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以北，北极以南》 第一章 温泉 山里的夜晚有些凉了，哪怕正值盛夏，山风一吹，还是会忍不住让人哆嗦几下。周围氤氲的雾气让人眼花，风吹散了水蒸气也带走了包裹在周身的温暖。 申林北吸了一口气，感受到自己裸露在水面之上的皮肤汗毛猛然扎起，缩了缩脖子，往下沉了沉身子，只把脑袋留在水面上。风过去了，雾气又慢慢在周遭汇集，遮挡住了他的视线。水的温度刚刚好，胳膊上因寒冷突起的疙瘩慢慢的消散下去。 “真好啊，很久没这样放松过了。”身旁一道男声响起，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慵懒与惬意。 申林北扭过头看看他，却只能看到雾中朦朦胧胧的身影。他咧嘴笑了笑，没有出声。 “真想永远都呆在这里，”那男生自顾自地说着，“虽然不太现实...” 池底的石头有点硬，申林北往前伸了伸脚，能感受到细小的碎石划过自己的脚掌，脚心有种异样的触感。 “在这里都呆了三天了，你还没放松够？”申林北觉得有点好笑，可能是温泉泡久了，他的声音藏着倦意，“原本的行程都推掉了，计划了那么久的自由行，现在只完成了一半。” 却没有声音回答他，回应他的只是池水随着自己的呼吸缓缓波动的声音，还有不远处注水口水流叮咚落下的动静。 气氛又重回安静。 “你从家里搬出来住了？”旁边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像下意识忽略了刚刚的话题。 “对啊，”申林北抬起手臂，甩甩被带出水面粘在手上的水珠，揉了揉眼睛，“早就想搬出来一个人住了，两年前已经开始找房子了。不过有娜她坚决反对，这才拖到了现在。” “说起来好久没见到你妹妹了，最近怎么样了？” “别问我，”听身旁人提起自己的妹妹，申林北内心有些复杂，“我也好久没跟她见面了，只能在电话里看看她。她们组合最近又开始活动，每天忙的脚不沾地，能给我打个视频电话就算不错了。” 旁边的男人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小姑娘长大了，自己的人生路要自己去走。况且，她这个职业总是越忙越好，你应该高兴才对。” 申林北点点头，眉头却皱着：“我确实挺为她感到高兴...不过，总还是会有些担心...” 这话说出来，他又没听到回应，耳朵里充斥着滴滴答答的流水声。良久，才听到身旁悠悠的传来一句：“别想那么多。” 归于平静。 山里的月总是比城里的更加清晰一点。周围白蒙蒙一片，虽然看不清周身，但仰头往上看，月亮却明晃晃的印在天上。申林北的眼镜安静地躺在更衣室的柜子里，他只能眯起眼睛努力的看。分不清到底是黄色还是白色，也讲不出到底是圆还是缺，但那确确实实是今晚的月亮。 放在池边的手机嗡嗡振了两声，细微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格外明显。 申林北伸手去拿。即使给手机套上了防水保护套，他似乎仍不放心，小心翼翼的避免手机落入池中。塑料膜上结了一层水雾，他用手擦了擦，水雾倒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水渍。浴巾和浴衣就堆在池边，申林北转过身拽过浴巾的一角，又在塑料膜上轻轻擦拭了一遍。 手机屏幕亮着，消息通知就在屏幕正中间，申林北把手机拿近，微微眯起眼睛，这才看清是自家妹妹发的消息。温泉里实在不方便回复信息，手指与屏幕间生涩的触感让他很不习惯。 “我先去回个消息，”申林北站起了身，猛然暴漏在空气中的皮肤感受到了凉意，举起手机摇了摇，也不管身边的人能不能看到，“有娜她发消息过来了。” “好，我还要再泡一会。” 伸脚跨出池子，用浴巾简单的擦干身上的水珠，申林北穿上了浴衣，踩着人字拖，向浴场的边缘走去。 严格来说，这里并不是一家原原本本的温泉浴场，服务类型更近似于温泉旅馆。浴场不算大，也就并没有区分男汤区和女汤区，不过大概是因为处于山中，前来的顾客并不算多。申林北他们在这里呆了近三天，却没有见过几位客人，偶然间遇见，也只是简单的问候就擦身而过。 浴场边缘的池子旁有一张长椅，平时很少有人注意到，申林北将手机从防水袋里拿出来，低头回复着消息向那边走去。 “欧巴呀，你们玩的开心吗？” 看着眼前妹妹发来的消息，申林北对这个语气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挺好的，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了，”他低头打字回复，“你呢，最近怎么样？好久没见你了，就连打电话的频率也减少了。” “唔，”对面似是撒娇似是求饶，“最近不是又回归了嘛，忙了一点。不过过了这一段就不忙了，公司说会给我们放个小假。” “我知道，你照顾好自己就好。” “我没关系啦，姐姐们都挺照顾我的。还有...”手机对面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欧巴，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嘛？” 申林北愣了一下，打字回复：“你现在在哪？在你们宿舍还是在家里？” 消息还没发出去，妹妹的视频邀请就弹了出来。申林北无奈，又不舍得挂掉，只好接了起来。 有娜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申林北看了眼妹妹身后的房间背景，意识到她现在没有在水原的家里。 “呀，你在宿舍吗？” “那不然呢？”有娜撇撇嘴，“还在活动期，公司怎么可能让我回家。” “你的舍友呢？”申林北有些担心，“她们...没关系吗？” “lia欧尼在客厅呢，”说着她还朝客厅的方向望了望，“我把门关上了。屋子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就放心好了。” 灯光有些昏暗，申林北只得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看脚下的路。一边忙着和妹妹聊天，一边又要注意脚下，防止不小心滑倒，一心不能二用，注意力显然没那么集中了。猛然一抬头，他才发现，不远处的长椅上，已经有人坐在那里了。 “失礼いたしました！”跟长椅上的人对上了眼神，申林北下意识的将自己为数不多掌握的日语道歉脱口而出。 序章 生怕慢一点就会被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 天光已经大亮。 山里的日子好像比所有其他地方都更加漫长。漫长的白天，漫长的黑夜，人们在这里模糊了时间的观念。天与天的界限也变得似有若无，人们无从辨别在长夜里哪一刻属于昨天，哪一刻属于新的一天。只有时钟的表盘和指针记录着分秒，提醒着人们时间的流逝。 住进山里，生活作息好像一下子就不一样了，申林北也不例外。身边的茶壶氤氲着雾气，雾气中蕴含着微苦的茶香，慢慢的飘进鼻子里。 申林北盘腿坐在床上，望着远处发呆。 旅店建在一处小斜坡上，只有六七座独立的小屋，错落有致，环抱着身后的温泉浴场。申林北和朋友正好租住在最右边的屋子。两边的屋子最清净，人也最少。 卧室的床正对着窗子，窗子又正对着远处不算高的山峰，山尖此刻正对着上升的朝阳。起床时申林北就将窗户撑开，只为见到这幅景象——暖红色的晨光照进屋子，也照进申林北的眼睛，一同映入的还有山的影子。 太阳好像初生的火，如此稚嫩和青涩，远没有以往的炽热。山也一样，树也一样。从客观来讲，时间只会在事物身上留下苍老的痕迹，一分一秒都像刻刀；不过在申林北的眼中，晨光中的一切都好像逆时间而行，成为它们出生时的样子。 朋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读着书，时不时照看着咕嘟作响的茶壶。说起来也是奇怪，日式风格的房间里摆放着中式传统的木制扶手椅，多少显得有些不搭调。不过两种文化本是同根同源，说不定这把椅子就是许多年前随船舶飘洋过海而来的。 “朝阳很好看，”朋友随手将书合上，把它横放在腿上，“就是有点刺眼。” 申林北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大早上起来就看书，你还真是用功来着。” “工作需要而已，”朋友笑了笑，“跟你没办法比。不多看一点东西，写出来的东西...质量也不怎么样。” “你看那像不像一团火。”申林北举起手指着窗外。 树的枝桠好像染上了火焰，在晨光里燃烧着，他看到了生命力的迸发。 朋友也抬头看去，对申林北的比喻显得很感兴趣。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但是总有一个人能看到这团火，然后走过来陪我一起。” “你说什么？”朋友没听到申林北的低语。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我上第一节翻译课时翻译的句子。梵高给他弟弟写的信。” 茶早已煮好，剩下要做的就是倒进茶杯，然后让茶水流经口腔和嗓子，进入食道和胃，让茶香融进五脏六腑。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就和此时此刻的那些树一样，”申林北眯起眼睛，长时间的直视阳光让他的眼睛有些许的不适，“梵高说的挺对的。有的人能看到我们身上的火，有些人看不到——我们就像受潮的火柴，甚至发不出烟。” 朋友看他一眼，没有回话。 “所以，如果能遇上那样的人，我又恰好能看到她的火...我一定快步走过去，生怕慢一点她就会被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 第二章 亏月 “失礼いたしました！”跟长椅上的人对上了眼神，申林北下意识的将自己为数不多掌握的日语道歉脱口而出。 长椅上的是个女生，虽然昏暗的灯光中看不清长相，但申林北隐约能瞧见对方眼眸中的警惕和防备。 虽说这也算得上公共场合，但他还是为无意间惊扰了对方的休息感到抱歉。 女生穿着淡粉色的浴衣，想来是因为山里夜晚的凉风，腰间的束带紧系，除了露出的半截小腿，再也看不见其他。浴场里规定，长发不可浸入汤中，女生的长发就随意的扎起，束在脑后。 申林北再次鞠躬致歉，冲着对方友好的笑了笑，因为语言不通，这已经是他能释放出最大程度的善意了。 女生却突然从长椅上站起了身，向他微微躬身，然后侧着身子从他身边走过，低着头也不再看他一眼。动作有些僵硬，像只受惊的小兔。 她离开了，留下申林北站在原地尴尬。他总觉得对方是有意的避开自己。 “喂，你干嘛呢？不理我？”电话里有娜的声音传来。 申林北这才想起还在跟自己的妹妹通电话。 “唔，”他将手机重新抬起，摄像头照着自己的脸，“没什么，遇到点小情况。” 屏幕里有娜皱着眉头，一脸探究的表情：“是吗...我不信。你叽里咕噜说了什么我也没听清....” “只是打扰到人家，道了个歉而已。”申林北哭笑不得，“你一天天的在想什么呢。” “我怕我哥出国旅游一趟给我找了个RB嫂子...”申有娜装作一脸严肃，实则在偷偷憋笑。 申林北翻了个白眼，权当没听到自家妹妹的调侃。 既然原先坐在椅子上的女生已经离开了，他也就没什么顾忌，转身一屁股坐了上去。石头制成的椅子很长，丝丝凉意透过浴衣触到他的皮肤。下意识的，申林北坐在离原先女生坐的位置很远的地方，整个人缩在椅子的边缘。 “真好啊，我也想出国去玩。”有娜见哥哥无视了自己刚刚的调侃，聪明的选择没有再继续，迅速转换了话题。 “你才刚出道几个月，怎么可能有时间出来旅游。”申林北毫不留情的提醒着自家妹妹，让她认清现实，“现在这个阶段好好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哎呀，我就是想想嘛。”有娜好像对申林北的说法颇为抗拒，不满的抿起了嘴，“怎么，现在我连想象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她有些后悔跟哥哥说这些，不该转换话题的。继续原先的调侃难堪的是哥哥，现在听着哥哥的说教难受的是自己。 ........... 申林北和朋友在这间山中的小温泉旅馆已经呆了三天了，三天来，他们早上起来就去山间的小道上闲逛，逛累了就回到旅店歇息，泡泡温泉、喝喝茶、看看半山处的风景...生活慢了下来，仿佛不知不觉的被这座山影响，成了山中的闲人散客，原本一大堆的烦心事堵在心中，此刻仿佛也疏解开了。 严格来说，这是申林北计划了很久的毕业旅行，现如今这样的生活节奏却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虽然这样也很好。 今年暑期刚刚研究生毕业，似是为了弥补本科毕业后没有旅行的遗憾，他拉上自己早已毕业的朋友，去了周边的国家RB游玩。原本计划的周游全岛却被这间小小的山中温泉绊住了脚，申林北多少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不过这些遗憾早已在持续了三天的山中生活中被冲淡了。 他本来也是个随性的人，乘兴而来，兴尽而返，计划只是给出了大致的方向，怎么进行最终还是要看自己。 研究生读的是英语翻译专业，第二外语则选择了汉语。以前读书时，沉迷于，读过几句话让他记忆犹新。受限于语言和文化差异，申林北并没有透彻的理解，不过几天下来，这些语句倒在他的脑海里越加清晰。 “山巅随罡风而动，只是想看清山外的风光。” “与黄雀喂食说话，只是觉得好玩。” “我不求道，道自然来。” 申林北心里默念了两句，却实在因为有些羞耻和中二，忍不住笑出声来。还好周围空无一人，还好这里没人听得懂中文。 妹妹不知什么时候挂掉了电话，不过他倒清楚的记得有娜再三强调带礼物回来，说收不到礼物就去父母那里说他这个哥哥的坏话。每次都是这样，申林北笑了笑，对有娜的威胁不以为然。他太了解自己妹妹了，所谓的告状也没什么破坏力。 带什么礼物回去，是个难题。既符合妹妹的喜好，还不能让她觉得敷衍... 申林北总觉得他对有娜已经足够了解了，只是每每到这个时候，他又会发觉自己对妹妹的取向所知甚少。 月亮高悬，仅靠月亮的位置就能分辨现在的时间对于申林北来说有些不现实。不过他大概能猜到，现在这一刻仍然属于即将过去的、快要成为历史的旧的一天。 周围的树影显得有些阴森，不时会有一两声鸟叫或虫鸣，头顶的路灯散发着微小闪烁的黄色灯光，几只飞蛾扑火一般撞击着玻璃灯罩，发出沉闷的声响。 水池蒸腾的雾气隔绝了月光，月亮偶尔也会在风吹过的间隙在水面上短暂现身，不过总是皱皱巴巴的，像济州特产的丑橘。 他身下的长椅，因体温的渲染逐渐变得温暖。伸出手触摸光滑的石板，除了身下的那一块地方，仍是冰凉且潮湿的。 月色倾泻而下。申林北抬头才发现刚刚那女生坐的地方，月亮正从树与树、枝桠与枝桠的缝隙穿越汇合，白色的光柱像是塞勒涅的祝福。 有银色的光在眼前一闪而过，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再用眼睛仔细的去寻找时，看到了石板上闪闪发亮的银色物件。申林北起身靠近查看，才发现是一条普通的女士项链，项链末端挂着金属制的形状有些特别的十字架——像是上方有一圈环形把手的T字。 刚刚闪烁的银光，大概是它反射了月光。 “安卡十字架吗？”申林北认识这个标志，“生命之符。” 今晚的月，残缺不完整... 第三章 山顶 天气总是多变的，早晨起床时申林北打开窗子，眼前雾蒙蒙一片，头顶零星的落下几滴水珠。等他洗漱完了，也换好衣服了，准备出门去山上转转时，天又放晴了。 朝阳带给人一天的生命力。 隔壁房间的朋友还在睡，申林北站在他房间的门外听着震天响的鼾声，识趣的没有打扰。 沾上了露水，门外的台阶有些湿滑，他伸手扶了一把旁边的护栏，水珠就附着在他的手上，带着些长夜后未褪去的冰冷。 左边外套的口袋里，申林北的手紧握住昨天晚上捡到的项链。原本冰凉的触感，却沾染上他的体温，逐渐变得温暖起来。 “今天如果再见到那个女生的话，就把这个还给她吧。”申林北心里这样想，“可如果直到自己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再碰到...就交给温泉屋的主人处理好了。” 自己租住的屋子离温泉屋的大门还有一段距离，出了大门才是山里的主路。此刻脚下的路还是用木板铺成的小路，狭窄却相当整洁。路的两旁是精心修剪过的灌木丛，散发出叶子特有的清新的香气。附近的屋子还是静悄悄的，远处主人家的主屋已经亮起了灯，申林北能看见袅袅升起的炊烟。 跟站在大门旁的老人打了招呼后，他沿着一条石板小路拾级而上。路面似乎更加湿滑，台阶也有些陡峭，两旁没有了可以抓握的扶手。周围的灌木自由生长，不时会有枝叶拦住他的去路，申林北尽量绕过这些障碍，实在躲不开就用手推开那些恼人的沾着露水的枝条，为自己开辟出一条道路。 这是他昨天规划好的道路，听屋主人说沿着这条道路一直往上会到达一处山丘的顶端，不论是日出还是日落，那里都是绝佳的观赏地。 .......... 申林北终于到达了山顶，只可惜错过了日出，错过了所有日光在一瞬间喷发而出的景象。不过，这一瞬间也很美好。他下意识的想要掏出手机记录，却又觉得无法把此刻所有的景象装进一块小小的屏幕中。 往前走有一块较大的岩石，很适合坐下来歇歇脚。爬了许久的台阶，他的裤脚已经被露水打湿，运动鞋上也满是青草和泥土的痕迹。现在是早上七点钟，申林北找了一处还算干燥的地方，靠在岩石上坐了下来。 太阳已经完全从山尖冒出了头，温温柔柔的，直视也不会觉得太耀眼。山也青涩，树也青葱，飞鸟在鸣叫，顺着声音找去却又无处可寻；脚下岩缝中的野草随山风而动，风在此刻也显得柔软... 出于一个哥哥的恶趣味，也因为真的很想跟自己妹妹分享自己所经历的美好景象，申林北给有娜打了一通视频电话。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见到自己所期待的景象——妹妹睡眼惺忪，带着被电话叫醒的不爽和迷糊，努力的让自己清醒过来... “你怎么起的这么早？”申林北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没忍住问道。 视频里，妹妹虽然仍是素面朝天，但素净的小脸上已然没有刚起床的混乱。申林北清晰的看到有娜身后皮质的车内座，以及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车辆。 “怎么？”有娜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胜利的微笑，“看我已经起床了欧巴你很失望？” “没有。”申林北摇摇头，他是绝不可能承认的。 “快要回归了，今天是舞蹈练习日。我们一大早就起来了，现在正在往公司赶。”有娜将镜头转了转，后座上的几个女生纷纷对着镜头打招呼。 申林北笑着回应。这样的情景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他已经逐渐习惯，现在也能准确的叫出她们的名字。 “今天本来打算来看日出的，可惜...没有赶上，”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镜头切换，让远处的景色被收进屏幕里，“不过现在也挺好看的...” 用肉眼亲身感受和透过电子屏幕的观感肯定不太一样，尽管这样，也引起了几个女孩的惊呼。 “确实很好看...”妹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好像除此之外她也找不到什么形容词了。 微风暖洋洋的吹拂，树叶沙沙作响，背后的石板小路上却突然传来脚步声，申林北回身向后看。 阳光正好，他跟刚刚的有娜一样，再也找不出其他形容词来描述这一刻。树影斑驳，斑斑点点落在来的那女生脸上，一切都安静了，申林北的耳边再也听不见风声和鸟鸣。好像，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前所未有的寂静。 直到... “始めまして...” 女生的声音很小但很温柔，申林北能清晰的听见她口中每一个音节。这种感觉很奇怪，她的声音比此刻的阳光和风都要温柔。 “始めまして。”他坐直身子，点头回礼。申林北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女生，就是昨晚在长椅上碰见的那个人，也许是口袋里那条项链的主人。 跟有娜的视频还在继续。今天主要目的就是给自家妹妹看看风景，顺便叫她起床，现在目的达到了，他简单的叮嘱几句就挂了电话。 “那个...”那女生向申林北走过来，“请问您是韩国人吗？” “什么？” 申林北有些诧异，女生说的分明是标准的首尔话，让他有些搞不清状况。 “或许，”女生又重复一遍，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您是韩国人吗？” “啊，没错。”申林北起身，也拍了拍手上沾染的尘土，“您也...来自韩国吗？” “阿尼哟，我只是在韩国...工作而已。” “原来如此，”申林北将手伸进左边的外套口袋里，握住那一条银色的项链，“怪不得韩语说的这么好。” 女生低了低头，算是回应。 “这条项链，”他将项链拿了出来，摊开摆在手心里，“是你昨天落下的吗？” 安卡十字架反射着阳光，照进两人的眼中。 她显得有些惊讶，伸手接过：“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 项链的表面不知因为是日光的照射，还是因为申林北掌心的温度，变得温暖起来。女生有一瞬间的愣神，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真的很感谢！” 第四章 夏如白鸟飞 气氛重归安静。 那女生向申林北郑重的道谢后，也像他一样，随意找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动作看上去倒是比申林北熟练许多。 女孩脚上纯白的运动鞋仍洁净如初，只在鞋底有一些青草碎屑的痕迹。她的裤脚也是，没有被露水沾湿分毫。申林北有些惊奇，低头看看自己的裤子和鞋，忍不住笑了笑。 对比实在是太明显了。 女生盘腿坐下后，就静静的凝望远处的山峰，好像是在发呆，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仿佛山顶只剩她一个人。 申林北不愿打扰这份宁静，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就这么贸然闯入的话，多少让人觉得有些鲁莽。他不是个鲁莽的人，也不愿当个鲁莽的人。 女生的侧脸很优越，柔和的脸部曲线和挺拔的鼻梁营造出独特的气质，伴着阳光和微风，发尾微微拂动...原本美好的画面，申林北却看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破碎感。 像是，一副精致的油画，囊括了朝阳、微风、山峦、深林，甚至连岩石上的青苔都显得如此真实。只是，画布上却杂乱无章的布满了一道一道细小而深刻的裂痕，颜料被裂隙分割，变成了一座又一座孤离隔绝的岛屿，岛屿间是深不见底的破碎的海。 申林北看了对方几眼就收回了目光，不该好奇的事情从不会多过问。 天空中白鸟飞过，在一瞬间短暂的分割了日光，随后又恢复原状。 “夏天就这么来了。”申林北正好抬头看到了这一幕，低声的说道，“说不定又会这样子飞走。” 远处白鸽已经快要成为天边的一粒黑点，它会越来越小，直到从视线里面消失。 空气太过于安静，即使一句低语也能通过柔和的清风传递到女生的耳中。她跟申林北一样抬头望向天的那边，明白了对方话中的含义。 “夏天总是过得很快，”女生终于开口，声音还是一样的轻柔，“每年都是如此。” 申林北转头看向她，倒是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开口。 “谢谢你将那个项链还给了我，”女生继续说着，“它对我而言很重要。” “用不着客气，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更何况，你已经道过谢了。” 远处又有两三只白鸽飞来，受限于视野，申林北从不知道它们的目的地在何处，也无从得知它们来的方向。 “这个地方你应该不是第一次来了吧。”申林北不想让话题轻易的冷下去。 “是的，”女生稍微转了转头，只是目光仍没有看向他，“自从在前田桑那里了解到这里，基本上每天早上都会上来坐坐。” “啊，坚持爬这么高的路还真是不容易呢。” “倒没有觉得爬山是件很艰难的事情，”女生听到申林北的话语，嘴角微微扬起，“只是因为觉得在这里很令人安心，很喜欢这种舒服的空气，所以才坚持来的。” “因为有令人记挂的事情，所以即使路途再远再累也不会觉得辛苦？” “正是这样。”女孩笑着点点头，肯定了申林北的说法。 “这么说来，你已经温泉屋住了一段时间了？” “唔...应该算是吧，”女生思考了片刻，“有时候会下山去，最近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度过。” “虽然才在这里呆了两三天，这里像是有某种魔力吸引着继续停留在这里。” “停留在...？”女生对申林北的用词有些好奇。 “原本的旅行计划...”空气还算潮湿，他舔了舔嘴唇，不算干燥，“这里算是意外之喜。”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这边景色很好，可惜游人却不多。”申林北双手撑在身体两边，身体向后靠在岩石上。早起的晨露现在还没有消散完全，手掌仍能感受到草地上清晰的潮湿的痕迹。 “可能大家都很畏惧陡峭的山路。” “风光在险峰。不过人少一些也很好，不会破坏这里自然的味道。”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除了青草和微风的清新气息此时却多了一种特殊的香气，好像花香，但又不太准确。 “确实如此。”女生将几缕发丝别在耳后，棕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光泽。 “你在这里看过日出吗？” “日出吗？”女生抬头望了望太阳，日光已经变得有些刺眼。逃离了山峰的托举，天空中此时看不见云朵，太阳倒显得有些孤单了。 “还没有过呢...”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今天本来是想要看一看日出的，”申林北语气中带着遗憾，“可惜稍微起晚了一些，路上又耽误了一些时间...” “总还是有机会的。”女孩轻声安慰道，“反正还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 女生说完微微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不再开口说话。 “你还要在温泉屋住很久吗？”申林北敏锐的捕捉到她话里的信息。 “...应该吧，”女孩的声音弱了下来，眼神也再次望向远山的方向，“大概还需要再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但也没有离得很远，只有六七步的距离。破碎感再次袭来，这次更加汹涌，申林北感觉自己也成了画卷中一座独立的孤岛，周身被那种疏离感分割，置身于一眼望不到尽头灰暗之中。 他第一次感到这距离是那么遥远。 “既然这样，你愿意跟我一起来这里看日出吗？” “诶？” “我说，你愿意跟我一起看日出吗？” 哪怕隔着银河，申林北也愿意往前跨出一步，向身边的那女生迈出一步。 “好啊。”女生笑了笑，这次她终于愿意正视着申林北。 夏如白鸟飞，害怕它溜走的话，就让鸟儿飞的再慢一点吧。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名井南，”女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申林北，“叫我mina也没有关系。” 第五章 小径分岔的花园 申林北从山上回来时，山中漫长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名井南住的屋子正好在整个建筑群的最左边，和申林北他们的屋子遥遥相望。两人在路口分别，各自往自己的住处归去。 此时的太阳已经变得有些耀眼了，气温开始逐渐上升。早上因怕冷穿的外套，现在好像成为了累赘，申林北将黑色的棒球服夹克脱了下来，拎在手里。 木板铺成的道路两旁，低矮灌木丛枝叶上的露水都已经消失不见，映入眼内的只有一片翠然的生机。脚下的道路不断向两边延伸，生出许多岔路，有些通往其他的屋子，有些则通往他还没有探索过的地方。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走在‘小径分岔的花园’，只是他不需要‘走左边那条路，每逢交叉路口就往左拐’。 时间永远分叉，通向无数的将来。 申林北也好奇，好奇分岔路的尽头，好奇每个选择的不同。有些路可以重新走一遍，有些却没有给他再选择一次的机会。如果当时选择了另一条分叉，现在的结果会不会不同...他有时候会这样想象，想象平行时空另外一个自己。 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到了自己屋子的门前。屋檐下的走廊上，他的朋友搬出了房间里的椅子，将电脑放在腿上，对着屏幕敲敲打打。 见到申林北回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拿起放在脚边的咖啡，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 “大早上跑哪里去了？” “去附近的山上转了转，”申林北三步并作两部跨上了楼梯，“本来想去看日出的，结果还是起的有点晚了。” 脚下的台阶此时已经没有湿滑的触感，鞋底踩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你精神头还真好...”朋友咧嘴笑了笑，“我只想每天多睡几个小时。” “你晚上少熬点夜就能多睡几个小时了。” 申林北说完就进了房间，不一会搬出了另外一把椅子，放在朋友身边坐下。 “我可不像你，刚毕业清闲的很。”朋友晃了晃手中的塑料杯，冰块和杯壁碰撞，呼啦作响，“好不容易请来的假期，还有接连不断的工作要处理。” “你从哪里搞来的冰美式？” “刚吃完早饭，前田先生给我的。”面对申林北惊讶的目光，朋友显摆了起来，“这里又不是什么落后的小山村，一杯冰美式还不算什么稀奇的东西。” 走廊上木制的扶手好像饱经风霜，原本深棕色的漆褪了色，漆皮翘起、剥落，露出已经有些开裂的浅色原木。 申林北将腿抬起，搭在栏杆上，鞋底还有没清理干净的草屑，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来。 “度假还需要工作，你们老板多少有点...不近人情。” “倒不是强制要求的，能挣钱的机会谁不想要呢。”朋友摇了摇手指，“更何况，这次是给JYP投稿。不仅是我们老板重视，如果真的被选进了JYP的曲库...好歹也会积攒不少的名声。” 真好，他好像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申林北心里这样想着。 ............ 申林北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身边这位朋友时的情景。 彼时他刚走入大学校园，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探索欲。校园很大，想第一天就熟悉整个学校显然有些不现实，申林北却想独自去走走转转。 大晚上在校园闲逛的结果就是——他迷路了。脚下的道路通向未知的地方，所幸马路足够宽大，路灯沿着人行步道连成一条线，申林北下意识的追随着线延伸的脚步，继续往前走。 路的尽头是一片草坪，人不多，三三两两零星坐在草地中。草和石砖铺成的人行道界限分明，虽然偶尔也会有几缕草叶过了线，垂落在硬地上。 草坪边缘有断续的吉他声传来，申林北循着声音找去，一个男生盘腿坐着，怀里抱着原木色的吉他，右手随意在琴弦上拨弄着。 是申林北从没听过的旋律。 他在那男生附近坐下，也学着样子盘起腿，距离不远不近，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又正好能让人知道他在听他弹琴。 周围游人稀少，即使路过也很少有人驻足停留。男生注意到了申林北的动作，有些惊诧的抬头看了申林北一眼，随即又恢复平静，继续埋头弹奏着那段旋律。 旋律并不连贯，却也不复杂，带着青草的气息。 曲子结束了，申林北轻轻鼓起了掌。 “真是不错的曲子，”申林北问道，“是你自己写的嘛？” “没错。”那男生只是简单的点头称是。 “我是申林北，今年刚刚入学。”申林北主动伸出了手。 “实用音乐系，”那男生抓住了对方的手，轻轻摇了摇，“金敬宇。” 此后的几天，他总是在晚上散步时来到这里。金敬宇一直都在，有时抱着吉他，有时架着电子键盘，有时只叼着一支笛子...... 两人之间没有过什么交流，他演奏结束，申林北为他鼓掌，仅此而已。 .......... 成为音乐制作人一直是金敬宇的梦想，他也一直在不断的为之努力。 毕业后进入了一家小型的音乐制作公司，事业一直算不上红火，但至少还做着他喜欢的工作。如今这来之不易可以打响名气的机会，他自然不想轻易错过。 坦白来讲，申林北对此有些羡慕。 人生像是迷宫花园，只不过金敬宇选择了跟申林北不同的岔路。很难将这两条路分出好坏，只是过着自己喜欢的人生的那一方，显然更让人羡艳。 “我对歌词这种事情一向不是很擅长。”金敬宇重新投入工作，望着电脑屏幕，“所以我一直在看书，希望对此有所帮助。” “曲子写出来了？”申林北凑过身去，“能让我听听嘛？” “当然了，你一直是我第一个听众。”他点开电脑上的音频，“我来度假之前就写好了的，只是歌词一直没有头绪。” “如果，我是说如果，林北你能来帮忙就好了。” 第六章 疯狂生长 “你说的帮忙...是指？” 还未命名的曲子很快就放完了，申林北却因为金敬宇的话有些惊讶。 “我的意思是，”金敬宇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盯着申林北，眼神中好像带着几分期待，“帮我这首歌写一首歌词。” “写歌词？” “是这样的没错...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你也写过，现在算是重操旧业。” 重操旧业...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需要鼓起勇气，下定决心。跟金敬宇熟悉之后，出于同样对音乐的喜爱，申林北尝试过为对方的曲子填过词。 两人的作品至今还保存在他家里的电脑中，没事翻出来听听，也算是回忆一下已经过去的学生时代。只可惜无法回到从前了。 为曲子填词的这个念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申林北的脑海中，或有意或无意，他总是下意识的避开它。父亲给予他的期望像是一座大山，让他无暇顾及其他，更不敢再有任何所谓不务正业的想法。 只是现在，此时此刻，金敬宇一句简单的话，像是一场淅淅沥沥的雨，让被他埋藏在心底的念头沿着泥土间松散的缝隙，如野草般疯狂生长。 “我已经很久没有...”申林北有些犹豫。 这话在金敬宇听来，算是变相的拒绝。当然，他也不会逼迫对方做一些不情愿的事情，虽然感到有点惋惜。 “没关系的，你再考虑一下，反正离投稿截止日期还有很久；”金敬宇眨眨眼睛，语气轻松，“我们原来可是最佳搭档来着。” “你也清楚我的情况，”申林北笑了笑，“摆脱我父亲的期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你在努力，不是吗？” “虽然从家中搬了出来，也用自己攒下的钱开了一家咖啡店，”申林北突然很想喝咖啡，冰美式也好，意式浓缩也好，那种苦涩到极致的味道才能让他提起精神，“我不知道自己的抗争是否有意义，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 “一定是有意义的，一定的。”金敬宇有些词穷，一时间想不到其他的话来安慰身边的好友。 “或许吧，可能哪天我之前赚的钱花完了、开的咖啡厅也入不敷出经营不下去了，就会认清现实，乖乖回到家里，听我老爸的安排。”申林北对此倒显得很豁达，语气里带着自嘲的笑意。 “如果我是你...” 金敬宇刚想说什么，却被申林北强硬的打断：“但是你不是我。” 屋檐将蓝天横着一分为二，一半可见，一半被房顶遮挡，只能在脑海中想象整个天空完整的模样。 气氛变得沉默，两人一起盯着天空发呆。 太阳越发毒辣，高度逐渐升高，走廊上因为屋檐的遮蔽也有了阴凉地。 “我还是想要试一试。”申林北突然出声。 “什么？” “你的那首曲子，我似乎有点头绪。” 既然已经决定改变，为什么不可以再彻底一点呢？ ................ 第二天，申林北起的很早。今天是和mina约好了一起去看日出的日子。 昨晚申林北也曾邀请金敬宇跟他们一道早起，只是遭到了对方毫不犹豫的拒绝。看起来，金敬宇对于自己的好友不声不响认识了一位RB女生这件事抱有比睡觉和看日出更大的好奇心。 再三解释自己和名井南只是偶然认识过后，申林北最后一点想邀请金敬宇看日出的心思也终于熄灭。 依旧是昨天那件黑色的棒球服夹克，日出之前的空气泛着冷意，一件并不算太厚的外套可以很好的阻挡凉气。 隔壁房间传出和昨天早上一模一样的鼾声，申林北径直走出了屋子大门，回身轻轻将厚重的木门关上。 小路两边的路灯还未熄灭，虽然不够明亮，但在这最漆黑的夜里也足以照亮脚下的路。他手里拎着昨天从温泉屋主人前田先生那里借来的手电筒，目前还没有能派上用场。 几条岔路汇合的地方站着一个身影，申林北加快了脚步。 “等很久了吧？” “没有，我也是刚到。”名井南的声音仍旧很小，在安静的凌晨时分却很容易听清。 女生的装扮跟昨天并没有哪里不同——灰色的束腿运动裤配上纯白色的运动鞋，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将上半身的卫衣换成了跟申林北款式差不多的白色棒球服。 注意到她手里还捧着一个黑色的保温杯，申林北眨眨眼睛： “需要我帮你拿吗？” “不用了，”女生摆摆手笑着拒绝，“只是一个杯子而已，不麻烦的。” “好的。”申林北没有强求。本身问出这句话就有些许刻意，如果在对方明确拒绝后，还执意要帮忙的话，多少会让人觉得奇怪和尴尬。 “我害怕山顶上风大，容易着凉，所以泡了一杯热茶，可以驱驱寒。” “你考虑的真周到...”作为男生，申林北自然是没有对方细心。 月明星稀，两人并肩往外面走去。今天申林北带上了眼镜，倒是很容易从头顶树的枝杈中看见深蓝色的天空。他稍稍放下了心，能看清月色，几乎肯定能看到今天的日出了。 名井南是个安静的人，从昨天的接触就可以了解到，有时甚至安静到静默。 “今天起来的很早吗？” “倒也没有很早，”女孩抬起头，“要么平常这个时候睡觉，要么这个时间已经起来了。” 申林北因为她的回答有些吃惊，转过头看着名井南。 “之前是因为工作需要，现在放松下来了，作息却没有办法调整，”女生感受到他的目光，也扭头笑了笑，“失眠已经成了常态了。” 向上攀登的小道上，路灯几乎已经绝迹，隔一段路才立着一盏忽明忽暗的微光。从前田先生那里借来的手电筒此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申林北拿着光束在前面开路，名井南跟在他身后。台阶陡峭又湿滑，露水在两人的鞋底和裤脚留下痕迹。 他们都走的小心翼翼的。 后面的女孩似乎没有走稳，脚下一滑，下意识的抓住前面申林北的棒球服的衣角。 “啊，实在不好意思...”借助男人的身体站稳后，她连忙松开了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申林北转过身，手电筒的灯光让他看清了女孩微红的脸颊。 “没关系。要小心一点哦，minaxi。” 名井南说不出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究竟是大难不死后的庆幸多一些还是下意识动作带来的害羞多一些。 女生微微低下头，尽力掩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 申林北在那一瞬间，对眼前人猛然迸发出强烈的好奇心。他无比渴望多了解她一些。 第七章 抓住衣角 陡峭的石阶已经快要被磨平了，有些棱角已经变得圆滑光亮，微微的反射出手电筒的亮光。 “台阶磨损的很严重啊，”申林北低头看看，运动鞋底原本用来增大摩擦力的纹路，面对这种光滑如冰面的道路并不能起到任何帮助，“Minaxi抓住我的衣服也是没有关系的。” “不用了，”女生的头似乎更低了几分，“我会好好走路的。” 见Mina的神态，申林北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他只是害怕女生再次滑倒，想着有一个借力点会走的更安稳一点，却没想到自己出于好心的提议让Mina更加脸红。 “我们走慢一点吧。” 依旧是申林北在前面开路，名井南跟在他身后。这次两人都有意的放慢了脚步，每一步走的格外坚实。 白天登山的时候，即使路途陡峭，也没有觉得步履艰难；此时处于黑暗中，却不知不觉变得谨慎起来。或许是人的天性，再小的不确定因素因为昏暗的光线也会被放大。 名井南最终还是拉起了申林北的衣角。虽然动作轻柔，男人几乎感受不到对方施加的力。 mina的脚步舒缓了许多，腿也没有那么僵硬了。 这小小的举动，已经是目前这种情况下申林北能向女生提供的最大的安全感。 “谢谢...” “不用客气，”申林北尽可能将语气变得轻柔，“我们都没有预料到这条路会变得如此艰险。要互相帮助才是。” 往上的阶梯一眼望不到尽头，手电筒的灯光最多只能照亮前方几十米的道路，还有多久到达山顶，申林北也没办法给出准确的判断。 在看不到终点时，能做的也只有一直向前走。 “怎么会想到来RB旅行呢，林北xi？” mina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大概是攥在手里的衣角起了作用。 “严格来讲，这是我的毕业旅行。” “毕业旅行？” 对方的声音像是温柔的清泉，叮叮咚咚的流进申林北的耳朵。 “夏天的时候刚刚结束了校园生活，算是给过去画上一个句号。” “诶...林北xi倒是比看上去要小呢。” “是这样吗？”申林北有些错愕，“minaxi今年多大了？” “我是97年的。” “可是我是96年出生的...”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比mina大来着。”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minaxi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女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脸再次染上红晕：“林北xi不是刚刚大学毕业吗？” “是研究生毕业啦”，申林北明白了症结所在，“因为本科毕业时没有旅行，所以现在才想要好好弥补。” 女孩轻轻的“嗯”了一声。或许是无意识的，她拽着申林北衣角的手微微用力，让申林北的外套往下沉了沉。 感受到名井南此时内心的不平静，申林北没有再出声调侃，留给她自己平复的时间。 只是男人微微翘起的嘴角却显示出了他的好心情——她好像更加真实了，不再是初见时冷冰冰的疏离，名井南这个名字也在他的视角里渐渐丰满。 .............. 到达山顶时，远方山后的天空已经泛白。 恰好是昨天申林北起床的时间，如今却已经站在了山顶。倒也没有觉得困倦，正如昨日跟名井南聊天时所说，因为有让人期待的事情，所以一切疲惫都算不得什么了。 申林北将手电筒的灯光关掉，脚下的路已经不如刚刚难走，天光也慢慢变亮，自然也不需要什么灯光照明了。 名井南此时倒是脚步轻快，迈着有些外八的步子，摇摇晃晃，活脱脱像一只小企鹅。她没几步就走到了申林北前面，刚刚路上的尴尬都已经被抛到脑后。 “空气真好啊。”女孩深吸了一大口气，然后重重的呼出来。 空气里满是青草和露水的香气，这是早晨的味道。申林北也学着女生的样子，努力的吸气，然后呼出。 空气钻进他的肺部，然后被又用力的挤出来。 “你闻到了吗？” “什么？” “好像有一股花香。” “有吗？”名井南再次用力的呼吸，不过她好像什么也没有闻到，还是只有原本的气息，最多还有一点点泥土的腥气。 申林北默默走上前，站在女孩的旁边。 花香不是来自其他地方，正是出于眼前人的身上。不浓烈，不娇艳，只是淡淡的萦绕在他的鼻间。 他第一次闻到了清风的味道。 看着名井南仍在努力寻找空气中的花香，申林北微微一笑。 “可能是我鼻子出了问题，”他小小的撒了个谎，“现在闻不到了。” 两人在昨天的位置坐下，依旧隔着几步的距离。地面潮湿，阴冷的触感并不舒适，申林北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餐巾纸，递给名井南。 “把这个垫在下面吧，至少会舒服一点。” “谢谢。”mina点头道谢，伸手将纸巾接过。起身，然后铺在地面上，再坐下。 天色渐渐变亮，深色的画卷慢慢变成蓝色。在目光所及最遥远的地方，还未出生的太阳将天边染成了橘色。 两种颜色交界，从各自的分明的色彩糅合成了模模糊糊的淡黄的光彩。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日出即将到来。 “从来没有哪一刻会像现在一样，如此令人期待吧。”申林北低声说着，掏出手机，准备记录下等会的景象。 一旁的名井南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 山风带来些微的凉意，她的手暴露在风里。或许是下意识的动作，名井南把棒球服夹克的袖子往前拉了拉，然后把手缩回袖子里。 看上去有些滑稽。 “大概有比此时更期待的时候，”她笑了笑，“不过站在这一秒，下一秒才是最带给人希冀的。” 第八章 回国 旭日衔青嶂，晴云洗渌潭。 太阳还未完全现身，大半还被遮掩在山的身后，只是刚刚露出了头。青山托举着晨光，太阳又好像将山衔在口中，影子逐渐被拉长。 手机的自动录像功能已经开启，申林北颇有些应接不暇。一边要确认屏幕里画面的完整和清晰，一边又不舍得从远处的景象中移开眼睛。 只可惜他这次没有带上专业的摄影设备，手机的像素还是没有办法忠实的记录肉眼所能看到的世界。 眼神的余光瞟向一旁，名井南好像没有这种烦恼。她用缩在袖子里的手将手机举在胸前，摄像头对准前方山的方向，眼睛就一直盯着太阳升起的地方。 申林北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执拗。两个都想要，却往往两个都得不到，专注于眼前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于是他也不再追求手机画面的完美了，学着mina的样子，将摄像头对准就不再理会，用肉眼感受起此刻。 “最近很少能见到这样的景色，对吧？” “确实如此。”女生收回视线，赞同了申林北说的话。 “大概也只有在这里才能观赏到如此令人着迷的日出了...” 生活在城市中，每天日出日落都已经变成了正常的光景，行人早已麻木，不会再对太阳的东升西落抱有任何幻想和期待。或许，日升月落现在更多的被人们赋予了一种时间意义，用来安排一天的作息。 日出从不属于奔忙的都市。 “很少会在城市里注意到日出了，可能是我不够敏感吧。”名井南边笑边说，手机仍举在身前，“不管是在韩国还是RB。” “我也一样，”申林北也笑了，“不过，我一直有一件事很好奇...” “什么？” “minaxi韩语说的这么好，应该已经在韩国呆了很久了吧。” “倒是没错，”名井南转头看了看申林北，“从第一次去首尔到现在，大概也有五六年的时间了。” “五六年啊，真是了不起。”申林北对此很是惊讶。女孩比他还要小一岁，却已经在异国他乡度过了这么长的时间。 “这应该是我从...工作以来最长的假期了。”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担忧一闪而过。 “平常工作很忙嘛？” “嗯，”她应了一声，“如果不是受伤的话，可能也没有这么多用来休息的时间吧。” “你受伤了？” 申林北也顾不上日出的景象了，转身将对方从头到脚的扫描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所谓伤病的迹象。 “你在看什么？”男生的目光让名井南有些不适，嘴角变得僵硬起来。 “抱歉，我有些冒犯了...”申林北收回了目光，脸上带着歉意，“只是，我没有...” “没有发觉我受伤了？”mina恢复了之前的神态，“已经快要好的差不多了，否则我也不能爬这么高的山来看日出了。 Mina的神情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 她将灰色的运动裤拉起，露出了仍然有些红肿的膝盖和还未褪去的伤痕。 申林北愣在原地。 “算是工伤吧，一直没有好，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名井南随即将裤脚放下，脸上的笑容像是硬挤出来的。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脱离了山的掌控，将周遭的一切唤醒。晨光和它所造就的影子以最流畅、最笔直的线条分割着密林和岩石，火红的奔流着的颜色倾斜而下，似乎天地间没有一点斑驳。 “对不起...” “没关系的，如果不是林北xi，我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么漂亮的景色。” 两人眼中都印上了太阳的颜色。 .......... 申林北和朋友最终还是离开了这座温泉屋，离开了这个住了快一个星期的山中。金敬宇的假期还剩几天就结束了，申林北也记着跟自己妹妹的约定——要带礼物回去。显然在山中没什么礼物可以送给有娜... 名井南在看完日出的第二天就下了山，大概率还要再次回来，只是申林北可能等不到了。好在两人提前交换了号码，也加上了kakatalk的好友。得知申林北要离开，mina有些遗憾，不过她欣然答应了回到韩国之后光顾申林北咖啡店的邀请。 山里的生活节奏让人舒适，申林北和金敬宇猛然回到东京这座大都市里还有些不适应。两人在城市里又逛了两天，去了有名的景点也买好了给有娜的礼物，这一趟旅行总算是接近了尾声。 “你给有娜买了什么礼物？” 两人此时已经坐上了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回到韩国境内。金敬宇靠窗坐着，见申林北拿着一个本子在帮边写写画画，故意凑过来想一探究竟。 “在浅草寺求的御守，还有...” “你什么时候求的？”没等申林北说完，金敬宇就出声打断，“我们不是一起去的吗？” “在你忙着给寺庙里那颗大松树拍照的时候。” “松树上倒是挂着好多御守，早知道我就偷偷拿下来一个了。” “你...真这样做了怕不是要被打死。”申林北一时间有点无语。 窗外晴空万里，云层就在不远处，阳光的照射让它们镀上金边。 “你答应我的歌词...”金敬宇还是说出了他的真实意图，“可千万别忘了。” 申林北将本子合上，反手把它拍进金敬宇怀里。 “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完成，更何况现在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 “原来你已经在写了。” 金敬宇随手翻开那个封皮漆黑的笔记本，折痕最重的那一页上已经几乎布满了申林北的字迹，密密麻麻的水笔印让人有些眼花。 不过金敬宇倒是能看到最上面的那一行用圆圈标出的英文。 “Ain''tnbdylikeyu......”他轻声念了出来。 第九章 仅此而已 申林北的新家跟他的咖啡店只隔了大约两个街区，平常去店里很是方便。 小区不算大，只有几座十七八层的小高层，安保措施倒是很好，绿化环境也不错。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离他在水原的家足够远。虽然同在汉江南边，不过车程大概需要两三个小时。 从家里搬出来住的想法并不是空穴来风，并且现在已经付出了行动。研究生快要毕业时，父亲跟申林北有过一次不算太愉快的谈话。 毕业后就要进入自家规模不小的翻译公司，从基层做起，一步步磨练... 这是申父的原话，不容置喙的语气却让申林北第一次升起了想要反抗的念头。从小到大，他似乎总经历着被安排好的人生。上哪座高中，考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他从未自己做过决定，好像他的想法无关紧要。 有时候他有些羡慕自己的妹妹，至少她能在自己的人生中追寻自己所喜欢的事情... 两人的谈话以申林北沉默离席而终结，第二天一早瞒着父母和妹妹出门找能够租住的房子，兜兜转转最后租下了这间屋子。 付完房租和保证金后，申林北的钱包再一次变得空空如也。当时做的商务口译还有陪同翻译挣的钱并无法支撑租房和开咖啡厅的费用，好在有金敬宇的接济，再加上咖啡店逐渐开始盈利，才算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父亲给他的那张银行卡，倒是还会定期收到手机短息，提示卡里有钱入账。大概是出于自己矫情的自尊心，他将那张四方的卡片收了起来，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房子不算大，两室一厅的小户型，但整洁干净，可能是因为申林北‘净身出户’的原因，只有最基本的家具和衣服。刚搬进来没多久就出国旅行去了，很多东西还没来得及添置，他想反正时间还长，留到之后慢慢购买。 此时正是早上。 申林北睡觉时忘记将窗帘拉上，阳光就穿透了紧闭着的玻璃照进房间里来。床头的书桌上，那个封皮漆黑的本子平摊开，按动式的圆珠笔随意的躺在纸页上，正好掩盖住几行字迹。 他被刺眼的阳光吵醒了。 也许是因为旅途劳顿后的疲惫，本想趁着这两天灵感奔涌之时加紧完成金敬宇的歌词，可是缺失的精力不住的让他的眼皮打颤。结果就是一觉睡到了现在，申林北连自己怎么爬上床的记忆都不见了。 今天还要去许久不见的咖啡厅转转。虽然早就过了上班时间，但谁让他是老板，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出去旅游的这段时间，倒是苦了刚上班不到两个星期的店员和兼职生，好在店面不大，每天要忙的时间也只有下午和傍晚，工作不算太多。 申林北拿手揉了揉眼睛，逐渐适应了卧室里的光线。翻身找到一旁的手机，消息栏闪烁着有娜的名字，他大概猜到了自家妹妹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 “你起床了吗？可不要忘记昨天答应我的事情哦。” “还没起吗？kkkkk” “呀！！！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 他猜的果然没错。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电子时钟，十点刚过三分钟，有娜却已经发了几乎二十条消息催他起床。消息的间隔有的只有几分钟，有的却隔了将近二三十分钟。 申林北努力的让自己清醒起来，给妹妹回了一条消息： “你放心好了，答应你的事情是不会忘记的。” “你不会刚醒吧。”有娜几乎秒回。 “...” “你记得就好。还有，我要欧巴你亲手制作的咖啡，其他人的不行。” “我知道了。”申林北无奈的叹口气，“要求还挺多。” “不跟你说了，我们要继续练习了。” 昨天得知申林北结束了旅程回到韩国，有娜结束行程就迫不及待的给哥哥打来电话，旁敲侧击的询问自己的礼物同时也要跟申林北见一面。 当然前提是带着慰问咖啡和礼物。正好今天组合没什么行程，只会在公司练习舞台，于是申林北心甘情愿的当了一次外卖小哥——将五人份的咖啡和从RB飘洋过海而来的礼物送到JYP。 今天的日程已经满满当当了，申林北也磨蹭不得。彻底清醒后，他掀开被子起了床。简单的洗漱过后，又换上了灰色短裤和白色T恤，系好球鞋的鞋带后，走出了家门。 门外的道路跟他记忆中没什么变化，虽然还没有在这里生活多久，附近的环境却已经烂熟于心。出门，左转，走过两个街区，然后在路口的便利店买一卷紫菜包饭，这一整套过程几乎成了他的习惯。 申林北下意识的在便利店门口站定，突然意识到时间将近中午，想了想才转身离去。马上就是午饭时间，如果来得及的话还能蹭一顿有娜的饭。 首尔的温度终究跟RB山里不大一样，太阳热烈又赤诚，被钢铁框架包裹下的城市闷热又压抑，玻璃幕墙和水泥搭建成的阴影带不来任何清醒。空调屋才是唯一的归宿。在山里呆久了，似乎忘记了原本属于夏天的温度。 他有些怀念山间的清晨，怀念沾湿裤脚的露水，怀念忽明忽暗的路灯，怀念凌晨那条难走的小道，怀念山顶的微风，怀念空气中的气息，还有那天的朝阳。 跟他预想的一样，聊天软件上跟名井南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他下山那天。两人变得熟悉又陌生，或者说，本来就不够熟悉，只是萍水相逢的过路人。如果继续按照现在这个趋势往下发展，名井南这个名字最终也只会成为联系人列表里一个沉默的名字。 马上就走到咖啡厅的门口了。 申林北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才过去不久的时光，可能只是比较眷恋那时的景色。 没错，一定是这样。仅此而已。 第十章 Nube 咖啡店就在前方。申林北舒了口气，收回了四散的思绪，迈步走去。 店铺的门头是灰色的，隐藏在没什么生气的建筑中，应该很不起眼。但这风格大概是时下最流行的简约风，吸引了许多年轻人。申林北对这方面几乎没什么了解，只是大致确定了一个方向，剩下的都交给设计公司处理。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头顶的LED招牌灯熄灭着，“Nube”几个字母不大不小的被安置在右下角。“Nube”取自西班牙语，是云朵的意思。灰底白字，倒是意外的和谐。 申林北推门而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屋内屋外的温差让他有些不适应，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沁人心脾的凉意，炎热和压抑在一瞬间消失了大半。 店里空间不大，进门左手边就是操作台和收银台，右手边靠着窗则摆放了一排桌椅。室内装修延续了简约风格，黑白灰的设计再融合了一些金属元素，显得很有质感。 现在这个时间，顾客并不多，窗边只有一两位安静的坐着。申林北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多大动静，坐在前台的兼职生却一眼发现了他。 “老板，你来了。”她猛然从椅子上站起，睁大眼睛。 “嗯，”申林北没有在意她眼中的惊讶，“昨天刚回国，今天早上就来看看。” “您要喝些什么吗？” “怎么？你要给我点单...” “没有没有，”兼职生连连摆手，更显慌张，“看到有人进来已经是下意识的反应了。” “我想喝什么自己会做的。”申林北笑了笑，“上午不是很忙吧？” “对的，上午的顾客不算多。” 靠近门口的窗边，摆着一盆吊兰，算是整个屋子里为数不多的绿色。 “怎么没看到光熙哥？” “他在后面的烘焙间，”兼职生很快回了话，“我去叫光熙哥。” 她的动作很快，一转眼都时间就没了影子。申林北愣了一下，也就随她去了。 几个星期不见，吊兰长的更加旺盛了。原本稚嫩的条状枝叶开始有了向下垂落的趋势。这是有娜得知咖啡厅开业后给他送来的礼物，被摆在了窗户旁最显眼的地方。 吊兰喜阴，温暖湿润的环境更适宜生长。好在窗户内阳光有了玻璃的阻隔，不算强烈，不会对它造成多大影响。 申林北走近，拿起放在一旁的喷壶，对它浇起水来。因为是自己妹妹送的礼物，他自然要格外细致的照料。 如果不小心将这盆小小的绿植养死...有娜一定会埋怨他很久。 “我早上开门的时候才浇过水。”身后响起一道男声，阻止了申林北的动作。、 “是吗？”申林北转过身，惊讶的挑挑眉，放下了手中的喷壶。 面前的男人脖间挂着棕色的围裙，本应该环绕在后背的系带散开，垂落在身体两侧，看上去来的匆忙。 “老板你总算来了。”男人拿纸擦了擦手，将指尖还未来得及拭去的水珠一一抹去。 “光熙哥最近怎么样？” “就不用客套了，”被申林北叫做光熙的男人留着满脸的胡茬，表情颇为无奈，“生意变好了，人手却有些不够用了。” “我回来应该能缓解一些。如果还是很辛苦的话，那再招几个兼职生好了。” “这些以后再说吧。我最近研究了新的甜品，目前还在试验阶段，不过大体已经完成了...” “什么？” “橘子夹心慕斯，还有橘子麦芬...”朴光熙指指身后的烘焙间，“最近济州岛的橘子不是成熟了嘛。我做这个还是受到你做的橘子拿铁的启发...” 烘焙间里适时传来烘烤糕点的香气，橘子的酸甜气息混合着面糊松软的焦糖味，给人清香的夏天的味道。 “现在没有什么订单吧？” 店内客人不多，外卖订单的提示音也很久没有响起过。 对于老板的问话，一旁的兼职生反应迅速： “是的，客人们的订单都完成了。” “那就好。” 申林北走到操作台前，将空余的棕色工作围裙戴好，仔细的洗了洗手。还未研磨的咖啡豆摆在一旁的罐子里，豆子经过中度烘焙，呈现出一种并不如何深沉的棕色。 今早研磨好的咖啡粉摆在一边，已经有了氧化的痕迹。同样的咖啡粉隔一个小时就会是两个味道，即使密封储存的很好、隔绝了空气，冲泡出的味道也会大有不同。 用中度烘焙的豆子制作一杯适合夏天的冰咖啡倒也不能说错，只是并没有那么合适。店里正好备着一些深城市烘焙的咖啡豆，较之于中烘焙的咖啡豆颜色更深，茶褐色更明显，味道上苦味更加明显。 用来调制冰咖啡再合适不过了。 申林北打算磨一些新豆子——给自家妹妹和经常照顾她的姐姐们喝，自然需要最新鲜也是最佳的选择。 “对了，光熙哥。” “怎么？”朴光熙的生意从后面的房间传出来。 “你做的那些新品慕斯和麦芬应该不少吧？” “确实不算少。”朴光熙说着端出了两份麦芬蛋糕，热腾腾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申林北拿起一块蛋糕，看起来色泽鲜亮，相当诱人。焦黄色的表面带着少量的糖霜，还有隐隐约约的橘子果肉的影子。 “是用整颗橘瓣做的吗？”他对这个新产品很是好奇。 “不是的，”朴光熙如实相告，“如果用整瓣橘子做的话，虽然蛋糕里面会有爆浆的果肉夹心，但是橘子的部分会偏酸，整体的口味不太协调...所以用了少量的果肉和一些橘子果酱。” 申林北一口咬下半块麦芬蛋糕，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想我替你找到了绝佳的试吃人选。” “谁？”兼职生替朴光熙问了出来。 “当然是有娜她们了。” 第十一章 JYP 申林北终于赶到了JYP大楼。 太阳依旧毒辣，时间却已经过了饭点。妹妹从上午提醒过他后就没有再发消息过来，大概可能是忙于练舞，没空催自己这个磨蹭的哥哥。 只是磨咖啡粉并制作的话并不需要花费多长时间，真正费时间的还是那几份甜点的复刻。 朴光熙听到自己新品的评委从眼前年轻的老板变成了老板的妹妹，说什么也不肯将原先制作的那一锅送给有娜吃，坚持要重新烘焙一次，美其名曰“放的时间太久就丢失了原本的味道”。 惹得申林北一阵怀疑——是不是对自己妹妹有什么....不过在他再三盘问和暗戳戳的警告过后，就随着朴光熙去了。他相信对方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自己‘直白’的意思。 妹妹的公司才刚搬到这里不久，申林北却已经来过这里好多次了。有时是接妹妹下班，有时像今天一样给有娜送一些吃的喝的。只是，在妹妹出道后，第一种情况已经很少出现了，安全起见，她大部分时间还是选择乘坐公司的保姆车，而不是和自家哥哥一起打车或赶地铁。 申林北不是没有考虑过买车，驾驶执照考试也早已通过，只是他并没有迫切的买车需求，所以这个想法就一直被搁置。现如今，买车更是不可能实现的念头。 大楼下有一片凉荫，太阳正好落在建筑的背面，制造出一块阴影。 申林北走过去站在阴影里。气温虽然并没有降低几度，但至少避免了阳光的直射，皮肤不再热的发烫。 右手的透明咖啡袋已经沾上水迹，塑料杯里的冰块融化、缩小，水珠凝结在杯壁...冰块没有消失，它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申林北的左手则拎着刚出炉没多久的麦芬蛋糕，香甜的气息不断的冲击他的鼻孔，对还没吃午饭的他来说是一种考验。左手的另一个灰色的纸袋里则装着给有娜带的礼物，除了一个求来的御守，还有一台她眼馋很久的switch掌机和一些零食。 裤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转眼间妹妹的身影就出现在公司的玻璃大门里。即使她带着口罩和帽子，遮挡住几乎整张脸，作为哥哥的申林北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有娜也看见了门外阴凉处的哥哥，连忙放下手机冲着申林北招手。这下申林北也不用再费力的掏出手机回复信息了，刚刚的消息无非是妹妹发来询问他的位置的，既然已经见了面，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欧巴你来了。”有娜推开大门，一路小跑的来到申林北面前，“等的久吗？” “来了有一段时间了。”申林北说着将双手拎着的袋子提到妹妹面前。 有娜却不为所动，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干嘛？”申林北不明所以。 “东西有点多啊，”有娜眨了眨她的大眼睛，“欧巴不会要让我一个人拎上去吧？” “那...你再叫两个人下来？” “走吧。” 妹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小手往背后一背，转身向公司走去。 “什么意思？”申林北追上她的脚步。 “你跟我一起上去。”有娜转头笑着看着自家哥哥，“正好大家都在练习室呢...再说，我们好久没见了，你就不想跟可爱的妹妹多呆一会吗？” “我就这么走进去...没关系吗？” “欧巴你放心好了，我已经跟我们经纪人打过招呼了。” 申林北立马低头从心，不再有多余的话，跟着她的脚步走进公司。 JYP公司内部的装修倒是比外观看上去精致许多，毕竟外墙只是用一片片玻璃拼成的主体，实在没有什么亮点可言。虽然申林北不是第一次进入这栋建筑，但其实这样的机会屈指可数，给妹妹送了这么多次东西，也只不过经历了一两次而已。 有娜进了公司就将口罩和帽子取下，笑着跟前台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后，就领着申林北上了电梯。itzy的练习室在8层，申林北对此倒记得很清晰，还有妹妹练习室门上贴着巨大的麦当娜的海报墙纸也让他印象深刻。 “你们练习室门上到底为什么要贴麦当娜的画报啊？” “我哪知道，”有娜撇撇嘴，“谁知道我们PD是怎么想的...” 好在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句话传不到第三个人的耳中。尽管如此，有娜还是心虚的看了看头顶的摄像头，默默捂住了嘴巴。 “这话最好不要跟其他人说，”申林北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依然提醒道，“你们私下说说没有关系，别让有心人听见。” 妹妹用力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时间大约都在午休，没什么人用电梯。液晶屏幕上的数字很快跳到八，门开了。与宽敞的电梯间不同，楼道有些狭窄逼仄。头顶的白炽灯很亮，走廊却很阴暗，灯光只是悬浮在屋顶的空气中，丝毫没有照射下来的自觉。 通向练习室的道路有些曲折漫长，跟着有娜拐了两三个弯后，终于走到那扇印着麦当娜的大门前。 “不过在门上贴上这些画报还是有些好处的。” “什么好处？” “房间变得容易区分了。门上有麦当娜的就叫麦当娜房；有迈克尔杰克逊的就叫MJ房......”有娜边按门铃边向申林北介绍着，“这些名字总比数字组成的代码好听吧。” “你们公司的起名还真是别处心裁...” 平常有娜几乎从不敲门，但今天不大一样。自己哥哥毕竟是个异性，大家在练习室里都未免有些随意，如果稍有不注意，很可能会出现一些尴尬的场面。 屋里并没有回应，门外一时间安静下来。有娜再次按门铃提醒，又过了十几秒才开始输入密码。这点时间想来也足够屋内的几人反应了。 她推开了大门。 料使已经有了充足的心里准备，申林北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更不是第一次认识她们，内心仍有些不安，不知如何跟她们相处。 只是... “呀，欧尼！你们在干嘛？” 有娜吃惊的大声尖叫着。 第十二章 突然的消息 眼前出现的一幕让申林北面红耳赤。 讲道理，他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小处男，大学里有过几段恋爱经历，不过都是点到即止，后来中断学业去服了一年多的兵役，复学后也没有什么机会再接触女生了。 因为是夏天，又是在几个女孩子专属的练习室里，大家穿的都比较清凉，包括有娜——她也只是在短款露脐上衣外面套了一件黑白色的运动外套...... 透过有娜的肩头往屋子里面看，三个女孩正扭作一团，在光滑明亮的木地板上翻滚着，不时还迸发出奇怪的笑声和尖叫。 她们可能觉得不会有外人出现，玩闹的动作都有些...肆无忌惮，丝毫不顾及已经暴露的雪白腰线。 申林北只撇了一眼就赶紧移开了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努力不去注意那地上的一‘团’。 练习室的布局和装饰跟上次来时没什么不同。大概是为了更好将音乐声隔绝在门内，墙面被设计成了有规律的凹凸不平的形状。蓝色的墙纸，左手边那一整面宽阔明亮的镜墙，门口的桌子和电脑，还有那座黑色的皮质沙发... 申林北的目光转到沙发上时，才发现还有一个女孩没有参与地上的‘混战’。她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其他人玩闹，丝毫没有拉架的意思。 感受到陌生的目光注视，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向门口看去，正好跟申林北对上视线。 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有娜终于回过神来，脸上似乎有些急切的怒气，转身一把将申林北从门口推出几步远： “欧巴你先在外面等一下！” 说完就‘嗖’的一下钻进了练习室内，然后用力的关上大门。留下申林北独自一人站在有些昏暗的走廊中。 虽然被关在门外，还被摔了门，但说实话，他有些感谢有娜的这一举动。至少留给他和门里的世界一个缓冲期，多少能消磨一点即将到来的不安和尴尬。申林北知道，现在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这个办法是否有用，他也不太清楚。 刚刚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女生他认识，也能叫得上名字，好像是妹妹的队长，也是五个女孩子里年纪最大的那个。 黄...礼志？ 对了，是这个名字。只是看脸的话，似乎很难将她跟队长和最年长的姐姐这两个身份联系在一起，毕竟她看起来没什么气场，也没什么能震慑住另外几个顽皮孩子的威望。 申林北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刚刚那一瞬黄礼志眼中的惊慌和尴尬。那种情绪不加掩饰，倒是让他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抱歉的心情。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突然拜访，才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哪怕自己并不是有意的，事情已经发生，任何的解释都无法改变这个既定的事实。 不对啊，不是自家妹妹把自己拉上来的吗？要怪也应该怪有娜的自作主张吧... 头顶的灯忽然暗了下来。原本就算不上多明亮，此刻更是让整个走廊都沉入黑暗之中。申林北轻轻跺了跺脚，鞋底和生硬的瓷砖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灯光这才再次亮起——是声控灯。 妹妹的公司其他地方暂且不提，环保这个理念倒是贯彻的很到位，据说食堂里供应的也全部是有机农产品。 练习室里在发生什么申林北现在也无从得知，只能跟门上的麦当娜面面相觑，猜测着里面可能发生的情景。 裤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几下，昏暗的环境会放大人的观感，让申林北吓了一跳。 地面清扫的很干净，他把手中拎着的袋子全部堆在墙边，然后将手上因为咖啡冰块融化产生的水迹在裤子上抹干，从裤子里掏出手机。 主动会给他发消息的人很少，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还有自己的妹妹，就只剩咖啡店的那几位员工了。 大概是咖啡店这时间订单比较多忙不过来，所以发信息来催他回去帮忙吧。申林北这样想着，只是片刻已经找到了应对朴光熙的说辞，还没听到妹妹和其他女孩对甜品的评价，怎么可能现在就回去。 手机屏幕亮着，通知栏横在正中间，上面显示的人名却让他愣住了。 是来自名井南的消息...... 早上的时候，刚刚想到了这位在RB时偶遇的朋友，中午就收到了对方的信息，申林北不确定这是不是巧合。 “你现在在哪里？” 第一条消息是十几分钟前，大概就是他跟有娜见面的时候。他当时还以为是妹妹的信息，也就没有理会，却阴差阳错的误会了。 没有寒暄、没有称呼，名井南的语气看上去有些焦急，但是仍然带着最基本的客气。 对方是不是将信息发错了人，这是申林北的第一反应。不过一分钟前收到的那条消息却打消了这个怀疑。 “抱歉了林北xi，是我有些冒犯了。只是有些好奇你的近况...多有打扰。” 这条信息客套又疏离，仿佛回到了两人第一次相遇的那天晚上，申林北再一次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女生身上的戒备和距离感。 名井南言语中的不住的道歉，所有的歉意像是在她和申林北之间再次竖起一道厚厚的高墙，然后又将两人分隔出一道护城河的距离。 她在城里，城门紧闭。 申林北皱了皱眉头，有些费解。他并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短短的十分钟时间，会让女生的态度发生几乎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感觉好讨厌，像是在否定那天的日出，否定他和她一起经历的路途和景色，也抹去了他向对方迈去的一步距离。 将心头的不安压下，申林北耐下心回复： “我才要说抱歉才对，没有及时看到消息。昨天已经回到韩国了，现在在妹妹的公司给她送咖啡。minaxi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第十三章 撒谎 “minaxi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林北xi在给妹妹送咖啡吗？” “没错，是这样的。” “我记得听林北xi提起过，你的妹妹好像作为偶像出道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名井南双手紧紧握着手机，指节因太过用力而发白。将这句话发送出去，似乎花费了她很大的力气。原本很久没有如此激烈起伏过的心境，却因今天的遭遇和这些需要仔细斟酌的语句再次变得不安起来。 车里昏暗一片，停车场的灯光本来就不算明亮，除了眼前手机发出的光亮，再也没有第二个可以用来照明的东西。名井南缩在后座上，努力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 手机屏幕对于现在的环境来说有些太亮了，她调低了亮度。 刚刚发出的信息还没得到回应，虽然只过了不到一分钟，可是她依然感觉如此漫长。退出聊天界面又点进去，这样的动作不断循环往复，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她现在就处在公司大楼下的停车场，一个人坐在保姆车里。 名井南几天前就回到了韩国，即使‘休假’也留下一大堆事情亟待处理。什么时候回归舞台；什么时候可以再次以TWICE的身份回到大家的视野；落下的那么多行程自己能否消化；还有新歌的舞蹈动作和舞台走位......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 今天是休假以来每两周的固定行程，来公司开个会，接受一下来自公司和韩国医生的评估。评估的结果一次比一次好，只是离恢复到之前的程度还遥遥无期。她的问题，不单单只是膝盖的伤势，还有那似是折磨般的恐慌症。 她很少对陌生人提起，包括申林北。 那天答应并未见过几面的男生一起爬山看日出，这个决定对她来说有些意外，像是未经过大脑思考、猛然间脱口而出的许诺。好在过程和结果还不错，是一段此前从未有过的难忘的经历。 今天坐着保姆车从公司门口经过时，名井南却一眼瞟见了在公司门口站着的申林北，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自己的从未透露过的偶像身份被他发现了？这是她的第一反应，所以才有了那条语气焦急、不知所措的信息。 出道这么久了，不是没有碰上过狂热的粉丝，甚至也经历过私生的困扰，按理说应该很有经验才对...只是现在自己的这个情况有些特殊，任何事情都应该小心对待。更何况，她在心里也不相信申林北是会做出什么出格举动的人。 手机消息的提示音响起，在安静的封闭空间中有些突兀，名井南连忙解锁，查看信息。 只是却并不如她所愿——是孙彩瑛发来的消息。 “欧尼，今天在公司吗？” 名井南笑了笑，一阵暖心。从她生病以来，组合里的成员对她都十分关照，即使她休假也总是嘘寒问暖。 “在的，今天来公司开会。” “那太好了，下午等我下班了请你吃饭~” “彩瑛今天也在公司？” “有行程啦，所以需要来公司一趟。” “好，那下午联系。” “欧尼等我电话哦~” 彩瑛跟她讲话大多数时间都是这样的语气，类似于小孩子撒娇。两人间的相处很舒服，关系也相对来说比较亲密。 名井南将车窗悄悄的降下了一个缝隙，地库内不算清新的空气混杂着陈腐的尘土味瞬间钻了进来。远处电梯间灯光闪烁了一下，经纪人姐姐的身影出现在远处，手上还拎着一个浅棕色的牛皮纸袋和一条黑色的毯子。 胖胖的经纪人一把拉开车门，动作却比之前温柔很多，像是害怕突然的动作吓到车里的名井南。 “等急了吧？” 远处的光亮猛然照射进车里，经纪人姐姐的身躯将光线遮挡了大半。 “没有，”名井南笑笑，不动声色的将手机屏幕向下扣在大腿上，“欧尼的动作很快呢。” “已经中午了，我去买了三明治，”经纪人将牛皮纸袋提起，递给名井南，“不吃午饭不行的，简单对付一下吧。” “谢谢欧尼。”名井南双手接过，真诚的道谢。 “在车里吃完再上去也可以的，会议开始还有一会，不着急的。” 对于行程繁忙的艺人来说，吃饭的时间和地点都没什么讲究——保姆车上、待机室里；有时没有桌子，蹲在地上匆匆解决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不用了，”名井南摇头拒绝了，“让室长他们等着也不好...况且，我这会也不是很饿。” 经纪人愣了一秒，点头答应。 灰色长裤、黑色的休闲外套，再戴上黑色鸭舌帽和口罩，这已经是名井南最近最常见的装扮了。她将帽檐再压低一些，起身下了车。 今天的行程算是半个秘密，知道的人不多，她也没那么担心会在自家公司的停车场里被拍到。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她已经消失在公众视线很久了。 经纪人姐姐在前面走，名井南低着头在后面跟着，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到电梯间的距离也不远。 手机被她拿在手里，时不时拿起确认一下。申林北还是没有回复，她只能强压下不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电梯间的灯光比停车场外要更明亮一些，地面的瓷砖光洁明亮，向外推开的玻璃门将同一个空间分割成两个世界。 经纪人姐姐按下电梯按钮后就转身面对着名井南，关心的目光看的她心里发毛，下意识的避开对方的注视。 手机铃声不适时的响起，名井南只瞄了一眼就摁灭了屏幕。 “谁的消息啊？”经纪人似是无意的开口问道。 “唔...”名井南停顿了一瞬，“彩瑛发来的，她下班后想跟我吃饭。” “哦。”经纪人点点头，转过身去不再深究。 电梯总算到了，她的心也总算落在地上。一方面是因为躲过了经纪人的追问，另一方面，她看到了申林北给她的回复，所有的对他的怀疑都戛然而止。 “刚刚被妹妹叫走了，没有及时回复。” “我妹妹确实已经出道了，组合名叫ITZY...” 趁着经纪人转身的间隙，她偷偷的打字回复，装作惊讶的语气： “是吗？你妹妹她们最近很火的，我还是她们粉丝来着。” 名井南小小的撒了个谎，不过现在的她心情很好。 第十四章 试菜 “欧巴，你又在玩手机！”有娜不满的声音从旁侧传来，“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啊。” 申林北这才从手机上抬起头来，歉意的冲有娜笑了笑。 他此刻正坐在练习室一侧的黑色皮质沙发上，仅在沙发边缘占据了一小块地方，只是刚好足够容身，并不如何舒适。 离沙发不远处，五个女孩围坐在地板上，手里捧着申林北带来的咖啡。有娜此时正高声叫嚷着对自己哥哥的不满。 “我在听呢，我在听呢...”申林北连连应声，只是说出来的话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那你讲讲我刚刚说了什么？” “额...” 申林北一脸窘迫的模样让其他四个女孩都笑出了声，也稍稍缓解了些许尴尬的气氛。 有娜轻哼一声，起身走到申林北身边，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你怎么跑我这边来了，不去跟你姐姐们一起坐？” “我不过来看着你，你就一直在玩手机了。” 申林北嘿嘿一笑，也不辩解什么。有娜手里的咖啡已经见了底，再回头朝女孩子们的方向看，带来的甜品已然被消耗一空，只是喝咖啡的进度不尽相同... “礼志欧尼不太喜欢喝咖啡，喝不得带苦味的东西。”有娜看着黄礼志面前基本没动过的冰美式，替她解释道，“你不要多想。大家都觉得很好喝的。” “我理解，本来就是众口难调的事情。”申林北笑着点点头，没有在意。 “店里新上了甜品吗？” 申林北的咖啡店开业的时间并不长，但有娜却已经品尝过店里每一款甜品。今天自家哥哥带来了新款式，自然引起了她强烈的兴趣。 “还没上架呢，还只是处于试验阶段，今天拿来让你们尝尝鲜。顺便提提意见。” “我觉得很不错啊，酸酸甜甜的口味。”有娜对哥哥当然是大力支持。 妹妹算是小孩子口味，这种酸甜的味道深受她欢迎，不过想要在店里上新可不能只考虑妹妹的喜好。他原本还想问问剩下几人的感受，只是没等他说话，有娜就已经替他开口了。 “欧尼们，甜品好吃吗？” 原本正在小声聊天的几人听到有娜的声音齐齐转头朝两人坐着的方向看去。 “好吃！” “挺好吃的。” ...... 声音参差不齐，但却清一色的是对几份甜品的赞扬。虽然不知究竟是出于他有娜哥哥的身份还是甜品真的符合她们几人的口味才给予好评，申林北依然觉得很高兴。 “林北欧巴，这个是你做的吗？”申留真举起空空如也的包装盒，问道。 因为是‘家属’的缘故，见过几次面后，几人也开始随着有娜叫起了欧巴，只是会在前面加上他的名字。 跟自己和妹妹同姓，申林北对这个名字有些独特的女孩印象很深。短发，脸颊上还留存着婴儿肥，平常的行事作风倒有些酷酷的气质。 跟刚刚躺在地板上肆意玩闹的身影判若两人。 “不是的，是我们店里的烘焙师制作的。” 申留真‘哦’了一声，放下了包装盒。脸上神色自然，申林北进门前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尴尬和不自然的被她掩饰的很好。 “味道还不错吧？” “当然了，”申留真笑着回应，“带橘子味道的甜品一直是我的最爱！” “那太好了，橘子拿铁也是我们店里的招牌。下次可以带给你你尝试一下。” 申林北说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有娜，妹妹神色正常。他松了一口气，想来有娜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吃醋生气。 装着礼物的纸袋被搁置在沙发的一角，从申林北将它放在那里后就没有被动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大家的注意力似乎都在咖啡和甜点上面。 “你不急着拆礼物吗？”申林北戳了戳有娜的手臂。 有娜猛的一下跳起，脸上突然迸发的笑意怎么也忍不住，转身面对自家哥哥，跺了跺脚： “你不说我都忘了。在哪里？快拿出来！” 说着向申林北伸出了手。 他指了指沙发那边的袋子。有娜一溜小跑，拿着自己的礼物就走到练习室中间，想跟姐姐们一起拆开。 妹妹已经在地板上坐下了，注意力也不放在自己的身上，申林北终于得到空隙，再次拿起手机，继续刚刚未完的聊天。 “是吗？你妹妹她们最近很火的，我还是她们粉丝来着。” 名井南的话让申林北小小的吃了一惊。 妹妹她们刚出道不过半年，人气竟然已经到达如此厉害的程度了吗。随便一个在国外旅游时碰到的人自称她们的粉丝... 自己是不是对妹妹还不够关心呢...申林北心里有些复杂。明明印象中妹妹还是那个跟自己撒娇要糖吃的小朋友，现在却已经自信的站上舞台收获那么多人的喜欢和支持了。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真的吗？看来我这个哥哥不怎么称职呢，对于有娜的关心应该还没有粉丝多。” “倒也没有啦，亲哥哥跟粉丝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名井南的消息回复的很快，大概可能是一直捧着手机。 女生的语气又和缓下来，申林北有些搞不清状况。因为是有娜的粉丝？他不太确定。 ...................... “minaxi现在在干什么呢？” 离ITZY的练习室不远楼下的会议室里，名井南正后仰靠坐在椅子上。虽说是有关自己的会议，自己却没什么发言权，更多的是医生对着那几张从RB而来的诊断结果和室长讨论着。 她偷偷把手机拿出来，放在会议桌底下，不动声色的跟申林北打字聊天。 “啊，就只是没事干...” “回韩国了吗？” “唔...还没有呢。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 撒谎的滋味不太好，不过现在的情况向对方撒一个善意的谎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有些可惜呢。店里最近研究出了新的甜品，本来想带给minaxi尝尝看。” 几乎没有哪个女生不喜欢甜点，包括名井南。因为一个不如何重要的谎言而丢失掉了一次享用甜点的机会，她突然觉得有些遗憾。不过也不等她纠结，申林北的下一条信息就发了过来： “等minaxi回国了，提前告诉我。请你来我店里亲身品尝吧。” “当然没问题。” 严肃的会议室空气里，名井南却微微笑了出来。 第十五章 无意的偷听 申林北离开JYP大楼的时候已经将近三四点钟了。本来到达的时间就不算早，又在妹妹她们的练习室磨蹭了许久，还被有娜强行留下来观看了好几遍她们的舞蹈练习，这才放他离开。 对于舞蹈他是一窍不通，也讲不出哪里好哪里有所欠缺，只能在五个孩子一曲结束后用力的鼓掌称赞，给予夸赞和鼓励。他当然也能看出各人风格的不同，也能分辨出大家舞蹈实力的差距，只不过即使五人中相对最弱的lia——有娜的室友姐姐，也可以轻松的吊打自己这个‘舞神舞王’。 不得不说，虽然大家私下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孩子，一旦音乐响起，几人身上的气场和表情就会猛然变得严肃认真起来。这变化看的申林北暗暗咋舌，之前又笑又闹的孩子们现在似乎如此陌生，让他有些不适应。 包括自己的妹妹。 申林北不是没有看过有娜跳舞，去过打歌现场，看过MV和练习室版本的舞蹈，只是都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感受过。五个女孩的动作干净又整齐，赏心悦目，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经过了万千次的打磨，才变得如此协调工整。 有娜脸上的表情带着感染力，作为现场唯一观众的他自然也被带入了情绪之中。等他回过神来时，内心除了惊讶竟然还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妹妹还是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这个过程快到有娜自己都未发觉。这应该就是时间的力量吧，无可逆转，偶然发现时却逐渐习惯了。 舞蹈老师敲了敲练习室的门，同时跟来的还有孩子们的经纪人。申林北知道自己不适合久留了，跟有娜打了招呼后就主动离开，临出门时还小声提醒自己妹妹一定不要把御守的黄色布袋拆开。 妹妹没心没肺的笑着，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提醒放在心上。 沿着原路返回，带着甜点的包装盒和空的塑料杯，一路上没有遇见什么人。电梯里倒是碰到了两个练习生模样的女生，看着年纪不大，脸上青涩稚嫩，穿着舒适的运动装，额头上还残留着隐隐的汗迹。见申林北年纪稍大，就主动打招呼，他没有解释，弯腰回礼。 两个女生站在轿厢后方讲着悄悄话，他站在前面低头看着手机。申林北无意偷听她们的闲聊，无非就是练习生之间流传的闲言碎语。他还没那么无聊去探寻两个小女孩口中的八卦。 只是，偶然出现的人名让他愣了愣神。 “听说今天mina前辈回公司了。” “你见到了？” “没有，只是听人说的。” “...” mina？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如果他的耳朵没出错的话，似乎跟自己在RB偶遇的朋友同名。 申林北忍不住往后瞥了一眼。 她们站在角落里，低着头窃窃私语。电梯轿厢的空间本来就不算大，两人咬耳朵的音量如果放在空旷的大厅或者露天环境里并不会引起什么注意，只是在有些拥挤的小铁盒子里，她们的话语就格外明显了。 见申林北转头，两人瞬间停止了讨论，表情变得有些惊恐。自以为压低了音量，但显然她们的聊天还是让前面的人听了去。在这个极度看重前后辈制度的国家，私下讨论已经出道多年的大前辈，还让眼前不知身份的人听到，无异于让自己身陷麻烦之中。 更何况，她们口中的这位大前辈如今的状况不太妙 如果今天的话传到了练习生室长的耳朵里，虽不至于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却免不了一顿批评教育，乃至有可能影响到自己考核的分数。公司对于练习生还有已经出道的艺人有着严格的品行考核，对品行的看重甚至大于对实力的要求。 两个女孩连忙鞠躬道歉，一副做了错事的模样，显然把申林北当成了公司里的工作人员。 申林北微微点头，说了一句“没关系”后，就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他的心思早已从身后两个练习生的身上飞走了。 两人口中的‘mina’和自己所认识的‘mina’或许可能是同一个人？这样的念头让他吓了一跳，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 很快他就将这样荒唐的想法赶出脑海。大概只是巧合而已，跟自己聊天的那个mina现在应该还呆在RB接受治疗，毕竟不久前才通过信息，对方也没有必要骗他一个小小的咖啡店老板。对吧？ 不过，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申林北不再多想，迈步走出了狭小的空间。 ............... 公司楼下开了一间咖啡店，整个公司刚搬来这里不久就已经开始了经营，只是除了慕名而来的粉丝和公司职员，几乎没有其他人光顾。大多数时候，这里就是职员和练习生们摸鱼休息的地方，偶尔也会有出了道的艺人现身，只是买些吃的喝的就匆匆离开。 金智佑和张圭真也常常在练习中断的间隙跑下楼去，买杯咖啡补充一下精力，稍微给自己一些喘息的时间。 往常，她们总是会在店里坐着休息一下，互相聊聊天，让思维稍微放松一些。一直到练习再次开始的前一刻，她们才会动身上楼，回到练习室。 只是今天，两人显然没有以往的兴致，只是买了咖啡，就再度返回电梯间等待上行的电梯。 “欧尼...”张圭真脸上的忧愁难以言表，伸手碰了碰表情同样沉重的金智佑。 “别担心...应该不会有事的。”金智佑安慰着比自己小的妹妹，只是自己也不相信说出的话，“刚刚那个人不是离开公司了吗...说不定不认识我们呢。” 两人沉闷的咬着吸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电梯门很快打开，里面却站着刚刚她们讨论的大前辈。 大概是因为在公司里的缘故，名井南没有带口罩，只戴着棒球帽，帽檐压的很低。 “前辈nim，您好！” 金智佑和张圭真只反应了一瞬，马上就弯腰向电梯里的mina问好。 “你们好。” 名井南微笑着答应，轻轻点了点头。眼前这两位几乎小她十岁的练习生她也认识，不过只是见过几面，互相有个印象。 本就是直属师妹，mina自然不会冷着一张脸，再加上她今天心情不错，脸色也较为温和。 只是，眼前这两位练习生...除了恭敬，脸上还带着一丝她能察觉到的心虚和愧疚... “你们要上来吗？”名井南出声询问道。 胖胖的经纪人姐姐站在身后，没有开口的意思。门口电梯显示屏上的箭头仍然向下，显然她的目的地不是公司的一层，而是更往下的停车场。 “不用了不用了，”作为两人中年纪较大的那一个，金智佑抢着开口，“我们还要回练习室，前辈就先离开好了。抱歉...” “没关系的。” 电梯继续下行，一直到负二层才停下。 金智佑和张圭真面面相觑。 “看来mina前辈今天的心情很好啊。”张圭真趴在金智佑耳边悄悄的讲。 第十六章 黄昏 离开了妹妹的公司，申林北长抒了一口气。室内呆久了终究有些压抑，久违了新鲜的空气，不自觉的用力呼吸了起来。 肚子仍是空落落的，原本的蹭饭计划因为推迟的时间没有如预期般进行，没能吃上JYP健康的有机农食堂。跟有娜她们见面后，也逐渐忘记了午饭的事情，直到走出公司大楼，才听到胃里传来的不满和抗议。 好在他早就习惯了这种不规律的作息，以前翻译文件或者为了某个会议翻译查找资料时，废寝忘食是常有的事情。沉浸在工作中，容易忘记时间，反应过来时要么天已经黑透了，要么天色刚刚放亮。 这样的场景不是一次两次，基本属于申林北工作时的常态，所以患有胃病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了。毕业之后，远离了以前的那些让人头昏脑涨的工作，病症也渐渐缓解。 跑回家带上了书桌上的用来记录灵感的笔记本，又简单在便利店里买了一卷紫菜包饭，拿了一瓶冷藏柜里的酸奶，当作今天的午晚餐。这才在黄昏前回到了店里。 兼职生看样子已经下了班，前台的位置空空如也，申林北四处看了看，气氛很是悠闲。 大概只有门口的吊篮还在努力营业，随着申林北推门而入时带来的气流轻轻晃动着叶片，跟他打着招呼。 这个时间客人不多，工作日的傍晚不会有太多的人光顾这个路边不算起眼的小咖啡厅，这是他经营了一段时间后得出的结论。即使咖啡和甜品的口味还不错，但这不足以成为社畜忙碌一整天后驻足的理由。 窗边的位置此刻没有顾客，申林北走到角落的桌子边，将手中的笔记本和便利店的袋子放在上面。 桌面光滑明亮，泛着金属的光泽，模模糊糊映着头顶吊灯的模样。还没到太阳落下的时候，几十平的空间里仍保持着阳光最热烈时的样子——照明灯关着，落地窗的帘子高高挂起，让最真实的自然光填满整个室内。 只是现在，日光逐渐西沉，已然有些昏黄的光线无法再热情的将每一寸空间点亮，阴影悄无声息的出现，慢慢占领着屋子。 申林北进门的这段时间，店里的大部分顾客都离开了，只在座位上留下空的咖啡杯和餐碟；还有两三位仍坚守在桌边，面前或摊着书本或支着平板电脑，看样子是在店里学习的学生。 他系上围裙，把餐具端回水池，又拎着抹布清理了一遍桌面，再整理一下桌椅，才算将前一位客人光顾的痕迹都抹去。 朴光熙适时的从烘焙间中走出，边走边解开身上的围裙。 “老板你回来了。” “嗯，”申林北在水池边洗涮着杯子和餐具，抬头回应对方的话语，“刚回来不久。” “哦。” 朴光熙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只是简单应了一声。 “下午还忙的过来吗？” “差不多吧，反正前一段时间我们也是同样的状况......甜品什么的是上午就备好的，当然有些卖完了需要重新制作；因为咖啡豆需要现磨的缘故，所以可能时间会稍微久一些......” 冰冰凉凉的水流刺激着申林北的皮肤，从室外带来的热气被空调和冷水一冲刷也消去了。 “我的建议是，”朴光熙将围裙挂好后来到申林北的身边，同样洗了洗手，“老板你还是再招一个兼职吧...两个人虽然能勉强支撑，处理那些外送的订单还是有些吃力。” 咖啡店的顾客有很大一部分来自附近写字楼里的公司，中午时分，往往一个电话就能接到十几杯咖啡的订单；再加上来到店里的客人，确实让人应接不暇。 “我知道了，”申林北思考了片刻，“这两天我会发布招聘信息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我最近也会一直在店里帮忙的。” “烘焙间里还有几份半熟芝士，刚刚出炉...老板你一会把它们取出来就好。” 朴光熙抽出两张纸，把手上的水迹擦干，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一副要下班的样子。 “没问题，如果卖不完我就自己吃了。”申林北开了个玩笑，手上的动作却不见迟缓，“正好我还没有吃饭。” “就是给你留的。”朴光熙冲着申林北眨眨眼，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 清洗工作接近尾声，剩下的就是将水渍擦干，然后放入消毒柜里。 “那还真是谢谢你。”申林北明白对方同样在开玩笑，半真心的抬头感谢道。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下班了。” “等一下，”他转身叫住了已经起身的朴光熙，“有娜她们尝过了那些新品。” 说起这个，朴光熙似乎突然不急着下班了，扭头期待着申林北接下来的话。 “孩子们都挺喜欢的，清一色称赞的声音。” “那就好，”朴光熙似乎松了一口气，“看来算是一次比较成功的实验。” “过两天就可以试着上架新品了，辛苦你了光熙哥。” “明天见老板。”他冲着申林北挥了挥手，推门离开了。 店内的气氛重回安静，吊兰的叶子再次微微摇晃起来，地板上昏黄的影子也随之抖动，不过一会就平静下来。 把一切都整理好之后，申林北回到了放着自己东西的座位上。 锡纸包裹的紫菜包饭冷却变硬，表面已经没有任何温度，他将银色的锡纸拨开，露出涂着麻油的饭卷。用力的咬下一大口后，肚子终于稍稍有了慰藉。 夕阳还残存着最后一点余温，橘黄的光线无线的贴近地表，在楼与楼的间隙穿行跳跃。落地窗正对着落日的方向，远处的高楼把天空遮挡了大半，只留下几道泛着火红色光芒的缝隙。这是这个窗子里所能看到的日落的最后景象。 申林北放下剩下的半卷包饭，提笔在本子上写道： “如果只能从一道缝隙中看黄昏，是否会让他显得更动人。” 第十七章 咖啡店里的夜晚 或许是城市里久违的落日景象激发了他的灵感，申林北今晚极其迫切的想要写一点东西。所写不只是金敬宇交给他的歌词，还有一些他脑海中猛然迸发的灵光一闪。 这是他特殊的习惯，喜欢将生活中偶然变成语句，用笔记录下来。有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有时却是大段大段的思考和表达。记满的笔记本已经在家里堆放了一抽屉，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一笔有些特殊的财富。只可惜，那些本子没有跟随他一起搬到新租的房子里，还放在水原的家中。 金敬宇的那首曲子，听起来较为欢快，背景音里贝斯的声音和鼓点相得益彰，倒给人一种青春洋溢的活力。对于歌曲的主题，自己的好友也私下跟自己强调过，因为大概率是给女团准备的歌曲，所以歌词需要稍微切合青春期女生的风格。 听到这里，申林北心下了然。 JYP公司、女团、青春....所有的这些元素加起来，唯一符合条件不就只有自家妹妹的团体了嘛。想来金敬宇如此希望自己为他填词，应该还有这一层因素。现在看来，对方还真是用心良苦，申林北对此很是感激。 他暂时还不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妹妹，毕竟是八字还没一瞥的事情，最后如果投稿失败岂不是空欢喜一场。等到这首歌被摆在有娜她们面前时，再作为惊喜告诉她也不迟。他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整首歌趋于完美。 为这首曲子填词不需要什么华丽的辞藻，也不用掉书袋，只需要清晰明确的表达好主题就好。申林北在答应了金敬宇的请求后，脑海中迅速的就有了想法。 “Ain''tnbdylikeyu.” 不仅仅是少年少女直接又自我的表白，更是一种独特又个性的自述。没有任何人如你一般，同样，世上也找不到任何和我相同的人。我就是我。 有娜她们的出道曲申林北也听了许多遍，特别的风格和色彩让他眼前一亮，这样填词再合适不过了。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路边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亮起，本就不算宽敞的道路此刻更显人迹稀少，车辆断断续续的经过，马达的吼叫声更是时有时无。 申林北起身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逼近九点一刻，距离预定的关门时间只剩下四十五分钟。店里的顾客都已经离开，只在桌子上剩下残羹冷炙；身前的桌子上，废弃的银色锡纸和早就空荡荡的酸奶盒子随意的丢在一遍。 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他将留下的垃圾分门别类的扔进垃圾桶，然后把使用过的餐具堆放在水池边。 夏天的夜晚，门外的人行道却有些冷清，看样子不会再有客人光顾了。还剩下两块没有卖出去的半熟芝士，下午同朴光熙的玩笑成了真，申林北无奈的笑了笑，只是他现在一点没有饿的感觉。 门外‘Nube’的招牌亮着，门前的一小块空地被LED灯光照亮；屋里的窗子仍开着，白色的光线映射出来，混合着路灯还有马路对面的霓虹灯光，形成了一种看不清颜色的光线。 正准备将所有的餐具清洗干净，然后坐在前台直到十点关门，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动静。 一道身影推门走了进来。 “您好。请问还在营业吗？”她径直走到前台，开口问道。 来的顾客是个女生，和名井南轻柔的声音不同，女生的嗓音很甜，但仍能听出掩饰不住的疲惫。她全副武装，戴着黑色的渔夫帽，帽檐遮住额头，仅露出一点眼睛；脸上包裹着白色的口罩，从眼底的卧蚕一直覆盖住下巴；身上则是长袖长裤的搭配... 在首尔炎热的夏天，这样一身装扮看起来有些怪异。 申林北一时吃惊，没反应过来对方的话。他也没有想到，这个时间点还会有客人光顾。 “什么？” “社长nim，”女生好像一点也没有不耐烦，“请问这里还在营业吗？” “内内，当然。” 申林北连忙擦了擦手，摆出迎接客人的姿态。 “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现在...菜单上的饮品都还有吗？”女生看起来有些纠结，指着饮品单问向申林北。 “大部分都是有的，除了一些限量的款式已经没有材料了，其他的都可以。” “那麻烦给我一杯欧蕾咖啡吧。” “好的，”申林北迅速的答应下来，“您要在这里喝还是打包带走？” 女生环视了一周，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 “在这里喝就好。” 申林北眨了一下眼睛，将心头奇怪的感觉压下，笑着应承下来：“您找地方坐吧，我一会给您送过去。” 女生点点头，转身找了一个背对申林北的座位坐了下来，仍旧没有取下她脸上的‘面具’。他心头的怪异感可能更多的源于女生身上的装扮。 欧蕾咖啡的制作方法说来也简单，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只是将一杯意式浓缩咖啡和热牛奶同时倒入杯中，再在表面添加上两勺泡沫奶油。说起来，法国人属于欧蕾咖啡狂热的爱好者，申林北不确定他是否学到了法国欧蕾咖啡的原汁原味，但至少，他学到了法式欧蕾咖啡的精髓——用最大的咖啡杯。 将咖啡制作好后，申林北用托盘把咖啡端了过去，与咖啡一道送上的还有剩下的半熟芝士。 “打扰了，这是您的咖啡。”他将托盘放在桌面上，用手拿了出来。 女生还是没有摘下口罩，即使饮品已经制作完成到了她面前，依旧保持着进门时的模样。 “我好像没有点这份甜品吧...” “因为您大概是我们今天最后一位顾客了，所以这份半熟芝士是免费送给您的。”申林北笑了笑，“您慢用。” “谢谢！”女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惊喜，向申林北道谢。 第十八章 真的没认出我？ 耳边充斥的水流声终于停下，申林北完成了最后一个杯子的清洗工作。 他轻叹一口气，抽出纸巾擦干双手，然后用摆在一旁的洁净毛巾拭去杯壁上的水渍。消毒柜仍在工作，传来细微的响动，申林北将柜门拉开，整齐的把清洗擦拭后的杯具摆进去。 不远处的座位上，那道神秘的身影仍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申林北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也不知到底是在发呆还是打瞌睡。 时钟的指针还有几分钟就走到十点整的位置，原本计划好的准点下班意外的没法实施。 女生在店里已经呆了近四十分钟，直到现在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申林北探头偷偷的看向对方的方向。盘子里的甜品只是动了几口，还剩下三分之二左右的大小；欧蕾咖啡女生倒是喝了不少，只是经过了屋内冷气这么长时间的洗礼，留在杯子里的部分早已变凉，口感自然比不上刚端上时。 “还合您的口味吗？” 出于对下班的渴望，申林北决定上前跟店里此时唯一的客人聊聊。 “啊，内。”女生显然是在发呆，对男人的到来措手不及。左手下意识的拿起了因为吃东西才取下的口罩，不过她的手在空中僵硬了两秒，然后再次将口罩放回原处。 “咖啡很好喝，”她的嘴角扬起了一些弧度，露出了礼貌又标准的笑容，“是我最近喝到的最美味的咖啡了。甜品的味道也不错。” “谢谢您的认可。”申林北同样报以微笑，努力的不去注意餐盘里剩下的半熟芝士。 虽然对自己和朴光熙的手艺很自信，但他当然知道大多数来自顾客的称赞都是场面话，毕竟他这个店长就在身前，谁会直言不讳的点出不足之处呢。或许有，但未免会让人觉得情商太低。 想要知道一个顾客对产品最真实的评价，直接观察桌面上剩下的菜品有多少就好了。 在申林北看来，女生对咖啡的评价或许很真实，但对于半熟芝士的是否有说的那么认可...... “您不要误会，”或许注意到了申林北的眼神，她急忙解释道，“咖啡和甜品的味道都很好...只是我最近在控制身材，晚上不敢吃太多甜食。” “啊，这样吗？” “是的，即使这样今天的糖分摄入也超标了。”女生适时的露出苦涩的笑容，冲着申林北点点头。 “还真是辛苦啊。”申林北也恰到好处的表达了他的同情。 只是这份同情中蕴含多少真心就不得而知了，他相信对面的女生也一样，怎么可能随意的就将真实想法说给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听。 保持最基本的礼貌就好了。 趁着和对方聊天的机会，申林北终于看清了女生的容貌。 通过声音判断一个人的长相可能是许多人都有的习惯，申林北亦然。跟女生对话后，他内心已经大致刻画出了对方的模样。现在见到了，不说完全一致，只觉得“啊，本应如此”。 在对方摘下口罩前，说不好奇那是谎话，这样神秘的客人多多少少会引起他这个老板的好奇心，只是他向来能将自己的窥探欲控制的很好。 安守自己的本分，不逾矩，这是他待人接物的准则。 黑色的渔夫帽仍戴在头上，大半张脸已经显露出来——五官算不上惊艳，却很有感染力。女生的脸颊有些肉肉的质感，柔和又带着一点可爱；眼睛里含着灵气，让人觉得亲切。 “顾客nim，”申林北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优惠券，放在桌子上，“感谢您对我们的肯定。这里刚开业，随时都可以再来使用。只是...” “什么？” “我们要打烊了。” 申林北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分针已经走过了数字“12”。 “啊，抱歉。”女生尴尬的笑起来，冲申林北道歉，“没有注意到时间，实在对不起。” “没关系的，”申林北表示理解，“下次您可以来早一点。” “不过，社长nim...” “嗯？” 他抬头正好对上女生奇怪又有些期待的目光。 “您真的没有认出我来吗？” ......................... “我回来啦！”凑崎纱夏的声音随着开门声闯进了屋内。 不过跑来迎接她的却只有一只小小的棕色挪威梗犬，围着她上蹿下跳。 “唔，b呀。”凑崎纱夏顾不上还未换掉的鞋子，蹲下来抚摸着狗狗。 “你妈妈还有娜琏姐姐在哪里呢？” 她用手轻挠小狗的肚子，小狗也不再乱动，乖乖的躺在她脚下。 “sana呀，”林娜琏的声音从屋内的沙发上传来，“快来喝酸奶，给你留了一杯。” “来啦欧尼。”凑崎纱夏应了一声，拍了拍b的小屁股，随即站起身，脱掉鞋子。 mm和林娜琏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屏幕上播的是最近正火热的《德鲁纳酒店》。因为是大结局，两人看的格外入迷。 “大结局，快来看。”mm轻拍着身旁的沙发，眼睛仍没有离开电视机。 “还是不了，我都错过了前面的剧情，现在看肯定跟不上了。”她有些遗憾的摇摇头，“明天再补着看吧。” “喝酸奶。”林娜琏更是言简意赅，指着桌子上放着的大瓶酸奶，对sana说。 酸奶瓶里还有大概一半的剩余，看样子是专门为她留下的。 “你们喝吧欧尼，”凑崎纱夏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我在外面喝了咖啡，现在一点也喝不下了？” “咖啡？”林娜琏有些惊奇，从电视剧里回过神，扭头盯着她，“大晚上？你自己去的？” “嗯嗯。今天跑行程累了嘛，奖励自己一杯咖啡。” 这下两人都不看电视了，一齐盯着她看。 “宿舍附近不是新开了一家咖啡厅嘛，我提前去给你们探探路。”凑崎纱夏自顾自的说着，浑然不觉两人的目光。 “你现在胆子好大哇，都敢大晚上一个人去咖啡店了...” 林娜琏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语气也有些严肃。 sana终于意识到有些奇怪的气氛，娜琏的眼神想锐利的刀扎着她的后背。 “内个...不是...”她的语气不自觉的弱了下来，“店里也没有其他顾客，更何况，老板长的那么帅一看就不像是坏人的...” 没等两人有所反应，凑崎纱夏迅速冲了出去，离开了有些危险的沙发。 “那个...我去换睡衣。”她指了指自己紧闭的房门，讪讪的笑着“mina她今天不是回来了嘛，我去看看她！” “大晚上你别去打扰她，说不定mina刚睡下！” 林娜琏的声音在客厅回荡，sana房间的门却将她的话隔绝在外。 第十九章 七周年快乐 生活回归了正轨，至少申林北是这样认为的。 每天两点一线往返于家和咖啡店之间，早上九点一直到晚上关门，偶尔朴光熙会替他值晚班，不过并不经常。 在店里不忙的时候，申林北跟那天晚上一样，坐在靠窗的角落，戴着耳机听听歌，写一些东西。只过了一个星期不到，原本寥寥几页笔记被扩充至将近一半的位置。 金敬宇拜托的歌词已经完成了，他暂时将那首歌命名为《Nbdylikeyu》。好友对于申林北超高的效率表示惊讶，不过在看过作品后，原本的惊讶变成了惊喜。不复杂不拗口，歌词简单又直接的表露着少女的心绪，还暗含一些深意。这让金敬宇更加相信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把歌词完完整整的交给金敬宇后，就没有申林北什么事情了。可能还会再调整一些细节，不过都不需要他费心。 有娜仍在回归期，那天给她送过咖啡慰问，兄妹两人就没有怎么联系过了。刚出道的偶像团体大多跟她们一样，高强度的行程排满，同时也拥有一个超长时间的打歌期。难得有一段时间没有妹妹的打扰，申林北乐得清静，只是不怎么习惯罢了。 日子平淡如水，无风也无浪，偶尔会有涟漪，但很快就会平静。 申林北也不是全然无所事事，至少他跟mina的关系稍稍拉近了些。从那日突然的信息后，也不知道具体是何契机，两人自然而然的开启了聊天。即使隔着网线，隔着一座海峡的距离（至少申林北觉得是这样），他们交流的模式仿佛回到了在温泉旅店的日子。 mina似乎对他的咖啡店很感兴趣，也乐于听申林北讲讲之前做翻译时的趣事。一来二去，彼此逐渐熟悉了起来，至少现在是能够互道早安的程度。 只是，在聊到女生的职业时，mina却闭口不谈，或者主动岔开话题。他对此并不意外。之前看日出的时候，申林北就发现了对方似乎在隐藏着什么；mina的病情绝对不只是膝盖的伤势那么简单，或许还有一些其他的问题... 对方不主动开口的话，按照他的性格当然不会多问，有时候保持沉默假装不知情，比大多数处理方法都会好。 或许是受到家族基因的影响，申林北天生就对文字敏感。父亲是一家不小的翻译公司的老板，业界名气不小；母亲则是作家，现在在大学里教书......两人的特质丝毫没有遗传到有娜身上，反而让申林北一股脑的掠夺了去。 对文字敏感的人大多同时也会对情绪比较敏感，无论这情绪来自何处，总能很好的捕捉感受。 申林北可以清晰的感受到mina在跟他聊天的过程中心情一点点的变好，字里行间像有洁白的风信子在跳跃。与在看日出的那条上山小路相同，聊一聊轻松的事情是他目前能提供最有用的帮助了，他并不吝惜自己的精力。 今天上午的阳光不错，换句话说，夏日首尔的天气一直如此。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送货的大叔将面包车停在了‘Nube’门前。打开车子的后盖，大叔将申林北预定的材料从后备箱拉了出来，堆在门口的地上。绿色的货框里装着不同烘焙度的咖啡豆，还有一些朴光熙需要的甜品材料... 大叔敲了敲玻璃门，推门喊道：“林北xi，你要的东西到了！” 店里此时只有申林北和朴光熙两人，正在进行营业前的最后准备。 “来了大叔！” 申林北放下手中的抹布，脱掉了橡胶手套，往门口走去。 “是这些没错吧，”大叔掏出了手机，照着上面的清单核对物品，“价钱还跟之前一样...” 因为是之前就讲好的价格，申林北也没什么话说，爽快的转了账。 “下面还有地方要送货吗？” “没了，你们这里是今天最后一家。” 大叔显得心情不错，不知是因为到手的钱还是即将结束的工作。 面包车外表看上去相当整洁，大概是才洗过的缘故。在申林北将东西搬进屋内后，大叔就将货架扔回了后备箱中，然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店里的冷气现在倒是不那么充足，刚刚门大开着，原本积聚的凉气就从门口溜走了。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没有几滴的汗，继续将这些材料归纳整理。 裤兜里传来手机的震动，申林北原本以为只是信息，却没曾想来了电话。 他敲敲烘焙间的门，把朴光熙叫出来完成他剩下的工作，这才把电话接了起来。 “呦不塞呦。” “欧巴呀，是我。”有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申林北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瞟了眼通话界面上的名字，心里有些惊奇。 “有娜？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今天上午没有行程...”有娜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呀，欧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你们最近不是很忙吗...”他语气很无辜，“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什么，就是我们打歌快要结束了。明天是最后一场...欧巴，你懂我意思吧。” “你想让我去？” “嗯嗯！”对面几乎毫不犹豫的承认，“这次回归欧巴你都没来看过我们，明天再不来就要错过了哦。” “我不是前两天才...” “那能一样吗？”有娜的声音里带上了不满，没等他说完就打断，“意义都不同好吧。” 朴光熙还在摆弄着那些原料，申林北抬头看着他，思索了两秒，点头答应下来。 “太好了！” 他似乎听见话筒里传来一阵欢呼。 “你开着免提吗？” “没有啊没有，就是...音量开的大了一些。” 申林北撇撇嘴，也不在意：“还有事吗？我们准备营业了。” “还有一件事。”妹妹的声音变得严肃，“阿爸叫你回去。等我活动结束后一起，回去吃顿饭...” 窗外的日光突然变得猛烈起来，穿透了玻璃窗，刺得申林北眼睛生疼。 “你说什么？” “我说，”有娜继续说着，没有注意到自家哥哥的不同，“阿爸...” “我不会去的。” 申林北眯起了眼。 第二十章 CJ ENM 时间刚过早晨八点，申林北就被闹钟叫醒。 他平时并没有设置闹钟的习惯，只是今天日子比较特殊，在有娜强烈的要求下，闹钟铃声才会在这个时间响起。 伸手在床上翻找了半天，最终在枕头下发现了吵闹的手机。关闭铃声后，申林北下意识的查看了信息。消息列表一片寂静，想来mina此时应该还在睡眠中，而自家的妹妹大概是忙的顾不上跟自己说话。 给名井南发去‘早安’后，又向有娜发了一句已经起床的消息，他慢慢悠悠的从床上爬起来。 今天的任务比较繁重，作为家属应邀去探班的话，自然不能空着手，要么带着礼物，要么带着一些吃的喝的作为慰问品。自己就是开咖啡店的，手艺也得到了妹妹她们的认证，用亲手制作的咖啡和甜品显然更有诚意一些。除了五个女孩子，还有经纪人和工作人员需要考虑...多准备一点总是没错。 洗漱完成后，申林北换上了一身比平时更为正式一点的衣服。上身还是黑色的versize半袖，灰色的短裤则换成了直筒的牛仔裤，裤脚挽起，露出橙色的低帮dunk。 将一切准备妥当后，他按着往常的路线离开了家，去往咖啡店。 夏天快要到尾声了，大约再坚持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迈步走入秋天。阳光依旧躁动不安，树影随之跳动，风也是燥热的，申林北从口袋里摸出一副墨镜戴上。原本的眼镜放在了床头的书桌上，最近他很少戴着框架眼镜了，大多数时间都使用隐形眼镜。 掌心里的手机微微震动，因为炎热的天气开始有些发烫。有娜回复给申林北一个‘收到’的表情，并表示让自家哥哥到M大楼时联系自己。他答应了下来。 现在这个时间，妹妹她们大概还在美容院做造型，M！tdwn的直播到下午六点才开始。对于申林北来说，时间还很充裕。下午去的话正好还能看到彩排，他也不急于这一时。 只是... 大约二十杯咖啡，还有相应的甜点只靠他自己一个人肯定无法全部送去，朴光熙还有兼职生还要照顾生意，麻烦他们也不现实...... 他心里突然有了绝佳的人选。 “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金敬宇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你下午有空没？”申林北开门见山的说。 “今天是工作日，我还在上班啊大哥...”金敬宇似乎觉得莫名其妙。 “能请假吗？我记得你们工作时间相当弹性。” “你要去干啥？” “也没什么。有娜她们今天末放，让我去探班。” “你要我跟你一起？” “主要是要带的东西太多，我一个人拿不了。”申林北嘿嘿笑了两声。 “...” 对面沉默了两秒，然后发出一声无意义的轻笑。 “呵...你...” “你来还是不来？” “罢了，看在有娜的面子上，就答应你这一次。”金敬宇无奈，“午饭过后我来找你。” “一言为定。” 搞定了自己的好友来当苦力，申林北心情很好，丝毫没有在意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 下午两点多，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 申林北和金敬宇站在M大楼门前，两人怀里各自抱着一个硕大的保温箱，里面装满了饮品和食物。 “所以为什么不找一个外卖员...” 办公室生活已经几乎将金敬宇原来强健的肌肉消磨殆尽，现在他站在申林北的身边，额头上带着大颗的汗珠，微微喘息。 “才上班几年啊，怎么虚成这样。” 申林北毫不留情的吐槽。此刻虽然他也微微冒汗，但得益于不间断的规律运动，身体倒是比自己的好友强壮一些。 每周定期去一两次健身房的习惯没有因为他离开家而改变，只是去的健身房不同而已。自己的身上并没有明显的肌肉线条，身形却保持的很好。 “你不累？” “还好，忙起来的时候比这个累。” 申林北没有说谎，店里最忙的时候只有站在空调的出风口才能稍稍凉快点。 金敬宇撇撇嘴，不再说话。 两人从店里出发前就给有娜发了消息，坐着金敬宇的车到达目的地时才收到她的回复。 妹妹说她们的经纪人大哥会在大门附近等着他们，带着两人进去。申林北四下望了望，却没发现经纪人的身影。 “有娜啊，你们经纪人...在哪啊？” 申林北将箱子放在脚边的地砖上，掏出手机给妹妹打电话。 “啊，你跟敬宇欧巴已经到了？” 手机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噪音，意外的是，妹妹的声音仍然听的很清楚。 “我们已经在大门口了。” “唔，经纪人欧巴已经在路上了，估计马上就到。”有娜声音忽大忽小，看样子大楼内的信号不太好，“你们动作太快了吧。” “我知道了，你先忙吧。” “一会见欧巴！”妹妹轻快的挂断了电话。 门前的空地基本没什么阴影可以用来躲避日光，两人就站在一株不算茁壮的树边，借着那一点点枝条和树冠逃匿进荫蔽里。 还有一群人好像并不惧怕太阳光的照射，直愣愣的驻扎在正对着门口的地方，要么肩上扛着“长枪短炮”，要么手里举着花里胡哨的海报和手幅... 是记者和粉丝。申林北试图从那些人手中看到自己妹妹组合的照片或是名字，可是却一无所获，都是自己不认识的陌生的脸。 妹妹的经纪人终于从大楼中现身，挤过拥挤的人堆，向申林北两人走来。 “久等了吧，林北xi。” 长相有些平凡的男人对着申林北打招呼，黑色的口罩拉到下巴的位置，露出和善的笑容。 “我们也是刚来没多久，”他同样回以微笑，“麻烦您了，政民xi。” 妹妹组合的经纪人不只他一个，但跟申林北较为熟悉的就是眼前这位了。 “我帮您吧。”李政民看着申林北脚边的保温箱，下意识的就想上前接过。 不料却被拒绝了。 “不用，”申林北笑着摇头，“您还是去帮他吧。” 金敬宇脸色微红，也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第二十一章 mina的应援饮品 有了李政民胸前的工作证，两人几乎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大楼内部。 和想象中井然有序的场面不太一样，申林北所能看到所有带着工作证的工作人员都是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他们的步频和速率跟在大厅里漫步一般的三人格格不入。 申林北抬着眼镜四处看了看，有些好奇。 装修没什么特别的亮点，同他见过的其他办公楼差不了多少。千篇一律的地砖和贴着瓷砖的光洁墙壁，一楼的大厅空旷却又让人觉得拥挤。 他只瞟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没了兴趣。 “林北xi是第一次来吧。” 李政民注意到申林北的目光，笑着主动搭话。 “确实如此，虽然也去看了有娜许多的打歌节目，不过这里好像第一次来。” 前方熙熙攘攘聚集着一大群人，看样子是有艺人和团队经过。他们正好挡在电梯间门口，拦下了准备上楼的三人。 “前面是艺人吗？”申林北抱着箱子，问走在一旁的李政民。 “是的。”他点点头，眼神扫过就大致有了判断，“看样子是seventeen...那个男团。” “倒是第一次在这里偶遇艺人呢。” 金敬宇突然插话道。原本他手上的箱子转移到了有娜经纪人的手中，一脸轻松的跟在二人后面。 “你来过？”申林北有点诧异。 “前一段接了tvN一个电视剧的配乐工作，”金敬宇冲着申林北眨眨眼，“因为工作的缘故，来过几次。” “不声不响的，动静却不小。” 自己的好友很有天赋，申林北从没怀疑过这点。他缺乏的只是一些机会，不说一飞冲天，只求能在圈内涨涨知名度。 “只是做一些简单的工作，论资历还轮不到我。到时候片尾工作人员名单里能出现我的名字就已经知足了。” 金敬宇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论资排辈的社会，像他这种初出茅庐的新人机会得不到什么露脸的机会。 好在他心态不错，没有急于求成也没有自怨自艾。 “或许，我可以知道是哪部电视剧吗？” 李政民从两人说话时就静静的在一旁听着，现在找到了空隙，就好奇的问道。 “大概到明年才能上映来着，”金敬宇礼貌的笑笑，“因为签了保密协议，我不能透露太多。” 他跟眼前的经纪人并不熟悉，今天第一次见面，也存着防备之心。更何况还有保密协议的约束，自然不能口无遮拦。 “抱歉，是我唐突了。” “没关系的。” 电梯间门口的人群终于有了向外走的趋势，三人连忙往旁边站了站，空出一大片空间供他们离开。 打头的经纪人模样的男人对着他们打了招呼，并不断道歉。 “打扰了，实在抱歉...” 乌泱泱的人群经过三人的面前，纷纷低头问候。 申林北手中还抱着箱子，不方便做大幅度的动作，只能微微点头回应。 爱豆在普通人中果然还是鹤立鸡群，趁着问候抬头的间隙，他一眼就注意到几位亮眼的存在。即使舞台妆已经卸下了七七八八，华丽的台服也换成了私服，仍旧吸引着目光。 或许是注意到打量过来的目光，被工作人员围住的几个男生向申林北的方向看来，脸上挂着浅笑，再次问候。 申林北下意识的将自己跟对方做比较... 好像也不比他们差多少嘛，有娜长的那么好看，她的亲哥也不会丑到哪里去。申林北有些臭屁的想着... .............................. 待机室里一片狼藉。 孩子们的外套随意的丢在沙发上，换下来的运动鞋四处摆放在屋子里各个角落，不大的桌子上堆放着各种没吃完的食物——剩了几片的披萨，只留着汤底的小桶拉面，还有几杯色彩各不相同的饮品... 待机室的地方不算大，但至少是属于妹妹组合的专属空间。这算是对于大公司组合的特殊待遇了。 工作人员忙忙碌碌的来回奔波，妹妹几人正在坐在梳妆镜前对妆容进行最后的修补。 申林北和金敬宇进门后除了妹妹还有几个孩子跟自己打了招呼之外，基本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原因无他，因为临近彩排时间，所有人都忙碌起来。经纪人团队跟节目组对接，沟通细节和注意事项；造型师则抓紧时间调整着几个孩子的造型... 似乎只有他们俩是闲人。 李政民在沙发上清理出一片区域，让申林北和金敬宇坐下。 “还有一会时间就彩排了，所有大家都有些忙。”他解释着，“林北xi和敬宇xi先坐一会吧，我一会带你们去看舞台。” “辛苦了。” 两人道谢，金敬宇在沙发上坐下，申林北却没有闲着。 “申有娜，你又吃披萨！” 他看到桌子上的披萨盒时就猜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妹妹似乎是披萨上瘾，以前接她放学时总喜欢拉着自己买披萨吃，现在出道了这个喜好还是没有改变。 虽然自己跟她强调过，少吃一些披萨，毕竟是高热量食物，并不是那么健康...但她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什么啊？我只吃了两块哦...” 有娜还坐在镜子前，任由化妆师姐姐在自己的脸上摆弄。但申林北的话一说出口就遭到了她的强烈反驳，声音里委屈的紧： “经纪人欧巴已经说过我一次了，欧巴你一来也要教训我吗？明明今天不是我提议的...” “是嘛？” “你不相信我？” 有娜委屈的辩解着，申林北注意到她身边的申留真偷偷吐了吐舌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嗯...现在他相信了妹妹的话。 “东西吃完的话，我就收拾了。” 申林北明智的转移了话题，没再提关于披萨的事情。 “桌子上那些饮料别扔就行。”有娜出声提醒，似乎那些饮品有着什么特殊含义。 “没喝完吗？” “不是的，那些是mina前辈送来的应援。”申留真做完了造型，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申林北身边，“我们还没来得及拍认证照。” mina...又是这个名字... 申林北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说起来mina前辈还真是用心，专门向我们经纪人欧尼打听我们各自的口味。” “味道挺不错的，”有娜笑着回头，对上申林北的视线，立马改了口，“不过还是比我欧巴做的差一点啦。” 第二十二章 怀疑 “你们口中的那个mina前辈...跟你们很熟悉吗？” “还好吧...”妹妹思索了两秒，“算不上很熟悉，但也见过几次面，聊过几次天。” 申林北拿起有娜的那杯珍珠奶茶，仔细端详了一会。塑料杯上印着一个‘虎’字，图案很有辨识度，他认出了这个商标——老虎堂，一家来自中国湾湾的奶茶。看样子是经典的‘波霸厚鲜奶’，只不过原本挂壁的黑糖已经融合进奶茶里面，加深了杯中液体的颜色。 “我可以喝一口吗？”申林北看向有娜，顺便晃了晃手中的塑料杯。 “当然，但是...你要换个吸管。” 妹妹的回答让他有些错愕。 “为什么？” “那个吸管...不止我用过，”有娜开朗的笑着，从一堆废弃的塑料袋里翻找出一根未拆封的吸管，“欧尼们，她们也喝了。” “好吧。” 申林北坦然接受了妹妹的解释，伸手接过那根吸管，将其插在远离原来那个洞口的另外一端。 “她经常这样做吗？” “什么？” “你说的那个...mina前辈。”被嘴里的珍珠缠住，申林北含糊不清的说到。 奶茶入口，先是牛奶醇厚的甘甜，而后浓郁的黑糖香气充斥整个舌尖，两种味道在他口中交织，倒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这应该是第一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辈她们也有送过应援礼物给我们，只不过那是还没出道的时候了，而且是以团体的名义...向这样只代表mina前辈一个人，还真是头一回。” “无缘无故这样嘛...” “不过，前辈她最近在休假，倒是有时间关照一下我们这些可爱的后辈。” 有娜边讲边把手捧在两脸颊两边，笑着看向哥哥。申林北看了妹妹一眼，勉强回给她一个微笑。 事情确实有点奇怪，可申林北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明明只是交集并不深的前后辈关系，但做出这样的举动有些出乎人意料。更让人觉得怪异的是，他昨天才向聊天框中的那个‘mina’透露过自己今天的行程，却恰好遇到同名的前辈给妹妹送来饮品。 真的只是巧合和意外，还是说，每天跟他互道早晚安的聊天对象就是妹妹她们口中的前辈。 申林北心里一团乱麻，下意识的不相信，直觉却又如此...他索性不再去想，将注意力放回有娜身上。 “你喜欢喝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最近才喜欢上的嘛，”申有娜不动声色的将奶茶从自己哥哥手中抢回来，“前一段偶然尝试了一次，然后就...欧巴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我们最近也没怎么见面。” “那跟我制作的咖啡比起来呢？你更喜欢哪个？” 申林北故作严肃，盯着妹妹看，一副期待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模样。 “那当然是...欧巴你的咖啡好喝啦！”有娜没有任何迟疑，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 带来的咖啡和甜品已经由自家妹妹亲手分发下去，两个空的保温箱此时安安静静的躺在墙角，仿佛失去了生命力。 给几个女孩子准备的是特调的橘子拿铁，并且还为万一不喜欢咖啡味道的孩子冲制了热巧克力；给工作人员准备的则是清一色的冰美式——这不是开店，他不可能照顾到所有人的口味，选择最大众化的饮品总不会错。 申林北坐在待机室的沙发上环视了一圈，端着‘Nube’店里塑料杯的人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满的表情，不由让他松一口气。 妹妹坐在自己的右侧，左侧沙发的位置上此时空空如也，只有微微的塌陷和褶皱证明这里先前有人坐过。 金敬宇出去上厕所已经将近二十分钟了，几个孩子的装造早已修补完成，马上就是彩排时间，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 “欧巴，你去看我们彩排吗？” “还是算了，”他摆摆手，“一会去看你们直播舞台就行，现在看一会就没有惊喜感了。” “好叭。”妹妹不屑的撇撇嘴，端着她的珍珠奶茶站了起来，“那你跟敬宇欧巴一会就在待机室呆着吧。” 门口传来敲门声，紧接着就是一道陌生的男声。 “ITZY，准备彩排了。” ............... 跟沙发上的申林北打过招呼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从待机室出发，除了五个女孩还带走了大半的经纪人团队和助理。 屋子里瞬间清静下来，只剩下电视节目播放的声音。待机室里还剩下几位造型师，不过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没人打扰申林北。 刚刚满肚子的疑问得不到解答，现在终于有了空闲的时间，他自然要好好的跟名井南问个清楚。 “mina啊，你回韩国了吗？”他快速的在聊天框里输入这句话，却怎么也点不下去发送的那个按钮。 他并不期待能从对方那里得到解答，只是想坚定自己的想法。或者换种说法，他愿意相信对方所说，也愿意打消自己心中的疑虑。 两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早晨，互道早安后就没有什么动静。 他最终还是按下了发送键。 女生今天有些反常，也让申林北的内心更加怀疑。和对方聊天已经快成了一种生活习惯了，即使没什么事情两人也总会说上两句，有时是心情，有时是天气......可能有申林北比较忙碌的缘故，但也不至于一句话不说吧。 “啊，没有啊。我还在RB。” “为什么会这么问？” 意外的是，消息发出没几秒，就有了已读的显示，紧接着mina的信息就回了过来。 “今天去看妹妹的节目，碰到一个跟你一样的名字，还给她们送了应援饮品。”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考虑对方话语的真实性。 “林北xi看到那个人的脸了？” “并没有，只是听有娜她们说的。” 这次过了好一会，聊天界面才有了新动静。 “我今天去医院复查了，刚刚才拿回手机，所以才没找林北你聊天。不过医生说我恢复的不错，应该很快就能回韩国了。” 与这句话一起发来的，还有一张天空的照片。云朵很轻，阳光却强烈的将照片上的天空模糊了一大片。特别的是，女生在太阳的位置随手涂鸦了一个笑脸，线条歪歪扭扭、粗细不均，可是却让申林北感受到了同样的快乐。 “你自己画的？” “当然了，不然还能是谁？” “画的挺好的，下次不许画了。” “你说我画的丑...对吧？” “没有那意思，你理解错了。” “那你什么意思？” “......” 两人向小学生一般斗着嘴，也分不出什么胜负。 申林北咧着嘴角，疑虑被打消了大半。 第二十三章 放送现场 “上个厕所这么久...差点以为你掉坑里了。” “没有，”金敬宇笑着摆摆手，“碰见了之前工作时的熟人，顺便聊了两句。” 金敬宇手中拿着一杯不知从何而来的咖啡，杯中的冰块已经快要融化，却还是没有动过几口的样子。 “咖啡哪里来的？” “那人...非要请我喝。拉着我去了楼下的咖啡店，即使我说我已经喝过了也不听。” “少喝点，一天摄入太多咖啡因对身体不好。” 申林北小声提醒了一句，跟上前方李政民的步伐。 节目放送马上就要开始，妹妹她们仍在待机室里准备着，要去现场观看舞台的话是时候动身了。李政民带着申林北和姗姗来迟的金敬宇穿过长长的走廊，离开了待机室，前往演播厅。 走廊并不宽敞，再加上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和艺人们更显拥挤。头顶的白炽灯发出惨白的光芒，麻木的照射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轻松随意的氛围不属于这里，有的只是急匆匆的空气。 两人跟在李政民身后，看着他不断的向路过的人弯腰打招呼，内心觉得新奇。 “政民xi，这些...都是认识的人吗？” 三人走过最狭窄也最为拥挤的路段，趁着人少，申林北问他。 “并不都是，”李政民扭头看他，脚步却不停，“出现在这里的要么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要么是艺人的团队。多注意一点总不会错...” “啊，原来如此。” “在礼仪方面要做到让人无可摘指，不管是对孩子们那样的艺人还是我们这些工作人员，公司都是这样要求的。” 演播厅跟待机室并不在同一楼层，眼下要通往舞台，只有两台电梯可以乘坐，否则就只能走楼梯。放送的时间越发临近，电梯前聚集的人群也越来越多，大多都是准备出演的艺人和他们的经纪人。 “我们还是走楼梯吧。” 看了眼电梯间聚集的人群，申林北下意识的抗拒，对着李政民提议道。 李政民看看身后的金敬宇，见对方一副没意见的模样，点了点头，带着两人向左侧的楼梯走去。 CJ大楼的楼梯不像KBS音乐银行的那么有名，没有什么艺人会在这里拍照，所以自然会清净许多。楼梯间临着窗子，大片的阳光照射进室内，头顶的灯光在此刻变得微弱、黯然失色。脚下的地砖仍是光亮整洁的，大概每天都会有人来打扫，只是比起走廊少了一些热闹的气息，可能很少有人踏足。 依旧是李政民在前面走，两人在后面跟着。脚步声在空旷又狭窄的空间内被不断放大，咚咚的响着，很是杂乱。 “你说，如果有人让我离职，我该不该答应？” 金敬宇猛然开口，只是声音很小，被几人脚步的回声掩盖过去。 “什么？” “说白点，就是有人想让我跳槽。” 申林北看了一眼前方的李政民，见他依旧毫无察觉的走着，才转过头来。金敬宇手里还端着那杯咖啡，杯壁上凝结了一层水珠，润湿了他的手掌，顺着杯底一颗一颗的落下，在地板上砸出如花一般的水渍。 “所以，那个人请你喝咖啡，”申林北眯着眼，发觉了自己好友心不在焉的神情，“就是为了说服你跳槽？” “差不多吧。” “你心动了？” 金敬宇沉默了一会，任由金黄的阳光照射在侧脸，直到转过楼梯的转角，背上有了光的印记，才开口。 “毕竟是有名的电视台，对方突然的邀请我...有些措手不及罢了。” “是你那部剧的配乐做的好？”申林北有些好奇原因。 “大概...我是说...也许？” 申林北耸耸肩，不可置否，没有说话。 “你觉得呢？” “我不能替你做出选择。” 前方的李政民似乎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谈话，或许早已听到了，但却很聪明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向前走着。 几人顺着楼梯向下，走过了大约两三层的距离。 楼道的出口就在前方，李政民转过头提醒了一句“马上到了”，顿了顿脚步，等待着离他有些距离的两人。 申林北应了一声，拉着金敬宇稍稍加快了步子。 出了楼梯间不远就是演播室的入口，带着工牌的人员进进出出，不时还能听到几声或愤怒或焦急的命令。 “对了，这个忘记给你们了。”李政民从口袋里摸出两张工作证递给二人，“一会进演播厅就挂在脖子上。” 工作证上没有姓名、照片之类的，只是简简单单在中间印着节目的名字以表明身份。证件背面歪歪扭扭的小字写着“??”，算是唯一独特的标识。黑色的系带连接外面套着的塑料壳，申林北将其挂上脖子后，白色的纸片就在胸前晃荡。 李政民带他们走的通道并不是寻常的观众入场通道，而是工作人员的专属入口。从眼前的门进入演播厅的话，虽然无法获得最佳的观赏角度，但这里却是离舞台最近的位置。 摄像大哥调整着机位，主持人已经在台上站定，正在进行放送开始前的最后调试。 今天M！tdwn的主持人并不如往常一般是一男一女的搭配，两位MC都是男生，其中一位是竟然还是黑皮肤的年轻人。 申林北挑了挑眉，看向走在一旁的金敬宇。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台上的状况，随即笑了笑，没说话。 在这个国家生活了这么多年了，外国人并不稀奇。在台上见到不同肤色的人只是稍微惊讶而已，两人也明白这个话题有些敏感，交换了眼神后就没有进一步的交流了。 “孩子们大概会在后面出场，”李政民将申林北和金敬宇带到了舞台左侧，远离前方正运动着的摄影机和巨大的摇臂，附近还有临时架起的几只椅子，“你们可以先看看其他组合的节目。” “好的。” 说话间放送已经开始，原本昏暗的灯光此刻统一亮起，对准舞台。 一阵陈词滥调的开场白后，今天第一个要表演的组合上台接受采访。对申林北来说，并不是什么知名的团体，他本身对这些了解就不多，也仅仅只对妹妹的组合多了一些关注。 眼前的场面多少有些无聊，他扭头看向右手边坐着的金敬宇。对方的脸正朝着舞台，一动不动，看上去格外认真。不过，金敬宇的眼神却没有聚焦，茫然的追寻着台上刺眼的光亮。 “我想，”金敬宇回过了神，将一直握着的塑料咖啡杯放在地板上，“还是拒绝好了。” “什么？” 不知名的组合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表演，音乐声有些吵闹，说出的话在耳中变得模糊不清。 金敬宇没有在开口，指了指地上放着的咖啡。棕色的液体反射着五颜六色的舞台光，那些光线在杯中混合，颜色变得诡异且奇怪。 申林北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二十四章 ITZY的舞台 舞台灯光不断变换着，红色、紫色、蓝色还有黄色交织，头顶的灯光架上射灯不停转动，不时会有溢出的光线偶然光顾台下某个黑暗的角落。不过，除了最前方的舞台，剩下的一切都似乎不是主角。 还没到妹妹她们表演的顺序，眼下正努力唱跳的艺人就算是在娱乐圈工作的金敬宇也叫不上名字，他们自然也无法集中注意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音乐声很大，还伴随着台下观众应援的喊叫，轻松的就能盖过他们的声音。 “政民xi去哪了？” 申林北猛然发现原本离两人不远的李政民不见了身影，四处环顾也找不见。 “刚刚就离开了，”金敬宇对此很是敏锐，“接了个电话，然后急匆匆的走了。可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大概是吧。”申林北收回了关注。 反正现在他们大致了解了周围的环境，并不担心会迷路什么的，再加上胸前还挂着工作牌，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说起来，那首歌怎么样了？” “哪一首？” “要投给JYP的那首。” 金敬宇转过头看申林北，见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 “你比我还要心急啊。” “我有吗...” 有时候，申林北确实有些口是心非，比如...现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其实私下关心的紧。但也情有可原，无论从一个哥哥的角度出发，还是站在一个‘反抗者’的立场上，越是这样偶然的机会他才更想要抓住。 “公司那边已经通过了，应该最近就会发到JYP的邮箱里...” “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金敬宇继续提醒到，“这只是过了第一关，想要真正的把歌曲摆在你妹妹她们面前还有好多考验。后面还有来自其他公司的竞争者，最终石沉大海也不是没可能。” “我懂的，”他在黑暗里点点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大概。” “是这个意思。” 舞台上表演的组合换了一个又一个，即使处在距离舞台很近的位置，申林北也无法全部分辨出每个人的长相。镜头里看着还好，但在对于日常有些夸张的装造的加持下，现实中很难辨别本身就不熟悉的爱豆们。 意思就是，申林北有些脸盲了。 好在没让他等太久，在他的眼睛逐渐变得辛苦的时候，终于轮到了妹妹的组合。 两人从椅子上站起，打起了精神。 这次倒是没有什么冗长的采访，直接开始了舞台表演。 因为是本次回归最后一次的打歌舞台，几个孩子在开头部分互换了part，算是一种给台下粉丝的特别惊喜。 之前在待机室里，有娜神秘兮兮的跟自己这个哥哥强调，一会的舞台会有一些小小的变动，让自己找找看，如果能发现还会有‘奖励’。 想来所谓的不同就是这个了，申林北笑了笑。前几天才近距离看过她们的表演，印象不可谓不深，如此巨大的改动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妹妹今天一头金发扎成两个高高的麻花辫，垂在脑袋两侧。他看到时还有些疑惑——这不是妹妹的队长黄礼志在mv里出现过的造型吗。不过现在看到台上的状况，申林北恍然大悟。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台下的观众好像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热情，声浪一阵高过一阵，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不是因为过量的声音，而是因为那种沸腾的呐喊混合着五个孩子们的热忱，让申林北胳膊上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生唱练习终究跟带着麦克风的舞台不太一样，除了相同的热情、同样的认真，更为她们赋予了一种特别的生命力。至少在现在这一刻，抛开了所有其他的事情，申林北跟那些观众没什么区别，被这种生命力所震撼。 金敬宇用肩膀撞了撞申林北，将他从这种奇特的状态中拉出来。 “你看的都入神了。” “不是...以前为什么没有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被打扰，他并没有不满，反而觉得神奇。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决定拒绝那个邀请了吧。” 金敬宇没有正面回答，指了指地面上的咖啡，“如果有一天，我制作的歌曲也能这样出现在舞台上，再碰巧，有哪怕只有一两个人产生了与你相同的感受...我的梦想就算实现了。” “跳槽到新的地方，对我来说是新的开始，可我已经在原来的渴望的道路上走了这么久，不想轻易的放弃。” 申林北瞟了一眼地上的塑料杯，默不作声。 ........ 舞台很快结束，李政民又回到了他们身边。 “实在抱歉，刚刚需要我去跟音响导演对接一下，有些紧急，所以没打招呼暂时离开了。”他脸上带着歉意，向申林北道歉。 两人都不是很在意，毕竟是人家的本职工作，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稀奇。 “两位还要继续将节目看完吗？还是现在去找有娜她们？” “孩子们在哪里？” 李政民回头望了望出口：“现在应该刚离开演播厅，在回待机室的路上。” “我们去找她吧，说两句话就离开。”申林北做了决定，“麻烦您了。” “不用客气。” 三人原路返回，从演播室里进入来时的走廊。走廊电梯间的前方依旧有一群人在聚集，隐隐从其中传来有娜的声音。工作人员将五个女孩很好的围在中间，保护起来。 “有娜啊！”申林北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刚好能引起妹妹的注意。 “欧巴！” 周围的工作人员自觉的让出一条道路，有娜还带着舞台上的装造，小跑着向申林北走来。 “你看出我们准备的惊喜了吗？” “当然了，”他想起了妹妹的承诺，“开头部分的part交换了嘛。实际上今天你做发型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其余几个女孩也来到两人面前，打着招呼。 申林北笑着回应。他注意到了申留真已经将原本带着的耳环和配饰取了下来，看样子下一步就是扯眼皮上的假睫毛。他脸上的笑意更盛。 “恭喜欧巴你答对了，”有娜拍了拍手，“奖励就是，陪我一起回家吃饭。” “嗯？”申林北的笑容僵在脸上。 第二十五章 回水原 如果当时狠下心拒绝妹妹的话，现在也不至于如此愁眉苦脸的。 申林北开着从金敬宇那里借来的轿车，副驾驶坐着他坏心情的‘罪魁祸首’——申有娜，正驶在由松坡区通向水原的公路上。 “欧巴，我们为什么开车回去？” 妹妹结束了回归活动，迎来了一小段假期。所谓假期也只不过是两三天的空闲时间，留给几个女孩放松一下，顺便可以回家看看。 “你觉得呢。”申林北从早上见到自家妹妹开始就一直是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对有娜的问话也只是简单敷衍。 “啊~欧巴，你为什么这样？”有娜撒着娇，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我们不是之前就商量好了嘛。” 他默然无语，在妹妹的视角里，‘商量’这个词应该读作‘坑蒙拐骗’。 ................. 那天在MCD的后台，申林北坚决的拒绝了她的‘奖励’。任凭有娜死缠烂打，他也没有答应。后来还是妹妹先退了一步，将‘奖励’的内容从跟她一起回家变成了去自己的新房子参观，申林北这才答应下来。 虽然从水原的家中搬出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但申林北还未邀请什么人前来温居。 一方面是前一段时间忙着旅行和开店的事情，另一方面则是...自己本身就没什么朋友，学生时代关系还不错的亲故也渐渐断了联系。 趁着时间正巧，有娜顺势就提议要去参观自己哥哥的新房子。 与之一道的还有她的四个姐姐和身边的好友。权当是办一场迟来的温居宴了，申林北心里这样想着。 他也是这样做的，订了外卖、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食材招待他们——给辛苦许久的孩子们一点舌尖上的慰藉，也为自己空荡荡的房子增添一点烟火气。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又平和。 可有娜的背刺来的猝不及防，餐桌上干掉一大快披萨后突然用新家的地址来威胁自己哥哥，说不跟她一起回去的话就要把这里告诉爸妈。 申林北刚喝进嘴里的大酱汤毫无预兆的喷了出来，好在他反应还算快，不至于让一桌子食物遭了殃。 只是坐在他右手边的申留真就没那么好运了。女孩的裤子被泛着红油的汤汁沾染了一大片，万幸的是，汤不算太烫。正对面有娜狡黠的笑容跟留真无辜的表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申林北恨得牙痒痒，但也只能一边满脸歉意的向身边的女孩道歉一边为对方递上毛巾用以擦拭。 ................... 汽车仍在马路上行驶。 拿到驾照后，申林北许久没有碰过方向盘，但驾驶技术并没有退步。也算得上一个没什么用的天赋吧。 正是周末的上午，出城的道路上有些拥挤。大约都是前往城外郊游的车流，他们赶着最后一丝夏日的光景，努力的迎接还未到来的秋意。 首尔是没有秋天的，至少在申林北眼中是这样。秋天的气息，同时伴随着席卷而来的冷意，随后就是漫长的冬日。 九月初，算不得秋天，不过**的天气倒是收敛了一些。 “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坐欧巴开的车呢。” 副驾驶座上车窗大开着，温热的风灌进车里来，原本烦闷的心情也被这空气稍稍冲散了些。有娜金色的头发散开，随着气流四散飘逸。 “又在胡说了，”申林北撇了撇嘴，“拿到驾照带你用阿爸的车去兜风不记得了？” “就从家到地铁站的距离也算兜风嘛...”妹妹一副‘你在开玩笑’的表情。 一路上要经过几条隧道，横穿过幕洛山和光教山。隧道不长，头顶断断续续的灯管随着汽车的飞驰接成了一条线，然后在出口处‘砰’一声断开，戛然而止。在山区的下一段隧道，光线又一次接连。 “你就这么开着窗户，也不把口罩带上。不怕被粉丝或者狗仔认出来？”申林北好心的提醒到。 “安啦欧巴，不会有人认出我的。刚出道才没多久，哪里有这么大的关注度。” 申林北轻笑一声：“还是小心为妙，不然我直接带你坐地铁回家了。” “你有时候真的跟阿爸好像。” 有娜感叹一句，乖乖关上了车窗。这下车里不再有肆意的风了，纸巾盒里的抽纸服帖的趴在原地；玻璃也同时隔绝了外界的噪音，那些发动机的轰鸣、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声响、车头撕裂空气的微小动静此刻都消失在耳边。 “我还是不太明白...” 没有了其他杂音的干扰，妹妹的声音的在狭窄的空间内清晰可闻。 “不明白什么？” “欧巴你为什么这么抗拒...回水原。” 申林北沉默了，在这个空间内，呼吸似乎都变得粘稠。 “你知道我跟阿爸他吵架了吧。” “只是因为这个吗?”申有娜不解，“我并不清楚具体的原因...” 左手边的车窗被他打开了一道细微的口子，新鲜气息争先恐后的涌入，让车内的空气再次流动起来。 可能这样的环境更容易开口。 “我不想什么都被安排好.....只是想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活得轻松一点。” “是阿爸对你要求了什么吗？” 妹妹的神情很是认真，脸上的笑容收敛不见，一双大眼睛紧紧的盯着申林北。从小到大，除了父母，对自己最好的就是眼前这个被她叫了十六年哥哥的男人。有些时候，申林北这个哥哥甚至比忙于工作的父亲更加称职。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哥哥足够了解，但现在，听着他口中有些陌生的话，有娜第一次发觉自己对申林北这个名字所知甚少。 “干嘛那么看着我。”申林北扭头就看到了妹妹的表情，瞪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每当妹妹想要什么东西时，总是摆着这样一副神情。这招她屡试不爽。 “我只是想要欧巴对我全盘托出。” 轿车奔驰着驶出了最后一条隧道，路上车流逐渐变少，阳光却依旧。 “有娜啊，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到那时，希望你可以稍微理解我。”申林北在心里默念。 第二十六章 到家了（2500字） 杜鹃的花期早已过去，现在漫山遍野留下的只是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绿色的枝条。作为水原的市花，不只是光教山，还有周边不知名的小山上，到处可见杜鹃的身影。 已经九月份了，曾经开得热烈的花苞隐藏在一众翠绿中，远看分辨不出它的身影。 汽车逐渐驶入水原市内，路边清新的自然景观增添了一些些烟火气味。车速变慢，道路的岔道变多，四方来的车流汇聚又分散。大家都有着各自的目的地。 有娜像个好奇宝宝在副驾驶座位上四处张望着，隔着那层深色的玻璃窥探附近的世界，不时还拿手机拍上几张照片。 申林北观察着前方的路况，跟随着导航的提醒安分的行驶在车流中。 “在拍什么呢？” 妹妹正举着手机对准窗外，傻笑着按下快门，不加掩饰的‘咔嚓’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发，路边那条小狗真的超搞笑！” 在有娜的镜头里，只能看到那只柯基犬扭动的屁股，一颠一颠的跟在主人身后，看上去颇为喜感。 申林北只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毕竟还开着车，可不能分心太久。 妹妹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倒是让他心下稍感宽慰。 距离家的里程越来越近，导航显示的路程大约只剩下五六千米，依照现在的车速，最多再开上五到十分钟就能看到家里小区的大门。 老实说，申林北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那样的争吵过后，自己一言不发的从家里搬了出去，留下的只有一地鸡毛，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让父亲妥协似乎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申林北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过好在现在一切都在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 争吵发生时有娜刚好不在家，所以才不清楚事情的原委。这样也好，不会无端的把她卷进来。 只是...申林北还是无法理解，为何父母铁了心让有娜将他带回家而不是自己打个电话抑或是发个信息。 前方就是水原最具代表性的建筑之一——华城行宫。今天是周末，游客正多，大多来自首尔或者周边，偶尔也能看到几个不同肤色的外国人。作为首尔周边比较出名的景点，是值得观光客们一去的场所，但对本地人来说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真不懂，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妹妹在一旁抱怨着，“翻来覆去不就那几间旧屋子嘛。” 可能是周围游客太多，路上车子有些拥堵，引起了她的不满。 “那是因为你来过太多次了，所以会觉得无聊。” 自妹妹有记忆起，父母就经常带着她和申林北来这里参观，一直到上了高中忙碌起来，才结束了这项活动。 “周围的变化有点大，我记得以前那边还有一家牛肠店的。”有娜的坏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她转眼就用手指向道路边的一家店铺，“现在怎么变成了卖炒年糕的小吃店了。我才一个多月没有回家而已。” 车辆行驶的很慢，申林北有空向有娜手指的方向看去。 店铺的门头果然变化了，却没什么人光顾，门可罗雀的样子给人一种不久后就会在再次改换门庭的预感。 “确实变化挺大的，我记得那家店以前还去吃过几次，味道不错。” 惋惜说不上，经营不下去了自然会倒闭，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有些怀念当时的味道。烤牛小肠的香气混合着有关华城行宫的景色，一同被储存在申林北记忆的深处。 走过了最拥挤的路段，在下个路口向右转，然后再直走一段距离，家就在前方。 “有娜啊。” “怎么啦？” “在家里不要提起我开咖啡店还有租房子的事情好吗...包括咖啡店和房子的地址...” 有娜愣了两秒，笑着点点头：“当然了，欧巴你都跟我回家了。我可是很讲信用的。” 有了妹妹的保证，申林北总算稍稍放下了心。 ............... 汽车驶进小区门口，径直的开向地下停车场的入口。 申家的房子是两百多平米的跃层式住宅，赠送了两个停车位，申父又买了两个车位以备不时之需，虽然家里并没有那么多车。家里并不缺钱，父亲的公司收入不低，母亲除了日常大学教授的工资外还时不时有稿费和版税入账。 申林北和申有娜两人从小就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没有为钱发过愁。 停好车后，按电梯、上楼，两人都轻车熟路。只是站在家门口处，申林北却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有娜在身后拍拍哥哥宽大的肩膀，凑上前问道，“怎么停住了？” “没什么。” “欧巴你不会是想反悔吧？”妹妹眯起了眼，颇为怀疑的看着他的背影，“你现在回去的话，我的任务就完不成了...我的任务完不成，就会被爸爸妈妈他们批评...被批评心情就会很糟糕...心情糟糕的话指不定就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你想多了，没有的事。”申林北勉强笑笑。 他觉得有娜的想法奇怪的好笑，但偏偏拿住了他的命脉。其实将地址透露给父母亲也不是多严重的事情，只是会变得麻烦。申林北不想为那些不知何时会到来的麻烦担忧，还不如直接把它们扼杀在摇篮中。 有娜侧身绕过他，在门把手上按下自己的指纹。 门开了，妹妹回身看了申林北一眼，迈步走进家门。他深吸一口气，跟着她的脚步，跨进了这个他阔别近两三个月的家。 家里的装修还是一如既往，简洁明亮。父母都偏爱原木色的装修风格，桌椅甚至墙边的柜子的颜色都贴近木头本身的棕色。电视、沙发、家里的摆件跟申林北印象中相差无二，他逐渐找回了之前生活的记忆。 却不知怎么的，仍旧有一种形容不出的陌生感。 出乎申林北意料的是，父亲此时并不在家，家里只剩下母亲在厨房中忙碌着。听见门口的动静，她擦擦手上的水渍，从房间内走出。 “回来的这么早？” 现在的时间刚到中午，她未曾料想两个孩子的动作如此迅速。从首尔市区到水原的家里，少说要一个多小时。 话还没说完，有娜就一头扑进了母亲的怀抱。 “我回来了欧妈。”妹妹的话语里带着撒娇的意味，抱着申母就不撒手。 “才一个月没见，至于吗你...” 话虽是这样说，申母却是满脸宠溺。 “不是想你了嘛。” 眼前这副场景让申林北微微笑了起来。许久不见，母亲同样也没什么变化。用漂亮来形容一位年过四十的母亲或许不太合适，但申林北兄妹二人优越的外貌大部分遗传自眼前的申母。 “小北也回来了。” 申母脸上神色如常，开心的笑着，并未表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是，我也回来了。” 他还未换好拖鞋，眼下仍站在门厅处。鞋柜前的地上整齐的摆放着那双原先他常穿的拖鞋，申林北弯腰将球鞋的鞋带解开，将其换上。 “阿爸怎么不在？”妹妹已经坐上了沙发，手里捧着一根刚刚剥开的香蕉。 “他公司今天有事。”申母又转身回了厨房，从里面传来一股炖肉的香气，“中午我们不用等他了，午饭就我们三个吃。晚上等他回来再一起吃。” “你们快去换衣服，给你们炖了土豆脊骨汤，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第二十七章 笔记本们 很久没有尝到过家里的饭菜，两人吃的都有些怀念。 申母在一旁笑着看着兄妹二人，自己倒是很少动筷子。 有娜颇有作为现役当红偶像的自觉，虽然母亲做的饭菜香，但她也在努力控制自己的食量，吃到六七分饱就自觉的放下筷子。 申林北则是心事重重，自然不会有多少胃口。 “都吃好了？” 母亲略感惊讶。桌子上饭菜还剩下不少，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手艺。 “要保持身材...”妹妹似乎对自己无法敞开吃饭这一点怀有怨念，语气里满是遗憾。 “再吃一点嘛，都放假了还要这么辛苦。到时候饿坏了怎么办？”申母皱着眉头，假意责备道，“小北你也是，这么久没回家了，还不多吃一点。” 有娜轻笑着看了身旁的哥哥一眼，申林北无奈接过母亲递来的盛满的饭碗：“是，我知道了。妈，你也多吃。” 餐桌也是深棕色，好像咖啡液均匀的洒满了整个桌面，光滑，反射着头顶的光线，同样在其中映出他的脸颊。 他坐在餐桌的右侧第二个位置，左手边就是有娜，母亲的位置正对着她。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座位，跟几月前的那次争吵时几乎一模一样，唯一有所变化的是身边的人。 申林北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虽说母亲什么也没说，表现的跟以往一样，但他心里清楚，父亲却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碗中的白饭被他用筷子戳出许多圆形的空隙，饭粒的间隙中似乎埋藏着一句句未经大脑脱口而出的争执，然后那些话语冲出碗的束缚在他脑海中回荡。 “想什么呢？今天的饭不合胃口？” “不是。”申林北连忙摇头否定母亲的怀疑。 “还在想之前的事情？” 申母的话漫不经心，却一语中的。 有娜悄悄放下了手中筷子，咀嚼声越来越小，视线在母亲和哥哥间来回移动。 “几个月也不跟家里联系，也不知道你过的怎么样。如果不是你妹妹，怕是今天也不愿意回来吧？” “抱歉，妈。”申林北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只得低头道歉。 “听你爸说，那张卡上的钱你一分都没再动过？” “最近挣了点钱，稍微能养活自己。”他没提咖啡店的事情，简单的一带而过。 “等你父亲回来再说吧。”申母脸色平静如常，原本数月不见的担忧也只是化成了一声叹息。她不像申父那样执着的要求着什么，但她同样改变不了什么。 申林北匆匆将碗里的饭菜扒入口中。 “我吃好了。” 将使用过的碗筷放入洗碗机后，他逃避似的结束了今天的午餐。 “欧巴...”有娜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手中的饭碗却阻止了她。 “你好好吃你的饭，管那么多干嘛？” ................. 自己的房间还是一如原先的模样。 深色的窗帘此刻并没有遮挡窗外的阳光，窗户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高处的风吹进来。屋子不小，不过在摆满了床、书桌、衣柜还有接近一整面墙的亚克力鞋盒后，剩余的空间就不算太多了。 球鞋是他高中时期极度迷恋的东西，现在这些盒子里装着的鞋子很大一部分都源于那时候的疯狂收集。现在热情消退，曾经的日思夜想也不过变成了收藏柜里的展品，束之高阁，很少有机会上脚。 申林北走到床边坐下。 床单和被罩上仍带着新鲜的气息，大概是今天刚刚换上的，丝毫不见堆放时间过久的尘土味，倒是隐隐蕴藏着家里常用洗衣液的清香。 书桌边的抽屉里，放着他从高中开始用来记录语句的笔记本，快要将抽屉的容量都填满。这些密密麻麻写满他字迹的本子，是他今天回家来的另一个目的。他将抽屉拉开，表层上却浮满了灰尘，最上面的浅色笔记本已经有些褪色，逐渐变成了他记忆中不熟悉的模样。 拿来纸巾，将浮尘全部拭去，然后将这些本子全部搬到书桌上。堆叠起来厚厚的一摞，申林北每一个都要翻开看上一两眼。 笔迹由青涩变得成熟，再变得肆意张扬、龙飞凤舞，足以把这些当做时间流经的过程。每一页上记录的东西大多是简单的字句，有些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只是单纯的情绪的抒发；不过也有一些大段大段的文字。 很多时候，这些本子就是申林北歌词的来源。 放在一旁的手机铃声响起，伴随着震动。 “在干嘛呢？” 名井南发来的信息。 “跟有娜回家了，刚吃完午餐，现在在整理东西。” 两人聊天越发频繁，彼此间倒是渐渐的不再以敬语相称，语气也随便起来。 “回家？” “嗯，在水原的家。” “所以你是平时在首尔工作，周末或者有空的时候才回家？” 申林北将摊开的本子放在一边，想了想，决定还是如实告知。 “也不尽然，近几个月倒是没有回过家。” “唔，为什么？” “跟父亲吵了一架，现在还没算和好...” “这样嘛。” 对面沉默了一会，不再有新的消息提示。 门口传来了动静。并未关严的门缝透出屋内正好的阳光，在门板和墙壁的连接处金属轴承转动发出吱哟的声响。 “怎么不敲门？” 申林北抬头正好对上妹妹的大眼睛。 “欧巴你也没有关门啊。”有娜已经换上了舒适的居家服，随意的往哥哥的床边一坐，“在干嘛呢？” “整理一下以前的东西。” “是要清理掉吗？” “错，”把手机屏幕扣在桌面上，申林北盯着自家妹妹的一举一动，“是要打包带走。” “这些本子全都要？” 有娜似乎有些吃惊，那些泛黄的纸张和书页不知有什么魔力，让哥哥如此珍视。摊开的本子上，她辨认出了申林北的笔迹。 “我可以看看吗？” 不等哥哥同意，她径直拿起了那个浅色封皮的笔记本。纸张有些脆弱，可是字迹依旧清晰可见。黑墨水还没褪色，笔尖划过纸的表面，细微的墨迹在文字的边缘延伸，扎成像树一样的根。 “Lkatme I''mmabeanewman I''mingarund Andheavenknwsnw...” “欧巴，这是你写的吗？”妹妹指着上面如诗一般的语句，睁大了双眼。 第二十八章 saint “Lkatme I''mmabeanewman I''mingarund Andheavenknwsnw...” 申林北记不清楚是何时写下了这些句子，时间消逝，有关这文字的记忆也一同模糊。他唯一能从青涩的字迹中想起的是尚年少的自己，意气风发，提笔时满怀期待的心境。 他将本子从有娜手中拿过，手掌在纸张上摩挲了一遍又一遍。风干的墨迹并不会因为手心的温度发生什么变化，另一段记忆倒鲜活了起来。 “欧巴，这是你写的？”有娜又问了一遍。 “不然呢，你认不出我的笔迹？” “那这些呢？” 书桌前的一摞笔记本，高度甚至要比黑着屏的台式电脑长出一截。 “都是我的。”申林北对上妹妹吃惊的神情，眨眨眼睛。 “我可是从来都不知道欧巴你写了这么多东西。” “只是将生活中有趣的事情写下来，稍微的添加一点灵感。”他伸出手，食指和拇指相互搓了搓，“你之前上学那么忙，天天去地板球训练；后来做了练习生，辛苦的出了道......所以你不知道也正常。” “欧妈和阿爸知道吗？” 申林北轻轻摇头：“你是除了敬宇之外的第一个。” “敬宇欧巴？他怎么会知道？”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外面阳光正好，他的屋子刚好在下午时分能接收到最大面积的光照，所以总是喜欢在这时候拉开窗帘，除去一点屋里的沉闷。 “你先去给我找个纸箱子，”面对好奇心旺盛的妹妹，申林北能心安理得的使唤她，“不用太大，能装下这些本子就行。” “啊？”有娜再一次瞪大双眼，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惊讶，而是源于哥哥稀松平常的语气。 “一个纸箱换你问问题的机会。” “我其实也没那么想...” 申林北默不作声看着她，挑了挑眉毛。 “好吧，我去。”碍于哥哥的眼神凝视，有娜快步走出了房间，临走时还重重关上了门。 翻开的笔记本仍停留在妹妹看过的那一页，他用手夹住书脊，书页轻微的颤动，落下几片老化泛黄的纸屑。 妹妹看到的那几句话，正是他为金敬宇第一首曲子填词用的语句，几句话被他扩充成了一首四分钟的歌。 那是一个少年发出的最帅气的宣告，其中或许还有对未知前方的真诚期待。 说来也奇怪，他记不清第一次写下这些句子时的情形，但对两人第一次走进录音房录制粗糙的dem的场景却记忆犹新。没有什么复杂的乐器，只是最简单的鼓点加上吉他和旋扫出的旋律，却让他俩开心了许久。 现在的自己应该有愧于当时写下的歌词吧，申林北这样想着。 歌曲的dem就存在面前的电脑里，他摁下开机键。 电脑有些年头了，许久没运行，上面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此刻它发出尖锐的悲鸣，仿佛肺炎病人最后的喘息。不过一段时间后就平息了下来。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再度响起，申林北把正在启动的电脑丢在一边，回复起了信息。 “所以林北你今天回家就是收拾东西，然后要彻底的搬出去？” 名井南短短的消失了几分钟，然后又出现。 “差不多吧，大部分东西都搬到公寓里了。今天只是回来拿留下的笔记本的。” “笔记本？” “我有随手记录的习惯...这些东西对于我而言还是比较重要的。” “我可以看看吗？” 女生突如其来的要求让申林北猝不及防，从没想到她会展现出这么大的兴趣。 或许名井南也懂得，那些笔迹、那些字迹都是申林北内心深处的隐秘，就这样贸然的窥探并不合适，但她还是这样做了。 正好笔记本还未合上，申林北思考片刻，拍下了其中的文字，发给网路对面的女生。 “是林北你写的？” “是的。” 短短的几句不足够惊艳，也代表不了什么，却得到了名井南极力称赞。 “出乎意料的不错呢。好帅气的句子！” “是这样吗？”申林北轻笑了几声，虽然开心却仍保持着平静。 “当然是真的，比我看过很多诗歌写的都要好。” “谢谢mina你的夸奖。” 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妹妹拎着一个尺寸刚好的纸箱出现在他面前。她把箱子重重的往地上一扔，似乎这可怜的纸板们就是眼前坐着的气人的哥哥。 “喏，这个怎么样？”有娜连敬语也不说了，小脸闷的通红。 “帮了大忙了，”申林北笑着拿起地上的纸箱，将笔记本的大小跟其对比，“正好合适！” “我可是把我放零食的箱子清理出来贡献给你了。” 手中的纸箱侧面印着深蓝色的‘ZEK’三个字母，封口处的胶带被刀刃划开，露出整齐的‘伤口’。 “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在吃ZEK。” “大人就不能吃了吗？”妹妹脸色更红了，“我就喜欢吃他家的果冻，不行吗？” 眼见有娜有炸毛的趋势，他急忙转移了话题。妹妹生起气来可是很麻烦的，自己惹生气的还要自己去哄，他不愿意自讨苦吃。 “你想知道的东西就在桌面右边那个单独列出的文件夹里面，第一个就是。” 屏幕彻底亮起，背景还是申林北在妹妹出道时换的壁纸——红发的‘小美人鱼’侧身站在台上，发自内心的笑着。 “这是什么？”有娜操控着鼠标点进文件夹里第一个内容。 “听听就知道了。” 音乐声在房间内回响，轻柔但不失力量，下一刻却出现了一道温柔的男声。 “CuldIbealivingman我还能否苟活于世呢 Thewayyusee正如你所见 Iamjustashakyman我并非是可托付之人 Arenegade背信的叛徒 Idn''twanttdisappint我不忍令谁失望 ButamIrunningutftime但留给我的时间是否已经所剩无几 Tellmenenwide现在告诉我我已敞开心扉......” “欧巴，这是你的声音？” 申有娜有些失神。今天这一天，自家哥哥带给自己的惊讶着实有点多。 “敬宇他作了曲，我用那些句子填了词。”他向妹妹解释道，左手轻拍笔记本“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的原因。” 音乐声还在继续，声音刚好盖过了他的手机铃声。 “这些笔记本...是不是就是林北你跟父亲吵架的原因呢？” 名井南的信息被晾在一边，躺在消息记录里，在申林北右手紧握着。 第二十九章 再一次的争吵 中午没吃完的土豆脊骨汤仍在桌上蒸腾着热气，陶瓷的锅壁沾染了烫手的热量，让整个饭桌上的温度上升。 眼前冒出的白烟却无法给申林北带来一些暖意。 已经是晚饭时分，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就好像几个月前普通的一天，没什么特别的。 父亲是下午回来的，就在申林北将自己所有的笔记本装进箱子后。他从房间所在的二楼下到一楼的厨房，想喝杯水，却发现父亲正好端端的坐在沙发上，带着那副颇有文人气质的近视镜，捧着一本书看。 看见自己的儿子，也只是冷淡的说了句回来了，头也不舍得抬一下。申林北简单应了声，动作迅速的从冰箱里拿走了一瓶矿泉水，转身回了房间。 父子俩的第二次见面就是在此刻的餐桌上。 可能是两个孩子太久没有归家的缘故，申母今晚做的晚餐极为丰盛。除了有娜最爱的披萨，还有几道母亲最拿手的家常菜。 申林北碗里是一大坨拌饭，鲜亮的红色源于家中秘制的酱料。从小到大，这一直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小北，晚上的拌饭可要多吃点。”母亲放下手中的饭碗，笑着对他说。 “好，”申林北看了正对面的父亲一眼，点点头，“会好好享用的。” 父亲很少说话，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一直在扮演一个严父的角色，好像他仅有的、拙略的一丝温柔都给了有娜。申林北不是没有埋怨过，只是随着年龄逐渐长大，他似乎不再需要这些。何况，他也很宠妹妹。 有娜咀嚼的声音在餐厅中回荡，一手拿着咬了半块的披萨一手用勺子舀汤喝。一碰上喜欢吃的食物，妹妹就会吃的特别香，这个习惯从小延续到大，没那么容易改变。 “都看我干嘛？” 她察觉到三人瞟来的视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嘴里含混不清。 “看你吃的香。”母亲仍旧是笑眯眯的。 吃饭的人吃得香，最开心的莫过于做饭的人了。 头顶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混合着汤里上升的热气，在房顶上空盘旋蔓延。 面前的父亲还是不发一言，只有金属筷子和碗沿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脸色平淡如常，内心想着什么却不得而知。 熟知父亲的行事风格，也早已预料到了对方不会轻易的妥协，只是现在他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两人总有一方要做出让步，之前的争吵才可以轻松的化解，不过如今这种情况下申林北自然不能够放弃... 申林北不愿多想，埋头吃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会有办法的。 裹满酱料的米饭粒粒分明，和胡萝卜丝混为一色；豆芽菠菜带来的清脆口感，在口腔中绽开。 刚入口的一勺饭还未待咽下，父亲却突然开了口： “最近在做什么呢？” “做了一点投资，赚了一些钱，足够养活自己了。” 等到最后一粒米饭滑进胃中，申林北才开口回答。他没有说谎，只是将细节和实情抹去了，毕竟咖啡店确实是他这个老板投资开业的。 “只是这样吗？说具体一点。” “仅此而已，还要我怎么具体？” 父亲叹了口气，将筷子并拢，拍在光洁的桌面上。金属与木材撞击，声音既沉闷又清脆。 “投资了什么...我总得知道你想做的到底是什么，为了什么才敢违抗我的安排。” 说话间申父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笑意，似是讥讽，让申林北心里一阵不适。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有娜的咀嚼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静默。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阿爸？” 申林北转头看了妹妹一眼，发现她正看着自己和父亲两人的眼色，饭也顾不上吃了。他冲着有娜宽慰的笑笑，没发觉自己此刻的笑容有多勉强。 “你的梦想，你跟我说想做的事情就是开咖啡店？”申父眼中的荒唐和怒气终于忍不住了，“是吗？这就是你一直为之努力的目标？” “你是从何得知的？” 父亲的话让申林北愣住了。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我一问就知道了。” 有娜不自觉低下了头，不敢再跟自己哥哥眼神对视。 “所以，你已经知道了，”申林北努力压下心中的不满，艰难开了口，“为何还要问我。”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空气再次凝固下来，灯光不再流动，锅里的热气也在此刻停止上升。 “你错了，阿爸。我的梦想从来都不是开咖啡店或怎样，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用在活在你的规则之下。不想过你安排好的人生，不愿意成为你的替身。” “呵...”申父轻视的表情越发明显，“等你哪天有足够的实力再来向我说这些话吧。” “我会的。” 事已至此，申林北再也没有什么留下的必要了。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如今他倒冷静下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早在几月前从家搬出时，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晚的情况。父亲向来是这样，自己为是又不容违抗，难以让人亲近。或许在某种程度上说，他是一个好的领导者，却算不得一个合格的父亲。 申林北站起了身，碗里的拌饭还剩下许多，不过他已经没什么胃口。 “欧巴，你要去哪？”有娜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嘴角向下耷拉着，眼中藏着惊慌。 “明天让你阿爸送你回去吧。”他不再计较妹妹的泄密，强打精神让自己柔和下来，然后轻轻掰开被她抓住的手。 “还有那些本子。”父亲再次开口，只是这次头也不愿意抬起。 “什么？” “你放在书桌抽屉里的那些笔记本，”申父自顾自的说着，不顾一旁母亲的阻拦，“别以为我不知道。” 申林北沉默着，眼睛眯起。 “别再做那些幼稚的事情了，对你一点帮助也不会有。” 房门最终被重重关上，巨大的声响从门厅传到餐厅，再转移到餐桌上的空气中。 第三十章 离去 离开家门，申林北长抒了一口气。 说不清现在的心情究竟是难过还是解脱，他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就像神经高度紧绷过后突如其来的放松。 口袋里的手机闪烁着亮光，发出清脆的声响。 电梯间昏暗的光线因为这细微的动静重新变得明亮，灯光透过窗户，在玻璃的折射下扭曲变形，最后又消失不见。 “对不起，欧巴。” “没关系的，没有怪你。” 申林北笑了笑，自己还没下楼，妹妹就迫不及待的传来了讯息，也不知道是关心自己还是在弥补自己的错误。 “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出卖了你。” “不说这些了，他肯定不止找了你一个人。敬宇那边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敬宇欧巴也会...吗？”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正在跳动，一路畅通无阻，笔直的通向家所在的楼层。 “这次走的急，我的那个箱子还放在屋子里没有带走。你明天走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上，过两天去找你拿。” “好，我知道了欧巴。” “这点小事应该没问题吧？” “欧巴放心好了，就当我是在将功补过了。” 电梯很快到了，申林北走进去按下了到地下车库的按钮。家里楼层不低，却没碰上其他住户，没在下降的过程中有停顿。 自家的几个车位紧靠在一起，此时除了自己从金敬宇那里借来的奔驰轿车，还停着一辆黑色的路虎揽胜。 这是父亲的车。 拿到驾照后，申林北就开着这辆车子带有娜去兜了风。 很难想象平时看着严肃古板的父亲却喜欢这种中大型SUV。四四方方的外观倒是很像他的个性，只是庞大的车型却无法把父亲和这辆车联系在一起。 申林北叹口气，坐进奔驰车内。 车窗悠悠摇下，带着冷气的风裹挟着尘土味冲进车内。 灯光显然不算密集，不远处的头顶，光亮独木难支，在越来越暗的深处，它散在空中。 “晚上老地方，出来喝酒。” 趁着发动机打火的间隙，申林北给金敬宇发去了信息。 “你不是在水原吗？”金敬宇回复的很快。 “从家里出来了，准备回首尔。” “这么快？不多呆一会？” “我到首尔给你打电话。” 他不再废话，这条信息发出去后，就驱车离开了车库，驶入了回首尔的道路。 虽说是京畿道的首府城市，但人口显然不如毗邻的国家首都。正是晚饭时间，街道上的车流量不算多，偶有拥堵的路段。 白天是一副生气勃勃的景象，晚上却又变了一副模样。 天色阴沉下来，头顶凝聚着乌云。黑压压的云团一直向外延伸，扩展到远处首尔的方向。 华城行宫关了门，孤零零几座低矮的古建筑隐藏在一众热闹的街市中，找不见身影。现在是属于街边小店的时间，没有行人会在此时注意到那陈旧的快要被遗忘的历史。 路口处是红灯，申林北停下车，扭头多看了两眼那边斑驳的城门。 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到这里了，自然也就看不见这些了。 ........................ 阴云一直延续到首尔上空，偶然断开一线，但很快又翻涌着接上，前往望不到边界的远方。 两人口中的老地方就在他们的大学附近。 以前聚餐总是在这家烤肉店，毕业之后也就逐渐成了习惯。 申林北给金敬宇打完电话后，金敬宇就先他一步来到这里点好了餐，无需再等位置。 车子在附近的小路边停下，店面在不远处。附近都是三三两两的学生，身上的未经打磨的朝气很容易分辨。 他走进店内，烤肉的香气把呛人的炭火气息掩盖了大半。靠窗的位置上，有人冲他挥手，穿过人声鼎沸的屋子，申林北迈步走去。 “快来，我快饿晕了。” “为什么不自己先烤着吃？” 申林北坐在金敬宇对面的座位，脱下了身上的外套，将手机扣在桌面上。 “不是等你吗。” 桌子上摆着大盘的厚切五花肉和韩牛，火已经升起，炭火的热气蒸腾着。眼前带着热量空气微微扭曲了金敬宇的面容，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温毛巾擦了擦手。 “要喝酒吗？” “喝酒？”金敬宇愣了一下，“回去不开车了吗？” “叫代驾就好。” “你看着来。” 这句话相当于变相的同意，申林北挥手叫来了老板。 “要点什么，顾客nim。” “先来六瓶烧酒。”他望了望墙边的冰柜，里面是各色的饮料和酒水，“都要冰的，麻烦了。” “好的。” 老板点头应下，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桌。店里生意一直不错，大部分还是附近的学生，穿着统一的棒球服式的校服外套。 “你上来就要喝六瓶？”金敬宇傻了眼。 “一人三瓶，你不会喝不了吧？” 两人一起吃了那么多的饭，对彼此的酒量都有了解。三瓶不算少，但对他们来说还达不到喝醉的程度。 金敬宇不再说话，给烤盘刷上油，就烤起肉来。 “你的校服还留着吗？” 冰凉的烧酒拿上了桌，申林北一边往酒杯中倒着酒一边盯着不远处学生校服后背的字母。 “当然了，在衣柜里放着呢。” “我的也是，”他将斟满的酒杯端到金敬宇手边，“只不过在水原，现在应该是拿不出来了。” “不是，你跟你爸又吵架了？” 五花肉滋滋作响，边缘微微卷起，变了颜色。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申林北苦笑两声，把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我们两人都不让步，结果只能是这样。” 烧酒这种东西，味道和口感都不怎么地，辛辣刺鼻；却是现在他想暂时逃避恼人生活的最佳选择。 “别喝那么快，我可不想抱着一个醉鬼回家。” “不会的，”他再次将酒杯满上，“说起来，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什么？”金敬宇猛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任由肉在烤盘上躺着。 “你把咖啡店的地址告诉我爸了？” “胡说，我可没说这......个。” 金敬宇声音越来越小，拿着夹子的手举在半空，对上了申林北戏谑的视线。 “你自己承认的。” “抱歉...”事到如今，金敬宇只能认栽，“叔叔找到我，问你最近在干嘛。我不好意思拒绝，就说咖啡店的事...不过你放心，我只告诉了他这个，其他什么也没说。” “写歌的事情也没说吧？” “当然了，我还是知道分寸的。”他拿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似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抱歉林北，今天这顿我请了。” “没事的，”申林北接过了他手中的夹子，翻动着火上的五花肉，不让它们焦黑，“就算你不说，他还是会知道。” “叔叔还问了谁？” “有娜。” 天色越来越黑，头顶的云层聚积着，看样子一场大雨在所难免。 第三十一章 雨 酒过三巡，两人都已经有些飘飘然。 桌上的烤盘只剩下了残留的油渍，炭火快要熄灭。最开始时要的六瓶烧酒，现在东倒西歪的摆在桌角，原本承装的酒液都进了两人的肚子。 新点的酒还没喝完，手边的绿色瓶子还剩下一小半。 “估计马上就要下雨了。” 外面天色越发漆黑，本就是晚上，天顶再无任何光亮。 周围热闹的环境和两人酡红的脸色倒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喝完这些准备回去吧。”申林北瞥了一眼窗外的风景。行人照常行走，车流继续奔涌，所有的一切都如常运转。 “嗯...” 金敬宇意识已然不太清醒，对于他的问话无法做出什么清晰的回馈。两人饭前打趣时说的话历历在目，什么“我可不想带着一个醉鬼回家...”，喝的最多的人没有倒下，反倒是说大话的人先支撑不住了。 酒瓶里还剩下最后一杯的量，他给自己满上。 本意是想借酒浇愁，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越喝越忘不掉父亲的话。脑袋晕晕乎乎的，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他临出家门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他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远处墙上贴着烧酒广告，代言人似乎是位十分出名的女明星，他好像也在电视上见过几次她的脸。画报上的女生开朗的笑着，那笑容在申林北看来有些讽刺。 终究还是醉了，醉到会对一张海报产生敌意。 他把杯子里的液体喝个精光，长吁一口气。 墙上的时钟已经走过了十点半，是时候离开了。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雨总让申林北心神不宁，本就不美丽的心情又被这天气搞得更糟糕。 挥手叫来老板结账，穿好外套拿好手机，又搀扶起脚步有些蹒跚的金敬宇走出了店门。 店面附近站着很多代驾，套着统一的马甲，专门等着喝了酒的顾客。 申林北随意叫来一位中年大叔，报出了金敬宇家的地址。 金敬宇的家离自己租住的房子不算远，就在广津区的边缘，走路也最多只需要半个小时。车子需要还给自己的好友，更何况以对方现在的状态，把他先送回家才是更好的选择。自己走路回去就是了，没那么麻烦。 两人坐在后座，窗户大开着，风呼呼的灌进来，却没闻到什么潮湿的气息。 听不到雷声，也感受不到风雨来临前湿润的触感，可头顶的黑云却分明是要落雨的模样。 “现在去哪？” 金敬宇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一些，看了看窗外的景象又转头望着申林北。 “送你回家。”申林北轻笑了两声，“你现在这个状态还想去第二场？” “不行吗？” “明天是周一，早点躺在床上才好。” “那你呢？走着回去？” “又不远，正好醒醒酒。” 车里光线依旧昏暗，嘴里吐出的酒气被风吹散，带出了车厢。 “过几天应该就有消息了。”金敬宇拍拍身边人的肩膀。 “什么？” 空气有些安静，耳边只剩风在呼啸。 “那首歌，应该会有好结果的。反正不管叔叔怎么说，对于我而言肯定是有意义的，我相信对于你自己也一样。” “嗯...”申林北轻声应到。 .......................................... 从金敬宇家出来，风中终于有了雨的气息。 已经过了十一点，繁华的街段行人依旧，只是小道变得人迹稀少。 走过大约两三个街区，申林北的咖啡店就在前方。呼吸了一路新鲜空气，残存的那点醉意也消散殆尽，头脑渐渐清晰过来。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呢...沿着这条道路一直走下去，会有胜算吗...只不过，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办法。 路灯闪闪烁烁，在漆黑的天幕下格外明亮。 这条小路上的店铺大多关了门，自己的店铺也不例外，黑着灯、悄无声息。 他还不打算回家，家里冷冷清清，更何况一时半会也无法入睡。酒醒之后，脑海被繁杂的想法霸占，想要梳理却一时间无从下手。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去店里坐一会，给自己冲杯饮品，等着看即将落下的雨滴，说不定会有帮助。 申林北掏出钥匙打开了上了锁的店门，隐藏在阴影中的绿萝冲他摇晃了几下叶子，权当是在打招呼。 他轻声回了句‘晚上好’，顺手打开了头顶的吊灯。 店里整洁依旧，看样子员工们在离开前有好好的打扫过。金属面的桌子擦的锃亮，地板也是光洁如新。 现有的原材料不多，申林北走到操作台前查看了一番。没有剩余的咖啡粉，今天的量都已经卖完，剩下的都是还未拆封的包装。 冰箱里倒是还剩下几块没有用完的黑巧克力，用这些来做一杯热巧克力再合适不过了。 外面隐约有了雷声，从云层深处传来，听不真切；风越来越强烈，卷过街道，撞击着玻璃和一切阻挡住它的物体。 申林北洗了洗手，套上了围裙，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开火，在锅中倒入牛奶，然后把巧克力切碎倒入锅中，不断的搅拌融化，直到牛奶和巧克力完全的混合，最后倒入一点点白糖...... 香甜的气息弥漫在整间屋子。 将浓稠的液体用杯子盛好后，他用手捧着，在靠窗边的位置坐下。 路上原本酒不剩下什么行人，为数不多的路人此时也是行色匆匆，大家都不想被困在雨中。 “到家了吧？”金敬宇发来关心的消息。 “已经到了，不用担心。”申林北小口啜着热腾腾的饮料，打字回复。 “那就好。我看外面天色不太好，害怕你被困在路上。” “我没关系的，这么近的路程很快就能走到。” 他撒了个小谎，只字未提现在的环境。 雨不知道何时落了下来，起初是点点滴滴的颗粒，转眼间雨声连成一片轰鸣，天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暴雨汇成瀑布，朝大地倾泻下来。 来的猝不及防，让人避无可避。即使隔着玻璃，耳朵还是被雨滴撞击地面的声音充斥。 门口几天前才挂上的铃铛叮咚作响，为这雨奏出的华丽乐章添了几个音符。 “不好意思，请问我可以在这里避一会雨吗？”女生推开店门，站在门边对屋子里轻声问到。 轻柔悦耳的声音钻进申林北的耳中，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去，似乎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当然可...”他的话没有说完，愣在了原地。 女生带着口罩，大概是没有带伞，衣衫被淋湿了大半，样子有些许的狼狈。即使这样，申林北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mina？” “林北？” 再大的雨声此刻都不重要了，他所能注意到的只有自己那沉重的呼吸声。 和从心脏处传来的深入骨骼的震颤。 第三十二章 更期待你说出口 大雨还在下着。 风把雨滴吹落在玻璃窗外，水滴汇聚成水幕，铺开在整面窗子上。从屋里往外看，世界变得朦胧，带着水流的波动。街边的路灯仅有几缕模糊的光线能穿过厚重的雨幕，穿过水面般的玻璃窗，到达名井南的眼底。 这间小小的咖啡厅，现在就像海里的一艘孤独的渔船，船头的灯温暖又明亮，周围除了狂风骤雨再无其他。 “先用这个毛巾擦一擦吧。” 申林北递来一条白色毛巾，让她擦擦头发上还有衣服上未干的水迹，似乎是怕对方不放心，又补上一句，“这是我自己的，已经清洁过了。” “谢谢。”名井南轻声道谢，接过对方手里的毛巾。 毛巾洁净如新，找不见任何的污渍，干燥又暖和，驱散了一些雨水带来的凉意。她低头悄悄闻了闻，毛巾上没有任何味道，没有洗衣液的香气也没有消毒水的刺鼻。只是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毛巾，她却觉得有些安心。 鼻腔里充斥着浓厚的香甜气味，掩盖住了外界那带着泥土腥味的空气。 “你要喝热巧克力吗？刚出锅的，还热着。” 申林北站在吧台后面，望着mina位置的方向，手里的空杯子已经准备好。 锅壁仍有余热，毕竟刚刚煮开没多久，热量一时半会不可能散去。 “麻烦了。”名井南擦着头发转过身去，点头应下。 只是暴露在雨中一两分钟的时间，她的头发已经湿了大半，身上的外套也遭了殃。所幸开始时的雨势不算太大，在雨滴倾盆而下前，她及时的走进了这个街上唯一一家还开着的店铺。 窗里透出的灯光，不自觉地吸引她靠近。即使在这样漆黑的夜里，也放下了对于陌生环境的防备心，贪恋着那一点点不知从何而来的温暖。 名井南下意识的将这一切都归于这场雨，这场瓢泼大雨。 “小心烫。” 申林北端着圆柱形的玻璃杯走来，杯子里深棕色的液体冒着白烟，被放在女生面前。 “谢谢。” “不用客气。” 他身上的围裙还没取下，只是解开了背后的系带，拉开mina对面的椅子坐下。 名井南捧起杯子，小口的品尝着热巧克力。入口丝滑稠厚，牛奶让口感更加丰腴，优雅的甜味和细微的苦味并行交织，就像是一块巧克力因为口中的热量而渐渐融化。 “味道还不错吧？” “嗯，”她把杯子放回自己的面前，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很好喝。甜度和苦度刚刚好，热热的，喝下去很舒服。” “那就好，”申林北似乎松了一口气，“匆忙做出来的东西，味道还过得去就是万幸了。” 白色的毛巾被女生叠好放在手边，原本湿漉漉的头发经过了擦拭后干了不少，不过还是有几缕发尾粘在一起。 名井南脱下外套，把湿了半截的衣服搭在椅背上，只穿着一件深色的半袖。原本身体里的凉意在热巧克力进了肚子后消失了，脸色红润了一些。 “这里就是林北你经常提起的咖啡店吗？” 安顿下来之后，她终于有机会打量这间被她当作暂时的避风港的地方。屋子里的装修简约明快，金属质感的桌椅在暖黄色灯光的加持下并没有了钢铁的坚硬和冰冷。不过，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 “是的。”申林北看上去兴致不高，双眼少了之前的神采。 “看来以后可以经常光顾了，”mina心里突然有些发虚，“离我的住处还挺近的。” “这样吗？还真是有缘啊。” “不然也不能这个时间在这里碰见你了。回家的路上碰见这样的天气......” 名井南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跟眼前这个男生撒着谎。在对方的视角里，现在自己应该还在RB接受治疗才对，而不是在这样的天气猛然闯进他的咖啡店，坐下来用他的毛巾擦着头发，面对面和他坐着，品尝着热巧克力。 申林北发着呆，看着窗外的方向。窗户上只有一层接着一层的水的波纹，从上至下划过玻璃表面，在底部消失不见，好像海边的浪潮。水花淹没在柔软的沙滩上，但后面的潮水仍前赴后继的向前奔涌。 见到眼前的女生后，除了一开始的意外和惊讶，更多的是来自心底的疑惑和不解。本应在RB只能通过网路聊天的人，却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当初约定好的回国联系现在看来像是个笑话。 申林北数次想要开口询问，但他总觉得自己找不到什么理由问出来。只是凭着每天聊天的网友关系？还是仅仅几面之缘，尚未到达朋友层面的关系？这些都不足以成为自己发问的原因吧。 “不过...” 女生的声音让申林北回过神来。 “林北你下午的时候不还在水原吗，怎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从水原回来了...”他顿了顿，继续讲到，“七八点的时候就到首尔了。” “睡不着，索性来店里坐坐，听听雨声。却没曾想碰到了你。” 他对着名井南笑了笑，纷杂的思绪被他很好的压在眼底。 “有娜呢？她和你一起吗？” “没有，她还在家里。” 果然是自己妹妹的粉丝吗...申林北有些奇怪的想着，微微皱起眉头。 “还是因为跟家里的矛盾吗？”名井南的话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抱歉，我不应该...” “没关系的。” “怎么说呢，”他组织着措辞，试图以一种清晰又委婉的措辞表达现在的境况，“父亲一直想让我做他安排好的事情...与其说我主动离开家，不如说我是被他灰溜溜的赶出家门？” “这样吗？” 气氛重归安静，轰鸣的雨声穿透墙壁和玻璃的阻拦，周遭的世界再次被这噪声充斥。面前的热巧仿佛要再次凝成巧克力的固态，除去上升的白烟，再找不到任何流动的证据。两人静静的坐着，听着雨声。 “那你呢？” “什么？” “林北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女生的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声音还是那么轻柔，却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烦躁。 “当然有想要问的事情，”申林北抿着嘴唇，“不过，比起将问题问出来，我更期待听mina你说出口。” 第三十三章 坦白（已修改） “其实，我撒了很多谎...” “从第一次在山上遇见你开始，一直到现在。” “那时候，我仅仅只是把你当作一个不错的人，一个捡到我项链并且还给我的陌生人。” 名井南笑了笑，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那个银色的安卡十字架，此刻正挂在她的脖间，反射着来自头顶的光线。 申林北盯着看了一眼，随后移开了视线。 女孩上身的半袖显得有些宽松，领口敞开着，露出晶莹的脖颈和锁骨。 “那时也没想到，我们之间会有进一步的发展。” 或许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暧昧的让人误会，名井南顿了顿继续说到：“我是说，变成了...唔，可以分享日常的朋友关系。” “撒下一个谎，要用许多个谎话来圆，这点我还是清楚的。只可惜自己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否则当时怎么也不会......” 夏末的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窗外的雨势渐渐变小，已经没有了先前震耳欲聋的声音，天顶的黑云也在逐渐消散。 玻璃上不再有一片一片的水花，现在只剩下一粒一粒的水珠，缓慢的向下坠落。外界的景观，再一次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什么时候回的韩国？”申林北轻声问到。 女生沉默了两秒，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似乎不想再逃避：“跟林北你差不多的时间，大概就是在你回来两天之后。” “原来是这样。” “我不想对你说谎...但依照当时的情况，还有我工作的特殊性，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能理解的。”申林北轻笑了几声，“每个人都有不想对人透露的东西，更何况，我们当时也没有那么熟悉。” “对不起，林北。”名井南再次低下了头，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她斟酌着开口，仿佛吐出了千斤的重担。 “那时我在山顶，讲到我腿上的伤病...我休假的原因，不只是因为这个。” “心理上的问题好像更严重一点。也是这个原因，公司才允许我回家修养，只不过每隔一段时间要回韩国开会。” “那时候脑子里每天充满了对自己的怀疑。下意识的，我会防备周围出现的所有人，不敢把自己表露给其他人看。” “你是不是带着什么目的接近我，是不是想要看我的笑话...我每天见到陌生人就只剩下这两个想法。” 这是她隐瞒了许久的秘密，此刻毫无保留的讲给申林北听，无异于让她再回到过去，回到那段时间里，撕开还未愈合的伤口。 名井南说着，眼泪不自觉的往下落。 申林北以前从不能理解何为‘钻石泪’，只觉得那不过是种夸张的说法。不过在看到眼前女孩的泪珠时，他终于明白。那些泪水，一颗一颗、晶莹剔透，在对方洁白的脸颊上闪闪发光。他莫名的升起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 从吧台抽出几张餐巾纸，走到女生的座位边蹲下，申林北轻轻的递给她。 “不要哭了，mina。” 安慰女生的经验，他实在少的可怜，唯一的几次都贡献给了有娜。 雨声越来越轻，名井南轻柔的啜泣声在他耳中清晰可闻。申林北右手下意识的抚上了对方的头顶，温柔的轻拍着——以前有娜哭泣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做的。希望这个方法对眼前的女生同样有效。 似乎是感受到男生从手掌传递出的温暖力量，她渐渐止住了哭泣，转头望向身边。申林北就静静的蹲在一旁，目光中满是关切。 “可是，林北你不一样，”名井南整理好呼吸，继续着没说完的话，“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跟你聊天总是能让自己放松下来，也不用费劲心思的隐藏和伪装。那是一种生病之后从未感受到的平和，只是当我发觉时，已经说出了太多的谎话。” 见眼前的女生逐渐平静下来，申林北悄悄收回了放在她头顶的手。掌中仍残留着Mina头发柔软的触感，让人不忍心抽离。 “没关系，”他站起了身，回到原先的座位上，“其实我知道，也能看出来你的那些情绪。” “什么？” “那天晚上在浴场里，你看到我慌里慌张的逃走；后来在山顶，你默不作声的时候...我那时就大概猜到，你一定有一些特别的地方。” 名井南平静下来，泪珠被申林北递来的纸巾擦干，只是眼眶周围有些通红的印记。 “抱歉，我失态了。”她手里紧攥着潮湿的纸团，白色的纸屑黏在掌心。 “最近呢？有没有好一些？” Mina用力的点了点头：“应该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多亏了林北你，心情保持的很好。” “因为...我？” 申林北伸出食指，指向自己。 “每天都在跟你聊天，心情自然很轻松。” “是吗...”他笑了笑，不过随即压制住了上扬的嘴角，“能帮到你就再好不过了。” 雨快要停下了，只剩下细细的绵密的雨丝，划过夜晚的空气，径直的坠入大地。 墙上的钟表滴答报时，不知不觉间，新的一天就这么来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要回去吗？” “林北现在能睡着了吗？” 名井南似乎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睁大眼睛盯着他看。 “或许吧，”申林北避开了女生直视的目光，“实际上我也一样，跟mina聊天，也能从其中获得一些安慰。” 面前的杯子里，深棕色的液体还剩下许多，热巧克力已经渐渐冷却下来，屋子内也不再萦绕着那腻人的香甜。 “所以，林北...” 清脆的声音再次回响在申林北的耳边。 “我们以后继续聊天吧，”名井南目光灼灼，“就像之前那样。” “当然...没问题。” 他迟疑了片刻，然后轻轻点头。 第三十四章 面对我的时候 雨停了，彻彻底底的停了下来。 屋外的世界久违的宁静下来，不再有繁杂的噪音，屋檐上的水轻轻落在地面凹陷处，那里还有一池低浅的积水，发出滴答的声响。 申林北清洗着刚刚用过的两个杯子和那口小锅，冰凉的水流冲击着他的手掌，让他稍稍打起了精神。 不远处，名井南还未离开。 已是凌晨时分，放任眼前这个女孩独自回家，似乎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他决定送她回去，只不过要等到自己收拾好店里的一切。名井南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丝毫不见困倦和疲惫。 门口的绿萝仍安静的呆在那个位置，刚刚窗外的狂风暴雨没有对它造成任何影响。此刻，它藏在桌椅营造的阴影里，睡得正香。 “林北，这是你养的绿萝吗？” 名井南不知何时蹲在了它的旁边，用手轻轻敲打着绿色的枝叶。叶片似乎被惊扰，发出一阵阵的颤动，似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有娜送我的开业礼物，养在店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申林北从水池中抬起头，看着声音的来处。 跟他比起来，名井南本就纤细瘦弱，此刻蹲在地上蜷成一团，指尖一下一下拨弄着翠绿的叶片，更让人觉得可爱。 “被你照顾得真好。” “还好吧，”申林北摇摇头，“很多时候我都不在店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店员们在照顾。”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她蹲着转头问到。 “没什么，已经快要完成了。” “好吧。” 流水的哗哗声仍在继续，店里一片沉静，申林北忙着最后的清洁，名井南则借此机会在店里晃来晃去，到处打量。 从墙上的装饰画再到桌子上摆的纸巾盒，林林总总都被她观察了一遍。基本上每天都能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到这间咖啡店的名字，此刻终于得以一见，自然抱着十二分的好奇。 “你的外套应该也湿了吧。” “是的...”名井南回身看了一眼搭在椅背上的牛仔外套，点头应到。 原本蓝色的丹宁布经历雨水的洗礼变成了深色，皱巴巴的挂在那里。 “一会回去穿这一件吧。” 清洗工作到了尾声，申林北擦擦手，走到更衣室里，拿出一件白色的梭织外套。 “刚下过雨，路上有点凉。”他将衣服递给女生，“我留在店里的备用外套，也是清洗过的。” “方便吗？”名井南迟疑着，瞟了一眼男人的脸又将目光移到外套上，“只是一小段路的距离而已，不用这么麻烦了吧。” 申林北却不再多说，将手中的衣服塞进对方的怀抱。 看着怀中突然出现的外套，名井南愣了愣神。外套和之前用来擦头发的毛巾一样，洁白无暇，上面也没有什么花纹和涂饰，只是最简单素净的款式。男士的款型，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宽大，只是在这雨天，用来遮挡水汽蒸发带来的寒意再合适不过了。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申林北都是个极其细心的人。干毛巾、热巧克力、再到回家穿的外套，恰到好处的关心，又没有那种逾越的举动，并不让人反感。平常不太善于接受他人好意的名井南，面对申林北却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准备离开吧，我都收拾好了。” 名井南回过神时，申林北已经将一切都整理完毕。店里所有的景象，似乎都恢复到了她刚踏进门里的样子。 “好。” 她默默套上了衣服，拿起仍旧潮湿的牛仔外套，留恋的再看一眼屋子的陈设，朝着门口走去。 外界的风依然带着冰凉湿润的触感，就像雨滴包裹着周身，粘稠却带着雨后的清新空气。脚下的道路浸润着雨水，地砖凹陷处，总有或深或浅的积水。 周围的道路空无一人，名井南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外衣。 “走吧。”身后申林北锁好了门，快步跟上女生，语气轻松。 “林北你家在哪里？” “离这里不远，直走右转就到了。” “是吗？我差不多也是一样的路径。”名井南转头望着男人，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惊讶。 “一会就知道了。”申林北忍不住笑了笑。 头顶黑云散去，月亮却还不见踪影，照亮街道的只有一旁矗立的路灯。周遭有些安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今天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家？” “是工作上的事啦，”名井南低头看着路，努力不让自己踏入水坑，“之前落下的拍...工作任务，今天稍微补做一下。” “工作？”申林北诧异的转头，“你的...假期不是还没有结束吗？” 他避开了‘病’这个字眼，选择用更委婉的方式表达。 “医生评估已经好了不少，情况也接近稳定，”女生自然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多少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工作。” “你们公司还真是不近人情...” 名井南笑了出声：“这么说也确实没错....虽然挣得很多，虽然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 “我倒是对mina你的工作有些好奇了。” “唔...”女生的脸大半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暂时先保密，不过林北你应该很快就能猜到。” “什么意思？” “到时候就明白了。”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间拐进了同一小区。 名井南的住处在整片住宅区的最深处，申林北租住的房子却在靠近马路的一边。也正因紧贴马路，租费自然也便宜一些。 “还真是有缘啊。”申林北在心里默念。 小区内树木葱葱，道路两旁被翠绿的枝叶覆盖，刚下过雨，不时还会有水珠从叶片上滑落，啪嗒滴在肩头。 “你说，”女孩放慢了脚步，转过身站定，看着申林北，“比起把问题问出来，更愿意听到我主动说出口...对吧？” 名井南的眼眸亮晶晶的，此刻仿佛其中有星辰在闪烁，照亮了漆黑的夜。 “没错。”他不解。 “我希望林北你也是一样，”她嘴角上扬，“主动的...说出来，敞开心扉。” “至少是在面对我的时候。” 第三十五章 宿舍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听到门铃声，朴志效匆匆跑去开了门。发现正是名井南站在门口，松了口气，同时也不由责问到。 墙上时钟的指针走过一点，屋子里却还亮着灯，电视机也开着，正放着深夜无聊的狗血电视剧。看样子眼前的队长还未休息。 这里是她们的宿舍，对于名井南来说，这里又像是她在异国他乡的另一个家。 TWICE才搬宿舍不久，从那间九个人住了好多年的屋子里换到了稍微大一些的房子。一共三间宿舍，三个人住在一起，有属于自己的独立房间...虽然来的有些迟，不过也算是对她们拼命工作多年的一点小小的回报。 “刚刚不是下雨了嘛，我没带伞，找地方躲了一会。” 名井南笑眯眯的闪进门内，顺手把厚重的防盗门关上。这是她刚刚路上就想好的说辞，没有说谎话、只是模糊掉细节，看起来倒是合情合理。再加上她刚刚没注意，手机电池的电量已经消耗殆尽，这些话说出来就更有说服力了。 “那你要跟我说一声啊，我给你送伞也好，总胜过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呆着吧。你回来才没多久，被记者撞上都是小事，万一碰到什么...” 朴志效在她身边絮絮叨叨，脸上的表情除了严肃和担心，似乎还有一种庆幸。 “不会的，欧尼。你放心好了。” “为什么不会？” “难道欧尼你想让我...？” 朴志效一时哑口无言。眼前这个跟她同龄的女孩坏笑着，有种小把戏得逞时的得意。 在这一瞬间，朴志效觉得她回到了从前的时光。那时名井南还没生病时，也总是喜欢这样，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能直戳人心窝，让人无言以对。谁能想到对方柔弱文静的外表下，藏着这样一颗腹黑的心呢...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名井南换好了拖鞋，朝着屋内走去。客厅里完全隔绝了室外潮湿阴冷的空气，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干燥又暖和。 “定延欧尼呢？” “定延回家去了，她姐姐今天好像也回家。” 名井南心下了然。俞定延是同住的另一个室友，家就在首尔，平时闲下来也会回家休息。今天是周末，她做演员的姐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她自然也要回家团聚。 “桌子上有热牛奶，冷的话去喝一点吧。” “好！” 虽然肚子里已是满当当的热巧，但名井南还是不忍心拒绝自家队长的好意。已是凌晨，热牛奶明显就是为自己这个晚归家的人准备的。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明明志效的家也在附近，却为什么没有回去过周末...等她到凌晨，还把牛奶的保持在刚刚好的温度...这些名井南都明白。 自从被诊断出心理疾病后，周围的人都对她照顾有加，尤其是自己的队友们。这些小心翼翼的温暖，她都看在眼里，也努力的用慢慢好转的病情回报着她们。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打电话也关机了。” 女孩捧着牛奶小口啜饮，杯壁的温度传递到掌心，朴志效却开始了新的一轮盘问。 “我手机没电了...”她掏出了黑屏的手机，无论怎么按Hme键都没有任何反应。 “你知道吗，我差点就要打室长的电话了。”朴志效似乎还心有余悸，“今天是谁送你回来的？不应该直接把你送到宿舍楼下吗？” “我不是没事吗，”名井南摆摆手，“是我自己要求想一个人走走的，更何况时间也不早了，经纪人姐姐她们也要回家的。” “话虽然是这样说...” “欧尼，我今天发现了一家味道很好的咖啡店。”她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就在我们宿舍附近。” “你...”朴志效一时语塞，“好吧，我不提就是了。” “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头目’无奈的挥挥手，暂且相信名井南的话。 电视机亮着，沙发轻微的凹陷处还残留着余温。一集电视剧正好在此刻播完，大屏上滚动着制作人员的名单，漫长的让人眼花缭乱。 “你就是在那家咖啡店避的雨？” “欧尼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朴志效纯粹凭着直觉，“是不是那家...好像叫‘Nube’？” 名井南睁大了双眼，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突然有种秘密被人戳破的不安：“你去过？” “那倒是没有...”朴志效神色如常，“每天回家都经过那里，眼熟罢了。” “不过sana去过一次，回来后就开始给我们疯狂推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收了老板的钱来做宣传。”她吐槽了一句，言语间也有些好奇。 “Sana？” “嗯。她还一直说什么店老板很帅、人很温柔很体贴之类的话...” 这是名井南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此刻当个趣事讲给她听，除了想让对方开心，未尝没有消除一些分离带来的距离感的意思。 只是，mina的表情却不如朴志效预想当中的轻松，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着名井南不甚愉悦的脸色，朴志效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是那句话说的不对。 “估计就是sana她犯花痴了，所以带上了滤镜，看什么都是好的。” “不是的，”mina却出声否认，“店里的东西确实味道不错...” “是嘛。”她尴尬的笑笑，“mina你也推荐的话，看来下次要去尝试一下了。” 电视机里放着夸张的广告，声音不大却有些刺耳，两人都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时间已经不早了，”朴志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点换衣服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好，”名井南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欧尼你先去睡吧，我还没有洗漱。” “那就...晚安了mina！” “晚安欧尼。” “顺便说一句，”朴志效站在房间门前，转头笑道，“你新买的外套很好看哦。” 白色的外衣下摆垂落到名井南的大腿处，袖子也能轻轻松松的遮盖住她的整只手臂。被雨打湿的牛仔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她回身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第三十六章 好消息 从昏昏沉沉的梦中惊醒，申林北才发现天光已经大亮。 梦中他只看到一片混沌，晦暗的光与雾不断纠缠，身后是一片虚空。他就在那里坐着，一直盯着眼前的景象，无法将视线移动分毫。 枕头边的手机安静的躺在一旁，他伸手拿起，眼神迷离的看了一眼时间。 数字刚过八点，还不算太晚。未读的消息提示明晃晃的摆在屏幕正中间。 名井南的信息。时间是六点多，他那时大约还沉浸在梦乡，没有察觉手机发出的动静。 虽然入睡时醉意已经基本消耗完全了，只是身体里残留的酒精想要消化却没那么容易。申林北努力对抗着头脑的钝痛和眩晕感，看清了屏幕上的文字。 “早上好啊，我要出门工作了~” 名井南看上去心情不错，语气很是轻松。 昨晚的偶遇过后，两人之间似乎有了些不一样的细微变化。只是申林北还没有敏锐到能清晰的感知出来。他只觉得对方比往常更为开朗。 “早上好。” “醒的真早啊。” 他扯起了嘴角，不自觉挤出笑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打字回复。 “林北你才醒？” “嗯，一直睡到现在。” “真羡慕啊。” 在申林北来得及放下手机之前，女生的回信就出现在对话框中。 “这会儿工作不忙吗？” “还没开始呢，正在准备中...” 想来也是，对于大部分的普通上班族来说，现在的时间属于一天工作的起始。 “今天可以去咖啡店吗？” “昨天没有尝到之前说的蛋糕...有点可惜。” 名井南下一条消息接踵而至。不像是在为没吃到甜点惋惜，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撒娇。 “当然可以了。” 本来就答应好的事情自然不需要推脱，申林北爽快的应下。 “什么时候来告诉我，提前准备好。” “大概要等下班之后了??。” “不过应该不会像昨天那么晚，今天的工作比较轻松。” 女生的文字里带上了两个哭泣的表情，似乎在跟申林北哭诉。 他愣了两秒，不过随即回复正常：“没问题。我在店里等你。” “先不聊了，要开始工作了。晚上我会准时出现的。” “好。” 租住的房间里，早晨的风徐徐从窗户的缝隙间吹进来，窗帘摇晃、飘荡，有规律的噼啪作响。 昨晚为了透气，申林北没有将窗户关严，此刻清新的空气带走了他仅存的一点睡意，也让额头沉闷的痛楚得到缓解。 他翻身下床，走进浴室简单洗了个澡。 今天店里有朴光熙帮忙，何况早上的时间顾客并不算多，申林北不着急过去。首要之急是先将一身的疲惫洗去，再把纷乱繁杂的思绪整理好。 水流顺着头发哗啦啦的倾泻而下，从头顶落到脚底。 昨晚因为名井南的突然拜访，他暂时将其他想法放到了一旁，只是清醒过后，那些令人痛苦的念头又无端出现。不知道为何，他像被鱼刺卡住喉咙的人，拔不出咽不下，每次吞咽都会引起刺痛，只能等时间将它慢慢溶解。 铃声突兀的在浴室内响起，不大的屋子顿时回荡着刺耳生硬的机械噪音。手机被他放在洗手台上方的储物盒里，申林北将花洒关掉，拿毛巾擦了擦手上一粒一粒的水珠，走去将电话接了起来。 “什么事？” 他见是金敬宇打来的，语气随便了许多。 “起床了吗？” “别废话，有事情快说。” 金敬宇的声音里，似乎隐藏着一种之前所没有的兴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 “那首歌...通过了。”他在电话对面笑呵呵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被选上作为你妹妹下一首专辑的收录曲了。” “你...不是在拿我开玩笑吧？” 事到如今，申林北却不敢相信，下意识的怀疑到。 “开什么玩笑，我还会骗你不成？” 眼见好友没有自己预想当中的激烈反应，金敬宇不禁有些失望。 那首歌不仅是申林北一个人的功劳，同样也是他的作品，也蕴含着他的心血。找申林北合作，不只是为了帮助他，对于金敬宇而言，同样是一场豪赌——他选择相信自己朋友。 所幸，他赌对了。 此前的音乐制作大多都是为电视剧配乐或一些不知名的小团体做歌，投稿的歌曲通过JYP这样大公司还是头一次，哪怕只是收录曲，也算是一步坚实的跨越了。 “所以...我们算是成功了？” 湿漉漉的头发上不断有水珠滴下，划过申林北的额头和眼睛，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晚上有空吗，出来庆祝一下。” “过两天吧，昨天刚吃完饭，今天就算了。”他还记着晚上和名井南的约定，开口拒绝。 事到如今，申林北总算接受了事实，内心被复杂的情感占据。那种不真实感，混合着迟来的喜悦，还有一种迫切想证明自己的强烈渴望，让他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好吧，”金敬宇敏锐的感觉到自己好友的不同寻常，“不过，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昨天父亲的话还回响在耳边，那些因此而起的对自己的怀疑却在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过后消散了大半。看来，自己所做的，并不如申父所说的一无用处。 在将心底的愿望尘封多年之后，他终于在现今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还有一个事情，”金敬宇继续说到，“你想不想继续？” “继续什么？” “最近JYP又开始征集歌曲了，”他压低了音量，“这次是为他们当家女团TWICE的下一张专辑...我们准备的时间还有很长，毕竟她们刚回归。” “TWICE？” “没错。” “让我考虑一下吧。”申林北内心没由来的一动，没有立即答应。 第三十七章 橘子拿铁 “老板，我先下班了。” 兼职生跟操作台后申林北打过招呼后就推门离开，门上的铃铛清脆的唱着；街道上嘈杂的喧闹只在室内出现了片刻，随后又被玻璃门分隔。 “路上注意安全。” 申林北叮嘱道。不过看着对方潇洒离去的背影，大概也明白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已经是下班的时间，原本不宽敞的道路上挤满了回家的车辆，刺耳的鸣笛声不时响彻街道，算是这条路上为数不多的热闹时刻了。这热闹不属于任何人，只是由不同归处的路人修筑出的虚伪黄昏。 店里顾客仍是稀稀落落的，与最繁忙的时段相比显然此时人气不高，却营造了一种和外界截然不同的静谧氛围。 “你要的东西都完成的差不多了。”朴光熙从烘焙间走出，“慕斯被我放在冰箱里了，蛋糕正在烤箱里烤着，等到好了你拿出来就行。” “辛苦了光熙哥。” 朴光熙不在意的摆摆手，对于他来说还是下班更重要一点：“那我就先下班了林北。” “好。”申林北停下手上的清洗的动作，笑着点头。 新品已经研发出来许久了，之前也在咖啡店里试着推广了几次，反响还不错。趁着济州岛橘子正是成熟的季节，他们两人决定正式把新品写上菜单。 今天趁着名井南来店里的机会，最后一次试烘焙，效果不错的话明天就可以上新了。 “不过...”朴光熙伸着头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一筐圆滚滚的橘子，“今天要做橘子拿铁？” “对。” “可真是稀奇。” 朴光熙摇着头走开了，留下申林北在原地笑而不语。 ‘Nube’的年轻老板做的橘子拿铁是咖啡店里的招牌，这是连不经常来的顾客都知道的事实。只是，可能是申林北太过于任性，这特调的饮品也只会不定时出现，就像开盲盒一样能不能喝到全看运气。 从开店到现在，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却仅仅供应过不到十次。此时太阳将要落山时才开始制作，着实让人决定奇怪。 不过申林北却不太在乎这些，一切都随着自己的心情来。店里有朴光熙和兼职生帮忙，虽然人手有时可能不足，但那些基本的甜点和饮品也能够应付。 先前再招兼职生的计划被暂时搁置了，原因无它，他旅行回来后减轻了许多店里的压力，没必要再为此多花一笔钱。毕竟他现在的生活需要精打细算一些。 夕阳再一次挂在路对面两栋楼之间，玻璃幕墙上反射着火红的光线，窗边的人脸颊映的通红。 口袋里手机震动，名井南发来下班的消息，不过她说这会路上堵车，想要到店里的话应该还要很久。 申林北笑了笑，简单回复后就继续完成手上的工作。 将橘皮洗净，剥开放在一旁，上面的白色物质用刀刮去，只留下薄薄的皮；然后把果肉上的橘络全部撕下、清理干净，再在杯子中加入橘瓣，压成果泥... 这是他从济州岛当地咖啡店老板那里学来的制作方法。大学时去旅行，却被汉拿山脚下的一杯橘子拿铁阻挡了脚步。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又交了一笔小小的学费后，那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板终于拿出了他压箱底的‘秘籍’。 同样的，申林北制作其他饮品方法大多也出自那总是一副笑眯眯模样的和蔼大叔。 两人至今还保持着联系，不过他还未告诉对方自己在首尔开了一间咖啡店。 ................... 在太阳即将坠入地平线的前一刻，名井南推门走进了咖啡店里。 店内的陈设一如昨天，吊兰的绿叶在一旁轻轻摇晃，她轻笑了一声，用指尖抚过叶面。 阳光快要消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头顶暖黄的灯光；店里没什么顾客，角落的位置空着，申林北也不见踪影。她下意识的走到靠着墙角的座位，放下随身带着的挎包，随即往造作台附近走去。 名井南今天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下身是一条白色的破洞牛仔裤；因为还有陌生人坐在位置上，她没有取下头上的渔夫帽和覆盖整张脸的口罩。 申林北抬头时正好看见女生超自己走来，不由觉得惊讶。 “mina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久，才把东西放到那边。” 被口罩遮挡，他看不见名井南脸上的表情，不过从她弯起的眉眼来看，她现在心情不错。 “怎么不摘帽子和口罩？” “忘记了...” 说是这样说，只是一点没有取下的意思。 “你先去等着吧，马上就做好了。”申林北也不在意，专注于手上饮品的制作。 “好。”女孩探过头，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容器，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回了座位。 橘子拿铁的调制方法跟普通的拿铁咖啡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在过程中加入了一些橘子原料，而清理干净那些橘子需要耗费很多时间。 在杯子液体的表面擦上一层处理好的橘皮后，他的特调饮品终于完成了。 将饮品和甜点一同端上，申林北走向名井南的方向。 她背对着门口，渔夫帽和口罩已经摘下，听到他靠近的脚步，转过头来望着走近的人影。 “辛苦了林北。”她笑着向申林北道谢，眼神亮晶晶。 “不用客气，本来就答应好的。” 眼前的咖啡泛着热气，清新的橘子香气混合着拿铁的浓郁，酸甜的味道中又蕴含着一丝咖啡豆的苦涩，名井南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申林北将碟子在她面前一字排开，“咖啡是我做的，甜点的话是我们店里的甜点师做的。” 桌子上的一切似乎都和橘子有关，蛋糕、饮品...倒是很有特色。 “林北你很喜欢橘子？” 虽然很想立即把食物放入口中，但名井南却没有着急。 “最近济州岛的橘子正是时候...算是符合时令。”申林北笑了笑，“我现在做咖啡的一身手艺也是从济州岛一位师傅那里学来的。” 第三十八章 心情不错？ “mina有什么喜欢吃的甜点吗？” “欸？” 名井南抬眼看向对面申林北的方向，右手遮住还有食物未咽下的嘴巴，轻轻的应了一声。 “想了解一下你的口味，下次就可以更好的招待你了。” “如果说比较喜欢的甜点的话...”她略微思索了一下，“应该是巧克力手指泡芙吧。” “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申林北点点头，在心里默默记下这道甜品的名字。 他打算这两天就跟朴光熙商量，能不能在菜单上写上这个菜品。一方面是因为符合眼前女孩的口味；另一方面则是出于扩充甜品种类的需要。 想要吸引新顾客，同时把老顾客留下，除了菜品的味道和品质，推陈出新也极为重要。 店里售卖的甜点种类本就不多，虽然以橘子为原料制作的慕斯和麦芬蛋糕正要上架，但是等橘子过了季节，所谓的新品也不再有新意。 “不过，我也很喜欢这个慕斯和蛋糕。”名井南说着又用勺子挖下一小块慕斯，送入口中。 经过冷冻的慕斯入口冰冰凉凉，细腻丝滑，一抿即化，纯郁浓重的奶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带着橘子酸甜的清新气息；两种味道呼应融合，回味悠长。 “喜欢就好，”申林北笑笑，“明天就准备正式售卖了，mina你算是最后一位试吃的人。” “是吗？应该说是我的荣幸。” 天色暗了下来，店里仅剩他们俩，还有门口座位正埋头苦读的学生模样的顾客。不大的空间内一时清净下来，客人坐过的地方，咖啡杯和承着残渣的碟子落在桌面。 一时半会不会有新的客人来了，申林北自然也不着急收拾。眼下看着名井南吃完甜点喝完咖啡、再听听她的建议，对他来说更为重要。 “今天工作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名井南愣了一下，将蛋糕咀嚼下咽，“没有觉得很累。” 以往申林北很少主动提及有关她工作的话题，即使偶然聊到，也简单的一带而过，似乎不愿深入探究。今天这样主动问起，让她有些愣神。 不过在昨晚的聊天过后，她大概有些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那就好。”申林北点点头，表情自然，“太久不工作的人，突然一下回到岗位，多少会有些不适应吧。” “确实有一些，”女生笑着认同，“但也没那么严重...这两天只是有一些之前落下的事情需要我处理，今天做完就没事了。” “我的假期还没结束呢。” “所以，现在还不算复工？” “过几天还要再回RB...”名井南稍稍收敛了笑意，然而嘴角仍微微扬起，“恢复到之前的状态还要一段时间呢，我能感觉到。”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申林北宽慰到。 日子过得不知算慢还是快，生病回家休养的这段假期，她总觉得度日如年，可时间却唰的一下溜走了。 自己的组合还有几天就要回归了，她这次却像一个单纯的粉丝，只能近距离的旁观。看着队友练习、拍摄、开始自我管理，名井南说不羡慕是假的。 但也只是羡慕罢了，情况远没有她想象中的乐观。 这两天只是做一些新专辑画报的补拍工作，并没有什么繁重的行程。只是当她时隔几个月再次面对镜头时，内心还是会莫名的慌张和害怕。 拍摄前所做的思想建设都崩塌了，闪光灯下她变得无所适从，没由来的心悸伴随着无助感几乎要将她击倒在地。 只是面对一个镜头就这样的话，如果让自己登上舞台，面对那么多人的视线... “不过林北，”名井南将复杂的想法赶出脑海，转移了话题，“今天你心情好像不错。” “有吗？”申林北眨眨眼睛。 “你比昨天笑的要多。”女生笃定的说。 就连申林北自己都没有察觉，却被眼前的人一言道出。 “可能是因为...对于我来说，今天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我跟朋友一起写的一首歌，”他笑着开口，“被选上成为我妹妹她们下一张专辑的收录曲了。” 话音刚落，他却看见了名井南脸上震惊的表情。 “欸？”女生惊叫出声，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立即用掌心捂住嘴，“你妹妹是...有娜吗？JYP？” “我只有她一个妹妹。”申林北忍俊不禁。 “我怎么不知道林北你...还会写歌？” 对于名井南来说，这个消息足够震惊。她本以为申林北的身份自己已经足够清楚，但却还有她尚未了解的另一面。 她一时有些缓不过来。这个消息，意味着她跟他之间除了日出，除了有娜，又多了一条联系的纽带。 缘分的丝线...再一次纠缠。 “大学的时候倒是经常写，这些年因为父亲的缘故，就没有继续了。那时候我写词我朋友写曲子，写完了一起去学校附近的录音室录下来...” 可能是因为心情不错，申林北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这次也是偶然的机会，只是运气好大概。” “有娜她知道吗？” “我还没有告诉她。”他摇头。 两人说话声音引起了店里仅存顾客的注意，他抬起头正好和申林北对上视线，眼神中倒没有不满，更多的只是好奇。 见店长点头致歉，他也收回了目光。 更深的黑色晕染了天空，行人和车流平息下来。 名井南吃的差不多了，其他桌上的残羹冷炙亟待收拾，他站起身准备将杯碟整理到水池边。 “你去哪？” 申林北的动作让她有些慌神。 “我去把桌子收拾一下，”他轻拍女生的肩膀，“你先坐着，马上就好。” “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 申林北话还没说完，她却突然站了起来。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林北你清理一下。”名井南端起了自己面前的盘子，躲过申林北的视线，藏起了自己复杂的目光，“也不能白吃那么多。” 他不再说话，望着对方的背影。 水流冲刷着名井南的手背，不过有了橡胶手套的阻隔，凉意少了大半。 “林北你以后还会继续吗？”她转头看向一旁水池边的男人。 男生侧脸雕刻般棱角分明，却有一丝柔和的气质，睫毛沉下，眼角藏着温柔。 “继续什么？” “写歌啊。” “应该要继续吧。”申林北手上动作不停，“我朋友说，JYP公司又开始公开征集歌曲了，不过这次不是我妹妹的团。” “那是...？” “TWICE。”他转过身，看向名井南的眼睛。 第三十九章 顾虑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两个多星期。 咖啡店里，音乐声流淌、包裹着整个空间，申林北坐在窗边，盯着手机上的信息发呆。 名井南早已飞回RB，就在他们约见后没过几天。据她发过来的诊断结果来看，不管是身体上的伤病还是内心深处的疼痛，都比之前得到了许多的缓解。 作为朋友，还是刚熟悉不久的新朋友，申林北自然很为对方感到开心。 现在头顶正播放着新少年的《长梦》，太过熟悉的旋律让他不由自主的哼唱起来，不过声音不大，刚好被周围的环境音盖住。 音响才装上去不久，算是最近启用的新物件。吧台上的电脑，现在除了点餐现在又多出一项功能——放歌。用来点歌的音乐软件登录的是申林北的账号，所以播放的自然也是他的歌单。 他平常听的差不多都是小众的独立音乐，还有一点点摇滚和hip-hp，倒是很少听所谓的K-POP流行歌。兼职生不止一次吐槽过他的音乐品味，不是说不好，只是觉得申林北很难跟上潮流，歌单里连几首最近正火的大热单曲都没有。 音乐声轻柔的流淌，音量不大，只是作为背景音一般的存在，像是咖啡杯上无关痛痒的点缀，仅用来增添一些情趣。 “老板，有新的订单。”兼职生快步走到申林北的桌边，轻声对他说。 “好，”申林北望了一眼吧台的方向，“我马上去。” 兼职生应了一声，又一溜小跑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已是夏末秋初，阳光没了原来的热烈，多了一些无力的柔和感。白天时气温还跟夏天没多少差别，但早晚的天气转凉，气候变得凉爽，空气里不见了高温带来的粘腻触感。 桌上的手机震动，提醒他有了新的消息。 本就亮着的屏幕显示着和金敬宇的聊天界面，最底端的一条信息申林北还未回复。 “之前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不用对方明明白白的提示，他也懂自己的好友在讲什么——无非是继续合作制作歌曲的邀请。 这不过是一个是非问题，只有‘是’与‘否’两种选项。对于心中已经有答案的申林北来说，应该很容易回答，他却在输入框里犹豫了许久，迟迟无法发送出同意的应答。 虽然名井南那天表情奇怪的对他表示支持，虽然金敬宇也放心的跟他打包票说肯定没问题，申林北还是有些顾虑。 从小就喜欢音乐，制作歌曲也曾是他青春时期最美好的幻想，随着时间流逝，曾经的梦想也跟他渐行渐远。 他并不是专业的作词人，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和训练，充其量只能算是个爱好。写着玩没有问题，但如果想要把这些当作一种职业、一种挣钱的手段，显然他还有很大的不足。 写给自己妹妹组合的那首歌说白了只是一次尝试，却惊喜的通过了审核，最后成功被选中。背后当然离不开金敬宇的专业和天赋，然而申林北把这份成绩下属于自己的部分都归结于运气。 如今继续跟自己的好友合作，对于他来说是一项更为严峻的挑战，他更担心自己的不专业会影响到金敬宇，让对方错失许多好的机会... 手机再次震动，把他从思索中拉回现实。 有娜发来的信息。 “欧巴，今天忙吗？” “怎么不回我？” 申林北想了想，低头打字：“刚刚在忙。怎么了？” “你的那些笔记本还在我这里呢，刚好我今天有空，欧巴要不要过来拿？” 最近跟自家妹妹之间的联系少了许多，不知是因为她们组合又繁忙起来的日程，还是因为那天在家里发生的事情。 艺人的生活总是繁重又无聊的，才出道半年多的有娜应该对此深有体会。回归时要打歌、上综艺节目宣传；回归结束后，还有跑不完的通告要赶，出席活动、广告邀约，下一张专辑的录制和练习又接踵而至... 一个偶像组合的生命力也不过短短几年，不增加一些曝光度，很快就会没落下去的。 这是残酷但真实的规则。 “你今天没有通告要赶？” “今天在公司练习呢。听说下一首主打曲已经定下来了，等到编舞完成又要学习新歌了。” “这是好事，”申林北犹豫几秒，还是没有告诉她关于歌曲的事情，“至少你们一直在活动中。” “所以，欧巴你今天来吗？” “下午吧，中午店里走不开。” “好~” 妹妹大概是明白自己之前犯了错，也对家里发生的争吵心有余悸，跟申林北发信息时的语气收敛了许多，不再像原先那么肆无忌惮。 他对此没那么在意。不管怎么说，申有娜都是自己的亲妹妹，这一点不会改变。对面发来的小心的话语还让他微微有些不适应。 他也想稍稍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 “有什么想吃的喝的？给我说，可以给你们带过去。” 有娜的回复过了一会才传回来。 “我们都可以啦，不过礼志欧尼不喜欢太苦的...” “我知道了，”申林北在心里默默记下，“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那个...可以带份披萨过来吗欧巴...不是我，是留真欧尼想吃来着...” 妹妹消息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心虚，他轻笑了一声，没有揭穿。 “好吧，我下午去买。” “嗯嗯，谢谢欧巴！”见申林北没有拒绝，她的文字再次变得欢快起来。 “我先去忙了，下午见。” “欧巴下午见！” 他结束了跟妹妹的对话，收起手机，站起身来，往吧台走去。 积压的订单不多，只有四五份的样子，饮品也是常做的款式，很简单。不过他已经耽误了一会时间，为了不让顾客焦急，还是加快一点动作最好。 申林北穿戴好围裙，洗了洗手，开始了工作。 第四十章 凑崎纱夏 在JYP公司楼下等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申林北就见到了妹妹急急忙忙的身影，像一只巨型的兔子，蹦跳着向他飞扑过来。 “多大的人了，”见有娜莽撞的动作，他忍不住责怪，“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摔倒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没有那么笨。”她乐呵呵的笑了两声，也不在意。 秋日下午的阳光不再耀眼，天空一望无际，云层稀薄连不成阵线，树影在微风中被拉长。 申林北左手拎着给孩子们做的饮品，右手则托着几盒刚出锅不久的披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送餐的外卖员，在楼下等着人取餐。 这样的场景已经出现过许多次了，几乎每次申林北来看望妹妹时，总会带着一堆吃的喝的。 作为艺人，平时身材管理就很辛苦，偶尔，补充一些营养，满足一下空荡荡的肠胃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更何况，他也不是每天都出现。 “欧巴，我来拿吧。” 妹妹罕见的主动伸出手要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两只手向着披萨盒就摸了过去。 却被申林北巧妙的闪身躲了过去。 “你还是好好带你的路吧。”他一眼就看穿了有娜的小心思，“又不急在这一会，上去再吃。” “好吧...” 她挠挠头，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不过也没有再多说，转身为哥哥带起了路。 楼里的景象跟申林北上次来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大理石的地砖坚硬且冰凉，鞋底踩在上面发不出什么声响；大厅窗户边，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翠绿，此刻还保留着夏天的颜色，原本是生硬的环境柔和了不少。 电梯间没人，也省得自己被有娜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介绍给其他人。手上拎着那么多东西，他实在不想弯腰。 显示板上的数字缓缓跳动，轿厢在缓慢的下行，两人并肩站着，等待着光滑的金属门在他们面前打开。 “对了，欧巴你的那些本子...” “你带到公司了？” “嗯，”有娜点点头，“想着今天没什么事情，从宿舍把它们搬了过来。” “不沉吧？” 慢慢一箱书本，对于一个女生来说怎么可能不重，哪怕平日里的健身练舞赋予了她充足的体力。 申林北料想下一秒就应该听到妹妹委屈的抱怨，却怎么也没想到得到了完全相反的答案。 “还好啦，不算沉，就几步路而已。” 他奇怪的转头，有娜的表情仍跟之前一样平静，看不出波动。 嗫喏了几下，申林北将疑问吞回肚里。 “那天我走之后，他们...还有没有说什么？” “我...后来就没有再讲了，”她摇头，“第二天一早父亲就把我送回来了。不过，母亲好像不太开心。” “抱歉，为数不多的假期还要让你经历这些。” “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才对...”有娜把视线低下，不再转着脸看一旁的兄长。 说话间电梯到了，两人走进去。 目的地依旧是八楼的练习室，申林北站在妹妹身后，看她按下电梯的按钮。头顶的灯光依旧刺眼，四周都被镜面一般的金属包围，冷酷又无情。 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前一刻，一道声音却突然出现，钻进狭小的金属空间。 “请等一下！” 甜腻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出现，一个身影闪烁在正缓缓合上的门的夹缝外。 妹妹眼疾手快的按下开门键，将门再次打开。 “是有娜啊。”叫停电梯的人走了进来，呼吸仍有些急促，不过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太感谢了。” “不客气的，sana前辈nim。”有娜弯腰回礼，将门口的位置让出来，自己则后退跟申林北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眼前的女生看起来并不比有娜大多少岁，却更为自在和放松。她穿着宽松的运动裤，裤脚松松垮垮的收拢在一起，上半身则是一件灰色的宽大半袖，没戴口罩和帽子，额头上还有几滴汗珠。此时她的装扮不像是明星，倒更像从健身房中离开的普通女孩。 申林北总觉得她有些熟悉，却一时无法将她和自己记忆中的任何一张脸对应起来。 他同样注意到了对方朝自己投来的打量的视线，女生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奇也被他捕捉。 “有娜啊，这位是...？” “哦，”妹妹这才开口，“他是我欧巴，今天来公司看望一下我。” “啊，原来如此。还真是巧啊。” 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看向申林北的目光更不加避讳，眼神中带着探究。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还没跟你介绍，”有娜挤出一点笑意，“欧巴，这是我的前辈，TWICE的sana欧尼。” “你好。” 申林北微微弯了下腰，就当作是问候了。两只手上都拿着东西，实在没有办法腾出手来；再者，因为对方艺人的身份，他本就没有握手的打算。 “你好。”女生也向他回礼，嘴角再次扬起，露出洁白的牙齿。 因为妹妹的介绍，他下意识的仔细看了对方几眼。 TWICE，最近听到这个词的频率可不算低。金敬宇口中下一首歌曲最后的演唱者，可能就是TWICE。以往只闻过其名，现在却能见到其影，申林北自然觉得好奇。 “所以，有娜的欧巴，你认出我了吗？” “嗯？” 对方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兄妹二人都有些发懵。 申林北在脑海中一遍一遍搜寻着记忆，却怎么也找不见关于她的部分；申有娜的目光则不停在两人之间游走，猜测着他们之间可能的关系。 “你不是‘Nube’的老板吗？”凑崎纱夏仍在笑着，“怎么没有认出我这个顾客呢？” “实在是抱歉...” 他僵硬的笑了几声，默默的再次弯腰。 作为店老板，自然不可能记住每一位顾客的脸，每天顾客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脸熟的自然是常来的几位。像对方这种只来过一次的客人，有大致的印象就已经不错了。 经过女生的提醒，申林北终于回想起了那天晚上的记忆——她是那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奇怪客人。他还记得临出门时，对方问自己的奇葩问题...您真的没有认出我来？当时他还不理解，现在才明白，原来女生是这个意思。 “欧尼，你去过我欧巴的咖啡店？” 有娜的反应显然比申林北更为激烈，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当然了，我可是很喜欢那里的口味呢。”凑崎纱夏说着搂上她的腰，脸上的笑意更深。 第四十一章 蔚蓝 “我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可真没有你欧巴做的好喝。” 凑崎纱夏似乎瞥见了申林北手中拎着的饮品，眼神中羡慕一闪而过。 “那欧尼，你要喝我的嘛？” 有娜敏锐的捕捉到自己这位前辈的神情，伸出手指向那一众塑料杯中的一个。 她倒是很乐意把原本属于自己的饮品贡献出来。只要有披萨就行，大不了到时候轮流蹭姐姐们的饮料喝就是了。 “不用了。” 比自己小六岁的后辈的这一举动，让sana略微迟疑了两秒，不过随即出声拒绝。内心虽然感激，但是她还没有无聊到抢一个未成年小朋友的东西。 “我刚刚下去就是买咖啡的，”她解释到，手在有娜腰上缠的更紧，“一会经纪人欧尼就会给我们送上来。我要是只拿着一杯咖啡回去，会被成员们埋怨的。” “哦哦，我知道了。” “还是谢谢我们有娜的好意。” “没关系啦...不过，欧尼...” 有娜挣脱开了对方的怀抱，默默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同时转移了话题。 “怎么了？” “你们是不是快要回归了？” “对呀，”sana点点头，掰着指头数了数，报出一个准确的数字，“还有三天。” 今天是九月二十一号，距离约定好的回归时间只剩三天。毕竟是已经出道四年的艺人，有娜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紧张的情绪，反倒有种气定神闲的从容。 “那时间很紧了呀。” “没错，所以大家都在加紧练习。”她身上宽松的运动服还有微微冒出的汗珠足以证明这话的真实性。 “我看昨天专辑试听出来了...” “怎么样？觉得好听吗？”说起这个，sana一时来了兴致，看向有娜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很不错啊，主打歌的旋律很抓人，歌词也很好。” “PDnim写的歌曲，我们都挺满意的。” 因为分属于不同的本部，TWICE跟ITZY的练习室并不处在同一层，电梯里三人的目的地自然有了分别。sana在六层就要离开，申林北兄妹俩则要再上两层楼。 “欧尼，活动加油哦！” 电梯在六楼停下。冰冷的电梯门开启的前一刻，有娜举起双拳为对方打气。 “谢谢有娜啦。”凑崎纱夏笑盈盈的道谢，又若有若无的瞟了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申林北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金属门再次合上，狭小空间里的气氛再次回到申林北的舒适区，他忍不住长抒一口气。 “欧巴很紧张？” 妹妹一眼瞧见自家哥哥倚靠在电梯的墙壁上，脸上带起了笑意。 “没有，”他摇头，顺便支起了身子，“为什么这么觉得？” 有娜笑而不语，故意不再往申林北那边看。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sana前辈去过欧巴你的咖啡店呢。” “正常，因为我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欧巴还是要对娱乐圈多一点关注呀，不然下次有谁来了还是不了解。” 申林北扭了扭脖子，似乎没听进妹妹的劝告。 “我了解那么多干嘛，不都是一样的顾客...”他小声反驳了几句。 妹妹顿时哑口无言。 ............................................ RB关西国际机场。 头等舱的候机室内旅客稀少，名井南坐在角落里，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宽大的鸭舌帽檐遮挡住大半面容，剩下的隐藏工作则交由口罩完成。 正值中午时分，阳光最为强烈。大块大块透明的玻璃连成一片，光线透进来的同时也映出机场跑道繁忙的景象。 这一阶段在RB的诊疗都已进行完毕，今天是再次回到首尔的日子。 生病后的日子，好像总是这么在家乡和工作的地方来来回回、往往复复，有时早上醒来，会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在家，还是在首尔的宿舍里。不过，她也习惯了不少。 阳光有些刺眼，好在名井南坐在阴影里，不用担心光线的侵扰。 她低着头，无聊的摆弄着手机。 TWICE还有几天就要回归了。以往的时候，她应该和成员们一起坐在练习室里，期待或是紧张；可是这次情况却不太一样了，她要第一次以第三人称的视角，旁观着所有的活动。 名井南有种奇怪的感觉，还有一种不真实的触感，就好像这一次，一切都和她毫无关联。尤其是在看到预告片里自己的脸时，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昨天公开了整张新专辑的试听片段，网上的评价反响不错，粉丝大多在夸赞，很少能看到不好的留言。 她也点进去听了几遍，贡献了几回视频播放量。 所有的录音工作名井南基本上全程参与了，那时她还未诊断出什么心理疾病，每天只顾着应付满满当当的日程。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不再合适站在舞台上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mina呀，准备登机了。” 一个女人从远处走来，手上拿着装满水的保温杯，坐在名井南的身侧，将水杯递给她。 名井南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随即抬起头来：“好的，欧尼。” 女人是公司为她配备的助理，专程负责她从RB到韩国往返路上的事宜，工作内容不重，只要不出差错的把名井南送到在RB的父母手里或是安全的送回在首尔的公司就行。 助理也会日语，只是作为韩国人，还是韩语更为熟练。 “我们一会是直接回宿舍，还是...”助理小声问。 她略微思索，便有了答案：“先回公司吧，我想去看看成员们。” “好，那我一会就和司机师傅说。” 因为是短途旅行，时间大概只有两个小时，选择头等舱的乘客自然不多，省去了名井南许多风险和烦恼。 登机广播响起，地勤人员带着她们二人穿过狭长的通道，登上飞机。 在位置上坐下，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舷窗外阳光依然明媚，让人难以直视，远处望去是蔚蓝的天空，大概一会就能接近这片广阔。 名井南想了想，还是对着窗外拍了一张照片，点击传送键。 这种事情，应该告诉他的，不是吗。 第四十二章 长大 “欧巴又在跟谁聊天？”有娜端着自己哥哥为她们准备的咖啡走过来，一屁股坐在申林北身边，勾着脑袋似乎要将他手机上的字看个清楚。 “没有，”申林北动作迅速的熄灭屏幕，把手机倒扣在地板上，放在远离妹妹的一侧，“只是之前没看到消息，没来得及回复。” “真的吗？”有娜眯着眼，满脸都是不信的表情。 她总觉得哥哥刚才的举动有些奇怪，似乎是在瞒着她一些什么，好像有什么秘密不想让她发现。 “当然是真的。” 申林北确实没说谎，名井南的信息大约两个小时之前就传了过来，不过他那时大概正在达美乐的店里等待着即将出炉的披萨，没顾得上看手机。现在对方说不定都已经下了飞机，他才刚知道这个消息。 “欧巴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虽是疑问句，妹妹的语气却相当笃定，就好像真的抓住了哥哥的把柄。 “哈？”申林北觉得她荒唐至极，语调也不自觉的上扬。 “感觉欧巴向我隐瞒了许多，看到我过来就把手机放到一边，生怕我看见了一样...” 有娜咬着吸管，在一旁喋喋不休，有理有据的推测弄得他哭笑不得。 妹妹讲的倒也是事实，名井南的存在他到现在也没跟任何人提起过，主要还是不知道如何去解释。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两人目前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保持现状再慢慢加深了解是最好的选择。一旦让有娜知道，局面大概会变得十分尴尬。 “没有的事，你一天天只会乱想。”申林北边说边在她头上来了一记爆栗，“哪有人天天想看人家聊天的，就算我是你哥也不行。” 妹妹撇撇嘴，把头转向一边，不再说话。 练习室里气氛重归安静。两人坐在边缘的地板上，谁都没有再出声。 两三个披萨盒摊开在屋子中央，透明的饮料杯零零散散围成一圈，吃的喝的都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其他四个女孩集体借口出去上厕所，卫生间就在同一层，过了许久还未回来。似乎故意在为兄妹俩创造独处的机会。 或许，妹妹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对了欧巴...”有娜还是忍不住先有了动作。 她起身走到门口的柜子边，柜门打开着，从里面抱出一个纸箱来——正是申林北当时找有娜要来装那些笔记本的箱子。 纸箱不算大，不过妹妹抱起来还是有些许的吃力。 短短几步路，她却走的格外沉重，直到将箱子重重的放在申林北面前，才稍微轻松了些。 “这一箱本子一会别忘了拿走。” 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珠，有娜又坐在哥哥的旁边，吸了一口杯中凉爽的咖啡液。 “好。” 申林北意外的抬头，看了面前的棕色纸板箱一眼。 大概是被妹妹认真的清理擦拭过，粗糙的表面没有一丝浮尘，侧面的ZEK商标倒褪了色，色彩变得模糊，只是并不明显。 顶端纸板的开口用透明胶带封了起来，结结实实的把那些本子关在了这狭小的、用纸糊成的空间内。 有娜看起来相当用心。 “谢谢...”申林北用手摩挲着箱子的棱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己珍视的东西被身边的亲人朋友报以同样的重视，按理说应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申林北却觉得鼻子有些酸。或许是因为这样的亲人现在只剩自己妹妹一个了？ 他搞不懂，憋了半天也只说了‘谢谢’两个字。 “哪里要说谢谢...”有娜低下了头，“欧巴交代的这点事情，我再完不成...” 其实申林北也明白，妹妹如此用心的包装，大抵是出于她自己过意不去的心思。知道自己犯了错，在这些方面更加努力的弥补一下，算是道歉也算是间接表达自己跟申林北站在一起的态度。 时隔多日，他的心情也不再会因那几句高高在上的话语而起伏跌宕了。一方面是他想通了许多事情；另一方面，他通过那些‘无用功’确确实实的做出了一点成绩。 反驳不再是空口无凭，有了一些底气。 “我想了很久，”妹妹仍低着头，声音也低沉下来，“还是要跟欧巴你说一声抱歉。” “不管是不是我的本意，也不管敬宇欧巴那边的情况，我真真切切给欧巴你带来了不好的影响。” “很长时间不在家，所以有好多事情还停留在小时候的印象里，所以还按着小时候的方式在处理...但其实只要我多留意一些就能发现，我随心所欲的行为会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我不是在为自己开脱，只是那天之后我才突然发现...” “很多事情不再是想象中的样子。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用欧巴的视角看过世界，一直是欧巴在迁就我。” “我也只能看到那些摆在表面上的风光，再深一些的东西却从来没有探究过...” 偌大的练习室，此刻回荡着有娜的有些低落的话语，申林北甚至能听清妹妹每句话尾的振颤，那是吐露真心话时随心跳带出的节奏。 “所以，你的队友们去上了那么久的厕所，就是为了让你说这些？” 不想气氛变得过于沉重，他故意岔开话题，只是仍面无表情。 “呀！申林北！” 有娜扭过头狠瞪了自家兄长一眼，随后便觉得有些委屈。明明自己认真的向他道歉来着，却如此不被重视，还有心情开自己的玩笑... 她现在只觉得申林北那张无表情的脸可恶至极。 “我们有娜长大了。” 他轻叹一口气，挪了挪位置，离妹妹更近一些。伸手搂住有娜那有些单薄的肩膀，温柔的抚拍着。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不到十六岁的孩子，因为这些争吵突然间长大，对她来说有些过于残酷。 “我从来都不怪你，因为你是我妹妹。” “我很高兴你跟我说这么多...但是我不希望这些东西你是突然之间明白的，我更愿意看到你一点一点的成长。”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哥。” 气氛再次沉寂下来，屋子里落针可闻，不过有娜早已把头靠在申林北的肩膀上。 “今天来，其实还有一个消息告诉你。” 申林北没有过多犹豫：“应该算是个好消息。” “什么？” “你们新专辑曲子应该已经选好了吧？” “欧巴你怎么知道？”妹妹抬起头来，惊讶的看向一旁的哥哥，“都听过了，只是还没开始录音。” “唔，”申林北嘴角带上了一点笑意，“其中一首收录曲，是我和金敬宇一起写的。” 第四十三章 震惊与震惊 有娜手中的咖啡杯不受控制的脱离了五指的掌控，‘砰’的一声砸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好在是底部先着地，再加上杯中还有不少剩余，才让塑料杯稳住了身形，不至于将那棕色的黏糊糊的液体洒在地板上。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两个星期前收到选上了的通知。” 申林北将杯子捡起，再次塞回妹妹手中。 或许是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惊，妹妹此刻似乎出于一种奇妙的宕机状态——眼睛睁得浑圆，只是看着申林北，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怎么这个表情？”他笑了笑，伸手在有娜面前晃了晃。 “我...这会脑袋有点懵。” 自己的哥哥从咖啡店老板摇身一变成了为组合写歌的作词人，她一时还无法消化这个如梦一般的事实。不过，无论对于自己还是对于兄长来说，这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消息。 “欧巴，你没有骗我吧？”小家伙仍有疑心，只是申林北的语气已经让她坚信不疑了，这样的问句只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 “我一开始也担心被骗...” 申林北在相册里翻找起来，随后将电子邮件的截图摆在有娜面前。 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额，不对。 邮件里明明白白印着几个蓝色的大字——JYP，映在女孩漆黑明亮的瞳孔之中，最后一点怀疑也烟消云散。 “是哪首歌？” “我不知道你们公司有没有换名字或者修改什么地方...”申林北收回手机，“是叫‘Nbdylikeyu’来着。” “啊！”有娜长大了嘴巴，“我们都很喜欢这首...没想到是欧巴你的手笔。” “是吗？”他有些意外。 虽然只是收录曲而已，能得到妹妹和她队友们的认可仍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除了粉丝很少会有人点开一整张专辑，把每一首都挨个听下来，但这些歌曲或许包含了跟主打曲不同的音乐风格，或许展示了一个偶像组合不同于主要风格的另一面。 这也是它们存在的意义——尝试、创新、突破，塑造着不同的形象。 “所以到时候欧巴会来看我们录音吗？” “应该...不会吧。”申林北摇摇头，“你们公司有专业的制作人。你敬宇哥还有点可能，我这种非科班出身的小白去凑什么热闹。” 申林北说的倒是实话。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只在简易录音棚里录过dem的自己可算不上专业人士。更何况，自己只是名不见经传的词作者，JYP这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让自己参与。 “说来也对。”有娜颇为郑重的点头，“不过欧巴真的好厉害。” 木制的地板清扫的干干净净，手撑在上面摸不到一丝浮尘。屋子里空调温度开的低，大概是几个孩子都怕热、爱出汗的缘故，在地板上坐久了能感到让人僵硬的凉意。 “她们去了这么久，不会出什么事吧？” “要不，我发信息问一问？” 妹妹看样子已经从震惊的状态中缓过了神，此刻的动作很是敏捷，顺手就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内个，欧巴，”女孩又抬头强调了一遍，表情真挚，“真不是我让她们出去的...” .................................. 汽车在马路上疾驰，逐渐接近JYP公司大楼，周围的景色变成了名井南熟悉的模样。 下了飞机直奔公司，这是提前商量好的行程。从仁川机场到位于江东区的大楼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还不算路上堵车的时间，再加上旅途的劳顿，让这段路程变得无聊又辛苦。 首尔的阳光和RB终究不太一样，明明头顶是同一个太阳，此时照入车窗中的光线却没由来的令人感到燥热。或许刚入秋时的气候就是这样，正需要一场瓢泼的雨，冲洗掉夏日的最后一点烦躁。 名井南将车窗摇上，似乎这样就能阻隔掉恼人的阳光。好像还不够，她又拉上了厚实的遮光窗帘。 “mina呀，还有大概五分钟就到了。”助理从前座回过头提醒到。 “好。” 可能是一路的颠簸耗费掉了女生大部分的体力，她看起来并不愿意说话，轻声回应后就没了下文。 “一会是直接在公司大门下车，还是到地下停车场去？” “唔...在大门下吧，”名井南迟疑了几秒，“只有几步路，我带好帽子和口罩，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因为是没有对外公开的行程，她的一切行动要小心的不被曝光在大众面前。无论是媒体还是粉丝，抑或是吃瓜看戏的路人，对名井南而言都像是闻着血腥味而来鲨鱼，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几块肉来。 所以才要万般注意。 时间已经过了三点半，公司前多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步履匆匆，少有人长时间的向门口观望。 保姆车在路边停下，名井南全副武装的踏在坚实的地面上，稍稍松了口气。助理站在一旁，关上了车门。 眼前的建筑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光滑的玻璃幕墙、大理石柱，还有那紧闭着的厚重大门，和记忆里场景一一对应，没发现什么变化。 她加快了步子，闷着头往前走。 一楼的大堂一切如故，脚下的瓷砖总算让她有了些许亲切感。 跟前台的姐姐打过招呼后，两人在电梯前站定。 “龙真欧巴给我发信息，让我去帮下忙。”助理抬头看了眼名井南，似乎觉得抱歉，“mina自己上去没关系吧？” “龙真欧巴？” “嗯，说是sana她买多了，让我去咖啡店拿下咖啡...” “没关系，你去吧。”名井南笑笑，并不放在心上，“我直接去练习室找成员们。” “好。”助理再次歉意的笑笑，转头往身后走去。 现在电梯间只剩下她自己，倒也乐得清净。 mina将口罩和鸭舌帽都摘了下来，收进挎包里。已经进入公司内部了，这里不会有长枪短跑的媒体记者，就不需要这些繁重的伪装了。 金属制的门扇如镜子般映着她的身形，也在其中映着她姣好的脸颊。好久没有这样正视过自己了，镜面里的人变得有些陌生。她呆呆的看着，出了神。 电梯从八层下来，一路畅通无阻，停在名井南面前。‘叮’的一声，门缓缓打开，叫醒了正在发呆的她。 只是，当她的眼神再次聚焦时，对上的却是一张她从未想过能在这里遇见的脸。 第四十四章 暴露 “mina前辈，好久不见！” 有娜的反应很是迅速，看见等在电梯门外的名井南就迅速弯腰打招呼。 在公司遇见了久未见过面的前辈，除了惊讶外，小家伙还有种好奇的心理——在组合回归前一天回到公司，是否意味着什么...不过该遵守的礼仪一样也不能少，前后辈的关系也像一堵墙横在二人之间，打消了她想要八卦的心思。 “欧巴，这是TWICE的mina前辈，就是上次打歌时给我们送来饮料的欧尼，”妹妹迅速的介绍起来，“mina前辈，这位是...” “mina前辈...？” 申林北打断了有娜的话头，低声自语，眼睛却一直望着名井南所站的方向。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空气里充斥着生涩，明明是那么熟悉的脸，此刻却格外陌生。就像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映入眼中以为了解，读出口时，音调和涵义都不是预想中的模样。 脚下似乎扎了根，移动不了分毫，申林北就这样抱着纸箱子呆呆的站在电梯轿厢里，一时没了动作。 视线对面的名井南大概也是同样的状况。 纤细的身形堵在门口，挡住了两人出来的路线，却没有分毫要让开的意思。对有娜的问候也视而不见。一张俏脸没有了遮挡，惊愕直白的展现在面前，跟申林北对上的眼神中蕴藏着复杂的情绪，一直平和的心再起波澜。 其实，早该预料到有这一天的，她心里这样想着。 联系越来越深，越想要隐藏的东西就越藏不住。她曾经想，就这样把对方蒙在鼓里也挺好，就维持着这样普通的朋友关系，不会节外生枝，徒增许多麻烦。 可是对于申林北来说，这并不公平。真诚待她，得到的却是隐瞒和谎言，名井南的良心说不过去。一开始确实是出于自我保护才选择掩饰，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 她本打算这次回来找个机会就跟申林北坦白，命运的发展却出乎意料。 “电梯门就要关了，先出去吧。”有娜现在成了三人中最清醒的存在。 在轿厢里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合上。即使对现在的场景有满心的疑问，也不适合在里面久留了。 妹妹拉住申林北的胳膊，几乎是生拉硬拽般将他拖出了那间铁盒子。而名井南也如梦初醒，侧身让出了位置。 空气恢复了流动。 “怎么会在这儿......”mina轻声细语，在问申林北却又像是在问自己。 怀中的纸箱子此刻仿佛有千斤重，申林北既惊讶又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既困惑又有种得知答案的痛快感。 电梯间寂静无声，自己的呼吸声却清晰可闻。 “来看我妹妹。”他调整了手上箱子的位置，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平静，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名井南熟悉又陌生的脸，“所以，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mina？名井南？还是...TWICE的mina？” 申林北清楚的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复杂，苦涩和惊慌交织，还有几种他分辨不出的情绪。 女生的嘴唇张了张，可什么音节也没有发出来，就像按下了静音键。 轻叹一口气，他转向一旁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乱窜的有娜： “我先走了，就送到这里吧。” “正好趁着电梯，跟你前辈一起上去吧。” “还有，别乱猜也别乱说......” 似乎觉得这话没什么说服力，申林北又咧着嘴角‘哼’了一声。这笑容比硬挤出来的还要难看一些。 “可是，欧巴...”小家伙现在脑子里有一堆想要问出口的问题。 比如......为什么哥哥会和又一名TWICE的前辈认识？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气氛为什么会如此诡异？这些问题在有娜的脑海里盘旋，最后都变成了一个疑问——自己对于现在的申林北了解多少？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 她从电梯门打开到现在依旧是稀里糊涂的，现在看来最后也得不到答案。 “回去吧，我走了。有什么事情记得发消息。”申林北腾出一只手挥了挥，又复杂的看了名井南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等！别...” 妹妹伸手想阻拦，却只看见了哥哥高大的背影，门口的转角处消失不见。她的心里莫名涌上一阵懊恼，大概是对于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无能为力。 名井南还站在原来的位置，跟有娜一起望着申林北离去的方向，眼神空荡不聚焦，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内个...欧尼，”小家伙转过身来，整理好心情，看着面前的前辈，踌躇着开口，“要不要一起上去？” “好。”mina回过神来，回给她一个僵硬的笑容。 ...... 说是一起上楼去，两人也只不过是共乘了一部电梯。名井南在六楼下，而有娜要再往上走两层。 小小的铁皮盒子本就压抑，此时两人又都不愿意开口，空气被进一步压缩。 说是不愿意开口也不恰当，大家各怀心事，哪里还顾得上彼此间的气氛呢。有娜缩在角落，看着前方的名井南紧靠墙壁，低头默不作声。 疑问越来越大，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的问题，现在再问显然不合时宜了。她恨不得现在就发信息给申林北一探究竟，只是电梯里信号太弱，讯息根本发不出去。 来时碰见sana前辈，走的时候又遇见了休息中的mina前辈...这两位似乎都和自家兄长有些联系... 好像从RB旅行回来后，哥哥就变了，不再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说不定这变化开始的还要更早，只是自己完全没有发觉。不声不响的开了咖啡店又搬出家门、不声不响的认识了人气超高的女团前辈、又不声不响的成为了自己组合歌曲的作词人... 这些变化实实在在发生了，哥哥却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 电梯显示面板上的数字从四跳到五，又从五蹦到六。一层到六层，也不过是几次呼吸的时间。 “前辈nim，”电梯在六楼停稳之前，申有娜叫住了对方，似乎下定了决心，“和我欧巴...是什么关系呢？” 名井南呆愣了两秒，随后转过身，看着发出疑问的女孩。 “我和你哥哥...应该是很亲近的朋友吧。”她勉强笑了笑，“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门缓缓打开，外界的空气争先恐后的涌进这个小小的空间。有娜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名井南远去的身影，按下了关门键。 第四十五章 重新开始？ 直到新鲜的空气再次充满整个胸腔，申林北原本压抑的情绪才终于有了舒缓的迹象。 阳光依旧强烈，可他却麻木不仁毫无知觉。那扇冰冷厚重的玻璃门就在身后，连带着那座被镜面一样包裹着的大楼，他不愿回头再多看一眼，只想要离开。 或许用逃离更加合适一些吧。 似乎以前的自己就是这样，遇到了不知该怎么处理的情况，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逃’。总觉得越远越好，好像距离足够远，那些烦恼就消失了一样。可是...不管他去向何方，留下的烂摊子最终还是要自己解决。 路对面是首尔奥林匹克公园，距离最近的地铁站就在与之方向相反的遁村洞。 思绪纷乱，申林北下意识的就迈步转身。只是抬头时，映入眼帘的还是JYP的大楼。作为娱乐公司，**保护自然做的很到位。室外完全无法看见楼里的景象，只能看见玻璃幕墙上淡蓝色的天空。 他顿了顿，低头前行，步子不快，甚至有些磨蹭。 遁村洞站位于城内洞，虽不比明洞这些知名的商业街区繁华，但作为首尔内富庶的区域，也是极为热闹。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大多神色匆匆，顾不上申林北这个慢吞吞的怪人。 大概是逃出JYP的大门花费了太多的力量，双腿像被抽干了力气，软绵绵的。有心加快脚步，却不听使唤。 身体逃走了，可思绪还留在原地，留在那个电梯间，留在名井南熟悉又陌生的脸上。现在仔细回想，女孩分明露出了很多破绽，可自己从未发觉。他不觉得是对方的错，或者换句话说，这不是对或者错的问题。 申林北只觉得自己可悲。他很想问为什么，可又觉得不必再问出口了，答案已经明明白白摆在眼前——她是偶像，一个因为各种因素而处于休息中的偶像。 在电梯门打开的那瞬间，也许两人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可悲的厚障壁’让一切变得陌生，将过去和未来割裂开来，所有曾发生过的场景像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那些泡沫也破碎了。从见面的那天起，这一切都已经注定。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将他从一片模糊的脑海中拖了出来。怀中的纸箱被他夹在左臂和身体的夹缝中，右手腾出来，从衣兜里掏出手机。 “你在干啥呢？”金敬宇的声音带着些许怒气，通过话筒蹦了出来，引得周围人回眸。 申林北下意识拉远了手机，又调低了音量。 “刚从JYP公司出来，给有娜送吃的去了。” “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早就显示已读了，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你的回信。只是说一个‘是’或者‘否’的事情，有那么难吗...” “你下班了？” “对，怎么了。” “晚上出来说吧，”申林北笑笑，“之前歌被选上还没出来庆祝，正好今天一起。” “还是老地方？” “嗯。” 庆祝什么的先放一边，他现在尤其需要放松，将心中的郁结发泄出来。 挂断电话，申林北才发现已经走到了遁村洞站的路口。人流来来往往，在那小小的地铁站口钻进又钻出，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迈步向前。 以前常常坐地铁，却从未和今天有相同的感受——陌生且孤独。 站点已经有些年头了，灯光变得昏暗，跟刺眼光照下的世界判若两方。脚下的自动扶梯有条不紊的运行，前后站满了行人，大多低着头，带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世界是由每个人的小世界组成的，他一直这样认为。感到孤独，是否是因为那些小世界的间隔越来越大了呢。世界的壁垒越来越厚，有时以为进入了对方的世界，可偶然发觉自己只不过是在对方营造的假象中遨游。 地铁站里总是有那些投放着广告的灯箱，在某些时候，总会有粉丝自费将上面的广告换成自己偶像的脸作为一种宣传的手段。申林北从没在意过，只是今天... 身侧的灯箱却换成了海报一样的照片，印着九个女孩的脸。 “九月二十三日回归...明天吗？”申林北看到了上面的字样，心里默算着时间。 身后的行人像流水般溜走，从未有人驻足，除了...申林北。九位女生各有特色，不过他只认得其中两位，一个是名井南；另外一个，则是今天在电梯里碰到的凑崎纱夏... 他的眼神一时间有些恍惚。平日里他见到的名井南总是淡妆或者素颜，此刻画上了稍显浓重的妆容，更令他觉得陌生。女孩的相貌本就优越，海报上的她又多了一份精致和优雅。原来...这才是她的事业吗？这才是她真正想要对自己隐藏的那一面？ 申林北轻叹了一声，用手机将海报拍了下来，随后头也不回的汇入人流。 既然如此，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 另一边，申有娜心不在焉的回到了练习室，脑海里仍回响着mina前辈的话，面对的却是四个将她紧紧围起的姐姐。 “有娜啊，”申留真向来沉不住气，“林北欧巴临走前说的...是真实的吗？”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附和。 “我也想知道...” “林北欧巴真的给我们作了词？” “...” 有娜勉强的笑了笑。 她的心思现在完全不在应付这些姐姐上，只是简单的点头：“没错，是真的。” 这下让大家都炸了锅，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正好给了有娜偷偷溜走的机会。她走到角落的沙发上坐下，呆呆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起了呆。 应该是...很亲近的朋友吧。前辈的话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播放，甚至每一个字的语调，每一个字与字之间的停顿，她都听的无比清晰。可是，这究竟是种什么关系呢？ 有娜也分不清，究竟是哥哥离自己逐渐远去的不安感多一些，还是替他和前辈之间复杂的关系纠结多一些。 “怎么了有娜，发生什么事了？”lia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悄悄的从喧闹中脱身，坐在她的身旁。 “欧尼，”她抿了抿嘴唇，“我想知道...亲近的朋友，究竟是种什么关系。” 第四十六章 哪个才是真实的？ 时间还早，走出地铁站时也不过五点刚过，远不到吃晚饭的时候。 把抱了一路的纸箱放回家，换了一身更为休闲的衣服，申林北又去咖啡店呆了一会。 傍晚的生意总是冷冷清清，不过比起刚开业时已经好了太多。营业一段时间后，也算在附近的街区立下了还不错的口碑，同时在ins上积攒了小小的人气。顾客多了，工作量随之增加，偶尔也会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只是还不到需要找新员工的程度。 店里一切正常，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跟坐在椅子上的朴光熙交代过后，申林北就提前离开了，打车往约定的‘老地方’赶去。 太阳还未落山，只在天边留下最后一缕霞光。钢铁都市里，能看到这种风光实属不易。正是下班时分，路中央车流挤在一起，缓缓向前涌动，不时还有几声鸣笛交响。 申林北坐在后座，将窗户降下了一个小小的缝隙。车速太慢，感觉不到风的呼啸。 路程还有很长一段，按照现在的速度前进，估计还有二十多分钟。他想了想，掏出了手机，在naver上搜索了起来。 只是输入了TWICE的名字，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娱乐消息就填满了整个页面。大部分都是在讨论有关明天回归的话题，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从标题来看就不着边际的八卦... 申林北漫无目的的划动着屏幕，那些千篇一律的标题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以前上网冲浪时也刷到过很多类似的报导，不过他向来不关注爱豆明星之类的领域，看到了就一瞥而过。可能也有关于TWICE的新闻出现在视野里，只是他没什么印象。 油管上有这次新曲的预告片，他顺着链接点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烫金的英文字母——TWICE，在黑色的背景上闪闪发亮；画面一转，则变成了九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女孩，看不清容貌，伴着音乐做着舞蹈动作，变换队形...... 他将这二十多秒的影片反复看了好几遍，才依稀辨认出名井南的身影。灯光依然暗着，背景金碧辉煌，她站在最中间，剩下的八个女孩将她围起，就好像汇集着所有人的目光。申林北一时没了动作，只是安静的低着头。 此刻，他终于明白初次见面时女生身上的疏离和割裂从何而来了。 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呢？舞台上散发光芒的这个？还是捧着咖啡杯笑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申林北分不清，又完全没有办法将这两道身影融为一体。 直到手机屏幕熄灭，黑色的玻璃上映出自己的脸，他才惊觉。 转头望向窗外，出租车已经驶出了拥堵的路段，正在宽阔的道路上疾驰。车速提起来了，风自然也通过车窗那道不起眼的罅隙吹进来。风不算大，却能弄乱他鬓角的碎发，呼呼的刮在脸上，让人觉得异常舒畅。 车子不一会就到了目的地附近。刷卡结账后，申林北下了车，一头扎进热闹的人群。 街上洋溢着年轻的气息，来来往往都是学生模样的打扮。可惜，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金敬宇已经提前订好了位置，申林北走进烤肉店就看见角落里的人影。 “怎么才到？” 桌上的烤盘冒着热气，不过目前还空无一物，清洗好的菜叶和各类配菜摆满了桌边。 “路上有点堵，”申林北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不过还好，只是晚了几分钟。” 店里生意向来很好，天才刚刚黑下来，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幸好提前预定了座位，否则可能就要在店外排队等待了。 他在金敬宇的对面坐下，把卫衣的袖子撸起，露出小臂。 两人的餐很快被端上了桌。已经半熟的牛肠混合着洋葱和韭菜散发出浓郁的油脂香气，钻入鼻腔。牛肠需要在烤盘上加热至全熟，让已经有些冷却的脂膏再次融化，激发出更强烈的也更具诱惑力的味道。 “今天喝酒吗？”申林北抬头看向对方了，手已经伸向一旁的玻璃杯。 “我今天没开车。”金敬宇的回答倒是简洁明了，“难得你今天主动问。” “今天想喝一点。” 还是老样子，先要了几瓶冰镇的烧酒，又点了两瓶啤酒。相对于辛辣刺鼻的烧酒来说，申林北还是更习惯啤酒的味道，苦涩但意外的温和。 几杯透明的酒液下肚，身体隐隐有了发热的迹象。 “所以呢，你还没有回答我。”金敬宇打开了话头，“继续还是就此打住？” 面前的油星滋滋啦啦的蹦跳着，周围其他顾客大声笑闹着，两人的动静被淹没在其中，似乎无人注意。 “当然...想继续了。” “那又为什么磨磨蹭蹭的不肯回复？”对方不解，“如果是别人的话，我只会把你这种行为当成无声的拒绝，可我了解你。我知道你不会放弃。” “你应该也了解我...有许多的顾虑。”似乎是酒精的缘故，申林北的脸颊有些红润，“说到底在写歌作词方面，我也只是个非专业人士。偶尔一次成功了已经很幸运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运气不会总站在我这边。” “运气？”金敬宇变得有些生气，“你在否定你的努力，同样也在否定我的付出。对你来说，那只是运气好的产物，可却是我在工作室打磨了很久的作品...” 意识到自己失言，申林北倒满了酒杯，一饮而尽： “抱歉，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毕竟是你的事业，你的前途...有了我这个不确定因素，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我们都说不准。” 金敬宇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最终会变成什么，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你说的对，这是我的前途和事业，这也是我的选择。我选择相信你，申林北，也请你正视自己。” “你不要忘了那些被你封存在电脑里的作品，也别忘了你曾经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火光转化为热气，热气又蒸腾出丝丝缕缕的烟雾盘旋上升，申林北默不作声，望着白烟发呆。 第四十七章 电视剧OST “新曲子已经发到你邮箱里了，”金敬宇放下手机，再次拿起筷子，“回去确认一下。” “截止日期是多久？” “最迟下个月底吧，大概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趁着醉意还未涌上心头，金敬宇向申林北交接着工作。申林北最终还是接受了好友的建议，对方的话不着痕迹的打消了他的疑虑，而更为关键的是...他的脑海里总不自觉的冒出名井南的身影，她好像在不断在耳边催促着自己答应下来。 “这次是...哪个组合？” “不是什么偶像组合，”金敬宇笑笑，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牛肠，“是电视剧的OST。” “电视剧？” “之前提过的，我接了一个电视剧的配乐工作，就是这个。” “我有印象...”申林北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上次不是还有人找你跳槽嘛。” “对。听说这剧还是个大制作，tvN那边很是上心，所有的制作都是StneMusic在把控。之前想要挖我的人还是StneMusic一个室长...” StneMusic作为隶属于M的娱乐公司，虽知名度还比不上韩国传统的‘三大’，但背靠CJ这颗大树，发展也是有声有色。国民选秀出道，最近风头正盛的女团IZ*ONE就是由这个公司管理运营的。 毕竟不是圈里人，申林北并不明白StneMusic这个名字的含金量。不过，听到tvN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头，也足以让他了解这份工作的重要性。 “有剧本吗？” 给电视剧写歌还是第一次，申林北没什么经验。但不论写歌词还是旋律，总需要充分理解整部剧的情节和情感，才好下笔，写出来的东西才更贴合画面。 “剧本跟曲子一样，都已经发在你的邮箱里了。”金敬宇冲着他挤眉弄眼，丝毫不见之前严肃的表情，“你现在的样子很专业嘛，还知道找我要剧本。” “我又不傻。” “总之，交给你了。”金敬宇端起酒杯，“到时候写好了，我们带着曲谱和dem再去签合同。” 申林北没再说话，举着杯子和对方碰了一下，玻璃碰撞清脆的声响被淹没在嘈杂的声浪中。两人同时把酒液一饮而尽。 牛肠完全熟透了，油脂溢出，漫在烤盘上，又被洋葱和底层的韭菜吸收，香气变得更加诱人。虽然可能会感到些许的油腻，但在这样热闹的环境下，再加上冰凉的酒精带给自己的刺激，这样的味道令人难以忘怀。 金敬宇坐在对面大快朵颐，申林北却一点胃口没有，只是简单的动了两次筷子，然后就抱着酒杯不放手。 啤酒已经被他喝光，现在又干掉了两瓶烧酒，脸颊上的红晕越来越明显，不过还好，他的头脑仍然很清醒。 “你...有什么心事？” 金敬宇从身前的盘子上抬起头，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申林北身侧的空酒瓶几乎堆满了，而自己这边第一瓶还剩下不少。他偷偷瞄了一眼手边的酒杯，有些心虚。 “可能是有吧。”杯子又空了，申林北再次给自己蓄满。 “我知道你有顾虑，”金敬宇想当然的认为自己的好友还在为写歌的事情担忧，“我们放手去做就是，也不怕失败。那首歌被选上之后，我们老板还向我打听你的消息，我说你是我朋友、是个新手，他还夸你有天赋来着...” “不是因为这个。”他笑笑，把接下来对方的话堵了回去。 这一段时间来经历的事情属实有些魔幻，前二十几年没有过的匪夷所思的体验在短短的几个月内接连上演。他从没觉得自己是什么电视剧的主人公，可这些跌宕起伏的剧情确确实实发生在自己身边。 “我想问问你，”申林北眯着眼开口，隐藏着眼神中的迷茫无措，“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原本熟悉的朋友其实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了解，偶然间撞破了很多伪装...” “你会怎么做？” 突然的发问让金敬宇呆滞了几秒，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你...有什么在瞒着我？” “跟你没关系，只是单纯的问问你。” “哦哦，”对方似乎放了心，拿起杯子润润嘴唇，“那就该怎么办怎么办呗。要继续当朋友的话，至少要先了解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吧，能拿出合理的解释就好办了。要不想继续的话，这样就此别过也挺好。” “不过，我建议，这样的人如果一开始就没打算坦诚相待的话，还是尽早脱身为好，否则对你的消耗只会越来越大。” 今晚的烤肉店大概是有学生社团来聚餐，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围坐在几张桌前，热烈的气氛似乎能掀翻屋顶。酒杯的碰撞声、笑闹时的叫喊比烤肉的甜腻的香气更能占领每一寸空气，坐在角落的他们倒显得有些沉闷。 “不对啊，申林北你什么时候交的新朋友？男的还是女的？” 金敬宇仿佛忽然开了窍，对着好友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啧啧称奇，追问个不停。 因为名井南的身份太过特殊，申林北本就没打算透露一个字。说多了不仅会给女孩带来麻烦，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即使对方是金敬宇，但世界上哪有密不透风的墙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件事永远的烂在自己心里，直到时间将它抹平，无法在记忆里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迹。 ....................... 街灯已经亮起，灯光依旧昏暗，路上许久不见行人经过。 “Nube”店里仍在营业，屋里传出的灯光倒是比路上更明亮一些。 名井南站在门口，犹豫不决。透过玻璃窗向内看，屋子内的陈设一如往常。吊篮和她仅有一墙之隔，好像没发觉她的出现，沉闷的低着头。此刻玻璃窗内那黄色的吊灯不再像从前那样让人觉得温暖和安心，反而生硬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抿了抿藏在口罩下的嘴唇，她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头顶的铃铛有气无力的轻微响动，腿边的绿叶也只是小幅度的晃动了一下，然后便没了动静。 店里安安静静，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名井南走到前台，探头向操作台望了一眼，对上的却是一张满是胡茬的陌生的脸。 “抱歉，我们已经打烊了。” 朴光熙快步走来，歉意的说着，手上的拖布还未放下。 “啊，打扰了。那我下次再来吧。” 她微微欠身，又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景象，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名井南用力的吐出一口气，眼神里的光芒闪烁了一下，黯淡了下来。 第四十八章 TWICE的聚会 沿着漆黑的小道往回走，名井南思绪被回忆的景象充斥。 今天没有下雨，路面并不湿滑，也没有那一个个积聚着雨滴的小水坑。路是比之前好走了，可她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天的感觉。 感觉是种很玄妙的东西，人类没有一种器官能够直白的觉察那缥缈的触感，但所见、所闻、心中所想却一起造就了这或许只在特殊的时刻才会出现的奇特感官。 那天的感觉...大概是只有在那个男生身边才能重现吧。潮湿的路，宽大的伞，雨滴敲击在伞面上噼啪的声响，还有一丝丝...安心和暖意？ 名井南忍不住拉了拉身上的外套。 脑海里的想法把她吓了一跳，自己竟然会对一个认识不过几个月的男生产生如此的依赖。或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才会让自己变得更容易的对温暖的事物产生好感和倚仗？ 这样是否正确呢，名井南也在心底怀疑自己。可慢慢好转的病情，还有那从心底传来的火光都是真实的，她骗不了自己。 想着想着，她的眼神也迷茫起来。 前方就是宿舍所在的小区，路灯似乎比马路边的更亮堂些。明天就是回归日了，晚上成员们应该都回到了这里。 名井南微微加快了脚步。 推门而入时，她才发现大家都聚集到了一起，都聚集到了她和俞定延、朴志效所在的房子里。八个人围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似乎还给她空出了位置。 三个人住的宿舍规模不算大，只能算是普通的家庭住宅，此刻涌入九个人，客厅被占的满满当当。 不过却感受不到拥挤，反而有种久违的热闹气氛。从出道开始，九个人就是这样挤在一间宿舍里，直到今年才搬到现在的住处。四五年的时间里，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mina快来，就差你了。”俞定延的大嗓门叫醒了微微愣神的她。 众人纷纷扭过头来，向她招手。 “马上，”名井南笑着，指了指自己房间的门，“我去换个睡衣就出来。” 大家坐在一起，好像在聊天，又好像是在开派对，笑着闹着，丝毫不顾及明天一早就要出发的打歌行程。 名井南换好了衣服，走出来坐在彩瑛和凑崎纱夏之间专门为她留下的位置里，静静听着大家的聊天，不时还随着大家一起发出笑声。 这种时候，她最常扮演的角色就是平和的聆听者，听大家诉说最近发生的各种糗事，听众人各种抱怨不断的小烦恼。 本身性格就比较安静，出道时还因此而有些苦恼，不过好在后来名井南找到了自己最舒适的存在方式——做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和成员们早就超越了寻常朋友的关系，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渐渐的更容易吐露自己的内心。 然而在这种场合，她依旧习惯于坐在一旁默默的倾听。 “欧尼，”孙彩瑛脑袋悄悄的靠了过来，“你要喝什么吗？” 众人围坐的中心，摆着几瓶蓝色包装的饮料，只是在成员中人气不高，几乎没有人动。 也不怪TWICE的众人，她们已经连续三年成为了宝矿力水特的代言人，也就意味着九个女孩同样的饮料已经喝了三年了。只要在镜头下，相伴的几乎就是这瓶西柚味的电解质饮料。 任谁一款饮料连续喝三年，也会稍稍感到厌烦的吧。当然...碳酸饮料这种令人快乐的东西除外。 “还有其他的选择？”名井南笑笑，看向彩瑛。 “餐桌上，”对方很是积极，指着身后的方向，“那个塑料袋里，有我买的气泡水和牛奶。” “还是不用了，”名井南略微思索，拒绝了女孩的提议，顺手搂住了彩瑛的肩膀，“一会就该睡觉了，喝点水就行。” “好吧。”彩瑛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往名井南的身边又靠了靠。 这会儿的话题已经被几个活跃的成员带到了回归期结束之后要去哪里聚餐上去了，对于‘吃’大家总有别样的热情，即使距离活动结束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餐厅几乎都要订下来了。 “打歌的时候，我们点那家咖啡喝吧。”坐在身边的凑崎纱夏突然开口，引得众人注意。 “哪家？” “就是我之前一直在说的那家啊，”sana遥指着窗外，“就在我们宿舍附近。” “好像是叫...‘Nube’，对吧？”朴志效忽然有了回应，已经有两位成员在她面前念叨，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没错！那家的味道真的很不错。” 众人也都恍然大悟，凑崎纱夏不止一次的在她们面前提到过，此刻再次被谈起，大家都带上了好奇，纷纷表示赞同。 只有名井南，在听到‘Nube’的名字时笑容消失了，身体也僵硬了一瞬。好在成员们沉浸在讨论中，没人注意到她不着痕迹的异常。 可她大概忘了，孙彩瑛还被自己搂住了肩膀，两人挨得这么近，一点动静都无法掩盖。 彩瑛不动声色的看向她，想要开口询问，却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名井南眼神突然没有了光泽，只是望着地板发呆；搭在肩上的手臂，也有了向下滑落的趋势。 “我记得mina也夸过那家的咖啡，”朴志效回想着那晚的场景，“对吧？” “欸？” 众人似乎都有些震惊，目光再次向名井南聚焦。 “mina也去过那家店？”在这其中，凑崎纱夏显得最为好奇，同时还有一丝找到知音的惊喜。 “去过一次，”名井南迅速回了神，生硬的咧着嘴角，“咖啡的味道确实很不错，甜点也很好吃。” “看吧，我就说！”sana明显激动了起来。她拉起名井南的手就朝天上举，好像赢得了拳击比赛的冠军一般。她是裁判，名井南则是获胜的选手。 “你们还说我是收了老板钱来做宣传，”对方的声音很是委屈，“甚至说我是被老板的脸迷住了...” 名井南若无其事的抽回了手臂，跟着众人一起勉强笑了笑。 气氛再次热烈起来，连平常最不怎么说话的周子瑜也开起了玩笑。 孙彩瑛又偷偷看了看旁边的沉默的姐姐，对方的手臂已经从她的肩头滑落，放在胸前。她默不作声的伸出胳膊，环抱住了名井南。 第四十九章 搞砸了 时间在女孩们的吵闹间悄悄流逝。已经很久没有九个人聚在一起畅快的聊过天了，所以在经纪人姐姐打来电话时，众人都有种依依不舍的意味。 墙上的时钟走过了十二点，没办法，为了明天的回归行程，还是早点睡觉的好。 大家纷纷起身，整理整理因久坐而产生的衣服裤子上的褶皱，满脸可惜的向这间屋子的主人们道别。 “我决定了，”林娜琏临走时突然大声的宣布，“下次回归前的聚会要在我和sana、mm的屋子。” “欧尼现在连一层楼的距离都懒得走了吗？”不知是谁小声的吐槽了一句。 “不是，”林娜琏下意识的反驳，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也没发现目标，“一个宿舍轮一次才够公平。” 众人笑着点头，算是默认了大姐的主意。 厚重的防盗门打开，热闹的空气随着几个女孩的离开也被一并带了出去。客厅里只剩下了名井南、朴志效和俞定延...以及...不知道在餐桌旁捣鼓什么的孙彩瑛。 “彩瑛怎么还不走？” 俞定延在收拾地板上的饮料瓶，留下的都是没有开封的完整饮料，现在收回去，下次拿出来还可以接着用。 虽然女孩们的房子里还放着很多，平时也不怎么消耗，但环保节约总是没错的。 “买的东西太多，不想再拎上楼了。”彩瑛低着头，在塑料袋里翻翻找找，“把这些东西放欧尼们的冰箱吧。” “你放在那里就好，一会我来放。” “不用不用，”她却拼命的摇着头，“我来。” 三人都觉得奇怪，不过看她那么坚持也不再多说，由着她去了。 耳边的吵闹平息下来后，名井南才稍微恢复了些精神。纠缠交杂的思绪被暂时搁置，眼前朴志效和俞定延收拾整理的动作占据了她的视线。 “这个给我吧。”名井南伸手想要结果朴志效手中的扫把，“志效还有定延欧尼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可朴志效却闪身躲开了。 “说什么呢？该休息的是你才对，坐了一上午的飞机，下午又到公司开会。你早就该睡觉了。” “马上就收拾好了，”俞定延抓着几个瓶子直起身来，“快去睡吧。” 就连餐桌那边的彩瑛也抬起头对着她笑了笑，那表情分明是在认同其他两人的说法。 暖黄色的灯光终于在此刻送来了些许暖意，名井南本想再为自己分辨两句——自己没有她们想象当中的那么娇弱，只是朴志效没再给她继续的机会。 “mina呀，”扫把被放到了一边，她伸手搂住名井南的臂膀，“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要想，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回来跟我们一起。明天要好好的为我们应援才是。” “我知道的。” 名井南很清楚对方这段话的用意，一方面是在鼓励她，另一方面则是在减轻她的心里负担。即使病情恢复的很快，但面对那本应跟她们一起、现在却跟自己无关的日程时，她仍产生过强烈的无力感。好在，周围人释放出的和煦光芒，已经将这些负面的情绪驱散了大半。 “明天要加油，志效啊。”名井南用力挥着握成一团的拳头，“大家都要加油。” 卧室门关上的前一刻，她轻轻抱了抱眼前的女生。 ....................................... 夜景很好看。 屋子里没开灯，只有星星点点从窗外不知哪个方向飘来的光线。聊胜于无。 名井南坐在飘窗上，光着脚，双手抱膝蜷起了腿。倚靠着墙壁的断面，望着左侧一望无际的夜晚，出了神。 城市即使是在如墨的黑夜也不会完全的熄灭。远处连成一条线的路灯，不断移动的车灯，还有不知谁家仍然亮着的灯火...如果再往远望的话，可以看到一点点桥的影子，那里是汉江，永远奔流不息。 光源分散却似乎最终还是聚在一起，透过单薄的玻璃，映进名井南的眼眸中。 她打开手机，聊天软件一片沉寂。这个时间点，父母早已睡下，成员们也应该放下手机休息了。可自己最期盼的那一条信息迟迟未到。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不懂自己是否应该期待，但还是坐在了窗边。 他睡着了吗？还是有事情要忙耽搁了？ 名井南试着为对方找出一个最合理的解释，却始终不愿意把事实想的太残酷。至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代价太大，无法承受。 本就是一个被动的人，只是在那片火光的温暖下才主动靠近，不知不觉间那焰色已经深深的刻入脑海。现在对方是否还为她保留着火种，她无法确定。 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轻轻柔柔的，似乎带着些小心翼翼。 “进来。”名井南提高音量喊了一句，声音刚好能穿透木制的房间门。 先出现的是客厅的灯光，随后才是孙彩瑛的身影，小小的，手里还捧着一个玻璃杯。 “彩瑛怎么还没回去？”见是她，名井南有些意外。 “给欧尼热了牛奶，”女孩端着杯子，关了门，轻手轻脚的朝她走来，“喝了有助于睡觉。” 房间又昏暗起来，这次浑浊的光线爬上了孙彩瑛的脸庞，瞳孔却依旧发亮。 女孩在飘窗的另一边坐下，把杯子递给名井南。 入手温热，丝毫没有滚烫的触感，看样子已经晾了有些时间了。 “定延欧尼她们呢？” “刚刚也喝了牛奶，现在去睡觉了。” “所以，”名井南喝了一口牛奶，“你怎么不回去睡觉？” “欧尼不是也没睡吗？” 气氛有些沉默，一个人捧着杯子小口啜饮，另一个人直直的看向对方。 “欧尼有心事，对吧？” “欸？”名井南手微微颤动了一下。 “瞒不住我的，”彩瑛缓缓的说着，“下午在练习室就不对劲，我还以为是旅途劳顿；但晚上一起聊天时，欧尼你的表现...” 她回避着这个比自己小两岁女孩有些尖锐的目光，转头望着窗外。 “我知道欧尼向来是有什么都自己承受着，可是这样不行的...医生不也说过，要多跟身边的人聊天嘛，这样才能恢复的快一些。” “我只是想让欧尼知道，”彩瑛的声音里满含恳切，“我是可以倾诉的对象，我和志效欧尼她们都是可以倾诉的对象。” 牛奶中的热气在一点一点溜走，杯壁也降了温。 “彩瑛啊，”良久，名井南才开口，“怎么办才好呢？” “我好像弄丢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第五十章 主动一点（已修改） “既然搞砸了，”彩瑛没有再去看低着头的名井南，反而她也目光下沉，双手手指交织在一起，“总还有机会去弥补的吧。” “如果对欧尼很重要的话，要做些什么挽救一下是不是会更好呢。” “我当然知道欧尼是个被动的人啦，总是把事情藏在心里...被动有时候是好事，在面对这样的情况时，却会变得无能为力吧。” “两个人吵架，总要有一个人先服软、先道歉，”女孩不自觉的笑出了声，“大多数的情侣不都是相同的情况嘛。” 孙彩瑛啰啰嗦嗦的讲了一大堆，也不确定对方是否都听了进去。 “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名井南终于开口，然而只是为了澄清，“你不要误会了。” “好。”女孩反应了一会才笑道。 今夜月亮似乎并不起眼，光芒暗淡，天空却不见一片云，仿佛被城市的霓虹夺去了光彩。现在照进屋里的，都是些人造的光，生硬冰冷，遮盖了往常夜晚的柔和。 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只是在自己心境的影响下，山不是山，水也不是水了。 “时间也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名井南笑笑，将杯中最后一口牛奶咽进喉咙，“谢谢你的牛奶。” 女孩说的没错，她确实太过被动，太需要那些能够肯定的东西，只是一点点的未知几乎就将她的勇气全部打散。往前走了这么多步，如果再次回到原地的话，大概也会觉得难以释怀吧。 孙彩瑛已经站起了身，立在她的面前，即使套上了宽大的卫衣身形看起来依旧单薄。 “重要的不是不是牛奶，而是我...” “明天还有行程呢，会很累的。”名井南打断了对方的话，“放心吧，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女孩迟疑的盯着她的面容，似乎再要从其中发现什么不正常的蛛丝马迹。 最终却还是一无所获。 “好吧，”孙彩瑛主动的伸手抱住了对方，“有什么烦恼的可以跟我说的。” 惊讶于女孩突然的动作，名井南被搂住脖颈时还有些猝不及防，不过她很快的反应过来，双臂反抱了回去。 “谢谢你，彩瑛。” 彩瑛没有回应，透亮的眼神因漆黑的环境变得晦暗不明，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口气。 ...... ...... 女孩出门时顺便把用过的玻璃杯一并带了出去，倒省去了名井南不少麻烦。 她从飘窗上移动到了床上，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子里。新换的床单和被罩，上面还留有淡淡的洗衣液香味，熟悉的味道再次将她包裹起来，内心也变得安定。 窗帘没有拉上，就任凭它那样随意的敞开着，反正房间里也没有开灯，没人能看清她在做什么。 名井南侧躺着，正对着窗户的方向。 这个角度，头顶静谧的夜空反倒看不真切，只占据了窗户边缘的一角，剩下的是大片大片熄了灯的高楼和低矮的房顶。若是一扇亮着的窗代表一个醒着的人，那大概现在再找不到第二个清醒的人和她共享这个时刻。 手机依旧攥在手里，名井南盯着对话框发呆。 虽然下定决心要主动点解决这件事，可她似乎并没有直接的方法，唯一想到的途径也只是在聊天软件上传讯息。不过真正点开聊天的界面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大阪飞机上拍的照片安静的占据了之前对话的页面，申林北只是在她飞机落地韩国时回了一句‘欢迎回来’。此后就都没了动静，她那时以为对方正忙，所以也仅仅报了平安。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出人意料。 “在吗？” 还是这俗套到不行的开场，没新意又绕来绕去、找不到重点，名井南也有些为这几个字脸红，不过毕竟是自己小心翼翼、主动试探的第一步。 “昨天发生的事...我很抱歉。”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已经是新的一天了，她努力的保证着字眼的准确性。 “或许，不单单是昨天的事，也不单单是下暴雨那天的事...我应该为从最初就开始的隐瞒道歉，对不起...” 屏幕亮度被名井南调的很低，此刻她整个人都钻进了被子里，蜷缩着身体，只把整张脸和手机留在外面。 有些话开了头就收不住了，越往下继续表达的就越顺畅。 想说的忽然间变多了，那些歉意和愧疚、再加上一点依赖，都变成了内心的字句，然后被手指一点一点的输入进对话框。 底部的框框里，已经存下了很长一段字符，她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名井南正斟酌着语句，手机屏幕却突然被通话来电占据，同时响起的还有机械的铃声。音量开的不大，不算刺耳，但在黯淡的房间里，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申林北打来的。 屏幕上端的号码显示清晰的印着申林北的名字，她以为自己眼花了，但这就是事实。 原本梳理好的思绪在看清那三个字时又一次乱成一团纠缠交错的毛线团，连一只线头都找不到了。 “喂...”电话铃响第四声时，名井南按下了接通键，“林北...” “mina呀...” 男人的声音沙哑，只是简单的几个音节却像是从喉咙和唇齿间勉强挤出来的一样，生硬刺耳，还带着浓重的醉意，似乎酒气随着呼吸就要透过听筒。 “你喝酒了？”她听的真切，“喝醉了吗？” 女生本就酒精过敏，平日里更是一口都不能碰，自然也无法判断对方现在醉酒的程度。 申林北对名井南的问话置若罔闻，只是一遍一遍低声重复着女生的名字。 “林北...”她沉默着，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明明是自己的名字，从小到大被叫了好多年，可从对方的口中听来为何如此陌生。她听不出那几个音节中蕴含的情绪，又或许只是一个沉溺在酒精中的人的有感而发。 名井南选择沉默以对。 话筒对面默契的安静下来，两人呼吸声交织在一起，随后又重合在一起。 “什么都要瞒着我...为什么啊？” 申林北又开始了喃喃自语，不过这次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每一个字都像一声惊雷，扎进她的脑海。 雷声带来的只有更长久的缄默。 对话框里冗长的话语被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删去，最终只汇成了一句‘晚安’。 名井南挂断电话，眼角有晶莹划落。 第五十一章 宿醉后 铃声在空气中回荡，尖锐刺耳。 遮光窗帘拉着，屋子里昏暗不已，申林北迷迷糊糊睁开眼时，依旧无法分清此刻属于白天还是黑夜。 关上手机的闹铃才发现时间已过了早晨八点，外界天色已然变得明亮。 从睡意中清醒起来后，头痛才姗姗来迟，汹涌猛烈，包裹着整个脑袋。钝痛伴随着太阳穴每次血管的跳动，呼吸喘气都变得困难，满身的酒气又让他觉得恶心。 酒精的主要成分是乙醇，同时也含有微量的甲醇。乙醇中毒会呕吐，而申林北现在的症状属于甲醇中毒，甲醇分解在人体内产生甲酸，也是头痛的罪魁祸首。 昨晚的记忆一片模糊，最后只记得金敬宇将自己送回房间。此后的所有画面，都像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烟雾，努力的想要驱散，引来的却是一阵撕心的疼痛。 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下午出门时穿的那一套，卫衣和短裤，只是大概经历一晚上的翻滚折腾，现在已经变得皱皱巴巴；脚上还穿着袜子，球鞋就脱在床边，东倒西歪。 床头放着一杯水，看样子是金敬宇给自己留下的。他挣扎着坐起身，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干渴的喉咙终于稍稍缓解。 很久没有喝醉过，宿醉后第二天那股难受劲几乎忘了个一干二净。那份烤牛肠没吃过几口，酒倒是没有少喝，烧酒加啤酒混合在一起，威力不小。 本意是想借酒消愁，酒喝完了却只是将愁暂时丢掉了一晚，早上醒来时又被自动拾起。那些烦闷就像游戏里自己不想要又甩不掉的装备，不得不背着它们继续往前走。 申林北摇摇晃晃的起身，眯着眼睛将窗帘拉开。 阳光照进窗子，屋内的世界再次清晰起来，在满是褶皱的床上留下他的影子。 酒气一直蔓延在整个房间，他吸了吸鼻子，把窗户拉开，给屋子换换气。不只是空气，要更换的还有身上的衣服和床单被罩。衣柜就在手边，申林北将脏衣服随意仍在地板上，套上了干净的短袖和短裤。 一会还要去咖啡店，这些东西回来后再洗也不迟。 手机电量快要耗尽，他拿起书桌上的眼镜，为手机连上了充电线。 给自己发信息的人很少，未读的来信只有两条。一条来自金敬宇。另一条却来自一个他意料之外的名字——名井南。 他本以为两人之间的联系在昨天的偶遇之后就不会再有了，各自回归各自的生活，回归渐行渐远的轨道。 “对不起，晚安。” 只有短短几个字，申林北对此却完全摸不着头脑。 时间是凌晨一点半，那时他大概已经睡着了，对方怎么会没头没尾的发这样一条消息。 最后的告别嘛...或许是吧。 他自嘲的笑笑，也不再回复，去卫生间洗漱去了，离开房间时还把地板上的衣服带了出去，塞进洗衣机里面。 热水从头顶浇灌而下，钝刀割肉般的头痛才稍稍缓解。洗发水的香气遮盖了藏在每根头发间的难闻气味，那是烤肉的油烟味和酒气混合而成的味道。空荡荡的胃里一阵翻涌，然而被顶上来的只有一股辛辣的气息，让他喉咙发甜。 应该是最后一次喝过头了吧，申林北这样想着。 昨晚的酩酊大醉算是将旧的篇章揭过，从此按下不表，往前都是新的日子。咖啡店越来越红火，和妹妹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还有...接下了新的工作。理想中的生活似乎越来越近...... 金敬宇给他发送的邮件已经收到，根据已经创作好的作品进行二次创作，对他来说是一个此前从未接触过的全新领域。他写下的句子，大多是完全依照自己的想法，所以通常自由不羁，内容上也是在表达自身的想法。 剧本还没来得及看，不过对于新的挑战，申林北倒是充满期待。 洗漱好出了浴室，身体总算轻松了些。虽然头脑仍有钝痛，但已经清醒了许多。 卧室里的酒气顺着窗缝溜走，屋子被新鲜的气息填满。 他面对着窗户，在床边坐下。 早晨为数不多的宁静时刻，他望着窗外的朝阳，听着来往不绝的车辆奔流的声音，出了神。风起风又停，纱帘像少女微微扬起的裙摆荡漾。日光温和，轻轻抚过万物，一切都澄明了。 突兀的铃声打断了申林北的放空。 “老板，今天来上班吗？”电话那头是朴光熙的声音。 他清清嗓子，尽力抹去宿醉的痕迹：“准备去了，马上就出发。” “今天的任务量有点重。” “怎么了，”申林北看看表，才八点四十分，还没到正式的营业时间，“还没到营业时间吧。” “几分钟前有客人打来电话，点了大概十几杯饮品和八份不同的甜点......” “可我们还没营业，怎么给他做啊。”他一时觉得荒唐，“材料准备好了吗？兼职生应该还没上班吧...” “甜品有些我已经做上了，咖啡只能老板你来...”朴光熙也显得有些无奈，“她说十点半的时候会有人过来取餐。” “我知道了，马上就过来。” 挂断电话，申林北叹了口气，打起精神。 手机屏幕还亮着，他原本打算将它熄灭，换上出门的衣服，却无意间扫到了通话记录的页面。 最顶端的自然是刚刚打过电话的朴光熙，可下面一条记录却清清楚楚的显示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备注——只是一个日出的emji。 他愣在原地，大脑好像停止了思考。 那个符号看起来简单，背后对应的却是... 名井南。 因为不想被妹妹或是其他人发现，他才选择了一种最为隐晦的暗示，而没有选择用对方的本名。只是现在，这个图标却让他的心绪再次翻涌起来。 头痛的感觉再次来袭，仿佛之前的好转都是幻觉，死去的回忆突然袭击，丝毫没有预兆。 通话时间是今天凌晨一点多，只比名井南的那条没头没尾的消息早了几分钟，看样子还是自己主动拨过去的。 申林北这才意识到，原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都能找到原因，自己一定是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才让事情变成这样。 可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为何打电话，什么时候接通的，又是怎么挂断的...他站在迷雾里，什么也看不清。 喝酒误事，原来不是说说而已。 申林北苦笑了两声，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第五十二章 心不会骗人 生活归于平淡，时间一晃就是两个多星期。 那天之后，申林北好像和名井南断了联系，没有消息、没有通话，重新回到了最初相距甚远的距离。 女生的最后一条消息他没有回复，他把那句话当作了道别，给自己和对方都留下了空间和余地。但直白来讲，他喜欢逃避的老毛病又犯了。不知怎么面对对方，也不知怎么面对那天晚上喝醉的自己。 懦弱？或许吧...但他实在不愿意再鼓起勇气了。 除了上面说的这些，其他的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虽是第一次接触，但电视剧OST的工作进行的很顺利。那部名为《爱的迫降》的剧本他反反复复读了两三遍，一方面是故事背景的设定确实吸引人，另一方面则是要反复的揣摩剧情和人物情感。 在分裂的大背景下，身份悬殊的两人因意外彼此相爱，由此延伸出的故事确实吸引观众的眼球；而在这种敏感的话题中，原本沉重肃穆的氛围变成了浪漫爱情的轻松基调，编剧也确实敢写。 金敬宇在剧本某些情节里特意为申林北标记上了重点符号，并且告诉他主要根据这些情节来进行创作，倒是大大缩减了他的工作量。 初稿已经大致完成，接下来只需要再润色修饰一下，往其中填充细节就好。 另一边，咖啡店的生意也是越来越红火。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店里的顾客开始络绎不绝。从上午营业一直到晚上歇业，一直有客人前来光顾。 突然出现的人流让申林北和朴光熙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每日的收入几乎变成了之前的两倍，同样的，工作量也翻了一番。兼职生快要变成了全职，即使是这样，三人依旧忙的不可开交。不得已，申林北只好将下班时间提早了半个小时。 招聘的事再次被提起，这次他没有理由拒绝推脱了。门外已经贴上招聘店员的信息，但也仅仅是贴出而已，目前还没有一个人主动联系。 今天也是如此。 现在刚是上午十点，申林北手上已经积压了不少的咖啡订单，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景象。 咖啡机出水口微微冒着热气，申林北手上动作不停，将压杆向上推动，对已经磨好装上机器的咖啡粉饼进行预浸泡，大约五秒后再将压杆推到二档。 天鹅绒般柔软光滑的液体从出水口流进下方的陶瓷杯中，咖啡液的表面还覆盖着一层温暖光亮的泡沫。 这是申林北今天做的第一杯espress——菜单上很少有人注意到的饮品。年轻人的口味大多被甜味同化，就算是喝苦的也只能接受冰美式，喜欢喝意式浓缩的可谓是凤毛麟角。 他将小巧的杯子放进托盘，又倒了一杯冰镇的柠檬水放在一旁，这才让兼职生给顾客端上桌。 不大的店面里，此刻满是客人，每一张桌子、每一把椅子都正正好好的被人占据，不多不少。他们倒也没有太过吵闹，仍保持着基本的安静，谈话声也都尽可能的放轻。 申林北有意观察，顾客虽来来往往，分别来自不同的方向，但都会在饮品或甜点端上桌时举起手机拍照，顺便再拍拍店内的环境；更有甚者，直接举着相机对着他，如果不是发现及时，很有可能就成了被偷拍的主人公。 头顶放的音乐仍是轻松舒缓的旋律，未处理的订单还有几份，但已经不需要再制作一杯espress了。申林北洗了洗手，准备继续工作，妹妹却突然打来电话。 他思考了片刻，把烘焙间的朴光熙叫出来接替自己的位置。朴光熙不仅仅是烘焙师，他同样会制作咖啡，然而仅限于简单的款式，风味也没有申林北所做的那么出彩。不过水平显然已经足够，申林北不在的日子里，都是他一人打两份工。 不起眼的角落，申林北接通了电话。 “什么事，有娜？” “欧巴在忙吗？”妹妹听着话筒里的背景音，心里大致有了答案。 “嗯，最近店里生意很好，都有些忙不过来了。” 说话间，又有新的顾客进入店内，门口的铃铛叮咚作响。 “欧巴...”小家伙的声音显然有些犹豫，“你跟TWICE的mina前辈...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打电话来就是问这个的？” 关于这个问题，申林北早已跟妹妹做过解答，无论她怎么问都只有一个答案——普通的朋友而已。对于其他的问题，比如‘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怎么亲近起来的？’...这些明显带着八卦性质的提问，他更是守口如瓶，一问三不知。 “不是啊，”或许是哥哥的语气有些严厉，有娜急忙为自己辩解，“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那你继续。” “十月二十日那天欧巴有空吗？” 今天已经是十月十二号了，申林北在心里默默数着日子。那天大概是个周日。 “那天是星期天对吧...一般来说，周末的生意最好。” “没关系的，只是晚上的时间。” “晚上？”他越发觉得摸不着头脑，“有什么事吗？” “今天...”妹妹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mina前辈找到我，给我两张演唱会的门票...让我一定带你一起去...” “什么？” 明明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但在申林北的耳中却像是天外传来的信号，荒诞又让人无法理解。 “所以，欧巴你要把那天晚上空出来。” “为什么...她不直接告诉我？” “我要是知道的话，”有娜叹了口气，“刚刚也不会问你了。” 周围的空气猛然间安静下来，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在胸腔中强烈的起伏。那巨大的响动对他仿佛是无情的嘲笑——你看，心是不会骗人的。无论再怎么逃避，无论再如何高喊着‘就此别过’，无论再想要让过去翻篇，但心跳轰鸣时，一切自然会被拆穿。 “我知道了，”申林北最终答应了下来，“我会去的。” “忘了告诉你，欧巴。”妹妹似乎放了心，“有空的时候去ins上看看TWICE前辈发的照片。” “为什么咖啡店生意会这么好，可能就找到答案了。” 第五十三章 谜 楼梯间里悄无声息，阳光从窗边落下，在地板的瓷砖上留下一块规整明亮的方形印记。 有娜挂掉了电话，在原地站了几秒，随后才如梦初醒般行动起来，迈步走出狭窄的空间。 失去了阳光的照射，室内的空间倒有些暗淡了。脚步声吵醒了头顶的声控灯，灯光依次亮起，犹如一条流动的线，往远处延伸而去。 练习室在楼层的最深处，顺着路一直走就能抵达。 她心事重重，脚步显得有些犹豫和沉重了。今天给哥哥打去的这通电话，也不知究竟是对是错。作为后辈，她无法拒绝名井南的要求；作为妹妹，又无法替自己的兄长做决定。 电话里的语气虽带着不容申林北拒绝的意味，但她其实心里也没底。如果对方态度强硬一点，难办的就是自己了。 拿起手机，有娜轻舒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的敲打。 “欧巴他答应了。” 消息发了出去，很快有了回应。 “谢谢你，有娜！” “不客气，前辈。不过，前辈最好还是自己跟我欧巴说一下吧。” 不知为什么，自从知道名井南和申林北之间有着奇怪的联系后，那句欧尼是怎么也叫不出口了。 这次的回信没那么及时了，申有娜走出好几步，消息才姗姗来迟。 “我知道了，我会再亲自跟他说的。” ... ... 今天是练习的日子。 刚经历过回归期，不会有太过繁忙的日程。有时会有一些拍摄任务，类似于广告或者宣传照，但都不需花费太长的时间。来公司上班的日子，除了舞蹈练习，就只剩下一些声乐课，用以学习下张专辑的新歌。 五个人早上八点过才来到练习室。 没有老师监督指导，也没有繁重的任务压在头上，几个女孩都有些许的懈怠。人不是无休运转的机器，总要给自己一些时间用来放松。对此，经纪人室长没什么意见，孩子们练习时的态度也很认真，稍微晚起一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中午吃公司食堂吗？” 大家都在压腿热身，申留真却满脸严肃的问道。 “呀，这不是才刚吃过早饭？”黄礼志打开了头顶的中央空调，扭头笑着。 “提前想好答案，才好早做准备。” 有娜撇撇嘴：“吃公司食堂还要做什么准备？” “要不要点外卖？” 众人正七嘴八舌的讨论时，门铃声却突然响起。 离门口最近的李彩领起身小跑着去开门，却见到了一副不常见的面孔。 名井南带着鸭舌帽，静静站在门外，脸上带着笑轻轻跟她招手。 “mina欧尼！” 说起来，眼前这位前辈跟她的联系最为密切。参加过同一个选秀节目，两人在还曾经作为一组上台表演，只是后来名井南作为TWICE出道，李彩领则回到公司，继续着练习生生活。 那已经是将近四年前的事情了，物是人非说不上，用时过境迁形容倒比较合适。 “有娜在吗？”名井南微笑着开口，目光往练习室里看去。 屋里的四人纷纷起身，透过狭窄的门缝向前辈打着招呼。 “mina前辈找我吗？”有娜意外。 TWICE和ITZY分属不同的本部，练习室也不再一层，再加上各自忙碌的行程，在公司也只是偶尔能碰面。 “没错。”对方点点头，又跟其他人挥手道别。 小家伙跟着名井南的脚步出了房间，又下了楼，直到在大楼里的咖啡厅坐定。 “前辈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她满脸疑惑。 桌子上摆着饮品单，不过两人的注意力显然都不在其上。 “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名井南眼底似乎压抑着不安，“有什么想喝的吗？这里的咖啡虽然比不上你哥哥做的，不过味道也算不错。” “不用了，”有娜婉拒，“前辈坐在这里不怕粉丝或者记者发现吗？” 当然...害怕了，本就没有完全康复，现在暴露在镜头底下，对于还在恢复期中的名井南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有娜知道我们十月二十号会有一场粉丝见面会吧？” “啊，我听说了。” “到时候...”女生压了压帽檐，声音也放轻了，“我会上台...” “什么？”有娜微微睁大双眼，表情吃惊，“前辈不是...还没好吗？” “所以今天就当是提前练习一下那时候的感觉了。”名井南开了个玩笑，却并不好笑。 咖啡厅里没多少人，却仍有零星的粉丝和职员，见到有两位艺人到来，目光不时向二人聚焦。 “我这里有两张那天粉丝见面会的门票。” 两张长方形的纸片从包里被翻出，递到申有娜的手上。纸片完好无损，不见一丝褶皱，看起来被保存的很好。 “前辈这是？” “请务必将另外一张门票，”名井南的表情突然变得犹豫，“转交给你的哥哥。” ... ... 练习室的门就在面前，有娜将手上的门票塞进外套的口袋。 还是不要让姐姐们知道的好，毕竟算是一桩牵连到自己哥哥和前辈的私事，她们的刨根问底自己也无法招架。 名井南和申林北...她反复将名字默念了好几遍。两人的关系是个谜，她自觉已经接近谜底，却始终无法确定。 从哥哥那里得不到答案，从mina前辈那里同样也无迹可寻...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对方在自己身旁站定，申有娜才发觉有人过来。 黄礼志奇怪的看着堵住门口的有娜：“站在这里干嘛，有娜？” “正准备进去呢。”她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知这个姐姐有没有看见自己刚刚的动作。 “从mina欧尼那里回来了？” “嗯，刚刚回来。” “她找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有娜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问了些关于我哥咖啡店的事。” “哦，原来如此。” 黄礼志点点头，不疑有它。一是相信这个妹妹不会骗自己，二则是对方的私事也不便打听。 “不过说起来，林北欧巴还真是厉害啊。”女生不由感叹，“TWICE的欧尼们也喜欢喝他做的饮品。” “欧巴店里最近的生意很好。”她应和着，心里放松下来。 两人按下了门上的密码，进入了练习室。‘啪嗒’的一声，门重新关闭，几秒后，头顶的灯光熄灭。 第五十四章 发现真相 电话挂断，通话界面消失不见，手机屏幕显示着他的壁纸。 那还是有娜她们上次回归时给申林北发来的照片，在妹妹的要求下，他半推半就的换了上去。后来她们的活动期结束，他也懒得再找新的图片，一直沿用。 “电话打好了？” 朴光熙在身后站定，语气幽幽。 店里顾客依旧，生意丝毫不见冷清。那些个咖啡订单，朴光熙只是制作了两杯最容易的美式，剩下的就都等着申林北处理了。 “电话是打好了，”他转身笑笑，“但还有一件事...” “嗯？” “所以拜托光熙哥再帮我顶一会吧，我马上回去。” 看着对方眯起的笑眼，朴光熙摇摇头，默默走回咖啡机旁。也不怪他急着催促申林北回到岗位上，只是身后的烘焙间里还有一批半成品的甜点等待烘烤，再晚一点可能就会耽误订单。 今天阳光很好，光线照射在手机上时，屏幕倒有些暗淡和模糊了。 申林北将亮度调到最大，又伸手微微遮挡住窗外映进来的亮光，才算看清了一些。 有娜挂断电话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让他的内心稍有触动，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他的脑海。咖啡店里突然多出的顾客从何而来，一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如果加上‘TWICE’这个未知的x因素，似乎一切都能说的通了。 他登录许久不用的ins账号，试着在其中搜索相关的信息。 ins大概是在韩国最火爆的社交媒体平台之一吧，不少年轻人都热衷于此，分享生活或是包装自己。同样也有不少明星运营着这样的账号，展示自身另一面的同时，也算是一种吸引粉丝、‘拉近’彼此之间距离的手段。因为有着较大的关注度，在某些时候也可以被当作他们特殊的‘发声’方式。 申林北本身就对类似的社交媒体没有太大的兴趣。当初被妹妹拉着注册了一个账号，简单发了几张帖子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偶尔他也会登上账户，给有娜和金敬宇点点赞。不过在有娜进入出道预备组的时候，公司就将妹妹的私人账号注销了。也因此，申林北对ins的兴趣少了大半。 在搜索框中输入TWICE，整面的照片占据了手机屏幕。都是关于九个女生的图片，让他眼花缭乱，却没有发现任何跟‘Nube’咖啡店相关的痕迹。 他想了想，在用户一栏找到了TWICE的官方账户，点了进去。 最上面的帖子还是昨天发布的，一个眼睛很大的女生配合着ins上各种特效搞怪，看起来丝毫没有偶像包袱。 申林北挑挑眉毛，强压心头的怪异感，继续往下翻。好在接下来其他人的照片恢复了正常，保留住了一个女团的形象。 妹妹让自己看的...究竟是什么呢？即使心中有了猜测，他还是觉得这可能性微乎其微，翻找的动作只不过出于想知道答案的好奇罢了。 但很快出现的照片彻底的为他解了密。 她们脸上画着浓重精致的妆容，衣服大概也是用来表演的舞台服，挤在一张黑色的沙发上。 没有看到名井南的身影，她应该还在休息中，不过其他八人都入了镜。 几个女生的合照里，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捧着饮品。有些是白色的纸杯，有些则是透明的塑料杯，杯壁上印着‘Nube’的灰色字母却一模一样。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每一个杯子上的商标都清清楚楚、毫无遮挡的暴露出来。 申林北看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原来这些突然增多的人流，都是源于...粉丝效应。他转头回望着店里的顾客们，心情变得复杂。在他眼中，那些人的头顶悄然多出了一个身份——TWICE的粉丝们，不再只是单纯的客人。 可是...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店里的咖啡好喝？ 偶像艺人发布社交媒体动态，往往要经过公司的审查。他不相信如此明目张胆的广告行为，JYP的工作人员会无动于衷... 一个困惑解开了，更多的困惑又浮上心头。 他又搜索了一下‘Nube’的词条，有不少帖子都将他的咖啡店和TWICE联系起来。趁着这个热度，已经有人对店里的饮品和甜点做出评价，甚至还有不少在他店里拍摄的照片，那其中，他俊俏的脸庞格外显眼。 不过还好，申林北没有在其中看到不好的评价，大多是对于口味和环境的夸赞...还有对他外貌的夸赞。 这让他微微松了口气。 粉丝总是最难照顾的群体，带来流量和热度的同时，各种问题也会被不断放大。环境、口味、服务、甚至装修...方方面面都会收到关注。 这是压力，但同时也是发展的动力。 是否要迎合这些群体的口味？热度退却后，能留住多少顾客？这些都是申林北亟待思考和解决的问题。 短信的提示音让申林北缓过神来。 迎着有些刺眼的光线，他点开了消息界面，眼睛却在看清了名字后怔住了。 “好久不见，林北。”文字间似乎蕴藏着名井南特有的温柔语调，“有娜刚刚应该已经和你讲过了吧。” “是的。”犹豫了半天，他最终也只是回了一句。 “十月二十号那天...你应该有空吧？” “有的，我已经答应过有娜了，到时候会一起过去的。” “那就太好了。” “对了，”申林北手指在键盘上缓慢的敲击着，“咖啡的事情，谢谢你。” 下意识的，他把这一切跟名井南联系起来。毕竟从关系上讲，只有她跟自己有些交情。 却没想到对方也是一头雾水：“欸？什么咖啡？” “就是...你们ins上发的照片，”申林北显然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算是在给我的咖啡店打广告了。” “啊...”名井南那边顿了几秒钟，随后才有消息传来，“那个其实不是我的提议。” “是sana的想法，她说她也是咖啡店的忠实顾客，所以才自发的帮你宣传。” “原来是这样...” 看着这个稍微熟悉一些的名字，申林北若有所思。 第五十五章 途中 一星期的时间亲身经历起来也不过稍纵即逝。 已经是十月二十日了，到了约定的日子。 还是那辆黑色的奔驰轿车，申林北提前向金敬宇借好了车子，此刻正在公路上疾驰。 因为要去接上有娜一起的缘故，自然不可能让小家伙跟自己一起乘坐公共交通，毕竟是已经稍微有些知名度的公众人物，有辆私家车总好过毫无遮拦的暴露在大众的视线下。 后座上放着两个尺寸不小的保温箱，里面装的都是他为表达谢意而亲手制作的饮品和一些甜点。不管女生们出于什么目的，但那张照片确确实实的给自己的咖啡店带来了不小的人气和收益，也算是欠下了对方的人情...尤其是，那个叫凑崎纱夏的女孩。 虽然想过很多方式用以表达感谢，只是他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太合适，最终还是决定带去自己制作的橘子拿铁。九个女生，一人一杯；除此之外，他又按照上次那份数量颇为庞大的订单准备了同样的甜品和咖啡... 不说能完全的偿还人情，但至少展现出了申林北的诚意。 汽车拐进一条小路，在小区的门口停了下来。 这里是有娜她们的宿舍所在地，离JYP公司大楼不算远，重要的是附近比较清净，安全性得以保障。五个孩子没有放假时，都住在楼上某一层的屋子里。 申林北又挪了挪车子，确认不会挡住道路后，才熄了火，掏出手机给妹妹发消息。 “我到了，你可以下来了。” 时间已经过了四点，还有大约两个小时观众就要入场。他倒是不急，现在的位置赶到汉江对岸的高丽大学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这次的见面会被安排在高丽大学内的化汀体育馆内，作为韩国规模最大的大学体育馆，也承担过许多歌手演唱会的任务。不过，申林北却不怎么喜欢这个地方，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毕业于延世大学——高丽大的对头学校。 学生时也参加过几次‘延高战’，受到情绪调动自然把对方当作了假想敌。韩国是一个很注重血缘、地缘、学缘的地方，出身相同的人很容易抱团，进而出现排挤的情况，不论在社会还是职场上。 申林北虽没有所谓‘抱团取暖’的想法，但敌对的想法也从学生时期一直延续了下来。 “欧巴，我马上到。” “已经在下楼了。” 妹妹的消息很快映入他的眼眸。 “好，不着急。” 刚刚将信息发出，有娜就出现在小区的门口。看到熟悉的奔驰，她挥挥手，一溜小跑的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来。 “今天动作很快哦。”申林北调侃着说了一句。 “别废话，”妹妹不轻不重的回怼，顺手拉过安全带，扣上，“欧巴我们快出发，不然一会来不及了。” “时间还早，急什么？” “一会还要去后台拜访前辈们，去晚了不太合适。” “好吧。” 他点点头，随即将车子发动，按照导航的方向驶出这条小路。 今天是周日，路上来往的车辆不少。车子随着车流走上了跨江大桥，过了汉江再走个十几分钟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两侧的江面波光粼粼，反射着清冽的阳光。风掀起浪，浪跃起又迅速落下，融入水的怀抱。江水是深色的，如墨在其中晕染开来，在头顶光线的映衬下，墨色倒更加深重了。 申林北专注的盯着前方的道路，有娜坐在位置上左右张望。 “欧巴，我才发现...”妹妹突然笑着开口，“今天怎么穿的这么...整齐？” 原以为妹妹是在看风景，却没想到注意力竟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吗？” “没有，只是很久不见欧巴这样穿过了。”有娜还在笑，有种戏谑的神情。 他今天换上了很久不穿的白色短袖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随意的散开着；下身则用卡其色的休闲裤取代了常穿的短裤，裤脚搭在脚腕上，就连球鞋也变成了低帮的款式。 “这样穿很奇怪？”申林北有点心虚。 “阿尼，很帅的，”小家伙使劲的摇头，却止不住嘴角的笑意，“我印象里好久都没有见到欧巴穿衬衫的样子了，感觉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就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你是在说我老了吗？” 明明妹妹是在夸她，但话听到耳朵里就变了味，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没有没有，”她自然不会承认，“不过是有那么一丝丝回到过去的感觉了。” “回到过去？” “欧巴上大学的时候，我还在初中。周末地板球队训练完之后，欧巴那时好像就穿成这样来接我回家...” 话音落下，车厢里出奇的安静。两人都默契的不再讲话，仿佛同一时间陷入了回忆。 “是啊，一晃好几年过去了。”申林北轻笑一声，“有娜也长大了。” 有娜转过头对着他上下打量，偷偷做了个鬼脸：“欧巴同样长大了。记忆里的欧巴青涩好像更多一些，现在则更加成熟了，不再有幼稚的感觉。” “坐好。”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妹妹，没在意对方偶然间的无礼，明白她是在开玩笑。 他们之间早已不需要用敬语刻意的维持着什么，这种玩笑话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今天算是去道谢的，短裤和那些宽松的T恤还是不穿的好。” “欧巴都带了什么？”小家伙转过头去，目光似乎要穿透那两个庞大的保温箱。 “橘子拿铁，还有一些其他的咖啡和甜品。” 有娜不知什么时候收回了视线，转而一直盯着开车的申林北。申林北被她盯的发毛，眼神飘过去正好对上妹妹亮晶晶的视线。 “当然有你的份...” 来自身旁的压力骤然消失，申林北再看去时却只看到了有娜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样子。 “我就知道，嘿嘿。” 汽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附近，才不过下午四点半，体育馆附近的路上已经满是人群。看样子都是来参加见面会的粉丝，大多手上拿着应援物，成群结队的站在一起聊天，等待入场。 “我们是不是来晚了？”在车里望着黑压压的人群，申林北不太确定。 “没有，是粉丝来的太早了。”有娜自然也看到了他们，面色没什么变化，“一会也给欧巴弄一套贴纸，往脸上贴几张。” “我不要。”申林北坚决的摇头。 第五十六章 拜访后台 有娜在车里带上了口罩，又扣上了鸭舌帽，对着车中央的后视镜检查着自己的容貌。见自己的脸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没露出一丝破绽，这才放心的打开车门，走下车去。 申林北倒没有那么多顾忌，妹妹是明星，他又不是。 拉开后座车门，拎起那两个硕大保温箱的把手，将其提了出来。 “mina前辈，我们到了。” 妹妹站在车前打着电话，通话的对象看来是名井南。 申林北锁上车门，悄悄的走到小家伙身边，企图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点什么。 “体育馆的侧门...有人等着我们了？” “嗯，好。我知道了。” 通话很快结束，有娜看了一眼哥哥，默默把手机收回挎包里。 “怎么说？” “往侧门那边去，前辈说经纪人已经在了。” 两人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附近的露天停车场，远望正好能看到那座并不算高大的体育馆。停车场附近的人不算多，开车来的粉丝也只是将汽车停在此处，随后便兴致冲冲的赶往场馆的方向。 因为没有保温箱的负担，有娜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申林北倒是落在了后面。 “欧巴你知道路吗？”妹妹边问边回头看。 “大概还有印象...” 申林北在脑海里回忆着，学生时因为各种校际间的活动也来过这里，但印象并不算深刻，只是知道大概的位置和方向。 “那欧巴走前面，”有娜说着顿了顿脚步，等哥哥走到她身前再跟上，“我跟在后面。” 越往场馆外走，粉丝聚集的就越多，空气一时间都热闹起来。 天气并没有夏天时那样炎热，阳光却依旧灿烂。周围的人群三三两两扎堆，两人穿行在其中，手上也没拿着相机或是应援物，倒与身旁格格不入了。 感受到聚焦在身上的目光，有娜默默压低了帽檐，申林北见状也微微加快了脚步。 侧门前也围聚着一群粉丝，似乎是知道这里是工作人员进出的通道，都在一旁等着，希望能看到某位他们期待的人物。 好在还算有秩序，门前的通道被让了出来，没有妨碍正常的出入。 门口站着前辈们的经纪人，妹妹一眼就认了出来，实在是那位姐姐的身形太过突出，宽厚的背影给人十分的安全感。 有娜看到她的同时，她也正好抬头看到了申林北二人。 微微愣神过后，她反应过来，拉开了那扇磨砂的玻璃门。 一旁的人群都因为这突然的动作兴奋了起来，四处张望着，却没有发现任何他们想看到的场景，好奇心似乎更重了一些。 直到一个全副武装的高挑身影和一位拎着两个黑色箱子的清爽男生走进楼道内，他们才后知后觉，然而玻璃门却在眼前缓缓的关上。 ................. “您好。” “您好。” 三人往楼道深处走了好几步后才相互打过招呼。 已经进了室内，也就没有再遮掩的必要了，有娜取下了口罩。 “这位是...？”经纪人满脸好奇。 作为自家公司今年才出道的艺人，有娜她肯定是认识的，只是对于旁边的男人倒觉得十分陌生。看颜值像是练习生或是偶像，但脑海里又没有丝毫印象。 “这位是我的亲哥，”妹妹笑眯眯的回答，又补充了一句：“不是艺人，算是普通人。” “原来如此。”她看向申林北，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对着他点点头。 申林北回以礼貌的微笑，有妹妹在一旁交涉，他就不需要再费心解释了。 “mina说先带你们去她那里。”经纪人笑笑，自然而然的在前方领路。 “嗯？” “因为...身体的原因，给mina准备了一个单独的待机室。” 听到解释后的两人心下都了然，默契的不再询问，只是跟着经纪人的脚步。 走廊里人不多，除了几人有些纷乱的脚步声就只剩隐隐约约的交谈声，隐藏在旁边几间房门紧闭的屋子内，不特意探听的话就听不真切。 阳光正好的时分，楼道里没有开灯，光线斜侧着从左边的窗子照进来，地砖和墙面上光亮和阴影交错。虽然能透过窗子的光束还是少数，整个空间里却并不让人感到昏暗。 艺人们的待机室就在这一层，在靠近入场通道的地方。三人路过那间已经被暂时贴上TWICE名字标签的房间，申林北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这里就是她们的待机室，”经纪人介绍到，“mina的房间还要在前面。” 房门虚掩着，木色的大门跟一路上其他的屋子并无不同，把手上银色的漆黯淡，透着磨砂的质感，光线在其上也映不出形状。门缝中透出些许的声响，大概是吹风机在嗡嗡叫嚷，交谈声应该是被掩盖了。 他大致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越过这扇门，继续往前走着。 名井南的‘专属’待机室几乎要到走廊的另一头了，可能是出于安静才为她选择了这间不易被人打扰的小屋子。 不过这里也确实比刚刚走过的楼道清净许多，没有混乱的杂音，好像一面无形的气障，将同一个空间分隔成两个世界。几人的脚步声也不自觉的放轻。 或许是拎在手上的两个箱子太过沉重，沉重到迈不开步子...申林北越走近那扇陌生的门，腿就越像灌了铅一般，犹豫、踏在地板上虚浮空洞。 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然和前面两人拉开距离。 不知是否是心底的怯懦在作祟，一路上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心境。 如何面对，最终还是变成了一道横亘在他面前的课题，也再次证明逃避无用。 经纪人宽大的身体堵住门口，等了等落在后面的申林北，这才抬手敲敲门。 “请进。” 熟悉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总算打破了这片区域长久的安静。 门被推开，另一个世界缓缓铺开在眼前，带给申林北的是心底许久不见的悸动和曾经着迷的空气。 第五十七章 最近过的好吗 阳光被隔绝在门外，屋子里唯一的光源只有头顶的那盏刺眼的白炽灯。 适应了房间内截然不同的光亮后，申林北才终于在好多个日夜后，再一次看到那张精致的让人无言的脸庞。 “有娜，你们终于来了。” 名井南故意没有去看一旁还有些僵硬的申林北，经纪人还在一旁，暴露出她和男人有些超出寻常的亲近关系不是那么明智的选择。 她将手里拿着的台本放在身前的小桌子上，起身理了理裙角，向有娜的方向微微迎了两步。 “前辈今天很好看。” 有娜真心实意的夸赞着，此时名井南已经换上了晚上演出时要穿的裙子，妆容也接近完成式，看起来十分耀眼。 小家伙忍不住回头看了身后的哥哥一眼，自家的兄长虽说模样也不差，但跟此时的前辈一比较，气质上就没那么出众了。 申林北倒是完全没注意到妹妹的眼神，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心脏跳动的很快，那声音甚至可以说是在耳边轰鸣，脑海里却像是一张白纸，不自觉的在其上勾画名井南此时的形象。 黑色的长发披肩，皮肤白皙嫩滑，鼻梁上的痣更为明显了；睫毛很长，向上微卷，女生眼尾用眼线笔描出了修长精巧的线条，让那双眼睛美的更加惊心动魄... 紫色的紧身裙将她的锁骨和圆润的肩头完美无缺的展现出来；裙摆堪堪遮住大腿的一半，腿部线条纤长却有力量，大片的白嫩肌肤被暴露在空气中... 惊艳到让申林北彻底的陌生... 虽然在得知对方的身份后，也在网络上搜索了不少的舞台视频，但毕竟是隔着屏幕。现在亲眼所见，带给自己的感触还是不一样的。 申林北抬头看时，正好和名井南对上了视线。 对方微微一笑，和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并无什么分别，只多了一些闪耀的光芒。 他回过神，抿了抿嘴唇，弯腰向对方打招呼。 “您好...” 本意是想维持住那种互不熟悉的氛围，以免给自己和名井南带来麻烦，却没料想到女生接下来的话。 “好久不见，林北xi。”名井南脸上仍笑意盈盈，但眸光深处却藏着不易发现的狡黠。 比他反应更大的是站在一旁的经纪人，语气吃惊、目光隐隐带着戒备：“mina...你们认识？” “内，”女生表情自然的解释着，“林北xi的咖啡店就开在我们宿舍附近，我去过几次，自然就认识了。” 经纪人“哦”了一声，不再多问，也没再怀疑话的真伪。 那两个沉重的保温箱此刻倒是格外显眼，大家的目光都向其汇聚。 “这是我欧巴为前辈们，还有工作人员老师们亲手制作的饮品和甜点，”有娜这时机灵的很，主动揽过话头，向屋子里的几人介绍。 “是的，”申林北点头，嘴角挂起了温和的笑，“为有娜的前辈们应援，也是为了感谢大家对我妹妹的照顾。” 关于宣传咖啡店的事情没提起半分，当着名井南的面去感谢她的队友，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欧尼，林北做的咖啡很好喝的。”女生对经纪人姐姐推荐，“前几天sana她们还在ins上发照片宣传过...” “啊，原来如此。” 解释至此，经纪人也明白过来，不再对申林北抱着警惕。 “这样...欧尼你先把这些东西给她们送去，放的时间长了味道就没那么好了。” 名井南笑笑，想出了一个办法将经纪人支开，尽可能的给自己和申林北创造相处的时间。 “那你呢？” “把minaxi的那份拿出来就好...”申林北瞥见女生脸上的表情，也附和着。 .................... 面前的小桌子上除了那份快要散架的台本，就只剩下申林北刚从箱子里掏出的甜点和咖啡。 一杯橘子拿铁，一份巧克力手指泡芙，整整齐齐的摆在名井南面前。 “这是店里的新品？”女生轻轻捏起一条泡芙，上面的巧克力已经凝固成坚硬的外壳，还撒着一些糖果碎，卖相不错。 “不是，”申林北摇摇头，“我自己做的...因为还不太熟练，所以只做了这一份。” 那天晚上在对方的口中得到这个甜品的名字后，他就一直念念不忘。在网上搜索过做法，又向朴光熙请教，最终才掌握了制作方法。不过从那以后，名井南再也没来过他的店里，手艺自然也得不到施展。 男人的回答好像出乎了她的预料，眼睛微睁，蕴含着似有若无的欣喜。 女生咬下一口，奶白色的奶油内馅很快的显露出来，巧克力的酥脆外壳断成两截，碎渣簌簌的落下。 申林北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摊开塞进了名井南手里，动作自然，一点也没有许久不见的生疏。 “慢点吃。” “谢谢。” 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她才缓缓道谢。巧克力和泡芙外壳的残渣有些落在她那并不能被裙子掩盖完全的雪白大腿上，名井南也只是随意的用手指捻起，将其包裹在手中的纸巾里。 瞧见对方的动作，申林北下意识的别过头去。 非礼勿视...... 整个不大的待机室里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人，经纪人被支开去分发那些饮品和甜点，有娜也找借口溜了出去，给他们二人留出空间。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识破身份后的初次见面，没有想象当中想要把所有问题都抛出的心情，有的只是...沉默，长久的沉默。 或许是几个星期的时光已经将曾经的不平静逐渐抹平，又或许只是短暂的沉浸在这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重逢的喜悦中，很多放不下的情绪都已被忘在脑后。 “你最近...” “你最近...” 两人同时开口，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却都愣住了。 申林北望着名井南，那双眸子里波光闪烁，深邃犹如星海，似乎能从其中窥见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最直白的感情。 “最近过的好吗？”男人先开了口，声音艰涩。 “还算不错，林北你呢？” “我也一样。” 第五十八章 如果这样能给你带来温暖 “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名井南声音还是那样轻柔，如一片羽毛拂过申林北的心间，心头有种不安的躁动。 “最近店里生意不是变好了嘛，也多亏了你们替我宣传。”申林北笑着，眼神清澈，“最近一直都在店里帮忙...” “不过除了这个，还接了一个电视剧插曲的工作...” “欸？”名井南微微睁大双眼，似乎有些惊讶，“电视剧吗？” “是，跟我朋友一起，完成的还比较顺利...” “林北很厉害啊！”女生称赞着，对着他比出了大拇指。 大门紧闭，屋内也没有用以通风的窗子，只有头顶的空调在工作着，不断的吐着冷气，才消去了房间的闷热。 扇叶上下摆动，把冷气带到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mina冷吗？”申林北有意看了一眼女生身上漂亮的裙子，再看看她露在空气中的大片肌肤，下意识的担心到。 那件紫色的抹胸裙确实好看，对于舞台这样的盛大的场合也确实显得精美，但私下的时候，实用性却无法保障。 “还好，”名井南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有毯子。” 女生手边就是一条叠起的深色毛毯，搭在沙发的扶手上，并不起眼。 “还是盖上吧，风吹着受凉就不好了。” “好。”名井南倒是出乎意料的听话，摊开了毯子就将它搭在腿上，遮盖住了下半身雪白的长腿。 毛毯上印着申林北十分熟悉的标志——蓝色的JYP字母，有娜好像也有一条同样款式的。 桌上的手指泡芙还剩下两三个，配合着特调的橘子拿铁，名井南吃的很开心，也让担心自己手艺的申林北放了心。 他顺手拿起桌面上的台本翻了翻，几个重点标注的地方都是与眼前的女生相关的环节，从惊喜登台一直到后面几首歌的演唱... “mina最近恢复的怎么样了？” 内心暗暗的担心与疑问交织，申林北抬眼看向名井南。 “唔，还算可以吧。”女生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之前多亏有林北和队友们的帮助...恢复的进程倒是比预期的快了很多。” “其实现在私下里已经看不出来什么了，”她笑的眼睛眯起，“跟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很正常。” “不过，距离重新踏上舞台、回到工作岗位，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可是今天为什么...”男人莫名的焦急起来，眉头好像也皱起。 “是我自己要求的...” 望着名井南的眼睛，申林北在其中看不到一丝波澜，有的只是平静，只是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仍然大踏步向前走的坚定。或许有害怕，或许有担忧，却被满眼的勇气所取代。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还没...” “其中一个原因是，我怕自己离开舞台太久，大家会忘记我。粉丝们会不会觉得八个人在台上就是理所当然的场景...” “重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我心底当然会觉得不安；但我更害怕的是，自己无法再回到过去，无法再和队友们一起往前走，无法坚定自己要坚持下去的内心。” 名井南捧起那杯橘子拿铁，手指正好按在‘Nube’的灰色标签上。纸杯里的液体还温热着，热量正透过那白色杯壁传递到她的掌心，为她带来些许的慰藉。 “不过，林北你也是原因之一。” 女生转过头，眸光温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我...？”申林北愣住了。 “那段时间如果不是林北你一直在手机上陪我聊天，可能现在的情况会更加糟糕。从戒备到慢慢的学会打开自己...在我身上发生了很神奇的变化，自己解释不清，但我相信很大一部分都是林北你的功劳。” “就像你做的咖啡，”名井南用力捏了捏纸杯，杯壁变形但随后又恢复原样，“总是能给人带来温暖。然而...我却一直没有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你，一直到那天在公司碰见。” “现在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申林北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在见到女生的那一瞬间，他似乎放下了很多情绪。对方有不得不隐瞒的理由，换个角度来想，如果自己站在她的位置，大概会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 那晚的伤心在酒精的作用下好像被放的无限大，现在想来并不是那么严重的程度。感情廉价，朋友逐渐陌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更何况两人间也没有多么亲密的关系。 “那天晚上...没有打扰到你吧？”男人小心翼翼的试探。 “没有，我也正好没睡。”名井南只一怔便反应过来，“算不上什么打扰。” “我当时喝醉了，醒来后也没什么印象...”申林北心怀歉意，“抱歉...” 气氛再次冷却，外壳已经泛黄的空调工作时的噪音越发响亮，就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呼哧喘气，不时还伴随着几声咳嗽。 申林北起身，拿起放在化妆台前的遥控器，将其关闭。 “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名井南也站了起来，厚底靴踩出的声响一直延续到他的身后，“是我对林北你不够坦诚。” 男人缓缓转身，却发现女生离自己很近，仰头望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随后纠缠在一起。 “所以，今天让林北来看演唱会，是我想要说一句...对不起。” “可能林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我，可能会感到陌生，但我想要不再有伪装、不再有隐瞒的向你展示一个完完整整的‘名井南’。” “在我站上舞台的那一刻，我们都重新来过...林北也重新，重新认识一次我，好吗？” 申林北呆愣在原地，似乎在回味着女生刚刚的话。 在他回过神之前，名井南的身体却结结实实的装上了他的胸膛。女孩纤细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脊背，那熟悉的花香再次溢满他的鼻腔...她的脑袋轻靠在申林北坚硬的左心房，在那里，有着前所未有的鲜活的心跳。 时隔许久，名井南终于再次感受到了那特别的暖意。 “好，我答应你。” 脑海里所有声音都在催促着申林北作答，而话出口的瞬间，却如一片白鸟飞起，内心是从未有过的轻盈。 “如果这样能给你带来温暖的话...”他缓缓抬起双臂，轻轻搂住了对方柔软的腰肢。 本站网站:et 第五十九章 撞破 头顶空调的喘息慢慢的平静下来，屋子里唯一的动静只是两人抱在一起时心脏处传来的强烈的跳动声。 如鼓点强烈厚重，激荡人心，一下一下的敲进彼此的呼吸中。 申林北能感受到怀里名井南胸口的起伏，手臂的微颤...女生的脸侧过，埋在他的衬衫上，看不到表情，但从乌黑的头发中露出的耳根却微微泛红，成为了一朵娇嫩的鲜花。 名井南的气息温柔，像春天的风拂过他未被衣物遮挡的手臂，痒痒的。他忍不住紧了紧手上的动作，加深了这个拥抱。 两人一时间都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场合，忘记了那还未被捅破的条条框框，心照不宣的遵从着内心最本能的情感，陷入一片寂静里。 直到... 有娜突然推门而入，门口的响动才让两人惊醒，下意识的分开。 “欧巴...”木制的门只开了一半，妹妹也只是露出半个身子，但她脸上惊讶的表情却毫无保留，“你跟前辈...在干什么？” 空气突然变得燥热，皮肤上突然出现了怪异的刺痒。 或许是关上了空调的缘故？申林北这样想着，伸手在胳膊上轻挠了几下，但不见缓解。 “没干什么...”他尽量让表情变得自然，试图借此跳过话题。 名井南此时站的离他很远，头微微低垂着，发丝如幕遮挡住了她的侧脸。可暴露在外泛红的皮肤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原本雪白的腿也变成了微醺时的颜色。 “有什么事吗？”申林北向门口走了两步，用身形稍微阻挡住有娜探究的视线。 “只是来提醒你，该去拜访剩下的前辈了。” 妹妹已经从最初的吃惊中缓过了神，现在脸上倒是一种作为哥哥从未见过的神色，愤怒？委屈？又或许两种都有？他实在分辨不出，只觉得小家伙语气生硬，让他感到陌生。 “好，我拿上东西就走...”申林北愣了两秒，答应下来。 “快点。” ‘砰’的一声，木门被重重的关上，房间里燥热的空气也因此有了冷却的迹象。 “抱歉，有娜她...”他转身，走回沙发旁边。 “没事的，”名井南终于抬起了头，对着申林北笑了笑，只是脸上仍带着还未褪色的酡红，“你快去吧，演唱会结束我们再聊。” 女生还站在原地，不过较之刚才明显自然了许多。 “好，我...会向有娜解释清楚的...”申林北抿了抿嘴唇，把散落在沙发上的毛毯叠好，又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咖啡和泡芙别忘了，还有...” “晚上的演唱会加油，如果不行的话，不要勉强自己。” 男人的眼神里满是认真，然而名井南却忍不住的嘴角上扬。 “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找到林北的位置的。”女生轻轻点头，“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木门开启又关上，只片刻男人的背影就消失在其后。脚步声越来越远，可她的内心渐渐充盈起来。 ............................ 有娜靠着墙站在门外，双手环在胸前，刚刚脸上那种陌生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般。 “出来了？”妹妹望着申林北，语调平平。 “嗯，现在去拜访其他人吧。”男人点头，跟有娜并肩而行。 “说起来，欧巴应该还不知道这次见面会的主题吧？” 出乎申林北意料，小家伙没有再问起刚刚的场景，反而将话题扯到了不相干的地方。 “什么？” “待会...可不要被吓一跳。” “什么意思？” 有娜转头看了申林北一眼：“万圣节主题的装扮...你一会看到了就明白了。” “你刚刚已经看到了？” “没有，只是路过时偷偷看了几眼。” 说话间，刚刚领路的那位胖胖的经纪人迎面向他们走来，手上还捧着一杯咖啡。包装上印着‘Nube’的商标，正是从那两只保温箱中拿出来的。 “咖啡很好喝，”来人对着两人笑着弯腰，“谢谢有娜还有林北xi了。” “不用客气，您也辛苦了。”妹妹在一旁抢答。 申林北莫名有些心虚，只是微笑点头，把目光撇向一边。 “大家都在待机室里，你们直接进去就好。”几口咖啡下肚，经纪人对于申林北的印象总算彻底的改观，“我就先过去了。” “您慢走。” 走廊一如初到时的模样，只是阳光又下移了分毫，影子不起眼的长高了。 一直往前，就走出了那段安静的区域，楼道里虽不见什么人影，但耳边已经隐隐有了交谈声，似乎都是从前方那扇没关严的门里传出来的。 “你...没什么想知道的？” 申林北看向妹妹，她的步伐要比他快上一些，领先自己小半个身位。 “我想知道，欧巴你就会告诉我吗？”有娜脚步不停，似乎早有准备，“之前问了那么多次，都没有得到答案...” “有些事情，不是我有意要向你隐瞒。”申林北对她的质问丝毫不在意，“毕竟，连我自己也没有弄清楚答案。更何况...她身份的特殊性，你也明白。” “那欧巴你现在找到答案了？” 距离那间掩着门的待机室只剩下几步路的距离，笑声混合着其他嘈杂的声响挤出门缝。 兄妹俩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我应该得到答案了吧。” 他下意识的回想起刚刚的那份拥抱，鼻间仍萦绕着花香，掌心也残留着女生裙子绸缎般的丝滑触感；就连心跳的节奏，他都记忆犹新。 可他显然没有在意身边妹妹的异常。 临近傍晚的阳光，闪烁着跳跃在有娜的脸上，表情却不似光线那样欣喜。 在悲伤什么呢？在为何失落呢？大概是在看到哥哥和前辈相拥的瞬间，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长大了。 申林北不再是只属于她的兄长，有些事也不再会对自己诉说。 虽然早有预感，早在许久之前就嗅到了反常，但时间的车轮一直滚滚向前，被卷入其中的她也无力反抗。 “等到欧巴真的能以确定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时，可以把这一切都告诉我吗？” “好。” 本站网站:et 第六十章 灯灯神？！ 眼前的场景有些奇怪... 申林北望着一屋子奇形怪状的装扮，不禁瞪大了双眼。身旁有娜的反应看起来比他要淡定的多，大概是早有了心理准备。 象征性的敲了几下门板后，为他们拉开门的是面色苍白的‘剪刀手爱德华’；坐在屋里沙发上大口享用着甜品的是《沉睡魔咒》里的仙子玛琳菲森和《怪兽公司》里的小女孩阿布；而在一旁开怀大笑的对着其他人的形象指指点点的则是《寻梦环游记》里长着一双熊猫眼的男孩米格尔、《老男孩》中带着墨镜的崔岷植，还有《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疯帽子... 当然最让他印象深刻的还是化妆桌前那头火红的头发，以及那颗似乎还未完成的蓝色的...蛋？ 申林北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那个被他认作蛋的物体其实是一个女生的脑袋，随着周围化妆师的动作，倒是越来越难以辨认出原本的形状。 这么多来自不同作品、不同次元的角色钻出了原本的时空，汇聚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待机室里，附身在这些当红的女偶像身上，不由得让他生出一种突破次元壁的怪异感。 不得不说，这些装扮虽没有做到百分百的完全还原，但却能让人一眼就认出女生们各自扮演的人物。 屋子里的空气随着兄妹二人的突然出现瞬间沉寂了下来。 原本正吵闹的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有娜和申林北身上，就连正做着造型两人也通过镜子里的画面关注着门口的一举一动。 或许是身上的装扮让她们在‘不速之客’前变得滑稽且局促，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前辈们好！” 这种场合下，还是作为直属师妹的有娜开口更为合适。 即使出道许久，跟前辈们都打过招呼，可妹妹仍有些紧张，喉咙发颤。 “有娜来了啊！”坐在沙发上的‘米格尔’率先出声，声音里带着宽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众人再次活跃起来，纷纷从位置上起身，表示欢迎。 “这位是...？” 虽然早已听闻申林北的名号，也已品尝过对方的手艺，但还从未见过他的容貌。 “我是有娜的哥哥，”申林北自然的接过了话头，“也是‘Nube’咖啡店的老板。” “啊，原来你就是...” 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化妆台的方向，看向那个红色头发的身影。 他的目光也被女生们的动作吸引了去，视线看过去时正好对上镜中那人的双眼。 Minat....Sana。 申林北只记得她叫sana，至于前面的姓，也只记得跟名井南名字重合的部分。还好对方没有选择扮演一些奇奇怪怪的角色，《海王》里海后媚拉的形象并不需要在脸上下多少功夫，他能把名字和人相互对应起来。 头顶的应该是假发，那片耀眼的红色猝不及防闯入眼中；女生眉眼带笑，还冲他挑了挑眉毛，不过随即被正在工作的造型师制止住了。 申林北点头礼貌的笑了笑，权当回应。 “咖啡和甜点，还合前辈们的口味吗？” 有娜看了看桌上一字排开的食物，内心也为自家哥哥这次的手笔而吃惊。 招牌的橘子拿铁几个前辈人手一杯，其他的饮品也都是店里的热销款；此外，带来的甜品的种类更是几乎覆盖了整个菜单...也不知道那两个保温箱是如何装下这么多东西的，数量甚至可以抵得上咖啡店之前半天的产量。 “味道很好！” “真的很赞！” “这个咖啡尤其好喝！” “...” 称赞从屋子的四面八方传来，几乎要将兄妹俩淹没。 “您叫什么名字？” 还是‘米格尔’开口询问，看样子她在这个团队里应该担任着外交官的角色。 “申林北。”男人只微微一愣，便笑着告知。 这下也算通过姓名，关系稍稍拉近了些。 “林北xi，是我们的粉丝吗？” 众人的目光变得好奇，甚至有一丝期待。 “抱歉，虽然经常听有娜提起过各位，但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他脸上浮现出歉意，“不过来之前，有娜给我详细的介绍过了，以后也会成为粉丝、努力的为大家应援的！” 一旁的妹妹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但接着就点头承认。鬼知道她什么时候向申林北介绍过TWICE的众人，现在这种情况只能顺着哥哥的话往下说。 “好啊！”凑崎纱夏不知什么时候起了身，站在那位‘崔岷植’身旁，笑容让人琢磨不透，“那以后回归的应援咖啡便拜托林北你了。” “没问题。”申林北满口答应下来，“多亏了各位，店里的生意好了很多。今天的饮品都是我亲手制作的，权当作一点小小的谢意。之后需要咖啡的时候，联系我就好，下次就可以按照大家的喜好来准备了。” “林北xi太客气了...” 几个女生的造型都已经完成，化妆师们开始打扫‘战场’，将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收好，便有序的撤离了房间，临走时还不忘拿上那杯属于自己的咖啡。 这间待机室比刚刚名井南所在的那间可大了不少，款式相同的沙发，房间里放了三张；此外还有超长的化妆台和配套的镜子，连空调似乎都给力了许多，没有再听到风烛残年老人的喘息。 估计也只是因为安静，才给她安排了那样偏僻老旧的房间。 “你们去过mina那里了吗？” “是的，刚刚把咖啡给mina前辈送过去了。”有娜有心替自家哥哥隐瞒，“毕竟是拜托mina前辈拿来的票，所以先去感谢了。” “说起来，mina也很喜欢林北xi的咖啡，”‘米格尔’将胸前的尤克里里取下，端起属于她的z纸杯，“她跟sana一样，都给我们推荐过。” “是吗？”申林北倒有些惊奇，没曾想她在其中也占一份功劳，“真是感谢啊...” 说话间，他的视线扫到了一团蓝色的物体，在众人的最边上默默站着。定睛一看，双眼却不由得再次瞪大... 红色镶着金边的马甲，用棉花圈在衣服里撑起的蓝色肌肉，浓密的胡子，蓝的发亮的脑袋，还有束在脑后的长发。申林北终于明白刚进门时看到的蓝色的蛋是什么了... 阿拉丁神灯？！ 似乎是看见了男人惊讶的表情，灯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您好，我是金多贤。” 本站网站:et 第六十一章 演出开始前 有娜在右手边坐着，捧着一杯橘子拿铁慢慢的喝着。 两人坐在舞台左边高台上的座位，盯着下面如迁徙的鱼群般涌入场馆内的人群，内心突然升起一种安定感。 名井南为二人准备的票算是离舞台最近的位置，除了内场的前排——那里大多数被粉丝占据。高层视野很好，像有娜这样的艺人也基本不会有人打扰，对于兄妹俩是最好的选择了。 附近的座位上还都空着，一整片区域目前也只有两个人，带路的那位工作人员在领着他们找到位置后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距离开场的时间越来越近，后台也逐渐忙碌了起来。申林北和有娜没有多停留，问候完就拎着那两只空空荡荡的保温箱离开了。 他一个人把箱子放回车上，又拿上提前准备好给自己和妹妹的咖啡，之后才和小家伙汇合，在大批的粉丝入场前早一步到达自己的座位。 “你说，”有娜若有所思，“我算不算是沾了欧巴你的光...” “什么...？” “虽然出道之前公司组织看过前辈们的演唱会，但离舞台这样近还是第一次。” 申林北没有回话，只抬着眼向下望。舞台的边缘离两人的位置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夸张一点说，甚至可以看清台上人每个细微的表情。 空着的座位逐渐被填满，场馆里人头攒动、密密麻麻，气氛猛然间热闹起来。附近的位置也来了不少人，脸上的兴奋和激动跟下层的粉丝如出一辙。 有娜默默戴上了口罩，头顶的鸭舌帽倒是一直没有取下，不过就算这样也依旧有许多打探的目光照射而来。 申林北安静的坐着，不时抿上一口手中的冰美式。这么长时间过去，冰块早已完全的融化，咖啡里微微带着一丝凉意，聊胜于无的抚慰着周围空气的燥热。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些视线，好奇？探究？或有些其他的意味...无从分辨。 妹妹好像早已习惯了这种特殊的关注，脸色如常，不过稍稍收敛了一些动作。 “她们...是不是认出你来了？” “不知道，”有娜很干脆的摇头，“认出也没关系，今天的主角又不是我。” “想不到我们有娜已经这么有名气了。”申林北半是调侃，半是感叹。 “有没有可能，”妹妹把口罩拉下，吸了一口咖啡，又迅速的将其归位，“是我们太奇怪了，所以才...” 小家伙分析的也没错，整个场馆内，除了工作人员外，最平静的就是他们两个了。手里没有应援物，没有拿着手机到处拍照，脸上也没什么激动的表情，只是规矩的坐在位置上，脚下像扎了根。 要是一般的演唱会也就算了，还可以用不是粉丝来解释，但这可是一年一度的粉丝见面会，整个场馆一共八千多个座位，入场券更是一票难求...不是粉丝的话又怎么能轻易的拿到入场的资格呢？ “之前就说要给欧巴脸上贴应援贴纸，欧巴不听我的。”有娜借题发挥，口罩下的嘴角一咧。 “不可能的，”这次轮到申林北坚决的摇头，“贴贴纸还不如就这样让人看吧，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 “贴上同样不会少一块肉啊...” “你这么热衷于贴纸，怎么自己不贴？” “我还要戴口罩，贴了有什么用，又看不见。” 兄妹俩一句接一句的聊着，都是些无意义的废话，但至少暂时性的忘却了那些恼人的注视。 不得不说，来到现场的粉丝都是都是热情满满，主人公们还没现身，只是看着屏幕上的视频影像就开始了欢呼。 宣传片是用JYP旗下几个的几个组合MV剪辑在一起，他甚至在其中看到了自家妹妹的身影，还有她的几个队友。 妹妹她们出现在大荧幕上时，所得到的欢呼声也不小，让当事人有娜吓了一跳。 “怎么你也在上面？” “公司的传统，”有娜瞟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不管是哪个组合的演唱会，开场时总会放这么一个宣传片。” “企业文化？” “差不多，我们以后开演唱会也会有这么一个环节。” 欢呼声此起彼伏，也算是提前暖场了。令申林北意外的是，来到现场的粉丝中，男生的数量多的吓人。他的刻板印象中，追星的男生明显要少于女生，只是场馆内的情况却不是如此，男女性的比例几乎是一比一。 所以那些震耳欲聋、撕心裂肺的呐喊声有一半都是男粉丝的功劳。 时间慢慢的走着，入场的人越来越少，气氛越来越热烈。有娜另一边的座位上也坐上了人，用手机的摄像头对着周围，快门的声音毫不遮掩。 申林北看演唱会的经验少的可怜，为数不多的几次也只是贡献给了自己喜欢的独立乐队。不过或许那些连演唱会也算不上，仅仅在livehuse和酒吧里举办的小型公演，远没有今天所见的排场大。 “你前辈们的那些装扮...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今天来的粉丝们。” 四周都是人群，他只好趴在妹妹的耳边，尽量压低声音。 “应该不会吧，”有娜也下意识的小声起来，“前辈们一向...很能放得开。去年的见面会已经做过相同的主题了，上次九个人都放弃了形象，这回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 “是吗，”申林北挑挑眉，“可我觉得那位‘灯神’似乎能给他们更大的惊喜。” “也是哦...”小家伙一时无法反驳。 金豆前辈的这一形象，纵观整个偶像历史那也是相当炸裂。 “去年的她们也这样装扮过了？”申林北突然有些好奇。 “是的。” 主要是今年因为生病的原因，遗憾没有看到名井南的万圣节造型，得知去年也有过同样的活动，便起了兴趣。但其中原因却不好和妹妹明说。 演出时间临近，屏幕上的宣传片不知放了多少遍，那些躁动的声浪转化成了嘈杂融进空气。兄妹俩不再交谈，静静等待见面会开始。 “那个，不好意思，”有娜右边的女生突然向她搭话，“请问您是...ITZY的有娜吗？” 本站网站:et 跟大家聊聊（请一定要看） 首先声明，绝不是要太监。 虽然我上本书割了hhhhh。最初写那本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两年前了，那时候不够成熟（虽然现在也一样），想写什么就写，以为靠自己的‘热爱’就能坚持，但还是太年轻，各种现实的因素再加上当时也没怎么写过大纲，结果打了自己的脸。 那时的文字很幼稚，回看时总有种脚趾扣地的尴尬感，可能过几年再看现在写下的也一样。 年龄不断增长，经历丰富起来，对于相同的事物可能有不同的感触。 没想到这本书能得到大家的喜爱，内心惶恐，不胜感激。然而我的更新，却半死不活，让大家失望。 故事来源于去年的夏初的某个夜晚，月亮、水雾和山峰，朝阳、微风和起飞的白鸽，所有意象一同撞进我的脑海，接下来就是人物的刻画和情节的完善。我尽可能让角色丰满起来，也让剧情变得合理，但经过大家的提醒，发现依旧有很多漏洞。 前期的主线围绕着主角和名井南的相遇、相识、相知展开，在这个过程中相互救赎。与此同时也投入了一部分笔墨去描写主角和妹妹的成长。从不明白到明白，从不理解到理解，成长的过程同样是一种从压抑到释放的转变。学着担负起责任，学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学会对身边人负责，学会对人生负责。 这是我想要表达的东西，可能笔力不足，没办法清晰的描绘。 不过，对于我来说，大概也算是一种变向的成长。写下这些文字时，像是教会了自己许多道理，有了更深的体会。 我的更新不稳定很大程度上缘于我的学业，很多时候无法兼顾，都尽力去做却都有些遗憾。取舍，是摆在面前的又一道难题。 今年准备考研，思量再三，还是决定以学业为重。就像我说的，不想留下遗憾，试着对自己负责。这样一来，更新肯定就只能暂时性的放缓。 不过并不是断更、太监...一周或者两周更新一次？上半年的时间还算充裕，虽然有大大小小的考试，还是能抽出一些时间来码字。 所以，真的很抱歉，更新可能要回到刚开书时的节奏，甚至比那个间隔还要长一些。 同时也真的十分感激。感激每位书友，我能叫得上名字的，或是初次见面的；坚持给我投票的，或是催着我更新的；给我提建议探讨剧情的，或是一直给予我鼓励的大家... 你们的支持是我写下去的动力，让我在这趟旅程中不再感到孤独。 开书这么久，没求过推荐票，也没有刻意追求过成绩，能得到这么多的喜爱支持实属我的荣幸。 最后，希望大家今年一切顺利，身体健康！ 本站网站:et 第六十二章 场馆内的灯光几乎全部落下，唯一的光源来自最为瞩目的舞台。搭建出的屏幕已不再播放那千篇一律的宣传片，画面变成了这次见面会的主题照片。 橙黄色和那些分辨不清的色彩交织映射在每个观众的脸上，光怪陆离。 有娜也没想到有人能如此轻易的认出她。身旁素不相识的女生刚坐下不过五六分钟，却已经看出了她口罩和帽子伪装下的真实面孔。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会毫不顾忌的向自己询问... 看演唱会毕竟属于私人的行程，甚至连行程也算不上，只是去掉明星外壳、作为普通人的正常生活。在镜头前、荧幕上卖力的工作，自然不想私下里也被窥探的目光包裹住方方面面，可这种情况又无法避免。 有娜在心底轻轻叹口气，从最初的惊愕中缓过神来，眼角用力挤出笑意，语气也有意的温柔：“是的，您好。” 得到肯定的回答，那女生似乎更加激动，低声惊呼：“您好您好...我是粉丝来着...” “啊...”出道许久，饶是见过不少的粉丝，有娜也从未像此刻这样尴尬、不知所措，“真的吗？谢谢，是我的荣幸。” 翻来覆去也不过几句客套的话。 倒也不是小家伙‘摆架子’、‘不认真对待粉丝’...在这种场合下，碰到一个手拿TWICE前辈应援棒，随身带着各种前辈们的周边的狂热迷妹，却自称是自己的粉丝，任谁来都得在心里掂量掂量吧。更何况，现在是属于私人的时间，对方冒然的打扰也让她觉得不适。 申林北的余光时刻关注着身旁的情况，看到妹妹僵硬的眼角，内心暗暗发笑。 “可以跟您合张影吗？”女生一脸期待，颇有些‘得寸进尺’的意味。 有娜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兄长，才点头答应：“没问题。” 场馆里灯光昏暗，好在座位离舞台较近，用以拍照的光线还算明亮。 “欧巴，你来帮我们拍吧。” 妹妹将那女生的手机递给申林北，随后微微侧身，拉下了口罩。 “我的拍照技术...”他在一旁小声嘟囔，但还是乖乖举起摄像头。 画面里的两人贴的很紧，小家伙也有意的让自己和对方显得亲近，明媚的笑着，即使灯光并不如何灿烂，也依旧开朗。 咔嚓。 “太感谢了。”那女生收回手机，不住的道谢，“打扰了。” 确认完画面后她的目光却一直撇向申林北的方向，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 “这是我哥，”有娜笑眯眯向对方解释，不再给她开口询问的机会，“我的亲哥。” .................... 演唱会很快开始，舞台后方的升降台缓缓升起。 TWICE们的身影现身的同时，场馆内猛然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隐隐压过了音响里的音乐声。 申林北扭头看了眼妹妹，见她目光灼灼，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所有光束汇聚的舞台，也打消了说话的心思，试着让自己沉浸在表演中。 开场的表演不长，只是一段简短的歌曲，刚刚在后台见过的几人伴着这段音乐亮了相。 申林北指着人头数了数，八个人... 没看到名井南的身影，心下不由得有些失望，不过随后便回想起在待机室里看过的台本，记起了下面的环节，便稍稍放心了些。 音乐声很快平息，可台下观众的欢呼却一浪高过一浪，十几秒后才渐渐平息。 “neinamillin，大家好，我们是TWICE。” 接下来就是几人接连的自我介绍。 屏幕上依次出现女生们的身影，拿着话筒，笑着跟大家打招呼。 原本是寻常的表情和语气，但不知为何，在穿上那些或滑稽或有趣的装扮后，却更引人发笑。镜头给到那个叫多贤的女生时更是如此，麦克风放在嘴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台下已经是一片片连绵不断的大笑了。 “你的这位前辈...还真是没有什么偶像包袱啊。” 即使在后台已经见过，申林北仍忍不住对有娜感叹。 “多贤前辈向来很能搞怪，也很...豁得出去。”妹妹把脑袋凑近，“但其实前辈她私下很安静，性格也不像表现出来的这样。” “是吗...”他应了一声，没再追问什么。 台上蓝色的灯神正在向观众们展示自己的‘肌肉’——用棉花或泡沫填充而成的那种，甚至还趴在地上做了几个俯卧撑，引得大家前仰后合。 如果真如有娜所说，那现在看到的也不过是一种表象，一种公司营造出的人设。申林北不懂这些，只是莫名觉得...这像是一种牺牲。 妹妹也好，名井南也好，还有那位叫多贤的女孩，是否都为此做出过或多或少的牺牲呢？隐藏自己真实的一部分，从而让自身的形象更具吸引力... 他默不作声的看了看有娜，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欧巴？”小家伙似乎注意到了哥哥的目光，转头问道。 “没什么。”他抿嘴笑了笑，收回视线。 自我介绍环节很快过去，八个女生坐在台上玩起了游戏。 《寂静中的呐喊》，综艺上爆火的游戏，几个女偶像玩起来效果竟也不比专业的综艺人差多少。大概是现场的氛围还有身上的装扮加成，场馆内的气氛很是热烈。 申林北却不似刚刚那般投入，脑海里升起的念头挥之不去。 手机不知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掏了出来，被拿在了手上。他意识到时，手指已经点开了跟名井南的聊天界面。 屏幕的亮光打在脸上，眼睛在白光的照射下有一瞬间的刺痛。 “准备的怎么样？”他没有再关注其他，自顾自的敲击着键盘，“马上就该上场了吧，别紧张。” 出乎意料的是，消息很快变成了已读。 “对，下一个环节我就要上台了。” 四周嘈杂，欢呼叫喊充斥着场馆里的每一寸空间。 “加油，mina。”申林北的掌心突然冒出了汗迹，“会努力为你应援的。” “我也会努力的！” 努力的在人群中找到你。 本站网站:et 第六十三章 很高兴认识你 裙面上镶着不起眼的亮钻，名井南低头看时，才发觉舞台的灯光吸附在那些亮钻的表面，映照进她的眼眸。 她下意识的用手拨弄了几下，似乎想要将光线驱散，不过随后意识到这动作不过是徒劳，悻悻收回了手。 裙摆下是白嫩的大腿，她却一直弯腰盯着看，仿佛那并不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膝盖和脚踝上的伤痕已经淡的看不见了，更何况在待机室时还涂上了一点遮瑕膏，现在自然一点看不出几个月前的淤青和肿胀。 可她还记得，记得每一次下蹲时钻心的疼痛，记得舞台上自己的恐慌，记得那些最难熬的夜晚。 场馆内热闹非凡，欢歌一片。 台上正在玩游戏——“寂静中的呐喊”，也算是经典的综艺游戏，总能引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笑料。这一环节已经到了尾声，再有个五六分钟的样子就能结束。 一阵接一阵的笑声过后，气氛达到了**。 名井南站在候场区，默默隐藏在阴影里，对着光芒万丈的舞台怔怔出神，任由忙碌的工作人员在她身前跑来又跑去。 欢笑声嘈杂，她却笑不出来。 原本柔和温暖的光线此刻格外陌生，渲染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冰冷。是远离舞台太久的缘故吗，久到忘记了舞台的样子，忘记了声声入耳的呐喊，才会让自己如此...不适。 半身裙并没有用来收纳物品的口袋，所以直到手中有个熟悉的长方体震动了一下，名井南才猛然发觉手机还被自己紧握在手心。 她慌张了片刻，不过想到自己没有站上舞台，又放松了下来。 掌心冒出的汗让屏幕沾上了潮湿的痕迹，她默不作声的用相对干燥的手背抹去。 屏幕解锁后，名井南看清了那条突然出现的消息的主人公。 “准备的怎么样？” “马上就该上场了吧，别紧张。” 很奇怪，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也没有说什么直击心底的话，她却忽然间内心安定了下来...好像，不管怎样，只要看见了那个名字，不坚定的心就充盈了起来。 舞台上的光线依旧照着，混合着星星点点、连成一片的应援灯光，映入她瞳孔时，不再似几分钟前那么冰凉。每一束光线后都隐藏着一颗隐隐跳动的炽热的心脏，会给予她和她们最用力的呼喊，而那其中，也有申林北的身影。 她匆匆打字，指腹渐渐变得干燥。 “对，下一个环节我就要上台了。” “加油，mina，会努力为你应援的。” 名井南微微勾起了嘴角，看了眼身后经纪人的位置，回复了几句后就主动结束了聊天。 其他的话，等到下了舞台再聊也不迟。 游戏环节终于要结束，台上已经做起了总结式发言，林娜琏的声音清晰的传到场馆的每一个角落。经纪人和化妆师已经向她走来，准备将她团团围起，最后再检查一遍妆容和造型，交代一下流程和注意事项。 “欧尼，”名井南将手机塞到经纪人的手里，“帮我拿一下。” 经纪人愣了一下，握住手机后抬头看向她：“怎么回事，要上台了还拿着手机？” “忘记了，”化妆师正为她补妆，所以名井南的脑袋不敢乱动，连嘴巴动作的幅度也很小，“直接从待机室拿过来了，没有意识到。” 经纪人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把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按照登场顺序来看，排在名井南前面的还有一个蛋糕。尺寸不小，用金属制的推车承着，还有配套的蜡烛和打火机。 “一会是要我把蛋糕推上去吗？” 妆容修补完毕，化妆师们已经不见了，现在身旁只剩下拿着耳返和麦克风的经纪人。 “不是，”经纪人将黑盒子别在名井南的背后，“你等舞台那边的人指挥，到时候志效她们会来接你上台的。” “我知道了。” 熟悉的耳返再次挂在耳边，冰凉的钛金属外壳刺激着颈部的肌肤。她的心跳加快，手指轻轻摩挲着小巧的耳机，不断滑过那个金属板上的字母‘M’。 “上台之后，不要紧张。”经纪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名井南的旁边，“就像之前在舞台上那样，放松一些。” “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或者觉得自己没办法坚持，一定及时跟场边的助理说，不行不要硬撑着。” 名井南转过头去，正好看到对方那有些担忧的眼神，微微笑了笑：“放心吧，欧尼。” 左耳的耳返被她轻轻推进了耳道，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话筒。 .................. 走上舞台的过程像是一场梦，名井南也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的泡沫。 凑崎纱夏和林娜琏一左一右牵着她的手，她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的到达了舞台中央。脚步轻飘飘，头也未曾抬起，只是盯着坚硬的地板，似乎想把每一步都踏的坚实。 现身的那一刻，似乎场馆内所有人都在叫喊。惊喜、激动，抑或是对她的鼓励，声浪滚滚而来，钻入她没戴耳返的右耳。 名井南缓缓的抬起头，看到的是一片青绿色的星海——那是她的应援色。 应援棒的光线模糊了她的视线，却仍旧能够直达心灵。她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可铺天盖地的温暖依然将她裹挟。 “终于，是九个人了啊。” 不知是谁小声的在耳边的嘟囔。 蜡烛已经燃起，整齐的插在蛋糕上。‘四周年快乐！’，看到这些字样时，名井南才意识到，原来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 凑崎纱夏用手臂轻轻碰了碰还在发呆的名井南，小声提醒：“快许愿，然后吹蜡烛啦。” 周围人都已经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看起来虔诚无比。 她也学着大家的样子，闭眼，努力的在脑海中构思着愿望，希望对未来许下愿景。可是，她却失败了，一闭上眼，所有的画面却被过去的记忆占据，从今天的青绿色星海开始倒放，一帧一帧的画面如流星划过她的眼前。 名井南看到了很多东西，看到了练习室镜子里的自己，看到了九个人一起居住的那个屋子，看到了保姆车上昏睡的大家，看到了偷偷用鞋带拉上来的那份猪蹄...看到了自己刚下飞机、第一次踏上首尔的土地时的样子... 明明是许愿来着，怎么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呢。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时，眼眶里多了一些水迹。 “mina许了什么愿望呢？”朴志效笑着看着她。 “说出来的话，”林娜琏左手抚上了她的后背，“愿望就不灵了。” 名井南轻轻点头，似乎在表示赞同。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舞台右侧二层的观众席，那里是她为申林北兄妹准备的座位所在。 位置离舞台很近，近得可以让她清晰的看见申林北眼底的鼓励，看见男人放肆弯起的眼角，看见他嘴唇的不断变换的形状。 “很...高...兴...认识...你，MyiMina。” 这一刻，名井南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本站网站:et 第六十四章 演出结束 “欧巴，我们就这样回去吗？” 有娜跟在申林北的背后，随着人流慢慢的涌向场馆的出口。 他们来时的那扇直通后台的门紧闭着，看起来就像尘封了许久，静悄悄不见一点动静。 “那不然呢？”申林北看着重新戴好帽子和口罩的有娜，“演出已经结束了...” “我的意思是...不用再去后台跟前辈们打个招呼吗？” 周遭人头攒动，小家伙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而且，欧巴就没有什么话要跟Mina前辈说的嘛？” “该说的话...刚刚在待机室都说了差不多了，”申林北表情自若，只是看向妹妹的眼神变得奇怪，“其他的话，跟演唱会无关，也跟今晚无关，以后多的是开口的机会。” “所以...” “我已经跟Mina发过信息了，她们演出结束也挺累的，我们就不去再添麻烦了。”他紧接着出声，生怕有娜再问出什么让人尴尬的话题。 同为艺人，即使还没有开过演唱会，有娜也能回想起每次打歌节目结束后快被掏空的体力，对于哥哥的话不再有异议，轻嗯一声，踩着申林北的影子慢慢的往前走。 出口处拥挤着黑压压的人群，行进的速度越来越缓，不过还算有秩序。两人索性停了下来，站在一旁等待人潮退去，最后再离开。 “晚上想吃什么？” 演唱会结束已经将近九点了，兄妹俩都还没有吃饭，仅靠下午的一杯咖啡显然不能填饱肚子。 “不知道，”有娜摇摇头，木着脸，似乎还未从刚刚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回过神来，“要不点外卖吃吧。” “外卖？外卖也总要有个范围啊。” “明天没有练习，上午去公司打个卡就行。”妹妹在闹钟确认了一遍日程，“所以吃什么都无所谓，欧巴懂我意思吧。” “好吧。”申林北默默拿出手机，浏览着外卖软件上有关‘披萨’的店铺。 头顶灯光早已全部亮起，驱散了演唱会的余韵。舞台上的工作人员清扫着满地的彩带，也有不少粉丝临走时抓了一把那花花绿绿的纸片当作纪念。 场馆从嘈杂逐渐转为安静，脚步的声响也越来越弱，直到偌大的体育馆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 兄妹俩这才往外走。 从室内闷热的空气中脱身，夏末的夜风也变得凉爽，粉丝仍聚集着不肯散去。同来时一样，申林北带路，在人群的边缘穿梭，走向停车场。 “你想吃什么自己点。”申林北把手机交给有娜，实在是千篇一律的披萨让他挑花了眼，“地址填你宿舍就行。” “不要，”小家伙干脆利落的拒绝，“去欧巴家吃，晚上不回宿舍也可以。” 她迅速拉开车门，钻进车内，又顺手系上了安全带。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毫无破绽。 “什么意思？” 申林北愣在原地，但看到副驾驶上已经取下口罩的妹妹，他也只能叹口气，向对方妥协。 下午后台走廊上女孩的反应还历历在目，现在却一脸轻松的模样，让他无端的生出了一丝愧疚。或许源于隐瞒的心虚，或许源于拥抱被撞破的窘迫...他走过去，为有娜关上了车门，又示意她摇下车窗。 “我房子的地址你知道吧？” “知道，”妹妹回答的很是迅速，似乎生怕他反悔，“软件上都有你保存的地址。” “先说好，明天一早我就把你送回公司，然后把车还给金敬宇。”申林北用手指点了点有娜的额头。 “那个...”女孩却对这动作没什么反应，反而叫住了正欲转身的哥哥，“mina前辈发来了消息...” ........................... 待机室里空调再次运作起来，只不过大家兴奋的交谈声稍稍盖过了那机器艰难的喘息。 演出已经结束了，在台上唱跳了许久，大家精力仍是亢奋的，互相间也就没有了什么顾忌，跟着名井南的脚步就回到了走廊尽头那间狭小的待机室。 “mina感觉怎么样？” 凑崎纱夏笑嘻嘻的贴在名井南身边，丝毫不顾身上黏着的汗水。 “时隔很久回到舞台上，感觉还不错。” 申林北带来的巧克力手指泡芙还没吃完，纸盒就开着盖子，明晃晃的摆在桌面上。盒子里还有最后一根泡芙，以及松散的碎屑。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名井南并不想让大家看到这只有一份的甜点，也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她默不作声的走到桌边，试图将盒盖关上，然后将其放到一个不怎么显眼的地方。 但显然，她还是失败了。 “这是什么？”林娜琏先她一步来到桌前。 “啊，”名井南突然有些慌张，“是巧克力泡芙...” “是有娜的哥哥送来的吗？” 林娜琏端起看了看，发现白色的纸盒侧边印着‘Nube’的标签，顿时心下有了结论：“我可以尝一口吗，Mina？” “诶？”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桌边汇集，在这种情况下成为视线的中心，对于名井南来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虽然很不想说出拒绝的话语，但这明明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甜品，是申林北亲手做给自己的一份礼物...在大家的目光下，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就一口，”林娜琏竖起一根手指，表情可怜巴巴的对着名井南，语气似乎是在哀求，“就一口好不好嘛。” ‘林一口’这个外号不是白叫的...通常情况下，大家往往扛不住这位年纪最大姐姐的纠缠，在对方凑上来时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只是... “抱歉欧尼，”名井南轻轻笑了笑，拿回了林娜琏手中的纸盒，“这个已经放了很长时间了，味道和口感都不好了...欧尼想吃的话，我明天去买新鲜的。” 没预想过的回答让所有人都呆愣了几秒，但这也只不过算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在随后的交谈中很快被遗忘。 “唔，”林娜琏显然接受了mina的说辞，“明天我们一起去买吧，正好带到公司去吃。” “好，没问题。” 经纪人很快找来，驱赶着大家卸妆、换回自己的常服。众人陆陆续续离开，拥挤的屋子再次空旷，只剩下孙彩瑛和凑崎纱夏还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 位置有限，自然不可能让所有人同时卸妆，她们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第二批次’。 “我记得...林北xi带来的甜品里，好像没有这个泡芙吧。” 空调的风吹起了桌子上纸盒的盖子，独特的标志再一次晃动在眼前，凑崎纱夏突然想起了什么。 “是吗？” 顺着sana的视线看去，孙彩瑛也是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的敲了敲自己的膝盖。 本站网站:et 第六十五章 屋子里的陈设一如有娜第一次来时的模样，似乎就连客厅沙发上的褶皱也跟那时分毫不差。 家里仅多余出一双深蓝色的男士拖鞋，套在有娜穿着白袜的脚上未免显得松松垮垮。 她动了动脚趾，看上去是在适应这不合脚的拖鞋，随后才用力的扑坐在灰色的沙发上，眼巴巴的等待着哥哥手上的食物。 申林北在小家伙之后换好鞋，拎着沉重的塑料袋姗姗来迟。 外卖送来的东西不少，披萨店里几乎所有的小吃都被有娜加入了购物车中，再加上两张完整的九寸披萨，让他出了不少血。 说来也巧，兄妹俩到家时香气四溢的塑料袋已经被摆在了家门口，整个楼道都是芝士散发出的香甜，本就空荡的肚子叫声更加响亮。 “你先去洗手。”申林北将手上的袋子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阻止了正跃跃欲试的妹妹。 有娜权当作没听见，手指已经在解袋口紧系的结了。 “先去洗手，”他把袋子提起，放在桌子的另一端，远离了妹妹的‘毒手’，“卫生间就在那边，不洗手就别吃饭了。” “哼...”有娜不情愿的起身，用大眼睛狠瞪了哥哥几眼，乖乖的去洗手池清洗了起来。 申林北全然不在意小家伙的眼神，听到水流的声响才把塑料袋解开，将里面的包装盒一个一个的摆在桌面上。 “欧巴不也没有洗手，”妹妹的声音从身后传出，“不让我碰，自己倒是先拆开了。” “纸巾在这里，擦干手就可以吃了。” “不用你说，我也能看见。”有娜用湿漉漉的爪子抽出两张纸巾，沾干皮肤上的水迹，随后又在申林北的眼前晃了晃。 他没理会妹妹的挑衅，只是笑了笑，拨开面前的阻挡他视线的爪子，转身离开客厅。 “你去哪？” “去洗手。” 这下有娜无话可说了，看看申林北的背影，再把目光转回桌上的食物，心里却不似之前那般急不可耐了。 “快点！我等着你呢。”她故意喊得很大声，好让远在卫生间的哥哥听清楚。 “没关系，你要是饿了就先吃吧。” 有娜没再回应，拿出手机对着披萨拍了几张照片，给组合里的姐姐们发了过去，顺便告诉她们今晚不回宿舍，就放下手机，四处张望着。 申林北的新家，姑且就算是家吧，她到访的次数屈指可数。对她而言，这里的一切都还比较陌生，房间中的布局和陈设并不如何熟悉。 整个空间被大量的白色和灰色渲染，单调又沉闷，好在头顶灯光微微带了些暖意，不至于太过严肃。屋子倒是干净整洁，不像是独居男人的风格，但也几乎没有申林北留下的什么生活痕迹。客厅空空荡荡，沙发、茶几、桌椅、收纳柜还有一台似乎很久没开过的电视机就是这里全部的家具。不知是没来得及添置，还是他压根就没想过要装饰自己的生活空间。 “我晚上睡哪？” “你睡我的房间好了，我一会给你换一套床单被罩。”申林北搓了搓潮湿的手背，走过来坐在有娜身边，顺手抽出纸巾，“客房没怎么整理过，回头打扫打扫才能住人。” “那欧巴睡哪里？” “在沙发上将就一晚得了。” “对了，”掌心浸湿的纸团被他丢进垃圾桶，“忘了跟你说，明天早上要早点起来。” “为什么？” “咖啡店那边，明天上午挺忙的。” 他扯下一块披萨，表面的芝士拉丝被拽出很远：“八点我就要把你送到公司了。” “是因为...mina前辈吗？” “什么？”申林北咳嗽了一下，转头发现妹妹正直愣愣的盯着自己。 “我明天上午也没事，正好去店里帮帮忙。”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有娜嘴里的咀嚼声。 ................. 车内灯光昏暗。 窗外的霓虹一闪而过，但路过下个街口时，同样的光彩又再次映入车内。 名井南看看身旁已经快要睡着的林娜琏，又把头扭向窗外。 刚才还如兔子般活跃的姐姐，此时却耗尽了电量，微张着嘴，头靠在座椅靠背上。后排的位置上，手机的亮光不时闪烁，子瑜带着耳机，不知在看些什么。 大家看起来都累了。 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九个人却还没有吃晚饭。演唱会上的兴奋劲一过去，疲惫、饥饿都翻涌上来。好在已经提前订好了餐，回到宿舍应该就能吃上热乎的饭菜。 名井南却没有什么劳累的感觉。或许是今天在舞台上并没怎么跳舞，或许是再次站上舞台的激动冲散了疲劳，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一直将她包裹，让她变得迟钝。 申林北的那句话她虽没有听见分毫，可画面仍在眼前不断重复。一帧一帧的定格，又迅速的连在一起播放，甚至男人嘴唇上的沟壑...都清晰可见。 路上车辆依旧拥挤，许久才驶出繁华的路段，不过路灯好像也比之前暗淡了不少。 最后一根巧克力手指泡芙好端端的躺在她的挎包里，即使碎屑可能会散落出来她也不在乎。这是属于她的...只属于她的东西，她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虽然明天已经跟申林北约好，带林娜琏去店里买甜点，但那毕竟是明天的事情。今天最后的这根泡芙，即使再如何受潮变软，丧失原本的味道，那也是她的专属，不容任何人‘染指’。 “那个，”林娜琏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指向窗外，“就是有娜哥哥开的咖啡店吗？” 黑夜里，灰色的门头并不显眼，但用霓虹灯书写而成的‘Nube’字母亮的发烫。店铺早已关了门，金属的桌椅隐藏在光与影交织的玻璃窗内，寂静的没有一点声响。 “是的，”名井南回头看了一眼凑过来的姐姐，点头肯定，“明天欧尼就可以尝到了。” “好，”林娜琏笑了，“我会很期待的。” 本站网站:et 番外一 今夜的江滩公园（南街0324生日快乐） （番外跟正文无关，番外跟正文无关，番外跟正文无关） （开头和灵感来自房东的猫——《今夜的江滩公园没有烟花跨年》） ....... ....... 今夜的第一缕江风亲吻我的眼 亲爱的，请告诉我春天的来到 记住我，在我往后漫长的飘摇 飘摇中的倦鸟也归巢 ...... ...... 名井南似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境里，一直有一个陌生男人的身影相伴身旁。脊背宽阔，身材修长，可他的脸庞，却被一团浓重灰黄的迷雾遮盖，无论如何都无法看透。 她依稀记得，他们曾是恋人。牵手拥抱、亲吻热恋、谈婚论嫁、结婚生子...直到，雾霭将他们包裹，不知何时分开了他们紧握的手，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 她知道那是梦境，也知道那是假象。 同样的场景已在睡梦中经历过多次。 名井南睁开眼，一动不动的躺了许久，才抬起手摸摸脸颊。 掌心一片水迹。 果不其然，又是如此。可明明...那只是梦，只是虚构的假象，自己的眼泪却仍不受控制呢？ 她直愣愣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眼眶的泪珠渐渐风干、视线再次清晰起来。金黄的太阳光映照在雪白的天花板上，如梦似幻，一切似乎都暖洋洋的。 最近，名井南的记性好像在逐渐消退，就连早上睡醒时也要反应好一会才能想起自己身处何方。 这里是自己和...，唔，这里是自己的家。房间中的一切都跟自己记忆中一模一样，床头的企鹅玩偶默不作声，枕头上也满是自己熟悉的味道——柑橘的清甜混着淡淡的花香。窗帘半开着，如同少年半敞的衣衫，窗外满是春光。 是啊，春天...春天到来了。 “欧尼，”软糯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伴着几声轻巧的敲门声，“起来了吗？准备吃早餐了。” “这就来。”她应了一声，坐起身来，听着门外的脚步‘噔噔噔’远去，才慢慢的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漱口杯是两只，一粉一蓝，但牙刷却只有一个，斜躺在粉色的杯子中。那个蓝色的漱口杯是用来干嘛的，她已然记不清，或许是为了不让杯子孤单才自作主张为它配了对。至少有人作伴才不会觉得孤单。 她用手接起一捧冰凉的清水，轻轻拍在脸上，抬起头时，镜子里只剩脸上挂着水珠的自己。 ...... ...... 将一切都收拾好，名井南悄悄走出房门。 不远处的开放式厨房里，站着一个娇小纤细的身影，低着头，认真照料着火上的食物。烤面包的焦香四散蔓延，煎锅里的鸡蛋滋滋作响。 “欧尼，”孙彩瑛听见动静，转头刚好望见从卧室中走出的名井南，“你洗漱好了？” “嗯，”她笑着点头，“不过彩瑛什么时候来的？” “诶...？” 女孩的声音迟疑了一阵，转身料理煎蛋和吐司：“我最近...一直都住在欧尼家。欧尼是...又想不起来了吗？” 空气突然沉寂，锅中的蛋液‘砰’的一声炸响，仍换不回一声惊呼。 “是这样吗？”名井南隐去了嘴角的笑，“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的，”彩瑛宽慰着，“欧尼去沙发上坐一会吧，很快就能吃早餐了。” 屋子很是宽敞，甚至有些空荡。就像是...就像是少了一些东西，一些痕迹被有意无意的隐藏。丢失的那些记忆是什么呢？ 她轻拍着额头，默默离开。 这房子坐落在江边，是她当时跟...商量许久才定下的，花费了她工作多年攒下的不少积蓄。大平层式豪宅，家里的一切布局和陈设都有她的影子，装修的风格处处体现她的喜好。 电视机旁的吧台柜上，倒扣着一个相框。相框正面是什么内容，她好像从没在意过。在她的印象里，黑色的相框背面一直对着天花板。不过，却从没落过灰尘，每次来看时，都是干净整洁的样子。 名井南伸出食指，轻轻划过黑色相框的塑料外壳，磨砂的质感弄痒了她的指腹，也让她的心微微一动。 “欧尼，来吃饭吧！” 彩瑛站在她的背后，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盘微微冒着热气的吐司。 许多年过去，即使是当时年纪最小的妹妹之一，也练就了一手还不错的厨艺。 作为偶像的生涯早已结束，九个人都步入了下一个人生阶段，但依然常常联系。有人恋爱结婚，有人继续潇洒单身；外国line除她之外都回到家乡，其余人在原地继续自己的事业... TWICE这个名字已经很少听见有人提起。 两人在餐桌旁坐下，开始吃早餐。 温热的牛奶摆在手边，三明治对半切开，吐司间的蛋液未完全凝固，液体状的蛋黄滴落一些在洁白的盘子中央。瓷盘边缘点缀着一些牛油果泥，看起来甚是清新。 “今天要做些什么呢？” “说好了的，”彩瑛咽下口中的食物，“今天一起去逛逛街。晚上的话，江滩公园有一场烟花表演，我已经准备好了门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嗯，好。”名井南点头答应。 “欧尼也不用担心小小南，”彩瑛继续讲着，“小家伙昨天就被娜琏欧尼接走了，她最近很闲，有时间照顾孩子。” “孩子...？小...小南？” 这两个词从口中蹦出时，不知为何，她生出了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语调不自觉的轻柔下来，眉眼低垂。 可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总之，”身旁的女孩拍了拍她的手背，“欧尼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过好今天就行了。” 只过好今天吗？可今天又是什么日子呢？ 名井南低头沉默不语，心脏像是猛然被挖空了一块。 ...... ...... 在江边看烟花...好像许多年没有做过如此浪漫的事了。 上一次看烟花表演，大概还是在自己的故乡。夏日祭的时候，穿着浴衣，在草坪上随意的坐下，抬头望着满天烟火... 那时他还在自己身边... 他？ 梦中的那道身影突然的闯入脑海。同样的背影、同样的衣着，甚至同样的紧握她的手。可当名井南想要抬头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她只觉得额头有如针刺般的疼痛。 他会是谁... “欧尼，下车吧。”彩瑛拉开车门。 室外的冷风吹来，头痛稍有缓解，她撑着女孩的手，下了车。 很难想象身材娇小的女孩竟然开着力量感十足的肌肉越野车，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倒是能给人十分的安全感。 天色渐暗，公园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孩提的吵闹，恋人的嬉笑，慢慢充斥耳边。 距离江边还有很远，但风里已经有了潮湿的气息，那是汉江的味道。公园里草木的气味被路两旁小摊上食物的香气掩盖，热闹的人声比还未开始的焰火更响亮。 名井南拉紧了身上的浅色呢子大衣，随着人流，涌向江边。 “烟花会在哪里绽放呢？”她轻声呢喃。 “要不要喝杯热可可？”彩瑛没有听见她的低语，四处张望着，显得兴致勃勃。 不过两人的手一直紧握，女孩的指尖的力道让她的掌骨都有些发痛。害怕她离开，抑或是害怕失去什么吗？ 名井南眼神瞥下去，看了看彩瑛发白的指尖，摇头拒绝了女孩的提议。 天已经完全黑透，江边的广场上已经有大大小小的人群在聚集。被游人围起的中心，不时窜出几点火星，那是小型的礼花落下前的绝唱。耀眼，却消散的迅速。 “现在已经有人在放烟花了吗？” 彩瑛看看腕表，距离正式的焰火表演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这些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人群圈圈层层，大多默不作声，只是望着那飞溅的银花，就连小孩子也不再嬉闹，被爆发的光亮吸引住了视线。 “我们去前面吧。说不定还能抢到一个好的位置。”彩瑛晃了晃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对那些似乎并不如何有兴趣。 ...... ...... 烟花就在此时此地绽放。 黑夜不再是完全的黑夜，半片天空被渲染的五光十色。光团从江面的轮船上升起，拖起长长的尾巴，在最远处的深夜，绘画描摹着一株株金色的焰火。伴着耳边划破夜空的尖啸，头顶上方盛开着艳丽的舞步，短短几秒，锦簇的花团就凋零。 名井南眼中满是那昙花一现的金黄，下意识的握紧孙彩瑛的手。 “欧尼，”女孩转过头，瞳孔中的颜色在瞬间消失不见，“是不是很好看？” “嗯。”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你来看这个嘛？” 烟火暂时告一段落，黑暗又重新执掌天空。或许是烟花过于绚烂，月色也黯淡下来，眼里余韵未歇。 “今天是欧尼的生日啊。” “是吗...”名井南沉默许久，仿佛才反应过来彩瑛话中的含义，“连这些...我也不记得了吗。” “医生说...多带欧尼出去走走看看、见一见喜欢的事物，有助于恢复一些记忆。我记得那段时间欧尼一直说着想去看烟花大会，正巧今天有一场烟花秀，虽比不上RB春日祭那种大场面，但也还算不错。” 名井南的手臂渐渐无力，直到再也握不住孙彩瑛的掌心，可女孩仍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她呆呆的望向江面，对周身的一切不再有反应。 江面波涛翻涌，并不平静，风在水面刮出鱼鳞般的皱纹，白浪去了又回，只在岸边留下江河的痕迹。 “第二轮烟火快要开始了。”彩瑛在身边轻轻提醒。 她点点头，忽然闭上了眼睛，阻挡住即将汹涌而出的泪水。 江风还是春风...此时已然分不清。她只知道，风正轻柔的亲吻她的眼睛，擦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滴。 “申...林北，”就连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对名井南来说也有些艰涩，“如果此刻的风是你，睁开眼时漫天的烟火也是你，那该多好。” 头顶的烟花再一次炸裂，她仰起头，在模糊的泪光中正好看到细小的火花下落，燃烧着它最凄美又最孤独的谢幕。 本站网站: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