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失忆后和不二学长恋爱了》 1. 01 【一】 沙耶正坐在医院的病床上。 隔着一道门。 “——诶？失忆了！？” “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那家伙果然是个笨蛋吧？” “阿大，不许这样说沙耶啦！罪魁祸首是用网球把沙耶砸失忆的人好不好！” 床上的少女抬手摸了摸自己缠着绷带的脑壳。 “唔，没秃。” 她满意地点头，看来自己的脑袋还算结实，没有被砸破到要剃头发缝合的程度。 名为沙耶的少女望向对面的人，栗色头发的少年就坐在她的床边，目光正随着她的视线转动，最后与她对视。 “外面的人是谁？”沙耶小声向他询问。 不二周助微微一笑：“准确来说，是你的家人。” “这样啊。”沙耶了然地点头，丝毫不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对眼前的人充满了信任。 是的，她失忆了。 失忆的原因就是门口那两个人刚才争执时说的，非常倒霉催的被网球砸的。 她叫沙耶。 现在十六岁，是附近青春学园高中部一年级的学生。 同时，也是眼前这个少年的女朋友，对了，他的名字叫不二周助，是高二的学长。 以上，都是醒来以后，眼前的这个男朋友告诉她的。 负责看护她的护士姐姐告诉她，其实她已经昏迷一整天了，都是男朋友守着她的，沙耶对此非常感动，尤其是在知道自己和对方刚确认恋爱关系不到一周以后。 毕竟，刚交往女朋友就失忆忘记自己这种事，真是太打击人了。 对方还暗恋自己那么久，好不容易告白。 这让沙耶愧疚极了，她当即抓住对方的手，语气极为沉重地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赖账的，我会对你好的！” 对方那张好看的脸上在一瞬间浮现出十分复杂的神情，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的点头了。 他一定是太感动了！ 沙耶想。 多么单纯无害的男朋友，还那么爱她，她一定要好好对待他。 当她再三保证自己会对他好时，男朋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笑起来好温柔！ ‘我要守护这个笑容！’ 这就是恋爱吗！？ 可惜刚醒来的她还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守护什么，很快就又睡着了。 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门外的两人和护士刚好谈完，病房的门被推开，一抹晃眼的粉色划过，沙耶甚至都没看清是什么，声音就已经在自己前方传来。 “沙耶！你没事吧？头还疼不疼？还好吗？” 粉色长发的女孩一连串地问了她好几个问题，语气紧张到不行。 “呃……”沙耶语气迟疑，眼神又往对面飘。 “她是桃井五月，你的堂姐妹。”不二周助立即回答了她。 “哦哦，你好，我是沙耶。”沙耶忙不迭点头，做自我介绍，“我失忆了。” “这个我和阿大已经知道了。”桃井非常担忧，“你的头怎么样了？” 沙耶又摸了摸：“好像没那么严重？” “那就好。”桃井长舒了口气，捂着胸口一脸后怕，“刚才听说你晕了一整天我都吓死了。” 一直站在一旁被忽视了个彻底的青峰大辉忍不住开口：“失去记忆应该不叫没事吧？” “至少沙耶没有醒不过来，也没有什么很严重的伤口啊！” 沙耶看了看那个皮肤黝黑在灯光下快要反光的人，再次扭头：“他……” “是青峰君，青峰大辉。”不二很自觉的为她讲解。 沙耶恍然地点头，并没有打招呼。 再次被忽视的人抬手指了指沙耶，低头对桃井问道：“所以，她现在要出院吗？” “医生说确实是可以出院了。”桃井的语气充满不确定，“因为外部没有很严重地伤来着，虽然失忆了……” 怎么说都很奇怪啊！ 她家沙耶真的没事吧？ “我现在去给沙耶办理出院手续，阿大跟我一起啦！” 如同来时那样，桃井五月风风火火地拽着青峰大辉离开了。 走到一半还不忘回头：“抱歉不二学长，再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沙耶，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嗯，我……”话音未落，房门已经在眼前合上，不二只好无奈地笑了笑。 只听了一半的沙耶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在他回头看过来时，眼神晶亮，十分兴奋地说：“我要出院了诶。” “嗯，我听到了。”不二周助莞尔，他将手边的帽子递给少女，又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这个时间外面会有风，稍微注意一些吧。” 沙耶条件反射抱住那件外套，很快又反应过来：“你没关系吗？” 不二摇摇头，唇角微微扬起：“我没有那么冷，而且沙耶是病人，不能吹风的。” 沙耶更为感动了：“呜呜呜，你真好！” 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下床。 忽然，一只白皙修长的双手落于眼前：“要我扶你吗？” 沙耶一怔，刚要坚持自己可以，就听到他担忧的语气：“脑袋受伤躺了那么久，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吧？” 他怎么这么好！ 沙耶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果断交出了自己的——手臂。 让对方搀扶着自己下了床。 站起来的第一感觉就是脑袋昏昏沉沉，不过视线没到天昏地暗的程度，在适应一会之后，沙耶晃了下手臂，示意他自己可以站稳了。 不二周助松开她，胳膊从她身旁越过，拿起床上的外套披在她肩膀，视线落向下方她的手，他停住了接下来的动作，低声询问：“外套，能穿吗？” 沙耶想都没想就点头：“我可以的。” 为了表达自己目前的“身体强壮程度”，她非常迅速地套进了两个袖子里，还回头把自己的帽子也拿上了。 即使逐渐开始头晕眼花，她也依旧倔强地拿着帽子耸了耸肩，摆出一副自己很厉害，实际身体在倾斜的倔强模样：“你看，我就说我可以得吧？” “嗯，那我就放心了。”不二周助没拆穿她，只是把医生的话夸大了几分告诉她，“不过，医生说你需要安静的休养几天，什么运动也不可以，如果再对脑袋造成损伤就会变得严重了，可能会永远失忆。” 沙耶：！！ 她立马抓着他的胳膊，声音小极了：“那、那个，我觉得我还有点头晕，你再扶我一会吧。” “好。”不二忍着笑应声，然而，嘴角的弧度到最后也没能压抑住。 医院楼下。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今天真的是谢谢学长了。”一手拉着沙耶，桃井五月非常郑重地给不二周助鞠躬致谢，“如果不是学长的话，沙耶的情况可能会更严重的，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二摇头，不以为然地说，“沙耶是在学校受伤的，本来就是网球部的责任，接下来，沙耶就拜托桃井学妹了。” 应该？嘛，也是，沙耶是被网球砸中的。 但是……照顾自己妹妹才是她应该的吧？拜托？ 桃井五月还没反应过来情况，就看到自己一向内向不喜欢表露情绪的妹妹，正眼巴巴地看着对方，以一种十分不舍的语气问：“你要走了吗？” 她：？？ 你在做什么啊妹妹！你是失忆不是失智！ 那可是不二学长！！ 更让她震惊的是，不二周助本人似乎对她这个语气习以为然，完全没指正，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十分自然地回应她：“因为已经晚上了，我要回家，明天也还要去学校，沙耶你也要回家休息了。” 沙耶“哦”了一声，垂头丧气的。 过了几秒，传来她闷闷的声音：“我明天不能去学校。” 四月的夜风裹挟着凉意，和不二周助轻微的笑声：“没关系，沙耶可以给我打电话。” 桃井：？？ 她扭头，看到青峰大辉也一脸意外地“哈？”了一声。 “稍等一下。” 说完这句话，不二周助转身走向对面的便利店，沙耶看到他好像跟店长说了什么，但是隔着门她听不见，接着，她看到店员递给他一支笔，他低头写了什么。 过了片刻，不二周助走出来，将手里的纸张递给她：“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沙耶一下子就开心了：“我会记住的！” “嗯……”不二略微沉思了下，在确认没什么遗漏以后，这才开口：“那就再见了？沙耶。” “嗯嗯，再见。”沙耶朝他挥手，还不忘告诉他，“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我会接听的。”夜幕下，少年的声音格外温和：“晚安，沙耶。” 沙耶嗓音清脆，很是兴奋：“晚安，男朋友！” 桃井：“诶？” 青峰：“哈？” 2. 02 【二】 一年A班，桃井沙耶。 这个月刚升入高中，半只脚踏入了十六岁。 擅长的科目，没有。 朋友，似乎很少。 是个没什么存在感，如果没有那头粉头发就完全不起眼的，不怎么重要的女高中生。 以及…… 虽然有父母，但父母昨天刚离家去海外旅游，现在正处于独居状态中。 从桃井五月那里将自己的现状大致了解后，沙耶觉得自己的心情可以用糟糕来形容。 ……这是什么少年漫画的主人公吗？ “啊！”桃井五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了一声，十分懊恼，“沙耶你失忆的事情我还没通知叔叔他们，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大概……是没法隐瞒的吧？” 说到最后，她愈发没底气。 “那两个人不是刚出门旅游吗？还是等他们回来再说好了。”沙耶没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普通的常识和对世界的认知之类的，似乎都有好好保留着。 完全不需要被担心。 “你可是昏迷了一整天啊一整天！”桃井五月对她那不以为然的态度表达了抗议。 沙耶眨眨眼，十分诚实：“没有，我上午就醒了，只是太困才在病院里睡了一下午。” 桃井：“……” 啊，她担心得要死甚至想不通医生为什么那么简单放她出院，原来她真的没那么严重吗？ 沙耶又在摸自己的头，摸完前面的绷带，又摸了摸后脑勺。 “我应该是被网球砸到脑袋以后，磕到后脑勺才失忆的。” 脑袋后面还有个鼓鼓的包。 “这个我倒是知道啦，打伤你的人应该是网球部的哪个普通社员吧，不知道明天不二学长他们能不能找到犯人。” 沙耶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桃井深吸了口气，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后怕：“如果是不二学长和他的朋友打到你的头，我想，你现在应该只剩下这颗头了。” 说完，她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目露怜爱。 沙耶：？！！ 沙耶一脸‘你在说什么恐怖故事’的表情：“那个，我失忆了所以不太了解，你……是这种喜欢吓唬人的性格吗？” 桃井：“……” 最初开始带我去看网球比赛的是你啊！ 桃井很心累，失忆的妹妹和正常状态的妹妹差别还是挺大的，正常状态的沙耶是说不出这么直白的话的，当然，桃井沙耶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那个不二学长说出“晚安，男朋友”这样的字眼。 那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交往的？ 回来的路上倒是问了，但失忆的人说的话听起来，可信度不太高啊。 或许有点自夸，桃井五月自以为自己和沙耶是一对关系很好的姐妹，恋情的进展对方肯定会第一时间与她分享的，上周她完全没有得知妹妹恋爱的消息。 ……不二学长说谎什么的，这个念头有点可怕还是先算了。 暂且将这件事压下，桃井五月看着对面好奇打量房间的少女叹了声：“还是先休息吧？医生也说过了你需要好好地休养几天，明天我会再去一趟学校把你的书包和手机拿回来的。” 手机？ 沙耶立马在意上了，“是可以打电话的那个东西对吧？” “就是这么回事。” “我现在没有手机吗？”她捏着口袋里的纸张，脸色跟着紧张起来。 桃井五月一瞬间就明白了她想什么：“如果你想跟不二学长打电话，可以用楼下的座机，我来教你吧。” “好！”沙耶微笑着点头，很是感激：“谢谢你，五月。” 桃井一哽，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纯良到有点乖巧的沙耶……感觉还真是微妙。 “那个，最后是，7……再这样，这个按键，啊，成功了！” 看着少女成功拨通电话的那一刻，桃井五月默默转身上楼，将时间留给了一个失忆可能会胡言乱语的笨蛋。 电话响了两三声就被接听了，少年清越好听的声音透露着几分温和：“晚上好，这里是不二。” 还在紧张等待接听的沙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的有点措手不及，以至于磕磕巴巴地差点忘记要说什么：“晚、晚上好，这里是沙耶！” 听筒里传来一声短促的笑：“嗯，晚上好沙耶，已经到家了吗？” “嗯，五月把我带回家了，她说明天会去学校把我的书包和手机带回来，然后要休息了，还有还有……” 接下来，沙耶几乎事无巨细地将自己离开医院后的所有经历都跟对方讲述了一遍，不二周助全程都很安静地聆听着，时不时还会回应一下，才没让这场通话成为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以后，沙耶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五月说要休息了，所以，要在休息之前跟你打电话讲晚安。” “因为你说你会接我的电话的。” ‘所以，不能让你一直等着我。’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不二周助还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她潜藏的意思。 在等电话吗…… 确实是在等，但和她想的可能有点不一样。 在等待，纯粹是因为知道她一定会打来。 想到这里，他无声地抿起唇角：“沙耶是在A班对吧？” “嗯，五月说是的，你不在吗？”下意识问出疑惑后，沙耶后知后觉，“啊，不对，你是学长来着。” “嗯……桃井学妹明天帮你带书包和手机对吗？我会去帮你收拾一下的。”不二的声音平静温和，并没在意她刚才的脱线行为，“还有，还要请你的同学帮你带一下功课。” 沙耶：？！ 虽然失忆了但是功课绝对不是好东西这件事，她的脑子现在正传递出这样的讯息。 像是没觉察到她的沉默，不二周助接着开口：“沙耶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明天我一起给你带过去好了，说起来，桃井学妹的厨艺……可能不太适合沙耶，你还是不要吃比较好，附近有餐厅或者便利店的话先想办法解决一下。” “我不记得我是不是想要什么东西了。” 但是，不能吃五月做的饭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沙耶还是很听话地记住了，“我知道了，我现在还不饿，明天早上家里没有食物的话会出门去吃的。” “那就这样，晚安？” “晚安！” 结束通话以后，沙耶非常满足地离开客厅，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 明明失忆了，但是，只要听到声音，只要和他交谈就很开心的人，大概这就是恋爱吧！ 对了。 他说明天一起带过来的意思是…… 明天要来看她吗？ 沙耶突然觉察到这一点。 外套，还没洗来着…… 3. 03 【三】 身为一个伤患，沙耶很对自己负责地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一点。 绝对不是因为昨天睡太晚！ 对自己的房间太过好奇翻到半夜什么的，才不是她会做的事呢！ 起床以后，她对着镜子又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头，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就下楼了。 桃井五月很早就去学校了，走之前说下午有社团活动会过来的比较晚，午饭和晚饭要她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啊…… 除了需要煮的生米，冰箱里仅剩的，一份杯面，几片青菜叶子，一盒牛奶，外加一根火腿。 唔，那么问题来了。 她，桃井沙耶，失忆前会做饭吗？ 找个人问问不太现实，手机还没拿到，唯一可以联络的人是男朋友，他应该在上课。 在一番纠结以后，沙耶还是拆开了杯面。 出门不认识路，自己做饭没材料也担心操作失误引起火灾。 吃过饭后，沙耶又在沙发上躺了会。 开着电视机，一边听着有些莫名其妙的少男少女恋爱情景剧，一边留意时间。 就这么过了半个下午。 直到下午三点，快到桃井五月告诉她的，放学的时间，她立马从沙发上爬起来，结束自己的时间消耗。 开始疯狂地进行房间清扫。 嗯，那个人来到家里应该还要一段时间，在此之前把房间打扫得非常干净。 失忆的情侣在某种意义上，约等于恋爱后的第二天见面，她不能给对方留下一个不爱干净的坏印象。 客厅里还好，楼上自己的房间昨晚被她翻得乱七八糟，整理完成花了她半个小时。 刚要松口气，沙耶转头就看到了门后挂着的，那件蓝色外套。 ‘啊，完了。’ 昨天挂完电话还记得的，要把借来的外套洗干净，结果一上楼就只顾着好奇自己的房间了。 沙耶取下外套慌慌张张地往洗手间里跑。 要洗干净才行。 下午六点。 抱着玩偶坐在沙发上的少女，神色恹恹的，一副郁闷到极致的模样。 衣服，虽然烘干了但是摸一下就能觉察到潮湿，外面非常不凑巧的是阴天，没有办法晾晒。 不过…… 已经六点了，下午三点半就放学了，他是不来了吗？ 沙耶很困惑，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时，门铃突然响了。 来了！ 她连忙丢掉玩偶，从沙发上跳下来，光着脚来到门口。 “你来啦！” 脑子里还没准备好词汇，话语却已经脱口而出，而且是极为欢喜的语气。 就像是，一下午的等待，那份到达顶点的期待值，一瞬间忘记压抑完全地释放出来，化作了笑容和这句话。 “晚上好，沙耶。” 与她的兴奋不同，栗发少年的语气十分从容温和，嘴角噙着浅淡的弧度，是他一贯的表情。 沙耶愣了下，反应过来时，脸颊瞬间热度攀升。 “才、才没有很期待你过来的！” 有点像是撒谎后被拆穿后的气急败坏，又有点尴尬，语气不算和善。 “嗯，我知道。”不二周助依旧笑眯眯的，一点没介意她突然变脸的行为，语气满是包容，“是我想来见沙耶的，所以，可以请我进去吗？” 他好温柔！ 可恶！ 沙耶松开自己快要咬破的下唇，羞涩到没敢与之对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进来吧。” 说完，她后退一步让出位置。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房间，在玄关处停下，沙耶从鞋柜里拿出了家里唯一的男士拖鞋，嗯，大概是出门旅行的父亲的？ “这个给你用。” 注意到她的赤脚，不二接鞋的同时提醒了一句：“还不到夏天，沙耶也是，不要光脚踩在地板上。” “我只是忘记了。”嘴硬像是一种习惯，她嘀嘀咕咕地念叨着，还是听话地穿上了自己的拖鞋，走进了客厅里。 这个时候，沙耶又开始纠结了。 一般来说，接待客人肯定是在客厅里，但是……男朋友这种算是亲密的人吧？是不是要去她的房间？ 自己一个人想不出结果，沙耶毫不犹豫地将选择权交给了当事人。 “呐，你要去我的房间吗？”她眨着眼睛，目光十分纯粹。 不二歪了下脑袋，像是非常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后，摇了摇头：“等沙耶邀请我的时候再去吧。” 沙耶：？ 他讲话怎么莫名其妙的，刚才的询问不算是邀请吗？ 但是，要她现在直接再跟他说一遍“我在邀请你”这样的话，她才不要呢。 于是，她指了指一旁的沙发：“那你坐这里，我去泡茶，呃……我去给你倒杯水。” 茶叶在哪里不知道，话说为什么她下意识地就说出泡茶……？原来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沙耶迷迷糊糊地往厨房那边走，好在杯子放在很显眼的地方，她倒了两杯水，端着走回去，看到不二周助正在往桌子上放东西。 “是你的书包和课本哦。”听到她的脚步声，不二抬起头对她说道，“还有手机，桃井学妹让我带过来的，她今晚不过来了。” “诶？”沙耶一怔，“五月不回来了？难道她在学校过夜吗？” “嗯？”似乎她说了什么令人意外的话，不二周助疑惑地皱起了眉，“桃井学妹，不住在这里吧？而且，她和我们并不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 沙耶：？？？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就开始不清楚了，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 “你说五月不住在这里，可是昨晚我们一起回家的啊。” “是因为担心你吧？” “学校……？” “桃井学妹和青峰君都是桐皇的学生，和你一样是一年级的新生。” 原来是这样啊。 不对！ 沙耶将杯子放下，本来想直接坐下，但看到他没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在了矮脚桌旁的地毯上，就跟着坐在了他对面。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不一个学校的话，为什么五月要叫你学长啊？” 而且，听起来不像是出于礼貌，好像是习惯？ 不二周助将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拿着刚从包里取出的笔在指尖转动着，垂眸的眉眼间带着些无奈的笑意：“或许，是因为我和沙耶认识很久了？” 豁，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醒来的时候确实是听过他口中的暗恋她许久的台词，但她一直认为是自己初中和这个人在同一个学校，并没有猜想更早远的故事。 沙耶好奇地抠起了手指：“有多久啊？” 不二略微思索后，给出了一个让她意外的答案：“大概小学时代开始。” “真，真的吗？”沙耶吓的声音都在抖。 他点头：“嗯。” “原来你暗恋了我那么久啊？”她大为震撼，同时也更加愧疚了。 她怎么就失忆了呢！！ 一时之间，少女投过来的眼神极为复杂，有愧疚，有不安，还有心虚。 将这些神情都一一看在眼里的不二：“……” 大概，没有那么久吧。 沙耶应该是中学才喜欢他的。 4. 04 【四】 对面的人到底在想什么沙耶不知道，倒不如说，她觉得自己也完全摸不透他的思绪。 虽说是恋人，现在的状况……陌生人才更加恰当。 最为重要的是！ 总是笑眯眯的，几乎没有表情变化的人，她看得懂的前提是，她要有读心术才行。 但这也没关系。 五月认识他，他认识自己，在自己“昏迷”的时候会守着她一整天，讲话的时候一直都那么温柔。 他一定是个好人的。 所以。 “我会对你很好的！” 深感愧疚的少女不知第几次郑重地许下这般承诺。 栗发少年依旧带着那如沐春风般的笑，微微点头：“嗯，我相信沙耶哦。” “我说的是真的！”沙耶觉得他的态度很敷衍，下意识想要抗议，但下一秒，她撇过头，心不甘情不不愿地又念叨了一句，“算了，我也不需要你很相信。” 沉甸甸的重量塞进她怀里：“书包。” 沙耶被迫转过来，低下头看过去：“这么重，全部都是要做的功课吗？” “是你的前桌的同学帮你收拾的，大概是把你抽屉里的东西都带过来了。”不二指了指书包边缘露出的那个白色小熊挂件，“手机在旁边，不要摔掉了。” “好。” 答应后，沙耶将手机摸出来，书包则被她毫不留情地丢在脚边的地板上。 手机是白色的，套着一个粉白色的外壳，还印着樱花的标志，挂件看起来也很可爱，她伸手摸了摸，心里十分满足。可以随时和人联络的道具，她很喜欢的。 沙耶第一时间看向不二周助，眼神熠熠生辉一般：“我可以每天联络你吗？” 后者微侧着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显得格外专注：“只是这样的小事，沙耶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的。” “我们是恋人，对吧？” 最后微微上扬的语调，却很奇怪地没有感受到询问的意味。 但沙耶很开心。 “那我会什么事情都去烦你的，你不许不理我哦。” 因为是恋人嘛！ “好。”不二低声应下，接着翻了下手中的课本，对她说，“来做功课吧，沙耶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沙耶：“……” 为什么我的男朋友会对盯着我做功课这么执着？ 不能做点别的事吗？ 她不懂，但或许是对方坐在那里，一手抵着桌面，一手翻着书本的动作看起来太有气场了，她乖乖地捡起了自己丢在地板上的书包。 她有一个很爱她的同桌。 因为对方很负责地把这两天的课程都记了学堂笔记给她，还贴心地备注了每门课老师布置的作业。 沙耶想，这无用的贴心不要也罢。 晚上，七点三十分。 客厅里安静得过分，墙上时钟咔哒咔哒的转动声显得格外清晰，夹杂着偶尔翻书的声音。 沙耶看着面前摊开地写着数学公式和解题思路的笔记本，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结束是结束了，但是，恋人之间的相处是，在家里做题这种情况，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啊？ 沙沙的翻书声很轻微。 她抬眼望去，不二周助正在看书，他垂着眼睑，一只手托着脸颊，神色看起来十分专注。 天花板的灯光是明亮的，落在他细碎发丝的周围，半张脸都打上一层灰色阴影。 在专注看书的时候，是不会笑的啊。 但是，即使没有表情，在灯光都营造出那么不温和的画面下，他看起来也还是那么无害，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学长。”沙耶用笔戳了戳他书本前方的桌面。 “嗯？”不二周助递过来一抹询问的目光，“有什么不会的题目吗？” ‘明明那么专注在看书来着，却能第一时间听到并且回应啊……’ 她摇头：“帮我收拾书本的同学给我记了笔记，所以现在都做完了。” “这样啊。” 少年很轻地呢喃，露出轻浅的笑：“那要出去吃饭吗？已经晚上了，沙耶饿了吧？” “诶？嗯，是，是有点饿。” 话题的转变快到沙耶有点反应不过来，等到他已经合上书开始起身，她才磕磕绊绊地追问：“要，要吃什么？” 不二周助不假思索：“沙耶想吃什么？选你想吃得就好了。” “……” 他真贴心！ “那就去附近看看有什么店？”沙耶提议。 “好。” 东京四月的晚上，空气里浸着丝丝凉意。 二人从一家家庭餐厅里出来，微风迎面吹来，夜空有些寂寥，星星少得可怜。 啊，要下雨了，大概。 今天一直是白茫茫的阴天来着。 沙耶下意识转头看了眼不二周助，和她出门时又专门上楼拿了衣服不同，他穿的是校服，之前在家里和她一起学习，校服的外套还在客厅的沙发上，现在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 “会冷吗？”她小声问。 “不会哦。”不二笑眯眯地回答。 沙耶不相信他，只是加快了步伐说：“我想快点回家了！” 她走了几步，发觉身后并没有人跟上来。 “沙耶。” 不二周助在背后叫她。 她回眸，看到他指着旁边的店，弯着唇角冲她笑：“要吃冰淇淋吗？” “要！”嘴巴很诚实地开口了，下一秒沙耶就尴尬地红了脸，“我，我也没有那么想吃，只是刚才的咖喱太辣了，我觉得你也需要吃点凉的东西中和一下！” 啊……！ 她原来是个笨蛋吗？明明刚才还在担心他会不会冷，现在让他吃什么冰淇淋啊。 还不如直接承认自己想吃呢，但是，但是……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她站在原地尴尬地挪不动脚，身后隔着一排树的道路上车来车往。 “嗯，沙耶说得很有道理。”像是没觉察到她此刻的不自在，不二周助语气自然地接下了她的话，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朝她伸出手，“可以先过来吗？那边比较靠近马路。” “……好。” 很短的距离，她是小跑过去的。 过去的第一时间就牵住了他伸出的手，意料之外的温度，一点也不冰凉。 原来是真的不冷啊。 这么想着，沙耶在心里松了口气。 不二周助微低了低头，耐心地问：“要吃什么口味的？” “草莓的。”沙耶问，“你呢？” “苹果吧。” “那我请你吃哦！”沙耶很积极，“刚才你请我吃饭了，所以，不许跟我抢。” 不二无奈地笑：“好。” 得到同意后，沙耶兴冲冲地拉着他来到冰淇淋店的窗口要了两个冰淇淋，付完钱后将其中一个递给他：“我们回家吧！” “……嗯。”后者慢了半拍回应声很轻。 接下来的路两人都没有说话，都在安静地吃冰淇淋，吃饭的地方距离桃井家并不远，步行也就十分钟的样子。 还没到家，冰淇淋就吃完了。 两人并排走着，挨得比较近，手臂时不时会碰到彼此，吃冰淇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在…… 在纠结了漫长的十秒钟以后，秉持着刚才是对方主动，这次轮到自己的念头，沙耶鼓起勇气，在那只手臂下一次靠过来的时候，握住了那只手。 和刚才不同。 或许是因为吃了冰淇淋，也可能单纯地因为空气，他的手有点凉。 握住的刹那，她感觉到旁边投来的视线。 “我只是担心你觉得冷！”她顿时慌了神，一副理不直气不壮的模样眼睛眨得飞快，“你看，你的手很凉的对吧？我穿了外套，我超暖的！” 大概是这个回答太过出乎意料，不二周助的眼睛微微睁大，表情也颇为惊讶。 接着，他看着她，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沙耶：“……” 她懊恼地垂下头，盯着脚下的地面恨不得原地抠出一个洞。 怎、怎么办啊，要承认吗？承认自己只是想牵手什么的。 她纠结得想死。 但很快，手背上骤然增加的重量和熟悉的，有点凉的触感，让她一下怔住。 抬头的瞬间，毫无预兆地撞入一双蓝色的眼睛里，在黑夜里，在一望无际的蓝的包裹下，浮现出点点笑意。 “既然如此，这只手也拜托沙耶了。” 他说：“我两只手都很冷。” “……” “好、好的。” 少女红着脸握着他的手，在路灯照不到的树下，往树木旁边挪了挪，让自己和对方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他应该是不冷的，只是吃了冰淇淋。 手很快就有温度了。 这个时候，沙耶忽然想起他的外套，犹豫了几秒后，她小声开口：“那个，你的外套，我昨天晚上忘记洗了，下午洗得没有见到太阳，等明天天晴了，再拿给你可以吗？” “嗯。”不二微微点头，“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我什么时候去学校？”当时负责和医生沟通的人是他，对她情况最了解的人也是他，沙耶只能询问他。 不二周助略微思索了一下：“明天是周五，下周一再去吧，周末的时候我再陪你去一趟医院。” ……不去也可以吧。 但是，别人的好意还是不要拒绝了。 她松开他的手，后退一步，看着他抿唇笑了起来：“回去吧？” “好。” 不二周助从树下走出来，这次，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不二并没有进去，沙耶只好将他的书包和校服拿出来给了他。 “你到家的时候，记得跟我说一声啊。”虽然男生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她还是下意识地叮嘱。 沉默着点头后，不二周助想起来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沙耶记得给手机充电，你的朋友应该也在担心你，虽然学校的同学们都知道你的情况了，但是，其他的友人我就不知道怎么通知了。” 其他的友人？ 真的有吗…… “我知道了，待会我上楼就去充电。” “嗯，那就周末再见，沙耶。” 沙耶挥了挥手：“周末见。” 5. 05 【五】 从桃井五月那里得到的有关于自己的消息来看，沙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其他的友人”，但是，既然拿到手机了，充电还是要做的。 她给手机插上充电器，看着屏幕亮起来确认成功后，就去洗澡了。 半小时后。 将头发擦至半干的少女，头顶着毛巾从浴室里出来，走到床边趴下，从上方的角落摸出手机开始研究。 首先是，开机。 这个姑且是很简单，倒不如说，虽然失去记忆了，但真正忘记的，只有经历的事情，生活的习惯和本能还是在的。 手机于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难操作。 开机的那一刻，从屏幕亮起来，到眼前出现密码解锁的界面，输入自己的生日解锁的那个瞬间，沙耶期待地睁大眼睛盯着屏幕。 在一声清脆短暂的提示音过后，完全陌生的东西，在眼前打开了。 屏幕上方的提示音短暂地持续了一分钟。 几乎都是line和邮件的提示，以及看起来像是什么新闻游戏之类的软件推送的无用的消息，沙耶将这些没什么价值的推送消息删除后，点进了自己的邮箱。 唔。 全都是家人发来的，旅行的照片，以及，这两天她错过的问候。 因为在国外旅行，时间对不上，沟通全部都用邮件而不是电话了啊。 为了不暴露自己失去记忆的事情，沙耶捧着手机纠结了半天，才艰难地在邮件里，发送了“我很好，最近刚开学比较忙，爸爸妈妈在外面玩得开心”这样的问候。 终于解决了家人的事情，沙耶长舒了口气，打开了另一个聊天软件。 聊天软件的消息也不算多，大部分都是对现在的她来说是陌生人，但是看备注是，应该是同学们发来的，询问她脑袋的伤的问候，她又花了几分钟，慢吞吞地回了消息。 最后。 ……有点奇怪。 那个，被她备注着[不二学长]的列表里，点开页面，空荡荡的，一条消息也没有。 失去记忆的是她，不是她的手机吧？ 同班同学发来的问候消息里，往上翻找，还能看到其他的聊天记录呢。 和男朋友的，却一条也没有吗……？ 带着疑惑，沙耶又翻了翻，找到了桃井五月的账号，给她发消息。 【晚上好，五月，你现在在家吗？还是在忙呢？】 对方几乎是秒回：【在家哦，刚躺下，沙耶是不是想问我关于不二学长的事情？】 不可思议！ 【为什么五月会知道？】 【嗯，按照时间来讲，大概不二学长已经从你家离开，你现在在玩手机，手机可能能发现很多情报的哦！】 的确是发现情报了。 只不过，是朝着奇怪的方向。 沙耶将自己和对方的聊天页面里没有一条记录的事情跟桃井五月说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追问具体的情况。 然。 她很快就失望了，因为桃井五月并非是无所不知的，特别是对于这种，可能只有当事两人才知晓的故事。 【抱歉沙耶，其实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你和不二学长确实认识很久了，我会认识他也是因为这个。】 好奇怪啊。 就在沙耶觉得哪里都不对劲的时候，那边没给她什么明确情报的桃井五月再次发来消息。 【对了，你有看通话记录吗？】 通话记录！ 沙耶眼前一亮，立马去翻了。 然后她就看到，在最近一周的通话列表里，仅有的四则通话都是同一个人。 三个是她主动打的。 最近一个就在她脑袋被球砸到的当天，是不二周助打过来的。 破案了，他们还是有好好交流的情侣的，只是没怎么用聊天软件，直接用语言沟通了！ 得知这一点的沙耶毫无负担地将刚才关于聊天软件的事抛之脑后了，在床上没形象地滚了两圈后，爬起来去吹头发。 不二周助发来的问候消息在十点，沙耶刚关掉灯准备睡下。 【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学校的后辈，因为要陪他，所以耽误了很长的时间，沙耶还醒着吗？】 【我到家了，晚安。】 准备睡觉的她没有闲聊，也回了一句：【晚安。】 周日。 因为要去病院，所以沙耶定了七点半的闹钟，起床后一个人在楼下把昨天从便利店里买来的面包吃完了，以及之前就剩下的那份火腿肠。 回来的路上去超市买点做饭的食材好了，她应该是会做饭的。 这么想着，她上楼换了身外出的衣服，刚下楼，门铃就响起来了。 沙耶连忙加快脚步，小跑去开门。 “早上好，沙耶。” “早上好，等我一下，我穿下鞋子。”一手自己的外套，一手抱着他的外套还要低头找鞋子的少女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先给我吧。”不二周助伸出手，十分自然地接过她怀里的衣服，顺带拿走了她自己的那件。 沙耶顺势坐在玄关的台阶上，将自己有点难穿的鞋子套了进去。 “吃早饭了吗？”少年语气里带着关怀。 她穿好鞋子站起来，盈盈一笑：“已经吃过啦，你呢？” “我也是，那走吧，去医院。” 病院的路上种了许多樱花，随着春日的微风纷纷扬扬地在眼前，在脚下的道路上铺散。 沙耶捂着自己离开了纱布的额头，很不高兴地对身边人抱怨：“它看起来绝对会有疤痕的，而且现在还在愈合期，看起来好丑好丑。” 虽然医生说后脑勺是没什么别的后遗症了，但是，但是……！ 前面的伤怎么办啊！ “不会丑的，再过一段时间，等它彻底愈合了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不二周助安慰她。 “才不会呢！我又没有你那么白，有疤痕肯定很明显的！” 这句话很有说服力，而且，就算是再怎么告诉她不会丑，现在满心自己那道疤的她，估计也不会相信吧…… 于是，他斟酌着提出建议：“如果沙耶不想要被人看到的话，在愈合的这段时间，剪一下刘海？” “刘海？” 沙耶抬手摸了下自己两边的头发，突然觉得这个方法很行。 但下一秒，她又不安起来。 “我……应该一直是这个没有刘海的发型吧？要是剪得很丑怎么办？而且，不是每个理发师都会听客人的诉求的，他们往往剪出来的，和我们要求的都不是一样的长短！” 虽然没有记忆，但是有什么死去的DNA在攻击她！ “那我带沙耶去我姐姐经常去的那家理发店好了，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让你有一些信赖的感觉呢？” “诶？学长你有姐姐的吗？” “还有弟弟哦。” ？！ 你的语气怎么突然好像有那么一丁点的骄傲，是错觉吗？ 但是，经他这么一说，沙耶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倒是放下了不少，和他一起去了，熟人常去的，可能稍微放心一些的理发店。 剪完头发出来后，沙耶从刚才从病院出来时的一只手遮额头变成了两只手，她的表情比刚才还要纠结。 “我，我觉得……好不习惯啊。” 倒不是说很难看什么的，就是，好不习惯。 “是这样吗？”不二周助看向她的目光十分真诚，“可是我觉得，很适合沙耶啊。” 沙耶眨了眨眼，很是怀疑：“真的吗？” “真的。”他点头的没有半秒迟疑。 沙耶咬着下唇，看起来还有些不自在。 不二周助失笑，上前一步，拨开她一直捂着自己脑袋的手，动作十分轻柔，将她那几根不规则倾斜的发丝抚顺，语气很是温和。 “这样就好，沙耶很好看。” “夸，夸我也没有什么好处的。”难为情的少女习惯性地开始讲反话。 “姑且是真心话哦。” “……”啊，好麻烦！！ “算了。”自暴自弃一般，因为过于羞愤而破罐子破摔的沙耶一把抓住他的手，“我请你吃午饭，吃你想吃的。” “不是因为你夸我才请你的！！” 她坚决否认。 6. 06 【六】 失眠了。 躺在床上，第N次翻身依旧睡不着，眼睛和脑子都过度清醒，亢奋到想原地出去跑步的沙耶得出这个结论。 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五点。 已经失眠到这个时间了吗！？ 太紧张了。 去学校什么的，见到那么多陌生人，而且肯定会被人追问关于失忆的事情，还有老师那里，各种意义上都会很麻烦。 只要一想到那个场合，沙耶就紧张得睡不着。 最重要的是……昨天发生的那件事。 吃过午饭后。 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不二周助就送她回家了。 因为一直惦记着自己要留疤的事，她主动问起了那个，不小心砸伤自己的人。 原本还笑眯眯的不二周助骤然敛起笑意，语气也难得严肃了一些。 “抱歉，沙耶，那个人还没有找到。” “诶？” “没关系，别担心。”少年看向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轻声呢喃的话语像是别有深意，“在沙耶的伤好之前，绝对会让对方来向你道歉的。” “啊……哦。” 或许是当时他的语气听起来本能地让她觉得不对劲，也可能是她发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比平时少了些暖意，总之，她当时没能接上话，只是呆怔怔地看着他，恍惚地应了声。 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 后来，他们在家门口分别，走之前他说早上来接她一起去学校。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一直紧张，打起了退堂鼓。 总觉得，那间学校现在在她眼中，已经是裹着黑色雾气的神秘又危险的存在了！ 啊！ 还是睡不着！ 又在床上滚了两圈后，沙耶彻底放弃睡觉，起床洗漱。 换好校服后，她习惯性走到窗口拉开了窗帘，却看到苍苍夜色下的道路上，有一道身影慢跑着，从她家门口路过。 诶？ 这个时间？跑步？！ 自律得过分了吧！ 沙耶不懂，但她深感佩服，默默拉上了窗帘。 只要看不到，就不用为大家都在努力而感到焦虑，嗯。 七点半。 家里的门铃准时响起，吃过早餐且早已准备齐整的沙耶连忙起身，拎起沙发上的书包，跑到玄关处换了鞋。 拉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熟悉的微笑，不二周助说了声“早上好”，伸手接过她的书包，最后扫了眼她的校服，确认没什么异样后开口：“走吧。” “嗯！” 沙耶转身锁上门，和他一起前往学校。 去往学校的这条路沙耶还是第一次走，她有点好奇：“远吗？步行能到吗？” 不二转头看了她一眼：“不是很远，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 步行二十分啊，那还好，不，等等。 “学长从你家来我找我，要多久啊？” 沙耶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她这几天，是不是一直都很麻烦他的？ 不二立刻猜到了她的意思，一时失笑：“我家离这里很近的，只是沙耶你忘记了，从很久以前，我就是走这条路和你一起去学校的。” 沙耶：“……？” 她感到恍然：“难道你说得从小学时代就和我认识，是指我们不是一个班级的同学，而是，会一起上学的朋友吗？” 或者说，家人？儿时玩伴？ “嗯……”他拉长了声音沉思了一会儿，才模棱两可地说了句，“朋友吗？或许吧。” 沙耶：？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除了问号什么都没有了。 在成为恋人之前，他们之前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有很多想要知道的，但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询问。 沙耶很纠结，“你是什么样的人”什么的，也不能直接开口问本人吧，但是相比之下，问一下以前他们的相处方式应该是可以的。 她停住脚步：“学长，我……” “不二！学妹！” 身后突兀响起的不知谁的声音逐渐清晰，打断了她即将问出口的话语，她回头望去，看到一个穿着同款校服的暗红色头发的人挥着手，一边喊着他们的名字，一边往这边跑。 “早上好，英二。” 等他快到眼前的时候，沙耶听到身旁的不二周助和他打招呼。 和他的平静温和不同，卷发少年的语气非常活泼，扬起了大大的笑容：“早上好，不二，学妹！” “早上好……学长？”沙耶有点不知所措。 “啊，忘记了，学妹你失去记忆了！”卷发少年先是懊恼地捶了下自己的脑袋，接着话锋一转，高兴地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菊丸英二，从中学就和学妹你还有不二一个学校的哦，当然，现在也是啦。” “嗯……我，我是沙耶。” 怎、怎么办，这么活泼的人要怎么接话？ 手足无措的沙耶下意识地，拉住身边人的袖子，朝他递过去求助的目光。 “英二和我一样是网球部的社员。”不二周助很简单地给她解了围，顺势聊起了关于她的事情，“说起来，沙耶你好像还没决定加入哪个社团，这几天可以考虑一下了。” “诶？什么什么？学妹还没决定好社团吗？”菊丸英二瞬间就来劲了，跳到二人身边，“那来我们网球部当经理人吧，中学时候的那几个人还没升上高中呢，现在的网球部有点无聊啊。” “我才不要。”沙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讨厌危险的运动！” 五月说的可吓人了，而且她还要留疤呢，那可是留疤。 “危险？没有吧……嘛，学妹你确实被打到脑袋了。”他顿了下，脸上的表情带上了怒气，愤愤不平地道，“说到这个，那个可恶的家伙到底藏到哪里去了，打伤人还不主动自首，部长这两天超生气的！” “还好学妹你没事！” 沙耶：“……” 失去记忆，应该也不能叫没事吧？ 刚走了两步，菊丸英二又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呐，不二，你的进展怎么样？有找到人吗？或者，有怀疑的家伙吗？” 进展？ 不二周助摇摇头，轻叹了声：“暂时还没有，等大家都来了再问问吧。” “可恶！那个讨厌的家伙，最好不要让我逮到他是我们网球部的！” 听着二人的交谈，沙耶敏锐察觉到什么：“那个……这几天，网球部的大家一直在帮我找凶手吗？” “对啊！”菊丸果断点头，理所当然地告诉她，“因为，你被打伤了啊，当然要他道歉，赔偿，更何况，你还失去记忆了！” 但是…… 她和网球部的人不怎么熟悉吧。 就连line的好友里，都没有那些人，也没有这个名为菊丸英二的学长，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可能只是见面会点头问好的普通同学。 为了她这么大费周章……有什么意义吗？ “不只是为了沙耶。”像是看穿了她的思绪，不二周助认真地看过来，“也是为了网球部的声誉。” “沙耶是受害者，向你道歉是那个人必须要做的，不管是被迫还是主动，等找到那个人了，由你来决定接不接受他的道歉吧。” 沙耶沉默了。 她想，她是不会原谅对方的，不管那个人会不会来，何时来道歉，都不会了。 因为，最初开始，那个人并没有来道歉，不是吗？ “没错没错！是为了学妹，也为了我们网球部的声誉！”菊丸英二举起自己的双手，很有精神地宣告：“绝对要找到犯人！” 不二周助附和着点头，“英二说的没错。” 说完，他牵着沙耶往前走，经过他身边时提醒了一句：“要迟到了哦，英二。” “诶——等等我嘛。” 菊丸英二连忙追上去，刚迈出步子他就僵住了，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放下，用力眨两下，又揉了揉，继续眨。 反复几遍之后，他瞪大眼睛看着视线里越走越远的二人，一副见了鬼难以置信的表情，朝二人的背影喊道：“为、为什么你们要牵手啊！！！” 7. 07 【七】 不二周助和桃井沙耶从中学的时候就一起上下学。 据说两人小学时就是同学，家也离得比较近，总是走同一条路，所以就干脆两个人一起走了。 菊丸英二还在初中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二人是认识很久的，但是，这两个人的关系，绝对称不上暧昧，只是认识很久而已，或许，连亲近点的朋友都算不上。 这种情况也很好理解吧。 性别不同，性格不同，连年龄都有差距，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年，但是，就算是同龄人，不同班的人也有关系的亲疏，更何况是，青春期这个，最有性别意识的时候。 女生们很少和男生们一起玩。 桃井沙耶是比较内向的性格，很少讲话，见到人也总是下意识逃避，不二周助是网球部的人，青学的网球部是种子队，每年都会参加比赛，因此社团训练是必须的，每次他们社团活动结束的时候，桃井沙耶就已经一个人先回去了。 他们见到她，都是在早上的时候，她和不二周助一起来学校。 后来，不二周助成了高中生，高一的一整年，他们都没有再见到桃井沙耶和对方一起来学校，就算是偶尔询问，不二周助也只是笑着说对方现在初三在忙着升学的事情，所以不能一起来学校了。 青学的高中部和初中部虽然不在一个校区，相隔的距离却也不是很远，去学校也还是那段同样的道路，上课也还是同样的时间。 因为学业忙不能一起来学校，怎么听都是借口吧？ 只是随着长大在渐行渐远罢了。 因为跟桃井沙耶不太熟，再加上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虽然好奇，可对象是不二周助，菊丸英二也就没有缠着不放追问什么。 一周前的四月初，他们进入了高二的课程，学校也迎来了新生，桃井沙耶就在其中。 那个时候，不知为何，有一天他又看到那两个人一起来学校。 啊，原来真的没有闹矛盾啊。 然后。 桃井沙耶就失忆了，被不知道谁丢出来的网球砸到脑袋，又磕到了后脑，当场就晕了过去。 地点是网球部的附近，那个时候网球部的大家在进行早上的训练，所以，教练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 她倒在地上，殷红的血液从她的额间没入发丝，滴落到地面，双眼紧闭，人已经没了意识。 不二周助是第一个冲过去的，把她抱到校医室进行了应急处理，后来，又将她带到了医院检查，在确认她没什么非常严重的损伤之后，他就让网球部的大家先回学校，自己一个人留在医院陪她。 他们刚回学校，就收到不二周助的消息说桃井沙耶已经醒了，只是精神还没恢复所以现在在睡觉，让他们不用担心了。 本来以为没事了，后来才知道，是不二不想耽误他们上课就没说完。 醒来的学妹已经失忆了。 知道这件事之后，部长和大家就在找那个造成这一系列恶劣事件的元凶，不管怎么说，砸伤了人，还害对方失忆，都应该去医院探望，去当面道歉吧？ 但是那个人估计是被失忆这件事给吓到了，一直畏缩着不敢站出来。 直到现在，大家也还没揪出那个人。 到底是谁啊，那个没担当的家伙！ 昨天听到不二周助说今天桃井沙耶会来学校，他还有点尴尬，因为明明是牵扯到网球部的事情，他们却还没找到犯人，但不管怎么说，她能来学校说明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他还挺高兴的。 然后，然后……！ 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那两个人要牵手！ 难道说，不二时隔多年突然发现自己喜欢学妹，在和对方在谈恋爱？ 但现在的学妹已经失忆了吧，这叫趁虚而入，而且，不二才不是这种人呢。 ……总不能是明显看起来在疏远不二的学妹在失忆当天跟不二告白，不二刚答应她就失忆了吧？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很诡异！ 自觉发现了大事件的菊丸英二，在跑到社团活动室后，趁着早上的训练还没开始，对自己遇到的第一个人讲了自己的大发现。 “然后啊，那两个人就牵着手离开了，很亲密呢，很不对劲是吧？” “什么？那个不二学长吗？而且还是桃井同学？！”桃城武瞬间来了兴致，脸上写满了对八卦的求知欲，“真的假的？那两个人居然有这么一天吗？” “对吧？我也觉得哪里有问题的样子，学妹现在可是失去记忆了诶。” “呜哇，学长不会……”他迟疑着不愿意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 活动室的门被推开，大石秀一郎一脸无奈地看着二人：“你们在说什么呢？不二肯定不会那么做的啊。” “嘿嘿，这个我倒是知道啦。”菊丸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就是好奇嘛，你看桃城他也觉得有问题啊，大石你既然都听到了，你肯定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对吧？” “这个……”被说中心事的大石一时语塞，他想了想，试探着开口，“既然如此，直接问不二不就好了？” “我觉得不二应该会直接告诉我们的。” “对啊！”桃城武捶了下自己的手掌，“不二学长的话应该会说的，那就等稍后他来活动室的时候问问他好了。” 三人相顾无言，又开始换衣服，换好运动服就在椅子上排排坐，等待着不二周助的到来。 过了几分钟。 活动室的门口再一次落下阴影，看着门口站着的他们无比期盼的身影，菊丸英二和桃城武同时扑上去：“不二（学长）！” “呃……”不二周助默默后撤一步拉开距离躲过二人的飞扑，神色颇为不自在，“有什么事吗？” 菊丸和桃城异口同声：“不二（学长）你和桃井（同学)学妹是在交往吗？！” 问完，二人瞪大双眼，生怕自己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又同时在心里不安起来，应，应该会说的吧？ 短暂的几秒钟在二人看来像是等候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菊丸英二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被二人以过于热情目光殷切注视的不二周助则显得十分平淡，他弯着眼睛，连唇角也是那般细微的弧度，轻轻点头：“嗯，是哦。” “诶？” 安静了一秒。 “居然是真的吗——？！！” 这次，多了一道声音。 “是啊。”直视着三张震惊错愕的脸，不二周助的态度极为自然，重复了一遍那句话，“我和沙耶的确是在交往。” “为、为什么啊？”菊丸英二语气喃喃。 “等下，你在说什么呢英二学长，太失礼了吧？”桃城武回头拍了下他的肩，“不二学长当然是因为喜欢桃井同学才会交往的啊！”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菊丸英二有点慌乱地解释，“只是有点意外，因为之前不二和学妹每天都在一起，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关系，突然……” “你们是什么时候交往的？” 不二摸着下颌，思索着答道：“上周吧？” 菊丸顿时更为抓狂了：“你那不确定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呵呵～” “啊，真是的！不要糊弄我啦不二，告诉我们嘛，呐，不二。” ****** 沙耶觉得，自己大概是幸运的人。 因为失忆前在班级里没什么存在感，所以走进班级后并没有出现她担忧的那种，被很多人围上来询问伤情的画面。 她很低调地走进了班级，在迷茫的不知道哪个是自己座位的时候，走在自己背后的女孩子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沙耶，那里是你的座位哦，在我的后方！” 这么说着的短发女孩把她带到了座位上，和她一前一后坐下。 还很善解人意地在她什么都没问的时候，自己做了自我介绍：“我是川本日向，在你失忆之前我们成为了朋友，叫我小雏就可以了。” 啊，是个很开朗的孩子，而且笑起来很可爱的感觉。 也就是说：“我的课本和学堂笔记，是小雏帮我收拾的吗？” “诶？不不不，这个……”川本日向连忙摆手否认，生怕自己抢了别人的功劳，“我……学习方面没有那么厉害，考上这里也是别人帮我补习了好久努力的结果，我做的只有帮沙耶收拾书包而已，课堂笔记是天海同学的。” 沙耶歪了下脑袋：“天海？” “是，天海悠纪华同学，她现在……”川本日向说着，将目光移向旁边正竖着课本，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遮住的那个少女身上，“那个，就是天海同学，她有点，不善言辞吧……？” 沙耶：“……” 那应该不只是有点程度。 但不知为何，她诡异的有种见到了同类的感觉，朝对方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对方似乎也看到了她的动作，拿着书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最后在书本的遮挡下露出半张脸，朝她挥了下手。 这样简单的交流，让沙耶产生了“我的高中生活或许还没那么糟糕”的念头，至少，比她想象得要好很多。 比想象中要和平地度过了社交阶段，接下来就是上课的时间了。 沙耶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紧张得一整晚没睡着，来学校后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然后，她开始犯困了。 第一节课只坚持了二十分钟，在数学老师那堪称诵经一样的音波攻击中，沙耶在某次趴在桌子上后，就再也没能抬起头。 “沙耶。” “喂，沙耶，快醒醒。” “已经放学了哦！！” 放……学？ 这两个字终于唤醒了沉睡中的少女，她揉着眼睛从桌面抬起头，仍处于困顿中下意识打了个哈欠，然后，眨着眼睛，迷迷茫茫地看着对面。 “小雏。” 川本日向一脸尴尬：“那个，我已经要回去了，沙耶你也快点收拾一下吧。” “哦，好。”还没缓过神的人慢吞吞地点头。 “午休的时候你睡得太沉了我叫不醒你，你没事吧？” “没关系，只是昨晚太紧张了一整晚没有睡觉而已。” “诶？” “谢谢你，小雏。” “没关系，只是……”拎着书包站起来的川本日向指了指门口，看她的眼神十分复杂，“有位学长来过一次没能叫醒你，他说等你醒了去网球部找他。” 沙耶：“……？” 她有睡得那么沉像头猪一样，两个人都叫不醒吗？ 而且，还是被男朋友叫！？ 总觉得，今天……好像不是多么美好的一天。 “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见，沙耶。” 看她坐在那里怀疑人生，川本日向贴心的没有继续打扰，拎着书包离开了。 等她走后，沙耶自暴自弃地一头扎在桌子上，瞬间又疼得原地跳起来，捂着脑袋半天才缓过来。 啊！忘记伤口了！ 她连忙从书包里摸出手机开了摄像头，撩起刘海照镜子，看起来是没有出现新的裂痕，就是刺痛感还在，好疼啊她是笨蛋吗，睡迷糊了就忘记伤口什么的，疼死了啊。 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自己的伤口附近安抚着自己的额头，过了好一会儿，沙耶才放下手，开始收拾自己的课本。 将书放进书包的时候，她摸到自己冰冷的便当盒……唔，突然好饿哦。 午饭睡过去了来着。 离开班级后，沙耶第一个时间去水龙头那里洗脸，冰凉的水花扑在脸上刺激着感官，也驱散了睡意。 洗完脸后，沙耶继续在校园里晃悠，网球部，网球部……在哪里来着？ 但是，打网球的话应该是要网球场的，操场？ 在陆陆续续走错了两个地方后，沙耶终于摸到了网球场附近。 隔着围栏，里面穿着大概是网球部队服的人有……1234很多个，有个看起来就很严肃像是学校教导主任的人，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看着不远处的人跑步。 至于跑步的人，除了自己男朋友，沙耶只认出来了早上和她打招呼的那个红头发的学长，叫什么来着？哦，菊二。 其他的人…… 拿着球拍跑起来非常亢奋且用力，大喊着奇怪的加油词冲刺的，发型像是鸡蛋的，还有，头上戴围巾的，跑得很累的，嗯，一个也不认识。 不仅如此，后方还有很多穿的衣服不一样但是也在陪跑的，明显都是网球部的人。 沙耶犹豫了0.1秒，果断抱着自己的书包背过了身。 太可怕了，那么多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女孩子。 绝对不要过去！！ 她往前走了走，找了个台阶坐下，隔了一间教室，听着后方因为跑步而累得哀嚎的那些人的声音，默默地吃起了便当。 好饿哦，还是吃饭吧。 8. 08 【八】 沙耶对网球部不太了解，但是，大部分的学生都有加入社团这件事她还是知道的，下午放学后，许多人会留在学校参加社团活动，然后才会回家。 就连她的前桌，川本日向也是手工部的。 虽然不二周助早上说过让她考虑一下自己的社团，但实际上她毫无头绪，失忆前的自己喜欢什么东西，她又完全不知道，社团的话，至少要加入自己感兴趣的吧？ 那……去哪里呢？ 要是有归家部就好了，沙耶不负责任地想。 冷掉的食物吃起来绝对称不上美味，特别是在头顶着一片阴沉沉的乌云下，气温一点点在降低。 合上便当盒，沙耶用手帕擦了擦嘴巴，然后将手帕和便当盒一起塞进书包里，两只手托着下巴，坐在台阶上，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天空。 这几天天气一直不怎么好，但是一直没有下雨，今天会下吗？ 不，还是不要下了。 今天，没带伞的。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是不能擅自期待一些事的降临，又擅自收回这份期待的，会有惩罚的。 她的惩罚在一个小时后来了，下雨了。 身后隔着不远的网球场上，从刚开始下雨的吵闹到中途似乎忙着搬东西的跑动，直至什么声音都没有，沙耶也早已从台阶上站起来，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到漫漫大雨，躲在走廊里避雨。 四月份的天气，早上出门前穿着外套，到学校不久就脱掉只剩下上衣和短裙了，一下雨，周围的空气就好像换了个季节一般，潮湿又冰凉，即使再穿上外套，也还是会觉得冷。 沙耶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摸出手机准备给不二周助打电话。 “沙耶！” 突兀传来的，熟悉又有些着急的喊声，拦住了她正要按下拨号键的手。 落下的大雨在前方的走廊的台阶处形成一道雨帘，沙耶转过头，透过细密的雨帘看到一顶蓝色的伞，脚重重踩在地板上溅起水花的声音，还有，雨水落在伞面的声音，清晰到近在咫尺。 “学长……？” 沙耶发出迟疑地喃喃，将手机塞回包里。 伞的蓝色越来越近，属于她遮风避雨的小空间被撕开，有冷空气灌了进来。 沙耶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明显沾了水的头发，白色上衣的半边都被雨水打湿成深色，和另一边形成明显区分。 啊，仔细一看的话，连脸上都有水珠呢。 感冒了怎么办。 虽然第一时间这么担心着，但话到嘴边沙耶又不好意思起来，只是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学长你跑那么快干嘛，我又不会跑掉。” “我知道啊。”不二周助看着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因为，沙耶没有带伞，哪里都去不了。” 沙耶：“……！” “那、那又怎样？我不能和你撑一把伞吗？”粉色像是自发丝蔓延至脸颊，少女否认的语气带着一丝急切，“我没有很期待哦，只是我没有带伞没有办法。” “嗯，我知道。”不二重复着刚才的话，依旧是那副不变的笑容，语气却愈发温和，“所以，我来接沙耶了。” “要一起回去吗？我的伞分给沙耶一半哦。” 沙耶埋着头，很没出息地应了声：“……好。” 为什么每次和这个人聊天最后都会全都跟着他的意思来？ 一定不是自己的问题，是他太奇怪了！ “对了，等一下。” 说完这句话的不二周助将伞放到一旁的地面上，蹲下来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外套，他先将叠起来的衣服摊开检查了下，然后松了口气说着“太好了，没有被淋到”，起身将自己的校服披在她身上。 “这样就稍微暖一些了！” 明明是放在包里在大雨中带过来的外套，落在身上的那一刻，仿佛一下子驱散了雨天的寒凉，不可思议…… 沙耶怔怔地看着垂落在身边的校服袖口，大脑短暂的短路了一瞬。 眼前他脚边的书包拉链还是敞开的，沙耶回忆着刚才他撑着伞闯过雨幕的画面，是抱着书包冒着雨赶来的啊，所以，外套才会有温度，也没有被雨打湿书包。 但是…… 自己湿掉了不是吗？ 沙耶拉了拉身上的外套，把自己裹紧了些，看着他问：“学长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不二抬手给她理了理头发，没忘记回答她的问题：“你最开始过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啊，只是觉得沙耶并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就没有过来打扰你而已。” “这样啊……” “下雨了所以社团活动解散了，不过平时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我去活动室拿了书包和伞就来接你了。” “……那，稍等一会再回去也没关系。” “嗯？”不二疑惑地看过来，“为什么？沙耶忘记拿东西了吗？” “才不是！” “那是？” “雨太大了。”她低着头，小声地如同蚊蝇嗡嗡。 不二周助没听清，便稍微低下头，问了句：“什么？” “雨太大了你会生病的。”本就害羞的少女在接连被催问下有些恼羞成怒，语调一下子抬高许多，说完几乎是本能般地追加了一句，“才不是因为担心你，是我害怕自己被传染！”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一声，非常近，近到能感觉到呼气声的笑声清晰传入耳中。 沙耶猛地转头，看到的是不二周助别过头一手掩唇，肩头还在耸动，像是在拼命压抑笑声的动作。 她：“……” “你是不是在笑我？” “没有。”否认得飞快。 “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本来就是担心我自己，天气和伤势也有关系的，万一我脑袋的伤好得慢怎么办？总之，我……” “的确。”不二周助打断了她因为心虚和尴尬开始的喋喋不休，握起她的手腕塞进了袖子里，“既然这么担心感冒，沙耶要好好穿衣服才对。” “而且，沙耶说得很对，万一你生病就不好了，所以，我们快点离开吧。” 哈？ 她说的那个生病的人分明就是没穿外套的他吧？ 沙耶下意识想要这么反驳对方，他却已经转过身，弯腰拎起书包，一手撑着伞，朝她看过来：“走吧？” “真是的，学长生病了我可不会去探病的。” 她这么念叨着，还是抬脚走过去，站在他的伞下，和他一起走进夜幕即将降临时的风雨中。 “沙耶。” “做什么？” “学校放学后比较冷不能待很久，去附近的店里等雨小一些吧。” “……？”所以，你根本就没打算一路冒着大雨回家，只是她一个人在那里纠结是吗？ 沙耶很想回到几分前掐死那个扭捏的自己，但想了想，又觉得他没有直接回去挺好的，至少，他就不会生病了吧。 春末的季节，不会再有开暖气的店了。 于是，在路过一家咖啡店时，不二周助停住脚步，牵着她走了进去。 “雨好像短时间内半会停不了，喝点热的东西吧？” “好。” “那就要一杯热可可和一杯抹茶吧。” “你不喝热的吗？” “抹茶是有温度的哦。” 沙耶又沉默了。 她后知后觉发现，她潜意识里默认热可可是点给自己的。 ‘原来我是喜欢甜的东西的啊。’ 这个人，好像知道很多呢。 关于她的个人习惯。 9. 09 【九】 咖啡店的墙壁上挂着以前客人留念的照片，还有一幅风景画。 挂钟咔哒咔哒的，持续传来声响，下雨天的店里，安静到些许声音都被放大。 喝完第二杯饮品的时候，窗外已经是夜色浓郁，雨却一直没有停下。 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这么安静的氛围沙耶也不好意思开口讲话，就拿出了书本，埋在桌面写起了今天的作业。 而坐在她对面的不二周助，在喝完那杯抹茶之后就没有再要第二杯，在她写作业的时间，拿了本书专注地看起来。 时间就这么流逝着。 一直到……沙耶做完了最后一道题，抬头看向窗外，看到夜色下两边店铺照亮街道的各色灯光，还有，被雨水冲洗过格外干净的道路。 “雨停了。” 她情不自禁地喃喃。 对面传来“啪”的一声，合上书本的声音：“好像是这样，现在要回去吗？” 沙耶看了眼他看起来已经干掉的上衣袖子，点点头：“要。” 不二周助莞尔一笑：“那就回去吧。” 说着，他将书塞回包里，拉开椅子站起来。 沙耶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书本，和他一起走出咖啡店。 刚下雨的夜晚，从店里走出去的刹那，冷空气几乎是迎面吹来，她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下，下意识拉住身边人的袖子，往他身边靠了靠。 不二低头看了眼她的裙子，用安抚的语气说：“稍微忍耐一下，马上就到家了。” “我才没有关系。”沙耶不服气地撇嘴，手却一点也没松开他。 都是一年四季校服全部发裙子的学校的错！ 将她的动作都看在眼里的不二保持了沉默，没有拆穿她的嘴硬，只是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像是早上一样，牵着她往前走。 顶着风和冷空气，沙耶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 “呐，学长。” “嗯，在听呢。” “在我们没有交往之前，是什么关系？儿时玩伴还是说，家人？朋友？” 既然很久以前就认识了，那一定，是有特别的感情的吧？ 简单的同学和朋友，好像不是很能准确概括，哦，一般来说，这种也可能叫青梅竹马。 问完问题的少女好奇地仰着头，去看那个比她高了些，脚步并没有停下的少年。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对方依旧是那副眯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在微笑的表情，轻飘飘地回了句：“都不是哦。” “诶？” 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回答的沙耶当场就懵了，落下的脚步迟迟没有抬起，站在了原地。 不二周助也跟着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面朝着她。 “什么都不是吗？”沙耶的口吻十分迷茫。 “这么说不太准确。”不二沉思着，垂睫对上她投来的疑惑目光，蓝色瞳孔里蓦地染上了柔光，表情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把沙耶当成家人和朋友。”这个开场白十分直接，直接到沙耶上一秒还在迷茫的表情，瞬间就被委屈替代，少女倔强地咬着下唇，偏头冷哼了一声。 正欲开口，就听到他缓下来的语调，似乎比以往的每一句都要来得温柔。 “沙耶就是沙耶，是无法用什么词语定义的。” 不是家人，也不是朋友。 只是一个，叫桃井沙耶的存在。 这个意思……吗？ 这个答案堵住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冷言冷语，甚至让她的脸颊隐隐有发烫的趋势，本来还准备了一大堆凶他的话现在全都用不上了，现在，她感觉自己被人反过来将军了！ 恼羞成怒的沙耶用力踹了下地面，气呼呼地往前冲。 走了两步，她忽然顿住，又转身，一路低着头冲回来，把自己忘掉的男朋友带上继续往前走。 沙耶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好像，被表白了。 脸好热，该不会生病了吧？这么冷的天，绝对不是因为害羞什么的！ 但是，被告白的话，是不是要回应来着？ 虽然那是交往之前的步骤，但是对方现在都是她男朋友了，要比交往前还要回应得更有诚意一点才行，这样才能体现自己也有把他当很特别的存在嘛。 于是，她纠结了一路，到了自己家门口，不二周助已经在开口跟她说晚安了，还没拿定主意的沙耶手足无措地拉住他。 “那，那个……等等！” “嗯？”感受到衣角被拉扯的不二回眸，“还有什么事吗？” “我……”一开口就磕磕巴巴了，沙耶用背在身后的手掐了下自己的腰，用物理性手段提升了自己的勇气，大声道：“我觉得，学长你，你也……” “……？” 粉头发的少女闭着眼睛，深呼吸后再次开口：“是个很好的人！！” 不二：“……” 被女朋友发好人卡了呢。 发了好人卡的少女还像是喊出了什么告白宣言一般，害羞到猛地转身拉开大门，一头扎进去，然后砰的一声房门在他面前重重合上，卷起一阵冷风。 他看着那扇门怔了两秒，随即无奈地耸耸肩，转身离去。 如果理解没错的话，沙耶想说的话是“你也是特别的存在”吧？ 太紧张了说错了吗？ 嗯，的确是她的行事风格呢。 ****** 一路冲上楼的沙耶，在进卧室看到床的那一刻，一股脑扑了上去，裹着被子滚了好几圈才冷静下来。 当冷静下来后刚才的画面在脑子里回想，她瞬间脑袋嗡嗡的，好像，说错话了？ 没关系的吧……他应该是能理解她在说什么的吧……都认识那么久了。 沙耶心虚极了。 但是，重新再打电话过去讲一遍类似于告白的话什么的，啊啊啊啊她做不到啊！ 还是算了。 当没发生过。 10. 10 【十】 又是同样的凌晨五点。 沙耶按下灯，来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眼便看到下方街道上跑步的人。 ……不会是每天都这么准时地跑步吧？ 真可怕呢，这个不知道住在哪里的邻居。 她将窗帘就那么敞开着没关，转身走进洗手间洗漱。 昨天是失眠了，今天是睡太早，也醒得太早，本来以为在学校睡那么久她会睡不着的，实际上可能是淋雨吹风被冻得了，回家泡了个热水澡后她连晚饭都没吃就睡了，一觉睡到现在这个点。 吃完早饭后，沙耶掐着点给自己准备了便当，最后换了校服，在听到门铃响起那一刻，拎着书包走出家门。 “走吧？” “嗯。” 是和昨天一样的对话，和昨天一样，一前一后地走出院子，并排走在路边。 有点不一样的是…… 两人刚走了没几步路过邻居家门口时，前方巷子口拐角处跑出了一个黑头发的少年，对方穿着不一样的校服，发型奇特的像是睡歪了一样，打着哈欠朝这边走。 目光交汇的瞬间，对方忽然愣住，沙耶很清晰地听到他“嗯？”了一声，然后扬起唇角朝她招手，熟稔地开口：“哟，这不是沙耶嘛，早上好啊。” 沙耶：……！ 是，是每天凌晨五点跑步的那个人！ 原来是认识的吗？！ 沙耶语气讷讷：“早上好……” “你是来找研磨……”视线扫过一旁的不二周助，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黑尾给吞了回去，“你是去学校的啊。” 沙耶有点茫然：“是来着？” 话说“Kenma”是什么？来找这个……人？ 黑尾看她的眼神忽然就奇怪起来：“你怎么了？” “我……”失忆了。 没等她回答完，黑尾就有些着急地打断了她的话：“嘛，算了，马上要迟到了，我先去叫研磨了，明天再见了！” 说着，他朝这边跑过来，最后冲她挥了下手越过了二人。 沙耶听到身后他的喊声。 “喂——要迟到了，快点下来，研磨！” 唔，是一起去上学的人呢。 那个位置，好像就在隔壁来着。只是看校服和她不是一个学校的，既然是邻居，应该也是认识一段时间了，但是，好像没有那么熟悉……大概？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那个人，好像在刻意的忽略学长的存在，连眼神都没有落在他身上，也太明显了吧？ 有什么恩怨吗？ 沙耶想不明白，她只是一个失去记忆的小可怜，不想去思考这么大的事情呀。 “沙耶，走了。”见她一直在发呆，不二周助出声叫她。 “诶？哦哦。”回过神的少女连忙迈出脚步跟上他，看着他平静的神情问出自己的疑惑，“学长认识那个人吗？” “嗯……就现实来讲，不认识呢。”不二模棱两可地答道。 “现实？”沙耶立马发出了抗议，“我想听直接一点的回答。” “准确来说就是，我和对方都知道彼此是谁，但是没有直接打过招呼有过交谈。”不二话语里没有一丝隐瞒的意思，“沙耶失去记忆之前是认识他的，姑且，是你这四年的邻居吧。” “四年？” 沙耶又不明白了，她觉得自己好像个傻子，对当下的一切都不了解，什么事情都要向别人求证。 不二看她的目光十分包容：“因为以前，我和沙耶是在千叶那边生活的啊。” 那就是说，搬家之后有了新的邻居啊。 沙耶明白了。 “我觉得，还是学长你比较重要一点。” 思考了半天以后，沙耶得出这个结论：“因为我们认识的时间比较久！” 闻言，不二周助忽然发出了一阵短促的笑声：“这可不一定哦。” 沙耶：“……？” 是错觉吗，感觉手臂有点冷，她伸手扯了扯里面的袖子，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 然，冷空气还在持续，不二周助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语气也是温柔到了极致的那种。 “不久前，沙耶就差点丢下我，和那个人一起离开了呢。” 沙耶：？！！！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差点让沙耶的心脏跳出来。 总觉得现在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好可怕，这次肯定不是错觉的！ 来源就是现在微笑着跟她讲话的男朋友啊！他好像很随意地丢出了什么重磅炸弹，而她一个失忆少女还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那种。 糊弄过去会被杀掉吗？ ……话说她在想什么呢！姑且是自己的男朋友，为什么会有对方很可怕的感觉啊！ 冷静，她一点都不心虚，她失忆了！ “现在我在和学长一起去学校！”她冷哼一声，努力让自己摆出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姿态，“说明失忆前的我也觉得学长你比新认识的邻居重要，我可是很诚实的。” 不二点燃了最后的引线：“但是，沙耶的高中志愿，并不是青学哦。” 沙耶：“……” 救救我救救我，过去的我在想什么。 沙耶很愧疚。 怎么想她的男朋友都很喜欢她，可是她却完全没考虑和他上同一所高中，尤其是在失忆的当下，这个人也依旧陪在自己身边，更愧疚了。 “你放心吧。”她再一次做出宣言，这次，难免多了几分心虚：“我会对学长你很好的，不会让你难过的，就，就算我恢复记忆了，你也肯定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她才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呢。 “我这个人超有信用的！” “……哦。” 是完全不对她抱有信任的语气。 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情，接下来去学校的路上沙耶一直都很安静，不二周助也不是个话很多的人，两人几乎没怎么开口的，来到了学校。 简短的道别后，不二周助去了社团训练，沙耶走进班级。 接下来的一整天，沙耶都处于良心深受谴责的状态，整个人都惴惴不安的。 午休的时候，早就发觉她不对劲的川本日向忍不住担心起来：“那个，沙耶你没事吧？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沙耶吃着自己做的味道非常一般的便当，生无可恋：“没有，只是我的良心在喊痛。” 川本日向：“……” 少女一下子如临大敌，颤抖着开口：“那，那个，欺负人是不对的！！” “……倒也没有？” “诶？是，是吗？那就好！” “那个啊，小雏你是手工部的对吧？”沙耶盯着对方那怎么看都很好吃的便当有点眼馋，“手工部，也会做点心之类的东西吗？” “今天就要做哦！”说到做点心，川本日向的兴致高涨，“沙耶要来吗？一起加入吧！” “……好。” 为了好吃的东西，迈出进入社团的第一步！ 主要还是不想放学后在网球部附近那么无聊地等人啦。 放学后。 沙耶给不二周助发消息说明了下自己的社团活动，就快快乐乐的和川本日向一起去活动室了。 除了川本日向，还有一个和她关系很好的叫继美的女孩子，居说两人家里都是开店的，所以对做点心比较擅长。 身为一个还在入社边缘的人，沙耶的主要工作就是围观和试吃别人做的点心。 这份工作很轻松，她非常喜欢，恨不得当即填写入社申请。 快乐的两个小时结束后，手工部的人还把今天做的点心分给了她一袋，沙耶捧着还有些余温的饼干，差点就觉得自己也行了，直到她想起来自己这两天的午饭。 最后，大家一起在校门口分别，沙耶走到操场附近就先离开了，因为这个时间差不多也是不二周助的社团活动结束时间。 像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依旧在那个，隔着一间教室的走廊，没等多久，对方换好校服拎着书包出现在她面前，朝她露出微笑：“回去吧？” ……这样的感觉，也不错。 她有点期待明天。 “学长，大家给我送了刚做的点心，要吃吗？” “好啊。” “我准备加入手工部了，下次给你的，说不定就是我自己做的了。” “嗯，那我期待着。” “明天大家会做什么样的点心呢，我想吃马卡龙之类的……” “手工部不是料理研，不会每天做点心的吧？” “……” 的确，她好像忘记了这一点。 现在去要回自己的入社申请改为料理研或者甜品社之类的，还来得及吗？ 11. 11 【十一】 放学后的学校并不安静，因为部活留下的人其实是很大一部分。 这次，一向最后一个离开班级的沙耶在下课铃响的那一刻，就开始收拾书包。 “诶？”川本日向有点惊讶，“沙耶今天这么早就回去了吗？你不是一直都跟那个二年级的学长一起的吗？” “今天有其他的安排啦。”说到这个，沙耶还有点抱歉，“刚交了入社申请就早退抱歉啊，我堂姐约我放学后见面。” 川本日向摇摇头，很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啦，毕竟沙耶你有事嘛，而且，我们社团又不需要参加比赛什么的那么正式，你有事就先去忙就好了。” “那就明天再见啦。” “嗯，明天见。” 和同学做了简短的告别后，沙耶拎着书包慢悠悠的朝学校门口走去。 因为是昨天晚上接到的桃井五月的电话，早上一起来学校的时候沙耶就跟不二周助说过了，也就没有再去找他说一遍。 桃井五月所在的桐皇高中同样都是东京的高校，距离算不上很远，只是家的方向是相反的，她又每天都在等不二周助一起回家，想要遇上对方的概率还挺小的。 见面的地点是桃井五月选的，可能是照顾她失去记忆对周围不太熟悉，她选了离青学非常近的店，也就是……昨天她和不二周助躲雨的那家咖啡店。 沙耶进去后先给自己要了份芭菲，一边吃一边等着桃井五月的到来。 指针转到30分的时候，咖啡店的门被推开，粉色长发惹眼的女孩走了进来。 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那个之前在医院看到的，有点黑的蓝头发的人。 “沙耶！”桃井五月一看到她就扑了过来，“你怎么样？伤好了吗？” “嘛，姑且有在好转吧，今天开始总觉得伤口的地方很痒。”这让她感到非常难受。 “痒就说明有在愈合啦，你剪刘海是为了遮伤口吗？不过很可爱呢，很适合你哦。” “这个……是学长建议的。” “……” 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 桃井五月脸上的表情从初见时的兴奋到瞬间的尴尬，像是藏了很多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喂，五月，你能坐下吗？”青峰大辉忍不住催促起站在桌子旁挡住自己道路的人。 “啊，抱歉阿大。” 回过神的桃井五月忙不迭道歉，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后者坐在了靠过道的位置。 落座后的桃井五月没有忘记刚才中断的谈话，试探性地询问：“沙耶，你和不二学长……真的还在交往啊？” 沙耶点头，眼神无辜又真诚：“是啊，有什么问题吗？五月你之前就好像不赞成的样子？” “也不是不赞成啦。” 沙耶不解：“那是……？” 桃井五月想了想，语气颇为认真：“可能在我心里，不二学长是个比较可怕的人？” 沙耶怔住，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脸难以理解的“哈？”了一声。 “就是，像那种平时总是笑眯眯看不出真正情绪的人，实际上都是超可怕的设定，你不知道吗？” “漫画的反派角色？” “反派有点不太准确啦，总之就是很不能忽视的那种角色！” “但是我觉得学长姑且……还是很温柔的啊。” “这是当然的啦，不二学长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下意识说完这句话，桃井五月突然噎了一下，对自己这潜意识的想法感到无奈。 一直没说话的青峰冷不丁开口：“你是怕这家伙记忆恢复了后悔吧？” 沙耶终于将目光转向了这个被忽视许久的人：“后悔？” “啊。”青峰点头，一副不以为然的语气，“你之前升学的时候，不是要和那个金发的游戏控一起去音驹吗？” “完全没有考虑过青学。” 金发的游戏控又是谁？！ 不，最重要的是，她完全没有考虑过青学吗？！ “那我怎么会去了青学的？”沙耶指着自己，发出了灵魂质问。 青峰耸耸肩，理所当然地道：“鬼知道。” 沙耶：“五月也不知道吗？！” 面对她惊愕的目光，桃井五月艰难点头：“确实不知道来着，而且你突然又跑去青学，孤爪君应该还蛮生气的？你那之后就失忆了，不会没有道歉吧？” 孤爪……是“金发游戏控”吧，大概。 道歉这件事，沙耶还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道歉，她眨着眼睛，显得格外无辜。 桃井五月：“……” 啊，完了。 “孤爪君是你的邻居来着，这几天你一个人在家，他有来找你吗？” “今天早上和学长一起去学校的时候倒是碰到了一个黑色头发的人，向我提起了一个叫研磨的，是他吗？”沙耶弱弱地问。 桃井点头，一脸“你死定了”的表情：“是的，看起来你没有道歉，所以他最近都没有主动找你讲话。” “我都没有碰到过他诶……”沙耶试图给自己辩解，“而且我失忆了，根本不记得这件事啊。” “你不会每天早上都和不二学长一起去学校的吧？孤爪君看到了肯定不会过去打招呼啊！”桃井五月对她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简直大为震撼，但想了想，忘记告诉她这件事的自己也是很大的疏忽。 于是，她只能忧心忡忡地嘱咐她：“待会你回家后记得去敲门道歉，知道吗？” 理亏又心虚的沙耶乖乖点头：“知道了。” “那个，五月啊。”过了一会儿，沙耶又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要不要再跟我讲一下我的生活？万一我还有别的类似的约定怎么办？” 对方在等她道歉，她却失忆了不记得，对方就更生气不来主动找她，于是陷入了死循环什么的。 想想就是一场噩梦啊！ 她不想让自己本就少得可怜的亲友关系变得，更少。 于是，这个早早离开学校的下午，几乎都是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度过的。 离开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沙耶和二人道别，一个人回了家。 这是失去记忆以来，她第一次走这条路一个人回家，明明是一样的风景，一样的，有灯光和车辆为伴的道路，吹着微风，沙耶却突然感到，有些手冷。 ****** 要怎么开口呢？ 站在写着“孤爪”门牌的楼下，沙耶犯了难。 如果是今天早上那样意外的相遇还好，但是现在她是要很郑重地解释自己失忆以及要道歉的，她就突然开始，不知道怎么面对了。 她站在门口来回踱步，迟迟没有按下门铃。 要不还是发line吧。 沙耶最后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 回到楼上，她将line列表又翻了一遍，果不其然有对方的联络方式，而且，还能看到之前的聊天记录。 沙耶往下翻了翻，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聊天内容，大概都是，买了新游戏叫她去玩，或者是叫她去吃饭。 最近的一条，是她这边发出的，说是不能和他一起去音驹了。 对方没有回。 沙耶抱着手机编辑了半天，终于编辑好了道歉的话语发出去。 【对不起，我上周遇到了一些意外事故，被球砸到脑袋失去记忆了，之前说好和你去同一所学校我没有去，可以不要生气吗？】 大概……这段话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消息发出去后，沙耶就捧着手机，满心忐忑地等待回音。 十分钟过去了。 别说是等到原谅了，回复都没有。 又十分钟过去了。 叮咚叮咚—— 好像是门铃响了。 担心错过消息的沙耶拿着手机下楼去开门，不会是旅行的家人回来了吧？ 她惴惴不安地拉开门，视线里闯入了一头金发，发丝笼罩下，一双猫一样竖瞳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金发游戏控！’ 沙耶倏地紧绷起来：“晚、晚上好。” 孤爪研磨的视线往下移：“脑袋，坏掉了吗？” 明明有点像是骂人的话，但是由于对方语气太过认真和平静，以至于沙耶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被骂。 “要看看吗？”一番纠结后，沙耶撩起了自己的刘海，露出被遮挡的，不太好看的尚在愈合中的伤口。 于是，对面的人就真的盯着她的额头看了几秒后，才缓缓开口：“在结痂。” 沙耶点点头，将刘海放下的同时还不忘记给自己理理头发。 看着对方那像是没什么情绪的面容，沙耶斟酌着用词：“我失忆了，之前的事情……” 孤爪研磨打断了她的道歉：“也没有很生气。” “真的？” “嗯。”少年点头，语气带着点温和，“因为，那个人来找你了，你肯定不会再来音驹了，我知道的。” “那个人……？”学长吗？ “我看到了。”他继续说着，“那天晚上在你家楼下，‘可以不要去音驹吗’他是这么问你的。” 诶诶诶？！！ 她突然去青学，原来是学长要她去的吗？ 12. 12 【十二】 晚上的桃井家。 沙耶的卧室内，她和孤爪研磨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张矮脚桌，一人捧着一杯便利店买来的饮料。 回想着不久前在楼下的对话，沙耶整个人就是非常的，理解不能。 五月说，想不到她居然会和学长在一起。 新的邻居，哦现在应该叫研磨，研磨说，学长让她一起去青学，所以，她一定会放弃别的选择，选择青学。 怎么想，喜欢对方喜欢到不行的那个人，那个暗恋者，都应该是她吧……？ 因为她很喜欢对方，所以才会为对方拒绝掉一切其他的人选。 但是学长却说，他之前一直暗恋她，四月初开学的时候和她告白她同意了。 学长，是不是在说谎啊。 这个地方，有说谎的必要吗？沙耶不懂。 “那个和五月一起的人说，我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过青学，我喜欢学长应该很乐意和他一所学校吧？” 青学，是她的首选才对。 孤爪研磨眨着眼睛看着她，沉默不语。 沙耶继续盯着他。 “……”喝了口手里的果汁。 沙耶：“……” “为什么不说？”她不太能体会他在顾虑什么，“研磨你看起来明明就知道原因来着，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难道你以为我会生气或者听到不好的消息难过吗？” “我才不会的！” ‘这句话是谎言。’ 孤爪研磨比谁都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女的真实性格是什么样的，桃井沙耶的性格在现实里确实很少能遇到，因此和她交谈是很容易误解她的。 桃井沙耶一点也不坚强，相反，她是个超爱哭的女孩。 是那种，会背过身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用哭腔喊着“我才没有哭”，你真的相信这句话不管她了，她会哭得更伤心的超麻烦的性格。 直白点说，桃井沙耶是个傲娇。 所以，现在她说自己不会难过或者生气，绝对不可信！ 哄她太麻烦了，还是失去记忆状态下的她，孤爪研磨不想招惹这种情况下的桃井沙耶。于是。 “我不知道。” 被盯得彻底不耐烦的少年，非常肯定地丢出了这几个字。 “姑且是你的感情生活吧，这方面的，桃井都不知道的话，身为异性的我怎么会知道？” 有理有据，非常有说服力，沙耶信了。 沙耶不得不信，因为她觉得对方不想搭理她，再逼问下去可能就真的什么都问不到了。 好麻烦哦。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失忆前的自己比较了解，还知道她情感生活的人，但是对方的性格好像不是很容易交谈的样子。 这次的交谈，在两人都非常默契地在心底觉得对方麻烦的过程中结束了。 ****** 次日路过孤爪研磨家的时候，正巧赶上他和黑尾铁朗一起去学校。 沙耶朝二人挥挥手，笑着打招呼：“早上好。” 孤爪研磨将自己的半张脸都缩在外套竖起的衣领里，棕色的眼瞳一眨不眨：“早上好，沙耶。” 黑尾低头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对面：“你们和好了？” “没有吵架。”研磨小声否认。 黑尾发出一声轻嗤：“只是冷战，对吧？” “没有。” “和好了就算了。”他轻叹了声，听起来无奈极了，“每次都把我夹在中间我很难做的。” 说着，黑尾话锋一转，抬高了声调，朝沙耶道：“那我和研磨就走这边了？又要赶不上电车了，再见啦小沙耶，有什么想问的事就用邮件什么的联络我好了。” 沙耶：“……”你是谁来着。 第二次见面了，她依旧没能听到对方说自己的名字。 明明已经知道她失忆了，却还是语气很自然地和她交谈着，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社交能力应该挺不错的。 是她成为不了的那种人。 今天不二周助有事没能和她一起去学校，二人走后，沙耶拎着书包，一个人慢慢悠悠地走进了学校。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个噩耗。 “下个月的体能测试沙耶你没问题吗？” 一进教室，川本日向就牢牢抓住她的手臂，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怎、怎么办啊沙耶，我觉得我……体能测试可能不太行。” “我觉得我也不行。”沙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出这句话，就像是潜意识认定的事情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从彼此眼里看出了无助与害怕。 “那……我们加油吧，今天有体育课，放学后，要开始跑步了。” 沙耶：“……”她不想跑步，好累。 “对了，那个总是和沙耶你在一起的学长，他不是网球部的人吗？让学长帮你规划锻炼也可以，我们学校的网球部好像还挺有名的。” “是这样吗？” “是啊，每年都会打入全国大赛的，说起来，马上又要进行比赛了吧，我之前听别人说的。” ？！！！ 原来她男朋友是那么厉害的人吗？ 她还以为对方每天忙着社团活动是因为，那是社团活动逃掉部活这种行为很不好才那么遵守规则的。 就算如此——！ “小雏。”沙耶抬手摸了摸脑袋，语气非常真诚，“你说我以我脑袋受损伤失忆，不确定后遗症为理由去跟学校请假，能免掉我的体能测试吗？” 川本日向：“……” 你为了不锻炼居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 放学后。 最后一个走出教室，准备去手工部的沙耶，碰上了迎面走来的不二周助。 她一时怔住：“学长？” “今天社团休息。”不二第一时间解答了她的疑惑，伸手接过了她的书包，轻声问：“要去社团？还是回去？” 沙耶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的社团没有那么必要，让你在一旁看着我们做手工感觉挺无聊的，还是回去吧。” 不二微微摇头，垂眸的眼神极为柔和：“不会无聊的，要去吗？” 对方这么体贴虽然很开心，沙耶却有点笑不出来。 “今天真的不用啦，马上要体能测试了，小雏也先回去了，我和社团的前辈们还不熟悉……” 实际上自己很害怕社交不敢去什么的，绝对不要暴露！ 下一秒。 “毕竟沙耶你很害怕和人交流嘛，既然没有熟悉的人在还是算了。”不二周助看似随意的话险些让她的嘴角凝固。 ……原来，知道啊。 心事被人说出来什么的，还是觉得很煎熬！ 既然提起这个，沙耶就无法再忽视昨晚的事情了，越是惦记着什么事，时间久了就会越煎熬的，她不太喜欢。 “学长。”沙耶直视对方的眼睛，“学长，对我说谎了吗？” 蓝色的眼瞳泛起一丝波澜，少年的表情不变：“是指什么呢？” “喜欢的人，是我在喜欢学长，对吧？” 讲这句话的途中，她一直紧盯着对方，生怕错过任何的情绪反馈。 很遗憾的是，从他的脸上，她什么也没能看出来。 因为他一直都是那样的表情，在微笑着的，带着点的纵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胡闹的小孩。 这让沙耶有些挫败。 但她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没错的。 “我觉得这个没有什么说谎的必要，因为，就算是告诉我，是我向学长告白，也不是什么会让我不好意思的事。” 虽然失去记忆了，但她觉得，自己是那种，喜欢一个人会主动出击的人。 所以。 暗恋和告白的人是谁，都没有关系。 不会让她的心情产生什么变化。 更何况，他也没有很刻意去隐瞒不让她发现真相，说明他完全没打算要一直这么将谎言进行下去。 底气很足的沙耶抬起头，脸上写满了认真，倔强地不说话。 不二周助垂眸，眼底压着浅淡的笑意，语气没有一丝被质问的恼怒，很干脆地承认了。 “嗯……沙耶说得很对。” 沙耶：？！！ “你都不狡辩一下的吗？”她的语气颇为震惊。 “为什么？”不二周助一本真诚，“沙耶没有生气啊，不是吗？” “这，这个倒也是……但是，为什么要说谎啊？” “啊，一开始是以为沙耶在跟我装失忆来着。” “……”她以前到底是什么糟糕的性格啊！ “后来发现好像是真的，但是，你那么相信我……有点不知道怎么跟你说真相。” “而且……”他顿了下，看过来的眼神漾出几分温柔，唇角微微扬起，“我倒是希望，那不是谎言，而是事实呢。” “……” 有点沉重，心口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而且，是被水浸泡过的。 沙耶不太喜欢这种这样的情绪。 她偏过头，轻哼了一声：“你现在跟我告白，我，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只是勉为其难哦！” 不二很是果断地点头：“好啊。” “诶？” 她没想到对方真的会同意。 “那我要开始了哦。” “……等等！！”她慌张失措地回头，看到一张笑意满面的面容。 蓝色海洋里，映照着她因为无措微微睁大的瞳孔。 “我喜欢沙耶，可以和我交往吗？” 刹那间，时间与风静止于此。 绯色弥漫在少女的脸颊，沙耶的表情从慌张到因为羞涩泛起的红，最后猛地转身背过对方。 沉默了片刻后，走廊上响起女孩略显颤抖的声音：“既，既然你都那么诚心了，我就勉为其难……”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彻底消失了。 背后传来了轻微的笑声，有人从后方牵起她的手。 “走了哦。” “……嗯。” 13. 13 【十三】 ——好无聊。 第一次这么早地离开学校，下午三四点，天气非常舒适，不冷不热，又没有什么写不完的作业。 总之就是，好悠闲。 “沙耶要在附近逛逛吗？”走在学校附近的那条长街上，不二周助开口问她，“今天好像太早了，回家也没有事情可以做呢。” 沙耶认真地想了想：“我……去买些东西吧？学长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 “好像没有，不过可以陪沙耶一起去。”不二说。 “我想买头绳！”她摸了下垂在肩膀处的发梢，“马上就要五月了，天气要热起来了，那个时候我的头发可以绑起来。” “好啊。” “对了，你知道吗学长，我家居然没有一根头绳诶，我姑且有头发吧？也不是说短到耳朵往上的程度，居然会没有头绳……” 越说，沙耶就越是觉得匪夷所思：“难道我以前都不扎头发，只剪头发的吗？” 还是头发稍微长长一些就立刻就剪掉的那种。 不二冷不丁地开口：“是啊。” 身边人的附和让她的表情一下子僵住，疑惑地歪起脑袋：“……哈？” 不二的语气完全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沙耶以前，每两个月就会去剪头发的。” 对方太过肯定，自己当下的头发确实又称不上长发，这让沙耶一瞬间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可是我觉得……我喜欢长头发啊。” 因为，她潜意识里完全没有要去剪头发的念头，甚至，她是确定的，自己喜欢长头发这一点。 “那就不要剪了，过完今年，沙耶的头发应该就比现在要长很多了。”不二很配合地接下她的话，让正在自我怀疑的女孩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还没见过长大后的沙耶留长头发的样子，很期待。” 桃井沙耶确实是喜欢长头发的，不仅喜欢，还非常宝贝自己的长头发，被人拽一下都要心疼地捧着自己的头发委屈半天的那种。 一直到小学毕业，她都是长长的头发，带着点自然的微卷，从背后看过去的时候，那头粉色的长发是最容易判断她的标志。 但是突然有一天，她什么都没说的，剪掉了自己的头发。 再也没有留过长发。 头发稍微长了，她就继续去理发店剪，一直到现在，都保持着这个习惯。 以他们两人当时的关系，不二觉得自己是问不出什么的，能确认的是，姑且是跟他没关联的缘由。 ……不，他大概是能猜到的。 小孩子长大之后，和家人的关系就会逐渐变得糟糕。 虽然他从没把沙耶当成自己的家人，但某种程度来说，她和裕太几乎同时发作的“叛逆期”，确实在那段时间让他感到头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裕太的心情他大概能体会，也知道对方转学的原因。 但是沙耶…… 可能是性别不一样吧，十几岁少女的心思，他确实不太懂。 沙耶就是那么逐渐疏远他的，甚至不是初中，而是从小学时代开始，对方就渐渐地，对他愈发冷淡了。 他觉得这是性别意识的萌发阶段，没什么同性友人的沙耶，意识到他们是不同的，便开始疏远他和裕太，所以，就那么放任了。 这个决定，让他后悔了许久。 不应该放任的。 因为放任的结果是，伴随着时间的流转，相处的时间变少，他对沙耶的事情知道得更少，对她的了解也就愈发不清晰……甚至，他们会变得陌生。 如果不是沙耶突然对他产生了“喜欢”的情绪，他们可能会彻底走着那条逐渐陌生的道路，直至再也没有牵扯吧。 现在来看，他和沙耶不会再走那条路。 但是那段时间，对方在刻意躲避他的时间里，她一个人所经历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 关于剪头发的事情也是…… ‘是谁说沙耶的长头发不好看吗？’ 还是说。 ‘有谁对沙耶的头发做了什么吗？’ 除了欺凌以外似乎没有别的答案。 但是，初中时沙耶所在的班级，是没有欺凌存在的，当时她那么明显的举动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他私下询问过，也让桃城武和菊丸英二帮忙留意过，确实没有人欺负她。 在他看不到的角落，有谁对她做了什么吗？ 面对一个失忆的人，得不出答案。 牵着他往前走的少女停下脚步，一手指着不远处的店，转身露出那双明亮的眼眸：“学长，我们去那个店看看。” 他暂且压下浮上心头的烦躁，扯了下唇角：“嗯，好。” “欢迎光临。” “我们自己先看看，谢谢。” “呐，学长，粉色的头发要买什么样的头绳呢？” “唔，看装饰品吧？这个是樱桃呢。” “那就要这个，之后……草莓和苹果也各自要一个吧，我要集齐水果派对！” “嗯，沙耶要加油哦，这里的水果种类不是很多呢，对了，发卡要买吗？” “要！” …… 最后不仅买了“水果派对”，还买了“宇宙银河”，临走前，沙耶从镜子里看了眼自己头上戴着的那个星星发卡，小心地摸了摸，嗯，有点不太习惯，但是很喜欢！ 明天可以戴月亮的。 作为帮自己挑选发饰的回礼，沙耶请不二周助吃了冰淇淋，当然，不是她自己想吃的，是她觉得自己男朋友一定很想吃才请他的。 感受着那股透彻的凉意，沙耶突然想起什么。 “学长，周末我们去约会吧？” 她俯身在桌面，脑袋往前倾着，眼里满是希冀的光亮。 “嗯，好……”‘好啊’还没说完，就看到少女紧皱起眉梢，一脸古怪的表情像是终于回过神了一般，非常着急地补了句，“我只是觉得，别人家情侣会做的事情，不能让学长你没有，这样显得你很可怜的！” 可怜吗？ 不二眨了眨眼睛，接着毫无负担地点头：“沙耶说得对。” “为了不让我们都变成可怜的家伙，去约会吧。” 14. 15 【十四】 被麻烦的人缠上了要怎么办，对方还在询问你非常麻烦的事情。 如果是小黑，应该能很轻易地处理好这个“麻烦的人”，如果是那个看起来就很有亲和力的不二周助，大概只是站在那里，这个麻烦的人就自己跑过去搭话了。 但是对象是自己，孤爪研磨就只能头疼了。 夜晚没开灯的昏暗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只有眼前的屏幕，他裹着被子缩在角落，手里抱着自己的游戏手柄。 而在一旁。 几乎挨着他，准确来说把他从房间正中央逼到角落的女孩，懒懒散散地趴在面前的矮脚桌上，嘴里还询问着那句他已经听厌烦了的话语。 “呐，研磨，约会要去哪里啊？给我推荐一下嘛，学长说去我想去的地方。” “你就没有想去的地方吗？”他死死盯着屏幕，用力地摁着手柄按键，像是把手柄当成了泄愤对象。 “你在对失忆的人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以前的我想去什么地方约会。”沙耶理直气壮。 孤爪研磨的动作慢了下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着boss被击杀的画面，他放下游戏手柄，转头面向女孩。 “这个我知道。” “诶？”沙耶很意外，“是哪里？” “沙耶害怕社交，也害怕他人的视线，所以肯定会一直待在自己家里，约会也一样的。” “……”你只是懒得帮我想约会地点而已吧。 “我说啊。”沙耶看着这个神色冷淡，兴致缺缺的少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说，研磨没有约会过吗？” “……” 本以为对方会干脆点头，不承想，他非常果断地丢了下一个字：“有。” ？！ “你有女朋友的吗？” “不，是和沙耶约会的。” “……” 说真的，她失忆前和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研磨要和我约会？” “是你拉我去的。” “那为什么我要和研磨约会？” “因为没有人和你约会。” “……”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不过，“你居然真的会陪我去啊？” “没办法，不去的话你会哭，而且，小黑也在。” 失忆前和其他男生去约会就算了，还是两个？！ “不愧是我！” 孤爪研磨被噎了下，短暂的失语过后，选择打破这份沉默：“那天你的‘学长’和其他的女孩子在一起，所以沙耶拉着我和小黑去跟踪。” “……” “被对方发现了，就说自己在约会。” “……” 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各种意义上，属于她一个人的。 ****** 最后，关于约会的行程沙耶也没考虑出个所以然。晚上回去之后，她还失眠了好长时间，又一次在别人跑步的时候，开始勉强入睡。 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好像，特别容易失眠呢，不管有没有严重的事情发生，不可控一样。 九点的时候，睡了几个小时的沙耶起床洗漱后，换上自己昨晚挑选了很久的衣服，头上戴着之前两人一起买的发卡，出了家门。 约好的见面地点是四月町附近的公园门口，沙耶踩着点匆忙赶到的时候，不二周助已经在那里了。 栗发短发的少年换下了校服的白色上衣和黑色外套，穿了浅色的常服，坐在落满樱花的树下，已然成为那道风景线的一部分。 “沙耶。” 或许是脚步声太重，对方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到来，立刻站起了身。 “抱歉，我迟到了！”沙耶气喘吁吁地跟他打招呼，“学长已经来很久了吗？” 不二抬手扫了眼时间，然后笑眯眯地告诉她：“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两分钟呢，沙耶没有迟到，我也没有等很久。” 目光扫过女孩眼角下不太明显的乌青，不二周助微蹙起眉，有些担忧：“没睡好吗？” “有点失眠，不过也还是有睡好几个小时呢，今天晚上早点睡就好了，现在我很精神的！” “困的时候要说哦。” “都说了不困了……”沙耶小声嘟囔。 “早饭吃了吗？”关切的询问还在继续。 “吃，吃过了！” “说谎可不好呢，先去吃早饭吧。” “……”偶尔觉得，这个人和自己的年龄差距确实是在的，只是，实际上他们俩严格说起来年龄差都不到一年，却总是产生，对方要比自己成熟很多的错觉。 像学长这样的人，会有手足无措，情绪失态的时候吗？ 如果有，会是什么样的场合呢？ 可丽饼吃完了最后一口，酸奶的纸盒也放进了垃圾桶，沙耶将咬着买东西时顺手拿的那根棒棒糖，看着对面街道上的行人，突然有些恍惚。 啊，是在约会来着。 “学长，你平时放假都做什么啊？” “我吗？”不二周助摸着下巴思索了起来，“买东西，散步，陪姐姐一起逛街，练习网球，或者，去街头网球场看看？和社团的大家一起度过的休息日好像也挺多……” 真是丰富且充实的休息日。 只是每一项似乎都没有她的参与，沙耶深切地认知到这一点。 “学长！”她突然抬高声音，来到他的面前，琥珀色的眼瞳里写满了认真和坚定。 不二歪着头有些疑惑：“嗯？要说什么？” “你要多喜欢我一点！”超出预料的开场白让他瞬间敛起那份漫不经心，表情正色起来，静静地聆听着。 “当然，我不是那种很自私的人，相对地我也会很喜欢学长的，但是，学长你要多喜欢我一点。” “我能……问问理由吗？” 沙耶愣了下：“一般不都应该是表面先答应下来的吗？” 不二也被她这个回答给问得懵了懵，“沙耶都不担心我这么表面答应，真的就只是表象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才没有很相信你！！” 看来是很相信他呢，沙耶。 那么，相对应的…… “抱歉，我现在不能直接回答你。”他没有直接特别明确的是非，而是选择了先道歉，“以我和沙耶现在的情况来看，好像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讨论这个话题呢。” 沙耶试着动了动脑子：“因为我失去记忆了吗？” “嗯，是的。” 而且。 现在的沙耶，对他的远不到恋人之间的喜欢的程度吧，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 ‘……学长吗？’ 真是充斥着陌生感的称呼。 15. 15 【十五】 自己也不确定的事情，才会无法得出答案。 喜欢对方的人是她，告白的人也是她，结合昨天晚上孤爪研磨提起的关于约会的那件事，很简单就能勾勒出过去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是暗恋啊。 以前的她，一直在暗恋这个人。 虽然相处的时间还比较短，但沙耶认为，按照不二周助平时所表现出来的性格，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在暗恋他。 那么，在她告白的时候选择接受她告白的这个人，当时是纯粹的因为喜欢，才答应她的交往请求的吗？ 沙耶不清楚。 就算是前些天，亲耳听到这个人对她说喜欢，她也无法确定。 是无法看出具体情绪的人。 也是很温柔的人。 温柔的人啊……是对谁都很温柔的，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的。 ‘现在的我，肯定没有那么特别吧。’ 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推测，也并没有任何不满，因为，是一样的。 现在的她，也没有那么喜欢他，只是相处起来很舒服，潜意识有点依赖的存在。 至少，在失去记忆的当下，是可以让她放心站在他身边的存在。 “恋人”这个关系，将他们绑在了一起，因为是恋人，所以可以做很多事，因为是恋人，要像是其他的恋人一样约会，是恋人，每天都要见面，要一起回家。 可实际上，只要稍微留意学校里其他的情侣是怎么相处得就能发现，那些人之间的气氛和他们是完全不同的。 因为和真正的恋人有区别，才会在约会的时候也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吧。 距离感……？ 像是互相关心但又带着点客气的友人。 不过。沙耶想，她也不在意这些。 她咬碎口中最后的半块糖果，转头对他说：“要去附近的商场吗？我有想买的东西。” 而后者，像是过去的每一个时刻一样，微笑着点头：“嗯，好啊。” 就像是，不会说拒绝的词语一样。 “沙耶想买什么呢？”站在前往商场二楼的电梯上，不二周助出声问她。 “玩偶。”沙耶即刻答道，“我，想要一只玩偶，稍微长一些的，一米以上的那种，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当抱枕，躺床上玩手机的时候也可以直接当枕头，感觉会很方便。” 不二停顿了一会儿，试探性开口：“猫的外形？” 沙耶撇撇嘴，闷闷地说：“我想要鲨鱼。” 电梯已经走到尽头，不二周助没有第一时间继续这段谈话，而是先走下电梯，回头看着她也走下来，才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走进人群里。 周末的商场人到不了拥挤的地步，但人流量也比平时大很多，特别是玩偶店这种，会有很多家长带着小孩子来的地方，被牵起手的沙耶看了看前方同样牵手的一对母子，又低头看了看交叠的双手。 “学长，我看起来很像是小孩子吗？” 少年的语气格外诚恳：“性格是有点像呢。” 沙耶：“……” “说起来，鲨鱼玩偶的话，沙耶回家可以翻一下自己的衣柜。”他忽然说了句有些奇怪的话。 沙耶疑惑地皱起了眉：“是说我家里有吗？” “大概吧……”不二周助的口吻听起来颇为迟疑，“以防万一，还是再买一个好了。” 刚从医院回家的那天晚上，失忆的她出乎好奇心把自己的房间翻得一团糟，衣柜这种除了衣服还是衣服的地方，她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是打开扫了一眼就合上了，平时换衣服注意力也全部在挂着的衣服上…… 她的衣柜里真的会藏着玩偶吗？ 就算真的有，他怎么会知道？ “我家的那个玩偶，难道是学长送我的吗？”好像只有这一个答案了。 不二停顿了一会儿，回答道：“准确来说，是像今天一样，和沙耶一起逛玩偶店，我给你买的。” 不是特别买了赠送啊。 沙耶懂了，但是，这是不是说明他们之前也还是会一起出门的。 “那我们还是再去买一个吧。” 她也不确定，那个玩偶是否还在自己的家里。 ****** 从玩偶店出来后，沙耶抱着那个到自己膝盖的玩偶显得有些滑稽，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说：“我要回家了！” 反正一起出门的机会还有很多，今天和真正的约会也不一样。 不二周助微微点头，一副丝毫不觉得她这种行为有什么问题的姿态，一如既往地纵容着她，“那就回去吧。” “玩偶，我来帮你拿吧。” “不要。”沙耶一口拒绝，“我要自己抱！” “好吧，你累了要告诉我哦。” 玩偶这么轻飘飘的东西怎么会累啊。 顶多就是这个尺寸抱起来有些不舒服罢了，沙耶觉得自己完全可以。 但是，一出商场门，看着外面街道上的人群，迎接着四面八方的目光，沙耶一下子脑袋嗡嗡的。 “学，学长……” 她腾出一只手去扯不二周助的袖子，好可怕啊，这么多人在看她什么的。 不二周助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上前取走了她怀里的玩偶，“给我吧。” “……谢谢。”声音小得差点听不到。 几分钟后。 沙耶将对方的袖子拽得更紧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她和学长走在一起，不管哪个人抱玩偶，被看的，都是他们两个人啊！！ 早知道，戴个帽子出门好了，至少能把脸遮住一大半呢。 接下来回家的道路显得格外漫长。 途中她还在路过三月町的时候去川本日向家的三日月堂买了一份和菓子，打算做自己午饭后的甜点。 不巧的是川本日向不在店里，害怕社交的她面对看起来就很慈祥的店员爷爷奶奶们，根本不敢开口说自己是川本日向的同学。 拎着和菓子，沙耶开始盘算自己冰箱里的食物，想来想去，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干脆放弃了这个选择权，朝不二周助问道：“学长，午饭你想吃什么？” “诶？我吗？”不二周助显得很意外，连眼睛都放大了不少。 “是啊，因为我想不到吃什么，学长你来选好了。” “……沙耶是要我去你家吃午饭吗？” “不，不是这样的吗？” “那我还是吃咖喱好了，要辣的。”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不过，她确实是可以做。 …… 回到家的第一时间，沙耶就从不二周助手里接过玩偶反手丢在了沙发上，然后脱掉鞋子，光着脚就要往里面走。 不出意料的，刚走了半步就被拉住了。 不二的语气泛着凉：“鞋子，又忘记了？” 拖鞋被放在了她脚边。 自知理亏的沙耶心虚得没敢接话，将脚踩进了拖鞋里。 “学长你先在客厅坐一下吧，我去冰箱里找一下食材。” 不二拒绝了她的安排：“我也一起好了。” 沙耶很怀疑：“你会做饭的吗？” 他唇角的弧度上扬了些，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的样子：“大概比沙耶要会一点？” 沙耶一下子就炸了：“你那是什么意思？都还没吃你就开始吐槽我的厨艺了！现在开始学长就坐在那里不许动了，我做得超难吃的料理你也要全部吃完！” “浪费食物的人最差劲了，对吧？！” 在她充满了胁迫和威逼的视线下，不二周助不得不点头，只是表情看起来哭笑不得：“沙耶……” 嗡嗡嗡—— 手机在玻璃桌上发出的震动格外清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看着亮起来的屏幕上显示的那个名字，他冲沙耶点头示意，在她很随意地挥手后，当着她的面接起了那通电话。 “是我，裕太吗？” “嗯，午饭不会回去了，和沙耶在一起……不要这么说嘛，沙耶的料理没问题的，诶？现在吗？” 上一秒还因为对方聊起她的料理面露凶恶的沙耶，听到他突然转变的语气也开始担忧了，是有要事要处理吗？ 她都开始想着自己这“难吃”的料理下次要怎么让他吃到了，却见不二周助突然将电话拿远了些，朝她看过来。 “沙耶，我弟弟的电话，你要接吗？” 弟弟？ 等等，她接？！！ 一时之间，沙耶头摇得像是拨浪鼓，用眼神疯狂朝他示意：不要，绝对不要！ 不二周助没有勉强她，而是对着手机那头说了句：“沙耶现在在忙，那就这样了。下午的时候我会告诉姐姐晚饭的安排的。”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沙耶先是长舒了口气，而后吐槽道：“不要突然问我那么可怕的事情啊学长！！” “可怕吗？”不二的表情看起来很无辜，“可是，沙耶和裕太，是同年级，而且还是同时和我还有他认识的。” “那也很可怕啊，我和他的关系肯定没有那么好。” 因为失忆以后，都没有收到关于他的联络，明显是长大以后疏远的儿时玩伴嘛。 对她这么肯定的说法，不二周助只是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沙耶转身去翻冰箱，开始准备午饭。 ……虽然她刚才生气的时候让他坐在那里不要动，但最后午饭还是两个人一起准备的。 嗯，大概是比自己一个人做的时候，要好吃那么一些吧。 绝对只有一丁点而已！ 吃完饭后，感觉能量快要消耗完的沙耶趴在沙发上犯起了懒，不二周助主动承担了一个人洗碗的工作。 ……有点困，晚上一直在失眠来着。 她打了个哈欠，在沙发上滚了半圈，又趴在那里变成了侧躺着，怀里抱着那只鲨鱼玩偶。 然后，习惯性地，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摸出手机看了眼。 ‘——叛徒！！！’ 信息栏里弹出的这则消息极为显眼，三个感叹号更是彰显着发消息的人在这件事上有多不满。 沙耶的目光往上移，看到了发信人：裕太。 ……豁。 16. 16 【十六】 “叛徒”是怎么回事暂且不提，沙耶发现，她可能要收回那句自己和不二裕太关系不好的前言。 聊天记录好多。 甚至是直接备注了对方的名字，相比之下，她男朋友的那个【不二学长】就显得亲疏有别了。 令她意外的是，这些许多的聊天发言，格外的……统一。 大部分的内容都是，“你在做什么呢？我回家了来吃饭。”“寿喜锅！吃不吃！”“老哥今天不在家我回来了，姐姐买了蛋糕你吃吗给你留了一块。”“来吃饭啊今天吃海鲜，还有你喜欢的虾仁。” 哦，原来她喜欢吃虾仁。 原来，她以前经常去对方的家里，和他的家人已经熟悉到这种程度了。 消息划到最后，差不多都是类似的内容，除了吃饭就是吐槽一下学业的事情，其中不乏掺杂着几次聊比赛的，虽然几乎都是他输掉比赛了。 要有说什么值得在意的，大概是上个月的一条。 “我买关东煮给你带了份，临时有事不回家了就让老哥带给你了，你在家的吧？虽然不知道你们俩怎么回事，总之快点和好吧！你们俩麻烦死了！” 原来他们之前在闹矛盾啊。 那line里空荡荡的聊天页面，可能不是没有聊过天，而是……被她清空了？ 话说回来，像是学长这种性格的人，和别人关系僵硬到需要用“和好”这个词，是什么情况下呢？ 而且比起桃井五月，不二裕太完全没有对她高中不去青学的事发表意见，真是意外，一个念叨着让她和自己的兄长快点和好的人，她还以为他会很凶地质问她什么的。 结果看起来，他似乎不认为这是一件值得被关注的事情。 话又说回来，“叛徒”又是什么？ 她打了个问号过去，对方显然还在气头上，没有理她。 ……好吧。 沙耶不再强求，放下了手机，抱着新买的玩偶用脸颊蹭了蹭，又眯起了眼睛。 好困哦，其他的事情再说吧。 ……唔，好像忘了什么，算了，好困。 于是。 不二周助将洗干净的碗筷都摆放从厨房里出来之后，就看到抱了个玩偶连毯子都没一条，缩在沙发上已经睡过去的女朋友。 脚步条件反射地放轻，他来到她身边。 女孩的粉色头发大半都窝在了颈侧和脸颊，自己整张脸都埋在玩偶那边，只能看到那惹眼的发丝，较长的半身裙因为她睡觉的姿势撩起了大半，裙摆在膝盖处虚掩着，等下一个翻身，就会变得非常危险。 视线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了几秒钟，不二周助就转身，从她身边走过，上了楼。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进过她的房间，但哪间是她的卧室不二还是很清楚的，他推开门，走进去拿了条毯子。 失眠是很麻烦的事情。 总是这样的话对身体不好，沙耶似乎就很容易失眠，所以，像是这样突然在白天看到她睡觉的情况也不算少，在学校的时候，偶尔透过窗户便能看到上课时趴在桌上睡觉的她。 所以，今天这样，也是很普通的事情。 抱着这样的念头，不二周助将毯子盖在了沙耶身上。 但是下一个瞬间，在看到睡眠中意识不清醒的她忽然抬起手，挠了下自己额前的部位的时候，他立马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无意识的这番行为。 大致是最近伤口结痂导致伤口的位置很不舒服，总是会下意识地想要去抠一下，这个时候是最难熬的，如果因为自己睡觉时不注意把结好的痂抠掉了，落下很明显又大块的疤痕，她应该会哭吧。 沙耶就是这样的人。 他握着她的手，干脆在沙发旁坐下来，见她没有什么反抗的意识还在睡着，便将那只手又放回了灰色玩偶上方搭着。 然后，用指尖缓缓地拨开了她细细密密笼在脸颊的发丝，隔着一层薄薄的刘海，轻轻地抚了几下她的结痂处，带着安抚的意味。 ……再多睡一会儿吧。 然后，做个好梦。 17. 17 【十七】 五月到来了。 一同到来的，还有体能测试。 在操场的吵闹声中迈过终点的那条线，沙耶喘着粗气和川本日向相互搀扶着一同走到旁边的草地上坐下。 “好累啊。” “好累啊。” “明明脑袋都受伤了还不能免除体能测试，太不近人情了，我觉得我的呼吸要停止了。” “沙耶你的伤已经好了吧？老师不可能同意的啦。” “我可是为了利用它，一直让那个结痂留在我的额头的！” 实际上已经好几次忍不住想要抠掉那块结痂了，没想到根本没派上用场。 而且刚才跑步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那块结痂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要脱落的欲望了，大部分都飘起来了，只有一丁点边缘还连着脑袋。 既然用不上了，沙耶果断伸出手，替那块不安分的痂断绝了好自己脑门的缘分，扯下来的瞬间，有细微的痛感，但是很快就没有了，应该不会再扯破什么伤口了，她的伤好了。 后脑的鼓包也消失了，完全的……好了啊。 就是她还没敢看镜子。 “我长高了。”呼吸平稳下来后，川本日向突然说道。 沙耶回想着自己测量身高体重的时候：“我……好像没怎么长，都快十六岁了，还会长高吗？”她突然开始担心。 “会的吧？小零就比最开始认识的时候长高了。”川本日向举起实际例子安抚她，“沙耶肯定也会的！” 川本日向说的小零是桐山零，三年级的学长，是个……有点有名的人物吧，沙耶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他，好像是什么天才职业棋手，总之是她这种没什么才能的平凡人只能仰望的对象。 这个时候，沙耶突然想到了不二周助。 还有的啊，和平凡且对什么都没干劲的她相比，每一天都认真活着的人。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从来不会缺席社团活动的人，和她这个，连手工部这种非竞技社团都三天两头翘掉的人，实在是差别很大。 上周末约会被中止了，最后她吃过午饭还把对方忘记自己一个人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件事让沙耶觉得很不好意思。 尤其是醒来的时候还发现对方临走前还为她盖了毯子，洗了碗。 嘛，前天早上见面的时候他没有生气就是了，只是叮嘱她好好睡觉。 大概还是不高兴的吧，不是对她睡着遗忘自己的事，而是她没有好好睡觉这件事。 之后想办法补偿他好了。 “沙耶。” 川本日向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循声抬头，发觉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笑着问她：“我要去自动售卖机那里买喝的，你要喝什么？” “我和你一起去吧。” 反正，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没意思。 放学后。 沙耶和川本日向还有继美一起去了手工部的社团活动室。 其他的部员们已经到了，大家围坐在一起似乎正在商量着什么，她们三人一进去，就被叫住了。 “你们来得正好，大家在商量文化祭的展品，你们有想法吗？” 展，展品？ 一直以来都以为只需要挂名的社团突然有了目标，还要制作文化祭的展品，这让沙耶大为震惊。 她瞪着眼睛望去，最中间的福部同学正手舞足蹈地描绘着自己的展望，“到时候，我们就这样……对了，暑假还有两个月，暑假大家也一起来学校为文化祭做准备吧？” ……暑假还要来学校什么的，真不想啊。 该说不愧是福部同学吗？一个同时加入了三个社团的积极分子。 上周和大家一起做编织袋的时候她就在想了，这个社团，以后不会都这么多事吧？ 毫不夸张地，沙耶萌生了退社的念头。 “我没有想法。”她回答得非常果决。 川本日向倒是认真的开始思考了：“大家的想法呢？果然一起商量一下比较好，而且文化祭还有五个月吧，就算是从暑假开始准备，我们还有两个月的考虑时间，不用这么着急吧。” 继美也跟着附和她：“我也这么认为。” 于是，一行人再次坐在一起商量了起来。 沙耶坐在窗口，视线却不自觉飘向窗外，无意识地开始走神。 ****** 周三的社团活动比平时结束得要早一些。 在熟悉的走廊下没有见到等待的人，不二周助想了想，便前往了沙耶所在的班级。 这个时间的教室空荡荡的，站在门口，一眼便看到窗口的位置，趴在桌子上像是在睡觉的少女。 不二收回敲门的手，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沙耶？”他试着唤了声。 “学长……”少女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听起来有点不高兴。 不二耐心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体能测试，好累……本来什么都不用的手工部突然要在文化祭推出展品，暑假也要来学校帮忙什么的，还有……” 她嘟嘟囔囔地说了半天，说到最后的时候，却突然不情愿了起来。 “还有……”沙耶将脑袋从臂弯里抬起来，露出一双清澈的琥珀瞳，可怜巴巴地盯着他，“还有我，留了好大一块疤，刚才照镜子看到的。” “啊……” “学长呜呜呜……” 终于抑制不住情绪的少女哇地一声扑过来，语气那叫一个难过：“我，我……留疤了怎么办？我不想要这种东西啊！” 突然袭来的温度让不二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垂下眼眸，看到埋在他腰间的脑袋，还有紧抓着他衣服的手，这种时候，他忽然开始走神，想起很久以前，这样的举动，大概是在中学之前，沙耶才会对他表现出来的亲昵吧…… 诸如此类关于过去的回想也只在他脑子里浮现了几秒钟，因为很快，他觉察到自己的衣服好像被液体浸湿了，在哭啊，比他预料的，还要难过一些。 不二握住了她的手腕，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沙耶，可以让我看看吗？” 安静了好一会，才听到她委屈的应声：“……嗯。” 沙耶松开了他，坐在和站着的姿势距离有点远，于是，她从椅子上起身，与他面对面，撩起了自己的刘海。 “你看，超明显的。” “……” 窗口的风，与时间一同静止了。 非常清晰的，怦怦的声音，在耳边。 像是拧开汽水那一刻冒出的滋滋声，在叫嚣翻涌。 眼前浮现的，是少女毫无防备凑近的脸，清澈的琥珀色眼睛里倒映着他一个人，沾了水的睫羽湿漉漉的，眼角还挂着未落下的泪珠，她就这样，用纯粹至极的目光望着他，委屈地抿起了嘴角。 不要这么难过啊。 也不要这么，什么都不考虑的无防备。 他不动声色地拭去了她眼角的水花，像之前那样弯着眼睛对她笑：“没关系，没有那么明显，这是最开始，之后会慢慢淡下去的，沙耶有刘海遮挡，也不会被人盯着看的。” “如果还是担心的话，明天放学后我陪你去买淡化疤痕的药膏好吗？” 这段话还是有说服力的，沙耶姑且相信了：“那明天我们就去买，买最好用的那种！” “好。” 被安抚得差不多的少女吸了吸鼻子，放下了自己的刘海，转身去收拾书包了。 出了教室，两人一起去楼下鞋柜那边换鞋。 以往空荡荡的鞋柜，今天打开的时候，突然飘出一则白色信封。 “写着桃井沙耶呢。” 背后幽幽传来不二周助带着笑意的声音。 沙耶：“……！” “肯，肯定是什么恶作剧。”她生怕自己被误会，“学长你要一起看吗？” 啊，她在讲什么蠢话啊，一般来讲不是“现在就丢掉”吗？！ 话已出口，自然没有后悔的余地，更何况不二周助已经先一步摇头了，“既然是给沙耶的，还是沙耶自己看好了。” “那我就看一眼哦……” “嗯。” “真的看啊？” “嗯。” “……”你这笑眯眯只点头的样子她更不敢看了啊！ 沙耶很怂地当着他的面打开了那封信，蓝色的纸张上用黑色圆珠笔写下了两句话。 “……有人约我放学后去操场后面的树林诶。” 而且还是‘你一个人来’这样的标注。 不二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反而温柔询问：“那沙耶要去吗？” “不想去。”应该不会有人跟她告白，排除掉告白，万一是有人想欺负她怎么办？ “如果是告白，不去就等于拒绝了，如果有人欺负我，不去就躲过去了！” “说得也是呢，那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像往常一样牵着手走出教学楼，走在樱花树下通往校门口的那条路上，粉色的樱花雨已经看不到了，但是周围的风一贯的清凉。 然后。 就和迎面走来的，几个穿着蓝白色队服的人撞上了。 18. 18 【十八】 放学后。 社团结束，各自回家的时候。 在空荡荡的道路上，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双方皆在一瞬间瞳孔骤然放大，无边的安静，在周围蔓延开。 “果然是不二和学妹啊！！！” 第一个打破这份尴尬沉默气氛的是菊丸英二，他指着二人，满脸都是“被我逮到了吧”的得意，“不二最近每天神出鬼没的，我就说他有情况，看，牵手手偷偷回家被我发现了吧！” 作为不二周助的同班同学，以及网球部里，唯一一个可能跟桃井沙耶说了几句话的人，不论是此刻他自己真的在震惊，还是只是一时误打误撞，他的举动都缓解了这差点凝固的空气。 “英二……”对于自家搭档这直白的话语，大石秀一郎十分无奈，“不二和桃井学妹也只是很平常地在回家而已吧？” 虽，虽然他自己刚才也在看到不二周助和粉头发的女孩牵着手笑着讲话的一瞬间，有点震惊。 但仔细一想的话，那并不是因为这种行为有什么问题，只是单纯的，网球部的大家都是单身！平时根本见不到这种场面吧？突然看到，他脑子都懵了。 “嗯，是要回去了。”不二唇角携着笑意，语气十分自然，“大家呢？突然回来，是忘记什么东西了吗？” “啊，是我忘记拿东西了来着。”桃城武后知后觉地举了下手，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这动作有点蠢，连忙将手扣在自己的后脑，干巴巴地抓起了头发。 还好毒蛇那家伙没在，不然绝对要嘲笑他了！ 话说回来…… 他将视线下移至一旁，粉头发的女孩半个身体都躲在了不二周助身后，牢牢抓着他的衣角，一副对外人充满了戒备的模样。 桃井同学即使是失忆了，也还是害怕和人相处啊。 以前许多次看到对方和不二学长一起想上前打招呼，都看到她立马藏起来，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他，而且……一次也没有听到过她开口讲话。 如果不是后来不二周助否认，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默认对方是不会讲话的。 “不要转移话题啦。”被忽视的菊丸英二感到非常不满，“放学回家什么的，大家一起不就好了喵？偷偷走掉不太好吧不二？” “没有偷偷。”不二回答得十分认真，“沙耶在等我，所以社团活动结束后就去找她了。” “那我们也可以和学妹一起回家啊！”他突然凑过来，一双深色的眸子眨个不停，“对不对？对不对学妹？” 沙耶有点适应不了对方的热情，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扯不二周助的衣服，想要他帮忙。 但是，既然是学长的朋友，什么都不说的话好像也不礼貌。 她鼓起勇气，磕磕巴巴地开口：“我，我……大概不顺路。” 最后扯了个超级令人无语的借口啊，桃井沙耶你失忆不是没有理由的！ “诶？不顺路？”菊丸英二像是一下子被打击到了，垂头丧气地喃喃道，“怎么会不顺路呢……我明明对谈恋爱的不二也很好奇啊。” 沙耶：“……”你无意识间说出了真心话吧学长！ “好了，英二，东西都拿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不二和桃井学妹还要回去呢。”大石看不下去，提走了自己神情恹恹地搭档，然后对不二周助说，“那我们就先走了，明天见啦，不二。” 不二点点头：“嗯，明天见。” “我和英二学长他们一起走！”在一旁尬笑的桃城武找准机会立马开溜。 三个人走得飞快，甚至是推搡着跑出校门的，途中菊丸英二还被绊了一下差点跪在地上，但是直接被桃城武和大石秀一郎架起来跑了。 沙耶看得目瞪口呆：“学长的朋友……一直是那样的吗？” 不二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他们只是好奇心比较重。”大概，八卦心也比较强。 “……哦。”沙耶懵懵懂懂地跟着点头，抬起脚步往前走。 二人走出了校门。 “对了学长，我和你的朋友们应该不熟悉吧？” “几乎没有讲过话呢。” “……他们不是你中学时就认识的人吗？我应该见过很多次他们吧？” “因为沙耶害怕和人讲话啊，而且，中学时代的话……” 不二周助的话突然停住了，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事情，脸上的笑意也一同消失了，神色冷静莫测。 “学长？”沙耶看着这样的他有点意外，“中学时代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也不算事情吧。” “那是？” “中学时代的沙耶，还在叛逆期呢。” 沙耶怀疑自己听错了：“哈？” 不二周助回眸看过来，视线在光线灿烂的黄昏，泛着不一样的柔和：“和裕太一样，叛逆期，不想搭理我的小孩。” 叛逆期。 不想搭理他。 怎么听都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沙耶突然对自己一直好奇的事情产生了胆怯和退步的念头，因为，那可能不是她所想象中，相安无事的时光。 “裕太给我发消息说我是叛徒，也是因为这个吗？”沙耶没忘记那条没有收到回复的消息，“因为我，现在和学长交往，所以是叛徒。” 但是，他又在聊天页面让她快点和自己的哥哥和好。 不二裕太的叛逆期已经过去了。 一直在“叛逆期”的人，是她，所以她才会和不二周助处于“未和好”的状态。 “学长，叛徒是什么？”她不明白啊。 不二只是微笑：“这个不是沙耶的问题哦。” “那是你弟弟的？” “嗯，是的，等他自己想清楚就会来给沙耶道歉了，所以，沙耶不需要为这件事苦恼。”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沙耶不高兴地冷哼起来：“你这么说就随便吧，反正我也没有很期待，更不会苦恼！” 对于她口是心非的话不二一时哑然，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自己一直都很在意的事情。 “话说回来，沙耶……” “做什么？” “‘学长’这个称呼，可以换成别的吗？” “……什，什么啊？”上一秒刚非常傲娇地冷哼气场很足的人，声调立刻降了下来，“我先说好，我的手机上你就是这么备注的，所以我才一直这么叫你的，事到如今你突然告诉我，实际上我不是这么称呼你的，我可是不会相信的！” 不二轻皱着眉，语气很无辜，还带着些许受伤的意味：“可是，确实不是啊。” “啊？”真的不是吗？！ “那我以前，是怎么称呼学长的？” “……” “为什么沉默啊？我总不可能直接叫你‘不二’或者‘周助’吧？我觉得我姑且是个有礼貌的人，不会喊你姓氏的吧？不，但是名字也……你比我大啊。” “……” 面对这持续的沉默，沙耶都快撑不住了，有什么脱离自己掌控的东西，如果不快点解决，可能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她到底是怎么称呼这个人的啊？！ “我该不会叫你哥哥吧？！”是情急之下的口无遮拦。 “是呢。” “哈——？” 19 【十九】 首先。 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小的时候就和不二周助认识的她，算是青梅竹马。 但是这份所谓青梅竹马的情谊，明显不是那么纯粹的。 和别人的儿时玩伴的那种情况不太一样。 她和不二周助的童年，大概还要算上不二裕太一起。 所以，他们不是两个人一起长大的，是三人。 和她同龄的人，是不二裕太。 这么一想。 和不二裕太一起从小时候一直叫他哥哥什么的，完全有可能…… 处于“叛逆期”的桃井沙耶把对他的称呼，备注成了学长。 而失去记忆的她，就误以为这是真的称呼。 但是从小时候一起长大，经常跑去对方家里蹭饭的情况下，喊对方“学长”这种学校的称呼也很奇怪吧。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不局限于学校这个小地方。 ‘完了。’ 彻底搞清楚这一点，明白不二周助说的应该是事实后，沙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又没有和这个人相处那么多年的记忆，事到如今让她对一个连名字都不好意思称呼的人叫“哥哥”，完全做不到！！ 但是，又知道了真相不能无视…… 沙耶小弧度地往上抬头，让自己的视线能看到对方的面容。 “嗯？”一直观察着她的不二歪了下脑袋，安静地看着她笑。 “……” 她郁闷地皱起眉，将目光向下移。 好麻烦！学长这个人真是太麻烦了！ 她轻哼一声，一脸凶巴巴的表情看向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将嘴硬进行到底：“我现在不记得了那就不算，学长就是学长！不会改变的！” 然后。 按照以往的流程，那个仿佛不会拒绝她任何事的少年，会带着如常的笑意说，“好。” 然而。 “不算是不行的，沙耶。” 没有一瞬间犹豫，又异常坚决地回答，以及，望过来没有过多温度的眼神。 沙耶在一瞬间僵住，意外地感到，这个时间的阳光，有点冷。 不，不是阳光的问题。是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生气。 所以才说学长很麻烦啊，不想说出很过分的话让他心情不好，也不想……被他以这种态度对待。 沙耶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垂下脑袋。 你看，现在她也不高兴了。 很公平。 不二周助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她保持着那样站桩的自闭姿势，像是在赌气，如果不叫她，就不会结束了一样。 “沙耶。” “……嗯。” “回忆如果不存在了，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们，因为有过去，才会有未来，对吧？” “这种事我还是明白的……”沙耶小声嘟囔，“但是称呼我还是不要！” “为什么？”他继续追问，语气自然地像是在询问今天的晚饭，“因为沙耶不好意思吗？” 沙耶：“……” 说真的，这个人的心情什么的随便吧，伤心也好生气也好怎样都好！ 现在就让他闭嘴啊！ “学长。”沙耶一脸认真地冲他发问，“你告诉我，是不是就是因为你经常这样，我才会有‘叛逆期’的？” 不二周助并没有随着她的话，反而摆出了一份非常无辜的姿态：“沙耶在说什么呢？当然不是啊。” “学长你真的好麻烦。” 沙耶嘀嘀咕咕地抱怨着，却还是张开手抱住了他，大概是之前在班级里情绪不稳定之下做出过这番行为，现在再做一次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好啦，不要不开心了。”她这么说着，同时仰起脑袋去看他的脸，“这次就勉为其难地哄你了，勉强就算是我不对吧，只是勉强哦，既然是重要的回忆，我也会努力去想的……当然，是为了我自己。” 用安抚的语气说了许多后沙耶松开他，手指滑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很熟练地晃了下他的手臂：“体能测试好累，我想休息了。” 不二轻笑出声：“我可以背你哦。” “才不要！天还没黑现在人好多呢！” “诶，原来沙耶是想要我背你的啊～” “学长！！！”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在花坛遮挡下鬼鬼祟祟的三颗脑袋也终于钻了出来。 “真是难以置信，原来桃井同学能一口气讲那么多话！” “你不要听不到人家桃井学妹讲话就认为别人是语言障碍者好不好，而且，你都不震惊不二的吗？原来不二谈起恋爱是这个样子的啊？该怎么说呢，唔……” “我觉得桃井同学说得挺对的，‘麻烦’对吧？” “不二本来就很喜欢捉弄人啦，阿桃你没有跟他同班过所以不清楚。” “不不不，这个我还是知道的，因为不二学长可是曾经对我说‘更喜欢看到别人痛苦的样子’这种话，超可怕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让大石秀一郎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虽然这两人也大致把自己的心里话讲出来了。 但是问题是…… “我说啊，你们两个觉得，不二发现我们在偷听了吗？” 一句话，让正聊得热火朝天的桃城武和菊丸英二瞬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 过了好久，两人顶着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僵硬地看向他。 “没，没发现吧？” “明天周几来着？” “只是周四……” “啊！我好想直接请假到下周，这样不二就能完全忘记这件事了！” “这不可能的菊丸学长！” ****** 照常在即将走进教学楼的时候和不二周助挥手告别，沙耶扬手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往鞋柜那边走。 好麻烦啊，睡眠又浅又爱失眠什么，干脆买个安眠药来吃好了。 她一边自暴自弃地这么想着，同时拉开了鞋柜。 空荡荡的，太好了。 “那个……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大声道歉惊得沙耶手哆嗦了一下，困意瞬间被吓没了。 她茫然地转过头，看着眼前穿着校服的陌生男生：“你是？” 短头发的男生继续鞠躬，声音比刚才还要大，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真的很对不起！！” “做，做什么啊？”眼看着自己都快成别人的议论对象了，沙耶有点急了，“我都不认识你，你是不会把话讲清楚的吗？” 男生依旧保持着弯腰鞠躬的姿势，脑袋垂得很低，语气充满了愧疚和懊恼：“我是那个用球砸到你的人，之前一直在逃避，没有勇气向你道歉……对不起！” 沙耶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 “所以？” “我……不是网球部的，那个时候也只是试着把球挥了出去，看到砸到人地面还有血的时候我很害怕所以逃掉了，后来听说你失去记忆了就更害怕了，没有勇气承担后果，那之后听说自己一直在被网球部的人寻找，我……完全不敢出现。” “最近你的男朋友……那个不二学长来找我了，所以我昨天给你的鞋柜写了信想要约你出来向你道歉，一直等到晚上七点你都没有来我就想你是不是不想原谅我，最后还是决定堂堂正正地来道歉了。” 一口气说完这段话，他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做心理建设，再次大声说了声：“对不起！” 说完，他就这么僵持着依旧是鞠躬的姿势，连脑袋都不曾抬一下，等待着少女的审判。 沙耶冷眼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并未对他这番“真情实感”有任何触动，脑子里只在想那句“不二学长来找我了”的话。 也就是说，昨天放学后的学长，是猜到了那封信是这个人写的，既然如此，在她说不去的时候，他也什么都没有说，反正很积极地和她一起离开学校了。 ……是故意的吧，知道对方会一直等到晚上。 好心情让沙耶无意识地扬起了唇角，这份笑意在下一秒看到那个还在鞠躬的人时化作了一声冷嗤：“那你现在是做什么？‘如果不原谅我，我就在这里不抬起头，一直保持着这样’？” “这个，是道德绑架吗？”她语气真诚地反问，接着很冷淡地说，“很不巧，我不是那种很温柔的人呢。” “诶？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要向你道歉而已！”男生慌乱地想要解释。 “只是道歉而已吗？”沙耶反手关上鞋柜的门，面向了他，“赔偿呢？我跑了那么多次病院，可不是免费的吧？而且，因为你还留下了疤痕，我可是很不高兴的！” 说到最后，她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大抵是没想到她会直接丢出这么一套说辞，对方一下子懵了，接着羞愧地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会想办法的，肯定！” 沙耶挥挥手，打发他道：“那就等你能给我赔偿的时候再来找我道歉吧。” 虽然她也不会原谅就是了。 说完，她拎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向楼梯。 这种做错事却连承担的勇气都没有的胆小鬼她最讨厌了！ 而且，她可是留疤了啊留疤！ 退一步越想越气。 气呼呼的沙耶踩在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用力地跺了下，恶狠狠地抓着书包带子，一脸不爽地进了班级。 殊不知，此刻的楼下，因为自己刚才的举动已经掀起了腥风血雨。 教师楼门口，手冢国光看着不远处完全杀掉的男生，以及女孩刚才那副气场全开的冷漠表情，沉默地看向一旁的不二周助。 “不二，这就是你……担心被欺负的人吗？” 在快进教室的时候听到这边发生了状况，听到粉头发这个形容时头也不回冲下楼，声称“我有点担心沙耶被欺负”匆忙跑来，他担心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便也跟了过来。 看到的却是刚才的画面。 ……哪里不对吧。 20 【二十】 “然后啊，他居然完全没有考虑过赔偿我的事，超过分的对吧？我的钱也是钱啊！” “而且我以后还要一直买祛疤膏，又是一笔花费呢……全部都是因为他，他凭什么会觉得自己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我就会原谅哦？” 回家的路上，从见到不二周助开始，沙耶就喋喋不休地跟他吐槽起那个男生，越说越生气，“我看起来那么好说话的吗？我超小气的好吗！” 她才不是什么五好学生，品德高尚的人呢！ “嗯，沙耶说得对。”微笑听完她所有的抱怨后，不二周助附和道，“那就等对方来赔偿好了。” 沙耶的语气很凶：“赔偿了我也不会原谅他的，我可是失忆了，脑袋也很疼，我讨厌伤害过我的人！” 只要道歉，就等同于什么事就没发生这种情况，太奇怪了吧？ 好像别人没有受伤一样。 是啊，沙耶就是这样的。 一直都是。 所以，早上虽然自己出于习惯性的担心跑过去，但心里却并不认为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除了担心以外，还想看看现在这个，更有活力的她。 “沙耶只要遵循自己的想法来做就好了，除了赔偿以外，我们应该也不会再和对方有所交集。” 和她一样，不二想，他也很讨厌那个伤害她的人。 “对了沙耶。”不二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接下来的时间，我大概会比较忙。” “诶？”沙耶不懂，“要忙什么？” “社团啊，五月了，要比赛了，距离暑假的全国大赛，也是很短的时间了，接下来比赛会渐渐多起来吧，都大会也还没确定下来。” “……哦，这样啊。” “所以，只能在没有比赛的时候陪沙耶了。” “什，什么啊，我也没有需要你陪我，我一个人也可以的！而且周末什么的，一个人在家度过更好！” “那就是我一个的问题了？不能每天见到沙耶了。” “……你好烦哦，我会给你打电话的，这样可以了吧？” ****** 回到家后，沙耶将书包随手丢下，就爬上床窝进被子里，她喜欢这种狭小空间，又安静的感觉。 ……总觉得，脑袋有点混乱。 学长说了好多她听不懂的东西，什么都大会关东大赛，什么全国大赛，之前听小雏提起过，青学的网球部去年打进全国大赛了，中学的时候这支网球部就很有名甚至拿过全国大赛的冠军。 全国啊…… 是有点遥远的概念，但沙耶姑且还是明白一点的，不管是什么运动，能进全国都说明非常厉害吧。 原来学长是那么厉害的人吗？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感觉来着，是不是太迟钝了？ 沙耶从被子里伸出手，在床上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手机拿回自己的小空间，然后，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不二周助的名字。 页面跳转后，眼前的屏幕上出来的许多标红了对方大名的文章以及介绍，都让沙耶感觉脑袋嗡嗡的。 学长有名到这种程度吗？！ 居然会有介绍他的文章！ 唔，仔细一看的话，青学的网球队也有介绍呢，啊部长是那个戴眼镜看起来很严肃的人啊，豁，居然被称为职业级吗？真厉害啊，现在的高中生。 不不不，桃井沙耶快醒醒你也是高中生。 这个晚上，沙耶捧着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 “学长居然是那么厉害的人，五月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周末，在家里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沙耶那震惊的质问。 桃井五月尴尬地笑了两声，挠着头：“不，我以为沙耶你至少会了解到这个来着，你和对方一个学校的居然不知道吗？” “嘛，我最开始的确是有在网球部训练的地方附近等学长啦，但是后来我不是加入手工部了吗，我也有社团活动了，就变成大部分时间都是学长部活结束后来找我了，实际上从没关注过网球社每天都在干嘛来着。” “倒是关注一下吧……”桃井五月很无语，“对自己身边的人稍微有点了解啊你！” “现在有在关注啦，经常跟五月你一起来的那个黑色的人，他好像也是很厉害的人呢，叫什么？奇迹的五代！” “是奇迹的世代！！！” “对不起……” 对自家妹妹这对不感兴趣的东西几乎记不住的性格很了解的桃井五月倒没生气，只是用力揉了下她的脑袋：“下次要记住了哦，我所在的高中，叫桐皇，桐皇高中。” “知道啦。” 两个女孩在家里折腾了一上午，最后累了，就一同躺在地毯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呐，沙耶。” “什么？” “你……在手工部有找到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现在在困扰的是文化祭的展品，大家都还没想好，我也要把自己的想法和做出来的手工艺品交上去，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五月呢？你的学校社团怎么样？” “……” “五月？” 过了许久，才听到桃井五月很轻地回答：“有点累。” “在篮球部当经理人，应该确实会很累吧？五月为什么要当经理人啊？” “因为我很喜欢篮球啊。” “那不是应该去打篮球吗？” “……”再一次沉默了。 这次，沙耶没有继续追问，因为她不确定，自己的提问是不是超出了那条线。 她没有问，桃井五月却主动回答了她，“大概，太晚了吧……而且一直以来，我都是和阿大一起的，总是放心不下他。” 沙耶挠了挠头，她觉得自己又不懂了。 因为，虽然在意某个人，喜欢某个人，最重要的，还是自己才对啊。 或许是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桃井五月连忙找补：“不过我们中学时期的社团，一开始还是很开心的哦？” “我不管那么多啦，总之，五月你觉得开心就好了，累了就休息，等休息好了再继续！” 诶？ 现在这个甚至在开导别人的，是她那个自闭妹妹吗？！ 21 【二十一】 说桃井沙耶自闭并没有任何讽刺意味，那纯粹是字面意思的感叹。 该说是从某个时期，又或者是每一个时期开始，伴随着她的长大的不同阶段，她都在逐步变得更加沉默一些。 小时候的桃井沙耶，姑且是有点活跃的吧，会跟附近的孩子们玩耍，也会在自己跟着父母一起去拜访的时候，亲昵又开心地拉着她在院子里乱跑。 稍微大一些，她就不会这么做了，但至少还像个普通的女孩子，或者普通的人类那样，即使不爱出门不爱与人交谈，却也还是有着明确的喜好，是会在闲暇时出门逛街的人。 后来…… 就什么就没有了。 她想要的东西也好，感兴趣的事物也好，就连偏好的衣服饰品之类的生活上的小东西，都没有了。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把她叫出门是一件非常艰难的挑战，试着和她讲关于自己学校的社团，八卦，她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很奇怪对吧？ 什么都不喜欢，也什么都不讨厌，也太奇怪了。 和她搭话倒是能正常地沟通，虽然话很少，但是，讨厌一个人的话，就不会回答她的话了吧？ 沙耶是不讨厌她这个姐姐的，只是平等地对每一个人这样。 包括自己的父母。 小孩子长大以后会发生性格上的变化，沙耶是……到了这个时期了吗？ 桃井五月不知道，或许是她太念旧了，对沙耶的许多记忆都是年幼时那些更加开心的时光，对现在的她的转变特别的不知所措。 但是，只要沙耶还愿意听她的话，就没关系的吧？ 说明她们还是家人！ 本来，桃井五月是一直很懵懂的这么和沙耶相处的，直到她初三的那年，帝光篮球部的社员几乎每一个都多少出了些问题，什么都没改变，什么都没能做而停留在原地，只是一直发呆看着那些人的她，第一次感觉到了那样窒息的无力感。 那个时候，她想到了沙耶。 没有人毫无理由的转变的吧，肯定沙耶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才会突然变成那样的性格的。 ……原来，她最开始就是那么失败了。 身为姐姐，却一点也没觉察到。 升上高中以后，看着新的学校新的开始，桃井五月也打算最后再努力一下了，因为，过去那样沉重到像是噩梦一样的无力感实在是太痛苦了，她不想再品尝那种滋味了。 结果，刚开学几天，沙耶就出了突发状况。 以前像是梦一样不敢想象的画面，像这样，和她一起躺在地上，脑袋依偎着，看着天花板倾诉着自己的烦恼，被对方安慰什么的…… 什么啊，有点想哭。 她快速地眨着眼睛，却赶不上耳边的发丝被浸湿的速度，眼前的视线彻底模糊，桃井放弃了，她就这么仰望着那片扭曲的天花板，唇角向上扬起，释然的道：“沙耶说得也对吧，所以这次之后，还是失败的话，我就开始偷懒吧！” 沙耶用手拍了拍她的胳膊，语气很欣慰：“就是这样哦五月。” 桃井噗嗤一声笑了，“你那语气是什么啊。” “是成熟的沙耶在劝不成熟的五月的语气！” “哈哈哈……” “不许笑！” ****** 深夜两点。 【学长，你睡了吗？】 【没睡的话，救救我啊！！】 被手机振动声吵醒的不二周助，在黑暗中摸到手机，划开屏幕便看到这样两则消息。 睡意一下子被驱散了。 【你在外面？遇到什么状况了？不方便电话吗？还是直接帮你报警？】 看着这一连串的问题，沙耶额头冒出了冷汗，连忙回复：【不是这种物理意义上的救救我啦，是我爸妈！那两个人给我打电话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接就挂断了，怕暴露我失忆的事情，然后他们就发消息说，明天到家，现在怎么办啊！】 本来海外和这边有时差，电话只要装作没听到睡着就好了，偏偏她睡眠情况不怎么好，第一时间就看到电话，情急之下点了挂断…… 还连续挂了两条通话，现在有种全完了的感觉。 自觉隐瞒这么大一件事是非常错误行为的沙耶，在惊慌失措之下，想到了不二周助，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给对方发消息，连会不会打扰到对方也顾及不上了。 【别紧张，那两个人明天几点回来？】 【下午两点。】 【嗯，那会在午饭之后赶过去的。】 诶？ 要过来一起面对吗？ 沙耶捧着手机，感激涕零地回道：【谢谢学长，你真好呜呜呜。】 【不用这么客气，沙耶没事就好。】 【那学长你明天来的时候顺便在路口那家便利店给我带两盒冰淇淋吧！要蓝莓和西瓜的。】 是一点也不客气地语气。 次日。 由于太过紧张，沙耶在十一点就吃了午饭，然后花了一整个小时来收拾自己，那对夫妇眼中的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啊？她该穿什么样风格的衣服，要扎头发吗？还是要更精心地编一下发型之类的？ 要化妆吗？ 啊，再检查一遍家里有没有打扫干净好了！ 对了，也再检查一下作业！ 于是。 又一次躺在沙发上累得不行的时候，沙耶那懵懵的小脑袋在运转无能的情况下干脆直接放弃了思考。 当不二周助来到桃井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一眼便能精心打扮过的少女，从门缝处探出脑袋，阴郁的低迷的气息几乎快要化作实体从缝隙里散发出来。 “沙耶？！”他有些意外，连忙伸手将她扶住，“你还好吧？哪里不舒服吗？” “学长！！” 看到他，沙耶的眼里猛地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宛若抓住了自己的希望，用手扣住他伸出的手臂，语气极为激动：“你终于来了！快点救救我，跟我讲讲我应该怎么做，我完全不知道那两个人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儿，一直以来我是怎么跟他们相处的我也完全没有记忆，还有……” 像是情绪一下子得到了宣泄，沙耶越说越激动起来，逐渐语无伦次，脸上满是焦急和烦躁，情绪看起来极为糟糕。 “沙耶，冷静一下。” 有什么过于冰凉的东西忽然贴在了脸颊，耳边也清晰传来了熟悉人的声音，让她混乱的大脑逐渐恢复了理智。 沙耶眨了眨眼，看到眼前不二周助正皱着眉，用很是担忧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眼角余光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后退半步，看到刚才让自己感到无比冰冷的来源，哦，是冰淇淋。 沙耶抬手摸着自己被冻到的脸颊，语气有点呆：“物，物理冷静啊？” 不二周助看着她，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她鼓起了半边脸颊，偏头嘟囔道，“这次就原谅你了，看在你没忘记冰淇淋的份上。” “进来啦！”被冰了一下脑子回来一半的人，拉着他走进自己的家。 或许是被冰的效果比较好，接下来，沙耶就缩在沙发上一边吃冰淇淋，一边和不二周助交谈。 “学长，你觉得我这个样子可不可以啊？” 问完，她咬着勺子满眼不安。 不二抬眼看过去，精心编织的头发，戴上了发饰，还穿了一条明显是崭新的蓝白色裙子，连耳朵上都戴上了耳钉。 嗯…… 目光停顿了两秒，他弯起了眼睛，笑容看起来格外灿烂：“应该可以吧，毕竟，沙耶现在的样子，比和我约会的那天要认真多了呢。” 沙耶：“……” 咬勺子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背脊瞬间拢上凉意。 “学，学长……”她想狡辩什么，但又一时想不到好的借口，在怯怯喊了对方后，就这么僵持住了。 好在，不二周助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件事的样子，似乎只是那么随口一说，没等她想好借口，就继续开口道：“没关系的，不用那么担心，不管是什么的沙耶，他们都会喜欢的。” 沙耶面露疑色：“真的吗？” 不二轻点头：“嗯，真的哦。” “可是，我都失忆了诶，应该跟他们记忆中的女儿也不太一样了吧，唔，也不能说不一样，总之就是那个，那个……学长你能理解的吧？” “是担心对方过于照顾你的失忆，真的按照不认识的方式来自我介绍，然后学着和现在的你相处？” “对！就是这样！” 他居然真的能理解诶，不用费劲去说明的沙耶对此感到又惊喜又意外。 不二周助却摇头，以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沙耶想太多了，一直以来你遇到的，失忆前认识的人，有那么对你吗？” “倒也没有。”可是，“父母到底是不一样的存在吧？” “那对他们来说也一样，沙耶也是不一样的，是特别的啊。” 沙耶“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过了半分钟，她抬起脸，露出清澈见底的眼瞳，不确定地问：“我对学长来说，也是不一样的吗？” 因为是特别的，所以，不管什么的她都会接受，是这样的吗？ “当然。” 少年没有迟疑地回答了她，用浅浅的微笑和包容的眼神。 “那……我就不害怕了。”她小声地说着，将蜷缩的双腿从沙发上放下来，踩在了地毯上。 然后，从沙发的缝隙边缘勾住了一双拖鞋，像是想要得到夸奖一样，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传递出的讯息过于明显，是无法忽视掉的程度，不二失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力度很轻，也很温柔。 “沙耶今天很自觉呢。” “对吧？”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到他面前转了个圈，语气很兴奋：“我觉得我今天超棒的，虽然花了很长时间，但是你看你看～” “嗯，很可爱。”后者很配合她，语气也很真诚。 明明是期待的回馈来着，但是真的听到了，沙耶却瞬间红了脸，一下子别扭了起来，又干脆利落地跳回沙发上，连带着双腿蜷缩起来，抱着自己，埋头吃起了冰淇淋。 “我，我也不是非要听这种回答！” “是发自内心的哦。” “哼！” 时间一点点地流动着，快到两点的时候，沙耶一直紧张地看着时钟。 一直到—— 咔嗒。 是门锁被转动的声音！ 她立马从沙发上跳下来，拉着不二周助一同前往门口。 刚到玄关，大门一下被推开。 “——我们回来啦！！” “爸爸的小沙耶在家吗？嗯——？”男人的话锋一转，眼神颇有些疑惑，紧盯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不二周助，下一秒，忽然笑了起来，“这不是周助嘛，好久不见，你来找沙耶玩的吗？” 不二保持着他一贯得体的微笑：“是的，叔叔，欢迎你们回来。” 而另一边，沙耶正被自己的妈妈一把抱在怀里：“好想你哦！终于回来啦，在家怎么样？有没有吃好睡好啊？妈妈可担心你了，电话怎么不听呢？” “不，这个……我……实际上……” 沙耶一时磕磕绊绊起来，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22 【二十二】 客厅沙发旁边铺着绒毯的地板上。 沙耶缩着脖子，端正又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而在她身旁，不二周助紧挨着她坐下，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相较于她的忐忑不安，神色格外平静。 隔着一张桌子，中年女人的脸上带着笑意：“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周助。” 不二摇了摇头：“请不要这么说，我很乐意帮忙照看沙耶。” 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这孩子真是的，发生那么大的事情都完全没想过要跟我们讲，已经快一个月了，我还以为她至少在半个月的时候会给我们打个电话的。” 果然是哪里不对劲。 “因为沙耶比较胆小吧，很怕被责骂呢。” “但是，隐瞒这么大的事情的时候，好像一点也不害怕后果啊。” 等等！ 越听越觉得奇怪的沙耶忍不住抬起头，“妈妈，你们早就知道我失忆了吗？！” 叫了妈妈……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原来，是这么简单就能喊出来的称呼啊，她还一直担心自己叫不出来怎么办。 “嗯，是哦。”长发女人的表情看起来很温柔，“最开始就知道了。” 最开始！？ 骗人的吧？ “谁告诉你的啊？” “除了周助以外还能有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出了事只想着逃避赶紧糊弄过去啊？” “……”学长坑她！ 沙耶愤愤转头，试图用眼神控诉他，昨天晚上找他求救的时候他那么淡定地说今天来和她一起面对，她还很感动的，原来，他都骗了她一个月了！ “呃……”不二被她盯地露出了苦笑，连忙举起手表示投降，“我可以解释的。” 沙耶不满地冷哼：“哼，最好是能说服我。” “不，这么大的事情果然是隐瞒不了的吧？而且，沙耶你失忆后的状况和之前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回邮件也能一下子被看出来出了状况的，所以，叔叔和阿姨他们早就发现了。” 诶？ 居然是因为她回了邮件吗？沙耶觉得自己的邮件写得很认真的，应该没有问题的啊。 见她没生气，不二接着说了下去：“因为沙耶你一直都很努力地隐瞒，想让他们在外面玩得开心一点……叔叔他们也就装作不知道了。只是，我这边会跟他们说一下你的情况，防止他们担心。” 实际情况和他说的是有偏差的，比如，原定半个月旅行的两夫妇实际旅行了快一个月，不过现在说明的情况应该足够平复沙耶的不满了。 之所以推迟回来，倒也没别的原因，纯粹是那两夫妇担心沙耶会一时无法适应，再加上各项检查结果来看她的脑袋和身体情况很健康，除了失忆，似乎没别的后遗症，就连性格，也比之前开朗了很多。 ‘如果自己突然刺激到女儿，让她变得更加沉默了怎么办？’ 这才是那两个人的顾虑。 推迟了一些天后，工作那里也无法再放任，那两个人还是做好准备回来了。 好在沙耶并没有出现很明显的情绪问题。 或许是有的，昨天她的情绪就很不对，只是很及时地恢复冷静了。 不二周助原本是觉得那两人的担心虽然有些道理，但是不必要的，可通过昨天她的反应来看，这两人的担心是很必要的。 和她朝夕相处十多年的父母，远比他对她要了解。 想到这里，不二的不知为何心情轻松了许多。 沙耶不知道不二周助在想什么，最开始发现自己这么长时间其实都在唱独角戏，而父母在配合自己，她是有点羞耻和尴尬的，以及谎言被拆穿他们仍旧愿意纵容她的愧疚。 怪不得这么多天，那两人都在给她发送邮件，而不是打电话。 是在照顾她啊。 想来也是，不二裕太经常叫她去吃饭，她和不二周助还曾经在千叶那边居住，他们的来往早就不仅限于彼此，而是家人一起了。 学长有她父母的联络方式也很正常，会偷偷告诉他们自己的情况让他们放心也很附和他的作风。 好吧，他们每个人都很照顾她。 认识到这一点的沙耶，突然就不好意思了。 她用手扯了扯不二周助的衣角：“对不起哦，学长。” “诶？没关系啊。”不二有些意外她这么干脆的道歉，“沙耶刚才不高兴也是应该的，而且我也没有生气。” 那她就安心了，沙耶点点头，由僵硬地端坐恢复了自然。 将两人之间的互动都看在眼里的桃井夫人若有所思，最终，什么也没说。 玄关处传来男人的喊声：“周助，来帮我搬下箱子！” “现在就来。”不二周助应声，起身走向门口。 沙耶转过头，透过敞开的门看到正从车上往下搬行李箱的自己的父亲，和十分自然走过去帮忙，被他拍了下肩膀的不二周助，一时有点呆愣。 虽然刚才就在想这个问题了。 她爸爸……是一点没把学长当外人啊？ 所以，他到底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和对方交往吗？ ****** 晚上。 结束了惊心动魄的一整天，沙耶躺在床上，整个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和父母的相处，比她想象的要和谐得多，而且那两个人完全没把她当成失忆的人对待，真是太好了！ 就是…… 晚饭的时候，发生了点意料之外的事情。 不二周助没有留下来用晚饭，晚饭是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吃的，当时想着刚离开不久的不二周助，沙耶对着自己的父亲问出了那句，藏了一下午的疑惑。 “那个，我和学长在交往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她还记得，话音落下的瞬间，正看报纸的男人动作一顿，接着刺啦一声，报纸就被他撕成了两半，他颤抖着手，一脸难以置信生怕自己听错的表情：“你，你说什么？” “我和学长，啊，就是不二学长，在交往哦？” 沙耶又说了一遍，这次带上了对方的姓氏。 “交，交往啊……”男人的声音极度不稳，“也，也是，你也到了，这个年纪啊。” 沙耶：“……” “嘛，对方是周助那孩子的话姑且是可以相信的吧……”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桃井先生才勉强吐出这句话，但下一秒，他就话锋一转，一副咬牙切齿的口吻，“不，就算是他也……！我那么信赖他，原来他打的这个主意啊！！” 沙耶想，这个晚饭他应该是味同嚼蜡吧，被自己信赖的孩子“背刺”了什么的。 妈妈倒是没有说什么，甚至还对她的恋情进展表达了祝福，虽然她也隐晦表达出了她现在失忆，一切都要等以后的意思。 等恢复记忆吗…… 好像现在她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好麻烦哦！ —— “学长，这周末我们去约会吧？” 周一的上学路上，沙耶突然这么说道。 不二的脚步停了下来：“周六有比赛呢，周日好吗？” 沙耶完全没意见：“好啊，反正我都有时间。” “对了，以防万一先问一下。”不二转过头，与她对视，“是真正的约会吗？” “是，是的吧？” 反正，她是有打算好好对待的。 “好。” 少年弯起了眼眸，温和地笑着。 大概是做下了约定，接下来的时间，沙耶开始格外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和上次约会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但是不管怎么期待，眼下的时间，也还是要慢慢度过的。 周三的放学后，手工部是没有社团活动的，而因为即将比赛加时训练的不二周助，沙耶和对方已经很少会一起回家了，大部分是一起来学校。 因为是难得的机会，沙耶就和川本日向一起去玩了。 两人去买了东西，又在附近的店喝了橙汁，最后打算一起去买手工艺品的书籍。 本来就很平和的下午。 就是…… “那，那个啊，小雏你有没有觉得，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好像是有，但是这附近这么多人，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对吧？”川本日向也很紧张。 两人对视一眼。 “要跑吗？” “要！” 话音落下，两人牵着手在街道中央奔跑了起来。 不出意外的，身后也传来了加快跑动的脚步声。 沙耶很努力地在跑，但没办法，自己实在是太不中用了，很快就气喘吁吁徐的，川本日向也一样。两人的速度逐渐慢下来，最后干脆扶着墙，开始平复呼吸。 也是这时，身后传来了声音。 “桃井沙耶！你跑什么啊？” 23 【二十三】 名为“三明治”的咖啡店里。 人很少，窗口的玻璃反射着过于强烈的眼光。 常温的咖啡摸起来已经快要冷掉，沙耶忙端起来喝了两口。 余光透过杯子边缘的缝隙扫描着对面的人，名为不二裕太的少年。 以及…… 戴着眼镜一脸尴尬的，穿着青学校服的桐山零。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不禁回忆起三十分钟之前在大街上的故事。 伴随着那声“你跑什么”的质问，另一个人也同时蹿出来，挡在沙耶和川本日向的面前。 “你是谁？想对小雏他们做什么？” 少年语气不善地对走来的人质问道。 “小零？！” 川本日向满脸惊讶，被当作坏人逼问的不二裕太也一脸无措。 “是，是谁……我是沙耶的熟人啊，你又是谁啊？那制服好像是青学的，喂，沙耶你明明和老哥在一起了，怎么还有其他的男人在跟踪你啊？！” “诶？明明是你跟踪小雏……” 彻底明白是误会的两拨人很快便冷静下来，就近找了家店打算谈一下。 时间又回到现在。 互相道歉以后过于尴尬的桐山零一直低着头待在角落没吭声，川本日向对眼前这个现状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倒不如说，这里没她和小零的事吧？ 从那之后就一直沉默到现在，又没有离开，怎么看都是有话要讲吧。 她默默站起来，不忘拉起桐山零一起：“那我和小零就先回去了，刚好也不怎么顺路，明天再见吧，沙耶。” 沙耶：“……”带她一起啊！ 她也不想跟这个瞪了自己半小时的人继续待下去啊。 “那个，小雏……”她刚想说话，就见川本日向拎着书包生怕被人阻拦一般，拽着桐山零冲出了门口。 啊，救救她。 没了不认识的人，再沉默下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沙耶用指尖绕着杯面，思考着要怎么开口。 就当她疯狂纠结的时候，对面的不二裕太先开口了：“那个，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沙耶微怔，第一次，抬眼朝他的脸望过去。 他一只手摸着后颈，表情颇有些不自在：“之前说你是叛徒什么的，对不起啊。” 沙耶：？ “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一直一起喊那个人哥哥的，你突然和他交往我有点难以接受……啊，我不是要反对你们的意思！只是很奇怪对吧？一直和你一起玩的人突然要成为你的姐姐什么的，太不对劲了！” 不二裕太的表情愈发烦躁起来，但完全是对自己的：“这么说也不对，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是自己的家人来着，因为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在一起，但是……啊就是那个，老哥的女朋友和自己的家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一个人吧？你懂的吧？那个超复杂的……” 说到最后，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不如说，就是因为这个心情实在是太复杂了他才会有那种反应啊！ 那之后他也是想了好多天才慢慢想通，或者说认命接受现状的。 学长说的，过段时间他自己想通了会过来道歉说得就是这么回事啊？她还真以为自己和这个人有什么关于不能和学长交往的约定呢。 沙耶有点想笑，同时也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 正因为是一直未曾想过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才会觉得一时难以接受吧。 看着对面简直可以用痛苦面具来形容的不二裕太的脸，沙耶小声地提醒了一句：“虽然学长比我高一个年级，但其实我们俩生日只差了十个月，是同龄人哦？” 也就是说：“我本来就是裕太的姐姐吧？” “哈？怎么可能呢！你也就只比我大了两个月，别想占我便宜好吧？”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反驳，不二裕太原本纠结的表情瞬间变得理所当然起来，但下一秒，想到某件事，他又陷入了痛苦之中。 就是说这件事他才这么无法接受啊！ 为什么老哥要和沙耶交往啊，那可是沙耶啊！ 他又想起几天前，在不二周助和沙耶约会的前天晚上，对方在吃过饭回房间之前，面对姐姐“明天有什么安排”的询问，十分自然地说出了“明天要和沙耶约会”这样的回答，整个家里就他一个人震惊的画面。 姐姐和妈妈都完全不觉得意外吗？ 原来一直以来，就他一个人完全把沙耶当成了自己同一阵营的小伙伴亲密的家人吗？ 老哥一直都喜欢对方，一直打着别的主意什么的…… 后来他饭都没吃完追到房间去追问，问他和沙耶什么情况，得知了他们在交往，而当他问出他是什么时候喜欢沙耶的时候，他居然说，他从来没像自己一样把沙耶当成是不会分开的家人！ 这是什么话！！！ 嘛，即使他再怎么闹再怎么一个人纠结，既定的事实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不如反过来祈求这俩人的感情牢固一点，最好永远不要分开的那种。 不然最痛苦的那个人是他啊！！ 然后。 他就又得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沙耶失忆了。 豁，和失忆的人交往，他哥这个人听起来更靠不住了。 完了，说真的，他就说他还记得这俩人之前都没和好，虽然不知道之前他们俩到底是在闹什么矛盾，但以当时的情况来看等沙耶恢复记忆他俩绝对分手。 想到这里，不二裕太再次叹了声气，忧心忡忡地道：“其他的事情就算了，如果将来你们分手或者闹矛盾什么的，你可不要一声不吭地消失掉啊。” 沙耶歪了下脑袋：“分手？”闹矛盾？ “总之，不要因为你们俩之间的事情，连我们家都不来还跟我切割什么的，这种事情，你不会做的吧？” “……” 沙耶鼓起了脸颊，将目光看向一旁。 不二裕太急了：“喂，你倒是给我保证啊！” “……” “你不会真的这么干吧？” 应该是会的。 因为，去前男友的家里也太奇怪了吧？和男朋友的家人相处更奇怪了。 更何况甚至会发生，她去对方家里，撞见前男友带着他的现任回家这种窒息画面。 只是想想她已经恨不得原地变成地鼠了，绝对要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如，如果你一定这么舍不得我这个朋友的话，将来你约我出来我还是会陪你玩的，但是我不会去你家也不见你哥更不要听他的故事，你也不许跟他高密我的任何事。”沙耶决定退一步，谁让这个人看起来这么在乎她呢！ 裕太目光狐疑：“真的吗？” “当然啦，我才不撒谎呢！”沙耶言辞振振。 他长舒了口气：“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不许反悔啊。” “嗯，说好了。” “那明天来家里吧，姐姐说很想你呢，你失忆老哥都没跟我们说，也不带你回来了，我还奇怪呢，你怎么都不找我聊天了。” 沙耶皱起眉，刚想拒绝。 “姐姐说要烤你喜欢的芝士蛋糕！” 就像是过去上演了无数遍的场景，不二裕太很熟练地用食物堵回了她要拒绝的话语。 啊，她原来挺喜欢吃东西的吗？ 可能是自己做得太难吃了吧，今天妈妈做的便当简直是从未吃过的美味。 惦记着蛋糕的沙耶点点头，同意了不二裕太的邀请。 “那我先回家了，明天会学长一起去的。” “学长什么的……你这称呼也太陌生了吧？你俩真的在交往吗？”裕太忍不住吐槽。 “哼，你才不懂我们。” 沙耶一边嘀咕着，起身挥挥手离开了店里。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不二裕太像是解决了什么心腹大患一般，一下子瘫软下来，靠在椅子上。 就这么过了几秒钟，他又急急忙忙从口袋里翻出手机。 把自己这边的好消息和不二周助炫耀了一番。 【我和沙耶聊完了，她已经答应我了，就算是你们俩分手她也不会把我也排除掉的，只要我不跟她提你也不把她的消息告诉你，我们俩就一直都是好朋友！！】 消息发出去像是石沉大海，不二裕太看了眼窗外浅金色的阳光，想着对方这会应该在训练也没在意，收拾了书包便起身离开了。 天色渐暗。 结束了社团活动的网球部众人齐聚活动室，各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也是同时，菊丸英二余光瞥到不二周助正拿着手机，笑容灿烂到可以说是诡异也不为过。 发、发生什么了！？ 他拉拉链的手有些颤抖。 24 【二十四】 总是安静到过分的沙耶的房间，在今天因为某些人的到来变得热闹起来。 电视屏幕上播放着无人在意的综艺节目，坐在她对面的金发少年咽下手里的奶酪棒，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为什么学长这种东西会这么的烦人呢？只不过比我高一年级而已，实际年龄都未必比我长出一年，却总是那么高高在上地使唤别人。” “如果学校不是这种上下阶级关系明确的地方就好了，倒不如说，只是在学校而已，有必要这么分明吗？游戏里差一级，也还是能挑战成功啊。” 显而易见的，他在学校的社团被欺负了。 沙耶将目光转向一旁，坐姿随意像是来到自己家的黑尾，他正在吃她的那份巧克力饼干。 被迫分享食物的沙耶加重了语气：“真是悠闲啊，学、长！” “诶~？”被人点名的黑尾一脸无辜，“我也有份吗？不要把战火波及我这里好吧？” “你不是学长吗？” “学长的上面也有学长啊！” “哦，看来你也被人欺负了啊。” 沙耶一点也没客气的点明了现状。 黑尾又拆了一盒手边的巧克力，“被欺负什么的，也没到这种程度吧，只是社团里有目标不一样的家伙罢了。” “目标？什么啊，你们也有全国大赛这种远大的理想吗？” 沙耶伸手从他刚拆开的盒子里取走了四颗，留下剩下四颗给他俩平分。 “我没有。”研磨立刻否认。 “我……”黑尾思索了一下，“只是想打排球而已。” “哦，还是想打比赛嘛。”沙耶点点头表示理解，“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啊？社团里一般掌握着话语权的都是三年级的吧？如果那些人不配合，你们也很难团结去打比赛吧？” “现实来看是这样。” “难道你们要等三年级的毕业才能开始打球？”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学长毕竟是学长，就算对方再糟糕，也是学长兼部长，是没有办法对着来的。 一边吃巧克力一边听人讲话的黑尾在手里空的时候下意识伸手去拿巧克力，抓了几下抓了个寂寞，手尴尬地在桌子上方停顿了几秒后，放了下来。 然后，仰面躺在了地板上，眼睛盯着天花板。 语气颇为轻松地道：“嘛，总会有办法的吧……” 是完全没有想好解决办法的样子呢。 联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沙耶也忍不住叹息起来：“我的社团……本来都还好吧，也没有什么性格糟糕的家伙，学长学姐们也都还好，因为是手工部所以社团活动也没什么强制要求，但是最近，也有点头痛。” 研磨表情认真地看着她：“沙耶被欺负了吗？” “没有哦。”沙耶摇头，“只是大家好像都对校园祭很积极，我完全不想参与所以很苦恼。” “我懂，那种在集体之中明明就不想参与却还是要被迫集体起来的感觉。” “对吧？我就是觉得这个很麻烦，明明校园祭还有五个月，提前半个月准备不就好了？现在还要暑假的时候去学校，还要做什么大家一起做的展品，有这个必要吗？” “就像是在学校不参加社团会被人吐槽是不合群的家伙，阴角一样。” “就是啊！而且我们这个月有校运会，校运会诶，我超怕的，万一到时候班长以‘大家都参加了项目桃井你也参加一个为班级做贡献’这种理由来拜托我，那我要怎么办啊？明天就要校运会的事情了，我超怕的！” “等等，我们学校好像也……” 两个社恐在不想社交方便聊得格外起劲，被完全忽视的黑尾躺在地上干脆闭起眼睛装作听不到，又来了啊，以前就是这样的，这两个家伙总是这方面一聊就收不了场，不把自己近期遇到的社交事件吐槽完不结束。 明明是三个人在的房间，每次他都好像是个多余的。 趁两个人聊得正起劲，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放在桌面，眯着半只眼打探着讯息，挪动着自己的手，成功地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取走了一块孤爪研磨手边的奶酪。 正激情吐槽自己学校的两人谁也没注意到他，甚至偶尔还能听到其中一人愤怒拍桌子的声响。 一口气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所有不满都发泄出来后，感觉自己心情畅快多了的沙耶长舒了口气，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接着去拿自己最后一块巧克力。 下一秒，她发现自己摸了个寂寞。 她巧克力呢？ 她那么大，嗯……反正就是那么大，最后一块巧克力呢？！ 与此同时。 “小黑，我的奶酪呢？” “黑尾，果然是你！还我巧克力！！” “还有我的奶酪棒！” ****** “我的巧克力，你要赔我双倍，不，三倍四倍！！” “哈？三倍四倍也太离谱了吧？不，双倍也……你以为谁的零花钱都像你一样多啊？！” 一大早，上学路的家门口相遇的沙耶，就和黑尾铁朗吵了起来。 她踩着室内鞋，连书包都没拿，显然是在窗口看到对方要去学校直接冲出家门找他的。 “不管！我超生气的，只有那块巧克力我当时超想吃的！” 黑尾举着双手，虽然做出了妥协的架势但他满脸都是“惹上麻烦了”的神情，所以说，以前他就觉得沙耶这个人在某些不该固执的地方异常执着了。 看着站在后面将他们谈话内容全都听完，面带微笑的某人，黑尾感到了深深的头痛。 被这家伙惦记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那次被沙耶拉着去跟踪对方，却被当场拆穿的事，真的是太尴尬了，尤其是后来意识到他早就发觉有人跟踪，一直在溜着他们玩的时候，怎么说呢…… 不二周助是他应付不来的超难搞的那种人。 为什么一块巧克力最后发展成这个样子啊？ 为了不让事态进一步发展，黑尾果断妥协：“我知道了，会给你买新的，但是双倍就不可能了，给你买冰淇淋？” 桃井沙耶的口味偏好，他姑且还是了解的。 果不其然，沙耶皱着小脸纠结了一会，就点头同意了。 “那好吧，但是我要巧克力味的冰淇淋。” “是是是，我记住了，我可以去学校了吗？沙耶同学？” “哼，随便你，我又没有挡在你前进的路上。” 这么说着，沙耶一脸高傲地转过头，意料之外的熟悉面容却倏然闯入她的眼中，她那副嚣张的表情来不及收回，完全映照在那双蓝色瞳孔的眸底，一时之间，忘记了反应。 啊啊啊啊啊啊啊！！！ 脑子里是快要崩溃的喊声，就像是已经烧开许久随时都要爆炸的热水壶。 沙耶嘴角上扬的弧度在短暂的凝固后，迅速地消失了。 连带着她刚转一半顿住的脚步，在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也跟着身体转过去，面向对方。 “学，学长。”她决定先声夺人，“早，早上好啊……今天学长来的今早呢。” 为什么结巴了啊！ 桃井沙耶你是笨蛋笨蛋笨蛋！ “嗯，早上好，沙耶。” 栗色头发的少年眯起眼睛微笑着，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般。 沙耶悄悄松了口气，表面却一点也没显露出来：“学长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一下书包，刚才来找研磨有点事，太着急就忘记了。” 突然背锅的孤爪：？ “可怕，太可怕了。”黑尾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喃喃，“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如果继续待下去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绝对会被沙耶灭口的。” 研磨握紧了书包带子：“……同感。” “那我们就先去学校啦，要赶不上电车了，拜拜～”黑尾大声对二人喊道，说完也不等回应，拉着孤爪研磨转身就跑。 没回头但是听到跑步声的沙耶：“……” 果然巧克力应该要三倍的！ 25 【二十五】 接过妈妈递来的便当装进书包，沙耶坐在玄关穿鞋的动作仿佛开了减慢的二倍数。 “沙耶？”站在她身后的桃井夫人颇为诧异，“你在做什么呢？哪里不舒服吗？周助在门口等你哦，如果生病的话妈妈就给老师打电话了。” “不，我没事妈妈。”沙耶忙不迭站起来，磨蹭半天都没套上的鞋子在两秒以内就被解决了。 “只是刚才有点走神而已，现在就出门。” 说完这句话，沙耶强忍着内心的不情愿，艰难走出家门。 桃井家的院子里种了很多植物，只是似乎都不到开花的季节，沙耶对这些植物都不太了解也看不出都是什么种类，以前父母不在家的那些天，除了偶尔在院子里打扫卫生的时候会接上水管区域性喷一些水，大多时间她是没管过的。 最近那两人回来以后，家里的植物得到很好的照料看起来精神了很多，沙耶原本也是不了解的，只是…… 比起自己一个人在家时，现在这些绿色的植物明显光泽焕发，实在是无法忽视地转变了。 她走过去的时候，看到不二周助正蹲在地上，观察着那一片绿色的植物丛。 “学长？” “啊，已经收拾好了吗？” “只是拿书包也要不了多少时间吧？” “不是哦。”不二站起身，看着她低声笑了起来，“我是说，沙耶的心情，收拾好了吗？” 沙耶：“……” 这个人是看她快忘记了故意提起来的吗？ 什么啊，她又没做什么很不好的事情，顶多也就是，稍微暴露了一下本性被他看到不太好的一面而已，也不是多严重的事情吧？ 唔，只是被看穿的那一刻有点羞耻。 但是害羞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的！ 她调整了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毫无破绽：“我觉得我也不需要收拾心情，因为，和我认识那么久的学长，肯定很了解我的，刚才只是误会而已！” 没错，她那么凶都是黑尾的错！ “可是，我好像还什么都没有说，沙耶怎么会觉得我误会了你呢？” 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被对方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击溃了。 沙耶气呼呼地转过身，决定暂时不要搭理这个人了。 她和裕太的叛逆期，肯定不是他们俩的问题，绝对是学长自作自受！ 看着她离开，不二周助也跟了上去。 “沙耶想吃巧克力吗？” “也不是，只是昨晚我很想吃的时候没有吃到，所以有点生气，学长你懂得吧？那种心情。” “嗯……就像是我很想和沙耶约会的时候，沙耶说要回家的那天一样呢。” “……这件事可以先过去吗？”沙耶感到头疼，“学长你真的好记仇哦，后天我会好好约会的啦。” 虽然用“熟悉”这个词有些奇怪，但的确是熟悉以后，他不再会像是之前那样，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很纵容地回答好，现在的学长，会时不时地讲出自己真正的想法，更准确地说，会不高兴呢。 不小心忽视他了，他会闹别扭很久。 因为觉得无聊结束约会，他会直到现在也还记着，时不时就提一下。 用不同的态度对待他和其他人的时候，他也会很介意，或者说……是吃醋吗？ 因为很随意地去约会了，却又很精心打扮地去迎接父母，所以他觉得这是区别对待。 那么……对黑尾的态度那么凶，转身看到他的时候却又因为被发现真面目而感到尴尬，努力让这件事过去的时候反过来被捉弄，学长是否也在不高兴呢？ 因为她在面对他的时候无法那么坦然，总是想要隐藏些什么。 理清楚这一点，沙耶突然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连带着刚才还在尴尬的那件事，被捉弄的时候，也都不是那么在乎了。 前方是十字路口，代表着通行的绿灯在下一秒开始闪烁，慢悠悠走的话肯定无法在结束前到达对面。 她主动牵起不二周助的手，在下一个瞬间，朝着对面的路灯迈出脚步，奔跑了起来。 “到达——！” 成功刹车的少女回头，扬起了明媚的笑容：“今天肯定不会迟到的。” 不二脸上惊讶的表情还没散去，像是很意外她会突然做这么有活力的举动，听到她这么说，便提起唇角笑着附和：“嗯，沙耶一直都很准时。” “对吧对吧？我们超准时的！” “沙耶……今天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 因为巧克力？ “有哦！” “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不是因为巧克力……对吧？ “因为，今天也见到学长了啊。” 站在那里，发丝随着微风拂动的粉发少女，以一种极为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 ‘因为见到你了，所以很开心。’ “诶？” 不二兀地怔住了，本能地发出了这声疑问，出乎意料地发展和答案，是他完全没有预想过的，就算是他，也没有想到会从对方的口中听到如此坦诚，坦诚到让他怀疑这是自己臆想的话语。 是……真心话吗？ 伴随着他迟钝的反应一同僵住的，还有沙耶自己，本来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的，也可能是自己一直沉浸在刚才的那段思绪里，所以面对他的问题自然而然地就这么回答了。 但是他的反应是什么啊！ 为什么会那么难以置信啊，这样不就好像她说了什么很出格的话一样吗？ 怎么办好后悔，现在怎么想都觉得那句话好暧昧好像告白一样。 “我，我要撤回……！” 情急之下，沙耶脱口而出：“刚才的话，只是我走神了所以要撤回！学长你什么都没有听到的，对吧？” 但是，以他的性格来讲。 “全部都听到了。”不二周助意料之中得这么回答道，他已经恢复了之前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茫然无措的人不是自己。 “沙耶搞不好很喜欢我呢。”他突然说起奇怪的话。 “这，这算什么，我失忆前本来就跟你告白了吧？本来就很喜欢你吧？” 虽然觉得现在的气氛很别扭，但过去做过的事情沙耶还是愿意承认的，而且，这本来就是已经讲过一次的话题了吧？有什么好强调的！她又不是不愿意面对现实。 不二摇了摇头：“我是说，现在的沙耶哦？” “哈——？谁，谁喜欢你了！都说了我刚才只是走神了！”果然被认为是告白了吧，她怎么就那么笨呢，为什么会直接那么说啊。 在内心疯狂谴责自己的沙耶，嘴上也不愿意吃亏：“而且，学长你才是吧？你肯定超级喜欢我的，我和小黑讲话的时候你肯定吃醋了吧？我都发现了的，别想否认。” 就像是，不停指责对方，会让自己变得不那么理亏一样，说到底“理亏”这个词，本来就不适合现在这个状况，沙耶都明白的，自己就是那种性格很麻烦的，无论如何都不能直白地说出内心想法的家伙。 因为，说出来了，心里藏着的真正的情绪被发现了，会很奇怪啊。 会觉得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是透明的一样。 但是。 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对坦诚相对感到痛苦和无法面对的。 面对她那口不择言的否认和乱扯，不二周助也只是微笑着注视着她，在她全部讲完的时候，很简单地点头同意。 “是啊，我在吃醋，所以，巧克力……沙耶可以吃我买的吗？” “……” 啊，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在她因为自己内心乱作一团的时候这么的云淡风轻。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简单的，就能说出想说的话，让别人因为他的话，这么的……无法平静呢？ 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以前的她才会喜欢的吗？ 沙耶想不明白，她看着那张笑容温和的脸，小声地说：“是因为小黑在我很想吃巧克力的时候偷吃了我的巧克力才让他买的，这个地方，不需要学长吃醋吧？” “因为沙耶和他讲话的时候很有活力的样子，我有些羡慕呢。” “羡慕……吗？” “嗯，从很久以前就这样了。” “以前……？” “在沙耶不怎么想搭理我的那两年，我也一直在注视着沙耶。”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呢？ 这是可以问的问题吗？ 沙耶有些拿不定主意，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知道也可以，而另一个声音又说，问的话他肯定告诉你的，所以，直接问他就可以了。 于是。 她抬起头，睫羽轻颤着，声音放得很轻：“学长……为什么我，会不想和学长讲话呢？” 是我的问题，还是你的？ 又或者，是我们的。 问出这句话，她专注地盯着他的脸，不想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可那张脸，只是那么平静，平静地告诉她：“沙耶，要迟到了。” 诶？ 这算什么？ 她感到很荒唐，几乎是瞬间内心就生出了火气，刚要开口，就听到头顶响起的声音：“真的要迟到了，所以，放学后再继续聊这个话题，可以吗？” 是认真的，在询问她意见的语气。 沙耶蓦地沉默了，良久，点了点头。 26 【二十六】 或许是因为对不二周助即将要告诉她的事情太过期待，沙耶觉得，今天一整天都十分漫长，漫长到有些煎熬。 终于等到下课铃声那一刻，她抽出提前两分钟还在上课时就收拾好的书包就要走人。 “桃井同学！” 有人比她更快一步的，拦在刚站起的她身前。 “有什么事吗？”沙耶看着眼前戴眼镜的女生，一脸不解。 “呃……我是班长。”对方尴尬地提醒。 班长？她突然有不祥的预感：“班长找我是？” “还有20天就要运动会了，桃井同学知道校运动会的事情吧？” “是知道来着。” “太好了！那桃井同学愿不愿意……” “不愿意！” 在女生还没正式提出要求之前，沙耶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对方，生怕晚一步就被安排上什么工作。 “……”班长顿了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她又恢复了笑容，为她解释自己的来意，“桃井同学可能误会了，不是来找你参加比赛这类运动类的项目的，你之前受伤了吧？让你参加这类活动如果有什么事，大家也很担心的。” “那是想要我做什么？”沙耶依旧没放下警惕。 “那个……拉拉队？” “不要！” “那横幅？挂在墙壁的那种……大家一起来做。” “这个也不想。” “呃……那开幕式表演？” “为什么非要我做个什么才行啊？我不能什么都不想做吗？”沙耶的语气带着些烦躁，忍耐力已经达到顶点。 “因为桃井同学似乎也没怎么参加活动，也不和班级里的大家交流，感觉这样下去不是很好呢，刚好趁着这次校运会和大家搞好关系……不是很好吗？” 对方的语气非常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一件必要的事情一样。 沙耶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的，人数还剩下大半的教室，来往的交谈声，他人的视线，眼前明明不认识却用担忧目光注视她，或者说怜悯她的班长，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窒息。 烦躁感几乎塞满了她整个人，总觉得，很生气。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着，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冷静下来，几秒钟后，少女睁开的那双浅色眼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我说啊，为什么我就一定要和别人搞好关系，还要趁此机会呢？我不需要这次机会，也完全不想和别人打交道，我讨厌麻烦的事情，社交本身就是麻烦的存在，所以我很讨厌，也不想参加任何的集体活动，这么说，班长你能明白吗？” “这并不是对你们有意见，也不是我高高在上地认为他人不配和自己做朋友，只是纯粹的，我不喜欢社交，也不喜欢热闹不喜欢交朋友，我只是喜欢安静的一个人而已。” “我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生活方式我感到很开心，完全不需要他人来担心，倒不如说，这样不必要的担心才会给我造成困扰。” “桃，桃井同学？” 大抵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段话，而且完全是不怎么友善的语气，自认为自己是在担忧对方的班长有些傻眼，语气很惶恐，“你……没事吧？” 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的沙耶沉默了一瞬，用尽量平和的口吻接着道：“抱歉，总之，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为班级做贡献什么的，校运动什么的你们大家加油就好了，我不想参与这些，也请不要再为我担心什么了，我这样就觉得很开心。” “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失礼了，祝班长和大家校运动能够取得好成绩，再见。” 说完，她越过对方，在一堆人的瞠目结舌之下离开了教室。 走出门口，还隐约听到班级里不知谁的议论声。 “那家伙不管是之前还是失忆后都是一样的不合群啊。” “不，现在比以前好吧？你们，在她出事前有谁听到她讲话的吗？” “好像没有……不过川本不是和她成为朋友了吗？在那之前，怎么交流的？用纸张？” “鬼知道，说不定是真的呢，嘛，我对对我不感兴趣的家伙也不怎么感兴趣就是了。” “但是……桃井同学长得挺可爱的吧？” “哈？那又怎样，那家伙超凶的，之前楼下的事情你们没看过的话，刚才总听到了吧？完全不像个女孩子。” 再后面的话，沙耶已经走到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下楼后，将一切嘈杂的声音隔绝在了身后。 某种程度来说，那些人对她的讨论没有错，她也并不想要去改变自己在他人心里的形象，所以，议论什么的，随便吧。 她走到之前经常碰面的地方，出乎意料的，在途中就碰到了前来找她的不二周助。 “学长没有社团活动吗？” “明天有比赛，所以今天部长让大家好好休息。”不二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沙耶小声喃喃。 这个时间学校来往的人很多，不二周助上前接过她的书包，冲她歪了下脑袋，笑容浅浅：“回去吧？今天，是可以和沙耶一起回家的日子呢。” 是啊。 从另一个意义上也是，是约好了，要去学长家里的日子。 但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沙耶不由得心情沉重起来，点点头，跟在他的身侧。 和以往一样的道路，甚至在路过自己家门口的时候都没有停下。 之前已经和妈妈说过了，要去学长家里晚上才能回家，不需要再特地回家打招呼。 就这样，两人沿着学校相反的道路，开始往前走，一路上都未曾开口。 之前听不二周助提起过，自己和家和她家离得很近，但是他真的停下脚步去掏钥匙的那一刻，沙耶还是震惊了。 “学长的家，到我家，这么近的吗？” 步行只需要五分钟的那种？ “嗯？之前就和沙耶说过了啊。”不二这么说的同时，拧开了锁把，推开门回头看向她，“进来吧，这个时间妈妈应该刚出门买东西，姐姐和裕太要晚点才回来。” “哦，好。” 有点紧张导致慢半拍的沙耶晕乎乎地走了进去。 “嗯……稍等下，我记得沙耶的鞋子……啊，找到了，你很久没来了放在鞋柜最里面了。” 你家还有我的鞋子吗 ！？ 沙耶大为震惊的同时又忍不住思考，这个很久到底是多久。 穿上那双尺码刚好的蓝色拖鞋，沙耶和不二周助一起，走进了他的家。 “要去我的房间吗？”拎着书包的人转身问她，如同那天，她在自己的家询问他的那句一样。 不同的是，那一天不二周助婉拒了她，而她却点头答应了。 沙耶喜欢狭小的空间。 待在大空间，会让她感到不安。客厅不仅是招待客人的地方，也包含着这家人的厨房和吃饭的地方，只有两个人的话，在别人的家里，她不想待在这样偏大的空间内。 于是。 他们一起踏上楼梯，在每走一步都忍不住想要后退，又不得不的继续走下一步的这个煎熬中，沙耶终于踏进了他的房间里。 目光扫过窗口和书柜上方摆放着的那几株仙人掌时停顿了几秒，接着便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沉默着走到床边，准备坐下时不经意地抬眼，让沙耶瞳孔地震。 因为床靠着的那面墙上，挂着很多照片。 有网球部的那些人的，有不二裕太和他其他的家人的。 也有……她的。 为什么会有照片？她自己的家里都没有自己的照片啊！ 而且看上去完全不是偷拍，难道是她自愿的？她——？自拍都不敢的人为什么会被别人拍照啊！ 学长……除了喜欢仙人掌，还喜欢拍照的吗？哦，还可能喜欢听音乐，刚才看到了唱片机，原来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多种爱好啊。 怀揣着说不清的复杂心情，沙耶无比安静地坐下了，甚至下意识蜷起双腿抱住了自己。 身后的脚步声停顿了下。 “我又不会欺负沙耶，也不用这么防备我吧？” “……不是这样的。”沙耶没有回头，只是很小声地说，“是我……这样比较安心。” 不二没有继续说下去，将二人的书包都挂了起来，走到她对面坐下来，眼眸里掺着笑意：“这样会好一些吗？还是说，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沙耶的脸颊埋在臂弯，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闷闷地说，“我想先听，早上没有说完的故事。” “可能有点长哦？” “没关系。” “嗯……该从哪里开始说呢？” 在她的注视下，接下来的时间，不二周助对她说了一个，有点漫长……也称不上美好的故事。 故事讲完的那一刻，沙耶保持着那个抱膝的动作，一言不发地收紧了力度，将眼睛也一同埋进了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保护圈里。 她沉默的时间太长，不二周助就一直这么看着她，安静的，等待着她开口。 过了大概有几分钟，将自己藏起来的沙耶，小声地开口了。 “我……想喝点东西。” “好，沙耶想喝什么？”他轻声询问。 “脑袋有点混乱，咖啡吧。还有……学长可以煮得久一点。” “……我会的。” 27 【二十七】 其实，从不二周助所讲述的完整的事情经过来看，虽然称不上美好，但也绝对不是什么悲剧，倒不如说，那只是个，合情合理又十分普通的故事。 过去的桃井沙耶想要对自己喜欢的人告白。 和她所喜欢的那个人不一样，以前的沙耶现在的她一样，是没什么爱好也没什么朋友还完全不合群的人。 但不二周助不是。 他的人生里，除了重要的家人们和她，还有自己那过多的爱好。 摄影也好，网球也好，照料花草也好，不管哪一项，都足以填满他的生活。 尤其是相较于其他爱好，他看得颇为重要一些的网球。 初三的不二周助忙着自己重要的社团，那个社团的部长因为伤病暂时离开，他们背负着大家共同的梦想，想要走进全国大赛。 因此，要日复一日地训练，一次又一次，没有余裕去思考其他的人，做其他的事。 这个时期。 他发现那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小姑娘，想要跟他告白。 毫无疑问，对他来说，桃井沙耶也是重要的人，让她伤心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做。 但是…… 那个时候的他，真的不太适合去谈恋爱。 沙耶是那种需要情感付出的人，直白点说，她需要陪伴和很多的爱，而那个时候的他，做不到这一点。 于是，在被对方叫出来的那天，他看着鼓起勇气即将开口的少女，先一步开口，将她即将吐出的心意堵了回去。 “我现在有一件必须专注去做的事情，在那之前……不想让自己分心。” 特别委婉的话语，当时的桃井沙耶也瞬间就明白了，对方已经知道自己要告白，甚至先一步拒绝了自己。 那之后，他跟她说了网球社的目标，以及自己的。 但是…… 桃井沙耶生气了。 特别生气的，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跟他讲过一句话，也不愿意再跟他见面，不会再和他一起上下学，连社交软件都拉黑了。 完全的，选择了再也不要和他接触。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两年。 从她的初二，到高一。 他的初三，到高二。 这两年，要说他们完全没有交集，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在同一个学校，初中的时候连学校上课时间都是一样的。在外人看来，还有一起去学校的他们好像没有变化，实际上，不二周助的整个初三他们都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走进学校，哪怕离得那么近，也没有讲过话。 可以说是僵持到冰点的关系。 面对她的怒火，不二周助也只能就这么承受着，或者说……他一直都在努力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各种地方，各个方面，哄了她将近两年的时间。 弟弟的叛逆期，她的叛逆期，在那两年，他应该很不好过吧。 他们之间关系真正缓和的时间，是高中开学前一个月。 她打算去音驹，他去找她，让她和自己一起来青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了两年的桃井沙耶突然就不生气了，她确实没有犹豫的，选择了他所在的青学。 那之后，他们的关系逐渐回温，可以正常地交谈，直至她失忆前的，下一次告白。 ……很普通的故事，又全部都属于当下合适的考量。 好像他没有做错什么，她也不能说是过于任性，毕竟，被拒绝了告白，会生气是肯定的。 可是。 她不明白啊…… 正因为是自己，自己就是桃井沙耶，她才会这么的不明白。 为什么那个时候的她，会生气到那种地步？ 以现在自己的心情来看，目前他所有的解释她都没有感到那么生气，只是有些不高兴。 告白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拒绝了，确实会感到非常难过，就算是对方解释了自己的处境，那个瞬间，她也还是会难过。 但是…… 她不会生气，更不会生气那么久。 沙耶从臂弯抬起头，将下颌抵在膝盖处，刚碰到裙子她就怔住了，垂眸看到的，是被浸湿了一片的格子裙，因为湿掉了，那一块的颜色都加深许多，格外明显。 她抬起手，恍惚之中摸到自己的脸颊，看着指尖的液体神色茫然。 她……在哭啊。 为什么要哭呢？这也不是什么悲伤的故事吧。 想不明白，什么都想不明白。 但是，不想被人看到眼泪这点她还是明白自己的心情的。 沙耶连忙抽了几张纸巾，将自己的眼泪都擦干，在他还没回来之前。 擦拭格子裙的时候，看着那里被浸染后一深一浅的色块对比，她突然就想明白了。 因为这件事情，是不二周助告诉她的。 这是他的视角下，他所能看到的全部了，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以前的桃井沙耶会那么生气，自然也不能告诉她这个答案。 什么啊。 最后的最后，也还是需要她自己努力去想，太狡猾了。 ****** 煮咖啡的人煮了半个多小时。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沙耶的情绪早已经平复下来，只是校服短裙上略显潮湿的触感，还在提醒她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清了清发疼的嗓子，准备说请进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他是去煮咖啡了，手里应该拿着东西。 沙耶拖着已经没有知觉的腿起身，快走到门口时还踉跄了一下，扶着门避免了即将摔倒的结局。 她拉开门，低着头没有去看对方的脸。 “……学长。”连呼唤的声音都微弱到几不可闻。 嗓音偏哑，垂在前面的发丝有几缕黏在一起了，刘海遮住了眼睛，但脸颊有干掉的泪痕，以及明显泛红的鼻尖。 不二周助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将手里的咖啡随手放在一旁柜子的上方。 “洗手间在这边。” 他没有询问，也没有很慌乱地说什么安慰的话语，只是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沙耶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拒绝掉对方要帮忙的要求，沙耶关上洗手间的门，一个人默默地洗了把脸。 怪不得他看出来了，她居然眼睛有点肿。 烦死了，不想被人发现还那么努力去隐瞒来着，结果全都是破绽。 清洗干净的沙耶不情不愿地离开洗手间，和他一起，又回到了他的房间。 她捧着那杯“煮了很久”后还是温热的咖啡，小口地抿着。 加了糖和牛奶，倒是一点都不苦，倒不如说有很浓郁的咖啡的香气，很好喝。 或许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沙耶就一直在喝那杯咖啡，很快就喝完了，她咬着下唇，看着空杯子十分纠结。 “这是沙耶的巧克力。”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二周助将一盒巧克力放在她的手边。 沙耶终于朝他看了一眼：“什么时候买的？” 不二实话实说：“刚才啊，去附近的店里。” “怪不得咖啡是热的，原来你出门了。”沙耶一边拆巧克力一边小声嘀咕。 “因为在想要怎么做才能让沙耶开心。” 不二的语气很真诚。 这话沙耶就不那么赞成了。 “那你怎么都不安慰我，或者哄我一下？” 哪有人看到女朋友眼睛都哭肿了，第一反应带人去洗手间清洗的。 虽然她没什么意见就是了。 不二苦笑了两声，有些歉意地说：“抱歉……因为不知道沙耶对我的接受程度在哪里。” “而且刚才的状况，我也不确定沙耶还愿不愿意跟我讲话。” 沙耶拆巧克力的动作停了下来，看他的目光透露出几分古怪。 想了想，她干脆放下那盒刚拆开的巧克力，绕过那张矮脚桌来到他身边。 不二看着她，目露迟疑。 沙耶：“……” 她红着脸颊催促：“你愣着干什么？快点来抱我啊，不要让我说这句话好不好。” 她超不好意思的！ 不二无声地笑了笑，伸手绕过她的肩膀将她抱住。 和她刚接触过冷水偏凉的温度不同，不二周助的怀里很温暖，温暖到，有一种安心的气息。 沙耶眨了眨眼睛，一言不发地将脑袋往他怀里埋了埋。 手指紧抓着他的袖子。 如果每次不开心的时候，都能有这样的拥抱就好了。 那样，她肯定会很快就平静下来的吧。 就像是，被怀抱的主人用心珍视着一样。 这么想着，沙耶开口了。 “虽然现在我还想不明白，但等我恢复记忆了，会告诉学长的，以前的我那么生气的理由。” 那大概，更多的是她个人的原因吧。 “没有关系。”不二却没有直接答应这个提议，反而劝慰她，“等沙耶恢复记忆了再做决定比较好，由那个时候的你来选择。” “……好吧。” 沙耶觉得这句话有几分道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还是不要自己背刺自己。 但是，至少有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 “在很生气的那段时间过后，我最后还是向学长告白了吧？” 她突然提起这件事不二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嗯。” “那就说明，‘对学长你的接受程度’这种事，是不存在的啊。”所以下次，“要直接来安慰我！” 沙耶从他怀里抬起头，湿漉漉的睫羽下是刚被冲洗过的清澈眼瞳，纯粹到没有一丝杂质，就如同少女此刻的心情。 “……” 四目相对的刹那，深邃如蓝宝石的眼眸里，熠熠星辉在晃动着。 “沙耶。” “嗯？” “可以吻你吗？” 28 【二十八】 都说，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来。 不二裕太觉得，自己的“意外”大概就在此刻来临了，明天会是什么风景，晴天还是雨天，这个问题距离他的未来真是遥远。 从年幼时他就觉得，自己的哥哥是一个很喜欢恶作剧的麻烦家伙，总是想着捉弄他，不管是小时候和父母走丢后他完全不着急只顾着捉弄自己玩，还是长大后，因为吃对方做的料理被辣到差点得胃病，都是他短暂前半生中忘不掉的阴影。 而且。 这个人几乎只记得对自己有利的事情，的确，以前他曾经离家出走老哥在外面找了他一夜，但是，离家出走的原因是对方做的料理太辣了，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可能活不下去这件事，为什么那个人都不反省一下自己呢？ 身为家里最底层的存在，不二裕太一直觉得自己的哥哥姐姐是很不好惹的，但是，经过中学时代那些事后，虽然现在老哥也还是喜欢捉弄自己，大多时间他还是愿意回家和家人们待在一起的。 如果…… 没有发生现在这件事的话。 他大概不会再想着离家出走的。 不二周助的房门口。 不二裕太保持着那个推开门的姿势站在房门口，搭在锁把上的手微微颤抖着，脸上爬满了惊惧。 有人能来救救他吗？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他推开门的刹那，好像看到了他哥低头要吻沙耶。 伴随着他那一声“哥——”的呼唤，一抹无比锋利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令他不禁背脊发凉。 他怀里的少女瞬间就推开了他，背对着二人没有回头。 不二周助面不改色地理了理被抓出褶皱的衣服，起身朝他走来，脸上的笑容春风和煦：“下午好，裕太，今天很早呢。” 不二裕太下意识后撤半步退出房门的位置，看着那张毫无破绽的笑脸，无意识地吞咽起口水：“因，因为今天沙耶要来家里，毕竟是我邀请她的，所以想着快点回来……” 对啊，他傻子吗！ 沙耶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在和老哥交往，就算是他邀请的，沙耶来家里也根本不需要他早点回来陪她玩啊。 怪不得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姐姐和妈妈都是提前计划好的吗？ 等等，那他算什么？ 把沙耶邀请到家里的工具人？ 突感膝盖中了一箭的不二裕太看着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不二周助脸都白了，也顾不上感伤自己工具人的身份。 “那，那个！”慌乱之下，他急中生智，“我突然觉得，沙耶和哥你一起玩应该挺好的，我就先去找观月他们了，今天放学的时候大家还约好出去玩来着，哈哈哈……” “拜拜！！！” 说完这句话，不二裕太脚底抹油一般转身就跑，几乎是秒速下的楼梯。 太可怕了。 一点都不想老哥记仇。他平时在这个家已经承受得够多了！ 这个学期……还是老实住校吧要不？ —— 看着自己弟弟那狼狈逃窜的背影，不二周助沉默了几秒，反手关上门。 这次，他没忘记反锁。 不然的话，现在正因为害羞而背过身躲起来的人，会气到连头发都炸起来的。 什么啊什么啊什么啊！ 所以说，为什么在这种重要的时候，会出现第三个人啊！ 她都稀里糊涂地答应了，都怀揣着期待的心情在等待了，结果…… 不二周助会不会记仇自己疼爱的弟弟她不知道，但是沙耶觉得，这次，自己绝对不会忘记对方干的好事！ 她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蹲在地上，又默默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不想被人窥探到分毫。 “沙耶。” 落锁的声音响起后几秒，不二周助的腿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他蹲下来，稍微放低脑袋，与沙耶的视线持平，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还好吗？” “一点都不好。”沙耶小声嘟哝，用很不满的视线瞪着他，“我生气了！” 不二低眼一笑，顺着她的话：“那，要怎么做才能不生气呢？” 沙耶一时语塞，因为比起生气，她此刻更多的是害羞。 不需要他哄自己。 就像是看穿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也不会发脾气一样，不二周助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微笑，安静地注视着她，等待她接下来的话语。 好过分哦。 沙耶吸了吸鼻子，小声地说了句：“不给亲了。” “……嗯？” 明显是超出预料的回答，不二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好像，玩过头了呢。 ****** 在不二家吃晚饭的时间，并没有沙耶想象的那么艰难。 倒不如说，被很平常地对待了。在不二周助的姐姐和妈妈回来以后，那两个人很自然地同她讲话，问她近期的情况，关心她的身体。 对于她为什么好久不来，倒是提都没提过。 做做饭的时候沙耶和不二周助一起去帮忙，然后，就一起被赶走了。 “沙耶你不太适合做料理啦。” “周助来帮忙的话，沙耶可能就不能吃了。” 这样令人哑口无言的理由，两个人默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学长做的饭……也挺正常的吧？那天在她家，他们俩一起做了饭的呀。 不，她怎么就不适合料理了！？ 她吃了这么多天自己做的饭，一次都没中毒的。 不服气的沙耶觉得，总有一天她要帮上这个忙，让她们知道她做的饭也可以很好吃。 然后，就是意料之中的……不二裕太没回家。 这让沙耶觉得这顿晚饭少了些趣味，因为她很想当场“报仇”。 吃过晚饭后，从不二由美子那里得到一本自己写的书作为礼物的沙耶，准备回家了。 “周助要好好把沙耶送回家哦。”不二淑子站在门口对正在穿鞋的人叮嘱道。 不二周助笑着点头：“嗯，我知道，那待会就回来。” 女人又朝沙耶挥手，语气很温柔：“下次见啦，小沙耶。” 沙耶回了个坦然的微笑：“嗯，下次我会再来的。” 回到桃井家的路程只有短短几分钟，如果不是晚上，完全不需要送她回家的。 沙耶抱着怀里的书和巧克力在心里犯嘀咕，以前他们也是这样相处的吗？ “沙耶。”她正埋头朝前走，不二周助叫住了她。 沙耶回眸，神情迷茫：“嗯？” “……”不二的笑容颇有些无奈，“在附近散散步吧。” “哦，好啊。”沙耶没多想便答应下来，“那在那条街散啊？” 住宅区除了街道和巷子，还是巷子和街道。 “……” 周围被黑暗侵蚀着，不远处街角路灯洒下的光线将地上的身影拉得很长。 黑子的影子手臂动了动，朝矮一些的那道身影伸过去，将她拉到自己身侧。 人影贴合在一起。 “散步的意思是，我想和沙耶多待一会。” 不二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语气温和地解释着。 突然被人拉到几乎是零距离的沙耶有点不好意思：“那，那你直接说不就好了。” “明明沙耶自己总是说反话来着？” “我才没有！而且，你都好好理解我话里的意思了，就说明我的表达没问题。” “是啊。”他煞有其事地叹息，“我每次都努力理解沙耶的话，沙耶却一点都不想要了解我的心情呢。” 沙耶：“……”你在装什么。 如果是以前，沙耶或许真的不知道他在闹什么。 但是现在……或许是之前的坦诚相对让他们之间那些许的距离不复存在，她对眼前这个人也了解得差不多，瞬间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她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妥协反而等着她开口，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我知道了啦！” 这么一副完全拿对方没办法的语气，少女伸手，扯过他的衣领。 一瞬间靠近的气息，夜晚清凉的风，还有自己那异常的心跳鼓动。 柔软的触感在唇上一触即离。 沙耶松开他的衣领，红着脸颊，用不耐烦的语气嘟囔着：“这样就行了吧？学长你超麻烦的，我才没有你那么幼稚，做到这种程度的……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脑袋也越埋越低。 如同蚊蝇嗡嗡般的微弱声音，羞涩的最后，是少女不管不顾的情绪爆发：“总之，我困了不想散步了，现在很困很困快点送我回家！！” 而在月色与灯光交映下，栗色头发的少年，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注视着她。 明亮且透彻的眼底，映照着她每一个生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