。 “傻不傻?”卫宴笑道,“我说的是我得罪了很多人,你不该害怕吗?” “你对付的,肯定是贪赃枉法的人。”容疏又吃了一个饺子,“邪不压正,我干嘛怕他们?做坏事该心虚的是他们才对。” “我怕。” “怕连累我?”容疏笑了,“我们家那边有风俗,客人来的时候吃面,走的时候吃饺子。我刚来你就给我吃饺子,是要我滚的意思?” “那我舍不得。”卫宴道,“阿疏,我是真的担心你安危。” 他刀尖舔血,在冀南大开杀戒,震慑住了当地的官员。 卫宴也不在乎他们是真的心服口服,还只是被暂时打压住。 只要能让百姓安然度过这场天灾,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可是容疏来,他真的不放心。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不能时时保护容疏。 “没事,大不了我假装不认识你。”容疏坏笑着道。 “我正有此意。” 容疏:“……你该不会是在这里养了二房吧。” “家有河东狮,不敢不敢。” 容疏大笑。 从见面到现在,笑容就没有从她脸上消失过。 两个人商量,卫宴让徐云保护容疏,容疏自己去医馆帮忙,对外就说是京城的医女,路过当地,主动帮忙。 两人定下这件事情后,容疏又把卫宴离开以后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秦王妃有点不对劲,但是我又没有证据。” “我查了秦王和秦王妃一段时间,没有发现很明显的破绽。”卫宴道,“不过终究知人知面不知心,多几分戒备总是好的,尤其她主动和你接近的时候。” “嗯。”容疏点头,“等忙完了这里,咱们回去再看。” “好。”卫宴把剥好的虾仁放到容疏碗里,“快趁热吃。”仟韆仦哾 他又伸手准备拿起另一只虾,外面却传来下属找他的声音。 卫宴顿时不悦。 容疏抢在他前面开口道:“你快去吧,我也累了,今天想早点睡,不用管我。” “好。”卫宴擦擦手,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 这里确实还有很多问题亟待他去解决。 “早点睡,明天我回来陪你。” “你忙你的,我忙我的,你别忘了留人带我去德安堂就行了。”容疏道,“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 卫宴刚才光顾着说话和照顾她,自己都没吃什么。 “我不饿。”卫宴道,“你慢慢吃,需要什么直接喊人就行。” “等等。” 容疏把自己盛粥的碗端起来给他,“我就喝了一口,这碗不烫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把我这碗喝了吧。” 卫宴眼里有细碎的光闪耀,接过她手里的碗,把整碗粥一饮而尽。 他不嫌弃,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把碗都吃了。 “在家里等我。”他说,眼神明亮而欢喜。 因为有容疏在,所以他有了回家的期盼。 哪怕这里,只是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 容疏目送他出去。 卫宴离开之后,左慈和月儿才进来。 “姑姑,月儿,你们哪里去了?”容疏笑道,“吃过饭了吗?” “奴婢带着月儿在素素姑娘屋里坐了一会儿。”左慈道。 这不是想着,两人久别重逢,总有些于礼不合的小动作吗? 她们没看到,等于没发生。 这点觉悟,两人都有。 只是没想到,饭没吃完,卫宴就被人喊走了。 容疏和她们两人说了自己的打算。 第263章 疑似宝藏 “那奴婢和月儿陪您去。”左慈听完后道,“至于素素姑娘和思思,让她们再休息一两日,等咱们摸清了情况,再一起过去。” 她考虑周到,容疏闻言点点头。 因为赶路实在辛苦,容疏躺下后很快睡着了。 只是梦里都是卫宴,梦的底色都是粉色泡泡。 早上,容疏是被阿斗舔醒的。 狗饿了。 卫宴不在,没有狗粮。 容疏看着陌生的环境,又想起随时可以见到的卫宴,没出息地笑出声来。 阿斗:汪汪汪! 饿死狗了! 容疏伸了个懒腰起床。 推开门一看,才发现外面又落了厚厚一层雪。 这个冬天,好像掉进了雪窝一样。 卫宴昨晚匆匆出门,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的房屋,又被雪压垮了。 方素素带着思思来了,看容疏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意有所指地道:“果然久别重逢,就是不一样。” 容疏白了她一眼,“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独守空房?” “哎呀,这是有怨言了?”方素素哈哈大笑。 容疏懒得理她。 “容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帮忙?”思思摩拳擦掌。 在场这些人,也就属她,精力最旺盛。 不知道是因为小孩子都这样,还是因为她天赋异禀。 “吃完饭就去看看。” 吃饭的时候,方素素就开始说起卫宴在这里的“丰功伟绩”。 “容疏,我跟你说,以后我谁都不服,就服卫宴。” “卫宴怎么了?”容疏看着面前的粳米粥,想起昨晚卫宴喝自己碗里的粥,脸有些烫,拿勺子搅动着粥问道。 “我昨日来的时候,看到路过的人,有衣穿有粥喝,还和思思说,这些人运气好,生在城里。那些生在山沟沟里的人,就没人管了。” 容疏沉默。 确实是这么回事。 别说这时候的条件,就是现代社会,赈灾的时候,覆盖起来都很困难。 “可是我今天早起打听了一圈,你猜怎么着?” “别卖关子。” “卫宴派人去周边村子里,最偏远的地方也都去了。”方素素眉飞色舞,“卫宴,他怎么就那么厉害呢!” 容疏听了后不由得意,“那当然了,你也不看看,是谁的男人。你能想到,卫宴怎么想不到?” 卫宴心细如发,又悲天悯人,既然承接了这个任务,自然会尽心尽力。 他比自己想象得更好。 想来昨天晚上,是不知道何处出了纰漏,他才匆匆离开,到这会儿还没回来。 吃过饭,容疏让方素素带着思思留下,自己带着左慈和月儿,在徐云等人的暗中护送下去了德安堂。 考虑到医馆里很多人染风寒,会传染,方素素决定还是带着思思去施粥的地方帮忙。 容疏到的时候,德安堂里混乱一片。 大夫多,患者更多,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感染风寒的患者是最多的,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外伤,腹痛等等病症,大夫们都忙得脚不沾地。 原本很宽敞的屋子,因为涌入了百余号患者而变得拥挤不堪。 身体最弱的老人孩子占了绝大部分…… 容疏原本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周折才能加入,没想到她自我介绍说是个大夫后,立刻就有很多患者围了上来。 她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忙活起来。 一直忙到中午,有人来排饭,医馆的人才发现多了个大夫。 容疏这才抽空自我介绍,并且让人找来德安堂的东家,表示自己是带着药材来赈灾的。 德安堂的东家姓许,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闻言后深受感动对容疏拱手道:“容姑娘心怀大义,对北城百姓施以援手,日后必有福报。” 这些天,药材确实已经剩的不多。 现在不是病得严重,都舍不得给人开药。 容疏谦虚道:“许大夫医者仁心,散尽家财,治病救人,我做这些,不能和您比。” 许大夫道:“那不一样。我们许家,在北城世代为医;如今北城有难,许家于情于理都该出力。” 容疏和众人一起一起吃没什么油水的炖白菜,也毫无怨言。 晚上回去,她说话说得嗓子都是哑的。 卫宴还没回来。 “姑娘,”徐云道,“北城最东边有个村子,在山沟沟里有个沙家村,只住了一百多户人家。这里的官员没有上报,舆图上也没有,卫大人昨日才知道这个村子的存在,亲自带人去看沙家村的情况了。” 容疏点点头:“那是得去看看。” 一百多户人家,可能就是上千条人命。 也不知道那些人,受灾情况如何,有多少人死于饥寒交迫。 尸位素餐的当地狗官,真该死! 好在第二天晚上,卫宴回来说,村里受灾不重,只有几家房子倒了,村里其他人也把人给收留了,没有产生严重后果。 “那就好,只是你为什么去了那么久?”容疏觉得有些奇怪,“是路不好走吗?” 容疏在医馆里待了两日,今日嗓子嘶哑更重。 卫宴又给她倒了一杯蜜水润喉。 “嗯,路不好走,而且,我意外发现了一点东西。”卫宴道。 “什么东西?”容疏顿时来了兴趣。 “你知道,我向来爱马。” 容疏瞥了他一眼——给你个机会,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你爱谁? 卫宴非常聪明,当即心领神会,笑着道:“爱你自不必提。” 容疏:“我信你的鬼话才怪。” “竟然也会吃醋,还吃马的醋。”卫宴嘲笑她,“不想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宝马?” 对男人来说,马永远是最爱的小老婆。 “不是。”卫宴道,“我不放心别人替我照顾马匹,就亲自检查,结果在马蹄上发现了一些东西。” “嗯?” 卫宴道:“我发现马蹄下沾着一些黄色的东西,心疼我的马,就替它刮下来。结果我忙的时候,怀里的罗盘掉了出来。” 因为沙家村难走,容易迷失方向,所以他去的时候自己带了罗盘。 “然后呢?”容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然后那些黄色的粉末,都被罗盘的磁针吸附上去。”卫宴的声音难掩兴奋。 容疏豁然开朗。 果然如此。 “你是不是怀疑,周围有铁矿?” 卫宴点点头,“阿疏果然聪慧无双。” 容疏:“……” 还在这里放土味情话呢。 “所以,你是去周围打探地形了?” 可是,探脉这件事情,哪有那么容易? 第264章 同床共枕 “只是粗略看了下,取了一些东西,再让人看看。然后留了人在那里调查……本来应该多留几日,只是太想你了。” 容疏听得心里美滋滋,面上却凶他:“你自己偷懒就偷懒,偏偏要赖我。” “不赖你,赖自己。”卫宴笑道,“阿疏,这两天没有睡好,头疼。” “那还不赶紧洗个澡去好好睡一觉?泥猴一样,脏死了。”容疏嫌弃道。 卫宴进去沐浴出来,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长袍半掩,脖颈上带着水珠,顺着完美的线条往下流…… 容疏捂眼:“你好好擦干,系好扣子!” 这人勾引谁呢? 她意志不坚定,很容易犯错的。 容疏上前帮他绞头发,又帮他按揉太阳穴。 “舒服些了吗?”容疏问。 “好多了。”卫宴闭上眼睛享受着她的照顾。 家是温柔乡。 “如果发现了铁矿,怎么办?”容疏一边揉一边问。 “自然是要上报给皇上。”卫宴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你觉得我还能自己昧下吗?” 私开铁矿,那是绝对不能踩踏的红线。 容疏“哦”了一声。 想想也是,现在不是昏君当道,四处割裂的时候,可以拿铁矿去投诚。 皇上雄才大略,乃是圣明之君,不跟着皇上,却生出别的心思,那真是找死。 “发现了也是朝廷的,最多皇上能嘉奖你一二,你这么高兴?”容疏笑道。 “就算没有嘉奖,我也是高兴的。”卫宴认真地解释道。 铁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有了铁就意味着有了更多的农具,更多的武器,对生产、对保卫疆土,都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容疏听着他给自己讲解,嘴角不由高高勾起。 她和卫宴最根本上的和谐,是三观一致。 “现在得暗中行事,是担心被人盗了去。” 卫宴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最后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鼾声。 容疏低头,便见他歪在椅子上,就那样睡了过去,眼底有着深深的青黑。 哎,卫宴累坏了。 “卫宴,”她轻声道,“到床上,到床上睡。” “好。”卫宴迷迷糊糊,眼睛都睁不开,却努力对她笑。 “傻子。”容疏扶住他到床上,让他头靠着床边躺下,然后把火盆挪过来,替他烘头发。 头发湿了睡着,醒来会头疼。 左慈掀开帘子进来,站在门口道:“姑娘,您今晚怎么睡?要不您在旁边房间睡?” “不用,”容疏指着榻道,“我在那里睡就行。不早了,姑姑你早点休息,都累了一天了。” 左慈这才退下。 容疏帮卫宴把头发烘干,给他盖好被子,然后自己才去休息。 她其实也累坏了。 躺在榻上,竟然连梦都没做,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容疏是被水盆打翻在地的声音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却发现卫宴正斜卧在自己身侧,用左手支起头,双目灼灼地盯着自己。 而她自己,竟然也睡在床上? 容疏往门口看了一眼,就见月儿正蹲在地上拿木盆,脸红一片。 呃…… 容疏明白了。 想来是月儿进来给她送水洗漱,结果发现卫宴和她躺在一张床上。 孩子被吓到了。 “月儿,没事,你先出去吧。”容疏笑道。 月儿端着盘子,几乎是夺路而逃。 容疏瞪了还在笑的始作俑者一眼,“还好意思笑,登徒子!” “怕你在榻上睡得不舒服,所以把你抱到床上了。”卫宴道,“我睡在榻上的。” “然后,阿斗又把你叼到床上了?”容疏哼了一声。 阿斗:汪汪汪! 我没有,不要冤枉狗! 卫宴:“不,是我自己上来的。” “哦,原来不是阿斗,是卫狗。” “是我,是你一个人的狗,忠心耿耿那种。”卫宴说着,忍不住吻上她的唇。 月儿重新送了水来。 只是这次她聪明的没有闯进来,只在门口道:“姑娘,水送来了。” 意乱情迷的容疏,这才清醒过来,伸手推开卫宴,“来人了,来人了。” 卫宴没有防备,险些被她推到床下。 他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地道:“倘若把婚期定早点就好了。” 现在,他是不是可以不用克制了? “想得美。”容疏羞红了脸,啐了他一口。 接下来的日子,卫宴忙着赈灾,监督官员,探矿……容疏则慢慢混成了德安堂里最年轻,却最受欢迎的大夫。 许多患者,进了德安堂,都直奔她而去。 容疏忙着,后面排队的人也不着急,经常聊天。 或许因为信息流通不畅的原因,锦衣卫和卫宴,在这里并没有被先入为主当成坏人。qqxδnew.net 当地的人,绝大部分,是感激卫宴的。 “你们听说了没有,卫大人昨天派人抄了县丞的家,从他家里搜出来好多金银。” “听说了,动静那么大,谁没听说过?没想到,县丞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结果是只硕鼠。” “就该把他砍头才对。” “就是。” “知府被砍了脑袋,知县被砍了脑袋,现在轮到了县丞……从上到下查下来,这是没好人了。” “谁说不是?要不是皇上英明,派卫大人带锦衣卫来督查,还不知道他们要贪污多少,要冻死多少人,饿死多少人呢!” 众人纷纷附和。 又有人说,卫宴经常去施粥的棚子看,确保靠这些粥为生的人,至少能活下来。 “得立住筷子才行,一点儿不含糊,否则就把熬粥的人拖下去打板子。” 容疏听得心里很高兴,比听见别人夸她都高兴。 没办法,恋爱脑,男人被人夸,她就是爽。 晚上回去,要好好表扬一下卫宴。 在这里,虽然辛苦,但是卫宴不用被流言蜚语中伤,容疏甚至生出了让卫宴留下为官的想法。 “之前卫大人还来过德安堂呢!”医馆里跑来跑去的小学徒自豪地插了一嘴道。 容疏:哎呀,那不是说,卫宴很可能还会来? 第265章 投怀送抱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知道了容疏的想法,第二天,她正哄着一个生病的小孩吃药,就听人说卫宴来了。 “卫大人来了!” “真的是卫大人!” “快迎接卫大人!” 外面吵吵闹闹,人群骚动,就连病病恹恹的患者,现在都抻着脖子往外看。 原本跟容疏赖赖唧唧的小孩,这会儿也不哭了,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容疏:“姐姐,是锦衣卫吗?” 容疏对着面前这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笑道:“是。怕了吧!” “不是,我听说锦衣卫的卫大人生得极好看,我要看看。” 容疏:“!” 原来情敌的年龄都这么小了吗? “姐姐你见过吗?” 容疏:那岂止是见过? 我还看见他不穿衣服的样子呢! “见过。”容疏道。 “卫大人生得好看吗?”小女孩好奇地问道。 “好看。”容疏都想叉腰了,“天下第一的好看。” 小女孩:“骗人!” “骗人是小狗。” 一旁的阿斗:汪汪汪! 它才是狗。 卫宴想做狗,现在容疏也想做狗了? 这些人,可太狗了。 正说话间,卫宴已经大步从外面进来。 许大夫在一旁小心作陪,给他介绍着医馆的情况。 卫宴目不斜视,但是容疏分明感觉到,他在对自己笑。 他的目光,就几乎一直黏在自己身上。 身旁的小女孩激动道:“卫大人真好看!” 容疏:“没骗你吧。” 可是小女孩根本根本没有搭理她,只盯着卫宴看。 她没见过飞鱼服,这飞鱼服,可真好看……将来要找个夫君,穿着飞鱼服的! 容疏蹲在那里没动,仰头和众人一起看着卫宴。 她偷偷给卫宴抛了个媚眼。 然后她看到卫宴的身形似乎顿了一下,心里更是得意。 看,我能让你们的卫大人停下。 阿斗有些受不了了。 你们两个,明明滚在一张床上,还非得把我夹中间,还用炕桌压我……现在在这里装什么不认识? 就,气狗! 阿斗咬着容疏的裙子拽她。 容疏提着裙子:“阿斗!” 没办法,她只能站起来。 阿斗这下咬着她的裤脚,拖着她往前走。 你俩眉来眼去的,怎么就装不认识呢? 不行! 狗要你们当众亲热,免得只虐我一个。 卫宴看见容疏站起来,眼里哪有阿斗? 在一众低头行礼的人之中,容疏最显眼。 当然,本来她也是光芒万丈的。 卫宴觉得这个站起来,是代表自己不一样。 虽然理智告诉他,为了不给容疏添麻烦,让她以后能继续在这里完成帮助别人的梦想,他不该和她相认。 可是他走近一点,只要不开口,就没有关系吧。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他缓缓向容疏走来。 容疏脸都红了。 她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但是实际上,所有人都光顾着看卫宴了,真没人注意她。 等到卫宴快走到面前,容疏才反应过来,要低头打算蹲身行个福礼。 结果阿斗着急捣乱,要“戳穿”这两个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急得上蹿下跳,一下把容疏给绊倒了。 然后容疏整个人,华丽丽地向前扑了过去。 卫宴伸手接住她。 于是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就那样抱到了一起。 阿斗:汪汪汪!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狗。 让你们再装! 看你们以后怎么装! “复仇”成功的阿斗,小脑袋挺得高高的,十分骄傲。 卫宴被投怀送抱,心情很好,只是他知道,如果他现在只要做一个环抱的姿势,那容疏在这里就待不下去了。 ——其实现在这种情况,容疏之后也会变得尴尬。 不过,总比不能来帮忙来得好。 所以卫宴控制自己,伸手把容疏扶起来,淡淡道:“小心点。” 羞愤欲死的容疏,一个激灵,接住了这话:“冒犯大人,还请您见谅。” “无碍。”卫宴高冷地道,踹了阿斗一脚,然后径直走了过去。 阿斗:呜呜呜,只有狗受伤的世界,再次达成了。 容疏:不,还有我。 卫宴走了之后,整个医馆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容疏:呜呜呜,他们一定觉得我是故意勾引卫宴的。 我真的没有! 我需要吗? 我们在一起,都是卫宴主动的。 你们要相信我啊! 吃瓜群众们,请擦亮你们的眼睛,不要被卫宴高冷的外表迷惑。 他很热情的! 我都快被他啃断气了! 容疏故作镇定,若无其事地继续给患者看病。 结果,有个年纪大的老妇人,慈眉善目的,拉着容疏的手笑道:“姑娘,不用不好意思。卫大人年轻有为,生得又那般俊俏,我回到你这个年龄,也喜欢,也给他扔帕子呢!” 容疏:谢谢您的安慰。 但是我真的不是对卫宴投怀送抱的。 没想到,老妇人的话引起了周围很多已婚妇人的功名。 大家纷纷开起了玩笑,有渐渐往高速路上发展的趋势。 容疏:我真的没有! 晚上她回去的时候,卫宴已经在房间等她。 “你回来了?”卫宴怀里抱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奶猫,笑着站起身来。 容疏大步走过来,把门一关,药箱往桌上一放,抢过小奶猫放到桌上,踮起脚来,伸手勾住卫宴的脖子,凶狠地吻了过去! 卫宴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大手捧住她的脸…… 竟然还有这等福利! 容疏松了手,狠狠地在他胸上摸了两把。 卫宴:“!” 他无师自通,抓住容疏的手,引导她。 容疏:“!” 男人果然没什么老实的。 半晌之后,卫宴先松开容疏,松了松衣领,沮丧地坐到榻上,大口深呼吸。 他说:“阿疏,我们为什么没有早点成亲!” 这话带着十二分的恼怒。 容疏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提? “你今日……”卫宴平息片刻,又觉得他好像不配这待遇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突然给他这么大的惊喜,他不行,他很慌啊! 容疏恨声道:“他们都说我对你投怀送抱,我要是不坐实一次,岂不是白担了这名声!” 卫宴:谁说的!厚赏!明天继续说! (耽误啦,继续~) 第266章 素素受伤 “哪里弄来的小东西?”容疏看着小奶猫问道。 这是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瘦骨嶙峋,十分可怜的模样。 “回来的时候,路上捡到的。”卫宴道,“刚喂了点东西,回头有人要就找人养着,没人要就带回去吧,遇到就是缘分……” 卫宴对猫的偏宠,一如既往。 曾经被陪伴,就永远舍弃不了对这个物种的偏爱。 容疏伸手摸了摸,倒是一只性格很好的小猫,乖乖巧巧。 但是她还是道:“见一个爱一个是不是?以后在路边遇到姑娘,看着可怜,是不是也带回家?遇到我,是不是也就是缘分,否则就带别人回家了?” 话说出口,她才觉得羞耻。 妈呀,恋爱果然让人降智。 她是独立自主的女人,现在恋爱脑得有点过分了吧。 她竟然在撒娇? 捂脸。 “遇到其他猫,会带回来。”卫宴认真地道,“女人不会。因为在你之前,遇到过不少;在你之后,肯定还有更多,但是只有你……” “是特别的缘分?”容疏眨眨眼。 “说得对。”正在组织语言的卫宴含笑点点头,“独一无二的。” 容疏:“这话听着顺耳。有吃的吗?饿了!” 天天吃没有什么油水的菜,回来就想吃大油水的东西。 比如大肘子,红烧肉,手把羊排…… “有,有牛肉吃。”卫宴笑道。 容疏立刻紧张:“哪里来的?” “别人送来的,”卫宴笑道,“确实是摔断了腿,才宰杀的,放心吃。” 容疏这才道:“那就好,有牛肚吗?我想吃涮牛肚。” “牛肚?有。但是怎么做,他们怕是不知道,你得吩咐下去。” “行。” 于是容疏先吃了炖牛肉,扒了一大碗米饭,然后涮牛肚就来了。 她太久没吃过,继续大快朵颐。 “卫宴,你别光看着我吃,你也尝尝啊!” 卫宴在她的极力邀请下,尝了尝,但是并没有很惊艳的神色。 容疏腮帮子鼓鼓囊囊:“不好吃?” “好吃。”卫宴笑道,“只是看你吃饭,比自己吃还有趣。” 容疏:“……那你以后光看我,别吃饭了。” 卫宴心里默默地道,想吃你。 婚期是肯定要推的,又有一种遥遥无期的感觉。 这婚事,为什么一波三折? 卫宴哀怨。 吃过饭,卫宴虽然很舍不得,但是却催容疏休息。 明日,又是忙碌辛苦的一天。 而他自己,也得继续去监督赈灾的情况。 第二天,两人各自忙活。 容疏一进医馆,就觉得大家好像都在对她笑,显然是调侃昨天的事情。 容疏默念,我脸皮厚,我脸皮厚……然后若无其事地进去,和众人打招呼,然后继续忙活。 没想到,这些人,当着她的面就议论起来。 “容大夫,你和卫大人,其实很般配,你不也是京城人士吗?” “就是就是,我昨日就想说了,真是郎才女貌。” “之前听说卫大人不近女色,还都说他好男色,可是我觉得他对容姑娘,很温和,说不定正喜欢您这样的呢!” 容疏:“呵呵,各位,咱们不提这个。” 再说的话,我就得请你们喝喜酒,随份子了! 你们都忘了吗? 你们有病啊! 你们来找我,是看病的,是吃药,不是吃瓜的! 吃瓜能治好病吗? 不过她很高兴的一点是,这里的人,没有把卫宴妖魔化。 在他们眼中,卫宴刚正不阿,心怀百姓,为救灾做出了巨大贡献。 倒不是这些认可,能让卫宴得到什么实质上的利益。 但是容疏觉得,对于一直被诟病,被妖魔化的卫宴来说,这些肯定,弥足珍贵。 “容姑娘,容姑娘——”姜昭紧张的声音响起,让容疏瞬时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是出了什么事? 容疏抬头,就见到姜昭抱着方素素,大步流星地进来。 方素素在他怀里挣扎不已,“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可是姜昭就是不放,直接把人送到容疏面前。 容疏:你们俩,干啥呢! “容姑娘,素素被烫了!” “啊?”容疏一惊,“烫在哪里,我看看。” 方素素带着思思去施粥,想来是在粥棚那里被烫到了。 “手上,还有胳膊上!” 姜昭把方素素放下,抓起她的手给容疏看。 方素素白皙的手背上,果然红了一大片,起了水泡,手腕至小臂上,也很红。 不过最严重的,还是手背上。 “药箱,我药箱里有烫伤膏。走,素素,你跟我进屋去。” 这里有容疏单独的房间,说是供她休息,其实都是用来给女患者看不方便之处。 左慈忙拎着药箱跟着她们进去。 姜昭想了想,也快步跟上。 容疏先找出针管和针头,把水泡里的液体抽出来。 这还是她找了卫宴,让工匠打造的。 针管也就算了,这针头,真是差点难为死老师傅。 最后虽然比不了现代的,但是也能用。 当然,打针是不能了,容疏主要用来抽液。 没想到,在方素素这里也用上了。 虽说这东西有点奇怪,但是方素素和姜昭现在对她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已经接受度良好,并没有问。 处理好之后,容疏又拿出烫伤膏,给方素素涂抹,同时问道:“怎么烫得这么严重?” “不小心。”方素素似乎有意回避,“没什么事,我已经用凉水冲过了。” 姜昭脸色却很难看。 容疏隐约猜测,这中间,应该有什么事情。 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给方素素处理完伤口之后,容疏道:“先带着思思回去休息,这几日就好好养伤。幸亏是冬天,能好得快些。” “嗯。” 方素素跟着姜昭一起离开,并没有说什么。 有个女人,生产大出血,容疏就去忙活,没送她。 抢救完这个产妇之后,已经是暮色四合。 容疏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被众人劝回了家。 左慈心疼地道:“姑娘,您明日歇一天吧。” 医馆里的人,知道容疏医术好,都想找她看。 虽说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可着一只羊薅毛,羊也受不了。 “明日再说。”容疏笑道。 她们走到住处后门的时候,正好府里的马车也回来了,赶车的正是徐云。 第267章 异样的香气 徐云看见容疏,哦不,主要是看见跟着容疏的月儿,顿时眉开眼笑。 他从马车上跳下来,过来跟容疏打招呼,目光却全落在月儿身上。 “容姑娘,您又这么晚回来啊!” 容疏最爱看到他这火爆脾气的人装乖巧小猫咪。 为了讨月儿欢心,徐云真是煞费苦心。 容疏故意道:“怎么,我回来晚,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徐云忙道,“就是怕您没吃饭,饿坏了身体,卫大人心疼。月儿,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嘿嘿。” 容疏看着他没出息的样子,忍俊不禁。 从前她有段时间不太看好这俩人。 因为徐云脾气上来,实在大得吓人,容疏甚至都怀疑他有家暴倾向。 即使后来他在月儿面前嬉皮笑脸,容疏也觉得他是没得到之前的小心。 可是时间长了,她发现,真是一物降一物。 徐云就是对月儿言听计从。 月儿也从不在徐云面前拿腔作势,一点儿都不恃宠生娇,从来都是情绪稳定,说话温声细语,待人体贴周到。 找到月儿,徐云也赚大发了。 “小云哥,”月儿笑着开口道,“你这是从哪里回来了?怎么身上都是土?” 容疏这才发现,徐云袍子下面沾了很多土。 看起来,还得月儿啊。 不过,似乎还有些香气? 徐云笑了两声,“我跟着大人出去找点东西,我一会儿就回去洗干净!” 求媳妇别嫌弃。 月儿道:“我给你洗吧。” “不用不用,也没有那么脏……冬天水太凉,我自己来就行。你有什么衣裳,我也一起给你洗了。” 月儿面红耳赤。 左慈都忍俊不禁,清了清嗓子道:“姑娘还在,我也在呢!” 这个徐云,比谁都精明,但是遇到月儿就变成了铁憨憨。 徐云不好意思了,低头作势要去拍身上的尘土。 容疏却忽然道:“别动,你别动!” 徐云被吓得手停在半空,一动不敢动。 “容,容姑娘,怎么了?您,您别吓唬人啊!”徐云结结巴巴地道。 人吓人,吓死人。 “你身上有香气。”容疏道。 徐云快要被吓尿了。 这玩笑,可真不好笑。 他洁身自好,从来不流连欢场。 去过的有限几次,没有一次不是为了查案。 而且天地良心,他今天弄得一身泥土,泥猴一样,怎么可能是去勾栏里? “你别动。”容疏在徐云面前蹲下,伸手握住他的袍子,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拈起一点土,放到鼻尖闻了闻。 香气愈发明显了。 果然是这个。 徐云:“容姑娘……您……您这样很吓人……您能不能跟我说句话?” 容疏站起身来:“没事。卫宴呢?” “我没有和卫大人在一块。”徐云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的行程,“我去山上取了几袋土回来。” 容疏听他这般说,就明白过来。 卫宴让他去取样,估计要找人查矿的情况。 可是这是黄铁矿,为什么她闻到了金子的香气? 其实容疏在京城和方素素在一起后,每天都被她身上的各种金首饰“熏陶”,对金子的香气渐渐没有那么敏感了。 但是来了这里之后,方素素为了不拉仇恨,聪明地换了银饰和铜饰。 而容疏每天混迹在这些穷困的患者之中,很少能接触到金子,嗅觉变得又敏感起来。 所以今日徐云走得近,他身上的浅浅的香气,才被容疏感觉到了。 黄铁矿和金矿伴生! 容疏的大脑里,不知道为什么闪过这句话。 她后来想了想,或许是因为前世去某个矿产丰富的国家支援时候,听人提过。 也就是说,这里的黄铁矿里,很可能还有金矿! 容疏激动地让徐云先把带回来的“泥土”送到她房间,然后在桌上铺了纸,取了样摊开。 香气清浅,但是靠近了嗅起来,就越来越明显。 容疏基本敢肯定,这里面,肯定有金子。 众人都不是很明白她的举动,不过都没问。 只是徐云忍不住想,容姑娘这是怎么了? 他不好意思直接问容疏,就在心里默念着:大人,您快回来,回来问清楚,属下实在是好奇啊! 容疏今日这番举动,简直像中了邪似的。 卫宴却一直到后半夜才回来。 他今日心情很不好。 在接连查处了几级官员之后,今日在一个负责看守库房的小吏家里,还搜出了上千两银子。 拷问一番之后才知道,他监守自盗,这些银子,是他卖粮所得。 卫宴大为震怒,令人严刑逼供。 结果这小吏,竟然供出四五个人来;并非和他同流合污,而是大家都偷,都假装不知道! 你偷一点,我偷一点,谁也不妨碍谁,反正不偷白不偷。 手里但凡有点权力的,都想着捞油水。 卫宴之前虽然有过心里准备,但是真发生这种事情,还是极其愤怒。 这让他觉得,贪官污吏杀不完,百姓凄惨,江山何以稳固? 所以今晚,他才忙到这时候才回来。 带着一肚子未消的火气,卫宴本来不想来容疏这里。 但是他到底放不下她,就想着,来看看她有没有踢被子也好。 屋里烧着地龙,又有火盆,十分温暖,容疏睡相不好,晚上经常踢被子。 没想到,他来的时候,容疏竟然还没睡,坐在灯下打着盹儿。 “阿疏?”卫宴推门而入,惊讶又心疼,“你怎么还没睡?在等我?我都跟你说了,不用等我。天亮以后,你不要去医馆帮忙了,在家里休息一日。” 铁打的人,也不能这样熬,更何况是她一个瘦弱的女子? 这些天,容疏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巴更尖,眼睛更大。 很多时候,她整个人都是疲惫的。 可是她从来不抱怨。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北城里已经到处都是关于“京城里来的容姑娘”的传说。 容疏为卫宴感到骄傲,卫宴又何尝不是? 容疏站起身来道:“嗯,我本来也没打算去。卫宴,我跟你去山上吧!”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发现跟卫宴说了。 金矿? 卫宴愣住了。 第268章 果真是金矿 容疏见状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卫宴回神,对容疏笑道,“只是这个消息让我很意外。” “总之是好事嘛。”容疏道,“你说发现金矿,朝廷有没有奖励?” 她不贪心,给她一千两银子也行啊。 卫宴哭笑不得:“你想要什么奖励,我给你。” 他给的奖励? 容疏脑海中出现少儿不宜的小人打架的场景。 “你的原本就是我的。”她故意凶巴巴地道,借以掩饰自己的脸红。 “是你的,都是你的,连人带东西。”卫宴拉着她坐下,手无意识地在她白皙的手背上摩挲,“阿疏你让我想想。” 容疏知道他是在想金矿的事情,便道:“也不一定就是金矿,可能就是那一块,恰好含金,等咱们弄清楚了再说吧。” 看卫宴面色凝重,她心里有些担心。 “好。”卫宴点头。 容疏打量着他的脸色。 卫宴察觉到她的目光,笑着道:“是不是吓到你了?没事,我在呢!” 天塌下来,他也自会替她撑起来。 “不是,”容疏摸摸鼻子,“是我太笨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卫宴从桌上拿起一个橘子剥开,又仔细地剥了橘络,然后塞到容疏嘴里。 “我不太明白,铁矿和金矿有什么区别?” 之前发现铁矿的时候,也就是上报朝廷,对国家好,对百姓好,卫宴高兴。 那金矿就不一样了? “有区别。”卫宴明白了她的意思,解释道,“铁矿的话,虽然珍贵,但是不至于昂贵到令人铤而走险……” 金矿就不一样了。 “谁能铤而走险?怎么铤而走险?”容疏还是听得云里雾里。 “很多人,会来淘金。”卫宴道,“或许是百姓,毕竟他们现在温饱难继;或许是有人假装成百姓。还有可能,在上报的过程中,就有人偷挖矿石……甚至,为了把金矿占为己有,你我可能都可以被灭口。” 容疏:“!” 她完全没想到这些风险。 卫宴虽然带了不少人来,但是更多的是靠皇权的震慑力。 而且为了确保更多的灾民得到救助,这些人大都被卫宴派出去“下沉”到了各个村镇。 真要闹起来,他手里那点人根本不够用。 “阿疏,我们行事要更加隐蔽。”卫宴这会儿心里已经理顺了思路,“查明之后,派最可靠的人,直接去见皇上。” 不能经过任何其他中间人,免得横生枝节。 容疏点点头:“那就按照你说的做。” 她觉得,这虽然不容易,但是还不至于让卫宴如此凝重吧。 卫宴能应付得来。 “我如果没猜错的话,”卫宴继续道,“皇上会派人来看这矿山。” “咱们也没想贪污,来就来呗。” 卫宴苦笑,“如果皇上派大臣来就算了,可是如果是几位皇子呢?难免又是试探……” “和我们有关系吗?”容疏弱弱地问。 她深恨自己当年学历史的时候,没有好好学,导致现在不能“以史为鉴”,在这些政治斗争面前那么白痴。 她说自己简单得像草履虫,估计草履虫都不同意——人家不屑与她为伍。 “我们在这里赈灾……” 卫宴非常喜欢“我们”这个平淡无奇的词语。 在此刻,这个词让他觉得,他和容疏亲密无间。 “势必要和来的王爷打交道。如果是心机深沉的,怕以后把我们绑在他船上。” “那可不行!”容疏坚决反对。 好好跟着皇上抱大腿不就行了? 干嘛要去上一艘不知道沉不沉的船? “嗯。”卫宴笑着安慰她,“或许是我想多了。去山上探矿的事情,你先别去,等我派人查个差不多,再让你去帮忙确认一下。” “好。” 卫宴没有休息,连夜找人部署去了。 容疏倒是睡到天亮。 吃完饭出门之前,她先去看了方素素。 “我看没啥事了。”方素素大大咧咧地道,“我自己换药就行,你去忙吧。” “怎么回事?”容疏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烫到?” 思思道:“还不是那个讨厌的女人!” “哪个讨厌的女人?”容疏皱眉。 方素素道:“就是一个乡绅的女儿,对姜昭有意,然后见我和姜昭走得近,就故意耍小手段烫伤我。” “那你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是。”方素素得意道,“我哪里吃亏啊!我抄起勺子,舀了一勺热粥直接泼她脸上!” 容疏:“……” 果然是方素素。 “那也不行。”思思在炕上跺脚,“她泼你,你泼她;可是她先泼的,你还是吃亏啊,素素姐!让姜昭去打她!” 容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仇自己报。”方素素一本正经地道,“咱谁也不靠!打不过再回去找爹。” “找我爹才行,你那爹不好用。”思思无情拆台。 方素素:“对,得找你爹,你爹最好用!” “我爹也是你爹!”思思又开始穷大方起来。 方素素:“好嘞,我看行!” 容疏笑骂道:“你就跟着胡闹。好好养伤,不要碰水,这几天就歇着吧;不跟你贫了,我得去医馆看看。” “去吧。”方素素道,“等着容菩萨救命呢!” 容疏带着左慈和月儿,照常往医馆而去,很快又忙碌起来。 卫宴派人调查了三天,每天晚上都从山上不同地方取回疑似矿石的样本。 容疏一一检查,发现她能够非常清楚地辨别出来含金量的不同。 含金量高的,香气馥郁,拿到手里都舍不得放下。 然后,容疏又跟着卫宴去山里一趟,更加确定了这就是金矿。 卫宴也不放心别人,甚至没有写信,直接告诉徐云,让他回京一定要直接去面圣。 徐云走之前恋恋不舍,对容疏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帮自己看好月儿,千万别把月儿许配给别人。 卫宴见了他没出息的样子,恨不得踹他两脚。 徐云一边跑一边道:“卫大人,别说属下没提醒您,您自己也得防备着点!医馆里想当媒婆的碎嘴老婆子,多了去了!” 第269章 卫宴这道肉菜 徐云扔下这个“炸弹”就一溜烟地跑了。 他要去找月儿说一声,告个别,然后快马加鞭地回京执行任务。 卫宴眯起眼睛看着容疏,“阿疏,那些碎嘴老婆子,都是给月儿说亲的?” 容疏心虚:“……那个,偶尔,也有个别人眼神不好用,给我提亲!不过,我都拒绝了!” 卫宴心里像打翻了醋坛子,酸呼呼的,连说话的语气都带出来了酸味。 “就没有入眼的?” 自己能被容疏吸引,不是因为自己眼光好,而是因为容疏足够耀眼。 明珠于前,不想占为己有的,那是傻子。 医馆里的这些人,都病了,还不忘和他抢人。 “没有。”容疏开玩笑,对着卫宴挤眉弄眼,“我眼睛小,只能容下一个男人。有人先占了地,别人就进不来了。” 卫宴被这句话深深、深深地取悦了,伸手把容疏抱在怀里,咬着牙道:“我后悔了。” “啊?后悔什么了?” 想悔婚啊! 晚了! 她还没吃到的肉,怎么能放手? “后悔假装不认识你了。”卫宴咬牙切齿地道。 知道是他的女人,他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想打容疏的主意? 容疏故意逗他,“那明天,我去医馆里宣告一下,我们已经定亲了?” 卫宴竟然认真地点点头:“好。” 他要宣誓主权! 容疏被他认真答应的样子笑弯了腰。 卫宴幼稚起来的时候,怎么这么可爱? 他们两个,其实从世俗意义上来说,高攀的不是自己吗? 她的父母,是她的减分项。 可观的嫁妆?卫宴喜欢钱的话,他现在能攒下百万家底。 就连皇后的亲侄女,都想嫁给卫宴…… 谁敢说,自己嫁给卫宴不是赚了? “不喜欢别人给你提亲,提一句我都难受。”卫宴道,“明日就告诉他们,我们要成亲了。” “那人家问我婚期怎么办?”容疏扒拉着手指道,“我能告诉他们,就在三天后?” 在这里赈灾的日子,每天都很充实,时间过得飞快。 经过她提醒,卫宴才发现,现在腊月都过了一半了…… 原本三日后,他会上门迎娶容疏,定下彼此一生的名分,携手共入洞房。 卫宴其实并没有经常想共赴巫山云雨这件事情,他只是单纯地想搂搂抱抱亲亲举高高。 不和容疏在一起,他从来不知道自己骨子里,是个多粘人的人! 而一切的一切,都因为这场天灾耽误了。 “阿疏,跟了我,委屈你了。”卫宴歉疚地道。 婚期一改再改,煎熬的是他,被人质疑嘲笑的,是容疏。 外人可能会误会自己对容疏不重视,可能误会容疏有错,可能认为自己左右摇摆…… 总之,少有人敢质疑自己,但是有很多人,会把黑锅一股脑地施加给女人。 但是其实,他可以把一颗火热的心都掏出来给容疏。 “我还觉得你委屈了呢!”容疏道,“你看我既不温柔贤惠,也不冰雪聪明,也没有能帮得上你的家世背景……” 她就凭着“人格魅力”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换来了卫宴这样极品的青睐,她赚疯了好吗? “其实婚礼,只是走个过场,我并不在乎那些。”容疏继续道,“而且,我其实挺怕自己像牵线木偶一样,被人指点着这可以做,那不可以做……” 想起仪式繁琐的婚礼,简直头大。 而且她这么跳脱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犯了错怎么办? 比如到时候喜娘问她饺子“生不生”的时候,她都怕自己脑子一热说,“不生,熟了,好吃。” 容疏之前就有过这个想法,但是觉得惊世骇俗,今日既然话说到这里,她也就说出了掏心窝子的话。 她抬头看着卫宴,目光诚挚。 “在我答应和你在一起的那一瞬间,其实我已经把自己代入了你妻子的角色,也早已把你看成了我的相公。” 慢热不是为了拿捏,而是为了了解,为了决定。 而一旦投入,就不再保留。 卫宴把容疏紧紧抱在怀中,只恨不得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两人再也分不开才好。 “卫宴,我有一个想法——” “你说。” 别说一个想法,就是十个,一百个,他都只会点头答应。 哪怕,要他的命。 ——容疏现在才是他的心肝,是他的命。 “我们还是按照之前定下的婚期成亲吧。”容疏在他耳边轻笑道。 如果一个人,坚定不移地想做一件事情,那所有人事都会给他让路。 她就认定腊月十八是两人成亲的日子,即使东西短缺,即使父母不在这里,即使有九九八十一难,她也能迈过去! 然后,成亲! 不就是成亲吗? 需要什么? 不就需要两个人真心相爱,没有阻力,愿意携手共度一生吗? 这才是两个人成亲最内核的部分。 婚礼啊,仪式啊,那些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而已;一不小心,还可能变成画蛇添足。 最重要的相爱都有了,其他都不是问题。 卫宴先是被她这个想法惊呆了。 这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容疏怎么能这么想得? 不行,他不想委屈容疏,在任何事情上都不想委屈她。 别人有的,容疏必须有;别人没有的,容疏还得有。 他想娶容疏,想把世间所有的美好和荣耀都给她。 容疏说她落子不悔,那他就要让这个单纯炙热的傻姑娘,赢一辈子! 可是心里又有一个可耻的想法,愈演愈烈。 ——娶了她,立刻娶了她,不要等来日,珍惜当下。 卫宴觉得自己这样不对。 然而等到“名分”,定下两人关系的想法如此强烈,以至于两个念头势均力敌,激烈对战。 “千篇一律的婚事有什么好期待的?”容疏坏笑道,“我们在这里,在被我们帮助过的北城百姓的见证下成亲,日后什么时候想起来,不是一段独一无二的回忆?” “我都想好了,我拿出钱来,每个人给发一个大馒头,要点上红色喜印那种!” 被许多人祝福见证的婚姻,他们会幸福的。 最重要的是,容疏和卫宴的想法一样。 一波三折的婚事,再拖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 既然如此,她快刀斩乱麻。 贼老天,你不是不让我成亲吗? 我偏偏有反骨,就一定要嫁出去。 她的年夜饭,必须有卫宴这道肉菜! 第270章 我们要成亲啦 卫宴被容疏这个想法弄得心怀激荡。 但是他也犹豫不决。 踟蹰,不是他的人设。 但是因为在乎,所以谨慎。 他在想,在未来三天内,他尽最大努力,能给到容疏什么样的婚礼? 容疏在意与否,那是她的事情。 但是付出多少,那是自己对她的心。 “阿疏,太委屈你了。” 别人有的,他的姑娘,凭什么没有? 她比所有其他姑娘都好百倍,千倍。 “……可是,我真的不想等了。”卫宴吻了吻容疏的长睫,“这一次,是我亏欠你了。” 他会用一生的陪伴来弥补她。 “这不就好了?”容疏笑着搂住他脖子,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喜欢你呀!” 卫宴听见她轻松明快的“喜欢你呀”这句话,瞬时溃不成军。 想一遍遍亲吻着她,把自己全部都给她。 原来,一个男人深爱的时候,也会生出不顾一切的念头。 想付出,想疯狂而虔诚地付出一切。 两个人,就在这样说话之间,定下了人生最重要的大事。 两个人,也都因为这个决定而激动不已。 第二天,卫宴就开始派人准备操办婚礼。 时间紧,任务重,但是能拿出什么,就绝不吝啬;能想到什么,绝不怕费力。 左慈和月儿都留下帮忙。 容疏自己去了医馆。 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给一个年轻泼辣的小媳妇诊脉的时候,后者就调侃起她来。 “容大夫,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容疏抿唇笑道:“因为你肚子里的宝宝很好。” 小媳妇是因为怀孕,才来请容疏看诊的。 她家是城中的商户,并不困难,完全是因为仰慕容疏的医术才来的。 她是个聪明的,自第一次来之后,容疏叮嘱她下次什么时候来,她每次都按时来。 她也是个泼辣的,在医馆里当着众人的面就敢说,“我要好好生出这个孩子,母子平安。否则我给他们金家赚了那么多钱,我两腿一蹬没了,什么都是别人的了,连孩子都把我忘光了,我多赔!” 容疏倒是很喜欢她快人快语的性格。 不过今天,这性格对容疏就不太友好了。 小媳妇开玩笑道:“我看你是自己有喜事。咱们北城这么多年轻能干的小伙子,就没有你能看上眼的?我有两个小叔子,我娘家还有好几个兄弟,都和你年龄相仿……” 这里的兄弟,包括了堂兄弟,那可不真是一长串? “这些人有一个争气的也好,也能把你留在北城,你们说,是不是?” 周围人纷纷附和。 容疏那么厚的脸皮,被众人起哄,都有些撑不住了。 “别闹……” 我是要嫁人的! 然而她还没说出口,就听旁边一个尖酸刻薄的年轻女声道:“恐怕容大夫看不上这些土包子,人家京城的人,眼光高。人家投怀送抱的,是卫大人那样位高权重的青年才俊!” 这话听起来就十分刺耳了。 容疏没有立刻说什么。 因为这就是一只嫉妒自己的酸鸡而已。 然而刚才挑起话头的小媳妇却直接怼了,“怎么,卫大人那样的青年才俊,你不喜欢?你不喜欢,打翻了你娘的陈年旧醋缸子?” 她本来说话是想活跃一下气氛,结果这个讨厌的人出来酸。 如果容疏下不来台,那不是她的错? 所以小媳妇嘴皮子像刀片一样,犀利地一顿输出。 “你也不用眼红嫉妒,有本事你也去投怀送抱,看看卫大人是扶你一把还是一脚给你踹出去三丈远!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在这里对容姑娘指手画脚。” “别的不说,就冲着容姑娘,人家辛辛苦苦留下,给北城几百个人看病,分文不取的恩情,我也就恨我自己没本事;我要是有本事,容姑娘喜欢卫大人,你们信不信,我能把卫大人绑了送给她?”仟韆仦哾 众人哄堂大笑,再也没有人去关注酸言酸语。 刚开始呛声的女子闹了个没脸,捂着脸跑了出去。 小媳妇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不要脸皮的东西!还敢跟容姑娘争!” 容疏:“……” 小媳妇又来打趣容疏:“容姑娘,我说得对不对?” “不对。”容疏扫过周围一圈吃瓜若渴的患者,心说瓜才治百病呢! 她一本正经地道;“卫大人的话,不用你们绑,我自己来就行了。” 床笫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众人没想到,她竟然也能顺着小媳妇的话说下去,愣了下之后,笑声更高了。 小媳妇对容疏竖起了大拇指:“怪不得我就是喜欢你,容姑娘和我,能吃到一锅里。” (贺长恭:嘤嘤嘤,云清,有人剽窃!) 容疏大笑。 这时候有人提醒道:“开玩笑归开玩笑,但是就别带着卫大人了吧。” 虽说卫宴确实在这里做了许多好事,众人爱戴。 但是那不代表着,这是个可以说笑的对象。 小媳妇瞪了说话的人一眼道:“咋,卫大人还能跟我们这些女流之辈计较?再说了,咱们也没说他坏话,这不是夸他好吗?不好能让这么多人都喜欢吗?” 容疏笑道:“你说得对。卫大人不会计较的。他要是真的计较,我就让他跪搓衣板去。” 这话她说得,自然流畅,声音轻松又悦耳。 然而,就是最后这句话,让所有人跌破眼球。 泼辣的小媳妇,都是反应了半晌之后才不敢置信地道:“容姑娘,你这话,这话什么意思?你和卫大人……” 容疏这才落落大方地笑道:“诸位,后日是我和卫宴成亲的日子。雪灾在前,不宜铺张浪费,不收礼,也没有什么繁文缛节,只求各位给我们做个见证。” 小媳妇用力拧了自己一把:“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说成亲就成亲? 自己不就开个玩笑吗? 咋,她这嘴,什么时候开光了? “我要让我儿子中状元!”小媳妇连忙摸着自己的肚子大声地道。 这时候,却没人再管她的“胡话”,众人只看着容疏。 有人道:“容姑娘,你,你……就那次,和卫大人结下了不解之缘?” 原来,一扑就能成事? 多少姑娘都得把大腿拍红啊! 原来,卫大人吃这一套啊! 第271章 嫁衣 容疏预料到了众人会惊讶,但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想。 “其实……”她哭笑不得,不知道如何解释。 “其实容姑娘这样的,谁不喜欢?”小媳妇又脆生生地开了口,“依我说,是卫大人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来容姑娘的不一样。哎呀呀,这门亲事怎么那么好!” 这婚事,她赞成了。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附和,夸赞两个人郎才女貌,珠联璧合云云。 不管事情经过如何,现在容疏开口认爱,傻子才不祝福。 小媳妇又热情洋溢地问容疏:“后日就成亲吗?那容姑娘你怎么还来这里?” 容疏看着排成长队的患者,笑道:“也没什么要准备的,一切从简。” “该准备的也得准备,嫁衣有吗?聘礼嫁妆那些准备不及的怎么办?” 容疏:“……没想过。” 她实在没想那些,就想着大家一起吃顿饭,拜个天地,有个见证就行了。 繁文缛节让人疲惫,还费时费力费钱。 这时候有认识小媳妇的人笑着打趣道:“尚四奶奶,容姑娘还没着急呢,你怎么就急起来了?我看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帮帮容姑娘。” 小媳妇的夫家姓尚,是北城有名的商户。 尚家乐善好施,这次雪灾也出钱出力。 尚四奶奶亲伯父是隔壁县的知县,家境在这里也算“显赫”,所以尚家上下对她也十分宽容。 她怀孕之后总担心孩子不好,听说容疏医术极高,就慕名而来。 “我怎么闲着没事了?”尚四奶奶啐了一口,“不过容姑娘要是嫁给卫大人,让我帮忙张罗,那是我们尚家的荣幸。” 说话间,她看向容疏。 只要容疏开口,她立刻就能拍板应下。 她是自己想帮容疏,但是尚家,如果能搭上卫指挥使,那简直是走了狗屎运。 容疏却笑着摇头道:“多谢,就不麻烦了。” 尚四奶奶也是个极精明的,当即岔开了话题。 可是容疏晚上回去的时候,尚四奶奶却差人送来了东西。 来送东西的丫鬟也是个口齿伶俐的。 “四奶奶说,什么都能省俭,嫁衣也不能少。这身嫁衣,是府上六姑娘的。她明年年底才成亲,所以先送给您试试。您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收下,这是托人在京城锦绣阁买的,花了二百六十两银子。” 嫁衣十分精美,花样繁复,金银线在烛光下流动着光芒。 左慈看过之后,对容疏点点头。 这嫁衣,二百六十两银子是公道的价格。 容疏便让月儿取了三百两银票给丫鬟,“帮我谢过你家四奶奶,若是不嫌弃,请她后日来观礼。” 月儿给丫鬟也抓了一把钱。 丫鬟来之前定然是得了嘱咐,并没有推脱就把银票收下,行礼谢过容疏的赏赐。 “四奶奶倒是说了想来,”丫鬟笑道,“只是她现在怀孕不方便来。府里另外有些给六姑娘准备的嫁妆,明日让人送来给您看看,挑着您能用的先给您。” 容疏怕麻烦,下意识地想拒绝,却听左慈道:“别的倒也都能买到,只幔帐喜被一时之间找不到好的……” 哦,对,床上用品,还得大红的。 “都有,都有。”丫鬟连忙答道。 月儿送她出去,左慈对容疏道:“姑娘,很多地方有讲究,怀孕的妇人是不能参加婚礼的,免得冲了新人的福气。” 容疏:“啊?怪不得尚四奶奶不来。” “尚四奶奶是个聪明人。”左慈笑道。 容疏点点头,“她把这些东西送给我,我肯定不会收。但是转卖给我,我给了银子,还领她人情。” 这件事情做得极妥帖漂亮。 “这成亲确实有些仓促了……”左慈道。 所以许多东西都没有准备。 容疏以为她要唠叨自己,忙道:“姑姑,我和卫宴的婚事,再拖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了。” 她心里总觉得,拖长了对两人的关系,没有什么好处,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波折。 左慈笑容温婉,“奴婢也赞成您的想法。然而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总是不想您委屈太多。” “不委屈不委屈。”容疏笑眯眯地道,“你看嫁给卫宴,别人立刻来攀附,嫁给别人能行吗?” “姑娘,您看重的,又不是卫大人的权势。” 容疏有比卫宴更好的选择,比如沈独。 但是她没选。 卫宴却找不到,比容疏更大气更聪明更合适的另一半。 “咦?”容疏道,“这么晚了,卫宴怎么还不回来?” “卫大人说过,他今晚会晚些回来,您可能是忙忘了。” “我没忘,但是也太晚了吧。”容疏嘀咕道。 她都开始犯困了。 左慈笑道:“今晚估计得很晚,您别等了,累了一天,先好好休息。明日您还去医馆吗?” 容疏道:“去。” 后日才成亲,总不能明日就什么也不干,在家里等着洞房花烛吧。 ——那不得把人给急死? 嘿嘿,上菜,上大肉! “对了,卫宴说他去哪里了吗?”容疏又问。 “应该是忙完公务之后去准备婚礼需要的东西了。”左慈笑道,“虽然条件有限,但是大人对您很上心。” 容疏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道:“他对我不好,我也不肯嫁他。” 不过,真的不用。 她想不出来,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而且按照规矩,成亲之前这几日,不宜见面。”左慈又道。 容疏:“哦。” 她好像也隐约听说过这个讲究。 但是她和卫宴,都不是讲这些规矩的人吧。 否则,怎么会有这场婚礼? “卫大人的意思是,还是有些敬畏心。”左慈解释道,“所以他回来了,也不过来,等着后日娶您过门。” 容疏心说,干嘛相信那些? 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从哪里出嫁?他把我娶到哪里去?” “大人现在去安排的,也有这件事情。” “哦。”容疏歪头看向左慈,“姑姑,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奴婢虚长您几岁,规矩上知道得略多些,所以大人和奴婢说了一些。” “比如呢?”容疏好奇。 第272章 婚姻的不公 左慈欲言又止。 “怎么,还得保密?”容疏忍俊不禁。 该不会是避火图吧。 那就大可不必了,这个她真的懂,完全不用。 “您很快就会知道了。”左慈到底没说出口。 第二天,容疏照常去了医馆。 不过众人都知道她明日成亲,所以下午的时候,都催促她早点回家准备。 ——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新娘子。 成亲之前,还在为别人忙活。 容疏却坚持到了暮色降临,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才回去。 她回去的时候,府里正忙得不可开交。 “姑娘,”左慈跟她解释道,“卫大人本来想按照您的想法,每个人发大白馒头,但是后来考虑一下,年关将近,不如每个人发一斤白面,可以留着过年家里包一顿饺子吃。” 她刚正在带人盘算已经送来的面粉重量,这会儿鬓角还沾染上了白色的粉末。 容疏点头道:“比我想得周全。” 毕竟马上要过年,吃顿白面饺子,是多少人,尤其是孩子的期盼。 “另外准备了发糕,盖了大红的喜戳,也每个人分上一块。这是素素姑娘的意思,买发糕的银子,也是她出的。” 素素…… 容疏心中感动,道:“素素呢?” 素素攒的那一点儿银子,是留着傍身养老的,虽然后来有卤味铺子的补贴,但是也没多少银子,架不住这样花销。 “带着思思姑娘在屋里玩,等您回来吃饭。”左慈道,“今晚她说要跟您一起睡,所以有话,晚上可以慢慢说。” 她觉得,容疏今晚应该睡不着了。 容疏闻言点点头。 吃过饭,方素素让思思跟着左慈去睡觉。 思思显然有些不高兴。 她已经习惯了跟方素素在一起。 但是可能提前方素素和她说好了,所以即便恋恋不舍,不情不愿,她也还是跟着左慈去了。 小东西情商非常高,到了左慈房间,就一阵甜言蜜语,把人哄得晕头转向。 “姑姑,我最喜欢你了!” “姑姑,你头发可真好。” “姑姑,我睡在外面保护你!” 左慈听着她小嘴叭叭的,笑着哄她道:“快点睡吧,您睡了之后,奴婢再出去看看其他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紧张的婚事筹备,她现在心里也七上八下,怕到时候哪里出差错。 “那姑姑去吧,我自己睡就行。”思思懂事地道,又跃跃越试,“要不,我帮你一起去准备?” 这个著名的晚睡选手,不放弃任何可以晚睡的机会。 左慈却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道:“还不着急,后半夜才忙,奴婢先看着您睡觉。” “哦。”思思怏怏地道。 左慈替她解头发。 今日方素素给思思扎了很多小辫儿,一根一根解开,要费些功夫。 思思坐在梳妆凳上,在镜子里看着左慈。 她忽然问道:“姑姑,你们为什么都不高兴?” 左慈动作一顿,随即笑道:“这话怎么说的?谁们不高兴了?我挺高兴的。” “骗人。”思思噘嘴,“你们都不高兴。你不高兴,素素姐也不高兴……是不是因为容姐姐要成亲?可是成亲,不是好事吗?” 尤其她一直都觉得,容疏和卫宴就是一对啊! 他们成亲,有什么坏处? 成亲又热热闹闹,多好啊。 思思已经幻想了很多次,堵门讨要红包的情形。 她期待! 左慈叹了一口气,对上思思天真灿烂,又充满疑惑的水眸,她轻声开口道:“自古以来,嫁女儿的,总是担心多一些。” “为什么?” “因为会担心自家女孩,嫁到了别人家被欺负。” 思思想了想,“卫哥哥会欺负容姐姐吗?” 她怎么觉得反过来呢? 容姐姐一生气,卫哥哥肯定得害怕。 “不会。”左慈道,“卫大人对容姑娘,是很好很好的。” “对呀。”思思道,“那姑姑你还担心什么?我还当有什么大事呢!咱们家不存在你说的那种情况,要真是那样,我让我爹给容姐姐撑腰!” 她和她认的姐姐们,可以实现爹共享。 左慈哭笑不得。 思思却理直气壮地道:“我没有吹牛。我问过了,我爹比卫哥哥官职高!” 官大一级,就是好用。 左慈道:“容姐姐没有白疼你。为什么担心,或许是因为这个世道,对女子太刻薄了。” “什么刻薄?” “相公对妻子拿腔作势,要求妻子这样那样,仿佛才是正常的;而对妻子体贴一些,就好像他们是天下第一等好的相公;殊不知,妻子一直都是那样对他付出的。”左慈垂眸道。 在婚姻之中,最大的期待是夫妻彼此付出,恩恩爱爱。 可是更多人求上得中,求中得下,求下而不得,付出的永远比得到的多。 “……不过卫大人不会。”左慈又道,好像在自我安慰一般。 卫宴为容疏做了许多许多,甚至她的到来,都是卫宴的安排。 “就是嘛!”思思道,“卫哥哥不会就行了。别人怎么样,咱们也管不到呀!” 这话听着明显不符合年龄。 左慈笑着问道:“是素素教你的?” “对呀。管好咱们自己。”思思道,“不过听姑姑说完,我觉得还是不要嫁人了,好麻烦。” “是很麻烦,要去伺候姑嫂,看人脸色,相夫教子……但是不成亲,也很麻烦。” “为什么?”思思不懂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已经开始暴躁了。 “因为别人会说闲话。” 左慈庆幸自己没有回到父母身边,否则她的存在,也会让家人承担巨大的压力。 “那以后我娶个男人,在侯府住,谁说闲话就让我爹揍她们!” 左慈笑着摸摸思思的头,“嗯,奴婢伺候您梳洗睡觉。” 有些事情,拿捏尺度,并不容易。 既不能把思思养成傻白甜,又不能让她对未来心生沮丧。 ——要在看清楚真实生活的黑暗压抑之后,仍然保有积极向上的能力。 与此同时,方素素正在给刚刚沐浴完的容疏绞头发。 “你猜,我今天为什么跟你睡?”她笑嘻嘻地道。 第273章 闺蜜私语 容疏白了她一眼:“你觉得我傻吗?当然是因为我要成亲了,以后我得去睡卫宴,没空睡你了。” 有异性,还要什么人性? 方素素大笑起来。 “你的祝福我收到了,但是发糕的银子,我自己出。”容疏道,“你不是天天吹嘘要给思思留家产吗?现在这样挥金如土,我看能剩下什么。” “就当做好事呗,不用你管了。”方素素很坚持,“我这辈子多积点功德,下辈子不要再遇渣男。” “姜昭渣吗?”容疏问。 她很认真。 这些日子,姜昭和方素素,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没他什么事。”方素素道,“不提那些,我今日可是受人之托来的。” “我看着你这样笑,就觉得没什么好事。”容疏道,“说吧。” “哈哈哈,姑姑可能以为我身经百战,让我今晚好好指点你一下。” 容疏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原来不用避火图,是要真人教学啊。 她也笑了,得意挑眉:“咱们俩谁指点谁,那还不一定呢!” 她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啊! 还是一个养猪场那么多的猪! 方素素:“瞎扯,你知道什么?” “那让我听听,你有什么赐教?”容疏挑眉道。 “咬紧牙关就行。” 容疏啐了她一口:“我上刑场啊!” “反正就是那么回事,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很疼,你准备点药膏,剩下的男人都会。” 容疏:我也会……吧。 她并不担心这个。 这是动物本能。 经验这种东西,摸索摸索就有了。 她可以多摸几下。 “我想和你说,其实不是这个。”方素素认真了不少,直直地看着容疏的眼睛。 她说:“阿疏,对自己好一点。卫宴很好,但是你答应我,永远爱自己多一些,即使他有一百般的好。” 容疏闻言顿了片刻后点点头。 她会记住的。 任何时候,先学会爱自己,保护自己,才会更好地去爱人。 “对自己好点,咱们女人不容易。”方素素替容疏梳理着头发,一下一下,轻轻地…… 她失去的幸福,也一起给容疏。 请她一定要加倍幸福。 “素素,你和姜昭,其实……” “不提那些了,是你的好日子。”方素素打断她的话,“你成亲不成亲的,以后我们都还在一起,以后再说。” 容疏知道她这是不想提起,便点头称是。 月儿端着梅花汤饼进来,“姑娘,素素姑娘,吃点东西吧。” 方素素看着她道:“这下徐云更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月儿面红耳赤。 容疏笑道:“月儿脸皮薄,你可别逗她了。” “想逗你,奈何你脸皮比城墙还厚,逗不动。” 月儿闻言忍不住露出笑意。 姑娘和素素姑娘,就像亲姐妹一样,真好。 第二天,容疏早早就被方素素从被子里拽出来梳妆打扮。 外面已经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开始发东西了?”容疏忍不住问道。 这数九寒冬,不知道在外面排队冷不冷。 “没有。肯定不是,等着拜堂之后再发,否则拿了东西,人不全跑了?”方素素道。 月儿从外面掀开帘子进来,往手心里哈气,“姑娘,外面来了好多人,大都是您之前的患者。” 容疏有些惶恐,“这大冷天的,来这么早……” “姑姑正带着人,给他们倒热茶喝。”月儿笑道。 她其实没有多少伤感。 因为姑娘现在,和嫁给卫大人,其实没有多大区别。 李婶子也是个好相处的,可以预料到,姑娘未来的生活,依然和现在一样自由幸福。 “思思呢?”方素素问。 “跟着姑姑,在外面凑热闹,玩得很高兴。”月儿道。 方素素笑骂道:“她就是爱凑热闹。” 月儿捂嘴笑道:“姑娘,外面来的人,都说您不收礼,他们心里难安;可是也确实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 “啊?”容疏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 这下文她已经很熟悉了。 “给您磕个头”…… 可千万别。 这么多人磕头,她怕自己被送走。 月儿见状忙道:“姑娘,您放心,姑姑在呢!姑姑和大家说了,不让磕头,说您年纪轻,不能折了福气。” 容疏:“好,那就好。” 磕头这一套,再给她几年适应一下。 “不过,”月儿偷笑,“大家说,不能给您磕头,就祝您……” 咋还卖起关子来了? 容疏试探着道:“百年好合?” “有。”月儿点头笑道,“什么吉祥话都有。但是有人起了个头,说祝您生八个儿子,其他人现在都在附和。” 容疏:我真的栓q。 生八个儿子! 她是母猪吗? 传话下去,卫宴不行,八个没有,四个也没有,最多两个! 打个骨折! 方素素笑得直不起腰来。 “容疏,我,我也祝你生八个儿子!我不贪心,分两个给我就行。” 容疏瞪她:“生十八个好不好?” “那就更好了。” 笑闹过后,方素素帮容疏换上嫁衣,打量着她道:“真好看啊。咱们认识这么久,我觉得你现在是最好看的。” 原来,女子穿上嫁衣的时候,会如此美丽。 方素素替容疏整理嫁衣的时候,忍不住伸手摩挲着嫁衣上精美的刺绣。 她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给自己准备一套嫁衣,等她百年之后,就穿着嫁衣入棺,也算此生不遗憾了。 容疏隐约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美得不可方物的脸,认真地道:“素素,我听人说,新娘可以把好运传给朋友,让她们早日嫁出去。倘若是真的,我把我的这份祝福给你。” “那不是打水漂了?”方素素说着,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她抱住了容疏,下巴抵在她肩头:“好好幸福,连带着我那份一起。” 狠狠地幸福吧,傻容疏。 容疏以为自己不会想哭,因为嫁给卫宴,她得偿所愿。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眼眶微热。 上天啊,请您慈悲,睁开眼睛,照顾一下素素好吗? 第274章 成亲啦(一) 外面响起了锣鼓声,鞭炮声,人声鼎沸。 容疏知道,是卫宴来了。 她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方素素看着她拧着帕子,笑道:现在才紧张,早干什么了?” 之前指点江山,这样那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再说,你紧张不紧张,都要被卫宴抱走,想开点。” 容疏:“……” 月儿笑着掀开帘子进来:“姑娘,卫大人来迎亲了。” “他,”容疏眨眨眼睛,“今日好看吗?” 她自己谢绝了浓妆艳抹,但是也精心打扮了一番。 镜子里的人,让她有些不敢认。 她期待给卫宴一个惊喜。 她一个向来相信实力,不媚俗,不取悦男人的人,今日却如此期待看到卫宴眼中的惊艳。 因为喜欢,所以在乎;因为在乎,所以紧张。 没有任何功利的目的,单纯希望自己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快乐。 “好看!”月儿道,“卫大人今日竟然直接穿着飞鱼服来迎亲。” 卫宴飞鱼服,绣春刀,高坐马上,正居其中,被两侧和身后的锦衣卫簇拥而来,宛若高岭之花,只可远观。 月儿都看直了眼睛。 容疏笑道:“他倒会省事。” “我得出去看看。”方素素迫不及待地出去。 容疏:“……” 她也想看看。 可是她不能。 她得等晚上才能看到。 左慈拿过盖头来替她盖上,轻声道:“姑娘,不要紧张。按照素素姑娘教您的,女人都得受这一遭罪。” 容疏:没有,我真没有想那个! 她明明在想卫宴今日如何好看,怎么就跨越到了床上那点事情? 她一点儿都不紧张。 她跃跃欲试。 她这个社恐,紧张的是婚礼的流程,怕自己出糗。 不过左慈找方素素给自己“启蒙”这件事情,绝对失策。 如果她真的一无所知,信了方素素,到时候不得紧张成一根木头? 没事。 她可是见过大场面的,看得多,只差自己上了。 嘿嘿,哈哈,羞…… 容疏不用拜别父母,容琅也不在,不能把她背到花轿上。 可是新娘出了门,脚不能沾地。 容疏之前打听过习俗,但是既然没有亲人,那就得随机应变。 所以她打算自己走出去。 她坐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外面声音越来越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人群的欢呼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容疏有点着急。 她觉得自己这场婚礼引起的轰动,就像台风过境。 而她身为新娘,就像那平静的台风眼,和那些热闹都无缘。 嗐。 “姑姑,来了吗?”容疏实在等得有点着急,忍不住问道。 “阿疏,我来了,我来接你了。” 卫宴的声音? 他怎么就进来了? 容疏下意识地伸手要掀开盖头,却被左慈按住手,“姑娘,您多少,也尊重一点习俗吧。” 容疏:“……哦,我就是想知道,卫宴怎么悄悄就进来了?” 外人的人,能放过他,让他这么容易就闯关成功? 卫宴过来握了握她的手,带着几分平时没有的得意和骄傲道:“我作弊了。” 容疏:??? 好啊卫狗,你出息了。 别人考试作弊,你娶亲作弊? “我刚从马上没有下来,直接跳墙进来了。”卫宴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声音低沉而又深情。 他说,“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你,把你娶走。” 容疏:喂喂喂,不要恋爱脑。 什么娶走? 不是说好了,轿子围城转一圈之后,还得回来,只是换个院子而已吗? 下一刻,容疏觉得整个人身体一轻,已经被卫宴打横抱了起来。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阿疏,我抱你上花轿。” 从今而后,他是她的父亲,她的哥哥,她的相公,是她生命中一切缺失的角色。 容疏:我缺个儿子,还缺个孙子。 可是此刻,她正听着卫宴极快的心跳声,知道这个人,比自己还紧张。 容疏心里满满地被期待和幸福填满。 她这条咸鱼,何德何能,被卫宴捡起来? 深知余生风雨交加,然而和你并肩而立,我心生无限勇气。 在人生嘈杂之中,容疏轻轻对卫宴道:“渐离,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没有放手。 谢谢你,让我对凉薄的男女之情生出了期待,还开花结果。 卫宴沉默了片刻,嘴角忽然露出灿烂的笑意。 他喊了一声:“娘子。” 娘子,她是他的娘子了! 名正言顺,昭告天下,再也没有能把他们分开。 容疏听出了他这两个字之后的激动,轻笑:“傻子”。 而卫宴,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却像打开了什么魔盒—— 哦不,打开的是复读机。 “娘子,娘子,娘子……” 在无数人的瞩目之中,他一声声喊着,声音越来越大,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深,最后变成了狂喜。 众人:“……” 高冷的面具,就这样碎了一地吗? 别人中举高兴得疯了,这位娶妻就高兴疯了? 这是让女人缺着了? 不,那不可能。 别说卫宴位高权重,就是不考虑他的家世身份,单单这容貌气度,就已经能让很多姑娘趋之若鹜了。 可是眼前这,到底怎么回事? 锦衣卫们今日陪着主子,也是遇到喜事,精神奕奕。 他们毫不吝啬地分享了“最高机密”。 “容姑娘有药!” 之前天天让人给卫大人送药,卫大人喝了之后就对她言听计从,爱之如狂。 这话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可能就一笑而过。 但是大家都见识过容疏的医术,不少人对这种说话,不敢说完全相信,但是也怀疑有可能。 年轻的女子们共同的心声:求药!高价求! 卫宴喊了好多声“娘子”,在众人的围观之下,把容疏抱进了轿子里。 思思见那花轿宽敞,跃跃欲试,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跟着沾沾光,体验一下? 嫁人那么麻烦,她可能这辈子也不考虑了。 但是没有体验过,也挺遗憾。 是不是今天该体验一下? 不过感觉大人们,好像不会同意呢! 思思捏着厚厚一沓红封,思忖片刻,抬头看向方素素。 第275章 成亲啦(二) “素素姐,你怎么哭了?”思思像发现了新大陆,随后叉着腰,气势汹汹地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是谁!” 方素素笑道:“哪里有人欺负我?我就是觉得很感动。” “感动?” 这是思思还不能理解的。 “嗯。”方素素点头,“以后你就懂了。” “哦,那就等长大以后再说吧。” 不懂的事情,思思才不会为难自己。 “咱们也跟着花轿去玩吧。”思思道,“反正一会儿还回来。” 她觉得上花轿不太现实,就退而求其次吧。 “让姜昭带着人保护你,我还得在家里张罗。” 一会儿得给众人分东西。 昨晚容疏不放心,特意叮嘱她,一定得带人维持好秩序,避免出现踩踏事件。 今日这样的大喜日子,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幺蛾子。 “那我也不去了。”思思道,“我帮你张罗。” “好。” 再说容疏,在轿子里坐着无聊,想起左慈给她准备的梅子,就偷偷从袖子里掏出来,塞了一颗在嘴里。 左慈说,一会儿会有颠轿子这个环节,可能会不舒服,所以提前给她准备了这个。 容疏理解为晕车。 可能确实会不舒服。 所以她吃了一颗梅子之后,就没舍得继续吃,等着之后被颠轿子的时候吃。 然而一直等到轿子落地,她也没吃上第二颗。 卫宴又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容疏还有些恍惚。 今天忙中出错,落下个步骤? 没事没事,没有十全十美的,正好她还不想被颠呢! 不过,卫宴为什么还要抱她? 落轿之后,不是两个人一起走进去的吗? 卫宴:我爱抱。 众人又是一片起哄声。 两人进去之后,在众人的见证之下拜了天地。 容疏被扶起来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接下来就是送入洞房,她今天的任务完成大半了。 接下来就是不可言说的部分,不怕丢人! 她提着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没有出错,然后顺利坐到了新房的床上。 卫宴用秤杆掀起盖头。 四目相对间,容疏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惊艳以及……深情。 卫宴在傻笑,像个二百五。 “傻不傻?”容疏嗔道。 突然就不紧张了,因为卫宴比她更紧张。 喜娘把酒端上来,两人喝了合卺酒。 左慈见卫宴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说话,就傻傻地坐在那里,用目光一遍一遍地描画着容疏的眉眼,忍俊不禁。 卫大人得偿所愿,是真的高兴。 她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提醒道,“大人,您该出去待客了。” 卫宴内心抗拒。 可是他知道自己得出去。 总不能让人说,他迫不及待地要洞房吧。 虽然,他确实也是那么想的。 对于洞房这件事情,除了有期待之外,他还有很多紧张。 就像第一次进考场,虽然自己觉得功力深厚,奈何不答卷交卷,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分数。 想要被检验,又害怕结果不尽如人意。 纵使知道补考机会很多,但是谁不想第一次就考满分,以后次次满分? “快去吧。”容疏也催促他,“你出去了,我也歇歇。” “那我让人送吃的进来,你吃完之后睡一觉,不用等我。” 容疏:“……” 现在她怎么听见“睡觉”这样的字眼,就开始不纯洁? 只是,洞房花烛夜,让她一个人先睡,卫狗你确定? 卫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妥,描补道:“等我回来,你也该醒了。” 然后大家可以玩通宵? 卫狗,你是懂洞房花烛夜的。 卫宴出去之前,还特意帮容疏把那好几斤重的头冠摘下来,又叮嘱她先换了衣裳,否则不舒服。 最后容疏受不了他絮叨,把她给撵了出去。 方素素这才松开捂住思思嘴的右手。 ——她真怕小祖宗,在这种场合下,说出什么忌讳的话。 方素素希望容疏的婚礼完美,不要留有任何缺憾。 容疏换了轻便舒服的衣裳,长出一口气,“吃饭吃饭!饿死了!” “你好歹有点忌讳。”方素素白了她一眼。 思思没说的,让容疏自己给说了。 谁大喜日子死啊活啊的。 “没有那么多忌讳,吃饭吃饭。” 左慈帮容疏盛了一碗莲藕排骨汤。 容疏一边大口喝汤一边问:“早上就不让我吃饭,姑姑你给我准备的梅子我也不敢吃,等着颠轿子……” 结果等了个寂寞。 早知道,她把梅子吃了也好。 哦,会泛酸水吧。 “卫大人吩咐过轿夫,不让他们颠轿子。”左慈笑道,“奴婢也是刚才问了才知道。” 方素素拈起梅子咬了一口,“酸,我更酸了。” 思思:“那你别吃了啊。” 怎么跟自己较劲一样? 方素素:“我不吃,有人硬往我嘴里塞!” 就在旁边,想不看这俩人秀恩爱都不行。 吃过饭,方素素就要带着思思离开,又催促容疏去沐浴。 “知道了。”容疏笑着送两人离开。 月儿道:“奴婢去准备热水去。” “不着急。”左慈拦住她,“回头等卫大人回来一起就行了。” 容疏脸红。 姑姑,没看出来啊,你是老司机啊! 鸳鸯浴,想想都让人期待。 “阿斗哪里去了?”容疏无聊,也不好意思看书,只能撸狗。 “是啊,阿斗哪里去了?”月儿也道,“奴婢出去找找它。” 过了一会儿,月儿抱着一脸生无可恋的阿斗进来。 容疏看了一眼就笑出声来。 阿斗身上穿着红衣,还系了一朵大红花。 “谁给它穿成这样的?” 怪不得阿斗一副狗生无望的样子。 “思思。”月儿忍俊不禁,“奴婢刚从灶台后面把它找到了,不好意思见人藏着呢!” “思思这个调皮的。” “咱们这附近的猫猫狗狗,都被她装扮了。”月儿笑道。 容疏:好家伙,她寄给卫狗,卫狗的亲人没来,近亲来了这么多? 正说笑间,外面传来锦衣卫给卫宴行礼的声音。 卫宴声音是难得的温和。 “今日辛苦了,都退下出去热闹吧,今日可以多喝两杯。” 锦衣卫们纷纷打趣,被卫宴笑着骂走。 谁都能听出来,他此刻心情极好。 容疏:来了,狗肉他来了!仟韆仦哾 左慈笑着对月儿道:“走吧,准备热水去。” 第276章 关灯,上卫狗 卫宴进来,对着容疏笑。 他面若桃花,似乎喝过了酒。 “喝醉了?”容疏问,纠结了一下,要不要按照左慈教她的,帮相公更衣。仟韆仦哾 算了。 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她还想找人给她脱衣裳呢!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没有。”卫宴有些害羞,耳根子也红了,掩饰道,“没喝酒,就是屋子里人多,热的。” 容疏却福至心灵,一下子明白过来。 “你在害羞!”她忍不住大笑道。 没想到,卫宴点点头:“嗯,我害羞了。” 容疏一下被他的坦白弄得不会了。 她总不能说,别害羞,姐姐教你吧。 好在阿斗出来,对着卫宴一阵狂吠,诉说它今日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容疏才觉得尴尬稍缓。 阿斗:看看看,你成亲,我这倒霉冒烟的! 卫宴今日心情好,看狗的目光都温柔了。 他弯腰抱起阿斗,揉着它脑袋道:“知道你受委屈了,以后小十一不跟你玩的时候,我给你撑腰。” 阿斗:……也还行吧,嘿嘿。 小十一,不知道有没有想它;它倒是挺想小十一的。 左慈和月儿进进出出,送了好多次水。 容疏忍不住道:“够了吧。” 她和卫宴只是洗个澡,不是游泳。 左慈却笑笑没说话,不断地从门口接过下人帮忙送进来的热水,然后送到隔壁浴间。 等到容疏看到浴间里那偌大的木桶时,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要那么多水。 “这么大的浴桶!”容疏震惊地看着卫宴,“是不是做错了尺寸?” “我们一起沐浴。”卫宴的脸还是红的,眼神却已经染上了欲望,眼尾微红勾人。 容疏:“两个人也很大啊……” 三个人都很宽敞。 卧槽,卫狗,你可不能有那种想法。 “宽敞一些,舒服。” 卫宴过来伸手解容疏的衣裳。 容疏这才明白,为什么左慈给她做的这身衣裳,特意用的简洁的一字扣。 她以为是为了赶工,现在却知道,哦,不是,是为了方便卫宴。 可是她来不及吐槽,就已经看着自己的衣衫,在卫宴手中一件件落地…… (和谐) 容疏觉得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身不由己,浮浮沉沉。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又被身后的狂狼拍打着,随波逐流。 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得见天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意乱情迷间,她心里还有一个念头。 ——要告诉方素素,她说的是不对的。 水中分娩可以有效较少痛苦,原来在水里少儿不宜,也有这样的效果。 以后,她可以给方素素传授经验了。 容疏不知道自己怎么从浴桶里出来的,只依稀记得,卫宴好像在温柔地帮她擦拭头发。 她想动一下,想说句话,但是却又被耗尽了所有力气,只能沉沉睡去。 她好像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一觉。 因为真的太累了。 迷迷糊糊间,容疏感觉到了一丝冰凉。 她忽然猛地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自己面前一把放大的剪刀。 而始作俑者卫宴,正侧身支起来,手里拿着“凶器”。 卧槽! 大清早的,吓死人啊! 卫狗以为自己是螳螂,还是雌螳螂,交配后就要把配偶吃掉啊! 卫宴却不慌不忙地“咔嚓”一剪刀下去,把两人头发打成的结剪下来,托在手心给容疏看,“回头放在我荷包里。” 容疏:“哦。” 小样吧,这些小心思还不少呢! 相比而言,她倒像个糙汉子。 “身上还疼不疼?”卫宴把剪刀放到一边小几上,摸着容疏的脸问道。 容疏:“不疼好像,就是腰很酸。” 仿佛身体被掏空,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果然是好用的。”卫宴喃喃地道。 “什么好用?” “没事。”卫宴笑着解释道,“之前姑姑跟我说,嗯,在水里,可能能舒服一些……” 容疏闹了个脸红:“这种事情你还好意思问别人!” “我不会。”卫宴理直气壮地道,“不能不懂装懂,伤了你。但是一回生,二回熟,以后我就知道了。” 容疏:“一边去,别来占便宜。” 卫宴笑着把她搂到怀里,一起在床上滚了滚,心满意足地喟叹道:“阿疏,阿疏,我们是夫妻了。” 容疏:“你以后别酸唧唧地喊我‘娘子’,昨天差点被你把大牙酸掉。” “娘子,娘子,娘子……” 卫宴幼稚得像个叛逆的孩子,不让他喊,他偏偏要喊。 两人在床上闹了好一会儿,直到外面传来左慈清嗓子的声音,容疏才把身上的人推开。 “好了,该起床了,今日太晚了,不知道医馆那边堆积了多少患者排队呢!” 卫宴一愣:她今日还要去医馆? 看起来,容疏确实这么想的。 所以卫宴把话咽了下去,道:“不慌,新婚燕尔,也都能理解。吃过饭再去吧。” “我吃个包子,很快。你也赶紧起来去忙你的。” “好。” 卫宴确实也有很多事情要忙。 他原本想歉疚地和容疏说,只能陪她一日,之后就得去忙活,免得有人浑水摸鱼。 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成了容疏的累赘。 容疏比他还狠,一天都不想休。 ——如何把工作狂娘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这是卫宴以后要面对的头号难题。 容疏起床之后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脆弱”。 走了几步,还是觉得不舒服。 但是好在这种难受程度是可以容忍的。 毕竟是每个月都要流血,却始终顽强顶起半边天的她,轻伤不下火线! 卫宴刚坐下吃了两个包子,就被人喊了出去。 容疏也不生气。 谁没有自己的事业?她忙起来的时候,更是昏天暗地。 等她吃过饭之后,左慈帮她梳理头发出门。 “姑娘,有件事情,奴婢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和您说一声。”左慈轻声道。 “啊?”容疏笑眯眯地道,“说吧。姑姑,咱们之间,不用藏着掖着。” 第277章 深情如斯(一) 左慈笑道:“现在该喊您夫人了。” 容疏“啊”了一声,随即嘟囔道:“怎么觉得我自己,一下从孩子变成了大人?” “您啊,有时候心很细,有时候又粗心的,让奴婢不知道怎么说。” 容疏不服气,“姑姑,不能成亲了,你就开始帮着卫宴,挑我毛病了。我怎么粗心了?” “您看奴婢手中换了新梳子,您发现了吗?” 容疏抬头看着镜子里崭新的雕花牛角梳,道:“什么梳子,不都是梳头发的嘛!姑姑您梳头手艺好,用什么都一样。” “这是大人特意为您准备的。” 卫宴连这样的细节,都事无巨细地考虑到了。 多少男人说自己忙,所以顾不上家里。 可是再忙,能有身负皇命,面对成千上万灾民的卫宴忙吗? 卫宴能做到的,那些远不如他的男人,却做不到。 千言万语,不过一句那些,男人不行,而卫宴很好。 容疏听了,心里也甜蜜。 是的,这就是卫狗,她自己一个人的卫狗。 何其有幸,得他真心相待,能见到他内心所有的柔软和善良。 她要保护好卫宴呀! 这个明明善良,却始终在被恶语中伤的男人。 容疏觉得自己生出了无数斗志。 ——她从来没有想过从卫宴那里索取什么,因为卫宴给得足够多。 她想着给卫宴很多,因为她给得起。 势均力敌的爱情,大抵如此。 她不会做小娇妻,更不会做怨妇,她要和他并驾齐驱,做他的战友,他的爱人。 之前卫宴生辰的时候,她挖空心思给卫宴送礼。 思思不懂。 她问方素素,为什么给别人东西还能那么开心。 她收东西的时候才开心呢! 方素素告诉她,因为容疏足够强大。 容疏从来没有觉得女弱男强,这段感情,她最看重的,是卫宴给她带来的情绪价值。 “当你不用寄希望于一个男人的权势地位金钱的基础上时,而就是看上他这个人,而且你什么都不缺,就能享受到送他礼物的快乐。” ——我享受你给我带来的一切,所以我真心愿意为你付出,并且真诚期待你的快乐。 我因你的快乐而快乐。 说到底,还是不差钱,所以感情才会更纯粹。 容疏的能力,让她在爱情和婚姻中都能从容不迫。 这样的女人,是会发光的。 身边所有的人,都会被她吸引,忍不住想向她靠近。 “我要是男人,高低要跟卫宴抢一抢。”方素素如是说。 然而左慈却比谁都清楚,能让容疏甘之如饴地付出,因为卫宴在她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付出得更多。 “夫人。”左慈改口,动作轻柔地替容疏梳理头发,一下一下不停歇。 她坚信,这样能够让头发更乌黑顺滑。 “嗯?”容疏打了个哈欠,“姑姑想说,卫宴还给我准备了其他东西吗?” 她知道的。 卫宴在某些方面,比她细心多了。 “夫人,成亲之前,大人问过奴婢,成亲有哪些忌讳和讲究。” 容疏点头。 这事她知道。 “奴婢知道得有限,”左慈谦虚道,“但是奴婢知道,元帕必不可少,尤其大人和夫人在外面成亲,老夫人不在跟前……” 容疏:“是哦,我知道这件事情,但是我忘了……” 左慈咋没提醒她呢? 但是她没好意思说,感觉像指责一般。 左慈笑道:“夫人您身边没有长辈指点,想不起来这件事情,也情有可原。这件事情,奴婢提醒过卫大人了。” 容疏:原来是卫狗的错。 看到肉,卫狗就忘了吃肉的礼仪,该打! 他们沐浴的时候,在水里就孟浪起来了。 不能怪她,都是卫狗的错。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耻的想法——要不,做个假的,去骗李氏? 反正这东西,也难辨真假。 左慈想说的,却不是这些。 她说:“卫大人跟奴婢说,元帕这件事情不许跟您提起。” “为什么啊?”容疏诧异道。 她虽然觉得这些是糟粕,但是如果顺手能让大家都舒服的事情,不要再揪着不放,她那么怕麻烦的人,肯定随手就做了。 ——何必在这些小事上,让长辈不愉快呢。 左慈却没有回答。 容疏回头不解地看向她。 左慈垂眸道:“夫人,奴婢也不知道,您可以自己想想,奴婢也只是猜测。” 容疏:又开始死脑细胞了。 首先,卫宴知道这个规矩,却故意不遵守,这也就算了,可以说他天生反骨,讨厌被安排。 可是他还特意叮嘱不让自己知道。 自己知道了会怎么样? 难道还能跟他掰了啊! 容疏自己觉得,她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难道,卫宴是觉得在水里,能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这个好像有点靠谱。 但是转念再想,这算个冷知识吧。 卫宴怎么会知道? 还是感觉不太对。 容疏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卫宴到底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在搞什么呢! 一块原本并不用在意的元帕,怎么在他那里,还做起了文章? 这事也不用他做什么嘛!仟仟尛哾 不就是铺在床上,“流血牺牲”的也是自己啊! 啊! 电光火石之间,容疏忽然想到了什么。 “姑姑!”她睁大眼睛,“卫宴,是不是觉得我不是处子之身?” 因为觉得她不是,所以特意回避这件事情。 至于为什么觉得她不是,大概是因为她开场就和杨成私奔? 卫宴可能觉得,她之前就和杨成有了首尾? 他不相信自己! 容疏本来该很生气的,可是她竟然好像生气不起来,心里还有些……感动? 卫宴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帮自己避过可能的难堪和尴尬? 可是,她真的和杨成没发生过什么啊! 这可太令人郁闷了。 真的发生过什么就算了,可是这样不是给她扣黑锅了吗? 她卖给他的黑锅,他又送回来了,哼! 左慈声音极轻,“奴婢觉得卫大人的意思是,无论您是不是,都不影响他对您的爱重。他对您的过去,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份放在心上的细心呵护,弥足珍贵。 这也是左慈纠结再三,还是把这件可能让人不愉快的事情说出来了。 第278章 深情如斯(二) 因为深情和用心,不该被辜负。 它们应该被知道。 尤其是被容疏这个当事人知道。 容疏心中五味杂陈。 元帕其实证明不了什么。 很多女子,根本就不会落红。 其实她也不保证,自己第一次就会有。 卫宴不知道她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他从来没问,甚至也没调查过。 因为杨成那样的贱坯子,只要卫宴略施压,他什么都得竹筒倒豆子般说出来。 可见,卫宴连查都没查。 他不愿意把自己置于尴尬的境地。 他选择让过去永远尘封,只看未来。 容疏大大咧咧,如果没人提,自己根本想不起来还有元帕这件事情。 如果左慈不说,那这件事情也就彻底过去了。 卫宴不知道过去的事情,但是不妨碍他现在和将来,对自己的深情和体贴。 卫狗…… 真是只傻狗! 容疏直恨不得他在面前,把他捶一顿——看不起谁呢?谁还不是黄花大闺女!想不负责任是不是? 左慈见容疏眼睛里有水光,便知道她都明白了。 左慈松了口气。 还好,容疏没有想歪,没有觉得被侮辱了。 因为卫宴的初衷,真的不是侮辱她,而是对她的珍惜。 容疏倒是没再说什么,吃了饭之后就照常去了医馆。 医馆的人见到她都很惊讶。 尚四奶奶今日也在医馆。 她是来打听容疏成亲的事情的。 卫宴和容疏就没有请客。 酒席上的,都是自己人,以卫宴的属下为主,这样最大程度地避免被送礼。 所以尚家准备了厚礼,结果根本没送出去。 不过后来各家打听到,谁也没被邀请,顿时也平衡了。 反正谁也没占到便宜。 没想到,容疏本尊竟然来了。 尚四奶奶掩唇笑道:“哎哟,卫夫人今日还来医馆,可见咱们卫大人,没有用心啊!” 大家都自觉地把“用心”替换成了“用力”。 容疏笑道:“四奶奶少来嘲笑人了。你新婚第二日,没有认亲,没有洗手作羹汤?我怎么就成了块碎豆腐,提不起来了?” “哎呀,成了亲就是不一样,嘴巴厉害了呢!” 众人大笑。 说笑几句,容疏继续给众人看病。 或许没想到她今日都会来,所以特意来蹲守她的患者不多,今日容疏还算轻松。 随着年关将近,大家都忙着准备过年,为了求个好运,对医馆也比较避讳。 整体来说,医馆的患者比前些日子大大减少。 容疏和其他大夫忙了一上午,基本就没什么患者了。 所以她就和许大夫说了一声,下午回家去了。 她想给卫宴做顿饭。 容疏特别享受做饭的过程。 做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看着喜欢的人狼吞虎咽,对她来说是一种奖励。 “也不着急,奴婢带着月儿准备食材,您先去睡一会儿。”左慈对容疏道。 容疏有点脸红。 她确实困了。 ——昨晚闹得太晚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好,等忙完这一上午,她觉得所有的困乏都找上来,这会儿确实又累又困。 月儿忙道:“姑姑说得对,姑娘,哦不,夫人,您快去歇着!” “好。”容疏也没有再推辞。 厨房里每天都有人采买新鲜的食材。 左慈坐在那里给荸荠削皮。 鲜荸荠脆生生的,带着鲜甜,生吃和炖汤都很好。 月儿则在收拾容疏最喜欢吃的猪尾。 “也不知道卫大人,今日能不能回来。”月儿道。 卫大人实在太忙了。 她虽然理解,但是如果自家姑娘独守空房太久,她还是替容疏委屈。 可是她说完后,却没有听到左慈的回答。 月儿有些惊讶。 寻常这种时候,左慈肯定要回应一二的。 月儿扭头,就看见左慈手里拿着刀,有些失神,手里的荸荠,已经被削得只剩下一点点白白的肉,可是左慈还在无意识地削着。 月儿想喊她又不敢,过来按住她的手,握住刀后才道:“姑姑,仔细手。” 她这样的状态拿刀,真是让人心惊肉跳。 左慈这才回神,对她笑了笑,“没事,就是刚想起了些从前宫里的旧事而已。” 宫里的过去,左慈从来都是三缄其口。 月儿没想到,她现在竟然主动提起。 不过月儿不敢问,只轻声道:“姑姑,还是我来吧。” “好。”左慈也没有推辞,把手里的刀递给她。 方素素带着思思在外面荡秋千,两人欢快的笑声隔着院墙传过来。 左慈忽然道:“人这一生,要明白自己要什么,不能得陇望蜀。”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令月儿十分不解。 不过她点点头,附和道:“姑姑说得对。” “徐云是个好的。”左慈又道。 月儿脸红,低头道:“姑姑,我知道的。” 徐云桀骜不驯,一身反骨,脾气暴躁,可是在她面前,却像一只温驯无害的小绵羊。 “你们俩在一起般配,好好的,要惜福。” “嗯。”月儿点头,“我记着姑姑说的话。” 她对徐云也很好。 她一个平平无奇的丫鬟,能得徐云温柔以待,怎么能不惜福呢? “你们都是有福的。” 左慈说完这句话,就起身去收拾菜去了,并没有再说什么。 月儿感觉她是想起过去被触动,并没有追问什么。 容疏饱饱地睡了一觉后从屋里出来。 她看见左慈靠在厨房门口,仰望着北方的天空,整个人沉静而忧郁。 “姑姑?” “夫人醒了。”左慈回神,对她笑笑,“奴婢已经把菜都准备好了。” “好,我来做。” 每个人都有不想提起的过去,容疏不会去触碰别人的隐私。 卫宴回来得也挺早——相对而言。 他饭点回来了,容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 她给卫宴盛了一碗排骨汤。 卫宴在外面待了一天,浑身都被冻透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直接将疲惫一扫而空。 容疏做了松鼠鱼,是他最爱的酸甜口了。 卫宴吃得心满意足。 “吃饱了?”容疏笑眯眯地问。 卫宴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他之前审问犯人的时候,好像也经常这样不动声色,然后给人致命一击。 现在,他成了犯人? 第279章 至亲至疏夫妻 容疏:先把狗喂饱了再审,省得浪费了她一桌子好菜。 “吃饱了。”卫宴放下筷子,双手拘谨的放在膝盖上,忐忑不安。 容疏:不许这样! 这样好像她是恶霸一样,她最受不了这一套。 她想摸摸他的头。 “也没什么,”容疏道,“就是想起来今日该认亲……” “母亲在京城,”卫宴松了一口气,“回去的时候也不迟。我已经写信告诉她了,她肯定很高兴很高兴。” 让容疏做儿媳妇,是李氏的执著。 这件事情的话,卫宴就不紧张了。 他略挺直了腰。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容疏道:“哦,可是我们忘记了元帕这件事情,可怎么办呀?” 容疏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卫宴,目光别提多无辜。 但是卫宴对此感到害怕。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他暴露了。 容疏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她特意提出元帕这件事情,肯定因为已经知道了。 “阿疏,”卫宴慌了,“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也没有……我就是……不想你纠结……我不是说你就不是,只是万一……” 他脸色涨得通红,急得语无伦次。 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才能让容疏明白,他不是猜忌,不是嫌弃,只是心疼。 容疏“噗嗤”一声笑出来。 “傻子。” 见她还能言笑晏晏,卫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容疏没有误会他的用意。 她是懂自己的。 卫宴心里生出了深深的满足感。 他们总是如此,心意相通。 “首先,”容疏道,“我没有把自己交给过其他任何男人。” “我信,我信你!”卫宴焦急万分地表明心迹。 “我知道你信我。”容疏浅笑,目光平静坚定。 她朱唇轻启,轻声道:“其次,卫宴——我永远不会以恶意揣测你对我的动机。” 那是对卫宴的侮辱。 卫宴却心里一震:“阿疏。” “卫宴,至亲至疏夫妻,我希望我们永远可以对彼此知无不言,永远做彼此最亲近的人。” “我明白你是为我好,但是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我都有坦然面对的勇气。” “我会跟你说真话,无论是什么。” “阿疏,对不起。我……”卫宴艰难地开口道。 他想解释,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用说对不起,”容疏笑了,笑意璀璨而自信,“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对未来相处方式的想法。你待我好,我是高兴的,很高兴。” 只是做法上,有待商榷。 “还有,我也想对你很好,像你对我一样。能为你做事情,我会很高兴。我这么傻,不要让我猜,好不好?” 她目光澄澈干净,笑容清朗坦荡。 卫宴不知道第多少次,深深、深深沦陷在她的温柔理性之下。 “阿疏——” “嗯?” “我想要你。” 容疏:“……” 就不能好好说会儿话吗? 这不是在交流感情吗?怎么一下又上了车? 喂喂喂,清醒点啊! 可是卫宴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她抱起来。 占有她,深深地,完全地占有;给她打上自己的烙印,烙印在她灵魂深处! 容疏婚后日记:你不说话,你说话,你说什么,你做什么,最后的归宿,肯定是床铺。 刚开荤的狗,好可怕。 阿斗:狗没有,勿cue! 它用前爪捂住耳朵都不行了,后来干脆就去左慈屋里睡。 竟然还不行! 原来被祸害的,不止它。 阿斗高兴了些,摇摇尾巴,又去了隔壁院子找方素素去了。 这下好了,耳根清净了。 卫宴:终于掌握了容疏正确的打开方式,而且还在逐步精进技能,自豪。 新婚第三天,第四天,容疏去医馆的时间越来越晚。 众人纷纷打趣,卫大人真是龙精虎猛。 容疏现在脸皮厚了,对这些玩笑话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已婚的妇人们太猛了,什么都敢说。 没关系,她也加入了! 转眼间就来到了腊月二十八。 医馆那边已经极少患者了,许大夫让自己医馆原本的大夫轮流值守。 容疏这样义务帮忙的就不去了,一直等到正月十五上元节过了之后再开工。 想起现代可怜巴巴的三天假,还得来来回回硬凑个七天出来,调休调到崩溃。 现在这半个多月,简直爽歪歪。 容疏躺在躺椅上悠闲地嗑着瓜子,和方素素聊天。 左慈和月儿坐在旁边,围着火盆做针线。 思思在炕上剪纸,剪得乱七八糟,却自得其乐。 “一年又一年,过得太快了。”方素素和容疏感慨道。 “就是。”容疏道,“容琅去西北,都快一年了。” 不知道之前请人给他带去的衣裳是否合身。 如果不合身的话就送别人,最起码她送的那些牛肉干什么的,肯定能吃。 卫宴之前带回来的牛肉,他们自己吃了一些,也给容琅留了一些做成了肉干。 “不用担心他,人家好着呢!”方素素道,“他是个机灵的,又有人照顾。” “嗯。”容疏点点头。 现在西北无战事,所以她也没有那么担心。 “咱们都挺好,你还成了亲;北城这些受灾的百姓,也算熬过一劫,必有后福。”方素素道,“今年,我们过个好年。” 看见月儿心事重重,她打趣道:“美中不足的是,小云哥是不是得年后才能赶回来?” 月儿听她提起“小云哥”三个字,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不敢说话。 容疏笑骂道:“素素,你过分了啊!干嘛欺负老实人。月儿,你不搭理她。” 月儿低着头不敢说话。 但是她心里想的是,徐云离开的时候跟她说,要尽量年前赶回来。 月儿不是很在意他“爽约”,只是担心他路上不安全。 正心事重重,就听外面传来了期盼已久的声音。 “夫人,属下来给您磕头了!” 不是徐云,又是哪个? 容疏都跟着喜出望外,笑骂道:“哪个用你磕头?来找月儿,少拉上我。” 方素素推了月儿一把,“傻了是不是?还不出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小云哥?” 月儿脸通红一片,却还是站起身来,提步出去,嘴角不由带上笑意。 哎,就是今天早上偷懒没有梳个好看的发髻,也没有用点口脂,这会儿后悔了。 第280章 礼物 方素素拉容疏:“走,咱们去看看热闹去。” 容疏笑着打开她的手,“人家那么长时间没见,肯定有很多悄悄话要说,你给人家两个人点时间行不行?” 她才不去讨人嫌呢。 说不定私下,两人还能拉拉小手,搂搂抱抱。 她们在,人家怎么好意思? 方素素大笑。 思思问道:“到底去不去了?” 她在这里等得着急呢! “一会儿再去。”方素素到底没有那么缺德。 “可是我着急。”思思道。 “你着什么急?”方素素笑骂道,“比我还爱凑热闹。” 不愧是她带出来的孩子,这吃瓜精神,青出于蓝胜于蓝。 “我看看我爹,有没有给我带东西。”思思理直气壮地道,“都过年了,看看我爹对我有没有心,哼!” 方素素一愣,随即点着她额头笑道:“人小鬼大。你爹对你没有心,姜昭他们算什么?时时刻刻都对你用心,你却不知道,小没良心的。” “那不算。”思思撅起嘴嘟囔道。 “那怎么不算?”方素素道,“你看我爹派人保护我了吗?其他人有吗?” 那倒是没有。 思思顿时被洗脑。 “再说了,你是不是该给你爹准备礼物?你想到了吗?”方素素又问。 “我,”思思心虚,“我给我爹写信了,你不是经常让我写嘛。” “你爹是不是给你写的更多?你回信还不情不愿呢!” 思思:“好啦好啦,我错啦。我回头给我爹准备礼物,给他写信。” “什么时候?” “过完年。”思思道,“等我收了压岁钱,就可以出去给我爹买东西了!要不,你们提前把压岁钱给我?” 她还可以趁着没过年,再去买两对好看的头花呢! 方素素只让她选一对,说那种粗制滥造的绒花,偶尔戴戴就是。 可是思思不觉得粗制滥造,她喜欢大红大紫,想要许多许多。 容疏笑道:“你心里这算盘打的,我都听到了。” 平心而论,武顺侯真是个极好的男人了。 容疏这么说,多少有那张脸的加成。 但是武顺侯的深情,确实也可圈可点。 虽然他确实忙,不能全身心地陪伴女儿。 但是他看人的眼光,看事情的通透,对女儿的种种安排,都让人无可挑剔。 ——他给思思做了他认为最好的安排,没有人云亦云,没有墨守成规。 思思过得很快乐,而且也可以预见到,她日后也会很好,因为见过更大的世界,见过许多人,潜移默化,不容易被人忽悠。 “那我回去给我爹写信了。”思思拉着方素素,“走,帮我写信嘛。” “不着急,晚上再写,你再好好想想。” 方素素虽然劝思思不要期待,但是她觉得,武顺侯会给思思带东西。 毕竟徐云这一趟回去,对外说的是给李氏送年礼,而且也找了武顺侯帮忙。 所以他回来的时候,应该也会帮忙带东西回来。 如果没有,方素素不会跟思思说,但是自己肯定写信提醒武顺侯。 她对自己的定位,就是思思的奶娘加半个老师。 所以她觉得对思思好的,就会对武顺侯提出来。 之前她也是这么做的,武顺侯基本上会从善如流。 与此同时,月儿正在厢房和徐云说话。 “小云哥,你的手都冻伤了。”月儿看到徐云红肿的手背,眼睛都红了。 这大冬天,寒风凛冽,日夜兼程地赶路,其中辛苦,只有当事人知道。 徐云却满不在乎地道:“没事,一点儿也不疼。你看我手干什么?我让你看这个嘛!” 他手里拿着一支金簪,簪头是两只蝴蝶立在花上。 蝶翼又薄又透,加了鲜艳的珐琅彩,栩栩如生,仿佛受了惊吓就要展翅而飞。 蝶翼微微颤抖着,流光溢彩,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簪子十分昂贵,是徐云大半年的俸禄。 “好看吗?”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月儿。 月儿含泪笑着点点头,“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簪子,给我实在有点可惜了。” “不可惜,我月儿值得最好的。以后我升了官,有了钱,给你买更好的。” 徐云伸手帮月儿别在发髻上,端详了下,“好看!” 值了。 月儿伸手要拔下来。 徐云拦住她,“戴着。” “我想留着过年再戴。”月儿道,“平时戴这个,是不是太扎眼了?”qqxδnew.net 容疏不喜欢这些,她总不能比容疏更奢华。 “那……今天戴着,然后过年再戴着。”徐云想了想后道。 终究是他还不行。 以后坐到了卫大人那般的位置上,月儿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好。”月儿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簪子。 她爱美,喜欢这些,更喜欢徐云对她赤诚的心意。 “小云哥,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做……” “吃了。”徐云偷偷拉住她的手嘿嘿笑,“刚去跟大人回禀的时候,大人在吃饭,我蹭饭一起吃了。” 他回来,已经见过卫宴,把重要的事情都交代完,才敢来找月儿。 “大人成亲的时候,我不在,没能好好闹一场,实在可惜了。” 月儿羞涩地道:“这样也好。省得日后你成亲的时候,别人也有样学样来闹你。” “闹!谁怂谁是孙子。”徐云大笑,飞快地在月儿脸上亲了下,“好月儿,咱们明年年底,也成亲。” 月儿脸红成了苹果,推了他一把,飞快地跑出去。 跑出门外,她又喊道,“你不许走,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给你找药膏去。” “好,不走。”徐云的笑声传了出来。 他也走了出去,在廊下站住,听着里面方素素夸张的声音,面上得意。 “哎呀,这簪子好看呢!”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思思像只上蹿下跳的小猴子,“好看,我也要!” 徐云紧张起来。 他担心月儿把簪子给思思。 毕竟思思是家里所有人的团宠,而且又是武顺侯的女儿。 方素素笑骂道:“你有多少好东西,看见月儿的还羡慕!” “我喜欢这个,我拿我的好东西跟月儿姐姐换,我给她好多!” 月儿轻声道:“这个不行,这是小云哥送给我的。奴婢把那个小草篮送给你好不好?” 第281章 京城来信 徐云闻言,咧开了嘴。 上次思思看上了月儿草编的小篮子,月儿想给她。 可是方素素不让。 她不让思思随便跟人要东西。 思思闻言有些纠结。 那个巴掌大精巧的小草篮,她确实喜欢;可是这簪子,她也喜欢。 方素素点着思思的额头骂道:“羞不羞啊!今日就是月儿姐姐给你,你都不该拿。想要什么,回来跟我说。君子不夺人所好。” “哦。”思思低下头,有些羞愧。 月儿忙道:“只是因为都熟悉,思思才没想那么多。平时在外面,她也不这样的。” “嗯,我知道。”方素素瞥了一眼小可怜,“可是对亲近的人,也同样要有分寸。人和人在一起,再好的关系也得维护来的,一点点嫌隙,都能越走越远。” 思思低头道:“我知道了,是我错了,我不该要月儿姐姐的东西。回头我让我爹给我买一支。” “嗯。”方素素摸摸她的头,“你现在小,别人有的,你也想要,都是正常的。可是说话之前,要想想人家会不会不舒服。” 再大些,还得想,你跟随别人买一样的,别人会不会不舒服。 总之,人活在这个世上,不能随心所欲。qqxδnew.net 想要最大程度的自由,要先融入这个世界。 在人世的规则之中游刃有余,方得自由。 “嗯。”思思点点头,“我记住了。” 她和许多普通孩子一样,身上有闪光点也有缺点。 她最大的好处是,讲道理,听劝。 只要方素素说的是对的,能把她说服,她就改正。 月儿跟容疏讨了冻伤膏,又牵着月儿出去,说给徐云送了药膏,就带着她去取草篮。 思思高高兴兴地跟着她出去了。 “这孩子,心明眼亮。”左慈都忍不住感慨,“也难怪都偏疼她。” “幸亏素素有章程,我都不行。”容疏笑道,“以后我生了孩子,素素你帮我教好了。” 武顺侯慧眼如炬。 方素素教孩子,是真的有一套。 方素素瞥了容疏一眼,“那还不快吗?” 某人天天辛苦耕耘,怀孕那不是很快的事情? 容疏笑眯眯:“没有,我现在不要孩子。” “那你能控制?”方素素翻了个白眼。 “我说能就能。” “你吃药?不会伤身体?” 她在花船上,知道虎狼之药的伤害性有多大。 “我是大夫,心里有数。”容疏笑道。 “那就好。”方素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有些出神。 屋外,月儿给徐云上药膏。 徐云和思思说话:“侯爷托我给你带了一大箱子的东西。” “啊?”思思顿时高兴,跳起来道,“在哪里?在哪里?素素姐,爹给我们带东西了!” 方素素也掀开帘子出来,“是给你带,不是给我的。” “我的就是你的。”思思大方地说,“东西呢?我要给大家准备礼物了!” 她喜欢收东西。 不喜欢送别人自己喜欢的东西。 但是倘若是爹出的,她很乐意做善财童子。 徐云忙道:“还在路上,约摸着明天晚上或者后天一早就能到。” 他着急回来见月儿,所以一路策马狂奔。 马车跟不上他。 “哦,好吧。” 方素素笑道,“就是后天早上到,也才大年三十,赶趟呢!” “那就行。” 徐云环顾左右,“姜昭兄弟呢?” “他在外院。”方素素笑道,“以为是你,没羞没臊的,看你们夫人宽厚,就厚着脸皮来内院找月儿啊!” 姜昭也就出去的时候,会跟的很紧。 在家里的时候,他偶尔进内院,也只会在思思院外,不会随意走动。 他骨子里,很讲规矩。 大概喜欢自己,是唯一的意外了。 徐云挠挠头,“您这张嘴,真是一点儿都没变。我给姜昭带了他家里的信,要不你给她?” 他挤眉弄眼,仿佛在说,你可以先看看再转交,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姜昭对方素素那点心思,徐云看得可太透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大兄弟! 方素素啐了一口道:“他就在这家里,我转手什么?少在这里跟我挤眉弄眼的,姜昭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转身掀开帘子走进去。 徐云摸摸鼻子。 他就是开个玩笑,怎么还撞枪口了? 月儿轻声提醒他道:“小云哥,别拿这件事情开玩笑了,不好。” “怎么不好了?”徐云是真不明白,“她平时,不拿着咱们俩的事情逗你吗?” 蠢直男不懂,懵逼中。 月儿解释道:“咱们俩……是能成的。他们……不成,所以就不要说了。” 徐云听了前半句美滋滋。 嘿嘿,他就知道,月儿也喜欢他。 但是他不懂,“为什么不成?姜昭不是喜欢素素姑娘吗?难道素素姑娘不喜欢他?我看不像啊!” “他愿意,他家里呢?”月儿道。 “也是,我忘了这一出。不过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姜昭自己争取呗。”徐云不是个循规蹈矩的,所以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太难了。”月儿道,“而且就算勉强能成,也要素素姑娘低头。她不愿意……其实,我也不愿意看素素姑娘低头。” 低头的方素素,还是方素素吗? “真麻烦。不过不管,咱们俩好好的。”徐云道。 嘿嘿,就是高兴。 月儿提醒道,“总之,小云哥你以后别提了哈。” “嗯,记住了。”徐云恋恋不舍地道,“我先出去找姜昭了。” 毕竟是内院,他可以厚着脸皮混进来,但是不好意思待太久。 主要卫大人对他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他还不想屁股开花。 “好。”月儿送他出去。 徐云心情愉快,哼着小曲来到外院,见人就问姜昭,终于打听到了。 姜昭正在自己住处的院子里练剑。 “来,走几招。”徐云一看就来了兴致,把大氅一脱,随意扔在旁边,拔刀就上。 姜昭不慌不忙,沉着应对。 两人你来我往,十分激烈。 过了三十几招之后,徐云一不小心,被姜昭挑了手中的刀。 “不打了,不打了。”徐云道,“太累了,等改天我休息好了,咱们再战!” 第282章 再降大雪 “好。”姜昭笑着帮他把刀捡起来,“徐大哥这一路辛苦了。走,进屋喝茶去。”仟韆仦哾 “好。” 姜昭屋里有点乱,主要是桌子上放着银票、碎银子和铜钱,看起来好像在清点。 小炉子上,铁壶里的沸水咕嘟咕嘟冒着气。 姜昭请徐云到炕上坐,用沸水冲了茶端过来。 “咋,兄弟发财了?”徐云指着桌上的钱打趣道,“带带我,我明年年底也要娶亲的人。” 姜昭一愣,“你定下了?” “定下了。”徐云言辞凿凿。 “恭喜恭喜。”姜昭拱手道。 “哈哈,带我发财。” “徐大哥开玩笑了。”姜昭笑道,“我这是闲来无事,看看总共手里有多少钱。结果太少,数着数着就心烦意乱,所以才出去练剑消愁。” 徐云盘腿坐着喝茶,舒服地靠在背后软枕上,“你又不是我,光杆一个。你靠着家里,吃喝不愁,俸禄都是零用钱,还说心烦,那我不得去投河?” “我不想靠家里。”姜昭道。 “有依靠可以靠却不要,那是傻子。” 姜昭叹了口气,对徐云道:“徐大哥,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是惦记素素的!” “这你还用说?不瞎的,哪个看不出来?” “我家里不会同意的。” “那……也是。” “所以我想娶素素,就得靠自己。” “行,干吧!我看好你!”徐云在这件事情上就是个莽夫。 喜欢的女人,那就去追,管屁呢! 姜昭却清醒得多。 不过他知道,这是徐云理解不了的,就没有再往深里说。 “喏,你家里给你带信了。”徐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到桌上。 姜昭笑着谢过他。 年前他给家里也送了年礼,想来是父母收到了,知道他不能回家过年,给他写了一封信。 徐云喝完杯子里的茶,从炕上跳下去道:“行了,你慢慢看吧。在你这炕上坐一会儿,我这困劲都上来了,我回去补觉了。” 姜昭把他送出去,然后回来才打开父母的信。 然而看了几眼,他脸上的期待就变成了震惊和拒绝。 信是母亲写的,说给他相看了一门亲事,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家。 对方对自家姑娘也很在乎,所以提出来还是私下当偶遇到那般,相看一眼。 如果双方有意再谈亲事,否则就当无事发生。 姜昭不愿意。 在短暂的慌乱之后,他沉静下来。 还好,这件婚事并不是板上钉钉。 到目前为止,还有很大回转的空间。 他其实想拒绝的,但是仔细想想,即使他找到了借口回绝,父母也会继续给他寻找别家女子。 所以思来想去,姜昭决定先不提这件事情。 他回京,得几个月之后。 他尽快想办法,把这件事情给解决。 ——很难很难,但是身为男人,既然想要,就得自己排除万难。 他对方素素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心里短暂兵荒马乱之后,姜昭定了主意。 他把信收了起来,然后继续去清点自己的银子。 先按照既定计划,过个高高兴兴的年吧。 下午的时候又下起了雪,等到晚上,地上又是厚厚的一层。 容疏烤了羊腿,又做了羊肉锅子。 家里其他人都吃过了,她垫了几口,等着卫宴回来一起吃。 月儿在廊下被徐云缠着说话。 热恋中的人,恨不得时时黏在一起,然而礼法不允许,他们最多也只能这般。 容疏烤了板栗,让左慈给外面的小鸳鸯送一盘出去。 左慈端着喷香的板栗出去,笑着递给月儿。 徐云跳起来行礼,“姑姑,我还给您带了礼物,回头给您。” “我什么都不缺,你有心了。”左慈笑道,“你们说话吧,我进去陪夫人。” 徐云殷勤地帮她打帘子。 他知道,月儿和左慈住一处,最是亲近。 左慈算是月儿半个娘家人了。 日后成亲,还得左慈出面帮忙操办。 所以他对左慈格外殷勤。 过了一会儿,卫宴才从外面回来。 徐云笑嘻嘻地上前行礼。 卫宴一脸嫌弃:“赶紧走。” “嘿嘿,您不得吃饭吗?吃完饭不得收拾碗筷吗?我帮月儿收拾完就走,保证不影响您休息。” 卫宴也懒得理他,自己进了房间。 他靴子、裤子、袍子下摆都被雪打湿了,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 “这是去哪里了?” 容疏一边打开箱笼给他找衣裳一边问。 她给卫宴做的棉拖,这时候就很好用了。 左慈对卫宴行礼后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又下雪了,怕有些房子撑不住,去把住在危房里的人家给劝出来。” 容疏道:“人家听劝吗?这马上过年了……” “那就撵出来。”卫宴道。 容疏:“……” 名声要不要了? 如果不发生什么事情,很多人得骂卫宴没事瞎折腾。 但是如果发生了房屋倒塌的事情,又是百姓吃苦…… 一时之间,容疏真不知道该期待什么。 “不少人吧。”容疏把调好的麻酱放到他面前,下了些羊肉,“那么多人,安顿到哪里去?” “县衙,还有城中大户,他们房子大。” “那些大户,是自愿的吧。” 卫宴:“反正没有人反对。” 那也算自愿。 容疏:“……人都被你得罪光了。来,趁热吃。” 对上卫宴,谁敢说不愿意? 锦衣卫那身皮,还是很能震慑住人的。 谁敢反对,那是嫌脖子上的脑袋太结实了。 “他们要是不高兴,年后会有人来,他们到时候自可以找人伸冤。” 确实有很多大户对他心存不满,但是卫宴不在乎。 清清白白发家的有几户?哪个屁股干净? 要真查起来,谁跑得了? 所以征用他们的房子,日后清算的时候算他们戴罪立功。 现在给脸不要脸,那房子就得易主。 这个道理,他们都懂的,所以没有人真敢造次。 说完,卫宴低头吃着碗里,容疏给他涮的鲜香的羊肉。 “有人来?”容疏好奇地道,“是皇上派人来探矿采矿吗?” “嗯。” “哦。” 容疏想着便是提起,自己也不知道是谁,就没有多问。 没想到,卫宴却主动道:“来人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谁呀?” 第283章 为妾 “你猜。” 容疏想了想后道:“总不能是能帮咱们的人吧。” 看卫宴这胸有成竹的样子,感觉来的不是死对头吧。 “燕王。”卫宴道。 “哦,是他啊。”容疏问,“皇上派他来,是考验他?明面上的目的是为了赈灾还是采矿?” “都有。” 容疏隐隐觉得,卫宴似乎有点高兴,而且还是…… 暗戳戳的那种高兴。 是她感觉错了? “咱们现在和燕王是一路的吗?”容疏试探着问道。 “不是。”卫宴道,“皇子们的事情,和咱们无关。” “那你高兴什么?” “高兴?” 卫宴忍不住想,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但是他绝对不会承认。 “没有高兴。”卫宴道,“不管皇上派谁来,都可以把金矿这烫手山芋交出去,我都觉得松口气。” 其实他确实很高兴。 他自知道燕王对容疏的心思之后,就十分介怀。 唯一庆幸的是,燕王不像秦王那样疯。 但是世人对秦王不了解的,也觉得这是谦谦君子,深情专一。 所以不知道,燕王是不是,也是隐藏的疯批。 卫宴虽然从来没有告诉容疏这件事情,但是他心里系着疙瘩。 ——不针对容疏,却至死针对燕王。 徐云这次却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燕王定亲了! 燕王定亲的对象,正是皇后养在身边的侄女郑颖儿。 燕王还纳了个侧室,不是别人,正是对他心心念念的容萱。 这进展,足够让人高兴。 卫宴不动声色地把这些事情告诉容疏。 容疏很惊讶:“容萱怎么可能愿意做侧室?她不是一直想做燕王妃吗?” 容萱苦学琴棋书画,又钻研剑舞,别树一帜,又苦苦熬了这么多年不肯嫁人,难道就为了给燕王做小老婆? “她年纪不小了。”卫宴道,“而且燕王的王妃,一定要能成为他的助力。” 容国公府那种破落户,皇后根本看不上。 容萱审时度势,自然得低头。 就算是这个侧室,她也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东施效颦,靠模仿容疏才吸引到了燕王的注意。 卫宴想到这里就觉得恶心。 想到燕王对着容萱,惦记的却是容疏,他更是恨不能立刻拔刀把燕王给剁了。 容疏想了想后道:“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说过,皇上很防备外戚,怎么又给燕王选了皇后娘家侄女?” 要选早就选了,郑颖儿又不是没有那种心思。 卫宴咬着牛肉丸道:“君心难测,我也猜不出来。” 到底是为了试探一下燕王的能力,还是有其他考量,卫宴不敢肯定。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皇上最终属意燕王,那郑家肯定要倒霉。” 容疏略一想就明白过来。 类似于去母留子,要减少外戚对皇朝的威胁。 “不过郑家那些蠢货,现在应该只忙着高兴,做梦一门两皇后,想不到其他的。” 容疏突然发现,卫宴这个毒舌,怼天怼地。 他眼里的蠢货有点多。 “皇上有意让燕王年后来这里,我猜多半也是考校他。” “哦。”容疏对此不太感兴趣。 她自知没有七窍玲珑心,皇家的瓜,她吃都吃不明白。 “他要带着容萱来。” 容疏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兴趣。 有人又要上门挨骂了? “我和容萱,谁大?”容疏问。 卫宴一愣,看向容疏:“你之前在容家的时候,不是喊她姐姐吗?” 这个问题,还用问吗? “不是!”容疏道,“我的意思是,我用不用给她行礼?” 卫宴见她气鼓鼓,一副较劲的样子,不由忍俊不禁。 “如果用呢?”他故意逗容疏。 “那我就不见她了。”容疏道。 她做鸵鸟,把头扎到沙子里。 “不用。”卫宴笑道,从锅里捞了一块木耳,“她现在没有名分,说的好听是侧室,但是并没有封号。” “啊?那不就是个侍妾?”容疏很意外。 “嗯。” 容萱那样心高气傲的人,现在这姿态,可够低啊! 她这是赌,燕王一定能上位,然后自己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燕王不上位,这个侍妾,就是个普通的侍妾而已。 从这个角度来说,容萱也算有魄力,敢下赌注。 “她也是厉害。”容疏托腮道,“能让容国公同意这种丢人显眼的事情。京城中就没有人议论?” “容国公府,从来都不是什么要脸的。” 要不当初,容正一出事,他们立刻就能把容疏兄妹撵走? 不要脸,只要利益,就是容国公府的生存之道。 容疏得寸进尺:“那她要不要给我行礼?” 卫宴哭笑不得:“虽说她没有品级,但是你现在也没有……” 而且打狗还得看主人。 这不是还得看着燕王的面子吗? 容疏:扎心。 “诰命的事情,估计得等几年。”卫宴认真地和容疏解释,“事情有些棘手。” 他娘还没有诰命。 按照规矩,容疏不能在李氏前面得诰命。 但是李氏又是卫东学之妻,卫东学通敌叛国的事情板上钉钉…… 所以朝廷那边,很难批这个诰命。 “……需要皇上的特别恩准。”卫宴道,“阿疏,给我些时间。” 他得继续立功,才有希望。 容疏却道:“快算了吧。我可不想要,回头时不时地还得进宫给人磕头,我不愿意。” 卫宴又被她逗笑。 吃过饭,两人又进入了少儿不宜的环节。 一回生,二回熟,十天就是老司机,多快的车速都能hold住了。 容疏喜欢和卫宴相对,喜欢看到他眼中对自己的痴迷,喜欢看他完美的俊颜,喜欢看他紧致结实的肌肉…… 她在征服他,也被他征服,成为彼此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她是他的药。 无论他回来的时候多疲惫,但是对上她,永远都是精神奕奕。 “阿疏,睁开眼睛看着我。”卫宴声音喑哑,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强势。 “渐离,渐离……” 容疏意乱情迷,一遍遍喊着卫宴的名字。 屋外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屋里暖意融融,春光灿烂。 与此同时,方素素的窗户被敲响。 “谁?”方素素警醒地道。 第284章 姜昭的表白 “是我。”姜昭低声道,“素素,你出来一下。” 方素素闻言睡意全消,口中却道:“我困,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你出来。”姜昭很坚持。 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 方素素翻个身,裹紧被子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外面没有动静。 方素素低声喊了一声“阿斗”,道:“出去看看,人还不在不在。” 最近阿斗嫌弃卫宴,所以都来这边睡觉。 “我还在。” 阿斗没声音,姜昭自己回答了。 方素素咬牙切齿地道:“怎么不冻死你!” 真是个冤家。 她起身穿好衣裳,披上大衣推开门出去,看着廊下高大的身影,没好气地道:“干什么?” “给你。”姜昭把一叠东西塞到她手里。 “什么?”方素素摸了摸,纸? 不对,是银票? 姜昭举着灯笼,方素素把手中的纸展开,果然是一叠银票。 最上面的是十两的,一张一张又一张……翻到下面,有二十两,五十两……加起来约莫得有个二三百两。 “你这是什么意思?”方素素挑眉,脸上已经带了些冷意。 她心中有了些不好的感觉。 因为她从那种地方出来,见惯了钱色交易,所以她第一反应就是姜昭想要买她。 “年底了,”姜昭闷声道,“我把今年攒下来的银子清点了下,都出去换成了银票给你。” 他去得太晚,好多家银庄都关门了,最后在酒楼里托人换成了银票,还给了人二两银子手续费。 攒了一年的银子,交给她? 方素素竟然有一种男人在外面做一年活,带着银子回家过年的感觉。 “给我做什么?”她还是拒人千里之外。 “不做什么。”姜昭道,“你帮我收着就行。” “我为什么要给你收着?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方素素拒绝,“行了,别那么幼稚了,早点回去睡觉。” 她把银票硬塞回去。 姜昭却不要,退后两步。 两人推搡间,有几张银票落地。 姜昭忙弯腰去捡,这才没有被风吹走。 “你收着。”姜昭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 方素素生气了,“姜昭,你少来。怎么,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廉价,几百两银子就买到了?是,当初是你买了我初夜……” 姜昭捂住她的嘴,“我没想那些,你也别想。我就觉得,你有银子傍身,很高兴。” 他只是想让她高兴。 方素素又要说话,姜昭却不松手。 她要后退,姜昭干脆把她拉到怀里。 两人距离极近,方素素甚至能闻到他大氅上的香味,那是放衣服的箱笼中的熏香。 “你先让我把话说完。”姜昭轻声道。 他鼓足了好久的勇气,才能来这一趟,总要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方素素这张嘴,叭叭叭叭谁也不放过。 她喷他几句,姜昭就溃不成军,完全找不到自己的思路。 方素素没有挣扎,静静地看着庭院中雪落,听着身后男人的心跳声。 她故意曲解姜昭的意思。仟仟尛哾 可是她内心如明镜一般通透。 姜昭,不是你不好,而是我不配。 为什么要双输呢? “我家里要给我议亲,但是我拒绝了。”姜昭道。 方素素心里忽然像被针扎了一样。 可是理智告诉她,那不是她乐见其成的吗?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不会答应。咱们俩的事情,我知道很难很难,”姜昭声音低沉而坚定,“所以我就不给你许诺什么了。” “我知道你不想嫁人,我只是想跟你说,我心里有你。” “素素,倘若我真的能把我家里这边的反对解决了,给我个机会。” “啊——”姜昭吃疼。 原来,方素素咬了他一口。 方素素终得说话自由,却不是姜昭想象中的暴风骤雨。 她只是说,“姜昭,何必呢?” “因为我心悦你。”姜昭道,“是,我知道你不相信男人,不相信天长地久。我也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变心,但是现在,我是真想和你天长地久的。” “我相信你。”方素素平静地道,“只是姜昭,我们以你我两个人之力,去对抗这个世界吗?” 他们明明可以有各自轻松的过法,为什么要选择最难的那种? 喜欢,不是生活的全部。 “倘若不喜欢你,那我也就随波逐流。”姜昭道,“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相敬如宾,生儿育女。” 父母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 只要对方不是蛮不讲理的,他会给妻子足够的尊重和爱护。 但是偏偏,他遇到了方素素。 不是花船上的花魁,而是市井之中外表泼辣,内心柔软,眼里有光,心思透亮的方素素。 “可是既然我喜欢上了你,那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要骗自己不喜欢,找理由退却吗?” “喜欢上我?真的?”方素素眼波流转,媚眼如丝。 她伸手摸上了姜昭的喉结,“我其实,也喜欢上你。” 姜昭先是狂喜,然后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暴红,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意:“方素素!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别骗自己了,男人对女人的心思,有什么正经的?”方素素的手从他的喉结一路往下,“走吧,去你房间。” “我不是那样的人!”姜昭怒道,脸色由红转青,“我想要女人,多少都有。我只是喜欢你,方素素!你不要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方素素,我敢面对自己的感情,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为什么不敢?” “我不厉害,我很怂很怂。你不喜欢我,我可以跟你玩;可是你喜欢我,我反而不敢了。”方素素自嘲地笑了。 她说:“姜昭,不要那么认真。戏子无情……” “住口!”姜昭怒了,“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说话,为什么偏偏要贬低自己激怒我?” 方素素:“你看,我就是这么不讨喜的人。别喜欢我,不值当。” “快回去睡吧。咱们两个再说下去,就把思思吵醒了。” 心口一阵巨痛,方素素对自己说,有什么呢?喜欢我的人多去了,总不能每个人都回应。 习惯了就好。 做个薄情寡义的女人,那这个凉薄的世界,就不会再伤到她。 第285章 只争朝夕 下一刻,姜昭打横把人抱起来,“那去我那里说。” 她可以拒绝他,但是不可以对他这般糊弄。 他一定要让她说实话! 方素素起初有些害怕,但是很快伸手勾上姜昭的脖子,把脸靠在他胸前,轻笑道:“我期待你这个怀抱很久了。” 姜昭听着她声音的轻佻,恨不得咬死她。 他一路抱着人来到自己院子,一脚踢开自己房间的门,把方素素放到榻上,喘着粗气恨恨地看着她。 方素素手里还握着银票,坐在那里,笑声如银铃,一张张数着银票。 “不许笑!”姜昭怒道。 “那哭给你看?”方素素故意逗他。 “我对你是真心的。”姜昭咬牙道。 “知道。”方素素道,“行了,那别吹胡子瞪眼了,咱们好好说会儿话。” 她不喜欢苦大仇深,也不喜欢悲情的戏码。 “我家里确实会反对,但是只要我自己足够强大……” “什么时候足够强大?三十岁,五十岁?” “我什么时候有本事了,就什么时候娶你。” “那我要嫁给别人呢?” “那……”姜昭咬牙,“算我没本事,我,我……不干涉你!” 想说一句“祝福”,却真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只是想让方素素知道,他在坚持。 “素素,你相信我。”姜昭在方素素对面坐下,面容恳切。 方素素对上他真诚的目光,终于不能再继续装傻。 她低头看着自己涂着蔻丹、保养得宜的手,沉默良久。 姜昭得偿所愿——她终于开始正视两人的关系,不由松了口气。 不枉费他今日鼓足勇气所做的这一切。 许久之后,方素素长出一口气,笑着看向姜昭道:“我现在还算年轻,过几年就不行了。” “你以为,我就看上你这张脸?” “没有,你别激动。”方素素神色平静。 她又掌握了两人交谈的主动权。 她说:“姜昭,我信你。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你喜欢我,我也不讨厌你。我们两个,可以试试——” “真的?”姜昭眼中是满满的狂喜。 这个结果,比他想象中的更美好。 “真的。”方素素点点头,“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多少要求,顾虑,你都说出来。”姜昭激动地道。 他想,他已经对要直面的困难考虑清楚了。 “以后,别再提成亲这件事情。” 方素素同样言辞恳切。qqxδnew.net 姜昭愣住,随即眉头紧锁。 方素素在拿他寻开心? “我们两个可以在一起。”方素素道,“趁着你未娶,我未嫁,你喜欢我,我也不讨厌你。” “你的意思是,”姜昭脸色愈发难看,“让我同你苟且?” “何必说那么难听?”方素素道。 “我不是想跟你玩玩,我是想娶你,给你名分!”姜昭咬牙切齿地道。 “我知道。”方素素点头,“你有这个心意就够了。我们没有天长地久,可以只争朝夕。” 人生短暂,及时行乐。 方素素想,她这个年纪,还能遇到待感情如此认真纯粹的姜昭,是她的福气。 她贪心地想吸一口。 一口就够了。 虽然这一口,很像是万劫不复的开始,但是她还是蠢蠢欲动了。 “我不!”姜昭道,“我要的不是你的身体,我要你这个人。我要给你名分!” “你真傻。”方素素道,“我们看蚍蜉,如苍天看我们;有什么天长地久,不过天地之间的蚍蜉一游罢了。” 所谓的天长地久并不存在。 欢愉却是经历即拥有。 “日后你要娶妻,我们就断了;也或许,我先生出嫁人的念头。” 他们两个,谁也不要用道德去要求对方,允许对方可以随时抽身。 “你是要我做负心薄幸,不负责任的人?” “我不觉得。”方素素冷静自持,“我不要求你对我负什么责任,也不觉得你睡了我就亏欠了我。” 她笑了笑,“有没有你,我的青春都会流逝,我都会一天天老去。” “从前在花船上,很多姐妹都养着小白脸,要给人家花钱的,还甘之如饴。” 因为她们太孤单,太寂寞了。 “说不定没有你陪我,我日后也生出花钱包、养一个男人的心思。” “你的意思是,”姜昭额角青筋直跳,“我贱,不要钱?” 方素素被姜昭从房间里推了出去。 她手里,还拿着姜昭给的银票。 不是她想要,是这人即使撵她走,还不忘把银票硬塞到她手中。 方素素看着紧闭的大门,看着大门上贴着的宽肩窄背在微微颤抖,忍不住伸手隔着纸轻轻摩挲。 片刻后,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慢慢往回走。 姜昭很好很好很好…… 然而,事实就是她所说的那般。 他们可以彼此交付身体。 但是名分、将来,都是太过奢侈的事情,想都不要想,否则日后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只可惜,现在看起来,谈崩了。 姜昭自尊心很强,估计以后都不会理她了。 那……也好吧。 她不认同姜昭的异想天开,但是感激他的真诚以待。 日后走一步算一步吧。 腊月三十一早,徐云从京城带回来的车队也回来了。 思思已经提前被透露,上面有武顺侯给她准备的礼物,就迫不及待地去看自己的礼物。 武顺侯对这个女儿是没得说,给她带来了一大箱的东西。 衣裳、玩具、吃食,当然少不了思思喜欢的各种亮晶晶的首饰。 他还给思思准备了压岁钱——一盒小金鱼,每条都是十两金子,一共六条,活灵活现,分量十足。 思思大方地把装小金鱼的锦盒递给方素素。 “喏,素素姐,都给你。” 方素素一愣,随即笑道:“怎么这么大方?都给我,不给其他人了?” “不给了。”思思一边往手腕上套着猫眼石手链一边道,“谁让你需要呢?” 方素素听迷糊了,“我需要?” 她是需要金子,问题是,谁不需要啊? 这话怎么听起来,就像她也一个人需要似的? “对啊,负金请罪嘛!”思思道,“你不是把姜昭给得罪了吗?你把金子拿给他,你们俩就好了。” 方素素:“……负荆请罪什么意思?” “就是你得罪了谁,给他金条就好了啊!” 懂了,在某不学无术的小孩心里,荆条=金条。 以后请大家,多多得罪我,我保证大人有大量,只要你负金请罪,我绝对化干戈为玉帛。 还有,他们两个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思思都看出来了? 第286章 自我攻略 “快去呀。”思思把锦盒塞到方素素怀里催促她道。 方素素叹了口气,替她把金条收好。 爱财的是她。 负金请罪,对她有用,但是对姜昭没用。 姜昭从小到大,手里从来没有缺过银子,所以他视金钱如粪土。 思思见状,心里忍不住想,你们这些大人,总是说小孩时候道理一套一套的,自己却做不到。 她做错事情,给人道歉的时候从来不含糊,哪里像素素姐这样扭扭捏捏,不好意思。 算了,不戳穿她了,大人都好面子,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等方素素去找容疏商量过年的事情时,思思踩着椅子,打开柜子上的箱笼,吃力地把锦盒掏出来。 然后她抱着锦盒,呼哧呼哧地跑出去找姜昭。 “喏,给你,素素姐说,她跟你负金请罪,你们俩讲和吧。”思思把锦盒递给姜昭。 姜昭闻言,心里憋了两日的抑郁一扫而空。 ——方素素知错就好。 自己这样一个大男人,难道会揪着她的错处不放? 完全是因为那天她说话太气人的缘故,才让自己生气了。 算了,回头跟她说,这次就算了,下次自己可不会轻轻放下。 姜昭美滋滋地打开锦盒。 看到一排小金鱼,他愣住了。 方素素爱财如命,日常挂在嘴边的话都是“那劫我色可以,劫财绝对不行”,现在为了哄自己,竟然这么大手笔? 姜昭乐了。 看来是真知错了。 可是他要她金子干什么? 还得还给她,连带着自己这个人也给她了。 转念再想,方素素何等聪明,怎么不知道自己不爱银子,只喜欢她? 她是故意的! 她就知道,金子自己不会收。 到时候不费一分一毫,还把自己给拉回去了。 这小心思,怎么那么有趣呢。 成全她! 思思看着姜昭笑容满面,心中得意。 果然要好好读书! 负金请罪这招就真好用,古人真没有骗小孩。 思思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姜昭拿着小金鱼,笑得像个傻子。 武顺侯要是知道自己给女儿精心挑选的金条,被下属拿来思春,估计会剁了姜昭。 姜昭有心立刻去找方素素,告诉后者自己原谅她了。 但是方素素在容疏那里,而今天大年三十,卫宴也没出门,姜昭就不好意思往内院凑。 算了,等等。 大人要守岁,思思肯定熬不到下半夜。 等方素素带着思思回去睡觉的时候,他趁机去把金鱼还回去,顺便告诉方素素,自己原谅她了。 哎,刚才要是跟思思说句准话,让她告诉方素素就好了。 方素素现在,是不是还在牵肠挂肚,紧张忐忑地等着自己的原谅? 到晚上,那也要等太久了。 姜昭左思右想,厚着脸皮在二门处转悠。 好容易看到出来给徐云送鞋垫的月儿,他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立刻激动喊道:“月儿姑娘!” 可怜月儿,拿着自己做的鞋垫送喜欢的人,心里欢喜又忐忑,被他这一喊,吓得一哆嗦,差点被吓丢半条命。 看到是姜昭,她红着脸行礼,“姜大哥。” “月儿,你帮我给素素带句话,行不行?” 月儿惊讶地看着他,有些为难。 ——也不知道这话好不好带。 然后就听姜昭道:“……你帮我跟素素说,我不生她气了,让她别惦记着。” 月儿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 这话行,她可以带。 “千万别忘了哈!”姜昭不放心地叮嘱道。 月儿忍俊不禁。 这姜昭,也怪好玩的。 她又不傻,这么一句话,怎么会忘了? 她对着姜昭点点头,拿着帕子包好的鞋垫继续往外走。 姜昭却道:“你要出去买东西,还是做什么?我帮你跑腿去!” 你赶紧回去带话。 月儿脸色通红。 她笑着道:“我找小云哥,给他送点东西,马上就回来。你放心,我会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的。” “我帮你送!”姜昭从她手中几乎是“抢”了东西,“我刚看见徐云了,我这就去!” 说完,他转身就走。 月儿哭笑不得。 行吧,就是一双鞋垫,谁送不一样? 姜昭走出去十几步,还回头叮嘱:“月儿,你千万别忘了。” 月儿连连点头:“姜大哥放心。” 她不完成这个任务,都觉得对不起姜昭。 就是不知道,小云哥收到姜昭送过去的鞋垫,会是什么心情。 月儿想起来就发笑。 她进去的时候,卫宴正好往外走。 月儿退到一旁。 卫宴停下道:“晚上我回来得要是太晚,就让夫人先吃,不用等我。” “您今日还要出门吗?”月儿忍不住问。 “嗯,我出去看看。” 大过年的,合该普天同庆的日子,他得去看看那些灾民,能不能吃上饭,有没有暖和的住处。 熬过去,等春天就好了。 春天冻不死,饿不死人,他也可以带容疏回去了。 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带着她一起。 他本来想今天下午再出门,可是容疏和他想到了一起,催促他赶紧去忙正事。 “大过年的,你得盯着点,别有糟心事。” 他们两人心有灵犀,得到了她的支持,卫宴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真是没有谁比他更忙的了。” 月儿掀开帘子进去,就听方素素在跟容疏抱怨。 容疏道:“他本来就是来公干的,我就不扯他后腿了。” 方素素冷哼一声,“你不是来帮他的吗?你不用天天惯着他,等惯坏了,有你哭的。” “我就愿意惯着。”容疏笑道。 月儿见方素素还要说话,忙道:“素素姑娘,姜大哥托我给您带句话。” 姜昭? 姜昭不生气了? 他竟然找人给自己带话,什么骚操作? “他说什么?”方素素道。 “他说,不生您的气了。” 方素素:“……” 她谢谢他啊! 容疏闻言来了精神:“我就说你俩这两天不对,你还嘴硬!” 方素素:“……本来就没什么,他想多了。” 姜昭这个笨蛋! 他不应该骄傲地一直不搭理自己吗? 这么快就原谅了? 原谅了,就好好和她说句话,让月儿带话是什么蠢操作? 这个傻子。 不过方素素心里,莫名地轻松起来。 第287章 烟花璀璨 卫宴晚上倒是按时回来了。 他先去外面跟着自己的下属说了几句话,敬了众人酒,然后才没有心事地回房间。 这样就可以心无旁骛地陪容疏了。 方素素早早就带着思思回到自己房间,免得被卫宴暗戳戳地埋怨。 月儿和徐云在厢房说话。 今天徐云特意和人换班,晚上他值夜。 左慈回了自己房间做针线,把空间留给新婚夫妻。 卫宴表示,感谢大家识趣,定不辜负大家美意。 长夜漫漫,行乐迎春。 容疏:我这不是过年,我是渡劫,还是九重雷劫。 救命啊! “渐离,渐离……”容疏声音破碎,水眸中星光点点。 求求了,放过她吧。 锦衣卫的“手段”,她算是彻底领教了。 “明日,明日好不好?”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那个在床下温润的卫宴,只要沾上床,就像放出笼的野兽。 最后,容疏滚到墙边,死死裹住被子,把自己缠绕成茧,想瞪卫宴都睁不开眼睛,只能像个小可怜一样哀哀道:“你让我睡一会儿,你这个骗子!” 卫宴心满意足,凑过来连人带被子禁锢在怀中,在容疏耳边轻笑:“怎么骗你了?” 骗她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你家最后怎么那么多!!! 但是容疏才不会说这个。 她说这个,就是上当了。 某个不要脸的人肯定得说,之前那些都是闹着玩的,真正的最后一次还没来。 容疏必须把这人引导到正道上! 色戒难戒啊! 她任重道远! “你说过,初一什么也不做,陪我出去玩一日的。”容疏委屈地道。 “作数,我答应过你,作数。”卫宴笑道。 容疏:屁! 按照现在这架势,她明日估计会长在床上睡一天,拔都拔不起来。 阴险的男人。 “你分明就是骗我的;不想带我出去,就把我榨!干!” “好了,不闹你了。”卫宴开怀大笑,“睡吧,我守着你。” “你傻啊,谁用你守着?赶紧睡觉。”容疏没好气地道。 卫宴却起身收拾了一番,然后硬挤进容疏的被窝,心满意足地抱她入怀睡去。 个中销魂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方素素则看着手中的锦盒,又好气又好笑。 怪不得姜昭要让月儿跟她说那么奇怪的话,原来是思思帮她负金请罪去了。 此刻两人正站在廊下,相对而立。 “你收好了。”姜昭道,“以后记住了,可不要再跟我说那些。” 方素素本来想说那不是她初衷,但是外面有人放烟花,照亮了天空。 她想起今日是除夕。 算了,别让大家不愉快,连年都过不好。 然后气氛就有些沉闷。 方素素是不敢说话。 她怕自己破坏气氛。 只要一开口,这张嘴就不是她控制的了。 姜昭是笨嘴拙舌。 他搓着手道:“你今晚守岁吗?” 方素素:“不守。” 从前对未来没有期待,所以不凑热闹。 现在是已经成为习惯,熬不住,也不想为难自己。 她只信佛祖,佛祖没说要守夜。 “哦。”姜昭有些失望,想了想后道,“那好好睡吧,明天下午一起去湖边玩。” “去湖边?” “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卫大人让人准备了冰车,要去湖里玩去。” “那思思肯定得去凑热闹。” “到时候我拉你玩。”姜昭憨笑。 方素素:“……快回去睡吧。” 话音刚落,外面烟花又炸开。 “谁在放烟花呢?”方素素好奇地问道。 怎么感觉这烟花,就在附近? 这时候,隔壁容疏院子的门被敲响。 “去看看,怎么回事。”方素素兴致勃勃地道,“该不会是卫宴让人准备了烟花,讨容疏欢心吧。” 小样,挺会啊! 姜昭:原来,放烟花能讨女人欢心? 早知道,他也提前准备些了,这有什么难的? 容疏睡得迷迷糊糊,昏天暗地,然后被人摇啊摇啊…… “卫宴,你再来我就和你同归于尽!”容疏忍无可忍地道。 卫宴捏住她鼻子,“知道你困,但是现在得出去看烟花了。再不起来,我就把你抱出去了。” 容疏眼睛都不睁:“不去,不看。” 她就想睡觉。 卫宴在这里熬鹰呢! 铁打的人都被被他化成铁水。 “乖,”卫宴笑道,“不是我要你看的,是别人特意来送的,不露面不好。” “别人送?” 别人给她送烟花? 胡说,她才不信。 “嗯。”卫宴已经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帮她穿衣裳,“你之前救过一个老妇人,家里是做这个的。” 容疏打了个哈欠,大脑慢慢开始工作,“你说的,是龚家?” 北城龚家,好几辈人都是做烟花的,靠这个糊口。仟韆仦哾 并不是家大业大,就是艰难糊口的普通人。 “她的几个儿子,给做了一些烟花。结果后来受过你恩惠的人知道,也一起去帮忙。” 结果就是,做了许多烟花。 “现在也不算为了你,就是想一起热闹热闹,毕竟过年了。”卫宴道。 容疏彻底醒过来,第一句话是,“你给钱了吗?” 大家的日子已经很艰难,有这份感恩之心就够了,她不想让他们出钱。 “给了。”卫宴道,“只是我忙忘了这件事情,没给你说。” 徐云这混账东西,光顾着讨好月儿,也没有提醒他。 容疏:“那现在,开始放了?” “嗯,都在门口等你。” “那赶紧出去,别让人等着。” 突然压力好大。 等到出去之后,她才发现,外面哪里是一群人? 那是黑压压的一片人,人潮涌动,男女老少,提着灯笼,脸上都是过年的快乐。 见到卫宴和容疏,众人纷纷行礼问好。 容疏惶恐,大家都来了啊! 她是不是得说点什么啊! 社恐瑟瑟发抖了。 就……放吧。 反正是卫宴出了钱,大家一起看个乐呵,谢谢大家捧场。 没事,还有卫宴,这里男尊女卑呢! 快,卫宴快说两句。 结果容疏就听卫宴道:“放吧。” 容疏:??? 不愧是她男人。 她是社恐,卫宴就是高冷。 烟花在空中炸开,璀璨绚烂,人群的欢呼声中,卫宴搂紧容疏,和众人一起仰头看着瞬间即永恒的烟火。 第288章 京中来人 “好看吗?”姜昭问方素素。 “花钱的,能不好看吗?”方素素道。 她舍不得银子。 她觉得烟花这种东西,热闹一下就没了,却要花钱,不值当。 姜昭:“那不怕,只要你喜欢就行。” 以后,他每年都给她安排。 “不,我不喜欢烟花。” “真的?” 姜昭怎么看着,在场的人,尤其是女人,都很兴奋呢? 月儿仰头看着,脸都激动得红扑扑的。 就连一向沉静内敛的左慈,都仰望着天空,眼中含笑。 “真的。” “为什么?”姜昭不解地问。 “没什么,可能是觉得呛得慌。”方素素淡淡道。 过年要有忌讳,有些话她不愿意说。 而姜昭想了想后,却有些反应过来。 烟花之地…… 她是触景生情,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处境吧。 烟花易逝,红颜薄命,方素素大概有了这些联想,所以不高兴。 “那咱们不看了。”姜昭壮着胆子拉住她的手,“我陪你回去。” “不回去。”方素素道,“不用我掏钱,不看白不看。” 她喜欢这热闹,好像一切都有了希望。 烟花足足放了半个多时辰,容疏觉得自己都要被冻僵了。 但是热情的众人,绚烂多彩的烟花,又让她觉得意犹未尽。 看完烟花,容疏回去继续睡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 “这么晚了!怎么不喊我呢?” 容疏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抱怨道。 卫宴穿戴整齐,刚从外边回来,眉毛上还有冰霜。 这男人,精力怎么永远这么旺盛! “让你多睡会儿,省得晚上闹人。” 容疏气结。 这不是倒打一耙吗? “快起床,吃点东西,这会儿暖和。”卫宴笑道。 “湖面结实不结实啊!”容疏不放心地道。 她惜命,狗命要紧。 “放心,你这点份量,要落水肯定也是最后一个。” 容疏白了他一眼,然后就被卫宴抓住了手。 “干什么?”容疏警惕地道,“青天白日的,大年初一,你不能随心所欲,想来就来。” “给你穿衣裳。”卫宴道。 容疏嫌弃道:“快让开,我自己来。” 这人怎么帮她穿一次衣裳,还穿上瘾了? 一行人去了湖边,或者滑冰,或者玩冰车。 卫宴拉着容疏的冰车健步如飞,吓得容疏哇哇大叫。 徐云则直接拖着月儿的手,月儿怕摔倒,只能紧紧任由他抓住。 方素素带着思思坐在冰车上,姜昭拉着两人在冰上傻跑,思思的笑声如银铃一般。 方素素则笑骂道:“慢点,你慢点,别翻车了。” 话音刚落,车没翻,思思滚下去了。 不过冬天穿得多,鼓鼓囊囊,思思一点儿也没被摔疼,就是坐在那里有点懵。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捶着冰面大笑起来。 方素素忙过来抱住她,埋怨姜昭。 姜昭也大笑,“没事,这不好着吗?” 方素素狠狠瞪他,“非摔得头破血流才好?” 左慈站在湖边看着众人热闹,眼里带笑,嘴角笑意恬淡。 有相熟的侍卫们笑道:“姑姑,下来一起玩吧。” “我怕摔倒。”左慈看着这群十七八岁的少年,笑着摇头,“你们玩吧。” 谁又知道,她曾经最喜欢的就是冰嬉呢? 那一年,以为是自己一个人在冰上的肆意,却没想到被另一个人暗暗看了许多天,然后结下了孽缘…… 如今尘归尘、土归土,再看冰上嬉戏的这些年轻人,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怅然。 其实,她也不过比容疏大七岁而已。 然而从心态上,左慈觉得自己已经三四十岁。 容疏在现代是会滑雪,会溜冰的,所以发现这里也有冰刀之后,她迫不及待地给卫宴露了一手。 谈不上多让人惊艳,但是最起码动作熟练,游刃有余,镇住这些门外汉绰绰有余。 众人一致喝彩。 容疏滑到卫宴面前,伸手道:“来,我教你。” 卫宴从善如流,眼里笑意流淌,“有劳夫人了。” 思思见状也跃跃欲试。 卫宴本来就找了婆子,准备教容疏她们,这下派上了用场。 众人在冰上,尽兴地玩到傍晚起了寒风才回去。 容疏回去之后有些低烧,把卫宴吓了一大跳。 容疏却知道自己是累的。 玩得太累,免疫力能不下降吗? “你别闹我,我也没什么要忙的,休息两日就好了。” 卫宴当真规规矩矩,不敢再打她主意。 容疏确实很快就好了,但是紧接着,每个月准时报到的亲戚就如约而至。 一直到初十,卫宴都没有机会再吃肉。 大正月的,只能吃素,可把孩子给憋坏了。 不过还好他很忙,也没有多少时间惦记着,否则得更郁闷。 除了继续替灾民操心和安排外,卫宴现在还得准备迎接燕王的诸多事情,也是早出晚归见不到人。 本来以为燕王会等上元节之后从京城出发,没想到他正月初二就已经出发,等十五的时候约莫都到了。 这人如此迫不及待,是为了完成皇上交代给他的任务? 卫宴觉得未必如此。 谁知道燕王到底有没有想来见容疏? 总之,十分讨厌。 “义父也要来。” “嗯?”容疏有些意外。 王瑾也要来? 难道是皇上不放心燕王,派个人在他身边盯着? 那燕王不尴尬? 不过皇上就是皇上,随心所欲,谁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我也想不明白。”卫宴如实地道,“等义父来了之后就知道了。” 容疏有些紧张。 她还没有认亲,现在见了王瑾,要怎么办? 这个义父,和亲爹到底不一样,该怎么按照规矩来? 卫宴却安慰她道:“不用紧张,义父很随和的。” 容疏:那是对你吧。 “对了,雍天纵也会来。” “他来干什么?”容疏道,“你在这里是赈灾,又不是玩,他凑什么热闹?” “不是,皇上指派燕王过来,然后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对颍川伯说,‘你那幼子,也该历练历练了’。” 于是,雍天纵好好的戏就唱不成了,苦哈哈地跟着燕王一起出京。 这可是卫宴的基友。 容疏道:“来找你,他总能自我安慰一下。” 有那家伙在,感觉要热闹了。 第289章 盖世英雄 皇上派雍天纵来的用意,同样不得而知。 不过容疏能感觉到,卫宴对王瑾的感情很深。 自从知道王瑾要来之后,卫宴明显很高兴。 不过略一想就能明白,当初卫宴年纪还小,最难的时候王瑾扶持他,一路指引他。 对卫宴来说,那是恩人,是长辈,是亲人。 容疏连带着也有些紧张起来。 她想起左慈在宫中待了许多年,定然认识王瑾,就和她提起这件事情。 “姑姑,您说王公公,会喜欢我吗?” 她有一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紧张忐忑。 “夫人放心,”左慈笑道,“王公公待人很宽厚,少有苛责;在宫里,就是普通的太监、宫女,见到了他都不会害怕。” “真的?”容疏觉得左慈是在安慰她。 那么好的人,能坐到那个位置上? 天子身边近身伺候,这样的位置不知道多少人觊觎。 光靠宅心仁厚,是很难走上去的。 “嗯,王公公人确实很好。”左慈肯定地道。 “要这么说,就是皇上有识人之明了。”容疏道。 说起来,她对皇上,其实颇为感激。仟韆仦哾 虽然说,皇上弄个国师来相看她是不是红颜祸水,让她很不爽。 但是卫东学罪名确凿的情况下,他还愿意用卫宴,这点很难得。 虽然确实是卫宴优秀,但是这世界上优秀之人何其多? 机会少有。 左慈低垂着视线,没有说话。 容疏下意识地觉得这是默认,忍不住感慨道,“虽然有些时候我猜不透皇上的用意,但是我觉得,皇上真的很厉害。” 胸襟气度,识人之明……卫宴跟着皇上干,不亏。 就希望从皇上到下一任皇上,能顺利交接,他们不要被卷入争斗。 正月十五后,容疏继续去医馆帮忙,卫宴也依旧早出晚归,除了睡觉,基本找不到人。 方素素说,卫宴就是风筝,床就是线,不管白天飞多远,晚上风筝都得收线。 容疏,就是那收线的人。 容疏表示,你能不能不谈论“床”这个话题? 嘴上厉害算什么? 你和姜昭,什么情况了? 方素素表示:没有情况。 主要是,她收敛着。 “……我要是真想要姜昭,你觉得姜昭跑得了?” “跑不了,跑不了。” 方素素那张脸,那风情,那情商,属于老天爷的奖赏,别人学都学不来。 “我不想勉强他。”方素素道。 容疏:“……”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 “我想知道,你如果勉强他,要怎么办?”容疏弱弱地道。 让她也来学习一下,怎么才能勉强男人。 那她之后是不是可以幻想一下,自己农奴翻身把歌唱? “当然是让他欲罢不能了。”方素素哼了一声。 “那……”容疏睁大眼睛。 方素素一脸得意。 “怎么样,是不是想学?来,哄哄我,我教你几招,保准让你把卫宴拿捏得死死的。” 容疏:“不是,我想说的是,他现在都已经是欲罢不能了。那我怎么做?” 怎么勉强他? 在线等,挺急的。 方素素:“……” 可恶! 又让容疏装到了! “你走,不想跟你说话!” 容疏大笑,“逗你玩的。好了好了,我得赶紧去医馆了。” 方素素和姜昭,如果能成,容疏为他们高兴。 但是如果不成,容疏觉得……也挺好的。 毕竟两人在一起,要面对的太多。 方素素道:“哎,你别跑。思思也想去,咱们一起啊。” 虽然还是正月里,但是天气已经回暖不少,想来也没有那么多人感染风寒。 容疏想想也同意了。 其实思思自己对学医这件事情没有什么执着,只是方素素一直羡慕容疏,想要思思也耳濡目染学一点。 思思去,方素素和姜昭他们就得跟着。 于是,容疏带着一长串的尾巴,一起去医馆。 年后医馆的情况比年前好了太多,患者少了很多。 容疏问许大夫原因,后者告诉她,因为过年,许多人都回了自己家。 这过了十五,马上要开春,要准备春耕,大家有点小毛病,也就忍忍了。 毕竟耽误春耕,那可是影响一年生计的。 方素素在一旁一边嗑瓜子一边道:“现在还没化冻吧。春耕有种子吗?” 许大夫摸着山羊胡子赞道:“种子的事情,全仰仗卫大人。” 原来,卫宴从年前就开始,马不停蹄,不仅在北城,也在周边地区“劫大户”。 北城受灾地区百姓的春种,是卫宴四处筹来的。 其中辛苦,不言而喻。 毕竟动了谁的蛋糕,人家都不愿意。 而硬抢,也不可能。 卫宴肯定苦苦周旋,四处“化缘”,才得来了那些春种。 而这些,他甚至没有跟容疏提一句。 容疏只知道他辛苦,不知道他如此辛苦。 只要一想起来,她就觉得骄傲又心疼。 她嫁给了一个盖世英雄。 即使没有脚踩七彩祥云,即使步履维艰,于阴谋算计之中苦苦挣扎,他心怀百姓,依然是许多人的英雄。 方素素也感慨道:“要是每个当官的都像卫宴,不,有卫宴一半好,老百姓还能吃什么苦?” 容疏晚上回去,做了饭菜等卫宴,又等到了深夜。 卫宴疲惫却又兴奋,“阿疏,义父明日就能到了。” 容疏笑道:“那马上就能见到了。饿不饿?” “饿了。” 卫宴去洗了手,换了衣裳,一边吃饭一边跟容疏说着王瑾当年对他的扶持。 容疏不时给他夹菜添饭,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所以我对义父,感恩至深。” “嗯。”容疏点点头,“我知道。雪中送炭,恩情难忘。你为北城百姓做的那些,也同样不会被人忘记。” 卫宴竟然有些害羞,“那不算什么。在其位,谋其政,都是我该做的。” 而且,他为父亲当年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 他多做一些,似乎就能替父亲恕罪一般。 不过这一层,他不愿意提起。 父亲犯过错,卫宴也埋怨他,可是他不愿意其他任何人想起父亲,再去责备他。 正在说话间,阿斗忽然对着外面“汪汪汪”地吠叫起来。 第290章 容疏的怀疑 “外面是不是有人?”容疏站起来道。 “我没听见。”卫宴道,“应该没有。真有人,它反而不敢叫了。” 容疏道:“也是。” 阿斗:啊呜! 混账啊! 它就是听见外面有响动了,还不让狗进步了? 阿斗趴在地上,竖起小耳朵。 好吧,可能刚才确实是它听错了。 于是,阿斗又成了一条躺在地上装死的废狗。 吃过饭,卫宴和容疏睡下。 卫宴或许太累了,睡得很沉。 十七的月光,依旧明亮,洒落一室银芒。 月光下,卫宴容颜清俊,只是他似乎睡梦中都在想什么,眉头紧锁。 容疏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眉心,想替他抹平眉宇间纹路。 她又忍不住轻轻在卫宴脸上亲了下。 她好像,越来越恋爱脑了。 他比她想象之中更好,他永远都会给她惊喜。 这种惊喜,并不是他给送礼物,而是出于对他人格魅力的叹服。 容疏常常自诩颜狗,但是比起容貌,她更慕智,慕才,慕德…… 人无完人。 然而在她眼里,卫宴就是完美的,而且接触得越多,就会发现越多的美好。 容疏忍不住又亲了亲他青色的胡茬,然后就被人按在怀中,动弹不得。 容疏大囧。 这是被抓包了。 卫宴声音里带着清浅的笑意,“你把我吵醒了,要负责的。” 容疏很明白这个“负责”的意思。 不,她不想负责,她想做渣女。 可是这床上,轮不到她做主。 霸道大人只钟爱一个戏码,那就是欺负她,狠狠地欺负她,乐此不疲。 容疏:她是不是给自己挖了个深坑?哭唧唧。 第二天,容疏睡醒的时候,卫宴果然又不见人影。 容疏忍不住想,是不是该给卫宴补补了? 这白天晚上,都是劳模,发展很难持续啊。 月儿给她端水进来,又给她找衣裳。 容疏没见到左慈,觉得像缺点什么一样,下意识地问:“姑姑呢?” 之前左慈,每天都会带着月儿进来伺候她梳洗。 月儿笑道:“姑姑身上有些不舒服,昨晚就没睡好。奴婢今天就没让她起来……” 容疏闻言紧张,“怎么了?你晚上怎么不喊我?” 她穿上鞋子就要往外走。 月儿却拦住她:“姑娘,您别去。姑姑说了,她躺躺就行,不让您过去。” 容疏诧异:“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可能是不是因为来了月事,姑姑不好意思?” 容疏:“是这么回事?” 来了月事,确实虚弱。 而且左慈确实面皮薄,也不好勉强。 容疏不放心地道:“我今日也不出门,你不用跟着我,照顾好姑姑。” 她要迎接王瑾。 燕王一行自有下榻之处。 但是按照卫宴说的,想要王瑾住在这里。 容疏对此也没有意见,今日告假,就在家里等着。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左慈出来,只面色还有些不好。 容疏担忧地道:“姑姑,我帮你诊脉开点药吧。月事难受,也不是小事……” 左慈却婉拒了她的好意,“奴婢没事。” 容疏也不好再说什么。 下午,卫宴安顿好燕王一行,就把王瑾带回府里。 容疏上前见礼。 王瑾对她果然和颜悦色,还给她准备了见面礼,笑道:“真是一对璧人。渐离,以后要好好照顾好你夫人,你们两个要互相谦让,相敬如宾,早生贵子……” 容疏听到最后脸色微红,只假装害羞,低下了头,心里却想着,最近肯定不会考虑孩子的事情了。 她和卫宴商量过。 在卫宴卸任锦衣卫指挥使之前,先不考虑生孩子的事情。 生儿育女,需要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 卫宴见容疏害羞,忙救场道:“义父,我带您去您的院子休息吧。” “不着急,不着急。”王瑾笑道,打量了院子里的人,不动声色地道,“左慈呢?” 容疏微讶。 王瑾竟然特意问左慈,而且一来就问,都没有迂回,是不是他和左慈之间…… 容疏脑补了很多恩怨纠葛。 姑姑,对不住,但是她真的忍不住多想。 “她来了也有段时间,说起来,在宫中也时常见,现在好久没见了。”王瑾笑道。 容疏刚要说话,就听左慈给王瑾请安的声音。 她今日穿着一身橘红褙子,面色略显苍白,缓步从房间出来,拾级而下,款款行礼。 然而不等福下去,王瑾竟伸手亲自扶住了她。 容疏一惊。 感觉两人之间,确实有点东西啊! 是她想多了吗? 她忍不住看向方素素。 方素素和她挤眉弄眼,显然和她想到了一处。 呃…… 容疏又看了看卫宴,后者却面色如常。 难道她想错了? 等晚上问问。 这时候王瑾道:“咱们俩也是许久未见,来我屋里叙叙旧?” 他是太监,就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这下,卫宴也有些意外,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左慈面色淡淡,微微点头,又看向容疏道:“姑娘,奴婢去去就来。” “好。”容疏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有些担心。 她忍不住想,左慈身体突然不舒服,和王瑾要来,有没有关系? 从前也没发现,左慈因为痛经就难受成这样。 卫宴在前面带路,王瑾带着他的人,又带着左慈一起离开。 过了一会儿,卫宴自己回来了。 容疏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卫宴闻言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义父不可能是那种人。义父和姑姑,根本……” 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容疏眼睛一亮。 ——是不是经过她提醒,卫宴也想起什么之前没注意到的蛛丝马迹? 她就觉得,那俩人,有问题! 卫宴认真地思索片刻后,还是摇摇头:“不可能,没有那种关系,你别胡思乱想。” “那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之前帮姑姑家的事情。”卫宴道,“义父也提过,但是义父没让我救人。倘若需要,义父会直说的。” 容疏却不这么想。 王瑾这个人,虽然她接触不多,但是惜字如金。 他在皇上身边待了那么多年,该说的,不该说的,他拿捏得很到位才是。 “最重要的是,皇上不许宫中有这种事情。不管是义父还是姑姑,都是小心谨慎的人,所以不可能的。” 第291章 帝王爱(一) 容疏觉得是卫宴不懂。 那真要动了感情,规矩算什么? 他们两个之间,还隔着上一辈的疙瘩呢! 王瑾在卫宴这里,有些不一样的滤镜,所以卫宴说的,真不见得是准的。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感情是藏不住的,且等着看。 “对了,雍天纵呢?”容疏又好奇地问道。 那家伙,不该是迫不及待地来见他的好基友吗? “他既是跟着燕王来的,自己不能随心所欲,”卫宴道,“不过他那个人,初来乍到,能收敛两天,很快就会来烦我了。” 他现在新婚燕尔,对可能上门打扰他的雍天纵,是真的没有好脾气应付。 不行,就把他打一顿吧,让他知道人间疾苦。 ——千万不能惹刚新婚的男人! 容疏开玩笑道:“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卫宴屈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笑骂道:“不用现在跟我贫——” 随后他凑到容疏耳边轻笑,“晚上会跟你算账的。” 容疏:不准吓唬孩子! 她脸都红了。 她怀疑自己,打开了卫宴的封印,让他从那么害羞的一个人,变成现在这样让人羞耻…… “不逗你了,我得去那边看看。” 燕王来了,自然要以他为主。 卫宴得有态度,虽然他极讨厌燕王。 容疏问:“晚上回来吃饭?” “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给我留口饭就行,不用费时费力,我吃什么都行。” 容疏:“趁着你还得宠,要恃宠而骄;以后失了宠,天天白饭泡水。” 卫宴大笑,眉眼都笑弯了,摸摸容疏的头:“真得走了。” 他一时都舍不得和容疏分开,然而还有正事要忙。 容疏送他出门。 月儿有些担忧地问:“夫人,姑姑她……会不会有事?” 她很怕王瑾。 虽然王瑾看起来和蔼可亲。 容疏眼珠一转,“要不你去等着接姑姑?” 多看多听,回来学话给她听! 月儿捏着帕子犹豫片刻,点点头:“好,奴婢去接姑姑。要是哪里不对,奴婢回来找您求救。” 容疏闻言哭笑不得,“能有什么不对?姑姑显然和王公公是旧识。” “是奴婢自己的问题。”月儿小声地道,“可能是奴婢看那么多人就害怕……” “那就别去了。”容疏笑道。 “不,奴婢去。”月儿道,“奴婢去等姑姑。” 容疏去找方素素。 “你刚才是不是扒着门缝偷看了?”她推了推方素素。 方素素一本正经:“谁偷看了?我是光明正大地看。” 她就喜欢在门缝里看人。 容疏笑骂道:“别一天天没个正形。我问你啊,你不是很会看吗?” “看什么?” “看男女能不能成事呗。”容疏道,“你不是自诩人间女月老吗?” “那是。”方素素一脸骄傲,“说吧,你想看谁。” “王公公和姑姑。” “谁?” 容疏被她的反应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不就私下胡思乱想,问问你吗?” “你确实是胡思乱想。”方素素直翻白眼,“你咋不看着看门的代老头,和我是一对呢?” 容疏想起代老头满脸的褶子,忍不住道:“你打比方,也不用对自己这么狠吧。” “你哪只眼睛看到,王公公和姑姑相配啊!” 容疏刚想说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就听她说,“你这眼珠子,快不能要了。” 容疏:“……” 真的是她想多了? 哦,那不怪她,一定是之前看多了太多情情爱爱的小视频被洗脑了。 看着阿斗和小十一,她都想磕cp。 “要让我说,”方素素道,“姑姑之前确实可能有个相好……虽然不知道是谁,毕竟宫里人来人往,那么多人。但是肯定不是王公公!” 容疏:“哦,那我只能想到一个人了。” “谁?” “皇上。” 正在喝水的方素素闻言一口水喷出来。 容疏摊手,“宫里不就是皇上的地盘吗?” 方素素白了她一眼,“和皇上有一段,那就留在宫里当娘娘了,出来给你当奴婢?” 容疏:我脑子坏了。 电视剧也不能多看啊! 她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太监殇,帝王宠,霸道王爷爱上我。 她是不是中毒太深了? “谁没有点过去?”方素素道,“不过我这样的大嘴巴,并不介意跟人说;姑姑内敛,谁也不愿意提,但是都会过去的。” 谁离了谁不能过? 容疏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儿,还是你看得通透。” “废话,我这一双慧眼,”方素素指着自己的眼睛道,“专看世间痴男怨女,哈哈。” 与此同时,王瑾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囊,双手呈给左慈。 左慈神色淡淡,只瞥了一眼,垂眸道:“无功不受禄。” 王瑾苦笑,“姑娘,您这不是为难老奴吗?” 这明黄绣团龙海水纹锦囊,是他能拥有的吗? “自您走后,皇上从未提起过您。”王瑾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左慈的脸色。 可是左慈依然不为所动。 从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打算再走回头路。 “过年的时候,皇上独自歇在寝宫里。”王瑾道,“手里一直拿着这个锦囊,奴才知道,这是皇上让人寻摸了许多的……” 王瑾缓缓把锦囊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掌中。 原来竟是两颗接近正圆的硕大东珠,几乎把王瑾掌心占满,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一如左慈本人的气质。 左慈不爱金银玉石,独爱珍珠。 “……原本皇上打算过年送给您,可是……皇上虽然没说,但是奴才知道,这一趟,皇上的用意,主要是让奴才给您送这东珠来了。” “我不配。”左慈脸色拒人于千里之外,“皇上错爱,还要麻烦王公公回去替我谢过皇上的恩宠,请皇上以后不要再送了。” 她不会收。 她微微仰头,努力把那些不堪回首,此刻却泛滥成灾的回忆锁起来。 过去了,永远过去了。 那年玉琢银装,她于湖中翩翩起舞,乱了君王心。 今朝往事成烟,她早已形如槁木,心如死灰。 第292章 帝王爱(二) 王瑾长长叹气。 “姑娘,您又何必如此自苦,也让皇上难受呢?” 皇上和左慈的事情,知道的人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而且所有知情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全部三缄其口。 而王瑾,恰恰就是知道最多内情的那个。 左慈幽幽地道:“王公公,你觉得旧事重提,我会好受?还是我会让皇上好受?” 王瑾一震。 是了,他之前就知道,左慈看似恬淡娴静的外表之下,有一颗刚烈的心。 否则不会在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她就毅然决然地决定离宫。 然后,她真走了,而且一去不回头。 左慈能够得以到卫宴身边,其中不乏王瑾的苦心安排。 皇上和王瑾都认为,这是缓兵之计,日后左慈会想开。 没想到,她确实想开了——想得太开,再也不想回宫了。 这个结果,是皇上始料未及的。 当初劝皇上暂时放她离开的王瑾,现在也难免惶恐。 “当初我离开之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左慈眼神渐渐坚毅,拒人于千里之外,“皇上是果决之人,不必这件事情上坏了自己的原则,左慈不配。” “姑娘,说这些置气的话又何必?在这宫里,皇上最疼的,还是您。如果不是您坚持,皇上早就给您名分了。” 左慈淡淡道:“我坚持,是因为不想父母为我担心一辈子。” 而且父亲也不会愿意让她为人妾,哪怕是皇上的妃子。 皇上的年龄,和她父亲相当…… 父亲知道当初他疼爱有加的女儿,去做了一个和他同龄的男人的偏房,会如何心痛?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左慈在逃避现实。 可是那时候,她爱皇上,正如她以为,皇上也爱她那般。 她在想两全其美的办法。 然而之后的事情证明,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往事再提起,只剩悲苦。 “王公公不必再说。”左慈看了看他手中的东珠,“我也不让你为难。东西我收下了,麻烦你回去替我禀告皇上,左慈不过区区宫女,能得圣宠,已是三生有幸。” “如今年龄大了,放出宫来,只愿过市井生活。” “我会日日为皇上祈福,愿吾皇万岁。” 仅此而已。 王瑾犹豫了片刻,到底把锦囊递给左慈。 左慈接下了。 她自己做过下人,所以将心比心,不愿意传话的人在其中为难。 “姑娘,”王瑾长叹一口气,“您的性子,实在是太直了。皇上坐在那个位置,高处不胜寒,您要体谅皇上的难处……” “不想体谅了。” 王瑾愣住,完全没想到左慈那样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左慈却自嘲地想,她虚长容疏和方素素好几岁,却从她们身上学到了什么是快意。 看着瞠目结舌的王瑾,左慈甚至还笑了。 她说:“王公公,我在宫外挺好的,像在冷宫时候一样踏实。” 王瑾不敢接话。 言外之意,只有在皇上身边的时候不踏实? 他得斟酌着,如何给皇上回禀了。 这件事情,着实太为难他。 说完这句话,左慈又继续面色如常地和王瑾叙旧。 “我走之后,冷宫里的那些野猫,还有人喂吗?” “有,皇上没有忘记您托付的这件事情。皇上经常自己去冷宫喂猫,睹物思人。” “不要说什么,都得带上我,带上感情,否则我们这个叙旧,也进行不下去了。”左慈笑道,笑容却不达眼底。 王瑾知道她脾气,看似温和,骨子里却带着倔强和强硬,就没敢再继续。 左慈又问了他宫里一些旧人的情况,然后就起身告辞了。 她把两颗东珠从锦囊中取回来,把锦囊放到桌上。 ——皇上贴身用的东西,她不要。 王瑾不敢阻拦,送她出门。 月儿正等在院外,来回踱步,见左慈出来,忙迎上去:“姑姑。” 左慈对她笑笑,“怎么不陪着夫人?” “夫人让我来接您。”月儿笑道。 “这个给你。”左慈随手就把握在手中的两颗东珠塞到月儿手中。 王瑾见状,眉头皱了起来。 这实在是不妥当。 月儿傻呵呵地道:“是果子吗?” 她低头一看,笑容僵在脸上,变成了不敢置信。 好大好圆的珍珠! 光泽极好,在阳光下仿佛有光线在其中流淌一般。 “姑姑,这——”月儿不知所措地道。 “拿着吧,给你压箱底,做嫁妆。”左慈笑了,“是我之前在宫中的时候,主子赏赐的。离宫之后没有带走,王公公帮我送来了。” “那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回去再说。” “呃,好。”月儿点点头。 可是走到容疏院子门口,左慈就叮嘱月儿把珍珠好好收起来。 “姑姑,这个我真的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您得留着傍身。” “我用不着。”左慈笑道,“夫人也不缺这些。你也没有能给你什么东西的娘家,这就当你的嫁妆。收起来,不然我生气了。” 月儿再三推辞,却架不住左慈坚决,只能忐忑不安地先把珍珠收下。 容疏见左慈回来,站起身来笑道:“姑姑和王公公叙旧,这么快就回来了?” 左慈点点头:“奴婢也没敢多说,怕耽误王公公忙正事。” 除此之外,她没有多提。 容疏也就没问。 她更关心左慈的身体。 “姑姑,你现在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用不用我帮你看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左慈笑着摇摇头,“奴婢或许因为王公公要来,想起了从前宫里的事情,有些激动,睡得不踏实,有些困乏。” “那姑姑赶紧回去歇着。月儿,你陪着姑姑,我这里没什么事情。” “是。” 月儿扶着左慈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容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偏偏又说不上来。 算了,不想了。 眼看着春天就要到了,卫宴的使命也算完成。 把东西收拾收拾,或许是时候回京城了。 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和周围人生出感情,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 没想到,卫宴晚上回来的时候,给她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第293章 属意燕王? “容萱要见我?” “嗯。”卫宴道。 容萱在燕王面前,表现得和容疏姐妹情深,说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容疏:我也挺想她的,想她怎么还没挂! 上蹿下跳的,戏怎么那么多。 自己跟她很熟吗? “不想见。”容疏毫不犹豫地道,“你帮我回绝她,就说,就说我……” 这借口,倒是得好好想想。 毕竟打狗看主人。 借口太生硬,是对燕王的轻视。 “我已经帮你回绝了。”卫宴脸上有笑意,“我说医馆离不开你。但是我担心,她会去医馆找你,所以跟你说一声。” 卫宴现在想把容萱碾死! 他这次去拜见燕王,容萱来奉茶。 毕竟就是个侍妾,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所以端茶倒水这种事情,她得做。 只是卫宴直看了容萱一眼,眉头就拧起来。 这穿衣气质,一颦一笑,不是模仿容疏,又是模仿谁? 东施效颦! 没想到,容萱现在非但没有收敛,还从模仿容疏这件事情中尝到了甜头,越发过分。 卫宴如果不仔细看,远远看着人走过来,真的会把她当成容疏,更何况其他人? 偏偏燕王还很受用。 ——没有他的纵容和结果导向,容萱怎么会这么做! 说到底,燕王也恶心。 卫宴看着都气炸了肺。 所以后来无论燕王和他说什么,他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针对燕王的提议投反对票。 他就这样憋着一肚子气回来。 在容疏面前,他还得假装云淡风轻,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轻描淡写地跟她提容萱。 他就知道,容疏眼里揉不得沙子。 容疏不待见容萱,自然懒得搭理她。 事实果然如此。 容疏闻言松了口气,搂住卫宴的脖子,在他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干得好!” “好吗?”卫宴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那我再接再厉。” 容疏:“……滚蛋!” 这精、虫上脑的卫狗! “反了你了,不给你立立规矩不行了。”卫宴欺身压过来,把容疏压在墙上,右手提起她胡乱反抗的两只手举过头顶,左手捏着她的下巴,凶狠地亲吻下去。 容疏沉迷于这样的炽烈之中,闭上眼睛,迎接他的暴风骤雨。 她已经不是那个随时要被长吻憋死的小菜鸟。 勤能补拙,熟能生巧,虽然他们成亲时间短,但是卫宴夜以继日地耕耘啊! 容疏身体渐渐软了下来,主动抬头去索取更多。 而卫宴的手,已经从她脸上往下挪…… 一切都正好。 阿斗都捂住耳朵装睡。 然而狗不打扰,有人连狗都不如。 “卫渐离,你大爷来了!” 这嚣张的声音,不是雍天纵,又是哪个? 卫宴松开容疏,一脸恼怒。 他一边替容疏拢起凌乱的衣襟一边骂道:“不许进来!” 雍天纵在廊下栏杆上翘起脚坐着,“我又不傻,你都成亲了,怎么会闯进去?我不进去,你出来!” 顿了顿,他补充道:“穿好衣裳再出来,省得败坏我名声。” 容疏“噗嗤”一声笑了。 原来,雍天纵还吃自己的瓜呢! 坊间传闻,他和卫宴有一腿,他自己这算不算“不打自招”? 卫宴在屋里停留了一会儿,等火气散去了些才大步走过去开了门。 他对着得意的雍天纵一脚踹过去。 雍天纵动作灵巧地像猴子,熟练地躲了过去,“久别重逢,你就给我一脚啊!” “嫌不够?那就再来一脚。” 雍天纵狼狈逃窜,“果然娶了媳妇,忘了兄弟。” “姐妹。”容疏在屋里凉凉地道。 没想到,雍天纵这厮顺着杆子就爬,“哎,姐妹,是我!” 容疏一下子破功,“噗嗤”一声就笑了。 “嫂子笑了,看吧,嫂子被我都笑了。”雍天纵得意洋洋。 容疏道:“你们到花厅说话,我给你们沏茶去。” “不用。”卫宴道,“他不喝茶。” 雍天纵:“……” 他生平除了唱戏之外最大的爱好,就这样被人抹掉了? 容疏:“那喝蜜水行吗?” 卫宴面无表情:“他不喝!” 蜜水是他一个人的! 雍天纵忍无可忍地道:“嫂子,我最近修仙,水米不进。” 容疏露出惊讶之色,随后点点头:“好,那我就不跟你客套,别影响你修仙。” 雍天纵:“!” 故意的,这两口子绝对是合起伙来欺负他的。 他也想找个媳妇了。 ——帮他争气。 卫宴带着雍天纵在花厅坐下。 卫宴自己把小炉子上的铁壶拿过来,给雍天纵倒了一杯开水,然后倒了一杯。 “过来听听他说京城的事情。”卫宴把水推到旁边座位上,让容疏挨着他坐。 雍天纵开了几句玩笑,跟容疏诉苦。 “嫂子,你和容萱,真的都是容国公府的姑娘吗?” 容疏:“嗯?虽然我不想是和他们扯上关系,但是从血缘关系上,确实如此。” “她怎么那么……自甘堕落。”雍天纵眼神里是毫不遮掩的鄙夷。 这一路上,他亲眼目睹容萱对燕王的百般讨好,十分看不起她的举动。 “别乱说话。”卫宴道,“她跟了燕王,是得偿所愿。” “我反正从来没见过那样的贵女。”雍天纵撇嘴。 倘若女子都那样,他以后都不想扮成女子唱戏了。 他喜欢的是英气勃勃,自尊自强的女子。 卫宴不愿意多提容萱,他觉得反胃。 “说说燕王。” “燕王啊……”雍天纵摸了摸鼻子,“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皇上属意的人,应该是他。” 容疏默默地听着。 她在学习。 从哪里能得出皇上属意燕王的结论? “你在这里赈灾做得不错,皇上派他来,等于把这功劳分给他至少一半。”雍天纵了然地道,“这不是给他铺路是什么?” “这里发现了金矿铁矿的,皇上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也是对他的信任。” “皇上还把皇后的侄女指婚给燕王。种种迹象表明,皇上想让燕王定下来。” 容疏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 雍天纵正经起来的时候,还是可圈可点的。 不过想到卫宴天天累成狗,燕王来捡现成的功劳,她就觉得憋屈。 讨厌的皇上,讨厌的燕王! 第294章 站队? 卫宴眉头微皱,“那你跟着燕王,是家里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容疏微愣。 不是说,是皇上让雍天纵跟着燕王的吗? 看起来,事情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我自己。”雍天纵道,“我跟我爹提的,我爹不愿意,但是耐不住我磨他,到底答应了。” 但是出面去找皇上的人,是老颖川伯。 皇上尊老,尤其对老颖川伯这种识趣的,清醒的老人,多少有些敬意。 “姜还是老的辣。”雍天纵道,“祖父进宫之后,没有跟皇上直说,只求皇上给我派个差事,历练一下。”仟韆仦哾 然后皇上想起燕王就出京,就让雍天纵跟着燕王去。 “表面上,我是不情不愿的。”雍天纵道,“谁让我是个没有正形的纨绔呢?” 容疏更惊讶,水眸睁大。 原来,大家都戴着面具呢!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雍天纵又是因为什么? 或许猜出她心中所想,雍天纵对她一笑,又是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模样。 “嫂子,我扮纨绔扮得像吗?” “你扮女人扮得挺像的。”容疏撇嘴。 雍天纵大笑。 卫宴跟容疏解释道:“他也有自己的难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不算什么。”雍天纵道,“毕竟这个爵位,确实该给我大哥。” 卫宴把颖川伯府的那点破事,讲给容疏听。 原来,当年的颖川伯世子,并不是雍天纵的父亲,而是他大伯。 两人同服同母所出,兄友弟恭,关系极好。 后来兄弟两人一起随皇上秋猎时候遇险,颖川伯世子为了保护弟弟,被狼群撕咬而死。 容疏听得心都揪了起来。 “……我大哥,是我大伯的长子。”雍天纵继续道,“爵位也是他的。” 容疏点点头。 是该这样。 没想到当年颖川伯府,还发生过这样的惨剧。 唯一能自我安慰的是,颖川伯也没有忘记兄长的救命之恩,对侄子一直照顾有加。 爵位只有一个,有人得了,剩下的人就得自谋出路。 但是按理说,这家兄弟关系不错,雍天纵想做个富贵闲人,应该可以吧。 咸鱼不想躺平,是有追求? 然而容疏怎么看,也觉得雍天纵不像野心勃勃之人。 “颖川伯世子,对他的弟弟们,比较戒备。”卫宴的用词十分克制。 “嗯?为什么?” 这和容疏想的不一样。 难道是因为当年他父亲为了叔叔身死的原因? “也没什么,女人心眼总是小一点。”雍天纵道。 这话容疏可不爱听了。 “嫂子心眼最大!”雍天纵察言观色,见状嬉皮笑脸地道,“我这不是说我家的那点破事吗?” 他大伯去世之后,虽然父亲对大伯留下的长嫂幼侄,处处尊重照顾,但是长嫂始终无法解开心结。 毕竟自己男人是为了小叔子死的。 在守寡的漫长岁月中,雍天纵的大伯娘,越来越扭曲。 “……我爹压着,让家里所有人都尊重大伯娘。这也没什么,都应该的。” “大哥多少受了伯娘影响,对我们戒备很深。”雍天纵道,“其实我爹已经好几次要给皇上写奏折,要把爵位让给大哥……” “老伯爷不让吧。”容疏幽幽地道。 “嫂子真聪明。”雍天纵竖起了大拇指。 容疏:这还用聪明吗? 只要老伯爷不糊涂,就该知道,爵位在这个宽厚的儿子身上,比在一个狭隘的孙子身上更好。 个人的恩怨,比不过伯府的未来。 “我爹现在在这个位置上,太难受了。”雍天纵道,“我早点有出息,他就能早点卸任。” 到时候,最好分家,伯府怎样,就随它去吧。 “你糊涂!”卫宴斥道,“你家两房之间的矛盾,说破天也就是心里系个疙瘩而已。” 容疏:就是,连撕破脸都没有呢。 比起回头战队失败的后果,眼下是幸福生活好吗? “我也知道有些冒险。但是我爹不知道吗?我祖父不知道吗?” 但是他们还是赞成了。 雍天纵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 大家都在大哥日日的怨恨目光中,过够了。 “昏招!”卫宴毫不留情地道,“那给我歇了这份心思!” 雍天纵苦笑,“你是我,会怎么办?” 小时候他在家门口玩,来了个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指着他说他日后前程无量。 他自己根本没在意。 对于撒尿和泥玩的孩子,他懂什么? 可是大哥在意了。 后来他成了“纨绔”,父亲虽然骂他,但是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家里,实在是太压抑了。 “我不会管他。”卫宴道,“你们就是把名声看得太重。该做的都做了,就算别人说‘忘恩负义’又如何?” 俯仰无愧,内心坦荡就足够了。 容疏:我不敢苟同…… 你那名声,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愁得慌。 “再说,你们自以为天衣无缝,在皇上那里蒙混过关,”卫宴眼神锐利,幽深的黑眸笼着一层冷气,“殊不知,皇上早已看得透亮。” 在这个节点上去求,皇上怎么想? 不能把皇上当傻子,这是卫宴在皇上身边待了多年之后,几乎刻在骨子里的认知。 雍天纵双眸黯然,随即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语气道:“已经走到这步,后悔也来不及了。而且你想想,除了燕王,皇上还有的选吗?” 皇上重嫡庶,楚王废了,齐王也不是多优秀,秦王是众人都知道的咸鱼…… 这样算算,而就燕王是个能提得起来的? 都不需要他多优秀,只要不做死,防得住齐王作祟,那应该就差不多了。 “没有到尘埃落定的那日,一切都有变数。”卫宴神情凝重。 他说的尘埃落定,甚至不是立储君的日子,而是新皇登基。 “糊涂!”卫宴眉头紧锁。 他在想办法,看看如何能帮雍天纵转圜。 颖川伯府,不该走这一步。 “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雍天纵自己不是很在意。 等他离开之后,卫宴和容疏,都已经没有继续被打断之事的兴致。 第295章 月儿的纠结 “回头慢慢想办法吧。”容疏劝卫宴。 卫宴放在心上的人不多。 但是只要被他放在心上,那必然会得到他的真诚以待。 “他不该冒险做这样的选择。”卫宴道,“燕王不行。” “我也觉得他不行。”容疏闷声道。 “嗯?你觉得他哪里不行?”卫宴心情莫名愉悦。 “看人眼光不行,就不如你眼光好。”容疏开玩笑道,“你看你一下就发现我这块璞玉,他却被容萱那样两面三刀的女人迷住了。” 虽然是自吹自擂,但是这也是容疏的心里话。 一个男人的能力,不仅仅体现在他在事业上的能力,他待人接物的风度,更体现在他看人的眼光上,尤其是选择妻子的眼光上。 容萱的段位,真的很low。 一个贵女,上杆子跪舔。 喜欢这种女人的男人,也是low货。 现实中得多缺被认可,才会在男女关系之中寻求居高临下的感觉。 而燕王,皇后嫡出,亲王……他原本不该眼光那么差。 “而且,我讨厌容萱,恨屋及乌。”容疏冷哼着道。 卫宴沉默片刻,心里说,阿疏你说得不对。 燕王眼光其实不错的。 他于惊鸿一瞥之中,已经发现了你的美。 只是,我近水楼台先得月。 至于燕王喜欢容萱……说句发自内心的话,卫宴觉得不算眼光不好。 ——挑选妻子需要眼光,挑选宠物,谁在乎呢? 府里那么多猫,他骄傲了吗? 他喜欢的就多亲近,不喜欢的,养着就行,上升不到眼光。 容萱对燕王的意义,不过如此。 而且容萱有卖点——她模仿容疏。 哪怕燕王知道她是东施效颦,得不到的情况下也只能默许。 想起这些,卫宴拳头就硬了。 容疏:燕王眼光不行,能力不行,和她没什么太大关系;但是他来抢卫宴的功劳,那就是她死敌了。 没办法,她就是护短。 雍天纵也是个傻子。 “现在雍天纵也只是刚刚开始,”容疏婉转劝道,“能抽身。” “嗯。不早了,快睡吧。”卫宴伸手搂住她,“明日,我去和义父商量一下这件事情。” 容疏迟疑:“那他老人家,能帮忙吗?” 如果说帮卫宴,那王瑾肯定没问题。 可是这是雍天纵……王瑾未必愿意提点,人家又不是圣母,谁都要帮。 “我请义父帮我指点迷津。”卫宴道,“义父见多识广。” “好。” 两人说着话,容疏就睡了过去。 卫宴替她掖好被子,也不知道在黑暗中过了多久才睡过去。 第二天容疏起来的时候,卫宴已经不在。 容疏一边穿衣裳一边问月儿:“姑姑好点了吗?” “还是有点发烧。”月儿忧心忡忡,一边帮容疏穿鞋子一边道,“之前明明已经好了,突然又……” “我自己来。”容疏自己弯腰提好鞋子,“走,我跟你去看看姑姑。” “好。” 左慈正坐在榻上,神情恹恹的,见容疏进来,她忙起身。 下一刻,她扶着头,有些眩晕。 “姑姑,慢点。”容疏忙上前扶住她。 “夫人,奴婢没事。”左慈有意闪避容疏的搀扶。 容疏只当尊卑观念深深烙印在她心中,也没有多想。 但是月儿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仟韆仦哾 左慈刚才闪避的动作,实在是有些夸张。 好像,好像在害怕些什么一样。 月儿垂下视线,没敢泄露此刻的猜疑。 “姑姑,我帮你看看。” “不用。”左慈笑着婉拒,“奴婢没事,就是昨晚又受凉了。奴婢从小在吃药这件事情上最娇气,所以讳疾忌医,您就别管奴婢了。” 她这般说,加上整个人状态看起来还可以,容疏就没有坚持,只叮嘱她要好好休息。 左慈点点头。 月儿伺候容疏吃饭的时候,吞吞吐吐地道:“夫人,奴婢最近想得有点多,是不是病了?” 容疏闻言哭笑不得,放下汤匙道:“我给你看看?” 姑姑病了,非说自己没事;月儿没病,非要怀疑自己病了,这事闹的。 不过想太多,算病吗? “不用,不用。”月儿忙道。 “那我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小云哥?” “夫人!”月儿面红耳赤。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和我说说,到底有什么心事。”容疏稍停顿一下,十分感慨地道,“月儿,你陪伴我最久,和我亲妹妹也不差什么,有什么事情一定跟我说,别藏在心里。” 月儿闻言眼圈一红,越发坚定了只认容疏一个主子的信念。 她声音有些许哽咽和不确定,但是还是开了口。 “夫人,姑姑昨日回来,给了我两颗很大很圆,算价格,估计能买一百个我的珍珠。” “那么好?”容疏微讶。 “对。”月儿肯定地点点头,“回头我可以拿来给您看看。” “既然是姑姑给你的,你好好收着就是,做嫁妆极好。” “奴婢想说的不是这些。”月儿道,“奴婢想说的是,这是姑姑见完王公公之后带回来的。” 所以,到底谁能给姑姑这么名贵的东西? “……姑姑没来由地生病,好了之后又犯,和见王公公有没有关系?” “而且刚才姑姑很害怕您帮她诊脉,奴婢也看不明白。” 月儿十分愧疚自责,“夫人,姑姑待我极好,我不该怀疑姑姑。但是……” 但是她脑子太笨,想不明白这些事情,所以还是决定告诉容疏。 容疏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存在。 任何人,哪怕徐云都不能超过。 容疏思考片刻后道:“姑姑过去在宫中,或许认识不少贵人,对她有赏赐。姑姑和我们不一样,她对过去不愿意提及,我们也不勉强。” 谁都有不愿意提起的过去。 “……姑姑既然把珍珠送你,显然也不想瞒着我。你说了,也不算什么。” 月儿这才觉得心里愧疚少了些。 “好好照顾姑姑。”容疏道,“咱们现在是一家人。” 左慈对她尽心尽力,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 所以容疏不愿意以恶意去揣测她。 左慈虽然对过去三缄其口,但是行事也坦荡,容疏没觉得她有问题。 “嗯。”月儿重重点头,胸口大石总算放下了。 与此同时,卫宴正在和王瑾说话。 不过气氛显然有些不对。 第296章 要卫宴站队? 卫宴已经把雍天纵的事情和王瑾说了。 他诚恳地道:“义父,他待我极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跳进火坑。您伴君多年,能否替他指点迷津,让他得以脱身?” 王瑾手里盘着两个核桃,面上露出不赞同之色。 他眉头微蹙开口道:“你为什么觉得他要脱身?” 卫宴闻言微怔,再想只当是王瑾考验他,便道:“站队乃是大忌,皇上还算盛年,对此深恶痛绝。这些都是您的教导,我不敢忘。” “渐离啊,”王瑾站起身来,“你得学会变通。此一时,彼一时,想要得到比别人更多,就要胆大心细地赌一把。谁不想封侯拜相,位极人臣?” 卫宴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想错了。 义父的意思,竟然是赞成雍天纵的行为? 那,那怎么可以? 皇上立储,大臣可以有反对意见,但是私下里,怎么能结党营私,私自站队? 往严重了说,那等同谋逆。 “皇上已经四十有五,”王瑾今日似乎变了个人,说话也没有那么多忌讳,“玄宗驾崩时年五十有一,先帝驾崩四十有七……” 玄宗是皇上的祖父,因为肠痈而去世。 先帝则死于风寒,但是这件事情,争议很大。 有许多人暗戳戳地认为,是皇上暗中下毒。 卫宴对此并不相信。 皇上的那些兄弟,能打的少,运气还差。 可是不管怎么说,卫宴不觉得皇上会和他的祖父、父亲一样,四五十岁就驾崩。 皇上重养生,每日都舞剑,现在已经极少去后宫,身体很好。 难道,义父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在暗示他? 卫宴当即拱手道:“义父,就算皇上身体抱恙,我依然认为不该站队。” 人越是虚弱的时候,疑心越重。 卫宴觉得雍天纵现在就是在悬崖上。 王瑾却摇头道:“事到如今,还畏手畏脚,以后注定没有什么出息。渐离,你想永远止步于此吗?更何况,你这个位置,一旦新帝登基,恐怕第一批要清洗的,就是你这些人。” “义父,我已经做好准备,此次回京之后,就向皇上请辞,看能否调出京城,做个武官,一步一步来。” 这次赈灾,他多少有些功劳。 他不求奖赏,只希望换个环境“洗白”。 锦衣卫不是能做一辈子的。 他已经成亲,不能让容疏孩子都不敢生。 他要给她一个更安全更稳定的环境。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王瑾发怒,“人人都费尽心机往京城调动,你以为众人皆醉你独醒?” 卫宴没想到,王瑾会发这么大的火。 明明从前,他们说好的,自己给父亲“报仇”后,也要走这条路的。 现在不过是提前了些,查清当年真相,而且他也娶妻,进入了人生新的阶段,不该那样做吗? 卫宴实在不明白,王瑾为何反应这么大。 但是他还是低头道:“义父息怒。” “娶妻之后,斗志都消磨了?”王瑾道,“难道真是温柔乡,英雄冢?” 卫宴闻言焦急:“义父,和阿疏没有关系。” 容疏从来没有要求过他做任何事情。 倘若要替他背黑锅,他如何舍得?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王瑾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卫宴低头认错:“若是我有不对,请义父责罚。只是和阿疏,确实没什么关系。” 他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想保护的人。 容疏和朝廷的事情,和他的选择,又有什么关系? 她只一心想帮自己,也完成她自己的梦想。 这场大灾之中,她救治了多少人! 医馆中大夫那么多,她却是最忙最尽心的那个。 如果这样的她都要被指责,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王瑾半晌都没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 卫宴惶恐,然而他又坚持。 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有义务,让母亲和妻子,过上好日子,不让她们陷入险境。 他做锦衣卫,带人抄了多少高官的家? 家里的女眷,只能沦落到教坊司,任由人欺侮。 当年父亲出事,如果不是有人从中转圜,母亲的境遇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从这个角度讲,卫宴对于容夫人,多少是感激的。 容夫人虽然爱立人设,但是她也确实做了一些好事。 卫宴绝不肯再将母亲、妻女置于那样的险境。 他不站队,最多日后被排挤孤立;可是他若站队,日后落得抄家斩首,女眷充入教坊司的下场? 他承担不起。 他赌不起,所以他不下场。 这一点,无论任何人,如何说,卫宴都是坚决的。 王瑾沉默了许久后道:“我也是急糊涂了,加上……说实话,虽然我尊重了你的想法,虽然恩公有错,但是我对容疏,心里多少有些疙瘩,这是我不对。” “义父,您不要这么说。”卫宴道,“您和阿疏,没怎么相处过,所以不了解也是正常。” 他们父辈的矛盾,也确实存在。 “容疏姐弟,也是可怜。”王瑾道,“且不说她,单说雍天纵选择跟着燕王这件事情……我是赞成的,也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渐离,富贵险中求。” 卫宴对此毫不犹豫地拒绝。 “义父,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我今日不选择,日后看别人发达,我也不羡慕。” 能拉兄弟一把,他就拉一把。 拉不动,他只能独善其身,不会“同流合污”。 该做到的,他做了,问心无愧。 而且,义父这样的思想,也很危险。 “义父,您也不要参与进去。” “渐离,我这样的无根之人,没有亲人,要那滔天的富贵做什么?”王瑾自嘲地笑了,“是我想多了。” “义父——” “我原本想,我守在皇上身边,你无论选择燕王还是其他人都好;日后就算有个差池,还有义父在。”王瑾道,“我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对皇上多少了解些。” “义父良苦用心,渐离铭记于心,大恩不言谢。”卫宴道,“义父年纪也大了,不用再为我操心,不如离宫,我和阿疏给您养老。” 第297章 厚重的见面礼 王瑾多少年来的恩情,卫宴不敢忘怀。 可以说,没有王瑾,就没有今日的卫宴。 王瑾眼中也有动容之色,长叹道:“你这孩子,太重情重义,就是倔。罢了,我也不劝你了。义父老了,想的不一定都是对的。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主意。至于雍天纵那里,也别影响他,你把他拉回来,日后燕王上位,他估计得埋怨你。” 卫宴慢慢点头。 他忽然觉得,义父是不是故意的? 义父先抛出来一个自己接受不了的提议,然后就转移了话题? 义父现在已经退了一步,不勉强自己;他怎么好意思继续因为雍天纵的事情纠缠? 难道,义父是这个意思? 王瑾重新坐回到榻上,指着对面的位置道,“坐下,咱们爷俩好好喝杯茶,不理那些俗事。” “好。”卫宴笑道,“我来给义父煮茶。” “那我今日就享你的福了。”王瑾整个人松弛下来,令人送上茶具。 卫宴也松了口气。 他一边煮茶一边跟王瑾说自己来这里以后的种种。 提起容疏的次数,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有那么多。 王瑾听得很高兴,不吝赞赏:“果然是我老了,还是渐离眼光好。容家这丫头,是你的福星啊!” 卫宴笑道:“能娶到阿疏,确实是我的福气。” “好,好。” 王瑾很高兴,让人拿出一匣子珠宝,说是给容疏的。 卫宴推辞。 王瑾不高兴了,“我的东西,早晚都要留给你。难道要死了之后再给你?你既喊我一声义父,这东西就该收。”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我替容疏谢谢您老人家,回头带她来拜见您。” “好。”王瑾又喊他的徒弟进来,“张怀!另外的那匣子东西呢?你也找出来。” 张怀今年才十六,跟着王瑾却有十年了。 因为长期点头哈腰,他小小年纪,都有些圆肩驼背。 他陪笑道:“是。恭喜师傅,得此佳媳。” 王瑾笑骂道:“小兔崽子,就你话多!” 张怀见他心情好,胆子也大了,笑着对卫宴道:“卫大人,奴才给您告个密,有赏赐吗?” 卫宴提脚作势要踹他,“赏你一脚要不要?” 张怀笑着躲开,“师傅准备了两个匣子,只给您一个;另一个的才都是好宝贝,他说得看看儿媳妇满意不满意,再决定给不给!” 王瑾笑骂:“小兔崽子,你爷爷的这点心思,都被你卖了。” 卫宴也忍不住笑了。 义父对容疏从不满意到满意,他发自心底地感到满足。 王瑾叮嘱卫宴,一定要善待容疏,夫妻和睦才能让他事业的路上走得更顺利。 卫宴恭谨地一一答应。 从王瑾这里出了门,被风一吹,卫宴才发现,王瑾真的完全把雍天纵这个话题给绕过去了。 哎。 罢了,回头他自己想办法劝劝雍天纵吧。 从不能站队的角度劝不动他,那就从燕王不靠谱这个角度来看。 卫宴觉得,他不是因为容萱的缘故才不待见燕王。 至少,不仅仅因为这件事情。 喜欢不去争取——燕王不是没有机会,然后用劣质的替代品来麻痹自己,有几分醉生梦死那味道了。 总之,让人看不起。 这样的人,能指望他成什么事? 好在雍天纵现在还端着,没有上杆子对燕王献殷勤,这件事情应该还有转圜余地。 卫宴回去,容疏正在对着针线发呆,连他进来都没发现。 “怎么了?”他笑着道。 “月儿提醒我说,该给义父做一双鞋。”容疏顶着一张苦瓜脸哀怨,“可是我做得不好看。” 就没好意思说,做一双鞋,对她来说难度也不小。 “不用。”卫宴把针线拿到一边,“如果需要什么,我肯定就跟你说了。我没说,你就不用为难。” “可是……别人都有吧。” “别人不像你,会那么多。”卫宴挨着她坐下,“阿疏,我早就想跟你说了。” “嗯?什么?” “虽然你做饭我很爱吃,但是你的时间,不要都浪费在这些琐事上。” 他确实喜欢容疏给他做饭,但是不会一味鼓励她,去在厨房浪费太多时间。 她那双手,是用来治病救人的。 而家务,太消磨人。 “我不至于挑食到,厨子做的饭就吃不下去。” “我想给你做。”容疏道,“而且也不是总有时间。” “偶尔做做就行,别把我的胃惯坏了。” 容疏被他逗笑。 “义父那边,我会照顾到。我比你更清楚义父的喜好,如果需要你做什么,我也会跟你明说。你不用费力揣测,那些事情,不要成为你的负担。” 容疏闻言深受触动。 她其实对另一半的要求,堪称苛刻。 她有数。 所以她也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 可是卫宴给的,比她想要的还多。 她这是何德何能? 哦不,要自信。 这是她两辈子救死扶伤,换来的功德,她该得到的! 两世修得卫渐离,她值了! “……这是义父给你送的见面礼。” 容疏这才打开卫宴带回来的两匣子珠宝。 然后,她的狗眼被闪瞎了。 随手拿起一支金花簪,是用金箔打造而成,做工精湛,甚至花蕊都栩栩如生。 真香啊! 怪不得大家都想进宫做娘娘。 这也太太快乐了。 “这太名贵了,咱们可不能收。”容疏把花簪放下。 还不起。 卫宴却道:“义父日后肯定由我们养老,你就收下吧,以后善待义父便足够。” 容疏:瑟瑟发抖。 “义父自己十分勤俭。”卫宴言辞之间十分感慨,“宫里的人都知道,他不爱奢华,衣裳都磨破了也舍不得换新的。只外衣簇新,内衣多有补丁。义父从来不用金饰……” 容疏:所以,攒下了这么多家底,然后都便宜我了? “义父那个位置,家底定然有一些,但是我也不贪。”卫宴道,“只希望他能早点离宫,多过几天好日子。” 容疏点头:“就是,伺候人不是什么好活儿。” “收起来吧。”卫宴笑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容疏高高兴兴地把匣子收起来,“我用不用去给他老人家请安?” “我带你过去。” “好,我换身衣裳,收拾一下。” 第298章 违和 容疏换好衣裳,重新梳了头发,临要出门,还是紧张。 感觉除了迎接,之前都没有特意去拜见,现在收了厚礼再去道谢,是不是有点太势利了? 其实她并不是。 她就是觉得在王瑾面前很拘谨。 或许因为王瑾在皇上身边待了很久,即使和蔼,也带着旁人难以亲近的气质吧。 卫宴握住她的手,笑道:“义父也不是老虎,你不用怕。” 容疏深吸一口气,“谁怕了?” 谁怕谁是小狗! 汪汪汪! 社恐好羡慕阿斗。 容疏低眉顺眼地跟着卫宴一起去。 卫宴道:“义父,阿疏收了您的见面礼,非要来给您道谢。” 容疏:胡说,我并没有。 她虽然社恐,但是真到了人前,也不至于掉链子。 她规规矩矩给王瑾行礼。 王瑾笑道:“快起来,快起来。渐离,带你媳妇坐。” 容疏偷偷打量了他几眼。 刚来时王瑾一身皇上恩宠赏赐的蟒袍,头戴玉冠,显得十分威严。 而现在,他换上五六成新家常深蓝团花锦缎袍子,手肘处还有布丁,头上只别着两根银簪,十分朴素。 王瑾的头发已经有些稀疏,发不胜簪…… 容疏职业病犯了,忍不住想,是不是可以调理一下。 王瑾是八面玲珑的人,都是他在引导话题,谈话很轻松。 他问了容琅在边关的情况,说起卫宴从前种种……总而言之,都是容疏喜欢听的,感兴趣的话题。 容疏默默学习。 ——这可是皇上的大总管,多么好的导师,花多少钱都请不到。 王瑾说话态度和蔼,让人如沐春风,教导都不是居高临下的。 容疏这个人,最受不了别人对她好。 别人对她好,她就想对人更好。 所以她有点没过脑子,直接道:“义父,我帮您老人家请个平安脉吧。” 她也就擅长这个了。 说完她又有些后悔。 有些人多心,就容易把这句话解读为“我认为你有病”。 卫宴却开口道:“对,义父,让阿疏给您看看。” 容疏闻言默默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卫宴兜着。 王瑾也没有拒绝,笑道:“那就有劳阿疏了。” 说话间,他撩起袖子把手腕放在旁边的紫檀木小几上。 容疏起身上前,对他行了个福礼。 忽然,她眼神微动。 然而也只有一瞬间。 她在王瑾对面坐下,给他诊脉,闭上眼睛细细感受,时间略长。 卫宴见状有些着急:“阿疏,是不是义父身体哪里有不妥?” “等等。” “好,你慢慢看,不着急,仔细给义父看看。” 半晌后,容疏收回手,起身道:“义父身体没有大碍,还是之前的老毛病,吃几服药慢慢调理。” “那就好。”卫宴松了口气。 王瑾笑道:“家里有个大夫,真是方便又安心。太医院的那些老滑头,是真没有一句直接的话,都跟你云里雾里,让你听不懂,好像听懂了就要抢他们的饭碗一样。” 正说话间,张怀进来了。 “师傅,厨房来问,您今日想吃什么。” 这是容疏之前吩咐过的。 如果没有要求,那就正常做;如果有特别的喜好,那就按照王瑾的口味来。 王瑾道:“还和之前一样,两菜一汤足矣,不要大鱼大肉,清淡一些。” 容疏之前安排的,是十二道菜。 ——毕竟是长辈,而且宫里排场更大,不能过于寒酸。 卫宴也劝道:“义父不要太过省吃俭用,身体要紧。” 容疏垂眸,长睫盖住眼底情绪,同时静静地听着两人对话。 王瑾道:“你也知道,我平素就是不喜奢华。不用为我操心,在你这里,我需要什么,会开口的。我就不留你们两个吃饭了,快回去吧。” 卫宴带着容疏离开。 他笑着对容疏道:“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义父向来都很和善。” 容疏笑了笑,“是,我白紧张了。就是我觉得,义父是不是,行事太过小心了?” “嗯?怎么说?” “他老人家这般身份地位,穿衣打扮,其实只要不夸张,不会有人弹劾吧。” 她就差直说,穿补丁衣裳,没有必要。 “不是,不是义父想装穷,他确实就是不喜奢华。” “哦。”容疏若有所思,“我还想着,义父用根金簪,不算什么。” “不是,义父从来不用金饰。” “哦。” 卫宴揉揉她的头:“怎么像个呆瓜似的哦哦哦,走,咱们也回去吃饭去。” 吃过饭,卫宴出去忙,方素素带着思思来了。 她向来八卦,不等容疏炫耀,她就问容疏,王瑾有没有给她见面礼。 “给了,很贵重。”容疏如实地道。 “那正常。”方素素道,“不贵重,和他身份也不相符。” 她倒也没有好奇,到底是什么礼物。 思思要找左慈。 “我荷包上这只小鸭子脱线了,我要找姑姑给我重新绣,你们绣的都不如姑姑绣得好看。” 方素素笑骂道:“看到没,小白眼狼,有了更好的,就开始嫌弃我了。” 她针线就不错,是有些天赋的。 但是和左慈没法比。 容疏道:“思思,再等几日。姑姑身体不舒服,让她好好歇歇。等她好了,给你重新绣个新的也行。” “啊?姑姑生病了!那我得去看看姑姑。” 思思蹬蹬蹬地跑出去。 “哎,你看看就行,别闹姑姑。” “我知道。” 月儿笑着跟出去。 容疏问方素素:“你见过银包金吗?” 方素素乍一听没反应过来,“什么?” “首饰看起来是银饰,但是里面是金子。”容疏道。 “那我没听说过。”方素素道,“我就听过为了要面子,铜鎏金,银鎏金。” 用金子包那些便宜些的材质,假装金子听过,反过来真没听过。 “谁那么傻啊!”方素素道,“该不会是你吧。容疏,我可告诉你,别犯傻啊!很多人都是先看衣装再敬人。” 容疏却没有反应。 “说你呢!”方素素用手肘碰碰容疏。 “哦。”容疏好像这才反应过来,“我记住了。” 所以,王瑾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第299章 低调还是另有隐情? 容疏给王瑾诊脉的时候离得近,没想到竟然闻到了熟悉的金子香气。 源头,竟然是王瑾的银簪。 可是,那明明是银簪。 如果王瑾是出于低调的目的也就算了。 可是不管他自己还是卫宴,都口口声声说他不爱奢华。 不爱奢华的解释,等于把金子藏在银子里面? 容疏不理解。 这中间,难道还有其他讲究? 所以她才问方素素。 然而方素素也表示,从来没听说过。 那到底怎么回事? 容疏心里现在有些阴暗——她觉得王瑾表里不一。 但这种想法,在想到他对卫宴的恩情时,又让容疏感到愧疚。 或许,就是王瑾自己的特殊爱好? 单凭这个,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她不想问卫宴。 即使事后澄清了误会,她怀疑过他的家人,也会成为两个人之间的疙瘩。 犯不着。 容疏决定暂时按下这件事情。 来日方长,她且慢慢再看。 正说话间,外面来人求见容疏,说是容萱的丫鬟。 原来,容萱邀请容疏去见面,说是姐妹叙旧。 容疏毫不犹豫地拒绝,对那丫鬟道:“回去告诉你们姑娘,既然做了姨娘,就好好伺候王爷,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妾室等同卖身,她还有什么亲戚,有什么姐妹!” 丫鬟仓皇回去复命。 方素素嗑着瓜子道:“你看你,几句话就把天给聊死了。我还想见见她呢!” “你想她了?”容疏翻白眼。 “想啊。”方素素理直气壮地道,“她过得不好,我不得去看看?这么快乐的事情,怎么能错过?” “我可不觉得快乐。” 就打苍蝇这个过程,即使把苍蝇打死,会觉得愉快吗? 还是恶心。 正确的做法,就是远离苍蝇。 “可惜了。”方素素拍拍手,“错过了好戏。” 容萱听了丫鬟哆哆嗦嗦的回话,脸都气青了。 容疏她怎么敢那么嚣张! 陪嫁给她的全嬷嬷见状头皮发麻。 ——她是做了什么孽,被夫人指派来跟着六姑娘。仟仟尛哾 六姑娘看似精明,但是其实都精明在表面,内里实在是个……糊涂蛋。 六姑娘为了赢得王爷欢心,一味把自己身段放低。 是,对男人,身段要软,可是没说身段要低到尘埃里。 现在六姑娘自己沾沾自喜,以为她的方向是对的,计策奏效,更加一去不回头。 她,她模仿七姑娘,都要疯了。 现在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作为贴身伺候的,全嬷嬷已经把容萱的套路看得极透彻。 原来,王爷喜欢的是七姑娘。 六姑娘为了上位,竟然会模仿她最讨厌的七姑娘。 哎,熬到大龄嫁不出去,只能出这样的昏招。 而且更可怕的是,六姑娘现在愈演愈烈。 她竟然故意和王爷说,要请七姑娘来叙话。 全嬷嬷都看出来王爷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眼中的惊喜。 甚至,没有多加掩饰。 全嬷嬷心中隐约觉得,王爷心知肚明,六姑娘在借七姑娘上位。 但是他故意纵容,是因为享受这个过程。 这都什么事儿! 现在,七姑娘人家不肯来,六姑娘怎么交代? 全嬷嬷现在一点儿都不想掺和进这些事情里。 她看着容萱铁青的脸色,只想找个理由出去,免得在这屋里窒息。 然而她又怕激怒容萱,成为她的出气筒。 在全嬷嬷想到好办法之前,容萱一拍桌子,“她必须得来!” 全嬷嬷的头又开始疼起来。 “我一定要她来!”容萱咬牙切齿地道。 全嬷嬷心说,凭什么?就凭您会耍狠吗? 您现在的身份别忘了。 七姑娘,已经是卫夫人,又是王爷心里惦记却无法得到的人,人家要踩您,轻轻松松。 可是她不知道,容萱对自己也狠得下心。 第二天,容疏又接到了来自王府的邀请。 不过这次她却不得不去。 因为容萱,被狗咬了,而且还咬在大腿上,只能找女大夫去看。 阿斗:哪条狗那么没眼光,香的臭的都不挑,简直是丢人,不,丢狗! 方素素看热闹不怕戏台高,和容疏道:“我敢打赌,这件事情是她自己弄的,就是想把你引去,算计你。” 容疏:“难道又给我安排个野男人?” 这些女人,翻来覆去,就这些手段了。 “我看八九不离十。”方素素道,“我陪你去!有野男人,交给我。” “怎么交给你?” “看不上的,就让你给他打晕!看得上的,我就欲拒还迎。” 容疏笑骂道:“你滚一边去!想找男人,怎么不找姜昭?” “那不是欺负小孩吗?再说,得负责啊!” 在谈情说爱这件事情上,姜昭就是小朋友。 卫宴出去没回来,但是王瑾在。 容疏慎重征求了王瑾的意见,又问了左慈,两人都让她去。 现在她和容萱身份都今非昔比,后者不敢在燕王下榻的地方对她做什么,否则燕王没办法对卫宴交代。 于是容疏就带着方素素和月儿前往。 第300章 东施效颦 容疏已经像刺猬一样竖起了一身的刺,严阵以待,只等着对容萱疯狂输出。 毕竟之前她们见面的每一次,都是这个模式。 但是这次,她好像失算了。 因为容萱变了一个人般。 她,不出击了。 容萱身上穿着六七成新的上襦,下面套着一条挑线裙。 和从前动辄数层重锦的奢华相比,现在简直就是小清新。 从前她穿金戴银,简直是行走的首饰架子,然而现在头上只斜插一根翠玉簪子。 头发也不似从前一丝不乱,而是有几绺垂在耳边,看起来悠闲自在。 见到容疏进来,她艰难起身行礼,双眸含泪,欲语泪先流。 容疏:晦气! 燕王这是要破产了? “七妹妹,”容萱一个人演得投入,长睫微眨,泪水直下,“许久不见,我好担心你。” 容疏:??? 容萱这是……穿越了还是重生了? 不换个里子,解释不了她现在这种表现。 关键是,她不需要表演给自己看啊。 毕竟她虽然是正妻,但是卫宴才是正三品,还是武官。 容萱没名分,跟的却是亲王。 虽说容萱该给容疏行礼,但是从世俗意义上来说,她们两个身份半斤八两。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燕王有求于卫宴。 想到之前的站队,容疏立刻警惕起来。 “劳你担心。”容疏态度冷漠疏离,“我现在很好;伤在哪里,我帮你看看。我家大人脾气不好,回家见不到我,要发火的。” 容萱一滞,几乎忍不住翻腾的怒火。 ——初初见面,自己已经主动示好,她却还跟自己秀恩爱? 但是想到内室可能,不,一定在侧耳贪婪偷听容疏声音的燕王,她到底忍下了。 打碎牙和着血往肚里咽。 这笔账,她刻在心里,早晚要和容疏算。 “妹妹和妹夫如此恩爱,真是羡煞旁人。”容萱努力笑道。 容疏看着她扭曲的笑意,淡淡道:“你如果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七妹妹留步。”容萱忙道,“许久未见,我是太想你,急着和你叙旧,腿伤都忘了。” 方素素双手抱胸,冷眼看着,嘴角浮上一抹嘲讽的笑意。 ——这拙劣的演技,也就生在高门大院。 倘若在花船上,不出三天就成了扫地婢。 等容萱的丫鬟帮她把裙子撩起来,裤子褪下,容疏看到那浅红的一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痕迹,忍不住发出灵魂质问:“就这?” 不是说被狗咬了吗? 呵呵,这是被天狗咬了吗,伤口自愈了? 容萱脸色通红,“很疼。” “知道的是畜生咬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床笫之间留下的呢。”容疏似笑非笑地道。 内室的燕王,闻言尴尬了。 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龌龊的用心,是不是被容疏知晓了,所以他才指桑骂槐?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自我安慰起来。 他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是容萱的安排。 是容萱请容疏姐妹相见,是容萱说她自己受了伤……自己,只是今日恰好没出门,有什么过错? 还是容萱和容疏关系不好,才闹成这样。 嗯,和他没有关系。 容萱红着脸道:“王爷对我很温柔的。” 容疏都快吐了,“你这伤不用看。我要是晚点再来,恐怕你都找不到了。” “没事就好。”容萱忙道,“我只是怕不上心,小病变大病。出门在外,我不想给王爷添麻烦。” 容疏站起身来要走。 容萱拉住她的袖子,“七妹妹,我们姐妹好容易见面,留下吃顿饭再走吧。从前没出嫁前,都心高气傲,难免为鸡毛蒜皮闹矛盾。现在想想才知道,姐妹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尤其,”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艰难挤出来的泪,“这一趟跟着王爷出来,我才知道离家万般难。从前,真是苦了妹妹了。” 容疏嘴角一挑,“不苦哪有甜?容家其他人,我或许埋怨,但是对你,只有感激。” 容萱闻言惊讶。 她这里艰难营造姐妹情深的假象,没想到容疏竟然配合自己? 容疏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 一定有哪里不对。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因为容疏紧接着就道:“当初皇上有意把你和我家大人赐婚,你千方百计把婚事‘让’给我,成全我。所以今日我生活幸福,是真的要感谢你。” 容萱几乎把一口银牙咬碎。 她就知道,容疏吃屎都不会吃亏! 她在挑拨离间! 如果王爷知道她从前和卫宴有瓜葛,一定会很生气。 “没有,绝对没有那样的事情。”容萱气归气,连忙澄清,“妹妹和妹夫乃佳偶天成。说句没羞没臊的话,我这么多年没嫁,是因为心有所属,早就……心仪王爷。” 一直没说话的方素素道:“哦。也就是说,如果你不是心仪王爷,极力阻止,那现在就是你嫁给卫宴,容疏跟着王爷了?” 容疏狠狠瞪了她一眼。 干嘛要把自己和燕王放在一起说。 方素素却不为所动,嘴角含笑,眼神嘲讽地看向容萱。 容萱一下语塞。 容疏已经不耐烦了,沉声道:“走吧,大人应该快回家了。” 容萱还挽留,容疏却没有再看她一眼。 ——那么爱演会演,自己演去,恕她不奉陪。 回去的路上,容疏就跟方素素算账。 “你帮我说话,还把我也给卖了。谁愿意跟着燕王?” 说得像她不得已嫁给卫宴似的。 她明明心甘情愿的! 让老天知道,让所有人知道,卫宴没有强取豪夺,他们两情相悦。 “你真是个傻子。”方素素嫌弃地道。 容疏:??? 她怎么了? 她刚才犯傻了吗? 好像没有吧。 方素素不看她,却看向月儿:“月儿,你刚才有没有感觉到哪里奇怪。” 容疏也看向月儿。 傻子不能只有她自己吧。 一定是方素素太精的缘故,不是她傻。 月儿低声道:“奴婢觉得,六姑娘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容疏点头:“这我也发现了啊!” “……六姑娘,变得有些像夫人了。”月儿继续道。 “对,就是这个。容疏,你说你傻不傻?” 容疏目瞪口呆。 让她反应一会儿。 第301章 好心遭雷劈 容萱在模仿她? 容疏自己作为当事人,并没有发现。 原来,她平时就是那样的? 方素素“无情”表示,对,就是那样的。 不修边幅,不讲究穿戴。 今日容萱其实化了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但是如何瞒得过方素素这脂粉堆里打滚的人? 容萱用妆容加持,更像容疏了。 为了取悦燕王,她可谓煞费苦心。 容疏还是很懵。 忽然,她一拍大腿:“容萱是不是看上卫宴了?” 混账东西,是不是想跟她先混熟,然后登堂入室。 回头趁自己不备,给卫宴下点药啊,灌点酒啊,然后爬上卫宴的床。 这可真是气死她了! 刚才怎么没在她脸上挠一把! 月儿睁大眼睛。 还有这可能? 方素素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花枝乱颤,伸手在容疏肩头捶了一下,“你笑死我算了!” 容疏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怎么,她猜错了? 她却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再说,就算猜错了,就有那么好笑吗? 方素素表示,容疏真恋爱脑也!仟仟尛哾 “……你把卫宴当成宝儿,可是容萱却看不上他。” 容疏气鼓鼓,“凭什么看不上卫宴?她算什么东西!那她为什么模仿我?” “你怎么就不想,是燕王看上你了?”方素素笑弯了眉眼,伸手在容疏身上捏了一把,“毕竟咱们要什么有什么。” 容疏打开她的“咸猪手”,“瞎说。我和燕王,统共见过几次?” 而且她见燕王那次,是他人生最狼狈的时刻吧。 在那种场景下,还能生出爱慕,那她真是服了燕王这个老6。 不要脸啊! 我给你治病,你还惦记上我了? 容疏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肯定是方素素在瞎说。 方素素:“傻子。月儿,你说呢?” 月儿尴尬地笑笑,“奴婢也不知道。但是感觉,六姑娘,好像不太会喜欢大人。” 方素素大笑:“看吧看吧。” 容疏小声嘟囔,“那是她瞎了!” “容萱为什么在你面前惺惺作态?你以为是看在卫宴面子上?不好意思,卫宴没有那么大面子。” 方素素一针见血,“她演戏是给燕王看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燕王就藏在某处偷看偷听。” 所以她才会故意气容萱。 用自己姐妹来替自己固宠,实在是下作! 而且容疏都已经成亲,他们好大的胆子,就不怕卫宴去对付燕王? “这件事情,你回去之后必须和卫宴说。”方素素叮嘱道,“我希望是我想多了。” 毕竟燕王位高权重。 他若是单相思也就算了;可是一旦生出夺人妻子的念头,那卫宴就危险了。 容疏点点头:“好,我知道。” 她原本也是要说的。 只是她想,燕王至于吗? 卫宴不是蝼蚁,不是燕王想踩就能踩死的。 他就是要弄死卫宴,卫宴也能溅他一身血。 为了自己,值得? 不值得。 燕王想要的,是江山才对。 方素素却道:“你是不了解男人。他们天天说女人幼稚不理智,但是其实他们疯起来,才是不管不顾。” 尤其精虫上脑的时候,管以后后悔不后悔,管什么大局。 男人劣根性就如此。 回去之后,容疏先和左慈说了这件事情。 左慈在宫里时间长,对这几个皇子了解得多。 左慈闻言皱眉,“真是糊涂!” 容疏道:“他惦记我,这个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姑姑,我就是想知道,他会不会伤害卫宴。” “奴婢觉得,”左慈谨慎地道,“应该不至于。” 燕王不是暴戾之人,性格之中有些赘余的不该有的多愁善感。 他对容疏的感情,大概率就是无病呻吟。 但是左慈也说:“……夫人,人心易变。从前如何,也不是以后就会如何;您还是要多留心些。” “我知道。” 真的烦人。 她真是好心遭雷劈,去救他,结果还被他惦记上了。 以后再也不救恋爱脑! 晚上容疏也跟卫宴说了这件事情。 “……希望是我想多了。” 卫宴怒火中烧。 燕王非但惦记容疏,还用这种暗戳戳的手段恶心人,当他死了不成? 这样的人,义父还劝他站队,想都别想。 他宁肯支持秦王,都不会支持燕王这种人! 现在害得容疏也提心吊胆,这笔账,他记下了! 卫宴把容疏安抚一番,同时自己也慢慢冷静下来。 ——断不能因为燕王的无耻,就脑子一热选择站队。 容疏其实心里很忐忑。 她对朝中局势,对这些人了解得太少。 就连卫宴感激不尽的王瑾,她实际看起来,都觉得和卫宴说的有偏差。 因为不懂,所以惶恐。 容疏第一次意识到,她嫁给卫宴,已经随着他踏入战局。 即使不站队,也被卷入其中,艰难地独善其身,但是结果未知。 算了,想这些,头疼。 大好的晚上,不该浪费时光。 还是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 比如,叠叠人。 卫宴:顶一个。 发生这种事情,卫宴本来想和王瑾说,但是又怕他误会容疏,便忍住了没说。 和其他人,包括雍天纵,他就没提起这件事情。 该忙的公事还得忙。 卫宴公事公办,给燕王详细介绍了前期探矿的发现。 燕王虽然感情上是个稀里糊涂的,但是做起事情来,不算含糊。 他和卫宴说,要去山上实地看看。 卫宴答应,说让人准备,第二天就进山里。 晚上,容疏给卫宴找适合上山穿的衣裳鞋袜,又问:“义父还去吗?” “不去了。”卫宴道,“他腿脚不舒服,不折腾他了。现在有些地方开始春耕了,我让人准备了滑竿,明日抬着他去四下看看。” 皇上重农桑。 王瑾四下看看乡下,回去和皇上说,皇上定然高兴。 容疏听卫宴安排得极妥当,便放心地点点头,又说起自己明日的安排。 “……得早点去,晚点回来……” 她有两个脓肿切开引流的小手术,都安排在了明天;加上其他患者,时间确实不好掌控。 尤其容疏明日这小手术,还是带着“教学”性质的,所以格外慢些。 “……思思也非要去凑热闹。” 容疏其实觉得对她来说,场面有些“惨烈”。 但是思思想去,方素素就支持。 “好。”卫宴道,“也要小心些,我给你派几个人保护你。” “不用,我自己就能自保,而且还有思思的那些侍卫呢。” 卫宴想想,人多了确实也太招摇,便道:“那我派两个人。” 第302章 遇刺(一) 他想,如果思思没有耐心,先离开的话,那容疏也有人保护。 于是第二天,除了姜昭几个,卫宴又派了两个锦衣卫保护她们。 方素素还打趣道:“月儿,你的小云哥,这次怎么没有跟来。” 月儿红着脸道:“他得跟着大人一起去山上了,得忙正事了。” “就是,不忙正事怎么娶咱们月儿?” 月儿羞得说不出话来。 左慈笑着给她打圆场道:“傻孩子,素素姑娘逗你玩的。” 思思高兴地道:“月儿姐姐也要成亲了,太好了,好热闹!我就喜欢成亲,到时候我还去帮忙。” 她扒拉着手指道,“年底月儿姐姐成亲,还有一二三四……好多个月!” 不行,有点等不及了。 她一边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一边看向方素素。 还是正月里,方素素用红头绳给她扎了两个朝天辫,穿着一身橘红绣小白兔袄裙,聪明灵动。 见她看过来,方素素有种不好的感觉。 “你别打我主意!”她瞪着思思道。 思思笑嘻嘻地过去拉姜昭的袖子,“姜哥哥,你得出息点。” 方素素气结,“你回来!” 思思躲在姜昭身后对她做鬼脸,“偏不!姜哥哥,你什么时候娶素素姐?我等着呢!” 方素素作势要打她,不过实在没有什么震慑力。 思思一点儿都不害怕。 没想到,姜昭这次竟然正面接话了。 他笑着把思思抱起来,“那得看你,能不能帮我多说几句好话,让她早点答应。” 方素素冷哼一声:“说得像你能做主似的。” 她能做自己的主,姜昭行吗? 她的提议,其实是最好的。 两个人各取所需,相互慰藉,短暂拥有不好吗? 偏偏姜昭囿于世俗,非说什么明媒正娶。 那大家,真的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众人都有些起哄。 姜昭郑重道:“总能解决的。” 只要两个人力气往一块使,有什么? 又不是没有离经叛道的人,为什么不能多他一个? 比如雍天纵…… 多离谱一人,现在跟在燕王身边,一板一眼,众人都夸他浪子回头,开始做正事了。 姜昭看到了希望,这几日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 方素素懒得理他。 男人有时候,就是会膨胀得觉得自己什么都行。 年轻的男人尤其如此。 她在考虑,要教姜昭做人。 别的她不到,挑战一下他自以为是的自制力,不是很容易? 这个傻瓜。 和她这样的女人,不要谈感情,因为她什么都见过。 感情贱如纸。 到了医馆之后,容疏就开始忙碌起来。 思思托腮坐在最前面看着,眼睁睁地看着容疏给人开刀引流。 “往后点,别溅到你身上。”容疏道。 思思却看得目不转睛。 这个过程,也太解压了。 她甚至在这个过程中,深深感受到了学医的意义。 ——真是妙手回春啊。 而且可以理直气壮地给人动刀子,别人非但不反抗,还得感激。 这种感觉,太爽了。 思思觉得,她又重新充满了学医的兴趣。 “只希望你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方素素道。 孩子小,对很多东西,确实很难坚持。 但是不断地引导,还是能够帮助她们强化兴趣。 思思这次,确实也上心了。 之前来医馆,她待不了一个时辰就得找借口离开。 但是今天,她却是陪着容疏一直待到傍晚。 回家的路上,思思都困了。 姜昭见状蹲下道:“来,我背着你。” “不用。”思思拒绝道,“我长大了。” 方素素摸摸她的头:“思思懂事了。” 大家都待了一天,各种帮忙,姜昭带着侯府的侍卫和两个锦衣卫,在门口劈了很多柴火,又整整齐齐摞起来。 他们又帮忙挪不能动的患者,一天下来,也都很累。 思思却道:“我这么懂事,想吃驴打滚行不行?” 方素素:“……行。” “还想吃炸元宵,要黑芝麻馅儿的。”思思扒拉着手指,“就要老汤头他们家的。还要吃烤乳鸽,我要吃两只!得买刚出炉的,赶紧带回来,要不就不好吃了……” 方素素点点她的额头:“就你事儿多。” 姜昭笑道:“那我去买烤乳鸽。” 他带着一个人去买其他的,留下两个侍卫和两个锦衣卫,护送几人回家。 路上,看到几个人跑得很匆忙,方素素这个社牛就喊道:“那大哥,你跑什么呢!” 男人道:“王爷要来,都回避,你们也赶紧回家。” 王爷要来? 那不是说,卫宴也要回家了? 容疏欢喜,又有些懊恼地道:“早知道,让姜昭再帮忙买只烧鹅了。” 她喜欢吃,卫宴也喜欢。 刚出炉的,最好吃不过。 左慈笑道:“那奴婢去买吧。” 月儿忙道:“奴婢去,奴婢去。” 说完,她就匆匆离开。 容疏:“哎——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 “不麻烦。”左慈笑道,“主子只是想吃口东西,还只是去买,算什么麻烦?” 她发现,容疏就是太没有主子的架子,怕她以后会吃亏。 夕阳西下,一层层霞光晕染,天地壮阔。 方素素和容疏一人牵着思思一只手,左慈跟在身后。 侍卫和锦衣卫们在后面跟着,不时轻声交谈。 如果正常的话,他们再经过三条街,就可以看到家门口了。 可是变故,就在一瞬间。 “小心!”容疏反应极快,抱着思思,又拉了方素素一把,“姑姑也小心。” 几支冷箭落到了不远处的地上。 侍卫和锦衣卫拔剑出来,护着她们几个到角落里,精神高度集中,严阵以待,准备迎接冷箭。 容疏把几个人又护在身后。 左慈往她身前站,被她严厉制止。 躲过了最初的几支冷箭之后,再也没有了声响。 方素素小声地道:“是不是,他们被吓跑了?” 容疏在这方面比她有经验得多,沉声道:“不能掉以轻心,他们或许是在想别的办法。” 她甚至想到,所谓的燕王路过清场,是不是也是这些人所为? 第303章 遇刺(二) “喊人!”容疏道,“素素,你和姑姑负责喊人!我和他们几个先撑住。” 方素素一拍大腿:“真被这些混账东西吓破胆子,竟然忘了喊人来帮忙——” 然而话音刚落,他们面前便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 他们甚至一句话没有,抬刀就砍。 容疏心里有种十分不妙的感觉。 从这些人的眼神里,她感觉到了职业杀手的气息。 前世她只遇到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在这里,应该是死士。 他们是来夺命的。 几个侍卫和锦衣卫也意识到情况不好。 以寡敌众,他们没有多少胜算。 其实一打一都未必能赢。 从这些人的身量气势上就知道,这是一群劲敌。 不知道他们是冲着谁来的……还是说,根本不想留活口。 电光石火之间,容疏低声沉着道:“素素,姑姑,一会儿让他们先撑住,你们往家里跑,我给你们断后!” 需要提防,这些不是唯一的刺客。 “好。”方素素答应道,一只手拉着思思,一只手握住左慈的手。 侍卫锦衣卫先迎战上去。 “走!” 容疏带着几个人往家里跑,同时连声呼救。 可是跑出去没有一条街,就有两个刺客突破了侍卫们的防线追了上来。 容疏推了犹豫要停下的左慈一把,“姑姑,护着思思最重要,快走!” 左慈知道不能再耽搁,咬咬牙跟着方素素逃跑。 容疏站定,冷冷地看着两个刺客。 两个人没有把容疏看在眼里,但是也没有废话,直接就提刀砍来。 容疏灵活一避,从其中一人胳膊下钻过去,与此同时抓住他的手腕,指缝间的银针精准地扎到穴位上。 那人手中的刀,直接落下。 容疏精准无误地接住刀,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刀对着背后捅下去,又毫不犹豫地拔刀出来。 “噗嗤——”一声,血溅了容疏一后背。 可是容疏却丝毫不敢得意。 因为她知道,这是占了对方轻敌的便宜。 她拿着刀,直接又迎上去。 这个明显就吃力很多。 她虽然身手不错,可是对上这种训练多年的死士,还是占不到便宜。 容疏被对方的刀割了一绺头发。 如果不是她反应快,那恐怕这一刀就是砍在她面上了。 容疏唯一的优势是她手中藏了银针。 只可惜,想要近身刺到对方也很难。 容疏体力上也不占优势,越打越难。 然而她眼神余光却瞥见另有几个黑衣人向这边走来。 那侍卫和锦衣卫四个人…… 容疏心中涌上一股悲愤,用尽了全力,把和自己缠斗的人劈倒。 虽然对方并没有死,只是受伤,容疏也丝毫不敢恋战,拔腿就跑。 身后几个刺客穷追不舍。 容疏本身就力竭,很快又被追上。 妈的,今天就是要死在这里,也要再拉个垫背的! “容疏,闭眼,石灰粉!”方素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 容疏忙闭眼。 几个刺客也闭上眼睛。 而方素素拉着容疏就跑。 她哪有什么石灰粉?就是抓了一把沙子。 “姑姑带着思思回家,马上就来了。”方素素气喘吁吁地道。 她不能让容疏一个人留下。 “你傻啊!你回来干什么!快,你在前面,我断后!” 两个人都撒丫子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形象? “来了,来了!”容疏眼尖地看到前面接应的锦衣卫们,大喊道,“这里,这里!快,快去救人,救咱们的人去!”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闷哼。 “走啊!”方素素道。 容疏回头,就见到一支羽箭插入方素素的左胸。 “素素!”容疏目眦欲裂。 而与此同时,另一声“素素”也响起,正是刚买了烤鸽子回来的姜昭。 接下来的事情,容疏的记忆都混乱了。 在日后的回忆之中,她只记得许多血,记得方素素奄奄一息地躺在姜昭怀中。 她还伸手摸姜昭的脸,笑着说,“你终究没有让我得手啊。” 她还记得,姜昭哭得鼻涕都出来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真的很丑。 “夫人,夫人,求求您!” 姜昭长跪不起,不顾男女大防,抓住容疏的袖子,“求求您救救素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他声嘶力竭,声音沙哑,胡子拉碴。 此时,已经是方素素受伤的第三天。 容疏的状态不比姜昭好多少。 她双眼布满了血丝,眼底青黑,神情憔悴。 她说:“如果真有这个代价,我也可以。” 可是,没有。 方素素那一箭,她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敢拔。 因为拔了就会大出血,她根本没有足够好的止血药,更没办法给她输血! 方素素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虚弱下去,除了最后和姜昭说的那句话,再也没有说出来一个字,一直都是昏迷的状态。 思思这几日,哭到睡着,醒来了继续哭,天天在方素素身边守着,也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所有人都晦暗一片。 那日保护容疏几人的侍卫和锦衣卫,两死两重伤。 重伤两个,容疏都救回来了。 可是,她就是救不回来方素素的命。 素素…… 容疏这辈子没有掉过这么多泪。 “夫人,您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姜昭像痴了一样,死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想让容疏开口。 哪怕要那天上的飞鹰,要深海里的大鱼……只要容疏开口,那就意味着有救。 容疏闭上眼睛。 她也很想很想。 她终于明白,什么是无可奈何。 她有办法救方素素,可是她现在什么辅助的东西都没有,她做不到! 这种无力感,让她的悲伤更加被放大。 第304章 朱血果 卫宴从外面回来,见状过来“解救”容疏。 他把姜昭从地上拉起来,沉声道:“容疏已经尽力了。她也没有放弃,不要这样逼她。你,多去陪陪方素素吧。” 容疏摇摇头,轻声道:“姜昭没有逼我。” 她又对姜昭道:“没有最后一刻,我们都不能放弃。但是……心里也要有最坏的打算。卫宴说得对,你先进去陪着她,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她缺的是最好的止血药。 她可以用银针止血,但是那恐怕不够,九死一生。 她这几日和所有的大夫都商量过,大家能提出的止血用药,在容疏看来都不够。 她想要的,只有朱血果。 她确定,这个时代也有这种近乎神奇的止血药,因为她在卫宴给她搜罗的医书中见到过。 有几个大夫,也听说过,但是见都没见过。 容疏已经让卫宴四处去找。 卫宴还飞鸽传书回京城搜罗,只是目前还没有什么好消息。 容疏已经竭尽全力让方素素坚持下去,可是素素还能坚持多久? 十天?一个月? 不,一个月她坚持不到的。 时间紧迫,她每时每刻都像被放在油锅里煎,可是药就是没有消息。 “卫夫人,那朱血果什么样子?”姜昭忽然道,“麻烦你画出来!我让人挨家挨户找人问。” 既然这东西真是世间存在的,没有道理找不到。 人多,总有线索。 卫宴眼神中有些疲惫,却还是耐心地解释。 他听到容疏遇刺的消息时五内俱焚,所以将心比心,现在可以理解姜昭现在的心情。 “容疏今早已经画了出来,我找来的画师,正在照着画。” 回头他就派人四处去寻。 姜昭对着两人深深行礼。 他想到的,卫宴和容疏都想到了。 朋友能做到这个份上,他只有深深的感激。 素素,你看,你那么好,那么多人都在牵挂你,你如何舍得离开? 再坚持一下,求求你了。 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你说,我们应该有更好的未来。 “大和尚!”姜昭道,“卫大人,能否请您派人回京去大相国寺找那个解签的大和尚!夫人知道的!”仟仟尛哾 那个大和尚说方素素“红颜薄命”,现在是不是应在了那句话上? 但是既然他能预见到,那肯定就能破解! “帮我求他,他的任何条件我都会答应,哪怕他要我出家,我都答应。”姜昭道,“只问他,如何才能化解素素这一劫。” 他愿意做任何事情,哪怕替方素素去死。 他在锦衣玉食之中过了二十年,而方素素,一直泡在苦水里。 她甚至还没有享受多少这个世界的美好。 上天何其残忍! 老天爷,我诚心祷告,如果素素能逢凶化吉,日后我定虔诚向善,早晚必烧香。 卫宴点头答应,“好,我立刻就差人去办。” “多谢卫大人。”姜昭想了想后又道,“能不能把那画给我一张。我让人送给叔父,请叔父帮我。” 安排好一切,他就进去陪着方素素。 素素,所有人都在尽心尽力,我知道你很疼很难受,但是求求你,再坚持坚持。 不是你离不开我们,是我们都不想失去你。 “好。”卫宴答应,搂住容疏单薄的肩膀,让她大部分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你该回去休息了。” “嗯。”容疏点点头。 她知道,她不能这样下去。 方素素还得靠她救,她得继续回去想办法。 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生机。 卫宴还没出门,就被人喊走了。 他最近在调查刺杀这件事情,自己这边牺牲的侍卫和锦衣卫需要办身后事,不能辜负了他们。 凡此种种,让卫宴也熬得眼底青黑。 那些刺客都是死士,锦衣卫那般有经验的人,也到底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事情的棘手程度,远超想象。 卫宴到现在,甚至还没查出,刺客是针对谁。 容疏说,能感觉到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她拦着那些人,那些人真就没有再去追素素她们。 如果素素不回来帮她,素素是不会出事的。 然而卫宴其实自私地希望,能够找到其他可能。 否则,一旦方素素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容疏余生都会活在遗憾中。 所以听到属下说有新的发现,卫宴只跟容疏说了两句话,就匆匆出去。 容疏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觉得,她被刺杀,可能是有人要针对卫宴。 她才嫁给卫宴几日,就被风刀霜剑严相逼。 卫宴从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刀尖舔血,提着脑袋给皇上卖命。 他们刺杀自己的目的,容疏想,无非是给卫宴下马威,想让他痛苦。 她不想成为卫宴的软肋,然而还是拖累了他。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最好的朋友还因为她而生死未卜。 不! 她绝不会让那些人得逞。 她要帮卫宴,把那些阴谋诡计都粉碎! 容疏刚回到自己房间,还没来得及和左慈、月儿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姜昭激动的声音。 那是一种高兴的声音。 “夫人,夫人!” 方素素醒了? 这是容疏第一反应。 左慈和月儿,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然而,并不是。 姜昭顾不上礼数,已经冲到了容疏门口。 “素素醒了?” “不是,不是,我见过朱血果,我见过!”姜昭道,“真有用吗?夫人,您跟我说,真的有用吗?” “有用!”容疏闻言也激动不已,“在哪里?快让人去找,我确定,一定有用!” 那是大出血时候最好的保障! “好,好……”姜昭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那是一种咬着牙决断的模样。 “姜昭,你怎么了?” 你别吓唬我。 素素已经躺在那里,生死未卜,姜昭不能再出事了。 “夫人,您帮我照顾好素素,一定要坚持到我回来。我去找朱血果,我现在就去!” 容疏见他状态如此不稳,几近癫狂,哪里能放心放他走? “姜昭,你等等,你把话说清楚!要去哪里找,我让人去,你留下陪素素!”容疏大声地对着已经离开的背影喊道。 第305章 左慈vs皇上(一) 容疏觉得姜昭现在脑子是不够用的。 找东西不是非他不可,但是方素素现在却需要他。 然而姜昭却没有回头,只道:“这件事情必须我去。我六七日就能回来,求夫人无论如何,一定替素素续命,等我回来。” 一定要他去,而且只能要他去? 容疏直觉这件事情不对,匆忙喊人,让人跟着姜昭。 容疏回屋等待,也是坐立难安。 姜昭太不正常了。 很快,有人回来禀告,说是被姜昭给甩了。 姜昭先去看了方素素,和她说一定要等自己。 然后他去厨房,像土匪一样抢了一锅刚出锅的馒头,带了水囊,然后就骑马自己离开。 姜昭就这样走了。 去哪里,一个字都没有提起。 月儿安慰容疏:“夫人,奴婢想,姜大哥是不是回家了?说不定,那朱血果是他们家传的宝贝,必须他出面才行……” “可是回京城,往返六七日,根本不够。”容疏道。 月儿也说不上来了。 这时候,左慈忽然开口:“夫人,您觉得素素姑娘还能坚持多久?” “十天半个月最多。”容疏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心如刀割。 “那……来不及了。”左慈闭上眼睛,“原本奴婢以为,还能有一线生机的。” “姑姑,您在说什么?” 事情到了现在,容疏不想放过任何可能性。 虽然之前,她最先问的就是王瑾和左慈,问他们是否听说过朱血果。 他们在宫中,比普通人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最顶级的药材。 可是王瑾和左慈,别说见,听都没有听说过。 所以容疏现在非常绝望。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珍贵的东西,可是宫里都没有,说明在这里,对朱血果的认知实在太少,没有把它当成珍品。 她盼得走火入魔的朱血果,说不定现在正安静地在某个地方成片成片地生长。 “月儿,你先出去,守着门,别让人进来。”左慈道。 月儿眸子中露出些紧张。 她忍不住看向容疏。 容疏点点头,“按照姑姑说得做。” 月儿这才出去,帮两人把门带上,靠在廊下柱子,眼圈红红地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她就那天没跟着去……她要是能去,是不是也能帮帮忙,素素姑娘是不是还有转机? 只可惜,没有如果。 月儿抽出帕子擦着眼角的泪,随后双手合十虔诚念着“阿弥陀佛”。 佛祖,素素姑娘向来对您恭谨有加,时时侍奉供养,请您一定要保佑她逢凶化吉。 屋里,左慈忽然在容疏面前跪下。 容疏被她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伸手去扶她。 左慈却道:“夫人,您先听奴婢把话说完。” “姑姑,有什么话,咱们都起来慢慢说。” “夫人,”左慈苦笑,“素素姑娘这件事情,怨奴婢。” 容疏一怔。 随后她问道:“什么叫怨你?那些刺客,是你派的?” “那倒不是。只是夫人,奴婢觉得,她们是冲着奴婢来的。” “不管冲着谁来的,他们都是坏人,我们都是被害的。姑姑,你起来说话!”容疏声音略重了几分,“咱们不要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胡思乱想。” 这时候,内耗大可不必。 左慈在她强势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姑姑,你想到了什么,有什么线索,咱们都坐下慢慢说。”容疏道。 她迫切地盼望从左慈这里得到线索。 她恨刺客,恨刺客背后的人。 她一定要为素素报仇。 左慈垂首站在一旁,那些以为已经尘封的回忆在脑海中泛滥。 她觉得,是她害了素素。 当王瑾来时,她就隐约感觉到了不安。 ——她想逃离的,如影相随。 皇上一直没有放过她。 “……奴婢入宫之初,因为年纪小,又带着外地口音,没人提携,被分到了冷宫。” 一晃十几年,往事历历,却早已物是人非。 “奴婢伺候的,是一位老太妃。” 容疏对很多东西缺乏了解。 比如,她就不知道,太妃还能住冷宫。 先皇都死了,爱恨情仇还不消失吗? “老太妃没有生育,所以先帝驾崩之后,她无处可去,索性就留在了那里。” “和奴婢一起被分到那里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但是最后,只有奴婢留下了。” 因为那时候,她还小,心思单纯,觉得冷宫也很好。 初初入宫的无所适从,很快在冷宫平静的日子之中被驱散。 “老太妃闲来无事,对奴婢多有指点。” 关于老太妃,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恃才傲物,不肯对男人低头,哪怕对方是皇帝。 先皇要她低头,她不肯,于是被遗忘在冷宫中一辈子,却自得其乐。 左慈得老太妃指点,学到了很多东西。 她性格恬静低调,并不愿意显摆,因此更投了太妃的喜好。 “……后来,奴婢遇到了皇上。” 和许多风花雪月的故事一样,那是一个回想起来浪漫的开始。 成熟稳重的君王,带着被惊艳的眼神,对着眼神惶恐若受惊小鹿的宫女,伸出了手。 容疏大惊。 竟然真的是和皇上! “皇上对奴婢很好,直到现在,奴婢都觉得感恩。”左慈平静道,眼神里带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皇上想要给奴婢名分,但是奴婢不想离开太妃。” 太妃讨厌皇室的人。 容疏能够理解。 这就像婚事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偏偏父母理由充分,是深爱她的。 ——皇室的凉薄,斗争的残酷,还用说吗? 谁不知道? 左慈当初也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对上三十多岁,权倾天下,偏对她又温柔体贴的成熟大叔,能有多少抵抗力? 于是,左慈沦陷进去。 她背着太妃,和皇上幽会。 而皇上,显然也从这种幽会中享受到了不一样的快乐。 他想到了年少时候身不由己的处境,想到那时候喜欢一个小宫女,却不敢要,只能偷偷看几眼…… 总而言之,左慈让皇上感到自己重回少年时光。 两人柔情蜜意,一切都很好。 他们自以为隐瞒得很好,但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第306章 左慈vs皇上(二) 老太妃临终之前,和左慈说:“去跟他要个名分,不能白白跟他一场。” 左慈这才知道,原来老太妃一直都知道,只是她没说。 左慈痛哭。 既是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也是因为舍不得老太妃。 老太妃对生死却看得很淡。 她说,她这一生只为自己活,没有看任何人脸色,得仁求仁。 她说,“左慈,你以后就会明白,我这样的一生,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 左慈没用多久就明白了这句话。 一生没有对谁妥协过,哪怕皇上,余生平静满足,去世的时候很安详。 她没有老太妃那样的福气。 老太妃还说,这冷宫让她照看着,别荒废了花花草草,以后最坏的情况下,她还有个归宿。 左慈后来才知道,她连这样的福分都没有。 老太妃去世之后,左慈很是伤心。 守灵的时候,她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深爱的男人关心的眉眼。 皇上欣喜地告诉她,她怀孕了。 左慈十分高兴。 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皇上更高兴。 他说,要请示太后,册封她为妃。 要知道,从宫女一跃成为妃子,这是从未有过的恩宠。 左慈惶恐,和皇上说,不希望被人嫉恨,只要给她一个位份,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名分就足够了。 皇上却执意不肯。 皇上就要给她独一份的宠爱。 那时候,左慈是幸福的。 他们处处为对方着想,和世间无数陷入热恋的情侣一样。 然而上天,见不得这样的圆满。 皇上去上朝,皇后带着人来了冷宫。 皇后说她只是路过,好奇宫中还有这样的地方。 皇后说,看着左慈乖巧,所以赏了她一杯茶。 左慈不喝,那杯茶就被灌进了她的肚子里。 她失去了她的孩子。 还有她的爱情。 她发疯一样恨皇后,想要皇后为她的孩子偿命。 可是皇上没有答应。 皇上让她冷静,和她说,自己也很痛苦,但是孩子以后可以再有。 左慈没有名分,皇后这样做虽然过分,却能说自己不知情。 废后的事情,会引起前朝动荡,需要从长计议。 左慈说到这里,泪流满面。 她不后悔遇见皇上这一场,她只心疼那个无缘来到人世的孩子。 然后,她走上了和老太妃一样的路。 她拒绝见皇上。 她拒绝皇上的任何赏赐,包括位份。 她和皇上的这一场春花秋月,戛然而止,所有知情的人,不过她,皇上,王瑾,皇后和皇后身边几个心腹。 内务府还把她当普通宫女,又给她分配到了淑妃宫中。 淑妃身体不好,家里也不知进退,早已失宠。 如果不是皇上怕为人诟病,早就废了她。 现在,也不过是养起来而已。 淑妃宫里,比冷宫强不了多少。 可是后来宫里的人惊奇地发现,年老色衰,家道中落的淑妃,竟然复宠了。 “……奴婢知道,他是为了我。” 可是那时,她早已心如死灰。 “姑姑——”容疏心疼地抱住左慈。 失去一个期盼的孩子,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天大的打击。 而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只能忍气吞声,这足以让一个母亲崩溃。 左慈轻声道:“奴婢没有恨过他,甚至能够体谅他的难言之隐。可是奴婢,再也不爱了。” 所有的爱,被悉数浇灭,心如死灰。 那个失去的孩子,带走了她所有关于爱的热情。 “淑妃之后,奴婢又去过别的小主那里,辗转熬到了二十五岁。” 中间她父亲出事,她心慌不已。 她想过去找皇上帮忙,可是她去了三次,都只远远徘徊,不敢上前。 然后,卫宴发现了异常,主动问她怎么回事。 没想到,她说了自己父亲是被冤枉的,卫宴竟然当真听进去了,并且真帮了忙。 她对卫宴的雪中送炭,感激不尽。 “……奴婢一度担心,皇上知道这件事情,会责怪卫大人多管闲事。后来没有,奴婢才放下心来。” 容疏心里却生出一种荒诞的想法。 卫宴怎么会管宫中的闲事? 虽然他确实很有正义感,但是在皇上身边行走,在宫里,分寸才是最重要的吧。 那背后,有没有皇上的授意? 她决定,回头私下问问卫宴。 不过容疏很快想到,不管当年真相如何,这都是一个早已注定的悲剧。 左慈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他们中间,永远得隔着那个孩子。 从左慈的话语中,容疏能感觉到,她还是深爱着皇上。 容疏不理解三妻四妾,但是左慈她们就生在这样的环境里,并不觉得这是问题。 不能因为她们接受三妻四妾,就否决她们的感情。 谁的爱,不是倾其所有地付出? 左慈大概是抑郁了,无法从失去孩子的事情中走出来,所以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皇上。 那左慈给月儿的两颗珠子,应该也是皇上给她的? 左慈主动说起了这件事情:“……皇上让王公公带来两颗珍珠,奴婢回去后大哭一场。” 可是,她不想走回头路。 早已没有路可以回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依旧是皇后,她依旧是她。 “后来奴婢就明白了,”左慈苦笑,“奴婢腹中的,不知是儿是女,便是儿子,奴婢出身低微,他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而皇后的两个儿子,都长大了。 彼时燕王都已经十多岁了。 “奴婢跟皇上在一起,已经是多年之前的旧事了。皇上现在还偶尔能想起奴婢,是奴婢的福分。” 所以,她没有什么怨言。 老太妃说过,人生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她选了一条最艰难的路。 她被皇上爱过,呵护过,依旧被皇上惦记着,所以她没有什么抱怨。 “只是奴婢没想到,时至今日,仍然有人不肯放过奴婢。”左慈落泪,“奴婢若是死了也就算了,却连累素素姑娘……” “姑姑。”容疏冷静地道,“我还是那句话,事情没查明之前,不要胡思乱想。更何况,如果让我说,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和姑姑没有关系。” 第307章 王瑾有请 皇后能做到那个位置,即使不太聪明,也绝对不会是蠢货。 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不能。 她可以借题发挥,处置没有名分的左慈肚子里的孩子。 站在她背后的,是礼法。 但是追杀一个已经出宫的宫女,而且是大费周章,用了那么多死士,则不太可能。 ——宫里就没有其他女人值得她关注了吗? 后宫才是如韭菜地,一茬一茬的嫩韭菜,割了再生,生了再割。 而且事情闹得这么大,皇上一定会知道。 这般斩尽杀绝,皇上如何想皇后? 皇后不会那么做。 “……尤其姑姑你想,现在皇上是为了考验燕王,给燕王表现的机会。”容疏分析道,“你觉得皇后,会给自己儿子添堵吗?” 不会的。 皇后最爱的就是燕王。 左慈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半晌后讷讷道:“真的和奴婢没关系吗?” 这份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压得她这几天,夙夜难安。 所以最终,她还是决定把自己和皇上那段隐秘的往事对容疏和盘托出。 容疏道:“应该是没关系的。那些人,更像是冲着我来的。” “冲着您?您也没有得罪谁……容萱?” “你太高看她了。容国公府,把地皮刮三尺,都找不出这十几个死士来。” 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是也确实有道理。 就算有,也不会给容萱用。 “我想,或许是卫宴在外面得罪了人吧。”容疏轻声道,“他虽然帮了很多人,但是也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 这个范围就太广了。 京城,北城……多少贪官污吏,都被卫宴收拾了。 他们对卫宴,才是彻骨的恨。 “夫人,这话您千万不能在大人面前说。” 会影响夫妻感情。 容疏苦笑,“这不是我和他说的,是他和我说的。” 大家都不是傻子。 很多事情,无法回避。 “就算真是因为卫宴,我也不会埋怨他。”容疏道,“夫妻原本荣辱与共,而且他是在做正确的事情。” 世间公义或许无法永远昭昭,但是她永远钦佩每一个为了公义而奋斗的人。 只是牵连到了最好的闺蜜,容疏心痛万分。 “我一定要把素素救回来。”容疏握紧双拳。 眼下,就希望姜昭,或者卫宴的人,尽快找到朱血果。 救方素素,比追查凶手,更迫在眉睫。 左慈迟疑道:“夫人,那朱血果,真的有用吗?” 她没听说过就算了,王瑾竟然也没听说过……这不由让她有种不太靠谱的感觉。 “有用,肯定有用。”容疏笃定地道。 “那就好。”左慈长出一口气。 容疏的劝说大概奏效了些,她脸色没有之前那般颓败。 “……奴婢想着,要不要写信跟皇上开口,但是应该来不及了。” 现在希望寄托在姜昭身上。 看姜昭的反应,左慈觉得他那边或许会有收获。 “不用了,姑姑。”容疏道,“来不及的,还把你搭进去。” 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病急也不能乱投医。 “姑姑,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容疏又轻轻抱了抱她后松开,“咱们好好过日子。” 不缅怀,不沉浸,过去已经永远无法更改。 来日的幸福却可以期待。 没有谁的幸福,只维系在一个人身上。 左慈日后,也会有自己的幸福安宁。 左慈闻言,泪流满面。 压在心底的秘密,终于说出来,好像那些苦难有人帮她短暂分担。 暗无天日的伤痛,也终于得到了些许慰藉。 大概,伤口也会慢慢结痂。 “夫人,如果确实和奴婢有关系,您一定也不要瞒着我。”左慈道,“奴婢虽贪恋平静安宁,但是也不缺少鱼死网破的勇气。” “姑姑,先别想那些。” “嗯,我听夫人的。”左慈点点头。 “月儿,打点水进来,我和姑姑要梳洗。”容疏道。 月儿答应。 梳洗完,左慈劝容疏休息一下。 就是铁打的人,也不能这样夜以继日地熬。 “夫人,素素姑娘那里,还得指望您。而且您累坏了,大人也放心不下,影响大人。” 卫宴这几日,也累坏了。 一方面燕王那边需要他,他又得追查真凶,照顾容疏,整个人熬得也十分憔悴。 “好。”容疏点点头。 情绪化对现状没有用,保存体力,持续战斗才最重要。 容疏躺下,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因为牵挂素素,她睡得很不安稳。 所以当外面廊下传来很轻的说话声后,她还是醒了过来。 左慈去看方素素去了,这会儿廊下和人说话的,是月儿。 “月儿,怎么了?”容疏坐起身来问道。 月儿掀开帘子进来,有些愧疚地道:“夫人,您被奴婢吵醒了吧。” “不是,我自己醒了。”容疏道,“你和谁说话?” “是王公公跟前的张怀。” “嗯?怎么了?” “说是王公公请您过去说话。” 王瑾找她? 容疏略一思忖,问道:“大人呢?” “大人出去没回来,差人说晚上不见得能回来,让您不用等他。” “好。”容疏道,“帮我找身衣裳,我梳下头发就过去。” 她忍不住想,王瑾是找卫宴找不到,才来找她? 还是故意趁卫宴不在,来找自己? 容疏被自己后面一个念头吓了一大跳。 她怎么会这样想王瑾? 或许因为之前银包金的事情,她没有想明白? 容疏暂时按下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简单梳妆之后就跟着张怀一起去见王瑾。 王瑾对她倒是一如既往地和气,还说她受了惊吓,让张怀送上来一些补品,让她补身体。 容疏谢过了他,然后静静地等着王瑾进入正文。 还好,王瑾这个圈子绕得不算大。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后道:“不瞒你说,之前对于你和渐离的婚事,我是不太愿意的。” 容疏低眉顺眼,看着自己裙子上的宝相花纹,什么都没说。 “……但是这些日子看下来,又觉得你是最适合渐离的人选。” 容疏还是没说话,只假装害羞。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王瑾,控制不住地生出许多戒备。 第308章 王瑾有问题? “你也知道,渐离这个孩子吃过许多苦。”王瑾颇有感慨地道,“我曾经许多次跟他提起,要考虑终身大事,他都不情愿。” “最后能找到你,琴瑟和鸣,我很欣慰。” “你不知道,他之前一年都笑不上两次。而自有了你之后,仿佛终于学会了笑,每次来我这里也有个笑模样了。” 容疏听得十分心疼卫宴。 过去种种,她甚至都不敢想,因为太心疼了。 少年丧父,于苦难中挣扎,长成铁骨铮铮的男人,即使为千万人误会,依然坚守内心的信念。 比思思略大一点儿的年纪,就开始承受重压。 而他身边,并没有一个方素素。 命运对卫宴,实在苛刻;吃过太多苦,所以他嗜甜。 只愿余生,自己成为他的糖,能在苦涩的时候给他些许慰藉。 “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啊,不容易。”王瑾感慨万千。 随即,他话锋一转,“所以现在拥有的一切,他不珍惜,你也要劝他珍惜!现在是你们两个人了,以后还要生儿育女,他肩上的责任更重,不能任性!” 王瑾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严厉。 容疏心里一沉。 听王瑾的意思,是让自己劝说卫宴做什么。 可是她心里是抗拒的,即使不知道什么事情。 别人家里“男主外,女主内”,他们家里是“男主外,女主外”,大家各自做各自的,都在各自领域发光发热就行。 她去劝卫宴做什么,不是外行指点内行? 但是容疏并没有显露出来叛逆的情绪,而是笑着温声开口:“您说得对。” 她觉得,她在左慈身上,潜移默化,是学到了点什么的。 比如,用温和的态度,坚定表达自己的想法。 “只是我不好管他外面的事情,若是在家里,他哪里不好,我帮您劝他。” 王瑾多看了她两眼后道:“外面的事情,你也不能一味不管。渐离有时候,容易钻牛角尖。” “您说——” “你被刺杀这件事情,他跟你说了谁是真凶吗?” 这是套话? 可是如果卫宴查出来,怎么会不告诉王瑾? 容疏心思瞬息万变,然后还是镇定自若地应对:“难道已经查出来真凶了吗?我一直以为,他还在调查。” “真相已经呼之欲出,渐离已经心知肚明,只是怕你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 他不告诉我,肯定有他的原因。 你明明知道他不想告诉我,还特意告诉我,这对吗? 容疏沉默,心里对王瑾,有种愈发不舒服的感觉。 她目光落在王瑾那式样简单古朴的“银簪”上。 王瑾见容疏不接话,心中不悦。 这个容疏,是装傻还是真傻? 这个台阶,都不给他,不是蠢就是不安分。 “……是燕王。” “燕王?”容疏惊讶道。 前脚刚说他暗恋自己,后脚就刺杀自己? 他原来爱的不是自己这个人,只是爱自己的身体? 哦,不,尸体都行? 要说燕王强取豪夺,为了她害卫宴,费尽心机把自己弄到他身边……那虽然她得骂一句燕王脑子进水,一脉相承恋爱脑,但是最起码,那不是还有许多言情小说可以支持这个逻辑吗? 但是因为爱,就要杀她,要抱着她的尸体天长地久吗? 容疏着实理解无能。 刺杀卫宴都更说得过去,好吗? 容疏觉得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 王瑾却道:“就是他。” “可是,”容疏问出了自己心中困惑,“王爷为什么要杀我?” 而且还动用了死士,费尽心机。 她,配吗? 杀鸡焉用牛刀? “燕王知道你对渐离影响大,又因为渐离不肯站在他那一边,所以很生气。”王瑾道,“他要给渐离一个教训。” 容疏:教训就是杀妻? 到底谁疯了? 她要有个三长两短,卫宴恨不能把凶手挫骨扬灰,还去追随他? 得不到的就毁灭?那还是应该针对卫宴,针对她,逻辑上说得过去? 她虽然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是也不至于蠢成那样吧。 王瑾在扯淡。 “原来如此。”容疏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又故作害怕的模样,“那可怎么办?您可得给渐离撑腰啊!” “那是自然。”王瑾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渐离走进死胡同。” “那,那该怎么办?” “我让渐离跟王爷低头示好,他性子倔,只不肯,大概是以为觉得你受了委屈的缘故。” 容疏:啥? 燕王杀卫宴妻子未遂,卫宴还去做舔狗,难道要说,你干得好,杀了我换个新的? 没有二十年的精神病,绝对理解不了这逻辑。 “你不要觉得委屈。”王瑾道,“夫贵妻荣,渐离有前程,你才能有前程。” 容疏:“您的意思是,让渐离跟王爷认错,然后跟着王爷干?” “嗯。”王瑾感慨地道,“你们还年轻,见识少,只知道逞一时之气。不知道皇权更迭,一着不慎,满门抄斩,那都是血泪教训。眼下这点委屈,着实不算什么。” 容疏心中冷笑。 以为说“满门抄斩”,就能吓住她? 如果她真是个没有任何见识的,恐怕真会被吓到。 但是她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 而且关于站队这件事情,她和卫宴也慎重地讨论过,结论就是,坚决不能站队。 ——真以为他们两个,在床上就只有叠叠人那点事吗? 他们也商量大事呢! 如果就这么算了,那伤亡的侍卫,生死边缘的方素素,又怎么算? 而且,是燕王吗? 容疏对王瑾本能的反感,对他的话也怀疑起来。 “你告诉渐离,适可而止。”王瑾又道,“就算他不愿意帮王爷,那也不要再追究这件事情,对他没什么好处。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追究? 说得容易,但是凭什么? 你以生死相逼,我以笑脸相迎? 不可能! 这件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但是容疏觉得,没有必要争辩。 她觉得王瑾有很大的问题! 第309章 迷雾重重 容疏决定回去慢慢梳理,再把事情从头到尾理顺一下。 在气头上,容易失去理智,做出后悔的事情。 出气一时爽,弥补火葬场。 “那我回去给他说说,”容疏做出小绵羊的柔顺模样,“就是不一定能说动他。到时候您老人家别生气……” “你能说服他的,渐离现在听你的。” 容疏不知道为什么,从这句话里听出些命令和洗脑的口吻。 “为了渐离好,你要想办法说服他,不要在这件事情上继续深究,对谁都不好。” 对谁都不好? 看你这着急的模样,感觉对你不好才是真的。 忽然之间,一个念头在容疏的脑海中缓缓升腾起来。 ——难道,那些刺客,其实是王瑾派的? 王瑾害怕卫宴查出真相,所以才这么说? 这种念头,让容疏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她正在和元凶对峙? 但是转念又想,王瑾做事小心谨慎,他不会这么直接吧。 再说,他和自己,也没什么仇怨。 最多看不上自己。 看不上就要杀了,那他杀得过来吗? 但是如何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考虑变态? 容疏一时之间,心思百转。 她的犹豫迟疑,看在王瑾眼里,就是在考虑是否听话。 “你回去再仔细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人老了,没用了,但是总归跟在皇上身边,还见识过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容疏的错觉,他故意把“皇上”两个字咬得很重。 拿履历来诱惑自己上钩? 容疏没有证据表明王瑾不是好的,但是她和方素素一样,觉得如果对方让自己感觉违和,感觉不舒服,那多半有问题。 这就叫女人的直觉。 所以容疏点点头,滴水不漏地道:“是。” 王瑾道:“张怀,帮我送渐离媳妇回去。” “是,师父。” 容疏给王瑾行礼告退,又对张怀点点头。 张怀低垂着头,避过她的视线。 出门之后,张怀也只是沉默地跟在容疏身后。 容疏笑道:“张公公,你和卫宴相熟吧。” 之前她来拜见王瑾的时候,卫宴还和张怀说笑。 那会儿她觉得,张怀是个开心果。 “……在我面前,也不用拘谨。”容疏又道。 张怀是太监,也没有什么好避嫌的。 张怀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没有,没有拘谨。” 容疏笑道:“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像母老虎。” “不,不是……” “不逗你了。”容疏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你送了,你回去伺候公公吧。” 张怀却道:“师傅让我给您送回去,那就不着急。” 容疏也没勉强,笑着问他年龄、籍贯这些。 等到了自己院子,容疏对张怀摆摆手。 张怀低声道:“您慢点,小心一些。” 说完,他转身就跑了。 容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她是不是病了。 为什么她现在看所有人,都觉得有问题…… 容疏回屋之后,喝了两口水,托腮静静思索了许久。 左慈陪着她,见状也没有打扰她,垂手站在一旁。 许久之后,容疏忽然开口。 她问:“姑姑,你觉得王公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左慈慎重地道:“王公公很宽厚,待人和气……夫人,您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我表现得很明显吗?”容疏苦笑道。 “嗯。”左慈道,“您有什么拿不定的,就问奴婢。” 容疏把刚才和王瑾的对话说了。 “……姑姑,你觉得,会是燕王吗?” 左慈蹙眉:“王公公这么说是为什么?奴婢竟然也想不明白。” 燕王被皇上派出京城,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此时横生枝节做什么? 而且,刺杀容疏,有什么好处? “是吧,我也想不明白。” 容疏说话的时候,仔细打量着左慈的面色。 尽管她描述得很详细,几乎没有错过什么,但是看左慈神情,并没有觉得王瑾不对。 容疏忍不住想,难道是她想多了? 想不通,她就暂时放下,去看方素素。 思思看见容疏进来,就过来拉她的袖子:“容姐姐,找到了朱血果吗?” 她仰着头,一脸悲伤和期待。 “会有的,肯定会有的。”容疏安慰她道。 姜昭的语焉不详,给了她些许幻想的空间。 思思哭着道:“我不要素素姐死,不要!” 素素姐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容疏长出一口气,同样染泪。 “夫人,”月儿站在门口轻声道,“王爷让人送了补品来。” 燕王差人送东西来了? 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礼节性地表示,也是情理之中。 容疏道:“你替我收下,看着打赏跑腿的人。” “是。” 晚上卫宴回来,容疏问他查案的进展。 卫宴坐在榻上,脚泡在木盆中缓解着一日奔走的疲劳。 容疏则在他身后,帮他按摩头部。 “……这些刺客都是死士,其中一个人,身上带有金锭。”卫宴声音略显疲惫,但是思路清晰,“那金锭,是前年过年时候,皇上拿来封赏的。” 那说明了什么? 容疏想了想,说明这个人,在皇上面前是排得上的。 “皇上都赏赐了那些人?” “不少,我也得到了十二个。” 才十二个? 皇上真抠门。 卫宴又告诉她,这已经算不少了。 亲王是六十个,这是最多的,其他的人递减,最少的只有两个。 燕王分到了六十个? 只分到两个的人,那得把宫里的赏赐当宝贝供起来,才不舍得拿出来。 多的才会挥霍。 这条证据,真的指向燕王? “那岂不是说,燕王很有嫌疑?会不会他拉拢你不成,恼羞成怒?”容疏故意问。 但是卫宴却道:“我本来觉得燕王有嫌疑,但是发现了金锭之后,又觉得……” “太刻意了?”容疏问。 “对,太刻意了。像有人,故意要让我怀疑燕王一样。” 容疏:那王瑾,是在撒谎? 还是说,卫宴之前调查了半截去告诉他的? 王瑾的话,分明是说,卫宴已经认定了燕王是凶手。 但是卫宴的意思是,他觉得燕王像替罪羊。 “我觉得,”卫宴道,“很可能是想要把北城这一池水搅浑的人。” 激起他和燕王的争斗,才是真的。 容疏又糊涂了。 如果是王瑾,那王瑾的目的,不是让卫宴投靠燕王吗? 挑起争斗,那对不上吧。 完了,她的大脑开始发出死机的警告声了。 第310章 用冰 容疏想了想,状似无意地笑道:“义父今日把我叫去,话里话外的意思,让我劝你不要和燕王对着干。我还以为,刺客是燕王派的人呢!” 卫宴一怔,随即道:“义父以为是王爷?或许是因为,他离得最近。但是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十分谨慎。 在这件事情上,随便怀疑一个人,意味着很可能让真凶逃遁,再次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哦。”容疏道,“那你是不是,该多向义父请教请教?”仟仟尛哾 卫宴苦笑:“这话我也只能跟你说……” “嗯?怎么了?”容疏心念一动。 难道卫宴也怀疑了? 那就好了,他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但是并不是。 卫宴道:“义父年纪大了,不像从前那般思路清晰,立场坚定。” 有些事情,他知道是不对的,却没法说。 比如站队这件事情,那是绝对的大忌,无论如何都不能做。 可是义父在这件原则大事上,态度竟然摇摆不定。 “……阿疏,我觉得义父老了,以后要靠我了。” 容疏:“……嗯。” 以后多靠自己。 “目前来看,”卫宴有些极少见的失落情绪,“从这些刺客身上,查不出线索了。” 他暂时查不到真凶,除非对方继续动手,露出破绽。 “那也很正常。” 容疏前世也见过这种杀手。 你去查,会发现之前他在这个世界,好像根本没有存在过。 她安慰卫宴道:“没有进展,就不要再浪费时间。” 查案进入了停滞状态,没必要死耗。 卫宴身上还背负着皇命。 采矿的事情倒算了,皇上交给了燕王。 但是当地灾民的生计,春耕,都是当务之急。 “我知道。”卫宴拉着容疏的手,把脸贴在她掌心,“阿疏,我很害怕。” 一个人,无所牵挂的时候,刀光剑影,一往无前。 然而现在有了容疏,就生出了许多担心。 卫宴一次次后怕。 他害怕,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生死一线的是容疏。 那他会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的流逝。 容疏从身后抱住他,头贴在他肩上,“我保护你。” 卫宴被她逗笑,心头沉重也仿佛卸下了许多。 她是容疏,是那个大难临头,护着其他人先跑,自己留下迎敌,最后还全身而退的容疏。 她永远比他想象得更出类拔萃。 “好,要一直保护我。”卫宴轻声道。 不过虽然心里有些受挫,但是他并没有放弃。 容疏看思思太伤心,就想着给她做些甜食安慰她。 她让月儿去买些冰,打算给思思做酥山。 所谓的酥山,就是简化版的古代冰激凌。 古代冬季大户人家都会取冰存在冰窖里,可以一直用到来年夏天。 容疏他们虽然没有屯,但是出去买,肯定能买到。 月儿领命而去,却没有带回来冰。 “夫人,奴婢打听了一下,说是去年雪灾,大人来赈灾之后,大户人家都不敢露富,许多人家就没有雇人屯冰。” 容疏:“……” 那就算了。 也不是非得吃酥山。 不料月儿继续道:“也有些人家是屯了的,不过听说最近都被咱家大人征用了。” 容疏诧异。 卫宴征用那么多冰做什么? “奴婢刚去问了小云哥,他说,说是用来存放尸体的。”月儿脸色有些苍白。 “存放谁的尸体?刺客?还是我们的人?” “都存着。”月儿道,“大人说,要让侍卫的家人来看最后一眼。那些刺客的话,说是要等着文氏母女来,再验尸,看看有没有线索。” 容疏这才想起早就忘到脑后的文氏母女。 她们果然有用,希望这次能也能帮上忙,尽快抓到真凶。 容疏给思思做了白糖松糕。 思思吃了两块,吃着吃着,看看床上的方素素,泪就下来了。 容疏心疼地拍拍她后背,“会好的,肯定会好的。” 姜昭走了四天了,容疏自己也煎熬,度日如年。 “容姐姐,我能不能给思思姐吃一口松糕?”思思抽泣着道。 松糕很好吃,她想让素素姐也尝尝。 “她只能喝粥。”容疏道,“不过,很快就好了,到时候你不给她吃,她也会跟你抢着吃的。” “我不跟她抢,我让给她吃,都给她。”思思抱着膝盖坐在榻上,看着床上形销骨立的人,泪水簌簌而下。 只要素素能醒过来。 思思喃喃地道:“我爹怎么还不来呢?我爹很厉害的。要是他来了,就能帮忙找朱血果,思思姐就有救了。” “侯爷有的话,也会帮忙的。” 卫宴已经让人在京城中搜罗,肯定也得求到武顺侯头上。 容疏和月儿一起,给方素素擦了擦身上。 素素身上原本洁白莹润的肌肤,已经没有光泽,散发出沉沉的死气。 容疏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哭出来。 素素,你再坚持几天,会有转机的。 她不能冒险,她还得等。 但是如果等不到,那也只能冒险一试。 最终走到那一步的话,其实现在所有的等待,都是在浪费生命。 这就是生病的困境。 身为大夫,容疏前世今生,都见了许多这种事情。 只是没想到,这次轮到了她来抉择。 ——在这种生死关头,可能做出任何选择,结果都是一样的。 但是如果结果不好,那余生会沉浸在漫长的悔恨中,悔恨自己没有选择另一种可能。 现在是月儿和左慈轮流在这里照顾。 月儿让左慈回去休息,自己接班。 左慈就陪着容疏一起回去。 听到头顶的鸟啼声,容疏抬头看着自己院子里的玉兰树。 “暖和了。”她说。 “是一天比一天暖和了。”左慈道,“夫人,您进屋休息一会儿吧。” “我没事。”容疏道,“这几日总是睡不踏实,胡思乱想,也想到了姑姑当年的事情……” 左慈心有戚戚,却道:“夫人,奴婢已经放下了。” 情深缘浅,说到底,都是命。 “我遇刺这件事情,卫宴至今苦苦追凶。”容疏道,“那当年,姑姑或者皇上,就没有想查清楚,到底是谁去皇后娘娘面前告状的吗?” 第311章 姜昭归来 “查过。”左慈黯然道,“是王公公的徒弟。” 王瑾? 果然和王瑾有关系?! 容疏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 皇上想保密,谁那么胆大妄为? 而且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就不多。 王瑾的嫌疑很大,当初是如何洗清的? 左慈说,是王瑾当时的一个徒弟,从王瑾给她送东西的举动中猜了出来,找皇后告密。 事后,那个太监被皇上乱棍打死。 皇上也要迁怒王瑾,被左慈救下。 “……他也是无心之失。而且,本来也是我的错。”左慈道,“孩子没了,何必再连累无辜的人,造杀孽让他不安?” 容疏半晌后才咬着嘴唇道:“姑姑,你就没有怀疑过王瑾吗?” 左慈愣了下,随即紧张地四下张望,“夫人,这话不能乱说。您不能生出这种怀疑,您有没有跟卫大人这般说过?” 王瑾虽然不是卫宴的亲生父亲,但是卫宴对他多年扶持之恩感激不尽,侍奉他和侍奉亲生父亲也没什么区别。 容疏这般贸然怀疑王瑾,卫宴知道会生气的。 容疏携她一起回到屋里坐下,把自己这些天的违和感都说了。 “……姑姑,我觉得他不对。” 左慈却摇摇头:“夫人,奴婢觉得,是您想多了。” “是吗?” “因为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这么做的动机。”左慈道,“当年害我,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害了您,又有什么好处?” “姑姑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所以不敢妄加猜测。”容疏道,“但是没有证据,他就说是燕王,又不让卫宴追究,您觉得这样正常吗?” “夫人,奴婢觉得他只是在担心自己的养老问题。” “嗯?” “王瑾年纪大了,在皇上身边待不了几年。他想安安稳稳地告老离宫,不想节外生枝。” 虽然这是左慈的猜测,但是她觉得,这也是太监这个群体的正常心理。 “……他们都是无根之人,心思较我们正常人更敏感。他们多疑,谨慎,发生点什么事情就像惊弓之鸟……” 容疏若有所思。 她不是赞成左慈所说的,而是惊讶于,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哪怕再加上当年的事情,左慈竟然还不觉得王瑾有问题。 那卫宴就更难发现问题了。 毕竟对自己身边的亲人,谁不带着滤镜? 容疏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要是素素醒来就好了,她和素素说,一定会得到共鸣。 容疏总觉得王瑾处处都是破绽。 但是有一点左慈说得对。 动机呢?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王瑾有卫宴这样的义子,余生有依靠,已经羡煞旁人。 他若是执着于权势,自己去做,比依靠卫宴更靠谱。 他应该才是求安稳的人,为什么要去怂恿卫宴站队? 矛盾,解不开的矛盾。 容疏想不明白,也不过分为难自己。 她跟卫宴学,暂时把这件事情压下,以后再继续看。 相处时间久了,狐狸总有露尾巴的时候。 她其实更希望,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过很快,容疏就没有心思纠结这件事情。 因为姜昭回来了! 像个乞丐似的姜昭,带着朱血果回来了! “夫人,能救素素了吗?”姜昭胡子拉碴,风尘仆仆,扶着廊柱才能站稳,满眼期待地看向容疏。 容疏打开他带回来的匣子,看着里面发黑的果子,心里有些拿不准。 这朱血果的颜色,怎么会发黑? 朱血果应该是赤红的才对。 不过等她用清水洗净之后,朱血果就露出了本来的红色。 容疏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这就准备。” 姜昭回去冲了身上,换了干净的衣裳,头发还湿得往下滴水,就迫不及待地来见方素素。 他跪在脚踏上,握着方素素的手,想要说什么,泪却先流了出来。 思思见状都有些害怕,小声提醒他道:“姜哥哥,你小点力气,别把素素姐握疼了。” 姜昭点头,似乎连说话的气力都没了,只痴痴地看着方素素。 容疏很快准备妥当,要把屋里其他人都撵了出去,只留下姜昭帮忙。 ——她需要有个力气大的男人帮忙。 她问姜昭:“你能留下帮我吗?如果不行的话,我得另外找个人来。” 找谁都有点麻烦。 “行,我行。”姜昭连连点头。 “好。” 左慈和月儿力气小,而且恐怕见不得血腥。 思思也想留下,最后再三保证绝对不出声,容疏才勉强同意。 左慈留下了,抱着思思在炕上远远地看着。 月儿也留下了,她要给容疏打下手,递东西。 不过月儿没有坚持很久。 等容疏替方素素止血之后,她再也忍不下去,捂住嘴跑了出去,扶着廊柱半晌缓不过来。 整个过程,持续了三个时辰。 从一大早到下午,容疏几乎都站不住了,姜昭按照她的要求,往她嘴里塞了三次糖块。 而这个过程,思思始终睁大眼睛看着。 虽然她中间也害怕,但是她忍住了。 她非但没有哭闹,还握住左慈的手,无声地安慰她。 虎父无犬女,大抵如此。 容疏缝完最后一针,如释重负,笑着对姜昭道:“我尽力了。他日素素嫌伤口难看,你得给我证明,我尽力了。” 她瘫软在脚踏上,仰头靠在床上,累得再也不想说一句话。 姜昭迫不及待地跟容疏确认,方素素是不是安全了。 “我不能绝对肯定,”容疏道,“但是应该没问题。我得出去休息一刻钟,现在就别动她,什么都不用做。” 姜昭连连点头。 “你也回去换身衣裳。”容疏看着姜昭胸前的大片血迹道,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对素素不好。也吃点东西,得靠你照顾她。” “好。”姜昭这才起身。 左慈和思思暂时留下。 “大人,您回来了。” 容疏和姜昭刚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就听到月儿和卫宴打招呼。 她看到卫宴手里捧着一个匣子,额头上有亮晶晶的汗,眼里被光点亮。 他说:“阿疏,你看我带来了什么!” 第312章 侯府送宝 容疏现在虽然很累很累,但是心情是从所未有的高兴,语气也很轻松。 “什么?猜不出来。” 而卫宴又看到了姜昭,脸上笑意略收,惊讶道:“姜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朱血果,你找到了?” 他早上很早就出门去查看春耕的情况,所以并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昭目光落在卫宴手中的匣子上,神情蓦地复杂起来。 “这是……”他喃喃地道,已经猜出来了些许。 能让卫宴如此激动,来找容疏“邀功”的,还能是什么? 朱血果! “找到了。”容疏高兴地道,“不仅找到了,而且真的帮上了大忙。” “那就好。”卫宴走上前来,伸手摸了摸容疏被汗打湿的刘海,“怪不得看你这么疲惫。先回去休息?” “你还没跟我说是什么东西呢!”容疏道。 给她的奖励? 卫宴看了姜昭一眼,欲言又止。 “是朱血果?”姜昭问。 容疏睁大眼睛:?! “嗯。”卫宴点点头。 “哪儿来的?”容疏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找不到的时候,到处都找不到。 找到了,就都找到了。 “侯爷……收到我的飞鸽传书后,动用了军中的八百里加急,把东西送来了。” 这算不算“公器私用”? 武顺侯是个极有原则的人,如果不是人命关天,估计也不会这么做。 不过日后,是不是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容疏把这顾虑和卫宴说了,让他提醒武顺侯。 卫宴解释道:“侯爷去跟皇上请罪过了。” 在皇上看来,这不算什么事。 最重要的是,武顺侯眼里有这个皇上。 “侯爷给我写了一封信,说明了始末。”卫宴解释道,“这朱血果,是当初他带兵在西北,救了一个村子的人。村里的里正,非要把这个送给他,说是能救命的。” 不过武顺侯收到类似的东西太多,并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 不,最终也没用上。 “姜昭,”容疏这才想起来,还没问姜昭带回来那朱血果的来历,不由道,“你的朱血果,从哪里来的?” 这本来是再寻常不过的问话,却没想到,姜昭竟然含糊其辞。 “也是机缘巧合得到的。” 容疏:? 这不能说? 总不能是姜昭出卖自己换来的吧。 最近是她有毛病了,还是周围人都不对劲? 为什么这么多她想不明白的事情。 姜昭道:“我先回去换衣裳。” 说完,他对两人拱拱手,然后脚步匆匆地离开。 卫宴看着他的背影,也是不解。 不过他很快扶住容疏,“先好好歇歇。” “好。” 容疏回去换了衣裳,简单梳洗后在床上躺下。 “来,趴着。”卫宴一边撸袖子一边道。 容疏下意识地问:“干什么?” “你都这样了,我还能干什么?”卫宴哭笑不得,“给你按按腰。” 容疏这才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床上,闭上眼睛道:“我就睡一刻钟,我还得去看素素。” “好,你睡吧,一会儿我喊你。” 卫宴的手隔着衣裳按在她腰间,力度略重,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她腰间的僵硬和酸痛。 容疏却睡不着。 她说:“姜昭带回来的朱血果脏兮兮的,我差点以为不能用。” “脏兮兮?” “对。” 按理说这样的宝贝,就算不完全相信它的作用,至少也像武顺侯这样,好好装起来,束之高阁。 而姜昭带回来的,简直像泥坑里挖出来似的。 这着实有些奇怪。 “我看姜昭,并不想说。”卫宴道,“那就别问了。” 只要把方素素救回来就行。 “我知道,我不问,我就是有点好奇。”容疏趴在自己手上,想着想着就笑出来,“素素没事了。卫宴,我很高兴,从来都没有那么高兴过。” 劫后余生,是这世间最大的幸福。 卫宴也长出一口气,“没事就好。” 晚上子时的时候,方素素才醒了过来。 彼时容疏正催姜昭回去休息,要自己留下。 ——她在,能应对各种紧急情况。 姜昭却不肯走。 “你们都围着我做什么?”方素素声音极度沙哑,说话艰难。 “素素!” “姐姐!” 屋里几个人都惊喜万分。 方素素声音还有气无力,但是之前的那种熟悉的吐槽的语调已经回来了。 “我这一觉,睡得很长吧。” 长到她做了很多的梦,把她的前半生,都几乎过了一遍。 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好在现在终于醒了。 她想骂娘,想疯狂吐槽。 “别说话了。”容疏道,“你差点把我们吓死。” 方素素眼球翻了翻,依稀记起来发生过的事情。 “我还没死呢!还是你们也死了?” 容疏:“……你可盼着咱们点好吧!” “我没事了!”方素素忽然得意起来,想动却疼得直皱眉。 “你老实点!”容疏没好气地道。 “你们都瘦了。”方素素道,“思思怎么也瘦了?姜昭,你怎么瘦成猴子了?” 容疏:“……你现在不能说话。” 方素素要水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后,音色清朗起来,“为什么?” “因为我是大夫,你得听我的。” 方素素:“……” 最高兴的就是思思了。 “素素姐,你太坏了,吓得我流了好多小眼泪!” “还小眼泪呢!那谁流的是大眼泪?” “姜哥哥!”思思指着姜昭大声地道。 姜昭面色尴尬,以拳抵唇咳嗽了两声。 “姜哥哥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啧啧,那么大的人了,羞不羞!” 思思毫不留情地揭穿姜昭。 姜昭越发窘迫。 方素素:嗐,这事闹的,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容疏坚持让姜昭回去补觉。 方素素听说姜昭为了给自己找药,奔波了七天七夜,也一叠声地催促他回去休息。 “别你也倒下了,这谁照顾得过来?快去睡,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姜昭恋恋不舍地离开。 他回去睡了两个多时辰,天还不亮,就又来了,替换容疏,让她回去休息。 方素素这一觉真是睡的足够长,所以这会儿她也没什么困意,就和姜昭说话。 第313章 毁容了? 姜昭坐在脚踏上,贪婪地看着方素素,目光是从所未有的炽热和直接。 方素素发现,自己经过了这件事情之后,还没来得及生出多少感慨,却发现身边的舔狗变成了饿狼? “干嘛这么看着我?”她笑骂道。 她转了转眼睛,想给他来个“媚眼如丝”,却想起来自己昏迷多日,躺在床上,还不知道变成什么鬼样子。 娘嘞!要命了! 姜昭难道是觉得自己现在太辣眼睛? 可是他还是直勾勾地看着。 方素素极注重个人形象,忍不住央求道:“姜昭,麻烦你帮我把我桌子上放那菱花镜取来。” 她平时出门的时候都经常带着,时时照照哪处不妥当。 姜昭起身帮她把菱花镜取来,替她放在面前。 见方素素迫不及待地睁大眼睛,左右转头照着,姜昭不由露出笑来。 这个傻女子。 “真是恨死我了。”方素素看着镜中瘦成一把骨头的自己气道,“怎么成这副鬼样子了?刺客呢?” 真想把那些王八蛋碎尸万段。 “都死了。” “真是便宜他们了,该先把他们阉了,再奸了,再杀!”方素素咬牙切齿地骂道。 她从来都没有圣母心,又最爱惜自己的身体和容颜。 见她伸手要摸索胸前的伤口,姜昭忙按住她:“夫人说了,一定不能动。” “哦。”方素素点头。 姜昭刚松开手,就见她默默地把手放到右胸上,似轻摸了一下,然后眉头微蹙,脸上露出些沮丧之色,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把手放下。 姜昭:??? 方素素:小了,小了,等回京裁春装的时候,不能做齐胸襦裙了。 姜昭后知后觉地猜出了些许,不由被她逗笑。 真是从来没见过如此爱美,又如此率性的女子。 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 “饿不饿?”他问方素素,“想喝粥吗?” “想吃肉。” “那不行。”姜昭道,“听话,再等几日。你刚醒来,身体虚弱,猛的吃肉,怕是承受不了。” “那喝点水吧。”方素素道,“嗓子火烧火燎地疼。” 姜昭起身兑了温水,用小勺子一点点耐心地喂她。 刚开始一个不太会喂,一个不习惯躺着喝水,来不及咽下的水,顺着素素的嘴角淌到脖子里。 姜昭手忙脚乱地用帕子帮她擦拭。 因为害怕碰到她伤口,他动作很慢很轻。 方素素只觉得脖子痒痒的,忍不住咯咯笑。 这一笑,又牵动了伤口,疼得她直吸凉气。 姜昭顿时慌乱,“我去找夫人来给你看看吧。” “不用,没多大的事。她已经陪了我大半宿,让她好好睡一会儿。” 方素素说完后看着橘色的幔帐,“姜昭,其实我不怕死的。” “不要说这些!”姜昭打断她的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素素你定然能长命百岁。” “做个讨人嫌的老妖怪?”方素素幽幽地道,“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长命百岁,我害怕变老,我怕自己不好看了……” 除了美貌,她一无所有。 能够抢在衰老之前结束生命,是萦绕在她心头许久的念头。 “……其实就这么死了,知道你们还能为我大哭一场,还能惦记我,也挺好的。” “素素!” 姜昭情绪激动起来,双目猩红,“你不能这么想!你这条命,是夫人,是我救回来的!你不许那么想!” 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 他把他们两个的未来都断送了…… 他要她活着。 他要她幸福地活着。 哪怕她的幸福,不是他给的。 他也希望,方素素永远都是幸福快乐,嬉笑怒骂的方素素。 就让她,成为自己记忆中永不褪色的那朵娇花。 姜昭眼尾的泪,将落未落。 可是泪明明没有落下,方素素却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他的眼泪灼伤。 “你,你怎么了?”方素素想嘲笑他的激动,却笑不出来,因为姜昭眼底,带着那样幽深的绝望。 黑得看不到底。 “我逗你玩的。”方素素解释道,“我舍不得死呢!现在又不是从前,我还有大好的日子,不会想不开的。” 这个傻子,不会以为她好容易活过来,还会再想不开吧。 她才不会那样! 活着多好! “那就好。”姜昭垂眸,假装不在意地抬手,悄悄拂去眼角的泪。 方素素觉得不太对。 “姜昭,是不是我昏迷的时候,你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姜昭眼里泛出点笑意,“你想不想方便?我去喊月儿来。” 他想自己照顾她,可是想想,还是不要了。 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那又何必撩拨她的心? 别人都说方素素心很硬,只有他知道,她的心,其实很软很软。 软到别人对她一点点好,她就恨不能肝脑涂地地回报。 别人予以她一点温暖,她恨不能回以整个春天。 她害怕感情,无非是因为见过太多伤害。 但是别人对她的好,她都记着。 自己是她第一个男人,她当时也是害怕的,对那段关系并不愿意。 可是事隔多年,她忘了自己当时的伤痛,只记得自己对她的温柔。 这么好的素素,不应该带着求而不得的痛,负重前行。 “我只喝了这么几口水,又没吃什么东西。”方素素道,“不想。你把镜子再拿给我看看。” 这张脸,丑得惨不忍睹,却忍不住想看看,能不能抢救回从前娇艳模样。 只要不死,就得爱美。 等真死了那天,也得好好装扮一番,下去做个最美的鬼。 姜昭却没有,道:“不用照了,你很好看了。伤口疼不疼?” “我不饿不渴不想方便伤口也不疼。”方素素一口气道,“就不能聊点有意思的?” “那你说,”姜昭憨笑,“我听着。” 他配合。 他不太会聊天。 不像她,只要有她在,永远不会冷场,永远都是热热闹闹的。 方素素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幸亏你出身好,又生得一副好皮囊;否则就你这笨嘴拙舌的样子,肯定得打光棍。” 这人就是木头。 女人哪,就是一边痛恨花言巧语,一边又对花言巧语欲罢不能。 姜昭:“那倒是不用担心,我爹娘会操心的。” 第314章 姜昭的拒绝 方素素愣了下,随后笑着点点头:“对。放心,你家人那么靠谱,肯定能给你挑个好媳妇。” 家里人,从父母到叔伯,都很疼爱姜昭。 他们为姜昭安排的路是最好的,连他成长的小细节都想到了。 他们想让他成长为不为外物所扰,进退有度,胸有乾坤的中流砥柱。 而她,就是因为其中的一个小细节,和姜昭生出了缘分。 没有多美好,对她却弥足珍贵。 ——在最无助最紧张的时候,她被姜昭温柔以待。 只是姜昭,从前一直都坚持要娶她。 即使她不同意,即使她苦口婆心地讲道理,姜昭就是固执己见。 后来他不提了,但是也从来没放弃。 而现在……他不提了。 他的意思是,要遵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好啊,真的很好。 他日后的妻子,很有福气。 只是方素素控制不住地去想,为什么呢? 他为了自己千里奔波,把自己累得形销骨立,半条命都没了。 然后他说,他要按照父母之命娶妻。 就……这个转折有点大。 不过方素素最擅长的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感情。 不该生出,不该纵容的感情,她绝对不会纵容自己去想。 她注意到姜昭微微颤抖的手,然后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到时候可别给我发请帖,我舍不得随份子。” 姜昭竟然点头答应:“好。” 方素素:“……跟你开玩笑的,回头我托容疏给你带礼物去,你可别拒收。算了,那些还早,我问你个正事。” “你说。”姜昭见她伸手挠头皮,就主动道,“等回头我问问夫人,你能不能洗头。” “嗯。”方素素道,“有点痒了。你那个果子,从哪里弄来的呀?” 真是好巧。 巧的她都快要相信,她和姜昭是有缘分的。 “我老家。”姜昭道,“我老家溧阳,离这里,没有那么远。” “你老家还有这种宝贝!” “嗯。”姜昭点到为止,没有深谈的意思。 “那是不是多弄点,你就可以发财了?老婆本都有了。” “只有那一颗。” “哦。”方素素道,“那很珍贵,得很多钱吧。” “能救你就值得。”姜昭道。 方素素逗他:“我可还不起,要不我以身相许?” 姜昭说起这件事只有寥寥数语,但是七天七夜的奔波,什么铁石心肠听了都得化成铁水。 “姜昭,等我好了,咱们俩好一段呗。”方素素道,“就当我回报你这颗果子。” 得到一点儿温暖和回忆,余生可以回首。 这次,方素素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她故意激姜昭:“除非,你看不起我。” 姜昭咬着嘴唇,喉结动了动,艰难地道:“我没有看不起你,但是你以后也要嫁人的,对你不好。” “我不在乎。” “我也要娶妻……”姜昭声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方素素点点头:“那我明白了。其实,我是逗你玩的。” 姜昭多古板一个人。 还没娶妻,就开始守身如玉了。 真不错。 “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她笑着道,“是个好爷们!” 姜昭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我要去方便一下。” 方素素看着他的背影,咬着嘴唇,秀眉微蹙。 姜昭怎么变得奇奇怪怪的? 一个为了她,几乎豁出去半条命的男人,转身就跟她说要娶妻? 她见识过人性的复杂,但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善变。 她隐约觉得,中间还有什么事情。 不过她并没有再问姜昭。 而是……问容疏。 她挑了个姜昭不在的时候,把其他人都支走,直截了当地把这件事情说给容疏听。 方素素肯定地道:“在我昏迷的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来听听。” 容疏闻言也觉得十分奇怪。 姜昭变得,也太快了。 “……姜昭这七天不在,就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 容疏想了想后,又补充道,“他带回来那个果子,脏兮兮的,感觉没有被当成宝贝。” 这点就很难解释。 倘若是被当成宝贝,会好好保管;倘若没有被当成宝贝,姜昭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东西? 难道只是意外的巧合? 方素素琢磨了一会儿,“不行,我一定得搞清楚。” 姜昭可以变心,可以看不上她,但是那得明明白白,不能像现在这样,让人如鲠在喉。 她可不喜欢那些藏着掖着。 谁离了谁都能活,但是不能带着猜疑、不解和执念活下去。 总而言之,不弄清楚,她难受。 姜昭的欲言又止,让她一直忍不住琢磨。 容疏点点头:“是,你该和他好好谈谈。” 这一点,姜昭做的,不如卫宴。 卫宴当初,是给了自己明确交代的。 虽然她很难过,但是心里明明白白症结在那里,两人有缘无分。 及至后来事情出现转机,他们两人也能及时沟通。 否则,如何能有今日的局面? 不过姜昭的阅历,和卫宴也没办法比,所以没办法要求他一下做得面面俱到。 “还有件事情,”容疏道,“侯府送来的朱血果,我暂时帮你保管,你看看怎么处理。” 是退回去,还是留下,以后回别的礼。 “送回去吧。”方素素道,“侯爷以后可能会用到。呸呸呸,最好别用上!” 容疏摸了摸鼻子。 “怎么了?”方素素眼明心亮,一下就看出容疏的欲言又止。 “其他的大夫,估计不会用。” 方素素:“……那你就保存着呗。将来咱们用,或者侯爷用,谁需要给谁。但是容疏,咱们提前说好了,这是救命的东西,不能随随便便给出去,到时候,也得征求侯爷的同意。” 容疏点头:“好,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那还跟我绕圈子。”方素素翻了个白眼,随后又摩拳擦掌,“不行,我得跟姜昭问个清楚。” 别的不说,这朱血果的来历,有什么好含糊其辞的? 就算是他偷的,抢的,那是为了救自己的命,难道自己还能指责他? 那也太高看她的道德底线了。 当然是救自己的命要紧了。 第315章 他和素素,没有将来了 “行。”容疏其实也觉得有些奇怪,又道,“我想着,倘若他带回来那朱血果来路有点问题的话,那把侯府这颗给他也行。” “嗯,我有数。”方素素点头。 晚上,当月儿要带思思回去睡觉的时候,方素素喊姜昭进来。 “怎么了?” 姜昭站在门口,只看向她,却并不进来。 他想,晚上他再进来,是不对的。 方素素眼睛一转,“我后背痒,你进来帮我看看,是不是床上有虫子了。” “我帮你叫卫夫人去。” “不,我不想麻烦容疏。”方素素道,“她在医馆待了一天,很累了。” “那……我找姑姑来。” “不用那么麻烦,你帮我看一下不就行了吗?” 姜昭:“……那不合适。” “让你进来,你就赶紧进来。怎么,还怕我这个废人把你给强了?” 姜昭:“你不是废人,你只是暂时受伤,需要养伤而已。” “对我来说,身体上留了那么长的疤,就是废人了。” “不是!”姜昭有些急了,抬眼看向她,目光之中仿佛含着闪耀的火焰。 他是真的担心方素素变得自卑。 “你不是废人。” 他手握住门框,片刻后仿佛终于做了决定,提步进来。 他坐在床边的圆凳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 “你坐得那般一本正经做什么?”方素素被他的样子逗笑,“我就是跟你说几句话,不是母老虎,不用害怕。” 姜昭忽然抬起双手捂住了脸,弯下了挺拔的后背。 方素素惊讶万分地看着他。 她反省了一下自己。 好像,似乎,她没说什么吧。 她不就逗了他几句吗? 哪句话触动了他? “姜昭?”她轻轻喊了一声。 真的,天地良心,她的声音真的很温柔了。 因为她觉得,姜昭似乎都要哭出来。 可是话音刚落,姜昭就哭出声来。 方素素:“……” 这事闹的! 他哭,方素素就慌了。 方素素从来不怕遇到蛮横的人,因为她也横。 可是姜昭这八尺男儿,嘤嘤哭出声来,她实在受不了。 “姜昭,要是我说错话的话,我可以道歉。你,你别哭了啊!” 姜昭哭得整个人都快埋进膝盖里。 方素素:“……” 咋还越劝越来劲了? 她挣扎着要起身,然后“哎呀”一声惊呼,又躺到床上。 这一声,比之前的话好用多了。 姜昭立刻抬头看向她,“你别动!你不能动!” 方素素看着他红红的眼睛,像只兔子似的,咬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为什么感觉,她自己像个渣女一样? 她和卫宴,这是拿错了剧本吗? 片刻之后,方素素壮着胆子,试探着道:“姜昭,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没事。”姜昭嘴硬道。 “快得了吧,你要是没事,我现在就能下床跑几本,你信不信?” 姜昭垂下眼眸。 “素素,我想过要娶你的。” “我知道,我信你是真心的。” 即使方素素拒绝了,即使她认为姜昭的想法很幼稚,她也没有否认过姜昭的诚心实意。 “不可以了,没有希望了……”姜昭哭声哀哀,像个孩子。 方素素竟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摸摸他的头,告诉他别难受了。 虽然她并不明白,姜昭到底在说什么。 “姜昭——” “那果子,是我从曾祖母的陪葬品中找到的。” 方素素猛地睁大眼睛。 曾祖母……陪葬品?! “我有两个曾祖母,我爹是曾祖父的原配所出,但是我曾祖母和曾祖父,因为一些原因闹得很厉害,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他曾祖父死后,是和继室合葬入了姜家祖坟。 而曾祖母则葬在另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 “曾祖母生前的时候很喜欢我,那时候我还很小。她病了很久,祖父为了慰藉他,就让叔父带着年幼的我,回乡生活,陪伴她老人家……” 曾祖母一直有朱血果,不过她把叫成红果。 曾祖母说,那是她父亲留给她的,她要一直留在身边。 曾祖母从小被当成男孩子养,见过外面广阔的天地,见识和心气,自然非寻常后宅女子所能比。 曾祖母和曾祖父很早就成亲,门当户对,羡煞旁人。 可是增祖父进京赶考时候遇到了一个女子,然后一切都变了。 曾祖母不哭不闹,自己退出,没有要儿子,选择了自己留在老家。 此生漫长的五十年,一直到死,她没有再给负心的男人只言片语。 倒是姜昭的曾祖父,年纪大了想回心转意,却发现根本没有可能。 “……曾祖母从来不提前往事,也不埋怨,仿佛本该就是那样的。” “她手很巧,会做许多好玩的,厨艺也好……” 还有一个相爱的男人。 那是后来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侍卫。 不过两人没有成亲,也没有诞下子嗣。 但是他们很圆满。 曾祖母和陪伴她几十年的侍卫葬在一处。 这件事情,对于姜家,是家丑。 祖父回来操办丧事的时候,曾经一度不愿把两人合葬。 但是姜昭的叔父不知道怎么说动了祖父,最后两人还是得以合葬。 姜昭把装红果的匣子给了祖父,央求他帮忙放在曾祖母的棺材里。 曾祖母说过,穷尽一生,最遗憾的不是和曾祖父没有走到最后,而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至死,都深深怀念因病早逝的父亲。 所以,她要把父亲留给她的东西带走。 可是现在,为了救方素素,他回去,挖开了曾祖母的坟。 这件事情,且不说家里如何反应,他自己就无法原谅自己。 这个取舍,他没有犹豫。 但是不代表,他日后不自责。 生死都是大事。 疼爱他的曾祖母,死后被他打扰,姜昭几乎被自己的愧疚压垮。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件事情,京城家里总会知道。 他们会越发反对,原本就不会同意的婚事。 姜昭从前对方素素许诺,因为他坚信自己能做到,让家里妥协。 可是现在,他知道,他做不到了。 他和素素,没有将来了。 第316章 纵有深情,难共白头 姜昭悲伤得无法自已。 曾祖母,真的对不起,让您死后都不得安宁。 可是那是我这一生爱上的第一个姑娘,我想,大概也是最后一个。 但是您说过,人这一生,不到盖棺定论,别说什么永远。 所以我只说,她是我这辈子第一个喜欢的姑娘。 有多喜欢? 大概就像那鸟儿向往蓝天,她身上承载着我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待。 喜欢到即使我知道,我们没有未来,我还是希望她能够好好活着。 他对不起曾祖母。 他回去找了几个人帮忙挖坟,才发现,曾祖母的坟竟然被盗了! 曾祖母棺材里的陪葬之物被洗劫一空。 他看到托祖父放进曾祖母棺材中的盒子被打开,空空如也时,整个人都疯了。 他当时就站不稳,扶着曾祖母的棺材吐出一大口血,双耳轰鸣—— 为什么造化如此弄人! 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内疚几乎将他杀死,最后换来这样的结果? 族里的年轻人提醒他,帮曾祖母和侍卫整理一下遗骨。 遗骨都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 姜昭点头,亲自帮曾祖母捡骨。 然后,他在曾祖母手骨下面,看到了一个黑黢黢的圆坨坨。 后来他发现,那就是红果! 曾祖母,一定是曾祖母冥冥之中保护着她的红果。 可是,姜昭还是把红果给带走了。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曾祖母的坟被重新修葺,就直接离开。 对不起,曾祖母,我知道我是不孝子孙,更对不起您曾经对我的爱和呵护。 童年的回忆之中,年迈却身体硬朗的曾祖母,牵着他的小手,挎着篮子,走在长长的巷子里。 黑瓦白墙,墙角苔藓青绿,空气中弥漫着两边人家做饭的香气。 “昭昭饿了,曾祖母回家给你给你做饭吃。” 曾祖母,对不起。 您白疼了我一场。 姜昭泣不成声。 方素素闻言,只觉心中像坠了千钧之石,沉重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疼得绞到了一处,比伤口疼千倍万倍。 姜昭啊! 你明明可以不救我的。 你可以不说,谁也不知道。 包括我,也没有立场去责备你。 可是你偏偏救了,七日七夜的奔波,生死营救。 我活了,你呢? 你只剩下一生的愧对。 漫长余生,什么时候想起你的曾祖母,什么时候都会痛不欲生。 那是一种钝刀子来回切割的疼痛,对谁都无法宣之于口。 “你怎么能那么傻!”方素素喃喃地道,长睫染泪。 她不值得的。 现在,她终于明白。 她配不上姜昭的,何止身份? 姜昭对她毫无保留的付出,她如何回报得起? 她自私,她只爱自己。 她预设了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所以她拒绝,逃避,还为自己的清醒而沾沾自喜。 可是即便她如此不堪,姜昭从来没有嫌弃过她,为她付出了一切。 “你没事就好。”姜昭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脸,“我要告假再去一趟,看着人把曾祖母好好重新下葬。” “好,去吧,该去!” 方素素道:“只是我现在身子不允许,否则我也该跟你一起去叩谢她老人家救命之恩。” 不,算了,还是不去了。 姜昭的曾祖母见了自己,恐怕要被气死。 等好了,她往溧阳的方向,好好磕几个头。 “我可能要在溧阳陪她老人家一段时间,然后……直接回京。思思这边,就交给其他人,还有你在,我不担心。我给侯爷写信谢罪。” 直接回京? 他是要回家,和家里长辈认错吧。 方素素想到这里,内心就像被针扎一样。 “素素,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想你内疚。只是也不想你误会那红果的来历。” 那是曾祖母的,不是歪门邪道弄来的。 “你等等。”方素素忽然想起什么,“还有一颗果子,你带回去,还给她老人家!” 如果这样能让姜昭内心的愧疚少一些,值得! 甚至让她承受更多的痛苦去换,方素素都愿意。 对她来说,姜昭的眼泪,就像海水,腐蚀开了她套在柔软内心外面那层礁石一般的保护罩。 她很难过。 那种感觉,已经太久没有了。 “不用。”姜昭摇头,“那不是曾祖母的那颗了。” 而且,那是侯府给的。 他不想方素素欠下侯府的人情。 那样养着思思,就不是出于爱,而是报恩,她如何能和现在一样快乐? “其实素素,曾祖母善良大气,当初黄河水患,好多人逃难到溧阳,曾祖母救了很多人的。” “倘若曾祖母在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拿出来救你性命,真的,素素,一定会的。” 姜昭目光笃定,态度急切。 他是怕自己会自责吧。 这个傻子…… 方素素泪流满面。 她对姜昭,一直都是“她弱她有理”,因为她弱小,因为她被伤害,所以她无视他的感情,无视他的付出…… 她游戏人间,从来没有正视他的付出。 可是,那些辜负过她,对不起她的人,不是姜昭啊! 方素素甚至想狠狠地给自己两个耳光! “姜昭,我不配!”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不,素素,你千万别那么想。”姜昭道,“和你没关系,真的。” “你们这是怎么了?” 容疏不放心方素素,临睡之前来看看,结果发现这两个人相对痛哭,都哭成了泪人。 这…… “姜昭,素素现在不能激动。”容疏轻声道,“你先出去冷静一下,我陪着素素。” 她下意识地以为两人吵架了。 姜昭知道自己现在多狼狈,说了一句“有劳夫人”,就低头掩面出去洗脸。 “容疏,我怎么能那么铁石心肠!”方素素对着容疏大哭起来。 容疏:“别哭,别哭,有话慢慢说。” 她拿出帕子替素素擦眼泪,“好素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咱们慢慢说。你身体刚好点,经不起折腾,听话,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方素素哭着把事情的始末说了。 容疏也十分震惊。 其实,这要是放在现代,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至少,不应该成为拆散两人的理由。 毕竟人命高于一切。 可是这是古代,这里孝道高过一切。 且不说别人怎么看,姜昭自己,已经过不去心里这关了。 容疏觉得,姜昭恐怕承受不住。 第317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 方素素情绪也完全崩溃,哭得控制不住。 容疏连声安慰她,“素素,来日方长。不怕咱们过去错过了什么,因为咱们还有来日可以弥补。” 虽然两人面对的形势确实很严峻。 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经过这件事情,两人都深深懂得了彼此对对方的意义,日后同心协力,携手并进,不是好事一桩吗? “办法总比困难多。”容疏道,“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即使是鸿沟。 “愚公能移山,你们不能填沟壑吗?”容疏故作轻松,“经历了生死之后,更该看透,除了生死,没有大事。” “素素,你生性要强,在这件事情上,为什么不能努力一些?” “容疏,你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方素素渐渐冷静下来,“而且,我会拖累他的。” 姜昭和她在一起,等于一辈子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我怕,他终会被那些压力压垮。我……” “这也怕,那也怕,我就问问,你喜欢不喜欢姜昭?”容疏无奈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即使清醒如方素素,也不能免俗。 方素素咬着嘴唇,停顿片刻之后,终究是用力点头。 “那姜昭喜欢你吗?” 方素素这次毫不犹豫地点头。 如果那都不算喜欢,这世上还有什么真情? 容疏轻笑道:“那不就行了?你喜欢他,他喜欢你,遇到什么困难不能一起扛?素素,人心都是肉长的;而日子,是自己过的。” 姜昭的家人,早晚会接受的。 如果实在接受不了,那他们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会有对父母的愧疚,但是姜昭的家里那般富贵,没有他,父母一样可以养老。 如果实在愧疚,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姜昭把自己当成普通人家的孩子,靠自己一步步走上去。”容疏道,“倘若日后他封侯拜相,难道姜家会不认他吗?” 方素素:“……可能,真的不会认了。” 容疏揉揉太阳穴,是啊,确实有这个风险。 “那最坏的情况,你们能不能过?他的父母能不能过?” “能是能……” “那就可以了。人生没有十全十美,谁没有点缺憾?”容疏道,“而且你们还没有尝试,怎么就知道姜家对你们的事情,坚决反对?” “就算反对,就没有人帮姜昭转圜吗?比如姜昭的叔父,他其他的亲人……” “实在不行,我们请战大爷,请侯爷,还有卫宴都帮忙说合,你忘了,你还是卫宴的救命恩人呢!” 容疏声音轻柔,拍着方素素的手背,一字一句地安抚。 “素素,不怕,你不比谁差。” 方素素泪水滂沱。 她自卑。 藏在心底的,是满满的自卑。 她用嬉笑怒骂掩饰自己的虚弱和自卑。 而姜昭的深情,如昭昭日月,把她的自卑照彻,一览无余。 “素素,你很好,你值得。”容疏道,“谁知道将来姜昭遇到什么事情,说不定还得你拉他呢!” “胡说!呸呸呸!”方素素眼中含泪,却啐了好几口,“不许咒姜昭。” “哎呀,我说姜昭怎么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容疏故意逗她。 虽然道阻且长,但是两人相爱,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素素,”笑过之后容疏轻声道,“倘若你真是个懦弱的,胆怯的,无知的……我也不会劝你坚持。可是你和姜昭在一起,真的很好。” 方素素除了之前的经历外,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她有气场,撑得起来。 姜昭倘若日后找个唯唯诺诺的世家女,即使从现实利益角度出发,也不见得就是好。 “可是姜昭……” 姜昭现在,已经快溺死在他的内疚中了吧。 容疏道:“你不管姜昭如何,我就问你,你行不行?你和姜昭在一起,你退不退了?” “我……我行!”方素素咬牙道,“我再退,就不算个人了。” 许久没来的阿斗:汪汪汪,救命啊,又有人抢着当狗了! “好了,来,擦擦脸,休息一下,我出去给你劝姜昭。”容疏道,“你说将来你们成亲的时候,要不要给我包个媒人的大红包?” 成亲吗? 方素素眼中露出些许茫然。 她还没敢想。 她催促容疏,快出去看看姜昭,她不放心。 容疏出去的时候,姜昭就坐在外面冰凉的石凳上,仰头看着天上弯弯的弦月,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说——”容疏缓缓走到他面前。 姜昭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夫人,让您见笑了。” “你们的事情,素素都跟我说了。” 姜昭低头,神情黯然。 “姜昭,我虽然没有荣幸见你曾祖母,但是对她老人家那般爽利的人,心驰神往。” “我替曾祖母谢过夫人夸赞。” “我佩服她的勇气。人生短短几十年,何苦要委屈自己?”容疏意有所指地道。 姜昭垂眸不语。 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愧疚之中。 “我想,你肯定是你曾祖母最喜欢的曾孙子吧。” “是,曾祖母对我最好。” 他是这一辈,唯一一个有幸在曾祖母身边陪伴过的人。 他比那些被奶娘带大的兄弟姐妹,享受到了更多的爱和关怀。 他至今,都感谢那段在乡下陪伴曾祖母的经历。 当时没有人愿意去,他小,懵懵懂懂地就被送去,却获得了足以治愈一生的童年。 “不知道是因为你和她像,她喜欢你;还是因为她喜欢你,所以你才跟她那般相像。” “相像?”姜昭愣住,“夫人说什么相像?” 容疏又没有见过曾祖母的模样。 事实上,姜昭的记忆,都没有那么清晰了。 岁月残酷,抚平了失去的伤痛,也带走了对故人的记忆。 “当然是性格了。”容疏道,“她老人家当初的选择,也算离经叛道吧。你对素素……何尝不是像她老人家一样,即使为人诟病,也坚持内心所想?” 姜昭一震。 “你因为曾祖母的经历,对她生出过埋怨吗?” “没有。” “日后你和素素的孩子,也不会的。” 第318章 徐云出招(一) “姜昭,你曾祖母善良开明,内心有着和世人不一样的自我坚持,我想,那么疼爱的老人,不会舍得让你难过的。” “你想,思思若是需要,素素会反对吗?” 方素素非但不会反对,恐怕就算把她尸体榨油,她都没有二话。 人死之后有没有灵魂不知道,但是留下来的,只有腐烂的躯体而已。 那只是给活人的念想。 “有一个词,你或许没听过,叫内耗。”容疏吐字清晰,不疾不徐,却带着很容易让人听见去的说服力,“就是你所做的一切,对于改变现状都毫无帮助,那就叫内耗。” 朱血果已经用了,再多的愧疚,也不能让他曾祖母死而复生,所以这种愧疚,其实只能折磨姜昭一个人。 对现实无济于事的内疚,那就是内耗。 “如果你相信你曾祖母地下有灵,看到你这般折磨自己,她老人家会怎么样?” “会为你担心,会想开解你,但是也无能为力。” “这种我愧疚,你担心,是两个人的内耗。”容疏轻声道,“何必呢?” 不管是被空间隔开,还是被时间隔开,彼此过得好,就是对相互关爱之人最好的慰藉。 “你明明知道,曾祖母不会怪你,为什么自己还不放过自己呢?” “而且你可以想,如果不是这件事情,也发现不了她老人家的坟被盗了。” “或许,这是冥冥之中给你的指引,让你去帮她。” 容疏说了很多很多。 姜昭最后点了点头,拱手郑重道:“多谢夫人开解。” “我嘴皮子上下动动,劝人容易,你自己要走出来,却不容易。但是即使很难,也请你想想素素……你们两个,如果走到这一步还走散,说实话,姜昭,我身为局外人都挺难受的。” “我会好好考虑的。”姜昭由衷地道,“多谢您。” 在他看来,容疏对方素素,也付出了很多。 能有这样的朋友,是素素的幸运。 姜昭对着容疏深深行礼。 容疏回去之后把事情和卫宴说了。 卫宴想了想后说,“恐怕姜昭,还是会走的。” “我看他倒是没说……” “你说得有道理,可是他现在很难听进去。”卫宴道,“我再让徐云去劝劝他。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尽力了。” 容疏点点头。 “今晚,要不……”卫宴对着容疏笑。 最近两个人都忙,加上容疏小日子,实在是没有几天在一处。 卫宴心痒痒。 容疏:“这事情是商量的吗?” 让她怎么回答? 你直接点不就行了? 卫宴放声大笑,把容疏打横抱起来。 姜昭陪着方素素说了半晚上的话。 方素素看着他,目光恋恋不舍地勾勒着他的面容,想永远地刻在心里。 许久之后,她露出些许笑容,眉眼弯弯。 “去吧,我有点困了。” “那就睡吧。”姜昭帮她把被子掖好,“我等你睡着就离开。” “好。”方素素笑道,“那我就真的睡了。” 说完,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紧闭的双目,藏住了眸子里所有复杂难舍的情绪。 姜昭坐了约莫一刻钟,见方素素睡着才起身。 回到自己院里,在门口就见到有人提着灯笼,似乎在等他。 走近了姜昭才发现,原来竟然是徐云。 徐云右手举着灯笼,左手提着个三层大食盒,嬉笑道:“找你喝个酒,可真不容易,等了你半天了。” 姜昭拱手歉疚道:“不知道徐大哥在等我,回来晚了。” “没事,知道你忙,我逗你玩的。我也刚从月儿那里回来,嘿嘿。” 找个理由,能缠着月儿给她做好吃的,还能搭话,徐云很满意。 姜昭忙把人请进自己的房间。 徐云把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四个冷碟,两个热菜,最下面是一壶温过的酒。 筷子和酒杯也是提前烫过的,拜访得整整齐齐。 他把筷子递给姜昭,又给他倒上了酒道:“月儿跟着夫人,学了一手好厨艺。” 话语之中,难掩得意。 姜昭笑道:“徐大哥和月儿姑娘,好事将近了吧。”仟仟尛哾 “哎,还远着呢,得年底。” “那其实很快了。” “等不及。”徐云道,“不过好在也总能见到,我脸皮厚,也还能熬过去。来,我敬你一杯。那七天七夜,是个爷们!” 姜昭被他夸得满脸通红。 不知道的,还以为七天七夜是怎么回事呢! 与此同时,他心中更是生出了许多的不舍。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徐云却又道:“你看你,我好心好意请你喝酒,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姜昭苦笑:“徐大哥就别嘲笑我了。我那点心事,别人不知道,徐大哥肯定知道。” 徐云道:“嗐,你看你,怎么就死心眼子,不会变通呢!来,听我跟你说这件事情怎么办……” 第319章 徐云出招(二) 徐云以为姜昭听到自己这般说会激动。 但是实际上,姜昭还是低垂着头,木然没有表示。 徐云一看有点急了。 ——卫宴找他的时候,他可是信誓旦旦地表示,这都不算事儿呢! 结果姜昭竟然不感冒? 肯定是不知道他的主意有多妙。 徐云要拿酒壶,却被姜昭抢先一步。 他给两人的酒杯又满上。 然后姜昭端起酒杯,又要一饮而尽,却被徐云抓住了手。 “我看你这样,是不信我啊!” 姜昭苦笑:“徐大哥,谢谢你。可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那是因为你没听我的主意。”徐云信心满满。 姜昭勉强拱手:“那就请徐大哥赐教。” 徐云不再卖关子,挑眉得意道:“你就回去和你家人说,你曾祖母托梦给你了……” “嗯?” 姜昭不解。 “就说你曾祖母托梦给你,说她的墓葬被盗了;你这是去尽孝,这不就结了?” 谁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那朱血果,就说是盗墓贼干的呗。 实在不行,也可以把武顺侯给的那颗还回去。 谁能知道啊! 一下子从家里的罪人变成功臣,这是多好的主意。 徐云觉得自己真是个机灵鬼。 可是姜昭没答应。 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徐云急了。 这人咋回事? 是根木头啊! 不管怎么说,姜昭就是不为所动。 徐云一直到回去和月儿诉苦,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绝妙的主意会被拒绝。 姜昭这不是傻吗? 他甚至有心阴暗地怀疑,是不是姜昭不想娶方素素,所以故意找托词? 否则,怎么会不采纳自己的意见呢? 月儿也觉得有些奇怪。 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容疏。 容疏也黔驴技穷。 该说的她都说了,徐云说得也很有道理,最起码面上抹平了。 而且不管姜昭初心是什么,他是实打实地发现了他曾祖母的坟墓被盗了,就算有错,那也能功过相抵吧。 可是姜昭就是认定了,那别人也无能为力。 容疏没办法,还得把这件事情和方素素说。 毕竟看姜昭的意思,马上就要走。 ——最终留不住他的话,那就好好告个别吧。 容疏以为方素素会很难过。 可是方素素却坦然道:“让他走吧,别留他了。” “素素——” “他不愿意撒谎,因为他的初衷就是为了救我。”方素素道,“他是个坦坦荡荡的男人。” 姜昭已经认定他自己该承担责任,所以就不会用任何借口去逃避。 “其实这样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好事。”方素素了然地道。 “什么好事?” 远离素素?qqxδnew.net 然而这两个人……不该这样就结束了。 现实是很残酷,要面临的压力是很大;但是两个人都走到这一步,生死相许,再放手,何其可惜? 没有感情的时候,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 然而情根深种之时,要割舍,无异于心口剜肉。 “他觉得自己做错了,该受到惩罚。回去之后,无论家里人打他一顿,骂他一顿,还是原谅他,开解他,对他来说都是解脱。” 方素素看着床顶,声音有些缥缈。 “他是有家的。” 姜昭的家人,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回去之后,这些关于做错事情的惶恐、悔恨才会被熨平。 经过这件事情,姜家的人,也算彻底知道自己这个“红颜祸水”,也该断了姜昭的心思吧。 方素素自嘲地笑道:“姜昭的叔父恐怕要跳脚。他没想到,当初想对姜昭开开眼界,让他日后不被女人骗,结果直接给他种下了孽缘。” “素素。” “我没事。”方素素垂眸很快应道。 “姜昭回去了,你怎么办?”容疏轻声问道。 “我?”方素素笑笑,“自然是等他了。” “嗯?”容疏睁大眼睛。 她以为方素素还会像从前一样和姜昭划清界限,却没想到,她竟然这般说。 “他和我分开,不是不想要我,而是无法面对自己内心,面对家人。”方素素道,“我等他。” 姜昭总能走过这段心结。 一年,两年,三五年……都可以。 “……反正我也不想嫁人。”方素素无所谓地道,“我等姜昭。” 姜昭现在改变主意,不肯和她在一处了,是不想她受到家人的怨怼。 姜昭自己回去解决问题了。 “容疏,我之前遇到的都是渣男,我想我该转运了吧。”方素素开玩笑地道。 她的好运,就是姜昭。 真正做了决定的时候,没有摩拳擦掌,没有慷慨激昂,只有平静如水。 却又……静水流深。 “我现在就是担心他,不被家里原谅。”方素素道,“我想和他一起面对,可是我现在这身子……加上我去了多半火上浇油,所以还是算了。” 她等他。 海枯石烂,天崩地裂,她等他。 他不舍得让她被为难,那她就乖乖地不去。 姜昭,我们来日方长。 只是想到姜昭回去要面临的责难,方素素还是夙夜难寐。 “……容疏,我想托侯爷帮姜昭说情,你说姜家会听劝吗?” 她病急乱投医,实在也想不出来还能找谁。 容疏道:“那不一定。素素,你别着急,我回去问问卫宴。” 朝中大臣,但凡叫得上名字的,和谁交好,有什么样的关系网,能瞒得住别人,也瞒不住卫宴。 得找个说话好用的。 武顺侯府,不见得和姜家有交情。 “好。” 卫宴听完后倒是提了几个人,但是他们都搭不上关系。 见容疏焦急,卫宴安慰她道:“实在不行,还可以找战王爷出面。” 容疏闻言心中一喜,“战大爷和姜家有交情?” “那倒是没有。”卫宴道,“只是战王爷德高望重,不管谁,估计都能给三分薄面。” 战大爷又认方素素为干孙女,那替她出面也算情理之中。 容疏点点头。 目前来看,也只能这样了。 姜昭到底和方素素告别,马不停蹄地赶赴溧阳。 他要去尽孝,先看着人把曾祖母的坟墓修好,然后再回家请罪。 他走那日,方素素没能起身去送他。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从京城风尘仆仆而来。 第320章 姜少白 来的是战大爷,他还带着沈独。 他是听说方素素出事,就风尘仆仆地赶来。 方素素见到他,不知道为什么,各种委屈浮上心头,放声大哭起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战大爷眼圈也红了。 容疏站在旁边,强忍着泪意,对方素素笑道,“他老人家千里迢迢而来,你这么哭,不是让他担心吗?” “没事,哭吧哭吧,哭出来了,心里不委屈。”战大爷还不知道姜昭的事情,只当方素素是服用了武顺侯让人送来的朱血果。 方素素闻言,泪水更加止不住。 沈独见状,不好意思在屋里继续待着,悄无声息地出去。 思思在院子里和阿斗玩,见沈独出来,笑着邀请他一起玩。 好看的哥哥千千万,她来者不拒。 沈独性情温和,闻言笑着蹲下,和她一起逗阿斗。 “这是什么狗?”沈独笑着问道。 这狗,怎么说呢? 丑得还怪可爱的。 感觉可能是没见过的名贵品种? 思思摸着阿斗的脑袋道,“我们家的狗。” “我说什么品种,你知道吗?” “不知道。”思思道,“但是我们家的狗,就是最名贵的。” 谁也取代不了。 沈独笑着点点头。 与此同时,在屋里的容疏,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讲给战大爷听。 战大爷先没过问刺客的事情,而是更关心方素素的身体。 “素素现在没事了?” “没事了。”容疏道。 “那朱血果,真的那么神奇,可以起死回生?” 方素素道:“能起死回生,您也得看是谁用。除了容疏,其他人也不会用。” “那倒是。”战大爷道,“多亏有容丫头在。” 容疏笑笑,并没有说话。 ——眼下是战大爷陪着素素说话的时候,她虽然心里有无数疑问,也暂时忍下。 “战大爷,您老人家帮帮姜昭吧。”方素素哭着道,“姜昭会被家里人打死的。” “瞎说什么呢?虎毒不食子。” “可是……这件事情,确实是过分了。” “那倒是。”战大爷摸着花白的胡子道,“动了先人的墓,那确实……不过话说回来,为了救人,也情有可原。你放心,人情味,姜家还有点。” 尤其是,现在姜家,说话很算数的,是姜昭的小叔姜少白。 姜少白少年天才,今年不过三十岁,却已是提刑按察使司的副按察使。 又因为按察使赵大人年迈,所以按察使司的诸多事宜,都是姜少白在安排。 赵大人已经上过两次奏折,祈求皇上恩准他告老还乡。 皇上皆按下不发。 但是大家都心里有数,下一次,皇上就会准许了。 到时候不出意外的话,姜少白会接任,成为最年轻的按察使。 所以,姜少白在姜家说话,也极有分量。 不知道什么原因,姜少白三十岁,一直没有成亲。 “没成亲?”容疏瞪大眼睛,心里忍不住八卦。 他好厉害!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能够顶住压力,三十高龄还打光棍,都是个厉害的。 那他着意培养姜昭,是要姜昭为姜家传宗接代? 不过没想到,姜昭学到了他的离经叛道。 一旦姜昭选择和素素在一起,就等于放弃了继承人的身份。 ——世人对宗妇的要求太高。 素素非但出身会被人指指点点,那火爆的脾气,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都不合适。 从这个角度来说,姜少白的态度会是什么样的? 他会支持姜昭的决定吗? 姜少白的态度,应该至关重要。 “没成亲。”战大爷道。 “那您知道为什么吗?” “忙。” “忙?” 忙到晚上没有回家睡觉的时间吗? 这个时代的男人,根本不用管后院的事情。 他们对后院,只负责晚上睡一睡,其他事情,都有人打点。 “嗯。”战大爷道,“皇上要给他赐婚,他也拒绝,说先立业后成家,结果一拖就这么多年。” 容疏眨眨眼。 她怎么觉得,或许,嗯,另有一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恋呢! 或许,不为世人所容? 嗐,她这样不好。 腐眼看人基,不好不好。 战大爷道,“他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他对姜昭真的不错,对他百般提携。” 倘若不是姜少白运作,姜昭也不可能有机会来到武顺侯身边。 当初姜少白也是担心侄子对女人没什么见识,容易陷进去,所以带他去花船体验,结果…… 总之,姜少白为姜昭做的这些打算,神奇地把他推到了方素素身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真是两个人的媒人。 “而且姜少白不是迂腐之人,他会帮姜昭的。”战大爷笃定地道。 只是不知道,他的笃定,是不是为了安慰方素素。 但是这一招,显然很有效。 方素素的情绪松弛了很多。 战大爷又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情,事关你的幸福,我肯定得管。难得你终于不钻牛角尖,姜昭也是个好的……我也没什么心事,只盼着我闭眼之前,你们几个孩子,该嫁人的嫁人,该娶妻的娶妻……” “您说什么呢!”容疏和方素素不约而同地道。 战大爷笑呵呵:“人都有那一天,不用避讳。” 不管怎么样,方素素还是求他,这会儿就派人回京,看看能不能托人帮帮姜昭。 战大爷也答应了。 “……你放心,实在不行,我就找李三郎帮忙忽悠忽悠,就说你宜室宜家,他们姜家离了你,就家破人亡,家宅不得安宁。” 容疏:您这也太狠了吧。 但是,李三郎是谁? 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方素素则道:“您可千万别那样。我不想让姜家人觉得我诡计多端……” 就,以诚动人吧。 实在动不了,那她拐着姜昭滚远点,免得碍眼。 但是欺瞒这种手段,她不想尝试,那对她和姜昭的感情也不好。 走到这一步,方素素已经开始慎重地考虑起“两个人”,而不是自己。 战大爷道:“走一步看一步,不着急。” 容疏这才问:“大爷,李三郎是哪个来着?” 第321章 战大爷的主意 “国师。” 容疏:“……!!!” 竟然是那个妖言惑众的老和尚。 皇上当初,还让国师相看过自己,看自己是不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国师当初,就是对她亲娘下了这样的论断,导致皇上对她爹娘都讨厌起来。 所以后来,即使知道容正是冤枉的,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大概就是想弄死自己亲娘。 奈何亲娘女主光环强大,救了夫君,流亡外国,一样混得风生水起。 国师相看自己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又良心发现…… 总之,很迷的一个人。 “战大爷,您和国师很熟吗?”容疏问。 “还行吧。”战大爷道,“论起来,他算晚辈,我救过他一命,不过是举手之劳。” 容疏:那还叫还行? 那是救命之恩! 国师是皇上都深信不疑的人,所以如果方素素和姜昭实在难过姜家那一关,请他出面应该是不错的。 毕竟,人对玄学这种东西,都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我这辈子攒下点家底,人脉……都是给你们用的。”战大爷道,“所以素素丫头,不怕,我还活着呢!我给你撑腰。” 方素素哭着起来给战大爷磕头,被容疏按住。 “等要成亲的时候,再拜不迟。” 战大爷大笑起来。 思思站在门口已经听了一会儿。 她听见了国师。 这个人,她知道哎。 那不是贪吃小和尚海云的师傅吗? 他师傅原来这么厉害呢! 说起来,有点想念小和尚呢! 上次给他的糖,应该已经没了;等回京之后,再去大相国寺的时候,给他多带一点。 说完素素和姜昭的事情之后,战大爷又笑着打趣容疏。 “之前谁要死要活的,就是不肯嫁卫宴。这会儿呢?在外面,偷偷摸摸就嫁了。” 容疏羞得满脸通红:“您就别打趣我了。” 这不是感情到了,水到渠成吗? 战大爷大笑:“难得你这厚脸皮的丫头还知道害羞。” 方素素道:“这亲成得好着呢!容疏旺夫,以后卫宴会被她带得越来越好的。”仟仟尛哾 “都好,都好。”战大爷摸着胡子道,“我来的路上就听人说起这小两口,都夸你们呢!” 容疏有些不好意思:“卫宴身负皇命,我本来就是大夫,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每个人,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那还有什么愁事?”战大爷笑道。 “就是嘛!”方素素附和,然后又说起遇到刺这件事。 她看到了门口的思思,不由笑骂道:“你不出去玩你的,扒着门偷听大人说话。” “我是许久没见战大爷,想他老人家了。”思思理直气壮地道,“好了,你们说话吧,我要带着沈哥哥去堤坝那边玩了。” “小心水。” “知道,沈哥哥陪着我呢!” 思思拉着沈独的手,蹦蹦跳跳地出去。 “这个小自来熟。”方素素看着她的背影笑骂道,转而又和战大爷道,“容疏跟我说,她怀疑刺客和王公公有关。” 这件事情,沉甸甸地压在容疏心头。 她能跟谁说? 她和左慈说,左慈认为王瑾应该没问题。 等方素素醒了,她又和方素素说。 战大爷闻言面色凝重起来。 “我让她闭嘴。”方素素道。 她的理由很简单,没有十足证据之前,不要去怀疑婆家人…… 这和容疏想的,其实是一样的。 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她和卫宴之间的感情。 再好的感情,也不能有裂纹。 王瑾对卫宴的意义太过重要,是长辈,是恩人,是一路而来的明灯和领路人。 所以,猜测只是猜测,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该跟卫宴提。 “……其实我们俩都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方素素替容疏道,“您也给她,拿个主意。” 从男人的角度,给个主意。 战大爷沉吟半晌后方道:“素素说得对。阿疏,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也不要再查了。” “为什么?”容疏问,“您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战大爷道:“我来的时候,路上遇到了文家母女,就是会验尸的那个文凤,你们之前不是提过吗?” 方素素对于卫宴把这两母女收下十分戒备。 她有小人之心。 所以这件事情,她和战大爷提过两次,请战大爷帮容疏盯着点。 毕竟就算爷们靠谱,也保不齐外面的女人会往身上扑。 那真是太讨厌了。 “嗯。”容疏道,“卫宴让她们来验尸,想看看能不能从刺客身上寻到蛛丝马迹。” “寻到了。”战大爷道。 容疏和方素素都惊讶了。 “您刚来,就知道了?您已经见过卫宴了?卫宴和您说的?”容疏迫不及待地问。 她实在太想知道,这件事情是否和王瑾有关。 如果真是那样,卫宴却还一心一意地相信他,那就实在太危险了。 “我听说素素没事,就先跟着去那边验尸,瞧瞧热闹。” 所以,战大爷是看过之后才过来的。 战大爷缓缓继续道,“当年,皇上手中有一支私卫,人不多,只有两百多人,却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容疏心里顿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战大爷不会无缘无故提起皇上的私卫。 难道,卫宴遇刺,是皇上的私卫干的? 如果那样的话,皇上对卫宴,对自己……到底有什么意见?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上他到底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卫宴在这里赈灾,喧宾夺主,抢了皇上的功劳? 容疏忽然一阵心惊。 ——卫宴好像真的没有强调过皇恩浩荡,这件事情,离开之前,无论如何得提出来。 所有的功劳,是皇上的。 且再听听战大爷怎么说。 不过无论如何,她刚想到的这件事情,都一定得放在心上,一定得提醒卫宴才行。 “……皇上对我信赖有加,曾经一度请我去训练他们。” 容疏震惊。 那些人,曾经受过战大爷指点? 战大爷却表示,他当年训练的,并不是这些人。 那些人,比他年纪也小不了多少,现在留在人世的,也都早就退出了队伍,颐养天年了。 “那您的意思是,这些刺客,和皇上的私卫有关系?” 第322章 战大爷的怀疑 “我怀疑有。” 战大爷虽然说的是怀疑,但是口气十分笃定。 他教那些人用刀。 刀法是他师傅传下来的,因为是左手刀,所以和惯常的刀法剑法很不相同。 “……他们常年用左手刀,所以左臂明显比右臂更粗壮有力。” “而且握刀在手上留下的茧子,也能对上。” 所以战大爷怀疑,这些人,学的还是当年他传下去的刀法。 也就是说,他们和皇上的暗卫有关系。 “阿疏,不要轻举妄动,不管背后是谁,都不要打草惊蛇。” 容疏听明白了。 不管是王瑾还是燕王,都有可能。 前者贴身伺候皇上几十年,私下调动皇上的暗卫,他有这个能力;后者则是皇上寄予厚望的亲生儿子,倘若皇上把暗卫传给他,也是情理之中。 王瑾的做法,是在把自己摘出来,还是确实无辜? 燕王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甚至说,是不是皇上暗中授意了什么?是不是皇上对谁不满? 目前来说,都无解。 但是确定的是,不管是哪一个,都很危险。 “阿疏,听我的,眼下你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战大爷语重心长地叮嘱道,“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必须得装作无事发生。” 这对容疏好。 容疏点点头。 她确实咽不下这口气。 冲着她来的,伤着她了,那还能暂时忍耐;但是拖累了朋友,对她来说就忍无可忍。 尤其方素素和姜昭,因为这件事情又闹成这样…… 方素素何其聪明,看着容疏道:“我受伤,和你没什么关系,就是倒霉。你说当时要是他们没有清场,还有路人经过,受伤不也正常吗?” “这就跟走在路边,围墙砖头掉下来砸到脑袋是一样的。” 容疏却知道,这只是方素素安慰她。 这笔账,是一定要算得清清楚楚的。 “我说真的!”方素素口气加重了几分,“容疏,你别犯轴!咱们来日方长,等几天,几个月,算得了什么?搭上咱们自己,那值当吗?” 她这个被连累的人,反过来要安慰自己。 容疏心里十分愧疚,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听战大爷的。” 战大爷见她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这才放心,又笑道:“你偷偷摸摸成亲,都没有告诉我一声。” 容疏脸红:“这个决定也是临时起意,想着回京城,带着卫宴去给您磕头呢。” “卫宴那小子,真是什么便宜都占了。再也找不到你这样的傻姑娘,什么都不计较,就那样跟了他。” “就是。”方素素附和。 容疏笑道:“我这是聪明,早早定下名分,要不以后卫宴被人抢去了怎么办?” “看你那点出息。”方素素十分嫌弃。 “不是我没出息,是人家有出息的小姑娘太多了。” 虽然这句话是开玩笑,但是事实也是如此。 卫宴在这里没有鬼畜的名声,靠着赈灾得到了无数人感激。 加上身材样貌,气度风华,样样在线。 这好家伙,狂蜂浪蝶,直往上扑。 战大爷笑道:“这就叫胳膊肘往外拐。素素,将来你可不兴这样的。” “您回头等着看,”容疏不服气地道,“她将来,非但胳膊肘,什么肘都得往外拐。” 方素素道:“要是跟了姜昭,那可不是?” “啧啧,脸皮真厚。” 见方素素能坦然提起和姜昭的未来,容疏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事情最后如何,但是人,活的是希望。 有希望才有精气神。 “要是能定下,就早点定下。”战大爷看着方素素道,“你也别多想,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就不信,姜昭能挺到三十岁成亲,他家里还会挑挑拣拣。” 回头,只怕是个女人就行。 “我给你们俩一人陪送一份嫁妆……” 容疏和方素素都连忙表示不要。 从前或许就收了,但是现在有了沈独,那就不好意思贪战大爷的家业了。 “我说给你们就给你们。”战大爷摆摆手,不让两人说话,“大头都留给你们大哥了,够他这辈子花用了。” 从感情上来说,他喜欢这两个孩子。 从利益上来说,留下孙子一个人孤零零在人世间,不如给他留两个姐妹。 容疏和方素素,都是大气仗义的。 日后好好相处,沈独遇到事情,也有个人能商量。 战大爷来了之后,王瑾听说后就来拜见。 战大爷滴水不漏,和他说说笑笑。 “你这个老东西,让你好义子抢了我看好的孙媳妇。” 王瑾笑道:“世子日后前程无量,高门贵女不任由您挑?渐离好容易遇到阿疏不嫌弃他,您就别和他抢了。” “想抢也晚了。”战大爷道,“被你们偷偷抢先了。” 言笑晏晏,丝毫看不出戒备。 容疏心里默默地想,自己还要修炼的,太多。 燕王对战大爷也十分敬重,特意抽时间来拜见。 不过这次,容疏避开了,卫宴作陪。 沈独却不在,他在外面带着思思放风筝。 思思最近太喜欢沈独了,还乱点鸳鸯谱,要撮合沈独和方素素,直言要让她最喜欢的两个人成亲。 众人知道这是玩笑话,都一笑而过。 方素素点着思思的额头笑骂道:“什么最喜欢的两个人?我陪你多久,他陪你几天,就跟我平起平坐了?姜昭算什么?小没良心的。” “姜哥哥是很好,可是这会儿不是不在吗?”思思嘀咕道,“等他回来,我就更喜欢他了。不过姐姐你为什么生气啊!你不想要两个相公吗?” 方素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这一咳嗽,她伤口被牵动,疼得差点被送走。 这福气,她不配。 “这话不能乱说。”方素素认真地给她解释。 思思听得意兴阑珊,撇撇嘴道:“男人都能三妻四妾,女人两个相公多不行,这规矩都是谁定的?怎么就没有女人反对?” 方素素只能道:“不管男女,见异思迁都不是好东西。你看你爹多好,一心一意。” “我倒是希望我爹,能找个人。”思思轻声道,在床上坐着,晃着小短腿,“我爹一个人多可怜的。” 第323章 是阿琅呀 “素素姐,现在我一点儿也不想听别人夸我爹,对我娘多好。” 方素素没想到她会这么想,十分意外。 “他们嘴皮子动动就行,可是我爹呢?那么忙,还没有人关心他,苦都被我爹自己吃了。” “我娘再好,她不在了,只留下我爹一个人……” “你不怕有后娘了?” “不怕。她不喜欢我,我就不喜欢她,我可以一直跟着你。”思思道。 方素素心中酸涩。 思思是个善良敏感的孩子,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 只是,这些认知,超过了她的年龄。 明明之前,思思对后娘这件事情,谈虎色变。 “为什么会这么想?”方素素轻声问道。 “因为我觉得,卫哥哥和容姐姐真好啊。” “哪里好?” “有一次突然刮大风,容姐姐找了厚衣裳,让人给卫哥哥送去。”思思道,“我想我爹要是冷了,谁会惦记着他呢?” “你爹有那么多手下呢!”方素素安慰她道,“小小年纪,别想那么多。” “那不一样。” 虽然她年纪小,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是显然是不同的。 方素素想了想后道:“思思,你得这么想。” “嗯?” “你爹如果想找个女人,找不到吗?” “那肯定能,我爹又不丑,我爹还是侯爷呢!”思思提起自己亲爹,满满的都是骄傲。 “对呀。”方素素笑道,“所以不是他找不到,而是他不想找,明白吗?” 顿了顿,她继续道,“你爹不想找,是因为他觉得现在过得更好。你觉得有人提醒他添冷加衣重要,他可能觉得,保有他和你娘的记忆更重要。” “是这样的吗?”思思若有所思。 “嗯。”方素素点点头,“有些话,别人可以说,你不能。因为你是那娘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 别人有立场,孩子该有的,却是对母亲的维护。 “你跟你爹提的话,他或许会觉得你忘了母亲,会更难受。” “哦,那幸亏我没说。”思思捂住嘴。 “回京之后,你多多关心侯爷,剩下的事情,就不要管了,尊重侯爷自己的决定。” 即使是和父母之间,也要保持该有的分寸感,不能打着感情好的名义,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做自己该做的,剩下的让别人自己决定。 思思乖乖点头。 战大爷来了之后就跟着卫宴四处去看看,打算和他们一起回京。 方素素渐渐恢复,能在院子里走动了。 容疏没有再去医馆,因为天气暖和,一切都在走向正轨,医馆里也能忙开了。 偶尔遇到棘手的患者,医馆那边会把病人给送来。 容疏在外院留了房间,专门接诊,不过这样的患者并不多,所以她相对轻松。 这日,容疏带着左慈和月儿出门。 徐云带了十几个锦衣卫穿便装跟随她。 容疏知道,卫宴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并没有反对。 毕竟背后的凶手,还没有被找到。 容疏买完东西后就去茶楼喝茶,她喜欢这里的点心,尤其喜欢这里的桂花糕,甜而不腻。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一边吃喝一边看着外面热闹的阶段。 想到这繁华热闹,有卫宴的一份功劳,容疏就很骄傲。 跟着来的锦衣卫们,有的在店门口,有的在一楼,徐云带着几个人直接守在门口。 月儿轻声道:“夫人,今日有两个锦衣卫面生。” “嗯?”容疏不解其意。 月儿脸色微红,“奴婢和小云哥经常见面……” 锦衣卫们都打趣,经常凑上来喊她小嫂子。 再加上月儿记人脸,所以这些跟着的锦衣卫基本都认识差不多。 然而今日跟着的,有两个之前她没见过。 “那两人是哪儿来的?”容疏心有所动,让月儿把徐云喊进来问话。 徐云并不敢近前,在门口道:“回夫人,那两个原本是跟着王公公的,人手不够用,他们来帮忙。” 王瑾的人? “那怎么好意思?”她不动声色地道,“卫宴也真是的,去麻烦义父……” “不是,是王公公主动提出来的,您安心。”徐云笑道。 “那就好。” 容疏让徐云退下,看了左慈一眼。 左慈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即便如此,也不算什么证据,无法证明王瑾有恶意。 容疏也没再说什么。 她托腮往外看,这里春天比京城来得早不少,外面柳树已抽出点点绿芽,旁边不知道什么树,花苞鼓鼓囊囊…… 忽然,容疏眨了眨眼睛,眼中露出不敢置信。 她甚至又揉了揉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月儿也看到了。 她惊讶万分地道:“夫人,那,那不是公子和程公子吗?” 没错,容疏看到的,就是容琅和程玉! 转眼间,容琅离家已经一年。 他长高了不少,也壮实了不少,皮肤黑了许多,仿佛已经从稚嫩的少年,成长为了能撑起一方天空的男人。 程玉倒是没变多少,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两人正牵着马,和旁边的路人打听着什么。 容疏激动不已,站起身来就要往下走。 然而想了想,她还是站住,对月儿和徐云等吩咐了几句,然后自己出去了。 她出去的时候,有几个锦衣卫想跟上。 然而徐云随后出现,道:“都不用跟着,夫人有点事情,一会儿就回来了。” 众人都有些不放心。 毕竟容疏被刺杀这件事情,过去还没有多久,大家都心有余悸。 徐云却神色淡定,带着众人等在茶楼门口。 他们都能看到,容疏上前和两个人打招呼。 容琅见到容疏,高兴地道:“姐……” 然后刚出声,就见容疏对他轻轻摇头。 这一声,他又咽了下去。 程玉呆头呆脑没看明白,挠挠头道:“咋回事?” 容疏道:“你们两个,先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行。” 容疏很快带着两人离开这条街,去了后面的酒楼。 两人的马匹被小二带下去喂。 容疏和程玉跟着容疏去了楼上雅间。 第324章 呸,男人! “你怎么回来了!”容疏刚落座就开口问道。 “姐姐,你没事吧。”容琅紧张地问,上下打量着容疏。 如果不是男女有别,他这会儿都直接自己检查了。 “我能有什么事?”容疏道,“我问你话呢!你不是在西北吗?来这里,是偷偷跑来的,还是有公务在身?” “自然不是偷偷跑来的……”容琅道,“也不是有公务。” 程玉就见不得人支支吾吾,“我们告假来的。” “告假?” “我听说有女眷被刺杀……以为是姐姐……姐姐没事就好。”容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容疏:“……你们怎么听说的?” 原来,卫宴也差人去西北找朱血果了。 语焉不详,容琅就误会了,以为受伤的是容疏,就迫不及待地请假回来。 容疏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内心深处却感动不已。 十几天夜以继日的奔波,弟弟对她的心,由此可见一斑。 她这算不算——弟宝女? 程玉也是个讲义气的,担心容琅一个人路上出事,就硬是陪着容琅千里奔波。 容疏谢他的时候,他脸有点红,随后大大咧咧地道:“我和容琅本来就是一起去的,有什么事情,也得一起扛。” “误会一场,让你们俩受累了。” “姐姐,你说这话做什么?”容琅不乐意了,“走吧,既然回来了,也得去看看素素姐。” 受伤的是素素,他也很担心。 容疏却道:“先别回去了。” “嗯?”容琅不解。 程玉则撸起袖子道:“姐。是不是卫宴对你不好?” 容琅的姐姐,就是他姐姐! 容疏闻言哭笑不得,道:“稍安勿躁,你们俩听我说——我被刺杀这件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不得而知,刺杀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也不清楚。 “……虽说你们两个是告假来的,但是真要有人较真,你们擅自从西北离开,恐怕准你们假期的上峰,也要被连累。” 这件事情,合情合理,但是……不合法。 如果真是针对她的,会不会连累到容琅和程玉? 而且,容琅和程玉回去的路上,会不会再被人盯上,甚至遇到刺杀? 所以,容疏才果断决定,把这两个人拦住,别让他们在人前露面。 其实,也瞒不住,但是能瞒几日,让他们及时安全回去也好。 容疏觉得自己说得很在理。 她也没有泄露更多,比如对王瑾的怀疑,对燕王的怀疑…… 弟弟远在千里之外,她不想让他分神操心。 “阿琅,听姐姐的,赶紧回去。姐姐什么事情都没有,现在我和卫宴成亲了,万事还有他在。” 没想到,容琅成长了,没有那么好忽悠。 他说:“姐姐,不是还有姐夫在吗?那你为什么这么慌?” 容疏:“别瞎说,我没慌,我是见了你高兴。” “姐姐,你在害怕。”容琅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容疏嘴硬:“……没有。我就是担心你们这样出来,被人盯上。” “姐姐,幕后黑手没有找到,但是你是不是怀疑就是身边的人?” 否则,容疏不会这么小心谨慎,自己来见拦住他们。 也就是说,姐姐身边的人,都不安全了? 这样,他如何能放下心来? 容疏惊讶于弟弟的聪敏。 这一年的分离,弟弟成长了。 她想掩饰,却也掩饰不过去。 容琅道:“姐姐若是不告诉我,我直接去问姐夫。” 他对卫宴,有些迁怒。 发生这种事情,卫宴得负责任。 程玉这个大老粗,忽然机灵了。 他说:“饿死了,你们慢慢说,我下楼找点吃的。” 然后,他就下去点菜,把房间留给了姐弟俩。 容疏飞快地把自己对王瑾的怀疑说了。 容琅听得面色凝重,道:“不应该啊,人做事,不得有个目的吗?姐夫肯定会好好给他养老,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无根之人,不就担心老了之后没人管,百年之后无人祭祀吗? 现在卫宴管他,他还要什么? 容疏心说,果然大家想的都一样。 下一刻,容琅紧张地问:“姐姐,你不会跟姐夫说了吧。” “没有。” “那就好。”容琅道,“毕竟没有证据,你跟姐夫说了,容易生出隔阂。” “我知道。”容疏欣慰,“阿琅也长大了。” 从前容琅,哪里能想到这些细节? “在那边,也吃苦了吧。”容疏拉过他的手,看着手上的硬茧,难免心疼。 容琅赶紧把手抽回来,“姐姐,没事。别人都能吃的苦,我也能吃。我跟着霍将军,学到了很多,他对我很好。” 虽然走的是程家的路子,但是他也确确实实被照顾了。 “那就好。”容疏道,“我知道你们这一行很辛苦,但是阿琅,姐姐也见了,快和程玉回去。” 要是弟弟因为回来看她,再出点什么事情,她如何能心安? 容琅也是个当机立断的,“好。姐姐没事,我也想尽快回去。只是你一定得小心,将来调查出结果,写信告诉我。” “好。” 姐弟俩从见面到分开,只用了短短一个时辰。 期间,容琅和程玉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饭,然后买了干粮,又往回赶。 容疏送走两人,才重新回到茶楼,然后带着左慈和月儿一起回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当然,她不会瞒着卫宴。 卫宴惊讶:“阿琅回来了?你怎么不留他休息几日再走?” 容疏道:“他们虽然是告假出来的,可是我心里不踏实,正事要紧。” “也好。”卫宴点头,“现在不安生,怕节外生枝,就是他辛苦了。” “男孩子辛苦点,成长得快。”容疏趴在床上整理床单,“咱们是不是快回京了?” 卫宴悄无声息地凑过来,“快了,短则七八日,长则半个月,就该回去了。” “那就好。”容疏刚要起身,却被人掐住了腰,动弹不得。 她脸色一红,“别闹。” 卫宴声音喑哑:“不闹,咱们来真的。” 容疏啐了他一口。 再忙再累,就是这点事情忘不了。 呸,男人! 第325章 容疏出手(一) 云消雨歇。 卫宴把容疏搂到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另一条胳膊搭在她身上,把整个人都搂住,满满的踏实和幸福。 容疏刚开始有点嫌弃他这般树袋熊一样的贴近,但是现在已经习以为常。 她偷偷在卫宴腹肌上摸了一把。 卫宴哑然失笑,意味深长地道:“阿疏是在暗示为夫不够努力吗?” 话音刚落,容疏立刻把爪子收回来。 你努力,你最努力! 要是床上这件事情来个考试,卫宴努力加实力,怎么也是个清北。 卫宴却抓住她的手放回去,“想摸就摸,大大方方摸就行。” 容疏:“……我本来就大大方方地摸,我又不是偷人!” 她是持证驾驶好吗? 只是身娇体弱,不胜蹂躏么…… 卫宴嘴角笑意更深。 他伸手抚摸着容疏如缎子般黑亮柔顺的长发,轻叹一声,“阿疏,对不起。” “嗯?为什么说对不起?该不会是在外面勾三搭四,不守男德了吧。” 卫宴闷哼一声。 弱点被掌控了…… “小坏蛋。”他伸手点了点容疏的鼻尖,“阿琅那么远回来,你都没让他进门……你很害怕吧。” 说到底,遇刺这件事情,让容疏失去了安全感。 她不知道何处藏了冷箭,会伤害她,伤害她在乎的人。 “没有害怕。”容疏听出他声音中的愧疚和心疼,怎么能容许他在这些情绪中内耗? 她把脸贴在卫宴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只是更小心了。渐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这件事情,是熟人作案。” “是。”卫宴道,“他们甚至能打着官家的旗号清人。” 眼下最让人怀疑的,确实是燕王。 然而这般也太过明显,而且这几日,燕王都和卫宴在一起,言笑晏晏,并没有任何的心虚。 甚至,卫宴觉得,燕王这个人,还算诚恳。 “战王爷认为那是皇上的暗卫,这件事情就更棘手了。我怕有人假借皇上的名义……” “我想,”容疏道,“会不会是有人,离间你和义父的感情?” “义父?”卫宴很惊讶。 容疏心里顿时明白。 果然如同所有人想的那样,卫宴丝毫都没有往王瑾身上想。 “和义父有什么关系?” 容疏道:“我自然知道,你对义父心怀感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怀疑他老人家。但是外面的人不知道,会不会想让你对义父生出疑心?” 卫宴蹙眉凝思。 容疏见状继续道:“毕竟你想,义父是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他能调动许多势力。所以外人就会乱想……” 卫宴想了一会儿才道:“我不会在意别人怎么说的。自出事以后,义父一直帮我出谋划策,叮嘱我保护好你,还把自己的人都拨来……” 容疏心里发苦。 卫宴果然如自己想的那样,不轻易信人,不轻易付出感情,但是一旦付出,就无所保留,从不怀疑。 这样也是缺点啊! 虽然这般说,有点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嫌疑——毕竟卫宴也是这样对自己的。 可是现在面临这个棘手的问题时,就很让人头疼了。 她不好再说什么,闭上眼睛,脑子里盘算着。 ——王瑾老奸巨猾,不可能直接露馅。 但是她可以一点点来。 比如,得先让卫宴意识到,他认知中的王瑾,和现实的王瑾是不一样的。 容疏很快就定了主意。 卫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察觉到怀里的人没了声音,便轻声问:“睡了?” “还没有。”容疏道,“在想明天陪着素素去烧香的事情。” 方素素刚好了些,就要去拜见佛祖。 容疏没忍住,说了句大实话。 “求神拜佛好用的话,你也不能受伤了。所以还是好好爱惜自己身体最重要。” 虽然玄学不得不信,但是也得有个轻重缓急。 方素素的伤口,恢复得不算很好。 容疏尽力了。 但是方素素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肯定放不下姜昭,是以很难恢复。 方素素啐了她一口,随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祖勿怪,佛祖勿怪。” 她又对容疏道:“要不是佛祖保佑,我这条命能捡回来?你见过谁,心脏都被射个对穿,还能活?” “你那不是心脏被射穿……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容疏对上方素素凶巴巴的眼神就怂了。 方素素道:“我得去求佛祖保佑姜昭。” “保佑他什么?顺利娶你?” 方素素却道:“我这几天又不那么想了。” 容疏:“……” “他娶不娶我都行,但是我希望他过得好。” 容疏撇撇嘴:“只要他过得幸福就好?” “对。”方素素点头,“他觉得跟我在一起高兴,他愿意去争取,我等他;他要是累了,去找别人,我也不埋怨。他一直对我都很好。而且你看,他也没给过我承诺,所以将来他要娶别人,我该好好祝福的。” 所有其他都不说,这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可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情。 容疏听得心里不是滋味。 方素素就是这样。 看着厉害,其实内心比谁都柔软善良。 她对别人的要求,总是非常非常低。仟韆仦哾 “我不管你道理说得怎么正确,反正我就希望看到你和姜昭在一起。” 方素素没说话。 容疏现在想到这些,还是心里难受。 她也庆幸,自己和卫宴,终于在一起。 从有情人,到终成眷属,是不是都要经过磨难? 对方素素来说,可能那就是九九八十一难。 卫宴道:“我多派几个人保护你们,不要害怕。” “我不怕。”容疏道,“思思也去。” 出了遇刺的事情后,武顺侯从京城调了三十个侍卫过来,现在已经到位。 人手是不缺的。 “好。” 第二天,容疏跟方素素一起去庙里烧了香。 回来之后,她靠在桌前开始盘算起来。 今日,她就得开始动作了。 她决定先从张怀身上下手。 她和左慈说了自己的想法,请她帮忙。 左慈倒是没有迟疑就答应了。 第326章 容疏出手(二) 晌午过后,天忽然阴了下来,随即刮起了大风。 “这是要下雨了。”左慈起身把被风吹得呼呼作响的窗户关上,随后把屋里的蜡烛点亮。 容疏“嗯”了一声道:“早上素素就说要变天,她伤口又疼又痒。”‘ 就这样,都丝毫不影响方素素求神拜佛的诚心。 她又跟佛祖唠了十两银子的。 如果不是思思觉得无聊催她,估计她还能再聊一会儿。 “早上大人出门没有带雨具。”左慈道,“要不要让人给大人送去?” 卫宴一早就跟着燕王去了山上。 有一说一,燕王还是很负责,也很能吃苦的。 “这会儿送去也晚了,下雨估计就早点回来了。” 容疏想了想后又道,“让人把热水烧上,回来让他洗个热水澡去去寒气。” 她自己则打开箱笼,给卫宴找好衣裳。 他们两个人的衣裳,尤其贴身衣裳,她从来都是自己收拾。 春雨贵如油。 这场雨是期盼已久的,卫宴应该不用再担心这里的春耕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月儿撑着雨伞,踩着木屐从外面回来,道:“夫人,大人回来了,还把王爷也给带回来了,让您找一身他的新衣裳给王爷换下来。” 竟然把燕王给带回来了? 容疏顾不得多想,又找了一套衣裳给月儿带出去。 燕王不如卫宴身材高挑,约摸着不会那么合身。 也不知道为什么,燕王会来这里。 不过他既然来了,那王瑾肯定得过去。 果然,过了一会儿,月儿回来说,王瑾也过去了。 容疏点点头道:“不管王爷是否留下吃饭,先让厨房的人准备好饭菜。” “是。” 燕王晚上留下了,而且喝了不少酒,很晚才离开。 卫宴回房间的时候,身上也带着淡淡的酒气。 ——他在外面梳洗过之后才回来的。 他和容疏说,大概是因为要回去了,所以燕王今日说要来吃饭。 “回京之后不好拉拢你,所以现在这般?”容疏问。 “多少有这个意思。”卫宴脱了衣裳鞋袜躺在床上,看样子有些难受。 容疏给他找了解酒药,然后替他扎了几针解酒。 “快睡吧。”她说,“睡着了就舒服了。” “睡不着,没喝醉,就是头疼。” 容疏想了想后道,“那你起来穿衣裳,外面雨停了,我陪你去水榭里走一圈,散散酒意,再回来睡觉。” 原本她以为自己的计划因为燕王的临时造访而搁置了,却没想到,还有机会。 趁着卫宴穿衣裳的功夫,容疏出去跟左慈吩咐了几句。 左慈点头,领命而去。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月亮也爬上了树梢。 地上的水洼里,盛满了月光。 容疏挽着卫宴的手,两人顺着抄手游廊,吹着潮湿的晚风,缓缓散着步。 他们走得很慢,容疏看到花的时候会停下,让卫宴掐一朵来给她戴在头上。 听到虫子叫声,她也好奇地停下去找虫子。 两人慢慢悠悠走到水榭,吹了一会儿风,又携手往后走。 这次,容疏不想在游廊下走了。 “下面有水。”卫宴提醒她道。 容疏提起裙子,露出自己特意穿的木屐,歪头笑道:“就想去踩水,你陪不陪?” “原来是早有预谋。”卫宴笑道,“走吧,舍命陪君子。” 容疏笑嘻嘻地靠着他往前走。 两人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盏灯笼,影影绰绰地照出个人来。 卫宴不由蹙眉。 谁这时候还在外面走动? 看起来不像好人。 因为容疏要走贴着墙的小路,所以那个站在垂花门下的人,并没有发现他们。 容疏小声道:“那是张怀,我去逗逗他,嘘——” 说完,她吹灭了灯笼,蹑手蹑脚地向张怀的方向走过去。 卫宴站在原地,面色有些凝重。 只深重的夜色,很好地遮掩了他的情绪,所以容疏刚才并没有发现。 垂花门旁有一棵海棠树,枝繁叶茂,花团锦簇。 容疏藏在树后面,忽然用王瑾的声音开口。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张怀被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师父,我……” “不用解释了,三更半夜出来,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是不是要偷东西!” “咚咚咚——”张怀吓得磕头如捣蒜,“师父明鉴,是左慈姑姑找奴才。” “真是左慈找你,不是容疏?我看你是收了容疏的贿赂,想帮她是不是?” “不是,师父明鉴,徒弟万万不敢。”张怀道,“您不喜欢的人,徒弟怎么会帮她呢?” 说出来了。 就这样说出来了。 可是容疏心里,却没有多兴奋。 因为她知道,卫宴听到了。 其实原本,她没想着诈张怀的话。 她只是想让卫宴知道,张怀在王瑾面前,根本不是那么放松的。 没有人,会比张怀这个日夜陪伴的人,更了解王瑾的秉性。 可是没想到,张怀竟然直说王瑾不喜欢自己。 “胡说!我什么说过不喜欢容疏?” “胡说,是徒弟胡说!”张怀啪啪啪地扇起自己的嘴巴子。 容疏忽然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她身后,是一片死寂。 她咬咬牙道:“滚回去!回你自己房间思过!” “是,是,是。”张怀屁滚尿流地跑了。 容疏不敢回头。 直到卫宴的手搭在她身上,她才轻声道:“我这个玩笑,好像开得有点大了。” 她勉力笑笑:“希望别被戳穿了,要不……” “夜风凉,回去再说。”卫宴揽住她的肩膀,把自己一半披风搭在她身上。 两人就这样回去。 虽然夜已经深,可是两人都没有什么睡意。 卫宴给容疏倒了一杯热水,让她暖暖身子,然后道:“阿疏,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义父的?” 他从容疏说那是张怀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 他不信,容疏眼力比自己更好,比自己更了解张怀。 她既然知道,而且十分笃定,那只能说,她提前就知道张怀在那里。 接下来,容疏的“玩笑”,套话的意图就更明显了。 容疏本来怕卫宴愚孝,还没有察觉。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多虑了。 卫宴的反应,冷静得出人预料。 容疏反而开始心慌。 可是她还是实事求是地把自己的怀疑和猜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卫宴。 第327章 卫宴的怀疑 卫宴沉默良久。 而容疏,则一直默默地陪着他,没有打断他的思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宴终于开口。 他说:“阿疏,有没有觉得我很傻?” 容疏点点头:“是很傻。只要别人对你好一点,你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 至诚至信,心思纯善,又有一种特别坚韧的力量。 “你也怀疑义父了?”容疏轻声问道。 如果不是提前怀疑,卫宴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果然,卫宴轻轻点头。 他也想到了。 只是他不敢相信,他在内心谴责自己,怎么能那么想义父。 “你发现了什么疑点?”容疏握住卫宴的手。 “站队。” 卫宴从王瑾要他站队的时候,就开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管王瑾现在说什么,他都始终记得王瑾之前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自保为先,不立危墙之下。 更让卫宴说不出来,但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的是,王瑾对他和雍天纵截然不同的态度。 王瑾不断地夸赞雍天纵,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 虽然他没有贬低卫宴,但是卫宴却感觉到了他的导向…… 他在诱导自己站队。 这样的义父,让他感到一丝丝陌生和困惑。 “阿疏,我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但是我很不舒服了。” 容疏用力握紧他的手。 外人以为卫宴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实际上他是个极其感性的男人。 他用高岭之花的外在,保护着一颗柔软善良的心。 其实,不管是感性,还是柔软善良,对于一个生在弱肉强食丛林里的男人来说,都不是褒义词。 但是对容疏来说,这绝对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她喜欢卫宴对她细小心思的体察,喜欢他感同身受的体贴,喜欢他的所有…… 甚至,卫宴能让她生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在这个对卫宴来说太过凉薄的人世间,她希望自己能给他永恒不变的温暖。 “……但是我跟自己说,可能是我想多了。”卫宴继续道,“或许是义父觉得,燕王确实合适那个位置。” 卫宴努力发现燕王的好,却始终觉得,燕王优柔寡断,遇事犹豫不决,难当大任。 然后,燕王就给他来了一道狠的。 燕王派人刺杀容疏。 当然,这个结论,还是王瑾在诱导他。 卫宴心里的那种违和感就更强烈了。 他在苦苦和自己的直觉做斗争。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能怀疑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义父呢? 然而心里又不断有升腾起来的声音,告诉他种种不对劲的地方。 “……燕王根本没有什么城府,”卫宴垂眸,“而且燕王心悦你。” 没有本事的男人,或许会因为求而不得,痛下杀手。 但是燕王这般有权有势,前程不设上限的男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或者东西,只能是争取,甚至掠夺。 不毁坏,或者是因为有羞耻心约束;或者是因为他自信早晚都是他的。 总之,刺杀这个选择,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从动机上难以自圆其说,而且从处事方式上,燕王也不像那种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事后燕王的反应也是对不上的。 ——他非常愤怒,下令彻查,也确实在帮忙。 卫宴清楚,他不是想帮自己,而是想要帮容疏。 而卫宴,甚至没有吃醋的心思,一心只想要个真相。 这些天,他也无时无刻不沉浸在对自己的否定中。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病了。 “倘若义父不提燕王,”卫宴道,“我不会疑心他。” 燕王倒是很镇定,而王瑾却太过明显。 其实仔细想想,王瑾也有这个能力。 卫宴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没想明白王瑾的动机是什么。 而且如果他真的有不好的心思,那之前十几年对自己的好算什么? 他最终目的是什么,需要布局十几年? 容疏道:“我也是想不明白,十几年啊……勾践卧薪尝胆,都能复国了。” 话音刚落,两个人俱是一怔,随后看向对方。 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涛骇浪。 王瑾插手站队之事,确实和皇权有关系。 那他的目标,难道也真的和皇权有关? “你知道,公公当年和义父,是怎么回事吗?” “义父说,我爹对他有救命之恩……” 仔细想想,卫宴发现,王瑾一直强调的救命之恩,却是含糊其辞。 王瑾说,他那时候还只是宫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太监,被人欺负,被人栽赃陷害。 卫东学救了他,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但是王瑾表示他铭感五内,不敢忘怀。 卫宴也曾想多问几句,但是王瑾每次却强调卫东学恩重如山,自己感激不尽。 每次都是用感情来模糊话题。 而卫宴竟然从来没有深想过。 ——或许不是不愿意多提当年的不堪,而是编不出更多的细节! 因为细节越多,越容易生出破绽。 卫宴和容疏两人仔细分析着王瑾的举动,越分析越心惊。 最后,容疏道:“咱们现在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猜测。但是好在我们俩都开始怀疑了……以后总有更多的线索。”qqxδnew.net 卫宴面色凝重,却不想她担心,点了点头,懊悔道:“我早就该跟你说了。这些天,你心里想着这些,一定很难受。” 他都难受成这样,却还惦记着自己,容疏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我还好。”容疏轻声道,“我还有人说,你却都憋在心里……以后遇到这种事情,我们一定要和对方商量。” 说好的恩爱两不疑,却因为不舍得给对方增添负担而选择了隐瞒。 虽说现在坦白了,也没有得到更多的线索,但是至少诉说了,心里能轻松一些。 “咱们也别光这样想,战大爷还说,可能是皇上的暗卫,那不知道有没有皇上,或者其他人的什么想法掺杂其中。” 容疏又担心两人钻了牛角尖,不由提醒道。 卫宴点头:“我知道。” 或许,他们两个都小人之心了。 但是交流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想多了。 卫宴和容疏相拥而眠,心里都盛放着沉重的心事。 但是因为还装着对方,所以心里依然有光有希望。 第328章 竞争对手 很快就到了离开的日子。 卫宴本来和容疏商量的是低调离开,免得众人来送。 他不觉得自己需要被感激,他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容疏自然赞成。 她这个社恐的小垃圾,其实很害怕被离别放大的那些情绪。 她怕自己忍不住哭。 但是真到了离开那天,前来送别的百姓,摩肩接踵,熙熙攘攘马车几乎寸步难行。 方素素掀开帘子看着外面,感慨道:“这就是辛苦一场的意义所在啊!” “你小命都差点丢了。”容疏道。 “这不是还活着吗?”方素素道,“容疏,你们这次,真是功德无量,以后佛祖会保佑你,生八个儿子的。” 容疏:“……滚。” 竟然还记着这茬呢! 她现在一个都不想生。 方素素大笑。 她这两天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又是从前明媚模样。 姜昭仿佛散在空气中的花粉,明明尚留美好,却已再也不见。 思思道:“我不要八个弟弟!我要四个弟弟四个妹妹!” 容疏:“……” 本来是大清早赶路,结果因为众人太热情,一直到中午还没出城。 容疏听见卫宴的声音,便把帘子掀开一条缝偷偷往外看。 ——她不敢露面,怕被那些救治过的患者感激。 真的,她非常害怕别人热忱的感谢。 卫宴对着众人行礼,拱手道:“这一切都是皇恩浩荡,卫宴不过食君之禄,替君分忧,各位不必过誉。” 容疏看到有几个人举着巨大的伞盖过来。 “万民伞。”方素素道,“回家供起来,将来能跟你六十四个孙子吹牛了。” 容疏:“……” 你数学真好。 思思像个好奇宝宝,“为什么是六十四个,不是七十三个,也不是八十一个?” 容疏不想说话。 到下午,一行人终于离开了北城。 来时是隆冬,离开时已是春暖花开,大地春回。 他们也不着急,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回到了京城。 卫宴跟着燕王、王瑾进宫复命,战大爷带着沈独去吃想念许久的烧鹅,而容疏则回到了自己家。 她原本以为许久没住人,家里会落满尘土。 没想到,李氏早就带着王嬷嬷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容疏再见李氏,难免羞赧。 刚喊了一声“李婶子”,她就被方素素嘲笑。 “李婶子,你还不打她!你现在可是她正经婆婆了。”方素素大笑着道。 有她在的地方,永远都是欢声笑语。 容疏瞪了她一眼,脸色通红。 李氏则高兴得合不拢嘴,拉着容疏的手道:“渐离啊,总算做了一件让我高兴的事情。这孩子让我操碎了心,这下可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婚事被耽搁,李氏心里比谁都焦灼。 却没想到,儿子出息了一次,竟然如期把人娶了。 虽说条件简陋,难免委屈容疏,可是终究定下来了! 在方素素的插科打诨下,容疏总算羞涩地喊出了一声“娘”。 李氏连忙应声,把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送给容疏。 她眼里泛着泪花,“这当年,还是你公公送给我的……可惜我们恩爱只十数年……倘若他地下有灵,见到你这般佳媳,一定会欣慰的。” 容疏尴尬地笑笑,心里有些犯恶心。 她真的太恶心卫东学了! 但是卫宴说过,不能告诉李氏真相。 就让李氏,一直觉得她被珍爱吧…… 李氏心思单纯,并没有察觉到容疏的异常,反而拉着她的手,一直碎碎念。 “……你住在这里也好,去渐离那里住也好。” “你的医馆怎么办?你不知道,你离开之后,好多患者都来找你。” 李氏脸上写满了骄傲。 她不是一个特别讲规矩的人。 她心软,一直想着做好事,帮别人。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格外喜欢容疏。 容疏做的,那都是活人性命的大好事。 容疏没想到,李氏竟然还支持她继续“抛头露面”开医馆。 原本她还和卫宴商量,让后者出面和李氏说,让她得以继续在医馆实现自己的价值。 容疏笑道:“娘如果不反对的话,我还是依旧去坐馆。” “不反对,不放对。”李氏连声道,“你公公护着我,没让我吃婆婆的苦;我也不会刁难自己的媳妇。” 卫东学护着她? 或许人性原本就是复杂的。 卫东学对不起李氏,但是也曾经呵护过李氏。 然而不管怎么说,见异思迁,就是渣男,没得洗。 更何况,卫东学还有了另一个“家”,把李氏和卫宴拖累得那么惨。 原本,卫宴不必吃那么多苦的。 不管怎么说,容疏都感激李氏。 复仇和照顾母亲,是支撑着卫宴走到今日的最大动力。 当然,现在还有了自己。 “至于房子,我想两边住吧。”容疏用商量的口吻道,“这边都是老街坊,您住在这里习惯了,我住在这里离医馆近。但是终究成亲了,所以府里那边,也得回去管起来。” 李氏连声赞道:“就是这样,这样最好。阿疏你就是设想周到!” 方素素笑着打趣道:“我呀,一点儿不羡慕阿疏嫁给卫宴这样的金龟婿,我就羡慕她有您这样开明的婆婆。” 李氏被她哄得眉开眼笑。 思思这会儿回了侯府,所以方素素也闲了下来。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李氏有些迟疑地告诉容疏一个“坏消息”。 “阿疏,你医馆的正对面,原来卖菜种的那家,现在换成了……医馆。” 又开了一家医馆? 也没什么。 容疏觉得,她开得了医馆,别人也开得了。 “……不过你放心,”李氏说完后连忙安慰容疏,“她肯定抢不了你生意的!” 容疏笑道:“娘,只要能治好病人,谁治都一样。渐离能养活我,咱们也不靠医馆赚钱。” 没有婆婆,不喜欢儿媳妇夸奖儿子。 李氏也不例外。 她闻言高兴地道:“就是,渐离的银子,让他都交给你管。当年你公公就是如此!” 容疏哭笑不得。 原来,渣男也可能具有好男人的种种特质。 不过,李氏终究还是错付了。 但是倘若这一生都不知道真相,活在从前的梦境中,也不见得是坏事。 方素素却叉腰气呼呼地道:“容疏你快别傻了!医馆是谁都能开,哪里都能开,可是正开在咱们对面,那不是挑衅是什么?” 容疏淡淡道:“挑衅,不是靠店面,而是靠医术。” 不管对方是谁,大家公平竞争,各凭本事吃饭,如此而已。 第329章 甜蜜夜话 方素素却道:“你还是小心点,我总觉得来者不善。” “嗯。”容疏点头,不愿意在李氏面前多提,怕她跟着操心。 卫宴很晚才回来,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凑在一处吃了顿团圆饭。 饭后李氏就带着王嬷嬷走了。 都是年轻时候过来的,她知道,儿子这年纪,血气方刚,离不了媳妇。 她就不留下讨人嫌了。 卫宴对于喜欢的事情,却浅尝辄止。 因为他今天还有许多话跟容疏说。 十几年暗无天日的奋斗历程,其实已经让卫宴习惯了沉默。 即使受伤的时候,也是独自舔舐伤口。 然而爱情的到来,不仅带来了精神和身体的契合和愉悦,还打开了他被封存已久的分享欲。 他恨不得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跟容疏说一遍。 其他人,或许真的很难理解这种随着爱情一起发酵的分享欲。 而卫宴,却乐在其中。 皇上召见了他,夸赞了他,然后大方地给了他十日的假期,让他回家等着封赏。 昏黄的烛光下,卫宴的眼睛却在发光。 他和容疏说:“皇上肯定还想用我做锦衣卫指挥使,毕竟现在也没有培养出能接手的……” 但是除此之外,皇上应该会给他一个更高品级的虚衔。 “……我不想要,我给娘和你,换个诰命夫人好不好!” 卫宴眼中的星光,纯粹而璀璨,看得容疏眼眶都热了。 她捧着卫宴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听你的!” 容疏是无所谓这些虚名的。 但是她不能辜负卫宴的一片苦心。 卫宴期待得到她的反馈。 “以后我也是诰命夫人了。”容疏道,“我出去横着走!” “你是螃蟹啊!”卫宴笑着捏捏她的鼻子。 两人在一处腻着的时候,他不仅喜欢对她动手动脚,还喜欢动她的额头,鼻子,嘴,耳朵…… 没有一处不让他喜欢。 “不过别着急,应该还得等,也不知道这次行不行……”卫宴不敢把话说太满。 “等着呗。”容疏道,“我这么年轻,就做诰命夫人,别人不羡慕得眼都红了?给我两年时间,让我再老一点,能混进诰命夫人她们当中去。” “两年你就老了?”卫宴忍俊不禁。 “两年后比现在老了。”容疏气哼哼地道。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接受反驳,只要盲目崇拜和服从就行了! 卫宴:领命。 容疏又问:“皇上对燕王怎么评价的?” 五星好评? 卫宴表示,确实如此。 皇上也勉励了燕王。 卫宴能感觉到,燕王对此很激动。 容疏忍不住问:“那经过这件事情,燕王就稳了?” 她怎么觉得,燕王其实没做什么啊! 倘若皇上之前就对燕王有意,那这次让燕王去“镀金”,分卫宴的功劳,从这个角度讲,燕王确实稳了。 但若是说,想要从这件事情上考验燕王什么,容疏觉得看不出来。 活儿不都是卫宴干得吗? 而且还有王瑾在一旁帮忙,能体现出燕王什么能力? 卫宴摇头:“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雍天纵还是决定跟着燕王?”容疏又问。 “他……不好说,且再看看。” 容疏听着这话,觉得话里有话,便直接问:“那是有点反悔了?” “倒是谈不上反悔,只是日久见人心。相处久了,他或许觉得燕王没有那么合适……但是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嗯。”容疏点头。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和卫宴拿到的,是小垃圾瑟瑟发抖,夹缝求生的剧本。 没有什么开挂的金手指,他们只能一路走一路看。 还好,他们两个能相互扶持,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后背托付给对方。 说完这些严肃的事情,容疏玩着卫宴的头发,和她说了李氏的事情。 “娘给我了一个金镯子,被我收起来了。” “嗯,娘喜欢你。” “嘿嘿,我一直都知道,我才是亲闺女,你是捡来的儿子。” 卫宴笑骂道:“调皮。薅着我头皮了,疼……” “我才没有呢,我那么温柔。”容疏继续玩,就是不改。 卫宴任由她摆弄。 “听说我对面开了一家医馆呢!谁那么不自量力,来跟我掰手腕!” 在卫宴面前就不用装了,容疏十分傲娇。 “就是,谁那么不自量力,来阿疏面前自取其辱。” “等着,看我把她给挤倒闭!你可别插手,看我本事!” “好,我不插手,我相信你。” 说完这个,容疏又想起了姜昭。 “你今日太忙,等明日闲下来的时候,让人去问问姜昭的情况?” 算日子,姜昭应该已经从溧阳老家回京了吧。 他还不知道她们已经回来了? 不,应该知道了。 毕竟那么多人,浩浩荡荡,想不知道都难。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素素绝口不提,但是越这样越让人担心。”容疏道,“咱们得帮帮素素。” 她和方素素,就不提什么救命之恩那些俗事。 她们就是一辈子的姐妹,像亲姐妹一样,照顾彼此。 “我知道,我今日已经让徐云那个包打听,去打听这件事情了。” “好。” “对了,明日封一份礼赏给昭苏。” “嗯?” “昭苏的媳妇有了身子。” 容疏目瞪口呆。 “昭苏什么时候成的亲?” 好小子,悄咪咪地就成了亲,怀了孩子? 不会是先上船,后补票吧! 容疏表示怀疑。 卫宴却笑道:“你想什么呢!婚约是几年前就定下的,因为太忙,婚期也是推了几次,所以这才成亲。” 好家伙,效率很高啊! “昭苏这小子很行嘛!”容疏开玩笑道,“这么快就有了!” “阿疏这句话,是在影射我么?”卫宴似笑非笑地道。 容疏:不敢不敢。 “是我暂时不要孩子,是我浪费了卫大人的精华。” 关于暂时不要孩子这件事情,两人早就达成了共识。 “那你该当何罪?”卫宴翻了个身,就把人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下。 被堵住嘴的容疏表示:男人就是有能力,将任何话题引向少儿不宜的场景。 条条大路通叠叠人儿~ 第330章 卫府 红被翻浪,一室春光。 卫宴抱着瘫软的容疏去洗澡。 他自己坐在大浴桶的台阶上,把容疏打横放在双腿上,撩水帮她洗去身上自己留下的痕迹。 忽然,容疏嘤咛一声,用腿夹住了他的手。 卫宴故意逗她,“怎么,想给我生孩子了?” 容疏迷迷糊糊地道:“傻瓜,洗澡不能避孕。” 不过她也不用卫宴什么都帮她,自己挣扎着坐起来洗澡。 卫宴看她睁不开眼睛的样子,真担心她把自己淹死在浴桶里,只能小心翼翼地虚虚托着她。 折腾了半天,终于重新回到床上。 卫宴替容疏盖被子,却见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要喝水?”卫宴问。 “你想要孩子吗?”容疏问。 她是忽然想到这个问题的。 之前她和卫宴说过不要孩子的理由,卫宴同意了。 但是她没有问过,卫宴自己想不想要孩子。 和卫宴在一起,容疏过得没心没肺,不用对他用什么心机。 但是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卫宴对她实在太宽和纵容,以至于她常常忽视卫宴的想法。 卫宴摇头:“现在不想。” 现在不是好的时机。 等他从锦衣卫离开之后,就可以了。 这次赈灾立功,对他来说,算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他向皇上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他想,如果不能去打仗,那为政一方,也可以。 在达成这个目标之前,无法给孩子提供安稳的环境,所以就不考虑了。 而且他也自私地想要多“霸占”容疏一段时间。 孩子太粘人了。 容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英雄所见略同!” “已经说好了,怎么又想起这件事情?”卫宴笑着问道,“是不是我娘跟你说什么了?” 李氏应该盼孙心切吧。 容疏却道:“没有,娘没提起过,是我自己想起来,没有问过你的想法。” “我们两个想的都一样。”卫宴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快睡吧。” 她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勉力强撑着跟自己说话,实在可怜。 “明日跟我回府。” 容疏睁开眼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意识到,自己已经嫁给了卫宴,是该去看看。 “哦。”她点点头,又闭上眼睛,抱住被子,“睡了。” 卫宴苦笑不得,在她身旁躺下,连哄带抢,总算让她把被子分给自己一半,抱着她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方素素来找容疏,却意外发现卫宴也在。 “你怎么还在?”她口气有些嫌弃。 卫宴:所以,他为什么不能在? 他是奉旨休假! 容疏探头出来道:“素素,怎么了?” “没事,本来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大相国寺。” 容疏:“……” 你能不能放过佛祖? 也放过自己? “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别去了。”容疏劝她道,“再说,思思不是也想去找小和尚吗?等过几日,咱们再去吧。” “也行。” “思思回来了吗?” “还没有。”方素素道,“刚回来,让侯爷稀罕两天,我也休息休息。” “哦,那行。”容疏道,“我今日跟着卫宴回府,你要不要跟着一起来?” 方素素啐了一口道:“你是不是傻?我去做什么?你去了别像泥捏的似的,让人看穿了你好欺负,日后蹬鼻子上脸。你别嬉皮笑脸的,得立威。” 容疏笑嘻嘻:“那我可不行,让卫宴来。” 方素素一脸嫌弃:“懒得管你,走了走了。” “你等等。”容疏道,“跑什么?卫宴又不是老虎。” “干什么?” “姜昭的事情,要不要让卫宴帮忙打听打听?还是说,等着战大爷?” 方素素低头,“都不用,我先想清楚再说。” 容疏一听这话就有些急了,“你想什么,你又想打退堂鼓?” “我没有。”方素素抬头,目光从容坚定,“我只是不想走错路。” 她和姜昭想要走到一处,太难太难。 她得好好为两人的以后做好规划。 “那就好。”容疏松了口气,“你今日在家好好想想。明日医馆开了,你随我去医馆吧。” 一个人总胡思乱想,好人也会精神恍惚。 方素素笑着答应,“记着我说的,别让人欺负了去。” “怕什么,卫宴在呢!” 方素素冲两人摆摆手,慢慢走出去。 左慈见状,无声叹气。 “姑姑,您为什么叹气啊?”月儿在一旁小声地问道。 “惜福。”左慈忽然来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月儿听得更困惑了,却不敢再问。 容疏吃过饭,就跟着卫宴回了他的府邸。 卫家所有的下人都在门口迎接。 当然,比起其他家,人数少得很可怜,只有三十几个人,而且这还是卫宴为了容疏,特意加过人之后。 内院的仆妇,都是已经成亲的,免得麻烦。 “人不多,但是我实在挑不出来了。”卫宴对容疏道,“以后你自己再挑好的。” 管家,外院的侍卫这些,都是他挑好的。 容疏笑着点点头。 她也不拿什么架子,每个人赏了两个月的月银,对众人道:“从前你们怎么当差,以后还怎么当差。我不苛待人,但是也不喜欢被人当成傻子糊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从头到尾,声音都十分平静。 然而众人却没有人敢小觑她。 一是因为卫宴提前有话交代了,就算可以得罪他,也绝对不要得罪夫人,这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二来容疏看起来心如明镜,不是可以糊弄的人。 而且府里还流传着容疏的传说—— 她有药,可以让卫大人俯首帖耳。 容疏说完话,就让众人各自去忙。 卫宴笑道:“你倒是会偷懒。” “反正人都怕你。”容疏道,“我就不用浪费时间了。走吧,咱们去看你的宝贝小妾们!” 卫宴偷偷捏了捏她的手:“走,拿出你主母的威风来。” 阿斗:汪汪汪! 让它来开路。 卫宴带着容疏来到正院,墙头的蔷薇花旁趴着两只猫。 “那是小十二吗?”容疏眼尖地道。 小十二:喵喵喵,是我了! 打开门,五六只毛色体型各异的猫,一起向卫宴跑来。 容疏:好家伙,这些小妾可真不给她面子,当着她的面就开始对卫宴投怀送抱了。 第331章 过敏 卫宴蹲身,几只猫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上跳。 很快,卫宴肩头坐了两只,怀里躺了三只,你挤我,我挤你,好不热闹。 “太久没回来了,好在都没忘了我。”卫宴笑着对容疏道,“你想抱哪只?” 几只猫都死死扒着卫宴的身体,气鼓鼓地瞪着容疏,苦大仇深的模样。 容疏摸摸怀里的小十一:“算了,我还就抱着小十一吧。” 这些“小妾们”,她惹不起。 阿斗:汪汪汪,这里好多猫! 感觉以后不用讨好小十一才能跟他玩,他突然有了好多其他选择,幸福。 等容疏休息了一会儿,卫宴又带着她参观府里。 容疏在自己家都要迷路了…… 主要是这房子一进套一进,院子长得都差不多,她看得都迷糊。 不过古代房子盖得是真好看,檐角低翘,楼阁台榭,假山流水,加上春天花红柳绿,处处是景。 卫宴带着她去后院荡秋千。 “家里怎么还有秋千架?” “特意让人给你准备的。”卫宴道,“我推你?” “好。”容疏坐上去,双手握住绳子,娇笑道,“你推呀!” 卫宴推着她,看她衣裙被风吹起,听着她的欢笑声,内心愉悦而满足。 可是好景不长,月儿跟着府里的仆妇找来。 “夫人,侯爷带着思思来了。”月儿气喘吁吁地道。 武顺侯来了? 卫宴让秋千停下,还不忘扶着容疏,沉声问道:“慌什么?管家没有请侯爷在外院花厅坐吗?” “不是……”月儿道,“是思思不太好。” “思思怎么了?”容疏闻言急了,从秋千上下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走。 “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起了一片一片的疹子,这会儿说话都有些困难,好像喘不上来气一般。” 容疏提起裙子,一溜小跑地往外跑。 这才回来两天,思思就出事了? 武顺侯府,难道有了什么变化? 还是只是意外? 方素素应该还不知道…… 容疏心里千回百转,脚步却丝毫不敢停下。 卫宴和月儿紧跟着她。 来到外院,他们就看见武顺侯抱着思思坐在榻上。 思思脸肿得都有些变形,脖子上满满都是红疹,模样十分吓人。 她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趴在父亲胸前,呼吸急促。 容疏心里一痛,快步上前,沉声道:“侯爷,把思思放到榻上,让我看看。” 卫宴对武顺侯拱手行礼,后者心慌到甚至没有看到。 武顺侯小心翼翼地把思思放下。 思思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松手,他就半蹲半跪在脚踏上,佝偻着身子迁就思思。 容疏检查了思思起疹子的地方,又给她把脉。 “侯爷,你想想,思思这两天在侯府,有没有吃过从前没有吃过的东西?” 武顺侯道:“你的意思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我想想……” 思思刚回来,武顺侯自然高兴,让人采买了许多吃食和玩具。 武顺侯这两日也告假在家,专心陪女儿,所以他真知道思思都吃过什么。 他一样一样地列举,直到“芒果”的时候,他解释了一下:“这是从南方送来的……” “就是它了!” 容疏一边给思思扎针一边肯定地开口说道。 思思应该是芒果过敏了。 芒果是水果中的导致过敏的绝对大户。 不过因为交通运输的缘故,北方极少见到芒果。 没想到,思思竟然吃到了,而且非常倒霉的是,严重过敏了。 武顺侯闻言身上杀机凛冽。 竟然有人敢用芒果害他的女儿! 容疏感受到他气场的变化,解释道:“不是芒果有毒,是思思自己不能吃的缘故。这个事前,应该没有人知道。” 不用阴谋论,好好救思思就行。 思思是过敏严重的那种,这会儿已经威胁到了呼吸。 容疏没有再多解释,一边给思思扎针,一边让卫宴写药方,让人抓药熬药。 “姑姑,你把我药箱拿来。” 里面有药膏,可以涂抹在肌肤上,缓解肿痒。 容疏扎针很有效,思思呼吸慢慢平顺了下来。 她也有了些许力气,委屈地大哭起来。 容疏笑着摸摸她的头:“思思不怕,没事了,容姐姐在,怎么会让你有事呢?” 武顺侯见状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起身。 毕竟容疏在这里,他避嫌也得离远点。 卫宴指着旁边的椅子道:“侯爷,坐下歇歇喝杯茶吧。” 武顺侯点点头:“有劳尊夫人了,还没有来得及恭喜卫大人。” 卫宴发誓,这绝对是武顺侯对他最和颜悦色的一次。 是托容疏的光。 “贺礼改日再让人补上。” “多谢侯爷。” 容疏给思思擦着眼泪,笑道:“别哭了,再哭眼睛哭肿了,素素姐见了都该认不出你了。” “别告诉素素姐!”思思忽然焦急地道,“素素姐身体不好。” “什么别告诉我?我的天,思思,你怎么成这样了?” 方素素差点被门槛绊倒,吓得真是屁滚尿流。 武顺侯道:“是我,怕思思有事……让人去找了方姑娘过来。” 如果思思真的不好了,他想思思会想见方素素。 方素素扑到榻前,把思思从头到脚好好查看了一遍,眼泪夺眶而出。 “素素姐,我没事。”思思努力笑着安慰她。 方素素看得更心疼。 她心里忍不住埋怨武顺侯没有照顾好思思,但是却知道,这种情绪化的话不该说。 “先别回去了。”方素素只这般道,“等好了再回侯府。” 武顺侯没有反对。 最后,方素素和容疏,一起回了她们的住处。 等思思睡着后,方素素给她盖好被子,对坐在一旁的容疏道:“不行,我得赶紧去拜拜。这乍一回京,怎么弄得还像水土不服似的。难道我在北城拜的,和京城拜的,还不是同一个佛祖?” 难道神仙打架,殃及了小老百姓? 容疏:“……你能不能不要迷信,这就是个意外而已。” “哪有那么多意外,我就不信那么巧。”方素素道,“这件事情,我肯定还得再去找侯爷。” 第332章 美艳的对门 容疏诧异:“要找侯爷?找侯爷做什么?” 这是意外。 而且出了这种事情,侯爷身为思思的亲生父亲,才是最难受的。 “……眼下不应该去指责侯爷吧,他自己已经很难过了。” “不是指责,是好好查查,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方素素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她就是有被害妄想症。 她就不相信什么巧合。 尤其是涉及到思思的事情,她比谁都认真。 “好。”容疏点点头,“你不用担心,思思现在没事了,以后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只要是别吃芒果就好。” “嗯。” “你也别熬夜,自己身体也没好利索,早点睡。”容疏道,“明早一觉醒来,她比你蹦跶得欢。” 果然,思思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好多了。 虽然身上疹子没有完全消退,但是又活蹦乱跳,嚷嚷着要去找小和尚。 “姐姐,你不是要去拜佛吗?咱们今天去啊!” 方素素却道:“不着急,今日我带你回你家。” “回去做什么?”思思歪头不解地道。 她爹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来看过她了,见她没事才去上朝。 ——说好的要陪她,结果才陪两天就去忙了,哼! 素素姐说得对,男人都是骗子! 可是方素素告诉她,男人都是骗子,可是倘若那个男人是父亲,那可能骗她的,也是善意的谎言。仟仟尛哾 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男人,只有父亲而已。 当然,她方素素的爹,根本不算男人,那就是个鸟人! “侯爷担心你。”方素素道,“昨天你不好了,侯爷都哭了。” “我爹哭了?”思思闻言顿时来了兴趣,“怎么哭的?我怎么没注意到?淌鼻涕了吗?是哇哇哭还是呜呜哭还是嘤嘤嘤?” 方素素:“……你这么感兴趣,不如让侯爷再哭给你看看?” “那也不是不行,就有劳素素姐转达了。”思思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 方素素气得伸手点她额头:“你呀你!我陪你回去,是查案子的。” “查什么案子?”思思立刻来了兴趣。 “我问你,”方素素道,“芒果是谁给你吃的?” “我爹啊。”思思道,“我在画画,我爹喂给我吃的。素素姐,你该不会觉得我爹给我下毒吧。” “那自然不会。”方素素道,“我想知道,谁往府里送的芒果,是有意还是无意,是不是有人想害你。” “害我做什么?”思思一脸不解。 “我不知道。”方素素道,“一切都是我的猜测。但是思思你记着,坏人的心思,我们揣摩不透。他们要对付你,理由千奇百怪,或许只是觉得你过得比他们好,或许是觉得你挡着他们的路……” 即使什么都没做过,然而怀璧其罪。 思思所拥有的的一切,令人嫉妒,或许这在某些人眼里就是原罪。 坏人不需要理由。 “你不知道坏人是谁,不要轻易相信人。”方素素不放心地叮嘱道。 宁可做一个冷漠的人,也不要交浅言深,随意把软肋透露给别人。 思思懵懵懂懂地点头,“姐姐,我听得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 “能明白多少都好,以后我会再教你的。” 潜移默化,不在一时。 思思点点头,又不死心地问:“不能等从大相国寺回来再回侯府吗?” “不能。”方素素瞪了她一眼。 “拜佛祖……”思思故意道。 “能求己,就不要麻烦佛祖。” 这不是还能调查吗? 无能为力的时候,再去叨扰佛祖。 思思撇撇嘴,“你总是有道理!” “快吃饭,吃完了走。” “容姐姐呢?请容姐姐一起去我家吧。” “那不方便。” 方素素耐心地和她解释男女大防这些事。 “那你呢?”思思举一反三问道。 “我……我和别人不一样。”方素素忽然有些慌乱。 她从前自然是不在乎的,但是现在想起姜昭,就忍不住想,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姜昭呢? 他现在好不好? 方素素想起这个名字,心里就很难受。 “快吃。”她遮掩着自己的情绪催促道。 “容姐姐说,不能催孩子吃饭,消化不好!” 方素素:“……” “容姐姐这就去医馆了,也不等我。”思思一边咬着腊肠一边埋怨道。 自方素素被刺杀之后,她学医的热情一直没有退去。 ——学好医术,原来真的能够起死回生。 方素素很欣慰,却还是道:“这几日就别去了。” 卫宴好容易告假,这会儿陪着容疏。 她们去,多碍事。 虽然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做什么。 但是孩子太闹腾,扰人清静也不好。 思思不高兴:“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无聊死了。” “过两天我就带你去找小和尚玩。” “真的?” “真的。”思思这才高兴起来。 此时,医馆中,卫宴真的在陪着容疏。 容疏的医馆有一段时间没开,所以现在开门,患者也很少。 她就有时间观察对面新开的医馆。 对面也是个女大夫,不过没有出来过,所以容疏没见到模样。 而且和她这边大门敞开不一样,对面的门几乎总是关着的。 患者来的时候,会敲敲门,有个美貌的婢女会出来开门,把人给带进去。 过一阵,婢女又会把患者给送出来。 容疏总觉得怪怪的。 感觉对面不像给人看病的,倒有点像不可言说的那种地方。 呸呸呸,这样背后说人不厚道。 说不定,人家是跳大神治病的呢! 对,好像这个可能性更高,所以才这样神神秘秘? 自己这边门可罗雀,对门的生意略胜一筹,每天都有几个人进出。 卫宴也觉得对面不对劲。 他要让人查,容疏却道:“算了,人家又没惹我们,公平竞争,不用了。” 没想到,第二天晌午,对面的门却打开了。 彼时容疏和卫宴刚吃完饭,正一起出门,打算去买窗纱。 对面出现一个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瓜子脸,肌肤白净,一双大眼睛眼波流转,媚眼如丝,更加上她身段婀娜,更是吸人眼球。 好家伙,当大夫都这么卷了吗? 这要放在现代,妥妥一个网红女大夫啊! 第333章 外室 那女子见了容疏,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钟就挪开。 显然,容疏这种清汤寡水的打扮,让她觉得兴趣索然。 这种女子,天生热衷于雌竞,对于不如自己的女人,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和不屑。 是的,就是不屑,容疏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然后,她的目光便落到了卫宴身上,久久的,舍不得挪开。 容疏:“……” 娘的,想骂人! 虽然肉是好肉,但是那是自己碗里的啊! 别人对着自己的肉淌哈喇子,那谁不觉得恶心? 容疏往卫宴身上一靠,娇滴滴地道:“相公,有点晒,给我撑伞好不好?” 卫宴:“……” 能不能正常点? 他沉默地接过月儿递来的伞。 容疏幼稚又得意地对对面妖娆女子挑眉。 ——咋滴,我的男人,嫉妒去吧! 真是的,明明也是做妇人打扮,还好意思盯着别人的相公。 学三从四德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远远不如她这个学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拎得清呢! 卫宴撑开伞,握紧容疏的手道:“走吧。” “嗯。”容疏跟着卫宴出了门,完全没有理对面那个目光嫉妒、贪婪、扭曲的女人。 下午的时候,徐云就来回禀。 “……是常友亮的外室。” 卫宴冷笑一声,“他倒是好大的狗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容疏:我不知道啊! 来来来,小板凳已经搬好,茶水瓜子准备好,坐等上瓜。 卫宴看着她眼睛冒光的样子,不由好笑。 “常友亮,是吏部尚书。” 哇塞! 那是很大的官了。 容疏托腮想了想,“我记得,是不是秦王分管吏部?” 彼时他们还觉得,分管吏部,是不是意味着皇上属意秦王。 现在看来,皇上就是故意这样那样,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真正属意的人到底是谁,神仙也不知道。 “嗯。”卫宴点头道,“阿疏好记性。” “偶尔好用一次。” 卫宴:“……关键时候就够了。” 容疏可太喜欢他的彩虹屁了。 她好奇地道:“吏部尚书,那不是很大的官儿吗?他年龄得很大了吧……” 做对面女子的祖父应该都够了。 卫宴点点头:“常友亮今年五十六了。” 容疏翻了个白眼,果然是老牛吃嫩草! 对面女子,既然有一技之长,为什么要委身于这样的老家伙。 难道,男欢女爱就不重要吗? 作为过来人,容疏想说,傻子啊,那可太重要了! 二十岁男人的身体,是年近六十的老头能比的? 想不开啊想不开。 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享受生活一样重要啊! “呸,不要脸。”容疏啐了一口,“真恶心!” “这也不算什么。”卫宴道,“虽然朝廷明令禁止,但是这种事情,除非皇上想收拾他又找不到借口,会发作一下,否则是不会为这种小事而生气的。” 皇上也是个男人,是个拥有许多女人的男人。 有些老臣,纳个小妾,皇上甚至还会和他们开玩笑。 容疏愤愤道:“我就是不明白,生得好,也能靠自己养活自己的人,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 “生得好?”卫宴眼神轻蔑,“庸脂俗粉而已。” 一身脂粉气,多看一眼都觉得腻味。 “至于自己养活自己,”卫宴冷笑,“你未免太高看她了。” “什么意思?”容疏道。 对面不也是个医馆吗? 而且她听说,对面坐馆的那女子,是神医。 据说对面问诊一次,诊金一百两。 这让诊金只有十几个钱,甚至还免费的容疏,羡慕不已。 ——就算她想发展这样的高价值客户,她都没什么渠道。 当然,即使有,她也不能那么做。 不是不爱钱,而是避嫌。 卫宴身处这个位置,被许多人盯着,是不能发财的。 容疏忽然瞪大眼睛。 她想到了一些事情! “懂了?”卫宴笑着捏捏她的脸。 “讨厌,别捏,脸都给你捏大了。”容疏道,“你等等,我问你,这对面,是不是……变相行贿的?” 如果有人有求于吏部尚书,肯定就想送钱送东西,走他的门路。 但是常友亮倘若直接收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受贿,一查一个准儿。 然而通过这个没有名分的外室,那就丝毫不显山露水。 一百两银子的诊金,一千两银子的药,问就是药到病除,银货两讫。 所以,那个妖娆女子,到底懂不懂医术,真是不知道。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虽然她患者不多,但是银子真不少。 容疏:“他这算不算……羊入虎口?” 受贿正好在锦衣卫指挥使眼皮底下,这位常大人,真是好福气。 卫宴道:“吏部的这些人,捞钱是无所不用其极。” 高无忌的好友是吏部尚书,为了捞钱参与私盐贩卖,给江南盐转运使谋福利……已经被卫宴带人抄了家。 高无忌死活不相信,自己的至交好友,竟然是那种人。 所以之前高无忌那般讨厌卫宴,也是有这一层原因在。 当然,这误会现在已经解除了。 高无忌已经明白是他交友不慎,悔恨不已。 容疏道:“那这么说起来,吏部真是有很大的问题。不知道,会不会拖累秦王?” “秦王管吏部,如果查明他手下尚书都这样,他难辞其咎。” 容疏叹了口气,总觉得秦王有点惨。 情场失意也就算了,事业也不顺心。 他其实一直想咸鱼吧,却被迫营业,然后现在眼看着又捅了篓子。 哎。 下午也只有零星患者来,容疏还是很闲。 不过有卫宴陪着,两人说着话,也不无聊。 这时候,对面的女子回来了。 她从软轿上下来,旁边跟着的丫鬟婆子,手里都捧着大大小小的锦盒。 容疏:好家伙,这是去疯狂采购了。 没想到,女子竟然施施然朝着她走来。 容疏没动,心里却道:咋滴,要抢人了啊!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姐姐,”女子开口,目光却一直流连在卫宴身上,“我是个不爱绕圈子的人。” 容疏:“正好,我也是。不过这声姐姐就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给你纹银百两,”女子道,“买你相公陪我一晚,如何?” 第334章 浅薄的卫宴 容疏对着卫宴眨眨眼。 你挺值钱啊! 一晚上一百两,十个晚上一千两,一百个晚上一万两,一年就是三万六千五百两? 三十年,那不就是十万两? 她是不是赚大发了? 卫宴面色铁青,狠狠瞪了容疏一眼。 容疏:我错了我错了。 她当即对女子道:“一千两,黄金!” 看不起谁呢? 一百两银子算什么? 卫宴的神色,分明在说,你给我等着。 容疏一脸无辜。 她说他价值千金呢! 女子脸色一变,“黄金千两,你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容疏冷笑:“你敢开口,我怎么不敢开价?比起你伺候的那个老头子,我应该开黄金万两。 “你——”女子没想到,容疏竟然知道了她的底细,一时之间,面色十分难看。 但是她很快又看向卫宴,傲然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道,只要我开口,就能帮你谋个好位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她看上谁,那是谁的荣幸。 卫宴只恨不能一刀砍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狂妄浅薄的蠢货,又如何肯搭理她? 容疏假装感兴趣:“好位置?多好?” “看你们想要什么。只要把我伺候高兴了,”女子道,“你们尽管提。” 容疏坏笑着道:“这朝廷里的事,我哪里懂?我光知道,锦衣卫人人谈之色变,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要不,你让我相公去做锦衣卫指挥使?” 卫宴:“……” 竟然还真的跟人讨价还价起来。 别人是三天不收拾,就能上房揭瓦。 容疏就更不长记性了,她得天天被收拾才行。 且给他等着! 女子听到“锦衣卫”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变了,眼中露出害怕。 老爷反复警告过她许多次,做人要低调,不能让锦衣卫盯上。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 容疏只是提到了锦衣卫,并不是周围真有锦衣卫。 她嘲讽道:“你这无知妇人,倒是好大的口气!” 容疏摸摸鼻子:“不是你自己吹的吗?原来这都做不到。” “这都做不到?你知道锦衣卫指挥使是什么人?那是天子近臣!” 想做锦衣卫都不容易,听说那个卫宴,把自己手下的位置把得紧紧的,不轻易让人加入。 更何况想做锦衣卫的一把手,简直痴人说梦。 容疏道:“哦,我觉得我能做到。” “你能做到?呵呵,”女子无情地嘲讽道,“你做梦!” “青天白日的,我做什么梦?”容疏笑眯眯地看向卫宴,“卫大人,您说呢?” 卫宴面无表情。 女子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卫大人? 哪个卫大人? 眼前的男子,年纪轻轻,就算有官职,肯定职位也不会高,而且日后升迁调人,都是吏部经手,那怕什么? 不过这种得意没有持续很久,她就听容疏笑着调侃道:“卫大人,您的名声最近不怎么响亮了啊!看,这蠢货还没想明白呢!” “你——”女子被骂,对容疏怒目相视。 容疏轻笑,挽住卫宴的胳膊,“你看,你没办法让我相公做锦衣卫指挥使,我却能让他坐稳这个位置。所以,到底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坐稳这个位置”? 女子脸色骤变,后退了好几步:“是,是卫大人?” “是卫大人,我都告诉你了。”容疏笑眯眯,“你看,你是不是重新出个价?纹银一百两,真是不够看呢!” 女子几乎被吓破了胆,没有敢再问,转身匆匆回了自家,大门紧闭。 容疏笑倒在卫宴肩头。 装逼犯装到了正主面前,这不是直接把她的金主送走了? 卫宴气得在她腰间捏了一把,阴恻恻地道:“只要给金子就行?” “不行,不行。”容疏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不是逗她玩吗?” “不许开那样的玩笑,我不喜欢。”卫宴很严肃地道。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介意这件事情。 “好,好,我错了。”容疏从善如流,“我错啦!” 她踮起脚来亲了亲卫宴,“咱们卫大人,天下第一好,千金不换!” 卫宴竟然明显被她这浮夸的彩虹屁取悦。 容疏:什么时候卫宴这么浅薄了? “这件事情怎么办?”她问卫宴。 想要撬动一个尚书,那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稍有不慎,恐怕卫宴自身难保。 尤其是这种老家伙,经营多年,结党营私,关系盘根错节。 “我先去找高大人。”卫宴道。 先让高无忌参一本,试试水深水浅。 主要是看皇上的态度,想不想收拾这个老东西。 容疏点点头。 她忽然意识到,如果是从前,卫宴肯定会先找王瑾商量。 但是现在—— “义父那边?”容疏试探着问道。 “义父现在向着燕王,这是秦王的事情……”卫宴道,“所以先不告诉他了。” 在证明自己想错了之前,王瑾已经不在他信任名单之中。 虽然这让卫宴很愧疚,但是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那你要不要跟秦王通个气,看看他的态度。” 容疏在朝廷这些事情上,一向不怎么敏感聪明。 但是她一想到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就为卫宴头疼。 那么多人,好像随便经过一两个人都能搭上关系,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 行事稍有不慎,很容易得罪人而不自知。 从前还觉得有王瑾照顾,现在呵呵了。 王瑾不来害卫宴就阿弥陀佛。 “我再好好想想,不着急做决定。” “对。” 再说方素素,跟着思思去了侯府之后,一直在她院子里做针线。 思思倒有些着急了:“素素姐,你不是来查芒果的吗?你怎么不动呢?” “等你爹回来。”方素素道。 她在侯府查东西? 她算个什么东西。 只能等武顺侯回来之后,她把自己的怀疑当面说清楚,请武顺侯去查。 “不用我爹回来,我说了也算。”思思神气地道,“你想喊谁来问话就喊谁来,我不信有人敢不听你的话。” 那就是不给她面子! “怎么像刚从山上抓下来的小土匪一样?”方素素笑骂道,“过来,头发松了,我帮你重新整理一下。”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给武顺侯请安的声音。 他回来了。 第335章 姜昭议亲? 方素素带着思思起身给武顺侯行礼。 武顺侯坐下,摆摆手示意方素素免礼,把思思抱在膝盖上坐着,问她今日如何。 “好了,都好了。”思思道,“容姐姐那么厉害,我怎么会还有事呢?” 她兴致勃勃地道:“爹,我真的要好好学医了,我说真的这次!” 虽然这话她说过八百次了,但是她始终相信,现在的她是最真诚的。 “好,思思很有志向。”武顺侯看着思思笑道。 思思越来越大,眉眼之间,也越有妻子的样子。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之间女儿已经这么大了。 可是时间又过得太慢,相聚之日遥遥无期。 自妻子离开之后,他再也不惧死亡。 因为死后,他们才会再相见。 他们答应过彼此,都要等对方。 虽然很多人,包括皇上都劝过他,让他再娶。 然而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的心,已经被妻子带走了。 “对了,爹,素素姐有事要找你呢!”思思道。 “是姜昭的事情吗?”武顺侯主动道。 方素素指尖轻颤。 这个名字,让她胸口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疼。 她低声道:“侯爷有姜昭的消息吗?” 武顺侯道:“我今日见了姜少白,请他喝了杯茶。” 方素素猛地抬头看向他,目光中露出希冀和期盼之色。 武顺侯看着她的一双水眸,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的眼睛,真的很像妻子。 但是武顺侯很快就清醒过来。 故去的人,已经永远故去了。 别说一双眼睛,就是一模一样的容颜又如何? 终究不是她。 “他说姜家在给姜昭说亲,问我有没有好的人选。”武顺侯道。 方素素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裙子,“哦,好。” 她眼中的光,一瞬间就熄灭了。 武顺侯想,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实在残忍。 但是差距就放在那里。 倘若他是姜家人,也很难同意方素素进门。 说来也有些感慨。 从前见到年轻貌美的姑娘,他会用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去审视。 可是不知道曾几何时,他开始变了。 他现在看年轻的姑娘,会有一种看自己晚辈的感觉。 他现在就站在长辈的角度来考量这桩亲事—— 实在是接受无能。 倒不是本身多么介意方素素的过去,但是成为众人的谈资,平添不必要的麻烦,这会让他很烦躁。 早点认清现实,早点放弃,对方素素来说,也不是坏事。 只是,他原本以为方素素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哭会闹,至少会失态。 可是方素素没有。 她只是短暂的沉默,随后就起身行礼,声音如常:“多谢侯爷为我的事情操心,我知道了。” 武顺侯有些意外,也莫名地想知道,她到底要如何应对。 但是这件事情,在方素素这里,好像就此打住了一般。 她主动说起了芒果的事情,严肃地道:“侯爷,会不会有人要害思思?” “不会。”武顺侯很笃定,也耐心地多说了几句,“那是东南师家送来的。” 师家几代驻守东南,也有子弟在京城。 武顺侯和师老将军的第三孙师光秀,交情不错。 芒果,是师光秀送来的。 方素素道:“我冒昧地请问侯爷一句,师家在东南,是近几年去的,还是在那里许久?” “经营了数十年。”武顺侯如实地道。 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方素素道:“既然如此,他们定知道,芒果这东西,吃不好容易起疹子,您说呢?” 武顺侯被问住,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 “确实是,他这次可能思虑不周,但是应该不会害思思,那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处。” 师家没必要得罪自己。 大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方素素却道:“侯爷现在说这话,未免太早,且等等再看。” “什么意思?”武顺侯蹙眉。 “我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但是我没证据。”方素素道,“等等看,总有更多的破绽露出来。” 武顺侯问:“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说错了,我也不会传出去让你难堪。” 毕竟涉及到思思的安危,老父亲总是过度紧张。 方素素道:“我只是直觉,也可能我小人之心了。但是我觉得,或许有人,想嫁进侯府,先拔眼中钉了。” “那不能。”武顺侯还是很坚持自己的观点。 他这个老鳏夫的名声,已经很响亮了,没谁会那么想不开才对。 “且等等看。” 武顺侯没再说什么。 话意点到即止,没必要争得面红耳赤。 他们可以各自保留自己的意见。 武顺侯留思思在家里住两天。 方素素便自己离开。 其实她隐约明白,武顺侯是担心自己受不了姜昭之事的打击,神情恍惚,带不好思思。 也可以理解为,武顺侯让她好好休息。 她坐在马车上,捂住了脸,这才敢外泄一点点情绪。 姜昭,如果太难的话,你就妥协吧。 我不怪你的。 我只是太心疼你。 如果他抗争到底,恐怕就得离开姜家。 自己自然是愿意和他同甘共苦,共度一生的,可是他心里关于家的那一块,就永远地塌了。 往后余生,什么时候想起姜家,他都会痛不欲生。 方素素不愿意姜昭做这种选择。 所以,是不是她该替姜昭选择了? 不。 这个念头只短暂停留片刻就被方素素否决了。 她不能做那种事情。 她不能替姜昭决定任何事情。 她等他,一直等他便是。 方素素回家之后,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以至于容疏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她还打趣容疏:“都成亲了,怎么还回来跟我吃饭?你男人呢?不是说好的休息十日陪你,怎么这么快就食言了?啧啧,容疏,你行不行啊!用不用我教你几招?” 容疏白了她一眼:“你确定,咱们俩之间,是你教我,而不是我教你?” 方素素:“……” 不太确定呢! 容疏后来者居上。 “卫宴怎么不陪你了?”方素素又问。 “去查案了。” 准确地说,是去查常友亮犯案的罪证去了。 第336章 短暂的脆弱 方素素啧啧道:“你就不反省一下自己?” “嗯?”容疏没明白。 “你现在就勾不住人了,以后怎么办?”方素素坏笑着道。 容疏心说,我家的狗,打都打不跑,哼! “凉拌。”她翻了个白眼道,“下一个更好。” 方素素大笑:“这话要说也应该是我说。” 容疏看着她的脸色,低声问道:“你这次去侯府,没请侯爷帮忙去姜家说和一下?” “说和什么?这是能说和的事情吗?”方素素自嘲地道,“我要是姜昭的父母,听他说要娶个花船上的女人,恨不得把他脑浆子打出来。” 何必连累武顺侯在姜家面前也没脸? 容疏:“……” 方素素张开手:“容疏,抱一下。” 容疏立刻给了她一个拥抱。 方素素靠在她肩头,许久之后才道:“阿疏,我怕我退缩。” 她怕她会忍不住给姜昭自由和美好。 哪怕她清楚,那是眼前的姜昭根本不想要的。 在这段关系里,她更像个睿智的长者,早早就看透了所有。 然而理智归理智,当看到姜昭为她在现实中撞得头破血流,九死不悔的时候,她到底动了心。 “我知道我不能。”方素素道,“可是我心里真的好难受。” 容疏听得心都疼了。 她轻轻拍着方素素的后背:“素素,不要对自己要求那么高。你太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了……” 虽然事出有因,但是这样只会更深地伤害到了自己。 面对众人对她之前经历的难以接受,方素素不是选择逃避,而是每次都自己插刀自己,免得被人伤害。 ——是,我就是一个花娘,我就是身为下贱,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这样的方素素,太让人心疼了。 “我能不在乎吗?”方素素自己也很清楚,“那是烙印,这辈子都去不掉的烙印。”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多么憎恨这段洗不掉的过往。 容疏感觉到自己的肩头,一点点变得湿润。 那是素素在无声泪流。 即使是哭,她都是悄无声息的。 容疏忍不住也红了眼眶,“素素,哭吧,哭出来能好受一些。” 可是方素素听了她的话,反而止住了泪。 “哭也没有用。”方素素道。 容疏:“……” 这个姐,其实根本不用自己劝。 素素心里什么都清楚。 她只是偶尔脆弱,需要说出来,其实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只有她指点自己的份儿。 “我再等等吧。”方素素道,“我有心想做什么,可是恐怕只能给他添乱。” 她站在原地不动,心里却已经走到千山万水。 她想过托人给姜昭带封信,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可是转念再想,一旦姜昭想要放弃,自己的信,对他来说岂不是拖累? 她想过去和姜家人表明心迹,然而恐怕只是火上浇油,自取其辱。 她什么都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容疏,我最终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方素素说。 瞻前顾后,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我相信姜昭,”容疏道,“也相信你。素素,是,我承认,没有人会忽略你的过往;但是人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谁会天天盯着你?” 方素素没说话。 说再多,该面对的,总得面对。 她只是短暂退缩,擦干眼泪,之后又要鼓足勇气,迎接这操蛋的日子。 “这样,”容疏道,“素素,我让卫宴帮忙旁敲侧击一下。” 这条路虽然不容易,但是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只顾风雨兼程。 “别忘了,还有战大爷帮你。”容疏道,“你从战王府出嫁,哪个敢看不起你?她们不和你交好,那还有我……咱们不稀罕那些人的接纳。” 方素素被她的话逗笑,“就咱们俩破罐子破摔呗。” “对,谁看我们不顺眼,我们俩就联手弄谁去!”容疏霸气侧漏地道。 “算了,你就是猪队友。”方素素口气嫌弃。 左慈端了茶点进来,见两人模样,有些惊讶。 方素素擦了擦眼泪道,“让姑姑见笑了。” 左慈笑道:“都是自家人。” 她也是聪慧之人,自然明白方素素纠结的是什么。 她把刚烤好的杏仁酥递给方素素,笑道:“您那点事情,眼下觉得过不去,可是等过去了之后就会豁然开朗。” “要是直接过去就好了。”方素素叹了口气。 “千万不要放弃。”左慈道,“姜侍卫,心里只有您。” 那是她梦里都不敢肖想的一心人。 “便只为了这个原因,您也千万不要放弃。” 容疏心说,素素和姑姑都是求而不得。 比起姑姑和皇上的差距,素素和姜昭这,确实好像也不算什么。 方素素咬了一口杏仁酥:“罢了罢了,不提那些。容疏,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去大相国寺拜拜?” “你放过佛祖吧。”容疏道,“你不该去拜月老吗?” “月老只管一件事情,应不了我,那就真的白烧香了。”方素素道,“佛祖就不一样了,东边不亮西边亮,总能保佑我。” 容疏:“……你倒是不吃亏。” “废话,谁吃亏?” 看着她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明亮和神采,容疏总算松了口气。 等方素素出去之后,容疏偷偷和左慈道:“姑姑,咱们都回来好几天了,您有没有觉得,姜家过于平静了?” 一般来说,这时候,姜家不得找人来和方素素谈吗? 难道姜家是想着不接触,不承认,彻底晾着? 嗯,有可能。 左慈却道:“表面看着什么都没做,但是实际上,定然有动作的。” “什么动作?” “奴婢不清楚姜家的行事风格,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处置。但是最起码,这会儿素素姑娘的底细,他们已经查得很清楚了。” 容疏心里有些沉重。 不过这也是事实,没有办法回避。 “姑姑,准备好香烛,咱们明日或者后日,去一趟大相国寺吧。” 这时候,求神拜佛,或许是最好的寄托了。 “是。” “哎呀——” 要进来的月儿差点和要出门的左慈撞到一处,不由惊呼一声。 “是奴婢冒失了。”月儿不好意思地道。 容疏笑道:“没事,是不是你小云哥来了,要跟我告假?” 月儿脸色微红,“夫人,您又打趣奴婢了。奴婢是来告诉您,外面有人求见素素姑娘。” 容疏睁大眼睛。 她是不是乌鸦嘴? 第337章 旧情郎(一) 姜家的人这就来了? 月儿却道:“好像不是姜家的人。” “嗯?怎么说?”容疏推开窗户往外看。 嗯,啥也没看到。 “来的是位大人……”月儿道,“身上穿着官服。” 容疏第一反应是姜少白。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容疏从之前的种种事情感受到,这是个厉害人物。 她立马生出来“保护我方素素”的想法。 “是姜少白吧。”容疏站起身来,有些紧张地道,“要不要把卫宴喊回来?” 然而月儿却道:“应该不是。” “嗯?” “奴婢问他如何称呼,他不肯说,他身上穿着的官服,好像是六品?” 徐云给她普及过,各个品级,文官武官,都穿什么官服,所以她这会儿大概能看出来。 “而且奴婢看着这位大人的气度……也不像。” 容疏听出了“不太行”的潜台词。 那是谁? 难道是武顺侯派人来传话的? 可是穿着官服来这里传话,也不符合武顺侯的一贯作风。 总之,有点奇怪。 “走,出去看看。”容疏道。 左慈和月儿跟在她身后。 原本以为容疏能出门,却不想,她是藏在门缝后面看。 左慈和月儿:“……” 方素素面前,果然站着个身穿官服的男人。 那男人面色白净,二十出头,模样只能说是周正,身材有些矮小。 容疏估计,一米七可能都有点悬。 总之,就是个非常一般的男人,泯然众人矣。 他此刻有些激动,鼻尖都是汗:“素素,我之前也一直在找你,还去过花船上,却听说你赎身了……这下总算找到你了。” 方素素面色温和,眼里有些笑意。 但是她就是她,听男人这般说后立刻道:“你又去花船上了?这次没人请客,你哪儿来的银子?” 容疏:??? 这是什么情况? 听起来,方素素和他,还挺熟的? 忽然之间,一个想法涌入脑海。 曾经那个进京赶考的举人…… 叫什么来着? 是方素素没提起,还是她给忘了? 容疏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就是那个男人。 年纪应该对得上,考中了之后,也就是从七品混起……这会儿六品,应该也差不多能对上。 “我,我是去找你的。”男人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脸都红了,“素素,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你要娶妻了?”方素素道,“别是想让我随礼吧,我可没钱。” 容疏:不愧是你,从来都是直来直去。 “不,不,不……”男人越发着急了。 “不是,孙隽,你怎么回事?”方素素双手环胸,说话又快又脆,像豆子落在盘子里,“怎么出息了之后,还磕巴了?你这当年怎么中的进士?” 容疏基本可以猜出来,就是素素曾经那个负心汉。 只是素素和别人到底不一样。 倘若别人,再见旧人,不得双目垂泪,黯然神伤? 再不就是苦大仇深,歇斯底里。 毕竟当初素素确实被辜负了。 素素用卖身银子供他考试,结果却被辜负。 没想到,这个男人还好意思来。 哪儿来的脸啊! “我是太激动了。”孙隽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兴奋道,“素素,真的,我爹娘现在同意咱们俩的婚事了!我找人来提亲啊!” 方素素皱眉:“不是让你娶公主吗?怎么就松了口?不行,你回去和他们说,不能降低要求。” 容疏几乎没忍住笑出来。 还得是方素素啊! 这张利嘴,独孤求败。 原来,孙隽的父母嫌弃素素吗? 虽然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当初素素送给孙隽的银子,他们还了吗? 月儿轻声道:“素素姑娘不是说,那个负心汉离开之后就没再回来了吗?” 可是现在听两人对话,好像感觉,在孙隽高中之后,两人才被父母拆散了? 左慈则道:“有些事情,可能是素素姑娘没提起,回头问问就知道了。” 月儿点点头。 容疏则在想着月儿的话。 好像真是这样,她竟然把这一出给忘了。 看起来,方素素有事没说。 “你别开玩笑了,我爹娘在村里,能有多少见识……莫非,你生气了?”孙隽有些着急了。 方素素:“你不会才知道我生气了吧,那我岂不是白气了这么多年?” 容疏再次笑喷。 方素素的这张嘴啊…… 可是孙隽情商着实让人捉急,他竟然道:“那你别生气了,我爹娘现在都同意了!你爹娘住在哪里?我找媒人去提亲。你现在这个住处,不太好吧。” 孙隽看着逼仄的巷子,有些嫌弃。仟仟尛哾 当初,可是方素素让他见到了人间繁华。 花船是销金窟,当初方素素喝的茶,都是一两银子一两茶。 总之,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这里,不该是方素素住的地方。 方素素伸手弹了弹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地道:“确实不太好。我想找个五进的大宅子,然后把你爹娘,兄弟姐妹都接来,你觉得如何?” 孙隽闻言眼中露出激动之色,搓着手道:“那自然是最好的。” 他衣袖处磨损得发白,显然日子过得不算宽裕。 “我们俩都觉得好,那就好。”方素素嫣然一笑,伸出修长柔软的手,“给我银子,我去操办。” 孙隽愣在原地。 他的神情分明在说,怎么还得他出银子吗? 方素素脸上的笑意退去,“没有钱,在我面前装什么蒜!” 孙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素素,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他有些愤慨,“从前你不是这样嫌贫爱富的。” “我曾经瞎过,难道还能一辈子瞎?” “素素,你别这么说。”孙隽的样子都快哭了,“当初我也跟你说了,不是我不愿意,是我爹娘……” “知道了,你爹娘卖了七个姐姐供你读书不容易,你家八百年前出过开国功臣,你家要你中状元,娶公主,是我不配。”方素素冷冷地道。 “素素,我是真的喜欢你的。过去我对你……” “难道我过去,是假的喜欢你?”方素素声音越来越冷,“孙隽,行了,赶紧走吧。过去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了。” “你——” 第338章 旧情郎(二)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方素素道,“我没有怪过你。你这个人不坏,但是没什么主意……” 方素素一直都是方素素。 即使几年前,她瞎,但是她心里也明镜一般。 她选择了孙隽,不是什么狂热的爱情,至少不全部是。 她喜欢孙隽老实上进好拿捏。 她是个有主意的,孙隽是个听话的。 两个人在一起,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她想着,自己脾气大,那就下嫁,找个好男人,自己陪他吃苦,日后他身边,总有自己一席之地。 孙隽对于她的青睐,受宠若惊。 他对方素素,也确实不错。 最起码那时候,他也是想和方素素一生一世的。 只是后来,他中了进士之后,父母知道他的选择,勃然大怒,说什么也不同意。 孙隽确实又去找过方素素,痛哭流涕地说了实话。 方素素难受吗? 难受。 但是既然孙隽家里不愿意,他还知道回来给自己个交代,她能怎么办? 自然是放过他。 “……说实话,我没有很怨恨你。”方素素道,“可是你不该再来纠缠我,这就很让我讨厌了。” “素素,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现在,我能弥补你了。”孙隽道,“原来你也没有银子了……但是不要紧,我有俸禄,我可以养你……”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方素素暴躁起来,“我说的是,不要再来纠缠我!” “素素你看,”孙隽指着自己官服补子上的鹭鸶道,“我现在是正六品了。我不是想纳妾,我是想娶你,你马上就是六品官夫人了!” 他十分激动,好像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荣耀分给方素素。 方素素长叹一口气。 几年过去了,孙隽还是没变。 还是那个某些想法不过脑子,令人讨厌,但是有时候又单纯地像个傻子,让人根本不舍得暴风骤雨对待他。 孙隽想占她便宜,觉得娶了她可以改善家境。 但是他又不是完全想占便宜。 他以为自己穷困潦倒后,还想娶自己。 这个男人,就像粘豆包,永远黏黏糊糊,爱不得,也恨不得。 “我不要。”方素素道。 她把手放在胸前,“这里已经装了别人,腾不出地方了。” 孙隽呆呆地看着她,“你,你移情别恋了?” 一句话,轻松地就把方素素的怒火勾起来。 “什么叫移情别恋?我们俩,不是你先说不行的吗?”方素素怒道,“这几年,你过得不容易是不是?穷哈哈的,娶不上媳妇,你别说是为我守着!” “我……”孙隽垂头丧气,“我确实过得挺艰难的。我没想到,京城东西这么贵……一个月买菜吃饭,竟然也要花几两银子;还有……” 眼看着要变成诉苦大会,方素素打断他的话:“你过得那么艰难,就别娶媳妇了,别让人跟你遭罪。” 孙隽又呆了。 容疏听着两人对话,看着孙隽完全被方素素牵着鼻子走,也是哭笑不得。 这个孙隽,坏真的谈不上,但是糊涂是真糊涂。 几句话,就交了底。 做了官又如何? 京城好多三四品的大员,还买不起房子呢! 公务员的收入,在哪个朝代,也不是顶流。 京城的公务员,在高昂的房价面前,格外苦逼。 这点,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 “素素……咱们两个,真的不行了吗?” “不行了。”方素素双手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我都怀孕两个月了,你来晚了。” 这黏糊玩意儿,就得下狠药。 容疏默默地给她点了一个赞。 孙隽满眼的不敢置信:“你,你,谁的孩子?” “市场上杀鱼的。”方素素信口开河,“手起刀落,杀鱼最快。你赶紧走吧,让他看见,小心剁了你。你可是你家三代独苗苗,金贵得狠……” 孙隽大受打击,“你怎么就成亲了呢?” 他失魂落魄,然而走之前还是道:“以后好好过日子,遇到难处可以来找我。” 方素素:“放心,没难处。你遇到难处就别找我了,我帮不上。” 孙隽也不知道听没听她说话,就那样形单影,背影萧瑟地离开。 方素素松了一口气。 容疏从门后出来,打趣她道:“小心点哦,孕妇。” 方素素:“……偷听多久了!” “挺久的,嘻嘻。”容疏笑道,“看起来,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困扰吧。” “困扰个屁。”方素素道,“我现在又不是没人要。我过得比他好,好吗?” 她倒不是希望孙隽过得不好。 但是孙隽真的志得意满,春风得意,她心里大概会不舒服。 “你说这人,”方素素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从哪里听说我住在这里的?让我知道,我非得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这不是狗拿耗子吗? 烦人! 容疏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你们俩之前还联系?你不是说,他高中之后没回来吗?” “回来了,跟我痛哭流涕,说辜负我了。你说,他回来,是不是还不如不回来?” 方素素宁愿让人知道她爱上一个负心汉,也不愿意让人知道,她喜欢的是这样一个娘唧唧的男人。 那样对她不好,对孙隽也没好处。 既然分开了,那就好聚好散。 方素素最难得的是,尽管她一直受伤,但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弱者,没有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她。 相反,她对所有人,都很宽容。 包括辜负她的人。 容疏自问,如果是自己,最多能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现在这般心平气和地说话,是万万做不到的。 痴男怨女,这种怨,在方素素身上,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她对感情,通透豁达。 这样的素素,不值得最好的爱情吗? 孙隽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时候出来…… 容疏忍不住想,会不会,是姜家人做的手脚? 他们想用这种方式,让方素素退散。 毕竟一个六品官夫人,对方素素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339章 再见小和尚 容疏越想越是觉得,很可能是姜家从中做了手脚。 就孙隽那酸腐的样子,有什么能力大海捞针,找到方素素? 然而她没有证据,不能乱说。 方素素却自言自语地道:“该不会是姜家有人把他给弄来的吧。” 容疏忙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她有点担心方素素会受到影响。 毕竟一般人被排斥,心里都会不高兴。 可是方素素不是一般人。 她摸着下巴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觉得姜家的人还不错。” 容疏:??? “安排我嫁人,又不是杀我灭口。” 容疏:“你要求真低。” “将心比心而已。”方素素道,“如果我是姜家人,我精心培养的苗子被一个女人毁了,我杀人的冲动都有。” 容疏:“可是别人不会站在你的角度想,你是真心对姜昭的。” 方素素笑:“我这不是理亏吗?我拱了人家家的好白菜。” 容疏:“……我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猪。”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方素素道,“是不是姜家不重要,反正我已经把孙隽拒绝了。” 顿了顿,她又摇头道:“孙隽不是坏人,他就是拎不清。以他的条件,娶个京城小康之家的女子完全可以,只是他父母觉得自己儿子连公主都配得上……” 孙隽也是怪倒霉的。 容疏却道:“这个情有可原,那个可怜,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 哪个比她方素素的境遇更难? “反正对我也没什么影响。”方素素不放心地叮嘱道,“容疏,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以后咱们都别提了;尤其别在姜昭面前提。” 她不能逼姜昭在自己和家人之间做决定,否则最后受伤的只能是自己。 容疏点点头。 等方素素走后,容疏和左慈感慨:“姑姑,我觉得心里不好受。素素太委屈了。” 左慈笑道:“夫人,眼下她确实委屈了些。但是迈过这个槛儿,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希望承姑姑吉言吧。” 容疏想去大相国寺了,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她想去见见那个说话不好听,高深莫测的大和尚。 当初,她花一百两银子,让他帮自己的婚姻说几句好话,却被他拒绝,成为容疏的意难平。 而他说方素素“红颜薄命”,那这次方素素险些丧命,这一劫,到底过去了没有? 第三天,等思思从侯府回来,容疏和方素素就带着一行人去了大相国寺。 方素素见了佛祖自然是激动不已,跪在佛祖面前开聊。 这一次她出手阔绰,捐了一百两银子的香油,所以估计得多聊点。 容疏打趣她,在卤味铺子里那点分红,都被她孝顺佛祖了。 方素素却道她有所求,这个钱买的是心安,值! 容疏不理解,左慈却说她很能体谅这种心情。 宫里那些无望的女人们,在求神拜佛上,也是极舍得的。 人活着,要有寄托。 那些一无所有,前程黯淡无光的女人们,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希望? 冷宫和花船,这两个女人的炼狱,其实差不多的。 容疏看着方素素虔诚的背影,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思思嚷嚷着要去找小和尚海云。 除了鼓鼓囊囊,装满一个超大荷包的糖果之外,还有她从北城带回来的各种吃食,玩具,足足装了一篮子,月儿帮她拎着。 容疏没有见到大和尚,就让左慈留下陪着方素素,自己带着月儿,陪思思去找小和尚。 她总觉得,小和尚像是大相国寺的吉祥物似的。 找到小和尚,或许就能找到大和尚。 或许因为小和尚在寺庙里十分受关注,她们一路打听过来,没有费多大劲就找到了小和尚。 只是小和尚不开心,小和尚哭得眼睛都红了。 “你怎么了?”思思关心地问道,把带来的东西一股脑地堆到桌子上,“你快别哭了,你看我给你带来了多少好东西!” 容疏却注意到,小和尚头上多了一个戒疤。 而且那位置有点偏,不在中间。 看起来,就像点戒疤点了一半,被人打断了一般。 而且这个疤,看起来很新。 小和尚是疼哭的? 事实证明,她猜得很对。 小和尚一边伸手拿糖往嘴里塞,一边哭唧唧。 “我疼,我好疼啊……” 思思:“哪里疼?谁打你了?别怕,告诉我,我带人来了,帮你打回来!” 她撸起袖子,一副立刻要找人干架的样子。 容疏:“……” 女土匪啊! 有一说一,她和方素素,都不是那么彪悍的人好吗? 这一定是随了武顺侯,和她们没关系。 “我师傅。”小和尚想起来,委屈地还扁着嘴掉眼泪。 “那,就算了吧。”思思偃旗息鼓,“大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咱们小孩有小量,不跟他们计较。” 主要是,也打不过啊! 容疏忍俊不禁。 “你要是心里还不好受,就多吃点糖,喏,都给你。”思思把面前的糖果一股脑地推给他。 小和尚竟然认真地点点头:“好,我要多吃糖。” 多吃糖,孩子心里就不苦了。 容疏看着这俩小人就想笑。 “你师傅为什么打你啊!”思思又问。 她怎么觉得,小和尚挺乖的,不像自己,总闯祸。 “我师傅,没,没打我。”小和尚含着糖说话,口水都要流下来。 思思抽出自己的帕子给他擦擦嘴,像方素素照顾自己一样照顾他,“你慢点说,流口水多丢人的!” 小和尚吸溜了下口水,指着自己头上的戒疤道:“你看这里。” 思思比她略矮一些,踮起脚来看。 小和尚也配合,低头给她看,委屈巴巴,“你看,好大一个疤是不是!有没有碗口那么大!” 容疏:“……” 你家的碗这么大的话,你一顿得吃八百碗饭吗? 思思对小和尚的夸张也提出异议:“你这脑袋还不见得有碗口大呢!” “那不可能。”小和尚不服气地道,“我头可大了,我头最大!不信你摸摸!” 容疏:不用摸,看看就知道了,你脑袋确实圆溜溜的,大脑门锃亮。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你有雨伞,我有大头…… 第340章 受制于人 思思道:“你脑袋上这伤怎么弄的?是不是被烫着了?” 小和尚听见她的话,委屈又浮上心头,大眼睛水汪汪的,扁扁嘴就要哭。 “不许哭!”思思道,“我最讨厌别人嘤嘤嘤了,你好好说话。” 小和尚硬是把泪又憋回去了。 容疏看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现在就立规矩了? 可怜她都和卫宴叠来叠去这么多次,她都没有一点“妻纲”呢! 再看看思思,啧啧,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浪。 小小年纪,就达到了她达不到的高度。 小和尚抽噎着说出实话。 原来,他师傅,也就是国师,昨天要给他受戒。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只点了一个戒疤后就中止了。 “点了这个,以后就真的是和尚,不能吃肉了吗?”思思问容疏。 容疏点点头。 “那咱不干啊!”思思对小和尚道,“肉多好吃啊!” 小和尚:“可是,可是师傅也不听我的。” 嘤嘤嘤。 容疏想了想后问道:“就你一个人受戒吗?” 小和尚点点头。 “那……是不是好多人都看着你?”容疏笑道。 “没有,就我和我师傅。” 容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你师傅之前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情吗?”她又问。 “没说过。”小和尚委屈地道,“我从来不知道,戒疤这么疼。” 他看着寺庙里其他人,顶着戒疤,完全没感觉的样子。 所以最开始,他听师傅说完,并没有抗拒。 可是这一下下去,他就像屠宰台上挨刀的小猪,嗷嗷地喊出来。 疼死他了! 然后很快就有人敲门,师傅出去,他得以自由。 小和尚疼得不行,躲到了桌子下面,想着一会儿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去。 真的很疼啊! 可是过了一会儿,师傅回来了,整个人像没了精神一样,在榻上坐下,然后看着桌下瑟瑟发抖的他,苦笑一声,招手让他出来。 小和尚不肯。 小和尚觉得师傅一定是要把他骗出去,再给他点戒疤。 师傅却哄他道:“出来吧,不给你点了。” 小和尚不相信,他哭唧唧地道:“师傅骗人!师傅说不疼,可是好疼!” 师傅找出烫伤药膏来,又拿出好吃的点心哄他。 小和尚挣扎很久,终于受不住点心的诱惑出来了。 “后来没事吧。”思思道,“我看你这头上就一个,是你跑了,还是你师傅说话算话?” “师傅没再给我点……”小和尚道,“但是一个也很疼。” 容疏若有所思。 而思思还在教小和尚,“以后你可得小心点,觉得不对就赶紧跑。” 容疏:你这样怂恿他,真的好吗? 两个小的开始说说笑笑,吃吃玩玩,小和尚似乎完全忘记了昨天伤痛。 容疏在一旁,却忍不住想,国师为什么突然要让海云受戒。 而且没有什么仪式,就在他自己房间。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国师中止了? 那个敲门的人又是谁? 这半途而废的受戒,总让人感觉其中有事…… 容疏又问小和尚,“那个给人解签的大和尚哪里去了?就是那个……” “我知道。”小和尚道,“师兄昨天跑了。” “跑了?”容疏惊讶。 还有,师兄? 小和尚这辈分,是真的高啊。 “嗯,跑了。”小和尚认真地点头道,“要不师兄能帮我的!” “他为什么跑?” “他说,”小和尚挠挠头,认真回忆,“他说今日有人来找他,他不想见。” 容疏:!!! 一定不是自己,这一定是巧合。 “他还说什么了吗?”容疏又问。 小和尚翻翻眼珠,想啊想,极其认真。 半晌后他才道:“妖孽。” “啊?” “师兄说什么‘妖孽’,我也忘了。” 思思听见这个词却兴奋起来。 “你师兄是不是去捉妖去了?我听说,有人可厉害了……” 容疏:本妖孽在此。 难道,那大和尚看透了自己的来历? 总觉得高深莫测……不能每次都是巧合吧。 聊了一会儿,思思又邀请小和尚去侯府玩。 “我爹新买了一条船给我在家钓鱼玩,我自己无聊,你跟我一起玩吧。” 小和尚脸上露出向往之色。 然而他很快摇头:“我不能去,师傅不让我离开这里。” “完了,你师傅肯定还惦记着往你头上戳香疤呢!” 容疏:“……别瞎说。” 国师会不会往小和尚头上继续戳戒疤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思思这会儿正往小和尚伤口捅刀。 小和尚果然又红了眼圈。 偏偏思思还出馊主意:“走吧,跟我走吧,去我家里。我家里侍卫可多了,你师傅不能乱来!” 容疏:你赶紧给我闭嘴。 看小和尚真还有几分意动,容疏都要哭了。 她可不能把大相国寺的团宠给拐跑啊! 佛祖都能怪罪。 在小和尚这里待了好一会儿,她们才去找方素素。 方素素还跪在蒲团上和佛祖念念有词呢! 容疏过来拉她。 方素素:“别,你再等等我。我还没说完!” 容疏道:“你的身体不允许你继续说了。” 方素素这才起身。 跪了太久,她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好在容疏扶住了她。 她们没有在大相国寺多逗留,直接坐马车回去。 方素素好奇地问容疏:“你怎么了?那么着急回去,素斋都不吃了。” “我要回去找卫宴。” 方素素:!!! “你求子了?”她试探着问道。 所以要掐着时间,回去酱酱酿酿? 容疏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道:“我都跟你说了我暂时不生,你以为我开玩笑呢!” “那你急着回去找卫宴干什么?就是想他了?” 容疏无语至极,“你能不能有点正形?我想正事呢!” 思思根本没听懂两人的话,歪头道:“素素姐,容姐姐一定是想找卫哥哥,帮海云。” “他怎么了?” 思思就把小和尚受戒中途被打断的事情说了。 方素素摸着下巴,“这事,怎么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哪里怪?” “怎么感觉,国师受制于人?”方素素一针见血地道。 第341章 武顺侯的谢意 容疏有一瞬间的失神。 原来,并非她自己胡思乱想。 素素和她想得竟是一样的。 可是,谁能胁迫国师呢? 国师可是皇上信赖的人。 当初他帮皇上夺江山,后来又帮皇上指点迷津守江山,劳苦功高。 皇上? 难道是皇上? 可是皇上为什么要管小和尚是否出家的事情? 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国师才会仓皇之间让小和尚受戒? 总不能,这个小和尚的存在,影响江山社稷吧。 容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可是,小和尚是秦王妃娘家弟弟,一个浪荡子所出,姓范…… 难道,范家要造反? 不能吧。 容疏越想越杂乱,最后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想这些。 今日求神拜佛,只是求个心安而已。 “你跟佛祖求什么了?”她笑着问方素素。 方素素:“我还能求什么?让自己过得高兴点呗。” “就没求你和姜昭的事情?” “只心里求了,没好意思说出口。”方素素自嘲地道,“毕竟对佛祖来说,也挺难的。” 她甚至不指望佛祖能渡她。 这段,只能姜昭和她自渡。 她还在等姜昭。 卫宴帮忙盯着姜家的动静,派出去的人却回来传话说,姜家风平浪静。 姜昭已经和武顺侯请辞,现在就在家里,陪伴父母左右。 表面上来看,无事发生。 姜家其他人,也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 方素素想,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她对容疏道:“也别再让卫宴浪费精力去盯着了,我等着便是。” 该是她迎接的风雨,她无惧。 思思好奇地听着两人说话,虽然听不懂,但是隐隐感觉气氛凝重,所以并没有插话。 她们刚到家,就见武顺侯跟前的李戬在门口站着,他的马拴在门口淮树上,正扬头咬着清甜的槐花吃。 李戬见她们回来,十分高兴,上前帮忙放马凳,又把思思抱下来。 “你倒是会吃。”方素素看着李戬的马笑骂道,“我等着摘来做槐花饭的,你倒先吃了。” 李戬一向不喜她,所以她也懒得跟他说话。 可是这次,李戬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主动和她说话,而且态度十分恭敬。 他拱手行礼道:“方姑娘,侯爷让我来接您和姑娘回府。” “接我?”方素素有些意外。 武顺侯找她做什么? 关于思思的,前几日见面都说过了。 “是。”李戬道,“侯爷说,有事和您说。” “我爹找我们呀。”思思高兴地道,“素素姐,那咱们赶紧去吧。” 她刚在大相国寺,给她爹求了平安符——素素教她的,这会儿就可以送给爹了。 也不知道,能换爹的什么好东西,嘿嘿。 方素素点头。 容疏问她:“用不用让月儿或者姑姑陪着你?” “不用。” 方素素拒绝后,带着思思重新登上马车,往侯府的方向而去。 武顺侯在书房见了她们。 思思兴高采烈地把不要钱的平安符送上,换来的是武顺侯给她库房的钥匙,让她自己去库房挑选喜欢的东西。 思思拉着方素素:“走,姐姐,你也挑两件,算我的。” 方素素啐了她一口:“慷他人之慨。” “那算我爹的!”思思道,同时不住地给方素素使眼色。 我爹的哎,不要白不要啊! 见方素素完全没表示,她急道,“算咱爹的!” 方素素笑骂道:“你一天天的,别给侯爷认那么多女儿了。行了,快去吧,我跟侯爷说几句话就去找你。” “你想和我爹单独说话,就像卫哥哥和容姐姐单独在一起那样?” 方素素:“他们俩是夫妻,不能随便比拟。” “那确实不能比。”思思道,“我爹太老了,你和姜哥哥才是。对了爹,你把姜哥哥安排到哪里去了?你快把他安排回来吧。你不知道吧,他和素素姐可好了!” 方素素:“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要走了!” 这熊孩子,真是什么秘密都守不住。 “别,我走,你跟我爹说话。”思思跟着李戬往外走,“爹,我要多挑几件,走啦……” 说完,不等武顺侯说话,她一溜烟地跑下去。 “慢点,您慢点。”李戬吓得忙跟上去。 这要是摔一跤,他可担不起责任。 方素素看着思思的背影,脸上露出笑意。 武顺侯让方素素坐下,后者没有坐。 “侯爷,您有事直说吧。” 武顺侯道:“今日找你来,是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 “师家。” 方素素反应了片刻后才道:“难道真的让我说中了?师家该不会,真的要把他们家的姑娘嫁给你吧。” “提了这件事情。”武顺侯道。 方素素冷笑一声:“我之前说完还觉得自己把人想得龌龊了,结果还真不是。侯爷回绝了?” “回绝了。”武顺侯道,“我也查出来,送芒果,确实是师府那位姑娘的主意。” 方素素脸上露出厌恶之色,“明明出身不错,却上杆子给人做后娘。不,不想做后娘,所以就害人性命,真是好家教。” 对这件事情,武顺侯已经发作过了,所以这会儿面色看起来还算平静。 他说:“师家的人跟我道歉了,也会把始作俑者尽快远嫁……” “就这?”方素素冷笑。 武顺侯一下沉默了。 “她是要杀思思的,把她远嫁,就算惩罚了?”方素素冷笑,“我竟不知,侯爷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并非我好说话,而是不想坏了和师家这么多年的交情。”武顺侯沉声道,“我能肯定,这就是师家那姑娘自己一意孤行,和其他人无关。” “我不懂朝廷的事情,不懂大局,所以对您的处置,也不说什么。”方素素道,“但是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师家的人就这般处置,是没有把您放在眼里,根本不值得相交!” 什么狗屁玩意儿! 杀人未遂,等于无罪,等于轻轻放下? 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初衷是要思思的命! 把她嫁出去,远远不够! “你说来听听。”武顺侯并没有生气,开口沉声道。 他确实也不满意。 但是师家和侯府的交情,是延续几代的。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师家出个不肖子孙,也再正常不过。 至于如何处置始作俑者,因为是女人,武顺侯并没有很多的想法。 第342章 毒舌姜少白 “我想先问问侯爷,您怎么想的,竟然会答应就这么放过元凶!” 方素素过不去。 没想到,武顺侯竟然真的回答道:“师家答应,立刻给她安排亲事,远嫁出去。我想着,立刻选人,选不到很好的人;而且她远嫁,得不到娘家撑腰……” “这不够。”方素素斩钉截铁地道,“不仅是我感情用事,觉得不够;更是因为,就没有这么办事的!” “师家不该把这杀人未遂的凶手,送上门来,让侯爷处置吗?” 这才是真正认错的态度! 武顺侯不好意思对付女人,他可以放过。 但是不该是,师家自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糊弄谁呢! “侯爷,我还是那句话,师家就没有把您放在心上。”方素素淡淡道,“事已至此,确实只能认了。但是我还是想提醒您一句,以后防着点这种人家;遇到事情,也别靠着他们,靠不住。” 师家对武顺侯,毫无疑问是怠慢的。 他们很放肆。 “我会好好考虑的,多谢。”武顺侯思忖片刻后慎重地道,“方姑娘说的,我之前没考虑过。” “那是因为侯爷是君子。”方素素道,“所以以为对方也是君子,为他们考虑。” 但是其实有些人,人前像个人,人后就是鬼。 她在花船上见多了人面兽心的玩意儿。 不管是对女人,还是对朋友,其实他们都一样的。 当面嘻嘻哈哈,背地里不知道什么嘴脸。 因为她们这些花娘,在那些人眼里根本不算人,所以他们很多时候并不掩饰。 思思很快从库房回来。 她给自己挑了一条五色宝石镶嵌的项链,给方素素挑了一套红宝石头面。 “素素姐,你试试。”思思把发簪递给亲爹,“爹,您帮素素姐插上试试。” 她自己,则给方素素戴戒指。 方素素自己接过簪子插在发髻上,伸手抚了一下晃动的流苏,对着思思笑颜如花:“好看吗?” “好看!”思思拍手,“爹,你觉得呢?” 方素素:我不用他觉得,我要我觉得。 “走吧。”方素素拉着思思的手道,“侯爷忙着呢!我带你去锦绣阁,做两身新衣裳,要不怎么配得上那这项链?” 思思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潦草地跟亲爹告别,高高兴兴地跟着方素素走了。 李戬送她们,回来复命的时候,武顺侯就把方素素的话和他说了。 “……李戬,你说,师家是在怠慢和糊弄我吗?” 李戬诚恳地道:“属下愚钝,本来没觉得,但是现在听您这么说,属下觉得,方姑娘说得有道理。” 师家轻轻放下,就是看侯爷不想撕破脸皮,不把他们往坏处想。 否则,凭什么? 李戬又由衷地感慨道:“侯爷,方姑娘,真是个好智囊,只可惜了,是个女子。” 这件事情的走向,刚开始谁也没想到会是师家有意为之。 方素素却大胆猜测,并且她的猜测还被验证了。 “还有侯爷,”李戬道,“倘若别人,听了恐怕会怪方姑娘太冒昧,想太多。但是您却认真考虑求证……属下也佩服您!” 武顺侯,真的没有歧视过方素素。 武顺侯道:“我不轻视她,因为她自己活成了让人重视的样子。” 于逆境之中一步一步走到今日,曾随波逐流,也奋力抓住所有的机会,方素素,是个女中豪杰。 至于男女之间那点事情,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必一直用那点过去,去苛责一个有许多闪光点的女子。 李戬心中默默想着,方素素能得侯爷这般看待,何尝不是她的福分? 其实如果方素素能来到侯爷身边就好了,给侯爷做个妾室…… 思思被她教得很好,侯爷也有人照顾,最起码有个说话的人,而且侯爷是个年富力强的男人……唉。 李戬不敢说。 因为他知道,侯爷心里,只有故去的夫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他这正胡思乱想,乱点鸳鸯谱,就听武顺侯道:“拿着我的帖子,请姜少白来府里坐坐。” “是!” 李戬知道方素素和姜昭那点事情,所以也大概明白武顺侯的用意。 方素素对思思的好,侯爷没有把感谢变为男女之情。 他想用这种方式,来帮助方素素,让她得偿所愿,以回报她对思思的掏心掏肺。 嗐,这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呢! 过了几日,姜少白休沐,穿着一身石青色素面湖绸直裰,素净简单,看起来像个读书人。 他就这般来到了侯府。 因为是提前约好的,李戬正在外面等,见了他忙迎上前来,笑道:“姜大人您总是这么低调。小的眼拙,刚才远远看着,还以为是个二十出头的读书人,心说这国子监的学子,怎么走到了咱家门口。” 姜少白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李戬忍不住心里一凛。 ——不愧是提刑按察使司的老大。 这一眼,气势凛然,让人不敢小觑。 “您请,您请——”李戬连声道。 姜少白跟着他来到武顺侯的外书房。 “侯爷。”姜少白给武顺侯行礼,这才开口。 武顺侯放下手中的邸报,从书桌后站起身来笑道:“姜大人果然守时,来,这边坐。李戬,让人上好茶。” 很快,两人喝着茶分宾主坐下。 武顺侯道:“先恭喜姜大人,年纪轻轻,已是按察使。” 姜少白升官了。 姜少白淡淡道:“侯爷找下官来,怕不是为了公事,而是为了我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吧。” 武顺侯点头,“既然姜大人如此坦诚,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或许也知道,我那小女,身边有个养娘,性情不错。虽然出身有瑕疵,然而……” “既然如此,侯爷为什么不把人收了?”姜少白道。 武顺侯:“……人人都说,姜大人一张利嘴,果然名不虚传。” 他还没说出口,就被姜少白抢白了。 “侯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姜少白淡淡道。 “姜大人此言差矣。”武顺侯道,“和姜大人比,我算是过来人。姜大人可能体会不到,相爱之人难舍难分的感情……” 第343章 姜昭的抉择 这个说客,属实不容易。 尤其是在姜少白面前做说客。 但是为了方素素,武顺侯这次也算是豁出去了。 “我是体会不到,也不想体会。”姜少白道。 智者不入爱河,建设美丽祖国。 要什么感情? 最多找个女人繁衍。 不过繁衍他也不考虑。 他没工夫应付女人。 后宅的女人,看着柔顺,其实一个比一个难搞。 远离女人,能节省太多时间。 姜昭跟他说,想要女人了,他带着姜昭去花船,让他知道,女人就是那么无聊的存在。 短暂欢愉之后,只有空虚。 可是姜昭这个傻子,被人套牢了。 武顺侯越发觉得这谈话难以进行下去。 姜少白,谁的面子都不给。 倘若不是这样,也很难坐到那个位置上。 皇上对他非常信赖。 对了,他还有个特别的身份——他是高无忌的爱徒! 在不近人情这方面,他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好在武顺侯早有准备,他说:“姜昭最近如何?” 姜少白虽然面上没有显露,但是确实被点到了死穴。 姜昭回到家里,第一时间找到他,跪在他面前,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 姜少白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 到现在为止,姜家也只有他和姜昭知道这件事情。 现在的姜昭,变得极其沉默,消沉,失去了生气。 他不是故意和谁对抗,而就是走不出来。 形如槁木,心如死灰,大抵如此。 姜少白心里把方素素骂了个狗血淋头。 都怪这个妖女,毁了他苦心栽培的侄子。 可是他到底,也做不出来对付一个女子的行为。 所以他苦思冥想好几日,让人找了孙隽。 如果方素素先移情别恋,那姜昭走出来,会容易许多。 没想到,一看就不行的孙隽,办起事情来更不行。 废物一个。 方素素说她怀孕两个月,姜昭一度很紧张。 如果是姜昭的孩子,那就算勉强把两人分开,以后也不会彻底断了联系。 而且,孩子怎么办? 姜少白想了很多很多。 但是好在事后证明,那孩子子虚乌有,纯属方素素胡说八道。 不过现在武顺侯提起姜昭,确实戳到了姜少白的痛处。 “……姜昭是个好苗子。”武顺侯道,“就是这一路被保护得太好,走得太顺,所以他想更进一步的话,我想,可能也需要一个契机。” 姜少白在侯府待了一个多时辰后才离开。 他头脑有些混乱。 这种时候,他需要来一袋百味观的薄荷梅子醒醒脑。 他慢慢往百味观走去。 路上人并不多,他一边贴着路边走一边思索。 忽然,路边的一扇门被打开,露出一个探头探脑的女子。 女子看起来十五六岁模样,瓜子脸,眼神灵动,眼球滴溜溜地转着。 见四下无人——姜少白这样的“书呆子”,在她眼里,是不算人的。 女子飞快地带上门,高兴地跑出来,还挎着一个小包袱。 姜少白眯起了眼睛。 他怎么觉得,这女子,像个小贼呢? 贼头贼脑。 “你站住。”他喊道。 没想到,那女子看都不看他一眼,脚底抹油,直接溜了。 姜少白:“……你给本官站住!” “笨官?傻子!”女子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道。 姜少白:“岂有此理!” 女子竟然回头对他做鬼脸,然后一溜烟的跑了,后背上的小包袱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 姜少白无语又憋屈。 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嚣张的“小贼”。 罢了,今日还有事。 不过他记下这小贼的长相了! 姜少白站在原地反应了片刻,才想起来他要去买薄荷梅子,于是顺着路继续去百味观。 买了梅子之后他又回府找姜昭。 “小叔,你找我。” 姜少白看着他。 说来也奇怪,姜昭今日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齐,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和从前好像没有多大区别。 但是姜少白,也包括家里其他人,都能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的颓然。 就像熊熊燃烧的一团火,熄灭了。 “坐吧。”姜少白示意他坐下,又把面前的梅子推给他。 姜昭看了一眼梅子,摇头道:“我不爱吃薄荷梅子。” 这是小叔的最爱。 除了小叔,他也没见到其他人痴迷这东西。 姜昭每次吃的时候,都觉得嘴里全是凉气。 姜少白自己捡起一颗梅子含着,然后开口道:“你怎么想的?” 姜昭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却还是道:“我不明白小叔的意思,但是家里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他已经放弃娶方素素的念头了。 一旦方素素进门,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都会被归罪于她。 她本来已经很难了,自己不能做帮凶,让她之后的日子雪上加霜。 她不嫁……其实挺好的。 至于自己,姜昭想,他已经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了。 他大概可以……放弃吧。 这两个字,像刀片一样,每次想起,都能把心脏割得鲜血淋漓。 但是有什么关系? 素素现在过得应该不错。 “你这是要跟我较劲?”姜少白冷冷地道。 “没有,不是,我不敢。”姜昭摇头。 “是不敢,而不是不想?”姜少白步步紧逼。 姜昭良久沉默之后无声叹息。 再开口时,他嘴角带着苍凉的笑意。 姜少白记忆中那个缺心眼一样单纯的侄子,已经长大了,成熟了。 ——再也回不去了。 “我现在给你两条路选。”姜少白道。 “我不用选,您说哪一条,就是哪一条。” “不行,这个决定,必须你自己来做,我不能冒着日后被你埋怨的风险,替你做决定。” 姜昭木然地点点头:“小叔请讲。” 第344章 松口 “你要姜家,还是要方素素?” 姜少白目光平静,抛出来的选择却尖锐无比。 姜昭瞳孔一震。 他早就知道可能会面临这样的选择,可是当听到姜少白如此直截了当说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深深地被刺痛。 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就像斩断左手还是斩断右手。 他想交给命运,可是命运也抗拒这样的决定。 最后,这个血淋淋的决定,还需要他自己直面。 姜昭没有停顿很久,喉结上下动了动,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他选姜家。 他不能对不起姜家,对不起父母,他们给了他所有。 而且,素素离开他,也会有幸福。 既然如此,就让他一个人受伤就足够了。 可是没想到,姜少白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就继续道:“倘若你选择留下,那我明日就去给你定亲。” “小叔——”姜昭忍不住出声。 不能再给他一些时间吗? 他根本放不下素素。 他如何对另一个女人负责? 无论如何,在放下之前,把一个无辜的女子扯到婚姻之中,都是不对的。 而且仓促间,去哪里找适婚的女子? “关于你的婚事,我早有安排。”姜少白冷冷地道,“你只要听话就足够了。” 姜昭直摇头。 他不愿意。 他不想再造孽。 倘若他不撩拨素素,那素素现在可能更好。 “另一个选择,就是你离开姜家,自立门户,那你娶谁,我们管不了。” 姜昭跪倒在地。 他没想过。 他从来都没有那样放肆。 生而为人,倘若孝顺都做不到,还算是个人吗? “起来。”姜少白声音喑哑而严肃。 姜昭被他抓住衣领拽起来。 “小叔,我是姜家的子孙,我……” 家族是刻在骨子里的烙印。 “我不是逼你做选择,而是心平气和地跟你说未来的路。”姜少白道,“你留在姜家,只当方素素不存在,日后断个干净,顺着我给你安排的路走。” 姜昭口腔中有铁腥味弥漫开来。 他把嘴唇咬破了。 想起日后即使擦肩而过,也只能形同陌路。 光是想想那种场景,就已经让他心如刀割。 素素…… 明明知道,她可以有别的幸福。 可是想到那种幸福不是自己给的,她会在别人面前笑颜如花,他就控制不住内心的嫉妒。 人到底是什么? 怎么能纠结成这样…… “如果你离开姜家,倘若穷困潦倒,那别人只会嘲笑你。倘若你能靠自己起来,就像卫宴那般,没有人敢当面对你不客气,甚至背后也不敢妄加议论。” 姜昭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姜少白。 小叔的意思是…… 他为什么听出来了一丝怂恿的意味? 是他理解错了吗? “留在姜家,姜家会给你托底,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离开之后,只能靠自己,功成名就,还是如丧家之犬,都是找你自己的事情。” “你堕落了,姜家本已和你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日后你位极人臣,那你……还是姜家的子孙!” 姜昭忽然就明白了。 小叔在成全他。 小叔在告诉他,只要自己只身出去闯荡,能闯荡出一番事业,就足以弥补迎娶素素对家族造成的伤害。 “这些话,虽然只是你我之间说。”姜少白继续道,“但是我在姜家,说话算话。祖父,爹娘,你都不用考虑,自有我去说。” 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姜昭颓废的模样。 这个他当成弟弟,子侄的孩子,不应该就这样沉沦一生。 他该光芒万丈的。 姜少白一如既往地讨厌方素素,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期待方素素的存在,能够激发姜昭的向上之心。 “倘若你混得不好,所有人都会指责你,因为女人毁了自己一生,连带着方素素也会成为红颜祸水。” “但是倘若你站得足够高,那你们就是一出佳话。前朝的李将军和随他夜奔的红拂女,有人诟病吗?” “我反对,只是不想你走那条艰难的路。但是如果你自己一意孤行……” “小叔,我愿意,我愿意!”姜昭激动得声音都变了,泪水横流,又跪倒在地给姜少白叩首,“多谢小叔成全我。” 只要姜少白愿意,他确实可以把姜家上下都说服。 他从前没脸对小叔提出这样的要求,却没想到,小叔自己提出来了。 姜昭难以用言语表达对姜少白的感激之情。 “混不出名堂,就不是姜家人。”姜少白声音冷冽。 “是!我一定混出名堂来!” 从前那个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目标,也松弛快乐的年轻人,一下子找到了自己奋斗的目标所在。 姜少白从他通红的眼睛里看到了斗志。 “既然这么决绝,那姜家的任何东西,都不许带走。”姜少白近乎无情地道。 可是对姜昭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他说:“我去给祖父祖母,还有爹娘磕头。我只穿这身衣裳走,之后会让人把衣裳送回来!” 他心里没有丝毫埋怨,只有感激。 姜家把他养大,长辈慈爱,兄弟姐妹相亲,他欠下的太多。 出人头地,才能回报一二。 等着他! 姜少白道:“你也不用着急,我去跟他们说。他们也不可能立刻接受,等个三五日!” 本来想让他回去收拾东西,再想,也没什么要收拾的。 “是!”姜昭道,“我……再在家里走一走。” 没有十年八年,他可能,不能再回来了。 姜昭看着平时因为熟视而无睹的那些风景,一草一木,心中都生出了许多留恋。 可是他知道,小叔为他指点迷津,帮他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唯有努力,才能不辜负家人,不辜负素素。 家人可以等他功成名就,可是素素不能等。 日后,他会和素素把日子过好,自己上进,日后也让父母家族为自己感到骄傲。 姜昭掏出随身带的匕首,在自己院子的廊柱下,刻下了一个深深的字。 ——归。 浪子当归,日后再见。 还有,素素,我来了! 感谢上方诸神,让小叔松口,让他和素素有机会在一起! 第345章 姜昭来了 孙隽又来找了方素素一次。 不过这次,是他自己来的。 他和方素素说,自己打听到了,她没成亲,也没怀孕。 “素素,你是气我之前没有坚定地和你在一处,是不是?” 方素素靠着门嗑瓜子,“你怎么想起来去查的?” 孙隽没这个脑子。 孙隽:“……我娘说的。” 果然,还是他家人。 “素素,你就原谅我吧。我们俩重新开始……” 方素素:“原谅你了,赶紧走吧。什么重新开始,我还嫌寒碜呢!当初你不要,现在我也不要你,咱们俩扯平了,也别谁对不起谁,都扯平了。” 赶紧离她远点。 对于爱情和未来的期待,也就是斯时斯地的冲动。 现在的孙隽,方素素考虑都不考虑。 孙隽在方素素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就这样被他打发走了。 方素素面无表情,拿起扫帚把脚下的瓜子皮扫了,回家看思思午睡醒了没有。 容疏知道这件事情后,还和卫宴说:“等你不忙的时候,让人去看看,孙隽到底想干什么。” 话说得都很清楚了,还上门纠缠,像狗皮膏药似的,让人心烦。 方素素因为姜昭的事情,心情已经很不好了,还得去应付这个糟心的“前男友”,也是太难了。 卫宴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甚至夜不归宿,就在衙门里对付着睡一觉,还不知道睡多久,然后继续忙。 所以容疏,一直都没抓到他,和他说这些。 方素素还感慨,说容疏这成亲和没成亲也没什么区别。 不,成亲还不如没成亲。 那时候,卫宴有事没事总往跟前凑。 这成了亲,反而不见人了。 容疏却能理解卫宴。 他就是个一个较真的人,而且见不得朝廷的蛀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对皇上渐渐心生敬重,因为他发现了卫宴这块拥有赤子之心的璞玉。 卫宴答应了,让人去打听,回来告诉容疏,是孙隽的爹娘,经过了京城生活的毒打,意识到了他们的儿子,可能找不到公主了。 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开始找别的儿媳妇。 结果在他们挑挑拣拣和被挑选的过程中,日子越来越窘迫。 眼看着要揭不开锅,又听说了方素素,便盘算着,她从良之后,必然还带着从前的积蓄。 毕竟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之类的故事还是听过,对于方素素拥有的财富,孙家人有很多期待。 容疏气愤地把这些话告诉方素素。 方素素反而很平静。 她说:“图我钱就对了,否则还能图我什么?” 容疏:“……” “行了,我都不生气,你也不用生气。”方素素道,“下次不值得为这些小事麻烦卫宴。” 让卫宴调查他们,真是太给他们脸了。 没想到,孙隽的母亲竟然找来了。 “你谁呀?”方素素看着眼前的妇人不悦地道。 妇人一双贼眼,挑剔地上下打量着她,好像在打量一件货品似的。 “我是孙隽娘。”孙母趾高气扬地道。 方素素双手环胸站在门前,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得了,知道她来意了。 不过,休想。 “怎么一点儿礼数都不懂,见了我来,不知道请我进门坐坐?”孙母嫌弃地道。 方素素乐了,“你上门要饭,还对我指手画脚?先去城外破庙要饭窝里,学学要饭的规矩再来。” “你——”孙母气得说不出来话。 “怎么,我说错你了?难不成,不是来要饭,是来提亲的?那我看看,你的聘礼呢?” 方素素不跟她废话,直来直往。 孙母被抢白得满脸通红,怒气冲冲地道:“你不就是个窑姐儿,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你倒是想攀高枝,你攀得上吗?我儿是朝廷命官,能跟了我儿,是你家祖坟冒青烟!” “我家祖坟寸草不生,我爹娘倒是缺德冒烟,你可以去领教领教。”方素素冷笑道。 连自己的父母和祖宗都骂? 孙母一下子不会了。 哪怕方素素有一句话,在她预料之中也好。 可是一句都没有。 忽然,方素素脸色变了。 孙母转头,就看见孙隽来了。 她一看顿时有底气了,心里骂道,小娼妇,就在自己面前嚣张,看到自己儿子来了,是不是立马变成锯嘴的葫芦了? 看以后不收拾死她! 还有,儿子今日怎么还领了个人来? 那个男人,倒和儿子差不多好看,就是比儿子能高一些。 长那么高有什么用?浪费布料。 “姜昭,你来了。”方素素喃喃地道,眼中涌上泪意。 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们好像许久许久都没有见面了。 “嗯,素素,我来了。”姜昭快步上前,勇敢地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又抬起另一只手把她揽到怀中,同样激动不已,“我来娶你了!” 方素素一脸震惊。 即便是做梦的时候,她都没有做过这么美的梦。 以为要跨越万水千山,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结果现在告诉她,真经就在面前? 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她怕自己一开口,梦就醒过来。 姜昭激动地道:“素素,素素,我们能在一起了。” 哪怕前路遍布荆棘,他们能并肩携手,那就不足为惧。 孙隽愣在原地。 他不认识姜昭。 他刚往这边的走的时候,就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他,以为只是路人,却没想到,竟然也是来找方素素的。 而且,他看起来,好像是方素素……的相公? 难道,这就是方素素杀鱼的相公? 孙隽呆住,孙母却着急了。 到嘴的鸭子眼看着要飞到别人的嘴里,那怎么能行? 孙母急道:“光天化日下搂搂抱抱,小心拿你们去浸猪笼!方素素,我问你,你到底愿不愿意跟着我儿?我儿现在可是大官了!” “大官?”方素素真是讨厌这个老妖婆,打扰自己和姜昭团聚。 她还有许多许多话,想和姜昭说呢。 “你知道他是谁吗?”方素素冷笑着对孙母道。 然后她感觉到抱住自己的身形忽然一僵。 方素素何其敏感? 她立刻觉察到姜昭的不对,感觉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第346章 素素,我没有家了 姜昭在她耳边轻声道:“素素,我没有家了。” 声音很低,却满满的悲伤。 方素素的心,一下就被击中。 她深深、深深地心疼起这个死死抱住自己的男人。 怪不得他说要来娶自己,原来,他是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吗? “我只有你了。”姜昭道。 “好。” 千言万语,最后只有这个字。 往后的日子,相互扶持。 她发誓,绝对会对他不离不弃,不辜负他今日的牺牲。 他不来,她不生气;他来了,她陪他一生一世。 风风雨雨,他们共同面对。 孙母却觉得,眼前这个费布料的男人,年纪轻轻,绝对不可能比自己儿子更出息。 所以她当即道:“是谁?你倒是说出来,吓吓我!” 方素素嫣然一笑:“他是我男人。” “你不要脸!他有什么?我儿子……” “你家金山银山,你儿子天王老子,我不稀罕。”方素素道,“他什么都没有,我就是稀罕他,我有钱,我乐意养着他!” 总比养活这偌大的一家子吸血鬼,最后被吸得干干净净之后,又被一脚踢开来得好。 “行了,赶紧走吧。”方素素对着一个面色青紫,一个面色苍白的母子俩道,“姜昭,我们进屋去。” 姜昭也没管这两个人,跟着方素素进去。 思思在睡觉,他不方便进房间,就去了隔壁战大爷空着的房间。 自从沈独回来之后,战大爷已经许久没来住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要是能说,就和我说说;不能说,或者现在不想说,咱们就等以后再说。”方素素道。 姜昭:“……以后慢慢再说吧。” 其实聪明如方素素,应该已经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姜昭不是想隐瞒,只是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再去回顾这件事情。 “好,那就以后再说。”方素素道,“你吃饭了吗?还有米饭,我去热了,再给你炒个菜。” “我不饿。”姜昭面色有些红,眼神窘迫。 “怎么了?”方素素问,“你和我,还用藏着掖着吗?只要不是给我带个姐妹来,什么都直说。” 姜昭低声道:“你帮我找身衣服来吧。” “衣服啊,好,我们一起去成衣铺子买吧。” “你先借一套卫大人的衣裳,我着急……” “着急什么?” “着急把身上这套衣裳,还给家里。” 方素素一下就明白过来。 姜昭这是要彻底地净身出户。 她毫不犹豫地道:“好,你等着!” 还好今日左慈因为来了月事肚子疼,容疏让她在家里休息。 方素素让左慈帮忙找了一身卫宴的衣裳,道:“没事,等回来我跟容疏说,她不会怪你先斩后奏的。” “不过一套衣裳而已,夫人和您感情那么好,不会介意的。” “那行。姑姑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方素素拿着衣裳,风风火火地回去。 姜昭换衣裳的时间,她又出去找了车。 她把姜昭脱下来的衣裳叠好,整整齐齐包在包袱里,然后让赶车的人帮忙送回姜家。 她对姜昭道:“累了就好好睡一觉,横竖今日也没什么事情。其他的,咱们以后从长计议。” 除非姜昭主动提起,否则她不可能再揭他伤疤。 姜昭感念于她的体贴周到,轻声道:“我想去找侯爷,我还想回侯爷身边。只是这次,是要看在你面子上了。” “傻子。”方素素道,“我乐意!我巴不得对你有很多很多用处呢!” 被利用,她不愿意。 但是能帮姜昭,她就是豁出命都可以。 “等等。”方素素又道,“等思思醒了,咱们就一起去侯府。” 有思思这通行证,去侯府如入无人之境。 “那样是不是不好?” 姜昭觉得,应该再等等,斟酌一下如何跟武顺侯交代前因后果。 之后的每一步,他都只能自己决定,再也没有叔父替他把关,所以要谨言慎行。 “没什么不好的,一会儿就去。” 方素素知道,姜昭现在离了家,前途未卜,心里肯定忐忑难安。 离开家的伤痛,她一时之间无法安抚。qqxδnew.net 但是关于前途,她总要尽心尽力。 武顺侯那里,她豁出去了。 反正她脸皮厚! “这件事情你听我的,你不好意思说,我给你说。” “不,我自己跟侯爷说。” 姜昭便是再难以启齿,也不会让女人冲在自己前面。 他过去没想过,现在不想,将来也不会让素素为他冲锋陷阵。 “素素,我们能在一起,多亏了我小叔父。”他说。 有些情意,得记住。 方素素郑重点头:“我记下了。” “也不要记恨我家,是我对不起他们。”姜昭道,“日后功成名就,我们还是要回姜家的。” “好。”方素素道,“我听你的。日后逢年过节,咱们礼数都到。” “他们不会收的。” “那我们也做到。” 不就是热脸去贴冷屁股吗? 她的脸值几个钱? 她已经把人家最耀眼的未来之星给拐跑了,这点不算什么。 姜昭夹在她和家里之间左右为难,最终选择了她。 她占尽便宜,心里要有点数。 她把该做的都做好,绝不让姜昭在她和家里之间再为难。 他今日为她让一尺,她明日能为他让一丈! 思思醒来之后,看见姜昭十分高兴,伸手要他抱。 方素素笑道:“姜哥哥有事要求侯爷,咱们一起回侯府去。” 思思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姐姐,你和姜哥哥,讲和了吗?” 方素素愣了下,随即笑骂道:“什么讲和?我们又没有吵架。” “肯定吵架了,不要骗小孩。”思思哼哼着道,“不过你们现在好了就好。放心吧,姜哥哥,你的事情就是素素姐的事情,那就是咱们的事情,包在我爹身上了!” 方素素笑骂道:“你天天给侯爷大包大揽的,快穿好鞋子,我们走。” 武顺侯单独和姜昭聊了很久。 姜昭出来之后,感激不已。 “侯爷让你去哪里?”方素素忍不住问。 “侯爷让我先跟着他。”姜昭道,“但是他不让我再去保护思思了。” 也就是说,让他做个亲随? 那可太好了。 跟着武顺侯,姜昭会见到许多人,学到许多东西。 这应该,也是之前姜少白替他规划的路线,不过是发展最好的那种。 没想到,殊途同归,终究还是达到了。 第347章 素素的婚事 素素和姜昭的婚礼办得十分低调。 低调到,只请了两桌客人。 战大爷和沈独,算是素素的娘家人,而武顺候,帮姜昭出面。 卫宴充做媒人,几个人凑了半桌;徐云、昭苏等人在下首又另置半桌。 另外一桌,是容疏、方素素带着左慈、月儿、思思。 思思对这个婚礼很不满意。 如果没有见过容疏的婚礼,没有比较就算了。 可是她见过容疏和卫宴成亲时候的热闹。 而且,那已经是在北城的“低配”婚礼了。 结果,方素素连那都没有? 思思不同意,她和方素素抗议。 “素素姐,你是不是没有钱?我有,我给你钱。”思思道。仟仟尛哾 方素素被她着急的样子逗笑。 到底没有白疼她一场。 “不是……” “肯定是,你等着,我有钱!我这就取钱!” 她蹬蹬蹬地跑到自己放在炕上的箱笼前,打开后拿出她的所有宝贝。 那都是真金白银的真宝贝,是她平时从各处搜罗来的,当然,主要是来自于亲爹。 她一股脑地把东西倒在方素素面前。 各种亮晶晶,镶嵌着彩色宝玉的首饰,玩具,甚至还有银票…… “够不够?不够我回去跟我爹要。”思思豪气万丈地道,“我还有我娘留给我的嫁妆,我分你一半!” 方素素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傻子,你娘留给你的嫁妆,就是你的底气,不能给别人。” “你不是别人,你是自己人。” “那也不行。你以为的自己人,其实都是会变的。” “那你会变吗?”思思问。 方素素想了想后道:“我现在觉得我不会,但是将来不一定。比如说——” 她仔细斟酌着说辞。 “什么?你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喜欢我了吗?” “那不会。”方素素道,“着我心里,你是我第一个孩子,是最重要的孩子。” 思思圆满了,“那你什么会变?” “比如将来我遇到很难很难的情形,需要银子,可能会忍不住把你娘留给你的珍贵嫁妆变卖……” 人心易变,她对自己,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她觉得自己不会变,但是这种“觉得”,又有多少说服力? “既然是你很需要钱,为什么不能变卖呢?”思思不解地道,“那些东西没有你高兴重要呀。” 方素素真的,泪都要流出来了。 思思是她的救赎。 “我不需要,”她解释道,“我不差钱。我没钱花的时候,会找你要的。” “你有钱,但是你抠门,所以不舍得办婚礼?”思思想了想后问道。 方素素:她虽然确实抠门,但是也没有那么抠…… 哪个女子没有向往过穿着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嫁人的情景? 那可能是很多女子,一生之中最期待,最美好的时刻。 方素素不想要吗? 她也想的。 然而,她不能拥有。 她耐心地和思思解释了自己在这件事情之中的顾虑和妥协。 当然,更多说的,是自己得到的。 一场招摇的婚礼,确实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但是让姜家人情何以堪? 所以,他们注定只能低调。 思思不解:“他们都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得为他们着想?” 素素姐不是那样忍气吞声的人啊! 方素素道:“他们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占了他们的便宜啊!我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我占了便宜。” “你占了他们什么便宜?” “我把姜昭拐跑了。”方素素笑道。 “姜哥哥自己愿意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对姜哥哥好,愿意为他妥协,也是我愿意的。”方素素笑着摸摸她的头,“长大以后你就懂了。人不能随心所欲,不能什么都拥有。我们牺牲一点点,去换取更重要的东西。” 思思听得懵懵懂懂。 但是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婚礼是简单低调,甚至有些粗陋的,但是方素素眼中的笑却是发自肺腑的。 姜昭也傻笑,被徐云给推进了洞房里。 徐云带着几个能玩闹的,去闹了洞房。 容疏听着隔壁的笑闹声,一边叠着衣裳一边对卫宴笑道:“你快去管管那几个无法无天的,让姜昭和素素早点能早点休息。” 徐云真是胆大。 他自己还没成亲呢,就不怕回头惨遭姜昭“报复”。 卫宴却道:“我让他们来闹腾的。否则,这婚礼还有什么?” 成亲就该热热闹闹的,这算是给他们添一抹热闹的回忆吧。 容疏听得心里有些难受。 到底,是委屈素素了。 连卫宴都这般觉得了。 卫宴看着她眼眶微红,故意轻笑着逗她道:“你是不是有了身孕?怎么多愁善感的。” “瞎说。”容疏被他吓了一跳,随后搭上自己的脉,“没有,骗子!” “你这是对自己的医术不放心了?”卫宴眼里都是笑意。 容疏挑眉:“我自然厉害,奈何指挥使大人龙精虎猛,比我更厉害。” 这话取悦了卫宴,其中的挑逗意味,让某人瞬时化身为狼,压了过来。 “别闹,别闹,像你洞房似的。” “天天洞房。”卫宴咬着她的耳朵,“旷了那么久,亏了好多。如果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把你……不,提前两年认识你该多好。” “呸!”容疏啐了一口,耳后被他呼吸的热气喷到,一阵酥麻,身体也控制不住地软了下来。 卫宴这个“后进生”,经过一番恶补,现在已经是个中高手了。 别人三妻四妾,他却“深耕”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能不熟悉吗? 隔壁洞房,他们仿佛也重温了一遍。 压抑在唇舌之间的声音,水乳交融的畅快……一室春光。 容疏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支棱着耳朵听着隔壁隔壁的声音。 可惜,什么也听不到。 难道这就折腾完了? 嘿嘿,理解理解,姜昭毕竟经验不足。 方素素:没错,就是这样! 这两个明明已经交付过彼此的人,这次摸索许久,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打开方式。 豁然开朗,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348章 背后有人? “渐离。”容疏翻个身,侧对着卫宴,眼睛亮晶晶的。 卫宴看她这样子,忍不住笑道:“不睡觉做什么?是不是在暗示我?” 容疏白了他一眼:“我就是明示你,你就行?” “你再说一遍。”卫宴磨牙。 “好话不说二遍。”容疏得意大笑,裹着被子往床里面滚。 卫宴连人带被子抱住,用腿压着她,往她身后肉厚的地方拍了两下,佯怒道:“还敢不敢闹人了?” “不敢不敢了,”容疏笑嘻嘻,“下次再闹。现在已经柔弱不能自理了,高挂免战牌,咱们来日再战三百回合。” 卫宴被她逗得绷不住笑意。 和她在一处,时时都是欢笑。 容疏靠在他怀里,拉过他的胳膊,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我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卫宴:“……你什么也没说,就喊了我名字。” 啊? 容疏断片了。 她恨得在卫宴食指上咬了一口。 卫宴觉得自己指尖上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又仿佛传到了四肢百骸,最后舒服地汇在心底。 容疏像一只露出牙齿的小兽,张牙舞爪,却不知道自己,奶凶奶凶。 卫宴心满意足,手忍不住在她身前捏了捏。 容疏戏精上身:“……别对我动手动脚,我可是有相公的人!” “那更要动一动了。”卫宴忍俊不禁。 “啊!”容疏忽然惊呼一声,“我想起我要说什么了!” 她这个定力,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明明要说重要的事情,结果话到嘴边,被卫宴这个“男狐狸精”勾了心魂,忘得干干净净。 男色误她! “说什么?”卫宴含笑看着她。 “姜少白。” “嗯,他怎么了?” “他好厉害。” 卫宴:“……阿疏,不要在我面前夸别的男人厉害。就算我真的没有他厉害,我也会吃味的。” 容疏:“……” 哎哟,竟然委屈巴巴的,像只小奶猫似的。 “你最厉害,别人的厉害,跟你都没法比,他们最多在三层,你却在九十九层!”容疏吹着彩虹屁。 卫宴却被这明显过度夸张的彩虹屁哄好了。 “姜少白怎么厉害了?” “你说,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在他算计之中?” 容疏扒拉着手指开始算。 姜少白本来就想让不能走读书这条路的姜昭,走武顺候这条线。 他想要姜昭好好表现,得到武顺候的提携。 现在这个短期的“最终目的”,已经提前完成了吧。 虽然是他让姜昭离开的,可是姜昭和素素走到了一起,仕途有望,对他感激不尽。 就连素素,也是领他情的。 而姜昭经过这次事情,被激发出来更多的斗志,以后势必更拼命努力上进。 姜少白的目的,是不是都达成了? “大概是这样。”卫宴道,“但是就算是算计,也是为了姜昭好……” 他倒是巴不得,有人这般“算计”他。 然而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存在。 王瑾那边,卫宴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是种种迹象,让他对王瑾,已经亲近不起来了。 他在防着王瑾。 虽然表面上,还和从前一样恭谨。 但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 虽然卫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容疏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失落。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无从安慰。 这件事情,至今还是一团迷雾。 然而,这也是正常。 比起王瑾的年龄、阅历、见识,他们还太过年轻和稚嫩了。 但是他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查。 既然已经开始怀疑,那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现在他们已经生出防备心,那总比一无所知来得好。 容疏岔开话题,问他常友谅那件事情忙得怎么样了。 卫宴道:“人我已经抓了。” “啊?这就抓了?” 这抓的可是尚书大人,是二品大员。 “皇上那边同意的?” “自然。”卫宴笑道,“他品级比我高那么多,没有圣旨,我怎么可能动得了他?” 容疏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不由有些讪讪的。 幸亏卫宴没有多想,否则自己这不是在质疑他的工作能力吗? 论抓人,卫宴才是行家里手,自己这个门外汉在这里指指点点……挺讨厌的。 算了,她就不该提这个。 她打算给卫宴说说自己近来医馆的状况。 夫妻两人,虽说各不干涉,但是总要对对方正在做什么,有所了解。 可是卫宴却主动跟她细说起案件来:“……他那个外室,交代了很多东西。” 那种浅薄女子,之前仗着权势多跋扈,进了锦衣卫之后交代得就有多彻底。 卫宴把她的供词呈到皇上面前。 皇上龙颜大怒,当即令卫宴调查常友谅。 “那现在怎么样了?他认罪了吗?”容疏问。 她怎么感觉,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呢。 “没有,刚关押他两日,他嘴很硬。” “用刑也不说?” “皇上暂时没有说,可以对他用刑。” “刑不上大夫”,这是根深蒂固的观念。 皇上不开口,卫宴这边只能谈话攻心为主。 容疏:“……” 这多难啊。 常友谅那样的老油条,什么都见过,诈是很难诈出来的。 但是他年龄也在那里,用刑又怕人直接没了,所以就算请下准许用刑的圣旨,卫宴也很难办。 容疏:“要不,我去给你盯着点?” 人要是不好,她把人给救回来! “不用。” 卫宴不想容疏去那种血腥深重的地方。 “我自己可以。”他说,“再熬几日,我有的是耐心。” 常有谅现在不交代,无非是觉得,有人会害怕东窗事发受到连累,所以会力保他。仟仟尛哾 由此可见,他卖官鬻爵并非一两日,也不是从有这个外室开始的。 在更久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并且有些买官的人,恐怕现在已经是位高权重。 常有谅,在等着这样的人救他。 “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容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可能,也只是个傀儡,背后还另外有靠山?他在等着他的靠山救他?” 卫宴颔首赞道:“阿疏冰雪聪明。如果有的话,那这个人,其实范围很小了。” 第349章 是姐妹呀(一) “秦王?燕王?齐王?” 卫宴点头:“最大可能就是他们。” 容疏心惊肉跳:“倘若这样的话,就不止卖官鬻爵这么简单了吧……” 背着皇上培植自己的势力,真是好大的狗胆。 皇上倘若知道,那还不得被气死? 他还好好活着呢! 皇上最忌讳这种事情,之前倒霉的楚王,不也是被怀疑有不臣之心吗? 这简直,是一票否决。 “应该不是秦王。”容疏道。 那是一条咸鱼,躺得不能再平了。 卫宴却道:“每个人都不能被排除,否则很可能走了弯路,都要查。” “也是。”容疏道,“那你真的太累了。” 夜以继日地查案,不仅身体累,精神更累。 因为涉案的嫌疑人,要么是高官,要么是皇亲,一不小心,自己就粉身碎骨。 卫宴这个指挥使,真不是人干的。 虽然想着抽身出来,但是干得太好,皇上看不上别人,不会轻易放卫宴的。 其实她还怀疑过王瑾。 但是王瑾要那滔天的权势做什么? 总不能是他想做皇帝吧。 不,不会。 如果他真的想,那路线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 至少,他得握住大权,大肆扶持发展自己的势力。 但是目前为止,并没有。 他倒是善用卫宴,但是也倚重卫宴,对旁人则没有多少拉拢亲近之意。 所以,从这个角度讲,王瑾应该没有这个动机。 “这是我该操心的。”卫宴伸手揉了揉容疏紧皱的眉头笑道,“其实,也不过是寻常而已。” “嗯,保护好自己。”容疏道。 “放心,快睡吧。” “今儿不困,高兴。”容疏道。 她发自肺腑地为素素感到高兴。 卫宴哭笑不得:“高兴也得睡觉。这会儿已经很晚了,明天不要着急,晚点再去医馆。” “那可不行。”容疏道,“我答应了人,早点过去。” “嗯?” “我跟你说,”容疏说起自己的事情,兴致勃勃,“我这几日,和一位很厉害的夫人打交道。” “很厉害的夫人?是谁?说来听听。”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娘家姓叶。”容疏道。 “她什么病?”卫宴顺着她的话问道。 他喜欢两人尽兴之后,偎依在一处,说着彼此白天的这些琐碎。 “她没病。”容疏道,“她是带着儿子来看病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再来几次针灸就好了。” “那不是她厉害,是你厉害才是。” “我当然厉害,但是是医术还行。但是那夫人,是做生意的,她生意做得好大!京城有两条街都是她的,两条街啊!” 容疏眼睛都亮了。 姓叶,拥有京城两条街的铺子。 卫宴一下就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但是他想了想,没说。 那位闲云野鹤的,人畜无害,性格爽利,不碍着谁,但是也不怕谁。 容疏倘若知道她的身份,恐怕会徒增不安。 “原来,是羡慕人家有钱。”卫宴逗她。 “我不是羡慕她有钱,我是羡慕她管得过来!”容疏伸出两根手指道,“要是我,最多能管两个铺子,不能更多了。” 算账算多了,她真头疼。 不是干不好,而是干这事实在痛苦。 她放牛都只想放一只,放多了怕自己数不过来。 卫宴被她的样子逗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她没有那么厉害,你也没有那么弱。” 容疏听出来点什么,“怎么,你知道是谁了?” “嗯。”卫宴道,“皇亲国戚。” “谁呀?” “太后娘娘的亲妹妹,因为年龄差得多,被太后娘娘当女儿养大的。” 容疏眨巴眨巴眼睛:“皇上的姨母?” 卫宴点点头,又告诉她,皇上不是太后所出。 但是从名分和辈分上来说,确实是这么回事。 “怪不得叶夫人大大方方地说她和离了,自己带着儿子过。” 容疏敬佩她的离经叛道,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底气十足。 这底气,来源于能力,也来源于靠山。 “快睡吧。”卫宴揉揉她头顶,“你平常心对待就行,不用害怕。这位虽然有些特立独行,但是不是难缠的,你不用害怕。” “没害怕,就是有点羡慕。” “羡慕她和离?”卫宴挑眉,眼里带了几分危险。 容疏:“……羡慕她有钱,睡觉睡觉。” 再不睡,身边的男人又要蠢蠢欲动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她不想明日出个爆炸新闻——指挥使夫人累死在床上…… 第二天,容疏起得比方素素还晚。 她挥手拂开放在自己鼻尖的毛茸茸的东西,眼睛还没睁开就笑骂道:“卫宴,你别闹,我要睡觉。” “哪个是卫宴?”方素素笑语嫣然。 容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干啥?” 不对,卧槽!昨晚是方素素的洞房花烛夜啊! “你怎么来了?”容疏瞪睁开眼睛。 “我看你洞房花烛夜还差不多。”方素素看着她脖子上的痕迹,意有所指地道。 容疏拉了拉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藏什么?我都看见了,我又不是来捉奸的。”方素素翻了个白眼。 容疏瞪了她一眼,“我看你挺好?该不会是姜昭不行吧。” “你不行才是真的。”方素素哼道,“怎么,睡一晚上就该爬不起来了?” 容疏:“那不得大战三天三夜再出门?” 方素素恨得捏了她一把。 容疏把她撵到一边坐,自己遮遮掩掩地起身穿衣服。 方素素大大方方地看,啧啧道:“卫宴可真是个手黑的。” 容疏不理她。 方素素托腮靠在桌上,慵懒之中带着别样的风情。 被爱情滋润过的女人,果然不一样了。 她对容疏道:“有件为难的事情,要来求你帮忙。”仟韆仦哾 “说吧。”容疏三两下就套上衣裳,熟练地系上腰带。 左慈听见屋里的响动,带着月儿端了水进来伺候容疏洗漱。 她见不得容疏衣裳穿得随意,上前帮她整理衣裳。 容疏像个残废一样,任由她摆弄。 “你帮我去大相国寺还个愿吧。”她对容疏道。 容疏:??? 这事也能帮忙? 她怕是不行吧。 她和佛祖,唠不到一起啊! 第350章 是姐妹呀(二) 方素素却说,她明日要跟着姜昭一起离京。 “离京?”容疏被吓了一大跳,手里漱口的杯子都险些掉到地上,“你要去哪里?” 该不会是怕姜家面子过不去,远远离开吧。 之前没说过啊! “去一趟姜昭的老家,给祖母她老人家磕头。” 两个人最终能走到一起,和朱血果不无关系。 姜昭对于祖母,内心有愧疚。 方素素想和他一起去给他最敬重的祖母磕头。 她自嘲地道:“还好,她老人家不能跳出来反对我们的婚事。” “她就算活着,也不会反对的。”容疏道,“那么通透的人,是不会畏惧世俗眼光的。” 她自己,本就是惊世骇俗的存在。 “嗯。”方素素点点头道。 其实不是为了拜祭故去的人,是让活着的人心安。 她势必要陪姜昭走一趟,让他卸下一些心里的内疚。 姜昭说,祖母会喜欢她的。 她们都是活得那么认真的女子。 喜不喜欢方素素不知道,但是她希望姜昭好受一些。 她在佛祖面前求过姻缘,虽然没敢说出口,但是心里是求过的。 所以,她得去还愿,恨不得马不停蹄地去。 “咱们今日去,不行吗?”容疏道,“快去快回,然后我帮你一起收拾东西。” 方素素瞪了她一眼,“对佛祖得有点敬畏心。昨晚这样那样,今天怎么好意思去?” 不得斋戒一日,尤其得戒色,然后干干清爽地去见佛祖吗? 容疏:“……” 好吧,到底是她不专业了。 那按照这说法,她今日也不能去。 佛曰,你要戒卫宴,再来看我。 卫宴好惨。 “你先去帮我简单还个愿,让佛祖知道我没忘,等我回来之后,自己再好好还愿去。”方素素叮嘱道。 容疏:懂了,我是先遣部队。 其实,她想说,既然四海八荒,有事都求佛祖,那其实在哪里还愿都行的吧…… 但是她不敢说,怕被方素素喷。 “那思思呢?要跟着你们一起去吗?”容疏又问。 “去,侯爷让她一起跟着去,说女孩子,即使不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对她有好处。” 容疏:看起来,思思不爱读书,这是大家的共识了。 难得武顺侯是个接受孩子现状的老父亲。 说话间,容疏已经梳洗完,坐到了桌前,喊方素素一起吃饭。 方素素却摆摆手道,“你吃吧,早上我陪姜昭吃过了。” “啧啧,就是不一样,是不是还早起洗手作羹汤了?” “那是自然。” 容疏:“……真的这么贤惠?” “别人能有的,姜昭为什么不能有?” 容疏被她说得有点像心虚,不过转而自我安慰,卫宴也偶尔拥有。 本来她是很勤快的,奈何晚上总被拉着加班。 那不能怪她。 她身娇体弱,不胜蹂躏…… 方素素又絮絮叨叨叮嘱她别的事情。 “我们这一行,带着思思,快不了,估计来回等两个月。” “嗯,行,不慌。” 当出去度个蜜月。 不过如果可以选,容疏愿意宅在家里。 “姜昭这会儿去谢侯爷了,我们两个能成,侯爷帮了忙。” 容疏点头,表示很对。 “侯爷身上有旧伤,你看在思思的面子上,要是用你,你去帮个忙。” 容疏:那不算事。 “这个我就知道你不会含糊,就是废话一遍,”方素素道,“我主要要跟你说的,是沈独的事情。” “嗯?”容疏真的不知道沈独有什么事情,“大哥怎么了?” “他现在就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方素素道,“战大爷那个人,心大,你是知道的……” 否则当年,不会妻子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他丝毫都没有察觉。 战大爷只有一颗对人好的心,但是粗心起来,真是夸张。 “大哥就更不用说,心思单纯,看谁都是好人。”方素素不放心地叮嘱,“你说,他的婚事,我能放心吗?你一定得帮忙好好看着,最起码在我回来之前,把那些牛鬼蛇神都挡在外面。” 容疏震惊。 她大概,是战大爷的亲孙女吧。 她才是粗心,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情。 更没想到,方素素不声不响做了门神,一直上心盯着这件事情。 容疏十分惭愧。 她表示,自己一定盯好! “你也忙,不像我那么闲,平时大哥很少出门,倒是没事。”方素素道,“主要是盯着,人多的时候,别让女人往他身上扑。” “嗯,我知道了。”容疏信誓旦旦地保证,“我绝对严防死守!” “你以为我是跟你说的吗?”方素素嫌弃道。 容疏:“……难道你在对牛弹琴?” “我是想让你告诉你家那耕地的牛,让他盯着点,那才靠谱。” 容疏:“……” “还有,别把你家牛累坏了,该补得好好补补。”方素素促狭道。 容疏闹了个脸红,白了她好几眼。 “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 方素素面色严肃些,也有些局促不安。 容疏见状道:“行了,咱们俩之间说话,还得藏着掖着?” “姜昭的小叔父,在那个位置上,也是树大招风。卫宴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有时候消息快一些……如果不是原则性的大事,有什么,请卫宴帮忙提点他一二。” 她不希望姜家出事。 虽然可能是她杞人忧天。 容疏叹了口气。 “怎么了?为难的话就算了,我也是知道,其实这话不好开口说。因为你不好回绝,影响我们感情……”方素素立刻后悔了。 容疏过来拉着她的手:“我就是觉得你嫁了人,一下子要操心好多,心疼你。” “人不都是这么回事吗?我得了姜昭待我百般好,自然要付出。天上掉馅饼,那也轮不到我。” 方素素看得很透彻。 “嗯,你放心。我就是不提,卫宴心里也有数的。别忘了,你对他有救命之恩。” 方素素被她逗笑:“这救命之恩,你能挂嘴上一辈子。” “那是自然。放心,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容疏道,“出京就不要惦记了,我正好有件事情也要和你说——” 第351章 再遇秦王妃? 容疏说,要把那个卖香胰子的铺子,彻底送给方素素。 方素素自然坚辞不受。 “你听我说,”容疏道,“我是为了自己。” 那个铺子,之前怕麻烦,已经挂到了方素素名下。 但是方素素在这方面,颇有点经营天赋。 她用了个很靠谱的掌柜,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又开出去了两个“连锁店”。 香胰子更是打开了销路,算下来,一个月竟然有上千两银子的入账。 容疏道:“铺子在你名下,银子我拿着,你说回头真有人查卫宴,这个怎么说?” “怎么说?我们就据实说,又不是胡说八道,我们有底气。” 容疏摇头:“不,不要用这种小事,让卫宴被皇上猜忌。” 说白了,做皇上的孤臣,一切都得靠皇上,得揣度圣心,一步不能踏错。 卫宴如果有钱,皇上还会相信他吗? 怕是要怀疑他大额财产来源不明。 “那简单。”方素素道,“我给你保管!三年、五年、十年、三十年……我给你记账,保管一文钱都不会差。” 容疏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嘻嘻。不过我想着,以后就少给我一些,铺子做得好,是你经营有功,我……” 方素素直直地盯着她,大有一副她要继续说下去,就和她绝交的架势。 容疏就说不下去了。 “好,好,我不说了,你看着安排。”她笑着投降。 “放心吧。”方素素道,“我知道你担心卫宴,但是不会总这样的。” 卫宴会成功抽身的。 容疏却不乐观。 没有那么容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目前,得事事小心。 正说着话,容疏猛地想起今日还要给叶夫人的儿子叶卓复诊。 “坏了坏了!” “夫人,怎么了?”月儿问道。 听容疏说完,她笑着道:“您放心吧,没事。叶夫人一大早就差人来,说家里有事,过了晌午再去医馆,要不奴婢早就喊您起床了。” 容疏这才松了口气。 “我这脑子,让卫宴闹成了浆糊。”她无奈吐槽道。 方素素却露出奸笑:“展开来说说,怎么闹的?让我学一学。” 容疏:“……” 下午,叶夫人果然带着叶卓来了。 容疏虽然知道了她的身份,但是也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叶夫人很健谈,为人也大方,容疏觉得颇为难得,和她也算相谈甚欢。 送走方素素之后,容疏“斋戒”,主要戒卫宴一日,第二天早早带着左慈和月儿去了大相国寺。 因为容疏惦记着前几日偷懒积攒下来的病人,所以决定早来早走,不耽误医馆开门。 今日大雾缭绕,四周都雾蒙蒙,湿哒哒的。 左慈叮嘱车夫道:“慢点,夫人的安危最重要。” 容疏靠在马车侧壁打盹儿。 昨晚什么都没做,反而没睡好。 难道睡前运动也会成为习惯? 卫宴后半夜还让人喊走了,枕边空了,虽然可以随意翻腾,但是还是睡不好。 她翻来覆去,阿斗都抗议了。 这会儿,容疏就开始在慢慢晃悠的马车里补觉。 马车忽然停下。 虽然感觉不是很明显,容疏还是醒了。 “到了?”她打了个哈欠问道。 左慈道:“应该没有。” 月儿则掀开帘子往外看。 然而外面雾蒙蒙的,看不清楚,只听见前面有响动。 这时候,车夫低声回禀道:“夫人,侍卫说,前面是秦王府的车驾,和咱们相对而来。雾大,这一段路窄,且让一让他们。” 容疏“哦”了一声,“知道了,没关系。” 让路这点风度,她还是有的。 不过,她透过侧窗看出去,隐隐看到一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的轮廓。 这是大相国寺附近有名的“打卡景点”。 相传这银杏树有千年历史,春夏枝繁叶茂,秋天落叶时候,美不胜收。 这里距离大相国寺已经很近。 从对面而来,应该就是从大相国寺出来。 她觉得自己来得已经很早了,却没想到,人家已经拜完佛回去了。 现在拜佛都要这么卷了? 马车交错间,她看到了秦王府的徽标,不过不知道里面坐的是谁。 “走吧。”容疏轻声道。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里面是秦王妃。 因为她闻到了一股很强烈的金子香味。 ——这马车,镶金了。 不是秦王,就是秦王妃在里面。 联想到秦王妃数次出现在这里,容疏觉得应该就是她了。 可是这么早,她来做什么? 看小和尚? 大可不必这么早,孩子还没起床呢! 那难道是求子? 没有孩子,应该是秦王妃的心病吧,这个倒很有可能。 容疏正思忖间,马车已经在大相国寺停下。 她下了车,直奔素素说的地方去还愿。 因为是大清早,寺庙里的和尚大部分还在做早课,也有几个在洒扫院子。 香客只有零星几人,太阳渐渐露出脸,雾气在散去。 容疏替素素跟佛祖叨叨了几句后,磕了头,正要起身,就听身边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 “施主,小施主呢?” 是小和尚海云。 容疏起身,笑着对他招招手。 小和尚本来趴在门后,只露出个光光的小脑袋,别提样子多呆萌可爱。 听容疏喊他,他从门后出来,高兴地跑上前来,胸前的佛珠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 容疏终于如愿以偿地摸到了小和尚的光头。 别说,手感真好。 小和尚头上的戒疤还是只有那一个,已经结痂了。 看起来,国师没有再继续。 容疏伸手,月儿便把带来的糖果放到她手中。 ——容疏是有备而来的。 除了糖果,她还给小和尚带来了两匣子点心。 小和尚得了这么多好吃的,高兴得眉眼弯弯。 可是他还是问,思思去哪里了。 容疏如实告诉他,说思思去了外地。 “那还回来吗?”小和尚有些忧伤。 “很快就回来了。” “那我给她留点糖吃。”小和尚顿时高兴。 容疏忍俊不禁:“你吃吧,回头下次让她来看你,还给你带。” “那好。”小和尚高兴地抱着点心,提着装糖果的香囊,“我要去把点心给师傅尝尝!他一定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点心!” “去吧。”容疏笑道。 小和尚走之后,容疏也打算离开。 然而她竟然在院里,看见了熟人,顿时喊道—— 第352章 高僧还是神棍? “大师!” 原来,是容疏的“克星”,那个专说扎心话,还对她避而不见的大和尚。 大和尚见了她转身就走。 容疏却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大和尚被她激动的样子吓到:“女施主,男女授受不亲。” “大师,我是怕你跑了,见谅见谅。” 大和尚:见谅?你倒是先把手给松开啊! 他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嗯,扯不动。 别说这人瘦瘦弱弱的,力气倒是不小。 “大师,您还记得和我一起来拜佛的那个很美很美的姑娘吗?”容疏比划着道,“比我身量稍微矮一点,但是容貌极其出众那个。” 虽然她也想让大和尚帮她和卫宴说句吉利话。 但是比起那个,关于方素素那句“红颜薄命”,更是容疏心里的疙瘩。 尤其方素素真的出事了。 那是已经应劫了,九死一生脱险了? 还是说,后面还有凶险? 大和尚双手合十道:“红颜白骨皆是虚妄……” “大师,您看我像个聪明人吗?”容疏忽然问。 大和尚白了她一眼,被勾起了怼人的冲动,毒舌道:“不像,不是。” 容疏却笑嘻嘻:“对啊,我不聪明,所以您跟我说点我能听懂的。” 说人话! 大和尚:“……” 只要你脸皮足够厚,别人就不能骂你厚脸皮? “她不是没事吗?”大和尚没好气地道,目光触及容疏握着自己袖子露出的半截皓腕,立刻像触电一样把目光收回。 “那就是说,已经应劫了?”容疏听了很高兴。 “她应劫了,那小子的劫,才刚开始。”大和尚冷哼一声道。 “您说的是什么劫呀?”容疏笑眯眯地套话,“要是情劫,那就不管啦!命最要紧,您说呢?” 说话间,她给了月儿一个眼色。 后者有些肉疼地从袖子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票。 足足二百两呢! 夫人不管钱不知道,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其实,给一百两也不少了。 容疏从她手中接过银票,往大和尚袖子里塞。 大和尚呵斥道:“别动!” 容疏:咋?您不贪财了? 她愣了下,随即收回银票道歉:“是我太冒昧了,竟然想用这些俗物来污染您。” 大和尚改性,那她就改。 大和尚说一加一等于三,没问题,谁让他预测(蒙)得那么厉害呢! 没想到,大和尚却伸出两根手指,从她手中拿过银票,慢慢地揣到怀里,“别丢了,银子多大的事情。” 容疏:“……” 你赢了。 她又开始怀疑这是个神棍了。 “你刚才问什么来着?”大和尚拂了拂袖子,仿佛不经意间就让容疏松手。 容疏却有些惊讶。 大和尚,原来还有着扫地僧的身手? 失敬失敬。 她又觉得二百两银子不那么亏了。 “问素素的事情。”容疏道,“您说她相公有劫,是什么劫呀?”仟仟尛哾 “你觉得呢?”大和尚反问。 容疏笑道:“倘若事业不顺,官场失意,这些在我看来都不算劫难,最多是考验。只要性命无虞,夫妻恩爱,那其他的,都不算事。” “你要是这么想得开,那你们都没事。” 容疏得了这句话,顿时高兴,敛衽郑重行礼:“多谢大师了!” 大和尚倒有些意外,眼神有些玩味:“不问别的了?” “不问了。”容疏道,“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她已经贪婪地多要了一句“夫妻恩爱”,也能被成全,还要求什么? 剩下的,只自己好好过日子便是。 遇到难处,夫妻同心协力。 能闯过去的,大家一起跨过去;闯不过去的,大家要么一起弯腰钻过去,要么干脆躺平,多大的事儿! 人生啊,其实不就是“活着”两个字吗? 活成什么样子,我都高高兴兴,我还在这个世上,参与着喜怒哀乐。 “那你这二百两银子,给多了。”大和尚道。 “不多,不多。”容疏心情正好,“只求下次您别见了我,拔腿就跑。” 大和尚摸了摸怀里的银票,“回去告诉你男人,顺其自然,老天自有安排。年纪轻轻,活得那么拧巴……” 说完,他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容疏回味着他的话。 月儿小声问左慈:“姑姑,他最后这话什么意思,您懂了吗?” 左慈轻轻摇头。 月儿又看向容疏。 容疏一拍大腿:“我怎么感觉又被他忽悠了!” 这种“顺其自然”,她也会啊! 心疼她的二百两银子,感觉这就是个神棍。 作为一个曾经坚定的无神论者,被方素素耳濡目染,现在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但是很显然,她不够坚定,所以才会左右摇摆。 一会儿觉得大和尚是个人物,一会儿又觉得是个骗子。 左慈笑道:“夫人,不过是二百两银子,您买个心安便是。” 容疏表示,还是有点心疼。 月儿表示,那不是有点,那是相当心疼。 不过钱花出去了,也就别想了。 小云哥说,钱这玩意儿,不花出去,等于没赚。 几个人慢慢往外走,忽然见到外院的和尚们一片混乱。 “这是怎么回事?”容疏拉住一个和尚问。 “国师突发急病,现在派人去请大夫了。国师要是出事,大相国寺就完了!” 京城中寺院众多,但是庙宇建得最气派,香火最旺盛,最负盛名的,就是大相国寺。 这和国师的存在,不无关系。 容疏能理解。 朝中有人好办事,更何况,那抱的是皇上的大腿。 拨款能少吗? 皇上都信,民众能不信吗? 国师要是出事,大相国寺的声威,确实一下就能落半截。 然而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容疏道:“我是大夫,麻烦大师帮忙带路,我过去看看。” 那和尚有些迟疑。 容疏道:“带我去看看,最多帮不上忙,但是万一能行吗?” 她能理解这份犹豫,毕竟国师是极重要的存在。 和尚闻言没有再犹豫,带着她匆匆往后山国师的住处赶去。 原本幽静的后山,此刻处处都站着寺里的和尚,大家脸上,都有紧张惶然之色。 第353章 救国师 容疏忽然心生感慨。 七情六欲,喜怒哀惧爱怒欲,都是一样的。 这些跳出红尘之外的和尚也不能免俗。 后山草木郁郁葱葱,雾气缭绕,如果国师不出事,应该十分幽静。 行走在狭窄的小路上,容疏心中忍不住升腾起种种猜测。 国师是真的生了急病,还是另有隐情? 尤其是想到小和尚头顶没有完成的戒疤,她隐隐觉得处处都是阴谋诡谲。 很快,她们来到了国师房间外面。 国师的住处,竟然是三间低矮的草庐,看起来很清苦。 小和尚也在门口,仓皇无助地看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手里还紧紧攥着容疏给他的那袋糖果。 然而手中的点心,却已经不见了。 容疏心里一沉。 ——总不能有人陷害她,在她给小和尚的点心里下毒吧。 左慈也想到了,拉住容疏轻声道:“夫人,再看看。” 不能轻易进去,否则说不清楚。 容疏点头。 而小和尚已经看到她了,“哇”地一声哭出来,提着糖果向她飞奔而来。 他抱住容疏的大腿,在她裙子上蹭眼泪,“女施主,我师父倒下了。” 容疏轻轻摸着他的头顶,“不哭,不哭,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我进来,找,找师父,”小和尚抽抽搭搭地道,“给师父送点心……” 容疏顿时忐忑。 她不是想自己,而是想,如果连累了卫宴怎么办。 “……我进去的时候,师父在睡觉。”小和尚哭得鼻涕都出来了,鼻头红红的。 月儿蹲下帮他擦鼻涕。 小和尚竟然还抽噎着说了句“谢谢女施主”,然后继续道:“我怎么喊,师父也不醒,点心也不吃……” 和她的点心没关系? 容疏默默松了一口气,随即问道:“那点心呢?” “还在里面。” 小和尚都被吓坏了,哪里还顾得上点心? 当然,糖果不一样,死都不能松手。 容疏看看左慈,后者对她点点头,两人意见不谋而合—— 既然如此,救人要紧。 容疏直接冲了进去。 国师躺在床上,枕畔、地上都有血迹,嘴角、脖子里也都有血,气息十分微弱。 容疏伸手搭上他的脉。 左慈则在身后,跟那些和尚们解释容疏的身份和本领。 这时候,刚收了容疏二百两银子的大和尚道:“让她看吧,师父命不该绝。” 师父? 原来,大和尚竟然是小和尚的亲师兄? 容疏突然对国师刮目相看。 想来还是真有两把刷子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人算计,中了毒。 容疏一边掏出银针给国师扎针,一边喊月儿道:“去,找人带你回家,取解毒草来!” 她穿越之初,穷困潦倒,在山上发现了解毒草,结果容琅中毒一下用掉了。 后来她越想越觉得可惜。 解毒草不会是孤生的吧,那山上,感觉应该还有。 后来,经过容疏不懈的努力,终于又找到了十几株。 虽然每一株都可以卖不少银子,但是她都自己留着。 月儿连忙称是往外跑。 大和尚让人套车,要跟着月儿去,却被其他人拉住。 “天弘师叔,你不能走啊。你走了,师叔祖出事了怎么办?” “呸!”大和尚啐了一口,“我师父没事!” 说完,他就出去了。 折腾到临近中午,服下了解毒草的国师,终于幽幽醒来。 他睁开眼睛,没有容疏之前那些长时间昏迷患者眼里的茫然,反而带着清明和了然。 “女施主,我们又见面了。”他嘴角含笑看向容疏。 容疏双手合十道:“大师,久违了。” 她现在有点相信大和尚的本事。 “大师,您今日吃了什么东西?”容疏忍不住问。 国师中的这种毒,容疏没有听说过。 但是,这并非快速发作的毒药,可是毒性很强。 小和尚过来的时候,国师应该中毒一会儿了。 可是一直到自己前来,他都还有气息。 再说毒性,容疏帮他解毒,自然知道这毒性的难解。 如果不是解毒草这种逆天的存在,加上自己及时辅以银针,国师这条命估计就没了。 总之,这应该是一种强烈的慢性毒药。 国师福大命大,躲过一劫。 “早起还没来得及吃喝,多谢女施主救命之恩。”国师道,“贫僧应该是无碍了。” “是无碍了,但是您最好想想,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容疏淡淡道,“下一次,我未必在这里。” 国师道了句“阿弥陀佛”,语带苍凉:“一饮一啄,皆是前定。” 容疏听不懂,也没有多问。 这个场合,她该做的事情做完,就不适合留下了。 她起身告辞。 小和尚拉着她的衣角,仰头用哭得红红的大眼睛看着她:“女施主,多亏了有你。” “只是碰巧了。”容疏摸了摸他的头,“下次来,还给你带糖吃。” 小和尚高兴地点点头,随后又有些悲伤地问:“女施主,我师父会死吗?” 容疏笑了笑,“这些呀,得问你师父。好了,我走了,等思思回来,我带她一起来跟你玩。” 听到思思的名字,小和尚高兴了,连连点头。 容疏带着左慈和月儿离开。 “夫人,”月儿这才道,“一会儿应该能遇见大人。” “嗯?” “奴婢和小云哥说了这件事情,他说事关重大,已经回去禀告大人了。” 容疏点点头。 国师,确实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出了这件事情,可能确实有调查的必要。 无论如何,最起码不要牵连到他们。 最好,让皇上知道,免得日后生出其他波折。 卫宴果然在半路等她。 容疏把这件事情仔细说给他听,没有遗漏任何她知道的细节,又把早上遇到秦王府车驾的事情说了。 “渐离,你说,会不会跟秦王妃、秦王府有关系?” 秦王妃出现在这里,可以说是来看小和尚。 可是时间也太早了,而且也有些巧合。 卫宴道:“你不用担心,我先进宫,把这件事情禀告皇上,看皇上如何定夺。” “如果皇上让你去查呢?你能推出去吗?” 不知道为什么,容疏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第354章 治病难救命 卫宴本来想说,他自己也很想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看容疏忧心忡忡,他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放心,我尽量不沾染。” “嗯,那你快去吧。”容疏催促他道,“你别忘了告诉皇上,我也在现场。” 免得日后卫宴被人弹劾,说他和这件事也有关系。 自己先把事情真相说清楚,也就占了先机。 “好。” 容疏没有让卫宴送她回去,而是让他直接进宫。 卫宴也没耽搁,骑马带着昭苏往宫里方向而去。 左慈听两人提起皇上,面上没有什么,然而心里却掀起了波澜。 月儿问道:“夫人,咱们回家,还是去医馆?” 容疏揉了揉太阳穴道:“回家吧,我头疼。” 是真的头疼。 “可能是因为国师房间里檀香香气太重的缘故。”左慈道,“奴婢也有点不舒服。” “奴婢也是。”月儿道,“奴婢还以为是太过紧张所致。” 原来,她们三个都头疼了吗? 容疏忽然想起什么,令人停下车,把徐云唤到面前,低声吩咐道:“你再回大相国寺一趟,取一些国师房间香炉里的香灰回来。” 徐云领命而去。 月儿懵懂,而左慈却已经明白了。 “夫人,您怀疑那香有问题?” 那岂不是,大家都中毒了? 容疏道:“嗯,我确实有这种怀疑。主要是,我自恃见过的听过的毒也不少,但是国师中的这种毒,我完全没有头绪。” “那我们会有事吗?”月儿紧张地道。 “就算有事,也先救你,让你好好地嫁给你的小云哥。”容疏打趣道。 月儿脸色羞红一片。 回家之后,容疏找了几粒清毒丸出来,各自吃了一粒后又吃饭。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大家都饥肠辘辘。 吃过饭,徐云回来了。 无功而返。 “夫人,香灰被人倒了。”徐云道,“属下打听了下,说是国师让人倒的,而且还倒进了山间溪水之中,香炉都仔细刷过了。” 容疏大惊。 “那平时,国师也是这么处理香灰的吗?”她问。 “不是,就今日特意这样安排,所以很奇怪。”徐云道,“夫人,属下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事情。” 容疏的第一反应是,国师知道始作俑者是谁,并且在包庇他。 事情似乎变得更复杂了。 “夫人,属下本来想在那里多停留一会儿,却被国师发现。”徐云面上露出羞愧之色。 “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让属下走,语气倒是很好。” “那就没事,你别多想。”容疏宽慰他道,“你去宫外等着大人,把这件事情也告诉他,然后就留在他身旁。” 她们今日也不出门,就在家里。 徐云领命而去。 容疏睡了一觉,但是没有睡得很踏实。 晚上,她做了一桌子菜,等卫宴回来,却迟迟没有等到他。 容疏和左慈开玩笑道:“我年纪轻轻,就过上了等男人回家的日子。” 关键是,还等不到。 左慈笑道:“许是外面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大人。大人很不容易……” 卫宴是真的难。 走到今日,除了王瑾给了他一些指引外,再也没什么人在仕途上给他帮忙。 而王瑾那个人,谨小慎微,是不会授人以柄,帮他跑官要官的。 正说话间,阿斗忽然对着外面“汪汪”起来。 “这是回来了。”容疏笑着站起身来。 左慈也准备退下。 ——卫宴回来,她们都很自觉地退下,给他最大的方便。仟韆仦哾 成亲没有多久的小夫妻,在一起的时候恨不能好成一个人。 然而等她们听清楚脚步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猜错了。 不是卫宴的脚步声,而是徐云。 “夫人!”徐云声音疲惫又郁闷,“大人今晚不回来了。” “衙门很忙吗?”容疏问,然后看看桌上的菜,想着找个食盒给卫宴带过去吃。 衙门也有厨房,让厨娘热一热就行。 “还行。”徐云含糊其辞。 他已经得了卫宴叮嘱,让他闭嘴。 卫宴倒不是想瞒着容疏,只是不想容疏今晚睡不着,想等明日回来再告诉她。 卫宴经常有忙的时候,有时候皇上一句话,下面的人就得跑断腿。 容疏没有多问,只道:“你稍等片刻,今晚我做了大人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还炸了小河虾,你带给他吃。记得,这小河虾要热时酥脆才好吃,吩咐厨娘重新过一遍油……我做得很多,你和昭苏跟着吃也够了,都给你们带上……” “这,不用了,不用了。”徐云连忙道。 容疏还以为他在谦让,笑道:“你快别装了,大人跟我说,每次你抢他的菜最多。” “不是,属下的意思是,别带了。” “嗯?” “都,都吃过饭了!”徐云灵机一动道。 容疏:“那就留着晚上饿了吃。你们是不是又得忙整晚?” “不用,不用那么晚。” “既然不用那么晚,大人为什么不回来?”容疏道,“总不能,他在别处还有个家吧。” 徐云大概不知道,他每次撒谎的时候,就结巴。 容疏刚才本来没多想,但是听出了徐云在撒谎,心中生疑,所以故意这般说。 徐云这可吓坏了,连连摆手:“那不会,那绝对不会。” “说吧,”容疏道,“到底怎么回事?” 总归不是好事,否则卫宴不会瞒着她。 徐云直叹气:“夫人,您那么聪明做什么?恐怕我屁股得开花。” 听他这般说,容疏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还有心说笑,那就好。 容疏笑骂道:“快手,我这心都被你吓得要跳出来了。再卖关子,我就让大人多赏你几板子。” 徐云咬了咬嘴唇,“罢了罢了,反正今天明天,早晚都得知道。” “小云哥,你倒是快说啊,我都着急了。”月儿跺脚催促道。 徐云苦笑,看看几人,缓缓开口:“国师圆寂了。” “什么?”容疏一下子就睁大眼睛,只觉脑子“嗡”地一声。 国师死了? 他怎么会死呢? 明明她把人给救回来了啊! 第355章 谁是凶手? 容疏不敢置信地跟徐云反复确认。 “……确实是圆寂了,属下也不敢相信。”徐云也十分感慨,“吐血而亡,文凤说,还是中毒身亡。” 容疏喃喃地道:“那怎么会呢?” 她对自己的医术有数。 能救回来和救不回来,她还是能区分清楚的。 “夫人,不见得是您没把人救回来,”徐云道,“或许是那下毒的贼人胆子太大,又重新折返回去再次下毒。” 容疏蹙眉。 她觉得不应该。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说不出的诡异,总觉得哪里很违和。 “事关国师,皇上震怒,所以大人今天怕是不能回家了。”徐云道。 带饭不是不可以,但是大鱼大肉肯定就不合适了。 “您放心,寺里有素斋。”徐云拱拱手道。 “嗯,你快去忙吧。”容疏道,“跟大人说,不用牵挂家里,盯着他要吃饭。” 徐云领命而去。 容疏失眠了。 她睡不着,干脆起身点灯,拿着笔在纸上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点都列了出来,然后尝试思维发散,进行联系。 皇上倚重国师,对他颇为信赖。 因此,在大相国寺,国师是一种近乎信仰的存在,地位远在方丈之上。 对此,方丈怎么想? 是与有荣焉,还是心中嫉恨? 国师德高望重,在寺里应该说一不二,为什么他要让小和尚受戒,都半途而废? 谁给他的压力? 屡次出现在大相国寺的秦王妃和秦王府车驾,到底只是寻常的求神拜佛,还是和国师有所牵扯? 当年,国师看穿了自己亲娘是“祸水”,因此皇上对亲娘深恶痛绝,也落井下石。 那秦王妃嫁给秦王,是不是也得到了国师的肯定? 秦王是不是恨国师,而秦王妃则该感谢国师? 国师还收秦王妃的侄子为徒。 感觉从方方面面来说,国师和秦王妃的关系应该都不错。 这俩人…… 容疏忽然想得有点多。 然而转念再想,国师的年纪,做秦王妃的父亲都嫌老,那都得是三十多岁“老来得女”,而且秦王妃深爱秦王……所以她的猜测应该不合理。 阿弥陀佛,大师见谅,不该用这么龌龊的想法去想得道高僧。 谁和国师有利益之争,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谁有作案动机? 从这个角度考虑的话,是不是得查一下,最近皇上有没有找国师做什么,其中牵扯到了哪些人的利益…… 容疏把所有能想到的都列出来了,然而整理了大半个晚上,依然毫无头绪。 最后,她困到头疼,实在熬不住,才爬到床上睡了一觉。 因为心里有事,所以她也没睡好,早早就醒了。 左慈看见书桌那些纸张的涂画,再看看容疏眼底的青黑,心里就有数了。 她取了鸡蛋给容疏敷眼睛,又道:“夫人,您尽力了。有时候,治得好病,治不了命,尽力就行了。” 容疏点点头,忽然问她:“姑姑,或许有些冒昧,但是我还是想问您,您知道皇上对国师的态度吗?” 左慈平静地道:“这没有什么冒昧的。据奴婢所知,皇上对国师,很是信任和器重。” 她和皇上在一起的时候,也会闹别扭。 她会对未来生出许多惶恐不安,今日觉得情深义重,明日又悲苦无望。 皇上带她见过国师。 他的本意,应该是让国师安慰自己。 可是国师见了左慈之后,不发一言。 皇上当时很生气,虽然他没说,但是左慈就是知道,他生气了。 回去之后,皇上发了脾气,和她抱怨,骂“早晚要砍了那老秃驴”。 然而很快,皇上就自我和解了。 他还跟左慈说:“是朕不该问国师男女之事。他只是回避,并不是觉得你我将来会如何。” 皇上讲了当初国师如何帮他。 容疏忍不住想,那难道现在,国师决定帮别人了,所以受到了来自皇上的压力? “奴婢觉得……”左慈轻声道,“皇上就算对国师有所不满,最多也只会敲打一二。皇上并非暴君;相反,他很有容人之量。” 包括对她。 换成其他人,九五之尊,如何能容忍她的任性妄为? 大概,她也不会深爱。 深爱的时候,看他被朝臣,被皇子,被各种人气得浑身发抖的时候,她也会想,这些人在欺负皇上。 倘若他是个昏君,他们敢吗? 虽然对这段感情有过怨,对他有过恨,但是左慈不能昧着良心说,皇上是个坏人。 皇上待人宽厚,否则卫宴这种罪臣之后,怎么还会有机会? 甚至,命都没有了。 “……皇上认为,国师对他有大恩,所以除非国师参与谋反,否则皇上不会对他痛下杀手的。” 关于皇上是什么人,容疏相信左慈的说法。 “那会不会,”她若有所思地道,“国师就参与谋反了呢?” 左慈愣住。 这个角度,她就没考虑过了。 只是如今,想谋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不敢说在皇上治下已经四海升平,但是国富民安,是这百年以来最好的时候了。 容疏又开始头疼,摆摆手道:“等着大人的消息吧。” “嗯。” 容疏没睡好,胃口也不好,只喝了小半碗粥,还是因为今日的腌小黄瓜格外甜脆。 吃过饭,她决定去医馆。 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快了。 结果还没出门,家里就来人了。 看着许久未见的文夕,容疏惊讶道:“你,是不是还长高了?” 一般女孩子,到了这个年龄,身高已经不再长了。 可是文夕却比之前明显高了一截。 这个姑娘,没什么心眼,有点直,更准确地说,是愣。 “就是长高了。”文夕提起自己的裙子,指着短了半截的裤子道,“去年的衣裳都短了这么多呢!” 容疏被她的举动惊到,她们,有这么熟吗? 这姑娘,之前见到卫宴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现在还惦记吗? “文姑娘,你找我有事吗?”容疏问。 “没什么事儿,就是卫大人让我来一趟。”文夕道,“您住这里,可真不好找。” 第356章 他杀还是自杀? “……我以为您住在高门大院里,打听来了之后都不敢相信,在门口徘徊了好久才敢敲门……” 见文夕打开了话匣子,容疏忙把话题拉回来:“卫大人让你找我做什么?” 这个姑娘,一看就是个缺心眼的。 “哦对,”文夕拍了拍脑袋道,“卫大人说,您问什么,让我回答什么。” 容疏:???qqxδnew.net 左慈提醒道:“是不是文姑娘,昨晚也在大相国寺,对那边的情况比较了解?” “是这么回事。”文夕道。 容疏哭笑不得。 “夫人,给我口吃的行吗?”文夕摸了摸肚子道,“昨晚被卫大人提去之后,一直没吃东西。” “他也没吃?” “都忙着呢,都没吃。”文夕苦哈哈地道,“我饿得都想偷点贡品吃了。” 月儿出去给她取了一碟包子。 文夕一边大口吃一边道:“夫人,您问。” 容疏想了想后道:“你娘说,国师确实是中毒吗?” “是。” 文夕跟着亲娘做仵作是专业的,详细给容疏描述了国师的死状,并且笃定地道:“肯定是死于中毒。” “那现场还有其他线索吗?” “有。”文夕腮帮子鼓鼓囊囊,说话也有些含糊。 ——这大肉包子,太香了,她可以吃八个! “国师留下了遗书。” 容疏怔住。 遗书? 国师推算出来了,他难逃此劫? “遗书里说什么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文夕道,“反正卫大人的脸色挺难看的,应该很棘手。他们都还在查呢!锦衣卫好多人都在,鞋印都不放过……我跟着卫大人,学了不少东西呢!” 说着,她又感慨道:“夫人真是好福气啊。卫大人丰神俊朗,又聪明能干……” 看着她心生向往的样子,容疏不动声色地道:“那你想跟着大人?” “那不行,我娘会打死我的。”文夕道。 “你自己想?” 文夕有些迷茫,狠狠咬了一口包子,“我也不知道。我娘光知道催我嫁人,怕我嫁不出去,可是她也不告诉到底嫁给谁,甚至不告诉我,该嫁个什么样的人。” 果真是一团浆糊…… 容疏道;“属于你的姻缘早晚会来的,不用苦恼,我嫁人也很晚了。” “这话您能不能跟我娘说说?”文夕直叹气,“我现在都不愿意在家里待,出门看见个略平头正脸的男人,都想问问人家有没有娶亲。” 容疏:“……” 卫宴是怕她心情不好,所以让这活宝来逗她笑的吗? 文夕一口气吃了六个大包子,看得容疏惊掉了眼珠子。 这家伙,吃完饭就想跑。 “夫人,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去街上遛遛。” “给自己找相公去吗?”容疏忍俊不禁。 “万一能行呢?”文夕道,“世上无难事,除非我死了。” 容疏:“……” “不死就得嫁人。” 容疏心道,你可以考虑嫁个死人,从此过上没有男人又不被说的幸福日子。 文夕走之前,还问容疏讨了六个包子,说是这样今天就不用吃别的了。 她走之后,容疏和左慈道:“我看她不好嫁,一般人家真养不起。养得起的,又得挑她这心直口快的毛病。” 左慈则道:“奴婢起先以为这姑娘扮猪吃老虎,后来发现……” 她真的是猪,容疏默默补充道。 “……挺好的。”左慈如是道。 最起码没有什么危险。 月儿则道:“文姑娘有一技之长,自己能养活自己,嫁不嫁的,也没那么重要。” 感慨几句,她们又把话题转回到了圆寂的国师身上。 左慈抿了抿唇,缓缓开口道:“夫人,奴婢觉得国师之死,有些问题。” “嗯?说来听听。” “倘若国师是自己想不开,那第一次,为什么他不留下遗书?”左慈道,“等被您救了之后,又留下遗书,这就很奇怪。” 容疏点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难道,他是被人胁迫写下遗书的?” 可是文夕刚才来说了,国师走得很安详,屋里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没有外人强行进入的痕迹。 容疏想着,等卫宴回来,仔细问问,是不是所有外人的痕迹,包括她曾经进入的痕迹都被抹掉了。 那就很可能,是国师虽然死,也还想包庇杀人凶手。 她甚至脑补出了狗血的旁白——你要我死,那我就死;哪怕我死,我也要保护你。 可是这样的想法,似乎又有些亵渎国师了。 那封遗书里,都写了什么? 小和尚怎么办? 国师死后,大和尚会继承他的衣钵吗? 容疏觉得,大和尚那懂点什么,故弄玄虚的样子,很适合做国师。 而且,他貌似,也真有两把刷子。 就是可怜了小和尚,他没了师父,以后在大相国寺的处境会如何?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间无净土。 小和尚说过,师父不允许他离开大相国寺;那国师离世之前,对小和尚的将来,有安排了吗? 容疏想不明白,就还是去了医馆。 等到下午的时候,徐云竟然来医馆喊她,说是卫宴回府,在等她回去。 这就回来了? 医馆里已经没有患者候诊,容疏就关了门回家。 卫宴正在吃包子。 “热了吗?”容疏问。 “没热,饿了。”卫宴把最后一个包子吃完,“现在天没那么凉,不用热。” 容疏:“……” 她看到卫宴身上竟然换上了居家的衣裳,便问:“不用出去了?” “不用了。”卫宴端着自己的茶杯走到榻上,和容疏相对而坐,“事情了结了。” “凶手查到了?” “没有凶手,国师是自我了断的。” “那怎么会?” 卫宴告诉容疏,国师留下了一封很长很长的遗书。 他应该是写遗书之初就服了毒,写完遗书后人不在了。 遗书里有对皇上的告别和交代,有对寺庙日后的规划,还有对弟子们的叮嘱和吩咐…… “……而且笔迹沉稳,思路清晰,是很平静的告别。”卫宴如是道。 容疏:“所以,就这样了?” 卫宴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皇上盖棺定论,那也没必要去翻案。 毕竟,他也很忙,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第357章 卫宴危机 国师死后,大和尚果然接替了他,被皇上封为国师。 但是据说大和尚坚辞不受,皇上派秦王“三顾茅庐”,这才把人给说动。 个中内情,外人就不知道了。 至于小和尚,现在跟在大和尚身边,他的生活,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除了国师离世,让他很伤心。 容疏去看了他一次,陪着他坐在台阶上说了半晌的话,然后给了他好多糖和点心。 小和尚说,要把糖和点心给师父送一份去。 国师圆寂,火葬得了舍利子。 他原来的遗言是不设供奉,但是皇上却不舍,令人把国师舍利暂时供奉起来,然后在大相国寺兴建七层宝塔,再好好供奉。 容疏陪着小和尚一起去给国师上了香。 “女施主,你是个好人。”小和尚道,“像秦王妃一样好。” 容疏一愣,随即道:“为什么这么说?” “她也来给我师父上香了,还给我带了好吃的。不过,没有你的糖好吃。”小和尚憨憨地道。 容疏摸摸他的头:“你若是喜欢,我会经常给你带。但是在秦王妃面前,不能那样说,知道吗?” “知道了。”小和尚乖巧地点点头。 他坐在蒲团上,仰头看着装舍利子的金塔,喃喃地道:“师父,你也喜欢女施主做的点心和糖果,是不是?” 回答他的,只有呜呜的风声。 容疏心里有些酸涩。 还好,小和尚还不能完全明白生老病死之苦。 但是他却永远见不到师父了。 希望以后他能够被大和尚好好对待。 至于国师的死因……希望时间能给出答案。 倘若真有真凶,希望真凶早日伏法。 虽然卫宴没有提过锦衣卫的事情,但是容疏隐约感觉到,他最近压力很大。 他应该还在调查常友谅的事情。 容疏以为这正如卫宴过去无数次夜以继日忙碌的案子一样,或许惊心动魄,或许令人疲倦,但是最终都能水落石出。 但是事实证明,这是他们的劫。 卫宴是深夜回家的。 那时候,容疏已经睡了一觉,穿着寝衣起床喝水,然后阿斗就摇着尾巴迎出去。 她知道,卫宴回来了。 “大胆贼人,竟敢夜闯我闺房。”容疏笑骂道。 可是卫宴进来,行色匆匆,面容严肃。 容疏的笑容僵在脸上,上前道:“渐离,怎么了?” “阿疏,出事了。” “不着急,你慢慢说,我听着。”容疏下意识紧紧握住他的手。 她或许没有多大能量,未必能帮上他,但是她始终和他并肩而立。 “常友谅死了。”卫宴道。 容疏很快意识到,这是个大雷。 常友谅最近一直羁押在锦衣卫诏狱里。 他死在卫宴的眼皮底下,卫宴要对此负责。 而卫宴,还在等他的名单,那份可能会对整个朝廷的格局产生重大影响的卖官鬻爵的名单。 现在,等不到了。 皇上也等不到了。 卫宴最起码,也是个失职之罪。 容疏觉得,最近是不是哪里不对劲,为什么感觉总死人。 生活从岁月静好,一下变得血雨腥风。 然而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沮丧于事无补。 “那我们需要怎么弥补?”容疏拉着卫宴坐下,“最坏的结局是什么?咱们需要找人疏通关系吗?秦王?燕王?义父?颍川伯府?战王爷?武顺侯?还是找叶夫人走太后的门路?” 这时候,也不管好人坏人,能帮忙脱身的,容疏都飞快地在脑子过了一遍。 其实她怕死的。 她和卫宴生活幸福,好日子还没过够。 但是只要人能活着,那什么都不怕。 卫宴看她焦急又沉着的模样,心里的苦涩仿佛被稀释了。 他带着容疏一起在床边坐下,细细和她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他手下有人叛变,给常友谅送了毒药。 常友谅服毒自尽。 而那个叛变的手下,也自我了断。 “……虽然在查,但是怕是已经等不到结果。”卫宴道,“皇上会十分生气。” 皇上很重视这个案子。 偏偏就是这个案子出了纰漏。 “阿疏,是我疏忽了。”卫宴沉声道,“皇上怎么处置都是应该的。但是你放心,到不了要我性命的地步。” 他并非和常友谅合伙串谋,所以皇上即使恼怒,估计最坏把他革职。 “那就行。”容疏松了一口气,“除了生死,没有大事。你被革职,我养你!” 又不是养不起。 她还有丰厚的嫁妆呢! 而且她也能赚钱。 “我那么能吃……”卫宴逗她。 “放心,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容疏豪气万丈地道,“到时候,谁谁都不伺候了,专门回家伺候我!” 卫宴在她腰间轻掐一把,“到时候让你爬不起来?” 容疏:“……” “不逗你了。”卫宴道。 他本来心情是很沉重,觉得对不起容疏,连累她要受人白眼。 没想到,容疏比他想象得更豁达乐观。 “我也不逗你了。来,咱们俩说点正经的,分析一下这件事情。”容疏也道。 “好。” “背叛你的人,是你曾经很信赖的人,对不对?” 这种要犯,如果不是十分信赖,卫宴不会让人参与看守。 卫宴点头,眸色复杂:“我听说他母亲重病,花了很多钱……” 容疏睁大眼睛:“那为什么不来找我?她不知道,我是大夫吗?” 卫宴垂眸:“他大概觉得众人对你医术的夸赞,是因为恭维我。也可能因为,他不信大夫,他把大把的银子花在神婆身上。” 容疏:“……” 不管这么说,这个人是为了钱,为了救母亲的命,所以选择背叛卫宴。 这真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大概,我还能安慰你一下,”容疏苦笑,“他有苦衷,并不是真的想要背叛你,而是走投无路,所以你看人的眼光,没有问题。” 毕竟卫宴,忙得连她这个新婚不久的媳妇都得被冷落,很难抽出时间去关心每一个下属。 “你的人,忠诚度都很高,等闲别人也很难接近。”容疏继续道,“所以,能找到他的人,你说,会不会是义父?” 锦衣卫这些人,对王瑾都很敬重。 王瑾和卫宴的这些心腹,应该也都熟悉,说得上话。 第358章 指点迷津 卫宴也有这种怀疑。 因此他心情更加沉重。 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内心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终于还是送到了面前。 最了解他的人,想要伤害他,最容易。 他的软肋在哪里,王瑾应该比其他人都更清楚。 撇开这次的事情不说,卫宴还担心他会把矛头对准容疏。 容疏听了他的担忧,语气轻松道:“我是第一个怀疑他的,不会掉以轻心。” 眼下卫宴自己面临着最深的危机,真的没有必要再牵挂她。 幸亏两个人还没有生孩子,否则现在更担忧。 “好了,不想那么多。”容疏伸手抚平卫宴紧皱的眉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什么咱们就面对什么。” 卫宴看着她,目光动容。 容疏面带微笑,烛光给她姣好的面容镀上一层温柔的光芒,连带着笑容都温暖起来。 她黑亮的眼神,乐观坚韧。 在余生的回忆之中,卫宴无数次想起这个夜晚。 这是他在皇上身边站稳以来经历的最大危机。 然而容疏的豁达从容,让他知道了,什么是女人的韧性。 如水一般,遇冷则冰,遇暖则融,一路奔腾而去,是不可抵挡的生命热情。 卫宴把容疏揽在怀中,狠狠地,用力地抱住她,想把她融到自己的骨血之中,永远不分开。 “娘那边,”容疏“不解风情”,还沉浸在自己对这件事情的思考应对中,“你放心,我会兜住,不让她担心。” “好。”卫宴亲了亲她头顶。 “我觉得不管是不是义父,对方下手,还算有所保留,”容疏继续道,“不是置你于死地,更像是给你个教训。” 卫宴没有徇私枉法,最多就是工作疏忽,皇上多半小惩大诫,降职已经算是很严重的后果。 “你说,会不会是打你一棒子,再给你个甜枣?” “都可能。”卫宴道。 事到如今,正如容疏所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其实卫宴并不畏惧。 虽然之前仕途算是顺风顺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但是卫宴对于困难早有准备,并不慌。 他心里最难过的是,觉得拖累了容疏,让她担心。 他没有给容疏幸福安宁的日子,这么快就把她一起带入了困境。 然而容疏的态度,让他心里的巨石瞬时荡然无存。 她不仅没有让他牵挂,还替他出谋划策。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皇上现在还在气头上,明日散朝之后让我留下。”卫宴道,“到时候应该就知道结果了。” “或许会让你戴罪立功,查明真相呢。”容疏道,“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睡不睡?” “睡。” “睡觉还是睡我?”容疏下巴扬起,伸出食指勾住卫宴的下巴,目光里带着挑逗。 “反了你了。” 卫宴把人扑倒在床上,大振夫纲。 所有心意相通的爱意,变成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 所有的阴谋诡谲被挡在晃动的帷帐之外,烛芯发出轻微的爆裂声,一室春情。 第二天,容疏早早起床,给卫宴做了早餐,目送他去上朝。 “回去睡一觉,没事。”卫宴替她拢了拢斗篷,“我去了。” “嗯。”容疏目送他离开。 她哪里有什么睡意? 为了避免自己在家胡思乱想,她吃过饭,带着左慈和月儿去了战王府。 战大爷刚从外面遛鸟回来,见了容疏高兴地道:“总算想起来看我这个老家伙了,还以为你就知道跟卫小子你侬我侬呢!” 容疏笑道:“那哪里能?时时惦记着您呢!前几日不才让月儿给您送了下酒菜来?” “那倒是,快来看,我得的这宝贝。”战大爷指着鸟笼中的鹦鹉道,“会说话的。” “是吗?”容疏也觉得有些新奇。 “不信你试试。”战大爷骄傲地道,“我的巧姐,什么都会说。” “来,喊我卫夫人。”容疏笑嘻嘻地伸手逗着红嘴鹦哥道。 战大爷瞪了她一眼骂道:“看你那点出息!就怕别人不知道你嫁给卫宴了,是不是?” “没错,我们街上的猫猫狗狗我都通知到了,现在来通知您的鸟儿。” “你这脸皮,是这个……”战大爷竖起了大拇指。 可是鹦鹉根本没搭理容疏。 “肯定是你刚才声音小,它没听着,你再说一遍。”战大爷道。 容疏又重复一遍,“来,喊我卫夫人。” “来,喊我卫夫人!”那鹦鹉突然开窍一般,哇哇大叫起来,听语气,还挺不耐烦。 容疏哑然失笑:“我才是卫夫人!” 鹦鹉道:“我才是卫夫人。” “真是只傻鸟。” “真是只傻鸟。” 容疏:“我傻!” 鹦鹉:“你傻!” 容疏:我靠! 这鸟成精了吧。 战大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胡子都跟着一颤一颤的,“总算找到你克星了。” 沈独从里面走出来,笑道:“祖父,怎么不让妹妹进府里说话?” 战大爷乐呵呵地道:“你这妹妹,今日是栽在我巧姐这里了。哈哈哈,没白费我五百两银子!” 容疏:五百两? 果然,钱多任性。 “您把五百两银子给我,让我说啥,我保证说得比它好听。”容疏嘟囔道,跟着两人一起往里走。 坐定说笑了片刻,她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眼下倒是也没有什么要求您的,就是我这心里忐忑不安,想问问您怎么看?” “我怎么看?睁着眼睛看呗。”战大爷不以为然地道,“多大点事情?” 容疏:“嗯?” “只要干活就会犯错,不干活的人永远不会犯错。”战大爷道,“皇上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天没有塌下来……” 容疏听了他的话,被深深安慰到了。 “还得是您,”她恭维道,“您是老臣,了解皇上的想法。” “那是,”战大爷得意道,“最多卫宴失职,被打一顿板子,降几级而已。” 容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啥? 还要打板子? 这哪里行啊! 战大爷:哪里不行了! 卫宴是武将,在营卫里当差,挨板子怎么了? 第359章 姜少白vs古灵精怪少女(一) 容疏:不行,心疼! 降职就降职,一撸到底也就那么回事。 可是打人板子,这……让人多心疼;而且卫宴不要面子的嘛! “那您能不能给求求情?” 战大爷瞪了她一眼:“多大的事情,还得我出面?” 这是浪费知道吗? “我在皇上那里的面子也是有限的,得用在刀刃上!”战大爷生气道,“你不用天天把个男人看成眼珠子似的!” 他会生气,因为他孙子没有! 因为他就差那么一步,就把容疏拐成自己孙媳妇。 那容疏好好对待的,就该是沈独了。 战大爷心里这个遗憾啊。 容疏:“我错了我错了,打吧打吧……您说,能不能有人使坏,故意用大力气打他啊!这用不用找找人?” 战大爷让她赶紧走。 容疏笑嘻嘻:“这好容易有个傻子被我糊弄住了,我可不得上心点?” 沈独听着两人说话,嘴角露出笑来。 沈大爷见状又说他:“你傻笑什么?看见了没?将来找个媳妇,别的我不挑,什么好不好看,家境如何,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得像这样,一心一意对你好的!” 沈独脸红。 容疏当即道:“我给大哥看着呢!谁家姑娘性情好,我保证给大哥拐来。” “我信了你的鬼话才怪。”战大爷笑骂道。 总之,战大爷觉得,卫宴这个事,屁都算不上。 容疏得到了想要的安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战大爷话锋一转,面上有些严肃,“身边有别人的钉子,那不行。你回去告诉卫宴,让他把身边的人好好清理一遍,不能心慈手软。” 容疏郑重点头。 宁可错过,也不能把有危险的人放在身边。 “放心吧,都是小事。”战大爷又去逗弄他的宝贝鹦鹉去,哼着小曲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年轻人,总得经历点风雨。” 容疏小声嘟囔:“那也不能是暴风骤雨。和风细雨行不行?” 气得战大爷鼻子又歪了。 都说“惯子如杀子”,不能娇惯孩子,怎么就没人教育容疏,不能娇惯男人。 这都得捧上天吗? 战大爷又看了一眼在旁边傻笑的孙子,心塞塞。 “我虽不能去找皇上,但是好歹也认识几个人,回头打个招呼,让人照应卫小子一二。”最后,他没好气地道。 沈独身体不好。说句难听的,能好好活到寿终正寝,战大爷已经阿弥陀佛了。 所以他当年的那些关系,不能交给沈独。 卫宴和姜昭,这两个小子都可圈可点。 卫宴年少成名,却难得的稳重,城府又深,又知恩图报,可以扶持。 姜昭是被家里养得太好,但是经历一些事情,也能成长起来。 战大爷是打算看这两人几年,然后逐步把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他们。 他们日后,也能照顾沈独一二。 为子孙计,哪个不是操碎了心?却偏也心甘情愿。 与此同时,姜少白却一个人走在路上,不时停下来咳嗽几声。 他近日来好像染了风寒,鼻塞咳嗽,吃了不少药,却总也不见好。 昨日上朝多咳嗽了两声,就被人攻讦殿前失仪,气得恩师高无忌站出来护他,一顿狂喷。 虽说没吃亏,但是也犯不着用这样的小事烦皇上。 所以今日,姜少白就告假了,打算去医馆看看。 府里总用的大夫,开的药都不好用,所以得试试外面的大夫。 正走着,他忽然见到上次那小贼。 小女贼正捧着窝丝糖,一边吃一边掉渣,一路还左顾右盼看热闹。 姜少白有洁癖,见状眉头简直拧成川字。 姑娘家家的,怎么那么邋遢不讲究! 当街吃东西不说,她还走一路掉一路渣渣,她今日穿的绿色掐腰绣花小袄都被弄脏了。 嗯,都被前襟接住了。 本来也该是个窈窕淑女,偏偏做贼,还做个邋遢的贼,简直让姜少白见了就想爆炸。 小贼没有注意到他,还在津津有味地吃着糖,看着周围的热闹。 姜少白想,肯定是在找人下手。 他不动声色地往前走,打算亲自拿下这个小贼。 姜少白虽然是文官,科举出身,但是君子六艺,样样不差,身手不错——至少拿下个女贼没问题。 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正一心一意盯着女贼往前走,忽然斜里出现一个小孩,撞到他怀里。 姜少白闷哼一声,而小孩直接“哇哇”哭了起来。 姜少白有些忙乱。 他不会应对孩子。 所以小时候那么多侄子侄女里,他就喜欢姜少白这“呆头鹅”,因为不用人哄。 “你别哭了,我给你买糖吃。”姜少白脸色通红地道。 刚才确实是他不对,忙着抓贼,没有看路。 小孩约莫七八岁,穿着破烂,却还挺懂事,哭了几声后道:“没事了,我娘还在家里等我吃饭。” 说完,小孩竟然擦擦眼泪,飞快地跑了。 姜少白急着抓小女贼,所以也没多想。 没想到,那小贼竟然撒丫子就跑。 “站住,小贼,你给我站住!” 姜少白愣了。 这是什么? 贼喊捉贼? 那小贼,分明在对着自己喊。 好家伙,给他来这一套,非得把她抓到大牢里,让她知道厉害不可! 姜少白正摩拳擦掌,却见小贼转了一个弯,往别的方向跑了。 原来是在故弄玄虚? 肯定是见了自己又想跑,门都没有。 姜少白直接追了过去。 追了两条街之后,他才发现,小贼原来抓了之前被他撞到的孩子。 “把钱袋交出来!”那小贼喊道。 她脸上有薄薄的汗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黑亮黑亮,一身正气的模样。 呸,一身正气和这个女贼有什么关系? 她正在打劫小孩呢! 小孩看了看她,没有很害怕,还笑嘻嘻地想要蒙混过关,“漂亮姐姐,你在说什么呀!” 女子一巴掌拍在小孩头上:“赶紧给我拿出来!” 姜少白见状怒道:“竟然当街欺负孩子。” 女子回头,看了姜少白一眼,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怎么是你?” 姜少白觉得自己身高三丈,怒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女子满脸嫌弃:“你有病吧!” 姜少白:还真有点,但是不重,不影响拿下你这个小贼。 第360章 姜少白vs古灵精怪少女(二) 小孩见两人说话,脚底抹油,溜了! “喂,给我站住!”女子大喊道,竟然弯腰脱下一只鞋冲小孩砸过去。 可惜,准头不咋样,没打着。 女子气得哇哇大叫,单脚蹦着要去找鞋。 姜少白见她要跑,上前拉住她的袖子,“你给我站住!” 女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真的,病得不轻!” 不抓贼,抓她干什么? 更何况,她在帮他啊! 大叔,你清醒清醒啊! 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 “你抢人钱袋,跟我去衙门。”姜少白怒道。 真是世风日下,长得还挺好的姑娘,就不学好! “我抢人钱袋?”女子怒了,“你看看你的钱袋!” 姜少白低头一看,自己的钱袋不翼而飞了! 他忽然明白过来。 刚才那孩子—— 这小贼—— 是在帮他追回钱袋?! 没想到,她还算是个义贼呢。 女子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把姜少白的手背拍得通红,语气更加嫌弃了。 “年纪大了,脑子不够用,少出门啊大叔!” 遇到这样自以为是的傻子,真是晦气! 也怪她,脸盲,不是特别帅的,她见一次肯定记不住。 姜少白虽然长得还行,但是太老了,所以也被记忆自动屏蔽。 直到刚才姜少白出声,她才想起来,两人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大叔? 行吧,他是大叔。 但是这个小贼,他也不想放过。 “你上次偷的东西呢?”姜少白问,“偷谁家的?” 女子柳眉倒竖,“你有病看大夫去,我给你介绍一家,那顺着这里往北走两条街,再往东走,就能看见个医馆,那里有全京城最好的大夫……” 她说的是容疏。 “对了,钱袋丢了也不要紧,大夫宅心仁厚,悲天悯人,格外照顾傻子!不用谢!” 女子噼里啪啦说完这一长串话,就要去取鞋。 姜少白:“……”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被人这么抢白过呢! “你等等,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姜少白可是有原则的。 两人拉拉扯扯间,不少人就围过来看。 女子气得要命,“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说清楚,上次你背的包袱,从哪里偷来的?” “我从我自己家拿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了?”女子气结,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男人。 而姜少白看她气得一颤一颤的胸……前的渣渣,抖了半天都没有完全抖落,别开视线。 真是逼死强迫症。 姜少白忽然想到,是啊,好像他确实没有证据。 按理说,他不会那么冲动,贸然行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女子,他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觉得她就是小贼。 说起来,也是很奇怪。 这时候,旁边有人道:“不管怎么说,得先让人家姑娘把鞋穿上再说吧。” 吃瓜群众表示,这男人看着斯斯文文,怎么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姜少白:“……你,去把鞋穿上再说!” 这时候有个小女孩帮忙把女子的鞋送过来。 女子谢过小女孩,又狠狠瞪了姜少白一眼道:“不看黄历,出门被狗咬!” “你骂谁是狗?” “狗咬吕洞宾,谁不知好歹我骂谁!”女子怒气冲冲地道。 真是瞎了他的狗眼,把自己当成贼! “也不知道谁嫁了你这种男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她恶狠狠地骂道,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出一口心里的恶气。 姜少白:“我没有娶妻。” “我就说,没有人瞎眼。”女子啐了他一口,“祝你永远打光棍!” “你!” 虽然姜少白不愿意娶妻,嫌麻烦,可是被人“祝福”打光棍,那他可就不乐意了。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愿意成为谈资,便道:“既然你问心无愧,那当时为何鬼鬼祟祟?” “关你屁事!” 我偷偷把我不喜欢的衣裳当了换零食吃,碍着你了? 那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她娘不给她足够的零花钱,怪百味观的薄荷梅子太好吃,又卖得那么贵,掏空了她的钱包。 姜少白道:“我乃是……” “我哥哥们都是锦衣卫。”女子叉腰,得意洋洋地打断姜少白的话。 管你是谁呢! 听见锦衣卫,还不屁滚尿流? 仗着锦衣卫为非作歹? 好,好,很好。 姜少白不动声色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倒要打听打听,谁是她的靠山。 女子眼珠滴溜溜地转,随后扬起下巴道:“我叫武朝,你叫什么?” “姜少白。” 人群中有人听过这个名字,顿时发出惊叹声。 “姜少白是不是,记住了!” 早知道,她就该叫武大朝,压他一头。 姜少白刚想问她更多的信息,就见到他的随从刘旭找来。 “大人,”刘旭匆匆上前,气喘吁吁地道,“小的总算找到您了,快回府,有圣旨。” 接旨? 姜少白不敢耽搁。 提前也不知道什么事情,皇上怎么会突然下旨呢? 女子松了一口气,这下好了,缠人鬼被人喊走了。 不过,他回去接旨? 没想到,这人还挺厉害的。 那也没事,反正她没有说自己真名。 “文姑娘,文姑娘……” 女子:“……” 她拔腿就往那嘴巴处跑去,做了个封嘴的手势,不让人再喊。 文姑娘? 姜少白愣了下,随即冷笑一声。 就知道,小贼没真话。 姓文,跟自己说姓武,她可真厉害。 姓文,跟锦衣卫有关,他记住了。 他回头去找卫宴要人,就不信找不到她。 “喊我干什么?”文夕抱怨道。 没错,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正是每天都被自己亲娘催婚的文夕。 来人道:“咱们锦衣卫押解的那个常友谅死了,喊你去验尸呢!” “啊?死了?”文夕惊讶道。 她和锦衣卫们混得很熟,自然听过这个案子。 没想到,案子还没有个结论,人死了。 “卫大人怎么办?会不会倒霉啊!”文夕道。 来人叹了口气:“倒霉肯定得倒霉,赶紧去帮忙,查清楚真相,让卫大人少受点折腾。” “行行行,那赶紧走!” 与此同时,姜少白也回去接旨,为的竟然,也是同一件事情。 第361章 姜少白vs古灵精怪少女(三) 文夕被母亲捶打过,不敢耽误正事,跟着人急匆匆地去了锦衣卫。 卫宴也在。 他背对着众人,负手而立,微微仰头,在看墙上的对联。 ——倚天照海花无数,高山流水心自知。 他的背影,有些萧索。 文夕没敢吭声,垂手站在门口,看看卫宴,又看看那对联。 很好,每个字都认识,合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只是,这些黑乎乎的字有什么好看的? 屋里还有其他锦衣卫,文凤可能在路上,还没来。 大家都跟着沉默,气氛压抑。 文夕有种想偷溜出去透透气的冲动。 干啥啊,也不说明白,让人摸不着头脑。 等? 等菜呢!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昭苏进来回禀道:“大人,姜大人到了。” 姜大人? 文夕想,怎么听起来有点熟悉? 想不起来。 无聊,想吃薄荷梅子了。 “请他进来。”卫宴这才转身,神色淡淡地道。 片刻后,姜少白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文夕本来在低头翻荷包,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说不定能翻出来一两颗梅子呢! 结果,她就闻到了熟悉的薄荷香气。 好家伙,竟然还有志同道合的。 是哪个哥哥? 快给她两颗! 文夕抬头,然后就正好撞进了姜少白的目光中。 “是你?”文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而姜少白,虽然惊讶,但是原本打算装作不认识的。 毕竟是公事,而且卫宴也在跟前,他不习惯在这样的场合说私事,更不习惯被人看穿心中所想。 但是文夕这愚蠢的样子,直接出卖了两人见过的事情。 姜少白感觉到了众人好奇的目光,装都没法装高冷了。 他说:“是我。” 这小女贼,竟然真的和锦衣卫有关。 难道是多次被抓来,戴罪立功,然后混成了自己人? 卫宴用人,还是有点出人预料的,姜少白之前就听说过几次。 没想到,文夕竟然叉腰哈哈大笑起来:“还说我是贼,原来你才是贼,大贼,坏贼,大坏贼!” 要是不犯错,好人能来锦衣卫吗? 所以,姜少白肯定不是贪赃就是枉法。 这种人才最可恶呢! 手握权利,不为百姓谋福利,却只想着自己,哼,上铡刀! 铡了他狗头! “呸呸呸,贼喊捉贼。” 众人:??? 卫宴知道文夕缺心眼,没搭理她,对姜少白拱拱手道:“想必姜大人已经接到圣旨,这件案子,我要避嫌,后续就有劳姜大人了。” 皇上的决定,是让姜少白来接手查常友谅暴毙这件事情。 至于卫宴,暂时被“放假”。 皇上这个决定,对卫宴来说是能期待的很好的结果了。 正如战大爷所说,皇上有容人之量。 如果确实证明卫宴是清白的,那应该不会有事。 卫宴是松了口气的。 皇上提名姜少白,也让他放心。 姜少白这个人,铁面无私,也有能力,否则不会三十出头,就已经爬到这个位置上。 姜少白拱手回礼,客气而疏离地道:“卫大人客气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我分内之责。” 他刚才接了圣旨,来的路上又问了一下,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明白了皇上的意图。 皇上想要他做成两件事情。 第一,找到常友谅之前提过的,手里有的那份参与卖官鬻爵的名单。 第二,查明到底是谁对常友谅下手,或者协助他自裁。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卫宴先发现,然后把常友谅给抓了。 如果他确实存了私心,想要常手中的那份名单,那他大可以私下勒索,没必要禀明皇上。 这些皇上也知道,所以他对卫宴的态度还算不错。 姜少白这个工作狂,对工作,从来不会抱怨。 而且,他确实也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夕一脸懵懂: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姓姜的,怎么进了锦衣卫还能这么横,莫不是属螃蟹的? 至于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就当她没说过吧。 “卫大人,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文夕弱弱地道。 她怕卫宴。 她在卫宴面前,就像老鼠看见猫,老实得不能再老实。 卫宴道:“你等等,一会儿你娘也会来。你和你娘一起协助姜大人办案。” 文凤需要文夕这个助手。 虽然文夕性情跳脱,但是她经常会灵光一现,发现别人没发现的盲点。 和实力相比,她的运气可能更好一些。 有人就是运气好,这也得服气。 卫宴比谁都希望真相水落石出,自然不遗余力地帮姜少白。 姜少白眯起眼睛看着文夕,故意道:“武朝姑娘,要如何帮助本官?” 武朝? 众人惊讶。 文夕看着姜少白那欠揍的模样,几乎要把银牙咬碎。 但是卫宴在面前,她不敢造次,只能磨着牙道:“姜大人年龄大耳背了,我叫文夕,我是仵作。” 感觉这狗屁男人,也和其他许多人一样,怀疑她一个女子,能不能做好仵作。 到时候她得狠狠怼回去。 怎么了?你娘不是女的?你不是女的生的?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姜少白竟然点点头道:“原来是个仵作娘子,倒是我失敬了。” 文夕一下不会了,脸涨得通红。 毕竟是来办差的,姜少白也没有和她纠缠,和卫宴交接了案子。 卫宴交接完,就换了便服,慢慢悠悠地去找容疏。qqxδnew.net ——难得现在闲下来,他可以多陪陪容疏,陪陪母亲,也算是祸福相倚。 而文夕,已经活在了姜少白的“淫威”下了。 她娘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未至,所以验尸的那些,都是她来交代。 好在姜少白公事公办的态度,没让她觉得多不舒服。 “……就这么多,行了吗?”她问。 她说的这些目前都是秘密,所以这会儿屋里就姜少白和她。 或许为了避嫌,姜少白的随从刘旭也在。 姜昭点点头:“我想起什么再问你。” “那我走了。”文夕高兴地道。 外面的空气都比这里面清新好吗? 她真是太讨厌和这个大叔在一起了,尤其碍于身份,不能自由自在怼人,不爽! 第362章 催婚的亲娘 “你在一旁候着。” 姜少白不是拿捏她,而是确实可能随时都会想起什么,需要问她。 文夕:“……”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看着她满脸不忿,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姜少白竟然幼稚地愉悦了。 “怎么,文夕姑娘有话要说?” 文夕心里这个气啊! ——混账东西,别有一天落在她手里,否则看她怎么奚落他! “没有。” “那我怎么看文姑娘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想吃薄荷梅子了。” 姜少白愣了下。 薄荷梅子? 那不是他喜欢的? 他刚才回家换衣裳,还揣了十几颗在荷包里。 现在,荷包正取代丢失的钱袋,挂在他腰间。 这是和他讨吃的? 果真是个小女孩。 姜少白解下荷包递给她。 文夕看他如此,反而不敢接了。 姓姜的如此好说话,感觉有陷阱。 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文夕,你在干什么!”文凤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十分严肃和不悦。 文夕:完了完了,亲娘来了。 她讷讷道:“娘——” 姜少白:??? 她娘来了? 是不是误会了,以为他们在私相授受? 这倒是误会了。 罢了,他年纪大,他来说吧。 可是没等他开口,就听文凤道:“姜大人给你荷包,你为什么不接?你爪子呢?是不是要我剁了!” 姜少白觉得自己也算见多识广,但是还是被这母女俩彪悍的风格弄得无所适从。 他手拿着荷包,收回来也不是,递出去也不是。 可怜的姜大人,没想到为数不多的犹豫用在了这里。 文夕一改之前的爽利,脸色通红,扭扭捏捏地道:“娘,事情不是您想那样的。您看他这年龄,做我爹都够了……” 您不能病急乱投医啊! 我是要找个俊俏的郎君,可是没说要找个俊俏的爹啊! 卧槽! 突然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被她娘催得这么紧,怎么就没想起来反鸡她娘呢? 娘啊,虽然你生孩子晚,但是您也还不到四十岁呢! 您要争争气,还能给我生个弟弟呢! 说不定,还是几个。 “娘,这是姜大人!”文夕兴奋地介绍道,“之前我都喊他大叔的,他在给我梅子吃,谢谢大叔!” 她恨不能立刻让自己变成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装出天真无邪的样子,给亲娘和姜少白做媒。 姜少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看她眼睛滴溜溜地转,就知道她没憋着什么好主意。 而文凤,也根本没想到,女儿竟然在编排自己。 她斥责道:“什么大叔?姜大人年少有为,比你大不了几岁。” 文夕:“……” 娘,您说这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他三十多,我十六七,我俩差几岁? 我俩差一辈人好吗? 文凤来了之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也知道姜少白尚未娶妻。 虽然年纪确实有点大。 但是年轻的姜少白,轮得到自己女儿吗? 当然,年纪大的,也轮不到。 文凤就没敢往那方面想。 但是当她走到门口,看到姜少白在给自己那个蠢猛的女儿递荷包的时候,她那个蠢猛的女儿,只剩下蠢了,猛荡然无存。 她竟然犹豫了。 她竟然没接。 文凤气得恨不能自己上前接过来,把荷包缝在女儿身上。 姜少白! 这是姜少白啊! 虽然她很想女儿找个好归宿,但是也不至于昏了头,什么男人都行。 但是这是姜少白! 对于文凤来说,这就是绝对的偶像,比卫宴还偶像那种。 作为一个仵作,提刑按察使司,那是她的终极梦想。仟韆仦哾 在没来京城之前,姜少白的名字对文凤来说,已经是如雷贯耳。 就恨自己这个女儿,天天就贪吃贪玩,一点儿正经精神头没有。 “娘,您弄错了,姜大人做我叔叔一点儿问题没有。他侄子,说不定比我还大呢!” 姜昭:是的,姐姐,不,婶子。 文凤的眼神像要吃了她一样。 然而转头对上姜少白,她却没有那么夸张了,行礼道:“小女顽劣,还请姜大人见谅。” 希望姜大人口味独特一些,持久一些。 姜少白淡淡道:“贪玩的小女孩罢了,说正事——” “是。” 文凤见他这般平静的态度,心里顿时又有些七上八下。 难道,她真的想多了? 而文夕,眼看着忙正事不知道忙到什么时候,她也没空去买梅子,怎么能让到嘴边的梅子飞了? 她说:“大人,我想讨一颗梅子醒醒脑。” 姜少白把荷包递给她。 这次,文夕接了。 她只倒出来一颗梅子塞进嘴里,心满意足地把荷包还给姜少白。 姜少白看她一脸满足的样子,莫名觉得也跟着满足起来。 喜欢薄荷梅子的人,其实不多的。 “再来几颗,给我少留几颗就行。”他说。 就当他误会她,给她的赔礼了。 “好嘞。” 这是个慷慨的大叔,文夕决定喜欢他一点点。 她倒出来四颗梅子,把剩下的连同荷包一起还给姜少白。 “娘,吃梅子。” 文凤拒绝了,嗔怪道:“你怎么不谢谢姜大人?” “谢谢大叔,嘿嘿。” 文凤:朽木不可雕也! 文夕一把把薄荷梅子都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老鼠,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更像老鼠了。 真是个没心没肺没烦恼的姑娘。 也真不错。 姜少白觉得自己的心情都跟着轻松起来,也拈了颗梅子放进嘴里。 酸甜又醒脑,真不错。 容疏的医馆,竟然还有人在外面排队。 卫宴觉得有些意外,但是也没打扰,就去对面的茶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看着容疏忙碌。 等到中午,见容疏还没有休息的意思,卫宴有些沉不住气,来到了医馆。 容疏见了他十分惊讶,忙起身喊他:“那……谁,你进来。你……病得重,我先给你看看。” 让人插队,怪不好意思的。 卫宴:“……” 他被容疏带到了医馆的小屋里。 一进屋,容疏就脱他的衣裳。 卫宴:??? “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被皇上打板子?” 别强撑了,心疼死她。 卫宴哭笑不得。 第363章 赋闲的日子 他解释了半天,容疏也不相信。 容疏到底脱了他衣裳,检查过了才放心。 “没事就好,把衣服穿上等我,饿了就先去隔壁买点包子吃,等我哈。” 容疏连忙跑了出去。 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她呢! 卫宴:就这? 所以,脱了他的衣裳之后就不用负责了? 他就说,容疏怎么变得这么豪放了。 原来是他想多了。 也是她,想多了。 见到容疏,和她说了话,即使是无关紧要,甚至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话,他也觉得,胸中那股难以言说的郁郁之气纾解了很多。 他穿好衣裳,没有出去,而是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坐在窗前默默地看着容疏忙碌。 容疏等半天也没见这人再出来,还以为他在里面睡着了,叮嘱月儿道:“去看看,还有没有里脊肉了。买块里脊,你都切好准备好东西,我忙完了给……做糖醋里脊吃。” 卫宴听了这话,糖醋里脊还没吃,心里已经是甜的了。 即使她那么忙,那么疲惫,也依然不忘了“娇惯”自己。 患者始终不见少,左慈便出去劝外面的患者,等下午再来。 就这样,容疏还又忙了半个时辰,总算有了喘息的时间。 其他的饭菜都是从酒楼叫的,她飞快地做了一个糖醋里脊,然后开饭。 卫宴自己承包了那盘糖醋里脊。 “皇上果然是个好人。”容疏给卫宴夹菜,高兴地道。 这是她能设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嗯,我可以在家多陪陪你,娘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卫宴笑道。 容疏想了想,“那就铺床叠被吧!” 这里面的暗示意味太强烈,卫宴挑眉笑道:“定然让娘子满意。” 容疏大笑。 卫宴又问她,“医馆里怎么这么多人?” 大家怎么都病了。 容疏道:“你没发现,来看病的多是老人和孩子吗?今年秋天来得格外早,一场大雨之后直接就冷了,所以不少人染了风寒。” 气温应该还能回升一点,但是这几日,确实有点太冷。 “而且我研制出来预防风寒的药,”容疏一脸求表扬的神情,骄傲得像个孩子,“供不应求,一副药,可以赚十五文,今天你猜买了多少副?三百多!” 一天赚了五两银子。 卫宴很给面子,不遗余力地夸赞:“一个月就能赚到我半年的俸禄了。” “对呀。”容疏道,“就算我们将来家财散尽,只要你牢牢抱住我大腿,天涯海角,只要有人的地方,我就能养活你!” 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 生病就得找大夫。 她在告诉卫宴,不要有压力。 接下来,卫宴每天把容疏送到医馆,或者在茶楼看着她,或者自己去河边钓鱼。 小鱼喂猫,大鱼喂容疏。 他们两个人时而在容疏这里住,时而回府里住。 在府里的时候,卫宴身边会围绕一群猫。qqxδnew.net 在他的耳濡目染下,容疏也能分清谁是谁。 某日容疏回府里,就见雍天纵和卫宴坐在水榭里说话,卫宴怀里抱着小八爷。 “不行,不同意。”卫宴态度强硬。 容疏还以为他们两个在说朝廷大事,比如站队那些事,就犹豫要不要上前。 卫宴见了她,招手示意她上前。 “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气呢!”雍天纵气呼呼地道。 他也看到了容疏,便委屈巴巴地告状:“嫂子,你来评评理,卫渐离这朋友,我还能不能要了。” 容疏笑道:“你们两个不是臭味相投,能做这么多年的朋友吗?” 她挨着卫宴坐下。 卫宴把自己的茶水推给她,“温的,正好。” 容疏端起茶杯浅抿一口。 雍天纵跳脚,“我就是看上了小六,想要借小六来给我家猫配个种,你怎么那么小气!” 小六是一只公猫,天生异瞳,在一群猫里,也是颜值巅峰。 原来两人竟然在争这件事情。 无聊不无聊啊…… “小六看不上你家那歪瓜裂枣。” “放屁!我家猫也不丑。再说,你不是小六,怎么知道小六不愿意?” “我就是知道,否则你让它同意。” 雍天纵:“……” 他好声好气地道:“你就借我呗,回头生出好看的猫,咱们俩一人一半。” “就你家那丑猫,和谁生都生不出来好看的猫。” 总而言之,不借。 卫宴表示,他的猫都是自由结合,不给别的猫配种。 最多可以让雍天纵把他家的猫带来,到时候和哪只猫看对眼就行。 当然,他觉得,自己养的猫,眼光都高,没有那么瞎的。 容疏无语。 这俩人,是闲出了新高度。 不过话说回来,卫宴暂时赋闲在家也就罢了,雍天纵为什么也这么闲? 他不是跟着燕王吗? 不知道是不是容疏的小人之心,她总觉得,雍天纵绕来绕去,最后的落脚点,可能还是要卫宴跟着燕王混。 两个人较劲的,其实是不是这件事情? “算了,不借了!”雍天纵气呼呼地道,“我就不信,京城里找不出比你家小六更好看的公猫。我们是母猫,我们要矜持!” 容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可没看出来他们哪里矜持了。 “嫂子,”雍天纵道,“我跟你求件事情呗。” 容疏痛快答应,“求吧,不过我不一定答应。” 求不求在你,答应不答应在我。 雍天纵:“……” 这夫妻俩,一对黑芝麻馅儿的汤圆。 “嫂子,过几天不是我生辰吗?”雍天纵厚着脸皮道,“我打算请我卫哥出去吃顿饭,行不行?” 容疏敏锐地抓住关键词问道:“出去是哪里?” 雍天纵:“……就包了一条船,吃吃喝喝,看看风景那种。” 包船? 呵呵,该不会是包了条花船吧。 就算不是花船,估计也是请了勾栏女子去吹拉弹唱。 京城公子哥过生辰,是流行这样,容疏听方素素提起过。 “那挺好的。”容疏不动声色地道,“到时候我跟着一起去开开眼界,你不会不欢迎吧。” 雍天纵:“……” 容疏一定是故意的。 卫宴皱眉骂道:“你跟着谁学这些的?” 第364章 卫宴被弹劾 怎么感觉雍天纵跟着学坏了? “王爷也去,所以不能太寒酸了。”雍天纵道。 燕王马上就要迎娶郑颖儿,身边还有容萱,竟然也去这种地方。 话说燕王和郑颖儿的婚事推迟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容萱从中兴风作浪。 反正容萱在,燕王府的日子,肯定很热闹。 卫宴对雍天纵的安排,对燕王都表示很嫌弃。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那种场合,乱糟糟的,燕王就不该去。 皇上要是知道,难道会觉得他这样做,很值得信赖? 燕王既然有意角逐那个位置,就该谨言慎行。 卫宴甚至想连燕王一起骂了。 不过他没有。 他只是把雍天纵骂了一顿。 “……你好好想想,到底谁给你提的这个建议。”卫宴严肃地道。 雍天纵不说。 “我也不是非要你告诉我,你自己心里有数。”卫宴道,“这种人,要么蠢要么坏。” 雍天纵笑嘻嘻地道:“人家就是跟我提了一句,还是我自己决定了。算了算了,你说得确实也有道理,那就不去了。咱们换个酒楼,好好喝一顿!” 卫宴这才勉强点头。 雍天纵看了一眼容疏,欲言又止。 “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不跟她讲,我也会跟她讲。”卫宴道,“要么你就直接连我也不告诉,要么你就直接说。” 雍天纵:“……也不是什么非得瞒着嫂子的事情。就,王公公提前给我送了生辰礼物。” 王瑾? 容疏竖起了耳朵。 王瑾之前和卫宴更亲近,现在却因为站队的事情,和雍天纵走近了? “渐离,你再考虑考虑吧。”雍天纵恳切地道,“他老人家在皇上身边那么多年,能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吗?你原本应该近水楼台先得月,却偏偏固执,恐怕会失去好机会……” 虽然他说得隐晦,但是卫宴和容疏都听明白了。 还是要争个从龙之功。 可是,真的就是燕王吗? 他们对王瑾,已经生出了怀疑。 卫宴不动声色地问道:“难道义父直接告诉你了?” “那倒是没有,但是……” “既然没有,那一切都是你自己的猜测。将来出了事,也是你,还有颍川伯府兜着。” 这一步,实在太冒进了! 卫宴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热衷于从龙之功。 而且,他们怎么就那么笃定自己押的是对的? “还是那句话,”卫宴摆了摆手,不让雍天纵说话,“我不争这份功,也劝你别争。我们各自说服不了对方,就走自己的路吧。” 他言尽于此,希望雍天纵好自为之。 朋友是朋友,各自要走的路不同,也不必勉强。 雍天纵叹了口气。 他是真心想要和卫宴并肩作战的。 但是人各有志,算了。 不过他很快打起精神,笑道:“那我们说好了,我生辰那日,包了酒楼,你要来。嫂子能准假吧!” 容疏笑道:“准假倒是可以,只是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我是河东狮,你要是弄些乱七八糟的,回头我可不愿意。” “放心放心。”雍天纵道,“其实就算到了花船上,我也只是找几个唱曲的朋友而已,不会有乱七八糟的那些。”qqxδnew.net 谁还不洁身自好呢? 容疏想到他的“特别癖好”,开玩笑道:“不会到时候,你自己也要亲自上场吧。” 雍天纵的女子扮相,那真是一绝。 她还想看看呢! “那是自然。”雍天纵一脸骄傲。 容疏:“……” 行吧,她答应了。 要是别人说,有几个唱曲的,她肯定不情不愿,觉得不干净。 但是这位……人家要自己下场,再拦着未免不近人情,管得太宽。 容疏又道:“可不许借着你是寿星公,就灌卫宴酒。” “知道知道,嫂子放心。”雍天纵连声道。 容疏站起身来道:“行了,你们慢慢说,我去吩咐后厨准备席面,今日留下吃饭吧。” “好嘞,谢谢嫂子。”雍天纵高兴地道。 小八爷见容疏要走,从卫宴怀里跳出来,跟着容疏一起去厨房找吃的了。 “啧啧,这是小八吧,最傲娇的脾气,竟然也喜欢嫂子。” 卫宴没接话,又提醒他,不要太高调。 雍天纵答应了,但是有没有放在心上,就不得而知。 等容疏彻底走远之后,卫宴似乎松了一口气,往椅背上靠了靠。 雍天纵见状道:“怎么,你的事情,没告诉嫂子?” 卫宴瞪了他一眼:“不要多嘴!” 雍天纵听得直摇头:“这也瞒不住啊!” 他们说的,是卫宴最近一连串的倒霉事儿。 姜少白还在调查常有谅这件事情,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消息。 但是赋闲在家的卫宴,却没有被朝堂遗忘。 不仅如此,他现在人在朝堂之外,却是朝堂上最热的话题。 有人弹劾他,雪灾时候在北城的一系列作为。 真真假假,洋洋洒洒,说起来,还真有点“罄竹难书”那味道了。 比如,他强抢百姓的房子,粮食…… 这个卫宴还真的认。 他确实干了。 当然不是强抢,而是“被迫自愿捐献”。 在特殊时期,为了救更多的人,即使手段有待商榷,事后会被责难,卫宴也早有准备。 这个锅,他背。 但是剩下的,就有些离谱了。 比如说他利用婚礼敛财。 天地良心,成亲的时候,他们是自掏腰包给百姓发东西。 当然,掏钱的是容疏,他有点吃软饭的嫌疑。 但是带着全城穷困潦倒的百姓吃软饭,卫宴觉得自己不理亏不心虚,唯独觉得对不起容疏而已。 结果,这也能被攻讦,只能说离谱。 更离谱的是,别人送他的牛肉,明明是按照规定宰杀的无法耕作的牛,却被人说成滥用职权。 好家伙,他堂堂一个锦衣卫指挥使,滥用一次职权,竟然只是为了吃牛肉? 他馋疯了吧! 或许因为和容疏在一起太久的缘故,卫宴现在自发地也代入了吐槽体。 总之,各种罪名,有的没的,无中生有,小的放大。 很混乱。 几乎每天,朝堂上都有弹劾卫宴的人,连带着之前卫宴帮皇上做其他事情,也被人各种鸡蛋里挑骨头。 总之,卫宴如果有感觉,那耳根子应该时时刻刻都是热的。 这件事情,卫宴早已知道,却没有告诉容疏。 因为卫宴不想要她担心,他也不觉得,这些荒谬的指控,真能成事。 就把他们,当个屁放了。 第365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雍天纵说卫宴自欺欺人。 这么大的事情,根本瞒不住,尤其容疏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后院女子。 卫宴却道:“知道了就再说知道了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和寻常女子不同,心胸宽广。” 只是,他舍不得容疏跟着操心罢了。 最近换季降温引发的疾病很多,容疏实在太忙。 到了雍天纵生辰那日,容疏还特意问他准备了什么礼物,要不要再添点东西。 卫宴道:“放心,我都准备好了。” 他给雍天纵准备的,是一方砚台。 “要不要再添点?” “礼轻情意重。”卫宴道,“我和他,本来也不是酒肉朋友。” 容疏打趣道:“那是男女朋友?说起来,我倒是对雍天纵的女子扮相念念不忘。” “嗯?” 把话收回去,重新组织语言。 她怎么能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 容疏和他笑闹一会儿,差点擦枪走火。 左慈在廊下喊了一句“夫人该走了”,容疏才推开卫宴,整理着头发嗔怪道:“都怪你,都说了别闹了……姑姑肯定都知道了。” 月儿还没成亲,但是在徐云那个坏胚子的引导下,懵懵懂懂,知道一些。 左慈则是过来人,什么不清楚? 容疏面红耳赤。 卫宴替她把头上歪掉的发簪扶正,笑道:“怪我。” 下次还不改。 他对容疏,怎么喜欢都觉得不够,食髓知味,贪得无厌。 容疏瞪了他一眼,对着镜子又仔细整理过,然后叮嘱他少喝点酒,这才匆匆出去。 卫宴倒不着急出门,悠闲地喂了猫,然后才抱着小八爷出了门。 ——小八爷是他最近的新宠。 容疏发现后,问他为什么。 他说,因为小八爷“忠贞不渝”。 小八爷是只公猫,之前和小四生过一窝崽子。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小四不理它,和别的公猫打得火热。 卫宴看不过去,十分生气。 但是小八爷对小四却“痴心不改”,是一只没有原则的“舔猫”。 容疏和卫宴开玩笑,怀疑小八爷是不是“不举”了。 卫宴观察了这段时间,发现好像真的是这样。 所以卫宴对小八爷更好了。 猫生受到了这么大的打击,再不对它好点,他会被自己的“猫病”弄得怀疑“猫生”的。 卫宴去的时候,酒楼里已经有不少人。 有他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但是看众人欲语还休、一言难尽的神情,卫宴就知道,他们可能,都认识自己。 但是那有什么关系? 卫宴也不主动和谁说话,抱着小八爷走到窗前自顾自地坐下,看着外面碧波荡漾的运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他的事情。 卫宴听到了,也充耳不闻。 雍天纵这个寿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过他向来不靠谱,卫宴习以为常。 别人以为他高深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阴谋诡谲的算计,但是实际上,他只是在想,容疏早上只喝了半碗粥,吃了一个鸡蛋,能坚持到中午不饿吗? 要不,中午让人给她送一只烧鹅? 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空,凉了不好吃。 这时间不好控制,有点苦恼。 众人:卫宴在想大事。 卫宴:对,我在想大事。 很快,屋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众人闻风而动,纷纷出去迎接。 卫宴也听见了,但是他没有跟出去。 是燕王来了。 原来,雍天纵出去迎接燕王了。 卫宴心里有些厌恶,但是对此不是毫无准备。 毕竟雍天纵现在就是燕王的人。 等燕王上楼之后,卫宴才起身行礼,面容淡淡的。 燕王对他倒是很热情,还招呼他到自己身边坐。 但是卫宴没给他面子,婉拒了。 燕王倒也没生气,还笑着跟他说话,说相信他人品,也让他稍安勿躁,清者自清云云。 卫宴态度始终淡淡的。 众人见状,心里多少都有些意外。 没想到,卫宴这么牛。 落魄时候,燕王伸出来的橄榄枝,他竟然都不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雍天纵交好的,基本都是燕王这一派的,所以众人都想讨好燕王,更进一步。 却没想到,燕王竟然热脸贴了冷屁股。 众人如何不对卫宴羡慕嫉妒恨? 开席之后,气氛倒很融洽。 雍天纵从前眼高于顶,我行我素,特立独行,谁的面子都不买。 可是这次他大概是真的想跟着燕王大干一场,竟然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卫宴看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悲哀。 他不赞成雍天纵如此。 他更愿意看到从前的雍天纵。 可是他也知道,人各有志,无法强求。 他只是想,这会不会,是他陪着雍天纵过的最后一个生辰? 两个人,似乎愈行愈远了……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上头。 雍天纵举着酒杯站起身来,“多谢大家今日捧场,除了酒席之外,还准备了歌舞,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都是男人,谁不知道那点事情? 众人纷纷附和,气氛似乎到了顶点。 卫宴却不愿意沾染。 他也不介意自己成为众人眼中孤傲清高不合群的那个人。 所以他一手抱着小八爷,一手端着酒杯对雍天纵道:“我有点事情,不能再留。我敬你这个寿星一杯,祝——落子不悔,得偿所愿。” 这话多少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众人面色变得尴尬起来。 而雍天纵却举着酒杯,笑嘻嘻地和他碰了下,道:“多谢多谢,是非黑白总有定论,我相信你是清白的。要不要再留一会儿,难得大家能一起热闹热闹。” 卫宴道:“不留了,我要去给你嫂子买烧鹅,去晚了订不上。” 雍天纵脸上的笑意僵硬起来,半晌后才伸出拳头在卫宴肩头轻捶一下,“惧内也不知道藏着掖着,走吧,我送你出去,免得回头你被嫂子关在门外。” 他自己,就开玩笑替自己解了尴尬。 卫宴觉得眼前这个从小认识的好友,越发陌生起来。 但是他也没说什么,对雍天纵点点头:“不用送我,你今日是主人,好好陪客人。” 几个歌姬已经鱼贯而入。 卫宴没看一眼,抱着小八爷,从容离开。 第366章 见死不救 这时候,燕王站起身道:“渐离,我送你。” 卫宴一怔,随即看了雍天纵一眼。 雍天纵摸了摸鼻子。 是,确实是他把卫宴的表字告诉燕王的。 燕王真的不错。 就算有些缺点,但是这是一个比烂的时候啊。 燕王比秦王,比齐王都靠谱。 皇上立储之心那么明确,不是燕王是谁? 这是白捡的功劳,卫宴为什么就那么死脑筋? 雍天纵到现在,都希望和卫宴“有福同享”。 “多谢王爷。”卫宴也没有再推辞。 拉拉扯扯,就容易给人造成幻觉,他和燕王很熟。 他自嘲地想,他现在罪名已经很多,不能再多一条“结党营私”,尤其是不能卷入站队的事情里。 皇上对他的忍耐,是有限的。 皇上对于自己亲生儿子,只要生出疑心,都雷霆万钧,更何况自己? 燕王和雍天纵一起送卫宴下楼。 几个原本要上楼的歌姬,见状忙退了下去让路。 “放开我!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去陪酒!”楼下一个女子刚烈无比地道。 “那你就去死!”另一个声音尖酸刻薄,气急败坏,“你今日要是砸了老娘的场子,那老娘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拉住她。” “砰——” 卫宴就见到一个身穿海棠红褙子的年轻女子,直直地撞了柱子。 不过她被人拉了一把,减少了冲击力,所以看起来,似乎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头上也鼓起了大包,红肿一片。 女子怒骂道:“松手,让我去死!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卫宴见状,眉头微皱,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抬腿往下走。 倒是燕王,看着那女子愣住了。 被雍天纵提醒了一声之后,他仿佛这才回神,快步下楼。 卫宴从楼梯上下来,继续往外走,对于一楼的热闹好像浑然未觉。 “救命,救命!”撞柱子的年轻女子看着卫宴喊道,“我是被迫的,我不愿意……” 卫宴继续走。 “公子!”女子声音愤然起来,“你就如此铁石心肠,见死不救吗?” 旁边那拉扯她的婆子,看着像个老鸨模样。 见卫宴看过来,婆子色厉内荏地嚷嚷道:“你号什么丧,丧门星!老娘是真金白银,花了五百两银子把你买来的。” 然后她又上前对燕王等人,包括卫宴行礼道歉:“都怪我不好,光想着这小蹄子尚有几分颜色,却没想到她这么不听话,惊扰了贵人!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整治这小蹄子!” 卫宴冷冷地道:“既然知道,还不把人给带走,在这里挡路!” 原来,那女子已经挣脱,此刻正跪在卫宴脚底下,一脸倔强无助,偏偏身娇体弱,让人生出怜爱之心。 然而在卫宴看来,只觉得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公子,您真的铁石心肠,见死不救吗?那老虔婆要害死我!”女子满眼含泪,痛苦控诉道。 卫宴冷笑一声:“她花五百两银子买了你,难道不用你赚钱,要把你供起来?” 银货两讫的事情,装什么受害人? “怪她害你,怪我见死不救,怎么不见你怪把你发卖的人?”卫宴毒舌起来,也是刀刀致命。 “现在没人控制你了,外面是运河,屋里四面都是墙,你选一种死法便是。” “你——”女子满眼愤怒。 可是卫宴根本不吃这一套。 他回头看了一眼目光黏在女子身上的燕王,心里骂了一句“晦气”就大步出去。 “卫宴。”雍天纵喊了一句,追了出去,“我送你。” 而燕王,竟然还没动。 “你慢点,”雍天纵追上卫宴,“哎,你看你,那女子跟你求救,你哪怕不愿意,也装一下……这回头传出去,你的名声……” 卫宴直勾勾地盯着雍天纵,目光深邃而锐利。 雍天纵被他看得后背发毛,有些不自在地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无事。”卫宴心中涌上一股比这秋意还寒凉的冷意,“去忙吧,我走了。” 他抱着小八爷,慢慢走进街上来往的人潮中。 雍天纵站在原地许久,心里也好像空缺了一块。 他想,卫宴应该是明白了什么。 只是卫宴没有说而已。 他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今天,或许,都怪他吧。 可是,他是真心希望两个人能还在一起,一起奋斗的。 第367章 有心设计 与此同时,战大爷正在恨铁不成钢地骂容疏。 “你天天都忙些什么!精神头都哪里去了!” 卫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容疏竟然不知道。 男人一辈子,起起伏伏正常,但是卫宴这次遇到的磨难,对当下的他来说,是有些煎熬的。 这时候,需要容疏对他关心一些,他能记一辈子。 战大爷,完全是从为容疏好的角度打算的,就怕她吃亏。 寒了卫宴的心,吃亏的是容疏啊! 容疏惊讶万分。 她真是忙得晕头转向,一点儿都不知道卫宴被弹劾的事情。 刚开始听战大爷说的时候,她还以为战大爷夸大其词。 等听他说完后才发现,事情真的很严重,比她想象的还严重。 她也一下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卫宴不肯跟她说。 ——怕她跟着上火。 这个傻子。 就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至少可以给他些安慰啊! “你说你,看着比谁都聪明,关键时候怎么就这么迷糊?”战大爷还在说她。 容疏低头。 她认错。 确实是她疏忽了。 她竟然没有发现卫宴的异常。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卫宴这些日子,似乎比之前更加“闲云野鹤”。 他是怕自己看出来,用力过猛了吧。 她可真是个傻子。 那次雍天纵上门的时候,是不是和他说的也是这些事情? 而卫宴竟只字不提,默默地自己承受了所有。 容疏的心被内疚缠绕,几乎恨不得立刻出门去找卫宴。 “卫宴呢?”战大爷又问。 “我在这里。”卫宴抱着猫,拎着烧鹅出现在门口,嘴角噙着笑,眼里有光。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容疏迎了过来。 卫宴看着桌上简单的几样菜,知道她正在吃饭,晃了晃手中的烧鹅道:“怕你不好好吃饭,来给你加一道菜。” 战大爷看着两人恩爱,心里的大石才放下。 还好,这卫家小子傻,不会对容疏挑三拣四。 “你吃了吗?” 这么早回来,估计中间有什么事情,但是容疏没问,只问他吃过饭没有。 卫宴笑道:“没有,回来陪你吃。容大夫忙不忙?” “忙,但是陪你吃顿饭的功夫还有。” 两人一起请战大爷先坐。 战大爷却拎起他放在一旁的鸟笼,道:“我要回家吃了,要不我大孙子自己吃饭多可怜。巧姐,咱们走!” 卫宴和容疏相视一笑,要去送战大爷,却被他拒绝。 “行了,你们俩好好把话说开,别让我操心就行了。当年我……罢了,不提了,走了。” 容疏却明白他的意思,大声道:“您老慢点,放心吧,我们有什么话都铺开了说。” 卫宴有些脸红。 是他瞒着容疏了。 吃饭的时候,卫宴把鹅腿放到容疏碗里。 容疏一边啃着鹅腿一边道:“你也快吃啊!事情我也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我养你!” 卫宴对她笑,吃了一口饭。 “怎么没在酒楼里吃饭,要回来跟我抢?”容疏这才开口问道。 烧鹅真好吃! 卫宴缓缓道:“阿疏,我觉得雍天纵变了。” 这话容疏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失去一个朋友,对谁来说都是痛苦的。んttps:// “人心易变,其实这是常态。”她轻声道,“我只能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卫宴握住了她的手。 “别,油腻腻的。”容疏笑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卫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是今日,有人要算计我。” 因为雍天纵是请客的,歌姬也都是他安排的,所以很难说他是无辜的。 “谁要算计你?”容疏有些紧张。 “歌姬。” 容疏:“……” 有一说一,卫宴是不是过度紧张了? 这件事情,雍天纵提前打过招呼的。 但是听完卫宴详细说完发生的事情后,容疏皱眉道:“那么巧?” 感觉确实像是为卫宴量身定制了一个陷阱。 卫宴点头:“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是冲着我来的。” “为什么那么肯定?” “因为那个歌姬在东施效颦。” “东施效颦?”容疏没反应过来。 “容萱。”卫宴道。 “像容萱?哦,我知道了,是……像我?”容疏恍然大悟。 卫宴点了点头。 穿着打扮,想要极力表现出来的倔强不屈……当然在他看来,表演得十分拙劣,难及容疏万分之一。 但是他还是看出来了用意。 以为当初,容萱也是这样做的。 大概始作俑者不会想到,今日的套路,没有套到他这个正主,却让燕王上了套。 说起来,也着实可笑。 容疏无语了。 “不用女人,他们就不能成事了?还是说,他们觉得,你就是个色令智昏的人?” 卫宴的人设,是那样的吗? 根本不是! 卫宴道:“不管怎么样,我没有上当,也不希望日后有人把这件事情拿到你面前挑拨。” “我当然相信你。我就是有所怀疑,也会和你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我憋着难受。”容疏道。 卫宴被她逗笑,“知道了,我瞒着你是我不对。但是今日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 这关乎到,他是否要和雍天纵划清界限。 人各有志,他尊重。 但是倘若别人不尊重他的妻子他的选择他的坚守,那就没必要做朋友了。 “不生气,先吃饭。”容疏给卫宴夹菜,“晚上回去,咱们俩好好合计合计。” 第368章 王瑾来了 被容疏一劝,卫宴心情好了很多。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雍天纵的事情。 ——那是他最初的朋友,要失去,卫宴心里不好受。 然而当他最后看到雍天纵局促、懊悔的神色时,他就几乎确认,他想的是对的。 “他为什么就那么着急,拉我去投奔燕王呢?” 拉拢他,去燕王那里邀宠? “别人想什么,咱们很难知道。”容疏道,“也不要去想原因,咱们坚持自己最重要。” 紧紧抱住皇上大腿,那才是正道。 “我想,”容疏继续道,“或许是我小人之心了?你说对你咄咄相逼的这些人,有没有是受到燕王的示下,想要把他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然后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在你面前出现?” 虽然她从有限的接触中,感到燕王并非一个心机深沉的人。 但是身为皇子,都不可能单纯。 他们自有自己无法理解的复杂。 卫宴点头道:“有可能。但是我总是觉得,这件事情和义父,也脱不了干系。” 他觉得,王瑾才更像容疏说的那个阴谋算计的人。 甚至,他觉得今日之事,未必没有王瑾插手。 他没有真凭实据,只是凭感觉。 但是在融合苏面前,他说话并没有什么顾忌,所以一股脑地说出来。 “……还有今日那歌姬,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十分不舒服。” “难道因为容貌、性情有些像我?” “有那方面的原因,”卫宴道,“还有我觉得被侮辱了。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些什么,我说不上来。” 容疏给他盛了一碗汤,想了想后轻声道:“或许是觉得,当年公公,是不是也是这样,被他们算计到的。” 卫宴心有所动,大恸。 父亲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即使父亲做错了事情,为千夫所指,他自己亦无法替父亲开脱,可是那始终是他心中最初也是永远不倒的英雄。 父亲当年,也曾经战功赫赫,忠君爱国,后来那个女人,是怎么来到他身边的? “……阿疏,我这样想,是替父亲开脱吧。” 容疏顿了下,从容道:“人之常情罢了,你又不是不辨是非,不要为难自己。当年的事情,我觉得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但是应该是有人故意的。” 卫东学没有经受住考验,他该被唾弃。 然而始作俑者,如果还没有付出代价,卫宴难以释怀,确实是人之常情。 卫宴没有再说什么,和容疏互相给对方夹菜,吃完了这顿饭。 “我能不能在你房间里休息,等你晚上一起回家?”卫宴征求容疏的意见。 容疏笑道:“我的房间,什么时候没有你容身之地了?就是怕你在这里无聊。” “不无聊。” 无聊的时候,就偷偷看看她。 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他更加清楚,容疏对她的意义。 ——是灵魂的伴侣,是此生不渝的所爱。 设下那种陷阱的人,是不会明白,对他而言,容疏是任何其他女人都难以模仿的。 在遇到容疏之前,卫宴没有想过女人,更没有想过成亲。 容疏,让现在的一切幸福得以实现。 卫宴现在深深、深深理解了武顺侯,明白了什么叫“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了她,一切都是将就。 而他,不愿意将就。 此生,无论生死,他只有容疏这一个女人。 挫折只能让两颗不屈不挠的心贴得更近。 卫宴的心情,没有容疏想象得那么糟糕。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卫宴是个纯粹的人。 他对公理,有种信仰般的信任。 他问心无愧,那便无惧任何流言蜚语。 他对皇上,也有一颗赤诚之心。 得知当年真相之后,他对皇上更加忠心。 他相信,皇上能明辨是非,还他一个公道。 卫宴在窗户里看着容疏,而后者,也会在给患者看病的间隙,装作不经意地把目光投过来。 四目相对间,他们从彼此眼中找到了心意相通的喜悦。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没过多久,徐云就找了来。 原来,王瑾今日竟然休息出宫了。 而他的目的地,是李氏的住处。 王瑾低调地到了李氏那里,只带了张怀,而且是突然造访,提前并没有打过招呼。 这,又要开始了? 卫宴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像吃了个苍蝇,吐都吐不出来。 王瑾又要搞事情,这是他第一直觉。 当信任坍塌,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清明起来。 “……老夫人很高兴,让您也回去招待……”徐云道。 李氏和王瑾算熟悉。 卫宴仔细回想过,他小时候王瑾,一年能去家里一两次。 因为他是太监的缘故,不用避嫌,也给母亲见礼请安。 他还给卫宴带过宫中的点心和精致的小玩意儿,给李氏带过首饰…… 王瑾会说话,奉承人不着痕迹。 李氏心思单纯,被他奉承得十分高兴,也怜悯他是个阉人,每次对他态度都很好。 卫宴忍不住想,他几乎都已经肯定,王瑾对自己心思不单纯。 那么当年,父亲出事,和王瑾有没有关系? 那个被送到父亲身边的女人呢,王瑾有没有参与? 如果他参与了,是不是也像今日的歌姬一样,投其所好? 他是不是,也从母亲身上,汲取了一些灵感,去“加工”另一个,像母亲,却比母亲更能扬长避短的女人,去让父亲沦陷? 这种猜测没有证据,却又……无懈可击。 现在王瑾去找母亲,又有什么意图? 卫宴让月儿跟容疏说了一声,自己则带着徐云往家里赶。 “渐离啊,你总算回来了。”李氏高兴地道,“快看看,谁来了?” 她一个妇道人家,招呼外客,总是局促。 卫宴不动声色,上前给王瑾见礼,又道:“义父,您今日怎么有空出宫了?” 王瑾笑道:“一天天地忙啊忙啊,这才想起来,好久没有来看望夫人了,所以今日得空,来看看夫人,再给恩公上柱香。” 家里供奉着卫东学的牌位。 卫宴点点头,“有劳义父惦记。我今日正好也没事,您要是想出去走走,我陪您?” 第369章 王瑾的用意 李氏道:“对对对。渐离,你媳妇这会儿还忙着吗?不忙的话,让她回来给义父行个礼。” 卫宴道:“我刚从她那里回来,还有很多患者,估计得忙到晚上才能回家。” “让她忙正事,”王瑾笑道,“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渐离陪我去大相国寺走走就行。” “义父要去大相国寺?”卫宴问。 “嗯。”王瑾颔首,“我和国师,从前也有些交情。他圆寂之后,我一直想去看看他,唉。” 李氏忙张罗香烛,让他们带去。 卫宴陪王瑾一起登上马车,往大相国寺而去。 马车辚辚而行,车厢隔开了外间大部分的喧哗热闹。 王瑾双手放在膝上,面色慈爱,“渐离啊,这段日子,你受委屈了。” 卫宴摇头:“不委屈。义父告诉过我,做正确的事情,不必畏手畏脚,自有皇上为我撑腰,我始终记在心头,不敢忘记。” 仔细想想,王瑾跟他说的诸多大道理,没有歪理邪说。 他一直奉王瑾如亲生父亲,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也一心一意地去做。 现在想想,可能王瑾说那些,是不是为了维持人设? 王瑾可能有时候,也希望他做不到,或者做歪了吧。 不过这些猜测,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都无从验证。 之前,随着当年父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浮出水面,真相大白之后,卫宴心中感到羞耻,所以便彻底放下了这件事情。 那是父亲的耻辱,也是他羞于提起的。 然而自容疏发现了王瑾的异常之后,卫宴越想越觉得不对。 ——既然王瑾靠不住,他关于当年的描述,有没有故意误导自己? 他在父亲当年那件事情中,又充当了怎样的角色? 卫宴已经让昭苏,暗中调查当年之事。 这会儿昭苏应该已经到西北了。 仔细想想,从前他盲目相信父亲,后来又盲目否认,始终没有好好彻查当年的事情。 所以现在亡羊补牢,希望不晚。 王瑾道:“我现在后悔,把你教得太过刚直。渐离,你得为自己好好谋划一下将来。这次的困境,想要自己走出来,很难……得有贵人相助。” 卫宴:所以,这就来了? 原来是上午一计不成,所以下午王瑾又生一计? 他不动声色地道:“义父所言甚是。战王爷和高大人,都是我的贵人。” 据说高无忌,在朝堂上以一敌几十,舌战朝臣,为自己开脱。 高无忌表示,如果上下嘴皮子动动就能给人定罪,那你们这些垃圾,早就死在老夫的铁齿铜牙之下了。 他就看不惯,这些人严以待人,宽以律己。 雪灾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往后躲,恨不能躲回娘胎里。 那卫宴不仅自己去,还带着媳妇去了,容易吗? 回来容疏穷得都舍不得给他上好茶了。 容疏:如有此事,纯属开玩笑。 ——因为回来之后发现,家里的好茶都潮了,所以临时买了点茶对付。 高无忌说得也很实在:你们若是有真凭实据,能给卫宴定罪,那我跟你们一起喷。 你们要是没有,少在这里瞎哔哔。 论哔哔,在座的各位都是弟弟。 王瑾点头道:“高大人确实为你出力不少,能和他投缘,也是你有福。皇上看重他。” 卫宴淡淡道:“是阿疏结下的善缘。” 王瑾只字不提战大爷。 卫宴也不提。 不是所有的关心,都得做在面子上的。 王瑾又给卫宴“指点迷津”:“今日雍天纵生辰,王爷也去了吧。” “嗯。” “王爷这个人,待人最好……” 卫宴不接话。 王瑾摇头叹道:“你大了,而义父老了,或许我的那些建议,对你来说,也不中用了。” “义父言重了。只我现在已经娶妻,上面还有母亲,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你怎么能那么想?堂堂七尺男儿,要志存高远。”王瑾斥道。 卫宴却将摆烂躺平进行到底。 他说:“我从不是有远大志向之人。从前不过因为父亲……现在,只想过平静的日子。所以义父,如果您有什么建议,可以让我全身而退,一定告诉我。” 王瑾沉默了。 卫宴知道,他被自己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人很快到了大相国寺。 卫宴陪着他给国师上了香。 王瑾是陪侍皇上的老人,所以他来了,方丈出来作陪。 烧完香后,王瑾问方丈:“咱们新国师呢?怎么没见到人?还有那个圆头圆脑的小和尚呢?” 卫宴有些惊讶,不过没表露出来。 他就觉得,王瑾来这里有些突兀。 现在听他提起大和尚和小和尚,便开始怀疑他此行的动机或许和这两个人有关。 方丈道:“国师大人,带着海云出去讲经了。” “出去讲经了?”王瑾道,“可是之前国师在的时候,不是说,不许他出门的吗?” 方丈无奈道:“贫僧也提醒过了,奈何国师大人说,现在他是国师,得听他的,所以……” 卫宴表示,果然是大和尚能说出来的话。 这位,身上是有点反骨的。 王瑾闻言,倒也没说什么,在寺里又逗留片刻,然后说急着回宫伺候皇上,就回去了。 卫宴回家之后,忍不住琢磨起他的用意。 他找大和尚和小和尚做什么呢?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一个谜还没解开,又有新的谜题。 但是卫宴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这些暂时没有解开的秘密,或许背后,都有着同一只黑手。 第370章 女中豪杰 卫宴被弹劾的事情,没有被压下去,反而愈演愈烈。 容疏既知道这件事,难免就要留心打听。 可是打听来打听去,就没有什么好消息。 她甚至听说,皇上已经派人去北城调查了。 容疏和卫宴求证,后者肯定了这个消息。 容疏心里开始慌了。 因为不管别人说什么,只要皇上无动于衷,那卫宴就是安全的。 可是一旦皇上动摇,那就意味着…… 卫宴看穿她心中所想,握住她的手,“放心,皇上明察秋毫。再说,我也问心无愧。最多,皇上会让我去当面对质,我不怕。” “你确定吗?”容疏道,“你确定皇上会给你当面对质的机会?不会屈打成招?” 她担心,卫宴得罪的人太多,被人落井下石。 倘若锦衣卫的那些手段,被用在卫宴身上……容疏不敢想。 “不会有事。”卫宴看她十分担心,便把自己刚得到的消息说了。 “你还记得尚家啊?” 容疏点头。 她怎么能忘记,给她提供嫁衣的尚家四奶奶? “他们诬陷我和尚家勾结,从赈灾中牟利。” 容疏睁大眼睛,“然后尚家怎么说?” 她一下就明白过来套路。 那些人,知道让卫宴认罪不容易,就干脆把其他人屈打成“人证”? “尚四奶奶,是个女中豪杰。”卫宴不吝赞赏。 京城中有人去了尚家抓人。 尚四奶奶的相公被抓走。 尚家从上到下都很慌。 尚四奶奶谁都没商量,自己当机立断,带了大笔银子出了门,硬是用她所有的嫁妆,加上私房钱,足足一万两,生生砸开了一个豁口。 那是多大一笔银子。 如果虚惊一场,那银子就白白打了水漂。 尚家的人,都还在猜这件事情到底会造成多大影响的时候,她就清醒地意识到—— 相公是自己的依靠,自己的天,可是对尚家而言,他只是十几个孙子中的一个。 她不尽力,难道还指望别人? 人保住了,钱可以再赚;但是人没了,孤儿寡母的,怎么过? 所以尚四奶奶,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就做出了决定。 京城去的人,跟她透露了事情的始末,并且让她劝自己相公,指认卫宴的罪名,就可以脱罪。 尚四奶奶,表面答应,暗中去见了自己相公,却叮嘱他一定不能乱攀咬。 “你想想我们的孩子。你咬住牙,他们得留你一口气;我救你,四郎,你信我!” 面对着暗处不知底细的手和已经知道人品担当的卫宴,靠谁不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尚四奶奶在赌,而且她只能这么赌。 尚四少爷向来和夫人恩爱有加,也知道她是个极有主意的,便答应了。 尚四奶奶没有耽误,回家和公婆说明了利弊,请他们照看孩子,顶住压力,自己带着两个丫鬟并四个长工,就那样一路打听着进了京,还找到了卫宴。 “……她求我救人,说尚四一定不会出卖我。” 尚四奶奶,还想求见容疏,不过被卫宴婉拒了。 “那尚四,到底有没有诬陷你?” “没有。”卫宴道,“他是条汉子。这件事情,我也才知道。我刚回家,就是从高大人那里回来的。” 尚四少爷被抓,从程序上来说,其实是违法的。 皇上没有允许任何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抓人,还对人用刑。 所以,尚四夫人赌对了。 尚四很快就会出来。 他帮了卫宴一把,卫宴也不会亏待他。 容疏道:“既然如此,我去看看尚四奶奶。不,请她到府里吧。” 她一个妇人,现在在京城孤苦无依,既惦记着牢里的相公,又惦记着家里的孩子,不知道焦灼成什么样子。 卫宴点点头。 容疏没有等第二天,当即就派人出去请人。 左慈劝她好好休息,毕竟别说在医馆里忙一天,就是单单坐一天,都累得要命。 容疏却摇头道:“先见见她吧。长夜漫漫,每一晚对她来说,都太难熬。” “夫人宅心仁厚。” “我得谢谢她。”容疏由衷地道,“倘若不是她坚持,现在或许对相公牵肠挂肚的,还得加上我。” 将心比心,她能体谅,并且深深感谢尚四奶奶的大义。 尚四奶奶很快跟着锦衣卫来了卫府,见了容疏纳头便拜。 容疏忙伸手扶住她,“四奶奶不可。” “夫人,我们没有昧良心。”尚四奶奶一句话说出来,双目垂泪,有坚毅,也有一路行来的担忧和委屈。 “我知道。”容疏道,“多谢四奶奶大义。大恩不言谢,在墙倒众人推的时候,四少爷和四奶奶这份情,我们记下了。” “我不求什么,只求相公能够平安归来。”尚四奶奶道,“我只要他一个人。这件事情,我们谁也不怨,过日子总有坎坷,我看得开。就想求卫大人帮帮忙……” “放心。”容疏用力握住她的手,“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她把尚四奶奶留在府里住下。 容疏隐隐感觉,一直困扰着他们的事情,应该到了转折点。 有人把尚四少爷给送来了,这是最好的由头。 危机变成了机会。 卫宴开始反击了。 容疏去医馆的时候,尚四奶奶也跟着去。 她和在北城时候一样,也给容疏帮忙。 不过她心里有事,沉默了许多,不再说笑。 事情还没办妥,容疏也没法安慰她,但是她私下吩咐,让左慈和月儿对她多关心照顾。 高无忌在朝堂上直接抛出了尚四少爷这个“大杀器”,大杀四方。 看看,骂你们嘴炮,你们厉害,竟然开始伪造证据,屈打成招。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第371章 战斗力爆棚的高大人 面对高无忌的输出,少有人招架得住。 尤其今日,他确实占理了,所以偌大的朝堂上,只剩下他一个人慷慨激昂的声音。 关键这人说话不带累的,一口气喷半个时辰,绝对没有重复的车轱辘话。 龙椅虽好,然而也硬啊! 皇上年纪虽然不算老,但是有腰疼的老毛病,这会儿已经腰酸背痛。 所以他到底没忍住,打断了高无忌的话。 “高爱卿啊,你别那么激动,注意身体。” 高无忌当即表示,多谢皇上体恤,然后微臣老当益壮,又得容疏帮忙调养身体,现在好得不得了。 言外之意,您让我继续,别影响我发挥。 这些血口喷人的坏东西,就是应该被人狠狠教训。 年轻才俊,那是中流砥柱,应该被善待被保护,而不是刚出头就被人盯着打。 皇上:“……高爱卿身体真不错。” 高无忌心说,还好还好,自女儿的心病解决后,他现在什么都舒心,能过不好吗? 这时候,终于有人开始弱弱地反击了。 “高大人口中的女医,乃是卫宴的妻子。所以您,是不是该在卫宴的事情上避嫌?” “避嫌?”高无忌道,“你当我很喜欢卫宴?我早就看好了容家丫头,给我当外孙媳妇,结果被他抢走,我见他恨不得啐他一脸,我避哪门子的嫌?” “你当我这是在帮卫宴说话?我这是在替皇上分忧,替江山社稷留人!要说起私交,那我巴不得卫宴倒霉,说不定我外孙还有机会呢!” 众人:“……” 皇上大笑道:“高爱卿,你这可不厚道了。卫宴这件事情,到底是被人构陷,还是确实有罪,还有待商榷。王瑾,你怎么看?” 王瑾忙从皇上身后站出来行礼道:“皇上,这都是朝廷大事,老奴怎么敢置喙?老奴相信皇上一定会明察秋毫,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卫宴不是你义子?你不替他说话?” “奴婢自是相信他人品。然而凡事皆讲求证据,还望皇上派人,尽早查明真相。” 王瑾撩起袍子跪倒在地,“倘若真是卫宴有错,那老奴绝不会帮他求情;倘若他是被人冤枉的,还请皇上替他讨回公道。” 滴水不漏。 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皇上看了看他,让他平身。 “皇上!”高无忌不高兴了,“高祖皇上有遗旨,太监不得干政!” 皇上:好了,朕也被喷了。 满朝文武圆满了。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皇上令人重新调查卫宴在北城的所作所为。 高无忌又道:“皇上,这件事情,是不是该给卫宴一个自辩的机会?” 他们在这里斗成乌烟鸡,却不给当事人一个说话的机会,像话吗? 皇上是不是老糊涂了? 高无忌:皇上不对! 皇上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感觉,皇上在这件事情里面,就没起什么好作用。 就像……就像在看戏一样,而且看戏不怕太高,好像巴不得卫宴倒霉一样。 但是偏偏,他又找不到证据。 否则,皇上他一样喷。 皇上最后让卫宴上一个自辩的折子,让大理寺接手卫宴的案子,然后连忙宣布散朝。 ——再坐下去,老腰彻底废了。 可是散朝就完事了? 并没有。 高无忌还在等着皇上呢! 皇上:朕突然有点头晕,能不能病遁? 高无忌:不能。 “高爱卿啊……” “皇上,这分明是有人陷害卫宴。您一味和稀泥,任由别人陷害忠臣,就不怕寒了人心吗?” 皇上:“……” 所以,在朝堂上,他还是给自己面子了? 这会儿火力全开了。 王瑾见皇上语塞,忙替皇上解围,“高大人此言差矣……” “有你这个阉人什么事儿?朝廷的事情,你少掺合,否则我参你一本!” 王瑾:这疯狗。 皇上笑道:“高爱卿还是一如既往地刚正不阿。走吧,陪朕走走。” 王瑾等人要跟上,被皇上拒绝,只能远远跟着。 他们只能看到皇上和高无忌的背影,却听不到两人的对话。 高无忌:皇上,微臣听您狡辩。 皇上:高爱卿啊,事情是这样的。朕还没到年老昏聩的时候,朕觉得卫宴这件事情不简单,是有人有组织,有预谋地谋害朕的左膀右臂…… 高无忌:皇上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气氛缓和,君臣俩说得其乐融融。 王瑾远远跟着,低垂着头显得很恭谨。 听说尚四少爷被移交大理寺,而且皇上已经关注到了他,不会再对他用刑,尚四奶奶的心终于放下了,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容疏安慰她:“咱们没做过的事情,经得起查,就是再等等。” 不管卫宴还是尚四少爷,都是如此。 战大爷到现在,还是很乐观。 他相信皇上,那容疏也只相信。 她不求皇上法外开恩,因为卫宴不需要。 她只求公道。 尚四奶奶道:“夫人说得对。所以,您也放宽心。” 容疏苦笑,“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您不用表现,我也能感同身受。”尚四奶奶叹了口气道,“想要过安生日子,怎么这么难?”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容疏愧疚道:“这次,你们确实受了无妄之灾。大人跟我说,等他脱困之后,不会忘记尚四少爷和四奶奶的义举。” “卫大人言重了,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如果去年雪灾的时候,皇上不是派卫大人去北城,您没跟着去,不知道要添多少冻死饿死之人。” 苍天有眼,百姓有心。 这些才是不该被抹杀的大义。 容疏却知道,无论如何,都该谢谢尚家。 “大人说,”她轻声道,“倘若尚家有子弟愿意跟在他身旁,他可以为尚家带一个人出来。不敢说封侯拜相,至少有个官身,改换门庭。” 这个能力,卫宴有。 尚四奶奶闻言大喜过望。 ——她原本就是个极精明的人,其实心中也这般想过,却没想到,真能成真。 她当即跪下道:“我家那口子,以后就任由卫大人驱使,当牛做马,绝没有怨言。” 第372章 姜少白不做人 容疏笑着把她扶起来。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和你投缘,”她笑着道,“我就喜欢你的坦荡直率。” “我就是个憨憨。”尚四奶奶道,“没多少心眼,有一股子虎气,让夫人见笑了。” “你要是没心眼,那就没几个聪明人了。”容疏笑道,“不过就该如此,这是你们夫妻应得的。” 大家族里人际关系十分复杂。 倘若一味愚孝,非要等家里长辈定夺,最后好处不知道落到了谁身上。 “……大人的意思,本来也是属意你家四少爷,但是又担心你们志不在此,所以便说尚家子弟即可。”容疏解释道。 “志不在此?大人真是太高看我们了。”尚四奶奶道,“有个官身放在面前,就是他不争,我拖着他,都得把他拽到前面来!” 夫贵妻荣,谁比谁清高? 她就是想做官太太。 她相公流血流泪,担惊受怕,最后名额给了别人,她能把牙咬碎。 所以面对机会,她当仁不让。 “我知道你就是厉害,当家作主。”容疏故意逗她,“也不怕人说你。” 尚四奶奶心情舒畅,这会儿也和容疏开起了玩笑,“我这也是跟着夫人学的。” “哎哟,你这张嘴,我是说不过了。改天我去战王爷那里,把他的宝贝鹦鹉借来帮我。” 尚四奶奶大笑。 这是发自肺腑的笑。 她知道,此次有惊无险,日后他们这一支,不敢说飞黄腾达,至少能改换门庭了。 感谢自己的果断,感谢相公的坚忍,一切都是值得的。 卫宴还是和从前一样悠闲。 发生的种种事情,好像对他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 这晚刚吃过饭,月儿进来回禀,说文夕来了,要求见卫宴。 左慈听了直摇头。 这个丫头,真是…… 这个时间,有什么事情,也得先求见夫人啊! 她大概,不知道“避嫌”两个字怎么写。 文夕:好像是认识,但是真不见得能写出来。 容疏笑道:“让她进来吧。” 文夕苦哈哈地跟着月儿进来,见到容疏竟然道:“夫人,您也在。” 容疏苦笑不得。 她现在看文夕,和看思思差不多。 说起来,有点想念思思了呢,也不知道姜昭和素素,什么时候折返。 “这是我家,三更半夜,你打算把我安排到哪里?”容疏端起茶杯笑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文夕揉了揉鼻子,往卫宴那边挪动了一小步,忽然就带了哭腔,“大人,您放过我吧!” 容疏差点被茶水呛死。 请问,卫宴怎么不放过你了? 展开来说说。 卫宴过来给容疏顺气,没有接话。 文夕自顾自地诉苦:“……那个姜少白,他那么爱抬杠,上辈子是个棒子吧!” 她往东,姜少白偏要她往西。 她要跑,姜少白偏要她跳。 偏偏姜少白还是个大官,她一个小女子,怎么反抗? 就无耻,赤裸裸地用自己的官位压人! 容疏被她逗得又咳嗽起来。 原来是来告姜少白的状。 可是姑娘啊,你得弄清楚,罩着你的卫大人,现在得看姜少白的脸色。 毕竟,大理寺和提刑按察使司,一起查案,哪一方都没办法得罪。 文夕把姜少白的罪行一一罗列。 容疏表示,这都是什么鬼? 分明是两个幼稚鬼的对决,好吗? 姜少白是不是被文夕的幼稚传染了? 他竟然,能做出自己吃一大桌子美味珍馐,故意馋文夕的事情来。 文夕:这是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扭曲。 姜少白:和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不是你月初就把零花钱花完,吃不上饭,然后觊觎我的剩饭? 文夕:虽然,但是,你就是不做人! 狗! 现在,她不伺候了! 这嗟来之食,不食也罢。 “卫大人,您就放过我吧,要不我怕我红颜薄命,活不到下个月了。” 三十多岁还不成亲的老男人太可怕了,果然是有点大病在身上的。 容疏好奇地看向卫宴,用眼神询问他—— 就文夕这样的,为什么要派她跟着姜少白? 能起到什么别人起不到的作用吗? 容疏表示很不解,然后就听到卫宴低沉地问道:“我如何不放过你了?我什么时候,让你跟着姜少白了?” 他之前听徐云提过,说文夕总是在锦衣卫,在姜少白身边。 那姑娘,脑子缺根弦,他知道,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且文凤催婚催得都有些病态了,他也知道。 因此卫宴对徐云说,只要姜少白没什么意见,文夕愿意跟着,就让她跟着。 结果现在文夕“倒打一耙”,说是他的要求? 文夕睁大她水汪汪的单蠢的眼睛,“您,您不是吩咐我娘,让我盯紧姜少白吗?” 卫宴:“……没有。” 最近怎么了? 宜背锅? 大事小情,有的没的,都往他身上按。 文夕这会儿聪明了,跳脚道:“我娘竟然骗我,气死我了!” 容疏:“……” 你们娘俩,真是斗智斗勇,都拼了。 感觉文夕要立刻回去吵架。 文夕:并没有。 她短暂爆炸之后,自己就泄了气。 容疏:??? 她忍不住问文夕:“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伺候了。”文夕道,“但是我不想我娘担心,就……偷偷出门吧,假装还是去配合姜少白,就在外面溜达吧。夫人,您这里收不收短工?不要钱,管吃就行!” 容疏:“……” 卫宴:“不需要。” 他怕没脑子会传染。 文夕:“哎,那我能做点什么呢?” 她得好好琢磨琢磨。 但是无论如何,绝对不吃嗟来之食了。 容疏劝她:“姜大人那里,你去盯着点吧,这次是我请你……” 文夕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天王老子这次都不行了! 容疏继续道,“……一个月我给你二十两银子,如何?” 反正估计最多一个月。 文夕立马点头如捣蒜。 天王老子不行,财神行! 不是她贪财,她从来不做吝啬鬼。 她爱花钱啊! 她娘一个月,才给她三百文的零花钱! 二十两银子,让她算算,是她几年的零花钱! 容疏不仅给银子,还预付。 当然不是全款,而是五两。 文夕拿了银子,什么仇什么怨都忘了,高高兴兴地走了。 第373章 茶茶上门 “给她银子干什么?”卫宴问她。 容疏笑道:“其实是看她们母女俩不容易,想补贴补贴。再说,你一直留着她们,关键时候也能派上用场,就当收买人心了。” 主要是,文夕看起来,脑子真不够用。 让她在外面晃悠闯祸了,文凤能疯了——她就这么点指望。 所以不指望文夕真能帮忙,只要她好好的,让她娘能够好好帮卫宴就够了。 这时候左慈笑道:“奴婢倒是觉得,说不定文姑娘,能给您惊喜。” “嗯?什么惊喜?” 容疏更怕是惊吓。 “奴婢从来没有听过姜大人如此有趣的一面。” 谁不是过来人? 难道还不明白,这份特别对待,哪怕是“针对”,意味着什么吗? 所以文夕,很可能是最容易知道查案进展的人。 “……您刚才给了五两银子很好,她很快就会回来继续取银子,您到时候可以再问问。” 容疏:“……我只是怕她花钱没有节制,一口气都花了。” 卫宴道:“不用担心我。” 他在皇上身边多年,皇上的性情大概也能琢磨出来一些。 到了现在,皇上还没对自己如何,应该是相信自己的。 所以他不能乱。 他不能让皇上觉得,自己不堪大用。 虽然内心也是焦虑的——毕竟没有了前途,内心对容疏许的美好未来都成了空谈,但是卫宴总体上还能保持冷静自持。 人,不是天生淡定,都是慢慢磨出来的。 卫宴这些日子在家,看书撸猫,练字练武,心性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即使雍天纵来找他道歉,他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只成了一句“无碍”。 因为不是一路人了,多说有什么用呢? 雍天纵说,那些歌姬都是燕王安排的,他其实不赞成,但是也不好激烈反对。 他知道,卫宴不会见异思迁。 他说,他看到那个歌姬的时候,也很惊讶—— 那分明是为卫宴量身定制的。 卫宴还是没说什么,心里却想,燕王单纯是为了拉拢自己吗? 他难道没有存,让自己和容疏闹别扭,他趁虚而入的心思? 或许自己这想法有些小人之心,但是绝对也有可能。ganqing五.com 这个燕王,格局实在太小,行事风格让人厌恶。 “明日我请高大人喝茶。”卫宴又道。 虽然他赋闲在家,但是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 他隐约感觉,皇上是和高无忌说了什么的。 他倒是不指望就能套话出来,但是可以去试试。 即使不知道什么,从这些在朝堂屹立几十年不倒的老臣身上,也能学到很多。 这段闲下来的时间,让卫宴觉得自己成长了不少。 高无忌:勿扰,看见你来气。 他对卫宴的厌恶,和战大爷如出一辙。 ——便宜怎么都让你小子占尽了,我(外)孙子怎么就没有那么好命? 羡慕嫉妒恨。 “好。”容疏点点头。 即使就是出去散散心也好,她怕卫宴总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 第二天,卫宴把容疏送到了医馆,抱着他的盆栽——那棵从南方弄来,他当成宝贝,却怎么也不出息的榕树,去找高无忌了。 高无忌是个清官,没什么烧钱的爱好。 主要,真的烧不起。 他喜欢盆栽,而且都是自己动手来的,在这方面,有点造诣。 卫宴带着自己的“失败作品”去请教,顺便给他带点茶叶。 早上的患者还是不少,容疏看了五六个人之后,抬头一看,好家伙,比刚才的人还多。 她这个名声,是越来越响了。 “哎,都别往里面挤;里面都是乌泱乌泱的人,谁能舒服?把容大夫挤得头昏眼花,能给你们看好病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尚四奶奶这个“义工”来了,正帮忙维持秩序。 左慈和月儿都不是强硬的性格,所以平时秩序上,确实不尽人意。 尚四奶奶一来,立刻井然有序起来。 忙了一个多时辰后,容疏终于忍不住,起身去了个茅厕。 回来的时候,她刚掀开帘子,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本来热热闹闹的医馆,怎么忽然之间就没声音了? 她抬头一看—— 哎呦,竟然来了个小美人儿。 翠眉杏眼,肌肤胜雪,腰如尺素,聘聘袅袅,真是芙蓉不及美人妆。 就是,眉眼之间有点眼熟? “夫人,”月儿过来扶着容疏,“不要搭理她!” 容疏笑了。 在她的地盘,不搭理怎么行? 既然来了,总得给她点颜色看看吧。 “茶茶拜见夫人。”小姑娘盈盈下拜,我见犹怜。 容疏舔了舔后槽牙,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看病要排队,去后面等着。” 茶茶? 这是人如其名? 哪个有才的,给她起了这个名字。 虽然之前没见过,但是容疏已经感觉到了来者不善。 “夫人,我不是来看病的。” “这里是医馆,你不是来看病的,总不能是来讨饭的吧。”容疏回到自己位置坐下,神色淡然。 而除了她之外,其他人脸上或是担忧紧张,或是好奇八卦。 很显然,众人都猜测着这茶茶的身份,也猜出来,这般上门,不像良家,或许就和容大夫的相公有关? 毕竟大家都知道,容疏是嫁过人的。 “夫人,”茶茶可怜楚楚地道,“我和卫大人,在雍大人宴客那日,一见钟情……” 众人:卫大人是谁? 容疏替众人解答了这个疑惑。 她玩味地道,“你是说,你对我相公一见钟情?还是说,他对你一见钟情?” “是……我想,是彼此吧。” 容疏笑了。 月儿怒极:“没看出来,年纪轻轻,脸皮却那么厚!什么对你一见钟情?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货色,给我们夫人提鞋配不配!” 容疏默默给她点了个赞。 看起来和徐云在一起,月儿也学到了点东西,嘴皮子比之前溜多了。 容疏不喜欢这样俗套的戏码,但是又忍不住想,这个茶茶的目的是什么。 卫宴一来,谎言立刻就会被戳穿。 所以,她这样演给谁看? 想不通,就让人有些恼怒了。 她也想去烧烧香了,让老天爷知道,她是要搞事业的,不要来这么多狗血戏码。 第374章 心软了? 茶茶双眼含泪,目光楚楚可怜,再次下拜,声音哀伤:“夫人,我本是贱籍出身,深陷泥泞难以自拔……如果卫大人对我有意,求求您大发慈悲。倘若得以脱身,日后我定然铭记您的大恩大德。” 容疏做了个手势,不让月儿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茶茶。 她倒要听听,这绿茶还能放出来什么厥词。 茶茶对上容疏冷静幽深的目光,忽然打了个冷颤。 这和她设想的不一样。 她以为,容疏会失态,会疾言厉色,或者口蜜腹剑,忍气吞声。 但是她没想到,容疏竟然会用现在的这般态度——一种置身事外的冷静,甚至嘲讽看着自己。 茶茶准备好的那些话,堵在嗓子眼里,顿时噎住了。 容疏还给她台阶:“说,继续说。” 茶茶红着眼睛,抽噎着道:“夫人,您出身高贵,锦衣玉食,自是不知道我们这些生如浮萍之人的痛苦。” 她妄想拉拢看众,毕竟仇富的人太多。 容疏微微一笑:“说完了吗?” 茶茶愣住,随即叩首,哀哀求道:“求夫人成全!” 年轻窈窕的身段,削肩细腰,随着她的动作一览无余。 啧啧,连行礼都这么好看。 卫宴不动心,她看着都怜惜呢! 只可惜,她性别女,爱好男。 眼前这茶茶,不仅不是她的爱好,还要抢她的爱好,那就别怪她掀桌子了。 容疏口气转冷:“求我成全?怎么,你和我情投意合?” “这……不是,您是卫大人的发妻,我尊重您……” “不用你尊重。”容疏道,“谁招惹你你找谁。卫大人喜欢你,自然会为你出头,不用你在人前梨花带雨。今日倒是我没弄清楚情况,还以为你对我一见钟情呢!” 尚四夫人及时插刀:“夫人,您要是喜欢女人,我来得早,我先排队。我出身比她好吧,我比她有钱吧,我性格爽利,比她哭唧唧好吧……” 容疏笑骂道:“你可没有人家年轻貌美?” “您说别的行,年轻算什么?谁还没年轻过?”尚四夫人道,“貌美?呵呵,我往脸上搽二斤粉,描吧描吧眉眼,不见得比她差呢!” 茶茶身上的脂粉气,确实很重。 “再说,”尚四夫人犀利地道,“谁没看出来,她是在模仿夫人呢!” 容疏:我没看出来…… 真的。 她单觉得茶茶有些眼熟,却没往自己身上想。 好家伙,她天天照镜子,现在看看茶茶,这眉眼间,确实有点像自己。 只不过她素面朝天,而茶茶妆容精致。 之前卫宴也说过,茶茶和自己有几分相像,想来就是为了他“量身定做”的。 现在看来,倒不是假话。 “癞蛤蟆磨皮装青蛙,还真当自己是正主了,我呸!” 茶茶脸色涨得通红,“夫人,我……夫人善妒,不愿意接纳我,直说便是,何必出口伤人?” “啪——” 尚四奶奶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你——”茶茶被打得脸歪到一边,头上发髻也散开,不敢置信,满眼含羞受辱的看向尚四奶奶。 “啪——”尚四奶奶又赏了她一巴掌,怒骂道,“一会儿说自己出身卑贱,一会儿又‘我啊你啊’,跟谁呢!” 茶茶怒目相视,却不敢再说话。 她怕尚四奶奶的巴掌。 结果,尚四奶奶反手又是两巴掌。 “怎么,还不服气?你就是打量着夫人脾气好,不跟你一般见识,才有恃无恐。我告诉你,你就是没有遇到我这样的硬茬子!想进门?可以,你给我横着进来!” 容疏被尚四奶奶彪悍的战斗力震惊,又不由反思自己。 ——她这不太行啊,她还是太温柔了。 要学习。 “老娘最恨你这种贱人,老娘花钱买个丫鬟,还得给我捏腿捶背。你们呢?花了人家的钱,还张嘴闭嘴你多苦。咋,你苦是我把你卖了?有本事你去把卖你的人捅了,我敬你是个刚烈的,在这里挑软柿子捏呢!呸,瞎了你狗眼。” 容疏笑道:“四奶奶息怒,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倒不值得。” “夫人,我打了骂了才能解气。”尚四奶奶愤然道,“您就是太好脾性,才让这样的小蹄子蹬鼻子上脸。倘若是我,不是要进我家门吗?打死再说。”憾綪箼 容疏:“这不是说,和大人情投意合吗?” “男人是您的男人,抢劫有罪,抢男人就无辜了?” 她就不惯这种毛病。 容疏笑道:“倘若真的愿打愿挨,我何必置气?” “不可能!”尚四奶奶道,“卫大人拿着您像眼珠子似的,您要说我家那口子在外面乱来,我都信。你说卫大人,我不信!” “这话尚四少爷听了要憋屈了。”容疏笑盈盈地道。 她云淡风轻,并没有任何暴怒的模样。 “夫人啊,您现在不立起来,今天来个茶茶,明天来个绿茶,后退来个红茶白茶……狂蜂浪蝶,打也打不完。” 倒不如杀一儆百,也让人知道,容疏等于不好惹。 和河东狮的名声比起来,尚四奶奶觉得家里添人才更堵得慌。 看着容疏这软弱可欺的样子,可急死她了! 要不,她能帮忙上手吗? 一个个的,都太讲道理了。 可是对有些人来书,你跟她讲道理,那都是对道理的侮辱。 容疏叹了口气,起身对着众人行礼道,“今日我的家事,让诸位看笑话了。要是不着急的病症,请改日再来。倘若着急或者路远来一趟不容易,就稍等我片刻。” 她伸手去扶茶茶。 众人惊掉了眼珠子。 别说尚四奶奶这样的火爆脾气,就是月儿也不情愿,左慈都在摇头。 不能心软。 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就是看热闹的人,都劝容疏,不要被这茶茶蒙蔽。 一心软,后患无穷。 容疏却道:“虽然我确实讨厌她的行径,但是再想,确实也孤苦无依,怪可怜的。这样吧,你跟我进来,我们商量一下,你要多少银子,还是想嫁什么男人,我都可以帮你……” “夫人,我对卫大人是真心的,我……” 茶茶对上尚四奶奶抬起的手,瑟缩一下,躲在容疏身后,不敢再说话。 第375章 容疏发威(一) 她原本面若桃花,然而现在却顶着几个大大的巴掌印,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月儿要说什么,却被左慈拉住。 左慈在众人之中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容疏的态度不对。 容疏这个人,虽然很多时候容易悲天悯人,但是很有点感情洁癖。 她不接受三妻四妾,甚至无法接受精神出轨。 这是左慈一直不太理解,但是又有些羡慕的。 她羡慕,容疏可以无所畏惧地说出“想要三妻四妾,你找别人,在我这里万万不行”的话。 这份底气,世上有几个女子能有? 每一个能有这底气的,都应该是传奇。 所以今日容疏最初看茶茶,也像看跳梁小丑一般,完全的冷眼和嘲讽,大有一种“我且看你这只猴子如何上蹿下跳”之意。 可是尚四奶奶看不过去,一顿帮腔发作之后,容疏的态度就变了。 左慈想,自然不会是受到了刺激。 容疏心性坚定,和卫宴也正是情浓的时候,恩爱两不疑。 那,还有什么事情能刺激到容疏? 左慈一时之间想不明白。 但是她觉得,容疏前后的表现,差距有点大。 感觉……容疏似乎憋着什么大招? 既然如此,且看看,配合就是。 所以她拉住了月儿,又安抚跳脚的尚四奶奶。 而容疏,则自己带着茶茶进了内室。 容疏没有带丫鬟,茶茶自然也不能。 容疏自己在榻上坐下,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道:“坐吧。” 茶茶顶着火辣辣的脸,有些惊魂未定地看了容疏一眼,十分踟蹰,并不敢坐。 容疏轻笑道:“坐吧,我不是老虎,不能把你吃了。你既然上门,有所求,那我们就好好谈谈。” 左慈能察觉到不对,茶茶也察觉到了一些。 ——她甚至觉得,容疏是在给她设下陷阱让她跳。 她可千万得小心。 一不小心,粉身碎骨。 对方有人帮忙,她没有。 茶茶犹豫半晌,才虚虚地坐下。 容疏看她人前嚣张,人后谨慎,几乎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んttps:// 当然,之前她就和卫宴就探讨过,茶茶背后有人。 今日,是确认的过程。 刚才,她原本确实不想搭理这种幺蛾子。 但是后来,忽然她脑海中灵光一现。 ——竟然几乎可以肯定茶茶有问题,那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开口呢! 送上门来,是多好的机会。 容疏想到之后就立刻开始做,所以她态度软化,把茶茶给“骗”了进来。 见茶茶忐忑不安地坐下,容疏抬手托腮,姿势闲适,似要来开架势和茶茶谈心,刚才的冷漠疏离荡然无存。 茶茶却十分紧张。 这,让她摸不着头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容疏这般,是不是也憋着什么坏招? 容疏微笑着道:“别紧张,只是和你随便聊几句。我有个朋友,可以说是至交好友了,她出身和你差不多,所以我知道,你最想要什么。” 茶茶紧张地拧着帕子。 这份紧张,来源于未知,来源于无法揣测。 茶茶却还没忘记今日的任务,声如蚊蚋,“夫人,我只想有枝可依,真的不会争宠的。” “真是个傻孩子。我是过来人,我告诉你,没有女人,眼里能容下相公的其他女人。所谓的贤惠大度,都是装出来的。你让她不高兴了,她也一定会从你身上找齐回来,否则你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主母虐待妾室的事情?” “你听说的,不过冰山一角罢了。” “那些无法出声,悄无声息死去的呢?不计其数。” 茶茶慢慢平静下来。 她似乎感觉到,容疏想用温言软语,让自己退却? 这是正常的路数,能预测,能理解,也能应对。 她刚想说话,就听容疏继续道:“不过我跟你说这些,可能不合适,因为你和妾室之流不一样。” 茶茶听得心惊肉跳。 又是她无法预测的走向了。 这位卫夫人,可真是个人才。 她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人畜无害,倒是个拿捏人心的狠角色。 茶茶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别人要她表现的。 她自己内心,自有对人事的考量标准。 “你最想要的,是自由吧。”容疏云淡风轻地抛出了最大的“诱饵”。 因为方素素,她了解这些人的想法。 她们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只能听人安排,所以无比渴望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茶茶沉默了片刻,面容苦涩:“夫人所言甚是。谁不希望摆脱桎梏呢?尤其,我也不是什么良家子,将来不知道会如何……” “我说的不是那个。”容疏道,“我说的是真正的自由,不做任何人的牵线木偶,不用陷在阴谋算计中,步步惊心。你说呢?”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茶茶。 茶茶显然紧张了,她几乎要把手里的帕子拧成麻花。 “我说的真正自由,是送你彻底离开,去一个没人找得到你的地方,给你找个相公,”容疏继续诱惑她道,“那个男人,或许是个小军官,或许是个家境殷实的商人,你会有很多选择……” 茶茶还是不敢言语。 她觉得容疏太可怕了。 容疏到底知道了什么,怀疑了什么,又在试探什么? 未知让人恐惧。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容疏怀疑她了。 容疏审视的目光,不是说她是一个妄图抢人男人的女人,而是仿佛看透了她背后的目的。 “我说这话你或许不信,但是你想想卫大人的身份,就知道我不是在吹牛。” “好,或许卫大人你也信不过,毕竟他名声不太好;或许你觉得,无法送你远离,你身后的人不会放过你。那这样——” “身后的人”,让茶茶心脏都要跳出来。 她知道了,她果然知道了! “我把你送出中原。”容疏道,“西夏未来的皇后,也是我认识的,她欠我人情。我写封信给她,让她找照顾你,给你找个合适的男人,你说她能不能做到?你想想,那些威胁你利用你的人,手能不能伸到西夏?” “西夏不行,那南蛮呢?我都可以安排。” 第376章 容疏发威 容疏抛出了诱饵之后,就淡然地喝着茶。 她给茶茶考虑的时间。 毕竟对茶茶来说,这是影响她终生的选择。 茶茶极其纠结,低头看着自己裙子上的纹路,紧咬朱唇,身形微微颤抖。 几乎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她才摇头道:“夫人,您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我只是和卫大人情投意合,想要找个终生依靠,什么背后的人,我实在是不明白您的意思。” 容疏把茶盏放下,杯底和桌面碰撞的声音都让茶茶心惊肉跳。 她如惊弓之鸟一般,却又无处可逃。 她进退维谷,前后都是刀剑相逼。 她从小过的什么日子,受了多少无法启齿的惩罚,自己心里清楚。 而容疏给她的压力,虽然也足以让她颤抖,可是比起那些具体到令人不敢回想的痛苦,或许容疏能心软一些? “茶茶,”容疏微微一笑,眼尾上挑,带出了几分让人不敢直视的锐利,语气却依然是舒缓的,说着最不近人情的话,“你以为,我是让你选的吗?” 茶茶坐不住了,滑倒在地,起身跪下,哽咽着道:“夫人,您何必如此?我不过……” “你不过是受人指使,模仿我,来接近卫大人而已,又何错之有?”容疏替她补充上了,“是吗?” “我,我没有受人指使,也没有模仿夫人,我……” “明眼人都能看出你我的相似之处,那是凑巧?”容疏道,“为了把你送到大人身边,那些阳谋阴谋,你看着不生硬?他们觉得,卫大人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个位置,成为天子近臣,就那么急色?”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卫宴第一反应,一定是先查来历。 就像当初对自己,他也不是诸多怀疑,还闹出了不少笑话吗? “这个局儿,实在是太拙劣了。”容疏道,“拙劣到一眼就能被人戳破。” 茶茶死死咬住嘴唇,口中已有血腥之气弥散开来。 “茶茶,你要弄清楚一点,我有我的目的。我对你的安排,不是商量,而是——利诱,倘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只剩下威逼了。” 茶茶还是不做声。 容疏失去了不少耐心,冷冷开口:“我这人,最讨厌拖泥带水,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在等我。现在路就在你面前,要么说,要么——死!” 最后一个字,冷若冰霜,掷地有声。 茶茶猛地抬头看向容疏,眼神之中是满满的不敢置信。 而容疏,没有给她反应机会,直接捏住她下巴,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然后在她喉咙上点了几下。 茶茶就不受控制地把药丸吞了下去。 “唔唔唔——”她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要把药丸吐出来。 “不要白费力气了。”容疏道,“外人不都说,卫大人毒杀了朝廷要犯吗?你知道那个人,死于什么毒吗?” 她伸手摸了摸茶茶的脸,笑容可亲,声音却像淬了毒。 容疏,太擅长利用声音的变化了。 她在利用这点,令茶茶恐惧。 “断肠草知道吗?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钩吻。人服下钩吻之毒后,两三个时辰就会毒发,七窍流血而亡。倘若你挖开他的肚子,就会发现,五脏六腑都有淤血,你说可不可怕?” 茶茶满眼惊恐。 眼前的容疏,好像一个恶魔。 她说这些的时候,甚至都还在笑。 她,她…… “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吗?因为仵作验尸的时候,我也在。你猜,我当时说了什么?”憾綪箼 茶茶觉得胃里开始火辣辣地灼烧起来。 是不是,她的胃开始出血了? 不,不,她不想死。 虽然之前生不如死的时候,她无数次想过自我了断。 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她贪生怕死,她不想死! “我说,这个毒,实在是拿不到台面上。我有更好的毒药,见血封侯。钩吻这种,万一两三个时辰内为人所救呢?啧啧,倒不如吃下之后,立刻毒发身亡,一了百了,你说呢,茶茶?” 茶茶整个人瘫软在地,“夫人,你,你给我吃的……” “怎么吓成这样?”容疏笑道,“我既有话要问你,又怎么舍得给你吃见血封喉的毒药?更何况,那么好的药,其实挺贵的。用在朝廷大员上倒也算了,用在你身上……有点浪费。那毒药的价值,买你都够了。” 茶茶脸色难堪,满眼恐惧。 容疏继续道:“你说,你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会有人管吗?我和人说,因为我不答应你进门,你一时想不开,服药自杀,你说我还有后顾之忧?” “我,我会喊人的。”茶茶垂死挣扎。 “你能想到的事情,我想不到?”容疏抬手似不经意地拨弄着耳边的碎发,“你喊。看看外面的人,能不能诊断出你中毒了……这毒药,是十二个时辰之后才发作的。屋里只有你我两人,我是被你逼上门的原配正室,你是咄咄逼人的歌姬。你说,众人会相信谁?” “如你所见,外面那么多的患者,都能替我证明,我平时是个多么悲天悯人的人。” “你呢?你是人人喊打的表子而已,死了一卷草席裹了,不知道埋到那个乱葬岗里;而且恐怕给你收尸的人,还得是我。你背后的人榨干你最后的价值之后,会管你?做梦。” “所以我说,”容疏笑意清浅,仿佛在说着再平常不过的家常,“茶茶,你选不了是否进卫家的门;你只能选,生还是死。” “你或许不相信我,真会给你妥善安排。” “但是这件事情,其实你没得选,你只能相信。” 容疏作势要起身,“外面还有许多患者,我得出去忙了。你可以在这里好哈琢磨琢磨,不过我劝你快点,因为很可能,今日你还得回去复命。你耽误了很多时间,又无功而返,怎么编排你我之间的对话?” “你说,你被我戳穿了,回去还有利用价值?” “那些人对你如何,你心知肚明。你是要确定的悲惨下场,还是赌一把我的良心,或许你就能拥有更好的未来?” 容疏抬脚要走,却被茶茶抱住了腿。 她满眼是泪,“夫人,我信,我信您。我说,你给我一个机会,我说实话!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第377章 圈养 容疏抽出帕子,弯腰替她擦擦眼泪,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哎,傻姑娘,到现在还没明白,现在只能是我主动给你。要求条件什么的,你就免开尊口了。” 茶茶痛哭出声。 她终于知道,她招惹了一个怎样的女人。 她没有选择,这是老天给她开了一个艰难的模式。 她哭得形象全无,把容疏的裤脚都哭湿了。 容疏面无表情。 她想,她成功了。 茶茶的心理防线,终于被她攻破了。 她松了一口气,心情却有些复杂。 她终于被现实,逼迫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但是没什么后悔可言,她要成为卫宴的铠甲,而不是软肋。 她为自己感到骄傲。 茶茶痛哭之后,开始讲起了她的经历。 “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被买来,被养母养着,学习很多很多东西。” “琴棋书画?吹拉弹唱?” “是。”茶茶低着头,这次是真的有点可怜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要揣摩男人的心思,要学会取悦男人……” 每个人都是处子之身,却又身经百战。 “……我很脏很脏……”茶茶喃喃地道。 “脏的不是你,是人心,是那些把你陷于这种境地的人。”容疏冷静地道。 茶茶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木然。 再仔细看,又有些感动的光。 可是容疏并不在意。 她对自己的患者还有很多悲悯之心,但是对一个想要介入自己家庭的女人,即使对方有苦衷,她也生不出多少同情。 谁不是无辜的? 她不无辜,还是卫宴不无辜? 茶茶说,她和其他很多女子,足有几十个,都住在京城的一处大宅子里。 至于在哪里,她并不知道,因为那是不被允许知道的。 她们会受到很多调教,如何取悦男人,从身体到精神。 她们会给男人,最舒适的体验。 欲拒还迎,穷追不舍……对不同的男人,她们有不同的路数,不同的设计。 容疏心说,这不是古代版的杀猪盘吗? 对于这些,她不感兴趣。 现在米国,不一样有幸奴岛吗? 在相互伤害,作践女人这件事情上,险恶的人心,从古至今都没有变过。 简而言之,茶茶只是众多工具中的一人。 只是因为,她更像容疏,或者说,打扮起来更像,才会被挑中。 她们有神奇的化妆术,比现代也不遑多让。 而且她们从小被培养,能出演各种性格的角色。 茶茶瑟瑟道:“我被教导过,夫人是什么样子,如何引起大人的注意……” 只是现在看来,那些都是皮毛。 卫大人喜欢的,远远不止那些。 静水流深,容疏不动声色之下的手腕和能力,才是真正和卫宴势均力敌的存在。 她们,都太过浅薄。 “……夫人,我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求您今日一定把我留下。回去之后,我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容疏对她笑笑,“你这话,听起来像以退为进,故意逼我呢!” “不,不,不是,绝不是,我,不,奴婢绝对没有那样的胆子。” “逗你玩的,不用紧张。”容疏道,“别哭了,也不用自称奴婢。你不是我的奴婢。明明是我们相谈甚欢,我被你的可怜打动,所以收留你,还哭什么呢?” 茶茶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砰砰地直磕头。 容疏道:“起来,我还有话要问你。” 她有话要说,然后还要把人带回去,让卫宴再问话。 多几个人商量,总是能想到更多。 茶茶扶着小几才虚虚地站起身来。 容疏让她坐下。 她不敢和容疏平起平坐,就在容疏下首的小杌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紧张局促地等着容疏问话,又忍不住道:“夫人,我知道的都说了,没有隐瞒的。” “不用紧张,我相信你。”容疏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你知道,圈养你们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 “我,我真的不知道。”茶茶惶恐道,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让容疏看看,自己并没有撒谎。 “我信你。”容疏道,“我只是随口问问,我想,你们也不知道。” 不过一群牛马,谁对牛马交代什么? 茶茶道:“多谢夫人。有件事,不知道对您有没有帮助……” “你说。说错了不罚,说对了有赏。” “养母有一次在外院会客,或许想让我出去讨好,就喊我精心打扮后出去。” 茶茶想起那时候的紧张,还历历在目。 她以为,她要作为一份礼物,正式被人拆封了。 可是当她刚推开门,里面的人见了她,都不知道是否看清面容,直接炸了。 “……你好大的胆子!” 那人直接给了养母一巴掌,“竟然随意动用主子的东西!” “不是,不是,”养母急忙解释,“这是看爷您来了,不是外人,想着让您……检验一番。” “滚,立刻滚回去!”来人怒道,“活腻了告诉我!” 茶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许久之后都惊魂未定。 养母回来之后,也对她发作。 “……其实我又做错了什么?不过按照她的吩咐来,到头来,都是我的错。”茶茶现在回忆起来,还忍不住落泪。 她们就没有被当成人。 容疏沉默。 茶茶继续道:“夫人,说实话,我没有看清楚贵人的脸。但是,但是……他声音很尖,就像,就像……” “太监?”容疏心念一动,当即问道。 茶茶连连点头,又撇清道:“我不确定,只是猜测的。” “那年龄呢?”容疏道,“多大年纪?” 她现在怀疑是王瑾! 虽然她不明白,王瑾有什么必要做这样的事情,但是她下意识地觉得,就是他! “很年轻,比我应该大不了几岁。” 嗯? 年龄这就对不上了…… 忽然,容疏脑海中闪过一个人。 张怀! 之前她诈张怀,后者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也是因为那件事,她和卫宴都坚定了对王瑾的怀疑。 会不会是王瑾身边的张怀替王瑾出面的? 第378章 卫宴看城门的? 容疏问来人长相,茶茶却说,一点儿都没敢看。 她是真的胆小,规矩也是真的森严。 抬头看主子,那是大忌。 而任何需要她们伺候的男人,都是至高无上的主子。 容疏道:“那你记得他的声音?” “这……”茶茶犯了难,“虽然记得,但是这,这如何跟您描述?” 声音不同于长相,更难描述。 她只能说,声音很尖,像个太监,除此之外,还能怎么描述? “不用你描述,你只要还记得就行。” 茶茶茫然地看着她,不解其意。 卫夫人,实在是高深莫测,有些话,她竟然都听不懂。 容疏:让你做问答题你不会,让你做判断题总可以吧。 她说:“捂住自己的嘴,噤声!” 茶茶一愣,随即乖顺听话地捂住了嘴,愣愣地看着容疏。 容疏酝酿片刻,揣摩着语气,忽然开口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随意动用主子的东西!” 说实话,容疏也不太肯定模仿得像不像。 主要是,张怀每次都是谦卑的,没有在她面前有过疾言厉色的模样。 但是看着茶茶被雷劈一般的神色,容疏想,她应该及格了。 “是不是?”容疏用回自己的声音,“你想想,是不是这个声音?” 茶茶半晌后才反应过来,点头如捣蒜,“是,是,夫人,就是这个声音。您,您竟然认识这个人!” 容疏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何止是认识?还很熟悉呢!” 张怀和卫宴很熟悉,见面每次都言笑晏晏地开玩笑。 谁能想到,他在背后,还替王瑾做这样龌龊的事情! “后来,你又见过谁?” “没有了。”茶茶道,“那次是个意外,是养母胡乱揣测用意。之后,再没有了……” 她们这些人,被严格限制见外人。 每次出来,都被人提前吓唬过了。 她上次出现在雍天纵生辰宴之前,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在她面前被打了个半死。 之后,她再也没见过那个伙伴。 这样动辄被打骂,甚至被打死的事情,茶茶除了惧怕,除了兔死狐悲,已经没有其他感情了。 自身难保时,谁又能同情谁? 她们身边的人,每年都在减少,但是每年,也都在不断地有新人充进来。 茶茶看着那些五六岁的小女孩,就像看见十年前刚刚被带进大宅子的自己,更像——待宰的羔羊。 来不及为了摆脱饥寒而高兴,她们就被戴上了仿佛永远都无法摆脱的枷锁。 容疏点点头:“好了,我知道了。你现在留在这里休息,等我安排。” “夫人——” “怎么了?”容疏看着她。 “您给我服用的毒药……解药……” “那么珍贵的毒药,是留着我防身用的。给你吃的,是山楂丸子而已。” 茶茶脸色顿时涨红一片。 她不是因为被欺骗而生气,而是觉得自己愚蠢…… 不过她更庆幸,没有在容疏面前卖弄智商。 容疏非但精通医术,擅长拿捏人心,她竟然还会模仿别人的声音。 她身上,到底还藏了多少技能? 茶茶只觉得她深不可测,不敢胡乱揣测。 容疏出去后,对众人笑笑道:“让大家久等了,事情解决了。” 尚四奶奶眼巴巴地等着呢! 听到容疏这般说,她当即问道:“人呢?夫人,您真不会被她花言巧语迷惑了,要把她留下吧。” 她第一个不同意! 容疏笑道:“毕竟不是来投奔我的,我就不越俎代庖了。等大人回来处置,也好让她死心。我不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倘若真是我多余,我也不会占着卫夫人的位置。” 尚四奶奶道:“您这么说话我就不爱听了,您把卫大人说成什么人了,让他知道,心里得多难受。” 容疏笑着道:“他也知道,我向来是个懒媳妇,不爱管事,所以他惹来的事情,自己解决。” 说话间,她给了尚四奶奶一个眼色。 后者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什么,赶紧把话题给岔开。 左慈让月儿进去陪着茶茶,自己则拉了茶茶的丫鬟到一旁吃点心,温声细语地说话,不动声色地套着信息。 有患者好奇地问容疏:“容大夫,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你竟然是官家夫人吗?” 容疏一笑就含糊过去:“就是个不入流的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而已,手里倒是有点小权,能给人行点便利,这不事情就找上来了?” “卫大人,是哪个衙门的呀?” 容疏:“我哪里懂那些,就是个看城门的。” 众人这才满意了。 原来就是个看城门的小军官,确实有点实权,毕竟管着进进出出呢! 但是要说多大权利,也真没有,家境小康而已。 “怪不得您还得出来赚钱养家。” 容疏:“呵呵,是啊。” 她赚个毛线! 她赔个底儿掉好吗? 如果不是真心热爱自己的专业,也想帮帮卫宴,日后倘若真有墙倒众人推的那日,也有些助力,她才不会来开医馆呢! 卫宴在高无忌那里吃了晚饭才回家。 这俩人聊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卫宴心情不错,还给母亲和容疏买了各自喜欢吃的点心,然后让徐云把母亲的那份跑腿送过去。 最近怕母亲知道他赋闲在家,所以他和容疏都搬回了府里住。 走到银楼的时候,卫宴捏捏钱袋,提步走了进去。 ——最近他宽裕了。 他的月银,现在都交给容疏。 其实并没有多少,养家糊口都勉强。 毕竟他养了那么多“猫媳妇”。 平时容疏一般给他带个三五两的碎银子,另外还有二十两银票,用完了再补。 但是最近他不是蒙受了不白之冤,委屈了吗? 容疏给他的零用钱翻了五倍,让他走走,约人吃喝玩乐。 卫宴当然没有。 不过有钱真好,想给媳妇买什么就买什么,只要看心情,不用等什么节日生辰。 他给容疏挑了一支花簪,想回去给容疏一个惊喜。 却没想到,他赠她以惊喜,她回他以惊吓。 第379章 姜大人帮我个忙呗 卫宴见到茶茶,脸色一下就变了。 容疏窃笑,看把孩子给吓的。 她也没敢开玩笑,把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了卫宴。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有没想到的……”她说。 卫宴想了想,“该问的你都问得很清楚了。” 就是眼下,怎么安排这个女人的问题。 他看着很碍眼,但是也知道,暂时没办法把人给送走。 虽然茶茶说不清自己住在哪里,但是还能够提供很多线索的。 比如,那宅子里引了活水。 这个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再比如,茶茶说,冬天的时候,会有小贩挑着担子喊“醪糟汤圆,醪糟汤圆,老许家的醪糟汤圆……” 这种小商小贩,活动范围也相对有限。 诸如此类的线索,认真调查,并不难锁定目标。 然后再看看进进出出的人,大概就能知道了。 不过他想,应该不会在京城闹市,因为太扎眼了。 养活那么多人,每天采买的食材也会让不少人注意到。 所以,一定得是在相对偏僻清净的地方。 卫宴让徐云根据线索去调查。 可是人怎么办? 容疏道:“府里这么大,随便安排她住在哪里便是。当然,对外恐怕要委屈委屈你……说你收了个美人,嘻嘻。” 卫宴哭笑不得,伸手捏她的脸:“小傻子。” 容疏挺胸。 你可以说我傻,但是你不能说我小! 好容易方素素那个足以藐视群“雌”的不在,竟然还被自己的亲相公嫌弃了? 卫宴笑着抱住她,两人倒在床上。 然后——继续聊天。 卫宴今日,实在是心情不佳。 他不明白,王瑾,这个自己喊了多年义父,掏心掏肺对待的人,真实的面貌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容疏身上不舒服,精神也有些蔫蔫的,所以他才会想着买根花簪哄哄她。 茶茶:您要是说夫人现在这状态叫蔫蔫的,那我可就不同意了。 容疏又问卫宴:“常有谅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有进展了吗?” 卫宴点头:“文夕说有。” 容疏一听这话激动了,说话间就要坐起身来。 这值得好好说一说啊! 卫宴却压着不让她起身,道:“就这样,好好说会话。” 枕畔相对,呼吸之间都是对方的气息,看清楚她脸上细微的绒毛,伸手就能摸摸捏捏她,对卫宴而言,这是极珍贵的精神享受。 容疏白了他一眼,“躺着才能说话,坐起来就成了哑巴?文夕怎么说的?” “文夕说,姜少白查出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这人真是的,在她面前还卖关子呢! 卫宴表示自己很冤,因为他也不知道。 “文夕没说,她还没弄清楚。” 容疏:“……我怎么觉得那么不靠谱呢!” 文夕那丫头,实在太跳脱,让人不敢相信啊。 卫宴道:“或许吧,再等等。” 主要是,皇上令他回避,他不该再过问案件。 除了文夕这样,能装疯卖傻,当然,可能也真有点傻,愣愣地去打探一些细枝末节,他也没有别的渠道知道了。 容疏:所以,找个傻呵呵的当细作,可能就算她全世界嚷嚷她是细作,恐怕敌人都不信。 傻人有傻福。 能多知道一点,也是白赚的。 文夕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就看见坐在她对面的姜少白,出手护住了他的馄饨,面色嫌弃。 两人正在人声鼎沸的夜市吃馄饨。 这几年,国富民安,京城的夜生活,也十分精彩。 晚上宵禁之前,各种小食摊子随处可见。 这不,“穷人乍富”的文夕,怀着某种见不得人的目的,就请姜少白来吃馄饨了。 姜少白有点,不,是很严重很严重的洁癖。 所以起初,文夕就是为了省钱,随口一提,并没有指望姜少白答应来吃馄饨。 她心里,还有些更费钱的选项。 不过有钱当然要给自己花,所以她还是提了。 没想到,姜少白竟然答应了。 所以这会儿,两人正在夜市相对而坐吃馄饨。 她就咳嗽了两声,还想感慨是不是她娘在念叨她,然后就发现自己被洁癖嫌弃了。 文夕见状,干脆又故意假装咳嗽。 姜少白:“别装了,再装就离我远点。” 文夕“嘿嘿”笑,“真的,是真的,不是装的。” “无事献殷勤。”姜少白低头喝了一口汤,视线也垂下,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看呆了文夕。 这家伙,睫毛生得长而浓密。 果然,丑陋的人无话可说,好看的人可圈可点。 “说话。”姜少白皱眉。 娘嘞! 皱眉也挺好看的。 娘,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上次文夕和亲娘,自以为隐晦地提了一句,想要撮合亲娘和姜少白,结果被文凤狠狠抽了一顿。 “老娘是让你和姜大人……你,你,你这个逆女!我都多大年纪了,我比姜大人还大好几岁!” “可是娘,您比他才大几岁?”文夕不服气啊,“他还比我大十几岁呢!” 这样算下来,显然娘和他更相配。 但是她娘不讲武德,说不过她就抽她。 然后文夕就不敢再提。 现在,天黑了,又可以做梦了。 被姜少白的“绝世容颜”惊艳到的文夕,觉得她又行了。 以后让她娘给她生个弟弟,肯定很好看。 姜少白看见对面的少女,握着筷子戳在碗里,傻呵呵地发呆,都要流出口水,心里一动。 “让你说话。”他忍不住开口道,“想什么呢!” 原本该是斥责的,但是今日秋风比春风更温和,柔和了他的声音。 文夕回神,并不敢说,我想让你当我爹。 “姜大人,您吃好了吗?我想请您帮个忙,嘿嘿。” 对面的少女,面容白净,古灵精怪,身后的三千繁华,都成了虚无的背景。 一时之间,姜少白眼中只有文夕灵动娇俏的脸。 姜少白低头,用勺子翻了翻他一个还没吃的馄饨,淡淡道:“说吧。” 趁着他心情好,趁着她没说什么蠢话惹到自己之前,赶紧说。 第380章 他喜欢她,她却只想做他继女(一) “是这样的,”文夕道,“听说姜家,家大业大?” 她要打听自己家? 姜少白不动声色地道:“是。怎么,和你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文夕笑得上牙槽都露出来,“大人,你家里子侄肯定也很多吧。” 姜少白又“嗯”了一声。 “嘿嘿,咱们也算老熟人了。”文夕道,“您肯定也知道我……是个好人对不对!” “算个人,好不好,我不得而知。” 姜少白一副“我跟你不熟”的样子,看得文夕火大。 她真想,一拳砸在这拿捏人的混账鼻梁上。 不要不要,冷静冷静。 想想将来的幸福生活! 她最起码算个人,姜少白在自己眼里,还不算人呢! 文夕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 “姜大人真会开玩笑,您幽默着呢!”文夕道,“您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这不是在婚嫁上碰到点困难吗?您要是有合适的子侄,隔了几层也行,给我介绍介绍?” “你要让我做保媒拉纤的事情?” “话说起来是有些难听,但是我就是这个意思。”文夕咬咬牙道。 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她不要脸。 “姜大人,您有没有侄子,年轻有为那种?长得得好看些。” 有为是她娘的要求,年轻和长得好看,是她的要求。 “有。”姜少白道,“现在在武顺侯身边当差。” 姜昭还行吧。 文夕来不及高兴,就听他道:“……哦,这个不行。” “怎么不行?行啊行啊!” 她行啊。 “他成亲了。怎么,做妾你也行?” “成亲了你说个……”文夕及时收住那个“屁”,闷闷不乐地道。 真想翻脸啊。 但是她不敢。 她怕她娘。 而且姜少白这个人吧,虽然坏,但是呢,他还不总坏。 有时候,也做人。 所以综合考虑下来,翻脸是吃亏的。 但是馄饨不能白吃吧。 文夕想了想后又挤出一个假笑,“姜大人,您再想想,姜家肯定还有其他没娶妻的男人,是不是?” “你是说我吗?”姜少白慢条斯理地道。 文夕差点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 ——让她不把话说清楚! 不过转念一想,这是不是意味着,姜少白还有娶亲的心思? 那她娘? 文夕弱弱地试探着问道:“姜大人,您想娶亲吗?” “为什么不?”姜少白反问,“难道在你眼里,我不是个正常的男人?” 文夕心里嘀咕,您才知道吗? 您正不正常,自己心里没数? 哪个正常男人,三十多岁还不成亲? “正常,您最正常了!”文夕言不由衷,“那……您考虑二婚的吗?毕竟您这年纪大了,再找年龄相仿的,头婚肯定找不到。找个我这样年纪的小姑娘,那是欺负人了,是不是?” 姜昭简直要被气吐血。 他自己,清清白白一个男人,要什么条件不满足,为什么得去找个二婚的女人! 他生气的时候就不说话,让人自行体会他的神色。 但是很显然,这招对文夕不管用。 文夕就不是察言观色的人! 事实上,他的绝大部分招数,对文夕都没用! 文夕还以为他的沉默是默认了,继续兴致勃勃地道:“您看,我娘行吗?” “文夕,你最好立刻给我闭嘴,否则,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知法犯法!” 他现在就想掐死她! 她竟然想让自己给她当后爹! 文夕抑郁了。 为什么,她请客吃饭,请他吃馄饨,最后还把人给吃翻脸了? 她是什么人间小苦瓜。 不想就不想呗,她又没把人绑走直接扔到她娘的房间。 她这不是在征求意见吗? 她还艰难地赔笑呢!哼! 说翻脸就翻脸,还说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 呸! 姜少白还阴阳怪气:“你不是跟着卫宴吗?为什么不干脆跟着他?” “放屁哦!”文夕终于忍不住骂人了,“你说我没什么关系,你干嘛诅咒卫夫人!人家多好的人啊!人家天天治病救人,你却诅咒人家相公被人抢。你说你咋这么坏呢!” 还给她钱花! 虽然她确实是要盯着姜少白,但是问题是,目前她还没得手啊! 姜少白:“……你一直缠着我,难道不是为了卫宴?” “我就算为了卫大人,那也是因为他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别的她迷糊,但是知恩图报她懂的! 如果不是卫大人,她们母女,现在还困在小地方,过着被人轻视和嫌弃的困窘日子呢! “不是人人都是您那样有福,含着金汤匙出生,衣食无忧,平步青云的。” “我喜欢卫大人,愿意跟着卫大人,是因为他和卫夫人都是好人,体恤我们这些穷人的好人!” 文夕很生气,眼睛瞪得又大又圆,里面隐隐有水光。 姜少白以为她要哭,或者直接掀桌子走人。 但是没有。 文夕低头,大口大口地吃着碗里的馄饨。 这是她花钱买的,才不会浪费。 她以令姜少白目瞪口呆的速度把馄饨吃完,然后又抬头气鼓鼓地看着他。 姜少白:??? “你吃不吃了?” 姜少白没反应过来,“要走?” “不吃给我吃!” 文夕直接把他面前的馄饨拉到自己前面,低头继续干饭。 这可是羊肉馄饨,三十文一碗,最贵的! 肉馅满满都是肉,不像那十几文一碗的,所谓的肉馅,只有一点点肉。 “我……” 还没吃呢! “别以为我傻,我就看不出来,”文夕道,“你就是嫌弃这些东西。没事,我吃!” 她一个都不会浪费! 她风卷残云般的把馄饨吃完,然后…… 也把自己哄好了。 “姜大人,你别生我的气。” 姜少白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气鼓鼓的少女,现在又笑容满面。 她说:“你就不是吃这些长大的,是我请客没想周到。” 她有求于姜少白嘛! 人家本来就可以答应,可以不答应。 馄饨又没吃她的,不答应她也没吃亏。 以后大家还是好朋友! “不是。”姜少白垂眸,“我没有嫌弃之意。只是我胃不好,吃不了热的,也不敢吃太多肉。我原本想着,等凉了之后吃一两个……” “啊?你有病啊!那你不早说!” 容疏能治啊。 第381章 他喜欢她,她却只想做他继女(二) “胃不好,可遭罪了。”文夕道,“我娘就是胃不好。从前她跟着我们那里的大人出去验尸,经常不供饭,饥一顿饱一顿,就把胃给饿坏了,疼起来可难受了。” 姜少白看着她,心中升腾起一丝丝怜悯。 文凤的境遇不好,文夕又能好到哪里? 大概是因为无人照看孩子,所以文夕很小的时候,文凤不管去哪里,都把她带到哪里。 哪怕是停尸房。 所以文夕这姑娘,不敬鬼神,胆子比谁都大。 据她说,她常常半夜摸到坟地,去捡人家祭祀的贡品吃。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并不是博人同情,而是神采飞扬,觉得自己可太厉害了。 姜少白也觉得她很厉害。 于无数困难之中,还能养成这般灿烂向上的性情,多么难得。 即使卑微到了尘土之中,还倔强地开出了仰头面向太阳的小花。 这姑娘身上的勃勃生机,让浸淫官场多年,自以为早已看透人性的姜少白被触动。 经常在某一个瞬间,就会被这个真实的姑娘打动。 比如刚才,她明明很难受了,还把两碗馄饨一扫而空,然后自己把自己劝好了。 因为,没有人哄过她吗? “不过后来遇到了卫夫人,”文夕神采飞扬,“她给我娘配了摩罗丹,我娘很快就好了!胃病很久都没有犯过了!大人,您等着,明日我去跟卫夫人讨点给您!” 吃了人家的药,看你还怎么好意思不帮人家相公? 文夕心里就是这么“朴素”而狡黠地想着。 关键是,她的所有想法,也都写在脸上。 姜少白厌恶被人算计,但是此刻,却只觉得好笑。 “那有劳你了。”他说,“这个我确实需要。” “放心,交给我!”文夕拍着胸脯保证,“还有啊,你一定得注意,饭硬了不能吃。生了胃病得有数,只能吃软饭。” 姜少白:这有点困难。 这世上,能让他吃上软饭的女人,恐怕不多,且不好找。 “忌冷,忌辣……”文夕扒拉着她修长的手道,“哎呀,反正就是很可怜,那么多好东西都不能吃了。” 要是不能吃好吃的,活着就少了一大半的乐趣了。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我太忙,没有时间讲究吃食。” 文夕忽然觉得姜少白也怪可怜的。 为谁辛苦为谁忙? 这么大年纪,连个知冷知热的媳妇都没有。 “姜大人,你早点娶妻就好了。” 姜少白:“……” 心里刚刚升腾起来的那点感动瞬时荡然无存。 所以,她还要推销她的母亲? 结果这次,却是他小人之心了。 文夕道:“挑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对你好的,会关心你吃药吃饭,你的胃病很快就好了。” 姜少白忍俊不禁。 吃上软饭,胃就好了? 他想卖惨,说没人看得上他。 但是转念又想起文凤,到底把这话给咽了下去。 “吃饱了吗?”姜少白说,“吃饱了我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文夕连忙摆手。 “不用客气。”姜少白淡淡道。 他不知道如何和姑娘家相处,但是和文夕在一处的时候,似乎也不用刻意琢磨这个问题。仟仟尛哾 文夕什么都写在脸上。 姜少白甚至觉得,自己掌握了读心术,不过只针对文夕。 结果,他刚这么想,立刻就被打了脸。 文夕说:“不是客气,是我住在锦衣卫衙门。白天就算了,三更半夜,你去送我,被人看到,还以为您在锦衣卫搞什么勾当呢,别影响了卫大人!对卫大人不好。” 姜少白:“……” “我走啦,您也小心点。”文夕笑嘻嘻地对他摆摆手,“我听说京城这边的女子可彪悍了,还会什么榜下捉婿……不知道春闱时候,麻袋和麻绳有没有涨价。” 姜少白:虽然榜下捉婿有这么回事,但是那也不是麻袋往身上套那种捉…… “姜大人您这么好看,走夜路得小心点,别挨了闷棍,被人绑回去做相公了。” 说完,她蹦蹦跳跳地走了。 姜少白看着她快乐的背影,嘴角也不由勾起。 刘旭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像根柱子一样跟在姜少白身后,不敢做声。 他跟了姜少白这么多年,竟不知道主子有胃病。 他是不是该死? 至于文夕说的那些话,他完全没听到。 真的,什么让大人做她爹,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去跟着她,”姜少白道,“护送她回家。” 刘旭忙道:“那大人您呢?” 他不能答应。 今日大人就带了他出来。 这样的三更半夜,万一大人有个闪失呢? “我也送送她。” 刘旭:“……是。” 迷住了,这是迷住了。 虽然文夕性格确实太跳脱,但是! 她至少是个女人啊! 姜大人,终于老树开花了。 不过文夕警惕性竟然很高,很快就发现了这俩人。 如果不是刘旭拔剑挡住,文夕手里那碗口大的石头,就要把姜少白砸个头破血流了。 文夕睁大无辜的大眼睛:“姜大人,怎么是你?” 她脑洞清奇,“怎么你胃又疼了?要不,我这就去帮您讨药去?” 除了这个理由,她想不到别的原因,解释姜少白跟着她的事情了。 姜少白:“……不用,顺路而已。” “顺路?”文夕,“姜家不是在东边吗?” “我刚想起来点事情,想要去锦衣卫找人再问问。”姜少白想想又补充道,“不是勾当,是公干。” 文夕:懂了,要加班。 那她必须陪着啊! 她还得“刺探敌情”,回头对得起容疏给她的银子呢! 她今天吃饱了,有力气干活! 于是,两人走在洒满银芒的路上,圆月疏桐,光影摇曳,人间美好。 苦逼的刘旭,远远跟着,唯恐秋风不懂事,又把什么不该听见的话吹进自己耳朵里。 结果,走到锦衣卫门口的时候,姜少白却反悔了。 他说:“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事,我得先回去了。” 文夕:啊?这不是骗人吗? 她这不是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搞点业绩了吗? “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文夕忽然反应过来:“姜大人,您是特意来送我的吧!” 她竟然还差点把人的头打破,真有点愧疚啊。 姜少白没承认也没否认,只催她快回家。 文夕感动不已:“您真是个好人,以后肯定能找个好媳妇的!” 祝福他! 第382章 姜是老的辣 “整个晚上,你总算说了一句我爱听的话。”姜少白淡淡道。 文夕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心说原来你还想娶妻啊! 老鸡伏枥,还想动动? 可是你胃都不行了,只能吃软饭了。 有点同情要嫁给你的姑娘,那不就是伺候爹吗? 哎,人啊,就是看不清现实。 姜少白这样年龄大,嘴巴又毒的,为什么非得去祸害小姑娘? 文夕觉得他找不到。 哪个小姑娘去跳火坑啊! 男人喜欢年轻的小姑娘,可是年轻的小姑娘,也喜欢年轻的小伙子啊。んttps:// 不管别人怎么想,文夕反正想得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她觉得她成熟了! 她现在眨眨眼,就可以说出心口不一的话了。 她欢快地笑道:“姜大人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两句。” 文夕:“慢走不送。” 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就说话这件事情吧,想要相谈甚欢,一个巴掌拍不响。 不信,就拍拍姜少白试试。 就像冬天外面那生铁似的,保管把你给黏死死的,不仅不能响,还得拽掉你一块肉。 哼! 亏她今天还请他吃饭呢! 虽然都进了自己肚子,但是他不也,不也喝汤了吗? 而且自己还说好话,结果他就这样,气死了。 不过下一刻,文夕就被哄好了。 这次不是自己哄自己,而是被自己正吐槽的老男人哄好了。 姜少白递给她一个荷包。 文夕控制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娘经常说她馋猫鼻子尖,她确实鼻子很好用。 刚才和姜少白吃饭的时候,她就已经闻到了薄荷梅子的香气。 可惜,她舍不得买了。 小小的一包就要一百文,对她来说还是太奢侈。 “给我的?”她没出息地问,然后心里又开始觉得,这姜老爹,似乎还行? “不要我就收回来了。” “要要要。”文夕忙把荷包抢了过去,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一脸的心满意足。 姜少白看着她的神情,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又不想让文夕看出来,表情就十分……拧巴。 文夕看着他,不由后退两步。 ——感觉看姜少白的神情,好像要后悔? 给人的,可不许反悔了! “我走啦!”文夕冲他使劲摆手,笑得像偷腥成功的猫,“姜老……姜大人,明日见啦!” 姜少白:??? 老? 谁老? 他也就是年纪大了点,和老能沾上什么边? 看着少女的倩影消失在门后,姜少白郁闷了。 刘旭憋笑憋得很难受,死死低着头,就怕被姜少白找到由头,发泄怒火。 可是这件事情,不以他的主观意愿为转移。 该来的怒火,如期而至。 姜少白阴恻恻地道:“怎么,你有话要说?” 刘旭:“有……那个,那个……大人,文姑娘在夸您!” “夸我老?” 刘旭后背发凉,完了,祖宗们,咱们刘家的希望,今日要折在这里吗? 忽然,他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姜是老的辣!” 说完这话,他把自己都给惊到了。 娘呀,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姜少白:“……” 所以,他真的老了? 他怎么觉得,他还行? 往回走的路上,他认真的琢磨着这个问题。 他忽然开口问道:“姜昭什么时候回来?” 刘旭:“……快了吧。” 说起来,姜昭带着方素素去了老家,按理说也该回来了。 但是人到现在还没回来,可能是在老家流连忘返? 也或许是,姜昭想多陪陪老祖宗? 主要是要把心里那疙瘩给解开,愧疚太沉重,前行本来已不易,再负重,人会不堪重负。 姜昭离开姜家之后,再也没有跟姜家有任何联系。 他应该,是卯足了劲要功成身退,荣耀归家。 也是有种。 “盯着些。” “是!” 刘旭想,到底是血脉亲情,难以割舍。 自家爷嘴上厉害,但是实际上,最惦记着昭少爷了。 姜少白:我确实在惦记着姜昭。 毕竟想让别人跟他假打,人家未必配合,而且传出去太丢人。 要是跟姜昭来一场,把姜昭给“打败”,大概那个丫头就不会嫌弃自己了。 姜少白有很多方式可以证明自己不老,自己很优秀。 但是想了想,文夕的那小脑袋瓜,能理解的,大概只有直勾拳。 挺好。 正好想打那小子一顿。 姜昭,赶紧回来! 容疏把茶茶留下,没有任何动静。 那些暗中想要看热闹的人,怕是要失望了。 茶茶被安置在卫府西北角的院子里。 卫府的所有院子,除了正院,卫宴都没有起名字。 懒。 而正院,原本叫狸欢堂。 真是个狸奴,让猫咪们尽情撒欢? 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什么勾栏呢! 茶茶带着自己的小丫鬟住进去,平时既不敢出来,也不敢要任何东西,倒是很规矩。 容疏:这和正常的剧情不相符啊! 这位不是该来作妖刷存在感的吗? 茶茶:不敢! 她本就是牵线木偶,而且对她来说,剧情被容疏生生打断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安居一隅,战战兢兢地等待着被发落。 她想,她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吧。 前路茫茫……好在她已经习惯。 左慈和容疏解释道:“夫人,您想太多了。尊卑有别,您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她万劫不复,她如何敢生乱?” 别说现在茶茶,都没被卫宴正眼看过。 就算卫宴真的把她收成妾室,那也只是个玩意儿。 容疏这个正室不愿意,可以随意把她发卖。 容疏:手握这么大权力,突然有点紧张。 而左慈话锋一转,笑道:“她能落到您手里,是她的福气。” 容疏不是个磋磨人的。 容疏想了想后问:“那她以后会怎么样?把她送来的那些人就不管了吗?” “她的作用,就是插入您和大人之间。如今,她也算‘物尽其用’;倘若她真能送出去什么消息,那还不算弃子。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看,她多半是被放弃了。” 自生自灭,仅此而已。 容疏:“……” 太奢侈了! 费了那么多心力调教出来的尤物,说抛弃就抛弃? 左慈轻声道:“夫人,您要记着,卫大人,是人中龙凤。” 区区一个玩意儿算得了什么? 那些人,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得意,离间了卫宴最在乎的家庭。 第383章 特别的圣旨 要知道,为了劝酒,有人能连杀三个美姬。 穷人娶不到媳妇,但是对权贵来说,女人如衣裳,常换常新。 谁会心疼一件衣裳呢? 因为卫宴还没有查到茶茶所说的那个地方,容疏有时候就喊茶茶来说话。 茶茶每次都很惶恐。 看起来,容疏的下马威,后劲很足。 容疏对她笑,茶茶更慌,连月儿都看笑了。 “你胆子这么小,为什么会选中你?”月儿问。 茶茶声音细细的,“因为我打扮起来像夫人?”憾綪箼 “可是你现在,也不像了。”月儿道,“就不怕你之后露馅?” 刚开始还挺像的,至少有个五六分,但是现在,就看不出来了。 “不会的。”茶茶道。 她会化妆。 只要她想,并且敢。 可是现在,她不想,也不敢。 容疏却来了兴趣,“来,你弄给我看看。” 茶茶还以为容疏在试探她,忙下跪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之前嬷嬷教导她,要和容疏打擂台,而且卫宴喜欢独立自主的人设,所以她自称“我”。 但是现在,完全不敢了。 即使容疏强调不必如此,她也害怕。 容疏:“……我还需要试探你吗?” 茶茶:“……是。” 不需要。 她想在这个家里待下去,多苟且些时日,只能依仗容疏。 卫宴见了她,就像见到苍蝇蚊虫,眼神里满满都是厌恶。 茶茶特别怕他,总觉得他像从前大院里的打手,一言不合会对她动粗那种。 “我们月儿要出嫁了,你教教她,以后把我们小徐大人,迷得神魂颠倒。” 月儿脸色通红,跺脚道:“夫人!” 茶茶睁着她无辜又愚蠢的大眼睛,惊讶万分地看着容疏。 然后她红着脸点头:“是。” 容疏:“……你,是不是想歪了?” 茶茶脸更红了:怎么,夫人,您说的不歪吗? 容疏捶榻大笑。 “那个呀,你教我就行了,我脸皮厚。”笑过之后,她一本正经地道。 除了她,屋里所有人脸都红了。 茶茶尤甚。 原来,你竟然是这样的夫人。 于是,茶茶也找到了活计。 她开始教几个人神奇的化妆术。 熟悉了之后,茶茶话也多了。 她说,她是学这个最好的,也确实用上了。 容疏:原来得了个人才啊,这双妙手,用在男人那里实在是太委屈了。 容疏拉茶茶给左慈打扮。 左慈推拒。 容疏道:“姑姑,您才多大点年纪,就老气横秋的!” 开玩笑,在现代,也就是研究生刚毕业的年龄,意气风发,多好的年龄啊。 十几岁的小姑娘,到底懂得少。 左慈这个年龄,是女人最好的年龄。 而经过茶茶精心打扮过的左慈,也让容疏和月儿惊艳。 容疏心里暗想,配老皇帝,那真是白瞎! 左慈值得更好的人。 倘若要是她自己过得开心也就算了,但是如果她不开心,那容疏以后说什么也得给她找个好男人。 咱们不是非得高攀啊! 咱们可以找个小奶狗,提供情绪价值就够了。 不过这些惊世骇俗的话,她没敢说。 虽然左慈刚开始推辞,不想打扮,但是谁不爱美? 看着镜子中容貌秀丽端庄的女子,她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想起了宫中的自己。 茶茶有时候,会趁着左慈和月儿不在,偷偷摸摸给容疏传授一点“秘术”。 容疏:我真的是开玩笑的。 我年纪还小,等我年老色衰了再学行吗? 现在,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 但是茶茶认定了她想学。 容疏:“……” 卫宴赋闲在家的日子,随着一道圣旨,似乎有画上句号的兆头。 ——燕王要大婚了。 容疏才想起来燕王、容萱、郑颖儿这些人。 这些日子,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把他们给忘了。 原来,燕王该迎娶郑颖儿了啊。 前几天,方素素给她写信,还就这件事情调侃了一番。 方素素信中说,你和卫宴,千万不要去参加婚宴。 否则小心燕王绑了你,郑颖儿拐了卫宴。 这夫妻俩就各自得偿所愿了。 方素素给她写信是报平安的,说是已经决定动身,只是路上要游山玩水,所以回来得晚一些。 容疏还和左慈道:“她这是乐不思蜀了;姜昭就不着急回来?” 果然是朝里有人好办事。 方素素“挟思思以令侯爷”,武顺侯对姜昭的晚归,估计也不能说什么。 这俩人,可太浪了。 容疏心里也痒痒,她也想出去玩了。 不过想起出行条件,便又觉得,算了算了,还是在家里躺着吧。 容疏对于去参加婚宴的说法更不以为然。 开玩笑呢,他们怎么会去? 站队可不好玩,现在风声鹤唳,大家对于站队避之惟恐不及,估计燕王这大婚,送礼的人多,去的人不会特别多。 没想到,她很快就被打脸。 卫宴收到了一道圣旨,让他去参加婚宴。 容疏对此表示十分无语。 怎么,还得奉旨赴宴? 这事听起来怎么那么诡异…… 后来卫宴才和她说,原来,皇上和她不谋而合,想到了一处。 “……你是说,皇上的意思是,燕王的婚事要好好操办,点了你,去给燕王做傧相?” 卫宴奉旨去做伴郎,好家伙! 皇上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容疏忽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拉住卫宴的手,满眼欣喜:“渐离,你是不是熬出头了?” 皇上这道有些莫名其妙的圣旨,是不是在给卫宴撑腰? 他是不是在告诉那些雪花般上折子弹劾卫宴的人——这是朕的人,这就是朕的态度,你们最好看清局势! 所以想到这一层,容疏是真的高兴。 卫宴笑着点点头:“我想的也是这层意思。” “怎么,姜少白那里,查清楚了?” “快了。”卫宴轻声道,面容有些凝重,“姜少白现在,已经把目光投向了宫里。” “宫里?”容疏蓦地睁大眼睛。 什么意思? 宫里的人? 那是不是王瑾? 还是另有其人? 第384章 容疏也得去 卫宴也不知道。 按道理,作为“嫌疑人”,他现在什么也不该知道。 但是他有后门。 文夕不是个好的细作人选,但是她做得还算成功。 在戒心十分重,人又极聪明的姜少白那里,能套出点口信,大概也只有文夕了。 容疏听了这话,顿时生出了兴趣。 “我怎么听着你这个意思,姜少白对文夕……” “你没想错。” 容疏啧啧道:“老牛吃嫩草。” 看着姜少白挺一本正经的,结果是这样的人。 “文夕该不会是为了套取消息,所以才对姜少白虚与委蛇吧。” 那也太委屈孩子了。 卫宴却道:“她没有那脑子,她只是运气好。” 容疏:“……” 最高兴的,当属文凤了。 文凤已经开始暗暗地给女儿准备起嫁妆来。 ——大家都是过来人,有好感这点事情,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只是文凤到底想得多又心急,所以开始准备了。 反正早晚都得准备,姜少白不行,也有李少白王少白。 容疏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连文凤替文夕准备嫁妆的事情都知道?” “她们母女俩,是从外面来的,我总归要更小心一些。” 容疏这才明白,原来卫宴对文凤母女,虽然关照有加,但是一直也没有放下戒心。 这么多年来,是经历了多少暗中捅刀的伤害,才会变得如此小心谨慎? “我想,”卫宴道,“皇上对我的猜疑,大概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除了圣旨之外,皇上已经让人放了尚四少爷一干人等。 “……等等,一干人等?”容疏愣了。 “他们既然想要害我,那定然不止抓这一个人。” 在北城的许多人,都被带到京城审讯。 “那……”容疏咬了咬嘴唇,“其他人,诬陷你了吗?” 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否则尚四少爷的坚持,就不会显得那么难能可贵。 卫宴却道:“趋利避害,人之本能。而且在刑讯之下,保全自我,并非十恶不赦。” 所以,他甚至没有要那些人的名单。 他们因为自己的缘故,也是受了拖累。 就当没有这件事情发生过吧。 容疏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脸在他背上蹭了蹭。 身后传来的柔软细腻的触感,瞬时让卫宴心猿意马。憾綪箼 他喜欢这样的亲近。 这样的亲近背后,带着容疏没有宣之于口的心疼。 灯影摇曳中,卫宴轻笑一声,声音低沉而有磁性:“阿疏,你这样很像挑逗。” “像?我分明就是……啊,放下我,放下我……” 不要捣乱啊,今晚她还大展身手呢! 卫宴:不行,你没有机会。 当容疏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果然,有些知识对她来说太早了,毫无用武之地。 她没出息,她任人摆布就行了。 她又隐隐得意起来,她对卫宴,很有吸引力的嘛! 卫宴收拾完后上床,就见她嘴角噙笑睡了过去,内心柔软而满足。 他俯身在容疏额头上落下轻吻,把她抱在怀中,这才闭上眼睛。 倘若没有容疏的精神支持,他或许也能度过这次的危机,但是决计不会如此轻松。 她就是他的救赎。 怎么能这么喜欢她,喜欢到恨不得和她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不分离…… 忽然想要个孩子。 像她又像自己。 但是转念又想,现在确实还不是好时候。 他或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和皇上说明退意……但是王瑾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没有一个答案,他很难释怀。 他在查,姜少白的线索也指向宫中,会不谋而合吗? 卫宴想了很久才睡着。 左慈提醒容疏裁新衣。 哦,卫宴要做伴郎去了,而且还是奉旨做伴郎。 皇上给卫宴撑腰,是个好人;倘若他能够进一步给卫宴“平反”,那就更好了。 左慈却提醒她,要给自己做新衣裳。 “我?我要新衣做什么?我又穿不到,不要。” 她去年为了成亲,离京之前做了好几身衣裳都没穿呢。 现在天气冷了,正好找出来穿。 “哎哟——” 茶茶第一次鼓足勇气自己出了院子,自告奋勇地来帮容疏按腰。 这几日,容疏在医馆的时间有点长,回来就腰酸背痛,被她看在了眼里。 容疏听了她的来意,本来是想拒绝的。 但是看她满眼期待,好像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便不好意思再拒绝。 结果刚才茶茶听容疏拒绝了新衣裳,惊讶出身,手上的力气就略重了几分。 “夫人,奴婢知错。”茶茶吓得脸色都变了。 月儿适时扶住她,笑道:“夫人都说了,不用跪来跪去,小心点便是。” 容疏:我的嘴替! 话说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实在太容易让人堕落了。 比如现在,有人给她按着腰,有人给她递着水,还有人帮她说话。 左慈笑道:“咱们大人去参加婚礼,您怎么能不去呢?” 容疏如果不是趴着,听到这话就已经跳起来了。 咋,卫宴去做伴郎,让她去做伴娘啊! “我不用去吧。”她弱弱地道。 她宁愿在医馆给人看病,累得腰酸背痛,也不愿意去那种场合雌竞。 ——争奇斗艳,你来我往,都八百个心眼子。 她缺心眼,不想掺合。 但是左慈说,她最好去,因为卫宴去了,夫妻一体。 容疏:“……那行吧。” 早晚都得面对。 她仔细想了想,她好像不认识几个人。 “程夫人会去吧。”容疏问。 她问的,是高无忌的女儿,程玉的亲娘。 “应该会去。”左慈道。 容疏:还好还好,有个能说上话的。 左慈却提醒她:“您还有认识的,而且恐怕会来找您说话。” “嗯?谁?” “秦王妃。” 容疏:“……” 啊啊啊啊,抗拒! 秦王妃每次见了她,都热情过度。 关键是她对别人都很冷淡,却表现得和自己很投缘。 可是容疏不行啊。 她一想到,秦王对自己亲娘的痴恋,就觉得面对秦王妃的时候十分不自在。 而且,她莫名地感觉,秦王妃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柔娴静,人畜无害。 尤其是几次见她在大相国寺出现……容疏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她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秦王妃确实肯定会在场,因为她是燕王的长嫂。 哎,容疏还没去,就已经开始烦躁了。 但是必须要去的局儿,战袍该准备得准备,还有其他行头,总不能给卫宴丢脸。 卫宴:不用紧张,脸我自己已经不要了,所以就没有你给我丢脸这件事! 皇上既然对他态度松动,估计除非没脑子,否则别人不会敢动容疏。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卫宴还是在燕王大婚前一日,给容疏带回来一份特别的“礼物”。 第385章 卫宴的礼物 容疏:“首饰?” 她心里想的是,这家伙又从哪里搞钱了? 该不会,又把零花钱花了吧。 他要是吃喝玩乐,容疏一点儿都不心疼。 但是给自己买什么花簪,虽然收到礼物确实高兴,但是实在没必要啊! 她一年都不见得戴一次,那不就是死物吗? 偏偏又不敢打击他送礼物的热情,所以容疏也不敢说。 卫宴脸上露出几分愧疚之色,“不是……” “那就好。”容疏道。 卫宴:? “我的意思是,首饰不用总买。”容疏忙道,“花簪很好,我很喜欢。” 卫宴忍俊不禁。 其实他看出来了,容疏对首饰之类没什么热情。 她对打扮自己,毫不在意。 她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美。 成亲那日她悉心打扮过,前几日那个茶叶也给她打扮过,一次比一次更让卫宴惊艳。 唯独容疏自己,对这些是真的不上心。 但是那也没关系,自己喜欢的就是这样真实随性的她。 不过喜欢不喜欢都不要紧,他只是那天突发奇想,他已经享受到了送礼物这个过程的高兴。 以后,他再挑她喜欢的买便是,比如烧鹅。 卫宴不再卖关子,从袖袋里掏出两样东西放在桌上。 一件容疏巴掌大小,看起来像是什么机关,十分精巧;另一样,好像是地图? 画的是五进的院子,亭台楼阁,标注得清清楚楚。 怎么,这次要送她一处大宅子? 这得养活多少下人啊! 而且,处处维护都得花钱,她还得管家理账——有那功夫,她自己躺着不好吗? 容疏不喜欢家里很大,那需要很多人,费钱还闹腾。 偶尔去逛逛别人家的园子就很好。 她自己不想要费心费力。 这个礼物,实在有点太……闹心了。 容疏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该怎么说服卫宴,把这宅子再转卖出去? 然后就听卫宴道:“这是燕王府的地图。” 容疏:?! 卧槽,自作多情了。 还好还好,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想想又乐不可支地把事情跟卫宴说了。 卫宴哭笑不得。 原来,他怕容疏明日去了燕王府,对地形不熟,所以提前帮她做功课。 “至于这个,你还记得上次的梅花连弩吗?”卫宴拿起桌上那精巧的连弩笑道。 容疏点点头:“你改良了?” 变得更小更精致。 “嗯,留给你防身。” 卫宴握住容疏的手,教她如何使用。 “咻——”和容疏小手指差不多长的锋利箭头破空而出,插入地缝里,竟然把地砖都给震出了裂纹。 本来趴在狗窝里装死的阿斗,突然受惊,猛地弹起来,拔腿就往外跑。 跑到门口,它才觉得不对。 屋里两个人,都没动? 他们不仅没动,还哈哈大笑起来。 良心呢? 都被猫都吃了吗? 阿斗气得过来用脑袋直蹭卫宴的腿。 卫宴笑骂道:“你自己胆子小,还怪上我了。一边趴着去!” 他继续给容疏讲解如何使用,叮嘱她千万不要伤着自己。 一共有六支短箭,都在皮制的箭囊里,有点像现代的旅行指甲刀套装的感觉…… 这玩意,抽出来也得浪费点时间。 不过聊胜于无,带着也很轻便。 她坐在卫宴腿上,低头看着地图,认真地往脑子里记。 “明日人多,我也不能陪着你,你自己一定要多小心。”卫宴不放心地叮嘱道。 “嗯,我知道。” 那是容萱的地盘,还不知道怎么算计自己。 不过她要是不蠢,就不该在“主场”对自己发难。 至于其他人,容疏也不认识,想来没有多少利害关系。 除非,卫宴得罪了人。 而且现在皇上对卫宴的态度已经松动,不遇到太蠢的,应该不会出事。 容疏打定主意,明日主打一个“安静如鸡”。 “你把那茶叶带上。”卫宴道。 容疏嗔怪道:“人家叫茶茶。带茶茶,是做诱饵,想引出她身后之人?” “嗯。”卫宴点头。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万一有收获呢? 有一点他没说。 燕王不是那日多看了茶叶好几眼吗? 他若是喜欢,就给他送过去,省得他总是惦记别人媳妇。 再惦记,卫宴可就要闹了。 “你明日给燕王做傧相,”容疏叮嘱道,“可别板着脸,弄得别人以为你对圣旨不满呢!” “他成亲,我还得欢天喜地?”卫宴不服。 容疏换了个说法,打趣道:“先前皇后提起,让郑颖儿嫁给你,好多人可都是知道的。你若板着脸,别人以为你对郑颖儿念念不忘怎么办?” 卫宴一副被恶心到的神情。 他不喜欢满心算计的女人。 “知道了。”他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明日也不能把你打扮得太好看,”容疏笑嘻嘻地道,“别抢了新郎官的风头。要不往你脸上抹把炭?” “我也想做新郎。” “唔唔唔……” 第二天,容疏起床的时候卫宴已经离家了。 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软的腰肢,心里想着,亲戚应该快要造访了…… 做女人可太难了。 卫宴:我也太难了。 茶茶听说要带她去,吓得连连摆手。 她不想去。 谁知道去了会遇到什么事情? 她就想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老老实实待着,保证什么事情都没有。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容疏被她惊恐的样子逗笑:“你说你从前,怎么过来的?” 茶茶轻声道:“奴婢老实,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不反抗。 因为反抗除了让自己被伤害,根本没有用。 说好听的,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说难听的,她就是个老实懦弱听话的人。 不,可能都算不上人,只是一条听话的狗。 但是为了活着,她想她也没什么错处吧。 她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但是她不确定,自己死了之后能不能再投生……所以,就麻木地活着吧。 结果,命运真给她带来了转机。 她遇到了容疏。 虽然这或许只是暂时的,但是遇到一个好人,她得死死抱住大腿。 这是关乎到她以后的大事。 还有,取悦女人,似乎比取悦男人容易多了…… 月儿笑道:“你这是欺负夫人了。从前听话,这会儿却又不听话了。” 茶茶闻言吓得又要跪下去。 容疏笑道:“不要怕,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不用你对我忠心耿耿,只要你摸着良心,不要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就会给你容身之处。” 茶茶期盼许久的承诺,就这样在不经意间,像天降馅饼一样,幸福地砸了下来。 第386章 茶茶的姐妹 去燕王府的路上,容疏带着左慈坐在前面的马车上,而岁岁则小心翼翼地跟着月儿上了后面的车。 左慈放下帘子,小心翼翼,仿佛时刻都屏住呼吸的茶茶消失在视线中。 “夫人,您宅心仁厚。”左慈笑着道。 容疏轻叹一声。 她知道这是个人吃人的世道,但是人可以被轻贱到这种地步,听说就算了,真的见到,谁能熟视无睹? “就当养了只猫吧。”容疏道,“目前来看,她人还可以,而且她也有用。” 最后一条,是最重要的。 人,想要被拉一把,最重要的是你得有用。 世上值得可怜的人那么多,凭什么就要选你出来拉一把? 一来确实撞到了,二来确实有用。 茶茶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妆术,还会温柔小意地哄人,又胆子小,像惊弓之鸟似的,安分守己。 “鸡鸣狗盗之辈,也会有其用处。”左慈很赞同。 容疏“嗯”了一声。 倒不是一定会用上,但是最起码,这是个留下她的理由。 去燕王府路上马车太多,竟然堵车了。 容疏偷偷把马车帘子掀开一条缝,无聊地看出去。 额,旁边还是马车,大家都堵住了。 左慈笑着嗔道:“夫人,别让人看了去。” “反正也没几个人认识我。” 话音刚落,隔壁并排停着的马车帘子也一动,随即露出一张娇媚的脸。 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容貌秀丽,肌肤白皙细腻,眉头微蹙,如娇花照月,弱柳扶风。 和容疏四目相对间,她面色微红,露出一个娇羞的笑意。 容疏也对她笑笑。 然后帘子就被左慈放下了。 “那姑娘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一看就是个乖巧娴静的。”容疏笑嘻嘻地和左慈道。 左慈当时没说什么。 等马车又开始行进的时候,左慈看旁边的马车已经离开,这才对容疏道:“夫人,出门行走,您不能相信的,就是这个年纪的小娘子。” “嗯?”容疏不解。 “她们为了嫁贵婿,都会展露出最好的一面。” 容疏摸着下巴,“很有道理。” “毕竟大家都想着夫贵妻荣,像您这样,不依靠谁,所以才不想那些事情。” 容疏:“姑姑是想说,我缺根筋吧。” 左慈掩唇而笑。 在容疏身边久了,知道她是个开得起玩笑的,左慈不会诚惶诚恐。 来到燕王府,已经是半个多时辰后。 在垂花门处,左慈扶着容疏下车。 月儿和茶茶,也已经在下面候着。 茶茶低垂着头,几乎看不见脸。 容疏见状忍不住想,这丫头又怎么了?受到了什么惊吓? 是不是那日她疾言厉色,把茶茶吓破了胆? 有燕王府的丫鬟上前引着众人往里走。 当然,这是因为容疏身份不算高。 身份高的,自有年长些,也更体面的嬷嬷带着。 容疏倒也不在意这些事情。 她果然见到了程三夫人,然后寒暄了几句。 不过现在程三夫人,有太多交际,所以只跟她说了几句话,就去找旁人了。 容疏笑眯眯地看着和从前判若两人的她,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治好了腿,改变了生活的热情。 容疏找了个角落安静地坐下。 月儿在她耳边道:“奴婢刚才看见六姑娘了。” “嗯?” 容萱? 容萱现在是燕王的妾室,今天肯定得出来。 按照她的一贯风格,今日她得想办法出风头吧。 月儿却道:“奴婢看她在偷偷擦眼泪,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容疏有些意外,想了想后道:“难道是因为吃醋?” 可是这和容萱的人设不太相符吧。 容萱那个人,打碎了牙和着血也要往肚子里咽。 就算打翻了醋缸,这会儿她也不会表露出来才对。 不过容萱怎么,和她没有关系,所以容疏也没有多想。 容疏倒是更关心茶茶。 “茶茶?”她笑着问道,“怎么了?” 这怂东西,怎么活脱脱一个阿斗。 在卫宴面前的时候,怎么那次那么大胆? 茶茶:那是任务,后面驾着刀…… 茶茶四下看看,慌乱不已,“夫人,奴婢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容疏:“……你瞎说什么?天塌了,不还是先我顶着?” 她顶不住再说。 “夫人,奴婢见到了从前的姐妹。” “啊?”容疏惊讶了,“在哪里?” 刚听见时候惊讶,但是转念再想,茶茶之前就说过,是有很多女孩子的。 她被用来对付卫宴,那其他人,自然也有别的去处和安排。 “刚才在马车上的时候,奴婢觉得,她也是来王府的。”茶茶慌乱地道。 “来就来呗。”容疏笑道,“她来得,你就来不得?” “这……”茶茶六神无主。 月儿笑道:“你怕什么?夫人在呢!再说,咱们大人的凶名,你又不是没听过,寻常人听见咱们大人,谁不退避三舍?” 容疏:“……” 月儿啊,你跟着徐云学坏了啊。 茶茶勉强笑了笑,目光忍不住环顾四周。 显然,她想知道,那个姐妹到底在谁家。 这时候左慈道:“说起来也奇怪,这种场合,谁家能带个妾室出来?” 这不是看不起燕王吗? 容疏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不对。 茶茶忽然想起来什么,道:“她是做姑娘打扮的,应该还没有被收房。” 可以看看,到底谁带着那姑娘来的。 是不是也可以顺藤摸瓜,找出更多背后之人的线索? 第387章 妻妾先斗起来了 容疏等人正在和茶茶分析着她那个姐妹,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 她也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门口。 额……秦王妃到了。 难怪众星捧月。 虽然秦王不着调,眼看着是退出了权力的角逐,但是架不住,燕王是秦王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而且兄弟关系还很好。 眼看着皇上属意燕王,那但凡不傻的,都得给秦王几分面子。 众人也有认知——那就是不管谁最终做了皇上,最应该安然无恙的,就是佛系到底的秦王。 这个亲王位置,他坐得稳如泰山。 所以众人对燕王妃,都十分客气,上前围着她说着恭维的话。 容疏却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汝窑茶杯,真好看啊! 然而即便如此,秦王妃还是用她锐利的目光,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毫不费力地把她从角落里找到了。 “容疏——” 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容疏有种撞墙的冲动。 大姐,你能不能放过我? 随着秦王妃喊她,容疏觉得无数好奇的目光都投过来。 容疏硬着头皮起身行礼,笑得一脸灿烂,无可挑剔。 “王妃娘娘,好久不见。”容疏标准八颗牙假笑。 “是啊,好久不见,一直惦记着你。”秦王妃竟然走到她身旁坐下,又拉着她的手一起坐。 容疏:看起来,是想要好好聊一聊? 救命! 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她和她娘的情敌,有什么好聊的…… 也不知道秦王妃这是什么毛病,非要在人群中寻寻觅觅,然后精准地找到自己来亲近。 卧槽,她该不会是喜欢女人吧!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秦王长期惦记着自己母亲,和秦王妃只是表面恩爱…… 容疏为自己大开的脑洞感到震惊。 不会的,不会的,故乡的百合花,不能穿越。 她胡思乱想着,那边秦王妃笑盈盈地开口安慰道:“卫宴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真是……好在皇上明辨是非,今日让卫宴给王爷做傧相,足以表明皇上对卫宴的信赖和维护,你也不用太过焦虑。” 容疏笑道:“还好,您知道的,我这人心大。” “那就好。” 秦王妃拉着扯了好久。 到最后,看热闹的人,都懒得再把视线投过来。 就是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 容疏心里忍不住想,秦王妃故意和自己套近乎,该不会是让人以为,卫宴和秦王走得近吧。 不过转念再想,和一个咸鱼王爷走得近,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她不敢放松。 秦王妃说得每句话,她都认真地听着,心想回头跟左慈好好分析一下。 没办法,缺心眼,就得事后复盘。 涉及到卫宴的,她就假装害羞,没有泄露任何信息。 笨蛋也有笨蛋的生存之道不是? 没想到,最后秦王妃要走的时候,和她咬耳朵:“小心王瑾。” 容疏听完,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话什么意思? 是试探,还是秦王妃也发现了王瑾有问题? 不管怎么说,她面上没有漏出丝毫破绽。 秦王妃就更不用说,好像根本没有提起过这茬一样,轻笑道:“你既来了,也别总躲在这里。你样样都好,就是爱害羞,以后多跟卫大人出来走动走动,我带带你。” 容疏行礼笑道:“那就打扰王妃娘娘了。” 场面话谁不会说? 没想到,秦王妃竟然直接挽住她的手臂,笑道:“走,跟我四下走走去,我还有事情请教你呢!” 容疏也不好拒绝,只能跟她出去。 两人各自带的丫鬟婆子,都在后面跟着。 怕茶茶怯场,月儿一直不动声色地拉住她的手。 秦王妃这次和容疏说的都是家常,根本没有提起王瑾。 “……这天一冷,王爷总咳嗽;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你,就差人去你的医馆买了汤药回来,还真好用!听说你医馆里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你可得多注意自己身体……” 容疏故作惊讶道:“您怎么和我这般客气?以后王爷和您有什么需要,让人来传个话就行。” “知道你忙,不想打扰你。真好啊,卫宴能娶到你这样的贤妻,是他的福气。” “我还多有不足,得像娘娘多多学习。” 两人正互相追捧间,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 “今天这日子,这场合,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来人,给我掌嘴!” “你……” “啪啪——” 秦王妃皱眉看过去,同时出声阻止:“住手!” 容疏也看了过去。 啧啧,竟然还是熟人。 被训斥,被打的是容萱。 而训斥她的,是个穿着体面,神情严肃的老嬷嬷,眉头拧成川字。 容疏:遇到本家了啊! 是容嬷嬷吗? 见到秦王妃,那嬷嬷忙从对面廊下小步快走过来,恭恭敬敬行礼道:“老奴见过王妃娘娘。教训不懂事的奴婢,惊扰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挨了打的容萱,看到容疏,无地自容。 她捂着脸,几乎把银牙咬碎,低垂着头,什么也没说。 两年之前,想起流落在外面的容疏时,她像想起一条流浪狗,充满了轻蔑。 但是现在……她衣着华丽体面,被秦王妃挽着;而自己,却被一个老贱奴当众羞辱,毫无反击之力。 这样的落差,让容萱内心难以接受,却又无可奈何。 “今日是燕王大婚的日子,何必要闹成这样?”秦王妃就是训斥的时候,说话也是温柔的。 “回娘娘,”嬷嬷不慌不忙地道,“今日是王爷大婚的日子,所以规矩才不能乱,否则让人嘲笑王府被一个姨娘管着,传出去实在难听,有辱王爷英明。” “姨娘?那,是容萱?”秦王妃声音惊讶。 容萱避无可避,只能含羞忍辱,上前给秦王妃行礼。 但是对容疏,她只假装没看到。 容疏也懒得开口。 关她什么事? 秦王妃看了容疏一眼。 容疏道:“娘娘,既然是皇家之事,我先去旁边等您了。” 她不掺合。 秦王妃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还是对嬷嬷道:“好歹也是王爷的妾室,给她留点体面。让她回去歇着吧,你也忙你的去。” 嬷嬷称是。 从始至终,她后背都挺直,丝毫没有因为当众为难容萱而感到害怕。 看得出来,她是个有体面有底气的嬷嬷。 容萱曲膝行礼,哽咽着谢过秦王妃,然后被自己的丫鬟扶着,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 秦王妃见状直摇头:“真是轻贱自己。” 容疏却想明白了其中的纠葛。 ——郑颖儿是在宫中长大的,那嬷嬷应该是她的人。 今日容萱想表现,郑颖儿如何能容得下? 郑颖儿这还没进门,下马威已经给到了。 以后燕王府的日子,要热闹起来喽! 第388章 人间老可爱 容疏还以为秦王妃会继续说王瑾的事情,但是后者却不再提起。 容疏甚至有些迷茫,是不是她听错了? 不少见到秦王妃的人上前给她行礼,和她说话。 秦王妃见状便对容疏道:“你也不用总陪着我了,去忙你的。你呀,就是心细体贴。” 容疏:我没有,明明是你拉着我不放。 哎,这些人,怎么那么多心眼呢! 可太会了。 这话说的,多让人舒服。 容疏对她行礼后告退,带着自己的几个人,又回到屋里原来的位置坐下。 外面那么冷,傻子才在外面赏雪赏梅呢! 她就想找个温暖的地方窝着。 比如,卫宴的怀抱,嘻嘻。 突然有点想出去看看做傧相的卫宴,是何等风姿。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而已。 燕王府的丫鬟送上来一个攒盒,里面装了各种干果和点心。 容疏对这周到的安排很满意。 她尝了尝点心,然后觉得好吃的,就给左慈她们几个分。 没人搭理她,人家都不吃。 容疏:嗐,有啥呢?又没人看她们。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似乎有人在对她指指点点,从进来到现在,也一直有目光在她身上徘徊。 容疏一概不理。 没办法,她就是天生脸皮厚。 有些闺秀已经开始吟诗作对,吹拉弹唱秀特长。 “小姑娘,你不去露两手吗?”身边有个好奇的声音响起。 容疏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回头就见到一位五十多岁的嬷嬷,身上穿着洗得有些褪色的沉香色褙子,笑眯眯地看着她。 容疏笑道:“嬷嬷,我没有能展示的特长。” “没有吗?” “如果特别能吃也算的话,那就算有了一技之长。”容疏爽朗笑道。 那嬷嬷被她逗笑。 左慈轻轻开口,自报家门:“嬷嬷,这不是姑娘,是我们家夫人。我们家大人,是锦衣卫指挥使卫大人。” “哎呀,人老了,眼神也不中用了。就远远觉得,这姑娘吃得真好,看着就让人欢喜。” 容疏:“……” 关于我吃了几口点心,然后就被人夸奖了这件事情—— 怎么说呢? 人太可爱,没有烦恼。 “嬷嬷,您是王府的吗?” “不是。”嬷嬷笑道,“我是大都督府的,随着老夫人一起来的。” 大都督? 那可厉害了! 大都督,就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统领天下兵马。 嗯,还是武顺侯的师傅。 武顺侯是大都督收的最后一个弟子。 这些都是方素素告诉她的。 大都督年事已高,但是皇上一直不放他致仕,说“除了爱卿,无人能让朕放心”。 虽然古人善用夸张修辞夸人,但是也足以看出,大都督的分量之重。 燕王成亲,大都督府来人,确实正常。 容疏好奇地道:“那老夫人呢?我去给老夫人磕个头吧。” 对于磕头这件事情,容疏从前的态度是,我只给死人磕头,活人我怕你们折寿。 现在她的态度是:看你什么身份了,足够让我尊重,或者足够有用都行。 而大都督夫人,这两者都占了。 嬷嬷道:“夫人喜静,这会儿不知道跟谁说话去了。” 容疏:“……” 你不用跟着吗? 嬷嬷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道:“老夫人让我来四处看看,府里的少爷们,总要成亲,您懂吧。” 容疏:懂,趁机来相看了。 不得不说,大都督夫人很厉害啊! 在她面前,正如左慈所说,谁不装得乖乖巧巧? 但是在这样一个朴素的老嬷嬷前,大家可能就不设防了。 容疏笑道:“那您请,我不耽误您了。” 我,嫁出去啦! 嬷嬷扶着腰道:“我这老腰啊,站久了真不得劲。” 容疏:“是吧,来,您快坐下……您怎么称呼?” 嬷嬷脸上露出高兴之色,竟然有几分老顽童的样子,挨着容疏坐下:“喊我林嬷嬷就行。” “好,林嬷嬷。来,我给您看看。”容疏热情地道。 林嬷嬷惊讶:“给我看看?看什么?看手相啊!来来来——” 她高兴地把右手手掌张开,念念有词道:“男左女右,是这样吧,我懂点的。” 套路她都懂。 容疏:“……” 这是什么天真烂漫的人间老可爱。 突然觉得,和战大爷是不是有点相配? 想磕个cp。 “不是看相,是看腰。”容疏轻笑道,“我是个大夫。您刚才不是说腰不好吗?” 林嬷嬷:“……好了好了,不用看,不用看。” 她腰好着呢! 就是为了找个理由坐下来而已。 容疏哭笑不得。 怎么感觉这林嬷嬷,是故意来和自己套近乎的。 要戒备一点才好。 虽然目前看来,她觉得这屋里,比起心眼子的话,现在她非常有可能,排名前进一名,从倒数第一变成倒数第二。 容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左慈。 姑姑,救命! 快告诉我该怎么办。 茶茶:原来即使做个嬷嬷,也可以这么自由。 只要跟对了主子就行。 以后,得抱紧容疏大腿了。 她刚才,还给自己点心吃呢! 左慈对着容疏笑了笑,微微颔首,表示没有关系。 容疏:? 这是什么意思? 左慈的警惕性,不是一直很强吗? 莫非这位林嬷嬷,是左慈认识的人? 不管怎么说,左慈的态度,让容疏心情不再那么紧张。 她招呼林嬷嬷吃点心。 林嬷嬷摆摆手:“我不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年轻的时候喜欢,老了老了,什么山珍海味都吃不动了。” 她不时对出现的姑娘们评论一番,不过说的都是好话。 这个长得好看,那个性情温柔,另一个又腹有诗书气自华…… 容疏发现,她认识的人,可真不少。 许多姑娘,她都知道是谁家的几姑娘。 容疏心想,林嬷嬷的主家,为了挑个儿媳妇孙媳妇,可能做足了功课。 “咦?那个姑娘怎么有点面生?”林嬷嬷忽然兴致勃勃地道。 容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哎哟,巧了! 这不正是她在马车停下时候掀开帘子见到的那位姑娘吗? 哦,不巧。 今日堵在外面的,可不都是来参加燕王婚礼的吗? 问题是,这是谁家姑娘? 第389章 谁是那个倒霉蛋儿 林嬷嬷坐不住了,起身往那边凑了过去,还非常有技巧地往前挤,几下就挤到了那姑娘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人家。 不少人,似乎认出了林嬷嬷,对她很是客气。 容疏回头和左慈笑道:“看起来,真是大都督府的嬷嬷,那么多人都认识……茶茶,你怎么了?” 茶茶的脸色苍白一片,手紧紧抓住容疏的椅背。 因为用力过猛,她的指尖都是苍白的。 她说:“夫人,那个,就是奴婢说的姐妹。” 容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随后不敢置信地道:“就,那个头上戴着红珊瑚簪子的姑娘?” 就是刚才路上她见到的那个姑娘? 茶茶点点头:“是,是她。” 容疏摸了摸鼻子,“哦,是就是吧。你能不能出息点,你慌什么!难不成,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 “奴婢,奴婢就是心虚。” “心虚什么?” 茶茶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夫人,奴婢没有完成任务啊!” 容疏:“……你是不是傻?我不说,谁知道你没完成任务?倒是你现在做贼心虚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劲。你给我支棱起来,站直了!” 茶茶这才缓和了些许,但是还是明显的僵硬和紧张。 她是真的害怕。 因为她见过那些没有完成任务的姐妹,下场如何凄惨。仟韆仦哾 容疏托腮若有所思地道:“这么看来,她不是给人做妾室,而是给人做女儿?” 这个操作,有点厉害。 “月儿,”容疏轻声吩咐道,“你过去打听打听,那是谁家的姑娘。” 又是一条很好的线索。 毕竟能够“认贼作女”,内中关系肯定不简单,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查出点什么。 感觉真相好像触手可及,只差一个契机。 月儿点点头,悄无声息地上前。 在打探消息这块,她是得到了徐云真传的。 这时候,左慈才跟容疏说:“夫人,那位林嬷嬷,可不简单。” “嗯?什么来历?您说给我听听。” “奴婢在宫中,见过她。”左慈道,“虽然只有一次,但是奴婢印象极深。” 她见过许多人,怎么说呢? 每个人都是他/她该成为的人那般样子。 只有“林嬷嬷”不是。 “那是真正的大都督夫人。”左慈道。 容疏:“!!!” 这都行?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这都能瞒得住? 这么多年了,就没人知道吗? 这科学吗? 一品诰命夫人,逢年过节,都得进宫的。 左慈道:“没有,大都督,算是奉旨欺君吧。” 容疏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老夫人性格单纯,像个孩子;大都督和皇上说的是,她当年受过伤才会如此,把她当成眼珠子般疼宠了大半辈子。老夫人又爱热闹,所以这种场合,她都扮成丫鬟,却让丫鬟扮成她。” 容疏:普天之下,无奇不有。 这老夫人,也太幸福了。 “那确实是个福人儿。”左慈笑道,“几个儿女都省心、出息、孝顺,好像一辈子就没遇到过什么难事。” 没有被生活毒打过,才能在五十多岁的时候,依旧拥有干净透亮的眼神。 容疏眨巴眨巴眼睛:“那我是不是,该去抱抱大腿?” 卫宴想要“转型”,之前说过退路是去打仗。 如果能抱上大都督的大腿,那…… 比战大爷还厉害呢! 因为人家现在还管着。 想到这里,容疏又问,“战大爷厉害,还是大都督厉害?” 左慈笑道:“夫人,不能简单地说厉害不厉害。战王爷骁勇善战,但是做大都督,不见得是最会打仗的,还得鞥能权衡利弊,进退有度,熟悉文官武将……” 容疏:懂了。 大都督得是六边形战士,各项能力均衡,毕竟除了带好兵,还得跟朝廷,跟各路官员扯皮,还得伺候好皇上。 后面这些,显然是战大爷不能,或者说不想去做的。 “大都督对战王爷恭敬有加;大都督能上位,也得了战王爷的鼎力相助。” 容疏点点头。 朝廷的事情,可太复杂了。 她原本觉得战大爷就很厉害了,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存在。 难得的是,大都督位高权重,还能对妻子如此专一。 容疏看着“林嬷嬷”终于和那姑娘说上了话,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她忍不住想,该不会,茶茶那个姐妹的目标,是大都督吧! 那可真是缺了大德! 不过再想想,那些人能有什么底线? 不行,得保护我方大都督! 容疏刚要站起来,就见林嬷嬷一脸失望地往回走。 她又回来了。 容疏若无其事地坐下,笑着招呼她道:“嬷嬷,快来坐。” 林嬷嬷重新回来坐下,郁郁道:“那姑娘,竟然已经定亲了。哎,生得好看的姑娘,果然是抢手。我今日看上了两个,都不行了。” 容疏好奇地道:“另一个是谁呀?” “你呗!” 容疏:“……” 过了一会儿,月儿也回来了。 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怎么了?”容疏问。 月儿看看林嬷嬷,努力镇定下来,轻声回道:“夫人,那是两浙都转运盐使司的转运使司徒大人府上的十三姑娘。” 容疏:好家伙,十三姑娘。 这府上的姑娘如此之多,所以胡乱插一个也没关系? “……说是在南方长大的,刚随着司徒大人回京。” 容疏:“哦。” 是有点震惊,背后的人属实厉害,这都能作假。 不过其实月儿震惊的,并不是这点。 她继续道:“夫人,司徒十三姑娘刚定亲。” 容疏点头:“我刚才听林嬷嬷说了。” “那您知道了,她要嫁给雍大人吗?” 容疏:“啊?哪个雍大人?” 除了颍川伯府,她也不认识其他姓雍的了。 该不会,就是雍天纵那个倒霉蛋吧。 月儿:就是他那个倒霉蛋儿。 容疏:“……” 这个世界怎么了? 雍天纵一直不肯娶妻,现在跟了燕王,想要大展拳脚,然后就准备联姻? 盐转运使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钱啊! 这个联姻背后的逻辑,容疏一眼都能看明白。 但是问题是,为什么会挑中这样一个冒牌货? 这确定不是针对雍天纵的阴谋吗? 第390章 抱大腿 月儿问容疏:“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雍大人?” 容疏想了想后道:“我和他可说不上话。” 左慈道:“那您回去和大人说一声?” “嗯。”容疏点头。 那是卫宴的朋友,曾经的朋友,现在卫宴怎么想,她真不知道。 但是这个决定权,她交给卫宴。 雍天纵觉得自己比别人都聪明,春江水暖他先知,早早地抱上了燕王的大腿。 他没想到,自己的婚事会被人摆一道吧。 “夫人,”左慈和容疏道,“这么看起来,或许茶茶,不是燕王爷安排的。” 燕王算计卫宴说得过去,毕竟后者油盐不进,死活不肯站队。 但是燕王正是用人之际,应该千金买骨,更何况,雍天纵及其身后的颍川伯府,也确实值得拉拢。 他把一个被豢养的瘦马送给雍天纵,还是做正妻,这件事情要是闹开了,颍川伯府颜面扫地不假,然而以后谁又跟着燕王混? 容疏也很容易就想到了这一层,暗道,这般说来,或许是有人给燕王挖了个大坑。 经过茶茶和这个姐妹的事情,卫宴啊,雍天纵啊,都得和燕王生出隔阂。 如果茶茶待的那个人间炼狱背后的人是王瑾,那就有点矛盾…… 毕竟王瑾之前的态度,一直是支持燕王。 难道王瑾身在曹营心在汉,其实另有其主? 楚王已经不行了,那他其实是齐王的人? 容疏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 她自嘲地想,也真是难为她这个小白了。 茶茶脸色还是不太好。 容疏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不由开口问茶茶:“我很好奇,那些人,就不怕你们日后彼此认出来吗?” 这谁要是泄密,大家不直接全都暴露了吗? 惊魂未定的茶茶老实地道:“夫人,我们在院子里,都不必当人看待。他们对我们做了那么多事情……我们但凡还要点脸,是不会跟别人提起的。” 大家都不干净,谁愿意现在的男人知道? 所以即使见了面,也只假装不认识。 更别提,她们也被教导过,这种情况下,绝不能相认。 容疏道:“也是,我都能想到的,那些做恶之人,肯定提前都想好了。” 月儿道:“夫人,奴婢听着外面有些热闹了,是不是王妃娘娘的花轿到了?” 容疏看着众人簇拥秦王妃往外走,便知道应该差不多。 “夫人,咱们去不去?”左慈笑着问道。 容疏意兴阑珊,摆摆手道:“算了,不去。” 她有人群密集恐惧症,人挤人有什么意思,不如舒舒服服在这里待着,准备开席。 吃完了就可以回家了。 “或许能见到咱们大人。”月儿促狭地道。 容疏意动几分。 左慈和月儿笑了起来,连茶茶都羡慕地道:“大人和夫人感情真好。” 当初安排她离间两个人感情的,一定是个蠢货。 “算了,不去了。”容疏道,“到处都是人。” 虽然昨晚还翻云覆雨,但是今天现在又想自家狗子了。 然而卫宴今日是燕王的傧相,那估计始终在燕王身边。 容疏今日是精心打扮过的,不是她自大,而是燕王之前确实对她动了心思。 那她出去,燕王目光要是粘过来,多恶心人。 她恶心,卫宴也恶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晚上回家,还能搂着自家狗子睡! 阿斗:汪汪汪,女人说话要算数的,要不被狗看不起! 屋里的人其实留下的也很多,未婚的姑娘,这种场合出去是要被人嘲笑的。 所以,林嬷嬷也留下了。んttps:// 容疏看她,就觉得她像对着一地西瓜的猹,简直不知道挑哪个好。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和容疏这般有强大助攻,知道她身份。 所以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谁也没有把一个略寒碜的老婆子放在眼里。 林嬷嬷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容疏这里坐下。 “嬷嬷,您可有看上的?”容疏笑着逗她。 林嬷嬷道:“我怎么看着哪个都好,就是不知道谁能看上我那猴子似的孙子。” 猴子似的孙子? 大都督府的公子,骨相如此清奇吗? 只有左慈清了清嗓子道:“嬷嬷,这里的姑娘们,怕是都不会低嫁。” 林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露了馅,忙道:“我那孙子,跟着府里的公子,也挺出挑的。不过配这屋里的姑娘,确实配不上,配不上。” 容疏忍俊不禁。 林嬷嬷又问容疏,为什么不去看新王妃。 “之前是见过的,而且我怕人多被挤着。”容疏随口道。 “怕被挤着?我就不怕,我最爱凑热闹……哎呀,”林嬷嬷忽然睁大眼睛,“你不会是有喜了吧。” 说话间,她还不见外地伸手摸了摸容疏的小腹。 容疏:“您别开玩笑了。” “真有了?” 容疏:“有了,一肚子点心茶水。” 林嬷嬷大笑起来。 她问容疏:“你今年多大了?” 容疏:“十九。” 林嬷嬷:“几个孩子了?” 容疏:您快回家吧,您不适合出来,聊天容易把天给聊死。 听她说还没有孩子,林嬷嬷惊讶:“竟然还没生孩子?” “我们夫人自己是大夫,”左慈帮容疏解围,“说稍微晚点生,对女子的身体更好。” “还有这样的说法呀。”林嬷嬷一副受教的模样,“那我得回去跟我家的女孩子们说说。” 容疏笑眯眯地点点头。 她趁机开始“卖弄”自己的医术:“您之前认识程三夫人吗?” 林嬷嬷摇头,“不认识,现在也不认识。” 容疏:“……” 给我个台阶好吗? 求求了,老少女。 不过没关系,她自力更生,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她把自己给程三夫人看病,化腐朽为神奇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林夫人听得聚精会神,不时对容疏投以惊讶敬佩的目光。 容疏:怎么说呢,就真的很好忽悠。 她似乎找到了林嬷嬷,哦不,大都督夫人身上极其亮眼的优点。 即使她已经年过五十,可是当她用满满崇拜的目光盯着你的时候,你依然能够看到少女的影子,自信心膨胀。 谁不愿意被人崇拜? 尤其是男人。 男人可太享受被枕边人崇拜的过程了,容疏懂! 第391章 容疏自黑 这一聊天,时间就过得飞快。 很快就要开席了。 林嬷嬷听得意犹未尽,拉着容疏的手道:“改天还得给我讲讲,我得走啦!” 容疏惊讶道:“您不吃饭吗?” 话说出口,她就对自己的智商表示嫌弃。 既然是嬷嬷,那这里就没有她的座位。 “不吃了。”林嬷嬷摆摆手,“回头我能约你出来玩吗?” 大都督不让她随便去别人家。 但是她们可以一起出来玩。 嗯,玩其实也不太行。 没关系,她可以去烧个香什么的,到时候可以“偶遇”。 容疏笑着道:“好。您来我医馆,或者去卫府找我都行。” “好,我让人给你带信。” 林嬷嬷离开之后,左慈轻笑道:“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天生就是福泽绵厚。” 茶茶喃喃地道:“而有些人,好好活着都不容易了。” 月儿见她脸上露出伤感之色,捏了捏她的手,安慰道:“抬头太累的时候,就往下看看。至少你还活着,死去的人呢?” 茶茶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由衷地道:“谢谢月儿姐姐。” 是她钻牛角尖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她现在拥有的,是多少人羡慕的。 她已经走出来了。 “走走走,吃饭去。”容疏站起身来,摸了摸肚子,“其实真的不怎么饿了。” 这燕王府也是乱糟糟的,之前就说要开席,结果现在也没人来带着去宴会的地方。 “各位夫人,姑娘,”有个衣着体面的婆子匆匆忙忙进来,气喘吁吁地道,“请在这里稍安勿躁。” 怎么,前院起火了? 不用容疏问,那婆子缓了一口气后就继续道:“皇上驾到,这会儿已经到了外院。” 众人都在接驾,怕是暂时没空开席了。 容疏惊讶得睁大眼睛。 皇上来凑什么热闹? 虽说是亲儿子成亲,但是之前左慈已经给容疏普及过常识了。 简单来说,今天没有皇上什么事。 明天燕王要带着王妃进宫认亲,但是这件事情也是皇后牵头,和皇上没有多大的关系。 总而言之,皇上今日不该出现在燕王府。 他突然到来,是为了凑儿子结婚的热闹,还是另有目的? 但是现在最紧张的,肯定是燕王。 听说燕王、秦王等,已经带着众人都去接驾了。 容疏看了左慈一眼,见她面色平静,不由问道:“姑姑,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左慈淡淡道:“皇上有时候,也像个孩子。或许,只是宫里待腻了。” 容疏:老夫聊发少年狂? 不过左慈了解皇上,听她这意思,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正好她也不饿,就起身到院子里活动活动。 要以更好的状态去干饭! 就是不知道,席面做得水平如何,千万别都是冷汤冷菜的…… 正百无聊赖间,就见一个穿着淡粉袄裙,头上插着粉色绢花的丫鬟笑盈盈地进来。 容疏心说,这有啥好事啊,这么高兴。 没想到,丫鬟竟然径直向她走来。 容疏:??? “您可是卫夫人?”丫鬟上前行礼道。 见容疏点头,她自报家门,“奴婢蔷薇,是王妃娘娘的贴身丫鬟。” 容疏诧异道:“王妃娘娘的丫鬟?那刚才我和王妃娘娘说话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 别来忽悠她啊,她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龄呢! 蔷薇闻言愣住,“刚才?” 她反应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怪奴婢没有把话说清楚,奴婢是燕王妃娘娘的丫鬟。您刚才,是和我秦王妃娘娘说话吧。” 容疏:“哦。” 原来是郑颖儿的丫鬟。 新娘不好好地待在洞房里等着自己那人,上蹿下跳作什么妖! “夫人,”蔷薇道,“王妃娘娘请您过去陪她坐坐。” 容疏:我和她很熟吗? 不去!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不了,你回去跟王妃娘娘说,多谢她厚爱。但是府上点心太好吃,我吃多了闹肚子,不方便。” 蔷薇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拒绝理由,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她的手,下意识地拧紧手里的帕子。 半晌后,她终于开口:“夫人,王妃娘娘既然已经开口,您看,您是不是过去小坐片刻?” 容疏一本正经地道:“那多不合适。而且我成婚这么久,都没有孩子,去新房也不合适。你总不会希望,王妃娘娘像我这样,生不出孩子吧。” 竖起耳朵偷听八卦的众人:“……” 这卫夫人,该不是个傻子吧。 听说她娘当年是个八面玲珑的能人,她爹也是可圈可点的青年才俊,怎么就生出个这样的傻女儿? 看起来,市井女子,果然娶不得。 容疏:反正我不要去和郑颖儿虚与委蛇,你们爱谁谁。 蔷薇也十分震惊,半晌后赔笑道:“夫人您说笑了。王妃娘娘有请,您……” 容疏瞥了她一眼,然后慢吞吞地道:“非要我去是不是?那我可得去跟王妃娘娘说明白了,将来生不出孩子,不能怪罪于我。” 蔷薇听她这么说,哪里还敢让她过去? 大喜的日子,听到这样诛心的话,王妃娘娘不得炸了? 蔷薇连忙道:“夫人,既然您不舒服……奴婢回去跟王妃娘娘说一声,您先好好休息。” 说完,不等容疏反对,她转身就急匆匆地走了。 容疏笑得不行,起身道:“走,这下该吃饭去了。” 郑颖儿该不是个傻子吧。 她自己大喜的日子,还想搞事情? 她要是真的这么想的,那容疏不介意给她送份大礼。 而郑颖儿,见到自己丫鬟,竟然没有把容疏给带回来,气得伸手打了蔷薇一巴掌。 蔷薇吃痛,跪下认错,暗暗垂泪。 奶娘劝郑颖儿:“娘娘,今天是您的好日子。来日方长,其他事情,都以后再说吧。” 郑颖儿看上的人被横刀夺爱,心里如何不恨? 虽然现在她嫁给燕王,做燕王妃,日后可能还是太子妃,大大超过了她的预期。 但是即便如此,容疏嫁给她喜欢的人,那也是罪无可赦。 容疏又不怎么出来走动,所以她才想着趁今日人多,给她点颜色看看!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