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离我娘远点明兰若苍乔》 第1章 第1章 明兰若挺着个九个月大的肚子安静地站在兵部尚书吕蒙的府邸外。 原本门庭若市的高官府邸被东西厂带刀锦衣卫团团困住,戒备森严。 里面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还有散发出来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心惊胆战,不敢靠近。 明兰若明媚清冷的大眼却直勾勾地看着那红漆大门。 她捏紧了裙角,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紧张的心跳。 已经死过一次了,她重生回来,还怕什么呢? 还有什么比前生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倒吊着削去四肢,惨叫着死去。 而她被自己的爱人一箭又一箭当成箭靶子虐杀更可怕和痛苦吗? 她,一定要在今天见到那个人,改变前生的命运! 明兰若提着裙摆,径自上前。 她才靠近,锦衣卫手中森冷长刀骤然出鞘,直指她鼻尖:“锦衣卫奉旨办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明兰若抬起明媚的眸子:“明国公府明家嫡长女明兰若求见和公公,求通传!” 锦衣卫们冰冷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但因她说出了和公公的名号,还是有人进门去通报。 不多久,明兰若就听见门内传来一道尖刻的声音:“哟,这不是明家大小姐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一个四十多岁,面白无须,眉目阴沉的中年太监走了出来。 明兰立刻行了福礼:“见过和公公,兰若想见千岁爷。” 和公公冷笑一声,打量了一眼她高耸的肚皮,一甩拂尘:“不怕吓着您金贵的胎儿,就跟老奴进来吧。” 明兰若跟着他进了门。 一路上都是血迹斑斑和横在庭院廊中的尸体。 明兰若捏紧了发白的纤指关节,僵硬着身体垂眸绕过破碎的尸体。 和公公的脚步一停,让开一步,尖利着嗓子:“督主,明家大小姐到了。” 明兰若强忍着不去看些那血肉模糊的人体,上前行礼—— “明家嫡长女明兰若见过千岁爷。” 染满血污的雪地上,一袭猩红飞鱼服的高挑人影,像一团艳丽猖獗的火。 男人将满是鲜血的长刀拔出来,慢条斯理地在尸体衣服上擦了擦,转过脸盯着她。 苍乔面孔雪白,眉目比女人还要精致,上挑的眼角染着病态的猩红:“啧,稀客!” 强烈的反差让苍乔看起来像地狱里艳嚣暴戾的阿修罗王,气场强大而阴鹜。 明兰若本能地瑟缩了一下,退了一步:“舅舅............” 和公公嘲讽地瞧着明兰若。 明兰若的亡母萧氏与千岁爷都认剑术大师岑三娘为义母,是义姐弟。 千岁爷是她实打实的长辈,她的确该叫一声舅舅的。 但明家乃朝中清流一派,与他们东西厂一向不对付。 萧氏去世时,明兰若还小,却一直嫌弃千岁爷是个阉人给她丢脸。 千岁爷一贯喜怒无常,但看在萧氏的面子上,对她多有容忍。 可这个女人,却相当的不知好歹,私下没少跟千岁爷对着干。 “怎么不说话,舌头被狗叼了?”苍乔看着她害怕的样子,眼神愈发阴冷莫测。 明兰若闻着鼻尖浓烈的血腥味,忽然开口:“我......肚子里怀了你的孩子。” 空气有一瞬间的窒静,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哪怕是苍乔这样满手血腥的人间修罗,也一瞬间呆滞。 “明兰若!!!”和公公脸色阴厉地尖叫。 苍乔却恢复了平静,起身淡淡地摆了下手。 和公公蹙眉躬身,随后领着其他人齐齐退出这院子外。 偌大的院子只剩下满地血色,还有站立的两人。 苍乔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俊美的脸上多了一层病态的阴戾:“明兰若,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明兰若看着面前眉目阴戾的苍乔。 上辈子,她深爱秦王,以为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秦王一番哄骗,她放弃自己嫁给他的念头,心甘情愿进入东宫当太子侧妃。 她为秦王做间谍筹谋了一切。 最后秦王逼宫,太子将她和孩子吊在宫城前,一刀刀地砍掉了孩子的四肢,以为能威胁秦王。 可秦王却冷笑着,一箭又一箭地把她射成了个箭靶子。 她没有一块好肉地摔在破败城楼下,脑浆崩裂。 出窍的魂魄却见苍乔气势非凡领着千军万马而来,横刀厉马杀了那些害她的人。 可最后的混战之中,他却直奔她和孩子的尸首前,抱着她们笑得凄厉又痛苦。 她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苍乔。 她曾经那样厌恶他。 厌恶他太监的鄙薄身份、厌恶他比女人更美的外表、厌恶他刻薄的性情。 更恨他仗着和母亲那点关系,处处教训她。 但为了让苍乔能为秦王所用,她一次次地接近和利用他。 直到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翻手云雨的九千岁忘记了身后惨烈厮杀的战场。 他就这么抱着她的尸体,低声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她不知道的那些真相,还有他身上隐藏的惊天秘密。 那时她才知道,这个人人畏惧的男人,到底为了她做了多少事情,背负了多少。 她一抹出窍的幽魂都震惊得心神俱裂,泪如雨下。 自己还在茫然与不可置信中没有回神,就看见一支重箭携着重重杀气朝他横射而来。 她知道苍乔可以躲开的,他是内廷第一高手。 可...... 他却冷漠地闭了眼,平静地任由那一箭洞穿喉头。 苍乔炽热的血撒在她尸身脸上那一刻,她竟能感觉到他的血滚烫猩甜。 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再然后...... 她睁眼,便回到了孩子还在自己腹中之时。 一切仿佛都是噩梦一场,可她也证明了一切都不是梦。 所以重生回来,她找上门来了,这一世,她绝不再错过真心对自己的人! 明兰若拉下面纱,露出自己明丽无双的面孔:“怎么,你这是不想认账?” 苍乔看着面前的少女,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少女的面孔鲜活稚嫩,和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形成鲜明对比。 他看着她,忽然想起许久以前另外一张面孔,瞳孔缩了缩,染了一层腥红的阴戾 苍乔忽然仰头恣意又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声音尖利而诡冷,带着内力的笑声,让人背脊发寒而陡觉压力逼面。 明兰若抿着唇,忍着喉头心脏的难受,定定地站着看他。 下一刻,苍乔忽然抬手“砰”地将她粗暴地按在柱子上,舔了舔猩红唇角—— “来,乖孩子,告诉本座,一个太监怎么让你怀上了孩子,还是你知道了点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嗯?” 他眼睛里那些阴戾的杀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撕裂成无数片。 明兰若僵住了。 这发展和她想的不太一样,有点不对啊? 苍乔这眼里的杀意,竟像是想杀人灭口?! 第2章 第2章 为什么?! 明明上辈子,他是那样喜欢她,连命都给了她! 明兰若脑海中一片惊涛骇浪。 为什么,现在苍乔竟不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苍乔抱着她尸体时说的那些事,到底有多少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她太想当然了,直接找上门,要他认肚子里的孩子。 他本就生性多疑,八成以为她知道了他不是真太监的秘密,要威胁他为秦王效劳? 明兰若心念电转,忽然笑了笑,拉住他的衣袖:“千岁爷,我开玩笑的。” 苍乔把厌冷而压抑的目光扫过她的肚子:“明兰若,本座照拂你是给你母亲面子,不是给你面子!” 明兰若点头,一副乖巧的样子:“我错了,再不胡说八道了。” 苍乔冷眼看着恢复“正常”的明兰若,是他熟悉的样子。 还是那个为秦王痴狂到宁愿抗旨不嫁给太子,也要爬了心上人的床,未婚先孕的少女。 苍乔抽回自己的袖子:“好好等着做你的太子侧妃,秦王可不是你这种脑子能操控的。” 明兰若叹气:“我怀的又不是太子的孩子,怎么能嫁给他,何况太子并非良人。” 她知道他是为了帮她善后保命,那晚才用了手段把太子也弄到了酒楼里。 让皇帝和太子都以为那晚是太子和她共度一晚,她怀的是太子的种,可...... 苍乔轻蔑地嗤笑:“太子不是良人,秦王上官弘业就是你的良人了?” 明兰若笑得比他还轻蔑:“不,他是贱人!” 苍乔愣了一秒,挑眉看她:“怎么,这是因爱生恨,连孩子的爹都恨上了?” 明兰若嘀咕:“上官弘业才不配当我孩子的爹,我不嫁太子,更不嫁他”! 他那晚也在酒楼里,她晕了,他没晕吧,怎么会突然不知道跟那晚真正与她共度春宵的是他啊! 明明上辈子他是知道的,此生怎么变了? 苍乔气笑了:“明兰若,你知道不知道皇帝下了圣旨,你已经是太子侧妃,你还想嫁给谁!” 明兰若抬起明眸,直勾勾地瞧着他:“我嫁你!” 苍乔愣住了。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弯了明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笑容灿烂。 十六岁的小姑娘,眉目如画一样漂亮,盯着他的样子,仿佛她眼里只有他。 他眼底泛起深沉异样的情绪,但很快又压下去,面无表情地道:“你再说一次?” 明兰若莫名地有点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我的意思是,历朝大太监也可以娶亲......啊!” 话音才落,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扣住她的侧脸把她一下子拽进他怀里。 明兰若微微蹙眉,不解地看他:“千岁爷?” 她揣测不到苍乔的情绪,只能仔细小心地试探。 苍乔看着被自己阴影笼罩的少女,她纯粹明亮的水眸里倒影出他的面孔。 他露出个近乎妖异冰冷的笑,猩红的薄唇抵在她鼻尖上:“为了不嫁人,想跟本座这个太监对食,你知道对食要做什么吗?” 明兰若僵住了,男人冰冷染着血腥味的修长手指逗猫似地摩挲她脖颈娇嫩细腻的皮肤。 他身上那馥郁的沉烟香,冰冷又炽烈,声势浩大地将她笼进他的身体与气息里。 她呼吸之间都是他的味道和气息,与他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都是他的体温。 明兰若前生是太子侧妃,是秦王的地下情人,早已不是懵懂少女。 可这辈子,只有他碰过她,这一刻,她莫名地浑身发抖,面颊绯红。 “放开我......” “不是要嫁给本座么,这就受不了?”苍乔低笑,声音轻冷又富有磁性。 明兰若咬着唇,眼皮都颤了:“可是......现在......现在我们没成婚。” 太快了,她一下子没法适应,她没有和他如此亲近过,连怀孕那次同床,她都在昏迷之中。 只是此刻,他这样逼近她。 明兰若才觉得原来他看着纤细修长的身量这样高大,竟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满是压迫感。 她伸手推拒着他,隔着一层织金绣银的飞鱼服,都能感觉到他胸膛肌理的结实。 苍乔看着她,软软的小手放在自己胸口,雪白纤细手指因为紧张都泛白,像一只紧张的小母猫。 他高挺鼻尖恶意地掠过她敏感的耳朵:“为了不想嫁给太子,你可以悖逆伦理,甚至连你最恶心的阉人也能忍受了,嗯,小姑娘最近学聪明了。” 说完,他松开了她,冷厉地道:“现在,滚!” 明兰若差点软倒,赶紧伸手拽他:“等等,就算看在我娘是您义姐的面子上,帮我一回,你总不想看着我一尸两命,不能跟我娘交代吧!” 她知道苍乔不信她对秦王死了心,眼下只能把她娘搬出来了! 苍乔眼底阴鹜地睨着明兰若:“明兰若,这世上敢威胁本座的人都死得很惨!” 明兰若把心一横:“要么我带着孩子死,要么我嫁个死人!” 苍乔笑了,原本眼底那点温情瞬间彻底冷了。 他一把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 “宁愿嫁死人也不嫁东宫?好得很,本座成全你,滚出去!” 说着,他忽然松了手,暴戾地怒喝。 明兰若眼泪都差点被他捏出来:“咳咳咳......。” 一哭二闹三上吊三上吊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苍乔拿帕子一边擦手,一边冷酷地道:“但你记着,这是你母亲在我这里最后一点情分!” 说完,他把帕子往她脚下一扔,提着滴血的剑拂袖而去。 明兰若看着他怒气冲冲的阴森背影,有点心慌:“等一下......” “大小姐还是回府吧,千岁爷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和公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明兰若暗自叹气。 历遍世情,她知道现在不是跟苍乔细细解释的好时机,她心中都有太多的疑惑。 比如苍乔为何竟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现在竟不知道他和她同床共枕? 明明上辈子她死后,是他守着她尸体说出来的这个秘密。 但,现在能达成保住孩子,同时不必嫁给太子的目的,已经很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转身离开。 送走了明兰若,和公公叹了口气,转身去寻苍乔。 果不其然在一个被剑锋砍成一片废墟的院落见着了自家主子爷。 “主子爷,明大小姐回去了,您这是真的打算帮她去拒了东宫婚事吗?”和公公给苍乔递上温好的湿帕。 他心底还是愤愤不平,这明兰若实在是不知好歹得该死一万次! 好好太子妃不当,自甘下贱去爬别人的床,还敢威胁主子爷! 苍乔把一个院子都砍支离破碎,此刻心情仍然恶劣。 他把剑扔给和公公,舔了舔猩红的唇角:“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座不随她的意倒像是本座不通情达理了,不想嫁太子,那就不嫁了吧。” 第3章 第3章 “主子爷!”和公公暗自气恼,只能无奈地喊了声。 当初明兰若在酒楼喝了春情酒,奋不顾身爬了秦王的床。 还是千岁爷早发现她不对劲,当机立断把秦王弄晕,再把太子也迷倒了送她床上。 一出李代桃僵之计,免得她惹怒皇帝,被砍了脑袋。 可千岁爷明明说什么都没发生,也不知道明兰若怎么就大了肚子。 估摸着她后来又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跟秦王苟且行房了。 千岁爷暴怒不已,还是在皇帝面前保了她。 如今,皇帝和太子都以为那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的。 但婚前有孕的丑事还是让皇帝大怒,将她从太子妃贬成了太子侧妃,待生下孩子再与太子完婚。 可瞧瞧今天,她竟然寻死觅活地要跟太子退婚! 和公公看着自家主子,心情复杂又无奈。 明兰若心里没主子爷,偏主子爷眼里只看得见这么一个明兰若! “本座会成全她,只要她不后悔。”苍乔比普通人苍白的俊美面容上,露出冰凉又意味深长的笑来。 苍乔踏着沾满血腥的污雪向外走去:“准备一下,进宫。” 明兰若往明国公府上一边走,一边心中忐忑 苍乔刚才虽然答应了她,但她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刚踏进国公府的门, 就看见自己的贴身大丫头香雪匆匆奔出来。 “小姐,你怎么能偷偷出门,快,秦王在对面的茶馆等你许久!”说着,她直接就拽着明兰若往偏门方向走。 明兰若大着肚子被她扯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赶紧捏住香雪的胳膊,才白着脸勉强稳住身形:“小心,我肚里的孩子!” “哎呀,小姐......谁让你那么大肚子还乱跑。” 香雪目光落在她肚子上,闪过不耐和鄙夷,但却笑嘻嘻地使劲拽着她往外走。 明兰若挺着个大肚子,怕自己被拉摔了,只能被拽着走:“香雪,放手,我走不快。” 她前生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从小一起长大的香雪对自己最忠心。 哪个看不起自己主子的丫头会真忠心呢? 前世香雪试图让那些山贼轮流糟蹋自己,就为了上演一场秦王“英雄”救美的场面,现在想想,一点都不意外。 明兰若想起自己上辈子被锁在房间里差点被人凌辱,哭泣惨叫,香雪却锁了门不让她出去。 她就忍不住猛地一收手,指甲狠狠地掐进香雪的皮肉里,直将香雪的皮肉掐出深深的血痕—— “我让你放手!” 香雪顿时疼得尖叫起来:“啊!” 她猛地一甩手,把大着肚子的明兰若往外狠狠一推。 明兰若早有防备,死掐着她的胳膊,没让她甩开自己,反而扯着她稳住了身形,重重一巴掌甩在香雪的脸上—— “好好扶着我,要是摔在地上出事了,你以为你还能活?” 香雪看着明兰若森森的目光,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她捂住红肿的脸,强忍着手臂上皮肉一阵阵钻心的锐利刺痛,委屈地道:“是......” 香雪心底又恼又恨,她是国公府的家生子,早早就跟在明兰若身边伺候。 但心底实在看不上这个没脑子的大小姐。 可秦王说了,小姐肚子里的野种还不能掉,得留着,她就得护着大小姐肚子里的野种。 “我不会去见秦王,我肚子里的孩子也跟他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下次你再敢让我去见秦王,你这张嘴就不用要了!” 明兰若冷冷地道,转身就走。 香雪大惊失色,却没有办法,只能匆匆忙忙地朝着茶楼窗口边上看了一眼,匆匆离开。 这头明兰若回了明国公府,下人们纷纷朝她行礼:“大小姐。” 她能看得出他们眼底对自己的轻蔑。 未婚先孕,搁在哪里都是丑事。 她暗自叹了口气,径自回了自己的院落。 明兰若身边另外两个大丫头景和、春明一起过来扶住她。 “大小姐,你怎么样了!”景和担忧不已。 自大小姐未婚有孕又被贬成了太子侧妃,就沦落成了京城中笑柄,总有人想欺负小姐,这次小姐却不让她们跟着。 明兰若对她们摆摆手,心事重重地道:“我没事。” 自己上辈子在酒楼里喝多了春情酒,晕了头,认定秦王与自己春风一度,怀了他的孩子,才对他死心塌地。 可为什么,苍乔现在也完全不记得与她在酒楼里春风一度的人其实是他? 如今这困局,要怎么破? 她还没有理清楚思绪,忽然听得许多纷乱杂迭的脚步声匆匆朝着她的院子走来。 还没等院子里的众人反应过来,大门就被人“砰”地一声打开。 一个中年蓝袍太监托着一卷明黄圣旨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 明兰若愣了下,迎上去:“和公公,您这是......” “明兰若听旨!”和公公面无表情地展开圣旨。 明兰若不好多问,只能在景和的搀扶下跪了下去。 “明家嫡长女明兰若,钟秀灵毓,敏恪慎恭......宜赐婚悼王为妃,钦此!”和公公念诵了赐婚圣旨。 仓促赶来的明家众人都傻了眼,怎么不是太子侧妃,也不是秦王妃,而是悼王妃? 明兰若错愕地抬眼看向和公公:“什么?!” 她没记错的话,这悼王是先帝之子、现任皇帝最不受待见的侄儿,但——最关键是他已经死了一个月了,尸体都烂了,府上还在守灵!! 这是要她冥婚?为什么? 和公公看着明兰若,神色变幻了一下。 最终,他还是低声道:“您身为太子侧妃,婚前失贞,开罪了陛下,得罪了皇家,这是灭族之罪,想活着,就只能如此。“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她懂,皇权在上,她这个失贞的大肚子侧妃要么嫁给太子,要么死。 冥婚确实是目前能保下性命和孩子最好的法子了。 “臣女跪谢皇恩!”明兰若心里平静下来,行礼叩恩。 和公公一甩拂尘,露出身后跟着他来的一顶白色轿子和全都是披麻戴孝的轿夫、媒婆等人。 “悼王妃今晚就启程吧,既是冥婚,按照陛下的意思,只能在夜里出嫁。”和公公道。 明兰若在春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总要给我一点收拾和打点的时间!” 一个穿着孝服胖乎乎的中年嬷嬷上来,笑吟吟道:“见过悼王妃,老奴是悼王府的张奶娘,照着陛下的意思,您什么都不能从明国公府带走,进了悼王府,您也不能再出府一步。” 她虽然满脸带笑,可明兰若看得见她眼底的轻蔑和打量自己肚子时的鄙夷。 她眉心一冷:“这是要圈禁我,苍乔知道么,我要见他。” “是啊,哪里有什么都不让带的?”景和冲口而出,小姐没了她们,一定会被欺负! 和公公沉默了一会:“您会见到千岁爷的,他在悼王府门口等着您,爷会照拂您的。” 第4章 第4章 明兰若心中迅速地盘算起来,不管怎么样。 目前,她至少不必嫁给太子或秦王,还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剩下的事情,她得再徐徐图之。 拿定了主意,她看向一边一脸懵逼和震惊的明国公府众人:“去请父亲来一趟。” 为首容貌温柔的贵夫人覃氏乃是她父亲的继室,此刻她仍在震惊之中,有些迟疑:“国公爷......” 香雪冷笑一声:“大小姐记性不好吗,国公爷说了不想再看见你。” “香雪!”景和气到了,朝着香雪怒叱,直想打她一巴掌。 香雪翻了个白眼:“奴婢说实话罢了,谁家父亲想看见未婚先孕的女儿,何况这个女儿如今还要冥婚,丢尽颜面!” 悼王妃,听听这个封号,哀悼的悼,明摆着是个不吉利又嘲讽的称谓! 香雪此刻看见明兰若前程已毁,她完不成秦王托付,不能让明兰若嫁给太子,为秦王当间谍。 那就意味着她也当不了秦王侍妾,满腹的怨气迫不及待发泄出来。 明兰若瞥着她,忽然对覃氏道:“二娘,麻烦您一件事,我走后,好好打香雪五十板子,发卖给人牙子。” 覃氏虽然是继母,却也是她的表姨母,打小面上对她也算不错了。 覃氏也不想节外生枝,只想将明兰若顺利请走,随后点点头:“好。” 香雪立刻被下人狠狠踢翻,擒跪在地上,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我伺候了你那么多年,你这么对我?” 她原本是明兰若身边伺候的家生一等大丫鬟,十指不沾阳春水,只用伺候明兰若,比外头小户人家的小姐都体面。 可现在明兰若都已经要被圈禁冥婚了,还要拿主子的款打她卖她?! 明兰若淡淡地道:“我就算成了悼王妃,却也是你主子,没让人把你这背主的丫头活活打死,已是手下留情!” “我错了,小姐饶了我......啊——!!”香雪被拖下去打板子的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府邸。 在那凄厉的惨叫声中,明兰若面无表情地转身扶着肚子上了那惨白阴森的轿子。 突然间,一个满头白发,苍白瘦小的老嬷嬷踉跄着冲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泪如雨下:“大小姐啊!” 明兰若轻轻拍了下从小照顾自己的老嬷嬷,温柔地宽慰她:“阿古嬷嬷,您年纪大了,快别哭。” 阿古嬷嬷定定地看着她,低声道:“大小姐,等着,嬷嬷会帮你!” 明兰若神色温柔地一笑:“嬷嬷,你们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我跟您学的医术都在,会保护好自己的!” 若按照前生的发展,五年后,就是她和孩子的死期!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全地生下肚子里的孩子,藏在悼王府度过五年死劫之期! 所以,嫁入悼王府冥婚,未必不是好事!她出不去悼王府,那些想利用和害她的人也进不来! 明兰若别过家人,放下了轿帘。 她低头看着掌心里,阿古嬷嬷偷偷塞进来的一把银票和纸条,上面只一行小字—— “静心隐忍,东山再起!“ 她神色平静地将银票悄悄收进袖子里,心里拿定了主意。 冥婚,确实是避祸的法子。 “起轿!”那悼王府的张嬷嬷笑眯眯地拍了拍手。 幽暗的夜晚,一支披麻戴孝的队伍扛着轿子在无人的寂静街道上移动着,不断洒着纸钱。 明明是出殡,却有媒婆和吹着喜庆迎亲歌曲的唢呐班,诡异而恐怖。 但远远的却站着一队携着刀剑的锦衣卫。 为首的正是正是苍乔,他俊美的面容在暗夜里多了鬼魅感,目光幽沉地目送着队伍进了悼王府。 “督主,您要去见明大小姐吗,她在等你?”和公公上前低声问。 苍乔弯起腥红的唇角,眼神复杂而阴郁:“见她做什么,她以后再也嫁不了任何人,不好吗?!” 他得不到的人,从今往后,谁也都得不到! 说着,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策马转身离开。 和公公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主子爷从进宫为明兰若请旨那一刻开始,就心冷了。 主子爷待她一直都和其他人不同的,可这一次,明大小姐为了秦王,跑来找千岁爷一哭二闹三上吊,把情分都磨光了。 千岁爷虽然答应了让她不嫁太子,却也彻底冷了心。 ...... 这头花轿进了悼王府,张奶娘对着一个穿着宫中女官服姑姑恭敬地行礼:“阮尚宫大人,您可以回禀皇后娘娘,老奴会看好明大小姐的。“ 那尚宫冷冷地道:“皇后娘娘说了,她的爵奉花销都由你管着,如果明家大小姐在这安分守己地思过就罢了,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嚣张跋扈,你只管报知宫里!“ 张奶娘笑眯眯地道:“是。“ 这明大小姐,可是尊财神,以后那女人的银子可都是自己的了。 没有人注意到明兰若什么时候下了轿子,站在阴影里,神色淡淡地听完了这对话。 看来,宫里的人还在监视她。 难怪阿古嬷嬷交代她要静心隐忍,还给她塞了那么多散碎银票。 至于苍乔......他不会来了。 她冷冷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大门缓缓合上,嘲讽地垂下眸子。 那偏执的傻子八成以为她闹那么大一出戏,还是为了秦王吧。 她温柔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哂笑—— 行罢,不来就不来,没了他的照拂又怎么样。 阿古嬷嬷给她的一千两散银票,加上她的医术,在哪里过不好呢。 等她生下孩子,养过五岁,带着孩子出去那一天,一定要把重生以来这一桩桩的怪事全查个清楚! ...... 时光荏苒,冬去春来,转眼,已经是五年之后。 一处陈旧的内宅里,小娃娃娇嫩的声音软软地响起—— “娘亲,娘亲,快醒醒,要吃早饭了!” 床上的女人懒懒地伸手,推开棉被,揉了揉坐在自己身边小娃娃的嫩脸:“小希儿,别叫了,我听见了。” “娘亲,我饿了。”奶猫似的小男孩噘嘴。 “砰砰砰!王妃,天亮了,该起了!!” 破旧的窗口传来一阵不耐烦砸窗的声音,让明兰若彻底清醒过来,起身给孩子擦脸。 怀里的小肉团子亲了亲她的脸蛋,大眼睛灵活又可爱:“娘亲,早!” 明兰若拿帕子给怀里的小男孩擦了擦脸,笑了笑:“走吧,吃早点去,今早娘亲让她们加了两个鸡蛋。” 出了房门,便是萧瑟破败的院落,一地落叶。 刚才来敲窗叫早的丫鬟琳儿和一个婆子在门房下坐着烧火烤馒头。 边上一张小茶几放着两碗粥、一个肉包子和一小碟酱菜,就是她们母子的早膳。 明兰若微微蹙眉:“不是定了两个鸡蛋,怎么今儿没有了?” 她可是掏了银子的! 第5章 第5章 丫鬟琳儿眼皮子都不抬,把手里剩下半个蛋吃了,冷笑:“你给的那点铜板就只能吃这个,真以为叫你一声王妃,就是娘娘了,一个嫁给死人的王妃而已!” 明兰若没说什么,她眼角瞥着琳儿凳子边上的鸡蛋壳,面无表情地端起一碗粥喂小希。 宫事司每年发她的那点不起眼的爵俸,根本到不了她手里。 她靠着当年阿古嬷嬷给的银子,还有给府里的人看病、拿药,日子也算过得去。 可这负责监视她的琳儿真是越来越过分,克扣得越来越厉害。 小希吃完稀饭,乖巧把包子塞进她手里:“娘亲,吃!” 明兰若笑了笑:“小希不是喜欢吃包子吗?” 小希大眼珠子一转,掰了包子分了一半给她,奶声奶气地道:“一人一半!” 明兰若温柔地接过来小希的包子:“乖宝宝!” 琳儿不屑地嘀咕:“小野种在这装什么懂事,要不是你,你娘现在好歹是个东宫娘娘!” 小希愤怒地就要转脸冲过去,却被明兰若一把扯住了胳膊,硬拽着小家伙回了房间。 身后还传来琳儿得意的嗤笑声:“女人啊,自甘下贱,没救!“ 回到房,小家伙气呼呼地甩开她的胳膊:“娘亲,你干嘛不让我教训那个坏女人!” 他越想越气,小猫爪一样的拳头“砰突然”一声砸在墙壁上。 坚硬的青砖墙壁上瞬间出现了龟裂纹,直掉灰! 明兰若冷淡的表情瞬间也出现了龟裂——她生了个什么怪力小奶猫! 她低头,温柔地摸着他软绒的小脑袋:“崽崽,娘亲会教训她的。” 明兰若打开橱柜,从一大堆草药下头,翻出来一盒藏着的肉饼,她拿出一个递给小希。 小希啃着酥脆的肉饼,很纳闷,以前娘总是说低调低调,让他想揍人的时候忍忍,不可以让人知道他力大无穷。 “娘亲,今天你怎么忽然变了口风呢?”小希吃得喷香,忍不住问。 “娘只是发现,有些狗是养不熟的。”明兰若亲了亲他软软的包子脸。 那些混账克扣她们母子的用度到了这样的地步,等她手里没了银子,小希只怕要饿肚子。 五年韬光养晦,她对这些蛀虫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明兰若眼底闪过幽冷的光,在小希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小希愣了一下,点点小脑袋:“知道了,娘亲!” 第二日一早,她带着小希继续去吃早点,也照旧没有吃上鸡蛋,肉包子也变成了菜包子。 明兰若眼神微冷,没说什么,吃饭了回房拿了一个小包袱匆匆冒雪出门。 也许是她太心急,走廊上不小心撞了琳儿一下,又惹来琳儿一阵谩骂。 她没搭理琳儿难听的话语,只抱紧了小包袱,往前院暖阁去了。 “张嬷嬷在吗,我来送绣好的帕子了!”明兰若站在门口喊了声。 门口的中年家丁老忠盯着她纤细的腰肢,咧嘴一笑,打了帘子让她进去。 暖阁的帘子一掀,暖烘烘的炭气就熏了过来,让她冻得发僵的脸都暖和了。 一个富态的中年嬷嬷扶着小丫头的手从软榻上坐起来,笑道:“哟,王妃来了,老奴有礼了。” 明兰若瞥了眼张嬷嬷身上崭新的石青色绸缎夹袄,想起小希只能穿自己旧棉衣改的小衣服。 她垂下眸子,把小包袱递过去:“您是王爷的奶娘,不要客气,您上次让我绣的帕子和肚兜都好了!” 张嬷嬷打开一看,做工绣图都精致。 她满意地笑道:“王妃的手工自然好,您放心,老奴一定给您换个好价钱。” 明兰若温声问:“小希正在长身体,我想做点红烧肉给他吃,能不能托您买点肉。” “王妃,你既不受宫里待见,又不能出门,我操持这王府上上下下可不容易,红烧肉不是想吃就能吃的!”张嬷嬷还是笑着的,但三角眼里已经显出不耐烦来。 明兰若点点头,叹气:“我不是为难您,但这两天连鸡蛋都没让小希吃上,我担心孩子......。” 张嬷嬷不以为然地道:“大概是最近天冷鸡不下蛋,过两天就好。”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头吵闹骂架的声音一路由远及近—— “你是坏人,偷蛋贼,你偷我娘买的鸡蛋!” “你个小野种敢咬我,胡诌啥,看我不打死你!” 一个小小人影突然“呼溜”一下蹿了进来,抱住了明兰大腿:“娘亲,坏丫头要打我!” 张嬷嬷立刻冷了脸,训斥明兰若:“咋咋呼呼的,王妃,你怎么管教孩子的!” 明兰若轻轻拍了下身后的小希:“小希,快请安!” 小希从她身后乖乖探出脑瓜:“张嬷嬷好!” 琳儿也提着个烧火棍跟着冲了进来:“小贱种,别以为你娘在,我就不揍你!” 可一见张嬷嬷眼珠子瞪过来,她心虚地收了棍子:“嬷嬷!” “闹腾什么呢,还让不让我休息了!”张嬷嬷扶着小丫头靠在软垫上,一副王府老太太架势。 琳儿指着明兰若的鼻子,气势汹汹抢先告状:“她的野种到处偷东西吃,还诬陷我偷了他的鸡蛋,还敢咬人,不打能行?!” 小希气坏了:“你撒谎,你就偷了我的蛋!” 说着,他小野猫一样扑上去揪住琳儿的裙摆撕扯。 “小野种,你放手!”琳儿气急败坏地伸手就要揪他下来。 却不想“撕拉”一声,她腰上的小汗巾袋子被小希直接扯坏了,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 一包油纸糕点、烤花生、一把铜钱、一堆银葫芦耳环里混着一个闪亮金灿的物件。 “咦,嬷嬷,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红宝石戒指么?”边上伺候的小丫头惊讶地把那东西捡起来。 张嬷嬷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琳儿慌里慌张地摆手:“嬷嬷,我没有......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我......我......” “我知道你手脚不干净,但不知道你连主子们的东西都敢伸手!”张嬷嬷冷笑一声。 “我真的没有偷!”琳儿手足无措,张嬷嬷眼神让琳儿害怕。 明兰若却忽然伸手捡起那一对素银葫芦耳环,一脸惊讶:“这不是我前日不见的耳环么!” 张嬷嬷知道明兰若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自己收了,只剩下这么一对不值钱素银葫芦耳环。 她朝着琳儿冷笑:“怎么,王妃的耳环,你也不知道怎么到你兜里去的?” 琳儿涨红了脸,她过年没首饰戴,就干脆偷拿了明兰若的。 她谅这女人也不敢冲自己要,没想到今天却都成了自己的罪证! “老忠,把这手脚不干净的贱丫头捆了,找人牙子发卖出去,咱王府容不下这种脏东西!” 张嬷嬷看着琳儿心虚的样子,恼怒地吆喝了一声。 门外的中年家丁拿了绳子冲进来,把琳儿往门外拖。 “嬷嬷,饶了我吧,我真的没有拿您的东西......。”琳儿白着脸,哭喊着被硬生生拖走了。 明兰若冷眼看着琳儿被拖走。 随后,她微笑着把银葫芦耳环往塞张嬷嬷手里塞:“多谢嬷嬷主持公道!” 张嬷嬷扣押着明兰若的爵俸,哪里看得上这种东西,笑着塞回去:“委屈了你和小希了。” 第6章 第6章 明兰若笑吟吟地谢过后,领着小希出门,回了自己房间。 到了中午,张嬷嬷身边的小丫头婷婷送来了一笼包子,明兰若要给她塞两个。 小丫头摇头,直不肯要:“小少爷还小,王妃给他吃吧!” 说完,她可怜地摸摸小希的脑瓜,一溜烟儿地跑了。 小希不高兴地拍拍她摸过的地方,嘟哝:“婷婷是张嬷嬷的侄女,我不喜欢她!” 明兰若揉了揉他的包子脸:“小傻瓜,就因为她是张嬷嬷的侄女儿才要团结好她,那孩子人不坏,以后能给咱们方便也是好事。” 说着,她把门关上,打开橱柜,又从一堆草药下翻出一个藏着的大盖碗来。 打开里面就是半只热气腾腾喷香烧鸡和一份红烧豆腐。 小希眼睛一亮,立刻拔了只鸡腿给明兰若:”哇,娘亲这次从看门王大娘那里买了烧鸡啊!” 明兰若接过鸡腿,摸摸他的小脑袋:“快吃,低调点,可别叫人发现了!“ 对外得做出贫苦肉都吃不上的样子,才能叫监视她的琳儿和张奶娘放心。 小希儿笑眯眯地开始啃鸡腿:“放心,小希知道的!“ 明兰若笑着将小希儿抱在膝盖上,眼神复杂而清冷。 这破旧王府还没一个乡下庄子人多。 她偷偷拿到张嬷嬷梳妆盒里的戒指不难,再借着撞了琳儿那一下放进对方的兜袋里也不难。 但她收拾了一直欺负克扣她和小希的琳儿,张嬷嬷那老东西只怕会打发老忠来监视她。 那老色胚子,一直色眯眯地看她,恐怕会对她别有所图。 明兰若眯起眼,她必须想办法尽快解了圈禁才是正道! 要怎么办呢? ...... 前院暖阁,张嬷嬷正吃着红糖酥,瞧见老忠进来,顺手拿了一抓红糖酥扔给婷婷,打发她出去。 “春香阁什么时候来领人?”张嬷嬷招呼老忠坐下。 老忠坐在张嬷嬷对面,往嘴里扔了几颗红糖酥:“明儿下午,春香阁的老鸨就把琳儿领走,五十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张嬷嬷眉头一拧,不高兴地咒骂:“明兰若做的绣帕还能卖个八十文,活生生黄花闺女怎么才五十两。” 老忠笑眯眯:“还不是因为琳儿身份低贱是个丫头,你要让明兰若接客,一夜就五十两!” 张嬷嬷一愣:“明兰若一个生过孩子的,能那么值钱?” 老忠眯起眼,一脸猥琐地砸砸嘴:“生过孩子怎么了,你妓院里再漂亮雏儿也是妓女,王妃当妓女才稀罕呢,何况她生得那么好看!” “怎么着,一个生了野孩子的贱货,你也惦记上了?”张嬷嬷横眉竖眼,伸手去拧他耳朵。 老忠疼得“嘶”一声,赶紧伸手抱住她的胖腰,哄道:“哎哟,我说的是她虽是个下贱货,但长得好,能接客给咱们赚大钱,不然,明兰若每年就那点爵俸,能够你赌几把?” 张嬷嬷这才气哼哼地松了手:“哼,谅你也不敢有别的心思。” 张嬷嬷好赌,折腾得王府里开支紧张至极。 老忠低头揉着耳朵,浑浊的眼珠闪过淫光:“王妃娼妓,有钱人谁不想,咱们要发大财!” 明兰若那身段容貌,可比这个老货带劲多了!他盯上她好久了! 张嬷嬷坐在他大腿上,有点犹豫:“她虽然是个冥婚王妃,又被圈禁,可好歹是上了皇家玉碟,过了明路的,能这么干嘛,万一被发现了......” 老忠阴笑:“怕什么,反正满京城都知道明兰若是个未婚先孕的贱人,这小贱人耐不住寂寞勾搭男人卖春,理所当然!” 张嬷嬷也眼睛一亮:“对,是她这个娼妇不要脸,跟咱们王府这些下人有什么关系?” 老忠却蹙眉:“可咱们让明兰若当暗娼赚钱,她肯吗?她到底是明家的女儿。” “下点药把她迷晕了,让男人把她睡了,再把小希那个野种捏在咱们手里,她敢不肯接客吗,何况明国公早就跟她断绝关系了!” 张嬷嬷不以为然地哼嗤。 她眯了细长阴狠的眼:“明家嫡出的女儿,又有王妃身份,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你让春香阁暗中给几个豪客放出风声去,把价格抬起来!” 老忠一拍大腿,很兴奋:“好嘞!” 两人商定了,又热火朝天地滚上了炕。 可两人并不知道,门外的婷婷拿着把红糖酥,呆滞地坐在墙根下,听得小脸发白。 第二天年三十,雪小了些,但冷风刮得厉害。 明兰若和小希提前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丰盛饭菜,随后把剪绒窗花贴了出去。 厨房的老方让婷婷送来了一碗红烧肉和一碗白菜饺子,就是王府年三十的年菜了。 小希儿看了眼那碗肥腻的肉,没啥胃口,他只喜欢吃娘亲做的瘦扣肉,可看不上这些东西。 不过他记得娘亲说的,要团结好婷儿。 他笑眯眯地捧了一把花生糖递给婷婷,奶声奶气地说:“婷姐儿,给,小希藏了好久的。” 小丫鬟看着那奶猫似的大眼睛小娃娃,莫名地有些红了眼, 她摸摸他小脑袋,转身看向明兰若,低声说:“王妃,琳儿被卖给了春香阁。” 扔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小丫鬟转身就跑了。 明兰若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愣了。 按理说,琳儿不是家生子,张嬷嬷要卖也只能卖给人牙子去做苦力,不能卖进妓院! 张嬷嬷怎么敢这么做? 婷婷......又为什么告诉她这事儿?! 明兰若捏着帕子的掌心一紧,她好歹活了两辈子,本能地就闻见了危险的味道。 她想了想,先把那碗红烧肉打包好,又从橱柜里捡了一小包草药藏进衣袖,转身出了门。 明兰若小心避开后院的人,到了前院门房处。 一个负责看侧门的洒扫婆子正躲着门房里烤火。 明兰若掀帘子进门就把茶碗放在桌上,笑着招呼:“王大娘,年三十了,来给您送点东西。” 王婆子看见明兰若愣住了。 她有点紧张地左右看看,低声道:“您怎么跑这里来了,今晚我给您在明月楼买的饭菜不都藏在绣品篮子里给您送过去了吗? 王府的人都知道张嬷嬷看似笑吟吟的软和人,其实最是严厉刻薄。 明兰若这所谓的王妃,还不如下人自由,是不许靠近大门的。 平时来换各种吃食用度,都是她偷偷送过去的给明兰若,自己好赚点中间差价。 明兰若将红烧肉和两吊钱放在桌子上:“今儿三十,也没什么好送的,就一点心意,不要嫌弃了。” 王婆子收了钱,目光落在那碗香喷喷的红烧肉上,笑眯眯接过来:“谢王妃赏赐,以后您要买什么都跟我说!” 王府日子艰难,最近她孙子又病了,她省吃俭用地给孙子看病,很久不舍得吃肉了。 明兰若掏出自己那对素银葫芦耳环,叹气:“对了,琳儿好歹也跟了我这些年,她既喜欢这对耳环,那就在她离府前送她吧。” 王婆子是见过琳儿炫耀她偷来的这对耳环的,于是不屑地“呸”了一声—— “您也忒好心了,那小蹄子偷您东西还欺负您,活该被卖进那种地方!” 明兰若一愣:“卖进那种地方?” 王婆子捏了块肉塞嘴里,香得直吧唧砸嘴:“啧,您不知道吧,春香阁的老鸨今天上午带着龟公就把琳儿绑走了!” 门外冷风吹得明兰若一个激灵,脸色冰冷。 春香阁的老鸨敢上门带走琳儿的事实,加上婷婷今天怪异的表情,她明白了—— 张嬷嬷十有八九把恶毒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明兰若眼底闪过寒光——张奶娘,好你个老虔婆,给她等着! 真当她这几年为了小希安分守己,韬光养晦,是怕了她不成! 第7章 第7章 明兰若仔细地琢磨起来——那老虔婆再大胆也不敢卖她,可不代表不会逼她当暗娼! 一旦自己真的中招了,不但清白不保,受尽屈辱,以后东窗事发,玷污皇室是凌迟之刑! 连小希儿都保不住命! 明兰若眼底闪过森冷的光,她这些年忍耐着,就是希望小希儿能平安度过五岁。 现在五年之期已到,是时候找机会收拾这群混账,带着小希脱离困境出去了! 她忽然把袖子里藏着的药包拿出来递给王婆子,笑着道:“这包药,您用得着,我这里有件事,还要麻烦您一下。” 王婆子看着那包药,愣住了,看向明兰若。 明兰若含笑道:“我知道你孙儿最近总是低烧不退,日渐虚弱,这包药下去,你孙儿这几日就不会再发烧了。” 王婆子看着她,蹙眉:“王妃,您想干什么?“ 她倒是知道明兰若后院荒地种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药草,靠着自己偷偷往外头卖药和给下人看病补贴生活。 明兰若低声道:“我想出去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就回来!” 王婆子一惊:“您是被圈禁的人,出府被发现了,我们这群下人都要遭殃!” 偷偷买卖东西,她可以做到,但是放人出去,这太冒险了! 她顿了顿,试探问:“您......是不是受不了这里的日子,想逃了?” 明兰若一脸忧伤地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我不会逃,小希还在府里呢,就是我父亲病了,我想看他一眼!“ 王婆子迟疑了,她看了看药包:”老奴放您出去,可是要担大风险的,您给我那包药是真有用?” 明兰若悄声道:“小希这些年生病,也都是我调理的,也有过一次跟您孙子一样的症状。” 王婆子摸着怀里的药包叹了口气:“行,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得试试。” 她孙子看了很多大夫,效果都不好,她怎么都要搏一搏! 一刻钟后,王府的侧门开了一个缝隙,明兰若换上王婆子的衣服,戴上王婆子的破旧兜帽钻了出去。 年三十的傍晚,路上已经人影稀少,没人注意那灰败寒酸的王府里出来一个人。 她看了看天色,提着裙摆径自奔着东厂衙门所在的梧桐街口去了。 东厂司掌侦缉监视文武百官、刑讯拷打、潜伏刺杀,享有先斩后奏特权,专门替皇帝处理脏事的地方,是人间阎罗殿一样的存在。 俗话说地狱鬼门关,人间东厂衙门,有命进,没命回。 年三十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只有白墙黑瓦的东厂散发出来浓烈的血腥味,方圆百米,无人敢靠近,依然阴森冰冷。 门口的锦衣卫像一个个地狱来的阴差,面无表情,全副武装地站着。 明兰若琢磨了一下,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下来,默默盘算着。 她若是没记错,这个点,那人会从宫里回东厂衙门。 天寒地冻,她只能蜷缩着身子,搓着手取暖。 蹲了许久,终于,一顶华丽的马车前呼后拥地缓缓向东厂衙门驶过来。 明兰若眼神沉了沉,起身跺跺脚,径自走向马路中间,直接冲到车前不远处。 “放肆,竟敢拦下千岁爷车驾!”全副武装的锦衣卫们如闪电一般跃身而出,持刀杀气腾腾地将她围住。 明兰若不管那些顶在自己脖子的刀,只冲着不远处的马车大喊:“小女求见千岁爷,有要事禀报!” 她违逆圣旨私自出王府,只能乔装打扮,不敢直接报出自己的姓名。 可苍乔一定认得她的声音! 马车里,一身红色蟒袍的男人正慵懒地靠着软枕闭目养神。 和公公瞧着自家主子爷冷漠的脸色,有些犯难:“主子......” “一只拦路的野猫,也值得你张口问,扔一边去就是。”苍乔眼都没睁,白玉似的指尖摩挲着赤金暖炉,悠悠地道。 和公公看着自家主子爷没有一点下车的意思,他只能自己转身下车。 他不客气地命令周围的厂卫:“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拦主子爷的车架,还不把她拖走!” 明兰若还没反应过来,厂卫们就粗暴地架住了她胳膊往边上拽。 她呆了一秒,骤然意识到,苍乔压根不想见自己。 混蛋,不见她是吧! 她一边奋力地挣扎了起来,一边毫不客气地冲苍乔的轿子尖叫—— “我乃西南苗家游医,督主你有那个大病!我知道个方子,据说能还阳再造,特来献给督主大人!” 和公公:...... 众厂卫:......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竟然有人当街大喊能让督主一个大太监还阳再造?! 羞辱,明目张胆的羞辱啊! 和公公的脸都白了,颤抖着指着明兰若:“你......你......你......个疯婆子!” 厂卫们终于反应过来,抽出明刀就朝着明兰若劈头盖脸地砍去! “住嘴,疯婆子!” “呜......”明兰若白着小脸,下意识地躬身抱头。 但下一刻,马车里一道森冷的声音响起:“住手,把她带进东厂,本座亲自审问!” 厂卫们立时收了手,他们讥诮又怜悯地瞥着狼狈的明兰若。 被督主的亲自审问,还不如被他们一刀下去砍死来得痛快呢。 明兰若直接被人扔进了刑房。 浑浊的空气里都是血腥的臭味和皮肉烧焦的味道,不远处还有犯人惨叫声。 她被吊着手腕捆在十字架上,强忍着作呕的欲望,冷冷地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几年不见,舅舅的不认得我了?” 苍乔慵懒地靠在八仙椅的软垫上。 软绒的雪狐披风衬得他肤色雪白得透明,修眉高鼻如画中人。 可他不带情绪的冰冷声音让明兰若心寒:“悼王妃,你违逆圣旨,私逃出府,按律当斩。” 明兰若嗤笑了起来:“我若不私逃,您可就真一辈子不能做男人,还阳再生无望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冷酷地扣住了她的咽喉。 “明兰若,你想死,本座成全你!”苍乔修长的眼角染了一层阴戾的猩红。 她居然敢这样嘲讽他! 明兰若脸色涨红,倔强地盯着他一字一顿:“苍乔,我知道你不是真太监,你的缩阳之症是有救的......!” 她就不信了,他个太监会不想当回真男人! 第8章 第8章 “......”苍乔冰冷的五指终于没有继续收紧。 明兰若得了喘气的机会,继续喊:“真的,咳......你信我,我能治,还有你不是真太监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男人扼住自己咽喉的的手,彻底松开了。 明兰若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浑身都是冷汗,她再次清楚的意识到—— 苍乔和上辈子不一样了,他上辈子不舍得伤她分毫。 到底为什么他会变了? “说,你还知道什么?”苍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明兰若低头,不动声色低道:“没了,我娘说让我拿命守好秘密,有朝一日,也许能靠这个,保住自己的命。” 虽然除了第一句能治他的病是真的,其他这些话都是她胡诌的。 但是很明显,只有打着她娘的名头,苍乔才会让她活着说完话。 苍乔转眼瞧着她,漆黑的眼珠子笼着一层诡凉的光:“死人才能守好秘密。” 明兰若一脸认真:“死人就不能给您治病了,那你不是很遗憾?” 苍乔:“......” 明兰若:“......” 两人眼珠子盯着眼珠子一会,苍乔忽然仰头恣意地笑了:“哈哈哈哈......” 他一张冰冷稠丽的修罗脸,寒雪初融,化作春花秋月一般。 可这笑声却阴冷到极点。 明兰若叹气:“苍乔......你这么笑可就不好看了,阴森森的。“ 像个变态。 苍乔不笑了,眯起眼打量她:“悼王妃,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明兰若有点不好意思,弯眸道:“是呐,我总麻烦您,也是不好意思,这不是王府的日子太难熬了么。” 苍乔看着她那混不吝的样子,牙痒痒的:“呵......。” 以前这丫头高冷自持,蔑视于他,从不肯亲近他。 可她现在这副“讨好”的样子,却让他更想掐死她! 他随意地打量着手里的烙铁:“本座给你这个机会,若你治不好......” 明兰若赌咒发誓:“我要治不好,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苍乔把烙铁扔进炉子里,轻描淡写地道:“用不着,治不好,你就进东厂伺候本座暖床。” 明兰若挑眉,笑了起来:“好啊!“ 暖床?他有那个让女人暖床的本事吗? 满是血腥味的空气里,面前的小女人笑得讨好又乖巧,苍乔却读出了她眼里的愤怒和挑衅。 偏那挑衅里,却还带着妩媚,苍乔的眼底闪过一点黑暗的欲焰。 他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脖子上,那里......还有他掐出来的指痕。 鲜红的五指痕在她雪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但那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他喜欢她身上有他的痕迹。 这种无耻又阴暗的念头,让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忽然抬手抚过她脖子上的痕迹,喑哑地问:“疼么?” 明兰若觉得苍乔的语气变得温柔了,她不动声色地道:“还好,能放我下来吗?” 苍乔顿了顿,抬手解了锁住她的链条。 明兰若松了口气,揉着手腕,走下了刑架。 但苍乔却没有退开,她这一走下来,就几乎直接撞进他怀里。 “唔......”她本能地想要退后一步。 但下一刻,苍乔修长的手臂却忽然一把揽住她的细腰,往怀里一带。 明兰若就直接整个人都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他身上。 她整张脸立刻就“嘭”地涨红了,整个人都僵在他怀里:“苍乔......” “这些年,瘦了不少。”苍乔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她纤细的腰背上游移,仿佛在丈量着什么。 明兰若更加心不在焉:“嗯......累的!” 主要是小希太能闯祸了,天天盯着他才能避免那只怪力小奶猫把那些骂他是野种的下人打残。 又带孩子又养草药,还得防着宫里监视她的眼线,哪能不累? 苍乔轻嗤一声,意味深长地道:“不过,你倒是长大了。” 明兰若一时间涨红了脸,不知道他说的长大是个什么意思。 “唔,长年岁了......。”她努力地岔开话题。 太亲密了......她甚至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结实的胸膛肌理起伏和腰腹的紧实。 苍乔仿佛没有察觉怀里小女人的僵硬,只把玩着她的发梢:“既然日子不好过,为什么不来求我。” 他低头,在她发间深吸一口气,眼神诡冷而靡丽。 明兰若闭了闭眼,他身上那种冰冷又满是侵略性的沉烟香,真让人浑身发软,呼吸都哆嗦。 她唇角浮出自嘲的笑:“我这不就来求您了么,督主大人?” 明明就是他把她送给了一个死人做王妃,甚至在她入府前不肯见她一面。 就是为了让她受罪,磋磨她,却说得好像是她不想见他一样。 如果不是当年阿古嬷嬷临时塞了银子,她又随机应变才好好地带着小希活到现在! 苍乔看她那副柔顺温软与其他人讨好自己无二的模样,却不知为什么心底莫名地烦躁。 他不想看见她这小意奉承的虚伪模样,倒宁愿看见她刚才在大街上张扬地冲他大喊。 他忽然松了手,转身回到八仙椅上优雅坐下:“本座倒是不知你会医术。” 明兰若斟酌着道:“以前我身边的阿古嬷嬷,原本是外祖父带回来的苗疆大巫医,所以就跟着她学了点医术。” 上辈子,她为了能成为秦王关键时刻的助力,一直努力偷偷地求嬷嬷带她学医术。 重生这些年也是靠着自己一手医术挺过生孩子的鬼门关和谋生。 苍乔却忽然阴沉了脸,嗤笑:“是么?你还挺有心的,你打算怎么给本座治病啊?” 明兰若听他原本缓和的语气,不知怎么又阴阳怪气起来。 她心底又烦又委屈,也没心情再去揣度他心思。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就劳烦千岁爷过几天前往春香阁一趟,我会带齐东西在那给您看诊。” 苍乔端茶的手一顿,抬起头盯着她:“你说哪里?” 明兰若笑得灿烂无比:“春香阁啊,过些日子,我会在那接客,您要想当我的恩客,张嬷嬷肯定会给您免单的。” 看着苍乔那冰冷苍白的面孔,她刻意地把“恩客”两个字念得轻浮而讥诮。 她在赌,赌他心里还有她,那他就会绝对不允许别的男人碰她! 第9章 第9章 一个时辰后 “主子爷,属下已经把明大小姐送回悼王府了。”和公公从门外进了书房,恭谨地对苍乔行礼。 苍乔站在窗前,摩挲着翡翠扳指,冷淡地问:“查清楚了?” 和公公立刻跪在地上,原原本本地把自己在悼王府查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他愧疚地叩头道:“是属下失察,请督主责罚!” 这些年,主子爷不许任何人提起明大小姐,也就每月都会例行公事地听一下悼王府的汇报。 负责汇报的人,也提起过明大小姐在悼王府日子里很不好过,爵俸都被张奶娘扣着。 虽然也不知道为啥即便如此,明大小姐和她生小崽子都养得皮光水滑的,瘦是瘦了点,但却结实了。 总归没出什么事,底下人见主子爷好似无所谓,于是天长日久,大家就更疏忽了,没人关注悼王府的动向。 窗外的晦暗的月影落在苍乔精致俊美的面孔,却让他看起来冰冷阴沉得没有一丝人气。 和公公大气不敢出,跪得膝盖都疼了,才听见一道幽凉的声音响起—— “失察的人,全部去惩戒司领一百鞭子。” 和公公知道自己也逃不过这顿鞭子,但爷已经留了情面了,他立刻对着苍乔再行礼:“是!” 苍乔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还残留着明兰若的体温。 他闭上眼,舔了舔自己猩红的薄唇。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想这么抱着那个长大了的小姑娘。 可她从十三岁之后,每每看见他时,眼里都是藏都藏不住的厌恶。 如今抱在怀里,已经不是少时记忆里的那种单纯的温暖柔软。 啧,这么些年了,他对她的念头,真是连自己都觉得越来越让人恶心和作呕。 不过,他喜欢这种恶心。 苍乔慵懒地笑了:“很久没去悼王府上香了,找个时间去王府给悼王上一柱香罢。” 和公公点头:“是!” 他知道悼王府里奶娘那一干人都要完蛋,但主子爷打算怎么处置明家大小姐呢? 以前大家都以为主子爷对明兰若彻底失望了,才多年不踏入悼王府一步。 可如今看来,不是这样,爷心底压根没放下明兰若那丫头。 他迟疑着开口:“明家大小姐以前身边那个阿古嬷嬷确实是苗疆人,可查不到来历,主子爷您真信那丫头能给您治病?” 他更担心的事是明兰若知道了苍乔的秘密,会泄露给秦王。 从此千岁爷就有了致命的把柄在他人手里。 苍乔把玩着白玉扳指,神色莫测:“那只小母猫想给她生的小猫崽子挣命,不想过苦日子,还要靠着本座,没胆子乱说话。” 他顿了顿,又哂笑一声:“至于医术,她就算真会,当初想必是为了秦王学的。” 和公公这才明白刚才在监牢里,督主为什么听见明兰若会医术之后,脸色阴沉。 他忍不住低声劝慰:“主子爷,那丫头不值得您上心。” 苍乔冷冷地睨着和公公:“谁说本座对那丫头还上心了。” 和公公立刻乖巧地点头:“那是,您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不说外头那些,只说云卫长她对您是一片赤诚痴心,这些天病了还去巡视营地......” 苍乔颦眉:“云霓病了?” 和公公道:“是的,前几日天冷,感染了风寒,今天刚回了内院。” 苍乔起身吩咐:“让御医拿药给她好好养着,不许她再去营地。” 和公公给他披上雪狐披风,笑道:“云卫长最听您的话,您去探望,她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 苍乔神色淡淡,没有说话,让和公公领着自己往内院去。 这头苍乔去了东厂衙门内院探望人,那头明兰若也顺利地回了悼王府内院。 一进门,一只小影子就猛地扑了过来抱住她大腿:“娘亲终于回来了,抱抱!” 奶猫似的小人儿仰着脑瓜,眼巴巴地抱大腿撒娇,这谁受得了! 明兰若心软得一塌糊涂,赶紧抱起自己的小奶猫一顿亲:“想娘了吧,看娘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串糖葫芦。 “哇,好久没吃糖葫芦了!”小希儿大眼睛一亮,接过来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甜甜的糖葫芦让小希笑得开怀,还不忘给明兰若嘴里也塞个糖葫芦:“娘也偷偷吃,不要被发现了!” 明兰若含着糖葫芦,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以后,娘一定会让你自由地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她的孩子,不该吃点东西都躲躲藏藏的! 小希懂事地岔开话题:“娘亲,你给爹上坟顺利吗?” 明兰若沉默了一下,摸摸他的脸,笑得灿烂:“你爹他坟头草都三丈高了,想来在棺材里日子过得不错,很安详。” “很安详”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九千岁此刻打了个喷嚏,眉心不悦地颦起。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人在咒骂自己。 日子一晃,又过去了两日。 这日午间刚过,小雪初停。 明兰若刚准备去领午饭,却见门一开,张奶娘带着丫头婷婷和老忠走了进来。 明兰若看着婷婷手上捧着的衣裙和老忠手里捧着的丰盛吃食,不免一愣:“这是......” 张奶娘笑着示意丫头们把东西放在桌上。 她抖开一件洒金胭脂红的裙子:“今天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这些都是宫里的赏赐,您快换上吧。” 明兰若看着那精致的裙子,想起来,对了,今天是皇后的诞辰,宫里要庆祝三天。 按照惯例,是有赏赐的。 可这么多年,这些赏赐从来到不了自己手里。 张奶娘今天这样大方,只说明了一件事——今天就要逼自己当暗娼了,得把她打扮好看点。 明兰若一时间忍不住捏紧了自己的裙摆。 可直到现在,苍乔那边没有一点消息,他是真的不管了? 她垂下眸子摩挲着袖子里的装满毒药的瓶子,冷冷地想,他不管也没关系,她自己来送这些混账东西下地狱。 只是收拾首尾要多费点周章! 张奶娘看明兰若不说话,细长的闪过不悦又恶毒的光,嘴上却笑道:“怎么,王妃是不想穿皇后娘娘的赏赐?” 明兰若站了起来,轻声道:“兰若不敢,这就去换衣服。” 不一会,她就换了衣服出来。 一道纤细人影款款而出,明兰若美丽的脸上施着轻薄的胭脂,红唇软润,一双明媚的眸子却清凌凌的。 像一只覆了霜雪的蔷薇,香气都是冷的,却馥郁迷人。 看呆了婷婷和老忠。 张奶娘细眼里闪过嫉恨,嘴上笑着道:“王妃娘娘真是好看。” 说着,她端起一杯酒,强硬地塞进明兰若手里:“这是皇后娘娘的千秋酒,您喝了谢恩吧。” 明兰若笑了笑,她一点都没拒绝,干脆地拿着酒杯一饮而尽。 就当这杯酒送他们去黄泉吧。 呛人的酒才入喉,她闭上眼,一下子就软倒下去。 老忠大喜过望,迫不及待上去一把将明兰若扛上肩膀。 第10章 第10章 老忠抱着明兰若,浑身筋骨都酥麻了。 老忠对着明兰若流口水的样子,全落在张嬷嬷的眼里。 她阴沉着脸,指着他鼻子骂:“还不给我把人送到前院去!春香阁的老鸨都带着客人等着了!” 老忠回过神来,立刻点头如捣蒜:“好嘞,嘿嘿!” 等到其他男人享用完了,他再来享用明兰若的身子,不急,不急! 张嬷嬷哪里看不出老忠那淫邪的表情在想什么。 她简直要气死了,咬牙切齿暗想—— 以后她非逼明兰若这小贱人去接有花柳病的客人,等烂了身子,看这小骚货拿什么勾引人! 小丫头婷婷把一切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只能低着头一直发抖掉泪。 张嬷嬷让老忠把明兰若扛到了前院的一处房子里,她赶紧去自己院子通知老鸨把客人带过来。 原本是应该把人送到春香阁去的,在王府接客,实在太危险了。 可老鸨却说客人想在王府里享用悼王妃,这才有做王爷的感觉。 看着老鸨给出的百两黄金的价格,她心一横,冒了这个险答应让客人进王府。 “好了,贵客,您跟我们来。”张嬷嬷笑眯眯地迎接老鸨和她带来的客人。 那客人身量颇高,领着个中年仆人,都戴了披风遮了脸,不太看得清楚脸,只看得出非富即贵。 他朝着那春香阁的老鸨点点头,那老鸨就给张嬷嬷递了一个袋子。 张嬷嬷眼里都是春香阁老鸨递给她的那袋黄金,压根没注意到老鸨的手在发抖。 她笑得满脸褶子,满意地提着灯笼引着一行人往放着明兰若的院子去了。 进了门,张嬷嬷殷勤地道:“外头冷,但内室这里都用了上好的红罗炭,暖着呢,王妃随便您享用,别玩死了就行。” 她巴不得这男人玩掉明兰若半条命。 那客人目光落在老忠身上。 他还坐在床边,那痴迷地盯着床上的明兰若。 见客人看过来,张嬷嬷又狠狠瞪着自己,老忠这才干笑一声,赶紧退到一边。 那客人哂笑一声:“刚才,是你把王妃抱过来的?” 老忠不明所以,点点头:“是。” 客人点点头,忽然笑了一声:“胆子不小。“ 老忠顿时莫名地感觉一股阴寒的杀气袭来。 下一刻,忽然一群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冲了进来,片刻间就将张嬷嬷和老忠控制住了。 “哎,你们干什么!知道这是哪里吗,想白嫖不给钱?!”张嬷嬷被人按住胳膊,她又气又恼地大喊。 “什么贱东西,也敢这样跟主子爷说话!”中年仆人上去就一脚狠狠踹在她和老忠的膝盖窝里。 “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张嬷嬷和老张两个人顿时惨叫一声,跪摔在地上。 两人剧痛中下意识抬头,这才看见把客人摘了披风兜帽,露出一张皙白精致到没有人气的脸来。 张嬷嬷顿时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喊:“......九千岁!” 万岁爷之下,唯得封九千岁的东厂督主地位最高。 苍乔没有穿蟒袍或者飞鱼服,只一身素白绣竹纹常服,衬着那张堪称美丽的脸,倒有几分谪仙的样子。 只是他一双修长的眼如深渊一样,暗冷诡谲,让人不寒而栗。 他接过和公公递过来的鎏金手炉,悠悠道:“把他们拖下去。” 张嬷嬷彻底慌了,扑在地上磕头:“千岁爷饶命啊,老奴这么做都是听王妃吩咐的,王妃耐不住府中苦寒的日子,才想出来当暗娼接客赚钱的!” 苍乔挑眉,似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是么?” 张嬷嬷一边偷偷给老忠使眼色,一边喊冤:“是的,老奴句句都是实话!” 老忠马上跟着颤声喊:“王妃......说如果奴才们不听她的,就发卖了我们!她是主子,我们是奴仆,我们只能遵命!” 和公公抬手就用拂尘朝张嬷嬷的脸狠狠一抽:“在千岁爷面前也敢扯谎!” “啊!”张嬷嬷被抽得惨叫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和几颗牙来。 苍乔嫌弃地瞥了眼差点飞溅到自己袍子上的血,立刻有人过来处理血迹。 他没什么表情地吩咐:“拖下去,在外院里,赐炙香。” 和公公立刻恭谨地道:“是!” 马上就有人过来把张嬷嬷和老章往外拖。 张嬷嬷趴在地上恐惧地瞪大了眼:“炙......炙香是什么!” 未知的刑罚让她恐惧。 和公公让人将她从扯起来,阴恻恻地笑了—— “炙香啊......就是地上铺上一层烧得滚烫的红炭,人在火炭上来回走,走不动了就爬,等爬不动的时候,这人也就炙烤得熟透了,皮脂透亮,外焦里嫩,香着呢,故名炙香,还不谢千岁爷赏?” “不不......求千岁爷看在老奴照顾悼王多年的份上,饶了老奴的贱命!!”张嬷嬷惊恐万状,面色惨白地大叫。 苍乔置若罔闻,只端着茶盏喝了一口,淡淡看了眼老忠:“别让人死得太快。” “不不不......”这样残酷恐怖的刑罚让老忠直接吓尿了,身下一股尿骚味。 但很快两人都被拖走了,房间里也被清理干净,还熏上了苍乔惯用的沉烟香。 他走到明兰若身边坐下。 床上的女人腰身纤细,小脸粉融,眉目如画,娇稚得一点都不像生过孩子的女人。 他眯起眸子,抬手用修长的指尖轻抚过她的眉、眼、鼻,最后停在她微张的嘴唇上。 明兰若五官秀美漂亮,却生了一张丰润的胭脂唇,显出异常的媚态来。 为了让明兰若看起来诱人,张嬷嬷特地选了一件开襟的衣袍,露出她纤细雪白的脖颈和锁骨。 那一片雪色让苍乔眸光渐深,瞧着仿佛还在昏迷的明兰若。 他弯起唇角,冰冷的指尖不客气顺着她纤细的脖颈、锁骨一路向衣襟深处滑下去,眼见着几乎要挑开她的肚兜。 下一刻,他的手指就被另外一只小手抓住了。 苍乔看着躺在床上已经睁开眼睛的女人:“怎么,不装晕了?” 明兰若对他慧黠一笑:“明哲保身的举措罢了,您不也在装我的恩客吗?” 她既然知道张嬷嬷要对自己下手,当然要做好防范措施。 这个混账男人,非要到最后一刻才出现! 苍乔忽然反手握住她柔软的手,轻佻地划着她的细嫩掌心:“所以,悼王妃现在要怎么感谢我这个恩客?” 第11章 第11章 他的手指修长冰凉,指腹还有粗糙的握刀持剑留下的茧。 撩在她软嫩的掌心上,有种古怪的酥麻感顺着掌心一路爬到她心脏。 明兰若忍着抽回手的冲动,弯起眉眼:“不如......以身相许,才能抵消千岁爷救我的恩情?” 苍乔看着面前笑得明媚灿烂的小女人,眼神渐深:“这些年,你倒是学会了曲意逢迎。” 当年那个骄傲地指着他鼻子骂——“死阉狗”的小姑娘,在这王府艰苦的生活磋磨里,到底多了泯然众人的圆滑。 明兰若支起身子,笑得一派温柔:“怎么,千岁爷不喜欢?当初把我送进这悼王府,不就是想让我遭罪,磨我的性子?” 狗男人,明明就是记恨她以前对他没好脸色,故意折磨她,现在倒嫌她曲意逢迎。 譬如今日,他明明要来,却一点消息不给她,让她不安了好些天。 苍乔盯着跟自己针锋相对的小女人,忽然揽住她的细腰,嗤笑:“嗯,喜欢得很,但本座瞧着你遭罪还是遭少了。” 她声音柔情蜜意,说出来的话却毫不掩饰讽刺。 果然皮下还是那反骨的丫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却被她这倔骨头的样子撩得牙痒痒的。 明兰若立刻乖巧地抓住他的衣襟:“别别,我再在这府邸里‘磨砺’下去,就耽误给您治病了!” “你不觉得你现在应该给本座先试试治病的效果?”苍乔淡淡问。 明兰若僵了下:“可是,我的药箱没有在这里。” 苍乔忽然抬手示意。 和公公立刻从门外拿进来一只有些破旧的箱子,然后他又领着人退了下去,顺道把门关上。 他好整以暇地靠在软枕上:“嗯,就在这里。” 明兰若:“......” 她偷偷摸摸瞥了眼他支在床边的大长腿,吸了口气:“好,那就麻烦您脱下裤子,望闻问切,我需要看患处。” 他今天不看到“疗效”是真的不会让她离开悼王府了。 苍乔挑眉:“作为大夫不该你来么?” 明兰若呆住:“大夫为什么要伺候病人脱裤子,这是什么道理?” 苍乔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扳指,慢条斯理地说:“这是本座的道理,悼王妃若是不愿意,还是在这里好好吃斋念佛给悼王祈福,别总想着往外跑。”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爬起来:“医者父母心,伺候督主也是理所当然。” 行,她就当伺候个半身不遂的病人好了。 可是,她真的没有脱过男人的裤子,更何况是太监! 明兰若一咬牙,强自镇定地去掀开他的白袍子,犹豫着不敢伸手去碰他的裤带。 苍乔把她腹诽的样子看在眼里,眼底浮起一点的笑:“怎么,不敢动手了?之前大街上说得那么大声,本座瞧着你倒像是个庸医。” 明兰若一张皙白的小脸涨得通红,拔高了声音:“谁说的,我只是因为从未见过这种病症,兴奋,知道吧,这是太兴奋了。” 苍乔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她:“原来,你很兴奋。” 明兰若:“......” 算了,她不跟这种混账说话,说啥都被他曲解! 上辈子她讨厌这人也不是没道理的! 明兰若干脆地蹲在他面前,一咬牙,解开他裤子上的系绳。 她纤细发抖的手指无意触碰到自己的腿,苍乔也不自觉地浑身有些僵硬。 这辈子,他从未经历过这些。 但看着明兰若一张脸都红得像煮熟后的虾,他忽然心情又平静下来,看着她动作。 明兰若逼迫自己不要发抖,要努力地像个医者去给病患做检查。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把将他裤子解下,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上他裤子! “好了!”她面红耳赤地迅速地坐到了桌子前,借着打开药箱的动作掩饰自己快要热炸了的脸。 “这么快?”身后传来苍乔幽凉的声音。 明兰若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苍乔没有再说话。 空气陷入诡异的窒静。 明兰若迅速地从药箱里拿出各种银针和几个小小的药瓶子。 她低着头走到他身边坐下,把一方洗得有点发白的帕子放在自己膝盖上,低声道:“我想给您把脉。” 不一会,他皙白的手腕就搁在了她膝头。 明兰若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专注于观察他的手。 苍乔的手指修长,骨节精致,皮肤雪白,指甲和指尖都是柔软的粉色。 若不是指节处有习武带来的茧,乍一眼下去,漂亮得有点像女人的手。 没人能想象出这双手上流淌过多少人的血。 她把手指轻轻搁在他的脉搏上,听着他的脉音。 “你知道,本座今天让你看的东西代表了什么?”苍乔声音在她头上响了起来,带着一点莫测的喑哑。 明兰若一凛,立刻正色道:“若是我向外头泄漏半个字,任千岁爷处置。” 苍乔顿了顿,看着面前乖巧温婉的人,他漆黑的眼底浮现出一抹自嘲来。 呵,自己在期待什么? 期待她会因为他将此生最致命的把柄交给她,而感动么? 如果不是为了孩子,要逃离悼王府,这小母猫又怎么会这样曲意逢迎。 不过没关系,她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 苍乔收了手,凉薄地道:“若是没有疗效,你儿子今日就得跟本座回东厂净身。” 明兰若僵了僵,她最受不了别人拿孩子威胁她! 哪怕是孩子的父亲! 她一边取了针,一边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对自己的医术有自信,千岁爷可千万忍着点。” 说着,她给他手上中冲、关冲、阳池等几处穴道狠狠地戳下了银针。 下针之狠,直接将那些银针像要穿进他的血管。 这次轮到苍乔僵住了。 第12章 第12章 尖锐的刺痛从那些穴位迅速地蔓延上来。 苍乔自诩这世上当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疼痛的滋味。 但这一瞬间,他都忍不住抬手一甩,内力本能地要将那些银针从血脉里逼出来。 “啪!”暗红的血丝和银针一起飞溅出来。 而明兰若也被他这么一挥,直接跟个球似的被拍翻在一边地上,摔了个屁股朝天。 她扶着闪着的腰,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从下人那学来的脏字。 明明她早有准备,都已经做闪开了,还是被他掀翻了! 苍乔脸色苍白,冷冷地走到趴在地上的女人面前:“你想死,就早点说,敢暗算本座的人活不到第二天!” 他身上强大而危险的气息,让明兰若瑟缩了一下。 她赶紧伸出一根手指摇晃:“麻烦你动手前,先感受一下丹田的气息,好好地感受一下!” 苍乔忍下怒气,捏指掐诀,催动内力行走自己的奇经八脉。 一股子诡异的热气自心脉处起,顺着经脉竟直下丹田之中,不...... 他眼中瞳孔骤然一缩,那热气不止下了丹田,而是在丹田之下! 原本多年郁结的下腹水道、气冲两个穴道,竟然有松动的迹象! 苍乔立刻回床上,盘膝气运一个小周天,半个时辰之后,他雪白的额头上浸润出细微的汗水来。 但再无进展。 他缓缓睁开眼,收了内劲。 他转脸看向还维持着奇怪姿势趴在地上的小女人,眼神莫测复杂:“你竟没说谎。” 明兰若竟然真的懂医,而且医术不浅,这是他没有意料到的。 她翻个白眼:“呵呵,我还想好好活着。 自己上辈子好歹也是运筹帷幄,经过改朝换代、双龙夺嫡这些大风大浪的东宫侧妃。 这辈子,因为她重生回来,很多事都变了。 她当然不会去赌他还像上辈子那样深情不改,也不会在这种要命的关键事上说谎。 苍乔在她面前蹲下来,目光锐利地盯着她:“这些年,本座身边也不是没有神医往来,你怎么会掌握治疗这种病症的方式?” 明兰若闭了闭眼,咬牙切齿:“你大爷......嗯,督主就不能扶我一下,让我起来回话吗?” 自己扭了腰,维持这种撅着臀的丢脸姿态,在这地上趴了半个时辰了! 很难看啊! 苍乔这才注意到她那滑稽又可怜的姿势,忍不住低笑:“呵,怎么,悼王妃不是神医么?” 这么嘲讽着,他却弯腰下去将明兰若稳稳地托抱了起来,向床边走去。 明兰若从冰冷的地面,一下子落入男人宽厚温暖的怀里。 她愣了下,既舒服又觉得莫名的不自在,只低声嘀咕:“医者不自医,没听过嘛!” 苍乔坐下来,把怀里的小女人翻过来,让她趴在自己腿上。 明兰若本能的就要移动身体下来,往床里爬。 但下一刻,苍乔的大手忽然不客气地按在自己的腰肢伤处,她顿时忍不住疼得一抽,“啊”的叫了声再次趴回他腿上。 “干什么啊,你不懂医,别瞎按!”她眼泪差点都疼出来了 而且这个姿势真是......太丢人又了! “筋骨扭伤,本座应该比你更擅长治疗。”苍乔淡淡地道。 明兰若满脸都是拒绝:“不要,我自己来,我泡了药酒,擦上就好!” “医者不自医,不是你说的么?”苍乔泰然自若地解她的腰带。 明兰若有些发慌地伸手胡乱地按住自己的裙子:“那还不是你害的,我好心医你,你却动手推我!” 看着自己怀里的人儿慌乱失措,小脸绯红的样子,苍乔眸色幽沉里掠过一点火光。 他利落又霸道地将她乱动的手禁锢住,然后修长的手直接探入她里衣下摆:“所以,本座现在不也为你治疗伤患么。” 他微凉的手掌按在自己腰肢柔软的皮肤上,明兰若整个人都僵住了。 苍乔仿佛并没有感觉她的僵硬,只将内力灌注掌心,慢条斯理替她揉按起腰肢的伤处:“你既然懂医理,就该知道把经脉理顺,你的扭伤就会好很多。” 明兰若咬着唇,不敢说话,只捏紧了自己的衣袖。 腰肢上传来的热流,确实让她扭伤的酸痛患处瞬间缓解了许多。 他的动作很温柔,仿佛她是一只易碎的瓷娃娃,被他珍重地珍藏着。 她莫名地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忍不住微微红了眼。 明明早已不再幻想他会像前生那样对她,为什么这种时候却会难过。 腰肢的酸软和心底那种奇怪的酸胀感渐渐融合...... 还有他掌心的温度在自己皮肤上的感觉,让她陷入一种奇怪的迷糊里。 她闭上眼,很轻地喘息了一声。 真是的...... 他这样抱着自己,让她想起上辈子,死亡时,被他抱着的样子...... 苍乔看着膝上的小女人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像只猫咪一样舒服地叹气,然后呼吸渐渐平稳。 这是......睡着了? 他挑眉,低低地哂笑了起来。 因为他是个太监,不能对她做什么,所以才这样无所谓的娇躯横陈在自己怀里么。 他又替她揉了一会腰,随后把睡着的明兰若轻轻地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音。 苍乔眉眼微冷,点了明兰若的睡穴,好让她睡得更沉一点,才直起身向门外走去。 出了房门,门外的锦衣卫立刻给他披上雪狐皮大氅:“督公。” “吵什么?”他拢手入袖,有点不耐地问。 随后,他顺着吵闹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和公公正拎着一个毛茸茸的张牙舞爪的小玩意往外走。 “放开我,你这个大坏蛋!”毛茸茸的小玩意尖叫。 苍乔挑眉,很有些稀奇:“那是什么,会说话的......猫崽?” 和公公瞧着自家主子出来了,立刻提着那小东西过来:“主子爷!” 他有些不安地把那团毛茸茸提到苍乔面前:“这是悼王妃的孩子,你小子,还不给千岁爷请安。” 苍乔这才看清楚了,原来是个四岁左右的大眼睛小娃娃。 这孩子穿着不知什么旧皮子做的连帽外套,那外套还缀了两个尖尖的耳朵和尾巴,让小小一团的他看起来像只猫崽子。 可爱非常。 但一听到是明兰若的孩子,苍乔原本脸上那点兴致就冷了下去:“给本座丢出去。” 第13章 第13章 苍乔冷冷地扫了和公公一眼。 明兰若和秦王生的小畜生,他没杀了这个小畜生就不错了。 竟还敢在自己眼前晃。 “是,督主!”和公公缩着脑袋,立刻应了 苍乔不耐烦地转身要回房间。 但下一刻,身后忽然传来——“砰!”一声响! 他下意识地回头,刚好看见和公公鼻子喷血,直挺挺向后倒地的样子。 而那只小崽子一只脚丫子正踹在和公公的鼻子上。 一众锦衣卫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功夫仅次于督主的和公公竟然会被这只软乎乎的小崽子一脚丫子踢翻?! 见鬼了! 小希儿踹倒了拎着自己的讨厌家伙,一落地,他立刻仗着自己小巧的身形,闷头穿过几个锦衣卫的胯下,就往往房间里冲。 “娘亲!” 但是下一刻,他就再次被拎着领子提了起来。 “小东西,你想死?”苍乔眯起眼,不耐烦到极点地睨着手里的小家伙。 “老东西,放开我,你们把我娘亲怎么了!”小希拼命挣扎着,大眼睛恼恨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众锦衣卫:这小家伙真勇......居然敢跟督主对呛,平时督主一个冰冷莫测的眼神,他们都膝盖发软。 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苍乔看着手里的小家伙。 这小娃娃睫毛纤长,眼尾上翘,眼珠子黑漆漆的,一双大眼睛快占据软嫩包子脸的一半,唇红齿白。 明明长得像个软巴巴的糯米团子,眼神却凶狠无比。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地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 这个小娃娃除了长得像明兰若,还让他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可他想不起来。 许久之后,他才明白,原来是因为小希儿的眼睛和自己如出一辙。 但此刻的苍乔眯起眼,打量了小希片刻,哂笑:“啧,倒是长得不丑。” 不管怎么样,他只发现这小崽子长得一点都不像秦王。 这个认知让苍乔莫名其妙地对小希的厌恶少了许多。 “放开我,老东西,你们要敢伤害我娘,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啊啊啊!”小希愤怒极了,拼命地扭动,试图去踹苍乔。 他生得比同龄人要矮小,最讨厌别人仗着自己高欺负他。 这个长得像女人的老妖怪,是张嬷嬷那个坏蛋请来的,一定是这些坏人的头目! 苍乔瞥了眼正被人扶着,狼狈爬起来的和公公,眯了眯眼。 就算是老和大意了,但能一脚踢翻老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他忽然拎着小希后领前后摇晃了起来,微笑:“小崽子,说说看,你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小希被他晃得头晕眼花:“放......放我下来!” “不放。”苍乔唇角勾起恶劣的笑。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个小崽子,他忽然就生出恶趣味来。 “快说!” 小希被苍乔拎着后领晃得眼睛里直冒金星,小肚子都要气炸了,这个可恶的老妖怪! 他忽然借着苍乔摇晃的瞬间,整个小身子用力一荡,然后—— “啪!” 小短手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一把抱住了苍乔的脸。 然后—— 他愤怒地“嗷呜”一口狠狠地咬住了苍乔的......头。 空气里在一瞬间陷入了窒息一般的寂静。 众锦衣卫:...... 苍乔:...... 大意了。 ...... “快把那刺客......不对,快把那小崽子给弄下来!”还是和公公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慌张地叫唤。 但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面对啃着自家主子脑瓜的小娃娃,却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刀子下去,搞不好小娃娃成了两截,主子脑袋也没了。 苍乔感受着头皮上传来的细细刺痛,摆摆手,示意其他人不必动手。 他没什么表情地挑眉:“小崽子,你要再不下来,本座就让你后悔。” 小希一边死死啃着他脑袋,口齿不轻地大骂:“窝要咬洗你,老妖拐......”(我要咬死你,老妖怪!) 苍乔忽然勾起唇下令:“去,把明兰若拖出来,扔井里埋了。” 他话音才落,就感觉啃着自己头皮的几颗小牙齿松了。 然后,他轻轻一揪就把小希给拎了下来。 小希猫咪似的大眼睛里都是恐惧,他抱住苍乔的胳膊哀求:“不要......不要杀我娘!” 苍乔看着他的表情和奶声奶气的哀求的样子,心底不知怎么隐约地一疼,仿佛看见了许久之前的自己。 他只觉得小希这副样子,莫名地刺眼。 苍乔这一次没有拎他,而是将他抱了起来。 小希僵住了,不敢乱动。 苍乔将小娃儿直接递给了和公公,淡漠地道:“带这小玩意下去,你负责喂饱他,别让他病了。” 和公公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苍乔最讨厌小孩子,现在这小家伙闹着了他,督主没让他们处理掉这小崽子,竟然还让他们好吃好喝地喂着? 自家主子爷眼里容不得沙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性情? 苍乔冷冷地扫了和公公一眼:“本座只是不想这小崽子跟在明兰若身后,耽误本座看诊。” 说完,他转身就回了房间。 和公公一边接过小希,一边悄悄那闪烁着温暖火光的房间,默默地想—— 千岁爷心底待明兰若到底是不同,竟连明兰若和秦王的孩子都忍了下来。 那云霓姑娘怎么办? 回了房间,苍乔看着床上被自己点了睡穴,陷入深眠的小女人恬静的睡颜。 他眯起眼,俯身下去,低头用鼻尖轻轻地嗅闻着她发丝香气,一路嗅闻到她脖颈间。 女孩娇嫩皮肤散发出来柔软诱人的暖意,让他精致眼角渐渐染上一抹病态的嫣红。 苍乔目光阴郁而迷离地低声轻喃:“......这些年避着你,你却不识趣地非要找上门来啊,那就不要怪我了,都是你自找的......你是我的了。” 第14章 第14章 从今往后...... 不管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恢复,他都不会再让她从自己身边逃离,就算他知道她心有所属。 沉沉睡着的小女人仿佛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忽然转了个身,小脸埋进他怀里。 苍乔低笑一声,温柔小心地将她揽入怀里,也闭上眼。 明兰若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 她猛地一惊,立刻坐了起来。 房间里已经没有苍乔的身影。 她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真是的,怎么就在那人腿上睡着了,自己平时也不像那么心大的人! 可恶,明明想着一定要借着他的手马上就脱离悼王府的! 但现在苍乔走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正满心郁闷地挠头,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咚咚” “悼王妃醒来了吗?”和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明兰若顿时眼睛一亮,和公公没走,那是不是意味着苍乔也没走!? 她立刻跳下床,跑到门口开门。 和公公看着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倒一点都不惊讶,只问:“王妃,腰可是好些了?” 明兰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好多了。” 她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腰确实不怎么疼了。 苍乔昨晚强行替她揉伤,很有效果。 明兰若迟疑了下:“千岁爷他......走了?” 和公公闻言,示意身边的小太监递过来一套衣服和首饰头面。 明兰若愣住了:“这是?” 和公公笑了笑:“今天是皇后娘娘千秋节的第三日,千岁爷当然要进宫,而按照律例,皇亲命妇也都要进宫觐见皇后,为娘娘祝寿。” 明兰若瞳孔微缩,有点不敢置信地看向和公公:“你是说,我......我也要进宫?” 这么些年,别说进宫了,连出府都要费尽心机! 果然,苍乔一张嘴就能让她解了圈禁,她——赌对了! 和公公挑眉:“怎么,悼王妃是不想进宫吗,可千岁爷在宫里等着您呢,还是您害怕宫里人对你的非议?” 明兰若抚摸着那些华丽的衣裙首饰,明丽的眼里闪过坚定的光:“当然不是,我这就去换衣服。” 既然已经决定出府,不再避世,让小希好好活下去,那会遇到什么,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刚转身,忽然又想起什么,迟疑着问:“公公可见到我的孩子小希了?” 担心张嬷嬷和老忠对小希不利,她这几天都不让小希跟自己呆在一起,把他藏在自己种植草药的院子里。 那孩子虽然因为环境磨砺,机灵早熟,可也终归不到五岁。 和公公脸皮子一抽,自己被踹出鼻血的鼻子仿佛又痛了起来。 他没什么好气地道:“您放心,没人敢伤小公子。” 那个小娃娃简直像只怪力小奶猫一样,又野力气又大,还特别能吃。 明兰若放下心来。 苍乔还需要她治病,理当不会有人敢伤她的宝宝。 不一会,她就去换了一身命妇王妃的衣袍出来,跟着和公公向府门外走去。 经过外院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皮肉烧焦的臭味。 忽然听见有人冲着明兰若声嘶力竭地喊:“娘娘......娘......看在老奴这些年照顾你的份上......救救老奴!” 明兰若顺声音看去,正见着两个皮焦肉臭的人影缩在一起,依稀还能看得出人形,正是张嬷嬷和老忠。 边上的锦衣卫们正在边上铺着炭火。 和公公一甩拂尘,挡在明兰若面前:“王妃走吧,不要让这些脏东西污了您的眼。” 明兰若却笑了笑:“我不怕的,我跟张嬷嬷道个别,毕竟她‘照顾’我这些年。” 然后,她越过和公公,走到张嬷嬷面前蹲下:“张嬷嬷,这些年辛苦了。” 张嬷嬷忍着皮肉烧焦的剧痛,试图拉她的裙摆:“娘娘......求求您救我,我照拂了您和少爷那么多年......。” 明兰若却退了一步,冷冷地道:“但今日你的下场,正是我为你准备的,害人终害己,好好地熬着吧。” 利用苍乔收拾了这些无耻之人,是她离开悼王府的第一步! “你......”张嬷嬷错愕又痛苦地看着她。 面前的女子美丽精巧的眉目间,冷漠而森凉,仿佛从前那个柔和到怯懦的王妃从来不存在过。 明兰若没有再理会他们,起身跟着和公公离开,上了马车。 一刻钟后,马车在皇城前。 明兰若走下马车,看着巍峨的宫城,红墙碧瓦,不免有些神思恍惚。 打小她就在宫中当公主伴读,也没少往宫里来。 可五年前从天之娇女沦落成冥婚王妃,她没有想过自己还能站在这里。 她轻笑一声,从容地提起裙摆跟着宫人们进宫。 一路上众人瞧见她的表情先是一愣,然后都跟见了鬼似的,她一走过就议论纷纷。 没人敢跟明兰若走一路,都远远避开她。 明兰若早有心理准备,置若罔闻,跟着参拜的人流走到了皇后住处——凤坤宫 负责迎接拜见皇亲命妇的阮尚宫得了明兰若也来了的消息,她脸上浮现出阴沉的神色。 那种污秽的女人怎么能进宫?! 她看着不远处过来的明兰若,蹙眉冷冷地吩咐身边大宫女几句话。 明兰若正顺着人流前行,忽然两个捧着如意杖的凤坤宫大宫女挡在她面前:“站住!” 明兰若停住脚步:“两位有什么事?” 一个宫女鄙夷地睨着她:“你是冥婚王妃,身上晦气,今日允你出府,是皇后娘娘的恩德,你就跪在这里给娘娘叩头参拜就行了。” 那宫女没有放低声音,周围的人都听在耳朵里,都对明兰若投来讥讽嘲笑的目光。 明兰若愣了一下:“在这里叩头参拜?” 不允许进殿,只许在宫道上参拜,是罪人的待遇。 尤其是这样大庭广众下,是实打实的侮辱,她知道进宫会遇到难堪,但没有想到来得那么快。 “没错,还不跪下磕头!”那宫女傲慢又不耐烦地道。 明兰若不卑不亢地问:“这是皇后娘娘的口谕,还是懿旨?” 两个宫女一时间被问住了,吩咐她们的是阮尚宫。 可在她们看来阮尚宫就代表了皇后! “不吉之人,进了凤坤宫冲撞了皇后娘娘和其他贵人,你担当得起?” 先头说话的大宫女恼火地大声训斥起明兰若,手里拂尘长的如意杖也不客气地点在她身肩上。 这在宫里是上级女官教训下级宫女常见的动作。 周围来觐见贺寿的众人听见了,纷纷对明兰若讽刺起来—— “一个不检点的女人,还是个冥婚陪葬的,真是污了娘娘的地方!” “我要是她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怎么能一点脸都不要,还出现在宫里?!” “就是......真晦气!” 明兰若置若罔闻,只眯起眸子凉凉地看着面前的大宫女,她的目光看得她们两人莫名心虚。 得了众人撑腰的凤坤宫女冲着明兰若冷笑:“看什么,我劝王妃老老实实地跪在这里,不敬皇后的罪名,你一个冥婚王妃可担待不起!” 这种不守妇道,被厌弃的女人,在她们这里都要浸猪笼被沉塘的! 可她怎么敢还进宫惹人恶心。 明兰若垂下眸子,淡定地道:“哦,然娘娘不想让我进殿,那就罢了,我这种不吉利的人拜皇后也不合适。” 说完,她施施然转身就要走。 为首的大宫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一把拉住她:“你岂敢抗旨!上面的旨意可是让你在这里跪到晚宴后,再回去!” 第15章 第15章 众人讥讽地看着明兰若这个曾经的第一贵女。 这么冷的天,让明兰若当众跪在这里等着,肯定是宫里有权有势的人要让明兰若出丑和吃苦! 谁知,明兰若闻言,忽然转身对她微微一笑:”这位姐姐的如意杖且借我一下。“ 那宫女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手上一轻,那只雕刻精致的紫檀如意杖已经落在了明兰若的手上。 大宫女恼了:“这可是娘娘寿宴所用,你竟敢偷盗......啊!!” 她话音未落,明兰若手里的如意杖突然狠狠地“砰!”一声击在她膝上关节处。 “啊!”那大宫女一下子惨叫着跪下去。 “你?!”边上的宫女和其他人都愣住了,不敢相信明兰若不乖乖吃这个亏,还打人! “你疯了吗,竟敢抗命,不想活了!“那倒地宫女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捂住刺痛膝盖,气得浑身发抖。 明兰若却气定神闲地道:“皇后娘娘素以温柔慈和出名,你却说是娘娘罚我长跪宫道,那必定是你们在假传懿旨!“ 她冷冷地睨着她们道:“用这如意杖打你们都是轻的!” “我们没有!”另外一个宫女立刻反驳。 明兰若笑了笑:“好,既然你们没有假传懿旨,娘娘又不方便见我,那你们就随我去面见陛下!” 她目光锐利清冷地看着那宫女:“若确认是娘娘口谕,我就跪,否则就是你们假传懿旨,其罪当诛!” “你......”两个宫女僵住了。 她们怎么都想不到明兰若刚被放出来,竟敢直接刚上来,冲着她们喊打喊杀。 “走啊!”明兰若上前逼近一步。 那两个宫女慌了,她们并没有懿旨,真去面圣,怕是活不成了! 阮尚宫的声音忽然响起:“悼王妃,您这是做什么?” 明兰若看着阮尚宫出来,明眸微弯:“怎么,阮尚宫要跟我去面圣?” 阮尚宫脸色不佳:“悼王妃这是要闹事?” “是啊,娘娘寿宴,却有人假传懿旨,我只是替皇后娘娘抓出这闹事的人!”明兰若眸光冰冷地看着她。 周皇后是不喜欢她,但这位皇后是宠妃出身,喜欢摆温柔娇软的款,自然不会这么直白地动手。 多半是这位尚宫自作主张! 阮尚宫脸色难看,明兰若这大小姐脾气竟在被圈禁之后也不收敛! 她忽然转身就是两巴掌甩在自己两个大宫女脸上:“当差都不认真,我明明是让你们告诉王妃不要在宫道上久留,跪拜完娘娘,心意到了,就可以走了,宴席就要就开始,你们听到哪里去了!” 两个大宫女含泪忍痛,屈辱地跪下给明兰若行礼认错。 这已经是最佳的处置方法了。 明兰若轻飘飘地道:“既然如此,那就罢了,阮尚宫好自为之。” 说完,她转身优雅离去。 阮尚宫丢了大脸,却不敢再吭声,只狠狠地盯着明兰若。 明兰若竟这样利落地从窘境里脱身了,让看热闹的众人恶意无处着落,可却又被她气势镇住。 一时间整个宫道鸦雀无声,目送那女子削瘦冷傲的背影离开。 明兰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红墙碧瓦。 她原本想反正进了那内殿大家都得跪拜,干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糊弄一下跪完就走。 奈何有傻子真以为她好欺负和好算计。 明兰若离开众人视线后,转身往僻静的宫中小道里去了。 她打小经常进宫里,知道许多偏僻无人处。 比如这处小殿,因为跟低等宫人们的住处只隔了一堵薄墙,没有嫔妃愿意住,近乎荒废。 明兰若坐在廊下一张破旧的摇椅上,悠悠地闭上眼休息。 她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自己刚才这样硬刚上去,也是想教这些人知道,她绝不是好欺负的人。 凤坤宫的态度,应该就是宫里大多数人,不,甚至整个京城贵族圈子里对她的态度了。 她无所谓,可小希还是个孩子,他以后生活在京城,不该遭受这些非议和侮辱。 她还没琢磨明白,忽然听见隔墙宫人们的议论声—— “最近太后娘娘不舒服,太医正去给娘娘诊治的效果也不太好。” “太后娘娘性情固执,本该静养,却喜欢四周围散步,很难有人劝得动娘娘。” 明兰若骤然睁开眼,心里百味杂陈,上辈子,太后娘娘也是宫里唯一对她好过的人。 可她却嫌太后娘娘严厉,从未对太后娘娘报以真心。 当年她知道太后娘娘有心疾和脑疾,到秦王准备逼宫的时候,她甚至为了秦王对太后娘娘下药。 明兰若想了想,也许这是一个改变自己处境的契机,她该去慈安宫一趟了。 于是,她起身避着人从小路往太后的慈安宫去了。 明兰若才走到慈安宫附近的莲花池,就看见一道人影慌慌张张地从池心亭往外跑。 她看着迎面跑过来的嬷嬷很是眼熟,不是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覃嬷嬷又是谁。 覃嬷嬷跑着跑着忽然一个趔趄,扭了脚,整个人就狠狠地向前摔去。 她赶紧上前扶住因为跑太快差点摔跤的覃嬷嬷:“这是怎么了。” 覃嬷嬷一看清楚她的脸,不禁愣住了,脱口而出:“明家大小姐......你怎么在宫里?” “我今日得了恩旨进来贺寿,嬷嬷,可是太后娘娘出事了?”明兰若三言两语说明后,直切主题询问太后的情况。 覃嬷嬷立刻想起自己为什么跑出来。 她慌张地含泪一把扯住她的衣袖:“你们年轻人跑得快,快帮老奴叫太医,太后娘娘在池心亭,着了冷风,难受得很!” 天寒地冻,她就不该让太后一意孤行地去莲花池看什么鱼! 明兰若眉心一拧,却反身向湖心亭跑去:“我会医术,先看顾着太后娘娘,您赶紧回慈安宫去叫太医!” “哎,明大小姐你什么时候会医术......您可千万别胡来!”覃嬷嬷哪里追得上明兰若,一跺脚,只得转身赶紧一瘸一拐地去叫太医。 明兰若跑进湖心亭,就看见满头银发的太后娘娘正捂住胸口倒在长椅上,脸色异常难看,浑身发抖。 “太后娘娘!”明兰若赶紧上去扶住老太太,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同时拉开袖子,给老太太把脉。 太后娘娘脸色因为痛苦而苍白,可看见明兰若瞬间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 “太后娘娘且不要说话,您这是中风心疾的前兆,若是救得不及时,会有生命危险!”明兰若打断她的话。 明兰若一番把脉之后,直接从怀里取出一包银针和两个拇指大小的小药瓶子。 随后,她拿了银针沾了药瓶里的东西,干脆利落地给老太太的风池穴、中府、云门等几处大穴缓缓扎了下去。 “啊!!”太后脸色瞬间大变,表情愈发痛苦地惨叫了起来,试图甩开明兰若。 明兰若却眉心一颦,猛地按住太后,不许她动弹,继续取了针朝着太后额心穴道扎了下去。 她才把银针扎入太后眉心,下一刻,一道青色的人影猛地掠进了凉亭中。 来人直接朝着明兰若背心凶狠地一掌拍了过去:“狗刺客,还不放开太后娘娘!” ...... 慈安宫这边一派兵荒马乱的时候,皇帝日常批折子的紫宸殿里却一派安静。 苍乔慵懒地歪在九龙赤金皇座上,正提笔兴致不错的时候落笔画画。 和公公一边伺候笔墨,眼角余光瞥着那纸上媚态横生的美人春宫图,他多看了两眼。 女人,本不是他们这些太监该关心的,但每个人都有欲念,是欲念,就得有发泄的地方。 可这图里被绳索捆着手腕,一丝不挂的女子,虽然没有绘上五官,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越看越像...... 明家大小姐。 和公公惊悚地想,这一定是他的错觉。 “怎么,是本座的画好看,还是你有话要说?”苍乔提了朱笔,细细地描绘捆缚图中女子的绳索,淡淡地问。 突如起来的问话,却让和公公吓得一个哆嗦,他竟不敢再看,脑袋都要点到桌子上了。 “是......明家大小姐,她......。” 第16章 第16章 他急中生智—— ”不是......是刚才底下人来报明大小姐的行踪。“ 苍乔提笔的手顿了顿,起了身:“说。” 和公公赶紧低声说了起来明兰若进宫后的点滴。 听到明兰若借尿遁跑了的事,苍乔惹忍不住低笑:“呵,那丫头虎落平阳这些年,倒是学会放下明家嫡长女的身段,什么借口都找得出来。” 和公公咽了下口水:“明大小姐机灵。“ 苍乔瞧着自己手里的春宫图,似笑非笑:“那看着,她是没有什么危险了?” ...... 然而,此时在湖心亭里,没有“危险”的明兰若只听得脑后戾风来袭。 她脸色一绷,指尖银针迅速回收,本能地就要往回刺去。 但临出手,她动作却忽然一顿,没有抛出银针,只侧身避开要害,让对方一掌狠狠击在肩膀上。 她一下子软软地倒在椅子边上,那青衫男子不肯罢休,还要再上前出手攻击。 “青书,住手!”一道严厉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慕青书这才收了招式,改去一把扶住身形摇晃的太后,一脸担忧:“太后娘娘,您可受伤?” 太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原本心头和脑中那极度窒闷痛苦的感觉竟消失了大部分,只剩下一点头晕。 看来自己中风最危险的发作期已经度过了。 太后不免暗中错愕,她摇摇头:“哀家没事。” 她看向倒在一边的明兰若,眼神复杂:“明家丫头......悼王妃不是刺客,她刚才是在救哀家。” 慕青书一愣,刚才被他拍倒的女人就是那个传说中不守妇道的冥婚王妃? 他是听到覃嬷嬷说太后出事了,立刻飞身先来探看情况。 谁知,却刚好看见刚才那个女人死死按住惨叫的太后,拿针刺向太后眉心,他这才出手! 慕青书扶着太后坐稳后,立刻蹲下身子去查看明兰若的情况。 “那丫头怎么样了?”太后忍不住担忧地问。 慕青书半扶半抱起怀里的女子,见她清艳无双的面容上一片苍白,唇角的猩红血渍让她看起来如冬日冰蝶—— 美丽而脆弱,让人不由自主地心怜。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原来,明家嫡长女这样好看,难怪当年艳绝京城。 “咳咳......”明兰若蹙眉,难受而痛苦地咳嗽起来。 慕青书俊酷的脸上一僵,赶紧收敛了心神,握住明兰若的雪腕,给她把脉。 “我没事......大约是肩胛骨有点骨裂,还有......一口气没喘上来。”明兰若缓缓睁开眼睫,苦笑。 苦肉计果然不是这么随便使的,她肉疼啊,差点以为要死了! 慕青书歉意地扶着她:“实在抱歉了,悼王妃,太医马上就到,是我的不是!” “悼王妃做事如此鲁莽,没了命也是活该!”太后看着明兰若,一脸恼火地责备道。 明兰若露出个苍白虚弱的笑来:“慕统领不会要我的命,他还等着审我这刺客呢。” 太后最小的侄儿、禁卫统领,传说中的禁卫军第一剑——慕青书,被他直接一巴掌拍过来,她只是肩胛骨裂,也是运气了。 她刚才故意受这一掌,属实冒险了。 “你还贫嘴!太医,太医怎么还没来?”太后瞧着明兰若,又气又无奈地摇头,朝着亭子外看去。 亭外一大群慈安宫的人终于匆忙赶到了,手忙脚乱地分头去诊治太后和明兰若。 “太后娘娘,您没事吧,微臣为您看看!”太医院的龚医正专门负责看护太后,他一到立刻为太后把脉。 可他一看太后身上还没拿下的银针,顿时勃然大怒:“这是哪个混账,竟敢同时在风池云门下针那么深,要害死太后娘娘吗?” 明兰若正接受另外一个太医看诊,随口道:“这是我的独门针法,结合了苗医针刀和苗药,可稳住太后娘娘血相和气脉......” “太后娘娘何等尊贵,怎么能用那种粗鄙下贱的南蛮土方!”龚医正不等她说完,就很不屑地打断她。 他认出这个女人了! 就是那个不守妇道的明家弃女,现在跑到太后这里献殷勤,还装什么懂医! 明兰若挑眉,不客气地怼回去:“南蛮土医也好,御医也罢,能治病的就是好大夫,好方子。” “悼王妃,你最好不要胡说八道,伤了太后凤体,你没被赶出明家的时候,都担待不起......。”龚医正不屑地嘲讽明兰若。 他生性古板,最不喜明兰若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 何况她还敢在他的专业里挑衅他,当真是可恶! “我胡说?太后原本只是心经弱,现在被你治得吹点凉风都不行,你善治妇科,却不善治头疾心疾,非要仗着医正的名头凑到太后跟前,无非是为了讨功劳!“ 明兰若慢悠悠地道,上辈子这龚医正就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最后惹出大祸,被砍了脑袋。 这辈子不能让这混帐东西凑在太后跟前。 龚医正被她揭破了隐秘的心思,大惊失色:“你竟敢胡说八道,污蔑于我......。“ “行了,哀家如今得兰若医治,好了许多,哀家的身体哀家自己知道,以后你就不要做这个医正了,下去吧!” 太后冷淡地看着龚医正,她说怎么这些年身体越治越差。 龚医正被摘了医正的官衔,颓丧地磕头退下,心底只恨怎么就招惹上明兰若这煞星。 “怎么样,兰若的伤势可严重?”太后看向给明兰若医治的太医。 那太医微微蹙眉:“悼王妃的伤倒是不重,有点骨裂,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只是......王妃身体有些亏损,要好好补养。” 太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宫里年年都发爵俸,就算兰若不能出府,怎么能让她瘦成这样,给哀家好好查!” 明兰若有些怔然,这宫里人人都想踩她一脚。 可以严厉刻板著称的太后娘娘......不管前世今生都仍是给她善意,甚至护着她的人。 她心情复杂:“太后娘娘......” “好了,你先跟哀家回慈安宫,咱们都好好看病。”太后淡淡地吩咐。 明兰若一怔,露出一副迟疑的表情:“可是......兰若还要给皇后娘娘拜寿,娘娘觉得兰若是不祥之人,让我在宫道里跪到晚宴后就算拜寿了。” 有人能撑腰,这种时候不告野状,什么时候告野状? 太后严肃的面容一冷:“行了,皇后那里,哀家会处理,你先跟哀家回宫上药!” 明兰若垂下长睫,软声道:“是!” 苦肉计,虽然无耻而老套,但有用,实属咸鱼翻身,居家出行抱大腿的必备绝招。 ...... 明兰若被人抬进了慈安宫的消息自然很快也传到了和公公这里。 和公公看着自家主子爷仔细地收起了那春宫画。 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和公公脸色一变,看向正被小太监伺候着擦手的苍乔急道:“督主,悼王妃在慈安宫受了伤,现下正在接受诊治。” 苍乔俊美的面容瞬间阴沉下来:“是谁敢伤了她!” 和公公简单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苍乔听完,脸色复杂难辨,立刻起身:“现在去慈安宫!” 他才出门,便看见一道清隽窈窕白影迎面过来,对着他行礼:“云霓见过千岁爷。” 苍乔看着她,一贯冷漠的俊美面容上多了少见的一点温和:“起来吧,你不是感染风寒了,怎么还进宫。” 云霓抬起秀美的脸,对着他爽朗一笑:“云霓身体恢复了,不在您身边伺候,总静养着,实在不习惯!” 说着,她又看向和公公:“我看千岁爷行色匆匆,是要哪里,云霓跟在千岁爷身边侍奉行么?” 和公公迟疑地看着苍乔道:“千岁爷这是要去慈安宫......” 苍乔想起云霓作为锦衣卫十六卫里唯一的女卫长,善治女子外伤,略一沉吟:“你跟着罢。” 第17章 第17章 明兰若的伤势算不得太重,太医一番诊治又上了药,她便觉得舒坦多了。 “怎么样,你这丫头可好些了?”太后略显冷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 明兰若一惊,本能地要起身行礼:“参见......” “行了,少给哀家行这虚头巴脑的礼,你要是懂礼的,哪能跑来告皇后的状。”太后不客气地打断她。 明兰若干笑:“呵呵......那什么......您老人家身体也不舒服,该在房里好好歇着。” 太后也不管她的表情多尴尬,扶着大宫女的手臂坐下来。 “哀家身体什么样,哀家心里清楚,用不着你瞎操心。”太后板着脸冷哼了一声。 明兰若唇角直抽抽,太后娘娘这脾气也是她前生对这老太太特别无感的原因。 哪怕她其实行动上表达的是善意,但...... 真真刀子嘴,刀刀戳人那种,跟苍乔那阴阳怪气有得拼! “太后娘娘说的是。”她只能干巴巴地回了老太太一句。 太后睨着她,眼神锐利:“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了一手苗疆的医术,也不见你和你爹之前提起过。” 明兰若道:“我娘天生体弱,外祖打仗的时候带回个苗医专门为她调理,我娘死后,嬷嬷就负责照顾我,我当初也是觉得好玩,瞎学了点,就没到处说了......。” “瞎学你也敢给哀家看病?”太后不客气地道。 明兰若也不恼,笑眯眯:“虽然是瞎学,但那苗医嬷嬷教得用心,这些年在悼王府,也是靠着这一手医术照顾自己和孩子呢!” 太后看着她的眼神复杂:“你以后就在哀家这里好好养着,谁也欺负不了你,当初你这丫头啊,好好嫁给太子,哪里至于过辛苦日子......。”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携太子来探望您了。”慈安宫的大宫女恭谨地行礼,打断了太后的话。 “呵,这是说曹操,曹操到,宣他们进来吧!”太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明兰若:“......。” 宣那两尊大佛进她这个伤患的房间,是不是意味着她还得下跪。 但她眼珠子一转,忽然又想开了。 她是伤患,她就是不跪又怎么样,太后都没让自己跪! 明兰若小脸蛋一皱:“哎哟,好疼啊!” 然后她干脆地躺了回去。 太后瞥了她一眼,一时间竟对她的厚脸皮无言以对:“......。” 不一会,周皇后就带着太子上官宙进来了。 “参见母后,听闻您病倒,儿媳心中担忧极了。”周皇后上前福了福,美貌端庄的脸上满是担忧。 她话里话外也不像一般宫妃那般拘谨于礼仪,言谈间用了寻常人家媳妇的自称,显得亲切温柔。 太子上官宙倒是一板一眼,恭谨有礼地行了跪拜大礼:“拜见皇祖母,您身体可好些了?” “都起来吧,看你们结伴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生母子。”太后对着两个人不咸不淡地道。 皇后:“......” 太子:“......” 明兰若:“咳咳......。” 她强行忍笑,忍得伤口都疼了! 周皇后是现任皇帝的继后,太子继母,也是秦王上官弘业的亲娘,太子和秦王势同水火。 但皇后母仪天下,是所有皇子名义上的“母亲”,皇家“母子”面上功夫都要在天下人面前做足。 可老太太这总是毫不留情戳穿别人伪装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在上届宫斗中成终极赢家的?! 明兰若这一咳嗽,立刻惹来了周皇后的目光。 周皇后温柔又歉意地看着她道:“悼王妃伤势好些了么,都是本宫的错,宫里的人说什么不吉利的浑话......。” “皇后是错了,明明是寿宴,却让人跪在宫道一晚,才是不吉利,知道的是拜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皇后拜灵堂!” 太后一边喝茶,一边冷不丁地打断周皇后的话。 “咳咳咳......。”明兰若简直憋笑憋出内伤了。 这老太太真是够狠,地位够高,果然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寿辰被人骂拜灵堂,周皇后就算再有修养和再能装,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但很快她就恢复了温柔的表情:“是儿媳没有管束好底下人,一定会整肃宫纪!” 说着,她满是歉意地看向明兰若:“悼王妃可莫要怪罪本宫。” 明兰若一顿,周皇后这是在逼她表态不追究今天当众羞辱她的事。 她垂眸笑了笑:“臣女本是戴罪之身,能进宫为娘娘贺寿已经是陛下和娘娘的恩典。” 看着周皇后脸上露出满意她识趣的表情,明兰若话锋一转—— “但凤坤宫里竟有人敢假传懿旨,这是看娘娘脾气温柔,想爬到娘娘头上啊!” 周皇后的脸僵住了,明兰若这“假传懿旨“的帽子扣得太大,这要逼她处置阮尚宫这些心腹! 明兰若只当没看见周皇后阴沉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喝药。 当初这阮尚宫让张奶娘扣这着她爵俸,就是皇后指使的,她可没忘! 她既要和小希一起踏出悼王府,就容不得京城里的那些人对小希和她指手画脚 拿皇后身边的人开刀立威,最合适! 太后不咸不淡地道:“兰若丫头说得有道理,今天阮尚宫她们可以狐假虎威,扣着王妃爵俸,又逼王妃跪宫道,明天就能骑到你头上!” 周皇后最终不得不屈膝,低声道:“母后说得是,儿媳回去就处置了阮尚宫。” “得了,你现在就回去吧,不是还要吃晚宴吗?”太后有点不耐烦地道。 皇后恼恨得捏紧了掌心,面不改色笑道:“太子和太子妃都等着探望悼王妃,太子妃和悼王妃是亲姐妹,不如让他们聚一聚。” 太后闻言,倒也干脆:“行,你就扶哀家出去吧!” 明兰若还没来得及阻止,皇后已经过来扶着太后出门去了。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太子上官宙和明兰若。 面对上辈子自己曾经同床共枕的夫君,明兰若心情复杂,一点都不想和他单独呆着。 上官宙却忽然走到她身边坐下,目光温柔而灼热地看着她。 明兰若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他抬手就握住了明兰若的手:“疼么?” 仿佛那个百官面前,以斯文守礼出名的太子不是他。 而站在幽暗处的修长人影,目光冰冷地看着房里的一切,尤其是太子和明兰若交叠的手。 云霓见状,有些不安地开口:“督主。” 苍乔抬手,面无表情地抬手示意她噤声。 第18章 第18章 明兰若冷了脸:“殿下,请你放开臣妇!” 太子穿着蟠龙纹长袍,身形颀长而削瘦,愈发显得文质彬彬。 明兰若的拒绝,让他斯文秀逸的面孔变得暗淡:“兰若,你还是在怨孤是不是?!” 明兰若一边努力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一边莫名其妙地问:“我怨太子什么?” 上官宙看着她,一双温柔的丹凤眼里闪过心疼的光:“如果本宫当年能不畏九千岁的威势,向父皇阐明他说的那些话都是谗言,也不会让你去给悼王配冥婚!” 明兰若面无表情地道:“放开我,我一点都不怨你,我愿意配冥婚!” 比起面对上官宙和上官宏业这对杀千刀的兄弟,她真是宁愿嫁给死人! 躲进悼王府忍了五年,就是为了躲他们两个混账! “兰若,你......清减了许多,这些日子很辛苦吧。”上官宙只当她是在说反话,十足十爱而不得隐忍在心的模样。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肩胛骨受伤了,她非要给他一巴掌。 上一辈子,在上官宙把她吊在城门前,她还曾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因为当年,上官宙总是对她表现出一副深情款款,哪怕知道自己不爱他,却痴心不悔的样子。 可是...... 他其实也不过在利用她,反过来对付五皇子上官弘业罢了。 最后,小希都是死在他手里。 “太子爷,请你放开我,太子妃娘娘马上就会进来,通奸这种名声对我这种罪人无关痛痒,但对太子你可不一样!”明兰若也不挣扎了,只冷笑一声。 上官宙脸色变了变,以前明兰若即使拒绝他,也不会这样尖刻。 他不敢坚持,松开了明兰若的手,叹息:“兰若,你变了,是本宫的错,让你受了这些年苦。” “殿下和长姐这么多年不见,倒是一点都不生疏。”此时,一道窈窕端庄的人影从门外走进来,不咸不淡地。道 明兰若一顿,看向面前穿着华丽嫣红太子妃袍裙,头戴五尾流苏凤钗的清美女子。 她眼底闪过复杂的光:“二妹妹,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了......。” “长姐还知道本宫才是太子妃,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才是太子妃。”明玥莹看着她,冷笑一声。 明兰若顿了顿,知道她是看见了上官宙刚才抓住自己的手了。 她眉心一颦,刚想说什么:“二妹......。” “你怎么跟你长姐说话的,不得太子妃的气度在哪?”上官宙忽然不悦地叱责起明玥莹。 明玥莹眼神阴冷地看着明兰若:“是,那我自然是比不上长姐的,臣妾有自知之明。” “你......!”上官宙蹙眉,仿佛更加生气。 明兰若实在忍无可忍,突然拔高声音:“二位贵人,太医说臣女需要静养,太后娘娘一会就过来了,麻烦二位贵人走的时候关上门!!” 烦死了! 原来男人也可以这样婊里婊气! 明着说爱重她,其实直接把她架在火上烤,前生她和父亲彻底决裂,与二妹这个太子妃势同水火,不死不休。 这位太子爷也没少从中挑拨。 明兰若直接下了逐客令,上官宙和明玥莹都顾忌着太后,那老太太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如果知道他们这样闹腾,必定不给他们好果子吃。 “那你好好静养,以后本宫再来看你。”上官宙还是做出温柔模样,对着明兰若说完才离开。 明玥莹阴阴郁地睨了明兰若一眼:“呵呵,长姐迷惑男人的本事这些年见长啊。” 随后她也怨气满腹地拂袖而去。 明兰若这才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叫什么事儿! 她没想过这辈子还跟明玥莹闹得不死不休,毕竟小时候这个同父异母的二妹跟她关系很好。 “呵,受了伤还不消停地与旧情人出这戏码,本座的外甥女还真是耐不住寂寞。” 一道幽冷的声音忽然从内室传来。 明兰若吓了一跳,转脸看去,就见一身披着昂贵雪狐披风的苍乔从内室暗门处走了进来。 她有些震惊:“千岁爷怎么从这里出来了?” 这可是太后慈安宫的内殿,这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秘道里出来? 苍乔一边解披风,一边挑起精致的眼角,嘲讽:“怎么,本座这是打扰了你会旧情人的好事?” 明兰若瞥见苍乔身后跟着一个戴面纱的白衣美人,那美人也静静地看着她。 她从来没有看见以冷心冷情出名的苍乔身边出现过任何女人。 她狐疑地眯起眼,莫名地心情不佳,冷道:“太子什么时候成了我的旧情人,当年我为什么成了冥婚王妃,千岁爷是年纪大了,健忘?” 当初她以死相逼都不嫁东宫,他现在倒是“不记得了” 苍乔其实早就到了慈安宫,只是一直有人来往,他隐身在密道之中,自然看见了所有的事情。 明兰若被太子握住手的那一幕,让他莫名的心情无比恶劣。 恶劣到......他甚至有砍下太子那双脏手的念头。 偏偏明兰若一见他还没好话。 苍乔压抑着心中的阴火,挑眉道:“是啊,本座年纪大了,倒是忘了外甥女的旧情人是秦王!” 他顿了顿,又嘲讽地笑了:“可如今时移世易,你现在可以为了离开悼王府对本座都大献殷勤,现在想靠太子再得荣华富贵,也不奇怪。” 明兰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冷媚地笑了:“哎呀,您说得可真对,我怎么忘了,与其攀附您这种没根的人,不如干脆与太子殿下重归于好,是吧?“ 呵呵,比嘴毒是吧? 在太后宫里,有太后娘娘庇护,她可不怕他呢! 第19章 第19章 苍乔被她这么一怼,差点气死,无根......她居然骂他无根! 偏偏这里是太后寝宫,他不好发作! 他笑得阴沉冷郁:“今天才进宫,攀附上了太后,就翅膀硬了,真以为太后护得了你?” 明兰若垂下长睫,嫣红的唇弯起冰冷的笑来:“千岁爷别忘了,您不是也一样需要我为您诊病?你我不是互惠互利吗,何必做出我辜负你的样子?” 站在边上的云霓忽然出声再劝:“督主不要生气,王妃年纪还小,您让妾身跟过来不就是为了她看伤么?” 苍乔脸色略缓和,还是阴着俊美的面孔:“去吧,本座就不该替她操这个心。” 云霓走到明兰若身边,恭敬地抱拳行礼:“悼王妃,妾身云霓,效力于锦衣十六卫,善医外伤,奉命替您诊治。” 虽然面前的女子不卑不亢,行礼也是苍乔属下的风格,很有些侠女风范。 但是明兰若莫名地就觉得云霓说话的感觉让自己很不舒服,话里话外都仿佛在宣誓她与苍乔的关系匪浅。 明兰若不咸不淡地干脆拒绝:“多谢千岁爷好意,太医已经诊断过了,我养几天就好。” 她才不要这个女人给她看什么伤。 苍乔脸色阴得能滴水,明兰若的忤逆,仿佛都在昭告着她不再需要他。 他危险地眯起眼:“明兰若,你......” “督主消消气,让妾身劝一劝。”云霓仿佛有些无奈地对转身着苍乔再行礼。 苍乔这才勉强忍住了气,冷着脸转身看向窗外。 云霓对着明兰若,无奈轻叹:“督主知道您受伤,马上放下手中的奏折,把我专门带过来就是为了给您看伤,您就不要再脾气了,让妾身看一看伤,也好让督主放心。” 说着,她上前试图伸手触碰明兰若的外袍。 明兰若原本就讨厌别人触碰自己,何况云霓未经允许就要上来扯自己的衣衫。 她忍住怒意,一巴掌拍在对方的手上:“别碰我!” “啪!”清脆的响声,彻底点燃了苍乔的怒火 他骤然转身,目光森冷地一把擒住她的手腕:“明兰若!” 明兰若抬起眼,轻轻地看着这个眉目俊美无双,却一身阴狠的修罗煞气的男人。 他拽住她手腕的姿势,像极了前生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尸身拉进他怀里那一刻,仿佛拉住了全世界的模样。 可现在,一样的姿势,他眼底不再有深沉痛苦的温柔。 明兰若低低地笑了:“是啊,我动手了,千岁爷,你要杀了我,还是折断我的手腕?” 苍乔啊苍乔,上一世啊......我欠了你太多。 这一世,我愿意好好地爱你了,可你的身边却已经有了红颜知己吗? 有时候,她其实也挺茫然的,重生一世,是为了什么? 为了重新找回那些爱自己的,在乎自己的人。 可却没有人告诉她,如果一切忽然变得不一样了,她是该固执地去爱他,还是应该放手,走自己的路? 苍乔看着面前女子一双美丽的水眸,复杂地看着自己,却又仿佛在看另外一个人。 她好像要远离和放弃他了一般。 他的心脏莫名地一痛,他烫着了一般松开了手。 “兰若......” “千岁爷,我皮糙肉厚,怎么会有事,您不要因此为难王妃。”云霓忽然上前挡在苍乔和明兰若之间。 明兰若和苍乔之间那种幽迷而惆怅的气息一下子被她打散了。 但这次,苍乔却没有继续发怒,只忽然淡淡道:“云霓,你身体刚好,先回去歇着吧。” 虽然看似关心,其实是逐客令,苍乔并不是有耐心允许别人违逆他意思的人。 云霓身形一僵,还是抱拳行礼:“是,妾身先告退。” 随后,她柔地上前将披风披在苍乔肩上:“天寒地冻,督主回程时慢行。” 苍乔微微地颔首,目光却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看着床上的女子。 云霓眼底浮现出酸涩,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平日爽利的笑容,利落地离开。 大门关上后,房间里终于只剩下苍乔和明兰若。 “转过去,本座替你看伤。”苍乔忽然慢条斯理一边挽起袖子,一边道。 明兰若眼观鼻,鼻观心,冷淡地道:“不必,我会医,太医替我诊治得极好。” 话音刚落,她浑身身形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点我穴?!” 苍乔一掀袍子,优雅地在床边坐下,顺势将动弹不得的明兰若抱进怀里。 他淡淡地道:“是又怎么样,悼王妃是想杀了我,还是折断本座的手?” “苍乔,你混蛋,放开我,我才不要你看!”明兰若简直要气死了,试图挣扎。 这混蛋学什么她说话,明明受委屈的是她! 苍乔挑起狭长的凤眸,微笑:“怎么,你很生气,我刚才也很生气。” 说着,他指尖不客气地直接剥开她的外袍。 苍乔的指腹不知怎么地异常寒凉,落在她温热细腻的肩膀,明兰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怎么,我的手很冷吗?”他仿佛刻意的一样,指尖一段段地摩挲着她的绷带,再划过她袒露的雪肤。 明兰若明艳的小脸上一阵绿一阵绯红,鼻间都是他身上嚣张的沉水香。 他的手指带来的不光是冷......还有陌生的灼热悸动与心跳。 明兰若咬着嫣红的下唇,又羞又恼地瞪着他:“你......你无耻......!” 他怎么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控制她! 第20章 第20章 他看着身前窈窕纤瘦的身影,他才记起,如今她也不过双十年华。 只是这些年,她在王府里坚韧地活着,现在又智计百出地周旋于他和宫中诸人之间,就忘了她其实曾经也是深闺少女。 他幽暗冰冷的眸子闪过复杂的光,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松开。” 她神色茫然之间,贝齿咬破了柔软的唇,一点点血丝渗了出来。 明兰若闭上眼,倔强地不去看他,也不搭理他。 她现在心烦意乱得很,完全不想理会这个男人! 苍乔眯了眯眼,忽然低头,高挺的鼻尖顶在她的额上幽幽道:“你是想我换某种方式让你张嘴么?” 他猩红的薄唇慢慢下滑,几乎就要落在她的唇上,大手也扣紧了她柔软光洁的细腰。 明兰若呼吸急促而慌张,想起自己衣不蔽体,想要推开他,却又动弹不得,只能妥协地松开了唇。 可她依然恨恨地闭着眼,就是不看他一眼。 只是她并不知道,她如果此时睁开了眼,就能看见他那一向深沉冰冷的眼瞳里,看着她时专注到近乎病态的光芒。 苍乔见她这样一派“老娘豁出去了随你怎么样”的表情,轻叹一声,避开她的伤处,将她小心温柔地抱进自己怀里。 随后,他修长的手掌贴在她的伤处附近探索摩挲:“倔成这样,咬坏了嘴,你怎么见人,你不是最要脸面么?” 明兰若恹恹地道:“哪里,我最不要脸了,到处勾引男人,连个太监都不放过!” 苍乔:“......。” 片刻之后,他淡淡地转了话题:“慕青书是禁军第一剑,你能从他手里活下来,纯属侥幸,以后再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 明兰若面无表情地道:“不做这种危险的事,怎么去抱太后的大腿?” 苍乔知道自己故意受伤,她并不奇怪。 苍乔挑起精致的眼尾:“为何不让人通知本座,你是觉得本座护不住你,非要选这种方式去抱太后的大腿?” 明兰若冷冷地嗤笑了起来:“千岁爷是天下第一能耐人,可那也得您想护着我,而不是看我笑话,怎么,您宫中眼线遍布,会不知道我会被人为难?” 她从皇后为难她,却无人解围那一刻,就知道她不能只靠苍乔了。 苍乔眸光深了深,是,从他让她进宫那一刻,就一直都有人向他实时汇报她的所有行动,他对她的行踪了若指掌。 但,正如她说的,是他有意放任不管。 因为...... 他顿了顿,目光一寸寸地掠过她身上的每一处。 身前的姑娘纤瘦单薄,小巧的肚兜裹着她柔软的身体,暖暖地散发着浅浅的药香。 苍乔眼神幽深到诡异,他忽然换了个姿势,抱孩子一样,让她靠进自己怀里。 “你该像之前那样求我的。”他低头,闭上眼嗅闻着怀里人儿的香气,呢喃着道。 他莫名其妙的话,让明兰若冒出个古怪的念头—— 仿佛,他冷眼旁观她被人为难,就是为了让自己去求他。 “你想让我......求你?”她不动声色地试探着问。 身后的男人顿了顿,忽然伸手一点点抚平她每一缕凌乱的发丝,声音温和到诡异:“懂事一点,要来求我,不要去找别人,可好?” 明兰若这一刻有些懵逼和悚然,这是他第一次温柔地征询她得意见, 可她只觉得他抚摸自己的样子,像在仔细抚摸他心爱的玩偶。 她不是不知道抱着自己的男人是个疯批,他前世的那些做法和最后的死法,已经够疯狂了。 可是...... 那是因为上一世,他活得实在太辛苦,甚至明知自己在利用他,却依然为她帮着秦王夺嫡。 第21章 第21章 他一生孤寂地走在那些不为人知的黑暗里,背负了太多秘密。 她不知道,这一世他已经有了红颜知己陪伴,为什么感觉他好像还是不太正常? “好,那我现在求你一件事。”明兰若眼珠子微转,忽然开口。 她死了一次后,懂得了很多。 其中一件就是不要陷入痛苦的情绪,活在当下,抓紧一切对自己有利的机会达到想要的目的。 苍乔把鼻尖埋进她柔软的发丝里深嗅,眼神幽暗而迷离,喑哑地问:“说。” “我要带着小希住进你的府邸,这样也方便我给你看病。”明兰若看不见他的动作,只觉得他贴得她过于亲密。 不一会,明兰若听见男人幽凉的声音响起:“这不妥,东厂不合适住女眷。” 她挑眉:“苍乔,你是拒绝我去住东厂,还是拒绝我带着小希去住?” 在进宫的路上,她简单地听到了他们“父子”初次会面的场景,谁被熊孩子当众啃了脑壳,大抵都是不太高兴的。 何况他一直以为小希是秦王的孩子。 苍乔从她发丝里抬起头,悠悠道:“都不合适,东厂煞气重。” 明兰若气笑了,嗤笑:“呵呵呵,以后千岁爷还是别让我求你了,求不起!” 她不合适去住,那个自称“妾身”的云霓就不是女眷了吗?不也住在东厂? 苍乔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仿佛在哄不听话的孩子—— “乖,悼王府已经被本座清理干净,往后你就是正经的主子身份,吃穿只会比其他王妃更好,没有必要就不出府,省得听闲话,悼王府院子够大,本座以后给你养个戏班子和说书的馆子解闷,你想要什么,本座都给你,好不好?” 明兰若一时间有些无言,这是他这些年对她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吧? 可他做出种种细心安排,都是为了让她不去纠缠住进东厂这件事! “苍乔,你如果看不上我这份心,不想让我靠近你,又何必对我好?”她沉默了一会,忽然轻声问。 这几乎是她最直接的告白了。 她真的想知道答案,他还会不会像前生那样对她执着一生? 苍乔的动作顿住了,片刻后,忽然淡淡地道:“我答应过你娘,照拂你一生,让你平安度日。” 听到了意料中的答案,明兰若闭了闭眼,没什么表情地道:“行吧,你开心就好。” 她不想跟他再说废话。 重生之后,她发现这一世他仿佛变了许多,身边也多了人。 她在他这里,看起来是找不到原因和答案了。 可是没关系,她自己去找这个答案。 毕竟...... 她动了动腰,发现自己的穴道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而肩胛的伤处没那么疼了。 一个默不作声,花内力替她理顺经脉疗伤的男人,她觉得还是值得自己挽救一下。 何况,他还是希儿的爹。 ...... 晦暗的地道里,云霓静静地站着,听完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她眼里闪烁着冰冷如刀的光。 明兰若这个贱人,这一世竟还想祸害千岁爷! 休想! 她绝对不会允许千岁爷重蹈覆辙! 第22章 第22章 “云霓,你怎么在这里?!”和公公的声音忽然在云霓身后响起。 云霓收敛了眼底冰冷怨毒的光,转脸的瞬间又是那目光清朗的样子:“外头雪大了,我折回来给千岁爷送伞,只是犹豫着不敢进去。” 和公公瞥见云霓手上的伞,原本眼底的狐疑消失了。 他看了眼密道的那扇出口门,有些无奈地叹气:“好了,你把伞给咱家吧,督主可不喜欢别人不听他的命令。” 主子爷既已经打发了云霓离开,就表示不希望在他和明兰若呆一块的时候,她再出现。 云霓原本清朗的目光瞬间变得有些黯淡,她自嘲地笑了笑:“云霓知道的。” 看着云霓低落的样子,和公公瞥了眼密道门。 他不忍心地压低声音劝:“咱们东厂和锦衣卫人人都知道,这几年,你在千岁爷身边陪他出生入死,千岁爷定知道你的好。” 云霓叹了一口气:“云霓并不想跟悼王妃争什么,从一开始,云霓就知道明家大小姐是千岁爷心底的白月光。” “那明家大小姐,怎么说都算是千岁爷的外甥女,何况她还有别人的孩子,千岁爷再怎么样也不会逆伦。”和公公低声劝解。 虽然这话吧,他自己说出来,都有点没什么信心。 云霓弯了面纱后的眸子,淡淡道:“没关系,我只想陪伴在千岁爷身边,看他长命百岁,不被奸人所害,谁若想害千岁爷,云霓必定教她生不如死。” 和公公不太明白云霓说这话时,为何表情里带着一股子戾气,他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 因为下一刻云霓,又爽利一笑把手里的的伞递给了和公公:“公公替云霓拿给千岁爷吧。云霓回去煮些馄饨,千岁爷晚膳没用呢。” “好,去吧。”和公公点点头,鼓励地道。 “是。”云霓笑了笑,转身从暗道离开。 和公公目送她的背影,暗自摇头,云霓实在是赤诚之人。 房内,苍乔细致地替明兰若将衣服整理好,又取了汤婆子放进她的被子里,过了一会,才将她抱进回被子里。 蚕丝被很暖,明兰若抬起水眸看着他:“能得九千岁伺候,我应该感到荣幸吧。” 他这样周到而仔细,甚至超过当初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 苍乔却淡漠地道:“没什么荣幸的,我这一辈子伺候的人不少。” 明兰若一愣,忽然想起来,是的,苍乔幼年就在宫里当黄门小太监了,当太监哪有不伺候人的。 他并不是生来就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这一路能爬上高位,不知经历了多少非人的艰辛。 “做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本座,同情本座?”苍乔伸手替她把被子掖好,动作轻柔。 他弯起猩红的唇,笑得愉悦:“那些本座伺候过的人,多半都上西天了。” 明兰若唇角抽搐:“......” 真是,大可不必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让人悚然的话。 毕竟他现在可是“伺候”着她。 “好了,睡吧,本座不会随便送你上西天的。”似乎是她那副无言以对的样子取悦了他,苍乔心情很好地起身。 明兰若皮笑肉不笑:“那我谢谢您嘞,以后送我上西天,也要认认真真对吧。” 说完,她闭上眼:“我要睡着了,您自便,好走不送!” 瞧着床上的人儿似打定主意不搭理自己,苍乔低笑一声,转身进了密道。 和公公一见他出来,就立刻送上一把伞:“主子爷,云霓刚才送了一把伞过来,雪大,老奴伺候您慢行。” 苍乔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伞:“告诉她,以后不要自作聪明,本座不喜欢有人窥听。” 和公公一僵,忽然想起自家爷的武艺修为早已臻化境,这密道里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怕是也被千岁爷听去了。 和公公尴尬地笑笑:“呵呵,爷咱们回吧。” 明兰若救了太后,还在太后宫里养伤的事,很快就在宫里传开来。 所有人都知道明兰若这是要翻身了。 第23章 第23章 太后总不会不顾念自己的救命恩人,且看这些天连皇后要去探望都被太后打发了,就看出来了。 明兰若的伤好地挺快,不过七八日,就已经基本没有什么大碍了。 皇帝知道了,决定召见她。 “陛下召见你,你别管其他人说什么难听的,你只当没听见,陛下如问你什么,实在答不上来的,就推说你不舒服,装晕总会吧?” 太后板着一张脸,让人给明兰若装扮一新。 明兰若实在有点想笑,这老太太真是不按牌理出牌,这些话都说得出来。 教唆她一个外人在自己儿子面前装晕。 她倒是乖巧地点头:“兰若知道了。“ 明帝召见她的地方是上书房。 皇帝穿着明黄常服,头发简单地挽在头顶,坐在书桌后看书,看起来不像皇帝,倒是像个寻常富家翁。 明兰若瞧瞧瞥了眼书桌上那本《道德经》,一时间有点不知皇帝老儿是不是故意讽刺她。 毕竟未婚先孕,是不守妇道和妇德,别说她给东宫太子戴绿帽,就是寻常人家,都要浸猪笼的。 可她拼了一把,不但活下来,还逼得皇帝老儿得召见她,给她翻身。 “参见陛下。“明兰若恭谨地行礼。 “起来吧,看你伤势好多了。“明帝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太多表情,只随意挥手。 明兰若:“这都是托太后的福气。“ 明帝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听太后说,你不要赏赐,嗯,你都看不上朕的太子,皇家的金银更看不上,也是正常。“ 明兰若心里一叹,果然皇帝不可能不对她发难。 这话答得不好,别说给赏赐了,怕是要掉脑袋。 明兰若不卑不亢地道:“陛下的话真是折煞兰若了,太子是龙子,兰若哪里有资格看不上?” “是么?”皇帝睨着她,神色莫测。 她小脸浮出黯然来:“自幼父亲就教导我,明家深受君恩,臣女已经是卑贱之躯,岂能因为贪慕荣华而玷污皇家血脉,所以才不敢嫁给太子。” 皇帝听她这番话,带着无奈和惶恐,甚至不惜当面承认她婚前失身,才不敢嫁入皇家。 “你倒是直白,明卿倒也没白教。”皇帝微微一笑,明兰若的识趣让他的不悦略少了些。 但是下一刻,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陛下此言差矣,您莫不是忘了此女引诱秦王殿下的事?” 明兰若寻声看去,原来是一直在书房角落抄奏折的陈御史。 陈御史见她看过来了,便不屑地别开脸,仿佛她是多么肮脏的东西。 她眉毛一挑,正要说话。 忽然听得上书房内室里一阵响动,一股子熟悉的沉烟香飘了出来。 “您慢点......。” 明兰若突然看见一道人影扶着和公公的手臂,慵懒地走了出来。 对方随意地披着一身素蓝雪光绸的长袍,腰间只挂着一条松松垮垮地用一条素金流苏带子。 他雪白里衣敞着着领子,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一头如墨长发随意地半堆在左肩上,堆云砌玉,愈发衬得他皮肤苍白胜雪。 他散漫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明兰若,她一脸惊悚见鬼的表情看着他。 他眯了下晦暗的凤眸,啧,吓到她了? “爱卿,你怎么出来了,不多睡一会?”明帝立刻站了起来,满是关怀地看着他。 苍乔懒洋洋地抱着手臂靠在门边:“陛下这里吵死了,还叫人怎么睡。“ 明兰若:“......” 这是皇帝和爱妃起床对话吗? 她眼睛要瞎了!! 第24章 第24章 明兰若捏紧了自己的袍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黑。 如果她有错,请让老天爷一道雷劈了她! 而不是让她看见这诡异可怕的一幕! 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和皇帝老儿这是......这是......有奸情吗!! 明兰若脑子里嗡嗡作响。 明帝看着苍乔那倦怠的样子,很是有点心疼:“快,还不去伺候爱卿坐下。” 仿佛看见苍乔,他整个人都慈眉善目,鲜活明快起来。 小太监们立刻七手八脚地端了大椅子伺候着苍乔坐下休息,小心地替他捶腿揉肩,奉上香茶。 “这是闹什么呢?”苍乔品了口茶,懒洋洋地问。 明帝瞥了眼明兰若,又瞪了眼那陈御史。 陈御史明显在苍乔出来后气势弱了点,却还是梗着脖子:“回千岁爷,这是说明兰若身为前太子妃却勾引秦王殿下之事!” 明兰若心底翻了个大白眼—— 这帮子御史是最古板的一批人,而且他们的工作就是找茬,看得惯她才是咄咄怪事。 明帝摸着胡子,打趣似的笑了:“朕都差点忘了朕的两个儿子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皇帝虽然是笑着的,但明兰若却感觉背心一凉,感觉到了杀意。 皇家最忌讳兄弟不和,而秦王和太子兄弟不合人人皆知。 明帝当然不会怪自己儿子们争权夺利,最好把导致兄弟不和的罪名扣在女人头上,能让他为自己儿子们开解。 “哐当!”一下,一只茶杯狠狠地在陈御史脑袋上碎裂开。 陈御史捂住开花见血的脑袋惨叫起来:“啊啊啊——!” 一时间,上书房里一片窒静,除了陈御史的惨叫声。 苍乔冷漠又随意地收回手:“陛下的家事,也是你这种玩意能随意议论的么?” 明兰若震惊地看着他苍乔......居然当着皇帝的面出手肆意伤人? 明帝却一脸含笑地冲着苍乔道:“来人,把陈御史拖下去,此人狂妄无礼,爱卿护着朕,朕知道,但下次不要这样冲动了。” 苍乔对着明帝淡淡道:“陛下体谅微臣的心就好。” 明兰若:“......” 千岁爷您老人家,还敢敷衍一点吗? 到底是谁狂妄无礼? 虽然陈御史这蠢货,当着皇帝面指责她勾引秦王给太子戴绿帽,其实是揭了皇家丑闻,皇帝肯定也不会高兴。 可明帝这给苍乔狂妄行为为找借口,自圆其说的真诚劲,看得明兰若都心悦诚服。 这还是刚才那个威严多疑,让她和御史都要费尽心机应付的帝王? 虽然说不仅满朝文武,就是街边黄口小儿都知道皇帝老儿最信任的臣子,是一个卑贱的宦臣——苍乔。 但她今日亲眼看见,才明白苍乔的这份帝王宠信到了什么地步,何以能称九千岁。 毕竟九千岁加以一千岁就等于万岁爷了!就差把龙椅皇位都给苍乔坐了! 她捂了捂心口,还是觉得晕得很。 满脑子都在想到底皇帝为什么这么宠信苍乔,莫非真的......真是有一腿? 明帝瞥见明兰若还跪在那里发呆,有点不耐烦:“你怎么还在这里?“ 明兰若噎住了:”......“ 这不是您让我跪在这里的么?您眼里就只有您的爱妃“苍乔“吗? 第25章 第25章 她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地道:“陛下,臣女想说明一件事,秦王只是臣女年少轻狂时的妄想,如今兰若清楚得很,秦王非良配。” 明帝眯起了眼,看着她:“说说看,他怎么不是良配了。” 明兰若明明已经嫁了人,虽然嫁的是个死人,可她仍然坚持自称臣女而不是臣妇。 这让明帝不悦,却也懒得在这种她的小把戏上和一个小女子计较,毕竟明国公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点的。 但她这样直白地辱骂他的儿子,却叫他心里生出恼意来。 明兰若抬起头,冷冷地道:“秦王风流成性,他当年心中如果有兰若,早就跟您和皇后娘娘求指婚了,他心中只有天下霸业,兰若早已对他死心!” 明帝听着明兰若这一番话,眼神顿时变了:“你说秦王心里只有天下霸业?” 皇帝在位,太子位也有人坐着。 一个皇子,再得宠,怎么就敢去想天下霸业?这就是心存不轨! 明兰若颔首,轻声道:”是,秦王是只会为大业奔忙的男人,哪里会真爱一个女子,所以,他骗我,欺我,此生往后,兰若绝不会与他有任何瓜葛!“ 有些事,她需要当着苍乔和明帝面前说清楚,表明态度。 苍乔眯起眸子,莫测地看着她,所以,她是看清楚秦王心里没有她,才决定放下了? 皇帝见状,已信了明兰若的话泰半。 就因为明兰若这种情情爱爱挂在嘴边,一副口不择言的因爱生恨的短视妇人模样,反更值得相信。 皇帝看着没再吱声的明兰若,冷冷地道:“明兰若,你胆子不小,别忘了,秦王也是朕的儿子!” 当年这个丫头和太子一起在酒楼里同处一夜,大了肚子,所有人都认为是太子的,虽然婚前有孕是丑事。 但他还是忍了,只是把她从未来东宫正妃位置上贬成侧妃,可最后东厂给的消息却是太子从未临幸过她,她也不承认是太子的孩子! 当真是奇耻大辱,如果不是苍乔求情,他早赐死了这不守妇道,侮辱皇室的丫头! 他甚至怀疑过她肚子里的种是不是自己另外一个儿子——秦王的,毕竟这丫头多么钟情上官宏业,满京城都知道。 但这不是可以去查,也说不应该去查的事情。 五年后,她却对上官宏业如此鄙夷? 明帝陷入了沉思之中。 “兰若刚才一时气愤,口无遮拦,请陛下责罚。”明兰若垂下睫毛,忽然又开口。 她做出一副对秦王因爱生恨的样子,既能化解皇帝对她勾引皇子的猜忌,又能在他皇帝心里种下对秦王猜忌。 皇家无父子,明帝心里只要有了对秦王猜忌的种子。 总有一天,她会让“种子”发芽,断送了秦王的前程! 没理由这些年她受苦,某些算计她的卑劣男人却活得这么惬意,不是吗? 皇帝看着明兰若,忽然笑了起来:“言归正传,你既救了太后,朕需赏罚分明,这赏赐,你好好想想。” 明兰若瞥着苍乔蟒袍的下摆,明眸里有异光流转:“陛下,可是什么赏赐都行?” 皇帝果然信了她几分! “你想要什么?”皇帝含笑问,仿佛很大方。 明兰若心里却清楚得很,她若真提什么实质的要求,这位刻薄寡闻的陛下心中大约是要觉得自己不识抬举的。 苍乔也兴味盎然地看着她,似好奇她会提什么要求。 明兰若看向皇帝,却忽然道——“陛下,臣女有要紧事向您禀报,只是想单独向您禀报。” 皇帝疑惑地看向苍乔,迟疑了一下:“这......你是不想你舅舅知道?” 苍乔没什么表情地盯着明兰若。 皇帝朝着明兰若蹙眉,示意她上前:“你上前说罢,小声点就是了,朕要不要告诉爱卿,自有判断。“ 明兰若倒是也无所谓,上前恭敬地凑到他耳边,隐秘地低声道:“陛下,臣女偶然发现......。” 第26章 第26章 明兰若压根不搭理苍乔冰冷看过来的眼神。 她一脸担忧地低声道:“陛下,他不愿您担忧,才没告诉您,他漏尿和肾虚非常严重,太医都看不好,臣女会苗医,前些天帮他诊治,才知道他的病情,所以想搬进他府中,好好照顾他。” 空气中出现了一瞬诡异的寂静,连边上伺候笔墨和茶水的两个小太监都呆若木鸡。 明帝的表情也很精彩:“这......这不是致命痼疾吧?” 他虽为帝王,但多少知道太监因为去势之后,与常人不同,多少有些这个毛病,可这并不是致命重疾。 苍乔脸色难看,眼底闪过危险的光,她真以为他的功力会听不见这耳语? 因为他拒绝了她进府,这丫头给他玩这招? 他冷道:“明兰若!!” 明兰若仿佛一点没察觉气氛诡异和苍乔的杀意,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肾为百精之源,而千岁爷他肾水不足主要是肾阴虚,肾阴虚,表现为热症,可有腰酸盗汗,燥热,头晕耳鸣,失眠多梦,眩晕耳鸣,形体消瘦,萎靡早泄......哦,他老人家没这功能,所以表现为......” 也就是说,别人早泄,千岁爷他漏尿。 这句话同时浮现在众人心头。 “明、兰、若!”苍乔笑了,就是一张妍丽更甚女子的俊美面孔,笑得像索命恶鬼,周身杀气飙升。 明兰若冲着他痛心疾首地道:“您是兰若最亲的长辈,我知道您身残志坚,可是身为亲人,怎么能看舅舅走路都不方便,您身患顽疾不肯让我入府替你治疗,带病也要上朝替陛下处理公务,教兰若如何不心疼!” 嗯,这话说得她自己都忍不住信了! “爱卿,她也对你是一片孝心,朕竟不知爱卿竟身患此等疑难杂症,即刻宣太医!” 明帝虽然知道明兰若刚才说苍乔命不久矣是瞎扯,但明显被明兰若的“真情流露”感动,感叹了一声。 “臣,没、有、病!”苍乔铁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爱卿不可讳疾忌医!”皇帝蹙眉。 房间里的小太监们都对自家督主投去共情的目光。 净身之后,当太监的谁没有一点漏尿?! 原来看起来如此无敌与位高权重的千岁爷也跟他们这些人一样啊,甚至更严重,太惨了! 苍乔闭了闭眼,一口恶气憋在胸口。 自从得了九千岁的封号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想掐死谁,却无力的感觉了。 明兰若看向明帝,一脸认真:“陛下,千岁爷他老人家面皮薄,还请您不要把这事儿宣扬出去,兰若能照顾好他。” 明帝摸着胡子,也一脸认真地思量:“你说的有道理,爱卿的病如果为他人知道,必定会以此对爱卿不利。” 周围的太监们立刻机灵地同时跪下来发誓:“陛下,奴才们守口如瓶,如有风声走漏,必不得好死!” 开玩笑,自己顶头上司的事儿,他们哪里会拿出去说嘴? 太监本就是被朝臣们看不起的群体!他们誓要守护他们最好的督主! 明帝与明兰若相视一眼,默契地点头。 房内此刻成立了——九千岁秘密守护联盟。 苍乔:“......” 不知道现在把这死丫头干掉,还来不来得及? 明帝干脆地下旨:“悼王妃听命,苍爱卿的府邸在东厂之后,你尽早搬过去,好好照看爱卿病情!” 明兰若跪地:“臣女接旨!” 唔,这大约是皇帝最信任她的一次了。 明兰若又立刻道:“陛下,臣女伤势刚好些,娇弱不能自理,先回太后娘娘那里休息两日可否?” 受伤了也要照顾自己的亲人。 明帝现在看明兰若,觉得又顺眼了点,干脆地颔首:“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准了!” 第27章 第27章 明兰若行礼后,立刻提着裙子,转身就匆匆溜了。 搞事后,必须先跑路,省得直接在苍乔气头上被他弄死! 等过两天,他气消了点,再说。 苍乔听着她那娇弱不能自理的话,精致的眼角都忍不住抽了一抽。 真是,厚颜无耻! 他并没阻止明兰若离开,只是淡淡瞥了眼上书房的角落,一道人影就悄悄转身出去了。 随后,苍乔从袖子里取了一只盒子出来,放在桌面上:“陛下,试一试,这是新炼出来的丹药。” 明帝眼睛一亮,摸着胡子打量了那盒子里的丹药一会。 苍乔见状,习以为常地伸手取了一颗含进嘴里。 见他咽下后,明帝这才含笑收好:“很好,爱卿是个忠心的。” 苍乔垂下长睫,掩去幽暗如诡魅深渊的眸光:“是陛下有神佛庇佑。” 又简单说了些朝政上的事,看着明帝一副着急要回后宫的样子,苍乔这才离开了上书房。 一个小太监早早地在门外候着,低声说了几句。 苍乔就转身就往边上宫道去了。 幽深宫道里,明兰若被前后四个太监困在路中间。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都忘了苍乔是太监头子,手下走狗无数! 明兰若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高挑幽冷的身影款步而来,顿时头皮发麻。 “呵呵,您老怎么赶着出来了......。”她干笑一声。 苍乔抬了抬手,那些太监立刻乖觉地躬身退下了。 苍乔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扳指,慢慢地靠近她:“你怕什么,娇弱不能自理,嗯?方才不是很大胆地算计本座么?” 明兰若眼神乱飘,步步后退:“您说什么呢,难道我不是在给您治病?” 苍乔一步步将她逼到角落,幽暗的眼底跳跃着阴郁火焰:“嗯,治病,把你这只小母猫拔光毛,剁碎了,煲汤做一盅龙虎斗,确实强身健体,还能治本座的肾虚!” 明兰若缩在角落,发现自己无处可逃。 她明媚绝丽的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我这是为了您好,我想您了,总要经常看见你才好。” 苍乔一顿,忽然抬手一把扣住她小巧的下巴。 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这些年,在悼王府与下人们厮混,你倒是学得能屈能伸,会讨好人地得很,知道本座喜欢听什么。” 明兰若被他手指一捏,差点觉得自己脖子要断了。 别人捏下巴,是调戏,是暧昧。 这位大爷捏她下巴,跟宰鹅的拎鹅脖子一样,揪得她整个脑袋都要仰成九十度,直翻白眼! 明兰若努力抓住他的手腕,不肯示弱:“凭什么云霓可以住你府里,我就不可以,我就是娇弱不能自理,就是要进你府里!” 云霓算什么! 苍乔手一顿,不知想起什么,拎“鹅”脖子的手势略松了些。 明兰若这只“鹅”终于得了喘气的功夫,赶紧大喘气。 苍乔这种性格喜怒无常又位高权重,逼得她有时候不得不冒险直接耍无赖。 苍乔却忽然将她一提,把她抵在在自己胸膛和宫墙之间。 “唔......。”明兰若闷哼一声。 他低头下去,高挺的鼻尖蹭过她脸颊柔软娇嫩的肌肤,叹息:“不让你住东厂,是为你好,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为我好?”明兰若被他蹭得浑身不自在,面红耳赤,只觉得自己真软成了他手里的一只猫儿。 第28章 第28章 可是他的语气实在太无奈。难不成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苍乔眯起眼,喑哑温柔地叹息:“唔,本座怕自己万一忍不住,把你做成人偶,好让你从此只能乖乖地躺在本座的房间里,谁也看不见呢。” 明兰若汗毛倒竖,他用迷人温柔的声线说出这种话,只会越发地显得惊悚。 毕竟这位爷残忍起来无底线。 曾把谋反的藩王和属下做成一溜人皮灯笼,挂在东厂门口,八月十五邀请其他藩王来东厂赏人皮灯笼吃月饼。 “呵呵......不至于,真不至于,千岁爷。”明兰若干笑。 这位爷现在好像受不得刺激,一副病态的样子,是该看大夫了。 似乎感受到怀里的人儿的悚然和僵硬,苍乔忽然略抬起她的身体,让她不得不半跨坐他身上,才不会掉下去。 “你......你......。”明兰若又羞又窘,这姿势实在太羞耻。 低低地笑了起来,声线愈发地沙哑诡魅:“怎么,你也会有怕的时候?” 说了......让她别来招他的。 明兰若抵住他的脸,绯红着小脸,却不肯服输:“你,跟皇帝陛下为何关系那么好?” 她其实想问他到底和皇帝是不是有奸情。 “你脑子里那些龌龊念头都给本座扔了,瞎想什么呢。“苍乔闭着眼,很享受这种把她圈禁怀里的感觉。 她只能以一个羞耻的姿势被他固定在墙壁上和身体间。 “别这样......“明兰若贴着他,只觉得浑身都要烧起来。 他下巴蹭着她的脸,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柔软的发丝,甚至还有兴致给她梳起了小辫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明兰若越发地僵硬,一张小脸也熬得通红。 虽然苍乔手下那些小太监们都站得远远的,可是这光天化日下......他就在这里把她当猫撸! 她活了两辈子,也没遭过这事儿。 实在是...... “放......放开我。”她忍不住低声喊,一个劲地轻抖。 她衣衫穿得不算多,背后的墙壁在冬日里冰冷而坚硬。 而身前,他身上那股子沉烟香和着他的体温与气息,宛如一股灼热的火焰。 明兰若觉得自己在这冰火两重天里,被烤得——外焦里嫩,酥脆得可以掉渣了。 可他并没有搭理她的哀求,只轻笑两声。 这煎熬里,她甚至盯着他猩红而弧度精致的薄唇,出现了诡异的幻觉—— 他薄唇咬了她这只“酥饼”一口,她便彻底化进了他唇间,再被他吃进肚子里。 唔......苍乔这个混账! 他是故意的! 明兰若闭了闭眼,忽然抬手直接搂住他脖子,靠近他耳边:“这样没意思,咱们找间房间,有床榻的那种?” 因他给的煎熬,她清冷柔软声音也多了勾人心魄的沙哑。 苍乔把玩她头发的动作顿住了,瞳孔骤缩。 明兰若感觉到了。 她抬起水润的大眼,指尖轻佻地撩过他耳垂:“怎么了,督主,宫里是你的地盘,我等你教我对食。” 苍乔却忽然闭上眼,面无表情地深吸一口气,只是皙白的手掌不自觉捏紧了她的细腰。 她感觉到了,眼底泛起迷离水光,抬手捧住他的脸:“苍乔......” 听着自己名字在她红唇间婉转吐出,苍乔呼吸凌乱,眼角不自觉地泛红。 他忽然松了手,将她放回了地面。 他退开一步,淡淡地道:“好了,你该回去了,太后娘娘在等你。” 明兰若被他压顶在墙上时间太久,一时间腿软得差点没站稳,试图伸手去拉他衣袖:“等一下......” 苍乔却已经施然转身,向宫道外走去,其余伺候的太监们立刻跟上。 他动作依然优雅,只是过快的步幅失了平日里的从容。 明兰若自己都气喘心跳地站不稳,自然也不会追,只是瞧着他转身后,白玉似的耳朵尖上一点红。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噗......” 那笑声让苍乔的步子略有僵滞,耳尖更红得如一片红玉。 随后,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只是那背影里多少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了。 明兰若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伸手抚向自己柔软滚烫的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鼻尖与薄唇的感觉。 宫道寂静无人,她干脆坐下来,望着天空轻笑了起来,眉梢眼角都是肆无忌惮的风情。 其实......上辈子,她就不是个安份的女人。 想要的人就一定要到手,为了对方筹谋天下,纵横捭阖,以区区东宫侧妃之身,却掌后宫大权,建立情报组织,满手血腥,却猪油蒙心、痴心错付,才身死命陨, 这一世,她既然认定了他,照旧不撞南墙不回头。 总该让她查出来,到底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压抑着自己,这样回避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迟疑的青年男音响起:“悼王妃,可是哪里不适?” 明兰若顺声看去,身批光明甲胄,手提长弓的高大身影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明兰若一愣,她刚才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琢磨着怎么把苍乔搞到手,竟不知巡防的禁军都走过来了。 她尴尬地想要扶墙站起来,做出虚弱模样:“啊,无事,就是伤刚好,有些虚弱而已。” 下一刻,那禁军士兵却忽然上前一把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天寒地冻,千万小心。” 明兰若瞬间表情有点诡异。 如今皇宫上下都知道她救了太后,咸鱼翻身,再没有人敢明着踩她,还有小宫女上赶着讨好她。 但是连禁军的人都开始讨好她到这地步,倒是自己没想到的,是因为今天明帝召见的缘故? “唔,多谢。”她客气地试图退开一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她名声已经够臭了。 谁知一下竟没有挣开那禁军的大手,她冷了眼,蹙眉:“你干什么,放手......” 这人想干嘛?! 那禁军忽然拿下自己的盔帽,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悼王妃,是在下。” 第29章 第29章 明兰若定睛一看,愣了:“你是......慕青书,慕统领?!” 慕青书一脸尴尬歉意地道:“前些天打伤了您,实在是对不住,在下欠您一次人情,这次先送您回慈安宫,以后您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只管吱声。” 明兰若温和地笑了笑:“您护着太后心切,也不是故意的。” 慕青书又道:“我也刚好要去拜见姑母,也顺路,不如送您?” 见他固执地要送她,明兰若心里明白,这一位禁军第一剑大约还在愧疚。 他不知道借他的手受伤,只是她的一步棋,不过...... 明兰若妙目微转,自己背负了这么个不好的名声,还要保护小希,多个人情,多条路,以后说不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她便微笑点头,扶着他伸过来的手:“那就麻烦您了。” 慕青书便护送着明兰若一路往慈安宫去了。 明兰若扶着慕青书走了一会,刚才被苍乔折腾得麻木的腿脚这才恢复了正常灵活。 慕青书目光掠过她明艳的面容。 明家有女,容貌冠京城,却不守妇道,未婚先孕,失去了入主东宫的机会,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和官宦贵戚们教导女儿的反面教材。 他不是没听过,但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被惊艳了。 在他怀里受伤的王妃,美丽的眉目因为痛苦,变得脆弱易碎,楚楚惹人怜。 而刚才,那靠着墙坐在宫道的女子,她眉目染了冬日的碎雪,却靡丽而冷艳,甚至带着莫名的洒脱。 慕青书忍不住好奇,到底哪个才是她。 明兰若似察觉了他的目光,疑惑地问:“您一直在打量我,可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对?” 而且不光是慕青书,还有刚才路上走过的宫人,看她的表情都是一言难尽。 明兰若坦率地揭破自己的小动作,让慕青书一时间手足无措。 他轻咳一声,把盔甲的护心镜拿下来,递给明兰若。 明兰若接过来一看,顿时......呆住! 自己的发髻被拆了半个,多了十几条乱糟糟的小辫子,看起来像足了街边乞讨,两个月没洗头的乞丐婆! “他大爷的......!”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 她知道苍乔那个人刻薄又锱铢必较,可是实打实没想到他跟她那么亲密的时候,都在他娘的想着怎么整她! 慕青书咳嗽了一声,礼貌地道:“王妃即使这般,也难掩殊色,只是不知哪位嬷嬷为您梳的发髻,下次可以换一下。” 说人话就是——这个辫子造型梳得很好,下次不要再梳了。 明兰若揉了揉太阳穴,咬牙:“我身边的‘苍嬷嬷’一贯喜欢自作主张,是我大意了!” 明兰若捂住脑袋匆匆地跟着慕青书回了慈安宫。 太后端着茶,瞥了眼她的脑门,蹙眉:“你这脑袋是准备给鸟做窝孵蛋,还是跟人打了一架,被薅头发了?” 明兰若:“......打架了。” 算是打架吧。 老太太挑眉:“打赢了?” 明兰若:“......我以为我赢了。” 把那人逼得算是落荒而逃吧,谁知道那人还有后招坑她! 老太太不屑地喝茶:“没用的东西,当年哀家对上谁都不输,下次知会一声,哀家自让人去帮你薅光那贱人的头发。” 这话让明兰若听着舒坦了,能骂苍乔贱人的老太太,她喜欢! 她眉眼弯弯地过去给老太太锤肩膀:“太后娘娘威武,乃兰若的榜样!” 第30章 第30章 老太太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放下茶盏:“少拍哀家马屁,马屁精不少你一个,是不是要准备出宫?” 明兰若乖巧地收了拍马屁的爪子:“是,陛下说了要兰若尽快搬出去,照顾千岁爷。” 太后横眉竖目,不高兴地拍桌子:“那哀家的病,你就不管了,宫里那帮庸医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周围的宫婢们顿时吓得“噗通”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 看着一副别扭模样的老太太,明兰若却不害怕,只叹气:“您的身子骨可不能生气,我每个月都会进宫给您请平安脉,兰若随时等候您的召唤!” 说实话,当初自己虽然是利用苦肉计和为太后诊病,博一个前程,可也是为了报答这老太太前世今生的回护之恩。 太后这才脸色好些,没好气地戳她脑壳:“你那名义上舅舅当初把你嫁给一个死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做什么非要往他身边凑,是嫌哀家的大腿不够粗,不够你抱的?” 听到这个问题,明兰若只感觉脑壳疼,最近宫里这些大佛们缺人抱大腿吗? 苍乔也恼她不去抱他大腿,跑来抱太后的大腿! “您消消气,您知道我还有个小娃娃,终归不可能一辈子活在宫里,宫外也需要有人照应庇护。”明兰若耐心地给她倒上自己配的药茶,细心解释。 太后脸色又缓和了些:“也是,你已经被逐出家门,明国公府是回不去了,还带着个孩子。” 她想了想,吩咐身边的覃嬷嬷:“你让人开了哀家的库房,给悼王妃置办些金银与衣料。” 覃嬷嬷笑着颔首:“是。” 明兰若心中动容,老太太一贯是刀子嘴豆腐心。 “看什么看,哀家那是库房都堆不下,要生虫了。”太后不自在地哼了一声。 明兰若忍笑低头:“是。” 她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太后,竟然能生出皇帝老儿那样的儿子。 在宫里收拾了好几天,覃嬷嬷交代她可以先去王府接孩子,她们会直接把东西送到东厂后院。 这天一早,明兰若干脆就换了一身简单衣袍,戴了面纱,直接出宫了。 她记得当初玄武胡同里那家做梅子水晶糕的铺子手艺一绝,大户人家都经常派人排队去买。 点心不贵,可大师傅精力有限,去晚了就买不到,她想着要给小希儿买上一点。 果然,等排到她的时候,就只剩下最后两盒,她直接给钱都包了,其他排队的人只得羡慕唉声叹气地鸟兽散。 她欢喜地接过打包好的东西,刚要转身,手里的包裹突然被人一把抢了过去。 然后两吊钱直接扔在了她脚下,一道娇纵的女音响起:“这梅子水晶糕是我的了,两吊钱可是翻倍的价格,便宜你了。” 明兰若呆了一瞬,这年头怎么还有人强买强卖的? 她恼火转脸看过去:“我什么时候说了这糕点要卖......” 然而,在看清站在身后的人时,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怎么是你?” 那一身华丽水红长裙,头戴金钗的不是曾经她身边的婢女香雪,又是谁?! 香雪身边已经也有了个丫鬟,那丫鬟正是抢她东西的人,手里拎着她的糕点。 香雪打量了下戴着面纱的明兰若,见她衣着简单,不屑地问:“怎么,你认识本夫人?” 明兰若冷了脸:“不认识,点心还我!” 说完伸手就从香雪身边丫鬟手里抢自己的点心。 那丫鬟一呆,上前就抓住她衣袖,恼恨嚷:“这是我家夫人的,钱都给你了!” 明兰若才懒得理她们,提着糕点转身就走。 “无知贱妇,知道本夫人是谁吗,竟敢忤逆本夫人!” 谁想忽然身后一道劲风,香雪的鞭子直接朝着她的背后狠狠抽过来。 第31章 第31章 明兰若蹙眉,最近怎么总被人从背后偷袭? 她身形一侧,那鞭子落空抽在地上。 明兰若忽然再反手握住那鞭稍,然后——狠狠一扯。 ”啪!“香雪一个收势不住,踉跄着摔在地上,疼得她的脸都扭曲了。 明兰若冷眼瞧着香雪在地上摔得狼狈,嗤了一声。 上辈子,嫁入东宫之后,为了让她更好地窃取机密和传递消息,秦王上官弘业特意派顶尖高手暗中教了她几招。 成年后习武实在太迟,难有所成,所以她只能学些躲避袭击和隐藏自己的身法。 慕青书的偷袭,她都能察觉,香雪这种蠢货,想要偷袭她简直是异想天开。 香雪的脸一阵绿一阵红,只觉得无比羞耻。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她撒泼打人不成,反而个四仰八叉,幸灾乐祸地哄笑:“哈哈哈!” 丫鬟见状,赶紧冲过来把她扶了起来:“夫人,你怎么样了!” 香雪气得眼红,抬手就“啪“地甩了一巴掌在丫鬟脸上:“贱婢,护主都不会,不如去死,还不滚去叫人!” 丫鬟捂住肿了的半边脸,也不敢多说,转身就跑去喊人了。 明兰若见状,干脆转身就走,她可没兴趣跟香雪这种人纠缠。 “你这贱婢,你打了本夫人,还想走?!”香雪一下子冲到她面前,拦住她。 明兰若挑眉:“我怎么打你了,不是你自己摔的吗?” 边上有好事的民众也跟着叫:“对呀,你这凶婆娘自己摔的嘛!” 香雪恼羞成怒地白了他们一眼,随后狠狠地瞪着明兰若:“有种你就站在这里等着,拿下你的面纱!”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面前的女人声音,莫名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明兰若嗤笑:“呵呵,你再找茬,我就真抽得你男人都认不出你那张蠢脸!” 她实在不想再看见香雪多一秒! 香雪看着面前的女子骂完了自己,拿着糕点转身扬长而去。 她又气又恼,却不敢追,毕竟明兰若露那一手,看得出手上是有点本事的。 她是真怕挨打出丑。 但下一刻,明兰若却再次被人拦住了去路。 “这位小姐,打了人就想跑,这样不好吧?”一道高大的人影忽然领着人挡在她面前。 明兰若抬头一看来人,脸色真正的冷了下去:“是你?” 上官弘业挑起剑眉,盯着她:“怎么,这位小姐认得我?” “王爷,妾身今日是按照惯例来买您喜欢的梅子水晶糕,谁知道这个贱妇却抢了您的糕点,还打了妾。” 香雪眼睛一亮,泪汪汪地跑过去抱住了上官弘业的胳膊,委屈地告状。 周围人一听,顿时都面面相觑,原来这个俊酷的贵气公子竟然是个王爷!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还是他的侍妾! 这下那个素衣姑娘惨了,他们刚才围观起哄,怕也吃不到好果子! 众人赶紧做了鸟兽散。 香雪见状,心底吐出一口恶气,脸上却还泪涟涟的委屈娇柔样子:“王爷,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明兰若见她那矫揉造作的样子,只觉得恶心,自己竟曾将这样的人当做可托付的心腹。 “你可认罪?”上官弘业挑眉,看向明兰若。 明兰若冷笑一声:“认罪?秦王的侍妾颠倒黑白,凭空抢人东西,倒成了我的罪过?”“ “你果然认得本王,你是谁?为何会本王府中卫长的身法?”上官弘业眼中闪过精光,咄咄逼人地问。 说话间,跟着秦王来的侍卫迅速地将明兰若围住。 上官弘业本是准备去明国公府,才带着香雪,所以就在附近。 第32章 第32章 他在马车上听到闹腾动静,过来时恰好将那素衣女子扯翻香雪的一幕看在了眼里。 那素衣女子的身法,他若没看错,与他贴身暗卫长凌波极相似。 明兰若沉默了一瞬,她没想到上官弘业一直在现场,他肯定是认得她的身法,而她还没想好借口! 她索性抬手揭开了自己的面纱,淡淡地道:“秦王殿下,谁能不认得。” 看到明兰若那张面纱下明艳的面孔,上官弘业瞳孔骤然紧缩:“明兰若?!” 而香雪更目瞪口呆,脱口而出以前的尊称:“大......大小姐?”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与明兰若相识二十多年,竟没有认出她来。 重生之后,明兰若的气质大变,她早已放下曾经的矜持与架子,身上多了坚韧而平和的气息。 “这些年,你受苦了。”上官弘业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当年这个女人突然态度大变,死都不肯嫁给太子,坏了他的大计。 多年过去,所有人都认定了她这一辈子都在悼王府圈禁至死,他都快要遗忘这个女人了。 没想到她又忽然绝境逢生,成了太后的救命恩人! 他发现自己低估了明兰若的手段! 明兰若淡漠地道:“我苦不苦跟秦王无关,但您的侍妾如果再这样狗仗人势,要吃苦头的。” 上官弘业眉心一蹙,冷冷地看向香雪:“香雪,道歉!” 香雪过了震惊的情绪后,她委屈又气恨,现在都已经是秦王的侍妾了,为什么还要受明兰若这贱人的气! 香雪故意小鸟依人地靠向上官弘业怀里,委屈娇嗔—— “殿下,悼王妃才是狗仗人势的那个,当初是她自己不守妇道,淫乱无耻,被迫冥婚,却嫉恨我得您青眼,竟将我打个半死发卖,现在又再次羞辱妾身!” 她知道明兰若深爱秦王,她非要气死这个除了出身外,一无是处的贱人! 香雪话音刚落,忽然觉得眼前一晃,一记清脆的巴掌就甩在了她的脸上。 她不敢置信地捂住发疼的脸看向明兰若:“你竟然敢打我?!” 愤怒之中,她扬手就朝着明兰若脸上也扇了过去。 明兰若抬手利落地接住了她扇过来的手。 她一挑眉,反手又是利落地一抽,“啪”再次狠狠甩了香雪一巴掌:“打你就打你了,还要挑日子么?” 说完,明兰若甩开香雪,揉着自己的手腕,轻蔑地道:“贱婢,护主都不会,不如去死!” 香雪僵住了,那是她刚才骂自己丫鬟的话...... 如今明兰若故意原原本本地甩在她脸上,是在嘲讽她自己才那个不但没有护主,还背主的贱婢! 香雪屈辱得浑身发抖,她咬着唇看向秦王,泪如雨下:“殿下,香雪是你的人啊,打狗还要看主人!” 上官弘业丹凤眼一冷,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捏住明兰若的手腕:“明兰若,你......” “殿下,打她这个不把你放在眼里的贱人!”有人撑腰,香雪忍不住兴奋地叫了起来。 明兰若顿时警惕又嘲讽地看着他:“怎么,秦王想对我动手,为你的侍妾讨回公道?” 三人纠缠在一块的时候。 巷子里不远处的房檐上,一道素衣人影静静地负手而立,将巷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千岁爷,我替您去解决秦王......”另外一道窈窕人影站在苍乔身后,轻柔地道。 苍乔垂下雀翎般的长睫,冰冷的雪花落在他唇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只淡淡地道:“看戏,别说话。” 身后的人却不敢再做声。 苍乔的静,比动,让人恐惧。 苍乔安安静静地看着“戏”,只有些期盼——他的母猫儿面对旧情人,是个什么反应。 第33章 第33章 他在期盼着她让自己“不失望”又期盼她让自己“失望” 啧,真是矛盾。 ...... 明兰若梗着脖子瞪他,指缝里夹了一根银针,他岂敢动她! 却不想,他忽然反手“啪”一巴掌狠狠甩在香雪的脸上。 香雪这几年在秦王府被养得身娇肉贵,哪里受得了起上官弘业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她直接被打翻在地,吐出一口血来,不敢置信地抬头:“唔......殿下,你为什么......” 上官弘业冷漠又鄙夷地睨着她:“你这等贱婢,怎么敢对身为皇族的悼王妃无礼,跪下!” 说着,他看了眼侍卫。 立刻有两个侍卫冲上前一把揪住香雪,逼她跪在明兰若面前。 原本指望撑腰的人,却这样对自己,香雪如遭雷击。 她不甘心地痛苦哭喊挣扎:“殿下,殿下,您忘了我们的恩爱吗......” 却不想,上官弘业忽然提膝,一脚将她的头彻底踩实在地上。 他厌恶地道:“因为你是兰若的贴身婢女,本王才看在兰若的面子上,在她身陷囹圄时,照拂你一二,你这出身低贱的东西,竟敢侮辱她!” 明兰若:“......” 这是什么神转折!叹为观止! “跪下,向你家小姐道歉!她不原谅你,你就一直在这里跪到死!” “殿下饶命......饶命啊......不,大小姐,是香雪错了......看在香雪从小伺候您的份上,饶命!”香雪痛苦极了,她眼珠子都要被上官弘业踩出来了,满嘴是血。 求生的本能让她彻底放下了所谓的“自尊”,四处挥舞着手试图去摸索明兰若的裙摆。 明兰若厌恶地退开一步,却还是开口了:“行了,大清早见血,没得恶心!” “小若说得是。”上官弘业微笑着松开了脚,香雪蜷缩在地上如一条他脚边的死狗。 明兰若实在恶心他,冷道:“香雪背主,我嫁入悼王府那天,就打发了她去浣洗房,秦王千方百计地把人从明府捞出来,可见是中意这丫头,现在何必这样作践她。” 她早就知道,女人对上官弘业来说只分“有用”和“没用”的物件而已。 可是看到上官弘业这样残忍对待香雪,她还是忍不住心寒。 上官弘业上前一步,目光灼热地看着她:“你可知本王为何救这丫头,是因为你嫁给那个死人后没一年,她求人给我递了一封信,说你托付本王照顾她......”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你是为了我才向国公府索要香雪,纳为侍妾的?”明兰若轻嗤一声,退了一步。 上官弘业却跟着再上前一步,几乎是要贴上她,低头认真地道:“知道你不再被拘禁悼王府,我才带上香雪去国公府,想把她给回你......。” “敬谢不敏,这样的丫头我可要不起,至于殿下要怎么处置她,只要不在我眼前,随便。”明兰若冷冷地道,转身就走。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人八成是看她咸鱼翻身,又想算计她了,才演出这副深情的死样子,也不嫌恶心! 上官弘业见明兰若软硬不吃,眼底闪过冷厉的光。 这个以前见他就发痴到爬他床的女人,竟然敢拒绝他的示好! 他看了几个侍卫一眼,那些侍卫立刻挡在明兰若的面前。 “走开!”明兰若火冒三丈。 谁知,上官弘业忽然几步上来,一把从身后将她抱在怀里:“小若,这些年,本王很想你!” 天空又渐渐开始飘起了小雪,若这真是旧情相逢的一幕,当真是唯美的。 可明兰若却忍无可忍,只想打爆身后男人的狗头! 她抬手就把藏着的银针就往上官弘业的腰间大穴扎去:“滚开!” 自己已经在皇帝面前表现过她厌恨上官弘,就算戳他两针,也不怕他去跟皇帝告状。 却不想,一道劲风忽然掠过自己脸颊,“砰”地一声直接将上官弘业撞开。 上官弘业武艺不弱,听得劲风来袭,却愣是闪不开,直接被劲风撞到了墙上! 他一张俊酷的面容都疼得扭曲,咬牙切齿:“唔......是谁,竟敢偷袭本王,这是要反了吗!” “原来秦王殿下,咱家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狗。”一道幽冷莫测的声音响了起来。 明兰若循声看去,巷子口施施然走进来一道身着云锦素白常服的高挑人影。 他鼻尖修挺漂亮,鼻梁高耸,细长飞眉下一双狭长凤眸,如墨笔精勾出惑人的弧度。 色如春晓之花,偏眼角染着天生病态的嫣粉,一身阴狠修罗煞气衬着这飘逸的白,不见仙气,倒像是索命的白无常。 上官弘业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下一秒在手下人扶着站稳了,抱拳行礼:“九千岁。” 明兰若一见苍乔,明媚的大眼顿时亮了起来:“苍乔!” 她刚想奔过去,却忽然看见苍乔身后同样有一道白色的窈窕人影撑着伞。 明兰若迟疑地顿住了脚步,云霓怎么又跟他一起来了。 云霓却没看她,只温柔地在苍乔身后撑高了伞:“雪天路滑,督主慢行。” 明兰若看着云霓肩膀上竟披着苍乔的披风,眼底一下被刺痛。 苍乔是个极其——“孤“的人。 他从不允许别人随便动他的东西,更别说穿他的衣衫了。 云霓和他的关系,竟到了这样亲密的地步? 苍乔见她停下脚,阴沉莫测地盯着明兰若:“过、来!” 明兰若没什么表情地道:“千岁爷既然在这里,我还要赶着回府去接小希,剩下的事情就麻烦您处理了。” 一口气说完,她转身就往另外一个胡同口走。 “明兰若,本座的话,从不说第二次,滚过来!”苍乔眼睛是含笑的,声音越发的冰冷阴沉,让人不寒而栗。 他就不该解了她的圈禁,一出宫,她就忍不住要去要见上官弘业这个旧情人。 云霓汇报此事时,他原是不信的,所以,他安静地站在房顶上,等到了现在。 亲眼看见他们抱在一起! 第34章 第34章 上官弘业见状,只以为是苍乔恼他刚才轻薄了明兰若。 九千岁终究还是顾念着他义姐的唯一血脉,才会去请皇帝开恩放出了明兰若。 所以掌握了明兰若,就能利用苍乔,这也是他一直不肯放弃她的原因。 他眼底精光一闪努力平复下翻腾的气血,上前抱单膝跪地抱拳:“督主不要责怪兰若,是弘业多年未见青梅竹马,一时激动才失礼了。” 若是寻常男子这样坦荡,以尊贵皇子之身行了这样的大礼,做长辈多少都动容,高看一眼。 可他偏偏挡在了苍乔和明兰若之间,他狭长的飞凤眸里闪过阴郁黑暗的焰火。 他忽然居高临下,抬手挑起上官弘业的下巴:“啧,堂堂皇子,膝下有黄金,怎么臭鱼烂虾,都能让你跪,贱不贱啊?” 明兰若脚步一滞,不敢置信地转头看着苍乔,他竟然这么说她?! 上官弘业也愣住了,这种近乎调戏女人的对话方式,让他脸色难堪。 “督主说笑了。”他咬牙道,随后试图站起来。 却不想苍乔随意地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别啊,既然殿下有心,那就跪着,求欢美人,半途而废,可不好。” 上官弘业脸色苍白,苍乔这么随便一按,他竟然被压制得跪地不起! “督主不要忘了本王怎么说也是皇子!”他咬牙切齿地道,额头上浸出冷汗,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膝盖被压得都要裂开了。 苍乔简直是个妖物,这种功力恐怖如斯! 苍乔却忽然弯起唇角,慢条斯理地抚过他厚实的肩:“可怜见的,秦王这般俊朗,是多少京城儿女春闺梦中人,怎么就看上本座那赔钱的丫头?” 上官弘业被他摸得浑身毛骨悚然,试图解释的同时避开他的手:“兰若如洛神一般温婉美丽,只是命运多舛,教本王怜惜......” 苍乔却眯起眼,再次随意地按住他了的肩:“是么,秦王这眼巴巴地凑到她跟前,是看上她,还是看上咱家,嗯?” 上官弘业被苍乔那幽幽凉凉的语调惊到了,对方话里话外带着令他惊悚的暗示! 什么叫看上苍乔了? 上官弘业忽然想起,这群太监去势后性情扭曲,不少位高权重的太监男女通吃,荤素不忌。 可他没想到苍乔敢对他一个皇子出手! 简直是奇耻大辱! 上官弘业脸都绿了,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什么。 苍乔似看出了他内心天人交战,笑了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掌骤然收拢—— “好了,秦王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本座答案,这里人多,本座不会对您怎么样的,别怕。” 上官弘业只觉得肩上传来几乎要捏得他内伤的力道,可额上疼出冷汗来,他却只能受着。 九千岁从不独自行动,太多人想要刺杀他,他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到处都是东厂的人! 他如果真想对自己做什么,自己只有这么点人,压根逃不掉! “是,本王知道了。”上官弘业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咬后槽牙屈辱地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他忽然理解了那些被强抢的民女的恐惧感!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该死的小巷! 上官弘业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手松开了,他如得了特赦一般,哪里还敢看明兰若一眼,迅速地带着手下人逃掉了。 苍乔转脸看向站在墙边的窈窕人影。 他径直向她走了过去,云霓撑着伞想跟过来。 苍乔淡淡地吩咐:“你风寒未愈,带着本座的披风先回去吧。” 云霓一愣,看了眼不远处的明兰若,眼底闪过冷意。 但她只爽朗地笑了笑:“好,听说府里准备了荠菜云吞,云霓和兄弟们等督主回来。” 说完,她转身识趣地离开。 巷子里只剩下苍乔和明兰若两个人,他走到明兰若面前,睨着她:“怎么,不跑了?” 明兰若抱着胸,抬起头,看他:“这不是看戏呢么,您三言两语就能将秦王玩弄在掌心,仓皇逃窜,不愧是九千岁!” 秦王这段时间怕是夜里噩梦连连,却又纠结于到底要不要对苍乔“献身”,没空再打她这个小角色的主意。 她一直都知道苍乔的本事,这个男人,太善于操控人心弱点了,杀人不见血! “怎么,心疼旧情人了?”苍乔抬手轻抚过她的发髻,极温柔地替她把碎发别到而耳后。 他精致眉目里染上妖异讥诮的笑意:“可惜啊,你心心念念的男人,方才却在考虑向本座献身。” 看到她跟上官弘业在一起,他就想起她曾深爱那个男人,甚至有了对方的骨肉,这让他充满了血腥和毁灭的欲望。 明兰若挑眉:“我管他做什么,只是千岁爷是该离开我这种臭鱼烂虾远点,免得玷污了您的贵体。” 说完,她转身就走。 等在这里,她就只想说完这句话而已! 谁都可以这么看不起她,他不可以! 但下一刻,一双修长的手臂忽然从背后一把勒住她的肩膀,将她狠狠地扯进怀里。 “放开我!”明兰若小脸一冷,本能地就伸手死掰住他的胳膊,挣扎起来。 但身后的男人的手却越收越紧,勒得她小脸通红。 他低头,脸颊轻轻蹭着她娇嫩的脸颊,声音阴郁迷离:“兰若啊,乖一点,离那些臭男人远点,不要逼本座断了你的翅膀,将你一辈子锁在囚笼里,你这么柔软又倔强,我真怕你受不了那样的日子啊......” 明明是这样温柔低语,却听得明兰若毛骨悚然。 她甚至觉得他现在是在费了很大力气去压抑这种冲动。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忍了一巴掌甩开他的冲动,冷冷地问:“你明明身边有了云霓,又何必做出非我不可的样子!” 苍乔顿了顿,轻叹:“她和你不一样。” 第35章 第35章 明兰若顿住了,抬起眼冷冷地看着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要知道答案! “她是本座的伙伴,你是我在这世上最放不下的亲,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呆在我身边,哪也不去,我在一日,谁敢欺负你,必让他挫骨扬灰。” 苍乔温柔至极的声音,却让明兰若闭了闭眼,心头一片茫然。 上辈子,她希望他永远只将她当作亲人,好好做她的手中刀,让她所向披靡。 这辈子,他终于如她“前生所愿”了。 难道上苍让她重生归来,是为了让她偿还他前生为她受的苦,体验什么叫求而不得吗? “我若说我想做你的伙伴呢?”她忽然问。 苍乔沉默了一会,忽然松开了禁锢住她的胳膊,将她转过来。 他仿佛真像她的长辈一样,替她理了下衣襟:“乖孩子,别犯傻,你不知道我走在什么路上,回府准备一下,搬过东厂来。” 他不想她靠自己太近,只怕自己控制不了对她的阴暗龌龊的心思。 但今日看来,还是得把这只猫儿锁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叫人放心。 明兰若“啪”地一声大力拍开他的手,冷着脸:“少拿这副长辈的口气与我说话,我缺男人,不缺爹,你比我也只大不到一轮,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女儿!” 说完,她转身冷冷地离开。 苍乔这次却没有阻止她,只是目送着她离开。 手背有细微的疼痛,他平静地打量了下自己白皙手背上的红印,甚至有她指甲刚刚刮出细细的血痕。 他慢条斯理地伸出猩红的舌尖轻舔了下血痕。 唔,原来在不光是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他会感觉愉快,连她留下的印记也有一样的效果...... ...... 明兰若回了到悼王府,整个王府已经换了样子,张嬷嬷和老忠早已被两条草席卷走。 空气里仿佛还能闻到皮肉的焦臭。 东厂的人已经彻底重新接管了悼王府,见明兰若回来,府中的下人在东厂太监的带领下上前来行礼。 “见过王妃。”下人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他们当初中不少人就算没有欺负过明兰若母子,也少不得蔑视过她。 没有人认为一个带着私生子的冥婚王妃能有什么好下场。 如今明兰若忽然翻身,张嬷嬷和老忠的惨状在前,谁能不怕? “王妃娘娘,上头交代了,这些人都交给您处置,是打杀是发卖,皆您做主。”小齐子恭敬地对她道。 明兰若点点头,给他塞了一颗覃嬷嬷给的碎金子做打赏:“公公辛苦了。” 小齐子受宠若惊,千岁爷虽也有干儿子,但那都是宫里大太监们自己眼巴巴凑上去认的,千岁爷给面子没驳斥罢了。 这位可是千岁爷唯一认可的亲人。 他笑吟吟地收了:“谢姑奶奶赏赐。” 明兰若听他称呼变了,晓得这是太监们算是认了她的地位,心里忍不住好笑却又舒坦。 她看了一眼那些人,冷冷地道:“其他人一律发卖,只留下婷婷和王大娘,哦,不,王管家。” “娘娘饶了我们吧,我们知错了!”众人一边求饶,忍不住对王大娘和婷婷投去羡慕的目光。 王大娘就是当初看门的三等下人王婆子,现在都成管家婆子了,这下是飞黄腾达了。 第36章 第36章 王大娘欣喜若狂,知道是这是明兰若念着当初自己为她办事的情分。 她赶紧上前对着明兰若磕头,学着戏文里的人发誓:“王妃救了老婆子的孙儿,今后老婆子一定肝脑涂地,效忠娘娘!” 至于蜷缩在角落的婷姐儿呆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自从姑母张嬷嬷死了以后,府里所有人都对她冷嘲热讽,说她们得罪了王妃,肯定要被整死。 这些天最苦最累的活都是她干,经常饭都吃不上,可是王妃却点了她这个罪人的侄女儿...... 婷婷泪如雨下,连滚带爬地到了明兰若脚下,拼命磕头:“王妃......婷婷永远不会忘了您的恩德!” 明兰若看着她们的反应,心中满意,自己去了东厂千岁府,身边得有自己信得过的人。 婷婷是个心善的,王大娘是个机灵的,都是能用的。 “起来吧,王大娘帮着打点一下王府,婷婷去帮我把希儿带过来,咱们好好地歇一段时日,好为我搬家做准备。”她笑着扶起和王婆子。 小齐子呆住了,赶紧上前行礼问:“姑奶奶这是怎么说,咱们不是今日就准备搬府的事么?” 千岁爷特意让人准备好了院落房间。 明兰若挑眉:“是吗,我可没说过,再说了,我重伤初愈,哪里遭得住搬家这样麻烦的事儿。” 小齐子暗自叫苦:“这......” 这位姑奶奶到底在搞啥咧,不是说是她要求住东厂去的吗,这是整哪出?他咋向和公公交代啊! 说话间,婷婷已经把小希儿带过来了。 “娘亲!”小家伙迈开小短腿冲了过来。 明兰若没有理会苦瓜脸的小齐子,一把抱起跑过来的小人儿,温柔地道:“娘好想宝宝,希儿在府里乖不乖呀?” 小希儿紧紧地抱着明兰若,嫩脸贴在她脸上,委屈极了:“娘去哪里了,希儿想娘!” 明兰若顿时心酸,她的宝宝从来没有离开她那么久。 “乖,娘亲以后再也不离开小希儿那么久了!” 说着,她拿出梅子水晶糕喂小希儿:“看,娘给你带了好吃的!” 小希儿好奇地张嘴咬了一口,呆住了,肉嘟嘟的奶猫脸露出惊奇的表情:“好好吃呀,谢谢娘!” 说着,他亲了一口明兰若。 明兰若的心都要被他融化了,至少她还有宝宝呢,重生归来,孩子才是她最该在乎的。 苍乔很快就收到了明兰若“拖延”搬府的消息。 他神色闪过一丝复杂,随后低笑一声,吩咐和公公:“罢了,随她去吧。” 小母猫儿生气了。 和公公应了,又从袖子里取了一只小盒子搁在桌子上。 苍乔看了一眼:“新的丹药练出来了?” 和公公点头:“是。” 苍乔打开,瞧见里面猩红的丹药,取了一颗,轻嗅了下,含入唇间。 和公公见状大惊,出声阻止:“督主,您不能再吃这东西......。” 苍乔淡淡地抬手:“为陛下试药是咱家的本分。” 和公公微颤着把那只药盒收好:“您这是何苦......再吃这药,您一辈子就真毁了。” 第37章 第37章 苍乔漫不经心地地笑了笑:”有什么区别么,咱家这一辈子也毁得差不多了,多一点少点又怎么样?“ 和公公一愣,终于没说话,只是露出一种似悲似苦的神色来。 门外,云霓端着一碗荠菜馄饨进来,瞧见房内气氛有些怪异。 “督主,是云霓的手艺不好么,一进来,两位就这副样子?”云霓含笑将馄饨放下。 苍乔靠在八仙椅上,淡淡地摇头:“与你无关,你先把准备给悼王妃的院子封起来吧。” 云霓一愣,走到他身边蹲下,熟门熟路地从书桌边上的小匣子里拿了两个小玉锤子给他捶腿,迟疑着道—— “王妃是不满意云霓在府里住着吗,要不......云霓搬出府邸去?” 男人没有不喜欢懂事的女人,要比对千岁爷的了解,她自信远胜于明兰若那卑劣的女人! “你说什么呢?”苍乔挑眉,看着膝前的白衣女子。 和公公在一边也不赞同:“云卫长,你是锦衣十六卫的十六名卫长之一,统领飞云卫,怎么能随意离开东厂,府内女眷的事情也都是你在打理!” 云霓一边为苍乔捶着腿,一边低声道:“我只是......不想千岁爷和悼王妃为难罢了。” 苍乔却淡淡地道:“你是你,她是她......” “你们平日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她不想看见你,咱家相信你也不想看见她,别惹事,懂?”苍乔淡淡地睨着她。 云霓那点子愉快顿时就烟消云散了,苍乔的意思很清楚——他清楚她在想什么,让她离明兰若远点。 她垂下眸子:“是。” 在督主心中,她到底还是比不过那个无耻的女人...... 交代完了,起身往外而去。 和公公看着云霓眼底的痛苦,他有些不忍地扶起她:“云霓,明家大小姐对千岁爷而言不过是执念还在,又顾念她母亲的恩义,但你我都知道千岁爷和她是不可能的。” 云霓眼神复杂而复杂:“是啊......他们不该在一起的!” 重生这一世,明兰若那卑劣的荡妇,不知怎么了,竟没有如上一辈子那样嫁入东宫,给秦王做卧底。 反而成了什么悼王妃,又跟千岁爷牵扯上了! 上一世千岁爷,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依然为那个女人所利用,这一世,那女人刻意接近千岁爷,只怕...... 千岁爷还会被她的愚蠢和卑劣害得重蹈覆辙! 她眼底闪过愤恨的光。 上苍让她重生的意义,就是校正千岁爷上一世被明兰若毁灭的命运。 那个女人,是灾星,是恶星,她和千岁爷才是真正的命定伴侣。 如今她已经改变了很多命运的轨道,经过她的努力筹谋,现在的千岁爷根本就不知道小希是他的孩子! 只要他不知道,明兰若就永远不可能跟千岁爷在一起! 她会很有耐心的......她才配怀上他的孩子! 云霓平静地抬起眸子,又恢复了爽朗的笑容:“我会离悼王妃远点的,督主交代的事,我都会遵从。” 明兰若那样招蜂引蝶的容貌和尴尬复杂的身份,不必她出手,有的是觊觎她和厌恶想她死的人! 而自己,只要慢慢地等待,必要的时候推波助澜就好了。 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惹千岁爷疑心呢。 ......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明兰若都带着小希儿一起在京城四处游玩。 小希儿从小就没有出过王府,她希望如今终能出府,带着他领略这京城的繁华,弥补他的童年。 不过自己的容貌太扎眼,京城权贵多半都认识她,为了安全起见,她都素服面纱。 “娘亲,今天咱们去吃怀想楼的饺子吗,掌柜大叔说给我专门包了蟹黄饺子?”粉妆玉琢的小人儿拿着一串糖葫芦一蹦一跳。 小希儿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睫毛长得像两把小扇子,软嫩猫咪脸走哪里都惹人喜欢。 第38章 第38章 现在换了一身漂亮的拜年服,比年画上的娃娃都漂亮,简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明兰若牵着他的小手,笑吟吟:“咱们先去东春巷,娘亲在那里定的灯笼做好了,然后再去吃蟹黄饺子!” 小希儿高兴极了:“好!” 母子俩一起往东春巷去了。 不远处的阁楼里,一道修挑的人影正懒散地靠在窗边,目光落在明兰若母子背上。 苍乔眯起眸子,半个月了,这只母猫带着猫崽子到处跑,倒是叫他在这里碰见她了。 “主子爷,这些人招了,上次他们倒卖的兵器和盐都发往了东北。”一名锦衣卫走过几具尸体,恭谨地在苍乔身边行礼。 苍乔轻嗤:“东北雪灾缺粮,还缺兵器么?派人追踪去查查看怎么回事。” “是,那这里这些人怎么处置?”那锦衣卫又问。 苍乔淡漠地道:“此事要保密,就不必留活口了,清理干净。。” “是!”一众便装打扮的锦衣卫抱拳。 苍乔有些嫌弃提着衣摆避开地上的血腥,戴上兜帽出了门。 “千岁爷,咱们要去哪,可要去东春巷看灯笼?”小齐子乖觉地问。 看灯笼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家大小姐母子在看灯笼。 苍乔眯起眸子,一巴掌敲上小齐子的脑袋,面无表情地道:“猴儿崽子,你倒是会揣测上意了!” “嘿嘿,小的哪敢哪!”小齐子笑眯眯揉着脑袋,立刻领人驾车往东春巷去了。 这头明兰若已经到了东春巷最有名的灯笼铺子门口。 明日就是花灯节了,来买灯笼的人满满当当地挤在铺子里,还有大堆人等在门口。 明兰若一看那么多人,顿时有点头皮发麻,毕竟在明国公府做大小姐的时候,哪里需要自己来领灯笼! 她牵着小希迟疑起来。倒是小希见状,忽然大喊一声:“陈嬢嬢,小希的老虎灯笼哪!” 他人小,嗓音却相当大,又尖利,倒是一下子让在店内忙活的老板娘听到了! 她立刻摇晃着手:“叫你娘插队进来拿,嬢嬢给你准备了大老虎哦!” 插队?众人顿时对明兰若投以——你不道德的鄙视目光! 明兰若尴尬地只好低头牵着小希往门店里钻:“大老虎,你可牵好娘亲,别被挤散了,小心人贩子!” 小希小舌头舔着糖葫芦,弯起眸子,略兴奋:“人贩子比灯笼好玩嘛!” 明兰若:“......” 真不愧是苍乔的种...... 她挤进店铺的人群里,老板娘站在柜台里,赶紧给小希递了一只惟妙惟肖的大灯笼。 小希兴奋地接过来,就往外跑:“哦,老虎大灯笼,别挤坏我的大灯笼!“ 他个子小,力气又大,生怕别人挤坏灯笼,挥着小爪子,三下五除二竟一下子从大家胯下钻出了人群。 明兰若拉都拉不住,等到她也冲出去的时候,小希已经不见了! 她一开始还只觉得小希只是在边上玩耍。 “小希!”她左右看了看,只见人潮汹涌。 喊了好几声,也不见有人应,明兰若心里瞬间慌了起来。 “你有没有看见大约这么高,戴着虎头帽,很好看的孩子?”她立刻向周围的店铺和等着排队的人群打听。 大部分人都在摇头,也偶有一两个确实见过小希的,毕竟这孩子长得太扎眼。 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此时,一只手忽然伸出来拉住她:“别慌!” 第39章 第39章 明兰若回头一看,是灯笼店主陈嬢嬢! 她的呼喊声也惊动了灯笼铺子的人,店主陈嬢嬢一听是小希儿不见,立刻生意也不做了,招呼伙计们帮明兰若找孩子。 “小希娘,不能慌,赶紧去衙门报官,我们都在这里帮你找孩子!” 伙计们和周围的人们都热情地围过来帮着明兰若找人和安慰她。 明兰若浑身微微发抖。 这种仿佛要永远失去小希的恐惧感,让明兰若想起当初小小的孩子被倒吊在城楼上,浑身是血的那一刻!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算时间—— 从进铺子到出铺子,也就是那么一小会,小希儿绝对不会被带走得太远! 她点点头,慎重地道:“拜托您了,我要去报官!” 明兰若提起裙摆朝着东厂的方向飞奔而去! 苍乔! 这种时候,东厂出动,一定能找到孩子! 明兰若提起裙摆朝着大街的方向踉跄飞奔而去! “砰!”她再次撞到了人,即将摔倒的那一刻,一只大手托住了她的胳膊。 “悼王妃,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一道清朗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明兰若这才发现自己面纱掉了,她一看来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慕统领,希儿,我的希儿不见了,求您帮帮我!” 慕青书浑身甲胄,正带着一队禁军准备前往西郊校场,突然看见明兰若在大街上跌跌撞撞地向前奔。 她美丽苍白的脸太扎眼,他一眼就看见了。 慕青书立刻向身后的士兵下令:“立刻封锁城门,然后以孩子失踪的地方为中心,向方圆十里开展搜索!” 明兰若强自镇定着立刻又补充:“小希戴着虎头帽,身上穿着红色虎头纹锦衣,着黑色小软靴。” 慕青书又着人将孩子的特征传下去。 这头明兰若刚离开不久,苍乔的马车便出现在了东春胡同口,看着胡同里闹腾成一片。 他挑眉:“这是怎么了?“ 小齐子立刻跳下车去打听,不一会就回来,纳闷地道:“好像是哪家的孩子走失了,孩子爹妈正在找。“ 苍乔看了眼乱哄哄挤满了人的巷子,眉心微蹙:“连个孩子都看不好,当什么父母,去通知五城兵马司来维护秩序和协助找人。” “是!”小齐子点头,随后小心地问:“小人刚才没看见明家大小姐母子,您看......。” “算了,回东厂。”苍乔垂下长睫,自嘲地哂笑。 罢了,等那母猫有求于他,总会找上门的。 小齐子一边打发手下小太监去五城兵马司报案,一边赶着马车离开。 这头慕青书安排完了士兵帮忙找人,又宽慰着明兰若。 “王妃不要着急,人贩子若真拐了孩子,他出不了城,甚至出不了玄武街的八大胡同!” 明兰若抓着衣襟,苍白着小脸:“多谢慕统领......我......还要去东厂,多一份力量多一份保障!” 她绝对不能失去小希! “您可会骑马?在下送您去吧,东厂离这里有些远!”慕青书让人牵马过来。 明兰若点点头,她立刻上了马。 慕青书的兵会随时追过来给他禀报搜寻孩子的进度,他陪着,她就能实时知道情况。 一路前行,慕青书看着明兰若惨白脸色,失魂落魄的样子。 第40章 第40章 他微微蹙眉,低声道:“悼王妃,你要撑住,京城中什么人都有,若他们知道希儿是您致命弱点,下次只怕还会对孩子出手。” 明兰若一顿,她捏紧了缰绳:“京城每年失踪的孩子多吗?” 堂堂禁军统领不会无的放矢。 慕青书沉着脸道:“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青天白日的很少,晚上走失的倒是有几个。” 明兰若闭了闭眼,脸色冰冷:“原来如此。” 她这才结束圈禁多久,就已经有那么多人忍不住想对她出手了吗? 慕青书看着她的模样,心底不知怎么轻轻一动,低声宽慰道:“孩子会找到的。” 慕青书带着明兰才离开 明兰若点了点头,两人策马到了东厂门口,还没下马,就听见东厂衙门门口传来吵闹声—— “东厂不是连王二麻子隔壁家老婆偷只鸡都查到,为什么不管人贩子,我抓到贼人了,好歹给一百两赏银吧?!” “......” 明兰若一听这把稚嫩却又大嗓门的声音,她立刻跳下马,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挤了进去。 只见东厂衙门门口,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拖死狗一样拖着一个比他高大好几倍的中年男人。 小奶娃像个爆了的小豆子,一脸嚣张地哇啦哇啦地叫东厂衙门给钱。 躺在地上中年男人瑟瑟发抖,鼻青脸肿,分明是被折磨得爬不起来了! 东厂衙门负责值守领头的锦衣卫一脸阴郁地盯着小娃娃:“京城治安那是京兆尹管的事,不是东厂,小娃娃别在这胡搅蛮缠,讹到东厂头上,你爹娘是想进东厂走一遭!?” 若是其他人敢在东厂门口叫嚣,早就让他们收拾了,偏这么个小混球,他们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动手。 小奶娃神气地叉腰:“进东厂算什么,你们那个什么九千岁老头到处尿尿,我娘是神医,要给他治这个尿尿的病,你不知道吗!” 围观群众:什么,九千岁有到处尿尿的毛病? 锦衣卫们怒叱:住口!!! 围观群众:唔,看来是真的。 明兰若:“......” 慕青书咳嗽一声:“这是......贵公子?他好像准备把人贩子卖给东厂......” 明兰若揉了揉额头爆出来的血管,把面纱戴好:“麻烦您牵马在拐角处等我。” 说完,她拨开人群,过去一把将小奶娃抱了起来。 “娘亲,希儿好害怕呢!” 小希儿一见自家娘亲,顿时从嚣张的小豆子变成软萌无辜的小奶包,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明兰若咬牙瞪了怀里的小家伙一眼——贪玩的臭小子,等会收拾你! 小希缩缩脑瓜,他有预感自己的小屁屁要疼了! 明兰若向那些锦衣卫们欠了欠身:“实在抱歉,犬子顽皮,给各位大人惹麻烦了。” 她刚准备抱着孩子开溜。 忽然一道劲风响起,不知哪里的一支利箭直朝毫无防范的小希儿背后射去! “嗤!“ “小希!“她浑身的血都在这一刻凝结,拼尽全身力气朝后仰倒,直接避开了那支箭,跌得背后生疼! 她紧抱着小希,死死地瞪着箭来的方向,忽然大喊:“慕统领,人在那里!” 是谁要害她的孩子,她一定要他们生不如死! 第41章 第41章 慕青书飞身而出,直接朝着射箭的人掠去。 他一脚狠狠踹在那杀手背上,那人一下子吐出一口血,立刻抽出匕首,转身与慕青书缠斗在一起。 但慕青书身为禁军第一剑,两招就擒拿下了那杀手,将他敲晕! 看热闹的众人都被这变故惊住了,片刻后,尖叫着四散而逃——“不好了,杀人了!“ 锦衣卫反应极快,为首的卫长立刻一声尖锐呼哨。 东厂大门顿开,数十锦衣卫杀气腾腾飞扑而出——“何人竟敢在东厂前行凶!“ 明兰若抱着孩子拉住了慕青书的手腕,低声道:“慕统领,我要留着这个人问话,别把他交给东厂!” 慕青书点点头,看向一众杀出来的锦衣卫,举起令牌:“禁军统领慕青书,擒拿逃贼。” “慕统领,请!”锦衣卫们狐疑地看了慕青书,但还是向他客气行礼。 慕青书便带着那被他打晕的杀手和明兰若一起离开了。 一处无人的黑胡同角落,那杀手勉强又恐惧地缩在墙角。” 明兰若冷冷地问:“是谁让你拐卖杀害我的孩子?“ 那杀手闭着嘴巴,不肯说话。 “嗤!”明兰若一刀子就狠狠插在他腿上。 “啊啊啊呜呜呜......!!”那杀手惨叫出声,却被慕青书拿了布巾塞住了嘴! 好一会,明兰若示意慕青书放开那杀手的嘴,再次淡淡地问:“我再问你一次,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这一次,她手里的刀子已经顶在了那杀手的胯间:“说错一个字,我就送你去当太监,刚好我跟东厂掌印大太监很熟,说对了,你就还能继续做个男人。“ 她声音并不尖利,容貌也美丽,可那杀手已经感觉她的刀子划破了自己胯部的皮。 他颤抖着低喊:“是宫里的,宫里一个姑姑找的我!” 明兰若眯起眸子,忽然想起什么:“你看见那姑姑的腰牌是蓝色的,还是红色的?” 那杀手感觉她的刀子往自己腿间送了下,立刻喊:“红色的......。” 明兰若愣住了,她闭了闭眼,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蓝色腰牌是普通宫人的腰牌,只有红色的......是东宫! 太子还想要利用她不会杀她,想要杀她和孩子的人是......她的亲妹妹。 明兰若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看向慕青书:“慕统领,你能帮我处置他么?” 慕青书微微颔首:“放心,我会处理干净的。” 那杀手惊恐地看着明兰若:“不,不......你说了会饶了我的!” 明兰若垂眸淡淡地看着他:“我只说了不会送你去当太监,但你现在可以作为一个男人去死了,安息吧。” 所有敢碰小希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说罢,她头也不回离开黑胡同,背后传来男人颈骨碎裂的惨叫声。 不多时,慕青书也走了出来。 明兰若看着他,轻叹了一声:“慕统领,你会觉得我很可怕么?” 第42章 第42章 慕青书看着她明媚与阴郁交织的眉目,笑了笑:“那时候误伤了您,我答应过您,会帮你的,这只是举手之劳。”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面前的女子坚毅冷静得让他刮目相看。 东厂门口之事,迅速地传到了和公公这里。 和公公略一蹙眉,想了想,转身就进了苍乔的房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明兰若带着那小崽子,还有慕青书在东厂门口闹事,又被人行刺?”苍乔正坐在窗边烤火,看着奏事章。 镀金博山炉里的火光跳跃着,映照出他精致深邃的眉目,却没让他眉目变暖,只多了莫测的幽魅。 “是。”和公公低声道。 苍乔扔下奏事章,起了身,危险地哂笑一声:“这还是冬天,母猫儿怎么就开始思春了,当真不安分,折腾得差点连命都没了。” 不听话的猫儿,该被抓回来,用铁链锁在桌角才好。 小齐子也上前有点不安地道:“看来那时候在东春胡同出事的,是明大小姐母子......。” 苍乔眯起眸子:“好好地招待那个人贩子,本座想知道谁瞧着咱家养的猫儿不顺眼了,想动她也得问问本座同不同意。” 苍乔一边转动着白玉扳指,一边吩咐。 “已经把人带进东厂了,很快就能审出来,是谁要害明大小姐母子。”和公公为苍乔披上披风。 苍乔拿来暖手鎏金炉往外走,冷冷地道:“逮猫儿去,放养久了,真就野了。” 明兰若哪里知道自己成了苍乔要逮的“猫“ 她此刻正在一棵歪脖子树下按着小希儿,对着他的小胖屁屁手起巴掌落——“啪啪啪” “哇哇哇......小希儿知道错了!”小人儿趴在她的膝上,被揍得嚎啕大哭。 “怎么可以不牵娘的手,没头没脑地乱跑!你知道不知道娘亲多着急多害怕?如果失去你,娘亲要怎么活下去?”明兰若咬着唇,脸色铁青。 照着小希的描述,那些人贩子趁着他冲出来的时候,就拿帕子捂住了他的嘴,迷晕了他。 好在小希儿出生不久,她就用自己的血,照着当年阿古嬷嬷教的法子,给孩子身上种了苗疆蛊王的“子蛊”。 这子蛊能辟百毒,迷药虽然不是毒,也只能让小希迷糊一瞬间罢了。 那人贩子把他藏进车子带走的时候,他就醒了,可这孩子却假装被迷倒,只因为他玩心大起。 小希天生神力,再机灵也只是个小孩子,次侥幸逃脱又遇刺杀,怎么叫她不心惊! 小希抽噎着道:“对不起,娘亲......以后小希儿再也不这样了......。” 明兰若脸色才略缓了些。 小希儿抽噎着说:“以后我要干坏事,一定会提前告诉娘亲......。” 明兰若:“哦呵呵......” 熊孩子还是打少了。 一边的慕青书见明兰若又挥巴掌,赶紧伸手直接把小希从明兰若的膝上抱了起来—— “好了,孩子还小,喜欢玩耍也是有的,而且小家伙机灵,不要苛责!” 慕青书看得心软,粉嫩小包子一样的孩子,小胖脸蛋上全是泪,怎么忍下得去手? 小人儿趴在慕青书肩膀的盔甲上,软巴巴地看着她:“娘亲......。” 第43章 第43章 明兰若顿了顿,最终还是没继续要再揍小人儿,只瞪了小人儿一眼:“算了。” 慕青书笑了:“既然你这小家伙平安无事,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 作为武将,他极其欣赏小希儿这样的男孩,小小年纪竟能贩卖人贩子,在他看来就是有勇有谋。 明兰若迟疑:“今日你率队出城,想必是有要事,因为这孩子的事,已经麻烦您了......” “悼王妃放心,我方才已经通知了副统领收队出城了,今日我其实正当午休,但闲来无事,才跟弟兄们去校场罢了。”慕青书爽朗地笑着道。 明兰若很感激他的仗义:“慕统领是小希的救命恩人,今日我做东。” “这算什么,举手之劳!”慕青书笑吟吟地将小希儿扛坐在肩膀上。 三人一同去了边上的饭馆吃午餐。 一大一小两个人,倒颇投缘,慕青书很喜欢小希儿。 午饭后,他就领着带着小家伙去附近有名的小摊上,又买又是玩。 小希儿第一次跟比自己大的“朋友”同玩,也是极兴奋,叔叔、叔叔地叫个不停。 明兰若边上跟着,也不自觉地露出柔和的笑容。 慕青书这位禁军第一剑,倒是个喜欢孩子的人。 忽然,破空一声鞭响,她腰肢上一紧,然后就被铁鞭整个人卷到了空中,发髻边的一只发簪也落了地。 “啊——!”自从城楼坠落,脑浆崩裂而亡后,她就最怕悬空感,忍不住失声恐惧地尖叫了起来。 下一刻,她腰腹一紧,就摔在了一匹马背上! “东厂办案,捉拿嫌犯,闲人回避!”周围的警卫们策马执刀仗旗而出。 冷冽阴森的黑甲长刀瞬间让长街上的民众们全部都躲到了路两边。 而慕青书身边也站了两个锦衣卫,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他的动作。 “唔......苍乔,你是疯子吗,放我下来!”她一闻见那馥郁又幽冷的沉烟香,就知道背后的人是苍乔。 他竟直接把她当犯人一样,横着扔在马背上! 苍乔垂下狭长的眸子,手里的铁鞭就搁在身前挣扎的娇躯上。 他冰冷的鞭子慢条斯理地从明兰若纤细的脖颈一路滑到她尾椎,声音幽冷莫测:“需要时就是亲人,不需要就是疯子?” 明兰若僵住了,她脸朝下地被横放在马背上,只能看见他的皂靴和云锦缎裹着的漂亮修长的小腿。 所以感官都在这一瞬间被放大。 “混蛋了,你......。“ 苍乔的鞭子上竟弹出了倒刺,他这么一刮,居然生生刮裂了她的腰带和背上裙子一条大缝。 ”想知道,是谁害你儿子么?”苍乔悠悠地问。 明兰若甚至都能感觉到雪花落在自己的细腰肌肤上的冷意。 她沉默了下去,冷冷地道:“我自己会查!” “是吗?你怎么查,让慕青书帮你?”他却忽然换了话题,冰冷的手掌替代了他的鞭。 按在那一片雪白的细腰上,慢条斯理地向下轻抚。 第44章 第44章 大庭广众之下,他是疯了吗?! 她眼珠子微转,忽然软了声音道:“苍乔,我们回去再这样好不好?” 苍乔眯着眼,指尖下的温香软玉与她的驯服,让他满意。 “啧,你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教本座的坏心情好起来。”他温热的掌心刮过她的脊背,仿佛在撸猫一般。 看见慕青书和这丫头、小崽子那一家三口的模样,他心底的戾气就压不住! 他替她安危操心,派锦衣卫搜查刺杀她的人的线索,她倒是和别的男人在这里一家人似的逛街。 明兰若又羞又窘。 这个无耻狂徒! 眼见那他的手就要滑进自己的裙子里,明兰若笑得咬牙切齿:“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您老还要靠我治病呢!!” 她细细的手指狠狠地掐着他的腿,苍乔一顿,瞧着怀里的“猫儿”彻底炸毛了。 他哂笑一声,顺手掀了披风盖住了明兰若,一夹马腹策马奔去:“嫌犯已抓获,回东厂!” 东厂的诸厂卫们一挥旗,大队人马就护送苍乔离开。 自始至终,苍乔都没有看过被厂卫挡在边上的慕青书一眼。 只是他马蹄飞奔而去的时候,将那一支鲜艳的腊梅在地上践踏得七零八落。 “麻烦慕统领,将您肩上的小娃儿交给咱家。”一个中年太监上前对着慕青书皮笑肉不笑地道。 慕青书他认得中年太监,知道这是东厂一等一的高手,他身后的四个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 他肩膀上的小人儿却忽然出声:“慕叔叔,没关系,我跟他们走,那个老妖怪还要靠我娘亲治病,不敢把我怎么样!” 慕青书沉默了一会,还是将小希儿交给了中年太监。 中年太监笑了笑:“慕统领是个识趣儿的,跟东厂作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说完,他抱着小希儿离开。 不一会,长街上又恢复了平静,天空落着细细的碎雪。 慕青书看了一眼地上落下的那一支银色发簪,他鬼使神差地蹲下去,捡了起来收进袋子里。 他摩挲了一会,这发簪,以后,再还给她罢。 这边明兰若被带回了东厂,直接被押进了一处环境清雅的书房里。 她跌坐在那软塌上,恼火地晃了下自己手腕上拷着的手枷,瞪向走进来的苍乔:“苍督主,你打算就这样锁着我,那怎么给您看病?” 和公公替苍乔倒了茶水,又布置好笔墨,眼也不敢抬地退了下去。 苍乔优雅地坐下:“斟茶,解锁。” 明兰若瞪着惜字如金的苍乔,只能不甘不愿地走过去给他斟茶。 只是手上的枷锁有点重,她倒茶有些吃力。 苍乔却没有接过她递来的茶水,反而抬手托住了她的手腕,似随意地问:“这手枷可好看?” 手枷是特制的,金色的链子上甚至有蔓藤花纹,倒像是一对华丽的镯子 明兰若强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只冷冷道:“一看就价值不菲,若是缺钱,还能换不少银子。” 苍乔忽然抬起狭长凤眸,如墨笔精勾出惑人的弧度,温淡地笑了:“这是专门为你定制的,喜欢就好。” 第45章 第45章 明兰若一惊,警惕地盯着他:“什么意思?” 他不会是想一直这么铐着她吧? 苍乔接过茶盏,优雅地抿了一口:“先是太子,然后是秦王,再然后是慕青书......你可还记得咱家说过什么?” 明兰若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地过了一遍,他警告过她得——不要靠近其他男人! 她一时间无语:“太子和秦王,难道不是他们自己找上门吗?您堂堂东厂掌印大太监,要查这些事很容易。” “若非你当初的短视蠢行,他们会找上门?”苍乔毫不留情地嗤笑。 明兰若一时无语:“......” 她上辈子确实短视蠢行了,可是这辈子她清醒了。 “我这不是......悔改了。”她闷闷地道。 苍乔挑眉:“所以,这次换上慕青书了?” 明兰若据理力争:“他帮我找孩子,我在酬谢他,只是正常的人际往来罢了,难道都不可以......” “不可以。”苍乔淡淡地打断。 明兰若气结,她原本就天生傲骨又倔强,两世重生,只磨掉了她大小姐的傲慢,却不代表她真就脾气柔顺。 她冷着脸,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千岁爷慢饮茶,我先回去了,小希在等我” 却不想,苍乔忽然一抽手枷链,将她一下子扯了回来,反手就将她按在书桌上。 “放开我!”明兰若不悦地抬脚就要朝他膝上狠踹去。 却被他长腿一顶,直接压制得动弹不得。 苍乔却俯身下去,在她耳边慢条斯理地道:“明兰若,你从悼王府逃出来,巴巴地求上咱家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本座从不做赔本买卖,从那天起——你就这只属于本座。” 他温热的呼吸掠过她软嫩敏感的耳垂,似缱绻地亲吻上她一般。 明兰若一双明眸里闪过慌乱,小脸发热。 她羞窘地咬牙:“苍乔,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说了要跟你在一起,你不同意,却又拘着我,不让我跟其他人在一起,这是什么道理。” 苍乔高挺鼻尖慢悠悠地轻嗅着她脖颈间的香气,精致的眼角慢慢染上病态的嫣红—— 那是他兴奋的表现。 通常出现在他杀人的时候,还有一些隐秘情绪动了的时刻。 “这是本座的道理,怎么,你要忤逆么?”苍乔在她耳边,轻笑地一字一顿地问。 明兰若敏锐地闻到了极危险的气息。 苍乔的话温柔到阴森,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兴奋。 他似乎在期待她忤逆他,期待她做出什么会让他有足够的理由—— 对她做点什么,让她万劫不复的事情。 她眼珠微转,忽然软和了声音:“你知道的,我最中意千岁爷了,怎么会忤逆呢?” 他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像是犯了什么病的样子。 好一会,身后传来一种诡异的压抑的嗤笑声,苍乔仿佛觉得无趣,甚至还有失望。 他忽然起身,松开了她,淡淡地道:“是吗,那把衣服都脱了。” 第46章 第46章 明兰若呆了一呆:“你......说什么?” 苍乔从书架上取了一幅画下来,铺开在桌面上,提了笔沾墨,危险地眯起眸:“怎么,不愿意?” 明兰如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知怎么心底就是一股子浊闷的气。 就算她不愿意,他也会逼她“愿意” 她捏紧了自己衣襟的手指松了又紧,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指尖一松,原本就已经残破的裙子就散开来。 明兰若轻颤着手指褪下衣裙,柔软的裙子顺着她雪白的大腿落下,在地上堆成妩媚而诱人的姿态。 不管脸上怎么火似的羞耻发红,不管她的身体是不是僵硬,她一双清冷明媚的眼就这么眨都不眨地死死盯着他。 那是她不肯退缩的骄傲和倔强。 随着她衣裙的散落,苍乔的目光渐渐幽深,握笔的长指在她的目光下渐渐收紧。 “我......好看吗?”她忽然拔下头上的发簪,散落了一头五黑的长发,挑衅地问,声音里却带着一点轻微的颤抖。 “好看的。”半晌,苍乔很慢地道。 他垂下了长睫掩去了他黑暗到令人心惊的眸光,他轻轻地提笔落纸:“坐,你手边有茶。” 明兰若坐了下来,她紧紧地捏着掌心。 房间里烧着地龙,即使光着身体,她都感觉不到冷,手边还有茶水与点心。 茶是碧螺春,点心是水晶糕,竟都是她喜欢的。 所以...... 这是惩罚、挑衅又或者是......引诱? 明兰若已经分不清楚,空气里都是他身上沉水香的气息,覆盖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软嫩的皮肤。 如这熊熊燃烧的地龙,在这冬日里,这炽热仿佛能将人融化一般。 苍乔没有再说话,只站在桌前,专心致志地描摹着。 他的每一次落笔,仿佛都在她的身上,都是诡秘的轻颤,明兰若的掌心里都是汗,到了末,她已经麻木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他停了笔,静静地看着笔下的画。 明兰若到底忍不住,低低地问:“画完了?” 苍乔淡淡地道:“新裙在柜子里。” 明兰若如获大赦,立刻取了裙子迅速地穿上,这大约是她这辈子穿衣服最快的一次了。 穿好了衣裙,她站起来,就能看见他桌上的画。 她是国公嫡女,琴棋书画都有涉猎,一眼就看出那一副图并不是新作,而是没有完成的旧作。 苍乔这一次,不过是将没有完成的作品完成了。 画上的工笔白描美人,一如她现在的样子,娇软靠在榻上。 明兰若一张粉脸早已红透,此刻还是忍不住咬住了唇角,浑身发软。 她强自镇定问:“为什么不画脸?” 画上美人,依然没有脸,或者说只点了一抹嫣红的唇,其余皆无。 “好看么?”苍乔提着笔,忽然抬起狭长的眸子,含笑看着她。 这是她之前挑衅他的话。 她纤细手指紧紧捏着袖子,明眸不肯服输地反问:“不好看吗?” 怕什么,不就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她上辈子也不是雏儿,做间谍探子的人,有什么不知道? 苍乔幽眸静静地看着面前倔强的美人,他忽然垂下了眸,似自问自答:“极好看,哪里都好看。” 明兰若瞬间涨红了脸,眼底都盈了羞涩的水雾,她捂住自己胸口,退了一步,转身就想跑。 可却被苍乔反手一把扯住了手枷的链子。 明兰若又羞又窘地咬牙挣扎:“放开我!” 她到底没那么厚脸皮。 苍乔一双幽眸隐了叫人心惊的魅光:“若是不想再被罚,乖乖地离那些男人远点,否则下次,就不只是画了。” 明兰若忽然不挣扎了,看着他,讥讽地笑了:“苍乔,你可以不要我,但你应该知道我能出来,并不只是你的施舍,我能帮你治缩阳之症,我们是有交易的!” 苍乔却忽然垂眸,神色淡淡地替她解了手枷。 第47章 第47章 明兰若揉着手腕,转身就走,却在开门的一瞬间,一双修长的手臂“砰”地一声将她按在门上。 明兰若被圈在他的胸膛和门间,背后是他紧贴重复自己的炽热体温。 “你......”她轻颤了一下。 苍乔却温柔地把脸抵在她的发间,幽幽道—— “别老想伸爪子挠人,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不要你。” 说着,他抬手一把抱着她往书房的软榻上走去。 明兰若有些茫然地看着抱自己的人,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不要她。 一辈子...... 苍乔看着怀里懵然的姑娘,淡淡地挑眉:“天都快黑了,饿不饿?” 明兰若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浆糊,这人一下子冷,一下子热的,想干嘛? 她有点迟疑地道:”嗯。“ 苍乔将她放下来,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点心:“记得这水晶糕是你打小爱吃的,为什么都没动,改了口味?“ 明兰若愣住了,心情复杂又欢喜,他竟记得她小时候的口味吗? 她轻咳一声:”刚才......吃不下。” 她不着寸缕地坐在那,能坐得住就不错了,哪里还还能吃得下东西? 苍乔挑眉,随手拿了发簪,替她挽起长发:“刚才不是很放肆,很大胆地诱惑本座么?” 明兰若小脸绯红,闷声不说话,指尖不自觉地抠着软枕上的锦扣。 苍乔似笑非笑地替她整理出一个优雅的垂髻:“这副样子,才好见人,披头散发就往外跑,打算叫东厂的人都知道你在这里与本座对食?“ 明兰若不自觉地抚了下自己的发髻,他伺候人的手艺当真是好,只是...... 她别开脸,一双明丽的眸都要羞出水光来:“明明是你逼我脱衣服......。” 苍乔低笑出声,哄孩子似地将她抱在自己腿上:“是是,都是本座强迫你的,本座想完成那幅画很久了,这不是刚好完成这点执念么。” 明兰若觉得自己已经麻了,她真的没话说。 这人到底是怎么能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出无耻的话?! 而且这样喜怒无常?!有病! “要不要吃点别的东西?”他忽然问,仿佛因为完成了画作,心情极好。 明兰若还没来得及拒绝,就看见小齐子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蟹面和两只蒸好的螃蟹进来。 明兰若看着那一碗堆满了金黄蟹黄,喷香油润的蟹面,忍不住怔住了。 她从小喜欢吃蟹面,父亲最疼爱她,以前秋日下朝,总不忘亲自去集市挑上最好的蟹,叫人拆了回来给她做蟹黄、蟹肉面。 自从和父亲决裂之后,因着触景伤情,她就再也没吃过这东西了。 可苍乔竟然记得......她最喜欢吃什么。 这样冷的天,螃蟹很难找,为何既不愿与她在一起,却又这样处处上心? 明兰若只觉得心头又酸又软:“你为什么......。” “吃吧,别让我说第二次。“苍乔淡淡地打断她,递了筷子给她,又取了银丝手套和小钳子、勺子,慢条斯理地开始拆螃蟹。 明兰若抿了下柔软的唇,这果然改不了霸道的本性。 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拿起筷子吃面。 入口油润带香,浓稠的蟹黄口感,还有温热的面汤,仿佛让她的心脏都跟着鲜活温热起来。 不一会,苍乔面前的银碟里便多了一份雪白诱人的蟹肉。 他将蟹肉放进她碗里,淡淡道:“一会喝姜茶,这东西性寒,不可贪多,仔细宫寒。“ 明兰若筷子顿了顿,低低地“嗯”了一声,心里一片温软和茫然...... 她真的不懂他,为何可以上一刻逼得她无路可退,下一刻温柔得似爱了她许久、许久。 这人怎么能分裂和诡异成这样...... 这房间里气氛温馨平静得似夫妻日常,她有些迷离地想。 第48章 第48章 “我......吃饱了,小希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明兰若吃完了面,用帕子擦了擦唇角,轻声道。 说完,她福了福,也不等苍乔说话,转身匆匆打开门离开。 看着明兰若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苍乔这一次没有阻止她,只是低低地轻笑了一声。 他的小母猫看起来并不像她表现的这样胆大呢。 只是,明兰若并不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小希儿已经进了东厂。 苍乔起身回到桌前,瞧着图里除了没有眉眼,已经补完的美人图,忽然伸出戴着白玉扳指的手轻轻地抚摸过上面人儿的每一寸。 沉浸在不知什么思绪里,他修长的眼角渐渐地染上魅惑的嫣粉,神色迷离起来。 但是下一刻,他忽然指尖一翻,一只笔直接弹射向房顶。 “砰!” 房顶瞬间被击碎出一个洞,一个圆圆的“东西”尖叫着掉下来。 “啊啊啊——!” 苍乔身形一动,掠过去,手一抬就提拎住了那一坨东西。 “啊啊,老妖怪,欺负我娘亲,我就打死你!”小肉团子愤怒地试图朝着他踹过来。 奈何腿短,总是踹不着。 “什么东西,也敢行刺本座?”他挑眉看着手里的小人儿。 小希愤怒地朝着他尖叫:“不许你欺负我娘亲!” 刚才他看见娘亲红着眼和脸离开,就知道肯定是这个家伙欺负他娘了。 原本他想学那些侠客,爬到房顶上跳下来,打他,哪里知道这个老妖怪竟然发现他了! 苍乔眯起眼,认出了小希是谁。 他今天心情好,只淡淡地唤人:“最近东厂的护卫怎么如此松懈,什么猫崽子都能爬到本座的屋顶上了,把他送回房间。” 门外的和公公赶紧带着人跑进来:“属下失职。” 就是一眨眼功夫罢了,谁知道这说去茅厕出恭的小娃儿,真像个小猫似地竟然就爬上了主子爷书房的房顶。 和公公赶紧去接小希儿。 但这次他吸取了教训,避开了小希短腿的攻击范围,学着千岁爷的样子去拎小希的衣领。 谁想就是那么换手的一瞬间,小人儿忽然小短腿一蹬,踹在和公公的手上。 利用那一瞬间的反作用力,他整个小身子用力一荡,然后—— “啪!” 小短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抱住了苍乔的脸。 然后—— 他愤怒地“嗷呜”再次一口狠狠地咬住了苍乔的......头。 空气里在一瞬间陷入了窒息一般的寂静。 众锦衣卫:...... 苍乔:...... 他——又叒大意了。 和公公的脸都绿了,又又又来......这小东西怎么次次都啃脑袋啊! 他隐约看见自家督主的脸色,因为这熟悉的剧情,也绿了绿。 第49章 第49章 大风大浪的刺杀与反刺杀不知经历了多少,没人能伤着自家主子爷,但却第二次被个几岁的小家伙啃了脑袋! “咬洗你、老哟怪!”(咬死你,老妖怪)小猫似的人儿被拎着衣领,还奋力地啃苍乔的脑袋。 感觉头皮上的尖尖疼,苍乔面皮跳了跳,深吸了一口气:“来人,给本座准备炖盅,今儿就上活炖童子!” 他今天的好心情都没了! 小希儿嘿嘿一笑,下一秒就松开了手,“跐溜”一下直接从苍乔的身上滑下地,麻溜地钻过苍乔胯下就想溜。 但才跑了一步,就再次被提着领子拎了起来。 苍乔把他拎到自己眼前,微笑:“怎么,这就跑了,你娘没告诉你,咱家就是靠着吃童子炖盅养颜强身、增进功力么,咱家这都几天没吃童子了?” “三天。”和公公在边上一本正经地应和着,比了个三。 他默默地想,原来千岁爷知道民间说他容貌若仙、一身鬼神莫测的功力是靠着拿童男童女炼丹养出来的。 小希儿瞧着苍乔那阴测测的笑,顿时呆了呆,然后尖叫— “哇哇哇哇——娘亲,老妖怪咬吃我,娘亲,救命!” 苍乔哪里知道孩子的哭嚎声威力那么大,那么小不点的一个人儿的尖叫几乎要掀翻了房顶。 他皱了下眉,嫌弃——“吵死了,再喊,就把你烤成肉串吃了!” 小希儿忽然想起悼王府里的人说张嬷嬷和老忠被烤熟了,他眼里一下子含了泡泪,下一秒嘴一瘪:“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娘亲!!!” 苍乔忍无可忍地就想把哭嚎的小希儿扔给和公公。 谁知道他手一动,就见和公公本能地退了两步,仿佛自己要给他扔的是火雷弹一般。 苍乔看了一眼和公公被小希踹了一脚,现在已经又红又肿的手,蹙了蹙眉,没再将小希扔给和公公。 “去准备一些孩子的吃食来。”他拎猫崽子一样,拎着小希儿进了书房。 真是的,他才投喂完了最喜欢的小母猫,还得喂她下的猫崽子。 “你再哭再闹,就永远别想见你娘。”苍乔冷冷地道。 小希泪汪汪地瞪着苍乔:“你敢吃掉我,娘亲一定不给你治那个乱尿尿的病!” 苍乔:“......” 乱尿尿? 为什么又成了乱尿尿...... 他把小希放在软榻上,精致的面皮抽了抽:“这是你娘说的?!” “才不是,大家都知道你有乱尿尿的病,不信你去问问东厂门口的那些人,大家都知道你到处乱尿尿!”小希大眼珠子转了下,决定打马虎眼。 他可不能让这个老妖怪去找娘亲的麻烦! 苍乔深吸一口气—— 果然还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他就不该让明兰若那个混账丫头出了悼王府! 小希儿像只呲牙咧嘴的小猫,冲苍乔喊:“放我出去!” 苍乔却坐了下来,冷冷地打量着他:“你这一身怪力哪里来的?” 这小子不到五岁,但这力气和他这种牙尖嘴利,胆大包天的脾气,实在不像一个小娃娃。 小希儿僵了僵,娘亲说过不可以随便在人前暴露出自己的力气大。 他小脑袋一歪:“我才没有什么怪力气!” 苍乔看着他一副不愿意说的样子,眯了眯眼,忽然问:“你知道你爹是谁吗?” 小希儿瞪他:“关你屁事,反正不是你这个老妖怪,太监是不能生孩子的!“ 第50章 第50章 “呵......。” 苍乔哂笑,心头一窒,白皙修长的手指骤然收紧,几乎要捏碎桌角。 小希敏感地察觉面前的人因为自己一句话,一股逼窒的杀气迎面而来。 危险的感觉,让他立刻像小动物一样瑟缩了起来。 苍乔见他那副瑟缩的模样,不知怎么眼前就掠过一些细碎的画面。 仿佛很久之前,自己也曾这样,求着活下去...... 他略松了指尖,垂下眸子,淡淡地道:“今儿咱家心情好,就不吃你了。” 小希眼睛一亮,立刻道:“以后都不要吃!娘亲说了,太监吃小孩子也不会再长个,那都是坏人瞎编的!” 他要杜绝这个老妖怪吃自己还有再吃其他小孩子的可能性! 苍乔精致的眼角一抽:“你娘一天到晚的跟你说什么东西!” 小希一本正经地比出一根手指:“本小爷从小的玩具就是娘亲种的草药,识字的书都是娘亲的医书,我很懂的哦~”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苍乔:“医书上说以前唐朝大太监就吃童子肉,且让本小神医问问,你吃了那么多童子肉,身体好了没有?” 说着,他一脸的八卦表情,巴巴地看着苍乔。 苍乔:“......。” 他头疼,真的! 明兰若自己当初不过十六,都还是个孩子,就生了这么个得寸进尺的小玩意。 跟她如出一辙! “行,本座以后不吃小孩,但本座若是在外头听到什么本座到处尿尿,还想长什么东西的事,本座就把你娘那只母猫给剥皮,炖了吃。” 苍乔微笑,伸手指尖捏住小希肉嘟嘟的脸蛋,左右开工一扯。 小希被扯得呲牙咧嘴,赶紧喊:“知道了,知道!你不要吃我娘亲!” 苍乔揉着他的脸蛋,笑得温和:“这才乖孩子呢。” 小东西,手感倒是挺嫩。 小希被他搓得小脸蛋一会圆一会扁,使劲挣扎:“放手,放手!” 他忍无可忍地掰住苍乔的爪子一扯,一咬:“啊呜” 苍乔:“......” 行吧,小崽子不咬脑袋,这次改咬手了。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干爹,和公公让我送些松子糖和清凉糕还有燕窝雪梨羹来。” 苍乔淡淡地道:“进来。” 小齐子就端着东西进来,一进来,就看见苍乔手上“挂着”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 他忍不住惊了一惊,不敢置信地看了眼自家千岁爷。 他虽然刚认了千岁爷当干爹,但不过是因为他办差有功,刚成了东厂里最年轻的理刑百户长。 这才由着和公公引荐认了千岁爷当干爹,但阖宫上下,他这样的“干儿子”有十来个,反而像和公公那样的,却不是千岁爷的干儿子。 但就算和公公又哪里敢像这孩子一般冒犯千岁爷的贵体? 他放下了食物,本能地想上去把小希弄下来:“这孩子怎么......” 但苍乔却抬手,示意不必,然后晃了晃手臂:“怎么,现在换成你想吃本座的肉了?不吃这些点心?” 人人都知道九千岁品味极好,是个讲究人,吃穿住行,不讲究外露的奢华,但是什么东西都是精致贵气内藏的。 千岁爷的小厨房出的东西没有比皇宫内厨差的,连厨子都是皇帝赏赐的。 那常见的松子糖、清凉糕都香气四溢,更不要说剔透的燕窝雪梨羹,更是皇后娘娘用的。 小希立刻小嘴一松,直接爬上桌子,不客气地抓了糕点吃起来:“我才要吃你的肉呢。” 小齐子:“......” 苍乔:“......。” 也许,真该把这小玩意给炖了! 小家伙吃着吃着,忽然瞧着一边小齐子,有些好奇:“为啥你看起来和老妖怪差不多,要叫他干爹?” 小齐子悄悄瞧着自家主子爷没啥表情的脸,干笑:“那是因为千岁爷对咱好,所以......” “也就是说认了干爹,他就不会吃你了,对吧?”小希眼睛一亮。 小齐子呆了,这话又哪来的? 他边偷看苍乔,边紧张得直冒汗:“千岁爷......干......干爹不吃人......。” “那好,我也认你做干爹吧。”小人儿一抹嘴巴,决定了。 只要认了干爹,老妖怪就不吃人。 小希顿了顿,又皱起小眉毛:“不行,你都那么老了,你干儿子只比你小一点点,那我还是认你当干爷爷吧!” 小齐子:“......” 这个逻辑,仿佛很有道理的样子。 苍乔轻蔑地翻了个白眼:“不可能!还有,本座正当盛年!” 小希瘪嘴:“那就干奶奶!” 苍乔挑眉,冷冷地盯着他:“什么??干奶奶?” 小希认认真真地一根根比手指:“你还长得比我娘都好看,你不喜欢当干爷爷,那就当奶奶吧!” 苍乔:“滚出去!!” 小齐子惶恐:“是!” 他麻溜地转身就溜出了门。 苍乔:“......” 小希捧腹大笑:“哈哈哈,你看你那个傻儿子,你明明是叫我滚出去!” 苍乔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不能跟这小子呆在一起了。 着实让人短命。 他索性转身起来摔门而出:“来人,看好房间里的小崽子,吃饱了,赶紧给咱家扔回他娘亲那里去!” 再跟这玩意呆几天,他怕自己不是短命,就是先掐死明兰若。 小希朝着他背影做了个鬼脸:“小气包,生气了,小爷可不随便认人当干奶奶呢!” 说着,他愉快地开始继续吃东西。 东厂门外,和公公正跟明兰若说话:“那个......小少爷在府里和督主相处得愉快。” 明兰若一愣,有点不敢置信:“真的很愉快?” 苍乔并不知道小希是他的孩子,她能看得出他一直对小希有敌意。 又或者,父子天性,他其实本能的会对小希好,这也许是他们父子相认的契机? 第51章 第51章 和公公神色有些古怪:“是的,刚才我还让小齐子给书房送了点心,都是孩子爱吃的。” 之前他以为督主厌恶透了明兰若和秦王生的那小崽子,但是这两次接触看起来,倒不像是那样子。 也许罪不及子嗣,也是也许因为是明兰若生的,所以督主算爱屋及乌? 明兰若迟疑了一下:“那我这两日就搬过来,但还想回一趟国公府,那就拜托您照顾小希两日?” 若是能让小希和苍桥相处几日,或许,能增进他们父子感情...... 和公公一口应了:“没问题,哪里需要咱家照顾,千岁爷如今都是亲自照顾着,咱家瞧着千岁爷都活泼了些。” 此刻“活泼”的苍乔莫名地打了几个喷嚏:“唔......”他鼻尖敏感地打了喷嚏。 “千岁爷。”边上的小孩子立刻递了帕子过去,他乖觉得没有叫干爹。 毕竟刚才千岁爷被那小东西因为这“认干亲”的事儿气得不轻。 苍乔接了帕子轻按了下鼻尖,忽然顿住了脚步,看向站在院子里的窈窕人影。 云霓竟不知在院子里站了多久,满头满肩的雪。 他狭长的眸子微挑,走了过去,小齐子立刻撑着伞在后面跟着。 “这是怎么了?”苍乔走到她面前,神色淡然。 云霓没有说话,她唇已经冻得发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虽然有内力加持,可依然身体在发抖。 小齐子只得低声道:“从您进书房后,云卫长就在这里等着了,她不让我们去书房打扰您。” 也就是说从明兰若被他带进房间到后来小崽子在房间闹腾这段将近两个时辰里,她都一直在院子这么等着。 苍乔眉心微微蹙,示意小齐子把伞递过来。 小齐子给了伞之后,立刻乖觉地远远退开,在看不见的地方候着。 苍乔举着伞遮在云霓头上,淡淡地问:“你风寒刚好,这是打算再大病一场吗?” 云霓终于缓过来了,她垂眸抚着自己的小腹,颤着唇微笑:“云霓不怕病的,自从孩子没有了之后,这身子骨也就这样不争气了。” 苍乔神色深沉下去:“你想说什么?” 云霓忽然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千岁爷,您还记得,在云霓失去孩子,重伤绵病榻时,您答应过云霓什么?” 苍乔顿了顿,垂下幽暗的眸子:“本座答应过你的事不会忘记,本座不会娶她,也不会跟她在一起。” 云霓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仿佛呢喃自语:“她还有她的孩子,云霓的孩子......却没有了,可云霓想这个孩子会知道,他是为了他的父亲挡了一剑,他死得心甘情愿。” 苍乔没有说话,只取了披风,披在云霓的肩膀上,淡淡地道:“本座答应你的事,本座记得,但是有些事不是你该管的,回去吧。” 说罢,他幽暗不明地举着伞转身离开,这一次,他甚至没有给云霓留下一把伞。 云霓捂住小腹,苍白着脸,低低地笑了...... 只要千岁爷还觉得亏欠着她,只要千岁爷不知道自己肚里,那个死去的孩子压根不是他的! 他就永远不可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 和公公哪里知道他主子爷和小希相处“愉快”成什么样。 他一直有件事想问明兰若,所以特意追到东厂门外来。 这地儿没人敢靠近,空旷,不怕人偷听。 第52章 第52章 “千岁爷的病,您这儿,是怎么个说法?”和公公低声问。 明兰若左右瞧着无人,也低声道:“您是千岁爷身边亲信,那我问您。他既没有净身,但打小进宫后,他每年都能顺利通过宫内净身房的查验,就是因为爷的身子那样处发育异常,对否?” 和公公点头:“是。” 明兰若继续道:“但他也不是天阉之身。” 所谓天阉,就是天生的太监,男性象征不曾发育,可苍乔不是。 和公公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对明兰若倒是信服了不少:“正是。” 明兰若最后补充了一句:“他这是体内被人植入了某种蛊,有那蛊在,他的身体就永远看起来像个幼儿。” 也就是说,那种蛊会让他身体宛如幼儿一样无异。 和公公呆了一下,这都诊出来,他忍不住低叫了一声:“可不光是蛊,爷还吃药......” 明兰若愣住了,她之所以能知道苍乔身体异常,是因为阿古嬷嬷告诉过她—— 苍乔身体里的蛊就是她娘种的,为的就是维持苍乔身体的形态。 后来她给苍乔面诊过那次,望闻问切,也确认了这点。 可是,为何苍乔还要服药? 和公公瞧着明兰若不知道,他眼中又闪过犹疑不决:“你竟没诊断出来?” 明兰若皱眉,淡淡道:“他身练邪功,脉象异于常人,有些东西,很难诊断到底是邪功还是药物所致。” 和公公这下信了,主子爷一身鬼神莫测的功夫,正是修炼了某种江湖失传千百年的禁忌邪典。 这种邪典,要求身子既是男脉又有女脉,所以当然是不正常的非男非女的身体才能炼成。 他急道:“千岁爷服那药,是增进功力所用,却会......。” “却会伤及身体根本,可能让......他一辈子都恢复不了,甚至短寿。”明兰若低低地叹了一声,也猜测到了。 和公公眼中有大悲与暗淡之色,他忍不住拉住明兰若的胳膊—— “主子爷是恢复过的,他不能就跟咱家一辈子就这样,他和咱家这些人不一样,您能去了他体内的蛊,治好他么?” 明兰若忽然听出来一点异样,她挑眉:“你们督主恢复过?” 和公公顿住了,他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摇头:“咱家说的是既然是蛊,那千岁爷就能恢复正常身子。” 明兰若眉心微蹙,和公公在说谎! 苍乔的身体是被种了蛊,特殊“处置“过的,绝不可能随便恢复。 五年前在酒楼那一次,他能忽然失控恢复,占有了她,是属于特殊情况。 她被圈禁在悼王府时,认真琢磨过——大约是因为她身体里有阿古嬷嬷从苗疆带来,为她种下的“元蛊“ 元蛊是万虫蛊王,她幼年体弱,嬷嬷怕她像母亲一样早亡,才为她种下有扶元养本,能辟百毒的功效的蛊王! 在酒楼那天,苍乔很可能不知怎么触发了她身体里蛊王。 蛊王压制住了他身体里的蛊,让他得到了恢复正常男人身体的机会,才......有了那一夜留情! 可为什么他好像对此一无所知? 和公公也对此讳莫如深? “他和云霓卫长有没有圆房?“明兰若忽然问。 第53章 第53章 和公公脸色微变,淡淡道:“这是主子爷和云卫长的隐私,咱家哪里能妄议。“ 明兰若见和公公不愿意说,她忽然笑了笑:“让我来猜猜,若是你们千岁爷真有本事与她圆房,就不止她一个姬妾了。” 和公公冷了脸,虽然明兰若说得没错,可这种事宣于口上,怎么听着都让人不舒服。 明兰若一边细细观察他的神色,一边继续道—— “你们督主身体宛如幼儿,也不是正常男子,能做的不会比真正的太监更多。” 和公公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怒道:“医者父母心,明大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又怎么知道爷从未恢复过,五年前,爷就恢复过一次,云卫长就是那次......。“ “所以,难道是那一次,他和云霓曾有过肌肤之亲?”明兰若立刻眯起眸子,若有所思。 和公公脸色咬牙,脸色一阵青白。 明明在朝廷宫中混了那么久,他竟还会被明兰若一个小姑娘给激出真话来。 “公公不必生气,您是关心则乱,我是大夫,自然必须彻底清楚病人身上状况才好对症下药。”明兰若宽慰和公公。 和公公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勉强算认可她的话。 明兰若不动声色地再追问:“我想知道,是不是五年前,他恢复过那一次,就能顺利和云卫长圆房?” 那么巧的吗,她和苍乔有了肌肤之亲是五年前那一夜,云霓也和苍乔有了肌肤之亲? 她身上有蛊王,应该是某种特定的条件下,催发了苍乔体内的蛊,让他还原男人正常的身体。 云霓身上有什么,能让苍乔的身体恢复正常? 她很怀疑是不是云霓做了手脚 让苍乔误以为和他发生关系的是云霓。 和公公一愣,沉默了一会,摇摇头:“五年前,我随陛下去了泰山,不是我当值,当值的锦衣卫调去了东北疆,确实不知。” 明兰若倒是也不气馁,沉吟着点点头:“我会尽力为他医治。” 有些事,她要慢慢查,五年前那个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说完,她交代和公公:“我这几天要回一趟国公府,这两日就搬过来。” 和公公蹙眉:“您这是要上明国公府去,但国公爷那里已经与您断了关系......。” 明国公性情倨傲而守旧,只怕不会容得下明兰若。 明兰若轻叹了一声:“这就是我的事了,您先忙吧,这几天,麻烦您帮我看顾好孩子。” 父亲有很大的危险,重生回来,她最大的目的第一救小希,第二——救回为自己付出生命的老父亲! 过了几日 明兰若做了些准备,这才去了国公府。 她在国公府门口徘徊了一会,还是迟疑着不敢去叫门。 近乡情怯,自己父亲那清高又倔强的心性,她很清楚。 但最后她还是上前,不卑不亢地道:“悼王妃求见明国公。” 门口守门的几个家丁迟疑了一会,进门通报之后,还是让她进去了。 “请随奴婢来吧。”一个大丫鬟打扮的女子在门口对明兰若福了福。 明兰若在那大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了自己父亲书房的门口,刚好遇见明国公跟着长随一路出来。 明国公清矍俊朗,深蓝天水纹的道袍,显得他眉目清冷俊朗,比寻常中年人都显得年轻。 第54章 第54章 他不像时下中年人都喜欢蓄须,他面白无须,时光在他面容留在下的岁月痕迹,只是让他从青年的俊美化作成熟的风骨,宽袍大袖,竟有道家出世之感。 他乍一看见明兰若,顿时冷了脸:“你怎么在这里,是什么人放你进来的?” 明兰若上前一步:“父亲......。” “谁是你父亲,本国公早与你断绝了关系,将她赶出去!”明国公眉目里都是冷酷。 明国公身边的长随们都面面相觑,这位明家大小姐虽然她丢光了国公府的脸。 可她也是太后娘娘的恩人,他们哪里就敢随便动手。 “怎么,这还是本国公的国公府,我都指挥不动人了?!”明国公怒极,拂袖厉声道。 明兰若忍不住眼眶酸涩,上辈子,她死前,父女已经势同水火。 她是秦王的人,父亲却支持太子爷,几次三番说她不孝不义,要打死她。 但在她和孩子被太子捆起来关在牢房里,准备第二日吊在城门前威胁逼宫的秦王时。 是这个早已断绝了父女关系,还断了腿的老父亲,试图带人来救她和外孙,最终惨死太子随从乱刀之下。 明兰若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国公爷,我并不是来求您认回我的,我有要事相告,你就算再不想见我,也该为阖府上下考虑!” 明国公冷漠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听,出去!” 还是他的亲信门客图老摸着白胡子,低声劝道:“明......悼王妃最近和东厂走得很近,不如您听听她说什么。” 明国公一僵,他最不喜东厂那些只知道刺探拷打,专门干见不得人事儿的番子。 可他也知道,不能轻易得罪那些阴暗的小人,终于还是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书房。 图老看了眼明兰若:“悼王妃,请吧。” “多谢图老。”明兰若感激地谢过了他,立刻跟着进了房间。 明国公的书房还是她记忆里那样的古朴素雅,她幼年时常来这里玩耍,爬上父亲的膝头。 一贯严肃的父亲却会握住她的小手,耐心地画各种小动物。 明兰若思绪万千,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心头酸楚。 “好了,悼王妃想说什么,就说吧。”明国公负手而立,压根不看她一眼。 明兰若收敛了思绪,低声道:“听说国公爷十五之后,就要去东北赈雪灾。” “圣旨要年后才下,你怎么知道,东厂那阉人告诉你的?”明国公冷笑。 明兰若略一顿,虽然父亲厌恶透了东厂,但这种时候,苍乔的名义比她自己说的话更有说服力。 她斟酌着道:“算是吧,东厂正在查此事,怀疑这次赈灾之事是一场阴谋!” “阴谋?”明国公和图老互看一眼。 明兰若知道他们愿意听了,她立刻道:“太子殿下如今与拥有藩王势力支持的秦王已经势同水火,您应该知道吧。” “人人皆知的事情,你说来做什么?”明国公冷道。 明兰若不以为意,继续正色道:“国公爷你是朝中清流文官一派的魁首,威望深重,太子需要您的势力。“ 她的话多少让明国公愿意正视她了。 明兰若继续沉声分析:“可您正当壮年,从不站队,他已经等不及,这次赈灾就是他的阴谋,只要您在赈灾中出事,身体伤残......” “他作为我的女婿,我又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残废后必只能全力支持他?”明国公挑眉。 明兰若见他立刻说出接下来的话,立刻放心了些:“正是,国公爷知道就好,这次赈灾万万不可去。” 第55章 第55章 当初父亲的腿就是折在这次赈灾之中,被东北山匪活生生砍了下来。 后来勉强保住了命,从此身体虚弱,只能转到幕后支持太子。 空气里,一时间寂静下来。 明兰若沉静地看着自己神色难辨的父亲,等候他做决断。 图老沉吟了许久,摸着胡须,冲着明国公低声道:“国公爷,老朽认为大小姐说的未必没有道理。” 明国公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儿,闭上眼,疲惫地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明兰若一愣,忍不住拔高声音:“父亲,您就算不信我,也该信图老......。” 明国公背着身,忽然低声道:“我会好好查这件事的,你回去吧。” 明兰若眼底瞬间浮起泪光,父亲终于......终于信她了吗?! 她终于可以挽救前生最大的遗憾之一了。 她含泪笑着恭谨地行了礼:“还望国公爷,好好地保重自己,我......告退了。” 没关系,父亲肯信她,这就是和解的第一步。 看着明兰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图老走到明国公面前,想劝解几句。 他却看见一贯冷肃的明国公已经是红了双眼。 “国公爷......。” “我的小姑娘终于懂事了,可她为何懂事那么晚,我答应过她娘护她一生的。”明国公闭上眼,老泪纵横。 那是他放在膝上养大的小姑娘啊,掌心里的宝物。 可是...... 她为了一个外男竟背叛家族,实在太让他痛心。 十余年养育之恩,悉心教导,竟比不过外人三言两语的哄骗,毁了自己,毁了名声。 这叫明国公怎么不痛苦和难过,甚至质疑自己没有本事带好孩子,辜负了心爱的亡妻 “国公爷......”图老宽慰他。 “去吧,用你的名义给她送点银子,几百两就好,免得她怀疑是我给的。”明国公叹了一声,吩咐图老。 “是!“图老点头,匆匆取了银子追出去,没看见明兰若的人影。 因为此时,明兰若已经跟着那引她进门的大丫鬟去往府中莲湖。 明玥莹身在湖心亭中,她满头珠翠都掩不住脸上的无神,正披着银鼠披风坐着发呆。 看见明兰若,她轻蔑地讥讽道:“你丢尽家族脸面,已经不是父亲最喜欢的女儿,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明兰若懒得解释,却只眯起眸:“你瘦了这样多,为了太子吗,不值得,你一直都知道——我讨厌他。” 明玥莹转脸看着湖面,讥诮地道:“明兰若,你还是这样自私任性,喜欢谁和讨厌谁,你都可以这样干脆地去追求和拒绝。” 明兰若嗤笑一声:“明玥莹,你不也自私任性,怀疑太子心中有我,就干脆派人拐卖杀害小希,想报复我!” 她今天来国公府除了想要救父亲,剩下就是打算找明玥莹算总账。 她绝不放过任何试图伤害小希的人。 明玥莹一僵,看向她,忽然笑得灿烂:”哦,原来,你知道了,你没凭没据,没权没势,又能拿我这个太子妃怎么样?“ 第56章 第56章 明兰若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子里的银针,冷冷地道:”明玥莹,我敢站在这里,就有收拾你的法子。“ 明玥莹转脸看着明兰若,尖利地大笑起来:“收拾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当初我多羡慕你的任性妄为,父亲总是纵容你,母亲却总要我做什么大家闺秀,可如今......。“ 她轻声道:“我才明白,这世上有了我就不该有你,有你就不该有我!” 明兰若蹙眉:“你我一起长大,家中无庶女,从无旁人家你死我活的事,我也从没想跟你争过什么,!” 父亲是因为她年幼丧母多疼自己一点,难道覃姨母就没有多疼明玥莹这个亲女儿吗? 今天,她就算要收拾明玥莹,却也不愿她糊涂下去:“太子不爱任何人,他只是想挑拨我们姐妹,利用父亲!” 明玥莹却嗤了一声:“我恨你跟太子有什么关系呢,你以为,我会在意太子?” 明兰若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前生为了博得太子宠爱和信任,好获取情报,她和这个妹妹反目,斗得死去活来。 可是为什么,她如今却说一切与太子无关? 明玥莹忽然笑了:“因为就算太子不爱你,我也还是恨你,恨不得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她忽然身子一仰,直接“噗通!”一声掉进了冰冷的莲湖之中。 明玥莹的婢女杏仁只顿了顿,骤然尖叫了起来:“太子妃,太子妃——落水了,悼王妃,你为什么要推太子妃落水......” 下一刻,明兰若手里的银针就已经怼上了杏仁的喉咙,冷冷地道:“住口!” 从她看见明玥莹的大婢女杏仁放她进国公府的时候,就做好了会被明玥莹算计的准备, 咽喉的刺痛让杏仁僵住了,不敢再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在水里挣扎。 明兰若看着水里沉沉浮浮的明玥莹,冷淡地道:“用这种老掉牙的法子来陷害人,我这二妹真是没脑子。” 上辈子她若是没有经历过那些杀伐宫斗可能还会中招。 但是现在,明玥莹一撅屁股,她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好好地在莲池里喝水,清洗下你这连孩子都不放过的黑心肝。”明兰若好整以暇地看着明玥莹痛苦地在水里扭动身体。 她不会忘记小希差点中箭时,那强烈的痛苦和恐惧,也该让明玥莹体味一下濒死的痛苦。 明玥莹完全没有想到明兰若竟然制住了杏仁,无人听见呼救声,自然无人救她! 溺水濒死的恐惧感让她本能地挣扎起来:“不......救......救命......。” 明兰若只冷眼看着,丝毫没有动作。 杏仁看着明玥莹快挺不住,要沉下去了,颤声道:“悼王妃,求求你,救救二小姐吧,她......她肚子里有孩子了!“ 明兰若愣住了,她看着湖水痛苦得快死去的女人:“她是疯了吗,拿孩子陷害我!” “二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出事了,国公府,包括国公爷都难逃其责,您就算不考虑二小姐,也要考虑国公爷啊!”杏仁哀求地道。 明兰若眉心一蹙,心里知道杏仁说得是对的,父亲......她不能让父亲被牵连! 明玥莹疯了,不顾国公府的安危,她不可以! 她眼神微微冷,松开了杏仁,也跟着跳下去。 冰冷刺骨的水让她一个激灵,忍着寒意直接向明玥莹游了过去。 明玥莹在水中沉浮,气管进水的痛苦让她浑身都抽痛去来,忽然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往湖边游。 第57章 第57章 她眼角瞥见明兰若,颤抖麻木地冷笑:“明兰若,这次我倒要看看,就算有苍乔那条阉狗庇护,你还能不能逃过一劫!” 说完,她晕了过去。 明兰若明眸微冷,明白了。 这个女人,压根不在乎怀了孩子,她要用这个孩子换自己一条命! 明兰若将人拖上岸边,被惊动的众人立刻赶过来对明玥莹施救。 “快,快请御医!” “不好,太子妃流血了!”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明兰若刚从水里爬起来,忽然听见一声厉喝——“明兰若,你做了什么!” 她转脸,就看见继母覃氏愤怒地领着人冲过来,看见现场明玥莹的惨状,气得她指着她颤声骂—— “你父亲一生为人清正,你娘更是出身满门英烈全战死的镇国元帅府,怎么能生出你这种害死妹妹的人!” 明兰蹙眉,冷冷地问:“姨母,你真的知道二妹做了什么吗?“ 覃氏扶着明玥莹,泪如雨下:“你母亲萧氏早逝,我是你母亲的表姐,你父亲娶我进门,也是为了方便照顾你!” “我连个儿子都没要,你二妹也不是故意抢了你的太子妃之位,你怎么如此残忍!” 明兰若没再理会她,只看向后脚赶来的明国公:“我是你一手带大,我曾荒唐过,固执过,愚蠢过,但我害过人吗?” 明国公看着她,又看着地上快没气的二女儿,只忍不住额头青筋毕露。 他不是傻子,大女儿如果想要害二女儿,不会选这么愚蠢的法子。 他阴沉着脸,厉声道:“好了,别说了,赶紧让人通知太医院来看诊,此事不得外传,谁敢传出去,就地打死!” 覃氏不敢置信地看向明国公,不让外传,这是要掩盖这件事了! 她哭着喊:“国公爷,你......你就这么偏袒明兰若吗,你真以为这天下有不漏风的墙?!今日东宫来了多少人,你封得了我们,你们封得住东宫那些人的嘴?” 明兰若却抬起眼,轻声道:“国公爷,你将我送去天牢吧,我没做的事情,问心无愧!” 这么大一件事,父亲一旦掩盖下来,被人发现,就是满门下大狱。 她本就是为了拯救父亲才会回到国公府,又怎么能害了父亲! “我有办法证明自己清白!”她再次坚定对着明国公道。 她有办法破这个局,所以,更不能牵连父亲! 明国公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煎熬,咬牙道:“来人,立刻将悼王妃送入天牢,等候陛下和太子审讯! 明兰若眼底带了柔软的泪,含笑道:“您......自保重,好好考虑我之前告诉您的事情,千万不要去东北!” 真好,父亲信了她! 说完,明兰若对着图老行了礼:“一切都拜托您辅助父亲了。” 图老目送着明兰毅然决然地离开,暗中感慨,这位大小姐是真的变了。 国公爷一生只得两女,惟独大小姐最肖似他,自己曾经嗤之以鼻,但如今看来,是自己浅薄了。 明国公看着女儿坚韧纤细的背影,踉跄了一步,捂住泛红了的眼,咬牙低声道:“我要进宫面圣。” 他不能让兰若出事,那孩子是观音给他留下唯一的念想和连接! 第58章 第58章 覃氏见状,知道明国公刀子嘴豆腐心,这是还想去救大女儿! 她心底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天牢 阴暗又潮湿的牢房隔间里,明兰若全身湿透,寒冬腊月,实在冰冷。 两个狱卒走过扔给她一套囚服:“换上吧!” 明兰若立刻拿了起来,正准备换,却看见那狱卒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眉心微颦:“这位大哥,麻烦您走远点,我想换衣服。” 狱卒冷笑一声,轻蔑地看着她:“你还害羞什么?太子妃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孙没了,只怕你很快就要被扒光了,五马分尸,不如让哥几个玩玩。” 被关进天牢的皇室女眷就没能囫囵出去的,最好的结局也是流放,他们也没少玩过...... “那你们且进来试试?”明兰若冷笑,刚暗暗摸出银针,就听见一声冷斥—— “大胆,混账东西,谁许你这样对悼王妃说话?” 那两个狱卒一见来人,顿时吓得“噗通”一声跪下了。 明兰若眼睛一亮,难道是苍乔...... “太子殿下饶命,小的们有口无心!”狱卒们跪着磕头。 上官宙斯文俊秀的面孔上一片冰冷:“把这两个人拖下去!” 其他人立刻将那两个哀求的狱卒拖走了。 “怎么是你,太子殿下不该在太子妃身边守着,怎么到我这嫌犯这里来了?”明兰若看着上官宙,苍白的小脸闪过冷色。 上官宙让人打开了牢房门。 明兰若抱着湿透的自己,警惕而本能地退到墙角。 看这她的动作,上官宙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幽暗的光。 他温柔着声音道:“孤给你拿了衣服过来,天冷,你先换了衣衫再说话,不要病了。” 明兰若看着上官宙身后的宫女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裙进来,放在地上。 说完,他就领着其他人转身退出了明兰若所在的牢房。 明兰若从来不是跟自己过不去的人,她很快换好了衣衫,终于稍微缓过了一口气。 可是依然头脑发晕又难受,不必摸脉,她知道自己是着凉了。 “你可好些了,兰若?”太子见她换好了衣衫,再次走了过来。 看这明兰若一袭水蓝蜀锦的宫裙,苍白的面容减损了三分艳色,却平添了柔弱的美,宛如冰雪中的冬兰。 上官宙的眸色微深:“这身衣衫,很合适你。” 明兰若盘膝坐下,没什么表情地道:“多谢太子殿下,不知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兰若,你在等谁救你,九千岁苍乔,你真以为他会来救你?”上官宙忽然问。 明兰若眯起美眸,看着他:“我在等谁跟你什么关系,你想干什么?” 上官宙怎么忽然提起苍乔,难道......苍乔出了什么事? 第59章 第59章 明兰若单刀直入,不卑不亢却足见她的态度疏离。 上官宙叹了口气:“九千岁不是什么都帮你的,你该求的人是孤,玥莹已经救了回来,但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只有孤能救你!” 明兰若早已知道这是必定会发生的结果,怀胎三个月内正是不稳的时候,却寒冬落水,怎么可能不流产。 她没什么表情地问:“是陛下让您来审我的?” 苍乔没事就好。 上官宙微微蹙眉:“这是父皇的第一个嫡皇孙,父皇震怒,但本宫一定会找到证据,为你脱罪。” 明兰若微微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殿下为什么信我,又凭什么信我?” “因为本宫知道,明玥莹一直都恨你。”上官宙上前一步,取下自己的狐裘要给她披上。 明兰若却警惕地退了两步:“不必,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她可不想跟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再扯上什么关系,让他有机会利用她。 “本宫只是看你很不舒服,额上都是冷汗,嘴唇发紫,你需要暖和一点,并无恶意。”上官宙轻叹了一声,顿住了脚步。 说着,他不再靠近,只是将狐裘递过去。 明兰若倒是没拒绝,警惕地接过狐裘。 天牢里太冷了,她也不知道还在这里呆多久,没必要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看着明兰若接了狐裘,上官宙轻叹:“九千岁把你送去冥婚,是本宫没有保护好你,这一次,你信我,绝不让你蒙冤。” 明兰若看着他,忽然弯起眸子笑了:“殿下,此处既无旁人,何不坦诚相见说说你想做什么?” 他一直在提苍乔,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是苍乔,还是太子,这次,她都不需要他们的帮助,因为这件事她必须自己解决。 可她想看看这位太子殿下想演什么大戏。 上官宙轻叹:”若儿,你圈禁多年,大概不知道你这位没血缘的义舅身边已经有了红颜知己,陪他出生出入死,至今都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人,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已大不如前,否则他怎么会送你去冥婚。“ 明兰若垂下清冷明眸,不可置否地道:“哦,你对千岁爷那位红颜知己了解多少。” 上官宙一看就知道她被自己勾起了兴趣,他微笑:“孤知道得不多,但是这位锦衣卫的云霓卫长曾经在五年前——你被圈禁不久之后,舍命救过千岁爷,腹部中剑,据说以后子嗣艰难。” “当初九千岁曾寻遍名医,最终还是落下了残疾,这位云霓卫长就很少再出任务,被千岁爷收入房中,成为他的红颜知己和侍妾。” 明兰若听得心情复杂,却也狐疑不已——又是五年前。 一切事情都发生在五年前,可真巧啊。 不过能从上官宙这里打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大收获了。 她低低地轻喘了一口气,鼻尖都是燥热发疼的气息,果然还是着凉生病了,她的头越来越晕了。 “所以若儿,九千岁对你这浅薄的亲情哪里比得上孤对你不离不弃,一直从未变心,你若愿意,东宫侧妃之位,孤依然会想办法为你争取。”上官宙温柔地道。 明兰若冷冷地笑了:“啊,是吗,可比起您,我还是更信任苍乔。” 她怎么可能信任这个面慈心狠,前生子她面前虐杀小希的太子殿下。 她没杀了他就不错了。 第60章 第60章 “是么,那咱们要不要赌一赌?”上官宙忽然问。 明兰一顿,抬起清冷的眸子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上官宙忽然逼近她一步,握住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温柔低声道—— “就赌九千岁看见你我这般亲近,他信不信你没有因为嫉妒明玥莹当太子妃,而推她下水。“| 他顿了顿,轻笑:“你的手这样滚烫,可是病了,不如我们也再赌你和他的红颜知己云霓都病了,你这位干舅舅会顾谁?” “太子殿下为何在这里?!”一道幽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明兰若看向不知何时牢门已开,领着人站在自己牢房门口的高挑人影。 “苍乔!”她愣住了,忽然明白了上官宙做出这副样子的缘故。 “九千岁!”上官宙微笑着看向苍乔,微微颔首。 苍乔低头进了牢房,对着太子嘲讽地道:“太子妃还在床上生死挣扎,太子殿下不去陪伴太子妃,倒是来这里关心悼王妃,不合适吧?“ 上官宙垂下眸子:”千岁爷,孤是有话要问悼王妃,所以,才来这里的。“ 苍乔眯起眸子,冷冷地看着他:”太子爷是负责刑部还是大理寺,又或者负责东厂和锦衣卫诏狱,竟需要您来这里审人了?” 他身上的威势与寒意,让太子一僵,他斯文秀气的面孔闪过阴翳的光。 这个阉人......越发无礼了! 上官宙终归还是平静地颔首:“千岁爷说得是,是孤想的不够周到了。“ 苍乔神色冰冷地道:”殿下请出去吧,这污糟的地方就不是您该来的。” 太子只得深深看了一眼明兰若,温声道:“兰若,保重,孤一定会救你。” 说罢,他退了出去。 苍乔狭长的凤眸深深地看着明兰若,猩红唇角弯起个冰凉的笑:“你总是让本座刮目相看,。” 之前底下人来报,太子在狱中照拂悼王妃,两人颇为亲密,他还不信,现在算是亲眼看见了。 说话间,给苍乔搬了八仙椅和暖手炉,伺候他坐下。 明兰若见他神色冰冷,不禁一愣:“怎么,你是奉命来审我的?” 苍乔目光定在明兰若身上的狐裘,一看就是太子的衣服。 他在为她奔波的时候,她倒是挺享受别的男人的照顾。 他阴郁嗤笑:“怎么,你不该审么,还是因为有太子专门吩咐,真以为本座就动不得你了?” 明兰若沉默了一下,轻声问:“难道你也认为是我推了明玥莹下水?“ 苍乔定定地看着她,却没有回话,只是幽暗晦沉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衣服上。 她身上是东宫嫔妃的装扮,更有着其他男人体温的狐裘包裹着那具柔软的躯体。 “兰若啊......你喜欢这身衣服么,不喜欢的话,脱下来可好?”他摸着手里的暖炉,忽然淡淡地问。 明兰若愣住了,低头看了下自己这身衣服,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头:“好。” 第61章 第61章 随后,小齐子立刻捧了一套素白的衣服过来。 明兰若看着那一身衣服,只觉得面熟,细想,竟与云霓身上的极相似。 她一翻衣角,竟绣着云霓的名字。 这算什么?他身边姬妾的衣服给她? 她顿时冷了脸:“我不换这身东西!” 苍乔眯起眼,危险而阴郁地笑了:“怎么,你喜欢太子的东西?既然不想穿就不要穿了,去衣!” 说着,他一个眼神,几个太监上来就去按住了明兰若。 “放开我!”明兰若奋力挣扎却哪里能抵挡得过东厂的高手,还是被按在墙上。 她发髻凌乱,喘着大气看向苍乔,眼眶泛红:“为什么?!” 苍乔走到她面前,狭长的眸子冰冷地眯起,却轻叹:“你总是这么不听话。” 他的指尖却毫不留情地“啪”地扯开她的狐裘扣子,将狐裘粗暴地扯下来,扔在炉子里烧了。 明兰若僵住了。 他冰冷的指尖下滑到她的衣衫的领口,几个太监都乖觉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苍乔,别这样......对我。”明兰若微微地发抖,眼底有了泪光,低声请求。 苍乔却忽然一把粗暴地捏住她的下颌骨,指尖陷入她脸上细腻的皮肉里。 “闭嘴,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别这么叫我!”他眼角泛起暴戾的猩红,声音轻而冷 从她离开悼王府到现在不过月余,从未安分地呆在他身边过一日! 连太子抓住她的手,她都没有拒绝,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做给谁看! “唔......放开我,混蛋!”明兰若忍不住地低吟出声,愤怒地扭动着。 感受到她柔软濡湿的红唇不断地蹭动着掌心,苍乔眼底闪过异样而扭曲的黑焰。 他突然收紧了箍着她下半张脸的手指,让她说不出话来。 他垂下眸子,笑容温柔到森冷,修长的食指在自己嘴唇上优雅地比了个安静的姿势:“嘘......别说些咱家不爱听的话。” 说着,他再次扯住她的衣襟冷酷地一扯。 “撕拉”一声,精致的蜀绣宫装瞬间撕裂开一个大口子,撕破的绣片甚至在她锁骨上蹭出几道红痕来。 苍乔瞧着她锁骨上的红痕,眼神暗了暗,近乎着迷地轻抚过那一道自己留下的红痕:“为什么总要违逆本座?瞧,疼不疼,真是不听话的孩子。” 明兰若只感觉胸前和肩膀都是一冷,上半身只剩下肚兜还算完好。 她睁大的骄傲明眸中,落下两行冰冷的泪。 为什么......他若是爱她的,要这么当众羞辱她,为什么! 她的泪落顺着脸颊滑落在他的手背上。 苍乔瞧着自己手背上的泪,竟觉得有些烫手,指尖一松,放开了她的脸。 “苍乔......你混蛋,你是个混蛋!!”明兰若颤抖着声音,闭着眼,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下,小巧雪白的脸上一片苍白。 苍乔抬起她的脸,指尖拿着帕子温柔地替她擦去泪,声音低柔喑哑:“不听话的孩子,多少都欠教训。” 周围的太监们不少都伺候过皇帝临幸宫妃,极懂规矩地眼都不抬一个。 “换不换?”他再次含笑挑起她的下巴,声音温柔得让人不寒而栗。 明兰若僵住了,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苍乔审讯逼迫的手段。 他还没用别的,她就已经不能忍受。 在她几乎就要屈服的时候。 第62章 第62章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千岁爷,王妃始终是个姑娘,您不能这样。” 明兰若一顿,看向来人,云霓正在丫鬟的陪伴下匆匆进来。 苍乔松开了明兰若,转身看向云霓,也挡住了她看向明兰若的视线,淡淡道:“府医说你发烧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云霓在雪中站得太久,原本就没有好利索的身体,又再发烧了。 云霓看苍乔挡住了明兰若的身形,她眉头紧锁,不赞同地摇头:“若云霓不来,您还打算对王妃做什么?” 说着,她脚步略有点虚浮地走过来:“我来劝王妃,您总不想她像云霓这样生病着凉吧。” 苍乔看着她坦荡的眼神,略顿了顿,看了一眼小齐子。 小齐子立刻示意其他太监,松开了明兰若,都转身退开了来,伺候苍乔重新坐下。 明兰若松了绑,几乎立刻就抱紧自己身上破碎的衣衫,警惕又冷漠地看着云霓:“我不需要你的衣服!” 苍乔那样的人,她刚才都求不动,为什么这个女人却可以一句话就让他放开自己?! 明兰若的一颗心酸涩至极。 云霓轻叹:“我知道,您身份高贵,自不屑穿我的衣衫,但这些是做出来冬装,我没有穿过。” 明兰若眉心一拧,她说得这话倒像是她太矫情,自诩高贵? 云霓取了一件外袍给她递过去:“因为千岁爷府中像样的女子衣衫也就是我的了,是我给爷衣裳的,仓促了些,您先委屈一下吧。” 她的话倒是说得很平和,也很坦荡。 可就是这份平和与坦荡如刀子一样刺得明兰若心头发痛—— 仿佛在不断地提醒她,苍乔身边的女人就她一个,府中的女眷以她为尊,他们是这样亲密。 所以他才会有她的衣衫。 “我说了,我不需要!”明兰若退了一步,咬牙道。 云霓忽然将衣衫按在她的肩膀上。 背对着苍乔,云霓看她的眼神变得轻蔑讥诮:“悼王妃,爷都是为了你好,不要忤逆他。” 云霓是十三卫长之一,她轻轻这么一按,明兰若几乎觉得骨头一阵要被捏断的锐痛。 “放开我!”她疼得忍不住大喊,本能翻手就是几根细长的银针刺进云霓手腕上的太渊穴。 云霓只感觉自己的内力突然扭转,反攻自己的经脉,痛得她脸色苍白,直接吐出一口血来:“啊——!” 下一刻,明兰若的手腕就被苍乔一把扣住,他怒视她,眼角猩红:“明兰若,你怎么敢伤她!” 明兰若只觉得手腕都要被他捏断了,她忍痛咬牙试图辩白:“是她先出手!” “督主,不要伤王妃......云霓没事。”云霓拦住了他,勉强一笑,下一刻她忽然直接软倒在他怀里。 苍乔一把抱起云霓,阴郁而森冷地看着明兰若:“你最好祈祷云霓无事!” 说完,他扯下自己的披风劈头扔在了明兰若头上,冷嗤:“谁看到你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咱家就挖了谁的眼!” 随后他转身就将云霓抱出了牢房:“宣御医!” 小齐子看着这状况,只得对着明兰若行礼:“您......这是何苦啊。” 说着,他让人留下火炉,匆匆带着其他人离开了牢房。 明兰若原本就发烧了,她头晕脑涨,刚才这么一番折腾,她更难受了,呼吸像着了火,喉咙和肩膀都疼。 但再疼,也比不过心脏仿佛被人捏紧的感觉。 她晃了晃,颤抖着抱着自己蹲了下来,眼泪一点点地浸入手臂。 她赌输了啊...... 跟太子的赌约,她输的这样彻底! 第63章 第63章 原来,那个女人病了,他也会这样着急。 原来,他也会留意到云霓发烧,却不曾问过她在冰湖熬到狱中这段时间,会不会发烧。 苍乔,此生,是你变了,还是我其实从未真的了解过你? 我等了你这些年...... 是我错了,重生之后,固执而拼命地想要去牵你的手,却忘了...... 我都可以改变前生的轨迹,你又为什么必须如前生那般踏平千军,只为我而来。 相思有尽处,那个拥抱着我血洒皇城的冷寂身影,不过是前世旧梦,你已有佳人相伴。 是我该放下执念了。 以后的路,我自己一个人走!所有的荆棘,我一个人踏平! 明兰若轻喘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窗外月色,神色寂冷而坚毅。 苍乔抱着云霓出了天牢,直接送去了宫中自己的居处。 御医也早早就候着,给云霓看诊。 “云卫长是内力反噬,经脉扭转,才致内伤的。”替云霓扎针完毕,御医恭敬地回复苍乔。 苍乔眸色微沉,颔首示意御医退下。 他握住云霓手腕的脉门,闭上眼,指尖送入内力,将云霓体内经脉缓缓全部调顺。 云霓很快就幽幽转醒,她轻轻握住苍乔修长的手,虚弱地道:“督主不必为妾身操心,这是云霓自作自受,不值得您浪费内力。” 苍乔眯了眯眼:“是么?” 说着,他抽回了自己的手,拢手入袖。 云霓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方才握住的温暖,仿佛不过是她的错觉。 她垂下眸子,轻声道:“王妃衣不蔽体,情绪激动,我怕她再与您起冲突,试图用内力按住她,才惹怒了王妃。” 苍乔看着她愧疚的样子,淡淡地道:“以后不要自作主张。” “是,昨日在院子里,是我僭越了,不该妄自背后说王妃的不是,是......。”云霓抬起清朗的眼看着苍乔。 “是我关心则乱,做了蠢事。”她无奈地苦笑。 她大大方方的样子,让苍乔声音略缓了点:“你好好歇着。” 云霓点点头:“是,您还是赶紧去处理王妃的事。” 目送苍乔离开,云霓的贴身侍婢剑雨忍不住道:“卫长,您为何要承认自己先动手,明兰若那女人矫揉造作,根本就配不上督主。” 云霓淡定地道:“督主是这世上最敏睿的人,刚才太医一看诊,他想必心里就有数了,我若撒谎,才会失了督主的心。” 剑雨一愣:“可是您承认了,督主岂不是会怪您,您为何还催他去救那个女人?” “就是因为我的坦荡和处处为他考量,甚至催他去救明兰若,督主就必须时时刻刻记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所以犯点小错,又算什么呢?” 云霓泰然自若,丝毫不忧虑。 她在剑雨的搀扶下坐起来,看向窗外的天空。 雪已经停了,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幽暗的夜空。 她淡漠地道:“男人心里都有不能忘记的白月光,那是他们愚昧的执念,督主那样睿智深沉的男人也不例外。” 不过没关系,她会慢慢让那片白月光彻底变成脚底灰! 剑雨颔首,没有人知道满腹心机,狠辣如修罗的督主的白月光为什么会是明兰若。 ...... 天牢 第64章 第64章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提明兰若进宫,等候皇帝亲审。 牢头打开门,倒是恭敬:“悼王妃,请。” 能让皇帝亲审的,可没几个人! 明兰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肢体,忽然轻声道:“您宽限我一会,衣衫不整不能面圣,先换身衣衫。” 牢头有点纳闷,这位主儿昨晚闹着不换,怎么这会改主意了? 明兰若慢慢地换上云霓的衣裙,裙子上还有淡淡的沉水香。 那是他书房里的香气。 她自嘲地低低笑了,其实穿上别人的衣服也没什么。 不在乎了,穿谁的衣服又有什么所谓。 明兰若再抬眼,眸中已经一片清冷死寂,隐有锐利寒光。 她将那烧坏的狐裘交给牢头,淡淡道:“这是太子的贴身之物,麻烦还给太子身边的唐公公,落在旁人手里,便是大罪了。” 牢头一惊,小心地接过:“是。” 明兰若转身跟着来提审她的禁军出了天牢,一路往宫里去。 牢头则立刻亲自抱了衣袍去了东宫,求见了太子近侍德公公,满脸讨好:“您看,这是太子殿下的贴身衣衫,小人专程交还。“ 德公公瞧了一眼那烧坏的狐裘,若有所思地接过来,忽然指尖在狐裘里摸到了什么,顿时一惊。 他不动声色地给一袋银子,打发了那牢头,转身匆匆往东宫里去了。 至于明兰若,她刚进宫门,迎面就看见一顶软轿经过身边。 软轿帘子一掀,露出明玥莹那无比苍白却带着快意的脸:“明兰若,猜猜,你今天能活着走出陛下的淳明殿吗?” 明兰若只看着前方的雪道,淡漠地道:“那就要看我们各自的本事了。” “呵......可惜今天只能收拾了你,如果昨天能把那小崽子一起收拾了,让你痛苦一生一世,才叫我的本事。”明玥莹弯起眸子。 看着她苍白而扭曲的面孔,明兰若忽然抬手轻轻地抚过她的发鬓,替明玥莹把碎发别到耳后。 “明玥莹,今天,你就会为你的愚蠢和残忍,付出代价的。”她极轻地道。 明玥莹一僵,鼻间忽然若有若无地萦绕了一股血腥味,而明兰若冷静得让她害怕。 “你休想再伤我们太子妃!”杏仁立刻上前,揽在明兰若和明玥莹的软轿之间。 明兰若收回手,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转身向淳明殿而去。 “我们走。”明玥莹咬牙切齿,这贱人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只是,她并没有发觉,自己耳后隐蔽处,不知何时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红色血渍。 那血渍里仿佛有什么细小的活物,慢慢地蠕动了一下,又消失了。 明兰若走在前方,轻轻地将自己划破的指尖拢进袖子里。 走到淳明殿前,恰好见着一道穿着银色蟒袍撒曳的清冷身影被小太监们伺候着下了八人抬的轿子。 她站在一边,端正地行了福礼:“见过千岁爷。” 苍乔扶着小齐子的手臂,眼神幽深地看着她,待看清她身上那一套云霓的衣衫,不禁一怔。 他挑眉,轻嗤:“怎么,不是很有骨气,不穿么?” 明兰若平静地道:“昨儿是兰若不识抬举了,希望千岁爷和云霓姑娘勿怪。” 她的一举一动,没有任何错处,可那种许久没有表现过的疏冷客气,让苍乔的心中莫名地不舒服。 他微微蹙眉,上前一步:“明兰若......。” “陛下还在等,兰若是嫌犯,先行一步,您今天也是主审官,不妨慢慢听。” 明兰若略欠了欠身,淡漠地转身进了淳明殿,留下苍乔怔然看着她背影。 第65章 第65章 “......”苍乔看着她寂冷的背影,眼神幽暗,收回了手,扶着小齐子的手臂也跟着进殿。 明兰若对着明帝规规矩矩地行了跪拜礼:“参见陛下。” 明帝看着明兰若的眼底满是不耐和杀意。 他原本就厌烦明兰若这么个悖逆污点一样的存在,允许她苟活也不过是因为她还有点用处。 但瞧着苍乔跟着进来的身影,他才勉强冷哼一声:“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因为苍乔的面子,他早就下令将明兰若五马分尸了! 明兰若还没出声,明玥莹就已经在杏仁的搀扶下,进来泪盈盈地跪下—— “陛下,您要为儿媳做主,这是东宫盼了四年的孩子,姐姐她就因为嫉恨我替代她当了太子妃,几句争吵就将儿媳推下湖!” 周皇后也叹息着上前把明玥莹扶起来:“可怜的孩子,快起来,悼王妃实在是太过暴躁无德,竟对亲妹妹下毒手!” “皇后娘娘,我的孩子没了!“明玥莹起了身,哭倒在周皇后身上,仿佛她们真是一对亲婆媳。 明明是敌对阵营,如今倒是为了致她于死地,厮混在一块了。 明兰若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唇角,没说话。 这表情看在周皇后眼里无比扎眼,明兰若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无非就是因为有太后撑腰。 可这几天,太后去上香礼佛了,不在宫中。 周皇后柔声道:“陛下,东宫无嫡孙,最容易惹人非议,动摇皇朝基业。” 她这么一拔高明玥莹流产的后果,顿时让明帝的脸色更难看,杀气都要掩不住了。 周皇后暗自冷笑,上次明兰若害她折损了一个辛苦培养的尚宫和两个心腹宫女,这次,她必定要明兰若吃不了兜着走。 明兰若忽然幽幽问:“如果臣女真的因为口角,就推了太子妃下湖,导致嫡皇孙流产,该判什么刑?” 此言一出,苍乔都蹙眉看了过去,她是彻底自暴自弃了? 明帝一贯要个仁德的名声,又顾及苍乔,索性看向周皇后。 周皇后温柔地叹了一声:“谋害皇嗣,罪同谋反,当五马分尸,悼王妃已经被明国公除族,自然不能牵连太子妃一族。” 明玥莹眼底光芒一闪,忍不住兴奋地捏紧了帕子,这个害了她一辈子的贱人终于被惩罚了! 但下一刻,周皇后却又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可念在明兰若终归是太子妃的长姐,一手医术又能照料太后与九千岁,不如就判刖刑和黥面之刑。” 周皇后耐心地细细解释:“毕竟医者只需双手,无需双腿,黥面刺字,让人人都知道她是犯下大罪的卑贱罪人,警示后人。” 本朝的刖刑,不止是砍掉小腿,而是要从大腿根砍掉双腿,只剩下上半身。 黥面,则是彻底毁掉明兰若的脸。 明玥莹原本见周皇后反口,正是恼火,忽然听她说出后面的话,顿时又心情大快。 有什么比让明兰若生不如死更让她痛快的? 明帝很满意周皇后给的方案,正要点头同意。 “可在臣女看来,皇后娘娘纵容自己的儿子秦王——这么个成年亲王不去封地,滞留在京城,让文武百官都怀疑陛下是否有改立太子的心思,这才是真动摇皇朝基业!” 明兰若跪在那里,忽然冷不丁地刺了一句。 “你......。”周皇后顿时脸色大变,浑身僵硬。 这种话平时文武百官都在心里质疑,但没有人敢这么大剌剌地挑破。 “放肆!”明帝勃然大怒,抬手将砚台直朝明兰若脑袋上砸去。 苍乔忽然抬手,指尖劲风一弹,那砚台在半空中直接“碰”地一下落地。 第66章 第66章 他慢条斯理的抬起一盏茶递给明帝,悠悠地道:“陛下息怒。” 明帝脸色极难看,却还是抬手接了过来,咕噜灌了一口茶水。 周皇后却又怒又慌张:“你竟敢胡言乱语,来人,给本宫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宫中太监们仿佛完全没有听到皇后的交代一般,纹丝不动。 苍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皇后娘娘失态了。” 周皇后被苍乔似笑非笑的阴郁眼神看着,顿时如置身冰窟。 她这才想起明兰若可是苍乔放出来的,苍乔这阉人,报复心极重,又阴狠非常,难道他觉得自己驳了他的面子? 明兰若悠悠道:“秦王妃最近怀上了嫡子,皇后娘娘看着太子妃没了孩子,应该很高兴才对。“ 她顿了顿,看着周皇后微笑:“毕竟东宫无嫡孙,秦王却有了陛下的第一个嫡孙,可真是争储位的好筹码。” 算算时日,当初上官宏业的王妃这时候应该快有两个月身孕了,只是他们隐瞒着明帝,打算等坐稳了胎再说。 这个消息甚至苍乔都还未查知,明帝顿时狐疑地看向周皇后。 周皇后哪里知道明兰若竟然将自己拖下水,可她儿媳怀孕的确是真的,她也一直瞒着...... “看来,悼王妃说的是真的。”明帝忽然笑得阴沉。 周皇后直接“噗通”一声跪地,温婉的面孔上满是泪—— “陛下,你知道是因为臣妾体弱多病,宏业那孩子才留在京城协理刑部,这都是陛下允许的啊,秦王妃有孕不说,也只是想等坐稳了胎。” 明帝是疑心病极重的人,周皇后扶持秦王本就是事实,那她任何的隐瞒在他这里就是有罪! 就如明兰若说的,东宫太子妃流产,真正受益的只有皇后和秦王,偏偏秦王这时候也有了嫡子! 明帝甚至怀疑皇后是东宫流产这事儿的幕后主使人。 他冷笑一声:“皇后既然病了,那就病着吧,让贤妃协理六宫,秦王也不用去刑部了,就老老实实地为你侍疾吧。” 周皇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几乎要瘫软下去,痛苦地喊——“陛下,您不能啊!” 她被宫女扶下去的时候,忍不住恨恨地看向明兰若,却见她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周皇后被她的目光看得心头发寒,明兰若根本不是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几句话就让自己一败涂地。 她恨恨地咬着唇,第一次后悔这样参合进了明国公府姐妹之争。 本来只是想看东宫没落,明家姐妹相杀,坐收渔利! 没想到却被拖下水,不但六宫大权没了,连儿子协理刑部的职务都没了! 明兰若收回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细白的指尖。 此生,原本不想再参合进这些争权夺利里,可偏偏有不识趣的撞上来。 上辈子,她做过心狠手辣,挑拨离间的事,可不比这些人少,如今谁都当她傻白甜...... 明玥莹心惊肉跳之后,不敢相信皇后就这么一败涂地。 她不甘心地喊:“陛下,您不要被她这三言两语带歪了,妾身的孩子不是皇后害的,就是明兰若亲自推我下去的。” 明帝这才想起,明玥莹确实没有理由帮皇后害死自己的孩子,那明兰若就还是唯一嫌疑人! “明兰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没有的话,还是如皇后说的那样,赐刖刑和黥面之刑!”他冷冷地看着明兰若。 皇后对明兰若用刑的建议,他还是觉得可行。 明兰若却忽然抬起眼,正色道:“陛下,我没有推太子妃下水,我能证明。” 明玥莹冷笑:“你怎么证明,在场的只有你我,大家都看见你动的手。” 第67章 第67章 “我能证明。”一道温文尔雅的男音响起。 众人惊讶地看向来人。 “太子?”明帝蹙眉看向走进来的男人。 明兰若却波澜不惊,头也没回,只淡漠地跪在那里。 苍乔看着明兰若的表情,他微眯起莫测狭长的眸子,看来她早就料到太子会来。 她竟然真的又与太子勾搭上了! 苍乔莫名的心底生出烦躁来,他垂下冷暗的眸子,转动着手里的一串念珠。 太子恭敬地向皇帝抱拳行礼:“参见父皇,请饶恕儿臣冒昧前来,只因儿臣发现太子妃流产之事有内情。” 说着,他一偏身,让出身后一个窈窕身影。 明帝看着那略有点面熟的女人,一时间想不起是谁:“这是......。” “参见陛下,妾身是东宫的王美人。”看着怯怯懦懦的女子上前行礼。 明帝明白了,这是太子宫里的姬妾。 “你带她来做什么?”明帝冷着脸问。 明玥莹却有了莫名不太好的预感。 太子和她之间关系极一般,更疼爱这个长得像明兰若的王美人。 果然,那王美人娇怯地冲着她跪下,眼泪汪汪地道:“太子妃姐姐,您怎么好为了争宠,用这种流产的手段?” 明玥莹恼火又莫名其妙:“胡说八道,我要争宠难道不是应该生下嫡子,怎么会让自己流产!” “那是因为你的身体压根就怀不住这孩子,迟早要流产的,所以你才能诬陷他人推你下水!”王美人边擦泪边道。 此言一出,明帝顿时阴沉了脸。 这种利用压根怀不住的孩子,来陷害其他妃嫔的手段在宫里并不是没有过! “你撒谎!”明玥莹怒极,前几天她还看过诊,她虽然虚弱,但太医院说了只要她静养即可。 她头脑也还算清醒,立刻冲着皇帝喊:“如果我想要争宠,也该设局指认王美人推我下水,怎么会指认明兰若?” 明帝一愣,这确实无法解释,他狐疑地看向太子。 一直沉默的明兰若忽然淡淡开口:“太子妃,人人都知道太子当年属意过我当太子妃,所以从我离开悼王府,你就一直不安,一直觉得活在我的阴影里。” 听到阴影二字,明玥莹脸色难看,愤怒委屈地大喊:“你这是血口喷人!” 她一点都不稀罕太子的恩宠,从未阻挡过太子纳妾! 明兰若却看着她,淡淡地继续道:“所以你想一石二鸟,除掉了我,太子又会因为你流产对你更心疼愧疚,多宠爱你,对不对?” 明玥莹愤怒极了,想要辩解:“我何曾稀罕太子宠爱,你......。” 但是,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忽然僵住了,嘴巴竟不听自己使唤,莫名其妙地说不出话来。 她慌张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嘴,可是却毫无异常,只是嘴唇完全动不了。 看着明玥莹一副慌张又惶恐的样子,明兰若却好整以暇地道:“看来太子妃这是承认了啊。” 我没有!我没有! 明玥莹愤怒又恐惧地摇头,甚至踉跄着想站起来去表达自己的意见。 可她这副模样,看在众人眼里就是——心虚恐慌。 苍乔忽然淡淡地道:“要知道真相,只需太医来给太子妃诊断,看她身体能不能怀得住孩子即可。” 明帝立刻烦躁地喊:“宣太医!” 第68章 第68章 明兰若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苍乔,却见他幽沉莫测的眸子也正看着自己。 她客客气气地朝他点了点头,算是致意。 苍乔转动扳指的手略顿了顿,眯起眸子,轻哂一声。 没多久,太医院就来了两位太医,两个宦官上前就按住了一脸愤恨的明玥莹,让他们轮流诊脉。 很快,其中一位太医上前恭敬地道:“太子妃身体极为虚弱,很难怀孕,即使怀上孩子,只怕也过不了三个月。” 此言,相当于捶死了明玥莹是为了陷害争宠才把自己折腾流产! 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直到太子上官宙轻叹,对着明帝跪了下去:“父皇,都是儿臣治内不严,才导致太子妃失德,请您降罪!” 明玥莹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医,愤怒地挣扎了起来:“不是的,儿媳的脉案......。” 但是她话没说完,嘴巴忽然又像被人缝上了一般,整个下半张脸都是僵硬的。 她惊恐极了,伸手大力地去拍自己的脸,又一个劲地摇头,杏仁拉都拉不住她。 这种行径看在明帝等众人眼里,既失态又疯癫,一副被揭穿了之后恐惧过度的模样。 明帝不耐烦极了,他本来就事多,还被扯来断这种家事案子。 他揉着眉心,看向苍乔:“苍乔,你看这事要怎么处理?!” 众人顿时对九千岁受宠信的程度有了更深的认知,太子家事竟还要他一个太监来处置。 苍乔方才托着下巴懒洋洋地看了半天戏。 他转着手里的念珠:“太子妃失德,就此禁足东宫,三年后若还是不能生下皇嫡孙,就废了太子妃,也好安抚朝臣万民。”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闹成这样,太子怎么可能还去宠幸明玥莹,让她怀孕。 纵观历史,皇帝、皇后、太子,太子妃这种曾经登上权力顶端位置的人,一旦被废就没有能活下去的。 一定会因为各种原因“暴毙”为后来坐上这些位置的人扫清道路。 也就是说,明玥莹会在日夜等死的煎熬里活三年,再被弄死! 众人默默地想,这位九千岁爷果然心狠手辣,惯用这种狠辣诛心方式处置人...... 明帝倒是很满意,拍着苍乔的肩膀,含笑:“很好,就按爱卿说的办,还是爱卿最会为朕着想!” 说罢,他揉了揉眉心:“朕乏了,爱卿陪我去歇一会!” 苍乔微笑:“是。” 太子也立刻跟着明帝出门:“父皇,儿臣送您和千岁爷。” 众人齐齐出门恭送,淳明殿一时间只剩下明玥莹和瑟瑟发抖的杏仁。 明玥莹绝望地瞪大了眼,瘫软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 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明兰若却缓缓地在她面前单膝蹲下来,淡淡道:“我说过,你会为你的愚蠢和残忍付出代价的。” “你......是你勾结了太子,诬陷我流产争宠!”明玥莹咬牙切齿。 明兰若挑眉:“能说话了?” 明玥莹猛瑟缩了一下,惊恐地看向明兰若:“你......刚才也是你,让我不能说话的!” “对,是我,包括刚才在宫道上给你下蛊,改你脉象,让太医误诊的人都是我。”明兰若看着她,淡淡道。 第69章 第69章 明玥莹又是恐惧又是愤怒,颤抖着嘴唇:“你......真是卑鄙。” “卑鄙?”明兰若挑眉,似听到什么有趣的话。 “你派人杀小希,还牺牲肚子里的孩子来诬陷我时,没想过这诬陷他人的手段,我能比你用得更好吧?” 她美丽眉目里带着的森冷,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杀伐老辣。 明玥莹瑟缩了一下,面前的人陌生至极。 没有半点像记忆中那个曾经轻浮而张狂,被圈禁后又沉寂了许多的长姐。 更别说对方竟然还会鬼神莫测的蛊术! “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明兰若!”明玥莹忍不住低喊。 明兰若轻笑了起来,她这个妹妹还挺敏感的嘛。 是啊,她是谁? 她是经历了无数暗战与屠戮的失败者,也是跨越了前世今生的一抹鬼魂。 明玥莹这种手段,在前世自己参与的那些尔虞我诈、杀伐血腥的皇位争夺战中,实在不够看。 此生,自己用尽心机,只为摆脱前生秦王与太子的桎梏,追寻前生错过的那人,带着他们的孩子平凡过日子。 可惜,前世今生,她好像——总在爱错人。 明兰若把碎发别到耳后,慢慢地道:“我还是我,可惜你们都不喜欢简单直白,爱恨分明的明兰若,那就换一副面孔活着,也挺好。” 心机深沉、满腹算计和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她也都有,还玩得不错,她上辈子只是输在爱错人。 明玥莹看着面前的女子,心底生出陌生恐惧感来。 明兰若站了起来,淡淡地睨着她:“说吧,你既不在乎太子的宠爱,到底为什么要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愚蠢方法诬陷我?“ 明玥莹冷着脸闷声不说话。 明兰若挑眉:“不说?” 她话音刚落,明玥莹顿时感觉心口一阵剧痛,像无数虫子在啃咬她的心脏。 明玥莹痛得蜷缩在地,却偏偏连惨叫都做不到,清秀的面孔扭曲到畸形:“唔唔......” 杏仁惶恐地抱着瘫软的明玥莹:“大小姐,求您放过二小姐吧,奴婢来说!” 她朝着明兰若疯狂磕头:“二小姐当年在学堂中与授课的慕青玉少将私定终身,慕少将已经上门向夫人提亲,可没两天二小姐就被陛下指婚太子,成了新的太子妃......。” 明兰若一愣:“慕青玉…是前年天兰关大战中,守城牺牲的那位少将?” “对......如果不是你不肯嫁太子,暗结珠胎,害我必须替你嫁给太子,青玉哥哥也不会心灰意冷地去戍边,更不会尸骨无存!” 明玥莹忽然感觉那非人的痛消失了,她冲明兰若愤恨嘶哑地哭喊。 明兰若沉默了片刻,原来,前世今生,明玥莹都与自己不死不休,竟是因为她心底藏了这样一桩陈年旧事。 片刻后,她忽然淡淡道:“从今往后,你老老实实听我吩咐做事,身体里的血蛊就永远不会发作。” 留这一线情面,就是看在父亲面子上,上辈子,父亲最遗憾的事就是她和明玥莹反目成仇。 明玥莹捂住心口,恨恨地看着她:“我宁愿死,也绝不会为你做任何事。” 反正三年后,她也会死! 明兰若清冷地瞧着她:“那你要试试生不如死的滋味吗?” 明玥莹瞬间吓得面无人色,本能地瑟缩起来,那种万虫食心的感觉太可怕! 明兰若知道她屈服了,没什么表情地转身离开。 “你......果然还是这么自私无耻!”明玥莹不甘又绝望地低声道。 明兰若停住了脚步,轻嗤:“原来你一直不知道,提议将你作为太子妃替补送进东宫的人,正是我的姨妈,也是你的母亲?” 覃氏是她母亲的表姐,也是她的表姨妈,虽然对她也还算不错,可更希望自己的亲女儿能飞黄腾达。 明玥莹呆住了,看着她背影,喃喃自语:“不......不可能!” 这教她怎么接受是自己恨错人,从此赔了孩子,还赔光自己的一生!!!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第70章 第70章 一时间,淳明殿里都是明玥莹绝望痛苦的抽泣声。 明兰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出了淳明殿,天空一轮冷日,照得地面的雪冰冷而异常地刺眼。 明兰若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一直隐忍在喉咙间的血腥气也跟着缓缓吐出,渐渐地头晕目眩起来。 在悼王府那几年,她为了自保,努力回忆钻研阿古嬷嬷的蛊术。 没有师傅、没有书,只能粗浅摸索,可只要有蛊王在身,临时以自己的血为引下蛊,还是有用的,但......催动蛊王太耗费精血。 她几乎不敢随便用,可今日情景,由不得她不用! 看来,以后还要找回离开明国公府的阿古嬷嬷,才能学习更精细的蛊术! 明兰若有些艰难地扶着白玉栏杆前行,却忽然被人扶住了手。 “小心。”男子温文尔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明兰若一顿,抽回自己胳膊,淡淡道:“太子殿下,今日之事,多谢。” 上官宙看着她,微微蹙眉:“你在发烧。” 虽然只是短暂一触,但明兰若的体温高得吓人,脸色也苍白得过分。 明兰若眯了眯眼,连太子都能发现她很不舒服。 她平静地道:“我不碍事,你我今天配合得不错。” 虽然她利用狐裘暗中送消息给太子,是算准了太子肯定会配合她脱困。 但太子这配合度也未免太高了,倒像是早知道明玥莹会算计她。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上官宙:“就是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要帮我,我对您的利用价值,比不上我那二妹,毕竟我已经被明家除族了。” 上官宙深深地看着她:“若本宫说,因为你是本宫心头朱砂......。” “行了,这种假惺惺的废话,是浪费你我时间,等您想开诚布公的时候,去悼王府找王嬷嬷给我递个话。“ 明兰若干脆又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上辈子,上官宙也总是这副斯文深情的模样,可她就觉得假,对他从未动过一点心。 果然到了最后,他杀她父亲和孩子,将她吊在城门上当活靶子,可是干脆利落得很。 明兰若说完了,转身就走。 她难受得很,眼前发晕,得赶紧出宫看病,没时间看太子在这里假惺惺的婊演。 上官宙看着她离开的纤细背影,眼神晦暗冰冷,明兰若...... 明兰若匆匆走了几步,忽然晃了晃,眼前一黑,一头往地面栽倒。 “小心!”上官宙一惊,一个箭步上去抱她。 但是下一刻,一条长鞭一卷,明兰若被卷进了一道银色蟒袍的身影怀里。 上官宙一愣:“九千岁?” 他不是陪着父皇去休息了吗? “不劳太子爷操心,本座的人,会自己照顾。”苍乔抱着明兰若,对上官宙淡漠地道。 说完,他也没等上官宙说话,径自拦腰抱着晕过去的人儿离开。 几名太监倒是匆匆行礼后,又跟上了苍乔。 看着苍乔离开的清冷背影,他轻轻弯起唇角。 谁说兰若你的价值不如明玥莹,瞧,九千岁不就是你的价值吗? 还有你那机敏又杀伐果决的脑子,比起明玥莹那蠢货,你可有价值多了。 ...... 苍乔低头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女孩,她看起来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消失。 他忍不住抱紧了她,立刻低声吩咐小齐子:“去,把唐神医叫来。“ 第71章 第71章 明兰若恢复意识,是因为喉咙火烧一样难受:“水......水......。” 立刻有人将她抱起来,嘴唇传来温软的触感,有人将温热的水缓缓地渡入她喉中。 明兰若迷迷糊糊地,只本能地抱住对方,用力去喝那些温水,缓解咽喉的痛。 等到几口温水入喉,她稍觉得舒适,正打算松开“杯子”,好喘口气。 可是下一刻,那“杯子”却忽然自己堵住了她的唇。 既温柔又粗鲁。 明兰若忍不住喘息着伸手去抱那“杯子”,神魂归位,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骤然睁开眼,却对上一双幽暗精致到妖异的眸子。 “放开我!”明兰若一惊,猛地伸手去推开对方。 但下一刻,苍乔却已经直起身子,放下手中的药碗:“终于醒了。” 明兰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锦床上,身上都换了柔软丝绸中衣,原本那种致命的眩晕感已经消散了七七八八。 她勉强坐起来,捂住唇:“你刚才在做什么?” 苍乔此刻没穿官服,一身靛蓝广袖道袍,长发也随意地放下,越发显得五官清绝,闲逸如雅士词人。 只是他狭长微挑的眸子,依然莫测深沉。 他指尖轻触了下自己微肿的唇,淡淡道:“做什么?本座这三天不过是瞧着一个病得喝不进药的人,大发慈悲地以口渡水罢了,却被人得寸进尺地轻薄了几番。” 明兰若瞬间涨红了脸——这人在放屁! 就算她晕了三日,他是好心喂她水,可后来按着她那样肆无忌惮地亲吻,不是他是谁! 现在倒成了她在轻薄他! 明兰若心情一片混乱,他为什么要亲她...... 但是下一刻,她瞥见房间里的博山炉飘荡出幽幽的沉水香,与云霓的衣衫上味道一模一样。 她混乱的心又沉冷了下去,只蹙眉看着他:“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明明她晕过去的时候,只有太子在场。 “怎么,你想要谁送你回来,太子?”苍乔睨着她,讥诮地挑起精致的眼尾。 他一回头,就看见她跟太子在那里拉拉扯扯,差点没忍不住心底杀人的欲望。 明兰若没回话,而是勉力地爬起来,扶着床柱下了床。 “你做什么,在床上病了三天,都这副不成器的样子了,还不躺回去!”苍乔蹙眉,不悦地就要去按住她的肩。 明兰若却对着他,规规矩矩地躬身行了个大礼:“兰若多谢舅舅三日前,在淳明殿相助,这几天也亏得您照料,兰若感恩在心。“ 苍乔抚在她肩膀上的手指顿住了。 她规矩的一礼,仿佛划开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明兰若......。”苍乔眸光暗沉。 但她却起身,朝着他笑了笑:“是了,还没问云霓卫长的身体怎么样了,那天是我过分了,要不,我给她道歉吧。” 苍乔冷冷地看着她,她那么泰然自若地提起云霓,再无之前那副针锋相对的模样。 可他,却觉她的平静,让他如鲠在喉。 “你又想玩什么花招?”他危险地眯起眸子。 第72章 第72章 明兰若扶着床柱缓缓坐下,点点头:“嗯,您这么不放心云卫长,就算了,我以后不靠近她。” 明明她态度温和,可字字句句却都让他浑身不舒服。 甚至那一声“舅舅”,都熟稔亲和得——不复从前的讨好甚至挑衅和调戏,这是真当他是亲人。 苍乔伸手捏住她的下颚,面无表情地问。 “明兰若,你做出这副姿态,是在怪我没发现你病了,还是怪我没有第一时间把你救出天牢?” 明兰若叹了口气:“千岁爷,我知道皇帝不喜欢我,没有您的面子在,他早就不由分说砍了我的脑袋。” 她顿了顿,抬起眸子,淡淡地看着他:“但是您说了,让我乖乖做你的外甥女,我想明白了,这是天大的好事,之前说什么要跟您在一起的蠢话,确实是给您造成困扰了。” 她平静地道:“以后都不会再说了。” “......。”苍乔看着她安静的容颜,却只觉得心底空落落的,似有什么东西一阵窒痛。 明兰若轻轻按住他捏在自己下颚上的手,慢慢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轻轻地掰开:“千岁爷,被这样捏着脸,挺疼的,下次有话好好说,我在听。” 那一刻,他有些恍惚,面前的女子,在他的掌心下,却仿佛又那么遥远,渐行渐远。 他眼角慢慢泛起烦躁不安的猩红,反手一把按住明兰若,将她抵在自己的胸口和枕头间,咬牙切齿—— “你如果真想当好本座唯一的亲人,就不要再跟外男有任何牵扯,老老实实呆在东厂!!!” 明兰若对他按住自己的暧昧姿态,仿佛毫无所觉。 她只叹了口气:“你知道这不可能,太子和秦王都想利用我,就因为舅舅你是九千岁,对谁能当下一任皇帝的作用举足轻重,所以,他们一定会找上我。” 她顿了顿,又分析道:“而且我爹那个固执的老头子,一定会被太子蛊惑,他又很讨厌你,所以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要做什么,迟早不是被太子拉下水,就是被秦王拉下水。” 最后,明兰若看着他,无奈又平静地一笑:“所以,我不可能一直呆在东厂,让我爹去死,但我跟您保证,太子和秦王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 怀里的人儿就这么絮絮叨叨,头头是道地分析着,理智而冷静,似乎全心地信任他。 似乎,他就是她可以依靠的亲人。 谁也得不到她,她也只信他,这是他曾想过她能呆在他身边最好的状态,他唯一的亲,唯一的...... 只因他欠了另外一个女人两条命,他给了对方承诺。 他更不想把她卷进自己黑暗血腥的前路里。 但是...... 苍乔闭上眼,强行忍耐下心地那些焦躁和暴戾。 但是,为什么,他仿佛在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那是他曾舍了性命也想要换得的东西。 “你......闭嘴,不要再说了!”他低低地、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忽然松开了她,冷冷地起身,向外而去。 看着他清冷矜贵的背影里,带着茫然甚至寂寥。 明兰若淡漠地闭上眼,盖上被子。 天真冷啊...... 又下雪了吧? 明天吃什么呢? ...... 第73章 第73章 第二天一早,明兰若迷迷糊糊地才要醒,就看见个阴森森的猴子脸怼在自己眼前,朝着她呲牙咧嘴地笑。 她吓得整个人都要蹿起来:“猴......猴......有猴!!!” 东厂为什么有猴!! “啪!” 老猴子一巴掌朝着她脑门拍了下来:“你才猴,你全家都是猴子!” 明兰若被拍得脑壳疼,她瞪大了眼才看清楚是个蓝衣服,尖嘴猴腮的猴脸老头。 明兰若:“呃......抱歉,但是您是怎么进我房间的!” 猴脸老头抄起医药箱,朝她翻了个大白眼:“你以为本神医想来,不是因为那个小太监眼巴巴地求过来,老子才懒得理你这丑丫头!” 明兰若揉着脑门:“什么小太监,您说小齐子?” 这老头还挺记恨,拍得她脑壳疼! 门正巧开了,猴脸老头朝着门外努了下嘴:“喏,那不就是!” 明兰若看着门口站着的清冷身影,不免一愣,是他? 苍乔一身红色飞鱼服,头戴描金乌纱,略显苍白的俊美面孔,束腰玉带将他腰肢裹得紧窄。 分明是刚下朝的样子,手里还端着一盘早餐。 听到猴脸老头的话,他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唐老头,她怎么样了?” 唐神医白了他一眼:“这丑丫头昏迷只是因为受了风寒,我两剂药下去就好了,但是奇怪的是昨天她有点心血衰竭之症,今天再来看又没有了!” “心血衰竭?”苍乔眉心一蹙,盯着明兰若。 明兰若盘腿坐起来,随意地拿了外套披上:“大概是因为昨天想事儿想多了,不是什么大事。” 她耗费心血去催动原本只是给她养身的蛊王,加上生病,当然会一时心血衰竭。 唐神医瞅着她,摸着小胡子不可置否:“那就少想点事,少让这个小太监来找老夫麻烦!” 苍乔盯着唐神医:“她真没事了?” 唐神医没说话,明兰若却已经站了起来,笑着摆手:“我好着呢,可以给您看诊了。” 苍乔听着明兰若那一声淡然的“您”,眼神却晦暗冰冷:“坐下来,先吃东西。” 准备走人的唐神医却来了兴致,盯着明兰若:“怎么,丑丫头也会医术?” 明兰若看了一眼苍乔,随口道:“会一些苗医,千岁爷这几天有点不舒服,我就给他看看。” 谁知唐神医忽然瞪大了眼珠子,兴奋地绕着明兰若绕了两圈—— “原来丑丫头你就是那个要给这小太监治疗缩阳症的那个苗医,听说有点效果?!” 明兰若:“......” 看来,这老头儿也是知道内情的。 明兰若咳嗽了一声:“还行吧,准备再扎几针和用药试试。” 老头兴奋地扔下药箱:“那还等什么,来来来,让老夫看看你的针法怎么个有效果法,老夫折腾他那么多年,愣是没啥用,他还是个太监!” 说完,他就兴奋地冲着苍乔摩拳擦掌:“小太监,快,脱裤子,让我看看!” 他话音刚落,就被人一把粗暴地拎起了衣领,然后直接丢出了门。 苍乔俊脸上露出个狰狞的微笑:“来人,把唐神医请出府去,他忙得很!” “喂,等等,你这过河拆桥的臭小子!”唐神医尖叫着跳脚,但大门已经呯地摔上,差点把他鼻子砸扁了 明兰若强忍住笑:“呵呵,真是个有趣的老人家。” 这样胆大妄为还没被苍乔弄死,看起来也是苍乔心腹了。 苍乔冷冷地道:“吃你的饭!” “知道了。”明兰若乖巧地坐着,开始用饭。 第74章 第74章 桌子上的碧梗米八宝粥、白玉鸡丝丸、翠莲糕、红玉玫瑰露...... 看着这一桌全是她喜欢吃的早点,明兰若的筷子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吃了起来。 “您下早朝了,不用进宫忙么?” 苍乔没什么表情地也端起了碗:“今日休沐。” 明兰若笑了笑:“那就好,也方便我给您看病。” 苍乔淡淡道:“嗯。” 明兰若瞧着他没搭话的兴致,也自顾自地用餐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无话,只余下沉寂。 半晌,明兰若放下碗筷,拿帕子擦了擦嘴:“我吃完了,先去准备一下。” 随后,她径自去洗手,准备药箱。 看着她安静忙碌的背影,苍乔面无表情地也放下了碗筷。 这早饭,真是食之无味。 不一会,明兰若就端了药箱过来,客客气气地道:“您该来诊脉了。” 苍乔却忽然扔给她一方丝帕:“既然那么有孝心,先伺候本座洁面。” 明兰若瞧着那帕子,想起来他平日吃饭洗簌都有人伺候。 她不可置否地拿了丝帕,沾了热水,走到他面前,替他仔细地擦唇角。 只是,她才擦了几下,小手就连帕子一起就被他修长的手整个握住了。 “伺候人都不会,到底是娇贵的明家大小姐。”他捏住了她柔软的手指,慢慢地从自己唇角一路擦到性感的喉结。 他的手温热而修长,明兰若由着他握住自己的手动作,波澜不惊:“兰若受教了,您看,还要擦哪里?” 苍乔握住她的手却僵了一下,忽然有些狼狈地松开了来,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捏紧。 明兰若收拾好帕子,对苍乔阴郁的脸色恍若未觉,只淡淡道:“我来为您诊脉和扎针。” 她坐下来,认真地开始给苍乔诊脉,又取了银针细细地为他手腕上扎了针。 “一会我会开方子,但我的医术不够,还需要阿古嬷嬷一起帮忙,她四年前已经离开了明国公府,请东厂把人找回来。” 明兰若不动声色地道。 她得利用东厂的势力把阿古嬷嬷找回来。 “一个月内,本座给你把人带来。”苍乔面无表情地颔首。 明兰若心情顿时很好,弯着眸子:“多谢,麻烦您褪去下裤。” 可在苍乔眼里,她的微笑莫名地刺眼。 他站了起来,冷道:“这么有孝心,自然还是你来伺候。” 明兰若这次没争辩,径自伸手替他宽衣解带。 令人窒息的沉静气息缭绕在两人之间。 不一会,他就露出削瘦精壮的腰肢和修长的腿,苍乔的身体雪白,几乎一点毛孔都没有,干净而漂亮。 让明兰若想起那些官窑里的美丽精巧的瓷器。 只是,他薄却均匀的肌肉线条蕴含着莫测的力量,所以,他杀人的时候,也同样漂亮。 她沉默着,替他检查和仔细地对着穴道下针,绯红着脸,只当看不见面前这具惑人的身体。 不多久,她额头上就浸出一层汗,她刚喘口气,松开银针。 但下一刻,他就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以后,本座真能和其他男人一样吗?“ 明兰若僵住了。 第75章 第75章 明兰若微微一抖。 “我的身体会好么?”他喑哑着嗓子问。 明兰若盯着自己手里的银针,强自镇定:“您......好好治......总会好的,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苍乔声音幽凉低沉:“还不错,只是没有上次那样明显的感觉。” 明兰若努力地维持冷静的语气:“第二次走针,主要引气血入天门、气海两处大穴,肯定不像第一次直接针对那样感觉明显。” “看样子,你很有信心?”他漫不经心地问。 她抿着唇,已经结结巴巴:“当大夫的当然有信心......但病患也要放松心情,日后......日后病情肯定会好的。” 似乎满意于她的平静面具终究碎裂了一角。 苍乔单手支着额,眯起狭长的眸子:“是个有心的。” 明兰若强自镇定:“可以放开我的手么,还要拔针。” 她额头上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虽然大夫不该为触碰病患的身体而羞耻,但...... 苍乔看着她耳根都红透了,眸光幽沉地忽然问:“本座,好看么?” 她终于忍不住,咬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但是下一刻,窗外忽然传来一道诡异地笑声:“好看,相当地好看,原来你个小太监是要人家小姑娘这样治病的哦,嘿嘿,那老头子我确实没办法给你治好!” 两人齐齐看去,才瞧见一张尖嘴猴腮的老头脸在窗外,兴致勃勃地不知看了多久。 “轰!”明兰若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炸了,猛地抽回手。 苍乔直接外袍一批,旋身出门。 他长腿一伸,朝着扒拉在窗口小老头狠狠踹过去:“死老头,活得不耐烦了!” 但是唐老头儿速度飞快地就地一滚,避开了他暴怒一击。 地面一下子轰地被打出了个大洞。 “啧啧啧,真是的,小太监恼羞成怒了!”唐老头得意地朝他挤眼。 他很少看见苍乔暴怒的样子,这小子一贯都是阴测测的! 苍乔却忽然站定了,扭曲着一张俊美阴森的脸:“来人,把唐神医快马加鞭送到八百里外的麻风病村,那里刚好缺医者!” 说时迟那时快,唐老头这才发现自己背后突然站了好几个幽灵一样的身影。 他还没来得及挣扎,迅速地被几个功夫非凡的太监扛起来,一溜烟地扛走了。 “可恶啊,老夫还要跟丑丫头讨论苗疆医术,你说你也太不要脸了,你知不知道这是......。” 字的尾音断在老头儿被麻布塞住的嘴里。 苍乔眯了眯眼,没什么表情地拢手入袖转身回了房间。 明兰若已经全部收拾好,正提笔坐在那里写药方。 瞧见他进来,她抬头一笑:“您去哪里找来这么个活宝神医?” 苍乔见她原本那些羞涩和窘迫,仿佛从不曾存在过,她和他是熟稔的“亲人” 他黝暗的眼神沉了沉,微微捏紧了扳指:“明兰若......”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从他腿边蹭过,冲了进来大喊:“娘亲!” 小奶猫似地一把抱住明兰若的大腿。 明兰若捏了捏他的肉包子脸,笑着一把抱起小希:“你这小妖怪,这几天有没有乖。” 小希乖巧地歪在她怀里:“小希很乖。” “是吗?”明兰若挑眉。 第76章 第76章 “不信你问那个阴沉沉的大太监!”小希认真地转脸指着苍乔。 苍乔危险地眯起眼,不知道为什么,什么难听骂人话都习惯了,可这个小崽子这么叫自己,就让他有一股想揍人的怒气。 小希敏感地察觉了危险,他立刻收了手指,笑眯眯地看着苍乔:“干奶奶,你不会是想打我吧?” 苍乔:“......” 明兰若:“干奶奶?” 是太监也就罢了,为什么性别都换了? 小希非常诚实:“我们需要大太监罩着,那些小太监都叫他干爹,可他不让我叫他干爷爷嘛,我就叫他干奶奶了。” 明兰若:“......。” 虽然听起来乱七八糟的关系,但仿佛又很有道理的样子。 苍乔深吸一口气,冷道:“管好你的猫崽子,别让本座有机会把他炖十全大补汤!” 说完,他拂袖而去。 看着苍乔远去的背影,明兰若握笔的手一松,那只笔瞬间落地。 她垂下睫羽,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 第二天小齐子领着人送了几十件新制的冬装过来。 明兰若看着那些尺寸合体,精致华丽,完全是她以前风格的衣服,眼神有些复杂。 “您放心,没有一套与云卫长风格相似的,全都是千岁爷吩咐赶制的。”小齐子笑眯眯地对着明兰若到道。 明兰若淡淡地道:“替我谢谢他老人家。” 小齐子见她没什么喜色,不免也有些失落。 明兰若忽然又开口:“是了,他老人家现在在哪里,我有事要找他。” 算算日子,过几天她那固执的爹就要出发去东北了,必须抢在圣旨下之前把她爹去赈灾的差事给搅黄了。 小齐子愣住了:“千岁爷昨晚进了炼丹房,为陛下制丹药......。” 他话音未落,明兰若已经转身径自往炼丹房的方向去了。 明兰若赶到炼丹房的时候,却看见一道白色劲装的窈窕人影正领着人在丹房门外,巡逻值守。 “悼王妃?”云霓看着她,含笑招呼。 明兰若淡淡点头:“云卫长,我来见千岁爷。” “那真是不巧,千岁爷炼丹,一个月后才出关,您不如先等等。”云霓道。 明兰若蹙眉:“我有要事。” 她需要苍乔出面,如果他不能出面,那她就必须另做考虑。 “那也没办法,不是谁都像您这么悠闲。”云霓轻哂一声。 明兰若面无表情地:“那麻烦他出来后,你跟他说一声,我有要事出远门一趟。” 说完,她转身就走。 可才走两步,眼前却一晃,云霓已经拦在她面前,轻蔑地道:“千岁爷的吩咐,你不能出府,你给他惹的麻烦够多了。” 明兰若冷眼瞧着她一副府中女主人的模样,忽然一抬手干脆利落地——“啪!” 一巴掌毫不客气地甩在云霓脸上,直把云霓打得偏过脸。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护卫罢了,再拦我试试?”明兰若弯起眸子,笑得淡漠。 那一瞬间,她不再是平易近人的模样,周身都是矜冷贵气,那是百年簪缨世家养出来的气度,教人不敢逼视。 第77章 第77章 明兰若一身清傲矜贵,久居上位者的气势瞬间震慑住了周围众人。 连云霓都捂住脸,僵在当场。 还是小齐子匆匆赶到,一脸茫然地打破了那冷肃的氛围:“这是......怎么了?” 云霓的侍婢剑雨这才一个激灵,愤怒地冲上来就拔剑:“贱人,我们云卫长官拜四品锦衣卫番长,统帅锦衣十三卫的飞云卫,你竟敢如此侮辱她,我杀了你......” 小齐子大惊失色,赶紧去按住剑雨的手:“剑雨,不可!” “啪!”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声,这一次是甩在毫无防备的剑雨脸上。 明兰若出手一点没留力气,看着被打肿脸呆住的剑雨,她没什么表情地拢起手。 “本王妃是正一品皇室宗妃,享一品爵俸,打一个以下犯上的四品官也是法度礼制。” 她顿了顿,淡漠地道—— “至于你——一个无品阶的锦衣卫番子,竟敢对本王妃拔剑,冒犯皇室,本王妃现在就可以让齐公公打杀了你,这事儿甚至不必闹到陛下那里,刑部等三法司中哪一个敢说本王妃有错!” 剑雨窒了窒,东厂威势震慑四方,监察刺探百官和宗室,谁人不对他们避让三分。 可明兰若气势逼人,字字句句都震慑得她不敢动作。 “不信,你试试?”明兰若冷冷地挑眉。 剑雨下意识地放下来手中的剑,心中生出惧意来,不知为何,她觉得面前的女人真敢杀了自己! 小齐子都被震住了,平日里明兰若毫无架子,不过是个古灵精怪的美人儿。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身上与生俱来的凛然气度,冷艳的面孔更隐着莫测煞气。 剑雨捂住肿痛的脸,不甘心地咬着牙:“口口声声礼法,自己还不是未婚先孕......。” “啪!” 这次的巴掌是云霓甩在剑雨脸上的,打断了她的话。 剑雨不敢置信地看向云霓:“卫长,你......。” “住口!”云霓冷声道。 随后,她躬身对着明兰若行礼:“是下官僭越了,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等计较。” 小齐子也赶紧对着明兰若行礼:“王妃息怒,咱家没管教好人,待千岁爷出来后,咱家一定带着剑雨去领罚。” 明兰若看了眼小齐子,知道他还是在护着锦衣卫自己人,生怕她真的让他动手杀了剑雨。 她轻哂一声:“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的事就算了。” 随后,她挑眉看向云霓:“等苍乔出来以后,你可以继续装可怜,告诉他我羞辱了你,随你怎么添油加醋。“ 她莞尔一笑:“我也挺好奇,他的心里,到底是你这姬妾重要,还是我这个亲人更重。” 说完,她施施然转身,拂袖而去。 再无人敢阻挡那矜冷清贵身影的去路。 直到她走后许久,在场一众锦衣卫们仍然心有戚戚焉。 小齐子恼火地白了一眼惹事儿的剑雨:“那位姑奶奶是什么身份,平时做出混不吝的样子,你就真不把人放在眼里,再这么莽撞,咱家保得住你一时,可保不住你一世!” 说完,他也领着自己的人转身就走。 云霓脸色微微发白,她知道小齐子这也是变相地在警告她。 剑雨委屈地道:“卫长......” 云霓闭了闭眼,低声道:“委屈你了,刚才我要保住你的命,才动的手。” “我知道。”剑雨含泪,咬牙切齿:“狗仗人势,总有一天,我要剥了那女人的皮!“ 云霓摸了下自己被打肿的脸,幽幽地道:“不急,迟早要算总账,我一笔笔地都记着!” 恨吗,前世她就已恨毒了明兰若,也不差今生仇上仇了。 上天让她重生,就是为了杀掉明兰若这个恶毒反派,守督主一生,与他长相伴。 ...... 明兰若跨出东厂前,小齐子匆匆赶过来:“我的大小姐,您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对千岁爷交代啊。” 明兰若笑了笑,又是平日和气的样子:“我昨日就跟你们督主说过,我要去救我父亲。” 小齐子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急又慌:“那您这是要去国公府?” 第78章 第78章 “我可以告诉你我去哪,不过小齐子你得借我点银子,急用纳!”明兰若弯了眸子,挺不客气地摊手。 小齐子:“您等等!” 他赶紧叫人去给明兰若拿了两千多两的银票:“千岁爷闭关,和公公也不在,我这权限只能支取那么多。” “够了。”明兰若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三十两就是普通平民一年生活开支! 啧啧啧,这么多银子,都够一家京城大商铺一年纯利润了! 她小心收好银票,才好整以暇地看向小齐子:“你们爷闭关,帮不上我了,这次,我要去找秦王。” 小齐子大惊失色:“秦王?!” 这位姑奶奶可别说笑吧! 自家主子爷最忌讳就是她和秦王又扯上什么关系,她倒是自己送上门去。 千岁爷出关后,这雷霆之怒,谁能承受得起! 明兰若不以为意摆手:“话你带到就是,我已经让悼王府的人接走了小希,也就不劳你们辛苦。” 小齐看着明兰若大摇大摆地走远了。 他只得厉声吩咐身边人:“好好跟着王妃,实时回报她的行踪,不要让她出任何危险!” “得令!”几道黑影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明兰若看了看还早的天色,径自转身去玄武大街一处清冷的雀儿胡同。 说清冷,不过是因为这满是青楼的花街喧闹了一晚上,一大早反而成了城里是最安静的地方。 她寻到了雀儿胡同的最深处,这里有一家酒肆,全是纯白柚木打造,与边上花楼不一样,贵气雅致。 但酒肆间的脂粉香气、起出来倒尿壶、洒扫的龟公们都显示出这里也是挂羊头卖狗肉的青楼。 “你找谁?”一个中年龟公瞧着明兰若一个姑娘站在青楼酒肆门口,不免好奇地问。 明兰若微微一笑:“檀之先生在不在,我有要紧事。” 那龟公一听明兰若说出来的名号,脸色一变。 他警惕地左右看看,确认无人,立刻压低声音引着她往楼里去:“怎么这个时候来,您跟我来。” 龟公引着明兰若进了楼里,七拐八弯地在一处隐蔽的琴室内坐下。 他又为她奉茶:“贵客稍等,公子昨夜弹琴弹得很晚。” 明兰若也不急,施施然坐着品茶。 约莫一刻钟后,一道飘逸落拓的人影款步掀帘而入,冷淡矜傲地问:“什么人要见我?” 只是对方在看见明兰若之后,脸色大变,阴沉地死盯着她:“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明兰若咽下茶水,悠悠一笑:“秦王殿下,看起来很不欢迎我。” 这个地方是前生她为上官宏业做卧底时,与他的秘密接头地点。 琴师檀之——正是秦王上官宏业的秘密代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官宏业不动声色地坐下,但眼底已经暗藏浓郁杀机。 他暗暗比了个手势,示意来人将她暗中围杀。 明兰若轻笑:“您没了协理刑部的实职,多半只能呆在这里消遣了。” 周皇后算计她不成,连带这位秦王都被她搞丢了协理刑部的实职,他多半没心情窝在王府里。 她拿茶壶为秦王倒了一杯茶:“您也不用想杀我,我能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东厂给的消息。” 上官宏业僵了僵,脸色微青,东厂那些无孔不入的该死番子! 他们到底知道了什么! “呵,若儿说笑了,我怎么会想杀你,我只会想念你。”上官宏业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 明兰若瞧着打出东厂的旗号,让上官宏业老实了。 可见东厂的旗号相当有用。 她微微一笑:“你是该念着我的好,我是代表东厂来送秦王你一场前程,好让你拿回协理刑部的实权。” 上官宏业一愣,眯起眼,狐疑冰冷地盯着她:“你......代表东厂,送我一场前程,就凭你?” 第79章 第79章 秦王上官宏业拿起她倒的茶品了一口,却忽然笑了。 “兰若,你说谎,也要有个章法,东厂那位掌印千岁,就算再疼你,也不可能让你掺和东厂的事。” 明兰若一顿,是她疏忽了,上官宏业虽不解苍乔和她的真实关系。 但是他非常了解皇帝,还有苍乔作为东厂必须是彻底的——“孤臣”绝不与任何势力牵扯。 东厂事务,又怎么会允许她这么个一个不在其中做事的“外人”介入。 “听说千岁爷已经闭关为父皇炼丹,今日,你是一个人来的雀儿胡同?”秦王微笑着看向她。 只是那爽朗的笑里隐藏着浓森的杀机。 一时间空气里陷入肃杀的窒静。 她微微捏紧了杯子,脑子飞速旋转。 她一个人来,刚好方便他下杀手,无人知道秦王是琴师檀之,只要将她毁尸灭迹,就算是东厂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酒肆看似空荡荡的,酒客和姑娘们都在房间里睡觉。 可是她比谁都清楚,这里到处都是密室和四通八达的密道,里面全都藏着手握利刃的死士。 只要她接下来答错一个字,就会被分尸剁成肉泥。 明兰若弯起眸子,仿佛无奈的样子:“殿下果然聪明,我只是无意听到千岁爷收到的情报,但我不打着东厂的名头,又怎么跟你联手对付太子?” 秦王一怔,挑眉大笑:“哈哈哈,本殿可记得一清二楚,他和你在淳明殿上配合默契,害得我母后失去统领六宫之权,又让本殿成了一个没实权的闲人。” 他忽然凑到明兰若面前,捏住她的下巴:“现在,你说你要对付他?” 明兰若下巴被他捏得生疼,他毫不掩饰眼底的森冷杀气。 她直视他的丹凤眸:“对,因为,我看不得我爹被太子那种伪君子蒙蔽。” 秦王一愣,眯起眼:“说说。” 明兰若道:“太子打算趁我父亲赈灾时做手脚,陷害父亲,他再出手力挽狂澜,换取父亲对他的彻底支持。” 对秦王这些老奸巨猾,心思狠辣的弄权老手,必须说九分真话,一分假话。 事实上,太子压根没有打算出手力挽狂澜,只要求那些山匪留下残废的父亲一命。 但她不能全说实话。 上官宏业自然是知道明国公虽然嫁了女儿给太子,但他为首的一派文官清流,并没有无条件地站在太子一边。 所以,明兰若的话是很有说服力的。 但是...... “你为何不找九千岁出手?”上官宏业狐疑地问。 明兰若叹气:“因为,我那父亲最厌恶九千岁,他若出手,我那爹爹说不定直接就投奔了太子阵营!” “殿下也不想看我爹彻底投奔了太子吧?”明兰若抛出诱饵。 上官宏业眯了眯眼:“全京城都知道你早已被明家除籍,你是废了你那太子妃的二妹以后,想借机重归明家?” 明兰若点头:“是,对您来说,在我父亲面前露了脸,也能让太子功亏一篑,于我,可以借着救了父亲差事的机会,重新回归明家。” 上官宏业这种人,只会信任和他一样充满野心或者别有所图的人。 所以,她倒是不妨给他个信任自己的理由。 上官宏业盯着她许久,才松开了他箍住她下巴的手:“你打算怎么做?” 明兰若知道,这是上官宏业相信她了。 “秦王殿下反正卸了差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派人去东北好搅合太子殿下的如意算盘?”明兰若微笑,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第80章 第80章 上官宏业看着面前美人眉目清艳非常,红唇含笑地捧住了他的手。 他眼珠微动,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兰若,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啊!!” 下一刻,他忍不住猛地抽回手腕,痛叫出声。 明兰若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掉自己指甲上沾的细碎皮屑和血:“为什么你们这些男人动不动就喜欢捏人下巴,疼,知道不?” “你......!”上官宏业看着自己手背上被指甲狠扣出来的几条猩红血痕,眼底闪过杀气。 但他还是强行忍下怒火,比了手势,让准备冲出来的杀手们退回去。 明兰若站了起来嘲讽:“秦王殿下,我如果没记错,你的王妃这两天突然流产,她身子弱竟没挨过去,你倒是有心情在这里调男戏女。” 上官弘业这个凉薄的男人,死了怀孕的妻子,竟还有心情勾搭她,真恶心! “如果不是你,她又怎么会死!”上官弘业阴鹜地盯着她。 虽然他对仓促娶来,身份低微的王妃毫无感情,但母亲说了既然父皇开始怀疑他们有不臣之心,那个引得父皇怀疑的孩子就不能留。 嫡子总会有的,只能让他的正妃流产,谁知那女人也一命呜呼了。 明兰若冷冷地道:“不要把你们为自己利益做出的残忍事情归罪于别人,秦王殿下好好考虑,最迟,你明日都要派人出发了。” 上官宏业不甘心地冷笑:“你就不怕本王顺道把你的父亲也解决了?” 明兰若看着上官宏业,像看一个傻子:“难道你以为我父亲死了,你手下的人或者你就能得到朝中文官清流们的支持?” 太子为什么只是砍断父亲的双腿,却不杀他? 是因为算父亲死了,也没人能像父亲那样在文官里一呼百应,所以他暂时还需要父亲活着。 上官弘业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一时间恼恨明兰若对他的威胁,脱口而出的狠话。 此刻被明兰若嘲讽,他脸色更难看了:“明兰若......” 明兰若微微一笑:“您也不必生气,我父亲活着,目前对您百利无一害,如果想好了,今晚派人上悼王府说一声。” 说完,她朝着秦王略福了福:“告辞。” 看着明兰若款款离开的背影,上官宏业危险地眯起丹凤眸。 “秦王殿下,明家大小姐说的有道理。”一道略带干喑哑的中年男音响起。 上官弘业坐了下来,俊酷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白先生,坐。” 一名中年书生模样的男子,从隔壁厢房走了进来,坐下来开始烹茶—— “明国公是翰林院首,他活着,太子就无法越过他得到文官们的支持,他死了,文官们就会各寻其主,倒是给了太子培植自己势力的机会。” 上官弘业冷笑:“我母后家族和我都是武将出身,是比不上我那个假惺惺文绉绉的大哥得文官们喜欢。” 可父皇多疑,他不打仗之后,早已没了兵权。 而那帮子文官牙尖嘴利,又很有影响力,他不能放任这群人彻底投奔上官宙! 可是叫他听明兰若那死丫头调遣,着实令他不悦到想杀人。 白先生看着自家主公阴沉的表情,忽然摸着唇角的胡子幽幽道:“其实,您的人完全可以揭穿是太子殿下派人对国公爷动手的,那么您不但是救了他的恩人,而且......” “而且,从此后,明国公也会忌惮甚至憎恶太子!白先生不愧是本王身边的第一谋士,哈哈哈!”上官弘业眼底精光避毕现,拍着白先生的肩膀大笑。 白先生含笑问:“殿下心中已经有决断了,那可需要在下今晚替您传消息给明家大小姐?” “去办吧,今晚挑府中精锐去东北,不能让明国公落入任何人手里,护好了他!”上官弘业看着那沸腾的紫砂茶壶,心情好了许多。 “是!”白先生作揖。 上官弘业忽然又问:“嫁给死人,独自产子,圈禁四年的艰苦日子,能让一个愚蠢的女人变得心机深沉吗?” 明兰若这个满心都是情情爱爱,一颗心都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第81章 第81章 白先生一愣,知道他这是在说明家大小姐,现在的悼王妃。 他略沉吟:“这......遭逢大变,或许会激发人的心智成长。” 上官弘业优雅地拿起茶壶替白先生倒茶:“不管如何,这个女人看起来比原先有趣多了,利用得当,会是一把很好用的刀。” ...... 是夜,悼王府。 明兰若披着兔绒蓝缎的披风站在屋檐下,看着下人们将新的宫灯一盏盏挂上去。 “太后娘娘让宫务司的人送了不少新的家具过来,老奴已经全都一一登记在册了。”王嬷嬷恭敬地捧着账册站在一边。 她已经换了一身新的青褐福禄细棉长袄,头上也多了纯银珠花,很有些管家嬷嬷的气派了。 “那是娘娘的恩典,都摆出来吧,明日我会进宫谢恩。”明兰若摩挲着手里的鎏金暖手炉,轻叹了一声。 皇帝不喜欢她,知道也不会管,只有太后娘娘还愿意照管她。 王嬷嬷迟疑了一会,还是嗫嚅到:“还有一事,王妃......宫务司送来的那封二百两银子,发放了张嬷嬷拖欠下人的月钱,已不剩多少了,可咱们还需要添些人手。” 明兰若从袖子里取了那两千银票给了王嬷嬷:“这是我借的,府里的开支都先从这笔银子里拿,再买些身家干净的小厮进来,忠心是最要紧的。” 悼王府里的奴仆统共就七八个,她让人牙子发卖掉那些跟着张嬷嬷的老奴后,偌大的王府就剩下四个人。 王嬷嬷小心地收好钱:“您放心,老奴懂得。” 明兰若又交代道:“对了,今夜必会有人上门,不管是谁,送的消息都要第一时间给我送过来。” 王嬷嬷立刻点头:“老奴这就去门口守着。” 明兰若回了自己房间,婷婷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又放进去明兰若自己配置的药材。 满室都是草药芬芳,明兰若坐进桶里,心情不错地把毛巾搁在头上,闭上眼靠着浴桶。 上官弘业只要还认为她有利用价值,就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必须竭尽全力保她父亲。 暖暖的蒸汽熏上来,让她凝脂一样娇润雪白的皮肤染上诱人的粉色。 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打开。 一点冷风卷入,明兰若闭着眼,慵懒地开口:“婷婷,把门关好,这药气散了就不好了。” 门随后就被好好地关上。 明兰若放在木桶外的长发被人仔细捧起,绿檀篦梳沾了桂花油,一点点地从她头皮开始梳着,舒缓地按摩着穴道。 她闭着眼,柔软而慵懒地抬手轻扶对方的手腕:“原来婷婷也懂穴道按摩。” 但下一刻,她忽然用尽力气反手一拖,就将对方的手一把拖进水里。 “不管你是谁,最好不要乱动,这水和蒸汽都有苗疆蛊药,出不了这个门,你就会死!”她冷冷地睁开眼。 对方手指碰到她头皮那一刻,她就知道来者绝不是婷婷! “呵......本座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用毒的高手。”一道富有磁性却莫测低幽的笑声在她耳后响起。 明兰若顿时微微睁大了眼,头皮一炸。 她涨红了小脸,本能地把自己往浴盆里一沉,抬手就要去拿帕子遮自己。 但是下一刻,就被苍乔反手按住了手腕,她遮挡身体的帕子落在他手中。 明兰若僵住了,只能手忙脚乱地抬手抱住自己的胸口。 他用帕子沾了水,温柔地擦拭过她纤细雪白的肩膀,好整以暇地道:“躲什么,你身上,咱家哪里没有看过?” 明兰若僵住了,又羞又窘地咬着唇:“您别这样......” 第82章 第82章 “嗯。” 苍乔指尖慢悠悠划过她小巧雪白肩膀上那纤细的锁骨凸起。 他微凉的手指很柔软,上面却有经常握剑生出的薄茧,轻划过她皮肤。 明兰若脚趾都忍不住抠紧。 她僵了僵,终是忍不住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这样不合适,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只合适用在女人和男人身上,你说过,本座不是男子,是个太监。”苍乔淡淡地道。 明兰若脸色渐绯,强行把那一句——“你是不是男子,我比谁都清楚”给硬生生咽回去。 苍乔慢悠悠地将她的乌黑长发用木簪盘起:“本座打小在宫里伺候主子们入浴、梳妆、理衣,熏香,抹香脂,无有不满意者,只会比你身边的丫头做得精细。” 她浑身不自在,屈着腿挡在胸前,聊胜于无地遮了一下。 她羞耻地勉强道:“我......不用伺候......” 明兰若脸红得简直要滴血,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顺势趴向桶边。 苍乔穿过她长发的手指略顿了顿,缓缓抚过她纤细的脖颈,最后停在肩膀上,将她按向桶的对面:“是个有心的,下次吧。” 明兰若只得顺势靠向桶的那一边,偷偷转眼,想看他还打算做什么。 随后,她就看见位高权重的九千岁,此刻优雅地挽起衣袖,露出漂亮修长的小臂,取过几瓶沐浴香油,开始调弄。 草药芬芳,烟雾迷离,让她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念头——这便是帝王所享的感觉? 她转回脸,轻吸一口气,勉强咬着嘴唇不吱声,脸色绯红。 苍乔顺手取了蔷薇香油,一点点地滴落在她雪白的背上。 她忍不住又转脸,有些恼地咬唇白了他一眼:“冷!” 氤氲的药草香雾,愈发显得她肤如凝脂,眼中嗔怒都似含了盈盈泪光,咬着的红唇娇艳欲滴。 苍乔眯起幽深莫测的眸子。 他那一双凤眼,凝视自己时冰凉幽暗,可眸底又像有暴烈的焰火在跳动,仿佛...... 总有一日,那烈焰会破冰而出,将这世间的一切和她一起烧融。 她不动声色地转过脸去,扶住桶边,却不敢再和他对视。 他低笑起来。 曾有老太监说过,就算不是男人了,对女人也有心瘾的。 如今瞧着,他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心瘾。 明兰若只觉得背上传来温凉的触感,他骨节精致的双手都落在她背上,缓缓地摩挲揉按着。 耳边传来苍乔平静温淡的声音:“暹罗的香油挥发得慢,以掌心温度暖化之后,才能将香气浸润入肌理。” 她索性转了话题,好让自己维持冷静:“您怎么这个点来了,不是在为陛下炼药么?” 忽想起什么,她轻哂:“可是您的云霓卫长向你哭诉了委屈?” 苍乔皙白的手浸在水里从她细细的腰肢一路往上轻按,哂笑:“你当着小齐子动手,不就是让咱家知道你打人合情合理么?” 明兰若忍着腰肢的敏感,轻哼:“所以,您觉得我没道理动手?所以现在是要护短找我要说法?” “咱家的短处不是面前这澡盆子里的人么?”苍乔答非所问,在水里提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抬,替她换了个姿势坐好。 他的声音平淡温存,可明兰若看不见,东厂的督主大人坐在浴盆边,仿佛在精心擦拭着自己的爱物,眼神阴鹜而痴迷。 她淡淡地道:“放心,我会不让自己成为您的短处,教您为难,至于云霓,您看好了她,不要叫她来惹我。” 苍乔的手一顿,好一会,他才叹气:“明兰若,你一定要跟我怄气么,云霓和你不一样。” 她是在故意曲解他的话。 云霓和她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 她是妾室,我是你所谓的“亲人?” 明兰若闭了闭眼,忽然觉得无趣极了。 她忽然转过身,抬起眸子冷冷地对上他阴鹜迷离的凤眸:“您知道的......” 她抬手温柔地替他擦了擦下巴上溅到的水滴:“从五年前被您嫁给一个死人开始,我就再不做与人怄气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了,我懂事了,你放心。” 两人静静对视着,她眼中里原本的羞涩与悸动仿佛从未存在过,此刻,宛如一眼冰冷古井,平静无波。 苍乔眼神渐沉,精致的眼角隐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阴郁和脆弱,捏着帕子的手指骨节用力到发白。 “所以,您回去吧。”明兰若转身,指尖轻拨了下水面,淡淡道—— “听说每天云霓卫长都要等你平安回府才肯入睡,不要叫人担忧。” 苍乔只觉得她的话莫名刺耳,讥讽地冷笑出声:“担忧?这天底下,忧我恨我的人何其多,你是在教咱家做事?” 明兰若听着他恼恨的声音,没什么表情地道:“不敢,只是我这里在等人,就不留您了。” 三番两次地被驱赶,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受过这待遇的九千岁,恨不得掐死面前的姑娘。 这世上,还有谁敢这样忤逆他。 可偏......杀不得她,又吃不了她,当真是...... 他深吸一口气,按抐下心中的烦躁与暴戾,还是冷着脸问:“你在等谁?” 明兰若倒是也不瞒着:“秦王的人。” “啪!”他眯起眼,一把拉过她的肩膀,低头盯着明兰若:“你到底在干什么,是在挑衅本座,还是......” “我在与虎谋皮啊。”明兰若抬起下巴,不闪不避地看着他,眸光清冷。 “至于挑衅您,我真没那么无聊。”明兰若忽然扶着桶边,略直起身,曲线窈窕的上半身几乎逼到他面前。 苍乔只觉得面前一片水淋淋的潮润药香,夹着女子雪白肌肤的暖意逼到鼻尖。 纵然什么都见过,他还是忍不住有些不知所措地别开脸:“你......” 第83章 第83章 苍乔这一丝罕见的慌乱,落在明兰若眼底。 她嘲讽地弯了弯唇角,原来只要脸皮够厚,就是九千岁也会招架不住啊。 明兰若悠悠道:“《战国策》曰——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我给上官弘业他想要的,就是为了从他那里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苍乔只觉得血液都往脑子里冲,竟是有些眩晕,有什么东西在失控。 他终是忍不住有些急促地背过身,揉了揉太阳穴:“与虎谋皮,会被虎吃得尸骨无存。” 明兰若忽然从边上取了一只小瓷瓶子扔给他:“想打虎就得冒险,尸骨无存的也不一定是我,说不定是秦王那只虎。” 苍乔略缓了些呼吸,看着手里的小瓶子,蹙眉:“这是什么?” “解药,我说过这水里有蛊药,我这种身体里有蛊王,所以蛊药对我是补气调血的好东西,但是于你们——有毒。”明兰若笑了笑。 苍乔眉心一跳,立刻指捏莲花诀,片刻之后转眼看她:“本座并没有发现自己中毒。” 丹田气海和经脉都是通畅的,只是......鼻尖燥热。 明兰若淡淡地道:“您身体里有母亲和阿古嬷嬷种的蛊,那蛊自能保你百毒不侵,但这些草药对您体内的蛊的影响还是过于强烈了,您还是出去吧。” 这些药和她身体里的蛊王会催动他体内的蛊,让他心底会有某些冲动。 苍乔忽然明白了,他气血虚浮,身体燥热是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低笑起来,忽然用指尖点了剔透的水珠,神色莫测地慢慢......抚摸过她纤细肩膀上的雪白肌肤—— “原来如此,那咱家很期待你替我治好‘病’的那一日。” 明兰若耳朵有点泛红,她退到木桶另一边,冷淡地道:“您该走了。” 苍乔看着她冷漠倦怠的表情,抿了抿猩红的薄唇,神色难辨地背过身:“好。” 说完,他一转身,披风轻拂,清冷挺拔的身影便消失在房里。 房间里安静下来,明兰若闭了眼,靠在浴桶边,缓缓地轻吐出一口气。 豁出去了,才把那教她招架不住的千岁爷逼走了。 她抬手按在自己左胸,那里的心脏依然会因为他而跳得凌乱。 依然会因为他牵动情绪,可是,积攒够了失望,人就会自己放下。 活了两辈子,爱一个人真的太累,她终会——忘了对他不该有的情意。 时光那么漫长,足够她忘记。 门外寂静破旧的长廊里,苍乔提着灯,一个人走在夜色里,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出孤寂、清冷的样子。 “义姐,你的小女儿啊,长大了,她会的本领叫人惊讶啊。”他轻笑了起来。 可那种感觉,并不好,仿佛她总有一天,会成长到不再需要他。 “可就算我不能得到她......她也不能是别人的,不能。”苍乔自言自语,理所当然的样子,神色淡漠却又隐着病态的偏执。 他清冷的身影渐渐消融进了暗夜里,似一抹幽魂。 一刻钟后,房间里,药草香气大部分都已经散去。 明兰若坐在梳妆台前,婷婷一边替她仔细地擦头发,一边不安地低声道:“王妃,婷婷刚才在门外不知怎么睡着了,您罚奴婢吧。” 明兰若温柔地拍拍她的小手:“王府里没有几个人手,都靠你和王嬷嬷几个勉强维持,明天我去带两个姐姐回来,让她们帮忙,就好些了。” 天下大概没有那位爷去不得的地方,谁能拦得住一身修为已臻化境的九千岁。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明兰若:“进来吧。” 王嬷嬷捧着一盘黄澄澄的水果进来:“王妃,门外有人送了一盘水梨进来。” 明兰若眯了眯美眸,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些梨子,忽然抬手拿出其中一个。 上面竟有不注意看还以为是梨子纹路的灰褐色字体——“明日,东北” 明兰若心情顿时明丽了起来,笑吟吟地将梨子递给王嬷嬷:“去削了,咱们吃梨,这天气新鲜水梨可是难得。” 普通官宦人家可吃不到,也就秦王这种受宠皇子才会分到的好东西。 第84章 第84章 凭着她上辈子对上官弘业的了解,这个野心家果然还是被她说动了。 第二天,明兰若起了身,梳洗过后,正准备出发去国公府。 一只小爪子就揪住了她的衣袖:“娘亲是要去外公家吗?” 明兰若一愣,低头看着嘴里叼着个包子的小人儿:“你怎么知道?” 小希一边啃包子一边得意地道:“我看见娘亲从梳妆匣里拿了两张东西,上面有外公的印鉴!” 明兰若宠溺地伸手刮了下他鼻子:“我的小希儿最聪明了,你乖乖在家和婷婷玩,娘亲很快回来。” “可是我想去看看外公家什么样子,我力气大,还能保护娘亲。”小希像只猫咪一样舔了舔小手指上的汁液,圆嘟嘟的小胖脸一本正经。 明兰若一愣,想了想,还是同意了:“行,可你要听话。” 算算时间,父亲今天卯时就已经出发了。 小希儿高兴极了,三两下将包子塞进嘴里:“走啦走啦!” 虽然知道外公不喜欢他,但他想去看看娘亲长大的地方。 明兰若领着小希径自去了明国公府,进门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小希大眼睛机灵点点头。 通报后,一路也很顺利地进了府,下人们并不敢怠慢。 进了后院的花厅,覃氏领着她身边亲信的丫头婆子早早坐在那里等她。 覃氏一见她进来,就立刻站了起来,有些讨好地上来:“兰若,你来了,快给大小姐上茶,还有她以前爱吃的点心。” 明兰若不动声色地看着覃氏:“姨母,费心了,小希叫姨外婆。” 小希笑眯眯地看着慈眉善目的覃氏:“姨外婆好,我是小希儿。” 覃氏一愣,虽然她已经听下人说明兰若带着那个私生孩子进了府,她心底也不是不厌烦的。 哪家高门大户能容忍私生子不明不白地进门,何况明家这样的百年世家。 可现在,她......也只能忍了。 不过明兰若这个小娃儿,竟长得这样玉雪可爱,眼睛又大又亮像一只奶甜的小猫儿。 她笑了笑,掏出一只小巧精致的金镯子递给小希儿:“乖,这是姨外婆给你的见面礼。” 明兰若看着那金镯子,精巧漂亮,倒是真的好东西,对小希点了点头。 小希接过来,就对着覃氏抱着小拳头行礼,奶声奶气:“谢谢姨外婆。” 覃氏心定了定,让人给明兰若倒茶:“你父亲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他上次虽然骂你,可转过背就为了你进宫求情。” 说着,她叹了口气:“可陛下不见他,他跪在太极殿外整整两个时辰。” 明兰若心中又酸又涩。 上辈子,她只知情爱,却忘了真正爱自己的人,实在是自私到极点。 她轻声道:“是我对不起父亲。” 覃氏见状,和自己身边的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问:“对了,这次突然回来,所为何事?” 明兰若从荷包里取了两张身契出来:“这是春明、景和那两个丫头的卖身契,她们打小跟我一起长大,我想带她们回悼王府。” 春明景和两人非但与她情同姐妹,更是母亲留给她身负不俗武艺的武婢,不该一生消磨在国公府里做个倒水丫头。 当初她被圈禁,不能拖累春明、景和,可她现在出来了。 覃氏看了眼那卖身契,迟疑着道:“不是姨母小气,但她们是国公府的奴婢,既入了国公府,就不能随便给你,不过......” 明兰若心里哂笑,果然来了,她顺水推舟地问:“不过什么?” 覃氏手指几乎要搅碎丝帕,一副为难的样子:“你要能帮玥莹在太子那里复宠,替她调理好身体,怀上小皇孙,等玥莹生下孩子,姨母就把这两个丫头亲自送到你手里。” 明兰若抬起眼,目光冷了下来:“我如果不同意呢?” 这要求,是将她当成伺候明玥莹的褓姆了? 第85章 第85章 覃氏捂住心口,红了眼眶:“兰若,你娘去得早,我打小把你养长,扪心自问从没有像外头那些恶毒继母一般,克扣你半分,更别说骂过你一个字,你可承认?” 明兰若看着她,淡淡颔首:“是,我承认。” 覃氏含泪再逼问:“阖府上下都看在眼里,连你顽劣时,你爹要上家法打骂你,哪次不是我拦下?” 明兰若没说话,只垂眸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覃氏颤声道:“我教玥莹从小不要与你争,府中的东西,你有的,她未必有,处处以你为先,她都怨我偏心,可你呢,你可念我的好?” 覃氏身边的王嬷嬷也忍不住插话:“大小姐,夫人可是与您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对你这么好,二小姐却因为你才被圈禁东宫偏殿,失去孩子,连命都保不住......。” “明玥莹是因为我被圈禁东宫偏殿?”明兰若忽然打断了王嬷嬷的话,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王嬷嬷被她的目光一看,顿时心虚起来,嚅嗫:“这......难道不是......” “明明是她想要害我,故意落水流产,导致陛下失去了嫡皇孙,震怒之下,她才被禁足东宫偏殿!”明兰若冷冷地再次地打断她。 明玥莹心里没太子,自在不在意肚子里的孩子。 覃氏拔高了声音,愤怒地道:“玥莹那孩子只是一时糊涂,只怪我从小总要求她让着你,她心中不平愤恨......。” “是啊,她是愤恨,因为她明明心有所属,却因为您不得不嫁入东宫,连累她心上人战死疆场。”明兰若再次冷冷开口。 覃氏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明兰若。 这丫头这么会知道这件事! 明兰若轻叹:“从小到大,姨母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爹爹要管教我,你也拦着,我曾以为你是天下最宠爱我的人,直到后来犯下大错,辜负了爹爹的期盼,我才明白,什么叫——捧杀。” 父亲只要在家,就亲自带着她教养,让她学了很多东西。 可是他终归是男子,要上朝、要去翰林院奔波忙碌,在家中时间太少。 国公府里,覃氏作为当家主母,一直刻意地娇惯出她骄矜自傲,识人不明的性格。 覃氏脸色越来越苍白,恼火地喊:“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宠溺你也就有错?” 明兰若看着她,淡淡道:“可姨母,你对玥莹却是有错就罚,管教甚严,力求她是淑女典范。” 这京城中,她自己以美貌骄矜出名,明玥莹却以诗词画作得了才女之名。 美貌只有融合了智慧,才有价值,空有美貌而没有脑子的女人,美貌只会成为葬送女人性命的刀。 就像她前生惹下许多惨烈祸事,害死那么多人。 明兰若看着脸色恍惚苍白的覃氏:“是你想让二妹出人头地压我一头,她却以为是我逼她嫁入东宫,间接害死慕少将,所以她心中满是恨意,可这一切都是因为姨母你贪心不足,才害了她。” 慕家是太后母族,其实与国公府门当户对,但覃氏却并不满足。 覃氏身型摇晃,要王嬷嬷扶着才没有瘫软下去。 她哽咽地看着明兰若:“兰若,你误解我没有关系,可是玥莹是你唯一的妹妹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 她说完,扑通一下跪下来,抽泣不起。 连王嬷嬷也跟着跪下来,哭喊着就要去抱明兰若的大腿:“大小姐,夫人怎么都是你的母亲,求求你救救她和二小姐吧!” 明兰若眼明手快一侧身,敏捷地避开了王嬷嬷满是眼泪鼻涕抓过来的手。 第86章 第86章 “不要碰我!”她眉眼里含了冷厉之色。 一瞬间的威压竟将王嬷嬷都震慑住了,手僵在半空中。 明兰若冷冷地看向覃氏:“动不动就下跪、眼泪汪汪,软刀子逼人是妾室不上台面的做法,不是国公府当家主母的做派。” 覃氏一僵,她本就出身小门小户。 如果不是因为明兰若的母亲萧观音,明国公娶续弦也轮不到她的。 他也三番两次叫她多读经史子集,不要把女儿们也教得小家子气,她最是自卑于自己的出身和眼界。 明兰若这话简直是拿软刀子戳她的心。 覃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勉强扶着王嬷嬷的手起了身。 她强忍着恼恨,咬唇冷道:“明兰若,我要是按照当家主母的做派,你今天就别想带走春明、景和两个奴婢,你是悼王妃,那卖身契上可是国公爷的印鉴!” 明兰若轻叹:“姨母,这是不打算装慈母了,如果是我二妹在这里,你怕是早就把人送到她手上了吧?” 一众仆婢都愣住了,看覃氏的眼神也变了。 到底不是继夫人的亲生女儿,难怪大小姐会不亲近她。 明兰若垂下眸,品茶:“我拿卖身契出来就是看在父亲的份上,给您一个台阶下,但好像让姨母误会了什么。” 说完,她瞥了一眼门外:“小希儿,你把人都带来了,怎么还不进来?” 覃氏和王嬷嬷莫名地看向门口。 果然,门外探出一个可爱的小脑袋。 小希笑眯眯地推开门:“娘亲,人家是第一次来外公家,找人可不容易!” 覃氏这才发现小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溜出了门。 两个穿劲装短打,背着包袱的少女跟着小希走了进来。 一人腰上配着两把短刃,一人腰系着长剑,两人的太阳穴都微微鼓胀,是内家高手才有的特征。 两人一见明兰若,齐齐单膝抱拳跪了下去:“大小姐,春明、景和来迟了,这就随小姐出府!” 覃氏看着她们竟然已经不再穿国公府婢女的服装,忍不住变了脸色。 她是专门让人看着春明、景和,不让她们知道明兰若来的消息的! 小希朝她笑眯眯地做了个鬼脸:“不好意思拉,姨外婆,躲猫猫找人我最擅长啦!” 覃氏被小希气得脸色难堪,她转脸狠狠地看着春明、景和:“你们这是疯了吗,私奴逃出府邸,按律法要被乱棍打死,拿下她们!” 在王嬷嬷的眼神下,几个跟着覃氏的家丁提着棍子就要朝着春明景和扑过去。 景和忽然手腕一转,利落地一个旋风扫堂腿,直接将几个家丁踢翻在地。 只听“咔咔”几声骨头碎裂的脆响,几个牛高马大的家丁痛得惨叫起来:“啊啊啊......我的腿!” 她们师从曾经的八十万边军总教头,学的都是杀敌的本事,腿法极狠,直接踹端了对方的腿。 春明则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覃氏:“夫人要不要再让阖府的人一起上,试试?!“ 第87章 第87章 她们姐妹二人原本就是萧观音当年亲自从萧帅府里挑选出来的,精心培养的武婢。 一直规规矩矩地在国公府不过是因为明兰若在这里。 此刻,她们哪里还会去管覃氏这个国公夫人的命令。 覃氏脸色难堪到极点,她在国公府当了十多年当家主母,哪里能忍耐得了被奴婢顶撞,气得拍案而起。 “你......你们岂有此理!来人,马上报官!“ 管家却匆匆进来,低声劝:“夫人,不可啊,国公爷交代过,要您照看好大小姐的。” 覃氏脸色铁青:“你竟敢挡我......!” 明兰若淡淡地道:“姨母,这国公府是父亲的,他回来知道你做了这些蠢事,会生气的。” 说完,她也不管覃氏难堪的脸色,牵起小希往外走。 春明、景和随后也施施然跟上去。 小希弯着大眼睛,朝着覃氏摆摆手:“谢谢您的金镯子,下次我再来玩,麻烦再准备个大点的!” 王嬷嬷气得不行,忍不住骂:“养不熟的白眼狼,生的也算是个小混账!” 覃氏颤抖地看着明兰若一行人大摇大摆地离开,跌坐在椅子上。 覃氏没什么表情地吩咐王嬷嬷:“今晚就去回复皇后娘娘的人,娘娘让我做的事,我会全力配合。” 她原本不想和皇后牵扯上什么关系,毕竟太子和秦王是死对头! 可她的女儿绝不会一辈子都被萧观音和她的女儿压着! 绝不会! ...... “娘亲,我不喜欢那个姨外婆。”小希舔着手里的糖葫芦,嘀咕。 明兰若摸摸他小猫咪似软绒的头发:“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的小希今天可真机灵。” 他按照她的吩咐,找到了春明、景和,做得很好。 “大小姐,夫人面慈心狠,这些年虽然她顾忌国公爷,对您不敢有怠慢,可私下敏感善妒,两位姨娘都被她逼到庄子里了,不少奴仆说错一点话都会被狠罚,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景和在明兰若身边低声道。 她这都是说轻了,覃氏这些年把当初先夫人留在国公府的人都换了个干净。 她与春明两人还是因为国公爷记得她们,又身负武艺不好欺负,才留到了现在,可小姐不在这几年,也就只能做粗活。 明兰若弯着眸子,笑容灵动又冰冷:“覃氏要是安分守己,好好替父亲守着国公府,我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可要是她犯蠢勾结外人......。” 她掸了掸手指:“那我就容不得她了,让咱们在府里的人盯牢她身边的人,最近都跟外头什么人有接触,抓到了就送到我这里来。” 景和与春明互看一眼,眼眶泛红地含笑应了:“是!” 这五年,她们让小姐一人受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苦,已经辜负了夫人的嘱托! 终于,她们又可以陪着大小姐了,再不让人欺她,伤她! 第88章 第88章 王嬷嬷一瞧着自家王妃领了两个清秀的劲装少女进来,赶紧上来行礼:“您可算回来了,太后身边的覃嬷嬷来了,说太后娘娘要召见您。” 明兰若一听,不免担心地追问:“太后娘娘礼佛回来了?可是她老人家身体不适?” 太后娘娘年纪大,一直都有心脉顽疾,她调理了几次,但这种老年病没法根治。 王嬷嬷摇摇头:“覃嬷嬷说太后娘娘现在汤山温泉处休养,下午会有马车来接您,禁军会护送您上山。” 明兰若想了想:“好,春明是我以前的贴身侍女,为人稳重,我会让她在王府留守,你有什么不懂的问她就好。” 王嬷嬷瞧着春明周身气派,冷静又大方,不像丫鬟,倒像是世宦家族里出来的侍卫长般 她心知,这必不是寻常丫鬟,不能跟这位抢风头,立刻点头:“老奴晓得的。” 春明、景和又跟着明兰若回了内院。 景和看着这破败的院落,几乎一下子就红了眼:“小姐,这些年,你竟住在这样的地方,我们都不知道......” 她这个丫鬟在国公府住的地方都比大小姐好! 明兰若也不以为意地笑笑:“这确实是悼王府最好的院落了,不过是个栖身之处罢了,哪里有这么多讲究,能好好活着就跟你们团聚就行。” 春明、景和两人强忍着泪水,含笑点头:“是啊,咱们终于能与小姐团聚了。” 小姐,真的成长了好,身上竟隐有不输国公爷的从容与气魄了。 转眼就到了下午,明兰若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衣服,带着小希、景和一起上了宫里的马车,一路在禁军护送下上了汤山。 覃嬷嬷早早派人在山脚等着,领着她们一行人在汤山温泉行宫安置下来。 他们住的清幽别馆位于高处,环境雅致,开窗就能看见后山成片白雪压青松的美景,令人心旷神怡。 小希儿尖叫一声就跑过去趴在窗子上惊叹:“哇,好漂亮!!” “太后娘娘真是有心了,兰若一会就去给娘娘诊平安脉。”明兰若知道这是太后娘娘吩咐人给她们选的好位置,便对覃嬷嬷行了福礼。 覃嬷嬷侧身避开她的礼,含笑道:“悼王妃太客气了,太后吩咐了,您先带着小少爷去泡汤泉,好好歇息,诊脉明日再说。” 覃嬷嬷走了之后,小希儿蹦跳着过来拉住明兰若的衣袖。“娘亲,我从来没去过温泉呢。” “好,咱们一会就去。”明兰若笑着揉他肉嘟嘟的小包子脸。 景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道:“大小姐带着小少爷去吧,奴婢在这里收拾行李,再检查一下周围环境。” 明兰若明白景和的意思,她要熟悉别馆的情况,防备其他人在别馆里动手脚害人。 明兰若含笑点头,领着小希去泡温泉。 汤山是皇族温泉行宫,足足有十几处泉眼和依泉眼修建的汤泉别馆,所以即使是深冬时分,也满山奇花异草。 她年少时,每年都跟着父亲来,倒是熟悉路线的。 可小希却像只出了笼的小皮猴子,到处蹦跶,看哪里都稀奇,恨不得窜到树上去。 “你慢点,小心摔了!”明兰若只能追着他后头跑,拉都拉不住这皮猴子。 直到她因此不小心扭到了脚,小希儿这才消停了。 小家伙蔫了吧唧地过来,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脑袋上:“娘亲,对不起,小希给你当拐杖!” 第89章 第89章 明兰若又好笑又无奈地戳戳他小脑门儿:“再这样,娘亲可不带你出来玩了。” 她瞧了下自己脚踝,有点隐隐作痛,倒是不算严重。 她索性扶着小希去了最近的泉眼,在汤泉馆婢的伺候下和小希儿一起泡进温泉里,换了泡浴的衣袍。 明兰若让宫婢自己将自制的复方蔷薇花油放进温泉池,满室暖融香气又活血暖宫。 小希儿像只胖嘟嘟的雪白糯米圆子,先是小心翼翼地扶着明兰若的腿慢慢地在水里滚动沉浮。 过了一会,竟就真的像只小鱼儿一样,抖动胖胖小短腿学会了浮水,小脸鼓胀地吐泡泡。 “啦啦啦,小希宝宝是一只小鱼呀,游呀游,游到娘亲怀里!” 又憨又可爱,惹得一边的宫婢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希宝宝真厉害。” 宫婢们都争相拿自己私藏的点心逗他,抱他,对这可爱的“小胖鱼”喜欢得不得了。 明兰若在一边泡着汤泉,含笑看着小家伙玩得不亦乐乎。 可这平静欢快的气氛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好香啊,泡了汤山那么多汤泉池,倒是第一次闻到这香气。” “这次能跟太后来汤山的没有宫中妃嫔,所以,这香泉一定汤泉司是为周家小姐准备的。” “那咱们可沾了周小姐的光了......” 说笑声、吹捧声里,一群穿着轻薄温泉服的少女们领着各自侍婢们走了进来。 直到她们发现这眼露天汤泉池里竟已经有人在泡着了。 一个容长脸的少女睨着明兰若,鄙夷地训斥:“你们这些粗鄙下人,竟敢带着自己的孩子在汤泉司为我们准备的香泉里泡着,是想挨板子吗!” 明兰若还没出声,一边宫婢已经起身,颦眉道:“这是悼王妃带着小少爷在此浸浴,各位小姐慎言慎行。” 少女们一听,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本次跟着太后礼佛的都是未婚少女,怎么冒出个王妃。 悼......王妃,哪家王府用这么不吉利的封号? 直到为首一脸冷傲的美貌少女轻哂了一声:“我说是谁,原本来是刚解了圈禁的明国公家大小姐。” 这下,其他少女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那个传说中差点成了太子妃,却未婚先孕的女人?” “天呐,她居然还有脸活着,真晦气!” “这种女人也来泡汤泉,不会害我们得什么脏病吧!” “哗啦啦——!” 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温泉水一下子朝着她们铺头盖脸地浇了过来。 “啊——!” 一群少女瞬间淋了满头,齐齐尖叫。 “你这臭小鬼竟然敢拿水泼我们!”容长脸的少女恼火极了,恼恨地瞪着从水里冒出来,拿着盆的小希。 第90章 第90章 小希不客气朝她们做鬼脸:“这是我和我娘先来的,香泉也是我娘放了香精,你们嫌脏,就滚蛋,长舌妇!” 一众贵族少女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为首那冷傲美貌少女拿帕子一边擦脸上水,一边轻蔑地睨着明兰若:“荡妇生出来的种,果然也是牙尖嘴利的脏东西。” 明兰若之前一直没出声,此刻方才冷冷地睨着她:“周长乐小姐,你好歹是周皇后的亲侄女,周大将军的嫡长女,口出秽言,不合适吧?” 面前少女正是现在被禁足宫中的周皇后亲侄女。 “你用肮脏的手段,逼皇后娘娘禁足,害得秦王表哥日日难过就合适了?”周长乐厌恶地看着明兰若那张冷艳的面孔。 明兰若比她年长几岁,被圈禁前艳冠京城。 她长成后,也是一副冷艳出众容貌,背地里被公子哥们曾议论她像这位明国公府大小姐,可却逊对方的三分。 这种肮脏的女人怎么配合自己相提并论?更别提明兰若还曾经纠缠秦王哥哥! 明兰若看着周长乐眼底那嫉妒的光,顿时了然,又是一个秦王上官宏业的迷妹。 她彻底不想再跟这无脑少女继续对话,不然,她总想起自己也曾经是周长乐这副不可救药的蠢样。 明兰若意兴阑珊地扶着宫婢的手优雅起身:“小希,我们回去吧。” 小希儿噘嘴:“唉,真可惜,那么好的一池水,却要被一群长舌妇的口水染臭了!” 汤池宫婢立刻恭敬地为母子俩送上裹身浴巾和小暖炉,准备送他们去换干净衣服。 “你!”少女们气结。 周长乐冷着脸,看了一眼身边的容长脸少女。 “你说谁是傻子,荡妇生的小贱种!”容长脸的少女趁着明兰若从自己身边过去,忽然猛地抬手就去推明兰若。 她推人跌落的方向甚至不是水池,而是一处装饰用的一人高琉璃石塔。 若是在平时,明兰若压根不会让这种人碰到自己。 可她刚要侧身避开,但受伤的脚踝却因为这么一动作,猛地抽痛起来,身形一晃,额头直朝着那石塔上尖锐的琉璃片磕去。 宫婢们吓得尖叫起来——“王妃!” 周长乐眼底闪过幸灾乐祸,呵,破了相,以后看谁还说这荡妇比她美。 千钧一发之际,明兰若只能立刻抬手去挡,摔伤手,也好过脑袋破了或划伤眼。 但下一刻...... 一道带着沉烟香的冰冷怀抱忽然席卷而来,将她一把轻巧地揽入怀中。 随后“啪!”一记拂袖,那动手的少女一下子就被他抽翻在那石塔上。 “啊!”一声尖叫,容长脸少女的脸狠狠地磕在石塔上,尖锐的琉璃片把她一只眼珠子都戳破了。 少女捂住皮肉外翻的眼睛惨叫着晕了过去。 “拖下去,扔出汤山。”来人冷漠地开口,竟是对这惨烈的一幕视若无睹。 “是,督主!”两名大太监立刻上来,将那晕过去的少女拖走,连件衣服都没给。 第91章 第91章 “千......千岁爷......” 一群穿着轻薄的未婚贵族少女,见着闯进来的一群太监,却只敢脸色惨白地蜷着身体跪下去。 竟没有一人去替自己同伴求情。 苍乔精致眼角满是阴戾地扫过她们:“各位小姐,这么喜欢这温泉,就好好地泡上一泡。” 小齐子一甩拂尘笑眯眯:“这是千岁爷的恩典,各位小姐还不下去?” 一众少女不敢违抗苍乔,只能瑟瑟发抖地纷纷下水。 水一浸,轻薄的温泉浴衣就贴着身体,显出玲珑曲线来,少女们只能羞耻地浸在水里,露出一张脸。 太监虽不是男人,却也不是女人啊! 苍乔冷道:“小齐子,带人在这里好好伺候各位小姐,不到明日,不必起来。” “爷放心,小的必定让各位小姐们在这里泡个够。”小齐子阴测测地笑着。 周长乐一听,脸色难看起来,这温泉最多也不过泡半个时辰,就会头晕。 泡到第二天......岂不是得晕死在温泉里! 她咬着唇看向苍乔:“千岁爷,我们犯了什么错,我知道悼王妃是您义姐之女,但我们不过发生了几句口角,您就护短成这样吗?” 娇冷美人在水中,眼角泪光倨傲而委屈,让人看了心生不忍。 周围的小姐们想要阻止她说话,却来不及,只好瑟缩了脑袋。 苍乔却冷漠地扫了她一眼:“周小姐要多泡两日,让她脑子清醒清醒,问问周将军怎么教的女儿。” 说罢,他拦腰一抱,将明兰若径自抱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周长乐脸色苍白如纸,晃了晃,差点晕过去。 小希儿已经被汤泉的宫婢们换好了衣服,被个小太监抱起来跟了出去。 出了门,明兰若轻咳了一声:“谢谢,可我身上湿,你的飞鱼服都被我弄湿了。” 苍乔冷道:“湿都湿了,现在说这些,这么矫情做什么” 明兰若:“......” 她这位千岁爷,好好一个人,可惜就是长了张嘴。 “您怎么也到汤山来了,不用再闭关给陛下炼药了?”明兰若索性换了个话题。 苍乔挑眉:“咱家是三角鎏金丹炉,还是边上烧炭的,一刻不能离丹房?” 明兰若:“......” 得,说什么都被怼,闭关不闭关,看来都是云霓一张嘴。 她一想到这就厌烦,索性抿着唇,懒得再说话。 苍乔见她不说话,俊美的面孔也愈发阴沉:“你可真是走到哪里都能跟人起冲突,这次若非咱家到了,这张脸是不打算要了?” 明兰淡淡地道:“反正也不打算嫁人,丑一点也无所谓。” 苍乔脚步一顿,神色莫测地看着怀里的人:“你真不想嫁人了?” “怎么,您还想让我嫁给谁,说说看,也许我会考虑?”明兰若朝着他挑眉。 苍乔眯起眸子,骤然收紧抱着她的手臂,将她紧紧抱着怀里:“你休想!” 她这是拿当初他把她嫁给悼王的事,来刺他! 明兰若懒懒散散地靠在他怀里,玩着他乌纱描金帽上垂下穗子:“您放心,我什么人都不会再嫁了,这红尘间的情情爱爱没意思透了。” 苍乔听着这话,他本该是觉得舒心才对。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对所有男人包括他都疏冷无趣的态度,却让他心情无端端地更恶劣了。 苍乔修臂拢紧了怀里的人儿,没有再说话,一路将她抱进了清幽别馆。 景和见九千岁抱了自家小姐进来,赶紧给她拿了衣服来换:“小姐,大冷天的,您怎么穿着温泉服地就出来了?” 明兰若倒是没甚所谓地道:“千岁爷一直用内力暖着我的筋脉,不会着了凉。” 苍乔一路运转着内力几乎都将她身上单薄的温泉服烘干了。 景和一边拥着明兰若进房间换衣服,一边道:“千岁爷倒是真细心,想来是真心疼爱小姐的。” 第92章 第92章 明兰若披衣衫的手顿了顿,没说话,只道:“去拿些我做的药膳点心过来。” 不一会,她收拾完毕,掀了帘子出来。 苍乔正坐着喝茶,见她过来,抬起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明兰若垂下眸子,不跟他对视。 她走过去将包好的点心递给苍乔,轻声道:“我给您开的药,要定时服用,这些药膳点心用的是玫瑰糖,您要觉得苦就含一粒。” 九千岁苍乔有个喜甜食的癖好,尤其喜欢甜甜的玫瑰味,与他杀人不眨眼又阴狠的性情是极不相称的。 “坐下。”他屈指敲了敲自己穿着皂靴的修长大腿。 明兰若沉默了一下,还是坐在了他腿上。 她知道这人容不得别人拒绝。 苍乔满意于她的温顺,随后揽住她的细腰,开始查看她纤细的脚踝。 明兰若在女孩里算是身量纤细高挑的,这些年受了些罪,还没养回来,脚踝也细骨支伶的。 在苍乔的掌心里,雪白的脚踝略有点红肿,却显得玲珑娇嫩。 他看着自己掌心的脚踝,眼神有些异样而悠远。 明兰若颦眉,有些不安地想要缩回自己的脚。 可却被他忽然一把握住,她轻呼一声,瑟缩一下:“你......。” “怕什么?”他忽然倾身在她耳边轻笑,随后五指拢着她的脚踝,掌心运起内力,顺着她的经脉而上。 明兰若只觉得他修长的手指抚弄着脚踝上细腻的肌肤。 她小巧的耳朵也跟着绯红起来。 不一会,她就觉得自己的脚踝舒服了许多。 见她自己上了药,无大碍之后,他忽然反手环住她的腰肢,慵懒地眯了眯凤眼:“喂我。” 景和看着这一幕了,眼珠子都直了。 大小姐和千岁爷这气氛,怎么瞧着都不像亲戚啊......还好千岁爷是个太监,不然怎么得了。 明兰若抿了抿唇,迟疑着没动作。 门外忽然传来随侍太监尖利的禀报声。“督主,云霓卫长说她有要事禀报。” “知道了,让她等着!”苍乔被打断了兴致,很有点不耐的戾气。 明兰若却淡了神色,意兴阑珊地道:“您该回去了,今日的事情多谢了。” 苍乔微微眯起眼,看着她:“又不高兴了,赶咱家走?” 明兰若轻笑了笑,神色平静:“您说笑了,我怎么会不高兴,您想过来,随时都可以的。” 她明艳冷淡眉眼间甚至隐藏着倦怠,仿佛烦透了陪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心意。 那倦怠和厌烦似一把细细的针,就这么绵绵密密地扎在他心上。 苍乔背在身后的手捏紧了拳,冷声道:“你少惹事,本座也不必总来替你收拾首尾。” 说罢,他阴沉着脸,恼火地转身拂袖而去。 目送着他离开,明兰若轻笑了笑,无所谓地转身吩咐:“景和,把小希儿带回内室,那孩子该睡觉了。” 他修为异于常人,走远了,也能听见明兰若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话。 苍乔脚步顿了顿,神色清冷而孤寂。 “喂!干爷爷!”一道奶声奶气的小孩儿声音忽然响起。 苍乔冷眼看向腿边,小猫儿似的男孩慢悠悠地学着他的样子负手走过来:“谁是你干爷爷,咱家什么时候允许你这么叫了?” 爷什么爷,他有老么,明明就只比明兰若那死丫头大十岁罢了! “你以后还是不要老找娘亲啦,娘亲看见你会不开心。”小希儿不客气地往苍乔心口插了一刀。 苍乔原本心情就及其恶劣,瞧着小人儿,他挑起修眉,上下打量小希儿—— “呵呵,你娘都不敢让咱家别找她,至于你这小崽子......。” 小希儿挺起小肚子,警惕地盯着他:“你想干嘛?” 第93章 第93章 苍乔阴戾地笑了起来,伸出两指捏住他的胖脸蛋一拉—— “你这样的,咱家一顿能吃两,本座以后必是要常常来看你长肥了没有,才好决定什么时候把你这小胖子下锅!” 说完,他拂袖而去。 小希儿捂住被捏疼的胖脸蛋,气得原地跳脚:“臭太监,你敢吃我!活该一辈子娶不到老婆,一辈子绝子绝孙!” 景和出来就看见自家小主子冲着九千岁背影蹦跶得像个小豆子。 她赶紧捂住他的嘴拼命往回拖:“小姐等着您呢,可不能这样瞎喊!” 那位千岁爷可不是好惹的! 苍乔出了清幽别院,便看见一身白色劲装的女子正领人站在不远处。 见他出来,云霓立刻领人上前,柔声道:“千岁爷,靖王余孽出现在汤泉镇,太子的人也在这里。” 苍乔摩挲白玉扳指,轻哂一声:“看来咱们的太子殿下这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走吧,看戏去。” 云霓上前仔细地替他披上厚实的披风:“是。” 等云霓替自己系完了披风,他淡淡地道:“以后你不必再做这些下人的事,伺候咱家,不是你该做的事。” 云霓僵了僵,低声道:“伺候爷是妾身本分,何况和公公交代了,在外头要伺候好爷。” 爷这是不愿意她再贴身伺候他么? 苍乔淡淡道:“你只需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是了。” 说完,他上了马,领着人向山下而去。 云霓眼底闪过压抑又复杂的情绪。 剑雨在一边不平地道:“那个贱人打了您,爷却什么都不说,您身子骨不好,也要陪着爷出任务,可爷他却不领情......” “住口,千岁爷是心疼我罢了,何况爷怎么做也不是你能非议的,不要命了!”云霓冷冷地打断她。 剑雨也只得讷讷住口,她也知道东厂有的是千岁爷的眼线,她有些后怕地低声道:“是!” 云霓静静地看着苍乔修挑冷淡的背影,自言自语:“千岁爷不过是被妖女迷惑,以后,他总会明白的。” 若是一切都那么容易,上天也不会选她重生一世了。 但她是天选之女,未来定会灭了明兰若那妖女,救下千岁爷。 第二日一早,覃嬷嬷早早就到了,等着明兰若起来。 明兰若把怀里打着哈欠的白嫩小家伙抱起来,给他穿好衣服,托付给春明,再收拾了药箱准备出发去给太后看诊。 “娘亲去哪里......”小希儿小手软软地抓着明兰若的手指。 覃嬷嬷瞧着那白白嫩嫩、肉嘟嘟的娃娃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忍不住笑道:“太后娘娘说了,您把小少爷带着去吧,她那备了孩子爱吃的东西。” 明兰若愣了愣,京城贵胄,人人都将小希视为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是个耻辱。 太后娘娘却这样不避讳么? 覃嬷嬷拍了拍她的手:“太后娘娘没那么多避忌,她老人家是个什么性子,王妃知道的。” 明兰若眼底含了真挚的笑:“是。” 明兰若带着小希去了太后下榻的温泉别馆,这里本就有一处泉眼,环境极其清雅,佛香缥缈。 内室的碧玉镶七宝的屏风后,太后娘娘正坐在满桌早点前用膳。 瞧着她被覃嬷嬷领着进来,老太太不客气地训斥:“怎么来得这么慢,也不怕你儿子饿着。” 明兰若笑着让小希行礼:“去吧,拜见太后娘娘。” 小希乖乖巧巧地按照明兰若教导的礼仪跪在锦团软垫上,对着太后娘娘拜下去。 第94章 第94章 他奶声奶气地磕头:“小希拜见太后奶奶,太后奶奶福寿无疆。” 明兰若忍不住低声纠正:“是太后娘娘,不是奶奶!” 太后目光从糯米团一样的小人儿移到明兰若身上,斜了明兰若一眼:“你闭嘴。” 她板着脸亲自朝小希招手:“就叫太后奶奶,别理你娘,到这里来!” 年纪大的老人家都喜欢看起来白嫩圆润一团福气的小娃娃,何况小希比年画上的娃娃还漂亮。 小希儿欢快地“哎”了一声,爬起来,就往太后娘娘的方向跑去。 一边的大宫女抱起他坐在太后身边早就准备好的鸡翅木椅子上。 小希巴拉着桌边,瞧着这一桌各色精致点心,乌溜溜大眼睛都亮了:“这么多好吃的点心都是给小希的?” 太后不以为意地点头:“都是你的!” “太后奶奶真好!”他忽然转身抬头“吧唧”一下,小嘴巴亲在太后娘娘的脸上。 房间里众人皆是一惊,空气都窒了窒。 太后娘娘有好些小皇孙的,可太后娘娘总是一脸严肃,那些小皇孙们不被吓哭就不错了。 谁有那个胆子敢这么大胆地去亲老太后。 太后却愣了一下之后,露出个难得的笑:“吃吧,吃吧,有的是点心,不够太后奶奶让人加。” 小人儿这朴素真诚又直接的马屁和他软嫩的吻亲得她心都化了。 “好!”小希愉快地捧着点心吃了起来。 太后忍不住捏捏他滑嫩的小胖包子脸,对明兰若道:“你倒是生了个比你机灵多了的小马屁精!” 明兰若这才略松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行礼:“他就是太机灵了!” “行了,坐吧,都出宫了还讲究这些虚礼,哀家看着就不耐烦。”太后不客气地敲敲桌子。 明兰若笑了笑,坐了下来,立刻有宫婢伺候碗筷和洗手倒茶。 宫中礼仪是食不言寝不语。 都吃得差不多了,太后才道:“昨天事,哀家听说了,苍乔命人按着那些姑娘在水里泡了一宿,人都晕过去了,才许离开,那周家的嫡小姐现在都还泡在水里呢。” 明兰若微微颔首:“是,千岁爷下令的时候,我也在。” “现在那些小姐们哭得厉害,位周家小姐的奶娘更是让人去了京城,周夫人正往汤山赶要求见哀家。”太后板着脸道。 明兰若一顿,放下筷子,向太后歉意地道:“兰若又给您惹麻烦了,太后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太后娘娘是希望她请苍乔放了周家的嫡小姐么? 她可以理解的,毕竟周家现在握着西北边防大权。 周夫人对自己唯一的女儿看得像眼珠子一样珍贵,想让这个女儿也能和周皇后一样,有大好前程。 太后娘娘却冷冷地哂笑了一声:“周家那丫头就是欠教训,一天到晚学她那上不得台面的姑母一样龌龊行事,这种人还想母仪天下?” 周皇后就是周长乐的姑母。 明兰若一愣,她知道太后不喜欢妩媚的周皇后,更喜欢端庄醇厚的太子生母,也就是先皇后。 可她不知道太后竟厌恶周皇后到这样的地步。 “我还以为您想让我求千岁爷放过周家小姐。”明兰若失笑。 太后不客气地伸手戳她脑门,恨铁不成的样子—— “放什么放,她又死不了,你都被人欺负得差点破相了,你虽嫁了个死人,但好歹也是个王妃,竟一点气势都没有么,对付那些不入流的丫头们,打了她们又怎么样?” 老太太一脸恼火骂自己的样子,却让明兰若心底一片温暖。 第95章 第95章 老太后又指着一边抱着个白玉糕啃的小希儿:“你就算自己没本事,可冲着你这小娃儿在呢,当娘的怎么能随便让那些不入流的小丫头们欺负到头上来了?” 小希一边啃着白玉糕,一边愤愤地挥舞着小拳头:“太后奶奶说得对,那些坏女人就是欠揍!” 明兰若淡淡看了他一眼,小希一僵,低头像只小老鼠一样,老老实实、吧唧吧唧地啃白玉糕。 老太后没好气地拍桌子:“你瞪小希做什么,他可比你这当娘的机灵,你做小姑娘时敢指着九千岁鼻子骂的那嚣张的劲呢!” 明兰若无奈又好笑,老太太怎么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气愤。 她软声哄着老太太:“皇后娘娘不是在宫里刚被禁足又夺了六宫大权,总要给陛下一点面子。” 她的对手是太子、是秦王,并不想现在就因为周长乐那些小丫头再惹皇帝的眼。 毕竟以后,她要收拾老皇帝两个最出色的儿子,迟早要惹皇帝急眼的。 老太后已经知道了明兰若在宫里被关进地牢又逆风翻盘的事。 她蹙眉盯着明兰若:“你既得罪了周氏,那女人可不像面上看着和软可亲,她必不会放过你,宫里不知多少嫔妃遭过殃。” 明兰若忍不住失笑,周氏......老太后对周皇后的厌恶言溢于表了。 她示意边上的宫女们来收拾碗筷,等着她们退下后,她笑眯眯地道:“我这不是也有太后娘娘撑腰么,太后娘娘有什么需要对付皇后娘娘的,我必定甘当马前卒。” 老太后斜眼睨着她:“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太后娘娘讨厌皇后娘娘,我也刚好不喜欢她啊,不如一起把她拉下皇后宝座?”明兰若弯着明丽大眼睛。 上辈子,在自己的死亡里,周皇后也没少出力。 而这一世,自己还是站在了周皇后的对立面,如果没了周后,秦王登上皇位基本没希望了。 老太后假装咳嗽了两声:“咳咳,口无遮拦。” 明兰若拿帕子掩了唇,也咳嗽两声:“咳咳,臣女觉得皇后娘娘资质不足,德不配位者占据国母之位,必为社稷江山招来祸患! 老太太不就喜欢她“口无遮拦”么? “算了,还是说人话,反正哀家就是看她不顺眼。”老太后嫌弃地白了她一眼。 明兰若点点头,拿出药箱开始替老太后看诊:“当婆婆的多半都看媳妇儿不顺眼,理解!” 老太后没好气地道:“哀家可不是那种缺德的,但周氏那种妾室出身的女人,如果不是那周家帮着陛下......” 她话到了一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总之,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不必怕周家,哀家会给你撑腰。”太后轻哼一声。 “兰若晓得。”明兰若含笑点头。 她的套话还是有用的,周氏当年能当上贵妃又当上皇后,周家出力不小,肯定是帮着陛下做了些事情,才能让先皇后“自杀”,让自己闺女当上皇后。 要扳倒周后,还得先打倒周家,徐徐图之。 明兰若替太后施针,又开了药,叮嘱了覃嬷嬷一些用药禁忌。 覃嬷嬷迟疑着道:“先帝去世后,老奴很少看见太后娘娘笑了,娘娘很喜欢小少爷,王妃您能不能让希儿少爷陪太后两天。” 明兰若一愣,她知道先帝是现在明帝的兄长,但明帝才是太后娘娘唯一亲生的儿子。 可一直有传言太后娘娘更喜欢身为养子的先帝,一直因为先帝去世而沉浸在悲伤里。 “老奴一定会照顾好小少爷的!”覃嬷嬷很认真地发誓。 明兰若还是有些迟疑:“可是小希没离开过我......” “娘亲,没关系,我也想在太后娘娘这里玩,这里有很多好吃的。”小希看出母亲的迟疑,忽然笑眯眯地摇晃着明兰若的胳膊。 娘亲势单力薄,需要太后奶奶这样人的支持,他也不讨厌那个奶奶。 第96章 第96章 明兰若一眼就看出小希是在为自己铺路,她心头微震,难免有些心酸。 没爹的孩子,总是早熟。 她蹲下来,抱了抱小希:“要乖啊,有什么就告诉景和。” 她其实很清楚,小希如果能被太后娘娘带在身边,哪怕只有一两天,以后有人敢看不起或者欺负他都得掂量一下。 太后的青睐,这对小希的未来只有好处。 小希点头,笑得慧黠:“娘亲放心!太后娘娘会护着我的,何况这世上本来就没几个人能欺负我呢!” 不行就用他隐藏的暴力技能解决问题! 明兰若交代了春明一些话,才留下小希,自己回了清幽别馆。 景和看着明兰若回来,又听她说小希被留在太后那里之后,迟疑了一下,问—— “大小姐,听说汤山镇上有出名的新春游园会,有许多知名的手艺人会齐聚这里寻找客人,咱们要不要去山下转转,带点好玩的给小少爷?” 明兰若原本对游园会没兴趣,但忽然听说“手艺人”三个字,她一顿,忽然想起了前生一桩往事。 上辈子,秦王手下有一位机关大师,曾经为上官弘业的大业立下汗马功劳。 据说是上官弘业费了不少力气从汤山镇寻来的,算算时间似乎也就是这一两个月。 如果那位大师曾在这里汤山镇停留,那么很可能会出现在游园会上。 “好,咱们去。”她眼珠微微一转,闪过狡黠的光。 能从上官弘业手里抢到这位大师,将会对让上官弘业争夺皇位之路走得更不顺利! 景和立刻收拾了一番,陪着明兰若下山。 汤山脚下的小镇极其热闹。 因为靠近皇室贵族及官宦家眷们冬日圣地——汤山温泉,衍生出许多服务贵人们的产业。 杂耍班子、戏班子想到这里来寻找主顾和来年生计。 天南海北的商贩们希望能向贵人们贩卖来自各地的稀奇又昂贵的物件。 手艺人们的目标却是各地商贩们,希望能找到聘用自己的主顾。 明兰若坐在马车上,一路游玩买各种小东西,兴致盎然。 景和在马车上整理好买给小希的东西,却听见明兰若忽然让车夫停下了车。 她陪着明兰若下车,好奇地看向面前这清冷的巷子:“大小姐,我们这是去哪里?” 明兰若看着寂静幽暗巷口上的牌子——乌衣巷 她微微一笑:“去找人。” 就是这里了,当初上官弘业曾经无意提起,就是在这里寻到了那位大师! ...... 乌衣巷深处的一处工坊 修长的素白人影,头戴书生方巾,素白的手里提着滴血的猩红长剑,地上满是一剑封喉暴毙的尸体。 一道黑色的人影忽然靠近他身边,低声禀报:“主子爷,小姐突然出现,正往这里来!” 书生狭长冰冷的眸子里闪过异样:“她游园走错了地方?” “不像是误闯,小姐目的很明确,乌衣巷深处就只有谋反的靖王余孽占据的这处工坊!”黑色人影低声道。 书生眯了眯眼,猩红的唇角忽然勾起诡魅冰冷的笑:“原来咱家的小母猫也有自己的秘密啊,跟靖王余孽有关联?” 第97章 第97章 “收拾一下。”白衣书生吩咐,顺手把剑扔给附近的黑衣人。 一众黑衣人立刻开始悄无声息地行动清理起来,无比熟练地处理院子里的尸体和血迹,同迅速往一只沸腾的铁锅下加了火。 另外一名黑衣人递给白衣书生湿帕和水银手镜。 他仔细地擦过手,对着镜子略略侧过精致的下颌,指尖抚过猩红薄唇边的痣,淡淡问:“这张脸,好看么?” 那黑衣人一愣,恭谨地道:“这张人皮面具是极精致好看的。” 白衣书生笑了,把镜子扔给他,随后,转身向大门走去。 明兰若看着这深邃幽黯的巷乌衣,虽然只是傍晚,但不知为何,阳光却仿佛照不到这里一般,阴冷而没有人气。 与巷的热闹喧嚣仿佛阴阳两个世界。 景和敏锐地抽抽鼻子,闻了下空气里的味道,蹙眉:“好像有奇怪的味道,有点刺鼻。” 明兰若在巷子里唯一的建筑门口顿住了脚步。 她抬起美眸看向斑驳大门上悬挂的牌子——乌衣工坊,倒是不以为意地道:“这是制硝的味道,大概是工匠们在做什么烟花罢。” 景和上前扣响门环:“请问,有人吗?” 门内毫无声响。 景和看向明兰若,有些疑惑:“没人?” 明兰若却笑了笑:“既是有人在制硝,就不应该没人,这东西可不是能随便着不管的,一不小心会起火呢。” 景和点点头,再敲门。 这一次,门开了。 明兰若先是看到一角雪白的衣袍,然后是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一张清冷斯文的脸出现在斑驳的门后。 “你们找谁?” 明兰若看向对方,那是一个穿着素白长棉袄,身型削瘦,头戴方巾的斯文书生。 他一双漂亮细长的眼睛似隐着雾气,皮肤极细白,高鼻薄唇,猩红唇角边上一点红痣,显出奇异的魅色来。 这本该是个一眼就让人想起江南烟雨、油纸伞、湿漉漉青石板......水墨画里的人物。 但明兰若却想起了《聊斋异闻录》里那些幻化成人形,寄居在华丽又破败院落里的狐狸书生。 乌衣工坊里竟有这样的人......有趣。 明兰若像书里误闯了秘境的小娘子,含笑上前福了福:“这位小哥,我们是来见无名先生的。” 白衣书生微微挑眉:“你们找无名先生做什么?” “听说无名先生亲手做的铁鸟能飞,特意前来想开开眼。”明兰若微笑道。 白衣书生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轻飘飘地道:“无名师傅不在,你们下次再来吧。” 说着就要关上门。 但景和却忽然“砰”地一声伸手撑住了大门,不让他关上。 “你们做什么!”白衣书生细长的眼冷冷地看过来,一脸不高兴。 明兰若笑了笑:“春日游园会,来者是客,乌衣工坊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又怎么会闭门谢客,除非......你不是乌衣工坊的人!” 说着,她看了一眼景和。 景和立刻一脚粗鲁又凶狠地踹在门上——“哐当!” 一声巨响,大门顿时被踹开。 第98章 第98章 那书生被撞得踉跄了几步,站不稳似地地扶住了一边的柱子,苍白着脸恼火极了:“你们想干什么?” 景和双手反握住腰间的两把短刀,沉着脸挡在明兰若面前,率先走了进去。 偌大的庭院,竟空无一人,只有一只大铜锅里翻滚着硝水,空气里弥漫着略显刺鼻的硝味就来自于此。 “工坊都有硝,以浓烈硝味掩盖血腥味,倒是好手段。”明兰若笑了笑。 白衣书生眼底幽光暗闪,随后一脸莫名其妙地按着胸口:“你们在说什么啊?” 明兰若在院子里摆着的桌子边坐下,看了眼景和:“不必担心我,去内院看看。” 景和立刻闪身进入内院。 片刻之后,她才蹙眉出来,脸色不好地嘀咕:“内院里有刚杀好的猪,到处挂着猪的内脏和肉,像是在做风干肉。” 明兰若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眼那白衣书生:“工坊里没有人吗?” “一个人都没有,可灶台上的茶还有余温。”景和摇摇头,很是不解。 “我来的时候,工坊门就是虚掩着,一个人都没有,我也是在来找无名大师的!”白衣书生像受了惊吓一般,飘乎乎地到了明兰若面前坐下。 明兰若明媚的眸子冷冷地看着他:“你果然不是乌衣工坊的人,你是谁!” “你这小娘子怎么这样无礼,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乌衣工坊的人,我是来向无名师傅拜师的。”白衣书生不悦地轻哼。 明兰若眯起大眼狐疑地打量着他:“拜师?” “怎么,就许你知道无名师傅一双巧手,有机巧天工的本事么?”白衣书生淡淡反问。 明兰若瞧着他,正想说什么,忽然大门又再次被人“砰!”地一声被人踹开。 一道高大的人影提着刀,肩膀上扛着一个人,踉跄着跌了进来。 他把门一关,喘着粗气,森冷地打量着院子里的三人,最后目光定在明兰若身上,瞳孔微缩:“明兰若,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兰若一愣,忍不住哂笑出声:是啊,真巧,你也在这里!” 啧,择日不如撞日,原来今天竟是秦王上官弘业找到乌衣巷和无名师傅的日子啊,还被她撞上了现场! “你在这里做什么,是你勾结了上官宙来这杀我的?!”秦王上官弘业提着刀,盯着明兰若的眼里闪过杀意。 他的人追查到传说中的机关大师血无名的下落。 他原本打算带上人来寻这位大师,谁知在接头地点和大师没说上几句话,就遇到了太子的杀手! 明兰若却出现在乌衣工坊,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这个女人,从联络他开始就没安好心! 明兰若摊手,有些遗憾地道:“我虽然遇见你倒霉,但你我还在合作期间,我爹还在东北,所以杀你这事,我暂时不能参与。” 什么叫杀他这件事现在不能参与?她是以后想参与吗?! 上官弘业冷着俊酷的脸,森冷地瞪着明兰若。 他捂住腰上的伤,踉跄地将肩膀上的人放下来,朝着明兰若低声下令:“既然如此,你赶紧过来,给我看伤!” 明兰若的目光扫过起秦王身上的血痕,看得出他是勉强逃出来的,他身边的人大概都被太子的人杀了。 那么,他冒着生命危险扛回来的那人,八成就是无名师傅了! 她明眸黠光微闪,起身朝着上官弘业走去:“怎么,想让我给你治伤?” 但是才走了一步,忽然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不许过去。” 削瘦文弱的白衣书生冷着俊脸拉住明兰若,身上一瞬间的威压,让在场所有人呼吸都一窒。 第99章 第99章 明兰若看着他,笑了笑:“这位小哥,我们不熟。” 景和手里森冷的短刀就对准了白衣书生:“放开你的手!” 白衣书生俊秀的面容阴沉下去,随后松开了手:“那人面相丑陋凶狠,必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担心这位小娘子罢了。” 上官弘业恼了,提刀指着白衣书生:“放肆,你一介草民,竟敢冒犯本王......!” “你都快死了,还嫌弃别人冒犯你呢。”明兰若轻嗤一声,不客气地打断了上官宏业的话。 上官弘业捂住受伤的腰,恼火地盯着明兰若:“你还不过来给我看伤!” “我是大夫,但为什么要帮你,你我只合作过那一件事而已,没其他好处,我凭什么一直帮你。”明兰若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半跪半靠在门上的狼狈男人。 呵,这男人竟也有今日! 上官弘业看着她,忽然笑出一口森冷的白牙:“明兰若,你还真是河拆桥!”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人声此起彼伏—— “行刺太子殿下的刺客好像躲进了这巷子里!” “搜!绝不让刺客逃脱!” “上峰有令,搜到人,杀无赦!” 上官弘业俊酷的面容愈发难看起来! 这次是他大意了,中了上官宙的圈套,跟着他的人已经都死绝了。 看样子,他的好大哥是打算利用围剿刺客的名义,将他斩杀在汤泉镇! 他压低了声音,森冷地威胁:“如果我死了,你爹在东北也不会有好下场,我派去东北的精锐只会听我的命令,他们不会救你父亲!” 明兰若侧了脸,看傻子似地瞧着他:“你都死了,太子殿下就没有竞争对手了,我爹也只能扶持他不是吗?既然如此,他何必再折腾我爹?” 上官弘业僵住了! 他不得不承认明兰若说的是对的! 他忍了忍,终于还是忍着屈辱低头,咬牙道:“明兰若,只要你救我,你的条件我都答应!” 明兰若挑眉:“好,那我就要你带回来的这位无名师傅,还有,你在京城的藏书阁里的医书要归我!” 上官宏业眼底闪过极度的愤怒:“休想,你这是趁火打劫!” 那些医书是他从各地搜集来,打算献给父皇的,里面有许多炼丹秘法。 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为了得到无名师傅,他花了多少功夫,死了多少精锐,现在连自己都陷入困境,她竟想直接把人要走? 明兰若弯起粉润的唇,气定神闲地道:“那秦王殿下一会就好好上路吧,反正你死了,这位晕过去的无名师傅也是我的呢。” “砰砰砰砰,开门,官府查案!”工坊的大门被人狠狠地砸响。 上官宏业看着明兰若,女子清冷艳绝的眉眼含笑,可她漆黑眼珠里的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忽然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不是他还有利用价值,她大概已经毫不犹豫地打开门把太子的人叫进来杀了他。 这个女人...... 他忽然看不懂这个曾经被他轻易利用的女人,也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他? 这个念头,让上官宏业很不舒服,仿佛他才是那个被利用的傻子。 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听着疯狂的砸门声,上官宏业眼底闪过森冷的光:“好,本王答应你!” 今日种种屈辱,迟早有一天,他会从这个女人身上,连本带利讨回来! 明兰若点头,随后起身起身在景和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景和点点头,立刻用内力一把粗暴地扛起上官宏业,把他提上屋内的房梁。 上官宏业疼得俊脸惨白,却强忍着不能出声。 随后,景和又用最快的速度把晕过去的无名师傅给放在凳子上。 明兰若把从房里找到的酒,往那师傅身上倒了小半壶,再将自己手里的丝帕扔给景和。 景和接过来,往脸上一绑,遮住下半张脸,冲明兰若点点头,足尖一点,瞬间消失在院子里。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白衣书生看着景和,眯了眯眼。 她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样厉害的高手,倒是他小看了明兰若。 明兰若此刻,却忽然转脸看向似一脸茫然的白衣书生,笑了笑:“手给我?” 第100章 第100章 她笑得明丽,清艳惑人的的眉目也都温柔起来。 白衣书生愣了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 谁知道,她轻轻握住他手的那一刻,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顺着他手腕大穴传来。 白衣书生整个人都僵住了。 下一刻,他就看见她指尖从他手腕大穴上抽出几根细细的银针来。 她冷冷地道:“从现在开始,你会说不了话,等外头的人走了,我会放了你,但你要敢表现什么不对劲,就死定了。” 对这种路人甲,还是让他看见直接威胁最有用。 那书生细长的眼里闪过错愕和阴鹜,又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他发现自己真不能说话了。 明兰若莫名其妙地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对方那眼神好像很伤心似的,真是—— 莫名其妙! “听到了没有?”她不耐烦地道。 白衣书生瞧着明兰若这副样子,仿佛被吓到了,抿着薄唇,沉着脸点了下头。 明兰若这才理了理发鬓,这才去开门。 “呯!”大门才被她打开一个缝隙,就被人狠狠踹开。 明兰若早有准备,敏捷地侧身避开被撞到。 她学着那白衣书生的样子按住胸口,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各位官爷,这是怎么了?” 一群黑衣侍卫模样的人,杀气腾腾,手持长剑地闯了进来。 “怎么开门这么慢,不想活了,刚才有没有身上带伤的人闯进来?”为首络腮胡的侍卫长一挥手,其他人就立刻分散开去院子里搜索了,丝毫不客气。 明兰若也没阻止,只是摇摇头:“我在这里等着看工坊的货,在这期间,并没有看见什么人进来。” 那高大的侍卫长在宫里待过,他瞧着明兰若周身气度不凡,身上衣裙虽然看着素净,料子却是价值不菲的流光锦。 他眯起眼警惕地上下打量起了她:“那么说你不是工坊的人,你是哪家贵女,在这里做什么?” 明兰若微微一笑:“我是悼王府的悼王妃,这几天上汤山陪伴太后娘娘,今日才下山逛一逛游园会买东西,可这间工坊的大师傅午饭后好像喝多了,到现在都没醒。” 此言一出,那为首搜查的侍卫长一惊,看了眼院子里,果然有个趴着混身酒气的中年人。 他有点不自在抱拳行礼,恭谨地道:“原来是悼王妃,卑职东宫一等卫长,卑职等鲁莽了。” 明兰若倒是不以为的样子摆摆手:“不知者无罪,你们就算不来,我也要回去了,太后娘娘还在等我。” 侍卫长脸色有点难看,他们明明看见秦王往这巷子里来了,他们本不该放过这里出现的人。 但明兰若是悼王妃,身后还有太后娘娘,太子殿下不在,他们不敢拦,那就只有...... 侍卫长的目光扫过明兰若身后站着的白衣书生。 “给我把后面那个书生拿下带走!” 白衣书生弯起细长的眼:“......” 啊,他看起来很好欺负是吧? 明兰若微微蹙眉,她不能让他们把那小书生带走。 否则那瘦瘦弱弱的书生都不用上刑,两脚踹过去,就能把她和上官弘业招出来。 她拦在那侍卫长面前,微笑道:“这位是随我来的,是汤泉行宫里伺候我的公公。” 那侍卫长一愣,疑惑地看向白衣书生:“你是公公,看着不像啊,你怎么证明?” 这书生看着瘦弱高挑,但那身书卷气和优雅的气息怎么看都不像太监。 白衣书生面无表情地看了明兰若一眼,呵呵,还真巧了不是,他还真是个“太监” 他忽然垂下眸子,收颌,双手在小腹前交叠,略略朝着他们欠身,颔首行礼。 那是宫中太监在主子面前伺候时的标准姿态。 明兰若看得都一愣,这书生...... 那侍卫长也是宫里出来的,自然认得这姿态是宫中太监的姿态。 他打量了下那瘦瘦的书生,忽然吩咐身边人:“去检查一下。” 明兰若都来不及阻止,另外两个侍卫就大步朝着白衣书生而去。 他们抬手就按住了他的肩膀,伸手就去掀他的袍子。 第101章 第101章 白衣书生弯起唇角,垂下的细长眸子里却闪过冰冷阴郁的杀意。 但是下一刻,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随后是有人厉声大喊—— “看见刺客了,抓住他!” 那侍卫长脸色一冷,立刻招呼正在搜查的手下:“怎么样,里面可有异常?” 负责搜查的侍卫们都摇了摇头:“内院只有刚杀好正在悬挂风干的猪肉,但空无一人!” 这倒是跟明兰若说的一模一样,并无可疑之处。 侍卫长一蹙眉,对着明兰若抱拳:“王妃,打扰了,请速速离开,此地危险!” 匆匆交代完毕之后,他立刻转身向门外奔去,厉声道:“追刺客,不要放跑一个人!” 说罢,一群人杀气腾腾地提着刀剑向门外,瞬间院子里就清净了下来。 明兰若这才捂住心口松了一口气,还好景和动作及时! 随后,她也顾不上白衣书生,立刻奔出门外,让车夫将她们的马车赶了过来。 等到车夫帮忙把无名师傅放进车厢里时,景和也已经气喘吁吁、有些狼狈地溜了回来。 她刚才按照明兰若的吩咐,蒙面假装秦王,吸引太子人马的注意力,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勉强脱身。 “去把上官弘业弄下来,塞进马车里!”明兰若压低了声音吩咐景和。 景和得了命令,跃上房梁,将半昏迷还死死扒拉住房梁的秦王给弄下来,塞进马车里。 “好了,大小姐,咱们快走!”景和低声道。 明兰若点点头,看向一边的书生,忽然秀眉一蹙:“这人必须跟我们一起走!” 如果留这个白衣书生在这里,他要出去乱说话,一定后患无穷。 景和立刻忠诚地执行明兰若的命令,毫不客气地拎着白衣书生的腰带,把他一把拽上马车。 “啧,这小子长得漂亮,就是看着瘦骨伶仃的,还挺沉!”她嘀咕了两句。 被像货物一样提上车,那白衣书生脸色不太好,但还是乖觉地爬起来在角落坐好。 车夫立刻一扬鞭子策马而去。 隐藏在院子里各个角落阴影里的神秘黑影们面面相觑—— 天,主子爷......这是被“抓”走了? 他们要怎么办? 马车上,明兰若略松了口气,拿了银针给那白衣书生手腕扎了几针:“好了,你可以说话了,但有些话,不该说的,别说。” 白衣书生看着她,喑哑斯文地道:“小生知道的。”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宫中礼仪?”明兰若收拾着手里的银针,仿佛不经意地问。 白衣书生轻声道:“小生单名一个隐字,大家都叫我阿隐或者隐书生,江南家里已经没了亲人,我又几次落榜......” 他顿了顿,仿佛很有些羞愧:“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实在没了生计,曾想要卖身进宫,跟着买办司的公公学过一点宫中礼仪,想进宫谋个前程。” 明兰若沉吟着点头,买办司就是负责采买宫女和太监的。 里头的公公们也确实有挑落魄读书人进宫当太监的任务,给这些读书人的卖身银也是寻常卖身进宫普通人的十倍。 毕竟,只有读过书的太监才能到御前和各宫娘娘面前伺候笔墨。 当然,这种事对读书人而言是极大的羞辱,所以不是走投无路,他们也不会去做这种事。 明兰若打量了下那书生,确实是公公们喜欢的样子,斯文、年轻而秀气,还是个书生。 “那你怎么又不进宫了?”景和怀疑地盯着他。 白衣书生苍白的脸染上一点绯红,似有些尴尬又慌张地扯着自己的衣袖:“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还没成婚,想要给家里留个孩子,再......再进去,而且我还没完全想好......怕疼。” 他那涨红了脸努力辩解的样子倒打消了明兰若的不少怀疑。 而且男人,尤其是读书的男人,就算下定决心为了前程,也会想留个后的。 嗯,除了......苍乔,是个例外。 如果不是她,他大概一辈子就真的只能到死都是太监了。 明兰若冷冷地道:“隐书生,本王妃虽然是寡居,但在太后娘娘面前还是能说上话的,你若能协助我安全回到行宫,必有重谢,但如果你乱说话,太子也不过是把这‘刺客’抓走,但我保证你一定会没了脑袋。” 第102章 第102章 隐书生一副不安的样子点头,垂下眸子,似受了惊吓。 原来,她竟有这样伐果决的一面......倒是教人惊喜又不安。 但马车没走太久,路边忽然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吵闹声。 “闪开!” “闲人规避!” 明兰若掀开帘子看向窗外。 “快点离开街道回家,全镇戒严,所有人不得离开汤泉镇。”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杀气腾腾地开始沿街封锁,扯着喉咙大喊。 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放下窗帘,蹙眉:“看来咱们是出不去了!” 太子抓不到秦王,怕是要封锁整个汤泉镇一个个搜。 “大小姐,怎么办!”景和握住腰间的双刀,脸色沉了下去。 先夫人让她师从八十万边军总教头,师傅说她根骨绝佳,从小学的都是杀人,和掩护主将千军万马杀出重围的本事。 她自问有本事带着大小姐冲出去。 但是要带着一个昏迷、一个受伤,还有一个文弱书生,那就麻烦了...... 明兰若看了一眼车上这情况,脑子飞速转动起来。 一只修白的手忽然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隐书生有些不安的声音响起:“我......我住的客栈就在前面,我是那的账房先生,王妃要不要先去避一避?” 她转眼瞧着他。 书生年少,秀气的脸皮下,一点红痣,有些妖异却又更显他容貌气质清秀,一脸诚恳而不安地看着她。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明兰若没坐稳,一下子撞进隐书生的怀里。 一双修长的双臂立刻抱住了她,顺手护住了她的额头。 明兰若只觉得跌进了一个好闻的胸膛,入鼻是带着新雪味道的书卷气。 她撑在他胸膛上的手,忽然一停。 掌心下,棉袍有些单薄,但是却依然能感觉到他胸膛下肌肉线条分明。 略一摸索,就能发现他小腰虽修窄,却莫名坚硬结实,肌肉充满了爆发力。 他的身材怎么那么好......好得不像一个从未锻炼只会读书的书生。 明兰若狐疑地抬起眼看他,本能地又摸了几把。 隐书生被她摸索得眼底浮过暗光。 他细白的脸上浮出羞耻的红晕,忽然反手挡住明兰若的纤手,颤声道:“王妃寡居,小生虽为了谋个前程也想过卖身进宫,但......不是那种卖身权贵暖床的人,您别摸了......” 明兰若一呆:“......” 景和闻言,板着脸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在放什么屁!“” 明兰若红着脸抽回手,不悦地轻咳:“咳,没错,这只是意外,你这书生,再胡说八道,我就......。” “我家主子看上你,摸你一把怎么了,让你暖床是你的福气,懂?”景和冷着脸恶狠狠对着隐书生道! 明兰若眼角抽了抽:“......” 被景和拎在手里的白衣书生,一脸“弱小、无助、又可怜”,仿佛她随时要来蹂躏他一般。 明兰若揉了揉眉心,深吸了一口气:“景和,松开他。” 景和小时候跟着她师傅每年都要去军营里呆一段时间,养得性子有点“豪放不羁”,怕是要吓死这小书生了。 景和依照命令松了手,白衣书生这才靠着车壁喘气,按住衣领不敢看她们。 明兰若轻咳一声:“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去你干活的客栈罢,待本王妃顺利脱身,必有重谢!” 不管隐书生值不值得信任,都好过现在迎面撞上沿街盘查所有马车的官兵! 隐书生这才垂着眸子,乖乖点头:“是。” 景和瞥了眼隐书生,心底有点不解。 难道大小姐是被秦王伤透了心,现在不喜欢那种武夫,喜欢这种白斩鸡一样弱不禁风的男人了么? 好吧,不管大小姐喜欢什么男人,哪怕喜欢个太监,她也会把人送到大小姐床上去的! 第103章 第103章 明兰若哪里晓得景和豪放不羁的脑瓜里在想什么,只暗中观察着沿途的情况。 不多久,按照隐书生指点,马车很快到了一家客栈后门停下。 客栈看着不大,前院热闹,后院停车马,倒是安静,空无一人。 在隐书生的安排下,她们和车夫迅速地将秦王、无名先生都从后门转移进了客栈二楼角落隐蔽的几间房间。 明兰若看着床上半昏迷的秦王,眉头紧颦。 她虽然很想让这混账死,但这男人要死了,她就弄不到那些医书了! 那批医书里除了丹术秘方,还有她很需要的《苗疆蛊术论》。 她蛊术不精,如果每次利用自己的精血,催动体内的蛊王强行给人下蛊。 不出三次,她体内的蛊王就废了!这也是为什么,她不能随便用蛊去控制其他人的缘故。 到时候别说用药和蛊王控制苍乔体内的蛊,慢慢恢复,连明玥莹身上的蛊,她都控制不了,还会被蛊毒反噬! 明兰若虽然心情有些不爽,却还是吩咐景明:“去端热水来,我们得给上官弘业处理这一身伤!” 景明立刻去准备了热水,帮着明兰若换下上官弘业身上的血衣,把他光溜溜地塞进了被窝里。 明兰若将血衣交给景明,冷静干脆地安排:“太子的人马上就会挨家挨户地搜查,你悄悄去厨房烧掉他身上的血衣,然后立刻潜伏出镇,回汤山禀报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速速派人来接我们!!” 从这里到汤山行宫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只要太后派车马来接,太子爷也不敢搜车! 到时候,她就能把上官弘业和无名师傅带出去! “可是......大小姐,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景明不愿意,她担忧地看着明兰若。 明兰若轻吸了口气,宽慰她也是宽慰自己:“算一算,就算真被太子发现了我窝藏秦王,也不会要我的命,毕竟那位太子爷一样想在我身上捞好处!” 景明看着自家小姐镇静的样子,心中感慨,不过短短几年,小姐就已经成长了这么多。 先夫人一定会很欣慰的。 “是!奴婢一定尽快将太后旨意带回来,您保重!”景明抱拳行礼,转身离开! 明兰若目送她离开,闭了闭眼定神,好让自己一直悬着的心安定一点。 随后,她走到床边,打量着秦王那张毫无血色的俊脸出神了一会,忍不住自嘲地嗤了一声。 上辈子,他们是露水夫妻,也是前世今生的仇人,可她还要给他治病,真是......晦气!!! 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下想要干脆利落干掉面前男人的暴躁念头。 她坐了下来,取出药箱,开始给秦王裹伤和下针。 苗药配方刺激性强,很快上官宏业就被疼醒了。 他满头冷汗,忍不住挣扎了起来:“疼死了,你给我上的什么药!” “怕疼别让我给你治!”明兰若冷冷地一把按住他,银针略用力扎入他胸口的神封、期门等穴道。 上官宏业才感觉伤口没那么疼了,他冷鹜地看着明兰若,却勉强着不说话。 受伤的时候得罪大夫并不是明智的行为。 一番治疗之后,明兰若才拔出银针:“你现在已经止血,所有伤口都包扎好了,但......。” 她话音未落,大门忽然被人“砰砰砰”拍响——“开门,我们是官兵,搜查刺客!” 明兰若一愣,立刻迅速地把银针和药胡乱塞进药箱,再一脚把药箱踢进床底。 她才起身准备去开门,可下一刻,胳膊忽然被人从后面扯住猛地一拉。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上官径自一把按在身下。 “你干什么~啊!”明兰若错愕地刚开口,就感觉肩膀上一冷。 他竟粗暴地直接撕开了她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肩膀和胸口。 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按住自己的肚兜,冷冷地瞪着他:“你是嫌命长?” “砰——!” 她话音未落,房间门就被人踹开来。 “喂,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开门!”官兵们凶神恶煞地训斥。 第104章 第104章 明兰若捂住肩膀本能地往床里瑟缩了一下,忍不住暗骂了一句——怎么一天到晚都在被人踹门呢! 看在闯进来的外人眼里,就像是她害羞地躲进了光着膀子的上官宏业怀里。 上官宏业抬手挡住她,恼火地看着门外:“各位官爷这是干什么,我们夫妻同寝,也是犯罪么?” 闯进来的官兵并不是最先追杀进工坊的那批太子手下贴身精锐,而是太子旗下的其他普通官兵。 为首那小队长粗鲁又恼火地骂道:“天才黑,睡什么觉,我们在搜查刺客,统统起来回话!” 上官宏业僵了僵,他身上有伤,刚包扎好,一起床就会暴露! 明兰若只得做出羞涩的样子,勉强道:“各位官爷,麻烦出去一下,奴家要穿衣服。” 虽是惊鸿一瞥,官兵们都被明兰若的面容惊艳了一下,迟疑着互看一眼。 “各位官爷,何必这么着急......”一道斯文秀气的声音同时在他们身后响起。 白衣书生端着茶水上来,同样看见了房间里的一幕,他的声音立刻僵住了。 那一瞬间,众人都感觉白衣书生身上的气息让空气骤冷,让人呼吸都要冻结。 而上官宏业甚至有一瞬的错觉,那白衣书生身上的寒意会化作无数冰锥要将他扎碎。 上官宏业警惕地眯起眼看着白衣书生。 但也不过是一瞬罢了,隐书生垂下眸子,淡淡地道:“各位辛苦,不如在楼下坐一坐,守住出口,慢慢查,我给各位备了点酒。” 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人明明只是个文弱书生,可官兵们却不由自主地按着他的话,乖觉转身下了楼。 明兰若略松了口气,有些迟疑地看向那白衣书生:“隐书生,你......。” 隐书生脸色有些苍白,他冰冷的眼珠一瞬不动地定定看着明兰若:“我打扰二位了么?” 虽然他声音温淡,可不知道为什么明兰若心底生出莫名的寒意来。 明兰若:“没......没有。” “是么?”隐书生看着她,冰冷的眼珠子里隐着莫测的光。 他忽然轻声道:“那就最好快点起来。” 说完,他转身“砰!”地关上门。 明兰若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有些窒闷—,却不知什么原因。 她转眼,冷冷地看着压着自己的上官宏业:“殿下是故意的吧,怎么,想趁机羞辱我出口恶气?” “说什么呢,这不是有官兵搜查么,打个掩护罢了,当年,你对本王投怀送抱可没这么害羞。”上官宏业似笑非笑,眼底闪过讥讽的光。 他确实有这个意思,她能怎么样? 明兰若弯起明眸笑了:“下次再不商量就跟我打‘掩护’,我可不保证殿下能活着走出客栈。” 说完,她抬手一把推开上官宏业,“正巧”大力地推在上官宏业腰间的伤口上。 “唔!”上官宏业脸色立刻就变成了猪肝色,疼得他一下子趴在床上,满头冷汗。 “明兰若!!”他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她。 明兰若弯了眸子,轻蔑地嗤笑一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转身“砰”地甩上门。 她才出门,就看见隐书生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寂冷和脆弱。 她不免一愣:“你怎么......。” 他忽然很想抬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长指扣她的后脑。 在女孩错愕慌张的眼神下,他会低头吻上她粉润的唇。 斯文秀气的书生的吻无比生涩,却又无比凶狠。 “你......怎么了?” 直到耳边传来女子迟疑的声音,书生才陡然清醒过来。 脑海中那些对她满是欲望的凶狠幻想在瞬间被他强行压抑回了心底。 年轻的书生垂下猩红妖异的眼角,捂住胸口轻轻喘息了一下。 “没什么......就是心脏有些不舒服。” 第105章 第105章 明兰若想起他刚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的样子,她本能地警惕起来。 对方看她的那种可怕眼神,熟悉又陌生。 “我从小就心脏不好,发病时吓着王妃了吧。”但是下一刻书生仿佛很难堪地低头,他眼角那妖异诱人的猩红也变得脆弱易碎起来。 明兰若有些恍惚,也许......是她的错觉吧。 这小书生知道她身份不是普通人,怎么会敢拿那种满是欲望的眼神看她。 她轻咳一声:“没事,有空我给你把把脉吧。” 隐书生点点头,轻声道:“我给您备下了一间隐蔽的新房,也备了热水,您跟我来吧?” 明兰若略一沉吟,她今天实在不想跟上官宏业呆在一起。 她点点头:“好,多谢。” 两人一同下楼,楼下还有不少官兵,客人们都躲了起来不敢露头。 有正在喝酒的官兵瞧着她出来,眼睛都是一亮,交头接耳地低声淫笑起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目光让明兰若很不舒服,她转身离开,忍不住皱眉:“这些人是不打算走吗?” 隐书生忽然抬手拉住了她的衣袖,低声道:“他们说没搜到刺客,所以要在客栈驻防,您要小心些......。” 明兰若转头看着书生低沉苍白的表情,宽慰他:“不要怕,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景和很快会带着太后的旨意过来。 隐书生看了她一眼,又垂下长长的睫毛:“嗯。” 隐书生带着她到了走廊深处的一间房,推开门:“王妃请进。” 房间清静雅致,被褥干净,热水已经装在了屏风后的浴桶里。 明兰若很满意:“很好。” 这书生倒是识趣。 隐书生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我在外间替王妃看门,您在内间沐浴。” 明兰若惊讶地转脸看他:“你说什么?” “孤男寡女不该共处一室,但那些官兵就在底下,我怕他们再闯进来。”那书生叹了口气,低着头,白玉似的耳朵泛起红来。 明兰若看着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大约也没胆子能对自己做什么了。 景明不在,底下那些混账官兵,也让她有些担忧。 明兰若客气地冲他点头:“劳烦了。” 她转身拉起屏风,开始宽衣解带,一件件将袍子挂在屏风上。 看着满桶热水,她雪白的脚点了点水,试好了水温,于是跨进浴盆。 温暖的热水淹没过柔软的皮肤,带来的舒适感,让她满足地叹息,坐在盆子边上开始先洗头。 “王妃可喜欢?”屏风外传来书生温软的声音。 明兰若很满意地眯起柔软明丽的眸子:“喜欢的,辛苦了。” 太舒服了。 折腾了一天,热水解乏宁神。 “不用谢,小生也很高兴能为王妃做点事,不知以后可否跟在王妃身边,为您效力?” 屏风外的桌边,隐书生优雅慵懒地靠在桌边,剥取了刀子削苹果。 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屏风上倒映出纤毫毕现的美人,看她宽衣解带。 那屏风材质颇为特别,一旦里面亮灯,从外看去,能看清楚屏风内的一切,里面的人却毫无所觉。 平日东厂、大理寺、刑部等衙门多用这材质做审讯墙用,犯人就不知道隔壁有人。 朦胧的烛光,为明兰若纤细的腰肢打上一层诱人的柔光,水珠滑下她精巧脆弱的蝴蝶骨都异常诱人。 他舔了舔猩红的唇角,细细长长的眼角像狐狸一样眯了起来。 屏风后的美人一无所知,她只蹙眉,这书生想投靠她? 她迟疑了一下:“这......。” 第106章 第106章 屏风后,隐书生仿佛有些失落又黯淡的声音传来:“我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当初不是走投无路也不选择会净身进宫,实在枉读圣人书,原是不配伺候王妃的。”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虽然这小书生说话吧,有些娘气,甚至带着点“绿茶味”。 可她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张狂冷酷的东厂督主来。 不知当初,他又是怎样的走投无路,才选了那样一条路,成了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 她闭上眼,慵懒地靠着木桶边:“嗯,我会考虑的,我家小崽儿倒是还缺个教识字的启蒙师傅。” 到时候让东厂的人查查这书生,如果他真是无父无母,也没什么问题,是可以考虑一下让他进府做个教书先生。 隐书生抬起眸子,含笑道:“多谢王妃。” 屏风后,她娇软窈窕的身体在烛光下像羊脂玉一般莹润美丽,可他知道自己只能看着...... 无能为力。 只因为,他此刻根本还不是个完整的男人,更承诺了不动她。 他眼前忽然掠过她刚才靠在秦王怀里的样子,甚至颠鸾倒凤的样子。 他指尖捏紧了手里的苹果,终是忍不住试探:“这世道对女子并不公平,寡居生子很不容易,您坚持生下小少爷,是很喜欢他的父亲吧......。” 她揉着长发的手一顿,沉默了一会,有些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原本是喜欢的。” 喜欢不喜欢重要吗?小希的父亲根本不知道她有了他孩子。 隐书生切果子的手一顿,刀锋划破了指尖,血顺着指尖流下。 细微却锐利的疼从切破的伤口蔓延上心头。 他垂下眸子,掩盖发红的眼角。 明明早就已经知道的答案,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心脏那么疼? 他温淡隐忍地问:“原本是喜欢的?那您现在不喜欢了?” 他自虐一般继续削苹果,伤口的血色一点点地染红了果肉。 她安静又疲倦地看着蒸腾的水汽许久,才缓缓道:“我只是不想再做梦了,我这人啊,运气差得很,总是喜欢上错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轻声问:“也就是说王妃梦里的人,不只有过一个人?” 也许是因为热水蒸泡得太放松,也许是因为屏风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这让明兰若松懈下来。 她看着屋顶好一会,自嘲地道:“算上前世今生,勉强算两个,这辈子那个,算起来,还是我极亲的人。” 隐书生停住了削水果的动作,眼神幽暗晦涩:“......您喜欢他??” 他不懂为何她会说什么前世今生,可他此刻所有注意力都在“极亲”两个字上。 她垂下眸子,声音苍凉柔软:“人还是不能把前生的旧梦看得太重,梦醒了,就明白了,人——得活在当下。” 当下,苍乔的身边已经不需要她了。 今生他只要她乖乖地在他身后当“亲人”,安分守己地带在他身边,像个宠物,也像个禁脔。 可她哪里做得到,打了他的心上人,堂堂东厂督主忍着不发作,也够给她面子了。 他说过,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他总是要护着她的。 隐书生没有听懂,有些紧张喑哑地问:“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旧梦?” 明兰若拿了温热的帕子盖在自己脸上,把眼底的酸涩与脆弱覆成平静——“旧梦太荒唐,深情不够多,梦醒之后,我不想再喜欢任何人,放下了。” 她也许曾经是苍乔的白月光,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当她是白月光。 可如今,他心底已经走进了其他人,她这白月光,应该是他的负担。 那就放下吧。 她有小希,是苍乔前世今生给她最好的礼物,这就够了。 隐书生用微微发抖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刀锋,甚至不觉得疼:“你......不想喜欢他了啊。” 为什么呢? 心脏窒闷发疼的感觉,让他觉得喘不过气。 他一喘不过气,就很想杀人。 第107章 第107章 真是......很想杀人。 隐书生细长的眸子脆弱而空洞,他缓缓松开自己的手,细长的水果刀在他修白的掌心割出狰狞的伤口。 血从掌心淌下来,小小一块的血渍,很快氤氲浸润了桌布,倒像是一汪腥红的泪浸开来。 他怔怔然地看了半天,缓缓地吐出一口喉头微甜的血腥味,压下肺腑翻腾的气血。 许久...... 他面无表情地拿了帕子随意擦拭掌心血,猩红薄唇弯起阴郁的笑:“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 明兰若听着那冰冷阴沉的语调莫名地熟悉。 她心头一惊,立刻坐直身体:“你说什么?” 隐书生转身,声音又恢复了平常:“没什么,您沐浴完了么,沐浴完了,我下去给王妃准备一些宵夜。” 明兰若微怔,疑心看见苍乔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那文弱的书生站在窗边,依然是平常模样。 她还是点头:“好了,你去吧,只是不要叫我王妃,容易暴露身份,你还是叫我明家小娘子罢。” 小娘子是民间对年轻女子的称呼,总不会出错。 “是,小娘子。”隐书生沉默着离开了房间。 明兰若收拾好,起身转身出来,才看见桌面上有着点点滴滴的血渍,还有一个染红的苹果。 她蹙眉,那书生是割破了手么?怎么也不吱一声? 她有些心神不定地起身,向门外走去。 等她下楼时,天色已彻底暗沉了下来。 客栈大堂已经只剩下还在搜查的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官兵还在喝酒吃肉,客人们早早都躲进了房间,没有人敢冒头。 一瞧见她出现,那些官兵们眼神又开始直勾勾地扫过她美丽到扎眼的面容和窈窕的身段。 这一次,他们喝多了,甚至肆无忌惮地拔高了声音—— “这就是刚才搜查时候,看见在床上那个?” “怎么样,这外地小娘们不错吧?” “嘿嘿......小脸蛋还真是漂亮得很,细皮嫩肉的,靠在男人怀里,啧啧......” 明兰若冷着脸就要往回走。 却不想才走了两步,忽然被人上来围在了中间:“哎呀,小娘子,怎么见我们就躲呀。” 为首满嘴酒气的这人,分明就是刚才来搜查的小队长。 她捏着拳头,冷着脸环顾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哟,怎么就冷了脸呢,这态度可不是良民!”那小队长猥琐地笑了起来,逼近她。 他身型高大,逼得明兰若一脸厌恶地退了两步,避开他那一身酒气。 边上立刻有好几个官兵互看一眼,嬉皮笑脸地帮腔:“官爷们也就是想帮小娘子你搜搜身,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刺客。” “好好陪陪官爷们,包管你们平安离开!”那小队长就朝着明兰若胸口一把探出手去。 这小娘们身上老香了,站在这里都闻得见。 明兰若危险地眯了眯眼,手悄无声息地摸向袖子里的一个锦囊。 可她才一动,就听得细细的一声“嗤”,那小队长瞬间瞪大眼睛,捂住鼻子一声不吭地向后倒了下去。 一群官兵都呆住了,瞧着那小队长在地上突然口吐白沫,羊癫疯似的抽搐起来,不一会竟开始七窍流血。 他们也不顾上明兰若,慌张地赶紧上去查看:“队长,你这是怎么了,队长!?” 明兰若也愣住了,她还没出手,这人怎么就到了? “别出声,跟我走。”一道斯文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响起。 下一刻,她就被人拉住了手往后跑。 明兰若定睛一看,扯着自己躲起来的人竟是隐书生,也没挣扎。 第108章 第108章 隐书生将她七拐八弯地带进后厨,转身淡淡地道:“不要出来,我去打发他们走。” “你行吗?”明兰若蹙眉,有些担心。 那些兵油子可不像太子身边的精锐训练有素,一看就是欺男霸女惯了的匪兵,又喝多了酒,很难善罢甘休。 隐书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放心,我自有我的方式。” “你......小心。” 明兰若看着他转身出去,阻止不及,也只能安静地等在厨房里了。 隐书生重新回到大堂里的时候,一群士兵愤怒地将他围上来。 “你把那小娘们藏哪里去了,我们队长在你们这死了,你们老板打算拿多少银子赔?!“ “不赔,老子就砸了你这小破店,抓你砍头!” 隐书生抬起眸子看着面前一脸狰狞的官兵们,似觉得有趣地弯起猩红的薄唇:“太子真是个废物,竟弄出你们这帮子玩意。“ 官兵们一愣,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恶狠狠地朝他骂:“你个贱民说什么,不想活了?” 那秀气的书生忽然伸手,掌心一摊:“要赔偿?” 一群士兵顿时眼珠子都直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皙白掌心上的那一锭黄金。 “天,是金......金子啊!” “这个客栈的掌柜肯定很有钱,还有没有,我们队长的命,这点可不够!” 一个满脸贪婪的高大士兵提着剑指着他,伸手就粗鲁地要抓他掌心的黄金。 隐书生眯了眯眼,他指尖随意地点了点自己面前那高大士兵的脖子。 那人顿时“噗通!”惨叫一声竟不由自主地四脚趴地跪了下来。 隐书生随意地对着他一拂袖,那士兵脑袋喀嚓一响,眼珠暴突,竟已没了呼吸,四肢却还稳稳地趴在地上,宛如一张“凳子” 隐书生优雅地一掀袍子,慵懒地坐在“人凳”上。 “你对他做了什么,还不起来!”有士兵惊恐地拿刀指着他大骂。 隐书生弯起精致唇角,美人痣猩红冰冷:“呵......吵死了。” 说着,他掌心一合,那一锭金子竟在他掌心被捏成齑粉。 士兵们呆住了,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白皙修长的手掌一翻,袖子里阴寒劲风聚拢,金色的粉末在他掌心凝聚成了一片诡异的金雾。 他随意地抬手,指结莲花印,轻飘飘地一挥袖。 那金粉竟携着劲风朝着那十几个士兵凶猛罩去。 他们都没来得及跑,金色粉尘沾上他们面孔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瞬间僵住。 细微黄金粉末竟然直接洞穿了他们的头颅,在脸皮上留下无数细小的孔洞。 他们面孔扭曲,眼珠爆突,口中爆出血雾,却叫都叫不出声来。 一群五大三粗的士兵们按住自己的脖子,齐齐气绝身亡,场面诡异而惨烈,只余下一股血腥味。 他眯起细长的眸子轻吸了一口空气里的血腥味:“真是......让人心烦的臭味,都清理干净了。” “是!”几十道诡魅的黑色影子也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迅速而安静地开始处理现场。 隐书生坐在”人凳“上,低头拿了帕子仔细地一点点擦掉手指上面残留的金粉,细长眼角泛出点病态阴戾的腥红。 不知道为什么,杀戮后的兴奋和刺激让他现在心情更烦躁了。 竟不能像平时那样让他心情平静下来,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小娘子说......她不想喜欢他了么? 呵...... 他得找点什么东西,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喜欢平静的自己。 找什么呢? 还是找他的明家小娘子吧。 第109章 第109章 厨房的门帘忽然掀起来。 一道清冷削瘦的人影站在门口,春寒料峭,一股子寒风掠过他的袍子吹进来。 明兰若被吹得一个激灵,颤了一下,看着他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的幽暗身影。 他背着光,她看不清楚他的脸,却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隐书生......你还好吗?”她捏紧了衣袖,不动声色地试探着。 好一会,隐书生迈了一步进来,昏黄幽暗的光落在他脸上,有一种虚无莫测的气息。 他举起油灯,雪白俊秀的脸孔上,细长的眼角轻轻挑起,薄唇猩红妖冶:“我很好,那些人都走了,小娘子,跟我去休息吧?” 明兰若莫名地有些不安地退了一步,他笑容这样斯文温柔,身上气息也是柔和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跳跃昏暗的烛光下,她又恍惚间生出错觉来—— 面前的书生像某种暗夜强大妖物,比如九尾狐或者修罗幻化成了人形,正等着将她拆骨剥皮。 “怎么了?”他上前一步,似有些疑惑地拨亮了手里的油灯。 光明骤现,明亮的烛火下,面前的青年依然是那副文弱得风吹就跑的书呆子模样。 明兰若甚至怀疑他的腰肢比她还细点,一袭半旧的白袍子空荡荡的在夜风里飘着。 她摇摇头,有些疲倦地揉了下眉心:“没什么,大概是今天一天都太紧张了。” “走吧。”明兰若率先走出门来。 看到大堂里竟真的空无一人,她有些难以理解地看了眼隐书生:“你把那些痞子打发走了?” 隐书生点点头,无奈轻叹:“是的,浪费了好些金子呢,才把那些可怕的人打发了,掌柜的知道,饶不了我。” 隐在黑暗角落的影卫们忍不住暗暗嘀咕,难道不是因为您口袋里只有那金子么? 明兰若有些歉意地道:“缺了多少钱,到时候,我会双倍赔付。” 他顿了顿,朝着明兰若露出个愉悦的笑:“没关系,以后那些人再也不会回来惊吓着小娘子了。” 明兰若也不知道为啥,只觉得隐书生的笑容里带着点血腥的诡异味道。 她眉心一拧,本能地不想单独和他待在一起,只清冷地道:“那个我要去看看秦王的病情,你先休息吧。” 说罢,她提着药箱匆匆地转身离开。 她转身那一刻,没有看见书生细长的眼里闪过近乎冰冷阴戾的光。 又要去那个男人那里,你就那么担心他...... 书生垂下眼,看着自己掌心的伤,我也有伤,你不是已经发现了么? 可你......不记得了,你只记得要给他上药。 他轻叹了一声,眼神异常偏执冰冷地笑了。 我本来不想这样的,都是你逼我的啊...... 我的小娘子! ...... 替上官宏业用完了针,给他用了药,又把对方疼得骂娘,明兰若这才施施然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吃了点隐书生送的东西,早早地吹熄了蜡烛,上床休息。 窗外寒月如钩,冷风呼啸而过。 夜色这样暗沉,她陷入了沉眠,甚至没有察觉空气里渐渐弥散开诡异冰冷的香气。 沉沉如雾,袅袅似烟。 整座客栈所有人在这轻薄的夜雾沉烟里昏睡过去。 数道人影如那魅烟化形,缓缓从走廊黑暗深处浮现。 为首修长冰冷的身影,一身素银缂丝的蟒袍,窄腰玉带,头戴描金乌帽,周身都是诡魅肃杀的夜色气息。 “千岁爷,既然已经清剿了靖王余孽,您什么时候回去,陛下不能离开您太久。”和公公一甩拂尘,低声问。 第110章 第110章 苍桥淡漠地道:“快了,就这几日。。” “你们去吧。”他走进一处房间,淡淡地吩咐。 不一会,他身边就空无一人。 他走近床边,掀开了帘子,瞧着被子里温软沉睡女子的美丽容颜。 他狭长凤眸眼底忽然闪着冰冷阴郁的光。 苍桥一掀披风,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扣住明兰若小巧的下巴。 沉烟香里,陷入梦魇半昏睡的女孩,压根醒不过来,只不舒服地发出一点迷离的低吟。 他修长的指尖揉过她丰润柔软的唇,沾上她濡湿柔软的呼吸。 他眯起眸子,轻哂一声,低头,吻了下那张丰润粉润的唇。 超乎想象中的触感和滋味,让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随后化作冰冷疯狂的火焰。 他长指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冰冷而侵犯性地狠狠吻上她的唇。 不是男人又怎么样? 他一样要拥有她,得到她! 只要她不知道他对她做了什么,就不算违背誓言了,是不是? 为什么要对别的男人笑,为什么要对别的男人生气,为什么要躺在别的男人身下,为什么要照顾别的男人呢...... “唔......” 半昏迷中的女孩迷迷糊糊地试图推拒打扰自己的梦魇妖魔。 可下一刻,连无力的双手都被禁锢,他的手指交叉扣住她的小手,扣在她身后。 苍乔低头掠夺的吻,生涩却暴烈而疯狂,像一场呼啸的暴雨,裹胁无数压抑黑暗的情绪,还有......扭曲的欲望。 他的冰冷的唇肆无忌惮地闯荡进来,将她一切无力的反抗都压制。 她呜咽着在荒唐的梦魇中挣扎。 不知多久,他终于察觉了她的呜咽和低吟。 苍乔顿住了动作,闭着眼轻喘着,松开了禁锢她下巴的手指,指尖替一点点她把凌乱的碎发拨到耳边。 他眯了眯眼,慢慢把脸埋进她柔嫩的颈窝,喑哑地呢喃:“你是我最干净的念想,所以永远不要背弃我,不要离开我......” 她的身体这样柔软,这样暖,他的若儿,他唯一的亲......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寒凉冷风呼啸而过,幽暗的空间里,只有漏刻壶滴答作响。 门边低低地传来敲击声:“爷,子时已过......该走了。” 苍乔方才缓缓地抬起头,淡淡地道:“在外头等着,夜还长。” 门外的人默默地隐身,悄无声息。 他轻轻地将女孩放回柔软的丝锦缎锦被里。 苍乔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陷入半昏半睡状态的人儿,舌尖轻舔舐了下猩红的唇角。 他的小姑娘,味道比想象中更妙,也更能让他的心情平静。 可是,只是吻,又怎么足够安慰他心底的那些空洞? 他缓缓俯下身,莫测地盯着她,忽然轻笑了一下。 既然不想忍了,既然已经决定不再压抑自己的卑劣,那就——卑劣到底。 反正他从来都是这世上最恶之人。 随后,床上女孩儿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落在地上。 风雪夜,沉沉袅娜。 窗外的暗夜影卫们沉默地站着,宛如一抹没有呼吸的影子。 第111章 第111章 天色大亮,又是一天晨光初绽,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春寒料峭,小镇上行人稀少,热闹的游园集市都因为太子殿下被“行刺“,官兵搜捕“刺客”散去了。 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小镇气氛压抑冰冷。 明兰若却不似昨天那样紧张,只坐在桌子前——魂游天外。 将一笼包子和豆浆放在她面前放下,年轻的书生有些疑惑地看着一脸呆相的明兰若:“小娘子,是哪里不舒服吗,该吃早点了。” 明兰若托着下巴,眼神飘忽,没什么意识地空洞开口:“哦,好......你......做过梦吗?” 隐书生一愣,瞧着明兰若漂亮眼下隐约的青影,忽然轻笑了起来:“小娘子,做梦了?” 他笑得文雅,可烟波似雾,唇角一点美人痣更显猩红勾人。 明兰若被他那副样子刺得一个激灵,才意识到她刚才问了什么混账话。 她立刻强自镇定地端起豆浆喝了一口:“我是说,你知道事如春梦了无痕这句诗吗,这是东坡先生与潘郭二生出郊寻春写的,写得极好,啊哈哈哈......东坡先生千古啊,就是东坡肉太油腻了些!” 她都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在说什么东西! 隐书生弯着眸子,舌尖抵了下自己的唇角:“是啊,东坡肉油腻,却美味得很,叫人回味呢。” 小娘子的皮肉确实很美味的。 明兰若心不在焉,自然没有察觉对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拿了个包子配着豆浆,慢悠悠地吃着,小巧冷艳的脸上满是恍惚。 因为...... 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昨晚竟梦见了苍乔。 梦见他猩红的薄唇,梦见他的吻,他的唇和吻就像他人一样冰冷而暴烈。 “咳咳咳!”明兰若被自己身上诡异的感觉和想象给呛到了,涨红了脸。 她绝对是疯了! 竟然会梦到和他...... 明兰若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又小脸涨得绯红。 这种事情只有自己十六岁那一年,那一天发生过...... 可明明,她都几乎记不得那天发生什么,只记得天色从昏暗到月光落在地面上那些混乱。 怎么时隔多年,她都已经决定放弃所有对他的心意和感情,竟然反常地做了这种无耻的梦! “干嘛呢,脸红成这样,看你眼下乌青,睡不好做梦了啊?”上官弘业讥讽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明兰若又呛到了:“咳咳咳咳......” “啧,脏死了,喝个豆浆都能呛得到处都是!”他嫌弃地看着她咳嗽,却顺手扔给她一块帕子,坐在桌子边。 明兰若立刻拿帕子捂住嘴,勉强止住咳嗽:“上官宏业,我请你到我房间来了?起床就到处乱窜,是嫌你伤得太轻?” 上官弘业没留意她岔开话题,冷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晚上睡得像头猪,不需要勘察敌情?” 明兰若恼火地看着他,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睡“这个字。 她拿起茶杯喝水顺气,讥讽了回去:“怎么,秦王这是不假装君子了,不打算再做深情款款状勾引我了?” 针尖对麦芒,上官宏业被她嘲讽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是个什么东西,本王还需要勾引你,当初是谁投怀送抱,甚至不惜对本王下药......。” 明兰若冷着脸,摸了摸自己的医药箱:“是啊,看来秦王殿下的病好了,不用下药了。” 于是,上官宏业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该死的...... 第112章 第112章 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医者。 他被这臭女人给气得差点忘了自己是来找她换药的! “本王不是上官宙那种伪君子,装什么装么。”他勉强压下懊恼,不甘不愿地道。 这该死的女人一手苗医相当厉害,苗药虽疼,但效果确实好。 过了一天,他的伤口就不太疼,还能下床了。 当初如果发现她有这个本事,倒不是不能勉强给这女人一个侧妃位。 他冷着俊酷的脸道:“别扯废话,本王答应你的东西给你了,你该尽你的责任,给本王换药了!” 明兰若擦了擦嘴,弯眸含笑:“嗯,粗鲁暴躁,这才是曾经的将军王武将风范,以前那副虚伪深情公子做派实在教人恶心。” 上官宏业牙齿恨得痒痒的:“明兰若,你别给老子得寸进尺!” 虎落平阳被犬欺,等他登基为帝,迟早干掉这个臭丫头和她全家! 把上官宏业气到口吐脏话,明兰若舒坦了,她笑眯眯地提着药箱:“来,换药!殿下可要忍着点,会疼哦。” 上官宏业忽然想起昨天上药时,仿佛被烙铁刺进伤口的痛感,顿时脸又绿了绿。 看着明兰若给上官宏业上药,一直没出声的隐书生眼神冷了冷,捏紧了手里的茶杯。 明明是两人剑拔弩张,可却依然让他心情不爽—— 上官宏业一出现,她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那个男人身上,两人之间的氛围仿佛外人都无法插嘴,真是极碍眼啊...... “咳。”他轻咳了一声:“小娘子,您救回来的那位无名师傅醒了,想要来见您。” 明兰若闻言,立刻起身擦手:“好,快去请他过来。” 隐书生点头,转身就去请人了。 “你倒是用谁都那么顺手,怎么,看上那个书生小白脸了,不分尊卑地让人叫你小娘子?”上官宏业强忍着疼,一脑袋冷汗也不忘嘲讽。 隐书生刚关上门,敏锐地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 明兰若冷道:“那位是我给孩子请的启蒙先生,放尊重点,至于我看上谁关你什么事?” 隐书生面无表情地下了楼。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门内,明兰若揉了揉掌心的药膏,“吧嗒”一下把青绿色膏药一巴掌贴上官宏业腰间伤口上。 难得有机会“折磨”这个家伙,她自然不客气。 “嘶!”上官宏业顿时疼得一脸狰狞地抽气。 这个该死的女人,绝对在公报私仇! 明兰若悠哉一笑:“倒是秦王殿下你,这架势气派,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太子殿下追杀的对象,不如和我一样在外改个称呼,你也可以叫我小娘子,我叫你王大爷,省得暴露行踪!” 上官宏业一边抽气,一边很是鄙夷:“什么粗鄙的称呼,还王大爷......。” “咚咚。”两人的对话再次被敲门声打断。 隐书生带着一个留着两撇小胡须、中年微胖的男人进了门。 隐书生指着明兰若:“这就是救了先生的那位王妃。” 无名先生看着明兰若,立刻激动地拜了下去:“多谢王妃救无名一命,以后您有吩咐,小人无有不从!” 秦王闻言,脸色铁青地瞪着隐书生:“你在胡扯什么,明明是我......。” “这位病人,你施针还要点时间,不如一边歇着去,待会咱们再继续治疗?”明兰若含笑看着他。 她带着威胁的笑容,逼得上官宏业硬生生地把话又吞了回去。 他愤怒的拂袖坐到床边去了,又憋又恨,明明是他的人牺牲,是他流着血才把无名带出来,却被明兰若截了胡! 第113章 第113章 明兰若前扶起无名先生:“先生言重了,如今工坊已毁,您如果愿意,就跟着我回悼王府,我府中必有您的位置。” 无名先生看着面前美丽的女子,她清艳眉宇间隐着寻常人少见的慧黠与明锐和......城府。 她在向他递出招揽的信号。 无名先生眼神闪过种种复杂之色,他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恭恭敬敬地再次抱拳行礼:“诺!” 明兰若心情大好,这样的大师,是不会轻易地向人投诚的,钱财也难以打动对方。 前生上官弘业就是千辛万苦救下无名,才换得无名的投诚。 她含笑道:“先生昨日也受了些伤,我在您房间留了药,给您换一换?” “那就有劳王妃!”无名先生既已经接受了明兰若递过来的橄榄枝,自然也不再客气。 看着明兰若与无名先生相谈甚欢就要走人,上官宏业简直忍无可忍:“明兰若,本王呢,本王的药还没上完!” 明兰若轻描淡写地道:“哦,等着。” 天大地大,大夫最大。 上官宏业气结,却也只能......忍了。 房间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他和隐书生。 他瞥见一边放着的木桶,冷冷地吩咐隐书生:“喂,你,去给本王准备热水,伺候本王沐浴!” 一时间收拾不了明兰若,他还收拾不了这个巴结明兰若说瞎话的一介书生? 隐书生危险地眯起眼盯着他,好一会忽然笑了:“好啊。” 呵呵呵......他不杀他就不错,这小子胆肥了。 不一会,房间的水桶都装满了热水。 隐书生放下热水盆微笑:“殿下,可以沐浴了。” 上官宏业不耐地训斥:“不长眼么,本王受伤了,还不来替本王宽衣!” 隐书生挑眉:“是,殿下。” 他上前替上官宏业宽衣,然后仿佛不经意地一扯腰带。 那硬邦邦的镶金玉腰带就“呲啦”一下,从上官宏业刚包好的腰间伤口狠狠抽过! “啊——!”上官宏业瞬间脸就绿了,痛得闷哼一声,猛地推开隐书生。 但是脚下一个踉跄,直接“砰”向后一滑,就摔进水桶里。 桶里的水是被人刻意放了偏烫的热水,直接烫在他伤口上,痛得他一个哆嗦,眼泪都要下来:“唔——” 上官宏业本能地伸手就去乱抓手边的东西。 隐书生原本冷眼含笑看他遭罪,却不想自己衣袖太宽竟被他抓个正着。 对方猛地一扯,竟整个人一把抱住自己,还撕拉一声扯破了他半旧的白袍。 “滚开......”隐书生整个人都僵住了,厌恶地抽了口气。 “怎么,出什么事了?!”房间大门被人一把推开。 明兰若听到上官宏业的惨叫,赶过来查看,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 上官宏业光着上身死死将露出半边香肩的年轻书生抱在怀里。 两人衣衫不整。 如此画面,让明兰若沉默了。 片刻后,她缩回了脚丫子,识相地把大门关上:“抱歉,打扰了,二位请继续。” 原来这就是她上辈子输得彻底的原因。 她悟了。 第114章 第114章 人生这样无常,她竟是输在了男人手里。 难怪上辈子她付出那么多,都“感动”不了上官宏业! 明兰若关上了大门,转脸望着窗外阴雨青云,一时间百感交集。 房间里,一片死寂。 两个男人的脸色难得一致的——难看。 “明兰若,你给我回来......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才没有断袖之癖!”上官宏业恼恨大喊,却因为疼,他声音几乎都憋在嗓子眼里。 隐书生则抬手一挥,也不知他怎么动作的,上官宏业被他一巴掌甩在脸上,整个人都被扇趴在木桶边上。 上官宏业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完全分不清楚脑子疼,还是身上疼,几乎进的气少,出的气多,快没了意识。 隐书生苍白着一张秀气斯文的脸,睨着上官宏业的眼珠子里满是厌恶和抑制不住的杀意:“该死的脏东西。” 他扯开自己的衣袍,拿着帕子沾了水狠狠地擦着自己被上官宏业碰到的肩膀。 若是此刻有人进来看见,便能发现他肩膀和胸口肌肉漂亮流畅,劲瘦结实,满是属于顶尖武者的爆发力。 但此时,他乌暗的眼瞳里却满是戾气。 肩膀上被男人手指触碰抓挠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对方身体的温度。 与许久之前某种恶心黏腻、可怕的回忆仿佛瞬间交织在一起。 隐书生忍无可忍地单手一把抓起上官宏业的脑袋,残暴地将他按进洗澡盆里。 “呜呜呜......”半昏迷的上官宏业却还有求生的本能,口鼻和肺部进水的刺痛,让他痛苦又拼命地挣扎起来。 隐书生冷漠地让他略挣扎起来,又一次次地在他准备喊出声前,将他脑袋按进水里。 手法熟练而残忍。 若是有人曾经在东厂诏狱里活着出来,大约就会眼熟,这是审讯折磨犯人最常见的——水刑。 去死啊...... 去死...... 所有上官家的畜生们,都去死啊! 隐书生秀气的眼睛里闪过猩红病态的光,仿佛失去了理智。 门外的明兰若只远远听见房内似有人闷哼,又有水声哗啦作响。 双方都没有打算出来解释一下,或者...... 算了,别人的私密癖好,何必向她解释。 她心情莫名地复杂。 给儿子找的教书先生和曾经的仇人、目前短暂合作的男人看对了眼,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多年以后,她再回头想想这一幕,心情更复杂了—— 她上辈子爱的男人和这辈子爱的男人抱在一起洗“鸳鸯浴”,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 “就是这家客栈!” 明兰若还在心情复杂地思索上辈子失败的“原因”,客栈大门口忽然“呼啦”一下,进来了一群人。 她本能地从走廊上看下去,正巧对上一张温润如玉的俊朗面容。 她一下子僵住了,忍不住暗自低咒一声——该死。 “兰若,原来你真在这里,底下人禀报的时候,孤还以为他们弄错了。” 俊朗温润,一身华服的青年含笑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向她走来。 明兰若捏紧了走廊的扶手,脸色淡淡:“太子......殿下。” 她脑海迅速地转动起来,边上房间的那位无名先生其实还好。 但是身后...... 她要怎么办?怎么才能遮掩过去? 太子含笑上来:“兰若,你不是在汤山上陪伴祖母么,怎么到了这里?” 明兰若垂下眸子,轻吸了一口气:“听说汤山镇下的游园会热闹,天南海北的货商和匠人都在这里寻主,就来看看,有没有用的着的人。” 太子和上官宏业相似的丹凤眼挑了起来:“是吗,可惜有刺客出现,孤只能封锁了这里,可是打扰了兰若的雅兴?” 明兰若状若无事地微笑:“没关系的,也就是随便走走,也遇到了合适的匠人,太子爷的安危最重要。” 他在试探她,很明显。 太子笑了笑,细细打量了下她的脸色:“我看你脸色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明兰若听着身后的水声,力持镇定地轻咳:“昨晚没睡好,有点着凉。” “是么?”太子的目光落在了明兰若挡在身后的门上。 “哗啦......” 门内忽然传来水声。 “殿下小心,里面有两个人,疑似刺客,立刻围了这里!”为首的络腮胡侍卫是内家高手,听声辨位后,厉声大喝。 跟着太子上来的精锐侍卫们瞬间拔出长刀,对准了那大门。 明兰若脸色沉了下去,挺身挡在门前:“等一下,太子殿下......。” “兰若啊,孤不想伤你。”太子眼神带着无奈,但下一刻,他冷冷地一挥手。 大胡子侍卫“呯”的一声狠狠地踹开了门。 凉风灌入,房内情形一下子就展露在了杀气腾腾的太子和一干精锐,还有明兰若面前。 众人微微瞪大了眼。 第115章 第115章 门内水流淌了一地,浴桶边上靠着浑身湿透的削瘦青年,他的腰线裹在湿透的衣衫里,紧窄漂亮。 眼神恹戾,旁边还有一个男人。 空气里一片死寂。 原本杀气腾腾的众人脸齐齐地绿了绿:...... 谁也没有想到开门就看见这么离谱的场面。 太子脸色不佳的忽然举手抬袖,挡在了明兰若眼前:“兰若,不要看,场面污秽肮脏,伤眼睛!” 明兰若难得没抗拒太子的好意,深表赞同:“殿下说得是。” 两人一起退出了房间,侍卫们默默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呕——一大早,晦气! ...... 房间里,喘着大气的年轻书生的脸色从苍白到铁青,后槽牙咬得快碎了。 该死的,这是什么该死的情况! 上官宙这个混账东西在说谁污秽肮脏! 书生红着眼低头看着那个被自己提着头发,已经被呛水呛到昏迷的男人,浑身杀意大盛——真是......杀掉算了! 恰在此时,一道很微弱的声音忽然在墙角响起:“主子爷,您......您要换衣服吗?” 隐书生伸向上官弘业喉骨的手顿住了,猩红的眼珠恢复了一点清明。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把上官弘业往边上一推:“把这个脏东西收拾干净,伺候本座更衣!” 他......迟早把这些惹恼他的混账全弄死! 几道不知哪里钻出来的诡魅黑影悄无声息地迅速动作起来,生怕发出点声音,会被自家恼羞成怒的主子干掉。 客栈大堂里,太子和明兰若两人对坐着,齐齐喝茶——压惊。 好一会,太子才开口:“兰若,你还好吗,刚瞧着你阻拦孤进门,是知道那里头有人......” 他顿了顿,没说完。 明兰若摩挲着茶杯,表情复杂地道:“那是小希的教书先生的房间,隐先生性情文弱安静,一大早,我怕您吓着了他......” 太子点点头,表情复杂地点头:“唔,是挺吓人的。” 不过被吓到的不是那个什么书生,而是他们一行人。 太子轻咳一声:“兰若,你如果需要给孩子换个先生,孤这里倒是认识不少大儒。”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摇摇头:“多谢,不必了。” 断袖之癖是个人所好,她不认为需要因为这种事情看不起隐书生。 上官宙看明兰若拒绝了自己的提议,也没有再多说。 他笑了笑,眼神微闪地换了个话题:“是了,你来的时候,可知道是谁要刺杀孤?” 明兰若不动声色地道:“兰若虽然不太清楚具体什么情况,但总归都是不希望太子殿下阻碍自己前途的人。” “是啊,孤的存在,阻碍的人太多了,尤其是我那位五弟——秦王,他不知有多恨孤。”上官宙仔细地盯着明兰若的神色。 明兰若垂下睫羽,拿起茶杯抿了口:“殿下跟兰若说这些事,怕是不合适,兰若毕竟不是朝中人。” 上官宙无奈一笑,伸手去握她放在桌面的柔荑:“兰若,你这话就见外了,你我当初联手在宫里夺了皇后的六宫大权,又让秦王失了协理刑部的实权,我以为你我已经是一条心了。” 明兰若却眼明手快地抽回手:“是啊,当初太子殿下救了我一命,我也回报以夺走秦王和皇后的权柄,我以为这是两不相欠。” 彼此都是聪明人,说话绕着弯子也足够表明双方的意思。 明兰若这是拒绝了成为他的人,也拒绝向他投诚。 第116章 第116章 上官宙眯起眼,看着明兰若收敛了笑容:“所以,兰若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你一片心意?” 明兰若起了身,淡淡地道:“殿下的心意该给你的妻妾,而不是我。” 她其实很烦上官宙这种假惺惺的深情模样,比起心狠手辣,他和上官宏业不分伯仲。 看着明兰若转身要走,上官宙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兰若,你真的没有见过上官宏业吗?” 明兰若顿住了脚步,看向他,面不改色地道:“没有的。” 上官宙端起茶杯,斯斯文文地抿了一口:“好,孤相信兰若不会骗孤,毕竟,这世上首鼠两端摇摆不定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 侍卫环侍的大堂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空气里的气氛渐冷,一如窗外淅沥的冷雨。 明兰若点点头:“殿下说得对,但兰若是个俗人,无利不早起,只要像上次在宫里那样,咱们都能拿到好处,以后当然可以继续合作。” 她顿了顿,又笑了笑:“但如果没有好处就凭着一张嘴皮子忽悠人给他做白工,那叫无耻,您说对吗?” 她说得极其直白,直白到几乎没给上官宙留脸面。 一边的侍卫长冷脸怒斥:“王妃怎敢对储君如此无礼,放肆!” 明兰若却置若罔闻地看向窗外:“殿下,失陪了,太后娘娘派人来接我了。” 上官宙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果然有汤泉行宫的侍卫护送着一辆行宫的马车朝着客栈的方向驶来。 他的脸色阴沉了下去,但也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平常温文尔雅的样子:“兰若大概是误会孤了,孤送你上车吧。” 明兰若其实还挺佩服上官宙这能忍的功力的,如果是上官宏业,大概要对她破口大骂了。 “那就有劳了。”她笑了笑,没有拒绝上官宙的陪伴,一起出了客栈大门。 马车一停,景和立刻从车里跳下来。 她规矩地先给太子行礼,然后有点担忧地打量明兰若:“大小姐,你......没事吧!” 太子竟然出现在这里,难道发现了什么? 明兰若摇摇头,暗示性地道:“我没事,景和,你去叫一下无名先生,让他搭乘咱们原来马车一起回温泉行宫。” 景和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那隐书生他呢?” 明兰若脸色有点古怪,她轻咳了一下:“肯定是要叫的,但你记得要先敲门,看看他......收拾好了没。” 景和有点不明所以地点头:“好的......。” “不用了,小生已经收拾好了。”一道斯文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身后响起。 众人齐齐看去,就看见一个穿着半旧袍子的瘦弱白净的书生慢吞吞地提着个旧包袱出来。 在场众人脸色都微妙古怪起来。 隐书生额头青筋暴了几根,他青白着一张脸,强忍着不爽,面无表情地钻进了马车。 景和不悦地拦他:“喂,男女不同乘,你怎么能坐王妃的马车,你得坐......。” 明兰若却同情地对她摇摇头:“算了,算了,你先去把无名先生安排妥当吧。” 景和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扶着明兰若上了车,再匆匆转身进客栈去做‘安排’了。 太子等“知道内情”的众人倒是觉得景和大惊小怪了,毕竟...... 他还能对堂堂王妃怎么样,说不好听的,都是“姐妹”罢了。 不一会,景和跟着另外一辆马车驶了出来。 “等一下,这辆马车要搜一搜,预防刺客藏在里面!”侍卫长突然伸出手拦住了那辆车。 景和瞬间紧张起来,本能地看向明兰若。 糟糕,那车里...... 第117章 第117章 明兰若蹙了下眉,看向太子:“您这是不相信我,认为我窝藏刺客?” “当然不是,孤只是担心你的安危罢了。”说罢,太子微笑着一挥手。 那侍卫长立刻冷着脸,挥手让人包围了新出来的车辆,他一个箭步过去,用长剑“唰”地挑起了车帘子。 里面的中年男人似受了惊吓,忍不住慌张:“干什么啊?” “这是哪位?”太子眯起眼看着那中年男人。 “我跟您说过,那是我这次从游园会上请来的师傅,我打算请他替我修一个专门养苗药的园子。”明兰若泰然自若地道。 东宫侍卫长仔细地看了下车子上下,都没有发现异常,朝着太子微微点头。 上官宙方才笑了笑:“好罢,兰若,你先上行宫,替孤向皇祖母问好,晚些时候,孤再上行宫请安。” 明兰若对着他略倾身行礼:“是。” 两辆马车在温泉行宫的侍卫陪同下一路向汤泉山行去。 目送着马车远去,侍卫长看向太子:“殿下,就这么放悼王妃走了,咱们接到锦衣卫中人的线报,秦王就藏在悼王妃身边!” “怎么,难道你还能强行拦下皇祖母派来的车?”上官宙冷冷地问。 侍卫长有点懊恼地捏紧了手里的剑。 他们这次得到消息,知道秦王亲自带人偷偷来了汤泉镇,这才设下陷阱,以围杀“刺客”的名义围杀秦王。 为了不惊动太后,他们甚至特意在前往汤泉行宫的路上设下关卡,拦截审查往来的人马,却不想还是走漏了风声。 但现在已经惊动了太后,事情闹大了,强行拦下明兰若,就很难收场。 侍卫长还是忍不住再问:“秦王如果逃出去,他向陛下告状说咱们围剿的是他,而不是刺客,岂不是......。” “他不会告状的,他这次来汤泉镇找的人,是当初谋反靖王的余孽,父皇最是多疑敏感,只要他不想彻底被父皇怀疑厌弃,就不会做蠢事。”太子很是淡定。 “可是......咱们也是利用靖王余孽设下的陷阱,陛下如果知道了也会对您起疑心。”侍卫长蹙眉。 太子眯起眼嗤笑:“父皇怎么会知道呢,秦王就要死了,自然不会泄漏消息。” 侍卫长一愣:“殿下......。” 太子轻描淡写地道:“悼王妃的马车里的人都回不到温泉行宫了,因为刺杀孤的刺客潜伏在马车里,杀害了包括在内悼王妃在内的所有人。” 太子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最后,刺客也被孤的人杀了,咱们为悼王妃‘报仇’了。” 侍卫长闻言,眼中杀气寒光骤现,立刻道:“是,属下现在立刻传信给行宫入口的人马,同时就带人切小路去设下埋伏,围杀‘刺客‘!” 看着侍卫长带着大队人马朝着远处杀气腾腾地奔去,上官宙抬起丹凤眼望着阴雨的天际,淡淡地轻叹—— “兰若,孤本来不想这样的,你为何总是要辜负孤的心意,只能提前送你上路了。” 马车上 明兰若看着坐在车厢里,一声不吭,脸色不佳的隐书生,她轻咳了一下:“那个,秦王殿下在哪里?” 隐书生没什么表情地拍了下马车坐板:“这里。” 明兰若一愣,赶紧先开了坐板,果然看见昏迷的男人躺在下面。 奇怪了,他是怎么把上官宏业在太子眼皮子下,塞进这辆马车的? 而且...... 她有些纳闷地看着面无人色昏迷中的上官宏业:“他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生龙活虎的?” 她给上官宏业上了药,他今天明明都好了不少,怎么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难道...... 她忽然一脸表情怪异地看向隐书生:“你们......。” “我、没、有、王、妃、休、要、胡、说!”隐书生抬起眼,阴沉沉地一字一顿地道。 明兰若看着他那副阴沉的样子,直接唤她王妃了,她轻咳一声:“行吧,你说什么是什么。” 隐书生看着她那副敷衍的模样,细白额头上青筋毕露,咬牙切齿:“我真的不是兔儿爷!刚才只是一个误会!!!” 明兰若看着那文弱书生一副自己要不信,他就要死给她看,或者要暴起杀人的样子。 她强忍着笑,清了清嗓子:“行行行,我相信,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还是得赶紧下车!” 隐书生一愣:“下车?” 明兰若叹气:“是啊,不想死的话,咱们就得赶紧下车了。 隐书生若有所思:“怎么,你是担心太子殿下要杀人灭口?“ 明兰若示意车夫停车,两人都下了车。 明兰若转身淡淡道:“不是担心,而是照着太子殿下的性情和心机,他一定会宁愿错杀,也不放过,何况他确信秦王在我这里。“ 以她对太子的了解,那个男人既然能问她秦王在不在她这里,八成是得了情报才会这么开口。 不过......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面前的书生:“隐书生,你倒是比我想的要聪明啊,一眼能看破太子殿下的谋算,不是寻常人呢。“ 自己是凭借着前世今生对太子的了解做的判断,那隐书生又凭什么猜到了太子的打算? 隐书生一僵,脸色冷了下去。 因为景和已经站在自己身后,手里的短刀已经悄无声息地顶在了他的腰上。 “你是谁?“明兰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眸光流转间,冰冷异常。 第118章 第118章 “呵......” 年轻的书生脸色变了变,随后抬起眼看向明兰若:“您真的想要在这众人面前让我说吗?” 明兰若明眸盯着他片刻,随后示意温泉行宫的侍卫都退远点。 “好了,可以说了么?”她挑眉。 隐书生垂下眸子,迟疑了片刻:“小生是靖王府底下的行府衙门的文书先生,曾看过靖王幕僚对太子的分析记载,所以对太子有些了解,才猜出了太子的打算。” 明兰若脸色微变,上下打量了他一会:“你......是靖王余孽?!” 靖王就是当初因为谋反,被苍乔带着东厂满门抄杀的那位藩王。 阖府成年男子脑袋都被东厂做成灯笼挂在门口,把来“做客”的其他藩王震慑得噩梦连连。 隐书生垂着细细长长的眸子:“小娘子,我这个文书先生,每日只负责整理靖王属地的各种文书,从未见过靖王府的主子们,连上官都很少来书库。” 他顿了顿,轻叹:“可即使如此,我们这些连品阶都没有的人,竟也被称为靖王余孽,想活就得净身进宫,小生实在没办法才逃了出来。” 明兰若冷静地看着她:“所以,你说你主动净身是骗我的?” 历朝都有被谋逆罪牵连的无辜者,沦落到入宫净身或者被打入贱籍才能苟活下去。 隐书生抬起细长幽深的眸,深深地看着她:“走投无路,只能净身入宫这一点,并没骗过小娘子。” 这一点,不管他是谁,都从未骗过她。 明兰若被他寂冷如雪的目光看得心头微微一颤。 景和却把刀子往他腰上抵了抵,冷哼一声:“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又为什么要缠上我家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隐书生淡淡道:“我原本也是听说工坊里有以前的故人,所以逃出来后,想来投奔混口饭吃,哪里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明兰若眯起美眸,评估着他话里的真实性。 她下山来工坊,确实是临时起意。 连秦王、太子都很意外她的出现,隐书生也没这个本事提前做圈套。 隐书生瞥了眼景明,淡淡道:”还有,明明是你们把我抓上车的。” 景明愣了一下,挠挠头,收回短刀:“哦,好像是,不好意思哈。” 明兰若:“......” 这愣头姑娘真是......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看向隐书生:“隐书生,你该知道与谋反余孽在一起,有多大的风险吧,恕我不能留你,一会我会让景明给你拿三百两银子,你自奔前程去吧。” 景明大惊,三十两是一家三口一年的开支了,三百两有点多吧! 她们就算是地主家也没余粮了,还靠着太后接济,咋小姐出手那么大方? 她忍不住肉疼地压低声音道:“等等,小姐,那银子......” “我不要小娘子的银子,我只问小娘子一句,您知道不知道后面车里那位无名师傅,也是靖王余孽?”隐书生淡淡地打断景明的话。 明兰若被他清冷的目光这么一看,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其实是知道的,嗯,上辈子就知道了。 她跑来截秦王的胡,自然想好了怎么掩盖无名先生的身份。 隐书生黯淡地问:“如果您能接纳无名先生,又为何不能接纳小生,只因为小生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第119章 第119章 明兰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您想多了。” 多藏匿一个人,她就得多担一份风险,她现在势单力薄,的确不想为没有价值的隐书生冒险。 此时,一道中年男人沧桑的声音突然响起:“王妃,我们都只是混口饭吃,却被靖王谋逆一事牵连,成为无家可归,四处躲藏的罪人......” 明兰若眉心一蹙,转脸看向不知什么时候从马车上爬下来的无名先生。 他一脸沉重地道:“如果您不能接纳这位小哥,那在下也不能为您效力了。” 明兰若揉着太阳穴,很是无语:“你们明明不认识,先生这是为什么非要如此?!” 无名先生认真地道:“我们是不认识,但就因为彼此间都不认识,却因为同一桩事被无辜牵连,才同病相怜!” 隐书生也挺意外无名先生竟然下来帮他说话,看来也不必用别的手段逼明兰若了。 他眼底闪过无声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向明兰若。 明兰若一时间无言以对,她如果不让隐书生跟着,无名先生就也不干了! 她还指望着无名先生的手艺成为自己的助力! 这算什么,隐书生是买一赠一的赠品? 她琢磨了一会,还是只得妥协:“行吧,我会考虑的,先离开这里再说,万一太子的人出现,咱们一个都走不了。” “好!”无名先生和隐书生都不反对。 她低声在景和耳边说了几句,随后打发了温泉行宫的侍卫们自行撤回行宫。 隐书生先上了一辆车,却发现景和带着无名先生和另外一个车夫竟驾车往来时路走了。 他微微蹙眉:““他们这是去哪里?” 明兰若爬上了马车,扯了把缰绳,试试手感:“我让他们下山折返汤泉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之处,太子不会料到他们会回去。” 太子的人马注意力一定都在她身上,汤泉镇的戒严就会松懈,景和武功高强,能带着无名师傅潜回小镇藏身。 隐书生看着她,眼底闪过异样的光:“那小娘子现在是打算自己驾车?” 她什么时候学会了驾车? 明兰若笑了笑,熟练地扬了个响鞭:“会一点。” 骑马、驾车都是当一个女间谍必须会的本事,上辈子她丢了人,丢了命,但学了的技能没丢。 又是一声响鞭后,马车立刻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奔了出去。 隐书生坐在马车里,看着她纤美却又利落的背影,一时间眼神复杂而阴沉。 就能谋会算,智计手腕都老辣......这是他,不,是所有人认识的那个明家大小姐吗? 是东厂的消息有误,还是她隐藏得太好? 又或者——苍乔或者九千岁都不配看到她这一面? 隐书生的眼角泛起一点猩红的戾色,但很快,他把这种烦躁而阴暗的情绪压下去。 不管如何,这都是个意外之喜。 他眯起细长幽暗的眸子,无声地勾起唇角,隐书生可真是个好身份呢。 空寂安静的山林里,只有马车疾驰的车轮声。 第120章 第120章 二月初,飘飘寒雨如雾,虽不会淋湿人,却异常的湿冷寒凉。 他坐了一会车,瞧了瞧阴暗天色,从马车里取了一把油纸伞坐到车架前坐下。 他打开伞撑在她头上:“小娘子,还是遮一遮罢,仔细病了。” 明兰若瞧着他还是叫自己小娘子,倒也不以为意,她只稳稳地扯着马缰,点头:“多谢。” “哒哒哒......“马车向着小路奔驰,碾碎了路边草叶,空山寂静。 隐书生坐在一边,眼角余光安静地看着身边的女子。 细细的雨雾氤氲了她的清艳的眉眼,柔软的发丝掠过她软白的脸颊。 风里一直弥漫着叶与水的芬芳,还有......她发丝间的草药香气。 隐书生看向晦暗阴沉的天空,无声地弯起猩红的唇角。 这山间,只得他与她两人,这份空寂与安静让他那颗仿佛永远在毒液和血腥里燃烧的心脏都平静下来。 若这一刻能永远下去,是极好的。 这世上只有隐书生和小娘子,也是极好的。 ......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月色初上树梢,明兰若忽然猛地一拉缰绳,停好了车,直接跳了下来。 隐书生环顾四周的晦暗的森林,若有所思:“这里没有小路了,小娘子是打算夜路?” 明兰若点点头:“我们要从小路上行宫,大路必有太子截杀我们的人马。” 隐书生点点头,提着包袱也下了车。 一抬头,却看见明兰若忽然匆匆往前跑了几步,站到一棵巨大的老树下,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跟了过去,却见她突然猛地跳了几下,伸手在树叶里奋力地不知摘什么东西,毫无贵女形象。 他弯了精致细长的眉眼,站在她身后温柔地问:“小娘子是饿了,在摘果子?可要在下帮忙?” 这小娘子不在宫中和京城,没了束缚,倒是可爱...... 明兰若转身,兴奋地将手里的东西怼他鼻子前:“我可不舍得吃,快看,汤泉山里居然有这种大宝贝!!” 然后,他就看见她掌心躺着一只巴掌大的肥硕黄纹蜘蛛,长满毛的狰狞脑袋怼着他精致的鼻子。 大蜘蛛八条刚毛呲溜的腿一下子抱着他鼻子,猩红的八只眼珠子愤怒地跟他大眼瞪小眼。 隐书生脸白了白:“......” 咕咚! 隐书生没声没息地软倒在地,他人没了。 明兰若面前一空,她低头看着地上晕过去的年轻书生,拎着胖蜘蛛,一脸茫然:“哎,这是怎么了?”” 胖蜘蛛很愤怒地扭动着身体:“......“ 很少有人知道,人间修罗的东厂督主,满手血腥,但,此生最厌长了一堆眼睛,还有八条腿以上的虫豸。 嗯到——触之即会炸毛或——晕倒。 第121章 第121章 明兰若有些慌张地把大胖蜘蛛找了个锦袋一塞,赶紧蹲下来给隐书生诊脉。 而不远处的黑暗森林里,十几道隐蔽在树间的暗影看着那一幕面面相觑,这...... 那位爷是真晕了,还是早逢场作戏? 他们该出手护主吗? 但......隐卫们想起了前些天,齐公公没有将悼王妃离开东厂的事儿告诉主子爷。 结果被主子罚他独自将整个东厂的蜘蛛、蟑螂之类的虫豸清理掉。 好好一个位高权重的东厂番长,每天钻草丛和犄角旮旯,顶着一脑袋蜘蛛网,动不动就被蛰满脸包。 影子们齐齐沉默了—— 罢了,还是不要冒险打扰那位和悼王妃独处的时光。 隐卫们窝在树上,默默地看着明兰若替隐书生诊脉完了,费力地试图将他拖上马车。 但——她失败了,还带着书生一起狼狈地摔了一跤。 书生的脑袋被磕到了车轱辘上,清艳的小娘子恼火爬起来,叉着腰没好气地踢了主子屁股一脚。 然后,她骂骂咧咧地爬上马车,背出来个药箱,又试图把马车里昏迷着的秦王给拖下车。 但...... 她扛不动书生,自然更扛不动秦王,在差点又摔个狗吃屎后......那小娘子阴着脸把秦王从车上踹下去了。 秦王掉下去的时候,脸分别磕到了马屁股、车板子还有车轱辘。 两匹拉车的马被砸了屁股受了惊吓,它们恼火地想咬秦王脑袋,但是被小娘子呵斥住了。 最后,她开始努力地把地上的主子和秦王分别拖进草丛里。 东厂隐卫们想——可真费劲呐。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夜晚的汤山,春寒料峭,依然冰冷。 黑暗的森林里,只有一团柴火跳跃着,带来唯一的一点暖意。 那些暖意让昏迷中的隐书生做了一场绮丽而温暖的梦—— 梦里,他在黑暗无尽的河流里缓缓走着,身体麻木而冰冷,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从这满是血腥和尸体的河流里爬出去。 晦暗的河岸上,却忽然传来一个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声音。 “娘亲,他是谁啊?” “他是娘亲带回来的小哥哥,若若喜欢吗?” 岸上,有个美丽的女人抱着那白玉团子一样小姑娘,指着泡在血水和尸体里的他问。 小小的姑娘忽然从母亲怀里探身过来,朝他伸出小手,一点都不嫌他脏,朝着他灿烂地笑:“要抱抱!” 他愣住了,不由自主伸手过去,抱住那个暖暖的、小小的女娃娃。 小小的女娃娃把脸埋进他脖颈里,软软地道:“我喜欢你!” 他抱着她,只觉得怀里的小人儿,好暖,好暖......哪怕站在满是血水和尸体的河中,都觉得舒服多了。 要是可以一辈子抱着就好了。 恍惚间,怀里的小女娃,就变成身量纤细,眉目清冷艳绝的少女。 她捧住他的脸,对着他吐气如兰:“喂,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他低低叹息,抱紧了她。 怎么能不喜欢呢? 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唯一的小姑娘...... 他闭上眼,心底欢喜而酸涩,任由她的软嫩潮湿的唇落在自己的眉眼唇鼻上。 “吧嗒、吧嗒、吧嗒......” 一下又一下,她的吻竟如此粗鲁又轻佻潮湿。 声音也很大...... “吧嗒、吧嗒......”“吭哧、吭哧!” 隐书生被亲醒了,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粉红色的大舌头。 头顶上一匹马正对着他的脸舔来舔去。 隐书生瞬间僵住了:“......” 所以......梦里亲他的是刚才这匹该死的马?! 边上还有一匹马正在不知道吃什么东西,“吭哧、吭哧”的声音就来自它。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那马在吃什么了。 因为,另外一个躺在他边上的男人正愤怒地呻吟:“明兰若......那臭马......臭马在啃老子头发,你给本王把它弄走啊!” 不远处的火堆边,女子不耐烦的声音伴随着捣药声响起:“给我忍着点,没瞧着我忙着给你们弄药吗,两个没用的东西!” 隐书生深吸一口气,忍着怒火缓缓支起身体,同时陷入了沉思,他该给东厂那群明明看见他晕了,也没想办法出手的蠢货们什么刑罚呢? 每人一百鞭子,还是水刑? 要不,还是杀掉吧! ...... 第122章 第122章 不远处树上的那些隐卫们莫名地就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身体抖了抖。 ...... “吧嗒、吧嗒、吧嗒......”马儿粉红的、湿哒哒的大舌头又甜蜜地朝着隐书生的面孔舔过来。 “啪!” 隐书生面无表情地抬起指尖朝着马脑袋狠狠弹出一道劲风,下一刻,马儿僵住了,然后“轰”地一下倒在了地上。 这下惊动了正在捣药的纤细身影,明兰若立刻转头过来,正好看见马儿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 躺在边上的秦王一脸懵逼,啃他头发的马也一脸呆滞地看着边上倒下的同伴。 “这是怎么了?”明兰若纳闷地提着裙子跑过来查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隐书生淡淡道:“不知道,大概被毒虫咬了罢。” 明兰若瞅着他:“你醒了啊?” 隐书抹了一把自己脸上黏糊糊的马口水,恶心得差点吐了,阴着脸:“是啊,小娘子有水么,我想洗脸。” 明兰若瞧着他情绪不佳,忍下笑意,去火堆边拿了水袋递过去:“给。” 隐书生拿了水袋,起身拿了帕子去洗脸。 明兰若转身准备回火堆边继续捣药,脚踝就被人拽住了。 “等一下,把这匹蠢马拉开啊!”上官弘业咬牙切齿地道。 那马都要把他头啃秃了,他风华正茂,如何能因此而秃头! 明兰若轻描淡写地道:“哦,关我什么事?”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继续去捣药。 上官弘业呆了,她......就这么走了!这臭女人是故意的吧?! 他气得发抖,愤怒地大喊——“明兰若!本王要杀了你!” 明兰若掏了下耳朵,回头居高临下地睨着还在被马儿嚼头发的男人:“殿下说什么啊?我怎么没听清楚,你是说不用我给您上药?” 上官弘业强忍着怒气,不再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他伤势又重了,几乎不能动弹,怎么会落到虎落平阳被犬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明兰若转身继续去边捣药,边哼唧着小曲。 隐书生洗完了脸过来,看见她端着一捧叶子,里头一堆粘稠的草叶糊糊。 “这是做什么用的药?”隐书生问。 明兰若笑眯眯地道:“这是我新制的外伤药,在伤口上用了,效果应该不错。” 隐书生看了眼躺在那里难以动弹艰难的上官弘业:“给他做的?” 明兰若点头,她迫不及待地想试试药物效果了。 隐书生眯了眯细长的眸,忽然抬手指着自己脑侧:“小娘子,不知为何我觉得这里有点疼,能否先替我看看?” 她对上官弘业还真是上心,真是让人不爽。 明兰若一愣,有点心虚:“啊,可能是你刚才晕过去的时候磕着了。” 其实隐书生倒下的时候没受伤,倒是被她扶着的时候磕到头,看肿包了。 “我来替你看看罢?”她轻咳一声,主动扶着他坐下。 上官弘业看着自己的药被隐书生截胡了,恶狠狠翻了个大白眼,明明他伤得更重,明兰若这个臭女人却跑去先照顾那个蠢书生! 隐书生坐在火堆边,看着她靠在自己身边,仔细地给他上药。 她柔软的指尖沾着药物穿过发丝按在他头上,他原本不悦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上了新药,舒服些了么,还疼不疼?”明兰若一边专心给他上药,一边认真地问。 隐书生只觉得这草药糊散发着浓烈清香的药味,头侧那肿包不但不疼了,整个人还舒坦清醒了不少。 他微笑着看她:“小娘子的医术极好,这新药效果确实不错,伤处一点都不疼了。” 明兰若顿时眉开眼笑,一张雪白清艳的容颜都是满意:“我就知道,大宝贝的尿果然像书里说的那样有效!” 隐书生一顿,笑容收了点:“大宝贝,难道是......” 明兰若从自己腰侧解下一个大锦囊,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点给他看:“就是这个啊,之前吓着你了吧,大黄虽然有剧毒,可它的尿入药,效果当真是神奇!” 当年阿古嬷嬷的书里就有记载过这种红眼斑斓大黄蛛,它生活在极其潮湿又温暖的地方。 即使在苗疆,这蜘蛛都是极罕见的品种,拇指大小的一只,都能被蛊师们当压箱底的宝贝。 她抓到的这个巴掌大,在蛊苗一族,简直能当传世圣物! 第123章 第123章 也许就是因为汤泉山是皇族行宫,潮湿温热,数百年普通人压根不允许进入,居然让这货不知活了多久才长那么大、这么胖!快成精了! 隐书生看见锦囊里探出八只狰狞眼珠子的毛茸茸蜘蛛脑袋,獠牙晃动,他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明兰若看着年轻书生面无血色,身形摇摇欲坠的样子,实在纳闷:“你没事吧?” 这次她可没把大黄递到他鼻尖上,他怎么还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吧?! 隐书生颤抖地指着自己头,面色苍白:“所以......我头上这药是它......它的尿?” 明兰若蹙眉,认真地纠正:“是药里有它宝贵的尿,我挠这货屁股,灌了它好多水,才逼它尿出来一点!” 袋子里的胖蜘蛛愤怒地晃动满是毛的大脑袋,发出诡异的“嘘嘘”声,表达它被逼撒尿的不满! 隐书生闭了闭眼,他现在有想把自己脑袋砍下来,洗干净的冲动。 他指着上官弘业,虚弱地道:“小娘子,你去给他上药吧,小生再去洗把脸。” 再不去清理,他大约不是要暴起杀人,就是又要晕了。 看着隐书生飘乎乎地提着水袋走了,明兰若摇摇头。 她随手把从锦囊里钻出来,试图偷偷摸摸逃跑的胖蜘蛛塞回去:“你想跑哪里去!” 她把锦囊栓回腰上,再捧着掺了蜘蛛尿的药走向上官弘业。 上官弘业是伤口痛得想晕,但是他还没晕,自然把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 他惊恐地看着明兰若:“你......你不要过来啊,你不要过来......不......本王不要蜘蛛尿!” 太恶心了,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那么大的蜘蛛!!! 明兰若不高兴地蹲下来,一把扯开他的衣服:“哪那么矫情,大黄的尿比金子都贵,我可不舍得全给你,知足吧!” 说着,她“啪”地一声将生下的草药糊糊和叶子一起拍在他伤口上! “啊——!!!” 黑暗的森林里响起了男人惨烈的尖叫声,惊飞了许多夜鸟。 ...... 温泉行宫 “覃嬷嬷,我娘亲和景和姐姐怎么还不回来了?”小希坐在一个温泉池边上的大石头,边啃小梨子,边晃动着小脚丫。 覃嬷嬷温柔地道:“小少爷不要急,她们也许是因为游园太热闹,晚点回赖来。” 奶猫似的小男孩皱眉,奶声奶气地道:“我娘亲不会随便拖延返程时间的,因为我在这里,我怕她出了什么事。” 覃嬷嬷看着小人儿这副奶气又老成的模样,心情窒闷。 她不敢告诉小希,温泉行宫的侍卫全部都被人杀死,尸体被抛弃在后山,而悼王妃不知所踪的事。 覃嬷嬷只能宽慰他:“小少爷宽心,太后娘娘已经派人去问了。” “嬷嬷,太后娘娘让您去一趟。”一个宫婢匆匆过来,向她禀报。 覃嬷嬷吩咐两个宫女:“你们可要照看好小少爷,别让小少爷掉泉水里去了。” 两个宫女躬身行礼:“是。” 小希乖巧地道:“嬷嬷去太后奶奶那里吧,小希自己玩,会小心的。” 看着覃嬷嬷离开,小希看向两个负责照顾自己的宫女,软软地道:“姐姐,小希想尿尿。” 一个大宫女立刻起身,准备带他去茅房。 小希却红着脸蛋摇摇头,很坚持地道:“娘亲说小希长大了,要自己去尿尿,不可以让女孩子看见我。”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差点笑出声来,这个小少爷真是太可爱了。 她们只得行礼:“是,小少爷快去快回,奴婢们在这里等您。” 小希点点头,转身就往茅房的方向去了。 可等他转到茅房后,直接仗着个子矮小,躬身避开两个宫女的视线,撒腿就追着覃嬷嬷离开的方向跑。 他咬牙沉着小脸,娘亲一定出事了,不但景和姐姐没回来,那些侍卫们也没回来。 覃嬷嬷这时候被太后娘娘叫去,一定是说关于娘亲的事! 他要偷偷去太后奶奶那里听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夜色渐深,行宫里草木葳蕤,人也少。 小希跑过去的时候,恰好被一行人看在眼里。 周长乐眯起眼,问身边人:“刚才跑过去那个小孩子,是明兰若生的野种?” “是的,就是上次在温泉里,明兰若身边那个孩子。”她的婢女恭谨地道。 第124章 第124章 周长乐看着小希的背影,眼底闪过憎恶。 皇室行宫竟然还能让这父不详的野种出现,着实恶心人! “小姐,您可千万别再轻举妄动,九千岁虽然带人离开了行宫,悼王妃也不在,可那小崽子深得太后娘娘喜爱。” 周长乐的奶娘马上低声劝,生怕她在这里对那小娃娃动手。 周长乐深吸一口气,她当然知道太后娘娘多偏袒明兰若母女。 她被九千岁无故责罚,差点在水里泡得难受至极,煎熬了两天才醒来。 母亲特地从京城赶过来,想要为她在太后面前讨个说法,结果闹起来,太后娘娘一怒之下竟让人将母亲赶出了温泉行宫。 若不是她和其他一众贵女还在沐浴斋戒期,只怕她也要被赶出京城了。 “太后娘娘与皇后姑母不合,她是有意为难我们周家,等秦王哥哥登上皇位,这些债,我都要在明兰若母子身上讨回来!”周长乐冷着脸道。 周长乐的奶娘略松了口气,笑着奉承:“小姐说的是,秦王妃前些日子不是死了么,皇后娘娘就等着您长成,过些日子就要殿下娶您入秦王府,可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周长乐瞧着自己涂着蔻丹的猩红手指,娇矜地一笑:“那是自然。” 当初身为未来太子妃的明兰若和秦王表哥绯闻闹起来的时候,她才十二岁。 皇后姑母匆匆忙忙地给秦王表哥塞了一个小门小户的清白女子当王妃,只为向陛下证明秦王表哥没有勾引未来的嫂子。 是明兰若无耻下贱主动勾引表哥。 那女子入府没几天,明兰若就被冥婚嫁给一个死人,从此圈禁悼王府,那女子自然没用了。 前些日子,她过了十六的生辰,皇后姑母就让对方“流产病亡”,好为她周长乐让位。 如今她马上就能嫁给表哥当秦王妃,未来等秦王表哥登基为帝,她更是要像姑母那样母仪天下。 何等尊贵! 不能因为一个残花败柳的明兰若和小贱种挡了自己的前程。 这么想着,周长乐心里的那股子郁结于心的阴火才稍压下去了点。 “走罢,也到了养颜润肤和歇息的时候。”她冷哼一声。 奶娘终于松了口气,讨好地对周长乐低声道:“老奴在太后行宫附近打听到一个消息,那些去接明兰若的温泉行宫侍卫们都死了,却没有人看见明兰若和她的婢女。” 周长乐眼睛一亮:“什么,也就是说那不守妇道的贱婢很可能出事了!” 奶娘点头:“是。” 周长乐简直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情大悦:“果真是贱人自有报应,东厂和九千岁也护不住她!” 幽黯的森林间,周长乐心心念念的男人正愤怒地朝着明兰若骂:“明兰若,你怎么敢把本王扔在这荒郊野岭,你这是谋财害命!” 明兰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挑眉看他:“只是让你一个人在马车里待一个晚上,我带着隐书生从小路回行宫找人救援而已,殿下至于要死要活的吗?” 她要杀他,直接在小镇把他扔给太子不就好了。 上官宏业冷哼:“我可不信你,除非你把那书生留下来照顾本王!” 明兰若还没开口,隐书生就冷淡地回道:“小生不能任由小娘子一人行夜路,秦王曾是沙场上威名赫赫的将军王,怎么还害怕一个人呆在山里?” 上官宏业脸色阴沉:“本王现在身负重伤,一个人呆在荒郊野岭,如遇到野兽,就是个死。” 他可不是个傻子,而且他还没搞清楚在客栈里,自己到底怎么晕的,这个书生却什么事都没有,他总觉得这个书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兰若淡淡地道:“你不必怕这个,你身上都是大黄的尿味,有它的尿在,没有野兽和毒虫敢靠近你。” 赤眼斑斓蛛大黄蛛剧毒无比,好食肉,最喜欢捕食比它大许多倍的猎物,苗山里百兽之王的老虎都是它猎食的对象。 蜘蛛尿...... 上官宏业和隐书生听到这个词儿,脸色不约而同地都僵了僵。 明兰若懒得理会上官宏业的无理取闹,她干脆地下了车,看向跟过来的隐书生:“你真的要跟我去啊?” 隐书生点点头:“在下不放心小娘子一个人。” 明兰若秀气的眉毛皱了下,这书生能被蜘蛛吓晕,弱成这样,别不会爬山都摔下来吧。 她去行宫的这条小路是少年时她来行宫玩耍,无意间发现的,虽不陡峭,但夜路不好走。 隐书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轻叹:“小生腿脚还是不错的,不然也不能一路逃亡活到现在。” 第125章 第125章 明兰若想想,这书生酸腐得很,他非不放心地跟着,那就跟着吧。 反正这里离行宫也挺近的。 “好,现在夜深人静,太子的人应该不会也不敢搜山,咱们得抓紧时间。”明兰若点头。 两人转身出发,隐书生冷冷地看了眼森林深处,那些影子立刻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 路程出乎隐书生意料的短,竟然不过半个时辰,就看见了行宫侧门入口。 他都愣住了,原本还以为能与小娘子多行几步的,可现在只要爬上这小山坡,就能到达行宫侧门。 明兰若揪住一个藤条,试了试结实度,准备往上爬,就看见隐书生神色阴晴不定。 “怎么了?” 隐书生垂下长睫,淡淡道:“没事,小娘子小心。” 说这,他抬手托着明兰若的腰肢,准备助她沿着山坡往上爬。 此时,忽然听见山坡上方传来“簌簌“声,两人互看一眼,眼底闪过警惕。 半夜三更,怎么会有人从行宫山坡上下来? 莫非是太子派来的杀手守在行宫各门,等他们出现就击杀他们? 隐书生倒是无所谓,只轻声道:“小娘子小心些......“ 话音未落,就看见一个圆润的球敏捷地“咕噜“一下从山坡上滑下来,居然正正掉在他们之间。 ...... 那只“球“松开了一根藤条,抖了毛茸茸的脑袋,露出四只小短腿晃了晃。 “什么东西,野狸猫?“隐书生挑眉,这野狸毛。 那“小狸猫“僵住了,没想到刚从行宫溜出来就遇到了人。 它抬起头朝着隐书生凶狠地呲牙咧嘴,奶声奶气地骂:“你才不是个东西,小爷是人!!“ 毛茸茸的‘小狸猫’警惕地反手倒拔起一株一人粗的树杆不由分说地朝隐书生凶狠砸过去—— “大半夜偷偷摸摸跑来行宫,你肯定是坏蛋!” 这画面不亚于看见一只兔子举起一头熊,让人目瞪口呆。 隐书生错愕了一瞬,他敏捷地侧身一转,直接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砰!”一声闷响,灰土四散,惊飞夜鸟。 即使月光晦暗,他也能隐约看见地上被砸出来一个大土坑。 他冷冷挑眉,这汤泉山是什么物华天宝修炼地么?前头肥蜘蛛成精,现在胖狸猫也成精了?! ‘小狸猫’趁着尘土飞散,赶紧转身迈着小胖腿敏捷就要钻进林子里。 却不想下一刻,被人拎着后颈提了起来。 “嗷嗷嗷......放开我!”‘小狸猫‘尖叫起来,踢着胖乎乎的四肢。 这一幕诡异地熟悉,隐书生冷了脸,本能地将手里的‘小狸猫’拎远了点。 好像......他曾经就在拎着什么‘小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吃过亏。 但是下一刻,明兰若伸手就把他手里’小狸猫‘给抱住了,直接揣进了怀里。 “苍明希,你这个小王八蛋是活得不耐烦了,大半夜居然敢给老娘偷偷摸摸跑出行宫!” 女人愤怒而恼火的声音几乎一瞬间响彻了昏暗的森林,粗鲁得丝毫不像世家贵女。 隐书生瞬间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被明兰若抱在怀里的‘小狸猫’。 这成精的凶悍‘小狸猫’是......她那个小崽子?!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孩子的全名...... 他姓苍?为什么! 第126章 第126章 ‘小狸猫’先是一愣,然后掀开脑袋上毛茸茸的帽子,“嗷”地一声抱紧了明兰若的脖子,奶气尖叫——“娘亲!娘亲!!” 明兰若被怀里的小人儿勒得脖子都差点断了,翻着白眼,赶紧拉他:“咳咳咳......慢点,慢点!” 小希松开了点手,抬头就用软嫩小嘴对着明兰若的脸“吧唧”“吧唧”“吧唧”地亲,亲得明兰若满肚子的火气都消了不少。 小人儿眼泪汪汪,委屈又后怕地把脸蛋埋进她颈窝里:“娘亲,太后娘娘派去接你的侍卫都死了,他们都说你出事了,小希好怕!” 儿子这么一哭,明兰若哪里还有火气,只剩下了无奈。 她抱紧了怀里软软的小身体,很是心疼:“所以,你才大半夜偷偷溜出行宫来找娘亲吗,太危险了。” “可是,小希怕......好怕如果娘亲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怎么办,小希只有娘亲了啊!”小希软声哽咽着。 明兰若红了眼眶,抱紧怀里发着抖的孩子。 小希是极早慧的孩子,没爹的娃娃更早熟,就算一身力气异于常人,可也只是个五岁的宝宝,大半夜的偷偷跑进林子,怎么会不害怕。 “对不起,是娘亲让你担心了。”她温柔地一遍遍安慰怀里,发抖小猫似的男孩儿。 母子两抱了好一会,小希才平静下来,他抽了抽鼻子:“娘亲没事,景和姐姐呢?” 明兰若摸摸他的小脑瓜:“我们确实遇到了危险,所以景和姐姐要晚点再回来,别担心。” 小希点点头,安心了,好奇心也来了。 他窝在明兰若怀里,指了指一边沉默不语的隐书生:“他是谁啊?” 明兰若温柔地道:“他是娘亲给你找的教书先生,你也五岁了,该准备启蒙了。” 小希不高兴地撅嘴:“可是,娘亲一直都有教我认字,我不需要什么先生。” 明兰若笑了笑,只当他是小孩儿心性:“读书启蒙是不一样的,你得有个先生。” 小希不高兴地瞥着隐书生,这个人跟那个老妖怪一样,喜欢拎着他,他也一样踢不着对方。 哼,讨厌...... 他不喜欢他! 隐书生却如忽然开口:“小少爷,在下单名一个隐字,能否问你姓什么?” 小希撅嘴不理他,只看向明兰若:“娘亲,我们赶紧回行宫吧,太后娘娘和覃嬷嬷她们都急死了,派了好多人去找你。” 明兰若点点头:“好,咱们走。” 她这里还得赶紧让太后娘娘去把秦王上官宏业给捞回来。 万一那家伙没遇到什么猛兽,却遇上太子的人,那他一条命就呜呼哀哉了。 隐书生见明兰若带着小希往行宫侧门走,他虽然满腹狐疑,眼底复杂暗光闪烁,却也只能先跟了上去。 行宫侧门守卫看见明兰若拿出了令牌,立刻通报。 不多时就有大队人马匆匆出来簇拥着明兰若几人进了行宫。 太后急着召见明兰若。 她只来得及在清幽别馆简单洗漱后,简单交代隐书生:“你先呆在别馆,帮我看着小希,这是宫内,你若乱走出了事,我都保不住你。” 隐书生温文尔雅地点头:“小娘子,请放心。” 明兰若跟着覃嬷嬷离开之后,小希也被宫婢们抱着去洗澡了。 等到那粉嫩可爱的小家伙洗干净出来后,他便不动声色地走到小希身边坐下,微微一笑:“小希,你还没告诉我你全名是什么。” 他需要确认刚才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姓什么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爹!”小希没回答。 但他却打量了隐书生一会,忽然狐疑地嘀咕:“我怎么瞅着你有点眼熟呢,你好像长得有点像一个讨厌的家伙?” 第127章 第127章 隐书生微微挑起眼角:“哦?” “呐,对,就是你这个表情!” 小希伸出两只小胖爪子拉住自己眼角一拉,呲牙咧嘴做出个鬼脸:“那是个可怕的老妖怪,专吃小孩子,他腰细屁股大,他还有狐臭,每次用狐臭熏死小娃娃,就抓他们去吃!” 温泉宫婢们未曾见过苍乔,却被小希可爱的样子逗笑了。 “噗嗤,小少爷次次都这么说千岁爷,难不成千岁爷真长那样,还有狐臭?” “说不准,人人都知道千岁爷可怕得很,说不准就是因为长得可怕呢。” “啪!”宫婢们戏谑的话,让隐书生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宫婢们惊了一下,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这文弱书生有本事徒手捏碎一只山水硬陶杯? 隐书生垂下眸子,轻咳一声:“实在抱歉,一时手滑,打碎了。” 宫婢们恍然大悟,是打碎了,她们赶紧过来,生怕碎石扎伤了小希。 小希心底越发奇怪,这个人明明捏碎了杯子,为什么说是打碎的。 “腰细臀大,这是女子罢,又是哪里来的狐臭,小孩子莫要胡诌。”隐书生冷着脸,牙齿恨得痒痒的,手在袖子里捏成拳头。 小孩子,果然是世上最讨厌的玩意儿。 小希冷哼着:“不相信就算了啦,你别跟着我,我去太后娘娘那里等娘亲。” 说罢,他就蹦跶着往外跑了。 隐书生蹙眉,起身正准备跟去,才走到门前,却被宫婢们拦下了。 “这位公子,您虽是王妃的客人,却也不是宫中人,更是外男,切不可在这里四处行走,否则是要掉脑袋的,小少爷我们会自己跟着的,您在别馆的房间已经备好了。” 隐书生顿住了脚步,冷冷地道:“照顾好他,否则仔细你们的脑袋。” 几名宫婢们僵了僵,竟不由自主地恭敬行礼:“是。” 他转身便回了她们给自己安排的房间。 回了房间,他坐在桌子边,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黑暗天空。 苍明希......苍明希...... 这个名字不知怎么地让他心情无法平静。 他略一沉吟,抬起冰冷的眸子,他必须得到答案,一个他也不知道在找什么的答案。 隐书生索性推开窗,身形一动,瞬间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掠出了房间后,落在了一处无人的行宫小道上,打了个响指。 立刻有几道黑色人影飞身出来,恭敬地单膝跪下行礼:“主子爷。“ 隐书生冷冷地道:“派人去明家和悼王府查一查,明兰若生的那孩子名字叫什么。“ “是!“黑色的人影齐齐称是。 又有一人恭敬地问:“主子爷,在汤泉镇的靖王余孽仍有一人残余,正是那无名师傅,他与靖王关系颇近,靖王时常听他建言,可需清除掉?“ 隐书生顿了顿,想起无名师傅说他和靖王几乎没有交集。 他危险地眯起眼,看来,有人说谎了。 不过无所谓,他现在也算潜伏在明兰若身边,总能查出来那无名是什么身份,明兰若又怎么跟靖王府搭上关系的。 他淡淡地道:“不必。“ 随后,他沉吟片刻,负手转身朝着太后行宫方向掠去。 要查那小崽子的名字,除了让人去明家和悼王府调查,自然也不能放弃从小东西嘴里撬出实话来。 第128章 第128章 另外一头明兰若已经在第一时间向太后请示,着人去把上官宏业抬回来。 行宫的大批侍卫们一出动,自然比明兰若从那荒地爬回来更快得多。 不过两刻钟,上官宏业已经被抬进了行宫。 听到这消息,太后方神色复杂地松了口气,看向明兰若:“这次,也多亏了你不计前嫌,宏业那孩子才能捡回一条命。” 明兰若微微颔首:“我出手助他,是各取所需,只是太子那边......。” “他还想怎么样,既已失手,难不成还要杀到我这老太婆这里来?”太后冷笑,神色里却难掩疲惫。 明兰若宽慰她:“这次的事,我估计秦王和太子都会压下去,不会闹到陛下面前的。” 太后厌烦地站起来,一拍桌面,喘着大气:“为了皇位手足相残,他们也有脸闹出来?” 近身伺候的宫女们都纷纷跪下:“太后娘娘息怒。” 明兰若沉默着不言语,只扶着太后坐了回去,自古以来,为了皇位手足相残的事太多了。 包括当今的明帝陛下,也是先帝的弟弟,当年有隐秘的传闻——明帝接任皇位的时候,是杀了先帝才得的皇位。 太后这么激动,也不知是否触景伤情。 这是皇家秘辛,她上辈子也不清楚,但她知道想活得命长,对这种不该知道的事最好别多话。 “王妃,秦王殿下要您过去,他说您必须负责医治他。”覃嬷嬷忽然匆匆地进来禀报。 明兰若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上官宏业那家伙果然又开始给她添堵了。 “大半夜的,哀家知道你很累,也该陪着小希的,但你还是去一趟罢,哀家信任你的医术。“太后有些无奈地看向明兰若。 明兰若点点头,太后却又忽然道:“宏业那孩子,也不是良配,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深深地看着她。 明兰若抬起清凌凌的眸子:“兰若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虽不说断情绝爱,心中却明白这世上男子多薄情,您放心。” 太后这是担心她与上官宏业“同生共死”过了这么一回,又对上官宏业动了心。 太后叹了口气,示意覃嬷嬷陪她去:“早点回来休息,小希那娃娃很担心你。” 明兰若行了礼,就提着药箱去看上官宏业了。 她到了上官宏业的房间,就看见宫人们已经伺候他脱去带血的脏衣,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躺在床上,正让人给他洗簌。 他床边上坐着一个华服少女,拉着他的手,眼泪汪汪,满是娇柔担忧:“表哥......你怎么伤成这样,我好心疼!” 不是闻讯赶来的周家长女——周长乐又是谁。 上官宏业倒是温柔:“长乐莫哭,表哥无事。“ 他忽瞥见明兰若过来,把手从周长乐手里抽出来,朝着明兰若勾手指:“你,赶紧过来,给本王看看!” 周长乐手里一空,随后看见了明兰若,她眼底闪过轻蔑与厌恶:“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残花败柳的女人怎么还有脸来骚扰表哥? “给你表哥看病,怎么,周小姐温泉泡够了?”冤家路窄,明兰若也懒得给这没礼貌的少女好脸色。 她拎着药箱走到了上官宏业身边。 上官宏业身边的人立刻示意周长乐离开一点,好让明兰若坐下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