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罐子夫君今天还没死》 1. 坐等守寡第一天 “你们这些罪人都给老子走快点。磨磨蹭蹭的,以为还在侯府享清福?” 话落,黑面差役手中的鞭子落在纤瘦男子的后背。一声惨叫乍起,高瘦的男人扑倒进厚厚的雪里,灰扑扑的囚服显现出一道鲜红痕迹,从左肩延伸到右边腰侧。 “爬起来,还要老子扶你?” 男子身体瑟缩了一下,挣扎着站起身,踉跄两步又倒在雪里,好在一旁的身穿囚服的男子眼疾手快扶起他,两人搀扶着继续前行。 黑面差役眼底燃着怒火,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再度落下时被一只大手抓住。 “够了。” “高哥?” “这些罪人要移交到罪城服役,打死了不好交代。”高鑫皱起眉梢,冷着脸夺过鞭子插在腰间。“你不愿意看到他们就去前面领路。” 黑面差役努努嘴却没有继续辩驳,双手握成拳,大步往前走去。 人走远,当背景板的年轻差役张武长呼一口气。 “高哥,林大哥和谢家人有仇?” 走了十多天,打了十多天,林东手中的鞭子没有停歇过。也亏得谢家男子世代习武练就一副好身体才没有被打死。 “没仇。” “???” 林东对待谢家人的态度可不像没仇。张武拉住要走的高鑫。“高哥,说说呗。” “他儿子被贵族少爷打断了腿……” 不用高鑫继续说他已经明白。林东仇视贵族。 林东是上头指定派来的人,高鑫不喜也只能咬牙忍着。心里祈祷这一路别出什么岔子。拍掉肩膀上的积雪,停下往前走的脚步退回张武面前。 “你去前面盯着,别让林东动谢家女眷。” “高哥受过谢家人恩惠?”张武看高鑫的眼神都不对了,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你脑子装的粪?” “你阻止林哥打人,又让我盯着不让林哥动女眷。没受过恩惠怎么会保护她们?谢家人卖国,差点让草原上那群蛮夷破了渭城,要不是曹大将军识破奸计抓捕谢家人,渭城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张武撇嘴,看谢家人的目光鄙夷中带着愤恨。“ “蠢货,这是在保护我们安全。”高鑫气的一巴掌拍打对方后脑勺。“谢家人都是从战场上厮杀活下来的人,以为锁了琵琶骨就真的安全?真做太绝逼的他们反抗,吃亏送命的还是我们。” “有这么夸张?”张武不信。 “临江悍匪知道吗?谢长洲拖着身中三刀的虚弱身体屠了临江悍匪108人,那些人个个都是不要命的狠角色。” 张武听说过但不知道具体过程。咽了咽口水,看谢长洲的目光都变了。拔腿往前跑,就怕晚了林东不顾后果的乱来连累自己。 高鑫:还算惜命! 雪越下越大,密密地飘着,像织成了一面白网,丈把远外就什么也看不见。 犯人衣着单薄,四肢被冻得没了知觉,只能凭本能往前走,比刚才走得更缓慢。高鑫拢了拢身上厚实的棉衣,冷着脸催促步履蹒跚的犯人往前走。 走在前方的萧漪感觉脑仁都被大雪冻宕机了,手腕上的镣铐又重又冰压得双臂动弹不得。听到后面的催促心头升起一股燥意。感受到注视的目光,偏头对上衙差打量的目光。眉梢微微皱起。 她不喜欢这名叫林东的差役。从她穿到这具身体开始,连续十天,睁开眼看见林东挥鞭子抽人,闭眼也听见鞭子抽打声。如果她不是被流放的犯人之一,都要竖起大拇指夸赞林东精神头好。可惜她是其中一名犯人,时刻担心鞭子冲向自己。好在林东有点底线没有对女眷施暴。 她想起最近接手的便宜夫君,回头看向队伍里个子最高,身材劲瘦的谢长洲。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穿透肩胛骨的铁链随着步伐晃动铛铛作响。身上没有发现其它伤痕,心落回原地。 林东被萧漪无视,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谢长洲。眯起的眼底划过讥讽。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夫人?看来是他太过仁慈。脑子里浮起好几个折辱人的法子。心情愉悦,唇角不自觉的扬起弧度。 天色暗下来。风声呼啸,鹅毛般的大雪四处翻飞。纤瘦的女眷被吹得身体晃动。衙差们被吹得睁不开眼,前进的步伐缓慢而艰难。高鑫皱起眉梢仰望天空漂浮而下的雪花,最后决定带着犯人去附近找个地方休息。 一行人顶着风雪躲进废弃的茅草屋。 火堆升起,冰冷刺骨的寒意褪去。衙差自成一体。三十多名犯人挤在另一个火堆四周。火光笼罩全身,被冻僵的四肢暖和起来。萧漪感觉又活过来了。 衙差吃着烤馒头,说说笑笑气氛欢快。 林东吃完馒头起身走到谢长生面前,拿起半个馒头晃晃。“想吃吗?” 谢长生的眼珠子跟着晃动的馒头左右转。“想。” 林东嗤笑着将馒头扔到地上,等谢长生弯腰去捡时又一脚踩在馒头上。脸上的笑容灿烂。“叫声爷来听听。” 谢长生盯着馒头咽口水,露出讨好的笑容。 “爷,您行行好。” 林东大笑出声,笑声险些冲破屋顶。谢家人沉默低下头。 衙差们当做没看到。 张武心头唏嘘。曾经战功赫赫满门忠烈的谢家人如今成了阶下囚,人人唾骂,人人可欺。为了半个馒头也能低声下气祈求。 林东很享受被讨好的过程,一路走下来,欣赏够了谢家人的奉承讨好才会给食物。没一会走到了谢长洲面前,馒头照例扔到地上。 “谢将军喊吧。” “若是不喊呢?” 空气陡然安静,所有人看向开口的萧漪。 林东脸上的笑容消散,如毒蛇的目光直视萧漪。“不喊?由不得你们。” “由不得?你确定?”萧漪嗤笑。 这名叫林东的衙差行事作风真让人厌恶,本来不想管闲事。没想到非要舞到她面前,当着面欺负谢长洲。原主的人设让她不能坐视不理。 沉默的谢长洲终于抬起头,打量挡在面前的女人。成婚三载见过两面的妻子,这个时候居然选择护他,又想要玩什么花样? 想继续设计他?如同当初设计嫁给他一样? 这次萧漪可要失望了。 林东这个蠢货居然招惹谢长洲。高鑫心里气得想揍人,但又不能当场发作。冷下脸,冷厉的目光扫向林东。 “赶紧过来休息,明早还要早起赶路。” 林东听出警告,心中不甘但也不能不听高鑫的话。毕竟临出发前上司特意交代一切听从高鑫命令,若是被告一状,这衙差一职只怕保不住。狠狠瞪了眼萧漪,拉着脸大步走回高鑫旁边坐下。 高鑫小声嘀咕两句,林东脸色好转,点点头露出笑容。接过同僚递上的肉干吃起来。 张武接过他的活计,沉默给剩下的犯人发完馒头回到衙差的火堆旁,拉住林东小声劝慰。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林大哥还是别去招惹谢家人,万一他们孤注——” “老子用你教?” 张武被瞪得不敢说话。悻悻摸摸鼻子,低头沉默啃肉干。 “你们盯着犯人,我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能买点热乎吃食。”高鑫交代完带着一名差役离开茅草屋。 —— 萧漪吃完半个馒头肚子依旧饿,烤馒头的香气不懂事得直往鼻间钻。余光瞥见谢长洲手中金黄色的馒头,咽了咽口水。从没发现馒头这么香。 好想吃! 想吃! 找便宜夫君分点?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就被萧漪给掐灭。谢长洲一个大男人食量肯定比她还大,半个馒头更吃不饱。双手抓住铁链强忍住冲动不去抢夺对方手中香喷喷的馒头。 谢长洲已经很惨了,她不好继续欺压。叹口气,悄悄打量沉默的男人,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大概有不甘和愤慨吧? 谢长洲年少成名,是让敌国畏惧的铁血将军,常年镇守边疆保护百姓。一个月前敌国突袭边境,谢长洲为了护住渭城身受重伤,又被潜伏军营十年的敌国卧底下毒,毒入心肺只有一年的寿命。刚回京休养不到十天,父亲被诬陷成叛国贼,全族被流放罪城服苦役。 谢长洲曾六次回京省亲又因边关告急中途返回渭城镇守,被有心人利用说成拥兵自重,不敬皇帝,不听皇令,成了有异心的佐证。 诬陷谢家的幕后黑手是当朝权臣曹诚,如今成了营救百姓危难中的英雄。真正为这个国家百姓奉献一腔热血的将军沦为阶下囚,被人肆意谩骂,肆意虐打。换成是她绝对黑化,搞死曹诚才能消除心头的愤恨。 萧漪强逼双眼从馒头上移开。起身跟着其他女犯人一起走出破茅屋小解。注定吃不到的东西不看为好。 林东盯着萧漪离开的方向,与另一名衙差使了个眼色,两人勾肩搭背离开。 张武看出两人不怀好意,怕出事起身跟上去被身旁的胖差役按住肩膀。 “去哪儿?” “高头让我盯着林大哥别惹事。” “林东去撒尿能惹什么事儿?” “可我好像听到惨叫声……” 张武担忧皱起眉,看向门外想出去看看,可肩膀被人扣住无法动弹。“齐哥——” “我没听见,你们听见了没?”齐正问身旁的其他衙差。 “没有。”其他人异口同声回答。 “你都幻听了,快闭眼睡一会就好了。” “可——” “快睡。” 张武拧不过他们只能坐回去。眼睁睁看着其他衙役找各种理由离开,心不由得提起,默默祈祷高鑫赶快回来。 嘎吱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打开。 张武以为高鑫回来了高兴抬头,笑容定格在脸上,以可见的速度消失。 萧漪扛着两名衙差进门,像是扛着两只猪随意扔到火堆边。随后若无其事离开,没多会又扛着两人回来。赫然是陆续离开的林东等人。四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看就是被揍了。 另外两名衙差反应过来拔出佩刀。“居然敢殴打差役,按例我们可先杀后报。” “胡说,我哪里有殴打差役。明明是这几位大哥让我陪着玩一玩。你们不信?” “???” 这话你自己信吗? “大哥快起来帮我澄清一下。” 躺在地上的四人没有动,似乎昏迷了。萧漪用脚踢了踢差役的腿,对方还是没有动。 “别紧张,我这就叫醒几位大哥。”萧漪蹲下身,扬起手‘啪啪啪……’一连串耳光声响彻茅草屋。 张武从一系列惊吓中回身,咽了咽口水。不自觉捂着左右脸。妈呀这声音听着都疼。 昏迷的林东等人被疼醒了,迷茫一会,看到萧漪笑意吟吟脸面色煞白,连滚带爬往后退,一个劲朝同僚背后躲。林东动作最快,但被一只如烙铁般的手按住肩膀,让他无路可逃。 “夫人我错——” “差役大哥快告诉你的同僚们,刚才在外面是不是你让我陪着玩玩?”萧漪打断他的话。 “是是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那你玩的开不开心?”萧漪侧头对上林东的目光。 “……开心,非常开心。”林东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萧漪又看向躲起来的三名衙差。“你们呢?开心吗?” “开心,非常的开心。” 他们敢不开心? 再惹怒这位姑奶奶,可能小命都要交代在荒野之地。 “你看我没有骗人吧。” 齐正等人:…… 不敢说话。 “你们刚才诬陷我,是不是该出点补偿?”萧漪盯着装馒头的行囊,迈不动脚。肚子咕噜噜叫出声。 张武极有眼力劲,双手递上装馒头的行囊。“夫人受累了,这些您拿着吃。” “这多不好意思?”萧漪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率先伸出去,还没有碰到行囊又收回手。“稍等一下。” 锁着两只手腕的铁链从中间断开。萧漪双手一捏,粗硬的铁链缺口被轻松地合上。铁链恢复完好。 张武等人不自觉退了一步。力气也太大了,掰铁跟掰树枝一样。确定了眼神,萧漪是他们不敢招惹的存在。 萧漪接过行囊颠了颠,满意点点头。再看面前的衙差也顺眼了,尤其是叫张武的衙差,上道的人她喜欢。 萧漪看向战战兢兢握着刀到两名衙差,露出自认和煦的笑容。“这些馒头不白收,两位大哥若是也想玩玩可以找我。绝对让你们求仁得仁。” 看过同僚惨状的两名衙差:…… 对不起,他们玩不起,求放过。 萧漪带着馒头顶着谢家人的注视回到火堆。捧着白嫩嫩的馒头深吸一口气,香气弥漫鼻尖,心情随之好起来。 终于有吃的了。 她把馒头放到火边烤着,这才想起刚接手的便宜夫君谢长洲。拿了个馒头塞进他手里。 “多吃点,明天才有力气赶路。” “多谢。”谢长洲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 萧漪这段日子已经习惯谢长洲冷漠的性格,随意挥挥手迫不及待盯着火边的馒头。咕噜噜的肚鸣声乍起,她抬头对上斜对面对上女孩双眼,目光里渴望又隐忍。是位教养很好的女孩。 萧漪环视一圈,七八个孩子直勾勾盯着她。低头看向还没有捂热的食物,叹口气,最终还是把行囊丢给了斜对面那位教养很好的女孩。 “分给其他孩子一起吃,吃饱点明天好赶路。” 女孩看向身旁的父亲,得到同意后捡起行囊,笑着看向萧漪 “谢谢表婶婶。” 婶婶? 原来她是谢长洲表弟的女儿。 原主被流放途中摔了一跤,磕到了头,失去了记忆。她接受原主身体后发现只有关于谢长洲的记忆,其他人一概不认识。谢家人知道后也没多问。谢长洲也没反应,可能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 孩子们有了多余的食物填饱肚子,面上有了些许笑容,打破谢家人之间沉默且凝重的气氛。 另一边正好相反。刚才还轻松自得的衙差没了笑容,没人开口说一句话,沉默地像木头一样坐在火边。 高鑫回来就看到这诡异的一面。还见到几张肿成猪头的同僚。看向斜对面的谢长洲,眉心凝结成川字。那人说的没错现在的谢长洲并不像表现出的人人可欺。 “你们没事招惹他做什么?”高鑫低声斥责。 张武委屈撇了眼蜷缩在地上哼哼的林东,小声解释。“我们没惹谢长洲,就是惹了他娘子……” “我早就说过别动谢家的女眷,现在好了终于把谢家男人惹火。” “打人的是谢长洲娘子。她一个人围殴了林哥四人。” 被打的林东四人眼含热泪点点头。 高鑫:??? 那人没说谢长洲夫人会拳脚功夫啊。 张武见他一脸懵,又将萧漪徒手掰铁的事情说了。其他人连连点头,满脸心有余悸。 高鑫看向拇指粗的铁链,抿唇沉默。随后跟没事人一样。“先休息,明天要早起赶路。” “高哥放心,小弟一定听话好好苟命。”张武拱手道谢。“多谢高哥之前的指点,否则今晚小弟就和林哥等人一样的下场。” 其他人委屈地看向高鑫,为什么他们没有得到指点? 高鑫:…… 做人,情商很重要! “睡觉。” 深夜,马蹄踏响。一百多名黑衣人骑着马冲向谢长洲等人落脚的破茅屋。手中的长刀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我要活的谢长洲。” 2. 坐等守寡第二天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响亮,萧漪瞬间睁开眼坐起身,迷茫的双眼瞬间清明。环视一圈发现异常。隔壁的火堆早已熄灭,九名差役不知所踪。 一个时辰前她曾看到差役结伴出门小解,期间还有差役回来找擦屁股的稻草。当时觉得正常没在意转身睡了,没想到这群人在做戏。萧漪咬牙默默记下这几人。 同时醒来的还有谢长洲,撇了眼萧漪,藏起眼底的疑惑,一跃而起躲在门后观察外面的动静。 天幕之下,上百道身影屹立在雪地之上,手中握着锋利的长刀,银色刀光刺的人睁不开眼。 “把所有人叫起来。” 谢家男人陆续醒来,知道出事忙叫醒身边的女眷和孩子。 “现在该怎么办?”谢长缙躲在门得另一边看向逐渐逼近的黑衣人,沉下脸。 “分开跑。” 谢长洲等人小声嘀咕了一会,捡起拳头粗的木棍率先走出破茅屋。其他人护着女眷和孩子紧随其后。 嘶鸣声打破夜幕下的宁静。马蹄乍响,两方碰面。冰冷的长刀没有感情的扬起,鲜红的血喷洒而出染红了洁白的雪地。十二岁女孩在萧漪面前倒下,睁着圆圆的双眼,眼底布满了惊恐之色。 三个时辰之前那名女孩得到馒头后感激的看着她。鲜活可爱的孩子突然就没了。萧漪双手握成拳,赤红的血在眼前扩大,好似回到曾经生活的末世。上一刻基地里还充满着孩子欢快的笑声,下一刻丧尸和变异植物来袭,他们的生命永远定格在那一刻。他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长大。 孩子做错了什么? 萧漪眼神冰冷盯着挥刀的黑衣人,跑上前一拳砸在马头上。黑马嘶鸣一声带着黑衣人倒下。她反手夺刀横挥,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头和身体已经各自掉在地上。 其它黑衣人看到这一幕被萧漪的狠厉镇住。反应过来十多名黑衣人一起杀过来。一盏茶后十多人头身分离躺在地上。萧漪四周形成了真空地带。 萧漪又清理一波黑衣人,环视四周寻找便宜夫君的身影。 谢长洲联手七名谢家人,以一死六伤的代价从包围圈中打开一个缺口。谢长缙和谢长翼领着女眷孩子逃出去。 萧漪疾步赶过去时,前方女眷和孩子已经跑得不见踪影。她边打边靠近谢长洲,一刀解决准备从谢长洲背后偷袭的黑衣人。 “我们也走。”说完掉头跑了 谢长洲看向萧漪离开的方向,白茫茫的一片,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谢长洲:…… 萧漪跑了很久,感觉没有追兵才停下脚步。扶住树干直喘气,原主的身体还是需要练练,想当年她负重跑十公里跟玩似的。 “夫君。” 身后没人回应。 “……谢长洲?” 茫茫天地间没人回应。 “???”萧漪回头看向白茫茫的四周,迷茫眨眨眼。人呢? 刚刚不是让他跟在身后跑吗? 战场上不听指挥的士兵是要挨揍的。叹口气,萧漪歇够了起身往回走。 当初穿进这具身体她与原主有约定,维持人设帮忙照顾仅剩下一年寿命的谢长洲。等男人死后,她就可以自由使用这具身体和两人留下的财产。 原主看似没银子还是罪臣家眷。但早已在京城的某个地方藏了一笔可观的银子。足够她日后的生活所需。这也是当初她答应约定的原因。 一路走下来,到了罪城还要服苦役,谢长洲中毒的身体可经不起消耗,怕是一年都活不到。到时她就彻底自由,苦役服完就可以拿着那笔银子逍遥快活,到时候养十七八个漂亮的少年郎,日子美滋滋。 只是没想到一路上并不平静。她虽然希望谢长洲能早点下去陪原主,但也不想他被其他人杀掉。答应原主好好照顾谢长洲就会做到。 她是军人,这点契约精神还是有的。 希望人还活着! 临近午时,萧漪找到人。 好消息,谢长洲活着。 坏消息,他被抓了。 - “多年不见,谢将军可还记得在下?” 邵玉站在雪堆之上居高临下看着谢长洲。见他没反应,又开口。 “谢将军年少成名,追捧的人不知凡几,肯定是不记得我这等不起眼的人物。” “邵三少爷说笑了。你可是曹诚的外侄,烧杀掳掠还不会被治罪的纨绔,如此响亮的名声怎么可能是小人物。” 他记得邵三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二十二岁那年回京受封,街上瞧见一纨绔强抢民女,甚至还闹出了人命。他顺手救了那名女子把纨绔送进官府。后来才知那纨绔是曹诚的外甥,京都出了名的混不腻。 案子还未审判邵玉留下一封悔罪书后在牢房上吊自尽。他让属下私下确认过,死去的人确是邵玉。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谢长洲自嘲一笑,如今想来也正常。曹诚在朝堂能打压太后母族沈丞相一脉官员,京都可能早以在对方控制之中。又是个护短的性子,怎可能让喜欢的外甥真自杀。 “我没死让你很失望吧。因为你,我在这聊不拉屎的地方呆了三年,整整三年。” 邵玉脸上的得意消散。说到后面咬紧后槽牙。说了这么多他以为能在谢长洲脸上看到愤怒,没想到还是失望了。 邵玉冷下脸。目光扫过帐篷后,唇角泄露出笑意。 “小爷很好奇谢将军跪下求饶是什么模样。” “邵三少爷可能要失望了。” “那可不一定。” 邵玉给护卫使了个眼神,后者转身离开,再回来身后跟了七八个谢家人。六名成年男性,两名十二三岁的少年。 谢长洲看到本该逃离的人出现,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底眸光渐冷。 邵玉没有错过他脸上的神情,愉悦的扬起唇角。 “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让谢长洲跪下来求我。” “我们谢家人跪天跪地跪父母,绝对不会跪你这种纨绔。”谢长哲又看向谢长洲。“堂弟,不准跪。” “你们谢家人的骨头果然硬,那我只好成全你了。” 邵玉的话音落下,谢长哲应声倒地。黑衣护卫握着长刀走向下一个人。鲜红的血沿着锋利的刀刃滴落染红了洁白的雪,像一朵朵不畏严寒放肆绽放的红梅。 “邵玉。” 谢长洲紧握双拳,腕间的铁链叮铃铃作响。锐利的双眸射向他,心中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 “哟,谢将军终于生气了。真令人惊喜。” “堂弟,我不想死。你就跪下求求邵三少爷。说几句好话而已。”谢长顺见他冷着脸不说话,余光瞥见刀光闪动,情急之下扑通跪在地上。“长洲堂弟,哥求你了。” “闭嘴,你不配做谢家人。”谢长则一脚将人踹倒,轻蔑看向邵玉。“我们谢家人不怕死。” 说完谢长则冲向护卫,后者下意识反手一刀刺中心脏。 “二堂兄。” 谢长洲紧握双拳,黑眸中泛起水光。挣扎着要冲过去,却被三名护卫死死拉住穿透琵琶骨的铁链,积攒的力气瞬间化为虚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堂兄一点点没了气息。 二堂兄是家里最好说话脾气最好的男人。小时候他被父亲关在厨房。是他冒着大雨偷偷送来食物。 “啪啪啪……” 鼓掌声响起。邵玉冷着脸扯出个笑容。“谢家男人都不怕死,那孩子呢?谢将军猜猜他们怕不怕?” “五堂叔,我们不怕死。你不要给这个坏人下跪。” 两名十三四岁的孩子也想效仿长辈,转身冲向护卫却被拦了下来。 “这么轻松的死岂不是便宜了你们?我要把你们的肉一片片割下来,那样的哀嚎声一定很动听。” “邵家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家族,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想听哀嚎?老子偏不叫。气死你个龟孙。” 谢长洲看着两个小辈嘴硬叫骂,眼底深处极力隐藏起来的恐惧。心脏处抽了一下。他们还没及冠,还是孩子。出事之前不过是勤学苦练一心守卫边疆热血少年。闭了闭眼,松开紧握的拳头。噗通跪在雪地上。垂下头,弯着腰。 “邵三少爷,他们还是孩子求求你大发慈悲放过他们。” “五堂叔……” 邵玉愣了一下,大笑出声。摩挲着下巴打量谢长洲,一寸寸的欣赏他求人的姿态。 “你刚刚说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求求邵三少爷放过孩子们。”谢长洲手指陷入雪中,放大声音开口。 “啧啧啧,谢将军的声音真动听。”邵玉满意了,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我说话算话,现在就放了他们。” 邵玉挥挥手,护卫砍断几人腰间的绳子。谢长顺率先往外跑,两名少年却冲向谢长洲。 “五堂叔。” “快带他们离开。”谢长洲和站在原地的两名年轻人说道,又看向两名少年。“听话,快走。” 邵玉看着谢长洲等人唇角上扬,给护卫使了个眼神。 两名少年被年长几岁的成年人拉着离开。邵玉身后的黑衣护卫举起弓箭射出。寂静的雪地上多了八具尸体。 “不——” 谢长洲睚眦欲裂看着雪地上睁着双眼的谢家少年,上一刻还在叫他五堂叔,试图救他…… 想到刚才发生的画面,五指蓦的收紧。他答应过堂兄照顾他们,可他没有做到。 他食言了。 谢长洲看向邵玉,冷厉的目光就像淬了毒的利刃,仿佛下一刻就要刺破对方的身体。 “谢将军现在的神情特别吸引人,我喜欢。”邵玉欣赏着谢长洲愤怒生气,笑容加深。 “少爷,我们发现了其余谢家人踪迹,其中有谢长洲的娘子。”护卫下马禀告道。 “听说谢长洲的娘子是个大美人?” “属下不知,只听闻名声不是很好。” “走,我亲自去抓来看看。也许今晚能换个有趣的乐子。”邵玉骑上马带着一半的护卫离开。 谢长洲被绑在两棵粗壮的大树之间。双臂被迫张开,铁链束缚下不得动弹。雪花漂浮而下,染白了他的眉毛。脸颊却染上绯色。他似乎没有感觉只定定盯着黑衣护卫拖走一具又一具尸体。 谢长洲渐渐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好像还出现了幻觉,看到黑衣护卫一个个倒下,萧漪披着黑色披风向他走来。 萧漪终于要杀他了。 也对,现在是杀他最好的时机。 束缚手腕的铁链断裂,双手恢复自由。谢长洲趁机掐住萧漪的脖子,他要死也要带上一个。 “松开,我是来救你的。” 脖子上的力道没有放松,萧漪对上谢长洲染上血色的双眼,确定对方现在没了理智,更没有认出她。皱起眉,抬手往后脑勺敲了一下。 噗通,谢长洲倒在地上。 萧漪大口呼吸着,不满的瞪了一眼昏迷过去的谢长洲。力气太大了,差点被掐死。 萧漪发现谢长洲脸颊绯红,手心贴上男人的额头感受到滚烫的温度。眉梢紧紧皱起。 谢长洲发烧了。荒山野地没药没大夫,这下可麻烦了。 3. 坐等守寡第三天 “啊——痛痛痛。” 惨叫声吵醒了昏迷的谢长洲。刷的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山洞,洞内有两名黑衣护卫和萧漪的背影。 萧漪? 她真的来了? 谢长洲掐了一把大腿,疼痛让他明白现在不是幻觉。一切都是真的。 “萧——” “啊,痛——夫人,求求了放过我吧。” 又一声惨叫打断他的话。谢长洲看向惨叫的护卫。捧着脱臼的下颌骨,双眼含泪,跪在地上祈求的看向萧漪。 然后他听到萧漪的声音。 “下颌骨脱臼不能吃饭喝水,天底下再没比这更严重的伤了。听话别动,我动动手就能恢复。” 谢长洲:??? 她和邵玉是一伙的?帮忙给护卫疗伤也没避着他,是看他失势没有隐藏的必要。 谢长洲露出讽刺的笑容,果然现在谁都能踩他一脚。他看向不远处的匕首,指尖微动。发现萧漪转身立刻闭上眼装睡。 现在不能被发现。 萧漪见谢长洲没有被吵醒,回头瞪了一眼黑衣护卫。“你声音能不能小点,一会把病人吵醒了。” 护卫一见萧漪握拳,下意识往后退,压着声音连连道歉。“小的错了,您息怒” “好了好了。快过来我给你接上下颌骨。” “夫人要不休息下,小的让同僚也会接下颌骨。”黑衣护卫瑟缩一下,小声且委婉的提议。 “他技术肯定没我好。”萧漪失了耐性,见人不敢靠近主动走到对方面前蹲下。“乖,闭上眼。一下就好了。” 刚才你也这么说,可他的下颌骨还是没有接回来。技术比他的同僚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可他不敢明说,怕挨揍。 这女人的拳头太可怕了! “快闭上眼。” 黑衣护卫迫于拳头的压力只能乖乖闭上眼。 咔嚓—— “该死,歪了。” 黑衣护卫:…… 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何要让他活着受折磨。 “不好意思手生了。闭上眼,我再来一次。这次一定成功。” 黑衣护卫:…… 现在他只求来一刀,而不是被谢长洲娘子折磨。太痛苦。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咔嚓—— “正了正了。” 黑衣护卫松口气,终于好了。他实在承受不起再来一次。 “我虽然只给队友正骨过一次,但手艺还是在的。” 黑衣护卫:??? 一次?这他妈就是你说的有经验? 再说一遍,杀人不过头点地。 谢长洲也惊呆了,否认了先前的想法。萧漪和邵玉看起来不像是一伙的。要不然也不能这样折磨邵玉的护卫。 萧漪若有所感转头,发现谢长洲醒来脸上露出喜悦,又看到他手上握着匕首,歪着脑袋,眉梢挑起。 “你这是干什么?” “我……被叫声吵醒以为他们对你不利。”谢长洲丢下匕首,咳嗽两声虚弱解释着。 “我还以为你又要杀我。之前去救你还掐我脖子,一副不把我掐死不罢休的架势,可吓坏我了。”萧漪直白的说出之前发生的事情,没有试探,只是陈述着事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长洲罕见地心虚了,垂下眼眸避开萧漪的视线。 “你为何要来救我?” “你是我丈夫当然要来救你。你怎么了?问的问题奇奇怪怪。” 谢长洲把萧漪脸上的认真和担忧看在眼里,眸底深处生起疑惑。这个问题应该他来问才对。 萧漪到底怎么了? 费尽心思嫁进过来,又三番两次想杀他。现在却又冒着风险救他。 谢长洲暗中打量萧漪。或者她又想算计人?除了这个想法他想不出萧漪救人原因。 “我——”谢长洲闭上嘴,想看看萧漪到底想干什么。顺着对方的话。“我怕你也被抓。” “他们可抓不住我。你身体怎么样?” “好了很多。”谢长洲骤然被关心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你休息一下,一会吃饭。”萧漪发现做饭高个护卫不专心,挑眉看过去。“你也想跑路,腿不想要了?” 噗通—— 高个护卫跪在地上,举手做发誓状。 “没有没有,小的发誓。”高个护卫看到萧漪握紧的拳头,咽了咽口水。“若夫人不信杀了小的便是。” 千万不要有打断腿再接的想法,那一拳下去骨头可能再也接不上…… 求求了! 谢长洲:…… 这两人在萧漪手中到底遭遇了什么? “算你识相,快点做饭我饿了。” “好的好的。”高个护卫连连点头。 铁链哗啦响,谢长洲托着琵琶骨的铁链转身。萧漪看向铁链,懊恼的拍了拍脑门。当时时间紧急没来得及掰掉这条铁链,找到洞口又忙着给男人退烧,控制两名黑衣护卫就把取铁链的事情耽搁了。 “你别动,我给你把铁链取下来。”萧漪打量锁,嗯,问题不大。 “你有钥匙?” “没有。取个锁还需要钥匙?我掰断不是更快。”萧漪见谢长洲不信又解释。“之前我试过很好掰断。” “……” 谢长洲忽然想起茅草屋的一幕。当时萧漪扛着差役回来,隐隐约约看到她腕间的铁链断开,可后来走回来铁链完好无恙,以为看错了没有多想。现在发现他可能想少了。 谢长洲见萧漪的手伸向肩头的铁锁,脑海不自觉想起萧漪给黑衣护卫正骨的画面。喉头紧了紧,下意识后退。 他怀疑对方掰断的可能不是锁,而是他的骨头。 “???” “……那个,还是找钥——” “站住,你想往哪儿跑?” 谢长洲沉下脸转头,冷厉的目光射过去却发现两名护卫乖巧蹲在火边,压根没有跑。萧漪的话好似吓到对方,一脸惊恐看向自己的同僚,发现对方没有跑又是一愣。 啪嗒—— 谢长洲身体僵住。这声音是断了吧? “开了,这锁真简单。”萧漪看谢长洲一脸懵,笑着挥挥手中银簪。“掰骨头比掰铁锁容易,为了不把你弄残我选择更简单的开锁。” “……”他被耍了。“嘶——” 谢长洲痛得倒吸口凉气。萧漪趁他不注意把镶嵌在肩头的铁锁从身体拉出来。 “拉出来是有点痛,忍一忍,还有一边。” 谢长洲这次很配合,倾身靠近让萧漪更好开锁,没多会另一边的铁链也被拉出来。双肩的重量消失无踪,他感觉整个身体变轻了,好像回到了从前。 “多谢。” “小事。”萧漪不在意挥挥手。“快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别感染了冰天雪地又没大夫很危险的。” 谢长洲盯着萧漪手中的黑色药瓶,若他没有猜错这些伤药是黑衣护卫的。 “我试过了,都是好药。”萧漪想起两方的恩怨举起自己的手,又加了一句。“没有毒,我也用了。” 她说得对冰天雪地没有大夫,感染了就是个死。谢长洲扫过萧漪的手腕,听话的脱下衣服。冰冰凉凉的药膏拖着伤口,疼痛轻了些。 上完药,萧漪接过粥碗放到谢长洲中手中。 “吃饭吧,多吃点伤才能好的快。” “多谢。” 萧漪疑惑看向谢长洲。老师曾跟她讲过古时候的夫妻都是相敬如宾。但她没想到这么相爱的夫妻也这么多礼节,开口闭口都要说谢谢。不累得慌吗? 她以后要是忘了说岂不是要崩人设? “那个我有一件事情想说。” “请讲。”谢长洲放下勺子,抬头看她。 “现在不在京城不必那么讲究。大家是夫妻没必要谢过去谢过来,你觉得呢?”快答应,她不想崩人设。 谢长洲悄悄打量萧漪。他们虽是夫妻却和陌生人一般,道谢是基本礼仪并不是讲究。她又想干什么?望进那一双真诚热气的双眼。垂下眼睑挡住眼底思绪,片刻浅笑道。 “好,依你。” 萧漪很满意,脸上恢复笑容。发现烤全羊好了,顾不上谢长洲急匆匆走向黑衣护卫。切了一半给两名护卫。 “辛苦了,你们先吃。” 护卫忙了一个晚上早就饿了,当即也没客气与同伴分吃。转眼一个羊腿没了。 萧漪满意点头,五分钟还没倒烤羊应该没下毒。烤全羊全身焦黄,香味充斥整个山洞。咽了咽口水,动手开吃。 萧漪吃的专心且开心,每一根骨头上的肉都吃得干干净净。末世可没有这么美味的食物。却不知道谢长洲正悄悄注视着她。将她每一个动作看在眼里。 谢长洲垂下眼睑,剑眉微微蹙起。现在的萧漪和从前似乎不大一样,随即又在心中否定了这个想法。或许是成了阶下囚,一路上的菱角被磨平了。现在顾不上贵女的礼仪。 饭后收拾干净,两名护卫自觉地拿着绳子找上门。萧漪先把人打晕之后捆上扔到火边。两人做的烤肉还不错,她可不想明天醒来她的临时厨师没了,洞里却多了两具尸体。 “把他们留下会很危险。”谢长洲扫了昏迷的两名护卫,说出一直压在心里的问题。 “他们对这座山很熟悉,还能帮我们试药,找柴火。而且做饭很好吃。杀了可惜。” “……” 做饭好吃才是重点吧。谢长洲沉默片刻到底没有坚持杀掉二人。经过观察两人功夫不是很高,不是萧漪的对手。舍不得杀就留着吧。没了铁链限制他的内力恢复一些,杀掉二人还是可以的。 之后谢长洲留在山洞休养,萧漪吃饱饭离开查探情况。到了饭点又准时回来。 “今天邵玉在北边搜查,好像没有收获,我没看到其他谢家人。” “辛苦了。” 萧漪接过高个护卫递上前的湿帕子,净了手。手背贴上谢长洲的额头,眉头不自觉皱起。 “还是有点低烧。伤寒药没了,晚点我再去一趟邵玉的营地看看,或许能找几包药。” “不用去冒险,这点低烧死不了人,明天就退了。” 萧漪没有坚持,现在他们苟着比较好。 深夜,黑暗而宁静的山中响起犬吠声。萧漪被惊醒,起身看向同时醒来的谢长洲。 “你先睡,我出去看看情况。” 山腰处黑衣护卫牵着猎犬往上走,猎犬四处嗅,带着人一路往上走。方向正是萧漪暂居的山洞。 4. 坐等守寡第四天 “你要如何处理他们?”谢长洲冰冷的目光扫过昏迷中的两名黑衣护卫。 “我有个想法……” 半柱香后,萧漪扛着昏迷不醒的黑衣护卫行走在雪地上。来到一处荒凉树林边,扔下肩上的护卫,砰一声,护卫从昏睡中醒来。 “这是哪里?”护卫以为自己要被杀,脸色煞白。跪在地上急切磕头。“求求您看在小的尽心伺候的份上饶了小的吧。” “你做得很不错,我打算放了你。” “小的哪里做得令夫人不满意……嗯?”黑衣护卫愣住,惊诧地抬头。“您说……要放小的走。” “错。不是放你走。而是给你逃命的机会。” 有个逃命的机会总比等死强。黑衣护卫连连磕头。“多谢夫人慈悲。” “我们玩一个游戏。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先跑,若是被我追上”萧漪顿了一下 “你这条命就归我。” “若没被追上?”黑衣护卫升起期待。 “你就可以活。” “真的?”世上还有这等好事? “我从不说假话。”萧漪指向树林。“我数到三你开始跑。跑快一点,若是太早被抓到,我会很生气。” “夫人放心,小的一定会快点跑。” “1——3” 黑衣护卫拔腿往树林里冲,眨眼没了踪迹。可见为了活命有多拼。 萧漪满意点头,回身走向旁边的小山坡。跳下去恰好落在谢长洲面前。 “人跑远了。该轮到下一个。”萧漪扛起昏迷的另一位黑衣护卫。 萧漪走回寂静偏僻的树林边,将刚才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黑衣护卫如离弦的箭一般跑得失去踪影。她脸上露出笑容。 “这样能行?”谢长洲走到她身边,眺望黑衣护卫前后离去的方向。眉梢簇起。 “后面的黑衣护卫一直往前跑,前面那位会以为是我在追,跑得肯定很卖力。邵玉的人也马上追过来。一跑一追能玩一段时间,我们脚程快一点应该能安全离开。” “我知道附近有一条近道可以安全离开。” “那可太好了。” 萧漪顺着谢长洲指的路前行。走了一段正想说话,回头发现男人落在后面五十多米。她这才想起对方带伤又带病。拍了下脑门往回走。她还没适应过来身边多了个便宜夫君。 “太慢了,上来我背你走。” 谢长洲:…… 他额角青筋跳动,唇角僵硬地扬了好几次才挤出一丝笑容。 “不用,我能走。” “你确定能行?”萧漪怀疑地看他。 “我能行。”他一个大男人被女人背着像什么样子。为了萧漪相信他能行,加快脚步没多会走到萧漪前面。 “走吧。” 萧漪耸耸肩跟上去。便宜夫君挺倔,都这样了居然还不让人背。瞧着谢长洲脚步平稳,她暂时打消强行背人的想法。 爬上陡峭的山坡,穿过林间雪海到达一处悬崖。萧漪低头看向崖下,黝黑的悬崖看不到头。 “这就是你说的近道?道路尽头的俗称?” “三年前这里有一座木桥……”谢长洲顶着萧漪质疑的目光解释。 泥土里留有残留的木桩,发黑腐朽,说明这桥很久以前就被人毁了。萧漪脚尖踢了踢木桩,肯定地点点头。 “我相信三年前这里的确有座桥,你只是没想到它被毁了。” “……” 谢长洲额角的青筋再次跳动,比上次跳动的频率更快。萧漪磕破脑袋后越来越会‘说话’了。 “现在下山我们跑快点也来得及。”萧漪蹲在地上。“上来我背你。” “……其实还有第二条捷径” “你确定?” “确定。”谢长洲咬着牙说。 行吧,再信他一次。 萧漪跟在谢长洲身后。穿过树林,经过一段崎岖的道路。到达一望无际的雪海。四面八方都像路。她环视一圈。 “我们应该走哪边?” “东南方向。” 恰时一只黄白色的鹿从前方跑过。扑通,鹿掉进雪堆里再没动静。萧漪挑起眉。 “这就是你说的那条捷径?直通黄泉?” “……”谢长洲努力挤出笑容失败了,此刻他实在笑不出来,索性随了心木着脸。“这里曾经是一条小河。” “只是你没想到河不在了,变成了一条深沟。我都懂。”萧漪笑着说。 “……” “好在我没有多少期待。” “……” 不会说话,其实不用说话。 “我还知道——” “拒绝。”萧漪对上谢长洲的目光,露齿一笑,指着挂在碧蓝星空的太阳。 “从昨晚走到太阳升起,我饿啊。”萧漪垮下脸。“你难道不饿?” “不饿。” 咕噜…… 肚鸣声响起。谢长洲没有血色的脸颊染上红晕。转身避开萧漪的目光,咳嗽两声遮掩尴尬。 “既然你饿了就先吃东西吧。” “饿了两个字很难出口吗?”萧漪小声嘀咕。 离得远但耳聪目明,且懂唇语的谢长洲:“……” 萧漪烤五个饭团,给了谢长洲两个,自己吃了三个。吃饱喝足不想动。靠着树干懒懒地躺着。 “歇会再——”谢长洲脸色惨白,气息比之前虚弱几分。萧漪皱起眉,离开两个字到了唇边生生咽回去。叹口气,心里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今天不走了,休息一晚上再做打算。” “其实还有第三条小路。”谢长洲不死心再次提起。 “嗯,通往地府哪一层?” 谢长洲:“……” 谢长洲说不过萧漪,感受到自己身体也到了极限。闭上嘴靠着树干休息。 傍晚萧漪找了个安全的小山坡休息。天色暗下来,呼啸的风停了。寂静的山中偶尔响起犬吠声。 萧漪睁开眼。细长的秀眉拢起。今天本是一个很好的离开时机,因谢长洲的错误情报他们依然被困在山里。最迟明日中午邵玉的人就会找来。敌众我寡,她还带了个拖油瓶谢长洲,全身而退的概率减半。 她不喜欢费脑子去想解决方案,所以她决定去解决搞出问题的人。 萧漪听着均匀的呼吸声,确定谢长洲已经入睡,轻手轻脚起身离开小山坡。 山下营地,黑衣护卫一个个倒下。萧漪握着带血的刀挑开帐篷帘子,侧耳听了一会皱起眉 。帐篷内安静无声,不似有人。 萧漪觉得不对劲。黑衣护卫招供邵玉就住在这间帐篷,且半个时辰前就睡了。轻手轻脚地走进帐篷。呼吸一滞。邵玉睁着惊恐的双眼盯着帐顶,脖子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枕头。 有人在她之前杀了邵玉? 这就有意思了。白茫茫的雪山之中居然还有邵玉的仇人。萧漪没有深究,有人提前替她搞定了出问题人,省了她亲自动手。对方真是好人。 萧漪在心里道了声谢,趁着夜色赶回小山坡。火堆快熄灭了,旁边的谢长洲还在沉睡。添了柴火,顺手烤了两个饭团,半只腌制好的兔肉。这一晚跑上跑下太累了,需要增加能量。 兔子烤好,萧漪正准备吃猝然对上谢长洲双眼。“咦,你也被饿醒了?” 被香味熏醒的谢长洲:“……” 大晚上在他旁边烤兔子,香味整整飘了两刻钟。更何况他在上风口……这是人干的事? 谢长洲咬牙切齿挤出笑容。“晚饭没吃饱?” “吃饱了,只是活动之后又饿了。” “活动?” “我去找邵玉的黑衣护卫切磋了一番,不太禁打。邵玉也被人提前杀了,可惜没机会切磋一两招。”萧漪惋惜叹了口气。 “你去找邵玉?”谢长洲指尖微颤。 “我们总被追着跑也不是个事,就打算去解决他们。没承想有好心人先一步将邵玉抹了脖子。萧漪向虚空拱了拱手。“感谢那位不留名的英雄。” “明天我们可以吃饱喝足大摇大摆离开这座雪山。往南走有个小镇,是个隐姓埋名的好地方。” “我要去罪城。” “???你刚刚说要回哪里?” 萧漪感觉自己幻听了,她好像听到谢长洲说要回罪城。 到了罪城顶着罪人的身份,每天干着苦力。又苦又累据说还吃不饱。 “我独自回罪城,你可以去小镇隐居。” “你脑子被驴踢了?” “……” “真的要回去?” “谢薛两家可能还有人活着,若没找到我便会认定私逃,他们会被腰斩示众。”谢长洲看向罪城的方向。“我必须回去。” 这理由她没法反驳。 萧漪狠狠撕下一块兔肉。答应原主照顾谢长洲,人不在身边怎么照顾? 不就是罪城……大不了等谢长洲死后再跑! 5. 坐等守寡第五天 谢长洲穿梭于黑衣护卫的尸体之间,手中的树枝在雪上乱舞。属于她的深厚脚印被抹平。 萧漪转念一想明白其用意。他们即将前往罪城,不能留下痕迹给人把柄。是个心细的男人,可惜命不久矣不能拐来做搭档。萧漪叹息一声。继续整理搜刮来的银子和值钱的物件,日后要靠他们在罪城生活。 萧漪藏好银子,发现谢长洲不见了。找了一圈最后在不远处的雪包前找到人。 雪包里躺着被邵玉杀害的谢家人。谢长洲屹立在前,弯腰祭拜。 “要不要把尸体挖出来换个风水宝地下葬。”萧漪走到谢长洲身旁问道。 “不行。罪城的人会前来确认尸体身份,少一具尸体活着的人都要获罪。” “就让他们躺这儿不管?” 太惨了,死后都不得安宁。夏朝的制度太狠太绝了,简直不给人留活路。难怪古代的人口数量上不去。 “罪城会派人过来运送尸体,等确认之后会扔到乱坟岗。到时再找个好地方为他们下葬。” 行吧,便宜夫君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反驳。 祭拜完毕。谢长洲认真抹除痕迹。两人走出雪山踏上前往罪城的道路。 没了铁链束缚,两人的前进速度很快。 谢长洲本想尽快赶到罪城,奈何随行同伴不配合。饭点一到萧漪就会停下脚步休息吃饭。 “我们需要尽快赶到罪城,再忍忍等晚上歇脚再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要忍你忍,我可忍不了。吃不饱我没有力气赶路。”萧漪升起火堆烤着硬邦邦的面饼,瞥了眼面无表情的谢长洲,忍不住小声嘀咕。 “催催催就知道催。惹毛了我直接把人打晕,让你在梦里催个够。” 耳聪目明谢长洲:…… 饿肚子的萧漪脾气暴躁,他惹不起。谢长洲深吸一口气,调节好情绪走到对面坐下。焦糊的味道飘来,顺手给面饼翻了个面。 “吃饱歇会再赶路可好?” “嗯。”萧漪偏头盯着谢长洲的衣角。“你衣服上怎么有血迹?” 谢长洲眸光微闪,指尖自然地拂过血迹处。“昨晚流了鼻血,天太黑不小心滴到了衣袍上。” “你这身体也太弱了。”萧漪叹息。“今晚不赶夜路,你好好休息一下。” 明明是你想休息才对。谢长洲内心腹诽。扫过衣袍上暗红色的血迹,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好。” “你身体旧伤未愈又病着,不宜太过劳累。强制休息都是为了你好。”萧漪合上眼,靠着树干。“我小睡一会,饼好了叫我。” “……” 我信了你的鬼话。 两刻钟后,啃完饼的萧漪被迫继续赶路。之后的每天,两人到点坐下休息啃干粮,填饱肚子后继续赶路。耳旁再没有谢长洲不停催促的声音。萧漪满意了。 妻管严的夫妻形式她很喜欢。当初接受原主条件时还有些忐忑,怕做不对露馅。末世时她没有交过男朋友,就算是交了男朋友也不太喜欢管着别人,末世活一天赚一天,管好自己都嫌累。 现在她觉得做到妻管严也不是难事,态度强硬点谢长洲就不敢说话,只要拿出对待管理新战友的态度就能完美拿捏妻管严。萧漪很庆幸原主人设和她性格差不多,让她少了很多麻烦。 三天后,两人脱离小道走上平坦的大路。 “你确定这条路通往罪城?”萧漪第五次询问,她也不想怀疑,但这几天走的都是偏僻小道,怎么看都不像去罪城的路。 “……这次绝对不会错。” 再信你一回。萧漪坐下歇脚,环视四周入目十几道人影,兴奋扯住谢长洲的衣袖。 “前面像不像是谢家人?” 谢长洲直勾勾盯着前方,半响后点头。“是他们。” “太好了,今晚我终于不用再吃烤面饼。” “……” 这个时候她脑子里居然想着吃?谢长洲真想破开萧漪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 两人加快脚程,赶在天色暗下来前与谢家人成功会合。嫡支四房人只剩下三房四房两房人,加起来只有十三人。 九名差役也只剩高鑫、张武等四人。讨人厌的林东不见其影。 领头的差役干得漂亮,萧漪竖起大拇指。高鑫想得很周到,路遇马匪犯人死了那么多,衙差怎么可能不死人?趁机杀掉不听话的差役,既能排除异己,又能给这场大戏圆过去。可谓是两全其美。 萧漪想起曾经对高鑫的印象,沉默寡言,不虐待犯人。是个不错的好人,结果这位才是狠角色。 她迎上高鑫震惊的目光,露出自认为温柔的笑容。 “真巧,我们又见面。” 见过萧漪彪悍一面的张武等人齐齐后退一步,躲到高鑫身后。 高鑫:…… 这两人命真大! 萧漪走到高鑫旁边坐下,直勾勾盯着他手上夹着牛肉的馒头。“差役大哥到点了,该放饭了吧?” 高鑫:…… 谢长洲:…… “哎,我和夫君日夜兼程赶过来,就怕晚了让差役大哥们受罚。”萧漪盯着馒头中间的牛肉,咽了咽口水。“连日奔波瘦了七八斤,再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怕是走不动道。” 谢长洲:…… 你在梦中日夜兼程?要不是同行,他都要信了。 萧漪的话很直白。表达得也直白。一双眼睛盯着差役手中的食物,脸上大剌剌写着我想吃三个大字。 最后一句甚至用上了威胁。高鑫虽没见过萧漪动手,但同僚们的伤势足以说明她的拳脚功夫不错。不愿意惹事,随手把差役们的吃食递过去。四个馒头夹牛肉。 萧漪给了两个馒头给谢长洲。牛肉从脸前划过,香味直往鼻间钻。她迫不及待咬了一口。金黄焦脆的馒头配上五香酱牛肉简直美味。末世的肉被污染过,又酸又涩很难吃。 来到古代居然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幸福! 啃了半个馒头,萧漪又盯上竹筒酒。“差役大哥赏口酒呗?天寒地冻下着雪,若是没有烈酒暖身我们怕是活不过今晚。” 高鑫觉得自己又被威胁了。萧漪能不能活过今晚不知道,但不给酒他们可能活不过今晚。他纵横…… “老大,给她。” “老大求你给她。” “老大,我不想被打。” 高鑫:…… 他的后背被三个同僚的手指同时戳动。深吸一口气,咬着后槽牙把竹筒酒递出去。 萧漪拿着馒头和酒退到谢家人所在的火堆。喝着烈酒,啃着香喷喷的馒头。 “奶奶,我也要吃。”六岁的孩子盯着萧漪手中的馒头,不住地咽口水。一边不停摇晃头发花白的老人。 李氏瞥了眼吃得正香的两人,脸色冷下来。 “你亲娘怎么教你的?拿到好吃的也不说先孝敬长辈,眼里还有没有尊卑?果然和你娘一样自私自利。” 萧漪:??? 这老太婆在说什么鬼话? “你和你爹害了一大家子人。丧门星生的儿子果然也是丧门星,全身都缠着霉运,跟你做一家人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谢长洲沉默垂下眼睑,手指掐进馒头,手背青筋暴起。 “这位怎么说话呢?不会说话就闭紧嘴巴。”萧漪冷冷扫向对面的李氏。 “怎么你想殴打长辈?”李氏蹭的起身,挑衅道。“来,有本事来打我这老太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我不打女人和小孩。”萧漪把剩下的馒头塞进谢长洲手中。大声数了数李氏说了多少个字。 正当大家疑惑萧漪干什么时,她上前拉起李氏的弱鸡小儿子谢长志。 啪啪啪…… 响亮的耳光声响彻四周。 所有人被萧漪突如其来的举动镇住,呆呆看着她。 没一会,萧漪打完主动停手。谢长志已是双颊高高肿起,唇角溢出血来。双眼没了焦距,似乎灵魂已经飞走了。 “老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骂人的那位知道错了吗?” 众人:??? “天杀的,我的儿啊。”李氏反应过来,对上小儿子的肿成猪头的脑袋,心态崩了。“我跟你拼了。” “你敢过来碰瓷,我就扭断谢长志的脖子。” 萧漪掐住谢长志的脖颈,后者出气多进气少,双眼不停往外翻。李氏对上萧漪认真的眼神,怕了。往后退了几步回到原位。 “放开志儿。” “道歉。” “道歉?凭什么?谢长洲和他娘就是丧门星。”李氏冷笑。 “你娘之前又说了十九个字。” 啪啪啪—— 又是一阵响亮的耳光声。 李氏身体晃了晃捂住胸口,颤抖的手指指着萧漪。 “你——” “娘啊,求求别说了。”谢长志回过神,哭喊着。再来一耳光他可能就要去下面见亲爹了。 “娘啊,心疼心疼儿子。” 李氏拉不下面子。触及儿子红肿的脸颊,心揪到了一块。最后心疼儿子占了上风。踌躇半响低下头。 “对不起。”李氏囫囵说出三个字。 李氏的声音极小,说得含糊不清。萧漪自认耳力不差一个字没听见,秀眉拢起。 “大声点,那么小声说给蚊子听?” “你别太过分。” 萧漪的手伸向谢长志的脸颊,作势要打。 “对不起。”李氏大声喊出。 “早这样不就好了。”萧漪扔掉谢长志,擦擦手,走回谢长洲身旁坐下继续啃馒头。 “不许哭,不然我会忍不住揍你。” 谢长志原本打算和亲娘哭诉委屈,听到萧漪的话生生把哭声憋了回去,下意识捂住脸。她打人实在太疼了。 李氏恨极了谢长洲夫妻,又敢怒不敢言,就怕多说一句儿子又要挨打。只能用淬毒的目光怒视两人。 谢长洲无视李氏,神色自若吃着馒头。其实心绪并不如表现的那般平静。这是懂事以来第一次被人护着身后,那种感觉很奇妙。 他转念又想到萧漪曾经的作为,好似有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冷得透心凉。心里不停告诫自己不要放松戒备,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她刻意为之。谢长洲重新冷静下来。 “谢谢你为我出头。” “你别生气,为这种人气坏身体不值得。”萧漪吃完两个馒头,肚子只是半饱。发现谢长洲还有一个馒头,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那什么……你身体还在病中吃不得荤腥。牛肉我就帮你吃吧。当做你的谢礼。” “……” 白感动了。 最后萧漪不仅吃到了牛肉,还分吃了一半的馒头。喝了一口烈酒,把竹筒递给谢长洲。“一口暖暖身。” 谢长洲喝了两口,萧漪拿回竹筒递给四房的人。“你们都喝两口暖暖身,应该能安全度过今晚。” “多谢。” “酒不用给三房,免得又被我们的霉运缠上身。” 四房的人点头同意。喝完酒传递给下一人,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三房。 萧漪很满意,针对他人谁还不会呢?竹筒酒被四房的人喝光,她靠着树干快快乐乐进入梦乡。 明天要早起赶路。其他人陆续地睡下。 火堆前只有四名差役还清醒着。张武还没从刚才的冲突中抽离,耳边回荡着响亮的耳光声。 “马匪落在萧漪手中怕是凶多吉少。难怪他们能安全回来。” 高鑫眼皮一跳,偏头与齐正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两人同时露出沉重来。 翌日赶路,萧漪发现少了一名叫齐正的差役。之后也没再回来。她心头疑惑但没有打听询问。一路上安静赶路。 如此过了半个月,萧漪眺望前方的大山,长长叹口气。这段时间看过最多的就是山,过了这座山还有下座山。 “前面有人。” 两名穿着灰衣的消瘦男子推着板车。板车上躺着四个人。萧漪走近了才发现那是四具尸体。 尸体瘦骨嶙峋,几乎只剩下一张皮。全身青紫,手脚呈扭曲的姿势。他们在死前一定遭受过非人的虐打。 转过弯道,萧漪又遇到两板车尸体,姿态和伤势与第一辆板车上的尸体如出一辙。 还没到目的地,萧漪已经感受到了艰苦和危险。 这趟罪城之行恐怕不好过。 “罪城到了。” 6. 坐等守寡第六天 “罪城到了。” 萧漪转个弯到达了罪城城楼下。城墙不知经历多少年风霜变得残破不堪,正中间挂着三具尸体,大风刮过尸体随风左右摆动。萧漪皱起眉,还没有进城她对罪城就产生了排斥。 “让让,别挡着大人们进城。” 吆喝声响起。萧漪随着人流退到旁边。 士兵开道拉着板车进城。车上堆着被冻硬的尸体,赫然是邵玉和她的黑衣护卫们。最后两辆车装的罪犯的尸体。前一辆装了被邵玉射杀的八人。最后一辆装了满车的尸体残肢,从残破的囚服看也是惨死的谢家人。 板车最后面跟着萧漪的老熟人,失踪多日的差役齐正。 “这些人真惨。幸好夫人身手了得打败马匪活了下来。”高鑫叹息。 “马匪人多势众我可打不过。只是我运气不错,躲在山洞里没有被马匪发现。”萧漪瞥了眼不知何时走到身旁的高鑫,露出个不失礼貌的笑容。试探她?抱歉这锅不接哦。 “说到身手还是高大人更强些,面对上百人的围杀护住了不少犯人。” 提前落跑的高鑫:…… 他怀疑萧漪知道内幕。 “马匪残暴,没有人性。瞧瞧板车上那位锦衣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居然被人一刀抹了脖子。不知多少姑娘要为此难过流泪?王八蛋马匪不是人。” 萧漪掩面假哭,一边控诉马匪。绝口不提两方曾经遇见过。 高鑫套不出想听的话只能放弃。扫了眼走远的尸体,眼底滑过不安。再看向萧漪当即沉下脸。 “进城。” …… 七八车尸体拉进城主府。一脸愁容的齐正趁着没人注意转身想溜,却被领头的士兵叫住。 “你跟我去见城主。” “我——见见城主?”齐正说话都结巴了,打心底不想去。“这不太合适吧?” “表少爷被杀,知道情况的只有你。”领头的士兵冷下脸,不耐烦写在脸上。“快点跟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齐正就算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违逆,沉默跟在士兵身后。 齐正满肚子懊悔。当初因惧怕萧漪找事,他积极主动争取报信的任务。以为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结果才发现摊上了大事。 城主最宠爱表少爷,磕了碰了都会劳师动众请大夫。亲生儿子都不敢与其争辉。 现在表少爷被杀了。 城主恐怕会气得宰了他。早知会承受巨大的怒火,他就不争抢这差事。今天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离开城主府。齐正懊悔叹气。当初留在押送犯人的队伍里最多被揍一顿,起码能活着。 书房到了。婢女去而复返。 “请进。” 士兵大步流星走进书房。 齐正咽了咽口水,紧握颤抖的手。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早死早超生,稳住。垂着眉眼跨进书房,耳旁响起破风声,还没反应过来额头吃痛。 啪——一声脆响。 青色笔洗在身旁碎裂。 齐正被砸得后退几步,稳住身体扑通跪在地上。不敢捂发疼的额头,垂着头任由鲜血沿着额角向下流。 “废物,你们究竟是如何做事的?为什么会连累表少爷会被杀?” 表少爷身边那么多护卫,为什么还被杀呢?他也很好奇。 齐正心里腹诽,却不敢说出心里话。 “有没有线索?”罪城城主崔斌又问站在对面的士兵。 “杀人现场没有其他人的痕迹,倒是发现八具被杀的谢家人。”士兵恭敬回答。 “难道真是谢长洲杀的?” 崔斌微胖的身子倒退一步,跌坐回椅子里。圆润的脸庞耸拉着,花白的山羊胡微微抖动。 砰—— 崔斌握拳砸在桌上。 “一定是谢长洲。除了他还能有谁?”崔斌认定的事情不允许别人质疑,怒瞪跪在地上的齐正。“谢长洲被锁了琵琶骨,为何还能杀人?” “有可能是谢长洲的娘子萧氏。”齐正咽了口唾沫,把萧漪揍人,徒手掰铁的事说了。 “胡扯。一个弱女子能徒手掰铁?你居然用这种荒谬之言糊弄本官。”崔斌双眼燃起怒火。“拖出去让他清醒清醒。” “小的说得都是真的,萧氏真的会徒手掰铁。” 两名士兵进门拖着求饶的齐正离开,领头士兵识趣地退下。 沉默的管家上前一步,眉宇间藏着担忧。“城主。邵公子被杀的消息若被曹将军知道恐会迁怒您。” “邵玉已死的消息必须送去京城。”崔斌恼恨拍桌。“他在罪城折腾就算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他偏偏要亲自去截杀谢家人,还把小命丢了。见过蠢货没见过这样作死的蠢货。” “城主大人慎言。”管家看了眼门外,小声劝慰。 “蠢死就算了,还连累我崔氏一族。” “大人。”管家不赞同摇摇头。 “谢长洲没杀掉,邵玉公子小命也丢了。”崔斌揉了揉眉心。“曹将军定会怪罪我办事不力。” “听说谢长洲伤重病弱。此时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崔斌双眼一亮。给了管家一个赞赏的眼神。“对,先杀谢长洲。坐实他杀邵公子的事。曹将军只会将怒火发泄到谢家人身上。” “奴才觉得此计甚妙。” “你去安排人,做漂亮一点。” “奴才领命。” …… 另一边。 领路的差役带着萧漪谢长洲来到偏僻的小路尽头,指着唯一一间破旧的茅草屋。 “以后你们就住这间房。” “大人,你确定没指错。”萧漪不敢置信看向今后的住所。茅草屋屋顶少了一半,碰到下雨屋里就可以开泳池派对。 “不想住可以不住,天为被地为席岂不是更好。” “多谢大人带路,这房子很好。”谢长洲拉住要说话的萧漪,含笑道谢。 “谢大人不愧是年少成名的英雄人物,能屈能伸。”差役听谢长洲叫一声大人,心情舒畅了。脸上浮起笑容。“今日给你们时间收拾房屋,明天卯时点名上工,谢大人别迟到。” “某如今已是罪人之身,这声大人不敢当。大人直呼其名就好。” “不愧是浸淫朝堂多年人物,新身份适应得很快嘛。” 谢长洲不理会对方的嘲弄,垂头含笑。 差役又挖苦几句均没有得到回应,自觉无趣后离开。 等人走远。萧漪收回目光,冷哼一声。“你刚刚干什么拦着我?” “他不过是听命行事,多说无益。” “他们针对我们也太明显了。你是不是得罪过罪城城主。”萧漪指指破房屋。“其他犯人再不济也能有片瓦遮头,我们分的房子连屋顶都只剩下一半。” “我不曾见过罪城城主。” “所以是别人让他针对我们?天呐,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别人这样针对,到了罪城都不肯放过你。”萧漪叹息,以后的日子怕是难了。 “当初你可以离开隐居。” “听你意思是我自作自受?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萧漪扬了扬拳头。“信不信我揍得你亲兄弟都不认识?” “……信。” 萧漪冷哼一声,抱着一袋面粉进了屋。茅草屋内空空荡荡,只有两块窄小的床板。墙上印着暗红色的血迹。曾经有个人躺在床上被人砍了。她忍不住暗骂一声。分破房子就算了,里面居然还死过人。 这安排真是费心了! 谢长洲也看到屋内的情况,正等着萧漪闹,却不想对方神情自若从面前走过进了厨房。 谢长洲:??? 墙上的血不够红? “厨房不错,锅碗瓢盆都是新的。我开始喜欢这房子了。” “???” 他明白了,是墙上的血不够红。谢长洲摩挲指腹,终是压不住心中的疑惑。 “你不怕?” “怕什么?”萧漪顺着谢长洲的视线看向染血的墙壁,面露茫然。“这点血有什么好怕的?” 生活在末世,每一天都有人死去。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脑浆飞溅都见过。这点血算什么? 谢长洲:??? 这点血…… 是了,这人三番两次提刀杀夫,岂会怕这点血。是他狭隘了。 “这面粉怎么是黑色的,还这么粗糙。”萧漪没见过黑面粉。面露忧色。“做出来的食物能好吃吗?” 她的关注点总是这样奇怪。谢长洲心里腹诽,顶着萧漪忧虑的目光点点。“味道还行。” 萧漪松了口气。还行的话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我饿了,可不可以先做饭再收拾房子?”萧漪恹恹靠墙站着,肚子饿,没精力干活。 谢长洲看天色尚早,点头同意。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 谢长洲亲自去开院门。萧漪疑惑谁来串门,也跟了出去。 五名穿着皮甲的士兵站在门外,站姿东倒西歪,最前面的士兵嘴里叼根草。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痞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各位有何事?” “收半袋粮食。”瘦弱的士兵递出布袋子。 “为什么要给你们半袋粮食?” “凭什么?”为首的士兵气笑了。“凭老子每天巡逻保护你们这些罪人不被打死。凭老子在保护你们。” “保护费?” 末世时都是别人给她强送保护费。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被人收取保护费。有一点新奇是怎么回事? “搞快点,老子还要赶去下一家。”为首的士兵双手环胸,不耐烦催促。 “稍等。”谢长洲接过袋子走进厨房,回来时提着半袋子面粉交给士兵。 士兵拎着颠了颠,向同伴点头。五名士兵满意了,提着面粉慢悠悠离开。 萧漪按照人设在外给谢长洲面子,沉默且温柔看着他应对士兵,等五人走远看不见立刻拉下脸。 “欺人太甚。一袋黑面是我们一个月的口粮,本来就不够吃还被分走一半。这不是要逼死他们?”萧漪叉腰。“你今晚把风,我要找他们聊聊人生。” 扑通—— 谢长洲倒在地上。 “???” 萧漪的手碰到谢长洲才发现他的体温高得烫手。 草……这个时候又生病? 掐点找事? 7. 坐等守寡第七天 谢长洲双眼紧闭躺在床上,双颊透出不正常的红晕。萧漪送走大夫回来看到他这副样子长长叹口气。 她净了手,小心翼翼扯开谢长洲的亵衣。一只大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萧漪抬头撞进男人警惕的双眸里。 “放轻松,我给你上药。” “我自己来。”谢长洲虚弱地说道。 萧漪翻了个白眼,按住挣扎起身的男人。“乖,听话。别逼我动手。” “……” 萧漪扯下谢长洲的亵衣,横七竖八的伤口露出来。有鞭伤和刀伤,旧疤之上添了新伤。伤口红肿外翻。最严重的一道伤口从左肩穿过后背延伸到右边腰腹,二次崩裂渗出血来。她看得皱起眉头。 “你可真能忍。你别叫谢长洲了,改叫谢能忍吧。” “……嘶。”火辣辣的感觉遍布后背,谢长洲眉心拢起,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叫出声。 “咦,还知道疼?赶路这段时间你一声没吭,我以为你没有痛觉。”萧漪清洗完伤口,用干净的竹板挖出一勺药膏涂在伤口上,转眼一罐药膏去了一半。她的心狠狠痛了一下。“这药膏二两银子一罐,我买了三罐。诊费一两。罪城的医药费贵得离谱。” “让你破费了。” “破费倒谈不上。都是邵玉他们的银子。但银子不多,你好好养伤快点好起来,再病下去我们都要去喝西北风。”接手谢长洲这个拖油瓶就要负责到底。萧漪叹气。 “我会的。” 萧漪上完药,协助谢长洲穿好衣服。起身走进厨房,随后端出一碗馄饨。 “街上小摊买的,你先垫垫肚子。我去熬药。” “辛苦了。” 谢长洲端着碗,滚烫的温度从指腹传来。外面天气寒冷,集市距离住处约两刻钟的距离。到现在馄饨还热着,可见萧漪花了心思。 这次,他打心里感激萧漪。 “辛苦谈不上,也就前后忙活了一个多时辰而已。”萧漪摆摆手,不在意的走进厨房。 萧漪生起火,把中药放进陶罐中慢慢熬煮。随后又烧另一个灶,倒出竹筒里的汤汁烧开,将包好的馄饨丢进锅里。没一会就熟了。萧漪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捞起馄饨吃起来。 馄饨皮薄馅多,汤汁非常鲜美。一口汤下肚全身都暖和起来。萧漪庆幸请大夫的时候多看了街边一眼,顺手打包了三份馄饨。怕面皮在汤里泡久了不好吃,自己的那两份特意分开打包。回到家把汤汁煮开再下馄饨,熟了就能吃。简单又方便。 美食在手,她可太幸福了! 药熬好端给谢长洲喝下,手背贴在他额头,感受体温下降后长长松了口气。 谢长洲喝完药浑浑噩噩睡过去。 萧漪马不停蹄修补屋顶的大洞,清扫屋子和院子。又将另一块床板安置在床边,铺上稻草和新买的被褥。破旧的茅草屋焕然一新,勉强有了人气。 忙前忙后一下午,转瞬到了傍晚。萧漪不想出门,决定用仅有的食材做晚餐。蒸了四个黑面饼。想着谢长洲生着病又做了个黑面糊糊。 黑饼蒸好,卖相还不错。萧漪迫不及待啃了一口,眉梢簇起。这味道一言难尽。饼发酸,面粉粗糙一点都不好吃。她又尝了口面糊,眉梢勉强舒展开来。糊糊勉强还能入口。 要不就…… 天色渐暗谢长洲醒来。萧漪在新买的小木桌上摆好晚饭。大的一碗面糊推给男人,自己端了小碗。盘子里有两个饼。她分了其中半个饼,剩下的饼全给了谢长洲。 “你生病需要营养,多吃点补一补。” 谢长洲看看自己的大碗,又看看萧漪的小碗。相处了一个月,他知道萧漪有多护食。又环视一圈焕然一新的茅草屋,想着她今天辛苦一定比他饿。于是把面前的大碗推到萧漪的面前。 “我不是很饿,这碗你吃吧?” “不不不,你多吃点好得快。”萧漪捂着胸口。“医药费很贵。我们耗不起。” “……好吧。” 能让护食的萧漪主动分出这么多食物,可见是药费真的很贵。他猜萧漪顺来的银子也不多,才会如此迫切。谢长洲不喜欢拖累别人,也不希望萧漪为了他继续花费银子。 “我会尽快好起来。”谢长洲支着沉重的身体坐起身,认真吃着糊糊和饼。 不一会半个饼没了,谢长洲认真咀嚼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萧漪在心里默默竖起大拇指,这男人一点不挑食真好养活。这么难吃的黑面饼都能吃得面不改色。 萧漪低头看向手中只啃了两口的半个饼子,早知道谢长洲喜欢吃她就该再少拿一点。 失策! 萧漪狠狠咬了一口饼咀嚼着。这饼真的好难吃。 她不想每天都吃这么难吃的饼…… 萧漪虽然抱怨黑面饼难吃,但在末世生活过的她知道食物的可贵,硬着头皮吃得一点没剩。 天色彻底暗下来。谢长洲喝完药又浑浑噩噩睡过去。 萧漪洗了碗又烧水洗了个澡,洗掉一身脏污和疲惫。舒服地躺到暖和的床上。 她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多月。终于能躺在床上睡觉了。 幸福! 翌日。萧漪起了个大早,先去帮谢长洲请假,带着监工回家确认病人真起不来床才准了假。 萧漪送走监工,带着半个饼顶着寒风急匆匆前往上工的地方。她被分配去洗衣服。 她到的时候水井处排了很长的队伍,都等着打水洗衣服。萧漪在队伍中看到三房女眷李氏等人。对方也看见了她,非常高冷地瞪了一眼,装作不熟地移开目光。 萧漪识趣地绕过她们进屋领取上午的工作,洗完三桶衣服。 洗衣服的都是女眷。各自相熟的人围成一个圈子,偶尔闲聊一两句。谢家是新来的犯人,三房抱团占据一个角落。 萧漪不喜欢三房的李氏,也不喜欢往陌生人堆里凑,自己找了个边角位置安静洗衣服。 桶里是士兵的制式兵服。不知道去哪个煤矿滚了一圈,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味道也有些刺鼻,不知道放了几天。萧漪倒了半桶温暖的井水到盆里,狠狠揉搓脏衣身。 冬日的太阳高高挂在头顶,身后的厨房不停飘来饭香。诱得萧漪肚子咕咕叫起来。微胖的四名厨娘提着几桶肉从萧漪面前经过,霸烈的香味直往鼻尖里钻,她克制不住咽了咽口水。 想吃! 厨房里的饭食是士兵的口粮。他们这些罪人家眷没有份。萧漪饿得发慌只想快点回去吃饭,洗好衣服迫不及待进屋交工。 “还有很多衣服需要洗,下午早点到。” “好的大人。” 验收完毕萧漪急匆匆赶回家,吃着黑面糊糊和昨晚剩下的黑面饼。回味着霸烈的肉香,努力催眠自己。 这不是黑饼不是黑饼。这是香喷喷的炖猪蹄……炖猪蹄。 “你受欺负了?” 萧漪吃得咬牙切齿,眉宇间萦绕着深深的怨念。让谢长洲不得不产生联想。 “厨娘煮的肉好香,可我吃不到。” 萧漪委屈。回家时特意去了一趟肉铺,价格贵得离谱不说。他们还不卖肉给服苦役的罪人。气死人了。 “……” “我一定要吃上肉。”萧漪拍桌,心里下定决心。喝完最后一口糊糊放下碗。“我先去上工搞定厨娘,药在厨房温着自己倒。” “你别乱来……”谢长洲话音还未落下,门外已经不见萧漪的身影。他扶额叹息,决定晚上和她谈谈。 谢长洲吃完饭,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厨房喝药,放下碗余光瞥见窗外的地上倒映着一道人影。锐利在眸中一闪而逝。 藏头露尾。怕是来者不善。 8. 坐等守寡第八天 杀手? 谢长洲收敛目光假装没看见,咳嗽两声,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床上躺下,疲惫地合上眼。 脚步声近了……一步、两步、三步。 撕拉—— 窗布被划开。近似于无的声音被谢长洲捕捉。藏在被子里的手握住匕首,全身紧绷蓄势待发。 脚步声再次响起……一步、两步、三步,渐渐远去。 谢长洲放下匕首,咳嗽两声,重新合上眼。他克制着不让自己陷入沉睡,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许久之后外面再次传来脚步声。谢长洲睁开眼,迷蒙的双眼转瞬清醒,浓眉下的眸子锐利如刀。再次握紧匕首。 脚步声靠近大门。 嘎吱—— 大门被推开。谢长洲松了口气,松开匕首偏头看向大门,随即愣了一下。萧漪脸上挂着笑,心情似乎很不错。可她中午离开时眉眼间都带着怨念。想到她离开时的豪言,眉梢不由地挑起。 “你吃到肉了?” “怎么可能。” “你看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 “虽然还没吃到肉,但也快了。”萧漪扬唇微笑。“开心。” “……” 她好像越来越蠢了! 吃过饭,强撑了一整天的谢长洲躺下准备睡觉,刚合上眼耳边传来萧漪的碎碎念。 “这个不行。” “这个也不大行。” “这个嘛……好像也不合适。” “咦,这个好像不错。” 萧漪取出藏在厨房的包裹,里面都是从邵玉等人身上搜刮来的财物。手指在一堆物件里拨弄,先拿起了一根银簪,又拿起胭脂盒……最后拿起一盒雪花膏,似乎在评估它的价值。 “你在干什么?”谢长洲被吵得睡不着,有火不能发,反被絮絮叨叨的话语勾起好奇心。 “准备送个小礼物给厨娘,巩固一下彼此的友情。”萧漪叹口气。“邵玉和他的下属都太抠了,哄女人都舍不得下本钱,就这么点东西都没法挑。” “……你想贿赂厨娘?” “什么贿赂?说话这么难听。”萧漪不认同地反驳。“我这叫巩固友情。” “……” 第一次听见有人把贿赂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谢长洲被一双杏眼瞪着,终是没有说出心中的想法。沉默片刻委婉开口。“贿赂不是长久之计,还会把人的胃口养大。此计可能行不通。” “我出手就没有拿不下的人,你等我好消息。”萧漪把雪花膏放在床边,收拾好包裹藏回厨房。 “还是——” “睡觉睡觉,你一个病人要好好休息,熬夜伤身。” “……” 难道不是你一直在旁边不消停,扰得人不能睡觉? 谢长洲还想再劝,屋内突然暗下来。萧漪吹灭油灯回到床上躺下。他无声叹口气,终是闭了嘴。他也乏了,等养好了精神再好好劝萧漪。 翌日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对面床上的被褥被叠成豆腐块放在床尾。萧漪和那盒雪花膏不见了踪影。 她怎么就不听劝?谢长洲揉着发疼的额角。罪城混乱不能由着她瞎折腾。还是要快点养好身体。 不同于谢长洲的担忧。萧漪今天上工心情特别好,唇角压不住的往上扬。香喷喷的肉肉,她来了。 她的异样被三房女眷看在眼里,吓得绕着她走。 “娘,五弟妹是不是又受刺激了,她笑得我瘆得慌。” “她就是个疯子。”李氏看了一眼,全身抖了抖。“你千万别靠近她,回去告诉志儿最近也躲着点。” “儿媳知道了。” 三房如何猜测,萧漪一概不知,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放在眼里。深吸一口厨房飘出来的饭香,眉眼弯起。今天的饭菜比昨天的香。 洗完衣服的女眷陆续离开。萧漪慢条斯理起身晾晒衣物。最后一件衣物晾晒好,院子的人走了个七七八八。 “你过来帮忙搬一下柴火。” 路过厨房的萧漪被厨娘叫住。 来了。萧漪扬起唇,转身收敛笑容,积极帮忙搬柴火。 李氏看到这一幕,忙拉着儿媳和女儿疾步离去。边走边叮嘱。“以后放机灵点。洗完衣服绕着厨房走,免得被叫去干苦力。” “可是厨房有吃的。”谢长静盯着厨房咽口水。 “那是官兵的饭食,我们吃不上。”李氏拧了一把她的胳膊。“不许惹事连累你哥哥。” 谢长静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其他厨娘提着木桶给官兵们送饭。厨房里只剩下一位微胖的中年厨娘。 萧漪搬完木柴笑着走向厨娘。“孙姐姐木柴都放好了。还有什么需要?我顺便一起做。” “没了,你这丫头看着娇滴滴干活一点也不差。”孙大花面露欣赏,拿起油纸包和一个竹筒塞进萧漪的手中。“昨天多谢你把我扶回家,今儿个又收到你给的擦手膏子,这点吃食拿回去吃。” “孙姐姐赶紧收回去,被别人看到恐怕要乱嚼舌根。”萧漪推拒了递上前的油纸包。克制住眼神不去看,压下咽口水的冲动。 “妹妹送雪花膏只是因为孙姐姐长得好看。我不忍罪城的风沙伤害它。” 孙大花长得不算很漂亮,但有一双会说话的丹凤眼。属于越看越觉得漂亮那一类。萧漪夸对方也不算完全瞎说。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孙大花把油纸包和竹筒强行塞进她手中。笑着摸摸脸。“这膏子好用,我孙大花承你的情。” 萧漪打量孙大花的脸颊。“还是和昨天见你的时候一样漂亮,姐姐不说我都没发现擦了雪花膏。果然是天生丽质。” “你这嘴巴说话真甜。”孙大花捂着脸笑,作为女人谁不喜欢别被人夸漂亮呢? 孙大花被哄得开心了,看萧漪的目光又柔和几分。走向灶台捣鼓一会又拿出一个油纸包。 “这点菜拿回去补一补。” “不用了不用了,这些已经够了,家里也还有菜呢。”油纸包里好像是肉,好香。萧漪很想吃,碍于孙大花在面前强忍着继续打太极。 “你们什么伙食我还不知道?我喜欢你的爽利性子,给你就拿着。”孙大花强硬地把油纸包塞进她手中。顺势推出厨房。 “快回去吃饭,下午还要上工。” “那就多谢孙姐姐了,以后厨房有什么活计做不过来吩咐一声就行,你刚生完孩子可不能太劳累。” “行,姐姐我记住了。”孙大花挥挥手,走回厨房继续忙碌。完全没有注意到刚开始面对萧漪自称我,现在已经自称姐姐了。 萧漪对这次友情巩固的成果非常满意。拎着油纸包快快乐乐回家。走得足够远,她迫不及待拆开油纸包……两个白胖胖的馒头,竹筒里竹笋炖肉汤,汤上漂浮着几片肉。另一个油纸包是豆角肉末,分量不多但特别地香。一看就是孙大花留给自己的。 她早上吃得少,早就饿了。拿了个馒头中间夹着肉沫,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真香。 萧漪解了馋,身心得到满足。清理干净偷吃的证据小跑着回家。还没走近便听到刀剑相撞的声响。 声源来自茅草屋。 完了,谢长洲还虚弱躺在屋里。萧漪沉下脸,疾步往前跑。 9. 坐等守寡第九天 长刀砍向床上。锋利刀刃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银光。谢长洲捂着胸口往地上滚去,躲开了致命的一刀。 黑衣人没有放过他,举起长刀再次砍过来。刀刃即将砍向脖颈。萧漪翻窗跳进屋内,一脚踹开那人的手,反手夺刀一掌砍在黑衣人的后颈。 扑通,黑衣人晕倒在地。 另一位消瘦的黑衣人怔愣住。萧漪趁机一脚踹过去。消瘦的黑衣人撞到墙上,眼底滑过惊异之色。眼看长刀砍过来,忙爬起来跳窗逃跑。 “想跑,没门。” 萧漪翻窗追出去。 消瘦的黑衣人跑进茅草屋后面的密林里。萧漪紧紧跟在身后。每次即将拉近距离,对方跑得更卖力将距离拉开。眼看对方即将跑进转角,萧漪捡起木桩,抡一圈扔过去,砸中黑衣人的后背。 扑通—— 黑衣人往前倒去,没了踪迹。 小样,我还拿不下你? 萧漪拍拍手,大步跑上去。笑容僵住。 转角口有一条三四米深的沟壑,泥土滚落的痕迹说明黑衣人刚才滚进沟里。此时的深沟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小东西,跑得挺快。 四面八方太多路,萧漪不确定黑衣人跑的是哪一条,只能放弃追捕。其次她不放心病重的谢长洲独自面对家里另一个黑衣人,虽然黑衣人已经被打晕。 萧漪马不停蹄往回赶。远远看见茅草屋就竖起耳朵,安安静静没有声音,心头松了口气。黑衣人应该还没有醒来。 她从厨房的窗户翻进屋,直奔躺在地上的黑衣人。 “他已经死了。”谢长洲坐在床上后背靠着墙,虚弱地说。 “???” 黑衣人口鼻流着黑血,像是中毒身亡。萧漪疑惑挑眉。刚才下手的力道不轻,应该不会这么快才对。难道是手生,下手轻了? 转念一想又觉不对。黑衣人醒来第一时间肯定是杀谢长洲,不可能自杀。 “怎么回事?” “你回来前他就突然浑身抽搐,片刻没了气息。” “这些人对自己挺狠。”萧漪扛起黑衣人的尸体扔到厨房。哎哟一声,急匆匆跑出门。没多会,提着油纸包和竹筒走回来。 “饿了吧,我们先吃饭。” “……” 谢长洲唇角扯了扯,有一瞬间的失语。看向厨房门口露出来两条腿,又看向面前高兴收拾屋子摆饭的萧漪。 “那个……要不先把尸体埋了?” “放心吧不会诈尸。”萧漪突然反应过来打量谢长洲神色。“你怕鬼?” “……没有。” “那就好。吃饭事大,不吃饱肚子干什么都没有力气。” “……” 你眼里除了吃饭能不能多一点别的东西? “今天有肉,开心吧。”萧漪倒出竹筒里的肉汤,打开油纸包,脸上的笑容绽开。 豆角肉末分量虽然少,但不掺水。油纸包里只有几颗豆角,剩下全是肉。谢长洲没想到萧漪效率如此高,今天真的弄来肉。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他们现在的身份是罪人,叛国罪的罪名在罪城也会备受歧视。 “你私底下威胁厨娘了?” “我是那种人吗?我和孙姐姐情同姐妹,情比金坚。这些菜证明了我和她之间的友谊。” “你们的友谊真廉价。”只值几盘菜。 “谢——长——洲。”萧漪拍桌,怒瞪他。 “你们的友谊价值千金。”谢长洲挤出个僵硬的笑容。“我为你们这份友谊而感动。” 萧漪满意了,把唯一一个馒头放进谢长洲碗里。自己拿了今早蒸的黑面饼。酸酸的,一如既往难吃。为了下饭,她看了眼馒头又啃一口黑面饼,假装自己吃的是又白又香的大馒头。 “你吃馒头吧,我吃饼。”谢长洲看到萧漪眼中的渴望,把馒头递过去。 “你是病人,多吃点好的病才好得快。” “无妨,我觉得它们的味道都一样。” “不行不行,我怎么可以抢你的病号饭。”萧漪强逼自己的目光从馒头上挪开,低下头。“我不爱吃馒头,你赶紧吃。” “分你一半。” “真的吗?”萧漪抬头,双眼亮晶晶看着谢长洲。 “……” 说好的不爱吃呢? 萧漪终是没有抵抗住馒头的诱惑,分走四分之一的馒头。不能怪她贪心抢食,实在是馒头太香,是它先动手诱惑的。 饭后。萧漪带了把铲子,扛着尸体前往密林深处。埋尸时无意间发现尸体的脖颈处有一个青黑色手印。黑衣人死前被人掐过脖子。 谢长洲身体虚弱只能躺在床上,不可能是他。萧漪想了一会猜不到,懒得费脑子索性不想了。填好土,在坟头上撒了一层枯黄的叶子和树枝,肉眼看去与其他地方没有区别。 萧漪回到茅草屋,把黑衣人用的长刀给了谢长洲。 “白日我要上工没法保护你,你把刀拿着防身。” “好。”谢长洲接过长刀,垂下眼帘,指腹轻轻摩挲刀柄。 萧漪依旧不放心,之后的日子不会早早出门,算着时间准时到达八巷洗衣场。洗完衣服交工后立刻赶回家。就怕哪天回去晚了没来得及救人,谢长洲成了一具凉透的尸体。 罪城的日子太难了。饥一顿饱一顿,还要带一个拖油瓶。她太难了! 午饭后,萧漪准备去洗衣场。刚出院门瞧见远处有个人拄着根棍子一瘸一拐走来。 男人皮肤白皙,长相斯文。一看就是刚到罪城的新犯人。萧漪总觉得对方的脸有点熟悉,想了一会恍然大悟。 来人叫薛留,谢长洲的表弟。在破屋里收到馒头后礼貌道谢的女孩薛青青是他的女儿。 马匪袭击之后薛留一家不见踪影,后来会合也不见薛留一家。萧漪以为他们遭难了,没想到还活着。好像遭了些罪,左臂缠了布条,右脚瘸了。挺惨的! “表嫂。”薛留笑着点头。“我听说表哥病重特意来探望。” “他还没睡,你直接进去就是。我先去上工。” “表嫂慢走。” 等人走远,薛留脸上的笑容消失,拄着棍子一瘸一拐走进门。 “你——”谢长洲应声起身,目光定格在一瘸一拐的薛留身上。“你怎么伤成这样?” “……” 薛留悲愤了。对谢长洲露出几分委屈。“我是被表嫂打成这样的。” “???你说什么胡话?” 薛留垮下脸,摸着自己隐隐作疼的腰。“那天在这屋里被认为是黑衣人被表嫂踹了一脚。又被她扔来的木桩砸中后背,之后摔进山沟里闪了腰,崴了脚……她的身手怎么突然这么好。” “我也不清楚。”谢长洲垂下眼眸。“她从前可能一直在藏拙。” “这也太能藏了。” “别说她,说说你。为什么来罪城?我不是安排……”谢长洲看了一眼屋外,将未说出的话咽了回去。目光冷厉扫向薛留。 “你失约了。我不放心就潜入罪城看看情况。表嫂太能打,我怕你被钳制就来了。”薛留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头垂得越来越低。 “我会被萧漪钳制住?”谢长洲声音拔高。 “从前是不可能,但现在可不一定。我总觉得表嫂和以前不一样,揍人是真的狠。”薛留小声嘀咕,两只手下意识摸上青紫交错的腰。 “……” 谢长洲冷下脸,薛留打了个哆嗦连忙开口。“表哥别担心。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不会误事。” 人都来了,也不可能让薛留离开。罪城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另一方面谢长洲相信薛留的能力。外面必然是安排妥当。脸色缓和下来。 “弟妹和青青也来了?” “嗯。没人护着我不放心她们在外面生活。” “后来的女眷应该与萧漪一样被分到八巷洗衣。你让弟妹盯着些萧漪,别让她乱来。” “不能吧。我们现在可是罪人之身哪有折腾的资格。最横的谢家三房现在都消停了。表嫂还能蹦——” 谢长洲冷冷扫来一眼,薛留立刻闭嘴。“表兄放心,我会让湘娘盯着。” 谢长洲咳嗽几声,下床去端桌上的药碗。薛留靠的近顺手递过去,打量谢长洲苍白的脸色,眉宇间萦绕着忧色。 “旧伤又发作了?” “不是。”谢长洲喝完药,摆手否认。 “表哥离开罪城吧。你在边疆身中多刀未养好,身体又被奇毒蚕食。罪城要服苦役,生活困苦不利于养身体。”薛留苦口婆心劝慰。 “我要离开不是一件易事,而且还会给翻案增添难度。我活着呆在罪城,曹家人才会放松警惕。我们才有更多机会寻找证据。”谢长洲拍拍薛留的肩膀。 “别担心。监察官王乾默还在罪城,他们不敢虐待犯人。否则今天我也不能躺在床上养病。” “王大人在罪城呆了十来天。过几日检查完银矿的情况就会启程回京。到时……” “谁说王乾默会离开?”谢长洲眯起眼,眸底滑过暗芒。“你找机会写封匿名信告发城主崔斌,他自然会留下。” “他会信?”薛留一脸怀疑。 “罪城盛产银矿,是曹诚的钱袋子。王乾默明面上是中立派,其实是沈丞相一派的官员。他们早就盯上罪城。现在有了扳倒崔斌的机会丞相一派绝对不会放弃。” “好。” 薛留明白表兄的说得有道理,也知道他不会离开罪城。叹息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 “齐大夫特意写给你的药方。按时服药可以暂时压制住体内的毒,缓解疼痛。过段时间会有人护送他来罪城为你施针。” “辛苦他了。” “萧漪不可信,我让湘娘去抓药熬。” “不用。” 谢长洲扫了一眼纸上的各种药材名,叠好放到枕头下。揉揉眉心,露出疲态。 “你先回去,日后低调行事。” “诶,表哥有事叫我。”薛留一瘸一拐出门,顺手带上了门。 脚步声走远,谢长洲躺回床上盯着屋顶沉思。他没想到薛留会回来,早前的计划需要更改。 休养几天谢长洲的病情有所好转,可以下床自由行动。监工见谢长洲没死催促着上工。 罪城不管罪人们的一日三餐。每个月月初会给罪人家庭发放一袋黑面。挖矿任务重,中午休息时间有限,矿工们没时间回家吃饭,只能让家里人送饭。 萧漪做好饭囫囵填饱肚子,提着饭菜马不停蹄送到矿场。矿场规矩大。送饭的家眷不得上山。她与其他送饭的家眷坐在一片空地等待。 山腰处传来说话声,服苦役的罪人们陆续下来。 谢长洲走在最后面。个子高大,面容俊逸,一身粗布麻衣没有掩住身上的风华,明明是罪人却走出了身处沙场一夫当关的冷冽气势。醒目,耀眼。萧漪一眼就从几百人中看到了他。 谢长洲走近,气息急促,面色泛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萧漪立刻从美色中抽离扶着人坐下。双眼盯着他手中的两个红果子。 “你真好,还知道特意给我带水果。”萧漪顺手拿走男人手中的果子。递上装饭菜的篮子,自己坐到一边吃起来。 “嗯,挺甜!” 距离几步之遥的薛留:??? 那是他给表哥打牙祭的水果。 谢长洲:…… 他扶额叹息,终是什么也没说。篮子里有一菜一汤两个饼,卖相看着不错。最近一直吃饼和糊糊,还没有吃过萧漪做的菜。带着一种隐秘的期待喝了口汤,差点被当场送走。 “这汤为何放糖?” “你病没好,又要挖矿当苦力。我就想着给你补补。” 她答应原主这一年要让谢长洲快快乐乐,不留遗憾离开人世。 能让人快乐的东西,萧漪想到了糖。 末世的糖很珍贵,价格高的离谱。每次她成功完成基地派发的任务,第一件事就是用赚来的信用点买糖吃。队友还喜欢用糖做一桌子菜犒劳大家。糖醋排骨就是她最喜欢的菜。 这个时代的糖也不便宜,为了让谢长洲在最后的日子的快乐一点,萧漪忍痛买了一大罐,打算日后天天用糖给谢长洲做菜。如此他就算哪天去见阎王,也不枉此生了。 “好吃吧,是不是甜到了你心里?” “……”谢长洲看看一菜一汤,又看向萧漪。“你是不是没尝过自己做的菜?” “没有。”萧漪理所当然摇头。“罪城的糖太贵。我的厨艺不好不敢做太多菜,只做了一菜一汤。我就吃了厨娘给的馒头夹肉勉强填了肚子。” “……”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如此坦然的? “你忍忍,我多练习几次肯定能做出美味的饭菜,到时你就能喝到美味的甜菜汤。” “……你还要放糖?” “当然,我给你买了一罐糖。” “……” “你多吃点,下午才有力气继续挖矿。”萧漪催促道。 谢长洲闭了闭眼,为了身体今天的饭菜不得不吃。最后在萧漪的注视下吃光了所有饭菜。 谢长洲收拾碗碟放进竹篮递给萧漪,忍了忍终是没有忍住。 “我的厨艺也不错,今晚我下厨。” “真的吗?那我可有口福了。” 萧漪高兴地提着篮子回家。经过一处转角差点被山上冲下来一名男子撞上。她灵敏的避开却不小心撞到了另一位十七八岁的黑脸姑娘。 “抱歉,我不是有意——” “姑娘?” 她话未说完,黑脸姑娘似乎受到惊吓,拔腿跑了。又喊一声,对方跑的更快。萧漪看着远去的背影,疑惑摸了摸脸。 她长得很吓人吗? 原主为了不被人祸害用特制的药水敷过脸,脸色变得蜡黄,憔悴,两颊涨了了些许斑点。掩盖了缘由的面容。她现在天天洗脸,脸上的斑点少了很多,蜡黄的脸也白了一点。不说漂亮但也谈不上难看吧。 山上冲下来的中年跑向矿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嘴上骂骂咧咧。 “妈的,也不知道到哪里来这么多蜜蜂,疯了一样看到人就蛰。” 萧漪双眼一亮。蜜蜂?应该酿了很多蜂蜜吧?舌头舔了舔红唇。侧头看向中年男人冲下来的方向。 下午,萧漪早早洗完衣服下工,带着工具悄悄摸上山。半个小时后带着半人高的蜂巢回家。甜甜蜜蜜带着花香的蜂蜜水入喉,萧漪满足的眯起眼。今天也是幸福的一天。 嘎吱——院门被打开。 萧漪端着蜂蜜水迎出去,看到进门的两人脸上的笑容怔住。 谢长洲一手扶着腰,被薛留架着胳膊扶着进门,惨白的左脸颊微微肿起,。薛留更惨,整张脸肿的像馒头,左眼圈一团青黑,走路也一瘸一拐。 萧漪立刻想到职场霸凌,当即冷下脸。“哪个混账东西敢对你们动手?” 10. 坐等守寡第十天 “矿山守卫森严,没人敢闹事。”薛留双眼泛红,咬牙切齿。“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混账东西摘了山腰的蜂巢。蜜蜂无家可归飞到山上,见人就玩命蛰。大家四处躲引发骚乱……表哥为了救我闪了腰,还被蜜蜂蛰了脸。” 萧·挨千刀·混账东西·神秘采蜜人·漪:…… “那个采蜜人真不懂事。”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事情走向。萧漪心虚地挤出个笑容。 “可不是,矿山上的所有人都被那混账东西祸害得不轻。” “太过分了。”萧漪低着头盯着鞋尖,有一点心虚,但不太多。山上像谢长洲这种被诬陷的罪人在少数,绝大多数人罪大恶极。 “其实……有没有可能这是上天对那些罪大恶极的人迟来的惩罚?而你们恰好被误伤?” 薛留:??? 谢长洲:??? 这是他们没想到的方向。 薛留扶着谢长洲往屋里走。萧漪想起屋内放着蜂巢,忙上前两步接过谢长洲,挡住两人进屋的步伐。 “我扶着他进屋就行。表弟你伤得挺重赶紧回去敷药吧。” 薛留摸了下脸颊,疼得倒吸一口气。又见谢长洲点头,松了手。“那我就先回去了。表嫂有事去前面叫一声就行。我家就住在前方靠溪边的茅草屋。” “好好好。”萧漪挥手,催促对方快走。 薛留向谢长洲点点头,转身离开。大概对神秘采蜜人的怨气太大,一路骂骂咧咧。 “别让我知道采蜜的人是谁……” 萧漪:…… “你为什么不让薛留进屋?”谢长洲直视萧漪。 “可别瞎说。我哪有不让他进屋?”萧漪坚决否认。避开谢长洲的目光。“那个……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你确定是惊喜?”谢长洲心脏猛然跳了一下,对萧漪口中的惊喜保持着怀疑。 “当然,不信你自己看。”萧漪扶着谢长洲走进屋,指着厨房门口装着蜂巢的木桶。 “惊不惊喜。” “……” 谢长洲感觉腰和脸又痛起来。想到今日被蜜蜂群追逐得狼狈,额角青筋突突地跳,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只有惊,没有喜,一点都没有。 “你身体虚弱走路都喘气。恰好听人说有蜜蜂,我想着蜂蜜养人就摘了来给你补补身……” 斥责的话到了唇边,听到萧漪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她是为了自己才去摘蜂巢。摘蜂巢很危险,一个不慎就会被一群蜜蜂围攻。叹息一声,放缓声音。 “多谢你为我着想,下次不可再做如此危险的事情。”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萧漪拍拍心口保证道。又偷偷打量谢长洲,发现眼底的怒意褪去。唇角微扬,心里给自己点个赞。小样,我还拿捏不了你? 扶着谢长洲到床上坐下,倒了一碗兑好的蜂蜜水递过去。“你尝尝,又香又甜。” “不——”谢长洲想要拒绝,碗怼到嘴边,一时没注意强行被喂了一口。 “甜吧。” “……甜。”谢长洲接过碗,在萧漪直勾勾的目光中点头。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萧漪想到惨兮兮的薛留,莫名心虚了一下。“薛留表弟活得也不容易,刚到罪城伤得那么重还身残志坚来看你。这次也被连累,挺惨的哈……我们要不要送点蜂蜜补偿一下?” 谢长洲诡异地沉默了一瞬。薛留的确惨,两次受伤都是被萧漪直接或者间接造成。身残志坚这个形容很贴切。他揉了揉眉心,微不可查叹口气。 “送吧,的确该补偿他。” “嗯,这个任务交给你了。记得安抚下薛留表弟的情绪。” “……好。” 萧漪又喝了一碗蜂蜜水,甜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心里无比满足。撸起袖子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厨房。 “今晚我再给你露一手。” 谢长洲感觉不只腰和脸疼,连胃也开始疼了。 “你今天采蜂蜜也累了,我来做饭就行。” “我不累啊。” “……我觉得你累了。” 谢长洲用上二十多年的教养克制着情绪才没有喊出来。深吸口气,起身走向厨房。今晚再吃一顿甜腻腻的食物可能会当场去世。 萧漪打量谢长洲劲瘦的腰肢。“你的腰不是扭了?” “不妨碍。” “……行吧。” 谢长洲做饭炒菜。萧漪体谅他是病号,坐到灶前烧火打下手。不久两个菜被端上桌。一份冬笋片,一份青菜,四个黑面饼。 萧漪各自尝了一口,双眼发亮。好吃,谢长洲的厨艺比她好。萧漪很意外。她老师曾经说这个时代的男人从来不进厨房做饭。 “你怎么还会做饭?” “在外面生活的时候学的。” “你是被赶出家门?还是自己去外面体验生活?”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些消息。心里有些好奇,想不出来一位世家公子为什么会生活在外面,还要自己做饭。 “曾经在晋国生活过几年。” 晋国与夏朝两国是死敌,关系势同水火,边境经常发生战乱。谢长洲去晋国生活估计是被派去当卧底。卧底归来还能当上大将军,可见能力卓绝。萧漪竖起大拇指。 “我为你骄傲。” 谢长洲怔住,夹菜的手悬在半空。当年他从晋国离开一路上踩着无数人的尸体,双手沾满了洗不净的鲜血。知道内幕的人都说他行事太过狠绝,杀气过重。不愿让家中儿子与他交往过密。第一次有人为他骄傲。打量萧漪神态自若的脸,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恶意。 “我当初为了顺利回国杀了很多人,其中还包括同行的同伴。你还觉得骄傲吗?” “他一定背叛了国家,背叛了你。”萧漪拍拍他的肩安慰。“你太惨了,幸好你杀了他。” “……???” 谢长洲的心尖颤了颤。捏着筷子的指尖泛白。很快他的脸色恢复如常。“都是些往事不提也罢。吃饭吧。” 饭后萧漪主动洗碗。厨房打扫干净又美美洗了个澡。舒服地躺回床上。 昏暗的茅草屋安静下来,浅浅的呼吸声有序响起。谢长洲睁着眼盯着屋顶,片刻偏头看向窗下沉睡的人儿。 “萧漪。” “嗯?”萧漪闭着眼回应。 “离开罪城之后你想干什么?” “吃遍所有美食,走遍每一个地方。腻了就找个风景好美食多的地方长住。”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安静的茅草屋没人回应。萧漪困得睁不开眼没心思追问。转个身睡着了。 翌日,天色微亮。茅草屋的厨房亮起了油灯。不久,饭菜香从里面飘出来。萧漪闻着味醒来,起身便见谢长洲忙碌的身影。 “这么早做饭??” “午饭我做好温在锅里,中午你吃饱后再给我送。”谢长洲看向窗外微亮的天色,理了理麻布衣服,拎着一罐蜂蜜出门。 谢长洲上工的地方在山上,步行上去要小半个时辰。萧漪离洗衣场很近,跑步一刻钟就能到。在床上磨蹭一会起床,带着两个饼和一竹筒蜂蜜前去上工。采摘蜂蜜就是为了今天。一会孙大花一定会很高兴,到时候又有肉吃了。想着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今日的洗衣场有些变化。除了上工的女眷和孩子,还多了一队身穿铠甲士兵。肩上背着箭矢,长刀出鞘紧握在手中。他们高大威猛,气势强硬,一看就是罪城的精兵。与平日吊儿郎当巡逻的普通士兵不一样。 萧漪路过士兵队伍,被一名高大的士兵拦住去路。 11. 坐等守寡第十一天 “你有没有见过此人?” 萧漪打量怼到面前的画像。男人满脸横肉,长着络腮胡,左脸颊下有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肉痣。目光凶狠冷厉。看着就不像好人。 “没有见过。”她摇摇头。 “若看到此人立刻通知巡逻士兵。” “好的。”萧漪连连点头。 士兵问了一圈没有人见过。一队精壮高大的士兵整齐有序离开洗衣场。 萧漪提着今日要洗的两桶脏衣服走到林湘和薛青青这对母女身旁。薛留的妻子林湘是个温柔且脾气极好的女人。与她聊天舒服自在。薛青青是个小话痨,礼貌又不失活泼。她很喜欢这对母女。 “画上是什么人?怎么还惊动城主府精兵寻找?” “听说是个越狱的犯人。” “恐怕不是普通的犯人。” 城主府精兵亲自寻找犯人,要么是身份特殊,要么就是穷凶极恶。萧漪觉得两点皆有。流放罪城服役的罪人个个身材消瘦,脸颊凹陷颧骨突出没有一点肉感。越狱的犯人却不同,满脸横肉说明伙食不错。没有点身份背景哪里能在罪城活得这么好? 据说罪城的大牢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这么轻易就让犯人越狱而出,可见大牢的看守不如传闻那般看守严密。 洗完衣服交了工。萧漪让林湘母女先行离开,等其他女眷都走之后提着蜂蜜进了厨房。 孙大花收到蜂蜜后高兴得合不拢嘴。蜂蜜在罪城是稀罕物,极为难得。高兴之下又给萧漪包了一块巴掌大的卤猪肉。 “你心里惦记我,姐姐也不能亏待你。这块卤肉拿回去打牙祭。” “这块肉太多了,分一半就行。” “让你拿着就拿着。”孙大花失笑。“这满满一罐蜂蜜可比这块肉值钱。” “多谢孙姐姐,你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了。”萧漪又假意推拒一翻才收下。又聊了两句巩固一下今日份友情,转身离开。 “妹子等等。” “怎么了?”萧漪收回迈出门外的脚步。 “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昨晚越狱的犯人杀人如麻,手段极为狠辣。城主府为了抓他悬赏五百两银子。” “刚才士兵怎么没说抓到犯人会给银子?” 萧漪一听银子双眼就放光。要早说有银子,她就算晚上不睡觉也要把人抓去领赏。 “服苦役的犯人的确不会有。这份悬赏令是发给罪城平民的。” 不愧是罪城,差别对待很有一套。萧漪的思绪在银子上挪不开,深想一下又觉得不对。 “这份悬赏令的赏银有点高吧?这名犯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特殊倒是谈不上,犯人就是个土匪头子。听说他被十八个土匪寨子头头拥护,还用平民百姓的性命要挟保他性命。官府不敢轻举妄动这才一直被关押在罪城大牢里。”孙大花一脸厌恶。“那土匪头子之前也越狱过一次。杀了二十多个流放到罪城的罪官。还糟蹋了对方的家眷,那场面特别惨。” 专挑当官的杀?萧漪挑眉,这就很有意思了。 “我听说你家那口子从前是将军?”孙大花认真叮嘱。“出门往人多的地方走。门窗关好,晚上睡觉别睡太死。” “我知道了,多谢孙姐姐提醒。你这几天也注意安全。” “好。”孙大花很享受萧漪关心,笑着点头。 萧漪回到家太晚了,来不及吃饭。她带着自己的那份饭菜一起前往矿场。 今日吃饭的空地不如往日安静。时不时响起痛呼声,犯人下意识捂着肿得像馒头的脸,表情狰狞而扭曲。 萧漪神色如常走到谢长洲对面坐下,触及到隔壁薛留哀怨的目光,挪了下位置偏过头避开视线。 补偿已经到位,勿扰! 谢长洲看到两个碗愣了一下,没有出声。直到看见萧漪端出一盘肥瘦相间的卤猪肉。眉梢轻轻挑起。 “今日厨娘这么大方?” “我和孙姐姐姐妹情深,她看我瘦了就送点肉。” “蜂蜜送了多少?”谢长洲压根不信她的忽悠,压低声音问。 萧漪伸出一根手指。 “厨娘现在还不算贪心。送东西谨慎些,别养大了她的胃口。”谢长洲再次叮嘱。 “我知道分寸。” 萧漪把黑面饼掰开,中间塞满了卤肉。叫来坐在旁边无聊等待的薛青青。把两个饼放进她手中。 “拿去和你娘亲分着吃。” “表婶婶留着自己吃。我一会儿回家就能吃上饭。”十岁的薛青青十分懂事,固执地不肯接受。 “你家里有肉吗?” “没有。不过阿娘炒的青菜特别好吃。” “只吃青菜长不高,你要多吃肉。不然以后只能是个小矮子。”萧漪夹了一块肉放到她鼻尖前。“你闻闻香不香?可不可口?想不想吃?” 面对萧漪的灵魂拷问,薛青青咽了咽口水,眼中是藏不住的渴望。她毕竟还是个十岁孩子,还没有学会像成年人一样隐藏心中的渴望。 “拿去和你娘亲一起吃。”谢长洲揉了揉薛青青的小脑袋。 薛青青看向自家爹娘,得到允许后高高兴兴拿着两个饼回去。 “多谢表嫂。”林湘拿到饼笑着向萧漪点头道谢。 “你今天也帮我洗了脏衣裳,就当是报酬。” 萧漪笑着回答,心里默默叹口气。这个时代的古人真的太多礼了,若今天拿到食物的人是曾经的队友,啥话都不会说,立刻塞进嘴里就怕慢了她会反悔。 萧漪感受到火热的视线,发现薛留正盯着盘子里的肉。立刻给盘子挪了位置,让谢长洲的身躯挡住薛留的窥探。 薛留:…… 人人都有肉,为啥他没有? 萧漪:补偿已到位,勿觊觎。 谢长洲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顶着表弟哀怨的目光低头默默吃饭。萧漪很护食,不经过她同意分肉给薛留,他今天可能就没了。 表弟,对不住了! 林湘见薛留委屈又想吃,把自己的饼递过去。“你吃吧,我不太饿。” “你吃,我今天对肉过敏。” 林湘:…… 饭后,趁着谢长洲小憩,萧漪把越狱犯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孙厨娘说越狱的犯人专杀犯过罪的官员。”萧漪打量日渐消瘦的谢长洲,想象他要是碰上凶狠高大的犯人的画面。嗯?怕不是要当场去见阎王。 “你可能有危险。下午下工后我来接你回家吧。” 谢长洲愣住,垂着头避开萧漪的目光。“不用麻烦。表弟和我同路回家。不会有危险。” “他身手好吗?”萧漪打量薛留一身的伤,满脸质疑。 “他身手不错。”谢长洲保证。 谢长洲坚持相信薛留,她不好反驳。反正命是他自己的。萧漪自认做到了面面俱到,谢长洲不接受那就不关她的事。出了事,也赖不到她头上。 谢长洲闭上眼小憩,似乎不愿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感受到他今天的情绪有些低迷,萧漪识趣地闭上嘴,提着篮子回家。 当天下午谢长洲安全回了家。萧漪松了一口气,人还活着。随后又惋惜叹口气。他活得挺坚韧。 天色暗下来,萧漪收拾好厨房出来便见谢长洲穿戴整齐,手里拿着锄头准备出门。她拎着准备好的篮子跟上。 “我也去。天色这么晚你一个人在外面晕倒了都没人知道,我到时去哪里找人?”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里?”谢长洲盯着篮子里的香烛纸钱,疑惑爬上脸颊。 “下午上工路上看到城主府的板车往乱坟岗运尸体。我猜你应该会去给谢家人下葬。” 谢长洲抿了抿唇最终没有拒绝萧漪。两人一起前往乱坟岗。 夜晚的乱坟岗显得格外安静,风声掠过犹如女子在凄厉咆哮,四周的树木影子扭曲地映在地上。被黑暗笼罩的乱坟岗散发着阴森气息。 谢长洲怕萧漪害怕误事,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没承想,到了乱坟岗她直接坐到坟包前。神情自若没有一点害怕,甚至还毫无坐相往后仰,后背与坟包来了个亲密接触。 “你看看哪个地方风水好,我先去挖坑。”萧漪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催促。 谢长洲:…… 他的担心多余了! 谢长洲在乱坟岗之外一百米的地方挑了个空地。萧漪提着锄头去挖坑,他留下来认尸。 萧漪按照谢长洲的要求挖好两个大坑,又帮着男人抬尸体。完整的尸体葬在左边的大坑里。残肢葬在了右边的大坑。 谢长洲烧完钱纸,沉默地站在左边的大坑前。 萧漪落后几步靠在树干上,打量着坟前静静站立的谢长洲。他应该很难过,消瘦的背影透着悲伤。谢家人的尸体都被野兽啃噬过,好的剩下半个身子,不好的据说就剩下被咬得面目全非的头颅。其中还有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谢长翼,才18岁。 萧漪看着难过的谢长洲,想起了薄情寡义三房。李氏今天明明看到运板车运尸体,却不见人来埋葬家人。 四房的人刚到罪城就不见人影,可能分到了较远矿区。不知道他们见到谢家人的尸首被扔到乱坟岗会不会和三房一样无情? 时间缓缓流逝。萧漪仰头看了下天色,换了个姿势继续等。就在她以为还需要等很久时前面的谢长洲转身走来。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 两人并排往前走。谢长洲整个人藏在阴影里,沉默着一声不吭。太安静了,萧漪受不了这样窒息的气氛。主动开口。 “邵玉和他的护卫们都死了,他们能安息了。日后在下面相见他们不会怪你的。”最迟也就一年时间就能相见了。 谢长洲:……??? 他是不是被咒了? 谢长洲拉住萧漪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眉梢渐渐拢起。 “前面有人。” 两人轻手轻脚往前走。很快那人轮廓出现在眼前。是名健壮的男人,手中提着一把长刀。他去的方向正是萧漪住的茅草屋。 “又是要杀你的人?”萧漪叹息,谢长洲的仇人真是太多了。 月光照耀下男人的脸庞清晰起来。满脸横肉,脸颊上有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肉痣。 “原来是五百两。”萧漪双眼放光,感觉前面的犯人全身泛着银光。 “什么五百两?” “就是那个被悬赏的越狱犯。”萧漪嘿嘿一笑,压低声音。“你慢慢回来,我先回去迎接他。” “……” 谢长洲话音刚起,面前的人没了踪影。被萧漪这么一闹腾什么哀思都没了。怕出事疾步跟上去。 她跑得很快,一路追赶也没看到身影。茅草屋亮起油灯,谢长洲进门愣住。人高马大的越狱犯被绑成了粽子躺在院子里。萧漪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惬意地喝着蜂蜜水。 “我已经知道该怎么赚赏金了。”萧漪拍拍旁边的小木凳让谢长洲坐下。“你先盯着他可以吗?我去一趟孙厨娘家。” “去吧。” 萧漪喝完蜂蜜水把空碗递给谢长洲。起身离开。 小院里安静下来。谢长洲捂嘴,密集的咳嗽声打破这份宁静。咳嗽停下。他捂着胸口靠着墙壁,疲惫地合上眼。 他没看见越狱犯已经醒来,紧闭着双眼假装昏迷。捆在后背的手拿着指头长的特制小匕首正快速切断绳子。 12. 坐等守寡第十二天 绳子断裂。 越狱犯王志压住心中的窃喜。悄悄眯起眼看向谢长洲,紧闭双眼,表情痛苦。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 常管家说得对曾经的夏国战神不复当年,如今被病痛折磨不成人样。他心里冷嗤,战神也不过如此,只是名头响亮罢了。 王志目光紧锁谢长洲的脸上,握紧精巧的匕首轻手轻脚靠近。 两人相隔一米之遥。王志扬起匕首。 谢长洲刷地一下睁开眼,浓眉之下的双眼锐利而冰冷,如同一柄锋利的刀。冷冽的气势陡然压过来。 王志被镇住,下意识后退一步。 “是崔斌让你来杀我?”谢长洲问。 “谢将军既然清楚再好不过,日后化成厉鬼索命可不要找错人。” 王志杀的人不少,是从尸体堆里趟过来的人。很快恢复情绪,无视谢长洲周身散发的冷冽气势,扬起手刺向脖颈。眼前突然一黑,靠着墙壁的谢长洲不见了。 人呢? 刚才明明在的。王志警惕张望四周依旧没找到谢长洲的身影。后背吃痛。他暗道不好,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王志怔住的几秒时间,双手双脚的关节被卸,砰一声倒在地上。面色痛苦到狰狞扭曲,额角冒出汗珠。 谢长洲姿态从容地走上前,王志害怕地往后缩。心里暗骂常管家。他明明说谢长洲病得不轻,一根手指都能碾死。 妈的,这是一根手指能碾死的人? 能碾死,被碾死的是他。 常富,我X你祖宗。 谢长洲慢条斯理走到王志跟前,用脚尖挑起他的下巴。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无视那一双喷火的双眼,居高临下打量他痛苦的神态。 “你有个儿子在罪城吧。” 王志瞪大眼,惊慌从眼底一闪而逝。偏过头避开谢长洲的目光。“什么儿子,我没有儿子。” “他住在第三巷第五户,照顾他的女人姓姜。” “你想要我做什么?”王志常年在刀口舔血,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知道否认没用索性摊牌。 “我和夫人一个病弱,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只想安安稳稳生活在罪城。” “你要我隐瞒你们的实力?”王志强忍痛苦挤出个讽刺的笑容。“我被抓住已经说明了你们的实力,我就算想狡辩,城主府的人可能也不会相信。” “你在禹州还有个十三岁的女儿,一直跟着你义妹生活。”谢长洲笑容加深。“我和夫人若是出了事。猜猜你的儿女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陪葬?” “谢长洲你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丧心病狂?”谢长洲脸上流露出怀念“这四个字好久都没在我耳畔响起,真亲切。” 王志:…… X你祖宗常富。 妈的,你坑我。 大女儿一直被他藏得很好,连崔斌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没想到被谢长洲查了出来。王志毫不怀疑谢长洲会说到做到让他的儿女陪葬。‘ 曾经谢长洲在边陲平叛。对拒不归顺的部落展开屠杀,除了三岁以下的孩子,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部被斩杀。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王志为了儿女只能顺从。 “好,我答应。” “你——” 谢长洲顿住,凝神倾听。“回来了。” 谢长洲替王志接好关节,重新绑成粽子,手刀落下一气呵成将人打晕。 王志挂着怔愣的表情倒在地上。 王志:……??? 脚步声越来越近。谢长洲走回小木凳坐下,院门恰好被推开。萧漪走进院子。 “辛苦了。”萧漪检查越狱犯的情况,确定还在昏睡放下心来。 “你确定要把人交给他们?” 谢长洲偏头看向院子门外站着的一男一女。男子穿着罪城特制的蓝灰色士兵服,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看不见面容。他眉梢拢起,起身走到萧漪身旁。 “放心吧,我们都说好了。孙姐姐信得过。” 谢长洲不置可否。 “你先休息,我先护着孙姐姐他们把越狱犯送到城主府。”萧漪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放心。我从背后偷袭没有让他看见脸。送回城主府也不怕他乱说。” 谢长洲望进一双天真的眼眸里,心头默默叹口气。“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吧?”萧漪又小声嘀咕。“你身体这么差,中途晕倒我岂不是还要背着你回来。” “……我听到了。” “……”说人坏话被听到,萧漪有一点点尴尬。立刻捂嘴辩驳。“你身体果然太虚弱,现在都幻听了。” “我跟你一起去。”谢长洲坚持。复又看向院外的夫妻。“我不信任他们。” 萧漪再三保证谢长洲依旧是那三个字,不信任。她没办法只能带着谢长洲一起走。孙厨娘的丈夫扛着王志,一行四人前往城主府。 路上,萧漪带着谢长洲走在暗处,避开了夜里巡逻的士兵,不让人看见他们和孙大花夫妻同行。 临到城主府,萧漪停住脚步。 “我们是罪人被人看到对你们影响不好。妹妹就送到这儿。” “好,你们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四人分开。孙大花夫妻率先离开。萧漪看着人远去,也准备回家睡觉,走了几步发现谢长洲还站在原地盯着远处的城主府。 “你看什么呢?”萧漪走到他身旁站定。 “王志可能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 “王志是谁?”萧漪想了一会,没想起来王志是谁。 “……那名越狱犯叫王志。”谢长洲抿唇。“他是崔斌的人。孙厨娘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什么?那我岂不是害了孙厨娘。”萧漪大惊失色。“以后也可能没肉吃了?不行不行,孙厨娘不能有事。” “……” 她的关注点总是这么离奇。 “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救人。”萧漪把谢长洲拉进一条偏僻的暗巷,话毕,翻墙潜入城主府。 —— 城主府的书房亮着灯。 崔斌看完信放进手边的木匣里。唇边荡开笑容。 曹将军的信中痛斥谢长洲血腥手段,叮嘱他注意安全。没有将邵玉的死怪罪到他头上。崔斌高兴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哼起了小调。幸好他机智,没有拖延邵玉的死讯,又把邵玉的死甩到谢长洲头上。 这不就把自己顺利摘出来了? 房门被敲响,常管家走进书房,弯腰恭敬站定。 “大人,王志归案了。” “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好事都聚到了一块。”崔斌又喝了一杯,圆润的脸盘微微泛红。“你带着人去收拾谢长洲的尸体,挂在城头示众半个月。” “大人,谢长洲还没有死。” “没死?”崔斌冷下脸,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怎么回事。” 常富斟酌一番把审问的经过说了一遍。 “孙大花夫妻说回家路上看见昏迷的王志。王志也说被神秘人敲晕,醒来已经在城主府。小的看他们不像在说谎。” “孙大花是谁?” “二队巡逻队队长罗武是孙大花的丈夫。” “原来是自己人?他们干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抓人?” “大人,罗武是二夫人娘家外甥。” “我看他们就是故意让我不痛快。你找机会教训……???”崔斌顿了一下。“二夫人的娘家外甥?你怎么不早说?” “小的知错。” “王志干什么吃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二夫人是崔斌最宠爱的女人。爱屋及乌不好怒骂夫人的娘家人。只能把怒火转移到王志身上。他一掌拍在桌上。山羊胡随着他的动作抖了抖。 “要他有什么用?还不如养一条狗。” “大人,之前我们悬赏五百两抓人。”常富小心翼翼观察崔斌。“其实不给也没事,他是二夫人的外甥,想来……” “给。还要光明正大地给。让罪城所有平民都知道城主府言而有信。”崔斌想到五百两银子没了,心疼地捂着胸口,嘴里骂骂咧咧。“王志这个没用的东西,人没杀成还害我白白贴出去五百两。” “大人深谋远虑,小的佩服。”常富自动过滤崔斌吐槽的话。继续说着正题。“大人,谢长洲那边可要继续做局。” “先别动。”崔斌脸色沉下来。“王乾默好像听到了风声,常常在城内转悠。若让他发现端倪就麻烦了。” “大人怕什么,大不了等他离开后派王志……”常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死在路上,没人会怀疑到您。” “他不能死,不管是在罪城还是在路途上。”崔斌冷哼。“王乾默表面是中立派,实则是沈丞相一派的官员。杀了他有数不尽的麻烦,甚至还可能连累曹将军。” “我们就放任他不管?” “他早晚都要走,忍一忍就过去了。”崔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多了几分玩味。“巡逻兵的手段不少,让他们多多关照谢长洲。一个病重之人撑不了多久。” “大人英明,小的立刻去办。” “让他们隐着些,别让王乾默抓到把柄。” “大人放心。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知道分寸。” 管家退出书房,大步走向小厅去见罗武孙大花夫妻。 —— 城主府府门大开,孙大花罗武夫妻走出来,笑容满面离开。 墙头不见萧漪的身影。谢长洲皱起眉,指尖不停敲击衣角。仰头打量墙壁。再不出来他就只能潜进去看看情况。 轻微的摩挲声响起,一道矫健的黑影翻墙而出。稳稳落在谢长洲面前。 “为何这么晚?” “我看孙厨娘夫妻没事就去厨房转了一圈。”萧漪嘿嘿一笑,从背上取下布包里的猪蹄。脑海里已经想到猪蹄的十八种吃法。 “明天我们可以吃猪蹄炖菜,给你补补。” “……”谢长洲额角突突地跳。贼不走空这四个字今天他算是彻底理解了。“你拿这么大块肉会被人发现。” “不会。”萧漪斩钉截铁拍胸脯。“那个厨师偷菜,经不起盘查。他不敢宣扬反而还会帮忙掩饰。” “……” 谢长洲说不过索性闭嘴。继续聊下去他怕会被萧漪给气死。回去的路上萧漪很高兴,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轻快。 他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只觉萧漪的笑容变得碍眼。突然就想让那笑容消失。 “孙厨娘带着银子提前离开,你不怕他们全吞了。” “怕什么?”萧漪浑不在意。“银子分给我,日后你好我好当姐妹。银子不分给我,我会让她愧疚到不断给我开小灶。都是赚。” “你倒是豁达。” “做人不能太计较。” 回到茅草屋已经很晚了,萧漪简单清洗一下爬上床。刚闭眼隔壁传来一连串咳嗽声,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你没事吧?”萧漪睁开眼,偏头一看怔住。谢长洲捂着嘴的手缝渗出血来。她蹭的坐起身。 “怎么回事?之前没见你咯血。” “旧伤复发。” 萧漪手脚麻利地往身上套衣服。“我带你去看大夫。” “京城的名医都束手无策,罪城大夫的医术怕是也不行?算了吧。” “上天对你太残忍了。”早早地对他宣判了死刑。萧漪叹息,拍拍谢长洲的肩膀。“没事,十八年后你又是一条好汉。” “……???” 她在说什么? 萧漪对上谢长洲直愣愣的目光,觉得自己该有所表示。当即保证。“放心,我定会给你办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谢长洲:…… 他的眼底蕴含着怒火。萧漪误认为谢长洲是对提议不满意。想了想又道。“再给你吹三天的唢呐?” 谢长洲:…… “三天不够?不能再多了。预算十两不能超支。我还要留些银子养老。” “……” 谢长洲觉得再听下去可能会气得今晚就去见阎王。深吸一口气,拿出枕头下的药方。 “我想说神医曾为我医治时开了药方,每天一副就能缓解旧伤发作。”谢长洲咬紧了后槽牙。“不是在等死和你商量葬礼。” “……你自己不说清楚。”萧漪嘟囔。 “……” 这相敬如宾的夫妻是做不下去了。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是我理解错了。”萧漪看他脸都气白了,担心气出个好歹连连安抚。“你赶紧休息,明天早上我就去抓药。” 谢长洲清理手上的血迹,躺下翻身背对着萧漪。 气性还挺大。 萧漪摸摸鼻子,吹熄油灯爬上床睡觉。 第二天清晨,萧漪早起先去给谢长洲请假。监工絮絮叨叨不肯允假。她送上五两银子才让对方点头。 上午下工后,萧漪马不停蹄前往药铺。刚走到门口被人推进了药铺。 “他上街了。他又上街了。” 紫衣女子神色慌张地冲进药铺,压着声音呼喊,急切的看向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药铺的所有人露出惊慌之色。这句话传到门外,长街上行人刷的消失无踪,整条长街安静下来。 13. 坐等守寡第十三章 “快藏起来。” 年轻的女人压着声音低喊。药铺里抓药看病的女人着急地观望四周,寻找着能藏身的地方。 “这边。”大夫掀开柜台后面的门帘,带着女人往后院走,最后停在菜窖门口。“你们暂时躲在里面。” 十来个女人大喜,你推我搡挤进狭小的菜窖。 萧漪懵逼地被一位年轻女子拉着走进菜窖,蹲在一个角落里。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女人们害怕得四处找地方藏身,也跟着一起藏了进来。不知情况跟着原住民行事准不会出错。 感受到探究的视线。萧漪环视一圈,目光定格在左边角落里的灰衣女子。面容有些熟悉。想了片刻才恍然。女孩是李氏的女儿谢长静。 谢长静看她的目光好像看到了什么污秽之物,眼底布满了不加掩饰的厌恶。 萧漪茫然眨眨眼。她好像没有惹过谢长静吧? “晦气。”谢长静被发现也没有收敛脸上的厌恶,冷哼一声。“早知道就不出门了。” “可不就是晦气,今天真不该出门。”清秀女人皱起眉,眼底流露出害怕和恐惧。 萧漪没有搭理谢长静。脑海里想着今天街上的异常。之前上街都好好的,今天再来突然就变了样?压不住心里的好奇,小声询问刚才拉她进门的女人。 “今天为什么不能出门?”古代出行还限号? “你是刚来罪城吧。” 她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萧漪更好奇了,大胆点头承认。“我和夫君一家刚来不到一个月。” “难怪你不知道。”年轻女子指了指门外面,压着声音解释。“城主的庶长子崔文栋特别好色,喜欢在大街上猎艳。若是被他看上就糟了。我们怕给家里带来麻烦,就躲着他走。” “他当街强抢民女不怕引起众怒吗?”闺女、媳妇被公然抢走,是个男人都不能容忍。 “他不会强抢,但手段更恶毒。”年轻女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燃起怒火。“这位大少爷最喜欢明着讨好看上的女子,暗地里打压女子的丈夫或父母兄弟。让女子不得不从。” “可不是。”另一名紫衣女子接话。“我隔壁有位姐姐因为长得漂亮被崔家这位人渣看上了,暗地里让矿场找茬施压,她爹被留在矿场连续工作好几天,放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去了半条命。” “女子最后从了?”萧漪问。 “不从能怎么办?弟弟妹妹都还没长大,家里又只有她爹一个顶梁柱。”紫衣女子叹口气。“后来崔家大少爷或许是腻了把人放回来。那位姐姐回家不久上吊自杀了。” “就没人反抗?” 渣爹、渣男不少,但不可能人人都是吧。总有些男子会心疼女儿和妻子。 “怎么可能没有。但能怎么办?” “反抗?崔家有一万士兵护着。” “告官?没有确切证据证明被崔文栋强迫,甚至还有些官员说女子属于自愿献身,自甘下贱。”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尽量躲着崔文栋,能躲一时是一时。” 萧漪听得怒火噌噌往上冒。这种人渣就该没收作案工具,省得总去祸害姑娘。崔文栋最好天天拜佛烧香祈祷别落到她手里。 萧漪环视一圈,无意中看到角落里蹲着一位白脸书生。眸光炸裂。 “崔文栋连书生都不放过?” 十多名女子齐刷刷转头,眼底流露出茫然。崔文栋最近改口味了,她们怎么没听说? “我男生女相,出门在外自然躲着崔文栋走。所以就跟着进来了。”白面书生顶着众人的目光,露出个腼腆的笑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其他人:…… 萧漪:…… 你是懂得自我保护的。 “别说话,人来了。” 菜窖里骤然安静。 萧漪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慢吞吞的脚步声渐渐变大,男人的声音传来。 “董大夫的生意似乎不大好,铺子里没什么人。”崔文栋的声音落下,枪击墙壁的咚咚声响起,似乎是在找暗室。 “城主庇护着罪城的百姓,生病的人自然是少了。这是好事。”大夫回答。 “我就喜欢和董大夫这样的明白人聊天。” “蒙大少爷错爱,小的不甚欣喜。” 哈哈大笑声响起,外面的人似乎聊得很开心。敲击声停了,脚步声慢慢走远。崔文栋似乎走了。 等了一会,菜窖的木门被拉开。年轻药童站在门口。 “崔少已经走了,大家出来吧。” 十几名女子陆续离开菜窖。 萧漪刚走到菜窖门口被一股大力撞开,正是面带厌恶的谢长静。 “你干什么?”萧漪自诩好脾气,但被刻意针对心情也不爽。果然三房的人都让人喜欢不起来。看向谢长静的目光冷下来。 “你是想找我切磋。” 谢长静面露惧色,跑出门外到达安全距离才停下,狠狠瞪了一眼萧漪。 “你们二房害了全家人。居然还有脸活着?” “活着和脸有什么关系?” “……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会夜夜诅咒你们。”谢长静恨恨说完跑了。 萧漪盯着她远去的背景,对诅咒的事无所谓,反正也不会伤害到她一根头发丝。她为谢长洲默哀三秒钟。有这样的家人真的惨。父母兄弟用命守护边疆却被无限成卖国贼,如今还要被家人辱骂诅咒。 萧漪按着药方抓了七包药,足够谢长洲喝一个星期量。离开药铺没有立刻回家,从街头到街尾逛了一圈,买了一百包白糖糕才满足地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 茶楼。崔文栋倚在窗边打量长街上来来往往行人,目光精准地扫过一个又一个女子。最后目光定格在萧漪的背影上再也移不开眼。头也不回的叫来旁边的高个护卫,指着萧漪。 “你跟上去。看看她是哪一家的娘子。” 高个护卫跑下楼,没多久又跑了回来。垂着头小心翼翼开口。 “大少爷,人跟丢了。”高个护卫偷偷打量崔文栋难看的脸色,连忙小声解释。“小的刚刚追上去,穿过一条巷子人就没了。”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高个护卫低着头,不敢说话。 崔文栋又看向窗外,蓦然觉得索然无味。茶杯扔到桌上,走到摇椅坐下长长叹口气。 “这无聊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少爷再忍一忍。老爷说最迟半个月姓王的就会离开罪城。”高个护卫安抚道。 “半个月?”崔文栋痛苦地闭上眼。“时间太久了。” “城里不能玩,我们可以去城外。”高个护卫双眼转了转,压低声音道。“昨天小三抓了两个黑石山的山匪,就关在城外的别院。” 崔文栋双眼蓦然睁开,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 “走,去别院。” —— 萧漪提着药包和零食回到茅草屋,进屋看到刚发的黑面只剩下小半袋,笑容消失。 “他们又来收保护费了?” “刚走不久。”谢长洲看向桌上剩下的小半袋黑面,眸色微沉。“这次他们多收了一部分。” “他们是想活活饿死我们?” 上个月剩下的半袋黑面根本不够吃,是她偷偷买了些粮食又靠着孙大花偶尔送一点,才勉强撑到了月底发粮。 这个月发的黑面还没有捂热又被收走大半。简直欺人太甚,萧漪沉下脸。“不能一直被动受欺负,我们要捍卫自己的利益。” “我们被人盯上了,不宜太过高调。”谢长洲撑着床板起身,语重心长地劝慰。“罪城有一万驻军,真发生冲突我们讨不了好。” “放心吧,我不会莽撞到硬碰硬。” 她偷偷捍卫利益不就可以了吗?萧漪把这话压在心底没说,就怕谢长洲一直叨叨个不停。 他有时候挺烦人。 萧漪进厨房生火煎药,得空的间隙回到卧室发现床上放着个黑色包。 “什么东西?” “孙厨娘的丈夫刚送来的。”谢长洲回答。 萧漪双眼蹭亮,小跑上前拎起布包。有点小重。布包里全是碎银子。 “孙厨娘真贴心,还帮我们换好了碎银。”萧漪数下来足有两百五十两。“多了一百五十两。当初说好她爸我二。” “孙厨娘值得来往。”这次赚了。 “你让她白白赚了两百五十两,她也认为你值得来往。” “我人品绝佳肯定值得交往。”萧漪拍拍胸口,脸上浮起骄傲。“你娶到我赚翻了。” 谢长洲:…… 她何时拥有了这样的自信? —— 谢长洲服药两天病情有所好转,咯血的次数少了。萧漪观察两天确定他暂时死不了。停止贿赂监工请假,让他回矿场上工。 萧漪也没闲着,暗地里打听收粮食的五名士兵,几天后踩点摸查完毕。 晚饭后,萧漪装了一竹筒蜂蜜,又拿了二两碎银放在兜里。“我去找孙厨娘商量买肉的事情,看能不能让你天天吃肉补补。” 谢长洲看看暗下来的天色,眉梢皱起。 “这么晚出门?” “孙厨娘最近很忙,回家也晚。我也只能这个时间上门了。”萧漪扬起拳头。“放心,有人敢打劫,我就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早去早回。”谢长洲关好门窗与萧漪一起出门。 “???我不需要保护。”谢长洲跟着她还怎么去捍卫利益。 “薛留今天摔了一跤,我去帮他正骨。” “薛留又摔了?这是第三次受伤了,倒霉两个字刻在他脑门上了吗?”一个月里受伤三次还能坚强活着,不容易。 谢长洲:…… 两人在岔路口分开。萧漪疾步赶往孙大花家送了蜂蜜和银子就找了个理由离开。赶到小树林,换好事先买好的黑衣,戴上猪猪面具掩藏面容。转身没入黑暗。 萧漪避开巡逻士兵到达一处民宅,矫健地翻进小院里。 她经过几日的踩点摸查选中了程力家。程力是五名士兵的头。妻子最近回了娘家,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这人平日里坏事没少干。每次捞油水欺软怕硬专门欺负那些女流之辈,粮食一次比一次拿得多。这种垃圾揍起来才不会有负罪感。 萧漪站在窗口往卧室吹迷烟,等了几分钟估摸里面的人已经昏过去,大摇大摆推门而入。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脚步顿住。 程力仰躺着,微胖的脸青紫交加肿成了大饼脸。要不是这几天日日观察,她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萧漪挑眉,居然有人比她先到一步。程力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她又打了个激灵,妈呀钱财粮食还在吗? 不会要跑空吧? 萧漪拿过被子罩住程力的头,又去厨房找了一把菜刀握在手中。准备齐全,萧漪叫醒昏迷的程力。 “别杀我,别杀我。”程力似乎受到很大的惊吓,醒来后立刻求饶。“我真不是故意抢你们的粮食,都是被上面的人逼的。那些粮食我一点没分到,都送去了一巷仓库。” “???” 一巷仓库是吧,她记下了。 萧漪把菜刀架在程力的脖子上,刻意压低声音改变声线。“你的银子藏哪儿了?” “你怎么变成女人了?”程力呆住。 “闭嘴,快说。” 萧漪把菜刀贴着程力的皮肤,只要他稍稍一动锋利的刀刃就会划破脆弱的脖颈。 程力动也不敢动,手指微微抬起指着床边的柜子。 “柜子后面的墙里。” 萧漪手刀落下,程力软软倒在地上。她确定人真的晕过去,起身拉开柜子。巴掌大的洞口露出来。三个五十两的银锭散发着耀眼的银光,晃得她移不开眼。旁边放着两只青玉镯和几根银簪,花样各不同却很精致,一看就是从女眷那里收刮而来。 萧漪一股脑塞进包袱。随后又进了厨房。等再出来肩上多了个大包袱。矫健地翻出墙隐入黑暗。 矫健身影按照原路线返回,一路走进小树林。萧漪蓦然顿住脚步。面具下黑亮双眼扫向斜对面。 “谁在那里,出来。” 树叶翻动,两道纤长的影子倒映在大树旁边。 14. 坐等守寡第十四天 萧漪感受到危险。 阴影里走出来两名黑衣人。高个黑衣人手拿长刀,月光之下锋利的刀刃闪着寒芒。看起来就不好惹。 矮个黑衣人只露出个上半身,肩上的黑色包袱完完整整露出来。萧漪双眼一亮,抬手挥了挥。 “真巧。窝和大锅是同道中人。”萧漪操着四川口音打招呼。拍拍肩上的黑布包。“今天窝也去帮富贵人家渡劫消灾啦。” 两名黑衣人:…… 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偷盗说得如此清醒脱俗。 高个黑衣人举起长刀对准萧漪。 “大锅有话好好说。”萧漪暗自评估对方的实力,嘴上却没停。“莫生气,我不值得你拔刀。” “大锅是不是想要我包袱里的东西?里面都是些食物,没得值钱的东西。”萧漪怕两名黑衣人不相信,打开黑色包袱拎出三只熏鸭。 对面的黑衣人没有出声。 两名黑衣人的面孔隐藏在黑暗中,萧漪看不到对方的表情,猜不透对方的想法。想了想拿出一只熏鸭扔过去。 “大锅分你一只。” 对面的黑衣人依旧没有动静。 “大锅,剩下的食物不能再给你了。”萧漪垮下脸,露出个哭丧的表情。“我屋头的男人快死咯,临死前就想吃点好的。我这才逼不得已出来搞了一点。” 高个黑衣人:…… “大锅行行好,不要跟快死的人抢吃的嘛。” “你走。” 黑衣男人低沉的声音犹如天籁响起,萧漪双眼一亮,连忙打包好包袱重新扛在肩上。笑容忽然僵住,看向黑衣人身后。 “有人来了。” 两名黑衣人回头。黑暗的树林空无一人,只有树叶随风上下翻动。 意识到被骗,高个黑衣人蓦然回头。对面的萧漪果然不见身影,扔在草地上那只熏鸡也不见了。 嚣张的声音从树林深处响起。 “大锅后会无期咯。” “……” 果然,只要是涉及吃就没人能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夺走。 “刚刚那位女黑衣人是表嫂?”薛留从暗处走出来,眺望萧漪离开的方向。 “嗯,是她。”谢长洲皱起眉,看向萧漪来时的方向。思索对方今晚光顾了哪一家。 “她居然为了给你补身去偷东西。”薛留沉思片刻,啧啧两声。“表嫂上次为了你狠揍黑衣人,又为了你冒着危险采摘蜂蜜。有多少女人能做到这般?” “闭嘴。” 萧漪的确是在好几次危机中救了他。但那些蜂蜜和刚才的食物压根不是特意找来为他补身。谢长洲冷哼一声。分明是萧漪自己想吃,他不过是附带的。 “我说的是事实,她对表哥挺好的。不像其他人说的那般薄情狠——”辣。 冰冷的刀刃贴在脖颈,薛留小心翼翼低头瞥了一眼。到嘴的话被迫咽了回去,紧紧闭上嘴。 “回吧,时间不早了。”谢长洲收刀入鞘,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表哥,明天我能不能去你家蹭饭?”薛留似乎想到了熏鸭,咽了咽口水。“还是表嫂聪明拿了那么多肉。不像我们只拿了一点黑面。” “不能。” “表哥可怜可怜我吧。” “闭嘴。”谢长洲皱起眉。“吵。” * 萧漪换好衣服扛着黑色大包袱回家。茅草屋亮起油灯,窗户闪动着人影。推开门,撞进谢长洲的双眼。 “咦,回得这么早?不多安慰薛留一会?” “他是男人。”谢长洲的目光定格在萧漪肩上的包袱上。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熏鸭、熏鱼、腊肉。他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抽动几下。 “孙厨娘对着这么大方?” “哪可能。这些是我捡到。” “哪里能捡,我现在赶过去。” 萧漪:…… “怎么不说话?”谢长洲似笑非笑看着她。 “这的确是捡的。但过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谢长洲坚持,倒要看看今天她能编出什么话来。 “这还要从回家路上遇见两个憨憨说起。” 憨憨之一的谢长洲:…… “两个憨憨内讧打得天昏地暗,原因竟然是为了争取第三个包袱的所有权。我为了不让他们兄弟倪墙帮了一把,带走了其中一个。”萧漪骄傲叉腰。“助人为乐使我快乐。” “……” 他要不是当事人之一,差点就要信了。 哐当,包袱里掉出三个五十两的银锭。 “狗东西居然还偷银锭,太坏了。”萧漪拍桌。“幸好我替老天爷惩罚了他们。” “???” 谢长洲挑眉盯着银锭,正要开口说话被萧漪抢了先。然后黑锅甩到他头上,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脸上的笑容保持住。 萧漪好样的! “熏鸭熏鱼的颜色真漂亮,不如明天就炖了给你补身?” “可以。” 之前在昏暗的树林只看见了熏鸭,没有看清包裹里的东西。现在看清了,猜到了食物的原主人是收保护费士兵的头头程力。潜入程力家他进厨房只拿了些粮食,没有动其他肉食。既然萧漪拿回来了也不可能再送回去。 “明晚我回来煮。”发现萧漪露出不满,轻声解释。“这些肉菜带去矿场吃太显眼。” “行吧,那我们偷偷吃。”萧漪满意拍手,直勾勾盯着熏鸭咽口水。 谢长洲:……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天天露出一副馋样。 第二天晚上,萧漪吃到了熏鸭、熏鱼心里特别满足。这个时代的鸭子长得真好吃,不像末世的鸭子,又酸又柴特别难吃。 第三天晚上吃了炒腊肉。 没几天熏鱼、熏鸭被吃光了。有菜有肉的日子太美好。萧漪再不想回到每天可怜巴巴啃着黑面饼的日子。 萧漪又开始踩点一巷仓库。 一巷仓库有士兵看守,平日还有巡逻士兵频繁经过。萧漪只能远远躲在死角里观察。 接连几天仓库大门紧闭,无人出入。没有一点收获。 萧漪没有放弃,天天去踩点摸查。终于在一天的傍晚,一巷仓库的大门敞开。五辆装着粮食的木板车被推出来,经过几条偏僻的暗巷从后门进入城主府。 萧漪走到紧闭的大门前站了一会,转身离开。 之后的几天,萧漪又一次跟着运粮的板车到了城主府。摸清了规律,她心里有了计划。 傍晚吃完饭萧漪准备出门。走到门口与正要出门的谢长洲撞上。 “你要出门?” “你要出门?” 两人同时开口。 萧漪挑眉。“怎么,表弟又受伤了?” “是。”谢长洲咳嗽一声,避开萧漪的目光。“你要去和孙厨娘联络姐妹情?” “对呀。今儿个刚好有空去看看她聊聊天。” 谢长洲深深看她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一起出门。到了岔路口各自分开。 * 笼罩在黑夜里的城主府一片祥和。 一墙之隔的暗巷却是一触即发。 萧漪也没没想到今晚还能再见到之前的两个黑衣人。挤出个友好的笑容,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戴了猪猪面具,笑得再灿烂对面也看不到。 “大锅真巧。”萧漪挥挥手。 谢长洲:…… 冤家路窄。 “别碍事。” 谢长洲给薛留使了个眼神。两人一前一后翻进墙内。 萧漪挠挠头,等了一会也翻墙进入城主府。看了眼两名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去了丫环的住所偷了件衣服,返回库房附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鸡血啪叽打在额头上。鲜血染红了脸颊让人看不出她的面容。 萧漪捂着脸冲向库房,临到门口扑通倒在地上。看守库房的两名士兵下意识拔刀,待看清熟悉的侍女衣服才松了口气。跑着靠近查看情况。 “怎么回事?” “有两个贼人闯……闯进来。他们去了书房——的方向。”萧漪服了朝着看守库房的两名守卫颤颤巍巍伸出手。最后一个字艰难说完合上眼。 “没呼吸了。”胖守卫查看脉搏神色凝重看向同僚。“书房是重点,我去通知那边的兄弟。” “那我去禀告老爷。” “不行,库房重地需要看守。”胖护卫否决。 “不去通知,万一那两个贼人临时变卦去了老爷的院子里……” 两人同时打了个激灵。看了看库房门上的锁,心里有了决定。 “我们兵分两路,报完信就回来看守库房。” “同意。” 两名士兵分头跑开。脚步声消失在夜色之中。 没了气息的萧漪睁开眼,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翘起唇角,轻轻松松打开锁头大摇大摆走向库房。 金砖码得整整齐齐摆满了左边整面墙壁。银砖摆满了右边整面墙壁。中间一字排开的口红木箱子里装着名贵珠宝首饰和瓷器字画。 哇,萧漪被晃得睁不开眼,忍不住惊呼。指尖爱怜地抚过金灿灿的黄金。城主府好有钱,今天不带走一点都对不起今晚劳累的自己。 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似乎来了不少人。萧漪蹙眉。城主府的护卫为何来得这么快?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来不及装黄金了。她跺跺脚转身离开库房锁上大锁。张望四周,翻墙跃上房顶。 十多名护卫围住库房。为首的士兵神色严肃的张望四周。 “有个女贼潜入城主府偷窃,给我搜。” 萧漪:??? 女贼? 该死的黑衣人居然背刺她。 15. 坐等守寡第十五天 “看守很严密。不容易进去。” 薛留躲在书房外的暗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你去引开他们。”谢长洲说。 薛留打了个手势,转身离开领子被人拉住拽回暗处。 “准备一下。” 薛留:??? 准备什么? 一刻钟后,薛留穿着小厮的衣服,捂着一脸血,倒在书房的院门口。护卫被惊动,拔刀围上来。 “出事了,有个女贼闯进了府里。”薛留指着南边的方向。“她好像去了库房。你们快去看看。” “这???”护卫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动。 “我们去抓贼了,书房谁看守?”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派一部分人去啊。”小厮捂着额头爬起来。“我去禀告城主。” 薛留踉踉跄跄离开。领头的护卫沉思一会,招手叫来一大半的护卫。 “我们去库房追贼,你们留下看守书房。” “老大放心,有我们在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守卫离开大半,书房四周冷清下来。谢长洲两人避开四处行走警惕四周的守卫,从后窗潜入书房。 “这老不死真有钱。”薛留扫过满红木书柜的珍本、孤本书籍,凑近打量墨绿色的汝窑笔洗……露出羡慕的眼神。 “这个笔洗汝窑珍品,少说一万两银子。顶半个营一年的薪俸。” “干正事。”谢长洲转身看向红木书柜,脸色陡然一沉。看向窗外。“有人来了。” 护卫带着十多名护卫冲进书房。 留守的护卫拔出刀,警惕地盯着突然出现的同僚。“你们干什么?” “有人潜入书房,我们过来抓贼。” “贼来书房?”留守护卫面面相觑。“贼不是去了库房?” “库房?重伤的丫环说贼来了书房。” “???刚才有个重伤的小厮说贼去了库房。” 两方人马一个对视,立刻明白被耍了。看守书房的守卫脸色煞白,他们中圈套了。 “有人。” 一名护卫指着房梁上大吼。 所有人拔刀,追着黑衣人翻出墙。看守书房的没有动,紧张地检查四周。 没多久,崔斌急急忙忙赶到书房。环视一圈,发现没有翻动的痕迹大松了一口气。他挥手让护卫离开。亲自上了门闩。站在门后等了一会大步走向红木书柜。打开书柜后面的暗格,几本账册整齐地放在原位。抹了抹头上的汗珠,脸上露出庆幸的笑容。还好发现及时,没有任何损失。 崔斌检查完毕离开书房,冷着脸扫过看守的护卫。 “看紧点,连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去。” “是。” 崔斌冷着脸走出院门口,一个黑影突然袭来。 啪—— 响亮的耳光声打破黑暗的宁静。 薛留揉了揉手心,掉头就跑。 崔斌懵了一会,反应过来捂着疼痛的脸颊。瞪向守着书房的守卫,颤抖着指着跑远的黑衣人。 “愣着做什么?给我追。”崔斌怒喊。“抓活的,我要将他五马分尸。” 看守的士兵拔出刀,追向崔斌指着的方向。书房只留了两名士兵看守大门。 薛留拐进偏僻的院子,环顾一圈确定没有人大松一口气,后背抵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这一趟可太累了。 “嗨,二锅。” 薛留吓得一激灵,拔出长刀转身。随即愣住。萧漪穿着一身丫环的衣服 ,脸上糊满了血。一脸的红可吓人了,压根看不出来面容,但操着蹩脚的黔洲话一听就知道是谁。 “表——”薛留连忙闭嘴。看着她坐在石凳上悠闲的模样心里气得牙痒痒,要不是被她出卖,他也不用不停地奔跑引开士兵。挺直腰怒瞪萧漪。 “干什么?”薛留压着声音质问。 “真的巧哈,我们躲在一个地方休息。”萧漪友好地微笑。 她顶着满脸血笑得诡异又渗人。大晚上太吓人了,薛留看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后退一步。 “晚上能不能别笑。或者你能不能背对着我笑。” “胆小鬼。” 薛留:……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各自待在一个角落。 薛留是真的跑累了,坐在地上抱着刀休息。精神却没有松懈,耳朵警敏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二锅休息够了没得?”萧漪换了个坐姿,左腿搭在右腿上,支着脑袋盯着薛留。 “干什么?” “我的事情还没干呢,你要休息好了我就开始行动了。” “你随意。”薛留看她一眼,复又闭上眼继续休息。 “好嘞,多谢二锅成全。” “小事。” “来人啊,贼人在这里。”萧漪扯着嗓子大喊。 薛留刷地睁开眼,不可置信瞪圆了眼。之前坑了他们一次,现在又来? “你干什么?” “二锅不是同意成全我吗?”萧漪无辜眨眨眼。 “……”薛留深吸一口气。“我是说让你自便。” “对呀,我自便了呀。” “……” “二锅快跑哦,城主府的士兵一会就来了哦。”萧漪温声劝慰,话毕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呐,贼人在这里。” 薛留:…… 他仙人板板的,今天是遇到了哦。 薛留耳朵微动,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顾不上打嘴仗争论,瞪了一眼萧漪,转身往外跑。 “往左边跑,右边也有追兵。” 薛留侧耳真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不得已只能往萧漪指的方向跑。今天的事他记下了。他愤愤地想。不能报复回来也要让表哥补偿他。 士兵应声赶过来。看到满脸是血的重伤丫环指着左边的方向。 “他跑去了那边。” “那边可是后院。糟糕,不会是冲二夫人去的吧……” “兄弟们给我追。” 乌泱泱的士兵追过去。偏僻的小院恢复安静。萧漪等了一会从地上爬起来,若无其事拍拍灰尘,回到小院里换回了黑色夜行服。大摇大摆往士兵们相反的方向走去没入黑暗之中。 城主府动静不小,跑步声,喊杀声,在夜色中此起彼伏响起。 薛留被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被逼着拐进一条长长的巷子。士兵从前后赶来他被堵了,无路可逃。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薛留看向一墙之隔的女眷院子,心一横翻墙而入。 两路追兵涌进巷子没有看见黑衣人,目光也看向一墙之隔的二夫人住处。 “有没有可能进去了?” “……有可能,但谁去搜查?” “你们去吧,我毛手毛脚要是打坏了二夫人喜欢的花瓶可怎么好?”士兵哭丧着脸。“我还没活够。” “我也粗枝大叶……” “我下手没轻没重……” 众士兵推拒,没有人想去二夫人园子搜查。 “书房着火了。” 一名士兵突然吆喝一声。 书房上空火焰漫天。士兵们放弃争论纷纷冲向书房灭火。 巷子里静下来,风声翻动树叶的声音清晰传遍四周。一道黑影翻墙而出,小跑着跃进黑暗中。 薛留避着巡查的士兵七弯八拐前往事先约定好的地方。他到的时候,谢长洲已经到了。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这地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谢长洲点头,率先往前走。 “今天谁都走不了。” 拱门处走出一名身穿铠甲男人,拔出腰间一长一短两把刀,冲向谢长洲两人。 谢长洲手中的长刀出鞘迎上去。打斗间,二十多名精兵陆续赶到将二人团团围住攻击。 薛留在精兵的围攻下受了伤。一名精兵绕到他身后扬起了刀。 谢长洲眸色微眯。一脚踹飞铠甲男人。跑到薛身后长刀一横挡住落下的刀刃,反手一刀,精兵捂着不停冒血的脖子倒在地上。他趁机将怀中的账册塞给薛留。 “你先带着东西走。我一会赶上来。” “好。你小心。” 薛留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不留下来当拖油瓶。趁着铠甲男人和精兵被表哥拖住,趁机冲了出去。 破空声乍起,一支箭射过来挡住了薛留离去的脚步。精兵看准了机会,刀刃划过薛留的前襟。账册掉到地上。 薛留想捡,刚弯下腰刀刃扫过来。 精兵也想捡,被薛留眼疾手快的阻止。 他看准机会把账本踢向谢长洲。账本飞到中间,鞭声骤起。账本被打飞出去。落到了战场之外。裹成圆筒的账本翻滚几下停在一双黑靴前。 精兵:??? 失策,他们居然还有一个同伙。 谢长洲and薛留:??? 完了…… 萧漪眨眨眼,打量打在一起的两方人马。果断捡起账册塞进怀里。 “大锅坚持住,妹妹现在就出去搬援兵。”萧漪扛着黑布包向远处跑,嘴里大喊着。 谢长洲:…… 薛留:…… 谢长洲看向萧漪离去的方向,浓眉下的眸子锐利如刀。挥刀的动作越发的狠厉 。几招之后铠甲男人软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精兵死伤大半,剩下的士兵无一不是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谢长洲给薛留使了个眼神,两人追着萧漪而去。 赶来的另一队精兵跟着二人的踪迹追出城主府,看着空无一人的左右街道。为首的精兵做了个手势,精兵兵分两路一左一右追去。 * 萧漪奔跑在黑暗的树林间。眉眼弯弯,手中紧紧抓着肩上的装黄金的包袱。今天赚大发。日后的养老金算是有着落了。 萧漪猛然止步。直视前方站立的两名黑衣人,高个黑衣人手中的长刀挂着鲜红的血,月光之下泛着诡异的红光。敛下眼底的笑意,抬手打了个招呼。 “大锅真巧,你们嫩个快就来了哇。” “东西交出来。” “莫凶嘛,好好说,我又不是不给你。” “……”谢长洲额角跳动。“你好好说话。” “我啷个没有好好说嘛。”萧漪翻了个白眼,掏出胸前的账本。“看在我辛苦帮你带出来的份上,可要放我一马哈。” “大锅听到没得?”萧漪作势要扔复又收回手。盯着高个黑衣人。 “嗯。” “好的嘛,我这就扔给你。”萧漪做了个扔的动作,又收回手。“大锅,说话算话哈。” “……你快扔过来。”她怎么那么能说?谢长洲深吸一口气,压着心底的怒火。 萧漪把账册扔向空中,随后朝着它跑去。谢长洲眸色一暗。以为她要抢,跑向账本顺利拿到手中。不对劲,萧漪没有靠近。谢长洲脸色沉下来。 “大锅是在找我嘛?” 萧漪站在薛留的身后,手中的匕首抵着他的脆弱的脖颈。 薛留可怜巴巴对上谢长洲恨铁不成钢的视线。心里委屈极了。真不是他的错,是表嫂动作太快了。 “账册扔过来我就放了他,否则……” 谢长洲审视着萧漪没有说话。 萧漪啧了一声,手中的匕首一转扎进黑衣人左肩。薛留疼得龇牙咧嘴,又怕被认出毁了表哥的计划,咬着后槽牙不敢出声。 “你想让他活着就把东西扔过来,别让我说第二遍。”萧漪说。 谢长洲:…… 薛留:…… 受伤的为什么总是他。 谢长洲知道萧漪真的敢,沉默片刻,把账册扔到她的脚边。 “放人。” “你向后退三十步。” 谢长洲深吸一口气,忍着怒火往后退。一直退到下坡看不见身影。 萧漪等了一会,打晕薛留捡起账本飞奔而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 谢长洲冷着脸走回来叫醒薛留。 “表哥对不起拖累你了。”薛留顺着谢长洲的视线看向萧漪离开的方向。“账册被拿走了,怎么办?” “你先回去包扎伤口。” 薛留知道自己留下也只会拖累,捂着肩膀的伤口率先离开。等人走远,谢长洲转身直奔茅草屋。 茅草屋没有点灯,证明萧漪还没回来。谢长洲翻窗而入,点上灯换下夜行衣。兑了一碗蜂蜜水,拿出白色瓷瓶将白色粉末倒进蜂蜜水里。静静坐在桌边等着萧漪回来。 16. 坐等守寡第十六天 “你又在路上捡了个包袱?” 谢长洲打开门,故作怔愣地盯着萧漪扛在肩上的大包袱。 “哪有这么好的运气。”萧漪将包袱放在地上,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我是去一趟城主府从他们库房拿的。” 谢长洲惊讶萧漪突然坦白。难道是发现了黑衣人就是他和薛留?他低下头,眼底闪过杀意。 “给你看个好东西。”萧漪拿出账本推到谢长洲面前,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 “???”谢长洲茫然看看账本,又看向萧漪。“什么意思?” 劫持薛留都要抢走的账本,为什么又要给他? “账本上记录了崔斌和曹诚有大笔银钱往来。这个把柄能帮助你扳倒他翻案。” “你为什么愿意给我?”谢长洲不懂。 “当然想帮助你翻案。”萧漪拍手,已经开始期待美好的未来。“日后我们就能天天吃肉,你也不用拖着孱弱的身体去挖矿。” 谢长洲望进萧漪真挚的双眼,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能看出萧漪是真的担心他。垂下眼帘,拿着账本的手下意识握紧。除了父母之外萧漪是第一个不计较利益给予他帮助的人。 他的心情很复杂,有点看不懂站在面前的妻子。 “多谢。”谢长洲平复翻涌的情绪,看向萧漪。 “小事情。”萧漪不在意地摆摆手。目光盯着桌上的碗。“蜂蜜水你好像还没有喝过?” “是。” “太渴了,先给我喝一口。一会我再给你兑一碗。” “无妨,你喝吧。” 谢长洲端起碗递过去。咳嗽骤起,手一松碗翻倒。萧漪瞪大眼,伸出手想要接住,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蜂蜜水洒在桌上。 好浪费,一碗蜂蜜水在末世很珍贵的,想买都买不到。就这样洒了。她平日里喝蜂蜜水一滴都不舍得浪费。萧漪心痛地捂住胸口,怒瞪肇事者谢长洲。然后就傻住了。 谢长洲捂着嘴咳嗽,鲜红的血从指缝里渗出来。萧漪反应过来没心思再计较蜂蜜水洒了的事情。着急上前查看情况。 “怎么回事?吃了药还咯血,那药方是不是不行?”谢长洲现在可不能死,要死也要等翻案之后。她没准还能继承将军府。 “昨天药就吃完了。” “……你怎么不说?”萧漪懊恼自己大意没注意,这几天忙着策划城主府之行,压根没闲心关注其他事情。 “你嘴巴是河蚌转世吗?” “……”谢长洲不动声色瞥了眼滴到地上的蜂蜜水,又咳嗽两声。“我还撑得住,躺一会就好了。你先去把黄金还有之前从邵玉那些人身上搜刮的东西都拿出去藏好,今夜城主府的人可能会四处搜查。” “行,那你赶紧躺下休息。”萧漪知道轻重。带着一把铲子和两个包袱翻窗而出,跑进不远处的密林里。没多会,脚步声消失在黑暗之中。 谢长洲停止咳嗽。慢条斯理擦拭手上的血。冰冷的双眸看向桌下。滴落的蜂蜜水处围了几只已经死掉的蚂蚁。他平静地扫掉死掉的蚂蚁,又把那块被蜂蜜水浸湿的泥土挖走添上新土。 远处传来脚步声。谢长洲进厨房重新兑一碗蜂蜜水,转身递给从窗户翻进来的萧漪。 “解解渴。” “你真贴心。”一碗蜂蜜水下肚萧漪满足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怎么还没休息?” “现在躺下也会被叫起来,还不如再等等。”谢长洲笑着说。 “???”什么意思? 啪啪啪啪—— 急促的拍门声响起。 “来了。” “我去吧。”萧漪按住谢长洲的肩膀。“你去坐着休息。” 啪啪啪啪—— “开门。” 萧漪疾步上前打开院门。十多人的一队精兵整整齐齐站在门口,目光锐利如刀看过来,像看犯人一样审视她。 “各位大人有什么事?” “奉命搜查。” “搜查什么?” 士兵们不搭理她强行闯进门。其中几人在园子里四处查看,另外几人闯进茅草屋。 萧漪很不喜欢士兵们蛮横无理的样子,想到如今罪人的身份,握紧的拳头松懈下来。大步跟上挤进茅草屋。 谢长洲被迫站在中间。士兵们在屋子里四处翻找,被褥扔在地上,床板掀起来翻了个面。 那是她刚买的新被褥。萧漪看得脑门充血。拳头握紧又强行松开,如此不停循环。忍一忍,现在她一个罪人明面上得罪不起官兵。 哐啷哐啷—— 有两名士兵在厨房翻找,没轻没重打碎了好几个碗碟。萧漪怀疑他们是故意的,碗柜就那么大藏了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非要动手掀碗才能看清? 萧漪看得心疼,心中的火气越来越大。冷冷扫过在面前做来回晃动的士兵。 “你们要不要掘地三尺看看?” 士兵们耳朵好像统一失聪,没有任何反应。 翻找完毕,士兵们一无所获。 “这么晚了你们为什么还没睡?” “我夫君身体不适,睡不着。” 谢长洲适时咳嗽几声,指缝里渗出鲜红的血来。萧漪连忙上前拍背给他顺气,转头怒瞪士兵们。 “现在你们该信了吧?” 为首的士兵审视着谢长洲,似乎在看真假。片刻收回目光。 “去下一家。”为首的士兵向同僚们招手,一行人大步走出院门。 萧漪扶着谢长洲坐在凳子上。先去关了院门,又回来收拾一片狼藉的屋子。月上中宵两人才躺上了床。 第二天萧漪早早下工去药铺抓药。街上遇到两队城主府的精兵四处巡逻,目光四处张望似乎在审视每一个在街上行走的人。还有的士兵三三两两结伴进入当铺、银楼和客栈。 萧漪提着药平静地经过巡逻的士兵,买了一包白糖糕转身踏上回家的路。半路上遇到下工回家的谢长洲和薛留。 她被薛留的模样吓了一跳。脸盘青紫交加,肿得像馒头。走路一瘸一拐,连手臂摆动也不正常。 “你又摔了一跤,脸着地?” 薛留:…… 他太难了,难得说不出话来。 谢长洲不自在咳嗽一声,小声解释。“他昨晚被娘子打了。” “???” 萧漪想起温柔似水的林湘,又看向满脸青紫的薛留。恍惚中有种梦幻感。这反差有亿点点大。 “表弟妹是武将家族出身,小时候练过防身的功夫。”谢长洲解释。 “可怜的表弟。” 萧漪同情地拍拍薛留的肩膀。 “啊,痛痛痛。” 萧漪被他的痛呼声吓了一跳,收回手后退几步。 “你镇定一点。”她拍的明明是没受伤的肩膀。 “……” 恰好拍在昨晚被扎的伤口上,他能不叫? 但他不能说出来,只能委屈巴巴看向自家表哥。 “表哥我先回去了。”再呆下去他怕再出意外。他太难了。 “赶紧回吧。” 谢长洲避开薛留可怜的目光。他也怕萧漪不小心再继续残害自家表弟。毕竟表弟昨晚已经很惨了。继续伤下去他怕影响下次使用。 “我们也回吧。”谢长洲看向萧漪的身后,冷光划过眼底。 “你愣着做什么?快走啊。”萧漪走到前面发现谢长洲还站在原地发呆,出声催促。 “来了。” 两人回到家。谢长洲关上院门后站在原地没动,透过门缝看向外面。一名高大的青衣男子探头探脑出现,看了一会茅草屋鬼鬼祟祟地离开。 谢长洲皱起眉。这人他见过是城主府的下人。 坐等守寡第十七天 城主府的下人跟踪萧漪,难道是窃取账本那个晚上漏了马脚? 谢长洲随即又否认,萧漪将痕迹抹除得很干净。他若不是偶然遇见也不会发现那个黑衣人就是萧漪。 谢长洲想着慢慢入了神,连火星子落到手背都没有察觉。 啁啁啁—— 啁啁啁—— 老鹰的叫声在窗台响起。谢长洲被拉回神智,拉开窗取下老鹰脚脖子上的信件。老鹰得了自由展翅飞向天空。 谢长洲打开信件扫了一眼扔进灶台里,火光闪动没一会纸张变成了灰烬。他掏出绿色瓷瓶走向煮汤的锅。 夜晚谢长洲睁开眼,偏头看向床上沉睡的萧漪。 “萧漪。” 无人回应。 谢长洲又叫了两声。萧漪依旧沉浸在睡梦中。他起身穿上衣服,翻窗而出走向屋后的密林。 两名身穿夜行衣的男子看到谢长洲出现,抱拳单膝跪地。 “主子。” “起。”等黑衣人站起身,谢长洲才又开口。“他们如何了?” “大少和三少已经安顿好了。”左边的下属从衣服里拿出一封信递上前。“这是大少爷给您的信。” 谢长洲打开信件一目十行看到结尾,双眸暗色流动。沉思片刻看向两名下属。“你们找个机会绑架王乾默关几天。等罪城乱起来后嫁祸给崔斌。” “属下领命。”两名下属抱拳回应。 谢长洲挥挥手,两名下属转身没入黑暗之中,脚步声越来越远消失在树林间。谢长洲拿起信件点燃烧成灰烬,微风拂过灰烬四散。他掸掸衣服离开树林,大大方方推开门回到茅草屋。 月光闯进窗户照亮了屋子。萧漪静静侧躺在床上,被褥被压在身下。 谢长洲没有管。脱下衣服躺回床上,片刻翻个身背对着萧漪。他没有睡着,脑海里又想起白日跟在萧漪身后的男人。 第二日他又见到了那个男人。明目张胆地出现在面前,左手拎着一条河鱼,右手提着一个包袱,看不出装了什么。 “小的王三,替崔大少爷给谢夫人送东西。”王三笑着说。 “送东西?”谢长洲皱起眉。 “这些都是送给我的?”萧漪推开谢长洲挤到王三面前,探头看到了包袱里面的白面,双眼发亮。 “给我吧,别累着你的手。” 谢长洲:…… 王三:……??? 他第一次遇到这么主动且不生气的女子。一时愣住,盯着被接过去的鱼和白面没反应过来。 萧漪颠了颠包袱里的白面,重量让她很满意。再看向面前的王三多了几分笑意。“你还有事吗?” “没——没有了。” 他以为今天会被骂然后撵走,但没有发生…… “那快回去吧,一会就要吃晚饭了。” “……那,我就先回了。”王三讷讷地说。 “快回去吧,夜路不安全。” 谢长洲:…… 王三:???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他说不出来。王三被半关切半催促着离开,走了几步又恍惚地回过头。萧漪正笑着朝他招手。王三挠挠头,心里更迷茫了。好像真的有点不对。 谢长洲从王三消失的方向收回目光,看到萧漪盯着鱼露出一脸傻笑,莫名觉得刺眼。心里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崔文栋不学无术,是远近闻名的花花公子。接受他的东西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萧漪冷哼一声。“我只知道他爹派人贪了我们的粮食,害得我们挨饿了。之前那些官兵打烂了碗碟都是钱呐。父债子还有什么问题?” 谢长洲:??? 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你真这么想?” “不然呢?”萧漪茫然地看向他。 “嗯,这样想很对。”谢长洲心里的怒火消散无踪。连那条鱼都觉得顺眼了。“这鱼怎么吃?” “红烧,再加点豆腐?”萧漪脑海里想象红烧鱼的模样,咽了咽口水。红烧鱼一定很好吃。迫不及待把鱼递给谢长洲。“赶紧去做,一会我要看到它躺在红色的汤汁里。” “有人来了。” “???” 萧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在靠近。女子是谢长志的妻子余霜。小的是她六岁的儿子谢文易,流放路上馋她馒头的那个孩子。 “他们来做什么?”萧漪皱眉,想不通对方来的目的。找茬?但主战斗力李氏没有来。 “不管来做什么,都不会是好事。” “我也有此感觉。”萧漪把包袱一并递给谢长洲。“你先去厨房避一避顺便把鱼煮了,我来应付她。” “万事小心为上。” “大男人别啰嗦,赶紧走。”萧漪嫌弃地摆手。 “……” 谢长洲深吸一口气,拎着东西走了。 萧漪偷偷瞥了眼厨房,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谢长洲年纪轻轻就爱唠叨,老了岂不是要变成话痨。天呐,幸好他活不长,不然天天被唠叨她可能会被崩溃。 没多会,余霜带着谢文易走到了院门口。 “堂嫂。” 六岁的孩子乖巧作揖。“婶婶。” 这么有礼貌? 事出反常必有妖。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余霜笑的温柔腼腆,她也不好拉下脸。勉强挤出个笑容。 “你带着孩子过来可有什么事情?” “我特意过来道歉。” “道歉?”萧漪思索了一下,最近她们之间好像没有发生冲突。道哪门子歉? “之前在路上婆婆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还望堂嫂见谅。”余霜叹口气,抬头瞬间双眼通红,眼眶里含着水光。“公公死在狱中,大哥又死在流放路途上。她一时接受不了才会出言针对五堂兄。” “你大哥是李氏的继子吧?听说他们关系并不好。你确定她真的受打击了?”认识林湘之后她可是把谢家人的恩恩怨怨都打听清楚了。休想匡她。 “哪有的事情,都是外面的人以讹传讹。大哥和婆婆的关系一直很好。”余霜笑着解释,又推了儿子一把。“之前的事都是因你而起,还不代替奶奶道歉。” “婶婶大度,还请您原谅奶奶。”谢文易上前一步作揖道歉。 “我原谅了。你们先回吧。” 余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自顾自开口。“我们都是一家人,落难了更应该拧成一股绳才能在罪城好好生存。堂嫂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你说得很对。所以我们和薛留一家早就拧成了一股绳。” 余霜:…… 二次话题终结。 余霜脚下没动,显然还不想走。抿唇沉思片刻又关切开口。 “嫂嫂最近过得可好?” 萧漪耐心告馨。厨房里飘出的香辣味不断往鼻子里钻,她的心思一下就被勾走了。太香了,今晚的红烧鱼肯定好吃。面对问话随意点点头。 “唉。”余霜叹息一声。“我们家过得就——” “等会,你刚才说什么?”余霜的语气突然悲伤起来,眼眶里蓄着水光。萧漪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打断对方的话。 “我们也不好过,前几天士兵来搜查砸坏了许多东西。之前还有士兵来收保护费取走了一大半粮食。”萧漪长长叹口气。“你堂兄拖着孱弱的身体去挖矿,前几天还咯血了,怕是活不久了……” 余霜:??? 这话让她怎么接? 比惨比不过,刻意挤出的眼泪都不好意思落下。捏住帕子不动声色擦掉眼角的水光。 “天色不早了,弟妹先回去吧。”萧漪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我还要去给你堂兄熬药。” 余霜本想卖卖惨顺理成章说出后面的事情,但现在计划被打乱。继续绕圈子怕是今晚都不能达成目的,逼得他只能直接表明来意。 “我们家人口多,剩下的一半粮食根本不够支撑一个月。我今儿来是想找堂嫂借点粮食。”余霜拿出一块青翠色的双鱼玉佩塞进萧漪手里。“不白拿。这块玉佩作抵押。” “这块玉看起来很值钱,你确定抵押给我?”她对玉石了解得不多,也能看出余霜拿出来的双鱼玉佩品相很好。 “确定抵押给嫂嫂。这块玉佩是婆婆——” “我答应借粮。”萧漪打断她的话。“你等一等,我去拿。” 余霜:??? 这么容易? 会不会有诈? 片刻,萧漪提着半袋子黑面回来。袋子里是罪城发的那种黑面,面粉里没有掺杂石头或是其他东西。 余霜偷偷摸了下袋子底部,实打实是面粉的触感。她的心里依旧打鼓,不敢相信萧漪真的会这么好。 “你好好检查一下,别到时候又说我不厚道往里面掺了其他东西。” 余霜的小心思被戳破有点尴尬。也只是一瞬间。整理好情绪,当着萧漪的面认真地检查一遍,黑面里面确实没有掺杂东西。她的心也放回原处。 “多谢嫂嫂慷慨解囊。” “快回去吧,走夜路不安全。” 余霜带着谢文易费力地抱着半袋子黑面离开茅草屋。两人走远,萧漪长舒一口气。黑面做出来的饼又酸又硬一点都不好吃,她早就不想吃了可又不想浪费。她想起又白又香的馒头,咽了咽口水。今晚终于可以吃白面馒头了。 余霜抱着半袋子黑面走了一百多米歇了三回。再次毫无形象坐到地上休息,喘着气盯着怀中的黑面。看着萧漪一只手提出来时不觉得重,现在抱在自己手里怎么感觉特别重? 她咬着牙关歇歇走走,终于在天黑时赶回了家。 谢长志站在屋前张望。余霜的人影从远处走来,他脸上浮起笑容兴奋跑回屋里。“母亲,妹妹。阿霜带着粮食回来了。” “我就说谢长洲不敢不借粮食。”李氏倨傲一笑。 “今晚终于能吃个饱饭了。”谢长静唇角微微上扬,听到李氏的话深表同意地点头。“都是因为他们二房才让我们谢家落到这步田地。他们就该拿出粮食让我们吃饱。” 谢长志垂手站在一旁没有搭腔。心里也想不通。经过路上争吵那件事之后,按照他对谢长洲的了解绝对不会继续管他们三房一家的死活。 谢长志不敢反驳亲娘。但看自家妹妹就没啥好脸色。“一天就你话最多。还不去帮你嫂嫂。” “听你哥的话,去帮帮你嫂嫂。”李氏帮腔。 李氏在家里说一不二,谢长静也不敢反驳。瞪了一眼谢长志转身走出堂屋。 谢长志走到李氏身旁的凳子坐下,脸上的兴奋敛下取而代之的担忧。 “娘,这笔买卖我们亏了。那块玉佩是您和父亲的定情信物,价值连城,送到当铺能换不少银子。你干什么要余霜拿着它去找谢长洲换粮食,我们亏大了。” “眼皮子浅的东西,你懂什么。”李氏横了他一眼。“送去当铺想要再拿回来就难了。给了谢长洲就不一样,他知道那块玉佩是你爹送我的定情信物绝对不敢卖。” “等他不想再给粮食的时候我再去要回来。不给我就闹给他看。”李氏笑得自信又得意。“那些粮食不就是白拿?” 谢长志双眼一亮,竖起大拇指。“娘这一招真高。” 坐等守寡第十八天 李氏带着三房的女眷走到萧漪洗衣服的地方。 “堂嫂我们一起洗吧,一家人相互有个照应。”余霜也不等萧漪同意放下两桶脏衣服,随后带着谢长静去井边打水。 李氏带着谢文易距离萧漪五米远的地方老神在在坐着,偏头看向其他地方,连个眼神都没给萧漪。 萧漪不在意三房的态度,更不在意身边多几个人。洗衣场不是她的地方。待在哪个角落是她们的自由。只是她很好奇三房为什么会突然凑过来? 难道就因为昨晚给了半袋粮食? 银货两讫,买家和卖家还需要有其他牵扯吗? 她看不懂三房。 萧漪专心洗今天分到的脏衣服。余霜和谢长静一起提着一桶水回来,她连头都没抬一下。 余霜好几次偏头看向萧漪,张开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几人各自洗着衣服,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洗衣厂突然响起争吵声。 一高一矮两名三十来岁的妇人指着对方叫骂。 “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故意撞我找茬是不是?”矮个女子怒骂。 “少在这里倒打一耙,明明是你故意撞我。管不住自己丈夫只能拿我撒气。”高个女子双手环胸,不甘示弱翻了个白眼。 “你胡说八道……” 萧漪被吵架声吸引,停下了洗衣服的动作。目光在两名争吵的女子身上来回打量。信息好大,感觉是一口大瓜。 “她们两人曾经是最要好的闺蜜。矮个女子的丈夫曾经和高个女子是青梅竹马,还是未婚夫妻。但后来娶了矮个女子。高个女子后来另嫁他人。” 好狗血,她喜欢。 萧漪听得津津有味,再看向余霜也不觉得讨厌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都是听其他夫人说的。”余霜悄悄指着一名穿灰衣女子。“她家丈夫曾经是御史,参过五堂弟拥兵自重。” “她家妹妹曾想与谢家联姻。后来没多久他们家就出事被流放了。”余霜又悄悄指着衣服双肩打补丁的女子。 “她夫家得罪了曹诚隔月就被诬陷贪腐流放到罪城。” 萧漪被勾起了好奇心。顺着余霜的方向看向瘦弱苍白的年轻女子。“这家有点意思。得罪了曹诚居然还能在流放罪城好好活着。她家背景很强?” “她姐姐嫁给了沈丞相二儿子。” 沈丞相和曹诚两方势力斗了很多年。这两年沈丞相一脉的官员陆陆续续因为各种罪名被贬,被流放。势力大不如前。 如今的朝堂上是曹诚一人独大。现在看来也不全是。从这女子还能安然活在罪城就能知道沈丞相的势力还是在的。 萧漪突然有点喜欢余霜,就冲她知道这么多小道消息。以后没事的时候听一听余霜讲八卦就不会再无聊了。 “你说得对,我们是一家人就该聚在一起照应彼此。”萧漪对余霜露出友好的笑容。 “啊?”余霜被萧漪的笑容晃了神。反应过来萧漪说了什么笑着点头。“对,我们是一家人。” 余霜面上不显,但脑子还是懵的。之前明明爱答不理怎么突然就变了个样?还显得那么随和。 她不懂。 余霜用眼神询问身边的谢长静。后者一脸茫然回望。 “……” 没一个能指望上。 整个上午萧漪听着罪城的八卦过得很快乐。不知不觉衣服也洗完一大半。回过神余光看见李氏坐在凳子上悠闲晒太阳,左手边的一大桶脏衣服还没动。 李氏也发现萧漪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立刻移开。她拍拍木桶,看向余霜。“剩下的衣服你们姑嫂分了吧。” 萧漪:??? 李氏这施舍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分给别人。 余霜马不停蹄提过衣服给谢长静分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倒进自己的盆里。对上萧漪诧异的眼神,笑着解释。 “婆婆年纪大了,我们做小辈的只能多干点。” “你开心就好。”反正她是不会帮着干的。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洗衣厂里的女眷陆陆续续离开。余霜帮李氏洗了半桶,又帮着手慢的谢长静洗了四五件件,下工的时间就晚了。萧漪早就洗完了,听八卦入了迷多留了一会。 她跟三房的人一起下工离开洗衣场。路上李氏拉着个脸,絮絮叨叨数落余霜。 “你做事手脚这么慢,连累我这老太婆顶着寒风忍着饥饿等你。” 余霜低着头没有说话。 “亲家母怎么教导你的,洗个衣服都这么墨迹。怎么给人家当儿媳……” 萧漪都听笑了。 李氏的逻辑真的绝了。余霜后面洗的全是李氏没动过的脏衣服。她后面甚至还拉着谢长静一起聊天耽误了洗衣服。余霜洗完了自己的又要帮小姑子善后。下工的时间就被拖晚了。 李氏也是个偏心的人,一个劲骂儿媳余霜。一个字没说谢长静的不是。絮絮叨叨说了大半路才住了嘴。 萧漪不远不近缀在后面。余霜慢下脚步靠近,笑着叹气。 “从前婆婆是最温柔的人,只是经受了打击才会性情大变。你别介意。” “我不介意。”萧漪笑着说。正主都不介意,她介意什么? 今日之后,她对三房又多一层了解。 李氏和余霜这一对婆媳是绝配。愿打愿挨组合。 连着几天,每到下工回家李氏就开始骂余霜。其实萧漪觉得李氏是拐着弯影射她,毕竟为了听八卦,她洗完了就悠闲地坐在原位,没有帮余霜洗过一件脏衣服。 萧漪听了几天李氏骂人耳朵都起茧了。第四天下工后找了个理由分开走。小路走得人少,路边杂草丛生。 突然,前面响起女孩的声音,萧漪加快了脚步跑过去。 “你想干什么?”赵玥后退两步,警惕的盯着面前高大士兵。“让开?我爹还等我回家。” “以为搬出你爹我就怕了?”程力冷嗤。“以为你爹还是有权有势的将军?他现在只是个罪人。” “我爹是被冤枉的。”赵玥大声反驳。 “你从了我,日后在罪城我护着你。”程力勾住他一缕青丝低头嗅了嗅。陶醉地眯起眼。“真香。” “滚开。” 赵玥拉回自己的头发,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手腕却被人抓住拽了回去。 “今儿个你不从也得从。” “我看不见得吧。” 清亮的女声突然出现打断了程力的好事。他怒不可遏地瞪了眼萧漪。“丑八怪滚开。” “……” 对,原主的脸浸过药水已经不复从前漂亮。她承认现在的样子有点不好看。但当着她面说出来就不礼貌了。 “你的话让我很不高兴。” “你也让我很不高兴。”程力拔出佩刀,脸上浮起恶意的笑。“你要是死在这里谁会知道是我做的?” “说得好。你死了也没人会知道是我所为。”萧漪满意点头。 “你快走不用管我。”赵玥抱着程力的大腿大喊。 程力拉开瘦弱的赵玥朝萧漪走去,眼底的杀意涌动而出,举起刀毫不留情砍下去。 锋利的刀刃越来越近。萧漪神色镇定抬头,刀刃近到只有一尺,她消失在原地出现在程力的面前打落佩刀,转手掐住他的脖颈稍稍用力。 程力的脸涨成猪肝色,挣扎着拍打萧漪的手臂,看起来极其痛苦。 “你看,杀了你没有人会知道是我所为。”萧漪凑到他耳边轻声开口。 恐惧爬上了程力的脸。“我——我错了,求你别杀我。” “放心,那个晚上没有杀你,今天我也不会贸然杀你。但——”萧漪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容。“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程力瞪大眼,满脸不可置信。“那晚是你。” “是呀。”萧漪笑得更加张扬。“那晚你出卖了城主我才有了机会摸进城主府寻宝,超级刺激。我要是被抓进去全罪城还有京城来的监察官都会知道是你出卖了城主。猜猜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程力绝望地闭上眼。他会死得更惨,连家人也会被牵连。 萧漪的目的已经达到,松了手。程力跌坐在地上。 “滚,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女人,没收你作案工具。” 程力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下意识夹紧双腿。连滚带爬逃离现场。等他走远萧漪走向还在怔楞中没有回神的赵玥。 “你没事吧?” “啊?”赵玥回过神,连忙摇头。“我没事,多谢谢夫人相救。” “你认识我?”萧漪有些意外,她们见过吗?盯着她的脸打量一会,猛然想起来。“在矿场我们见过,当时我撞了你。” “谢夫人好记性,那人正是我。” “但当时你的脸有点黑。”萧漪指了指她的脸。“现在你变白了。” “罪城治安差。我平日出门会抹一点药粉。今天出门急就给忘记了。” “下次可要记住。我也不是天天走这条路。”说完又觉得不对。“这条路太偏僻,下次别走了换大路走。” “我以后再不敢走这条路了。” “你家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女孩刚经历一场不愉快的事情怕是不敢一个人继续走。她好人做到底,送人回家。 “我们家就在薛留家旁边。” “正好,我们一起回去。” “谢谢萧姐姐。”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她知道了女孩的名字叫赵玥,也知道赵家在罪城生活了七八年。 很快赵家到了。萧漪看着赵玥进了门才转身离开。她绕路去了孙大花家,拿了个包袱回家。 * 茅草屋的院门大开。谢长洲站在门口,左手提着个精致的食盒,右手拿着一封请柬正在看。落款是崔文栋。 “是给我的?”萧漪双眼发亮,抢过请柬又看了一遍。“邀请我去酒楼吃饭。还有这种好事?” “……你别总想着吃。他请你去酒楼没安好心。” “这不是巧了嘛,我也没安好心。凑在一块多好。”萧漪把包袱递给谢长洲。“笔墨纸砚买到了,忙自己的事情去。美女的事情少管。” ”……“ 谢长洲心知她正在兴头上听不进劝,索性闭了嘴。心里叹口气,等晚一点再慢慢分析赴宴的危险性。 饭后,萧漪收拾碗筷进厨房清洗。 院门突然响起。谢长洲放下抹布去开门,片刻走回来。 “有人找你。” “大晚上找我?”萧漪擦干手上的水渍。“崔文栋又送东西来了?” “……” 院门口站着一名头发花白的男人。长得高,但很瘦。花白的眉毛下有一双锋利的双眼。他和罪城的其他同龄人不一样,没有怀才不遇的不甘,没有绝望的像行尸走肉活着。看着像是新流放过来的犯人。 还是个看起来不好惹的练家子。 萧漪暗自打量他,脑海里将这几天的过往想了一遍,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大叔是找我有事?”萧漪温声询问。 “我是赵玥的父亲赵致,谢谢你今天救了她。”赵致双手递上手中的包袱。“家里只有这点粮食能拿出手,还望谢夫人不要嫌弃。” “心意我领了。粮食就不用了。” 粮食很珍贵。罪城的罪人们把粮食当流通货币使用。不是谁都和她一样有能力去城主府搞点外快补贴。 “我救人只是顺手。换成其他女子我也会出手。”萧漪推回包袱。“粮食拿回去自己多吃点。赵玥太瘦了。” “这是我们一家的心意,谢夫人莫要推辞。” 赵致坚持要给粮食。萧漪说不动但真的不想要。赵家父女两都太瘦了,收下粮食她的良心会痛。她沉思片刻有了想法。 “你先回去忙自己的事情,我和赵大叔说几句话。”萧漪对身旁的谢长洲说道。 谢长洲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他走得足够远,萧漪再次对赵致开口。 “我夫君在战场受伤中毒寿限将至,我想多做好事让他来世少受一些苦楚。赵大叔不会忍心毁了我夫君的功德吧?” 赵致:…… 刚走到门口的谢长洲;……??? 他好像隐约听到寿限将至…… 不敢毁人功德的赵致被迫收回了粮食。 “夫人日后若有难处可来赵家寻我们。” “我记下了,到时可不能耍赖。”萧漪抬头看向黝黑的天空,又看向很瘦的赵致心里有些担忧。虽然面前的大叔看起来不好惹还有点身手,但毕竟年纪上去了。遇到几个壮实的青年还是要吃亏的。 “天色很晚了,大叔带着粮食回去可能不大安全,要不我送你一段?” “???” 前一刻还觉得萧漪故意设计让他给出承诺,心里多有不喜。后一句又将这念头打散。面前的姑娘心善直爽,这是优点。但在罪城生活这便成了缺点。 “小姑娘,心善固然好但在罪城不需要,今后面对弱小也不能放松警惕。”赵致提醒两句。转身指着漆黑的前方。“我家小儿子就在那边等我一起回去,路上很安全。” “那就好。您先回去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赵致再次道谢,提着粮食包袱离开。 萧漪站在院门口看着他的身影融入黑暗。直到远处亮起一盏灯笼,是赵致的小儿子等待他一起回家。她放心地关了院门回屋。 谢长洲坐在桌前,面前摊着从城主府偷出来的账本。右手握着毛笔在白纸上奋笔疾书,好像是在计算数字。 萧漪没打扰轻手轻脚走进厨房,洗了碗又回到卧房。站在木柜前翻找明天要穿的衣服。要干净,整洁。不能让酒楼的人以为是叫花子轰出来耽误她蹭饭吃。最后她选了一套新买的灰色衣裙,不出挑又干净。 “你真的要去赴宴?”谢长洲将她的动静看在眼里,眉心拢起。今晚必须好好谈谈。 “当然。”萧漪看他神情就知道要被念叨,扑上床拉过被子盖住头。“美女的事情少管。” 谢长洲;…… 你对自己现在的容貌有什么误解? 坐等守寡第十九天 “云霄酒楼” 萧漪站在酒楼前打量龙飞凤舞的牌匾。匾额上的字迹出自崔斌之手。啧啧,城主家的产业挺多。 二楼走出来一名男子,身穿白衣,面容俊美,是名副其实的美男子。正是城主的庶出长子崔文栋。这张脸很下饭。萧漪对今天的邀约多了几分期待。心情极好地走进了酒楼。 王三早已等候在门口,一路指引萧漪走到二楼的豪华包间。 崔文栋手拿折扇迎出门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久仰谢夫人大名,今日夫人能赏脸前来赴宴是文栋的福气。” 远看如谪仙,近看实打实肾虚公子,黑眼圈比熊猫还大。萧漪给崔文栋打上标签。面上回以微笑。 “是我的荣幸。”能进入罪城最好的酒楼吃饭,可不就是拖了崔文栋的福。 “夫人里面请。” 萧漪先一步进房走到指定位置坐下。不动声色扫过满桌的清蒸鱼、烧鹅、红烧排骨……悄悄咽了咽口水。要矜持一点,不能让别人有理由将她赶出去。今天这些菜必须吃进她的肚子里。 崔文栋落后一步,给心腹手下王三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露出个暧昧的笑容,又指了指三楼的方向。 崔文栋满意点头。房间已经准备好,现在就差个美人了。他愉悦地走到萧漪对面坐下。 “谢夫人来到罪城两个月了想必很想念京都的名菜,我家刚好养了京城来的名厨,便让人随便做了几个拿手菜。谢夫人可满意?” “满意。” 萧漪满意极了。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在末世吃过烧鹅味的营养液,但我没有吃过真的烧鹅。这看起来非常好吃。这一趟没有白来。 “谢夫人满意就好。” 崔文栋给手下使了个眼色。王三殷勤提着酒壶给两人斟满酒杯。 “文栋敬谢夫人一杯。”崔文栋举起酒杯。 萧漪举杯与他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皱眉看了下酒杯,酒味真淡莫不是假酒? “谢夫人吃菜,我们边吃边聊。” 萧漪早就等着这句话,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尝烧鹅,又脆又嫩真香。 “为我们相遇再干一杯。” 萧漪利落碰杯,一饮而尽。又尽情地开始吃菜。 崔文栋很满意萧漪的豪爽,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谢夫人在罪城过得如何,有没有不长眼的人欺负你?” “还真有。八巷洗衣场的监工中饱私囊,给他送东西的人每天要清洗的脏衣服会少一些。没送东西的人会被暗中加塞几件脏衣服,有时候甚至十来件大半桶的脏衣服。”萧漪举起自己的双手。“半个月里我被监工天天加塞大半桶脏衣服。” “岂有此理。”崔文栋拍桌。“居然有这样的混账东西,明儿个我就让他滚蛋。” “崔少爷真是好人,日后您治理之下的罪城一定安定祥和,平民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那当然。”崔文栋被说得心花怒放,又端起了酒杯。“来再干一杯。” 萧漪笑着又喝完一杯,高高兴兴吃着菜。 两人吃吃喝喝没多久两壶酒见了底。崔文栋两颊泛红,目光迷离,支着脑袋盯着萧漪一个劲傻笑。 桌上的菜也见了底。萧漪还没有满足。又对崔文栋举起酒杯。 “崔少爷再干一杯。” “干杯。”崔文栋机械性喝完一杯,看向拿着酒壶的王三。“给爷满上。” 王三心里急得不行,趁着倒酒的间隙凑到崔文栋的耳畔。“少爷别光顾着喝酒,正事还没办呢。” “不是正在办吗?今天我们要把酒喝开心,喝痛快。” “对对对,一定要喝开心。”萧漪接过话头。“我们不如再点几道菜继续喝?” “点,喝。” 萧漪向王三招手。“去把酒楼的菜单拿来,我要亲自点。” 王三:??? “快去。” 有崔文栋发话,王三不情愿也得做。跑着出门拿着菜单回来递给萧漪。他倒要看看这位谢夫人今天能玩出什么花样。 萧漪拿到菜单点了排骨、烤鱼……满满一大桌子。她又端起酒杯。 “继续喝。” “喝。” 崔文栋晃晃悠悠举起酒杯。喝了半杯,连人带着杯子滑倒地上,醉得不省人事。 王三:…… 我的大少爷诶,你还记得今天请客的目的不? 显然崔文栋大少爷不记得了。 萧漪喝完最后一杯,回味地舔了舔唇。虽然味道很淡但喝着玩还是挺不错的。她叫来酒楼的小二,指着桌上刚上的菜。 “全部都给我打包。” 王三:…… 又吃又拿,是不是过分了? 小二:…… “不能打包吗?还是需要我叫醒崔大少爷问一问?” 崔文栋醉得不省人事,问了也白问。王三第一次看见有女子赴约前来还能全须全尾的离开。对萧漪的手段有了新的认识。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 “给她打包。” 萧漪拎着七八个油纸包满载而归离开酒楼。她没有回家,走向街头又买了一份白糖糕。 “表嫂。” 萧漪回身,看看薛留,又看向被扶着满脸写着虚弱的谢长洲。 “怎么回事?” “表哥在矿场晕倒了,我带他来看大夫。” “怎么又晕倒,你这身体也太差了。”还能坚持到翻案吗? “药铺新来的大夫针灸术不错,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你确定?”萧漪把谢长洲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一点没看出好在哪里。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真怕他走着走着又晕倒了。 “要不我背你回去?” “表嫂背我表哥?”薛留看看萧漪再看谢长洲,噗呲笑出了声。 谢长洲睨他一眼,薛留止住笑容,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不用。薛留扶着我就行。” “走不动了说一声,我背你回去。” “好 。”谢长洲不动声色打量萧漪。“你今天去酒楼情况如何?” “挺好的。崔文栋酒量真差,几壶就醉了。酒楼的酒质量也差,谈的跟水一样。我喝了几壶权当解渴。”萧漪拎起油纸包晃了晃。“我还给你打包了酒楼的招牌菜,回家热一热就能吃。” “表嫂能人啊,居然让外面的野男人花钱养你。”薛留悄悄竖了个大拇指,凑在谢长洲耳边小声嘀咕。 “……闭嘴。” 谢长洲盯着油纸包心情有些复杂,他并不想花野男人的钱。 “你们两个大男人嘀咕什么呢?” 谢长洲看了一眼准备说话的薛留,接过话头。 “没事。” 三人走到岔路口,萧漪单独拎出一包鼓鼓囊囊的油纸包。“你们先回去,我去给赵玥送点吃的。今天能去吃饭多亏了赵家母女帮我洗了一桶脏衣服。” “赵玥?是我知道的那个赵玥吗?”薛留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迫切地看向谢长洲等待着答案。 “是。” “我去送,我去送。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表嫂。”薛留直起腰,顺手把谢长洲推给萧漪,抢走鼓鼓囊囊的油纸包。 “表嫂放心,我一定送到。” 谢长洲:…… 萧漪:…… “不扶你表哥回家了?他身体孱弱之前才晕倒过。” “哦,这回去几步路就到了,实在不行表嫂背着回去也可以,反正四周没人不用顾及面子。”薛留说完拔腿跑了。 谢长洲;…… “他跟赵玥什么关系?连你都不顾了。”萧漪扶着谢长洲往家里走,一边问出心里的疑惑。 “他跟赵玥没有关系。他从小把赵致将军当偶像。来了罪城时常去套近乎但都被无视了,现在有机会靠近偶像说说话,他当然积极。” “赵致将军?你认识赵家人?” “他是夏朝人心中的英雄……” 接下来萧漪听了一个传奇军人的故事。 赵致有个妹妹做了贵妃,还生下一位皇子。可惜两人命不好。在皇室斗争中败下阵来没了性命。赵致将军受到牵连被夺了兵权流放罪城为奴。若不是他曾经战功赫赫不止一次挽救了夏朝灭国的危机,赵氏一族三岁以上的男丁早被拉到菜市口杀头了。 “赵将军一家真惨。刚才我该多给一份肉菜。” “……” 她真是三句不离吃。 “你跟他的情况真像,我们不会也要像赵家一样在罪城呆七八年吧?” 不要啊,那日子可太难了。萧漪仰头偷瞄了一眼虚弱的谢长洲,便宜夫君要是没来得及翻案就死了怎么办?看来还是要做两手打算。努力存养老金,谢长洲若是不幸早逝,她就找个山清水秀帅哥多的地方隐姓埋名养老。 两人慢悠悠回了家,晚饭就是打包回来的菜。 谢长洲满脸写着拒绝。一个鸡腿塞进了他的嘴里。 嗯……真香! 有一就有二,等他回过神来桌上的菜已经光盘了。谢长洲皱眉,面子什么的其实也不是很重要,偶尔也可以适当放一放。 夜晚,萧漪早早躺床上睡下。屋内只剩下谢长洲在油灯下奋笔疾书。 漆黑的夜晚下一根根火把亮起,如同一条金色长蛇。以极快的速度爬向萧漪所住的茅草屋。 坐等守寡第二十天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不清楚,大半夜就看到一群士兵路过。”余霜回答道。 萧漪又问右边洗衣服的赵玥。“你知道吗?” “我知道一点。”赵玥拉过小板凳靠近萧漪,小声嘀咕。“听说京城派来的监察官昨天下午被人绑了。有人说劫匪带着人跑进了山里。” 山里?难怪昨晚那么大动静。 昨晚上百士兵出动直奔茅草屋。动静很大惊得她从睡梦中醒来。以为偷账本的事情暴露,崔斌派士兵前来抓捕她和谢长洲。结果士兵绕过茅草屋直奔后面的树林。让她虚惊一场。 萧漪心底窃喜。两名劫匪牵制住城主府的精力,崔斌就没时间追查闯入城主府的黑衣人。 “是谁这么大胆居然绑架监察官。”在萧漪看来生活在罪城的人没有这么大胆子。 “传闻是崔文安。” “崔文安?”居然姓崔。“他和崔文栋什么关系?” “崔文安是城主的嫡子,他与崔文栋是兄弟,但关系……” 萧漪被赵玥科普了城主府后院的爱恨情仇。崔文安是妥妥的美强惨。聪明好学,读书读得好。但渣爹偏心看不见,一心宠爱只会吃喝玩乐的崔文栋。后来还想让妾室上位,弄死了正妻以及妻子的家族。 为了给崔文栋的前程铺路,将嫡女送去给上司当妾。崔文安愤而弃笔带着妹妹上山落草。一改从前谦谦君子的性子,隔三差五下山给亲爹找不痛快。 据说半年前崔文安袭击亲爹崔斌,人没杀掉但让崔斌断了一条腿,在床上躺了几个月。 萧漪听得啧啧称奇,城主府的后院真精彩。 崔文安干得漂亮! “我觉得这事不像是崔文安所为,更像是崔文栋嫁祸。”赵玥左右看看小声解释。“崔文栋从前这么干过,手段极其阴险。” “我天,崔家兄弟对手戏真精彩。” “崔文安还没上山落草前的事情才叫精彩。我细细讲给你听……” 萧漪一边洗衣服,一边津津有味地听八卦。今天工作量有点大。每个人都多分了一桶脏衣服。 新来的监工很公正,没有再给她的桶里加塞其他人该洗的脏衣服。萧漪很满意,酒楼之行的结果令她很满意。 工作量加大,女眷们下工的时间推迟了。直到天色渐暗女眷们陆陆续续地下工离开。 李氏也不敢偷懒休息,带着儿媳女儿加紧洗衣服,紧赶慢赶赶在天黑前终于洗完脏衣服。 余霜看到萧漪盆里还有两件脏衣服没动,挽起袖子。“堂嫂我帮你。” “不用麻烦。你家有老有小饿不得,赶紧回家做饭吧。” 余霜看了看李氏冷冷的脸,没有坚持。招来儿子谢文易取下肩上的小背包,拿出一个黑面饼。 “堂嫂吃个饼垫垫肚子。” “你们粮食也不多留着自己吃。我这会不饿。”萧漪打定主意不碰三房的东西,不然哪天起冲突又要被李氏念叨。 “娘亲,我饿。”谢文易直勾勾盯着黑面饼。 “你快给他吃,小孩子不经饿。”萧漪催促着。这几日天天吃香香甜甜的馒头已经养刁了她的嘴。再也不想吃黑面饼了。 余霜有些为难,又看谢文易眼眶红了,连忙把黑面饼递过去。 “吃吧。” “什么孩子不经饿,她是瞧不上我们家做的饼。”李氏冷嗤。 萧漪被猜中了心思并不觉得尴尬。被李氏念叨两句又不会让她少块肉,无所畏惧,反正她不会碰三房的东西。 余霜有些尴尬,小声地道了歉。拉着儿子的手走向李氏。 “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李氏瞪了一眼萧漪,转身离开。余霜牵着儿子跟在后面。 萧漪浑不在意李氏的态度。天色越来越暗,她加快洗衣服的速度。清洗干净挂到晾衣绳上。 “我们也回去吧。”萧漪伸了个懒腰,招呼凳子上休息的赵玥一起离开。 天色彻底暗下来。萧漪拉着赵玥快步往前走。经过竹林隐约听到前方传来李氏的声音。 “是哪个混账东西在路上挖了个坑。我这把老骨头今天差点葬送在这里。” “娘,我扶着你慢慢走。”余霜说。 “果然遇到二房的人就倒霉。当初就不该一起洗衣服,天天热脸贴冷屁股,还要被嫌弃。” “我们走回去还有很长一段路。娘先吃点饼垫垫肚子吧。” “呸,这饼又酸又硬猪都不吃。”李氏暴躁吐槽。 “这个饼很难吃,易儿也不想再吃了。”谢文易附和。“我想吃鸡腿,烤乳鸽。” 萧漪:…… 想得挺美,她难道不想吃? “下次你去二房那边借点白面回来,要是有肉也拿点。”李氏说。 “二房家里只有黑面。粮铺里的白面不卖给我们罪人。” “那就让谢长洲想办法。二房害得我们全家流落到罪城吃苦,他就该照顾我们,补偿我们。”李氏提高音量,打断了余霜温声细语的解释。“我不□□细粮可以,但你忍心让文易跟着我们吃糠咽菜?” “好,儿媳过几日去找堂兄堂嫂。” 萧漪:??? 白面?抱歉没有哟。 家里那点还是从崔文栋钱袋子里坑来的。 萧漪站在原地没有动,等着李氏等人的声音走远她才拉着赵玥继续前行。 “萧姐姐不生气吗?”赵玥按捺不住疑惑开口询问。 “生气?三房吃自己的粮食,我为什么要生气?”萧漪不懂。也不打算懂。“他们家的人心眼多,脾气还不好。你以后离他们远点。” “萧姐姐看起来也不太喜欢她们,为何还要每天都和她们一起洗衣服。”赵玥问出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当然是因为开心。” “???” “都怪余霜知道得太多。每天八卦不停,与她们坐在一起生活都变得有趣了。” 比起呆头呆脑的丧尸,三房的人显得可爱又有活力。 她怎能不喜欢? 赵玥:…… 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理由! “你要善于挖掘别人的优点。” 赵玥:…… 她挖不来。 萧漪把赵玥送回家,看着人进了大门才转身离开。回到家,萧漪跑进厨房找到谢长洲。 “山上什么情况,金子没有被发现吧?” “士兵进了密林深处搜查,没人发现你金子。”谢长洲翻炒青菜,头也不抬地说。 “我去看看。”她还是要亲自看一眼才能彻底放心。 “别去了,山下有士兵把守。” 萧漪还是想去。走到院子眺望后山。城主府的精兵站在山下,十步一岗。有两队精兵举着火把交叉巡逻,时不时环顾四周。她心里默默估算摸进山中的可能性。有点麻烦且耗时。会耽误她吃晚饭。 算了,今晚就不去了。 后山有城主府精兵巡逻,一眼能看到茅草屋的情况。晚上谢长洲不打算看账本,吹了灯早早躺在了床上。 他偏头看向对面,萧漪盖着被子早已睡得人事不知。 谢长洲;…… 她倒是睡得着。 * 过了两天,余霜果然又来借粮,提出要白面。 “我们家里没有白面也买不到。”萧漪拿出二十两银子塞给她。“这些银子你拿去自己买买。” 余霜惊讶地盯着二十两的碎银,失语了一秒钟。看萧漪就像看一个傻子。这人的脑子莫不是进水了,居然主动给她二十两银子。 余霜还是谢七夫人的时候不将二十两银子看在眼里。来了罪城生活二十两对她来说就是一笔巨款。紧紧握住钱袋舍不得还回去,有了这二十两银子就可以给儿子补一补身体。 “堂嫂真的愿意把银子给我。” “当然是真的,这就是你们家的银子。” “谢谢堂嫂。”欣喜爬上余霜的脸颊。 “小意思,快拿去买些粮食吧。” 余霜把钱袋藏进袖子里,小跑着离开。 “你居然舍得给她二十两银子买粮食?” 谢长洲看了全过程,惊讶萧漪的慷慨。按照他对萧漪的了解,对方绝对不可能给银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会。 “我怎么可能舍得把自己的银子给三房?我只是把他们家的银子还回去而已?” “还回去?”谢长洲迷糊了。 “之前余霜抵押给我一块玉佩,我给卖了二十五两。去除跑路费,辛苦费,扣除借粮的费用,剩下二十两就全还给他们了。”萧漪眨眨眼看向谢长洲。“有问题吗?” 谢长洲:…… 有问题吗?问题大了。 谢长洲深吸一口气。“你知不知道那块玉佩是我三叔给李氏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余霜没说啊。”萧漪眨了眨迷茫无知的双眼。“李氏能把定情信物都拿出来抵押可见真的饿怕了。” “……” 她那是想吃白食。 “你不要苛责她。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也要生活。”萧漪拍拍谢长洲的肩膀。“你要体谅活着的人。” “……” 谢长洲又深吸一口气。“李氏若是知道你把玉佩卖了肯定会来闹。” “为什么找我闹?”萧漪疑惑摊手。“卖玉佩的银子都给三房了,我又没动。” 谢长洲:……??? 好像也是。 “不如我们先吃饭?等她们杀过来我们才有力气应付。” “……” 她脑子里除了吃就不能装点其他东西? 坐等守寡第二十一天 卖掉李氏的定情信物确实不对。 萧漪在心里浅浅地检讨自己。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活着的人也要生活。死物放在身边不顶饿呀。当初余霜抵押给她不就是变相地卖掉吗? 这笔交易她也没得到多少银子。除去借出去的粮食,还有她的跑路费。剩下的四两银子都给孙大花丈夫当辛苦费了。罪城的平民和罪人去当铺典当可不一样。她或者三房拿去当铺变卖最多能卖十两,但百姓就不一样了。孙大花的丈夫去当铺典卖玉佩价格高一倍不止。 她还帮三房多挣了十两银子。 萧漪到达洗衣场先观察三房女眷。目光扫过李氏被对方抓个正着,这次没有如同从前被无视或被瞪。 李氏点点头,冲她露出个和蔼的笑容。 萧漪:??? 她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救命,这个笑容有亿点点渗人是怎么回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萧漪也冲李氏回以微笑。李氏都笑了,应该很满意到手的二十两银子吧? 萧漪提着一桶井水回来洗衣服,挨着余霜坐下。装作平日的样子不经意开口。 “昨晚买到粮食了吗?” “买到了。”余霜脸色浮起不忿之色。“罪城的人真是狗眼看人低,卖给我们罪人的白面价格比平日高一倍。还说是城主规定的。” “那你买了吗?” “买了一些。”余霜打量萧漪的脸色,连忙解释。“孩子一直哭闹不吃黑面饼,我只好忍痛买了一点点。堂嫂——我不是胡乱花钱。” “……没事呀,你们的银子想怎么花都行,而且孩子太小也需要营养。” “堂嫂是个明白人。” 萧漪茫然眨眼,她明不明白有什么关系?三房明白就行。她又看向蹲在地上玩泥巴的谢文易。 “昨晚他吃得开心吧?” “吃了两个馒头还想吃,我怕他撑坏就没给。”余霜说起孩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开心就行,说明这银子花得值。”三房吃得开心萧漪就放心了,说明这块玉佩卖得值。 “多谢表嫂,要不是你给的银子。昨晚文易就要饿肚子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就是跑跑腿而已。” 余霜:??? 跑腿,跑什么腿?想要问出疑惑发现萧漪提着桶打水去了。她只好将疑惑压在心中。 傍晚下工,萧漪迫不及待跑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谢长洲。 “我就说三房拿到银子肯定开心。” “……三房以为是你白给的银子能不开心?”谢长洲没好气地拆穿。 “没事,等他们银子花完了再说明一下。” 谢长洲;…… 你怕是想把三房的人气死。 萧漪进了屋,目光被桌上的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吸引。大盒子里装了一套绯红色衣裙。底下放了一双崭新的绣花鞋,她欢喜抚过鞋面上翩翩起舞的蝴蝶。小盒子放着一只翠绿色的玉簪。拿在手里玉体清凉。 桌上还放着一张请柬,落款崔文栋。 “我开始喜欢崔文栋了,简直就是送财小天使。” 谢长洲:…… 你的喜欢真浅薄。 萧漪喜欢鲜艳漂亮的衣裙,高兴地拿起衣服贴在身上比了比,大小正合适。转了个圈,飘逸的裙摆划出个优美的弧度。 谢长洲觉得眼前的一幕极为刺眼,尤其是那条奇丑无比的绯红色的裙子。丑得他眼睛疼。眼不见为净,他起身去了厨房做房。 当晚,谢长洲梦中也出现了那条绯红色裙子,被丑得一整夜没睡好。 翌日,谢长洲下工回家准备换掉一身泥的脏衣服,又在上层柜子看到那套绯红色衣裙,当即冷下脸。 谢长洲换了身衣服,目光飘向放衣服的柜子。摘菜的时候又瞟了一眼。 一眼两眼三眼…… 谢长洲放下铲子,取出绯红色衣裙和请柬一同扔进了灶洞里。冰冷的面容开始消融,唇角微微扬起。拿起锅铲继续炒菜。 排骨出锅。他嗅了嗅满意点头。这一锅菜特别香。 院门被推开。萧漪回家的第一件事先去柜子前看她的新衣裙。柜门打开眼前除了灰衣还是灰衣,漂亮的红色衣裙不见了。 不见了? “谢长洲有没有看到我的新裙子?”萧漪走到厨房门口询问。 “你闻闻这道排骨香不香?”谢长洲端着排骨举到萧漪面前。“闻一闻看。” “香。”萧漪猛吸一口,双眼蹭亮。给谢长洲比了个大拇指。“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跟我的厨艺没关系。可能因为这是那条红色裙子烧出来的菜,所以才特别香。” “???”萧漪简直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话。捂着胸口,手指颤抖地指着谢长洲。“你刚刚说什么?” “我烧了那条红色裙子和请柬煮了红烧排骨。” “……” 萧漪握紧双拳。愤愤瞪着对面平静解释的男人。 “谢长洲,今晚我要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我身体虚弱,你一拳打过来我怕是端不住手上的红烧排骨。”说着谢长洲捂嘴咳嗽两声。 “……???” 她被威胁。她被狠狠威胁了。萧漪瞪了眼谢长洲,又看向他手中的红烧排骨。衣服已经没了,红烧排骨再没了她不是亏大了? 萧漪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怒火压回去。女子报仇十年不晚。为了排骨她忍了。 “谢长洲算你狠。” 萧漪哭嚎一声。“我的一顿饭就这样没了。” “崔文栋可不是什么好人,这次邀请你去别院肯定没安好心。不去也罢。” “那你也不能烧了呀。咱们把这身行头卖了还能换点银子。” 谢长洲:……? 失策了。 “我——” “你闭嘴,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萧漪扬起拳头。“我怕会忍不住揍你。” 谢长洲摸摸鼻子,识趣地闭上嘴。 饭桌上,萧漪埋头苦吃,似乎要把烧没的那顿饭吃回来。时不时抢劫谢长洲,以极快的速度夹走他看中的菜。 谢长洲无奈失笑,并不在意。 萧漪说不理谢长洲,用行动表明决心。洗了澡爬上床背对着算账的谢长洲睡了,一个晚上一句话都没说。 深夜,谢长洲放下笔。抬头看向熟睡的萧漪,起身捡起被子替她盖上。萧漪脸蛋气鼓鼓,眉眼间带着愤怒。八成又梦见了那条被烧掉的裙子。 谢长洲摇头失笑。“气性还挺大。” 谢长洲并不后悔烧掉裙子。崔家在罪城经营数十年,势力盘根错节。他不放心萧漪与崔文栋继续接触。即使她身手看起来不弱,但马有失蹄,万事小心为上。 他合上账本藏到厨房。账本核算完毕,过几天得找个机会送出去。 * 第二天,压在萧漪心中的那股气也没散去。中午两人坐在矿场吃饭。她垂着头步不搭理对面的谢长洲。 “夫人。” 萧漪睨了眼谢长洲。“你现在服软也不顶用,今天我不会原谅你,明天看心情。” “……”谢长洲揉了揉眉心,环顾四周凑到萧漪耳畔压低声音说。“矿场今天出了事。监工发话今晚要延迟下工。我走不开无法出城送账本。你替我走一趟。” “账——”萧漪脸上的冷色消失取而代之是严肃和正经。“可以。” “取账本的人姓陈……” “我知道了。你安心挖矿。” “注意安全。”谢长洲叮嘱道。 “这话你该对我的敌人说。” 谢长洲:…… 下午萧漪提前下工,回家带着账本出城。 华丽的马车里一只手掀开车帘,崔文栋探出头恰好看到萧漪出城的身影。 “前几日害我白等了一个晚上,今儿个她就送上门了。”崔文栋向王三招手。“走,跟上去。今晚好好乐乐。” “大少爷,城主让您去银矿视察……”王三看了看跟在马车后面的一百多名精兵。“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瞒不了城主。” “点一半精兵出列先去银矿守着。等我乐完了明儿个再去也不迟。” “大少爷——” “就这样定了。”崔文栋不耐烦打断他的话。张望萧漪离去的方向。“赶紧跟上。” 王三劝不动,只能按照崔文栋的意思吩咐下去,带着一半的精兵追向萧漪。 萧漪来到约定好的小河边。四下无人,只有一名披着蓑衣的老者坐在河边,手中拿着一根鱼竿,脚边放着一个鱼篓。 萧漪走到老者的身旁站定。“老人家,鱼卖不卖?” “卖的,只是我的鱼个头不大。” “一斤的鱼儿不嫌小,两斤的鱼儿正正好。如果有青鱼就更好了。” 老者起身拱手行礼。“夫人。” “老人家贵姓。”萧漪扶起他又问。 “属下姓陈。” 萧漪打量他的脸,上前两步。脸色一冷趁着人不注意钳住老者肩膀按在地上。 “你是谁?” “夫人,我是谢大人的手下。” “左耳垂的痣忘了带出门?” 老者:…… 老陈左耳有痣? “年轻人,小河里的水是不是能让你想起自己是谁?”萧漪捏住对方的下巴,强制抬头。唇角勾起个弧度,笑得不怀好意。 “你说呢?” “……” 他不想说。 萧漪卸掉他一只胳膊。又伸向另一只…… “嫂子是我,是我啊。” “???嫂子?”萧漪挑眉。 “我是长翼。不信你自己看。” 萧漪拉掉山羊胡,细细打量涂成煤炭色的脸。越看越像……但只是像。 “相似的人这么多,碰巧而已。” “我左肩有道伤疤。你见过的。”谢长翼急忙又开口。 萧漪拉开左肩的衣服,一块乒乓球大小的伤疤露了出来。那是谢长翼在战场上为谢长洲挡了一箭留下的,原主无意间见过一次。她松开手,替他接好脱臼的关节。挑起眉把谢长翼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你不是死了吗?” “……说来话长。” “我懒得听。”萧漪拿出账本扔给谢长翼。“赶紧走,别让罪城的人发现。” “我哥过得好不好。”谢长翼将账本揣进怀里,悄悄瞥了眼萧漪。“他的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挺好的,也就偶尔吐点血,挖矿的时候晕一下而已。” 谢长翼:……??? 这叫好吗? “他——” “罗里吧嗦跟你哥一个样。你赶紧走,别让人发现了连累我和你哥。”萧漪转身离开,脚下顿住,凝眉看向远处渐渐走近的人。 崔文栋带着王三等人笑着走向萧漪,身后唯一的路被精兵重重把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