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带崽日常》
第一章 故梦
苍白的月光越过窗户散落在地上,幽幽照映着无边无际冰寒。
冷雾凝结成霜,抬眼望去皆是触目惊心的血色与冰霜,这是一个空旷的房间,什么都没有,除了中间一站一跪的两个身影。
跪着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浑身散发着酒气,两只手腕被玄铁打造成的锁链硬生生穿过吊起,让他只能被困在此处,不能移动。
这个青年轻轻动了动,便耐不住痛得低头喘息。
青年身前站着另一个男子,他容貌俊秀,如玉树般的身姿此时却佝偻着,黑色的衣衫在月光的流淌间,偶尔透露出暗红的血色,衣领无法遮盖的地方,可以看见上面几要刻骨的鞭痕。
青年的痛苦好似让男子快意,只见他勾起了嘴角,垂首紧盯着青年的眼睛,然后手指使力,生生按进了他身上的伤口,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啊!”青年痛呼出声。
男子嘴角的笑容越发大了,声音里浸染着无尽的疯狂:“谷易云,你以前不是问过我,这样疼不疼吗?”
“怎么样,现在你也体会到了。”
“你抖什么,你是在害怕吗?”
“从你把我变成傀儡的那天起,就该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的。”
这个叫谷易云的青年被他话中的疯狂所摄,抖得更加厉害了。
他不顾自己的伤口,膝行爬向男子的面前,手腕上的铁链在他的作用下哗哗作响。不断向身前的男子求饶,向他认错:“适渊!求你绕了我,我都是被人蛊惑的!”
谷易云手腕上的血顺着铁链滴落在地上,室内回荡着他更加凄厉的求饶声:“我曾救过你一命,我们曾是至交好友啊,适渊!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背叛你了,我发誓,我求求你!”
白适渊觉得好笑,在他被制成傀儡时,在他成为谷易云的杀人工具时,他都曾放下尊严,哭泣、祈求,求谷易云不要这么对他。
但是,迎接他的,只有谷易云冷漠中深沉的恶意。
他的手被迫结束了无数人的生命,冰冷的痛苦如同不见底的深渊,翻腾得几乎要讲他吞噬殆尽。
多么可笑啊,如今情势反转,那冰冷无情的谷易云跪在了他的面前,说着当初他曾说过的话。
这个梦太冷也太滑稽了,那无孔不入的寒气侵入他的骨髓,让他的血液凝滞如坠冰窖。
白适渊透过窗户看向远处,除了苍白的月光,外面寂静、寒冷,一无所有,只余一片浓稠而无法化开的黑暗沉沉地压在这片人间。
蓦然,谷易云的求饶让他感觉厌倦,他早该明白的,那个沉稳周到的好友,只是谷易云为了迷惑他的伪装,从来都没有什么救命之恩,更没有什么过命之交。
即使在梦里,也只有欺骗,只有背叛。
白适渊不再迟疑,轻易伸手抓住谷易云的脖子,不消片刻,手下的身体就再也无法出声,逐渐没有了挣扎。
他只是嘲讽地笑笑,然后,随着他的笑容,梦境如被惊扰的湖面一样,猝然破碎。
睁开眼睛,白适渊心中盘旋着梦中的寒意,手上依然是谷易云祭炼后滑腻皮肤的恶心手感。他从床上起身,窗外浩烟渺渺,日光透过云层,澄澈灿烂。
他居然在打坐时入了梦,梦到的还是早已被反噬的谷易云。这件事也成了他后来被追杀的又一大罪证,他曾听人说起,是因为他嫉妒以前有救命之恩的朋友,就痛下杀手。
这样的描述,荒唐又可笑。
而现在,这些荒唐可笑的事都还未来得及发生。
是的,白适渊重生了,他回到了自己刚满百岁的时候,重新成为了太清派那个意气风发的金丹期小修士。
这时的白适渊遗失了心头血,但此事一直并不为人所知。
据身边的师弟所说,他此前与魔修对战受伤,这几年一直在峰中治疗修养。
他也曾在重生后第一时间查探过体内的伤势,却发现了前世此时并不存在的魔气在自己内府中盘旋。
白适渊心中哂笑,犹记得重生那日,前一瞬还是破庙中苟延残喘的魔尊,死前还请别人在死后毁掉自己的尸体。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在如释重负中闭上了眼睛,结果下一刻,当他再睁眼,却是看到了活着的蔺涵涵站在自已身前。
蔺涵涵,从他叛出太清派开始,白适渊很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她的移情和她的鄙夷早就随着白适渊的过去一并埋葬。
可在白适渊死了之后,他再次看到了蔺涵涵。
端详了一番眼前的女子,白适渊沉下心来感受内府和金丹,却发现自己不论身体还是修为都回到了五百年前。
修真界大能有移山倒海之势,也有千变万化之能,却从未有人能够将时光倒流。
但面前的蔺涵涵如此生动,若是幻境,绝不可能迷惑白适渊这个曾经修为登临巅峰的魔尊。
几乎是立刻的,白适渊意识自己重生了,重生在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蔺涵涵之美晓如明月之盈辉。她的眉峰秀挺,双眸如玉,肤若美瓷唇若樱,发如浮云眉若远山,只消站在那里,就知道她是修真界知名的美人。
确实是白适渊记忆中的存在。
她看到白适渊清醒,柔柔地绽开笑颜,道:“白师兄,我听闻迷谷幻境有种药对费涤的身体大有益处,你和我一起去寻药吧?”
这样的轻柔缓语,却无法在白适渊心中掀起波澜。魔尊白适渊早已将他们抛之脑后,但也许是时光倒流让白适渊失去了心中的冷静,让他想替曾经的自己不平。
他把目光落在蔺涵涵身上,平静道:“我不想去。”
笑意迅速从蔺涵涵的脸上褪去,她皱眉,眼中浮起疑惑,问道:“平日里,你若知道费涤需要用药,总是第一个关心,今日是怎么了?”
太清弟子白适渊或许会为美人蹙眉而心焦,但是魔尊白适渊却已能轻易看到她含而不露的薄怒。
他的面容冷漠,丝毫不为所动:“你错了,从来最心焦的都是你。”
锐利的目光直刺蔺涵涵的内心,让她突然间瑟缩。
“师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嘴上虽这么说,蔺涵涵却避开了白适渊的眼睛。
注意到她神态中的怯懦,白适渊心中冷笑,道:“蔺涵涵,你我才是定下婚约的人,为何不论何时,你却总以费涤为先?”
“我想与你履行婚约办结道大典,你以费涤重病为由推拒;我望与你更加亲近,你以费涤在场为由婉拒。”
“时至今日,你又想让我毫无芥蒂为费涤寻药。费涤是你我的师弟,不是你的情人,你却如此待他、如此待我,在你心中,我就是如此愚蠢的人吗?”
仿佛一泼冷水倒在她的头上,如梦初醒般,蔺涵涵眼中充满了震惊和犹疑,张嘴想要解释,喉头却好像被哽住,半晌之后,她才嗫嚅道:“师兄,我只是习惯了--”
没有给她时间,以指一点,房门应声而开,白适渊打断她的解释,道:“我不在乎你与费涤如何,只是,既然你无心在此,我们的婚约就到此为止吧。”
一道气劲将人掠出,房门被立刻关上,只留蔺涵涵对着安静的院落出神。
从那以后,蔺涵涵再未来寻过白适渊。
只是不知,今日为何会做起前世之梦。日光透过窗户散落在白适渊的身上,驱散了梦中挥之不去的冰寒。
白适渊是法脉大师兄,所住之处自然是玄地峰顶,从山顶向下望去,只觉得山峰处被白云隐隐,一阵清风吹来,吹散了窗外的轻云,但不消片刻,那些云彩就又齐聚在他眼前。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怔怔地看着舞动的白云,直到被一个声音打断。
“白师兄,剑脉弟子简沉向你挑战。”
轻浮挑衅的声音将白适渊从繁杂心绪中惊醒。
房门外正在叫嚣的是蔺涵涵与费涤的追随者,简沉。
相传几万年前,一清老祖游历天下,来到了西大陆,宁州城外常年风雪侵蚀之地,此处寒气交加、人迹难至。于是,一清老祖一剑荡平风雪,并在此地埋下一颗灵种。多年后,灵种长成灵脉,此处也终成洞天福地。一清老祖从此在此开山立派,取名太清。
几万年的不断发展壮大,太清派如今已经是修真界排名第一的宗门。太清派依据传承,内部又可分为器脉、法脉、剑脉、刀脉、丹脉等,其中法脉在太清派传承久远,弟子众多,是太清派中与剑脉、器脉并驾齐驱的三脉之一。法脉在太清十大主峰中占了其三,分别为玄天峰、玄地峰、玄人峰。玄天峰为法脉主峰脉主及长老居所,玄地玄人峰为弟子居所和修炼场所。
年轻的白适渊正是法脉的亲传大弟子。他虽是被师父吕冰原收养的孤儿,但是他的单火灵根使得他资质惊人,自他表露在修炼上的天赋后,一直是法脉弟子中众望所归的存在。更难得的是,白适渊性情沉稳,不骄不躁,二十岁练气,四十岁筑基,短短九十八岁成就了金丹。若无后来的事,白适渊当成长为太清派新一代的支柱。
而费涤与蔺涵涵则是法脉脉主姬昌盛和长老林晨的弟子,白适渊因是大师兄之故,一向沉稳端肃,是下面弟子们又敬又惧的人。蔺费二人虽与他一起长大,却比白适渊更温和也更受弟子们欢迎。
简沉就是其中之一。
第二章 挑衅
简沉在门外等了许久,没有得到白适渊的回应。
他扯了扯嘴角,接着喊道:“人人都说白师兄雅正君子,如今欺负了蔺师姐,却连门都不敢出,何其可笑!”
自重生以来,白适渊不断将前世与今生对比,发现两世有着大大的不同。前世,他虽失了心头血,但是并没有被打伤,身上也没有魔气。
且他的师父吕冰原,正是在前世五百年后战场上将他打败的人。
而今生,他却发现,吕冰原早已在几年前陨落。
因此,在有些弟子眼里,白适渊失去了吕冰原这个法脉长老的靠山,受了重伤久治不愈,早就不是什么受人敬重的大师兄了。
简沉尤为如此。
他虽是剑脉弟子,却在见过蔺涵涵和费涤之后,就深深被他们吸引。在简沉眼中,蔺涵涵美丽无匹,温柔善良;费涤虽身体不好,但为人周到有礼,比白适渊这个向来沉默的大师兄好不知道多少倍。
及至白适渊受伤,吕冰原陨落,费涤近年身体却不断好转,修为也一日千里。
简沉觉得,费涤远比白适渊得人心,而且他才是法脉脉主真正的亲传大弟子,白适渊若有自知之明,早该让贤才是。
更何况他早就见惯蔺涵涵与费涤的亲近相处,白适渊受伤后闭门不出,简沉心中如此美丽的蔺师姐,怎么能是白适渊这个已经被他们甩于身后的人配得上呢。
前些日子,简沉见蔺涵涵总是闷闷不乐,追问之下,才知道是因为白适渊的缘故。
世间之事总是如此,自己喜爱的人可以伤害别人,但当她为人所弃时,心中又会觉得是莫大的羞辱。
于是就有了眼前简沉挑衅的一幕。
听到简沉提及蔺涵涵,白适渊心中微动。
这也算她和费涤的老招数了,若自己做的有什么让他们不满,蔺涵涵和费涤从不会当面与他倾诉,却总会“不经意”之间与别的师兄妹们提及。
见白适渊听到蔺涵涵还没有动静,简沉心中更加恼怒,道:
“缩头乌龟!吕长老真是瞎了眼才会收你为徒,我看看人人传颂的吕长老也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徒!”
刹那间,一道灵力将墙上的卷轴取下,白适渊以掌握住。
太清派,这个养育、教授他长大的地方,从始至终,他并不恨宗门里的其他人。即使蔺涵涵曾经移情,那也不过是他人生中微小的经历罢了。
但吕冰原是他的师父,教他养他,就算最后在战场上重伤了他。
白适渊也清楚,其实一切皆因自己一心求死,与人无忧。
而现在他的师父被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所辱,白适渊身为他的弟子,怎能轻飘飘将此人放过。
房门“轰”的在简沉面前打开,白适渊执一卷轴走到简沉面前。
“我不在乎你如何骂我,但,辱我师者,我却不能放过!”话音落下,白适渊抬起卷轴,眼中冷厉之色尽显。
看到白适渊终于出来,简沉哼了一声,讥讽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敢出门呢。白师兄,还算你有种。”
说罢,简沉如鹞子般跃起,拔剑出窍,猛然劈向白适渊。
剑势如风,长剑自他的手上刺出,携雷霆之势,带千军之威。
这是简沉最快的一剑,也是他习剑以来最有自信的一剑。
为了这一剑,他在剑场日日挥习,寒暑不侵、风雨无阻。
夏日炎炎,院中本该蝉鸣鸟叫不绝于耳。但在这剑势之下,却没有一点声音。
剑风袭来,白适渊鬓角散落的头发被吹起。他站在那里,眼睛看着简沉的剑。
五百年后归来的魔尊,修为虽然只有金丹,但他的神识却依然强大。
在他眼中,简沉锐利的剑法就如同被施了慢字诀一般,一招一式都像放缓的动作。
一张卷轴自白适渊身旁飞起,抵在简沉的剑尖,在触及白适渊面门的刹那,剑被卷轴拦下。
简沉虽然剑势刚猛,但没多久,他的气息就难以为继、满头大汗。剑为卷轴所阻,简沉大惊之下不敢再前。
就在他要将本命剑收回的瞬间,一段深奥的清光从卷轴中浮起,白适渊左手掐诀,清光化作灵丝,缠在了简沉的剑上。
面上青筋鼓起,简沉催动所有灵力,想将剑从灵丝中抽出。
但那灵丝就如同无穷无尽一般,将剑吸附在卷轴上。
最后,简沉的招式越来越慢,灵丝也越来越多直至整把剑都被其缠绕。
卷轴展开,白适渊一掌把简沉打出几丈外,用卷轴将剑彻底包裹在其中,悬于自己身前。
看了一眼脱力躺在地上的简沉,白适渊抽出剑来到他的面前。
自己的本命剑握在了别人手里,而现在冰冷的剑尖就顶在简沉的脖子上。
费尽力气抬头,他猝然因白适渊眼中漫不经心的杀意而发抖。
白适渊,是真的想杀他!.ζa
就在简沉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焦急的女声:“白师兄,住手!”
紧缩成一团的心脏在听到这个声音后骤然放松,简沉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知道自己终于有救了。
他原以为白适渊虽然修为高于他,但剑修向来锐意进取能越界而战,兼之白适渊有伤在身,他们至少能够打个平手,却没想到,他连白适渊的一招都没法接下。
飞速来到他们身前,蔺涵涵和费涤将简沉从地上扶起。
眉峰一挑,白适渊对他们的打断没有气愤,只是平静地将剑扔在地上。
一进来就看到白适渊对简沉的杀意,蔺涵涵眼睛通红,道:“师兄,简师弟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伤他?”
费涤面容清秀,身形清瘦,此时也是义愤填膺,作势挺身挡在蔺涵涵和简沉身前:“法脉虽然以白师兄为长,我们却不容师兄肆意伤害弟子!”
两人一唱一和,在不知事情全貌的情况下,就要将责任归于白适渊。
看着眼前几人如小儿做戏,白适渊侧身召来卷轴,在他们猝不及防间以灵力将卷轴砍向简沉之剑。
剑修本命之剑,本是世间至坚至刚之物。但在卷轴之下,稍一用劲,却脆弱如琉璃。
本命剑断,必受重创。简沉也在此时,吐出一口血来。
白适渊却在此时轻笑了起来,眉目舒展。但笑意却未达眼底,眼中森冷之意让蔺费二人的话堵在口中。
他的眼神落在蔺涵涵和费涤两人身上,声音平静却冰冷:“不管你们跟他说了什么,但不该把我师尊做了你们的筏子。”
意识到简沉冒犯了吕冰原,蔺涵涵心中一窒。
蔺涵涵素来是被众星拱月的人,美丽的容貌、优秀的未婚夫向来是她的傲人资本。
即使这些年来,随着吕冰原的陨落,白适渊伤势不愈,表面上他在法脉的地位也尴尬起来。但蔺涵涵知道,她若落井下石,必会遭人唾弃。
因而她更要在人前表现得对白适渊温柔包容,才能获得更好的名声。
哪里知道,她的温柔还未展现,白适渊却好像在一夕之间褪去了对她的感情,直接解除婚约。
她心中虽然一直顾念着费涤,但白适渊是法脉继承人,即使吕冰原陨落,长老们也从未有废弃他的意思。
蔺涵涵就知道,此时此地,只有与白适渊结为道侣,她才能拥有想要的名声、地位,因而,这个婚约绝不能解除。
这些事情让她心中烦闷不已,正好被赶来安慰的费涤和简沉看出。在他们的追问之下,蔺涵涵只好随意应付几句,不想却被简沉放在了心上。
简沉对白适渊为自己叫屈正是蔺涵涵希望看到的,但她没想到简沉会蠢到冒犯吕冰原的地步。
费涤眼见蔺涵涵静默,沉声道:“简师弟不过一时失口之言,大师兄就断他本命剑,实在太过严厉。”
卷轴卷起断剑扔在简沉身上,白适渊将他们无视,昂首看向院中终于抓到机会逃之夭夭的灵鸟,道:
“太清派自一清祖师立派以来,一向以尊师重道为要。做错了事若毫无惩罚,以后人人都说自己是无心之失,那岂不是可以肆无忌惮?”
“如今简沉以下犯上,我只是断他本命剑,谁又敢说什么?”
果然,费涤触及白适渊冰冷的目光,只听他道:“这次,断的只是一把剑,下次可没这么轻松了。”
自拒婚那日莫名而起的慌乱又在蔺涵涵心中出现,话中的冰冷与杀意又让她恐惧,蔺涵涵完全忘记了此前与白适渊修复关系的计划,口不择言道:
“白师兄,你以前虽然严厉,却从不会以命威胁。现在却毫无宽容之心,我真是错看你了!”
说完,两行情泪自她眼中落下,就在泪水落在手背上的瞬间,蔺涵涵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话会将白适渊推得越来越远。
她无所适从地抬头看向眼前玉树朗朗的人,眼尾泛红,楚楚动人。
渴望他能如从前一样,包容自己的冒失。
可惜白适渊前世早就不知道见过多少美人的伪装,蔺涵涵的眼泪在他眼里,与屋檐下滴落的雨水并无分别。
只听得他口中吐出一个“滚”字,而后双手轻展,掀起利风将几人扔出院外。
白适渊虽对蔺涵涵的话嗤之以鼻,但她的话也让他意识到重生后的自已与以前的不同之处。
这世间大能无数,如果自己伪装得不够,说不定哪天就被识破。
他现在修为低微,尚无自保能力,看来还是需要再做一段时间的太清弟子。
待把前世本命法器拿到手之后,才能考虑是否离开。
但白适渊此为,在蔺涵涵眼里,却成了他对自己的余情未了。
她又想为自己方才的话道歉,却发现院落之外升起了结界,将他们隔绝在外。
第三章 冰境
法脉和剑脉在太清派都有着久远的传承。
没过多久,白适渊断简沉本命剑的事就传到了各脉脉主长老的耳朵里。
姬昌盛是法脉脉主,自然不能对此事置之不理,在询问过底下弟子之后,将白适渊叫到了玄天峰大殿。
乘着灵鹤落在殿前,迎面就看到蔺涵涵自大殿中走出。她的眼尾泛起一丝殷红,双目疲惫地落在地上。
听到声音,才受惊般抬头。
视若未见,白适渊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蔺涵涵的眼中泛起雾气,失落地看着白适渊擦肩而过的背影。
法脉大殿自外面看来,就是一处小小的院落。踏过高高的门槛,才会发现这小院落里面别有洞天。
九曲回廊,望之不尽,各个独立的院落由回廊相连,幢幢楼阁与山势浑然一体,蓝天青山为景,晨光在小林间洒落,好似深山中的幽境。
姬昌盛的洞府正是其中的最幽之境。
修真界的修士多爱以年轻的容貌示人,但姬昌盛却是一副中年人的相貌。
他身材高大,面容慈和,修为已臻合体境界,是太清派出了名的老好人。
察觉到有人至,殿门无风自动,吱呀一声大开。
随着殿门的开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道”字。
游云惊龙,观之若骏马腾空绝尘而去;又如蛟龙翱翔天际、肆意乾坤。
一声剑鸣低嗡,白适渊只觉身上一沉,好似将十万寒岭加身,让人忍不住臣服跪拜。
但这些手段早已不在他的眼中,即使现在修为不济,但白适渊依然抗住了剑意。
坐在“道”字下的姬昌盛看到白适渊淡定从容的模样,不住点头,温和笑道:
“这幅字本是太上掌门况暮当年见我无法沉心所赐,这么多弟子中你是真正能在下面游刃有余的一个。”
“适渊,你很好。”
躬身垂首,白适渊行礼道:“师伯谬赞。”
姬昌盛笑着摇头,慈和的面容上露出无奈之色:“你幼时,我就不该让你整日跟着冰原混,瞧你现在委实也太老成持重了。”
说罢,自蒲团上起身,摆了摆手让白适渊坐下,道:“你与简沉之事,我已查明,确实是他之过,门派中的议论你不用放在心上。”.しa
“多谢师伯。”白适渊应道,回忆着年轻白适渊应有的样子,沉默为姬昌盛添了杯茶。
看了眼前为自己添水的年轻人,姬昌盛心中轻叹一声,道:
“可你身上的魔气终归应该早点医治。”
“医谷有一弟子近期正在附近游历,是我好友之女。听说她对治疗魔气侵染有独到之处,我打断请她来为你医治。”
皱起眉头,白适渊语气淡淡:“师伯,其实我并不在乎这些。虽有魔气,但与我修炼无碍。”
虽然别人都说他身上的魔气是被魔修所伤,但他心知魔气大约就来自前世,若让那位医修看出来,岂不麻烦?
姬昌盛看了他一眼,然后叹气道:“你说的什么话?你是法脉的大弟子,长老们属意的继承人。现在虽然没有挂碍,但身染魔气如履薄冰,时间一久就成祸患。”
茶水的雾气飘洒在姬昌盛的面前,他的声音更加温和:
“适渊,自你师父陨落,你这些年越发孤僻了,我想你师父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待驱散魔气,我希望你能出去游历、散散心情。”
殷殷的目光落在白适渊面上,言辞恳切。
姬昌盛是太清派中除师父吕冰原之外,最关心白适渊的人。前世今生,他都曾亲眼见证姬昌盛为自己奔走。
白适渊无法拒绝,只得躬身应是。
见白适渊终于答应,姬昌盛轻笑了一声,才转开话题道:“下月冰境开,你也到了择选本命法器的时候,想好选什么了吗?”
本命法器是修士一生中最终要的法器,待将法器炼化与自己的内府融为一体,就可做到心随意动,相辅相成。
宗门弟子的本命法器多从太清冰境中获取,既是弟子择选,也是法器认主,择选的法器拒绝认主的也大有人在。
因此需要弟子付出不少心力,获得本命法器的认可。
姬昌盛这么问,自然是怕白适渊在受伤后修为有损,耽误认主。
听到问话,白适渊唇角微微扬起,点头回道:“是天蚕折扇,我已做好准备。”
天蚕折扇正是白适渊前世的本命法器,以青玉竹为骨,天蚕丝织就为身,寒冰不浸,天火侵。
白适渊是单火灵根的法修,天蚕折扇是他的上上之选。
*
一个月后,太清派冰境。
冰境位于太清派后山,除剑修外,太清几乎每一个弟子的本命法器都取自冰境,若在外身亡,本命法器也会由同门寻回存入冰境。
可以说,冰境天下修士最向往的地方,更是太清派的立派之基。
随着道童引导,白适渊来到一处绿草蔓延的空地上,一抬头,就看到简沉站在人群不远处看着自己,眼中都要喷出火来。
白适渊平静转身,细听看守冰境的长老嘱咐将要入境的弟子。
冰境是太清最特殊的地方,由一清祖师分裂一丝神魂建造,因而长老们无法谛听的。所以你们若在择选法器时被拒绝受伤,应该第一时间脱身而出,否则失去意识后将会彻底沉沦在冰境制造的幻境中,也并不是没有走不出冰境的弟子。
除了冰境获得的法器,冰境之中,所有人禁止使用丹药、符阵等外物。
因而,从冰境获取本命法器,与其说是择选,不如说是一场历练。
简沉一直紧紧盯着白适渊,在听到长老们无法谛听冰境时心中一动。
本命剑被断后,那些以前被他压制的弟子们虽然不敢说些什么,但简沉能感觉到他们眼中似笑非笑的嘲讽之意。
而这些,都是白适渊带给他的。
他师父是冰境前任的长老,自然对冰境了解甚深,找到一个人的行踪并不是难事。
此时的简沉已经全然忘了事情都是从他自己的挑衅开始,一心想要白适渊付出代价。
随后,几位长老交代完应注意的事项,便开启了传送阵。
跟着弟子们,白适渊依次入内,只觉一阵白光闪过,眼前的绿意生机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险峻山脉,峰峦叠嶂,绵延而出不知几百里。
刚才沉静肃立的弟子们也消失不见,峰中无风无声,举目望去,只有峰发出点点宝光。那是太清自立派以来,不断收集积累的法器。
确认了天蚕折扇的方向,白适渊走上峰中唯一一条蜿蜒的小道。
能被太清派收入冰境的法器,多富于灵性。
意识到有人进入这座山峰,不断有法器飞到白适渊身前。
越往里走,法器的气息就越强。那些飞到白适渊身前的法器,却不知发现了什么,纷纷退却。
白适渊一入冰境,就感觉出了与前世的不同之处。
前世,他其实对本命法器并无特殊喜好,只是在冰境中寻了一圈,误打误撞入了天蚕折扇的幻境,得了认可,才获得了天蚕折扇。
而今生,从他踏入冰境开始,就感觉这里有一股不同于天蚕折扇的气息吸引着自己。
很强烈,让他忍不住想要跟着走。
但不论是什么,他都不打算回应。
冷笑一声,白适渊挥退了那股气息,继续往山腰走去。
没多久,一条小径出现在他的面前,前方仿佛传来潺潺流水之声。
脚一落在小径上,分花拂柳般,山峰之色全部褪去。蔚蓝色天空中洒下一片阳光,落在这处空间。
小径的尽头,是个清澈的小湖,微风浮动,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凌凌波光。
小湖的旁边不知被谁种了一丛竹林,青翠如玉,直直站立在那里,随着清风的吹动,竹叶间相互交错,发出浅浅的沙沙声。
白适渊来到竹林之前,那沙沙声却迅速一凝,那些竹子一瞬间消失大半。
他却并不慌乱,眼神扫过一根根竹身,终于在诸多西竹的掩映下找到了那根最挺直的细竹。
就在确认的同时,白适渊手中立刻化出一根灵丝将细竹紧紧缠绕,没多久,细竹才放弃挣扎,被灵丝带到他的面前。
“青玉竹,乃世间最稀有的灵竹,制成竹笏可凝心静气,是修士进阶渡劫最有效的法器。”
空中传来一道飘渺的声音,这幻境果然与前世一样,不断让人中途而废。
常人在获得宝物之后本就欣喜非常,听到这个说法之后,很难抵御诱惑。
他的眼神丝毫不起波澜,右手突然往竹林挥去,即使被突然生成戾气的竹林刺伤也在所不惜。
一滴滴殷红的血自白适渊的袖中流出,不断滴落在地上,化出蜿蜒的线条汇入竹林根部。
不知过了多久,竹林发出一声躁动,泥土中埋藏的东西受到血气吸引,冲击力扫荡蔓延。
竹林被推倒,掀起泥土的尘雾。
一只只白胖的天蚕从中露出,天蚕者,天生灵物,可吐天蚕丝不受寒暑之浸。但天蚕拥有隐身之能,不论什么功法都无法找到。除非以血为引。
前世,白适渊就是意外受伤之下,引得天蚕出现的。
就是现在!
白适渊将所有灵力汇于掌中,凝集手中的鲜血,一瞬间,那血化成红色的薄雾撒到天蚕的身上。
第四章 戒尺
第四章
天蚕不断受血气引动,射出蚕丝向白适渊袭来。
他却没有躲,而是用没受伤的左手将蚕丝尽皆引到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血雾终于散去,白适渊的手中也终于有了一把蚕丝。
天空又适时出现那道飘渺之声:“天蚕丝,寒暑不侵......”
没听完,白适渊就挥退了声音,从来路走出了小径。
刹那间天光散尽,潺潺的湖水消失不见,眼前就是那座巍峨险峻的山峰。
不远处是一处石台,沉寂、安静,只有一把折扇悬在其上,发出阵阵清光。
这就是白适渊前世的法器——天蚕折扇,在那久远的前世,白适渊登上魔尊之位后,这把折扇又会被人称为折骨。
眼前是他的本命法器,感受到白适渊的到来,折扇不断颤动,似乎也是在兴奋。
但白适渊却有了一瞬间的茫然,前世之事纷至沓来。
前世,白适渊是魔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魔尊。
若要那些混迹修真界各大茶馆的说书人来说一段,他们必定要一拍醒木,给你说一说那年轻传奇又残忍冷漠的魔尊。
传闻白适渊自小被太清派法脉长老吕冰原收养,是世间难得的单火灵根。
如此天赋,即使太清派是修真界的第一大派,也是凤毛麟角。因此,宗门师长们对白适渊寄予了厚望。资源、名望,从他入派以来皆是唾手可得。教导、爱护,从他修炼起也从不或缺。白适渊也是争气,不满百年,在别的弟子还在筑基期摸爬滚打修炼的时候,他已经甩开众人迈入金丹境界。
在他还未叛出宗门时,不知有多少弟子被师父拿着白适渊作为例子教育、寒碜过,也不知有多少年长的弟子因他的一步步追赶而焦急过。但白适渊就像他们看得见却无法触摸的高山,从来直直地矗立在那里。
可是,好景不长,就如同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碎琉璃脆,在白适渊满百岁之年,他突然杀了同门两个弟子,叛出了太清派,这一太清派天才弟子的丑闻举世哗然。
此后,白适渊在各地游荡,喜怒无常,常常前一刻温文尔雅,下一刻毫无预兆就将自己眼前的人化为血水。从此,白适渊暴烈之名不胫而走。
他害好友,杀同门,声名狼藉,最后在名门正派的追杀之下修炼魔功进了魔界。就在众人以为,白适渊会如同此前那些被迫逃入魔界的修士一样,或被杀陨落,或被收服时,白适渊斩杀了魔界大城的城主,坐上了这个世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魔尊之位,成了就算是在魔界也是旁人不敢冒犯的存在。
魔界厮杀,与修真界完全不同。若说修真界的纷争讲究师出有名,那魔界则是完全的无序,往往越是漫不经心的人,杀人时越如同一条疯狗,狡猾、疯狂、暴烈,毫无理智,只余杀戮。白适渊能在这样的魔界看惯生死般生存,人人都说,这样的人早已疯了。
事实就和别人猜测的那样,白适渊确实已经陷入癫狂。他的外表依然温文俊逸,甚至能让初见他的人轻易生出好感。但疯癫的白适渊好像活够了般,开始不断收服魔界的手下,以资源、自由换取他们的忠诚。
自此界诞生以来,魔界一直是在修真界的压制下苟延残喘,而白适渊的到来,就像是修真界拱手给魔界送去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助力。
白适渊的势力让名门正派们惧怕,那时的修真界因白适渊的登位而人人自危。恐惧蔓延之下修真界开始招募人马,攻打魔界。
曾有人在战场人见过白适渊与人对战,他的武器是一把竹骨折扇,眉目秀致,一袭青衫温润如玉,若不说是魔尊,常人大概会以为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书生。
在白适渊的师父出关前的几年,不知有多少正派弟子陨落在与魔修对战的战场。修真各派对他既恨又惧,不得已请了太清派早已退隐的太上掌门况暮、白适渊的师父吕冰原出关清理门户。那是世间顶尖大能的对决,除了况白二人,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从此,人间少了一个白适渊。这个最年轻的魔尊,就如同他猝不及防的登位一样,像天边一闪而逝的流星,无声而迅速地陨落了。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每每听到那些说书先生的话,白适渊总是觉得有趣,笑得前俯后仰。
人的一生如此漫长,那背后的一个个真相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谁又知道太阳爆炸时被刺目阳光掩盖下的真实呢。
若要白适渊评说,他想,他应该会欢快地建议那些说书先生在他死后,加上一段他被师父在战场上败求饶后,一招给了他个痛快的结尾。
这样这个故事才算完整,天才的出身、众星捧月的成长、迅速的堕落、残暴的登位、最后死于养大他的师父之手,曲折离奇,却又带着宿命般的嘲讽。
现在,前世的本命法器再一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重来一世,他只希望能找到当年陷害他的人,找到自己能够重生的原因,找到自己前世师父在今生消失的原因。
他想知道,他的重生与吕冰原的消失,是否有关?难道前世死前,师父对自己的痛心疾首都是假的吗?
握住了这把曾叫折骨的折扇,是否就如同前世的白适渊一样,踏上那个叫魔尊的位置,陷入无尽地狱?
过了许久,那个沉浸在回忆中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折扇终于耐不住等待,华光大作,白适渊手中的细竹与蚕丝被这阵光芒所引向折扇飞去。
一寸一寸没入那光芒之中。
华光渐熄,一把完整的折扇飞到白适渊的面前,围着他绕了几圈。
好像终于打量够了,才将将悬在他的面前,等待白适渊将其握入掌中。
折骨从未如此活泼过,白适渊不自觉露出微笑:“我不会辜负你的。”
前世不知多少次陷入险境,他都能死里逃生。
而今,他有强大的神识,有不同寻常的记忆与经历,做个普通道修,难道堂堂魔尊,还不可得吗?
这一刻,一向平静冷漠的白适渊尽显傲然,将折扇收入掌中。
得到本命法器,又确定了心中种种,白适渊终于松下心来,取出令牌,大开传送阵。
但就在传送阵开始成型的时候,那股他入境以来出现的气息再次袭来。
“嗡——”
一时间,整座山脉,万宝齐鸣。
那冲击,一圈一圈横扫蔓延,无数山道上的岩石被掀离原地。
山脉随着冲击力不断晃动,良久才停歇下来。
一道虚影不断环绕,白适渊皱眉,凝聚灵力一掌打在那道虚影上。
与此同时,就仿佛神魂相容一般,那灵力被虚影吸收,化为一道实体!
那是一把戒尺,浑身深红,润光之泽大盛照耀在整座山脉上。
那些无论活泼还是孤傲的法器,在这光芒之下,熄灭自身,以示臣服。
这定是世间无上的法器,但这法器现在却独独悬于白适渊的面前。
白适渊甚至能在它的身上感受到——气愤?
还未及多想,戒尺就化作一道流光,如利剑一般冲入他的内府。
如此强买强送!
白适渊却是被激起了反骨,非要将这戒尺逐出。
他集中精神,控制神识,果然在内府中找到了戒尺,用神识一裹,就要将这戒尺抽出。
就在这时,白适渊体内突然有了一股力量在疯狂涌动,不断阻挠他的神识。白适渊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带起,重重摔在地上,一时沙石激扬,飞尘散落。
白适渊趴在地上重重喘息,不断起身,又不断被戒尺压制。他的手指抓在地上,留下道道痕迹。
这方,白适渊正在与戒尺艰难较量,他的面前却飞身上来一个人影。
却是拿剑的简沉。
白适渊的挣扎顷刻停止,他的身形不断颤动,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流下,打湿地上的尘土。
简沉停留在白适渊的身前,观察许久,才上前来弯腰盯在他的脸上:
“哟,白师兄,你这是被法器压制了?”
手上的剑显然是简沉在冰境中新得的本命剑,利剑出鞘,剑尖随着简沉的动作不断在白适渊的额心内府处划动。
“还记得吗?那天你就是这么把剑抵在我的脖子上的。师兄,滋味如何呀?哈哈哈哈——”
简沉在狂笑,他太愚蠢了,以为白适渊被法器压制就会成为案板上的鱼肉。
忽然,简沉感觉腹部一痛,他不可置信地低头,就见白适渊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来到他的面前,灵力凝于掌上,狠狠地拍向他的腹部。
简沉被这股灵力攻击,打得飞起,撞出去几丈。他猛地吐出一口血,只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走,无法动弹。一息之间,情势反转。
惊恐的眼神落在向他走来的白适渊身上,简沉恐惧之极:“白适渊!你要做什么?”
“不是很简单吗?简师弟。”
他的手握着简沉才拿到不满一个时辰的本命剑,脱力般垂在身侧,随着白适渊的缓步走来,这把剑在地上划着岩石尘土,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声音如同钝刀般在简沉心里,一道道划下,一道道深入。
白适渊整个人都舒展开来,表面上是一贯的从容清雅,面上露出微微的笑容,好像他垂首看着的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子。
但这清雅之下,简沉却感受到了嗜血的杀意。这杀意肆意安然的融入白适渊的神情、肢体,就好像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轻柔的声音果然在简沉耳边响起,温软却又冰冷:“方才长老说的,你也听到了吧?冰境之中,无人可以谛听。”
唇角微微扬起,白适渊安然道:“也就是说,在这冰境之中,我做什么都无人知晓。”
牙关不由自主的咬紧,舌头僵住,浑身颤动,面皮下的筋肉不断抽搐。
话音落下,简沉两眼发黑,耳朵里嗡地一声,一道黑影袭来,彻底失去了意识。
“你阻止我?”
戒尺终于在内府飞出,轻易阻止了自己。
重生后,白适渊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
受此刺激,金丹中的魔气不断涌动,白适渊忍住剧痛,只能先费力压制。
时间好像在此时停歇,戒尺在冰境引起的动静也早已停歇,只有一昏一立两个人,以及一把垂在白适渊身前的戒尺。
再一次的,白适渊感受到了戒尺的情绪——痛惜。
魔气在体内冲撞,他点住周身大穴,强自站立,对着戒尺咧嘴:
“怎么,你居然痛惜简沉?一个为了报复就想杀害同门的人?”
戒尺缓缓凑近,带起的风吹在白适渊脸上,额头的汗珠流进眼睛,他现在无法动用灵气护体,眼睛里激起一股痛意。
这股痛意逼得白适渊闭上眼睛。
就在闭上眼睛的瞬间,他再一次被掀翻在地,而后,臀部一痛,鞭子抽裂衣衫的声音同时响起。
“放肆!!!!!”
此时,怒吼声响彻山脉,无尽的血色胀红了白适渊的脸,他忘记了重生,忘记了魔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毁了这把戒尺!
第五章 故人
近来,玄地峰的弟子都在议论纷纷,盖因从冰境出来后,大师兄白适渊已经三日没出洞府了。
而他与蔺涵涵解除婚约之事,也终于被弟子们知晓。一时间支持他的、反对他的,法脉中众说纷纭。
“你们说大师兄为什么要和蔺师姐解除婚约啊?”
“还能为什么?蔺师姐那么美那么温柔,你看她身边围着多少人?”
“吕长老陨落,大师兄的伤又久治不愈,他不想耽误蔺师姐呗!”
“可我看这魔气对大师兄没什么影响啊,而且他现在又取得了本命法器......”
“哎!你还小,不懂一旦放弃,就再难拾起了。大师兄那么骄傲的人——”
......
而舆论的中心--白适渊,并非如弟子们猜测的,或为情所苦,或为本命法器苦恼。
他只是,被那把冰境中出现的戒尺缠上、并教训罢了。
玄地峰是太清派最高的山峰之一,站在峰顶俯瞰,山脉、河流、城池皆缩小成很小的图案,仿佛一切都在脚下。抬头就可以看见天空那纯净的蓝色,闭上眼亦可以感受微风拂面的温柔,那风吹起人耳畔的发丝,好像有人温柔地在耳边呢喃低语。
白适渊的洞府正坐落于此。
而白适渊本人又一次被掀翻在地,后背染上血色,手背上青筋鼓动,五指为爪抓在地上。
他不断喘着粗气,眼中闪过愤恨、冷厉。
“很好!我不能杀简沉,现在连想都不能想?!”
只见他的额心发出一阵精光,一把戒尺缓缓出现,然后戒尺化成一条鞭子,“啪”地一下抽在白适渊身上。
重生的白适渊神识强大,但这来路不明的戒尺却是直接鞭笞他的神魂。
这也是这些日子白适渊无法出洞府的原因,但凡他脑中出现“不好”的想法,这戒尺总要教训他一番。
受了几日的“教训”,白适渊总算摸清楚挨打的规律,若是些小错,那戒尺只会在金丹上抽打几下。
但若是涉及夺人性命这样的想法,戒尺就会化为一条教鞭,专挑难以启齿的地方抽!
白适渊的眼睛紧紧盯着鞭子,目眦欲裂,唇角流下一点淡淡的血迹。
他吐了口血水,伸手擦擦嘴角,冲着化为鞭子的戒尺,皮笑肉不笑:“你怎么不干脆打死我呢?”
就在白适渊以为鞭子又将落下时,它却突然化为戒尺,歪着尺身“看”了他很久。
久到白适渊嗤笑:“打啊!”
戒尺却并没有往常那样,毫不留情的落下。
它只是飞到白适渊的右手边,轻拍了他的手背。若说之前的鞭笞不留余力,那这次的轻拍就好像是温柔的抚摸。
在白适渊不长的人生中,这样的画面却不是第一次发生。
突然想到了什么,白适渊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一把将戒尺攥在手里。
他的衣衫凌乱,形容狼狈,连受伤沾的血都来不及擦,却将复杂的目光死死盯在戒尺身上。
“你是谁?”
“吕冰原?师父!是不是你?”
“这世上只有他才会这么对我!”
但不论白适渊如何大惊失色,戒尺都没有回应。
这个孤独的人,突然消散了所有的戾气。就这样呆呆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把戒尺。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适渊手中的戒尺才有了反应,一点点白光从戒尺中透体而出。
那光如萤火虫般越聚越多,最终,在戒尺上显出了两个字——镇天。
“镇天,”他的声音很轻,也许是说给这把镇天尺,也许是说给那无处不在的天意:
“我想找到吕冰原,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这一次,镇天尺没有迟疑,而是飞离他的掌心,在白适渊的鬓角处蹭了蹭。
就在白适渊啼笑皆非、被镇天尺一日日训诫时。
太清派十万寒岭之外的宁州城终年冰雪,寒风卷着纷纷白雪,天地间一片苍茫。虽地处荒僻,气候苦寒,但借着太清派之势,宁州城也算昌盛繁华,常有修士往来。
这一日,一个带孩子的女人来到此地,这个女人眉目秀致,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大小的女童。一大一小两人依然衣衫轻薄,不为冰雪寒气影响。
就在她进入宁州城时,她怀中的孩子突然抬起了头,指着太清派的方向道:“阿娘,这里有好熟悉的气息。”
女人看向孩子手指的方向,低声沉吟:“原来是太清派吗?这可真是巧了。”
*
在与镇天尺“磨合”了多日后,白适渊终于被准许出门。
玄地峰山顶处有一宽大的石台,是白适渊日常喜欢修炼的地方。
石台位于峰顶最高处,从这里放眼望去,云雾缭绕,恍若仙境。风拂过缠在山峰的云彩,层层叠叠,如银涛般翻腾。日光湛然,从天空照射下来,在晨间将那些露水激化成薄薄的水汽,弥漫其中,渐渐成雾。风吹过云层,来到林间,树木青翠的枝叶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轻响。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盘膝坐在石台上,神识沉入内府,打坐修炼。
脑中想的却是刚才在玄天峰发生的事。
那日,他在与镇天尺的对峙中发现了与吕冰原极其相似的痕迹。
白适渊终于在怀疑中冷静下来,开始探寻镇天尺的来历。
可令人奇怪的是,当他将镇天尺现于人前时,人人都只当这是个灵力充沛的法器。
没有一个人能看见上面的“镇天”二字,即使强大如姬昌盛也是如此。
就连那个差点被他诛杀在冰境中的简沉,见到他,也仅仅是愤怒又怯懦,冰境中濒死的记忆消散得一干二净。
同时,姬昌盛却给了他另一个消息,这把戒尺是当年宗门长老在吕冰原陨落之地寻回的。
“能在本命法器之外获得这个,可见你与冰原有着大缘法。”
一把突然出现的戒尺,可以瞒过顶尖大能的灵力,能不动声色抹掉金丹弟子的记忆,又与吕冰原的陨落有着密切的联系。
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得不让白适渊怀疑。
为了寻找吕冰原今生陨落的真相,他与镇天尺达成了不能滥杀的默契。
石台上吹来的风让吕冰原平静下来,他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功力和魔气,开始重新评估自己修炼的方向。
今生,他不想再做魔尊,那么自当从此摒弃魔功,期望能像普通修士一样,不求快不求险,只求能踏踏实实走上修道之路。
他希望找到自己重生的原因,找到前世陷害自己的人,避免前世的命运。
即使贵为魔尊,他依然无法控制自己,明明对这种满是血腥的生活早已感到厌恶,但作为一个魔修,注定会在杀戮之路上失去自我,变成一个毫无理智的杀人机器。
意识泯灭、失去控制,这是白适渊的无间地狱。因此,前世他与师父的决战,与其说是师父清理门户,倒不如说他借着师父的双手解脱。
闭上眼睛,白适渊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府,金丹一如之前没有变化,但是今日内府的金丹不知为何开始有了微小的涌动。白适渊正生疑,耳边却突然响起一声女童的轻笑声。
正在白适渊奇怪的时候,山道上轻微的灵力波动传到了他的耳边,是有人正在向峰顶行来。玄地峰本就是弟子修炼和居住的场所,白适渊并没有阻止来人登峰。
人还未到眼前,就有几声对话传来。是一个女子在问:“小桃,是在这里吗?”
回答她的是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嗯,我觉得那个人就在这。”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她们走到面前时,白适渊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大一小两个女子。
大的那个女子外表正值妙龄,看起来不过二十年华,肌肤胜雪却又带着点浅浅的红晕,双眸似一汪清水,眼波流转见顾盼生辉。
身形窈窕轻盈,行动间微微含笑,气若幽兰,貌如清艳春华般美丽。
小的那个只有成年女子的腿高,怯生生挨在年长女子的身边,身体有些瘦弱,但脸却圆圆的,一双乌黑的眼睛嵌在她光洁白皙的脸蛋上,长长的睫羽扇动,好像那世间最俏丽的风景。
白适渊陡然一惊,赫然发现眼前的女子,正是前世决战时救走自己的人。
那时他已成为魔尊,太清派太上掌门况暮和师父吕冰原修为大成破关而出,以清理门户的名义,联合修真界其他门派攻打魔界。
白适渊站在两人对面,下面是正魔之间的厮杀。
痛苦、嚎叫、鲜血和暴动,并没有让他如何,但师父吕冰原对他失望到极致的眼神却让他觉得疲倦、茫然。
死吧,死了就好了,白适渊心想。
既报答了师父的养育之恩,又挣脱了这痛苦的命运。
可就在他拖着重伤的身体迎上吕冰原召唤的天雷时,一道剑光打断了他们的对决。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那剑光势如破竹,将战场上凌乱的剑气尽皆绞碎,产生巨大的碰撞,即使是况暮和吕冰原也不敢受其锋芒。
他们闪避着瞬间的剑势退远,待回过神来,才发现白适渊早已被那剑的主人救走了。
待白适渊被安置在一个破庙时,他才看清救自己的人的长相。
他也曾问过这人是谁,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救自己这个被正道人人唾弃的魔尊。
拥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剑法,更别提能从况暮、吕冰原这两大当世顶尖修士手下救人的人,绝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但当时这个女人没有回答自己。
只告诉他是因为与人有仇,才想到救他的。她对那人关注的一切都感兴趣。
可惜,当时白适渊已经强弩之末,并没有给这个女人有太多了解的机会。
最后,他平静地死在了一个陌生人的面前。
“喂,魔尊,你要死了吗?”
“嗯。”
“我看你一生也挺坎坷的,下辈子,记得找个平顺的人家投胎吧。”
“修士.......修士是没有来世的。”
“哈哈,原来我忘了这个。”
两人之间,有了片刻尴尬的沉默。最后,白适渊开口:
“我想求你件事。”
“你说。”
“请你毁了我的尸体。”
堂堂魔尊,最后只能在破庙里向一个陌生人祈求。
濒死时五感退化,白适渊不知道那个女人回答了什么。
他想,她既能在战场上救他,那这样一个请求,自然也会答应的。
弥留的最后时刻,他感受到一只粗糙却轻软的手,温柔地为他闭上了眼睛。
第六章 剑灵
现在,这只手的主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她的修为尚在金丹期,还未如前世般深不可测。
眉目清艳,行动间不自觉带起一股妩媚,但举止却又清正从容。
此时正歪着头,将耳朵凑到女童身边专注听着,眼睛里是不容错认的惊诧。
几人都没有说话,白适渊在回忆前世,而女子则在思索女童方才在她耳边说的话。
过了许久,女子率先回神,向白适渊问道:
“请问道友,是否于几年前遗失了一滴心头血?”
白适渊心惊,迅速起身,看向她们。
心头血一事,不论前世今生,他都没有跟别人提起过。
前世,遗失心头血时,他根本毫不知情;今生,他才将将重生,为了避免如前世般被人做成傀儡,更不可能告诉别人。
除了与获得他心头血的谷易云有关,又或者是那隐藏在暗处偷取心头血的人,他想不到还有别人。
但不论是谁,都不该将这件事在他这个心头血的主人面前揭露。
而现在,这个女人轻易就在他面前说出此事,怎能不让白适渊惊讶。
“你是从哪知道的?”
那女子见白适渊神色有异,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身边的小女孩更是被他的猝然起身吓到,紧紧抓住女子的衣服躲在她身后,睫毛微微颤动,抿了嘴唇,怯生生地往白适渊的方向偷看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
感受到女孩的害怕,女子蹲下身来,轻轻抚摸女孩稚嫩的脸颊,低声安慰她:
“没事的,不要怕,阿娘在这里呢。”
安抚了孩子,女子才起身,青衫衣摆随着她的动作散落,被风悄悄拂动,不自觉流露芳华。
心头血珍贵,普通修士一生最多只可取三滴,不可能会被平白遗失。
她心知白适渊心头血遗失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地方,其中更可能暗藏杀机。
女子忙解释道:“道友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探问内情,只是想告诉你,你的心头血几年前被我在追杀一邪修的时候找到。而且,当时发生了一些我无法控制的事情。”
说完,女子停顿,眉头轻蹙,眼中闪过迟疑,继而凝视着白适渊,似乎在衡量他是否值得自己告知真相。
白适渊眉目不动,冷淡地接受她的打量。
心头血确实贵重,但他前世多年魔尊也不是白当的,一滴心头血的控制,早就不被他放在心上。
如今等着这女子的话,不过是因着她是前世为自己毁尸,对自己有恩的人罢了。
过了片刻,女子叹息一声,素手轻抬,指着依偎在身边的小女孩,对白适渊道:
“道友看到我们小桃,就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女子的话让他心中起疑,白适渊沉下心来,展开神识,细细感受小女孩身上的气息。
内府中的金丹随着他的举止极速转动,灵气如丝缕般自丹田探出,缓缓向小女孩的身上飞去。
在修真界,如此毫无预兆的灵气试探,无异于粗暴的挑衅。
但是,就在火灵气接触对方的刹那,女孩身上的灵气屏障却如同见到久别多年的亲人,欢欣雀跃,迫不接待的迎接这道火灵气融入女孩的体内。
一直冷着张脸的白适渊,这个前世魔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魔尊,此时终于有了不同以往的反应。
他的脸色渐渐发黑,因为,就在刚才,他居然在眼前这个叫小桃的身上感受到了自己血脉的气息!
他深深地看着小桃,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本就害怕的小桃在白适渊深沉的目光下更加畏怯了,揪着女子的衣角就要往外走去。
女子随着小桃走了几丈,抚了抚她的头顶,将她鬓角的碎发整理,柔声宽慰道:“阿娘要跟这位师叔说些事情,你去那边玩好不好?”
小桃皱了皱自己的圆脸蛋,抬头又快速看一眼白适渊,眼神中满是畏惧,却也不自觉带着孺慕,磨蹭片刻,才听从母亲的话,去石台另一边看些风景了。
支走了小桃,女子才重新走到白适渊身前,将以前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她名叫度春华,本体是一株桃树,师从医谷南琴真人,是她最小的弟子。
阳山医谷分医、剑两峰,她虽为太上谷主归南琴的弟子,但同时也是剑锋太上峰主度北书的独女,入道以来即入的是医剑并修之道。
在她成妖渡劫之日,度北书取她的桃木心,为她打造了一把本命灵剑剑,被她取名为小桃。
度北书是当世最负盛名的剑圣之一,不仅剑道修为举世无双,在锻剑方面亦是造诣深厚。
小桃以桃妖木心为身,在度北书的锻造后,似金似玉,至坚至刚,若无意外,随着度春华的不断成长,小桃也会不断提升品阶,成为世间难得一见的灵剑。
但就如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迎接人的,往往是不经意间的猝不及防。
三年前,度春华随宗门历练,路遇一个无恶不做的邪修,双方发生了打斗,那邪修不敌,动用了护身的法器。
却不知为何,法器中藏着一个冰玉制成的瓶子。
度春华的剑意灵巧却也刚疾,在打破护身法器的同时,小桃瞬间劈开了瓶子。
冰玉的瓶身珍贵,但是奇怪的是里面只有一滴血。
那血饱含火灵气的精华,顺着破碎的瓶身流到了小桃的剑身,没有多久,就融成一片,再也分辨不出血液的踪迹。
起初,度春华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小桃是她的本命剑,她们心意相通,在吸收了那滴血之后也未见什么异常。
但就在她随着同门回到医谷的那一日,小桃突然化了形,成了个娇怯怯的女童,只有三四岁模样,甚至不及她的腿高,爬到她的膝上直唤阿娘。
度春华虽是修炼多年的桃树妖,但化形却没多少时日,看到变化后的小桃自然惊异非常。
还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仔细探知,才发现小桃吸收的那滴血是修士的心头血。心头血连接着修士神魂,何其宝贵。
她抱着这个娇滴滴的孩子手足无措,求助后自己的师父与父亲才知道,她的本命灵剑虽为木心,但锻造后如金似玉,而这滴心头血含有火灵气得精华,两者相生相克,两厢激发之下,灵剑才得化形。
这是玄黄世界从未有过的事情,但却就那么发生了。
小桃化形初生,正是最需要“父母”双方陪伴并提供炼化灵气的时候,但当初对战的那个邪修早已逃脱,医谷众人根本无从知晓心头血的主人是谁。
小桃也因为体内的灵气不衡有了后遗症,她本就是度春华的木心,化形后又声声唤她阿娘。
度春华不忍她在灵气不衡中时时受此折磨,才决定带着她出门游历寻找心头血的主人。
不料,她们的气运当真惊人,本以为是姬昌盛一次平常的求医,却没想到,在寻觅了三年之后,就找到了另一个与小桃神魂气血相连之人。
度春华说得平铺直叙,但是看小桃消瘦的身形,就可知道,她言辞间轻描淡写的后遗症,恐怕正是她心中之忧。
果然,度春华黛青皱紧的长眉下,一双眼睛,像清澈、深沉的秋水,注视着白适渊,里面是让人不容错认的请求:
“我本是为驱除你身上的魔气而来,但小桃因你的心头血而化形,与你神魂牵连。这种情况较为棘手,我们恐怕要在太清叨扰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白适渊略带审视地看着她:“你方才说她与我神魂相连,有了后遗症,需要我做些什么?”
似乎是惊讶于白适渊的主动问起,度春华眉眼弯起,露出浅浅的笑:
“小桃虽是剑灵化形,但她化形之后就如同普通孩童只能一点点长大,她的后遗症就是因初生之时体内灵气不衡导致。”
“若要平衡,只能呆在我们身边,潜移默化,直到驱除魔气之后你我二人彻底为她换灵。”
话音落下,石台远处的的小桃不知看到了些什么,眼儿弯弯,嘻嘻笑了出来。
度春华与白适渊同时转头看向她,无声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迎着石台上的阵阵凉风,白适渊先转开了目光。
他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在转身之时,轻声回应:
“我无不可。你本就是应脉主之邀来为我驱魔,是我有求于你。”
得到白适渊的允诺,笑意写在了度春华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愉悦,她的嘴角上扬起美丽的弧度,让这向来冰冷的石台都不自觉有了温度。
连她的声音都包含着欢欣雀跃:“多谢白道友。”
话音一顿,又道:“还请不要向他人透露小桃是剑灵化形。”
修真界自有器灵记载以来,就从未有过化形的记录。
小桃恐是这天地间绝无仅有的剑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纵有医谷和剑圣作为靠山,但多一事毕竟不如少一事。
白适渊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因此他再次应允:
“小桃毕竟是承我血脉化形,这个保证确是我应该给予的。”
不知不觉间,日已中升,平台上的凉风也渐渐温暖起来。
又再与白适渊叙了几句,度春华迫不及待地带着小桃离开了玄地峰。
得到了白适渊的承诺,她得赶紧去说服师长们,让他们同意她和小桃留在太清派才行。
一大一小的身影从山道渐渐消失,白适渊站在那里看了许久。
这感觉实在荒唐可笑,就像是一个毫无根据的梦。
他这样一个古怪孤寂的人,今生,鬼使神差居然有了一个血脉,一个怯生生娇滴滴的“女儿”。
在他们交谈时一直毫无动静的镇天尺这时却从他额心内府飞出,浮于他的面前。
“镇天”二字迅速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狗屎运”。
没错,在白适渊做下不滥杀无辜的承诺之后,镇天尺也答应不再动不动就抽打他的金丹与神魂。
镇天尺无法说话,但置于他的内府,轻易将这个意思传达了出来。
但白适渊没想到的是,镇天尺做下承诺之后,又有了新的招数。
每每察觉白适渊的心思,它总会在尺身写上几个字。
“狗屎运”不言自明,是在嘲讽他,什么都没做,就轻易有了血脉传承。
白适渊扫了它一眼:“滚。”
“滚”字一出口,镇天尺凑到白适渊的鼻尖,然后一股灵力袭来,又将他掀倒在地!
第七章 雷声
阳山医谷,乃是玄黄世界中与太清派齐名的修真门派之一。
医谷位于南大陆阳山山脉,终年雨水丰沛,四季如春。
与太清派各脉传承齐重不同的是,医谷仅有医剑两脉。
据修真界史家所载,医谷多年前只传承了医脉,谷中各个都是以医入道埋头修炼的修士。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玄黄世界除了正道修士,还存在着魔界魔修,天道之下,正魔两道本该平衡并行。
但上古时多年来修真界正道人才辈出、气运惊人,魔道一直只能在正道的压制下苟且偷生。
然而气运之说,并不会永远偏向修真界。
上古末期,魔道为夺走修真界的气运,炼制了魔胎,意图祸乱天下,酝酿的近万年的正魔之战从此开端。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不断的苦战、厮杀,即使最后的赢家是正道,也让修真界的人才凋零殆尽,修真各派的传承几近断绝。
为了让修真界破而后立、休养生息,也为了不再有正魔之战。
以太清派、医谷为首,召集各派渡劫长老,以献祭自身为代价,与天道做了交易,从此,正道放松了对魔道的压制,也许有小规模的对战,却不能再发生激烈的战争。
每隔几千年,魔界都会出现一个极强的魔尊,而修真界中的某位强者也会受天道警示而应战,公平对决。
以天道作为裁判的博弈,正道传承久远,除了两败俱伤,这样的对决自然都是修真界占了赢面。
修真界上一次应战的就是医谷南琴真人的弟子,度春华的三师姐归静妍。
她虽为医谷弟子,却不知为何学了剑道。对决之后,归静妍与当时那位魔尊尽皆陨落。
也许是有感于归静妍的大义,剑圣加入医谷创立剑脉传承。
从此,医谷除了埋头修习的医修,又多了沉醉剑道的剑修。
心头血带来的神魂相连,在与小桃住得相近之后,白适渊时常能察觉到小桃带来的通感。
“桃桃,这里不能种雪茶,玄地峰天候太暖,雪茶种在这里没法活长久的。”
“那阿娘,这个行不行?”悉悉索索好像掏出了什么东西。
一双和暖的手抚在小桃脸上,为她擦去不小心沾上的泥土。
此时正是白适渊通感的时候,这双手好像也拂在了他的脸上,让他心中一惊。
他想起了前世,这双手也曾这样为他闭上眼睛。
度春华与小桃带来的改变,还不止如此。
玄地峰是太清派法脉主峰之一,自然住了不少弟子。
玄地峰顶住进了医谷的弟子,还是与大师兄比邻而居,这事在度春华入住的第一日就在太清派传开了。
也不知是从谁开的头,一些弟子渐渐开始在受伤后向她求医。
待察觉旁边院落里的白适渊没有责备,兼之度春华身为医修,对待病人一向来者不拒,因此,玄地峰有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场景,从来安静的峰顶有越来越多的弟子往来。
这段日子,来的最勤快的,就属简沉。
他似乎在见过度春华后惊为天人,彻底将对蔺涵涵和费涤的“沉迷”,转向了她。
法剑两脉的弟子纷纷称奇,就连白适渊都有所耳闻。
这一日,白适渊正如往常般在房里看书。这些日子,他从藏书阁借了许多典籍,试图寻找重生之说在修真界中留下的痕迹。
但是越翻越多,却只在话本上看到演义传说,将要不耐烦的时候,就听到隔壁传来一个小小的雷声。
他冷然睁开眼,自度春华出现以来,住处虽然有隔音结界,但形同虚设。
他的修为还是太弱,能够隔绝人声却无法隔绝雷音。
这雷声就如同一种标志,日日提醒着白适渊,他的修为很是不足,以至于连道五雷法召来的雷音都无法屏蔽。
就算是个泥人性子,听了七天,白适渊也忍不住了。
度春华是医谷中唯一一个传承医剑两脉的修士。
传闻她自化形以来,就被剑圣度北书认作女儿,师尊归南琴更是倾囊相授,宠溺非常。
不过在白适渊看来,这些传闻也有不可信之处。
被安置在白适渊住处附近的院落之后,度春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像没有修为的凡人一样,穿着粗布麻衣,弯腰侍弄药田。
身为现任医谷谷主的小师妹,前任医谷谷主和剑脉脉主的徒弟和女儿,在白适渊看来,度春华应该是被捧在掌心千娇百宠长大。
但现在她和小桃蹲在院中新开辟的药田旁,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布衣,长发挽起结成发髻,用布巾扎紧包裹,衣摆被随意撩起掖在腰间,脸上甚至沾了几点浅浅的泥印。
小桃头上顶着两个啾啾,蹲在度春华身边憨笑,说到高兴处,小手往脸上一抹汗水。
她力气太小,汗没擦干,反倒是脸上多了几条指痕泥印。
医谷在修真界传承几万年,自然对门下弟子有着诸多的规矩与约束。
其中一条,医谷崇尚清修。
自创派以来,都要求弟子们,行事生存如非必要,定要像凡人一样体味人间百苦、看尽世间百态,修士之道乃人之道,方为修炼之道。
也不知院中的一大一小有没有看到站在院门处的白适渊,度春华用手捏了捏灵草才长出来的根部,然后轻轻锁了眉头。
只见她从乾坤袋中取处一张五雷符,双手捏诀注入灵气,口中念出敕令。
没一会,空中就传来隐隐的雷声,微风骤起,带起他们的衣袍随风飘动,细细密密的雨随着雷声降下。
但是却不是下在药田里,而是打在了小桃头上。
“啊呀!头发都湿了,阿娘好笨哦。”
小桃气得直叫,故意用湿发钻进度春华的怀里。
度春华面无表情,将小桃搂住,只是肩膀微微的抖动却泄露了她的笑意。
小桃察觉母亲的好笑,又抬起头故意往度春华的脸上蹭。
度春华弯了眼眸,才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学艺不精,才让我们小桃湿了头发。我在这里给你赔罪好不好?”
小桃尤嫌不足,度春华轻拍好几下才消停。
待到闹够了,度春华才从药田旁站起身,转头看到白适渊站在门口。
小桃看到白适渊,立刻躲在了度春华的身后,抓着衣角靠在她的身上,小声喊“师叔”。
度春华的笑容不变,揽了揽小桃,道:“白道友,你怎么来了?”
自他们入住玄地峰以来,并不常见白适渊的身影。
白适渊没有回答,只是目光灼灼落在她手中用过的五雷符上。
顺着他的目光,度春华看了一眼手中已经被灵火烧焦的符纸,突然想起什么般,以手轻拍额头,惊道:“啊,白道友是被我召的雷声打扰吗?”
面上还是一幅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白适渊听她终于意识了问题,才漠然的点了点头:“雷声太大,我的结界无法隔绝,太吵了。”
听到白适渊平静又似抱怨的话,度春华脸上露出无奈歉意的笑容,解释道:
“真是对不住了,我想在峰上召点灵雨浇灌药田,可我没学过雷法,总是不得要领,没想到会打扰到你,以后我另想法子吧。”
说着,这个女子垂首站在他面前,散落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落在肩头,随着尚未停歇的风飘荡。
白适渊对她的歉意没有说什么,只道:“给我张五雷符。”
她没想到白适渊会说这个,但也没有迟疑,拿出一张五雷符放在他的手里。
手中的五雷符散发着威势,这是一张特制的高阶符纸,也正是他的结界无法隔绝声音的来源。
五雷符向来作为驱逐邪祟的利器,现在却被度春华拿来当作祈雨的普通符纸,可见医谷对她的宠溺。
既简朴又奢侈,真是奇怪的教养。
看了一眼度春华和小桃,白适渊轻声说了句:“看仔细了。”
说着,手中掐起正确的法决,从容念出敕令咒语。
度春华才知道他是来教自己符纸的用法的,只是前边冷言冷语,差点让人忽视他的好意。
她的嘴角扬起美丽的弧度,轻笑出声,只觉得白适渊真是矛盾又有趣,好像怕被人记在心上一样,帮人都帮得如此漫不经心。
随着五雷符的燃烧,细密的灵雨准确降到了药田上。
小桃蹲在度春华身边,看一眼药田,又看一眼长身玉立的白适渊。
待雨停,白适渊平静朝她们问道:“可懂了?”
度春华脸上浮起奇异的笑容,对着他点了点头。
然后取出另一张五雷符,口中念起敕令咒语,以手掐起法诀。
可就在法诀将结束之时,度春华突然指尖变换,念出另一道咒语。
玄地峰的上空迅速积起乌云,只见云层吐出一道耀眼刺目的火光,炸裂声响起,在山中久久回荡。
远处传来弟子的惨叫声和呼喊声。
“啊——”
“简沉师兄!”
霍然睁开眼,白适渊转头看向度春华。
小桃早在雷声响起的时候已经靠在母亲手臂上咕咕直笑。
察觉到白适渊的目光,度春华收敛嘴角的笑容,轻咳一声,解释道:
“咳,我又失手了。”
白适渊没有说话,只是朝她们颔首,回了洞府。
小桃呆呆站在那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白适渊离开的身影。
度春华见小桃傻傻的样子,上前轻弹她的额角,无奈笑道:
“看吧,我早说过你不用怕的,那人看起来虽冷,却是个好人。”
转身将头埋入度春华的怀里,小桃的声音闷闷的:
“我可以喊他爹吗?”
抚在孩子柔软头发上的手一顿,度春华以手捧起小桃的脸蛋,看入她的眼睛深处:
“你想让他做爹?为什么啊?”
她原以为小桃只是单纯怕他,却没想到心中存着这个想法。
瘪了瘪嘴,小桃看着度春华,道:“我看其他人都有爹娘,你是我娘,他是给了我血脉的人,不就是我爹吗?”
若是凡间孩童,自然是这个道理。
但小桃实则是剑灵化形,白适渊虽是心头血的主人,但小桃却是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诞生的,因此,他心中到底是何作想,度春华也无法保证。
眼前小姑娘的眼中满是希冀,她也不想让她就此失望,因而,她道:“现在我们跟他还不熟,待时间久了,我们问问。”
*
白适渊刚回到房中坐定,镇天尺就从内府中飞出,身上显出“无耻”二字。
这两个字,显然是在骂他刚才在心中的计划,留度春华二人在身边查探前世。
冷笑一声,白适渊道:“你若现在就能告诉我重生真相,我倒不用利用她们了。”
听了他的话,镇天尺轻颤着飞舞了几圈,终于败下阵来,回到内府,不再“说话”。
第八章 伤势
知道玄地峰顶的热闹,姬昌盛惊讶于白适渊与以往不同的包容,于是他也凑热闹似的去了几趟。
脉主莅临自己的住处,白适渊倒并不像之前一样闭门不出,他只是垂首站在那里,看姬昌盛与小桃玩耍。
姬昌盛本就靠着与剑圣度北书的私交,才将度春华请来太清。
再加上他喜爱小桃的天真活泼,因而时常将她带在身边嬉闹。
这一日,姬昌盛得了些好玩的法器,接了小桃去玄天峰。
度春华来寻白适渊:“我在药田里的半芷已经成熟,该为你探查内府伤势了。”
因身为桃树妖的度春华自出生就拥有驱魔之力,可以说她天生就是魔修的克星。
白适渊体内带有魔气,若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被她的神魂进入内府,恐怕会在刺激之下彻底入魔。
半芷正是为了隔绝度春华的天赋所种,但半芷是十分特殊的灵草,成熟之期只有三日,摘下即需使用,没有任何方式可以保存。
故度春华来玄地峰的第一件事就是开药田种灵草。
而今灵草成熟,自然就要开始真正了解白适渊的伤势。
几个月来,度春华与小桃住在白适渊洞府隔壁,使得他不得不对她们关注。
每每有太清弟子来求见,若是求医,度春华定会温言善与、耐心医治。
若来者别有用心,度春华虽不会口出恶言,但自那日学会五雷符之后,天雷劈在某些人头上的几率也越来越多了。
他跟着度春华进入内室,内室打眼看去,布置得很简单朴素,只有几处桌椅香炉以及摆在地上用来打坐的几个蒲团。
但细心留意,就会发现香炉中此时袅袅燃烧的是价值几千上品灵石的舒魂香,这股香气飘散出来萦绕在鼻尖,清新淡雅幽远沉静,能使修士在不动用任何灵力的情况下舒缓神魂。
修真界曾有传闻,机缘者可在舒魂香的作用下松动修炼瓶颈、提升功力。
种种好处下,修真界对舒魂香趋之若鹜。
旁人得到此香,不说珍之重之,但至少会谨慎使用。
而现在,度春华却将舒魂香当作平常熏香,随意摆在桌案上。
他自然知道她是耐得住寂寞和艰苦的,因而白适渊再一次质疑起医谷对她的教养,是如何使度春华长成这样一个既平和又自我的修士。
度春华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她从药田摘来半芷后,就请白适渊在蒲团上坐下。
她坐在白适渊面前,长发顺着她的动作垂落在腰间,手指白皙修长,从乾坤袋中捏出一根如青玉般的竹针,对白适渊道:
“待你入定后,我会焚化半芷,以竹针探路让神识进入你的内府。你需做的,是控制你的神魂,不要抵触我。”
竹针在她的手里散出清光,柔和而温润。
袅袅香气在内室弥漫,这是白适渊前世踏上魔尊之位后最熟悉的味道。
那时他日夜修炼魔功,即使功法大成,但随着魔功的缺陷而产生的头痛难以自制,可以沉稳神魂的舒魂香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而今重新成为普通修士的白适渊再一次闻道舒魂香的味道,终于体会到了此香真正的功效,让人不自觉内心平静。
顺着度春华的话,白适渊盘膝坐在蒲团上,回道:“我知道了。”
一点青色的灵火顺着度春华纤细的指尖落在半芷上,灵草随着灵火的燃烧渐渐消失,变成一股浅淡的薄雾围绕在她的身上,她的目光一凝,薄雾瞬间化成屏障,将度春华阻隔在其间。
随着催动灵力在经脉中运转周天,白适渊闭上眼睛渐渐入定,镇天尺也虽着他的入定隐去了身形。
待他气息平稳后,度春华指间的竹针化作虚影,迅速没入白适渊的丹田。
竹针上附着她的灵气,度春华眼睫落下,控制神识探寻竹针上灵气,顺着竹针的指引进入白适渊的内府。
她一进入内府丹田,就是看到一片燃烧着的火海满天横流,在白适渊的压制下,内府之火并没有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有大风吹过,那火海随着风起而涌动,时而像一只凤凰冲破云霄,时而像一层火红的薄暮四散开来又被压制,偶有逃脱的火星,集结多了汇成一条火龙,向度春华这个陌生人袭来。
本能之下,她就要释放神识阻止,但度春华随即意识到火龙对自己并无多大的威胁,此处更是白适渊的内府丹田,她若反击,就会冲破半芷的屏障,这样势必会对他造成极大的伤害。
因此,度春华只是站在那里,迎接火龙的攻击。
就在最后一刻,火龙如被人袭击一般突然消散,她知道是白适渊在有意的控制和维护。
只是金丹期而已,就能将内府中的灵气控制得炉火纯青,太清天才果然名不虚传。
竹针此时已化作一条小舟,漂浮在度春华眼前的火红海面上,她跃上轻舟,催动竹针渡过火海来到达了内府的最深处——金丹的所在之地。
与内府的炽热火势不同,白适渊的金丹却是一片宁静平和。
这是一处天地皆是纯白的空间,但这白却不空旷死寂,而是带着些微似水的温柔和暖意。
度春华没想到,在白适渊冷漠疏离的外表之下,内府却是如此热烈又清澈。
晶莹剔透的金丹悬挂在这片纯白空间的中心处,它被那些暖意轻轻托动,不时散发出阵阵金光。
只是金光中又隐隐透出不详黑色,混杂在金光中纠缠跃动,想来这就是侵染其中的魔气,只是这魔气却看起来与普通魔修的不大相同,更黑,也更强势。
缓步接近,度春华站在沉沉转动的金丹下,仰起头伸出右手隔着屏障放在金丹表面。
镇天尺察觉到她的接近,催动金丹迅速颤动起来。
白适渊未料她会如此大胆,神识随着金丹的激烈转动被触及,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散落在神魂中急切涌动,猝不及防下,他陷入了由记忆织成的迷雾。
金丹的迅速转动仅让度春华的长眉一颤,她的手却更加探入其中。
就在这时,藏在金丹中的灵气包裹住她的素手,一个画面映入她的眼中。
这是个灯光昏暗的黑夜,衣衫褴褛的白适渊浑身是血趴在地上,他已是气若游丝。
一个黑衣人站在白适渊的面前。
气息交融下,度春华透过白适渊感受到此人的阴冷和嗜血。
他一脚踩在白适渊的右手,筋骨寸断刺痛迅速传到她的神魂,以至于踉跄了一步。
但白适渊脸上即使冷汗淋漓青筋爆起,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是死死盯在黑衣人的脸上,将这人的样子记在神魂深处。
长眉紧紧皱起,度春华的眼中透着疑惑不解,这是白适渊记忆,再看下去有违医者本分,她想了想,指尖凝出一道清光融入金丹,那记忆随着清光的出现迅速消散。
半刻后,度春华退内府,只见白适渊已经清醒,法衣被汗水湿了半截,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她的脸上。
度春华感受到他的情绪,面色微红,道:“抱歉,看了你的记忆。”
白适渊没有立刻回答,看了她许久之后,才转开目光,森冷道:“没有下一次。”
听到他这么说,度春华心下松了口气,才道:“我无意探查你的过去,只是你体内的魔气不同寻常。打伤你的恐怕不是普通魔修,他起码拥有大乘境界的实力。”
“若要医治,就需要找到护魂草和冰玉。护魂草是为了保你的神魂在驱魔时不被魔气暴动彻底侵蚀,冰玉则是护我不被你的火灵一起焚毁。”
“据我所知,医谷并没有这两样灵物。我会传信请他们寻找灵物的下落,届时可能需要我们自己去获取。”
舒魂香的香气冲谈了白适渊神魂中记忆的急切躁动,内心沉静下来聆听度春华细致的讲解。
待她说完,白适渊已恢复惯常冷谈不动的模样,声音平静,道:“多谢你。这是我的伤,到时我会一起与你去寻。”
这句谢让度春华多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些日子你虽不常出现,但我知道,你时时放出精纯的灵气渡与小桃。这也是我应为之事。”
她对灵气的敏感让白适渊惊讶,随即他又想到前世死前见到的度春华,可见在她身上有着不为人知的手段。
回到自己的院落,白适渊催发神识进入金丹深处,眼前的魔气森然余渺,与金丹中的灵气清光紧紧缠绕。
原来他只是有所怀疑,现在经过身为医修的度春华查探,白适渊更加确定,这所谓被魔修侵染的魔气,恐怕正是自己前世带过来的。
镇天尺在金丹里显出身形。
白适渊皱眉,问道:“你为什么要透露我的记忆?”
它没有动作,只是在身上显出了“真相”二字。
白适渊看着它,一字一句地道:“不管真相如何,我并不喜欢你的方式。”
不同于以往的恼羞成怒,这一次,白适渊非常平静。
平静得令人胆寒。
也许是感受到他被看透记忆之后的不同,镇天尺身上的字迅速消散下去,左右晃了几下,算作回应。
第九章 私话
护魂草百年一现,上一次出现正是百年之前,如果错过这次成熟之期,恐怕要等上许久。
因此,白适渊与度春华分别寻了途径探寻护魂草的下落。
阳山医谷。
医谷现任掌门,度春华的大师兄鹿元良正与归南琴、度北书以及剑脉大师姐衡清舒在殿中议事。
几人议完事刚要离开,就发现一只纸鹤悠闲地往大殿飞来。
纸鹤小巧精致,飞到殿中之后却并未停下,而是对着几人绕了一圈,好像在挑选一个合适的收信人选。
眼见剑圣度北书眸中都要喷出火来,鹿元良一手扶额,一手将还在散漫悠然的纸鹤抓入手中。
殿中几人认出这是衡清舒亲自为度春华炼制的传信符,都将目光聚集到鹿元良手上。
打开传信符,鹿元良沉吟片刻,才道:“小师妹问谷中可有护魂草的下落。”
等了几息,才发现传信符中只有这一句,度北书哼了一声,道:“她对那个白适渊还挺上心。”
度北书身材高大粗犷,面容轮廓棱角分明,带着几分积威多年的冷峻。
他这样一出声,惹得眉目温婉的归南琴看了他一眼。
坐在鹿元良身边的衡清舒怕两位师长杠上,忙打圆场,笑道:“春华也是为了小桃着想。”
度北书眼神锐利,又看一眼纸鹤,反唇相讥道:“她哪里只是为了小桃,分明是嫌我管得太多,她......”
还未说完,归南琴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转头交代鹿元良:
“元良,前些日子是有弟子来报,在封化秘境发现了护魂草的踪迹,你把这个消息传给春华吧。”
鹿元良应诺和衡清舒退下,两人走出殿外几步,突然相视一笑,衡清舒叹道:“师父这怨气也太大了些,难怪小师妹要跑了。”
鹿元良好笑地摇头,揽住自家道侣的肩膀:“你这话可别让度师伯听见,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m..ζa
衡鹿二人走后,归南琴探身瞥了几眼度北书的脸色,问道:
“你这又在气什么?如果不愿春华离开医谷,大可去太清把她接回来。现在既不敢违逆她的心意,又在这里愤愤不平,有何意义?旁人若是知道剑圣私底下是这个样子,恐要笑掉大牙。”
转开脸,度北书才道:“春华自出生以来,从未离开我们这么久。”
面上浮起无奈,归南琴温柔劝道:“孩子长大,总有一天是要离开巢穴的,更何况太清乃天下第一宗门,你害怕春华在那里被欺负不成?”
说着,又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太清法脉的姬昌盛,我记得原是你好友,后来你们好像不怎么来往了?”
这个问题让度北书的喉头哽了半晌,归南琴催问了几次,他才低声道:“就是因为姬昌盛的阻止,我才没能在静妍生前见到她。”
听到度北书提起自己多年前陨落的三弟子,归南琴心绪翻涌,亦是沉默了许久,才道:“你我已是渡劫期,谛听天地,须知她见不到你,乃天意阻止,我们是无法改变的。”
“也不知这次对春华来说,是福还是祸。”
抬首望向天空尽头,度北书深深叹息:“我们又能护她到几时呢?”
*
与度春华传往医谷的传信符不同,鹿元良送来的纸鹤一刻也没有耽搁,稳重落在她的手心上。
度春华打开纸鹤,大师兄醇厚沉稳的声音传来:“小师妹,日前确有弟子传了护魂草的消息回医谷,据探查,护魂草此次出现应是在封化秘境东南方,护灵凶兽是一只玄阶的异化白虎。”
记下大师兄留下的信息,度春华正要将纸鹤收入乾坤袋,就听到剑脉大师姐衡清舒懒洋洋的声音从纸鹤中传来:
“春华,师父这次可是生了大气。你只发传信符问护魂草的下落,却没给他问安,我估摸着他是吃醋了。”
大师姐懒散的声音让她笑了一声,将大师兄鹿元良的纸鹤从手中托起,轻吹灵气渡在其上,认真地发传信符给师父和父亲问安。
第二日,度春华随白适渊一同去玄天峰拜见姬昌盛。
太清派所在西大陆的宁州长年飘雪,但修士之道本就既是顺天又是逆天,法脉三峰为创脉祖师从别处选了三处钟灵毓秀的山峰移来太清改造建成,峰上设置了季节阵法,玄天峰四季如春,花开不败。
姬昌盛的洞府位于玄天峰峰腰风景最佳之处,院里种了一排白玉兰。
温暖的阳光微风拂动,树枝斜斜的伸展着树干,无叶无绿,朵朵玉兰花绽开温润的花瓣,站在树下,花香隐隐传来,让人心旷神怡。
玉兰树下,有一八角小亭,朱红色的亭角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姬昌盛面上露出慈祥的微笑,抱着小桃坐在亭中的圆凳,手边石桌上放着几盘灵果,时不时被姬昌盛捻住一颗喂到小桃嘴里。
一条流光溢彩的白练,灵动的身影在庭前舞动,白练上飘落下无数由灵气凝结成的晶莹花瓣。小桃惊喜非常,拍着小手哈哈大笑。
他们的身后,费涤和蔺涵涵也微笑看着他们,只是笑容中带了些微的不耐。
看到白适渊的到来,蔺涵涵的笑容才真诚了些。
和煦地点了点头,姬昌盛道:“你们来了。”
白适渊冷谈地扫了费蔺二人一眼,与度春华上前行礼。
小桃从姬昌盛处下来,扑到度春华怀中,嫩声叫了句“师叔”。
心头血带来的通感,此时又突然出现。
小桃内心的雀跃欢快传到了白适渊的心中,让他呼吸一顿。
姬昌盛好笑地摇头,转头对白适渊道:“我听闻你们要去封化秘境,涵涵和费涤也要出门历练,你们一起,正好有个照应。”
“你是大师兄,带带他们。”
前世,自白适渊被谷易云用心头血控制之后,就一次次回忆过往的经历。
他想了许多,能够毫无声息偷取心头血,最有可能的居然是与自己最亲近的费涤和蔺涵涵。
只有他们,曾陪着自己外出磨练。正是那次磨练,他受重伤彻底失去了意识,待醒后也只有费蔺二人在他身边。
他由此产生了怀疑。
但是那时无数正派修士的的追杀已经让他疲于奔命,根本没有时间去推敲证实。
而当他在魔界有了势力终于有机会调查时,费涤和蔺涵涵又早已在一处秘境中陨落。
此后,屠戮、失控占据了白适渊所有的精力,他也彻底失去了寻找真相的动力。
又有什么用呢?不论他如何否认,终究,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和人命,从此陷入噩梦不得逃脱。
而今生,一切尚未开始,他也终于有机会调查真相。他要做一个正常的修士,就必须找出暗处的凶手。
因此,白适渊没有反驳姬昌盛的建议。
他看了度春华一眼,待她点头后,俯身对姬昌盛应是。
垂下眼眸,却看到小桃揪着度春华的衣角,灼灼看着自己。
白适渊的眼睫一动,缓缓转开了目光。
抚了抚胡须,姬昌盛温言笑道:“那你们去准备吧,我再嘱咐适渊几句。”
几人依次退下,小桃跟在度春华,回头看了白适渊好一会儿,才跟着母亲离开。
“小桃很喜欢你。”姬昌盛并不知道心头血的事,只以为是两人有缘。
小桃因白适渊的血脉化形,自然对他有天然的亲近。不过是惧于白适渊的冷淡,才很少表现罢了。
白适渊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他的安静让姬昌盛无奈,从座上起身,姬昌盛来到他的身旁。
两人相对,姬昌盛直视白适渊冷淡的眉眼,问道:“适渊,这段日子你变了很多。”
心中一窒,连内府中的镇天尺都沉静下来,白适渊对上姬昌盛的眼睛,又轻轻垂下眼皮,道:“让您操心了。”
伸手拍拍白适渊的肩,姬昌盛沉声道:“你与涵涵解除婚约的原因,我大约也能猜到一些。但涵涵之前与我情真意切说了许多,费涤也反省了自身。”
“即使无法做道侣,我也希望你们能修复关系,毕竟你们也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以后继承脉主之位,少不得他们的支持。”
许久,八角亭旁的玉兰树,被风一吹,一片叶子掉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一直以来,费涤才是姬昌盛真正的亲传弟子。但姬昌盛对白适渊和费涤、蔺涵涵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从未有过偏颇。几人之间有了纷争,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白适渊沉默许久,才深深躬身,答应了他。
待从姬昌盛洞府中出来,迎面就看到蔺涵涵等在外面,白适渊微挑了眉毛,继而视若不见,飞身回了玄地峰。
她原本以为白适渊只是一时脾气,会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包容她、原谅她。
准备好的一肚子话还未张口,白适渊的身影就消失在眼前,蔺涵涵的心情迅速失落起来。
许久不见蔺涵涵,费涤寻到了此处,正好见到她痴痴看着白适渊身影的一幕。
他的表情阴沉了一瞬,才重新露出笑容。
小桃须在白适渊与度春华身边才能缓解灵气不衡,因而她也要跟随前往秘境。
“什么?那孩子也去?”
蔺涵涵的洞府位于玄地峰山腰,此时正聚集一些相熟的弟子。他们谈起蔺涵涵与费涤接下来的任务,听到度春华还要带着孩子去秘境,不由好奇发问。
蔺涵涵苦恼地点头,叹道:“是啊,听说度小姐怕她女儿会孤单,因而一定要带在身边。”
她称呼度春华为度小姐,而非道友,自然是因为看不上度春华仗着宗门地位在太清呼朋唤友了。
自见过度春华,她的容貌和气度早就引起了蔺涵涵的注意,更何况她还和白适渊同住玄地峰顶,这更让她有了危机感。
身边机灵的弟子立刻会意,道:“我听说那位度小姐在医谷受尽宠爱,人人都要忍让三分,想来颐指气使惯了,出门寻药也弄得跟游玩似得带着个孩子。哎,看来此行,蔺师姐和费师兄白师兄都要受累了。”
“说得也是,我看啊这位度......咳咳,就是个虚有其表的娇小姐,没回医谷请一队护卫都算好的。师姐您多担待,如果她不安分,您只管教训,难道我太清这修真界第一宗门,还比不上医谷不成?”
心中舒坦几分,蔺涵涵面上却笑着止住对方的话:“话不能这么说,度小姐的医术还是很好的。”
却是没有否认他们对度春华的看法。
第十章 发作
翌日,白适渊、度春华与费蔺二人带着小桃乘飞舟前往封化秘境。
自度春华与小桃入太清派以来,虽然受到各脉弟子的热情相待,但费涤与蔺涵涵并不大往玄地峰顶去。
那些来药田处求医的弟子多少曾透出过几人感情纠葛的口风。
度春华对这些传言不置可否,只是在白适渊平静路过眼神凄楚的蔺涵涵时,眉头动了动。
察觉到母亲的目光,小桃天真地抬起头,声音清脆:“阿娘,那个蔺师叔怎么了?她怎么看起来怪可怜的?”
莞尔一笑,度春华关上房门,把小桃放在榻上,刮了刮她精致的鼻子,道:“阿娘也不知,兴许是有事要跟你白师叔谈吧?”
听母亲提到白适渊,小桃皱了皱鼻子:“是白师叔欺负她了吗?”
摇了摇头,度春华侧身坐在小桃身边,为她盖上云被,轻点她的额头,笑道:“嗯......可能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话没说清?”
这些都是猜测,小桃还想再问,就被母亲捏住了小嘴:“先睡一觉,醒了之后再问好不好?”小桃灵气不衡,发作之期又要来临,最近越发爱困了。.ζa
“好吧,阿娘不要忘了哦。”说罢,才把小脑袋埋入度春华的怀中,沉沉睡去。
却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母亲一直抓着她的小手,眼睛直直看着房顶。
虽然答应了姬昌盛,但不代表白适渊看到费蔺二人会有什么好心情。
尤其是蔺涵涵目光楚楚看着他时,让白适渊久违地想起了前世他叛出太清时发生的事。
那是一个雨夜,师父吕冰原尚在闭关,他在打坐之时,突然脑中传来剧痛,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适渊终于醒来。
耳边是大雨滂沱、雨点砸落青石板的声音,秋风带着雨的寒意让他睁开了眼睛。
身边有人在说话:“掌门,他醒了。”
顺着这道嗓音看去,白适渊看到了很多人,太清掌门陈青、各脉脉主以及长老们,还有站在他们身后的费涤和蔺涵涵。
“白适渊!你暴虐成性,滥杀同门,可认罪?”
陈青的声音将白适渊从迷茫中惊醒,他浑身一震,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绑着捆仙绳,满手的血迹。
滥杀同门?怎么可能?
白适渊急切地要为自己辩解,可就在话要出口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再一次失去了控制。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动作瞬间停止下来,做出了默认的姿态。
看到这副姿态,上座的陈青和长老暴喝:“孽徒!太清派收养你,你师父教导你,那些小弟子们对你更是敬爱无比。你居然狠得下心,要了他们的命?!”
被杀的两个弟子的尸身已被收敛整齐,摆放在不远处。
是器脉的弟子,内门大比时还在白适渊手底下走过几招。得了他的指点后,两人还兴冲冲专门去了他的洞府道谢。
而如今,这两个活泼的弟子却面色灰白,再没了气息。他们的师父跪坐在尸体身边,痛苦以致麻木的眼睛紧紧盯在白适渊的身上。
众人目光的焦点,“白适渊”沉默地闭上眼睛,立身昂首。
真正的白适渊意识在体内不断挣扎,却只觉得对自己神魂的束缚越来越深。
就在白适渊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道灵气将白适渊震飞。
“白适渊”的眼睛再次睁开,白适渊看到了一个从没想到的身影。
姬昌盛以身接下掌门的剑势,膝盖重重砸地上,身形摇晃,转头吐出了一口血。
陈青收剑入鞘,怒道:“姬昌盛,你做什么?”
几个法脉弟子急忙扶住姬昌盛,他拂开弟子们焦急的手,低头请求:“掌门,适渊是我法脉这一辈的大弟子。他一向为人友爱,门中上下有目共睹。我不信,他会轻易杀人。”
“希望您能给我和冰原一个机会,详查此事。”
姬昌盛一向是太清派中最慈和的人,谁都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冒大不韪提出这样的请求。
陈青深深地看着姬昌盛,没有说话。
直到殿中又跪下几个法脉求情的弟子,陈青才收回目光,沉声道:“将白适渊关押,彻查此事。”
戒律堂的管事把白适渊押进了水牢。
被他们扯起身体时,“白适渊”转头看向人群后面的费涤和蔺涵涵,他们围在姬昌盛的身边。
也许是察觉到“白适渊”的目光,他们抬头看向他。对视一瞬,费涤面无表情,转开了头。
蔺涵涵则是眼中蓄着泪水,神情凄楚。
他们是白适渊除师父之外最亲近的人,蔺涵涵更是他的未婚妻。
他们没有替他有过任何辩解和求情,就好像他们之间的情谊,从未存在过。
然后,白适渊被控制着身体,逃出牢笼叛出了太清派。
自此之后,他再也没见过他们。
前世的蔺涵涵与眼前楚楚可怜的身影渐渐重合,白适渊心中哂笑,转开了目光,漫不经心关上房门。
他们是白适渊早就扔掉的回忆,更何况还可能是害自己的凶手,怎能再有怜意。
察觉到他的冷意,蔺涵涵一惊,缓缓低下了头。旁边的费涤握住她的手,道:“师姐,我们也去休息吧。”
封化秘境位于东大陆,他们乘的飞舟虽是法器,但路途遥远,几人都选了客房打坐休息。
是夜,白适渊刚结束一个小周天的循环,就听到房门被焦急地敲响。
冷然睁开眼,白适渊起身开了房门。只见度春华绷着脸,一把抓住白适渊的手,把他往自己的房间带去。
“打扰你了,但是小桃发作了。”
这是小桃进入太清派以来第一次灵气不衡发作。
白适渊的火灵气与度春华的桃木妖原身本是火木相克,小桃是才成剑没多久的剑灵,幸而是经剑圣祭炼过的灵剑,虽为木身却似金似玉,因此受了白适渊的心头血非但未毁,反而经过挣扎化形。
但这也带来一个问题,小桃初生之时白适渊心头血中菁纯的灵气早已消耗殆尽,她没能在白适渊身边吸收灵气,造成了体内气息失衡,时常会被两股灵气折磨。
原本红润的脸蛋此时面色惨白,小桃的灵气在体内不断横冲直撞,每隔一段时间,她的呼吸就会急促一次。
随着呼吸的急促停顿,身体的温度也随着灵气的波动不断变化,时而平和时而炽热。
每当小桃被体内火灵气控制激发时,她的四肢总是不断抽搐,身形也在人形与桃木剑之间不断变换。
度春华把小桃搂进怀里,轻吻她的脸颊,紧紧握住她的小手。
白适渊第一次面对如此脆弱幼小的生命,这个向来娇滴滴,看到他却总是躲在度春华身边怯怯喊自己“白师叔”的小姑娘,此时在痛苦中挣扎着,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小桃身体受着折磨,灵气的不断变化让她疼痛难忍,额头上不断渗出汗珠。
但即使如此,在偶尔灵气涌动平息的时候,她还是会睁开眼睛抿起嘴对着度春华笑笑。
白适渊平静的心湖被这个小小的笑容激起涟漪,内府的镇天尺也躁动不安。
心头血带来的通感此时再次来袭,不断的撕裂、破碎又重组,这痛苦传达到四肢百骸,让白适渊的动作凝滞。
过了很久,小桃才终于意识到房中多了一个人。她的眼角挂着泪珠儿,鼻头红红的,转头看见白适渊站在身边,委屈地瘪瘪嘴,伸出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体内的镇天尺突然停止转动,伸出一角轻轻覆在小桃的手上。
无意识地,白适渊也握住了她的小手。
镇天尺虽然在白适渊内府间肆无忌惮,但不知为何,现于人前时旁人只会看到这是一个灵气浓郁的普通法器。
但普通法器却能自主控制,度春华觉得疑惑,问道:“这是?”
白适渊暗暗拍了拍镇天尺,面色如常,道:“这是我的本命法器之一——镇天尺,它比较有灵性。”
为了研究小桃化形之事,这几年间,度春华不知见过多少千奇百怪的法器,对此时的镇天尺倒没有怀疑。
只是,度春华多看了几眼白适渊握住小桃的手,然后将小桃放入了他的怀里。
怀中突然被塞入小桃娇小的身体,白适渊浑身僵硬,手足无措,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直直站在那里。
然后抬头,神情复杂地看着度春华。
若眼神能打人,若不是怀中抱了小桃,度春华相信白适渊肯定已经把自己掀出飞舟了。
叹息一声,她解释道:“小桃本质是剑灵,如果控制不好就会依本能伤人。受血脉影响,你我是她唯二不会伤害的人。以前她发作时,我只能安抚让她平和下来才能进行医治。现在你在,有你抱着,我可以直接动手了。”
小桃小小的身躯不时滚烫惊人,利剑也无法划出个口子的法衣被小桃抓出了褶皱。
浅浅的啜泣在怀中响起,小桃太痛苦也太脆弱了,白适渊只能抱着她坐在榻上,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他能感受到,小桃在一次次控制者灵气的周转,但是不断地尝试不断地失败,每一次失败带来的是更深的痛苦。
第十一章 责备
抽噎着把小脸埋入白适渊的怀中,小桃的泪珠从他的手背,滑落到镇天尺身之上。
镇天尺颤了颤,彻底冲出白适渊的内府,器形柔软下来,化作小桃的手环,在她又一次被火灵气折磨时发出清光,护佑着她。
看着小桃紧握的双手,不知怎的,这样的小桃总让白适渊回忆起他刚进入魔界的日子。
那时的白适渊刚刚杀了谷易云,从他的手上逃脱。
但白适渊被他控制后杀了太多的人,早已成为修真界人人喊打的邪修,再也回不到从前。
每到一处,不出几日,他就会被认出,继而被追杀。
想要活命,就得不断变强。可变强又谈何容易?
正道仙门早已没有白适渊的位置,不得已,他把目光投往了另一个方向。
因此,这段颠沛流离的日子,结束于白适渊在一个山洞里找到的魔修功法。
成为魔修的白适渊招来了更多修士,他们或为报仇,或要扬名,追逐于他的身后,不死不休。
追逃之下,白适渊进入了魔界。
可他忘了,魔修狡猾、残忍,从来没有因遇到同类,就宽容一说。
一进入魔界,白适渊就遇到了魔修高手。
他被踹翻在地,雨后的稀泥溅入眼球,刺痛让他闭上了眼睛。
可眼睛的痛远比不上手上传来的痛苦。
黑衣人勾起邪肆的笑容,一脚踩在白适渊的手背。
手骨断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猛然睁开眼睛,死死看向对方。
他的手紧紧拽住地上的荒草,就像此时小桃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企图能缓解一丝的痛苦。
他终于承认,怀中的小桃,不论面容轮廓,还是隐忍的脾气,无一不似白适渊。
小桃,确实是白适渊的血脉。
此时,他的双手却无法动作。
闭了闭眼,白适渊屏住呼吸,缓缓低头,侧脸抵在小桃的额上,为她擦去上面的汗珠。
度春华整理灵药的动作一顿,抬头对上白适渊安静的目光,对视一瞬,移开了眼睛。
就这样,过了许久,小桃抽搐的四肢终于安静下来。
伸出一手来到白适渊的眼前,度春华道:“请渡我一成灵气。”
没有迟疑,白适渊将左手放在她的手上。
度春华是草木之身,火灵气进入体内对她来说同样痛苦。
脸上的血色迅速消失,度春华拽住白适渊的手才稳住了身体。
无数竹针在她的催动下,扎入小桃的七经八脉。白适渊同时把小桃放在榻上,扶住度春华。m..ζa
火木灵气在她的体内混合,然后顺着竹针钻入小桃的窍穴经脉,通过内府循环,在运行了一个大周天之后,最终化成一条金丝留在体内。
呼吸吐纳,接引灵气,小桃脸上的血色终于慢慢恢复。
收回竹针,度春华擦了擦汗,才看到白适渊一直扶着自己,感激道:“多谢白道友,幸而有你,不然这次不会这么顺利。”
她的话满是谢意,但脸色却比小桃更加难看。
白适渊不语,只是将她扶到榻边坐下。
小桃早已在度春华收回竹针时醒来,将自己紧紧依偎在她的怀里,那只小手却也抓紧白适渊的衣角不肯放开。
看了一眼白适渊平静的面容,度春华不忍呵斥,摸了摸她的细软的头发,轻声问道:“桃桃还好吗?”
蹭了蹭度春华的肩膀,小桃摇摇头,声音稚嫩却沙哑:“已经没事了,是我让阿娘难受了。”
眼眸如月牙般弯起,度春华本就绝美的容貌因这温暖的笑容更绽芳华:“没什么,一会就好了。桃桃放开白师叔好不好?他刚才为了救你耗费很多灵气,需要休息的。”
转头看看白适渊,小桃眨眨扑闪的眼睛,嘴里含了话,却在要出口时又止住。好半天,小桃才依依不舍的放下小手,软软道:“谢谢白师叔。”
已经回到白适渊手上的镇天尺在他手心轻抽一下,才让他回过神来。
小桃被镇天逗得笑了一声,圆圆的手指点在镇天上,眼眸璀璨,高兴道:“白师叔,这尺子真好玩。”
镇天尺也轻轻碰了碰小桃,才彻底回了白适渊的内府。
面对这样一个稚嫩孩子的留恋,白适渊即使重生,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他只能轻咳一声,放缓了神色,道:“我救你是应该的,它喜欢你。”
小桃的痛苦既然缓解,白适渊亦不好多留,转身离开她们的房间。
就在关上房门的刹那,小桃细细的声音度春华的怀里显得闷闷的:“谢谢你,爹爹。”
白适渊的动作顿了几息,才真的举步离开。
他们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同舟的费涤和蔺涵涵,只是在治疗之时,度春华在房门外设了结界,因而他们只能在外面等待。
此时见白适渊出来,忙上前问候。
知道小桃好转,两人松了口气。并不是多么关心小桃,而是毕竟受了姬昌盛的嘱托,他们不得不应付几句。
太清派是修真界第一大派,安排弟子历练,向来是准备周全,却从没有在历练中带过孩子。
蔺涵涵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费涤却不像她那么隐忍,眯了眯眼睛,指着春华与小桃紧闭的房门,道:“大师兄,我们是要去秘境寻药,虽做了准备,但也有一定危险,度道友怎么能把孩子带过来呢?”
事情既然被费涤起了个头,蔺涵涵也道:“是啊,大师兄。趁现在才刚启程,若不如请度小姐将孩子送回太清吧?”
她的声音温和,好似真的在为他们一行人着想。
白适渊的脸上还残留着小桃额角温暖的触感,他的衣角小桃握出的褶皱尚未抚平。
他心知,蔺涵涵和费涤是在委婉指责,度春华不将舟上几人的安全放在眼里。
这种理由却实在可笑。
过去的许多年里,费涤体弱多病,难道不曾在师兄师姐的保护下出行游历吗?
冷笑一声,白适渊的眼神从蔺涵涵的眼眸,转到费涤依然带有苍白的脸上:“自然是因为放心不下,方才你们也见到小桃身上的病症,若离开度道友,又有谁能医治?”
“且不知费师弟是否记得?曾经不知有多少回,我们出门历练,也是不敢让你落单的。”
一个从小到大不知受了别人多少照顾的人,却在人后非议一个母亲的心忧。
心头一梗,准备的话被这一句回护堵得说不出口,费涤的脸色惨淡下来。
眼见两人有了争端,蔺涵涵忙上前为自己和费涤解释,道:“大师兄莫要生气,我们也是担心度小姐和小桃,费师弟还小,他口无遮拦惯了。”
感慨地笑了一声,白适渊语气嘲讽:“还小?他年届八十,在凡间是可以做曾祖的年纪了。”
说完,白适渊转身,回了房间。
留下为他的话心烦意乱的蔺涵涵和脸色青白的费涤。
客房内,小桃已经熟睡,度春华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肩膀,听着外面几人的动静。
度春华不由好笑。她们来太清已有月余,蔺涵涵被冠以宗门第一美,与她有关的消息总是最多的。
那些来求医的弟子们偶尔谈起,都说蔺师姐为人温柔,是最为和善的人。只是不知为何与白适渊起了龃龉,解除了婚约。
不少人都在猜测,两人是情侣间的小打小闹。
而现在,让度春华来看,蔺涵涵似乎确实想再与白适渊亲近,但却不知为何总在白适渊和费涤之间举棋不定。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真是感情上的贪心者啊。
摸了摸小桃柔嫩的脸颊,度春华心想,只希望这些人不要把她和小桃卷入其中才好。
不然她都可以想象日后的流言了。
例如:号外号外!玄地峰上两女争夺白师兄,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第十二章 秘境(一)
经了这一事,费涤和蔺涵涵总是避着白适渊。即使蔺涵涵心中存了再接近他的想法,也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
变化最大的却是小桃,自从身体恢复,时不时找机会往白适渊身边凑。每日天一亮,白适渊总能看到房门口站着小小的身影。
他不置可否的态度也让小桃的胆子越来越大,不来白适渊的房间呆上一会,小桃就会揪着他的衣角不放。
而动辄教训鞭笞的镇天,对小桃却尤为温柔,甚至带有一种说不上的慈爱。
飞舟经过了几日,终于到达封化秘境。
封化秘境是万年前陨落的渡劫大能君瑞真人开辟的小世界,其间灵气充裕,栽种了不少灵草灵谷,豢养了许多灵兽凶兽。传闻这个小世界是君瑞真人专为自己的灵宠嬉戏打造。
但君瑞真人一向离群索居,很少有人见过其灵宠的样子。自他陨落后,小世界也流落修真界,衍生成了封化秘境,奇花异草遍布,各种地形山貌包罗万象,其中地貌多以沙漠、山林、平原为主。
被游历的大能意外发现后,这里就成了修真界各派弟子的修行历练之地。
来到封化秘境的入口,飞舟停留在一片树林。
秘境中央的一处岩石下,本是空荡的洞穴中突然显现出一只趴着的巨猫。
巨猫浑身漆黑,一阵阵呼噜把嘴角的毛吹得东倒西歪。一阵暖风吹来,黑猫的胡子被风带得摇晃。
它的鼻子却顺着这阵风不断嗅闻,半晌,它缓缓睁开眼睛,爪子在脸上揉搓几下,歪着头疑惑道:“好奇怪,居然有静妍的味道。”
黑猫直起身,目光向着那道气息的方向看去。
根据医谷弟子提供的消息,护魂草所在之地就在这片树林后面的十里原。
封化秘境有小世界衍生,其中的规则让飞舟无法在飞行。
白适渊一行人下了飞舟,往林中走去。
这片森林名为长夜林,林中终年长夜,从不见天光,密布着含有各种剧毒的荆棘,进入其中的修士,稍有不慎就会中毒昏迷。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长夜林中的黑夜像浓稠的雾,将他们裹在夜色里。
其中虽不见日光,却有空气自林中穿过,形成了一道带有凉意的微风。秘境中虽然炎热,但有风拂过的时候,树叶被风自枝头吹落,听见周围沙沙作响。
但这沙沙的声音中,却混了一道微不可查的异声。
费涤和蔺涵涵修为还是金丹初期,虽然在夜色中也能视物,但对这些声音没有反应。
白适渊与度春华却已是金丹大圆满,五感敏锐,耳朵非常灵敏,没一会就察觉到周身不远处有细微的响动,似是昆虫节肢踩动枯叶的摩擦声。
走了几步,白适渊举起左手,沉声道:“止步。”
费涤自小娇生惯养,在飞舟上闷了几天,早就心中不顺。长夜林危机四伏,他迫不及待想要带着蔺涵涵离开这里。
现在白适渊却突然停住脚步,他心中不忿,下意识握紧了拳头,道:“大师兄,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一直抱着小桃没有出声的度春华转头看了费涤一眼,道:“有东西朝我们过来了。”
白适渊点头,取出天蚕折扇,火灵气在长夜林中发出金色的光芒。以几人为中心,淡金色的波幅一圈一圈向四周蔓延。
这些灵气仿佛化作千万道法决,带着撕裂焚毁的热意朝四周射去。
刹那间,林中一阵扭曲,在火灵气到达的每个地方都窜出许多毒蝎。
毒蝎在枯叶、泥土上爬行,发出“嘶嘶”的声音,密密麻麻围着他们越聚越多。
度春华的眼眸停滞一瞬,突然后退了一步。
白适渊挑眉,催动法决,火灵气化为灵丝,涌动起来穿过一个个毒蝎。毒蝎数不胜数,灵丝也越织越密,远远望去几乎成为一道虫墙。
怀中的小桃看见这种异象,伸出小手遮住度春华的眼睛,声音脆脆的:“我给阿娘遮住眼睛,阿娘不要怕。”她是草木化形,对这种毒虫有着天然的害怕。
小桃戳破自己的害怕,度春华脸上出现浅浅的红晕,仰头轻咬那小手一口。
他们身处长夜林,毒虫环绕,暗夜笼罩,身后还是他怀疑的仇人。但白适渊却觉得小桃的天真和度春华的“恼羞成怒”有趣,不由低低地笑了一声。
听到白适渊的笑声,度春华的脸更红,看了他一眼。费涤和蔺涵涵更是心中惊骇,自从白适渊受伤,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笑声了。
察觉到度春华的动作,白适渊一愣,才敛起笑容。
再次催动法决,放出天蚕折扇扇向虫墙。一瞬间,光芒大盛,那些毒蝎在火灵气的焚烧下,化为无数沙粒撒在地上。
良久,折扇才回到白适渊的手中,火势停歇下来。
周遭的声音随着火势寂静下来,毫无响动。
白适渊才又说道:“可以走了。”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来到护魂草所在之地——十里原。
这是一片平野,天底之下,一碧十里,故名十里原。
此处倒也并非全是平地,四面有些坡度较缓的小丘,灵气丰富。
封化秘境中季节混乱,长夜林里尚是枯叶满地的秋夜,十里原此时却已是春日。
草木发芽,小丘是绿的,平地上也是绿的,到处都是翠色欲流,吹过的风也带着暖意。其中还有一个小小湖泊,几片碧苔点缀池中清水,湖上灵气浮动,草木间不时有些灵动的小兽出没。
他们观察十里原的地形,灵气浮动,温暖潮湿,确实是白虎喜欢待的地方。
几人分头观察,终于在小湖不远处,找到了个一人大小的地洞,洞口微微散出些灵气,因着这灵气,这里的草木比别的地方更盛更多。从洞口向下看去,地道蜿蜒,不知走向何处。
地穴极为隐秘,洞口簇满宽肥翠绿的叶片,绿色的藤蔓自地穴中爬出,坠着小小的红色花朵。度春华是医修,对灵植毒物见多识广,提醒他们:“这是绿腰藤,人类触碰到的话,沾之即毒,当心。”
众人点点头,小心跃入地穴。因异化白虎是凶兽,喜欢吸食灵气,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故他们在跃入下坠的过程中只能采取些腿脚功夫,经过几次洞壁借力之后,几人终于到了地洞底部。
第十三章 秘境(二)
蔺涵涵摸索墙壁,修真者在筑基时,身体就会经过洗经伐髓,灵气扫荡清除体内污垢,体魄较凡人强健,不知几何。
故她轻松掰下几颗石块,投石问路,从回声判断此地应是一条甬道,很长,且高阔。“没有气味,看来那头不在附近。”
找到了异化的白虎,度春华取出一个雕成院落模样的空间法器,让小桃进入其中,受灵气不衡限制,小桃如今还不能化回本命剑的原型。
同时,度春华取出一颗夜明珠,夜明珠无油自亮,不需灵气,本是归南琴用来哄小桃的玩具,用在此处照明却是正好。
柔和的珠光映照在甬道中,一行人重新整肃队伍,朝甬道腹地探去。
甬道处于小湖下面,洞顶不时有水滴落下,洞壁上有着些许银色的粉末反射,轻光粼粼。走了一会,费涤环视洞壁:“这白虎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铜矿,弄得整个甬道都是铜粉。”
原来,洞壁上的银色粉末正是因白虎吞噬白铜时不知节制弄到身上,它们居于地道中,攀爬行走之处,自然而然会染上这些粉末,被火光或者珠光一照就会显现。
蔺涵涵轻声道:“大家小心些,白虎耳朵不灵敏,但对灵气的感知却非寻常凶兽可比。大家不要轻易使用灵气,以免打草惊蛇。”
白适渊和度春华点头赞同,费涤看他们没有其他附和,赶紧道:“师姐,你也小心,我会保护你的。”
听到费涤的话,蔺涵涵脸上露出笑意,转头就要对费涤说话,却在目光扫过白适渊的时候顿了一顿。
收敛了笑容,蔺涵涵的声音却更加温柔:“嗯,我知道。”
走了一段路,就来到了甬道尽头的山洞,宽大高深,墙壁上残留许多白虎的爪痕,除一处铺满干草疑似是凶兽休憩之地外,四周地上散落着不少铜矿和灵物尸骨,有几个出口通向外部。
山洞的中央,就是他们要寻的护魂草。
护魂草百年一生,四季常青,叶似柳条,晶莹透明,根系发达,多生于地下潮湿的山洞,是保护修士不受魔气侵蚀的灵草之一。
度春华取出灵玉盒,就要将护魂草采摘。
就在此时,白适渊催动腰间的折扇朝甬道中奔来的白虎袭去,同时拽了把度春华,奔向来时的地道。“呼——吼——”
那白虎一躲,死死护在护魂草的身边。
玄黄世界的兽类可分为凡兽、灵兽以及凶兽,分为初中高三阶,初阶与人类筑基修为相当,中阶则对应元婴,高阶更是出窍以上。
凡兽即普通兽类,一般无法吸收使用灵气,但是有些凡兽从生下来即具备幻化为人的潜力,利用灵气修炼后,则可化身人形与普通道修佛修无异,就是玄黄大陆上妖修。
灵兽一般性情温顺,具有一定灵性内含灵力,以天生灵植为食。
凶兽多凶恶且毫无理智,以人类或者其他灵物为食。其中,灵兽与凶兽无法化妖。
异化白虎是介于初阶与高阶之间的凶兽,一般其战力与修为金丹的修士持平,但狂化之下白虎会以自己的全部灵力生死相搏,与对手同归于尽,因此修真界的修士对付白虎多以打败、驯服为主,以免激起它的狂性。
异化白虎虎身牛角,身形高耸,眼睛怒睁,四肢蓄力趴伏在地,紧紧盯着在场众人。这样的凶兽,对金丹期的修士来说光是气势就已很是骇人。
眼前的白虎全身毛色惨白,爪子像巨钳按在地上深深嵌入,腥臭的气息从其鼻中呼出,目欲炽裂,眼中是不可忽视的杀意。
刚才第一时间出手的就是白适渊,因此白虎死死将目光盯在他的身上。
电光火石间,白适渊的折扇再次脱手而出,法决在折扇间如繁星流转,铺散在白虎的身上,蕴含着太清功法亘古不变的神秘与浩瀚。
白虎张开巨口,腥臭粘腻的口水滴在地上,誓要将折扇吞入腹中。
就在折扇将要被白虎吞吃入腹时,白适渊与度春华同时出手,直冲白虎的颈间而去。法决的光芒与白虎暴戾的灵气激烈碰撞,产出巨大的震荡,在山洞的洞壁上留下数不清的划痕。
费涤与蔺涵涵也不落人后,各持法器向白虎袭去。
白虎吃痛,高大的躯体向后退去,行动间粗厚的指甲刺入最接近它的白适渊的手臂,血液奔涌而出,很快就染红了他半边身体。
就是此时!白适渊当机立断,天蚕折扇刺向白虎的腹部。折扇轻鸣,一股真正的法意透出,势如破竹般冷冽。白虎吃痛,长啸一声,将几人往旁边甩落,翻身撞向洞壁。
度春华乘机取出竹针,一根根竹针化作灵线织成灵网,将白虎笼罩,她高声喝道:“趁现在。”
白适渊会意,脚踏天罡八卦步,运转太清心法,至起折扇。只见折扇被他牵引,注入灵气,火灵气在折扇内结成一道火龙,直冲灵网内的白虎。
“吼——吼——”白虎被火灵气包围,极度吃痛,在灵网中横冲直撞,地道中不断有石块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白虎的痛呼才停下来,奄奄一息。m..ζa
天蚕折扇虽是白适渊的本命法器,但是他如今只是金丹期,刚才一击耗费了他大量灵力,他从洞壁处滑落下来,双目微阖,轻轻喘息。
度春华忙上前扶住她,从乾坤袋中取出补充灵气的炼清丹喂他吃下。白适渊吃下一粒,将灵气运行调遣,循行经络,周而复始,环流不息。
见白适渊平静下来,有所恢复,度春华才又扔了几瓶灵药给费蔺二人。
蔺涵涵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但刚才被白虎拍了一掌,那掌中含了凶兽戾气,没多久血就染红了衣襟。
费涤从前体弱多病,即使跟着师兄师姐们出门历练,也是被保护的对象。近年虽然身体好转,但这次是他第一次真正出手对付凶兽。有恐惧,但更多的则是兴奋。
眼前蔺涵涵白衣墨发与鲜红的血液映照,费涤刚才面对凶兽的恐惧消退,道:“师姐,你怎么样?”
蔺涵涵摇摇头,安慰他道:“只是一点小伤,你莫心急。”
费涤的眼睛微微一转,义愤填膺道:“这该死的白虎,竟然敢伤师姐!”
说着,朝地上已经气若游丝的白虎走去。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蔺涵涵浑身一颤:“师弟,住手!”
第十四章 秘境(三)
异化白虎虽然欺软怕硬,被打败之后就容易驯服,但这种打败并不包括有生命之危。
一旦它们的生命真正受到威胁,就会陷入狂化,以性命为代价,短时间内杀伤力激增。
正在为白适渊疗伤的度春华听到蔺涵涵的喊声,猛地意识到费涤的想法。她虽是剑修,但本命剑小桃无法化形,只能取一根竹针,以她为中心,数道凌厉的剑气四散,迸射向费涤而去。
但为时已晚。
异化白虎被费涤浑身的杀气所激,迅速狂化,满身暴戾,冲破了火龙灵网的限制,山洞内灵气震动,狠狠地拍向费涤的胸口。
费涤被打得飞起,又重重摔在地上,往外滑出几丈,激起岩石乱飞。白虎乘胜追击,一掌挥开度春华的竹针,兽掌四张,锐利的指尖不断长出漆黑如贴的指甲,就要往费涤的胸口抓去。
蔺涵涵只觉心口一紧,呼吸困难,大吼道:“费涤,快跑!”
可此时的费涤哪里是狂化后白虎的对手,他面如金纸,浑身瘫软倒在地上,只感觉周身力气像被抽走,一点儿都使不出来。
狂化后的白虎嘶吼的声音更加暗哑,眼睛死死瞪大,骤然崩裂的眼角流下两道血痕。
度春华面色凝重,手中凝出一团灵气,不断收缩挤压注入掌中。接着,她以手为剑飞速刺向白虎。
就在度春华出手的时候,白适渊从入定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费涤被白虎死死按在地上。
没时间多想,白适渊全力举扇打向白虎。
白适渊的功力在度春华之上,后发先至,白适渊的折扇和度春华的掌剑先后没入白虎的腹部和背部。
“吼——”白虎大吼,痛苦挣扎起来。
白适渊望着因白虎挣扎而剧烈暴动的戾气,他体内的魔气不自觉涌动起来,往白虎身上袭去,毁灭般的气息登时在山洞中弥漫。
渐渐地,白适渊半阖双眸,面白如纸,口角溢出鲜血,看上去竟有种妖异的美感。
魔气的控制之下,折扇化为利刃,“噗”的一声穿透了凶兽的腹部,扎进了费涤的肩膀。
白适渊的异常让度春华皱眉,她清喝一声:“不要吸收戾气,静心!”
喝声落下,收回掌剑。只见得她身后绽出庞大的虚幻桃树,顿时犹如复活般,清光陡然大盛,旋即将白适渊的身体包裹进去。
度春华来到白适渊的身前,探手抓住折扇:“接纳我!”
猝然睁开双眸,白适渊的眼中已是纯然不能见底的黑暗,眼前女子清脆的声音让他的手停顿一瞬,然后他再次放开了内府。
白虎已经渐渐没了气息,费涤在白适渊的本命折扇下僵直着身体,片刻都不敢呼吸。蔺涵涵扑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臂,紧紧盯着白适渊的面容,眼中有恐惧,也有祈求。
“大师兄......”
可惜蔺涵涵乞怜的对象,白适渊正在受到暴动魔气的折磨,片刻也没有将她的娇美放在眼里。
再次进入白适渊的内府,这里早已变成一片火海。幸而白适渊真的接纳了度春华的神识,她穿过火海来到内府中心的金丹处。
上次来时,金丹虽透着魔气,但其实被灵气压制。
此时白适渊的金丹却到处弥漫着黑雾,为他的金丹覆上一层黑纱,彻底遮掩了金丹的真容,只有偶然间才能看到灵气的金光闪烁。
镇天尺化为鞭子,丝丝雷电缠绕,才将黑雾牢牢困在金丹中。
度春华目光微沉,却没有奇怪镇天尺此时的作用。
凝心静气,度春华盘膝坐在金丹之下,双指并拢,口中念咒,金丹中暴动的魔气立刻平缓下来。
片刻后,度春华的眉心出现一点殷红,带出一股浅浅的香味。渐渐地,这点红越聚越多,度春华脸上的血色也尽数褪去。
忽然,一道绿光闪烁,度春华摘下了眉间的红色,在她的手心化作一片绿叶。
她稳住身形,将这片绿叶投入白适渊的金丹。
就在绿叶进入金丹的瞬间,金光大盛,倾泻而下,魔气结成的黑雾在这些金光的照耀下,一缕缕被包围,最终停留在金丹的深处。
做完这些,镇天尺才彻底放松了对金丹的钳制,它飞到度春华神识身前,一点金光从镇天处进入她的眉心。
许久,度春华的脸色才又红润起来,她睁开眼睛,对镇天感激一笑:“多谢。”
度春华退出白适渊内府的瞬间,他抽出费涤肩上的折扇,卸去了浑身的力气,转头吐出一口血。
急忙住他,度春华道:“你的魔气刚刚压制,好好休息一会。”说着取出一瓶灵药,喂到他的嘴边。
清新的药香传入白适渊的鼻尖,他身子僵了僵,又很快放松:“多谢相救。”
将白适渊安置在一角休息,度春华才站起身来到蔺涵涵和费涤处。m..ζa
敛下眉,她查看了两人的伤势,才扔个蔺涵涵一瓶凝心静气丸:“皮外伤,休息一下即可。”
费涤的身上尽是血污,他抬头觑了度春华一眼,又迅速垂下,应道:“多谢。”
蔺涵涵将丸药喂给费涤,见他此时的软弱姿态,心中觉得可怜,轻声道:“不要觉得难受,好好吃药吧。”
度春华柳眉一挑,不要觉得难受?
费涤方才激得白虎狂化,若没有白适渊冒着被魔气吞噬的危险出手相救,他们一行人就要葬身此处。而现在,费涤连一句道歉都未说,只需做出软弱之态,错处就可一笔勾销了?
这个蔺涵涵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度春华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淡声道:“异化白虎可驯不可杀,一旦狂化,不死不休。费道友刚才的举止太过轻率,我觉得他还是难受会吧。再有下次,不一定会有别人救他。”
蔺涵涵本就看度春华不顺眼,被她这么一说,哪里还忍得住:“度小姐,你身为医者,怎么能这么说?”
角落里的白适渊闭着眼睛,却冷笑道:“她为何不能这么说?”
蔺涵涵迟疑:“大师兄,你......”
“你们之前不是嫌小桃碍事,嫌度道友行事不周吗?现在拖后腿的又是呢?”
他的声音满含嘲讽:“费涤,以后若要找死,还是自己寻个好地方吧。”
心随意动,折扇抵住费涤伤口:“否则,我不介意替你动手!”
神态之间,再无从前的爱护和纵容。
这些话响彻山洞,费涤和蔺涵涵的脸色俱是一变,空气陡然安静。
不再注意他们,度春华回到白适渊的身边,将空间法器中的小桃唤出。
小桃一出来,就发现山洞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母亲和白适渊身上也染上了血迹。
歪了歪头,小桃拧起眉头,担心问道:“阿娘和白师叔受伤了吗?”
摸了摸小桃柔软的头发,度春华温声道:“阿娘没事,白师叔受了点伤。阿娘要去炼护魂草,桃桃替阿娘看护白师叔好不好?”
“嗯。”小桃声音脆生生的,对度春华重重点了点头。
第十五章 秘境(四)
几日后,护魂草被度春华炼化,白适渊和费涤的伤势也在这些日子里逐渐恢复。
一行人也终于从地洞中走出。
出了地洞,还是来时见到的小湖,风儿一吹,朦胧柔和的水汽在空中氤氲散开,从容温和的散落在他们的脸上,温柔抚摸人的脸颊。
深深呼吸着湿润的空气,度春华笑道:“总算出来了。”
费涤和蔺涵涵还在为白适渊之前的话难堪,此时没有附和。
倒是一向沉默的白适渊随着度春华的话点了点头,道:“嗯。”惹得她看了几眼。
揪了几朵路边野花的小桃勾住度春华的手,往她鬓角簪了一朵开得灿烂明媚的红花,还撑着下巴仔细端详,声音嫩嫩的:“阿娘真好看。”
惹得度春华笑出了声,捏住小桃的脸蛋搓了搓,高兴道:“谢谢桃桃,桃桃也好看!”
白适渊的喉咙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魔尊白适渊,也不得不承认度春华是极美的。
若说蔺涵涵是骄矜清冷的明月之美,那度春华之美则人如其名,色若春华般清妍。
只要看到她,就会觉得春风拂动,那花如万片丹霞,千重红锦,好不烂漫,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陷入她温柔的笑意。
这样一个有着深厚背景、强硬师门,甚至凭借容貌就能征服大部分人的女子,在前世却成了一个满面风霜,执剑之手长满老茧的剑修。
那些年,她又发生了什么?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对度春华,白适渊产生了好奇。
费蔺二人的沉默没有搅乱度春华母女二人的兴致,他们顺着来路往秘境出口走去。
也许是异化白虎死的消息在秘境中传开,回程的路比来时要顺利的多。
只是这心放下没多久,就在他们要再次进入长夜林时,一阵狂风突然向他们吹来。
白适渊皱眉,在进入秘境前,他们都曾翻阅过修真界关于封化秘境的记载,这种罡风向来是存在于封化秘境沙漠之中的。
现在狂风却聚集在他们周围,凝成几道风柱,吹得长夜林中的树木猎猎作响。
就在众人疑惑时,风柱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朝度春华而去。
度春华沉腰闪身而过。
但那风柱中的手如白玉般不断变化,速度快得只见残影。
白适渊右手一翻,微微上抬,折扇随他的手势朝风柱飞去。
“小心!”此时早已顾不上之前发生的事,费涤与蔺涵涵也各持法器护卫在度春华的身边。
但白适渊折扇的袭击对风柱来说却不痛不痒,没多久就从中又分出几股卷风,将他们禁制在地。
还未来及念咒,只见一股青烟系在度春华的腰部,将她飞速往西面掳去。
“阿娘!”
“度道友!”
过了一刻,那些压制他们的卷风才彻底消散,白适渊迅速从地上起身,阴沉着脸给镇天传音:“你为什么不阻止?”
内府的镇天尺动了动,身上显现出四个字:“没有杀意”。
白适渊的表情一窒,终于冷静下来,刚才隐于狂风之后的人,确实没有露出任何的杀气。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小桃眼角挂着泪珠,紧紧抓住白适渊的手腕,眼睛红红的:“呜呜呜,白师叔,阿娘被人抓走了。”
费涤和蔺涵涵的脸色也不好看,度春华毕竟是太清派的客人,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掳走,这无异于打脸!
但是,当刚才那阵狂风袭来时,几人毫无还手之力,并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思索片刻,蔺涵涵对白适渊提议道:“大师兄,我们还是回宗门报信,请脉主和长老们做主吧。”
费涤赞同点头,附和道:“师姐说得对,刚才那阵狂风的主人功力高深,秘境中不宜久留。”
白适渊不语,只定定看着两人,这确实是既能救人又可自保的方法。只不过,代价是让被掳走的度春华陷入一段时间的危险,甚至有性命之危罢了。
从某些方面来说,费涤和蔺涵涵,确实是明智之人。只不过,这明智,太心狠,也太冷漠。
嗤笑一声,白适渊脚踏子隐步法带着小桃往狂风的方向疾去,道:“那就请你们尽快往师门报信吧,我留在这里搜寻,等师门援助。”
蔺涵涵蹙眉,想要劝说。嘴刚张开,却发现白适渊早已经和小桃走远。
她待要追上去,费涤心中暗哼,面上却温柔劝道:“师姐,大师兄对我们还是有所误会,恐怕一时不会听我们的劝解。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尽快赶回太清求援了。”
眼睛颤了颤,蔺涵涵看着白适渊消失的方向。她知道,若想重新获得他的信任,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但之前的白虎凶兽,刚才的狂风,让她的心中产生了惧意。区区一个度春华,她何必冒险去救呢?得回白适渊,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么想着,蔺涵涵对费涤点点头,两人飞速往出口飞去。
跟着风柱离去的方向追了很久,但终究是修为低微,不多时,风柱就彻底失去了踪影。
小桃感受到白适渊的脚步越来越慢,急急地问:“白师叔,怎么不追了?”
白适渊停下脚步,沉吟片刻,答到:“已经找不到那阵风了。”
这句话让小桃圆圆的眼睛又红了起来,泪珠儿蓄在眼中,就要落下。
目光触及小桃,白适渊的眉头一松,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问道:“莫哭。小桃,你是她的本命剑,能否感受她的方位?”
她的小嘴动了动,怯怯道:“我......我不知道,阿娘没让我做过。”说着,头低低地垂下来。
白适渊放轻了声音,教她:“你是度春华的本命剑,应与她心意相通,这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
说着,他的手抚上小桃柔软的发顶:“我们试一试,好不好?”
看见白适渊眼中的信任,小桃呼出一口气,坚定道:“嗯!”
他们寻了一处空地,小桃坐在一块圆石上,闭上眼睛,调动体内的神识。
白适渊提点:“在神识里喊她,不要间断。”
小桃听话照做,沉入神识,不断呼喊:“阿娘!”
“阿娘!”
“阿娘,你在哪里?”
小桃的手心很快被汗湿,她紧紧握住白适渊的双手。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神识终于有了反应。
秘境的远方不断传来的回应,这回应无声无息,只有身为本命剑的小桃和与小桃神魂相连的白适渊才能感觉到。
这些回应如沙砾般越聚越多,在小桃的手上生出一枝长着花苞的桃树枝。小桃对着桃枝轻唤几声,没有回应。
她歪头想了想,取出一根度春华给她防身的竹针,竹针轻颤,突然融入花苞。
妃色的花瓣如蝴蝶绽翅般绽开在桃树枝头,一阵清香从花中氤氲生出。
“阿娘,阿娘!”小桃再次轻唤。
这次,桃树枝终于给了她回应,颤动半晌,往一个方向指去。
第十六章 秘境(五)
度春华被狂风吹得散乱了头发,风柱中的手引出一道青烟抓着她在天上飞行。
她被擒住,根本挣扎不开。青烟的主人能轻而易举突破秘境不能飞行的法则,让度春华不禁想起秘境关于君瑞真人灵宠的传说。
传闻中,封化秘境就是君瑞真人为了他的灵宠开辟的小世界,但自衍化成秘境之后,人人都以为这只灵宠也早就随着它的主人离开了。
且在飞行中,度春华甚至没有感受到对她的敌意。
因此,她停止了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风终于停在一处洞口,度春华眼前出现一个黑发蓝眼的男子,面容粗犷,浑身妖气四溢,显然是个修为高深的妖修。
妖修丝毫不为自己掳人的行为羞愧,他的眼睛圆融,眼角微微上挑,仿佛时刻都是笑着,温柔得包容身边的一切。
“欢迎来到我的洞府,请进。”
这里已是一片沙漠,阳光倾泻下来,在度春华垂落的长发间跳跃,照亮她清妍的眉眼。
妖修的笑容让她沉默片刻,随着他的脚步走入洞中。
与十里原白虎的湖底地洞不同,沙漠中的这处山洞干燥、开阔,洞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个油灯,灯中没有燃油亦没有灯芯,燃烧的是十分精纯的灵气。
走过了几个满是光芒闪耀法器与珠宝的藏室,度春华才终于随着妖修来到了他的栖居之所。
示意她落座,桌上的茶壶自动注满灵泉,斟了两杯清茶飞到妖修与度春华的手边。
自进入洞府中,度春华一直很平静。
妖修露齿一笑,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把你抓来?”
端起茶碗,度春华平息静气品茗。
茶叶干枯的枝叶在灵泉中柔柔展开、疏散,浅淡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汤足清、色绝美、香适怡,度春华是修真界顶尖宗门——医谷中娇养出的掌门嫡传,却是第一次喝到如此上乘的灵茶。
放下茶碗,度春华笑笑,道:“我现在是阶下囚,自然是听凭摆布。关键不在于我问不问,而在于前辈您说不说。”
被度春华坦白的话惊愕片刻,妖修仰头大笑,道:“你真像她。”
这话让度春华微微蹙眉。
“您是谁?我又像谁?”
“我名唤墨云,把你请来,是因为你身上有我朋友的气息,我一直在找她。”
其实早在跟她交手时,墨云就知道她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只是度春华身上的气息非亲近之人不可拥有,让墨云起了好奇之心。
度春华疑惑地看他一眼,问道:“您的朋友?”
眼神悠远,墨云的脸上浮出怀念之色,微微带笑:“她叫归静妍,你认识吗?”
归静妍与前任魔尊同归于尽后,被尊为修真界的隐圣,她是归南琴的亲传弟子之一,是度春华的三师姐。度春华自出生以来虽从未见过,却是听着她的传说长大的,怎会不知?
至于身上有归静妍的气息......
度春华想了想,取下腰间垂挂的环佩,落于掌心,递到墨云的眼前,道:“您感受到的气息,也许是因为这枚玉佩。之所以给我这枚玉佩,是因为我我师父希望我能成长为像师姐一样的修士,勇往直前、坚韧不拔。”
墨云伸手,就要把玉佩抓在手间。那捧着环佩的纤手却突然一合,敏捷地离开了墨云的视线。
心中疑惑,墨云问道:“为何?”
微微摇头,度春华道:“我想知道,明明三师姐早在多年前已经陨落,您为何还在找她?”
那双好像永远盛着笑意的眼睛低落下来,过了很久,墨云才声音低沉,道:
“静妍曾来秘境寻药,那时我们结识成为朋友。在离开前,她曾许诺会回来看我,但我等了很多年都没有等到她。”
“我是秘境的守护人,无法离开这里。后来偶尔才从秘境的修士口中得知,她已经陨落了。”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食言,她是真的陨落了吗?”
“我曾看过几乎所有进入秘境的修士的记忆,却无法拼出一个真相。”
墨云灼灼的目光落在度春华的身上,仿佛蕴藏着点点星火:“你身上的玉佩,是在静妍离开后,我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气息。”
他的失落让度春华叹息,把环佩放入他的手中,度春华轻声道:“抱歉,三师姐确实已在多年前陨落了。修真界很多人不知道,在与魔尊对战后,是师父和我父亲度北书为她收敛的尸身。”.ζa
至于归静妍失信于墨云的原因,却不得而知,因为:“据师父她们所说,三师姐在与魔尊决战的百年前,她就离开了医谷,所以她为何失信于您,我也无法给您一个答案。”
手中的环佩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温润,上有春日繁花的雕刻,花中透出一点红色的花蕊,轻轻抚摸上去,会发现那花蕊竟不是点上的颜色,而是灵玉本身那一处便是红色,晶莹剔透。
玉如其人,就像墨云记忆中的女子一样,通透清润。
墨云呆呆捧着手中的环佩,终于相信归静妍是真的陨落了。
那些修士的言辞、记忆,他还可以自欺欺人。但面对度春华,这种欺骗再也无法进行下去。终于在多年后的这一刻,墨云承认,自己失去了仅有的朋友,而他的疑问也许再也没人能够回答了。
想起师兄师父们提及归静妍时的怀念,度春华转头,不忍地别开眼。
*
白适渊和小桃跟着手中的桃枝指引的方向走了好几日,终于在秘境沙漠的一处山洞前,桃枝停止了转动。
封化秘境中无法飞行,他们是一路步行来到这里。
从山林来到沙漠,这里的沙漠一望无垠,上空悬挂着一个太阳,阳光照射在人的身上犹如针扎般刺痛,风一吹,沙砾伴着细石纷飞,迷乱人的双眼。
修士肉身刚硬,但秘境中时有凶兽袭击,即使是白适渊也感受到了疲惫,更不提还没有完全恢复灵气的小桃。
小桃被白适渊抱在怀里,小手揉了揉沙迷住的眼睛,仰头道:“白师叔,桃枝停了。”
这片沙漠一路走来,眼前是唯一一个山洞。
看来就在此处。
白适渊释放神识查探,却发现此地没有任何危险。
突然,山洞“轰——”地一声,大门缓缓打开。白适渊有所感应,心念一转,收了神识,抱着小桃走入洞中。
眉心微皱,墨云停下与度春华的交谈。
度春华心中一动,问道:“怎么?”
揉了揉眉心,墨云扶额苦笑:“请你来的时候是我太过冲动,你的道侣找来了。”一个男修和一个女娃,这个女娃身上兼具了两人的血脉气息,墨云早已是渡劫期,自然而然会有这种想法。
度春华神情一愣,猜测大约是小桃和白适渊使用神魂血脉寻人,被墨云察觉。她失笑道:“小桃确实是我与白道友的血脉,但我与他却不是道侣,不过是因缘际会罢了。”
第十七章 秘境(六)
一进入山洞,白适渊和小桃就看到度春华向他们迎来。
小桃像枝头叽喳的鸟儿,欢快地扑进母亲的怀抱。
“阿娘——”
笑盈盈站在那里,度春华的双目似一汪清水,令人难以忽视。她抱起小桃,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拥入怀中。
拍了拍小桃稍显瘦弱的身体,她看向白适渊,眼中满是真诚:“多谢你。”
度春华安然无恙,白适渊心下松了口气,对她点了点头:“我们一道出门寻药,怎能让你独自面对危险?”
见他们身后没有费涤与蔺涵涵,度春华的眼睛眨了眨,没有多说。她带着白适渊与小桃往洞府中走去,对他们解释墨云把她“请”来此地的缘由。
听了度春华的话,白适渊的长眉一挑,若有所思。
再入山洞,桌上已经多了两个茶碗。
听到脚步声,墨云眼睛一亮。
“这位是太清派白适渊白道友,”度春华指着两人一一介绍:“这是我的女儿,小桃。”
侧身邀请他们入座,墨云笑道:“之前都是误会,请坐。”
*
第二日,度春华就向墨云提出告别。
正到处给小桃搜罗玩具的墨云一惊,叹道:“这么急着走吗?”
他们自然是着急的,度春华众目睽睽下被抓,而发出去的传信符一封封失去音信。费涤和蔺涵涵就算脚程再慢也该赶回了太清派,门中修士不多时就会前来营救。
即使眼前的墨云在他们面前温文尔雅,但从他随意“邀请”度春华就可知,这是个随心所欲的妖修。若不趁着现在没有撕破脸的时候离开,届时生了矛盾,也许就更走不了了。
眼神柔和而又专注,度春华解释道:“我们这次来本就是为白道友寻药,现在药已经找到,得尽快回去为他疗伤。”
听了这话,墨云看了一眼白适渊,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一些:“就不能多住几日吗?我还想听你说说静妍以前的事。”说着,就要上前钳住度春华的双手。
镇天迅速从白适渊的内府中冲出,化成鞭子绑在墨云的手上。
墨云冷笑一声,晃了晃被绑住的双手,道:“这又是何意?”
眼神冰冷,白适渊面容冷峻,道:“你不该动手的意思。”
此情此景,墨云又提到了师姐归静妍,度春华心中叹息一声,也没有了虚以委蛇的心思,索性把事情说开,道:“我知道是您毁了我们的传信符。”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我们医谷和太清自有秘法,即使没有传信符,他们也会知道我来了此处,更何况还有已经出去的费涤和蔺涵涵。”
“我知道前辈您的功力高深,但我想我师父和父亲当世大能的名号也并非徒有其表,您大约是打不过他们的。”
墨云的两眼黑的发亮,锋利的目光,仿佛要把他们刺穿。他的手紧紧按如石壁,坚硬如钢的青金石顷刻间在他的手下化为齑粉。
小桃一惊,小手抓住度春华的衣角,圆圆的脸上闪动着稚气的眼睛,好像藏了许多问号,不知为何这两天对她笑呵呵的长辈突然变得阴沉暴戾。
度春华把小桃揽入怀中,声音平和坚定:“感谢您对归静妍的思念,但我,并不是她。”
面色迅速灰败下来,墨云这几日伪装得极好的平静仿佛突然被打破的镜面一般,四分五裂。
也许是墨云的绝望太过明显,一向胆小的小桃突然从母亲的怀中伸出小手,轻轻擦去墨云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
看到小桃伸手,度春华皱了皱眉,没有动作。
白适渊眼神一顿,就要上前阻止。但时灵时不灵的通感此时又发挥了作用。
白适渊感到,墨云的眼泪就像细密的针刺痛了小桃的内心,让她不由自主想要拭去。
柔软的小手贴在墨云的脸上,带来一种不真实的暖意。
墨云抬起头,孩子清澈的目光落入他的眼中,她的笑容就像世间最纯洁无暇的雪花,探进他的心间:“你别哭,以后你还会有很好很好的朋友的。”
自从君瑞真人和归静妍离开,墨云孤独太久了,真诚无垢的关怀让他有些无措。
许久,墨云才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贴在脸上的小手上,软声道:“谢谢你。我之前做了不好的事情,你会不会怪我?”
小桃点点墨云的手,嘻嘻笑道:“肯定不会的啊。而且阿娘和白师叔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也不会怪你的。”
说着,转头求白适渊和度春华的认同:“是不是?”
度春华笑着点头。
白适渊却犹豫了片刻,才勉为其难点了点头,将镇天唤回自己的内府。
镇天在墨云的眼中只是灵气充沛的法器,但在它化作鞭子绑住他时,墨云却有了一种异样的感受。他是能够谛听天地的渡劫期,能让他有异觉的法器,这世间还难以寻出几样。
墨云不自觉多看了白适渊和度春华一眼。
*
出了洞府,墨云化作原型——一只黑色的大猫驮着度春华和小桃往秘境出口走去。
小桃还是第一次见到原型这么大的猫族妖修,没多久就在墨云的背上打起滚来,拉着度春华埋在大猫背上开心打闹。
白适渊不喜欢呆在妖修背上,拒绝了他的邀请。
行了半日,他们终于走出了秘境沙漠,到了这里,再走几个时辰,就能看到出口。
白适渊正仰头看天色,耳边却突然响起墨云的声音:“你说你叫白适渊,我知道你。但,你和你的法器都很古怪。”
看了看正在抚摸大猫柔然毛发的度春华与小桃二人,白适渊心中一凛,同样传音入密,沉声道:“镇天是我太清派的密宝,你久不出秘境,不知道很正常。”
墨云嗤笑:“你的修为不济,却拥有如此强大的神识,即使我已是渡劫,却也很难看透。我无意逼问你有什么秘密,但不论你要做什么,你若打她们的主意,我不会坐以待毙。”
也不想想,是谁掳了度春华就跑的,现在却义正言辞警告起了别人,心中这么想着,白适渊笑了一声。
不论前世今生,度春华都称得上对白适渊有恩,即使他当过多年冷厉残忍的魔尊,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她动手。
“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不劳你操心。”
他们离秘境出口越来越近,可以感受到出口处不断有人落地,想来是太清的援兵终于到了。
墨云还待再说,他身上的度春华察觉到两人不同寻常的脸色,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
对视一眼,白适渊和墨云同时错开了眼睛。墨云呵呵笑了一声:“没什么,不过问些外界的风土人情。”
将一人一妖的脸色收进眼底,度春华没有戳破,伸手摸了摸墨云软乎乎的尾巴,依然微笑,眼中却隐隐透着警告,道:“那就好,莫要吵架哦。”
白适渊不置可否,转头看着出口处的姬昌盛,对他点了点头。.しa
墨云俯下身,让两人从他身上下来,咧着嘴道:“你们下次还会来吗?”
不同于之前伪装的温柔与平静,现在的墨云问得诚挚。
度春华笑笑,歪头想了想,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本《西游记》,落款上写着吴承恩著,放在墨云满是黑色毛发的爪中,道:“这是三师姐以前写的话本,先借给你,下次来时,你再还给我吧。”
墨云的喉咙哽了哽,没有说话。
又叙了几句,度春华与白适渊带着小桃与墨云郑重道别。小桃恋恋不舍地摸着墨云伸手软乎乎的毛,细声细气道:“墨云伯伯等我,下次我给你带好多亮晶晶的东西。”
“好,我等着小桃。”
墨云化作人形,把度春华给他的话本抱在怀里。
太清派众人看到他们安然无恙,都舒了一口气气。前来救人的姬昌盛,看见长身玉立的墨云,与他对视一瞬,瞬间知道这是个不出世的大能,沉吟片刻,对他拱了拱手。
手上的话本沉甸甸的,墨云从怀中取出另一本书,上面写的却是《西游记(上)》。
在很多年前,也曾有个女修,在离去前将这样一本话本放进他的手中。
“静妍,离开这里之后,你要去做什么呢?”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人,觉得学剑很有意思,我想炼一把剑。”
“可你是医修,学剑能行吗?”
“哎呀呀,不要打击我嘛。人都要有梦想的,万一哪天实现了呢?”
“哦哦哦。”
“等剑炼好,我再来看你。对了,这话本是我家乡一位学识深厚的学者所著,我默了上本,你先看着,等我把下本默出来,再一起带来给你。”
现在,《西游记》全本真的出现在了墨云的眼前。
“静妍,这是注定的吗?”
可惜,斯人已逝,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那个早已陨落的人,最终成就了梦想,做了剑修。
只是不知,她心心念念的剑,有没有炼成?
第十八章 警告
乘上姬昌盛的飞行法器,度春华前去向姬昌盛和几位来救援的弟子道谢。
费涤与蔺涵涵正在姬昌盛处听训,见到白适渊和度春华安然无恙带着小桃回来,都有些惊讶。
几位弟子都是法脉中温厚之人,听到度春华真诚的谢意,摆了摆手笑道:“度道友是为了白师兄寻药遇险,以往我们遇到危机,白师兄救人亦是从不推脱。我辈修士,自当鼎力相助。”.しa
姬昌盛面容慈和,将小桃召到身边,赞同道:“出入相友,守望相助,这正是我太清派能存续多年的原因。”
这话既是在安抚白适渊和度春华,又是在提点费涤和蔺涵涵,他们的脸色一下子有些紧绷。
他们虽然嘴上说着是为了救人,实际上就这么跑回太清派,更多地是为了自保。若只想救人,完全可以在秘境出口向宗门发送一封求救信,自己则留在这里好时刻策应。
轻瞥一眼身边的费涤与蔺涵涵,看到他们面色不好,姬昌盛心中叹息一声,转移了话题。
“方才秘境出口那位男子,我观他仪表不凡,修为高深,是哪位隐士的大能?”
度春华想了想道:“封化秘境是君瑞真人为其灵宠打造的,方才那位就是君瑞真人的灵宠墨云。”
涉及自己被抓一事,怕姬昌盛误解,把消息传回医谷,惹得长辈们担忧,度春华又解释道:“我身上带有师姐归静妍遗物,墨云误以为我是师姐。他是归师姐的朋友,因此起了戏耍之心,把我请到他的洞府做客。”
说到“做客”二字,度春华看了一眼白适渊。白适渊原本微阖的眼皮此时正好抬起,与她对视一瞬,才又移开了眼睛,没有反驳。
“墨云一直隐于封化秘境修行,不懂世俗礼法,所以行动上粗俗了些,让白道友他们误会。”
姬昌盛摸了摸胡子,沉吟道:“没想到,隐圣陨落多年,这位灵宠还在等她。”说着又想起什么,嘱咐度春华道:“这事还是不要告诉你的父亲,他若知道,徒增伤心罢了。”
修真界皆知,剑圣度北书有感于归静妍的大善与大义,才选择加入医谷。也是因为归静妍之事,姬昌盛与度北书才有了分歧,这些年见面的次数也是微乎其微。
姬昌盛自知理亏,也从未去打扰,此次若非白适渊魔气之症难愈,也不会向医谷开口借了度春华。
几日后,一行人终于在姬昌盛的带领下回了太清派。
随着秘境之行的相处,小桃越发地与白适渊亲近。
即使白适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但小桃就像是看破他的冷漠对她来说是一层透明的冰层,只要稍稍伸手,就可以打破融化一般,开始喜欢呆在他和度春华的身边。
笑着、闹着,童颜稚语。
就这样,玄地峰顶的两处院落时常能听到孩子的笑声,再加上那些时不时来求医的弟子们,玄地峰更加地热闹起来。
这样的热闹欢畅却让某些人看红了眼睛。
为着这事,费涤向姬昌盛进言,认为这么吵闹不利于白适渊养病,大师兄会不喜欢。
正在为小桃挑选吃食的姬昌盛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的食盒,转身正色看向费涤这个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
“嗯?怎会不喜欢,我看适渊这几日可有人气多了。”
姬昌盛收养费涤时,他还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少年,被他的父母推着送到姬昌盛的身边。那时的他,天真怯懦,有着不谙世事的纯然。姬昌盛见他天赋极佳,不忍埋没,因此收了其为亲传。
但没想到,当年睁着一双纯洁眼眸的少年,如今也有了野心。联想到白适渊与蔺涵涵解除婚约一事,姬昌盛心中凛然。
自己原以为是费涤从小跟着白适渊与蔺涵涵一起长大,几人间的龃龉不过是因为感情深厚过了界限,私下甚至还认为白适渊断了婚约小题大做。却没想到,原来真是费涤有了别的心思。
一向温柔的笑容从姬昌盛的身上隐去,他的脸色迅速冷淡下来,沉声道:“费涤,不管你有什么想法。不论心性还是修为,适渊从来无可挑剔。”
“这次封化秘境一事,你和涵涵跑回宗门虽说是向派中求援,但我们都心知是为了什么。你们年纪尚小,无法锐意进取,我亦宽容于你们,但这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妄为。”
与姬昌盛平常笑呵呵的形象大相径庭,此时的姬昌盛身材高大,站在费涤面前,眼中是不容错认的森寒,给他带来冰冷的压迫感。
“若是法脉脉主亲传弟子这一身份让你有了不该有的想法,我不介意清理门户!”
费涤心中一抖,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姬昌盛如此敏锐,只好强自按捺,面上做出焦急之态,解释道:“师父误会了,我只是担心大师兄。”
声音低落下来:“我知道秘境一事让师父失望,但弟子绝没有害人之心!”
姬昌盛复杂地看了费涤一眼,自己教养大的弟子,终究舍不得重责:“飞儿,你是我眼皮底下长大的,莫要让我失望。”
飞儿是他的小名,听到这个称呼,费涤看了一眼眼前虽然有所和缓,但依然脸色不好看的姬昌盛,心中冷笑,却软声道:“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只是在离开洞府之后,费涤脸上的温厚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玄地峰石台一开始是白适渊最喜爱的练功之处,空旷宁静、景色宜人。自从小桃发现这一处地方之后,就开始缠着白适渊要学法修功法。
小桃的眼睛睁得圆圆的,闪耀着好奇期待的光芒,白适渊想拒绝,神魂通感却又不合时宜地带来小桃心中的期盼。
昔日残忍的魔尊白适渊内心酸软,彻底无法拒绝,答应了她的要求,
这一日,白适渊正在石台上教小桃功法,度春华照顾药田之后有了空暇,也在旁边观看。
小桃正在耍赖,让白师叔再演示一遍太清大法。
山道上传来低沉的脚步声,转头看去,却是简沉。
度春华脸上的笑容冷谈下来,微微蹙眉。
第十九章 玉佩
日落跌进昭昭星野,人间忽晚,山河已秋。
峰外是十万寒岭,峰上流云飘渺,偶尔有灵鹤从云中飞过。
感受到山道上的简沉越来越近,度春华与白适渊同时皱起眉头。
自度春华入山那日被简沉见到之后,他就时常来寻,度春华不胜其扰,才有了后来降雷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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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过几次天雷,简沉很是偃旗息鼓了一段日子,倒确实安份许多。只是没想到,度春华去了一趟秘境,此人又寻了来。
白适渊余光瞟了眼简沉,眉目不动,继续为小桃演示功法。
歪头想了想,度春华冷淡的笑容突然明丽起来,步履轻盈地向简沉迎去。
很多太清弟子都曾听过简沉与费涤、蔺涵涵关系亲近之事,弟子们都猜测是因为简沉喜欢蔺涵涵的缘故,只是碍于蔺涵涵以前与白适渊有了婚约,因此简沉只能以好友之名往来。
对这种说法,简沉只是笑笑,却不以为然。
他虽是剑脉长老绍文敏的亲传弟子,却只是行二。前有德才兼备的大师兄合元容,后有灵心慧性的小师妹田珺,简沉在他们中间,看似风光,实则不被他的师父倚重。
尤其是师兄妹三人的修为依次迈入筑基期之后,简沉越发感觉到自己的资质与师兄妹之间的差距。他日夜苦修,却往往比不上他们的一朝顿悟;长年挥剑,却难在他们手下走过几招。
久而久之,简沉也越发不喜欢呆在剑脉面对他们。
这种情况下,简沉遇上了蔺涵涵与费涤。
蔺涵涵是太清乃至修真界都知名的美人,简沉心醉于她的容貌,沉溺于她的温柔,再加上费涤的时时宽慰,他们让简沉终于感觉有了藏身之处。简沉自认看透了费涤与蔺涵涵的感情,对白适渊的挑衅,就是他对这段友谊的回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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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师兄妹的一味回避是不能长久的,简沉整日里浑浑噩噩,心中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忘记。
见到度春华之后,简沉沉寂在内心深处的野心突然又冒出了头。
度春华,她有不逊于蔺涵涵的美貌,甚至比她更加柔顺。最重要的是,她是现任医谷谷主的小师妹,是归南琴的亲传弟子,更是剑圣度北书的女儿。得到了她,就得到了医谷的支持,何愁无法提升自己的灵根天赋,何愁尊位财富不能唾手可得?
于是,简沉开始频繁拜访玄地峰度春华的药园,不断地展现出自己最好的身姿仪态。
至于之前的天雷,看着眼前笑吟吟向自己走来的美人,她是如此温顺,简沉相信这些不过都是巧合。
度春华笑得和煦亲切,笑意却没到达眼底:“简道友,你怎么又来了?”
夕阳的光芒照着她纤细的身影,如春日繁花般优美。
简沉再一次被惊艳,没有注意到话中的异样:“度道友,又要麻烦你了。”他举起手臂上的伤口晃了晃,示意自己是来求医的。
心中哂笑,度春华嗤之以鼻,只是面上依旧温和,从容取出伤药放入简沉的掌中,道:“这是小伤啊,道友用些凝血散即可。”
简沉脸上的笑容一僵,原本以为可以凭借此伤进入药庐与度春华单独相处,没想到就被打发了一瓶凝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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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逡巡,看到石台上白适渊与小桃的身影,扯着嘴角笑了笑。
不知为何,度春华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讽刺。
不等她细究,简沉摸出一块灵玉递到度春华的眼前,轻声道:
“前些日子,我外出游历,遇到这块玉佩。玉佩通透澄澈,让我想到了度道友。你我如此有缘,我想,这块灵玉正是借我之手来到你的身边。”
修士长生久视,多数以青春时的容貌示人,简沉自然也不例外。他的手指遒劲修长,玉佩置于其上微微发光,“深情”的姿态无可挑剔。
看着这样的简沉,度春华的眼神却更加冰冷彻骨。在玄黄世界中,赠玉是夫妻、情人间的美谈。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恋人定情,往往以玉佩相赠。
简沉手上的玉佩,形状圆润,洁白无瑕,在夕阳的衬托下,仿佛整块玉都浸着水一样,温润有方。
如斯美玉,简沉却轻易送给自己。度春华冷笑,不相信简沉不知道赠玉的含义。
收起笑容,度春华面无表情,道:“这灵玉贵重,我受之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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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眸冷淡,让简沉的心一紧,道:“怎么会呢?自你来到太清,但有弟子求医,来者不拒,你的人品哪是一块小小的玉佩可比的?”
此时夕阳西下,微风伴着清暖的阳光,拂动度春华额角的碎发。度春华缓缓摇头,看向天边火烧一样的云彩,漫不经心道:
“些许小事,不用放在心上。不过,我倒确实有件事,想求教道简道友。”
精神一震,简沉迅速从被拒绝的失望中走出,答道:“不敢说请教,我必定知无不言。”
浅浅笑了笑,度春华转头注视简沉的眼睛,问道:“道友知道,有些病如果连几道天雷都劈不好,还有别的治法吗?”
听到天雷,简沉张了张嘴,正要回答。
但瞬间,他骇得身体发僵,毛骨悚然,忍不住屏住呼吸。简沉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在夕阳映照下清艳无双的女子。
一根桃枝被度春华握住,抵在简沉的喉间。小小的枝条,上面的叶子依然碧绿,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笑容更加温柔,度春华对简沉的恐惧毫不在意。她的声音比笑容更加清浅,落在简沉耳中却寒冷刺骨:“我知道我的身份,让你有了某些非分之想。”
说着,桃枝如利剑般刺破简沉喉间的皮肤,殷红的血液掉落下来,染红了地上的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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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笑着歪头,甚至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可是,我不喜欢。”
心中不住颤抖,简沉却无法挣脱度春华的控制,让他不自觉想起本命剑被白适渊斩断那天。她看上去人畜无害,却拥有着可以轻易将他打败的力量。
不多久,夜幕四合,小桃牵着白适渊的手向度春华走来,声音娇娇的,唤着阿娘。
收起桃枝,度春华沉声道:“简道友,请吧。”
说完,她绽开笑容,走向白适渊与小桃。
简沉按住脖子上的伤口,狼狈地走下山道。就在他离开玄地峰顶时,鬼使神差地,简沉回头看了眼石台上的度春华与白适渊。
小桃走在两人身边,一手牵住一人,星辰的光辉透过云层散落下来,平静而温柔。
第二十章 护魂
度春华与白适渊小桃三人的身影,就像世间最平常的一家三口。
沉默走在山道上,简沉脑中不断闪现度春华与白适渊并肩站在一起的画面。
白适渊、白适渊!
简沉心中翻来覆去咀嚼着这个名字。
自己不仅被他斩断了本命剑,没想到,连女人都会被抢走。
他却不去思索自己为何不敢恨度春华,而选择迁怒白适渊。简沉凶狠的目光盯在山道树旁的灵鸟上,原本叽叽喳喳的林中瞬间死一样寂静。
简沉犹不满足,剑从心出,如毫针般穿过鸟儿的身体,一瞬间,鸟儿的尸体纷纷从树上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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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顾彻底死寂的树林,简沉嘴角露出阴晦的笑容。
正在简沉沉醉于心中满胀的得意之时,山道中传来另一个人毫无遮掩的脚步声。
简沉转头一看,是一身清爽的费涤。
费涤指尖燃起一簇灵火,灵火化作无数火星落在鸟儿的尸体上,没多久,就焚烧殆尽。
仿佛没有看见火焰中灵鸟们的尸体,费涤对简沉笑了笑,温声道:“是谁让简师兄如此生气?”说着,看了一眼简沉脖子上的伤口,又看向峰顶,疑惑道:“难道又是白师兄?”
简沉被天雷所劈的事在太清派中也算流传甚广,如今他来玄地峰受伤,费涤却不说度春华,只提白适渊。
火焰的消失让简沉从被打扰的暴怒迅速平息下来,费涤此时提起白适渊,让简沉心中的怒火又燃烧起来。
“呵,白适渊,我迟早让他好看。”说着,把玄地峰顶发生的事告诉了费涤。
费涤沉吟片刻,道:“原来度道友......真是人不可貌相。”
沉默一瞬,费涤低低叹了口气,又道:“简师兄,度道友本就是我师父请来为白师兄治伤的。而且,你不知道,之前我们去封化秘境的时候,他们二人确实很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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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涤的声音越来越温柔,带着丝丝缕缕的蛊惑传入简沉的耳中,简沉的眼睛渐渐迷离。
他的眼瞳深深注视着简沉的眼睛,黑不见底的深处流转着细微、诡异的花纹:
“白适渊虽说身染魔气,但却是未来的法脉脉主,良禽尚且择木而栖,何况是身为剑圣之女的度春华呢?”
护山大阵护太清派不为风雪所袭,但宗门内大小各峰还是会设定阵法,春夏秋冬、四季轮转。此时正是阵法中的秋日,天空中聚起了乌云,山道上的竹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雨丝打在青石路上,竹叶在秋风秋雨中翻飞,最后,断裂的树枝终于掉落在地上。
秋风有些凉了,夹杂着雨丝吹进衣里。
“啪!”简沉被树枝落地的声音惊醒,耳边传来费涤从容的声音:“简师兄,你不如放弃吧?”
没想到费涤身为自己的好友,却是来劝自己放手的。简沉的怒意更盛,但想到费涤平时与自己的亲近,又极力忍住怒气道:“费师弟,我辈修士之道,既顺天又逆天,若轻易放弃,如何能在修道之路上走得长久?”
说着,不再看费涤的眼睛,离开了此地。
却没发现,身后费涤看着他的背影一笑,笑容中满是不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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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药田中的半芷再度成熟,到了该使用护魂草的时候。
半芷燃烧后的烟气化作薄雾将度春华包裹起来,指尖灵光一点,她的神魂进入白适渊的内府。
在封化秘境时,度春华曾在没有半芷的情况下进入他的内府,当时是因为度春华强自使用了树心中的驱魔之力,兼之白适渊又正当虚弱,才剑走偏锋,让她压制了魔气,但强行动用树心却可一不可再。
与上次的一片火海不同,白适渊此时的内府虽然充满了灵火的热意,但既没有之前时时聚起的火龙,也没了炽热火势。
跃动的火光在内府中集成几片红色之海,却平静悠然。
这次,不用竹针化作小舟隔绝火海,度春华举步踏入海中,感受那如静水流深的厚重,轻声道:“这次比之前可真是好多了。”
海中各处跳出一点点火光,来到度春华的身边,火光越聚越多,逐渐形成了一个人影,正是白适渊的神魂。
白适渊的神魂比白适渊本人似乎更加情绪外露些,听到度春华的话,竟对着她笑了一下,道:“都是你的功劳,多谢你。”说完,又突然意识到自己流露的情态,不自觉地绷紧了脸。
无奈的摇头,度春华的眼睛微弯,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穿过平静的火海,两人来到金丹前。依然是那片纯白的空间,带着些微似水的温柔和暖意。有了上次封化秘境之事,镇天尺也没有再次遮掩自己的身影。看到度春华的到来,它轻轻转动,欢快地围绕着她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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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柔荑,度春华虚虚托住镇天,仿佛眼前是个真实的人,道:“多亏你上次的帮助,我才恢复得那么快。”镇天又晃了晃,才飞到白适渊的肩头。
感受到镇天欢快地情绪,白适渊眼角余光看了眼正专注观察金丹的度春华。镇天如此可疑,她却从没说过什么。
金丹悬挂在他们眼前,似乎是知道了主人神魂的到来,金丹中的金光气势越来越盛。
但即使如此,依然无法阻挡金丹中魔气的纠缠。金丹不断转动,魔气在其中正一点点吞噬。
确认了金丹的状态,度春华对白适渊道:“护魂草进入金丹后你会很痛苦,因为那是魔气挣扎得最厉害的时候,它会迷惑你、会让你痛不欲生,但我需要你忍耐。”
白适渊承诺道:“我会忍耐。”镇天也点了点尺尾,即使白适渊无法忍住,它也会让他“忍耐”的。
度春华觉得新鲜,镇天与白适渊的相处,不像是主人与法器,倒像是师徒父子。
护魂草自摘下就经过祭炼,此时取出,颜色依然青翠欲滴。一点灵火落在上头,焚烧出绵延不绝的烟气,缓缓钻入空间中的金丹。
那烟气进入金丹又从金丹表面透出,形成一道透明的冰墙。这道高墙,会在魔气激烈涌动时,魔气涨一尺,冰墙高一丈。
突然,金丹中心冲出一道黑雾,又瞬间分化为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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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的眼睛瞬间被全然的黑色占领,度春华抓住他的手,严声道:“静!”
下意识闭上眼睛,白适渊封闭了五感。
但心中依然有无数的画面在震荡,一时是前世吕冰原失望离去的背影,一时是今生镇天尺轻轻摩挲脸颊的温柔,然后又是小桃清脆的笑声,度春华乌黑的发丝......
无穷无尽,他的神魂仿若掉入深渊。
就在此时,深渊里猛地掀起一阵狂风,把其中无法找到出路的人彻底惊醒。
白适渊猝然抬头,只见眼前是洋洋得意的镇天化作的鞭子,和极力抿住嘴角的度春华。
而自己正狼狈趴在地上,不言而喻,白适渊又被镇天鞭打了臀部!
沉寂一瞬,“镇天!”内室中传出白适渊恼羞成怒的吼声。
第二十一章 内门大比(一)
终于,度春华大笑了起来,眉目舒展,显然是被白适渊与镇天逗得开怀。
她容貌绝美,又兼是妖修,这一笑,便有了些如同春日里热闹繁花一般的气韵,称得上一句璀璨生辉。
听到笑声,白适渊本要呵斥,却在看到度春华的笑颜时又安静下来。
注意到白适渊恼怒的眼神,度春华眼波流传片刻,掩住嘴轻咳一声,谈起正事道:“护魂草已进入你的金丹,以后只要不是生死大事,魔气就会被死死压在金丹深处。”
白适渊已从地上起身,面容微红,挥退围绕着他看戏似的镇天,问道:“这么说,几月后的内门大比,我应是可以参加了?”
据姬昌盛所说,“白适渊”已经因魔气困扰推拒了几次内门大比。而现在有了度春华,姬昌盛希望白适渊能够参加比试。要继承法脉,不仅是要以德服人,更需要以修为震慑其他人。
度春华赞同点头,道:“我已问过姬脉主,内门大比的弟子最高修为是元婴,太清同门间交手也是点到即止,不会伤人性命。因此,你可以参加无虞。”
送走了度春华,白适渊沉着脸把就要躲进内府的镇天唤住,问道:“你从不在别人面前显露特殊之处,这次为何当着度春华的面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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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早已试过,除非镇天主动显露,否则连强如墨云般的渡劫修士,都无法看透镇天。
镇天轻晃几下,慢吞吞在通红的尺身上写了几个字。
“朋友”“真心”。既然白适渊将度春华看作友人,那就应该尽所能去信任她,给予自己的真心。
“呵,朋友?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把她视作友人?”脸上的微红突然胀满起来,白适渊狠狠转头,怒道。
一向爱训人的镇天却没有惩罚他,只是飞到白适渊的肩头,轻轻拍了几下。
度春华进出他的内府多次,哪里能看不出异常,却依然选择包容守密,数次为白适渊治疗这,何尝不是讲自己的性命安危寄托于他的正直?
魔尊白适渊已经太久没有过真心相待的人了,时光倒流,如今,金丹小修士白适渊却还来得及。
感受到镇天的情绪,白适渊没有反驳,不知是在对谁说话,声音几不可闻:“这世间,只有一个人会关心我有什么朋友,你是他吗?”
镇天没有回答,一点流光略过白适渊的眉间,进了他的内府。
内府金丹处,魔气已被压制在深处,护魂草化成的冰墙莹莹生辉,镇天停在这冰辉之前,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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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盐梅已佐鼎,曲糵且传觞。
转眼间已是夏日,每十年一次的太清内门大比即将举行。
内门大比是太清派的要事,十年一回,由宗门各脉轮流举办。其目的是集太清派各大脉之力,交流道法,万物相长;亦是考验门下弟子的修为、心性。
在太清主峰之间,由各脉主合力,升起了一个广阔的平台——论道台。这个平台是由太清派开山祖师一清老祖炼制,但逢内门大比,必请论道之台,以示郑重。
论道台由中间一条通道分隔两边,一边为观战楼,一边为比试场。
论道楼是座高耸入天际的高楼,门中脉主、长老们就是在此地观察大比中的弟子。
比试场则是由一个个被结界包围的小型擂台组成,有志与他人比试的弟子,可跃入擂台接受他人挑战。若输,就离开擂台,若能连赢三场,就可留到第二日继续比试。大比的最后,能留在擂台上的人就是胜者。
太清是修真界第一宗门,内门大比自然备受瞩目,太清派也会请其他宗门的修士前来交流。
立派几万年来,不知多少修为高深悟性绝佳的年轻弟子在比试场中脱颖而出,自此成名。许多原本寂寂无名的外门弟子会被长老们收为弟子,因此内门大比,一向为弟子们趋之若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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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昌盛让白适渊参加内门大比的原因也在于此,他是法脉的大师兄,必要征服众人,才能真正获得认可。
度春华是医谷谷主的小师妹,又是应姬昌盛之请前来为白适渊治疗的修士,自她入太清以来,凡是求医的弟子,来者不拒,颇受喜爱。
太清掌门和其他几位脉主也都看在眼里,因而,顺势请度春华作为观战嘉宾入观战楼。
晨光熹微,山中弥漫着乳白色的雾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在论道台上。气流自各峰中穿过,形成了一道道带着热意的微风,带起林中的树影沙沙作响,枝影婆娑。
夏日清晨微热的阳光散落下来,细密的睫羽在白适渊的眼下投下了一片阴影。他抱着小桃,送度春华与小桃去论道台。
小桃趴在白适渊的怀里,看到论道台十分稀奇,叽叽喳喳说着童言稚语。
度春华与白适渊并肩走在山道上,微风拂动间,眼角余光落在他的衣襟上。她能感受到,自那日使用护魂草之后,白适渊待她更加平和,待小桃也更加亲近了。
心中闪过那日镇天化作鞭子之后,隐隐透出的非比寻常的力量,度春华默默摇头,每个人都有秘密,探寻过了边界是对别人的侵犯。白适渊是小桃的“父亲”,他们相识以来,他在小桃的事上尽心尽力,她不想打破现在的平衡。www..lΑ
想着这些,度春华抬眸顺着小桃细嫩的手指看向观战楼,掩唇轻笑:“居然将一座高楼炼成法器,果然如大师兄所说,太清财大气粗。”观战楼如今虽然只作内门大比观战之用,但在久远以前,却是一清祖师炼制的第一个防御法器,传闻观战楼中的阵法若全部开启,可抵十个渡劫修士一击。
说到财大气粗,白适渊看了一眼将价值连城的舒魂香当作普通熏香使用的度春华,眉头一挑,摸了摸小桃被热出汗水的额角:“嗯,说得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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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带着小桃进入观战楼,前往掌门脉主处向师长们请安。
太清掌门陈青和善地对他们点点头,示意让度春华与小桃入座。
陈青身边的一个男子却在这时转过了头,正是陈青的师父,太清派太上掌门况暮。
第二十二章 内门大比(二)
身为剑修,况暮是太清的上一任掌门,却看起来比陈青更加年轻俊逸,面容轮廓深刻如刀削斧凿,一双漆黑的眼眸风流清隽。当他注视别人时,那薄唇轻轻勾起,总让人不自觉为他的专注晃神。
感受到况暮目光的驻足,度春华和白适渊同时向况暮看去,复又行礼:“见过太上掌门。”
况暮坦然一笑,并没有被抓住窥视的尴尬,对他们招招手,道:“是适渊和小春华吗?上前来我看看。”
但这话本能地,让度春华对况暮的称呼感到略有不适。对方是太清的长辈,她却不能无礼,只得与白适渊躬身垂首,敬立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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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暮态度亲切,面上微微带笑,对度春华道:“我与你三师姐有几分交情,你来太清时我本想见上一见,奈何正在闭关不得相识。如今一见,果然不愧是隐圣的小师妹,卓然风华锐不可当。”
况暮是与度北书齐名的当世剑圣之一,传说他是修真界唯一一个修炼不足千年就迈入渡劫期的修士。打败魔族大将,收服残忍凶兽,为人爽朗,交友天下。
人人皆以为他会是被天道选中,与魔尊对战的修士。不成想,后来出了一个归静妍,不声不响修得渡劫,无声无息与魔尊同归于尽。
心中皱了眉头,度春华在师门中听说过诸多三师姐的事迹,她跳脱活泼,古道热肠。但在她离开前,一直长于医谷,而况暮当时应是太清掌门,从未有人跟她说过两人会有交集。
不过多年来,度春华随着师长们见多了趋炎附势者,没有多想,只是浑不在意,垂手恭敬道:“您谬赞了,我自愧不如。”
况暮摆了摆手,神情柔和,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往事:“也不知你们医谷怎么教的,连这谦逊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他这样子倒让度春华想起封化秘境中独自等待多年的墨云,不禁心中一软,深深叹息,道:“不敢坠了师门清名。能与您相交,是三师姐的福气。”
“福气吗?”况暮的笑容愈发热烈:“多谢你的夸赞。”然后笑吟吟看了白适渊一眼,道:“以后,若有谁欺负了你,尽可来找我。”
嘱咐了几句,况暮又看向度春华身边的白适渊,道:“适渊,你已错过几次内门大比。身为法脉大师兄,今日就由你带领弟子们上擂台吧。”按照内门大比的规则,越早上台就要面对越多的敌人,但也能积累更多的威望。
“弟子遵命。”白适渊依言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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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庭信步般走下观战楼,离开前,白适渊转头看向长老们的观战台。观战楼高耸入云霄,烟云在楼外轻笼,如梦似幻。
擂台战尚未开始,长老们在座中说着闲话,度春华与小桃被安排在姬昌盛的身边。况暮笑容和缓,正转头与她们说着话。
白适渊不由想起前世,他曾问过度春华,为何要救自己。
那时度春华说得模糊,只说因为他是被她的仇人所关注。
能成为度春华的仇人,能时刻关注白适渊的动向,符合这两条的,在白适渊看来,那时候对他关注且能与他一战的,只有那些名门正派中的长老大能们。
那太清派,是否也在其中呢?
白适渊无法想象,现在温婉包容的度春华,没有了医谷,没有了小桃,只有一把剑,以及藏在心底的仇恨,孤独地行走在世间。
一入比试场,眼前的场景瞬间广阔无垠。论道台是太清老祖一清真人炼制的法器,不论是观战楼还是比试场,都设置了空间阵法。在外看来,观战楼虽高却有楼顶,但只要入内就可知,里面是无限的空间,不论修士走了多少层,总还会有一层在等待。
比试场亦是如此,一望无际的空间中,由小型空间阵法设置包围成的一个个擂台悬浮在半空之中,等待着一个个擂主的到来。
比试场旁边有一处圆形结界,这里是专供弟子选择擂台的地方,结界前已经围了许多弟子,正在考虑是否成为第一批上台的挑战者。白适渊没有犹豫,在弟子们打量的目光中,举步迈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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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片清光,其间漂浮着无数玉牌,玉牌上写着代表擂台的数字。
白适渊自指尖放出一道灵气,这道灵气轻盈活泼,似乎惊动了这些玉牌,只见一块块玉牌漂浮在白适渊身周。
它们被一清老祖所创,几万年早已生了灵性。有的如醉酒之人般四处摇摆,有的又严肃如老夫子,在白适渊面前观察了一阵就回归原处。
白适渊任由这些玉牌飘动打量,等了不多时,终于有一块刻着“壬子三”的落入他的掌中。
“壬子三”代表的事比试台四十九行三擂,行数越大越难进入,能自行入擂台是比试台的第一道考验,若这个实力都无,又何谈比试论道之资格呢。
这些对早已是金丹大圆满的白适渊来说,自然是轻松的。他根据玉牌找到擂台,擂台周围已经泛起银光,升起了结界。
天蚕折扇化作一道风,托起白适渊,往擂台飞去。
擂台外的结界感受到灵气波痕,瞬间躁动起来,银光直冲折扇上的白适渊而去,与灵气碰撞,产生震荡,结界泛起微微扭曲的光芒。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白适渊广袖蓄力一挥,将银光搅乱,微热的风拂去,立刻打开了结界缺口,进入其中。
他原就在太清中颇有名声,见到白适渊选定擂台,弟子们围住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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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见他轻巧显露这一手,不少弟子面上立刻浮出倾佩之情。之前听闻白适渊旧伤多年,都以为他早就没了威势,却没想到他的修为好似更深了。
一时间,擂台下不少弟子蠢蠢欲动,想要找白适渊讨教一翻。
观战楼中的众人见到白适渊轻松打开结界,不禁都赞赏地看向“壬子三”。往届内门大比,虽然大多都能打开擂台结界,但狼狈不堪的,并不在少数。
况暮也是心情颇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看来适渊有所进益了。”
没有弟子上来挑战,白适渊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
等了片刻,擂台下的窃窃私语突然安静下来。
白适渊抬眸望去,一个弟子正举刀砍向结界。
第二十三章 内门大比(三)
长刀在这个弟子手中被挥舞得威武生风,扑向擂台的结界而来。
白适渊绕有兴致地看着眼前一幕,长刀嵌入结界,那位刀修弟子在刀术气势褪去之后,拽住长刀,胀红了脸,恼羞成怒道:“你......你、你把刀给我放开!”
擂台结界终于“玩”够了,才终于为他打开了结界,进入其中。
下面围观的人群轰笑起来。
“早都说过结界们不喜欢太过粗暴的方式了,怎么还这么干?”
“肯定是刚才白师兄那一手太惊艳了,想与他对战,不能差太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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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也是。”
“不过现在看来,却是差了许多,哈哈哈。”
“嘿嘿,白师兄虽然缺席了几次大比,但修为仍在,这人约莫以为他功力大退,才这么着急忙慌上台吧?”
“毕竟打败法脉白适渊,也是一种美谈。”
刀修弟子被结界狼狈甩在地上,耳边听到下面弟子们的议论,他瞬间心急起来,忙解释道:“白师兄,你不、不要误会,我不是为了打败你。”
白适渊挑了眉,没有回答。
刀修弟子见他沉默,以为他不信自己,又道:“以前我确实很想打败白师兄,但是自从上次与你切磋,你指点我之后,我就没有这种想法了。白师兄多年没出法脉,我、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的进步。”
在魔尊白适渊的记忆中,太清派的生活只占了十分微小的部分。白适渊早已想不起自己是否指点过他。
白适渊只是从擂台上起身,理了理法衣,端正抱拳,道:“法脉白适渊,请这位师弟指教。”
被白适渊严正的态度惊了一瞬,刀修弟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继而他兴奋起来,跃地从地上起身,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喊道:“是!刀脉李永元,请白师兄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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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音刚落,一道气劲朝着门面袭来。
李永元一惊,往旁边一闪。
他的眼中燃起火热的战意,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
挥刀!
短短一息,刀光漫天,李永元手中的长刀分裂成无数虚影,向白适渊袭去。
破风声响起,白适渊的目光一凝,一刹那间,他手中的折扇光华大绽,一道道灵气携着气劲扑向李永元,灵光中甚至带有隐隐风雷。
摧金断玉,势如破竹。
长刀虚影与火灵气巨大的碰撞声响起,虚影被生生拦下、吞噬,最后火灵气结成一道绳索,循着虚影的方向,彻底绑缚长刀本体。
李永元惊骇,忙收起功法,扯着嗓子求饶:“白师兄!我认输!放过我的刀啊啊啊啊,他就要碎了啊呜!”
他的眼圈红红的,心中对长刀的心疼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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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白适渊神魂中感受到小桃正在和度春华说话:“阿娘,那个人怎么这么着急啊?”
修长的手指撩起小桃耳边的碎发掖入她的耳后:“那把长刀就是他的本命法器,法器可能受损,他很心疼呢。”
稚嫩的小手抓住母亲为自己整理衣服的双手,小桃扭着身子拱度春华的怀里,温热的呼吸扑到她的耳边,复又回转到小桃的脸上。
小桃声音细细的:“所以阿娘也心疼我,嘻嘻。”
度春华一手托住小桃的小屁股,一手轻刮她俏丽的鼻尖:“谁会不心疼你呢?”
突然,白适渊的脸上涌出一股热意,内府中的镇天更是传来幸灾乐祸的笑声。
几息之后,白适渊脸上的红晕褪去,收回抵在长刀上的灵气。
李永元以为白适渊是因施法被打断,强行收回灵气有所损伤,忙上前道谢:“多谢师兄手下留情。”
白适渊连看了他好几眼,才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的刀术精湛,但后力不足,以后需在灵气修为上多下功夫。”
意识到这是白适渊对自己的指点,李永元手足无措,哼哼嗤嗤好半晌,才道:“多、多谢、白师兄,我、我......下次我还会让白、白师兄看到我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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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元抱着长刀傻呵呵地下台,临走还差点被结界故意绊了一跤,他却丝毫不以为意。
一到台下,他就被等在下面多时的弟子们包围。擂台外的人能看清台上的一切,却没办法听到他们的对话。刚才只看到白适渊在最后收回灵气,却不知真正发生了什么。
看见李永元这么高兴,刀脉的弟子尤其焦急,心想李永元莫不是傻了,输了擂台对战还这么开心,急忙上前问话。
脸上的笑容绽得更大,李永元的声音洪亮又骄傲:“白师兄又指点我了!”
擂台下的闹闹哄哄并未影响白适渊,他站在擂台上,长身玉立,丝毫没有刚刚结束对战的疲惫。
白适渊抬眸远眺,看向观战楼上的度春华和小桃,神情莫名。
小桃一直关注白适渊的擂台,此时见他望向她,立刻高兴起来,蹦到栏杆处,极力挥舞着小手,冲他的方向大喊:“白师叔,加油!”
惹得身后一众长老会心微笑。
太上掌门况暮看到此景,也笑起来,问道:“看来小桃很喜欢适渊啊。”
姬昌盛欣慰抚须,点头回道:“他们同住玄地峰顶,相处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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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暮没有说话,只是远远看着擂台上的人,眼神幽远。
与擂台外的观众不同,擂台内的人可以感知外面的一切。听到小桃的呼喊,白适渊微微笑起来,学着小桃的样子挥了挥手。有了回应,小桃蹦得更欢了。
下一个挑战者上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的画面,白适渊面容平和,目光中甚至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温和与包容。
“文脉弟子史春,前来请教。”
白适渊颔首:“白适渊。”
文以载道,文脉修士皆以文入道。他们不断参详各种经典,不论是儒家、道家甚至佛家,只要文中有道,道中有路,文脉修士即可从中汲取浩然正气,继而夺天地之造化,修与天地同寿。
这样的涵养之下,多数文脉弟子并不擅对战。史春能在同届弟子中毫不费力解开擂台结界,已经是文脉新一任弟子中的佼佼者。
因此几招之后,史春不出所料地落败。
此时,蔺涵涵与费涤来到“壬子三”的擂台下,正看到史春走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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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内门大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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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春上台还未满一柱香,就已落败。
擂台下围观的有些弟子原以为白适渊受伤后多年不出,是因为修为倒退,难以为继。没想到,重新出现在大比擂台的白适渊,比以前更利落,也更老练。
以前的白适渊尚需一个回合才能找出史春的破绽,而现在,仅仅几招,就能让他在灵气束缚下无法动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了。
费涤站在蔺涵涵的身边,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穿过人群的史春,神情间混合着兴奋、激动与阴鸷。
蔺涵涵看到费涤的脸色,有些惊讶,以为是犯了旧疾,轻轻扶住费涤的手臂,问道:“可是身体不适?”
转头看了一眼蔺涵涵担忧的神色,费涤眼中的幽黑更深,却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再一次看向盘膝等着挑战者上台的白适渊。
擂台自史春下去之后复又平静下来。
白适渊心知费涤与蔺涵涵正在台下关注着自己,他将费涤眼中的跃跃欲试与犹豫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不以为然。
他们自小一处长大,除了早不被他放在心上的蔺涵涵,白适渊自然也清楚费涤的脾气秉性。
总是这样,费涤期望着打败白适渊,却又害怕别人看到自己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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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眼里,他的失败就是对他最大的羞辱。心比天高,脸比纸薄。
无知的白适渊或许会因年少情谊而选择包容,但魔尊却不再会了。
太阳随着时间的流逝当空而照,峰中的雾气伴着阳光的洒落渐渐散去。
过了许久,擂台下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白适渊抬眸望去,费涤穿过众人,正站在擂台结界的面前。
蔺涵涵在人群中皱眉看着他们,神情隐隐担忧。
而今陌路的师兄弟二人隔着透明的结界对视,费涤是志在必得的骄傲,白适渊则是坚如磐石的锐利。
嘴角噙着讥讽,费涤以手贴在结界上,刹那间,结界之光在其上斑驳起来,擂台不断颤动,几要垮塌。旁人是用破解阵法的方式来打开结界,费涤却不走寻常之路,一出手,就是想毁掉擂台外的小型阵法。
受不住折磨般,结界迫不及待地在其上生出一个漩涡,为费涤打开了缺口。
一管玉箫清冷融光,玉箫是费涤的本命法器。他执萧而立,慢慢走入结界。
白适渊与费涤、蔺涵涵三人之间的关系,早已在太清弟子们私下传得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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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折扇抵住费涤的丹田,是已经掌握赢面的白适渊。www..lΑ
费涤惨淡一笑,垂下眼眸,沉声道:“是我输了,大师兄。”
台上的费涤正在被失败啃噬着内心,而台下的蔺涵涵却再一次被白适渊对战的风采心折。
他受伤太久了,久到错过了几次内门大比,久到蔺涵涵早已忘记,白适渊从容应对敌人的风姿,曾是如此令人心折。
如今,蔺涵涵的心中不由暗自悔恨曾经的冲动。
第二十五章 内门大比(五)
擂台结界随着费涤蹒跚的步子再次打开,刚才的对阵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而白适渊站在他的身后,身姿卓然。
蔺涵涵不自觉挪步。
就在接近结界的瞬间,一道声音止住了蔺涵涵的动作:“师姐,按照规矩,今日大师兄已经赢了。”
随着这道声音,蔺涵涵转向声音的主人,却正是以手按住胸口的费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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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形有些摇晃,嘴角还残留着些干涸的血迹。
那点殷红映入蔺涵涵的眼帘,让她浑身一个激灵,忙上前扶住费涤:“你怎么样?”
“没事,”费涤摇了摇头,转身看向白适渊,嘴边却露出毫不在意的笑容:“多亏大师兄手下留情。”
“留情”二字让蔺涵涵的手一紧,眸光又亮了起来。
眼见两人就要离开结界的范围,突然一阵清风起,遮住了他们的双眼。
只见结界重又出现波澜,一块小石子突兀地在结界上出现,然后被扔向费涤的后脑勺。
费涤哪还有力气,立时就被砸了一道。
下面围观的其他弟子们轰笑出声。
“哈哈哈。”
“看来费涤是非常不得论道台的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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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道台是太清祖师一清真人炼制的法器,多年下来早已有了灵性,时常用些小手段来捉弄那些它不喜欢的弟子。
只是费涤不知为何,也突兀地笑了一下。
费涤向来不是宽容忍让的人,这样的笑容不由让白适渊侧目一瞬。
小桃早已在白适渊赢了费涤的时候来到台下迎接,看到费涤挨了小石子,十分惊奇。
她凑到结界处,伸手摸了摸擂台。擂台上的阵纹散发着阵阵清光,也许是感受到小桃同为器灵的气息,结界动了动,一朵小花飘落在小桃头上。
走出擂台的白适渊接住这朵小花,小心地簪进小桃柔软的丫髻,道:“多谢。”
小桃的眼中闪烁着惊喜,小声问道:“师叔,这是它送我的吗?”
身后一直注视着他们的度春华含笑出声:“它喜欢你,所以把这朵花送给你。”
说完,又转向白适渊,柔声祝贺:“恭祝白道友,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白适渊对她点点头:“谬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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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观战台上。
白适渊是法脉的大弟子,自上擂台后就是太清长老们眼中的焦点。
如今,连正午的阳光都还未到,他却已连胜三场。不论是修为,还是心性,他都表现得无可挑剔。
即使,最后一个被打败的是姬昌盛的亲传弟子,但谁都知道他对白适渊的看重,长老们纷纷对姬昌盛表示恭喜。姬昌盛也是满意地抚须,口中说着谦词,眼里却充满着骄傲。
况暮静静看着他们的交谈,在此起彼伏的声音散去后,才夸赞道:“适渊,确实不同凡响。”
况暮向来是平易近人的,但极少用“不同凡响”来夸赞一个后辈弟子,使得姬昌盛大感受宠若惊。
“太上掌门谬赞。”
度春华和小桃陪着白适渊回到玄地峰顶的洞府,几人来到药田的院门,度春华牵着小桃往院中走。
小桃却停住脚步,奔到白适渊的身边,抓住他的衣角,娇声道:“白师叔,我想给你和阿娘看一个东西。”
她的眼睛灵动又清澈,直勾勾盯着白适渊,声音娇怯怯的,好似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白适渊那日,怕他冷漠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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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眼中有一丝疑惑,嘴唇微动,但没问出口,只是看了等在院门的度春华一眼,带她示意后,也微微点头,伸手牵住小桃稚嫩的手掌,进入院落。
来到内室,小桃迫不及待松开白适渊的手,坐在蒲团上。
温热的小手从自己掌中突然离开,白适渊的指尖不自觉颤了颤。
“阿娘,师叔,你们看!”
蒲团上小小的身影散去,生成一团光晕。
光华流转间,不断有符纹的线条莹莹闪烁,渐渐汇成了一把木剑。
木剑生成时,白适渊眼前内室的布置全部褪去,只见烟霞散彩,日月瑶光,繁花似锦,水生火烈,正是小桃被剑圣度北书炼成之日的场景。
这是一把褐色木剑,剑身很细,散发着隐隐的清光,悬在度春华与白适渊的身前。
剑柄处缠了几根碧色树枝,上面长了几片可爱的绿叶,一朵粉色的桃花正俏生生站在枝头。
纤细的手指抚上这朵桃花,度春华嘴角出现梨涡,兴奋道:“你能化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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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探入她的手中,轻轻蹭蹭度春华如玉的指尖,里面传来小桃同样兴奋的声音:“刚刚,师叔给我簪花的时候,我想到的。”
一向从容温言的度春华此时早已没有往日的自持,她一把抓住白适渊的手,抚在小桃的剑柄之上,语气激动极了:“白道友,你看!”
从小桃显现出灵气不衡之症开始,她就再未能化形。度北书曾经说过,若小桃不能在十年内治好灵气不衡之症,恐怕就要魂飞魄散。
因此,就算度春华表现得再如何冷静也好,死亡的阴影其实一直悬于她们头上。
细腻的皮肤贴在白适渊的手背,让他心中又是一动,才道:“恭喜你!”
度春华的眼中满是惊喜,尽是星光:“你是小桃的血脉之父,该恭喜我们才是!”
不知何时从白适渊内府出来的镇天,也围绕在他们身边。
镇天轻点桃木剑上两人的双手,放出灵光将小桃包裹在其中。
“嘻嘻,好痒。”
镇天转了转,灵光散得更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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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之门无风自开,小桃随着镇天飞起,来到药田上空。
两器直立,半空中突然起了一阵风,镇天引颈长鸣,扇动风势带着小桃一飞冲天,散落下一串咯咯的笑声。
玄地峰山腰,费涤洞府。
蔺涵涵在照看过他的伤势之后,就离开了此处,他们正处于风口浪尖,她不愿意与费涤表现得太过亲密,多生事端。
看着蔺涵涵离开的身影,费涤心中讥笑,眼中是不可错认的嫉妒,还有什么看不出来呢?刚才的一战,她又对白适渊起了心思。
总是这样,在他看来千难万难的事情,白适渊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而他对自己所谓的好,不过是施舍罢了。
一时间,费涤心潮起伏,难以自抑。
简沉来到费涤的洞府时,看到的正是他失落的背影。
第二十六章 内门大比(六)
翌日,白适渊再度站上了“壬子三”的擂台。见识过昨日白适渊利落的对战后,这一日上午都没有人上台。
见没有热闹可看,擂台下围绕的弟子们也大多散去,只有少数期望能一鸣惊人的弟子还在下面观望。
简沉就在其中。
自从被白适渊斩断本命剑之后,简沉对他一直有股胆寒的惧意。
但度春华的拒绝让他在恐惧之下的怒火猛烈焚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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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沉相信,她肯定是在白适渊身边呆得久了,被白适渊的皮相迷惑了神智。
只要勘破幻象,与他多多相处,度春华定能明白自己的深情。
地位、道侣,他简沉都要收入掌中。
时间渐渐过去,太阳升到了最高处,道道光柱射出炫目的光辉,地上万物都被阳光染上了一抹橙黄。
白适渊睁开双眸,对上简沉凶狠的目光。
简沉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剑脉简沉,前来挑战。”
歪了歪头,白适渊打量一眼简沉,才从地上起身,淡淡道:“法脉白适渊。”
白适渊的态度让简沉恼怒,这是明晃晃对他的无视。
可恨!
简沉猛地拔剑攻向白适渊,后者迅速后退挪身,避开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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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把本命剑被白适渊斩断之后,简沉颓废了许久,直到在冰境中再次取得一把本命剑,他才在与剑的磨合中,恢复了锐气。
从那以后,简沉更加发狠的练剑。
太清西峰山顶,四面都是悬崖,也是太清派护山大阵最薄弱的地方。崖壁上悬挂着一根根冰柱,天空风雪呼啸,每隔几刻,还有罡风从阵外吹来,风力极强,似要将风所路过的一切都绞成碎片。
这处最危险的地方,正是简沉为自己选定的练剑之地。
在罡风下,每一招每一式,都要比平时多用两倍之力,狭小的空间也迫使他对剑招控制得更加严密。
如今,就是简沉检验成果的时候。
他身若霜雪,周身银辉,长剑从手上刺出,如芒如练,气贯长虹。
场上的微风如同被搅动的一池湖水,拂过的刹那剑气如同被赋予生命。
若说以前的简沉一直在求锐求快,那经过白适渊的打击之后,他走上了大开大合、一力降十会的路子。
须臾间,剑已到了白适渊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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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剑光在风中映入白适渊的眼帘,剑法带起的漩涡中,白适渊轻轻闭上眼睛。
一呼一吸,他等待简沉之剑的到来。
自从冰境之后,白适渊再每没把简沉放在眼里。
但是这一次,他看到提剑跃入擂台的简沉之后,就知道,这样锋芒尽显的剑修,值得他慎重对待。
光越来越近,风越来越烈。
就在冰寒的剑光到达白适渊的鼻尖之时,瞬间!天蚕折扇与长剑对撞,剑光与扇影交织,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剑招陷入纠缠,简沉瞬间转变剑势,势如破竹,将凌乱的灵气绞碎,产生巨大的碰撞,就连护山大阵都泛起微微的波痕。
以波痕为掩护,细密的剑风不断向白适渊袭去。
白适渊斜飞身而出,侧身弯腰,手中迅速凝出一条火龙,直直燃向简沉。
嘴角勾出笑容,简沉脚下凝结出一片厚厚的寒冰,寒气冷冽似要冻结万物。火龙的灵气在冰剑的阻挡下慢慢消弭,不知不觉冻结成了雪白寒冷宛若冰雕的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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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简沉以为这是白适渊最后的应对时,却发现火龙散去后,眼前白适渊的身影不断分裂,擂台之上出现了无数个白适渊!
每个白适渊手中都执一柄灵气化作的长鞭,一阵天旋地转,寒冰渐渐褪去。
无数长鞭直向简沉手中之剑而去。
痛!
天罗地网般,满目皆是白适渊的身影。原来不知不觉间,他早已在场中布下无数身外化身。
简沉只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长鞭撕扯、分裂,火灵气带来的热意争先恐后钻入他的皮肤,本命剑被断那一日的危机感重又袭上他的心头。
简沉的脸色极为难看,头发汗湿地纠在一起,被风一吹,让他如坠冰窖。
但是他不甘心!
度春华还在观战台!简沉不甘心就此在她面前落败!
心如擂鼓,耳边是他沉重的呼吸,简沉心中涌现无限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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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简沉的眼睛迷离起来,周围的事物和声音散去。很安静,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
简沉的灵魂漂浮起来,好似一瞬间到了千里之外,一切都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不知漂浮了多久,简沉眼前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的心神被牵引,努力想要靠近这个影子。
终于,他来到了这个身影的面前。
心底的声音指引他毫不犹豫地抓住眼前的人——
入眼却是一片黑暗,只有一束光,从他的头顶照射下来:
“白适渊虽说身染魔气,但却是未来的法脉脉主,良禽尚且择木而栖,何况是身为剑圣之女的度春华呢?”
“一个是未来的法脉脉主,一个是无人问津的剑脉弟子,选谁,这难道是很难的事吗?”
未来的法脉脉主、法脉脉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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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简沉迷迷糊糊地想,他早听说过,白适渊多年不出法脉,是因为身染魔气。
那只要他入魔成了太清的叛徒,是不是就为自己扫除了障碍?度春华落在白适渊身上的目光,是否会就此转移到自己身上?
入魔......入魔......该怎么让他入魔呢?
“引魔铃。”
对对对,自己身上有师父所赠的引魔铃。引魔铃,乃是为收服魔修所打造的法器,引魔铃一响就可让魔修体内的魔气瞬间混乱、反噬其身,凡修为在元婴之下的魔修不能阻挡。
白适渊的修为只有金丹,引魔铃正正有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青筋不断鼓起,简沉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他暴喝一声:“白适渊,我一定要杀了你!”
话音落下,简沉手中出现一个铜铃,用尽力气摇晃起来。
突然,天色骤然转暗。
白适渊察觉有异,只觉得心口一紧,呼吸困难。内府金丹中被护魂草死死压制的魔气瞬间涌动起来,黑雾与金光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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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铃......”引魔铃的声音中,白适渊的内府,刮起了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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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内门大比(七)
内府中,黑雾再度在金丹内肆虐弥漫。若说以前魔气的暴动只是为金丹盖上一层薄纱,那么这次,金丹彻底化为黑色,连一点灵光的闪烁也无。
护魂草化成的冰墙之下,魔气涌高一尺,冰墙砌高一丈。
镇天尺虽然神秘,甚至连墨云这种渡劫妖修都能束缚一时,但对魔气,除了能够阻拦片刻,毫无办法。此时,它只能在金丹之下仔细关注,不断颤动,提醒着白适渊:危机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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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气虽然被护魂草压制在金丹内部,但金丹是修士修炼的根本,白适渊不可避免地受到魔化金丹的影响。
他的瞳孔已是全然的红色,连一丝阳光都难以进入,额角有魔纹若隐若现。他的面容依然温润清雅,却无端让人觉得,端庄又妖异。
魔气之下,白适渊四肢开始僵硬,双目赤红,冰冷的眼睛看着简沉就仿佛看着一个死物。
这样的沉沉死气让简沉浑身一个激灵,他急迫地让他的剑招快得像一道白光。
剑势细密,漫天剑光向白适渊袭去。
白适渊体内的魔气与灵气混沌挣扎,护魂草形成的冰墙不断碎裂不断生长。但渐渐地,魔气聚集得越来越快,冰墙生长的时间却越来越慢。
简沉挥着长剑直刺而来,白适渊僵着身子侧身躲避。
嘲讽一笑,顺着他躲避的方向,简沉自催动灵力,长剑脱手,射向白适渊。
这样的攻势之下,不消片刻,白适渊的法衣上尽是残破剑痕,浑身浴血,眼中的挣扎也在不断消失。
就在此时,冰墙碎裂的声音在内府响起,白适渊停下躲避,垂首看着手上在冰墙破碎的瞬间化作鞭子的镇天,他的双手已经被镇天紧紧绑住,难以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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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头充满了血气,血腥味自白适渊的口腔中蔓延。
简沉眼中的狠厉残暴却让他显得更像是被魔气控制的那一个。
看到白适渊被鞭子绑住,简沉并没有松懈下来,反而陷入即将击溃对手的而快意,又一次催动长剑,迅疾如光,势无可当,避无可避!
长剑“噗”的一声扎入白适渊的身体,他却毫不在意,甚至轻轻笑了一声。低头对镇天道:“以往我一动念,你就阻止。可是你看,他对我的杀心,从未变过。”
喉间血气涌动,血腥味在白适渊的口腔中蔓延,他却无动于衷,迎着简沉的长剑,直直地走向他。
简沉的眼中此时满是惊恐。白适渊早已浑身血色,但长剑扎入他的身体,他却连一丝皱眉也无。
若简沉对入魔了解得多一些,就会知道,修士魔化的第一阶段,就是浑身僵硬,失去痛觉。此时入魔的人,就如同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忍住心中的恐惧,简沉哈哈大笑:“白适渊,你入魔了!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太清弟子。这次,赢的是我!”
只是,不知何时,白适渊身上的威势让简沉瞬间无法动弹。
这句话音刚落,简沉提剑的手突然绵软,长剑不受控制地从他手中脱出,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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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白适渊!你对我做了什么?”
想到什么,简沉直直看向观战台。擂台与观战台相距甚远,但修士五感敏锐,简沉却没见到长老们有任何动作。
白适渊没有回答简沉的问话,歪了歪头,脸上竟然显现出一副纯真之态,露齿一笑,道:“哦,你想让我入魔。可就没有想过,我入魔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你吗?”
随着他的话,擂台上突然狂风大作,风吹着沙砾在简沉脸上留下细小的伤痕。
他几乎能感觉到白适渊眼中蚀骨的寒意,全身上下早已冷汗涔涔。
“众目睽睽,你要对我做什么?我师父就在观战台上,他们会来救我的!”
白适渊轻而易举解开手上的镇天,无所谓的甩在一边。
他脸上的笑容极微,声音却清晰传入简沉的耳中:“那他们为什么不来救你呢?”
简沉不敢回答,白适渊的声音没有结束:“因为门中切磋,你擅自动用引魔铃,陷同门于入魔,就是死罪。他们现在,正等着我杀了你,彻底入魔呢。”
眼睛死死盯着观战台方向,简沉的心瞬间沉到谷底,终于明白,这一次,他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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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猜得没错,擂台结界能够隔绝下面围观弟子们听到台上的声音,但却不能阻隔修为高深的修士们。
在引魔铃响起的那一刻,观战台上的长老们就已看到了擂台上发生的事,发现白适渊有了入魔之征兆。
白适渊身染魔气之事虽然在太清派中知道的人不少,但几乎没人敢在这事上做文章。
白适渊是为了拯救同门、打败魔修才受的伤,若因他身染魔气就喊打喊杀,那与那些忘恩负义的人有何异处?
但他们没想到,会有弟子在内门大比时公然对白适渊使用引魔铃。
此时,入魔初态使得白适渊的修为急剧提升,轻松就将简沉压制在场上。
简沉的师父乃是剑脉长老绍文敏,他虽平常不重视简沉,但毕竟是自己教养长大的徒弟,眼见简沉性命垂危,绍文敏按耐不住,就要上场救徒。
就在绍文敏起身时,一直遒劲有力的手臂却横亘在他的面前。
姬昌盛早没了往日笑呵呵老好人的样子,此时紧绷着脸满目阴寒站在绍文敏的面前。
“怎么?你想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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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姬昌盛的阴沉刺痛,绍文敏嘴唇抖动,沉声道:“他毕竟是我的徒弟!”
姬昌盛眯了眯眼,声音冰冷:“呵,徒弟?”
“简沉在内门大比时敢用手段勾起适渊的魔气,这与杀害同门何意?绍文敏,若你还记得太清法度、正道公义,就该知道,简沉在这么做的时候,就早已不配做太清弟子!”
“他死不足惜,但适渊现在的状态却不能打扰,是否真正入魔全看他自己的意志能否压制。你若敢上场,就是与整个法脉为敌!”
这是法脉与剑脉之争,更何况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因此其他长老和太上掌门况暮都没有说话。
掌门徐青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擂台白适渊的身上,姬昌盛与绍文敏的争执没有打断他的注视。但他的声音却准确落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简沉蓄意谋害同门,死有余辜。”
擂台下,就算再无法听到台上的声音,白适渊的变化也让围观的弟子骚动起来。
“这、这......白师兄是不是要入魔了?”
“怎么回事?我就错看一眼。”
突然有人指着简沉手中的法器,问道:“这是引魔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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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围观人群陷入了死寂的沉默。
终于,有弟子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那简沉、简沉是不是......”
“死罪!”
费涤混在围观的弟子中,身边站着蔺涵涵。只是两人表情截然不同,蔺涵涵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担忧,费涤脸上却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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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内门大比(八)
浓稠如黑水的魔气挤压在白适渊的金丹内,失去了护魂冰墙的阻隔,即使白适渊极力控制自己的经脉,魔气依然缓缓顺着大穴注入他的四肢百骸。
镇天不断围绕着弥漫魔气的内府战栗,不得已,它再次化作灵鞭,灌注灵力,向白适渊的而金丹抽打下去。
纯色的内府渐有乌云合拢,细细密密,随风波动,一层又一层负压下来。镇天抽打之下,一点金光从已然纯黑的金丹中透出。但魔气涌动炽烈,这点金光就像点滴液体落入水中一样,迅速弥散开来,不多时,就彻底消失不见。
镇天的鞭笞,让白适渊有了须臾的清醒,一点灵光自他的眼中透出,及时控制住了挖向简沉内府的双手。
偏偏此时简沉却以为自己抓住了白适渊的破绽,长剑一划,在白适渊的身上又留下一道血口。
白适渊冷笑,眼中的灵光刹那散去,魔气彻底占据他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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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赤手抓住简沉之剑,鲜血淋漓,丝丝魔气顺着剑身攀爬。那血溅到白适渊的侧脸之上,原本温润的面容显出邪肆之色。
魔气彻底毫无阻碍的暴动起来。白适渊乃是魔尊重生,他体内的魔气不知为何从前世带到了今生。
论道台虽然早已生灵,但却无法阻隔陷入暴戾的魔尊。白适渊两手一挥,一道道如丝细的火线汇聚成水桶粗的火柱,从空中冲击而下,砸向这千万年来闪烁着灵光的阵法。
擂台阵法无法承受魔气与灵气对撞产生的巨大冲击,结界被火柱轰得支离破碎,周围一片擂台受此影响,光芒乱闪,擂台上以及围观的弟子们不得不撤出这块地方。
早在察觉白适渊有入魔之兆的时候,度春华就带着小桃来到了擂台之下。
修士入魔时是不能被打断的,否则就会有性命之危。因此,度春华只能抱着小桃在台下焦急等待。
但擂台上出现的火柱,让大片擂台结界被炸毁,情况急转直下。
度春华意识到,白适渊体内的魔气至少曾属于一个大乘期的魔修。虽然她不知道,为何这样的魔气会出现在白适渊的身上,但她清楚,白适渊现在的修为仅是金丹大圆满,若在这样的魔气吞噬下入魔,白适渊定要爆体而亡。
在入魔失败与爆体而亡之间,度春华不得不做出取舍。
没时间多想,一点木灵之气出现在度春华如玉般纤细的指尖,竹针轻置其上,度春华低头念诵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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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着木灵气的竹针被咒语驱动,如利剑般疾射向白适渊的眉心之处。
竹针破风而来,带着木质清心。魔气控制下的白适渊察觉竹针的踪迹,蓦然睁开深黑不见底的眼眸,张扬一笑,轻而易举打落竹针。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呵,雕虫小技。”
度春华没有被这样的话激怒,竹针上的灵气一接近白适渊就缠绕着魔气想要进入他的体内。看着紧紧抓住魔气的木灵,白适渊皱了皱眉,在攻击的瞬间突然想到什么,没有打撒这些灵气,转而分出一部分魔气作为牵制。
这牵制却让度春华欣喜非常,因为白适渊这么做,证明在他神魂之中,清醒的白适渊未被彻底吞噬!只要有一点可能,他们都不能放弃。
在玄黄世界中,器灵往往都是多年修炼成灵,如小桃般因妖修木心和心头血相生相克而得化形的器灵,小桃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这样的特殊,就决定小桃虽然同样是顺应天道而化形,但她需如人类普通孩童一般历经风霜雨雪,才能真正长大。
因此,此时的小桃就是真正的孩童。
她被母亲度春华抱在怀里,血脉之父正浑身浴血站在擂台上。小桃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她是一把由剑圣以毕生所学炼制的对战之剑,崇拜强者是小桃的本能。
更何况,因心头血之故,白适渊与小桃神魂相连。神魂之下,小桃感受到白适渊血脉中的兴奋、激烈与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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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桃眼里,这样的白适渊,让她激动极了,不自学喊出了心中徘徊许久的话。
“爹爹!”
在牵制住度春华的灵气之后,白适渊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简沉身上。
经脉中循环的魔气不断在呼唤他,杀了眼前这个欲将他置于死地的敌人!
白适渊似笑非笑,顺应了魔气的鼓动,取出天蚕折扇,丝丝缕缕的魔气攀附其上,细碎的火光在空中一闪,将简沉握剑的手震得骨肉断裂,痛意随着魔火之势蔓延,体内的金丹也随之破碎。
“啊!!!!”论道台上充斥着简沉痛苦的长啸。
远处的弟子们听到他的嚎叫,纷纷转开了目光,不忍再听。
而这样的痛苦,落在白适渊的耳中却是,胜利的奖赏。
他冰冷一笑:“瞧瞧,真是好听。”
在简沉嘶哑的嚎叫中,白适渊五指成爪,迅速向简沉的内府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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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已经完全无可挽回时,一声清澈透亮的“爹爹”让白适渊的脚步突兀地停了一瞬,利爪也软化下来。
抱住小桃的手一紧,度春华一喜,抵住小桃的后背,轻柔却坚定的说:“爹爹喜欢你这么喊他,快多叫几声!”
浅浅的红晕在小桃脸上升起,小桃见白适渊听到之后没有生气,又有母亲的支持,于是迫不及待羞涩地为白适渊叫起好来。
“爹爹!爹爹!”
“爹爹好厉害!”
“我最喜欢爹爹了!”
在小桃稚嫩的声音中,白适渊周身邪肆的魔气彻底凝滞。循着声音,他转头看向擂台下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的身影,早已被魔气占领的眼睛又混沌起来,面容不断在杀戮与清醒间转换。
魔气瞬间沉寂,小桃的呼喊如同一股清泉,安抚着白适渊肆无忌惮的杀意。
就是此刻!
度春华趁此间隙,再次驱动竹针进入白适渊的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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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竹针没有受到阻挠。
度春华出手如电,竹针舞得密不透风,穿针引线般绑住护魂草重铸冰墙。
平静下来的魔气再次被压制,冰墙一寸寸重铸,白适渊眼中的魔气也一点点褪去。
不知过了多久,论道台上只剩白适渊沉重的呼吸,以及火柱“轰”地消散。
随着火柱的消散,天蚕折扇上附着的魔气彻底消失,白适渊如梦初醒。
第二十九章 内门大比(九)
擂台上终于平息下来,度春华急忙带着小桃纵身上台。
白适渊眼中深不见底的魔气此时已经散去,感受到灵气波动,他侧了侧头,眼中茫然无神,脸上的血随着他的动作滑落。
论道台上针落可闻,谁都不敢发出声音,白适渊的手此时依然悬在简沉内府的面前。
度春华缓步上前,在白适渊的身边站定片刻,确认他没有动怒之后,才伸出手来,轻轻抓住白适渊距离简沉仅余几寸的手。
白适渊眨了眨眼,侧头看向度春华。
度春华的动作一顿,呼吸压得又细又缓:“还记得吗?我是来为你驱除魔气的度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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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紧紧依偎在母亲的身边,眼睛一瞬不瞬盯在白适渊的脸上。
她是个敏感的孩子,此时已经察觉白适渊与往日的不同,他看向度春华的眼神是全然的陌生与冷漠,不再是平时的安静温和。
听到母亲的问话,小桃直接抓住白适渊的双手,眼角突然沁出泪珠儿,急忙道:“我是桃桃,爹爹不要忘记我!”
小桃的手稚嫩又柔软,握在白适渊的手心里,是说不出的温暖。
就这样,被命运推动而紧密联系起来的三人在擂台上站了许久,白适渊那被魔气裹挟迷失的神智终于渐渐回归,眼中波光闪动。
血液铁锈般的腥气不断漫入白适渊的鼻尖,此时的他才发现,周围的擂台都被轰炸得只剩下浅浅一层地基,太清弟子们都聚到了远处,眼中闪烁着焦急、兴奋、恐惧......时刻关注着台上他们的动静。
终于,今生的自己再一次成了人人恐惧的存在吗?
心中闪过前世被做成傀儡后发生的种种,白适渊垂下眼来。
但这种疑惑与自问没有持续多久,他的手就被一道小小的力气晃了几下。
眼睛始终落在白适渊的脸上,小桃的眼眶红红的,憋着张小嘴,睫毛上挂着滴要落不落的泪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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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了魔气控制的白适渊在小桃这样委屈的眼神下,心脏瞬间柔软起来。
他想摸摸小桃柔嫩的小脸,却在伸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既有简沉的,也有自己的。
一直观察着白适渊状态的度春华看到此处,失笑起来。她的十指纤纤如琢玉般柔美,有着与小桃一样的温暖,没有任何迟疑就抓住白适渊的手臂,碰到白适渊的刹那,他手上的血迹瞬间消失。
神识传音直抵内心,度春华温和的声音在白适渊的心中响起:“你忘了吗?小桃是剑修之剑,剑灵化形乃世间至坚之物,不用怕伤了她。”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说着,她的眉眼弯起,脸上俱是揶揄之色:“就算你不信我,也该信我爹,小桃可是我爹打造的呢。”
她的声音没有千般动人,万般柔情,但却在这包容又亲和的笑容中,如温润的春雨般安抚着白适渊的茫然。不自觉的,他也学着度春华的样子,弯起眉眼,手上的动作轻轻的,摩挲着小桃的脸颊。
小桃闭上眼睛,握住白适渊贴在自己脸上的手,睫毛颤动几下,直直扑入白适渊的怀中,嗅闻他终于恢复正常的气息,嫩嫩的声音抽噎着,道:“爹爹刚才忘了我们,我要罚爹爹。”
即使这些日子有了“父母”双方的灵气供养,她小小的身子依然瘦弱。
白适渊把小桃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两人因着小桃这气鼓鼓的话不约而同笑起来,白适渊侧着头,小声问:“好,桃桃想怎么罚我?”
小桃又抬起头,细细看了白适渊的略显苍白的面容,才靠在他宽厚的肩头,轻声嘀咕:“不知道,爹爹不准跑,要等我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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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女二人正漫无边际地对话时,度春华的神识已经再次进入白适渊的内府之中。
护魂草的冰墙此时已经重筑,甚至比之前更加高深。
度春华呼出一口气,对着一直守护金丹的镇天道:“这次也算因祸得福,魔气经过这次暴动消耗了不少,护魂草的压制作用更加明显了。”
听了度春华的话,镇天围绕隐隐透出几缕黑色魔雾的金丹转了一圈,来到她的面前,“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内里,但度春华知道镇天是一直护卫白适渊的法器。得到它的认同,度春华才盘膝坐下,口中诵咒。
须臾,度春华的眉间渐渐沁出红色,这点红不断聚集。在她睁眼的瞬间,血色化为绿叶,落在她的手心。
白适渊金丹之内的魔气来自大乘以上的魔修,寻常驱魔之法是无法发挥作用的。
好在度春华是这世间唯一的桃树妖,她天生拥有的驱魔之力能对所有魔气发挥作用,这片绿叶正由度春华妖身之中最精华的木灵气凝结而成。
木灵绿叶一进入金丹,那些魔气瞬间就平息下来。
随后,一点金光从金丹内部疾射而出,进入度春华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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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异常,度春华皱了皱眉,睁开眼睛。
她第一次进入白适渊内府时,曾因接触了他的金丹,而不小心看到了白适渊的记忆。
没错,不知为何,她再次看到了白适渊内心深处的回忆。
这次,她似乎变成了白适渊,心绪也随之沉浮起来。
度春华模模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吵嚷的集市。
如同凡间的任何一个市集一样,这个集市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到处都是叫卖的小贩和商人。
她紧紧盯着远处高大男子的背影,一刻也不敢放开,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突然,男子手中身前闪过一阵光芒,他的手中出现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
度春华眯起眼来,细细看清,原来是一张传信符。
高大男子对着传信符看了很久,然后又在人群中不断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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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僵在原地,心中似乎早已知道,自己所练的藏匿身形的功法,即使这个人修为高出自己,也无法看透。但她依然紧张起来,希望他能发现,又恐惧他会发现。
不知道那个男子找了多久,但最后,他终于放弃,寻了个角落,驾驭法器离开了这个地方。
从始至终,高大男子都没发现人群中一直看着他的人。
从始至终,他都不知道,身后有个茫然又绝望的人,在等待着他。
第三十章 内门大比(十)
纤长的睫羽轻颤,度春华猛然睁开眼睛。
轻抚胸口,她的心还在随着刚才白适渊悲伤的回忆而快速跳动。
她不知道那个高大男子是谁,但记忆中的白适渊长久地看着、追逐着他的背影。度春华想,这个人在白适渊的心中,定然占据着无人能够替代的位置。
绝望、愧疚、思念......这些情绪在他的回忆中凌**织成网,缠绕着他,让他难以挣脱,只能在心间最深处,为它们寻一个居所,永久掩埋。
度春华深吸一口气,心下叹息,看着依然护卫在金丹旁的镇天,道:“镇天,为何要瞒着白道友,给我看他的记忆呢?”
镇天“仰头”看着已经恢复平静,安然转动的金丹,过了一会,才飞到度春华的面前,尺身出现几个字:“天道眷顾、帮助”。
心中一惊,度春华指尖的灵力凝成一把无形之剑。
身为世间唯一一棵桃树,度春华自然是珍贵无比的。但旁人不知道的是,度春华不仅是这世间仅见的桃妖,还是深受天道眷顾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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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她在这个世间生个发芽,福泽深厚、遇难呈祥,不论多么艰难的事,只要她能坚持,最后总能胜利。
别人总将这些归功于度春华百折不挠的毅力,但她知道,她之所以能毫不放弃,是因为清楚只要跨过坎坷,前路尽是坦途。
她的师父与父亲,因为与她恩缘深厚,且早已迈入渡劫修为谛听天地,才能看到天道之下度春华的特殊之处。这也是多年来,度北书归南琴总是阻止她独自出医谷的原因。
这样的独一无二,既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即使已经是这世界上顶尖的大能,归度二人依然害怕度春华为因为这种幸运而集怨恨、觊觎于一身。
若不是小桃的病症迫在眉急,若不是修士需在生死之间成长,恐怕度北书和归南琴无论如何也不敢放手。
而现在,除了他们之外,一把来路不明的镇天戒尺看出了她的不同,并且将这种看透轻而易举放在了她的面前。
无形的灵气之剑散发出锋锐之气,白适渊的金丹在内蕴的剑气之下又有了涌动的征兆。
度春华皱紧眉头,指尖的灵气顷刻消散,走到金丹前,看到金丹平静下来,才放下心。
深深叹息,她有些无奈,失笑道:“我不知道为何你会拥有这些特殊的能力。但你现在告诉了我,想来是希望我知道你对我没有伤害之心。”
仰面望向镇天,她的眼睛清澈凝然,成就度春华清艳绝美的容颜:“如今我与白道友也算朋友,甚至因为小桃的缘故,我与他还有了旁人难以比拟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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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若需要寻求帮助,他会自己开口的,而不是由你瞒着他将他藏起的记忆告知于我。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我们应该尊重他的意愿。”
纤细的手指轻触镇天的尺身,度春华无奈笑了:“你跟我的师父、父亲可真像。”
好似这话让镇天困惑,尺身多了“如何像”三字。
她笑得更加亲和了:“怕我摔跤,怕我受伤,所以想替我踏平一切坎坷。”
眼睛却透过金丹,看向不知何处:“但镇天,人生中的酸甜苦辣、七情六欲,终究还是需要我们自己去尝试、去思考,旁人是难以代替的。”
留下陷入思考的镇天,度春华退出白适渊的内府。
白适渊此时脸上已经恢复了血了血色,黑发都被汗水打湿。小桃凑在他身边,垫起脚尖,举着一张帕子,笨拙地替他擦拭脸上的汗珠子。
确认白适渊开始恢复,度春华松了口气,对刚才出现在擂台上的姬昌盛点了点头,道:“白道友损了些精气,但好在因祸得福,这次爆发意外消耗了一部分魔气。”
听了她的话,姬昌盛的脸色放松些许,转身看向观战台。
不只是姬昌盛,观战台上的长老们都将目光落在掌门陈青和太上掌门况暮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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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门大比之时,众目昭彰之下,简沉都敢使用手段让同门弟子入魔。如此劣迹,这样的人,不处置不足以平太清之怒。
简沉身上到处都是血迹,既有他自己的,也有白适渊的。没了刚才对战时嚣张的气焰,此时的他颓然躺在破败的擂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等待着师长们的审判。
看着这样的二弟子,绍文敏又气又怒,但他犯的是死罪,在场所有人都可为证。即使绍文敏身为剑脉长老,也不敢冒大不韪为他求情。
须臾,陈青与况暮交谈几句,环顾论道台,所有人都等着他的决定。陈青对况暮点了点头,道:“今日之事殊为恶劣,将简沉收入后山深牢,查清之后,再行处置。”
后山深牢,即使是太清派众脉主心中,也是一个令人胆寒存在。
凡是被打入后山深牢的人,都是大奸大恶之辈,他们会被禁锢灵力,牢中无光无音无法入眠亦无法修行,日日夜夜,天地之间的所有,只余自己,不生不死不老不灭,永远停留、永远止步。进入其中的犯人,不出几十年,往往会道途尽毁,陷入疯癫。
将简沉打入后山深牢,表明了掌门对此事一定要严查到底的态度。
白适渊从敛息的状态中睁眼,缓缓起身,对姬昌盛以及长老们躬身道谢。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但内门大比是太清派的要事,不能就此中断。
不多时,论道台上亮起金光,延伸出道道金线,四周由长老们接引的天地灵气不断向论道台的法阵中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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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的清风吹起弟子们的衣角,空气一阵扭曲,就像阳光投入在平静的湖面,侧目望去,水中的一切微微浮动。
光华流转,渐渐融入论道台。
须臾间,金光完全消失,擂台上的一切,恢复如初。
接过小桃手中的帕子,白适渊摸摸她的脸颊,笑着与他道谢。度春华抱起小桃,随着白适渊走下擂台。
围在擂台下的人群自觉退开,为他们让出一条道路。
熟悉白适渊的弟子都知道,他一向是沉稳端肃的。近年,随着师父的陨落以及受伤,白适渊甚至更冷淡了几分。
而现在的他,对着小桃,一举一动都透着意外的温柔。更别提方才,人人都听到小桃大声喊着白适渊为“爹爹”,白适渊却没有任何否认。
底下的弟子们议论纷纷:“难不成,白师兄和度道友......?”
有在度春华处求医过的弟子:“诶?啊!也、也不是没有可能,度道友这么好看。”
更有眼神锐利的:“我怎么觉得小姑娘和白师兄长得有点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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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随即被别的弟子否认:“想什么呢?看小姑娘的年纪,白师兄那时候还在玄地峰疗伤啊!”
这些窃窃私语随着微风吹入在场之人的的耳中。
白适渊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只是在看到人群阴影中的费涤时,他的目光突然一凝,想到昨日费涤那突兀的笑容,以及心头血之事对他的怀疑。
第三十一章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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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简沉被押入后山深牢,白适渊被姬昌盛和度春华带走之后,内门大比继续进行。
但小桃在擂台下倾尽全身力气喊的几声“爹爹”,以及与白适渊极为亲近的互动,早已传遍太清派。
觉得白适渊好运的有之,认为他曲意讨好度春华的有之......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在与白适渊解除婚约后,蔺涵涵和费涤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些议论自然也没有逃脱他们的耳朵。
听了这些议论,蔺涵涵呆立当场。
自度春华进入太清派以来,蔺涵涵都知道她是为了医治白适渊而来。
诚然,度春华之美几可以与蔺涵涵分庭抗礼。但度春华身边有小桃,白适渊对待她们虽然不排斥,但也绝对谈不上亲近。
度春华的到来也带来了白适渊伤势可以治愈的好消息,这个好消息让蔺涵涵既难堪又燃起了希望。
难堪在于,在她的默许甚至推动下,他们刚刚解除婚约,白适渊就有了治愈的指望。
希望在于,看到这样的指望后,蔺涵涵心中又怀念起被白适渊爱慕所带来的偏爱以及众所瞩目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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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来,她也曾厚着脸皮去接近白适渊,白适渊虽然没有重新接受她,但他也再未如同以前那样口出恶言。这种平静,给了蔺涵涵回到从前的信心。m..ζa
而现在这种信心,被小桃打破了。
蔺涵涵难以想象,骄傲如白适渊,会为了度春华,将小桃视作女儿。
费涤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几分欣喜。
简沉的落败让他的计划与蛊惑彻底失败,却没想到,世事难料,人生无常,转瞬间事情又有了不一样的发展。
离开论道台,在确认他的伤势在经过度春华的压制,需要静养之后,姬昌盛和度春华将白适渊安置在他的洞府。
送了两人以及有些粘糊的小桃离开后,白适渊关上房门,盘膝坐在床上,淡淡道:“出来吧,镇天。”
镇天瞬间出现在房中,悬于他的身前,无声“看着”白适渊。
白适渊没有犹豫,摊开手心,放在镇天面前:“打吧。”
镇天却转了转身子,摇晃几下,拒绝了白适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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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不禁失笑,道:“在冰境之时,你不是因为我要杀了简沉而抽了我几鞭吗?”
“当时,也是因为简沉想杀了我,与现在有何不同?”
镇天一晃,在白适渊伸出的手掌上轻拍两下,尺身上面出现两个字:魔气。
冰境中白适渊是在清醒之下主动要杀人,而如今却是被魔气控制,身不由己,两者不可相提并论。感受到镇天的意思,白适渊一下子沉默下来。
这样的明辨是非,这样的赏罚分明。也曾有过这样的人,在白适渊前世今生几百年的生命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在前世白适渊还是太清一个刚筑基弟子,尚未成为端肃的法脉大师兄时,曾有一次,他被峰上其他弟子连累。
他的师父吕冰原又是生气又是怜惜,最后只选择斥责几句,作为惩罚。
一桩桩、一件件,镇天都太像吕冰原了,白适渊也无法再用镇天因是师父留下的法器,所以才会与吕冰原如此相似作为借口来劝服自己。
到了如今,以前常常躲在度春华身边的小桃都有了勇气喊白适渊爹爹,而他身为小桃血脉上的父亲,怎能如此畏首畏尾?
一人一尺静静相对,待到日头西斜,白适渊终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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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其实没有什么镇天尺,只有你,对吧?”他的眼中是纯然的赤诚,和那一往无前的孤注一掷。
听完这句话,镇天却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复杂地“看”了白适渊一眼,烦躁地围着他转了几圈,才将自己的意思传递到他的心间。
自它在冰境中醒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帮助白适渊找出真相,阻止他成为魔尊。对他的训诫、教导,皆是出于本能。然而白适渊第一次将它当作吕冰原时,镇天就对这个名字产生了莫名的熟悉之感。
刚才白适渊再次提起此人,镇天这次却连否认都无法“说”出口。
它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将往何处,却对这个名字有了困惑复杂的情绪。
看着面前胡乱摇动的镇天,白适渊无声地叹了口气,双指抚过镇天尺,道:“没事的。我们一起,终究会找出真相。”
而后,犹豫一瞬,白适渊又道:“我答应你,不会再做魔尊。”
几乎是立刻地,镇天欣喜地来到白适渊的眼前,“问”道:真的?
如此心急,如此稚嫩,令人好笑。
“是的。为了小桃和你,我怎么还能做众叛亲离之人呢?”白适渊做出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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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容忍自己被被陷害、不断坠落,小桃是我的孩子,她还如同一张白纸,我不忍她成为众矢之的。”
在意识到他的承诺之郑重后,一向沉稳的镇天瞬间欢天喜地,在房中胡乱舞动起来。寸宽的尺身之上,不断闪现度春华和小桃的名字。
留下度春华和小桃,是它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
时光匆匆如流水,转瞬之间,时间悄悄从指缝间溜走。
一个月飞速而过,此次掀起同门相残轩然大波的内门大比落下帷幕。
出乎意料的,除了众人看好的几个剑脉法脉刀脉弟子之外,蔺涵涵也在胜出人选之列。她本就拥有天人之姿,如今又有了修为上的名声,短短几日,就洗脱了曾经琵琶别抱的狼藉,洞府之中复又热闹起来。
十分矛盾地,蔺涵涵也期望这样的议论能传到白适渊的耳中,而实际上,这些却早已不被白适渊放在心上。
这一日,白适渊与度春华被姬昌盛召至太清主峰掌门居所——天明殿。
他们一入天明殿,长老们的窃窃私语瞬间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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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殿在太清派,不仅是掌门居所,更是门中长老们商议大事的地方。殿顶悬了一盏做成油灯形状的照明法器,寓意映照世间所有黑暗,几万年来终年不息、从未断绝。
殿中冰冷的云石上,跪着一个瑟缩的身影,长老们的目光不时在白适渊与这个身影间逡巡,简沉的师父、剑脉长老绍文敏更是满目痛惜。
将这些人的表情收入眼中,白适渊和度春华上前拜见。
第三十二章 百障
内门大比中出现弟子企图陷害同门入魔这样的事,让太清派的掌门长老们震怒非常,因而这次掌门陈青与太上掌门召集宣布对简沉的处置,只要没有外出,长老们尽皆到场。
而度春华身为暂住太清派的医谷弟子,却也被召集到天明殿,自然也有原因。
事关两派,况暮纵横修真界多年,作为殿中最为尊长者,对度春华解释道:
“戒律堂审问简沉,他所述,企图引白适渊入魔的原因于你有关。”
度春华垂眸站在姬昌盛与白适渊身边,听见况暮的话,眉峰一挑,眼中闪过疑惑之色,却没有问出心中的疑问,只道:“晚辈愿闻其详。”
这样温顺的态度让况暮满意地点头,随后示意陈青可以开始。
接收到况暮的视线,陈青挥了挥手,压下殿中空气中弥漫的眉目官司。
沉吟片刻,陈青的声音在天明殿中响起:“殿中所跪者,何人?”
众人将目光置于天明殿中央,几乎要蜷缩在地的身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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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影听到问话,浑身一颤,过了半晌,才迟疑着抬起头来,赫然是月前已被关押的简沉。
这时的简沉身形瘦弱,面色白中泛青,狼狈跪在师长的面前,早已失去往日的意气风发和盛气凌人。
太清派的后山深牢和戒律堂,自立派以来就已存在。几万年来,凡入其中的犯人,不是自裁就是疯癫。可见,这两个地方,不论在太清,还是整个修真界,都是令人胆寒的存在。而简沉只是个刚入金丹的弟子,不出一月,就被深牢中停滞的时间与斩断神魂的酷刑吓破了胆。
神魂早已虚弱无比的简沉匍匐在殿中,疲惫答道:“剑脉、剑脉弟子,简沉。”
“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听到此问,简沉的额头瞬间见汗,殿中云石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传入他的身体。他的双手紧紧按在地上,声音瑟缩:“弟子在内门大比中,企图用引魔铃让白适渊入魔,以期让他为千夫所指,被逐出宗门。”
“你可知,修士入魔之后,不论修为如何高深,都会陷入疯狂的杀戮,最终爆体而亡?”
“弟子知。”
“你可知,太清弟子,只要入魔,不是被封印,就是被清理门户?”
“弟子......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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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历代太清弟子,有多少人惨死在魔修手中?”陈青的问话在天明殿中响起,那声音不断落入简沉的耳中,仿佛自地狱而来,厚重阴寒,响彻心间。
“你可知,太清第一戒律,引入入魔者,杀无赦!?”
杀无赦!斩钉截铁的三个字有如怒吼。
干枯如败草的头发垂下,豆大的汗珠顺着头发落在地上,简沉的眼睛死死盯着云石板,浑身抖如筛糠,牙齿咯咯作响:“弟子、弟子知道。”
他全都知道,却还是做了。
绍文敏向来挺直的腰背坍塌下来,痛惜地闭上眼睛。简沉虽是他几个弟子中最平庸最意气用事的,但他也是绍文敏看着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
简沉总嫌他只看重大徒弟和小徒弟,对他这个二弟子刻意忽视。可他忘记了,绍文敏对他,恨铁不成钢时也曾怒斥,敦促修炼时也曾勉励。若非他总是缠在费涤蔺涵涵两人身边,时常连人影都不见,身为他的师父,又怎会无视他呢?
而现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弟子在自己没看到的地方,成了个构陷同门毫不手软的人。这个事实让绍文敏心中钝痛,老泪纵横:“简沉,为何?只是一个内门大比,何至于此啊?”
即使修士能够长生久视,但由于修为、天赋的限制,修士也是会老的。
绍文敏自修炼有成之后,一直维持着青年的外貌。而此时短短几句问话,几要呕出血来,却让他老态尽显。终究是老了,以前强硬的心如今软下来,无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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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问话的人,是自己早有诸多不满的师父,以前总会恼怒师父厚此薄彼的简沉突然想起了他种种的好处。
眼泪夺眶而出,沿着他枯瘦的脸颊流下,强撑起身子看了眼绍文敏,才道:“我对师父看重大师兄和小师妹不满,所以,想要得到度春华的爱慕。”
终于谈及了自己,度春华指尖一动,目光落在简沉颤抖的背上。
“她是剑圣的女儿,是医谷掌门的小师妹,有了他们的势力和医谷的丹药,我就能扶摇直上。”
“但是偏偏,白适渊近水楼台先得月,让她对我不屑一顾!”他的声音渐渐低沉,眼中闪过怨恨。
“师父总说,勤能补拙。但是修士修炼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大师兄稳重,小师妹天赋卓然,偏偏只有我!只有我!修为停留在金丹初期近五十年。度春华是我仅有的机会,却轻而易举被白适渊抢走了!”
说到最后,简沉的眼睛蓦然落在白适渊的身上,目眦欲裂。
所谓修士,就是以凡人之躯修炼长生之道,夺天地之造化,期与天同寿。修士终其一生,都会与修为、劫数纠缠。.しa
简沉喊出口的话,竟让殿中的长老们心中也为止一动。一时之间,没有人再行问话。
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在天明殿中响起,度春华坐在殿中,莹莹灯光照着她纤细的身影,镜花照水般优美。随着笑声,她的长眉微微弯起,仿佛天上那盈盈灵修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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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笑够了,度春华才平静下来,环顾天明殿中众人:“若说资质,我父在成为剑圣之前,是众人唾弃的废物五灵根;若说跟脚,我连人修都不是,曾有千年,困于桃木原身不得化形。若说修为,那些无门无派的散修,连金丹期都难以迈入。”
“简沉,嗔心一念起,百障万门开。你拥有的,比绝大多数的人都多得多,但你眼睛看到的,永远是生命中的缺失之处。修士之道,灵根、机缘、心性,缺一不可。同为剑修,若要我说,你困于金丹初期五十年,不是因为修为,而是因为你的贪婪!”
“再者,”度春华嘴角抿起笑容,清艳柔媚:“你也说,我是剑圣之女,医谷小师妹。在见过这么多高绝之士后,有没有一种可能,即使没有白适渊,我也看不上你呢?”
她的话声音轻柔如清风拂来的低语,但话中的含义却如刮骨钢刀直刺简沉的内心:“灵器尚有脾气,何况我是一个修士。届时,你是否也会因为我对你的拒绝,而动了杀心?”
第三十三章 跌落
“简沉,承认吧!没有旁人,是你的贪心害了自己。”
平平淡淡一句话,却将简沉所有的伪装全数震碎,把他的贪婪和无法抑制的杀心彻底暴露。
金丹已碎,经脉尽毁,早在论道台上,简沉就与凡人无异。以凡人之躯在后山深牢中沉浮一月,简沉濒临极限的身体早已支撑不住,如失去抵抗的野兽般瘫软在地、不断喘息。
殿中的长老们,看简沉色厉内荏,被几句问话击败,长长叹了口气。
自与度春华交谈过后再没出声的况暮此时转过头,看了眼度春华和白适渊,问道:“按照门规,即使适渊没有入魔,简沉之为也不被太清所容,当被处死。你们二人是苦主,可有异议?”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度春华摇了摇头,这件事虽说于她有关,但归根结底是太清派内部纷争,能让她参与这次审问已是太清释出的极大善意了,度春华不可能再有要求。
从进入天明殿一直沉默的白适渊,此时却出声道:“弟子有不同看法,请掌门和长老们容禀。”
况暮的眼神一亮,问道:“你说。”
白适渊目光坚定,看向天明殿中的长老们:“简沉确实犯了死罪,但他现在金丹破碎、修为消失、经脉断裂,后山深牢一个月的刑罚,对修士来说与死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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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沉以往从未有过错处,还请掌门宽宥,将他逐出门去即可。”
短短几句话,将痛心疾首的绍文敏说得气息热烈起来,姬昌盛和其他几个长老们也满意地点点头,白适渊是法脉继承人,为人太过狠厉苛刻总会引人侧目。而这些话展现的宽容之心,让他们十分满意。
姬昌盛沉吟片刻,在况暮和陈青身边耳语几句。
况暮与陈青对视一眼,又看了眼度春华与殿中其他人一眼,见没有反对之声,况暮摸了摸身侧悬挂的青锋长剑,道:“既然如此,就如适渊所说,将简沉逐出门去!”
审问过后,长老们尚有别事商议,白适渊与度春华先行退出天明殿。
待出了神识可以查探的范围,度春华环目四周,见此地无人,若有所思,问道:
“我与小桃在玄地峰住了些日子,某些传闻也曾听说过,你似乎不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人?”所谓的传闻,就是白适渊曾经因为与费蔺二人之事,与简沉发生冲突,断了他的本命剑。
听懂度春华话说的意有所指,白适渊轻笑起来,向来淡漠的神情都柔和了一瞬。
日已西斜,懒散的阳光将路旁的树影拉得好长。一阵风吹来,树和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成为无声的韵律。白适渊五官温润,从容站在树下,被这光影映衬,神秘却又坦然。
“你想得没错。我这么做,原因有二。一来,我不希望法脉因我与剑脉为敌;二来,你刚才说,简沉对你所谓的迷恋,不过是想通过拥有你,提升修为、拥有权势。那么,简沉一生之中,最迫切的,是将别人踩于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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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枝的影子平铺在地上,横斜交错,光影斑驳。这光影在白适渊的眼中不断闪现,深不见底,却又熠熠生辉。
“对他来说,死不是惩罚,自高处跌落,失去所有,从此之后只能在他鄙夷的凡间苟延残喘,让他生不如死才是真正的惩罚。”
在前世,曾有见过魔尊的人这样形容他:魔尊白适渊,见之气质儒雅,从容温润,但往往清浅言谈间,让对手生不如死。他是魔界最平静的魔尊,却也是最狠辣的主人。
白适渊此时,又有了与魔尊的重合之处。若是一般弟子,听到这样的话,定会心中胆寒。
但幸运的是,他遇到了曾经召天雷劈得简沉落下飞剑的度春华。
修士所行之道,既要顺天又要逆天。
在她看来,简沉做出了选择,就要付出代价。刑罚的目的是惩治加害者,让受害之人获得正义。未经他人之苦,又有何立场要求对方按照自己的标准行善?
度春华想了想,点头赞同道:“为善有赏,作恶有惩,是这个道理。”
白适渊长身玉立,身形比度春华高出许多。清风吹得度春华的乌发散落几分,随着她的动作,青丝轻轻摇动,使得他心底莫名闪过一丝奇异的感觉。
处置了简沉,但因此事引起的波澜却没有消散。太清派中不时有了白适渊与度春华和小桃的传闻,不过月余,就连法脉其他长老也隐隐向姬昌盛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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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是姬昌盛好友度北书之女,小桃天真纯然,十分得人喜爱。但姬昌盛是法脉之主,这些传闻越演越烈,事涉太清和医谷两派往来。于是他不得不召了白适渊,询问此事。
白适渊长眉一挑,原来还有这事?
他恭谨向姬昌盛施了一礼,说道:“让您操心了,但我与度道友并非如此。”
“在被魔气侵蚀前,我曾和其他弟子有过几次历练,中间遗失了一滴心头血。度道友是化灵的桃妖,意外承接我的心头血,才有了小桃。以前我们一直懵然不知,也是相遇之后,我与小桃有了血脉联系,才有此发现。”
“我本还在犹豫,是否将此事告诉您,却没想到已经有了这些传闻。”
听了白适渊的解释,姬昌盛微微皱眉,道:“心头血珍贵,修士一生只得三滴,遗失心头血,不异于修为倒退,为何你却毫发无伤?”
在解释小桃的出生时,白适渊就已知道姬昌盛会有这种疑问。
他既是因为不想瞒着姬昌盛,也是希望借这个机会,将自己特殊的体质公布。
前世陷害他的人一直没有踪影,而他如今尚在金丹期,压制了魔气后,若谷易云依然选择在他的心头血上动手脚,防不胜防。还不如将此公开,破了他们的谋划。
白适渊立在姬昌盛身前,缓缓道:“我也是经了度道友诊治才发现的,我的身体似乎比较特殊,心头血是旁人的三四倍之多,即使被取走也对身体毫无影响、没有知觉,只有在跟平常人一样剩三滴的时候才会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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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然半晌,姬昌盛指腹摸了摸下巴,才道:“居然还有这回事,可见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心头血若是为邪修所得,不知道会被用来作什么恶事,你该慎重保护自己为上。”
果然是修为高深的大能,姬昌盛的猜测正是前世发生的事。
白适渊的神色一顿,才躬身行礼,道:“弟子知晓。”
从姬昌盛的洞府出来,白适渊整了整衣角,正要唤灵鸟送他回玄地峰顶,却见路边站着个人影,正是欲言又止的蔺涵涵。
白适渊只看了一眼,就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登上灵鹤迅速飞离。
留下看着他和灵鹤背影的蔺涵涵,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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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颜面
白适渊回到玄地峰顶时,已是月华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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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正带着小桃在峰顶最高处的石台处练剑。小桃是剑修的本命灵剑,自然对学习剑法得心应手,不多时,就已练完一套,由着度春华拿着云帕给她擦汗。
白适渊迎风而立,站在石台旁安静地看着她们。
度春华刚收起云帕,小桃就迫不及待扑进白适渊的怀里,原来,白适渊刚回峰顶,她们就已经注意到了。
将小桃从地上抱起,白适渊缓步走到度春华的面前,道:“太清派在内门大比之后,历来会对大比中产生的优秀弟子有奖赏,这次的奖励是山海秘境历练。脉主唤我过去,正是为了此事。”
“大比中我虽差点被引入魔道,但掌门和长老们认为我的表现无可质疑,因而特准参加此次的山海秘境历练。而你和小桃更是压制了我的魔气,避免宗门中出现一场同门相残的惨剧,所以邀你们一起前去。”
微风扬起度春华的裙角,在白适渊说话时,她的目光专注地落在他的身上。在听到“山海秘境”时,度春华的眉角微微一动,道:“山海秘境啊?听说这个秘境,修士一生中只能进去一次,我还没去过呢。”
月光从天上洒落下来,将度春华微微仰首的眉眼照得一个轮廓,白适渊抱着小桃在她身边,一同往洞府走去。
山海秘境是正魔大战时代由修真界举各派之力参与修建筑造,其目的是为了让修真界的弟子们在其中修行历练,用最快的时间成长,颇有些揠苗助长的意思。
后来,在以太清、医谷为主的渡劫长老们献祭之后,正魔大战由此结束。各派宗门也不再需要用断鹤续凫的法子来催化弟子的修为,但山海秘境珍贵非常,由此也一代代保存下来。
如今,山海秘境被用来作为各个宗门优秀弟子试炼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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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历练分为三关:渡海寻路、花海寻踪、同山寻道,每一关由当初筑造秘境的大能们设置考题,考题显示在主钥之上,且会随时间产生变动。
每个进入山海秘境的修士,都会被分配一把钥匙,凭借钥匙与修士连接的灵气,方可进入秘境之门。拥有钥匙之后,若在秘境中遇到触及生死的危险,就会触发钥匙上的传送阵,被送出秘境。
秘境中的每一关,修士们都会在其中遇到极为恶劣的自然环境,风雨雷电、雪漠洪震、凶兽恶灵等等,需人们法宝功法尽出,协作进退,才能进入真正的最后一关。
没错,山海秘境的三关,其实是一种筛选的考试,供秘境中的考官观察修士的品性修为,最后,当他们进入同山,考官们才会将合自己眼缘的弟子带走,修习功法。
山海秘境在修真界存在了千万年,这些考官自然也不是真正的修士,他们是那些早已渡劫飞升的大能留在人间的气息幻化而成,拥有本体一部分的记忆以及功法,对修真界的传承尤为重要。
从太清派到位于中大陆的山海秘境,即使乘坐最快的飞行法器也需要二十几日。
半月后,阳光为云层镀上金彩,一艘空舟穿云而升,白适渊、度春华带着小桃登上前往山海秘境的灵舟。
出乎意料的,白适渊在灵舟上的甲板上发现了蔺涵涵。
如同往常一样,白适渊在看到蔺涵涵修长的身影后,只是惊讶片刻,就转开了目光。
蔺涵涵看到白适渊却眼眸瞬间一亮,朝着他快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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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离开论道台之后,白适渊就闭关调养身体,因而没有关注内门大比的结果。原来,在之后的大比中,蔺涵涵发挥得极好,获得了秘境试炼的资格。
这是蔺涵涵第一次在内门大比中取得优异的成绩,令不少认为她只有美色的同门刮目相看。
她的眼中波光闪动,嘴角带着三分笑意。只是这笑意,在看到白适渊身后的度春华和小桃时,登时化作悲凉的苦笑。
度春华对白适渊与蔺涵涵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略有耳闻。只是,如今她已站在身前,度春华却不好对她视而不见。
见白适渊无动于衷,度春华只好对着蔺涵涵微微点头,道:“蔺道友,我们又见面了。”
蔺涵涵笑得勉强,瞟了白适渊一眼,才道:“度道友,别来无恙?”
度春华脸上泛起一丝浅笑,答道:“我们在玄地峰一向都是很好的。”她口中的我们,自然是指自己和女儿小桃。
但白适渊此时却正把小桃牵在身侧,蔺涵涵见了,不由想到大比当日,小桃口中唤着白适渊“爹爹”。于是,在她心中,这个“我们”,就成了度春华、小桃以及白适渊,“一家三口”。
想到这些,蔺涵涵的神色迅速消沉下来,让度春华也有了些尴尬。
一时之间,灵舟的这个角落里的人都没有说话。好在,还有其他人在关注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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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沉稳的声音从蔺涵涵的身后传来:“原来你们在这里,现下要分配房间了,你们随我来。”
来人正是简沉的师兄和师妹,剑脉长老绍文敏的亲传弟子,合元容与田珺。
两人的到来,打破了蔺涵涵带来的压抑感觉,度春华不由偷偷松了口气。白适渊站在她的身旁,恰巧看见,心中好笑。
合元容和田珺其实在白适渊刚上灵舟时就已看到他们的身影,只是还未上前,就听到了蔺涵涵与度春华的对话。
近来,太清派中不时传些白适渊与费蔺二人的传闻,再加上简沉曾觊觎度春华,合元容与田珺难免也知道一些。如今看到蔺涵涵与度春华的尴尬对话,两人急忙上前为他们解围。
度春华感知到两人的好意,对他们浅浅一笑。
合元容正是这次内门大比的第一,因此秘境历练也是由他带队。
将蔺涵涵送到住处之后,合元容和田珺又带着白适渊度春华和小桃往另一个方向的房间走去。
白适渊与蔺涵涵同属法脉,房间却被安排在灵舟一头一尾的位置。从这样的安排里,白适渊和度春华都看出了他们的体贴,道:“多谢你们。”
合元容身形壮实,容貌粗犷,听到这话,也只是稳重地摇头,道:“职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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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珺也是摇了摇头,把合元容未完的话补充完整:“白道友和度道友能够饶简沉一条命,也算是保全了我们剑脉最后一点颜面,我们还未郑重道谢。如今这些,不过举手之劳。”
第三十五章 山海谷(一)
说了几句,合元容和田珺就把他们带到了灵舟尾部,两房相邻。
“这样也方便白师弟照应小桃小友。”内门大比上的事在太清派中人尽皆知,合元容和田珺自然也不能免俗,将他们安排在了一处。
听得这样的理由,度春华轻笑出声,这一笑如烛火晃着画屏,明艳灵动灿烂夺目,让合元容身边的田珺直直地看呆了去。
与之前白适渊他们去封化秘境所乘的飞舟不同,他们现在所在的灵舟是专为众人出行时所建造,船身画满了防御符文,是修真界最坚固的法器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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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舟由太清器脉和位于东大陆的器修门派古灵门联合打造,据他们所说,若灵舟上的阵法全部开启,可抵渡劫大能全力一击。将灵舟作为此行的飞行法器,可见太清派对这些弟子的看重。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度春华带着小桃走出舱门。灵舟上到处都是陌生人,小桃久违地胆怯,赖了会儿床。于是她们出门的时候,甲板上已经聚集了此次试炼的大部分弟子。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度春华看了看隔壁白适渊的房门,没有动静,想来是不喜欢这种热闹。
摸了摸小桃的发旋,度春华宽慰她:“爹爹身体才恢复一些,我们不要打扰他。”
小桃趴在白适渊的房门缝隙上看了看,灵舟由整个修真界最顶尖的器修打造,她自然是没有看出什么来,只得娇娇地应是。
剑脉,是太清派立派以来,最负盛名的峰脉之一,传承久远,弟子众多。这一任的太清掌门陈青和太上掌门况暮都是出自剑脉,况暮更是当世剑圣之一,与医谷度北书合称西况南度。
在外派之人看来,入了太清剑脉,就有了无上功法,定能功成名就。
但殊不知,剑脉名实相符,靠的不仅仅是功法,还有日复一日、枯燥、艰辛的勤学苦练。灵为勤之先,勤为灵之身,灵性、刻苦缺一不可。若无法做到,就会像简沉一样,从此止步不前。
因此,就算是出外历练,合元容和田珺等剑脉弟子,也是在天色初初青白之时就来到甲板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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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与小桃混在围观的弟子人群中,看着他们的一招一式。小桃尚很矮小,被度春华抱在怀中才能看全他们的动作,眼睛落在田珺的身上,目不转睛。
与其他剑脉弟子反复、枯燥地练习最基础的剑招不同,合元容和田珺已经开始练习更高阶的剑法。这其中,以田珺最为注目。
若说合元容的剑法就如同他的本人一样,平实稳重;田珺的剑法则与她娇小的身材完全不同,举重若轻,大开大合间一往无前。
小桃是这世间第一柄化形的灵剑,自然对所有与剑有关的事物都很感兴趣。如今田珺就在她眼前演练转腾挪移间掀起灵气如奔腾巨浪的剑法,小桃兴奋地紧紧抓住了母亲的衣角。
田珺身为剑脉天赋最高者,练剑被围观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今日人群中有道目光却格外不同,这道目光之热烈,让田珺觉得下一刻,这人就会到她的面前挑战。
然而往人群中寻找,目光的主人却是度春华怀中的小桃。
田珺心中一惊,却又欣喜起来。她本是最好颜色之人,昨日见到度春华之后,就为她的姿容和小桃的可爱倾倒了一番,若不是合元容拦着,且几人还不熟悉,田珺早就冲上去了。
现在小桃明显对剑法感兴趣,田珺稳了稳身形,微笑问道:“听说度道友也是剑修,不如也来演练一回?”
对田珺的友好报以笑容,度春华摇了摇头,道:“我的......本命剑正在修复,因此我有段时间无法练剑了。”
这是她的私事,田珺不好再探问。见小桃还是将目光紧紧落在她手中的剑上,田珺又笑了一声,道:“小桃很喜欢师叔的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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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的手搂在度春华的颈间,后背贴着她的肩膀,先是点了点头,而后想到了什么,又摇了摇头。
度春华摸摸小桃在这几月中终于圆润起来的小手,心中知道,小桃是羡慕这把剑能在主人手中得心应手,同时也起了争先之心。
小桃的灵气不衡之症比入太清之前虽然已经好了很多,但化为原型演练剑法却是不能的。但度春华不愿她眼中的热烈就此消散,于是扯了青丝,化作一根桃木,递到小桃的手心。
“去吧。”
惊喜地看着度春华,小桃抱着她的脸重重亲了一口:“谢谢阿娘!”才登登登攥着桃木枝跑到甲板上。
身为一把剑,小桃是天生的剑修。
劈、刺、撩、挑、崩、点、格,剑道七式是她手中剑法的基石,每一招都融会贯通,好似她身体的一部分。
以剑七式热身之后,小桃转换身形,改变的剑势。
她的目光更加坚定,脊背挺得更直,将体内灵气导入双手,剑气化为奔腾灵力,所到之处,桃木枝上的绿叶化作灵体,一往无前直冲而去!
剑若燕形,势若山击,却正是方才田珺所练的山峦剑法。一招一式,剑招身法,无懈可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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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的众人,不论是剑脉弟子,还是其他人,都停下了动作,屏住呼吸,眼睛随着小桃小小的身影而动。
田珺愣愣站在那里,直到合元容收剑来到她身边才如梦初醒一般:“师兄,这、这是个天才吧?”
合元容也端视着小桃超轶绝尘的身影,点了点头,道:“天人之姿,出类拔萃。”
无数剑光之中,最后一剑随着无形的威压斩下,让围观的弟子们都不由震了震。
收剑入鞘,小桃将桃木枝重新整理好,却发现身边的人全都看着自己。小桃圆圆的小脸一红,复又扑入度春华的怀中。
度春华收回桃木,将小桃重新抱起。对着那些眼神热切的弟子笑笑:“见笑了。”心中对他们的震撼感到满意,小桃这么好,当然偶尔要让这些人羡慕羡慕了。
却有一个人比小桃的脸更红,田珺突然奔到度春华的身边,双手紧紧抓着她:“度道友,你把小桃给我做徒弟在怎么样?”
“啊?”
第三十六章 山海谷(二)
白适渊推开舱门,发现隔壁的度春华和小桃早已不在室内。甲板上传来动静,白适渊正要去看,却发现眼前站了个纤细的背影,正是欲言又止的蔺涵涵。
她已出现太多次,白适渊无意再与蔺涵涵有什么关系,沉默一瞬,便绕开她的身影。
蔺涵涵低哑的声音却在他的身后响起:“白师兄,我们真的,再回不到从前了吗?”
从前?白适渊心中嗤笑,是他被随意放弃的前世吗?
无谓地摇了摇头,白适渊径直往甲板走去。留下蔺涵涵站在那里,想追却又不敢。
白适渊来到甲板上,正好听到田珺想收小桃为徒这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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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么个官司,但接收到度春华颇为无奈的眼神,立刻上前道:“田师妹,度道友自己就是剑修。”
说着,又看了眼度春华被田珺紧迫抓在手中的臂膀,道:“还是等小桃长大之后,让她自己选择吧。”
这话如一瓢冷水,泼得田珺终于清醒过来。不过她还是不肯放弃,取出一枚金麒麟塞入小桃手里,振声道:“我不管,这麒麟小桃先收着。以后就算不能给我当徒弟,也要给我做干女儿!”
麒麟虽为黄金所造,但触手温润,显然是上等的护身法器。小桃把玩着金麒麟,却看向抱着自己的度春华。
知道小桃很是喜欢田珺,度春华道:“阿娘都听你的,”白适渊的手一动,她飞速推了一下,又道:“爹爹也听你的。”
得了父母的认可,小桃高兴又羞怯,脸上红扑扑地,细声细气对田珺说:“谢谢田师叔。”
有了这件事打底,灵舟上的日子就在一片其乐融融中度过。弟子们或切磋、或打坐、或谈天说地,二十几日一晃而过,灵舟终于抵达了山海秘境的入口之处。
山海秘境位于中大陆的一处灵秀山谷。.しa
众人随合元容下船,只见山谷中红花绿草,碧叶青荫,鸟儿在林间跳跃鸣叫,即使感受到太清弟子一行人,也并未受到惊吓。
此时正值晨光,林间的清露被日光照射蒸发成一道道水汽,一瞬间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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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正是山海谷,山海秘境的大门。
合元容自人群中走出,来到一棵枝叶遒劲的古树面前,按照神秘的韵律在树身之上轻敲几下。
忽然,一道古朴苍凉的钟声响起,那声音仿佛不是出自人间,浑厚沉重,响彻他们的心间。同一时间,一道紧闭的大门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取出自己的主钥,合元容以灵力将主钥升入空中:“众位,升钥、开门!”
“是!”
在他的指挥下,在场众人取出钥匙一齐发出灵力波动,向空中的主钥集合。片刻之后,钥匙越聚越多,晨光轻撒,灵力生辉,最后汇聚成一把巨大的钥匙虚影。
虚影将其中的灵力集聚包裹,爆出阵阵炫目的光彩。即使在场的人们都是修士,也被这光芒刺目,不得不闭上眼睛。
就在他们闭上眼睛的瞬间,面前的景象突变,不再是红漆大门,反而是一片绿意生机,走入眼前出现的小路,还能听见阵阵虫鸣。修真大能的手段,一门之隔,就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众人踏入小路之时,后方就传来老旧的吱呀关门之声。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几乎要高入云霄的石碑,上书“山海秘境”四个大字。游云惊龙,观之若骏马腾空绝尘而去;又如蛟龙翱翔天际、肆意乾坤。一声剑鸣低嗡,一行人只觉身上一沉,好似世间所有高山压制,让他们忍不住臣服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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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字是修真界的正魔大战时洞天真人飞升前亲自刻下,据说真人在这几个字上压入无上剑阵,嵌入神识烙印,若进入秘境的人没有钥匙,就会激发其中的剑气,神魂俱散。
循着小路,走过石碑,就到了第一关所在之处——沉海。
山海秘境中由水灵根的大能汇聚世间各种水灵之气置于秘境,谓之沉海。沉海海面广阔,东西南北望不到尽头,极目之处都被雾气遮掩。
合元容手中的主钥闪烁几下,他用灵力注入,试炼的规则缓缓出现在空中。
山海试炼的第一关叫渡海寻路,此海唤作沉海,海中生有一种名叫海婴的怪物。在沉海上,无法承受重物,例如载他们过来的灵舟,就无法在沉海通行。不论什么生物,只要沾到海面,就会被海中突然生成的巨浪掀翻,引来海婴撕咬吞噬。一旦引来海婴,就意味着会触发钥匙上的传送阵,被送出秘境。而且就算站上了海面,沉海也会突然无风起浪,弟子们若修为不足难以定住,还是会被刮下。
“不能沾到海面。既然如此,在人与海面之间设置一道屏障或者结界,就可行了吧?”沉吟片刻,一名叫云岚的文脉弟子分析道。
他的身边站了名魁梧威猛的刀脉弟子,听到云岚的话,马上跃跃欲试,将自己的刀变大数倍扔到海面,在众人来不及出声之时,他已经乘着刀站在了沉海之上。
这人的动作让其他人都始料未及,云岚更是急得直拍自己的额头,对着在沉海上向他们得意挥手的刀脉弟子大喊道:“宁德师弟,沉海之上不能浮重物,你的刀重逾千斤啊!”
结果可想而知,云岚的话还没说完,海面上就突然出现一股大浪,把那位宁德打入海中。
这还不是结束,宁德在落入海水的瞬间,他的周围就出现了密密麻麻海怪的身影,这海怪长着一张诡异崎岖的脸,腾空跃起,青白的眼珠死死盯在宁德的脸上,嘴一张,露出一排獠牙,朝他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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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玩意?”宁德忍不住爆了粗口,抓住手中的刀,一把砍向海怪的头。那海怪落入水中,全身溢血,发出阵阵婴儿的啼哭声!修士仗义行道,向来怜贫惜小,这哭声让宁德弟浑身一震,一时之间不敢动作,其他海怪见此立刻乘虚而入,一拥而上。
好在岸上还有不少靠谱的,众人急忙使出各自的法器救人。
合元容的细剑从他手中疾驰而出,一剑斩灭咬在宁德身上的海婴。白适渊的天蚕折扇射出数道灵丝将宁德包裹,把他带上度春华以竹针化作的竹筏之上,拖回岸边。
第三十七章 山海谷(三)
湿淋淋被拖回岸上,宁德浑身都是海婴的牙印,没多久鲜红的血液就渗透了衣衫。度春华忙碌起来,将灵药喂入他的口中。一盏茶后,宁德终于平息下来。
在岸上的其他人浑身阴寒,摸摸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
田珺呆滞片刻,惊悚道:“我可算是知道,海怪为何叫海婴了,这又是哪位老祖的恶趣味啊?”
在场众人自然是以文脉弟子,学识最为渊博。听了田珺的疑惑,云岚掩嘴轻咳一声,在她的耳边轻声道:“田师姐,沉海是一清老祖修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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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老祖是太清的创派祖师,田珺这么说,是不小心非议宗门师长了。
田珺的脸一红,面上浮现尴尬之色。小桃见了,嘴角抿起笑容,上前牵住了田珺的手。
羞怯的小桃主动接近,田珺又兴奋起来,瞬间把刚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宁德虽然鲁莽,但刚才的遭遇也给这些弟子们上了一课,众人从进入秘境以来的兴奋俱都消退不少,变得沉稳许多。www..lΑ
站在岸边观察海面以及刚才将宁德带回岸边的竹筏,度春华思索片刻,重又取出一根竹针,化作竹筏抛入沉海。
白适渊正在度春华上的身边,看到她的动作,问道:“如何?”
度春华若有所思,沉吟须臾,点头道:“我的竹针是竹妖原身所制,站在竹针所化的竹筏之上,可以抵消所有重量。”
“至于于如何定住风波......白道友,我看你的折扇方才射出的灵蚕丝坚韧非常,到时用它把所有竹筏连接起来,当可抵抗沉海之浪。”
合元容和田珺此时已来到他们身旁,将度春华的建议细细分析了一番后,田珺一拍手掌,赞同道:“师兄,我看度道友这方法十分不错,届时我们修为最高的几个负责策应,将风险降到最低即可。”
合元容看看其他正在等他拿主意的弟子们,想了想,也点头道:“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说着对度春华拱拱手:“那就麻烦度道友了。”度春华虽然随着他们一起进的山海秘境,但她不是太清弟子,原本不用冒着损失法器的危险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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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入轻灵之气,度春华将二十一根散发着玉润般光芒的竹针洒入沉海,一接触海面,竹针瞬间化作坚固的竹筏,轻轻飘荡在沉海之上。
合元容身为带队,第一个纵身站到竹筏之上,观察一会,果然发现海中没有起浪。
弟子们也跟着他飞身上了竹筏,到了最后,却发现还缺一个。原来不算小桃,他们一共来了二十二人,而竹针只有二十一根。
看了眼身边的白适渊,度春华与他商量:“白道友跟我一起,可行?”
白适渊毫不犹豫地点头,抱起小桃飞到了竹筏上。
待所有人在筏上站定,白适渊催动天蚕折扇射出数条蚕丝将他们一个个联接起来。
“合师兄,我们已经准备就绪。”
合元容点了点头,沉声对所有人道:“催动灵气,出发!”
一瞬间,所有竹筏在弟子们的动作下,齐齐向前方驶去。
沉海之上无风,也没有一般海水的海腥味,竹筏们的位置亦是距离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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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刻关注沉海状况的同时,不知怎的,白适渊突然有了谈天的心思。
“度道友,你这竹针好似十分特殊,既能进入我的内府,又能渡沉海,但它表面上却没有任何灵气,这是如何做到的?”
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度春华带着小桃闲适地坐在竹筏上。听闻白适渊的话,她的眸光闪了闪。白适渊向来沉默,这种闲聊似的话语,还是第一次对她说呢。
度春华笑得眉眼弯弯,眼中不自觉透出怀念。
“因为这些竹针是一位竹妖的本体所制。”
“咦?”小桃稚嫩的声音带着疑惑,趴在度春华的肩头问道:“我没有听过这个。”
点点小桃俏丽的鼻头,度春华笑了笑,道:“你还很小呢。”
“这位竹妖,是我化形前伴生的一根竹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相依相伴,长在一处。”
说着,度春华看向沉海与天空交界之处,嘿嘿笑了一声:“三七是很温柔的妖怪,我总是作弄她,叫她三七二十一。”
二十一?所以竹针只有二十一根。白适渊顺着她的话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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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小桃心急得扯了扯度春华的衣角。
“然后,在我化形后的一年,三七应劫而亡。”笑意渐渐从她的眼中消失,度春华的声音轻了起来:“她死前,希望能长伴我的左右。”
“我那时才初初化形,比你大不了多少,”轻轻歪头,度春华将脸庞靠在小桃纤细的肩膀上,感受她温暖的气息:“整日里哭,差点把医谷都要淹掉。”
“师父实在看不过眼,将三七的原身做成了二十一根竹针,炼入我的神魂之中。从此,我与三七化为一体。因此,这些竹针也可以说是我的本体,心随意动,没有灵气也是因为我的掩盖。”
她的声音非常平静温和,脸上也带着一点点笑意,但白适渊看着眼前女子眼中掩藏得不是那么好的悲伤,不自觉地,他的心随之颤了颤。
内府之中,许久没有过动静的镇天也在此时,轻轻“叹”了口气。
“抱歉,让你想起了伤心事。”
度春华仰头看着站在竹筏上,不断操纵蚕丝的白适渊,笑容诚挚:“这样挺好的。医谷的师兄师姐们都认为我会伤心,所以一直以来,他们会刻意避免谈到三七。”
“但其实,偶尔能与别人谈一谈自己逝去的朋友,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因为爹爹说过,人生之路,就是不断失去,又不断拾起的过程。不如意虽有十之八九,但往往在我们不经意的角落,就会遇到动人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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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更加轻柔起来,好似与她对话的人是这世间最该呵护的人:“所以,白道友,即使失去师父,他与你的记忆也不会消失。只要我们心中记得,那他们就永远存在。”
长长的青丝随着动作在她的脸侧散落,度春华眼中的光芒清澈又深沉,唇角上扬着美丽的弧度。
她是与蔺涵涵在姿容上可以平分秋色的人。而白适渊前世今生见过的美人犹如过江之鲫,早已对美貌免疫。
而此时此刻,无关容貌,白适渊却觉得这个随意坐在竹筏上的度春华,美得惊人,美得炙热,美得让人想要探寻她心中铭记的柔软之处。
这样的思绪一旦产生,就怎么也无法泯灭。
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心中所想,白适渊闭了闭眼,不自在地微微转开头,低低道:“多谢。”
第三十八章 山海谷(四)
在大家的合力协作下,合元容一行人终于有惊无险,到了沉海另一边的海岸。
才下竹筏,合元容正在举目远眺前方的地形,就发现满面通红的宁德正被云岚推了几步走到他们面前。
之前在宁德行事冒失,不小心掉落沉海。好在其他人援救及时,才没让宁德钥匙上的传送阵开启。再加上度春华的药有奇效,经过渡海的这段时间,宁德身上的伤早已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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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下过来,正是为自己的轻率道歉的。当他被沉海之浪拖入水中,被海婴在身上撕咬时,当真以为自己会出师未捷身先死。
刀脉弟子虽然大多为人粗疏,但也大方。站定在他们面前,宁德慎重道歉,认真表达自己的谢意。“合师兄、田师妹、白师兄、度道友,方才是我冒失了。”
陪他前来的云岚接口道:“诶,对对对,宁德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合元容摆了摆手,道:“我们一同前来历练,自当守望相助,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宁师弟,下面还有几关,你若再莽撞,我们不一定来得及救你。”
他是个稳重端直的人,向来说话直接,有什么就说什么。宁德脸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晕,被合元容的话闹得又浮上来,低下了头:“是......是!我一定小心行事。”这副不同寻常的扭捏模样,让云岚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田珺在旁见了,嘿嘿笑了一声。
合元容恰在此时,将矛头对准了这个跳脱的小师妹:“你也一样!别当我不知道,出行前,我给你的那本《山海秘史》你根本没翻。不然不至于连沉海的由来都不知道,海婴就被收录在第十页!”
“唉......哎!师兄,你知道我的,那些字密密麻麻,我是最不耐烦这些的......”
果然不能胡乱嘲笑别人,不然也不会被合元容想起这事。.しa
走在他们身后的度春华和白适渊默默对视一眼,度春华看看在合元容身边嘀嘀咕咕解释的田珺,凑到小桃耳边说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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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点点头,蹦蹦跳跳跑到合元容身边,嫩声道:“合师叔,我们好像到花海了,你看!”小脸软乎乎的,细细的手指指着前方。合元容虽然是在场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元婴,但度春华的年纪细论起来已有千年,远比他们要得多。因而小桃遇到年轻弟子,都要唤一声师叔。
顷刻停下到了嘴边教训师妹的话,合元容摸摸小桃鬓角的碎发,柔声道:“师叔分心没有看到,多谢小桃了。”虽然容貌粗犷,却是意外的萧疏清倦。
合元容从来沉着,训起田珺总是没完没了。现在却被小桃轻易打断,喜得田珺一把将小桃搂在怀里,脸贴着脸:“有了小桃,夫复何求?”
“哼”端着脸哼了一声,眼中的笑意却泄露了合元容的好心情。
花海,是山海秘境中最为梦幻美丽之处。它甚至比沉海还要广阔,那么大那么远,一朵朵花自和煦的风中摇曳,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高歌着此地的芬芳。蜜蜂被这些芬芳吸引,从一片花扑倒另一片花。一群群蝴蝶飞在花海中央,翅膀上微小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众人正在为这令人流连忘返的绝世美景所沉醉,小桃却偷偷扑到白适渊的耳边,声音小小的:“爹爹,偷偷告诉你哦,阿娘开花的时候更好看!”
度春华指尖拂过枝头的灿烂,俯身轻嗅花香,几乎要成为一幅永恒的画像。
白适渊眉间一动,道:“真的吗?”
小桃重重点头,保证道:“祖父那里有阿娘开花的留影石。哎呀,祖父那里什么都有。以后我带爹爹去看!”谁能想到呢?在外面积威甚深的度剑圣,是个喜欢记录爱女成长的宠溺父亲。这种认知,让白适渊不由爽朗一笑。
所谓花海寻踪,就是在花海之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那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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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进入花海之后,花海会自动根据眉把钥匙生成一朵特殊的花,此花无声无味,极易被忽略,修士只有最大限度地集中神识才能将其找到摘下,继而进入下一关。
但摘花又最为考验修士的心志,若心志不稳,则极易会被花海带入神魂梦境中。神魂梦境是由花海将每个人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幻化而来,不知有多少弟子在这些梦境里神思不属、沉湎其中。一旦沉湎于内,身边的花就会张开大口,触动钥匙上的传送阵,把这些人送出秘境。
明白其中关窍,弟子们在合元容和田珺的示意下小心走入花海,一入其中,那些花儿就随着微风缓缓舞动起来,散发出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太清派既然允了度春华带着小桃来山海秘境,自然也给了小桃一把钥匙。因而这一关,小桃也需要寻找自己的花。
此时此刻,她们的好运气又显现出来。没走几步,度春华的裙摆就被花枝勾住,垂头看去,赫然是属于她和小桃的两朵花。
小桃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要告诉别人这个好消息。就在她张嘴的瞬间,一只玉白的手指点点她的唇珠,心间是度春华的传音:“阿娘教过你什么?”
教过她不要胡乱告诉别人,她们的好运气。小桃立刻抬起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度春华失笑,又戳了戳她的额头。
小桃眼睛睁得大大的,看母亲没有生气,立刻黏糊糊凑到她的身边,小声问道:“那爹爹是别人吗?可以告诉他吗?”
摸着小桃发旋的手一顿,沉思许久,才道:“他吗?”度春华见小桃一脸期待,只得道:“也不是不行,待我们找到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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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机会,但小桃知道母亲定然不会欺骗自己。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花海的东边传来了太清弟子的叫声。
“师弟、师弟!你怎么了?”一位器脉女弟子正站在另一个弟子身边,焦急地喊着。
这位师弟手中正摸着一朵花柔软如肌肤的花瓣,唇边带笑,但他的神情却是恍惚的,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这朵花。不论旁边的师姐如何呼唤,他都无动于衷。
第三十九章 山海谷(五)
不过一瞬的时间,他身边的花突然张开一张巨口,把这位弟子包裹其中。那个弟子的眼皮沉重地垂下,昏厥在花口之中。钥匙上的清辉一闪,这个弟子的身影立刻消失在花海之中。
挠挠下巴,田珺看了这幅场景,身形不由顿了顿:“这么快?”
话音未落,又有几人消失在花海之中,让其他弟子一阵骚乱。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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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花海本就需要修士沉心静气,坚定心志,这样乱下去,势必又要淘汰许多人。
合元容见此,体内灵气自丹田到金丹回转,大喝一声:“平心定气!”灵力以他为眼,烟色的波幅一圈圈在花海中向四周的弟子蔓延。片刻后,那些被花海影响的弟子们终于清醒过来。
花群之中,合元容傲然站立,不拘险难。
田珺目光灼灼看着这样的合元容,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却不想眼前的景色瞬间变换。
“这是哪里?......剑峰?”
终于让那些躁动不安的弟子们安静下来,合元容不由松了口气。转身看到小师妹田珺呆呆站在那里,正要上前询问,就见田珺眼中的神采迅速暗淡下来。
合元容迅速奔到她的身边,晃了晃她的肩膀:“小师妹!”一连几声,田珺都没有回应。
度春华来到他们身边,见到的正是合元容心急如焚的模样。
她看了看白适渊和急忙赶来的云岚几人,轻声道:“这些花是利用修士意志一时不坚将他们拖入梦中的,那如果能够找到让田师妹最美好的记忆、最为关心的事物,以此影响,是否可以让她走出梦境?”
旁边的云岚摩挲着下巴沉思几许,对白适渊问道:“白师兄,我记得你们法脉早年是有人以此法成功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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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点点头,道:“是有这个例子,姬脉主的师父长春真人就曾用这个法子帮助她的道侣走出花海。不过真人事后也曾说过,这个方法需得最为亲近之人方才可行,否则极易同时被拖入梦中。”
宁德和其他弟子焦急起来:“这可怎么办?”
亲近之人,合元容心中对这个词混乱起来,眼睛在田珺的身上来回逡巡。突然他的目光一凝,停留在田珺手腕的红线上。
轻轻叹息,合元容脸上露出无奈却又释怀的笑容,叹道:“竟是天意。”
说着,他从田珺的手上解下系在红绳上的玉佩,挂于自己的腰间。然后俯身在田珺细白的耳边:“这枚玉佩,我收下了。”
田珺茫然地站着,寒风吹起她的裙角,不知为何突然回到了剑峰。她刚才明明是在.......
对了,她刚刚在看谁来着?只记得这人是她心中十分重要的人,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算了算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晃晃晕乎乎的脑袋,田珺捏紧手中的玉佩。
昨日是上元节,大师兄送了她一盏极为合心意的花灯,那盏花灯还是合元容特意跟民间匠人学了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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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盏花灯,田珺嘴角露出甜蜜的笑容。她跟着两位师兄一起长大,合元容沉稳细心,对她更是十二万分的顾念。就连花灯这些小事,都从未有过敷衍。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样长年累月的相处,田珺渐渐对合元容有了思君之意。只是,她虽外向开朗,在这种事上却与一般女孩子一样,带着羞涩与胆怯。
今日里,田珺是在看了一整夜花灯中的烛光之后,才鼓足勇气,拿出珍藏多年的玉佩,想要送给大师兄。
田珺的脚步不自觉轻快欢欣起来。站在合元容洞府门口,田珺整了整衣衫,还未敲门,木门却在下一刻从内打开了。
脸颊瞬间晕染出红意,田珺呢喃:“大师兄......”
不同于以往的端肃沉稳,这时的合元容好似是想通了人生至难之事,脸上甚至带着与田珺相似的甜蜜笑容,接过她的玉佩握在手中,温声道:“这枚玉佩,我收下了。”
在玄黄世界中,赠玉多为定情。
合元容收下她的玉佩,代表着他接受了田珺的情意。
此情此景,田珺却再次茫然起来:“啊?”怎么、怎么感觉事情不该是这个发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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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是立刻拒绝了吗?接下来、接下来,她还要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呢......
笑了笑,合元容摸摸田珺温热的脸颊:“所以,小师妹,赶紧醒来吧!”
“醒来”二字让田珺心中一惊,悚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正是自己心中所念的人,他正沉下神识,闭着眼睛贴在田珺的额头上。合元容的睫羽缓缓抬起的时候,田珺撩一眼他腰间挂着的玉佩,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一副“凶悍”样:“师兄,答应的事不可以反悔!”
合元容的容貌是粗犷的,但此时脸上的笑容却如同春风般动人,蹭了蹭她的额头,允诺道:“嗯,不反悔。”
众人本是关心田珺能否被合元容带出梦境,结果却是没防备吃了他们一出狗粮。
宁德还碎碎念:“可恶!关心一下我们这些单身修士啊!”不忿的模样,引得众人大笑起来。
只有度春华看得两眼放光,一拍手掌,赞叹道:“真没想到,我能亲眼看到他们定情,《娱人报》诚不欺我。”白适渊站在她的身后,眼皮一撩,却没有问话。
抱成一团的两人终于在大家的笑声中,完全清醒过来。田珺从合元容的怀中起身,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彤彤的。但却还是将自己的手,塞入合元容的臂弯,两人的掌心紧紧地贴在一处。
她这害臊而骄傲的情态,又让其他弟子们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容。这些笑声里,唯有一路沉默的蔺涵涵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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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经过合元容和田珺之事的影响,接下来再没有弟子被传送出去。又花了不少时间,终于寻到自己的那朵花。一阵白光闪过,众人一齐出了花海。
再睁开眼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花海的对面,正是花海尽头,同山山脚。
接下来,他们就要面对山海秘境最后的考验——同山寻道。
第四十章 山海谷(六)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同山,位于山海秘境中央,是秘境中最神秘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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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山是一条山脉,只见一座座山峰像无数利剑刺向青天,低山逶迤、高山险峻,如滚滚滔滔,奔流不息。各种奇峰异石,千姿百态。在陡峭巍峨的绝壁上,一棵棵倔强的青松穿过乳白的薄雾,在风中飘荡起舞,似是在这天地间炫耀它们妩媚多娇的身姿。
云雾聚成一条白练,围在同山最高的山腰之处,极目望去,云雾之中只能隐隐绰绰看到那些松树的影子。
传闻,山海秘境的考官们正是居于同山最高的地方。修真界有记载以来,除了那些早已或飞升或陨落的建立山海秘境的大能们,谁也不知道同山上有多少考官。
进入了最后一关,大家在松口气的同时复又绷紧了心神,连向来爽朗的田珺和宁德都安静下来,随着队伍走上山道。
行了一柱香的时间,山脚处传来一道大声呼喊的男音:“等一等!太清派的道友,等等我!”
循声望去,却是一个面容清秀,眉目腼腆的男子。他应是不擅疾行术法,边喊边喘着粗气,追得十分狼狈。
度春华跟着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认识的人:“史向明?”
那位名唤史向明的年轻男子看到队伍中的度春华和小桃,立刻又惊又喜,忙上前来打招呼。
结果刚迈出步子,就看到她们身边的白适渊、云岚等人,面色一胀,又腼腆起来,喏喏道:“度小师叔,没想到你和小桃也在。”
合元容问道:“度道友,请问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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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史向明安抚地点了点头,度春华道:“这位是容城史家向字辈最小的弟子,史向明。”
史家学史、记史、修史,是文修的分支之一。若说文修皆是以文载道,那么史家则是以史明心。自上古的正魔大战时期建立起,史家就以记述修真界的历史为己任。
每一代弟子在门中修炼到了金丹期,就会出门寻道,以寻找自己在史海中的方向。有些选择人物传记,有些编撰编年史,甚至还有编写娱乐八卦史的。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小桃化形后不久就出现了灵力不衡之症,小桃是她的本命剑,原本就心意相通。小桃形容痛苦之极,度春华不忍心,因此决定出医谷寻找心头血的主人,她的第一站就是同属于南大陆的史家。
正是在那里,度春华查出他们遭遇的邪修,所经之地曾有哪些门派的弟子出现过,太清派正是其中之一。
若没有姬昌盛的求医相邀,度春华和小桃本也是要往太清去的。
史向明去过医谷几次,与度春华也有过往来,于是被他的姐姐,史家这一辈的主事派来帮度春华寻书。
“是‘记玄黄百史,载人间伟事’的史家?”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史向明羞赧道:“知道你们内门大比结束进了山海秘境,我身上正好有师长给的钥匙,因此追了来。但哪知我的疾行术不到家,差点追丢了。所以适才我不得不喊住各位。”说着,躬身给太清众人致歉。
能再见到史向明,度春华和小桃也很高兴,边走边与史向明问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师了,选的何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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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加入队伍就被问起此事,史向明的脸一红,支支吾吾道:“唔......娱乐史。”
度春华的眼睛一亮,惊喜道:“原来你就是这一任的娱记?”
她的惊喜没有传给身边这个腼腆的年轻人,叹了一声,史向明无奈道:“度小师叔,因为其他史都被哥哥姐姐们选完,只剩娱乐八卦史了啊。”
轻笑出声,度春华掩着唇角眉眼弯弯,劝解他:“莫要沮丧,你姑姑和我大师兄可是很看好你呢。”
“哎——可我喜欢学剑啊......”
他们之间聊得热络,度春华更是眉目生动,对史向明有着非同寻常的慈爱。白适渊抱着小桃走在二人身边,心中忽然有些怪异的酸胀。
于是,白适渊问道:“什么是娱记?”
又被旁人提起这事,史向明眼皮耷拉下来,更加无精打采。度春华无奈地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白适渊奇道:“你不知道吗?他们的《娱人报》很受欢迎,上次在姬脉主那里我还看到一份呢。”
白适渊摇头:“我一向不在这些上面留心。”事实上,现在也是如此,只不过是她脸上的笑容太过灿烂,让他忍不住想要看着这个笑容而已。
度春华给白适渊解释起了医谷与史家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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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与医谷同位于南大陆,自立派以来就有所往来。她的三师姐归静妍与大师兄鹿元良和史向明的姑姑史悦怡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归静妍是个古灵精怪的人,有一日,她突发奇想,提议史悦怡在史家创建娱乐八卦史。
“什么是娱乐八卦?”史悦怡从未听说过,很是好奇。
那时的归静妍还没长开,形容稚嫩,垫着脚在摘树上的果子:“说道是非即为八卦,茶余饭后是为娱乐。寻常百姓人家和底层修士们是看不来高深的史书和功法的,所以他们会选择些轶闻作为谈资以娱身心。”
归静妍一口咬住李子,结果被发青的果子酸得五官都紧皱:“都是记史,高德大能可记,宗门大事可记,那为何茶余饭后不可记?”
是了,史家向来以记述玄黄世界的历史为己任。此后,史悦怡被归静妍说服,建立了娱乐八卦史这一分支,成了《娱人报》的创始人。
《娱人报》一经发行,就风靡玄黄世界,就算后来各地也出现模仿者,但《娱人报》背靠史家,拥有别人难以企及的消息与人脉,因而至今仍然最受人们喜爱。《娱人报》的报主,就被归静妍称为娱记。
也许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后来归静妍成为天道选中的修士,与魔修对战同归于尽的消息正是由《娱人报》刊印。
隐圣这一称呼也来源于《娱人报》的主事、归静妍的好友史悦怡对她的评价:“隐于暗影,圣在人心。”
第四十一章 山海谷(七)
史悦怡曾与鹿元良打赌,结果把女儿史依芳输给鹿元良的道侣,剑修衡清舒作了徒弟。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史依芳剑道天赋出众。
但史悦怡却气急败坏,撂下狠话让鹿元良每隔三年就给《娱人报》投稿关于医谷的轶闻,否则就要打上门来要人。
史向明其实非常向往做个剑修,但是奈何衡清舒为他测过剑心剑体,结果他一项也不占,反倒是偶尔为报纸供的短篇小稿,每每流出都广受好评,被史悦怡称为是天生的娱记。
他的表姐是衡清舒的徒弟,衡清舒又是度春华的剑道大师姐,因而唤度春华小师叔,叫小桃小师妹。
度春华说着笑了一声,凑到白适渊的耳边轻声问道:“陈掌门真的喜爱吃臭豆腐吗?”
温热的气息让白适渊浑身一僵:“却是未知。”
“哎,就猜你不知道这些。”度春华失望地摇摇头,突地想起什么,说道:“大师兄供稿的事你可不要告诉向明,他还不知道呢。每每说起这个,还一脸稀奇医谷弟子向来喜欢埋头苦练,没想到其中会有这么好的写手。你可莫要泄密,不然大师兄要追过来教训我的。”
堂堂医谷谷主,却是娱乐小报的供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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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一个师兄,又有一个喜爱记录她成长历程的父亲,在度春华生长的地方,还有些什么有趣的人和事,才养出她这样通透又平和的人呢?
同山的山路与寻常的山道没有什么不同。曲径蜿蜒,两旁长着些错乱的树木与交织的枝条,阳光照射下来,透过枝丫,在泥地上映出斑驳的影子。风一吹,这些树木荡起波海,影儿摇乱,散发出草木清新的香气。
和沉海寻路、花海寻踪时会在主钥出现文字不同,同山寻道是没有试题的,一切都是未知,全凭考官心意。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在太清派关于山海秘境的记载中,就曾说过这样的案例。以前在同山遭遇凶兽,一群弟子左支右绌,修为低一些的像往常一样等着年长弟子救援,结果正是这样的习惯让他们出局。最后,能自己想办法消弭危险的早被突然出现的大能虚影接走,而无法摆脱危机的则陷入钥匙中的传送阵。
“因此,同山之上,最重要的是危机来临时我们的反应。”
这些情况,众弟子们在出发前多少都了解过一些。然而现在他们就走在这寂静无声的山道上,再听合元容的分析,一时间有些风声鹤唳,一路上都凝聚神识,不断在同山上探寻。
奈何走了很久,谁都没有发现危险的征兆。
夕阳坠下,最后一抹温暖的霞光消失于天边。天空之上闪烁起迷离的星光,吹来了清凉的夜风,使得这阑珊的夜色也朦胧起来。
月光撒下,如轻纱般将万物覆盖。穿过树叶的缝隙,地上点点银光,拼凑出一幅幅美丽的图案。
众人在山道旁寻了一处平坦的空地生起篝火,白日里紧张的神经在入夜后略微松弛下来。合元容安排几个机灵的弟子在周围巡视放哨,其他人则围着篝火谈天说地,吃些灵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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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太清弟子中修为最低的也是金丹初期,早已辟谷。但出门在外,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向来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联络感情方式。柴木上的火光摇曳,映照在他们年轻而踌躇满志的脸上,场面瞬间热闹起来。
白适渊不耐这种热闹,在跟合元容报备之后,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打坐休息。
从进入山海秘境以来,蔺涵涵做了一路的透明人,却时时刻刻关注着白适渊的动向。在看到他单独盘坐在一个角落里时,她从热闹里起身,来到了白适渊的身边。
“大师兄。”
早在蔺涵涵接近的时候,白适渊就已察觉。但如今出门在外,身旁又是许多同门,他不欲别人看了笑话,因而没有驱赶。
蔺涵涵总在感情上摇摆不定,但某些地方却也算得上是个执着的人,问的依然还是灵舟上的话:“师兄,我们不能回到从前吗?”
白适渊撩了眼皮,复又垂下,没有回答。
蔺涵涵却追问着,也不知道是问白适渊,还是问自己:“不能吗?”
目光落在她带着悲色的脸上,白适渊轻声开口:“不能。”
“为什么?”蔺涵涵几步走到他的身边,却在距离一丈的位置堪堪停下不敢上前:“师兄,我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虽然还是偶尔照顾简沉,但是,现在我的心中已经有了界限,不会再发生从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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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以前自己做得不对,大师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可是,任她如何忏悔,这些事早在前世就已发生。那道刻在心中的痕迹,白适渊可以忽视,却再无法消除。
白适渊沉默着没有回答,眼睛却看着篝火方向被田珺搂在怀里挠痒痒的小桃。
顺着白适渊的眼神看去,蔺涵涵的心一沉:“是因为她们?你喜欢上了别人,是度春华?”
这样的猜测让白适渊一惊,又突然想到这段日子她对自己的纠缠。前世之事,说起来她不过是遵从自己的行事放弃了白适渊,与谷易云这些人在他身上造成的伤害相比,实在已谈不上罪过。而今,白适渊不过是不想再见到她。
因而他对蔺涵涵点了点头,默认了她的话。火光从远处传来此地已是黯淡,落在他的脸上,半是光明半是黑暗。
白适渊的眸光清冷,落在蔺涵涵的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没有人会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永远等待着别人。蔺师妹,你偏离了我们的路,而我也早已不在原地了。”
这一次,白适渊对她说的话不如以前含怒带怨,是意料之外的平静与温和。但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让蔺涵涵觉得绝望,以前白适渊对她有恨,至少证明她还在他的心上。而如今,白适渊已经能够坦然面对她的忏悔了。
蔺涵涵失望而去,白适渊再次静心打坐,却在下一瞬被身边的响动惊醒。
举目看去,原来是从树上跃下的度春华:“哎呀,这下我可成挡箭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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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弟子太多,白适渊没有展开神识,根本没想到旁边会有人隐在树上。
诧异之下,白适渊又想到刚才对蔺涵涵的默认,不禁心中一窒,眼睛落在身边的树上,道:“抱歉,实属无奈之举。”
第四十二章 山海谷(八)
“哈哈,”度春华悠然一笑:“算了,就当你欠我一次。”
看了看他与围在一处的太清弟子们之间的距离,复又疑惑:“不要美人,连宗门也不上心。你们人啊,究竟想要什么呢?”
想要什么?白适渊也在心中问着自己,他想要找到前世陷害自己的凶手,找到师父。但除此之外,他是否还有资格要些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那个扰乱他心绪的女子也早已走开,独留白适渊在夜幕中思索。
史向明虽性格羞涩,但好在这一群太清弟子们都是宽厚健谈的人,没一会就将他当作自己人,混在一起吃着东西。
看到小桃在田珺身边玩耍,没见到度春华的身影,史向明好奇的环视一圈,却在空地角落找到了相对而坐的度春华和白适渊。
想到方才太清弟子在他耳边偷偷告知的传闻,以及小师妹小桃在白适渊怀中唤着爹爹的声音,史向明下意识取出笔,在空白的玉简刷刷刷落下几字。然而一句话还未写完,他的身边就坐下一个人影。
循声看去,正是刚才还在与白适渊交谈的度春华。
度春华脸上的笑容,如她的名字一般,春风拂面、华光灿烂,却没由来让史向明的心中紧张:“向明,不要乱写我和白道友的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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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史向明手忙脚乱收起玉简:“怎么会呢,小师叔?我一向是最正直的。”是的,正直的他也绝不会忘记自己的所见所闻。
哪里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度春华笑得更深,传音入密:“是啊,我相信你,不然我早就向你姑姑告状,你总借着寻稿的名义偷偷来医谷学剑的事了。虽然总是不得要领。”
“唉唉唉?”史向明瞬间觉得冤枉起来,嘟囔道:“不写什么的都可以,但小师叔怎么能这么说?分明上次舒师伯还夸我劈山式大有进益。”
度春华继续打击他:“她是看在你一心向剑的面上,若是依芳也练成你那样,大师姐恐怕都要在剑峰追着她戳上几剑。”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天道不公!您不要再说了,我错了,我保证不写还不成吗?”
他们循着同山的山道走了整整两日。
这两日,同山不知怎么回事,从一开始可以毫不费力的走路,越往上就越费力,修为低的弟子们已经开始动用灵气,也越发疲惫不堪。合元容挥手让众人停下休息,不少弟子立刻疲倦地直喘粗气。
找来白适渊、云岚等人,合元容询问他们的看法。
云岚自乾坤袋中取出一本《山海记事》,翻了几页,确定道:“我查看了所有关于同山的记载,几乎所有入过同山的人都遇到越往上越疲惫的情形,且他们都是在这之后遇到危机的。”
书本在他的手中哗哗作响,云岚确信:“这应该是考官们不想让我们再走上去的征兆了,接下来就看我们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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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梧的宁德一掌拍在云岚的肩膀,让他一踉跄:“我们刀脉弟子,就是一把刀,还咋应对啊?”
田珺听到这话,咧嘴笑了笑,对宁德道:“宁师弟泄什么气?照你这么说,我们剑修也就一把剑,难道以往的刀修、剑修前辈都从同山无路而返不成?”
打断他们的针锋相对,白适渊接着云岚的话说道:“看来,考官给我们定的考题不会太远了。”
度春华和史向明点了点头,赞同道:“宁道友不要忧心,同山考题,看的向来不是法器优劣,而是你是否有逃出升天的决心与勇气。”
他一直都是不落人后的,不然也会第一个入沉海,虽然实在莽撞。宁德下意识就要反唇相讥,却在看到说话的人是度春华时,后知后觉地胀红了脸,没有再说。
确认了他们将要面对的大致情况,合元容召集在场的其他弟子,将接下来的事细细分析。
众人皆平静下来,坐在山道上恢复灵力,等待接下来的考试。
从日挂中天等到西斜,传说中的考题依然没有出现。
合元容正要发声,突然,地动山摇!
脚下的山体不断摇晃,大地震动,山道旁的树木瞬间陷落。同山怒吼,巨大的石块滚落下来,无情地飞向人,倒塌的山石和树木像倾泻的洪水淹没了山道,震起的泥土在天空中飞舞。随着地动,山海秘境中的天空也被激起一大片灰尘的云,几乎就要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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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纵容有移山倒海之能,但那只是一时、一地。在面对自然界的怒吼时,他们依然能深刻感觉到不论是普通人,亦或者是身负灵力的修士,与一花一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自然界中微小的尘埃。
同山考题就是如此,修士之道,既要顺应天时,又要逆天而行。只有在学习、体会过自然的伟力之后,那些将山海秘境试炼当作过家家,躲在师兄师姐羽翼下瑟瑟发抖的小弟子么才会明白,挣扎求生才是求道之路上最基本却也是最重要的存在。
在意识到地动来临的时候,弟子们都一跃而起,法宝尽出,以期离开此地。然而离开了师兄师姐的爱护,大半弟子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山体滑坡之势,顷刻间,很多人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被泥土掩埋,然后在原地消失。
甚至有爱洁的弟子嘴里不小心进了泥块,正张嘴“呸呸呸”,结果一不小心被身边突然飞来的石头砸倒在地,须臾之间就被钥匙中的传送阵带走。
眼见着地震越来越猛烈,合元容踩着巨石借力飞到半空,运用灵力将话传到尚“存活”的弟子耳中:“尽力往高处走!”
合元容的声音如同一剂强心针,他们浑身一震:“是!”
抽出细剑,合元容在剑中注入灵气,带着自己飞向修为稍低的弟子身边,为他们挡掉巨石。田珺紧随其后,用重剑砍掉落下的树干。
云岚取出本命法器玉笔,凝聚心神在符纸上书写了个“稳”字,符纸在笔离开的瞬间无火自然,而后他的身周瞬间安静下来。
白适渊与度春华本就在一处,合元容的声音一落,他们就取出本命法器,天蚕折扇和竹针为引,往高处飞去。度春华怀中抱着小桃,白适渊见史向明还呆呆站在那里,遂出言叫醒:“还不快走?”
“哦哦哦。”史向明才像从梦中醒来,怀中升起一本古书,哗哗作响,片刻后飞出一页薄如蝉翼的纸张,将史向明紧紧包裹起来,随着向白适渊和度春华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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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越往山顶,身体的重量越来越重。就在他们即将力竭之时,一道似虚似实的身影出现,被他们迎头撞上。
下一瞬,他们彻底失去意识。
热闹的同山又安静下来,如同过去的岁月一样,等待着下一批弟子的到来。
第四十三章 山海谷(九)
风卷着枯叶悠悠吹过,将地上的几人唤醒。
白适渊从昏迷中醒来,立刻闻到了一股清气,那是泥土和草木混合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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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看了看自己和其他人,发现大家衣衫完整,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只是他们所处的位置早就不是同山了。
同山山中飞泉流瀑、重峦叠嶂,如煌煌巍峨般连绵不绝。
而这座山却是秀丽而精致,虽高却不险峻,虽静却不空旷。山陆元无雨,空翠湿人衣。一条碧线分隔,一半郁郁葱葱,一半冰天雪地。
他们身处青翠之地,向山顶极目远眺,远远地就能看到一处被冰雪包围的悬崖。他们于山中所在的位置正是山腰靠近冰雪之处。
旁边有座竹楼,在他们醒来之后,缓缓走出来一个外貌上了年纪的修士。其人长着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但两只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精神矍铄、气质昂然,身形明明是一道虚影却凝如实体。
白适渊和度春华一顿,惊讶地对视一眼,忙一人抱着小桃,一人扯了正迷糊懵懂的史向明,上前态度恭谨地向老人行礼:“见过一清祖师(老祖)!”没错,依据流传下来的画像和各种留影,此人正是太清派祖师一清老祖的气息在同山的化身。
听得他们的问安,一清老祖的眼皮一撩,看了几人一眼,才对白适渊道:“你是太清弟子。”陈述而非疑问,对大能而言,只要你露出一点破绽,他们就可从其中感知无数信息,即使这个一清虚影只是太清老祖的一抹气息所化,也不是金丹弟子所能抵抗的。
白适渊微微垂首,应道:“太清法脉第一百三十五代弟子白适渊,见过祖师!”
一清对他们点点头,道:“以往我不大捡人,没想到一捡捡一串。我不爱与人同住,你们自行安排住处吧。”说着,就扔下他们,隐去了身形。
几人颇为无奈,这些大能脾气果然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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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面前的小楼共有两层,以青竹打造,结构简单但也精巧。一层是个茶室,两扇木窗对望,窗后是几道纱帘,窗下种一丛不谢的茶梅,旁边还长了几棵花树,可以想见小楼的主人,时常会坐在窗檐下品茶赏景,清风徐来,花香随着风与茶香混在一处,令人心旷神怡。二层是两间卧室,四角悬挂着风铃,在风起时,遥遥传出清音。然而这座小楼不是他们的住处。
白适渊前世当了多年的魔尊,出行之时根本不会操心这些;史向明更是自家中来得匆忙,因此两人都没带什么住宿法器。好在度春华是第一次独自带小桃出医谷,出门在外,师长们恨不能在她的乾坤代中装下所有法器。
在竹楼旁寻了一处空地,度春华取出空间法器化作一座与竹楼相似的小楼,小楼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对应他们几人安排了好几间房。
小楼四周栽满了桃树,这些桃树,有的正值花期,花朵儿挨挨挤挤,粉红与白色相间,像一朵朵粉红色的云,阳光下花瓣被清风吹拂,飘落摇曳;有的已经结果,熟透的桃子挂在枝头水灵灵的,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这座小楼正是当初在封化秘境中带过的那个,小桃欢呼一声,在这里如鱼得水。不一会儿,她就踮起脚尖从树上摘了好几个桃子抱在怀里,递给白适渊度春华以及史向明。
掌中的桃子粉嘟嘟地,圆润饱满,仿佛一捏就能掐出水来。小桃正眼巴巴看着白适渊手中的果子,白适渊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桃子上咬了一口。
难怪小桃紧迫盯人,这桃子个大皮薄,晶莹圆润,像用粉玉雕成。在桃子入口的瞬间,一股清香又甜蜜的汁水一涌而出,填满他的口腔,瞬间让人神清气爽。
白适渊与小桃道谢:“谢谢桃桃,爹爹很喜欢。”自内门大比以来,他与小桃越发亲近,也开始学着度春华,唤小桃“桃桃”,听起来亲切又甜蜜。
嘻嘻笑了一声,小桃攀着白适渊的手臂扑在他耳边,温热的气息让他耳朵发痒,细声细气:“祖父说,这是母亲自己小时候用她的枝条插枝活下来的桃树,不仅好吃,而且对人有好处,不过师祖不让我告诉别人。”说着皱起秀气的眉头,疑惑道:“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啊?”
理了理小桃额角的头发,白适渊温声道:“大约是因为太好吃了,怕很多人抢。”在他的解释下,小桃似懂非懂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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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还太小了,不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与度春华相识以来,白适渊已经能够隐隐感觉到,她大约是深受老天钟爱的。这世间唯一的桃树妖,天生拥有驱魔之力,就连她随手插枝成长的桃树,结出的果子,都能有清心之效。
在度春华修为还未大成的时候,白适渊想,那坐镇医谷的两位渡劫老祖,定然是带着忧心的。只是不知,呆在度春华身边,被小桃唤了爹爹的自己,在他们眼里又是怎样的呢?
身形不由一顿,白适渊低眸看了手中的桃子好一会儿,又咬了一口。
看到白适渊这么喜欢自己摘的桃子,小桃开心得很,又从另一棵树上摘了朵粉粉的桃花,趁白适渊低头的时候戴在他耳边。
白适渊的长相温润如玉,气质清冷儒雅,被这桃花一衬,如同画龙点睛。鬓边春花之艳丽,眸中流光之潺潺,让白适渊瞬间风流妖冶起来。
如此变化,震得小桃长大了嘴,结结巴巴道:“爹爹好像不一样了。”
对着孩子小小的捉弄,白适渊莫可奈何没了脾气。他摘下耳边的桃花簪入她的丫髻,问道:“不过一朵桃花,哪里不一样了?”
小桃歪了歪头,想了一会才道:“爹爹更好看了,像会发光一样。”
这样好似带着吹捧的童言稚语让再次出现的一清嗤之以鼻,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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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声望去,见是一清老祖,小桃忙起身,团团行礼:“见过老祖爷爷。”
没有计较小桃称呼上的问题,一清径直来到她的身前伸手。
小桃看了看面前一脸嫌弃的老人,又看向度春华,待她点头,才把手中的桃子放在一清的掌中。
第四十四章 山海谷(十)
见他们安顿好住处,一清开口,对度春华与史向明问道:“你们几个,都叫什么?”原来刚才连名字都没问完。
“晚辈医谷度春华,见过老祖。”“晚辈史家史向明,见过前辈。”
一清眼中的眸光亮起,转向度春华,道:“你一身剑道锐气,怎么是医谷中人?”
度春华敛眉垂首回道:“老祖容禀,多年前我父剑修度北书,有感于隐圣归静妍为修真界大义身死陨落,于是加入医谷创立的剑峰,晚辈行的是医剑并修之道。”
思索了片刻,一清才对他们道:“你们既然已过了山海三关,又被我带来雁山,那我自当倾囊相授。我以剑法成名,但实际是个法修,隐匿身法也由我所创发扬。”是的,太清派近年虽然连出两代掌门都是剑修一脉,但最初开创太清派的却是法脉,白适渊修习的子隐步法正是在一清老祖所创的身法上改进而来。
“那个叫白适渊的,既然正好是太清法脉弟子,我就传你火云神掌,并改进你所练的子隐步法,修正在阵法中会被灵力发觉的缺陷,只要修为足够,即使比你高一个境界的修士,也无法用阵法控制你。”
白适渊:“多谢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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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清转向度春华:“我观你的锐气中满含草木清气,身属妖修,与我所行剑道冲突,因而在剑道上我没什么可以教与你。但我师姐有一春风化雨之法传给了我,不知你是否愿意学习。”.しa
这正是她的短处,度春华忙道:“前辈所授,晚辈不胜感激。”
至于他们身后的史向明,一清沉吟半刻,觉得无奈起来。传说一清老祖干脆利落,能动手绝不开口,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在同山上一清见史向明当机立断,觉得他颇合胃口,却没想到是个来自史家的文修,实在不知可以教些什么,于是索性问史向明道:“文修那一套我不擅长,你有什么别的想学吗?”
史向明与熟人相处时胆子大一些,但在陌生人面前却是羞涩的,更何况是一清这种从来活在传说中的大能,即使是一抹气息的化身,也足以让他哆嗦一会了。
但老祖的话不能不回,史向明哼哼嗤嗤半晌:“晚辈...晚辈也不知道”,说着说着,突然他福至心灵,嗫嚅道:“晚辈是记载娱乐八卦史的,要不您讲几个以前的故事也成。”
一清没问何为娱乐和八卦,只是端着脸点头。
而待在度春华身边,正睁着圆圆的眼睛好奇看着一清的小桃,一清一眼就看出她是稀有的木剑化灵,他本不用照管。但一清掂了掂手中的桃子,哼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剑穗扔到小桃怀里,旋即身影再次消失。
一清终于离开,史向明不禁松了口气,擦了把额头渗出的细汗,叹道:“老祖真是吓人啊!”
小桃的脸上却笑吟吟的,举着手里的剑穗道:“向明哥哥,老祖爷爷很好啊,你看,这是他刚刚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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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向明鼓了鼓嘴,捏了把小桃越发圆润的脸蛋道:“你个小萝卜头懂什么哟?你人见人爱的,哪里懂哥哥的苦。”
小桃手中的剑穗用红色的丝线结成,形状美观可爱,莹灵之光闪烁,正是一件上品的护灵法器。看来一清老祖虽然对他们很是不屑,但还细心为小桃挑选了属性相合的灵器,是个嘴硬心软之人。
拍拍小桃的头顶,度春华柔声道:“老祖爷爷所赐,桃桃要收好哦。”
将剑穗收好,小桃重重点了点头。
第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才刚撒落,一清就把白适渊叫到了山腰青翠与冰雪相交之处。
站在薄冰覆盖的地方,一清的神情明灭:“你身上有被压制过的魔气。”
白适渊的神色一顿,内府中的镇尺也从多日的悠闲中脱离出来,透过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敌我不明的一清:“几年前,晚辈与魔修对战受伤,侵染了魔气。”
一清虽然选择以老者的外貌示人,但他的眼睛如天边的寒星,落在白适渊的脸上,像要将他全数看透。
白适渊不能示弱,沉默迎着一清的目光回视。
许久之后,一清嘴角露出点笑意:“火云神掌对抑制魔气也有一定好处,”想了想,又问:“是小度为你压制魔气的吗?”这就开始称呼度春华为小度,看来一清对她挺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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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一清动了动手指,灵气在白适渊身上一点,叹了一声,才道:“她对你很是用心,护魂草虽能压制魔气,但若无她妖身最为精华的木灵气引导,魔气怎么会如此服帖?”
心绪彻底被打乱,白适渊在一清面前维持的沉稳瞬间消失。
他一直知道度春华为自己压制魔气很费力气,却没想到用的是这么珍贵的东西。
白适渊再是孤陋寡闻,也知道妖修身上的灵气精华若是失去,就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如果有人趁机蓄意伤害,度春华就要面对境界下落的危险。
终于知道度春华为自己做了什么,以及她来太清之后轻易不出玄地峰的原因,白适渊一时愣住,心思混落久久无法平静。
一清冷淡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不论你未来如何,望你此后能不忘此情。”
白适渊惊醒,垂手应诺:“弟子欣然。”这是最纯然的善意,他定然铭记,而非不敢忘记。
仰首的那刻,一清大掌一挥,在白适渊的额心打入一道玉简。“凝神聚气!”
白适渊随着一清的示意闭上眼睛,一枚玉简正漂浮在他的内府。白适渊接过,玉简飞入他的手中,上面正写着“火云神掌”四个大字,正是一清要教给他的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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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云神掌为一清老祖所创,走轻灵之道,出手如电,但所携之威却有千军万马之势,正合白适渊的火灵根。
振臂一挥,就可将浩大浑厚的气劲轰然击出,掌风所及,所有活物翻卷,如巨龙裂地般声势骇人。
凝掌一拍,就能把排山倒海的灵力陡然袭去,波动所向,一切攻击破碎,像天幕坠落般万钧不当。
第四十五章 山海谷(十一)
这样的掌法,落在人身就会让对方瞬间如坠入火海。随着修为的上升,更是每一掌都有龙坠之势,所到之处无人可以逃脱。
白适渊放松神识,将火云神掌的心法纳入内府深处。一瞬间,心法在他的体内运行,进而侵入奇经八脉。
这是一套霸道的心法,需要他再一次经历洗经伐髓之苦。白适渊的身体在不断衰老又重组,皮肤撕裂又愈合,骨骼断裂又接续,每一次都是极致的痛苦,每一处却又是难言的成长。
清朗的阳光落在山顶冰层上,落入林间冰雪覆盖的白适渊身上。冰冷的雪浸润着白适渊,艰难的痛苦让他困于此地难以动弹,只能借这些寒意让自己在痛中保持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痛苦稍缓,白适渊终于能略微控制心法的运行。他将神识沉入内府,以神识为目,看着因功法而生的灵气不断在丹田、内府各处运转,渐渐地,这运转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熟练。
“啪!”白适渊身边的树上掉下一根冰棱,在他身畔化作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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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日起,每日晨间,你都要来这青翠与冰雪交界之地。日日练习,勤学不坠,每到冰雪消融就往上走,直到这座山上所有的寒雪消失,你的学习才算完成。”
白适渊出去的动静,度春华和小桃都有所感觉。果然没多久,只有一清一个人从山上下来。
“她是剑灵,与你一同学习,还是给她寻个玩耍的地方?”一清指着依偎在度春华身边的小桃问道。
度春华一愣,却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细细思索觉得也对,这些大能们一向不喜欢有旁人打扰,于是她道:“烦请前辈给桃桃找个能玩的地方。”
瞥了她们一眼,一清催动一个阵盘。须臾,长满桃树的小楼边生出一个裂口,渐渐地,这裂口越来越大,几乎可以与小楼相较。随着裂口的生长,其中形成一个小小的空间,小山、树木拔地而起,花草在微雨中迅速生根发芽,灵巧可爱的动物在里面跳跃嬉戏。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竟是直接开辟了小空间。
修为越是高深的修士,越不会轻易塑造生命,因为冥冥之中,创造者与被塑者之间因果相缠,稍有不慎就将被天道法则反噬。
大能气象,不在于移山倒海,恰恰在于举手抬足之间创造其他修士不敢触碰的新生命。他们不惧这些因果,且会在这些因果中汲取力量,寻找机缘。
小桃很是喜欢,在笑眯眯地对一清行礼道谢之后,就拉着跑过来的史向明进了小空间。
跟在一清身后,度春华一路思索着一清对小桃的优待。她心中明白,小桃受同门们喜爱,多半因为她是自己的女儿;被白适渊包容,因为小桃是他的血脉;为史向明疼爱,因为小桃是他崇拜的剑圣度北书的孙女,而非小桃已经真的人见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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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如此厚待,让度春华不禁心中起了疑惑。
“呵!还挺敏锐。”一清低沉的声音在度春华的耳边响起。
心下一惊,度春华瞬间整理心情,恭敬问道:“前辈在说什么?”
从上到下审视了眼前的女子一番,一清笑了一声,转生看向被冰雪覆盖的山顶,才道:“不用怀疑,我如此优待那个孩子,是因为从你身上感受到了天道的气息。”
先是被镇天看破,现在又是山海秘境中的一清。度春华不由苦笑不得,不知道这个师父与父亲极力保守的秘密还会被多少“人”道破。
仿佛看破了她的心思,一清不紧不慢道:“你以为谁都能看破此事?我的本体已渡劫飞升,他在飞升之时得天道认可,以身合道,才让我对天道有了一点微末的感知。”
他的解释让度春华的心下一松:“我父亲告诉我,我颇受天道青睐,想来应是与此有关。”
然而一清接下来的话又让她忧虑起来。
阳光照在山顶的冰雪之上,光影被冰层反射,让一清眯了眯眼:“近来不知为何,我总感觉山雨欲来,这也是我从不在山海秘境中出现,这次却捡了你们几人的原因。白适渊的不寻常之处,和你身上天道的气息,也许正是我要寻的东西。”
只有这一点微末的感知,让一清的这抹虚影自上古留存至今,为的就是修真界之延续,他也只能在自己所能照管的范围,做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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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白适渊和度春华如今修为尚浅,说得再多,既是难以理解,也是无异于拔苗助长。
因此,说了这些,不待她问,一清就转变话题,将重点放在度春华此次要学的春风化雨诀上。
度春华原身是这世间第一棵桃树,桃树乃草木之属,从土地中吸取地气、空气中积蓄雨水赖以存活。修炼成妖,化作人形之后,度春华的灵性也是接近修士的木灵根。
而医修除了疗伤炼药,往往还需懂养护灵植灵药。度春华的天赋很难召唤水汽和天雨,常常只能依靠大师兄鹿元良给炼的五雷符,在灵药一道上就难以走得长远。春风化雨诀,正能弥补了她修炼的缺陷。
春风化雨是一清老祖的师姐太谷真人所创,不论修习者是什么灵根,只要学会,就能汇聚空气中的水灵气,如沐春风般润物无声。
随着一清的教授,度春华展开神识,分辨着空气中的水灵之气,经脉循环春风化雨大法。手中出现一线光柱,那些水灵气循着光柱而来,像萤火虫一样,微光盈盈,越聚越多,赶上那些速度较慢的小水滴,还会“吞并”使自己壮大。
最后,所有的水灵气汇于度春华的掌中,她手上托着水球,轻轻往空中一撒,那些水汽瞬间就如春雨萧萧,沁人心脾。这些雨就像那些绢丝一样,又轻又细,缓缓飘落到大地上。
连那些微薄的冰雪都有了片刻的消融,草木被这些灵水滋润生长,绿芽争先恐后在地上冒出尖角,柔嫩可爱。
度春华学得这么快,一清点了点头,难得夸道:“不愧得天道钟爱,天赋果然出众。”
第四十六章 山海谷(十二)
就这样,在这座雁山中,白日里度春华与白适渊分别在大山深处练习春风化雨诀和火云神掌,夜间一清偶尔给史向明讲些上古时期修士的异闻。
时间一长,小桃也活泼起来,白天拉着史向明一起进小世界玩耍练剑,晚上也凑在他们身边。
这一日正值月圆,月华初上,照亮昏沉的夜色。几人坐在小楼旁的八角亭赏月,在说了几个平常的故事之后,一清讲起了他的师妹——月吟真人。
在上古流传下来的故事中,月吟真人是其中较为出名的一个。谈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传说月吟真人之美如烟雾般飘渺,盈盈如轻烟,飘飘似雾霭,无法想象能伸手将其拥入怀中。执一把琵琶与人对战,琵琶之音响彻天地之时就是她的对手覆灭之刻。
若仅仅如此,那月吟真人只是一个美人罢了。然而难得的是,她并不自傲于外表,刻苦修炼,为人端正,在正魔大战中曾和她的徒弟李光霁联手以两人之力,拒魔军于千里之外,最后力竭身死。
然而今天,一清讲的并不是这些耳熟能详的故事,他要说的,是真实的月吟真人,是与他多年相处的师妹。
“月吟这人啊,很美的你们知道吧?”
史向明毫不犹豫点头,道:“知道,我们家书楼里就珍藏着一张当世名家所作月吟真人的画像,是我家老祖的宝贝。”
一清饮下杯中清酒,微微闔目道:“她呀,清美如月华,气度雍容,若不开口说话,说她是月中真仙都不为过。但她一说话,你们就会知道,这是个性情冷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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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吟的徒弟李光霁,就与她完全相反了。月吟常常十几年都可以保持沉默,李光霁则舌灿莲花、外向开朗,在所有弟子中都游刃有余。”
“就是这么天差地别的两人,却互相产生了情意。”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们已经知道一清虽然有些喜怒无常,但实则对他们十分爱护,因此史向明在对上他的时候胆子比初见时大了不少。
顺着一清的讲述,史向明猜道:“然后,他们互相表明了情意?”
一清正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突然被史向明打断,心中不虞,狠狠瞪了一眼,史向明被这一眼瞪得瑟缩。
满意地看了眼史向明的反应,一清才接着说道:“怎么可能?他们两个古板得很,这事就从没表露过。”
这回疑惑的人变成了小桃:“如果他们都没说过,那老祖爷爷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啧,小桃还这么小,就算被瞪也不知道原因。一清伸手捏捏她日渐丰润的脸颊,然后取走她手中捧着的桃子,用力咬了一口。桃子汁水香甜可口,果肉柔软和汁水搭配在一起柔中带滑,让一清的心中瞬间熨帖了很多。
小桃被拿走桃子,脸上气得鼓鼓的,一清得意地笑:“当然是你老祖爷爷修为高深,可知天下万物了。”www..lΑ
说着他脸上的自得淡去许多:“而且,爱上一个人的眼睛,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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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清自立派以来就居修真界之首,天下目光所聚之处。月吟真人是太清派的肱骨,如果连她都如此行事,那修真界会有多少人模仿呢?也许他们正是想到这一层,才从未表露过。”
月光落在灵酒上,在度春华的杯中浅浅散开,她的声音也低沉下来:
“也许,不被祝福的爱情,真的是没有重量的,在旁人眼里就像枯叶一样飘摇无依。但对月吟和李光霁来说,他们早就心意相通,即使不能现于人前,但您能说它不美吗?”
“多美啊,美得清冽而固执,决绝而绵长,以至于到了几万年后的现在,身为旁观者的您,还铭记在心间。”
这场赏月之时谈及的故事,白适渊是彻底的旁观者。因为爱情,是他从未涉足的领域。
他与蔺涵涵之间的婚约,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从小青梅竹马相依相伴下的水到渠成。可以说,在这风月情事之中,白适渊就如同一张白纸。
看着在月光下往来交谈的几人,他举杯,将被月色染得莹莹发光的灵酒,一饮而尽。
第四十七章 山海谷(十三)
雁山之上的修炼,持续了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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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度春华已完成春风化雨诀的学习。小桃更是围着母亲在天空中下起的小雨嬉笑,白适渊自觉自己也该加快进程了。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终于,白适渊现在也到达了山顶。
雁山就像一条卧龙,山顶依然还被冰雪覆盖就像白玉一般。抬头望去,天空湛蓝如镜,阳光灿烂如金,晶莹的冰棱挂在树枝上。在这冰雪的琉璃世界,冰寒的风吹拂而来,让被白雪掩盖的植物颤动起来。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从此地向下看去,尽是被白适渊施了火云神掌之后的郁郁葱葱,绿草如茵。
白适渊闭上眼睛,神识沉入内府,灵力在周天转动,经脉中开始运行火云神掌的心法。
心法所到之处尽是骇人的热意,经了这半年沉浸痛意中的修炼,白适渊在这股热意中已经如鱼得水,不一会他的周身就泛起一层红光,眼中也是炽烈之色。
催动灵力,白适渊的手指掐诀,火灵力凝成巨大的手掌,空气波动起来如万马奔腾波澜壮阔。抬手一挥,掌中的火灵汇聚成小龙,带着雄厚古朴的气息断然击出,掌风覆盖山顶,所有东西都在他的笼罩之下。白适渊的手一张,小龙从空中落下,灼热地在冰雪中游曳,所到之处,白雪渐渐消失,化作冰凉的溪流、晨露、天水。
这些水缓缓蔓延,树上的雪也簌簌落下,雪化为水,与那小小的溪流合拢在一处。
小草从土地中冒头,枯瘦的树枝上也冒出点点绿意,不断吸取溪流中的灵水,极速萌发,继而长出小蒲扇的绿叶,绿叶旁满是花骨朵。
白适渊深深吸了一口雪化之时的清新之气,来到山顶的悬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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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悬崖是他们在雁山刚刚醒来时就远远见过,现在他终于见到了悬崖的真面目。
白适渊来到悬崖边,即使山顶其他地方的雪已经被他去除,但悬崖下三丈之地依然挂着一个个冰凌,飞雪在其间散落。
垂首望去,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渊,有罡风从崖底吹来,风力极强,几乎要把人的神魂吸入其中,为风笼罩撕成碎片。
在他的前世,魔界也有一个这样的地方。
那时,他每每站在悬崖边上,都觉得自己早已在黑暗中沉沦,在绝望中喘息,万劫不复,永远都等不来光照万物。
只能在其间横冲直撞,哪怕是撞得狼狈不堪,哪怕是撞得头破血流。仿佛这样,才能证明他还活着,还与这个世间有着练联系。哪怕这联系,微弱得如暗夜中豆大的烛火,在未来随意的一日,就会彻底熄灭。
而今生,罡风如刀割在他的脸上。白适渊注视这黑渊,只觉得这悬崖若近若远。渐渐地,他沉入回忆,久久无法回神。
直到身后传来柔和的呼唤:“白道友,怎么在这里发呆?”
这声音把白适渊的思绪从记忆中回转,眼前的人正是微笑着的度春华。原来刚才他沉浸在过去,神识疏忽,连有人上山都没有察觉到。
恰在此时,他们身边树上的花骨朵,“啵”的一声绽开了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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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梅蕊闹,雨红杏花香。
微风抚来,枝头星星点点的花儿全部开放,远望好似是天上的星星落入凡间。那不知何名的花朵也如舞者跃动一般,拂过度春华的面颊,淡淡的清香弥漫在空中。
回过神来,白适渊如梦初醒,道:“没什么。你怎么来了?”从他开始修炼火云神掌以来,不管是度春华还是小桃,从未来打扰过他。
度春华抿嘴一笑,道:“桃桃在下面看到山上的雪全化了,想到定是你已经学成,就催着我上来看看。我一看果然你的火云神掌真的已成,恭喜你了。”
两人一道下山,才看到竹楼的影子,斜下里就奔来一个小炮弹似的身影。
白适渊把小桃揽在臂弯里,自从跟着他和度春华一起生活,小桃原本瘦弱的身体也日渐健康起来。
小桃细嫩的小手抱住白适渊的头,小脸红红的,嘟着小嘴在他的额头轻轻一碰,声音清脆:“爹爹太棒啦!说吧,想要什么奖赏?”竟是学着平日里,度春华待她方式待他。
不由地,度春华也被小桃此举闹得脸上浮出浅浅的红晕,一手扶额叹气。
小桃唇角在白适渊的额头带来融融暖意,他心下一震,内府中的已经很久没有动静的镇天也突然“不忿”起来,尺身上不算闪烁着“狗屎运”三字。
如果不是顾忌雁山上的一清会看破它的特殊之处,镇天早冲出内府嘲讽白适渊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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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知道,镇天是在嫉妒他什么都没做,就有了小桃这个女儿。
不过,白适渊早已不把镇天的小脾气放在心上。他捏捏小桃肉乎乎的小手,柔和了声音,道:“内门大比的时候,我忘了桃桃,不要罚爹爹好不好?”
小桃笑吟吟的,软软的脸颊贴着白适渊:“好啦,我原谅爹爹了。”说着,对度春华眨了眨眼。度春华脸上的无奈更深了:“行行行,都听桃桃的。”
学习正式完成,离开的日子终于来临。
临行前,度春华问一清:“前辈,我们出去时,会遇到那些一同进来山海秘境中的人吗?”
一清摇头,道:“出口全凭考官们的心情,你们应是遇不到了。”
这个回答让史向明稍稍叹了口气,他本是出门记事历练,现在少了合元容他们,不知会少记多少素材。
三人深深躬身,以弟子礼拜别一清。
山海秘境中的大能们传授功法从不限于门派、道别,但同样的,出了秘境,小修士们也不能以大能弟子自居。而现在还身处秘境,一清是恩师,行弟子礼才无可厚非。
他们几人是一清气息进入山海秘境中唯一一次教授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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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沉默半晌,长长叹了口气,指尖出现一点灵光,化为三簇,分别进入三人的额心:“愿此灵光,能带你们找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小桃却是鼓了鼓嘴,上去抱住一清的手臂:“老祖爷爷,我怎么没有啊?”
一清扶额,忽感小桃深谙得寸进尺之道:“行行行,给给给!”
说着,在小桃额心点了一个红痣。
继而,一清的身影隐去,消失不见。
第四十八章 珍珠
“谢谢老祖爷爷!”小桃摸摸额心的红痣,美滋滋地问度春华:“阿娘,好看不?”红痣盈闪几下,隐入小桃的身体。度春华蹭了蹭她的柔软的头发:“很好看。”
就在他们说话时,眼前的结界出现了一道裂隙,秘境外一丝丝灵气与草木清气从这道裂隙中传来,这就是一清给他们开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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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小桃抱起,白适渊对度春华和史向明道:“我们走吧!”随后朝着这道裂隙飞身而上,在这条裂缝中疾行。
过了大半个时辰,他们才终于在前方看到明亮的天光,顺着那天光,几人激起全身功力,一举越过。眼前有一瞬的黑暗,而后终于又被一片清幽山林取代。
从出口跃出落地,身下是一片柔软的草地,白适渊回首,看到空中的裂口缓缓消失,才终于松了口气。他们脱力躺在草地上,轻轻闭上眼睛,呼吸里的,是草木清新的香气;耳边听到的,是虫鸣鸟叫协奏的自然之音。
环顾这片山林,度春华伸出手指,细白的指尖长出数条根须,这些根须顺着地气寻到身旁一株开了灵智的榕树上。
“这位小友,我名春华,我们一行在山林里迷了路,小友长在此地,能告诉我们这是哪里吗?”
这棵榕树刚开灵智没有几日,之前他们突然出现把它吓了一跳。榕树成长于山林,这里从未有过妖族,它靠吸收日月精华才能修炼成妖,没想到这突然出现的人里居然会有自己的同族,而且是已经能够化形的大妖。
榕树妖兴奋又羞赧地道:“不敢当春华前辈小友的称呼,我、我叫容成,这里是东大陆的云城城外。”
“云城?‘花朝如云’的云城吗?”度春华又问。
容成更加激动了:“前辈也知道云城吗?”说着又嘀咕:“也是,我们云城这么美,当然声名远播了!”
了然地笑笑,度春华道:“你这里过得很开心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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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傲地抖动枝丫,容成一派欣喜:“嗯,这里很好的,云城主也对我们很好。前辈在云城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可以试着向他们寻求帮助。”
容成对云城的自豪溢于言表,想来城主治理得确然不错。一缕灵气顺着度春华的指尖进入容成的身体:“多谢你,祝你早日修出人形,真正进入云城生活。”
这缕灵气抵得上容成十年的修炼了,感受灵气带来的舒畅,容成感激得话都要破音:“前辈!谢谢前辈!我一定好好修炼,不辜负您今日赠灵之恩!”
史向明在旁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互动,感叹道:“度小师叔还是这么乐善好施。”白适渊转头疑惑看他,史向明脸红了半晌才哼哧哼哧小声道:“我瞒着家人偷偷去医谷学剑,大半都是小师叔教的。”
小桃笑嘻嘻地在他旁边补充:“向明哥哥笨笨的,学好久都学不会。”说得史向明恼羞成怒,揪着小桃的丫髻,梗着脖子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天生剑骨么?我、我这是勤学不辍,好学不倦!”
小桃是本命剑灵化形的事只有医谷与度春华关系密切的几人知道,其他人皆是被告知她的天赋来源于难得一见的天生剑骨之体,史向明也是如此。
确认了此地位于云城范围,度春华问史向明道:“我们要回太清派,你接下来要往何处?”
听到度春华的声音,史向明立刻端正站好,在她面前,史向明一向是极为尊敬的,毕竟她是他学剑路上最好说话的“师父”。
托腮想了想,史向明道:“我本来是想记述太清这一辈弟子的山海秘境之行,现在他们肯定也回了太清。这里好歹还有白师叔,干脆跟你们走一段吧。”
度春华赞同点头:“那我们入云城。”
扣扣伍陸彡74彡陸7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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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是千年前,云家老祖云和带领门下子弟在东大陆的一处广阔荒地所建。千年来,云家家主一直担任云城城主之职。这一任的云家家主名叫云庆风,有个女儿唤作云珍珠。
云珍珠是云庆风的独女,又兼姿容俏丽,天赋不错,早早就筑基成功,是云家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
近来,云珍珠跟家里人闹起了脾气。
君九思自小被云庆风收养为徒,在云家呆了多年,与云珍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云庆风觉得君九思天资不错,又爱慕女儿多年。云珍珠性格急躁,君九思性情沉稳,两人相处虽然偶有吵闹,但也难得的和谐,因此云庆风做主给他们二人定下了婚事。
云珍珠知道后,发了好大的脾气。因为一来,她父亲做下这个决定时根本没有问过她的意思;二来,用云珍珠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谁说青梅竹马就一定要成婚的?”
这话很快传到了君九思的耳朵里,他难过了一会,来到云珍珠的住处,说道:“珍珠,我事先也不知道这事。”
云珍珠更气,恨恨地问:“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不知道!”
君九思的目光落在云珍珠气得通红的脸上,问道:“你这么生气,是因为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云珍珠的喉间一哽,沉默下来,转开了目光。不知道是因为答案是否定的令她羞于回答,还是因为实话伤人让她不忍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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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凌晨,趁着天光未亮,一日中最为疲惫的时候,云珍珠离家出走了。
却没想到被时时关注她的君九思发觉,跟了上来。
毕竟两人修为相当,都已迈入筑基大圆满。走到郊外密林,太阳初初升起的时候,云珍珠就发现了远远跟在她身后的君九思。
“君九思,你给我回去!”云珍珠气愤。
君九思却道:“保护你是我的责任,你要离家出走,那我就跟你一起。”
云珍珠气得都不知道跟谁发火,极力让自己平静地把话说出口:“总是这样。君九思,你真的喜欢我吗?你不过都是听从我爹的决定。”
说着,她的声音和缓下来,不自觉染上了悲伤:“九思,道侣是非常严肃的事情,不要听我爹的话,要听从你的内心啊。”
君九思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听身后传来凶兽恶狠狠的吼声,一条鬣狗向他们扑来!
第四十九章 明珠
来不及思索,君九思猛地推开云珍珠,自己的手臂却被鬣狗的爪子划伤。鬣狗的爪子是有毒的,君九思受伤之后立刻麻痹无法动弹,手臂上流出的血也慢慢变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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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君九思为她受伤,云珍珠大惊,飞身挡在他的身前。
这是一只体型中等的鬣狗,似犬而不是犬,全身布满条纹,两侧獠牙尖利,它鼔涨着红意的双眼紧紧盯在云珍珠和君九思的身上,不断有腥臭的口水从鬣狗的嘴里滴落。
鬣狗身上的杀意扑面而来,云珍珠下意识屏住呼吸,抽出袖中的短刀,催动灵力,身边瞬间如狂风大作,短刀席卷着如怒浪的风刺向眼前的鬣狗。
这把短刀是她的父亲亲手为云珍珠打造,从来削铁如泥。然而,鬣狗是玄阶凶兽,相当于人修金丹初期的实力,云珍珠只有筑基大圆满,除了剑修等几种特殊的修士,境界之别有如天堑,云珍珠的修为远远比不上这头凶兽。即使这以往锐利不可挡的短刀,砍在鬣狗爪上,也只销掉它的一点皮肉。
这让云珍珠的眸色倏然一冷。
鬣狗却大怒,一击不重,再次重重往云珍珠身上拍来。云珍珠快速仰面弯腰,腰肢极为柔韧,像是顶尖的舞者,从鬣狗爪下滑出。
连续落空两次,鬣狗四肢紧紧抓在地上,腰腹间肌肉隆起,一股股腥臭的呼吸打在云珍珠脸上,它全身蓄力,长啸一声,全力向云珍珠撞去。
没过多久,云珍珠就被鬣狗撞到在地,封住了灵力,血顺着嘴角往下滴。
眼前是几乎要吞噬一切的凶兽,云珍珠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她一把抓住君九思没有受伤的右手,叹息一声,道:“臭九思,我不喜欢爹定的婚事,是因为你不喜欢我!你都是为了听我爹的话才对我好的!”
鬣狗腥臭的口水滴在云珍珠的腿上,她的眼中刹那间蓄满了泪,让君九思心中痛极却不能动作:“你不懂吗?我离家出走是怕你被迫接受难以从心的婚姻。如果你也喜欢我,那我还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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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地呼吸着,鬣狗口中的獠牙全部露出,就要享受这难得的盛宴。
云珍珠和君九思紧握住对方的手,闭上了眼睛。
而下一瞬,死亡并没有来临。鬣狗发出怒吼,重重摔倒在地。
云珍珠睫毛一颤,睁开了眼睛。只见一把折扇从远处射出灵丝,灵丝中带着熊熊燃烧的烈火,捅穿了鬣狗的胸腹。
鬣狗利爪尽出,飞身想要拽断灵丝,却没想到灵丝强韧非常,缠在了鬣狗的前爪上,鬣狗也被一道法术集中,于半空中摔落,激起一阵尘埃。
两支竹针同时飞来,一支解除了云珍珠身上灵力的封禁之术,一支扎在君九思已胀满黑血的手臂经脉之上,竹针一入,血即刻止住。
察觉到自己能够动作,中毒的状况也好了很多,君九思顾不上身边救他的几个陌生人,匆忙抓住云珍珠在他身上察看伤势的手,轻声道:“珍珠,我不是因为听了师父的话才对你好,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要相信我!”
刚出死境就情真告白,度春华和小桃、史向明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云珍珠的脸颊腾地红了起来,只觉满脸都是热意,热得让她火辣辣的。云珍珠狠瞪了君九思一眼,却没有撇开抓住她的双手:“你给我闭嘴!”
好容易待脸上的红晕褪去,云珍珠才起身来到度春华几人的面前,敛眉行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是云城城主之女云珍珠,他是我的师兄君九思,请问诸位留下大名,也好让我们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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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史向明。”“姐姐,我叫小桃。”
“......白适渊。”白适渊比他们慢了一拍,似乎有什么让他晃了神。
云珍珠爽朗一笑,道:“几位是要进云城吧?你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还请到我家住下,正好赶上城中有五十年一回的花朝节,让我们聊表地主之谊和报恩之心,多住几日吧。”
度春华和史向明还没想好,白适渊就替几人做了主:“那就叨扰了。”
惹得度春华看了他好几眼,就她这些日子与白适渊的相处,白适渊一直是冷漠的,虽然有小桃后有人气了许多,但他实在不像会迫不及待接受对方报恩的人。
意识到度春华疑惑的目光,白适渊转头看她,道:“你们说呢?”他的眼睛中竟带有一点祈求之意。
度春华不由撞撞史向明,道:“我们也去吧。”
走在队伍的最后,白适渊看着前方扶着君九思与度春华和史向明交谈的云珍珠,沉下了眸子。
刚才他那么快答应云珍珠的邀请,是因为在看到她的样貌时,白适渊就认出来云珍珠是谁。
云城,云珍珠,正是他前世在魔界的手下第一大将、最著名的护法——明珠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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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明珠夫人,是魔尊白适渊最得力的手下,也是他前世除了师父和姬昌盛外,唯一真心待他的朋友。
明珠夫人成为魔修的原因已不可考,但白适渊前世隐约听她提过,她的家人就是在花朝节遇难。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而现在,憾事还没有发生。白适渊希望今生,能够救下她和她的家人,报答前世的友谊,亦是希望她能在今生,获得幸福。
魔尊白适渊的记忆一下子喷涌而出,占满了他的思绪。
作为一个魔修,不论进步有多快,白适渊都知道,他注定会在修炼之路上被魔气彻底侵占、失去自我,成为一个没有理智的杀人机器。
那时,白适渊修炼的魔功弊端已经显现,夜里有时候会因为头疼欲裂而无法入眠。这时候,他就会在宫殿里乱逛,打发时间。
有一回,白适渊路过云珍珠的殿宇。对了,那时候她都让别人叫她为明珠夫人。
她说,自己已经配不上家人赐予的名字了。
明珠夫人正对月独酌,于是白适渊也落了座。
喝的酒据明珠夫人所说,是以前她家中很喜欢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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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清华,夜凉如水,没多久,明珠夫人就把自己灌醉,说起了醉话。
第五十章 刻骨
院落中没有点灯,明珠夫人的面容在黑沉的夜中明灭。
几杯酒入口,她脸上嫣红:
“陛下,你曾爱过别人吗?”
白适渊脑子里闪过久远以前,太清掌门殿中的审判,和蔺涵涵凄楚闪躲的眼光。下一瞬,他又把这些记忆从心中挥去。
不待白适渊的回答,也不用她回答,明珠夫人已经自顾自地接了下去:
“我爱过的,在我最好年华。他是我的师兄,我们相依相伴、一同长大。那时候,我自大得很,觉得他对我温吞的感情不是爱情。我喜欢他,但也怕我们结为道侣之后,他发现真正喜欢的人并不是我。所以我一直想远离,想寻求一段真正的刻骨铭心。”.ζa
醉眼朦胧,明珠夫人双眸温柔,专注地看着杯中映照在灵酒上的月亮。轻轻一碰,小小的月亮随之出现波痕。
“但就在我还没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我的家族遭遇了灭顶之灾。一场花朝节,我所有的亲人都死于此,而他,更是为救我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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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醉意中摇头晃脑,明珠夫人并不知自己的眼中已逐渐泛起泪光。
“他真讨厌啊,自作主张救了我,自作主张留下我一个人,自作主张在我心中刻下无法磨平的痕迹。”
“在他死后的最初几年,我用尽了所有的方法。我有过很多男人女人,我跟他们逢场作戏。”
“可没办法,那些曾经相处的记忆,那些在心中某些角落潜藏的感情,随着时间的过去,越来越清晰,无法忘记,无法抵抗。现在我知道了,这就是刻骨铭心。”
“原来这就是刻骨铭心的代价。所以你看,我总是想死,却又不敢死。想死了陪着他,却又怕死了,对不起他为我付出的这条命。”
眼泪夺眶而出,落入杯中:“因为在他死前,他告诉我,要好好活着。”
“陛下,若这爱是必定要发生的事情,请你不要藏于心间,早早告诉她吧。这种挣扎与遗憾,太痛!太痛了......”
白适渊始终沉默着,没有告诉她,他的生命中,早就没有这样的人了。
她一下扑倒了酒瓶,瓶中的酒水顺着桌角滴落在地上,溅起一丝尘土。朦胧的眼睛呆呆看着眼前的瓶子。
过了很久,她又嘿嘿笑了一声,泪珠落在酒液中化为一体,喃喃出声:“如果有来生,我想好好跟你说一句,我也是喜欢你的,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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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夫人的痛苦如此惨烈,以至于那时已无心无情的白适渊都将这些痛和遗憾放在的心里。而今生,他想弥补,即使到了最后自己无法找出真相,依然落得与前世一样的下场;但白适渊心想,能让他唯一的朋友在此世了此缺憾,也是好的。
至少。不枉他再来这世间一遭。
*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走近云城,直奔眼中的是漫山遍野的青翠和色彩艳丽的鲜花。蔚蓝的天空中飘着纯白的薄云,耳边阵阵虫鸣鸟叫。
云城素有春城的美誉。城外有一湖泊,名为云水。冬暖夏凉飞花处,凤凰和鸣神瞩目,一潭碧水映。
几人随着云珍珠和君九思的带路,过了云城城楼。
一时间,人间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云城如春,因城中的百姓擅养花也爱养花,家门口往往会放几盆开得繁盛的花木,以供游人赏玩。更别提,一到春日,满城都是盛开的火红木棉,树木葱荣,花香四溢。
在这花景之中,来往行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和惬意,交谈的声音热闹而不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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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一口空气中的花香,史向明赞叹道:“没想到云城这么美。”
前面行来一个中年容貌,气质随和的男修,笑道:“能让道友喜爱,是云城的福气,还请道友在云城多住些时日吧!”
正给度春华他们介绍名胜的云珍珠看到此人,却不由瑟缩一下。半晌,才迟疑地走到他面前,垂下头道:“父亲。”君九思也随之行礼,眼中有淡淡的祈求。
原来,此人正是云城城主,云珍珠的父亲云庆风。他接到女儿遇险的传信符,立刻出门来寻,没想到刚出门就遇上了他们。
云庆风没有说话,却狠狠瞪了云珍珠和君九思一眼,才对白适渊等人道:
“在下云城城主云庆风,多谢几位道友对小女的照顾,不知几位尊姓大名?”
白适渊与度春华见多识广,一看云庆风就知道这是一位元婴修士,因而更加郑重。
“在下太清派白适渊/医谷度春华。”
史向明虽然看不出对方的修为,但既然白度两人都报了家门,自然也和他们一样:“我是史家史向明。”说完,指着小桃道:“这是我度小师叔的女儿,小桃。”
云庆风没想到几人皆是大门大派的弟子,善意而热络地笑了两声,边招呼几人进云府,边道:“我的珍珠脾气娇纵,总耍小性子,一路麻烦诸位了。正好这些日子是我云城的花朝节,就让珍珠和九思带你们在这里玩玩逛逛,让我们略尽些地主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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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庆风抚了抚须,眼中透露出些许矜持的自信:“在云城这个地方,我还是能说话算话的。”
把他们几人安顿在客院之后,云珍珠想了想,来到了君九思的院落。
君九思正吊着臂膀给自己上药,云珍珠赶紧接过他手上的药膏,细心地为他擦起来。君九思的手臂一动,血瞬间从伤口沁出又被药膏化去。
云珍珠蓦然红了眼眶,问道:“疼吗?”
君九思相貌俊朗,身材修长,面对云珍珠的问题,却笑得憨厚。他挠挠后脑勺,道:“度道友的药好像有奇效,现下好了很多。”
说着,看了一眼云珍珠发红的眼睛,又道:“珍珠,你、你别哭。这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我甘之如饴,一点都不疼。”
云珍珠把手中的药瓶捏得更紧,却咬着嘴唇,不说话。
怕她不信,君九思保证:“真的不是因为师父的嘱托,我才会对你好,我对你......”
话还未说完,云珍珠的脸腾得红了,“怦”地把药瓶撂在桌上,气恼道:“笨蛋!下次不准再替我受伤!”
然后云珍珠脸上冒着热气,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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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思没有追上,呆愣片刻,才明白云珍珠话中的含义。他脸上的笑容更盛,小心翼翼取出怀中的金簪,缓缓摩挲上面圆润的珍珠,喃喃道:“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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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花朝在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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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花朝节是东大陆有名的盛世,多年来不断吸引来客游玩,云家诸任家主都是长袖善舞的人物,因而花朝节已平安举办了多回。
第二日,云珍珠和君九思带着白适渊、度春华、史向明和小桃出门。
花朝节,也称“花神节”,是民间给百花赋予的生日。这一日,云城的每家百姓都会选出家中最美、最珍贵的花摆在街道旁,供人赏玩评选。
每个进入云城的人都会分到一朵特殊的红纸花,这朵红纸花由城主云庆风特制,一人只有一朵,无法造假。游客若是遇上最喜欢的花,就可以将这朵红纸花投入参选之花旁边的瓷盆中,参选之花获得的红纸花越多,就越能在花朝节评选中获胜,取得“花王”之称。有了“花王”,这一家来年的花卉生意,自然被人趋之若鹜。
长长的街道望不到头,两旁是各种争奇斗艳的万紫千红。他们一行人走在其间,柳树如丝绦般垂下,彩花绿枝相映成趣,迷了行人双眼。
街道两侧还搭起了台子,上面表演着聚散离合、悲喜忧愁的故事。这是在多年前,一户人家想出来的法子,浓妆重彩、华丽戏服,弦索胡琴伴奏下曲折婉转的唱腔,不断吸引来人聚在这里,给他们的花投票。久而久之,节戏也成了花朝节上斗艳争芳的重头戏之一。
趁着这些聚集的人群,小贩们也在台子旁支了桌子,摆上小摊,卖些新奇之物。
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满满都是参选之人的呼喊声、台子上的管弦声、商贩们的招揽声。
这场景,度春华想起内门大比时,她进入白适渊内府后看到的记忆。那种茫然又绝望的感情依然留存在她的心间,不由让她将注意力放在白适渊的身上。
与度春华的猜测不同的是,白适渊没有想到这件事,他的关注都被度春华手中的红纸花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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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百花如锦绣,次第争先出。然而,比百花更艳丽的,却是步态轻盈行于花间的度春华。于是,有些胆大的人,就把手中用于投票的红纸花扔到了度春华的怀中。
史向明和小桃挤在一处偷笑:“说起来,度小师叔是会开花的吧?那给您投票好像也没错诶。”小桃笑嘻嘻的,煞有介事地点头。
度春华啼笑皆非,手中的红纸花飞出打在史向明和小桃的脑门上,让两人哇哇大叫。
斜下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那些红纸花抓在手里。
度春华几人好奇地看他。
白适渊施展灵力,将红纸花都送回主人的怀中,道:“我们是来游玩的,破坏规则就不好了。”这个说法得到了度春华的赞同。
然而史向明和小桃又嘀嘀咕咕起来:“我看你爹爹是不喜欢你娘被扔花吧?嘿嘿。”小桃偷偷看了白适渊一眼,道:“我也猜是,不然阿娘这么好看,有人投花多好啊,到时候我们也参加百花评比,争个‘花王’回来。”
陪在他们身旁的云珍珠和君九思才知道度春华是能开花的树妖,沉吟片刻,道:“也不是不行啊,度道友的花肯定能艳压群芳。”
一时间天马行空起来,与史向明和小桃讨论起事情的可行性。
大摇其头,度春华打断他们,道:“我已经化妖,花期自与凡花不同,你们不要胡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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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一笑,小桃扑在白适渊的耳边,小声告诉他:“爹爹别听阿娘的,阿娘虽然花期没到,但是很开心的时候就会开花。”
把他们讨论的话都收入耳中,白适渊抱起小桃,点点她的鼻头,又看一眼史向明,道:“听你阿娘的,不要捣乱。”史向明和小桃这才撇了嘴,不再说。
君九思觉得小桃软乎乎的模样可爱,上前给他们介绍起两旁的花木。他为人老实憨厚,又极为亲和,很快就和小桃热络起来。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君九思的身上。
“九思哥哥,你为什么叫九思啊?”
出了门后,云珍珠因着昨日的事,一路都没有搭理君九思。听到小桃这个问题,她才看看他,笑道:“他的名字是我爹取的,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我爹为他取这个名字,是希望师兄能做个君子。”
小桃的嘴儿圆圆的,赞道:“原来是这个意思,哥哥的名字真好听。”
说着,她转向度春华,神色委屈起来:“比祖父取得好多了,他就只会取小桃小黄之类的名字!”丝毫不知道,她又给度剑圣漏了个底,惹得丝毫不知剑圣底细的云珍珠和君九思也低声笑起来。
度春华轻咳一声,跟在场的几人道:“见笑了。”戳戳小桃稚嫩的肩膀,道:“你可不要在祖父面前说漏嘴,不然他生气不理你了。”
皱了皱鼻子,小桃哼哼唧唧:“哼!我都知道的,阿娘以前还差点叫小花呢,太师父都告诉我了。”
“哎,”度春华笑吟吟的,装模作样叹了一声气:“那是你太师父跟祖父打了一场,两人平手才得了取名权,但阿娘可打不过你祖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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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这事,小桃的眼睛圆了,嘴也嘟了,蓦然转头小小的手掌拍在白适渊的手臂上,振作道:“爹爹快修炼,以后打败了祖父给我改个好听的名字!”
在白适渊的前世,即使做了魔尊,也从未见过度北书和归南琴,因为这两位在不久之后就会渡劫飞升,医谷也因为某些原因分崩离析。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后来的度春华才会离了医谷,为了追逐仇人而流浪,此后才会在战场上救下自己。
度北书已臻飞升之境,不论前世今生,白适渊都是打不过的。
他移开了目光,心虚道:“唔,爹爹努力。”让身边的度春华笑逐颜开。
小桃听了这话,吐了吐舌头,给度春华做了鬼脸,摇头晃脑起来。
这幅“小人儿”得志的样子让云珍珠直呼可爱,牵着小桃的小手去看小摊上的新奇之物。留下度春华对着白适渊好笑。
以及在内心提起八卦之笔的史向明。
第五十二章 花朝在云(二)
街上人声鼎沸,摆着各类小摊子,有卖首饰的、杂货的、吃食的......小桃是剑灵化形,对吃食没什么兴趣,只往些卖小玩意的摊子前钻。摊子上的小玩意琳琅满目,让小桃看得目不暇接。
她转了一圈,见上面有一串白石珠子别致可爱,把它挂在剑穗下面,十分清新。小桃举着挂了白石的剑穗给度春华和白适渊看:“爹爹,阿娘好看吗?”
度春华点了点头,白适渊也赞同:“好看。”
对度春华与白适渊虽然是小桃的父母,但又互称道友的事没有表露好奇之心,云珍珠代小桃买下白石珠子,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胜在新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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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凡俗铜板的事,他们自不会跟云珍珠相争着付钱。
小桃把白玉珠子和剑穗捏在手里,眼睛忽闪忽闪的。随后又皱起小鼻子,吸了吸气,道:“也不知道老祖爷爷怎么样了?我有点想他了。”
度春华牵住小桃的手,宽慰道:“我们是修士,耐得住寂寞,才能守得住长远。更何况,以你老祖爷爷的脾气,说不定我们走了他才高兴呢!”把小桃心中升起的那点思念“打击”得烟消云散,小桃听了这话,气鼓鼓得直往她的怀里钻。.しa
让她们身旁的史向明等人笑出了声。
白石珠是云珍珠相赠,小桃这时想起,团团行礼:“谢谢云姐姐。”直把云珍珠萌得七荤八素。
君九思不由笑开了,凑到云珍珠耳边,悄声说:“珍珠,日后我们成婚,也生个女儿吧。”把她说得脸色胀红,一肘子怼到他的肋下,哼了一声,牵着小桃去看小摊旁边拍卖行的云板。
拍卖行会在拍卖会之前,就要拍卖的好物写出列在云板上供顾客知悉,这是玄黄世界约定俗成的规矩。
今日正是花朝节,这家名为采辉堂的拍卖行也随习俗,云板上写的拍卖货物多是灵花和灵药,其中一种灵花,叫天芙蓉。
“天芙蓉?”度春华的声音中带着兴趣。下一刻,她就传音入密,对白适渊道:“你可记得,我曾告诉你,驱除魔气需要一种特殊的玉材,名为冰玉?”
白适渊的耳朵一动,同样传音,问道:“记得,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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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解释道:“冰玉天生地养,天性带有一定灵性,无色无味,速度极快,胆子又小,是很难采摘的。但它有一习性和弱点,就是极喜欢天芙蓉的花香味,只要有天芙蓉,就能比寻常方法更容易引出冰玉。”
白适渊点了点头:“那我们进去看看吧。”
见两人站在云板前看了不少时间,云珍珠和君九思对视一眼,上前道:“两位对这些货品感兴趣吗,那我们进去吧?”
边引着他们往采辉堂走,边道:“这家拍卖行的老板与我家关系匪浅,我和九思在这儿从小玩到大的。”
果然,才进入采辉堂半刻,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子就迎了上来,神情间不掩对白度几人的恭敬和尊重:“几位道友能来我这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城主早已嘱咐过,云城之中,都以诸位为先。”
这位中年男子也是修士,采辉堂正是以他的名字为号。为人周到圆滑,他说的话既赞了白适渊几人,又不动声色表现云庆风的长袖善舞之处。
君九思上前,递给采辉一个令牌,道:“采伯父,我们去天字号。”
有了这张令牌,采辉神情更加热烈,亲自带他们进入二楼最中间的位置。
一进入天字号房,他们就察觉到这房间被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同时,也设置了隔音阵和隐身阵。身在其中,外面的人根本无法看到听到里面人的样子和声音。
采辉请几人入座,亲自斟了茶,道:“天字号尚可,希望诸位不好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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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珍珠摸摸鼻子,吐槽他:“采伯父真是,您直说天字号是最好的不就行了,几位道友见多识广,还能看不出来?”说着,将几盘灵果推到小桃面前。
意识到云珍珠言语中对几人的亲近,采辉无奈摇头,道:“几位好坐,拍卖会就要开始,容我去打点。”从容地自房中退出,采辉留下一个侍从在门口照应,才去了拍卖后台。
采辉堂在东大陆有些名声,下面大厅中坐满了特意赶在花朝节来参加拍卖会的人群,有精神奕奕的普通人,也有势在必得的散修。
花朝节五十年一次,采辉堂也每每在此节时拍卖一些不同寻常的灵药和灵花,令这些人蜂拥而至。坐在天字号房中,就可将大厅中每个人的神情收入眼底。
没多久,大厅中的高台上就亮起无数夜明珠的光辉,采辉满面春风,神采飞扬,走上高台。
云珍珠对着这些夜明珠啧啧称奇,道:“看来,这次卖的都是好东西,采伯父今日真是下了血本。”
如云珍珠所说,在场的几人都算出身名门,这些珠子还不能让他们诧异。
简单说了几句,采辉回到主座,将拍卖台留给采辉堂的大掌柜。
拍出不少灵药和灵花后,高台上缓缓展出一个不起眼的锦盒,大掌柜瞬间双眼锃亮,红光满面,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提高了声音:“此物不可多得,请诸位鉴赏。”说着,慢慢打开锦盒,露出里面的青玉瓷瓶:“此为神血丹。”
一时间,大厅里的人突然沸腾起来,不断窃窃私语,明显比方才拍卖时热闹许多,概因大掌柜说的“神血丹”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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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向明来到栏杆前,聚神听起大厅中的众人的交谈。原来,这所谓的神血丹能凝神静气,甚至可助修士筑基,即使底价被定得再高,也让那些连修真之门都难以进入的人趋之若鹜。可是......
他问道:“度小师叔,这不是避心丹吗?”取自避心中杂念之意。
度春华会心一笑,没有说话。
云珍珠觉得奇怪,探问道:“度道友,这里面有什么说头吗?”
度春华笑道:“这药在医谷是每个弟子的基础功课。向明每次来都要被送好几瓶,没想到在外面底价这么高。”
此时史向明已经回过神来,得了便宜嘿嘿直笑,道:“居然还起了个神血丹的名头。”
第五十三章 花朝在云(三)
刚经过在街市上被云珍珠斥了一回,进了采辉堂君九思也不敢坐在她的身边,而是选择坐在了她对面,听到度春华和史向明有此说,不好意思的笑笑,道:
“您身处医谷有所不知,这些凝神静气的药物对低修为的修士是非常管用的,且用了之后能有很大几率成功筑基。现在市面上有些打着聚气的灵药,却远不如医谷的有效。所以久而久之,就被炒到了天价。”
就在君九思为他们解疑的时候,下面已经开始了竞价。
神血丹的底价为一百中品灵石,没一盏茶的功夫就被叫到了五百中品灵石,把度春华看得直皱眉。
然而,叫价并未结束,二楼不知何人出了个底价十倍的数字,将这瓶神血丹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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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子,连小桃的明白了,直说他们坑人,让云珍珠和君九思挤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度春华也是连连点头。不过在注意到云君二人的神色时候,又轻笑一声,从乾坤袋中取出几瓶避心丹,每人发了一瓶。“既然这丹药这么值钱,那大家每人拿一瓶回去。”
把云珍珠和君九思惹得更加不好意思,推辞起来。
史向明哈哈大笑,把避心丹收下,劝他们:“拿着,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灵药,对度小师叔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罢了。若真要报答,她以后需要找药材的时候,你们如果知道消息,告诉一声,互惠互利不就行了?”
这一席话,终于把两人说得安心坐在位置上。
神血丹的下一场拍卖物,就是天芙蓉。
青山丽朝景,玄峰朗夜光。未及清池上,红蕖并出房。日分双蒂影,风合两花香。鱼惊畏莲折,龟上碍荷长。云雨留轻润,草木隐嘉祥。徒歌涉江曲,谁见缉为裳。
这首诗写的正是天芙蓉之美。碧浪波上,翠绿的如圆盘的荷叶丛生。天芙蓉亭亭玉立于如小伞一般的叶片中间,胭脂色的花瓣一层叠着一层,雅洁妩媚,倾国倾城。比天芙蓉的花苞之美更出名的,是天芙蓉的花香。其香浅淡,却幽远绵长,深吸一口天芙蓉的香气,沁人心脾的滋味,让人有说不出的顺心遂意,立刻就能神清气爽。
高台上,大掌柜介绍起天芙蓉的好处:“天芙蓉花之绝美,诸位已见。然,此花最特别的,要属它的香气,不仅能使人清心,还能引冰玉现身。冰玉大家可知,这可是能让人在天火中存生的宝物。”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天芙蓉被养于一口青瓷缸中,花儿优雅从容地绽放。小桃不自觉赞道:“这花真美。”说完又想到度春华还在身边,不由奔到她怀里,信誓旦旦:“这花好看,但在我心里,阿娘的花才是最美的。”说得一桌子人都笑开,度春华心中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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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掌柜的介绍还在进行:“这花还有另一个作用:就是可以赠予心仪的修士!”大厅中的人也噗嗤笑起来。
不过,虽然大掌柜说了许多,但实际天芙蓉对低境界的修士作用远没有他夸耀的那么大。他们境界低,修为升阶时劫数也远没有高阶修士的来得猛烈,且就算出入秘境宝山,也会选择危险不大的地方。因此,终他们一生,可能永远也不会遇到天火,更别提冰玉和天芙蓉了。
因此,天芙蓉的底价是五十中品灵石,开始竞价之后,只有廖廖几人加了点低价,停在了七十中品灵石。
等了一会儿,白适渊见再没人出价,亮起算筹,对高台喊道:“一百。”天字号房中有隔音阵法,要用算筹才能喊价。
对天芙蓉来说,这已是难得的高价。大掌柜见状,一拍手,对竞拍的人问道:“有人出一百中品灵石,诸位是否还有要出价的?”
厅中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这个价钱已经远超预期,就算有想要的,也偃旗息鼓了。
大掌柜要落锤时,原本出了七十中品灵石的地字号房又出一价:“一百二十!”
史向明咋舌,经了半年的相处,虽然从容许多,但他对白适渊骨子里还带着点害怕,凑在小桃身边,悄声说道:“居然有人敢跟白师叔竞价啊?”小桃掏掏耳朵,作出什么都没听见大样子。
白适渊没管他们,接着与地字号房出价。
一来一回,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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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格越来越高,白适渊也皱起了眉。最后,停在了白适渊喊的三百中品灵石,地字号房中的人才再没有动静。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就在他们以为白适渊肯定能买到天芙蓉的时候,采辉敲响了天字号的房门。
原来,采辉是受地字号房里的修士所求,前来劝说白适渊将天芙蓉让给他的。
云珍珠啧了一声,笑道:“采伯父,你刚才还说我爹嘱托你云城之中以白道友他们为先呢。”
采辉忙不迭赔礼,歉意道:“实是没有办法。不瞒诸位,地字号房的是我朋友家的一个小辈,他此次就是为天芙蓉而来。哪成想天芙蓉已上云板,他没了办法才参与竞拍的。”
“他的家中有位长辈平生最爱天芙蓉,天芙蓉极其稀少,这位长辈却年事已高,错过这一回,也许以后就不得再见了。所以希望您能把天芙蓉让给他,他愿意补偿诸位。”
白适渊转头看了看度春华。
度春华传音:“原来是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其实还有一颗天芙蓉的种子,本来买这棵成株的也是为了将失败的几率降到最低。现在这人如此渴求,不如我们就让给他吧。”
白适渊点点头,沉吟片刻,对采辉道:“补偿却是不用。可怜他一片孝心,只望他能与长辈共享天伦。”
度春华在心中叹息,在说出子欲养而亲不待时,她就知道白适渊肯定会将天芙蓉相让。虽然他从不提起吕冰原,但经历了简沉之事,度春华知道,在白适渊的心中,一刻也没有忘记这个教养自己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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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价之事就这么过去,得了白适渊的准话,采辉对他们态度更加恭敬,君九思也不由松了口气。
云珍珠却看了看高台上的天芙蓉,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
第五十四章 花朝在云(四)
接下来拍品他们就没什么兴趣了,不久就打算离开。底下小侍从正在这时寻了来,在采辉的耳边说了几句。他们才知道,那位终于购得天芙蓉的修士得知白适渊感念他的孝心,将天芙蓉相让,说:“他们的好意,我却不能当作理所当然。”于是取了自己珍藏的一幅画回赠。
画展开在他们面前,上面是一棵大树下,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凡人,行云流水,栩栩如生。
小桃探出指尖,摸摸画中的那棵大树,高兴地回头,道:“阿娘,这棵树和你好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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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度春华上前与小桃一同观察,微微笑道:“确实呢。”
心中一动,白适渊将画收入乾坤袋,采辉立刻恭敬地把他们送出拍卖行。
谁知才走出拍卖行没几步,他们就听到旁边小摊上有人起了争执。
云珍珠和君九思作为云家人,在花朝节上维持秩序和平和是他们的职责,对白度几人抱了拳之后就去摊贩旁边了解经过。史向明也很好奇,跟着他们过去。
原来是一个摊主为了在花朝节上招揽客人,在自家摊子上摆出了一块含有道韵的石头。这块石头是他的传家宝,传说是天外陨石。既是传家宝,本也是不会轻易拿出的,但因为云城在云家治理之下向来安定,也没出过什么魑魅魍魉。故而,摊主也没留什么心眼,只在拿出时言明,这块石头只可欣赏,不会出售。
谁知有个男修,一眼就看上这块石头,在摊主说了不卖之后,还要强行拿走。摊主不愿,言谈间就争执推搡了起来,那个男子身为修士,甚至对摊主这个凡人施以定身诀。
对凡人随意使用法术,是云城的大忌,这事很快就被报给云珍珠和君九思。
眼前的男子样貌尚算清秀,只是一双不大的眼睛在他的脸上咕噜咕噜直转,瞬间给人猥琐浅薄之感。看到云珍珠和君九思也是修士,他停下了强夺,一颗灵石砸在摊主身上。
“我这是银货两讫,不要多管闲事!”
摊主想要说话,谁知定身诀上又被这个男子施了静音术,吓得心下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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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灵力从云珍珠身上弹出,摊主的禁制立刻解开,忙不迭解释起来:“冤枉啊,大小姐,我说了这块石头不卖,是这人不依不饶还要强夺!”根本不是什么银货两讫。
其他小贩们围在外面,纷纷给摊主证明,是这个男子强夺在先,滥用术法在后。
云珍珠听了他们的分辨,点点头,对男子道:“阁下,还请归还石头。我云城百姓,有不卖东西的自由。”
猥琐男子一怔,没想到有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关城刘茴,我的未婚妻可是玄水宫宫主的女儿!你这什么大小姐可要想好了,莫非你想与玄水宫为敌?”玄水宫是这片地界上最大的门派,多年来与云城一直相安无事。
刘茴不信在这块土地上还有人听了玄水宫的名字会不心生敬畏,他得意地盯着云珍珠和君九思,眼中尽是嘲弄。
云珍珠的眼神一凝,正色道:“就算你与玄水宫有亲,我想玄水宫身为名门正派,也不会容你抢夺百姓之物。”须臾又转换话音:“阁下如果有其他喜爱的货物,我们云家倒是可以帮忙转圜。”
既驳了他借玄水宫之名生事,又带着安抚之意,一席话不可谓不周全。
然而,刘茴才与玄水宫宫主之女定下婚约没多久,想要那块含有道韵的石头也是为了讨好老丈人,给他的阵法添加阵眼。
他找了不少地方,寻觅多时,本是志在必得。现在却被云珍珠一再拒绝,恼羞成怒道:“给脸不要脸!还想跟我讲道理?你爷爷我就是道理,给我滚开!”说着就要推开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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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珍珠依旧站着不动。
身为经典炮灰,刘茴果然没让人群中的白适渊几人失望,他怒极反笑:“好得很!”
刘茴掏出一把巨大的流星锤,催动灵力,那流星锤被他控制在半空中不断旋转,周围也被带起几股微不可见的小旋风,向云君两人和旁边围拢的人群袭去。
眼看这带着杀意的旋风就要刮到自己身上,围观的小贩们登时慌乱起来,他们是凡人,对修士手段毫无护身之力。刘茴之阴毒,不仅挑衅云珍珠,还要杀了这些百姓!
君九思皱眉,瞬间在百姓面前设下结界,取出自己的长刀握在手中。
流星锤在被结界阻挡之后,就回到刘茴的手中。他的力气极大,流星锤在他手中被挥得虎虎生风,向云珍珠砸过去。
云珍珠的本命法器正是她之前在城外用来对付鬣狗的那把短刀,短刀在面对鬣狗时力不从心,是因为那凶兽的修为在云珍珠之上。而在刘茴砸向她的时候,云珍珠就看出,刘茴是个色厉内荏的喽啰,他力气虽大,招式却粗糙,修为刚刚筑基,对上真正的修士,还差得很远。m..ζa
阻止要上前帮忙的君九思,云珍珠手持短刀,蓦然跃起,迎着那柄流星锤而去。短刀与流星锤相撞,碰撞时火花飞溅,激起一阵刺耳的声音。
刘茴本来还在自傲于自己的力大无穷,谁知云珍珠的短刀撞在他的流星锤上却如山岳一般把他压得死死的。没多久,他的虎口处就被震出一道口子,血顺着手臂流下,让他再也无法握住武器。
流星锤砸在地上,带起一阵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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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之下,云珍珠的立于刘茴的身前,正色道:“刘道友,你输了!我云城向来好客,但你若是趁此机会欺凌百姓,云城不允,云家更不允!”
几句话,快要把刘茴的耳朵都要震聋。刘茴恨意的眼睛中带着凶狠,把云珍珠的样子记在心里,狼狈地拖着流星锤逃了。
被大小姐保护一回,又听到了这样的话,结界外的摊贩百姓们不由都高兴起来,鼓起了掌。
看了这么一出,白适渊心中思索起来。前世遇到明珠夫人之后,白适渊也曾问过杀她家人的凶手是谁。明珠夫人却没有回答,只说她的仇人早就在她有能力报仇之前也被灭门了,所以白适渊至今不知她的过去。
而刚才,刘茴回望云珍珠的眼睛中的恨意,让人觉得心惊。
白适渊不由怀疑起了玄水宫。
第五十五章 花朝在云(五)
度春华碰碰白适渊的手臂,问道:“在想什么呢?与你说话都没听见。”
白适渊收回飘远的思绪,醒醒神,才道:“没什么,不过是奇怪玄水宫怎么选了这么个女婿。对了,你刚才说了什么?”
赞同的点头,度春华道:“我看珍珠和君九思的修为都不错,但刚才君九思设的结界尚有一点破绽,若是被发现,也是一道危机。你行法脉之道,结界说来也是阵法,有空就教教他吧?”
小桃也揪着他的衣袖,求道:“爹爹教吧,我和向明哥哥一起学。”还把对阵法不感兴趣的史向明也带上了,让他呲了呲牙。
白适渊看向君九思,他正目光灼然,专注地看着指挥刚刚到场的护卫队整理街道的云珍珠。白适渊若有所思的点头,答应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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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珍珠朝街道两旁挥了挥手臂,才将如雷鼓的掌声压下去。
危机彻底解除,刘茴狼狈离开,云城百姓在他身后淬了口口水,然后纷纷拿起自己摊子上最好的东西,要塞给云珍珠和君九思。
尤其是与刘茴起了争执的小贩,一把抓起摊子上那块散发着道韵的石头,就要献给大小姐。
这举动让云珍珠皱了眉,问道:“这石头不就是你的传家宝?”
小贩挠头,嘿嘿直笑,道:“可不就是这块石头?不瞒大小姐说,我祖上也出过一位修士,这石头正是他眼见着从天上落下来的。大小姐和君少爷救小人一命,小人无以为报,也就这块石头还有点价值了。”
云珍珠却哼了一声,训道:“你这人,让我说什么好?有道是财不外露,这么珍贵的东西也敢往外摆,露财也就算了,传家宝怎可随意相送?把我们云家当什么人了?真是该罚!”
一席话,有情有理,说得身边的百姓都善意地笑了,小贩脸上的笑容更是感恩极了:“嘿嘿嘿,大小姐见谅,小人知道错了。”
点点他手中捧着的道韵之石让小贩收起,云珍珠笑容狡黠,道:“知道错了就行,那就罚你在花朝节期间,负责给这条街上的花木浇水。”
长街是云城的主街道之一,一眼望去不到头,要浇完这些花木,总得需要个把时辰,这样的惩罚确有训诫之意。小贩苦着脸应下,又让旁人轰笑起来。
刘茴仓皇从花朝街市离开,回到所住的青云客栈时,已是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脸上还有着被云珍珠刀势之锋留下的浅淡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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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音是玄水宫宫主寒通唯一的女儿,自来养尊处优,这次来云城参加花朝节也不例外。青云客栈是云城中最为富丽的地方,寒音却嫌不足,在院落中设下阵法,将院落的节气停留在冬季,白雪红梅。每日消耗十几块上品灵石,财大气粗。
刘茴一入院落,寒音的问话就从内室传来:“怎么现在才回来?”声音中带着不容辩驳的质问。
脸色阴沉一瞬,刘茴蓦然调整神色,脸上露出凄苦的表情,待寒音走到他面前,沉重地叹息。
寒音的目光落在刘茴的伤口上,怒道:“谁伤了你?”她能看上刘茴,除了他出身不错,对她极尽体贴,事事以她为先外,还有就是刘茴的皮相十分合她的胃口,嘴甜又会哄人,玄水宫里的弟子虽然多,但都太死板无趣。
现在他的脸上不仅有了伤痕,见了她连句关心的话都没了,寒音心中的怒气瞬间被点燃。
又问了一句,刘茴才凝视着寒音的眼睛,低声道:“没什么,都是我不小心罢了。就是那个云家大小姐她......”
说着,又低下了头。
寒音一掌拍在石桌上,石桌难承其重,没多久就裂出了口子。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刘茴心中爽快极了,面上却浮起为难的神色,道:“音儿,我知道你和你父亲都是阵修,时常寻找合适的材料作为阵眼。”
“如今是花朝节,我想着总得最艳丽的花才能配得上你,才出门去寻,结果在一个摊子上发现了一块有道韵的石头。我很是欣喜,想买下送你献给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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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音是修士,又从小教养,容貌自然不俗,鬓边一支价值连城的玛瑙牡丹步摇,行动间摇曳夺目。只是她眼中的骄矜之色却破坏了这份美丽,独独给人跋扈之感。
“谁知那摊子旁却出现一个女子,夺走了这块石头。我问了那些摊贩才知,此人正是云城城主的女儿云珍珠。那摊主畏于云家权势,不敢得罪,就说让我把东西献给她,不然说不定难以从云城脱身。”刘茴说着说着,心潮起伏。
“我找云珍珠理论,她身边还有一众护卫,结果我寡不敌众落败。我本不想用的你名声,怕声名有瑕,对你不住,但这次我迫于无奈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谁知......哎!”刘茴重重叹了一声,紧抓住寒音的手,接着道:“谁知,那云珍珠和她的师兄君九思竟然骂起了玄水宫和你。那些话难听极了,我不忍你遭受这些,就又上去打了一场,结果你也见到了。”
寒音眼中尽是气急败坏的森寒冷意,问道:“他们骂了什么?”
刘茴的声音更轻了,却一字一句落在寒音的心上:“他们说......玄水宫欺世盗名,不过是弱如蝼蚁的门派,云城城主交游广阔,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玄水宫。”
“那云珍珠还说,你、你有如今的名声,不过是摊上了一个好父亲,若没了这些,不过是个中庸姿色,连、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不配”二字的声音在刘茴的口中刚落,寒音转头看他,平静下的滔天怒意让人心惊,却也让刘茴心中畅快极了。玄水宫虽然在整个修真界籍籍无名,但在东大陆这片地界,却也算数得上号的宗门。有了寒音和她的守卫,他被云珍珠和君九思打败奚落的仇定能报!
她说得很是和缓:“呵,那我们就带人去云家见识见识吧。”出门在外,寒通一向会派不少人手保护寒音,这次也不例外。
第五十六章 花朝在云(六)
“小小云家也敢奚落我们,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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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音刘茴到达云府门前的时候,白适渊和度春华几人已经回了云家,正打开君九思的结界教他弥补漏洞。
白适渊刚讲解完,云府大门处就传来轰然巨响,然后是嘈杂的人声。
刘茴引着寒音和她的护卫来到云家门前。
云家虽然是城主府,但并未修建得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占地虽不小,但一切皆以实用为主。
寒音一行人来到阶前,就要闯入府门,被守门的侍卫阻止,道:“这位姑娘,这是云府,不能擅闯,若是寻人,小的可代为禀报。”
侍卫的话被一声冷哼打断。
“今日闯的就是你云府!”说着,寒音运转经脉,指尖一道灵力把门口的两个侍卫瞬间掀翻在地!寒音还嫌不足,手上凝出一团雷光,雷光越聚越多,将入夜后的云府大门照得如同白昼。收缩挤压,寒音的速度越来越快,气势也越来越盛,让瘫在地上的侍卫心中恐惧!m..ζa
果然,她翻掌一推,雷光“轰”地一声打在大门上,发生巨响。云府存在千年的府门,应声而塌,守护云府多年的大阵也坍了半边!
寒音尖锐的声音响彻:“云珍珠,你给我滚出来!”
“也不看看刘茴是谁的人!云家敢跟我作对,就是跟玄水宫作对!你云家不过是个卖花的下贱商户,只能讨人欢心的玩意,有什么资格?”这话是在骂云家,却也让刘茴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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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茴的心中如被针刺一般,他已经是寒音的未婚夫,而寒音口口声声他是她的人,在他看来,没有丝毫尊重。刘茴死死压住心中的怒气,打定主意要在寒音身上捞足了好处。
“你不是说我寒音给你提鞋都不配吗?我就站在这里,看是你给我提鞋呢,还是我给你一巴掌!”
护府大阵被破,这些话当然立时就传到了云庆风以及其人的耳朵里。云庆风即刻寻云珍珠和君九思过问事情发生的经过。
云珍珠脾气急躁,一见到云庆风,立刻就把在花朝街市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那她说的‘提鞋’又是怎么回事?”云庆风又问。
云珍珠也是疑惑,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想来是那个刘茴为了激起寒音的恨意,添油加醋刻意编造的。”
云庆风转头看大门方向,陷入沉思。迟疑一瞬,云珍珠问道:“父亲,得罪了刘茴,我和师兄做错了吗?”
轻叹一声,云庆风拍了拍云珍珠的肩膀,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君九思,道:“你们没错!”“没错”二字被云庆风说得铿锵有力:“云家身为云城之主,城民才是我云家千年立身之本!爱民本就是我们的家训,如果因对手强势,我们就连百姓的传家宝都不保护,那云家有何颜面存于世间?”
说着,欣慰地摸摸云珍珠的额发:“我也渐渐地老了,云家以后终究会交到你和九思的手里,你们有此风骨,我很欣喜。”这话说得云珍珠松了一口气,也让君九思憨厚的脸上染了一点薄红。
云庆风带着云珍珠和君九思到了到处都是灰尘石块的大门,白适渊等人也跟在他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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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了抱拳,云庆风的脸上没有任何怒气,对寒音道:“寒小友大驾光临,我云庆风未能出门迎客,却是我的过失。”一句话,没有提寒音刚才所辱骂的话,也不提她一出手就破了云府的大阵,只提迎客之事。
寒音讥笑,脸上浮起轻蔑之色:“谁是你的友,谁又是你的客?别往脸上贴金了!”
“我今日来,不过因为你的女儿侮辱了刘茴和我!”
云庆风依然仪态端然,从容应对:“小友,这事我方才已经问过珍珠和九思,他们绝没有羞辱你们的意思,这其中定然存在什么误会。玄水宫是我们这片地方最大的门派,我云家与玄水宫素无往来,为了小小的争执而去侮辱名门大派,岂非是找死?”言下之意,就是刘茴为了激怒寒音给他报仇,而撒了谎。
这话说得寒音也踌躇起来,不由看了刘茴一眼。
刘茴见云庆风几句话就让寒音犹豫不决,不禁暗叫不好,忙凑到寒音的耳边,低声道:“音儿,这些都是云庆风的推脱之词,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啊。”
果然,片刻未过寒音就在刘茴的鼓动下又开了口:“呵!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刘茴是我的人,云珍珠和君九思拒绝刘茴就是看不起玄水宫!识相的早点献上那块石头,给我磕三个响头,我还能消消气。”
眼前是两方人马对峙,小桃自化形以来除了在医谷和太清派,就是跟着度春华在各地游历寻人,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她依偎在白适渊和度春华的身边,细细的眉毛紧皱,疑问道:“爹爹,阿娘,我们不去帮珍珠姐姐和九思哥哥吗?”
度春华弯腰将小桃抱进自己怀里,感慨道:“这是他们云家的事务,云城主既然没有求援,我们是不好越俎代庖的。再说,即使要帮,也要在他打败对方,立了威势之后,我们再亮明身份,才会有所震慑。”小桃抓住她的衣袖,似懂非懂地点头。
在云庆风和寒音唇枪舌剑时,史向明身为娱乐八卦史的传人,给他们讲起了玄水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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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水宫宗门所在之地有一条玄水,立派的老祖不费心,就以玄水为名。门中传承的是法修之道,主修符阵。
“说起来,玄水宫确实有阴毒的传闻,”史向明挥了挥衣袖,将大门倒塌带来的灰尘扇向外边:“这一任玄水宫宫主,就是那位正在叫嚣的寒大小姐的父亲寒通,正值盛年,修为已是出窍初期。听说多年前,寒通曾在某地一个村庄出现,没多久,这个村庄就被屠戮殆尽。有人说就是寒通所为,但因为没有找到他杀人的踪迹,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摸摸下巴,史向明唏嘘:“本来,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在我看来都是无稽之谈。如今看他的女儿和未来女婿,我倒觉得未必全无可能。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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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花朝在云(七)
这厢云庆风和寒音的对话还在继续。
云庆风声音低沉,不卑不亢:“寒小姐,那块石头是那小贩的传家之宝,不可轻易送人。今日,我想在此做个中人,可否用其他宝物替代?”
说着,云庆风掌中一阵华光,一条深红色的木头被放在锦盒中托于刘茴面前。细细看去,只觉得这条木材随无五彩,却炫彩夺目,也隐含着道韵,正是一条雷击枣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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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击木又名雷惊木,是指被天雷劈过后树,雷击枣木更是天地阴阳之电结合交泰之精华,其中所含道韵虽比那小贩的道韵之石少一些,却也是十分珍贵的材料,足见云庆风的诚意。
但寒音素来在玄水宫跋扈惯了,接二连三被拒绝,只让她觉得自己被打脸,而且是在这么多手下面前。
“哼!”寒音暴怒哼了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话音未落,寒音手中原本黯淡无光平平无奇的木盘被迅速扔出,一瞬间当空划下数道银色流光,瞬间席卷整个云家府前。
幸而现在已是夜间,白日热闹的人群皆已散去,白适渊和度春华只须将云珍珠和君九思拉入他们的结界之中,就可躲开寒音的攻势。
而云庆风却被寒音的木盘所散发的银光笼罩,紧紧包裹其中。
寒音的木盘虽然粗看平淡无奇,但实际由一个高阶阵盘伪装,是她的父亲寒通特意寻来为她护身的法器,云庆风虽然是比寒音高阶的元婴修士,但困住他却是不在话下。
果然,云庆风一进入阵盘生成的阵法中,只觉体内灵气被抽取一空,心中无来由升起一阵恐慌,间隙之中,不时有刀光剑影在阵中生成,肃杀之势令人寒意凛然。
“哈哈哈哈哈!”看着云庆风狼狈躲避,寒音和刘茴狂笑出声:“所谓云家家主,不过如此!哼,刚才说的三个响头可不够了,要想放你出来,我慈悲一回,你磕三十个头即可!”
眼睁睁看着师父在寒音的阵中受辱,君九思怒极,握紧他的长刀,恨不能砍了寒音和刘茴。注意到君九思怒极,云珍珠把他的手握入自己掌中,平静道:“此阵困不住父亲。”
果然,不过瞬间,透明的阵法彻底破碎,云庆风就破阵而出!原来,他身上带有一种特殊的灵器,能让他在困阵中保持清醒,不被阵法迷惑。这种灵器与云家有特殊的连接,即使他在阵中被乱了布置,也能与云家人获得感应,厘清路途。云庆风就是在灵器的帮助下,伪装自己在阵中狼狈不堪的假象,实际是在不断探索出路。果然没多久,就被他找到了灵器在阵法表明与云珍珠的联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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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困阵最薄弱的地方,灵气从云庆风手中打出,困阵也随之破碎消散!
银色的月光被困阵的碎片折射,变幻着无数色彩,若隐若现地闪烁着光芒。云家所在的街道也因花朝节装点了无数灵草鲜花,这些光芒落在花儿上面,远远看去,就像绚丽的花河之上铺过一条银白色的月河。
史向明被眼前的美景震慑,不禁赞美道:“果然是大能所炼制的阵盘,云城也当真不负‘花朝在云’之名。”
密切注视场上局势的云珍珠和君九思听到史向明之赞,不由嘴角泄出笑意。
然而,作为挑衅却被破阵的寒音和刘茴就不好过了。
这个高阶阵盘是寒音的父亲寒通所赐,其目的是作为寒音最后的保身手段。现在她随意拿出来给刘茴报仇也就算了,结果却轻易被云庆风所破。也是她运气不好,赶上云庆风身上有特殊的灵器,其实这阵盘若是对付其他元婴修士,不一定会被轻易打败。
阵盘早就通过滴血炼制,与寒音神魂相连,现在阵破,寒音自然也受了伤。她闷哼一声,突地吐出口血,与阵盘相连的右手刹那间软弱无力。寒音颤抖着就要向身后倒去,刘茴浑身僵硬,被云庆风的手段震慑,久久无法回神。
还是寒音的手下眼疾手快,才上前扶住了她。
寒音的心中极为慌乱,连这种高阶阵法都无法控制云庆风,那就更别提自己身后的这帮护卫了。这么想着,她瞟一眼还在呆立的刘茴,随后又像看到什么秽物般移开了目光。
她极为心高气傲,现在大庭广众下败于云庆风之手,恼羞成怒,自然把账都算在了云庆风和鼓动她来报仇的刘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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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
云庆风抬腿,略有些凝滞,站定一瞬,才走到寒音和她的护卫们面前,打破了现场的沉默。他的语气和缓而又坚定:“寒小姐,我云家自创立云城千年,一向与人为善,现在我亦并非与玄水宫为敌。刚才我承诺的条件依然有效。”
此时,白适渊撤掉云珍珠和君九思身前的结界,和度春华缓步来到云庆风的面前,介绍两人的师门,道:“我乃太清法脉白适渊,这位是医谷度春华,现今我二人在场,给你和云家主做个和好的见证如何?”
一听两人是太清和医谷的弟子,太清派和医谷是修真界最为顶尖的宗门,在这二人面前落败,寒音心中只觉得更加没脸。
但现在她也没有了别的办法。打又打不过,云家又有太清和医谷弟子撑腰,让寒音有了顾忌。
不得已,寒音道:“就看在你们二人面上!”说着,示意手下结果云庆风重新取出的雷击枣木,算是答应了他们的条件。
她在手下的簇拥中连夜离开了云城,走到城门时,寒音转头,深深看了眼挂在城门上已有千年的“云城”二字,双手握拳,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ζa
身边的刘茴瑟缩,轻轻扶住寒音的手臂,问道:“音儿,怎么了?”
寒音回过神来,深深看他一眼,无情掸落他的手,道:“没什么,走吧!”
待他们走出了很远,云庆风这时候撑不住身体,被眼尖的云珍珠和君九思接住。他轻咳一声,对围在他面前的白适渊和度春华等人道谢:“这次真是多谢两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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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上前为云庆风诊脉,微微一笑,道:“云城主刚才对珍珠说,爱民是云家的家训,我亦是觉得很好,何妨让我们也学一学呢?”
“白道友,你觉得如何?”度春华璀璨的眸光被月色柔和,更衬得她雪白的面庞明艳动人。
白适渊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不胜欣喜。”
第五十八章 花朝在云(八)
玄水宫掌门殿内室,寒通正在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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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通中等身材,其貌不扬,即使在打坐时也紧皱眉头,不敢有一刻放松。
一缕袅袅青烟陡然在室内生出,寒通睁开眼睛,却正看到青烟化作虚影,飘落到自己面前。虚影隐于青烟之后,影影绰绰,即使实用灵力,也无法看清。
寒通一惊,浑身一颤,整个人跪伏在地:“见过主上!”
虚影转身,道:“起。”
心中一松,寒通从地上起身:“多谢主上。”
虚影明显是一缕修士的分神,被寒通恭敬地引入上座。“属下已经多年未见主上了。”
那虚影哼笑了一声:“怎么?这些年这个掌门,你当得不畅快?”
寒通忙否认,道:“主上怎么会这么想?主上的恩情,属下永志不忘。只是不知,今日主上亲自前来,是有什么要事?”
看了一眼恭敬站在下首的寒通,虚影开口说出自己的目的:“我要你废了白适渊的修为,杀了度春华嫁祸给他。”
寒通不知白适渊和度春华是谁,忙问道:“主上可否告知,这两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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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影轻蔑一笑,不屑隐瞒,道:“白适渊为太清法脉吕冰原的弟子,度春华是现任医谷谷主的小师妹。”
太清和医谷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宗门,天下目光都聚焦在此。虚影一说吕冰原和医谷谷主,寒通立刻就明白白适渊和度春华二人在宗门中的身份,虚影要求废杀白适渊和度春华,不由让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听得此言,寒通额头瞬间见汗,默了半晌,呐呐道:“主上,白适渊尚且好说,度春华却是剑圣之女。杀了伤了,定会惹得太清和医谷寻仇,玄水宫小小宗门,如何抵挡得住?况且,突然杀人,实在有违天和。此事牵涉甚广,还请主上慎重考虑。”
“天和?哈哈哈哈哈......”好像听到了什么十分可笑的事,虚影笑得前俯后仰,笑得寒通的背上被汗打湿了一片,才稍稍停歇,道:“你居然与我讲起天和之说?如果没有我,你早就死于入魔。千年前,我让你去取宝时,可有让你伤那些村民性命?”
寒通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知此事也被他掌握:“您......您知道?”
虚影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接着说出,更多让寒通恐惧的事实:“那些我给你的法器,最后为何会出现在你师父尸身旁边呢?”
“呵呵,”一阵灵力袭来,将寒通瞬间掀翻在地:“这些小事,我从不放在心里,但是寒通——”
他的声音无限拉长,像一把利刃在寒通的心上削皮切骨:“我只要你的忠心,可不想听什么‘天和’。”
寒通顿时双腿发软,哆哆嗦嗦爬起跪好,才道:“属下,属下遵命!”
满足于寒通的恭顺,虚影半笑不笑,声音中隐隐带着疯狂之色:“一无所有时你能弑师杀兄,没想到当了这么些年的玄水宫宫主,却畏首畏尾起来。怕什么?就算得罪了太清和医谷,我自有办法让你脱罪!”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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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你为我杀了吕冰原的兄弟,不也撇得干净吗?”
虚影随口一句话,都是能给寒通带来杀身之祸的事实,只要他往外说出一句,寒通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更何况玄水宫宫主之位。
寒通跪在冰冷的石板上,面如土色,浑身的血液仿佛冷冻,脑子里翻转昏旋,抖得如同筛糠。
不知道过了多久,寒通如弓弦一般的背终于绷不住,他沉沉闭上眼睛,道:“主上放心,属下定不负您所望!”
寒通不知道虚影是谁,只知道他来无影,去无踪,只要虚影想,他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一千多年前,寒通还是玄水宫一个毫不起眼的弟子,虽然被前任宫主陈丹收为徒弟,陈丹的儿子陈昊天资聪颖,灵心慧性,更难得的是性情沉稳不跳脱,是众望所归的下任宫主。
而寒通虽为陈丹的弟子,但陈丹爱好收徒,光入他门者就有二三十人,寒通于其中才非第一,貌不惊人,散修中被看好的天赋在他入了玄水宫才知更是稀松平常,因此寒通可以说是泯然于众。虽然大师兄陈昊对他很是照顾,但寒通想要的并不止这些。
过往生活的经验告诉寒通,不可轻易放弃。天赋不好,那就刻苦修炼;貌不惊人,那就着意修饰。渐渐地,玄水宫里的长老和弟子们也一改对他的轻视,言谈间也和善起来。至于那些挡在他身前的人......
作为一个有野心的人,寒通在见到陈昊修炼差点走火入魔的那一刻,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在宗门外陈昊往来的路上设下埋伏伺机而动,功夫不负有心人,某一日,寒通等来了机会,陈昊与陈丹发生了争吵,独自一人出了玄水宫。
寒通自是不放过得来不易的机会,他埋下阵法,在陈昊触动入阵的那一刻将其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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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石泥土、身体手臂上洒满了陈昊的鲜血,血水顺着花叶的方向蔓延流淌,经过了陈昊冷却的尸体。这是寒通第一次杀人,杀的还是玄水宫中对他最为照顾的人。
眼前不断闪过平日与陈昊的相处,寒通的喘息也愈发粗重,脸色由红转青,看上去竟是要入魔!
就在寒通将要神识涣散之际,一阵暖香飘入他的鼻尖,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之后发生的事,寒通已经没有了任何印象,只知道他的入魔之兆消失无踪,眼前出现了一道浑身围绕着青烟的虚影。这道虚影似乎是某位大能的分神,他告诉自己,陈昊的尸身已经被他化为齑粉。而从那时开始,寒通要为他所用。
被虚影掌握了自己为地位权势灭师杀兄的罪证,寒通不敢不应。在他手中,寒通杀过很多人,稍微违逆他的心意就会被惩罚。
但是,寒通也在虚影的教导、扶持之下,一步步成为了玄水宫的宫主。虚影阴险狠辣,却也从未失信于他。因此,他对虚影,是既敬又怕。
现在,虚影既然说能够让自己脱罪。
那定然......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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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花朝在云(九)
西大陆与北大陆交界之处,天阴山脉。
明月当空,群星璀璨,夜色中,清凉的微风伴着浅谈的花香在山脉中回荡。白日里此起彼伏的鸟叫虫鸣此时已经停歇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树叶被风带起的沙沙声,以及偶尔的青蛙叫声。
银色的月辉之下,山中小道上突然出现一个阴影,一瞬之后,这个阴影渐渐凝实,成为了一个男子身形的身影,周身围绕着青烟,让人无法看清样貌。这人,正是寒通的虚影主上。
顺着长满青草的蜿蜒小路,虚影在山路上慢行,寻着早已远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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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已经很久了......”虚影抬头,看向参天的大树和高耸入云的山峰。
走了一盏茶时间,虚影在一处平平无奇的山洞前止步。
进了山洞,隐隐就可听到滴水的声音,是山间之水顺着钟乳石流下来,滴在地上。山洞的尽头,是一处小小的洞天。阳光透过头顶的洞口落下射在草地上,洞中渺渺的水汽被阳光折射出一道若有若无的彩虹,幽静飘渺。
虚影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小镜一出现就将那道彩虹“抓入”镜中,只听得“轰隆”一声,草地上平白出现一道竹门,正是修为高深的修士才能开辟的小世界。
掌镜在虚影的手中消失,他推开竹门,进入其间。
里面是一处雅致寂静的院落。竹门旁有一条走廊,沿着走廊行到尽头,便是一个花园。小世界中的“阳光”垂落下来,将这些普通的花色也照耀得绚丽多姿,潋滟风光。花园中建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凉亭,层现迭出。
虚影走上台阶,在凉亭中的石桌旁坐下。他此来的目的正置于石桌上,等待着别人再度开启。修长苍白的手抚摸着石桌上的特殊材质打造的锦盒,迟疑片刻。
若寒通能来此处,看到这里,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他立刻就会认出,这个锦盒的材质,正是虚影当年派他去所屠村庄寻的一种灵物,这种灵物可以隐藏世间任何法器的灵气,不论是多么高的品阶,置于其中,就没有人可以能够凭灵气感应寻到,因此这种灵物被命名为埋心石。
虚影的嘴角扯出笑容,眼中疯狂之色又现。空气微微波动,锦盒徐徐打开,里面横放着一把剑,一把没有剑鞘的剑。
这把无鞘之剑长约两尺,剑身精钢而铸极薄,上面刻着浅浅的“沧海”二字,透着清淡的寒光。剑柄毫无修饰,却显得极为端严,剑刃薄如丝,却感觉锋利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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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影看着这把剑歪了歪头,还能想起千年前那个人热忱真挚的面容。
那时沧海剑刚出剑庐,那个女子就迫不及待握在手中端详。他问她想取个什么剑名,女子看着天空想了很久,才道:“我的家乡有个剑客,他同时是个千古传诵的诗人。”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我想为它取名‘沧海’”。
虚影握住剑柄,把沧海剑从锦盒中取出。就在他的手碰到沧海剑的一瞬间,剑身疯狂抖动,剑刃如见到仇人般立刻割进虚影的手掌。
红色的血沿着虚影掌心的纹路滴落在石桌上,他却视而不见,失声大笑,声音中没有恼羞成怒,反而竟带着怀念:“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嗡”地,虚影手心收紧,沧海剑终于停止了动作。
“你是静妍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沧海剑再无动静,仿佛刚才愤怒得几乎要斩断虚影手掌的锋利从不存在。
“静妍,”虚影从石桌旁起身,一点一点环顾着小院,没有一处遗漏:“你能为我而死,现在又何妨再舍一个小师妹呢?”
“对了,你没见过她。她叫度春华,是你师父收的关门弟子。我见到她第一面时,居然觉得她与你有相似之处,许是师出同门的缘故。但你放心,她远不及你!”
听到此处,沧海剑再度不断颤动。虚影嘴角带着和煦的笑容,却未达眼底,再度将沧海剑关入暗无天日的锦盒,身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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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这个小院和锦盒中的沧海剑,一如过去千年的样子,寂静无声。
在连夜离开云城后,寒音带着刘茴和护卫回了玄水宫。
寒通知晓医术,一见到女儿,就知道她身上带了些伤。
女儿选的这个未来道侣,寒通嫌他油嘴滑舌,心术不正,素来不大喜欢。看刘茴跟在寒音的身边,寒通眉毛一动,瞬间脸色就不好看,沉声问道:“音儿怎么会受伤?”
刘茴的手一抖,觑了一眼寒音,没敢说话。此时寒音的怒气已经稍稍平息,倒也没把与刘茴有关的事说得太过难听。只说自己在云城遇到了城主不长眼,不仅没把她看中的东西卖给她,反而在她去说理时仗着人多势众,伤了她。
寒通看着寒音眼中闪烁的光芒,再看门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的护卫,心知寒音肯定隐瞒了关键细节,例如,玄水宫虽在修真界排不上号,但对付一个云城还是绰绰有余的,云城城主是因为什么想不开而伤害自己的女儿?
“他们还有太清派和医谷的弟子做靠山,女儿......女儿不敌他们。”
“太清和医谷的弟子?你可知道他们名号?”寒通神色复杂,心中如从前一样,惊骇于虚影的料事如神。他应是知道寒音和刘茴在云城中所发生的事之后才会来找寒通,让他利用此事做筏,达成目的。.しa
可见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难逃虚影的法眼。
寒音幽幽地看了刘茴一眼,刘茴心虚地道:“听他们说是太清法脉的白适渊,和医谷度春华。”他本是想利用寒音狐假虎威一回,哪里能想到小小云城卧虎藏龙,如今真是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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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茴的小心思还未结束,却突见寒通满面阴寒,眼中尽是对寒音伤势的心疼和义愤填膺。寒通怒道:“一个卖花的云城,以为有大派弟子撑腰就敢伤了你!呵,音儿别怕,爹爹为你报仇!”
寒音的母亲早逝,寒通是极为疼爱她的。但虚影掌握着他所有的命脉,而一个女儿,自然远远不及。
第六十章 花朝在云(十)
寒通在玄水宫沉浮多年,自然有不少拥趸,赵丰正是依附他的长老之一。
得了寒通的授意,第二日,赵丰就带着手下一众弟子前往云城。寒通虽然为了自己做出这个决定,心中却又有对女儿的愧疚,因此在寒音求他让自己也去云城时,踌躇片刻后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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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节虽然只是云城的盛事,大一点的门派从不入眼,但因为灵花灵木多是修炼、入药的原材料,修真界会有许多散修不辞辛苦来到云城,为的是碰碰运气。
所以,赵丰去云城,自然不能说是为了大小姐和她的未来夫婿报仇。太清和医谷的弟子还在云城,为此杀人难免会给玄水宫召来行事邪肆的名声。
赵丰残酷面容上的眼眸冷若冰霜,他们不能表露自己的杀人之意,那就让云城云家背上杀人之名好了。
就这样,赵丰带着弟子们闯入云城,来到云家才刚修缮的大门前,怒喝道:“云庆风,我玄水宫接到揍报,你云家蓄意残杀百姓,要带你回去问话!”
赵丰做了多年玄水宫长老,早已是元婴大圆满的修为,他的声音不仅毫无遗漏地透过重新建好的云家大阵,传入其中每一个人的耳中,更是将这个消息散遍整个云城。
今天正是花朝节最为热闹的日子,人们都聚在街市上品鉴赏花,一听到赵丰的话,议论起来。
“什么!云家残杀百姓?”“唉?你也听到这个声音了?”
“是啊,我听着像城主府那边传过来的。”
“你说这声音说的是不是真的?”
“杨兄,你怎么人家说一句就跟着走?你我祖辈都生活在云城,邻居亲人难道有死于云家之手的?简直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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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也对,我听说前几日还有那什么玄水宫的人想抢老周的传家宝,还是大小姐和君少爷阻止的。”
“这就是了,我还听说玄水宫还去找城主的麻烦。现在又有这一出,不定是玄水宫又来寻仇了!”
世间之事,很少能瞒过旁人的眼睛。
几句话间,城中百姓们就已将赵丰他们的目的猜了个七七八八。这里面自然有玄水宫急功近利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千年来云家在云城爱民护民获得的回报。他们义愤填膺,纷纷往云家聚集。
云庆风已带领众人,在门前严阵以待。
赵丰一见到云庆风,冰冷的脸上就露出讥笑,召来手下弟子,把一个男子扔在地上,正是当日与刘茴起冲突的小贩老周。赵丰一脚狠踹在老周的腿弯,让他一踉跄,跪倒匍匐在地。
“说话!”赵丰喝道。
老周抖如筛糠,身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但不论赵丰怎么踹他,都把嘴巴闭紧如蚌壳,一声不吭。聚集在云家周围的百姓和散修们都皱起了眉,将怀疑的眼神落在赵丰的身上。
赵丰冷哼一声,料到许会有这一出,让弟子把老周拖下去。白适渊站在云庆风的身后,眉角一动,对史向明道:“你去跟着他们,把那个老周救下来。”
度春华在他身边,同时也对史向明道:“救人之后,你直接去医谷叫弟子过来,玄水宫不知为何来势汹汹,我恐此事不好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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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感觉是对的,这件事的后果就是云家尽数灭门,只剩了云珍珠一个。白适渊奇异于度春华的反应,赞同道:“我们也给太清和医谷发传信符,但怕他们有别的手段,你没有在玄水宫的人面前暴露过,只有你出去最合适。”
史向明本来还笑嘻嘻在旁边看戏,白适渊和度春华说了这些话,让他也严肃起来,意识到玄水宫这样大张旗鼓,恐怕是别有用心,遂应下这事。顿了一下,他又问:“需要我把小桃带走吗?”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史向明只知道小桃是度春华突然出现的女儿,认了白适渊作父亲,不知其是剑灵化形,故有此一问。度春华和白适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最后,还是度春华做了解释:“小桃身上有我爹设下特殊禁制,渡劫之下谁也伤不得她,你不用担心。”史向明放心地点点头,随后追着那些玄水宫的弟子而去。
白适渊把小桃抱在怀中,摸摸她小小的丫髻,低声道:“世间的绝无仅有,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原来会让自己的亲人如此心忧。”说的,既是小桃,也是前世身为魔尊的自己,更是修得无上剑法,却没了医谷,不断流浪的度春华。
度春华关注着云庆风和玄水宫长老的对峙,没有看他,只是浅浅一笑,道:“凡事没有尽善尽美,既有了得天独厚的天赋,若想走得更高,就得付出常人难以忍受的代价。”在化形前,度春华曾以树形困守千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她的表情如此平和从容,有一瞬间,白适渊想要把前世关于她的未来都告诉她,想要质问她,如果这个代价是医谷在世间消散,那她是否还会有如今的从容?
但是,想起度春华和小桃说起医谷,说起师父和父亲,说那些师兄师姐们眼中露出的温柔与欢欣,白适渊又止住了这种恶念。
这世间,有一个痛苦的白适渊就够了,何必再惹人烦恼呢?
他会不但变强,为了保护自己,更为了保护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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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和度春华嘱咐史向明时,赵丰已经有了新的动作。他命弟子取出一张血书,血书以鲜血写就,传来淡淡的腥气,上面红色的字迹凌乱,但细细看去,却又会看出这字凌乱却不潦草,带着有力的笔锋。
“刚才那个老周想来是因为看到了云城主不敢说话了,不过,没关系!”
赵丰指着这封血书道:“这是那位被云家迫害的百姓给玄水宫送的求援信,我们这次正是为此而来。”
云庆风看到这血书之时,就清楚,这假造得粗糙,什么血书,玄水宫是要借着这事寻仇。
纵是再好的脾气和涵养,遇上云家被冠上残杀百姓的名声,云庆风的心中也震怒非常,斥道:“呵,血书!赵长老,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血书上面腥气未散,分明写成还没有一日,我云城哪个百姓能在一日之内到达玄水宫?若说血书早就被你们握在手中,那为何前几日贵派大小姐还来我云城游玩,就算与我们有冲突,也是因为买卖纷争?”
“寒音被我打败,你们这一出,分明是寻衅报复!”他的分析,让百姓们尽皆赞同,那些散修也点头附和,寒音在云城弄的动静不小,他们早就听说了。
第六十一章 花朝在云(十一)
赵丰嗤了一声,道:“我们大小姐早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该与民争宝。来之前,也与那位老周行礼道歉,若云家主不信,我大可让弟子把他带回来。”
“不过,”却是并未唤人,而是话锋一转:“玄水宫虽然向来与云家没有往来,但既然有人以血书向玄水宫告发,我们身为东大陆的宗门之一,自然不能推却,有义务来云城把事调查清楚。如今云家主反唇相讥,甚至企图给我们泼脏水,看来不带你去玄水宫是不行了。”
“云家主,好好配合我们,你的云家说不定还能保住!”说着,就要动手,却被一直站在云庆风身后的白适渊以天蚕折扇阻止。
玄水宫出现的时候,白适渊就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前世云家灭门之时。不为别的,就算为了前世明珠夫人对他的忠心,白适渊也要阻止前世的结局。
阻止赵丰之后,白适渊端身站定,抱拳对在场的众人道:“在下乃太清法脉白适渊,”又指指度春华:“这位是医谷剑圣之女,度春华。我二人前几日因与云家主之女云珍珠及他的徒弟君九思有些缘分,受邀入云城参加花朝节。现在遇到玄水宫发生此事,众说纷纭,难以断定真假,不如就由我和度道友各自禀报宗门师长进行彻查。但现在玄水宫仅凭一张满是疑点的血书,就要把云家主带到一个刚与云家结怨的门派却是不能的。”
人群中的散修在听到白适渊的话之后,也连连点头,太清派和医谷才是修真界顶尖的宗门,云家向来是民心所向,有口皆碑,由这两派来人彻查,他们当然十分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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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面阴寒,赵丰阴鸷的眼神落在白适渊的折扇上,恨声道:“白道友,太清和医谷虽是大门大派,但也管不着东大陆的事!你一个小小弟子,出来做什么主?”
话音落下,赵丰再懒得说话,一道灵力凝成巨大的结网,狠狠拍向云庆风的胸口。
云庆风只是元婴初期的修为,这道灵力巍为强大,白适渊和度春华同时出手,才助云庆风摆脱灵网。
他们再要出手,云庆风摆手道:“两位道友,归根结底,这是我云家所结之怨。那个赵丰有句话说得对,你们刚才用师门为我云家解围已是越界,现在怎么还能让你们冒被伤风险?我是云家家主,此事必定由我解决才是。只是——”
倏然,云庆风眸光澄澈,紧紧抓住白适渊的手道:“如果我有不测,能否麻烦两位带珍珠和九思走?”之前因寒音困阵所带来的暗伤还未痊愈,他的面色尚有些发白:“我知道这请求过分,但我的朋友们无法赶到,如今只能把他们托付给你们了。”
云庆风话中之意,让云珍珠和君九思的眼眶瞬间红了。
抓着白适渊的手依然苍劲有力,但却已带上了轻微的颤抖。白适渊看了一眼度春华,度春华轻轻点头。
白适渊心中轻叹一声,道:“云家主,我们自然会应下此事。只是现在还有希望,我和度道友也已经给宗门发了传信符,史道友刚才也出发前往医谷,所以请不要轻易放弃!”
欣慰地点头,云庆风又转头叮嘱云府守卫带着云城百姓去城外暂避。
而后,飞身上场,迎向赵丰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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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水宫主符阵之道,一看云庆风止住白适渊和度春华的援手,赵丰轻蔑一笑,手中瞬间出现几道符箓撒向云庆风。
神秘的纹路在符纸上点线勾画、纵横连接,一气呵成,笔墨线条宛如游龙。一道道灵力自赵丰的指尖激活符箓散出清光。
赵丰的修为也是元婴,却是元婴大圆满,已臻半步出窍之境。寒音的手段在赵丰所画的符箓与设置的阵法面前,宛如稚儿学步。
袭向云庆风的符箓中,有一道的雷符。雷符被灵力激发,光芒大震,灵气勾连天地。瞬间,云庆风的头顶上已是布满乌云,天空忽然漆黑一片,让他甚至有了天与地相连的错觉。沉寂的云层吐出耀眼的火光,炸雷响起,砸向云庆风,声音在云城中久久回荡。
没想到赵丰如此没有顾忌,那些围观的散修们和云府护卫见势不好,立刻组织云城百姓撤出此地,有些却留下来,与云珍珠他们站在了一起。
云庆风看到他们,心中浮现怀念与温柔。云家存在千年,遇过风吹遭过雨打,终于在此刻,有了无声而并肩战斗的朋友!
雷声散去的刹那,一道细长的电光直插而下,重重打在云庆风的身上,迸裂出无数的火星。
“爹/师父!”
对他们摇了摇头,云庆风身形摇晃,按住了胸口,半晌之后才站直起身。
“恃强凌弱,以多欺少!这样的玄水宫何谈为百姓讨公道?”他本就被寒音的困阵所伤,现在被天雷加身,差点无法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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拭去嘴角的血迹,云庆风召出本命法器——一把长刀,再次撞上赵丰的天雷。赵丰见云庆风还有余力,趁着他应对不断的天雷之际,张开杀阵,立刻将与庆风困于其间!
云庆风本来想按照之前应对寒音的困阵一样,利用他身上与云家的联系脱身,谁知赵丰一眼看穿他的计划,暴喝一声:“找死!”直接用一把灵气四溢的匕首斩断了他和云珍珠的联系。
赵丰是寒通在玄水宫排除异己的得力手下,此回被派来云城,自是知道他们最根本的目的不在云家而在白适渊和度春华。因此,他看云庆风,就像看着一只进入陷阱的兔子,无路可逃。
于是他一时撤掉杀阵,一时又是漫天杀招,像玩弄猎物一样,把云庆风捏于股掌之上。
在赵丰斩断云庆风和云珍珠的联系时,她就感觉心中似乎断了一条一直以来将她与父亲联结在一起的桥梁。“不好,我爹没法脱身了!”www..lΑ
云珍珠这话,让白适渊立刻知道,这时候不能再听云庆风的话了。
“镇天!”白适渊沉声唤出一直隐于内府的镇天。度春华和他相视而笑,一齐加入战场。
第六十二章 花朝在云(十二)
白适渊催动体内灵力,手指掐诀,脚踏天罡,火红的灵力将附近的火灵力吸引,在他的手中凝聚压缩成一个无限光芒虚掌,空气在火云神掌和镇天被白适渊齐发时,浩浩荡荡气象万千。
杀阵中的云庆风已是气喘吁吁,白适渊已想不到更精细的破阵之法。于是,虚掌中生出小龙,连接在镇天戒身的顶端,如离弦之箭般果断出击。它们所到之处,玄水宫的弟子都被重伤内府。
镇天于是这世间特殊,它是为了保护训诫白适渊的存在,虽然在封化秘境中能绑住墨云这种渡劫大能一瞬,也仅有这一瞬的时间了。破赵丰的高阶杀阵却是力不从心,然而此时白适渊在镇天身上不断渡了灵气,它也从白适渊的心中感受到他强烈的怀念与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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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镇天不得不为他破阵,护人更要护他之心呐。
度春华与云珍珠君九思他们配合,二十一根竹针齐发,拖住赵丰和那些玄水宫的弟子,为白适渊破阵抓住机会。
镇天带着小龙从空中落下,带着狂暴的灵力,冲击杀阵屏障,一下两下......屏障碎片滚滚而落,终于被镇天生生撞出了裂口。
白适渊一眼就看见已经在阵中气若游丝的云庆风,他回身对度春华大喊:“云城主在那!”.しa
指尖捏住竹针,度春华飞驰来到白适渊的身边:“三七!”心随意动,一根如丝毛的竹针立刻带着镇天飞向云庆风,将他包裹住扯出了杀阵。云庆风此时已经昏迷,扶住他后,度春华迅速给他服了护身丹药。
在他们身后,正是玄水宫的赵丰。见白适渊和度春华终于出手,他心中一喜,知道时机来临,立时取出一道去灵符无声无息贴在白适渊的身上。
去灵符一上身,白适渊就觉察自己体内的灵气不断消散。
“哈哈哈哈哈哈。”赵丰狂笑起来,以手成爪向白适渊的肩膀抓来:“太清也不过如此!”
灵气被缚,白适渊虚弱倒地,眼睛却直直盯着赵丰狞笑的面容上,就像前世,他刚入魔界被人踩在地上时一样。眸中红光闪动,金丹中的魔气瞬间起伏起来。
“不好!镇天!”度春华一看白适渊的眼睛,就知道他的魔气有异,急忙唤醒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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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天本还在刚强力破阵的虚弱期,但眼看白适渊就要被赵丰擒获,它瞬间正身。镇天与度春华以竹针化出的竹剑合力击在赵丰的手上,赵丰吃痛下稍稍松了力道,白适渊趁此机会使出仅剩的灵力逃脱出来,被度春华紧紧扶住远离了赵丰。
赵丰本想抓了白适渊,再杀了度春华嫁祸给他,没想到他们这么难缠:“没想到小小的金丹,也有这么多手段。那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气沉内府,他的脸色阴翳:“给我全抓了,不用留情!”
他自己则将灵力灌注于手掌之上,在掌中绘出金刚符。金刚符顾名思义,施符之后就会拥有一段时间的金刚不坏之身。附近的灵力朝着赵丰飞来,在他身边形成一个灵气风暴,携着这股风暴,赵丰迅速袭向度春华。
度春华正带着虚弱的镇天和白适渊,无法腾出手抵挡。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落入赵丰之手时,她腰间挂着的玉佩不断闪烁。
是小桃!
虽然小桃灵气不衡之症已经恢复大半,但她还未复原,怕她被误伤,度春华将她收入了玉佩内的空间。然而小桃在玉佩内感受到父母遭遇了极大的危机,为人子女,她救人心切,焦急中化为剑形,冲了出来。
“爹爹阿娘,我来帮你们!”神魂相连,小桃稚嫩的声音在度春华心中响起,也在白适渊的神识中产生了波动。
小桃是度北书倾尽毕生所学,为度春华打造的本命之剑,至坚至刚,生来就能生剑灵,剑灵还有着这世间唯一的化形机缘。即使度春华还只有金丹修为,但盛怒急切的小桃之剑势,也不是赵丰的一道金刚符所能抵挡的。
赵丰被迫应对小桃这把强大的灵剑,度春华乘这个机会把白适渊带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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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后,赵丰身上的金刚符就被小桃砍得粉碎。
但这样一直打下去不是办法,赵丰人手众多,带的弟子也多是金丹修为,他们这边虽然有几个散修好手帮助,但寡不敌众,迟早会被消耗殆尽。
“白适渊,我们退守云府!”紧急时刻,度春华也不道友来道友去,抓住白适渊的手臂说道。
他身上的化灵符在与小桃神魂相连时已经解除,听到度春华这么说,他立刻回应:“你说我办!”
除了云家门前混战的广场,云城已是一片死寂。此时,悄然间,空气中弥漫起湿润的水汽和灵秀的草木清香。
这些水汽被度春华手中春风化雨诀生成的光柱吸引,不断往云府飞来,聚于她的手中。水球被风一吹,产生浅浅的波纹。
就是现在!白适渊取出折扇,无数细丝裹挟着他的灵力,像织匠一般延触到云府的每一个角落修补云家大阵。天蚕折扇不断扩大,以镇天为经折扇为纬,用两大世间难寻的法器,在云家大阵上又罩了一层难以破除的保护层。
“春华,退!”
收到信号,度春华立刻将手中的水球往玄水宫的方向撒去。一瞬间,春雨萧萧,细雨就如同轻线一样落在玄水宫弟子的肩头。他们面面相觑,怎么打着打着,对面给他们下起了雨?
云府上空闪出银光,赵丰浑身一激灵,意识到不对劲,朝弟子们大喊:“不好,他们要进云府。”既然这些人有此决定,就代表着他们有手段能让这个大阵阻挡到别人来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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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时已晚,藏在雨丝中的竹针齐齐瞬间发动,刺入他们的颈肩!
下一刻,白适渊和度春华带着来帮忙的散修以及云家所有人退入新建了护身大阵的云家,留下不少瘫软在地的玄水宫弟子和无能狂怒的赵丰。
“无耻小人!”身为寒通的一把刀,赵丰在玄水宫横行霸道惯了,从来只有他给人设下陷阱的份,不想在自己素来看不起的云家竟撞了铁板。
第六十三章 花朝在云(十三)
新建的云家大阵虽然是以天蚕折扇和镇天为基,但白适渊的修为到底只有金丹,他们推断这个大阵至多只能坚持十天。
十天,对于可以不断提升修为延长寿命的修真者来说,不过是扬眉瞬目。
因此,在观察完云家大阵之后,赵丰又轻蔑一笑,让弟子们将云家围拢,自己则原地放置了一个空间法器,惬意地休憩了起来。发出去求援的传信符都已经被他阻截,他倒要看看,里面的人能不能支持到十天之后。
而这段世间对于退守云家的人来说,却是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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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阵以整个云家府邸为范围,所有与玄水宫作战的护卫和散修都在白适渊与度春华的带领下退守其中。云庆风被赵丰的天雷和阵法重创,在感谢完散修们出手相助和为他们安排住处之后,就力竭支撑不住,倒在了人前。
众人一时心忧无比,将他送回房中休息。度春华以灵力辅以施针半个时辰,云庆风才清醒过来。
三七竹针被度春华素白的手捏于指尖,木灵气渡于竹针之上,立刻散发出轻灵之气。分辨云庆风周身大穴,竹针随着度春华的驱动刺入他的穴道之中,循着周天寻找体内受伤之处,云庆风应声喉间吐出一口黑血,脸色却好了许多。
看到黑血,度春华松了一口气。这是云庆风在阵中被困留下的暗伤,能被吐出,说明他体内的损耗正在修复,是件好事。
散修和护卫们听了她的解释,才稍微放下心来。他们不欲对患者打扰,去了安排好的住处商量今后几天的行动,让云庆风能够安静休息。
云庆风睁开眼睛,度春华和白适渊正坐在他身旁的木凳上闭目养神,云珍珠和君九思则时刻关注他的状况,看到他睁眼,立刻起身走了过来:“爹/师父,您终于醒了!”
看到他们眉宇间的忧心,云庆风心中叹息,终究是连累了他们。想了许久,才道:“度道友医术精湛,我已经好了很多,你们不用担心。只是我们退守大宅,不知道云城的其他百姓都怎么样了?”
见云庆风清醒,度春华和白适渊也来到他床前。度春华仔细检视完,见他的伤势果然如自己所料,安慰道:“云城主勿忧,当时一部分护卫和散修听了你的吩咐,已经将他们带出城外。且玄水宫正是以保护百姓的借口寻衅,这时伤害他们岂不是落人话柄?”
这个答复让云庆风心中的担忧稍稍放松了一瞬,行针用药之后,他又陷入沉睡,几人才全都退出房间。
白适渊和度春华带着小桃去检查大阵是否还有漏洞,云珍珠和君九思则因为还担心着云庆风的伤势,到房门外的花园中散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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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日,两人从离家出走到家逢大难,从闹小脾气到并肩作战。现在,他们的父亲和师父因受重伤在房中休息,两人从小长大的家园被玄水宫围困,朝不保夕,未来之路不知在何方。
其间种种,云珍珠和君九思都经历了许多,也思考了许多。
他们边注意云庆风房中的动静,边并肩缓步走在花园之中。云城气候温润,四季如春,花园中此时依然是繁花灿烂,一点点微风轻拂,就带来馥郁的香气,但两人的心境早已与以前不同。
在花园中走了许久,云珍珠才平静地开口,道:“师兄,那时,我不该离家出走的。”
君九思停下思绪,转头望着云珍珠,他之前已经表明心意,不知为何她今日又提到此事。
云珍珠没有等君九思说出自己的疑惑,就已接着道:“我应该好好与你和父亲沟通,把话说开,家人相处,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而我却因气愤而选择不告而别,甚至潜意识希望你会为寻我而来。不过是因为以前被你们保护得太好,仗着你们珍惜我爱护我。”
云珍珠白皙的脸颊渐渐红了,喉间滚动,试了几次才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其实那日,你追来的时候,我很开心。”
这一番告白的话让云珍珠说得面色羞红,更把君九思说得手足无措。
他在心中酝酿很久,都不知道怎样做才能最大力量地表达自己对她的喜欢。呆愣愣地,君九思看到云珍珠头上散落下来的青丝随着微风飘浮,轻触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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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君九思福至心灵,取出了那支被他藏了很久的珍珠金簪。
阳光透过大阵屏障被金簪上的珍珠折射,映入云珍珠的眼帘。她蓦然抬首,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青梅竹马、耳鬓厮磨长大的男子。
君九思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怕一个呼吸就吓跑了眼前的爱人:“珍珠,这支金簪我买了很久,现在我想送给你。”
云珍珠的眼眶瞬间红了,以前的他们,她总是任性,而君九思总是拙于表达,他们度过了多少本该敞开心扉的时间呢?原来时间真如流水匆匆,一刻都经不起虚度。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云珍珠的手轻轻摩挲上面的珍珠,重重地点头。
君九思的脸上绽放大大的笑容,他的动作却很轻,小心翼翼把金簪插入云珍珠的发髻。
两双柔软的手握在一起时,一朵雪花飘落下来落在相握的手中。他们抬头,原来云城天候温暖,此时却不知为何下起了大雪。
两人傻乎乎站在花园里,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白雪,连雪落了满头都没有发现。
还是花园角落突然传来别人踩上枯枝“啪”地一声,才把云珍珠和君九思惊醒。转角两道影子很快闪过,隐约可以看到是与他们一起退守云府的散修,大约是没想到两人会在此处,匆忙走了。
以手接住落下的细雪,像棉絮一般轻盈的雪花落在云珍珠秀致的手掌上,玲珑剔透,没一会就融化成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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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珍珠脸上的红晕更深,却笑了出来,歪头看着君九思道,带着温柔和缱绻:“师兄,凡人百姓携手,都会说白头偕老。如今,我们这样也算共白首了吧?”
相依相伴,一世偕老。多么美好,又是多么遥远。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知他们之间,是否还有机会?
第六十四章 花朝在云(十四)
把花园中呆愣的云珍珠和君九思二人惊醒的,是这次留下帮助云家的散修蓝正和于庚哲。他们路过花园,不知云君两人正在其中。蓝正知道偷看别人的私隐不是君子所为,但他本就极为关注云珍珠,看到她与君九思站在一起,一时之间就看住了。
没想到,却是见证了一对璧人在晶莹剔透的白雪中定情。瞬时,蓝正心中胀满了兴奋与激动。
“蓝兄,你怎么这么高兴?”于庚哲疑问道。
蓝正当然高兴。这次他会留在云家,是因为在他最为穷困潦倒的时候,是云珍珠带着守卫,护卫他为他疗伤。受恩必然相报,蓝正自从听说云家出事,早早就从附近赶来相助。
现在,不管未来会如何,云珍珠有一个相互爱慕的道侣,能携手并肩,蓝正还能无意间见证他们的定情,是以,他高兴极了。
蓝正是散修,资质平庸,与云庆风差不多的年纪,却只有金丹修为。听了他的话,于庚哲感慨地叹了一声,笑道:“蓝兄,瞧你这‘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样子,我看你是把云大小姐当闺女了吧?”
得了于庚哲这一句,蓝正爽朗一笑,叹道:“如果我也有这么一个闺女,死而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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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知两人身后的柳树下,隐身站着两个身影,将他们的话收入耳中。
君九思紧紧抓住云珍珠的手,道:“珍珠,你看,这世上有这么多人喜欢你。你觉得从前的自己总是任性,但在我们眼中,比起任性,从前的你给我们更多的,是你的善良你和可爱。”
眸中涌动着水意,云珍珠侧首靠在君九思宽厚的肩膀上,只觉得自己身上承载了太多别人的善意和温柔,自己又能如何回报呢?
翌日,云城突如其来的雪还没有停歇。雪花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落下来,洁白如玉、银装素裹,像是给云府的房屋、草木都铺上了一层白纱。趁着君九思寻白适渊他们去议事,云珍珠来到了云庆风的院落。
用了度春华的灵药,经过一日昏睡,云庆风身上的伤好了不少。云珍珠进入院中的时候,就见父亲坐在半开的窗前,看着院中的白雪。云庆风见到女儿的身影,对她招了招手。
云珍珠推门而入,寻了件法衣为父亲披上,抱怨道:“度道友说了,您现在的伤势不能受冻,父亲怎么不听?”m..ζa
云庆风看出女儿对自己的爱护,道:“我们是修士,这点雪能受什么冻?”为云庆风整理了身上的法衣,云珍珠坐在云庆风身边,与他一同看着院中扑簌簌落下的雪花,轻声道:“度道友出身医谷,有她的医术,您很快就会没事的。”
“嗯,那是当然。”拍拍女儿的手臂,云庆风回应道。
雪声之中,云珍珠的声音低沉而脆弱:“父亲,我以前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您不要生气。”
云庆风转头看着她,眼睛落在女儿发髻中突然出现的珍珠金簪上,手虚握成拳掩嘴笑咳了几声,才道:“小珍珠啊,你也被我骗了。你爹我虽然总是斥责你任性妄为,实则这是为了云家压一压你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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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里,云庆风是略显严厉的父亲,从不袒露自己的软弱,也很少与女儿交心。
今日许是因为他受了伤,藏身在这实为孤岛的云家大阵,一向坚强刚毅果断的云庆风也柔软起来。
他伸手拢了拢女儿的头发,神情中带着笑意和怀念:“你娘去得早,只留下一点点大的你跟在我身边。但是,你不知独自承担云城和云家的惶惑,不知独行修道之路的落寞。有了你,才支撑着我一步步走到今日。”
“珍珠,你是你娘和上天留给我的恩赐啊。”
第一次说如此细腻的话,云庆风有些不好意思,转头又看向地上的白雪。
他早已知道女儿心中的焦急,转了话音,宽慰道:“我已向外界求援,且白道友和度道友已派史道友去医谷,我们会没事的。”
云庆风的手指略过云珍珠的脸颊,带来温热的暖意。
云珍珠没有反驳父亲的话,却忍不住想起他在与赵丰之前把她和君九思托付给白适渊和度春华时的场景,心中止不住的悲伤。
到了第五日,云庆风伤势好了大半,和蓝正以及护卫长一起察看云家大阵。他正和蓝正讨论是否还有法子让这个阵法延长时间,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云家主,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这个声音正是将他们围困的赵丰。
环顾四周,却并没有人。三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异,云庆风沉声问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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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鄙薄地嗤了一声,道:“云家主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前几日,你还在我的阵中玩了一回呢。”
确认了是赵丰,云庆风也懒得虚以委蛇,问道:“你这样私下找我,定是有不同寻常的事了?”
赵丰怪声怪气,道:“云家主,你虽修为低下,但猜谜的本事倒是不错。现下我有个交易,可保你云家满门,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蓝正待要反唇相讥,却被云庆风拦住,他问道:“什么交易?”
知道云庆风身边还有别人,赵丰却没放在心上,倒觉得正合他意,自信云家中越多人知道越容易内讧:“只要你们交出白适渊和度春华,我玄水宫必定撤走云家门前的弟子,且为你们提供无数阵盘符箓,将你们当作座上宾,护你云城千年如何?”
听到赵丰此话,护卫长眼中亮了一瞬,却在想到赵丰的残忍手段之后,迅速熄灭。
赵丰是走阴私之道的小人,并不懂光明磊落之人的行事,他们若真的贪生怕死,早早就可以逃命而去,又何必与云家站在一起?
灵力从云庆风的手中弹出,赵丰的声音立刻从云家消失。
护卫长迟疑道:“城主......”
蓝正叹息一声,代云庆风解释道:“太清派与医谷在修真界是何等威名,赵丰有恃无恐,会提出这样的交易,背后肯定有着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你以为交出白度二位道友他就真的会放过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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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说边沉重摇头,蓝正接着道:“太天真了,经过那日杀阵,到了如今的情势,玄水宫只会对我们杀人灭口!还不如将这事告诉两位道友,好让他们提高警惕。”
蓝正的话让云庆风颇为赞同,几人一齐去找了白适渊和度春华,将方才的事一一告知,说出自己对玄水宫在意他们原因的怀疑。不知因云家事让玄水宫注意到抓了他们二人有利可图,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第六十五章 花朝在云(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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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了第九日,聚集在云家大宅的人们依然没有盼到援手。
“白道友和度道友的传信符都已被赵丰拦截,云家主发给老友的求救信也如泥牛入海,而史道友也没有任何音信。”玄黄世界十分广阔,即使修士能够移山倒海,长生久视,但让史向明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十日内能够从云城和医谷来回,对此,众人都不抱有希望。
蓝正与众人分析即将面对的局势:“诸君,接下来还是得靠我们自己。”他们日日在此处讨论,今日正是决定大家未来道路的时候。
白适渊一向沉默不言,今日却第一个开口说话:“这几日,我已修炼特殊功法将修为迅速提升到可与赵丰齐平的境界,届时,请度道友协助我对付赵丰。”这话白适渊此前从未说过。
云庆风和散修们敏锐抬头,看向白适渊清雅的面容。他们在修真界摸爬滚打,自然知道修行之事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心中明白他的方法恐怕需要付出一定代价。
云庆风是云家家主,白适渊和度春华曾经救了自己女儿,现在又为救云家而自伤,这样的重恩他们如何能够承受,正要请白适渊三思,却听到身边传来一个爽朗的女声:“唉!是我狭隘了,如今生死关头我还抠搜我那些灵器!”
说话的人是留下的散修之一——柳枝,她对白适渊抱拳,赞道:“慷慨仗义,白道友不愧是太清派的弟子!我们自然不能落于人后,”说着她取出条个清光熠熠的天蚕青练:“这是我多年珍藏的护身法器,那日我看到白道友手上的折扇,两者同源而生,青练应是对你的天蚕折扇有所助益。”
柳枝的话获得了在场所有人的赞同,众人纷纷拿出自己可用的灵器法器,任云庆风再阻止也没用。
蓝正笑呵呵的,拦住了焦急的云庆风,劝解道:“云家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最重要的是打败赵丰。如果您真觉得对不住我们,不如待明日之后再为我们寻些护身法器不就得了?”
一席话说得光风霁月,令云庆风感慨万千:“众道友,我云家何德何能啊......”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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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想法是对的,白适渊所说可以飞快提高修为的功法名为乾坤大法,这种法决来自魔界,能让修士在最短的世间内爆发出自身最大的潜力。但乾坤大法损敌一万,自伤八千,使用灵力之后,修士就会陷入极度的虚弱,甚至有陨落的风险。
随白适渊走到廊下,度春华看了一眼远处正讨论得热烈的云庆风和散修们。
“若我了解无误,你方才所说的功法,应是魔界传入的乾坤大法。”医谷与史家有着多年往来,因此对修真界大事也比别的宗门了解更深。乾坤大法于万年前传入修真界,初时被那些资质低下的修士奉为至宝,但没多久就被发现功法的致命缺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就算是修真界,压迫牟利也并不罕见。多年后,乾坤大法甚至被有心人利用,逼迫门中弱势弟子修炼,自己坐收渔利。
那时候修真界滥杀无辜之事层出不穷,还是太清联合各大宗门禁了乾坤大法,才没有制造更多的杀戮与冤案。
在别人面前,度春华从来都是温和有礼气息圆融,极易让人忽视她还是一个锋芒锐利的剑修,白适渊也只在对付简沉的时候见过她的锋利。
而现在度春华看着他的眼中,是不容错认的冷酷无情。
白适渊知道,他体内的魔气和乾坤大法,让度春华不得不有了些不好的猜测,此时能在他面前问出,已是极大的信任。
他和度春华之间的羁绊,远不是一句普通的道友可以说清。白适渊看着在花园角落中蹦蹦跳跳,到处印下自己小小脚印的小桃,轻声道:“春华,我确实无法将很多事和盘托出,但请你相信,我所寻的道绝不是诛天之道。”
“春华”二字让度春华心头微微一动,含在口中的话也随之凝滞。与白适渊相处越久,她就越能感受到他冷漠外表下的沉稳和重情,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他身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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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捉摸的镇天、来历不明的魔气,还有如今他对云家莫名的执着。他们越发熟悉,疑惑越来越多,她心中的信任与怀疑也与日俱增。
叹息一声,沉沉地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度春华的眸光湛然决绝:“如果你骗了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唇边浮出一丝苦笑,白适渊道:“恐怕到时候,我已先杀了我自己。”
这两个人,一个心中有万千之事无法言说,一个怕自己的信任付诸东流。此时此刻的云家,是他们最近的时候,也是他们之间距离最遥远的时刻。
小桃如铃的笑声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她手中捏着一枝透明的花儿扑进度春华的怀里:“阿娘,你看,这花没有颜色!”将花递给母亲时才发现,度春华难得的脸色不好。
小桃担忧道:“阿娘怎么了?”
把花接在自己手里,度春华莫名觉得委屈,不知不觉话就说出了口:“你爹爹欺负我!”
“啊!”小桃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的白适渊:“爹爹怎么可以欺负阿娘?”
度春华的话不仅惊到了小桃,也让白适渊在原地呆立了片刻,内府镇天狂笑也没有打断他的呆滞。前一刻还是两人对峙,后一瞬她竟跟女儿告起了状!如此幼稚,如此任性,却又让他的心......
“爹爹!”小桃又重重喊了一声,才让白适渊彻底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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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镇天的笑声令白适渊难为情,半刻之后才磕磕绊绊答到:“是、是爹爹不好,”看一眼已经垂下头的度春华,白适渊心中的感觉更加怪异:“做了错事。”
“哎!”小桃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对幼稚的父母,道:“那要道歉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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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是千年树妖,又出身医谷,才能第一时间判断白适渊所修炼的功法。云珍珠和君九思的经历单纯,听到白适渊说的,还似懂非懂,只为有了救命之法而高兴。但是出了房门之后,又疑惑起来,到底什么样的功法能够让人修为短时大增呢?
他们正好遇到了蓝正,蓝正没有隐瞒,将他们的猜测一一告之。
云珍珠和君九思久久无法回神。
第六十六章 花朝在云(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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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大宅内的人一夜未眠,第十日终于来临。
日高三丈时,如他们所料,云家大阵彻底失效。
镇天为经折扇为纬,天蚕折扇的蚕丝一个个断裂,镇天中渡出灵气慢慢消散。没有一丝风,上方积累的白雪末掉下来。
大阵破碎,两方人马再度对峙。
“哈哈哈哈哈——”云城中被赵丰恶毒的笑声充斥。
云家大宅的人皆面沉如水,玄水宫的人却是在赵丰的身后肆意张扬。
这十日,焦急的不仅是云家大宅中被困的人,将他们围在阵中的赵丰也并不好过。他本是得寒通授意借云家之事的名义将白适渊和度春华抓走,却没想到他们法宝尽出竟真的造了个足以抵挡他们的云家大阵,最后连此事也悄然传回来寒通的耳中。
他是寒通的爪牙,自然被寒通怒骂,甚至扣了他半数灵气丹药,这是他跟着赵丰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现在云家中的人不得不出大阵,正是赵丰发泄胸中恨意的时候。
血丝布满赵丰狭窄的眼睛,他紧紧盯着白适渊和度春华,就算野兽在不断打量自己的猎物:“留下白适渊和度春华,杀了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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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水宫的弟子在这些日子里又增加了不少,顷刻间,双方尽皆入场,立刻拼杀起来。
只剩赵丰和白适渊、度春华直身而立,没有动作。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短短几日,我竟看不出你的修为!”冷哼一声,赵丰取出阵盘扔在白适渊和度春华的身上:“看来是我小看你们了!”
三人交战,杀气直冲云霄。
度春华以二十一把竹剑止住阵盘的攻势,白适渊施展子隐步法,气沉内府,金丹极速转动,手中不断凝聚火红的灵气,不多时,他手中的灵气就暴涨起来。
若说金丹时期的白适渊施展火云神掌就如小龙笼罩四方,那么在修炼乾坤大法之后,他的火云神掌也随之暴烈,手中灵气生出的火龙漫天就如同一条真正的巨龙,巨龙与赵丰的力量碰撞,将周围的青石板激得粉碎。
“呵,雕虫小技。”赵丰冷哼一声,取出一张符箓。他们在云家大宅商量对策的时候,赵丰也没有闲着,寒通虽然训诫了他,又给他送来了各种珍贵的法器符箓,其中一道灵符甚至有合体境界大能的三剑之威。
剑符一被赵丰用灵气激化,苦战中的云家众人都被剑威之势困在其中,不敢动弹,一动就要被无形剑气割伤侵蚀。
合体剑符!白适渊和度春华瞬时对视,都在双方眼睛中看到震惊。玄黄世界的剑道传承比文道法道来得艰难许多,概因除了天赋意外,剑道所求锐意进取迎难而上即使剑修能一时拥有,但剑修之道如履薄冰,也许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就会因恐惧和瞬间失去,有剑形而无剑心。
因此,如今还有剑道大脉传承的,就只有太清剑脉、医谷剑峰以及凌霄剑宗,和一些不出世的散修,这也使得封印了剑修大能剑气的剑符成了玄黄世界最为珍贵的符箓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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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小小的玄水宫为了对付他们,请出了一道合体剑符!白适渊和度春华立刻想到,玄水宫的背后还有别人!
以赵丰为中心,无数道凌厉的剑气四溢,连那些修为低的玄水宫弟子而不可避免被剑气擦破了身体,纷纷而退。
赵丰的眼睛微眯,指尖夹住剑符光华流转,疾射而出一道剑气直冲白适渊和度春华而去:“第一剑!”
合体大能一剑就可夷平云城,白适渊和度春华不能躲避。剑气势如破竹,剑光所到之地的所有都在剑气震荡下化作齑粉,云家大宅无法承受这种力量,地形震动,大宅轰然垮塌。
事到如今只能尽力阻挡。白适渊取出柳枝所赠的天蚕青练,青练散发出微光,不多时就消失在天蚕折扇之中。折扇如同吃饱了一般,浑身光芒更加舒展。
白适渊伸手将天蚕折扇投入空中,在自己身前形成一道凝实的屏障。屏障在剑气疾射而来的最后一刻凝成,两者碰撞时火花飞溅,让白适渊的内府被碰撞的震荡不堪。
沉住气,白适渊火云神掌的巨龙就在此时飞速将剑气一口咬住!即使是合体剑符的威力,面对被魔尊神识控制、渡劫大能所创的火云神掌,剑气也被撕咬,瞬间没了方向。
“撑住!”度春华胡乱吞下补灵丹,将体内灵气渡给白适渊。
话音未落,剑气就被巨龙撕碎,在地上砸出无数大坑。
赵丰见势不对,立刻催发第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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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和度春华同时抵抗。然而,境界之别有如天堑,抵挡了第一剑后的白适渊与度春华即使用所有灵力阻挡,也被剑气震荡,瞬间击穿了胸腹,眼见两人就要被击溃。收入白适渊内府的镇天如离弦之箭俯仰之间疾冲而上,死死将第二道剑气阻拦。
不知过了多久,镇天倏然落在白适渊的手中,死气沉沉,失去了往日所有的张扬。
小桃经过之前的化形,这些日子不能再使用灵气,否则就有折剑之危,被母亲收在空间法器中。见镇天不动,小桃瞬间躁动不安。度春华接过镇天,擦干嘴角的血迹,一点青色灵光从她指尖射出落在镇天上:“镇天灵气彻底耗尽,恐怕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然后把它收入空间送到小桃怀中。
云府中所有的人都在与玄水宫苦战,不断有人在云珍珠和君九思身边陨落,在两人合力救下蓝正之后,恰是白适渊和度春华艰难接下赵丰第二剑的时候。
初见他们时,白适渊气质不凡冷静从容,度春华仪态万千温和有礼。而现在,他们被剑气击倒狼狈不堪坐在地上。即使在知道玄水宫现在的目标是白适渊和度春华,云珍珠知道,一切的导火索都在她与君九思和寒音的争端上。
没有白适渊、度春华和蓝正这些散修,云家早就在十日前就不复存在了。
这次,云珍珠率先发现了君九思的动作,手一动,在君九思身上设下禁制,君九思瞬间无法动弹。
君九思难以置信,声音中满是惊骇:“珍珠,你要做什么!”
第六十七章 花朝在云(十七)
云珍珠飞身而起,回过头来,眼睛先是落在不远处与玄水宫激战的云庆风身上,而后看入君九思不安的眼眸,她的脸上露出笑容,一世风华,是她此生最美的温柔:“师兄,从小你的动作都比我快,我一直很是嫉妒。现在,终于有一次是我比你快了。”
“我很高兴。”
说完,云珍珠不再看他,疾冲赵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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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
看到云珍珠的身影,突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云庆风和君九思不顾一切向她奔过去。
可他们什么都没有抓住。
云珍珠的身影像天边的流星,就如她说的那样,这一次,她比任何人都快。
云城云家能在东大陆屹立千年,自然有保家之法。其中一种法决,名叫归元。
所谓的归元法决,就是在后人体内种下种子,这种子形似金丹,能在极短世间内吸收修士体内原本就存在的金丹,可让修士在自爆金丹时发出难以想象的威力,所到之处,合体境界以下的修士皆不能挡。
修炼这道法决,是以修士的性命为代价,云庆风不忍,因此一直被他束之高阁。这次玄水宫之事来得突然,他又很快受伤昏醒不定,根本没想到归元法决上头。
那一日,云珍珠和君九思在知道白适渊为了他们的活路付出什么之后,各自都恍惚了片刻。云珍珠很快就意识到君九思打算以卵击石,而她比他想得更快。
云珍珠心想,如果一定要牺牲一个人,她自私地希望是她自己。因为不知为何,她只要一想到以后如果失去了父亲或者君九思任何一人,她都将在痛苦绝望中沉浮,不得脱身。
于是很快,云珍珠就在库房找到了刻有归元法决的玉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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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然颇有天赋,法决就像是为她量身打造,只一夜的时间,她的金丹就被种子包容吞噬。
云家众人与玄水宫对战,却并未防备来己方的力量。云珍珠指尖灵光疾射,灵气在空中结成大网,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将云家一方还存活的修士全都推出。
“怎么回事?”护卫和散修们被云珍珠的灵力阻挡,眼前突然没了敌人,面面相觑。
蓝正和柳枝最先看到云珍珠的动作:“是云大小姐,她要做什么?”没有人回答他们,但云珍珠眼中的坚定却让他们的心沉到谷底。
云珍珠脸上淡金色的灵力流转循环,灵气如不绝的水流般从她身上喷涌而出。云城中风势顿起,吹得散落的长发漂浮起来,露出她秀致俏丽的容颜。
正因打得白适渊和度春华匍匐在地而喜形于色的赵丰,突然看到云珍珠的动作,当场变了脸色,抬手数道灵力往云珍珠的身上压去。“不好!万不可让她自爆!”
玄黄世界中,修士自爆常带有最绝望的怨气,一旦成功,他就会承担最深的因果,凡入境渡劫时都会被怨气所扰甚至跌落修为。
然而,赵丰太自大了,他在玄水宫寒通手下纵横多年,却忘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一个他看不起的小小云家,也有着制衡他的手段,即使这手段惨烈异常。
法宝灵力不断撞击着云珍珠,又被她周身鼓荡的灵气击飞,虽然也伤得她不轻,但却无力阻止。云珍珠面如金纸,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却眸光如注落在赵丰身上,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云庆风和君九思不断拍打着阻隔他们的屏障;“珍珠,珍珠!”他们的声音嘶哑凄厉,回荡在云城的大街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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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和度春华抬首看着云珍珠的身影,白适渊的脸色刷白,手却紧紧被度春华按住:“你要让她的苦心全部白费吗?”
谁都知道云珍珠的自爆之势已没人可以阻挡,她用了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们,如果此时白适渊上前被伤,那她的方法又有什么意义?.ζa
白适渊的目光倏然落在度春华的脸上,她的眼眶早已红了,却没有泪水,牙关的肌肉正在颤抖。白适渊一把将度春华搂在怀里,却死死咬住了她的肩膀。
度春华的心一颤,没有推开怀中正在发抖的人,眼中充满悲伤,看着云珍珠离他们而去的背影。
而背影的主人云珍珠已经再无力关注其他了,她的心中不断掠过从小到大她一切记得的事情,她的出生,母亲的逝去,父亲的威严爱护,第一次参加花朝节的兴奋,第一次见到君九思的安心,云城中的城民,城外的那棵喜爱闲聊的树妖......这一切的一切,组成了她的生命。
她是云家大小姐,受云城供养,如今为云城而去,她很开心,也很满足。
体内气息暴涨,云珍珠听到了金丹碎裂之声。她融入风中,迎着合体剑符的第三剑而去。
不断有散发着微光的灵气从云珍珠身上出现,然后暴烈四散,整个云城都地动山摇起来,巨大的灵力波动袭向玄水宫的弟子,不断在他们身上炸出血花。
过了很久,地动才停歇,云家门前死一般寂静。合体剑符彻底彻底焚毁,化为齑粉随云珍珠的身体从空中缓缓落下。
她设的屏障也随之消失,云庆风和君九思冲上前紧紧搂住云珍珠没有呼吸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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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女儿——”
护卫和散修们不敢看,上前将没有逃走的玄水宫弟子们抓住。只是云庆风和君九思的悲声何等凄厉,令他们紧紧闭上了眼睛。
荧光点点,漫天飞舞,就像山间最美丽的萤火虫。这样的人间盛景,却是代表着一个修士的死亡。
玄黄世界的修士,是没有来生的。她的一切,将在此刻,回归世间。
从度春华怀中抬头,白适渊看着被君九思呆呆搂在怀里的云珍珠,思绪又好似回到那日,明月夜中,明珠夫人搂着酒坛喊父亲喊九思的时候。
自重生以来第一次,白适渊没有压制体内的灵气,没过多久,眼眸就被魔气侵占。他用手轻轻拂过眼前如绸般的青丝,俯在度春华耳边轻声道:“如果我入魔,你杀了我吧,能死在你手上,我会开心的。”
前世他曾在死前被度春华所救,今生如果能死于她手,也算一饮一啄,前缘有定。
然后他的神识来到镇天身前,摸摸已经陷入沉睡的戒尺,喃喃自语:“弟子对不起师父。”
第六十八章 花朝在云(十八)
度春华冷笑一声,在白适渊惊讶的眼神中一口咬住他的手掌,磨了磨牙,恨声:“你不知道就算我是一棵树,被咬了也是会痛的吗?”
她的眼中尽是张狂:“还有,你凭什么认为我没法压住你的魔气?我告诉你白适渊,如果今日之后不好好道歉,我们没完!”
白适渊一瞬不瞬看着她,慢慢点头,柔和了声音:“是我的错,我相信你。”
最短的时间内,魔气侵入白适渊的四肢百骸。白适渊闷哼一声,青筋在脸上不断曝起。二十一把竹剑被度春华控制,围堵住赵丰的前路。
魔气涌动,白适渊的身上开始出现黑色的魔纹。这一次,度春华并不是像以前那样压制白适渊的杀意,而是帮他控制、利用魔气增强自身,以避免白适渊入魔的同时还要激化身上所有的灵力。
极大的痛苦难耐,度春华耳边传来白适渊断断续续的呻吟和喘息,她本犹豫的内心瞬时坚定,沉沉的闭上眼睛,额心与白适渊相对,化作一根桃枝进入他的内府。
如果说之前度春华神识进入白适渊的内府,是冒险为之,但依然能以她的手段脱身。那么她现在的选择就是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予了白适渊,如果他选择在内府中绞杀,度春华没有任何能力可以反抗。
度春华进入的刹那,白适渊浑身一震,才放缓了喘息和僵直的身体。度春华的本体桃枝来到内府金丹处,此时这里已经一片漆黑,充斥着魔气。
桃枝越来越粗也越来越长,不断有新的枝丫长出来,这些枝丫将魔气吸收到自己体内,然后延伸到白适渊经脉的每一个角落。度春华把自己变成了白适渊与魔气之间的桥梁和过滤渠道,魔气若要吞噬白适渊,就得先过度春华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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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云神掌再次被祭出,运转太清大法打出无数灵丝接替那些竹剑绕住赵丰,白适渊手上的火龙隐隐透着黑雾,占满云家上面的整片天空。
龙坠、粉碎、哀鸣,所有人在火龙的带领下,用尽所有灵力,杀向赵丰。
赵丰本就被云珍珠的自爆所伤,那些散修的功法招式也许尚能躲避,但白适渊利用魔气制造的火龙死死禁锢他的动作。他脑中嗡嗡作响,火龙怒吼,就像万道天雷加身,几乎将他的神魂摧毁。
“啊——”
赵丰狂吼一声,跪倒在地,“啪”地一声腿骨粉碎。
白适渊捡起一把竹剑,来到赵丰身前,指着他的头:“你是受谁指使?”
赵丰的下半身已经被炸成齑粉,瘫软在地。神情恍惚间眼神不断游移,过了很久,剧烈的疼痛稍缓,他的眼睛才聚焦起来落在白适渊的身上。
白适渊见他不开口,眼睛一眯,唇角露出笑容,笑意去无法到达冷漠的眼底,恍然间有了前世魔尊的气韵。竹剑一挥,一招刺穿赵丰的丹田。赵丰的惨叫落在白适渊的耳朵却如同蝼蚁:“我们都知道你是要死的。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招吧,也好少些折磨。”话音落下,沿着之前的伤口,竹剑再次刺穿他的丹田,赵丰的血流了满地。
“啊!啊——”
“我!啊!我招!”赵丰本就是靠寒通上位,从来只有磋磨别人的份,而今轮到自己,哪里能够忍受这么痛苦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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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宫主寒通!他说是要为大小姐报仇,还说要抓你和度春华,要杀了度春华嫁祸给你!”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竹剑刺入赵丰的手掌,瞬间钉在地上。
“啊!我也不知道。好像、好像寒通也是听命令行事,偶然间,我曾见过他避着别人见过一个虚影。那个虚影隐在烟雾中没法看清,我只知道这个人修为很高。”
“饶了我!饶了我!我什么都告诉你了——”赵丰不断求饶,指望白适渊能看在他知无不尽的份上放过自己。
然而他遇上的是白适渊,他让白适渊再一次看到了朋友的陨落。
“肆意残杀者,诛!”
白适渊的眼珠被魔气弥漫,眼神落在赵丰的涕泪纵横的脸上,声音低哑,蕴含着无尽的杀戮,仿佛是最冷的冰,又似最黑的夜。
只一个呼吸间,他的手中迸发出千万道灵气,铺天盖地斩向赵丰和混在玄水宫弟子中的寒音。
就在灵气要斩杀寒音时,她一把扯过刘茴的身体挡在身前,刘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妻,没了气息。寒音身上灵光一闪,踪影瞬间从云家门前消失。
云城再次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落在空旷的街道上,落在云家的断壁残垣上,落在青石板的血迹上,也落在了云珍珠冰冷的尸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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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剑落地,白适渊跌跌撞撞来到云珍珠和那些陨落的护卫散修面前,缓缓屈膝跪下。他的身边慢慢出现一个透明的影子,将白适渊揽在怀中,影子不断凝实,是从他内府中出来的度春华。
这一夜,无人说话。
每一个在云家的人都在无措,无措于自己逃出升天,无措于同伴的陨落,更无措于云珍珠赴死时的决绝。
第二日,他们终于等来了史向明和医谷的弟子。
经史向明解释,才知道,在去医谷的路上他就遇到了伏击,还好史向明机智,摆脱了这帮人的追杀。却没想到用了最快的法器,他们还是来晚了。
医谷剑峰大师姐衡清舒来到云家,见到的就是表面气势锐利无比但实则内里虚空的白适渊,和灵力被掏空大半的度春华。
姬昌盛虽与度北书是好友,但实际可以称得上是忘年之交。衡清舒是度北书的大弟子,因此见了白适渊也是当作晚辈待,勉励安慰了几句,见他冷着张脸,也觉得自己的安慰无甚意义,遂止了口。
小桃被父母藏在了乾坤袋的空间里,对外面发生的事只是略有些感觉。出来之后,才知道对自己极为宠爱的珍珠姐姐陨落了。.ζa
她太小了,还不懂修士陨落的意义。
但她能感受到父母低落悲伤的情绪,因此小小的身体整个都怯怯的。见到看着她长大的衡清舒才瘪了瘪嘴,偎进她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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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珠挂在小桃长长的睫毛上,她的声音闷闷的:“衡师伯,为什么爹爹阿娘这么伤心?他们伤心,我也好难受啊。”
衡清舒将小桃搂紧,轻拍她的背,看了一眼白适渊和度春华,道:“因为有很好的人陨落了,他们是你爹爹阿娘的朋友。”
第六十九章 花朝在云(十九)
衡清舒是度北书的大弟子,现任医谷剑峰峰主。度春华是在她和她的道侣,度春华的医道大师兄、医谷谷主鹿元良看着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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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度春华虽名为师姐妹,但因年纪相差的缘故,度春华几乎可以算作衡清舒的孩子。
是以,当一向爽朗的衡清舒看到白适渊和度春华小桃“一家三口”模样相处时,不由眉目一动,把这些都放在了心里。
自白适渊内府脱出后,度春华就一直在打坐调息,恢复灵力。过了许久,度春华才睁开眼睛,看到大师姐就坐在自己面前,眼眸一亮,就要起身。此前,她苍白的脸色给白适渊留下的印象太深,他下意识起身,上前扶住度春华看似纤弱的身影。
一瞬间,几人间突然安静下来,呼吸针落可闻。还是窝在衡清舒身上的小桃看到度春华,蹦跳跃下,像小炮弹似的冲入度春华的怀中,沉默的场景才被打破。
白适渊僵着脸退后:“你恢复了?”
度春华脸上亦是浮现可疑的红晕,脑中回忆起之前自己一口咬住白适渊手掌的尴尬情形,话不由在舌尖停了停,才回道:“嗯,你们不用担心。”
哎。
衡清舒面容清秀,为人爽快,看到自家小师妹这难得的扭捏,心中不禁一叹。平日里给她发传信符,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与白适渊成为朋友,现在这个相处,算哪门子的朋友?
“咳。”轻咳一声,两人的眼睛才终于落在衡清舒身上。
重又看到衡清舒,度春华的思绪又回到了云家和玄水宫,想到云珍珠和那些陨落的护卫与散修,心又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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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师父和归师伯派我来看看你们,这些日子你还可好?”她本是带领医谷剑峰弟子来救云家,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这时又怎可担这救援之功,故而只说是来看他们过得如何。
度春华起身,坐到衡清舒的身边,道:“大师姐,恐怕有人盯上了我和白道友。”
听她说起此事,白适渊甩去心中的异样来到她们面前,赞同道:“史向明半路被人劫杀,玄水宫突然向云家提出我们作为交换条件,这一切都说明有人隐于玄水宫的背后,给我们张开了一张大网。”
像揽住小桃一样将度春华揽入自己的怀中,衡清舒叹道:“向明到医谷的时候我们就有了怀疑,但师父和归师伯却不能来。这是你们的历练,他们的修为已臻渡劫,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山呼海啸的反应,春华本就与他们因缘深厚,若干涉太过,恐你修为晋升时要承担太多因果。”
“如今我来,也是为此。医谷已经派出人手查探,并着意探查当初拿到白适渊心头血的邪修。只是现在,你们恐怕要忍耐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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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带着小桃退出卧房,留下两个师姐妹说话,衡清舒哼笑:“啧,还挺体贴。”
度春华不解,疑惑地看着衡清舒,问道:“大师姐,你在说什么?”
衡清舒是修为大乘的剑修,即使修士在筑基之后肉身坚硬、洗经伐髓,但多年的握剑,依然在她的指间留下一层薄茧。
捏住度春华的脸颊,衡清舒手上的茧子给她带来轻微的痒意:“你与这个白适渊到底怎么回事?前些日子,剑峰的陈越去太清派,都听到你们相好的传言了。如果不是我拦着,师父定要把你和小桃揪回医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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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好痒!”度春华在衡清舒面前瞬间娇气了起来,揉揉微红的脸,道:“传闻怎么能信?而且师姐又不是不知道我爹的性子,掉片叶子他都能唠叨几回!”
眼前的度春华没了在太清时的沉稳温柔,没了在云家战场上的坚韧不拔,有的只是妹妹在面对姐姐时的爱困和不自觉的撒娇。
说到底,在医谷这些师长的眼中,她也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啊。
衡清舒轻抚度春华如瀑的青丝,无声叹息:“若你对白适渊没有心思,我劝你还是早做打算。我观他刚才的举止态度,似乎对你......”
度春华掩唇轻笑,侧首靠在衡清舒的肩上,呼吸间是大师姐从来清新的气息:“这次是大师姐狭隘了。小桃是我和白道友的血脉共同孕育,他是因与小桃血脉相连,才与我亲近一些罢了。至于刚才......”度春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才把自己气不过咬了白适渊一口的事说了出来。
“况且我这剑圣之女的身份,旁人或许趋之若鹜。但白道友这人,表面上端肃冷淡,实则心高气傲,避还来不及呢。”
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解释中的矛盾之处,若避之不及,那怎会与她同进同出?若只是因为血脉相连,那方才无意间透露的忧心又从何而来?
度春华从来通透优容,却不料在这事上意外的单纯。衡清舒身为过来人,知道凡事讲求顺其自然,没有戳破他们之间的问题。只是拧拧她的鼻尖,缓缓说道:“你也长大了,师姐管不了你了。”
叙了话,白适渊和度春华、衡清舒留下小桃和史向明以及一些医谷弟子留在云家照看整个云城。早就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安顿好受了重伤的云庆风,君九思请命与他们同去玄水宫。
白适渊看了君九思很久,久到度春华以为他要拒绝,才看到他垂眸点了点头。自入云城以来,她能看出白适渊对云珍珠和君九思有着不同寻常的关注,尤其是云珍珠,白适渊看她的眼神中总能透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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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从她陨落之后,白适渊对君九思再没说过一句话。旁人以为他是受云珍珠之死打击,心境不稳,只有度春华看出了白适渊对君九思的怜悯和不知从何而来隐隐的恨意。
玄水宫与云城同属东大陆,几日后,他们就来到了玄水宫所在的玄水河畔。
东大陆玄水位于群山之中,苍翠欲滴的群峰簇拥着一条蜿蜒碧绿的河流,沿河两岸,尽是密林、山峦、花鸟;河面宛若流动的琉璃,光华若绸,缓缓流入天边。
他们的目的正是坐落于玄水河畔,并以此为名。如画般美景令人驻足,无不透露着恬静与安宁。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灭门云家、擒住白适渊和度春华的命令正是由坐镇于此的寒通所发。
第七十章 花朝在云(二十)
玄水宫自那些从云城溃逃的弟子回来后,门人就陷入了恐慌。虽然在东大陆,玄水宫也算名门大派,但面对太清和医谷可能的报复,玄水宫中一片混乱。
不是没有长老和弟子对寒通针对云家的命令产生过质疑,只是寒通早就在玄水宫占尽优势,他们的话很快就淹没在一片对掌门的阿谀奉承中。
寒通的作威作福在玄水宫存在了太久,久到几乎没人能想到他会犯下这样的错误。是以,当夜,一些得到风声的就逃离了玄水宫。只有剩下的人还在犹豫在侥幸,开启了护山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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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水宫中修为最高的寒通也不过是出窍而已,护山大阵连衡清舒这个大乘剑修的一剑时间都没能阻挡下来。
这时候,那些玄水宫弟子才真正意识到,他们的掌门惹下了多大的祸端。
一众玄水宫的弟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见过、见过上真......”
不过是些喽啰,白适渊没有看在眼里,只是神容冷漠,问道:“寒通在哪里?”
“弟子、弟子不知......从昨日起掌门就没出现过......”那个弟子伏在地上,汗液迅速打湿了鬓角。
白适渊和度春华都看向衡清舒,她是在场修为最高者,神识感应最强。衡清舒对他们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神识笼罩整个玄水宫。
他们的到来,令玄水宫混乱不堪,到处都是无头苍蝇般的人,只有一处,虽然微弱,但气息沉稳,根本不是普通弟子能有的修为。衡清舒冷笑,这种伪装在她眼中,就如同稚儿学步,自不量力。
灵力托起白适渊和度春华,衡清舒带着他们飞往寒通藏身的地方,命令君九思和其他弟子把守玄水宫各处,不能让他们逃脱。
下一瞬,他们就来到一处无人的小院。小院中草木繁盛,一片生机,但并无人影。
衡清舒脚尖在花丛的土地上点了两下,朗声道:“你若现在出来,我可以给你和我师妹以及白适渊一个比试的机会,只要你赢,我就放过你;你若不出,就不要怪我大开杀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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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为医谷剑峰的峰主,衡清舒早已在修真家拥有盛名。传闻她曾独身一人面对上千高阶凶兽面不改色,麓战七天七夜,直杀得凶兽的巢穴血色惶惶。从此之后,衡清舒成了玄黄世界中任何一头凶兽都不敢接近的存在。
从寒音带着剩下的弟子逃回玄水宫开始,寒通就时刻后悔为何自己当初要听从虚影的话。
他也想过从玄水宫逃脱,可不难想到,自己极为看重的弟子差点被杀于云城,医谷太清肯定已经开始满世界追杀他,倒不如利用自己掌控玄水宫的优势,留下来搏一搏,难道他们也要做灭门不成?更何况,在寒通心中,还在祈求着虚影能出现。
而现在这个衡清舒,在玄水宫的小院,给寒通开出了选择,寒通立刻喜不自胜起来。他是出窍期,比不过衡清舒,难道还打不过两个金丹小辈?
危机下突然的放松让寒通丧失了理智,根本没有想过仅仅神识就可笼罩玄水宫的衡清舒,为何要给他这个机会。
衡清舒不过是见寒通修为色厉内荏,把他给白适渊和度春华当作历练罢了,他们认识的友人死于寒通之手,不杀他不足以平息心魔。m..ζa
没有犹豫,寒通大喝一声,一道去灵符直击白适渊的面门。白适渊立刻闪身闭过,天蚕折扇射出数道灵丝将去灵符缠绕,下一瞬,去灵符就无火自燃,消失在他们面前。
寒通眼睛猛地睁大,没想到白适渊一个金丹期就可以把他精心制作的去灵符焚毁。没等寒通想得更多,一条火龙已经向他袭来,威势汹汹,修为几乎就要与他比肩。寒通大为惊异,咬破指尖,凌空画符,符成灵生,一条水蛇从天水符中钻出,拼尽全力撞向白适渊火龙。
然而白适渊的火龙经过火云神掌的淬炼,又得了乾坤大法的加持,不惧风雪不惧天水,一道天水符催生的水蛇如何能够抗衡,没多久,水蛇就被火龙彻底吞噬,瞬间从原地消失。
心尖重重一跳,寒通凝神念咒,眉间亮起一道银光,银光顷刻间大盛,几乎要灼烧白适渊的眼睛。寒通身上的黑袍鼓胀,脸上是刻入骨髓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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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花开花落,风雨流转,眼前的场景片刻后就变幻了人间。
原来这个幻阵,是寒通年轻时在山海秘境第二关花海寻踪得来的灵感,能模拟阵中人心中所思所想。白适渊现在面对的,正是前世在魔界的宫殿。
多年前,魔界中流传着一句话:铁打的魔宫,流水的魔尊。是以,前几任魔尊都不喜欢在那个建于魔界最高山的宫殿。只有白适渊,随手指了位于山巅的魔宫。
那时白适渊只想浑浑噩噩地活着,早就不在乎这些。魔宫被那些想讨好他的魔修修葺得雕梁绣柱、金碧辉煌。
白适渊再睁眼,就发现自己一身玄衣衮服,又坐在了殿内金玉雕琢的宝座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像是看到了什么笑话,白适渊在下面魔修的震惊的眼神中仰天大笑,不可自抑。
“笑什么呢!”度春华在他身边蓦然出现,掏掏耳朵,轻斥道。
白适渊能感受到,自从他俩在云家门前互咬一回,度春华对他不再如往常一样温柔,却又比以前更加亲近。就好像,以前的白适渊在她眼里,仅仅是小桃的血脉生父,而那一日后,白适渊真正成了她的朋友。
环顾宫殿四周,入眼满是要闪瞎人的金玉之色,还有殿中面面相觑,看到两人如见鬼般神色的魔修。
度春华心中好笑,对白适渊道:“原来你心里还有这么一个梦呢?当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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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撑住脸颊,眉宇间一片释怀,笑道:“是啊,年少无知时曾经想过。”
“幼稚。”度春华评价,随即道:“走吧,难道你还真想过皇帝瘾?”
白适渊的眼睛落在度春华清艳的面容上,仔细看了许久,才道:“对,我早该把这些扔了。”
他的话音落下,天蚕折扇射出无数道灵丝进入生门,灵力沿着灵丝蔓延,控制整个秘境,白适渊神识一动,用力一绞。
“啊——”耳边传来寒通的惨叫,下一瞬,他们眼前的景象变回了玄水宫的小院。
第七十一章 花朝在云(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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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道竹剑剑气猎猎,森然四散,舞动时带起无数凌厉的风刃,这些风刃将寒通包围,不断在他身上制造伤口。
寒通被这些风刃彻底从隐蔽之地驱逐,暴露在几人面前,他们也终于看到了寒通的外貌。
白适渊和度春华的心中同时大震,眼睛死死落在寒通的脸上,因为他们都认识眼前这个人。
度春华第一次进入白适渊内府的时候,曾因触碰他的金丹而见到了白适渊神魂中的记忆,寒通正是那个将白适渊踩在脚下的魔修!
她本以为那是早前白适渊与魔修交手的过去,白适渊为人清冷,又心高气傲,被人如此折辱,不愿提起是人之常情。但这人绝不该是寒通!
寒通在早白适渊出生之前已做了多年的玄水宫宫主,虽没什么好名声,但在度春华这个拥有驱魔天赋的桃树妖面前,他却不可能是个魔修!
倏然,度春华眸中寒意凛冽,带着锐利看向白适渊。
白适渊终于回过神来,心中一沉,意识到度春华也认出了寒通。紧了紧握在天蚕折扇的手,传音入密:“待回了太清,我会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诉你。”
这样的承诺,如同把能够杀人的利器亲手递给了度春华。若是魔尊白适渊,他不会做出这个选择。
但如今的白适渊终究改变了许多,他不想失去小桃,不想让度春华成为自己的敌人,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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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的内心同样不好过。
她已在云家对白适渊展露过自己的怀疑,寒通更是让她的心中的谜团膨胀到了极致。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尽快远离这个人;而这些日子的相处又告诉她,白适渊不过是个孤独又嘴硬的人罢了。
多日的共处,终究让度春华有了私心。她缓缓闭上眼睛,传入白适渊心中的声音微微颤抖:“白适渊,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但她没想到,白适渊接下来的话会让她不知所措。
“天道在上,白适渊若对度春华有一丝欺骗,必遭焚火裂心而亡!”发完心魔誓,两人的心中皆是一凛,感受到冥冥中,他们之间产生了天道认可的因果。
两人眉眼官司自然瞒不过衡清舒的眼睛,眼见两人还要愣下去,衡清舒掩唇轻咳,踢了倒在地上的寒通一脚,问道:“谁让你派人杀度春华和白适渊的?”
衡清舒清亮的声音惊醒了两人,白适渊不按常理出牌,发下心魔大誓,让度春华猝不及防。
心魔誓,本质是修士与天道的交易。天道为誓言者的言行做下背书,而誓言者则须遵循自己的承诺,交易方可完整。一旦誓言者未遵守誓言,那么心魔就会化成心劫,彻底打断誓言者的修行之路。
度春华瞬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气白适渊随意发下心魔誓,笑自己怎会遇上这样一个令人莫可奈何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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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剑柄捅了捅白适渊的手臂,道:“我怕了你了。”
白适渊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然后迅速隐去:“委屈你多担待。”
衡清舒抚额,觉得师父度北书的担忧不无道理,小春华这一出门,行事都有些让她看不懂了。
感受到衡清舒的无奈,度春华歉意地笑了笑。
被幻境反噬的寒通趴在地上,口中流血不止。听到衡清舒的问话,他冷笑一声,嘶哑道:“要杀就杀,废什么话?”
“你有一个被青烟包围的主人,他想要我们的命是吗?”
寒通没有说话,但眼中的震惊泄露了他的内心。
“你的主人是谁?”一脚踩在寒通的右手,筋骨寸断。
“啊——”
现实与记忆颠倒,这次换成了寒通被白适渊踩于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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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吼过后,寒通咬紧了牙关。
白适渊走到他的面前,缓缓蹲下,清雅飘逸的面容在寒通的眼中却如同地狱使者。
他意味深长地笑笑:“不如我也和你做个交易,只要你交代幕后之人,我保你不死如何?”
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寒通嘶哑的笑声瞬间充斥这个小院:“我的主人、咳咳......如果我告诉你们,那我才是真正的必死无疑!”
“噗呲。”度春华没忍住笑出了声,惹得衡清舒奇怪看她一眼。
见度春华的笑容再无阴霾,白适渊的眼中柔和了片刻,看向寒通时才恢复锋利之色:“原来真有这么一个人,寒宫主,多谢你解惑。”
“你、你......”寒通脸色胀红,嘴里吐出一大口血。
“衡前辈,这人留着也没用。云珍珠因他而死,他该为云珍珠偿命。”白适渊道。
沉吟片刻,衡清舒点了点头:“善恶有报,该当如是。”
天蚕折扇再次出现在白适渊手中,数道灵丝裹挟无数杀气直冲寒通而去,死亡只在刹那!寒通身体轻颤,面如白纸,他沉沉地闭上眼睛,掩住眼中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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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寒通身上白光闪烁,一个身影被他抓到身前,这个被寒通抓来的身影却是寒音。“血脉咒!”
衡清舒一眼认出寒通和寒音身上的蹊跷。原来寒通以前为了保护寒音查知她的动向,在她身上下了血脉之咒,只要他念起咒语,就可立刻把对方召到自己身前。
寒音本就在云家受了重伤,天蚕灵丝贯穿之下,更是强弩之末,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她虚弱的半睁开眼睛,却只看到冷漠看着自己的父亲。她一直以父亲的宠爱为傲,何曾想到真正动用血脉咒的时候却是她为寒通替死之时。
这一番变故震惊了几人,寒通狞笑,运起全身修为,避开衡清舒的神识,逃出了小院。
衡清舒神识一动,立刻追踪寒通的身影而去。
追了许久,终于在玄水河畔看到了寒通和一个被青烟环绕的身影。
衡清舒立刻判断:“剑修?”
隐在青烟后面的虚影从容道:“道友好眼力!”话音落下,银光闪过,虚影手中一把长剑刺向衡清舒。
衡清舒冷笑一声:“找死!”身形跃起飞速接下对方的剑气,一时间,两人缠斗不休。
过了许久,虚影的移动开始凝滞,剑招也愈发缓慢。衡清舒知道对方应是心境不稳,剑招愈发迅疾起来。
第七十二章 花朝在云(二十二)
虚影见不是衡清舒的对手,迅速转移目标,飞到寒通身边,就要抓住他离开这里。就在他们要离去之时,一把长刀快得只剩一道白光,贯穿了寒通的内府!
寒通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虚影,口中鲜血喷涌,滴落在地上:“主上......”渐渐没了气息。
长刀的主人君九思从河畔树林走出,后面跟着白适渊和度春华。
虚影立刻明白这是引蛇出洞之计,青烟暴涨,玄水河上碧浪涛涛。衡清舒的剑一动,刺入青烟之中,剑在进入青烟的刹那,烟雾消散,已经没有虚影的踪迹。
能在大乘期的剑下走过十招,且不费吹灰之力逃脱。衡清舒道:“他虽修为不足,但像是自高境界跌落,我从不知修真界还有这样的剑修。”
其他几人没有说话,只有君九思来到寒通的面前,猛地拔出寒通尸体上的长刀。红色的血从长刀滴落,君九思眼中蓄的泪终于落下。
“珍珠,我为你报仇了。”
玄水宫的小院中,此时一片寂静,偶有虫鸣鸟叫,也立刻被那个躺在血泊中人粗重急切的喘息压下。
寒音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她睁大眼睛想最后看一眼这片见证自己长大的天空,却见一个男子一步一步,来到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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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视线已经模糊,废了些劲才看到眼前之人是浑身血气的君九思:“是你......我爹.......”她的声音顿了顿,又喘息片刻才道:“寒通他死了吗?”
君九思的眼角泛红,眸中闪烁着恨意,却并没有动手。寒音将死,他也不屑补这最后一刀:“死了,我杀的。”
“咳咳咳”,好一会,寒音的咳嗽才停歇:“报应不爽,原是应该的。”她的血越流越多,声音也越来越低:“我果然是他的女儿,我这么对刘茴,寒通自然也这么对我......如果有来生,如果......”
白适渊和度春华站在君九思的身后,见证寒音的死亡,没人知道她希望的来生是什么。
度春华的面容清冷,看着院中染上血色的花草,说道:“方才,你似乎不想杀寒通?”白适渊转头看向说话的度春华,两人眼神交汇,他的唇角微微上翘,道:“因为,我早就杀过他一回了。”www..lΑ
也是时至今日,他才明白,明珠夫人效忠于他,恐怕并不只是因为自己对她有救命之恩,还因为他无意间帮她报了灭门之仇。
印证了自己的一部分猜测,度春华表情平静,眼神却明锐:“他就是我在你记忆中看到的那个人。”是确认不是疑问。
“是,后来我修为提升之后,就杀了他。”
“那时的你,疼吗?”那时,被入魔后的寒通踩于脚下的白适渊,疼吗?度春华想到自己在金丹中看到的记忆,感受到的痛苦,只觉心中慌乱不堪。
与她对话的白适渊嘴唇一颤,阳光落在他的脸上,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片阴影:“我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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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忘了呢?度春华心想。如果忘了,那些记忆为何会在她触碰金丹时就立刻显现出来?
她想,这些记忆不过是被他用时光掩埋,刻意遗忘,藏在了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玄水宫被医谷剑峰的弟子把守,本就人心惶惶。现在寒通死于君九思刀下,消息很快传遍了玄水宫。那些参与云城厮杀的弟子被一一揪出,连此前逃离玄水宫的人也被抓了回来,跪在议事广场。
他们早就被吓得面无人色,只骇然扑在地上,喏喏求饶。无端要灭人满门,又招惹顶尖宗门的弟子,那些玄水宫中未参与此事的唯恐被牵连,都缩头不敢说话。
还是一个长年被寒通打压的长老沈山沉沉叹了口气,来到衡清舒面前给他们求情。
衡清舒坐在椅中,正拿着一张帕子在本命剑上细细擦拭,听到沈山是来给那些弟子求情的,眼皮一撩,打量略显落魄的沈山,道:“你自己都朝不保夕,居然还能想到给他们求情?”
沈山喉间一哽,看了一眼衡清舒身后的度春华,低声说道:“衡峰主容禀,就如衡峰主为师妹报仇而来,沈某忝居玄水宫长老之位,保护门下弟子,也是我的职责。”
寒通虽盘踞玄水宫多年,但其中也并非铁板一块,沈山就是因不满他而被打压的人之一,若非他们师出同门,寒通需要用沈山做个兄友弟恭的样子,沈山早就被逐出山门了。
这些与临行前史向明告诉他们的消息吻合,度春华对衡清舒点了点头。
“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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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玄水宫的弟子,掌门命令、宗门任务不得不为,那些弟子没有反抗的机会和权利,只能随波逐流。希望您能秉公处置。”
收本命剑入鞘,衡清舒尖锐的眼神落在沈山的身上,看得他冷汗淋漓,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许久之后,衡清舒才移开了目光,转而对君九思道:“君小友,你和云城主是苦主,这事就由你来定吧。”
君九思垂手应是,抬起暗沉却如琉璃般的眼眸看着那些畏缩的玄水宫弟子,道:“我很想杀了你们。”
“杀”字落在这些弟子耳中,就如同平地惊雷,炸得他们慌忙闭上眼睛,不敢相信一日之隔,死亡就漠然来临。
把这些弟子的恐惧收入眼中,君九思心中苦笑,笑世事无常,笑人人都有的无奈。
过了许久,他的声音才再次在广场中响起:“但沈山说得对,你们虽然为虎作伥,却是被师长指使,你们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够反抗,有罪,但罪不致死。”
人人都以为,君九思跟着衡清舒来到玄水宫,就是为了赶尽杀绝,却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让那些弟子,废掉修为和灵根,做凡人去吧。”寒通、寒音、赵丰、刘茴,这些罪魁祸首已经被杀,云城现在元气大伤,若真将这些玄水宫弟子杀尽,云城不异于与他们的亲族结下死仇。
云珍珠已经为云城献出生命,君九思不愿再陷云城于危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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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片刻,几人就都已经猜出了君九思心中所想,不由一时沉默,就连白适渊也转开了眼睛,不再看他。
待衡清舒带着人离开玄水宫,沈山即刻宣布关闭山门百年,所有弟子不得再踏出玄水宫一步,反而避免了前世被魔修入侵而灭门的惨痛命运。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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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花朝在云(二十三)
衡清舒急着将虚影的消息传回医谷,出了玄水宫就带着与白适渊和度春华分道扬镳。
走之前,衡清舒将度春华拉到一边,往她怀中塞了个锦囊,为她理了理衣衫,道:“师父他们不能干涉你的道途,我和你师兄师姐们却是不怕,这些灵药法器是来之前他们特意嘱咐我带来给你的。”说着,曲指敲敲度春华的额头:“以后有什么事,要及时告诉我们,知道吗?”
将头埋在衡清舒的怀中,度春华声音清浅中带着丝抱怨,道:“知道啦!大师姐自从跟鹿师兄结成道侣,都被他带得啰嗦了。”
“啧!”衡清舒拧拧她素白的脸颊:“你这个小玩意还议论上师兄师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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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清舒下手极轻,却也她脸上留下浅浅的红印。度春华摸摸脸上的印子,嘿嘿笑了一声:“因为我知道,你们宠我啊。”
不远处,白适渊看着她们师姐妹相处,不知怎的想起度春华与小桃,平日里笑闹起来,也是这样爱娇。
再入云城,街市上的灵草花木早已撤去,人们面容忧愁行色匆匆,即使熟人相遇,也是小声交谈几句,就消失在了街角。
与之前他们第一次进入云城时见到的繁华热闹相比,如今的云城,好似蒙上一层寂静寥落的轻纱。
云庆风伤势不稳,又昏迷过去。云城百姓自发来到城门前迎接君九思和白度散修们一行。百姓们的眼中波光闪动,隐隐期盼尽皆落在他们身上。
君九思来到他们面前,扶住老人颤巍巍的身形,昂首沉声道:“诸位乡亲,我们报仇了!”
话音散去,君九思眼前的人们不敢置信,面面相觑。还是被史向明救下的小贩老周走出人群又与君九思确认:“大少爷,可真?”
君九思仰首看着蔚蓝的天空,声音被风吹入每一个云城百姓的耳中:“我们杀了玄水宫宫主,给珍珠他们报仇了!”
先是鸦雀无声,然后人群响起了啜泣之声,这些声音越来越多,带起一片悲咽哭声。
这哭声,掠过城门上的“云城”二字,传入大街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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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哭声,掠过每个人的耳边,传入他们的心头
千百年来,就是如此,不断有人为保护云城而牺牲,也不断有人为他们耗尽悲声。
*
一个多月后,云庆风的伤痊愈,终于到了离别之时。
他们离去的前夜,蓝正与柳枝、于庚哲难以入睡,约了白适渊度春华和史向明到湖边散步。
他们这些人在与玄水宫的对战中并肩作战,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自然欣然前往。
夜中的云湖就如同月下宝镜,一阵风吹过,湖水朦胧荡漾中倒映着天上的弯月,弯月在湖水起伏的微微涟漪中晶莹剔透。
缓缓迈步在湖水之畔,他们约定好各自的传信符,说着对未来的期盼。
走了一段路,一阵歌声传来。
不是城中为花朝节而排练的曲目,而是另一个方向,从云城外山上传来的歌声,没有丝竹,只有朗朗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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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回荡在云城之中,飘入他们的耳中。
“云渺渺,荡悠悠,远走的人儿哟心丢丢;
七七夜,魂休休,我们的孩儿哟望回游。
明月照,山河流,小小的魂儿落流流;
林苍苍,太阳亮,迷路的灵儿盼归云。”
“云珍珠,魂归来兮!”“岚辉,魂兮归来!”“云来,魂归来兮!”......
这歌声让他们心中一酸,柳枝长身直立,看向歌声传来的地方,对他们解释道:“这是云城百姓的习俗,他们相信在死者逝去七七四十九天的时候,不断呼唤,就能让死者的魂魄再回家看一眼,就能让他们再度投胎回到云城。”
蓝正脸色苍白,看着云家上空云庆风和君九思望向山里的身影:“凡人并不知道,修真者是没有来世的。”
翌日,蓝正和柳枝率先离开。他们是散修,来时干净利落,走得也爽快。
白适渊几人离开时,云庆风和君九思来给他们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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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女儿在自己眼前陨落,还是为保护云家而亡,云庆风伤势虽然痊愈,但人却一下子老态许多,神色憔悴,发间竟渐渐有了白发。
他们将几人送到云外,神色平静的君九思取出一盆天芙蓉,递给白适渊,道:“这是珍珠之前偷偷准备的,本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却没想到要由我来送了。”
白适渊与人竞价天芙蓉的情境历历在目,而那个俏丽的云珍珠却已不在了。
白适渊接过君九思手中的天芙蓉,深深注视着与昨夜引魂曲中截然不同的君九思,许久,才道:“保重。”
“保重,后会有期。”
离开云城的路只有一条,史向明和他们同行一段之后也离开了。
经过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道想了许多,也看了很多,这次回去就要闭关,不能再陪度春华和白适渊再走下去了。
度春华拍拍他的肩膀,给他手里塞了两瓶灵药,道:“回去好好修炼,待你正式继承娱乐八卦史的时候,我去给你贺喜。”
小桃扑在度春华的身上,也兴奋地道:“我也去,我也去!”www..lΑ
终于,又剩下了白适渊度春华和小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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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将天芙蓉递给度春华,指着眼前的山林,道:“你看,这里就是昨夜他们呼唤的地方。”说着,他喉间涌动,唱出了歌词:“云渺渺,荡悠悠,远走的人儿哟心丢丢;七七夜,魂休休,我们的孩儿哟望回游。明月照,山河流,小小的魂儿落流流;林苍苍,太阳亮,迷路的灵儿盼归云。”
歌词中,好似还能听到云城百姓声声呼唤云珍珠的声音,宛若落在度春华的心头。
她垂首看着手中的天芙蓉,蓦然间有了落泪的冲动,也许是为了云珍珠,也许是为了白适渊不能说出口的记忆。
小桃看见度春华通红的眼眶,上前紧紧抱住了她。她的声音闷在度春华的怀中,几乎要被风吹散:“爹爹别唱了,阿娘不舒服的。”
白适渊立刻止住了歌声:“对不住,是我不好。”
度春华轻拍小桃的背,摇了摇头,道:“不是你的错。妖就是这样的,即使我们心中如何震撼伤心,都是无法落泪的。我们的哀恸,就是我们的劫数。”
“如果,”白适渊迟疑地问:“如果妖会落泪呢?”
度春华走在白适渊的身边,清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那代表,他即将身死道消。”
第七十四章 绳索
一回到太清,白适渊就被姬昌盛召去询问云城发生之事。白适渊没有隐瞒,将前因后果以及虚影出现等细节都一一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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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昌盛抚了抚须,点头道:“此前医谷已经给我们通传了消息,与你说得大同小异。至于你们见到的那个剑修虚影,”说着,他冷哼一声道:“除了太清、医谷以及凌霄剑宗,就是隐世的散修,以我们两宗之力,迟早能找出来。”
白适渊垂下眼帘,虽未反驳,但他心中对姬昌盛所说的话却并不赞同。
那个虚影若是外派修士,那自然容易寻找,但如果这个虚影本就是太清这些顶尖宗门的长老甚至掌门呢?
虚影一直藏在幕后,若不是这次利用寒通引蛇出洞,白适渊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个敌人,因此他也希望能够利用这点“打草惊蛇”从中找出虚影的破绽。从赵丰口中,白适渊得知虚影是想杀了度春华嫁祸给他,这种行事与前世如出一辙,都是让白适渊成为众矢之的。
这一切,都不得不让白适渊怀疑,他前世成为魔修,是不是也是因为某些幕后之人的推动。更甚者,这虚影,就是那个幕后之人?
被姬昌盛嘱咐回去好好休息,白适渊并未离开玄天峰,而是来到了峰腰的一处山谷。
这里有一条小溪,流水潺潺,阳光照在水面,如同被光洁的镜面反射。不时有充满灵气的鱼虾跳跃,溅得溪流像碎玉一般辉光和尘。
溪畔种了几颗古老的松树,它们随着太清成长,饱经风霜,却仍然郁郁苍苍、充满生机。其中有一棵最为奇特,它的枝干斜伸出去,如同好客的主人在热情欢迎宾客的到来。
老松的不远是一处悬崖,崖底有风吹上来,带着松枝轻摆。
白适渊慢慢走到老松的树下,抚摸着松树遒劲的枝干以及它们凹凸不平的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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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尖一点,他飞身上去,坐在斜伸的枝干上,看着清澈溪流中倒映出自己的脸,看着悬崖下模糊的风景。
这里,曾是白适渊的师父吕冰原最喜欢的地方。
在白适渊还是总角孩童时,吕冰原就常带他来此处,听风看水观满山绿意。小小的白适渊虽然很是乖巧听话,但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这样的地方在太清派中到处都是,他不知道为何师父独独钟情于此。
吕冰原身材劲瘦,面容俊朗,手中的松针点点小白适渊的鼻尖,叹道:“因为这里很像师父的家乡。”
彼时白适渊还小,不清楚吕冰原话中的含义,只是想到自己被吕冰原收养的徒弟,那师父的家乡自然也是自己的家乡了。“那我也陪着师父一起看家乡。”
松针的动作一顿,吕冰原看了白适渊许久,才叹息一声,将小小的白适渊搂在怀中,道:“好啊,多谢适渊。”
而现在,白适渊一直陪着看风景的人在今生,早已陨落。
白适渊把手臂垫在脑后,斜依在松树枝干上。
崖底之风依然柔和中带着冷意,本对于修士来说十分舒适,而到了施展乾坤大法之后的白适渊身上,却让他不由打了个寒颤。掩唇轻咳,白适渊微微闔目,在身上打了个辟寒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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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风声、树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在白适渊的耳畔略过,天与地之间好像在这一刻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师父陨落之后,白适渊一直都希望能够改变前世走过的路。但他终究做了多年的魔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早已变得刚愎自用。
在遇到云珍珠,认出她是自己前世的手下明珠夫人、怀疑玄水宫之时,他就应该向外界求援。而他独断专行太久了,久到忘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久到独断认为凭自己的能力就可以轻易改变历史。
却忘了,世事无常,往往都需要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而现在,历史确实改变了,却是用他前世友人的性命换来的。
这一刻,白适渊的内心混乱不安,他当真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吗?而他命运的改变,又会是以什么为代价呢?
松针自枝头落下,“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白适渊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悬崖。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这里的悬崖与一清老祖在同山上的悬崖完全不同,却让白适渊有了一样的感受:他就是那个一直走在悬崖峭壁的人。自重生以来,有无数次,白适渊都想回到深渊中去。
云珍珠的死就如同阴霾盘旋在白适渊的心头不去。她是他前世唯一的朋友,今生,却再次死在了他的面前。
这种感觉,这种震撼,没有撕心裂肺,没有痛彻心扉,却宛如钝刀割肉,不痛却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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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白适渊觉得自己变回了那个站在悬崖边的魔尊,心中钝痛,血液中的火灵气在叫嚣着焚尽世间一切。
他的心在不断沉沦,金丹中的魔气更是躁动不安,镇天尚在他的内府沉睡,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
就在白适渊要放任魔气侵入身体的每一处时,耳边传来两道声音:“白适渊!”“爹爹——”一轻柔一甜意,让他的心不由颤了颤。
垂首看去,却是度春华抱着小桃仰头看着自己。
大片阳光透过松枝落下,照在她们身上,纤细的身姿被光芒笼罩其中,光华流丽。
是了,他还有小桃,还有镇天,还有......度春华。
朦胧间,白适渊心想,若他的身侧都是悬崖,那他们……也许就是将他带离悬崖的绳索。
察觉白适渊的虚弱之态,度春华带着小桃跃上松枝,伸出两指按住他的脉搏。
小桃靠在白适渊的手臂旁,嘻嘻道:“爹爹在看什么呢?”她的碎发落在白适渊的耳侧,带起一股轻微的痒意。
白适渊轻咳一声,道:“爹爹在看悬崖。”小桃又挤进他的怀中:“那我也陪着爹爹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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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吕冰原与白适渊,白适渊与小桃,竟有了一样的对话,让白适渊不由有些恍惚。
打破他恍惚的是身边一道清亮的嗓音:“不好再看了,你爹爹身体不适。”说着,这道嗓音的主人瞪了白适渊一眼。
白适渊知道是魔气涌动被她察觉,忙以袖掩口再次咳嗽起来,不好意思道:“对不住,我忘了。”
第七十五章 赠春
度春华无奈摇头,劝道:“以后若还有这样的情况,你应当及时唤我们。”
不知为何,向来从容的白适渊在度春华面前踌躇起来,不敢说自己是因心境不稳受魔气影响,只轻声应道:“我知道了。你们找我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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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点头,清丽的面容被阳光照应得更加柔和:“我受云城之事影响,化形之劫将要来临。来寻你,是因为你若融入我的原形与我一起渡劫,我的化形劫对你体内的魔气和因乾坤大法引起的虚弱都有好处。”
“不过收益大,风险自然也大。”
妖修虽然能够化作人形,但终究不是人类,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妖修都会受心境和修为等因素影响,须化作原形渡劫,是为化形劫。
在化为原形的一个月中,每日她都会受自身灵力不断冲击。白适渊若与她融为一体,自然也须渡此劫。
如不能度过此劫,她的修为就会全部付诸东流,连带她体内的白适渊也会受重伤。但化形劫若能平安度过,则修为更上层楼。
然而这些都不是度春华来寻白适渊的原因,修真之路尽是坎坷,这种风险对于他们来说,从来不是阻断脚步的借口。
度春华真正要说的是:“你若进入我的原身,化形劫就会视你为我的半身,到时我为主你为副,我可能会看到你的许多记忆与过去。”是以,共渡化形劫这种事通常只在妖修道侣之间进行。
然而白适渊此前体内魔气多次动荡,已是岌岌可危;再加上他曾对度春华发下心魔誓会告诉她真相。因而,度春华才来寻他,有此一问。
白适渊手轻抚着偎在自己身旁的小桃背上,仰头看向天空。
天蓝得就像一汪海水,几朵飘悠悠的白云,洋洋洒洒地点缀在天空,就如他此刻从阴霾变得悠然的心情,他的血脉他的朋友都在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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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微的风中,白适渊的眼中光芒灿烂:“我答应过你,从此不会再骗你,怎还会怕共渡一场化形劫?”
因妖修原形各异,化形劫也各有不同。有的妖修化形劫时会陷入沉睡,有的则会进入冰雪之地将自己埋在冰层之下。
度春华身为桃树,她的化形劫,是化为原形-一棵千年桃树,沐浴在风雨阳光之中,体内日日受灵力冲击。而她选择在太清渡劫,是因为此前感悟的心境皆是来源于太清派和太清中人,因此受天道限制,无法返回医谷。
度春华为自己选定的渡劫之地,就是玄地峰的石台。设下结界,度春华指尖轻掐法决,口中催动咒语。长风阵阵,将她的长发吹散,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慢慢地,风越来越大风中度春华的身影也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棵遮天蔽日的桃树。
余风未散,青翠的枝叶在微风中拂动,带起春日的气息。
只见这棵高大的桃树枝叶茂盛,浅棕色的树干,左右分支向上延展着,稠密的树叶在枝头上绿意盎然。阳光从枝头散落,又不断被枝叶阻拦,最后到了地上,只剩微光零落,成了这棵千年桃树的点缀,点缀在这朵碧绿大伞之下。
白适渊站在桃树下,仰头极目望去,绿意顿时充满他的眼眸。枝叶掩映间吹来清新的微风,灵气从每一片叶子里逸散出来,而又被捕捉回去。他缓缓走近桃树,桃枝轻轻拂过他的脸庞,树干里随后传来度春华亲和的声音:“伤到你了吗?我太久没化原形,都忘记有这么多树枝了。”
白适渊将手轻轻放在树干上,摇了摇头,道:“没有,你的树枝很温柔。”度春华“噗嗤”笑了:“你还不如夸我温柔呢,我的树枝都是我啊。”
化形结界之内,只有他们二人,度春华也放肆了许多。白适渊盘膝坐在树下,等着她将枝枝蔓蔓梳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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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白适渊看着眼前的桃树,思绪渐渐飘远,蓦然想起山海秘境中小桃偷偷告诉他的话:“阿娘开花的时候更好看!”这样优美的桃树开花之后,又是什么样子呢?
“哎!”度春华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却是在白适渊的心中。原来他在结界内触摸过度春华的枝干后,她就能感知到白适渊的想法了。
度春华微微笑道:“小桃夸张了。我是她的母亲,在她眼里自然什么都是最美的。实则我开花与寻常花木没什么区别,不过是胜在数量多罢了。”
“你没见过,不如你也看看?”
白适渊还没有说话,只见眼前桃树的枝丫上一朵朵粉色的小花次第绽放,挤挤挨挨笼在枝头,好似花海。一瞬间,结界之内,桃花铺天盖地,争奇斗艳,粉色愈深,远远望去,红得如同烈焰。
花海之下,清新的香气萦绕鼻尖,更惹得无数鸟雀蝴蝶徘徊在结界之外。
清丽而又绚烂,这些花儿却是为他而绽放。白适渊想,小桃并没有说错,她的花,当真是人间盛景。
恍然间,一根开了几朵小花的桃枝被风递到了白适渊的面前。白适渊将桃枝接在手中,轻点上面的花瓣,如绸缎丝滑的触感传到心中,让他不由捻捻自己的指尖。
“折花逢驿使,寄予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春日是我的花期,正好,这缕春光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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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春华妖身结界之外,小桃和姬昌盛正在等待。
小桃趴在透明的结界上看着母亲化成的原形,又看了看身边不断踱步的姬昌盛,问道:“太师伯,您怎么了?”
姬昌盛的脚步一顿,察觉到小桃的疑惑,才后知后觉自己的紧张已被小桃看出来了。
想了想,姬昌盛道:“你祖父要来,我、我怕他因为以前的事还在怪我。”
小桃歪头想了想,脸上的笑容纯无暇:“太师伯做了什么错事吗?那好好认错就可以了,我也老这样,祖父很快就会原谅我啦!”
如果真这么简单就好了,姬昌盛心中叹息。他与度北书之间的问题由来已久,有时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对度北书而言,自己的女儿连最后一面都无法相见,是何其残忍。
见姬昌盛还是愁眉不展,小桃小大人般叹了口气,拍拍他的手背,道:“太师伯放心,等会祖父来了我给您求情!”眼中是纯然的真心。
第七十六章 盛景
姬昌盛笑笑,摸摸小桃的发顶,道:“那就劳烦小桃了。”
一大一小的对话没过多久,度春华的妖身结界外一道清光闪过,他们身边出现了三个人影,正是度北书、归南琴,以及医谷谷主鹿元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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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父!”一见他们,小桃就欢呼一声,立刻投入了归南琴香软的怀中。归南琴温婉一笑,将小桃从地上抱起,贴了贴她被夜风吹凉的脸颊,喟叹一声,问道:“小桃儿和姬脉主等了很久吗?”
小桃贴着归南琴的怀抱,毛茸茸的头轻摇:“没有很久,我只是想太师父了。”童言稚语,委实可爱,却惹得归南琴身边度北书不忿,瞪了小桃一眼。
这目光不忿中又带着点哀怨,小桃抬首看见,嘻嘻笑开,悬身挤进度北书的臂弯,眼睛亮亮的,靠在他的肩头道:“我也想祖父啦,阿娘也很想!”说着还转头看一眼姬昌盛,重重点头以示保证:“连太师伯也想。”
蓦然被小桃点名,姬昌盛心中一紧。以前,他虽与度北书平辈相交,但论起年纪和修为,他在度北书和归南琴面前都是晚辈。且又有归静妍的事横亘其间,两人的情谊到底不是当初了。
姬昌盛见礼道:“见过归掌门、度剑圣、鹿掌门。”度剑圣听见,只点头权作打了招呼。
还是归南琴看了度北书一眼,度北书才勉强又开口,道:“多年未见,你清减不少。”没料到度北书还能开口与他说话,姬昌盛受宠若惊,讷讷不成言:“是、是!小弟......不、我修为有了长进......”说得他与度北书面面相觑,不知还能再谈些什么。
归南琴内心扶额,不再看他们,示意鹿元良出来说话。
鹿元良是归南琴的大弟子,医谷现任的谷主,缓解师父与剑圣两人的尴尬早已成习惯。现在也是驾轻就熟,上前对姬昌盛道:“小师妹在贵派,全赖姬脉主照顾,现在她渡化形劫,还要麻烦你看护,我们心中不胜感激。”
有了鹿元良这个长袖善舞的解围,几人终于不再没话找话,姬昌盛也恢复了平常之态,与鹿元良谈起度春华与白适渊的化形劫来:“春华本就是我请来给门下弟子疗伤的,照顾好她是我的职责,更何况,她此次化形劫还是为适渊驱除魔气,鹿掌门的夸赞我实不敢当。”一来一往,场面瞬间热络。
放两人说话,度北书和归南琴带着小桃来到了结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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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结界内蔽日干云的桃树一下子开出了一朵朵粉色剔透的小花,姬昌盛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小巧的花苞展开花瓣的瞬间,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结界内微风吹拂,粉色的花瓣被吹落枝头,漫天飞舞,光看着就让人觉得心头发软。
整座玄地峰好似被柔和的清光浸染,恍然间像是人间圣景了。
眼前的美景映照在度北书的脸上,他却嘀咕起来:“跟那个白适渊在一起,就这么开心?连花都全开了。”
他的话透过结界传入了度春华和白适渊的耳中。白适渊心中异样咳嗽一声,转身看向别处;度春华却没放在心上,只是轻笑,枝干一动,几朵开得正盛的桃花飞出结界。
几朵花团从结界中飞出,在归南琴、度北书、鹿元良和小桃的头上各簪了一朵,姬昌盛的度春华却不敢作怪,只落在他的掌中。
度北书好笑摇头,叹了口气,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姬昌盛看到他脸上若有似无的笑容,只觉得度北书对度春华当真是万千宠爱,包容异常,对她的感情恐怕不下于归静妍。
摸摸发髻上的花瓣,归南琴会心一笑,上前敲敲透明的结界,道:“好好渡劫,不要胡闹!”
“徒儿知道了,师父。”
见一切顺利,度北书和归南琴才从太清离开。他们是渡劫大能,虽能谛听天地,但一举一动都受天道关注,除非事涉修真界生死大事,否则因果之下极易对他们的飞升造成干扰。因此,如今来看一眼度春华已是他们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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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后,姬昌盛在结界外设了茶案,邀请鹿元良和小桃入座。
度春华在玄地峰顶开花一时成为了太清的美景,引得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于她,掌门陈青和太上掌门况暮也是时刻关注玄地峰的人之一。
师徒二人站在掌门殿前,仰首往玄地峰方向望去:“他们走了。”他们,自然指的是归南琴和度北书。
况暮点点头,他的修为高深,是当世剑圣之一,与度北书合成西况南度,早就有所感知。
“真美,我从未见过妖修的化形劫是如斯美丽。若凡人误入,恐要以为是进入人间仙境了吧?”
看了一会,陈青的话锋一转:“从未听过度剑圣有道侣,他哪来的这个女儿,师父可曾听说过?”
况暮的眸中幽深,落在那棵巨大的桃树上:“我也是未知。不过度北书是人,而度春华是妖修,约莫是收养的吧。”
陈青点了点头,又道:“传闻度北书在做凡人之时,有个宠爱非常的女儿。而今看他宠溺度春华的态度,若她不是个妖修,我几乎都要以为度春华是他凡俗女儿的转世了。”
况暮的指尖一顿,只笑笑没有接话。
陈青的话还未结束,又谈起白适渊和度春华二人在云城所遇的事:“当真是临危不乱,也是出乎意料的坚韧。我本以为度春华集医谷万千宠爱定是吃不得苦,却没想到她的定力远超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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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暮的手背在身后,往殿中而去:“度北书确实养了个好女儿。”
陈青走在他的身侧,惊讶笑道:“师父甚少夸一个人,内门大比时夸了适渊,现在又夸度春华,难道动了收徒的心思不成?我倒是愿意有这样的师弟师妹,可他们二人早有师门了。尤其是医谷,两位渡劫,你我争不过啊。”
哼了一声,况暮挥挥手:“当了这么多年的掌门,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第七十七章 若水
脚步渐缓,陈青慢慢落于度北书的身后,声音也渐渐沉了下来:“这还是他们渡劫之后第一次出医谷吧?徒弟女儿的化形劫都只能来看一眼,连全程看顾都受因果限制无法做到。真不知这渡劫飞升之事,对我们来说是天道的馈赠,还是对修士的诅咒。”
况暮骤然停下动作,微微垂下眼帘,话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幽深:“渡劫当然是好事。修为越高寿命也越长,不能为亲人提供帮助只是小小的限制,修行之路终归独行,对我们来说,一切都是虚幻,只有长生,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
陈青浑身一震,才道:“是弟子狭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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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还有许多人也在看着玄地峰顶的盛景。
蔺涵涵自从山海秘境回来后就郁郁寡欢,费涤看在眼里,心中知道是与白适渊有关。又听了那些从山海秘境中回来弟子透露的口风,心中一阵阴霾,却被他强自压抑下来。
度春华开花时,费涤正在开解她,绚丽的光芒从玄地峰顶照射下来,让他们不自觉忘记了所说的话,看向山顶那漫天飞扬的桃花。
“化形劫,都是与道侣一起度过的,他们真的......”
这话落进费涤的耳中,被压下去的嫉妒又翻涌上来,许久,他的内心才将愤恨吞咽。来到蔺涵涵的身边,与她一齐看这繁华盛意。
*
玄地峰地,光芒大盛之后,白适渊消失在原地。
白适渊睁开眼睛,发现眼前变成了一个广阔却不虚无的空间,到处都是闪烁的荧光,他身前不远处,银光汇成一条河流缓缓流淌,这里应该就是度春华妖身的内府:“度道友?”
他的身边缓缓聚拢一个声音,轻啧一声,道:“我说老白,我都和你一起渡化形劫了,都能想象一个月后太清中流传关于我俩传言是如何绘声绘色的,你怎么还叫我度道友呢?”
白适渊喉头滚动,不知怎么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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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却又笑开了,拍拍他的肩膀,站在身边,与他一同望向眼前的银色河流:“你太一本正经了,我开玩笑的。”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还是道友来道友去,确实太过生疏了,是不是,适渊?”
不同于别人面前的温婉,师长面前的俏丽,此时的度春华是面对朋友时的爽朗和坦然。白适渊也不由跟着她的笑容勾起唇角道:“是,春华。”
度春华带他来到银色河流前,眼眸中带着笑意:“这就对了,我进过你的内府,如今你也看到了我的金丹,早就该换个称呼了。”原来不同于别的修士,这条银色的河流才是她的金丹。
这条河中没有水流也没有溪石,有的只是无数散发着微光的光点在其中聚集沉浮,两人盘膝做河边,度春华对白适渊道:“接下来我们都要坐在这里迎接潮涨,使自身不落入河中才可度过劫数。”
“原来,这些就是你的修为,真是奇特。”
度春华略微歪头,轻声道:“上善若水,这是天道对我的馈赠,也是因为此,我的修为进阶才会比一般修士顺利得多得多。”
白适渊的眸光一闪,睫毛微微颤动,看着身侧人风华无限的容颜:“将这些告诉别人是大忌,你不该跟我说的。”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是呀,”河中出现一声声有节奏的拍打河岸的声音,这是河中之“水”开始涨潮:“但谁让你发了心魔誓呢?朋友之间的相处是相互的,用这一点秘密换一个誓言,我觉得很值得。”
“水”浪渐渐高过他们的头顶,那些光芒照亮了度春华细白的脸庞,是经历了怀疑之后给予白适渊全部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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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潮讯充满着令人战栗的恐怖和高深莫测的神秘,白适渊却在汹涌的潮水中稳住身形,抓住度春华柔软的手掌,轻声对她说:“既如此,我更不能食言了。”
在白适渊如喟叹般的声音中,度春华沉沉闭上眼睛。
他们面前分花拂柳,一下子过去了很多画面,有小小的白适渊被一个男子抱在怀中,也有少年时白适渊跪在男子面前听训......
一段段走过,白适渊握紧度春华的手停在了一处大殿之前。耳边是大雨滂沱的声音,殿中聚集了许多身影,有陈青有况暮有姬昌盛,还有费涤和蔺涵涵。
他们一步步按照白适渊记忆中的模样,叫醒了昏迷的他,然后询问是否是他杀了同门。白适渊急切地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这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白适渊的神魂现在是度春华的一部分,度春华自然能感知记忆中他的情绪:“你被人控制杀了同门?除了姬脉主,没人信任你,甚至连未婚妻和好友都舍弃了你?”
“是。”
“控制你的是谁?”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白适渊下面要给度春华看的记忆。控制白适渊犯下大错的,就是谷易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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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易云出身北大陆的一个修真家族,本是前途看好的世家子弟,却令人无法想象的是,谷易云是个天生的邪修。那些寻常修士顾忌的天道因果,在他眼中就如同小儿稚语不屑一顾。他走上邪修之路,首先杀的就是自己的家人,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所到之处风声鹤唳。
但那时的白适渊常年沉迷修炼,并不了解这些。
被人控制从太清逃出后,那股控制他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了。他本想回太清寻找在闭关的师父吕冰原,却发现太清脚下到处都是他的通缉和悬赏令,为了活命,他不得不逃,谷易云正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救了白适渊。
在白适渊面前,谷易云看起来无的光风霁月,是白适渊离开太清之后遇到的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白适渊不由地沉迷在这种编织的表象中,将谷易云引以为知己。
“知己啊,”眼前的画面正是谷易云哄着白适渊喝下迷药:“没想到的是,知己了半日,他的面目就彻底暴露。”
白适渊被迷晕之后,谷易云再取他身上的心头血,把白适渊变成了他的傀儡。从此,在谷易云的控制下,白适渊杀的人越来越多,手中的血也越来越无法洗清。
鲜血四溅,迅速晕染开来,孩子老人的哭声更加凄厉。而前世白适渊体内被禁锢的神魂也在不断颤抖,无声嘶吼。
第七十八章 飞鸟
白适渊紧紧握住度春华纤细的手指,留下红印也没有察觉:“你为我疗伤,也看出来了吧?我的体质应是与旁人不同,心头血也比旁人多。这种特质在别的修士来说是大好事,但在那时的我身上,却是无比的痛苦,因为即使我成了傀儡,我的意识和神魂也是清醒的。”
“我清醒地看着自己杀人,看着自己将那些无辜的孩子拆解。”这些画面在他们眼前一幕幕略过,白适渊惨烈一笑:“好在谷易云并不知道我是清醒的,这也许是许多不幸中唯一的幸运。”
这段时间持续了很久,久到白适渊几乎就要在痛苦中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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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那一日,谷易云在他面前没有防备,醉酒露出了破绽。
握着傀儡白适渊惯常用的长刀,他手起刀落,杀了谷易云这个曾经被他引以为知己却又背叛他控制他的人。
“我杀了他,却一点都不高兴。”
那夜的月光太冷了,白适渊站在谷易云流出的血色中,不知人生将往何处。
他被控制后造下的杀孽太多,然后又是无尽的追杀。逃命途中,他误入了一处魔修遗留的洞府,为了活着为了变强,白适渊不得已修炼了魔修留下的功法,从此成了魔修。
“前世,你的师父也陨落了吗?”神魂禁锢的痛苦同时在她体内涌现,度春华反握住他的双手,急切问道:“他没来找你吗?”前面的记忆告诉她,吕冰原虽为人淡漠,但对自己唯一的徒弟,却是倾尽所有教养的,她不信吕冰原在出关之后不会寻找白适渊的下落。
她的眼睛如此明亮,是在为前世痛苦的白适渊焦急。
白适渊抬首,安抚道:“你放心,他来寻我了。”
吕冰原出关后就发现白适渊叛出了太清,他是看着白适渊长大的,怎么也不信他会杀了同门,成为了一个满手血腥的魔修。
于是,为了白适渊,吕冰原孤身进入魔界寻了他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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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年,吕冰原走过大山,淌过深河,探过无数个传闻白适渊出现过的地方,却从未见到过他的身影。
而吕冰原不知道的是,他要寻找的人,也在他身后跟了整整十年。
也许白适渊当真有成为魔修的天赋,修炼魔功之后,他的修为就突飞猛进,很快适应了下来。他找到一种魔族功法,隐藏自己后哪怕对方修为再高,也无法发现自己。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是以,白适渊跟在他身后,吕冰原也从未察觉。
白适渊见到吕冰原的时候,他自己已经修炼魔功彻底入魔。白适渊清楚,吕冰原一旦知道这个事实,就会劝他放弃魔功,回归正道。
但那时的白适渊经历了宗门的追杀、谷易云的背叛,即使看到师父之后心中欣喜,而更多的却是怯懦与恐惧,他内心深处的经历也阻止他出现在吕冰原的面前。因为,白适渊既不想成为师父的敌人,也不愿放弃好不容易修炼的魔功。
所以,每一日,他只敢远远跟在吕冰原的身后,看他经历风雨,看他迫切寻人。
最后那一日,太清给吕冰原传了一条消息,让他不得不放弃寻找白适渊,离开了魔界。
这一幕,正是内门大比时度春华进入白适渊内府看到的记忆。
那样的茫然与绝望,原来白适渊一直看着的,正是他的师父——吕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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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看着吕冰原离去的白适渊,胡乱找了条路往前走,走到了一条河边,并在河边看到了一个受伤的女子。
“她是珍珠?”度春华眯起眼来,细细辨认眼前女子的容貌。
“是的,你不是一直怀疑我为何会对云珍珠格外关注吗?”白适渊指指醒来之后跪在前世白适渊面前的云珍珠,道:“我救了她。要想在魔界立足,就需要有自己的势力。前世,云珍珠是我的手下第一大将,我们唤她——明珠夫人。”
“你经历过玄水宫之事,应当知道云珍珠那时发生了什么。”
画面中的云珍珠已经是历经无数风霜的模样,度春华怎能猜不出来:“云家被寒音灭门了是吗?”
“是,云庆风、君九思还有无数云城百姓,都死在那一次灭门惨案里。见到寒通之后,我才知道明珠夫人对我的忠心除了救命之恩,还来源于此前,我被寒通欺凌之后杀了他,一并为她报了仇。你见过的,那时,我被寒通踩在脚下。”
度春华的眸光暗淡下来,今生即使他们用尽所有方式,云珍珠却已经陨落了。
拂过眼前的画面,接下来的是白适渊一步步成为魔尊的路途。杀了前任魔尊留下来的所有反抗的手下,踩着他们的血泪和尸骨,白适渊一点一点走上了魔界最高的地方,成了魔尊。
不自觉地,度春华重复着那些魔修匐地高呼的话:“陛下?”
听到她的呢喃,白适渊轻笑出声,扯了扯她的手道:“看,在这一方面,魔界与所有的凡间帝室也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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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白骨累累的路上,白适渊和明珠夫人渐渐成为能够交心的朋友,即使两人的警惕让他们同时也防备着对方,但不可避免地也知道了对方的一点过去。
可没过多久,在一次出征之中,明珠夫人不敌对手陨落了。从此,连最后一个能与白适渊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这样坎坷的人生走到了最后,白适渊只觉得前面,一无所有。
一年年过去,白适渊修炼的魔功弊端显现,他越来越残暴,放任自己在痛苦中沉沦,因为那时的他已经不想活了,不断的杀戮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任好战的魔修挑起与修真界的战争,带领着手下将领与修士对战。
却没想到,他对上的正是他的师父吕冰原。
冰冷的风吹在白适渊的脸上,这一次,他终于觉得命运给予他的并非所有都是痛苦,至少,能死在师父手上,已是对魔尊白适渊,最好的眷顾了。
一袭青衫的白适渊从空中落下,像一只失去翅膀的飞鸟。走在记忆长河的两人,看着他的背影,沉默安静。
却在此时,变故突生,一人一剑陡然出现在战场。一道剑光将吕冰原和况暮的攻击消解,拦腰带着白适渊消失在他们面前。
度春华瞬间呆住,看看身边的白适渊,又看着画面中疾驰的二人:“这是我?不对!这是前世的我?”
第七十九章 劫云
他们看着记忆长河中的度春华救出了白适渊,看着她把白适渊安置在一处破庙。
那时的白适渊一息尚存,临死前突然有了谈天的兴致。
已是冬日,破庙外下起了雪,重伤的白适渊护身结界已破,即使身边点燃了篝火,口中呼出的白气依然模糊了双眼,连眼前这个满面尘霜女子的样貌都不大能看清了:“你是谁?”
女子没有回答,用树枝把火挑得更旺些。
“我是魔尊,你救我,就不怕被人诟病甚至追杀?”
恰在此时那人终于抬起头,挪步来到身侧查看他的伤势。白适渊也终于看清女子的容貌,色如春华清艳,姿若灿烂夺目,烛火晃着月光,蓦然温柔却又明艳。
她璀璨的眸中光华婉转,落在白适渊苍白的脸上,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容,道:“你是我敌人的敌人,他一直关注着你,所以我想看看你是个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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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白适渊艰难直起腰背,追问道:“你的敌人,是谁?”
女子摇摇头,轻声道:“他神通广大,说出口恐会被察觉。而且,你就要死了,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身上的法衣早已破旧,青丝被庙外出来的寒风吹得散落,却意外的从容。
听到自己要死了,白适渊停顿一瞬,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外面的雪越积越大,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明亮。渐渐地,白适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喂,魔尊,你要死了吗?”
“嗯。”
“我看你一生也挺坎坷的,下辈子,记得找个平顺的人家投胎吧。”
“修士.......修士是没有来世的。”
“哈哈,原来我忘了这个。”
两人之中,有了片刻尴尬的沉默。最后,白适渊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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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求你件事。”
“你说。”
“请你毁了我的尸体。”
前世的回忆终于在这里中断,两人面前一片漆黑。
“她真的会答应我的请求吗?”在这广阔的空间,白适渊的声音似远似近。
度春华轻声回答他:“我想会的,我从不违背自己的承诺。”
“那就好,多谢你。”
此后,度春华一直在消化之前看到的记忆,他们之间也沉默着。
过了许久,度春华才再度开口,问道:“那时医谷,是不是出事了?”她虽不喜好锦衣玉食,但从小也是被师长们娇生惯养长大的,绝不可能像那白适渊记忆中一样狼狈。m..ζa
“我所知不多,只知道归谷主和剑圣飞升之后,医谷没过几年就分崩离析,消失在修真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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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的心中一凛,蓦然抬头看着眼前白适渊沉静的眉眼,然后狠狠转头看向别处。
白适渊内心叹息,良久才又说道:“镇天是我重生后,在冰境中突然出现的。我怀疑它......”
“前世本该一直在的师父今生却陨落了,你怀疑镇天是你师父所化,或者是他前世留给你的法器?”
“是,它的习惯与我师父太像了。”
自从在云成受损之后,镇天就一直处于休眠复养的状态,此时被白适渊从内府中取出,虽然灵气已经补足了大半,也只是在身上闪烁两下,就安静下来。
“你前世既是魔尊,那今生所谓的心头血根本无法控制你,你又为何要留下我和小桃呢?”
她的问题让白适渊握着镇天的手一顿,他慢慢看向度春华微微上挑的眉眼,无奈地笑了一声:“你都发现了,又何必再问呢?”
度春华眉峰轻动,眼皮一撩眸光落在白适渊抿紧的嘴唇上:“可我想听你说。”
镇天的尺身在此时动了动,飞身来到他的肩头,狠狠往下一抽,在嘲笑他不听镇天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那时只想找到自己重生的真相,你和小桃的出现让我察觉你们和镇天一样,都是今生的变数。所以,我虽也是怜悯小桃是我的血脉,但当时确实也存了留你们在身边查探前世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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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但就如我高估了自己一样,我同时也低估了你们。我没想到,小桃会真正成为我的女儿,而你我会成为朋友。”白适渊的心中略有些紧张,不知自己的真心她能否接受。
度春华却突然凑到他面前,眼中含了笑意,道:“白适渊,我现在有点生气。这是我的内府,所以我要按照我的法子惩罚你。”
说着她的手指一勾,镇天飘落在她掌中的同时,白适渊头顶响起一道雷声,只见一道气势惊人的雷光闪过,白适渊头顶冒出了白烟。
她得意地剔了剔指甲,笑盈盈道:“报应不爽啊适渊,这召雷的法决,还是你教我的呢。”
镇天围着他们欢快转圈,笑意不断传达到白适渊的神魂之中。
此时的结界外,只留下鹿元良和姬昌盛在交界处下棋。听到结界内隐隐传来的雷声,鹿元良落子的手一顿,朝小桃问道:“你爹爹和阿娘不会打起来了吧?”
小桃在他身边呆得无聊,将棋子抓在手里,眼珠子转了转,感知结界内的气息后,道:“他们才没那么幼稚呢!”
一个月间,度春华内府的银色之河潮水不断上涨又不断下落,白适渊和她迎接这内府的冲刷。
最后一日的中午,玄地峰顶突然阴云密布,这是修士渡劫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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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的化身劫这时已经安然度过,修为顺利进入元婴期,这时要渡劫的自然就是另一个人,白适渊。
密布的雷云之下刮起了狂风,白适渊盘膝坐在石台上,天与地,云与人。修士在天道自然之力下,是多么的渺小。
云层吐出一道耀眼刺目的火光,炸裂声响起,在山中久久回荡。待第一道雷声稍歇,又一道细长的锯齿形的电光如利剑般直插而下,它的前段并没有隐没在黑夜中,而是变成恐怖灼热的电火;一道道天雷,隆隆雷声,如鼓声阵阵。电光刺眼,如利剑般划破苍穹。巨雷轰鸣,好似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一道道天雷,不断砸在白适渊的身上。远比前世白适渊的晋升之劫来得严苛,这一刻,他与天道有了短暂的连接,知道这猛烈的雷劫是因为前世他造下的因果。
灵力不断冲刷他的经脉,突然,白适渊睁开眼睛,昂首对上天空中积蓄的巨大能量,整个人如一把离弦之箭往云层射去。
气劲与天雷对撞,爆发出恐怖的力量。许久,玄地峰顶的雷声才真的停歇下来。
劫云散去,灵雨坠落,度春华与白适渊终于有惊无险地迈入了元婴期。
第八十章 猜测
微风中,细密的雨丝吹拂在白适渊的脸上。他抬头望天,能够看清每一滴雨的天空中留下的痕迹,甚至能够判断每一道风会归向何方。整个世界在他面前不断清晰,他本就强大的神识越加空灵。
白适渊沉浸在这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中,看天看地几乎要看清整个西大陆。一朵粉红的桃花落在他的手中,馥郁的香气窜入他的鼻尖,这是度春华的提醒:“进阶虽好,可不能沉迷。”
猝然一惊,眼前模糊的景色散去。白适渊发现结界中度春华的原形已经消失,自己盘膝坐在石台之上,姬昌盛、鹿元良和度春华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小桃也欢喜地蹲在他身边。
“恭喜迈入元婴。”鹿元良道,姬昌盛也赞同点头。
白适渊带着小桃起身,站在度春华身边,与她一同躬身行礼:“弟子喜不自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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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来时的匆忙一样,身为医谷谷主的鹿元良还有许多事务待他处置,当夜,与他们说了几句,就离开了太清。
临走前,他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对度春华与白适渊道:“杨毅已经摸到了谷易云的下落,有消息我会再通知你们。”杨毅是度北书的二弟子,度春华的剑峰二师兄,向来胆大心细,是医谷的刑堂长老。
白适渊和度春华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度春华忙道:“大师兄,我们也想献一份力!”
鹿元良微微一叹,拍了拍她的脑袋,归南琴和度北书找到度春华时,她还是个刚发芽的小树苗,虽是自己的小师妹,但他们这些师兄妹一个个都是看着她长大,跟自己的孩子也没有分别了。
他看了一眼与度春华并肩而立的白适渊,嗔道:“你们才刚进阶,正该是巩固修为的时候,不要胡闹。更何况,杨毅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小心他觉得你看不起他,追来太清教训你。”
扯回被鹿元良揉乱的发丝,度春华不由嘟了嘟嘴,眼睛却落在鹿元良的脸上,不放过一丝神情变化:“二师兄才不会这样,他知道我是因为担心他才这么说的。”
说完这些,鹿元良的身影就在玄地峰顶消失不见,姬昌盛在嘱咐他们好好休息之后,也回了玄天峰。
一场在外人眼里几乎是宣告两人亲密关系的化形劫,虽然真实情况并不像流传那样两人已经交付真心,但对白适渊和度春华而言,确实亲近许多,毕竟白适渊几乎将他最大的秘密都展现在了度春华的面前。
此后的日子,白适渊也不再将自己封闭在洞府院落,而是时常与度春华一道分析复盘前世发生的事。
“你说的前世医谷之事”,烛火微光之下,度春华眼中的思索展露无疑:“近来我想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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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史向明给他们寄来许多家藏的修真界史书典籍,白适渊翻阅的手停下,专心看向火光掩映中更显光华的度春华,道:“你说。”
“我在医谷成长千年,不说对他们了如指掌,但自信了解他们的品行,我想不会有医谷弟子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宗门覆灭。如果排除内部原因,那么就是外部来的危机。”
“外部......”白适渊指尖在桌案上轻点:“医谷向来与人为善,救过修真界不知多少人,有谁会希望医谷消失呢?”
度春华从案几上捻出一本书,点点封面上史悦怡的字迹。她承史家娱乐八卦史,这一本是唯一为他人立的传记,因为她记述的是她的好友,也是指点她真正走入自己道途的人——归静妍。
“医谷除了我爹和我师父两位渡劫大能,最为知名的就是我的三师姐,隐圣归静妍。”
史家,归静妍,顺着度春华的分析,白适渊不断在记忆中寻找两者之间的联系,蓦然发现,在医谷消失之后,史家也在修真界没了声音,亦不再有人讨论祭祀归静妍了,就好像归静妍这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有一件事,你恐怕不知,”度春华又道:“自上古时期,修真界与天道交易之后,选定与魔修对战的修士,虽然在决战之前都不为人知,但那些能够谛听天地的大能是可以感知此人被选定的时机和决战的结果的。归静妍却与以前被选定的那些修士不同,被称为隐圣,不仅是因为在决战之前她在修真界毫无名声,更是因为,那次的天道选择所有修真界的人都没有感知。”
“其他人都以为这是天道的安排,我爹却怀疑有人对医谷、对修真界不利,隐去了天道与众修士之间的联系;甚至有可能,归静妍根本不是天道的选择,而是被逼着走上这条路,只是她与对手同归于尽,得到天道真正认可罢了。因此,他才会加入医谷,创立剑峰。”
烛火摇动,度春华的面容在阴影中明灭:“本来过了这么多年,我爹和师父的怀疑也渐渐放下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几乎让人无法听见:“但是,你却告诉我,前世的医谷真的消失。归静妍在修真界存在的痕迹也被逐渐抹去。”
度春华眼中的光芒一下子锐利起来:“你一定觉得,我对三师姐归静妍不是天道选择的猜测没有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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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渊,你的前世,被偷走心头血,被谷易云控制杀人成为修真界的罪人,修行魔功,登上魔尊之位,与你的师父决战,像不像一条早就被安排好的路?你察觉过自己是天道选出来与修真界对战的那个魔修吗?”
她的猜测让白适渊心中顿时混乱不堪,在他前世最后的一段时间,他早就被修炼的魔功折磨得喜怒无常、暴戾非常,唯一存的念头就是不想活了,根本没有接受到一丝一毫的天道暗示。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白适渊难得展露自己的无措,度春华柔软的双手按在他几乎要嵌入桌案的手掌上:“你也想到了吧?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我的猜测。”
手背传来的暖意让白适渊下意识抓住她的双手:“那道魔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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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幕后
这些日子,小桃都由镇天带着,不是在玄地峰石台练功,就是帮着母亲照料药园。她不知道父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出了一趟玄地峰,几日后回来的两人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白适渊,脸上的苍白无论如何都没法遮掩,连姬昌盛都派人来询问过一回。
小桃扑进他的怀里,担心的问道:“爹爹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
白适渊看了看度春华,勉强笑道:“没什么,是修炼不顺,桃桃不用担心。爹爹与阿娘有事要说,你去太师伯那里玩一日可好?”
小桃一向乖巧,虽然还有些忧心,但还是跟着来人去了玄天峰。
两人相对而坐,度春华想了想,点燃了舒魂香。被舒魂香沉静幽远的气息一激,白适渊终于回过神来:“真的什么都没有......”
原来他们两人连夜去了前世白适渊找到魔修功法的洞府,结果那里什么都没有。按照前世的时间,此时的白适渊已经杀了谷易云踏上逃亡之路,几个月后就会在一个山崖底部发现魔修洞府。而现在,他们在那里根本没找到什么洞府!
这一切,都证明了度春华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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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是为什么?”www..lΑ
一杯暖融的茶塞入白适渊的手中,他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为什么要让我成为魔修?”
白适渊的不可置信落在度春华的眼中,让她的心中也是纷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手段如此相似,如果操控你与三师姐归静妍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他所图一定不小。”
饮尽杯中清茶,白适渊召出镇天。戒尺身上的“镇天”二字散发着点点微光,白适渊的手轻抚其中,他苦笑道:“我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师父吕冰原吧?”
度春华早就领略过镇天的不同寻常,见白适渊召出镇天,又提起吕冰原,不由心中一凛,瞬间猜到什么。
知道度春华已经有了猜测,白适渊对她点点头,道:“前世在战场之时,师父看着我,眼中有痛惜有恨铁不成钢,我那时以为师父是因为多年养育付诸东流才会如此。但如今细细想来,他曾经风雨无阻,独自在魔界寻了我十年,又是什么让他再见我时就要与我生死相搏呢?”
“今生,师父陨落了,而镇天却出现了,镇天......与我师父太像了。”
镇天停留在他们眼前,感受到两人的疑惑,戒身上缓缓出现三个字:“归静妍”。
“怦!”大惊之下,白适渊失手打碎了茶杯。
度春华蹙眉,按住白适渊,凝神问道:“镇天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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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紧紧抓住度春华的手臂:“它说,它好似见过归静妍。”
度春华心中骇然,几步来到镇天的面前:“归静妍已陨落近两千年,你怎会见过她?”可不论她问得再多的,镇天却答不出来了。
舒魂香清远的香气中,两人一齐默然许久难以成言。
还是白适渊先静下心来:“为今之计,还是先找出偷走我心头血的人,也许从此处顺藤摸瓜,就能找到幕后之人的蛛丝马迹。”
白适渊说得是对的,现在敌在暗,他们在明,只有紧紧抓住那些人留下的痕迹,他们才能找出前世今生的真相。
白适渊是为了自己和师父,度春华则是为了父亲和医谷,他们各自都有藏在心中想要好好保护的人。
偷取白适渊心头血的人,被他锁定在费涤和蔺涵涵之间。
“为何不怀疑那些修为更高的人?”度春华问道。
白适渊摇头,道:“也许他们背后还有别人,但直接动手的人如果是修为高深的修士,我那时修为只是小小的金丹期,被取了心头血也无从察觉,对大能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根本不用多此一举等到我们离开太清遇到魔修之时动手。”
“只有那人修为不高,甚至低于我的时候,才需要采取如此迂回的方法。而那时,我和师父分别在两个城池遭遇魔修,跟在我身边的,只有费涤和蔺涵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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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涤是他从小照顾长大的师弟,蔺涵涵是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不论是其中的谁,都如同在白适渊的心中插下最重的一刀。
度春华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
早已看出了她的踌躇,白适渊无所谓地笑了一声,道:“前世掌门殿中发生的事你也见到了,不论他们二人谁偷了我的心头血。在更早之前,他们就放弃我了。”
“也许曾经一起长大的经历让他们亲近过我,但我跌入低谷之时,对他们而言,就成了避之不及的累赘。”
他的表情早已恢复如常,虽然笑了,却带着一种端正的冷淡。但就是这种表情,让度春华的心中一滞,不知怎的,内心深处突然涌现出一股淡淡的悲伤。
魔尊白适渊,到底需要经历多少次背叛和失去,才能这么漫不经心地说出自己早已被放弃的事呢?
即使看了白适渊前世的许多记忆,度春华还是不懂。见证并非经历,她明白,伤痛可以掩埋,可以遗忘,可以笑吟吟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但却永远无法消除。
不再看他,度春华轻转手中的茶杯,道:“我在太清住了这些日子,也算知道些事情。蔺涵涵虽然情志不坚,一直在你和简沉之间摇摆不定,但她喜欢的是风光喜欢的是被人仰望崇拜,陷你于不义连累自己担上叛徒的未婚妻之名有什么好处呢?”
“那就只有费涤,”白适渊接着道:“在他前世最终陨落于某处秘境前,只有他从中获取了最大的好处,他成了法脉继承人,得到了蔺涵涵。”
“而他的陨落,我想,可能正是幕后之人杀人灭口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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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他们都在焦躁等待医谷的消息中度过。
期间,蔺涵涵也跟着一些弟子来过玄地峰,只是每次来都是看着度春华神情凄楚,欲言又止。
度春华惊讶,抓来身边的法脉小弟子问道:“你蔺师姐怎么了?”
第八十二章 刑讯
小弟子是个才入门没多久的女修,平常最爱看的就是《娱人报》,这次也是跟着师姐混上玄地峰来一见舆论八卦中心的当事人。被度春华一问,小弟子激动极了,当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度道友没看最新一期的《娱人报》吗?上面写你和白师兄......咳咳,蔺师姐自然是伤心了。”
话还没说完,小弟子撇眼看到往他们这边走来的白适渊,飞快跟在师姐身后跑了。
白适渊早已对蔺涵涵表露的伤痛免疫,即使她一眼眼看过来,也是毫不在意。等到人走完,他才问脸色明显不好的度春华道:“怎的,她们惹你生气了?”
手中竹针瞬间刺入灵药的枝干,度春华的笑容完美:“怎么会?我是在想,该怎么让向明修炼得更加勤奋一些呢。”她的声音温柔至极,却让白适渊直觉有了危机之感,不敢再问下去。
又过了几日,圆月悬于高空之时,度春华和度北书终于收到了医谷的传信符。
镇天围绕着他们和小桃,意识传递白适渊的心中:“果然是天道的宠儿,这才多久就找到了谷易云;再看看你,跟春华一比,你就跟个没人要的小可怜似的。”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这话在旁人听来或许是挑拨,但白适渊知道镇天是真切为度春华高兴,不由唇角带起点笑意,在心中回了镇天一句:“我也有你啊。”
短短五个字,却让镇天突然不知所措,围着白适渊转了好几圈,才“恨恨”在他手背一抽,留下一道红色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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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和小桃听到声音,都往这边看来:“镇天怎么了?”
白适渊摇头,道:“他说你们是天道宠儿,我是弃子,我说我还有它呢。镇天就气急败坏抽我。”嘴里说着委屈的话,神情却笑吟吟的。
小桃果然上当,冲到他面前把镇天抓在手里:“镇天,爹爹和阿娘有事要办,你不好胡闹的。”
如果他们猜测无误,镇天是白适渊的师父吕冰原,他对师父这样的“调侃”若在前世定是要被严肃的吕冰原教训一顿。而现在白适却趁尺之危,报之前被抽打之仇。
度春华扶额,感觉眼角一阵抽痛,不知白适渊为何突然幼稚起来,只得叫停父女二人对镇天的“欺负”,道:“你也一道过来看看吧,杨毅师兄有东西要给我们看。”
杨毅是度北书的二弟子,医谷刑堂长老,外表虽粗犷憨厚,但为人却粗中有细。这次正是由他带领弟子细心追查每一道线索,才找到了谷易云的藏身之地。
传信符被叠成方正模样,在他们面前缓缓展开一道光幕,光幕中是医谷刑堂的地牢。谷易云手脚琵琶骨都被钉在墙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显然已经被刑讯过。
谷易云早已被下了禁制,不能调动体内灵力。一盆冷水泼去,他一个激灵,缓缓睁开了眼睛:“呵......”
一道粗砾的声音在沉闷的地牢中响起,是杨毅:“那道心头血是从哪来的?”
痛苦地抬头,冷水浸湿了他的头发,顺着鼻子流入谷易云满是血迹的口中:“呵......呵,你们不会从我口中得到任何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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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毅挑眉,手中长鞭勾起谷易云已经血肉模糊的右手,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道:“在追查你之前,我就把你的生平每一刻都翻来覆去地研究过。你肆意残害人命,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曾放过,遇到追杀也面不改色,确实没有任何弱点。”
随着杨毅的描述,谷易云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这些,就是他即使是人人喊打的邪修,但依然能一次次死里逃生的立身之本。然而,谷易云若以为杨毅只有这种手段的话,那他就枉为医谷刑堂之首了。
杨毅的话并没有被谷易云的得意打断:“但是有人给了我们一个消息,你还是谷家二少爷的时候,曾有一日,你的脸色苍白如纸,甚至落了一滴泪。”长鞭中的细刺扎入谷易云的手掌,血色顷刻蔓延。杨毅的声音如天音阵阵,敲入谷易云的心间:
“我想,这个人在你的生命中定然是特别的。当时,你是否就是用这只手杀的她呢?”
寒风吹过牢门,在地牢中回旋呼啸。突然,谷易云眼前一花,刑堂中升起一股白烟,烟中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阿景......”正是他亲手杀了她!
谷易云的眼中逐渐充血,鼻翼极速煽动,喉中嘶哑咧声:“阿景!阿景!阿景!”
谷易云出身北大陆的一个修真世家,是家中二子,天赋不错,自小也是享尽了父母和族中的宠爱。阿景是他的表妹,从小一处长大,是谷易云生命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正喜欢过的人。然而就在他满心欢喜之际,却发现她喜欢的却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兄长。
他向来自傲,凡事不肯落后于人,没想到却跌倒在感情之路上。谷易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心中的凶性再也压抑不住。最终,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阿景终究成了第一个死于谷易云之手的人。
冬蛰之虫,潜首阴暗之境,一旦苏醒,就再难回头。从此,谷易云一发而不可收拾,他的修为越来越高,手段也越来越狠毒。
夺了阿景爱慕、比他受宠的兄长,经常训诫他的父母,还有那些他看不顺眼的下人......一个个,都毫无防备,死在他的手上。最后,谷易云一把火烧了谷家,也成为了人人眼中的邪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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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他爱着的、一点点吞入腹中的女子重又出现在谷易云的眼前,不断问着:“易云,为什么要杀我?”
“我对你不够好吗?对你不够温柔吗?你受责,从来都是我第一时间赶去安慰;你受伤,我尽心照顾一刻都不敢懈怠,为什么?为什么?”
阿景的身上布满血色纹路,是当初谷易云分尸留下的痕迹。她凄厉的喊声在阴冷的地牢中回荡,一声声攻击着谷易云。
第八十三章 纠葛
谷易云当然知道阿景脸上的红痕代表什么,口中喷出血沫,却反唇相讥:“哈哈哈!这些?这些怎么比得上你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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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与你爱谷易风而不爱我相比,不值一提!”谷易云的脸上满是邪肆之色:“阿景,这个世界上,我只容许你爱我一个!所以,你看,我吃了你,而你,从此只能和我在一起。”
他的话并没有吓住阿景,她的五官流出血泪,神情凄凉却又端正无比,一字一句告诉眼前这个她恨着的人:“谷易云,你永远不懂,爱可以是包容,可以是温柔,却从不是强迫。就算你吃了我又如何?就算这个世界只剩下你,我也不会爱上你。你吃的是我的身体,而我的灵魂早就离你而去了,哈哈哈哈哈——”
这话让谷易云脸上的表情一怔,随后恨意再也无法掩饰,他嘶吼着:“我吃了你,你永远属于我!阿景,你永远属于我——”
阿景的身影有片刻的模糊,谷易云的意识在昏沉间嘶吼,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耳中不断重复着阿景死前撕心裂肺的呐喊:“你真让我恶心,我恨你,我恨你!”
“不、不、不!”谷易云摇头,沉重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哗哗作响。这声音让他有了一瞬的清醒,对,他是在被审讯,只要说了,他就可以不用再面对阿景,不用再听到他的声音。
“让她走,让她消失,我什么都说,都说——”用尽他所有的力气,谷易云才喊出声来。
随着他的喊声,阿景的声音又模糊了一层,但是远远不够:“与我联系的人是太清弟子!”
“太清”二字一出,阿景彻底消失,谷易云的眼前依然是医谷阴冷的地牢,但这阴冷却让他从记忆中的折磨中脱身,气息也平静下来。
“他叫什么?”杨毅喝问。
谷易云扯了扯嘴角,鲜血再次顺着下巴流下来滴落在地上:“费涤,”说着又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看吧,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和我有什么不同?还不都是一肚子男盗女娼、争名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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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毅眉间皱了皱,又是一鞭子抽在谷易云的身上,让他不得不停下笑声:“还有呢?”
瞳孔一缩,谷易云的眸光紧紧落在杨毅的脸上,连续的刑讯拷打已经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他依然看到了杨毅脸上的从容。他瞬间清醒,原来杨毅早就知道他们的背后还有别人。
这一刻,谷易云终于明白,他早已被掌握在别人的股掌之间,早就输得彻底了。
他是邪修,自然就不要期望有什么忠诚可言。
于是,谷易云惨淡一笑,道:“我和费涤曾共同受教于一个剑修,我不知其长相和来历,但他修为十分高深,教我利用心头血控制别人成为傀儡,更教授费涤蛊惑之法,可以无声无息引人作恶,一旦心中被种下怀疑的种子,就会成为他们不断重复的执念。”
谷易云的话让白适渊和度春华的心中一时思绪翻涌,谁都没有说话,还是传信符中的杨毅的声音让他们将注意力转了回来。
“我们刑讯得到的消息就是这些,此事事关白道友的安全,我不知幕后之人还会有什么动作,你们要保护好知己。”光幕消失,传信符也重新合成方正模样,落入度春华的手中。
“如果可以,我想把谷易云留在医谷。”度春华收起传信符,道。
谷易云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她却说留他在医谷,白适渊不解,问道:“为何?”
“一来,他是人证,以后可能会用得着;二来,谷易云也是医谷的仇人。医谷弟子人人都修一门长春术,在这些邪修看来,却是炼傀儡最好的人选,谷易云为了修炼傀儡术,曾杀过好几个医谷弟子,杨师兄的弟子就是其中之一,他希望能让他处置谷易云。”度春华平静地解释谷易云与医谷的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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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你若想亲手杀了他,我也可以安排。”
一直沉浸在仇恨中的白适渊,从不知道谷易云还曾做过这些事。
他突然回忆起杨毅审讯谷易云时的表情,沉稳严肃却也有着不易察觉的痛惜;又想起他与度春华最初的连接,就是因为她去追杀谷易云,才使得本命剑小桃吸收了他的心头血而化形。度春华是杨毅们的小师妹,更是这些弟子的小师叔,恐怕失去同门痛苦不亚于杨毅。
想通了这些,白适渊轻轻摇头,道:“就如寒通一样,我的仇前世就已经报了。今生,就让杨师兄做主吧。”
大约知道白适渊的想法,度春华感激地笑笑,不再谈这些,转移了话题。她捏捏手中的传信符,问道:“费涤之事,是否要告诉姬脉主?”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联合邪修偷取白适渊的心头血,既是同门相残,也是不义构陷。费涤是姬昌盛的亲传,姬昌盛对白适渊从来也爱护有加,若他知道这些,不知会是怎样的伤心。
这个问题,在白适渊对费涤心生怀疑之时就在心中翻来覆去出现。而现在,终于到了不得不下决定的时候。
自从看过白适渊的记忆,度春华如今已大致能摸清他的心思。为他留下思考的空间,度春华去玄天峰姬昌盛处将小桃接回。
度春华到的时候,费涤、蔺涵涵以及蔺涵涵的师父,法脉长老林晨也正在姬昌盛的洞府中喝茶说话,小桃正围在他们身边追着一只灵鸟奔耍,笑声散落在院落的每一处。
嗅闻着茶香,口中是茶韵的回甘,耳边是小桃银铃般的笑声,林晨不由赞道:“脉主果然会享受,我一见小桃,什么烦心事都没了,不怪您这么爱召她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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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的原形是以度春华木心所炼制的本命剑,桃木能清心,这就使得小桃对人有着不同寻常的亲和之力,林晨的想法,正是这种亲和力的体现。
姬昌盛抚须爽朗一笑,眉宇间尽是满足。他们身边坐着的费涤和蔺涵涵,也是微微笑着,和睦非常。
度春华站在院门,想着在白适渊记忆中见过的吕冰原。也许在他没有陨落的时候,这个院中,还会再加上他和白适渊的身影,品茶闲聊,一起度过悠长的修真岁月。
现在,吕冰原早已陨落。
而姬昌盛在知道真相之后,这样悠闲的场景也许不再会有了。
第八十四章 局(一)
从山海秘境回太清后,蔺涵涵一直心情不佳,费涤每一日都去她的洞府安慰。这一日,费涤从蔺涵涵处出来,正若有所思,在山道上漫步。
迎面走来一个急匆匆的法脉弟子,看到费涤眼前一亮,忙跑过来,道:“费师兄,原来你在这里,脉主召你和蔺师姐去玄天峰!”
“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费涤问道。
那弟子摇了摇头,只说:“我也不知,脉主只嘱咐尽快请你们过去。”见问不出什么,费涤只好返回蔺涵涵的洞府,与她一同前往玄天峰。
一进入姬昌盛的洞府,费涤和蔺涵涵就感受到了其中沉重、压抑的气氛。费涤和蔺涵涵忙上前行礼:“见过师父/脉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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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和煦的姬昌盛脸上却敛去了笑意,只对他们点了点头,道:“你二人也留下一同看看。”说完,他又对度春华点了点头,道:“春华,开始吧。”
度春华收到他的示意,来到殿中央,一道灵气从她手中打出,殿中瞬间出现一片光幕,正是医谷杨毅审问谷易云的场景。
“那道心头血是从哪来的?”
“让她走,让她消失,我什么都说,都说——”
“与我联系的人是太清弟子!”
审问停留在谷易云的“太清弟子”四个字上,一时之间,蔺涵涵虽然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殿中每一个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谷易云说了这些之后,杨师兄觉得事关太清内事,我医谷也不好插手询问,因此没有再问下去。传信符先行,他们明日就会把谷易云送到太清交给陈掌门和姬脉主处置。”此话一出,费涤和蔺涵涵更是面面相觑。
姬昌盛收起传信符,道:“太上掌门闭关,我已将这事告知了陈掌门,明日待医谷将谷易云送到,掌门就会来与我们商议此事。”
“此事还要从多年前适渊受伤开始说起。”看着阶下的度春华和几个自己看重的弟子,姬昌盛柔和却严肃的声音在脉主殿中响起,让殿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其实,在受伤之外,适渊还被偷走了一滴心头血。你们应该知道,心头血珍贵,常被邪修用作控制傀儡之用。”
“谷易云被医谷刑堂追捕,正是在审问中,他们才知道,我太清弟子中曾有人联合谷易云,偷取了适渊的一滴心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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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是我法脉乃至太清派未来的肱骨,我相信你们,才将此事告知。明日医谷将人送到之后,就由你们来看管。”
“是,脉主。”白适渊和蔺涵涵垂首领命,费涤迟疑一刻,也上前应道:“是,师父,弟子定当不负所望。”
费涤强撑着精神将蔺涵涵送回她的洞府,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就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忙使用秘法联系他的主人,然而等了许久,对方都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眼睛死死落在墙上的曲谱上,曲谱名为《青镜》,正是年少时,白适渊与蔺涵涵一同为费涤修复的残谱古曲。
费涤是在主人的引导下认识的谷易云,他与谷易云一同受教于主人,自然也知道双方样貌气息。m..ζa
而他更知道的是,谷易云这种人,从没什么骨气。度春华放出的画面中虽然没有说出那个太清弟子是他,但保不齐这是个让他自投罗网的陷阱。
因此,费涤不能在人前露出任何焦急的神色,且他若要试探谷易云是否真如画面中所说没有将他暴露,定不能亲自去问。那么,让谁去好呢?又或者,能否将此事推到别人身上?费涤不由陷入沉思。
第二日,谷易云被医谷送到了太清,姬昌盛和白适渊等人亲自将他送进了法脉牢房,一切都风平浪静。只是在出来的时候,他们碰到了刀脉李永元来寻白适渊。
两人一齐往玄地峰顶走去,而在他们身后的费涤唇角却泄出了一点笑容。
是夜,李永元慢悠悠从玄地峰往刀脉而去,在路上遇到了费涤。费涤清浅一笑,对李永元道:“李师弟,近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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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元刚与自己崇拜的白适渊讨教完,脸上尽是欣喜之色,因而就算看到了自己一向不喜的费涤,也是和颜悦色,答道:“费师兄,我一切都好。”说着正要走开,耳边却传来费涤的叹息:“这就好,不然白师兄还要在操心自己之外,又操心你。”
李永元的脚步一顿,忙问:“白师兄怎么了?”
“哎,”费涤摇了摇头,道:“我们抓到了之前让白师兄受伤的邪修,却没想到脉主和长老们认为这个邪修还有些用处,迟迟不肯为白师兄报仇。”
果然,听到这些,李永元脸上流露出愤恨之色:“他们怎能这么对白师兄?”一抬头,却对上费涤不断旋转着神秘法阵的幽深眼眸,耳边传来他似有若无的声音:“你应该去杀了谷易云,这样才能为白师兄报仇。”
“杀了谷易云,为白师兄报仇!”李永元下意识重复。
清凌凌的月光下,此时已是秋夜,山风带着冷意吹拂到李永元的脸上,让他瞬间惊醒。他转头看了看周围,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走到了林中。只好摸了摸后脑勺,回了刀脉。
第三日,在费涤的期盼中,他们果然在牢房抓到了前来要杀谷易云“灭口”的李永元。姬昌盛合体大能一掌之威,李永元瞬间被他的灵力震昏。
而一向冷静的白适渊却呆呆地看着被关入牢中的李永元:“怎么会是他呢?”
费涤当然知道为什么出现的是李永元,心中哂然一笑。他选择李永元做这个替罪羔羊,既是为了掩藏自己,更重要的却是因为李永元自从内门大比受白适渊指点之后进步神速,逢人就对白适渊夸赞三分。
而费涤这个传说中横刀夺爱的人,李永元看他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甚至还与他和蔺涵涵的拥趸起过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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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这么看好“白师兄”,那不如就为他而死,倒也不失为一场特殊的缘分。费涤心想。
第八十五章 局(二)
那日下午,姬昌盛就寻了费涤前去,与他说了这事。虽然谷易云和李永元的还未清醒,但谷易云一到太清,李永元就闯入地牢杀人,这些都让他们不得不认为,李永元就是谷易云在太清的内应。
姬昌盛说到这些时,神情暗淡,眸光却充满了怒意:“适渊对李永元有恩无仇,没想到他对适渊是表面极为称道,背后却联合邪修偷取他的心头血,哎,”他沉沉叹息:“可见人不可貌相。”
说着,他看向眼前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弟子,说道:“此事已经不只涉及我法脉一家,我已将此事报给掌门。掌门的意思,适渊本就是刚入元婴,心境不稳,现在又加上李永元的事,深受打击。你是我的亲传弟子,此时正该担责,现在就由你负责看守谷易云和李永元。”
按耐住心中狂喜,费涤长身直立,垂首应道:“是,弟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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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费涤离开的背影,姬昌盛刚才脸上的愁绪与焦急突然消失,只剩下冷然的目光,落在费涤的身上。
从姬昌盛处领命,费涤就和那些看守的弟子呆在了法脉的牢房。旁人还以为费涤因为是脉主亲传,担起大任尽忠职守,不由夸赞起了他。
费涤清浅一笑,挥挥手道:“我也是听命行事,你们谬赞了。”
与他们应对一番,费涤就以看守的名义,来到了关押谷易云和李永元的牢房门外,监视两人的一举一动。时间非常紧迫,他必须在两人清醒前把他们带出太清,避免谷易云被审问,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
当晚,费涤就找到了一个机会。
既然确定了李永元就是和谷易云里应外合的内奸,体内被姬昌盛下了禁制,无法动用灵力,而他们两人又昏迷着。这就让其他的看守弟子松懈起来,没多久就聚在一起谈论些自己的修道功德。
费涤缓缓地笑了,加入了他们。他是脉主亲传,所见所学远不是这些内门弟子可比,没多久这些人就沉浸在费涤的教授中,丝毫没有注意背后缓缓升起的青烟。
半个时辰后,费涤身边的人都不知不觉陷入了昏迷。
费涤看了看地上的看守弟子,眼中神秘的阵纹再度转动,指尖亮起一点灵光,灵光与他眼中神秘的阵纹相连,化作一道道清辉,进入这些看守弟子的耳中。同时,费涤眼中的阵纹也消失无踪。
这是除了蛊惑之术外,主人传给他的保身之法,必要时可以用阵纹改变别人的记忆,代价则是阵纹消失,他再也无法蛊惑别人。现在对费涤来说,已是真正的生死存亡之际。他给看守弟子修改的记忆,则是谷易云施法带着李永元逃离,而他费涤虽然察觉了异常,却被当作人质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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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掌轰破牢门,费涤来到谷易云的身前,谷易云身体虚弱,一直昏迷靠在墙角。费涤本想把他和李永元放进自己的空间法器,却发现两人已经被人施了泰山术,身体沉重且无法变幻。m..ζa
不得已,费涤将谷易云背在了背上,就在他要把李永元拖起身时,李永元恰好在此时醒来,叫嚷道:“你是谁,这是哪里?”费涤已在脸和身形上都做了遮掩,李永元没有灵力,自然无法认出。怕他惊醒别人,费涤一道灵力化作手刀,将李永元砍昏。
却在此时,一双虚弱却劲实的手臂紧紧勒在费涤的脖子上,谷易云嘶哑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你是谁?”
费涤虽然从小体弱多病,但这是对与修士而言的。现在谷易云与凡人无异,他所谓的威胁在费涤看来毫无杀伤力。
他飞速带着两人从地上起身,同时道:“我自然是来接你的人。”
看了看费涤手上的李永元,谷易云冷笑一声,道:“你们想演戏从我口中套话?呵!我该说的都说了,除了这个李永元,再没有别人。”
听到这话,费涤突然转身,漆黑的眼眸注视着他,一遍遍在他身上打量。良久,费涤才笑了。谷易云的话表明他真的没有将费涤供出去,甚至在李永元出现的时候,顺势认了他就是主使。
费涤心中满意,不由自得一笑,在确认谷易云身上没有什么追踪法器之后,点了谷易云的睡穴,拖着两人飞身离开了太清。
秋月之下,太清群山层层叠叠,寂静山林,虫鸣鸟叫星星点点。微凉的秋风吹拂,松针慢慢飘落,与地上枯枝碰撞,发出一点细细的声音。
夜色为掩护,虫鸣为遮掩,一路上虽有岗哨,但费涤还是凭借着对宗门的熟悉,一路带着两人逃出了太清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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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行了一段时间,费涤终于带着谷易云和李永元离开了太清的宗门范围,来到了一处离太清不远却极为隐蔽的山脉,寻了一个山洞,把昏迷的两人扔了进去。
费涤取出一捧水,泼在了谷易云的身上。没有灵力护体,谷易云很快就被秋夜的凉风冻醒。
谷易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太清的牢房,而是某处山洞,他不由笑道:“你们这戏,演得还挺真切,就不怕我真的跑了?”
一路的顺利让费涤心中的自傲膨胀,轻笑一声,消去身上的伪装,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凑到他的面前,道:“怎么,这样还不认识我吗?”
“费涤!”谷易云眼中的惊讶瞬间散去,换上十足的惊喜,道:“真的是你?我还怕是他们有诈,一直不敢直呼你的名字!”
费涤站在他的面前,带着沉沉的笑意,道:“自然是我。”
看到他的笑容,谷易云瞬间放松下来,道:“那还等什么?快解了我身上的禁制。我这些日子......”竟是喋喋不休说起被抓之后自己如何辛苦如何忍耐。
费涤却没有动作,而是看着他,沉声又问:“你真的没有供出我和主人吗?”
自己的话被费涤打断,见费涤怀疑起了自己,谷易云不由冷笑一声,道:“如果我把你供了出来,他们怎会关押李永元,”撩起眼皮瞟了一眼费涤:“他们审问的该是你才对啊。”
第八十六章 局(三)
谷易云脸上的表情毫无破绽,费涤满意极了,道:“那就好,不枉我为你费了这许多功夫。”
嗤笑一声,谷易云又道:“那你还不快解开我身上的禁制,再杀了这个人,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做出李永元和谷易云联手逃出太清的样子,再把李永元灭口,他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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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涤清秀的脸上带着笑意,步履轻快的走到他身边,道:“我知道,你别着急。”
“别急?呵,你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我,你还能好好呆在这里吗?弄个白适渊而已,你都如此无用,还要让我和主人.....唔!?”谷易云的话还没能说完,一道血注就从他的背后喷涌而出,溅在地上激起一阵灰尘。
艰难转身,一管长箫扎入谷易云的后背,杀意的灵气透体肆虐。谷易云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依然闲适的费涤:“你、你......咳咳,哈哈哈哈——”
“早知如此,我应该对他们和盘托出的......”
仪态从容,费涤蹲在他的面前,将长箫缓缓从谷易云的后背拔出,轻声道:“这也是没办法,你已经暴露,如果不死,对我和主人而言,就永远是个隐患。”
“主人?”谷易云紧紧抓住他的手腕,眼中尽是怀疑:“主人、这是主人的命令?”
费涤唇角的笑容有片刻的模糊,却还是道:“当然,主人早就把你当作累赘了。”
“我不信、我不信!”鲜红的血液混着山洞中的泥土,嵌入谷易云抓在地上的指甲,瞬间成了污泥。
笑容逐渐在谷易云的眼中放大,费涤手中的长箫再次没入他的身体,这一次,是彻底的结束。
在他放大的瞳孔中,费涤清浅的呼吸漫在谷易云的耳边:“好好去吧,多谢你用命保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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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音散去,山洞中只剩下李永元和费涤的呼吸之声。
费涤盯着谷易云的尸体看了很久,才走到李永元的身边,狠狠踢了一脚,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早就醒了。”
这一脚费涤下了十足的力气,即使是筑基的修士也难以忍受,更何况是修为被限的李永元。见再也装不下去,李永元眨了眨双眼,眉头痛苦的皱起,恨声质问他:“原来你才是伤害白师兄、背叛太清派的凶手。太清教你养你,白师兄护你助你,费涤,为什么?”
他清朗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却只惹来费涤无声一笑,道:“太清教我?哈哈,给了我什么,给我太清法脉脉主亲传弟子之位却被排除继承吗?”
“白适渊护我?是让我永远隐身于他的光芒之下吗?”
“人人都说我该感谢他。哈哈哈哈——”费涤露出压抑在心中的疯癫,狂笑出声。“可我就是见不得白适渊比我好。凭什么?明明我才是法脉脉主的亲传,为什么他们都认定他是继承之选?明明我更爱蔺涵涵,为什么她还是成了白适渊的未婚妻?”
长箫的杀意尽显,抵在李永元的喉间:“那时候我就明白了,只要有白适渊在,就永远不会有人看到我。”.しa
他又得意地说道:“你看,自从他受伤之后,不是很好吗?聚集在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少人会听从,这才是正确的道路啊。”
长箫刺破李永元颈间的皮肤,血顺着脖子流入他的衣领,李永元却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看着眼前早就被恨意扭曲的费涤,叹道:“原来,说一千道一万,根源就是你的嫉妒。”
“嫉妒真是可怕啊,它可以让你陷害自小对自己爱护有加的师兄,可以让你为了掩盖真相选择杀害同门,可以让你被嫉妒侵蚀变得不人不鬼。费涤,难怪他们舍你而选白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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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却刺痛了陷入疯狂的费涤,他这一生,都觉得自己被白适渊的光芒掩盖。李永元这么一说,让费涤恼羞成怒,灵力注入长箫,往他的喉间刺去。
生死之间,李永元却没了方才的震惊,更没有一点点恐惧。他的眼中含笑,对费涤说:“你会后悔的。”
只见一阵光芒刺目得让费涤眯起了双眼,他手中的长箫瞬间化为齑粉。费涤的心一跳,身上护身结界开启,极速退后几步,将光芒挡在结界之外。
眼前李永元高大的身形早已变换,赫然成了太清的掌门,陈青。而地上谷易云的尸体同时也发生了变化,缓缓起身,露出来他本来的样貌,正是费涤的师父——姬昌盛。
原来,那封传信符里的消息,白适渊早就给陈青和姬昌盛全数看过。陈青身为太清掌门,自然立刻做下决定要把费涤找来审问。是姬昌盛求情,他身为费涤的师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于是白适渊、度春华才与陈青策划了这一出引蛇出洞的戏。
费涤是很聪明,一再对谷易云试探是否暴露了他的真身,但却没想到,不论谷易云和李永元,这一切,一开始就是假的。他的杀意,他的话语,也让姬昌盛不得不信,自己的徒弟,真的走上了歪路。
不过须臾,费涤就明白了其中的经过。他双目赤红,脸色苍白,形容惨淡,看着自己的师父,不断摇头,不肯相信,自己从头到尾都在局中。
陈青叹息一声,对姬昌盛道:“带他回太清。”
费涤走得有多自傲,被带回时就有多狼狈。
这一次,被看守的人换成了他,看守他的人也换成了姬昌盛和白适渊。毕竟是自己的徒弟,姬昌盛虽抓了他,但还是想亲自审问费涤。他扪心自问,多年来自己对费涤尽心抚养,从未有错失之处,从未有亏欠之时,为何自己的徒弟会变成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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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姬昌盛的请求,白适渊沉默片刻,道:“我在这里守着,您去吧。”
前世的他经历无数背叛与践踏,这些前尘往事其实早就不被白适渊放在心上,他的沉默是为姬昌盛眼中的痛意而发。
他早将费涤看作陌生人,而这个他眼中的陌生人,却是姬昌盛多年看着长大的孩子。
第八十七章 局(四)
可面对教养长大自己长大的姬昌盛,费涤还是那一套说辞,他恨着怒着,不断诉说着自己的不忿、自己的嫉妒、自己的怀才不遇,还有姬昌盛的不公平。他脸上的表情早就被恨意扭曲,却让面前的姬昌盛心如刀割,老泪纵横。
姬昌盛抖着手从怀中摸出一块小小的石头,递到费涤的眼前,轻声问他:“你还记得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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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的石头没有任何灵气,却光滑晶莹,分外美丽。被姬昌盛紧紧握在手中,就如同这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物。
费涤觉得熟悉,却并没有想起这块石头的来历,呵呵笑道:“什么破烂东西?”
姬昌盛的眼眶立刻红了,这块石头一直被他带在身上,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石头上细小的花纹,陷入了对过去的怀念:“你来我身边那年我的生辰,那时你没有灵石没有灵力,却惦记着我的生日,于是在玄天峰的溪边,找了一块最好看的石头,打磨了半个月才送到我的手里。”
那时的费涤,还是个病弱的少年,但病气没有淹没他的心志,反而他有着一双世间纯洁无私的眼睛,他说:“师父,我什么都没有,但这是我的心意,希望您能喜欢。”
说着这些,姬昌盛眸中的泪终于落下:“飞儿,我是认为你不适合担任法脉脉主,但我也怕你伤心早就立下决定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传承给你。法脉脉主之位,既是权力也是束缚,我身为修士,希望你能长生久视,希望你能有更广阔的天地。”
“这样的用心,真的无法进入你的眼中吗?”
这些话,让费涤片刻之间无语凝噎,看着眼前这块石头,他终于记起自己是怎么找到它的,那些打磨石头时的心境,也从他被有意无意忘记的记忆中涌出。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一个从小患病,被凡间无名医判定无法治愈的少年,在无数次失望之后,遇到了让他仰望的仙人,给了他生命,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那时的费涤满心欢喜,心中想的所有,都是报答师父的救命之恩,报答太清。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这些欢喜变了质呢?
也许是再怎么努力修为也无法赶上白适渊的时候,也许是虚弱的身体让他获得了师长师兄师姐们无私的爱护,而长久下来,他将这些爱护当作理所当然的时候;他的心越来越大,欲望也越来越膨胀。大到他的记忆里,就再没有这块普通石头的立足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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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念头不断盘旋在费涤的脑中,他的心里满是挣扎,就在他看到姬昌盛的时候,他的声音几乎让人无法听见:“师父......”
姬昌盛立刻知道费涤态度的软化,他又说道:“只要你招出幕后的主人,我已经求了掌门,以法脉脉主之位和所有的灵石法器做保,换你平安。”
“从此,我带你隐入山林不问世事。一切都会过去,你好好修炼,都会好的。”
费涤知道,自己的师父从未骗过他,如今说的这些,定然是他真的与陈青相求过后才有的办法。他的内心久违地感动了,不由脱口而出:“主人他就是......”
却没想到,下一瞬,费涤的眼睛立刻灼烧,眼中本因为修改看守弟子记忆而消失的神秘花纹再次出现,组成的法阵突然大放光芒,那些光芒化作细密的利剑,全数穿透费涤的内府。
“费涤、飞儿、飞儿——”姬昌盛把费涤没了气息的尸体揽入自己的怀中,疾声呼唤,却再没人能回答他。
白适渊和在门外等待的陈青进入牢房,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原来,在费涤不知道的时候,那个所谓的主人,早就在他体内埋下了阵法,一旦他泄露秘密,阵法就会开启,让费涤即刻丧命。
自费涤被姬昌盛派去看守谷易云后,蔺涵涵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他了。这一日,她又在费涤洞府扑了个空,走在玄地峰山道时,迎面遇到了自己的师父林晨。
林晨一看到自己的徒弟正神思不属,又看了看她过来的方向,不由眉心皱起,问道:“你又去找费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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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涵涵上前见礼,回道:“是,师父,费涤已经好几日不见人影,又没有音信;我去脉主那里,他也不过是把我打发了事,我实在有些担心。”她与费涤向来形影不离,从未有过现在这种毫无联系的时候。她师父林晨虽是法脉长老,却不大管事,因而蔺涵涵只能自己去寻。
这次却是她小看了林晨,他毕竟是法脉长老,天地人三峰若有大事发生,姬昌盛还是会告知一声,费涤的事也不是例外。
蔺涵涵虽然有些小心思,但接人待物一向体贴,林晨还是心疼她的,见她这些日子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不由心中不忍,道:“莫要找了,你寻不到他的。”
她的思绪还在乱飞,听到师父的劝话,疑惑不解,问道:“为什么找不到,不就是看守一个谷......”话未说完,蔺涵涵的声音登时顿住,终于注意到林晨此时脸上的严肃和沉重。她的心脏一阵紧缩,突然想到医谷传来的谷易云的供词,他的内应是个太清弟子......
见蔺涵涵终于意识到此间问题,没有再说别的,只道:“几日后就会有消息告诉宗门内的人,”说着又想到蔺涵涵与费涤之间的情谊,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如过段日子,我寻个地方让你去历练几年,把这人忘了吧。”
自从那日见到林晨之后,蔺涵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只觉得自己总是心惊肉跳。担忧林晨暗示她的事会成真,害怕自己以往与费涤的亲近会让她成为弟子们眼中的异类。
又过了几日,脉主殿传出消息,说是费涤修行有误,走火入魔陨落了。姬昌盛是费涤的师父,又有其他长老坐镇,法脉其他弟子很快就接受了这一事实。蔺涵涵也终于被这一消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慌乱不堪。
姬昌盛的颓败和林晨的意有所指,都让蔺涵涵清楚,他们对外宣布的死法,大约已经是掌门给姬昌盛的面子,给费涤一个最后的体面。
第八十八章 裙带
费涤竟真的陨落了,蔺涵涵听到弟子禀报的时候正在擦拭琴弦,不由呆愣,若不是报信的弟子阻止,恐怕这把琴就要被她逸散的灵力断了所有弦。
“蔺师姐,你没事吧?”这个女弟子名叫高玟,虽是外门弟子,但为人殷勤,话说得漂亮,是以蔺涵涵常让她陪在自己身边。
能够经常进入内门,高玟求之不得,这次一得到这个消息,也是急忙来寻她,毕竟蔺涵涵和费涤之间的关系,旁人或许不知,而经常跟随在蔺涵涵身边的高玟可是见证过许多的。
但高玟哪里知道,此时蔺涵涵的情态,虽然是在伤心费涤的陨落,更多的却是担忧因为她以往与费涤的亲近,怕这事落在掌门和那些知道真相的师长们眼中,带累对她的看法。
不过,也许是因为同门相残的名声太难听,太清的长老们在此事上都保持了缄默,蔺涵涵也并未受风波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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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了掌门和长老们的态度之后,她才真真切切为费涤之死伤心起来。那些原本就爱围绕在她身边的人看她楚楚可怜,认定她是因为被白适渊解除婚约之后又失去了费涤,伤心难过,纷纷变着法来安慰。
这一日,高玟陪着蔺涵涵在玄地峰山腰的一处花圃灿烂。此时刚入春日,繁华灿烂,温暖的阳光之下,清风一拂,能给所有人都带来好心情。高玟正是借着这个,来逗蔺涵涵开心。
“蔺师姐,你看这些花开得多美。你这些日子都呆在洞府中不爱走动,都要错过春日光景了。”手探入枝头,摘下其中开得最好的送到蔺涵涵的面前。
深吸一口花圃中的清新香气,蔺涵涵赞同点头。经过这些日子的开解,她的心情已经平复许多,因而愿意跟着高玟出来走走。
谁知刚走了几步,就看到度春华带着小桃来到花圃门口。
度春华自进入太清以来,向来是素衣钗裙,不爱打扮,寻常也只呆在玄地峰顶的药园潜心研究医术,不大出来走动。
因此,虽然她的风华可与蔺涵涵平分秋色,但名声只在那些去药园求医过的弟子中流传,与蔺涵涵所受到的褒扬根本不能比。
今日不知怎的,她竟穿上了一袭红衣,微拢的云鬓斜插一支玉钗。阳光之下,繁华之中,她的身上竟似发出微微光华,春华春华,当真是一领春之天华。
这样的风姿迷了高玟的双眼,却刺痛了蔺涵涵的眼眸。她想到山海秘境中白适渊对度春华的默认,想到谷易云是由医谷捕获,还有内门大比之时小桃声声的“爹爹”......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度春华有关。
如果不是她,白适渊虽然与她解除了婚约,但她相信,以自己的耐性,温言软语之下,白适渊定会与她恢复如初。而现在,度春华就这样风华无限站在她面前,更衬得蔺涵涵的寥落与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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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想法充斥着蔺涵涵的内心,她脸上的表情不由一沉,转开身,走到一株柳树前,对高玟道:“我累了,靠在这里休息一会,你自己去逛逛吧。”说着,看了高玟一眼,一跃飞到枝干上,依着柳树闭目休息。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高玟吹捧蔺涵涵,自然也留心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方才她看到度春华的表情,早就被高玟看在眼中,顿时心领神会。
她虽然会因蔺涵涵的召唤而进入内门,但将心力都放在了讨好蔺涵涵的身上,因此并不知道度春华是谁,再加上度春华修为内敛,在高玟看来就是个没有修为的美貌女子。她只以为蔺涵涵是不乐意看到这样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此时花圃四下无人,打压她一番,正是在蔺涵涵面前表现的时候。
看了眼柳树上蔺涵涵平静的面容,高玟走到度春华和小桃面前,鄙夷道:“玄地峰的花圃素来是观赏之用,谁准你随意采摘的?”说着,一把夺过小桃手中的芍药,扔在了泥地上。
一进入花圃,度春华就注意到了里面还有别人。只是她虽与蔺涵涵都是一峰而居,但由于种种原因,实则两人只是点头之交。即使没有明面上的冲突,也最多只能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她知道蔺涵涵为着费涤之事伤心,也就没有上前打招呼。
只是没想到,率先挑衅的却是蔺涵涵的人。
抬首看了眼倚靠在柳树上呼吸一丝不乱的蔺涵涵,度春华眨了眨眼睛,把小桃揽在怀里,弯腰将地上的芍药拾起,才轻声道:“我已请示过脉主,他说法脉三峰的花草尽可为我所用。”
高玟冷笑,斜睨她和小桃一眼。度春华修为收敛,浑身连一点灵气都无,打扮虽美,但衣裳首饰也都是她们这些修士唾手可得的凡间衣物。
高玟嗤了一声,嘲讽道:“你一个刚入太清的杂役弟子,编谎话也不看看地界。脉主向来繁忙,怎可能会管这些事。更何况,你身边还带着个孩子,难不成是哪个弟子带进来蹭裙带关系的?”
“太清弟子向来以资质修为品性为傲,像你这种攀高附会的女子我见多了,太清可不是任人胡来的地方,我劝你们趁早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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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医谷还是在太清,小桃天真又乖巧,素来是被师长和弟子们喜爱的,哪里见过高玟这么直白的骂人架势。她被打掉手中芍药时还懵懂,但听了高玟的话,虽然有些还听不懂,但从她的口气也知道,她是在嫌弃度春华和小桃。
小桃不解极了,皱了皱小巧的鼻子,问母亲:“阿娘,什么是裙带关系啊?”
平静将摘下作为灵药的花草装入乾坤袋中,度春华又看一眼柳树上似已熟睡的蔺涵涵,温声与小桃解释:“裙带关系......就是靠着血亲才能在太清派生活的人。”
得了母亲的解释,小桃歪头想了想,道:“我是爹爹的血亲,在太清生活。原来我们真的是爹爹的裙带关系。”凌乱的理解,却意外地符合情理。
度春华不由好笑,拧了拧小桃的鼻尖,道:“竟然还挺对的呢。”
第八十九章 有心
拦在她们面前的高玟恼怒,只觉得眼前这对母女太不要脸。倏地就要上前抓住她们的手,带着她们寻花圃管事:“我不能让你们坏了太清的名声,跟我去见管事!”
也许她只是单纯的愚蠢,又或者是被心中讨好蔺涵涵的念头冲昏了头脑,忘记了这里不仅是内门,还是太清法脉核心山峰之一的玄地峰。
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怎么可能寻常?
即使真是裙带,恐怕也不是普通修士的裙带关系。
高玟如果是因为性情正直,度春华倒愿意鼓掌赞叹。可惜,她是为了讨好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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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口角几句,度春华并不放在心上,甚至还乐意添柴让火烧得更旺些,但真犯到了她头上,却是不愿意的。
柳树的枝叶如丝绦,被风挽起微微的弧度。蔺涵涵斜靠在树上,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度春华摇头轻声叹息,为白适渊,为自己,也是为了这个耍弄着小手段却以为别人无知的人:“真是无趣。”
一点灵光在度春华的指尖凝结,不费吹灰之力,高玟的手在触碰到她的前一刻就被这点灵光捆绑。
继而灵光化成灵鞭,高玟脸上的惊讶来不及露出,就被灵鞭甩出几丈,重重砸在花圃的泥地上。
好半天,高玟才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度春华,她胀红了脸,分外难堪:“你是修士?!”
度春华吹了吹手指,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啊,看不出来吗?”
高玟虽然着意讨好蔺涵涵,但被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打败,对方的态度是那么的心不在焉,怎能不恼怒?
“无耻!”身上的灵力重逾千斤,高玟费尽力气挣扎,却还是被死死按压在地。
无所谓地挥挥手,度春华弯腰摘下高玟身边已经完全绽放的灵花,指了指高玟另一侧的花丛,问道:“你方才说,花圃中的花乃是观赏之用,不可随意采摘,我觉得也有道理,因此特意将你扔在小径上,可是你看,”她转头看入高玟的眼眸:“方才你气急了,将身边的花丛全都破坏了呢,真是待人待己双重标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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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玟挣扎的动作一顿,被紧紧捏在掌中的花枝落在地上。不仅修为无法相比,还被人抓住了把柄。
再多辩解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嘴唇被她咬出了血,片刻过后,高玟的声音里带着崩溃的哭腔:“蔺师姐......”
她分明只是为了在蔺涵涵面前博一个表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名字一出,度春华的眸中闪过笑意,转头看向柳树上的沉睡的蔺涵涵。
正对上她的,是睡眼惺忪,仿佛从睡梦中初初清醒的眼眸。
蔺涵涵直起身,看着她们的神情满是讶异。她迅速飞身落到高玟身边,将她从地上扶起,怒道:“度道友!高玟做错了什么?你修为地位均在她之上,但也不该仗势欺人!”
前段日子的化形劫,白适渊化为度春华的半身。她在他身上看到的,不仅仅是白适渊前世成为魔尊的经历,还有他记忆中蔺涵涵是如何在白适渊和费涤之间摇摆不定的。
由此,度春华早就明白蔺涵涵清丽外表下绵里藏针、推卸责任的性情。
之前,蔺涵涵总以各种委屈的神态看着她和白适渊,如今她既然表露出了敌意,度春华索性也懒得再维持平和的表像象,道:“分明是她先骂人先动手,你反倒说我仗势欺人。找茬也该寻些好理由,蔺涵涵,你的脑子被狗吃了?”
自进入太清,度春华一直是温文尔雅、和善从容的形象,兼之容貌绝美,受到了许多弟子的欢迎。就连蔺涵涵,若不是中间隔着白适渊,若不是度春华让她感受到了威胁,都想上前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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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她却从度春华的口中听到了如此粗俗的字眼,这字眼还是被用来侮辱她的!
蔺涵涵本就把度春华视为敌人,被如此形容,顿时觉得奇耻大辱!她的目光阴冷下来,周身涌现无法抑制的恼怒:“度春华,我对你向来以礼相待,没想到你竟这么龌龊,简直给脸不要脸!”
这厢已是燃起滔天怒火,而度春华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幽默至极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角都沁出了点点泪水:“哈哈哈哈哈——”
好半天,度春华的笑声才听下来,她在小桃耳边轻语几句,小桃看了蔺涵涵和高玟一眼,才对母亲笑笑,听话地走到了花圃远处的树下,找了块岩石,托着腮一瞬不瞬看着她们。
而后,度春华才直起身,唇角再度勾起弧度,这次却不是漫不经心,而是带着森冷的寒意,对蔺涵涵道:“蔺涵涵,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我一直看不透你。”
捏紧拳头,指甲几乎要被她扎进肉里,好不容易压住胸中的恼怒,蔺涵涵才反唇相讥:“你这么愚蠢,无法理解亦是不足为奇。天下之大,不会所有人都像医谷那些被你迷惑的师长们一样顺着你。”既是骂度春华傍人篱壁,又是讽刺她狐媚妖女。
这话却没被对面的度春华放在心上,她轻轻摇头,道:“从我来太清,见过许多弟子,接触了很多人。他们中,求权者有之,求情者有之,求长生者有之。人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人人都在照着目标前进,即使他们选择的道路可能是歧途。”
她抚了抚裙角的褶皱,接着道:“而你却不一样。”
蔺涵涵冷笑,问道:“哪里不一样?”
度春华歪了歪头,道:“若求权,你已是法脉长老的亲传弟子,却从不在宗门事务上留心;若求长生,你有着远超一般弟子的资质,却在修炼一事上半温不火;若求情,你身边围绕着不少男男女女,却在有了未婚夫时亲近师弟,解除婚约后又不甘心,摇摇摆摆,首鼠两端,最后谁都没有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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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似乎很享受攀附上别人后旁人对你的追捧,但是为什么呢?我不懂。”
“蔺涵涵,你是修士,有着普通人羡慕的一切,明明可以在修道之路上下求索,何愁没有别人对你的羡慕,何愁没有追捧?然而光芒大道你不走,却偏偏热爱阴私小道。你攀附的人再强大又如何呢?那是他的,不是你的,你不过是光芒之下被照亮的阴霾,当那光移走时,你又会留下什么?”
弯腰摘下一朵花,度春华捏在手里轻轻嗅闻,歪头看着蔺涵涵,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直白锐利。
她为自己的话下了结论:“我听说你自小孤苦,既如此,那就入追寻真心关爱你的人,找到了就珍惜他们,而非利用暖了自己的心之后又随意抛弃。”
“蔺涵涵,你真蠢。须知,别人也是有心的。”
第九十章 痛点
从度春华出现在太清派,就夺走了别人落在蔺涵涵身上的目光。不仅仅是白适渊,还有那些原本每每见到,就为蔺涵涵的容貌、温柔而沉迷的人们。
因此,蔺涵涵一直暗暗厌恶度春华。
但就算如此,她一开口,蔺涵涵还是不知不觉地听了下去。
当度春华提起权力、长生和感情时,蔺涵涵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她的心中却隐隐涌现出了一些已经被她遗忘很久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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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东西,是蔺涵涵进入太清之后,就不敢回望的过去。
蔺涵涵出身于凡间一个世家大族,却是妾室所生之女,从未受血脉生父的重视。
因为她的母亲没有儿子,生父也放任正室嫡母对她们母女的打压,蔺涵涵没有选择,只能与母亲相依为命。
自她有记忆以来,她见到的母亲,不是整日里期盼父亲的召唤,就是在暗处默默垂泪,很少将注意力放在尚且稚嫩的蔺涵涵身上。
她是父母的女儿,却又不像他们的亲人。
多年来,她只是家里的隐形人,是阖家团圆时的背景,是热络亲情时的累赘,没人关怀,无人注目。
被师父收徒离家的那天,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家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即使是陌生的、是惊讶的、甚至是愤愤不平的,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也许是那一日的印象太深了,以至于来到太清的前几年,每每梦回过去,她见到的,就是这些目光,让她时时在梦中沉沦。
后来,她成了法脉长老的亲传弟子,可身份转变带来的变化并无法填满她心中早已存在的空洞。
蔺涵涵依然恐惧着,她害怕旁人看不见自己,畏怯着他们即使看见了她,亦无法将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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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该怎么办呢?蔺涵涵对自己发问。
她无法做到,那就找别人好不好?
她站在光芒万丈者的身边,用别人的光来照亮自己,来隐藏自己心中的黑暗。
那么,那些人,是不是就能永远看到她了呢?
这种想法之下,她选择了与她青梅竹马的白适渊。他天赋异禀、沉稳正直,又法脉的继承人,完美符合蔺涵涵的想望。
然而,蔺涵涵孤独地站在热闹背后,太久太久了,久到一个白适渊怎么够呢?
她要的是永远。
所以,白适渊、费涤、简沉......她全部都要,只有这样,她心中的洞才能稍稍平息,不再空虚。
这是蔺涵涵不能回望的记忆,是她不敢承认的隐秘,却在度春华的三言两语间被逐一勾起。
度春华说得没错,她就是藏在他人光芒之中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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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涵涵呆呆地站立在那里,神情不断变幻,一时是痛苦,一时是欣慰,更多的却是无措和茫然。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也许是生气也许是恐惧,却在心潮起伏间难以自拔。
直到度春华的口中吐出“蠢”字,蔺涵涵才回过神来。她猛然抬头,怨恨的目光落在度春华悠然的脸上,眼中的怒火几乎就要变成实质,想要将她面前大放厥词的度春华焚烧殆尽。
蔺涵涵仰首,深深呼出一口气。高玟猝不及防的惊呼中,蔺涵涵把她甩到一旁,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度春华。
见到蔺涵涵的动作,度春华就知道,自己刚才说的戳到了她的痛点。
但谁又在乎呢?那些弟子异样的眼光,偶尔听到的传言,度春华都看在眼里。
对于想将白适渊掌握在手上的蔺涵涵而言,度春华这个突然闯入的白适渊之“友”就是她的敌人。
因而,今天这番话,度春华早就不吐不快了。
低声嘀咕了一句“忠言逆耳”,度春华手中变幻出一把竹剑,看来今天的架是难以避免了。
蔺涵涵看着度春华手中灵光乍现,一把清润的竹剑出现在她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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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对战,都是那么从容。
绝顶的宗门,美丽的容貌,爱护她的长辈,亲近的友人,度春华什么都有。而现在,连白适渊都从她手中夺走了。却在这里对她说长道短,当真是何不食肉糜!
愤怒、嫉妒几乎要冲昏蔺涵涵的头脑。
蔺涵涵取出的法器,是一段山海秘境中所得的红绸。
她在山海秘境中被白适渊拒绝,大失所望之下投入修炼,阴差阳错跟着大能神魂习得一门柔红诀,招式柔软之至却能以柔克刚。
虽然从未见度春华出剑,但她知道一个剑修的锋锐,柔红诀正是为此而练!
蔺涵涵看着度春华眼中的悠然,打定主意今天要好好教训她!不论是为了白适渊,还是为她被戳破的隐秘内心。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如果度春华有读心术,定然会觉得匪夷所思,想要绕着蔺涵涵好好打量几圈,然后掰着她的肩膀让她清醒一点.宗门容貌长辈朋友,哪一样她没有?
分明是蔺涵涵贪心不足,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到头来却怪别人拥有了她不屑一顾的东西,这上哪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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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度春华没有读心术,况且,对待蔺涵涵这种偏执的人,也不会再劝。
她只是懒懒地转头,指着地上的高玟对坐在一旁的小桃道:“阿娘要跟人打架了,桃桃帮阿娘看着她,不要把别人招来。”
小桃飞快起身,把高玟拖到树下,承诺道:“阿娘放心,我一定看好她!”
蔺涵涵冷冷一笑,轻蔑道:“怎么?怕别人看到你无耻肮脏的真面目吗?”
度春华饶有兴致地指了指峰顶,道:“传出去说两女为争白适渊而撕打,你以为于他、于我们,是什么好名声?”
说到此处,度春华也不得不叹息一声,问她:“蔺涵涵,你真的喜欢白适渊吗?”
蔺涵涵没有回答,此时的她早已没有了以往的宜喜宜嗔,只剩下无尽的阴沉。
她咬住牙关,许久,才将红绸抛出,扔向天空:“这是我和大师兄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红绸从蔺涵涵的手中飞出,在灵气的充盈之下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把整个花圃都笼罩在红绸之下。
此时天色尚早,眼光透过红绸落下,是一片阴郁的红色,让花圃中的所有花丛都染上了沉重,瞬间失去往日的生气。
第九十一章 败了
红绸变大之后,天空和她们所在的花圃成了一片红海,遮天蔽日。举目望去,都被这巨大的阴影包围,让人不自觉心间震颤摇荡。
蔺涵涵口中念出法决,红绸一动,劲气如奔腾的江河,漫天飞舞中往度春华身上包围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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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紧手中的竹剑,度春华将灵力灌注全身,沉腰横手在身前阻挡。剑尖一挥,在红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竹剑虽与度春华心意相通,然而红绸至柔,至坚至刚的竹剑刺在上面,就像落入水中,被静谧的水流纠缠。
虽有波纹,但不论度春华如何搅动风云,尖招迅疾又细密,却只能激起些微涟漪。这些涟漪没有立刻消散,反而越聚越多,没多久就占据了红绸。
就在涟漪布满红绸的刹那,蔺涵涵察觉时机已至,手中立刻变幻动作。红绸应力而动,不消片刻,就将度春华包裹在其中。
玄地峰这一小小的花圃中,因蔺涵涵与度春华两人之间的对战,此时一时风声呼啸,花枝缭乱散落,风一吹过就被压俯在地。花瓣从枝头落下,随风匆匆在其间飘荡,却找不到归处。
花儿残落,其他的草木也不好过。风中,大树脱去身上的残叶,只剩下灰色的枝干,就如一条条鞭子,在风的指挥下四处乱舞。
红绸如此轻易就将度春华制住,蔺涵涵脸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你也不过如此,一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哈哈哈!从出生就只能依靠别人的妖修,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攀附别人?度春华,如果你不是剑圣的女儿,不是医谷谷主的师妹,你以为你会有资格站在这里吗?”
被红绸紧紧绑住,度春华脸上却毫无窘迫,甚至有余力笑了一下,吐槽道:“真是反派死于话多。我原本嫌弃三师姐话本写得单调,坏人总在刚打败敌人时就迫不及待宣告胜利。而这样的人,往往会被无情打脸。”
眉尾轻挑,显出度春华无双的艳丽:“哎,是我狭隘了,没想到三师姐写的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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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度春华身上突然射出无数道光芒,从红绸中漏出,然后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盛,让在场的几人几乎都要睁不开眼。
化形劫之后,她的修为就正式迈入了元婴。境界之别有如天堑,再兼度春华本就是可以越界作战的剑修,对面之人的得意在她眼中不过是小人得志。
蔺涵涵的关注向来集中在白适渊身上,当时又只有他的渡劫天雷。她就想当然地认为,玄地峰上大境界提升的只有白适渊,而度春华就算有所进益,也仅仅是升了一个小境界。
这是个小小的误会。然而在修士对决之中,却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红色的光芒落在蔺涵涵的清美的脸上,照出她内心的犹豫和怀疑,也让她涌出无法抑制的恐惧和懊悔。这样的实力,度春华绝不仅仅是金丹期!
这边的度春华却没给她时间后悔。
下一刻,随着灵力的浸透,她身上的红绸在纠缠中出现了一道道裂痕。最后,那似最轻柔的风一吹,红绸在光芒中轰然粉碎!
这是度春华晋升元婴之后开发出的天赋神通,只要她愿意,她的所有枝叶、根系,都可以化作利剑,刺穿一切!
红绸碎裂的刹那,蔺涵涵的内府剧烈震荡,金丹好似被人重重一击之后握于掌中。脸上的红润迅速褪去,蔺涵涵身形摇晃,不得已转头吐出一口血。
然而蔺涵涵经过山海秘境历练,如果这么轻易就被打败,那就枉为太清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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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稳住自己,蔺涵涵直起身,取出一管灵气充盈的玉笛。玉笛是她拜师的时候,师父林晨所赐,是蔺涵涵的本命法器。
没有血色的薄唇轻启,玉笛横在蔺涵涵的嘴边。下一刻,一道飘渺无踪的曲调在花圃中响彻。
时而幽怨而哀戚,呜呜咽咽,似乎溅着点点的泪花。时而亢奋而浓烈,轰轰烈烈,仿佛燃着熊熊的火光。
轻柔却暗藏杀机,倒符合蔺涵涵绵里藏针的性情。度春华不禁有趣地睁大了眼睛,看来她也不是一无是处。
破碎的红绸顷刻间化成细丝,玉笛无影无踪的声音此时成了这些红丝的指挥者,没多久就遍布花圃,再度将度春华包围。
红丝裹挟着风袭去,度春华眸光一闪,枝叶迅速遍布全身,织成结界,将红丝阻挡在外。
蔺涵涵是很聪明,但多年疏于修炼让她的修为只能止步于此。
度春华抬首,指尖对着蔺涵涵一点,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淡去,只留下二十一把竹剑立在原地。
竹剑在烈日下金光闪闪却清冷淡漠有如皓月,七把为一组,各自围成一个圆环,三个圆环不断把红丝捕捉,最后牢牢将它们禁锢其中。m..ζa
蔺涵涵大骇,唇间不断改变曲调,试图将红丝召回。但不论这些附着她所有灵力的红丝在圆环中如何横冲直撞,都无法破开圆环形成的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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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砸在地上,蔺涵涵却毫无所觉。
就在这时,度春华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花圃半空,指尖法决一动,三个圆环化作镯子大小,落入她的手中。
度春华眼中已是无情无绪,眸光淡漠,低垂下来冷冷地看着下方的蔺涵涵,仿佛对方不是对手,而是这世间所有的蝼蚁。
她抬起手,轻轻一握。
所有的灵力都被度春华掌控,她的一握就像一把利剑插入内府,让蔺涵涵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口中又一次吐出血来。
汗珠流入她的眼眸,模糊中,蔺涵涵找到度春华站立的方向,声音嘶哑呢喃:“你是、你是元婴......”
度春华却笑了。
这一刻的她,如同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般华光溢彩,又如人间最寒冷的宝剑般锋利袭人,早已没了平日见面三分笑的温文:“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是剑圣之女?”
她的目光从蔺涵涵身上掠过:“蔺涵涵,你的所有修为灵力尽在我手。”
“如今,你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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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唇角再次溢出鲜血,流淌下来,落入蔺涵涵从来光鲜整洁的衣衫上。而此时,落败的她早已没有余力关注。
第九十二章 哭声
灵力被绞,蔺涵涵痛极,好一会,低吟的声音才从她咬紧的牙关透出:“哈哈,我是败了。不过——不是败给你,是败给了我的贪心和自大!”
此时,她的意志早已消沉:“度春华,废话少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手一挥,度春华缓缓从空中飘落,站在花丛中的她,仿佛一座圣洁的玉像:“现在杀了你易如反掌,然而,我不愿意。”
蔺涵涵的睫毛一动,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无意识地将心中疑问道出:“为什么?”
度春华没有回答,反问她:“从前的任何一刻,你对我动过杀心吗?”
“没有!我想败坏你的名声,是想将你赶出太清,但我从未想过要杀了你!”蔺涵涵立刻回答。她虽也曾有过憎恨厌恶,但从未想过让度春华死。
目光转向柔和,度春华朗声道:“白适渊早就不把你的事放在心上。我不轻易杀人,也不打算为了所谓的争风吃醋而打破这条底线。”
“不放在心上......”蔺涵涵低声喃喃,重复度春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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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虽有小错走了歧路,但并不像费涤一样无可救药。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意洗心革面,改过之后依然可以重新开始,并不需为此付出生命。”
如果说刚才与蔺涵涵对战时度春华看她,就像看一只蝼蚁。那么现在的度春华,就像一个最真挚慈和的人。
她的目光全数落在蔺涵涵的身上,神情是蔺涵涵从未见过的温柔。
缓缓走到她的身边,度春华蹲下身。张开手掌,竹剑圆环中的灵力与修为随着她的指引,一点点回到蔺涵涵的身上。
比这个动作更加令人惊讶的,是下一瞬,度春华伸手轻轻擦掉了她脸上的血迹,声音里是无尽的柔和:“我是不喜欢你,但这不代表你不能有从头开始的机会,也不代表你不该拥有未来。”
随着度春华的动作,蔺涵涵的眼眶渐渐红了。最后,泪珠顺着睫毛滚落下来,落在她冰凉的手背上。m..ζa
许久之后,蔺涵涵才转过头,声音暗哑,却没有了恨意:“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感激你。”
度春华无所谓地笑笑,从地上起身,将小桃召回身边。她牵着小桃的手沿着小径走出花圃,风送来她略显飘渺的回答:“我也不需要你的感激。”
高玟早就趁着度春华离开的时候跑了,她们离去之后,蔺涵涵依然跪在地上。
膝盖被地上的沙砾磨着,这个陷入迷茫的人却感受不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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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天空飘起了细雨,如飞絮像雪花,仿佛风一吹就能吹散。
细雨中灵气氤氲,花圃中开了灵智的草木察觉,都极力展开自己所有的枝叶去迎接这片突然出现的灵雨。
空气中传来度春华隐隐含笑的声音:“对不住,让你们受我连累了。”是如此的温柔慈爱,让花圃中的花木们满足地赞叹。
小小的雨滴落入手掌,弥合了蔺涵涵身上细微的伤口。
蔺涵涵不禁想,度春华当真是体贴着这世间的生灵。
而这些生灵中,也包括了她。
她钝钝地想着,在花圃中跪了很久很久,久到忘记了时间。
而后,花圃中传来一阵哭声,哭声中有发泄,有委屈,更有释然。
*
几日后,玄天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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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被姬昌盛唤去商议费涤古易云之事的收尾,商议完后,白适渊告辞离开。
今日天光正好,白适渊突然有了散步的心情,沿着山道慢慢往山下走去。
只是刚走到半路,前方传来熟悉的灵力波动,白适渊的眉峰一挑,念了隐身诀,走到了隔壁的山道上。
来人正是蔺涵涵和其他与她亲近的弟子。
前些日子,太上掌门况暮再度闭关,闭关前发布了几项寻找灵药的任务。太上掌门的任务,自然奖励不菲,法脉的不少弟子也聚在一起想要拿下那些奖励。
“蔺师姐,我们等会去玄地峰向度道友讨教吧,她是医谷亲传,肯定对这些灵药知之甚详。”
原本微微笑着的蔺涵涵却脚步一顿,片刻后才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有弟子好奇:“师姐以前不是很喜欢去玄地峰顶吗?最近怎么好像不去了?”他们对蔺涵涵与白适渊、度春华之间的纠葛早有耳闻,蔺涵涵从前对白适渊的追逐也都被放在眼里,如今她乍一疏离,让不少人都起了探究之心。
蔺涵涵的笑容勉强了些,眸光闪烁,答道:“我过段日子准备出行游历,因而并不打算参加这个任务。”却是并没回答为什么不再喜爱往玄地峰顶而去了。
“啊、哦......是这样啊。”弟子暗暗腹诽,蔺师姐改了性子,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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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疑惑的还有隐身在旁的白适渊,又想到蔺涵涵近来遇到自己也是能避则避,还有听人提到度春华时的不自在,想来这期间定然发生了些事。
回到玄地峰顶,白适渊正好遇到度春华送相熟的弟子出门。近来因太上掌门的任务,他们的小院更加热闹了。
小桃见到,欢呼一声扑进白适渊的怀里:“爹爹去哪里了?我方才去找你,你都不在。”小嘴娇滴滴地嘟起来,好似能挂瓶子。
白适渊与度春华打了招呼,才道:“爹爹去太师伯的洞府了,桃桃找爹爹有事?”
小桃却笑嘻嘻地摇头:“没有,我就是想爹爹啦!”
度春华夸张地松了一口气,顺着小桃的话道:“你可算回来了,快快把桃桃接走,她叽叽喳喳在我耳边聒噪得很。”
白适渊又无奈又好笑,抱着小桃往自己的院落走去。只是在经过度春华时脚步一顿,犹豫不决道:“春华,你和......”话未说完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发问,于是微微摇头,就要离开。
以前的白适渊哪有这样优柔寡断的时候,度春华察觉他的不对劲,急忙唤住,问道:“适渊,是出了什么事吗?”
心下叹息,既然被她发现,白适渊也不再隐瞒,于是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春华,你是不是被蔺涵涵为难了?”
为难?度春华唇角一勾,觉得好生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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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白适渊所说,分明是蔺涵涵主动回避他们,而他却只担心她吃亏。
感知到他的偏爱,度春华轻笑出声,说道:“我之前骂蔺涵涵脑子被狗吃了,兴许她是因为觉得我太粗俗罢。”
第九十三章 过界
白适渊心知事情没有度春华所说的轻描淡写,但既然她不愿意说,那他也尊重对方的选择,没有多问:“如此,那是我多想了。”
听到这话,度春华眨了眨眼眸,好奇地往白适渊的脸上瞥了一眼。
化形劫中,度春华和白适渊曾经共同度过他成为魔尊的经历,也曾体会过白适渊在那段复杂人生中跌宕起伏的情绪。可以说,即使白适渊踏着魔族尸骨做了魔尊,然而在某些方面,他依然十分正直。
可就是这么一个刚直的人,现如今却对度春华的表里不一有了截然不同的宽容。
虽然两人成了朋友,熟悉到度春华不再需要半芷就可进入白适渊的内府,但这样的表现似乎不像他平日里的为人。
度春华歪了歪头,踱步走到白适渊的身边,问道:“适渊,你不觉得我对蔺涵涵的所为,两面三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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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乖巧地趴在白适渊的肩上,睁大眼睛听着父母的对话。
白适渊放在小桃背上的手一顿,不知道度春华为何会有此一问,答道:“怎会?人都是复杂的。你在我面前能够如此坦诚,反而让我觉得这是你待我的真心,我很喜欢。”
真心?喜欢?
她知道白适渊要表达的本义,但这句话里似乎有歧义,而他却丝毫未觉。
这么想着,度春华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脸颊也随之涌出浅浅的红色,内心暗暗唾弃自己想得太多。
化形以来,夸奖、褒扬、吹捧,度春华听过不知凡几,照理来说不过是一句容易误解的话,她早该免疫。
但是这句喜欢却不知怎的,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
好半晌,度春华才抬头看他,吐出的话磕磕绊绊:“啊......那、那就好。我、我还有事,就先回药田了。”说着还伸手接过小桃抱进怀里,快步回了自己的院落。
嘴里还说着:“桃桃,你该吃药了。”
小桃窝在母亲怀里,笑吟吟地对身后的白适渊做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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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光在它身上闪烁,将它的话传入白适渊的心中:“在云城我就觉得你们两人不正常。既然喜欢,为何不追上去?”
白适渊被这话惊醒,心头骤然发虚,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镇天轻哼,在他手臂抽了一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有的是你后悔的时候!”
白适渊的一句错话,让原本亲近的两人惊慌失措,再度若有若无地疏离。
他们各自回避对方的消息,就连天真单纯的小桃都察觉到了父母之间的不正常,还是镇天带着她玩耍才没有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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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玄地峰顶。
太清派走的是人道,除修炼、闭关等特殊时刻,一直遵循着人间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时已是入夜,玄地峰顶黑蒙蒙的一片,厚云遮住了天上的星光,想来明天会有一场不小的秋雨。
院中内室,一灯如豆,烛火被窗外闯进的微风带动,在地上落下轻轻摇曳的影子。洞府的主人白适渊结束打坐,正在对着火光下一个药瓶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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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瓶由猫眼石打磨炼制,纯净剔透,在烛光的映衬下宛如凝视的猫眼,栩栩如生。就像它曾经的主人度春华,温润却又肆意绽放光辉。
就在白适渊沉浸在思绪里的时候,玄地峰顶的灵气突然有了剧烈的扭曲!
白适渊的呼吸一滞,意识到的事让他的内心有一瞬的慌乱。因为这灵气的主人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的女儿——小桃!
不再考虑其他,白适渊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度春华母女的院落,正看到她将小桃紧紧抱在怀里,神情间满是痛心与担忧。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春华,是小桃发作了吗?”
对小桃的担忧让度春华忽视了身边的异动,乍然听到白适渊的话,让她不由喉头一动,而后呼吸才平缓下来。
看着白适渊焦急地站在她们面前,度春华的眼中慢慢璀璨,声音是那么热烈与惊喜:“适渊!”
白适渊按住她的手,安慰地笑了笑,道:“莫慌,我来了。”度春华这才点头,把小桃放进他的怀里。
这是白适渊第二次见到小桃灵气不衡之症发作。
第一次发作时,小桃还无法控制自己化形,只能在木剑与人体之间不断变换,不断重组。那种撕裂破碎的痛苦由通感传达到白适渊的身上,让这个当了多年魔尊的人都觉得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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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们找到了白适渊,有了父母灵气的不断增补,小桃这次已算比以前好了很多。
若说此前的发作是灵力无法控制,只能无数次地推倒重来。
那么现在的小桃体内已经有了基础的循环,只是这样的循环依然是失衡的,这就导致在许多关窍,有灵气聚集冲击。
随着这些冲击,小桃一次次闭上眼睛忍耐,可是她太小了,终归难以抵抗。动作间,汗珠不断从额头流下,落在她发白的唇间。
白适渊的心随着小桃的痛苦而激荡,他不忍地抓住女儿的双手:“桃桃不要怕,爹爹阿娘在这里,一会就会过去的!”
第九十四章 游历
度春华取出竹针,灵气附着其上,指挥竹针从小桃身上的二十一道大穴进入体内。小桃是她的本命剑,竹针与度春华心意相通,至坚至刚,两者相撞,溅出点点火花。
竹针进入小桃身内后,度春华立刻调集全部修为,再一次将通过其妖身过滤后的白适渊的灵气引入小桃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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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灵气如同点点星子,沿着小桃体内的经脉一点点打散聚集的灵气,一寸寸点醒,一寸寸将剑灵的碎裂之处织补。
不知过了多久,玄地峰顶的上方升起启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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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的渡灵,治疗终于到了尾声。
度春华此时早已是满面汗水,睫毛不断颤动,捏诀的指尖也微微发抖。
一刻后,小桃的脸上再次恢复血色,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她微微睁开眼眸,声音细得就像刚出生的小猫:“阿娘、爹爹,我不痛了。”还露出笑容,安慰着心焦的父母。
度春华也对着她笑了笑,手一张收回所有竹针。只是她之前耗费了过多的灵力,以至于差点无法支撑身体,身形不由晃了晃。
白适渊本就时刻关注着度春华和小桃,见她露出疲态,立刻上前扶在自己的臂弯中。
度春华的手一动,垂首看了眼小桃,默认白适渊的动作。
她们现在尚还虚弱,白适渊将两人双双安置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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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虽然疲惫,但并未立刻睡过去,她将睡眼迷离的小桃揽进怀里,微微叹息,道:“适渊,还好有你。”
摇了摇头,白适渊取来云被盖在两人身上,道:“我是小桃的父亲,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
这还是第一次从白适渊口中听到父亲二字,度春华不由细细看他。
度春华没有再说其他,正如白适渊所说,这是因为他作为父亲对女儿的爱,过多的感谢反而拂了他的好意。
小桃的危机已除,身旁的白适渊又是她们信任的人,灵力的空虚让度春华昏昏欲睡。
就在将将进入梦乡的时候,她的耳边却传来白适渊清朗的声音:“春华,我想尽快找到冰玉。”
费力睁开眼睛,度春华不禁追问:“为什么?”
在知晓白适渊曾经做过魔尊,身上的魔气更是从前世携带而来的时候,度春华就知道白适渊不在此事上多用心思的原因。
度春华有种感觉,白适渊虽然坚定了走修道之路,但对这些魔气并没有那么排斥。
但如今,为何突然焦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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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平小桃眉心的皱痕,白适渊的声音低沉下来:“我身怀魔气,为小桃渡灵往往需要你用自身为引。如此,既伤害了你,对小桃的不衡之症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此时的他们都默契地忘记了当日白适渊说的错话。
只是白适渊说得坦荡,度春华却暗暗惊讶。原来,在白适渊的心里,她和小桃已经重要到让他愿意为之改变,在他规划的未来中已经有她们的身影。
度春华轻轻闭上眼睛:“好,我们一起。”
白适渊果真如她之前判断的那样,冷淡疏离外表下掩盖的,是他的重情重义。
不愧是天道深深眷顾的妖修,就在两人决定寻找冰玉的第五日,就传来了他们想要的消息。
此前度春华对白适渊说明驱除魔气所需灵物之后,白适渊就在太清任务堂发布了关于冰玉线索的任务,现下的消息正是从此而来。
消息被写在一封信笺上,行文简短,只留了一个地名和人名:“风城风来客栈苗平。”
风城是距离太清两百里的城池,白适渊和度春华当下决定前往。
两人带着小桃走到太清正门,恰见法脉长老林晨送蔺涵涵出行。蔺涵涵没有看到他们的到来,架着飞行法器的身影缓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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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晨的修为远高于他们,早就察觉三人的动静,转身慈和一笑,点头示意,问道:“你们也是要出门?”
拱了拱手,几人上前行礼,度春华回道:“见过林长老,我们要去寻一种灵药。”复又看了眼白适渊,顺口问道:“林长老,蔺道友这是去做什么?”
这问话让林晨眉宇之间出现几分忧色,片刻后才舒展开来,叹道:“涵涵近来心境不佳,我怕对她的修行有碍,因而让她出去游历散散心情。”
度春华和白适渊立刻明白是因为费涤“走火入魔”以及她和度春华的冲突之事,蔺涵涵才选择离开太清。
林晨身为蔺涵涵的师父,多少知道几人纠葛的真相,没多说什么就回了洞府。
清风吹乱发丝,度春华将目光从牵着小桃的白适渊转往蔺涵涵离开的方向,悠悠祝祷:“愿她能够早日寻回真正的自己。”
时至今日,白适渊依然不知道度春华与蔺涵涵冲突之时发生了什么。但按照蔺涵涵以往对她和小桃的态度,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现在,度春华却愿意抛弃以往的不快与成见,平静温和地为蔺涵涵许下祝愿。
白适渊向来有仇必报,自认没法成为她这么大度的人,亦不知度春华的圣心从何而来。
但是,他看着眼前之人优美的恻影,心想,这并不妨碍他欣赏着这个蕙质兰心的朋友,因为她有不被困于过去的洒脱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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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城与太清派同处西大陆,气候常年风雪与太清脚下的宁州城极为相似。
因于太清派距离相近,因而此地也聚集了不少修士,在这里交换和买卖修炼资源,更有许多散修盘踞附近游荡,怀揣着遇到高人一朝收徒的美梦。
既然有了这些人,风城自然也相应吸引了许多来这里做生意的谋生者,风来客栈的老板苗平就是其中之一。
苗平身材颀长,相貌清秀,双目炯炯有神,一头黑亮的头发尤为引入注目,让过路的人都不自觉要看上一眼。
白适渊和度春华修为已是元婴,一看到苗平,就认出这是一位妖修,猫妖。
一见有客进门,苗平脸上立刻露出笑容,道:“客人是打尖,还是住店?”
第九十五章 交易
点了些风城特产,白适渊在苗平将茶水摆上桌的时候拦住他,问道:“苗老板,我听人说,你这里有冰玉的消息?”
一听他们是来打听冰玉下落的,苗平似是受到惊吓般,连鬓角的头发都微微竖起。
他长眉一竖,忙挥手赶人,怒道:“你们从哪得到的消息来此耍弄人?恕小店承担不起,既不是来住店,就赶紧给我走!”
然而太清既然敢在门派中发布任务,那定然是有确认真伪之法。每一个上交任务结果的弟子都需发下心魔誓,以天道监督为他们背书。因此,白适渊并不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假。
只是猜测,是苗平有什么难言之隐。
苗平赶人的声音太大,不多时就传遍了客栈,连两旁的店铺都有人出来,察看发生了什么。
这时,客栈里走出来个女子,她相貌普通,身形瘦弱,一看就知道身上有不足之症,正是苗平的妻子王拂。她的声音十分温柔,竟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夫君怎可对客人无礼。”
说着,对白适渊和度春华歉意地笑笑。
苗平一看到她,身上的火气瞬时熄灭,忙上前把王拂扶到桌旁坐下,转头看到他们,又哼了一声,却是没有再度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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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体不好怎么这时候出来了?赶紧回去休息,这里我可以应付。”
王拂按住苗平的手背,微微点头,道:“屋里太闷,我就是出来走走。”
苗平知道妻子是怕自己跟客人起冲突吃亏,风城靠近太清,来往修士往往也有深藏不露之辈,他只能轻抚妻子轻薄的肩膀叹息。
两人的情态被人看在眼里。对视一瞬,白适渊指尖一点,在门口设下结界,对度春华轻轻点头。
一见白适渊的手段,苗平就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忙将妻子拦在身后,皱眉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度春华露出极为亲和的笑容,指了指王拂,道:“苗老板,我师从医谷,或许可以为尊夫人诊治。”
王拂不知医谷是哪里,苗平却极为清楚。听到度春华的话,他的神情突然热烈,只是在触及度春华的目光时又按耐住惊喜,问道:“有何为证?”
度春华但笑不语,一根竹针在她面前升起,闪烁着象征着治愈之力的青色灵气:“我有一个交易,就看苗老板愿不愿意做这笔生意了。”
握了握妻子的手掌,苗平看向白适渊:“需要我用冰玉的下落来交换,是吗?”
神色犹豫变幻,一刻后,苗平下定决心道:“我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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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拂却按住他的手臂,阻拦道:“平哥,你不必为我......”
面对妻子的阻拦,苗平倏然回首,低声道:“拂娘,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王拂浑身一颤,却再没有说出话来。
度春华和白适渊带着小桃安静等待,没有打断苗平夫妻的对话。
许久,苗平才扶着王拂在他们桌旁落座,道:“我还有一个条件,如果这位道友无法治愈拂娘”,指了指度春华:“可否让我们入医谷求医?”这世间修士太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医谷。
度春华点头,承诺道:“可。”
苗平面上维持着平静,心中却欣喜若狂,对面的女子竟然真能做主,那自己受些族叔的责备又有何妨?
怕他们后悔,苗平忙将冰玉的下落告诉他们。
与太清同处的西大陆北方有一处万方雪原,那里就生长着冰玉。
只是苗平的一位族叔居住在此,他修为高深又极为厌恶被人打扰,因此非常讨厌别人进入雪原。这也是苗平一开始不愿意告知他们冰玉所在之地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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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蓝的天空澄澈如洗,一艘灵舟正在空中飞行。解决苗平夫妻的问题之后,白适渊和度春华返程回太清。
舟上,度春华兴致缺缺,一路沉默,似乎提不起劲。
她甚少有这样消沉的时候,白适渊不解,问道:“你似乎不高兴,是在为如何引出冰玉而烦恼吗?”
度春华摇头,道:“我们手上已有两株天芙蓉,倒并不是为这个,我是在想苗平和他的妻子王拂。”
小桃好奇,凑到度春华的怀里,小脸贴着胸口,讶异道:“我看他们很好啊,送我们出来的时候笑得可开心呢。”
度春华叹了口气,将小桃抱得更紧一些,蹭了蹭她的脸颊,才对白适渊与小桃道:“修士若贸然插手凡人的命运,很容易结下因果。你们看到王拂时就该知道她是凡人,是靠灵丹续命才活得长久。”
“王拂早就脱离了凡人的气运,可能已经不会有来世;而苗平也因此背上的业债因果,未来渡劫之时,天道更加不会留情。他们这么做,居然只是为了在一起。”
迷茫在眼中闪过,度春华的声音低落下来:“爱到底是什么呢,值得他们愿意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小桃不懂母亲的困惑,没一会就跑到灵舟另一边玩耍去了。
前世今生,他都没有爱人的机会。白适渊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陪在这个陷入沉思的朋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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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舟旁白云悠悠,吹拂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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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白适渊一行后,苗平和王拂脸上的笑容没有落下:“拂娘,从此之后天地之大,我们可以经常去看看了。”
两人相携回到客栈,苗平落了店门,正打算陪着妻子闭关以巩固药效,突然听到了王拂的声音:“平哥,这是什么?”
王拂指着桌上的一个锦囊,疑惑问道。锦囊上面带着莹莹灵光,显然不是凡物。
苗平迷惑不解,上前打开锦囊上的绳结,发现里面是一块铁牌。玄铁本是修真界常见之物,难得的是这块铁牌被天火淬炼,散发着融融暖意。
这是一个护身法器,可让佩戴者不为风雪所侵,并降低了使用者所需的修为,让凡人都可以佩戴。
而风来客栈中,只有一个凡人。显然,这是特意留给王拂的。
苗平看了看锦囊所在的位置,正是与度春华一同前来的男子之前坐着的地方。
明明度春华的出手早已超过了冰玉消息的价值,但男子还是留下了这道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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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始至终,他们都不知道这个男子是谁。
苗平的心中五味杂陈,遥遥对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下拜。
第九十六章 万方雪原(一)
寒风之中,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或飞翔,或盘旋,或快速坠落,铺陈在地上。阳光被那些雪花折射发散,在这里已经彻底失去热意。
在这片空间,动植物极难存活,只有天地河山,清纯洁净。
玄黄世界诞生以来,万方雪原都是一片冰雪琉璃世界。
宁州城和风城也是常年风雪,却没有像万方雪原一样人迹罕至,归根结底原因在于万方雪原有一个与众不同之处:因为地势,雪原之上天然形成了一个凶阵。
这就导致万方雪原上罡风猎猎,每一道风都饱含可以割破防护结界的凶戾灵气,金丹以下难以阻挡。曾有小修士不听前人劝说执意进入,从此再也没走出雪原。
因此,即使是那些爱好闯荡的修士,也不轻易进入这里。
按照苗平的解释,就连他的族叔苗方,也是为了磨砺修为和肉身,才会选万方雪原这么个贫瘠和凶险之地。
而治疗白适渊所需的冰玉,恰恰就生长于万方雪原。它们藏身其中,若不是苗平有幸遇到,根本不会被旁人知道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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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原已近在眼前,白适渊从灵舟上望向前方越发清晰的影子,点评道:“冰玉不愧是天生的灵物,选在这么一个杳无人烟的地方。”
度春华笑吟吟点头,赞同道:“若不是冰玉还有贪恋天芙蓉这个弱点,当真称得上是无懈可击了。”
越接近雪原,风就越冷,其中也逐渐带有侵蚀之意。那些艰难存活的植物,也越发稀少。
寒风刮到脸上,带来一股轻微的痛意。
白适渊眉间一皱,立刻在自己和度春华与小桃身上张开防护结界。
度春华脸上的笑容更加清美,带着小桃飞下灵舟。
就在他们将要走入雪原的时候,后面传来欢呼喊叫的声音:“小师叔祖、小师叔——”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师父,真的是小师叔祖和小师叔!”
雪原的罡风有时会影响修士对灵力波动的感知,度春华几人这才注意到身后空中出现了另一道灵舟。
灵舟用青木打造,舟身刻满防护咒。在灵舟头部,“医谷”二字熠熠生辉,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何方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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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转头向度春华看去,她的眼中眸光璀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正对着灵舟喊:“建兰、烟云,怎么是你们?”
医谷灵舟下一瞬就停在他们面前,下来八个男女,正是医谷的弟子。
他们一齐上前与度春华和小桃见礼,一时间有喊师叔的,有喊师叔祖的,更有喊小师妹的,场面登时热闹起来。
度春华一一点头回应,向他们介绍身边的白适渊:“这位是太清法脉的白适渊,他师伯姬昌盛姬脉主乃我父亲的好友。”
又为白适渊介绍朱建兰和岁烟云:“建兰是我师兄鹿元良大弟子,烟云是我师姐衡清舒的二徒。医谷历练或者寻找灵药必定医剑两脉并肩前行,这回他们定然是约好的。”
白适渊了然,上前与他们打招呼,弟子们亦是忙不迭回礼,有胆子大的还偷偷打量起他来,白适渊只当没看见。
小桃一看到他们,就高兴地混进了弟子中间,这个摸摸那个看看,简直如鱼得水。
只剩下白适渊,看着自己身边空出的位置,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你们怎么想起来万方雪原了?”度春华好奇道。
朱建兰和岁烟云忙解释他们会来此地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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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谷弟子修为一旦进入金丹,就需出行磨砺。朱建兰和岁烟云身为他们的师父,自然是带队人选。
医谷距离西大陆路途遥远,以前的弟子历练其实并不会考虑此地。但因为近期度春华带着小桃居住在太清,两派往来也更加密切。
朱建兰看了度春华一眼,道:“因此干脆选了这里,我们本来打算历练结束后顺路去太清看看小师叔和小师妹,没想到如今正好遇到了。”
度春华脸上维持着笑容,心下却冷哼一声。说是为了来看她,其实不用看也知道,他们是看了史向明写的《娱人报》,围观当事人来了。
她不由腹诽:建兰真是,被大师兄带得越发啰嗦八卦了。
岁烟云柔和的声音响起:“小师叔和白师叔为何会在此处?”
这个问题却是涉及了白适渊的私事,度春华不知能否透露,不由看了他一眼。
白适渊心领神会,道:“我们是来找冰玉的。”
医谷通天下医药,灵物自然也不在话下。小弟子听说这里有冰玉,纷纷提出助一份力。
度春华见白适渊没有不适和异议,做主答应下来。两人的互动又让那些好奇的弟子们心里一阵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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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络过去,他们朝目的地——万方雪原走去。
一行算上小桃一共十一人,一进入雪原就有异样的罡风朝他们刮来。
若说雪原外的风是细刃,只能在修士身上留下浅浅的痛意;那雪原之中的罡风就是镰刀,收割着雪原之上的一切活物。
医谷中人向来倾心医道或剑术,金丹之前少出医谷。因而小弟子们原本嘻嘻哈哈,没把雪原的传说放在心上。
结果却是大意了,一不留神就被罡风在法衣上刮出好几道口子。
他们手忙脚乱哇哇大叫,一旁的朱建兰却抱臂冷笑,拆台道:“哼!我带你们来万方雪原,就是要挫挫你们的锐气!省得以为自己进入金丹就不把旁物放在眼里,裹足不前!”
岁烟云不怎么说话,只在弟子们无瑕顾及的时候,偶尔出手为他们挡去过于凶险的罡风。
场面一时热闹极了,白适渊一直关注着他们。
度春华不知他在想什么,道:“见笑了。”
白适渊抱着小桃笑了笑,道:“初出茅庐,人之常情。我只是想不起来,自己第一次游历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他与旁人不同,他的过去,远在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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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一顿,度春华顿觉心中酸软,好一会她才缓缓抬头,轻声道:“忘了也没关系,我们活在当下,可以创造更多值得铭记的回忆。记住这些,也就够了。”
白适渊迎着她湛然的目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还是小桃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她环住白适渊的脖子,叽叽喳喳道:“我要当爹爹记忆里,最大的那个!”
白适渊顿时笑了,踩上度春华留下的脚印。
最大应是不可能了,也许可以与她的母亲并肩。
第九十七章 万方雪原(二)
因为万方雪原的特性,修真界除了对其凶阵有过记载之外,其他情况尚需摸索。
对他们一行人来说,初入雪原,只知道冰玉生长于此,其他均不熟悉。所以,目下第一件事反而不是寻找冰玉,而是观察这片土地。
万方雪原虽然冰雪不歇,但尚能日夜分明。
观察了一路的地势,入夜后,朱建兰选择了一处宽敞干燥的山洞休息。
用法器点起篝火,小桃混在弟子们之中好奇地听他们讲述一路见闻,遇到好玩的地方,还发出阵阵轻铃般的笑声。
白适渊坐在离他们身边一丈距离的地方,一边安静地听他们说话,一边关注着小桃,偶尔取些灵食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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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度春华,早在刚进入山洞时,就被朱建兰与岁烟云打着清理山洞的名义,拉到了山洞的另一侧。
山洞虽宽敞却不深,越往里走越窄,弟子们说话的声音逐渐消失,火光也不再明灭,不一会就走到了尽头。
修士肉身坚硬,五感敏锐,黑暗中视物不过小事一桩。
度春华双臂抱胸,斜倚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发问:“你们有什么话,还得避着人问?”
朱建兰和岁烟云的身形一顿,片刻后,岁烟云对他点了点头。
设下结界,保证他们的对话不会传出,朱建兰才搓了搓手,问道:“小师叔,我们有一惑不解。”
此情此景,再结合小弟子们对白适渊不同寻常的好奇,度春华还有什么不懂的。她冷哼一声:“你们也看了《娱人报》是吧?”
朱建兰和岁烟云略显尴尬地点头。
自从史向明关于山海秘境的报道刊登在《娱人报》,度春华和白适渊的关系就在修真界传得沸沸扬扬。两大宗门的顶尖弟子,如果他们结合,相当于医谷和太清派联姻,修真界的势力格局势必有一番变动。m..ζa
于是,朱建兰和岁烟云有了向度春华确证传闻的念头。顺便也是满足自己的好奇之心,毕竟是医谷万众宠爱的小师叔,不算化形前的年龄,度春华足可以当两人的孩子了。当然,这话他们是不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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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建兰性急,率先发问:“先是山海秘境,如今又入万方雪原,小师叔,你们是真如《娱人报》所说......?”
之前听太清弟子提起风声,度春华就找了史向明的报道来看。史向明倒是并未传谣,只是将度春华与白适渊及小桃“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和蔺涵涵为此失落的场景描绘出来,平淡又真实。只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不寻常。
这问话让度春华冷笑连连,道:“向明捕风捉影,不足为信。”
岁烟云为人沉稳细致,很快就找出其中破绽:“您在太清住了这么久,如果只是单纯为白道友治伤,完全可以带回医谷。而且小桃师妹还喊他‘爹爹’,小师叔,这......”
度春华和小桃住在太清,一开始是因为被诸事耽搁,后来则是为了寻找白适渊前世悲剧的幕后推手。
然而这些还没到可以大白天下的时候,度春华只能叹道:“我们自有目的,小桃的出生确实与白适渊有关,但却不是你们想像的那种关系。”而后就闭紧嘴巴,不再说话。
察觉到小师叔的无声拒绝,朱建兰和岁烟云面面相觑。
不过宗门情谊和多年相处,让他们选择相信眼前的度春华,按下了心中的好奇和困惑。
度春华走在两人身后,内心无奈和怒意并驾齐驱:下次见面,定要好好“折磨”这个言而无信的史向明!让他知道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
回到篝火旁,弟子们依然讨论得热烈。两厢对比,白适渊独自坐在那里,就显得冷清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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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在白适渊身旁落座,问道:“怎么不和他们说话?”
摇了摇头,白适渊目光柔和,从小桃看向度春华,道:“我不善言辞,不知道该说什么。”
掩唇轻笑一声,度春华歪头看向白适渊:“我还不知道你,图清净罢了。”
说着,手肘撞了撞白适渊,道:“不要冷着张脸,”指尖轻轻一点篝火旁的医谷弟子们:“这些人中可就有医谷下任的谷主,你多与他们打打交道,以后说不定会用上呢?”
白适渊明白她的意思,顺势问道:“谁会是下任谷主?”
度春华却在此时拿起乔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道:“你猜。”
白适渊一本正经摇头,回道:“猜不出来。”
无奈地叹了口气,度春华佯装生气:“啧,真是无趣。”
她的眸光看向篝火,声音在热闹中显得清冽又从容:“历代医谷谷主,都是由谷中长老以及精英弟子推举而来。但弟子们大多醉心修炼,很多被推举之后都逃得飞快,甚至有躲在偏僻秘境百年不出的。”
“因此,往往是每届弟子中,最有责任心,也最忧心宗门的那个,会成为谷主。大师兄就是这么被推举上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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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猜,他们之中会是谁呢?”
度春华因抛出一个难题而得意,白适渊却在此时笑了一声,道:“我不需要跟他们打交道。不是还有你吗?我只需抱紧你的大腿即可。”
狠狠一愣,度春华瞪了眼白适渊,这人竟也学会开玩笑了?
脸上的笑容随着白适渊的“进步”而更加灿烂,度春华好容易止住了气息,才道:“好好好,我不说你无趣了行不行?我再将范围缩小一些,人选肯定会在建兰与烟云两人之中,这回总该可以了吧?”
白适渊手间灵力一动,在篝火旁添了一盘灵果,小弟子们纷纷道谢。
做完这些,他才回道:“我猜,是朱建兰?”
朱建兰修为高深,从白日入医谷时就可知,他对弟子们虽然严厉却也关爱有加。
度春华摇了摇指尖,道:“不,最后肯定是烟云。你看,”白适渊转头看向岁烟云,她正好为弟子们替换灵食,专注地听他们说话,而朱建兰早就闭上眼睛靠在洞壁假寐了。
白适渊又想起岁烟云进入山洞的第一件事就是设下结界,还有之前雪原上她为弟子们挡掉的风雪。
“烟云虽然话少,却总是默默关注着弟子们。建兰从不推卸身为师长的责任,却远不如烟云这么操心。”
第九十八章 万方雪原(三)
许是有人说了什么,篝火旁传来一阵笑声。
顺着声音望去,小桃团团窝在其中一个女弟子怀里,脸蛋红彤彤的,十分招人疼爱。白适渊微微含笑,脸色柔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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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成为魔尊的前世,白适渊早就习惯面无表情。但今生,许是与度春华和小桃待得久了,他也慢慢学会露出浅浅的笑容。
度春华以为白适渊不认同她的判断,道:“你不信?我们打赌如何?”
白适渊没有反驳,反而起了兴致:“赌注是什么?”
神秘一笑,度春华掌心凝出一朵桃花,艳色无瑕,好似将所有春光捕捉:“这朵桃花是我最精华的灵气所化,可凝心静气,对修士渡梦劫最有好处。”
她又催白适渊:“你的赌注呢?”
白适渊的心中却蓦然想起小桃曾经说过,度春华只要开心就会开花,原来与他谈天竟能让她如此欣喜了。
按住心脏的雀跃以及内府中蠢蠢欲动的镇天,白适渊想了想,取出一块玉佩。
玉佩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通体莹润光泽,翠色温碧,显然是上等玉材所制。
白适渊解释道:“我身上没什么能比得上你的花,只有这块玉佩,是我幼年时师父所赠。”
度春华好奇地接过玉佩,触手温润,在火光照应下反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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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度春华和白适渊都愿意多想一下的话,就能回忆起,度春华现在与此前面对简沉赠玉之时表现的态度,可谓大相径庭。
只是这时候的两人都懵然不懂,只当对方是极为亲近的友人,既是友人,以玉为赌注,也是正常的。
白适渊内府看了一路热闹的镇天表示:正常什么?分明是两个笨蛋!
除了历练,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采摘冰玉。
苗平曾经嘱咐过他们,族叔苗方不喜被打扰。但冰玉对白适渊的伤势极为重要,因此即使苗方要责怪,采摘冰玉这事也不得不为。
朱建兰与岁烟云了解还有这么一层原委,决定往整个雪原遍发传信符,希望苗方知道之后可以少些责怪。
冰玉无色无味,天生具有灵性,胆子又小,在土中遁逃的速度得天独厚,因此,采摘冰玉的第一件事尤为重要,那就是观测整个雪原的地形。
他们一行共十一人,各自组成四队分别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行去。
每个小队都由白适渊分了一个名叫寻宝仪的灵器,寻宝仪由姬昌盛赐予,可记载并预测修士进过的地形,分析灵气灵脉;四个为一体,可分可合,还能承担简单的通讯需求,是修士出门游历的好物。
白适渊度春华和小桃自然是一队,小桃见寻宝仪小巧有趣,拿在手里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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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方雪原天寒地冻,小桃是剑灵化形其实不惧寒暑。但度春华突发奇想,给小桃穿上一件大红色的小氅衣,边上缝着白色的绒毛,又在小桃的丫髻上缀了两个银白色的绒球。
遇到白适渊后,小桃身体逐渐好转,脸颊也丰润起来,被度春华这一番打扮,更显圆润可爱。
白适渊没有说话,在一旁安静看着。只是把小桃抱在怀里时,唇角隐约的笑容泄露他对女儿的喜爱。.し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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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几日后,朱建兰和岁烟云以及另一队弟子很快就完成任何返回山洞。
只是到达山洞后,却发现度春华他们还未回来。
“师父,岁师叔,小师叔祖他们会不会出事了?”
说话的是朱建兰的弟子何栖,她是众弟子中与度春华往来最多的,因此不由与朱岁二人说起了自己的担心。
岁烟云也有此意,干脆在寻宝仪上点入一点灵气。很快灵器上就出现了两个字“平安”,显然度春华一行没有遇到危险。
何栖松了一口气,其他弟子们善意地笑她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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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开玩笑道:“嘿嘿,我看小师叔祖和白道友这么......亲近,也许是嫌我们人多,打扰他们的相处时光呢?”
“不无可能,你看昨晚是不是跟《娱人报》上写的一模......”
话还没说玩,岁烟云就握拳在唇边重重咳嗽一声。
弟子们马上噤声,刚才太热闹一时忘形,忘记了还有师长在侧。
朱建兰立刻警告道:“度师叔是长辈,没有确定的事不要乱传!”
弟子们吐了吐舌头,连忙认错。私下做了几个鬼脸,各自找地方盘膝修炼起来。
白适渊和度春华挑选的方向地势较为狭长,用灵力修为走了五天,才远远看到雪原的边缘地带。那是一处连绵的矮峰,风雪之下积玉堆琼终年不化,山势起伏重重叠叠。
度春华接过小桃手里的寻宝仪,道:“总算描绘完毕。”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回去制定策略,用天芙蓉引出冰玉后进行采摘。
就在三人要启程返回山洞之时,他们面前陡然出现了一个龙卷风,快速朝他们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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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他们竟没有任何察觉!
白适渊心惊,立刻召出镇天保护度春华和小桃,自己则手执天蚕折扇应敌。
龙卷风速度极快,地上的雪被卷起飞扬于空中,很快就到了他们眼前!
几人紧张的呼吸中,下一瞬,龙卷风散去,一个容貌粗犷的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男子眉深目阔,衣衫粗糙,一头极为黑亮的头发引人注目,乍一看与苗平有几分相似,他粗声粗气问道:“你们是谁,不知道万方雪原危机四伏么?”
不用猜测,白适渊和度春华立刻知道,对方就是苗平的族叔猫妖苗方。
他们赶紧表明自己前来雪原的目的:“前辈,晚辈是来寻找冰玉的。”
苗方的嘴一撇,显然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问道:“苗平告诉你们的?”
白适渊和度春华对视一眼,坦然应是。
“啧,”苗方嘀咕:“这小子果然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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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方又道:“万方雪原的凶阵就是冰玉为了保护自己,以身上特有的灵力布置。你们一旦抓住其中一株,法阵定然要发生变动,届时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猫妖瞪了他们一眼,狠厉之色在眸中闪过,道:“万方雪原是我的修炼之地,我不喜欢变化。冰玉不可采摘,你们、还有跟你们一起来的人,都给我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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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万方雪原(四)
眼见苗方怒气冲冲,度春华忙上前说明原因:“前辈容禀,我们前来寻找冰玉,是为了驱除我身边这位好友——白适渊身上的魔气,实在非此药不可。前辈可否通融?晚辈度春华师从医谷,适渊出自太清,我们以后定给您寻一个更加适合的修炼之地。”
“医谷?”苗方的耳朵动了动,眼神一定,踱步围着度春华转了两圈,嘴里轻声道:“气息是挺熟悉的,”他凑近度春华和白适渊,鼻尖耸动,细细嗅闻:“呵,还有墨云的臭气。”
遂问度春华:“小姑娘,你跟归静妍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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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建兰和岁烟云按照此前的商议,对弟子们道:“散!”
弟子们领命,朝定好的方位飞去。他们经过这些日子对万方雪原的熟悉,早已不像第一日那样会大意被罡风所伤。朱建兰和岁烟云将弟子们的谨慎看在眼里,满意地颔首。
灵力的牵引之下,每一缕的花香都随之飘散,到达万方雪原的每一个角落。花香随着灵力慢慢钻入地下,沿着地脉逐渐散去。
靠近雪原南角的地下,冰玉透明的植物根系动了动,花香拂过,叶片上的细孔都为这股气息沉醉。不一会,整根植株都不由自主地朝着花香的来处遁去。
“走”了许久之后,冰玉发现花香的位置越来越高,它只能伸出枝叶破土而出。
冰玉的叶片探出头,在雪层上观察。
谁知,就在它探出整根植株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紧紧将其抓住,试图将冰玉从雪中拔出!
冰玉是极为胆小的灵物,一有风吹草动都会逃离,更何况从这只手上它察觉到了真正的危机。凭借灵巧的株形以及它与凶阵的联系,罡风在冰玉的引导下朝手的主人袭击而去。
抓住冰玉的是朱建兰的弟子宋承宇,他年纪尚小经验不足,没多久就被罡风迷了眼睛。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冰玉早已在罡风和白雪的掩护下逃脱。
宋承宇恨恨地在雪上踢了一脚,忙给其他人传信。等待冰玉的,当然不只是小弟子们的拦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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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冰玉的动静,朱建兰立刻命令:“起!”
话音刚落,万方雪原上方升起了一张大网,大网由灵力编织,散发着莹莹宝光,灵线细密交错以追踪冰玉的下落,冰玉不管逃往哪里,都会被大网捕捉其踪迹。
大网升起之后,白适渊与度春华沿着大网指引的方向一路追踪。
冰玉从宋承宇的手中逃脱之后,立刻遁入它熟悉的雪下泥土之中。雪原上散发的气息让它恐惧,慌乱之下冰玉横冲直撞,不断击碎土中的石头,只为往前奔逃。
不知过了躲久,雪原上的动静终于全部消失。冰玉抖抖叶片,颤巍巍地扎进土中。刚才的奔逃耗费了它大部分力量,必须停下来休息。
疲惫迷惑了冰玉的谨慎,模糊之间,它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气息,挣扎了片刻,冰玉终究敌不过天性,不由自主跟着香气在地里伸了伸叶子。不过这次它已经学乖了,没有将枝叶探出雪地。
只是没想到,仅仅是雪地上鼓起一个微乎其微的土包而已,冰玉就被一股灵气绑住,扯出土地。原来是镇天化作的软鞭,一举将冰玉抓住!
雪原上传来小桃欢快的喊叫:“镇天最棒了!”
同样的挣扎与攻击可以让冰玉从宋承宇手上脱身,却不能让它在白适渊手中逃离。白适渊手中的折扇一指,冰玉根系与雪原土地的联系瞬间被他斩断。
雪原凶阵源自冰玉,联系一被斩断的瞬间,雪原上立刻有了变化——一场规模波及整个万方雪原的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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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料之中的变化,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动,就像一场黑色的浪潮,毫不留情吞噬着雪原上的洁白,泥土从地下翻出,与冰雪混合纠缠在一起,震起的灰尘在天空中飞舞。
雪原上的气候也随之发生改变,此地依然有风雪,但风中所带的戾气罡风顿时消散,竟也逐渐弱了下去,变得与西大陆别处一样,融合在了一起。
苗方正是在此时出现,他将冰玉抓在手里递给度春华,夸赞镇天:“这法器灵气充盈,世所罕见。”
白适渊的手一动,将镇天召回内府,道:“前辈谬赞。”
苗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你们不要忘记承诺就行。”
雪原凶阵已变,不再适合他修行,苗方已经决定离开此地。
任务圆满解决,医谷弟子们自然欢呼雀跃。离开雪原的前夜,他们取出准备好的灵食灵液,围在篝火旁抚琴弹唱,谈笑风生。此次不仅完成历练,还帮助小师叔祖和她的那位找到了冰玉,回去都可以对其他弟子吹嘘一番了。
而白适渊与度春华极力留下苗方,既是感激他的慷慨,也是为了一解他们心中的疑惑。
度春华的眸光璀璨,问道:“前辈,您曾说归师姐对您有救命之恩,现在可否为我们解惑?”
第一百章 万方雪原(五)
苗方说是苗平的族叔,其实是因为当年他对苗平的父亲有恩,两人同是猫妖,干脆结为兄弟互相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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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方实际出身封化秘境,本是墨云治下的妖修。
自他见过墨云与归静妍成为朋友之后,也萌生了去外面游历的想法。于是,一千七百多年前,也就是归静妍离开秘境两年后,苗方对墨云提出要离开秘境。
封化秘境虽为墨云所有,但他从不限制秘境中的妖修,因而没多想就答应下来。
虽说两人不大对付,然而墨云这个秘境之主向来称职,苗方离开那日,他还是来到出口送别。
“小方,去了外面后就不要太过死脑筋。打不过就认怂,外面的人可不像秘境中一样好说话。”墨云歪着身子斜靠在树上,懒洋洋地看着踌躇满志的苗方。
苗方冷哼,转头看向出口:“境主,您不也没离开过这?就别传授些似是而非的经验了。”
摇了摇头,墨云似笑非笑道:“傻孩子,我跟主人混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苗方最不喜欢的就是墨云这种倚老卖老的口气,不由反唇相讥:“是是是,您还记得这老黄历呢?容我提醒,就连归静妍都已经离开两年了。”
“境主,不是所有人都会在这陪着您的。我看哪,您还是操心秘境以后该如何发展吧!”
说完,他避开墨云指尖的寒芒,逃也似地飞出了封化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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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云被秘境限制无法离开,苗方却能摆脱这里,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想到这里,苗方孩子气地对身后的墨云做了个鬼脸,直到他无奈地笑了。
苗方是第一次离开封化秘境,他修为高,为人又豪爽,很快就跟一些散修混到了一处。探索机缘,找寻秘法,好不快活。
若要苗平来见此时的苗方,他定要大惊失色,因为他的族叔此时还是个略带天真的少年人,与现在息怒无常的样子大相径庭。
但没想到那些散修中有人见苗方法宝多,起了贪心,联络其他人给他设下陷阱。如果不是苗方在最后关头保持清醒,他早就死于那散修的贪婪之中了。
苗方这才体会到墨云的嘱咐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开始学会对别人保持一定的警惕,学会不再热血冒头为别人冲锋陷阵。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就是这种情况下,他遇到了归静妍。
这一日,苗方独自在一处山林寻找机缘,突然后方灵气波动,周围的树木沙沙作响,灌木丛都俯下身去。
苗方警惕地握紧法器,转头看去,竟然是在封化秘境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归静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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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与墨云亲近,苗方不喜墨云,因而两人没什么交集。
然而此时此刻苗方不由一惊,几年前他还能看透归静妍的修为,而现在归静妍竟已能内敛到如凡人一般了?
自从出了秘境,苗方所见所闻俱是陌生,如今乍一见认识的人,不管她与墨云关系如何,他都十分高兴。
忙上前招呼,问道:“归道友,你也是来这里寻找机缘的吗?”
归静妍脸色苍白,似是没想到竟会是他,她皱了皱眉,轻声回道:“是啊,苗道友。不过我听说这里的法宝早已被人取走,我正要离开。”
“此地山间邪修邪道来往甚多,再往里去就不安全了。苗道友,你也趁此机会离开吧。”态度极为恳切。
苗方在外界摸爬滚打了几年,听归静妍这么一说,立刻起了警觉。
感谢过后,他马上离开了山林。
谁知走出山林地界没多久,苗方的身旁突然出现一个身上围绕着青烟的男子。
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知道男子手执一柄长剑,竟是直直往他袭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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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方汗毛直立,迅速飞身躲过剑势:“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男子没有回答,身形一转,剑尖挑动,山间灵气化作利刃一齐往苗方的身上刺去。
竟是这样毫无顾忌的追杀!
苗方无法多想,立时化作巨大猫身,挥掌反抗男子的剑锋。
没想到男子修为高深,一剑刺向苗方的手掌,长剑划过爪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剑风之下,附近的草木都被懒腰砍断,如一股寒气吹过,尽皆倒伏。
男子转手一格,利剑削去苗方的尾爪,苗方吃痛,灵力混乱,立刻被男子压制。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小命要交代在这来历不明的男子手中时,斜下里突然出现一把定如磐石的青锋,挡在青烟男子的面前。
苗方定睛看去,青锋的主人竟然是归静妍!
归静妍眼中寒芒弥漫,对苗方厉声喝道:“还不快走!”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此时再呆下去不仅不能逃脱,还会成为归静妍的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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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定地看了一眼挡在身前的女子,苗方用尽所有灵力,逃离了他们交锋之地。
他找了个山洞躲了一日,踌躇半天还是担心,返回原地寻找时,他发现那里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
山间密林,郁郁葱葱,阳光从天上洒落,一片金色。
因为斗法而被破坏的草木都已恢复原状,除了少掉的鸟雀虫鸣,甚至连任何一点打斗痕迹都没留下。
苗方在那里等了一个月的时间,归静妍再也没有出现。
他不知道归静妍的师门,也不知道那个青烟环绕的男子是谁,只好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每到一个地方就去打听,希望能得到归静妍无恙的消息。
只是没想到五十年后,苗方再度知道归静妍,却是从《娱人报》自刊发以来唯一的讣告上获得的——归静妍竟与魔尊对战陨落了!
“墨云这人虽然讨厌,但我知道他将归静妍当作知己。随后,我就将这份《娱人报》带回封化秘境给了他。”由此也让墨云开始寻找归静妍陨落的真相。
篝火的光芒落在苗方的脸上,映照出他的失落和困惑。医谷弟子们还在开心的笑闹,与沮丧的苗方分隔出两处截然不同的天地。
白适渊和度春华以前就曾怀疑,归静妍成为正道与魔修对战之人是有心人在推动,而今苗方的话直接证明了他们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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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浑身环绕青烟的男子,与玄水宫出现的剑修一模一样。
他与归静妍有交集,而之前也是他指使玄水宫主杀害度春华嫁祸给白适渊,企图再度促成白适渊的魔尊之路。
白适渊和度春华隐去白适渊与前世相关的记忆,将得到的消息传回法脉和医谷。
隔日,他们就要离开万方雪原。临行前,白适渊邀请苗方一同前往太清。
苗方迎着风雪英英玉立,他摇了摇头道:“我在雪原呆了许多年,早已不耐烦大门派的规矩。我会去找苗平休息一段日子,你们找好新的修炼地后知会我一声就成。”
第一百零一章 魔渊
医谷弟子们在雪原上见过了度春华,自然改变原有去太清拜访的计划。
出了雪原,他们就与自家小师叔、小师叔祖拜别。
“小师叔,您和小桃孤身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遇到什么事,记得要给我们来信!”朱建兰和岁烟云看一眼白适渊,温声说道。
“就是!”底下弟子见师长这么说,纷纷附和:“小师叔祖您可要记得,我医谷别的不多,就是剑多药多,谁敢欺负您,先过我们这一关!”
度春华扶了扶额头,这些话怎么越发土匪行径了?
“好好好,多谢你们挂念我。我若有没法解决的事情,定然第一时间告诉你们,可好?”
小桃被白适渊抱在怀里,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爹爹,药多剑多是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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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眼含笑意,温柔地注视着正在告别的度春华,轻声道:“他们在说,若有人欺负你阿娘,他们定然让对方生不如死。”
“哇!”小桃小小的手掌掩住小嘴,惊呼一声:“阿娘好厉害!”
小桃的话让白适渊的喉间顿了顿,半晌才回道:“确然,是爹爹着相了。”他只顾感慨医谷弟子团结友爱,却忘了,付出向来是双方的。
在他没有参与的过去,度春华一定也用最大的心力在爱护着这些弟子。只有这样,她才会如此受青睐。
告别过后,白适渊和度春华带着小桃回到太清玄地峰顶。
护魂草和冰玉都已齐备,度春华开始着手去除白适渊身上的魔气。
去除全部魔气后,待白适渊修养完全,即可为小桃换灵。
度春华对她面前的人道:“这次的治疗与上次使用护魂草时会十分相似,但因目的是彻底根除魔气,因而魔气的反扑会比之前强烈得多得多。”
“我知道。”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白适渊此时极为平静。
点了点头,度春华接着为他分析可能会遇到的状况:“魔气反扑,不仅会迷惑你,还可能会迷惑攻击我。因此我需要你在抵抗魔气侵蚀的同时,分出一缕神识帮我分辨真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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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食指轻点,在自己的额角抽出一根灵丝,指尖一动,灵丝缓缓飞向度春华,在她的手腕生成一个散发荧光的透明莹环。
莹环如玉,在度春华凝脂之肤上显现出极致的美丽。
白适渊道:“这是我的部分神识,届时若有虚假,莹环会闪耀光芒提醒你。”
这是度春华第一次见具象的神识,不由好奇地抚摸一番。
镇天悬在白适渊身侧,看到度春华的动作后,在白适渊神识内哈哈大笑:“怎么样?痒不痒?”
白适渊的动作凝滞片刻,过了会儿才对难得显露好奇的度春华道:“春华,我们还有什么需要注意么?”
度春华这才抬头,道:“其他倒没什么。只是还要镇天相助,须得它在内府压制以免暴动。”
镇天停下“笑声”,对着度春华轻点尺身,答应下来。
知道白适渊决定彻底驱除魔气,姬昌盛极为高兴,特意遣散玄地峰上的弟子,亲自来峰顶设下结界,带着小桃等在结界之外。以守护白适渊此次的治疗,不出意外。
度春华闭上眼睛,神识离体进入白适渊的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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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天早已悬在其间,等待度春华的到来。它守护着白适渊的金丹,如同过去的岁月一样。
自从云城花朝节之后,护魂草形成的冰墙已经许久没有变过。
它玲珑剔透、晶莹奇巧,度春华细细看去,透明的冰层之下是白适渊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金丹,魔气被压制在金丹之类,没有露出一丝一毫。
度春华舒了一口气,两人共渡化形劫确实对白适渊有极大的好处。她昂首道:“我要进去了。”
内府中响起白适渊的声音:“嗯,我已准备好。”
度春华取出冰玉,就在服下的瞬间,内府一缕风阻止她的动作。一惊,度春华问道:“适渊,何意?”
迟疑片刻,白适渊才道:“春华,若魔气给你的威胁超逾性命,我希望你保全自己为上。我不值得你为我牺牲......”
内府中,镇天晃了几圈,嘲笑白适渊的犹豫。
轻轻一笑,度春华瞪了一眼镇天和内府,道:“瞎说什么呢?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不劝他安心,反而责怪白适渊的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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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按道理出牌的话让白适渊神识都要打结:“不、没,我只是......”
度春华服下冰玉,道:“那就不要多想!你若实在感激我,回头将药庐里的药材帮我磨了就成。”
冰玉一进入内府之河,就化作万千丝缕,度春华内府中的无数光点都包裹其中。
一根竹针极速飞向金丹外围的护魂冰墙,度春华掌心一动,竹针狠狠往下一划,冰墙在下一刻裂开一道口子,白适渊的内府也随之隐隐震动。
从这道口子望去,可以看到黑色的魔气在内部不安地涌动。
度春华当机立断,纵身进入冰墙裂口。那些魔气想要趁此机会逃离,被度春华以竹针为剑拦住,而后迅速将冰墙再度封闭。
从空中落下,度春华站定。
周围一片黑暗,是魔气在充斥围绕。修士虽然五感敏锐,但在魔气面前依然无法视物。但度春华知道,她已经进入白适渊的金丹内部,这个她从未进入的地方。
金丹于修士而言,就如同心脏之于普通人,是修士身体中最为核心也最为重要的地方。绝大多数的修士终其一生都不会将金丹现于人前,因为金丹内部往往藏着他们心中最重要的秘密。
看过修士金丹,就知道他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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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白适渊的金丹,即使充满魔气,对于度春华的到来也没有任何排斥。
度春华不由甩了甩头,不敢想其中的意义。她定了定神,缓步走动。
不知走了多久,她身前的魔气一阵波动。一双修长的手拨开魔气,手的主人出现在度春华的面前。
“你是......适渊?”度春华微微皱眉。
不同于以往的收敛和冷漠,眼前的“白适渊”眉目张扬,气质邪肆,深邃的眼眸落在度春华的身上,让她感到些微怅然。
“是我,你终于来了。”
正当此时,度春华手腕上的莹环却光芒大绽。
“白适渊”唇角一勾,指尖隔空一点,莹环立刻沉寂。
度春华挑了挑眉:“我早该想到的,你也是白适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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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凡间
“白适渊”脸上的笑意更深,道:“从一开始我就在等你,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一眼就可以认出他是白适渊前世想要毁灭世界、想要自毁而产生的恶念,这也是度春华说他是白适渊的原因。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飞升的圣人,不论人还是妖,总是善与恶共存的个体。
区别只在于他们心中,善念与恶念的较量,孰胜孰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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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掌一挥,“白适渊”缓缓握拳,金丹内部的魔气迅速钻进他的手掌。
度春华眼前这才天光大亮,可以看清白适渊金丹之中真实的模样。
这是一片纯净白茫的空间,微风习习,温度适宜,柔和的光芒在天边闪耀。这些光芒不时形成各种意象,有桃花、有桃木剑、有戒尺。
看到天边明灭的光,度春华眼眸一亮,不由呢喃出声道:“这些是......”
“白适渊”负手昂首站在她的身边,微微收敛面上的笑容:“我,这个从前世回来的白适渊,其实是个很胆小的人哪。”
“他怕再度失去,怕找不到你们。因此,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在灵魂的最深处,藏着这些东西。”
这些意象太过震撼,也太过沉重,度春华深深吸气,许久,才有勇气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眼前的“白适渊”是包裹着恶念,在她进入金丹时,应该发动攻击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她剖析白适渊内心的希冀。
唇角再度勾起笑容,“白适渊”弯下腰,深深看入度春华璀璨的眼眸。
两人呼吸相闻,他只轻声说了一句:“没什么,我就是想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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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那个用自己最精纯灵气将他压制的女人是谁,想知道为什么他的本体会发生改变,想知道为何连他也不再躁动。
如今,他早已没了灭世的恶意,只是想仔细看看眼前的女人罢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恶念白适渊如弥散的烟雾一般顷刻间在她眼前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魔气,“白适渊”的声音在魔气中响起,提醒度春华:“会有些痛。”而后慢慢浸入她的内府。
度春华闭上眼睛,点头放任魔气进入。
所谓驱除魔气,实际上就是以度春华桃树妖身为引,一次性将魔气吸收过滤。
这是来自大乘魔尊的魔气,若不是为了小桃和白适渊,度春华定然不会轻易做下决定。
一刻钟后,度春华吸收完全部魔气,身体发颤,不由一歪跌坐在地。
莹环由白适渊一部分的神识所化,自然感知到度春华的状态不佳,它立刻心急地脱离手腕,释放灵气安抚度春华。
轻轻地摸了摸,度春华脸上露出微笑,道:“我没事,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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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的内府中,被冰玉包裹的星光一点点往进入的魔气汇聚而去,然后将它们包围吞噬变成一个个星光之球。
黑色的魔气不断在球体中涌动,一开始还有火花颤动,光芒四溢。而后这些火花逐渐消去,它们沉寂下来,分解消散,最终化为这世间最常见的灵气,随着星光的指引,回归白适渊的金丹。
不知过了多久,度春华身边出现白适渊的身影。
他垂下眸子,张开双手将在自身内府中沉浮的度春华抱在怀里。
白适渊吸收了化为灵气的魔气,修为有了小小的提升。
他用最轻的力气擦掉她额头冒出的汗珠,眸中白雾弥漫涌动,是最后尚未消散的恶念白适渊。
满足而遗憾的喟叹在他的内府中响起:“原来,将你抱住是这样的感觉。”
而后白雾彻底散去,那个恶念白适渊,彻底回归成为自己。
*
这一日太阳挂在天上,阳光散落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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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大陆升起,随着太清各峰所设的阵法而被指挥牵引。
清风之中,山林草木随之发出轻吟,鸟雀在虫鸣中肆意跳跃。
玄天峰作为脉主和长老们的所居之峰,是法脉之中风光最美的所在。弟子们若被师长召来这里,也不敢造次,向来极为安静。
今天,玄天峰却有些不一样。
脉主殿外的花园中,不断有灵气溢散,风刃随着灵气的波动将花草斩截在地。
白适渊手执天蚕折扇,射出无数灵丝,右手配合打出火云神掌。
灵丝细密编织结成高墙,火云神掌下的火灵气化作小龙将高墙包围。
熊熊燃烧的火龙肆无忌惮扩张它的爪牙,企图将所有的地方纳入它的统治。
相持过了一刻后,才有一只遒劲有力的手从灵气高墙之内探出,撕开裂口。裂口之中,从容走出一个人的身影。
白适渊后退一步,急忙扇子一挥收回灵气才堪堪站稳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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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昌盛站在高墙的原地满意地看着他:“不错,不仅驱除了魔气,修为也大有进益。”
仅仅元婴之身,就能阻挡合体一刻,这世间没几个人能办到。
白适渊垂首,谦逊答道:“师伯谬赞,这都是度道友和您的功劳。”
姬昌盛脸上的笑意更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适渊能这样不忘恩不忘本,你师傅和我也就放心了。”
两人来到凉亭坐下,白适渊躬身为姬昌盛斟茶。
姬昌盛自从费涤陨落之后心情一直不佳,今天见了白适渊身体好转才好过许多。
白适渊越发稳重,他不由赞赏点头:“除了寻药和学艺,你在玄地峰多年不出,如今既然魔气已经驱除,也是时候出门历练了。”
端起茶碗,氤氲水汽弥漫在睫羽之上,白适渊顺着姬昌盛的话问道:“您想让我去哪里?”
满意于他的聪慧,姬昌盛道:“近来下面来报,凡间陈国出现神秘阵法。这阵法不仅逐渐扩大,还会吞噬凡人,青山宗弟子束手无措,他们的长老与我有些交情,因而求到了法脉头上。”
“太清以维护世间正道为己任,他们既然有求于人,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你的修为恢复得极好,是时候承担起法脉之责。派你去,既可解决疑难,也可积累威望收服人心,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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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陈国?”
白适渊迟疑一瞬,问道:“师伯和师父不是曾教导过我,修士不宜与凡人纠缠产生因果?”
第一百零三章 吾道
姬昌盛抚了抚须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不用害怕,我已请摘星阁为你算过一卦,此次你不仅不会缠上因果,还会对你的未来有莫大的好处。这亦是为你揽下此事的原因所在。”
如此为他着想,白适渊自然不能拂了姬昌盛的好意,立时答应下来,回了玄地峰做出行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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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回到玄地峰顶时,度春华正在打理药田。
小桃一见他回来,立刻站起身,脸上扬起笑容笑嘻嘻地跑过来抱住白适渊的小腿。
她仰头看向高大的白适渊,嘴里嘀嘀咕咕地告状:“爹爹,阿娘欺负我!”
白适渊看一眼度春华,她正身姿轻盈跳跃在田垄之间,嘴角噙着笑摇头。
揽住小桃稚嫩的身体,白适渊顺着她的话问道:“哦?桃桃说说,阿娘怎么欺负你的?”
小桃嘟了嘟嘴,纤细的小手指着脸颊上的几处泥点,娇声道:“阿娘嫌我话多,就把泥蹭到了我脸上!她好坏!”
度春华眨了眨眼,而后她长眉一扬,对小桃吐起了舌头做了个鬼脸。
小桃的嘴翘得老高,抓住白适渊的手掌用力摇了摇:“爹爹看嘛,阿娘好幼稚!”
这个世间最单纯天真的孩子,在嫩声说着度春华幼稚。
白适渊不由好笑,刮了刮小桃皱起的鼻子,道:“那桃桃说,爹爹该怎么惩罚你阿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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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却顿时让小桃傻了眼,她向白适渊告状,不过是浅浅的抱怨而已。
在幼小的小桃眼中,只有做错了事才有惩罚。而她方才只是想对父亲撒个娇,没想到还要惩罚母亲。
须臾间,小桃怔怔贴在白适渊的怀里,眼神游移不定,小手指头纠结许久才支支吾吾道:“可、可是阿娘其他都很好,我不希望阿娘受罚的......”
这犹豫的小模样,在白适渊眼里可爱善良极了。
度春华更是纵身来到白适渊的身边,一把将小桃抱进怀里狠狠亲了一口:“我的桃桃真好,阿娘最喜欢桃桃了!”
小桃脸一红,害羞地将自己埋进度春华的肩膀。
镇天也十分高兴,自白适渊的内府飞出,一股灵气托起小桃带着她去外面玩耍。
远远看着镇天与小桃在山巅飞舞,度春华低声问道:“姬脉主寻你说的事,让你有些为难?”
白适渊一愣,没想到自己的情绪这么容易就被她看破。
此事道没什么可隐瞒的,白适渊想了想,就将姬昌盛对他接下来的安排都合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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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问你,你是否会与我同行?”
度春华想都没想,立时点头道:“有小桃在,我自然是要去的。而且我还没去过凡间城池,这次就当作游玩正好见识一番好了。适渊,你有疑难?”
白适渊心中轻叹,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口:“春华,我怕此行你会与凡人产生因果,不利于你的修行。”
姬昌盛不知道小桃的灵气不衡之症,因而算卦也只算了白适渊的,并未说对度春华会有什么影响。
脸上缓缓露出笑容,度春华转头凝神看他。
恰在此时,小桃噔噔噔跑进院子扑进她的怀里:“阿娘!刚才镇天刮了好大一阵风,好好玩!”
度春华抱起小桃,一大一小两人的脸颊紧紧挨在一起,就像两朵春日里最甜美的花朵。
这美丽的画面打乱了白适渊心脏规律的跳动,极力按耐才没有失神。
“你忘了吗?镇天都说过我是天道的宠儿,我可是颇受天道眷顾呢,怎么还会怕这些?”
不知怎的,有了这句话,白适渊心神骤然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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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略有点尴尬起来。
自从度春华进入他的金丹之后,自己对她越发关注了。
不知是不是受那已经消散的恶念情绪影响,这种关心竟隐隐有着过界的倾向,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
医谷,剑脉。
阳山医谷位于南大陆,水脉纵横,天候温润。即使没有阵法维持,谷中依然四季如春,繁花似景、绿意盎然。
是与太清派全然不同的景象。
这一日,殿外那些由度春华本体插枝而活的桃树再次开花,度北书结束修炼,坐到殿后镜池旁看书小憩。
突然,急匆匆的脚步声和灵气波动打破了一室安静。
度北书转身,看见徒弟衡清舒和鹿元良的身影往他所在的地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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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书,度北书点了点两人,问道:“何事让你们如此焦急?”
鹿元良连忙上前行礼,急道:“师伯,我收到小师妹的传信符,她近来要去凡间陈国了!”
微微睁眼,度北书没反应过来,抱怨道:“又是跟那个白适渊去的?春华这孩子真是越来越野了,这样下去她迟早.......”
说着注意到面前两人脸色不对,察觉有异:“不就是个凡间国家,你们怕什么?”
衡清舒和鹿元良齐齐叹息,正要说话,身后归南琴的身影缓缓出现:“因为那凡间陈国,就是你三千年前的故国——燕国所在之地!”
手中的书猝然落地,好半晌,度北书才看向归南琴满是怜悯的面容。
一时之间,那些被他刻意藏在心底的回忆纷至沓来。
那个抚养他长大的故国。
那个在他面前从城头一跃而下的女孩儿。
她满脸是血,被彷徨无措的他搂在怀里时还顾着只顾着安慰眼前的父亲:“爹,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记得好好吃饭,不要吃口饼子了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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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是女孩儿慢慢失去温度的尸体。
许久,度北书才回过神来。
鹿元良忙问他:“师伯,您说话啊!现在阻止小师妹还来得及!”
归南琴深深闭上眼眸,转头不再看向他们。
度北书跌坐在椅子上,神色黯淡,长叹一声看向那向来让人捉摸不透的天空:“天意如此,谁也拦不住的。”
“可,如果小师妹提前想起来,我们又该如何?”
惨淡一笑,度北书眸光顷刻锐利无比:“若真到了那个地步,我倾尽所有在所不惜!”
归南琴温柔而有力的声音响彻他们心间:“她曾以命挽救这个世间,轮到我们,自然亦如此相待。”
“这是我们的道。”
第一百零四章 吕氏
陈国位于东大陆,毗邻大海,气候温润咸湿。陈国立国近三百年,定都京城樊阳。
天子脚下,首善之都。作为陈国的京师,樊阳自然是这个国家最为繁华的城池。
走入热闹的市集,不断有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响起,向行人们展示自家的商品以招徕顾客。小食在油锅中煎炸,不时有诱人的香气在市集弥漫。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一派生机勃勃的兴盛景象。
一对男女带着个女孩,缓步走在街市之上。
男子温润俊逸,女子清妍芳艳,女孩灵秀可爱,赫然就是一家三口的模样。不多一会儿,他们出众的容貌就引起市集中人的注意。
这三人就是白适渊、度春华以及小桃。他们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来到一家写着“吉祥楼”的酒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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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楼,就是这里。”说完,男子带着女子和女孩进入酒楼。
小二见又有生意上门,忙上前招呼引路:“大中午的,客人可是来用午膳的?”
“是。”
“那客人真是来着了,小店的吃食是远近闻名的。客人想吃些什么?”
一楼大厅以招呼平民为主,小二一见他们三人气质雍容、穿着体面,立刻就引着他们往二楼单间而去。
度春华和小桃十分好奇凡间的食物,因而他们点起膳来就显得有点财大气粗。
落座之后,小二很快就上了一部分食物,掌柜亲来致歉:“客人见谅,你们点的膳食很多,有些制作工序繁琐,还需您几位边吃边等。”
掌柜说话时,小桃捏着个兔子模样的点心放进嘴里,脸颊吃得圆鼓鼓的,好似一只可爱的仓鼠。掌柜年近六旬,这副俏皮模样让他响起家里的小孙女,不由心中欢喜。
度春华摆手道:“这没什么,只要能上菜就好。”
难得遇到这么养眼又好说话的客人,掌柜马上千恩万谢:“多谢客人体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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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一家三口相处融洽,掌柜不欲打扰他们的相处时光,就要躬身离开。
没想到一直没有说话的白适渊开口叫住了他:“掌柜的,我们有些事情讨教,可否麻烦耽误片刻?”
掌柜转头看向他们,度春华和白适渊虽然气度不凡,但衣裳制式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想来也是要问些风土人情之事。掌柜微笑问道:“客人想问些什么?”
白适渊指了空着的椅子,请掌柜落座后说道:“我们不是京城人士,初来乍到总有许多规矩不懂。”
“来时,我听一位老丈说起,城南有个地方时不时有人在那里失踪,”说着,白适渊点点小桃,叹道:“家中小女年纪尚幼,我怕她乱跑。因而,想与你打听一下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桃尝了个好吃的包子,正讨好似地递给度春华和白适渊。
掌柜的心却是突然一紧,再度看到他们衣着体面,孩子也是天真烂漫,是在不像坏人,才在心中舒了口气。
“客人原是要问这个,不过我也所知不多,若有什么疏漏的地方,还望几位不要生气。”
度春华摇了摇头,道:“怎么会?你能为我们解惑,我们感激还来不及。”
“是这样的,城南棋和坊确实有这么个地方,我们都称那里是噬人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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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人巷所在之地,原来是吕氏家族的府邸,只是多年空置,少有人烟。
那里表面上与普通地方无异,但这些年不知为何却时不时传出百姓在棋和坊失踪的传言。一开始官府只以为是外地拐人的大盗犯险在京城作案,因此出动不少人手查访。
谁知,竟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直到有人从噬人巷死里逃生讲出自己的亲身经历,那个巷子困了好些人。若非得到了里面好心人的帮助,他早死在里面了。
白适渊皱眉,问道:“那个噬人巷里竟还有活人?知道都有谁吗?”
掌柜摇头,接着道:“人们还要再问,那人却莫名不敢再提了。”
这条线索断了,白适渊转而问起噬人巷的由来:“你刚才说噬人巷原是一处吕姓府邸,又为何空了下来?吕家人全部搬走,不再管那里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掌柜脸色一变,眸色变幻不定,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知道,客人还是去问别人吧。”
不给白适渊反应的时间,他迅速起身:“你们吃好喝好,我去厨房为几位催菜。”说着,就要离开隔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气息浑厚的男音:“吕泰,你说吧,白兄是我特意请来解决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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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浑身一震,反应过来后忙去开门,赫然见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站在门前。
他气质沉稳,长相清秀亲和,眉眼间与白适渊竟有些淡淡的相似。青衣男子气息圆融,修为已是金丹大圆满。
掌柜惊呼一声,道:“叔祖,竟然是您!那、那他们是......”www..lΑ
白适渊和度春华皆眉目不动,就连小桃这个孩子都没有显露惊讶之色,显然是早就知道青衣男子的存在了。
青衣男子举步进门,自我介绍:“在下乃青山宗吕天涯,见过白道友。”而后转向度春华,问道:“这位是......”
白适渊起身与吕天涯见礼,道:“吕道友有礼,这位是度道友和我们的女儿小桃。”
度春华和小桃依次见礼。
吕天涯自然注意到这称呼不对劲,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没有追问,只是道:“请太清相助实在是我冒昧了。只是在下修为不足,门中长辈又对阵法所知甚少,实在不无法解决噬人巷的难题,故而只能向贵派求援了。”
白适渊摇头,待吕天涯入座后道:“无妨,守望相助本就是修真界各派应有之义。只是吕道友,这吕家到底因何而空?”
话音落下,白适渊这才意识到吕天涯和这吉祥楼的掌柜都姓吕,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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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白适渊已经发现了问题之所在,吕天涯点头道:“白道友想得没错,噬人巷所在的吕府就是我家府邸。不过我于两百多年前就已离家修行,所知不多,还是让吕泰来解释吧。”
掌柜大大舒了口气,道:“实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既然几位是叔祖请来的,我也没什么好瞒的。那噬人巷的原址,正是我吕氏一族的府第。”
第一百零五章 争执
据吕泰祖上传下来的记载,吕氏一族原是某个躲在深山中避世的修真家族,后因某些矛盾分崩离析,他们这一支从山间搬迁来到陈国京城落脚。
繁衍生息多年以后,吕氏子弟已经与凡人无异,极少有修炼天赋者,以致到了后来的几百年间,也就出了吕天涯一个,拜师青山宗,成为修真弟子。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吕氏虽然没了修炼资质,但府中还存了些积年留下的灵器宝物。吕家先辈凭着这些祖上遗泽成了陈国的国师,颇受皇室倚重。
但没想到匹夫怀璧,不知不觉中,吕家遭到了某些隐于暗处之人的觊觎。
一百多年前,当时的吕家家主吕轻舟收了一个叫谢备的孩子为徒。
谢备为人恭谨有礼,资质上佳,但有任务也是尽心尽力。长久相处之后,吕轻舟对这个弟子也极为看中,甚至还以吕氏嫡传小姐相许。
谢备也很争气,很快就取得了吕家族人和吕小姐的支持。吕家定下婚期,要为这对新人和吕家未来的家主举办盛大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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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吕氏族人和亲族尽皆到场相贺。
谁知这大喜之日,竟是吕家葬族之时。谢备在婚礼上趁众人不备,设下埋伏暴起杀了吕府中所有道贺的人。
吕天涯因宗门事务耽搁了半日,没想到一回到家,看到的竟然是一片血色。
空气中布满了血的味道,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个个生命化为乌有。他的亲人他的晚辈全都倒在血泊之中,没有活口。
吕泰的曾祖父因为出行在外来不及回家,才逃过一劫。几百人口的吕氏,最后竟只剩下吕天涯和吕泰的曾祖。
吕天涯追寻凶手多年,然而那个谢备就像顷刻间从人间消失一样,再也没有踪迹和消息。
屠杀过后的吕府也因为这灭门惨案,成了京城人人避忌的存在。
不过如果是这样,倒不须吕天涯向太清求助,这事他的家仇,没得劳烦别人的道理。
只是,事情的变故往往出乎人的预料。
十年之前,早已荒芜的吕府陡然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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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府所在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个阵法,只要有人晚上路过,就有可能被阵法捕获陷入其中。一开始还有人人从阵中逃离,到了后面却越来越少,那些消失的百姓也从此生死不知。
吕泰是酒楼掌柜,这里本就龙蛇混杂,消息灵通。知道此事后,就赶紧给吕天涯通报了消息。
吕府自灭门那日就被谢备洗劫一空,但吕天涯怕祖上留下的宝物因藏得好而躲过一劫这才生出这等异象祸事。
故他回到京城之后就想进入其中察探一番,谁知那个阵法竟然排斥他。
吕天涯也曾向青山宗长老们求助,奈何他们不通阵法,也是束手无策。
这种情况下,吕天涯只得通过门中长老想太清法脉求助。
他和吕泰身为吕氏仅剩的法脉,怎可让吕府之地成为噬人地狱?解决阵法,救出其中的百姓,是他们的职责,也是他们的使命。
不过就算不能进入阵法,吕天涯的细心还是让他查出一些端倪,这个阵法只会在晚上吞噬凡人。
“现下天色还早,两位和小桃小友可以好好修整一番。待夜色降临,我再带你们去噬人巷看看。”
白适渊点头,道:“可,多谢两位招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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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所在的隔间临街,是吉祥楼视线最好的包间之一。只要开窗,就可将市集和周围景色也尽收眼底,不在其中却能参与街市上的热闹。
正待他们讨论该做什么准备时,街边传来嘈杂骂声。
怕误伤凡人,白适渊和度春华、吕天涯不约而同都没有展开神识。
小桃却好奇心十分旺盛,这里的每一样都让她觉得新鲜,没过一会就被那骂声吸引,打开窗户向楼下看去。
市集上,一个年轻女人正与一对老夫妇对峙,他们旁边还坐着一个孩子,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
女子头挽乌发髻,脸庞白净,容色晶莹,正双眉紧蹙,流露出一股英气。她穿着光线,环配锦囊加身,一看就是那种偷偷出门游玩的大家小姐。
此时,女子被老夫妻缠住,在街上大声嚷嚷了起来。
女子容色俱厉,喝道:“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
老夫妻对她的话却毫不在意,只顾对围观群众诉苦:“劳烦街坊们评评理,这个女的方才走路嚣张,撞了我家孙儿!”
说着,老头一把将身后的孩子扯过来,抖着手指指着他腿上鲜红的伤口道:“你们看,这就是她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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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揪着女子的手臂帮腔:“没想到她撞了人却不认账!啊——”音调带着哭腔拉得老长:“我们夫妻孤苦啊,一把年纪家里就剩这么一根独苗,啊——”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我们是贫苦百姓,若让这女的走了,我乖孙的伤谁来治?劳烦乡亲们,一定不能让这人跑了!”
老人悲声哭泣,没多久市集上的围观百姓就议论纷纷。
“这......是有点可怜啊。”
“唉,这姑娘长得好看,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嘿嘿知道了吧?人不可貌相啊。”
却也有人提出异议:“话都是这对老人在说,也别那么早下结论。”
“是诶,万一冤枉了人呢。”
“还是听听别人怎么说吧。”
这些议论被小桃听在耳中,站在她身后的吕天涯也是微微扬眉,脸上露出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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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住的女子也不是好惹的,她精致的脸上涨得通红,面容生动却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混账癞子,蝇营狗苟的小人!”
“我分明在路上走得好好的!是这个孩子突然撞上来,就算有伤也是他咎由自取!”
“我没让他道歉就算了,凭什么还要我出钱治伤,你们还讲不讲道理?”
见她针锋相对,老头脸上一狠,重重在孩子背上拍下一掌:“孙儿你自己说!”
男孩怯生生看了眼祖父母,却支支吾吾不敢看向女子。最后,他垂下头,低声说道:“我爷爷奶奶说得没错,就是她撞的我......”
第一百零六章 解围
女子登时怒从心中起,立刻上前扯住男孩的衣领,气势凶悍:“你居然敢诬陷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
话还未说话,她就被老人打断:“大家都看到了吧?众目睽睽之下她都敢这么嚣张,甚至还想用身份压人,可见就是她撞得我家小孙孙!”
老人与孩子是俗世中的弱者,他们说的话,总是分外能引起旁人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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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地,女子态度强硬,老者一家示之以弱,就算是最中立的旁观者,也不由动摇了心神。
“确实,这人也太过蛮横了些......”
“我就说嘛,不要光看她的长相。你看,一说话全露馅了!”
......
正当女子被众人包围,百口莫辩之时,吉祥楼二楼临街的窗口突然从天而降下一杯茶,茶水正好泼在男孩受伤的腿上。
浅褐色的茶水一碰到男孩的伤口,立刻被上面的“血色”然后,而后散开来低落在地上。
这却正好清洗掉上面的颜色,有眼尖的百姓看到,惊呼道:“看,这伤口好像是假的!”
“哪里哪里?”
“让我看看!”
“真是假的,水一冲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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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先是被茶水一吓,而后大喜过望扑到男孩面前,随意拿出绸缎手帕用力擦拭他腿上的“伤口”。果然,擦干净之后,上面老人所谓的伤连个皮都没破!.しa
“哈哈哈哈哈!”女子放声大笑,双目一睁瞪着眼前的老夫妻:“原来你们是碰瓷的骗子!”现在情势倒转,她一把拽住离得较近的老头:“跟我去官府,我要报官!”
她这胜利的模样让老人一阵惧怕,忙求饶:“我、我们什么都不懂,怎么就要去官府了?”
“就算......就算是搞错了,也是无心之失,您饶过我们孤老寡孙吧!”
女子得意昂首,道:“我看起来就这么容易心软?我管你孤不孤老不老!”
她虽亢奋,眼中闪烁的痛快却极为认真。
老人心下一阵哆嗦,眼眸一转,趁女子没注意,一把将她推得踉跄,而后两人拉起孩子转身就跑。
身姿矫健灵活,完全没有之前伪装的气短虚弱。
“哼!”女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也没有想着追,只是勾起唇角冷冷一笑。
“唉这......他们怎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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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得还真快啊。”
“呵呵,您确实说对了,人真不可貌相。”
......
待围观众人都散去,女子才抬头看向吉祥楼二楼,那里只有一个女孩趴在窗口,身后站着个容貌清秀的男子。
女孩见女子注意到她,还咧嘴对她笑了笑。
女子心下一松,点头回以笑容,而后举步走进吉祥楼。
隔间内,没热闹可看,小桃噔噔噔跑回去坐在度春华身边,开始挑选吃食。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吕泰起身开门,门外是店小二:“掌柜的,楼下进来一个姑娘。她说,想来这里感谢客人对她的帮助。”
看来这是个知恩图报的女子,小桃也是看出她虽然身负武艺,却没以武强逼,才选择帮上一帮的。
度春华点点小桃俏丽的鼻尖,道:“真调皮。”小桃随着母亲的动作皱了皱鼻子,嘿嘿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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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笑着摇头,对小二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请那位姑娘不用放在心上。而且我们现在也不方便,就不用特意来感谢了。”
小二领命而去,掌柜吕泰却是对着小桃暗暗惊讶。她分明只有三四岁的模样,小手一挥却能将茶准确泼到男孩所谓的伤口之上,可见身负神异。
叔祖来时,他只以为白适渊和度春华不是常人,没想到小桃一个看起来弱小至极的孩子都能有如此锐利的眼睛和能力。
然而吕泰转念一想,看叔祖吕天涯的态度,白适渊和度春华都比他厉害,他们的孩子又怎会是一般人?
没多久,小二再次返回:“那姑娘已经走了,不过她走之前让我将这个锦囊送给小姐。”
小桃接过小二递来的东西,锦囊用珍贵的粼光锦裁制,阵法细密,触手温润。
小手好奇打开,里面是一颗圆润的明珠。
小桃歪了歪头,举着明珠扑进度春华的怀里,对着他们问道:“爹爹,阿娘,这个好看吗?”
度春华和白适渊出身名门大派,度春华自小受尽宠爱,白适渊当过多年魔尊。这样两个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然而他们不忍点破凡间珍物于修士并无多大益处,这是人家给小桃的谢礼,且在凡间已是十足珍贵,又怎可拂了对方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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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人异口同声:“很好看!”说完,还相视而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遇到多开心的事。
惹得同在房中的吕天涯多看了他们几眼。
夕阳西下,夜幕渐渐降临,星子从天边升起,晚霞随着时间不断褪色,时间很快到了傍晚。
地平线上最后一缕阳光消失的时候,寂静无人的噬人巷口出现四个人的身影,正是吕天涯一行人。
噬人巷已经很少有人进入,地上满是落叶,被风一吹,叶片的边缘锯齿刮在地上,发出浅浅却让人心惊肉跳的摩挲之声。
断壁残垣、破败荒凉,入眼之处皆是寥落萧条,透着隐隐的凶唳。
“就是这里!”吕天涯指着地上一截埋在土中露出的木头说道:“过了此处,里面就是吕府原址——真正的噬人巷了。这木头,原是大门廊柱。”
白适渊点了点头,取出天蚕折扇,往天空轻轻一挥,一道细入丝状的灵气立时打了出去。
灵气朝着他所指的方向飞去,落于半空时却突然被什么阻隔,停了下来。
而后,他们的前方,吕府原址的上空骤然出现一道透明的屏障,这屏障被灵气一撞,上面灵力波动如水面波纹一般不断扩散开去,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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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定睛一看,细细观察道:“难怪你们无法进入,这是器灵独有的阵法,除非阵主主动开放,否则只有器灵知道打开方式。”
小桃一听是器灵,立刻就要上前察看。
度春华眼疾手快,按了按她的小手,而后眸光璀璨看向白适渊:“既是器灵,那镇天应当可行。”
第一百零七章 噬人巷(一)
“适渊,不要暴露小桃。”是度春华在对他传音入密。
白适渊马上明白她的意思,只要出了内府,就连渡劫大能都难以看破镇天的真身。
自然不需要为此事暴露小桃的器灵之身,这是对她的保护。
很快,白适渊自内府唤出镇天,道:“镇天,请帮我们打开结界。”
但据吕泰所说,里面还有活人,他又嘱咐道:“可能还有生还者,烦你不要轻易破坏结界。”
镇天点了点尺身,却没用立时行动。它飞快在吕天涯面前转了一圈,似乎是在好奇地观察他,而后它才转身飞到结界面前仔细察看起来。
吕天涯见到这样的镇天,只觉得一股十足充裕的灵气扑面而来,不由夸赞道:“白道友的法器属实不凡,只是......它方才为何围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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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天没有向往常一样将情绪传给白适渊,他也不愿打断镇天的注意力,于是道:“镇天少见陌生人,许是好奇吧。”这倒不是假话,除非对战,白适渊很少将镇天露于人前。
不一会儿,镇天就有了动作。
它飞身离结界近得只有一线距离,尺身如玉润光洁,不断在结界上轻点。
每点一个地方,那处范围内的结界外壳就被点亮。星星点点,宛若天边早已升起的星辰。
一刻钟后,呈现在吕天涯一行人面前的,是一个笼罩着吕府旧址、由无数光点凝结而成、散发着莹莹星光的半球体。这荧光几乎照亮了整个陈国京城的天空,却没有凡人能够看见。
因为这些荧光由生气、地气、灵气三者凝结而成,只有能够修炼的修士和器灵才能分辨出来。
镇天尺身微微一动,散出身上所有的灵气,氤氲如薄雾,渡向结界之中。
约莫是凡间没有多少灵气的原因,结界一察觉器灵所散发出的灵气就如同久旱逢甘霖,像个沙漠中久行的旅人,如饥似渴把镇天的灵气紧紧捕捉,往阵中引去。
它与白适渊心意相通,适时对白适渊道:“你们跟着我的灵气进去。”
白适渊点头,将镇天抓在手里,垂首对度春华和吕天涯道:“跟紧我。”又点了点小桃的鼻尖:“莫调皮。”惹得小桃皱了皱鼻子,对他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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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笑了笑,度春华轻拍小桃的后背,嘱咐道:“一定要跟在爹爹和阿娘身边,知道了吗?”
“知道了阿娘,我很乖的!”小桃嘻嘻一笑,紧紧抱住度春华的脖子,一只小手抓住白适渊的手指。“这样,就谁也不会丢啦!”
跟随镇天的灵气,他们纵身一跃,往正前方的结界飞去。
与方才他们感受到的坚硬屏障不同,有了镇天的灵气带路之后,他们面前的结界突然软化下来。
当他们进入的时候,甚至已经没有任何的阻拦之意,而是柔软如同水流,在他们的耳边如暖日春风般擦过,温和轻柔。
吕天涯惊奇地看着眼前一幕,不由感慨道:“不愧是第一宗门,没想到我们青山宗长老都没法解决的问题,白道友轻而易举就可做到。”
摇了摇头,白适渊不爱听吹捧的话,只是道:“不过托赖法器之利。”
吕天涯心思细密,自然感受到他话中之意,连忙拱了拱手,不再多说。
见他尴尬,度春华唇角一勾,撞了撞白适渊的手臂:“人家也是好心,你别这么严肃。”白适渊垂首看她一眼,才不情不愿又说了一句:“多谢吕道友夸赞。”
倒让吕天涯感受了一番他们相处的有趣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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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结界,他们眼前一条空无人烟的明光大道缓缓出现。大道平整蜿蜒,镇天从白适渊的手中出来,率先飞入。确认没有问题后,白适渊才带着他们踏上大道。
一进入其中,就有不知来处的微风吹来,在每个人的身上结成一层薄薄的气流,好似罩了个由薄雾结成的隔膜。
小桃伸出手掌,感受隔膜上气流流淌时带来的痒意,这痒让她笑出了声:“这风好奇怪呀,就像水一样。”十足的天真烂漫,丝毫没有即将应对危机的紧迫感。
白适渊肃着张脸,道:“桃桃,这里面可能有危险,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初见白适渊时,他就显得十分冷漠。但这样端严的样子,小桃却是从未见过。她努了努嘴,可怜兮兮看一眼白适渊,才垂头道:“我知道了,爹爹。”
度春华面上没有反应,心中却十分欢喜,她传音给白适渊道:“我就说嘛,你就是要严一些才好。我们为人父母,对小桃宠的时候要宠,但该教训的时候也不能放任了她。你呀,平时就是太溺爱她了!”
为人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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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了眉眼,也传音道:“你已将小桃教得很好,我实在没有什么可教育的地方啊。”
吕天涯和小桃修为不够,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话。但镇天却是能察觉到的,它直起尺身,在白适渊和度春华的手背都狠狠抽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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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相处久了竟然也稚气起来,面对未知的风险竟然还有心谈笑,该打!
两人吃痛,同时缩了缩手。
吕天涯觉得不对,向他们看过来:“刚才怎么了?”镇天动作极快,吕天涯的修为还不能捕捉,只是他天赋敏锐,恍然觉得刚才的一瞬有事发生。
白适渊自然不会解释:“没什么,我们还是仔细看路吧。”
小桃围观了全程,她担忧地看向度春华的手:“阿娘,镇天怎么能突然打人呢?”
度春华的脸一红,不敢看她,只是道:“没什么,镇天这是在教导爹爹和阿娘!”
有了这段小插曲,白适渊和度春华都不敢再犯,几人凝神静气在大道上走着。
突然,前方的光全部消失,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这片黑暗,即使是修士也难以克服!
还没来得及思考对策,他们的脚下骤然踩空,一阵失重感向他们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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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和度春华紧紧抓住小桃,而吕天涯却因而与他们有段距离,没来得及搭上手。
不过片刻时间,他们就被这变故带往别处。
一阵风过后,大道上的光重新亮起,此时已经没有白适渊一行人的踪迹。
第一百零八章 噬人巷(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同一时间,距离噬人巷半个京城的悦来客栈,天字三号房。
悦来客栈靠近皇城,房内布置清雅,能入住此地的,显然非富即贵。
床上,一个女子正安静入睡,呼吸平缓。突然,外面传来“梆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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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更声一响,女子骤然睁开眼睛。
她似是还有些迷惑,呆呆看了眼床顶,疑惑这是哪里。
过了一会儿,她才如梦初醒,想起自己已于前日来了京城。
下午还差点在集市被人碰瓷,当成坏人,好在有吉祥楼里那个孩子才从中脱身,摆脱嫌疑。
一个灵秀的孩子。
傅昭不由想到长姐刚满八月的女儿,她若长到三四岁的年纪,定然也会像吉祥楼的异样可爱。只是不知那时的自己,还能否看到?
惩罚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傅昭深知自己下午时太过大意,老夫妇那种骗钱的伎俩都差点瞒过她,险些误了大事。
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打更声再传,傅昭再度明确自己来到京城的目的。她眼神一变,骤然从床上起身,用最快最利落的动作穿好衣物,将匕首藏进袖口,打开门走出了客栈。
此时早已是夜色浓重,幕色四合。月亮升起挂在天边,朦胧的月光洒满大地,为还在夜色下赶路的人们点亮前程。
这几天正逢大节,天子特意降旨与民同乐,京城取消了宵禁没有戒严,主街道到处都是满面笑容的百姓,极为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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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傅昭挑选的这条路却极为安静,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落叶被风带着,在地上摩擦舞动。不知哪儿来的夜鸟站在房檐上,叫出“呀——呀——”凄厉的声音,在这寂静又黑暗的路上,让人没由来的恐惧。
傅昭没时间生出多余的害怕,她只快步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只是走到一半时,傅昭突然抬头看向某个地方。
她耳根一动,察觉有阵异样的动静破风而来!
迅速往前迈一大步,身后那只探向傅昭肩膀的手掌立时扑了个空。
趁此机会,傅昭飞速转身,五指成爪,将身后人的手臂牢牢锁在手里。
只是她一触及对方的双手,心下一怔看向来人,惊道:“忠婆,是你!”
来人是个年约七十的老妪。她面容慈祥,头发全部发白,看向傅昭的眼睛是不容错认的关心:“二小姐!”
被傅昭抓住手里的手掌已长满皱纹,却极为有力。忠婆反手抓住傅昭,沉声道:“二小姐,圣上下过命令,傅家之人无诏不可入京,您不该来京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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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昭狠狠甩掉忠婆的手,后退一步才道:“忠婆,你不懂!”
老妪忠婆慢慢闭了闭眼睛,深深叹息,道:“您和大小姐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你们就是我的孩子,我怎会不了解你的想法?”
呼吸一滞,傅昭转头不再看她,声音中尽是沉郁:“既然如此,那你就该知道我来京城的原因,又为什么要来阻止我?!”.ζa
月亮清寂的光芒落在她的身上,让这个月下的人更显孤独。
忠婆柔声再劝:“事情已经过了十几年,就算他还活着又能如何呢?圣上早就为傅家宽罪,您也早该忘记了。”
“哈哈,忘记?”傅昭眸中隐有泪光成雾涌动,喉头哽咽:“什么样的宽罪,所谓无诏不得入京的宽罪吗?忠婆你什么都知道,又何必骗我?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傅家早已不能光明正大回来了!”
“二小姐......昭儿......”
半晌,傅昭才平缓了气息,她擦掉眼中的水光,惨笑道:“看,这些事实谁都知道。傅家的所有人,都知道始作俑者是谁,自欺欺人又有什么用呢?”
“就是因为他,伯父和我爹死于战场,就是因为他,傅家被遣出京城祖籍不得回返;就是因而他,长姐的孩子洗三之时都要被人用那人侮辱,仅仅因为他是长姐的生父!”
“忠婆,他是傅家的罪人!是我们头上永世的阴影!你让我该怎么忘记这样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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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字锥心,句句刻骨。傅昭痛心疾首的模样让忠婆心疼极了。她自来是豁达开朗的孩子,去却没想到多年来心里存了这些想法。
“一切......”忠婆哽了哽:“一切都好起来了,等再过几年不会再有人记得的。”
“不会记得吗?”傅昭此时已经面无表情,却有泪水在摇头时缓缓落下,她呢喃出声,不知是问自己,问忠婆,还是问这个人世间:“可我不能忘,我知道长姐也不会忘,傅家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忘记!”
她的声音在夜色中响彻天地,每一个字落下,犹如砸在心中的沉石,她的想法也越坚定。
最后,傅昭直直看向眼前的忠婆,道:“感谢你多年对我的爱护,。但你如果再拦,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忠婆知道她去意已决,但终究害怕失去傅昭的情绪占了上风,她不能让傅昭冒险!
下一瞬,忠婆再度出手,收拢五指往傅昭的手臂抓去。
傅昭一惊,矮身闪躲,而后一脚踢中忠婆的小臂。
忠婆皱眉吃痛,弯腰来到傅昭身前,企图锁住她的四肢。
傅昭是傅家年轻一辈里武学天赋最好的孩子,她又从小在忠婆身边长大,早就ii预判了她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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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忠婆转身的刹那,傅昭伸腿横扫,双手大张。
忠婆不敌,立身不稳,被傅昭乘机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她既喜且怒,喜的事傅昭武艺长进极快,怒的事自己竟已无能阻止。
慌乱中,忠婆罕见地喊了这个自己一手带大孩子的名字:“昭儿,你选的路太过危险。你若有去无回,我该怎么跟你去世的父母交代?你忍心让兄弟姐妹再受丧亲之苦吗?”
傅昭已经不是孩子,她当然知道自己可能面临的结局——无声无息消失在噬人巷。
但二伯傅庭给傅家带来的罪名太过沉重,所有傅家人十几年都生活在阴影之下。
为了洗脱罪名,傅家已经付出了好几条性命,包括她的伯父和父亲。
这太痛苦了。
傅昭钝钝地想,于傅家人来说,死,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第一百零九章 噬人巷(三)
不敢再听,傅昭出手如电点了忠婆的穴道,将她拖入旁边的暗巷。
怕忠婆被别人伤害,她又为她做了些伪装,才停歇下来,跪在忠婆的身边。
傅昭睁大眼眸,细细描摹这个像母亲一样照顾她长大的老人。年华老去,忠婆的脸上已长满皱纹,眉眼也耷拉下来。可在傅昭的眼中,忠婆依然是那个她初见之时丰满高挑的妇人。
一滴泪孤零零落在忠婆的手背,让她的眼角瞬间濡湿。可她不能说话,只能担忧地看着眼前的孩子。
许久,傅才哽咽出声:“我知道我对不起忠婆。可我必须杀了傅庭,清理傅家门户,是我身为未来家主的责任。”
“就算我死了,我以保护百姓之名而去,陛下看在我忠勇,想必也会赏赐傅家,这才是傅家眼下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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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昭伸手,缓缓为忠婆闭上眼睛,掩去那令她心颤的眸光。
她的双膝微微颤抖,身体弯腰沉了下去,额头触碰地面,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对忠婆叩首:“多谢您多年看护,请恕昭儿不孝,以后不能再在您身边孝敬了。”
而后,傅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暗巷。不多时,她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夜幕中,只有忠婆独自留在原地,被担忧啃啮着内心。
半个时辰后,被夜色包围的噬人巷吕府旧址前出现一个女子身影,正是傅昭。
展目望去,这传说中的噬人巷与其说还是一个巷口,倒不如说是满目疮痍一片破败荒芜。
昏暗的月光之下,尘埃被夜风吹气,细密的蛛丝遍布角落;那些只剩半截的墙壁上还残留着斑驳的雨痕,杂草丛生、瓦砾遍布,更显景色凄凉,萧瑟空旷。
不难相像,此处早已多年没有人烟。
看了眼天空中月亮的位置,离天亮还有好一段时间。傅昭并不着急,而是先围着噬人巷缓慢而仔细地转了一圈。
她一步步丈量这里的每一寸,枯叶在脚下碎裂,随着这轻微又突兀的声音,心中回忆起她与噬人巷逃脱者的对话。
“那日你对别人说,你在京城的噬人巷看到一个手心有颗红痣的男人,时不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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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脱者是个年约三十、容貌老实憨厚的男子。傅昭的话让他心底一惊,明明自己答应过恩人不会提起他,没想到一时太过得意,还是把他的消息泄露了出去。
男子忙慌乱摇头,结结巴巴道:“这位姑娘,你、你肯定是听错了,我是个老实人,可从没说过这话啊......”
傅昭面无表情,淡漠的眼睛盯在他的脸上,无情无绪,就像一座没有感情的雕塑。
就在男子以为自己的话已经骗过傅昭之时,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抵在他的脖颈上。血珠子瞬间滚落下来,男子才察觉到这真实的切肤之痛,不由喊叫出声:“啊——”
他被傅昭抵在墙上,近在眼前是她锐利的眼眸:“这把匕首是我祖父赠予我的家传宝物,它在战场上跟随我傅家杀过无数将士。你要好好想清楚,该说的,到底是什么。”
眼看衣襟都被低落的血液浸透,男子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疼痛昏沉之中,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面对死亡的恐惧,让他突破了自己的诺言,神思不属道:“我、我确实见过那个男人,他的......他的手心确实有颗红痣。”
脖子上的匕首缓了力道:“他还有别的什么特征?”
男子的眼珠微微转动:“我只知道他年近五十,其他、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呵!我看起来很好骗么?”傅昭冷笑一声,再度将匕首嵌进他的肉里:“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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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哪里是傅昭的对手,他痛得哀哀大叫,最后不得不将自己知道的合盘托出:“我说、我说!我还看过那个男人身上带着一块方形玉佩,上面写了个‘傅’字!我问过他玉佩的来历,他只说是家人所赠。”
傅昭呆立片刻,直到男子再度痛叫出声,才如久梦乍回般取出止血药粉洒在他的脖子上。
而今,京城噬人巷中,傅昭的心中暗暗呢喃,掌心痣、傅家佩,这些都告诉她,她恨了多年、找了多年的人,就在这传闻中吞噬人命的巷子中。
无论他是生是死,傅昭都要找到他,了结傅家的噩梦!
一阵冷风吹来,傅昭打了个激灵。她深深吸气,再度举步走在巷中。
与外界传闻的风声鹤唳、毛骨悚然不同,噬人巷内非常安静,安静到连她的脚步声都几乎听不到。然而除此之外,这里与那些破败的街市没有任何区别。
就这样,傅昭在其中走了约莫半个时候,噬人巷依然毫无动静。
这种预料中的情况她早有准备,傅昭没有迫不及待乱了方寸,而是定了定神,环顾一周,取出一把短剑的剑鞘握在手里,继续在她刚才挑选出的阴暗角落中走动。
这把剑鞘,是她的二伯傅庭出征前遗落在家中的。
上面以一块稀有的蓝色宝石镶嵌,原是傅庭与她二伯母以前的定情之物,向来被他珍视,宝爱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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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世间的某些事,就如同这把被遗落的剑鞘一样,明明看起来与原来一样,但实际却早已面目全非。
二伯母死后,长姐就将这把剑鞘交给傅昭保管。傅昭明白,是因为不敢想起她的父亲,却又无法扔掉母亲的遗物。
据那个逃出来的男子所说,傅庭似乎能在这里做一部分主。傅昭当时就想到了这把剑鞘,不论是引出傅庭,还是让她进入其中,都可以用来作为鱼饵。m..ζa
她慢慢走着,在噬人巷越走越深,她的呼吸和心跳也越来越沉重。
可时间不断过去,傅昭的周围依然什么都没有!
眼见东方的天空已经升起启明星,傅昭皱眉,难道此法不可行?
来之前她早已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就在傅昭思索还有什么对策之时,她的脚下突然升起一道光柱。
光柱带来的光芒让噬人巷中亮如白昼,它将傅昭包裹其中。
而后光柱一闪,傅昭唇边勾起微笑,随着光柱消失在原地。
第一百一十章 噬人巷(四)
千山初醒,朝云出岫。
清晨的山林,太阳升起,林间聚拢的薄雾逐渐消散。轻灵鸟叫随之响起,鸟儿们跳跃在树叶枝条之间。人们打开房门,伸伸懒腰,开始一日的生活。
苍山脚下山寨中的一处院落,房中的男女和一个女孩儿被这些声音吵醒,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
白适渊一睁眼,就发现了问题:“吕天涯不在。”
度春华带着小桃起身,将房中的摆放收入眼中,点头道:“确实不在,可能是被传送到了别的地方。”
此地应该就是噬人巷的阵法之中。白适渊展开神识查探,没想到他的神识一探出院落就被一股不知来处的力量阻止。
白适渊皱眉,他的神识经过重生早不是一般修士可以限制,没想到在这幻境之中,会遇到对手。
他们尚还不知这个阵法具体如何,只得按下动作。于是白适渊迅速收回神识,把刚才的情况告知度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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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点了点头,指尖引出一点灵气,灵气飘飘荡荡如同山间普通烟云一般散落到院外,却没被再度阻止。
“既然我的灵气可行,那么镇天应该也可以。”她是千年桃树妖,目标太大,镇天是轻灵的法器,自然可行了。
这倒是个可行之策,随后白适渊唤出内府的镇天。
确认他们安全之后,镇天飞出院落,来到天空俯瞰。果然,它很快就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是个十分高明的幻境,不论凡人还是修士,一旦进入其中,神识都会受到限制。
幻境生成了一座高山,高山脚下是一处群居山寨,山寨中建了许多独门独户的院落,白适渊他们所在的就是其中一座。
山寨的中心,是一处占地颇广的主殿,其他建筑全都围绕主殿而修建。
每个院落似乎都有人在活动,但在镇天“眼”中,这些人似乎有些奇特,与它见过的人、魔或者妖全都不同,无法辨认。
半刻后,镇天飞回院落,将自己的观察告诉他们。
自从白适渊在冰境被强买强卖,镇天的表现虽然神秘,但一直端正而自信,何曾这样气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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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不由暗暗摇头,安慰道:“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度春华也道:“我们出来历练遇困,若什么都依靠长辈法器来解决问题,那还如何成长呢?”.ζa
而后却悄悄隔绝了镇天,对白适渊传音道:“镇天确实与你记忆中的吕师叔很像,至少他们操心你的样子,真的十分相似。”
白适渊横她一眼,却满眼都是笑意,同样传音道:“你可小心了,我师父以后醒来,说不定要训你!”
度春华嘿嘿直笑:“那我就把我爹推出来,看吕师叔还会不会罚我。”
果然是母女,她这副俏皮的模样,与小桃十分相似。
白适渊想,度北书和姬昌盛是忘年之交,吕冰原向来尊重姬昌盛,罚度春华这种事约莫是不敢的。
不仅不敢,可能还要哄一哄。毕竟只要见过他们相处的人都看得出来,镇天也是极为喜爱她的。
正当他们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传信符也不可用的情况下该如何联络上吕天涯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几人一惊,干脆一起打开房门,往院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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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房间,他们才看到整个院落的样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院落中起居正房、厨房书房,一应俱全,甚至还带了个小小花园。
白适渊打开院门,看向来人。
来人似乎是个妖修,他身材纤瘦,容貌秀致,眼眸清澈,一看就只是个并未涉世太深的修士。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头顶长着一对树杈形状的棕色鹿角,鹿角不大,显然刚成年不久。
但度春华同为妖修,细细观察此人,又觉得他身上散发的气息似乎与她有所不同。
度春华暗暗后退一步,悄声问镇天道:“这是不是其他院落里的人。”镇天点了点尺身,就是它刚才在别的院落见到的奇怪妖修之一。
度春华点头,按下心思,观察起妖修与白适渊的对话。
妖修见他们都在,点头为礼,兴奋道:“道友,你们就是吕祖新带来的吧?”
“吕祖昨日闭关前,曾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们。”
“吕祖?”白适渊顺着他的话疑惑问道:“你是谁?他又是谁?带我们来的人,就是你说那位吕祖吗?”
妖修先是一愣,而后拍了拍额头,连那对鹿角都跟着晃动:“我叫小鹿。我本来是看你们已经能化成人形,肯定是吕祖教授的化形功法,那定然明白他是谁。原来你们还不知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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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吕祖总是不爱多说话的。”
妖修被嘱咐来关照他们,自然担起责来给白适渊几人解释道:“吕祖名叫吕玄,是这处山寨的主人,也是我们的师父。你们化形十分彻底,吕祖定然是看你们资质好,才带回山寨的。毕竟如今外面危险,对我们妖修不大友好。万一在外暴露真身,说不定又是一场劫难。”
白适渊、度春华和小桃安静听着他说话,消化着这个妖修透露的信息。
按照他的说法,在他眼中,他们似乎也成了妖修。
白适渊立刻审视肉身,果然发现身体外面被裹了一层由生气与地气混合做成的外壳。度春华和小桃依然还是桃树,白适渊却成了一只猴妖?
度春华抱着小桃,不由轻笑出声。
深深闭上眼睛,白适渊努力忽视这个阵法幻境的恶趣味,忽视镇天的嘲笑。
吕祖、山寨、对妖修并不友好的时代。
如果这个幻境是模拟曾经发生过的事,那么此时应该是上古时期。
在修真界史记之中,曾略施几笔记载过最初妖修功法,是由一个吕姓修士独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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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因为上古时期的修士对玄黄世界了解不深,以为天地灵气恒定,多了妖修就多了与他们抢夺灵气的人。
因而他们都吕姓修士和要修都十分排斥,两边阵营还为此发生过几次冲突。
后吕姓修士飞升,妖修功法也在玄黄世界迅速流传开来,人类修士们也渐渐发现原来的想法是错误的,继而也接受了妖修的存在,从此杂居,甚至互通功法,和谐相处。
看来这位妖修所说的吕祖吕玄,就是这个吕姓修士。
第一百一十一章 噬人巷(五)
想明白这些,白适渊又问:“那你来寻我们,是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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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圆圆的眼睛睁大,一拍脑袋,恍然道:“瞧我这记性,老是记不住事!对了,你们都叫什么啊?”
白适渊和度春华对视一眼,知道他想到是什么,度春华立刻点头。
“我叫小白,”说着,白适渊指了指度春华和小桃道:“她是我的朋友小春,还有这是我们的孩子小桃。”
朋友之间能有孩子?动物妖修跟植物妖修还能生孩子?
单纯的小鹿理不清其中奇怪的关系,只好甩掉脑中多余的思考,边引着他们出门,边道:“山寨里有规矩,刚来的妖怪要去主殿登记身份与跟脚,这样你们才能领取修炼资源。寨中自给自足,我也好为你们安排任务。”
“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度春华带着小桃走在他们什么,小鹿介绍完,见小桃脸色粉嘟嘟的,极是圆润可爱。不由问道:“小春,小桃小友是什么妖怪啊?她身形这么小,是小兔子么?”
小鹿修为一般,大致只能分清动植物妖修,再深就做不到了。而且刚才白适渊的话早就将他绕晕,他又不知白适渊的跟脚,只好随便挑了种妖类相问。
度春华展眉一笑,摇头并没说话。
小桃熟悉了幻境中的气息后,也活泼起来。见母亲没有回答,她牵住度春华的双手,笑嘻嘻说道:“我阿娘是桃树妖,我当然也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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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今日注定要遇到难题,小桃的回答让小鹿瞬间呆滞惊讶。
吕祖虽然创立了妖修化形和修炼之法,但因为资质限制,只有凡兽凡植中天生灵秀者才能成功,并不是所有的动植物都能修炼。母女间的“血缘”相承,就更没有过了。
小鹿如今见到度春华和小桃,可以算得上是打开眼界了。
他惊讶地看着小桃,结结巴巴地问:“那、那小桃小友你几岁了啊?”
小桃挺了挺背,自豪地道:“我四岁啦!”
闻得此言,小鹿脚下一个踉跄,如果不是白适渊适时扶住,他就要如某些话本主角一样,平底一跤,摔个狗啃泥。
白适渊眯了眯眼,问道:“你如此惊讶,小桃这个年龄,有什么不对吗?”
小鹿好容易才站起身,怕白适渊误会,他忙摆手道:“你们别误会,没什么不对。我只是终于明白为何吕祖如此看中你们,就算闭关也要嘱咐我来照顾。小桃小友四岁就能成妖化形,实在是天赋异禀。”
原来如此,白适渊和度春华皆了然含笑点头。就算不是在这阵法幻境之中,他们的小桃也是极为优秀的。
幻境中的时间过得极快。不知不觉,他们一行人就来到了山寨的中央主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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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殿是一座七层高的楼阁,整栋楼就地取材,以苍山特产苍竹建造,清润灵秀、简练雅致。
“主殿就是我们山寨的核心,一到六层每一层都管理着山寨的某项事务。比如说我们现在来的一层,就是为你们办理登记的地方。”
“还有二层,是发放修炼资源之地......”
“一至六层是管理之地,那第七层是做什么的?”白适渊就像一个真正初来乍到的妖修,“好奇”问道。
小鹿刹那间眼眸含笑,仰头看向主殿楼阁最高的地方,话中满是敬意:“七层就是我们吕祖的住处。你们初来乍到,但是不用着急。现在是新月,待满月后吕祖出关,我就会带你们去见他老人家的。”
每个在主殿登记过的妖都可以在二层领到一部分物资,例如灵石、简易的法衣等。
还有一块腰牌,上面印着登记者的灵气,从此他们就可以凭腰牌在山寨中生活、出入各处了。随着修为、职务的提升,腰牌还能逐渐扩大行为范围。
不过,其中还是有些限制。
小鹿指着山寨后方那做名为苍山的高山,说道:“苍山那里,除非吕祖带领,否则谁都不能去。”.しa
“去了会如何呢?”暗暗几下苍山,白适渊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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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小鹿打了个寒颤,道:“会被废掉修为,还可能会被逐出山寨!”
做完这些,小鹿提议带着他们在山寨各处逛逛,熟悉一下位置。
整个山寨以主殿为中心辐射开来,每路过一处院落,小鹿就为他们简单介绍里面住着的妖修。其中大部分都是普通动物成妖,这非常明显,因为这些妖修都跟小鹿一样,化形不大完全,身上都还带有一部分的动物特征。
山寨布置得很简洁利落,小院排布错落有致。道路平整宽大,两旁被细心栽种了桂树,现在正是开花时节,一走到树下,就能闻到桂花浓郁香馥的气息。
小鹿的妖缘不错,不断有妖路过与他打照顾:“小鹿,你平时不是最喜欢修炼吗?怎么今天出来了?”看到白适渊三人他们的惊讶但又平和:“他们是谁啊?”
小鹿笑着与他们见礼,介绍道:“他们就是昨天吕祖新带来的,叫小白、小春和小桃。”
逛了不多时,小鹿修为不济,很快就脚步迟缓,额头冒汗。他正要提议让白适渊他们先回去休息,以后有的是时间认识。
谁知话还未出口,他和白适渊度春华身上的腰牌突然绽放青色的光芒。
小鹿一愣,忙取下腰牌细看。
度春华也仔细观察这新得的腰牌,发现上面的清光似乎是凡人身上的生灵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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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小鹿喜出望外道:“你们运气真是好,一来就有妖要化形了!”
他腰也不累了,腿也不酸了,顿时豪气万丈,振臂一挥带着他们几个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走,你们跟我来!”
很快,他们就来到小鹿口中妖的化形之地,一处湖泊。
湖泊极小,不足百尺。湖水泛着微波,水明如镜,清澈见底,犹如一块纯洁的碧色水晶。
除了湖旁围着的妖怪们,并没有别的妖类气息。
小桃往湖中看了几眼,没看到小鹿所说将要化形的妖怪,不由奇怪问道:“小鹿哥哥,你说的妖怪在哪儿呢?”
小鹿的面色因激动而潮红,他指着湖中一条翻着白肚的鱼道:“那就是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噬人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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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小桃掩唇惊呼:“那、那个不是条死鱼吗?都翻肚子了......”
她的率真直白让白适渊和度春华无奈,齐齐在心中扶额,就连白适渊内府中的镇天都蠢蠢欲动。
不过小鹿并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好奇问道:“你们已经化形,照理来说应该知道我们妖类化形的规则啊。”
白适渊一顿,把小桃揽在身边,解释道:“我们化形时得了机缘,其实很多东西都不懂,现下已经记不完全了。”这话说得很模糊,原是白适渊拿来敷衍小鹿的,没想到却歪打正着。
小鹿点头,表示理解,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说起化形,他既兴奋又开心:“我们所说的化形,其实就是我们妖类从天道获取变成另外一种物种的机会。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因而,妖修在第一次化形前都是妖死过一回进入假死状态,辅以吕祖教授的功法,我们才能获得化形的资格。”
原来,这就是上古时期妖修们走过的路。他们初初踏入修行之道,没有资源、没有传承,面的未知,只能以身相博、以命试法。
度春华出生的时代,妖修化形功法早已有了完善,妖修们也不需冒这么大的风险。他们的便利,正是由上古时的修士们不断实验,一代又一代试出来的。.ζa
度春华的脸上柔和了许多,不论这个噬人巷的阵法目的是什么,但能让他们知道上古这些历史,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由此,她决定回头待白适渊砸阵法时,劝他力道放得轻一些。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小湖原本平静的湖面中央骤然出现许多泡泡:“哇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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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泡沫越来越多,几乎要占满整个湖泊。
小鹿顿时忧心忡忡,视线以顺不顺落在湖中间,那条鱼漂浮的地方:“假死状态结束,小鱼能否复活化形,就看这时候了!”
可就算那泡沫再多,那里的鱼妖依然没有动静。此时此地,将湖泊团团围住的众妖都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连最为天真的小桃都感受到其中凝重的气氛。她是由桃树妖木心所打造的剑,虽是器灵,却也是妖修的女儿,自然对这个场景感同身受。
她紧紧抓住母亲的手指,依偎在父亲的怀里,虽然胆怯,却依然努力看着,看着这些先辈们为了修炼而付出的拼搏和代价。
白适渊和度春华同时揽住小桃,默默与她一同观看这段历史。
一个时辰后,小湖中央终于有了动静。
鱼尾先是轻颤,在湖面晕出清浅的波痕,而后颤抖变成甩动水珠激扬,从湖中飞向天空,历尽之时再度落下,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宛若一颗颗金光闪闪的珍珠。
一瞬间,苍山附近的灵气全都往湖中鱼妖集中而去!然后,鱼妖从水面跃出,重新暴露在阳光之下。
湖外的妖修们先是齐齐一震,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爆发出一身欢呼声:“成了!小鱼竟然成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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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呜呜呜!小鱼真的成功了,我还为他担心好久!”
“没想到啊,小鱼是资质最差的,他都能化形!”
“可惜吕祖还在闭关,不然看到了该多高兴啊......”
这种现象,代表小鱼的死劫已过,真正可以化成人类了。
欢呼声中,随着小鱼重新进入湖中,湖里的泡沫全数破碎,取而代之的是长治又长的黑发,不断在湖中生长。
真正的化形阶段其实就是挑选一个合适的外形,反而没什么危险,此时只要对小鱼所变的形象给予指点就行。
头发的生长让小鱼不知所措,湖外妖群又是一阵呼声,这次却是轰然大笑。他们七手八脚扯住黑发,对湖中的小鱼喊道:“小鱼,你做错啦,人类没有这么长的头发!”
“知道啦,我改改!”好半天,小鱼才手忙脚乱将黑发收回。
从动物、植物变成人类,就是已经是妖,但依然需要他们忍住天性才行。然而改变天性何其难也。
接下来,小鱼又经历了三个脑袋、八条腿等等失败的变化,大家也都很有耐心地为他指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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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唉唉?不对啊,人类哪有三个头发的?”
“小鱼肯定看了话本了嘿嘿......”
“小鱼,人只有一双手,两条腿!八条腿的那是你们八爪鱼啊!”
......
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小鱼变出了真正类似人类的外形,只是太阳穴处还留有两片鱼鳞。鱼鳞圆润如水滴,在夕阳西照之下,折射出斑斓的光芒。
不过不论是小鱼,还是群妖,这个小小的缺憾并不影响修炼,他们都很满意。
天色渐渐转黑,小鱼从湖中跃出落在众妖身前,很快就有与他相熟的妖怪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化形之后很壮实!”妖修们天生喜爱力量,往往会以此审美决定外形。
山寨中又有了化形喜事,湖旁早已被妖点亮篝火。
小鹿开心为白适渊他们介绍道:“每次有妖成功化形,我们都要为他庆祝。”
他笑呵呵地,把白适渊、度春华和小桃一一介绍给别的妖怪,那些妖怪们也报以同样的和善,天真真诚得令他们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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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旁随意摆满了蔬果和酒水,让妖们随意取用。妖们放声大笑,围着篝火起舞。
踏地为节,连手而歌,踏歌而舞,这分明是唐州的踏歌。
度春华慢慢捏住手中的瓷盏,微微皱眉看向他们。白适渊察觉她的不对劲,传音问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放下酒杯,度春华点头传音道:“踏歌十年之前才刚出现,是当时医谷一个新入门的小弟子告诉我的。这幻境既然是演示上古的历史,那怎会有十年前的东西?”
白适渊心中一动,转头问正跟着鼓掌的小鹿:“小鹿,我觉得这歌很好听,你知道是谁教的吗?”
小鹿没有察觉问题有意,他喝了几杯酒,此时脸上微醺,歪头看了看已如群魔乱舞的妖群好一会,才指着其中一个羊妖道:“是小羊教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噬人巷(七)
清晨,金黄色的阳光从屋子一角的窗格探进来。靠窗的案几上,花瓶、香炉、茶具,都被阳光滚上了一条洒金的花边。
时间过去,太阳东升,阳光渐移,洒落在床上一名容貌秀丽的少女身上。
傅昭被光照醒,睁开眼睛,眼前已经不是噬人巷破败的场景,而是一处房间。
这里显然是个卧房,窗正开启,浅绿色的床幔随着风缓缓舞动,窗边摆放着一张案几,香炉升起袅袅青烟。
一旁的多宝阁上随意摆了几件东西,在阳光的照耀下清润非常。
最奇异的是,房间三面墙壁上都镶嵌了几块方形石头,这些石头浑然天成、晶莹剔透,在晨光照不到的地方闪闪发光,更是莫名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傅昭自床上起身,在房中转了一圈,才发现这不仅是一间房,旁边还有书房、起居室,是个占地不小的院落。
这噬人巷确实奇异,难道很多人被吞噬之后,就再难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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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完这些,傅昭才察觉自己的身上被换了一身色的衣物,纹样是精巧的龙凤祥云,布料轻软丝滑,似是件礼服。最重要的是这件衣服上竟然没有一丝缝合的痕迹。
傅昭的心里不由想起一个成语:“天衣无缝......”
她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分明是在噬人巷中被光柱包围,但进入其中之后为何又会是现在这样?
傅昭年幼时,家中老人爱给她讲些传闻异事。传说,这世间存在着修真者,他们学习长生之术,可永葆青春,更有移山倒海之能。
那么,她身上的衣物是不是这些修真者所制,噬人巷难道是他们所建的不成?
就在傅昭疑惑不解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之声:“大小姐,您醒了吗?”
傅昭身形一顿,坐回床沿,清了清喉咙,问道:“是谁?”
门外是一道清脆的女声:“大小姐,我是小蝉,您现下可起身了?”
傅昭看了眼自己的衣着打扮,干净整洁,自己孤身来到陌生之地什么都不清楚,只能配合说道:“嗯,我起了。”
小蝉推门进来,是个灵秀的丫头,她见到傅昭身上的衣服,先是一愣,而后大喜过望:“大小姐,您终于愿意穿上礼服了!我原以为......夫人知道后一定很高兴!”边说边兴奋地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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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大小姐虽说前些日子答应订婚,可一直心绪不佳,萎靡不整,没想到今天却好了!
傅昭顺着她的话点头,怕说多了露馅,忙转移话题指着小蝉拿来的东西问道:“这些是什么?”
小蝉很高兴自家小姐终于振作起来,忙献宝似地待傅昭一样样看过去:“小姐您看,这是神仙玉女散,有养颜润容之效,是夫人特意去医谷求的;这是上好的法器,是老爷怕小姐受道侣欺负,特意为您炼制的......”
医谷、法器。
傅昭不知道医谷是哪里,但法器一词终于让她确认自己确实是被噬人巷带到了一个修真家族之中,成了侍女小蝉口中的大小姐。
又或者,这里就是噬人巷创造的地方,话本上不也说过某些东西可以创造幻境、迷乱人的心智么?
确定大小姐神智清明,真的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之后,小蝉忙躬身退出房间。她要赶紧回去给夫人报信,大小姐终于恢复了精神!
小蝉走后,房中再度安静下来。傅昭等了一会,确定无人再来后,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她想去外面察探一番自己所处的位置。
就在她走到院门,伸手开门的时候,她的脑中传来一道空灵无波的声音:“你现在不能出去。”
傅昭浑身一僵,她停下动作,眯起眼睛仔细察看院落的每一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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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昭眉间皱得更深,冷声问道:“如果我不按照你所说的做呢?”
“声音”回道:“那你将会受到惩罚,以三次为限。”www..lΑ
“什么惩罚?”
这次“声音”却没回答。
傅昭默了一瞬,心道,她不知“声音”所说的是真还是假。但刚才它既然说惩罚以三次为限,那么说明前两次的惩罚是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危险。
既如此,何不拿来试一试?
突然出现的院落,不同寻常的宝物和“声音”。人在面对未知时总是会困惑畏惧,傅昭自认自己没有什么神异之处,故她也不会是例外。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惶惑,手下用力一推打开的院门。
风拂在傅昭的脸上,她举步迈出第一步。
千钧一发之际,傅昭的后背突然被一股巨力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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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踉跄都没有,就直直跪倒在地,胸中五脏六腑如移位般剧痛,血气荡漾上涌,眼前骤然是一阵阵眩晕!
待前景物终于停止转动,傅昭喉咙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声音”选择在此时响起:“这是第一次惩罚。”
傅昭闭了闭眼睛,许久才平下气息,妥协从地上起身返回卧房,静待事情发展。
第一百一十四章 噬人巷(八)
直到下午的时候,傅昭都没有任何饥饿的感觉。
她本是凡人,却被噬人巷带来此处,变成了一个修真者。
人如果不会饥饿,傅昭想,那百姓都不必为生计而汲汲营营,是怎样一种天下大同之景呢?这定然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那些权贵富豪,他们何曾体会过饥饿,可不照样还是耗尽心机、争权夺利么?
不多时,侍女小蝉跟在一个女人身后来到傅昭的房中。
女人雍容华贵,气度端庄,一双眸子看向她的时候犹如世间最轻柔的水波荡漾。
她一看到傅昭和身上的红色礼服,先是轻声叹息,而后伸手抚摸女儿的头发:“秋水,你终于想通了。”
傅昭心想,秋水这个名字,恐怕就是来自眼前女人那双温柔的眼睛。
傅昭一见她和她表现的情绪,就知道对方是原主花秋水的母亲,花怜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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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的“声音”再度响起:“为自己的私奔向母亲认错,然后随她去参加订婚典礼。”
眼眸微微转动,傅昭垂首低声道:“母亲,以前的事,都是女儿错了。”
花怜芳极为感慨,柔声安慰,声音中不自觉带了祈求:“这十年的禁闭希望你真的能相通,女儿,不要恨爹娘。修士延续血脉不易,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你,你要知道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在一方真诚、一方被迫的“母女”互诉衷肠之后,花怜芳带着傅昭走出院门。这次与之前完全不同,“声音”没有动静,傅昭走的每一步都没有阻力,她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既然是订婚典礼,傅昭自然以为仪式摆在前厅。就在她跟在花怜芳身后时,花怜芳停下脚步,然后从袖中取出一片叶子。这叶子通身如玉,散发出阵阵清光。
在傅昭震惊的眼眸中,叶子一落在地上,就如被激发了什么神通,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占了好几间房的面积。
花怜芳眉目不动,从容走到叶子中央端坐。傅昭迟疑一瞬,也学着花怜芳的样子在叶子上坐下。
见女儿自动上了飞行法器,花怜芳欣慰地笑笑,念出咒语:“赐我随风,神行无阻!”
一阵无形无形之风吹来,巨形叶子御风而起,飞入空中。
傅昭不及反应,身形摇晃,被花怜芳扶住才没有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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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怜芳感慨道:“我儿被闭关十年,道法竟都生疏了。”
不知道回答什么,傅昭扯着嘴角笑笑,垂下头装乖巧。
好在花怜芳觉得女儿能够醒悟已经是大喜事,不好再多说,以免让她伤心,又生出逆反之心,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样的天人手段让傅昭在惊讶之余已经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乘坐法器飞到一片山头之上。
山顶处建了个极为宽广的宫殿群,光彩夺目、金碧辉煌,看上去流光溢彩、飞阁流丹、气势雄伟。鸟雀、仙鹤围绕着这里,不断鸣叫飞翔,似乎是在朝拜礼敬礼着什么。
然而这山巅之上的神秘宫殿,却没有路通向山脚。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傅昭压下心中的疑问,随着花怜芳看向来人。
她们在殿前的广场停下,这里有个男人正等着她们的到来。
男人身材高大,面容端正,和花怜芳一样,看起来也是极为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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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及时响起,告诉傅昭:“这是花秋水的父亲,轻鸿。”
方才感知到飞行法器上的气息时轻鸿还不敢相信,现下亲眼看到女儿真的来了,轻鸿不由一喜,来到叶子前道:“娘子,秋水,你们来了。”
花怜芳脸上绽开笑容,带着傅昭走下法器,道:“夫君等了很久吗?”
轻鸿忙摇头,看了眼傅昭道:“没有。只是秋水,今日是你的订婚典礼,你真的自愿随爹娘进去吗?”
有“声音”限制,三次机会已经被她测试使用了一次,傅昭自然只能回答:“是,女儿确实已经想通了。”
花秋水虽然任性,却不会撒谎。有了傅昭的承诺,花怜芳和轻鸿大喜过望,忙领着她往殿中走去。
叶形法器飞在空中时,傅昭只觉得这处宫殿建筑占地颇广。现在走得近了,她才发现宫殿的墙高得连她抬头都难以仰望。
宫殿门前挂着一个匾额,上面写着三个字“天缘殿”。
轻鸿见傅昭好奇,解释道:“因时间紧急,道侣大典我们两家来不及准备,因此现在天缘殿举行订婚礼,以示郑重。”
上古时期的修士认为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由天注定的,修士更是如此,由此形成了一种对天道关于姻缘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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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们在这处修真界离天最近的地方以道法修建了天缘殿,作为许以婚诺的殿堂。
修士们在天缘殿举办道侣大典,或者定下婚约,敬告天地,希望可以得到天道的祝福。
若来自后世的白适渊和度春华见到这里,定然是要嗤之以鼻的。天道虽然主管因果缘分,但对道侣结缘却从不会有什么庆贺之声。
在天道看来,夫妻之缘不过是这个世界平常的联系,与朋友、亲人之缘,没有什么不同。
傅昭“一家人”走进天缘殿时,里面已经等着不少人。他们中有男有女,身姿卓然,几乎每一个都是青春年少的年纪。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个与傅昭身着同款礼服的男子。
他面容柔和,气质沉稳,却正皱着眉被身后的人们推在前面。看到向自己走来的傅昭之后,男子脸上的愁意更深,身边的其他人却视而不见,好似他无声的拒绝从未出现过一样。
傅昭觉得奇怪,照理来说订婚是喜事,她在刚才入殿时都被脑中“声音”要求不能露出愁苦之色,难道那个男子就没有被警告过吗?这又是为何?
可惜,傅昭的问题无人回答。
双方亲人见礼之后,人群中修为最高的长者走上台阶,凝气朗声道:“今有花家秋水、方家正仪,于天缘殿中定下婚约。”
“从此定下良缘,望早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第一百一十五章 噬人巷(九)
小羊?白适渊和度春华同时看向篝火旁热闹起舞的妖群。
度春华对他点了点头,白适渊颔首,从容起身走向篝火。
小桃正拍着手看得开心,见白适渊动作,忙问道:“阿娘,爹爹去做什么?”
为了进入幻境,他们去除了身上的护身结界,度春华怕幻境主人监视,点了点小桃的唇珠道:“爹爹好奇他们在干什么,所以去看看。”
小桃见母亲眸光闪烁,立刻知道幻境之中不好多问,忙乖巧地闭上小嘴。
果然没过一会儿,白适渊就扶着个小桃眼生的羊妖来到他们所坐的地方,这个羊妖正是小鹿口中的小羊。
白适渊道:“小羊醉得厉害,不如我们送他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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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已是酒醉半酣,听得白适渊的话,只抬头眯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笑道:“好啊,你们刚来寨里,正是该多走动的时候。不过苍山不能乱进,这一条要谨记,其他地方你们倒是可以随意。”
反正是幻境中的妖修,也不怕小鹿会有什么危险,白适渊和度春华就带着小桃,一起送小羊回他的院落。
待他们走后,身边的其他妖修摇了摇头,道:“我们妖身坚硬,就算酒醉吹风也不会有病痛,其实不送也没什么吧?”
小鹿睁着醉醺醺的双眸,笑着反驳道:“小白他们初来乍到也是好心嘛,何必打击他们?而且他们性情如此体贴温柔,以后我们山寨又多了几个好相处的妖,该高兴才是。”
周围的妖修们也随着这话笑得爽朗,纷纷举杯:“对对对!该为我们山寨高兴!来!大家尽饮此杯!”
远离了热闹,白适渊扶着小羊,度春华带着小桃走在路上。
山寨今晚在小湖边为小鱼庆祝化形,几乎所有妖都兴奋参与,故而路上没有什么行人。
此时已是夜色溶溶,抬头望去,新月斜挂,星光闪烁,衬托着这热闹又安静的夜。妖能夜视,故而路上没有点灯。微暖的风吹到他们身上,轻柔又舒适,吕玄真是为这些妖选了一个气候灵气都十分适宜的地方,如此体贴细致的着想,怪不得他会被妖修们称为“吕祖”。
循着小鹿刚才的指示,他们把小羊送回了家。小羊尚还有一点清醒的意识,他嘴里熟练地哼着唐州的踏歌,知道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后,醉醺醺地打着酒嗝向他们表示感谢:“多谢、嗝、多谢你们......”
而后就呼吸规律,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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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和度春华没有离开,只是安静带着小桃看顾小羊。
镇天趁着夜色从白适渊的内府飞出,去外面巡视一圈后,对他们点了点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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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上古妖修,他们的穴位与现在的妖修也没什么不同。度春华取出一根竹针,很快就在小羊身上找准穴位,轻轻一扎。
小羊的眼皮动了动,没一会,他就睁开了眼睛。酒意在竹针入体之时立刻散去,小羊撑起身,见白适渊他们都在,他为人孤僻,不喜欢人多,不由皱眉道:“多谢你们送我回家。时间不早了,你们刚来也累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
度春华的眉峰一挑,手掌一张收回竹针。小羊的房间布置得极为简单,她随意找个椅子坐下,摇头道:“我们并不累,只是还有些事想请你为我们解惑。”
意识到他们这副反客为主的模样不对劲,小羊眉间的皱纹更加深了,他警惕起来,沉声问道:“你们要问什么?我没什么修为,你们不如去问小鹿。”
白适渊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紧张:“你不用害怕,我们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踏歌?”
他们两人带着一个孩子,摆出如此谨慎的架势,居然只是为了问踏歌?
小羊不由心下一松,脱口而出:“这有什么为什么的?踏歌而已,我自然是跟家里人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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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揽着小桃,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戳破他话中的破绽,道:“踏歌出自唐州,十年之前才开始流行。而且我问过其他妖,小羊的父母都是凡兽并未成妖,那它们又是如何教你凡人歌舞的?”
小羊这才一惊,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这对男女。白适渊俊逸神秘,度春华清妍从容,他们的身上虽然也有与幻境中一样的妖修外壳,但举止言谈与“妖修”们却完全不同。
“唐州、唐州......”这两人让小羊心绪难平,呢喃出声:“你竟然知道唐州,你们是......是......”
度春华低眉浅笑,而后慢慢抬头,眼睛定定落在小羊震惊的眼眸之中,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笃定:“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们是修士,是来救你们的人。外面已经设下结界,别人不会知道我们的谈话。”
小羊听了这话,却没有回答。脑中一片空白,他只是呆呆坐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角竟不自觉沁下一滴泪来。
十年的时光,真的太久太久了,久到小羊几乎都要忘记他今年其实也才二十六岁,久到小羊快要忘记自己曾是一个凡人,久到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会做一辈子妖修。
小桃站在度春华身边,察觉到小羊绝望又伤怀的情绪,想了想,上前握住小羊的手,将自己身上的清灵传入他的身体:“你不要伤心,我阿娘和爹爹很厉害的。”
很厉害......所以,他真的有机会回家吗?小羊抬头,看向眼前的白适渊和度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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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小羊平静之后,白适渊才又问道:“你是怎么进入阵法幻境的?”
小羊原名唐燕平,原是唐州行商。十年前随家人来京城贩货,晚上路过噬人巷的时候被一道光抓紧这里,与他一起的还有其他凡人。
一进入阵法,他们中的一些人变成妖修,一些人则成了人类修士。除此之外,妖修和人修中还有一些是幻境模仿幻化而成,他们表明看起来与智慧生物没有区别,但实际只是幻境制作,没有灵魂的人偶。
第一百一十六章 噬人巷(十)
听到这里,白适渊和度春华俱是一愣。他们回想小鹿、小鱼身上的气息,果然察觉,除了生气之外,他们是没有灵魂气息的。
之前白适渊和度春华只以为是因为上古妖修修炼方式不同,他们身上又有生气遮掩,故而只以为是被幻境麻痹的凡人,却从未往人偶这方面想。
白适渊心中轻轻叹息,提醒小羊道:“然后呢?”
每个凡人进入幻境,脑海中都会出现一个声音,这个声音由幻境主人创造,指导他们而行为步骤附和幻境所需。人们不能反抗,不能越轨,都这就会有惩罚。
惩罚以三次为限,三次用尽,他们就会被抓入苍山被幻境吸收生气,到死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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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和度春华点头,小羊身上确实沾有幻境灵光,这大约就是声音的来源。而他们和小桃没有被指示,孤寂是因为阵法幻境不足,能控制凡人,限制神识已是极限,控制灵力强大的修士已经超出了阵法幻境的能力范围。
小羊现在能够畅所欲言,也是因为白适渊的结界隔绝了幻境灵光。
“你是凡人,怎么会知道这些?”白适渊问道。
小羊敛眉想了一会,才低声道:“是傅庭傅大叔告诉我们的,他也会一点你们刚刚所说的结界。”
“傅庭?”度春华问道:“他是谁?我们现在能去见他吗?”
小羊摇头道:“傅大叔就是妖修们现在说的吕祖吕玄,他正在闭关,需要满月之后才会出现。”
白适渊接着问:“你刚才说,有些凡人会被幻境变成人修。在上古这段历史之中,人修与妖修是对立的,那你们如何联络?”
小羊本来还有犹豫,白适渊不假思索就能说出对历史的了解,让他飘荡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开始确信他们真的能够拯救自己,拯救幻境中的其他人。
他顿了顿,组织语言解释道:“本来我们是不敢联络的。幻境的惩罚太过厉害,曾经有人反抗被拉入苍山,出来后,他就......”
凡人被吸收生气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白适渊和度春华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没有打断小羊的回忆,只是安静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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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甩了甩头,挥去那刻意忘记的回忆:“傅大叔进来之后,他似乎和幻境主人达成了协议,就算偶有犯错,也不再在我们身上吸收生气。他也学会一些手段,可以让扮演妖修和人修的我们短暂交流。”
“因此每次两边有了冲突,我们都会趁机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做。”
傅庭还说过,可能过一段时间这个幻境就要结束。小羊原还不信,然而他今天见到了白适渊和度春华,这让他原本按耐的心生出了无尽的希望与雀跃。
幻境之中违反声音的指导后依然会有惩罚,但所需的生气却不再从这些凡人身上吸取。再结合小鹿所说吕选新月闭关满月才出,白适渊和度春华都猜测那个傅庭约莫是在进入幻境后发觉了自己身上的修炼天赋,学会了些法术。
傅庭与幻境所谓的交易,可能也就是由他为幻境提供生气了。毕竟一个入道的修士能给的,远远超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修士更加强大,也能活得更久。
傅庭即使是修士,修为应当尚还浅薄。他这样做完全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换取这些凡人的生路。
想通了这一层,白适渊和度春华对这个还未谋面的吕祖傅庭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
十年之间,以死换生,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从小羊家出来,白适渊抱着小桃和度春华同时看向位处山寨核心的主殿。
他们被小鹿带去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了,那个傅庭扮演的吕祖并不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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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在主殿,山寨中其他地方又没有他的身影,那么他会在哪里呢?
一定是在一个所有妖修都不敢踏足的地方,那就是小鹿对他们三令五申,山寨的禁地——苍山。
由于小鹿的尽忠职守和热情款待,到了第三天晚上,白适渊和度春华才有机会探一探苍山。
夜幕四合,妖修们既然要化形要修炼,那就要跟随人修的脚步,日出而生,日落而息。今晚没有其他活动,故而山寨之中十分安静。
怕被幻境主人察觉出端倪,度春华跟以往一样,要将小桃收进随身的空间法器。
谁知小桃这次犯起了小脾气,不愿意了:“每次都是这样,我想跟在爹爹和阿娘身边嘛......”小身子在白适渊和度春华身边扭啊扭的,直让两人都心软得没了脾气。
就在白适渊将将要开口的时候,镇天从他的内府飞出,先是在白适渊的手臂教训地一抽,又往小桃额头上轻拍。
小桃这才努了努嘴,看看白适渊,又看看度春华,知道没了希望,才跟着镇天一起进了法器。
这副委屈的小模样让度春华笑出了声,道:“镇天管教小桃的样子,还真跟你记忆里吕师叔教训你的时候一样呢。”
白适渊也微微含笑,道:“血脉相承,小桃是我的女儿,师父管她跟管我确实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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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挲着下巴,度春华笑看他一眼道:“真的不同吗?小桃可不会因为怕黑,睡觉的时候还要揪着师父的衣角不肯放!”
那时的白适渊刚到太清,还极为胆小,看见什么都怯生生的,只有一个师父吕冰原是自己熟悉的人,自然要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跟随。
白适渊被她说得脸色微红,又有恼羞成怒之感。他捻了捻手指,而后大着胆子在度春华的额头上重重一戳,趁着她没反应过来时赶紧走出屋外。
“你......”
这下子好了,度春华脸上也腾地出现了红晕。白适渊早已跑了,她喃喃自语:“怎么、怎么这么幼稚啊......”
你来我往黏黏糊糊的样子,要不是空间法器中的镇天都看不下去,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镇天扶额,这两人怎么回事,还记得来这里是为了救人吗?怎么还打情骂俏起来了?
混账孩子!该打!该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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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完颂词后,因是对天道发下誓言,只有主礼人的这几句话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还需要定下婚约的双方修士以自身灵力为墨在婚书上写下印记,是为灵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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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誓是修真界仅次于心魔誓的誓言之一,若违背灵誓,破坏誓言的修士将损耗体内大半灵力,这也是轻鸿在见到自家女儿后,首先确认她是真的自愿的原因。
即使他和妻子因为女儿与凡人私奔而动怒,但若是有人会真正伤害她,他们又怎么舍得?
父母之心就是如此,怕孩子走上歧途,怕孩子受到伤害。
然而这些对他们的孩子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束缚?
做与不做,皆是两难。
傅昭对面满是愁容的男子,正是与白适渊和度春华失散的吕天涯。
他皱着眉在身边人提醒下于婚书上印下灵气,但他的脸色依然无人在意,又或者说是无法察觉。
傅昭这边就难了,她原是凡人,自然不懂修真界中修士调取体内灵气之法,只能跟随“声音”的指导依样画葫芦。
“静下心来,气沉丹田,感受体内血脉中血液流动之时伴随着的气。这股气,就是你体内的灵气。”
傅昭深深呼吸,闭上眼睛,她的思绪随着“声音”来到自己身体的血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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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跟着血液循环,在她的四肢百骸间流转周天。每到一个关节灵窍,这些气就一拥而上,为她的关节滋养一番。每一次滋养,她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会轻盈一分。
“很好,你已经看到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用意念控制,将这股灵气调出体外。”
沉下意念,傅昭是武人,她将自己的意念想象成手中可以任意变化的武器。意念不断接近灵气,而后将灵气收集汇于她的指尖。
灵气越来越多,像无色无味的水流,透过她的皮肤飞往婚书,印下痕迹。
傅昭震惊地感受灵气透出指尖时流淌过的感觉,如同在享受着世间最轻柔之水的冲刷。
眼波流转间,傅昭将目光落在闪烁灵气莹光的婚书上。
旁人以为“花秋水”是在感慨自己今后的命运,只有傅昭自己知道,她是因这神秘噬人巷,窥视到了自己身为凡人,本不该见到的历史与画面。
原来,这就是这些仙人......不、修真者的力量,果然神异非常。难怪他们能够飞天遁地,做许多常人不能为之事。
随着男女双方印下灵气,灵誓契约正式成立。
刹那间,傅昭和吕天涯皆是心中一凛,察觉悄然无息间两人已经有了因果与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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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吕天涯清楚,这不过是噬人巷阵法幻境模拟的天道规则罢了。出了幻境,他和对方会恢复成没有灵誓的样子。
吕天涯不由松了一口气,好在这幻境虽难解能限制他却没法完全控制他的行动,不然回青山宗都没法交代。
难道他要告诉师父,他跟人偶有了婚约?那他可能要被打死。
想起自己的严师,吕天涯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订婚仪式后,花秋水与方正仪双方的父母不约而同皆带人离开,美其名曰要将空间留给小两口培养感情,熟悉熟悉。
傅昭暗暗发笑,腹诽这修真界在婚嫁方面也没什么不同,什么空间,什么熟悉,不就是相亲和未婚夫妻相处么?
就这样,其他人走后,傅昭和吕天涯尴尬地站在天缘殿门口,谁都没有说话。
“声音”没有指示,傅昭自然不想多说。
过了一会儿,还是吕天涯先开的口:“他们刚才说,天缘殿的山腰有处湖泊很美,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跟他一起去。”“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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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躲不过,傅昭只能“羞涩”点头答应,静待事情发展。只是她的心中骤然生出一股烦躁,不知道这假婚事什么时候能够过去,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找到傅庭。
师父门下都是男弟子,吕天涯平日里粗糙惯了,就算出行游历,也是喜欢拎着师弟们就走。
在吕天涯的手将将碰到傅昭衣袖时,他才突然想起自己的“未婚妻”是个女的,而且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就算对方是人偶,他也不想破了界限。
无奈之下,吕天涯只好从袖中取出飞舟变大,请傅昭上船:“花小姐,天缘殿山中无路,我们飞过去吧。”
天缘殿所在的山虽然是离天最近的地方,却是座无名之山。因为对天道的敬仰,修士们人为他们对此地没有取名的资格,故而只唤此处为“山”。
与别的地方四时轮转不同,“山”不论何时都是郁郁葱葱,千万年都不曾变过。云雾飘渺间,不断有鸟雀飞过,争相鸣叫。
吕天涯看着安静坐在身边的傅昭,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亦或人偶根本是没有思维的。
吕天涯是在入阵那条大道上与白适渊和度春华失散的,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修真家族中的子弟方正仪,还被人告知下午就要与人订婚。
这都什么跟什么?
吕天涯入阵是为了解决吕府原址突然出现的阵法,可不是来订什么婚的,他自然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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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受幻境摆布,吕天涯打算来个离“家”出走,谁知没走几步,他就被幻境中的爹抓了回来。
虽然神识受限,但幻境里依然可以使用灵力。出走失败之后,吕天涯意识到自己的金丹修为不足,不是幻境主人的对手,好在没有完全被控制行动,他只好忍耐下来,看事态到底会往何处发展。
为了测试幻境的规则,他的等待并不安分,不是砸墙就是闹人。果然没多久,吕天涯就察觉到不对劲之处。
他身边的那些人,不管他说了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只要吕天涯没有出走,这些人都自顾自只做自己的事情。
由此,吕天涯怀疑,这些所谓的人,是没有生命的,是幻境的人偶。
第一百一十八章 噬人巷(十二)
眼前的女人如此顺从安静,对吕天涯在订婚礼上的愁眉苦脸也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吕天涯自然而然人为她也是人偶,既然是人偶,那他说什么做什么也就没有关系了。
没多久,飞舟就到达吕天涯所说的山腰湖泊。
这是一处被山林环绕的湖泊,风一吹入,树林的枝叶都哗哗作响,风的力度也由大转微。而后微风习习,湖面才如同被打碎的镜面,波纹道道、水光粼粼,如同迎风飘舞的绸缎。
吕天涯懒得招呼人偶,他自顾自找了一处草地坐下。
傅昭眼眸转了转,也无声坐在他的身边。
这里如此安静,又如此美丽,吕天涯的心不由松了一回。他看着湖泊倾身用手在水中划动,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这幻境是怎么来的,连我都看不破。难道吕家还有我不知道的法器不成?”
想想也是,按照族史记载,吕家是由修真家族分支而来,有些神秘的法器也并不稀奇。吕天涯虽是嫡支,却早年就已离家,而他的父亲也不是嫡长,有些只有家主能够知道的机密,确实不会告诉他们。
又或者是吕氏一门的友人,特意设下幻境让人注意吕家之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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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吕天涯的心中存满了个各种猜测,一团乱麻。
“家仇本就未报,现在又来一个噬人巷!”一时之间,吕天涯困顿不已:“哎!这噬人巷到底从何而来?”
傅昭本来是在“声音”要求下温柔配合眼前的男人,她也一切照做了。
只是在听到吕天涯口中“噬人巷”三个字时,瞬间花容失色惊叫出声:“你也知道噬人巷?!”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脑中的“声音”即刻喝道:“言出有误,第二次惩罚!”
傅昭浑身一震,这一次,是她的心脏如同遭了重击!心头剧痛,傅昭浑身抽搐,眼前的一切都越发模糊,被压在地上几乎无法呼吸。
“你是真人?”吕天涯立刻意识到她的不对劲,将傅昭从地上扶起问道:“你怎么了?”
还未等她回答,他就想到傅昭现在的情况皆因之前脱口而出的噬人巷。吕天涯眼眸一转,意识到傅昭身上不断流动的幻境灵光就是她痛苦的来源。
没时间多想,吕天涯手掌贴在她的后背,先是往她身上渡入灵气为她缓解痛苦,而后用灵力在他们四周设下青山宗的独门结界。
结界一将他们包围其中,傅昭身上的幻境灵光顷刻退散,她的脸色也马上红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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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腰喘息许久,傅昭才平息下来。
很快,她就发现了身上的改变,脑海里那不时出现的“声音”竟消失了。她抬头看向吕天涯,知道是这个男人刚才所施的秘法隔绝了“声音”对她的伤害:“多谢你帮了我。”
吕天涯没说什么,只是问道:“我想起来了,我曾在吉祥楼外见过你。这幻境将所有人偶都套了个壳,我之前竟没有发现。”
睫毛一颤,傅昭这才想起眼前的就是吉祥楼上跟那个孩子一起为她解围的男子,她默默将人偶二字放入心里,点头道:“是,我是凡人。还要多谢你和小姑娘之前为我解围。”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不是人偶的凡人,吕天涯难免兴奋:“太好了!总算这个幻境里真的有人类还活着!对了,我唤吕天涯,是青山宗的弟子。你叫什么,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抚着胸口找了块石头坐下,傅昭才道:“我叫傅昭,至于为何会来到此地......”
傅昭的话音顿了顿,才道:“我也不知道。我原是出门想凑个节日的热闹,没想到会在棋和坊附近迷路,突然出现了一道光,我就被抓进了这里。”
略一犹豫,傅昭犹豫说道:“你刚才说家仇......”话未说完又觉得自己交浅言深,忙道:“对不住,我失言了。”
吕天涯摇头坐在她身边,叹息道:“没什么,你身处此地,也该知道由来,更何况这事也不算什么秘密。这噬人巷的前身就是我吕家府邸,百年前我吕氏一门被屠杀,若非我早已离家修行,也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二十年前,傅家以傅昭父亲与伯父的性命为代价,洗刷了傅庭临阵脱逃致使陈国军队大败的恶名,但依然为朝廷所忌讳,被皇帝下令举族退出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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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离开故乡水土,傅家众人谁都难以适应,还是喜欢不时谈起京城的奇闻异事。
傅昭想起自己幼年时曾听长辈说起,两百年前京城那被灭门的吕家曾出了个长生者。长辈那时感概,留一人独活于世,也许这长生对凡人来说不是好事。
她看向吕天涯,这个传闻说的,约莫就是他了。
拂去心中莫名而生的怜悯和同情,傅昭唤道:“吕老祖......”
吕天涯一愣笑了,笑得眉眼俱弯,将他身上的沉稳气质都一扫而空:“傅姑娘,我的年纪对你来说虽大,但在修真界里还是很年轻的。你还是叫我吕天涯即可,叫老祖太过别扭。”
没想到他们这些修士也会在乎年纪和称呼,傅昭这才真心笑笑,知道他就算修真也不喜欢被人喊老,于是道:“吕......天涯,那你是否知道我们为何会被幻境如此安排?”
吕天涯摇了摇头,道:“我也是未知。”还将自己推测的人偶一说告诉了她。
人偶说确实有道理,傅昭又为他补充道:“我醒来没多久,脑海中那道声音就出现了。想来其他凡人也会跟我一样,因此你认为的那些人偶也可能是被声音控制的凡人。”
“我想,你下次可以用方才所用的方法,再去试探对方是人是偶。”
这个分析解释了吕天涯自入幻境以来,一直存在的困惑——为何没人真人。他不由兴奋赞道:“傅昭,你真是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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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昭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隐下心中想要依靠吕天涯找到傅庭的心思。
既然她被声音要求跟在吕天涯的身边,在他试探对方的时候,她也就可以知道那些人的姓名和身份了。
如此,她就可以找到傅庭。而后,清理门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噬人巷(十三)
自进入阵法,他们也不在乎会被幻境主人察觉,甚至希望能打草惊蛇让对方现身。
安抚好镇天和小桃,白适渊和度春华趁夜色飞身出了山寨,来到山寨群妖们所谓的禁地——苍山。
山寨位于苍山山脚外围,与苍山之间似乎有道透明的屏障。
这屏障无声无息、无嗅无味,不知是用了什么样的神秘道法,连白适渊和度春华这两位新晋元婴修士都没有察觉一丝一毫。
所以,当他们走入苍山地界之时,只觉得身边突然有道寒光如流星般一闪而过。
白适渊和度春华立时收回灵气停下脚步,他们倾身去听,有道清澈悦耳的水流之声由远及近,哗哗地飘扬过来。
两人一听就知道不对劲,苍山应是幻境核心所在,现在他们约莫触发了幻境的防御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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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和度春华不约而同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臂,两人一惊转头看向对方,两双略显无措的眸子,两张微红的脸,他们不为幻境恐惧,却为这自然而然的默契而惊慌。
下一瞬,他们又同时开口:“抓紧我!”“不要放手!”
就这样,那如水的灵气与生气混合之物漫到了他们眼前,将两个紧紧抓在一起、脸都要红得冒烟的人淹没。
水流一般的烟气是纯然的白茫,白适渊和度春华在原地站了半刻时间后,他们的眼前才变幻了模样,出现一跳河流,刚才的水声就是由这条河流淌时所发出。
不论是凡间还是修真界的灵秀福地,寻常河流中沉浮的都是水,而这条却不是真正的河,在里面涌动的是一幕幕画面、一段段影像。这些画面里有许多山河湖海、人类野兽转瞬即逝。
白适渊看着“河”,叹道:“看着竟有些像你的金丹。”
面对幻境的改变,两人立时打起精神应对,早就没心思想别的。
此时的度春华已经褪去红晕,听白适渊这么说,她也探头去看,点头道:“确实很像,不过我的金丹里流的是灵光。而此处......你说这些画面像什么?”
这些画面,白适渊蓦然响起小桃在云城说起的话,度北书喜欢用留影石记录度春华的成长历程。
他不由道:“你说,像不像一幅幅留影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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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一愣,赞同道:“真的很像。”她笑了笑,环顾二人四周出了河流之外漆黑的景色,依然找不到破绽,道:“看来,这条河就是幻境主人给我们出的题,我们势必是要进入其中一段留影了。”
白适渊点了点头,赞同她的分析,平静道:“此处既然无法破解,那么就只能进入河中再寻破绽了。”
说着,他没有看向身边的人,只是再次准确握住度春华的手,而非手臂。
这次远比第一回要熟练,度春华睫羽一颤,手指微微一动,却没用挣开。
白适渊唇角勾起笑容,喟叹命运对他的垂青:“春华,请不要放开我的手。”
这个寂寞惯了的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也不自觉夹杂了些小心思。不只是此时此地,而是今生,他都希望她能握紧他的双手。
度春华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点头,回应他的祈求。
幻境似有智慧,在两人确定要进入留影没多久,河流中就出现一道光芒将他们包裹。
那道光,耀眼得让身为修士的白适渊和度春华都不得不闭上双眸。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睁开眼时,眼前已是景物变幻。他们依然双手紧握呆在一处,却能感受到自身和周围事务发生的改变。m..ζ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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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竟然变成了一枚玉佩,或者说此时正存身于玉佩之中?
这是一个雕梁画栋、却气质古朴的祠堂,剥落的柱漆、磨平的纹样,都在告诉他们,这个祠堂已经有相当长的历史了。
祠堂里此时正站着一对夫妻和一个女孩儿,夫妻相貌雍容,女孩秀美活泼,一看就是一家人。
父亲的目光将女孩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会,才叹息似的,把白适渊和度春华所在的玉佩交到女孩的手里,嘱咐她道:“这是我们吕家祖传的两枚玉佩,说是玉佩,实为天机镜的镜身与镜片。”
“传闻我们吕氏一族祖上出过大能,可以用天机镜窥探天意,甚至能够扭转乾坤。红棉,今天是你的及笄之日,爹现在将镜身这枚玉佩传给你,待你成婚,再由你的母亲将镜片玉佩传给你的夫婿。”
原来这是吕家曾经发生过的事。吕红棉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度春华想了想,道:“她是不是吕天涯曾说过的那位被吕家主做主许配给谢备的女儿?”
白适渊点头:“是她,看来幻境主人是要给我们一睹吕红棉的生平了。”
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个他们已经明了结局的女孩,度春华叹一声沉默下来。
吕红棉才刚十五,听到父亲提起夫婿二字脸还红了红。
她看了眼母亲手上的镜片玉佩,又细看自己掌心的镜身,拿在手中爱不释手,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对镜身玉佩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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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又突发奇想,对吕父吕轻舟问道:“父亲,我能给玉佩起名吗?”
吕家传承已久,都是叫这两块玉佩为天机镜,从未想过还要分开取名,吕父笑骂道:“你不要胡闹!”吕母只是笑着,温柔地看着丈夫和女儿。
吕红棉歪头,道:“我不管,既然归了我,那我就是要给玉佩起名......”
镜身玉佩质地温润,外形如同半个手掌长的靶镜形状,表面看起来与普通玉佩没有什么不同。
“它清润如同幽兰,就叫泽兰吧!”
在吕红棉无法察觉的地方,白适渊和度春华耳边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重复吕红棉起的名字:“泽兰?泽兰......原来我叫泽兰啊。”
白适渊抬首看向玉佩中的白茫的空间,叹道:“听这声音,天机镜镜身恐怕是生了器灵?”
度春华也道:“而且是刚刚生灵,还很幼小,幸而吕红棉是它的有缘人,给了它名字。”
初生的器灵就如孩童一样,需要耐心教导抚育。而最开始的教养,就是为它们取名。
如此,它们才能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将往何处。
第一百二十章 噬人巷(十四)
得了父亲的传承与认可,吕红棉的笑容是如此美丽动人。
可是想到吕天涯告诉白适渊他们的吕氏灭门一事,吕红棉并没有活下来。
看来吕天涯所在的吕家,就是吕祖吕玄传承下来的家族。那么,这天机镜和镜身和镜片又流传到了哪里?是在灭门惨案中,被谢备抢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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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这个疑问,白适渊和度春华呆在镜身玉佩之中,看着吕红棉的经历一幕幕掠过。
虽然是吕氏家传之物,所谓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让珍器成为人们眼中的常见之物后,人们也就不会觉得奇异了。
吕红棉将镜身当作普通玉佩一样挂在腰间作为禁步,旁人只会觉得这是一块美丽却没什么珍贵的饰物,最多外形奇特了些。
人类的想象往往依据自己有过的经历而创造,若是没有经验,自然无法察觉。
他们绝不会想到,这块被用来搭配衣物、规训女子动作的禁步,会是上古流传下来,可以改变无数人命运的神妙法器。
这个留影中时间流速不定,普通时候很快,但若遇到重要的时间节点就会变得与现实速度一致。
时光匆匆如流水,平静生活过了三年。
吕红棉十八岁那年,她去京城郊外一处山上游玩,遇到了一个白发男子。男子外貌坚毅,灵气外溢,看起来放荡不羁,眼眸却是流露精光。
白适渊讶异道:“竟然是一位金丹修士!”
一块裹挟着些微灵气的石头直直往吕红棉身上打去,好在吕家虽然没了修真资质,但人人习武,眉峰一皱,徒手接下石头,喝问:“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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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过是男子的试探,他一看到吕红棉的动作,先是惊讶,而后兴奋道:“姑娘,我见你有天赋,想收你为徒,引你入道!”
握在手里的石头有着不同寻常的温热气息,吕红棉握紧手掌,发现这块石头竟然在她掌力之下毫发无损。
所以,男子所说引她入道,竟然是真的?
吕红棉心下一动,她想到幼年时曾随父母见过的叔祖吕天涯。就是因为成了修士修习长生之术,那时的他明明已经是百岁之身,却看起来与只有二十许的男孩儿别无二致。
长生、入道。
吕红棉心动极了,好一会,她才压住心思,不敢立刻应下,道:“我需要想一想。”
男子明白她的为难,凡人不同于修士,他们总是为尘缘负累:“一个月后,我还会来京城办事。如果你愿意跟我走,可以在这里等我。”
吕红棉瞪大了眼睛,看着男子乘着飞舟消失在天边。
她怀了心事回到吕家,一进门就见到母亲招呼她吃饭:“红棉快来,母亲今日做了你爱吃的乳鸽。”
吕父也笑吟吟看着他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吃完了饭。但始终,吕红棉都没有告诉父母她在郊外遇到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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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胆怯了,不敢告诉他们。
晚上,吕红棉躺在床上对着玉佩说话。自从她有了玉佩之后,就把玉佩当作朋友,有什么困恼为难的事,总喜欢跟它说。
“泽兰,你说我要不要跟他走呢?我要怎么把这件事告诉爹娘啊?”
她口中的泽兰,也就是天机镜镜身用尽全力发出了声音:“红棉,跟他走!跟他走吧!”
可惜,吕红棉不是修士,从未听到。
玉佩中,度春华垂下首,握紧白适渊的手掌,郁郁道:“这块玉佩是天机镜的镜身,应该是感知到吕红棉的未来了吧?”
白适渊回握她:“也许,是的。”
当晚,吕红棉就做了梦,她梦到了自己孩童时遇到的家中长辈吕天华。
他是吕天涯的弟弟,那时已是垂垂老矣。偶然的机会,吕天华对她谈起他的长兄。
言谈间,他的情绪先是欢喜,后却是无尽的思念:“凡人修仙其实是要断了亲缘的,有时候,我真希望天涯兄长没走。”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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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红棉骤然从梦中惊醒,脸上脖子都是汗,她喃喃重复梦里吕天华的话:“要断了亲缘......”
这一次,镜身器灵没有发出声音。白适渊猜测道:“她很重情,应是不会跟着那修士去了。”
果然这一个月,吕红棉都没有将事情告诉父母。
一个月后,吕红棉来到与修士约定的地方,告诉他:“对不住,我不能跟你修炼了。”
修士劝了无果,又极为喜欢她,只好留给她一本对凡人有好处、可以强化肉身的基础功法,才离开了这里。
送走修士后,吕红棉脸上挂着的笑容才慢慢收敛。她沉默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头,半晌才垂首摸出镜身玉佩道:“泽兰,如果我跟他走了,谁来继承你?谁来为我照顾父亲与母亲呢?所以,我的选择是对的,是吧?”
天空下起了细雨,没有人回答吕红棉的问题。
玉佩中的白适渊和度春华却有些感慨她的想法,吕红棉也许是对的,也许又不对。
若她去修炼,那么就不会被灭门波及;可那样苟活,她还会开心吗?看吕天涯就知道了,即使他不曾说出口,白适渊和度春华也能看出他对吕家的执念。
回家的路上,吕红棉像是完成人生大事一样松了好大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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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回家被父母看出异常,于是漫无目的在城中散步。只是走到一处街角时,她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正扶起个小男孩。男人笑意温柔地拍掉男孩身上的尘土,并为他拭泪。
吕红棉笑了笑,觉得这个年轻男人是好人,赞叹地看了他一眼,才转身走上回家之路。
在吕红棉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男人的眼眸却轻轻落在她离去的背影之上,表情更是耐人寻味。
“他的眼神......”度春华敏锐地察觉男人的不对劲:“适渊,这会不会就是谢备?”
白适渊点头道:“有可能。看来这段留影应该就是吕家当年会被灭门的真相。”
没想到吕天涯找寻百年的东西,会在吕家原址的噬人巷看到。
能建造器灵才能设置的阵法,能让人看到百年前的历史,所以幻境主人到底是谁,拥有如此大的能力?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难道是天意?
第一百二十一章 噬人巷(十五)
经过天缘殿湖边的交流与分析,吕天涯和傅昭约定在幻境中一起活动,寻找白适渊和度春华,以及打破这个幻境的破绽,救出所有人。
花方两家有了花秋水和方正仪的婚约之后,联系更加紧密。
几日后,花方两家家主就派遣两人前往一个秘境斩杀凶兽,寻找一种灵物,这种灵物可以在最大安全限度的情况下加速提升修士的修为,减少灵气杂质对修炼者的影响。www..lΑ
有了之前被方家老爹抓回去的经历,吕天涯在这种大事上自然不会违背他们的指示,于是没有什么异议就答应下来。
这次秘境寻灵,聚集了不少修士,都是各门派家族的青年才俊。吕天涯和傅昭混在其中,并不惹眼。
吕天涯的修为远低于白适渊和度春华,因而没有一眼看穿幻境中人有无灵魂的实力。故而,他只能按照傅昭此前的提议,一路用结界隔绝幻境灵光的方法,在身边人的身上试探。
很可惜,他们这一行真人极少,直到最后,吕天涯才试出一个真正的凡人。他扮演的某世家子弟,为人沉默,少有主动接触人的时候,因此一直在边缘游走。
吕天涯设下结界的动作让此人震惊,半晌后,他才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吕天涯和傅昭终于找到个真人,不由兴奋,吕天涯忙安抚道:“你不用紧张,我是来救你们的。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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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们?”他眼眸一亮:“我、我叫赵和。你们、你们真是来就我们的?”
傅昭点头,指着吕天涯道:“这位是青山宗的吕仙人,他正是为了将我们救出此地而来。你可以感知一下,那道“声音”是不是被他隔绝了?”
赵和侧耳倾听,好一会才放松下来点头道:“确实如此,多谢仙人!”
为了取信于人,吕天涯没有反驳傅昭的仙人一说。他问道:“你在幻境中时间应该不短,可知道些什么消息?请告诉我,我第一次进到此地,也好做出应对。”
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赵和远远看着那些人偶子弟离他们越来越远:“你们既然知道‘声音’,想必也已经清楚我们这些人一进入此地,就会被控制扮演某些角色。这些角色有真人有假人。”
傅昭点头,道:“它还说若违反三次,会受到惩罚,这惩罚是什么?”
“会被抓入苍山吸收生气,至死方休。”
“生气?”吕天涯皱眉:“正常而言,修士修炼所需的都是灵气,并不需要生气。”
赵和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给谁的,只知道那些被抓入苍山的一个都没有回来。不过这是以前,前些年有了傅大叔之后,我们就算犯点小错也没关系,他会帮助我们。”
傅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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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昭浑身一震,眼睛紧紧盯在赵和身上,生怕自己错过哪怕任何一个字眼。
“你所说这个傅大叔,他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他叫傅庭,在妖修那边扮演吕祖。”
“吕祖?”吕天涯突然想起什么:“你说清楚些,这吕祖是不是叫吕玄?你所在的人修,是不是正与妖修对战?”
“诶?您怎么知道?您不是第一次来?”
吕天涯摇头,脸上却是苦笑。吕玄正是吕家祖先,他之前猜测的没错,这噬人巷的秘密果然与吕氏一族有关。
族史记载中,吕玄不仅是飞升大能,还是妖修功法的创立者,他若留下什么法器灵物,被吕家传承,也不足为奇。
按照赵和所说,这段历史应是人修与妖修发生摩擦的初期,故而让青年修士寻找灵物提升修为、进行储备。
问清楚这些,赵和依然跟随大流前往秘境。他的保身之法就是在“声音”要求下,打打太平拳,做出出力的样子即可。盖因傅庭虽然帮助他们减轻了惩罚,但也警告过他们,要在大面上遵从“声音”的指示。
傅昭率先回过神来,问道:“我们也要一起去么?”她身上一直有吕天涯设置的结界,完全可以不在意“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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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她现在只想迫切地找到傅庭,因而才有此一问。
“还是去吧,”吕天涯点头道:“我学过这段历史,既然是人妖两族的纷争,我有灵气自然不怕。可你尚什么都不懂,随不会受真人攻击,但却会被幻境牵连受到人偶的袭击。这次幻秘境之行,正好让你学习如何使用灵力保护自己。”
傅昭的指尖一动,将眼睛慢慢转向别处,接受了对面这个男子的好意。没想到吕天涯是在为她着想,傅昭没有反驳的立场。
也许在内心深处她也并不想反驳,只是他们都还不知道罢了。
天缘殿中,傅昭已经在“声音”的指导下学习过如何使用灵气。
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今日,她要学的,是如何用灵气去攻击凶兽。
第一波是最小型的凶兽,有白毛如钢针、长着獠牙的兔子,也有喙如精铁、长满细密鳞片的野鸡,在一行人进入秘境的瞬间,就冲他们这些侵入的人类冲了过来。
既然目的是历练,傅昭自不能躲。
傅昭是个普通凡人,面对凶兽们突如其来的攻击,她根本想不起使用灵气,而是本能地一手拔出袖中的匕首,一手顺势抓住兔子的獠牙,狠狠往凶兔的腹部捅去!
这招虽然没有灵力,却有武人的利落与机变。匕首锋利一点点割破凶兔的肚皮,兔子吃痛,用尽所有的力气,才拖着流血的身躯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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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吕天涯惊讶地看着傅昭,不由道:“原来你会武功?”
傅昭淡然一笑,谦道:“家传的护身武艺,不足挂齿。”
吕天涯点头道:“不过武功虽好,在这里若不会使用灵力,会事倍功半。你要学会利用体内的灵气,将其变成手中的武器。无论这武器在你的意识里是匕首还是利剑,只有你这个灵气之主人为它是了,灵气才会发生作用。”
傅昭点头,根据吕天涯的讲解,审视体内的灵气。很快,第二波秘境的凶兽潮就冲到了他们的眼前。
眼中毫无惧色,傅昭五指紧握,在掌中凝出一团白雾般的灵气。
第一百二十二章 噬人巷(十六)
凶兽羚羊双目通红,直往人群中看起来最弱小的傅昭冲了过来。
傅昭沉住气,右手往羚羊头上一击,灵气在她的掌中打出一招力道极大的掌法,那掌风携带灵力落在羚羊身上,将它掀出一段好长的距离。
吕天涯满目惊喜,下意识夸赞道:“你的领悟力真是绝佳,若非你肉身没有灵根毫无修炼资质,否则你一定会在修道之路上有所造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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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说完,他就想起不对劲之处,这不是在告诉傅昭,她空有才华却无修炼的根基吗?给予希望又否定希望,这与打人的脸何异?
吕天涯暗自后悔时,傅昭却随意笑了笑并不在乎他所说的事情。她有家人要顾,有门户要清理,有家族要振兴,对修炼一道并没有想法。
秘境中的第三波兽潮,是修为相当于金丹的大型凶兽。
傅昭刚刚学会的灵力攻击,在这一回就不够用了。她利用轻功功底和身法在凶兽中灵活闪跃,却不免还是左支右绌,受了些伤。
幻境中的一切都模仿真实,就连伤痛也都像真的一样。凶兽的狠戾,身为凡人的傅昭如何能够承受,手臂被凶兽利爪划破的时候,傅昭痛呼出声:“啊!”
吕天涯听到声音一惊,眼见另一只凶兽已经到达傅昭的身前。他也顾不得什么凡人间的男女大防,一把将拉进自己怀中,而后手一张抓住凶兽的角,狠狠将它甩往远处:“你没事吧?”
他急忙在傅昭身上察看伤势如何,傅昭却是红着脸摇头。
确定傅昭的伤没有大碍后,吕天涯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他突然发现怀中女子的脸已被红晕占满。
吕天涯一惊,难道那凶兽的爪子带毒?他正待发问,才想起傅昭正浑身发软被自己抱在怀里......
一贯是个大老粗的吕天涯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顷刻间明白傅昭的脸红是为了什么,他手足无措了半晌,才将傅昭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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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放下之后,吕天涯鬼使神差又看一眼傅昭。只觉得......只觉得她红着脸的样子,竟是十分好看。
修真界不缺美人,度春华更是其中翘楚。然而傅昭此时的美丽却与她们完全不同,仿佛是、是为他一人而存在般。
有了这个插曲,两个各怀心事的人不约而同保持了彼此间的距离。
吕天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到达了此次秘境历练的目的地——秘境核心的一座高山。
这座高山上除了他们所寻的灵物,没有生长任何植株。因为这是座由天然琉璃生成的山,琉璃如镜面,阳光在山的反射下绽放出绚烂的色彩。
其他人想用灵气在山侧挖掘出一条路,没想到灵气一接触琉璃,就如同水流立刻四溅消散,这琉璃竟能隔绝灵气。
这种情况下,吕天涯和傅昭早已回过神来。
摩挲着光滑的下巴,吕天涯转头问道:“傅昭,你怎么看?”
傅昭想起第一关时见到的凶兽,道:“既然不能在这些山体镜面上留下痕迹,那我们模拟蜥蜴,四肢吸附在山体上如何?”
心中再次感慨傅昭的聪慧,吕天涯点头应道:“可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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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昭伸了身手脚,将灵力灌注其上,学习小动物吸附攀爬的姿态,一步一步在山体上前进。她的速度很慢,却有效。
一个时辰后,傅昭终于第一个到达山顶。
他们需要的灵物是一株通体雪白的灵草,傅昭小心采摘,把灵草收在怀中后才松了口气。
这是她十几年生命中全然陌生、新奇的体验,傅昭心中满涨着激动,她兴奋地对山下一直眼也不眨关注她的吕天涯挥手:“吕大哥,你看,我摘到了!”也终于有了吉祥楼前张扬灿烂的影子。
吕天涯被她的笑容感染,也久违地勾起了唇角。自吕家被灭门之后,他在世间寻觅真相,已经不知多久没有笑过了。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开始为傅昭而生、而改变,吕天涯注视着那个山上神采飞扬的女子,九九没有出声。还是傅昭跑到他面前后,吕天涯才清醒过来。
只是,吕天涯蓦然发觉,他眼中的傅昭,竟是更美了。吕天涯不由狐疑,难道他是被幻境迷惑了心智不成?
傅昭自然已经察觉到吕天涯都自己的关注,她的心随之微动,亦有了点羞涩,但终究没有把话说出口。
圆满完成任务,出了秘境后,吕天涯在“父亲”的许可下,以送花秋水回家的名义陪傅昭回到了花家。
人妖两族第一次冲突近在眼前,吕天涯决定再次期间顺应幻境的剧情安排,待冲突之时去见见那个赵和口中的傅庭傅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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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昭怕他察觉自己的异常,只得极力按下自己迫切想找到傅庭的心思。
轻鸿亲自出来招待未来女婿,而花秋水之母花怜芳却在此时来到了傅昭的房中,找她说话。
花怜芳如最秀美挺直的青竹,亭亭站在傅昭面前:“你随我来。”
而后不等“女儿”拒绝,她就用最快的飞行法器,带着傅昭来到一处村庄。
这是最为平常的凡间村庄,阡陌相闻、炊烟袅袅,村人走动时人人都要问一声好。
此时的村庄在举办一场婚礼,正是热闹的时候。婚礼气氛热烈而又喜庆,新人脸上满满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新郎年约三十许,长相清秀,新娘虽普通但眼眸和善温柔,看向新郎的眼神也极为害羞期待。.しa
“夫妻对拜”的高喊声中,花怜芳选择在此时开口:“我原来还在想你为什么突然会答应订婚。直到近日侍卫告诉我,此前你曾偷偷出去一趟。他跟在你身后,看到了这对夫妇定情的画面。”
她慈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问道:“他就是你私奔的凡人是不是?秋水,你伤心吗?”
傅昭曾被“声音”解说过花秋水的过去,她身为修士和花家继承人,却选择与凡人私奔。后被父母抓回,闭关十年。
傅昭不是真正的花秋水,她不敢也没资格替花秋水回答,只能垂首沉默以对。
第一百二十三章 噬人巷(十七)
吕红棉和谢备的第二次见面,是在半个月后吕家收徒之时。
但凡家族想要长足发展、健康延续,就必须剪掉枯枝,不断补充新鲜血液。吕家担任陈国国师之责,自然也是如此。
吕氏传承的规矩,每五年就开办比试挑选门徒,参与择选的人必须身家清白、资质优越、品行上佳,若被家主吕轻舟看中,还会成为家主的徒弟。
因此,每一次吕家选徒,都是京城趋之若鹜的盛世,甚至还能吸引王孙贵族前来观看。毕竟吕家颇受皇室敬重,若非吕家有不与王室重臣联姻的规矩,他们早就向吕家求娶吕红棉了。
前面几场熙熙攘攘龙蛇混杂,吕红棉都没有关注。到了最后一场,比试的前两名对决之时,她才出现在演武场观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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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继承人兼家主之女,观战台自然有她的位置。吕红棉落座时,对战台上正打得热闹。
“好!”周围观战的人发出热烈的欢呼。
随着声音看向台上,吕红棉一愣:“咦,竟然是他?”
“怎么?有你认识的?”吕轻舟转头问女儿。
吕红棉点了点头,指着谢备对父亲道:“见过一面,他当时帮了个小男孩。”
抚了抚精心修剪的胡子,吕父满意道:“看来这孩子心肠不错。”
场上有两名青年男子正在对战,其中一男子林游面容严肃,身形高壮孔武,而另一个气质亲和的,就是吕红棉口中的谢备。
林游身材高大,武器是一把宽阔的大刀,刀在他的手中舞动,一招一式都呼风咧咧,人们离得稍近都感觉要被他舞出的风刮走!
而他对面的谢备,却是个精瘦的青年,手上的武器也只是从吕家为比试者提供的武器中随手取得一柄短枪。
他站在林游面前亳不怯场,发尾被风吹得高高扬起。谢备却只紧紧盯着那离他越来越近的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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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游快步奔到面前的下一瞬,谢备脚尖只在地上轻轻一点,他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下子起跳从林游的头上翻身越过!
而后,他趁林游转身不及的时候,一掌击向林游的背部。没想到谢备瘦削的体内,隐藏的是不容小觑的力量,林游在他的掌力冲击下踉跄,最终无法维持平衡,“怦”地一声倒在台上。
仅仅十招,谢备就以小博大、以弱胜强取得了这场比试的胜利,成为这次吕家收徒的胜者。
吕轻舟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台上意气风发的青年。
他身边坐着的吕红棉也很高兴,优秀人才加入吕家,她身为未来家主,自然希望家族能够兴盛。
接下来就是其他人的事,吕红棉见比试已是尾声,起身就要离开。
没想到谢备此时却从台上往她的方向走来:“吕姑娘,请等等。”
这是自己未来的师弟和手下,此时当给他个面子,且吕红棉向来是好脾气的。她脚步一顿,转身应对:“谢公子,有事?”
谢备的脸红了红,拱手道:“吕姑娘,我是来道谢的。”
“嗯?谢从何来?”话音落下,吕红棉心中一怔,谢备也是“谢”,此话又似在问谢备的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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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备也注意到其中的歧义,温和一笑,道:“吕姑娘,你曾于两年前在京郊外救过一个妇人,那是我的姐姐。今次我来谢家拜师,也是因着这个缘故,多谢你当时对家姐的照顾。家姐最后虽未回转,但你的帮助,给了她最后的温暖。”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啊......”吕红棉想起自己确实救过这么一个女人,没想到她还是没能活下来,也没想到谢备会为她的出手而专程加入吕家报恩。
吕轻舟却是在旁边听得两眼放光,谢备资质优越,心善又知恩图报,让他起了些心思。隐秘的想法驱动之下,吕轻舟决定将谢备收为亲传弟子。
就这样,谢备很容易就取得了吕家人的好感,包括吕红棉这个情窦初开、天真坦诚的女孩儿。
谢备既为吕家亲传,那么就有了许多机会与吕红棉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亲近。
他为人温和体贴,对吕红棉细致又爱护,吕红棉自然很难抗拒对他的好感,不知不觉,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终他们的手紧紧地牵在了一起。
那块被她取名为泽兰的天机镜身玉佩的大声呼喊,除了无能为力的白适渊和度春华,终是没人听见。
度春华微微垂下眼眸,声音轻却沉:“如果吕天涯在,也许他们就能活下来了。”
白适渊的回应,只有紧紧抓住她微颤的左手,给予她看下去的勇气。
吕红棉与谢备之间的感情很快取得了吕轻舟夫妻的支持,吕家上下皆是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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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春日,吕府梨树花开的时候,吕轻舟将谢备叫到书房,暗示了他和吕红棉的婚事。
谢备出来后却是沉着脸,知道看见吕红棉才将脸上凝滞的表情转换为笑容:“红棉,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吕红棉爽朗一笑,与他并肩而行:“自然是为了我爹所说的事咯。”
谢备脸上的笑一滞,眼珠子转了转才深深看向她,道:“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吕红棉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刚才她看似轻松其实心中还是不安,总觉得她和谢备之间,有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现下,有了他的承诺,吕红棉终于放下心来。她牵起谢备的手,浅浅一笑:“这样,我们的玉佩就可以凑成一对,天机镜也可以完整了。”
谢备却是浑身一震,没有被吕红棉牵住的那只手在吕红棉视线的死角慢慢颤抖起来。他用尽浑身力气压制心中的激动,暗暗吸气平复心情,才问道:“什么玉佩?我怎的从未听说过?”
勾起腰间的玉佩,吕红棉道:“就是这个,这是我们家传的天机镜,只有夫妻才能合璧传承。”
谢备的目光死死落在玉佩之上。此时,他的心里什么都不能想也不敢想,只剩下一个念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在吕家寻觅一年,他要找的东西竟日日都在眼前。
吕家确实不一般,难怪他的主人要着力培养他伪装之技。
第一百二十四章 噬人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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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谢备转头看向吕红棉微红的侧脸。
这个女孩又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呢?她是他的未婚妻,他对她还是......
留影中的未婚夫妻各有心事的时候,玉佩中的白适渊和度春华却在吕红棉主动牵住谢备的手时受到了惊吓。
那层以朋友为名义的窗户纸终于在他们面前被戳破。除了爱人情人,又有多少人会这样牵手呢?
可现在是留影之中,放手极易失散。白适渊咬了咬牙,依然将度春华的手捏在自己掌中,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定下婚期之后就是准备婚礼。期间,谢备表现得一切如常,只是会在看着吕红棉的时候偶尔失神。有情人的感知都是敏锐的,吕红棉很快就察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谢备眼皮一颤,想了想才道:“没什么,许是婚前紧张。且,红棉很好看,我一时看住了。”
吕红棉被他的情话说得一愣,再不好意思问下去。
下一瞬,谢备转过了头,脸上的笑容随即消失,脸色也越发难看。
在平静如水的岁月白驹过隙,一去不复返。很快,时间就来到吕红棉和谢备成婚的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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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承人成亲,吕家绝大部分族人都到了场,除了吕天涯这个早已离家修行的叔祖。
不过他本就不常回来,近年更是逐渐断了联系,吕家人早已习惯他的行事作风,干脆不管他,只热热闹闹聚在一处谈天说地。
为了这场盛大的婚礼,吕府上下涂了新漆,挂满红绸,开了正门迎客,一片喜气洋洋之景。
主角之一谢备早已换好礼服,随着吕轻舟出来见礼。大红色的礼服用最轻柔的丝线织救,以金线绣上吉祥富贵的纹样,映入其他人的眼中,红得热烈,却也红得像血。
吕家家规,大婚第一日,只宴请吕家族人。
谢备环顾一周,对着吕轻舟问道:“人都到齐了?”
吕轻舟身为他的岳父敏锐地察觉他的口气没有以前的恭敬,不过今日是谢备的婚礼,吕轻舟体谅年轻人的兴奋与激动,他笑着答道:“都到了。”
笑容被瞬间收起,谢备的脸上露出极致的冷漠:“那就好,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我们开始吧!”
吕轻舟觉得这话很是奇怪,大礼的时辰是专门测算过的,此时未到时间;而新娘吕红棉还在后院打扮,他不由问道:“谢备,你要开始什么?”
谢备冷冷一笑,手一挥,吕府所有门户都在瞬间被外力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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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软剑锋利异常,寒光凛凛。
这是一把杀人之剑,却出现在了最不该动武的新郎手中!
软剑照映着吕轻舟脸上的惊骇,他和其他吕家人皆是大惊,喝问道:“谢备,你要做什么?”
转了转头,谢备没有回答,只硬着声音道:“各位,对不住了,若有来世,找准了人去报仇吧!”
而后猝不及防间,他举剑刺入吕轻舟的心脏!
震惊之下吕轻舟根本没有防备,更何况对面那个是隐藏了功力的谢备!
吕轻舟就这样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就死在了眼前,吕家人吓得大喊起来:“家主!家主!”
也有武艺高的,上来保护族人和谢备对战。可他们哪里是训练多年,武力高强的谢备的对手?没多久,就有竭而亡。
谢备就像最无情的杀人机器,手起剑落,没多久,前去阻挡他的人都有去无回,那些不会武功的也一个个死于他的剑下。
断臂残肢、五脏头颅,屋檐下是为了婚礼而挂起的红绸,地上却尽是漫天用吕氏一族染就得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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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吕夫人也倒在谢备面前的时候,他笑笑,在她的袖子里掏了掏,取出一个红色的锦囊,这是她精心准备想要在婚礼之后传给谢备的,里面正是天机镜片的玉佩。
锦囊上的纹路在谢备指尖蔓延,他垂下眼皮,伸手为这个自己唤了一年师母的人盖上眼睛。
廊柱下的人影一闪而过,谢备一愣,却朝着反方向走去。
谢备杀人的动静传到后院时早已为时已晚,吕红棉飞奔到前院,看到的只有无尽的献血,还有正在人群中屠戮,杀得连眼眸都似乎被血浸染的谢备!
这个真相好似掏空了吕红棉体内所有的力气,绝望中,廊柱冰冷的温度刺激着她的神经。
直到吕红棉看到谢备取走母亲身上的玉佩,她才反应过来,谢备来到吕家成为她夫婿的真正目的。谢备往反方向走后,吕红棉才愣愣落下泪来。
没时间多想,她飞奔来到祠堂,开启先祖留下已经极为微弱的结界。
抖着手,吕红棉取下镜身玉佩,泪水滑出眼眶落在玉佩之上:“泽兰,我真蠢啊,自以为谢备会是良人,却没想到一切都是为了夺取你。”.ζa
外面传来凄厉的喊叫,吕红棉知道谢备离自己已静越来越近了。
吕轻舟将玉佩传给她的那日晚上,为怕妻子伤心,他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才将一个秘密告知女儿:若有人要夺走天机镜,吕家人需拼死保护天机镜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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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家嫡支的心头血异于常人,耗费所有的心头血可以让天机镜变成与普通妆镜无异。
吕轻舟已死,吕红棉就是家主,保护天机镜自然是她的责任。
“原以为我会陪爹娘一世到老,没想到......泽兰,今后,你要一个人了。”吕红棉惨淡一笑,用尽毕生功力将镜身玉佩打入祠堂地下。
而后,她取出一把匕首,狠狠插入自己的心脏!
绵延的痛苦让吕红棉视线模糊,她不会像修士一样不伤身体就取出心头血,吕红棉想,那么,让心脏流尽所有鲜血,不就可以了吗?
不断有血流淌下来,渐渐漫过玉佩,也逐渐遮住它些微却焦急闪烁的灵光。
不知不觉中,吕红棉的呼吸慢慢停止,也闭上了眼睛。
白适渊和度春华的耳中,只有镜身玉佩绝望而悲切的哭喊:“红棉,不要!我不要你的血,不要!不要——”
一个时辰后,谢备打破祠堂结界,看到的,只有一具躺在血泊中的尸体。
那个秀美又坦诚的女孩儿,终于还是死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噬人巷(十九)
并不知道女儿的壳子里换了人,傅昭的沉默,在花怜芳看来却是一种哀怨和控诉。
花秋水定然是怨恨这个男人移情别恋的,不然也不会在见到他与别的女子定情之后,就一反常态,接受了家中安排的婚事。
身为母亲的花怜芳将女儿揽进怀里,那温热的气息和柔软的身体让傅昭眼眸酸胀,她的母亲为生她难产而亡,自小,除了伯母婶婶和忠婆,没有哪位女性长辈如此爱怜地抚摸过她。
傅昭没有挣扎,屏住呼吸脸颊贴近花怜芳的衣襟,却不知怎的,眼眶中的泪水就这样落了下来。
她明白,这是花秋水的伤心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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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衣襟上的湿润,花怜芳叹息一声,用手指轻轻擦去女儿脸上浅浅的泪痕:“女儿啊,听母亲说,是你们有缘无分,不要恨这个男人。”
傅昭吸了吸鼻子,即使她不是花秋水,也要发问了。明明被背叛的是花秋水,为何她的母亲会让她不要怪罪?那个负心人,又有哪里值得原谅的?
浅淡一笑,花怜芳拍了拍她纤薄的肩背道:“你离开十年,没有音信、没有消息,他的移情只是因为看不到希望而选择绝了那份想望罢了。”
她拉着女儿坐在角落里,眼眸落在喜气洋洋的大门上,谢过宾客之后,新郎新娘已经入了洞房:“我不是说所有人类都该薄情。但人,并不是不能重新开始。”
望向花怜芳看着的方向,傅昭不由道:“如果你们当初不阻止,也许就不会是这个结局了。”硬生生拆散了有情人,这或许,就是花秋水对父母最深的怨怼。
摇了摇头,花怜芳感慨自己的女儿天真:“你是修士,知道凡人和修士有什么不同吗?”
这其中的区别,真正的花秋水或许可以脱口而出,然而傅昭却是不行的。她迟疑片刻,道:“修士可以有灵气用法术?”
缓缓呼出一口气,花怜芳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这确实是区别,却不是最大的区别。凡人与修士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寿命。”
“寿命?”傅昭的眼眸微微睁大,是了,她看过话本,上面都说仙人们可以改天换地,长生久视......
“是的,寿命。十年,对于你我来说,不过是修道路上的沧海一粟。而对凡人来说,却已是人生的十分之一了。凡人卷入与修士的感情,他们寿命不过百年,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长春者面前衰老死去?这于他们,不是恩赐,而是极致的折磨和酷刑啊!若成为凡人伴侣的修士没有定力,为他们使用灵药,你知道的,使用过灵药的凡人可能就不再有来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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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修士,本就没有来世。若染上与凡人的因果,凡人道侣去世之后,这些修士往往对世界和道途失去希望与动力,以后进阶也会更加艰难,两者结合,这种情况下,几乎没有修士能够提升修为、飞升。”
这就是花怜芳和轻鸿阻止花秋水和凡人在一起的根本原因。
这些话语不断映入脑海,傅昭呆愣愣地听着花怜芳说话。
花怜芳的面容是那么温柔和爱怜,温柔得让她几乎都要以为这让是她真正的母亲了。可她说出的话,却是那么残忍和冷酷。
她冷酷地点出了凡人和修士之间,那道玄黄世界千万年来,从古至今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傅昭那颗因在幻境中与吕天涯相处而摇摆不定的心,也因她的话而渐渐冷静下来。
是啊。
傅昭在心中对自己说,凡人和修士之间是没有希望的,更何况这本来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且,她会进噬人巷,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又何必想太多做太多,徒增烦恼呢?
沉默了许久,傅昭才对花怜芳点头道:“多谢母亲的教诲,我明白了。”
想明白了这些,傅昭随花怜芳回到花家面对吕天涯,就变回初见面时的安静和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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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天涯在秘境中见过她的开朗和热烈,很快就察觉了傅昭的沉默。然而两人虽共患难,但其实并不算认识太深,且傅昭后又恢复了与他的交流,故吕天涯就没有再问。
此后多年吕天涯每每想起这一日,都会在扼腕与欣慰中沉浮。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第二日,他们两人就被双方“父母”一起找去说话。
方父和轻鸿对视,欣慰点头道:“此次寻找灵物实际是一种测试,你们能胜出,很好。”
皱了皱眉,傅昭问道:“测试?”
“是的,修真界各门派正在挑选精英弟子对付妖修。两家此次仓促订婚联姻也是由此,我们都希望能在这次冲突中凝结力量获得更多资源。打败吕玄,就是最好的办法。”
吕玄,这个名字瞬间挑动吕天涯的神经。
从书房出来,傅昭和吕天涯停在走廊上,她动了动嘴角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苦笑一声,吕天涯转头深深看向傅昭,叹道:“我之前没有告诉你,吕玄不是别人,正是我吕氏先祖。因他创建了妖修功法,故为当时的修真界所忌惮,很多门派纠集不少修士,两次攻打吕玄所带领的妖修。如今看来,接下来就是攻打之机了。”
心中一凛,傅昭回避了他的注视,她转开眸子道:“这么说,我们只需随着修真界准备,很快就能见到扮演吕玄的傅......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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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如此疏离,吕天涯对傅昭的态度感到奇怪,然而如今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点头道:“是,我看过不了几日了。且,这个幻境极为可能与吕祖有关。”
傅昭却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我们去找傅庭,那你不找与你一同进入这里的两位朋友了吗?”实际是怕吕天涯改变主意,故傅昭有此一问。
按下心中的怪异,吕天涯道:“既然这个幻境中傅庭如此重要,我想白适渊和度春华道友定然会比我更早察觉,也会更早寻到他。人妖冲突之时,吕玄定然在场,因此,找到扮演吕玄的傅庭,也就是找到了他们。”
确定今后该做的事之后,两人静心等待人妖冲突的到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噬人巷(二十)
见到吕红棉尸体的时候,谢备愣了很久。
他为吕红棉留下逃生时间,见到她往祠堂而来,本是以为吕家先祖有救命之法。
却没想到,映入他眼帘的,会是沐浴在鲜血中的吕红棉。
那一瞬间,谢备只觉得眼前的景物都在旋转,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撕裂般钝痛。
吕红棉啊,这个自己演戏欺骗的对象,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已被他放进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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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备以为他不过是一时怜爱,却被鲜血刺破了那层麻痹自己的防备。
可惜,幕后之人无法感知他的情绪,没给他太多的时间。
不过,即使知道了谢备的心痛,隐于他身后的人也不会在乎的。
一道嘶哑的声音骤然从谢备的腰间传来:“找到天机镜了吗?找到后就拿来给我!”
白适渊和度春华定睛看向谢备腰间,竟是块传信符?
两人大惊,难道谢备的身后站着的竟然是修士?是谁?修士为何妖指挥一个凡人为他做屠灭满门之事?
多数修士都怕与凡人沾上因果断了道途,此人却如此嚣张,难道是魔修?
可谢备手中的传信符传出来的却实实在在是一道灵气,魔修又如何可以驾驭灵气?白适渊做过几百年的魔尊,很清楚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曾有过这样的魔修。
那么,剩下的怀疑对象,唯有修真界的修士。
“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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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备不敢违背幕后之人,也不敢再看吕红棉的尸体,没多久,他就浑浑噩噩离开了血流成河的吕家。
这时,玉佩彻底失去了感知,白适渊和度春华面前的留影画面黑了下来。
就在他们以为就此失去线索,看不到控制谢备的幕后之人时,眼前再度亮起一个光幕,光幕中有个人影,正是谢备。
此时的他,已经来到京郊外的一个山头,正满目呆滞,坐在一棵树下,无神地看往吕府方向。
就这样过了一刻,谢备面前缓缓出现一道无法看透的青烟,而后青烟越聚越多。
“是他!”“竟然是这个人!”白适渊和度春华同时惊呼出声,原以为不过是帮青山宗解决一个难题,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们一直寻找的人!
谢备的主人,竟然就是控制玄水宫寒通的幕后黑手,也就是前世推动白适渊成为魔修的凶手!
一缕青烟轻松卷起地上的石头,重重砸在谢备身上。待谢备转过了头,青烟男子才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谢备这才回过神来,摸出怀中的锦囊扔入青烟之中。
许是在察看天机镜镜片玉佩的真伪,过了半刻后,青烟男子又问道:“你都找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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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个问题,谢备身形一顿,他张了张嘴,脑中又闪过吕红棉浑身浴血躺在地上的画面。他闭上眼睛,沉声道:“确定已经找全,就是锦囊中的这一块。我亲耳听吕红棉和吕轻舟说起过。”
不愧是青烟男子训练了多年的杀手,谢备的演技太好了,之前骗过了吕家人,此时也骗过了青烟男子,很快他就点头,相信了谢备。
“既如此,”谢备吞了吞口水,挺直了腰问道:“我守约完成了任务,主人能否解除对我的控制?”
他本是穷乡僻壤杀人如麻的山匪,某日被官兵追捕坠河,本以为就此没命,却没想到会被青烟男子所救。于是,两人定下契约,谢备在他的控制之下学习剑法,练习伪装之术,为青烟男子夺取天机镜。
而青烟男子,则需在事成之后,为谢备改头换面,将他安全送离陈国。
青烟中的男子定定看了谢备片刻,他似乎笑了笑,道:“自然可以。”
接着,他果然履行承诺,解除了对谢备的控制。
谢备只觉心头一松,浑身都有了力气。吕红棉之死虽然让他伤心,然而能离开这里,至少又让他看到了希望。
青烟男子突然凑近,谢备惊骇之下不自觉退了一步。
呵呵笑了一声,青烟男子问道:“你在为那个死了的吕家小姐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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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备一愣,转头拒绝回答。
对面的人却依然不死心,青烟男子接着道:“既然你如此深情,不如让我成全你。”
“什......”第二个字尚未从谢备口中说出,一把长剑就已刺入他的心脏。就如同谢备杀吕轻舟亦或吕氏任何族人一样,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怜悯。
剑在手中消失,青烟男子直起身,他十分惬意地掂了掂锦囊,对着垂死的谢备道:“你既然想跟那个吕红棉在一起,追随她转世,就是最好的路啊。”
“我没法做到,而今,就只能成全你了。”
留影画面停留在谢备混合着骇然、悔恨的脸上,慢慢变黑,直至消失。
难怪吕天涯寻觅灭门凶手百年都无法找到,原来谢备早已被人杀害。
而青烟男子这个隐于幕后之人,连前世身为魔尊的白适渊、执牛耳的医谷都无法察觉,更别提吕天涯这个修真界的普通弟子了。
在知道天机镜的时候,白适渊和度春华根本没想到天机镜会和青烟男子联系在一起。
吕氏传承中认为天机镜可以窥探天道,甚至能够扭转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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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青烟男子夺取天机镜是为了窥探什么?而他的窥探,又与白适渊这个被他推上魔尊之位的人有什么关系?
而为何天机镜镜片明明在青烟男子手中,最后扭转乾坤的却极有可能是吕冰原?
疑问不断产生,又萦绕在他们的脑海之中。
恰在此时,度春华心中突然一闪而过吕红棉说过的一句话:“吕家嫡支的心头血异于常人,你的心头血也与众不同,难道你们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不成?且吕师叔也姓吕。否则,这也太过巧合了。”
白适渊的眼眸微微睁大,沉思片刻道:“我师父原是我爹娘的好友,我很小的时候只见过一次。后来爹娘去世,我才被师父收养带回太清的。”如果他与吕家有什么关系,难道师父不仅是师父,还是亲人不成?
“那......适渊,你可还记得你爹娘是因何去世的?”
白适渊摇了摇头,道:“那时我太小,这段记忆早已模糊了。”
确实,白适渊作为度春华半身共渡化形劫时,他们也没看到这段时期的记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噬人巷(二十一)
没有记忆佐证,度春华与白适渊两人再猜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放下疑惑,以待未来他们的查证。
当务之急,是从这段留影中脱身,找到噬人巷这个幻境的主人离开这里。
面对被浓黑充斥弥漫的虚无空间,两人开始思索对策。
“红棉......”虚空之中,那道与泽兰稚嫩童声相似却又长许多的声音再度出现,呢喃呼唤着那个给予它名字,却已死去的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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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度春华与白适渊同时看向对方,泽兰的这声呼唤让他们响起天机镜镜身在吕红棉身死之时产生的绝望。
这里的留影定然是由它的记忆所创建,不论噬人巷有没有主人,天机镜的镜身泽兰都是其中的关键。
度春华的手指在白适渊的掌心中点了点,道:“它给我们展示这段时光,定然不是随意选择。”
掌心随着度春华的动作产生细微的痒意,白适渊全身紧绷了一瞬,才有放松下来,回握得更紧。他点点头,对着黑空问道:“泽兰,你给我们看留影的目的是什么?”
经历过主人为保护自己而惨烈死亡的绝望之后,百年之间,泽兰也有了成长,它的声音早已没了最初的单纯稚气,而是有了少年般浓烈的恨意:“我要你们为我所用,立誓帮我杀了那个覆灭吕家的青烟男人,为我的主人吕红棉报仇!”
这正是白适渊在确认自己前世悲剧来源后、度春华为保护医谷要做的事。
但除了这些,他们并不知道泽兰以及其身后的幻境主人的真正目的为何。尤其是囚禁凡人、吸取傅庭生气这样的行为,根本不是正道修士该有的行事风格。
为泽兰所制之后,不知还会有多少这样邪肆的事情等着。
这让白适渊和度春华感到不愉,他们是想杀了青烟男子,但不代表要变成另一个他。
自重生以来,白适渊无时无刻不在警惕重蹈前世覆辙,想到泽兰对凡人的行径,他立刻冷下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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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则眼儿弯起,随意般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双手,传音入密,声音轻柔竟宛若撒娇:“适渊,我比较喜欢吃软不吃硬。”
白适渊唇角勾起,学着她的样子在她掌心挠了挠,对着空中朗声道:“抱歉,我们不能答应。”
果然,没多久,泽兰的声音就恼羞成怒起来:“我是看你们实力不俗,才愿意给予机会,没想到竟是如此给脸不要脸,不识好歹!”
轻嗤一声,是度春华对它的嘲讽:“你囚禁别人作为胁迫,怎还好意思颠倒黑白?泽兰,吕红棉的善良温厚,你竟没学到半分!”
“丰润万物为泽,蕙性高洁为兰,你对得起她给的名字吗?”
这时,泽兰终于显露出它作为年幼器灵的喜怒无常:“住口,不准你提主人的名字!”说罢,立刻就要收拾他们。
果然话音落下,白适渊和度春华所在的虚茫的黑色空间就变幻起来。
无数天光一齐占满这片天空,从极夜到极昼,不过连眨眼都没有的一瞬时间。
同时,他们的周围出现无数镜子,镜面反射光芒,映照着无穷无尽白适渊和度春华的身影。他们一动,所有镜中之人也跟着动作。
白适渊和度春华不知泽兰要做什么,沉下气等待事情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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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之后,所有镜中人的身影突然被空中凝结的光摄取,无数条光线汇集成一道粗壮的而光柱,而后光芒闪耀。
这光芒十分霸道,让白适渊和度春华两个元婴修士都感觉到眼周酸痛,下意识地,他们闭上了眼睛。www..lΑ
过了好一会儿,空间再度安静下来,酸痛感随之消失,他们才再度睁眼,赫然发现,映入两人眼帘的,竟然是另一个“度春华”的身影!
眼波流转间水光潋滟,睫羽扇动时清妍悠容。顾盼生姿,明眸善睐。竟是有了两个度春华。
白适渊和度春华之间牵着的手早在不知不觉中被泽兰分开,两个度春华站在他面前,同时看向对方,又同时惊讶挑眉道:“模仿的还不错呢。”
虚虚握住不再温暖的手掌,白适渊皱眉,引动灵力往面前的女子察看,发现泽兰这次下的确实是大功夫。与幻境中只套了曾外壳的人偶不同,现在出现的“度春华”不论从里到外,就算用了灵力,他都分辨不出。
泽兰的声音适时出现,得意笑道:“就算是渡劫期的修士,也无法分辨我的塑形术!更何况,你们不过小小元婴!”而后,所有的光芒消散,只有它的声音在其间回荡:“白适渊,你就好好享受这齐人之福吧!”
白适渊没有回答它的话,只是将视线落在身前的两个度春华脸庞之上,心中暗暗称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噬人巷(二十二)
他察觉泽兰虽然身处这个吸取凡人生气的幻境,但奇异般的,它却是意料之外的单纯,以为两个度春华肉身一样就万事大吉。
想来,是没了吕红棉引导之后,它独自修炼成长,凡事皆从本能出发,以致在喜怒无常之外,保存了那份吕红棉带给它的纯真。
只是,这样下意识留存善意的“孩子”,竟会受别人驱使?还是说,这个噬人巷幻境其实就是泽兰所建,根本没有他们所猜测的幻境主人?
像是无法忍受白适渊的沉默,“度春华“”伸手在腰间一模,想要取出空间法器放出小桃和镇天,哪知本该悬于她腰间的锦囊却不见踪影。
度春华一如既往笑吟吟的,她解释道:“我们是神识被摄入留影空间,法器是没法进入的。”
“度春华”闻言一愣,直直看向对面女子的眼睛,才慢慢露出笑容,道:“原来如此。”又顿了顿,声音沉郁:“你虽是假的,却看不出任何破绽,没想到泽兰实力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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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无奈摇头,扶额看了一眼白适渊,话却是对着“度春华”说的:“我们一进入玉佩,就知道这个情况。你若是真的度春华,刚才根本不该有这样的行为,属实是多此一举,反而露了破绽。”
同时却是正传音给白适渊嘀咕:“这泽兰是吕玄所炼,能看出我们的修为,手段却是如此孩子气,甚至连杀心都未起,只想着离间我们泄愤。适渊,我都有些怜悯它了,也许泽兰还有可救之处。”
从初初见面,到如今共渡生死。不知不觉间两人早已心意相通,度春华说的话,竟与白适渊刚才的想法不谋而合。
“春华,泽兰这百年器灵,也还是个孩子。”
“是啊,小桃有你我教养。而泽兰目睹吕红棉的死亡,执念也只是为主人报仇罢了。如果它能回头,或许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呢?泽兰是生灵,在报仇之外,它该有自己的未来。
泽兰的塑形术也许确实独步天下,但在其他方面,它却是有所欠缺的。
“度春华”不知两人心中已经有了思量,她冷冷一笑,道:“假的就是假的,你不过是在挑拨离间我和适渊的关系。”
说着,她步履轻盈来到白适渊的身边,眼中满含深情,脸色微红道:“适渊,我一直对你......难道现在你还认不出我吗?”
她羞怯的伸手,握住白适渊微凉的右手:“我们走吧,我有办法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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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似乎被眼前娇柔的女人迷惑,随着她的脚步慢慢离去。
“度春华”见媚术奏效,她扬了扬眉,对度春华挑衅一笑,而后昂起首来,牵着眼神发直的白适渊离开这里。
度春华先是一愣,看向白适渊痴迷的神色,倏然停止动作,垂首似是失望至极。
她这副样子,让“度春华”越发得意起来。
“度春华”手一挥,玉佩的黑色虚空中立时出现一道裂缝。她将白适渊一拽,两人一同离开,留下消沉气馁的度春华独立其中。
两人一落地,草木清气扑面而来。
茂密的树林深处,树木高耸入云霄,树叶大而厚实。清风拂过,树叶反射着细碎的阳光,发出沙沙的声音。是白适渊和度春华刚进入苍山的地方。
“度春华”志得意满地放开白适渊的手,指着山中小径,自得道:“适渊,我说得没错吧?我能带你出来,而那个女人却什么用都没有。没用,自然就是假的。”
她眸色沉沉,眼中媚术凝结的光彩粲然:“所以,你应该听我的,为我所用。”
“度春华”放开白适渊的刹那,他的指尖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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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叹息,白适渊唇角勾起,道:“感谢你带我出来,但你的话我却不能苟同。”
脸上的笑容一顿,“度春华”皱眉:“什么?”下一瞬,她惊骇地睁大眼睛,看向白适渊的身后。
从白适渊身后走出的女人,自然是“度春华”以为被抛弃在留影中的度春华。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她的脸上依然笑着,这回却多了些慈爱教导:“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和连接,并非是以有用无用来判断的。”
“度春华”大惊:“你为何会出来?”
突然她想起什么,面沉如水看向白适渊:“你一直都知道?你是清醒的?”
面容淡漠的白适渊此时终于有了表情,他眸光温柔地看了眼真正的度春华,道:“你虽然真的很像春华,但她并不会对我如此扭捏。”
“最重要的是,她答应我的事从未食言。故而,就算走出留影,她也不会随意放开我的双手。”
度春华这才面容微红,却是没有反驳白适渊的话,而是对“度春华”道:“适渊曾在化形劫时做过我的半身,我的神识附在他身上,你自然不会察觉。”
“泽兰,如果你是为了报仇,我希望你能收回噬人巷的幻境,坐下来与我们好好谈谈。”
第一百二十九章 噬人巷(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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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度春华的话,泽兰假扮的“度春华”脸上神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它那与度春华一模一样秀丽无双的面容,竟显出了狰狞与无情。
泽兰冷着声音喝道:“你们有什么资格劝我!”
它的身形如同水雾一般骤然消失,再次化作无数镜子。每块镜子快速旋转散发出刺目的白光。白适渊和度春华身处苍山之中,犹如进入一个没有尽头的迷宫。
泽兰的声音出现在镜子上方,早已没了之前的得意,只有失败之后的恼羞成怒:“不识抬举的修士!既然如此,那么你们就留下来当我的柴吧!”
话音一落,镜子的白光全部化为粗砺绳索,缠向长身而立的白适渊和度春华。
他们早在离开留影时就已回到肉身,面对泽兰发起的攻击,白适渊只是神色淡然地取出天蚕折扇。
灵气遍布折扇,天蚕折扇在白适渊手中一挥,灵力涌动,无数天蚕丝从其中疾射而出,在他与度春华身周织救一道无坚能摧的天蚕布墙。
绳索被阻隔在天蚕丝之外,只能像无头的苍蝇莽撞地撞击墙面。
白适渊叹息地摇了摇头,对度春华笑道:“看来泽兰的长处在于设置幻境和塑形,对于灵力攻击却是十分薄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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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赞同点头道:“这应该也是它设置幻境将凡人抓入,来吸取生气的原因。它在生灵之初只见过凡人和青烟男子,无人教导,故只能用这种粗暴手段来修炼。”
五指一握,白适渊伸手将绳索收入掌中。
泽兰一惊,忙将白光所化的绳索尽数撤回却不得其法。它的能力果然就和白适渊与度春华判断的一致,不擅攻击。
“你、你放开我!”声音中满是恼怒和害怕。
白适渊挑眉,意外于泽兰暴露于外的恐惧,手中却并未放松力道。泽兰依循本能成长,除了最初跟随在吕红棉身边,它还不能分辨正邪善恶。.しa
故他们需得将泽兰打败之后,才能将它彻底驯服。
就在白适渊要用力扯断这些逐渐力不从心、瑟瑟发抖的神索时,一道疲惫却清亮的声音从树林外传来:“请两位手下留情。”
来人修为低微,白适渊和度春华早就发现了他的气息,也一直等待他的现身。果然,泽兰一被打败,他就现出了身形。
白适渊停下动作,与度春华一同看向来人。
从树林外走来的,是一个脸色苍白、身材劲瘦的中年男人。男人双目困顿,眼中布满血丝,却紧紧盯在白适渊的手上,生怕他一用气劲,就再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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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一见到这个男人,立刻想起那个山寨中被所有人传颂的修士——吕玄吕祖,也就是小羊口中的傅庭傅大叔。
怕白适渊冲动,度春华忙传音道:“适渊,不要伤了这个男人,他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傅庭。”
深深看了男人一眼,白适渊点头。他手上依然抓着绳索,却收回了部分灵力,高声问道:“你是谁?我为何要听你的话放了它?”
白适渊和度春华气势不凡,面对泽兰时灵气外放,傅庭一见就知道他们两人不是凡俗常人。
他忙拱手见礼,道:“在下傅庭,也是被这幻境抓紧来的凡人。”
果然,他就是传说中在山寨高塔闭关的傅庭。
见白适渊和度春华都不说话,傅庭又接着解释道:“不瞒两位,对于此地幻境我也十分痛恨,但泽兰关系这幻境中所有凡人的性命。如果两位杀了它,那那些凡人也无法活命。”
“因而,在下才希望两位不要伤害它,至少让它先放了被抓入幻境中的人。”
白适渊思索片刻,判断傅庭话中的真假。见度春华也点头赞同,他才再度握紧绳索。
顷刻间,泽兰的声音哇哇大叫,绳索化作一把没有镜片的靶镜,正是留影中天机镜的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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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对泽兰的痛呼没有任何怜悯,声音冷淡:“泽兰,告诉幻境的主人,放了那些凡人。否则,我不在乎背上凡人命数的因果。”
被幻境吸尽生气是死,抹杀泽兰后随着幻境消失也是死,两厢比较,还不如死在白适渊动手之下,至少死得痛快。
眼前男人一副冷漠至极的模样,泽兰知道这是白适渊的真话。
嘴里却碎碎念:“什么幻境主人?没有别人,我就是这里的主人!”甚至不合时宜地起了骄傲之心。
原来真的没有幻主。白适渊和度春华不由感慨吕玄的强大,不过一枚刚刚生出器灵百年的法器,竟然可以仅凭自己就可以建造如此深奥的幻境。
傅庭也点头道:“这幻境就是由这把靶镜所化,因此看起来虽然宏大逼真,也能束缚凡人。但面对两位修为高深的修士却不堪一击。”
第一百三十章 噬人巷(二十四)
小小地恭维了眼前的男女,傅庭又转而对泽兰道:“你我有过约定,过几日就放凡人们离开,现在正该是履行的时候,你也好将功折罪。否则,两位大能也不会放过你的。”
一抹包裹着着纯正炙热的火灵气落在泽兰如靶镜的身体之上,丝缕般钻入它每一个关窍,带来烈火焚身的痛苦。
“痛......”泽兰呻吟。
“泽兰,”白适渊眼眸低垂,看着手中瑟瑟发抖的靶镜:“傅庭在乎他们,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迟疑了好一会,泽兰才哼哼嗤嗤道:“别、别再烧了,我答应你,答应你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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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从未见过修真强者的实力,故而会被它的幻境和留影迷惑,然而经过刚才的教训,泽兰早已意识到眼前白适渊和度春华的深不可测。
现在性命捏在白适渊手中,它还想报仇,就只能听从。
只是,泽兰还有话说:“不过刚才为了对付你们,我、我消耗了大部分积存的灵力,如今维持幻境已是我的极限。所以,找寻幻境中凡人之事,需要你们自己来做。”
手中的火苗一动,白适渊立时知道泽兰的话中有不实之处,正要逼问,就听到傅庭心急回答:“可以,不日就是这个幻境中人修第一次攻打妖修的日子,那时不论是变成人修还是妖修的凡人,都会集中在苍山下的山寨之中。到时,我就可以一齐把他们送出幻境。”
度春华也微微点头,传音白适渊道:“泽兰这么容易答应,恐怕还有后手。如果我们此时动手,恐怕对幻境中的凡人有害。既然傅庭提出了这样的建议,我们不妨虚以委蛇,先将最容易受伤的凡人送走。届时,即使泽兰暴动,我们没有了顾忌,正好成为阻拦它的防线。”
白适渊这才思索片刻,冷声对傅庭道:“可以。”
对度春华的传音却是放软了语气:“确实,没有弱点之后再收拾泽兰,才能放开手脚。且,我们也需要利用这一天,找到吕天涯。”
一明一暗两段对话,几人很快就定下接下来的行动。
封印泽兰后,度春华取出空间法器,将早已在里面呆得乏味枯燥的小桃和镇天放出。
小桃一出来,就兴奋地扑进度春华的怀里,脸上鼓鼓的:“爹爹阿娘怎的这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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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小桃翘起的头发,白适渊神情软化,低声道:“桃桃无聊了吗?”
小桃抓住白适渊的手,重重点头:“嗯,我担心爹爹和阿娘!”
女儿的担忧与爱,约莫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白适渊和度春华同时被小桃的郑重逗笑。
“小桃,这就是小羊说的傅庭傅大叔。”
小桃娇娇的,给傅庭行礼:“傅大叔好。”
如果说刚才对泽兰的威胁是冰,那么现在对于小桃,白适渊则是最温柔也是最让人如沐春风的水。
“见过小桃仙子。”
看着这样的变化,傅庭睁大的眼睛,蓦然想起他离家时那同样紧紧抓住双手的女儿,顿觉心脏抽痛。
镇天悬于他们中间,确认白适渊和度春华的安全后,才绕到白适渊的手中,观察泽兰这天机镜的镜身。
小桃也被泽兰吸引,脸蛋红红的,好奇问道:“阿娘,这是什么,梳妆镜吗?”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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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摇头,将泽兰收入空间法器,设下结界才道:“桃桃,这法器名叫泽兰,是噬人巷幻境的主人,十分危险。”
知道父母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小桃依偎的母亲怀里,乖巧地点头。
镇天却像是没听到白适渊的话一般,专注地“看”着空间法器,似乎是想起什么一般。
它对泽兰超乎异常的关注,引起了度春华的注意:“镇天,它可有什么异常?”
镇天先是晃了晃尺身,后又停了半拍,才在白适渊的内府中道:“我觉得,这法器很眼熟。”
白适渊和度春华心中同时一凛。
自白适渊重生开始,镇天眼熟的,有度春华有吕冰原。度春华前世为他收尸今生带来了小桃,吕冰原是他的师父,皆是在白适渊生命之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人。
而现在,他说泽兰眼熟。
恐怕,吕冰原真的和吕家、与天机镜有着渊源。再联系他们心头血的特殊之处,可能就连白适渊都与吕家有关联了。
甚至,连吕冰原和白适渊之间的关系,都不只是师徒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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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这些疑惑放在心里,白适渊和度春华带着傅庭回到山寨,等待人妖修冲突之日多到来。
此时幻境之中的时间还未到月圆,“吕祖”就出关,妖修们很是意外,纷纷前来问安。
“吕祖怎的提前出关了?”
“是啊,是修炼不顺么?”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噬人巷(二十五)
傅庭扮演吕祖多年,对这种情况早已习惯。
他看了眼白适渊和度春华,道:“我夜观天象,算出那些人修门派正在聚集人手要来攻打山寨,故而出关布置。”
听闻竟有这样的事,人偶妖修们就如同历史上发生过的一样,都十分义愤填膺和委屈。
“他们竟然......”
“人修们竟是如此容不下我们么?”
凡人们则在接收到傅庭的暗示后暗暗兴奋。因为他们知道,这就是傅庭此前透露过的,他们离开幻境的时间和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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届时借着冲突,幻境中的凡人汇聚一处,就可以在傅庭带领之下,离开这个鬼地方。
怀着激动的心情,凡人们等待着月圆之夜,这个他们期盼多年的日子,来临。
与此同时,身处花家大宅的吕天涯和傅昭也在“长辈”们的号召下,启程前往苍山。
临行前,吕天涯嘱咐傅昭:“幻境中虽然多人偶,但凡人在这里受到的却是真实的损伤。冲突之下我怕你有危险,到时候你一定要紧跟在我身边,莫要落单。”
自从那日听了花怜芳的话之后,傅昭就有意无意与吕天涯保持了距离。
傅昭不知吕天涯是否感知到她的疏远,只是此时他对她依然殷殷嘱托,不由让她的心微微颤动,既为他的体贴而感动,又为自己对他的利用而愧疚。
各种思量在心中纠缠,傅昭下意识脱口而出:“吕公子,我......”
“嗯?”吕天涯抬头,眉目柔和:“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傅昭变了脸色,忙转过头,深吸一口气才道:“没什么,只是想谢谢你多日来对我的照顾。”
“这却是不用,我们也算共患难了。”说完,吕天涯的眸光却在接触傅昭脸庞的刹那迅速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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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傅昭在他眼中竟是越来越美了。
时间匆匆如流水,很快就在吕天涯的自欺欺人之中来到了月圆之日。
人修在苍山山寨前集结,漏夜对妖修们发起了袭击。
上古时期,即使是修士,攻击手段也依然十分粗糙。
水淹火攻,很快山寨四处都被火势蔓延。就算早就有了准备,妖修们修行时短,依然被这猛烈的攻势惊起。
不多时,人偶们就按照幻境模仿的上古历史剧情,全部进入战斗状态。而凡人们则尽自己所能,往山寨的高塔奔去。
这是傅庭早就与他们商量好的,月圆出境之日,全部凡人都要前往高塔,一起行动。
设下结界,神识笼罩山寨,白适渊和度春华静立山寨上方,保护所有凡人的安全。
傅庭站在塔尖上,一边用灵力召唤凡人,一边仔细观察,防止哪个凡人被人偶抓走。
然而意外,往往会发生在关键的时候。
身份证-伍陸彡74彡陸7伍
山寨战场的火光中,一个人偶妖修满是恨意,用尽力气冲向傅昭:“坏人!你们人修都是坏人!”
一把寒光凛凛的短戟,直刺往他眼中破坏家园的恶人——傅昭。
傅昭虽然跟着吕天涯学了些灵力的使用,但毕竟练习的时间太短。没多久,她和吕天涯就被对战的人潮冲散。因而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妖修的武器已近在眼前。
登高看远,傅庭本就俯瞰着山寨的所有人,更何况他是幻境中唯一一个在泽兰引导下真正修炼的凡人。很快,他就注意到傅昭所遇到的危险。
手中一道带着灵力的风打断妖修的攻势,傅庭跳下高塔,疾驰落在傅昭的面前,手一伸夺过短戟。妖修踉跄连退两步,还未稳住身形,就被傅庭补上的两掌打晕在地。
傅昭这才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惊醒,忙感激道:“多谢......”话音却在看到男人掌心的红痣时,陡然停顿。
“傅大叔,这边还有人!”
傅庭的身形停顿一瞬,却并未多话,朝着呼声传来的方向奔去将即将被人偶伤害的凡人救下。
并未注意到身后这个才被自己救下的女孩,眼中的震惊。
傅昭呆呆站在那里,看着那庭奔忙的背影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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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大叔......傅庭。”从出生起,这个名字在她和傅家所有人的心中纠缠多年。
他是她的二伯,却是国家的逃将,是叔伯口中的罪人,是二伯母命中的负心汉,是长姐心里怀念却又无比怨恨的父亲。
现在,他就这么出现在她身前,如同骤然降临的神将一般,将她从危险中救出。
“傅昭,你没事吧?”吕天涯终于冲破妖潮,抓住她的手臂,焦急地问。
傅昭苦笑:“我无事,刚才还好有傅......大叔相救。”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傅庭清点完毕,所有被泽兰抓入幻境的凡人都来到了高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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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噬人巷(二十六)
白适渊立刻设下结界,将冲突隔绝在高塔之外,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傅庭对度春华抱拳:“度姑娘,可以开始了。”
度春华点头,取出空间法器,按照一定规律摇晃数次。这个法器是度春华的医脉大师兄、医谷谷主鹿元良为周全她出行历练,专门前往炼器门派,讨论许久,才炼制出来。可大可小,既可在野外用来住宿,也可开启困阵囚禁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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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兰,我要你将外面的人偶全数搬走。”
泽兰却还想再用灵力不足的理由拖延:“我灵力不够了......”
度春华唇角一勾,再度摇晃法器,每每晃一次,泽兰身上的压力就大一分,到了最后它已身负万山之重,头昏脑胀:“不要晃了......不要再晃了!我搬我搬!”
随着空隙在法器上出现,一股摇摇晃晃的灵力从其中飘出被白适渊捕捉。白适渊曲起食指一弹,泽兰的灵力瞬间飘散如烟,没入高塔的结界,而后越飘越远,逐渐弥漫到整个幻境。
下一瞬,幻境中的人偶如同被无形的手捕捉,一阵骚动过后,全数消失。
顷刻间,这个一直模拟上古历史的幻境,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丝声音。
傅庭不可置信地看着脚下的山寨,余烟袅袅,却真的什么人都没有了。脑中有了片刻的空白,许久之后,傅庭才屏住呼吸,高声喊道:“乡亲们,我带你们回家!”
凡人们先是面面相觑,不可思议地走出高塔看向这片折磨他们多年的天空。确信眼前的真实,他们才喜极而泣,终于相信,有朝一日,真的可以离开这里。
一点灵光晃悠悠来到傅庭面前,指引他们离开的方向。
随着灵光,傅庭带领大家来到一处紧闭的山洞前。待到月亮升至最高处,洞口打开,就是这个幻境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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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坐下休息,紧紧盯着山洞,生怕错过一眼,就错过了出路。
吕天涯正在与白适渊和度春华交谈,先是介绍傅昭,再是讲述他们在幻境中的经历。
傅昭坐在他和傅庭中间,安静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来到噬人巷是吕天涯所求,故白适渊和度春华也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一告知。尤其是吕红棉死时的场景,与谢备早已被青烟男子杀害的真相。
吕天涯听完之后,久久无法成言。
好半晌,他才道:“原来是红棉,保护了天机镜。”
想起吕氏的异宝,吕天涯神色惨淡:“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真不知吕家有这些祖上传下的宝物,是我们的幸运,还是我们的噩梦与桎梏。”
知道他的心情并不好受,度春华看看同样若有所思的白适渊,叹息道:“那个青烟男子与我们也有一段仇怨,吕道友放心,我们不会放过他的。”
心知度春华是在安慰自己,吕天涯勉强笑道:“多谢度道友相助。那个青烟男子为了天机镜竟灭我吕氏满门,想来不是要做什么好事,甚至可能危机修真界。那么有些事,两位也该知道。”
白适渊回神,问道:“与天机镜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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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吕天涯打起精神:“我父是吕氏嫡枝,因而知道些内情。天机镜是吕祖传下来的珍宝,相传可以扭转乾坤、改变未来。如果想改变未来,仅有天机镜的镜片,除非有大乘甚至渡劫以上的修为,否则根本无法进行。而若要扭转乾坤,则需要天机镜和乾坤阵配合,方能真正成功。”.ζa
也就是说,吕天涯告诉了他们两点信息:一、青烟男子是修为在大乘乃至渡劫的剑修,虽然境界跌落,但却能在衡清舒手上逃脱;二、前世极有可能是吕冰原获得了天机镜和乾坤大阵。
“那你可知乾坤阵在哪里?”度春华接着问。
“天机镜和乾坤阵本为吕氏所有,难免树大招风。但几百年前,吕氏族人有了分歧,我们这支搬到了陈国京城,另一支则固守族地。我们两支虽有龃龉,但一笔写不出一个吕字,故而为避免故乡所在被泄露,所有有关于故地的信息尽数皆被隐去。”
轻声叹息:“是以,我也不知了。”
前世今生,青烟男子隐藏得极深,就连度北书和归南琴这种渡劫大能都无法察觉。吕天涯能为他们提供乾坤阵这个方向已是很好,怎能再做强求?
突然想起什么,度春华坐到白适渊身边,微微抬眼看他,黑色的眸子仿佛最清纯的琉璃包着水光。她踌躇片刻,才传音道:“适渊,你要问心头血的事吗?”
心头血的异常,让前世的白适渊成了谷易云手中杀人如麻的傀儡。而今生,成了解开白适渊身份的关键。
但这毕竟是他的私事,不该由度春华随意说破,故而她才有此一问。
第一百三十三章 噬人巷(二十七)
“古易云已经被囚禁医谷,不会再如前世一般让你陷入无可挽回的境地。说出心头血的秘密,也许会让你多出血亲和族人。适渊,你愿意吗?”
也许是吕冰原,也许是吕天涯,亦或者,他们全都是前世白适渊从未知晓的亲人。
现在,只需迈出这一步,白适渊的人生将再度被颠覆,却是个更加热闹也更加满足的未来。
白适渊垂首,眼眸落在度春华莹白柔软的手上。前生,这只手在他濒死的时候为他闭上了眼睛,给予了他最后一份温暖。而今生,这只手的主人,不仅为他带来了小桃改写今生的命运,甚至为他操心他的亲族和血缘。
从心而论,白适渊在乎吕冰原,却并不在意那些所谓的家族传承,但对上度春华真挚温柔的眉眼,他想,如果她觉得有了家族会让他过得更好些,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至少,这个从始至终都关心着他的女子,会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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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露出笑容,白适渊对着度春华道:“多谢你,春华。如果你不提醒,我就要将此事忘了。”
无奈地摇头,度春华碰了碰他的手肘:“那趁此机会,与吕天涯说破吧。”
“好。”转头看向吕天涯。
吕天涯敏锐抬头,问道:“白道友,有事?”
白适渊点头,指尖一点,无声无息在他们几人外设下结界。旁人没有察觉,傅庭在知道傅昭与自己同姓之后,觉得有缘,正高兴地与她说话,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变化。
拨了拨干柴,让篝火烧得更旺些,白适渊轻声道:“吕道友,我们曾在泽兰的留影中看到吕氏子弟的心头血有其特殊之处。除了可以掩盖天机镜的灵气,是否还有别的异常?”
听到他说起这个,吕天涯心中震惊。这个秘密关系吕氏族人的生死存亡和他的性命,没想到泽兰会透露出去。
好一会儿,他才缓下气息,让语声显得平静:“能有什么异常?白道友想是误会了。”
他虽否认,但那一瞬间的神色变换已让时刻关注他的白适渊和度春华心底都有了答案。
白适渊收回拨动火堆的手,掀起眼帘,抬头正视眼前表面从容却实则局促不安的男子,郑重道:“吕氏族人,是否每个人的心头血都比常人多?且除非到了极限,损失几滴也不会伤了修为和身体。比之普通修士,吕姓修士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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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说完,吕天涯才真正心惊肉跳,惊骇地呆坐在那里。心头血由吕祖传承而来,是吕祖飞升前为吕氏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障,是除了天机镜、乾坤阵之外最重要的机密。
而如今,白适渊却在他面前如说起日常天气一般,将这个秘密平静点破。
各种思绪纷杂,吕天涯心乱如麻,竟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最后他的脸色微微发白,沉声问道:“白道友为何会知道这些?”
一边问着,一边看了端正坐在一旁的白适渊好几眼,好似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两人的相似之处。
白适渊深深看向他:“因为,我就是如此。”
这个回答让吕天涯又是一惊,拼命回忆族中诸人,因是多年来吕氏唯一一个有修炼资质的子弟,吕天涯看过家谱,对几乎每个族人都有所了解,白适渊如此出色,如果他是吕家人,吕天涯怎会注意不到?
既然白适渊不是出自陈国吕家,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另一支还在深山族地的吕氏了?
“那白道友也姓吕?”惊觉自己问话不对,吕天涯忙深深吸气,压下心中慌乱:“道友是否来自吕氏深山族地?”
这却是白适渊未知的过去了,他摇头道:“自我有记忆起,就随父母生活在凡间村落。后成为孤儿,才被身为父母的好友吕冰原收为徒弟,所以我从未知还有这么一个吕家。”
“我的心头血和你们一样,却是姓了白,其中许是有什么内情。”也许正是因这个内情,父母和吕冰原才从未将身世告诉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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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算如此,能再见到吕氏族人已经让吕天涯欣喜若狂。他对吕家执念百年,无时无刻不在内疚当年的自己为何不在现场。如今不仅知道了真凶,还再度见到了以为自己今生再也无法触及的亲族。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他知道,自己的追寻和执着,终于有了着落。
蓦然间,这个向来沉稳的人眼中已是含泪。
这一刻,吕天涯心中那股百年涌动的怨与恨随着眼中之泪的出现而消散。他依然会去寻青烟男子报仇,却不会再被困于血仇之中。
因为他和吕家,原来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第一百三十四章 噬人巷(二十八)
明心见性,念头通达。
一念通而万物生。
渐渐地,吕天涯闭上眼睛。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都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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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大,无所不容;地之宽,无所不载;海之深,无所不纳;日月之光,无所不照。
目视山河天地阔,抬头遥望九重天。
风儿拂过草地,雨丝浸入泥土,云层弥漫高山,春雷响彻天地。
山河湖海,世间万千,仿若近在眼前。
吕天涯再度睁开眼时,看到的是傅昭那明亮又笑意嫣然的眼眸:“吕大哥,恭喜你,度姑娘告诉我,你的修为进阶了。”
此时结界早已撤去,天空下起细密的灵雨,所有凡人与他们一同沐浴在雨中,被灵雨润泽着身体与魂魄。
泽兰对他们的伤害,由吕天涯这个最后的陈国吕氏族人带来弥补。
吕天涯只觉自己所见所闻更加开阔,对傅昭露出浅笑。
他起身来到白适渊的身前,肃立拱手:“白道友,多谢你的点拨,还有你和度道友为吕家所做的一切。”
白适渊无所谓吕家,神色淡淡,但还是说了一句:“我极有可能也是吕氏血脉,这是我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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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内府中的镇天因白适渊的这句话而剧烈震动!
白适渊的神识缓缓抚过它的尺身,柔声安慰:“没事的师父,今生我有了您有了春华,还有小桃,就算知道这些,也不会像前世一样辜负您走上歧路。”
镇天无意识地翘起尺身,“看”了他许久,才平静下来。
山洞前,吕天涯也因他的话而面容柔和。傅庭也领着凡人们,祝贺吕天涯再上层楼。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几个时辰后,明月升入高空,凡人们离开的时间到了。
月亮银色的光辉撒下,山洞如期凝出一个如镜的平面。如同被打破平静的水面,一个光点出现在这镜面之上,光芒闪耀。
极致的光芒之下,这一点越来越大,逐渐扩展到可以容纳一个成人通过大小的洞口。
一阵风吹来,是真实又凝结着城市烟火的草木清气,洞口之外,就是他们心念多年的陈国,他们的家乡!
凡人们泪盈于睫,不敢置信地看向傅庭。
傅庭洒然一笑,朗声道:“不用怕,出了这里,就是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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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胆怯,但回家的诱惑终究战胜了他们的犹豫。一个接着一个,凡人们在庄重行礼之后,迈过洞口,走出幻境,回了人间。
傅庭目送他们的离去,眼中有着欣慰和坦然。被幻境困住的多年来,他们对他,有过争执,有过防备,却最终将信任付予他这个曾经背叛家国的罪人。
从逃亡以来的第一次,傅庭心中豁然开朗。也许,他所犯下的罪孽,真的轻了一些。
与他同样看着凡人离去的,还有傅昭。只是傅庭心情复杂,并未察觉。
之前傅庭就已对他们提出留下的请求,但他毕竟还是凡人,度春华不免再劝:“傅庭,你在这里挣扎多年,其实也该离开的。”
收回留恋,傅庭苦笑:“度姑娘,我时日无多,您和白公子第一次见我时就看出来了吧?”
轻声叹息,度春华点头:“正因如此,我才想劝你离开这里,回到家乡去过好最后的日子。”m..ζa
傅庭微微有些茫然,惨淡一笑:“多年前,我做了错事连累父母族人,恐怕早已被他们所弃。”
“我这些年为幻境供应生气,就算学了道术也活不了多久。不如留下见证幻境消失,结束这里的所有事情。我在幻境之中与泽兰打过许多交道,它喜怒不定恐有波折,我兴许还可以提供些帮助。”
“我......有愧于家国,万望度姑娘和白公子能给我赎罪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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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傅庭已是行将木就,早就满面暮气。凡人们没有察觉,但身为修士的白适渊和度春华却已看出他的生命就如摇摇欲灭的烛火,也许下一刻,就是熄灭的时候。
傅庭满目希冀,是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
此情此景,却与前世白适渊的最后一刻不谋而合。
白适渊的脸色变了变,不待度春华出声,就道:“如此,就允你所请。”
度春华仿佛又看到了白适渊前世对自己的祈求。长长叹了口气,上前握住白适渊冰冷的双手。
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外力推动的情况下主动伸手,白适渊一愣,下一刻,就像怕她突然消失一样,紧紧将那温柔细腻的手握入掌中。
这早已逾越了道友与朋友之间的界限,但此时的白适渊出了牢牢抓住度春华,再也想不起其他。
他只想好好看着眼前之人,握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恍然间,那双颤抖的手让度春华的心一动。
原来,他对她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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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白适渊是如斯可爱。
恍然间,度春华觉得,她似乎也跟白适渊一样,心在颤抖。
垂眸浅笑,轻轻刮了刮白适渊的手心,她许下承诺:“适渊,我会一直都在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噬人巷(二十九)
在他们之外,一直关注傅庭说话的傅昭,仰头看向幻境中的天空。
“傅昭,你怎么不走?”吕天涯发现傅昭还在,不由皱眉问道。他不知道消除幻境会不会有危险,因而不希望傅昭留在这里。
在得知傅庭已经活不久之后,傅昭的思绪被狠狠一震。傅庭将死,那她就算现在杀了他,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这一次,他是为救百姓才生气枯竭,她又怎能动手?
傅昭的心境在动手与否之间来回拉扯,听到吕天涯的问话,她张了张嘴:“我......”
刻意忽略自己对她的留恋,吕天涯拍拍她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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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傅昭仿佛什么都听不到。因为在傅庭之外,她突然想起,如果离开这里,也许一生,自己都不会再见到吕天涯了。
傅昭在吕天涯的带领下缓缓走近出口,就在迈过洞口的刹那,傅昭心头大恸,骤然回头看向吕天涯:“吕天涯,我想留下!”
“为什么?”
傅昭坦然一笑,道:“这是凡间,有我在说不定更容易行事。而且,我放心不下你,想留到最后幻境消失再走。”
前面不过是她随意找的理由,后面才是傅昭真正的心意。
吕天涯被她坦诚的话说得一愣,因为她说中了他的心事,其实他也希望在傅昭离开前多看看她......
眼眸游移,如受惊一般眨动。半晌,吕天涯才笨拙答道:“如此,也、也可......”已然忘记,此事要询问白适渊和度春华。
好在他们早已注意这边动静,白适渊指尖轻点,推算傅昭留下的吉凶:“大吉。”
如此,傅昭留在了幻境,站在了吕天涯与傅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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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在地上画了个圈,白适渊在设下限制法阵,度春华手中一晃,将泽兰扔进圈中。
“泽兰,他们都已离开,你该撤掉幻境了。”
“哈哈,你们还真挺好骗的!”圆形法阵中,泽兰的镜身升起,化作一个与吕红棉有几分相似的小男孩落在地上,圆头圆脑,眼中却满是恶意的光芒。
他的脸上有块圆形的胎记,是缺失的天机镜镜片。
白适渊皱眉:“你能化形?”
泽兰歪了歪头,脸上的讥讽破坏了天真的面容:“哎呀!”夸张地用手掩嘴:“我忘了告诉你们,我将本元用于别的地方,是以你们才看不出我真实的修为,嘻嘻......”
度春华明白,这约莫就是此前泽兰轻易答应他们放走凡人的后手。
不过好在手无寸铁的凡人已经离开,留下的傅庭和傅昭也算有自保之力。
白适渊懒得与它周旋,问道:“你待如何,才能收回幻境?”
伸起食指慢悠悠地摇了摇,泽兰勾起唇角:“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幻境从创建开启之日起,我就没想过回头,因为红棉的仇我一定要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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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提供生气的凡人,这里不过一个虚壳,如何报吕红棉之仇?”
“哈哈哈哈哈——”泽兰仰头大笑,小小的身躯尽显笃定:“当然是因为,这里不只是幻境,还是我的生机大阵啊!”
“什么?”傅庭被泽兰吸取过生气,就算不知道所谓的生机大阵是什么,也清楚这定然不是什么有益的玩意:“你对这里到底做了什么?”
泽兰悠闲地坐在地上,满不在乎周围的限制,诡异笑道:“看在你多年为我供养生气的份上,我也不防告诉你。”他的眼眸轻蔑,一个个掠过眼前的人。
“这所谓的噬人巷幻境,不过是我的练手之所和障眼法,我真正做的,是在整个陈国地底设下生机大阵。如此,我就可吸尽整个陈国百姓的生气,助我修炼提升修为,去找杀了红棉的真凶报仇!”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傅庭骇然:“那你为何又让他们离开?你在骗我?”
泽兰对着傅庭,得意一笑,嘲弄他的愚蠢:“我自然不是骗你,只不过他们离开之后也会一同被吸尽生气而死而已。”
泽兰当初所说让白适渊和度春华留下当柴,就是这意思。它要吸取他们身上所有的灵力与生气,以供镜身壮大自己。
“那些凡人离开之时,就是生机大阵启动之日!傅庭,是你开启了大阵哈哈哈哈哈——”
傅庭被泽兰的疯狂所摄,一下子跌坐在地:“是我、又是我害了陈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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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天涯和傅昭转过脸,不忍看傅庭的狼狈。
白适渊和度春华却明白,泽兰的疯狂是真的。
它所谓的生机大阵,就是强行吸取生气,以整个陈国为代价,也是以它天机镜镜身为引。一旦成功,不仅陈国百姓会没命,泽兰自己也会在报仇之后魂飞魄散,为它做过的事付出性命。
泽兰对陈国的狠毒,却是对吕红棉的赤忱。
第一百三十六章 噬人巷(三十)
血色不断在眼球蔓延,是泽兰吸取生气的征兆。它恶狠狠地看向白适渊他们:“你们阻止我,就是我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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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白适渊和度春华齐齐看向幻境上空,一道道裂纹出现在幻境无形的结界之上,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这是——”
生机大阵,正式启动了。
此时的陈国气候骤变,天空似乎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有百姓发现,与身边的妻子道:“怎么突然阴天了?”
却是没有人回答,因为刚才还好好站在的妻子突然浑身颤抖,半张着最,发出一声嘶哑的惊叫之后,就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
百姓的脑子亦是反转昏旋,耳朵里布满尖音。
此情此景,只是一个缩影。生机大阵之下,整个陈国,到处都是这样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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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剑携带的剑势与威压相撞,“怦——”整片土地都为之震动。
锐气掩护之下,无数天蚕丝飞向泽兰。触及泽兰的瞬间,每一道天蚕丝都化作一块无坚不摧的幕布将其包裹,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
顷刻间,泽兰倒下的动作也被阻止,悬于半空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白适渊灵力一催,镇天化作一根巨大的鞭子,不断抽打在泽兰身上。
第一下时,泽兰尚能抵抗,即使被天蚕丝包裹,也将镇天震得老远。m..ζa
可以第二鞭、第三鞭......不断的鞭打紧随而至,泽兰身上的天蚕丝也裹得越来越紧。
度春华剑威之下,白适渊攻击之中,随着镇天的抽打,泽兰镜身被迫越缩越小,最后只能恢复成手掌大小。
靶镜镜片的位置本是空的,这时却有一双血红的双眼,满是不甘地瞪着白适渊与度春华。
一清老祖失算了,就算被打败,泽兰依然没有顺服。
感兴趣地笑了笑,一清奇道:“哟,没想到气性还挺大,对我的脾气。”完成了保护之责,他的虚影逐渐在幻境中消失:“白小子,以后若有机会,带这镜子来山海秘境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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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弟子多谢老祖!”
威压撤去,泽兰屏住呼吸,冷笑道:“呵!是我技不如人,是生是死,随你们的意!”
第一百三十七章 噬人巷(三十一)
度春华收回竹剑,轻声说道:“你的生死要来有何用?我们要的是收回生机大阵,打破噬人巷的幻境,不再伤害凡人。”
“呵!”
泽兰转头盯着地面,对她的话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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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油盐不进,白适渊沉下脸就要用手段拷问。他当了多年的魔尊,不论是人魔修士,还是世间灵物,多的是折磨人的法子。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度春华手一动,抓住他的臂膀,摇头道:“没用的。为了报仇,泽兰连自己都可以舍,更何况是这点折磨。”
看出她眼眸中隐含的怜悯,白适渊了然:“你已有了法子。”
如此轻易就被他看破自己的想法,度春华脸上微热,两眼弯弯只对他笑笑。
吕天涯正在小桃的帮助下,为傅庭和傅昭疗伤,远远注意着这边的动向。
自暴自弃的泽兰听得白适渊的话,嗤之以鼻:“我是飞升的渡劫老祖以多年修为炼制,以我本元所布下生机大阵玄奥隐秘,只要我不说出方法,谁都破不了!”
“你们阻了我为红棉报仇的路,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脸上露出邪肆的笑容,泽兰微微抬起眼皮:“我听说,修士进阶,最为害怕的就是都心劫。这么多条人命,够为你们的劫数增砖添瓦了吧?”
眼中有泪却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无法报仇,你们应劫,多么公平!”
它所化人形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稚嫩的童音却在笑声中描摹出撕心裂肺的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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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它好一会,度春华唏嘘片刻,淡淡笑道:“乱心者,易生劫数,我原本是不愿意用这个办法的。”
泽兰扯了扯嘴角:“又是什么隔靴搔痒的法子?我倒愿意领教。”
白适渊对她点点头,度春华双手食指一动,从两人脑中各抽出一股散发着银光的丝线。下一瞬,两股丝线交缠结绕变成圆润的线团。线团一分为七,分别跃入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你学得倒快,不过是留影,雕虫小技罢了。”
扬了扬下巴,度春华看它一眼:“既然是微末之技,那你敢进去一观吗?”
“哼!”泽兰闭眼,将线团纳入眸中:“有何不敢?”
度春华没有再反驳,只是十指灵巧悦动宛若指尖舞蹈。众人渐渐被其中神秘的玄妙道法所吸引,眼前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再度睁开眼时,面前已不是幻境,而是一个被大雨倾盆的城池。
肆虐的洪水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从山谷奔泄而下,不断冲入那早已翻腾汹涌的街道。
泽兰一惊,不由呢喃:“这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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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边缓缓出现一道人影,正是创造这段留影的度春华。
她微微一笑,指着画面中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泽兰,你看她是谁?”
怒浪涛天如排山倒海,洪峰在狂风中冲向围堰和高墙,夹杂着泥石铺天盖地,好像要吞噬城池中的一切。
汹涌的波涛之中,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奔向漏水的连接口。泽兰愣愣的,脱口而出:“红棉!”
度春华接口说道:“是啊,这是吕红棉。”
这是留影的玉佩之中,泽兰给白适渊与度春华看过的记忆——与吕红棉的回忆。
在吕红棉及笄的第二年,陈国京城天降百年一遇的大雨,洪水滔天,几乎整个城池几乎要被冲垮。吕红棉不惧危险,才十六岁,就带领吕家子弟奔忙救人。
泽兰现在看到的,正是吕红棉在转移百姓之时,恰见围堤被洪水冲断,顾不上自身安危就冲了上去。
待到断口重新被补上时,吕红棉才摇晃着身子,被其他前来帮忙的弟子扶住:“大小姐,您已多日不眠不休,还是回去歇息吧,这里还有我们呢!”
吕红棉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这是他们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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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一笑站直了身体,吕红棉接受却并不打算照做:“钦天监已经算过,今晚就是洪水最猛烈的时候。这里是最薄弱的堤坝,过了今夜,我再回去。”
大小姐愿意留在最危险的地方与他们同生共死,弟子们虽忧心,更多的却是觉得只有这样品性的人,值得他们效忠。
果然,弟子们皆精神大振:“是,我们也与大小姐一起!”
当时的泽兰,是吕红棉接下传承后第一次小心被收起,他还太过弱小,什么忙都帮不上。他没有与吕红棉共同经历这段回忆,因此百年来,这段记忆已被泽兰看了千遍万遍。
安静站在泽兰的身边,与他共同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知道,为什么就算死,她也要护住你?就算付出性命,她也要去救百姓吗?”
第一百三十八章 噬人巷(三十二)
泽兰站在那里,眼前是吕红棉汗湿却红润的脸颊。
度春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自顾自说道:“因为她爱这个世界,爱她的国家,爱这里的百姓,更——爱着你。”
“所以,就算没了命,就算流光了血,她也要为你掩住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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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兰,她爱你,也爱着这片土地。她救了你,为你血尽而亡,难道是为了让你覆灭她的国家,杀尽她爱的百姓吗?”
此时,白适渊显露自己的身形。也许是有感于自己的经历,他也难得说了一句:“你想为吕红棉报仇,却不该用会伤害她所爱者的办法。泽兰,世间道法万千,一定还有别的方式。”
心窝里一股热气横冲直撞,泽兰只觉得自己眼眶发热,它强忍着眼中的泪:“可是、可是我的修为太低了,不用这种办法,我该怎么为红棉报仇呢?”
度春华弯下腰,拍了拍他稚嫩的肩膀:“我们也在找那个青烟男子,太清、医谷,总能有让你修炼的办法。到时候,你就不需要魂飞魄散。”
“她希望你活着,不要让她的血白流。”
幻境外的陈国,死寂与悲痛交织,到处都是惶惑的凡人。
留影中的京城,慌乱与恐惧交错,到处都是奔忙的身影。
看着这一切,泽兰好似浑身都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像这世间最脆弱的孩子一样,哀恸大哭。
“红棉——”
“红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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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兰心如刀割,无助地呼喊着那个在最初,给予它名字的女孩儿。它的泪落在冰冷的地上,却没人能够回应它的呼喊。
它问着,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我伤害了红棉重视的人,她、她会不会很恨我?”
白适渊想,吕红棉之于泽兰,大约就如他的师父吕冰原之于他。
吕冰原恨白适渊成为魔尊,却愿意为他走上正道而付出自己,甚至扭转乾坤,即使代价可能是他自己的消失。
如果那个爽朗又善良的吕红棉站在这里,会如何回答泽兰的问题呢?
白适渊的眼眸中透着怀念,这世间,能让他怀念的人和事太少了。
自从相通了白适渊对自己的心意,度春华觉得自己很容易就能看出他的所思所想。亦或者,他们早就如此了,只是总被她忽略,以致到了今日,才有察觉。
她浅浅一笑,代白适渊,也代吕红棉摸摸泽兰柔软的发旋,轻声道:“她恩怨分明,会因为你伤害百姓而教训你。但,也会因为你为她报仇而心疼你。”
泽兰呆呆听着,下意识问道:“真的吗?”
度春华收回留影,歪头看它:“你已被我们打败,就算能吸取整个陈国的生气,我和适渊都是元婴,对我们根本构不成威胁。我们又何必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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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所在的地方经过刚才的对战,树林倒伏,山石粉碎。泽兰就这样坐在泥泞的地上,心里想了很多很多。
它所思所想,是吕红棉为家人而放弃长生的记忆,是吕玄飞升前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是它在地底百年日日对着殷红血色的执念。
最后,留于它眼前的,是及笄那日,吕红棉俏丽的身影,以及她最初给予它的名字——泽兰。
“丰润万物为泽,蕙性高洁为兰,这是她对你的期许,莫要让她失望。”
泽兰转头,是度春华柔软的眉眼,神情中的慈爱,与吕红棉看向它时,一模一样。
“嗯。”泽兰动了动眼眸,轻声回应。
度春华曾经在归静妍留下的笔记中,看过那个从未见过的三师姐小小的抱怨。
她说,话本之中阴谋诡计纵横捭阖,但到了主角身上,却往往使用嘴遁解决问题,往来之间不费吹灰之力,定然是因为有着主角光环。不然那些恶人,哪有那么容易被劝服?
那时的度春华也心有戚戚,觉得三师姐说得甚有道理。
然而,自游历开始,在来到白适渊身边后,度春华才知道,即使前世杀人如麻的魔尊,也会因为小桃一句“爹爹”而克制住血液中叫嚣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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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因,但凡是人,但凡有了思想,皆会为这世间的情而动。
那些主角们的武器,并非语言,而是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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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位于噬人巷,泽兰的生机大阵就在地底。以当初埋藏泽兰镜身的地方为远点,往陈国的四面八方辐射。
泽兰带着白适渊既然来到生机大阵的核心之处,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用天机镜本元所创造的生机大阵此时已经蔓延整个陈国地,编织大阵的“血管”就如同大树根部一样盘根错节。
“血管”之中流淌着吸取生气的力量,莹莹闪烁着微光,站在期间望去,只觉得空旷、浩大,可怖。
这是泽兰百年来,日日夜夜的布置。
第一百三十九章 噬人巷(三十三)
“这就是我所建造的生机大阵。”
此时已是晨间,天边云雾渐渐开始变薄,太阳微吐着光芒,从乳白色的云海升起。寂静悲冷的陈国,再度进入一日之晨。
时不我待,解除生机大阵已是迫在眉睫。
“如何破阵?”白适渊漠声问道。
泽兰垂首,白着脸道:“设阵之时,我的心中只有为红棉报仇,因而付出最重要的东西也在所不惜。”
“解除生机大阵,只需用灵力斩断烧毁这些‘管道即可’。可是......”
慢条斯理擦拭着竹剑,度春华抬眸看它:“可是什么?”
“我以本元布阵,我的本元之中含有吕祖的心头血。因而大阵不仅会在管道被斩断之时反击,而且在烧毁时,其中产生的能量,足以让整个陈国蒸发。这些,已非我能控制。”
泽兰言下之意,他们的选择是个两难,不论生机大阵是否能毁,陈国百姓都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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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其他人以为事无转机之时,白适渊和度春华同时看向对方,而后又忽地笑了一声。
这种将旁人排除在外的默契让小桃鼓了鼓脸颊,她缠住度春华连声抱怨:“爹爹阿娘在想什么?都不告诉我。”
将她纤细的身体揽进怀里,度春华唇角微弯,代白适渊道:“桃桃还记得山海秘境中,老祖爷爷分别教了爹爹和阿娘什么功法吗?”
小桃脚尖蹭着白适渊的衣摆,想了想道:“记得啊,火云神掌和春风化雨诀嘛,爹爹还把雁山的雪都化了呢!”昂起小小的脑袋,她骄傲极了。
忽而,小桃小手掩唇,眼眸亮晶晶的:“啊!爹爹阿娘好棒!”显然是在母亲的指点之下,想起了他们所学功法正是克制大阵的绝佳方式。
白适渊浅浅一笑,为小桃抚顺翘起的碎发:“大约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峰回路转间,原本以为的绝境,竟会被轻易打破,就好像早有天意,等待着这个跨越百年的大阵完结。
泽兰环顾四周,目光缓缓掠过在场的不论修士,还是凡人,终于真心的笑了,它的笑中有泪:“还好,红棉不需承担我的罪孽。”.しa
吕天涯的伤势已经回复,他叹息一声,拍了拍泽兰单薄的肩膀:“亡羊补牢,尤未晚矣。吕泽兰,你亦是我吕氏子弟,做了错事,自该由我们吕家出面解决。”
放下心事,大家都全神贯注面对生机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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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的火云神掌以其火灵根为基,既然可化冰雪,自然可焚万物。至于破除大阵后燃烧产生的热量,正可被度春华的春风化雨诀所化。到时候再由吕天涯将生气收集,返还陈国即可。
泽兰所需要做的,就是稳住生机大阵,不致其再度蔓延。
商议完应对方法,度春华指尖灵光闪现,一道裹起她和小桃,带着吕天涯从泽兰打开的出口隐了身形,飞到了陈国京城的上空。
他们悬于其中,垂眸望去,只觉此时的京城樊阳早已没了他们初入时的生机与繁花。
作为生机大阵大发源地,此地所受的影响是最重的。
向来人流交织的街市上都没了人影,即使有寥寥几个行人路过,也不时有人倒下。
这等异象朝廷官员已是束手无措,只能建起祭坛,企图向上天求助。
百姓们绝望无助,聚在一处度春华不认识的神庙中跪下,虔诚又恐惧地祈祷:“沉香娘娘保佑,沉香娘娘保佑......”
张开双臂,泽兰的身体逐渐消失融入大阵之中,刹那间“血管”停止流动。日月不再升落变幻,动物不再出生死亡,植物不在发芽衰败,整个幻境中也同时停住了时光。
生机大阵建造百年,按照泽兰所说,阵法中的天机镜本元会在受到攻击时会本能反击,因此斩断血管是极为危险的。度春华和吕天涯都各有司职,而傅庭与傅昭身为陈国百姓,希望可以从旁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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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傅庭手背皱起的皮肤,白适渊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傅庭和傅昭一起动手,他为他们阻挡大阵的攻击。
灵光闪动,天蚕折扇出现在白适渊手中:“动手!”
一声令下,折扇轻轻扇动,天蚕丝疾射而出被灵力一激,化作无数把匕首,飞至每一处“血管”连接的节点。白适渊手臂一动,匕首们用力砍下。
傅庭和傅昭也同时取出自己武器,用尽全力往“血管”砍去。
他们来势汹汹,融合着吕祖心头血的生机大阵很快察觉攻击的来源,一股无形却锋利的风瞬间往三人袭击吹去。
白适渊身形一动,边挥袖为傅庭和傅昭挡住风势的攻击,边加大攻势。
第一百四十章 噬人巷(三十四)
灵气在白适渊手中凝结,火云神掌挥出的刹那,暴动的“血管”瞬间被压制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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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生机大阵也不是吃素的,他的攻击越烈,大阵的反抗就越大,整个幻境中的天地不断颠倒摇晃,气势着实骇人。好几次,大阵席卷而来的风都从傅昭身边擦身而过。
元婴修为加持之下的火云神掌浩大浑厚,白适渊自然知道自己游刃有余。
但傅庭修行时间只有在噬人巷幻境中的几年而已,看到傅昭险些受伤,只觉肝胆俱裂,每次都下意识挡在傅昭面前。
白适渊微微皱眉,提醒傅庭道:“不用担心,她是安全的。”
傅庭这才落寞地笑了一声,看傅昭依然一刻也不停歇地砍着“血管”,暗骂自己自作多情。
可就在他们附近的傅昭又怎会不知呢?从一开始的对傅庭怀抱杀心,到现在的一再被他相救,傅昭早已心乱如麻,只好将浑身注意力都发泄在大阵“血管”之上,哪里还敢看傅庭。
盘根错节的“血管”在他们不懈的攻击之下不断被砍断,一根、两根......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升月落,三日之后,傅庭和傅昭不知砍断了多少,只记得机械式地挥动手臂。
汗水流入眼睛,傅昭被这痛楚一激,突然意识到:“风停了?”
风停,代表着生机大阵再无余力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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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五指成爪,天蚕丝全数收回,点头对他们道:“可以停手了。”
傅庭和傅昭立于他的身后,只见白适渊掌风挥出,火云神掌如天幕坠落般万钧不当。不过一眨眼,火势就在生气氤氲的陈国地底、这处没有百姓知晓的地方,蔓延。
度春华和吕天涯在陈国上空悬了三日,他们看着百姓们一一倒下,心里虽然焦急,但除了出手用泽兰给予的生机为他们维持生命,其他什么都不能做。
就在乖巧的小桃都开始百无聊赖之时,夕阳西下,无数烈火产生的热意带着生气从陈国地表透出,张牙舞爪肆意张扬。
“来了!”
度春华闭上眼,神识俯瞰陈国,辨别陈国空气之中薄弱的灵气,将它们一一标定。
春风化雨诀一出,水灵气不断往度春华汇聚。待到她手中的灵气凝成一个水球,度春华将水球往空中一抛,一瞬间化作无数雨水随之落下。
一滴滴灵雨在度春华的控制下往地底蒸腾而出,炙热的生气飞去,迅速将其吞并在水滴之中。
只听得无数“怦——”的声音,水与火的碰撞,水灵雨滴与火热生气融合,共同化作包含生气的水蒸气漂浮在空中。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确认所有的生气都在控制之下,度春华十指捏诀,对吕天涯道:“吕道友,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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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吕天涯拉动手中的长弓,长弓看似平平无奇,却有无数箭矢带着寒意射出,划过陈国的天空阻断水蒸气向上飘浮之路。
水蒸气遇冷重新化作雨滴向下坠落,潇潇微雨之中,将吸取的生气归还陈国。
陈国沉浸在漫雨之中,就在人们被这雨惊吓时,那些昏倒的凡人似乎有了清醒的迹象。
憔悴的母女默默相对,红着眼坐在床沿看着眼前已经气若游丝的男子。
外面下起了雨,女儿擦了擦脸,起身去关窗时却听到身后母亲惊喜的呼声:“相公,你醒了!你醒了!”
陈国的每一处,都是这样喜极而泣的声音。
百姓们沐浴在雨中,带着生气的雨打湿了他们的头发,迷蒙了他们的双眼。然而恍然间,他们却知道自己浑身的力气回来了!
有个天地灵气敏感的凡人冒雨抬首,突然看到云层中亭亭站立着一个窈窕的身影,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竟觉得云中身影与神庙中高洁神像一模一样。
“大家快来看,快来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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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沉香娘娘显灵了,是娘娘显灵了......”
人们的欢呼之声传到地底,再度出现的泽兰脸色苍白,身形狼狈,清瘦许多。他安静站在那里,侧耳倾听那些嘈杂却热闹繁华的声音,脸上绽开笑容,却有一滴泪缓缓落下。
“红棉......”
*
欢呼声中,傅庭摇晃着倒在了地上。当傅昭下意识伸手去扶时,已是晚了。
傅昭看着眼前这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男人,愣愣地落下泪来。
满足地笑笑,傅庭费尽力气抬手为她擦去眼泪:“小昭,你原是想来杀我的,是不是?”
傅昭的呼吸一凝,声音发抖:“你......你怎么知道?”
傅庭张开手,枯瘦掌心是两枚玉佩,一样的雕工,一样刻着一个“傅”字,只是一枚是白玉,一枚是青玉。
青玉佩是傅庭第一次救傅昭时,傅昭大意落在地上的。后来再遇,他又无意中看到她眼眸中对自己的恨意。
第一百四十一章 噬人巷(三十五)
年轻的傅庭于阵前溃逃,导致陈国一败涂地,死伤无数,是陈国和傅家的罪人。
而现在,一个年轻的傅家人站在自己面前,她的恨意即使再伪装也无法掩藏,本就愧疚的傅庭又如何猜不到她来这里的目的呢?
“原来你知道......”傅昭白了脸,呢喃出声:“既然知道我是来杀你的,你为何要一再救我?”
傅庭想要露出笑容安抚她的慌乱,但体内溃败的五脏六腑却让他无力牵动脸上的表情:“我做了陈国逃将,害了陈国将士,连累兄长和弟弟代我出征战死沙场,是我对不起你。”
“小昭,我不敢说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是、只是希望能以此赎罪......小昭,你能不能、能不能......”却是再也没将话说完。
傅庭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迅速灰败下去,已是奄奄一息。他的眼皮微微阖上,气息逐渐虚无。
白适渊和泽兰站在两人身边,安静看着这一切。
好半晌,傅昭的眼珠才动了动,愣愣地涌出泪来,她的泪落在傅庭的脸上,却迷蒙了这个彷徨的人。
那些激动的欢呼声好似消失,陈国地底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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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傅昭伸手轻轻擦去傅庭脸上的灰尘,俯下身在他的耳边,或许是低语,或许是放声呼喊:“二伯,你在幻境中的所行所为皆是我亲眼所见。”
“我不敢代表整个陈国,但我为傅家未来家主,代表傅家,原谅你。”
她抖着手取出那把剑鞘放进他的手里:“长姐刚生了孩子,她一直很想她的父亲。”
真好啊,能在死前获得孩子的原谅。真好啊,原来他的孩子已经孕育了新的生命。
傅昭的眼眸动了动,唇角微微勾起,将剑鞘抓进手里。
最后,他一动不动,在侄女的怀里断了气息,却是了无遗憾。
傅昭呼吸一滞,像孩提时一样,埋首在长辈的怀里。
度春华带着小桃和吕天涯出现在他们身侧,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傅庭脸上的笑容与泪滴,照亮了陈国黑暗的地底。
傅庭曾经犯下极大的罪孽,但到最后,他用自己的生命在赎罪。
我们不能说他在幻境中所做的事可以抵消一切,但至少,傅庭用性命和未来证明了他的愧悔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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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天道渺渺,人道悠悠,愿那些死去的将士安息,愿再无来生的傅庭,同样安息。
看着傅昭被动、慌乱地接受着发生的事实,吕天涯心中叹息一声,上前扶住这个不知所措的人:“傅昭,他走了。”
*
泽兰站在吕家原址的噬人巷幻境面前,身后是白适渊和度春华一行。
他深深吸气,指尖在幻境透明的结界上轻轻一点,一瞬间,笼罩在上空的结界片片碎裂。
幻境之中,玄奥的时间河流不断拉长又无限缩短,不消半刻,就像建立时那样,化作轻砂,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世间。泽兰也化作黯淡无光的靶镜,悬在众人身前。
忠婆一直守在噬人巷路口,见到他们一行凭空出现,很是吓了一跳。但她年事已高见多识广,很快就回过神来,看到傅昭也在其中急忙跑过来:“二小姐,您终于出来了,您没事吧?”
忙乱地在她身上察看是否受伤,确认她的安全。
在看到傅昭手上抱着的尸体是谁时,忠婆惊得几乎跳起来:“是、是二爷,二小姐,您真的......”
傅昭虚弱地笑着摇头,将傅庭的尸身托付给她:“待回去,我会将全部的事都告诉你和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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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昭来到他们面前,对白适渊和度春华致意后道:“吕......道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回到俗世之中,傅昭似乎已经忘记了幻境中的共进退同生死,将自己与吕天涯拉回到凡人与修士的框架。
吕天涯看她一眼,带着傅昭移步来到另一边。
踌躇了一会,傅昭才道:“我们不日就要离开京城了。”
此情此景,可吕天涯又能说什么呢?
凡人与修士本就没有未来,甚至可能连累对方无法转世,何必说破徒增烦恼?
既然早就按下了自己的心思,自然不该横生枝节,他勉强笑笑,道:“如此,愿你们一路顺风。”
面前的人眸光凝静却神色复杂,吕天涯意识到其中包含着的哀伤和失落,不由住了嘴。
傅昭转头,有些茫然,过了一会才轻声道:“走之前,我想对你说声抱歉。”
“你我之间,何歉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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躬了躬身,傅昭话音沉郁:“其实......我对你说了谎,我并非是被幻境抓入。在此之前,我偶然得知二伯傅庭在幻境,瞒着家人主动入京。傅家一直被朝廷贬谪猜忌,所以我想杀了......清理门户。”
第一百四十二章 噬人巷(三十六)
“因而,一开始我遇到你,跟随在你身边寻找出路,都是骗你的。实则是为了跟着你,借你的力量找人。”
“对不住,我利用了你。”
傅庭已死,吕天涯也知道了他们之间的纠葛往事。他不便发表看法,只是坦然笑道:“你有你的苦衷,也并未真正伤害我,所以无需道歉。”
傅昭以为,以吕天涯执着自矜的性情会难以接受事实,却没想到能够如此洒脱。倏然间,她心中存的纠结也轻了许多。
她深深看向眼前与自己相处仅有三日,却恍若隔世的男子。离别就在眼前,他们即将相忘于江湖。
身后是傅庭没有气息的尸身,眼前是令她心动却无法说出口的男子。傅昭意识到,自己到了生命中重要的节点。
人生的艰难如同长河,虽有汇入大海之志,却流程曲折征程多艰;然江河总有入海之时,而人生之志,却往往难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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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怜芳的话言犹在耳,傅昭知道自己与眼前之人,是没有未来的。
然而时光短暂世事难料,有些事也许不能做,但她至少应该给自己留个念想。
傅昭抬眸,第一次毫不避讳地细细描摹吕天涯的眉眼,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吕天涯不自在地颤抖着睫毛。
取出摩挲许久的青玉佩,傅昭将其放进吕天涯的手心之中,声音轻得仿佛将要被风吹散:“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想把玉佩赠与你。将来若有需要,我傅昭定万死不辞。”
傅昭习武,指腹的薄茧擦过吕天涯的手背,令他的灵魂都随之一颤。慌乱之中,他早已忘记赠玉是情人间的定情。
亦或者,这个从来沉稳的人其实是在刻意忽略什么。
吕天涯将玉佩紧紧握住,唇角轻轻弯起优美的弧度:“多谢,我一定好好保管。”
这一刻,无需多说什么,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那些从未说出口的情意。
傅昭转身离去,吕天涯目送她的背影。
昔日横波目,今成流泪泉。难怪有人说,年少时最好不要认识太过惊才绝艳的人,因为此后的人生,这人都将会存在心底,魂牵梦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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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天涯将玉佩贴在心口,满足地笑了笑。
待到傅昭和忠婆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吕天涯才来到白适渊和度春华身前,对他们道::“白道友、度道友,我想,泽兰应该跟着你们。”
白适渊眉峰一挑,无声发出疑问。
吕天涯笑笑,眼神真挚坦诚:“此次陈国危机是你们二人联手消除,泽兰的机缘自然也转移到你们身上。”
“但泽兰是吕家家传宝物,不该随意给别人。”
在吕家荒废的原址之前,吕天涯回答得云淡风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吕家已为泽兰付出了太多鲜血。而我如今修为尚弱,根本无法保护它,还不如为它找个好去处。更何况......”
他的眉眼微微弯起,轻笑道:“你不也是吕家人吗?”
向来不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绪的白适渊听到这里,也不由跟着笑了笑:“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而后看向度春华,询问她的意见。
小桃迫不及待地抓住母亲的手:“阿娘,我喜欢泽兰哥哥!”她早在见面之初就对泽兰十分感兴趣,知道它能留下,兴许还能陪自己玩,兴奋极了。
白适渊和女儿都有意,度春华自然无不可,点头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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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兰,你愿意留在他们身边吗?”
泽兰歪头看向面前的“一家三口”,男人虽冷漠却沉稳,女人美丽又温柔,小桃乖巧而可爱。他想起度春华抚摸他头发时温柔的双手,白适渊毁灭生机大阵时维护他的衣袖,他还极有可能也是吕家人。
他们了解吕红棉的一生,知道他对她的怀念,有着与她相似的品行。
也许,是到了该改变的时候了。
泽兰化为人形,与小小的小桃站在一处,点头:“我愿意。”
送走了吕天涯,在百姓们发现之前,几人从噬人巷消失。
泽兰设置的幻境已消,噬人巷不再符噬人之名,
也许在未来,这里发生的传说与故事,都将与过去的故事一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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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接受了泽兰,那么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生机大阵对陈国百姓造成的影响尚未全部消除,白适渊与度春华不能就这么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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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是玄黄世界的中等国家,幅员并不算小。
一年来,白适渊和度春华带着泽兰小桃和镇天几乎看遍了陈国山海之色。
这一日,他们来到一处城门,抬头望去,上面是工整的两个大字:“唐州”。.ζa
唐州位于陈国交通要道,有“九省通唐”之称。
他们所去的地方需通过集市,一进入其中,热闹的烟火之气就铺面而来。
有商家在店门前招揽客人,一看到白适渊和度春华带着两个孩子,马上招呼道:“公子夫人,店里有好些孩子喜欢的玩具呢,你们的儿女定然喜欢,进来看看呀!”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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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兰与白适渊“一家三口”站在一处,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认作白适渊和度春华的孩子,泽兰也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次次纠正,到现在的默认,很是经历了一番思想纠葛。
但小桃自从泽兰跟在他们身边,就日日喊着哥哥。同为器灵,这一声声稚嫩的哥哥,让泽兰当真有了他们是一家人的错觉。
炼制他的吕玄已经飞升太久太久,吕红棉虽是它的主人,两人却从未真正交流。而今,不经意间,它竟有了同行之人。
穿过市集,白适渊和度春华带着两个孩子在一处民居按照原定计划,安顿下来。
*
唐州城东,平民聚居之地。
清晨,启明星出现在天空,东方映出瑰丽的朝霞。
“喔喔喔——”
随着不知哪家公鸡的打鸣声,各家屋顶飘起缕缕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上工的、启程的,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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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唐母轻咳几声,将做好的早饭端上桌。见儿子还没起来,她敲了敲房门:“燕平,你起了吗?该吃早饭了。”
房中一阵翻动,年近三十的唐燕平忙从床上起身打开房门。他搀扶母亲,抱怨道:“您的身体不好,早就说让您不要做饭,怎么就不听呢?”
唐母笑了笑,拍拍儿子的手臂:“你每日上工这么劳累,娘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看着母亲苍白的眉眼,唐燕平不由道:“可是您的病......”想起母亲患病的原因,他的眼中泪光闪烁,急忙转过头,怕她伤怀。
唐母这个病人却很坦然,反倒安慰起儿子:“生死有命,能看到你平安归来,娘已经很满足了。”
面对母亲对命运的平静,唐燕平一阵沉默,扶着母亲回去休息。
十年前,唐燕平随父亲去经常贩货却被噬人巷抓入幻境。
他在幻境中被迫扮演妖修,父母却承受着失去唯一一个孩子的痛苦。
时间匆匆,向来能改变很多事情。
十年间,唐父时时自责没有看护好儿子,以致行商时意外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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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间,唐母日日盼望儿子归来,忧思成疾。
十年间,唐燕平也从将将成年的少年,变成了沉默寡言的中年人。
当他从幻境中脱身,欣喜若狂回到家乡时,见到的却只有虚弱的母亲。从此,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然而,失去了凡间十年的唐燕平不仅要重新熟悉自己的家乡,还要照顾年迈病重的母亲。
但十年幻境中的经历,他没有谋生之技,家里也早没了做生意的本钱,只能去码头给人扛包凭力气赚钱度日。
这天下午,终于结束劳作的唐燕平锤着腰从船主处领了工钱,忙去医馆为母亲买药。
唐家的邻居搬走已有半年,回家路上,唐燕平却看到邻居大门开着。他好奇地往洞开的院门看进去,与一对出色的男女对上了眼眸。
两人应是夫妻,男人儒雅,女人秀美,站在一处仿佛一幅赏心悦目的画作。
女人看到他却是眼眸一亮,忙上前问道:“可是唐燕平唐小哥?”
快要三十还被称为小哥,唐燕平羞赧一笑:“是,请问您二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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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松了口气,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子,道:“我们......夫妇白原与度华。刚才路过你家时看到你母亲摔了一跤,我们已将她扶回房中休息,你赶紧回去看看母亲吧!”
唐燕平悚然一惊,忙往家中赶去:“多谢两位!”
当他看到母亲平安坐在床上,确认母亲无事,才放下心来:“娘,还好您没事!”
唐母取出手帕,为儿子擦去额头上的汗,指着腿上磕破的地方道:“你不用担心,人家手艺好得很。”受伤之处已经包扎,齐整又灵巧,看着竟像比城里最好的大夫包得都好。
“多亏了小白和小度,我让人家小夫妻费心了,你明天别忘了跟他们道谢。”
“是,孩儿不会失了礼数。”
第二日,唐燕平敲响了邻家小院的房门。
前来开门的是个五六岁的男孩,脸上有块圆形胎记,似乎已经认识他:“是你,有事?”
唐燕平心中奇怪,自己明明没见过他,却不知怎的有股子熟悉之感。
挥去莫名出现的感觉,唐燕平对男孩温和道:“我是住你们隔壁的唐燕平,昨日你父母帮了我母亲,我是来感谢他们的。”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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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男女,一个男孩,唐燕平自然认为他是那对夫妻的孩子。
男孩点头,带他进门来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
昨日见过的白度夫妻都在,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女孩,想是他们的女儿。
第一百四十四章 点滴
白原正举着女儿摘葡萄嬉闹,看到唐燕平来了,才停下动作和妻子看向他。
对方看着比自己大上几岁,唐燕平提了提手里的糕点,道:“白大哥白大嫂,我今日来是为了多谢你们昨日对家母的帮助。”
度华没有推却礼物,领着唐燕平坐下:“举手之劳罢了,”边说边为他斟了杯茶:“不过,我看伯母的病似乎不轻,没人看顾总是不好。”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他们平和悠然,一举一动尽显良善,再加上昨日的事,唐燕平不由放下心防苦笑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娘治病要钱,我每日上工,得的工钱也是捉襟见肘,实是无力请人看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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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不出门,母亲的药钱又从何而来?
听到这里,度华也跟着叹了口气,怜悯之心顿起:“我们两家是邻居,我在家也是闲来无事,倒可以帮忙。”
他们不过见了两面,虽住得近但还是陌生人,唐燕平忙不好意思地推辞道:“你们刚搬来唐州,事情定然不少,我怎能用这种事麻烦白大嫂?”
度华笑笑,用手肘捅了捅一直没说话的丈夫白原。
白原虽然眉目不动,却说道:“我们一家初入唐州人生地不熟,若有不懂的地方还希望你能伸以援手,互助互利。如此,也就不算是麻烦了。”
唐燕平不愿平白受人恩惠,听到自己有了用处,才放下心来:“原来如此,那就多谢二位了。”
白度一家是极为好相处的。
度华在家理事,时常会在唐燕平出门时去看唐母。两人都性情温和,极合得来。度华闲来跟着唐母学厨艺,但凡做出新奇的食物,总第一个请唐母品尝;她还爱炖药膳,再加上小桃和小泽跟前跟后地耍宝,唐母的身体竟奇迹般地好了很多。
白原则每日出去熟悉唐州的风土人情,察看街市风貌,他打算在唐州开间铺子,时常询问唐燕平的意见和见闻;到了傍晚回家时,也总不忘给两个孩子带些玩具,为两家人都带一份吃食。
一个月和顺平静的相处,唐燕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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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噬人巷幻境经历十年,对旁人心防极重。但面对白原和度华时,却总是在不知不觉的向往中与他们亲近起来。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他们的好,藏在生活的点点滴滴。如同两个温暖的发光体,吸引着唐燕平的靠近。
然而生活并非一帆风顺,更何况唐燕平这个早已被磨砺得千疮百孔的人。
这日傍晚,唐燕平提前下工,想着拐去买些新奇的玩具给小桃和小泽,却在路口听到一阵吵闹声。
那吵闹声是唐家方向传来,他不放心母亲,忙加快脚步回了家。
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正指着唐母破口大骂:“你也不想想他失踪这么些年是谁在照顾你?”
“没想到燕平这么忘恩负义,一回来就把我这个叔叔抛诸脑后,不给钱也就罢了,连面都不来见!我们唐家真实家门不幸,出了这个祸种!”
“大嫂,你养的好儿子啊,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整日吃鸡宰鸭,却孤恩负德翻脸无情!”
男人的骂声一刻不停,坊中百姓都被引得停下脚步议论起来。
“这不是燕平的叔叔吗?怎么突然骂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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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这意思似乎是燕平......”
原来男人是唐燕平的叔叔唐梁,他如此叫嚣,唐母早已被气得浑身发抖:“你、你颠倒黑白,咳咳!咳咳咳——”话都没说完,就猛烈地咳嗽起来。
眼看她就要被唐梁气出好歹,还是度华将她扶住:“鸡鸭都是我家的,你别混说!”
唐梁斜眼觑她,冷笑一声,指着院里尚未处理的骨头:“呵,我早就打听过了,你们来唐州才月余,能有这么好心?”
事实上,在唐父过世之后,唐母就被扔在这处小院自生自灭,是唐梁接收了唐家仅存的一点家产,只等着唐母去世再将房子捏自己手里。
唐燕平回家之后,要不是顾忌母亲受不得气,怕她担忧,早就打上门去了。
没想到唐梁贪心不足、得寸进尺,看唐燕平近些日子不再颓废,怕房子打水漂,就想出这个污蔑他们的法子来赶人。
唐梁骂得难听,唐燕平忙拨开人群将母亲护在身后,他捏紧拳头,正要上前理论。
突然,一股力量将唐梁掀翻在地。
唐梁哇哇大叫:“哪个狗娘养的,敢打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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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原临风而立,眸光冷冽,好似眼前人是随意砍杀的瓜菜,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唐梁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好半天才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狗日的,你等着,老子官府有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学习
母亲受辱自己却没有力量保护,若不是白原的出现,事情不知会被闹到什么地步。
这样的认知让唐燕平失落地坐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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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心都是对自我的怀疑,神思不属间注意力难以集中,只知道院中一时嘈杂一时安静。在白原和度华的应付下,官府的人来了又走。
待回过神来时,母亲已经在度华的照顾下入睡,白原正坐在他面前,用一块白得出奇的帕子擦拭手上的折扇。
小桃和小泽站在他身边,托着下巴笑嘻嘻看着父亲。
白原撩起眼皮看唐燕平一眼,道:“清醒了?”
心底的愧疚油然而生,唐燕平声音低沉:“对不住,连累白大哥和白大嫂了。”
度华来到这里,与白原并肩而坐。她手里摘选着花草:“不过些许小事,我们不怕连累。”
唐燕平的纠结并未就此消散,他怅然垂首:“是我没用,连母亲都照顾不好。”
不知怎样安慰他,犹豫了一会,度华才迟疑地问道:“听说你曾......离开十年,期间就没学会什么本事?”
唐燕平摇头,丧气道:“......我在那里成日担心会被吸取生气而死。而且扮演的是上古妖修,学的都是妖怪的本事。回到凡世,我本就没有灵力,又如何施展呢?一切只能从头开始。”
这是他第一次跟外人谈起十年中所发生的事,还有他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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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原和度华专注听着他的话,没有奚落,更没有质疑。小桃也眼中闪烁着好奇,依偎着父母。只有小泽不自在地垂首,将视线落在地上。
当唐燕平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时,度华举起手里的东西,冷不丁问他:“燕平,你可知这是什么?”
唐燕平凝神一看,脱口说道:“是艾叶。”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度华又取了另一物来问:“这个呢?”
“丁香。”同样认得轻松。
欣慰地笑笑,度华心下满意:“我不过说过一次这些花草名,你却能记住且辨认,可见你在香料上有些天赋。”
她指了指手中的香草:“我们夫妇要在唐州开香料铺子,做些香料生意。但我要教养孩子走不开,想与你合作。你曾随父亲行商,于生意一道请你打理再好不过。”
唐燕平被她突然提出的建议吓得说不出话来:“这、这......我能行吗?”
白原也适时接口:“我已观察你许久,此事并非随意玩笑,也不是要耍弄你。我颇通命理卦象,你此后人生虽有坎坷,但财运上佳,将铺子托给你,也是看中这一层。”
难怪他们对他所说的幻境之事接受度良好,世间奇异之事比比皆是,难道竟又让他遇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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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情之下,唐燕平将信将疑地答应下来。
没想到第二日,他就被带到了白家的小院。
“你们让我学香料方子?可是......这些不都是传家的宝物,不能外传的么?”
度华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过是些平常方子,就算给人也不算什么。既然定了你掌理铺子,那你至少该知道制香之法。不然大掌柜却不知道香料如何制成,这不是说出去让人笑么?”
她的话好像有种亲和的魔力,就这样,唐燕平糊里糊涂却每日来到隔壁,随着度华学习如何制香。
压榨、蒸馏、浸取,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唐燕平学得认真,就像踏过一道无形的门槛后,这些他从未了解过的香,带他进入新的天地。
小泽也被父母嘱咐,跟在唐燕平身边一起学习。
他很安静,唐燕平本就觉得熟悉,越是相处,这种感觉就越重。
两人相伴,唐燕平若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往往小泽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能让他茅塞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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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傻子,很快就意识到小泽是在帮助他。
怕伤了孩子的好心,唐燕平问得小心翼翼:“小泽,你为何要帮助我?”
小泽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只道:“爹娘说了,我们有缘。”
可唐燕平却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心虚?这种心虚从何而来?唐燕平心中的疑虑越发重了。
正待发问,小桃欢欢喜喜地扑进小泽的怀里:“哥哥,唐叔叔!唐奶奶说该吃晚饭了,你们好休息啦!”
小泽习以为常地拉住小桃,点了点她俏丽的鼻尖,指着天边将落未落的太阳:“时间还未到,唐家奶奶从未在这个时辰叫过我们。桃桃,你做了什么?”
小桃歪着头,手指在哥哥的注视下心虚转圈,抵不过小泽的坚持,气哼哼道:“好啦好啦,是我磨唐奶奶答应的,我是看你们很辛苦嘛。”
她翘起小脑袋,拽拽的:“祖父说过,偷得浮生半日闲,所以我没错!”
这骄傲的小模样,让两人都笑出了声。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来临
当唐燕平学会第十个香料方子的时候,白原将他带到了东市的铺子:“我选的地址就是这里,你可有疑虑?”
白原选的铺子并非是市集中最热闹的地方,但位于交通便利之处,旁边都是有名的布料首饰店铺,买了衣料选首饰,买了首饰选香料,十分便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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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无甚意见,您定然已经深思熟虑。”
唐燕平想尽力表现自己的稳重,但眼中的欣喜泄露他的雀跃。
白原问道:“你喜欢这里?”
唐燕平这才点头:“自然,您选了个好地方,将来生意定然不差。”
“既如此,铺子事宜就于今日全部交托给你。”
这么快?
唐燕平对他的信任受宠若惊,忙道:“白大哥不多看看吗?我、我怕自己做不好......”
昂身而立,白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垂首看向他:“我信任你,也信任我......妻子的方子。你尽可放手去试,做生意哪有不赔钱的。不瞒你说,我们家财颇丰,就算失败也不过九牛一毛。”
但这话却让唐燕平的心思更重了,他没有立时答应,而是回家将事情告诉母亲,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娘,白大哥和白大嫂对我们这么好,我总觉得不对劲。”
唐母却是笑笑,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我明白你的想法。一开始,我也认为他们不可信,但唐家如今就是我们母子,他们还能再图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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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图什么?
有了幻境之中的经历,唐燕平知道这世间有着凡人难以想象的妖异精怪,也知道凡人拥有的东西于世间的珍贵之处。生气生机,其实都是他们可以图谋的东西。
只是,他看向母亲在度华药膳滋养下日渐红润的脸庞,漫无边际又破罐子破摔地想着,若能让母亲最后的一段日子过得好些,就算他们是骗人的,他也想试试。
唐母看着儿子坚定的背影,想起不久前度华对她透露的事情。
她不是不恨,也并非不怨。但这些在儿子的未来面前,已是微不足道。她在赌,赌她看中的白原和度华,是真正的好人。
这日过后,唐燕平开始专心打理铺子,在白原的支持之下,他规划布局、招募人手、采买原料,而后打通官府关节、招揽客人,简直如鱼得水。
除了照顾母亲,他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香料上面。
唐燕平配的香料味道芬芳而又悠长,不出一月就在唐州城传开名声,客人源源不断,生意蒸蒸日上。
因此,当唐梁再次找上门时,唐燕平一句话都没说就将他赶了出去,嘱咐伙计:“去请衙门朱师爷,就说晚上我请他吃饭。”
伙计领命而去,唐燕平也未分给唐梁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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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白原和春华隐于人后时欣慰的目光。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着,有困顿,有欢笑。不知不觉,时间终于到了最后一刻。
某日,唐母入睡后,就再也没在第二日醒来。她的唇角犹有笑容,想来是在去世之前做了个好梦。
这段日子,有度华宽慰,又有小桃小泽陪伴,儿子更是为了新的美好的生活而努力,唐母的脸上总是带着笑。也许,她才是过尽千帆之后,真正豁达的那一个。
虽然没有留下遗言,但唐燕平知道母亲没有遗憾,他平静地为她办理了丧事。
七七之日,当唐燕平祭拜母亲回来,见到白原和度华几人都站在白家院落,深深注视他时,他知道自己所等待的,一直未知的结局终于来临。
自己最后一个亲人已经长眠,对于自己,唐燕平早已无谓。他淡淡地笑了笑,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你们终于要说了吗?”
度华温柔了眉眼,摸了把泽兰细软的头发:“去告诉他吧,我们等你。”
泽兰转头看向白原,待他也点头,才走到唐燕平面前:“我们要走了,铺子留给你,你好好过日子。”
他说的话与唐燕平猜测的,没有一丝符合。唐燕平狠狠一愣,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问道:“就这么简单?你们、你们不需要我的生气,不需要、不需要我付出代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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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燕平不言而喻的惊讶让小泽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悲伤。这一年来,他随着白度二人走遍陈国大江南北,然而不论多少次,当他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时,都几乎难以承受。
就算再弥补也好,噬人巷幻境十年,他对凡人们造成的伤害已成定局。他所谓的补偿,不过是在人们心底伤痛之上描摹遮掩而已。
难堪地躲过唐燕平的目光,泽兰点头。
“可至少、至少告诉我,”焦急地拦在他们身前,唐燕平慌乱问道:“你们到底是谁?又为何要如此助我?”
第一百四十七章 山巅
度华无声地笑笑,指了指自己,又指指白原:“你还记得幻境中的小春和小白吗?”
唐燕平瞪大了眼睛,想起度华所说的是谁。
行为至此处,各位也该看出来了,所谓的度华白原,正是度春华和白适渊在唐州的化名。
在唐燕平的记忆中,就是他们进入噬人巷幻境之后,联手傅庭打败幻境的主人,将他们送出幻境,是他和其中所有凡人的恩人。
度春华又指了指所谓的小泽道:“我们来到这里,是为泽兰,为他犯下的过错,赎罪。”
“赎罪......”唐燕平呢喃着重复她的话,他当然知道泽兰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什么。
是十年间父亲的意外身亡,是十年间母亲的忧思之病,是十年间他的孤独与惶惑。
可是,他又想起母亲去世时脸上所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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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泪沿着他的脸颊落下:“怎么原谅呢?.......让我如何原谅?”
白适渊难得叹息一声,道:“我知道我们为你做得再多,也还原不了你被改变的人生,这些日子所做得事,不过是些许弥补而已。”
“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这样就很好。余下的,交由天道判定吧。”
但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愣愣站着。
好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唐燕平哽咽许久才说出了声:“我不想看到它,你们、你们走吧......”
“燕平哥哥再见——”
除了小桃告别的声音回荡,院落之中是彻底的寂静,当唐燕平鼓起勇气环顾时,他们的身影早已消失。
两张印花纸笺随着风送入他的手里,唐燕平低头看去,一张是隔壁的地契,已经细心经过官府写上了他的名字,另一张则写了两个名字和两个地址,上面还有一段话:
“两人为尔父母之转世。今生,他们将一世和顺,平安喜乐。”
轻柔的风吹进院落,吹入这个不知所措之人的眼中,让他再度落下泪来,沾湿了手中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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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唐州,白适渊和度春华带着小桃泽兰来到陈国最高的山峰,涂山之巅。
登上山顶,向下眺望,下面是整个陈国。
远处,青山绵绵,点若星辰;一条大河,奔腾而过。夕阳映照在山峦里,仿佛一片金色光芒的海洋。
青山绿水之间,缩小的城池在陈国大地星罗密布。它们早已从生机大阵中恢复过来,街市依然热闹,山村燃气袅袅炊烟,呼唤人们的回归。
泽兰取出一个锦囊,里面是一团白色的雾气,在接触空气之后瞬间由平静变得激烈涌动起来。
这是傅庭残留下来的生气,他们遵从他的遗愿和傅昭的嘱托,来到陈国的最高处,将生气送还陈国大地。
泽兰的手一挥,锦囊光芒闪动,随着雾气化作如无数丝线般的细雨,落在凡人们无法察觉的地方,汇入陈国的一方土地。
泽兰在山顶看了许久,直到夕阳彻底落下,才随着身边的人下山。
鸟雀们已经还巢休憩,天色尚未全黑,山中就已是一派恬静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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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见泽兰闷闷不乐,有心让他开心起来,干脆借着夜色玩起了捉迷藏。
这些时日,泽兰跟在他们身边,逐渐恢复孩子的本性,他不欲让小桃失望,露出一副惊喜的样子,在林中寻找。
两人都不是普通的孩子,必要的神识关注外,白适渊和度春华只悠闲地在山道上漫步。
“春华,多谢你。”
“嗯?”度春华转头看向白适渊,不知他为何突然言谢。
白适渊点了点泽兰与小桃的方向,解释道:“泽兰本是吕家家传的法器,你非吕家子,其实根本不用与我一起为泽兰赎罪。”
一年来,他们走遍陈国,将每一个受泽兰牵连的百姓都好好安顿。如此插手凡人的生活,于修士来说,不管多深的修为多好的天赋,都是需要背上因果的。
好笑地摇头,度春华道:“于我来说,避免医谷前世命运才是重中之重。有青烟男子的仇和前世疑惑在前,我早就不在乎这些了。我相信,为泽兰了却罪孽、修炼成长,能够帮助我们找到那个躲藏的凶手。”
“更何况——”她拉长了声音,歪头微微一笑:“就算曾经犯下大错,泽兰其实是个好孩子,他只是太小,绝望之境时无人引导而已。”
远处的小桃恶作剧似的扑到泽兰背上,发出得逞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哥哥输啦!”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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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同时望去,被两个孩子的动静吸引。突然,度春华问他:“适渊,你说我收泽兰为徒如何?”
“你说什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 索取
“我说,我想收泽兰为徒。”
白适渊沉默了一会,才问道:“你为何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点了点泽兰的背影,度春华解释道:“泽兰品性好,我和小桃都很喜欢。而且将他收入医谷,对他也是一种约束。”
“你觉得怎么样?泽兰姓吕,又被吕天涯托付给你,我动了念头,自然应该问问你的意见。”
泽兰被度春华收为徒弟之后,就能名正言顺、时时呆在她和小桃身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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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白适渊羡慕起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了。他的心有些乱,嘴上却还是逞强:“如此倒也不错。只是我想,你还需问问泽兰的意见,毕竟他已化灵。拜师是大事,他应该自己决定。”
“嗯,我会的。”说完,就跑过去从后面遮住小桃的眼睛:“猜猜我是谁?”比小桃和泽兰更像个孩子。
小桃抓住她的手嬉闹成一团:“是阿娘!”连带泽兰,也笑开了。
白适渊一瞬不瞬看着他们,内府中的镇天却戳破他强自粉饰的平静:“她要收徒,你居然不高兴,为什么?”
缓缓挪动脚步,白适渊定下神来,只道:“这是好事,我怎会不高兴?你莫胡乱猜测。”
镇天不屑他闷葫芦的性子,吐槽道:“我说你啊,嘴太硬容易吃亏的,小心小度讨厌你。”
白适渊的脚步一顿,却眉目不动,在小桃笑着跑向他时抱住了她。
但接下来的日子,白适渊却犯起了别扭,总是看泽兰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泽兰与他相处时日尚短,没看出前后的区别,只以为白适渊性情冷肃,不易接近而已。
但度春华却敏锐地察觉出他对泽兰的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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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皱了皱眉,设下结界,打量了他片刻,才问道:“泽兰可是做了什么错事?”
白适渊装傻:“怎么这么问?”
“若非犯错,你为何对他如此冷淡?”
白适渊还想否认,度春华就打断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前日,你只给小桃做了法器,今日又忘了给泽兰设护身结界。两个孩子还单纯,看不出其中区别。但适渊,我都看在眼里啊。”
他忘了,眼前的女子是多么敏锐了。
叹息一声,白适渊无奈道:“我不喜欢泽兰做你的徒弟。”
“为什么?”度春华一愣,好奇问道。除了最初的时日,白适渊在她面前一向都温柔得不可思议。
白适渊却是负气的转过头,拒绝回答。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度春华面前耍起脾气,她觉得新鲜,又有些好笑,没想到这个冷脸白适渊,还有这样可爱的时候。
觉得白适渊情绪有趣的,不仅是度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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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白适渊内府中的镇天飞出尺身,在地上写了个大大的“酸”字,又快速一闪,回了内府之中。
“酸?你在酸谁?泽兰么?”
突然间,一道光在她的脑中闪过,度春华福至心灵:“难不成你是在吃醋?是吃泽兰的醋吗?”
“适渊,你是在嫉妒泽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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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为什么啊?你为泽兰之主,我收他为徒对你我皆有好处。难道是你观念古板,不认为器灵是修士,不喜欢自家器灵拜师?”
白适渊还想用沉默抵抗,但再让度春华这样胡乱猜下去,都不知道要认下多少罪名。
他忙否认:“自然不是!”说完又觉得难以启齿,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回答:“才将将认识一年而已,泽兰就能成为你的徒弟,可以时刻伴在你和小桃身边。而我,却只是道友......”
一个道友而已,只要度春华愿意,他们随时都可能断了联系。幻境之中,他抓住了她的双手,也早已不满足两人间不敢打破的情愫。
“春华,我们能否长久相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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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俏脸微红,哪里不知白适渊话中的含义。他已不甘于所谓道友的身份,正在向她索取其他,索取一个可以相互依偎的未来。
这一次,轮到度春华结巴了:“适、适渊,我......我要好好想想。”
两人是真道友的时候,她能用化形劫开玩笑说他们相好的传言。但到了白适渊真正点破两人之间的暧昧时,度春华反而害羞胆怯了。
看着她脸上的红晕,白适渊也早就后悔自己的冒进。她是他今生应该珍之重之的人,自己怎能逼迫她呢?
白适渊忙摆手道:“春华,是我太过心急了,我并非是让你立刻给予我答案。”
度春华依然魂不守舍地点头,白适渊无奈笑笑,牵住她的手,将自己的温暖渡予。
第一百四十九章 镜片
现在,让我们将时间的钟表拨回到噬人巷幻境被泽兰收回的那一日。
泽兰收回幻境的刹那,距离噬人巷约莫两个坊的地方,一个面容平凡的男人突然浑身一震,不顾一切地夺门而出,远远望向噬人巷的方向。
他深深皱眉,嘴里念念有词:“竟是如此,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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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一只白鸽从男人手上被放飞。这是他第一次使用主人留下的东西。
白鸽似有智慧,一路飞出陈国,飞出所在的大陆。最后,扇着翅膀,来到太清派的一个隐秘洞府门口。
一个男人循声出来,抓住鸽子取出脚上的传信符。传信符上的字有些凌乱,男人细细察看,才看清上的字迹:“除镜片之外,天机镜尚有一枚镜身,已被白适渊与度春华带走。”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多年使用镜片不畅。
男人冷冷地勾起唇角,眸色深深看往玄人峰方向:“呵,白适渊......费涤这个废物!”
很快,他就回到了洞府。
男人喜欢收藏法器,多宝阁上不时闪过灵动的光芒。只见他手指在其中一个法器上轻轻一点,瞬间法器的模样彻底变幻,露出一面镜子,镜片光滑没有任何瑕疵,却任如何也照不出东西。
而这,赫然就是天机镜的镜片。
恐怕是跟吕红棉学的,他只将宝物做了个伪装,就时时现于人前。
男人取下镜片,指尖凝出灵力,在上面狠狠划下!但天机镜片依然如以前的每一次,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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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嗤笑,神情隐隐露出疯狂之色。当年他在史书上找到记载后多年寻觅,终于在陈国吕家找到了天机镜的踪迹。
他的修为在那时已经有了跌落的端倪,为尽可能减少沾上的因果,他训练的杀手谢备,蒙蔽了天机。
是的,现在这个摩挲着镜片的人,就是白适渊和度春华他们苦苦找寻的青烟男子本人。
世事无常,最熟悉的地方,对白适渊来说,却成了最危险的所在。
青烟男子嘲讽地想,可见当年谢备死前也不敢全然将信任付与。他冷然一笑,笑谢备所谓的痴情。
为了活命敢杀吕红棉一家,为了吕红棉生命之所护却又愿意在他这个掌控他的人面前隐瞒镜身的存在。
恶,恶得不彻底;善,却又善得不纯粹。
“人哪,总是那么难以理解。”
五指变幻,手中捏诀,青烟男子取出镜片,试图再用灵气激活。
就在他以为镜片会如往常的任何一次一样毫无动静时,镜片之上突然出现水状波纹,而后是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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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自己满身魔气,头上带着王冠,显然已经是魔尊,坐在魔界以最精纯魔气凝结而成的所谓“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地接受丹陛之下魔族的朝拜。
“拜见陛下——”
声音回荡在魔宫之中,久久难以散去。
镜外的青烟男子安静看着这一切,忽然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天机啊——”.しa
所谓天机难测,这些年不论他如何使用,天机镜片从未显出过别的画面。
而今日,知道天机镜镜身存在的同时,他在镜片之中再度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这是青烟男子第二次在镜片中看到自己,第一次是一百年前,他在里面看到自己魔气溢散修为枯竭,艰难与白适渊对战。
就是为此,他才拍寒通去追杀白适渊和吕冰河夫妻;又在追杀失败之后,利用费涤,想要引诱白适渊成为魔族,将他推上魔尊之位代替自己,迫使天道改变道魔大战的人选。而他,不能丧失手中的权力。
然而费涤和古易云都失败了,他的布局也成了一场空。这些年他的修炼出了偏差,从渡劫期沦落大乘,甚至隐隐坠魔,一切都朝着镜片中的画面发展。
果然如同百年前天道给予他的预示一样,他会成为魔族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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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青烟男子对天道嗤之以鼻,讥讽地看向天空:“两千年前我能让别人代替我,难道不能有第二次么?”
说着又想起那些过去和早就陨落的人,疯疯癫癫地喊着:“静妍,归静妍啊!如果你能复活就好了——”
复活了做什么呢?再替他与人对决,力竭陨落?
以归静妍有仇必报的性子,若真能复活,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自己!
但这个人,早已疯了,只记得虚无地笑:
“云渺渺,荡悠悠,远走的人儿哟心丢丢;
七七夜,魂休休,我们的孩儿哟望回游。
明月照,山河流,小小的魂儿落流流;
林苍苍,太阳亮,迷路的灵儿盼归云。”
可惜啊,这世上,再无归静妍了。
第一百五十章 沉香
三月初九,时值陈国药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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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神节正日,陈国大街小巷,每一家都会在门上插一根药草,每个人都在头上戴一朵由药材所制的花朵。
街上人头攒动,商户们也在门前挂上花环,剪了彩纸贴在窗上。人们放下手头的劳作,来到街头欣赏美妙的歌舞。
节日之中,人人都喜气洋洋,庆贺的热闹不亚于新年。沉香娘娘的神迹显现,陈国也早没了一年前被大阵吸取生气时的惨状。
走在陈国的街头,泽兰和小桃时时惊叹凡人精巧的手艺。白适渊和度春华跟在他们身后,也觉得这样的热闹不可多得。
他们走了几步,就被一处修建得精巧神庙吸引,神庙装饰得花团锦簇,显然是药神节的主角。
神庙似乎是城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要在其中跪上一回才满足地返回家中。
无数百姓都在其中焚香祷告,诉说自己的愿望,倾诉世间的困苦,最后虔诚下拜:“沉香娘娘保佑,沉香娘娘保佑。”
早在打破生机大阵之时,度春华就对这个陈国百姓口中出现无数次的沉香娘娘起了好奇之心。他们即将离开陈国,她索性和白适渊带着孩子走进了神庙。
一进入药神庙,庄严肃穆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与外面的熙熙攘攘和雕梁画栋不同,除了百姓的祷告声,神庙里面很安静,也很朴素。只有一座漆金的神像宛如神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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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这是一座女子的雕像,做工精妙,神情安详。她亭亭站在那里,端庄而柔和,定若磐石,微微垂首,仿佛俯瞰人间。
白适渊几人今日并未施法伪装,庙祝见他们“一家”气度不凡却神情好奇,主动上来攀谈:“几位是第一次来我们药神庙吗?”
这种场合应对的向来是度春华:“是,我们从异国而来,听说陈国百姓十分信仰药神沉香,今日还是药神节。我们很是好奇,想来打听打听沉香娘娘的传说,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神袛。”
玄黄世界有着修士、灵兽、妖怪,以度春华的猜测,这个沉香娘娘可能是某个于凡人有恩的修士。
庙祝是沉香娘娘的心中,在神庙浸淫得久了性情温和,十分高兴能将沉香娘娘的事迹告诉陌生人。
带着度春华和白适渊坐下,庙祝取来一株药草,道:“沉香娘娘的来历已不可考,我只知道流传下来的传说中,她还是个未满二十的女孩。”
沉香没有母亲,幼年与采药为生的父亲沉秋石相依为命。
那时的陈国还是燕国,他们本是其中最平凡的一对父女。为生存忙忙碌碌,为生命汲汲营营。
然而邻国的侵略,打破了沉香父女平静的生活。
沉秋石武艺不低,将沉香托付给村人后就从了军。两军战事焦灼,他很快就崭露头角成了领军之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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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及笄的沉香既担忧父亲又有报国之心,于是她瞒着沉秋石来到了他所在的边城。
她从小跟父亲学了一身武艺,就那么随着那些救国义士上了战场。
翩若惊鸿,宛若蛟龙。沉香在战场的身姿,宛若最轻灵的野鹤,又如最迅疾的虎豹。手起剑落,血色漫天,直杀得敌人都不敢睁眼。
只是某一日,素来乖巧的沉香却没有准时返回。死于战场是那时最常见的事,义士们能做的,也只有去寻找她的尸体。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找,也没找到沉香。很快,激烈的战斗也让他们遗忘了这件事。
半个月后,在打掉几乎半数兵力之后,沉秋石拼着性命攻破敌军的防线兵临城下。
就在他踌躇满志要消灭他们时,敌军在城头绑出了一个女孩,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孩。
他们得意地看向沉秋石,放声叫嚣:“没想到吧沉秋石,你的女儿在我们手里!如果攻城,明天你就能见到她的尸体!”
那时的沉秋石身披战甲坐在马上,抬头看向那个被绑在城墙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孩。
只一眼,他就认出这是他的女儿,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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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他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也或许是沉香不该给予他反应的时间,她就从城头,一跃而下!
萧瑟的秋风吹遍了大地,也吹起沉香满是血污的唇角,还有那个泣不成声的父亲。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从此之后,燕军所向披靡,他国再也不敢有秋毫之犯。
燕国百姓感于沉香爱国之大义,为她立庙祭祀,祈求她有美满的来生。
传说沉香喜欢在头上簪一朵随手摘的药材之花,故久而久之,她就成了保护燕国的药神。改成换代后,依然有很多人信仰着她。
药神节也是由此发展而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簪花
度春华平日虽温柔和善,对病人常怀医者父母之心。但另一方面,从相处的许多细节可知,她对自己关心之外的人与物实则都是外热内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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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今天,光是庙祝说起沉香娘娘传说的由来,就让她的情绪有了不小的起伏。
她的心境随着沉香的经历而波动,时而跌宕起伏,时而平铺直叙,时而高潮迭起,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然而,天道之下,妖是无法落泪的,除非即将陨落。即使度春华心中满涨着感慨与伤怀,这股心绪也只能在她的灵魂中横冲直撞,直到主人度春华消解平静。
小桃与母亲心意相通,很快就察觉到她的伤感。白适渊也被故事吸引,直到小桃摇着他的手,要哭不哭:“爹爹,阿娘!”
此时白适渊看到度春华通红的眼眶,虽然不解为何这个故事对她有如此大的影响,但想了想,还是揽在怀里轻抚她的后背。泽兰踌躇一会,才和小桃一起,紧紧抓住度春华的双手。
好一会,度春华的气息才平静下来,冲着他们笑笑。
庙祝也在心底暗暗奇怪,药神庙素来香火鼎盛,他亦在神庙里见过许多为沉香娘娘的故事而感动的人,但今日这位夫人却是分外不同的一个。
他总感觉......
总感觉,她好似从前见过,似曾相识;好似她的伤感,像平静流淌的河水、像柔和吹拂的春风,能带走沉香跃下城楼时的绝望。让他们想起沉香时,只记得她爱国之情操,爱民之大德。
“抱歉。”白适渊对庙祝致意,扶着度春华起身道:“多谢您的故事,我们家中尚有事,就不多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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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祝点头:“我就不留各位了。”
只是就在他们要走出神庙时,庙祝突然气喘吁吁追了出来,递给度春华一枝花:“夫人,这朵花已在神像前供奉三日,适才我看你身子不好,希望这花能给你带来健康与好运。”
淡紫色的花蕾含苞待放,是玉兰的花苞,辛夷。就算已经摘下三天,依然非常新鲜生嫩。
度春华的眼眸亮了亮,感激地接过花:“多谢您。”然后自然而然的,将花簪到左侧发髻之上,与沉香神像簪花的位置一模一样。
庙祝恍惚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从他的角度看去,惊觉得眼前的女子侧颜与沉香娘娘有几分相似之处。
定然是今日药神节,来的人太多,让自己忙昏了头,庙祝想。
*
医谷,剑峰。
医谷弟子都知道,太上长老度北书洞府的后山有一处几尺见方的小湖,是剑圣度他老人家的宝贝,轻易不让人得见。
这是度北书入医谷第二日亲手挖的小湖,清澈见底的湖水只有在微风吹来时碧波荡漾,其余时间,这里都很安静,流淌得似乎从未有人注意,时光几乎都要在此地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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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风时,湖面安宁得如同一枚银镜,映照着这片天地。
度北书很喜欢这里,但凡在医谷,几乎每日都会来小湖坐坐。
此时正是下午,度北书又一次坐在湖边发呆,直到太上谷主归南琴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与他同坐,度北书才转过头来:“自我入医谷,你从不来这里,今日怎么来了?”
归南琴转开秀丽的脸庞,避开他的眼眸:“今日,我想通了。春华梦劫在即,我也不能再逃避。”
度北书闭了闭眼睛:“是我对不起她,对不起你们。”他的手指在湖心一点,以此点为圆心,无数水波散出痕迹,逐渐占满小湖。
就在一瞬间,湖面骤然改变,一泊湖水成为一枚硕大的水镜,水镜里是一座神像,一座沉香娘娘的神像。
“沉香娘娘的来历已不可考......”正是药神庙庙祝的声音!
安静地听完描述所说的故事,归南琴仰头沉沉呼出一口气:“多年来我不敢问静妍那时的经历,他说的是真的吗?”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度北书可笑:“大部分为真,可是故事的最后,他们却在为我粉饰。”
他在看到沉香被绑在火架上的那一瞬间,确实想过命令大军回撤!然而理智回笼之后,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身后是燕国无数将士,即使要救女儿的性命,他如何敢用他们的血去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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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从十岁到及笄,整整五年了,整个燕国已经为打败侵略者付出太多的鲜血,此时几乎是最后一战,怎能因沉香而退却?
就这样,对女儿的爱和家国之责在还是沉秋石的度北书心中拉扯。
可是,老天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也许是意识到他的想法,沉香浅浅一笑,没有求饶没有求救,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如同芦苇间最优雅的野鹤,一跃而起,跳下城楼!
第一百五十二章 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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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沉秋石见过太多死人,有敌军,也有与他同甘共苦的将士。但他从不知一个人会有这么多血!
当沉香温热的血溅到他脸上时,沉秋石的心如同被一把利剑重重穿透,痛彻心扉!
他像一个疯子,跌跌撞撞跑到气若游丝的沉香身边,像最珍贵的宝物一样,颤抖着双手将她抱进怀里。
五年时间,他错过了许多。
十五岁的沉香比他离去前高了许多,抱在怀中也不再如孩童般幼小。
沉香费力地睁开眼睛,见到的是沉秋石六神无主的眉眼,她虚弱笑笑:“我偷偷拿了爹给我准备的及笄礼,爹不要怪我。”
那是早年沉秋石用玉石所制的人参果实,红灿灿坠枝头斜插在发髻,随着她的呼吸隐隐颤动。
沉秋石呼吸一滞,许久才扯开嘴角:“爹怎么会怪你,这......”眼中的泪却夺眶而出,落在沉香白皙却脏污的脸颊上:“这本就是爹要送给你的。”
死亡来临,沉香脸上的表情已经逐渐模糊,只余她断断续续的嘱咐:“爹,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记得好好吃饭,不要吃口饼子了事,好不好?”
还未等沉秋石的回答,她就在他的怀中断绝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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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死盯着水镜中沉香清秀的面庞,度北书苦笑:“他们用沉香威胁我时,我犹豫了,沉香是恨我的吧?只是她太乖巧,从未将这些说出口。”
可见当局者迷,沉香在临死前都在惦记父亲的一饮一食,又怎会恨他?
归南琴按住度北书颤抖的手臂,与他一同看向水镜中沉秋石疯狂的背影,轻声道:“我想,沉香从未恨过你,静妍亦是如此。”
“她的魂魄从时光碎片中出来变回归静妍后,一直想去找你。但你知道,天道阻拦着他。”
归静妍的魂魄在秘境中误入时光碎片,去往几千年前变成一个小女孩,被还未入道名为沉秋石的度北书收养,取名沉香。
这是一段奇遇,但若归静妍与已成剑圣的度北书相认,就会打破时空平衡。
度北书垂首,扯了扯嘴角:“我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也是由此,他只能在归静妍陨落之后,才能知道归静妍就是沉香的真相。
他总是怪罪姬昌盛阻了他唯一见到归静妍的机会,可度北书心知,他真正怪罪的,其实是自己。.ζa
无数想法在脑中碰撞,恍惚间,一枚玉佩被归南琴放进度北书的手心。度北书一惊:“这是......”
“静妍醒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雕琢这枚玉佩,我原不清楚原因。现在想来,是与你有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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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度北书都无法回神。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低声道:“我原来给她做的那枚,与沉香一道摔碎了......”
玉碎而人亡,他觉得自己没资格做沉香的父亲,从此不敢再叫沉秋石。
但没想到,归静妍又做了一块,一模一样。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还能做沉香的爹爹,那个可以肆意将小小的沉香扛在肩头的爹爹?
度北书满嘴苦涩,只能捂住脸,一遍遍呼唤着那个早已逝去的孩子:“沉香......静妍......沉香......静妍......”
就在二人沉浸在过去的回忆时,天边突然划过一道流星,光芒从两人身上流过。度北书的手一紧,归南琴皱眉,与他一同看向星轨。
*
看官若在路上见到许多行色匆匆的修士,莫要奇怪他们的言行举止,因为他们都在往一个目的地赶去,那就是人鱼岛的修真大会。
修真大会自上古流传至今,已经不知举办了多少届。据传举办修真大会的初衷,是为了联络各大名门正派,抵抗创建妖族修炼功法的吕玄。
后虽然吕玄飞升,妖族也与人族和解,但修真大会依然以每三百年一次延续下来,流传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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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修真大会都是修真界的盛景,各派都会派出最精英的弟子前来交流道法,也会在其中发现不少人才。这次举办修真大会的,是久负盛名的人鱼岛。
人鱼岛位处东大陆深海之上,气候温热潮湿。相传人鱼岛的祖先就是吕玄的第一个鱼妖弟子,在吕祖飞升、人族与妖族和解之后,他与人类相恋,不知为何打破了人与妖不能有后代的传说,生育了好几个子嗣。
因为他的后代资质参差不齐人鱼血脉混杂,因而出了很多人身鱼尾的混血妖类,他们在岛上繁衍生息,以采珠为生,人鱼岛就是由此而来。
祝大家除夕快乐!
第一百五十三章 晨歌
飞行法器上,白适渊正娓娓道来,讲述人鱼岛的历史。
突然,小桃“啊!”地一声捂住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爹爹说的人鱼岛祖先,是不是小鱼?”
她又想起什么,拽住泽兰的衣袖问道:“泽兰哥哥,幻境都是你变的,你认不认识那个祖先?”
泽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那时我还未生灵,只是本能记录时光而已,因而那些妖怪我都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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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摸着小桃柔软的耳垂,笑道:“那时水族妖怪极为稀有,约莫就是小鱼。”
小桃拍手赞叹:“真好,我还见过人鱼岛的祖先呢。”
白适渊也温声对她道:“觉得好玩可以,但莫让幻境模糊了现实。”
重重点头,小桃承诺:“爹爹,我知道的!”
但没过一会,她又叽叽喳喳扑到泽兰耳边:“阿娘说人鱼岛是小鱼的后代,爹爹刚才说人鱼族性情温顺,那就是因为小鱼了?”惹得大家都笑了。
小桃努努嘴,不理父母,对泽兰嘀咕:“哥哥,阿娘说我们会在岛上见到谷主大师伯和剑脉大师伯,到时候我们偷偷去跟他们要见面礼吧?”m..ζa
“可是......”泽兰为难地看向度春华,直到她点头才道:“好吧,不过你到时候不可乱跑!”
在两个孩子注意不到的地方,白适渊却在看着飞舟旁不断飞过的白云发呆。
越接近人鱼岛,他的心底不知为何越发的不安。
好在还有度春华,她碰碰白适渊,问道:“适渊,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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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不欲瞒她,将自己心里的忐忑全数告知。
就算是最高明的卜师,也无法预言修士全部的命运,更何况度春华只是一个妖而已。
她斜斜靠住白适渊的肩膀,轻轻笑了:“都说我为天道所钟,你与我一道,说不定有好事等着呢?”
虚虚环住她,白适渊掩唇偷笑:“好吧,借你吉言。”
人鱼岛位于靠近东大陆的深海,半个月后,白适渊度春华一行的飞舟终于到达海边。
白云在天边悠悠,海风在水上习习,海鸥成群结队,从他们头上次第飞过。
呼吸着咸湿的空气,白适渊和度春华各自取出一枚明珠掷入大海。
起先,海上还是无风无波;但下一瞬,他们面前突然出现一道以海水铸成的大门,“吱呀”一下打开。
门后,一个长相秀气,脸色红彤彤的小人鱼探出脑袋,害羞地问:“人鱼岛重地,你们、你们是谁?”
白适渊和度春华对视一眼,各自介绍姓名和出身门派:“我们接到请柬,是来参加修真大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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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大会”四个字让小人鱼不由蹦了蹦,鱼尾在地上乱弹,十分懊悔:“啊啊啊啊啊啊我忘了今天是迎客首日呜呜呜呜——”自责的模样十分可怜。
小桃率先看不下去,凑上前安慰道:“没关系的小哥哥,我们也是第一次来。”
有了小桃的话,小人鱼终于安静下来,端正了身形“站”在他们面前,伸臂请进:“贵客临门,我人鱼岛蓬荜生辉。你们是来得最早的,我、我第一次迎客,一时没想起来呜呜呜呜呜——”
变脸快,破功也快,让身为成年修士的白适渊和度春华都觉得可怜又好笑。
安慰了好一会儿,小人鱼才拍拍自己的胸脯,松了口气:“多谢客人,没有怪罪我。请各位跟我来。”
小人鱼名叫晨歌,是人鱼岛新入道的小弟子,被安排在修真大会迎客,多见识见识世界之大。这本是师长的好意,却没想到第一天就出了岔子。
照着晨歌的指示,他们一脚迈入海面。不过须臾,海水就像有了生命一样涌入每一个人的脚底。不须人动,晨歌打一个响指,海水自动带着他们疾驰。
晨歌站在浪头,仿佛与海融为一体:“你们在人鱼岛期间均由我招待,若有问题可随时找我。”
他们被海水托着“飞”了约莫半个时辰后,眼前突然出现一层迷雾,进入其中就好像拨开了眼前的薄纱,一座硕大的岛屿赫然立在眼前。
海岛仿佛是浮在海水之上,海水激起的浪花,与周围无数大大小小的浮岛,一起众星捧月般拱卫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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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歌第一次带外人来此,激动得脸又红了:“这里就是我们的主岛——人鱼岛!”
海水反射着阳光,波涛汹涌,时而舒缓,时而激烈地拍打着岛礁:“我想,人鱼岛比传说中更美。”
有了度春华的夸赞,当晨歌将他们安顿在浮岛的住处时,还特别指了远处一处热闹的浮岛道:“那里是我们人鱼族的市集,客人若无事,可以去看看。”
“好,多谢你告知。”
第一百五十四章 钟情
人鱼们混杂着人类的血脉,故而按照人类的作息生活。入夜后,热闹繁华的人鱼岛也安静下来。
白适渊和度春华他们所住浮岛成了摇篮一般,随着海水的波动而摇晃起来。
这是因为鱼妖喜水,人类却爱住在陆上。人鱼族结合两族特征,建了这些浮岛,以此平衡人族与水族的喜好,使得人鱼后代们仿佛在海水的摇篮中成长,既喜爱大海,又亲近岛屿大陆。
第二天早上,一轮红日从东方生起,阳光早早就照射在岛屿之上。一道道波浪不断涌来,撞击在礁石上,喷溅着雪白的泡沫。
随着太阳的升高,人鱼岛上的迷雾渐渐散去,昭告着一日之晨的到来。
度春华结束打坐,推开窗发现白适渊也透过窗台看向外面的大海,两人如此默契,不由相视而笑。
此时的窗外礁石上已经聚集了许多身形比晨歌大上不少成年人鱼,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一团海草,尾巴一甩就往海里跃下。
人鱼族能在人与其他妖皆不能有正常后代的情况下被孕育而生,定然也是得天独厚的。他们鱼尾弹动时灵巧异常,眼光照耀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芒,在海水中游动时,宛若半透明的轻纱微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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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歌看到他们,不敢高声呼喊,偷偷张了张嘴,度春华辨认后笑笑,对白适渊道:“晨歌说,他们是在放第一关的明珠。”
按照人鱼岛的设置,修真大会的第一关正是人鱼岛从古至今的传统——采珠。
“采珠......”白适渊沉吟,蓦然响起采珠关的传说,若有所思。
其他医谷和太清弟子还未到达,白适渊和度春华索性带着两个孩子去晨歌所说的人鱼市集玩。
市集以绡纱为顶,远远看去就像一片连绵不绝的薄雾。
人鱼岛是沉海最大的水族聚集之地,他们传承久远、实力雄厚,因此前来人鱼集市交易的不仅是人鱼,还有众多水族、妖族和修士。
银货两讫、货真价实是人鱼集市默认的规矩。只要满足这两条,这里不仅可以用灵石购买,你若囊中羞涩,只要你能拿出别人看得上的东西,亦可以物易物。
因而,人鱼集市上往往有很多稀奇的法器、灵食。有用海铁打造的匕首,可克制元婴以下的水族一成功力;有将海水凝在中心的明珠,灵气一激,就可以倒出大片海水,是水族去大陆生活,居家旅行必备之好物......
距离他们不远处,有商家正在高声揽客:“钟情草,钟情草!世所罕见,唯此一株!”
“您说只有一颗,也没说这草能干嘛呀?”有围观者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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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孤陋寡闻。”商家得意地看围观者一眼:“史家所著《玄黄百草》杂记篇中有言:‘东大陆近海崖壁有一草,名钟情。炼制钟情药即可使思慕之人念念不忘、辗转反侧。’”
“我这钟情草可是千真万确!只要是炼药者的思慕之人,喝了定然奇、起效。而且早年就有大能确认过,用药者的感情是真的,并无被控制的迹象,因而并不违反道法!”
“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钟情草上次现实,还是一千年前呢!”
可是,钟情草所产生的感情表面再真,依然不是自然天成。
即使不少人蠢蠢欲动,亦有很多人质疑:“听你忽悠,我看这草叫迷魂药差不多!”
“对,一听就不是好玩意......”
商家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好一会,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喝止他们的吵闹:“别吵了,这草我买!”
这下可好,人群更是炸锅,纷纷往声音的来源望去,发现是个金丹修士,身上却闪耀着渡劫大能才有的护身金光。
“呵,看来是哪个门派的大少爷了!”
“什么门派,怎么心术如此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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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美的金丹修士并不理会他们的议论,付过灵石就转身离开。就在他将钟情草拿到手里时,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
金丹修士一喜,忙施展灵力赶到身影身边,惊喜道:“度道友,你也在这里!”
金丹修士名叫李云旗,是凌霄剑宗的嫡传弟子,身材高挑,面容俊美,有修真界第一公子之称。
度春华点头致意,温言道:“李道友。”
而后对白适渊介绍道:“这位是李云旗,凌霄剑宗门下弟子,曾是我的病人。”又偷偷传音:“他就是《娱人报》排选的修真界公子排名第一的那位。”
“这是我的......朋友,太清派法脉白适渊,以及他的小辈吕泽兰。”
白适渊挑眉看一眼度春华,没有反驳:“见过李道友。”
“见过李前辈。”
“见过白道友,吕小友。”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吊桥
刚介绍完,小桃的打断了他们的话,她细细的手指指着李云旗手中的钟情草,惊讶道:“李师叔,他们刚才说这个草像迷魂药,你怎么还买了?”
她没有将话对着他们说下去,而是贴在度春华的耳边,细声细气地问:“阿娘,李师叔是不是要干坏事了?”
被个女娃娃如此质疑,而且还是爱慕女子的女儿,李云旗干笑一声解释道:“小桃,师叔与你的想法不谋而合,之所以买下钟情草,并非是要做恶事,而是怕有些人因此受害,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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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长了声音,指尖金灵根的锋锐骤现,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气之下,钟情草连盆带土化为灰烬。
“哇!”李云旗云淡风轻的一招让小桃大开眼界,拍着小手使劲鼓掌:“李师叔好厉害!”
泽兰站在她身边,也微微点头,这个李云旗确实修为深厚。
度春华微笑看着他们,并未注意到白适渊心底略微的不自在。
就在几人一片热闹中混杂着隐藏的不愉之时,远处传来一道清灵的女声:“师兄,原来你在这里,怎么不等等我呢?”
与方才的热烈不同,李云旗的脸上露出一个分外温柔的笑容,道:“是师兄不周全了。”
来人正是李云旗的嫡亲师妹王思雨,相貌秀丽亲和,气质从容轻灵。
只是这份从容,在看到度春华时略微顿了一顿,王思雨才上前见礼。
度春华点点头,对他们道:“既然王道友寻李道友有事,我们就先回去吧。大家都在修真大会,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正是,我们先告辞了。”白适渊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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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旗无奈,只得看他们的背影离去。
正当他惆怅没能跟度春华多说几句时,王思雨身体的瑟缩引起了他的注意。李云旗忙关心得问道:“师妹是哪里冻到了?”说着,就取出一件法衣批在她肩上,全然忘了修士肉身坚硬,是不会怕冷的。
王思雨的心中隐隐带着愁绪,师兄爱护她是好,可是他的目光也同时看向了别人,哎......
白适渊一行还未走远,这凌霄剑宗师兄妹两人的互动落入白适渊的眼中,他微微皱眉,对度春华道:“李云旗和王思雨对你似乎都......”
一路行来,他自认对度春华已经了解甚深,不论是长辈还是朋友,他们对她虽然热情,但却不会像李云旗一样热烈到带着讨好的意味;至于王思雨就更明显了,几乎是一见到度春华,她就分外拘谨起来。
随意指了个方向让小桃和泽兰去玩,白适渊和度春华轻步走在集市上。
听到白适渊的疑惑,度春华漫不经心的眼眸一顿,眉眼弯弯传音道:“李云旗和王思雨是同门师兄妹,从小耳鬓厮磨、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因而王思雨对李云旗起了倾慕之心。”
“那李云旗对你?”
度春华的指尖轻摇,道:“此前,李云旗修炼时走火入魔,凌霄剑宗的长辈求到医谷,让他成了我的病人。谁知病愈之后的某日,他兴奋异常地前来告诉我——他喜欢我。”
喜欢?白适渊小心展开神识,发现李云旗正围着王思雨嘘寒问暖,丝毫都未将注意力放在度春华方向:“他真的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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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自己互相爱慕的人讨论与她告白的人,度春华觉得十分新奇:“自然不是真的。你也看出来了吧?他不仅判断错了自己对我的感情,也没有意识到他对师妹的依恋和爱护来源自何处。”
“三师姐归静妍那本杂谈笔记中曾记载过一个故事。一个男子英雄救美,美人因其英勇的身姿而怦然心动,爱上了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英雄并与之成婚。但两人婚后才发现,各自性情并不合适,日子过得鸡飞狗跳不说,连当初的感情都磨没了。适渊,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呢?”
白适渊淡淡一笑,道:“除了......你,我并无其他感情,故无从得知。我猜,许是那救命之恩是假的?”
轻轻瞥他一眼,度春华轻缓地笑了:“自然不是假的,三师姐在故事下有个批注解释了这段感情产生的原因。她说,人在困境被救的时候,往往会无法控制地心跳加速,很多人会错把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速理解为对方是自己心动,进而对对方滋生爱情的情愫。”
“此种心理,谓之吊桥效应。我于李云旗,就是吊桥效应。”
“我曾对他解释过,可惜李云旗认为这是我拒绝他的借口。他对自身颇为自信,一意孤行相信自己当时的感觉,认为我一定会爱上他。因此每次见到我,都要如同孔雀开屏一般,来展示一回。”
祝各位读者新年快乐,新年暴富!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来人
说到这里,即使是不动如山的度春华,也要叹息几分:“李道友太过固执,以后恐怕有的苦吃。”
虽然不知何为“效应”,但归静妍的笔记让白适渊眉目舒展:“也许,并非是因为那什么效应,毕竟你这么好,他会喜欢上你,实属人之常情。”
这话说得,若非白适渊,度春华都要以为他是在阴阳怪气了。
她觉得好笑,瞪了白适渊一眼,嘱咐道:“莫要胡说。”
内府之中,镇天冷笑转了几圈,嘲笑装模作样的白适渊:“说得好听,你分明是嫉妒。”
一路上对度春华倾心的男男女女不知凡几,如果不是极力压制,白适渊早就按照前世的性子将她锁在自己心里,不让任何人得见。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过什么。”
镇天似真似假地威胁着,正侧耳倾听度春华说话的白适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突然,一道灵力从内府金丹疾射而出,化作绳索绑住尚在唠叨的镇天。
“混账小子,你胆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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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与医谷来往频繁,她素来喜欢沉稳的史悦依,度春华柔和了眉眼,与小桃一同问好,指着白适渊和泽兰介绍道:“这是太清法脉的白适渊;泽兰是他的族中小辈。”
白适渊和泽兰依次见礼,自觉站到一旁看他们叙旧。
史悦依眼眸中的怀念一闪而过,她对他们点了点头道:“见到你好,我就放心了。你师兄师姐们颇为关心你。”
而在别人无法察觉的地方,她看向白适渊的眸光,却充满警觉。
封嘴的灵力好容易被解开,史向明一蹦三尺,赶忙离自家威严的姑姑远一些,跟白适渊和度春华邀功:“你们看了那几期《娱人报》没?我可是将玄水宫和寒通的事原原本本写了一遍,若不是玄水宫关闭山门百年,受过害的修士恐就要打上门去!”
度春华点头赞同:“因果报应,原是应该的。”
史悦依却笑了一声,打趣他:“报道云城和玄水宫之事本事不错,但你也写得太长了些。《娱人报》记述娱乐八卦,你这都快成侦缉集了吧?”
不好意思地挠头,史向明嘿嘿笑了几声:“姑姑,我从未遇到过像云城那样的事,您不要揭穿我嘛!而且,我这是......特色,对特色!世间模仿《娱人报》的这么多,我这么写能甩他们一跟头!”
“是啊,”度春华也为他说话:“《娱人报》记茶余饭后,云城事亦属此范畴,更何况揭露寒通也是大功一件,您就别怪罪向明了。”说得史向明眉开眼笑。
小桃也挤她身侧,叽叽喳喳道:“就是,史姑姑,向明哥哥可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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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悦依忍俊不禁:“你们啊,就知道惯着他......”史向明是下一任娱记,他能有此主见,史悦依眼眸中也隐含欣慰。
修真大会热闹非常,因此修士们为避免冲突,向来会收起神识。
因而在几人没有察觉的时候,一群人远远朝他们走来。
还是小桃第一个发现,欢欢喜喜跑向其中一人,使劲用柔软的鬓发蹭着来人的下巴:“衡师伯!”
第一百五十七章 孤独
度春华随着小桃的声音转头,后面正是鹿元良和衡清舒带队的医谷众弟子。
可在看到队伍最后的两人时,她却先是一愣,而后才像平常一样,露出笑容,迎了上去:“春华见过大师兄、大师姐、二师兄,烟云也在。”
又是一番热闹的礼数。下面弟子亦是对白适渊施礼,只是其中两位不知为何,略微点头就当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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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元良和衡清舒白适渊早已见过,医谷此次前来的还有此前为他们刑讯古易云的杨毅,以及衡清舒的二徒,岁烟云。
边往浮岛走去,度春华边为白适渊介绍,她熟悉医谷的每一位弟子,徐徐诉说他们的趣事。
师兄师姐们表现得十分亲和,但看待白适渊的眼神却都不约而同带着审视。白适渊浑身一凛,突然意识到他们约莫是知道了他与度春华之事,现下是在观察。
为自己的大意扶额,白适渊忙打起精神,这些师兄师姐虽与度春华同辈,却实则是她的长辈,且在修真界德高望重,必须小心谨慎应对,只希望不会成为他们在一起的阻力才好。
人鱼岛既然能承办举世瞩目的修真大会,当然明白各大门派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医谷和史家就被安排比邻而居。
将他们送到所住的浮岛,正当白适渊松了口气时,衡清舒唤住度春华道:“春华,你的住处在何地?”
“大师姐,我和白道友住在最西边的浮岛。”
灵光刹那闪过,白适渊立时明白衡清舒要做什么,一路走来他们皆不怎么说话,原来是在这事上等着。
他这么想着,正对上杨毅刚正的眼神。
鹿元良与道侣心意相通,很容易就理解她的意图:“那浮岛应是太清派的住处,你与小桃是我医谷嫡传,怎能住在那里?且弟子们都很想你,你来与我们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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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看一眼白适渊,看向鹿元良身后的小弟子们,顿了几息才带着小桃答应下来。又嘱咐白适渊和泽兰:“你们好好照顾自己。”
史家几人也说了些安抚的话后离去。
不过是逛个市集而已,度春华和小桃就被医谷兄姐带走,留下白适渊和泽兰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温暖的海风吹拂他们的脸颊,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然而没有度春华在身边,白适渊只觉得连这风,都令人烦躁不已。
明明只是走了两个人而已,泽兰却徒然升起无比的寂寞。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有了小桃陪伴后,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孤单了。
泽兰抬头,看向白适渊淡漠的眉眼。他的身形太矮,只能看到白适渊瘦削的下巴,以及那一闪而过冷冽的眼神。
泽兰曾在吕家遗址孤身百年,蓦然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孤独。他垂眸想了想,伸手牵住白适渊的手掌。
两只素来冰冷的手相握,虽然并不温暖,但至少不那么寂寥。
“她们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你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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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兰觉得奇怪,白适渊明明是看起来最不适应的那个,却反问他是否习惯。
不过他没有点破,只是点头大大方方道:“度师伯和小桃都很好,我很喜欢。”
度春华随着医谷队伍到达人鱼岛安排好的住处,闲话几句便送师兄师姐们去洗尘休息。
小桃腻在衡清舒的身边,被她带走玩耍。
度春华微笑看着他们安顿,点了一对男女小弟子道:“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你们随我来。”
两个弟子温顺地跟在她身后,来到度春华的房间。
关上门,用尽毕生修为设下结界,度春华才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他们,眸光沉沉、意味深长:“父亲、师父,修真大会出了什么事,需要你们亲自前来?”
除了此前度春华的化形劫,度北书与归南琴已有多年不出医谷了。
而现下,他们却乔装打扮藏于医谷弟子之中,出现在人鱼岛。
度春华不得不怀疑,是修真大会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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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弟子无奈笑了笑,身形变幻,正是度春华的师父归南琴。她对身边的度北书吟吟含笑:“你看,我猜的是对的,春华一眼就能认出我们。”
度北书别别扭扭变回原身,虚虚瞟女儿一眼,哼了一回道:“整日不着家,我还以为她眼里只有那个姓白的呢!”
归南琴对小徒弟挑了挑眉:“瞧这怪样子,还好你没在人前显身,不然我都不敢认你。”
度春华低眉浅笑,轻轻抓住度北书的衣袖,像初生时轻轻摇晃:“在我心里,父亲和师父,永远是最特别的存在。”
若非他们无怨无悔地照顾桃树苗,这个世上,本不会有度春华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弟子”
怕表面是剑圣,实则是个操心老父亲的度北书还要接着唠叨,在他再度开口之前,度春华忙接着之前的话题:“父亲、师父,你们为何在可能引起飞升劫数的情况下亲自前来人鱼岛,而且还需要扮演小弟子掩人耳目?”
度北书还在生气,转过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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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静妍摸摸度春华温热柔软的脸颊,心中叹息,但还是透露了一句:“此次大会会有涉及整个修真界的危机,我们身为为数不多的渡劫,不得不站出来保护人鱼岛。更何况医谷亦有不少弟子参加,你和小桃也在。”
竟是这样的大事,度春华一愣,茫然了片刻才说道:“为何不把此事昭告天下?”但此话说完,她就意识到了问题之所在。
为何说天机不可泄露?
若昭告天下,等同于告诉那些藏于暗处的人他们的计划已经被人知晓。只要策划者不傻,都会更改时机,那么此次的天道预示也就完全浪费了。
时机往往一闪而逝,而如此大的危机,也几乎不可能会有第二次被预言的机会。
归南琴敢告诉度春华这么一句,也是看在她为天道钟爱的份上。
因此,只能由他们亲自前来策应,即使会影响他们的劫数。
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修真界已近生死存亡,哪里还允许考虑这许多。
度春华虽不舍,也只能点头赞同两位师长的决定:“到时弟子也会从旁协助!”
说到这里,度北书却不打算放过她。他打量一眼结界,确认安全才问道:“春华,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什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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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劫大能谛听天地,度春华不认为父亲会记不住白适渊的名字。
连个全名都不愿意喊,可见他对白适渊是多么看不顺眼。:魰斈叁4
白适渊冷淡却温柔,度北书负气却关爱,夹在这么两个人中间,度春华不由往归南琴身边靠了靠,装傻道:“哪有这回事,爹爹说什么呢!”
“呵,”面对女儿的遮掩,度北书呵呵冷笑,丝毫不见剑圣人前的威压风采:“你自出生化形,就通透异常,什么都放在眼里,轻而易举就能看透人心。如此,你不会不知道,那个姓白的是多么偏执的人。”
“我与你师父历经世事,在世间打滚万年。疯狂的、执着的见过不知几何。春华,与他一道,你会非常辛苦,也会非常危险。”
度春华哪里不知父亲是在担心,但偏见已成,几句解释并不会解决问题反而会火上浇油,她只能选择安静下来,和白适渊一起用事实说话。
可度北书的态度看起来如此坚决,令她有些担忧。
终究,怕度北书强制她离开白适渊的忧心占了上方,度春华即刻转移话题,以矛攻盾,口不择言反问道:“我确实什么都看在眼里,比如我知道父亲和师父时常会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但我也清楚,你们是爱我的。”
“若说偏执,这天下谁不偏执呢?钱财外物、权力纷争、父母亲情、挚爱好友......只要他的方式正当,又有何不可?”
“春华,你!”度北书气得浑身发抖,又怕伤了女儿,只能气急败坏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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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睫羽颤了颤,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心底蓦然浮起悲伤。她的腰间时刻挂着一个锦囊,是刚化形那会度北书专门请炼器门最高超的修士精心编织而成,就是为了讨她开心。
也许他们偶尔会透过她怀念别人,但其他的每一刻,他们看的都是她啊。
而现在,度春华哀哀地想,她却让自己的老父亲伤心了。
度春华满心懊悔,耷拉脑袋问向安静看着她的归南琴:“师父,我说得过分,父亲是不是伤心了?”
归南琴一笑,云淡风轻:“不用理他,遇到你的事,你父亲总是一惊一乍,他不过是担心你,过个几日就好了。至于你说的其他......”
她放轻的动作,用最轻柔的动作为度春华挽起垂落的青丝:“春华,你一直很贴心。时机未至,我只能告诉你,真相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她和度北书二人压制修为多年,已经临近不得不飞升的时候,越是靠近越是担忧。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孩子或许觉得道路曲折是新奇的冒险,而爱她之人,只会将目光锁定在其带来的危机之上,恨不能为自己的孩子扫平一切障碍!
对于此,度春华沉默了片刻,只能劝慰:“师父,您跟我说过,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我们是修士,只有在危机中磨砺过的灵魂,才能寻到真正的道途。”
第一百五十九章 岳家
修炼长生之道是夺天地之造化,与天同寿。
象牙塔中孱弱的花朵在修真之路上,连失去保护之后都无法存活,更何况是经历生死大关。
“我明白您和父亲的担忧,但自己的路需我自己走。”
沉沉叹息,归南琴轻抚度春华的脑袋,她的小弟子早就长大,不再是依偎在自己怀里的稚嫩童,而是一个成熟的修士了:“我知道,我会劝你父亲的。”
果然到了第二日,度北书再度出现在度春华面前时已经回复寻常脸色。
度春华忙走到他面前,像孩童时代那样,拽住父亲的衣袖使劲,拉长了声音撒娇起来:“父亲——爹——爹爹——”
近万年后失而复得的女儿,度北书哪里舍得真的生气,他翘了翘胡子:“你这孩子,就是吃定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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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上,甜甜一笑:“谁让您是我爹呢?”
归南琴则吐槽这个口是心非的人:“这话说得,还不是你自己宠的。”
而另一边,回到浮岛的白适渊在泽兰睡下之后,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明明这里的每间房都被人鱼岛的修士设下了隔音结界,白适渊却产生了隔壁已经静得吓人的错觉。
回眸看向泽兰皱着眉头的睡颜,施展周公咒让他睡得更好一些。
白适渊推开窗,与白日非凡的热闹不同,此时的这片海十分安静。
月光照在沉海上,就像给大海披上一层银沙,海水泛起了万道光波,就像无数鱼群在海水中跳动,鳞光闪闪。
地溺银涛,水光接天,万顷茫然,月亮在海中随浪飘摇。
月色如此动人,白适渊想,他爱的人,是否与他在看同一片月光呢?
白适渊苦笑,前世今生,他都是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因此从不知获得岳家的认同,是如此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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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该如何做,才能获得度春华师兄师姐们的好感呢?
考虑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白适渊就带着泽兰来到医谷所住的浮岛。
度春华和小桃一开门,就看到他和泽兰正笑吟吟被小弟子们围着聊天,度北书和归南琴也混在其中。
看到白适渊,小桃盈盈笑了一声,欢欢喜喜地扑进他怀里:“爹爹,你来啦!”小脑袋直往他衣襟钻:“我好想你。”
白适渊抿嘴,轻抚她单薄的后背:“是吗?爹爹也想桃桃了。”
度春华却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白适渊本就性子冷淡,更何况还有前世魔尊的经验。而现在,他竟在聊天中开始不着痕迹地夸赞医谷弟子,还表现得非常温文尔雅。
白适渊主动结束话题,小弟子们虽依依不舍,但更想暗戳戳看小师叔祖的八卦,因而也催着他们赶紧一起走。
度北书以弟子身份现身,此时自然不能阻止,只好暗暗瞪了白适渊一眼。
扶额一叹,度春华赶忙传音,学着小桃嫩起嗓子:“爹爹,求您。”
父母之爱,往往是毫无来源的。度春华这一嗓子,若在旁人看来,只会觉得她矫情。但度北书却颇为受用,他冷哼一声:“你们可以去,但不能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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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他发话,度春华马上笑了,高兴道:“多谢父亲。”又偷偷嘱咐归南琴:“还请师父多多看住父亲,毕竟现在以修真界危机为要,莫要让我的事令你们分心。”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归南琴挥挥手,打发她走:“自然,你父亲不过刀子嘴豆腐心罢了。只要你平安,他不会失态的。”
之前晨歌介绍人鱼岛的时候,曾告诉他们人鱼岛上有一处风光秀丽神秘的海底花园。
度春华细细看了白适渊一眼,提议道:“适渊,我们带两个孩子去海底花园如何?晨歌描述的风景,我很想去看看。”
能和她毫无阻碍地走在一起,白适渊已然十分满足,当然什么都听从,去哪里都是好的。
路上,度春华看着身边这人笑意盈盈。
白适渊问她:“春华,何事令你发笑?”
“适渊,你怎么突然想起打人情关系了?万方雪原时,你不是说抱紧我的大腿即可么?”
白适渊先是一愣,而后脸上露出动人的笑容,真诚而俊逸:“若是普通道友,我自然与你较好就可。但如今,我的行事若放在凡间,应是叫做讨好岳家。”
第一百六十章 好看
岳家......
度春华难得害臊,恼羞成怒:“什么岳家,你、你混说什么呢?”睫毛不断眨动,却是怎么也不敢看眼前的男人。
小桃牵着父亲的手,仰头好奇问:“爹爹,什么是岳家啊?”
泽兰在凡间生活,早通世情,怕两个大人不好意思,忙上前拉住她:“桃桃乖,这个问题好复杂,哥哥回头再告诉你好不好?”
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小桃觉得父母二人今天都有些奇怪,有些害羞又有些肆意。不过泽兰会说好听的故事,她就勉为其难答应吧:“好吧,哥哥不要忘了呀。”
人鱼岛内的西边有一处由海水暗流汇成的湖泊,湖泊历史悠久,据说在人鱼岛祖先于此地定居前就已存在。
多年下来,湖泊里生出无数奇珍异花,再加上岛上修士们有心打理,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人鱼岛的一道风景——海底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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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冤家路窄,白适渊和度春华带着孩子刚进入海底花园,尚未开始赞叹花园水木清华、花团锦簇相得益彰的绝美风景,就看到李云旗远远朝他们走来。
之前被王思雨打扰,他还没好好展示自己俊美的外表、堆山积海的财富、受人敬重的位,还未好好和白适渊这个紧跟在度春华身边、似乎关系亲近的人过招,这次他特意安排的“偶遇”当然不能放过。
他走到他们面前,打招呼道:“度道友、小桃、泽兰,这么巧,原来你们也来了花园赏景,我们真是有缘。”故意将白适渊排除在外:“我已熟悉花园,不如让我为你们当向导?”
还没等度春华回答,他就自顾自介绍起海底花园的美景:“这里被他们唤作蝴蝶海,你们看这片花海,绽放之后是不是如同展翅欲飞的蝴蝶?”
小桃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新奇,听他这么说,立刻拉泽兰趴上去仔细看:“真的好像蝴蝶哦,”白皙稚嫩的手指轻轻捏住在花瓣之上,又是一阵惊讶:“哇哇哇!好软好滑!”
有了度春华关于吊桥效应的分析,白适渊再看李云旗已经很是平静,觉得他这种示于人前的小手段都有些可爱了。
因此,他对李云旗表面向导,实则接近的行为不可置否,甚至还想看看他还能做出什么自以为得计的事来。
度春华见白适渊绕有趣味也不好拒绝,缓步跟在他们身边。
海底花园不大,胜在其中灵草灵花种类繁多,李云旗沿路介绍,果然没一会,在他的“带领”之下,就将白适渊挤到了旁边。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就这样?白适渊眉峰一挑,在心底好笑。看来李云旗当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就算是与人夺爱,用得也是如此......稚嫩的手段,与费涤他们相比,他几乎算得上单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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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时反应最激烈的却是一路都很少说话的度春华。她深深皱眉,放手让两个孩子在花园徜徉后,才放慢脚步道:“李道友,我不喜欢这样!”
她不喜欢被强迫忽视白适渊,她不喜欢见到自己所爱受委屈!
说完这一句,她就抓住白适渊的双手离开,脸色沉沉。留下李云旗对着身边空出的地方发呆,他还是第一次见度春华发火。
度春华的手有着不懈练习剑法留下的薄茧,但却依然柔软,也比泽兰的温暖许多。不自觉地,白适渊的手指轻轻摩挲手背,与她的手五指交缠。
此时此地,白适渊她垂下的青丝,心跳从未如此时一样激烈过!
现在,这个前世他从未来过的人鱼岛中,他意识到,他好像被眼前这个女人像世间最珍稀的宝物一般捧在手心里,不能看见他受一丁点委屈。
白适渊心底满涨着雀跃,突然觉得有很多话想跟这个用尽所有力量维护他的人说,然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不知是不是物极必反,白适渊脱口而出一句:“他毕竟是修真界第一公子,也没有这般不堪回首的过去,春华,你真的不......喜欢吗?”
也许内心深处,他还在自卑,因而未经思考就将话漏了出来。
度春华柳眉倒竖,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虽然没有放手,但她这回是真的生气了:“适渊,我不知你为何要这么说!但所谓好看,就是让人看着心生欢喜。但我若不喜欢,那他自然也就不好看了。只要是我喜欢的人,即使他的经历再复杂,我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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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不喜欢,被人趋之若鹜的李云旗在她眼里与长相最平庸的人无异。正因为不喜欢,李云旗自傲的财富地位,也从未被她放在眼里。
而现在,与她心意相通的白适渊却怀疑她的决定,度春华如何不生气?
“不!春华,是我说错了,你莫要不理我......”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过去
任白适渊再怎么道歉,她也不予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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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自知理亏,只能紧紧抓住她的双手:“我错了,以后再不说这些!”
刚才还在笑看李云旗的稚嫩,这回却轮到了自己。
他的心里明明知道度春华的真诚以待,却不知为何会起了这样的心思,实在是有负于人。亏他自傲自己看透前世今生,原来还是如此的晦暗。
“春华......”
爱总是让人不由自己,就是因为太过珍视,时常令人怀疑自己是否配得上如此美好的感情,因而人们只能在跌跌撞撞中摸索相处之道。
时间一长,总能和好,这对有情人,姑且让他们别扭着。
现在,让我们把视线转移到剑圣度北书的身上。
他和归静妍这次混在医谷弟子中来到修真大会的事只有鹿元良和衡清舒知道。
修真大会聚集了修真界几乎所有的顶尖修士,度北书迈入渡劫已有多年,自然有自信他的神识可以避开所有人。但为防止意外,他还是收起神识,像个真正的普通弟子一样与归南琴分头在人鱼岛各个要点好奇“闲逛”。
但他心中担忧女儿,还有那个拐跑女儿和小桃的臭男人,没多久就走到了太清派居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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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赶上太清弟子在人鱼们的带领下入住浮岛,况暮不出太清,带队的是太清掌门陈青和法脉脉主姬昌盛。
几乎是抬眸的一瞬间,姬昌盛的脸色就无法控制地变了一变。
但他很快就收起情绪,随着大队伍在院中安顿好之后,才对随行弟子道:“你们好好休息,我出去走走。”
弟子不疑有他,躬身:“是,脉主。”
施展灵力疾行,没多久,姬昌盛就追上了令他满心疑惑的身影。不知所措的猜测让他不顾身份地位拦在这个年轻弟子面前,无数遍观察他的气息,只觉得是那么熟悉却又陌生。
最后,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只觉,沉声问道:“度道友,是你吗?你还是不愿意见我吗?”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若是真正的普通弟子,眼前大能偶然流露的气势就够他们苦恼和震惊,更何况眼前人还一幅异常悲伤的模样。
但眼前这个弟子却毫无惧色,甚至在冷冷瞥他一眼后一句话都未说就转身离去。
很好,这个态度,这个表情,姬昌盛就算再没有证据,也确认这人是度北书了。
他原本以为,医谷愿意在他的请托之下派度春华来太清,甚至还在度春华化形劫时见他一面,是因为度北书过了多年相通了,有了原谅他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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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看来,所谓的原谅,不过是姬昌盛的一厢情愿而已。
他不敢阻拦,只能无精打采失落地往回走,上遇到回来的白适渊和度春华一行。
姬昌盛素来是性情温和的老好人,这样的人还有人会给他气受?
度春华好奇极了,不由问道:“见过姬脉主,您......可还好?”
姬昌盛本不该将这些透露,但想到她是度北书如今的女儿,白适渊又是法脉继承人,话就不知不觉说了出来:“你可知你父亲......?”
终于明白,姬昌盛曾是度北书好友的传闻所言不虚,没想到他一来就认出了度北书。
度春华叹息一声,设下隔音结界才道:“您也见到他了?”
姬昌盛苦笑道:“不仅见到,而且,他还是不理会我。”这样子,当真是为好友之间闹别扭而苦恼。
对于父亲和姬昌盛的过去,度春华蓦然起了探寻的心思,她看了看白适渊,待他点头后问道:“姬脉主,您愿意谈谈与我父亲生疏的原因吗?”
“哎——”姬昌盛随手找地方坐下,垂头丧气道:“此事已经过去多年,他却还是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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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姬昌盛与度北书有缘成了忘年之交,两人性情相投来往颇为频繁。也是这样的修真大会,度北书尚未迈入渡劫已成剑圣之名。他名满天下,想要亲近之人不知凡几。
某日,一个医谷弟子请见剑圣。那时姬昌盛正高兴上头邀请度北书喝酒,没多想就替他拒绝了这个请求。
正是他的武断,让度北书错过了唯一一个可能与归静妍相见的机会。及后归静妍失踪百年,再现于人前已是她代表修真界应战陨落的消息。
从此度北书未再与他说过一句话。
两人本是相交莫逆,姬昌盛起初还以为度北书是小题大做,某次被问得急了,度北书才漏了口风,言称归静妍是他的女儿。
女儿?两人相识多年,姬昌盛从不知他有这个孩子,能让他联系起来只有度北书还是凡人时早早去世的女儿。
因此,他猜想,归静妍可能正是度北书凡俗女儿的转世,所以才耿耿于怀。
第一百六十二章 因爱
从那之后,不论在何地,但凡度北书看到姬昌盛,皆是转头就走,这次也不过是从前一样罢了。
世人皆说度北书是有感于归静妍牺牲自己,拯救玄黄世界之大义,才加入医谷。但姬昌盛的说法让度春华有些疑惑,令她想起师父和父亲偶尔会透过她看着别人,那么这个人,会是归静妍吗?:魰斈叁4
可修士无来世,归静妍早已陨落了,难道她还是归静妍的替身不成?
这个猜测令她发笑,难怪师父要特意嘱咐自己,她是要让度春华安心。因此,度春华也相信师父和父亲不会骗他。
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姬昌盛想起另一至关重要之事:“你父亲已入渡劫,为何会乔装出现在人鱼岛?”
他是太清长老,当然知道渡劫期的限制与劫数。
与度春华并肩而立的白适渊却一愣,手背碰了碰她的,显然也对此事有了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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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还在为之前发生的事气愤,微微转头不予理会。
师长们嘱咐过天机不可泄露,姬昌盛的问题倒是不好回答了。
想了想,度春华不敢说出真相,只随口说了一个理由:“我的梦劫将要来临,摘星阁给我算过一卦,可能会有危险。”
这话是真的,修士在元婴期与出窍期之间,都会有个生死大劫,能否迈过大劫,是决定他们的道途有无未来的重要判断之一。
生死大劫根据每个修士的特质,是天道为修士们“量身定做”,各有表现,有人是修为劫,而度春华则是心之所在的梦劫。
度北书确实如临大敌,放心不下,曾想将她带回医谷随时看护,只是被度春华拒绝了罢了。
姬昌盛心知她的理由站不住脚,若要保护度春华,将她带回医谷即可,何必多此一举出谷。但他明白渡劫大能行事与普通修士不同,显然他们有不能说出口的原因。
于是他不再问,只是意有所指道:“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以来寻我。”
度春华心领神会,躲开白适渊黏黏糊糊纠缠的手指,道:“我会转告父亲,多谢您的关心。”并适时透露了一句:“请您和陈掌门保护好门下弟子。”
眼眸一亮,姬昌盛从度春华眼中看到极为复杂的情绪,忙道:“我会回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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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来到修真大会正式举行的第一日,在去观战台前,衡清舒特意来找度春华:“你需和我们一道去医谷的地方。”
度春华笑得极为无奈:“大师姐,我本来就会去,怎的还要您特意来说?”
衡清舒搂着怀里爱娇的小桃,伸手狠狠刮了刮小师妹挺翘的鼻尖,叹气道:“我还能不知道这个?但师父在我面前唠叨好几次,我能如何?”
她斜斜看度春华一眼,眉眼弯成秀丽模样:“听说,你昨日又顶撞师父了?”
脸上飞出一抹红晕,度春华翘起红唇挤进大师姐的怀里与小桃抱成一团,撒娇道:“谁让父亲管得太多了嘛。”
衡清舒失笑摇头,点点她的额头:“都是有女儿的人了,却还是这么孩子气。”
天真单纯的小桃也学衡清舒的动作,小小的手指在母亲额头上一点,嘻嘻笑开了:“阿娘羞羞脸。”
这两个孩子,几乎是衡清舒有生以来,见过最纯粹的存在了,她不由感慨道:“也只有你,师父才愿意如此包容。春华,大约是你以前......太苦了。”
度春华脸上的笑容一顿,却依然微笑着,不敢点破她的这个“苦”字。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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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垂首,丧气道:“大师姐也认为我错了吗?”
衡清舒笑着摇头,道:“这是父母放手让孩子离开的必经之路,我也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她离开父母时尚还是少女,那时不管不顾意气风发,只顾追求对凡人来说虚无缥缈的长生,即使断了亲缘没有来生也无所畏惧。
现在有了弟子有了晚辈之后,她才略略明白,为人父母者,为何在送她离去时又哭又笑了。
哭是因为自己的骨肉终究离开了自己,笑则是期盼在自己看不到的未来,她会有幸福美满的人生。
衡清舒的性情向来清倦爽朗、大而化之,今天,她难得吟诵了一首凡间诗作:“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这大约是世间每一个爱孩子的父母的想望,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顺风顺水,可以一路坦途,就算离开自己,也能无忧无虑,不会为生活所困、为未来烦恼。
第一百六十三章 艳福
人鱼岛已是第三次举办修真大会,早就有了设定好的章程。除了既定的论道关,还有武试三关。
论道关的举办之地是人鱼岛中心的一座高楼,高楼仿照人间茶室而建,每一层都有两个房间,设下结界隔绝外界视线和探听。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每个修真大会的参与者都可以申请成为茶室主人,发布问题。每个感兴趣的修士都可以进去讨论、教导,乃至受教。
修真大会往来之人必定身有所长,进入论道关的修士往往会有非比寻常的收获,因此论道关不设标准没有胜负,只为交流提升对这个世界和天道的领悟。
因而,每一届的论道关虽然都不温不火,但却绝对不可或缺。
度北书和姬昌盛正是在论道时相谈甚欢,才成为莫逆之交的。即使最后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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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道关之外,修士们关注最多的就是武试三关。第一关采珠,第二关幻境,第三关探险。
采珠关来源于人鱼岛普通人鱼的生存日常,需各派弟子入海寻找采摘人鱼们早就藏好的明珠。
但是采珠的过程中,会有随时中断的风险。采珠关所在的海域叫冰火海,即使在人鱼岛这个神奇的岛屿,也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冰火海的海水会自动生成与修士灵根相克的灵力,修士一进入其中,就会觉得如烈火焚身、如寒冰入骨。因此在平常,这里是作为人鱼岛弟子进阶的修炼之地。
修真大会的选手需要在入海后,在海水的无尽折磨中施展灵力尽快找到明珠,既考验修士的修为,也考验他们的应变能力。明珠少于选手数量,这也意味着相当有一部分弟子会在这关淘汰。
采珠关中,不论修为如何,总有无数修士报名参加。大约是因为这一关有着十分吸引人的条件——采珠关所获得的明珠归选手所有。
人鱼明珠不仅富含灵气,还能让修士在海中如鱼得水。最重要的是,也不知是哪一年的修士带头,采珠关的人鱼明珠,成了送给倾慕之人的信物。
明珠珍贵,又是如此费劲心力摘取。这就是采珠关被人趋之若鹜的原因。
故而,采珠关被修士们闲时谈起时,又被称作红娘关。
这不过是戏言,大部分修士都适应良好,却也有人觉得这样有损大会威严:“红娘关?谁起的这破名儿?堂堂修真大会都被带得娘们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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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修士听了却兴奋异常:“这位道友,这么说你是要退出此关了?”摩拳擦掌,这迫不及待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少个竞争者。
他跃跃欲试,早就与小师妹约好采得明珠的第一时间,就将珠子赠与她。
有此一问,说怪话的修士也只是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却偷偷瞥往某个方向,他就是嘴硬,想来其实心里也惦记着某个人吧?
白适渊正站在他们后面,前世修真大会之时,他还在魔界挣扎求生,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红娘关之称的由来。
那他的明珠该怎么办呢?昨日他惹了春华生气,就更该将明珠送给她吧?
别人有的春华要有,别人没得,春华也要有!
爱是诗意,是春风,可爱也是迷障。白适渊笨拙地思考着如何让度春华开心,显然早已忘了,除了送人之外,明珠是可以自己收藏的。
这边说得热闹之时,李云旗和凌霄剑宗的其他弟子也在往这里走来。与身边之人激动得蠢蠢欲动不同,李云旗还是那副俊美非凡的模样,但脸上却带着愁容。
身边的师兄妹还在调侃:“云旗艳福不浅,思雨竟然主动跟你要明珠,实在勇气可嘉,你可莫要辜负师妹啊!”
有知道李云旗对度春华心意的人赶忙转移话题:“大庭广众的,少说师妹的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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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哈哈哈哈我懂,云旗这是害羞了。”
李云旗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身边站着个魁梧男子,是他和王思雨的嫡亲大师兄庄清淮。大师兄年长,李王师兄妹都是由他教养长大,十分受凌霄剑宗弟子们的敬重。
他见李云旗犯了犹豫,知道这位师弟的脾气,忙将他拉到一边问道:“你和思雨,到底怎么回事?”
李云旗眼神游移,大师兄威严之下才吞吞吐吐道:“我喜欢的另有其人,原本是想将明珠送给她。但小师妹想要,我、我犹豫了......”
这般摇摆不定,庄清怀深深皱眉看向李云旗道:“小师妹当着众师兄妹的面与你要明珠,这么明显的暗示总归不是兄妹之情,你犹豫什么?”
“若你对小师妹没有情意,早拒绝为佳,所谓刮骨疗伤,自然越快越好。犹豫,只会让所有人都受伤。”
第一百六十四章 花朵
庄清淮不动声色,但李云旗知道大师兄平静地面容之下已经隐生怒意。他看向岸边不远处,因为他没有立刻拒绝她赠明珠的请求,王思雨正亭亭而立望向他,微笑中带着甜蜜与兴奋。她本就端丽,这一笑更添娇俏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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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王思雨后方的观战台,度春华正站在那里,垂首时刻关注采珠关。微风拂起散落的青丝,柔和的阳光照着她纤细的身影,琼枝玉树般优美。
“哎,为何会如此......”李云旗不由感叹,度春华温柔善良,王思雨俏丽活泼,他夹在其中,不知如何是好。
这想法若让镇天知道,定然要骂他贪得无厌。可惜,它此刻正安静呆在白适渊的内府,为接下来的几关养精蓄锐。
怀了这样的念头,当李云旗走到海边见到白适渊的时候也只是微微一愣,而后才转变神色,昂首挺胸骄傲得好似一只开屏的孔雀,浑身都是“老子天下第一”的自信:“无名小卒,我不会输给你的!我会证明给度道友看,谁是她最好的选择!”
白适渊已然听到他和庄清淮的对话,度春华颇具识人之名,早就看出了李云旗与王思雨之间的不同寻常,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可笑的是这个人,只以为自己是为倾慕对象和青梅竹马而烦恼。
他摇了摇头,失笑道:“那你可是难了,我只要采一颗珠子即可。而你,我听闻至少需要两颗?”度春华的拒绝对李云旗不起效,不破不立,白适渊干脆火上浇油,添一把柴火!
果然,李云旗立刻就被激得起了气性,若不是庄清淮及时出现,就要冲上前去与他“切磋”一番了:“呵,白道友,后会有期!”
这彼此放话的样子,活像是凡间书院放学后吵架的学童。白适渊又轻轻笑了笑,抬头正对观战台度春华那清澈无垢的眼眸。
见他看过来,度春华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别处。惹得坐在她旁边的鹿元良和衡清舒都轻笑起来,就连向来刚正的杨毅都抚着短须有些无奈。自家这以前还团子似的小师妹,已经长大了呀。
她这副模样,白适渊突然有些心虚,看到赖在鹿元良怀里使劲朝他挥手的小桃时才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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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曾几何时的太清派内门大比,度春华和小桃也是像现在这样关注着他。
那时的白适渊内心依然是魔尊,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会在这世间再度有了亲人、有了朋友,甚至还有前世今生都不曾有过的爱人。世事无常,当真如是。
可见不论作为修士还是凡人,来世上一遭,都当把握当下,珍稀眼前人。
白适渊微微阖目,只觉得自己犹如剑修们手中的长剑,经历人间的千锤百炼之后,锋芒黯淡,悄然沉寂,终于找到了他的剑鞘,天衣无缝,仿佛生来一体。
刹那间,整个玄黄世界仿佛将天地都展现在他的面前。白适渊进入一种深奥无极的状态,明明神识没有离体,他的魂魄却仿若升入天空,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他的肉身唇角含笑,沉浸在所爱之人带来的温暖里。
而这温暖,都是那个正在与他小小别扭的度春华带给他的。
瞬时意念通达,所有的感悟与思想皆化作绚烂的花朵重新沉回他的心底。
当白适渊再度睁眼时,只见他盘膝坐在海边,浑身洋溢着灵气,已是迈过一道小境界。他的周围被设下护身结界,结界之外是牵着小桃的度春华,以及选手们或羡慕或嫉妒的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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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看向度春华,这一次他的感情太过纯粹:“春华,多谢你,对不起。”多谢你改变了我的命运,对不起我对你的虚伪。m..ζa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度春华仿佛看到前世那个被困在魔宫自我毁灭的魔尊,传音道:“下次莫要如此,我会伤心的。”
一见白适渊睁开眼,采珠关关主人鱼岛秦厉秦长老十分高兴:“恭喜白小友,果然是太清派出的精锐,前途远大啊!”
听见他被夸奖,小桃更加兴奋,“爹爹!爹爹!”喊得震山响。
观战台上各大派的长老掌门们也在恭喜陈青和姬昌盛,未战而升阶是修真大会举办以来从未有过之事,江山代有才人出,怎能不让人欣慰?小辈如此出息,陈青含蓄地接受夸赞。
鹿元良随大流恭喜之后也笑看度春华和小桃一眼,鹿元良察觉他的动作,传音调笑道侣道:“看来你还是很满意那位白适渊的,那为何之前对他如此冷淡?”
鹿元良瞬间哀怨起来:“清舒,你怕度师伯难道我就不怕么?在他面前,我装也得装得不在意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神掌
又欣慰道:“白适渊资质绝佳,春华若真能与他结成道侣,对她的劫数也有好处。”
度春华真正的劫数又是什么呢?医谷知情人皆三缄其口,在此就请恕暂且无可奉告了。
有了白适渊这一出,各派弟子们的兴致更加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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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厉广袖一挥,灵香点燃。白色的轻烟袅袅,像林间涌动的白雾一样,如同流动的纱缭绕在场中诸人四周。
一阵温柔的风出现,轻烟四处飘散,在人鱼岛随意徜徉,悠然宁静。
“这是医谷所赠舒魂香,闻得此香者可沉静内心,神魂安舒。”人鱼岛岛主解释道。
修真大会若想长久办下去,总得使参与的门派和修士们在其中会有收获。此次的安魂香,就是人鱼岛的特意安排之一。
香灭即入海。
火星熄灭的刹那,无数修士如同游鱼,齐齐入海,在海面溅起无数水花。
度北书也扮成小弟子的模样与归南琴一起,挤在海边普通弟子群中观看。周围人头攒动,归度二人懒洋洋坐着,度北书见白适渊战前升阶,轻哼了一声,连带其他的参赛弟子也看不顺眼。
他点评起这副入海景象,传音道:“我怎么看他们,像是在下饺子?”
归南琴沉着脸,身形丝毫未动,只淡淡横他一眼。
度北书立刻闭嘴。前几日,因着让度春华伤心的事,向来温婉的归南琴发了好大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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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从容柔和的人生气起来自然分外有威慑力,更何况归南琴原本就是医谷的太上谷主。以至于到现在,度北书都有些发怵。
参赛者们都使出毕生功力,以最快的速度入海。
谁知一跳入海中,冰火海的海水就成了苦海。
修士进入其中,就感觉进入了一个专门为他们设置的磨练之地。若要在其中活动,就得尽快找到克制海水的办法。否则,一刻钟后,参赛修士就会被冰火海“扔”出海域。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秦厉满意地看着修士们在海中挣扎,他是采珠关关主,如果通关容易,岂不是让人看轻?
白适渊一跳入海中,所有海水就如同最冷冽的寒冰,一个劲地往他身体中的每一个关窍里钻,风刀霜剑、寒冰刺骨。
没一会,他的动作如同被海水化成的镣铐困住,缓慢了起来。
李云旗得意一笑,他在海里的游动如鱼得水,显然比白适渊更快找到了应对之法。敌人的难堪就是他的风光,白适渊的困顿更显出他的游刃有余。
为避免赛程被搅乱,采珠关规定修士之间不可交手不可偷袭。因此,李云旗除了展示自己优美的身姿以寒颤白适渊,也不能做得更多。
有了度春华生气的教训,更兼比赛的关键时刻,白适渊哪里还会将他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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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是单火灵根,为困住他,冰火海化作为寒冷的冰来减缓他的行动。
冰既可火,那么火亦克冰,白适渊同样可以采取相克之法。因而,现在正是使用火云神掌的时候。
白适渊停下四肢的游动,灵气运转周天,在体内所有关窍中流转不息。
一个循环之后,所有的灵力在他右掌聚拢,激得海水升腾出一股雾气。
白适渊五指成爪,虚虚一握,将炙热的灵力掌握其中。
海水之中,赤红的灵气如同黑暗中亮起闪耀的灯,照亮这片海底。冰火海的海底是一片又细又平整的沙滩,三五成群的鱼儿在水中畅游,无数珊瑚将其点缀得绚丽无比。
若非海水袭人,这里也该是人鱼岛的另一处海底花园。
下一瞬,风驰电掣间,白适渊将右掌推出,顷刻后他周围的海水都为之一震,沙砾随着海水漂扬。
火云神掌之下,火灵气化为小龙与寒冰似的海水相撞,激起无数水花。海水遇热沸腾蒸发,在白适渊的周围结成一层以水蒸气为基础的结界,彻底隔绝海域寒气的侵蚀,将海水阻挡在结界之外。
观战台上的大能们修为高深,参赛修士们的一举一动皆在他们的关注之下。白适渊在海底的动静这么大,他们自然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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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热的小龙裹挟着掌风,从海底一路跃出海面,往上飞了好一段时间,才消散开来。
见识多的很快就认出这就是火云神掌,已多年没在修真界出现。原以为早已失传,没想到能在修真大会中见到。
有憧憬一清老祖的修士抑制不住激动,跑到陈青面前:“陈掌门,这火云神掌实在高妙,贵派可否放开让各派观摩。”
但凡名门正派,皆有独门绝技。修真界虽也有功法交流,但论起来,该修士的要求属实是过分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刚直
但陈青知道他对一清老祖一心向往,冲动之下的失态也可以理解,于是摇头解释道:“这火云神掌是适渊于山海秘境中所学。各位应知道秘境中的规矩,举凡获得老祖分魂教导的修士,不可言称大能弟子,不可外传独门功法。”
这位修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过火,瞬间起了懊悔之心。
“不过,”陈青的话锋一转,笑看他失落的神情:“我们藏书阁中还有几本一清老祖关于自然道法的心得著述,你若能来太清,我定予你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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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不亮西边亮,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修士感激着离去,其他门派也盛赞陈青大方,不会敝帚自珍。可见,太清修真界第一大派的赞誉,并非浪得虚名。
度春华含笑听他们议论,小桃依偎在她怀中,小小声在母亲耳边欢呼:“阿娘,爹爹好厉害,老祖爷爷好厉害!”
她们身边或坐或站着不少医谷弟子,例如岁烟云就在其中。他们听到这话,身形隐隐靠近,盼小桃这个小师叔多说一些,回去好和师兄妹们再论一回度春华和白适渊的感情发展。
度春华眼眸一动,含笑间灵力涌动,不知不觉就将他们绑缚其中:“咦?诶?师叔祖?”
岁烟云也在被绑之列:“小师叔?”
指尖在下巴上轻轻摩挲,度春华抬起眼眸:“烟云,这是惩罚,今日回去之后,我可要考你们的。”m..ζa
桃妖的灵气将他们浑身包裹,形成一个透明隐秘的牢笼。他们依然可以看到外面的所有风貌,但同时,一道道医谷考题也出现在眼眸之中,用尽所有手段也无法消除,除非背诵完毕,融会贯通。
“小师叔/师叔祖,惩罚太重了啊——”度春华老神在在,听取哀怨求饶一片。
医谷是个神奇的地方,门下弟子专心修炼之时恨不能从此与药炉灵草相生相伴,放松下来后又凑身热闹八卦。这里,大约是修真界唯一一个人人皆有《娱人报》的门派了。
也对,就连谷主鹿元良都是《娱人报的》供稿人,有这种情况也并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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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旗见白适渊这么快找到解决办法,声势浩大,自己被抢了风头,瞬间有些气急败坏,周围几十里都被他外放的威压压制,令旁人不敢交锋。
虽然采珠关不准交战,但李云旗身上护体灵光一看就是大能赐予,众目睽睽之下,普通门派弟子惹不起躲得起。除了被海水折磨的不得不向海边求救的,其他能在海水中活动的都赶忙往其他地方寻找明珠。
白适渊透过蒸气结界看到李云旗的做法,若说之前他放狠话的行为还让人觉得好笑的话,那么这样的肆无忌惮就有些让人皱眉了。
正当白适渊考虑是否上前阻止时,一个人影如疾驰之风飞快游到李云旗身边,手中剑锋几乎没有残影,所向披靡间刺破李云旗有意无意散放的威压。
李云旗被这力量震得后退几分,闷哼一声后恼怒看向来人,却发现阻止他的人是大师兄庄清淮。
庄清淮满面霜寒,即使浑身暴露在冰火海的海水中也面不改色,足见其功力远超李云旗:“云旗,师长们安排你参加修真大会,不是让你来欺负人的!”
有白适渊在前,李云旗哪里能就此服气:“大师兄,你竟不帮我!”
见他执迷不悟,庄清淮脸色更冷眸色暗沉:“别逼我教训你!”
李云旗知道自己打不过庄清淮,也不敢打,这才收回威压,恨恨往旁边游去。
有感于庄清淮的刚正,白适渊道:“多谢庄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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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清淮却没有回答,只在看他一眼之后就往远处而去。
他为长,代表师门长辈教训师弟的霸道行径,不代表会愿意跟师弟的情敌有所交流,内外有别他还是懂的。
看到庄清淮的态度,观战台上的杨毅赞同点头道:“刚直有加,我喜欢。”
度春华凑到他身边,小声笑道:“师兄,刑堂都是您挑的石头疙瘩一样的师侄,您可不能再抢人家弟子了。”
杨毅看她,伸手摸摸小桃柔软的头发道:“可见你在外面玩野了性子,连师兄都敢混说了。”
小桃爱护母亲,忙抓住杨毅粗糙硬朗的手掌:“二师伯,您不要这么说,阿娘可好啦!”
这副娇娇的模样,杨毅心都化了:“好好好,师伯不说你阿娘。”
人与人之间,总要讲究缘分。既然无缘,白适渊也并不在乎庄清淮的态度。
他游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海草随着海水而晃动,鱼儿悠闲地徜徉其间。
白适渊闭上眼身下心,以神识为眼,以自身灵气为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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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识笼罩整个冰火海,俯瞰之下,海底到处都是微微散发的灵光。
第一百六十七章 埋伏
珍珠是金玉矿石,但又生于海中,故兼具土水的属性。
人鱼岛除了修士,还有很多普通人鱼,他们普遍以采珠为生。如果说世间有最了解、最爱护明珠的种族,那就是人鱼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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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白适渊以此层面猜想,人鱼们不会将明珠藏在与其灵气相克的地方,因为他们不舍得明珠有损。这样,就排除了一大片生有海底植物之地。
一番操作之后,白适渊把筛选出来的地方一个个标定,催动灵力朝着那些地方游去。
没多久,白适渊就来到选择的第一个地点。这里似乎是一处水下贫瘠之地,到处都是被海水冲刷得圆润的海石,却不见植物和水族的踪迹。
白适渊想了想,闭上眼睛以神识分辨这里的灵气波动。令人惊讶的是,他此次竟然运气不错,很快就在一块海石下方十寸左右,找到一团浅淡的灵气。
灵气随着海水袅袅而动,白适渊指尖灵力疾射而出,果然,与他想的一样,石下如雾的灵气被打散后,不出半刻就复又凝结,说明底下埋藏着宝物。人鱼岛的海域,那自然就是明珠了。
冰火海的海水沉如巨石,白适渊一道道掌风过去,只是将将把海石掀翻半截,压在下面的沙砾却纹丝不动。
白适渊挑了挑眉,人鱼岛果然不是随意挑选的冰火海。既然此道不通,那就只能用挖的了。
折扇现,天蚕丝出。随着白适渊的指挥,天蚕丝交缠凝绕成多股,化作二十一把小剑。灵气裹挟着天蚕小剑,齐齐插入海底!
脚踏天罡、指尖掐诀,白适渊引导灵力汇入天蚕折扇,小剑们被灵力编织的网连接。剑身以还是海石与海底中的分析为基点,挥舞之下,将下面的沙石全部挖出。
下一瞬,明珠自沙石下被小剑们托到白适渊的面前。莹莹光芒显现,映照此处海底的一小片天空,如玉如露,宛若清波荡荡、浩烟渺渺,怪不得会被用来送给倾心之人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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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人鱼岛的宝物,明珠。
度春华有一双清亮婉转的眼眸,若能与明珠交相辉映,眼波流转,定然是世间最美丽的场景。想到这里,白适渊登时浑身火热,恨不能立刻把明珠就这样捧到她面前。
衡清舒却拍拍度春华的手臂,问道:“这些小剑的样子怎么这么像你的竹剑?你将剑法教他了?还是他自己学的?”
这是没有的事,白适渊虽然有魔尊经历,但自重生都谨守君子之风,怎会随意窥探别门功法?
度春华解释道:“自然不是,大师姐细看,天蚕折扇是他本命法器,这些蚕丝小剑是适渊完全以灵力控制的。”不像剑法,是力与灵气的巧妙结合,是修士与剑的相伴相生。“它们表面是剑,实则是一枚枚阵旗帜。”不过度春华承认,白适渊化出的天蚕小剑,确实与她的竹剑一样。.ζa
这人真是......度春华好笑摇头。
就在白适渊要将明珠收入囊中的时候,明珠却在他手指触碰的刹那“轰——”地一声爆裂开来。里面爆出一物,以应接不暇的速度直接撞破白适渊的结界,飞入他的眼中。
白适渊浑身一凛,异物入眼后他的眼前是一片漆黑,神识也被封在体内难以动弹。
“呵!”白适渊冷冷一笑,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所有的灵气凝在他手掌之中,白适渊定神,往四方打出四掌。掌风伴着沙砾呼啸而过却又眨眼间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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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明白,他是在水下被人设下结界罩子,想要来个瓮中捉鳖。
“可笑,这种手段就想控制我。”
虽然改写归正,但白适渊多年魔尊也不是当假的。魔界这个地方,正直善良的不论人还是妖是其中的异类,阴谋诡道才是魔界的正途。
魔尊白适渊入住魔宫的第一日,几乎每一日,都会有自大的魔族偷袭挑战。若非心思缜密,白适渊早就死在高阶魔族的绞杀之下了。
如今不过一个结界加上失明而已,他很快就找到了办法。
只要是结界,就会有破绽。既然被封住神识和眼睛,那白适渊索性抛弃这两个能力,以肉身灵力为基础,灵气指引着天蚕丝如灵蛇游走过结界的每一处。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诡道
几个时辰后,不断有修士找到明珠出海。
度春华和小桃坐在观战台,却久不见白适渊出来。连小桃都鼓着脸在问:“阿娘,爹爹怎么还不出来啊?是不是找不到明珠了?”
“或许是遇到了难处,阿娘也是不知,桃桃耐心等等。”
这让度春华疑惑不解,她已经看到了修士们搜寻明珠的过程,这对于元婴期的修士来说应不是难事。而现在,她们在观战台望去,却只见白适渊的身影在海底忙忙碌碌、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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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与他以往的性格大相径庭,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度春华倾身靠近鹿元良:“大师兄,请您看看适渊,他是否出了问题?”
鹿元良的眼眸一灿,展眉笑道:“这么关心他啊?”
话是这么说,但自己小师妹担心,他这个做师兄的岂能无视?
一边调侃着,鹿元良一边收敛内息取出一枚青铜镜。青铜镜名为画真镜,是医谷创派祖师留下的法器。只要能捕捉对方的气息,不论是幻象还是假扮,只要持镜者修为够高,就可以勘破对方的真身、找到真身所在。
鹿元良双指合并,遥遥从冰火海摄取一道白适渊身影的气息渡进画真镜。没多久,镜面出现无数道波纹,从内到外,从外至内,循环往复,呈现神秘的规律。
灵力在镜中游动,将画面对准他们看到白适渊的地方。
在观战台上众人的眼中,白适渊正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寻找明珠;而在画真镜中的画面中,根本没有白适渊这个人,只有一根海草随着海水的晃动,在海底飞舞。
“竟是如此!是谁要害他?”度春华马上明白白适渊是被人算计了。
鹿元良特意从小桃身上引来白适渊留下的气息,用画真镜寻人,一边嘱咐衡清舒:“清舒,这事恐怕得去请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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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清舒立刻起身:“我知,我亲自去寻。”杨毅展开神识俯瞰整个海域,将所有人都监视起来。
度春华也同时联络白适渊以及化作原型呆在他内府的泽兰和镇天,可惜好一会,他们都没有回应,显然是被隔绝了与外部的联系。
就在众人毫无头绪的时候,鹿元良找到了白适渊的位置,发现他似乎被一个奇特的结界笼罩,身形也若隐若现,几乎就要消失不见。
确定他在哪里,度春华半刻也难以忍受,急忙跟着两位师兄飞下观战台来到明珠关的海边。陈青和姬昌盛知道事有不对,也起身跟了过去。
关主秦厉还以为他们是对冰火海感兴趣,迎上来道:“几位是来看我们冰火海的吧......”
鹿元良向来亲和有加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冷声道:“出事了!”
“啊......啊?不可能!我素来看护冰火海,怎会出问题?”不思鹿元良他们集体前来的原因,竟是想与他们辩论起冰火海来。修真大会所有门派都在关注这里,这个人鱼岛的长老,如此拎不清么?
陈青皱眉:“现下不是胡搅蛮缠的时候,我太清和医谷难道需要讹人鱼岛不成?你若不愿帮忙,就给我让开!”只一句话,修真界第一大派掌门的威势尽显。
比他们速度更快的是度北书与归南琴,渡劫谛听之下,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皆在他们掌握。几乎是白适渊挖出明珠的一瞬间,他们就发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度北书虽然不赞成白适渊接近女儿,但若他现下陨落或受了什么伤,头一个伤心的恐怕就是度春华,更何况小桃实实在在是他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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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极为宠爱女儿的父亲,度北书怎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归南琴对他点头,度北书留下假身后隐去身形,不消眨眼就来到结界之前。
这是一个透明神秘的结界,无声无息融入海水,若非他和归南琴时刻关注此地,都可能忽略过去。结界宛若有生命的活物,一呼一吸间就能将里面的修士灵气吸尽枯竭而死。.しa
手中的灵力在触碰结界的瞬间被吸附,这样深奥的歪门邪道,恐怕就算设置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小子到底得罪了谁,怎么这么多人要杀他?度北书恨恨地想。
他不由冷笑,笑对方的狠毒:“呵,阴私诡道、雕虫小技。”
对别人来说,这个结界或许还需要用巧劲奇技来解决。但对于度北书这个已经站在玄黄世界顶峰许多年的剑修而言。
结界一剑可破,也只需一剑。
第一百六十九章 嫌疑
因此,就在白适渊出掌的瞬间,度北书同时出剑,内外相合,掌剑同出。再厉害的结界,如何能抵挡大能传承的掌法和世间的渡劫之剑?
刹那间,结界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就化作齑粉飘落在冰火海中,成为海底的养分,点点灵光闪烁,很快消失不见。
结界散去,白适渊和度北书看到对方,皆是面面相觑。
瞎了还能找到破绽,度北书看对面的年轻人一眼,压下夸奖的心思。怕女儿着急,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拎起白适渊就往海边一扔:“你小子,如果敢让春华着急,你就死定了!”
救人还要威胁,白适渊苦笑,顺着度北书的动作化解力道,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在海边,正好与赶来的度春华等人碰面。
度春华一下就看出白适渊眼睛的异常,心中焦急万分,急忙请求医术最好的鹿元良:“大师兄,请您帮适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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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元良点头,无数青色的灵光遍布白适渊前身,不消一刻就发现白适渊的眼睛与一种灵植有关。
这种灵植名叫提灵木,以修士体内灵气为养分,被植入之后若未及时拔出,修士就会被吸尽灵气而死。与结界的用途一致,两者结合,若非白适渊机警、度北书高深、度春华灵慧,换作别人,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这分明是邪修手段,鹿元良嗤笑:“可见如今的修真界......”他的话未完,在场诸人却都明白未尽之意。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归静妍带来的多年安稳已经过去,玄黄世界,又要开始乱了。
鹿元良嘱咐白适渊:“稳住神识魂魄,莫要抵抗我。”
白适渊点头,抓住度春华冰冷的双手,摩挲安抚着:“我知道,您动手吧。”
手掌化为虚无,鹿元良深吸一口气探入白适渊的心脏。提灵木一进入修士体内,就会隐藏在他的心脏生根盘踞化为一体,这就使得几乎无法用灵力将其销毁。
好在医谷存世多年,早就有了应对之道。鹿元良小心摸索心脏的每一寸,一个时辰后,他用力一拽,拽出一个闪耀着妖异光芒却焉头巴脑的提灵木。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鹿元良直觉不对,提灵木生命顽强,不该是这种状态。
度春华一看到叶子上的鞭痕和划印就知道是镇天和泽兰的杰作。她抓住鹿元良的手臂,摇了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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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元良心一动,隐下疑惑。
见白适渊的眼睛恢复,陈青和姬昌盛急忙上前问道:“适渊,适才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我找到明珠的时候......”没有隐瞒,白适渊将海底的事一一告诉他们。
边说边还取出明珠粉末,证明他所说的话。
人鱼明珠的灵光世上独有,以灵力磨成粉末之后,其灵光不仅不会消失,还会变得如天边的星子一样闪烁,伴着清甜的香气,沁人肺腑。
人鱼岛岛主余良早就跟着衡清舒赶了过来,他主持的修真大会出现邪修之物,这让他的脸色很不好。
但他是此地主人,解决此事责无旁贷。余良先是安慰白适渊道:“有明珠粉末和我们为证,你肯定已经通关。”
又对陈青和鹿元良保证:“此事是我人鱼岛的疏漏,请诸位稍安勿躁,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查清!”
采珠关放置明珠从不假他人之手,那么只能是人鱼岛的内部出了问题,查清真相给白适渊一个公道,余良义不容辞。
度春华和小桃陪着白适渊回浮岛休息,余良和陈青等人来到他被围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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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已是一片狼藉,结界炸得粉碎,海底沙滩到处都是翻倒碎裂的海石和脚印,灵气混乱飞舞透着不详的气息。结界的遗迹上,还有无数密密麻麻丝状痕迹,想来是方才白适渊破界之时留下。
设置结界的人修为定然不低,才能躲过人鱼岛和各派长老们无数道探查。又兼有提灵木的珍稀邪物,恐怕来头不小。
就在他们察看完毕将要离去之时,姬昌盛踢翻一块海石,发现上面一道与海底不一样的灵光微微闪烁。刚才现场太过凌乱,差点被他们忽略过去。
“这股气息似乎是......凌霄剑宗?太清与他们有隙?”杨毅身领医谷刑堂,很快发现异常,猜测道。
“据我所知,并没有。”姬昌盛沉声答道。事实上,他还将此事与归度二人出现在人鱼岛联系在一起,但此时这话却不能说出口。
不论是否与凌霄剑宗有关,总要查一查去除嫌疑。
而凌霄剑宗之中,首先被怀疑的就是与白适渊有私人恩怨的李云旗。
第一百七十章 危机
采珠关前,李云旗对白适渊的挑衅早已被不少修士看在眼里。如果人鱼岛上有谁恨白适渊的话,李云旗的排名定然不低。
李云旗是和凌霄剑宗宗主兰陵云、大师兄庄清淮和小师妹王思雨一起来的。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兰陵云是个护犊子的,她身形高挑,挡在李云旗身前,率先开口:“冰火海之事我已知晓,也知道现有的证据显示云旗可疑,我们凌霄剑宗事无不可对人言,索性带云旗来给你们问话。”
这么做,既显出凌霄剑宗的坦荡解除嫌疑,又保护了李云旗,有她在,至少旁人不会用手段刑讯她门下弟子。
人鱼岛岛主余良脸色稍沉,却也摇头道:“兰宗主不用惊慌,在场诸位都是修真界光明磊落德高望重的大能,我相信他们会秉公处理。”
李云旗长身立在殿中,示意兰陵云道:“宗主,弟子无不可,请各位掌门长老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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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姿态是坦荡的。
作为吕冰原陨落后最亲近的长辈,姬昌盛第一个问道:“李云旗,你是否到过适渊所在海底?”
摇了摇头,李云旗否认:“晚辈曾路过附近,却是并未到达海石之处。冰火海的海水太过厉害我抵抗之时才在海底留下剑气痕迹。”
表面是这么说,但他实则是心虚的。剑气确属不慎遗留,只不过李云旗在看到白适渊选定方向的时候,也曾想过用长辈赐予的法器隐去身形教训他一顿。
只是在李云旗动念的瞬间,他想到庄清淮严肃刚正的品性,以及大能们时刻关注着海底,这时候对白适渊出手,实属不智,因此才放弃。
却没想到,还有和他一样恨白适渊的人会出手。
大能们察看当时用留影石录下的景象,李云旗的回答与之一致,本来已经可以取信于他们。
但一想到自己的对头受伤,李云旗不由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又让殿中大能们怀疑他是否使用了什么高深法器可以隔绝他们这些大乘期修士的监视。
毕竟修真界之大,无奇不有。且盛传凌霄剑宗老祖对李云旗宠爱异常。
王思雨素手一颤,察觉长老们的表情不对,想了想站到李云旗的身边道:“各位前辈,白道友出事的时候我师兄正与我在一起,”张开手掌,里面是一颗圆润清辉的人鱼明珠:“那时他正将找到的明珠送来给我。很多剑宗弟子也看到他第一时间就往我所在之地过来,岛主可以找他们查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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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良点头,吩咐身边待命的弟子前去调查。
李云旗却大为惊讶,他的诧异在于他根本不知道为何自己的明珠会突然出现在师妹的手里。王思雨明明修为比他低,自己被偷了明珠竟然毫无察觉。
而王思雨所说另一件事,其实当时他是想去找度春华的,只不过王思雨与她在同一方向罢了。
但王思雨的说法,让李云旗的有了更加坚实的证据证明他的清白,因此他点了点头,顺势认了下来。
毕竟明珠之事以后还能解释,而现在他若被各派长老们误会,后患无穷。
修真大会第一日就如此惊险曲折,闹了一圈却没能查出真相。余良叹息一声,道:“此事是我人鱼岛行事不周,让诸位受累了。天色已晚,请大家回去休息,明日再论吧。”
发生在白适渊身上的事早已在各派弟子们身上传得沸沸扬扬,他们确实需要回去安抚好他们,因而很快告辞而出。
度春华留在太清派所在的浮岛照顾,小桃和泽兰因为担心眼睛红彤彤的:“爹爹受伤了吗?”“白叔叔,你还好吧......”自云城之后,白适渊再没有像现在这样虚弱过。
他们刚回到浮岛时,度北书和归南琴就前来看过,确定他伤势无碍就立刻离去。他们需得看护整个人鱼岛,不能在他身上耗太多时间。
白适渊清清嗓子,握住度春华的双手问道:“现在你能告诉我,两位前辈来人鱼岛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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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一声,度春华扶他坐下才道:“天道预示,修真大会会有危及修真界的大事发生。”
白适渊苦笑,自嘲道:“两位前辈离开得如此干脆,看来我今日的遭遇并非他们预感中的危机了?”
度春华柳眉倒竖,难得在他的额角狠狠敲了一个暴栗子:“你难道以为是好事不成?还有,不准说我父亲和师父!”
摇了摇头,白适渊感叹道:“发生在我一个人身上的危机,总好过整个修真界有危险。”
第一百七十一章 缘分
也许白适渊根本没有意识到,前世身为魔尊的他厌恶这个世间,以致恨不能毁灭世界毁灭自己。而现在,他却希望让这个世界活下来。
蓦然,度春华眼眶发热,有了流泪的冲动,却没有泪水。
真好啊,她傻傻的想,在她心里,那隐隐的担忧,担忧白适渊受前世影响而自毁的猜测终于在他今天的话中,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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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顾两个孩子和镇天在场,第一次抛弃修士的矜持,毫无顾忌地扑进这个男人的怀里,声音清悦,仿佛世间最婉转的鸟儿:“不,我只希望你和这个世界,都好好的。”
颈间被度春华温热的气息带起一阵鸡皮疙瘩,白适渊被她的拥抱和话语震惊许久,才回抱住她。
他受宠若惊极了,瞥眼看到两个孩子偷笑,顺手压制欢喜得肆无忌惮飞舞的镇天,舒了口气却依然结结巴巴:“春华,怎、怎么了?是、是因为我刚才的话吗?其实我不是......”
其实他刚才所说,并不是因为他爱这个世界,而是因为,这个世界有了他爱的人......父母、师父、春华、小桃、太清,也许还有泽兰,以及可能会出现的吕氏族人。:魰斈叁4
太多太多,多到这个独来独往的魔尊,都觉得太过热闹了。
度春华抬手,看入他幽深如黑玉的眼眸,指尖点在白适渊的唇上:“没事的,我都明白。”
她在白适渊怀里窝了好一会,惹得小桃也拽着泽兰挤进来,镇天被压制在空中不能动弹,只能再次在身上闪耀“狗屎运”三字,来表达它的“感慨”。
热闹欢喜、团圆美满,此情此景符合凡间所有的向往,倒当真有一家几口的味道了。
*
有了王思雨作证,李云旗顺利解除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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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人鱼岛主殿出来,他和王思雨一道往凌霄剑宗所住浮岛走去。
沉默了好一会,李云旗才道:“思雨,多谢你为我作证。若无你说的话,今日我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王思雨笑了笑,摇头道:“师兄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不用道谢的。只不过——”想起来殿中之事,怕李云旗掉以轻心,她又嘱咐:“白道友之事恐怕会惹出不小的风波,师兄,望你莫再如大殿中一般应对招惹长老们的怀疑了,太清毕竟是修真界第一宗门,更何况此事医谷也颇为关心。”
“我自然信任师兄不屑做这样的事,可别人却不一定会了。”
这次她帮了大忙,现在这番话也说得入情入理,李云旗忙不迭点头:“师妹说得对,我都听你的。”
就在王思雨疑惑向来骄傲的李云旗如此顺从时,他的话锋一转,闪烁其词,好一会才期期艾艾道:“那师妹......你能否把明珠还给我?”
要回明珠,就是在回绝此前王思雨讨要明珠的请求,拒绝她的感情。
如同一道天雷打在王思雨的头上,前一刻李云旗还在感恩她的相助,后一刻他就要要回明珠了。
王思雨先是涨红了脸,是惭愧是羞臊,继而脸色变得青白,浑身战栗,心沉坠得像灌满冷铅。
竟是一刻都等不得,原来,师兄对她如此无情啊......空白的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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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着手取出明珠,王思雨将它扔进李云旗的怀里,下一瞬运起灵力逃离此地。现在,她并不想面对李云旗。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灵力几乎耗尽,王思雨才停下脚步泪如雨下,悄无声息地哭了出来。
没有声音,却尽显悲哀。
庄清淮看到王思雨漫无目的乱跑,忙追了过来。
见到大师兄,王思雨忙背过身拭泪,可她此时伤心连眼睛都来不及消肿。
庄清淮看出端倪,王思雨向来是欢欢喜喜的性子,怎会突然落泪,忙不迭问道:“思雨,谁欺负你了?是云旗?”除了他,还有谁能给她气受?
感情之事向来私密,王思雨从未与他人谈论过。今日,她面对从小带大自己的大师兄,突然有了倾诉的冲动。
“大师兄,我......”
从年少相伴的青梅竹马之情,到长大后对李云旗的倾慕,再到她如今的自作多情以为她能获明珠相赠。王思雨将这些年自己对李云旗的感情,一股脑倒了出来。
庄清淮安静听着,他是这一辈最年长的弟子,帮师父师叔伯们管教过许多弟子,却从未在这些事上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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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小师妹泪意满盈的眼睛,庄清淮恨自己笨嘴拙舌。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劝她:“也许,爱一个人就要学会放手。君若无情我便休,既然云旗没这个意思,你也要勇敢一些。”
第一百七十二章 秦厉
泪水划过面颊,王思雨呆呆重复他的话:“到了该放手之时吗?”
她爱慕李云旗多年,从默默看着,到主动讨要明珠,不知经过多少惴惴不安辗转反侧的日夜,几成执念。而现在,她都不知该如何放手了。
爱一个人就要懂得放手,但这句话分明是对不被爱的那一方说的。如果他也爱她,如果他也奔向她,她的勇气绝不会拿来放手。
人没劝好还把她惹哭了,庄清淮手足无措。在他眼里,王思雨还是那个被师父责罚后苦着脸跑到他洞府撒娇的小姑娘。如今,她却已经识得愁滋味。
“师妹,你看!”庄清淮拌起鬼脸,捏着嗓子道:“大师兄带你下山买灵食,你莫要哭好不好?”
从来端严刚直的大师兄彩衣娱亲,让正哀凄的王思雨都破涕为笑:“大师兄,你真好。是我软弱,让你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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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晚上,人鱼岛有太多人彻夜无眠,有伤情的、有担忧的、更有恨意深沉的。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人鱼岛之时,岛中主殿已经站满各派主事的掌门长老及弟子们。
因为就在刚刚,岛主余良派门下弟子将他们请到主殿,说已将凶手找到。
所有参加修真大会的门派齐聚此地,看着昂首跪在殿中的人窃窃私语。
“这不是采珠关的关主秦厉?他是人鱼岛长老,为何跪在此地?”
“方才去请你的人没说么?余岛主说要杀太清弟子的凶手找到了。秦厉跪在那里,你说凶手会是谁?”
“真是秦厉?他这个长老当腻了不成,敢在修真大会做这种事?”
“哎,谁知道呢?最近总有些不太平。”
......
秦厉跪在大殿中央,法衣残破,面容灰败,显然是经过一场恶战。如此狼狈,他却始终昂首,就算所有人谈论着他,也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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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良双手按下,待私语停下,才道:“我着急请各位前来,是因为找到了凶手。为证人鱼岛其他人的清白,我保证我人鱼岛并未对秦厉有过任何审问。请诸位察看。”
他的手下站着人鱼岛第一长老,听得此话取出一枚留影石:“诸位,我人鱼岛以此证明。”
余良之所以能成为岛主,自然有掌控人鱼岛的能力。昨日在了解事态之后,他立刻在人鱼岛门下全部修士的身上都暗藏了一个灵蝶。
这是他自创的独门功法,只要沾了修士的气息,灵蝶就能与之融为一体,故而只要修为低于余良,都难以察觉灵蝶的存在。灵蝶寄生其间,可以记录传送本体修士所有的一举一动。
就在半个时辰前,余良在灵蝶的留影中注意到,秦厉正在隐身法术下,取出一个阵盘来到冰火海的海底。
如此敏感的时候,在加上阵盘的气息令人不安,余良立刻警觉赶去。
果然,当他赶到冰火海的时候,秦厉正挖到海底几十里的地方。在里面,埋着几个透着血腥不祥的阵旗。
此情此景人赃俱获,秦厉辩无可辩,想尽办法脱身,却棋差一招,被余良打败后抓住。
于是,就有了大殿如今的情况。
余良对陈青道:“陈掌门,白小友乃是太清弟子,此事理应由你来问。”
第一百七十三章 真相
若不是白适渊足智多谋,提灵木加上邪修阵法早就会置他于死地。
门下弟子无端受害,陈青的心里早就存了怒气,他对余良的提议并不推辞,沉着脸发问:“秦厉,你为何要害我太清弟子?”
秦厉撩起眼皮,将殿中诸人一个个看过去,在触及白适渊时冷厉一笑,却依然闭紧嘴一言不发。
料到有这一出,余良早就禁锢了他身上的灵力,带刺的皮鞭高高扬起又抽下。秦厉闷哼一声,余良喝道:“回答我们的问题,你还能少受些苦!”
秦厉扯了扯嘴角吐出一口血来,说出的话却是朝着白适渊:“我与你那师父有仇,难道他没告诉你?”
不论前世今生,白适渊此前都不认识秦厉。前世更是连人鱼岛都没来过,哪里会知道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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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天,你可认识他?”
内府中,镇天尺身之上光芒明灭,最后却归于黯淡:“并未见过。”
既然涉及吕冰原,他由姬昌盛引荐进入太清,自然由他来问:“你与冰原有什么仇?”
唇角溢出殷红的血色,采珠关前意气风发的秦厉现在却像凡间传说中地底爬出来的厉鬼,发丝被冷汗浸湿,狼狈不堪。他看一眼姬昌盛,道:“一千年前,吕冰原曾经杀了我师弟!我洞府之中有一留影,就看你们愿不愿意看了!”
“呵,有何不可?”姬昌盛能延请吕冰原加入太清派,自然信任他的人品,当下就派出弟子和人鱼岛的长老一道前往秦厉的洞府。
很快,他们就带着留影石回来。
灵力激活,大殿中出现一个画面,两个男子相对,一立一跪。
留影中的吕冰原模样与度春华在白适渊记忆中看到的面容没有不同,但眼眸清澈,气质也青涩一些。
年轻版的吕冰原直身站立,皱眉看着眼前的修士。下一瞬,没有任何预兆,吕冰原挥刀而下砍下了修士的头颅!
这个修士就是秦厉的师弟。一千年前,秦厉原本和师父师弟相依为命,直到师弟被杀师父陨落,他才改投了人鱼岛。阵法和提灵木也正是由他师父传承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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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一千年,秦厉从未忘记师弟之死,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杀害师弟的凶手。
没想到,采珠关前,白适渊火云神掌大出风头之时,其他修士议论间放出了吕冰原的画像,才让他知道他的仇人,竟然身处人人仰慕的太清派,却早已陨落。
但报仇是秦厉的执念,他怎能让吕冰原就这么死去?
师死徒继,白适渊是吕冰原养大的孩子,这个仇当然该由他来承担!
秦厉是采珠关关主又修为不俗,做些手脚当然容易。只是他没想到,白适渊竟能自行逃脱,自己竟如此轻易就被发现。
听着秦厉话中满满的恨意,姬昌盛皱着眉摇头:“当年我邀请冰原加入太清,自然了解过他之前的行事。我这里也有一份留影,不知你敢不敢看?”
“什么?”秦厉浑身一颤,呆愣地看着姬昌盛,显然没想到还会有别的留影。
有心急的别派掌门催促:“姬长老,他已是阶下之囚,何必询问他的意见,您只管拿出来。”
姬昌盛手掌往半空一挥,另一道留影覆盖方才的痕迹。里面的人也是吕冰原,只是留影时间比刚才的杀人片段更早。
那时的吕冰原还未加入太清,只是个从不通世事的隐秘之地出来的修士。他虽然修为高深,但对所有的人事物都充满着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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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玄黄世界游历几年,见困行善,看见不平之事就行侠仗义,倒是积累了一番好名声。也就是在那时,吕冰原认识了姬昌盛,进而与他成为好友并结伴同行。
某一日姬昌盛出门办事,吕冰原在赏景时遇到一个修士残杀手无寸铁的凡人,他自然不能让对方得逞。
吕冰原原本就修为不俗,再加上几年的历练,没多久,这个修士就被他打败。
而被打败的修士却高傲异常,在他的责问下依然不认错,甚至还说凡人在修士眼里就是蝼蚁,弱者就该杀!
他叫嚣着自己早就杀了不少凡人,这次吕冰原阻了他的好事,以后定然百倍报复杀尽凡人。
这是邪道。而邪不可胜正,在确认修士确实杀了不少凡人之后,吕冰原挥刀斩杀了他。
而这个修士,就是秦厉的师弟。
留影中所展现的,才是秦厉所谓杀人的全部真相!
“如此说来,秦厉师弟就是死有余辜了。”这句话获得殿中所有人的认同。修士不过就是没有天赋的凡人,本质上与凡人无异。今日且肆意残杀凡人,难保不会以屠杀修士为乐。
“放肆,你们放肆!”疯狂之下,秦厉再也无法伪装,真话脱口而出:“凡人不过蝼蚁,死了有何要紧,凭什么要前途大好的修士陪葬?”
第一百七十四章 邪修
秦厉的呼号响彻人鱼大殿,殿中几乎所有人,都为他的话而深深皱眉。
无论怎么理解,这些被邪修们挂在口头上的话,都不该出现在一个名门正派的长老口中。
归南琴和度北书隐在暗处,目光沉沉。
下一刻,归南琴传音鹿元良道:“元良,秦厉不对劲,你查查他的周天灵气。”
“是,师父!”鹿元良点头,在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的时候射出一道灵气。灵气从秦厉头顶探入,没一会就进入所有关窍,遍布他的全身。
鹿元良打出灵气的同时,归南琴广袖一挥,同时在其中混入一丝她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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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代医谷谷主的检视之下,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异常。
从外看来,秦厉与普通修士无异,若说有什么不正常的,就是他的灵气时常外溢,没有像别的长老那样收敛内息。
但当鹿元良和归南琴的灵气真正进入他的体内,漫延所有灵穴关窍、四肢百骸之后,他们才发现,秦厉体内正时时涌动着血腥气。这股血气非秦厉所有,分明来自凡人!
难怪秦厉要将灵气外溢,原来是为了遮掩他的异常。
即使是体内,这些血气也淡薄得几乎无法察觉。好在医谷医修对血气尤为敏锐,没多久就察觉出来。
其他人正惊讶于鹿元良的动作,还未质问,只见他附在衡清舒耳边轻声几句,衡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一剑刺在秦厉的肩膀上。瞬间,血流如注!
“衡峰主,您做什么?”既然是公审,是否动手也该与他们商议,怎么动用私刑?
衡清舒摇了摇头,剑尖点着秦厉的手臂道:“勿忧,你们先看此处。”
“什么?”
“这就是秦厉的血啊,还有什......不对,这血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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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的血液中混杂着点点星黑,带着令人隐隐不祥的气息,与刚才秦厉口中吐出的血完全不同。
最为震惊的是余良:“秦厉,你、你竟然是邪修?”普通修士怕凡间因果影响自身的劫数,故而修行一向避开凡人。
只有邪修,为求修为速成,才会以凡人肉身气血进行修炼。而看秦厉的状况,一身血肉恐怕已经浸透凡人的血气了。
这样的邪修,竟然能入修真界宿世名门之一的人鱼岛,甚至成为长老!
身为人鱼岛岛主的余良想起过去多年秦厉在岛上的生活,深受打击。
谁能想到白适渊受害一事,还能引出人鱼岛中的内鬼。
陈青看了看余良铁青的脸色,心下叹息,提议道:“余岛主,不如先将秦厉带下去,请岛上长老们接着审问,挖出他以前的师门,看是否真像他说得那样已经全部陨落。若还有漏网之鱼,我们也可以联手将其消灭。”
秦厉是害白适渊的主谋,本应由太清带走。但修真大会还需接着举办,不能在这时候落了人鱼岛的面子。这已是陈青身为太清派首座释出的最大善意。
余良感激的看他一眼,道:“我立刻安排,多谢陈掌门。”而且,人鱼岛还需有所行动跟邪修划清界限。
余良让弟子立刻将人鱼岛其他长老都找到殿中,将此事告知。长老们亦是震惊万分,这事非同小可,若处置不好将会危及人鱼岛在整个修真界的名声地位。人鱼岛几万年基业,万不能断送在他们手里。不多时,他们都肃着脸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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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上秦厉一脉是否被他引上邪路,也需长老们一一审查。
一直关主事情发展的鹿元良和归度二人看到余良的布置,均点头认同,也确认他的清白。就在刚才余良发愣的时候,归南琴已经用灵力将他检视过。
处理完这些,余良才稍稍安心,与陈青和鹿元良商量起修真大会第二关的举办时间来。
白适渊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各大派急须第二关的举办来安抚人心,人鱼岛也得借这个机会,昭告修真界岛中一切正常。
因此,第三日,修真大会第二关幻境关如期举行。
在宣布开始之前,余良站在人鱼岛中心的最高点大手一挥。
瞬间,海上风浪滔天击打海盗,天空下起咸湿的海水,落在修士们的头上。就在接触头发的刹那,海水化作灵气点点进入身体,修补他们的暗伤,令人神清气爽。
度春华站在白适渊身边,感慨道:“余岛主真是大手笔。”
白适渊内府的镇天狠狠呸了一声,道:“人鱼岛这是受秦厉连累了。世上竟有这样的修士,他的名声地位、权力资源分明都是人鱼岛给的,败坏人鱼岛却毫不在意,简直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许是因秦厉差点害了白适渊,镇天骂起他来分外活泼。
第一百七十五章 讨好
一点灵光落在气愤的镇天身上,白适渊安抚笑笑,对它和度春华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如今已经恢复了。”
人鱼岛的人鱼自上古传承,除了采珠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能力,那就是他们擅长用歌声编织幻境。
幻境关就是人鱼岛长老们用天赋之声将灵力化为幻境,谁也不知道幻境会有什么。据往届参加的修士透露,幻境中可能是修士们一生中最害怕的东西,只有打破恐惧,直面内心,他们才能从中胜出,解除幻境。
采珠关的时候,泽兰因没见过大海,才求了白适渊将他放入内府和镇天一道,没想到会遇到危险。
这一关,白适渊将泽兰交给度春华,他和小桃听话地依偎在两人身侧。阳光被衣料折射,在两个孩子脸上映出水红的光影。
今天的度春华难得打扮了一番。她身着一袭大红色的广袖流仙裙,外罩月缎绣玉兰飞仙氅衣,行动间细小的花影环绕,如梦似幻。乌黑的头发梳成整齐的发髻,束在一个精致的白玉花冠之中,玉冠中垂下一枚浑圆的珍珠,虚虚挡在额前。
她微微一动,那珍珠仿佛是在拂动人心。今天的度春华,少了往日的端庄气质,多了份妩媚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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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眼里出西施,更何况她本来就是极美的。此时此地,白适渊只觉得度春华的美能令所有人心动。
但他也有些微奇怪,许是因开粉红花朵的原因,度春华一向不喜欢这种热烈张扬的颜色,用她师姐归静妍的话来说,就是“审美疲劳”了,但今日却不知为何换上。
两人互通心意之后早已无话不谈,白适渊就将问题问出了口。
度春华一愣,看到白适渊眼眸中的惊艳,她无奈叹气,往度北书扮演的小弟子方向看了一眼,她的父亲正在看着她微笑。
她的气息柔和下来,对白适渊解释道:“父亲想让我这么穿。他一向喜欢我打扮地热烈红润一些,我想讨他开心。”
顿了一顿,怕度北书发现,她传音道:“你可还记得,姬脉主此前提过我父亲曾经有个女儿?”
白适渊点头,道:“记得,姬师伯还曾猜测你三师姐是那个女儿的转世。”
“转世的事我不好说,但关于那个女孩,最近我问了师父,才知道那个女孩是父亲在成为修士之前收养的孩子,两人在乡间相依为命。后来女儿意外身亡,父亲万分自责甚至想随她而去。没想到在濒死时激发了修炼天赋,成了修士。”
“就是因为我那位姐姐没能好好养大,所以父亲一直希望我能是凡人心中那种红润健康的模样。”
柔软的双手抓住白适渊的手指,度春华垂首,声音几乎要被海风吹散:“父亲心里存了很多事,能让他开心一时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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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对天道的感悟、修为的提升,修士的寿命会越来越长,成为凡人口中的与世同周。
从普通凡人到修真界顶尖的渡劫修士,度北书的修真之路上不知遇到过多少这样绝望之事。孤身独行于世间,他又是如何应对的呢?是否暗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痛苦?
也许,每一个能够飞升的修士,他们的肉身虽然经过世间千锤百炼,但灵魂却都是千疮百孔的吧?即使缝缝补补再成人形,却无论如何也消不去那些曾经的痕迹。
眼波流转,白适渊紧紧抓住度春华的双手。好在,他有了度春华和小桃,于他来说,她们就是世间最珍贵的人。为了她们,他愿意付出一切。
小桃呆在父母身边,见白适渊不知为何陷入沉思也不理会自己。她歪着头嘟起小嘴,拽着泽兰挤进白适渊的怀里,撒娇问道:“爹爹在想什么,也不理桃桃和哥哥。”
白适渊回过神来,眼前是小桃天真的眼眸。他笑了笑,张开双臂围住他们,眼眸却是看着度春华的:“爹爹在想,有你们真好。”
“真的吗?”这段时间因为修真大会和度北书的不喜,她和白适渊相处的时间都少了,现在有他的一句话,小桃的笑容更加灿烂,毛茸茸的头钻进白适渊胸口,声音娇滴滴的:“桃桃有爹爹阿娘,有泽兰哥哥,也很好很好。”
既纯真,又可爱。
头发蹭在手上带来微微的痒意,白适渊轻抚她的后背,再度传音:“上天垂怜,让我遇到你们。春华,你父亲的女儿没了这么多年,他却依然铭记心间不能忘却。我比他幸运太多。”
幸运吗?度春华想起她在白适渊记忆中看到的画面,已成魔族的他跟在师父吕冰原身后十年却不敢相认,成为魔尊后陷入疯狂只能在魔宫之中日日夜夜的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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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抬头看向天空。不,这不是幸运,这不过是白适渊被他们治愈了而已。
第一百七十六章 嫉妒
史向明到来的时候,正听到小桃娇声说话。他耍宝似地捂住胸口:“哎呀呀,桃桃是不是不喜欢向明哥哥了,都没有带上我!”还做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小桃惊喜回头,史向明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她高兴地喊了一声:“向明哥哥,我好想你。”一边叫着,一边急忙忙从白适渊怀里起身跑到史向明身边转圈,让怀中骤然空虚的白适渊和泽兰同时皱眉。
多数史家弟子第一关就被淘汰,他们本就习文,所学之道也是从历史中感悟天地道法。因此,失败不仅正常,甚至还是长辈们众望所归。毕竟这样,就不会浪费他们在修真大会察人观史的时间了。
若有人能细心留意,就能在各大派人群中发现一个或者几个执笔不断记录着什么的修士,这些人正是史家派出的弟子。
修真大会于其他门派而言,是切磋交流、发现人才的盛事。但在史家眼里,修真大会不仅是盛事,而且还是块“肥肉”。在大会上,史家弟子们如鱼得水混迹其中,不断收集信息,一想到史书又能添上厚厚一笔,简直不亦乐乎。
史向明就更是如此了。他是娱乐八卦史的继承人,采珠关事件时正跟在史悦依身边,学习分辨娱乐八卦中的真伪,以择选入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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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就发生了白适渊被袭击的事,听说他差点受伤后,史向明本想利用史家人脉寻找凶手。哪知比事情发生更快的,是第二天人鱼岛就将凶手抓获。
山海秘境和云城中他受白适渊和度春华保护,而到了白适渊遇袭他却什么忙都没帮上。,史向明不禁有些气馁,因而特意选在第二关开始前来相送。
“不过我虽没帮上忙,但是白师叔,我特意帮你打听了,”他低着声音凑到白适渊耳边:“第二关向来最被人忽视,也是最容易掉以轻心的地方。不过这一回,你可不要如往常那些修士一样漫不经心。”
“我听说啊,因着采珠关的事,这次的幻境关被人鱼岛加强许多。一旦轻视,就会失败。但若成功,所得体悟也会比以前丰厚许多。白师叔,加油!我看好你!”
这是史向明的真实想法,经过山海秘境和云城的相处,他早就看出白适渊虽然外表冷漠,却是正直厚道的人。
白适渊把小桃牵回身边,才对史向明扯了扯嘴角算是微笑,道:“我知道了,多谢你费心。”这是史向明的好意,他没必要拒绝。
只不过事实上,就算史向明不说,他也会谨慎行事。毕竟有采珠关之事在前,又有归度二位渡劫修士的预警。
“哎哎哎——”除了对度春华和小桃,白适渊向来都是冷着脸的,没想到现在竟对自己笑。史向明简直受宠若惊:“些微小事,不值你、您谢......”连说出的话都有些结巴。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太清剑脉的田珺与合元容也来到沙滩附近。
“白师兄、度道友,还有小史、泽兰,啊呀,桃桃——”田珺本是要打招呼,谁知一看到小桃这个看好的弟子就走不动道,马上跑到她身边凑到面前:“桃桃最近好不好呀,有没有想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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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元容失笑,接着田珺话道:“各位最近安好。我们听说你们在云城之事了,当真是太险。”
不欲他提起云城事,度春华道:“合适道友也是来送田道友参加幻境关的么?”
合元容善解人意,察觉到她无声的拒绝,顺着度春华道:“是的,师妹已过采珠关。”
他们正寒暄着,白适渊却看到合元容的腰间清光闪动,仔细一看,正是一颗圆润光滑的人鱼明珠。原来,一找到明珠,田珺就将它送给了合元容。
而白适渊的明珠,却已经成了齑粉。
感情模糊了双眼,白适渊蓦然生出几分嫉妒,并加深了对秦厉的厌恶。都是秦厉,让他的春华被别人比了下去!
好在度春华没有察觉白适渊的想法,不然她定然要笑得前俯后仰,笑他幼稚极了。
此时的度春华正抱着小桃与田珺合元容说话,丝毫没有注意到明珠的存在。
白适渊暗暗咬牙,深觉度春华于此太过粗心大意。
他的这些心思度春华不知,内府中的镇天却明白得一清二楚。它不由笑出了声:“你呀,真是做什么都别人慢一拍。也就是小度能包容你了,我看除了小度,也没人看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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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落下,白适渊却没有恼,而是在镇天面前真心笑了,笑得极为欢欣:“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有了春华,夫复何求?”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再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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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旗正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身边也围了几个同辈弟子,但其中并没有王思雨,王思雨正对着庄清淮说话。
自从那天王思雨跑开之后,李云旗就心绪不稳。现在看到白适渊与度春华和其他人说得热闹,脸色更差。
但度春华在此,李云旗维持好面上的平静,施施然走到他们面前道:“各位道友有礼。”他环顾了一圈就潇洒离开,姿态是极度的优美,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白适渊。
田珺奇怪问道:“这人是来干嘛的?就为了打个招呼?”
史家记述修真界历史,人脉广泛,消息自然也是最灵通的。史向明一下就看出李云旗是在度春华面前孔雀开屏,同时也是在挑衅白适渊。
他偷笑着对田珺和合元容道:“谁让我度师叔魅力大呢?”
田珺看看度春华,又看看白适渊,赞同道:“也是,若非我是女子,我早就......”被合元容横了一眼,田珺才讨好似的闭上嘴。
就算身为女子,她也能感受到度春华独特的吸引力,更何况度春华本就对李云旗有救命之恩。
而白适渊,任谁有如此出色的情敌,都会异常紧张吧?
一巴掌被呼在后脑勺上,史向明被吓了一跳。见打人的是度春华,他赶忙拍拍胸口,做出吓坏了的样子:“度师叔,你干嘛学起姑姑这么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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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向明是史悦依的徒弟,是下一任娱记,由此可见史悦依对他的严厉,以至于一个动作就能让他吓成这样。
他们正为史向明的热闹而发笑之时,人鱼岛的上空传来岛主余良空灵而浑厚的声音:“我宣布,修真大会第二关幻境关,开始!”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海边的沙滩上出现无数枚巨大的贝壳。贝壳光洁完整,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的空间不小。
贝壳缓缓开启,每个贝壳中都站着一位人身鱼尾的修士,面容冷肃无情无绪,被五彩的光芒笼罩。
这些修士,就是人鱼中用歌声编织幻境天赋最高者。他们自然不是天生冷冰冰的人,而是在他们编织幻境之时,须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投入其中,幻境方可成。
顾不上别人在想什么,白适渊设下结界隔绝他们的视线,对度春华道:“春华,等我回来,我想再为你找一颗明珠,你可愿意接受?”
透明的结界内,度春华可以看清外面每一个人惊讶却了然的笑容。她的脸渐渐红了,抿嘴笑道:“好,我等你回来,也等你的明珠。”
度春华失笑,原来这些天,他竟是在想这个。
放开心爱的女子,白适渊转身往设下幻境的贝壳走去。内府中的镇天趁机说话:“哎呀,你可算做了件对的事。”
谁能想到呢?镇天这个疑似白适渊师父吕冰原化身的法器,最爱做的事,除了约束他不再走上魔道,就是指导白适渊如何与度春华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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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特殊又接地气的爱好啊。
一进入贝壳的范围,白适渊就隔绝镇天的气息,避免被其他人发觉。
贝壳中的人鱼抬眸定定看他一眼,只是在转身之时示意他跟上。
随着人鱼的动作,贝壳中变成一片虚无的空间。白适渊脚步一顿,才跟上它的步子,每走一步,只有脚底触碰地面散发的灵光相伴。
就在白适渊踏入幻境的瞬间,贝壳上的五彩灵光消失,贝壳就像门一样立时关闭,人鱼和白适渊都消失在其中,不见丝毫痕迹。
目送白适渊进入幻境之后,度春华一边关注沙滩上的动静,一边分神拦住史向明:“怎么,你这就想走?”
史向明苦哈哈赔笑:“度师叔,你留下我是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尽管说,我一定尽我所能!”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度春华佯怒,冷笑一声道:“用不用得着另说,我倒确实有事找你。”
“例如,山海秘境中,你明明答应不会乱写我与适渊之事,为何我和他的关系还是见了《娱人报》?向明,解释解释吧。”
度春华双臂环胸,小桃和泽兰也有样学样,三双眼睛尽数落在史向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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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向明哪还有话狡辩,只能支支吾吾道:“度师叔,我就是、就是觉得你和白道友的关系十分有趣嘛!对对对,就是有趣!你想啊,白道友是被抛弃的贤明大师兄,度师叔你是拥有治愈之力的医修,多么经典多么般配的一对,不写实在可惜啊。”
“而且,”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史向明不敢看度春华:“而且,你们现在不是真的成了吗?我这也、也不算乱写吧?”
“度师叔,你就饶了我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有愧
度春华轻呵一声,用灵力揪住史向明的耳朵,狠狠一拧。
史向明哇哇大叫:“度师叔、小师叔,手下留情啊啊啊啊——”www..lΑ
摆摆指尖,度春华笑道:“想讨饶?没那么容易,我得罚你。”
“哎哎哎,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您想怎么罚就怎么罚。”
好一会儿,度春华才放开了他。
史向明瑟缩,红着耳朵躲在小桃和泽兰身边:“小桃,快给哥哥‘呼呼’。”惹得泽兰瞪了他一眼,拉着小桃跑回度春华的身边。
史向明蹲在地上垂头丧气,像个被欺负大狗狗:“度师叔,你、你想怎么罚我啊?”
“哼,”度春华瞥他一眼,复又看向幻境贝壳:“如今我还没想到,待想好了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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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着脸在地上乱画一气,史向明道:“那好吧。”
没多久,他就被史悦依叫走,走之前还一步三回头:“度师叔,我先走了,回头再来找你们。”度春华也带着两个孩子回到观战台。
因第一关出事的原因,合元容和衡清舒以及其他派的师长们各位关注幻境关的安全,干脆在沙滩上戒备。
因此,观战台医谷处除了不爱凑热闹的小弟子们,就剩下了杨毅和度春华。
杨毅见她回来,接住玩闹着跳入他怀里的小桃,问道:“师兄见你十分平静,你不担心他吗?”
“担心?”度春华转头疑惑:“是担心适渊的安全吗?不会啊,大师兄和大师姐,还有太清掌门他们都在,我相信他们的实力。”
摩挲着座椅上的雕花,杨毅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想问的是,你不担心白适渊回因失败而自暴自弃吗?历届修真大会在人才脱颖而出之外,也有不少修士会因为闯关失败而一蹶不振。幻境这种磨心之关尤为如此。”
原来是这个,度春华笑了,笑得灿烂无比:“师兄,我喜欢他,自然相信他。我相信我爱的人,不会因为小小的挫折而被打败。因为,我了解他。”
说着,她敛去笑容垂下首来:“我知道,我让长辈们和师兄师姐们担心了。可是师兄,你们能相信我的选择吗?”
杨毅的眼中仿佛有万千话语,最后却只归于沉寂:“我们相信你,我们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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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态度让度春华心中一动,机不可失,度春华蓦然抬头,趁机问道:“师兄,你们为何对我这么好?仅仅是因为我年纪最小吗?”
这出其不意的一问,让杨毅一愣,他脱口而出:“那是因为,我们对你有愧......”
“什么愧?师兄,你能否告诉我?”度春华再问。
因为不仅是医谷对她有愧,甚至整个世界,都亏欠了她。
但这话此时却不能说。杨毅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已经开始懊恼,只能低声请求:“春华,莫要再问,待时机成熟你会知道一切真相。而现在,只会于你的道途有损。”
一句话,就将刚直严肃的二师兄逼到了这个份上。
度春华明白,自己的身世也许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不是杨毅一个人就可以决定是否透露的。虽然失望,但也尊重他们:“多谢师兄,我明白了。”
人鱼的歌声之所以奇特,是因为他们是在用神魂歌唱。
在白适渊踏进贝壳幻境的瞬间,一道清亮又婉转的歌声响起。
那歌声有时动人,像涓涓细流般低吟浅唱,独具风韵;有时又浑厚,如展翅雄鹰般长鸣,振聋发聩;一时又添凄美,像竹叶上垂下的露珠,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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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看一眼平静的白适渊,开口道:“幻境关之幻境,是我被修士以神魂吟唱而编织。幻境中的所有东西,是你日夜所思所想产生的心魔,我亦不能控制。因此,若想过此关,要么亲历其间打破恐惧消除心魔;要么一力降十会,直接影响我的神魂打断我的歌声,让我再也无法吟唱。”
“但若失败,你将会被此生心魔所纠缠,轻则闭关一段时日,重则从此无法克服心魔,直至你的道途终止。”
“这位道友,你若害怕,现在还可退出。你还愿意进入幻境吗?”
干系一生道途,所有参加幻境关修士,都会被告知这些。然而,修道的一生既是在感悟天道,也是在与自己斗争。即使修为不高,也从未有人产生过退却的念头。
白适渊摇头:“多谢您的好意,但我并不想放弃。”
人鱼欣慰:“甚好,祝你好运。”
而后,他的身影化作点点星子,融入眼前的一片虚无。
悠扬的歌声如水波清纹,逐渐弥漫。
“哗啦啦。”白适渊一凛,好似什么被唤醒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集市
人鱼岛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沙滩的贝壳之上。
已经几个时辰了,参赛的修士们进入贝壳之后就毫无动静。
人们百无聊赖,就在要放下心之时,只见其中一个贝壳突然剧烈震动,摇摆着吐出一个狼狈不堪的修士。
他满头大汗,头发凌乱披散地粘在脸上,法衣破碎不堪,眼睛直直的没有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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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修士涕泗横流,嘴里不断叫嚷:“母亲、母亲,我该如何救您!是孩儿不孝,是孩儿不孝啊!”
他看不到别人,竟毫无顾忌地号啕大哭起来,简直像中了什么魔咒。
鹿元良叹息摇头,一道青色灵光进入修士的体内,才让他逐渐平息下来,却依然默默流泪。
观战台上,度春华皱眉,她听史向明说幻境关更改的时候还未留意,没想到如今这么霸道。“师兄,那个修士为何会如此?”
这话是问着了,杨毅刚好知道这个修士。他指尖点点沙滩上被其他人扶起,却佝偻着的背影,道:“这位修士来自太白门,他的入道还略有些传奇色彩。”
这个修士名叫华阿,他的入道并不像别的修士一样,是为了长生和灵力。他为的,是修炼法术拯救自己的母亲。
谁知修炼之后他才明白,凡人若被法术医治,不仅可能徒劳无功,甚至会断了母亲的轮回之路。而他的母亲也没多久就病入膏肓,回天乏术,在华阿入道的第二年就因病去世了。
此后,华阿浑浑噩噩了好长一段时日。就在众人都以为他将从此一蹶不振时,一个梦境拯救了他。
传说梦境之中,他的母亲手执竹鞭足足抽打了他三天三夜,每打一下就说一句:“混账,给我活下去!”
本以为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是个梦境罢了。谁知,醒来之后,华阿的神魂之中竟真的留下了鞭打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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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却是修真界的奇事,难道华阿母亲的魂魄真的入梦了不成?可她早已转世了。
谁都没有查出原因,最后,其他修士猜测,可能是因为华阿的经历特殊,这是独属于他的劫数。他度过了他的梦,就是度过了他的劫。
此后,华阿于修炼上确实也一帆风顺。
杨毅叹息摇头:“只是没想到,他会入幻境关。”
度春华倒是理解华阿:“修炼一道,既是顺天又是逆天。对华阿来说,这道关卡确实殊为不易,但他不得不入。”
“所谓不破不立。虽然若从此沉溺其中,他的道途可能止步于此。但若能真正看开,华阿就会有新的天地。”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过程太过痛苦,度春华仿佛能感受到那种剜心之痛。
从这个层面来看,华阿是个对自己极为狠心的人啊。
突然,度春华想到白适渊在幻境中也极有可能会有这种经历,顿时坐立难安。抱着小桃的手都紧了一些,让泽兰疑惑:“姑姑怎么了,是哪里不适吗?”
坐在旁边的杨毅难得幸灾乐祸,他安抚地拍了拍泽兰的背:“怎的,这就怕了?刚才不还信誓旦旦,说要相信白适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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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度春华红着脸赌气,转过头不理他。
小桃赶忙护着母亲:“二师伯坏,欺负阿娘。”
度春华也低低道:“师兄不要笑我。”
感情之事就是如此,就算做下决定的时候再坚定也好,总免不了患得患失。白适渊是这样,现在轮到度春华,也不能免俗。
随着人鱼的消失,白适渊面前的场景变幻无数,最后变成一个热闹的魔族集市。
普通魔族修为低微,除了最后同样会陷入癫狂之外,其他时间其实与凡人和低阶修士无异。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集市上吵吵嚷嚷、摩肩接踵,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恍然间几乎让人以为,回到了凡间。
白适渊安静地观察,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到无以复加的人影后,他才想起这是哪里。
这里,就是度春华曾经在白适渊记忆中看到过的那个,入魔的白适渊在吕冰原身后跟随十年,却不敢相认以致眼睁睁看着他被太清召回的,那个集市。
幻境里,这一段的发生与白适渊的记忆有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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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沉默的怀念着师父的时候,吕冰原突然转身,看到了人群中的白适渊。
下意识,白适渊就要躲藏,却被怒气冲冲的吕冰原抓住衣领,就像他以前无数次犯错的时候一样:“闭嘴,跟我走!”
周围都是魔族,吕冰原把他拽到一个巷子,设下结界:“适渊,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么多年,你可还好?”
“师父,我......很好。”眼前的吕冰原太过真实了,令白适渊不由自主就说出了这句话。
第一百八十章 相遇
白适渊的话让吕冰原放松下来:“那就好,你跟我回去吧。我知道你之前被人污蔑杀了同门,师父有办法洗清你的冤屈。到时候你只需跟着我,我看谁还敢......”
滔滔不绝说着话,满心满眼都是要将他唯一的弟子带回太清。
白适渊安静看着眼前的人说话,不能打断却只能打断,他轻声叹息:“师父,我已入魔。太清,我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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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谁还敢......”吕冰原被打断,骤然看向白适渊些微溢散的魔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嫡传弟子,竟然已经成了魔族。
他好似深受打击,猝然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竟会入魔?”
白适渊垂下眸子,声音低涩不堪:“师父,我得活下去。”
这话让吕冰原怒不可遏,指着白适渊浑身发颤:“白适渊!身为我的徒弟,可以冤可以反抗,但唯独不可入魔。入魔就意味着你自暴自弃,意味着你贪生怕死。蝼蚁苟且偷生,我吕冰原的徒弟却不能!”
他连连后退,好似眼前最亲近的弟子已经成了最彻底的陌生人。此时,正好一道传信符落在吕冰原的手中。
深深再看一眼白适渊,吕冰原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
白适渊看着他御风的背影消失在天空之中,心湖之中潮起潮落,起伏不定。他的师父,真的会因他入魔,弃他而去吗?
耳边仿佛有恶魔低语:“原来,你最怕的,是你的师父不要你。可怜啊,你似乎没有长大。看,他就这么扔了自己养大的孩子,连回头都没有。白适渊,他不要你了哟。”
心湖中的涟漪越来越大,就在白适渊内府火海巨浪即将滔天的时候,镇天在其间晃了晃尺身,问道:“小白白,你怎么了?”
不知为何,镇天近来越发幽默了,热衷给白适渊起各种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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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黄世界中,万物都有相生相克之道。人鱼幻境意外可以屏蔽镇天在内府中的感知,令它无法察觉外界发生的事,故而才有此一问。
白适渊一愣,手慢慢摸向额心,感受着镇天的存在。他呆站片刻,才用神识察看内府,镇天正从容与他“对视”:“可需要我帮忙?”
摇了摇头,白适渊呼吸清浅,深恐眼前的镇天消失,几乎分不清现实与幻境:“不用。师......你还在,就很好。”
他怎么忘了呢?他的师父吕冰原,是个就算献祭自己变成没有记忆的法器,也依然要回转时空前来救他的人。这样的师父,怎会像刚才那样离他而去?
身上的戾气消散,随着白适渊的释然,幻境再度变幻,耳边的声音也清朗悦耳:“看来你心性不错,这么快就能想明白。但小心了,接下来可没这么容易!”
当白适渊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城池。
这是一片极为干燥的沙漠。无边的黄沙蔓延在这边土地上,任凭人们耗尽眼力,这里也没有潺潺流水,没有巍巍高山。
风吹着风,打着旋卷着沙土,不时有旋转的沙柱在龙卷风的裹挟之下,腾上天空。如同一缕孤烟连接在天地之间,成为大漠中无边无垠的地标。
就在这几乎看不到生命的地方,人们建造了一座简陋的石头城。这里土地贫瘠,来到石头城的,都是在外面活不下去的人。故而,城中龙蛇混杂,弱肉强食,仿佛是一座野兽丛林。
石头城,前世今生,白适渊都是耳闻,从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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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奇怪自己为何会出现在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之时,远处走来一个人影,一个白适渊两世都无法忘记的人——古易云。
古易云脸上带着邪笑,手中把玩着一个不知是谁的头骨,慢悠悠走在沙石上,邪肆诡诞。
白适渊太了解他了,这是古易云杀人之后的得意与嚣张。
就在古易云痛快至极的时候,一道剑光悄然而至,携着风势直朝他的面门而去!
古易云下意识躲避,站稳了身形才发现执剑之人是个绝美的女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剑光之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古易云诡异一笑,挑衅道:“哟,我正缺个傀儡。小姑娘,看你剑法你是医谷的吧?我之前刚毁了医谷的傀儡,用你来代替他如何?”
他所说医谷傀儡,自然就是杨毅的弟子。而他眼前的女人,正是认识白适渊前的度春华。
白适渊想起来了,石头城就是度春华遇到古易云,并让小桃沾上心头血的地方。
此时的度春华,脸上并没有白适渊见惯的温婉笑容,而是冰冷淡漠,甚至与前世他死前见到的女人,有了瞬间的重合。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云散
白适渊见过医谷解散之后的度春华是什么样子,因而格外心痛。
这里的度春华一个眼锋都不给,懒得与古易云废话,剑势带风,再次刺向他!m..ζa
醉斩长鲸倚天剑,笑凌骇浪济川舟。声若熊咆龙吟,明亮似日月照耀。虚实相生,吞吐自如,剑光明灭,千姿百态。
她手上的剑就小桃的本体,除了前世身死那日,今生白适渊还是第一次看到度春华亲手使用小桃。
木剑之上,是剑圣度北书亲自刻上的符纹,剑柄处延伸出一根细细的绿色桃枝,落在度春华素白的手背上,清光拂动。
白衣墨发,度春华手执小桃,斜出高去,直穿云天。白适渊抬头望去,只觉得她宛若下凡的神袛,在他的心间重重一击。
小桃脱手而出,,转换迅疾,度春华顺势利导,风驰电掣间,变幻出无数竹剑,与小桃虚实配合,数剑齐发,快之又快,奇之又奇。
度春华是天生的剑修,又兼有剑圣教导,很快,古易云的雕虫小技就落了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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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在前面!”
医谷的援兵很快赶了过来,古易云不想纠缠,赶忙施展身法逃了,留下度春华满目寒光看着他逃离的背影。
“小师叔,您没事吧?那个邪修呢?”
度春华摇头:“无事,被他逃了。”
弟子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安慰道:“您没事就好,哎,那个古易云我们追杀多年,他诡计多端,逃了也不是奇事。”
度春华没有砍破冰玉瓶,白适渊的心头血自然也就没有流到小桃剑身之上。这么一来,小桃就不会化灵,那个日日凑在他身边撒娇的孩子,不会出现了。
也许,白适渊还是会因身染魔气而遇到度春华,但他们之间的连接已断,度春华为他祛除魔气之后就会毫无留恋地离开白适渊,就如同她送走李云旗一样。
白适渊与度春华,或许会成为真正的朋友,但却再也不会成为心意相通的人了。
耳边的声音再现:“白适渊,你是个聪明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也猜到了吧。看,这就是你的未来。”
白适渊的呼吸一顿,眼前风流云散,苍黄翻复,石头城消失,古易云的身影出现在一个黑暗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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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灯如豆,这里安静得如同坟墓。古易云眼眸含笑,脸上是最温柔的表情。他手指捏住冰玉瓶口,缓缓将里面的心头血倒在一个木偶身上。
嘴里吐出的话,却是这世间最无耻也最恶毒的诅咒:“太清的玩具我还是第一次玩儿,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指尖灵气搅动血气,助力其进入木偶之心。
白适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此时,就是他被古易云操纵,成为傀儡的那一夜。
他的心脏确实因为古易云的举动而急躁恐惧,但白适渊却不是怕再度变成傀儡。而是当古易云倒下这滴心头血的时候,就意味着他的女儿小桃,再也不会出现。
白适渊刚才不动声色,是因为事情还没走到最后一刻。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小桃,不会有了。
即使度春华的本命剑以后会生出剑灵,但这个剑灵,不会是那个与他能通感,与他流着同一条血脉的小桃了。
而度春华,也不会成为白适渊孩子的母亲,与他再无干系。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迷雾
顷刻间,茫然慌乱占据了白适渊的内心。
这时的他已然忘记了什么修真大会,忘记了什么幻境,只记得他就要失去他的小桃和春华。
一遍遍地,他想夺走古易云手里的木偶,想将那滴心头血擦干。
但他透明的手臂,一次次穿过木偶僵硬的肢体。
惶恐不安,永远看不到希望。白适渊仿佛又回到了前世,他在魔宫日日徘徊,逐渐沉沦的时候。
绝望的戾气在他心里不断累积,如同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最后,他大吼着:“小桃,春华!”
透明的手掌凝实,竟然捏碎了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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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突然消失,白适渊眼前的东西也全部随之消失不见,再度变成一片虚无。
只有那道声音依旧:“运道不错,但却不过尔尔。你能过此关不过是误打误撞,绝望之下激发了潜力。”
“白适渊,”声音围绕着他响起:“你心里挂念的人,有老有小,哪里像个摒弃亲缘的修士?凡尘牵挂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啊。这些人,只会成为你在这个世上的羁绊,他们就是你的心魔。”
“你当放下执念,你的道才能长久。”
白适渊冷着脸,没有动作,也没有回答。
内府镇天见金丹极速转动,察觉他的不对劲,虽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但它尽职尽责,一点灵光注入金丹,令金丹的躁动平息下来。
静静感受镇天都他的安抚,白适渊动了动,冷冷一笑道:“你不过是没有生命的幻境意识,懂什么是人吗?”
凡事一体两面,吕冰原、度春华、小桃,他们确实是白适渊的羁绊,却也是他与这个世界最紧密联系的证明。只有他们在,白适渊才算真正地活着。
不然众叛亲离,瑀瑀独行世间,与死又有何异?
这一刻,白适渊终于明白,在他的前世,自己为何要寻死了。不是因为魔功折磨,不是因为天道不公,而是因为,孤独一点点耗尽了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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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间,幻境的黑暗被白适渊身上的光芒彻底照亮。
原来,白适渊在相通前世之因后,竟然在这个磨心幻境中又晋升一个小境界,此时已是元婴大圆满,半步出窍了。
这些光芒透过贝壳的结界散落下来,灵气四溢。
神奇的景象,让沙滩上的大能和观战台上的修士们惊讶至极,议论纷纷。
“白道友这是......又升一小阶?”
“咋回事?太清啥时候出了这么个天才?老子竟然不知道!《娱人报》那帮人干啥吃的?”
“啊啊啊这白适渊我认识啊,竟然这么厉害吗?啊呜呜呜当年我怎么就没进太清——”
“又是陷害又是升阶,这次的修真大会,总感觉有些奇怪......”
......
如果说采珠关前的晋升是意外与巧合的话,那幻境关中的升阶又怎么说呢?人鱼岛上的修士们,很难不怀疑白适渊是个真正的天之骄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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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度春华,正兴奋中带着焦急,等待白适渊安全出幻境。
混在人群里的度北书和归南琴却被这动静引得皱眉,传音道:“看来我们的猜测没错,春华转世已是世间奇异,能与她扯上关系的,根本不会是普通人。”
归南琴点头:“甚至,他们的劫数都可能是交织而成。”
度北书叹息,看向沙滩上无数巨型贝壳:“白小子屡屡在修真大会升阶,也不知跟我们察觉的天道预示有无关系。”
“近来,我已越发看不清天象了。你我身为渡劫,却只能在迷雾中摸索,这并非是好的征兆。”
归南琴闭上眼睛,不敢看他的表情:“北书,你说春华能平安活下来吗?”
度北书有瞬间的茫然,不能回答。
只有合元容,丝毫不受那些议论影响,只顾定定看着田珺进去的贝壳,心焦不已。
田珺向来是个粗疏的、大而化之的人,合元容与她一起长大,知道她从小到大的劫数都是天雷劫,从未有过梦劫或者幻境劫之类的心劫。
因而,她这次参加幻境关让合元容担心极了。在看了华阿和白适渊闹出的动静之后,他更是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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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田珺此时在做什么呢?她正在与人斗法打架。
每个修士进入这一关的流程均大差不差,都是人鱼介绍,而后进入幻境。
每个修士看到的,都是内心最恐惧的画面。
田珺的恐惧是什么呢?在幻境之中,她见到的是那个被逐出太清的简沉携背后势力归来,污蔑她杀了合元容和师父。
她伤心绝望之下入了魔道,闭关之后寻简沉报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执剑
“哈,田珺,你竟然入魔了?堂堂太清剑脉第一人,就如此不堪一击?”
长剑挡在身前,田珺周身满是阴森戾气:“少废话,今天我就要杀了你清理门户,为师兄师父报仇!”
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简沉一举躲过剑锋,大笑道:“杀我?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入魔玷污师门,我看若师父与合元容会死不瞑目,也是因为你!”
所谓上战伐谋,这种挑衅的诛心之言向来是最管用的。但这次,简沉失算了。
田珺完全没将他的话放在耳中,她心里唯一想的,都是杀了简沉,为大师兄、为师父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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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然一笑,田珺嘲讽道:“你这个杀人的都不觉得玷污愧疚,却来骂我这个复仇者,这是什么道理?简沉,你惯会颠倒黑白,真是不要脸。”
魔气之下,田珺的剑已经丝毫不见光亮,但其剑势却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锐利。田珺入魔后,两人功力极致的悬殊之下,田珺的剑直插入简沉的心脏:“你放心,杀了你,我自会去找他们!”
“什么......”简沉睁大了眼眸,带着困惑死去。
耗尽所有的力气,田珺抹掉脸上的血和泪水,来到埋葬师父与合元容的地方。取出一方丝帕,她静静擦干剑上的脏污。
没有丝毫犹豫,田珺的剑刺进来她自己的心脏。
睁开眼时,田珺的面前已经变回刚进幻境时的黑暗。她明白,原来方才发生的画面,就是她最恐惧的事情。
而幻境中她自裁身亡,追随师父师兄而去,算不算过关了呢?
一道声音出现,萦绕在她耳边:“自上古时期出现道法以来,修士们在修炼之中总结出许多经验,其中一条就是:在修真界中,若对某些人太过珍爱,修士是极为容易受伤的,这也是入道前需斩断亲缘的原因之一。因为你的珍爱,决定着你的弱点。”
“但他们也忘了,就是因为珍爱,也可以获得无数别人没有的东西,那就是爱、是情、是对生命的敬畏。”
是的,田珺杀了自己,正是因为她敬爱生命。因为,她知道彻底成魔后自己会成为杀人机器,只有自杀,才能阻止这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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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爱合元容,爱师父,爱自己,也爱世间那些陌生的生命。
执剑杀生,执剑护世。这是她的心魔,也是她的道。
“你找到了你的道,当然是过关了。”
田珺出贝壳的时候,人鱼修士出来送她,笑了笑道:“恭喜你,顺利通过幻境关。磨砺心性殊为不易,望你今后都能顺利渡劫。”
恍惚了一瞬,田珺脸上是奇异的平和,她安静行礼:“多谢”,径直出了幻境贝壳。
合元容早已耐不住焦急,等在了距离贝壳最近的沙滩上。一看田珺出来,他急忙跑到她面前细细打量,确定她没受伤才放下心来:“师妹你没事,那太好了。”
此时的合元容,不过是个担心爱人的青涩修士,全然没有往日沉稳大师兄的气度。
就在他观察田珺的时候,田珺也在深深看他。许久,她才确认眼前人的真实,在心里舒了口气,摸着心口撒娇道:“师兄,我心口疼。”
“怎么了?”合元容急忙扶住她,圈住她的手腕为她把脉:“我不擅医道,看不出脉相有什么不正常。我带你去请医谷的道友看看吧。”
说着,就要抚着田珺往医谷驻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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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珺暗暗吐了吐舌头,原不过想撒个娇,没想到会让合元容如此担忧,这倒是她的不是了。
忙拽住合元容的衣袖,田珺道:“不用这么麻烦,大约是幻境关太过厉害,我心有余悸。”
见她真的没事,合元容才放松下来,用手点了点田珺的额角,道:“现在见识到人鱼幻境的厉害之处了吧?我早说不让你来,你非要来。”
“是是是师兄,我错了。”田珺看着眼前絮絮叨叨的合元容,只觉得这样生动的师兄才是真的。.しa
田珺心无旁骛,才能顺利过了幻境关。
然而对华阿、白适渊这些敏感多思的修士来说,幻境却格外漫长。华阿被打击得心性崩溃,而白适渊还在第三个幻境中沉浮。
幻境时间来到前世,魔尊白适渊身死那日。白适渊看着前世的度春华为魔尊闭上眼睛。
她形容冷漠,却也对着魔尊的尸身微微叹息:“听说你曾是太清弟子。我不知你为何会成为魔尊,但想来也有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经历。”
“如今既然身死,就好好地去吧。万事皆空,本就是这世间大部分人的常态。医谷散后,我埋过很多人,也不差你一个。”
第一百八十四章 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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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白适渊的死去,尸体上的魔气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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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直起身,浅浅垂眸,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叱咤一方,如今却只能死于破庙的落魄魔尊,嗤之以鼻道:“魔尊也好,圣人也罢,死了不还是会变成凡人吗?”
“真不明白,你们在用命,争些什么。”
她虽口气不好,但却也细心为白适渊整理好衣裳和头发,为他擦去脸上的污迹,将他打理得干干净净,给予这个死去的魔尊,最后的体面。
一点灵火落在尸身上,燃烧蔓延。
火光之中,度春华的脸色在光影的摇曳中明灭,令身为旁观者的真正白适渊,看不清她的表情。
突然,她的眼睛极速眨动,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破庙之中。
“你还是那么好心,竟然为魔尊收尸焚化。”
度春华没有抬头,而是专心将白适渊的尸身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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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中刮起了大风,当尸体的灰烬被这阵风吹散,飞到世间的每一处,变回玄黄世界最细微的灰尘后,度春华才抬头看向眼前萦绕在青烟之中的男子:“你果然敏锐,只露一面而已,就能发现我。”
白适渊无法分辨青烟男子的表情,只能从他的话中分辨语气。
青烟男子笑了笑,道:“度春华,你能在战场上救走魔尊,想来修为提升极大,想找我报仇吗?”
长剑在手,度春华转身,从容面向仇人:“自然是想的,你杀我兄姐,毁我医谷千万年的基业。每时每刻,我都在想着报仇,这一刻,我等得太久。”
青烟男子的声音更加温厚,甚至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是刻骨的冰冷:“那挺好,回头黄泉路上,可以和这位魔尊做个伴。”
风在她的周围极速旋转,度春华挑眉道:“你忘了,修士是没有来生的,我也不需要来生!”
话音落下,度春华提剑直攻青烟男子的破绽。她的剑法如同疾风般迅捷,如同雷霆般凌厉,剑光闪闪,与度春华纤细的背影相融合。
但青烟男子只轻轻一跃,就躲过的剑势。广袖一挥,虚实之间,一道极为深厚的灵力将长剑纠缠。
度春华手腕旋转,手中木剑也闪电般快速闪动,灵力被彻底斩断。
“呵,倒是我小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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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中的歌声却时断时续,飘忽不定起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拥抱
随着人鱼歌声的飘忽起伏,白适渊眼前的幻境骤然如同镜面一样,片片破碎。
碎片又飞舞起来,重新组合,描摹出一个全新的画面。
刚才死去的度春华也再度出现,不仅复活,还正在妙舞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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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画面被度北书和归南琴看在眼里,此时的度北书却毫无动静。
归南琴觉得奇怪,问道:“难得,你竟不吃醋了?”
“什么吃醋?你不要浑说,”度北书忙否认,又叹息一声:“她都开花了,你还让我能说些什么?”
想来为人父母,往往是拗不过孩子的。他们细心呵护孩子长大,怎会愿意孩子因自己的喜好而伤心伤情?
更何况,度北书也不是看出来,不论是度春华,还是白适渊,他们为这段感情都倾注了许多。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此时此刻,在场的都能明白。
既如此,他这个父亲还能说什么?只能为他的孩子多担待了。
*
人鱼岛的大部分修士都去了海边沙滩,观摩参赛者过幻境关。因此,岛上其他地方就显得安静冷清了些。
企图杀害白适渊的秦厉被关押在人鱼岛最深处的暗牢之中,暗牢重重看守,布着无数法阵,几乎无人能闯。
经过一轮审讯,秦厉以被刑罚折磨得不成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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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毕竟做过多年人鱼岛的长老,他在岛上也曾有交好的朋友。他是假意,人家却是真心,见秦厉气若游丝,这位同为长老的友人深深叹息,留下看守弟子,带着其他长老离开暗牢,让秦厉喘息片刻。
正是这个时候,暗牢中出现一道青烟,看守弟子随着闭上眼睛。
秦厉察觉动静睁开眼睛,喝道:“是谁?”
青烟男子冷笑,走到牢房门前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遗忘
这声音嘶哑又平静,却让秦厉浑身一震,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爬到牢门前。
“师祖,是您!您终于来救我了!”
青烟男子的视线在身上逡巡,片刻后才问道:“吃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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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烟男子隐在暗处,驻足听着这些议论,空洞又虚无地笑了笑。
他想起,在很多年前,也曾有一个人这样爱慕过他,却在被他利用到极致之后失去了性命。
归静妍,他突然很想她。
青烟男子来历神秘,隔绝法术自然强大隐秘。度北书和归南琴对他的出现隐隐察觉,只是在神识探及暗牢之时,青烟男子早已消失无踪。wenxueзч.net
人鱼岛暗牢看守的弟子这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丝毫没有意识到暗牢之中出现过别人,也没有察觉秦厉身上的异常。
只以为秦厉被审讯过度而昏迷,他们亦是近来日夜看守太过劳累,一时闪了神。
几日来,白适渊所住的院落和浮岛人来人往,皆是来参观和打探他的修士。
白适渊不胜其扰,但为了能给医谷留下人缘不错的好印象,只能耐着性子跟在姬昌盛身后应对。
终于到了第三日,白适渊随姬昌盛送走太白门的掌门,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史向明正对他挥手。
姬昌盛看他早已神思不属,心下好笑,道:“这几日你也是劳累,不如我放你去见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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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躬身,耳根带着可疑微红,道:“多谢师伯。”
“去吧,若你们想独处,也可将小桃和泽兰送到我这里。”十分的通情达理。
这些玩笑几乎让白适渊落荒而逃。
史向明见他过来,立刻摆出一副苦脸道:“白师叔,你交代的事我都办好了。”
以前他还能因为年龄相当叫一句道友,但自从知道白适渊和度春华在一起后,他就自发自动喊起了白师叔。毕竟,白适渊总给他一种,比他成熟许多的感觉。
果然,娱记的敏锐非旁人可比。就算不知道白适渊的经历,也能察觉他的不同寻常。
看到他的苦恼,白适渊终于赏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了。”
史向明受宠若惊,赶紧再接再厉:“白师叔哇,过后你可得记得帮我给小师叔求情。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们的事发在《娱人报》上的,实在是、实在是你俩相处有趣,我这是本能啊。”
什么本能,自然是娱乐八卦的本能了。
挑了挑眉,白适渊轻咳一声,道:“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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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找度春华,留下史向明在他身后高声大喊:“白师叔,你可一定要找到明珠,不能让我白被江长老压榨!”
第一百八十七章 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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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度春华被白适渊带到海边时,晨歌已经等在那里。
“适渊,你这么着急把我带到这里,是为何......”话未说完,她已经想起幻境关前,白适渊对她说的话了。
晨歌本就喜欢他们,当看到他们来到沙滩时,更是兴奋得脸都红了。现在人鱼岛上到处都是白适渊天赋卓然以及即将和医谷度春华联姻的传闻,晨歌身为他们的接待者,在见识过白适渊两次升阶之后也觉得与有荣焉。
“两位前辈,好几日未见,你们可好?”
度春华笑吟吟的,摸摸小人鱼毛茸茸的脑袋,答道:“我们在人鱼岛过得很是开心,看来晨歌过得也不错。”
晨歌点头,道:“这些天跟着长辈看前辈们闯关我学到很多。”又想了想:“我今天也是奉师祖江长老之命,来带两位去我人鱼岛采摘明珠之地的。”
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度春华的十指与白适渊交错纠缠。
久远以前,人鱼岛有个传说,有情人若能共同采到两颗明珠,这寓意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对有情人最美好的祝愿与征兆。
而白适渊带着度春华来到这里,既是想送她明珠,也希望度春华能将她的明珠送予他。
迟疑了一会儿,白适渊才问道:“春华,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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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的双手被他紧紧握在掌心,自从贝壳幻境出来后,他忽然像着迷一样迷上了这种呼吸相闻、肌肤相触的感觉。
这给他一种极大的安心和满足。有时候,他恨不能把眼前这个人吞进腹中,永远不能分离。
白适渊需要用尽所有心力,才能压制他内心阴暗的想法,殷切却伪装平和的看向占据他所有心思的度春华。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适渊,不需相问,我一直是愿意的。”度春华回握住他的双手,心中微微叹息。虽然不知道幻境中具体发生了什么,才让白适渊如此触动。
但她明白,不论如何,她所要做的,就是尽量满足他的要求,宽慰他的心思。
人鱼岛以特殊阵法设置,除了为修真大会而开放的地方,其他位置若无带领,一旦触发预警,就会被巡逻的修士抓获严惩。
故江长老才会派晨歌带领他们,以特殊的步法,来到人鱼岛自古以来采摘明珠的海域——育珠海。
晨歌挺直腰身站在育珠海海前,骄傲道:“前辈,就是这里。育珠海为我人鱼岛所属,这里所产的珍珠是玄黄世界中最美的,也最受人们青睐。”
他从头上拽下一根发丝,发丝离体,顷刻化作一缕灵气,飘摇摇落在白适渊面前:“这是我师祖所赠。人鱼岛的珠蚌只认人鱼的灵气,你们需以此为诱饵,诱使它们主动打开贝壳,才能顺利采到明珠,否则珠蚌宁为珠碎也不肯打开的。”
原来还有这个限制,难怪采珠关需要人鱼修士藏珠。就算参赛修士愿意用直接从珠蚌采珠,恐怕人鱼岛也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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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你和江长老为我们费心。”
两人相携默契入海,晨歌乖巧地坐在岸边,等他们回来。
待到月亮高悬,他才看到白适渊与度春华湿漉漉却含着笑意从育珠海中出来。
晨歌一喜,急忙跑上前问道:“前辈,你们找到明珠了吗?”
白适渊和度春华相视而笑,各自摊开手掌,里面是两颗圆润饱满的珍珠,光华万千、晶莹千瑞,被他们珍爱地放在手心。
晨歌抬头看去,眼前的两人唇角都凝着甜蜜的笑容,就连向来冷淡的白适渊也是如此愉悦而满足。
他们的笑容,是修士晨歌一生道途中第一次对情之一字,有了模糊的概念。
送走白适渊和度春华,晨歌踏着月光回到洞府,发现一个青年长相却眼眸苍老的男子正坐在石桌旁安静斟酒,正是他的师祖,人鱼岛长老江知远。
晨歌行礼问安:“师祖怎么还未睡?”
江知远懒懒答道:“死后必然长眠,生前何必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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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歌失笑,却欲言又止。
江知远为他倒了一杯,示意他坐下:“犹犹豫豫像什么样子?有话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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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远是人鱼岛上有名的独行修士,他性情冷淡,对谁都不假辞色,绝不是史向明几句话一点奉承就可以打动的。如果不是晨歌的师父已经陨落,江知远也根本不会看顾他。
这样的人,却愿意在采珠这种小事上帮白适渊一把。如此一来,他对白适渊和度春华的优容态度,就显得十分突兀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狭路
仰头将杯中之酒饮尽,江知远短促地笑了一声,却又似泣音:“他们和我有缘。在不远的将来,他们二人中将会有一个,与我一道赴死。”
酒杯在他手中晃动,指尖轻触瓷器发出清脆悠扬的叮声,一下又一下敲在晨歌的内心,一下又一下地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江知远已是渡劫期,不飞升即陨落,他早已明白自己的命运。
所以,他的道是什么呢?能让他清醒地看着自己的死亡来临。
*
修真大会的第三关,是秘境探险。各派参赛的修士可以选择组队,也可选择独自行动进入秘境,以获取灵药法宝数量多少判断排名与胜负,获得宝物也归参赛者所有。
人鱼岛用于大会探险的秘境名叫玄天宝境,是人鱼岛先祖在外游历时于一处洞天福地发现的。人鱼先祖在宝境中设下禁制,玄天宝境为人鱼岛独有,一旦离开人鱼岛范围,就会立刻触发自毁机制,不留任何痕迹。
玄天宝境之中,有无数天材地宝,但要么有高阶凶兽,要么天生保护阵法,因此就算是人鱼岛的修士,若无长老陪同,也不会轻易进入宝境。
因而多年来,玄天宝境即使被觊觎,也从未离开人鱼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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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寻道之路本就危机四伏,受伤陨落皆是常事。
因此虽然十分危险,人鱼岛也为此次修真大会开放了玄天宝境。岛主余良说明宝境之中可能存在的风险,如果有修士认为自己的修为不足以进入宝境,也可以退出。
衡量危机,保存实力,以待来日。本就是合理的选择。
如果选择组队,一个参赛修士最多可以带两名非参赛者进入,不过为了公平,在计算所获取宝物的时候,需要平分数量,且只有参赛修士可以带走他的部分。
因着归度二人的天道感知,度春华不希望白适渊独自进入,故白适渊选择了和她与小桃组队,泽兰和镇天则呆在他的内府之中。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田珺选了合元容,庄清淮选了王思雨,李云旗孤身进入宝境。
贝壳幻境关白适渊和度春华在众人面前相拥之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李云旗在知道度春华会与白适渊组队获得医谷认同之后,对比自己孤身一人,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修真大会的第二关和第三关之间有半个月的空歇,让参赛修士们有充足的时间修养疗伤,也让聚集人鱼岛的人们有机会交往、结仇、和解......
李云旗勉强过了幻境关,本还沾沾自喜,却没想到一出幻境就被相拥的白适渊和度春华刺激。这些天来,他在自己所住的地方烦躁异常,看什么都不顺眼。
他恨不能把白适渊揪出来打一顿,让他威风扫地,让度春华见识他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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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在距离秘境探险还有三天的时候,李云旗找到了机会。
这一日,度春华被鹿元良叫走,小桃和泽兰被姬昌盛带在身边,留下白适渊百无聊赖来到海岸边独自漫步。
没过一刻,白适渊就与李云旗狭路相逢。
他和度春华已经定情,李云旗早就不被放在眼里。白适渊懒得多生事端,转身要走。
没想到李云旗却不依不饶,施展灵力挡在白适渊面前。
“白道友,想来我是极为面目可憎的,不然你为何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要走?”
懒懒看他一眼,白适渊道:“我突然想起门中有事需要处理,李道友,还请让开。”
既然打定了主意,李云旗当然会有话说:“我也有事想请教道友,还请白道友不吝赐教。”
见摆脱不了他的纠缠,白适渊停下脚步,问道:“何事?”
右手背于身后,长剑被李云旗握在手中。他嘴上却道:“我听闻白道友能过幻境关,并非是因为你经历心中最恐惧之事、度过了自己的心魔,而是靠着打断人鱼的歌声。如此,也算真正过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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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白道友,我看你不过是沽名钓誉,名实不符啊。你配不上修真界对你的赞誉,也配不上度道友!”
原来是特意前来挑衅的。
明白了他的意图,白适渊漫不经心道:“我所行一切皆符合大会规则,掌门长老们都可看见,从未有人说我失败。”
说起这个,李云旗更加气愤:“他们不过是怕太清威势压制,我可不怕!你如此堂而皇之不要脸,今天我就要替天下不敢发声的修士教训你!”
果然,他前面说的不过都是幌子,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想找白适渊对决一场。赢了,他的名声自然凌驾于白适渊之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 翻脸
度春华曾猜测李云旗对王思雨有情,只是因为一起长大的情分干扰而没有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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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白适渊认为,他对度春华的执着,也不遑多让。
度春华生命虽长,实则经历单纯。她没有和白适渊一样,曾在泥地里摸爬滚打、曾见识过世间种种丑恶,不知道一个人将心分成两半,亦不是什么稀奇事。
既然李云旗执着于度春华锲而不舍,白适渊迟早要和他爆发剧烈的冲突,索性离第三关秘境探险还有几日,足够给他养伤了。
所以,当李云旗明晃晃将剑执于身前的时候,白适渊也取出天蚕折扇握在手中:“原来是想打一场,那就不要废话了,动手吧!”
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一道火龙从天蚕折扇生出,疾射向李云旗。
李云旗提剑格挡,沉腰躲过火势,脚下一蹬,带着本命剑锐利无匹的剑芒,迅速往白适渊刺去。
“功力倒是不俗。”白适渊身子倒纵而出,当下左手一挥,企图阻止李云旗势如破竹之剑。谁知他阻挡的灵力在接触剑身之时,顷刻被吸收殆尽。
“呵!”李云旗冷笑:“我说你沽名钓誉,没想到还真是,我的剑竟连一招都接不住!”话语间,他的剑已近在眼前,以迅雷之势刺进了白适渊的左胸。
原来,在看破白适渊的破绽之时,李云旗竟是起了杀心。
鲜血泉喷,染红了白适渊的衣衫,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李云旗:“你想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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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旗护身结界被火云神掌的掌风刮破,正极速喘息,带着恨意瞪视白适渊。
白适渊并不在意,他看了眼王思雨脸上的焦急之色,想起度春华对她的怜悯,内心叹息。同时,他也不想真的跟凌霄剑宗结下仇怨,留下一句“下不为例”,就施展身法离开了海边。
他走了许久,李云旗才彻底恢复过来。
“师兄!”王思雨忙上前,心疼地扶起他。
却没想到,李云旗的第一句话就让她的心如坠冰窖。
“师妹,你分明知道我和白适渊势不两立,为什么要求那个伪君子?”
没错,李云旗非但不感谢王思雨的相救,反而指责她不该去求他的敌人。
“可是,师兄刚才并没有阻止......”
喉咙一梗,李云旗心虚地转开脸:“我宁愿死,也不愿在他手下用这种方式苟延残喘!”
浑然忘了,在直觉生命受到威胁之时,他并未阻止王思雨的求情;浑然忘了,刚才正是因为王思雨的相救,他才能避免在白适渊手下狼狈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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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近来人鱼岛的种种挫折和打击,让他再也无法维持往日的风度,李云旗也丝毫不觉得被救之后指责恩人是翻脸无情。
然而,王思雨却仿佛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男子一样。
因为从小到大,在她面前的凌霄剑宗弟子李云旗从来都是理智优容的,何曾有过现在这么刻薄寡恩的样子!
“对不起师兄,是我多嘴了。”
扔下这句话,深受打击的王思雨头也不回离开这里。www..lΑ
她跑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到李云旗的身影,才在一个海边巨石上坐下,垂首思索刚才发生的事,对自己此前的人生都有了怀疑。
她的师兄,真是为情所困才行事不当乱了分寸吗?还是本性如此,才会变成如今这样?
度春华从鹿元良和衡清舒处返回,见海天景色可爱极了,便也到海边漫步,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敛去气息的王思雨。
第一百九十章 开解
一眼就看到了王思雨微红的眼角,度春华猜测应是发生了些事。但她和李云旗王思雨之间有些尴尬,且王思雨一向是避着她的,因而不欲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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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她还未转身,就被王思雨叫住:“度道友,你、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以前的王思雨不敢承认,其实每次遇到度春华和小桃,她都会由衷觉得内心平静气息圆融,是任何灵药都难以比拟的。
只不过,以前她们之间横亘着一个李云旗,她有心要躲,度春华有意疏远,所以很少有走得近的时候。
而现在,被李云旗深深打击的当下,王思雨慌不择路,请求度春华这个她潜意识里就有好感的人留下。
海风阵阵吹来,潮汐的海浪打在礁石上溅起洁白的浪花。夕阳西下,大海被霞光映红,壮丽而迷人。
阳光照射在沙滩上,风儿吹起她们的发丝。归家的海鸥点点,时而展翅翱翔,时而忽上忽下,与天上被夕阳染红的云彩相映成趣。
王思雨的鼻尖红红的,圆圆的眼睛映出度春华的人影,可怜巴巴。
度春华失笑着叹息,找个位置坐下来看她一眼。王思雨正满脸的困惑和忧伤,微微走神,带着一股天真。
其实论起来,她比小桃也大不了多少,还是个孩子呢。
“方便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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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王思雨顿了顿,才将刚才遇到李云旗和白适渊对战之事说了出来:“我不懂,明明我是在帮师兄。如果他不想让我求情,大可在我说话的时候反驳,为何要等到我说完、白道友离开之后,才反对呢?”
她的困惑,原来在此。
度春华摇了摇头,眼中闪过怜惜:“我明白你的纠结。在我看来,你的出发点就是错的。你认为,你师兄不会伤害你是吗?”
“当然。”王思雨立刻道:“我师兄对我一直很好!”
“如果他真的对你好,为什么要推卸责任呢?”度春华却不给她辩驳的时间,道:“因为只有这么做,他才既不用低头跟对手求情,又可以站在制高点指责是你的过失让他失了颜面。”
“可......可......”王思雨浑身抖了抖,垂首嗫嚅:“师兄以前不是这样的......”
忍不住笑笑,她这副殷殷切切的样子更像小桃了,度春华安慰道:“很多时候,人只有在特殊的情境之下才能暴露真正的内心。你以前没见过,这不是你的错。”
她拍拍王思雨的肩膀:“良禽择木而栖,感情还是要给值得的人。”
度春华原本以为李云旗真正钟情之人是王思雨,没想到他私下竟是这么个人,此时也不得不起劝告之心了。
王思雨歪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度春华,眸中隐约闪动着泪花:“可我总是身不由己,我忘不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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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情所困的孩子呀,终究显得可怜。
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度春华掰正她的肩膀,让她完完全全面对自己,却使用最温柔最亲和的声音告诉她:“思雨,你要知道,时间才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它可以让呱呱落地的孩子成为高德大能,也可以让卓绝的修士衰败成累累白骨。”
“此时不管多痛彻心扉也好,时间都会帮你逐渐平和下来。你会遇到其他人,一切都会好的。”
在生命最初的时候,度春华也曾失去过最好的朋友,虽然她的失去与王思雨的不同。但作为生命的经历,却是殊途同归的。
这些话之前从庄清淮口里说出来过,现在又被度春华更细致更和煦地摆在王思雨面前。
如此循循善诱,让她几乎都要以为,度春华是向来爱护她的师长了。
正当王思雨心潮起伏的时候,思曹操曹操到。下一瞬,一个人影出现在她们面前,正是前来焦急寻人的庄清淮。
“师妹,你在这里,怎么走的时候不说一声?”
原来,庄清淮近来怕王思雨落单多思,总要将她带在身边才放心。刚才一时没找到人,正心急如焚。.しa
“大师兄,我又让你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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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清淮暗暗叹息,一看她的样子,哪里还不懂方才有事发生。
他点点王思雨的额头,算作惩罚,转而对度春华道:“度道友,多谢你的开解,剑宗有事,我需带思雨回去。”
“我让度道友烦心了,谢谢你的开导,我回去会好好想想的。”刚才的一番推心置腹,王思雨对度春华亲近许多,说出的话也十分诚恳。
“举手之劳罢了,以后你若还有需要,也可来寻我。”想比李云旗,有着小性子但明理乖巧的王思雨可让度春华喜爱多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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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雨微微垂头,与庄清淮走在回凌霄剑宗所住浮岛的路上。
庄清淮下意识看一眼她平静的眉眼,试探说道:“你以前对度道友......没想到她能不计前嫌安慰你。”
王思雨想了想,点头道:“以前是我狭隘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么,思雨。”庄清淮缓缓开口:“之前发生了什么,你现在愿意告诉我吗?”
“大师兄......”王思雨停下脚步,凝视着眼前这个人,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有什么是师兄不该知道的?”
心一滞,王思雨狠狠摇头。度春华刚才说得对,不论以前如何,现在的她早已失去了李云旗。
到了现在,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刚才我遇到太清白道友和李师兄切磋......”一点一滴,王思雨将她所见全都倒了出来。
听完后,庄清淮若有所思,不置一词。
见他不说话,王思雨忙解释道:“大师兄,我并非因感情不顺而诋毁李云旗。只是觉得师门弟子品性有异,这么大的事我不该瞒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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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我做错了吗?”
“怎么会?”庄清淮安抚一笑,道:“你莫要多想。方才,我不过是觉得那白度二位道友,或许才是真正与你有缘、值得相交的人。”心里却暗暗思度着要好好教训李云旗一顿。
自从进入人鱼岛以来,李云旗所表现的自大、乖戾,原本被庄清淮以情路坎坷为理由解释。而如今,他竟因争风吃醋而对人起了杀心。
不难看出,李云旗已经到了悬崖边缘,如果没人能够拉他一把,恐要走上歧路。
*
三天在生命悠长的修士眼中不过一瞬,时间很快就到了修真大会第三关——秘境探险。
这次修真大会之所以能在人鱼岛举办,除了此前有过经验外,还因为人鱼岛的玄天宝境即将开启。
宝境中奇花异草遍布,天材地宝无数。只要获得一点,就会在修真界被趋之若鹜。
玄天宝境虽然为人鱼岛所有,但人鱼岛的修士们也不想做敝帚自珍之辈,因此每逢开启,除了人鱼之外,还会允许相当数量的人类修士入内寻找机缘。
只是,玄天宝境并不是个平和的地方,其中凶兽遍布、危机四伏。一旦人类修士入内,生死不论,即使陨落,也不能对人鱼岛生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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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随着海鸥发出第一声鸣叫,一轮巨大的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
人鱼岛周围的海域突然随着太阳的升起掀起巨浪,巨浪推拒形成漩涡。整个海域都震动起来,修士们需要耗费灵力才能稳住身形。
浪花飞溅之中,一道大门出现在海域上空,是玄天宝境现世了。
余良纵身飞到宝境大门前,甩了甩尾巴上的海水,朗声宣布:“玄天宝境现,大会三关开!请修士们入海!”
随着他的声音,第三关的修士纷纷跳入海中。
玄天宝境自有神秘的力量,可以控制其下方的海域。参赛修士们需随身携带一枚人鱼岛专门制作的玄天珠,方可被宝境承认入海。若没有珠子的修士落入海中,就会被海水的排斥之力扔出去老远。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海风轻轻拂过修士们的脸庞,让人心旷神怡。
没多久,海中漩涡消散,太阳升入半空。金色的阳光落在宝境门上,几乎要将其染上热烈的颜色。
宝境大门既有雕梁画栋结构精巧,又有灵气四溢威煌赫赫,处处展示着上古修士们灿烂宏伟的道法。
“这就是玄天宝境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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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是啊,真羡慕他们。我怎么就这么菜,连第二关都过不了......”
“哈!不要紧,这未必不是你的运道,毕竟传说其中陨落过不少修士呢。”
......
谈论声中,唯有史家弟子奋笔疾书,甚至带着留影石和画师,记录这难得一见的时刻。
宝境大门打开缝隙,里面有五彩光芒流淌而过。有心急的修士波不及待跃起企图快人一步,没想到却被大门弹出落回海中。
“哈哈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众人看他狼狈,哄堂大笑。
史悦依唇角翘了翘,解释道:“传闻为玄天宝境设下禁止的人鱼族先祖是个慢条斯理的人,因此需要等大门完全打开后,才允许修士们进入。”
却没听到回应,史悦依看一眼史向明,问道:“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还不是姑姑您,”史向明唉声叹气,抱怨道:“我早就好奇里面有多神秘了,谁让您不让我进宝境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代价
就算史家弟子没人能到第三关,但史向明原本是可以求白适渊和度春华,请他们帮忙和太清或医谷其他弟子转圜的。
这是史向明一开始的打算,没想到史悦依并不赞同他的做法,以致于他现在只能站岸边干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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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悦依垂首,不知是看着海中修士,还是在深思,过了一会她才沉声教训史向明:“你修为还低,进去不仅拖人后腿,且其中危险还可能让你有生死之忧。你想历练有的是地方,没必要进去找死。”
说到最后言声厉厉,史家长辈的威严尽显。
“好吧,我听您的。”没法违逆史悦依的行事做法,史向明只能期期艾艾寻其他弟子说话去了。
史悦依看着他活泼挺拔的背影,心里那股莫名的担忧却挥之不去。
从她出生起,就被史家那唯一一位渡劫老祖预言,她会是史家立派以来天赋最高的修士,事实也确实如此。
不仅如此,老祖还留下过一句话,说她的灵性也是最为机敏的,如果哪天有强烈的感知,让她定要跟着直觉走。
因为,史家的生死存亡在于她的选择,寄于她身。
初闻之时,史悦依既惶恐又兴奋。惶恐在于,她的举动举重若轻,决定着家族的命运;兴奋在于,她的未来会是波澜壮阔的一生。
然而她还没兴奋多久,就被老祖接下来的话打断:“你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这个代价,可能会远超你的想象。”
会是什么代价呢?老祖没有回答,只是他的眼神透露了他的悲悯。wenxueзч.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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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感知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她的好友归静妍提议她开创娱乐八卦史那日;第二次是归静妍陨落,她落笔写下“隐于暗影,圣在人心”的时候。
而修真大会采珠关白适渊受袭的时候,这种熟悉又强烈的感知再度出现了,这次更添了从未有过的、山雨欲来的恐慌。
史悦依明白,老祖预言的史家生死存亡之际即将来临。而她,也要做出选择。
“轰——”带着咸湿的海风,玄天宝境的大门全部打开。
余良再次重申其中会有的危险,以及受伤陨落的风险后,声音浑厚:“愿各位,能够顺利获得自己的机缘。”
余音未落,修士们已经迫不及待往大门跃去。待人全部进入,大门缓缓阖上。
当外面围观的修士还在扼腕无法入玄天宝境长见识的时候,参赛修士一跃入大门,宝境就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因为,门内也是一片和外界一模一样的深海,同样的海水,同样的海风。如果不是其中空旷无比,修士们几乎都要以为是人鱼岛与他们开的玩笑了。
海上无陆无舟,到处都是只能容纳一人的浮冰。
这些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法器、飞行法术被此地的宝境法则限制,不得不寻找落脚点。而这些浮冰,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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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才踩上浮冰,他们就发现浮冰也是陷阱。有的修士一踏上,还未站稳浮冰就开始融化;有的是堪堪站稳,浮冰就四分五裂;只有极少数,才是真的可以站人。只是,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随着修士们的反应,海上还同时刮起了风,风势带着凌人的气息,让人从心底战栗不已。
与之配合的,是这里的海水与冰火海的如出一辙甚至更加骇人,修士一落海就会被海水侵蚀。
修士充满灵气的肉身原本坚硬无比,但在海水浸泡下,却坚持不了一刻就要见骨。
好在人鱼岛也并不是完全放任,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修士们身上携带的玄天珠还有个特殊的作用,里面刻着一个玄妙的传送法阵,只要捏碎,就可将法阵范围内的人全部传送出去。
有的修士早已支撑不住,惨叫出声:“啊啊啊——我怎么这么倒霉?早知道就听师父的话了啊啊啊——”
没多久,他就捏碎玄天住,法阵的光芒笼罩住他的身影,在场的人远远还能看见他的肩膀已经露出白骨。
其他人见状,没找到可用的浮冰也只能扼腕放弃。刚入内就如此危险,衡量他们自己的修为,不如出境。
虽然这里无法浮空,但好在白适渊和度春华的修为不低,小桃也及时进入度春华的空间法器。
白适渊传承了子隐步法,身法诡谲,不断在浮冰融化粉碎前跳跃;度春华则利用春风化雨诀在海面形成半刻的雨球,可供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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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无数的试探,两人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找到了坚硬的浮冰。
站稳后,他们环顾周围,发现大多认识的修士,例如田珺合元容、庄清淮王思雨,也找到了办法。
但就这样站在海上也不是事,得找法子离了这里才行。
第一百九十三章 赎罪
想到此处,有过山海秘境经历的白适渊度春华与合元容田珺不约而同,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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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展臂一挥,折扇中的天蚕丝疾射而出。
度春华与合元容田珺同时挥剑,将灵力汇入剑中,以剑上灵力为引,带着缠在他们身上的天蚕丝,刺破厉风的阻挡势如破竹般直往向前,锐不可当。
然而,他们几人有了解决的办法,不代表其他人也行。这些人中除了凌霄剑宗的三人,几乎没有剑修,虽有各种法器,却均不可作为斩断海风的牵引之物。
庄清淮和王思雨不论,李云旗倒是剑修,却抹不开脸求人。
两世以来,白适渊早已不是什么温柔好性的人,本打算对他们的困顿视而不见,不欲多管这些闲事。更何况他们是修真大会赛事的竞争者,他实在没有理由去帮自己的敌人。
然而,不知是不是察觉到白适渊的想法,内府中的镇天却在此时翻腾得厉害:“不准袖手旁观,你给我去帮他们!”
“我们公平竞争,实在没义务去帮忙啊。而且你看那个李云旗,他......”
但今天的镇天却分外暴躁,连它自己都不知为何会生出如此强烈的冲动。一道鞭子狠狠抽打在白适渊的金丹上,白适渊差点站立不稳:“师父、镇天!你!”
有了度春华和小桃之后,镇天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待他了。
内府之中,镇天狂乱飞舞,好半天才停歇下来“看向”白适渊,那种感觉太过复杂:“如果我说,这些人里就有前世与魔族对战而陨落的修士,你救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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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世,道魔之战是因魔尊白适渊对手下的纵容而起,因私心而掀起战争,这是他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被镇天提起前世的罪孽,白适渊的心一沉。在与度春华相知相许之后,谁也不知道,那股本隐约存于他心中赎罪的念头终于显露出来,越加沉重。
前世他入魔虽是为人所害,但那些因他而陨落的无辜修士,也真真切切是魔尊白适渊所犯下的罪。
因为他知道,天道之下,万物平衡,唯有他赎清前世之罪,才能有今生之幸与他的爱人长长久久。
人一旦有了羁绊,就不得由自己。
虽然无可奈何,但这一瞬间,嘴硬的白适渊也不得不承认,对这个世界,他终究是爱护的。
无奈地笑笑,白适渊终于在这片刻时间将心情梳理后,立刻行动起来,传音问度春华道:“春华,我想把海上的人全部带走,你可有办法?”
度春华一愣,这是修真大会第三关,修为高者为先,从没听说还要助人的。不过她相信白适渊,没有多问什么,只答道:“我的桃枝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晶莹冰辉的天蚕丝和柔韧青嫩的桃树枝交缠辉映,默契的飞向海上其他修士,包括白适渊向来避嫌的庄清淮王思雨,以及脸色难看的李云旗。
“白道友,你这是做什么?”有修士不明所以,马上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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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猎猎吹起白适渊的长袍,海浪声几乎将他的声音淹没:“我和度道友将带你们渡海。”
庄清淮和王思雨一惊,转念一想就明白他在说什么,立刻推出手中之剑,与度春华他们的并排而立。
李云旗也有剑,但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却并没有想庄王二人一样当机立断,将剑推出。
因此,当他同样也被天蚕丝和桃枝缠住的时候,他的脸色十分难堪。只一回,白适渊的大方和他的小器,就在这些修士们面前尽显。
但活命和探索秘境终究要紧,李云旗张了张嘴,咽下口中的拒绝。
庄清淮和王思雨本就注意他,这副样子毫无意外落在了他们眼中。
“优柔寡断。”庄清淮低声道。
王思雨却是语意冷淡:“软骨头。”
自从她说服自己放弃对李云旗的感情,以平常之心来看待他。以往被感情蒙蔽双眼的她,很快就看透骄傲张扬外表下的李云旗,他的真面目。
之前在她面前,李云旗曾口口声声辱骂白适渊是伪君子。而如今危及之时,他却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厌恶之人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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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仅是不感激也就罢了,李云旗现在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王思雨一看就知道他不仅不记恩情,恐怕还对白适渊有了更深的怨怼。
王思雨不由叹息:“恐怕白道友的救助之恩,在他眼中又成了新的罪状。只希望,他不再有害人之心才好。”
虽然对李云旗有了新的认识,但王思雨毕竟心仪他多年,也并不希望自己曾经爱慕的人为人所忌惮。因而,这些话,都是她和庄清淮的私语。
她由衷期盼着,曾经虽然骄傲,但却善良的李云旗,能够回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坟墓
天蚕丝和桃树枝将在场所有人都缠稳之后,所有人将灵力都汇至那些锐利无比的剑锋之上。同舟共济,通力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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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域过后,是一片望之不到尽头的陆地。他们灵力几乎耗尽,自然不会在此时分开,于是一行人聚在一起一路往前。
玄天宝境之中,时间似乎是停滞的,只有体内因休息而渐渐恢复的灵力提醒他们,已经在陆地上走了很久。
等所有人都看到石阶的时候,皆是松了口气。
石阶高耸,他们抬头望去,上面尽头是一扇灰色的石门。
在石阶的旁边,还有不少小路,很明显,他们是到了分岔路口。wenxueзч.net
石门威势凛凛,众人都曾有过历练经验,一看就知道里面不论是功法还是法器,比如是神秘而又危机重重的。
那些对自己修为有了深刻认知的修士,一看就知道这里不是他们该去的地方,因而纷纷告辞,选择往小路走去寻找属于他们的机缘。
如此,那就只剩下白适渊等七人。这其中还包含着李云旗,他本来也想走,但度春华和王思雨都要进石门,他若离开,岂不是白白给了白适渊可趁之机?
田珺挠了挠头,苦恼道:“也不知这石门之后是什么。”
合元容好笑,拍拍她的头:“还是这个样子,你肯定又没看我寻来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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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珺有恃无恐,把他的手抓在掌中,孩子气地对着趴在父亲怀中的小桃做鬼脸:“是啦是啦,我就是不学无术啦。”
小桃笑眯了眼,为田珺解围,她轻拽合元容的衣服娇声问道:“我也不知道,合师伯,石门里面是什么啊?”
合元容斜了田珺一眼,没忍住反客为主,将田珺和小桃柔嫩的手指握在手中:“若无意外,里面是人鱼岛的坟墓。”
一说是坟墓,热烈的氛围立刻沉寂。
泽兰却在小桃被合元容握手的时候现形,将她的小手抓回自己手中。于此,镇天无奈吐槽:“真是谁养的像谁,跟适渊一个德性!”
被这个插曲缓和些许,庄清淮才迟疑地开口:“我们就这样进人家坟墓寻宝,是不是不太好?不会冒犯人鱼岛么?”
第一百九十五章 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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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早就想过这些,据吕冰原所说,他未来会是天道指定的道修应战之人,生死难料,吕家势必要托付给吕天涯:“吕道友,还请留下一听。你为吕氏家主,这是你应该知道的事。”
“家主?”吕天涯一愣:“我什么时候是......”拒绝的话没出口,白适渊的食指点在他的胸口,说出的话让吕天涯再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你身上有两支吕氏的心头血,不当也得当。”颇有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架势。
就连度春华,也和小桃泽兰一起,笑吟吟看着他。
吕天涯失笑,接下了这只剩三个族人的吕氏族长之位。
吕冰原看着如同无暇翠玉的湖水,微微阖上眼睛:“因为,我答应过我的弟弟,你的父亲。”
吕祖飞升之前,曾经向族人透露过一个预言,未来玄黄世界将有灭世危机,需要吕氏族人挺身而出,扭转乾坤拯救世界。
吕祖修为高深,炼制的乾坤阵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但对后继的人来说却需要用心头血来供养。
谁都不知道,危机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降临。
一代代传承,族人逐渐力不从心。虽然吕氏有很多后代一出生就拥有不错的修炼资质,但就算族长固执守旧,维持乾坤阵也日益困难,反对之声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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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族中就爆发了剧烈的冲突,从此分裂为两支。一支搬出深山落脚陈国,成了陈国京城的吕家,另一支在族长的带领下留守族地。
两支分裂之后,族长看守得更紧,也更加压着族人用心头血供养乾坤阵,这种情势下,深山族地的吕氏族人,也渐渐陨落。
吕冰原和同胞弟弟吕冰河正是族长的孩子。
吕冰原是长子,从小受父亲教导,乖巧听话;弟弟吕冰河却与他的性子完全不同,吕冰河桀骜不驯、气盛叛逆,他不想生活在父亲蛮横的威压之下,更不想和其他族人一样,为了一个所谓和阵法和传说就付出生命。
于是,在吕冰河成年之日,在哥哥拒绝一同离开的情况下,他逃离了吕氏族地。
随后,举族哗然。背叛他的竟是亲生儿子,族长大怒,命令吕冰原将吕冰河抓回族地。
也就是这个途中,吕冰原遇到了姬昌盛,拒绝了他加入太清派的邀请,期间还发生了斩杀秦厉师兄之事。
凭着血缘秘法,吕冰原很快就找到了吕冰河。
但吕冰河去意以决,生命当中第一次,在没有父亲压制的情况下,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哥哥倾诉了对乾坤阵的痛恨,痛恨他给吕氏带来的坎坷命运。
当吕冰河跪在他面前,大喊“让我回去,你不如杀了我”的时候,吕冰原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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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被父亲施予严惩,但不为人知的背后,吕冰原心中竟是隐隐的欣喜,至少他和吕冰河之中,有一个人是幸福的。
后族长陨落,吕冰原继承吕氏族长之位。他改变父亲的作风,不再强迫族人以心头血供养乾坤阵,可是吕氏一族依然避免不了凋零的命运。
最后,只剩下他一个。
第二百三十六章 记忆
心灰意冷之下,吕冰原想到了他的兄弟吕冰河。
等吕冰原再度见到他的时候,吕冰河已经有了道侣白荷,生下了白适渊,成了人夫与父亲。白适渊以为吕冰原是父母的好友,正是此次见面造成的误会。
吕冰原本以为,脱离了吕氏,吕冰河会获得他理想中平静安然的生活。
却没想到几年后,吕冰河与白荷被青烟男子追杀,吕冰原收到弟弟求援前去求人时已经晚了。
白荷的尸体旁,他从气息奄奄的吕冰河手里接过昏迷的白适渊,耳边是弟弟虚弱的请求:“兄长,我......我想求你件事......”
细心擦去吕冰河脸上的血迹,吕冰原强忍住眼泪,哽咽道:“你说,我定尽我所能。”
“不要、不要让适渊姓吕,不要让他再去承受吕氏子弟的命运,让他以普通人的身份长大吧......”
“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养适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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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们沉默的时候,原本安静的湖面突然水波荡漾,沸腾的水面升起无数雾气。
吕天涯眉心微蹙:“怎么回事?”
他还没看出所以然来,小桃已经惊呼出声:“爹爹,你看镇天!”
只见镇天在小湖之上胡乱飞舞,浑身的灵光混乱闪动,好像有什么要冲出它的身体!
自来到白适渊的身边,镇天从未有过这样的状态,就连与它心神相通的白适渊都不知道镇天是怎么了。
吕冰原忽然抬眉,望着镇天,心中略一推算,既喜且忧:“镇天乃是我本体一缕魂魄所化,现在解开前世之事,它受此影响,要恢复记忆!”
话音落下,镇天浑身爆发出强烈的光晕,将白适渊和度春华摄入其中。
吕天涯和小桃泽兰大惊:“镇天要把他们带哪去?”说着就想追着光晕进入。
吕冰原拦住他们:“镇天是我,我不会害他们。”
小桃和泽兰侧首抬眸,看见的是吕冰原笃定的眼神。一路以来,有无数次都是镇天在保护他们,它是吕冰原的一缕神魂,又怎么会害白适渊和度春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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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安心下来,重重点头:“那我乖乖的,等师祖和爹爹阿娘出来!”
其他所有的事,都由吕冰原一眼化成的人影幻象对白适渊道出,只有一段记忆,因着天道限制,是他无法诉说的,只能由真正的吕冰原——镇天,来告诉白适渊和度春华。
光晕之中,其他人的身影逐渐隐去,只剩下白适渊度春华和镇天。
下一瞬,镇天身形变幻,恢复成吕冰原真正的模样,比遗言所化的,更加真实。
白适渊喟叹道:“师父——”
镇天含笑点头,示意他们跟上。
他们的脚下,是一条由无数光晕汇成的河流,每一点光晕就是一段记忆,沿着河流走了很久,他们才停下来。
这里,有个光晕与其他都不一样,流光溢彩中也无比耀眼,镇天解释道:“这些光,代表这段记忆隐藏道韵,与众不同。”
镇天指尖一点,光晕涣散,画面呈现在白适渊与度春华的面前。
那是前世,吕冰原刚刚开启乾坤阵,因为没有天机镜定位时间节点,他只能耗费生命力,在时间长河里不断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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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出乎意料的是,他找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第二百三十七章 儿媳
里面是一片满含道韵的虚空,坐着一个正在调息打坐的女人。她肌肤胜雪,容貌秀雅绝俗,嫣红的唇瓣微微上翘,眉目间隐见疏朗。
吕冰原盯着她看了片刻,明明觉得十分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就在这时,女人睁开了眼睛,双眸犹似一汪清水,顾盼生辉。她也看到了吕冰原,与吕冰原同时发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女人一顿,只见她眼中道法变幻片刻,再度看向吕冰原时却是低低地笑了:“竟然是......”
清了清嗓子一声,女人似笑非笑:“我似乎是你唔......未来儿媳?”
未来儿媳?这是何意?他根本没有儿子。
女人的话太过出乎意料,吕冰原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不过倒是想起了她的身份,她的样子分明与传说中的隐圣一模一样!
意识到自己找错了方向,吕冰原生怕改变过去的历史,急忙离开,但“未来儿媳”一词却留在他的心底,久久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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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吕冰原才找到正确的时间节点,施展乾坤大法扭转时空。就在刹那,一道玄奥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指点他找到了正与古易云对战的度春华。
一个小小的改变,小桃出生,白适渊与度春华也被“绑”在了一起。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时间的长河中,早已没了那道声音。
此时,吕冰原突然想起隐圣那句未来儿媳,刚才的声音与她的话,是否有关呢?
然而时间太过紧迫,乾坤阵已经开启,他也没了可以探究的机会。
很快就是第二日,吕冰原上了战场,与面目全非的白适渊对决。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白适渊会被一个女修劫走。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人会是度春华。
最后,吕冰原因为乾坤阵的完全启动而肉身风化、神魂消散,只剩下一缕魂魄,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在时间的长河之中飘飘荡荡。
因为执念,这缕魂魄化作了一把戒尺,落在今生吕冰原的陨落之地,被太清长老收回放入冰境,等待着他的侄儿,他的孩子,他唯一的徒弟——白适渊的到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重生后的新生。
看到这里,画面结束,白适渊已是泪流满面。前世,他以为自己被世间所有人抛弃,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死破庙的时候,那个挂念他的师父正在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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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天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适渊,不要伤心,师父已经很满足了。”他救了白适渊,完成了家族的使命,是玄黄世界中波澜壮阔的一笔。
这些,对他短暂而漫长的一生来说,足够了。
至于其他......镇天目光悠悠,看向白适渊身边站着的身影:“春华,未来儿媳......”
白适渊一愣,随着镇天看向度春华,难道她是隐圣归静妍的......?可修士明明无法转世!
度春华眸色沉沉,许久才勉强勾起唇角,低头道:“我会弄清楚的。”
他们不知该如何动作,只好先将这事放在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镇天。
吕氏族地的小湖旁,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挂夜空,吕冰原遗言所化的身影与镇天合而为一。他的身形更加凝实,却已是最后的时刻。
月华为吕冰原披上一层最为纯粹的光晕,他长身玉立,一一摸过身前几个孩子的头顶,从容而笑:“能在此时,随你们回到吕氏族地,我很安心。”
“未来,就要靠你们了。”
白适渊、度春华、吕天涯、小桃、泽兰俯首跪地,送别他们的师长祖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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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之中,湖水凌凌闪烁。吕冰原的身影逐渐消散,化作朦胧的烟雾,像青烟、像薄纱,又像莹莹微光,悄无声息地散落开来。
就如同人鱼墓中度春华劝泽兰的。
从此,他跳出了时间,变回世界最平凡的本元。他会化作人间的风和雨,陪在他们身边,每一次风吹过,都是他在拥抱他们。
白适渊呆呆地跪坐在地上,就连与吕冰原相处最少的吕天涯也怅然若失,短短几日,他知道了无数隐秘,白适渊的重生、吕冰原的扭转乾坤......
那么前世白适渊入魔之后,他又会如何呢?噬人巷无人破解,泽兰迟早会被青烟男子察觉,那他和泽兰,也会被青烟灭口吧?
接下来几日,几人沉默地为吕冰原在族地建衣冠冢。
完成后,吕天涯长长叹息一声,返回了青山宗,从此,他就要负起吕氏家主之责。
吕冰原留下的乾坤阵盘则被白适渊好好收起滋养,也许在未来的许多年后,会再度焕发生机。
自相识后就与白适渊形影不离的度春华,也提出要回医谷。
第二百三十八章 生平
白适渊知道,她是受归静妍所说“未来儿媳”的影响,想回医谷向度北书和归南琴求证。
只是时光一道上,存在着太多的秘密,白适渊只能劝解她:“春华,望你不要太过执着于此。”
“不论何时,我都希望你能记得,不管你曾经是谁,做过什么,你都是我的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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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微微弯起,度春华笑着张开手臂,投入白适渊的怀抱,喟叹着蹭了蹭他的脸颊:“好,我都听你的。”
随后,她带着小桃和泽兰回了医谷。
而白适渊此前,就因为人鱼岛发生的事而被姬昌盛嘱咐过,需要闭关巩固修为,因而第二日,再看一遍吕氏族地之后,他也返回了太清。
深山吕氏,再度恢复寂静。
*
一旬后,太清山门。
白适渊一落地,就被突然出现的太清掌门陈青叫住了脚步:“适渊,留步。”
“弟子见过掌门,您有何吩咐?”
陈青是除太上掌门和太上长老外,太清派中修为最高的人,他保留着青年人的外貌,本应意气风发,但如今不知为何,眉眼间隐有忧虑。
他摇了摇头,道:“倒不是什么吩咐,只是有些话我想问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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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站在陈青身侧,微微躬身:“弟子定然知无不言。”
太清山峰林立,陈青随意选了一处山腰,负手看向十万寒岭之外的宁州城:“我记得你曾说过,费涤和古易云要害你之事,都是有人在幕后指使。”
白适渊点头:“是的,审问费涤之时,他曾说过。且抓捕古易云,您也在场。您问起此事,是有什么线索吗?”
陈青没有多说,而是接着道:“据你所说,修真大会中你也遇到了危险,故而我想重新查查是否与此前的事有关。”
白适渊知道,这肯定是青烟男子及其本体所为。但因重生之事他不能明说,所以有很多话白适渊都无法透露。
只能模糊道:“他们的手段都是如此迂回,且要置弟子于死地,也许确实是一伙的。”
突然,陈青目光灼灼看向白适渊:“手段迂回......确实如此,这些事件的幕后主使似乎都不想手上沾血,因而全是利用别人来动手。”
陈青能有这个推测,白适渊不由松了口气,至少不需他再找机会将这些透露给长老们了。玄天宝境中,青烟主人不惜以整个修真界的后辈精英弟子为代价都要杀了他,就说明,他所图的根本不只白适渊一人之命。
太清越早知道,越能提高警惕,不论青烟主人要做什么,他们都能提前应对。
心中暗暗叹息,陈青看了白适渊一眼,才道:“你在人鱼岛受累,回去好好休息吧,其他我会和长老们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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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弟子告退。”
在玄天峰拜见过姬昌盛之后,白适渊回到玄地峰顶的院落。
他进门时,下意识看了一眼隔壁的院落,才轻笑出声。太过习惯度春华和小桃的陪伴,以至于他都忘了,她们带着泽兰已经回到了医谷。
接下来的几日,时间都在查阅典籍中度过。
因对归静妍起了好奇心,白适渊去藏经阁找了所有与她相关的记载,查阅起来。
这些记载多由太清派弟子到史家抄录而来,记述归静妍最多的,是一本《隐圣传》,落款史悦依。
点亮烛火,设下结界,晕黄的灯光下,白适渊一页一页,无比仔细地阅读归静妍的生平。
据说,归静妍生于两千年前,她的出生就算在修真界,是最平凡的,也是最不平凡的。
所谓平凡,是指她是被父母丢弃在山中,浑身没有任何保暖的衣物,只等天候和山中野兽解决了这个孩子。
而她的不平凡又在于,那时的玄黄世界不知为何全界发生了一次剧烈的地动,地动过后所有修士外出寻找原因,却没发现任何变化与缘由。只有归南琴,捡回了一个被抛弃的女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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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动与婴儿,这两件事原本没人多想,但自隐圣陨落之后,却逐渐有了各种传说。传播最为广泛的,是说那是天道对隐圣降生的预示。
及后,这个女婴被当时的医谷谷主归南琴收入门下,成了她的三弟子,取名归静妍。
归静妍身为医谷弟子,在医道上表现中流,但为人舒朗,交游广阔,三教九流都能谈心一番。
传说她曾在某处秘境遇险差点身死,但凭借智慧脱身之后修为更上层楼,由此也激发了她对剑道的兴趣,曾经求见剑圣度北书,只是缘分未至,终究错过。
在她跳脱的经历之外,她还指点史家开创娱乐八卦史,说服医谷长老在修炼医道的同时提升武力,这也是医谷后来能吸引剑圣创建剑峰的开始。
第二百三十九章 她的梦劫(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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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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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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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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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四十章 她的梦劫(二)
说起来容易,但又有多少人,会愿意在极致的痛苦过后,有勇气再来一遍呢?
也许就是因此,度春华才困于梦境,排斥所有医谷的人进入。
这才让他们想到了白适渊这个与她足够亲密,又完全与前世无关的人选。
归南琴殷切地看着他,度北书也一反以前的不屑,而白适渊却没有任何扬眉吐气的感觉。从他看到度春华开始,他的心里已再无法顾及旁人。
“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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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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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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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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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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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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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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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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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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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四十一章 她的梦劫(三)
协助一个人重走前世之路,按一般人的想法,应该隐瞒那些不好的未来,哄着她出去。但这样做,又与骗她何异?
不论是度春华,还是归静妍,白适渊都不想骗她。
闭了闭眼睛,白适渊问道:“能告诉我,是你自己要离开医谷,还是有谁要带你走吗?”
归静妍的睫羽微微一颤,好一会儿,才答道:“我并非独自离开,但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
然后,白适渊还……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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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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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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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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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她的梦劫(四)
一道光芒落下,归静妍的身影消失,声音散落在微风之中。
白适渊被光带着浮在空中,突然前方一阵扭曲,将他抛落在地上。白适渊知道时间点来到了归静妍离开医谷之前,刚才的扭曲正是梦境在提醒他。
白适渊环顾周围的景色。这是一处被黑暗包围的山洞,里面什么的没有,只有一个七彩的光源片影在不断闪动。
归静妍正站在距离几丈的地方,似乎没有注意到白适渊的到来,只……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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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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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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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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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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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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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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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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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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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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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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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米安“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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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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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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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她的梦劫(五)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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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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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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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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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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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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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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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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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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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四十四章 她的梦劫(六)
心中长长的叹息过后,白适渊伸手,为归静妍拭泪,将她抱出山洞。
一到洞口,归静妍的身上一时生出无数变幻,周围所有灵气都往她身上汇集而来,是她度过了劫数。
归静妍的睫毛微微颤动,即将苏醒。她已经有了沉香的记忆,白适渊一时不敢与她相对,忙隐去身形。
从那以后,白适渊就隐身跟在了归静妍的身边,看她醒来后就意识到问题想要再度找到入口进入时光碎片,却发……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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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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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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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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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四十五章 她的梦劫(七)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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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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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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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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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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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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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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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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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四十六章 她的梦劫(八)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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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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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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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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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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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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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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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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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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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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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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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四十七章 她的梦劫(九)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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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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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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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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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四十八章 她的梦劫(十)
只是在看到其中一页时,叶忍冬的手一顿,里面夹着一个“道”字,虽也高逸清婉,但意态风流,与其他字完全不同。
有师父的字已经足够激动了,叶忍冬没有多问,归静妍行事向来自有道理,她只管接着就是。
白适渊却在看到这个字时愣住,只觉得这个字迹十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的。
一旬很快过去,归静妍要回凤来山,又到了分别之时。
如以往的许……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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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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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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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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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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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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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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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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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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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她的梦劫(十一)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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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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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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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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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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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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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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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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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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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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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五十章 她的梦劫(十二)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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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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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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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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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五十一章 特别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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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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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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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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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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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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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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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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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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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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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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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选择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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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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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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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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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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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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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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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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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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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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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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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五十三章 前夕
惹来他们大声反驳:“大师兄,你身为谷主,好意思这么说我们吗?”
“就是!”剑峰弟子也纷纷助阵:“您还不是靠着峰主主动才有今天!”
笑闹之间,医谷上下喜气洋洋。
医谷和太清的嫡系弟子成婚合籍当然不能草率,很快鹿元良就做主请来了姬昌盛商量。
姬昌盛多年未入医谷,再加上这么个喜事,当然也很是高兴。
最后,他们决定,……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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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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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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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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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大典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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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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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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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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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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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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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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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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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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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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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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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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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米安“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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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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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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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二百五十五章 双修
这小小的发现让度春华觉得好玩极了,她碰碰白适渊的手臂低笑出声:“诶?你前世是魔尊,还需要这个吗?”
说着,她意识到什么,脸上的笑意更深,仰起头来在白适渊的耳边低语着:“其实你不需要找这些功法的,双修也是医道之一,我可以教你的......”
白适渊先是尴尬,但随着度春华的声音,一点点痒意从耳垂蔓延,如同羽毛挠在他的心头。恼羞成怒中,他狠狠堵住眼前这个笑吟吟看着他的女人的殷红唇瓣。
度春华一顿,随即睫毛飞速颤动。
白适渊轻轻咬了咬她的下唇:“乖,闭上眼睛。”她下意识照做,白适渊却吻得更深了。
双唇辗转纠缠,逐渐变成激烈的热吻。片刻后,白适渊率先回过神来,他只觉得全身燥热,浑身的热血都在涌动叫嚣。
眼前眼神迷离,全然信任着他的,是他刚刚许下合籍大誓的道侣,是他出生以来唯一动心的女人。
这一瞬间,白适渊仿佛看到了前世与今生的交汇。前世埋葬他的人,成了他的道侣和妻子。今生,他不再孤独,前世的遗憾,在这一刻为他带来圆满。
“春华......”白适渊叹息着:“还好,我有你。”他拥着她,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她嵌入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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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倚在他的怀中,回应白适渊的呼唤:“适渊,我在,我一直都在。”
心底有无数热气直冲白适渊的脑门,下一刻,度春华被他压倒在玉床上,温热的吐息落在脸上,带来无数的痒意。
白适渊一点一点抚摸着他爱的人,手心传来的暖意让度春华不断战栗,那炙热的温度,仿佛要将两人都焚烧殆尽。
他们额心相对的刹那,修长的四肢交缠,大汗淋漓中,度春华呻吟着,汗水顺着青丝落在地上。
这一刻,洞府中的红纱好似被一股风全数吹起,缭乱中露出掩映下的艳色,带着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和灼热。
连绵不绝的快感让他们在云端和海底间沉浮,很久之后,新房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喟叹,只见一红一青两股灵气在白适渊和度春华两人额间升起,交缠上升。
白适渊睁开眼,轻柔地吻住度春华眼角的泪光,手中放出大典上收集的天道光辉,与那道双修后交缠的灵光汇合。一刻钟后,天道光辉将他们的灵光包裹,重新生成一道特殊的光芒,回到白适渊的手中。
就在白适渊手掌握起的瞬间,新房中光芒大绽,他的修为在双修之后,正式进入出窍期。
月色之下,医谷依然热闹无比。
哄睡了小桃和泽兰,度北书和归南琴走出大殿,负手看向度春华的洞府,也就是新房之处,心中感慨万千。度北书更是皱了皱眉,垂下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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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这样,归南琴捅了捅手臂警告道:“我知道你心疼春华,几时发脾气都行,唯独今日不可。”
度北书闭了闭眼睛,安抚地笑笑:“我没想做什么,只是觉得放下了一桩心事,却有些怅然若失罢了。”
原来是这样,归南琴点头道:“我们在这里停留太久,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这一夜的医谷发生了很多事,有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人未行离去却已心生思念,有人嫉妒丛生,有人在想念远方的人......直到翌日清晨,古老的医谷才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灵鸟在晨露中雀跃地鸣叫,白适渊醒来的时候,发现度春华还靠在他的怀里。
他微微一笑,蹭蹭她的脸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等待他的新娘苏醒。
过了一会,度春华才睁开眼睛,一看见白适渊就转开目光看向别处。白适渊一愣,忙问:“春华,你是不舒服吗?是我昨晚做的不好,还是......”
度春华的脸一红,瞪了他一眼,才期期艾艾道:“就是、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这才反应过来,她分明是害臊了。白适渊像个第一次面对心爱之人的毛头小子,又尴尬又好笑,忙下床为她取来法衣,没忍住又亲了亲她柔软的嘴角,说道:“要起身了,不然小桃和泽兰都要来闹了。”直让度春华恼得狠狠捶着他的肩膀。
衣衫凌乱、青丝洒落、凝脂般的脸颊红晕点点,这样的活色生香,让白适渊心里又有些蠢蠢欲动,但过分双修易走入邪道,只能强自忍下。攵學3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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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出了洞府,果然如白适渊所说,小桃和泽兰已经等在外面。
一见他们出来,小桃就高兴地扑上来喊爹娘。
第二百五十六章 换灵
昨日的合籍大典在她的眼里是理所当然的,白适渊和度春华本就是她的父母,大典不过是补上最后一道手续而已。
只有泽兰别扭了一会,他看了看度春华,迟疑地走到白适渊面前,支支吾吾喊道:“师爹......”
惹得他真正的师父,度春华都笑出了声。
泽兰的脸红了红,他是吕家祖传的灵器,又是度春华的徒弟,而现在白适渊成了她道侣,这辈分属实是不好算啊。
握了握度春华的双手,白适渊露出最温和的笑容,他蹲下身摸摸泽兰墨黑的头发,回应他:“唔,这个称呼属实不错,我很喜欢。”
他这么一说,泽兰松了口气高兴起来,和小桃一起抓住白适渊的衣袖不再放开。
在他的生命里,已经出现了很多人。未来,会越来越多。
合籍大典在人们的祝福中完成,除了留下求医的,其他道贺之人一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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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进一寸,小桃的眉头就皱一分。好在经过前几次白适渊为她平衡灵气,小桃体内的桎梏已经松动许多,不多久,竹针游走过后的气脉就畅通无比。
小桃满头是汗,只能紧紧咬住嘴唇,才不至于痛呼出声。
就在她的唇瓣几乎都要被咬出血时,度春华清喝一声:“归!”
所有竹针齐齐而动,瞬间捕捉小桃体内所有的灵气,顺着打通的气脉,突破她身体中本能而生的阻碍,破体而出!
度春华张开手掌,竹针飞回她的手中,被她早已准备好的白练将那些灵气包裹,隔绝与小桃的联系。
这时的小桃已经彻底无法维持人形,变回度春华本命剑在剑炉之中最开始的模样。粗糙的长条木心,虽然满溢着灵气却横冲直撞,一心只想挣脱他们的束缚。
所谓不破不立,要想让小桃成为真正独立的剑灵,必须从她生命的最初,从头开始。
取出一团被天道光辉包裹的灵气,白适渊按住木心,一掌落在木心最核心的地方,木心本能地排斥外来者的进入。
但面对小桃,白适渊向来就有无限的耐心,他沉下心境,一点点,如同喂食一般,将灵气渡入小桃的体内。
医谷立派千万年,却从没有如这一刻一样安静。正午阳光下的长廊,撒下长长的柱子的影子,弟子们即使走动,也放低了脚步声,生怕错过报喜的消息。所有关心他们的人,都在焦急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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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白适渊按在小桃身上的手已经不断颤抖,可小桃的灵气渡入还未过半。泽兰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害怕:“师父,还不行吗?”
就在连平心静气的度春华都要皱眉的时候,小桃身上突然绽放出七彩的光芒,灵气凝结又溢散,身形由剑不断变幻,有花有鸟,还有很多她喜欢的东西。
度春华却大喜过望,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在手上灌注灵气,与白适渊一同按在她的胸口,轻声对着女儿道:“阿娘在这,桃桃只要想着爹爹和阿娘就好。”
果然,小桃得了安抚,那股光芒先试探着在度春华的手上摸了摸,又蹭蹭白适渊的手背。许久,小桃的身形才再度变化。
这次,她变回了真正的人形,吸收白适渊手中灵气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第二百五十七章 爱女
恢复人形后,小桃吸收灵气的速度也快了很多,没多久白适渊就将手里的灵气全部渡入完毕。
接下来,就是小桃自己的战斗了。
特制的玉床可保她气息不散,小桃躺在上面,呼吸平稳安静下来。灵气全部进入小桃的体内后,就不断闪烁跃动让小桃的身体皮肤都在不断凸起又落下,这是它们在其中开始循环游动的标志。
运转几个周天之后,这些跃动才逐渐熄灭,就连小桃周身的灵气也一并被吸入。
如果不是早有了解,这样气息收敛的小桃,跟普通孩子没有任何不同。
但泽兰却是不清楚的,他被收敛的寂静吓了一跳,忙问道:“师父,小桃没事吧?”
度春华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她为小桃换灵,是以天道辉光为基,替换小桃整个身体系统内所有的灵气,就如同房屋重铸地基,河流更新河水,总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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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泽兰紧张地抱住白适渊的手臂,定定看着小桃。
就这样,在平静又紧张的等待中,时间一天天过去。
又是一个七天,小桃却还是没有动静。如果不是她的脸色这两天开始红润起来,就连白适渊和度春华,也差点坚持不住。:魰斈叁4
医谷位于水乡,早晨太阳还未升起,上空水雾缭绕,安静极了。慢慢地,和煦的阳光从天空洒落下来,水雾在树叶上凝结成露珠,风一吹,露珠滴落在地的同时,花丛微微摇曳,花朵们次第开放。
清风拂进这里,花香越过窗棂漫入房间,小桃的眼皮微微颤动,下一刻她睁开眼睛,只觉得神清气爽,不由伸了伸懒腰叹道:“哇好香啊!”
一转头就看到爹爹阿娘和泽兰都守在自己面前,激动地看着自己。小桃高兴极了,一反身就投入他们的怀抱:“爹爹阿娘,我是不是睡了好久好久啊?”
“是啊,久到我们都有些担心了呢!”度春华接住她小巧的身子,摸摸她的额头手脚,而后查看她体内的灵气运转,确定渡入的灵气已彻底与小桃融为一体后,不由喜形于色,兴奋道:“适渊,我们成功了!”
从此,小桃再也不会被灵气不衡之症所折磨。他们的女儿,自由了。
小桃惊喜极了,看着父母的眼眸儿晶亮:“阿娘,真的吗?”
度春华点了点她的额心,朗声而笑:“不信阿娘吗?不如你自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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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桃一跃而下,想也不想打开房门。这一日,医谷的桃花开得更盛也更艳,小桃站在院落之中,仰面感受微风中带来的灵气,而后她脚尖一点,踩着风驭使它将她带到空中,徜徉在医谷充裕的灵气里。
“小桃,等等我!”泽兰格外高兴,来不及请示度春华,就兴奋地追着小桃。他们就像真正的凡间孩童,不时在桃树上跳跃飞舞,银铃般的笑声引得医谷的弟子们纷纷出房来看。
“看,是小桃师叔!”
“诶?不是说小桃师叔患上灵气不衡之症,小师祖在为她换灵吗?”
“你好笨啊,小桃师叔现在出来了,还这么高兴,说明换灵成功了啊!”
“啊啊啊我真是健忘,看!小桃果然焕然一新了,泽兰师叔的身法也很高超啊。”
......
所有人,都在为她而高兴。
度春华靠在白适渊的臂弯里,一挥手,桃树上的花瓣纷纷扬扬随风而起,一片片落在弟子们的手上。花瓣在接触皮肤的刹那消失,一股清新之气直入心头,让他们的修为更加稳固。
没想到还有这个好处,弟子们更加兴奋了:“多谢小师叔/小师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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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吻了吻她的脸颊,了然笑道:“财大气粗,嗯?”
心知他是在调侃太清内门大比那年她赞叹太清财势之语,度春华昂首,骄傲却满目含笑:“我们女儿的喜事,自然要普天同庆。”
白适渊点头:“有理,但也不能让你这个母亲一个人出。”
话音落下,白适渊指尖一动,每一片花瓣之后都缀上了一条小火龙,在花瓣稳固弟子修为的同时为他们提供更多助力。
一时之间,整个医谷都沸腾起来,比之大典那日也不遑多让了。
度北书和归南琴站在山巅之上,眼中是弟子们的笑颜,耳中是他们的欢声。
轻哼一声,度北书点评:“都为人父母了,还这么孩子气。”
惹来归南琴的拆台:“也不想想当年帮着春华种桃树的是谁。”
不消说,自然就是连小桃都知道的,这位极为爱女的度剑圣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强求
被她一梗,度北书摸摸鼻子,牵住归南琴的手笑道:“你看得也很开心,不是吗?”
与他并肩而立的归南琴轻轻一叹,眼眸幽远,她钟爱的弟子失而复得还有了新生,她当然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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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当父母的,大抵如此。
看一会后,白适渊转身回房收拾,度春华则靠在廊柱上看着还在和弟子们嬉闹的小桃与泽兰。
之前,她的心底总莫名生出种感觉,未来会有她难以预料的大事发生,因而她才会在这个时候提起给小桃换灵。
而今,就算不是为着她的预感,小桃毫无阴霾的笑容,也让她觉得她的选择分外值得。
她第一次见证小桃化形的时候,分明前一刻还是寒光凛冽的本命剑,下一瞬却变成了个娇滴滴的女孩儿,那时的度春华是真正的手足无措,却又在小桃唤出第一声“阿娘”的时候心驰神往。
想起这些,度春华不由眼睛发涨,她下意识用手背去擦拭,却在触及眼皮的刹那,手停在了面前。因为,她能感觉到,眼眶之内,有泪水在盈盈涌动,似乎下一秒,泪就会落下。
度春华愣了愣,用力眨眼才将泪意压制下来。许久,她才仰首看向天空,声音中不自觉染上哀伤:“你想告诉我什么?”
但是,没有人回答她。
白适渊出来时,度春华已经敛尽心事变回了那个温柔从容的桃妖,她笑道:“我们把小桃和泽兰叫回来吧,再玩下去可就野了。”
白适渊不觉有异,挽住她的手臂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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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定然。”
但这时,却有另一道声音打破和谐,李云旗似毫无眼色,一把就推开庄清淮跑到了王思雨的身边,抱怨道:“思雨,驱除魔气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留在医谷就是为了你啊!”
度春华就站在他的身边,李云旗却早已没有人鱼岛上的热切了。度春华挑眉微笑,倒不在乎这些,只是庄清淮的脸色却不大好。
白适渊远远看着李云旗,不由好笑叹息,传音道:“他怎么......总是这么不合时宜?”
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看眼前的好戏,度春华好整以暇:“李云旗不懂,人可以执着,却不能强求的道理。他以前太过顺遂,没人教过他。”
果然,不消一刻,李云旗的不识时务就连王思雨都恼怒起来,她看了看庄清淮,眼眸直直落在李云旗的身上,肃声道:“李师兄!人鱼岛上的事,你本应被禁足。但因你在玄天宝境里救过同门再加上老祖求情,才让你有机会来到医谷。”
“我亦知,论迹不论心,你在乾坤阵盘救人确实是做了好事,我也赞同师父还将你留在剑宗,依然把你当做我的师兄。但是,我们之间若要回到从前,却已是不可能。”
“师兄,你我早都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她看清了他的为人,选择了放弃;他却看清了她以前的感情,选择追随。
没有人会在原地,无尽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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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他们不是一路人。
第二百五十九章 飞升(一)
凌霄剑宗。
在凌霄剑宗最高峰的山顶,有一处剑池,剑池中常年收藏剑宗中的无主之剑,只待有缘的弟子过九关,得宝剑。
这一日,向来安静的剑池突然沸腾起来,雾气挥舞,所有藏剑躁动得就像无数游鱼一般,一个个跃出水面复又落下。
看守的剑宗长老皱眉,从打坐中醒来看向天空。
此时已是中午,但天空落下的阳光却不知何时已经撤去大半,天色暗沉下来,天边有少量乌云开始凝结。
风吹在长老的脸上,带来的凉意让他惊醒,他眼神一顿一跃飞到剑宗上空,声音辽阔朗朗传达到凌霄剑宗的每一个弟子耳中:“我界将有修士度飞升之劫,此次不同以往,传我号令,所有弟子皆存身洞府不得有所异动,否则,无人可救!”
剑宗弟子:“是,弟子尊长老令!”
整个玄黄世界,几乎所有的门派都开启了宗门大阵,散修们也三五成群找好地方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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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界从未有过两位渡劫修士一齐飞升之事,这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史家。
史悦依正在女儿的陪伴下散步。突然,两人齐齐望天,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正在蔓延,她们都察觉到了。
史悦依笑笑,看着远处朝她们跑来的史向明,低声道:“两位长辈,他们要飞升了啊。”身为归静妍的好友,她从不怀疑度北书和归南琴能够顺利飞升。
太清派。
掌门殿中,陈青正与太上掌门况暮议事,当那股异风吹入大殿的时候,两人皆是一愣,同时快步走到殿外。
看着天空中的波云诡谲,况暮神情不变,却是眼神莫名地叹息道:“是医谷那两位要渡劫了。”
陈青顿了顿,接口道:“明明师父比他们都早迈入渡劫期,没想到还是让这二人赶先了。”说完,视线却紧紧落在况暮的脸上,一刻也不肯放松。
况暮的手一紧,眉目不动依然看向医谷的方向,声音在渐起的风中几乎要被吹散:“终归还是输给了他们。”新刊书小说网
身后的陈青,却是狠狠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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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谷山巅之上,度北书和归南琴长身而立,迎接雷劫的到来。
渡劫大能的雷劫不是谁都能观看的,修为不足者稍有不慎,就有神魂溃散的危险,因而全医谷的人都被鹿元良和衡清舒用结界限制并保护起来。这次度北书和归南琴联合渡劫,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个时辰过后,阳光彻底消散,整个玄黄世界的天空都被雷云布满,归度二人所在的医谷更是刮起了狂风,他们同时立身仰面,看向天空。
“轰——轰——轰——”
天空之中,仿若世界的心跳,雷声隆隆响起,度北书和归南琴头顶雷云最中心的地方,一个漩涡中不时有雷光剧烈闪动。
整个玄黄世界都安静下来,就连那些自在逍遥的野兽也顺应本能躲避,等待天雷过去。
风起!大风像狂怒的野兽在肆意张牙舞爪,整个医谷除了被度春华庇护的桃树,所有的植物都被拦腰刮断,卷入风柱之中,成为狂风的利刃。
云涌!风起云涌,乌云凝结宛若波涛汹涌,浩浩荡荡,它们被风势所裹挟在混乱一团的空中骤驰,神秘莫测,变幻无比。
一道无比粗壮的电光,如同最锋利的宝剑直插度北书和归南琴所在的位置,隆隆雷声中,携带者无比灼热的火光。
电光刺眼,如利剑般划破苍穹。巨雷轰鸣,好似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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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劫修士飞升,只有三道天雷,一道断生,两道绝死,三道落心。每一道的力量,都能让修真界的所有修士,灰飞烟灭。
刚才就是天道给予归度二人的第一道天雷,将整座山都夷为平地。山崩地裂中硝烟不绝,山体如同排山倒海般塌了下来,势不可挡。
度春华和白适渊带着小桃与泽兰站在院中,紧张万分,却只能被结界隔绝。
第一道天雷过去后,度春华心脏缩成一团,因为滚滚烟雾里,她怎么样也找不到师父与父亲的身影。
直到两个浑身如同雾气,没有一处完整的人从他们原本站立的位置起身时,度春华才长长舒了口气。这代表度北书和归南琴度过了第一道天雷,形如鬼魅,已断生路。
然而,度春华放松没多久,第二道天雷就紧接而来!
细长的火光擎天落下,不像刚才那般威势赫赫中惊天动地,却重过玄黄世界所有高山的重量,直指那刚起身的两人。
这一次,即使强如度北书和归南琴,都被这道天雷击中压俯得双手支撑,趴跪在地上,浑身如焦炭一般颤抖。
第二百六十章 飞升(二)
此时的他们,五感已经消失,不能听不能闻,也不能视物。就连无比浑厚的金丹,也在一点点碎裂,让他们连站立的姿势都无法维持。
第二道天雷绝死,度北书和归南琴的神魂都被天雷震动。他们不知道摸索了多久,才在弥漫的硝烟中相携站立起来,重新睁开眼睛。
变故正在此时发生!
就在天空酝酿第三道天雷的时候,一把冰冷的长剑直往他们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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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有修士乘人之危偷袭!
度春华立刻心焦万分,就要破开结界去就师父和父亲。
可结界之上,一股力量阻挡她的动作,衡清舒的声音传来:“春华,师父和师伯有命,你不准动!”
度北书和归南琴与度春华的因缘深重,反之更是如此,若她冒然插手他们的劫数,天道震怒之下,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白适渊拉住她,沉声道:“春华,你要相信两位前辈。”度春华咬唇,许久才平静下来。
率先睁眼的,是归南琴。
她漫长的一生中,曾救过成千上万的修士,却从未以战力成名。而现在,归南琴却眼眸暴睁,在长剑触及度北书的瞬间,只用两指就阻断了锐不可当的剑势,大声怒喝:“找死!”
这就是渡劫修士的实力,即使他们体内的金丹在天雷之下将被压碎,却依然能够接住这突如起来的一剑。
交织着魔气的灵力与淬炼着雷电的灵气对撞,冲击波将他们身边所有残留的东西都尽皆粉碎。
这时,白适渊似心有所感看向天空,乌云漩涡中的雷声依然存在,天雷却迟迟不落。他忙抱住度春华,将此事告诉了她。度春华一愣,与他一同看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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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与归南琴对峙,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恰在此时,度北书的身形一动。
他们在天雷的轰砸下已体无完肤,浑身布满漆黑的焦壳,动作中,碳壳碎裂掉落露出度北书闪烁着寒芒的眼睛。
一同出现在度北书的手中的,还有一把古朴却又寒光凛冽的利剑。这是一把用石头打磨而成,最普通的石剑。
但对度北书来说,却是他一世的本命之剑。因为这把剑,是度北书取沉香身死时身下那块染了她血色的石头,千万次磨砺,千锤百炼打造而成。
冷冷一笑,度北书提剑告诉长剑背后的神秘人:“这一刻,我们等了太久。今日,就由我们开启为静妍报仇的,第一步!”
原来,在知道归静妍是因神秘人私欲而的得时候,他们就在等待这个机会。
归南琴也曾质疑过,如果神秘人怕被发现、怕有对手,就此让他们飞升,让医谷没有渡劫修士才是最佳选择。
度北书却是沉吟而笑:“清舒和他交过手,猜度此人可能是从渡劫跌落大乘期,这就得看那人对我们,有无嫉妒之心了。”
因此,迎接天雷前,两人用尽方法保存实力。
现在看,度北书对神秘人的微妙心思竟是把握得十分准确,果然全都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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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之下,劫数之中,众目睽睽,神秘人却早已被嫉妒侵蚀了心智,选择在此时动手。
刺落!这是剑修最初也最简单的剑,并没有招数。然而,所有注视医谷山巅的人都从中感受到了极致的杀意,几乎渗入骨髓让人颤抖。
这股可怕的杀意弥漫整个大陆,锁定那把与归南琴相持的长剑,让它或者它身后的人无法动弹。两道天雷之后还能有这样的实力,这是剑圣何等可怕的剑意?
大道至简,所有人都无从反应,只余眼前闪过的那一道银白光芒,亮如天光乍破、火星四溢的那一道光。
只一剑而已,那柄原本一往无前的长剑,剑断!
剑断的瞬间,度北书和归南琴对着度春华和白适渊的方向笑笑,没有声音,但度春华知道,他们在说:“孩子,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
就连飞升之劫,她的师父和父亲都在为她费尽心机,度春华不禁潸然泪下。
解决长剑之后,度北书和归南琴不再关心其他,再度并肩迎向第三道天雷。
第三道天雷落心,落下的瞬间,他们身上的焦炭化为齑粉散落空中,天雷和电光从他们的七窍进入,探索游走身体的每一寸,将他们彻底改变。
片刻后,度北书和归南琴的身形逐渐透明又显现,透出一层淡淡的金光。他们的眼眸缓动,虽有情绪,但却已不是玄黄世界中的修士能看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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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电光消失的时候,他们的变化已然完成,远远看去,仿若慈悲俯瞰人间的神像。
从此之后,时间在流逝,或者不流逝,是快是慢,是急是缓,对他们来说,已无区别。
度北书和归南琴,与世同周,已成永恒。
第二百六十一章 祭祀
三道天雷落下,飞升的劫数度过。
东方的天空大亮,无数七彩光芒落在度北书和归南琴的身上,整个玄黄世界的修士都心有所感,俯下身迎接天道的下降。
度春华与白适渊站在一处,看着他们迎向天光,脚踏仙乐奏出的台阶,一步一步往天空的最上方走去。
他们带着孩子叩首:“恭送师父,送别父亲!”
结界早已消去,医谷众人亦是俯跪在地:“恭送两位老祖!”
世间有修士飞升原本是普天同庆的事,因为这代表着修士的升阶之路从未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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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时的太清,有人却不大安乐。
况暮原本是和陈青一起站在太清最高的山峰观看医谷的飞升天雷,只是不知为何,况暮突然按住胸口,狠狠地吐出一口血来。
陈青原本在看到度北书与归南琴遇袭就难看的脸上更青一层,只是他还保留的师徒情谊让他毫不犹豫地上前扶住了况暮。
不由低头,陈青垂眉叹息道:“师父,居然是您!果然是您!”
况暮按住胸口的手一顿,皱眉喝道:“混账,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惨淡一笑,陈青的声音却直指人心:“也许别人不知,但我身为您的徒弟,那把剑我怎会不认识?师父,到现在您还要骗我吗?”
况暮倏然转头看向陈青,他已满目疮痍,神情尽是悔恨悲痛,况暮心下一动,叹了一声道:“此事另有隐情,此地不宜多说,我们回洞府再谈。”
陈青沉默一瞬,有了片刻的踌躇,不知还能否信任况暮这个会在飞升劫数上偷袭度北书和归南琴的人。
见他不动,况暮冷了脸:“怎么,你如今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师父了吗?”
到底是多年师徒,陈青没有违逆,转身陪在他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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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暮眼眸微转,带着陈青回了洞府。
医谷剑峰,度北书洞府的后山小湖,度春华正坐在那里看着宛如明镜的湖面发呆。
白适渊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上前将她拥入怀中,给予无声的安慰。
度春华蹭了蹭他的手臂,指尖在小湖上轻轻一点,湖边微波荡漾变成一枚水镜,水镜中赫然立着一座神像,正是陈国药神庙的药神像——沉香。
“一直以来,父亲都在看着沉香。”
她轻轻摩挲着白适渊修长的手指,感慨万千:“原来,修士飞升要经历如此多的痛苦。可飞升之后,他们会遇到什么呢?”
慢慢拂过她的发顶,白适渊微微而笑,告诉她也告诉自己:“遇到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好。”
那股熟悉的泪意再度冲上心头,度春华用力眨眼才将它压下,红唇印在白适渊的手背,她轻声回应:“嗯。”
在医谷住了段时间后,度春华提出要去归静妍住过的凤来山去看看。
临行前,鹿元良递给她一个小巧的乾坤袋,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这是师父度劫前特意交代留给你的。自医谷立派而始,医谷弟子治凡人、医修士、维护修真界,你不要忘记身为医修的本分。”里面是归南琴从未离身的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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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清舒站在他身边,摸了摸度春华纤薄的肩膀:“自然,你若遇到危险,也要记得向我们求助,不可太过好强。”
度春华已从思念中恢复,变回那个从容温柔的修士,只是更添洒脱。
她靠在衡清舒的肩上,俏皮一笑:“我省得,多谢大师兄唠叨。”
惹来鹿元良一顿爆栗,也让医谷的氛围轻松许多。
*
时间已经过去近两千年,沧海桑田,栖霞村连同所属的凡间国家,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只有凤来山,在风雨中长久耸立,只是依然如同从前,没有人烟。
据说不论是谁,一入凤来山就会遇到鬼打墙。有胆大的人从山南爬上去,但不知怎的,原路下山后却发现自己来到的山北。
有传说里面住着神仙的,也有传住着鬼怪的。因而,附近的百姓更加不敢往山里去了。
白适渊和度春华带着小桃泽兰到达凤来山的时候,正遇到一群凡人百姓在山脚祭祀。
“咦?”小桃好奇问道:“不是说凤来山没人会来吗?怎么还会有香火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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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想了想,拦住一个中年妇人问话。
那妇人见她和白适渊带着两个孩子,衣着光鲜,以为是游玩迷路的外地客人,解释道:“我们姓叶,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据说先祖曾经受过山中隐士的大恩,因而立下家规,凡叶氏族人每年都需到凤来山脚祭奠。”
“原来如此。”白适渊不由点头,想起那个兴奋奔向归静妍的女孩儿,是叶忍冬知恩图报。
第二百六十二章 白芍
一转头,他看到度春华正看着妇人身后的女童发呆,白适渊异道:“春华,你在看什么?”
指了指女童,度春华笑了:“她,是忍冬的转世。”
白适渊奇道:“你们竟有两世的师徒之缘不成?”
度春华一愣并未接话,指尖掐诀卜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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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童正怯生生站在妇人身后好奇地观察他们这些陌生人,度春华想了想,蹲身与她齐平,柔声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
女童声音稚嫩:“我、我叫白芍。”叶氏从叶忍冬而始,起名皆用药材名。
点点她的手腕,度春华又问道:“可否伸手让我看看?”
小白芍看看母亲,妇人见他们面相和善,不像什么坏人,点头后她才伸出手来。
细腻的手指寸寸摸过小白芍的手腕筋骨,度春华唇角含笑,取出一块木牌,上书一个“医”字,放进小白芍张开的手掌之中:“你很有天赋,我希望你及笄之后能拿着这块木牌去医谷求学。”
白芍母女被度春华所说的事惊得一愣,还未问医谷是哪里,却发现她早已消失不见,就连白适渊和两个孩子也失去了踪影。刚才发生的太快,几乎就像一场梦。
但看着白芍手中的木牌,她们又知道不是梦境,不由大喜起来,难不成白芍也跟也叶氏祖先一样在这凤来山,遇到了神仙?
度春华和白适渊带着两个孩子再度走在凤来山的山道上,这里与记忆中早已不同。那些曾经遍布的监视法阵已被撤去,原本四溢的灵气也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消失。除了偶尔飘过的一丝灵气,这里已毫无修真者到来过的痕迹。
凡人们传说的鬼打墙,也不过是法阵的残留偶尔被那一丝灵气激发罢了。
白适渊揽住度春华的腰,问道:“一定要上山吗?那里是归静妍被禁锢之地,我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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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地摸摸他落在腰间的手,度春华摇头道:“没事,你不用担忧,故地重游,说不定别有一番滋味。”
忽然地白适渊心里一软,知道她分明是在安慰自己,只能将身边的人拥得更紧。
小桃天真烂漫边走边玩,对父母没有丝毫的避忌,身后的泽兰却无奈地撇了撇嘴,他在陈国多年早就通人事,只觉得白适渊和度春华自从合籍大典后就粘得更紧了。
没多久,他们就登上了山顶。凤来山高耸,山顶郁郁葱葱被云雾缭绕。其中灵气最为馥郁的地方,被人建了一处精致的小院。正房、花园、厨房不一而足,小院很小却五脏俱全。
门上已经积了无数灰,度春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点灵力弹出,“吱呀”一声,小院的大门应声而开。
将近两千年过去,即使是修真者建的房屋,也已经荒凉残破,只留下一间还未倒下的正厅,以及院落残留的轮廓。
进入正厅,迎面而来的是一幅挂在腐朽房梁之上,却保存完好的“等”字。度春华摇头,掩唇而笑:“没想到,它竟还在。”
前世,当身为归静妍的她没有练剑的时候,就会在这个字下打坐。那人以为她是在等待决战的到来,实则,她是在期待来世。
因为是用灵力写就,不腐不坏。
“咦,这是什么?”看到摇摇欲散的桌上放了个盒子,小桃不由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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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以樟木打造,雕刻得十分精细。白适渊拿在手里,手指一点将上面的锁打开,在里面发现了一本册子和信:“这是......忍冬留下的?”
这本册子就是归静妍最后一次下山,留给忍冬练字的。
而那封信,看来是忍冬在归静妍离开凤来山后,到了一次山顶留下。
纸张保存得十分完好,度春华小心拿起信,上面写着“师尊亲启”。归静妍从未告诉忍冬她的名字,故她只称师尊。
信中,忍冬详述归静妍离开后,她学医有成,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但在晚年时,她越发思念给予自己新生的师父,她知道归静妍是“神仙”,生命的长度远非凡人可以企及。她期待归静妍能回来看自己一眼,却也怕她回来时自己早已不再。因此,忍冬将这本册子留在这里,希望归静妍再来此地,可以想起她。
可忍冬不知道的是,那一世,她们只有几年的缘分,在她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归静妍已经陨落多年了。
“忍冬......”斯人已逝,度春华紧紧将信放在心口,红了眼眶。
微微叹息,白适渊摸索着她纤细的肩膀:“至少,忍冬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你不仅想起了她,还见到了她的来世。”
第二百六十三章 直觉
想起山下见到的女童,度春华才觉得好过些:“还好......”还好,能在这一世再见到她。
见母亲没事,小桃才收起担忧拿起那本册子,与泽兰一起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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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翻到那个“道”字时,泽兰的手一顿,问道:“师父,这个字不大一样,好像不是你的字?”
“嗯,这是我模仿神秘人而写就的。是前世的我,给今生留下的线索之一。”
前世归静妍被神秘人带离医谷之后,全程都在那人的监视之下,就连她无意中接触过的修士和妖修,除了苗方,皆被消除了记忆甚至杀害。
虽然到了后来归静妍因为明白那人已无能应战而自愿修炼,但她依然无法留下明确的线索。
且那时的医谷在战斗上的实力不济,虽有意向吸收战力高超的修士但短时间内还未成功。归静妍怕联系师长会被那人盯上,因此只能在册子和修炼触摸天道的短暂瞬间留下线索给予指引。
度春华附在白适渊的耳边,轻声道:“我虽留下线索,但若没有吕师叔扭转乾坤,除了那个可能度过梦劫的她,没人会发现。”这也是白适渊前世遇到的度春华,只能在医谷解散之后,瑀瑀独行的原因。
他们下山的时候,再一次遇到了叶家的那位妇人,和她的女儿叶白芍。妇人看到他们平安下山,更加确定他们不是凡人。
妇人忙上前深深一揖,探问道:“小妇人无知,您几位、几位是不是仙人啊?姑娘刚才给了白芍儿木牌,是说她能成仙吗?”
度春华摇头,道:“我们并非神仙,不过是比凡人多些手段多些寿命罢了。至于木牌,那是我医谷收徒的信物,是我给她的礼物。及笄后,木牌会带她去往医谷,拜师修炼。”
之所以是及笄后,是因为凡人修道,终究还是会斩断亲缘的。她特意定在及笄,是想让小白芍能与父母多相处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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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移山倒海的本事,且生命悠长,这些在妇人眼中与神仙无异,知道自己女儿能有如此缘法,妇人兴奋得脸都红了:“多谢、多谢神仙姑娘指点,我们感激不尽!”
小白芍一直害羞地躲在母亲身后,但在度春华转身的刹那,鼓起勇气大着声音问道:“仙人,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如水晶般纯净的眼眸中,是她强烈的期待。
但她面前的度春华却狠心告诉她:“这却是不能了,医谷已有很好的师父在等你,别怕,嗯?”
白芍失落地垂首,待再看他们时,度春华早已和白适渊他们离开了。
蔚蓝的天空下,白云悠悠飘过,阳光洒落下来,宛如金鳞。
浮空飞驰的灵舟上,小桃趴在船舷往下看去,两个小黑点在凤来山的山道上缓慢走着,正是刚才的妇人和白芍。
小桃努了努嘴,噔噔噔跑到母亲度春华的身边,挽着她的手臂拖长了声音:“阿娘——医谷收徒不是不看什么占卜缘分的吗?”
点点她俏丽的鼻尖,度春华笑着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想说什么?”
小桃指指凤来山,哼哼道:“我喜欢那个白芍姐姐,她以前就是阿娘的徒弟,今生为什么就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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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对女儿百依百顺的度春华却摇头:“偶尔还是应该看一次,白芍确实只和我有一世师徒之缘。我与她的今生之缘,也只有引导她进入医谷的缘分。小桃,这也是为了白芍好,能让她的天赋得到最大的发挥。”
小桃还是不肯放弃,扭股糖似的缠在度春华身上,嘟嘟囔囔说了真话:“别人都有姐姐,我也想要姐姐!阿娘不收白芍姐姐,那你和爹爹给我生个姐姐嘛!”
童言稚语让白适渊忍俊不禁,他点点她俏丽的鼻尖,笑道:“桃桃是第一个,是姐姐,就算再生,也只能是弟弟妹妹了。”
更何况小桃诞生不易,几乎是修真界的独一份,度春华也没有第二把本命剑了。
这让小桃直呼天道不公,泽兰大为怜惜,使出浑身解数安慰。
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白适渊的宗门太清。因为度春华记得,归静妍是在一千多年前太清的修真大会上见到神秘人的,她直觉想去太清看看。
白适渊有瞬间的沉默,虽然度春华没有明说,但他明白,恐怕神秘人可能就是太清的弟子,甚至是长老或掌门。
见他色变,度春华浅浅叹息,依偎在身侧:“适渊,你还有我们。”
白适渊勉强笑笑,埋入她的青丝深深呼吸:“嗯,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
第二百六十四章 况暮
灵舟在太清山门落地的时候,度春华的身形有瞬间的凝滞,她微微皱眉看向太清的几座主峰。
白适渊见她神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度春华按了按眉尾,迟疑道:“刚才,我感觉一股熟悉的气息转瞬而逝,似乎是沧海剑......”
沧海剑,是神秘人见到归静妍演练沉秋石传授的剑法后,笃定她是绝佳的剑修之选,带着归静妍炼制的宝剑。因为此剑以海底纯铁打造,剑成之时剑炉外云海生波,故被归静妍取名沧海。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归静妍在与魔尊对决后,曾有短暂的昏迷,醒来之后,她就发现沧海剑消失无踪。只是当时的她已经行将木就,早已无力去追究这些。
但其实不用她去证实,知道她会对上魔尊的,除了那个隐藏的神秘人,还有谁呢?
而现在,恢复归静妍记忆的度春华再度察觉到了沧海剑的气息,只是气息出现的时间太短,短到她甚至怀疑,是因为去了凤来山,心境有异而导致的。
“没事,我们慢慢来。”白适渊宽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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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们白适渊和度春华合籍大典后第一次带着孩子回太清,自然第一时间要去拜见法脉脉主姬昌盛。
还没到玄人峰的大殿,姬昌盛已经迎了出来,将小桃和泽兰抱起坐在他的手臂上:“哎哟我的小乖乖,有没有想师祖啊?”
“想啦,好想好想!”小桃自来就会哄长辈,亲昵的环着姬昌盛的脖子,就连内敛的泽兰,也十分安心,三人的样子分外像老人抱着孙辈含饴弄孙。
进了殿内,白适渊和度春华齐齐行礼:“见过师伯。”
姬昌盛眼眸含笑,中年人的面庞出现几条纹路:“好!好!快起来!”
“春华,我从未想过,你会是隐圣归静妍的转世。”原来在飞升之前,度北书还是将她转世的真相告诉了姬昌盛。他终于想通,多年前姬昌盛无意中的阻止是天道所为,根本罪不在他。
看着度春华,姬昌盛抚了抚须,将她从上到下都看了一遍,似乎想找出她与归静妍相同的地方,可没多久,他就放弃了。
即使是同一个灵魂,不同的经历造就不同的人格,终究与从前不同了。
明白姬昌盛的感慨,度春华安静地任他打量,只是在与白适渊一同抬头的瞬间,他们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道”字。
与归静妍留下的一样意态风流,却独有一股惶惶威势,让已经是出窍期的度春华都几乎忍不住臣服:“师伯,这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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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意地看着她在字中的剑意下容起身,姬昌盛对白适渊亦赞赏,笑道:“适渊不曾告诉你,此字是太上掌门当年所赐,有磨心之用。你们现下如此从容,果然江山代有人才,比我那时好太多了。”
可与姬昌盛的好心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心下惊疑不定的白适渊和度春华。因为他们发现,除了其中所含的灵力,姬昌盛身后所挂的“道”字,与归静妍在凤来山留给叶忍冬的,几乎一模一样。
归静妍留下此字,绝非无心,更何况况暮也曾在内门大比时对度春华说过,他与归静妍相识。一切都严丝合缝,所有的线索全都指向了一个人,太清的太上掌门——况暮!
之前没有察觉,此时度春华在归静妍记忆中寻找着况暮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呵,度春华心中冷笑,归静妍为何会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写出一样的字,原因恐怕在神秘人身上,他,模糊了归静妍的记忆!
那么,况暮就是神秘人吗?
度春华的指尖一动,被白适渊抓在手里,传音道:“春华,他位高权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按下心思,度春华沉沉闭上眼睛:“我知道。”
他们的修为至少已经到了姬昌盛无法察觉传音的程度,因为掩饰得极好,让他只以为小夫妻两人是感情的自然流露。
姬昌盛留了小桃和泽兰,白适渊与度春华相携回了玄地峰。一入山顶院落,白适渊就设下结界,烛火之下,两人相顾无言,依然为刚才的发现而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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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暮,当世剑圣之一,他是太清的太上掌门,是太清的一个标志。自他担任太清掌门而始,太清稳坐首席,执修真界牛耳,从未有人怀疑,他会和欺骗隐圣的人联系在一起。
但如今,面对归静妍留下的证据,面对他们曾经交手过的青烟男子,白适渊和度春华不得不认定,他就是那个神秘人!
第二百六十五章 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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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白适渊紧紧握住度春华的手臂,这个前世的魔尊,此时声音中竟有了几分无所适从:“此事,我们是否该告诉姬师伯?”.しa
睫羽微颤,度春华怔愣片刻,才轻声说道:“若要就此将此事告诉姬师伯,势必也要把你重生之事也一并告知。”
“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你师父一样豁达慈爱,接受你曾做过魔尊杀人如麻的事实。但姬师伯的为人,我曾在你的记忆中看过,即使你背上杀害同门的罪名,他也愿意抛弃前途为你辩护。因此,说与不说,只要你问心无愧即可。”
第二日,掌门陈青召两人去说话。
陈青依然严肃中带着慈爱,他坐在殿中对他们笑道:“你们合籍也算是我太清与医谷联姻,今后可要好好相处。”
“还有适渊,你历练多时修为步入出窍期,可要担负起责任,为昌盛分忧。”
“是,弟子知晓。”
满意点头,陈青又对两人道:“接下来,太清将邀医谷弟子切磋交流,你们要做好居中联络之事。”
飞升于当事人来说确实是一件喜事,但对医谷来说,一下子失去两位渡劫大能的庇护,不能不说是个烦扰。既然两派联姻,太清自然得做出姿态,以示支持。
“多谢掌门,我一定尽快将此举告知大师兄。”这是太清的好意,度春华自然不会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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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前,白适渊问起况暮,陈青的身形一顿,才回答道:“太上掌门正在闭关,你们无事不要打扰。”
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两人返回玄地峰。
“掌门和况暮是不是......”
陈青是况暮的徒弟,在太清多年,从未对况暮有过忤逆的时候。但若说陈青知道况暮的所作所为】是他的帮凶,白适渊还是难以置信。
从接手太清掌门这一职责,陈青从未因修炼而闭关,每一件干系宗门的事务,他总是处理得事无巨细,为人待下虽严厉,但也不乏慈爱。
况暮时常离开宗门亦或闭关,还可以掩人耳目;但陈青却是时时在的,若他真是演戏,那他的伪装,也太过无懈可击。
就在这时,泽兰摇了摇度春华的手:“师父,我觉得掌门不对劲。”
“不对劲?”度春华悚然一惊:“泽兰,你觉得哪里不对?”
“天机镜可照见时光,自然可照见万物。掌门在我眼里是暮气沉沉的,就像个......没有生气的死人。”
“死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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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有消息透露陈青受伤甚至陨落,倒是况暮,如果度北书和归南琴飞升劫数时的偷袭是他所为,本命剑被断,倒确实可能受重伤。
刹那间,白适渊和度春华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可怕的猜测。
突然,度春华想起人鱼岛玄天宝境中被注入的灵魔之气:“灵魔交织,这说明他已开始坠魔。你做过魔修,当知魔族功法急功近利。如此,他采补吸取掌门的灵力,也并非做不到。”
自渡劫跌落的大乘期魔修,更何况况暮还是陈青的师父,他如何抵抗?
那,如今的太清掌门陈青,还是真正的陈青吗?
几日后,陈青闲来无事,负手走出掌门大殿。
近来,他似乎闲暇时光颇多,很喜欢在宗门内走动。遇到小弟子们,陈青也是笑眯眯地问起修炼情况。
弟子们见他比往日更加和善,也十分欢喜,对陈青颇为亲近,甚至说起了刚从《娱人报》看来得八卦。
“隐圣?”陈青眉头轻皱,被他们的话题吸引。
察觉掌门对此事感兴趣,小弟子更加热忱了:“是啊,掌门。昨日《娱人报》刊文的,说那个度师叔竟然是隐圣的转世。度师叔您知道吧?就是刚和法脉白适渊白师伯举办过合籍大典的,那位医谷弟子度春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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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他们还回了宗门,您不是还召见了吗?”这可真是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小弟子大着胆子想从陈青嘴里套消息:“掌门......您说《娱人报》说的是真是假啊?”
陈青被这个消息震撼,许久才道:“我亦是未知。”
“哎,如果这事是真的话,医谷真是气运上佳啊。刚刚飞升两位渡劫大能,就又迎回一位千年隐圣了。”
陈青依然缓步走去,却是脸色莫名。
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玄地峰山脚,正好遇到度春华迎面而来。陈青心中一动,一股特殊的灵力无声无息靠近眼前之人。
这是当年遇到归静妍时,他在她身上发现的,与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的气息。当时的他十分好奇归静妍身上的秘密,因而留了下来。
归静妍陨落之后,灵气无主,而他也不敢再看。
陈青,或者说是况暮没想到,这点灵气还能在今天派上用场。
第二百六十六章 风雨
灵气被况暮收藏多年,一脱离他的控制就在空中自在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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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了遮掩,度春华浑然不知有异常之物的接近。
当灵气顺着况暮的指引来到度春华面前的时候,突然无比雀跃,就像沸腾的水流,迫不及待、没有丝毫停留,就融入了她的体内。
就在这时,度春华突然顿了一顿,感觉体内周天的灵气循环更加顺畅了。
况暮睁开心眼,各色灵气在周身弥漫,而度春华身上,却没有丝毫变动,就好似他甩出的灵气,原本就属于她一样。
他被这个事实惊得狠狠一愣,想了多年、思念多年的人竟真的会来了,况暮心惊肉跳,逃也似地回了掌门殿。
况暮离开得太过慌乱,以至于没有发现身后的度春华在他转身的瞬间,垂眉勾起了唇角。
白适渊显露身形,脸色却不好看。见了他,度春华立刻隐去刚才的笑容,还有些瑟缩,她想解释,却被白适渊阻止。
“春华。”白适渊轻唤。
“嗯?”知道他对自己刚才所做的事不满,度春华只能小心凑到白适渊面前:“适渊,我是为了......”
可白适渊没有给她接着说话的机会:“从前你我没有关系,你如何行事、如何置生死不顾,我无权过问。但现在我是你的道侣,你轻易把隐圣转世的身份暴露,引来无数人的觊觎和无限的风险,有没有顾虑过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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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才合籍,你若出事,让我和小桃泽兰如何是好?”
“适渊,我知道。可为了引出他,归静妍就是最好的诱饵,我没有办法......”可白适渊却早已走了,度春华忙追上去讨好。
可接下来几天,白适渊还是对她爱搭不理。度春华也被他的态度激起了脾气,恼羞成怒,索性一气之下带着小桃和泽兰回了医谷。
临行前,两人还在山门外大吵了一架,引来不少人围观,闹得整个宗门都传得沸沸扬扬。
太清和医谷联姻才多久?两个弟子就闹得这么难看,姬昌盛还没发话,况暮扮演的掌门陈青就寻了白适渊去训话:“适渊,你和春华也是有道侣、为人父母的人了,怎的脾气还是如此急躁?”
白适渊的脸一红,垂下了头:“分明是她太过分了......”
端坐正中的况暮看起来慈和极了,就像个真正爱护晚辈,为调解矛盾而费劲心思的长辈。他略一摆手,叹道:“她的师父和父亲刚刚飞升,本就孤独,你不理解,怎么反倒和她针锋相对呢?道侣之间贵在和睦,就算春华有些脾气,这个时候,你也该大度一些,让让她。”
“哎,傻孩子,赶紧去趟医谷,把人接回来吧。”
脸更红了,白适渊拱手:“是,多谢掌门教诲点拨。”
用了最快的身法赶到医谷,白适渊却被度春华嘱咐过的弟子拦在山谷入口:“白师叔祖,度小师叔祖吩咐,不让、不让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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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气得狠了,对他避而不见了。
白适渊心中叹息一声,却绷起了脸,喝道:“春华,不让我进去,我就要打上门了!”他的神识强大,没一会,整个医谷就听到了他的威胁,度春华更是其中之一。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这时的她正被谷主大师兄鹿元良留下唠叨,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立马飞身来到入口,问道:“你想怎么打?”
却在话音落下的瞬间被白适渊抱个满怀,直让没见过世面看守山门的小弟子心中直呼卧槽。
察觉到小弟子热切的目光,度春华脸颊通红,用力挣扎起来。
白适渊笑吟吟地,满足地拥着她,传音问道:“我的戏,演得如何?”
假意瞪他一眼,又做足了挣扎的姿态,度春华才回道:“十分精湛、炉火纯青。”
两人相拥带来的温暖,让白适渊的灵魂都在喟叹:“我做过魔尊,魔族从来都是狡猾,我也不会例外。”
度春华依偎着他,伸手轻轻握住他的,缓缓抚摸着,然后长长叹息。
原来,这两人的争吵和别扭都是演给况暮看的,实际是为了把尚未有抵御风险能力的小桃和泽兰送回医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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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自然不希望度春华时隐圣转世的身份轻易暴露,但就如她说的,这是能够诱使况暮露出马脚的唯一办法。她的决定,白适渊只能豁出性命支持。
徬晚时分,晚霞烧红了天空,鹿元良和杨毅带着小桃泽兰目送白适渊和度春华离开。
鹿元良眸光幽远,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山雨欲来风满楼,静妍换来的安稳,终究是要乱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现身
杨毅站在他身侧,低声叹道:“只要医谷能够团结一致,我想,一切危险都能抵御。”
轻笑一声,衡清舒从他们身后出现:“这话听着耳熟。”
杨毅对她点头示意,笑着道:“是归师姐留下的手札里说的。”
归静妍是智慧而通透的,除了安稳,她为医谷,带来了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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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和泽兰站在他们身边安静地听着,他们知道自己还很弱小,不能呆在父母师父的身边成为软肋。不由暗下决心快快长大,成为守护别人的人。
*
却说白适渊和度春华回了太清,发现因为《娱人报》刊登的关于隐圣的消息,玄地峰顶格外的热闹,除了求医弟子之外,更多的是来见识度春华这个转世隐圣的。
好在两人都是心性沉稳,平常招待即可。
这一日,况暮还是伪装着陈青的外貌,悠然散步来到了玄地峰顶,正遇到度春华为太清弟子们演练剑法。
这却让他一时呆愣,因为度春华练的,正是前世况暮教给归静妍的独门剑法,如今却被她用来“讨好”太清剑脉的普通弟子!
一瞬间,况暮只觉得心中有无数热意在翻涌,这门剑法分明是独属于他和归静妍之间的秘密,度春华却轻易教给了别人,这让他怎能不怒?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让他措手不及。
这道剑法脱胎于太清功,很快就被田珺与合元容看出了端倪:“度道友,你这剑法......是何人所授?”
度春华收剑入鞘,将其还给借剑的田珺,答道:“这是前世一个大能所教,也就是他,告诉了我应该由我应战魔尊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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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离开埋心石盒,沧海剑猝然发出嗡鸣:“嗡——”剧烈抖动几乎甩脱况暮的双手。.しa
况暮飘忽一笑,将剑握在手里,声音却柔软又满含怀念:“你也知道静妍回来了吧?可她却已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你近在咫尺呢。”
况暮明白,度春华虽恢复归静妍的记忆却不认识自己,大约是因为他从前设下的禁制的缘故,归静妍才无法记住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因为那道剑法,恐怕她早已知道自己身处太清了。
“静妍啊,你还是那么聪明......”
许是被思念和纠结蒙蔽了思绪,况暮并没有意识到沧海剑的气息被一股灵力捕捉。
气息触及那个熟悉无比之人的瞬间,沧海剑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瞬时,风起云涌,度春华的身影出现在况暮和沧海剑的面前。
况暮却似无所觉,依然看着手中无比激动的沧海剑,只是唇角竟露出笑容。
白适渊在度春华身后现身,微微皱眉,况暮此时也太过从容了。但“陈青”出现在太上掌门的洞府,且手持沧海剑,现在的时机太好,他们不想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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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华开口问道:“太上掌门容禀,近来您应该知道晚辈的真实身份了。据我所知,沧海剑早在归静妍与魔尊对决陨落后就失踪,为何如今会出现在您的手中?”
听到她的话,况暮才抬起头来,眸光中怀念兴奋失落......各种情绪交织,让度春华都难以分辩。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笑了,笑容竟是纯粹的高兴:“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当然是因为沧海剑早就被我拿走了啊。”
沧海剑是况暮和归静妍寻觅三年才在深海中找到纯铁,用独门心法炼制的,一旦被人发现,那他所有的目的早就无法隐瞒,因而在归静妍陨落前昏迷的时候,他取走了剑。
第二百六十八章 质问
白适渊眼睛微微一闪,况暮竟然会爽快说出这些事,难道是要鱼死网破?想到外面等着的人,他忙说道:“据我所知,陈掌门不会炼剑。”
况暮扯了嘴角歪头看他:“陈青不会,但身为他的师父,我却是会的。我为天下剑圣,自然懂如何炼剑!”
说着,陈青的伪装逐渐消散,况暮的真实外貌显露在他们面前,依然还是那么从容风流,只是比度春华第一次见识,多了些邪气张扬。
太奇怪了,他以前一直躲藏在幕后,甚至不惜分裂神魂,让青烟男子在外行动,现在竟然这么容易就对他们合盘托出。
就在白适渊和度春华奇怪的时候,况暮又有惊人之语,他仰头说道:“别藏了,我知道你们都来了,现身吧。”
随着他的话,太清众长老在空中现身,因为况暮刚才的话,他们均严阵以待,威势赫赫。
原来,在踌躇之后,白适渊还是选择把前世之事告诉了姬昌盛,姬昌盛说服了长老们。
度春华被他的冷静惊骇:“你竟然全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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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知道,”况暮失笑:“又是《娱人报》又是在我面前演练剑法。我虽被激怒,但过后早已回过神来。我纵横修真界多年,这些小打小闹,我还不会看在眼里。”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逃?你的修为早已跌落大乘期,在场不乏已经进入渡劫期的长老,你根本打不过!”
况暮掸了掸衣袖,从容端坐:“自我杀了陈青就知道,我迟早会被发现踪迹,我虽贪恋权位,但也不傻。”似笑非笑地看向发问的白适渊:“所以,你认为我呆在太清,是为什么呢?”
想起他这些天爱在宗门闲逛,姬昌盛和其他长老大惊,喝问:“况暮!你对弟子们做了什么?”
无辜摇头,况暮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可没对他们做什么,我做的事,都是针对你们和其他各派的掌门长老啊。”
众人悚然一惊,长老们纷纷运起灵气查看,赫然发现他们体内灵气虽然能够顺畅运转,但不知为何,有一缕若有似无的魔气夹杂期间。
他的手段,竟然能令渡劫大能都无从察觉!
况暮还好心似的开口解释:“这道魔气,只有我能解。杀了我,不出百日,你们就会和我一样坠魔,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修真界还能否容得下你们。”
他看向白适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这些所谓的大能也不例外。所以你说,我能否逃离这里呢?”
这话,让白适渊这个前世的魔尊,也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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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下脸,度春华深深看向眼前这个从容却神情隐有疯癫的男人:“为什么?为何要骗归静妍替你应战?为何要引导适渊入魔?难道这些所谓的权位,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嘲笑完他们,况暮本不想再废话,但对面的是度春华,是归静妍的转世,他又开了口:“你知道,我的师父成阳真人吗?”
“他是我之前的应战人。史家书载,成阳真人与魔尊对战后灵力枯竭,衰老而亡。”
身为成阳真人的弟子,况暮是唯一一个见证他生命逝去的人。一个他从小眼中无比高深的修士,最后竟然只能苟延残喘躺在床上。
肉身的枯竭让他枯萎,但修士强劲的求生欲却让他舍不得死。最后,是况暮看不下去,亲手了结了他师父。
有认识成阳真人的长老皱眉,难以置信:“成阳真人抚养你长大,对你倾囊相授,竟然是你杀了他!”
况暮却是反唇相讥:“那时的他早已日落西山,甚至毫无尊严只能仰他人鼻息,又与死何异?我分明是在帮他!”
“哈哈哈,帮他?那他自己的意志与想法呢,你顾及过吗?”
眯了眯眼,况暮仿若未闻:“从那之后,我才知道,修士是不能衰落的,一旦衰落就是消散。凡人会有来生,而修士只会化为尘土。”
在他刚知道自己成为修真界应战者之时,虽也心惊,但踌躇满志之下,他并未有别的想法。可是,一次修炼,他出了岔子,修为也从渡劫期跌落至大乘期,而对面的魔尊比以前的却只强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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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只剩下百年的时间,况暮胆怯了。就在这时,他遇到了归静妍,看出了她身上的无上天赋,一个想法在他的内心产生。
度春华接口道:“瞒过天道,欺骗归静妍,利用修真界和医谷的存亡,让她就范代你应战,是吗?”
“哈哈哈哈——”况暮仰天长笑:“你真的很聪明,我没看走眼。短短百年,你就进入了渡劫期。”
第二百六十九章 入魔
“你刚度过梦劫,想来也是她给你留下的线索吧?可惜了静妍,如果没有天意弄人,她原本可以是我的......”
听到此处,度春华一摆手打断了况暮的痴心妄想:“归静妍早已因你而陨落,现在再说这些,太晚。更何况你也并未从她身上吸取教训,还想让适渊成为魔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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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暮摸摸下巴淡淡一笑:“这个你就得问天道了。问问它,为什么不放过我?从天机镜里,我看到了我会成为下一任魔尊,而白适渊是修真界的应战者。”
“哈哈哈!多么可笑,我在修真界经营多年,到头来却是要为他人做嫁衣?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抬起头,况暮看向白适渊,眸中慢慢露出深沉的恨意:“既然天道选择了他,那我就偏要让他成为魔尊受尽天下人的辱骂,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知道了他的真实想法,田珺合元容的师父,同时也是成阳真人的师侄绍文敏气得脸色发白,大恨怒斥道:“况暮,你休要在这蛊惑人心!师伯甚至以前那些应战的前辈当年会顺应天道的选择,难道都是因为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吗?你大错特错!”
“他们定然知晓其中的危险,但还是去了。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受修真界多年供养,就必须为之付出,保护修真界正是他们的责任!你连半分都没从师伯身上学到,竟还在此大放厥词,逆徒!我太清剑脉耻与你为伍!”
好笑似的摇头,况暮轻撩眼皮看了绍文敏一眼,淡淡道:“自我成为剑圣,不也是在维护修真界,难道做的还不够吗?这种所谓的责任其他人难道就不能担任,为何偏偏是我?分明,是天道不公,我已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度春华的声音温柔似最暖和的春风,语义却直白得似最冷冽的寒冰:“那你杀自己的徒弟,也是因为仁至义尽吗?”
她轻轻抬眸,看向况暮的眼眸深处,又似看到了他的内心:“让我猜猜你杀他的原因。是因为他身为你的亲传弟子,认出了医谷两位前辈飞升时偷袭他们的那把剑吧?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白适渊冷声接口:“掌门为人端正,慈爱惠下。我想,他定然是希望他的师父能够回头,俯首认罪。可你做了什么?你现在扮演着他,这代表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度春华朗声而笑:“这就是你所谓的仁。你也不过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以义正言辞包装却连自己弑师杀徒都忘了,不可谓不让人恶心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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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眼前这对年轻的道侣揭开遮羞布,更何况其中还有归静妍的转世,况暮面色铁青恼羞成怒:“你!你们!你们懂什么,我从被人踩在脚下的卑微奴隶,到今天的剑圣,你们根本不懂我经历过多少困难和血泪!如此难与险的路走到今日,我怎能轻易放弃?”
他眼中疯狂之色隐现,况暮得意地环顾包围掌门殿的长老们:“是你们太过软弱,有了软肋才会被我欺骗!你们会失败,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啊哈哈哈哈——”他仰面长笑,笑得猖狂,几乎令人窒息。
眼前的况暮早不是他们认知之中尊崇的太上掌门,虽然知道体内以被种下魔气,但此时此刻,况暮绝不可留。
下一瞬,绍文敏一把长剑在手:“混账!我今天就要清理门户!”姬昌盛和其他长老也寄出本命法宝,誓要将况暮擒下。
几乎是同时的,太清上空风起云涌,掌门大殿之内各种法器的光芒闪耀,落在况暮冷色的面容之上。
可就在他们就要触及的瞬间,况暮脸上的笑意更深,一股浩大的力量从他体内射出,将长老们都拦在结界之外。
“怎么回事?”
他们往况暮身上看去,却大惊失色:“他要......入魔!”
冰冷的笑凝结在况暮脸上,他的四肢开始僵硬,眼睛充满血色,冰冷的气息让整个殿内都染上寒冰,魔气逐渐弥漫。
度春华是在太清的内门大比时见过白适渊入魔之态的,相比之前,况暮入魔的气势只有更大。他是修真界第一个以渡劫跌落大乘之尊入魔的修士,天边乌云瞬间遮蔽阳光,黑暗极速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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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在太清主峰大作,不知情的弟子们纷纷好奇出来,议论起来:“这是怎么了?有生之年,我终于能见识四季轮转大阵失效了?”
“啪!”“啊!师兄,你干嘛打我?”
“你混说什么?你看主峰,应是那里出了问题。”
第二百七十章 挑拨
就在这时,况暮手边的沧海剑突然剑气高耸,与魔气对撞,但终究被压制太久又失去了剑主,很快被魔气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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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瞬间,沧海剑利用反弹之力,即使剑身开始碎裂布满裂痕,冲破魔气的阻碍落在度春华的面前,身边还浮着一块小圆镜片:“主人!主人!”
度春华一惊,忙将沧海剑和镜片收起。
长老们也被况暮的选择震慑而停下了招式,修士入魔之时若被打断,就会变成无知无觉的杀人机器。况暮手段诡谲,登临渡劫期多年,谁都没有把握能在不波及殿外弟子的情况下收服他。
想了想,姬昌盛和其他长老联手在掌门大殿设下结界,将好奇前来查看的太清弟子拦在了外头。
就在他们严密监控况暮的时候,入魔中的况暮眼神一凝,看着度春华手中的沧海剑和天机镜镜片,从容笑道:“世上早无归静妍。也好,如今我也不需要你们了!”
无尽的魔气在他掌中聚集,况暮长啸一声,魔气如剑,一举刺破殿顶,带着一身的混浊暗诲破顶而出。
太清主峰的掌门大殿是除冰境之外,太清最重要的地方。从一清祖师建造大殿的第一天起,几乎每一任掌门都会在大殿中留下独门的防御结界,从未有人可将其打破。
而况暮,他尚在入魔之中,竟就有这样的实力。为了保护弟子,长老们全都在加持结界抵抗魔气的侵蚀,他们的阻拦很快被况暮压制,只能眼睁睁让况暮离开。
白适渊和度春华的修为尚弱,被长老们保护在身后,对事态的发展束手无策。
正当况暮的背影完全离开他们视线的时候,空中传来他傲慢的嘲讽:“呵呵,刚才我所说那些长老掌门体内的魔气只有我能解,其实是骗你们的。看在你们颇为可怜的份上,我愿意指点你们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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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牺牲一个渡劫修士,用他身上的灵气消解魔气,就可让这些长老摆脱魔气的桎梏,就看你们愿不愿意了。你们不是职责我自私吗?现在轮到你们大公无私,我倒愿意看看你们会如何,不要让我失望啊,正道修士们哈哈哈哈哈——”
大殿塌落中,况暮的声音传遍整个太清,很快也传到了其他门派耳中。这时,他们才意识到举凡修为超过合体期的修士,都被他在体内种下了魔气。
事情是太清的太上掌门做的,消息也是从太清传的,没多久,太清就聚满来商讨、讨要说法的修士。
太清的首要任务是解决那些魔气,不是没有渡劫长老站出来。可下一刻,这个办法就立刻被否决了。
虽然也有自私者蠢蠢欲动,但绝大多数的修士都明白,如今的困境绝不是牺牲一个渡劫期就能解决的。况暮所说,不过是为了挑拨人心罢了。
渡劫期的大能修士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境界之别有如天堑,失去一个渡劫就少了一份重要的战力,但任由魔气发展,恐怕修真界要就此断绝传承。
果然是况暮的手段,人鱼岛上谋害年轻弟子不成,如今又来构陷大能们。一时之间,修士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与此同时,虽然太清积极出面平衡各方,但依然受到了不少非议,毕竟况暮在修真界声名斐然,这个剑圣当了多年的太清掌门。:魰斈叁4
好在没过多久,《娱人报》就刊登了一篇与太清掌门陈青有关的文章,文中详述了陈青为阻止况暮而死的过程。
史家载史,《娱人报》所载,既是八卦轶事,也是旁学杂史。据文章中所说,况暮离开后,太清弟子们整理倒塌的掌门大殿时从中发现了一枚隐藏得极好的留影石,正好录下了当时发生的情景,想来是陈青留给后人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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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人们对太清的非议才少了下来,毕竟为了阻止况暮,太清已经付出了失去掌门的代价。
因为事前的当机立断,姬昌盛被推举为代理掌门,每日焦头烂额,白适渊身为他的继承人,也只能陪着苦熬。
沧海剑自那日被况暮的魔气损伤,只留下一点意识偶尔能与度春华对话。度春华抚摸满是裂痕的剑身,轻轻叹息。
她打开传信符,是衡清舒特意寄来的,里面是一段留影。那天沧海剑带着天机镜镜片从况暮身边逃出,度春华就把镜片修复送到了医谷,留影中正是这段画面。
衡清舒将修复好的镜片以灵光激活,泽兰盘膝坐在她面前,满目都是欣喜。
第二百七十一章 净魔大法(一)
镜片从衡清舒掌中飞起的瞬间,泽兰化作靶镜模样,迎接镜片的回归嵌入,没有一丝缝隙。
一道清光流淌过完整的天机镜,清新之气弥漫整个大殿,让人不由沉溺,想起生命中无数美好与思念的时光。衡清舒微微而笑,叹道:“不愧是上古大能留下的法器,果然奇特。”
泽兰化为人形,原本脸上的圆形胎记也消失无踪。小桃兴奋地围上去摸了又摸:“哥哥,我好高兴,胎记真的没了!”张开双臂,泽兰将眼前全心为他高兴的小桃抱进怀里:“嗯,多谢桃桃为哥哥开心。”
眉眼轻轻弯起,度春华浮起浅浅的笑意看着留影中抱着小桃转起圈来的泽兰。他经历多年孤独痛楚,如今终于圆满,若吕红棉能看到,怕是会无比欣慰吧?
留影的光芒掠过度春华如玉的脸庞,突然一点泪珠落下,被度春华张开手掌接住。
沧海剑似有所感,微微闪烁着光芒。度春华叹息一声擦去眼角的泪花,拂过剑身道:“不用害怕,我早就知道了。”
自前几次的冲动,她早对落泪有了预感。只是此时的度春华却感谢起天道,至少没有让她的泪在白适渊面前落下。
妖是不能落泪的,一旦落下,就代表着她将迎来陨落和死亡。
度春华苦笑:“天意弄人,魔尊白适渊是我送他离世,没想到今生,要适渊送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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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她才掩饰好心情,重新坐回书案翻越与传信符一起到来的医书。这些医书全都来自于太清、医谷和史家的收藏,这些天白适渊陪着姬昌盛在主峰安抚各界人马,她则在书中寻找能够驱除长老们身上魔气的办法。
凡太清弟子,只要不闭关,必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夜色在夕阳落下后降临,本就安静的太清夜晚,在经历掌门陈青离世、太上掌门入魔判离之后,更添一分风声鹤唳。
就是这样的安静到可怕的夜晚中,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玄地峰的山道上,即使是住满大能的主峰,也无人察觉。
“笃笃笃——”没多久,院门传来敲门声。
度春华从纸堆中抬首,略一皱眉觉得奇怪,现在的太清晚上极少有人走动。白适渊更是怕她遇险,和姬昌盛在玄地峰顶设下重重结界。
而这个敲门的人却能长驱直入、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来到峰顶,实力恐怕远超姬昌盛甚至太清的各位长老。然而就是这样的大能,却谨守礼数,竟还知道敲门。度春华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料想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
待她打开院门,看到的竟然是在人鱼岛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鱼岛长老江知远。度春华不由一愣,忙请他入内:“江长老,不知何事让您亲自前来?”
渡劫大能是不能轻易与人产生因果的,飞升之劫万死一生,因而很少有渡劫期的修士会出来走动,一旦出现,就是有大事将要发生的征兆。
简素的室内只点亮一盏油灯,亮光如豆,随着两人的进入,灯影摇曳晃动,安静如斯。
看到书案上摊开的医书,江知远了然地笑笑,问道:“如何,看了这么多书,可有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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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问的是况暮种下魔气一事,度春华看他一眼,摇头道:“回前辈,晚辈才疏学浅,并未找到办法。”
因不知对方真实来意,实则度春华言语之间多有保留。她身为天生带有驱魔属性的桃树妖,结合穿越前所学的一点活性炭吸附的知识,摸索出一种净魔大法。
这种净魔大法需要斩落她身上的枝叶进入长老们的体内吸附魔气,而后带出回到她的身体进行压制。斩落枝叶就是斩断她的肉身,以她的实力,净魔大法只有一次机会。
而且还有更多的节点难以解决,例如如何在同时让她的枝叶毫无阻碍地进入这么多修士的体内,因而就连白适渊,她都还未告知。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她的犹豫被掩饰得极好,但敏锐的江知远早已察觉,他无谓地笑笑,问道:“其实你已想到一种办法,但苦于其中的桎梏,无法实施是吗?”
度春华一惊,骤然冷下脸来:“您怎么知道?”
江知远摆了摆手安抚道:“不用多想,我不过是受天道指引前来相助罢了。”他的眼眸看尽度春华眼睛的深处,慎重而庄严:“我是注定,为修真界而活的人。”
他的郑重让几乎压得对面的度春华无法呼吸,之前她已见过、甚至亲身体验过况暮的自私,而现在与他完全相反的江知远出现在她面前。
第二百七十二章 净魔大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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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度春华心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穿越前听说过的话,人跟人的差别可能比人跟猪的差别都大。
好在江知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坦诚一笑:“你也不用太高看我。多年以前,我甚至和况暮一样逃避过,不过没有他做得那么狠罢了。”
烛火的光影在他眼中闪动,江知远的身影在灯光之下半明半暗:“但,就连小小的医谷弟子归静妍都能为修真界付出性命,我向来自傲于自己的通达智慧,怎能落于人后呢?”
不是所有人都会做出同况暮一样的选择,江知远修炼多年的修为,如今终于到了用武之地。
听了他的话,度春华若有所思,沉吟道:“可是您的徒孙晨歌......”
摇了摇头,江知远道:“无妨,我已经为他找好了出路,想来他也不会怪我。”
度春华垂眸,她与晨歌相处过几日,那是个纯粹的孩子,他确实不会怪他的师祖,但就因为纯粹,他恐怕会自责,自责于自己没能力帮上江知远吧?
见她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江知远笑笑:“你我处境相同,不如先想想你自己。消除这么多修士体内的魔气,恐怕要牺牲的,不只我一个。”
度春华愣在原地,脸上褪去红润,她在构思净魔大法的时候已心有所感,却没想到会被能够谛听天地的江知远看出来。
这是她不敢触及的未来,度春华扯了扯嘴,转移话题道:“江长老,我确实想出了一种净魔大法,只是若要实施,恐有困难......”完整叙述了净魔大法的构思与遇到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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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贴地不再提起其他,江知远沉吟片刻,依据度春华的净魔大法提出了天下勾联大阵。以江知远为阵心,用修为和性命为度春华与这些长老们的内府架起桥梁,同时吸取魔界以外所有的魔气。也只有身为渡劫期的江知远,灵力进入修士体内他们才能无从反抗。
与此同时,江知远和度春华必须压制并消化魔气。因此作为代价,两人皆会陨落于此。
最后,江知远抬头看了眼月色,道:“勾联大阵宜于下个月月圆之夜进行,我先行去安排,在此期间,你与......道别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是因为多年前就已做好了准备,且渡劫修士的心境,远不是常人可比。但当度春华听到只剩一月有余之时,还是恍惚了片刻。
叹息一声,江知远拍拍她的肩膀,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度春华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心中波涛翻涌久久无法平静。许久,她才起身来到窗前。
月色高清,珠玉般的繁星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莹莹的月光倾泻在窗前,皎洁而飘渺。远远望去,夜色下的主峰虽然安静,依然不时有人影晃动。
素白的手摸上耳垂,上面坠着一对莹白的珍珠耳环,是合籍大典后白适渊亲手为她戴上的。
珍珠圆润而温暖,度春华不由笑笑,传音道:“适渊,你在做什么?”
刚送走一位忧心忡忡的长老的白适渊一惊,度春华体贴他和姬昌盛忙碌,从不在他事多的时候烦扰,现在却突然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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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渊忙回道:“无事,我正要休息。春华,你有事?”
耳环随着度春华摇头而晃动,她笑得甜蜜而恍惚:“没有,只是几日没见,我有些......想你了。”
度春华啊,虽然从来温柔,却骨子里是个倔强的人,这样直白的倾诉还是第一次。白适渊的心蓦然一软,看了眼远处的姬昌盛,轻声道:“我等会就回来。”
“嗯,我等你。”
轻轻抬首,度春华看向那千百年不变的月亮。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她已无法回到远在异世界的故乡,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这里的家乡也一并失去。
在她离开前,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撩乱飞舞的轻纱之中,传来浓重而艳丽的喘息。
白适渊用力抱紧怀里的人,手掌蒙上她的眼睛,嘴唇划过鼻尖、脸颊,落在她殷红的唇瓣上吸吮辗转。甜蜜的滋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他的手轻轻拂去莹白皮肤上的汗水,喟叹着压上眼前早已迷离的女人:“春华......春华......”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在他身下,度春华紧紧攀附着白适渊有力的手臂,肌肤相触之时,喉间发出愉快的呻吟。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激烈的盛宴才平静下来。度春华平缓着急促的呼吸,靠在白适渊满是汗液的胸膛上,一刻也不愿分开。
第二百七十三章 净魔大法(三)
不知为何,白适渊总觉得今天的度春华分外热情。
呼出心中的热气,度春华蹭了蹭他的下巴,道:“适渊,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要回医谷闭关。”
白适渊一惊,刚才双修时并未察觉她有什么异常,怎的突然要闭关了?
原本红润的脸颊更红了,度春华道:“我与你几次双修......我的修为有所进益,而且,我也想小桃和泽兰了。”说完,埋进他的胸膛就再也不肯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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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说法却让白适渊志得意满起来,说明这段时日他足够努力。白适渊难得嘿嘿笑了声:“好,你先去。待我和师伯他们想出办法,就去医谷寻你。”
修为提升是好事,对于现在的度春华来说,她是归静妍转世的事已经传遍修真界,他怕她受况暮觊觎,多一分修为就是多一重保障。
度春华仰头凝视着他,突然轻啄了白适渊的唇瓣一口。青丝撩乱,媚眼如丝,这样的诱人,惹得白适渊心中再次火热,不由唇舌交缠,加重了这个吻。
正当他想压制气息的时候,度春华却按住他的双手,殷红的唇瓣因方才的亲吻而湿润:“偶尔多一次,也没关系。”
白适渊抓住眼前情爱中妖娆无比的女人,轻轻咬住她的手腕,反身将她压在身下,满足地吻上她的眼睛。
第二日,度春华踏上白适渊为她准备好的灵舟。白适渊目送她离开后即返回主峰协助姬昌盛,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度春华悲戚又决绝的眼眸。
闭了闭眼,一阵灵光闪过,度春华身边出现了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
身为桃树妖,最大的好处就是分裂出来的神魂与肉身,都是完全一致的。除了与她因缘深重如度北书和归南琴这般的渡劫期修士,无人可以察觉其中的蹊跷。
收回目光,灵舟一离开太清地界,度春华就头也不回的跃下天空。她分离出的身体会随灵舟赴按照与白适渊说的回医谷,而她自己,则在江知远说的时间来临之前,有事要做。
封化秘境的沙漠依然炎热干燥,被风一吹,沙子在空中飞舞,带起无数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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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度春华和白适渊带着小桃离开之后,墨云终于接受归静妍已经陨落的事实。但他身为秘境主人无法离开这里,只能躲在沙漠中的洞府,再次沉睡。
他恢复原形趴在地上,漆黑的毛发遍布全身,鼻间呼出的气息吹得嘴角胡子一动一动。突然,墨云尖尖的耳朵异动,睁开双眼惊道:“静妍?!!!”
墨云两腿一蹬,翻身而起。这次传来的气息远比之前度春华身上的更加浓烈,但浓烈中又包含度春华的清气,不由让墨云这个修行多年的大能也摸不着头脑:“算了,去看看!”忙出了洞府,往来人的方向跑去。
秘境入口,度春华负手而立,等待着她的朋友前来接她。
当黑色大猫满含疑惑跑到面前的时候,度春华俏皮一笑。这笑容,却让墨云无比熟悉。
他停下步子,蹲坐在她面前,好奇道:“小度,你怎么又来啦?还是来找灵草吗?”
度春华摇头不语,伸手慢慢抚过墨云的皮毛。墨云下意识想要闪躲,但又想起她是归静妍的小师妹,忍了忍,耐着性子让她接近。
度春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轻声道:“墨云大咪,按照约定,我回来看你了。”
背上的皮毛悚然炸开,墨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墨云大咪,这个昵称是他和归静妍之间的秘密。归静妍格外喜欢猫,因而知道墨云的原形之后总是大咪大咪亲昵地叫。但墨云总嫌太过幼稚,因而从未与别人提起。
而现在,这个称呼从度春华嘴里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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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很久后,墨云才结结巴巴道:“静妍?静妍!你没死?可......可你为什么......为什么会成为度春华......”
度春华笑笑,边爬上他宽厚的后背,边道:“归静妍确实死了,但因为某些原因我可以转世。所以,我现在既是归静妍,又是度春华。”:魰斈叁4
墨云的主人是万年前的君瑞真人,他自己也已是多年修炼有成的渡劫修士,经历过无数常人难以想象之事,根本不在乎她能转世的原因是什么,只是纯然为她高兴:“太好了,静妍,你还活着!哈哈哈,我的朋友还活着!”
温暖的风中,黑色的大猫头顶一个纤细的女修,飞快在封化秘境的草原里奔驰,这是归静妍在秘境中最喜欢做的事。
度春华趴在墨云的头上,几乎落泪,无论多少年过去,她的朋友一直记得她喜欢什么。
第二百七十四章 净魔大法(四)
回到洞府,墨云就迫不及待,献宝似的拿出许多光芒闪耀的灵宝法器来讨度春华的喜欢:“静妍你看,以前你最喜欢亮晶晶的法器了,我都给你留着呢。”
边翻出珍藏的宝贝,边絮絮叨叨的:“这里的灵兽孩子们都太小了,这些年我总是一个人。出了个苗方,还让外头的花花世界勾走了。苗方你记得吗?他后来还传消息给我你曾经救过他......”
一路笑吟吟的,度春华安静听着他的倾诉,偶尔回答:“记得,他现在在我和适渊为他寻找的修炼之地,过得还挺惬意。”
“嘿嘿,那就好。这孩子以前挺倔的,没想到愿意听你的......”
过了一会儿,墨云才意识到自己的唠叨,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一看到你就话多,让你见笑了。”
轻轻摇头,度春华诚挚道:“无事,我知道你只是太寂寞了。墨云,我这次来,也正是为了这个。”
“嗯?”墨云抬头,停下来翻找动作,问道:“怎么?你给我带了好玩的玩具吗?是什么,现在可以看吗?”依然好奇万分,不像个修为高深的修士,倒像是单纯的孩子。
“不是玩具法器,”度春华指了指秘境的天空,解释道:“我从典籍里查到一种炼化小世界生成秘境的方法。”说着将一本署名为青鹤仙君的《秘境与小世界关联之考据》递给墨云。wenxueзч.net
但凡是大能在玄黄世界创造的小世界,只要不离开此界,都会经历独立、相融、彻底合并的过程,最终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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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化秘境正是处于相融阶段的小世界,墨云既是秘境主人,又是君瑞真人留下的守境人,本是不得离开的。
但若他可以加速相融合并的过程,就可以彻底摆脱秘境,成为自由之身。只是,他同时也会失去与秘境心神相通的特权。
理解地看他一眼,度春华道:“但我想,以你喜爱无拘无束的性子,应该并不在乎这些所谓的控制占据。虽然加速的这一过程也许会需要几百年,但你已是渡劫修士,这些时间于你不过弹指一挥间。”
“我希望,你能有别的天地。”
墨云的眼眸无措地在秘境天空与度春华之间游移,许久,他浑身一抖,似大梦初醒一般:“你是说......以后我能离开这里了?我能走了?”
封化秘境本是主人为他打造的玩具,他成为境主时,君瑞真人已经陨落,即使秘境中偶尔生长出妖修,也都很快离开。成千上万年间,墨云都是寂寞的,不知不觉,封化秘境已成他的牢笼。
而现在,归静妍的转世告诉他,他有了离开的机会,这怎能不让他激动呢?
“静妍、静妍,天底下怎会有你这么好的人?这么好的朋友?啊啊啊我肯定是在做梦......”当真是欣喜若狂了。
陪了墨云一日,又到了度春华离开之时。有了盼头后的墨云虽然不舍,却已不像以前那样依依不舍。他形容清风朗朗,立在秘境出口对度春华浅笑:“待我能离开,我就去看你。你若想我,也可以带着那个白适渊和小桃泽兰来玩。”
度春华微微而笑,却是不敢点头,只嘱咐他:“墨云,加速融合需量力而行,你要先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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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省得。”他重重点头,可神情却有瞬间的迟疑:“静妍,你还没答应我呢。”也许是归静妍之前的食言让他有了害怕,害怕他的朋友会再度一去不复返。
“这次,你可不能再食言了啊。”
可他对面的度春华却已是哑然,根本不敢许下承诺。见她这样,墨云吃了一惊,手中灵力骤现,就要将度春华拦住。
度过梦劫有了归静妍记忆的度春华早已非吴下阿蒙,更何况这里离出口只有一步之遥,下一瞬,青色的剑气就带着她脱离秘境,落在墨云难以触及的地方。
他眼中的痛楚几乎刺痛她,度春华狠狠转开脸,动容道:“对不起,墨云,我又要去做我必须做的事了。”
锐利而又温柔的风浮入云间,带走他的朋友。墨云远远看向度春华飞离的方向,沉沉闭上眼睛,这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他选择的最好的朋友。
她总是这样,为了她的责任一丝不苟,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墨云不知道常人朋友之间该如何相处,但面对这个远行归来没多久却又要离开的人,他总是生不起气来。
归静妍曾说过,相互尊重是做朋友的前提。那么如今,他是否也该尊重她的选择呢?即使这个选择,会令他万分悲戚。
“静妍、春华,祝福你们,愿你们可以平安归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净魔大法(五)
封化秘境的下一站,是位于南大陆的史家。
史家与医谷同属南大陆,两派从上古就往来交通,归静妍与史悦依年龄相仿,更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史家所在的文城,气质古朴平和,却又到处流淌着朝气与生机。
文城有数条大街,城中居者众多以经营书局画坊为生,举凡经史子集琴棋书画,无所不一应有尽有,只有人们想不到的,没有文城找不到的。因而,这里成了文道修士的聚集之地。
一落地,这里的繁华与热闹就闯入度春华的耳边。商家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看一看了瞧一瞧了啊,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画像新鲜出炉了!”
“基础功法大放送!太清、医谷、摘星阁......不论哪派全都有!”
......
这些烟火气中,度春华一路往城东走去,越接近,这些叫卖声就逐渐被她抛在身后。因为那里有她此行的目的地——“记玄黄百史,载人间伟事”的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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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史家古朴的大门近在眼前的时候,度春华踌躇了。所谓近乡情怯,也许就是如此。
好在命运没有给予她太多迟疑的机会,几乎是下一刻,一个人影兴冲冲地出现在度春华的面前:“度小师叔,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呢!”正是刚要回家的史向明。
他迫不及待地跳下灵舟,一路小跑过来,身姿挺拔气息从容,与度春华此前见过的其他史家子弟相比,看来史向明的修为已经后来者居上,超过了他的兄姐。
只是神采飞扬的眉宇间,却有几丝隐忧。他的师父兼姑姑即将陨落,又如何不会担忧呢?
待跑到了度春华近前,史向明的脚步一顿,略一犹豫:“度小师叔......不不不,是隐圣,啊也不对......”这是想起度春华是隐圣转世这一身份了。
度春华慈爱地笑笑:“向明不用拘束,我还是度春华。”只是多了一段归静妍的记忆罢了。
史向明这才恢复平日的态度,热情上来招呼:“度小师叔,你怎的有空来我家。”问完,又一拍脑袋想起她是姑姑的好友,想来是看她的:“瞧我总是记不住事,小师叔是来看姑姑的吧?”
边引度春华进门,边还笑道:“难得,小师叔竟然没和白师叔、小桃泽兰他们一起来。”
看得出来,自从史悦依耗尽灵力之后,史向明不仅修为长进不少,为人也褪去以前的内向羞涩,成熟许多。毕竟他必须挺身而出才能传承八卦史,让史悦依放心。
呼吸一顿,度春华答道:“近来太清事多,小桃和泽兰也被我们送去了医谷,因而他们都不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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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暮叛变和魔气之事震惊修真界史,向明点头表示理解:“小师叔可有解决魔气的消息?”
度春华摇头:“并无,我也不知。”
在史向明看来,度春华天生具有驱魔之力,若连她都束手无措,可见此事当真艰难:“哎,也不知今后修真界会如何。”
见度春华沉眉不语,史向明也抛开这些烦心事,带着她来到史悦依如今的住所。
史家几乎占据了整个城南,史悦依所住的地方更是整个史家灵气最盛的地方。
这是一处灵气氤氲的莲池。
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渠细细香。文城正逢盛夏,莲池中的荷花竞相开放,在莲叶的掩映间露出纤弱却又亭立的花瓣。清风吹来,花香袅袅,荷叶田田。
莲池的中央,绽开了一朵巨大的荷花,莲蓬之上托举着一座竹屋。
这个莲池是举史家之力多年建造,只要身处其中,就可润物细无声,不断补充灵力却不会被反噬。
看到莲池,度春华却在心中叹息,看来史悦依已经到油尽灯枯之时。莲池对平常修士来说是处十足的宝地,但对于史悦依来说却是聊胜于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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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人鱼岛被况暮分魂攻击之后,不仅耗尽了所有灵力,最重要的,是她的灵根已在况暮威势的碾压之下粉碎,肉身完全被击穿。如今的她,就像一座漏风的房屋,无论怎么补,也无济于事。
想想自己好友的为人,度春华又笑笑,想来史悦依其实并不想到莲池来,只是拗不过史向明和她的女儿史依芳吧?
他们到的时候,史依芳正好不在,史悦依独自靠在贵妃椅上透过窗户欣赏莲池中的景色。在看到度春华的身影之时,她的眼眸微微睁大:“静妍,你来了......”
史向明知道她们二人“久别重逢”,定有话要说,赶忙知情识趣告辞退场。
可他没想到的是,度春华与史悦依对坐,久久沉默,无人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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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净魔大法(六)
史悦依本是成熟丰艳的容貌,可此时此刻她已瘦得不成样子,法衣松垮地披在身上,耳后斜挽着发髻,虽然史家已用尽法宝灵药维持,她身上的暮气与死气,依然无法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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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呆地看了许久,度春华走到她身边,蹲下身与她平视。当她的手握上史悦依时,手中枯瘦如柴的手背让度春华的心一沉:“悦依,你......”还有什么好问的,好友的油尽灯枯之态,明白地摆在了她面前,让度春华眼中蓦然蓄泪。
史悦依虚弱地笑笑,回握她的手掌道:“静妍、春华,你是妖修,不能哭。”一见度春华眼中的泪,她就想到了这一层。和过去的多少年一样,史悦依依然是那个害怕好友受伤的人。
度春华一愣,隐去眼中的泪,动容道:“你还是那么细心。”
垂下眸子,史悦依看向手背上那只细腻又温柔的手:“现在可是不行了,很多事我都记不得了。你若来得再晚一些,我恐怕连你都会忘记。”
她的唇角勾起,眼眸明亮无比,神情竟是毫无阴霾。可在度春华的眼中,史悦依却已是虚弱不堪。这不由让她心下难受,情绪再度低落。
见她如此,史悦依反而分外豁达,甚至反过来安慰她:“一身修为能让我史家弟子在危机中尽存,现在我还能在死前看到最好的朋友。春华,这难道不比你前世陨落之时好太多吗?比之你的孤独,我桃李满门,不负此生了。”
度春华却并未因她的话展眉,反而脸色微白:“可你并无......”
史悦依苦笑,知道自己的安慰错了方向,让眼前的好友想起了修士不能转世之事了。
她眨了眨眼,只能转移话题了:“你以前说过,文道修士和医道一样,都不擅长对战,在修真界难免会被欺负,曾劝我在创八卦史之外引入擅长战斗的弟子。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但经过修真大会之事,我已然意识到你所提议的意义,因而,过不了多久,史家就会另创一脉与文道记史守望相助,共同进步了。静妍,多谢你。”
知道愁眉苦脸无济于事,度春华脸色虽苍白,但已经恢复素日的沉稳,点头赞同道:“如此,以后就不需你或者其他人耗尽生命方能守护了。史家是所有史家弟子的史家,分明每一个人都应该承担起守护史家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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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结的集体才能抵御未知的风险,而英勇的个人即使可以拯救一时,也不是长久之计。”
史悦依认真听着,她看向度春华述说之时安心定志的面容,不禁笑了笑:“从我认识你起,你总是有不一样的想法。”攵學3肆
正因为她一直看着眼前这个人,突然史悦依竟觉得度春华的神情之间隐隐有些恍惚,这份恍惚让她骤然想起两千年前离开医谷前夜的归静妍......
那段记忆犹在昨日,史悦依悚然一惊,撑起身紧紧抓住度春华的手臂,无措之下失去分寸,指甲都抓得发白:“静妍,你是不是有事瞒我?!你又要走了是不是?”
不防会被她看出内情,度春华转头不看她,低声道:“你说什么呢?我只是为你难受罢了......”
自两人见面就表现得云淡风轻的史悦依终于揭开了那层伪装的坚强,她哀戚了眉眼,直直问道:“静妍说谎的时候,总是会回避直视旁人的眼睛。现在,你如何也染上她的习惯了呢?”
枯瘦的手背死死压在度春华的手上,丰润与枯萎的对比是那么的触目惊心。度春华只觉得眼眶发热,用力眨眼,才将那股泪意压下。
“你刚才还说要团结集体承担责任,为何轮到你身,就需要一腔孤勇呢?你是静妍,也是春华,能告诉我吗?”
眼睛落在地上,度春华依然不敢看她:“我要做的事,就是‘拯救一时’。”
“拯救一时、咳咳、咳咳咳......”度春华一惊,忙轻拍她的后背。
好半天,史悦依的气息才平稳下来,浅浅的泪光挂在眼角,几乎让人心碎:“我知道我总是无法阻止你。春华,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我想让你带上向明和依芳。我不能再让你像静妍一样,任你的经历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无人知晓,只能由我在缝隙里东拼西凑。我为此自责多年,这次,我不能再让你重蹈覆辙。我要让向明和依芳,代我见证。”
她的眼眸落在度春华的脸上,是祈求是自责是悔恨......
“这是史家的责任。”
第二百七十七章 净魔大法(七)
“好。”她的朋友为了她的未来而祈求她本人,度春华哽咽难当,万般前尘皆涌上心头。她忽然放声大哭起来,仿佛将两世的泪都哭尽了。
一只枯瘦却温暖的手轻柔地擦去她的泪水,史悦依叹息:“你的眼泪,我果然无法阻止。”
痛快地哭了一场,度春华蹭了蹭她的手心:“我们是朋友,一起走黄泉路,想来不会寂寞。”
两人都知,于修士并无黄泉路一说。但此时被度春华说出来,倒让她们都想起年少时犯错,一同领罚,一同挨训的事了。
强撑着身体,史悦依送度春华与史向明和史依芳离开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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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舟上,度春华长久地站在船沿向下垂望,直到史悦依虚弱却傲然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恍惚着回神。
此一回,约莫就是真的永别了。
史向明和史依芳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心情亦是沉重万分,只恨自己的修为不足无能为力,至今还只能生存于长辈的庇护下。
史依芳率先抬头,对史向明道:“我回房修炼。”
*
经过半个月的飞行,他们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修真界最高山青月山的山顶。青月山自修真界出现开始就长久存在,曾经还被修士们作为祈求道侣姻缘和睦的吉地建立天缘殿。
时间到了今日,天缘殿早已消失在时光长河之中,只余下青月山顶一片宽阔平坦的地方,证明着殿宇曾经存在的痕迹。
走下灵舟,略显霜寒的风吹来,度春华抬首看向天上的月亮,怪不得此山名曰青月,原来站在这里望月,月亮竟是青色的。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除了树林草丛,青月山顶什么东西也没有。就在史向明和史依芳疑惑的时候,只听得度春华拍了拍手,高声道:“前辈,我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山顶空地上突然被无数光芒渐次点亮,一时间,青月山顶纤毫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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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看到地上的度春华开始,白适渊已经无法呼吸,他疯狂又恐惧,颤抖着把眼前的人搂入怀里,轻轻摇晃,哽咽着喊她:“春华莫怕,我来了。”httpδ://
只是,他来得太晚了。
仿佛是在等待他的到来,度春华掀起睫羽,漆黑剔透的眼中满目都是白适渊的身影。
度春华沉沉呼出一口气,隐约知道大限来临,自己已到了回光返照之时。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眼前这个已经慌乱得狼狈不堪的男人:“适渊,真好,我还能看到你。”
白适渊的泪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却几乎烫伤了她:“我们还能更好的春华,只要你活着,以后天天都能看到我......”
费力地勾起唇角,度春华叹息他的自欺欺人:“适渊,我曾说过,人生就是不断失去不断拾起的过程。现在,你的人生就要走到失去我的阶段了。你莫伤心,请为我好好活下去,以后你还会遇上很多很多把你放在心里的人。”
“不!我不要别人!”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他的唇贴在度春华冰寒的脸颊上:“谁都不行,我只要你一个!”
“你听到了吗,春华?没有别人,只有你啊!”
泪珠沿着眼角落下,流入衣襟,度春华无声喟叹:“适渊,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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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她有了眼泪,几乎每一日都在流泪中度过。而今,她终于明白,为何妖修的眼泪代表着死亡,原来这泪就是她的心。因而,泪尽而亡。
度春华的唇角依然含笑,但不管白适渊怎么晃动她的身体、呼喊她的名字,再没有人回应他。
白适渊垂首,定定看着这个好像陷入沉睡的女人,原来她说一直都在,是在骗他的啊......
又一日的早晨,青月山顶随着太阳的升起而大亮,江知远和度春华尽皆陨落,史向明和史依芳俯跪在地,痛哭出声。
阳山医谷,鹿元良一看到枝叶的时候就认出是度春华的肉身,他心有所感,马上让出是度春华的。鹿元良当机立断,让朱建兰和岁烟云带着桃泽顺灵丝去找度春华。
他们用了有生以来最快的身法和最好的飞行法器,却还是晚了。
当他们到达青月山顶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江知远身死,白适渊抱着度春华尸身不肯放开的场景。
“阿娘!”“师父!”
小桃和泽兰一下子慌了,跌跌撞撞跑到度春华的身边。然而,从来温婉如玉的度春华,这次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阿娘!阿娘你醒醒,我是桃桃啊,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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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哭声仿佛一道利剑,直插入心脏。这时,白适渊的眼珠才微微转动,如梦初醒般用最温柔的力道抚摸着度春华的脸颊,轻声道:“桃桃和泽兰怎么来了?春华睡了,我还要带她去找你们呢。”
小桃瑟缩,不知道她的父亲是怎么了,只直觉这样的白适渊让她害怕,她抓住他抱着度春华尸体的手臂,泫然欲泣。
经历过吕红棉之死的泽兰却知道发生了什么,无边的绝望中,白适渊可能要入魔了。他深深看向度春华,死命忍住自己的眼泪,却是对着白适渊大喝:“白适渊!你不能自欺欺人,度春华已经死了!”
“她已经死了!”
“她已经死了!”
泽兰稚嫩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在青月山上回荡,终于随着风,钻进了白适渊的心里。
下一刻,白适渊暴怒,漠然看着眼前这个戳破他一切想望的泽兰,周身刮起狂风,几乎要掀翻在场的所有人。
朱建兰和岁烟云见势不对,忙眼疾手快把小桃和泽兰带离白适渊的身边。
第二百八十一章 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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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中,史依芳的身形几乎支撑不住,她看到白适渊猩红的眼眸,暗道不好,忙朝他大声喊道:“白师叔,小师叔说、她说,就算她死,她也会一直看着你!所以,请你不要毁了自己,也不要毁了这个她爱的世界。她要你好好活着,好好为她照顾小桃和泽兰......”
白适渊似无所觉,抱着度春华的尸身异动不动。此情此景,已经没有旁的办法,史依芳只能边对史向明点头,边一遍遍重复度春华说过的话。
史向明心领神会,在留影石中截出度春华的遗言,反复在白适渊面前播放。
“适渊......适渊......适渊......”
那轻柔又婉转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白适渊无意识地抬头:“春华,你还在?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好不好?”
他眼中的血色终于褪去,可依然没人回答。
白适渊慌乱地抱紧怀中冰冷的身体,不论他如何问她,终是无人回答。
“春华——”
“春华——”
“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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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月山顶,传来绝望而痛哭的长啸,令人心碎。
几乎是度春华在白适渊怀中气绝的同时,一瞬之间,医谷的桃树顷刻枯萎,枯黄的花瓣散落在弟子们的心头,仿佛落下一道道伤痕。
鹿元良站在树下,仰望青月山方向,不知不觉,泪已撒满衣襟:“我的小春华......”那个牵着他的手,在医谷种满桃树,总想着忽悠他把医谷改成桃谷的女孩儿,再也没有了。
况暮初入魔道,需要时间成长;而修真界刚经历这样一场大乱,需要修养生息。由此,江知远和度春华以生命为代价,解决了况暮留下的魔气困境,为修真界争取了与况暮公平对决的机会。
虽然,这其中,有很多人因他们的逝去,而痛苦,而绝望。
*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时光匆匆而逝,很快来到五百年后,道魔大战一触即发。
况暮从初入魔道到在魔界所向披靡只用了四百年,一百年前,他就已登临魔界之巅,成就魔尊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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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相对的,是修真界也在广招门徒,全力训练门下弟子,重新开启山海秘境,为即将到来的道魔大战,储备有生力量。
这一日,太清派的玄地峰顶,一个容貌秀丽身材纤长,有着一双圆圆眼眸的女孩乘灵鸟落在这里。
玄地峰顶的景色和五百年前并无分别,当女孩路过度春华和小桃曾住过的院落时,里面还种着一模一样的药草。只是,它们年复一年,生长又枯萎,而那个采摘的人,早已不见了。
女孩不忍地转开脸,走到不远处的另一个院落,没有示意也无通报,径直推门进去。她要找的人,正捏着酒杯趴在石桌上,不知是醒是睡。
小桃微微叹息,轻轻摇晃她的父亲:“爹爹,您醒醒。”
“唔......”白适渊醉眼朦胧地抬头,好容易才分辩眼前的女孩是自己的女儿小桃,他笑笑道:“桃桃,你回来了啊......”
“嗯,爹爹怎么又喝酒了?”边说,边拿走他手中的酒杯。
白适渊并不回答,只慢慢直起身子:“泽兰如何了,去医谷对他有无帮助?”
小桃点头道:“哥哥很好,此次进阶顺利,我想过段时日他就能回来了。”
“那就好。”酒杯被拿走的白适渊还不死心,拎起酒瓶仰头灌下,酒水顺着喉咙流下沾湿了衣衫,他却似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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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顿了顿,再度伸手将酒瓶收走,说起宗门事务:“爹爹,今天已是太清宗门收徒大典的最后一日了,您不能再缺席了。”
白适渊摇头晃脑,嘀咕地说着醉话:“有我没我,有何区别?去了也是无聊。”
小桃引来灵泉落在他的身上,灵泉化作如同细雨的雾气,落在白适渊的脸上,为他醒酒。白适渊仰脸,任小桃操作。
“您如今是法脉之主,又是太清为数不多的渡劫期,受尽旁人仰望。大典百年一次,其他人都盼着您出现,若不去实在不好。您这样,会让师祖难做的。”
小桃的祖辈度北书和归南琴已然飞升,吕冰原也已陨落,如今能被她成为师祖的,只有白适渊的师伯,姬昌盛。
无边之雨萧萧而下,白适渊勾起唇角,已是清醒。他的眼眸依然无比深邃,如同一潭静水,一看就可能跌入无底深渊。酒醒却并未改变什么,白适渊还是懒洋洋的倚在桌边。
见他这样,小桃磨了磨牙,作势就要生气。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变化
白适渊赶忙举手投降,感慨道:“我家桃桃,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哟。”
也许是母亲的陨落给小桃带来了别人无法比拟的感悟,这五百年来她极速成长,早已不是儿时那个娇怯的孩子了:“您若能让我和哥哥少操些心,我就能可爱许多了。”
她的意有所指让白适渊有瞬间的沉默。小桃心知自己点出了父亲的伤心事,先一步出了院落。
白适渊转头看向隔壁那个已经空置五百年的地方,微微叹息,跟在小桃的身后往山门走去。
在过去的五百年间,因为度春华死前留下的话,她说就算陨落,也会看着白适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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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白适渊无论如何都不承认度春华真的死了。他不能,也不敢。
他执着地认为度春华这个异世而来的灵魂还会转世,于是踏遍世界的每一寸,寻找了无数办法。
为了到达那些普通修士无法到达的地方,白适渊不断提升修为。他的前世是魔尊,今生又有扭转乾坤的吕冰原留下的灵气,因而,白适渊的修为进阶快得令人害怕。
五百年不到,他竟就此迈入渡劫期,成了修真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渡劫修士。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无不惊骇又羡慕。然而,甲之蜜糖却是乙之砒霜,就在成为渡劫修士的刹那,白适渊愣住了。
进入渡劫期后,天宽地阔,他几乎可以看透玄黄世界的一切。渡劫期谛听天地,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倾听、看透所有修士和妖物的内心,可以听取山川的低语湖海的沉吟......在他的眼中,每一个人的动作都被片片分解,每一点都是世界的本元。
但是,这个世界里,并没有丝毫他寻觅多年之人的踪迹。
可以说,白适渊成为渡劫之日,就是他彻底断绝念想之时。
从那以后,白适渊开始颓废,顶着渡劫之名整日酗酒糜烂,如果没有小桃和泽兰看护规劝,谁也不知道这样的他会如何。
太清出了一个入魔的况暮后就有些风声鹤唳,怕白适渊步况暮后尘,与医谷商议决定严密观察他的动向。知道度春华曾留下遗言让白适渊照顾好孩子,他们就让小桃和泽兰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此次若不是泽兰突破瓶颈进阶需要回医谷,小桃也不会离开几日。新刊书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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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移世易,五百年的时间带来了很多变化。
除了姬昌盛正式接任太清掌门,白适渊升任法脉脉主之外,其他脉脉主有些也已隐退,其中就有剑脉,新任剑脉脉主正是小桃的师父田珺。
两人到达山门的时候,白适渊已恢复清朗之姿,面上虽不像其他脉主一样平静慈和,但眼眸也带上了关爱,负手站在那里的样子,让姬昌盛想起他的老友吕冰原。
主座上的姬昌盛深深叹息,对朝他走来的白适渊道:“既然来了,就赶紧入座吧。”
白适渊笑笑,躬身行礼就安然坐下,手臂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青云路上那些初初入门的修士在期间挣扎、喟叹、咆哮。
其他人见他真的来了,不由惊讶万分。白适渊身为渡劫,他的事迹早已传遍修真界,他们自然对他和度春华过去的故事了然于心,对他如今的颓唐皆是唏嘘不已。
田珺与道侣合元容坐在一处,见小桃和白适渊现身,立刻笑逐颜开对她竖起大拇指。小桃刚走到她的身前,就被田珺转着身子握住手臂好好查看一回有无受伤。
旁人都奇怪,为何田珺自己大大咧咧,对徒弟却总是分外仔细,每次小桃出门回来,她总要看了一回又一回,让她真的确认无事,才会放下心来。
有人也曾暗示过她的风声鹤唳,但田珺却心中明白,这不过是因度春华之死留下的后遗症。那一日,她随师父师兄赶到青月山顶,见到的是满面血泪绝望的白适渊,与毫无生气的度春华。这幅画面,长久地留在田珺心里,不能忘怀。
就比如现在,看到徒儿无事又带来了白适渊,田珺高兴极了,不由得意起来夸赞道:“小桃不愧是我的徒儿,她出马简直一个顶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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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自卖自夸的样子,让身边其他脉主都忍俊不禁,让合元容也无奈摇头。
小桃也笑了笑,在白适渊身边落座。
旁人不免说起过去的事,多年的成长,小桃早已学会任乱风过耳。
窃窃私语中,所有人一齐看向青云路。白适渊吊儿郎当坐在椅上,身边端正而坐的姬昌盛撇过头不看他,人难得来了,他还能要求什么呢?
第二百八十三章 苗络
太清身为修真界第一宗门,收徒自有规章。
除了各长老们外出遇到有命定师徒之缘的弟子外,其他弟子全部需要经过青云路拜入太清成为外门弟子,学习二十年之后,才能升入内门成为一个合格太清修士。如果能在内门大比中表现优异,更有可能成为高阶修士的亲传弟子。
拄到高山未登处,青云路上愿逢君。“青云路”之名,由此而来。
青云路分为三关,前两关测试修为天赋与品德,半数顺利过关,半数会被淘汰。然而,就算只剩下一半的人,进入第三关的依然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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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第三关是问道关。不论此人未来是否进入太清,只要参与问道关,这一关都能让其明晰自己的道什么,其道又在何处。
这一关是最重要的,对初阶修士有着十分根本的帮助,是太清派对修真界的回馈,也是小桃拖着白适渊必须来观看的原因。
也是为此,除了第一宗门的赞誉,太清青云路第三关也一直为人所趋之若鹜。
*
苗络是一只出生在凡间的猫妖。
一开始,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与母亲和兄弟姐妹之间的不同,只是觉得他们似乎比自己笨一些。
那时的他还很弱小,依恋着亲人的温暖,懵懂地生活在母亲的庇护之下。一只母猫和一窝小猫,他们被一个乡间慈祥的老妪收养,生活虽然不算富足,但至少有地方遮风挡雨,也时常有口热饭。偶尔老妪多得了鱼虾,还会想着给他们加上小小的一餐。
然而,苗络都来不及长大,没多久老妪就去世了。
她去世后,她的子侄为争夺遗产大打出手,打赢的那个霸占了老妪的房子,一看到苗络一家就嫌脏,当天就将它们赶出了原本的住处。
此后,他们失去了庇护所,只能在乡间流浪,风餐露宿,饱一顿饥一顿。小猫们还很小,只能由母猫出去觅食,它们好几天才能在路上捡点饭食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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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悲伤、绝望......无数的情绪杂糅在一起,苗络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要听母亲最后的话,要跑,要跑得很远很远,要跑到那个男人找不到的地方!
最后,他力竭躺在了雪地上,奄奄一息。
白色的猫儿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然而他的毛发已经被血浸得发黑,发干结块,又成了白茫茫雪地上,最显眼的存在。
苗络知道自己就快死了,但临死的意志让他产生了怨恨与疑惑。为什么老天让他们出生,却给了他们如此无望的命运......五感逐渐褪去,朦胧间苗络的眼皮坠了下来。
寒风卷起雪花,呼啸着路过。
突然,一道轻柔的女声打破了濒死的隔阂,直入苗络的内心:“啊!这里竟然有只小猫。夫君快来,他好像受伤了。”新刊书小说网
一道沉稳男声远远接近:“咦,竟是只小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