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琴酒,但是dk》 1. 第一章 凌晨一点,黑泽阵无声地从梦里醒来。 寝室另一头传来室友赤井秀一浅浅的呼吸,显然是在熟睡状态。 这点细微的动静衬托着夜晚愈发宁静和平,黑泽阵盯着天花板,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区分开现实与梦境后,才开始平复有些急促的呼吸。 从小学开始,每到夜晚黑泽阵就会断断续续地做一些过于紧张刺-激的梦。梦里的他有一个很酷炫的身份——杀手,还是一个大型黑暗组织的Top Killer。 哪个中二期的少年能拒绝这样的梦境?反正当时的黑泽阵不能。 无论是漆黑的保时捷356A,还是口袋里露出的半截JILOISES烟盒,都完美踩在了让他觉得无比舒适的点上。 还是个小孩的黑泽阵很快忘记了一开始的惊讶和不安,逐渐习惯入睡后附身在梦里的人身上。就像看第一视角的电影一样,自己作为代号琴酒的杀手,穿着黑色风衣游走在夜色之中。 这是自己的未来吗?他难免会有些兴致勃勃地这么想。 不过,没等黑泽阵思考出什么,梦境很快显露出了杀手除了帅气以外的另一面。 黑泽阵被动脉喷射而出的鲜血淋了半身的时候,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地回忆起了生物课上看见的人体构造图,良好的记忆力让他甚至能对上每个脏器的位置。 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黑泽阵现在都不愿意回忆,一直到最后□□对准了奄奄一息的受害者的脑袋,他才意识到这场酷刑算是结束了。 “砰——” 震耳欲聋的枪响中,黑泽阵捕捉到了一声愉悦的轻笑——那是杀手琴酒发自肺腑的愉快笑声。 醒来后黑泽阵忍不住冲进卫生间,一边发抖一边在水流声中把手指搓得通红,却仿佛怎么也洗不掉那种粘稠的触感。最后在母亲担忧的询问中,黑泽阵才苍白着脸关上了水龙头走出来。 他有些疲惫地躺回床上,把手举到眼前观察。指甲干净整齐,泛着健康的光泽,手指修长,只有长期握笔留下的一点痕迹,没有任何伤口。 这样一双任何学生都会有的手,和梦里那双杀人干净利落的手,居然属于同一个人的过去与未来。 对于作为琴酒的自己来说,手是杀人的工具,所学的知识也是杀人的工具,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杀人的工具,甚至会因为夺去他人的生命而感到愉悦。 这可不是人物设定,他已经在梦里看见这样的未来了。于是黑泽阵严肃地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我要把杀手从未来的职业选择里剔除。” 鱼冢三郎茫然地咽下嘴里的零食,不太明白小伙伴为什么突然这么郑重地和自己说这个。 黑泽阵耐心地重复:“我以后绝对不要当杀手,你也一样,明白了吗?” 鱼冢三郎不太明白,但还是点头:“都听你的。那你还要这个宝可梦的卡片吗?” “……要,那是我的。” 那是黑泽阵最后一次梦境。 哪怕之后再也没有做过相关的梦,但过早面对血腥现场带来的心理阴影和后遗症,到现在还是会不时影响到他。 于是每次噩梦后,黑泽阵都会深刻意识到分级制度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而现在,他忍耐了许久,还是有些头痛地坐起来,准备起身去洗手。 拧了拧水龙头,只听见金属摩擦的声响,看来今晚又停水了。黑泽阵关上水龙头,心里暗骂学校。 当初报考的时候,他一心期待新修建的宿舍楼和单人间,入学后才知道那幢公寓是给交换生住的。而原本说好的艺术生单人间,也因为录取人数超出原本的计划,变成了双人间。 老宿舍楼不仅晚上会自动断电,偶尔还有这样的断水惊喜。 现在也就只能去走廊尽头的直饮水那边看看了。 很差的隔音让黑泽阵在路过隔壁寝室时清晰地听见里面打牌的声音。 真奇怪,明明距离降谷和松田半夜在楼下打架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现在他们四个人已经关系好到可以一起玩牌了吗? 他和赤井秀一蹲在阳台吃宵夜的时候,顺便看完了两人打架的全程,非常肯定他们没有留手。拳拳到肉,看起来是有点仇在身上的。 黑泽阵摇摇头不去多想,加快速度接完水回寝室去了。 等黑泽阵一遍遍仔细洗完手,重新躺回床上,赤井秀一也没有被吵醒。 有点羡慕这种睡眠质量。黑泽阵躺了半天也没有困意,翻了个身面对墙壁发呆。 说不清是因为梦境还是体质问题,黑泽阵晚上总是睡三四个小时就会醒来,而身体好像也睡饱了一样,醒来就很难再睡过去。 家里也很担心他的睡眠习惯,但去医院检查却显示身体健康,连身高也没有落下,甚至因为混血的优势,从小到大一直高出同龄人一截。 没办法,父母商量后决定:既然晚上睡不着,那么就让黑泽阵白天断断续续地多睡一点,起码成年之前要补足睡眠时间。 隔壁寝室在一声巨响之后也安静了下来,黑泽阵猜测估计是谁玩上头后掀翻了桌子。 寂静又空荡荡的黑暗让他能够静下心来思考,黑泽阵的手指颤了颤,他不讨厌这种环境,甚至很喜欢。 黑泽阵起身找出课本和作业本,用被子笼住自己后打开了手电筒。 反正睡不着,还是来预习一下新课吧。这样上课睡觉的时候也更有底气一点,黑泽阵心里满意极了。 刻意留下的窗帘缝里漏出一点阳光,正好洒在赤井秀一紧闭的双眼上。 长久养成的生物钟也让他很快挣扎着从好眠里醒来,微微侧头躲过阳光。赤井秀一很快注意到对面的黑泽床上摊着几本笔记。他眨了眨眼,良好的视力让他能够看清本子上密密麻麻的笔记。 对面的黑泽“咔哒”一声合上笔盖,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是似乎身上萦绕着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赤井秀一沉默了一会儿,坐起来,也顾不得先换衣服,直接开口问道:“黑泽,你是补了一晚上作业吗?” 黑泽阵收拾书本的动作一顿,他知道赤井秀一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这种问法听起来很让人生气…… “没有。难道你会补一晚上作业吗?”他反问回去。 赤井秀一刚想反驳,他在美国读书时候也一直是优等生,怎么会狼狈地深夜补作业…… 但是他突然想到现在自己新鲜出炉的美术生身份。要知道今天已经周五了,下周一就要交十张素描。 看了眼墙角崭新的一包素描纸,赤井秀一沉默了。 一直没收到回答的黑泽阵真的有些惊讶了。他挑眉看向对方,一下子想起这家伙一笔没画的素描作业。 黑泽阵想了想,送上了自己的安慰:“呵。” 美术生这件事说起来完全是赤井秀一活该。 这件事还得从开学说起,他和赤井秀一留的一头长发在男生里显眼得要命,开学典礼时就能感觉到教导主任的目光一遍遍从他们头顶扫过。 班主任应该也得到了指示,才领完新书就很快把他和赤井一起叫到了办公室谈话。 “赤井同学,关于你的发型……”班主任适时露出比较为难的表情。 而一旁的黑泽阵一点都不担心,他留长发的事情其实早就和老师打过招呼了。乌丸校长和他父母关系亲近,几乎是看着自己长大,甚至比父母还溺爱自己。 原本自己在父母建议下是打算剪掉头发的,但是乌丸校长却主动开口:“小阵想留个长发怎么了,你们不要那么严格地要求他。”于是在父母无奈的眼神下,黑泽阵开学时成功保留了自己的银色长发。 不过明面上总要找个理由的。他率先拿出自己特意带来的护照和健康证向老师说明:“我是混血,事实上我们家还是国外的少数民族,家里有特殊的习俗规定必须要留长发。”其实并没有这种事情,只是黑泽阵喜欢而已。 “嚯——”旁边的赤井秀一露出一副“学到了”的表情,飞快地接话道:“老师我也是混血,家里也有习俗规定必须要留长发。” “赤井同学,你和黑泽同学是一个家庭的?”班主任差点被气笑了。 “要是黑泽同学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成为一家人。”赤井秀一诚恳地说道。 黑泽阵配合地露出冷酷的表情。 老师有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先不说混血……而且黑泽同学是以美术生身份入学,他留长发是没问题的。” “谢谢老师,那我先走了。” 虽然“黑泽阵擅长艺术活动”这件事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为了消除后遗症,黑泽阵确实去尝试了很多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兴趣爱好。 这些活动能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和梦里那位杀手的不同。在纠结了一阵子后,黑泽阵还是把绘画这个陶冶情操的习惯一直保留了下来,高中也干脆地做了美术生。 赤井看了一眼转身要走的黑泽,谁也不知道他在短短几秒里为了自己的发型自由做出的取舍:“老师,其实我也是美术生。” 还没离开的黑泽阵下意识扭过头看了眼赤井秀一的手。 确定了,这人又在说瞎话。 “赤井同学,这样是不行的……”班主任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这位赤井同学有点微妙的敌意,但是黑泽阵抱着赢了一局的感觉,心情愉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然后这份愉快只堪堪维持到下午,因为他在自己宿舍门口看见了提着行李箱的赤井秀一。 对方无辜地朝他眨眨眼,挥了挥空着的右手:“嗨,室友。”不等黑泽阵做出什么反应,他又真诚地问道:“你知道附近哪里可以买到美术用品吗?” 不爽。于是顺从本心的黑泽阵面无表情地在赤井秀一面前准备关上了门,用行动表现了他的态度。 “黑泽同学,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还没有拿到寝室的钥匙。”听起来态度很好,但是他反应很快地丢下行李,用左手卡住了门框。 黑泽阵止住动作,他没想把人弄伤,僵持了一会儿也就顺着赤井秀一的力气松了手。 也许赤井秀一认识到自己不受欢迎,进了寝室后就沉默着没说话。 最后还是黑泽阵先认输,有点郁闷地朝盯着自己发呆的赤井丢去一包零食:“喂,明天放学有空吗?” 赤井接住那包零食,溢出一声疑惑的鼻音。 “我只带你去一次,听见没有?” 回答他的是包装袋被拆开的声音,黑泽阵嘲笑一声:“其实我在里面下毒了。” 赤井秀一的动作顿了顿。随后他飞快地起身扑到黑泽阵身前,把手里捏的威化饼干往黑泽阵嘴里一塞。整套动作无比流畅,让人怀疑他在脑内已经排练过无数次了。 被偷袭成功的黑泽阵瞳孔地震,发出了十六年人生里情绪最激动的一次呐喊:“赤井秀一!!!” 2. 第二章 宫野明美笑眯眯地走到黑泽阵桌前,晃了晃手里的一沓表格:“黑泽,你的社团报名表还没交哦。” “在这里,麻烦你了。”黑泽阵语气淡淡,交完表格后又投入到手上的轻小说中。察觉身前的人并未离开,黑泽阵抬头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事没事。就是没想到黑泽会选择文学社。”宫野明美摆了摆手,好奇地看了眼黑泽阵手里的书,“那就不打扰你了。” 早早注意到两人交流的降谷零同样好奇地盯着黑泽阵手里的书。可惜离得有点远,他听不见两人的对话,自然也看不见那本书的标题。 “zero,怎么了?”诸伏景光拍了拍幼驯染的肩膀,朝他视线方向看去,心下了然,“那么关注他的话,要不要去交个朋友?” “不,是因为明美我才……”降谷零在好友愈发温和的表情里逐渐心虚,“也没有那么关注吧。好啦,不是说要和松田他们组乐队吗,下午去哪里练习?” 两人这么说着,并肩走出教室。降谷零最后扭头看了一眼黑泽阵,还是收回了搭话的念头。 小学和中学因为发色肤色而遭到排挤的缘故,让降谷零一开学就不自觉关注班上这位有着银发的新同学。一方面是很少见到和自己一样混血的同龄人,一方面也是担心黑泽阵和他一样被同学孤立。 降谷零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在小时候就遇到诸伏景光和宫野明美两个朋友。如果黑泽阵和曾经的自己一样,那么他也希望自己能与他交上朋友,起码不要孤零零的一个人。 降谷零观察了大半个月。在他看来,黑泽阵确实是表里如一的高冷,课间也不会主动和人交流。他那位叫赤井秀一室友倒是经常跨越大半个教室来找他聊天,可惜黑泽阵不怎么搭理他。班里确实有人用异样的视线看向他,但黑泽阵从来都是无视这类目光的。 一次次言语上的挑衅,在黑泽阵深邃的绿眸里,似乎一点波澜也不曾激起。被无视的人并不甘心,反而愈加恼火。 终于他们在两天前爆发了。 “喂,白毛杂种!是男人的话,放学后别走!” 餐盘摔在桌上的声音格外刺耳,黑泽阵咽下嘴里的食物,有些不耐烦地抬头。 又是这几个人。 “行。”黑泽阵答应得干脆。如果不一次解决这个问题,那么接下来还会被打扰。 明明他自认为是一个合格的好学生,为了避免任何暴力行为,谨慎到连社团都没选过运动相关。但是从小到大,总有这种不知好歹的家伙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哪怕无视也仍然不依不饶,就因为幼稚的发色问题对他大呼小叫。 黑泽阵不会觉得伤心寂寞,他只会觉得不耐烦。当然,要他乖乖挨打是不可能的。黑泽阵确实讨厌暴力与血腥,但是也从没说过自己不能打。 因为他外貌产生误会的人不少,幼崽时期鱼冢三郎憋着眼泪挡在黑泽阵身前,发誓要保护好每天只喜欢看书画画的漂亮邻居。没想到最后他反而被武力值高到一打四的漂亮邻居,吓出了要落不落的眼泪。 长期居家绘画加上正处于生长期,让过去的黑泽阵再怎么锻炼都收效甚微。这也是他不满的地方,虽然不喜欢那位琴酒,但是黑泽阵也记得对方的八块腹肌。 哪怕现在终于有了一层肌肉,他看上去仍旧高挑纤瘦又苍白内敛,像杂志上推崇的精致少年。 而这次,因为担心特意绕路跟踪他们的降谷零第一次明白人不可貌相。 等他赶到时一切已经结束了。 黑泽阵站在单车旁,他正掸着外套上的灰尘,披散的银色长发扎成高马尾柔顺地坠在身后,不见一点凌乱,落日的余晖给他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晕。背景恰好的如血残阳和停在电线杆上的乌鸦,让降谷零恍惚以为误入了什么不良主题的电影海报。 “你也是来和我打架的?”黑泽阵穿好外套,挑眉看向对方。 降谷零一时语塞,只能傻傻地摇了摇头。 “哦,拜拜。”黑泽阵一听就放松下来,收起了身上充满压迫感的气息。 他很快记起来这是班上的同学。嗯,有点印象。可能两人都是混血,所以他对自己比较关注。那现在大概是来帮自己打架的? 想到这一点,黑泽阵迟疑了一下,还是友好地朝降谷零笑了笑。 不等降谷零说些什么,黑泽阵动作帅气地骑上单车,一脚蹬出去好远。降谷零看着对方潇洒远去的背影,几乎能想象到他刚刚在巷子里撂倒几人时的干脆利落。 等到黑泽阵离开,巷子里的人才敢呜呜咽咽发出一点痛哼。准备的棒球棍和长柄雨伞刚一会面就被踹到一边,哪怕黑泽阵下手不算太重,也没人流血,但是几人还是感受到了让人胆寒的恐惧。 降谷零双手环胸靠在墙边,和一瘸一拐互相搀扶着走出来的几人对上视线。他们当然也挑衅过降谷零,但是被宫野明美和诸伏景光挡了回去。现在被对方看见狼狈的样子,也不好再放狠话。 场面一时间格外尴尬,双方最后都欲言又止。降谷零对他们没有好感,但是几人现在可怜的样子让他还是好心问了一句是否需要帮助。 那群人彼此对视一眼,没有回答他。 领头的男生离开前回头瞪了他一眼:“不需要你假好心,你们这种……”他抖了抖,脸色有点难看,最后还是没蹦出那个侮辱性的词汇,“劝你一句,那个黑泽阵可不会把你当朋友。他是天生的恶人,要抱团还是找你的青梅竹马去吧。” 降谷零下意识想起黑泽阵独来独往的身影,不自觉皱了皱眉。他并不认为那个人说的是对的,但是黑泽阵的确和他不一样。 头顶休憩的乌鸦啼叫几声,陆陆续续地飞走了。一小块反光的薄片从天上落了下来。降谷零下意识伸手接住,掌心里躺着小小的一个易拉环扣。等他意识到这是从乌鸦嘴里掉下的东西,一团黑乎乎已经朝着他劈头盖脸地飞了过来。 “诶,乌鸦?”降谷零抬头看了看,刚刚还有一大群的黑鸟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眼前这只停驻在这里。他捏着那个易拉环小心翼翼地递过去:“这是你的东西吗?” 乌鸦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伸嘴衔过手里的东西。 在人类微妙的眼神里,这只乌鸦思考了片刻。接着它以一种敷衍的态度,用头顶的软毛蹭了蹭人类的指尖,接着便像来时一样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真的是为了亮晶晶啊。降谷零意犹未尽地搓搓手指,心下一松,突然有种微妙的既视感。 那天过后,降谷零其实不再担心黑泽阵有没有朋友这种小事了。对方和他的确是不同的人,不过,黑泽阵也绝对不是那帮人口中的天生恶人。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段日子的观察里,不管是平日里冷漠沉静的黑泽阵,还是张扬肆意的黑泽阵,都有种坚定而温柔的东西在身上。 随着教室移门拉上,降谷零回过头,朝迎面走来的松田打了个招呼。 虽然暂时没有羁绊,但降谷零有种预感,他们迟早会有机会认识的——现在的话,还是先想想晚上的吉他练习吧…… 黑泽阵已经快把附近学校的校霸都打遍了,目前没有人来找他打架。于是日子终于平静下来,他又过上了普通的校园生活。现在他坐在画室里,一边按老师的嘱咐指点赤井秀一,一边吃着鱼冢三郎周末给他带的零食。 “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觉得你在这里不合适的眼神。”赤井秀一放下手里的素描铅笔,“还有吗,我也想吃美味棒。” “不想给你。”黑泽阵懒懒地抖了抖塑料袋,“自己来拿。” 他和赤井秀一相处得还行,两个人很多生活习惯都很相似。比如他们饭量都挺小的,不爱吃正餐,喜欢随身带一点补充能量的小零食。两个人的宿舍里像松鼠贮藏过冬粮食似的,塞满了各种零食,每个小角落都有惊喜。 就像住校的黑泽阵有鱼冢三郎时不时来送零食一样,赤井秀一也有个妹妹时不时来找他玩。 赤井真纯第一次来找哥哥的时候,同学们把这个孩子直接带到了黑泽阵面前。赤井真纯也不知道从她亲哥那里听说了什么,一点也不害怕他的冷脸。黑泽阵一低头还能看见她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甜甜地冲他叫了声“阵哥”。 黑泽阵沉默了。 他有些无奈地抬头看向周围:“这一看就是赤井秀一的妹妹吧?” “哎呀有什么区别嘛。”相处过一段时日的同学们早就不害怕黑泽阵了,反而把世良真纯往他身边推了推:“小是不是和你说的一样?长头发,绿眼睛,会画画,还总是冷着脸。” “还总是带着我喜欢的糖。”赤井真纯眨巴着眼睛补充,“大哥哥你有牛轧糖吗?”嘴上这么问着,可她早早摊开了手期待地等着。 黑泽阵能怎么办?他只能掏出牛轧糖放在对方手里,随口威胁:“我要找赤井秀一讨回来的。” “阵哥最好了。”小女孩熟练地拆开糖纸往嘴里塞,一边已经牵上了黑泽阵的手,“谢谢大哥哥大姐姐,我们走啦。”班里的同学也笑眯眯地挥了挥手,目送一大一小离开教室。 “阵哥,我能去你们宿舍吗?” 黑泽阵瞥了她一眼:“跟你哥一模一样。”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在糖里面下毒了。” “黑泽,你还真是……”赤井秀一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 赤井真纯也笑了起来:“我一年级就已经不会被这种话骗到了。” 黑泽阵哼了一声,松开手,小女孩蝴蝶一样扑去了正牌哥哥的怀里:“还给你。” “谢了,下次请你去我家吃饭。” 黑泽阵还没来得及拒绝,赤井真纯眼睛一亮:“阵哥一定要来!” “啧,以后再说吧。”黑泽阵转身回画室,留兄妹俩单独在寝室聊天。 走着走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哦,他忘记问赤井秀一要牛轧糖了。 3. 第三章 现在是下午五点,黑泽阵在酒吧打工,鱼冢三郎在隔壁的livehouse看演出。 这家酒吧还是乌丸校长的产业,黑泽阵前阵子对调酒有了点兴趣,就被直接带进来体验调酒师职业了。说是打工,但其实也没什么事需要他做,更多还是跟着前辈学习。黑泽阵学得很快,手也很稳,只是碍于年龄不能给顾客调酒。 “Gin,今天有新的驻场乐队要来表演哦。”代号白兰地的调酒师前辈神神秘秘地靠近黑泽阵。 “木村前辈,你可以直接叫我黑泽。”黑泽阵叹了口气。他对琴酒这个称呼的确不太适应,但是在这个酒吧里,从店长到兼职的清洁工,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酒名代号。 倒不是会让他想起另一个世界加入的组织,只是这样被叫很像牛郎店的花名之类的。事实上不止他这么觉得,年纪大一点的员工平时也是直呼姓氏的。不过也有人很喜欢这种代号制度,比如眼前的白兰地,不管提醒多少遍,下一次见面时他仍然会执着地叫他Gin。 顺便一提,在酒吧混了个眼熟的鱼冢三郎也有自己的代号,叫伏特加。未来黑泽阵还因为这种巧合,在另一个世界的组织里找了许久名为白兰地的代号成员,可惜没什么收获。 天色刚刚擦黑,店里还没客人。黑泽阵放松地靠在吧台边上与白兰地聊天:“那基安蒂和科恩呢?还是说他们终于惹店长生气,被辞退了?” 基安蒂和科恩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在酒吧里来来去去的各种乐队中,算是比较稳定的一对驻场搭档。黑泽阵还不清楚他们的真名。 不过基安蒂很喜欢看他手法生疏地调酒,每次不管他成功还是失败,她都会咯咯笑着鼓掌,眼角鲜艳的蝴蝶纹身便被笑容牵动得煽情起来。科恩比较沉默寡言,和舞台上的他仿佛是两个人。在知道黑泽阵是兼职的高中生后,他每次在吧台前坐下,都会主动要求尝尝今天黑泽阵练习时调的酒。 倒不是因为科恩有多期待他的进步,黑泽阵觉得只是因为自己调的酒收费是半价而已。 “怎么会?我被辞了他们都不会被辞…他们请假去游乐场玩了。”白兰地摇摇头。 黑泽阵的好奇心到此为止了,但白兰地似乎还想说下去。 “至于新来的那个乐队我也不清楚水平如何。好像是五个人在超市抢劫案里救下了店长,为了表示感谢,店长才请他们来这里演奏的。” 他像每一个刻板印象中的酒保一样,悠闲地擦拭着手里的高脚杯,语气中带了点羡慕:“我刚刚去后台看他们准备,好像和你差不多大。唉,现在的高中生可真了不起。和志同道合的朋友组乐队,这也太酷啦……” “但现在你可是很酷的高中生乐队的大前辈。”黑泽阵语气有些无奈,“白兰地,今天我要做什么?”嗯,白兰地也很喜欢被人叫代号。 “试试水果宾治或者无酒精莫吉托怎么样?反正科恩不在,你可以自己喝掉。”白兰地被转移了注意,兴致勃勃地准备起来,“让我看看,红石榴糖浆和柠檬汽水……” 随着客人逐渐增多,新乐队的演出也受到了瞩目。吧台前的客人也问起台上五人的消息。他们没有什么恶意,这家酒吧里的客人还是附近的大学生居多,黑泽阵也经常看见有人在卡座写论文或者看比赛。 白兰地擅长聊天,干脆把所有问话都接了过去:“是店长请来的新人,会不会常驻?看今晚的样子一定会留下来吧。不过他们和Gin一样是高中生哦,大概休息日才来会。” “是的,五个人代号都是威士忌。有没有女朋友?那等演出完你亲自去问就好了。” 黑泽阵听着他们聊天,也不由朝今晚的乐队多看了几眼,没想到这几个眼熟的同学还挺受欢迎的。 他们一出场黑泽阵就发现了,这五个人不就是他的同班同学吗?——从左到右分别是键盘手松田阵平,弹吉他的降谷零,主唱萩原研二,贝斯手诸伏景光和负责架子鼓的伊达航。 几个人的技术与合作确实不错,黑泽阵像大猫似的惬意地眯了眯眼,舒缓的曲调让他调酒的动作都温柔了一点。 过了八点,伊达航率先和几人告别离开,萩原研二和降谷零还在台上随意弹唱,松田阵平似乎回准备室去了,至于最后那个人……黑泽阵朝吧台前睁大了眼睛的诸伏景光露出一个营业微笑:“未成年人不许饮酒。” “不,我没想……”诸伏景光有些尴尬地摆摆手,上挑的明亮猫眼里带了点羞赧,“黑泽你刚刚都听到了?” “嗯。”黑泽阵有些稀奇地看他发红的耳朵,为什么现在会害羞,刚刚台下那么多人他不也照样演奏吗? 面前的人似乎因为这声短促的鼻音更僵硬了。 “……要不要试试这个,我刚做的,是不含酒精的。”黑泽阵把刚调的莫吉托往他面前一推,“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他和黑泽阵对视了一会儿,突然放松了下来,面上也带了点真诚的笑意:“谢啦,我也会为你在这里的事情保密的。”没想到看着冷冰冰的黑泽意外地温柔体贴,抱歉啦zero,黑泽在这里的事要对你保密了。 其实不保密也行,自己只是兼职,又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黑泽阵又看了几眼端着酒杯一脸新奇的诸伏景光,到底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Gin,你和他认识啊!”白兰地好奇地凑上来围观,“你好你好,我的代号是白兰地。你是苏格兰威士忌对吧?”更多话还没来得及说,他又急匆匆地转身去给客人表演手凿冰球。 “啊,嗯。”诸伏景光闻言还是看向黑泽阵,试探着叫了一声,“Gin?在这里我能这么叫你吗?你也可以叫我苏格兰。” 黑泽阵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被别人喊代号时从未体验过的羞耻和别扭一瞬间冲上大脑。 “不同意也没关系,毕竟这个代号和黑泽的真名发音很像呢,应该是关系很好的人才会这样叫吧?”诸伏景光用一种夹杂着羡慕和向往的口吻这么说着,看起来还有点黯然神伤,“我会努力让你认可我作为朋友的。” “只是酒名代号而已,你喜欢就叫好了。”黑泽阵纠结了一会儿也就放弃了。其实生活中和他几乎是一起长大的鱼冢三郎都没叫过他“阵”这种名字。 “Gin。” 他看向那双似乎在期待什么而变得闪闪发光的蓝色猫眼,恍然大悟——又是一个白兰地。 “苏格兰。”这下满意了吧? 真是的,一个两个的,明明都是高中生了,怎么还喜欢这种幼稚的代号游戏…… “Gin,今天你没来酒吧,是请假了吗?”诸伏景光悄悄给黑泽阵发了这条短信。 自从两人在酒吧相遇后,诸伏景光就尝试着加上了黑泽阵的Line,并且这几周时不时地给对方发消息。从“白兰地前辈托我转告你,上班时带点苹果来”到“今天作业的附加题有点难度”,甚至连担心幼驯染和人闹矛盾这种事情也会和黑泽阵说。 毕竟黑泽阵大部分消息都不会回复,导致诸伏景光有把他的聊天框当做树洞的倾向。但是他真的觉得困扰的时候,黑泽阵总会回复他一下。一般是网页搜索界面的图片,把诸伏景光的问题输入到搜索网站,再懒洋洋地把搜索结果的截图发给他看,让诸伏景光有点哭笑不得。 但黑泽阵也没有表现过对这种不断发消息的行为感到讨厌或不耐烦。他们在学校碰面时,也像最平常不过的同学一样,微微一点头便擦肩而过。 但谁也不知道,黑泽会在每个周末夜晚的酒吧,像约会一样给自己亲手调一杯莫吉托,这段隐秘的友情让诸伏景光有些乐在其中。 诸伏景光摸了摸下巴,有种在攻略高难度傲娇角色的感觉。这个比喻要是让黑泽听见,他肯定会凶巴巴地瞪他的,说不定还会被骂。诸伏景光其实见过白兰地前辈和他的室友赤井秀一被骂,当时的黑泽敏锐地察觉到背后的视线,便皱着眉扭头看他:“再看连你一起骂。” 收起回忆,诸伏景光最后看了一眼没有回信的邮箱,离开休息室准备今晚的第一首歌。 因此他也错过了黑泽阵难得的求助—— “你被人邀请去家里吃晚饭的话,会准备礼物吗?” 听到这个问题,鱼冢三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点感动:“黑泽,你……” “你这是什么表情?” “女朋友?”鱼冢三郎试探着问。 “赤井秀一。”黑泽阵言简意赅。鱼冢三郎感觉自己错过了几百集的剧情:“什么时候你和他关系那么好了。” “只是不能拒绝而已,你别想太多。” 鱼冢三郎叹了口气,小伙伴哪里都好,就是容易嘴硬还不承认。黑泽阵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解释不清了,干脆放弃向他说明和赤井秀一之间的普通室友关系。 “那就带点水果吧,肯定不会出错。”鱼冢三郎还是好好给了建议的,顺便陪黑泽阵买完水果走到车站。 赤井秀一早就等在那里,鱼冢三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他挑眉问黑泽阵:“他是你朋友?那么不放心你跟我走?” 黑泽阵瞥了他一眼,不客气地把那兜水果给他拎着:“怎么,你没有幼驯染关心吗?” 赤井秀一噎了一下,很快若无其事晃了晃满满一袋水果,调笑道:“没有。我室友对我那么好,我也不需要幼驯染。” “啧。”黑泽阵不爽地瞪他,“谁要管你。” 4. 第四章 赤井秀一家庭成员意外地多,他下面除了还在上小学的妹妹赤井真纯,还有一个中学生弟弟赤井秀吉。不得不说,比起赤井秀一,他的弟弟妹妹更加单纯可爱一点。黑泽阵默默地看了眼哪怕陪弟弟妹妹看哆啦A梦都一脸冷峻的赤井秀一,觉得性格这东西还真是不好说。 “或许是我之前离家过一段时间的缘故?”吃过晚饭,赤井秀一似乎松懈下来,突然向他解释起来,“我的童年是在英国和家人度过的,不过在三年前我独自去美国上了初中,最近才和家人们一起在日本定居。” 黑泽阵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现在他们两个正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散步,可能是赤井秀一的讲述的语气太平淡,也可能是微黄的路灯和飞虫烘托的氛围,黑泽阵已经做好了耐心听故事的准备。 “一个未成年独自到异国他乡求学总不会太轻松。”赤井秀一双手插兜,似乎沉浸在回忆里,“我还要在读书的间隙应对校园霸凌——因为口音和混血什么的——还有找机会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一开始学校的住宿费我根本承担不起,于是只能跟着流浪汉住在回收站,后来我租了一间地下室……” “等等。”黑泽阵听着听着,突然觉得不太对劲,“赤井叔叔他们没有给你生活费吗?”根据刚刚的聚餐来看,赤井秀一的家庭氛围挺好的,应该不存在让孩子流浪街头这种事情才对。 “哦,因为我当时比较叛逆,和我妈大吵了一架后离家出走了。”赤井秀一轻描淡写地补全了背景,“他们都没想到我会一个人跑到美国,过了一年才找到我。” 黑泽阵沉默了。 “我爸的朋友是在一家酒吧偶然发现我的,当时我在那家酒吧吹口琴赚钱。然后我妈接到消息,气得坐飞机过来揍了我一顿。”赤井秀的语气还挺可惜,他扭头一看见黑泽阵的表情便忍俊不禁,“这段经历其实让我学到很多东西,我从来没有后悔……难道你没干过这种事?” “我才不会像你这么幼稚。”黑泽阵的心情一言难尽。 “嚯,原来黑泽你是乖孩子。”赤井秀一似乎被逗乐了,“我还以为——”他拖长了声音,但是那种戏谑挑衅的眼神让黑泽阵有点受不了。 “你去过日本的酒吧吗?”于是他轻声问道。 “黑泽你想带我去哪里?我还蛮害怕的。”赤井秀一在推开酒吧门的时候,装模作样地拉住黑泽阵外套的一角,做出瑟缩的样子。 黑泽阵面无表情道:“有点恶心。” 其实黑泽阵已经有点习惯他这样的动作了,但还是一巴掌拍在对方手背上,率先走进酒吧。现在是基安蒂和科恩在台上,整个酒吧灯光氛围都配合他们的演出,看起来确实不像什么正规场所。 赤井秀一听了一会儿,如此评价:“和我在美国打工的那些酒吧差不多。” 黑泽阵一瞬间有种想解释的欲望,幸好被人打断了。 “哟!G……”白兰地脱口而出的招呼被及时捂在嘴里,他的视线落在黑泽阵身后的一脸好奇的少年身上,很快反应过来,“你今天请假就是为了带朋友来玩?”不好意思让朋友知道代号吗?真可爱啊黑泽。 黑泽阵收回手,有些无语地看他:“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不要想了。” “而且不是朋友,只是室友。”黑泽阵倔强地强调。 赤井秀一听见了也不反驳,只是礼貌地朝两人的方向点点头:“你好,叫我赤井就好。” “赤井还未成年的话,我这里只能提供饮料哦。”白兰地不确定地摸摸下巴,现在的青少年都长得挺高,一时间还真不好分辨有没有到饮酒年龄。 话说到一半,白兰地被舞台灯光的切换吸引了注意:“换人了,威士忌们还没走啊——哦,白州威士忌今天也是走得挺早。” “那不是……?”赤井秀一用探究的目光向黑泽阵确认。但对方只是懒洋洋地瞥他:“怎么,你认识这个乐队?” 赤井秀一有点哭笑不得:“开学那么久了,你不会没记住班上其他人吧?明明我记得降谷还挺关注你的——就是那个金发的。” “那又怎么样?”黑泽阵看似不感兴趣地撇嘴,他专注地盯着手里的气泡水,仿佛被两片薄荷叶攫取了灵魂。赤井秀一暗叹降谷零的接近完全没有效果,甚至一点印象也没给人留下。 “金发?你认识波本威士忌?” “波本威士忌?”赤井秀一来了点兴趣。 白兰地自然地和赤井秀一聊了起来:“哦,这个乐队成员的代号都是威士忌。比如你认识的吉他手代号是波本威士忌,唱歌的那个是芝华士威士忌,贝斯手苏格兰威士忌,键盘手田纳西威士忌,还有不在的鼓手白州威士忌。” 赤井秀一默默在心里对上同学的名字,几个人依次是降谷零,萩原研二,诸伏景光,松田阵平和伊达航。他还是比较熟悉这几个人的,除了走读的伊达航,另外四个人就住在隔壁寝室,早在宿舍楼里抢热水和公共洗漱台的时候,他们就友好交流很多次了。 赤井秀一勾起嘴角,突然有了主意。他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和黑泽阵打了个招呼:“我过去舞台那边看看,一会儿你自己回去吧,不用管我。” 黑泽阵看着他冲出去的背影,默默把“赤井阿姨叫你门禁前滚回去”咽回了嘴里,转而给诸伏景光发了个短信:“你室友和赤井秀一有仇?” 至于为什么是室友不是诸伏本人?黑泽阵觉得大概没有人会讨厌诸伏景光。倒不是他多喜欢对方,只是根据性格推理出来的——善良细心,家教良好,温和中带着一点腹黑的男高中生不是很受欢迎的类型吗? “真可惜,我还以为他会问我代号呢。”白兰地有些遗憾地拍拍黑泽阵,“你都带他过来了,应该知道自己的代号瞒不了多久吧?” 不,绝对不要被赤井嘲笑。黑泽端起苏打水喝了一口,感谢威士忌们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我觉得他看上去,不像是要和朋友们打招呼的样子,你不去拦一下吗?”白兰地看了一会儿提醒道。 “没事,他们关系好。”黑泽阵随口瞎说。他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台上毫不知情的几人,想了想又给诸伏景光发了条短信:“要是你们打不过他,我可以帮忙。” “走了,下周见。”黑泽阵放下杯子,没有多留。 回到休息室打开手机的诸伏景光:……? “Zero,你最近和赤井打架了?”他看着两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想了想,语气不确定地询问大家,“还是松田和萩原?” “哈?”“没有吧?”“为什么是不确定的语气……不过我没有哦。”几人转过头,“赤井怎么了?” “打扰一下,”半敞开的房间门被轻轻敲响,刚刚还被提到的人正倚靠在门口,一脸微妙地看着他们,“威士忌们?” 几人听见那个代号皆是一愣,随后炸毛似的瞪大眼睛:“你……”诸伏景光抬手扶额,原来黑泽是发短信提醒他,但现在怎么看都来不及了。 “别那么紧张,我只是凑巧路过。”赤井秀一晃了晃手机,“顺便录下了你们的精彩演出。”他是真的觉得这几人表演得不错,于是原本的目的也微妙地拐了个弯。 降谷零刚刚还翘着的嘴角迅速放平弧度,他保护似的上前一步:“你想干什么?”他在心中迅速转了一圈,学校没规定学生不能打工,舞台背景也看不出是酒吧,就算赤井秀一录像了也不能怎么样。最多,最多就是被他散布出去,同学看见了会有点羞耻…… “都说了我没有恶意。你们还缺鼓手吗?”赤井秀一叹了口气,当着他们的面把刚刚录的视频删掉,“我的意思是,加我一个怎么样?” 看着几人没反应过来,赤井秀一耐心地重复:“我知道你们有鼓手,但是他的时间似乎不太够。加上我,不是对你们的乐队更好吗?” 降谷零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向同伴们:“我们要商量一下……” 气氛缓和了下来。 “总之,先试试吧。”萩原研二一锤定音,随后半开玩笑半抱怨:“不过赤井你还真是吓人啊。” 赤井秀一笑了笑:“如果我直接和你们说的话,肯定一开始就被拒绝了吧。” “要是你水平不够,玩什么花样都没有用。”松田阵平语气别扭,“我可不会放慢速度来配合你。” “当然,看过你们那种水平的演出,我也不会没有把握就自大地冲上来啊。” 感觉被微妙地顺毛了。诸伏景光看了眼安静下来的降谷零和松田阵平,岔开话题:“既然决定赤井要加入我们了,不如想想代号怎么样?” “唔,其实我挺喜欢波本的。”赤井秀一避开降谷零瞪过来的视线,“那就叫黑麦威士忌怎么样?” “莱伊?听上去不错嘛。”萩原研二顺势邀请,“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我知道一家超棒的烤串店哦。” “那就走吧。” “不过,说起代号……”几人走在街上,赤井秀一突然沉思道,“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会忘记就说明不是什么大事吧。”萩原研二传授经验,“该想起来的时候总会想起来的。” “不会是你也有门禁吧?”松田阵平看了眼时间,下意识问道。 赤井秀一自信满满:“怎么会,我一直很独立的。” “Hiro,你在看什么?”落在后面的降谷零已经接受了现实,但转头就看见幼驯染笑得微妙。 “没什么。”看着心情很好的诸伏景光,金毛小狗默默走开两步,总觉得有人要倒霉了。 屏幕上赫然是黑泽阵发来的短信——“帮我转告赤井,别忘记十点的门禁。” 诸伏景光有些苦恼又愉快地做下决定:“已经快十点半了,不如等吃完夜宵再告诉赤井吧。” 5. 第五章 “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黑泽阵冷淡地从画板前抬头,“在你逃课之前,麻烦把欠下的素描交上。” 赤井秀一转动了一下耳朵里的蓝牙耳机,装作没听见一般就要从他身边走过。 黑泽阵也不阻拦,赤井秀一已经一副债多不愁的样子。哪天他被老师赶出画室,黑泽阵都不会意外。 这家伙前几天开始就一直神神秘秘的,白天都不见人影,想也知道不是去画画的。或许他想瞒着黑泽阵,但是诸伏景光早就告诉他赤井秀一加入了乐队的事情。那么他的去向其实很好猜,只不过黑泽阵没想到赤井秀一会这么投入,看起来还挺认真的。 要是他们以后真的能出道,黑泽阵应该会考虑推荐给鱼冢三郎,让他去支持一下。嗯,他亲自去的话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乐队练习也导致了赤井秀一现在就算通宵画画都赶不完欠下作业。失眠的黑泽阵在夜里看见他左右手同时开工的时候还震惊了一下:“你怎么还在用几何体摸鱼,现在你应该画静物了吧?” 赤井秀一顶着愈发严重的黑眼圈,双眼无神地看过来:“有烟吗?我感觉我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 “你画傻了?大晚上的,去哪里给你找烟。”黑泽阵毫不犹豫地嘲笑道。其实在他的行李箱最底下确实有一包烟,但是他根本抽不惯,试了一次就没再动过。他看了眼已经扭头继续赶工的赤井秀一,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哈欠。没办法,赤井画画动静再怎么轻,还是让他这几天都睡得不太好。 细碎的脚步声和门扉开合的摩擦声没引起赤井秀一的注意,他发愁地盯着平板上的范画,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难道一点艺术细胞也没有吗。 热气裹挟着咖啡苦涩的香气飘来,马克杯地磕在桌沿的动响不大,却让他不自觉顺着那截苍白的手腕看去。 “看我干什么,赶紧喝了。”黑泽阵把看起来有些迷糊的赤井秀一从凳子上推开,不客气地从他手里拿过平板,“先说好,我就帮你画两张,剩下的你自己解决。” “我是不是恍惚了,还是说我在做梦。”赤井秀一下意识端起那杯咖啡闻了闻。这就是最普通的速溶咖啡,是他和黑泽前两天在小卖部一起买的,但是不排除下毒的可能性。 “呵。”听见他无意识说出口的话,黑泽阵懒得计较,“喝完了就去把杯子洗了,然后滚过来画你的作业。” 赤井秀一没应声,安静地去洗了杯子。没等黑泽阵舒缓一下心情,他又听见对方迟疑的声音:“黑泽,这是你的杯子?” 啧!黑泽阵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也有点睡迷糊了,虽然有点不爽,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于是他平静开口:“没找到你的杯子。” 赤井秀一看了一眼置物架上的红棕色马克杯,沉默了一下还是不再出言激怒暴躁的室友,只是安静地把手里洗净的墨绿色马克杯放回它旁边的空位。 明明就是拿错了,还不好意思承认。这种小事发生在冷静淡漠的黑泽阵身上,总有种意外的,嗯……可爱? 赤井秀一心想完了,谁会这么形容一个快一米八的男高中生啊。他冷静了一下,就试图开口戳破黑泽阵掩盖过去的失误。不过那双看起来充斥着恼怒凶狠的绿眼睛,和黑泽阵手上快完成的一张作业,还是让他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赤井秀一闭上了嘴,做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看得黑泽阵忍不住想冲动起来。不是想画画的冲动,是想给室友脸上来一拳的冲动。 “你那么喜欢画画,以后是想成为漫画家吗?”赤井秀一开口打破平静。一开始只是随口起了个话题,但是他又想到黑泽阵在文学社写的东西似乎也不错。在这个国民都重视、喜爱漫画作品的国家,或许黑泽阵真的会成为一个著名的漫画家也说不定。 “你哪里看出我喜欢的。”黑泽阵语气淡淡,他正在用美工刀削一支8B铅笔,“只是习惯了而已。” “那就是你的爱好?”赤井秀一接了下去。但他没想到的是,黑泽阵犹豫了一下,居然摇了摇头。 “总不可能是家里人逼你学的吧?像逼你留长发一样的习俗?”他开玩笑道。 “没有,我爸妈挺爱我的,不会干涉我的决定。”铁灰色的刀片边缘在灯光反射下闪过一丝锐光,在黑泽阵眼里,塑料外壳包裹的美工刀一瞬间变幻成了冒着寒气的银亮匕首。 自从上了高中,从来没怎么好过的后遗症似乎又缠上来了,而且越发严重。 哪怕去翻看轻小说,去学习调酒,去试着交朋友,这些新的努力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成效。这让黑泽阵有点不安和焦虑。他觉得自己应该去寻找更多办法和锚点,去把自己和那个异世界琴酒分割开来。 但越努力,他越是觉得自己带有目的的做出种种计划时,和那个充满杀气的冰冷男人更加相似。 “或许你说得对,”黑泽阵有点不爽地放下美工刀,表情自若,“我应该试试当个漫画家?” 赤井秀一有点无言,他发现了黑泽阵情绪不对:“你在和谁赌气?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他知道黑泽阵其实是个非常强硬坚定的人,哪怕今晚的决定是带着脾气说出口的,他也一定会朝那个目标气势汹涌地前进的。 赌气?黑泽阵愣了一下:“那又怎么样?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吧。”不管怎么样,还是早点定下目标比较好。 “是我的错,我不该说这个的。”赤井秀一投降似的举起双手,“你冷静点,现在我们还在读高中,未来又很多不确定……” “就是因为不确定,我才不能让自己的未来失控!”铅笔在素描纸上留下一道伤疤似的划痕,黑泽阵从椅子上站起来,控制不住地瞪着赤井秀一,“你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剩下的话语湮没在喘息声里,黑泽阵在赤井秀一凝重讶异的目光里,有点崩溃地转过头。今晚他情绪不太稳定,赤井秀一之前那句话又踩了大雷。黑泽阵泄了气一样松开手,断了头的铅笔掉在地上,在两人的注视里骨碌碌滚远了。 “或许,你想聊一聊吗?关于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有你的心理问题。赤井秀一语气友好,同时在心里默默补充。虽然这样有点冒犯,但是他的室友显然需要倾诉一下,这里没有心理医生,他也只懂些皮毛…… 黑泽阵现在冷静了一点,他用一种冷酷的、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赤井秀一,最后叹了口气:“首先,我没有心理疾病,收回你冒犯的眼神。” “因为这件事情可能听起来不切实际,所以你不相信我也可以理解,但是你要是拿它来嘲笑我——”黑泽阵抬眼,清晰地展示眼里的冷意。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没品吗?”赤井秀一郁闷地打断他。 “你觉得呢?”黑泽阵用脚尖踢了踢之前那支铅笔。它不知怎么的滚到床下来了。 赤井秀一决定暂时不和被踩了尾巴的猫计较。 “我在未来会成为一个犯罪组织的杀手。这是我从小就梦见的。但是那些梦……”黑泽阵抿了抿嘴,继续说,“有点血腥,对我造成了一些……刺激,出现了一点后遗症什么的。总之,我会改变这样的未来。所以我一直在努力不要成为他。” “不得不说,这件事情比我想象的要神奇一点。我并不了解你口中的杀手是什么样的人,但我觉得你应该还差得远。”赤井秀一从对方的神情里读到了被三言两语所轻轻盖过的可怖场景。他思考了一会儿,指出一点:“你越是想要证明自己与那个杀手不同,其实反而越觉得自己像他,也一直潜意识加深他留下的阴影——你要不要考虑去看心理医生,我也不是专业的。” “之后再说吧,我现在好多了。”黑泽阵在赤井秀一不赞同的目光下嘴硬。这件事他谁都没提起过,今晚说出来的时候甚至有种不适感,让他和陌生的心理医生再讲述一遍,他实在承受不了。 “现在我要睡觉了。” 赤井看了看腕表上逐渐走向三点的时针和凌乱的一地纸张陷入沉思。 “话说回来,你还要当漫画家吗?”他苦兮兮地捡起铅笔和美工刀,认命地开始赶作业。前不久才因为晚归被妈妈当着弟弟妹妹的面揍了一顿,现在拖欠的作业量估计要到老师的底线了,再被通知家长的话,着实有点丢脸了。 “我确实需要在近期做出一个职业规划。”黑泽阵嘟囔着。只是“不当杀手”的话,这种目标有点太宽泛了。 那么他应该怎么做呢,像普通高中生一样询问长辈或者老师吗?黑泽阵有点苦恼地翻过身,耳边是窸窸窣窣的纸笔摩擦声,他困倦地闭上了眼。 或许是今晚回忆起了过去的事情,黑泽阵在入睡前鬼使神差地想到:那些恼人的梦境怎么不能在这种时候给一点提示呢? 几分钟后,黑泽阵重新睁开了眼睛。 腹部传来撕裂的疼痛,耳畔的枪响震得他头昏脑涨,鼻尖嗅到的腥气让他很快理解了濡湿衣物的温热液体是什么。不过身体上的一切不适对于黑泽阵来说,都没有手里枪支带来的冰凉触感让人清醒而熟悉。 强忍着莫名的头痛和血液流失带来的寒冷,终于认清这是在枪战现场的黑泽阵瞳孔地震:这个我好像要死了! 6. 第六章 “废物,别碍事。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黑泽阵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变得沉重起来。 再次睁眼时,他已经站在一处无人的小巷,身上还套着自己的校服,之前感受到的头痛和各种不适没有任何残留。 自己这是被那位琴酒从身体里赶出来了?黑泽阵心情很复杂,除了惊吓还夹杂着一点被骂的憋闷。在今天之前,他完全不知道对方是可以感知到自己存在的。 现在黑泽阵完全不知道那位琴酒会不会来找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他第一次在梦里使用自己的身体,感觉还挺新奇。 摸了摸衣兜,手机和学生证居然都在身上,甚至还有些零钱和随手放的糖。黑泽阵又下意识掐了一下手背,淡淡的红印和痛感都真实得不像在做梦。 手机完全没有信号,只能看看时间和打开备忘录,连摄像头都不能使用。他抬头看向明亮的巷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步走了出去。 微凉的风裹挟着烘焙店的甜香气扑面而来,来往的行人穿着暖色的大衣围巾,远处的东京塔也安静地伫立着。一切看上去和他所在的现实世界没有什么区别,这里就像是东京最普通的一个商业广场。 一直站在原地太奇怪了,黑泽阵顺着人群进了某间咖啡店,点了杯拿铁之后便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商业大厦外墙的巨大电子屏上映着某款奢侈品的当季新品,黑泽阵抬头看了片刻,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又随手从桌边的架子上拿了一本时尚杂志慢慢翻看。 刚刚那个牌子他是认识的,但是今年的秋季新款可不是这样。行人们的衣着打扮和手上的电子设备,明明都和自己身上的差不多,但是杂志上的年份却表示现在所处的时空是在过去。记忆里前几年流行的穿搭和娱乐信息,与广告上的宣传也不相符。 与其说是梦里的未来世界,错乱的时间和谜团让黑泽阵觉得这里更像是一个异世界。 手里的热饮逐渐失去温度,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黑泽阵才起身走出店门。身上的钱似乎不够住旅店,要去网吧之类的地方过夜吗?之前才嘲笑过赤井秀一的流浪生涯,没想到那么快就轮到自己露宿街头了。 穿过广场之后会经过一个公园,黑泽阵干脆就找了一处长椅坐下,打算看看那位琴酒会不会找过来。虽然已经在咖啡店这种有监控的地方等了一下午了,但是黑泽阵现在也更好的方法了。总不能让他去东京湾蹲点,指望着琴酒会亲自去码头把人沉水泥吧? 时间慢慢走向十点,夜跑的遛狗的人所剩无几,只剩远处的自动贩卖机散发着微弱的灯光。黑泽阵不打算睡觉,只是闭目养神,这也不让他捕捉到背后恼人的声响。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群不良勒索要赶回公司加班的社畜罢了。 那位被劫持的倒霉男人还在虚张声势,可能是觉得自己作为社会人还被高中生勒索很没面子,明明怕得声音都抖了,还不肯交出钱包,也没有大声呼救。 黑泽阵本来是不想管的,他站起来打算换个位置,以免被卷进去。谁知道就在侧身离开的一瞬间,他看见其中一名学生手里正攥着一把锋利的尖刀,对方脸上充满恨意和期待的扭曲表情,根本不是拿刀具恐吓一下。 他和男人有仇,他要杀死那个男人。 黑泽阵瞳孔一缩,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立刻翻身跨过长椅,冲向那人,直接用力扣住了对方手腕:“你要干什么?” “放开我!不要多管闲事!” 黑泽阵不顾他的挣扎叫嚷,强硬地扭过他的手臂。在疼痛之下,对方只能不甘心地松了手,那柄刀也摔落在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下。 “嘶,嘶……”被威胁的男人软了腿,无力地蹬在地面上,试图退开一点距离。他惊恐的视线从刀具挪到牢牢禁锢着不良的黑泽阵身上,爆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救命,杀人啦!!” 黑泽阵目光扫过其他迷茫又惊恐的不良少年们,他们早就远远退开了,现在一听男人的尖叫,纷纷四散逃开,转眼间就只剩下黑泽阵和他手里的少年。 “可以放开我了吧?”黑发少年闷闷地出声,“已经没有机会了。” 那个男人已经警惕地站了起来,正拿着手帕不断擦汗,注意到这边的对话急忙大喊:“不行,他差点就杀了我啊,你不能放开他。” 说着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黑泽阵,注意到那一身制服后,突然趾高气昂起来:“现在的年轻人…你就是这帮混混的老大吧?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轻易放过你,现在你们俩就给我跪下道歉!” 黑泽阵翻了个白眼,完全无视这个人的话。他放松些手上的力气,轻声询问已经不再挣扎的少年:“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害死了我的姐姐。”少年同样轻声回答,“就算今晚你拦下我,我也会要他付出代价的。” 黑泽阵皱了皱眉,他也不会问为什么不报警这种话来戳人伤疤,但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已经有其他人被刚刚的动静引来了。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路灯恰到好处地为赶来的警官先生打上舞台主角似的聚光灯,他冷静从容拿出警察证,一双狭长上挑的湛蓝猫眼注视着黑泽阵几人,“我是诸伏高明,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率先做完笔录出来,那位不良少年的母亲正和一名警察低声交流着,面上是掩盖不了的憔悴担忧。注意到黑泽阵时,她忧郁地停止交谈,上前对他鞠了一躬:“谢谢你阻止他犯下大错,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黑泽阵有些无措地摆摆手,他并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只能干巴巴地回一句:“不用谢。” 幸好那位大吵大闹的男人打断了后续的对话,黑泽阵刚松了口气,一抬头又看见诸伏高明站在他面前:“已经很晚了,我送黑泽君回家吧?” “不用了,我——”回家?他倒是想回去,但是黑泽阵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去。 “黑泽君难道是在离家出走吗?”诸伏高明认真地问道。 黑泽阵卡了壳,但是再说下去的话,可能就要被对方发现查无此人这件事了。 于是他只能咬牙,试着模仿记忆里赤井秀一提到离家出走时,那副淡然又不屑的表情:“对,我是不会回去的。” “这样啊,那么黑泽君愿意来我家留宿吗?”诸伏高明语气诚恳,“作为警察,不能放任未成年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外面。” 不等黑泽阵拒绝,诸伏高明顿了顿,语气带上了试探:“而且,我对黑泽君一见如故,不知道黑泽君有没有这种感觉?” 他不会是见过琴酒吧?黑泽阵面上不懂声色,只能顺着话题说下去:“诸伏警官也很像我的一位同学。”诸伏景光的哥哥在异世界也是警察啊,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随口说道:“尤其是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殊不知在诸伏高明听见这句话后,心跳都不受控地加快了半拍。 诸伏高明原本是被调来东京参与联合搜查的,但是刚到东京还没两天,他就又接到上级的命令让他立刻回去长野。 诸伏高明是聪明人,几句晦涩的解释让他他立刻联想到辞去警察工作,又几年没有音讯的弟弟,看来那个景光卧底的组织最近在东京有所动静。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接到命令的诸伏高明还是打算放弃案件,趁着夜色第一时间离开东京,谁知道还没开到郊区,他就听见公园传来的尖叫…… 那位银发少年看见他的反应很古怪,而且关注他眼睛的时间格外长,这个意外发生的时机和黑泽阵的出现都让诸伏高明心不由地沉了沉。 虽然受害者坚持黑泽阵是不良少年们的领头,但有监控和另一人的口供都能证明黑泽阵是无辜的路人,于是诸伏高明在小警员欲哭无泪的目光下还是顺利带走了黑泽阵。不管是敌是友,这种时刻让一个说不出来历,又认识景光的人待在警局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诸伏高明捏紧了方向盘,他想起对方那双在暗处也显得澄清平静的绿眸,还是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没有放下警惕,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年不会是景光的敌人。 黑泽阵还不知道景光的哥哥对他抱有多么沉重又忧虑的信任。一直到进了对方的公寓,诸伏高明都没多问他什么,让他准备了半天的解释没有派上用场。 他坐在客房的床边思考,虽然他对诸伏高明了解不多,但对方看起来就不是那种傻白甜的警察,把他带回家绝对不是突发善心。自己关注对方眼睛的事情肯定一早就被发现了,那么也很容易推出“黑泽阵认识诸伏景光”这件事,但诸伏高明回避这个话题的态度也很明显。 不愿意被知道自己和诸伏景光的关系,或者说淡化诸伏景光的存在,难道是诸伏景光死了吗?黑泽阵摩挲关机的手机,很快推翻这个想法。如果诸伏景光死亡的话,那对方表现出来的情绪也不对…… 黑泽阵惆怅地叹了口气,现在知道的信息也太少了,根本猜不出什么。自己的出现对他来说又实在很可疑,露出的破绽也很多。 一开始就下意识说出和诸伏景光是同学,但现在的诸伏景光不可能还是高中生。毕竟同龄的自己看起来已经在组织摸爬滚打多年了,那位杀手比小时候在梦里看见的模样已经成熟多了,也狠厉多了。 黑泽阵仰躺在床铺上,放缓了呼吸。 现在不是琴酒来不来找他的问题,他应该主动了。不然,他很可能会害死收留自己的诸伏高明和不知道在哪里的诸伏景光。 7. 第七章 夜已经很深了,长野山林间暧昧的萤火不比东京彻夜璀璨的灯光。万籁俱寂,几乎能听见白霜凝于草叶的声音。低调的黑色轿车在道路间飞驰而过,寂寂的黑暗很快掩盖了一切。 为了照顾黑泽阵,诸伏高明体贴地预留了走廊上的壁灯。这点照明的光线现在却让黑泽阵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门缝下方露出的黑影。为数不多的困意迅速消散,黑泽阵努力维持着均匀的呼吸,静静地躺着,仿佛早已陷入沉眠。 房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几近于无的脚步声停在了床边。 黑泽阵没有睁眼:“是谁?”事实上,这个时间点找到这里的人只有一个。 明知故问。 琴酒也不着急,恶趣味地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别装睡了。” 皮革手套冰凉的触感激得黑泽阵忍不住颤动了眼睫,随后耳边便传来一声熟悉的嘲笑:“废物。”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情绪,这让黑泽阵稍微放松了一点。 至少琴酒不是来杀他的。 拨开那只手,黑泽阵干脆支起身子,顺便瞪了琴酒一眼。他张嘴想要问琴酒怎么找过来的,又想问自己该怎么回去,犹豫过后他还是踌躇着问出今晚第一个问题:“你……你一直知道我的存在吗?” 琴酒表情微妙地看他一眼:“你以为是什么让我在凌晨两点站在这里听你说蠢话?”他似乎被黑泽阵那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愉悦到了,但很快意识到某种意义上来说黑泽阵就是琴酒,于是重新露出冷酷又不爽的表情:“你那边的世界,我也能看见。” 有点聪明,但不多。琴酒嫌弃地俯视黑泽阵,上次他在梦里看见这个小鬼,对方还是个小学生,现在看起来已经是高中生了。那天的任务他倒也不是存心吓唬小孩,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黑泽阵已经被吓得不敢过来了。 明明自己被对方拒绝了,但琴酒却开始断断续续地梦到过一些黑泽阵生活的碎片。 可惜这点日常的平淡微光,不足以引起在黑暗中沉浸多年的杀手的向往憧憬。琴酒清晰地知道黑泽阵不是过去的他,如果没有意外,这个长在阳光下的小废物一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黑暗。嗯,不说琴酒自己都没什么记忆的父母,光是那边的那位先生就把他保护得很好了。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会出现在这里,这段时间你先用这套身份。”琴酒把一部新手机、一张银行卡和刚做好的身份证明扔给黑泽阵,顺便收走了对方原本的学生证,“这里没有你念的那所高中,留着反而会露出破绽。” 黑泽阵没有多说什么,他翻了翻证件和资料。他还是叫黑泽阵,因为父母离异一个人在东京居住,原本他是帝丹高中今年的新生,但是身体不好所以正在无限期休学中。 “这张卡没有秘密。你的监护人是组织的外围成员,有什么事情就给他们,算了,直接给我打电话。”琴酒皱着眉想了想,“不要给我惹麻烦,这个收留你的条子就……” “不要杀他。”黑泽阵放下资料,认真地看向琴酒。 琴酒挑眉,略微回忆了一下诸伏高明的相貌,突然咧开嘴笑了:“你认识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世界上确实有不少长得一模一样,却毫无关系的人,只是苏格兰威士忌和诸伏高明那种透着血缘的相似在琴酒看来绝非巧合。 “是,不过今晚他只是好心收留了我。”黑泽阵叹了口气,放缓语气,“我并不清楚你们组织里的事情,但是不要伤害他们。”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琴酒冷笑,漆黑冰冷的枪口眨眼间顶在了黑泽阵的额前,“拿出些能威胁我的东西如何?组织的老鼠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黑泽阵不甘地咬了咬唇,随后又镇定下来。他多看了两眼琴酒,语气微微上扬:“你不可能现在杀了我和诸伏高明。监控虽然没拍到你,但是和你长相相似的我在咖啡厅和警局已经留下了足够多的影像,我猜你们组织应该不会乐意看见你的肖像登上通缉榜吧?” “最重要的是,”黑泽阵微微后仰身子,抬手揉了揉脑门上泛红的一圈印子,“你连保险栓都没拉开。”黑泽阵瞎说的,他其实不认识保险栓。 琴酒今晚特意过来找他,又安排了那么多,大概不是为了来杀他的。黑泽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自己意外地耐心,但现在最差的结果不过是被多疑又冷酷的杀手监-禁起来。 琴酒哼笑一声收起了枪:“我会去查清楚的。” 眼见琴酒翻身从窗口离开,黑泽阵倒回床上,抑制不住地颤抖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黑泽阵自嘲地弯起嘴角,虽然琴酒今晚的态度完全称得上友好了,但他还是像被天敌注视了一样,被对方身上的硝烟与血味压迫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又拿起那张新的身份证明,上面的照片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但那头银白长发已经足够吸睛,下意识让人淡化对于五官轮廓的印象。黑泽阵摩挲了一下纸张上的汉字,琴酒把黑泽阵的名字随意给他了,是因为他已经完全不需要这个名字了吗? 天色将明,从现实到这里黑泽阵已经将近两天没睡了,眼下出现了淡淡的青黑。他揉了揉胀痛的脑袋,干脆爬了起来。 诸伏高明借给了他干净的衣服,偏大的白衬衫和黑色的制服裤搭配起来也算合适。在卫生间找到新毛巾和洗漱用具时,黑泽阵不得不感叹诸伏高明的体贴。整理完自己之后,他就被诸伏高明半推着坐上餐桌,微波炉加热过的便利店三明治味道意外地不错。 整套平静的早餐流程让黑泽阵找回来了一点昨晚丢失的安全感。诸伏高明礼貌地等他吃完,才提问:“黑泽君,昨晚潜入我家的人是谁?或者说,找你的人是谁?” “无可奉告。”这可不兴问啊。 “和景光……”诸伏高明叹了口气,不过表情意外地放松,“我不问了。但我昨晚还是听见了一些——黑泽君果然是好孩子。” 不自在地摸摸耳朵,黑泽阵还是严肃地警告了诸伏高明不要再探究组织的事了。对方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看着郁闷的黑泽阵。 两人坐在客厅里相顾无言,直到电话铃声打破一室寂静。 “抱歉,我接个电话。”诸伏高明站了起来,但是也没特意避开他。 通话很快结束,诸伏高明重新坐下,这次他不再沉默了,随意找了个话题聊了起来。 黑泽阵看的书不少,文学素养和艺术水平都是在线的,面对诸伏高明文绉绉的口吻和一些生僻的典故都适应良好,甚至连中华相关的书籍也能说出一些讲解。 “没想到黑泽君如此文采渊博,饱览群书。”诸伏高明端起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看起来很是高兴。 黑泽阵没有自谦,这些知识也是他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平时也不会和身边人说起这些。今天和诸伏高明的闲聊,对黑泽阵来说也十分尽兴。 他沉默了一会儿,主动问道:“昨晚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你听见了啊。”诸伏高明语气逐渐淡了,“已经查出来那名男子曾经职场霸凌过对方的姐姐,对方不堪折磨,最后抑郁轻生了。那对母子在日记里发现了真相,之前就试着起诉过对方,但是由于证据不足和其他原因,没有成功。所以导致了昨晚的事件……” “为什么会证据不足?其他原因是什么?”黑泽阵认真提问。 “一般来说,职场霸凌只要收集证据,再进行申诉和法律咨询之后都是能维权成功的。在申诉时证人证言环节出现了问题,但是当时他们寻求帮助的那位律师,他的咨询记录似乎也有蹊跷……我怀疑对方做了一些手脚。不过现在有警方关注,他们可以再试试寻求事务所的帮助,最好联系到有能力让证人开口的律师。其实法律上对于职场霸凌的各种措施已经比较完善了,胜诉不是难事。” 看了眼认真听讲的黑泽阵,诸伏高明摸了摸下巴,突然有了想法:“黑泽君那么关注这件事,是以后也想当警察吗?” 黑泽阵被问的一愣,但是还是顺从本心的摇摇头。 “那么侦探呢?” “抱歉,诸伏警官。”黑泽阵想了想,还是选择摇头:“不管是推理案件还是抓捕罪犯,我都没有兴趣。”要让诸伏警官失望了,他可不是诸伏景光,有一颗赤诚勇敢的心。 可惜这个回答似乎正中对方下怀,诸伏高明笑了起来。 他走近黑泽阵,语气郑重:“那么,黑泽君要不要成为一名律师呢?” 黑泽阵有点没反应过来,难得一副呆愣的样子,有些震惊地仰起头看着对方。 “虽然我现在是警察,但是我以前也是东大法学系的第一名。”诸伏高明轻描淡写,脸上却露出了怀念的表情:“我的老师曾经说过,世上唯有两样东西深深地震撼着人类的心灵,一个是头顶璀璨的星空,另一个则是崇高的准则*——比起第一线的警察和活跃的侦探,律师可能更适合你一点。” 诸伏高明向还有些迷茫的黑泽阵伸出手:“所以,黑泽君,要试着成为正义的伙伴吗?” 8. 第八章 “你最近怎么心不在焉的?”赤井秀一咬着嘴里的奶酪棒,含含糊糊地问道。 自从他赶作业那天起,黑泽阵就不太对劲。不仅早上罕见地睡过了头,还开始盯着诸伏景光发呆,弄得对方欲言又止。赤井秀一有点挫败,他自认为和黑泽阵已经很亲近了,可以读出黑泽阵肯定藏了心事,但是怎么也问不出来。而且今天他可是把奶酪棒的库存都清空了,黑泽阵都没骂他,甚至没发现自己那份被吃掉了,可见恍惚得厉害。 “没什么。”黑泽阵端坐在画板前,却久久没落下一笔。 哪怕已经过了好几天,他还在想诸伏高明的话。 那天的梦境里,他并没有给对方答复。 琴酒安排的监护人很快找上了门,对方看见自己的长相时露出一种惊恐又兴奋的神情。虽然知道这个所谓的监护人肯定有问题,但是这个古怪的模样还是让诸伏高明警惕地把黑泽阵往身后护了护。他询问了半天,直到那个人露出一副快哭的样子,才勉为其难地同意对方把他接走。 到了空无一人的公寓之后,他还没来得及放松,就在一阵无法抵抗的困意里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宿舍的床上,耳边是赤井秀一带着困意的嘟囔:“黑泽今天怎么走了也不叫我一声……嗯,你居然还没起床?” 黑泽阵总觉得这人对自己有什么误解,睡过头不是很正常吗?赤井秀一就算了,到教室后连诸伏景光都担忧地发短信问他早上是不是生病了才晚到。 这几天诸伏高明的提议一直在他脑子里转,他也数次想要再过去那边。他有点不甘心,只要再知道多一点点,说不定他就……可惜接下来只有一如既往质量堪忧的睡眠,再也没有发生穿越这种离奇事情发生。 “黑泽,黑泽。” “别发呆了,请你吃可丽饼怎么样?” 黑泽阵看了两眼对方尴尬心虚的笑,又低头看了看垃圾袋里满满当当的奶酪棒包装,毫不客气地应了下来。 赤井秀一见他答应倒是松了口气,说真的,黑泽阵魂不守舍的样子让人实在看不习惯。现在看他稍微有了点兴趣,赤井秀一便顺着可丽饼说了下去:“虽然只是路边的小摊,但是据说味道不比银座那边的高档甜品店差。” 其实他对甜品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根据观察黑泽阵也一样。不过在日本这种甜品店还是挺多的,所以两个人出门去逛街时,比起家庭餐厅或快餐店,难免会多吃几次甜点充数。 “这种东西本来就和章鱼丸子一样,感觉在路边卖的会比店里的好吃吧。”黑泽阵打了个哈欠,出了校门之后,刺眼的夕阳让他有点睁不开眼睛,“不可貌相,之前不是有□□开奶茶店吗?味道和品类好像也比普通咖啡店里的受欢迎。” 等两人找到那个很受欢迎的可丽饼摊位,看见脸上带着狭长伤疤,一脸凶相的男人时,同时沉默了。 黑泽阵发誓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卖可丽饼的老板看上去就像刚刚刑满释放的□□一样! “嚯——”赤井秀一在他身边发出意义不明的喟叹,“你们这里的□□比我在美国见到的要持家很多。” 黑泽阵已经懒得问他在美国的课外生活有多丰富了,根据这种在日常里透露的细思恐极的小细节来看,赤井阿姨打他的那一顿是不冤的。 “还吃吗?” “吃,为什么不吃。我要一份热带水果巨大豪华特别版可丽饼。”黑泽阵把菜单最顶上的那一行显得浮夸的名字念了出来。他又看了眼和排队的女高中生相谈甚欢的摊主,突然有一种微妙的既视感,总觉得他有点像自己认识的一个人? “你又在发什么呆。”赤井秀一拎着两个塑料袋回来,“难得和我约会,还在想别的男人吗?” “说明你的魅力不如会做可丽饼的男人。”黑泽阵没好气地接过自己那一半可丽饼。他们俩胃口小,加料那么多的可丽饼,两个人吃一份就够了。 “好吃。”黑泽阵小口抿着奶油和草莓,露出满足的表情。 “好吃。”赤井秀一顿了顿,“我吃不下了。” “晚上演出三场还挺累的,可以当夜宵。”黑泽阵想了想提议道,“别看我,我一会儿还要回家吃饭。” 赤井秀一失望的表情露了一半,突然睁大眼睛:“你……” “别看我了。第一天就知道忘记门禁的赤井同学给威士忌们当鼓手去了。”黑泽阵慢悠悠地舔掉嘴唇上粘的奶油,朝呆滞的室友露出一个不含鼓励意义的微笑,“莱伊,期待你今晚的表现。” 今晚肯定要被知道代号了,现在提前嘲笑赤井秀一就是他赢了! 黑泽阵抱着好心情走进家门,被桌上的甜点吸引了注意。 “你回来了,饭马上就好了哦。”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注意到他的视线后笑眯眯地解释,“隔壁黑田先生送来了杏仁豆腐加水果酱佐草莓,晚上带去和朋友一起吃吧。” 一时间黑泽阵不知道该吐槽这个有些熟悉的夸张的甜品名字,还是先说明酒吧里的只是前辈和同学,最后他还是保持了沉默。 反正交朋友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只是诸伏景光的话倒也那没关系。 “……所以连我的份也没有?”赤井秀一震惊地脱口而出。 他看了看捧着一整个打包盒有些不好意思的诸伏景光,又看了看正在擦高脚杯似乎全神贯注的黑泽阵,一时间不知道该问什么。 “Hiro,你什么时候和黑泽同学关系那么好的。”降谷零暂时顾不上嘲笑赤井秀一,反而对着诸伏景光露出紧张又可怜的表情。 赤井秀一收拾了一下表情,看了过来:“对啊,我也很好奇。诸伏和黑泽原来那么熟啊。完全没听你们提过呢?”诸伏景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并不接话。赤井秀一见状,又补了一句:“没想到连降谷也不清楚这件事,我还以为你们幼驯染关系都很好呢。” 这下诸伏景光笑不出来了。 黑泽阵忽视了诸伏景光求救的视线,他正在应付面前另一对幼驯染。 “黑泽同学,你说句话呀?”萩原研二曲起手臂支在台面上,那双潋滟的紫色眸子盛满了好奇,“调酒师不是应该很会和顾客聊天的嘛,我也想被招待——” 黑泽阵做出一个“那边请”的手势:“你可以找另一位,他比较符合你想看见的调酒师形象。”想了想他又补充,“不过招待你有点困难,这里不给未成年提供酒精饮品。” “喂,黑泽,这个可以借我拆一下吗?”松田阵平正在摆弄吧台上装饰用的老式电话机,“保证给你装的一模一样。” “要不你自己去问问老板?”黑泽阵有点心累地看这个卷毛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耳边是和白兰地对上电波的萩原研二的聊天声。 明明几分钟前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的时候还是一副被抓包的可爱又可怜的惊恐表情,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闹到最后,除了拍着黑泽阵肩膀说“给你添麻烦了”之后就早早离开的伊达航,其他人都尝到了那份杏仁豆腐配水果酱佐草莓:“好吃诶!” 看见降谷零和松田阵平一副好吃到被差点噎住的样子,黑泽阵赶紧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气泡水。 赤井秀一举手点单:“一杯水果宾治。” 黑泽阵往杯边插了片柠檬,哄小孩似的推过去:“今天没有石榴糖浆了。” “你可以换个理由吗?”赤井秀一点了点他身后还没收起来的糖浆罐子。 黑泽阵没理他,降谷零噗嗤笑出了声。 诸伏景光倒是没对气泡水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用一种渴望又失落的眼神看了一会儿递过来的饮料,还是像以前一样乖乖巧巧地小口喝着。 黑泽阵知道他在装可怜,但是知道也没用,他有些别扭地解释:“下次给你做别的。” “杏仁豆腐可以吗?”诸伏景光问道。 黑泽阵有点惊讶:“今天的不是我做的。”倒也不是不能做。 “好吧。”诸伏景光眨了眨眼,把分出来的杏仁豆腐推过去,“你还没吃过吧,这份是给你留的。” 赤井秀一不甘示弱地把没来及吃的可丽饼塞给黑泽阵:“饿了吧?” 降谷零露出一种见鬼的表情,他正要说点什么,就被看热闹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一人一边捂住嘴。 黑泽阵只觉得今晚赤井秀一和诸伏景光都不太清醒。他揉了揉额角:“不用了,你们自己吃——!!唔。” 赤井秀一故技重施是成功的,但是投喂是失败的。 有点融化的奶油混着水果块从饼皮里溢出来,落在衬衫领口和发丝染上一点甜香气息,黑泽阵面无表情地抹了一下脸上的奶油。 赤井秀一讪笑两声,开始缓慢地后退:“抱歉,我有点太用力了。” “别生气,我给你擦一下吧。”诸伏景光最先反应过来,一边掏出手帕一边捉住黑泽阵的手,他怕一松开黑泽阵就追着赤井秀一出去了,“很快就好了。” 黑泽阵紧紧抿着嘴,挣脱了一下,没挣开,反而被捏得更紧了。 “我没生气。” 这个表情真的没一点说服力。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视一眼,拉着赤井秀一往角落的卡座走去:“好,我们帮你揍他。”见状,降谷零也从包里拿出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打湿了手帕,提议道:“头发上的奶油还是先处理一下比较好。” 黑泽阵看着一左一右牵住他的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放松了下来:“谢谢。” 降谷零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包裹住一缕银色长发轻柔地搓开又捋顺,微湿的发丝在掌心擦过时带着一点柔软的凉意。诸伏景光则帮忙一点点拭去衬衫上的痕迹,还体贴地把领结翻了面重新帮他戴上。在灯光下,被簇拥的人露出一点不自在的表情,这一幕便无端有些暧昧起来。 赤井秀一远远看见三人的模样,摊了摊手:“还真是受欢迎啊。” 萩原研二赶紧拍了拍他:“你赶紧想想怎么道歉吧。” “别那么紧张。”赤井秀一仍然放松,“他是真的没生气。” 毕竟他招惹黑泽阵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摸清了室友的底线和别扭的表达方式。 比如现在,黑泽阵很明显就是不好意思了。 9. 第九章 新雨初霁,明净的天空掠过几只灰雀,雨打落的樱花在地面上层层堆积了深浅不一的粉白。黑泽阵抖了抖雨伞,淅淅沥沥的水滴便顺着伞尖流下,溅起透明的小花。 身后便利店的自动门伴随着叮咚声又一次开合,降谷零和赤井秀一推推搡搡地挤出来,两人手里的购物袋发出有些恼人的塑料摩擦声。 “不劝劝他们吗?” “可能这就是他们两个特殊的相处方式。”萩原研二耸了耸肩,“是吧小阵平?” “喊我干什么。”松田阵平凑了过来,顺手翻了翻萩原研二的购物袋,“就买这么点?这次可是赤井请客——你和景老爷太客气了,看看黑泽和降谷。”说着他朝黑泽阵比了个大拇指。 黑泽阵确实不客气,反正他和赤井秀一的零食到了寝室里面就不分彼此了。一开始他们还记得哪些是自己买的,时间久了也懒得清算,两个人干脆轮流付这笔零食钱。降谷零倒不是有多爱吃零食,只是纯粹不放过能坑赤井秀一的机会。两个人似乎天生气场不合,但也没什么大矛盾,一些事情上反而还挺默契(比如考试名次的竞争),大家也就随他们去了。 “给我吧,今天我不去上晚自习。”才走到教学楼下,赤井秀一转身欲要接过几个人手上的袋子,“我去寝室补个觉。” “不用你拿,我也要去寝室一趟。”降谷零撇撇嘴,“怎么,昨晚做噩梦没睡好?” “确实。”赤井秀一平静地应了一声,貌似苦恼地皱起眉,“梦见我被人枪杀了,怪可怕的。” 大家瞬间安静了下来,黑泽阵猛地抬头,面色不太好地打量着赤井秀一的表情。一旁的降谷零目光闪了闪,悄悄捏紧了手里的塑料袋。 “顺便一提,凶手是广播站的主持人本堂同学。我甚至都没和她说过话,天知道她为什么要在梦里杀我。”赤井秀一的语气有些郁闷。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不定你早就喜欢上本堂同学了,才会在晚上梦见她。”眼见气氛有点沉重,萩原研二笑眯眯地开口调侃。 “可我在梦里的恋人应该不是她?”赤井秀一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松田阵平有些无语:“你这是什么梦啊,听起来也太怪了。” 赤井秀一摇了摇头不再接话。 黑泽阵严肃地同他对视了一眼,赤井秀一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近他轻声说道:“放心吧,我有预感梦里的我没有大碍——不过,或许和你之前说的未来梦应该是同一种情况。” “还有,你也发现了吧。”赤井秀一抬起头注视着另外四人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降谷他有些不对劲。” 黑泽阵想了想,“想回去睡觉的情况有很多,你逃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不是自己也梦见了什么,他的第一反应不会是你做了噩梦。” “没错,你觉得他也梦到了吗?自己的死亡还是……”赤井秀一很快回想起了之前的事,“说起来,你前几天也不对劲,瞒着我的又是那个梦境吗?” 躲开赤井秀一探究的目光,黑泽阵转移话题:“我也不清楚,下次找机会问问降谷吧。” 赤井秀一叹了口气:“好吧,我会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的。”他宽容地拍拍黑泽阵的肩膀,拎着大袋零食慢悠悠地向寝室楼走去。 黑泽阵回忆起他刚刚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心虚愧疚。但还没走出两步,他便被一阵微凉的风吹得反应过来:“我什么时候答应要把梦见的东西全部告诉他了?” 哼,赤井秀一,多管闲事。 他郁闷地看了眼手里沉甸甸的袋子,刚刚居然还忘记让赤井把东西带回寝室了。 或许是赤井秀一带来的buff,黑泽阵隐隐意识到今晚自己或许又能到那边的世界去了。他无视赤井秀一莫名的目光,早早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想要见诸伏高明,也想见那个人…… 黑泽阵恢复意识时,便被灯光下近距离的耀眼金发闪到了眼睛,耳边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点惊讶:“真难得看见你这个表情……” “啧。”不耐烦的杀手这次连一句话都没说,便直接把人赶出了自己的大脑。再次经历了一阵失重感,黑泽阵扶着手边粗糙的墙面稳住了身子。 这次好像又到了什么没有人的小巷子。黑泽阵躲开从他脚边窜过的黑猫,往外面走去。 巷子外是一条普通的住宅街道,根本辨认不出具体的位置。他慢吞吞地摸了摸口袋,身上穿的还是上次离开前那身衣服,所以还是顺利地掏出了手机。 盯着仅有两个联系人的通讯录,黑泽阵陷入了沉思:现在诸伏高明还活着吗? 他觉得自己在琴酒心里的地位有点微妙,对方不会全然无视自己的话,但也确实没有什么理由听他的话不去动诸伏兄弟。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低下头,只见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新邮件:“黑泽君,回头。” 这也太巧了。黑泽阵收起手机,乖乖扭过头。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诸伏高明活得好好的,这对他们来说都是件好事。 “又见面了,黑泽君。”蓝眼睛的警官先生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语气听起来很是愉快,仿佛捉到了翘家的小动物一般,“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 黑泽阵没有拒绝的理由,便点点头,跟着诸伏高明往街道深处走去。 他们停在一处有些窄小的院门前,隔着木篱可以看见庭内栽种着应季的绣球和月见草,古朴的枯山水布景让黑泽阵怀疑对方是不是要破费请他吃怀石料理了。 “来长野还是要尝尝荞麦面的。”诸伏高明露出有些怀念的表情,“这家店我以前经常和……一起来吃,没想到已经这么多年了。” 黑泽阵听出来他意有所指,问题是他对这个世界的诸伏景光完全不了解,也给不出什么情报。于是他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那就等一切结束后再和那个人一起来吃吧。” 诸伏高明定定地注视了他一会儿,还是轻笑一声,领着他走进店门:“黑泽君说得对,等尘埃落定的时候再见面,才比较合适。” 黑泽阵有点警惕,这个语气,诸伏高明不会已经做了什么吧?在那个组织里的诸伏景光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又细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表情,可惜成熟的大人已经收拾好了情绪,黑泽阵什么也读不出来了。 这家店的老板显然很熟悉诸伏高明,黑泽阵就坐在一边安静地听他们交谈。 “一眨眼高明已经变成优秀的警官了。”老板端上两碗面后忍不住感慨,“谁能想到居然是……唉,不过也算有个结果……你们慢慢吃。” 诸伏高明摇摇头,脸色有些沉重。 黑泽阵没有多问,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能随意探听的过往。 “诸伏警官。”眼看着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黑泽阵咽下嘴里的荞麦面,犹豫着开口,“可以再和我说一点,关于上次的话题吗?” “黑泽君果然对律师有兴趣。”诸伏高明放下筷子,专注地凝视黑泽阵的眼睛,“我很乐意为后辈提供微不足道的引导——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向你道歉,黑泽君。” 黑泽阵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 “上次黑泽君离开得太匆忙,只来得及留下联系方式。但道歉一事,我想还是当面说比较有诚意。”诸伏高明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事实上,那天晚上我邀请黑泽君留宿是有私心的。你说过曾经见过和我近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实不相瞒,我确实有一个弟弟——黑泽君看上去对他很熟悉——景光他现在的情况我也有所猜测,而那天正是因为上级的暗示所以我才会连夜从东京离开。” “而黑泽君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了,又难以解释来历,言辞中还隐约透露出与景光有所关系。这实在是太刻意了,当时我便误以为黑泽君是那边派来试探……”诸伏高明眼中流露出一点无奈,“哪怕我现在确认这的确是巧合,回想起来还是时常会为此感到心惊。” 黑泽阵闻言大方地点点头,这不难理解。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突然出现和随口说出的话,对于诸伏兄弟来说并不是什么安全友好的信号。 “我已经知道黑泽君是好孩子了。”诸伏高明放松了挺得笔直的肩背,微微靠近黑泽阵,他突然眨了眨眼,小声说道,“请问黑泽君能原谅我吗?” “……诸伏警官言重了,我可以理解的。”黑泽阵努力维持住脸上的表情。一向冷静从容的诸伏高明突然露出这种神态,完全和记忆里诸伏景光的脸重合了,让他不得不感慨果然是亲兄弟。 “哦,黑泽君这是想起景光了。”诸伏高明得到了答案,退开一点回到原位。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慢悠悠地说道:“看来你们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诸伏警官!”这是怎么看出来的?黑泽阵皱起了眉。 “叫我高明哥吧。”诸伏高明看着有点炸毛的黑泽阵,语气中带了点笑意,“咳,关于你之前想问的事情,或许我能带你去现场看一看。” “……” “黑泽君?不想去吗?” “……谢谢高明哥。” 10. 第十章 “十七年前,长野发生了一场入室杀人案,”诸伏高明的语气很平静,捏着方向盘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处微微泛起了白,“受害者就是我的父母。” “那天我正好不在家,等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幸好,景光还活着。我当初选择成为一名警察,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找到杀害父母的罪犯。” 黑泽阵张了张口想要安慰什么,但是又说不出话。诸伏高明侧头注意到他的表情,感慨道:“人事之推移,理势之相因,其疏阔而难知。这件案子的真正凶手外守一,是在三年前被景光和他的好友们逮捕归案的。” “后来呢?”黑泽阵问道。对于警察来说,在凶手被逮捕归案的时候,这个案子就结束了,但是对于受害者家属来说,这才是一个开始。 诸伏高明的面色沉静下来:“明年九月,外守一就会被刑满释放了。” 黑泽阵真的吃惊了:“但是他不是杀了两个人吗,就算死刑很困难,也不应该就……” “外守一的精神状况有问题。”诸伏高明摇摇头,慢慢解释道,“他当年杀害我父母的动机,就是觉得作为小学老师的父亲把他死去的女儿给藏起来了。当时他发现了躲起来的景光,但是没有杀他,反而跟踪了他十五年寻找女儿的下落。” 黑泽阵听着皱起了眉。 “不过今天,要处理的是另一件案子。”汽车缓慢停稳,诸伏高明解开安全带,先一步下了车。他替黑泽阵拉开车门:“我们到了。” 庄严肃穆的黑色石墙上,长野裁判所几个鎏金的汉字在阳光下静静地闪烁。黑泽阵多看了两眼,才跟上诸伏高明的脚步。 “诸伏警官,”一名长相清秀的警察看见他们后眼睛一亮,小跑着迎了上来,“妃律师和检方已经在里面了。” “嗯,有劳石井警官了。”诸伏高明冷淡地点点头。黑泽阵虽然与他相处不多,但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语气对人说话。 是进入了工作状态吗?不,应该是这个石井惹人厌烦。 那名姓石井的警察却没读懂他语气中的凛然似的,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这次外守一肯定不会出狱了,故意杀害儿童这种事情……” “石井警官,外守一只是这起案子的嫌疑人,目前的证据并不能说明他就是凶手。” “诸伏警官说笑了,”石井一脸不以为然,“这次可是有律界女王在。而且,我不是跟您说过,我发现了新的证据吗?就算……” “黑泽君,跟我来。”诸伏高明打断了他,带着黑泽阵快走了几步。 这下黑泽阵真的好奇了:“这个石井有问题?”他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诸伏高明会对警察同事冷脸相对。 诸伏高明迟疑了一下,见左右无人,还是朝他点点头。他放轻了声音:“在外守一以精神问题为由,试图提出无罪审判的时候,就有人联系过我。他说他们有办法让外守一在狱中关到老死,甚至可以让他出一些小小的‘意外’。” 黑泽阵瞳孔一缩:“那今天,不,诸伏警官你会不会有危险?” “叫高明哥。”诸伏高明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转变了话题,“今天的案子是一起十二年前的儿童死亡事件,有人指控外守一曾经在犯罪现场附近徘徊过,加上石井突然提交了新的物证……刚刚你也听见了,这次的辩护人是律界女王妃英理女士。” “虽然这件案子的背后暗藏着涌动的旋涡,但是我想,现在没有什么比妃律师的出庭,更适合解答你的困惑的了。” 黑泽阵愣了愣,再次真心实感地道谢:“谢谢,高明哥。” 直到裁判开始,黑泽阵才突然反应过来:“辩护人?为什么?”就算外守一不是杀害孩童的凶手,也不应该…… “因为这个案子长野的事务所都不愿意接,”一道女声回答了黑泽阵,“所以诸伏学弟才联系了我。” 面容俏丽的律师推了推眼镜:“虽然裁判所也会推荐律师给被告,但是明知道有蹊跷的情况下,我和诸伏警官并不是那么相信他们。”说着,她用责怪的眼神看向诸伏高明:“你怎么还带个高中生来?算了,你比我知道分寸……” “就像我说的,外守一只是犯罪嫌疑人。”诸伏高明轻咳了一声,他的目光落在观众席上,那里有受害人的家属,一对年迈的红着眼睛的父母,他几乎能想象到他们得知案件有线索时的惊喜与恨意,“嫌疑人,被告和罪犯是不一样的。” “法律不仅是为了惩治犯罪,也是为了保障人权。”妃英理接过话,她被称为政律界不败的女王,手里经过那么多案子,自然清楚一些不为人知的黑暗与缄默,“或许所有人都觉得我为外守一辩护,只是一种符号意义。但恰恰相反,这是我捍卫法律尊严的作为。” “没有人可以肆意玩弄法律,”妃英理冷哼,她晃了晃手里的档案袋,“拿到了外守一的辩证权,这次案件的裁判才是我们要追逐的正义*。” “如果你要选择这条路,那么还是早点做好觉悟吧。”她最后朝黑泽阵笑了笑,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上属于她的战场。 “要开始了。”诸伏高明安抚地摸了摸黑泽阵的长发。他不再看向那对夫妇,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好好看看吧,黑泽君。” 黑泽阵的视线没有落点。检方一脸胜券在握,腕上的名牌手表在明亮的光下,似乎恨不得把镶着的碎钻露给所有人炫耀。妃英理背对着他们,高高盘起的棕发和审判官手里那把看起来轻巧的小锤一样端庄严肃。观众席上不明真相的夫妇伤心欲绝地握紧彼此的手。站在一边的石井在看见妃英理站在辩护人的位置时,阴沉的目光便望了过来。 随着案情被不断分析又推翻,石井手里所谓的物证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 “石井警官,当年的犯罪嫌疑人,除了外守一和在一个月前因为车祸意外去世的一位老人外,还有你吧?”诸伏高明起身离开座位,黑泽阵注意到他将手背在身后,在屏幕上盲打出一则短信发送了出去。 “当年的事情我也很遗憾。”石井的面容一瞬间变得扭曲,又很快悲痛起来,两行泪水从他眼角滚滚流下,“要是那天我听见惨叫时能再跑得快一点,说不定就可以直接把杀害小佑的凶手给捉住……” “石井先生,你提供的物证是沾有外守一指纹的注射器。”诸伏高明没有兴趣看他的表演,“为什么当年调查时你没有将它拿出来?” “因为当年还没伪造出这个证据吧。”看着那个崭新透亮的针筒,黑泽阵有点无语地小声吐槽。这是因为太相信背后的势力,所以有恃无恐,连造假都那么随意吗? “我说过了,那时候我也还是孩子,我太害怕了!”石井不耐烦地大声回应。 “其实当年在现场还有另一样粘上了罪犯DNA的证据。只是因为当年的技术不发达,没有办法检测出来。但是在一个月前,美国一间公司放出了能够检测人体DNA样本的新科技的消息。”诸伏高明顿了顿,继续说,“巧合的是,那样物证唯一留存在警视厅的样本,在三个月前被人偷窃了。而知道这件证物存在的人,只有警方和受害人家属。” “你……”石井心虚地后退了半步,“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冷冻库的监控应该能拍到小偷是谁吧?” 黑泽阵无言地看向石井,这种智商当年是怎么逃脱嫌疑,还当上警察的? “你说的没错,”诸伏高明点头,“可惜当日的监控视频丢失了,我们没有办法恢复。” 不等石井得意起来,诸伏高明轻笑一声:“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审判庭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几名警员迅速地涌入。 诸伏高明则果断把银光闪闪的手铐按在了还没反应过来的石井的手臂上:“你们也太小看警方的信息科了…… “你在听说了能通过皮屑检测DNA的新科技之后,便教唆当年的同伙,去盗窃受害者挣扎时残留皮屑的指甲,并且向他保证你会处理监控。但是你为了防止对方用这件证据威胁你,影响你的前途。你干脆动用了背后的关系,在当天晚上伪装了一场意外车祸杀死他以绝后患。” 诸伏高明押着还在嘴硬挣扎的石井,一点点揭开这起事件的真相,“在此之后,那边便派你来接触我,想通过外守一来掌握我的把柄。而你也起了心思,想要趁机将自己犯下的案件推到外守一身上——这样粗糙的伪证,是你自己做的吧?” “拆穿我对你有什么好处?”石井不再挣扎,他进入警车前平静了下来,反而朝诸伏高明冷笑道,“明明外守一杀害了你的父母,你不恨他吗?等着吧,诸伏高明,你迟早会变得和我一样的。” “那边也结束了,外守一暂时不会被释放。明年你可以再找我……”刚刚结束庭审程序的妃英理一过来就听见了对方不怀好意的诅咒,她皱起眉,有些担忧地看向诸伏高明:“没事吧?” 黑泽阵不觉得诸伏高明会被影响。不过,他看了眼神色不定的警官先生,似乎连那双眼睛都黯淡了。于是黑泽阵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无言地牵住了他的衣袖,不熟练地开口安慰:“你不会的。” 诸伏高明从思绪里回过神,有些惊讶地看了眼好像在撒娇的黑泽阵,顺势牵住他的手,语气里带了点笑意:“君子行义,不为莫知而止休。妃律师可以对我再放心一点。” 感觉被大人骗到的黑泽阵正在努力把手抽出来。 妃英理看了他们一眼,放下心来。 还有心情逗小朋友,看来是没什么影响了。 11. 第十一章 “苏格兰,”琴酒披了一身松垮的浴袍,浴室的热气凝了一片白雾朦胧了吊灯的光晕和闪烁着红光的监视器镜头,“下一个任务,你和波本搭档。” “我可以知道是什么任务吗?”原本温和的嗓音在电子信号的传递中透出一种失真的冷酷。 还挺会装模作样。 琴酒的语气是和心情相反的放松:“去监视一个人。” “必要时击杀他吗?” “不,”琴酒随手撩起遮住眉眼的刘海,半侧着身子,冷酷地注视镜中的自己,“你要保护他。” “琴酒?我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太久没出声让电话对面的成员有些不解地催促。 半晌,他嗤笑一声:“小心点,这可是Boss的命令:他是乌鸦的珍宝。” “乌鸦的珍宝吗……”就站在苏格兰身边听完电话的波本面色有些凝重。 苏格兰摆弄着手机,看见对面发来的地址后瞳孔一缩。 “怎么了,苏格兰?”注意到对方神色不对,波本停下敲击屏幕的动作。 他举起手机,对着幼驯染苦笑道:“Zero,我可能暴露了。” 长野?黑泽阵?波本同样知道这个地名意味着什么。他闭了闭眼,低声安慰对方或是自己:“别慌,这或许只是巧合……”近几日组织内部的动静和公安收集的消息,在他脑海中飞快地串联整合。 寂静在小小的安全屋蔓延。苏格兰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默默给自己的联络人发了一串暗码。巧合也好,试探也好,总要先报备给对方。 几分钟后,波本揉了揉眉心,略微放松了一些:“真的只是巧合。黑泽阵似乎和琴酒有些关系,之前就在组织有过传言,不过很快被高层压下去了。”他思索了一会儿,“不过这次任务,还是我先过去吧。苏格兰还有其他任务吗?”长野这个地方实在太敏感了。 “嗯,我和莱伊过几天要出国一趟。”苏格兰才惊觉短短几分钟自己背后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看了眼走过零点的时钟,低声说道,“既然这样,我和他说一声,现在就买最早的航班出发。” 听见那个名字后波本有些不满地撇嘴。自从潜入卧底后,他已经很久没看见对方露出这种带点稚气的表情了,苏格兰不由失笑:“就那么讨厌他吗?” 波本轻声抱怨了两句,最后还是有些紧绷地拥抱了好友:“组织里没有好人,小心一点。” 凌晨三点,在羽田机场等待的莱伊默默地打开第二罐咖啡,无端有些惆怅。苏格兰果然是被波本教唆了,以前他可从来不会在半夜打扰自己。 另一边,黑泽阵还不知道琴酒已经给自己找好了饲养员。原本他是打算自己坐电车回东京的,但是几次提出要告辞的时候都被诸伏高明打断。 对方被识破了意图也不尴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和景光幼时分开后便聚少离多,现在看见黑泽君,就不禁想起错过了弟弟的高中时期。” 搞代餐是没有前途的。黑泽阵眉头一皱:“我和他完全不像吧……不过只是住一晚的倒也没什么……” “给阵君准备的衣服,已经放在上次那间房里了。” 黑泽阵觉得自己真的拿这对兄弟没办法,也不知道自己世界的诸伏高明是不是这样的。 “笃笃笃——” 两个人齐齐看向被敲响的门,黑泽阵无端警惕起来。 诸伏高明觉得他睁大眼睛的模样好像被吓到的幼兽。但今天已经做了那么多事,再不能把人逗过头了,便赶在对方发现前收敛表情,轻咳一声,起身过去开门。 “你好。请问,”门外戴着鸭舌帽的波本顿了顿,确保自己脸上没露出什么不对劲的表情,才继续说道,“黑泽阵在这里吗?” 诸伏高明看清对方的长相时微微有点惊诧,随后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你是?” “我是安室透,是他父亲的朋友。”波本露出让人好感倍增的开朗笑容,“被拜托照顾这孩子几天。” 跟在诸伏高明身后的黑泽阵看清这位安室透脸上的微笑时不由沉默了。 这是降谷零?不确定,再看看。 “黑泽君,你还记得我吗?”安室透抬了抬帽檐,貌似熟络地跟他打招呼。他在看见黑泽阵的长相时就心下一惊。这哪里是“疑似和琴酒有血缘关系”,哪怕直接告诉他这是琴酒本人,他都会礼貌性犹豫一下就相信的。 黑泽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他也知道这人肯定是琴酒派来接他的。于是他淡定地朝诸伏高明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安室透身边。 “既然如此,两位路上小心。”诸伏高明叹了口气,语气很是遗憾。他最后摸了一把黑泽阵柔顺的长发,直视安室透:“阵君是值得信赖的好孩子,既然有安室君照顾他,我也放心了。欢迎阵君下次再来,当然,也欢迎安室君和朋友一起来……” 嗯?什么时候改口叫自己阵君了?黑泽阵恍惚了一下,马上便反应过来称呼这个事情不重要。刚刚两人的对话和神态已经透露了很多信息,诸伏高明很熟悉这位安室透,说明他有九成九是诸伏景光的幼驯染降谷零了。 所以两个人是都去那个组织卧底了,黑泽阵做出了判断。 这下好了,琴酒已经去调查诸伏景光了。哪怕警方的资料保护得再好,这两个人几乎完全重合的成长轨迹,有多大的几率可以瞒过敏锐的杀手呢? 黑泽阵开始苦恼,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卧底暴露死去,他是做不到的。那么,要怎么样保护他们?直接劝他们结束卧底退出组织吗…… 安室透紫灰色的眸子闪了闪,他从诸伏高明笃定的暗示里稍微放松了一点:“嗯,我会的。”原本揣在外套口袋里的手试探着搭上了黑泽阵的肩膀。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安室透被那个复杂的眼神看得默了一下。 怎、怎么?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自己以前见过他吗? 不得不说,安室透和降谷零表现出来的性格完全不同。一路上黑泽阵默默地观察对方,看着安室透不明所以但是尽力扬起的微笑,心想要是能拍照纪念的话,诸伏景光大概会出大价钱买这张照片……哦,说不准赤井和松田也会想要。 “黑泽君一直在看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汽车在红绿灯前停下,驾驶座上的人已经摘下了帽子。安室透前倾着上半身,几乎伏到方向盘上,那头漂亮显眼的金发随着他偏头的动作柔软服帖地搭在额前,潋滟的紫色眸子不知何时变得湿漉漉的,配合着无辜的下垂眼和可爱的童颜,完完全全称得上是美色-诱惑。 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的黑泽阵不解风情地感慨,真的变成了很厉害的大人啊,降谷零。 安室透其实不觉得honey trap对高中生有什么用,但自己反正又没有损失,学到的技术就是用来施展的嘛。他知道有种人是所谓的颜控,要是能利用这一点增加好感也不错。 “可以拍照吗?我想给一个人看看。”黑泽阵觉得要是自己世界的降谷零看见这一幕的话,说不定会羞耻得睡不着觉。 “抱歉,不可以哦。”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 除了卧底的谨慎让他拒绝以外,安室透直觉有些不对劲,见黑泽阵没再说什么,便若无其事收起了表情。 “要去商场买点衣服吗?”他贴心地问道。 黑泽阵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地点点头:“需要的,麻烦安室先生了。”他不对琴酒的审美有什么期待,诸伏高明给他准备的衣服都是最常见的白衬衫和牛仔裤。黑泽阵不会委屈自己,既然确定了来这里的次数不会少,那么添置符合心意的衣物是很有必要的。 事实上,黑泽阵对穿搭有一套自己的理解。 安室透看着从试衣间走出来的人再一次沉默了。 朋克风的无袖短上衣搭配黑色工装裤,衣服的边角装饰着金属环扣和布条,黑泽阵还嫌不够似的向他展示手里的几条choker,大大方方地询问:“你喜欢带锁-链的还是平扣项圈的?” 安室透移开目光:“黑泽君,我觉得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赶快把你露了一大截的腰遮一遮,来往的客人都在看这边啊! “不,这个很重要。”黑泽阵语重心长。不过他想了想降谷零本身的性格,又有些了然。 品味不同,可以理解。 “黑泽君,要不要穿件外套,你不冷吗?”安室透忍不住了,随手拿了一件侧边绑带的马甲给他披上。 当然,不过两秒他就后悔了。 原本的无袖和露腰设计让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但是这件外套的镂空让它并没有起到多少有效遮挡的作用,反而给手臂蒙上了细绳投下的暧昧阴影。绑带之间菱形的空隙更是随着走动产生的偏移,让人轻易窥见腰间细腻的皮肤。 黑泽阵看了两眼还算满意,倒是没有脱掉,只是安室透注意到店员赞许的眼神后人都麻了。 “既然都这样了……”安室透又打量了两眼,不得不承认黑泽阵给自己搭配的一身衣服的确好看。明明是一身纯黑的衣物,却显得整个人越发苍白。 “你刚刚说什么?”黑泽阵随手扎起长发,偏过头看他。 安室透在那双绿眼睛的注视下,虚拢着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我是说,还是平扣项圈更适合这一身吧。” 12. 第十二章 黑泽阵站在穿衣镜前比划着那条项圈款式的choker,设计简单,平时容易搭配衣服,看来认真起来的话这家伙品味也不错。 “需要我帮你戴上吗?”安室透的身影出现在镜像里,那双属于成年男人的手暗示地轻轻点了点黑泽阵柔软的颈侧。 黑泽阵随手便把choker递给他,配合地捞起头发:“嗯,谢了。” 过于自然的语气让安室透顿了顿。他动作不停,指尖捏着那条黑色的皮革的两端,松松环过对方的脖颈。手掌下的身躯仍然放松,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致命处被人掌控。 不长的系带慢慢收紧,安室透无端觉得一阵战栗。 黑泽阵真的无辜吗?他和琴酒到底是什么关系?一系列想法在脑海里翻涌,安室透的眼里闪过一点暗色,无论如何黑泽阵是谁,他都不会在这里杀死他的。可他之前纯然无害的表现到底是否真实?安室透很想抱着乐观轻松的态度去相信他,但是这张脸实在让他不敢大意。 手指擦过后颈的时候有点痒,听到细微的咔哒声后黑泽阵悄悄松了口气,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好了吗?” “嗯。好像有点太紧了。”安室透心虚地松开手,小小地后退了半步。他的目光似有似无地掠过皮质颈圈的边缘,因为他的犹豫和走神,那里苍白的皮肤已经由于摩擦和勒紧泛起了一片淡淡的红色。 他有些抱歉地伸手抚摸了一下,轻声问道:“要不要再放松一点。” “是有点紧,但这个松了不好看。”黑泽阵无所谓地摆摆手。他仿佛对刚刚的一切全然无知。 事实上,知道这位安室透的真实身份后,他就把对方归于“无害”和“友好”的阵营了,即使他的举动稍微有些古怪,黑泽阵也不甚在意。反正他们都大概率是因为这里的琴酒才会对有着同一张脸的自己抱有警惕和试探,但总归不会危及生命。 就像他怎么挣扎改变,骨子里都透着和那位杀手一样的无情淡漠。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一样,无论哪个世界他们都是…… “还要买什么吗?还是黑泽君想回去休息了?”安室透温和地问道。 黑泽阵回过神来,打量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再去买点配饰吧。”虽然暂时用不到,但是指环腰链什么的还是备上吧。 “客人。”就在两人即将踏出店门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的店员小姐拿着一个小袋子追了上来,“刚刚忘记给你们了,这是赠品。” “谢谢。”安室透接过后好奇瞄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微妙起来。他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黑泽阵的背影,还是贴心地收好了这份小礼物。 或许对方夏天会用到呢……反正这种风格他又不熟,分不出来有没有用不是很正常吗? 哎呀,这对混血兄弟真是一个比一个好看。她在仓库翻了那么久才找到的好东西,要是之后有机会看见那位少年穿上就好了,送出了袜夹的店员小姐美滋滋地捧着脸回到店里。 等结束这趟购物终于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黑泽阵才去卧室整理衣柜的一点功夫,等他再出来时,安室透在茶几上留下了一堆外卖小卡片,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黑泽阵走过去随手翻了翻。很贴心,从披萨炸鸡到寿司拉面应有尽有。黑泽阵撇撇嘴,可惜他现在不饿,看见那些鲜艳的食物印画只觉得一种饱腹感冲上脑门。 放下卡片,他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要是琴酒看见了肯定要皱眉骂他,就算是高层也有被狙击的风险。 但是他一点也没有这种觉悟,或者说一般人都不会有吧……哪有人会看见玻璃窗就想到琴酒呢?黑泽阵思考着把额头靠在冰凉的玻璃上,夜空让透明的落地窗清楚地透出人像。黑泽阵呆呆得看了一会儿自嘲地笑了,可不就是自己这张脸让他想起琴酒了吗? 手机震动了一下,黑泽阵看了眼,是琴酒的消息。他懒得划开,干脆直接播了过去。琴酒把自己的号码设置成紧急联络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幕的。 “波本不在你身边?” “波本?”哦,是安室透的代号。这还挺巧的,诸伏景光该不会是苏格兰吧? 黑泽阵把电话开了免提,对方的声音在有些空旷的房间回荡:“今晚的交易取消,但是朗姆联系不上他。” “你们难道没人往他身上安一个定位器?”黑泽阵反问,“连我身上都有三个。” “有,”对面沉默了一下:“不过你和他不一样。现在可没人去把他捞回来。” 黑泽阵思考了一下,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有危险吗?” “你要去就去。”琴酒啧了一声,挂断了电话,“两分钟,会有人给你发地图。” 这就是安全的意思了。 黑泽阵点开屏幕,看了两眼定位器的信号,又播了一个电话过去。 “还有什么事?”听起来不耐烦了。 “我看不懂。”黑底背景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绿点红点,黑泽阵实在看不出这代表了什么。 琴酒沉默了一下,不屑嘲笑:“废物。”随后挂断了电话。 “把波本的地址调出来,发到这个号码上。”琴酒点了一支烟,淡淡地把事情吩咐给伏特加。他忽然回忆起黑泽阵悄悄蹲在阳台抽烟的样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半大的少年咳嗽到脸上都泛起潮红,狼狈得要死还是硬着头皮抽完了。 现在回想起来都蠢得让琴酒直皱眉。 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废物,偏偏又在不必要的地方倔强。 他掐灭了烟,冷哼一声,返身回到车里。任务后短暂的小憩到此为止了。他适应黑暗,在这里如鱼得水,组织的罪恶对他来说从不是负担。 几十分钟后,安室透看着站在吧台里,穿着衬衫马甲,打着波洛领带的黑泽阵陷入沉思。 “给我来一杯曼哈顿。”他飞快掩去眼里的惊疑,露出符合情场老手的暧昧笑容,仿佛只是看中了新来的调酒师,准备来一场艳遇罢了,“基酒要用波本,比起田纳西威士忌,我更喜欢它的口感。” 注意到暗处的目光不再流连此处,安室透挪了挪位置,指尖在无声点着另一只胳膊上。他用组织的暗语试着和对方沟通:你怎么在这里? 黑泽阵沉默了。首先,他不会调曼哈顿;其次,他看不懂那串暗语:最后,在这里他也要和松田阵平(田纳西)争一下吗? 哈,开玩笑的。 在安室透无语的注视下,黑泽阵迅速在吧台下面用搜索引擎找到了曼哈顿的调法。好在对方手上的动作还是连贯熟练的,安室透松了口气,也没拒绝推过来的鸡尾酒,抿了一口后便眉眼弯弯提出下班后要请调酒师喝一杯。 被两位相貌精致的男人吸引过来的隐晦目光带了点惋惜,但似乎还有人跃跃欲试。黑泽阵垂眸,把擦干净的玻璃杯放到一边。这家酒吧能被不法分子选中作为交易场所,自然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他只在后门装作好奇的样子驻足一会儿,便主动有人来和他搭话了。黑泽阵以一种意料之外的轻松,借着临时调酒师的身份混了进来。 一开始他还有点茫然,不过在短短几分钟里撞见了好几对接吻的同性情侣后,黑泽阵了然。 黑泽阵想到这里,他觉得他们两个更加可以大胆直接一点。 于是他装作不耐烦地咂嘴,接着嫌热似的扯了扯领结,高龄衬衫下若隐若现地露出了几小时前安室透亲手扣上的项圈,看得安室透心头一跳。 在安室透不赞同的目光下,黑泽阵还是放弃了把那杯曼哈顿一饮而尽的动作,于是手腕换了个方向,直接搭在安室透的手腕上:“现在就可以请我喝一杯。”不大不小的音量让靠得近的男人们起哄似的吹了几声口哨,甚至有人推了安室透一把,险些一头撞上装饰用的吊灯。 两个人顺理成章地离开热闹的吧台。一路上为了显得亲昵,安室透的手都搭在黑泽阵腰上,一直走到卫生间的隔间,才双双松了口气。 安室透看黑泽阵也一副得救了的表情,突然有点好笑:“看你刚刚的表演,我还以为黑泽君很熟练呢?” 黑泽阵摸索着解掉两颗衬衫扣子,衬衫不是很合身,版型也很奇怪,他是真的觉得要喘不过气了:“你想多了,我只是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是吗?”安室透的声音低到轻不可闻,“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只是传话的,琴酒说今晚交易取消,但是朗姆联系不上你。”黑泽阵低头,试图抚平因为贴太近产生的褶皱,“所以我来找你了。” “你…但是这样太危险了。”安室透不太赞同地皱眉,于公于私他都不想黑泽阵接触任何组织的事物。他正要松开刚刚揽住对方的手,只是即将离开时,大腿处无意间碰到硬物触感让安室透脸色大变,他低声询问:“这是什么?你身上装了发信器?” “不,这是……”衬衫夹啊。 黑泽阵睁圆了双眼,他来不及阻止安室透,便被单手按在门板上。 被抽出又掀起的衬衫下摆处,一个个脱离的小夹子发出清脆的回弹声,甚至有几个打在皮肤上留了点红印。 “……” “……” 其实那几下不痛,黑泽阵也不是很在意被掀起衣服。在寝室里打闹的时候谁没看过谁的腹肌,上手摸一把也很正常。更何况安室透是误会了。 但是现在安室透看起来不太好。他捂着脸后退到贴着瓷砖,指缝间连深色的肌肤都压不住脸上和耳朵上的红晕:“是我误会了,很抱歉……请让我冷静一下,拜托了。” 连敬语都冒出来了。 “你耳朵红了。”黑泽阵有些好笑,这时候他才在安室透身上看见了自己熟悉的降谷零。 明明看起来是大人了,羞耻心还是很重啊。 等到对方冷静下来,他们才互相揉皱了衣服,假装成情侣离开。黑泽阵虽然没什么伪装经验但是一晚上也让他长了不少见识,有模有样地对着镜子要往自己脖子上掐印子。吓得安室透赶紧过来制止,他有点哭笑不得:“不需要到这种程度。”要是琴酒看见了这种解释不清的痕迹,自己就完蛋了。 在另一个世界的深夜,降谷零惊喘着从梦里醒来。 这几天一直关注他的诸伏景光第一时间从浅眠里醒来,担忧地坐到他床边:“Zero,又梦见奇怪的东西了吗?” 他注意到幼驯染出了一身的汗,脸上也带着茫然和惊恐,但是比之前的哭泣要好多了:“可以告诉我,这次梦到了什么吗?” 降谷零呆呆地摇了摇头,接着猛地把脸埋到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不……没什么,不是我的死亡,我缓一下就好了。”诸伏景光点点头,善解人意地让对方一个人冷静。 降谷零悄悄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忍不住呜咽,今晚这个梦也太怪了吧! 他要怎么和幼驯染说梦见自己给黑泽戴上项圈,又把人按在隔间里掀衣服这种事啊! 第十三章 “黑泽同学,这次采购就拜托你们啦。”宫野明美双手合十,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因为要参加社团的排练,所以周末……” 刚刚上课睡得迷迷糊糊的黑泽阵才醒过来,他有点恍惚地看向宫野明美。还没等他反应话里的意思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诸伏景光几人,已经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交给我们吧!” “班费和清单已经交给零和景光了——那我就先走啦。” 等宫野明美走远,黑泽阵才用眼神询问几人发生了什么。 “原来你上课真的一点没听啊。我们在讨论学院祭的安排。”松田阵平见没人注意,悄悄伸手去摸了一把披散的银色长发,得到了黑泽阵一个警告的眼神。 “最后投票结果是执事女仆咖啡厅,班长带着其他同学一起制作道具、布置教室,我们几个去采购要用的原料哦。”萩原研二蠢蠢欲动地凑过来,最后还是没动手,只是以可惜的目光在那头长发上逡巡了两圈。松田阵平见状,得意洋洋地哼哼了两声。 赤井秀一提问:“那不是还要买咖啡机吗?好一点的咖啡豆也不便宜,班费真的够用吗?” “哪有那么郑重,买点速溶咖啡和茶包就够了。”松田阵平懒洋洋地回答,“从小到大不都是这样糊弄一下吗?蛋糕和炒面都是外卖的,店里面能捏捏寿司就不错了……” “赤井没在日本读过书不清楚吧?”诸伏景光听着松田阵平的大实话摇了摇头,“虽然大部分情况是这样,但这次大家干劲还是挺足的哦。听说女生那边已经在申请借用料理室了,好像还缺会做甜点的人。”如果人不够就要随机摇人了。 一开始就因为会做饭而且家政课成绩不错,被叫去帮忙的诸伏景光咽下了最后半句话。 “话说为什么红茶茶包和奶茶粉都是○顿的?”降谷零翻了翻清单,忍不住问,“是这个牌子特别好喝吗?” 黑泽阵速答:“因为最近在和宝○梦联名吧?” 他又抬头看了两眼备注的口味,忍不住感叹:“我记得这两个味道送的是胖丁和皮卡丘吧……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原来你喜欢宝○梦啊。”赤井秀一在其他人复杂又敬佩的注视下补充道,“我妹妹也挺喜欢的,很可爱。” 这个很可爱是在指谁啊! “我是指宝○梦。” 这时候就不要再补充了。几人小心翼翼地看黑泽阵的表情,但是对方只是有点无语地皱眉。 “不是,是我邻居的……姐姐,”黑泽阵想了想,把“阿姨”两个字换了一下,虽然已婚了但是黑田美久其实很年轻。 “总之她最近在收集这个。他们家里买了很多喝不完,所以就送了邻居们很多。”包装壳上印的宝○梦都被扣掉了,让人很难不印象深刻。 几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松田阵平看了眼时间,打了个哈欠,推着几人往食堂方向走:“走走走,去吃饭,快饿死了。” 萩原研二扭头提醒:“见面时间发到群里了,记得看哦。” 落在最后的赤井秀一和黑泽阵朝几人挥挥手,他们不想吃饭,干脆向宿舍走去。 赤井秀一没话找话似的问他:“晚上吃什么?” “我买了能量棒,可可味的。” “哦。” 黑泽阵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就算你承认自己喜欢宝○梦我也不会嘲笑你的。” “我没有。” “我看见你的典藏卡片了。” “那是鱼冢的。”黑泽阵脱口而出。 “其实我没看见。” 黑泽阵停下了脚步,狠狠瞪了赤井秀一一眼。 赤井秀一移开目光,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浮起的笑意。千万不能笑,笑了晚上可能真的要被黑泽阵赶出寝室了。 周末很快就到了。 “在这边!”刚刚还犯困打哈欠的萩原研二眼睛一亮,有些兴奋地打招呼,“今天这身打扮很适合你哦。” 松田阵平附和地点点头。 黑泽阵心情不错,于是他转头问降谷零:“不好看?”嗯,因为黑泽阵的私服又成功震撼了降谷零一次。 “没有,很适合你。”他干巴巴地说道。 “噗。”松田阵平在背后小声怪笑,一时没注意挨了降谷零没好气的一下肘击。 “今天没带其他装饰呢。”诸伏景光有点遗憾地说道。 他早就在酒吧见过换下工作服的黑泽阵。赤井秀一就更别说了,他还陪黑泽阵一起买过衣服,现在衣柜里还有件和他同款不同色的外套。 “因为不想太显眼。”黑泽阵这么回答了。 几人又沉默了一下。怎么说呢,黑泽阵好像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显眼的根本原因…… 好在今天的采购还是很顺利的,就是结账的时候有一位穿深色和服的收银员,好像什么极道大姐头一样,甚至还有一群墨镜男守在一边。看赤井秀一几人很在意的样子,黑泽阵解释道:“那是酉井会会长的妻子,好像他们内部出了什么事,来做收银员补贴家用。” “这个气势完全不像打工。”降谷零松了口气,嘟囔着,“话说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啊!” “邻居先生告诉我的。”黑泽阵理所当然地回答。 “邻居……是喜欢宝○梦的那位?”诸伏景光好奇地问道。 “是一家人。” “这样啊。”想象不出来。 几人又核对了一遍清单,确认无误后,时间也正好到了中午。他们随便找了一家烤肉店,打算把午饭解决了。 厚切牛肉被烤得滋滋作响,饱满的肉汁顺着粉嫩的横截面流淌。黑泽阵注视了一会儿,才包了块生菜慢吞吞地咬着。诸伏景光刚想谴责他这种行为,就注意到旁边的赤井秀一已经放下了筷子。 “你们俩吃饱了?”松田阵平在和降谷零辩论撒盐还是沾酱的间隙关心了他们一下。 萩原研二也放下了筷子,神色恹恹的,替两人回答:“他们平时就吃那么多。” “萩原你今天不舒服吗?”诸伏景光仔细观察了他一会儿,突然问道。 “昨晚没睡好,所以现在有点没胃口吧。”萩原研二说着又打了哈欠,“做了个噩梦。”萩原研二没说的是,这个噩梦的内容过于逼真了。 “你也做噩梦了?”降谷零愣了一下,“最近大家都做噩梦了吗?” 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对视了一眼,都有了答案。松田阵平摇摇头:“我没有,不过我昨晚被他打电话吵醒了。和降谷你一样,好像都挺严重的。” 黑泽阵思考了一会儿,问道:“可以说说你梦见了什么吗?” “啊,没问题。”萩原研二看起来心有余悸。 一开始萩原研二还津津有味地看自己在梦里拆弹,给小阵平打电话,但是在梦的最后他猝不及防感受到刺骨滚烫的热浪和被爆炸撕裂的疼痛时,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死掉了。 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等他好不容易再睡过去的时候,这个梦居然又开始了。萩原研二心情沉重地看梦里的自己一脸轻松惬意,忍不住出声提醒:“认真点啊。” “诶?刚刚有人说话吗?”那位拆弹警官愣了一下。萩原研二也惊讶起来,居然可以听见吗? “这个炸-弹一会儿会跳秒,你会死的。” “你是谁?我为什么相信你?”萩原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轻笑:“如果真的会爆炸那我更要拆掉它了。”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最后只有六秒……”萩原研二一时语塞,怎么做梦还这么有逻辑啊? 就在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萩原研二忽然意识到,电话那头的松田听见了自己的死亡,而他留下的玩笑变成了最后一句遗言。 刚刚压下去的后怕和恐惧又浮了上来,他哑着嗓子试图阻止萩原:“是小阵平的电话……不要接!你想让他听见你在爆炸里粉身碎骨吗?” 萩原准备按下接通键的动作顿住了:“你到底……” 萩原研二快急死了:“没时间了!就算,就算你不害怕,这里还有其他警察,还有小阵平在等你!” “或许我真的该去医院检查一下精神问题了。”萩原小声嘀咕着,神情严肃起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挂断电话,萩原深吸一口气,起身朝队员们大喊,“撤退!全体撤退,炸-弹有问题!” 萩原研二看着自己跑在队伍的最末尾,就在整个小队刚冲到下一楼,身后就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整幢楼似乎都摇晃起来。萩原在这种冲击下失去了平衡,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楼梯外翻去,有人惊慌地喊着队长一边想要伸手拉住他,可惜反而被萩原往前推了一把,跌跌撞撞地往前又跑了几步。 “抱歉,要是能早点相信你……”有些无奈的声音响了起来,萩原研二怔怔地感受着身体砸在水泥地上的痛楚,一阵眩晕感传来,视野也模糊起来,耳边隐约听见救护车和焦急的呼喊。 头上的伤似乎很严重,他费尽全力抬起手:“喂,你还没死呢。”赶快醒过来啊。 萩原研二的意识不甘地沉入黑暗,朦胧中,似乎有人在最后捉住了他的手。 “Hagi!” 原来是小阵平啊。 下一刻,萩原研二惊喘着从床上坐起来。随即他哀嚎着捂住脑袋,似乎还有磕碰的幻痛残留,来不及平复心情,他便眼泪汪汪地给幼驯染打了个电话:“小阵平!我好想你!” “然后就被说‘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的小阵平骂了。”萩原研二说着说着趴在桌子上,做出委屈的表情。 “咳咳,”松田阵平咳嗽了一声,朝萩原研二身边贴近了一点,任由幼驯染抱住自己,“我昨晚不是来找你了吗……一开始你又不肯和我说。” “关于这些噩梦……黑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诸伏景光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开口问道。 第十四章 见几个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黑泽阵叹了口气。 诸伏景光见状急忙解释:“不,我们不是怀疑你的意思,只是……”他咬了咬唇,眼神里充满歉意。 “抱歉,我有点太紧张了。”诸伏景光垂眸,“我梦见的好像,更多一点。刚刚听了萩原的梦之后,我就忍不住想,为什么我不能改变那个可怕的梦呢?”他不能控制因为恐惧无法动弹的孩童身体,长大后赴死的决意又只能让他眼睁睁看着子弹贯穿自己的胸口。 降谷零担忧地握住他的手,低低地叫他的昵称:“别想太多了,Hiro。”他到现在也没梦到过自己的死,从梦境里感受到的更多的是一种彻骨的孤独与疲惫的隐痛。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黑泽阵没想瞒着他们很久,他和赤井秀一早就商量着要和几人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既然现在已经是这种情况了,那么就在今天把一切都说明吧。 黑泽阵有种预感,几个人的异世界同位体都不简单,像自己被原主从身体里挤出去应该是迟早的事情。要是放任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边乱晃。先不说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要是被琴酒撞见就完蛋了。 “我就想问一个问题。”诸伏景光眼角甚至有点发红,“另一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这一切仅仅是一个梦?” “它是真实存在的世界,包括另一个你们,都是真实存在的。”黑泽阵语气严肃起来,“这就是我要告诉你们的事情——” “我已经去过那个世界了。” 几个人轻轻嘶了一声,又很快安静下来,听黑泽阵慢慢讲小时候他身上发生的故事和在另一个世界遇到的事情。 “下次我过去的时候,或许可以打探一下萩原警官的事情,这样就知道你梦里做出的改变有没有发生了。”黑泽阵又想了想,“我也可以向琴酒或者波本打探组织里的情况,说不定可以对上你们梦里的时间线。” “不行!”大家异口同声地阻止。 赤井秀一说道:“我在梦里也对那个组织有所了解,他们很危险。听你的描述,你也不能确定琴酒是否会一直纵容你。或许是你对组织没有窥探他才那么容易说话,要是你主动问询,他可能会对你做一些不好的事。” “没错,这实在太危险了。”降谷零满脸认真,“我了解我自己,包括另一个我……他那种状态,你要是尝试获取情报被他察觉,可能会被他当做威胁,做出一些过激行为。” 剩下三人点点头,神色郑重而又担心:“黑泽你和琴酒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这一点在那边就已经很危险了。无论如何,你的安全才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黑泽阵觉得自己也没那么脆弱,但是看着他们的关切又心疼的眼神忽然就说不出话了。他有些不自然地点点头,别扭地小声说:“知道了,谢谢你们。” 看着几人围在一起,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纸笔,开始互相询问,分析情报,黑泽阵才松了口气。他悄悄掐了掐自己的指尖,垂下眼不知道在向谁轻声诉说:“别担心,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虽然很危险,但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和琴酒谈谈了。 在距离学园祭还有三天的时候,黑泽阵接到了通知。 “黑泽同学和降谷同学就加入我们这边啦!”负责甜品的女同学笑得很开心,“欢迎!有男生来帮忙真是太好了……” “我们要做的是蛋挞,巴斯克蛋糕和可丽饼!这几样都可以在料理室做完马上送到教室,而且难度不大。” “你们家政课的成绩怎么样?” 女孩们叽叽喳喳地把两人簇拥起来。 黑泽阵无所谓地点头接受了安排。他的父母经常出差,所以做饭还是没问题的。上家政课的时候,赤井秀一才是两人中比较笨手笨脚的那一个,黑泽阵很怀疑他离家出走那段时间是怎么独立活下来的。这些甜品听起来也不难制作,练习一两次估计就没问题了。 但是站在旁边的降谷零似乎有些为难,他可怜兮兮地朝被分去做三明治的幼驯染投去求助的眼神,只得到一句温柔的鼓励:“太好了,Zero一定没问题的,你们要加油哦。” 到底哪里好了,降谷零沮丧地凑到黑泽阵旁边:“你会做这些吗,我们要不要一起练习一下?”他的家政课成绩都是靠同组的诸伏景光带上来的,平时也没怎么动手做饭,都是靠外卖和食堂为生,偶尔去幼驯染家蹭饭。 黑泽阵也不清楚降谷零的水平,于是问道:“你做过甜点吗?” 降谷零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把果酱涂到面包上,算吗?” 好吧,大概是不算的。 “没事的,蛋挞液和塔皮都是现成的。另外两种甜品也不难,打发奶油这一步要注意一下,其他步骤……掌握好烤箱温度和时间就没问题了。”诸伏景光最后还是安慰了一下视线存在感很强的幼驯染。 降谷零不太好意思浪费学校的材料,决定买好材料去诸伏景光家里接受一对一培训。黑泽阵拒绝了这对幼驯染的邀请,他想起了隔壁很擅长各种料理的邻居黑田龙。正好可以把赠品的宝○梦送过去,美久阿,姐应该会喜欢。 那天采购的时候他们买了很多○顿,售货员大方地给出了超出原定数量的赠品,班里同学挑了一轮之后还剩下挺多,于是就全部送给了“似乎很喜欢宝○梦”的黑泽阵。 晴朗的周日,黑泽阵用一大袋宝○梦换取了黑田龙的紧急培训。 “这个白-色-粉-末可是很重要的!”黑田龙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看着黑泽阵把面糊倒进模具,“没错,就是这样才能做出卖得出去的货,黑泽君,果然很适合入行啊。” “谢谢,但是我应该不会做家庭煮夫的。”黑泽阵毫不在意这位邻居说出令人误会的话,只是平静地设定好了时间。虽然看起来很凶恶,但是这位已经金盆洗手了。他们这个社区里这种人还挺多的,连普通的家庭妇女都已经习惯这种环境了。 “请问,这些也都是黑田先生做的吗?”黑泽阵在等待的时间里参观了这个打扫得干净整洁的公寓,随后被电视柜上放着的一排钥匙扣吸引了注意。 “那些本来是给美久准备。”黑田龙拿了一个给他看,顺便解释道,“但是有点太多了,接下来打算送给社区儿童会当做小玩具给孩子们。” 黑泽阵抬起头:“黑田先生能教我做这个吗?” “啊,没问题。” 嗯,赤井秀一是不是说过他妹妹很喜欢宝○梦? “……你看,把两张印着相同的宝○梦的纸壳先按照轮廓剪下来。”黑田龙一边示范一边说明,“背面和背面粘起来,再放进这种胶水里。” 黑泽阵在打磨边缘时格外细心。毕竟是送给小朋友的,还是精致一点比较好。 花了一上午之后,黑泽阵带着钥匙扣和甜点礼貌地向黑田龙告别,并再次说明了他没想当家庭煮夫的意思。 或许他可以这样建议琴酒早日退休?黑泽阵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抖了抖。 也许是因为腹诽对方的报应,黑泽阵当晚就回到了异世界。 “我要和你谈谈……”他连话都还没说完,甚至没看清琴酒在干什么,他就被挤了出去。 也许是次数多了,居然没有多难受。 不同于之前的小巷,这次他好像只是在监控死角,能看见附近是人来人往的车站。黑泽阵照例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除了证件和手机以外的物品,除了他上次放在口袋里的零食和现金,刚做的钥匙扣居然也在,手上甚至还拎着一袋眼熟的甜点。 这是什么规律?想不通。 黑泽阵从拐角走出,又默默走回拐角。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边背着吉他包的三个人不就是赤井、诸伏和安室透吗!还有那个小女孩,赤井真纯又怎么会在这里? 目睹了亲哥把人弄哭,诸伏又把人哄好,黑泽阵还是放弃现在出去。这三个都不是真正的坏人,赤井虽然故作冷酷,但是显然是要保护妹妹的,所以赤井真纯还是很安全的…… 安全是安全,但是小孩子还是感觉委屈了。看着三人离开后,捏着车票抹眼泪的小女孩,黑泽阵叹了口气,还是走了过去。 自己也被叫过一声哥哥,总不能放着她不管。 黑泽阵几次穿越得到的情报让他充分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犯罪率有多高,万一这个孩子回去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他和赤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世良真纯攥紧了手里的车票,她知道自己应该回家,不要再给大哥添麻烦了,但是…… 眼泪不受控制地又溢出眼眶,她望着巨大的车站广场站在原地。偶尔有行人朝自己多看两眼,又匆匆离开,世良真纯觉得自己的勇气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消耗殆尽。 一块纯白的手帕突然被递到眼前。 “别哭了。”冷淡清冽声音从头顶传来。 世良真纯努力抬头睁大眼睛,想看清这个人的脸。 看她没有动作,那人干脆地蹲了下来,两双深浅不一的绿眸直接对上了。 “眼睛……”好像大哥。 世良真纯茫然地伸手接过手帕,擦掉了泪水,也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她把手帕折起来,乖巧地道谢:“谢谢哥哥。我会把手帕还给你的。” “不用了。”恢复得还挺快,黑泽阵摸了摸口袋,正好还有牛轧糖:“你要吃糖吗?” 小朋友犹犹豫豫地不敢伸手接,黑泽阵想了想,说:“其实我是你哥的朋友,是他让我来送你回家的。” 世良真纯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不由地放松了一些,像什么小动物似的凑近了。 有点警惕,但不多。 “你大哥叫赤井秀一。”黑泽阵干脆地把糖塞到她手里。 世良真纯接过糖放进口袋,朝他笑了笑:“那哥哥肯定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真纯,对不对?”说完这句之后小姑娘肉眼可见地彻底安心了。 “我还知道你喜欢牛轧糖和宝○梦。”黑泽阵变魔术似的摊开手,上面躺着一个小小的钥匙扣,“这是给你准备的礼物。”确实是给她准备的,只不过这个真纯先拿到了。 世良真纯欢呼一声,小心翼翼地把玩着钥匙扣。 “走吧,我送你回家。”黑泽阵试着牵起她的手,小孩子也很配合地跟着他走。 下了电车后,眼看着马上要到家附近了,世良真纯不舍地拉住他:“我今天,大哥到底……” “他在做很危险但是很重要的事情。”黑泽阵这么回答。 “你也是吗?” “我不是。”黑泽阵最后蹲下来,摸了摸她蓬松的黑发,“下次看见我或者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千万不要靠近,要像我们不认识一样。” 不管哪个真纯都是很聪明的孩子,黑泽阵见她听懂了,便松开了手。 “回去吧。” 好了,接下来要想想,怎么做才能见到琴酒呢…… 第十五章 黑泽阵顺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慢慢往那处公寓的方向走去。现在正是下午放学的时间,这片住宅区看起来有不少小孩。黑泽阵并不讨厌这些背着书包,好奇单纯地打量他的小学生。几个胆大的男孩子跟他搭话:“大哥哥,为什么你的头发是白色的?” 黑泽阵不知道要怎么给他们讲隐性基因和遗传,但还没等他想出答案,几个孩子已经把注意力转移了。 嗯,他现在知道这个世界最流行的文化是假面超人和哥美拉,但是没有警察美少女。 和那些孩子走了一路,身上的零食也几乎分了个干净。 黑泽阵想着琴酒速度也太慢了吧,一个任务到现在都没做完吗? 又一个人走了没多久,黑色的保时捷356A便无声地行驶到他身边。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小半张比他更加成熟一些的侧脸。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男人勾起一个冷笑,“上车。” 黑泽阵犹豫了一下,一时间想不到该说什么。他下意识把手里的袋子通过半开的车窗递了进去:“要尝尝吗,我自己做的。” 琴酒脸色很微妙,盯着他多看了几秒,但是还是很给面子地接过去了。 “你要和我谈什么?”琴酒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轻叩两下,把细长的烟衔在唇齿间。细微的火苗燃起又消失,袅袅烟雾模糊了那双冷冽的眸子。 黑泽阵对这副姿态并不陌生,那是他曾经短暂向往过的梦中杀手。 黑泽阵没说话,琴酒也不催促。 窸窸窣窣的塑料袋摩擦声传来,尼古丁中掺杂了淡淡的甜香。黑泽阵看见琴酒点过烟的手又拈起自己做的蛋挞,觉得眼前这一幕都有些不切实际了。 黑泽阵想过他被琴酒枪杀、扼死、毒杀等各种死法,也想过被他用残酷的手段审讯、折磨、囚禁,但是唯独没想过在琴酒平静甚至是温和地和自己一起坐在保时捷上吃甜点。 他早早就嗅到了挥之不散的血腥味,琴酒这次瞬间就把自己赶走的原因也呼之欲出。 他正在执行任务,而且现场绝对不是那么好看。 “太甜了。”杀手皱着眉给出评价。 杀手为数不多的耐心似乎都留给了自己,黑泽阵忽然升起这样一种错觉。琴酒一开始就不让自己留下并不是嫌弃自己打扰他做任务,而是更加温和的、贴心的理由——他不想让黑泽阵再一次看见犯罪现场。 太奇怪了,明明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关系。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对方时连呼吸都紧张得勒紧的恐惧, 总不能是琴酒在逗自己玩吧? “还不说吗?那我来说。” 琴酒似乎等得不耐烦了,但是语气依然平静。烟灰簌簌抖落,又被窗外的微风卷走,黑泽阵还因为刚刚的想法晕乎乎的,张了张嘴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 “那几只老鼠,”琴酒抬了抬下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劝他们立刻离开组织。” “然后?”黑泽阵眨了眨眼。 琴酒冷笑:“我不会参与对他们的追杀。” “你也知道的吧,我根本拦不住他们。”黑泽阵看了全程都没说话的伏特加一眼,继续说下去,“帮我保护他们。” “你的胆子现在大了很多。”琴酒既没说同意,也没直接拒绝。 黑泽阵语气逐渐轻快起来:“是那位Boss对吗?其实最早到这里的不是我,而是乌丸莲耶先生。”他早该想到的,但是现在揭穿也不晚。 琴酒没说话,看着几乎快把脑袋搁在自己肩上的小崽子只觉得手痒。 “琴酒,既然他发现了,就把通讯器给他吧。”微型耳麦里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虽然我不是那位,但是我想你也愿意听我的话?” “是,Boss。”琴酒确实不在意。事实上,两位先生都不简单,他就更无所谓到底是谁在指挥组织了。 “好孩子。”那人夸奖道。琴酒默默拆下耳机,心想自己又不是黑泽阵。 不知道两人到底约定了什么,琴酒只知道自己要容忍几只老鼠在眼皮子底下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多久,连让他们在做任务时出点意外都不行。 烦,早晚把组织里的卧底都杀了。 黑泽阵听着宠溺又慈祥的声音第一次完全在异世界放松下来。熟悉的长辈和他聊起日常话题,让他下意识抱怨似的说了更多:“我就知道琴酒那家伙没有那么体贴。” 那头的Boss发出笑声:“我也是看着琴酒长大的,他对你已经很温柔了。诸伏家的那个孩子,不就是他替你保下来的吗?” 嗯?黑泽阵因为惊讶稍微睁大了眼睛,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一脸不在乎的琴酒。他还以为诸伏景光和诸伏高明的事情也是乌丸莲耶叮嘱过,才会让琴酒那么轻易放过的。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琴酒已经在后悔了,他就不应该纵容这个家伙。早点把苏格兰和那个诸伏高明杀了就没那么多事情了。 现在好了,不能动手,连这个小鬼好像也完全不怕自己了。再这样下去就要为了那些警察卧底来打听组织的情报了。 他几乎能想象到先生的态度——“琴酒,随他们去。组织能在我和他手里存在那么久,不会被区区几个人就摧毁的。”他刚把耳麦按回耳边,就听见Boss的含着笑意又无比自傲的低语。 杀手垂下眉眼,按捺下心中百般思绪,像以往一样冷静地回复:“是,Boss。” 车内随着通讯的挂断,又恢复了寂静,琴酒报出公寓的地址,于是一直在某处绕圈子的保时捷终于调转了车头,往正确的路线行驶。 “什么时候发现的?”琴酒再一次点燃了一支烟。 “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有个代号,Gin。”黑泽阵想了想,还是乖乖回答了,“是他亲自给我取的,一开始我以为是个巧合。” “代号?” “是酒吧员工的代号,我们那边挺多威士忌的。”黑泽阵诚恳地回答,“按理说是工作人员才会有代号的,但是我身边也有一个关系不错的‘伏特加’,所以把两边稍微联系一下……” 懂了,先生的恶趣味暴露了。琴酒默默掐灭点燃才没多久的烟:“到了,你可以下车了。把这些也带走。” “嫌弃什么,你刚刚都吃了。”黑泽阵悄悄翻了个白眼,还是拿起了那个袋子,“你不要我带给安室吃。” 琴酒冷笑:“你可以试试。”看看波本敢不敢吃可疑的监视对象送的东西。 现在在异世界最信任黑泽阵的或许只有琴酒,黑泽阵对他们倒是尽心尽力,但琴酒看他一厢情愿的样子只觉得恨铁不成钢,那几个卧底会不会领情,他可不能保证。 特别是那个赤井秀一,琴酒想了想,脸上有点不好看,要不把这个FBI来的派回美国去卧底算了。送回大本营不行,到时候问问先生能不能找路子往CIA里塞…… 察觉到黑泽阵一直没有动作,琴酒叹了口气,问道:“还有什么事?” 接着,他听见那个天真的家伙这么问道:“琴酒,对你来说‘黑泽阵’到底是什么?” “啧。”琴酒闭了闭眼,却想起刚刚那支浪费的烟。 黑泽阵是什么?是他过去的名字,是他抛弃的生活,是他在光明下的剪影,但是这一切都不是琴酒。他第一次认真注视这个和他长相相同的少年。倔强,脆弱,天真,有点小聪明,总是在意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又在做什么?他不记得了,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回忆。 唯一有印象的是从实验室出来后的第一个任务,被朗姆那个老东西暗中下了黑手,差点死在背刺的叛徒手里。那时候他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在一片寂静的黑暗里窥探到了名为“黑泽阵”的人生的吉光片羽。 第一眼看见的是大片红色。但是他第一眼就分辨出那是不同于人体喷涌而出的温暖液体,而是更加鲜艳明亮的色彩。还属于孩童这个范畴的黑泽阵正握着画笔,一点点地在纸上涂抹颜料。琴酒就静静地看他画了一下午,最后他睁开眼醒了过来,从安全屋的医药箱里找出绷带,在伏特加欲言又止的目光下草草包扎了伤口。休整完毕后,他提着狙-击木仓,在那个叛徒登上飞机的前一秒,把他永远留在了机场。 大片红色铺洒在地上。年少的琴酒有些幼稚地对比了一下两幅画,不得不承认还是黑泽阵在作画上有些天赋。 那好吧,既然不习惯这种方式,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接触了,就老老实实地在那个明亮又柔软的下午一直画画吧。 十七岁的琴酒收起狙-击木仓,平静地向新的下属发送了短信:“任务完成,来收尾。” “你的回答呢?”黑泽阵带着不甘的声音传来。 琴酒无声地叹了口气:“你想多了——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黑泽阵是你,一直以来就只有你。”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水滴落在心上泛起的涟漪。 那双忽然睁圆的湿漉漉的绿眼睛又完全不像自己了,看起来像炸毛的猫,一边把尾巴缠在自己的手腕上不松开,一边又凶巴巴地朝人喵喵叫。 保时捷像来时一样无声离开,消失在街道尽头。 啪嗒。 黑泽阵擦了擦脸上水珠滑过的一道痕迹,又赶紧低下头,他看见自己的鞋尖和地面泅湿了更多深色的水渍。 下雨了。 听见房门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正在处理工作的安室透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是这个房子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你回来了?这几天你去哪……”安室透从沙发上起身,客套关切的话语里添了些真情实感的担忧,“怎么淋成这样?快去洗澡,换身衣服,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黑泽阵已经平复了心情,他把点心放在茶几上随口说道:“这些是我做的,你可以尝尝。”安室透到底吃不吃也无所谓,如果真的吃了他还有会觉得点惊奇。 上次和大家摊牌后,他被降谷零耳提面命千万要警惕安室透,公安可不是什么温柔角色,更不要说安室透还有波本这个危险身份了。 “总之,不许把他当成我!”气得脸都快鼓起来的降谷零把其他人都看乐了,但是只有赤井秀一笑出了声,于是他又提高声音补充:“还有赤井这家伙也是!” “你怎么不说诸伏。”赤井秀一反驳,“不要包庇。” 其实他只和安室透说过话,黑泽阵没有反驳,只是顺着好友的意思点点头。 还在笑的诸伏景光笑不出来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一左一右搭上他的肩膀:“小黑泽,他们几个太可怕了,还是向靠谱的警官求助吧!” “喂,我们其实也是警察吧,只不过在卧底而已。”降谷零嘟嘟囔囔,仿佛看见他身后有尾巴沮丧地耷拉下去了。 有点可爱,黑泽阵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里相同的意思。 高中生降谷零像坦率可爱的金毛小狗,但是这里的安室透似乎没有这种感觉。 黑泽阵擦干身上的水渍,换上温暖的睡衣,想起他之前红着脸的样子,有点迷糊了,到底像什么呢? “好像已经有点发热了。” 冰凉的手背贴在额头上缓解了热意,黑泽阵舒服地眯着眼抬头,这种触感却马上消失了。他只看见那人围着围裙的背影离开的:“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吧。” 黑泽阵估计自己也真的生病了,便乖乖躺在了那张几乎没睡过的床上。安室透显然每天都有打扫,被子和枕头都很柔软舒适,让原本还紧绷的黑泽阵放松了精神,连睡意也涌了上来。 安室透在厨房里一边煮面一边把黑泽阵生病的事情发邮件汇报给琴酒,顺便阴阳了两句“明明都把人送回来还让对方淋雨,你就是这样完成任务的吗琴酒?”。 神清气爽的安室透端着面路过客厅时,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那袋甜品上,他若有所思地打开看了看。 黑泽阵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被叫醒的。 “……醒醒,就算不饿也还是吃完药再睡吧。”安室透有些苦恼的声音让他困倦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最简单的汤拉面,顶上卧着一个煎得焦黄的荷包蛋,配上两颗小青菜,看起来只加了点盐和葱花,但是就是闻起来很香。 “太好了,清醒了的话,那就顺便也测一□□温吧。”金发黑皮的大人把碗一收,笑眯眯地举起早就准备好的体温计。 感觉被当成小孩子了,要是现在恼羞成怒地不肯测温度,就更像小孩子了。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咬着温度计,把安室透逗笑了:“很快的。轻一点,不要把玻璃咬碎了,水银会漏出来。” 黑泽阵扭过头不想理他,降谷零说得对,和这个家伙还是保持距离好了。 “好了好了,松开吧。”安室透收回体温计,“38.3℃,有点危险啊……快吃完休息吧——别生气了,还是说要我喂你吗?” 黑泽阵忍不住了,端起面瞪了他一眼:“不需要。” “好吧。下次下雨的时候,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来接你的。”安室透语气变得温和,“蛋挞和巴斯克蛋糕都很好吃,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很棒哦。” 闻言,黑泽阵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了。刚刚的拉面很好吃,好吃到根本想象不出来是降谷零做的。 他看着即将收拾碗筷的安室透,晃了晃脑袋试图驱赶睡意,开口道:“我想和你……” “嘘。”安室透转过身来,手指抵住了他的唇。看着黑泽阵茫然的眼睛,他叹了口气,“虽然这时候问你,大概什么情报都会说出来。” “但是我心软了,今天还是好好休息吧。”安室透帮他掖了掖被子,紫色的眸子里含着狡黠的笑意,“下次我可就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你了。” 黑泽阵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 原来就算变成警犬了也还是金毛啊…… 第十六章 松田阵平知道自己在做梦,不然眼前怎么会是萩原研二的墓碑呢? 方正的汉字和一块半人高的石碑就这样禁锢了一个年轻警察发光发热的灵魂,他几乎有些不敢去看自己手里的白花,看起来成熟了不少的班长拿着抹布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墓碑。 “已经两年了啊。”松田动作熟练地点起一支烟。伊达航无言地拍拍他的肩膀,先一步离开了墓园,把空间留给这对幼驯染。 松田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地好像也要变成另一块石碑,许久才哼笑一声:“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想和你说的了。”他把手伸进口袋,摩挲了一下手机冰凉的外壳,开玩笑似的自语:“喂,那边的信号怎么样,有收到吗?”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走了,”松田夹着烟蒂,最后全身上下居然摸出一个空的物证袋来。真是当警察当习惯了,他也不在意,把烟蒂往里面一塞,“明年再来看你。”他背对着墓碑挥挥手,表情平静地走出墓园。 这个梦太可怕了,他只想醒过来。松田阵平有些恍惚地感受着这具身体里澎湃的情绪,或许是松田警官的回忆。他眼前闪回了一些奇怪的画面,仰望视角的公寓楼、通话中的手机、声音刺耳的新闻播报……这些音画最后都归于一片刺眼的阳光,不断涌出的温热液体让他看不清发生爆炸的地点。哪怕耳中已经切实听见了对方最后的话语,他还是有种置身梦境的迷茫和无力。 松田阵平打了个寒战。他知道自己还在做梦,但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松田来说,这已经是无可挽回的再也不能醒来的噩梦了。 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松田阵平还不想醒来,他想再多看一点这个世界的事情…… 凌晨两点,松田阵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薄薄的睡衣几乎被冷汗浸透。 “小阵平?”睡在旁边的萩原研二被他的动作惊醒了,迷迷糊糊地喊着幼驯染的名字。等他也坐起身来,看清对方在月光下惨白又惊魂未定的脸色,瞬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扑上去安慰地抱住他:“没事了,小阵平,你已经醒了。” 幸好这两天因为担心小阵平做噩梦,所以借口自己害怕,要求粘着对方一起睡。 萩原研二其实隐瞒了大家一件事,他没有说自己后来又做了噩梦。当他大脑空白地醒来时,就第一时间自己调整好了情绪,没有惊动寝室里的任何人。萩原研二难得面无表情地攥紧了被子,他觉得这辈子都不想看见松田阵平和摩天轮出现在一起了。究其根本,造成一切悲剧的是炸-弹犯,但萩原研二很难不想起自己那句“遗言”…… “Hagi,”松田阵平没有推开他,反而紧紧地回抱了回去,小孩子赌气般把毛绒绒的脑袋往他肩窝里塞,声音也闷闷的,“不许死。” 萩原研二噎了一下,揉了揉那头卷毛:“我在这里呢。” “嗯。” 又过了许久,感受到圈紧的怀抱终于放松,萩原研二打了个哈欠:“现在还早,再睡会儿吧。” 两个人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紧挨着彼此,在有些不安与躁动中,揣怀着各自的心事入睡。 ###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萦绕在鼻尖,眼前是一片漆黑。 萩原研二有些疑惑,难不成这次异世界的自己在睡觉?他尝试着动了动手脚,但是毫无反应。 “啊呀,不是在睡觉哦。”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随即他意识到这是那位萩原警官的声音,“是变成植物人了。” 明显可以听出的惆怅和无奈让萩原研二下意识安慰道:“没关系,总比被炸死了要好。”作为同样遭受过爆炸亲历者,他不觉得这样说有什么冒犯的。 “我可不记得我以前是这种性格。”萩原有些好笑,“不过你说的没错。就是辛苦小阵平了,我已经昏迷了三个月,他几乎每天都……啊,他来了。” 失去的视觉让其他感官更加敏锐,萩原研二感知到松田阵平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耳边除了松田语气平缓地讲述今天食堂的咖喱饭很好吃,还有萩原带着调侃的语气:“为什么要紧张?说起来,你还没见过这个小阵平吧?不管是穿警服还是穿西装都超级帅哦。” 萩原研二被他说的真的很好奇,他下意识想偏过头去看一眼。 下一秒,那双紧闭了许久的紫色眸子在莫名的意志下居然真的睁开了。 “诶!?真的能动了,骗人吧,明明是我的身体!”萩原在惊诧过后很快哭唧唧地呼喊,“研二君,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硬要说的话,就是从第一人称视角的游戏变成了VR游戏的感觉。 读到这个比喻的萩原也默了一下:“那我是被顶号了吗?” “等我醒来之后就会还给你的啦!不要赶我出去。”萩原研二随口回复道。 他有些微妙地动了动手指,虽然躺了三个月,但是这具身体被人照顾得很好。想要回到原先的水平,复健是免不了的。不过他现在只是想简单地下床自主活动,大概没什么问题。 “你……”松田阵平也被这种诈尸似的熟悉吓得后退了半步,随后飞快地反应过来按下房间里的呼叫铃后,惊喜地扑到床边。他不敢去擅自把人扶起来,只能蹲守在床边转来转去,一脸不安又热切的表情看得两只萩原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等到医生检查一番后,宣布没有问题,松田阵平才松了口气。年轻的护士微笑着说:“真是太好了,这样很快萩原警官就能出院了。说不定是松田警官今天对他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才刺-激他苏醒了呢。” 松田阵平回忆了一下,突然匪夷所思地想到Hagi居然对食堂的咖喱那么钟情吗? 病房里的其他人离开后,松田警官才终于回神似的把目光放在幼驯染身上,只是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对昏迷了三个月才醒来的幼驯染问“你是谁?”是不是不太好? 还没等他纠结完,萩原研二率先叹了口气。 “我就说会被发现吧。”他朝一脸迷惑与惊讶的松田警官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嗨,小阵平。” “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萩原研二,是个高中生。”没等对方皱眉,他又飞快补充道,“我没有人格分裂也没有记忆错乱,那位萩原警官现在也在这个身体里……”什么嘛,这不就是完全不相信的表情! 萩原研二有点委屈,在大脑里默默呼唤另一个萩原:“你的幼驯染还是你自己解释吧。” 还在一边忍笑的萩原倒是愣住了,他有些苦恼地开玩笑:“但现在不是你在号上吗?” 萩原研二思考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跟他形容换号的操作,这期间反而是松田先想到了解决办法。 他摸出一支手机在萩原研二眼前晃了晃:“既然你说Hagi也在,那就让他解锁这个手机,这样可以吧?” 萩原爽快地给出了密码,还能说出来这是警校时期和好友们一起去买的。萩原研二按着脑内喋喋不休的叙述,把来龙去脉和一些他们之间才知道的事情都编辑成短信,再展示给松田看。当然,他们还是商量了一下,隐瞒了原本萩原会在爆炸中死亡的事情。 对方看了一会儿屏幕上风格熟悉的文字,眼神凝重,过了片刻面色又古怪起来。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行吧,算你们俩过关了。” “怎么是这个反应,”萩原嘟囔着,“不过他应该暂时是相信啦。” 萩原研二松了口气,捂住了肚子:“好饿,我们出去吃吧……我想看看这个世界,医院附近有很多餐厅吧,就一点点路而已!” 松田看着对方可怜兮兮的表情,刚想冷着脸让他躺回去,又是意识到现在这个壳子下面是十六岁的萩原研二。他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同意了外出的请求。 当然,要是萩原研二能早早预料到会在这里遇见那个组织,他绝对不会要求出来的! “为什么小降谷看起来和高中一模一样啊。”他悄悄吐槽。 萩原好奇发问:“你们那么早就认识了啊?” 两个萩原都是热爱聊天的类型,又因为世界差异逐渐打开了话题。萩原研二也顺势把自己知道的关于那个组织的事情都告诉了对方,提醒道:“要是遇到了,你们一定离远一点……” “啊小阵平跟上去了!”听着乐队故事兴致勃勃的萩原注意到诸伏、降谷和陌生的男人离开餐厅,而松田也推开椅子,表情淡然地跟了上去。 “原来是这种风格的警察吗?”萩原研二也愣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有点懊恼,“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们了。” 萩原干笑了两声:“其实他毕业以后没那么冲动的。” “已经来不及了……” 三人组已经注意到了松田阵平,他甚至能看清诸伏和降谷眼里的不赞同和震惊。四个人站在阳光不能触及的小巷,彼此隐隐对立的站位和阴郁严肃的表情透露着不安的气息。 萩原研二咬咬牙,一瞬间想出一个堪称离谱的办法。 他拖着已经有些虚弱的身体,一个箭步挡在松田面前。不等几人开口,先发制人地问道:“波本,你们怎么在这里?有什么任务吗?”拜托了,未来的降谷零,发挥一下你的演技! 波本显然有点惊讶,但是在被发现之前很好的收敛了,随后很快拿着一片空白的剧本演了下去:“是组织的任务,不过这次和你没有关系。” “好吧,我不问了。”萩原研二摊手,露出无奈的笑容。他用与表面不符的阴沉语气说道:“但你记得帮我问问琴酒,什么时候能让我回去,前段时间差点连命都没了。” “我记得你是几个月前爆炸案中重伤的警察?”听着他们的对话,长发绿眼的陌生男人目光里仍然带着警惕。 苏格兰温柔地笑了笑:“莱伊,不该问的别问。” “一看就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条子吧,你是最近风头很大的黑麦威士忌?”萩原研二转过头,紫色的眸子一瞬间失去了高光,“芝华士威士忌,我的代号。” 苏格兰和波本倒吸了一口凉气,惹得莱伊狐疑地看过来:“我也没出什么风头吧?” “你有。”苏格兰斩钉截铁,“因为是我和他说的。” 莱伊倒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评价是这样的。他默默点了烟,又问道:“他真的是我们的卧底?” 波本迟疑了一会儿,看起来非常不情愿让他知道组织的更多情报:“……没错!” 苏格兰点点头,一脸认真:“没错,这种任务在组织里都没几个人知道。”他又温和地提醒芝华士威士忌:“下次别这么跟上来了,小心被条子们注意。” 两个代号成员作证,还提到了琴酒,连自己的代号他也清楚,说明确实和组织联系频繁。 看来他真的是组织派进警方的卧底,真实身份为FBI卧底的莱伊心情沉重了起来,组织的触手无处不在,果然不能放松警惕。 “你怎么不问问我?”松田冷不丁开口,听起来还有点不爽。 “你一看就是混黑的,有什么好问的。”波本没好气地呛声。 莱伊多看了对方两眼,毕竟组织里被波本这么针对的人除了自己他就没见过别的了。 嚯,□□处理班的优秀警官,还上过报纸。日本警方是不是要完蛋了。 “好吧,那我来问问。”黑发绿眼的男人耸了耸肩,带着探究的眼神望了过来,“松田警官,在场的都是组织成员,也不用隐瞒了吧。我很好奇,你这样的男人会得到什么代号?” 这个家伙在威胁他的同期。波本身上的杀气都快抑制不住了,冷着脸的苏格兰悄悄拉了他一把。 这下糟糕了。萩原研二急忙开口想要替他解释,生怕松田的迟疑被对方抓住端倪,但是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解释被一声嗤笑打断了。 “哈,我的代号?”松田哼笑一声,“既然你想知道的话——田纳西威士忌。” 萩原研二完全愣住了,他非常确定自己没有和松田提过乐队代号的事情。那么,现在他以漫不经心又十分笃定的口吻,说出的和自己世界中松田阵平一样的代号,究竟是巧合还是……? “先别想这些,小阵平绝对没问题的。”脑内的萩原意识到他的不安,轻声安抚,“等他们走了再说。” 幸好这次他们真的有任务,苏格兰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后接了一个电话。他冷静地说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我们该走了。” “拜拜,不要忘了帮我联系琴酒哦。”萩原研二勇敢地在波本的瞪视下维持了人设。 等三人离开后,萩原研二才松了口气……不对,还有一件事! 他猛地捉住松田的手臂:“你……” 松田看了欲言又止的萩原研二一眼,突然笑了:“你们不会真以为我就凭一条短信就相信那么离谱的事情了吧。” 嘶——两个萩原瞳孔地震。 他们眼睁睁看着松田警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露出一个几乎让人心脏停跳的笑容:“在医院看短信的时候,我脑子里就有一个自称是松田阵平的声音告诉我了一些事情。” 第十七章 昏暗的室内没有点灯,为了预防狙击而掩上的两层白纱窗帘过滤了破碎的月光,影影绰绰地照亮了两位潜入搜查官的脸庞。紫灰色和湛蓝色的眸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流出惊魂未定的困惑与警惕。 “苏格兰,我在思考一件事。”即使确定了房间里没有窃听器,波本还是压低了声音,并只喊了对方的代号。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对吧?”他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语气面对苏格兰,说出了那个猜测,“你说琴酒到底有没有可能也是卧底?” 苏格兰沉默了一会儿:“理由呢?” 理由就是他真的承认萩原和松田是组织的代号成员了啊! 波本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超过了,大脑CPU都快烧起来了。 “不,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但是不可能啊!”苏格兰抬手捂住脸,有些崩溃地喘了口气,“萩原和松田怎么可能真的会是卧底呢?”语气里浓浓的不安并非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更多的则是针对两位同期的担忧。 波本自然是明白的。 可惜他也同样没法解释这种情况,只能哑了嗓子,实在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最后只能有些无力地低语:“别担心,我相信他们……问题是他们到底怎么知道组织的事情的?”他们甚至和琴酒似乎有什么关系。 波本从来不怀疑那些在警校一起度过的日子,也看得出萩原一开始的慌乱和之后的表演痕迹。 可身份与来历越是清白可靠,越无法解释今天的情况,笼罩在他们头上的迷雾也实在令人不安。而现在他和苏格兰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处在组织的监控之下,根本不能去见他们。 波本揉乱了一头金发,回想起几小时前的场景,他也快崩溃了。 ### 血花从任务对象胸口绽开,波本厌恶地后退一步,但鞋尖仍然沾了血渍。 又是莱伊抢先开的枪,果然是冷血无情的组织成员……他漫不经心地再次确认躺在地上的人确实没了生机,眼里露出一点自嘲。 他收回手,带上用于伪装的兜帽离开现场:“任务完成,叛徒手里的情报也顺利回收了。” “收到。”琴酒在耳麦里哼了一声,“妄想逃离组织,真是愚蠢。” “波本。”在任务中一言不发的莱伊突然开口,“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忘记对琴酒说了?” “我能有什么事对琴酒说?你别管太多了。”波本语气一如往常,藏在裤袋里的手却微微颤了颤。 他已经开始回忆附近哪里可以暂时躲过莱伊的狙击,苏格兰不会下死手,琴酒离这里有段距离,脱身的几率很小但不为零…… 苏格兰微微握紧了狙击枪,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他有点后悔了,果然在和萩原松田分别的时候,就应该向波本建议直接杀死莱伊,防止今天的事情被透露出去。 “你已经忘记了吗?芝华士威士忌的委托?明明你们的关系似乎还不错。”莱伊慢条斯理地透过狙击镜注视着波本灿烂的金发。 几番犹豫后,他还是瞄准了对方的手臂。如果刚刚的一切都是戏码,对方其实才是潜入的卧底…… “芝华士威士忌?”琴酒低低地重复了一遍。明明组织里没有人用这个代号,但是他觉得有点耳熟……哦,想起来了,是那个小崽子的朋友瞎取的代号。 一个个都不省心,如果不是Boss,他……琴酒脸色黑了下来:“那家伙说什么了。” 这个意思是,他们遇到的自称芝华士威士忌的警察,的的确确是组织派出的卧底。连同那位田纳西威士忌,想必也是真的。 “他,他问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波本磕绊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你自己招的人,你来决定。”琴酒冷笑,他倒要看看警方敢不敢再派一个卧底进来。 莱伊放下枪无声地叹了口气。 输了。 不仅没有拿到波本和苏格兰的把柄,而且还发现在他们这个威士忌塑料小组中,只有自己不知道卧底的事情,又落在下风了。 劫后余生般的感觉让苏格兰有些腿软,回到集合点的时候他朝莱伊露出一个僵硬的假笑,便匆匆拉住波本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 莱伊沉默了一下。这下好了,前几天会温柔地安慰陌生小女孩的苏格兰也学会波本那种假惺惺的笑容了。不过组织内的人际来往对于他扮演的角色不是最重要的,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接下来就是要调查芝华士威士忌和田纳西威士忌了…… “唔,如果你是说萩原和松田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再考虑一下。不然肯定会被波本更加讨厌的吧?”脑海里传来的年轻又似曾相识的声音让莱伊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他微微眯起那双绿眸,环顾四周,最终确认了那道声音确实是自己脑子里面响起来的:“嚯,事情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你是我的第二人格?”还是说,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被组织洗脑了。 “你在说什么呢?”赤井秀一古怪地出声提醒,“说真的,波本他打人超痛的,还有松田说不定也会动手。” “那种事情都无所谓了,不如说我现在对你更加好奇。”莱伊翘了翘嘴角,“你害怕和他们打架?” “倒不是害怕,但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手。”长大的自己真是油盐不进的感觉。安静地围观了许久的赤井秀一有些头疼,但现在自己在他身体里根本没法出去,现在也没其他办法了。 他压下差点被激起来的胜负欲,深吸了一口气:“那么,按你们的说法,来交换情报吧。”哎,不过目前看来,不管哪个世界的赤井秀一都和降谷零相性不合。就是不知道那位杀手琴酒是什么样的,他还挺好奇的。 ### “总之,我们先……”安全屋里讨论还没有结果,波本的电话突然震动了起来。苏格兰点点头,现在他已经收敛好了情绪:“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啊,不用。”波本看见来电显示后,稍微有了点思路,直觉告诉他或许这个少年身上可以得到他们急需的情报,“是上次我说的那个孩子。高明哥很信任他,也很喜欢他。我出来做任务的时候他还在睡觉,现在应该是醒了。” 波本一边解释,让气氛稍微缓和下来,一边接起电话顺便按下免提:“黑泽君?你现在……” “先不说这个,”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有点急促,“你们在琴酒面前提到芝华士了?你们遇到萩——” 电话挂断了。 萩?萩原研二。 波本和苏格兰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他们对视一眼,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先回去看看吧。”苏格兰轻声提醒。 “嗯。”波本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等他们回到那个安全屋时,里面的人已经消失了。他们翻找了监控,追踪定位器的信号,却始终查无此人,仿佛他存在于世所有痕迹都被抹除。 哪怕波本语气严肃地向琴酒汇报黑泽阵的失踪,对方却以一副知道真相的姿态警告他不要探究,气得波本差点摔了手机。 也对,能悄无声息地带走一个人,让他人间蒸发的势力,恐怕也只有自己所处的组织了。苏格兰望向窗外惊飞的鸦群,不知为何想到了那个还未曾谋面的少年。 他担忧地闭了闭眼,黑泽阵到底去哪里了呢? 黑泽阵正在料理教室围着猫咪围裙被迫营业。 他有些郁闷。 先是被琴酒从被子里拖出来,语气凶恶地威胁了一番,才退烧的脑子晕晕乎乎地反应过来琴酒好像又帮自己的小伙伴打掩护了。对方看他恍惚的样子也没多折腾,怎么拖出来又怎么把自己塞回了被子,还恶趣味地说着“老实点”把他完全和被子裹在了一起。 接着,他好不容易从那团被子里挣脱出来,和波本的电话才打到一半,还没确认另一个萩原的情况,就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定的闹钟从睡梦里醒来了。 “黑泽,还有蛋挞吗?上面不够了。”萩原研二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他身边,笑嘻嘻地敲了敲桌面,“话说,我昨晚过去那边的世界了哦。” 黑泽阵瞪了他一眼:“芝华士威士忌?组织派去警方的卧底?” 萩原研二闻言便耷拉了表情,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抱歉啦,我也不是故意的。都是因为松田警官跟上了小诸伏和小降谷,根本来不及阻止嘛!” “哈?你这家伙果然在说我坏话。”松田阵平穿着一声深黑的执事服,可惜脸上过于丰富生动的表情破坏了这套衣服应有的绅士感,“我还没计较你隐瞒不报的事情。大人的我好糊弄,我可没那么好哄。” 说反了吧。 黑泽阵看萩原研二在松田阵平眉飞色舞地比划:已经搞定了,他就是不好意思承认。 “你们拿个蛋挞要那么久吗?”赤井秀一站在教室门口吐槽。 倒不如说,拿个蛋挞而已,你们怎么都来了。他指了指放在旁边的烤盘,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正在晾凉的蛋挞。 就这么想看小猫围裙吗?黑泽阵不动声色地想着,回去后给他们一人送一条作为礼物算了。不过估计只有诸伏景光会很开心地用上吧? “我说你们实在太慢了吧!”降谷零的声音不满地传来,“赤井不要站在这里挡路啊。” 诸伏景光站在他身边笑着补充道:“抱歉,但是你们实在去得太久了。刚刚班长发短信让我来通知你们,已经可以换班了——只要你们赶快把蛋挞送过去。” 这下是真的都来了。 “别想了,你也该换班了吧?”松田阵平大大咧咧地一手揽上黑泽阵的肩膀,把他带着往外走,“走啦,去逛逛。” “我们先暂时借用一下黑泽哦。”萩原配合着他推着黑泽阵的后背往教室门口走,朝女生们挥了挥手,“拜拜——” “好狡猾,我们也想邀请黑泽同学一起玩的。” “就是嘛,平时就一直和黑泽黏在一起,但是又不带他出来联谊……” “喂,要是黑泽同学三年都交不到女朋友的话,绝对是你们的错哦。” 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地抱怨着,但也没有阻止:“去玩吧,黑泽君,拜拜。” “要是你真交不到女朋友,要我负责吗?”赤井秀一突然凑近他,说悄悄话似的开口问道。 热气扑在耳朵上的感觉让黑泽阵稍微躲了躲,然后翻了个白眼给他:“降谷零都不会把这种玩笑当真。” “噗。” “为什么是我啊,应该说松田吧。”降谷零抗议道。 “因为你不是一直都是最认真的那个吗?”黑泽阵一本正经地给出答案。 降谷零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嘟囔:“好吧,算你过关。” “对了,”黑泽阵脱下围裙时记了起来,他摸出钥匙扣递给赤井秀一,“帮我交给真纯吧。你不是说过她喜欢宝○梦吗?” “你自己做的?”赤井秀一接过后有些诧异地翻来覆去观察了一下,不是很精致,但是看得出很细心,边边角角都被打磨得很光滑。怎么说呢,很难想象黑泽阵会动手做这种东西。 赤井秀一顺从本心地伸手:“还有吗?我也要。” “你都是成熟的高中生了,还喜欢宝○梦。”黑泽阵哼了一声,回答道,“没有了,都送人了。” “原来不只是给真纯准备的啊。” “另外一个也是给真纯的。”黑泽阵看了他一眼,谴责道,“你把她弄哭了。” “谢了,这的确是我的错……不过,你还真是喜欢她。” 黑泽阵走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也去过那边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吧。”赤井秀一把钥匙扣放进口袋。 “不,这就是大事。”黑泽阵有些头疼地扶额。 ### 晚上,赤井秀一回家时赤井真纯正坐在沙发上晃着腿一边喝饮料一边看电视。 “秀哥,你回来啦。”一听见玄关的动静,赤井真纯就丢下了果汁和动画片,飞快地跑过去抱着赤井秀一的大腿撒娇,“学园祭好玩吗?” “嗯,我回来了。学园祭的话,还不错。真纯以后也有机会参与的。”赤井秀一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扣,“黑泽他做了礼物送给你,是他亲手……”说到这里,赤井秀一顿住了。 赤井真纯一听就眼睛亮亮地盯着他伸进口袋的手:“是什么是什么!我就知道,阵哥最喜欢我了!” “是,是他亲手做的蛋挞。”赤井秀一垂下眼,把另一只手上提着的袋子递给赤井真纯,“虽然有点冷掉了,但是很美味哦。”这是班里最后一批分给大家的,也算是黑泽阵亲手做的嘛。赤井秀一毫无愧疚地这么想着,脸上丝毫没有昧下真正的礼物的动摇。 赤井真纯撇了撇嘴,把目光从他的左手上移开:“什么嘛,秀哥又逗我。故意把手插进兜里吸引我的注意力,这么简单的障眼法,我下次可不会上当了!”说完,赤井真纯欢呼一声,接过蛋挞噔噔噔跑掉了。 坐在旁边围观了全程的赤井玛丽哼了一声:“你就这点出息?”她早就看出来了,这小子才没用什么障眼法逗真纯,就是临时反悔了。 赤井秀一摩挲了已经沾上自己体温的钥匙扣,笑了笑:“没办法,谁叫他不愿意给我呢?” 第十八章 随着学院祭结束,接踵而来的就是学期考。大家的学业水平都不错甚至可以说是优秀,根本没有人需要补课。 可能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赤井秀一。不知道他会不会通不过这次水平检测,然后被看他不顺眼很久的画室老师赶出去。 黑泽阵打了个哈欠,班里因为考试有些低迷紧张的氛围没有影响他补觉。可惜还没等他睡熟,就被降谷零叫了起来:“黑泽,这道压轴题……” 又开始了。 黑泽阵无奈地接过草稿本,过了一遍题目和对方的演算过程,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和一脸认真的降谷零讨论起来。 其实黑泽阵原本没有和降谷零争第一的意思,但是对方炙热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连上课睡觉都睡得不安稳。而他课间每次来找黑泽阵讨论题目时又一脸认真坦荡,他拒绝了一两次之后,降谷零就会露出沮丧又无辜的眼神。连带着关注这边的诸伏景光也不住给他使眼色。 这时候两个人在黑泽阵眼里就好像可怜兮兮撒娇的金毛和布偶猫一样,让人实在不忍心拒绝。 “抱歉,Zero最近有点紧张。”诸伏景光趁值日的时候替幼驯染说好话,语气温温柔柔的,眼神却往赤井秀一和松田阵平身上飘,“但说句实话,如果不是赤井和松田一直提起你的月考成绩,Zero也不至于这样。” “我哪知道这家伙有top癌啊……”松田小声嘀咕,其实他最近看见复习到走火入魔的降谷零也有点害怕。 擦完黑板的萩原研二转过身,好笑看着他们,提议道:“不如找个时间出去好好玩一玩,放松一下?” “但是现在降谷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吧。”赤井秀一想了想,“不如等考完好了。” “还不是怪你。”黑泽阵把手里的拖把甩干,毫不留情地说道,“到时候记得请我和降谷吃饭道歉。还有,别偷懒。我和诸伏去工具间整理,你们记得把垃圾倒了。” 这段时间谁也不敢惹降谷零,所以他一脸为难地提出要缺席值日的时候,黑泽阵就代替了他之前的位置,和诸伏景光一起搭档,主要就是负责整理摆放清洁工具的仓库。 小仓库远离教学楼,没有窗户也没有安装照明灯,关上门就又闷又黑,所以一般值日生都会赶在天黑前整理好。 不过,今天因为其他人留下来帮忙,聊天反而拖延了值日时间。 明明被入侵了私人空间,但是这样的感觉并不坏。从小到大除了鱼冢三郎以外,一直独来独往的黑泽阵甚至感觉有些新奇。 等黑泽阵和诸伏景光整理完工具间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我们走吧。”诸伏景光直起身对他笑了笑,“他们几个发短信说已经回去了。” 黑泽阵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正打算开口回应时,发现门边闪过一道黑影。被偷窥的恶寒和不妙的预感让他瞳孔一缩,手电筒迅速转向那边:“谁在哪里?” 和他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门被关上的巨响和轻微的落锁声。 最常见不过的霸凌手段了,但是已经很久没人敢对他这么做了。 就在黑泽阵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再一次以暴制暴的时候,门外传来颤颤巍巍的道歉声:“对不起,降谷同学和诸伏同学,我也是被迫的……只是一晚上而已,真的很抱歉呜,如果我不这么做,他们会……” 黑泽阵沉默了一下,他和降谷零完全不像吧? “喂,你关错人了。”黑泽阵看了眼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诸伏景光,试图和门外的人沟通,“谁威胁你了?放我们出去,我帮你揍他。” 门外没有回应,看来那个人已经跑掉了。 黑泽阵叹了口气,走回诸伏景光身边,对方已经靠着水泥墙面蹲下了,目光没有焦点地盯着地板。见状,他把手电筒直接塞到对方手里。 诸伏景光木木地接过,还下意识捏紧了他的手腕,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黑泽阵皱起眉,毫不委婉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有幽闭恐惧症的?” “你不说我就去问降谷。” “……明明你以前不是这种性格的。”诸伏景光稍微恢复了一点状态,朝蹲在他面前的黑泽阵贴近了一些,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和难得的脆弱,“可以借我靠一下吗?” 这点要求他当然不会拒绝。 他顺手摸出诸伏景光的手机,在锁屏界面找到手电筒功能后也打开放在一边。 小仓库就那么大,诸伏景光的症状也没有很严重,于是两个人安静地贴了一会儿后,又自然地分开。 “是因为那边的世界吗?” 黑泽阵想了想,发现那边的诸伏确实身世凄惨,对于诸伏景光的冲击力应该不亚于当年的自己。 许久,对方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别害怕,那是另一个世界……高明哥说了,那边的你亲自捉住了凶手。”黑泽阵干巴巴地试图开导对方,“他说他为你感到骄傲。你也是一样的。” 不是黑泽阵不想多说一点,但是他相信诸伏景光不会被这种梦魇困住太久,而他也确实不擅长安慰人。 “或许吧。”诸伏景光轻声说道,“我已经给Zero打了电话,但是他好像没收到。” 黑泽阵皱眉:“诸伏。” “其实一开始,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你会那么害怕成为另一个自己。”诸伏景光在这种环境里淡淡地笑了,“现在我想我能明白了。” 无法控制的走向深渊的命运会让人畏惧恐慌。 那天晚上,诸伏景光拜托苏格兰带他去看了长野的家。 颓败荒芜,散发着血腥气的无人居室和睁眼时看见的布置温馨的房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醒来诸伏景光在床上翻了个身,他知道楼下父亲翻看报纸,母亲为值完夜班回来的哥哥端来食物,父母会询问哥哥工作是否顺利,哥哥吃完饭后会上楼来看自己有没有起床。 他向另一个自己描述这种生活时不由地心虚,但是已经是大人的苏格兰只是怀念又温柔地说了声:“真好啊。”他反而安慰自己,“不过,我现在也过得很好,虽然距离摧毁组织的目标还很远,但是总有一天……” 苏格兰的话没说完,因为这次的任务对象出现了。他压下扳机,打穿了对方的大腿。 “抱歉,让你看见了这样一幕。” 黑泽阵不会读心术,并不能完全猜到诸伏景光低垂的眼帘后藏了多少心事,但是他大概理解了。 “虽然很想安慰你,但是这件事我自己也没搞清楚。”黑泽阵面无表情地解释,“我到现在也不能理解另一个我——你见过他了吗?” 诸伏景光摇摇头,有些好奇又惊讶地看过来。 “其实那个人,”黑泽阵顿了顿,“啊,有人来了。” 他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朝一脸被欺骗表情的蓝眼睛猫猫露出恶作剧的微笑:“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Hiro,黑泽!你们没事吧?”最后打开门的是一脸焦急的降谷零。 他有些愧疚地捏紧了拳,脸上和手臂上有不明显的擦伤和青肿:“是高年级那几个人干的。我看见了Hiro的电话……他们在图书馆门口看见我的时候表情不对,于是我就追上去和他们打了一架,拿到了这个钥匙。” “又不是你的错,少摆出那副表情。”黑泽阵皱了皱眉。他和担忧的诸伏景光上前一步,按住对方检查有没有其他严重的伤口:“下次打架叫上我。” 这次之后,降谷零暂时脱离了火力全开的复习状态,重新回归了几人的队伍。 所幸考试周来的快去的也快。降谷零满意地看见自己的名字稳稳占据了单科和总分的榜首。他转过身神清气爽和其他人打招呼:“我们周末出去玩吧!” “唔,在考虑出去玩之前,不如先想想乐队的新歌?”萩原研二举起手机晃了晃,“老板的电话哦。” “这样啊,我明白了。”伊达航点点头,“所以你们为什么要跟踪我约会呢?” “非常抱歉。”四个人一脸心虚地往黑泽阵和赤井秀一身后躲,又七嘴八舌地狡辩,“还不是班长你藏得那么严实,我们真的要好奇死了!” “因为要写恋爱方向的新歌,但是小诸伏和小降谷毫无头绪嘛,我们之中就班长在谈恋爱耶!” “那也不能跟踪啊……本来就打算暑假介绍给你们的。”班长叹了口气。身边的来间娜塔莉倒是几人被逗笑了,挽着伊达航的胳膊开口:“航,我们还要去游乐园呢!”她朝大家眨眨眼,萩原研二支棱起来:“快去约会吧班长,保证不会打扰你们了!” 黑泽阵和赤井秀一对视一眼,乖巧地举手发言:“我们两个只是普通的出来逛街,刚好遇到了他们。” “好吧好吧,之后在和你们算账……” 送走了班长,几人若无其事地从黑泽阵和赤井秀一身后站出来。 萩原研二小声抱怨:“刚才明明小赤井也很感兴趣的!” 正要说话,黑泽阵感觉腰上的软肉不知道被谁趁乱掐了一下,痒得他忍不住颤了颤。他转头怒视正好蹲在他身后的松田阵平:“你在干什么?” “什么?我怎么了?”松田阵平一脸茫然,随后反应过来,随手一指,“肯定是景老爷碰你了。” 降谷零见状指控:“我看见了,是赤井秀一!” 黑泽阵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室友。赤井秀一只是咳嗽了两声,小声说了句“手痒”,气得黑泽阵反手扯了一把他的头发。 “嘶,好狠心啊黑泽。”赤井秀一摸了摸头发,黑泽阵这一下没留手。 “谁叫你公共场合乱动的。”黑泽阵无语。寝室里这样开玩笑无所谓,但是在街上他可不想幼稚地和对方打起来。 “好啦不要吵了,接下来一起逛街吧?”隔壁寝室的四个见状,便主动上前把两人拉开,推推搡搡地继续往前走。 萩原研二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其实研二酱今天是想要去打耳洞的——你们要不要一起?” “行呗,在哪儿打?”松田阵平无所谓地应了一声。他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幼驯染说了什么:“喂,你什么时候决定的啊!不是说出来找新歌灵感的吗?” “拜托了,陪我一起嘛。”萩原研二哭丧着脸,“我一个人打感觉很奇怪诶!” 降谷零吐槽道:“难道你觉得一群男高中生一起去打耳洞就很正常吗?” “我们不是一个乐队的吗!”萩原研二震声。 “也没规定乐队必须打耳洞吧?”诸伏景光指出漏洞。 “陪我去吧,这是我一生的请求了!” “看,这家伙说不过就开始胡搅蛮缠了。你们别理他,他从小就……唔唔!”试图揭老底的松田阵平被萩原研二捂住了嘴。 解决掉碍事的幼驯染,萩原研二又可爱地朝大家wink了一下:“打了耳洞可以戴很多又帅又漂亮的耳钉诶,小黑泽难道不心动吗?” 黑泽阵在大家的注视下沉默了一会儿。 他脑内飞快闪过以前看见的各种富有设计感的耳钉,随后忍不住认真地点点头,开口道:“心动了。”但不是今天。 “我就知道小黑泽最好了!” 赤井秀一一听,眼前一亮:“那不如多打几个?” “我只是去看看,也不是非要今天打。”黑泽阵下意识捏了捏耳垂,要是真的打很多个的话——“会不会很痛?” “不会的不会的。”萩原研二怕他们反悔,拽着黑泽阵走到了最前面。 “只是看看的话,也不是不行。”降谷零小声嘟囔,和诸伏景光也跟了上去。 “喂喂,你不会是怕痛才不想去的吧?”松田阵平怪笑着贴近降谷零,“波本君不是很酷吗,真的不考虑吗?” “你还说我,你才是那个不敢打,才假装自己没兴趣不想打吧?”降谷零不满地说道,“打耳洞有什么可怕的。别说一对了,打两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感觉。” “哈?你在说大话掩饰吧,你要是打两对,我就打三对。” “四对!” “五对!” 在降谷零想要继续呛声的时候,赤井秀一善意地提醒他:“再多的话,耳朵上就打不下去了。不如考虑一下别的部位,说不定也很酷。” “啊,好像确实会打不下,那我就打唇钉!”因为和松田阵平斗嘴时的降智buff让降谷零根本没在意是谁在说话。 “可恶,那我打舌钉。” “这有什么,我还可以打眉钉!” “别太欺负他们了。”已经站在一边半天的诸伏景光对赤井秀一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赤井秀一看见他手中正在录像的手机沉默了一下:“记得提醒我,以后不要惹你生气。” “我又不会真的拿视频逼Zero去履行,你就不一定了。”降谷零最要面子了,他都想象到对方支支吾吾为难又可怜的模样了。到时候叫上黑泽一起看,诸伏景光咂咂嘴,心满意足地结束了录制。 赤井秀一没反驳诸伏景光的话,他上前拍拍两人的肩:“好了,已经到了。你们可以去和店员提要求了。”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怎么不进去?” “你不是也没进去?” 他们僵持着堵在店门口,站在里面的萩原研二和黑泽阵露出一言难尽的目光。 “看来你也挺不容易的嘛。”萩原研二同情地看看黑泽阵,“居然和小诸伏是同一水平的。” “诸伏比他好多了。”黑泽阵不认同地反驳。 “你认真的?”萩原研二震惊地看向他,“小黑泽,你……算了,今天真的不打吗?” 黑泽阵没有回答。 “唉,好吧。说出来你不许笑我,我确实有点点害怕啦,要不今天还是算了。” 黑泽阵平静地指了指店门口:“我觉得你现在要考虑的不是打不打耳洞。” 萩原研二困惑地看过来。 “你应该去救一下你的幼驯染,不然他真的要被打上唇钉了。” 萩原研二一扭头,只见降谷零正挣扎着被四个店员按到椅子上。松田阵平身边的店员已经拿好了标记用的黑笔,在他的耳朵上轻点着询问:“客人,您到底要打在哪里呢?” 赤井秀一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和店长聊天:“对的,他们两个自己说的,都要打……我?我就算了,我在美国打过了,耳饰并不适合我。” 萩原研二无声地捂住脸哀嚎了一下,一边道歉一边把两人从椅子上解救下来。 黑泽阵的目光从那边移开,他随意绕着店内走了一圈,倒是发现了几副好看的耳钉。 “客人,请问你是要这对吗?” 黑泽阵愣了愣,他刚刚并没有表现出特别中意某一对耳钉。 店员给他展示的是一对月光石耳钉。打磨得圆润漂亮的月光石带着神秘又纯粹的蓝,但细看却清透而澄澈。 确实挺好看的,而且莫名有点既视感。 “这是天然的月光石,客人的眼光真不错。”店员看他没有拒绝,便介绍起来,“佩戴月光石还有稳定情绪,缓解各种焦虑和紧张的功效哦。不管是自己戴还是……” “多少?”黑泽阵打断他的话。他又仔细看了看这对耳钉,鬼使神差地买了下来。 ……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再也不来了。”萩原研二有些哀怨地看向松田阵平,“都怪你们啦,解释了很久才出来,店员都把工具摆出来了。现在人家还能说谢谢惠顾什么的,真的很宽容了。” “抱歉,我们不是故意的。”松田阵平和降谷零自知理亏,心虚地移开视线,“但是赤井也有错吧?” “我只负责百分之五十,毕竟差点在店里打起来的是你们自己。”赤井秀一满脸无辜。 萩原研二叹了口气:“不过难得过来一趟,居然没有人打耳洞,总觉得好遗憾。” “嗯,”诸伏景光突然应了一声,“谁说没有人打?” 他撩起耳边细软的发丝,露出了被遮盖的耳朵展示给大家。耳垂上小小的一点银色在阳光下闪了闪,格外显眼。 “Hiro!你!”降谷零惊讶地说不出话。 “哇,没想到是小诸伏。”萩原研二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好像有点发红?应该不痛了吧。” “嗯,其实不痛。”诸伏景光点了点头。 “为什么突然决定打耳洞了。”黑泽阵小声地问他,手里的包装袋因为他放慢的脚步轻轻晃了晃。 “因为我想要一些改变?”诸伏景光摸着下巴回答,侧后方的阳光让他脸上温和腼腆的笑容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微风静静拂过,诸伏景光那双盈满了笑意的蓝色眼睛好像在问他:你觉得怎么样呢? 黑泽阵无言地看了他几眼,最后还是把东西往他手里一塞:“既然这样,那这个就送你了。反正我也用不上。”这家伙看起来很需要稳定情绪,希望那个店员不要胡说八道。 “诶,我可以现在打开吗?”诸伏景光看起来比他想象的要惊喜的多。他摸了摸那对耳钉,赞叹道:“很漂亮。谢谢,我很喜欢。” 黑泽阵心情也有点微妙。 他买下这对耳钉的时候并不知道诸伏景光打了耳洞,其实真的要送的话,他大概会挑猫眼石……扯远了,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诸伏景光身上似乎有什么让他不安的气息快要溢出来。 你要改变什么?为什么要改变? 黑泽阵张了张口,没有把话问出来。 如果他和诸伏景光再陌生一点,他不会察觉到;如果他和诸伏景光再熟稔一点,他不会问不出口。 到了地铁口之后,几人三三两两地分开。黑泽阵正要离开时,看见诸伏景光对降谷零说了几句话,便朝着自己走来。 “黑泽,”诸伏景光开口叫住了他,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要不要一起去夏日祭?” “我想和你一起看烟花。” 第十九章 “咦,今天要穿浴衣出门吗?”妈妈有些好奇地多看了两眼自己的儿子,“很久没见你这么穿了,又到夏日祭了啊。” “嗯。”黑泽阵正在系上腰带。他身上的浴衣是乌丸莲耶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黛绿底色的布料上印着浅灰色的蜻蜓纹,袖口和腰带上有精细的菖蒲刺绣。 他不清楚价钱,但是显然不便宜。 从小到大乌丸莲耶给他准备的东西都昂贵精致又十分贴心,但黑泽家里并不是没有为他提供这种生活水平的条件,所以一开始父母都对这份宠溺抱有一些警惕和微词。但是和对方相处多年以后,黑泽一家都已经拿乌丸莲耶这种毫无理由的溺爱没有办法了。 不过,为什么乌丸先生会对自己那么好呢?黑泽阵以前不会去想,但他现在觉得或许和另一个世界有关。 “还是和隔壁的三郎一起出去吗?”妈妈看他一直没弄好,便上前帮他整理好,顺便抚平了领子。她笑眯眯地问道:“还是和新朋友一起呢?” “鱼冢他今晚有事。”黑泽阵撇过头。 他回忆起之前的画面:鱼冢三郎听说他和诸伏景光要一起逛祭典之后就露出一种欣慰的表情:“太好了,黑泽你终于会交朋友了。那我今晚就去看爱莉酱的演出了……玩得开心啊。” 一言概之,鱼冢三郎在他的幼驯染和爱莉酱之间选择了爱莉酱。 “我出门了。”黑泽阵摇摇头,把对方拿着应援团扇和横幅的模样从脑子里赶出去。 既然有心情追新的偶像,那他应该没有梦见过作为伏特加的人生吧? 这是好事,黑泽阵想。 灯影憧憧,成排的桶形纸灯笼在微燥的夏风和浓绿的枝叶里摇晃。明明还没到晚上,祭典现场已经人潮拥挤。 章鱼小丸子和特色炒面的叫卖声,小孩子闹着要吃苹果糖不肯挪动脚步的吵闹,捞金鱼和钓水球摊位传来惊喜或懊恼的呼喊。听上去似乎很是喧闹,但这些声潮交织成的是夏天特有的气息与无数人的回忆。 诸伏景光站在这条长街的入口,把重心再一次从左脚换到右脚。他并没有因为等待而烦躁,反而更加认真地在人潮里寻找亮眼的银发。 于是黑泽阵到了约定的地点时,就看见一个不知道在人群中孤零零站了多久的诸伏景光。 看出他眼里的惊讶,诸伏景光抢先开口:“你没有迟到,是我来早了——走吧,我还是单独和朋友出来逛夏日祭呢。” “和降谷也没有一起吗?”黑泽阵下意识问道。 “感觉上不一样,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已经过分熟悉了。”诸伏景光眨了眨眼,他穿了一身灰白底浅蓝色金鱼纹的浴衣,很适合他清爽又柔和的气质,“这次也没叫上其他人哦。” “是有什么单独想对我说的话吗?”黑泽阵想了想,干脆直接问了,“那天你看起来很不对劲。” 诸伏景光闻言,沉静地偏过头:“虽然听起来有点让人误会……但是总觉得黑泽是可以理解我的,我是说,关于那边的事情。” “不能接受吗?” “啊,当然了。”诸伏景光顿了顿,“先去买点吃的再说吧?” 于是两个人一人端了一份炒面,找了一块僻静又远离人流的地方,闲聊似的说起最近的心结。 “怎么说呢,比起害怕另一个自己。我更担心的是我成为不了他吧?”诸伏景光看起来很放松。他嗦了一口面,用很轻快的语气说起自己烦恼的根源:“和我不一样,苏格兰——暂时那么叫他吧——他在遇到了那种事情之后,还是长成很优秀的警察。他有坚定的信念与目标,我知道他是合格的卧底,更是合格的警察。” “这种程度,我真的可以做到吗?虽然我也想像哥哥一样成为警察,但我现在发现,或许我并没有做好准备。” 他有些迷茫地看向黑泽阵,重复道:“我真的可以做到吗?” “他是他,你是你。”黑泽阵想起琴酒对自己说过的话,“首先,每一个诸伏景光都是独一无二的。对我来说,我看见的一直都是你。也是因为你,我才会注意苏格兰。” “咦,已经注意到那位苏格兰了吗?” “这个不重要。”黑泽阵放下炒面,“其次,赤井那家伙有句话说得不错。我们现在还是高中生,未来确实是不可控的……但是那还很遥远,没做好面对现实的准备是正常的,我们已经在努力了。” “不优秀也没关系——你以为我要这么安慰你吗?不,诸伏景光,你不会比他差的。”黑泽阵没去看他,反而垂下了头,“就像我虽然害怕琴酒,但是我从不会怀疑自己的未来会不如他。” 诸伏景光微微睁大了眸子。 “顺便一提,我现在的目标是成为一名律师。”黑泽阵勾起嘴角,眼角眉梢都露出一点肆意,“到时候如果能站在法庭上一项项宣读琴酒的罪行,想想就让人畅快。” “为了感谢那边的高明哥给我指明的方向,”黑泽阵站起来,朝蹲在地上的诸伏景光伸出手,“怎么样,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诸伏景光看上去还没回过神,但他很快伸出手,稳稳地握住了对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好啊。我也想看看苏格兰大吃一惊的表情……” “走吧,我知道哪里最适合看烟花。”诸伏景光心情很好。看见恢复了往日精神的猫猫,黑泽阵有点欣慰又觉得理所当然。 谁知道刚走到石阶上,迎面而来的几个小孩就恐慌失措地朝两人大喊:“小心!” 可惜来不及了。 黑泽阵自己能躲开飞过来的足球和跌倒的小孩,但是他想到身边的诸伏景光,还是做了一个回护的动作。 意识的最后,是他们两个双双摔下石阶,给哇哇大哭的熊孩子做了垫子,那孩子估计没受什么伤。 “所以你这次过来是昏迷了?”琴酒语气难测。 黑泽阵不情愿地点点头:“好了,我现在要去找诸伏,苏格兰。他应该也过来了。” 琴酒乐得其见,看热闹似的好心提醒了一句:“波本找你找得快疯了。” 随后黑泽阵眼前一黑,再次睁眼便对上了一双稍微变得狭长的猫眼。 “黑泽,你没事吧。”苏格兰,或者说现在是诸伏景光开口解释,“我是景光,苏格兰他愿意暂时把身体借给我。” “反正我已经做完了任务,现在也没什么事情。”苏格兰对诸伏景光很包容,“你们来之前不是在逛夏日祭吗?这边也有哦,现在去还能赶上烟花。”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去这种热闹的地方了。”苏格兰见他还在迟疑,便再次说道,“去吧,就算组织成员也有自由时间的。” 于是诸伏景光默默看向了黑泽阵:“你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没有。”黑泽阵犹豫了一下,“我只是担心你才着急过来。” “那我们,要不要继续逛逛。”诸伏景光眼睛亮了起来。 就那么期待吗?黑泽阵确实没什么事情要做,便点头同意了。 虽然说是附近,但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祭典已经开始进入燃放烟花的倒计时了。 “结果最后还是没有到山顶那块空地。”诸伏景光看向升起的烟花,有点遗憾,“最高处看,风景很好哦。” 他们最后是站在半山腰看的烟花。蔓延的台阶远远通往山上的神社,游客们的交谈声在这里听得并不真切,向下望山脚,则是已经在收拾摊位,但脸上带笑的摊主们。 “这里也很好。”黑泽阵安慰道,“看得很清楚,也没有其他人打扰。” “说的也是,果然还是一起看烟花的人更加重要。”诸伏景光看似不经意地牵住了黑泽阵的手,温柔又眷恋地问道,“下次,还能一起看烟花吗?” “好啊,”黑泽阵全神贯注地盯着夜空,答应道,“还可以叫上降谷他们。” 原本默默围观的苏格兰愣了愣,总觉得这个回答有点…… 诸伏景光同样沉默了。 “怎么了?” “不,黑泽你就这样也挺好的。” 身后的树林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格兰注意到后,皱了皱眉,轻声提醒两个少年:“那边有组织成员注意到我们了,小心一点。” 闻言,诸伏景光从背包里掏出口罩,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是还是有点煞风景。” “戴这个吧。”黑泽阵想了想,把白底蓝纹,坠着流苏的狐狸面具扣在诸伏景光头上,自己也带上了黑底红纹的另一副面具。 幸好之前随手买下来了。 他有点得意地朝惊愕的诸伏景光抬了抬下巴:“怎么样,这样不就有祭典的感觉了。” 完全是无效伪装。苏格兰暗叹一声,但是也不打算再打扰这两个人的约会了。 嗯,组织的传言不是什么大问题,哪有人敢天天八卦代号成员啊。 现在的苏格兰还不知道,他未来在组织的形象,会因为今日小小的放纵,彻底变得奇怪起来。 就在另一边,松田阵平仗着自己现在正是成年人的姿态,与四个高大的保镖对峙也丝毫不显得弱势。他一把拉过泽田弘树,护在自己身后,冷声道:“喂,没看见这个孩子不愿意跟你们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