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野心勃勃女性政治家》 1. 第 1 章 第一章 “是是是,陈总您说得对。” “好的,没问题,我重新做一下报表。” “明天早上给到您?可是现在已经晚上9点——” “不,绝对没问题!我绝对在明天早上8点前把新的报表发给您!” 谭笑笑挂完电话,扔了手手机。 领导一句话,她一周的工作就得全部推翻重做,而且要在明天8点之前做好。 ——良心这种东西资本家是一点都没有啊! 但不工作是不行的,房贷不可能不还,信用卡更不可能逾期,她选择—— 立刻把自己上周摸鱼做出来的视频发布。 ——最近历史科普向视频大热,她对历史还算熟悉,做起来并不难,打工不易天天受气,万一哪天她忍不了把老板给炒了,总得给自己找个副业当退路。 西汉,长乐宫。 “众武士听命!” “陈豨谋反,淮阴侯韩信为内应,今承皇后娘娘之命,扑杀此贼!” “毒妇!” “本侯闲置长安多年,无兵更无权,如何能谋反——” “淮阴侯,你用兵如神却蠢钝如猪。” 高坐之上的吕后冷笑出声,“可笑你死到临头却仍不知谁要杀你。” 丞相萧何缓缓闭上眼。 韩信微微一愣。 半息后,他苍凉发笑,“悔不用蒯通计!①” “今日为小人所害,便是我不听他言的报应。” “杀!” “轰隆隆!” 天际突有惊雷炸响,电光撕开夜幕,照得昏暗宫殿如白昼。 萧何身体微微一僵。 ——不是吧,不是吧,他刚帮着吕后做坏事,报应这就来了? “丞相在怕什么?” 吕后瞥了一眼萧何,颇为淡定,“此季多雷,并非天意降罪丞相。” 但下一刻,她不淡定了—— 天际华光骤生,漆黑如墨的夜幕被华光撕开巨大的口子,华光伴着五色祥云,缓缓在夜幕之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卷轴,紧接着,卷轴之上有文字浮现—— 【聪明一世,却为他人做嫁衣。】 【——论吕后死后子孙亲眷皆被屠戮的惨剧。】 那些明明不是这个时代的文字,吕后却极其诡异地看懂了,“......” “放肆!” 吕后拍案而起,“我为皇后,子为太子,女为公主,谁敢屠戮太子公主?!难道想谋逆不成?!” 韩信大笑,“吕后,这便是你的报应!” “你与我一样,皆为他人做了嫁衣。” 鲁元公主心头一惊。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这怎么可能?” 刘盈眼神迷离,“从来只有母后杀别人,怎么可能有母后一族被杀?” 戚夫人拍手称快,“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有好下场。” “若不是她从中作梗,我的如意早就是太子了!” 赵王/齐王/淮南王/吴王/楚王/代王:??? ——还有这种好事?! 军营。 “咳咳咳咳咳!” 正在喝水的刘邦呛了一嗓子水,敏锐捕捉到短短的两行字所暴露出来的信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屠老子儿女?” 骂归骂,但他心里明白得很,这件事多半是功臣宿将干的。 他那些儿子没有一个像他的,单拎出来个个没有人君之相,干不出这么血腥的事情来,但功臣宿将不一样,他前脚死,他那位好皇后但凡弱一点,都能被他们送下来跟他团聚。 汉高祖又一次庆幸自己娶了个好皇后。 ——他是动过废太子的念头,但废后什么的,可是半点没有想过的! 而被他颇为看重的吕后,此时也很快反应过来,“传我令,禁卫轮值,加强防备,另召二百石以上官员与城中所有诸侯王全部入宫。” “若有推辞,格杀勿论。” 三军主帐,刘邦环视周围诸臣。 “陛下,这事儿绝对不是臣干的!” 周勃立刻表忠心。 “那能是我?” 樊哙瞪大了眼,“陛下,我媳妇儿还是皇后娘娘的妹子呢,屠戮吕氏那不得把我媳妇跟儿子全杀了?” 【哈喽,阿娜达,我是up主笑笑,今天为你们带来一位女性政治家的盘点。】 【泱泱华夏,五千历史,男人封侯拜将,位尊九五,生荣死哀好不痛快,而在这段历史里,女人的身影却鲜少被记载,当然了,有些的记载还不如不记载——】 天幕之上出现一张张倾城绝色的脸,或哀愁,或浅笑,个个般般入画,美得惊心动魄。 “哇,好美!” “天底下居然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我要是能娶到这样的人做婆娘,我能把心掏给她!” 华夏大地响起一声声惊叹。 但很快,伴随她们身后代表江山的城楼倒塌,她们的身影化为飞沙消失不见。 “怎么不见了?” “人呢?” 【夏姬杀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国两卿,妹喜妲己和褒姒,合德飞燕杨贵妃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妥妥的背锅侠,昏君们干好事的时候不是她们教的,干得坏事全是她们教唆的,垃圾同事甩锅我都不敢这么大胆!】 “啊,妹喜妲己?褒姒?” “她们的确是妖妃,王朝就是毁在她们手里的——” “少往女人身上泼脏水!坐天下的人是女人吗?凭什么国家的灭亡要推在她们身上?” “天幕都说了,好事轮不到她们,坏事全找上门,她们冤得很!” 【青史向来薄待女人,华夏五千年的历史更是一部女人的血泪史,她们不被记载,连名字都很少留下,哪怕被记载了,也都是一些诋毁之词,在这种情况下,她以女子之身却能跻身帝王传记,在青史之上留下极为浓烈的一笔,可见她能力之强。】 旧的宫殿倒塌,新的宫殿冉冉升起,女人拾阶而上,缓缓登上最高处。 【她就是高祖之妻,惠帝之母,华夏史上第一位正史记载的临朝称制的女人——吕雉。】 女人转身回头,神色晦暗不明却不怒自威。 高台之下,朝臣与诸侯王分列两旁,手持象笏缓缓拜下。 一人跪,万人跪。 天下俯首,四海称臣,全部拜倒在一个女人脚下。 “哇,这就是我们的皇后娘娘吗?” “好厉害!” “帝王传记是什么?给皇帝们写的东西?” “她能有皇帝传记,那她就是跟皇帝一样啊!” “一个女人却能做到这种程度,说明她比男人更厉害啊!” 戚夫人笑声戛然而止,“惠帝之母?到最后还是她的儿子当了皇帝?” “惠帝?” 刘盈疑惑,“是我吗?” “柔质慈民曰惠,爱民好与曰惠,虽是平谥,但也不错。” 鲁元公主皱了皱眉,“那么母后呢?” 刘邦:“......” ——这婆娘在让人意外的事情上果然从来不让人意外呢。 吕后轻眯眼。 ——很好,知道自己的家族为什么惨遭屠戮了。 诸侯王们集体破大防。 说好的看吕后死后满门被灭的吗?怎么开局是吕后临朝称制! ——天幕你是不是对我们老刘家有意见!!! 功臣宿将长长叹气。 ——他们就知道这个女人会走到这一步! 韩信讥笑。 ——那又如何? 不一样落个跟他一样的下场? 【但是,强大如她,也没逃过自己死后亲眷被清算的命运。】 “她都跟皇帝并肩了,为什么还被清算?” “你傻啊,皇帝是老刘家的,老刘家的人肯定不乐意她当家啊。” “不一定是老刘家的人,那些跟着皇帝打天下的功臣们肯定也不服她。” ——“就是,区区一个女人,怎能让天底下的男人全拜在她脚下、全都听她的话?” 刘邦摸了摸下巴。 吕后面无表情。 诸侯王摩拳擦掌。 ——来了来了!他们最期待的部分终于来了! 功臣宿将幽幽叹息。 王权更迭,氏族换代,闹哄哄一场又一场大戏。 ——不过,吕氏一族死得不亏,谁叫他们助纣为虐呢? 韩信翻了个白眼。 ——搞快点,搞快点,他想看吕后跟他一样。 天幕上的吕后身影化为尘埃。 长剑出鞘,身着甲胄的男人振臂一呼,杀声如雷—— “吕氏篡权,天下与我共诛之!” 天下人:“???” 什么玩意儿??? 我啥时候跟着你一起诛杀吕氏了? 不是我!我没有!别瞎说! ——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时候没见带上我,凭什么杀人的时候就把我捎上了! 血色在天幕之中蔓延开来。 女人的尖叫声,小孩儿哭喊声,老人的求饶声,在刀光剑影的天幕里显得格外脆弱。 “舞阳侯已死,其子仅有九岁——” “杀!” “连我儿子都不放过?!” 舞阳侯樊哙大叫出声,“他还是个孩子!” “他是吕氏所生!他必须死!” “所有与吕氏有关系的人,一个不留!” 刘邦突然有种不好预感。 ——他的好大儿太子刘盈,似乎也是吕氏所生来着? 诸侯王们兴高采烈,“杀!快杀!” “这江山是他老刘家的,凭什么老吕家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功臣宿将望天不语。 韩信张口结舌。 ——虽说他南征北战杀人无数,但连小孩都不放过是不是也太狠了点? 当然,斩草除根是没错的,当年他坑项羽的时候比这狠多了,可那是两军交战啊! 吕后冷笑出声。 “连小孩都不放过,这也太狠了。” “你懂什么?这叫斩草除根,不杀他,难道等他长大以后替吕氏报仇?” “为什么这么狠?女人临朝称制就要被灭族吗?” “那当然,天下是男人的天下,什么时候轮到女人指手画脚了?吕氏一族被灭门,就是因为吕后的原因。” “放你娘的狗臭屁!” “要真是男人的天下,吕后临朝称制的时候男人去哪了?怎么不出来杀吕后?全都死了吗?” ——“哦,没死,他们全跪在吕后脚底下呢。” “不敢杀吕后,等吕后死了才敢对她族人下手,欺软怕硬,个个孬货!” 天幕女音变得低沉——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屠杀,一场压倒性的屠杀。】 【吕氏毫无准备,就被诛杀殆尽。】 【杀吕产于厕中,斩吕更始于长乐。】 【捕斩吕禄,笞杀吕嬃。诛燕王吕通,废鲁王偃。吕氏一族,无论男女老幼,皆被屠戮。②】 【甚至就连天子与诸侯王都没逃过一劫,因为害怕被报复,这帮人连天子与诸侯王都杀了。③】 刘邦:“......” 哪个龟孙这么毒! 韩信:“......” 比这夫妻俩心还黑的人不多了。 ——这是一下子来了一群? 樊哙心里平衡了。 ——天子诸侯王都死了,媳妇儿子路上有伴了。 齐王笑不出来了。 等等,他好像也是诸侯王来着??? 天幕你说清楚,这些逆贼杀的是哪个诸侯王! “一群废物。” 吕后骂道。 ——也不知是骂毫无反抗能力的吕氏一族,还是骂坐等被杀的天子与诸侯。 与此同时,卫士来报,“回禀娘娘,所有二百石以上官员与诸侯王全部带到。” “很好。” 吕后声音凉凉,抬眼看丞相萧何,“萧相,可愿与我一同去瞧瞧究竟是哪个乱臣贼子竟敢弑君谋逆。” 萧何眼皮狠狠一跳,顿觉大事不妙,虽说这对心狠手辣夫妻组坐稳位置后就没发生过什么妙的事情,但这次明显更不妙啊! 吕后没有提诸吕被诛,而是直接把作乱之人抬到弑君谋逆的高度,典型的要把那些人灭族泄愤啊! 更更不妙的是,以他对人心的把握,这些犯上作乱的人多半是功臣组的。 ——那些诸侯王们可没有有这种胆色。 “……” 累了累了,一天天的不能消停会儿吗! ——让一个年逾五十的人养老很难吗! 2. 第 2 章 第2章 萧何心情如上坟。 但眼前的这个女人跟天子是绝配,一个杀人另一个就能递刀,而他,就是那个倒霉催的刀。 ——不去不行。 萧何长吸一口气,拱手向吕后道,“娘娘有命,不敢不从。” “果然是萧相,深明大义,最得我心。” 吕后赞了一声。 吕后回眸瞧韩信。 那人刚被卫士们拿下,刀剑横在脖颈,模样颇为狼狈,但一双眼睛并未看随时能取自己性命的刀锋,而是以一种略带讥讽又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你以为杀了他们就能高枕无忧?” 自恃清高的淮阴侯韩信难得幸灾乐祸开口。 “不然呢?” 吕后挑眉,“跟你一样?等着别人来杀自己的族人?” “.......” 这个女人的嘴巴比她的心还毒。 吕后向心腹之人使了个眼色。 心腹会意,立即抽剑走向韩信,长剑一送,将用兵如神的淮阴侯捅了个对穿。 韩信瞳孔地震。 吕后都看到家族被屠了,居然不跟他联合自保,还死心塌地给刘邦办事呢??? ——这人是被自己家族的惨剧气疯了?! 韩信软软倒在血泊中。 “淮阴侯谋反,现已伏诛。” 心腹长剑还鞘,拱手复命,“是否将其尸体挂于城楼以示众人?” 吕后瞥了一眼萧何,“萧相以为如何?” “娘娘,淮阴侯虽谋逆,但也曾为大汉立下赫赫战功。” 萧何无奈上贼船,“斯人已逝,还是将其好好安葬吧。” “就依萧相之言。” 吕后颔首。 吕后走出钟室,恰撞到鲁元公主急匆匆赶来,“母后。” 上前扶着她的手,“您没事吧?” “我没事。” 吕后面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拍了拍鲁元公主的手背,“你怎么过来了?” “我担心您。” 鲁元环视左右,似乎在找人,“弟弟呢?他怎么没过来?” 吕后眸中笑意淡了一分,“他是太子,政务繁忙,比不得你有时间。” “那,我陪着母后。” 鲁元公主收回视线,声音温柔但也坚定,“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母后的。” 【但吕后真的做了这么多的孽吗?】 【值得她尸骨未寒就落一个满门被灭的下场吗?】 【对此,历史学家们有不同的见解——】 天幕之上出现一个男子模样,身着太史令的衣服,手持绢帛似乎在写着什么—— “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 男子说完话,身影化为飞烟。 紧接着,是另外一个男人的身影—— “吕后、惠、文,乘天下初定,与民休息,深持柔仁不拔之德。” 身影一个接着一个,而声音也是此起彼伏—— “吕后则当高帝临危时,问萧相国后孰可代者,是固以安国家为急也。” “孝惠既立,政由母氏,是惟恐孝惠之不能守业。” “吕后最有贡献,在她和他的儿子在称制的这15年之间社会稳定,与民休息。” “哎,前面是啥意思?我听不太懂?” “我也不懂,不过最后一句话我听懂了,好像是夸皇后的。” “这不废话吗?最后那句话我也能看懂!” “母后,后人记得您。” 鲁元公主有些激动,“您的功绩他们也记得。” 吕后微眯眼。 与此同时,二千石的官员尽数入宫,在京的诸侯王们更是全部到齐,把长乐宫主殿占得满满当当。 若是在以前,小黄门早就殷勤拿来坐垫让众多大臣入座,但是现在,小黄门们低头垂眸躲得远远的,披甲执锐的卫士交替换班,寒甲冷光映着宫灯火光,有一下没一下地闪着人的眼。 ——山雨欲来风满楼。 当然,若只是这些,倒也吓不住跟连项羽都刚过的功臣宿将们,但偏偏,不远处的宫道拖来一具尸体,死状可怖,鲜血淋漓,要不是身上的诸侯朝服还能勉强辨出来,他们根本想不到那是一具人的尸体。 ——太惨烈太惨烈。 再看看宫道通往的方向,嗯,钟室。 今天谁去了钟室呢? ——淮阴侯韩信。 战功卓越如韩信都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他们......哪敢跟韩信比啊! 大臣诸侯噤若寒蝉。 吕后牵着鲁元公主的手缓步入殿,丞相萧何紧随其后。 殿内如死水般寂静。 半息后,静得能听到针落在地上的声音的主殿爆发一声嚎哭—— “娘娘,皇天后土可证,臣对您绝无二心啊!” “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臣也不敢对您的亲眷下手啊!” “是啊,娘娘,臣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 “娘娘,若论忠心谁能比得上臣啊,臣可是自沛县便跟了您的!” “……” 诸侯王们一言难尽。 ——骨气呢! 你们连项羽都敢硬刚的骨气呢! 怎能被一妇人吓成这个鬼样子! 瞧你们那点出息! 诸侯王不屑不齿,但这个时候却诡异地与吕后统一战线。 ——啊啊啊啊,被杀的诸侯王到底是谁! 天幕该说不说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停顿了!!! 他们这群人可都是诸侯王呢!总不能全部被杀了吧? 不能吧?不能吧? 老刘家的诸侯宗室这么弱的吗?! ——老秦家的宗室还出了个子婴噶了赵高报仇呢,他们总不至于连老秦家都不如吧! 但看这样意思,似乎是的。 ——刚才天幕说得很清楚,吕后前脚走,他们后脚就被人剁了永除后患,丝毫不顾及他们跟吕后根本没那么亲啊啊啊!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诛灭吕氏一族他们也可以出力啊! 没必要把他们跟吕后一块噶了啊! ——到底是哪个孙子这么疯把他们也噶了啊啊啊啊啊! 诸侯王们怒目以视,只恨天幕说得太慢,不能让自己手刃仇敌。 “不必急于辩白。” 吕后冷冷扫过殿内大臣,抬手制止大臣的解释,“且看天幕如何说。” “是。” 大臣们战战兢兢。 【当然,更多的是骂名,以女子之身专政,在那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天然就是一种罪。】 【但不可否认的是,吕后的确很有手段,在她执掌朝政的那段时间,国家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为后来的文景之治打下了坚定的基础。】 “当然是罪了,女人哪能这么要强?” “不要强怎么办?你没听吗,皇后刚死她家人就被杀光了,她要是不要强,指不定那些人在她活着的时候就敢这么做。” “管她罪不罪的,那是大人物该想的事,她活着的时候咱们过得好,那她就没罪。” “是啊,我只想赋税再低点,少给国家交点钱,这样我就给婆娘孩子做几件像样的衣服了。” “我也是。我婆娘自嫁给我还没穿过几件像样衣呢今年说什么都得给她扯块布做一身。” “文景之治?” 刘邦眼珠微转。 ——那不就是说,他大汉没亡嘛! 一瞬间,刘邦没那么伤心了,甚至还拍了拍因儿子媳妇被杀而格外伤心的樊哙的肩,“哎,都怪我死得太早,我要是还活着,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 “是啊。” 樊哙眼泪汪汪,“那可是陛下的外甥跟小姨子啊!” 【所以up主觉得,功臣宿将们做得有点过。吕后虽有罪,但罪不至灭族,更不至于在背灭门之后,还被后世冠以“诸吕之乱”的骂名。】 【看史记与汉书我们可以了解到,在吕氏一族被灭门一事上,吕氏一族对于功臣宿将们的清算毫无准备,如果他们真的想谋逆作乱,不至于一点准备都没有,被打得措手不及。】 【但凡他们有吕后十分之一的手段,但凡他们听吕后的临终遗言,吕氏一族说什么都不会落到满门被屠。】 吕氏子弟:“......”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真的很垃圾! 但我何德何能能被天幕反复提起啊! ——我也罪不至此啊! 垃圾这么多,您可以换个人提,比如那些屠我满门的乱臣贼子,他们的名字对我来讲真的很重要QAQ 吕后冷冷扫过吕氏子弟。 ——一群废物。 【吕后显然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族人全是小垃圾,临死前还不忘交代天子年龄小,功臣宿将们怕是会搞事,你们要牢牢掌握军队,不用离开长安给我送葬,更不要被别人钳制。】 【可是呢,吕氏一族这群小垃圾,吕后前脚死,他们后脚被就被忽悠得把兵权交出去了,吕后的临死遗言他们是一点都没听。】 【呃,功臣宿将虽狠,但我更觉得他们是死在自己的蠢上面——齐王已经杀气腾腾从封地杀到荥阳跟灌婴两军对峙了,你不集结军队也就算了,把兵权交出去是个什么鬼操作啊!】 “……” 好的,我真的真的知道自己是个小辣鸡了QAQ “......” “咱们的皇后真的吕家人吗?” “这么蠢的家族是怎么养出皇后的?” “吕氏一族死得不亏,让我上我都不会死!” 刘邦抚掌大笑,“这是吕氏一族能做出来的事,蠢得跟猪一样。” 樊哙:“.......” 陛下您有没有想过我媳妇也姓吕??? “陛下。” 陈平好心提醒,“齐王与灌婴两军对峙,说明诛灭吕氏的不止有功臣宿将,更有诸侯王。” “多半是里应外合。” 樊哙哼了一声。 “……” 遭了,忘了这一茬了,他那婆娘肯定饶不了齐王这小子。 陈平拱手请示,“陛下,您看齐王那里是否……” “不急。” 想了想,刘邦摆手,“齐王那小子有兵,不至于自保不了,先听天幕怎么说。” “齐王谋逆,众卿以为如何?” 吕后视线缓缓扫过殿内大臣。 殿内死一般寂静。 ——谁敢在这个时候说话啊! 天幕明明白白说了,屠戮吕氏一族的人是功臣宿将,这个时候开口就是给自己琢磨死法啊! “怎么?” 吕后冷笑,“众卿不想将功折罪?” “还是说,在这个时候便已经与齐王眉来眼去勾勾搭搭了?” “!!!” “齐王,当……诛?” 很快,殿内响起一道试探声音。 萧何默默退了半步。 ——这次终于有人替他当刀了。 “对,当诛!” “齐王犯上作乱,罪不容赦,娘娘万万不能姑息啊!” “不错,娘娘待齐王不薄,齐王却恩将仇报,着实不配存活于世!” “众卿果真是这样以为?” 吕后挑眉。 “……” “自然。” “果真。” “实在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好的娘娘,娘娘是宽厚仁和的娘娘,老臣们是定要置齐王于死地的狭隘小人。 “这可是你们说的。” 吕后声音凉凉,“依众卿所言,齐王当诛。” 远在封地的齐王:??? 天幕你大可不必这么早就把本王暴露出来!!! “快!传本王之命,召集所有卫士!” 齐王大吼,“保护本......不对,保护自己!” “你们都跟着我起兵了,你们觉得吕后会放过你们吗!!!” 3. 第 3 章 第3章 【当然,也有人说不能怪吕禄,毕竟劝吕禄交出兵权的人是吕禄的好友郦寄。】 【在吕禄心里,郦寄与他可谓是生死之交,断然不会害他,所以义无反顾听了好友的话,把兵权交出去,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功臣宿将的良心。】 郦寄:“......”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什么鬼? 吕禄张目结舌。 ——交出兵权的小辣鸡居然是我??? 可是,那是郦寄劝我啊,我与他是刎颈之交,他不至于害我啊! 他劝我交出兵权,定然是为我好,或许是齐王看我们吕氏专权才起兵的,只要我交出兵权,齐王便会觉得吕氏并无谋逆之心,然后就会退兵了? 对,必然是这样。 必然是齐王承诺只要我交出兵权,他就会退兵回封地,所以我才会交出兵权的。 只是后来功臣宿将反悔,我吕氏一族才落了个满门绝灭的下场。 一切都是功臣宿将出尔反尔,与郦寄无关,我与他关系这么好,他定然不会害我。 【但功臣宿将真的有良心吗?】 【有,但不会出现在处理吕氏一族的事情上。】 众大臣默默与郦寄拉开距离。 刚才还站得满满当当的大殿,很快以郦寄为中心空了出来。 郦寄:“......” 倒也不用这么快就跟我拉开距离!!! 吕后毫不意外天幕的话,更不意外大臣们的举动,威加四海的皇后娘娘冷眼瞧了一眼自己的好大侄,然后,意外了—— 站在吕氏子弟最前面的吕禄不气不恼,反而长舒一口气,脸上就差明晃晃写着果然是郦寄被功臣宿将骗了,是功臣宿将出尔反尔,是功臣宿将执意要杀他,而不是郦寄害他。 “......” 很好,她这一家子人就是被蠢死的。 “吕禄这个蠢猪,我婆娘我儿死得惨啊!” 樊哙骂骂咧咧。 刘邦拍了拍樊哙肩膀,“想开点,现在不还没死吗?” “天幕预警,现在还有挽救的机会。” 周勃顺着刘邦的话跟着安慰。 “对!” 樊哙一拍案几,“要是让我知道那个人是谁,我扒了他的皮!” “不错,不能轻饶。” 周勃附和一句。 刘邦瞧了瞧周勃。 ——这厮不是跟樊哙的关系不太好来着? 【在处理吕氏一族的事情上,功臣宿将们出手果决狠辣,他们先挟持郦寄的父亲,让郦寄劝吕禄交出兵权,再从小皇帝那里骗来兵符,谎称皇帝命他们统领北军,这样一来,北军就被他们所掌控了。】 【北军,也就是西汉的京师部队,掌握了北军,也就掌握了长安,让诛杀诸吕之事变得畅通无阻。】 “先威逼再行骗,这帮大臣们做事这么不讲道义吗?” “那也得吕禄跟皇帝好骗啊,换成我,我才不上当。” “对,说到底还是吕家气数已尽,但凡吕家有一个聪明人,都不会落个满门被灭的下场。” 吕禄:“!!!” ——郦寄害我??? 郦寄:“......” ——那是我爹啊!不骗你我爹就没了!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悲愤一个委屈。 “东汉?” 刘邦敏锐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作为心狠手辣夫妻组的一员,吕后也发觉了这个关键词,环视一圈殿内的诸多大臣,冷冷笑了起来。 上个分东西的是周朝,东周强大,西周不提也罢,但周朝享国790年,分哪怕苟延残喘也苟几百年,可汉朝呢?满打满算不过几十年! 屠我吕氏,谋逆弑君,将好好的大汉分成东西两汉? ——吕氏无我吕雉当灭,大汉,亦是如此。 【或许有人想问,大夏将倾,赫赫威威逼得诸侯与朝臣们退一射之地的吕氏一族难道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挽救这一切吗?】 【有,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阻止不了这一切。】 【这个人叫吕嬃,吕后的妹妹。】 “哦,是个女人,难怪阻止不了这一切。” “是啊,女人当不了官,再聪明也没用。” 吕后眼皮微抬。 “我婆娘?” 樊哙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又觉得理所当然,“对,我婆娘厉害着呢,比吕家的那群蠢猪不知道聪明了多少。” 【老铁们听到这儿,就能明白吕嬃为什么阻止不了这一切了。】 【因为她——是女人。】 吕后眸光微黯。 因为是女人,所以她永远无法走到那个位置,哪怕自己的政绩再怎么出色,在后世也是骂名居多。 何其不公! 女人难道就不配掌权,不配坐拥天下? ——既然如此,老天又为何给她能力与野心?! 正如她的妹妹,哪怕看到家族的悲剧也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吕氏一族走向覆灭?! 【大家都知道,古代与现在不同,现在是男女平等,女人能上学,能当官,但古代不同,古代是极端的男尊女卑,女人作为男人的附属品存在,没有受教育权与参政权。】 【哪怕汉朝的女人地位远超后面几个朝代,甚至有女子封侯的事情发生,但女人依旧无法直接参与朝政,只能通过家族间接参与,一旦家族切断这根枢纽,女人就只能困于内宅什么都做不了。】 【吕嬃就是这种情况。】 吕后眼皮狠狠一跳。 萧何瞳孔微微收缩。 华夏大地顷刻间炸开锅—— “什么???‘现在’是男女平等,女人不仅能上学还能当官?!!!” “这不可能!” “女人怎么可能跟男人一样上学当官?” “男人都做不到都能上学当官,凭什么女人能做到?!” “就是,要是都去上学当官了,家里的小孩谁看?” “对,要是女人都能上学当官了,那就乱套了!” “对个屁!都是爹妈养的,凭什么女人不能当官?我看皇后娘娘做的就不错,不比皇帝差。我要是皇后娘娘,我就找几个聪明能干的女人来当官,女人都是被皇后娘娘提拔的,肯定跟皇后娘娘一条心,比吕家人更聪明也更维护皇后娘娘,不至于皇后娘娘刚死,吕家就被清算灭门。” “你想得美,皇后娘娘当政都快被后人骂死了,她要是真敢提拔女人当官,你信不信不用大臣们出手,陛下都能先剁了她?” “对啊,有哪个男人愿意让自己婆娘骑在自己头上?” “对对,对你个头!” “陛下今年多大了?还能活几年? “他要是真敢把皇后剁了,你信不信他前脚死,后脚大臣们就能把他的儿子们送下去跟他团圆?” “男女平等?” 刘邦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声音,“‘现在’是哪?怎么跟咱们不一样?” “男女平等好啊!” 樊哙一拍大腿,“要是我婆娘能当官,那掌权的人就是她了。她那么聪明,肯定不会被人三两句就骗得把兵权交出去,这样她跟我儿子就不用死了!” “女人哪能跟男人一样?” 周勃不屑,“自古以来就是男主外女主内,要是男女一样,那还分什么男女?都不男不女了!” 与此同时,死一般寂静的大殿也爆发出一声惊呼—— “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简直荒谬!” “女子为阴男子阳,若男女一样,岂不是阴阳失衡世界颠倒?”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似皇后娘娘这样的女子能有几个?世间女子大多愚昧无知,若让她们在朝为官,岂不是遗祸百姓?” 而此时,吕家人却罕见沉默了下来—— 如果吕嬃在吕禄的位置,或许他们吕家的结果会好一点。 但女子当官的事情太荒谬荒唐,他们根本不敢冒天下大不违去说这样的话,尽管他们现在的权势以及未来的权势全来自于女人。 “怎么,你们很意外?” 吕后凉凉一笑。 她不意外大臣们的反应,更不意外自家人的反应,正如天幕所言,这个时代是极端的男尊女卑,女人是男人的附庸,不能参政,更——不配。 终其一生,都只能做男人背后的女人。 “商朝尚有女将军妇好统帅三军,我们汉朝为什么不能有汉朝的女将军?” 吕后讥笑,“难道我们汉朝比商朝差?难道我们汉朝的男人心胸不如商朝男人?容不下一个保家卫国的女将军?” “这......” 朝臣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不知如何作答。 萧何叹了口气。 “娘娘,商人出女将军,乃是因为商朝男人懦弱无能,若男人能所向披靡,哪里又需要女人来统领全军?” 片刻后,有人出列回话,“我大汉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强大如项羽都成了我大汉败军之将,大汉男人强大如斯,自然不需要女人强出头。” “不错。” “言之有理。” “一个需要女人带兵打仗的国家,便是离败亡不远了。” “若果真如此,那商朝又为何在妇好时期空前强大?在妇好死后又延绵百年?” 吕后反问。 臣子心里有些好笑。 ——到底是妇人,头发长,见识短,连商朝强盛的原因在君王武丁而不是妇好都不知道。 臣子拱手抬头,声音不似刚才毕恭毕敬,“那是因为商朝君主武丁唯才是举,励精图治,所以才有武丁之治的盛世,才有商朝又续百年国祚的统治。” “你们也知道武丁是唯才是举,连妇人都会重用,所以才有武丁之治,才有商朝百年国祚。” 吕后挑眉,“这个‘才’,是不分老幼不分男女,而不是你们狭隘的只能用男人辅政!” 臣子心中一慌。 ——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搬出武丁,处处占上风,可这正好进了皇后的圈套,一句唯才是举,唯的不是男人而是男女老幼,就能把他驳得哑口无言,再次回到最开始的最开始的汉朝男人不如商人,所以商人出女将军而汉朝没有。 “还是说,你们觉得如今的陛下不如武丁?做不到武丁的唯才是举?” 吕后声音缓缓,把臣子彻底逼到角落,“而你们,也嫉贤妒能,容不了女人与你们同朝为官甚至建功立业?” “这......” 众臣脸色大变,“臣不敢!” 【汉朝是民风极为开放的时代,自信张杨,武德充沛,可依旧容不得女人在朝为官。】 【史料记载,吕嬃曾被吕后封为临光侯,但这个多半是荣誉性的封赏,没有实质性的权利,要不然掌兵权的就是吕嬃而不是她的废物侄子吕禄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历史就会为之改写,女人掌兵权,那会不会出现女性继承人?惠帝短暂的一生实在陈善可乏,他在位的政绩全是吕后做出来的,他当不当皇帝对大汉毫无影响,换其他人来做不会比他更差。】 【作为一个皇帝,他连自己的传记都没有,可见他在太史公心里有多垃圾。】 刘盈脸色一白。 ——他原来这么差的吗? “我就知道不能立他,他不像我更不像我婆娘,软绵懦弱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刘邦扼腕叹息,“要不是我婆娘厉害,他早就被我废了。” 【唯一对历史有影响的,也就是后面的文帝一脉了。】 【所以,这也是功臣宿将能得善终甚至在历史上评价颇为不错的最主要原因,他们屠戮诸吕,让长安血流成河,但也的确给汉朝找了个好皇帝,在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诸侯大臣矛盾重重的情况下依旧把大汉推上一个新的高度。】 “哎?” 刘邦不叹息了,眼珠微转,瞬间来了主意—— 那个好皇帝到底是谁? 是他的儿子还是孙子? 既然这么能干,那早点继位登基也不是不行的嘛。 ——毕竟他现在的太子是天幕盖章的废物,有没有对大汉全无影响嘛! 而远在长安的吕后,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个点—— 哪怕屠戮吕氏屠戮诸侯王甚至屠戮天子,但功臣宿将依旧得了善终,在历史评价极好,那便说明继位的是一个宽厚仁和的天子,而历史,也更看重结果。 哪怕臣子双手沾满血腥,哪怕天子得位不正,但只要你政绩突出,有利于国家与人民,那你便是忠心耿耿的良臣与贤明豁达的明君。 恍惚间,吕后在荆棘遍布的悬崖之上看到了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一条属于她,属于女人,更属于天下万民的路。 4. 第 4 章 第4章 【啊,扯远了。】 【咱们今天的主题是吕后死后的诸吕之乱,不是再后面的文景之治。】 【言归正传。】 但天幕不会回应任何人的心声,轻快的女声仍在继续,将未来之事娓娓道来—— 【史记记载,吕禄在准备交出兵权时曾与吕家众人商议,有人说不可交出兵权,一旦交出兵权就是将自己的性命置于他人手中,也有说齐王剑指长安就是因为吕氏专权,一旦吕氏没有那么的那么大的权势了,齐王也就会退兵了,这样我们吕家也就安全了。】 【两种说法说法吵得昏天暗地,吕禄觉得哪种说法都很有道理,但是,吕禄的好友郦寄在吕家灭门一事上又加了一把火,吕禄最终选择好友的话,在没有通知其他吕家人的情况下把自己手里的兵权交了出去,并且开启游山玩水的乐不思蜀剧本,表示自己没有专权摄政之心。】 【有一次,他游玩之后经过姑姑吕嬃家,就去拜访姑姑,把自己交出兵权的事情告诉了姑姑吕嬃,气得吕嬃破口大骂,直呼带不动。】 “我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天幕之上出现一个华服妇人,妇人狠狠把珠宝首饰摔在地上,顷刻间碎一地狼藉,“早晚都会被别人拿走,还不如我现在就毁了!” 吕嬃:“......” 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情。 吕禄:“......”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唉,我婆娘最喜欢这些珠宝首饰了。” 樊哙心疼。 “啧,瞧你那窝囊样,自己没个人样,钱全花在女人身上。” 刘邦瞧不上眼。 “挣钱不就是给婆娘儿女花的吗?” 樊哙理所当然,“要不然我挣钱干啥?吃肉喝酒?那才能吃多少钱?” “还不如把钱给我婆娘买衣服首饰,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看着也开心。” “啊,好多珠宝!” “那是纯金的吗?好大。” “当然是纯金的,她可是皇后的妹妹,家里不差钱。” “别摔啊,不要可以给我啊,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金簪子呢。” “唉,还是有钱有势好,生气不想要了可以摔,哪像咱们小老百姓,别说金簪子了,银簪子都能当传家宝。” “苦唷!” “是啊,吕家也没啥好同情的,他们享福享了那么久,哪怕死也没啥可遗憾的,哪跟咱们似的,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没一点盼头。” “咋没盼头?” “你没听天幕说吗?以后皇后能把国家治理得很好,咱们的以后的生活好着呢。” “哦,对,咱们也是有盼头。” “可惜咱们也就有这点盼头了,永远过不上吕家人的日子。” “哎,你说,要是男女平等,女人也能当官,也能有钱拿,咱们的日子会不会更好一点?” “咦——对啊!要是女人也能当官挣钱了,家里的钱就多了啊!” “你想得美!男人还不一定都能当官呢,凭啥女人能当?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啊,就是天生给人当牲口的命。” 【摔珠宝的吕嬃已经看到了吕家未来的下场,但她完全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作为一个女人,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全部毁去,省得以后便宜别人。】 【这是那个时代的局限性,女人困于内宅,自己的命运就只能够交给别人,家族的人有能力,自己的日子能好点,可一旦家人是吕禄这种人,自己就只能等死。】 【这是那个时代所有女人的悲剧——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吕后面无表情。 萧何若有所思。 “这话比刚才有道理。” 刘邦点头,“跟男人相比,女人确实不容易,男人能建功立业,女人只能靠家族,可不就是百年苦乐由他人吗?” “对,要是男女平等,女人也能当官,我婆娘孩子说啥都不会死。” 樊哙重重点头。 “男人能上战场杀敌,女人能吗?有这个力气吗?” 周勃有不同意见,“建功立业都是从战场上九死一生厮杀得来的,女人连这个都做不了,凭什么男女平等跟男人一样当官?” “天幕是女人,所以她偏心女人,什么好事都想给女人。” “男人打仗时女人什么都不做,仗打完了,天下太平了,女人又凑过来想当官,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该你出力的时候你不出力,轮到分果子的时候你过来了——想得美!” “这话就说的没良心了。” 樊哙皱眉,“咱们打仗时我婆娘可没少出力,又是凑钱又是凑粮又做衣服的,给咱们省了多少心?” “咱们不能因为她们没上战场,就觉得她们什么都没做,人家女人在后方也不是享福的。” “别的不说,咱们说娘娘,你能说娘娘什么都没做?娘娘在项羽那受了多大的罪——” “咳咳咳咳咳!” 樊哙说话不过脑子,说着说着揭自己老底,刘邦重重咳嗽,打断樊哙的话,“讲以前的事做什么?看天幕。” 樊哙闭嘴,周勃冷哼一声。 俩人视线交错又很快错开,谁也说服不了谁。 【吕嬃没有办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尽管她是吕后亲封的临光侯,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以女子之身封侯的人,但依旧作为家族的附属品而存在,而她的丈夫她的姐姐先后离她而去时,她的命运就只能交给吕家人,而吕家人,只会将她推入深渊。】 【公元前180年七月,吕后因病去世,同年九月,朱虚侯刘章因是吕禄的女婿知吕家要谋反的事情,与东牟侯刘兴迅速把消息传给自己远在封地的齐王哥哥。】 【齐王得知消息后,立即派使者邀请琅邪王刘泽共商大事。事关刘氏江山,琅邪王刘泽火速赶到临淄,但是,等待他的却是被软禁,琅邪王闻琴弦而知雅意,很快服软并且把是军队交给齐王指挥。就这样,齐王拥齐、琅邪之兵力,觉得自己可以了,于是浩浩荡荡杀向长安。】 “哇,齐王有点东西啊,好手段!” “有手段也没用,刚才天幕都说了,大臣们嫌他舅舅太暴戾,不立他当皇帝,立了文帝。” “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这才是我刘氏子孙啊!” 刘邦一拍大腿,“像我!” “娘娘,咱们朝中没有朱虚侯与东牟侯。” 吕后的心腹压低声音向吕后道。 吕后颔首。 吕禄是她的侄子,才成婚没几年,女儿都没出生呢,哪来的女婿? 朱虚侯与东牟侯多半是后面才出生的刘氏子孙,他们叫齐王大哥,而如今的齐王是刘肥,早年她那好夫君与人生的庶长子,这样看来,天幕所说的齐王当是刘肥的长子,而朱虚侯与东牟侯也是刘肥之子。 女婿,告密,兄长,起兵,短短几句话,让她敏锐发觉这件事的关键点。 ——吕禄得知齐王起兵之后吓得连兵权都放弃了,如此胆小怕事,又哪来的心思去篡夺刘氏江山? 所谓的因是吕禄女婿而得知吕氏一族谋逆根本是刘氏一族扣在吕氏身上的罪名! 吕禄没有胆量谋反,哪怕谋反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一个嫁给刘氏子弟的女儿,是齐王为自己的起兵反叛找的理由,把这件事栽赃在吕氏女身上。 可笑她吕氏一族的确无人可用,而天命也在庇佑刘氏,所以她吕氏一族落了个满门绝灭的下场。 唯一让她稍有安慰的,也就是齐王费尽心机可惜依旧给别人做了嫁衣。 ——被功臣宿将们以外戚不善绝了做皇帝的路,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大好局势反送给文帝来统治。 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螳螂,殊不知命运的黄雀早已作出了它的选择。 吕后冷笑。 ——但这一次,她要做命运的黄雀,而非被命运所掌控。 “娘娘,要不要飞马传信齐国的国相,让他密切留意齐王的动静?” 心腹低声问道。 “可。” 吕后点头。 齐王空占长子之位,为人懦弱怕事,毫无担当,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能把他吓得不行,这样的人好对付得很,给他点压力,就能让他自己崩溃。 而此时的齐王得知未来的儿子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愚蠢行为,只怕对功臣宿将的恨意不比她少,倒不如借他一点胆气,让他成为自己手里的一把刀,虽不锋利,但钝刀子磨人也是一种武器。 “告诉齐王,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视他如亲子,不会因为尚未发生的事情便对他赶尽杀绝,我与他一样,守的是刘氏江山,可那些功臣宿将们的心思,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吕后道,“他是聪明人,知晓该怎么做。” “至于其他诸侯王那里,也要密切关注。” 吕后又补上一句。 “是。” 心腹领命而去。 汉朝的宫殿远比后世大,吕后离功臣宿将们有一段距离,声音压得低,大臣们自然听不到她说话,只看到她与心腹窃窃私语,似乎在图谋什么,当她说完话,心腹便按剑离开,显然是去执行她的命令,大臣们见此,心里更加惶恐不安。 ——淮阴侯韩信的尸体还没冷呢,他们哪敢跟韩信比? 胆小的大臣两股战战,额间冷汗直冒,时不时抬手擦汗,吕后余光扫过,心里冷笑不已,这些大臣也只敢在她死后欺负她的后辈,她活着的时候,可是一个比一个乖顺。 欺软怕硬,难成大事,哪怕杀了少帝诛了吕氏,也不敢自己取而代之,而是把皇位仍还给刘氏子孙。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白白给他人做嫁衣? 【但齐王真的可以吗?】 【事实证明,他——不可以。】 【对于诸吕之乱,太史公的史记有另外一种解释——】 【史记高王五传有言:朱虚大侯、东牟侯欲从中与臣为内应,以诛诸吕,因立齐王为帝。】 【始诛诸吕时,朱虚侯章功尤大,大臣许尽以赵地王章,尽以梁地王兴居。及文帝立,闻朱虚、东牟之初欲立齐王,故黜其功。】 吕后丝毫不意外。 ——果然是又一个自命不凡的螳螂。 “这才有大汉诸侯王的风范。” 刘邦很满意,“外戚专权,就得起兵勤王,要不然要他们这些诸侯王做什么?” 【请注意这个“立齐王为帝”,几乎直白点明齐王三兄弟就是奔着皇帝的目标过去的。齐王三兄弟想称帝,朱虚侯东牟侯与大臣们为内应,齐王在外起兵,里应外合之下,把大汉江山从此握于掌中。】 【齐王开始的确很成功,几乎畅通无阻便兵发长安,很多大臣不愿意参与老刘家与老吕家的内斗,开始作壁上观,灌婴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齐王来势汹汹,吕产命灌婴出兵剿灭,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吕产是非常信任灌婴的,否则不会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派他出战,要知道汉初的武将还是很多的,吕产肯定要选择一个自己最信任的人出战,否则会有那人拿了兵权转投齐王的风险。】 【吕产精挑细选之后,选择了灌婴颍阴侯。】 【可惜,被吕家寄以厚望的灌婴,却再一次让吕家失望了。】 “好家伙,这是天亡吕氏啊!” “吕家男人不止能力差,识人眼光也不行,但凡他们用对一次人,吕家都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就是,明明皇后这么厉害,她的侄子却笨得跟猪一样,都是吕家养出来的人,怎么人跟人的差距这么大?看人的眼光也大到离谱?” “你这是帮刘不帮吕啊。” 刘邦伸手拍了拍灌婴肩膀,“干得好!” 灌婴立即拱手,“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是刘氏的天下,哪里轮得到吕家来指手画脚?” 【史记有言,灌婴到了荥阳之后,就与绛后周勃密谋,屯兵荥阳,暗示齐王准备诛杀吕氏,齐王因此也屯兵不动。】 【大军压境,自己派出的灌婴却按兵不动,蠢笨如吕禄吕产也终于觉察到了危险,他们是怎么做的呢?他们是——交出兵权。】 【不错,你没有听错,在大军压境而自己的将领又背叛自己的时候,吕禄选择相信好友郦寄的话,交出兵权游山玩水,这也就有了刚才的吕嬃气摔珠宝的事情。】 “蠢笨如猪啊!” “吕家就是死在自己的蠢上面!” “不,我倒是觉得吕家是死在识人不清用人不当的事情上。” 吕雉闭了闭眼。 灌婴,郦寄,之后再是谁? 萧何身体不好,撑不到那个时候,不是萧何,那就是陈平,周勃。 ——这些人个个受过她恩惠,甚至还有人是她的同乡,与她私交甚好,可却在她死后诛灭她吕氏一族。 是她识人不清,还是天下容不得她吕氏当政? 不,都不是,是因为她的子孙撑不起九州天下的重任,更是因为她吕氏子弟蠢笨无能,哪怕她把他们推上天子之位,推上相国大将军,但他们依旧会被人轻而易举拉下来。 德不配位,必受其咎。 但是这一次,她不会允许这样事情的发生。 她的子孙后代不配,但——她配。 吕雉缓缓睁开眼。 与此同时,心腹交代完使臣,左手按剑躬身入殿,小声向吕后复命。 吕后睁开眼,但并未着急说话,她的视线缓缓落在萧何身上,见一代名相萧何眼皮狠狠一跳,她便悠悠笑了起来。 “我要淮阴侯活着。”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萧何听得见而别人听不见的程度,“然后,为我所用。” 5. 第 5 章 第5章 萧何陡然生出一种不好预感。 虽说自陛下登基之后他便没有过好预感,坏事一件接着一件,飞鸟尽,走狗烹,似乎是君主与臣子逃不开的命运,古有范蠡勾践,而现在,轮到他们与陛下。 但这种局面是他能预想得到的,古往今来,能有多少功臣良将得到善终?更何况是陛下年迈,而太子懦弱年少,而他们这群功臣良将却正当壮年,莫说陛下不放心,哪怕是他们到了那个位置也未必能放得下心。 尤其是现在天幕已经预警,未来的功臣宿将会屠吕氏乃至屠戮天子,这无疑是在陛下的猜忌上又添了一把火,所以他几乎可以看到自己的命运——鸟尽弓藏,不外如是。 可这是他能看得到的,吕后的所作所为乃至心中所想却是他看不到的,这个女人的野心空前膨胀,临朝称制的太后已经满足不了她,她想要更多。 ——天幕所谓的男女平等?又或者说是女子可以入朝为官? 他不敢想。 所以他避开吕后的视线,垂眸看着自己衣袖上的祥云纹路,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吕后的弦外之音,可这显然是掩耳盗铃,因为他听到天幕的声音仍在继续,一步一步把裹挟着他的命运将他推入深渊—— 【吕禄吕产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更没有任何政治家该有的政治素养,他们只是极为普通甚至有些好哄的普通人,当他们因为血缘关系被吕后推到不属于自己的位置,看似是提拔他们,实际上却是害了他们,登高必跌重,他们掌控不了权力,就会被权力反噬。】 【精明如吕后,难道不明白这件事吗?】 【她明白,但明白也没用,因为她没有选择。】 【惠帝早死,惠帝的儿子们非常年幼,根本弹压不住功臣宿将与诸侯王,她在一日,功臣宿将与诸侯王畏惧她的手段不敢生事,但她一旦崩逝,等待少帝与吕氏的便是灭顶之灾。】 【她明白这一切,更明白自己死后吕家必会遭到清算,所以她早早做了部署,让刘氏子弟全部娶了吕氏女,妄图用联姻把刘吕两氏死死绑在同一条船上,对于那些不安分的、对于自己有威胁的刘氏子弟,她毫不犹豫下手除去。】 【最典型的是赵王,前后三个赵王或间接或直接全部死在她手上,所以她又得了一个称号——赵王杀手。】 吕后丝毫不意外自己杀刘如意。 一个险些颠覆自己儿子太子之位的人,她怎么可能允许他活在世上? 对于威胁,最好的办法是斩草除根。 至于后人的评价,呵,她根本不在乎。 ——她想要的,她拿到了,而那些让她不开心的,也全部被她除去,这就足够了。 戚夫人:“!!!” 刘邦:“!!!” 他的爱子如意的封号是什么来着?! ——赵王! “吕后,你好狠的心。” 疼在自己身上,刘邦笑不出来了,“如意还是个孩子啊!” “陛下,您节哀啊。” 这次轮到樊哙来安慰刘邦,就如刚才刘邦安慰樊哙。 不过樊哙比刘邦的安慰真心得多,毕竟他是过来人,经历过独子被害的噩耗,以己度人,他能体会刘邦的心情,“您往好处想,大汉江山还是刘氏江山,您的家业与子孙后代都在啊。” ——哪像他,就那么一个儿子,都被那些狗日的孙子们给杀了。 “可那是如意啊,最像我的儿子。” 刘邦哼哼唧唧。 “幸好天佑大汉,以天幕示警,陛下大可借此改变悲剧。” 陈平道,“再者,吕后如此屠戮宗室,必然留万世骂名,如此一来,赵王也不算无端枉死。” 【但作为一个合格甚至极其优秀的政治家,吕后杀几个宗室是无伤大雅的,后世李太宗屠兄杀弟,一样名垂青史。】 【衡量政治家的标准从来不是她有没有杀过人,而是她是否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朝野海晏河清,很明显,吕后做到了,所以她杀些蛀虫宗室在我这里不是事儿。】 陈平:“......” 天幕,有些话你大可不必不说! 打脸来得太快,陈平面色有些尴尬,但此时的刘邦并没有心思注意陈平的脸色,而是被天幕的话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什么蛀虫?” 刘邦愤愤不平,“那是我的儿子!大汉的诸侯王!” “哪能用蛀虫来形容他们?!” 【诸侯王们不事生产,投了一个好胎,就可以骑在老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对于这样毫无建树的诸侯,死得越多,老百姓的生活才越好。】 【要知道西汉的诸侯王们是真正有实权的,当地的百姓不仅要向中央交税,还要给诸侯王们交税,层层剥削下,老百姓兜里还能几个子儿?能吃饱几日的饭?】 【所以我才说,这样的诸侯死得越多越好。】 “这......是这个道理啊。” “这些王爷们生来就高高在上,享受我们的供奉,可他们为我们做过什么事?” “是啊,吃香的喝辣的时候从来想不到我们,想要杀吕氏了,却打着我们的旗号,可我们才不管是他们想杀吕氏,还是吕氏想杀他们,我们只想吃饱肚子,有余钱的话再给自己婆娘置办一身像样的衣服,就这么一点点的心愿,都很难实现。” “天幕说得对,这样的诸侯全都死完了才好呢,这样咱们就能少交钱了,这样才有余钱买吃的买衣服。” “对,我才不想要趴在我身上吸血的诸侯王,我自己辛辛苦苦挣的的血汗钱,凭什么不能我自己花,而是要送给一个什么都不做的王爷花?” “交给皇帝还能说一句皇帝治理天下辛苦了,可交给王爷算什么?” “郡县有郡守,有县令,是他们在治理我们,王爷呢?他们什么都不做,却享受着我们的供奉,这不公平。” “什么公平不公平?人家是王爷,咱们就得给他们交钱,谁让他们是王爷,而咱们是平头百姓?” 【秦末农民起义,陈胜吴广喊出震耳发聩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当动荡不安的社会归于稳定,阶级也跟着分明。】 【在没有科举制的汉朝,普通老百姓想要当官几乎是难于上青天,而诸侯王们得益于是刘邦的子孙,生来就比别人高一等,不事生产却坐拥金山银山,是趴在老百姓身上吸血的蛀虫,这种蛀虫被吕后杀掉几个,对百姓有百利而无一害。】 “放肆!” 刘邦听得一肚子火,“大汉江山是我九死一生打下来的,凭什么不能分封给我的子孙?” “我的儿孙是蛀虫,吕氏一族又是什么?不一样是蛀虫?” 【同理,吕氏一族也是。】 【但他们稍微比诸侯王们好一点,没有那么多的封地,也剥削不了那么多的百姓,且他们知道自己受之有愧,在吕后死后战战兢兢,不像诸侯王们那么理所当然——天下是我老刘家的天下,我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只有我能折腾,别人不能越俎代庖。】 【这,就是齐王起兵的最主要原因。】 齐王不解。 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齐王不解,其他诸侯王更不理解,甚至功臣宿将们也不理解。 君主将自己子孙分封诸侯王,这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事情,而诸侯王们也因为将天下视为家,一旦天下有难,诸侯王们便会第一个站出来保家卫国。 这是千百年来约定成俗的事情,怎么到了天幕那里,就成了有些一言难尽的决策? 【而功臣宿将们,也默认天下是老刘家的天下,所以齐王能一呼百应,而吕氏却是众叛亲离。】 【吕氏一族的覆灭,不仅仅是因为吕氏子弟的愚蠢,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姓吕而不是姓刘。】 萧何心情极为复杂。 天幕果然是天幕,一针见血点出吕氏一族败亡的真正原因。 ——如果他们姓刘,再怎样专政也不会有大臣诸侯的不满,更不会落一个满门被屠的结局。 吕后依旧不意外。 她抬眼看天幕,天幕在翻滚,而她的眸色也在翻滚着,伴随着天幕之上最后一个吕氏子弟倒下,她眸间再无一点色彩,只剩下一片浓郁的黑。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刘邦,听到这句话彻底坐不住,“吕家人就是被自己蠢死的,跟他们的姓氏没关系!” ——天幕的话动摇了他统治天下的法理。 【因为汉家江山是刘氏一族的,所以功臣宿将们更倾向帮诸侯王,而不是帮吕氏。】 【吕后在世时,他们畏惧于吕后的威势,不敢有半点不敬念头,但一旦吕后崩逝,他们便会疯狂反扑。】 【这是封建社会的局限性,外戚专政,注定不被世人接受,要么篡位登基,要么不得好死,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 “篡位?” 刘邦跳脚,“他们也配?!” 【吕后显然没有打算让吕氏一族篡位,娘家侄子虽亲,但亲不过自己的子孙后代,她把吕氏一族提到高位,一是扶持娘家,二是天子年幼而群臣强势,若再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娘家作为靠山,年幼的天子根本坐不稳天子之位。】 【但吕氏一族辜负了吕后的期望,同样,大臣们更是辜负了她。】 “放屁!” 刘邦越听越觉得天幕偏心吕后,“我对臣子有知遇之恩,封臣子高官厚禄,她有什么?” “陛下说得对。” 灌婴颔首,“陛下对臣有知遇之恩,臣纵百死也难报万一。” “吕氏专权,大汉危如累卵,臣如何能不站出来拱卫我大汉万里江山?” “正是这个道理。” 陈平捋着胡须,沉吟片刻跟着开口,“天幕虽至今不曾点明联合诸侯王的人到底是谁,但据臣推论,此人多半是微臣。” “臣或许有自己的私心,怕齐王称帝后清算微臣,所以才立了文帝,但是陛下,臣自始至终忠于陛下忠于大汉,臣有私心,但瑕不掩瑜,不曾辜负您临终之托,将大汉江山完完整整的交给了您的子孙。” “对,就是这样。” 周勃道,“陛下,您知道臣是粗人,不会说话,但臣知道您是天子,您才是臣真正要忠于的人——” “打住,少说好听话。” 樊哙双手环胸,“既然对陛下忠心耿耿,那娘娘杀赵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站出来?” “你们不是忠于陛下忠于大汉江山吗,怎么连陛下最喜欢的赵王都护不住?” 樊哙早年是屠夫,后来跟随刘邦打天下,与陈平灌婴周勃他们一同出生入死,说句过命的交情都不为过。 放在以前,他根本不会故意刺他们,但自从得知自己的婆娘儿子是死于这些人手上,那些过命交情便显得格外讽刺了。 ——他把人家当兄弟,人家只想对他斩草除根,他八/九岁的儿子都惨遭毒手,这种兄弟他还要个屁?扔了了事! 灌婴/陈平/周勃:“......” “陛下,你别听他们的,他们就是一群墙头草,谁厉害听谁的。” 樊哙道,“现在陛下厉害,他们对陛下表忠心,以后娘娘掌权了,他们说话能比现在更好听。” “樊将军,你这便是迁怒了。” 陈平皱眉,“我对陛下之心日月可鉴——” 【为什么说大臣们辜负了吕后呢,是因为吕后对他们非常不错,给他们高官厚禄不说,还赦免过他们死罪,比如说,陈平周勃。】 【公元前195年,刘邦病重,有人向刘邦进谗言,说一旦驾他崩,樊哙就会带兵诛杀戚夫人与赵王刘如意,刘邦大怒,派陈平周勃立斩樊哙,提头来见。】 “陛下!您要杀我?!” 樊哙眼睛瞪得像铜铃。 6. 第 6 章 第6章 “就为这些话,陛下要杀我?!” 樊哙瞳孔地震。 陈平眼皮微抬,丝毫不意外。 ——这的确是他家陛下能做出来的事情。 樊哙是吕后的妹夫,天然与吕后一派,可陛下年迈而吕后年壮,野心勃勃且有手握兵权的妹夫为依靠,陛下如何能放得下心?如何能不杀樊哙剪除吕后羽翼? “污蔑,这是污蔑!” 刘邦瞳孔比樊哙更地震,语气诚恳,声音真的不能再真,“咱俩自幼相识,又同生共死,我怎么可能杀你?” 【刘邦为什么要杀樊哙呢?原因其实很简单,樊哙娶了吕后的妹妹吕鬚,是吕后的妹夫,关系摆在这儿,他肯定跟吕后一条心啊。】 “陛下!我更跟您一条心啊!” 气头上的樊哙连臣都忘了用。 ——他对刘邦掏心掏肺,就差把自己的命拿给刘邦,可刘邦呢,为了别人的几句话就要杀他,这样的刘邦,还是他当初誓死追随的刘季吗? “我知道,我知道。” 刘邦拍着樊哙肩膀,不断安抚樊哙,“这肯定是污蔑,我肯定不能为这点事杀你啊。哪怕有,那也是我病得糊涂了,要不然我肯定不能杀你啊。” ——你死了还有人跟我婆娘一条心吗? 大臣们一个比一个能打,我哪敢让我婆娘独自面对他们啊? 当然,这些话只能他私下跟樊哙说,当着陈平他们的面,说这话跟不信任陈平似的,没得寒了功臣良将的心。 天幕的话犹言在耳,樊哙心寒得很,甩开刘邦的胳膊,不想搭理这个连自己都杀的皇帝。 “别气,这绝对是污蔑。” 刘邦好脾气收回手,又交代一句。 吕后眸色有一瞬的阴沉。 【而吕后呢,对政敌狠辣,但对自己的人都是非常好的,如果说陈平敢杀樊哙,那吕后绝对会灭陈平三族替樊哙报仇。】 【陈平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这个时候刘邦已经病得非常重了,随时都有驾崩的可能,他前脚杀樊哙,吕后后脚就能灭他族,于是他跟周勃商议,樊哙这尊大神咱们惹不起,别杀了,改成囚禁,把樊哙装进囚车里拉到长安,让刘邦自己跟吕后掰扯,别把自己夹在中间当炮灰。①】 【路走到一半,刘邦果然死了,陈平这个时候就非常庆幸,幸亏自己没杀樊哙,要是真杀了,自己这大好头颅也保不住了。】 “到底是陈平啊,聪明!” “要是换成别人,接到命令就杀了,以后等吕后掌权了,自己的结局肯定好不了啊。” “就是,当官也不容易,夫妻俩斗法,底下的人受罪,陈平要是蠢一点,别说高官厚禄了,自己的家族都得跟着陪葬。” “你挺聪明啊。” 樊哙刺陈平。 陈平苦笑,“樊将军,你我也曾并肩作战同生共死,有同袍之泽。” “为何我不能是为了同袍之情不杀你?而是怕被娘娘报复才不杀?” “你少哄我,我笨是笨了点,但不傻。” 樊哙冷哼,“你们要是真顾忌同袍之情,就不会杀我婆娘孩子。” 【陈平虽然没杀樊哙,但也领了刘邦的命,把樊哙囚在囚车里一路押过来,丢人不说还被折腾,吕鬚与樊哙感情好,吕后与樊哙感情更好,这姐妹俩肯定不会饶了他,陈平左想右想,哎,又想出一个好主意——】 【他直接进宫,在刘邦棺材前哭,一边刘邦一边哭自己,“陛下啊,您让我就地斩首樊将军,可樊将军是大汉栋梁,我怎敢轻动啊!”】 【“您看,我把樊将军带回来了,您睁睁眼,自己发落樊将军吧。”】 “真能哭。” 樊哙讥讽,“这么会哭咋不在自己爹坟头多哭几声?” “樊哙,你差不多得了。” 周勃是典型的武将,口直心快替陈平打抱不平,“那是陛下的命,陈侯能不遵从吗?如果是陛下让你杀我们,你提刀比谁都快。” “......” 我可谢谢你了,在这个时候把我推出来。 刘邦瞪了一眼周勃,“好了好了,有什么可吵的?” “我不可能杀他,更不可能杀你们,这是我病糊涂了,才让小人逮到机会假传圣旨,但这绝对不是我本意,你们是我左膀右臂,跟着我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坐拥天下,你们以国士待我,我当然以国士待君——怎么可能杀你们?” “再者,天下虽平,但仍有匈奴虎视眈眈,匈奴未灭,我却把你们给杀了,以后匈奴打过来了,谁来保护咱们的大汉?” “鸟尽弓藏的事别人能做,我刘季做不出来,亏良心,以后死了也不安宁。” 刘邦已上了年龄,早已不是当初的意气风发游侠,声音不似从前清亮明快,他如今的声音带着这个年龄独有的沧桑浑厚,可当他开口,他的声音还是能把他们带回过往岁月。 那一年他们风华正茂,热血沸腾壮志凌云,纵然面对强大如横扫起义军的章邯,力能扛鼎的项羽,他们也不曾害怕,一腔孤勇,誓要荡平乱世,还九州四海一个太平盛世。 他们做到了。 诛章邯,灭项羽,天下九州,尽归于手。 被追杀狼狈逃命的时候他们不曾猜忌,战败受辱时他们不曾猜忌,鸿门宴时他们更不曾猜忌,但现在,他们要互相猜忌,彼此提防了吗? 樊哙心中一痛,脸往刘邦的位置稍稍转过来一点,“陛下,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刘邦立即回答,“我还能骗你?” “那,我信陛下。” 樊哙抬头看刘邦,“陛下,我跟着你起义那一天,脑袋就别在裤腰带上。” ——“我的命早就给你了。” 刘邦呼吸微微一顿。 三军主帐虽大,但他与樊哙亲密,樊哙向来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今日也一样,樊哙坐在他的下首位置,隔着几案,他能清楚看到樊哙此时的表情,命悬一线时都不曾流过泪的绝世悍将此时眸光轻闪,眼里隐约有着雾气,但他显然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抬手抹了把脸,恢复凶神恶煞模样,随后一脚把几案踹翻,径直跪在他面前。 “这颗头颅虽然长在我脖子上,但它是陛下的。” 他指着自己的头,一字一顿,“如果陛下想要它,可以随时来取,我樊哙绝无怨言。” “我樊哙为陛下百死无悔,送陛下一颗头颅又能怎样?” 他看着他的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黝黑脸庞突然浮现一抹孩子般天真的笑,声音蓦然轻了,“但我只有一条,陛下,别让别人来杀我,别让我死在别人手里。” “我这颗头颅,只能陛下亲自来取。” ——“别人,不行。” 刘邦心口狠狠一跳,心跳陡然停止。 “我怎么可能要你的头?” 刘邦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可樊哙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跪在他面前,他早已不是意气风发的游侠,而樊哙也不是锋芒毕露的少年郎,当他跪在他面前,他才发现原来他早已生了白发,密密麻麻,几乎把黑发全部染白。 而他的背也不似从前,从前的他在项羽面前不弯腰,没有那么聪明,却天不怕地不怕,敢与天公试比高,可现在,他的背已经弯了,他的身材也不像之前那么壮硕,跪在他面前时,肩膀甚至还一高一低。 ——他什么时候这么老了?明明他比他还小好几岁。 刘邦有一瞬的恍惚。 他伸手,想把跪在自己面前的樊哙扶起来,可他与樊哙之间隔着他的几案,他的手碰不到樊哙。 他与樊哙已不是好友的关系,而是君和臣,自然而然的,他与樊哙不再同坐一席,他们有各自的位置,也有该有的距离。 ——他与樊哙,早已不是伸手便能碰到的距离。 他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与樊哙有一尺距离。 “陛下,臣的这颗头也只能陛下取!” 灌婴声音响起。 刘邦侧脸。 他看到灌婴起身离座,与樊哙一样跪在他面前,头抵在地上,绝对的臣服。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将军,突然想起灌婴来投时的模样,那时候的灌婴真年轻啊,飞身下马,佩剑一送,锋利得像是一把刚出鞘的剑。 他接了灌婴的剑,也接了灌婴的投诚,他拍着灌婴的肩,心里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他说嬴政有蒙恬,但他有灌婴,他得灌婴,大事可定,灌婴笑着看着他,眼睛灿烂如天上的星。 “你做什么?” 好脾气的刘邦此时有些温怒,“起来!” 但灌婴也没有回答他,只是跟樊哙一样安静跪在他面前,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高高竖起的发此时也有了白色的痕迹。 “陛下——” 周□□身。 “不许跪!” 刘邦大吼。 他的手掌重重拍在面前几案,震得酒樽咕噜噜滚在地上。 “是。” 于是周勃立在那,低着头向他回话,“陛下,刚才陈侯说了,诛杀诸吕甚至屠戮少帝的人多半是臣和他,臣仔细想了想,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留侯身体不好,萧相年事已高,唯我与陈侯在那个时候仍有心力谋划此事。” “不错。” 陈平起身接道,“此事牵连甚广,连舞阳侯的家人都被诛杀,臣承认,是臣心狠手辣,赶尽杀绝。” “但,若再给臣一个机会,臣依旧会做这件事。” 陈平立在周勃身边,深深向刘邦鞠了一躬,然后他缓缓抬头,眼睛看着面有薄怒的刘邦,“因为臣与舞阳侯一样,早已把身家性命给陛下,吕氏专权,刘氏势孤,臣若不能挺身而出,又如何对得起陛下的知遇之恩提携之重?” “诚然,吕后待臣不薄,但臣是汉臣,而非吕氏臣子......臣为陛下,万死不辞,在所不惜!” 【吕后听完陈平的话,知道樊哙没死,心里松了一口气,不仅不怪陈平差点杀了樊哙,还非常感谢他,先封他为郎中令,后又拜他为相,拜周勃为太尉,终吕后一朝,陈平周勃位列三公,权倾天下。】 7. 第 7 章 第7章 【陈平周勃差点杀了自己丈夫,可姐姐却对他这么好,吕鬚心里就很不痛快,说姐姐你怎么回事,这个人差点杀了我夫君啊,你不杀他也就算了,怎还给他封官?】 【吕鬚不断在吕后面前说陈平的坏话,陈平多聪明的一个人啊,当然知道吕鬚恨他入骨,心里十分不安,吕后发觉陈平的心思,就把陈平和吕鬚叫在自己面前,当着妹妹吕鬚的面告诉陈平:“俗话说,小孩和女人的话不可尽用,我与君的关系如何,全赖君如何待我,君不必害怕我的妹妹。”①】 【就这样,陈平终于放心,安心在吕后手下当官。】 天幕之上,宫墙巍峨,宫灯长明,男人起身拜太后,太后轻笑着将男人搀起。 ——君臣相和,其乐融融。 “这么看皇后待陈平不错啊,比皇帝待他好多了。” “不能这样说,皇后这是收买人心,皇帝就不一样,那是知人善用,知遇之恩。” “哦,你家知遇之恩是把人当刀,自己死了都不忘坑臣子一把?” “要是陈平真杀了樊哙,你觉得吕后会留他?” “这样的知遇之恩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人家陈平指不定一点不稀罕!” 陈平脸上有一瞬的不自然。 诚如天幕所言,他的确很聪明,也知道吕后对他的拉拢,但吕后终归是妇人,是陛下的皇后,陛下在,他忠于陛下,陛下不在,他忠于皇后,当皇后不在,他忠于刘氏。 当然,他会有自己的私心,想立更好拿捏的文帝为帝,但他的私心永远不会盖过大义,他永远永远,忠于刘氏江山。 ——在能保全自己的情况下。 “起来!你们都起来!” 刘邦拍案大吼,“我知道你们是忠臣,更知道你们忠于我,所以你们可以起来了!” 账内四人丝毫不动。 刘邦一脚踹翻几案,快步走到樊哙面前,“起来!” “樊哙,我让你给我起来!” 吕后缓缓闭上眼。 ——所以他们的确为她所用,也的确不为她所用。 因为她,是女人,是刘邦的附属品。 哪怕刘邦死了,她的儿子登基,她也是作为儿子的附属品存在,而不是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立于天地之间。 吕后闭眼又睁开,一步一步走出大殿。 此时已是深夜,长乐宫早已点起宫灯,盏盏宫灯点亮着长乐宫的夜,就如天幕一般,富丽堂皇,灯火通明,而她身后的大殿,殿内的臣子们对她顶礼膜拜,无不听从,也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君臣相和。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不是。 ——他们敬的是她皇后的身份,畏惧的是她雷霆手段,他们从未像臣服刘邦一样彻底臣服她。 他们日夜盼着她早死,日夜盼着刘氏再出一个刘邦这样的天子,可以统御他们,让外戚无法专权。 ——尽管她比刘邦对他们更好,尽管在这些人里刘邦曾动过无数杀心,可在他们心里,刘邦,刘氏,依旧是他们当仁不让的天子。 她,不配。 吕雉不配,吕氏更不配。 吕雉心思翻涌,脸上却没有表情,她一步一步走出宫殿,从大殿到殿外,从殿外再到宫苑,路上所有人见她便拜,或惊恐或畏惧,有胆小的小宫人吓得打翻手里的东西,她身后侍女冷声斥责,而她视而不见,依旧是慢慢走着。 等她走累了,她便停下来,听夜声风声,还有鸟儿的窃窃私语声。 “母后,您没事吧?” 她听到她的女儿鲁元公主小心翼翼的声音。 “没事。” 吕后摇头,“吓到你了?” 鲁元公主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上前搀着吕后的手,“没有吓到我,我只怕母后心里难受。” “没什么可难受的。” 吕后声音没什么温度,“早就知道的事情,犯不着难受。” “走,母后带你去见一个人。” 吕后拍拍鲁元公主手,继续往前走。 鲁元公主好奇问道,“母后要带我见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 吕后眸光悠远。 鲁元公主道,“可是大臣们还在那等着......” “那便等着。” 吕后打断鲁元公主的话。 自己母后一向极有主意,鲁元公主只好跟着吕后往前走。 “张敖对你好吗?” 路走到一半,吕后突然问道。 “母后怎么问这个?” 鲁元公主笑了一下,“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与父皇不一样。” “是吗?” 吕后不置可否。 吕后牵着鲁元公主继续往前走。 路越走越窄,也越来越偏僻,这显然是一个极偏僻的宫殿,极少有人来,周围也没什么守卫,可当吕后推开门,荒芜破败的宫殿却有着与之不相配的宫人。 鲁元公主生逢乱世,学过一些粗浅的保命功夫,她看着这些其貌不扬的宫人,却莫名觉得这些人都是练家子,且极厉害的练家子。 ——这些人在看押着什么? “他醒了吗?” 吕后问其中一人。 “还未醒。” 宫人向吕后见礼,随后推开宫门,对吕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不过没有伤在要害处,药也吃得及时,若属下所料不差,过一会儿他就该醒了。” “很好。” 吕后颔首,抬脚往里走,“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错了,你来得不是时候。” 殿内响起一道极虚弱的声音。 这道声音有些,鲁元似乎在哪里听过,可声音响得突兀,一时之间让她想不到究竟是谁的声音,但当她随着母后走进宫殿,宫人撩开层层纱幔,床榻上的人半张侧脸露出来,于微弱烛火下脸色莹白如棉,她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 ——韩信。 名闻海内,威震天下的淮阴侯。 她第一次见到韩信时,那人刚被萧何追回来,大抵是连夜奔波,那人一身衣物尽污,看上去有些狼狈,可他的眼睛却亮得很,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他走在萧何身后,明明籍籍无名却桀骜冷漠,仿佛他不是一个偷跑的小卒,而是只手可摘星的擎天之人。 而后来,他的确做到只手摘星,视起义军无无物的章邯被他逼得战败自刎,战无不胜的项羽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他的名字无人不知,而他也越发倨傲,在父皇危急之际挟制父皇,让父皇封他为王。 父皇封他为楚王。 但后来,贬为淮阴侯,再后来,父皇授意母后杀他于钟室。 ——未尝一败的兵仙没有死在战场,而是死于深宫之中。 “他没死?!” 鲁元公主瞳孔微缩,看向自己的母后。 “不错。” 吕后微抬眼,“他若死了,哪还有你我的好日子?” “呵,我活着,也不会有你们的好日子。” 韩信闭目讥讽。 【相比于刘邦的鸟尽弓藏,吕后不可谓不大度。】 【但这样的大度显然无用,这些大臣们忠于的刘邦,而不是吕后,哪怕此时畏惧吕后之威不得不臣服,可一旦找到机会,他们依旧会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们生是汉臣,死是汉鬼,永远不可能臣服于吕家人。】 【这,也是吕后死后吕家被屠的另外一个原因。】 “他们不会忠于你,我就会?” 韩信嗤笑,“吕雉,你也太小瞧我。” “他们有选择,你没有。” 宫人搬来小秤,吕后施施然坐下来,“淮阴侯,你以为你和他们一样,还能站在朝堂之上挥斥万千?” “在你踏进钟室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是个死人。” 吕后下巴微抬,语气轻蔑,“是我,给你留了一口气,让你有机会在这儿对我冷嘲热讽。” “这么说,我该感谢你?” 韩信躺在床榻上,出气多进气少,但饶是如此,他依旧是撑着精神反驳吕后,“你以为你是一个好人?” “吕雉,你跟刘邦是一丘之貉,他日你若掌权,只怕比刘邦狠辣十倍。” “是吗?” 吕后轻笑,“可是天幕说我厚待陈平周勃,比刘邦仁厚。” “这些才能远远不及你的人,终我一朝出将入相,到达一个你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淮阴侯,不要告诉我你不心动。” 吕后挑眉看韩信。 又一次听到淮阴侯三字,韩信明显有些烦躁,“闭嘴,我不心动。” “是吗?” 吕后笑了起来,“声名赫赫的淮阴侯,大破项羽的淮阴侯,功高无二的淮阴侯,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于帝王的猜忌,以最屈辱最狼狈的方式死于妇人之手?” “你——” 韩信终于睁开眼,撑着半边身子瞪吕后,“你闭嘴!” “我虽然救了你,但救不了你的族人。” 但吕后却并未在意韩信的不敬,她看着床榻上气急败坏的男人,缓缓说着最戳他心脏的话,“你的族人都已经死了。” “你应该知道,他们究竟死于谁之手。” “毒妇!” 韩信呼吸微微一滞,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染红他身/下的被褥,吕后淡淡看着殷红的血迹,再度开口,“但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这是我的女儿,鲁元公主。” 她伸手,把立在自己伸手的鲁元推到前面,直视韩信的眼睛,“你要不要这个机会?” 【当然,这些元因虽重要,但都不是最重要,最最重要的是,吕后没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如果她的儿子惠帝有她一半手段,局势就会完全不同,同理,如果她的女儿像她,如果她的女儿有一个足以媲美诸侯王们权势的夫君,那么吕家乃至天下的命运都会为之改写。】 8. 第 8 章 第8章 伤口裂开,韩信剧烈咳嗽着。 有鲜血从他嘴里吐出来,但更多的鲜血从他腹中的伤口溢出来,那是吕后示意心腹对他下的手,利剑极快也极精准,一剑贯穿他小腹,让他几乎瞬间毙命。 但他最后没有死,反而在这个房间醒过来。 在醒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吕后要他为她所用。 可是凭什么? 凭她险些杀了他? 凭她的丈夫尽屠他族人? 凭他功高盖主却落个无端惨死的下场?! “咳咳咳——” 韩信抬手擦了下自己嘴角的血,“吕雉,你在做什么美梦?” “你让我报仇?对刘邦报仇,他是你的丈夫,与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又如何?” 吕后淡淡看着韩信。 有野心在她心底膨胀,但她眼眸依旧平静,她静静看着这个不世出的旷世奇才,他还那么年轻,不过三十多岁,他的未来有无数可能,而天下也有无数可能。 “韩信,我再问你一次。” 吕后把鲁元推在她与韩信之间,“你要不要这个改变天下命运的机会?” “吕雉,你少将我当三岁幼儿哄——” 韩信抬头看吕后,但在抬头那一刻,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吕后把鲁元公主推到他面前,年轻的公主显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即将是什么,秀美的脸庞有些迷惑,她顺着吕后的目光一同看着他,与吕后同出一辙的眉眼却没有吕后的凌厉迫人,而是更加温柔,像是一潭水,与世无争盛在山野里。 韩信微微一怔,随即气笑了,“你要我娶鲁元公主?!” “别开玩笑了,这绝对不可能。” 韩信意外,鲁元公主更意外,一张小脸瞬间红透,跺了跺脚退在吕后身后,“你说什么呢?” “我有夫君,怎么可能嫁你?” “你自己问你母后。” 韩信懒得理会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母后。” 鲁元公主晃了晃吕后的胳膊,“您快告诉他,是他不知天高地厚。” “我夫君是张敖,怎么可能嫁给他?” 【我们可以大胆设想一下,如果吕后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且这个继承人有强势的母族最为依靠,那么虎视眈眈的功臣宿将与蠢蠢欲动的诸侯王会怎么做呢?】 【up主觉得,他们会安静如鸡。】 【最好的例子是文帝。】 【文帝为什么被陈平周勃选中?除却他的母亲薄太后的确仁善外,他无兵无权无人脉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文帝怕陈平周勃使诈,动身去长安的时候身边只带了几个人,一边是势单力孤,一边是刚屠了吕氏与少帝的功臣,一边是拥兵自重的齐王,无论怎么看,文帝都逃不掉当傀儡的命运。】 【但文帝逃脱了。】 【渭桥之上周勃给他来了个下马威,他更给周勃来了个下马威,周勃要私下与他说话,他让人告诉周勃,天子无私事,要说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这一番交锋下来,让周勃明白文帝绝对没有他想象中好拿捏,而在后面的事情里,文帝也身体力行告诉他,他的确不是任人摆布的小可怜,他是大汉的帝王,九州的主宰,无论是周勃还是陈平,又或者说齐王,他们都不可能左右他的意志。】 【文帝入主长安之后,立即把南北军的兵权交给自己的人,兵权握在自己手里,他的安全也就得到了保障,随后又大赦天下,让天下知道如今的大汉迎来它新的主人。】 【至此,文帝在长安开启他的统治。】 【陈平周勃既然敢杀吕氏诛少帝,为什么不夺了根基未稳的文帝的兵权呢?毕竟文帝来长安的时候只带了几个人,肯定不是陈平周勃的对手。】 【原因非常简单,如陈平周勃一样,南北军的将士们忠于的也是老刘家,而不是他陈平周勃,他们与吕氏一样,不会得到将士们的真心拥护,将士们愿意听他们的命令,是因为他们喊出的口号是吕氏篡权,杀吕氏而扶汉家江山,现在文帝登基,大赦天下,他们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将士们自然不会对他们听之任之。】 “当然了,陈平周勃又不是皇帝,将士们当然不会听他们的了。” “对啊,这天下说到底是刘氏的天下,吕氏也好,陈平周勃也好,他们都是代管,都不是这个天下真正的主人。” “刘氏才是这个天下的主人。” “对,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他们剁不了文帝的兵权,更颠覆不了刘氏的政权。】 【要知道齐王的兵马还在荥阳没退呢,陈平周勃这个时候跟文帝起内讧,那齐王绝对能敲锣打鼓,再次挥师北上,而且理由更加充分——】 【陈平周勃弄权,先杀少帝再诛新帝,乱臣贼子不外如是,天下当与我共诛之。】 【灌婴态度很明确,人家全程帮刘,老吕家跟老刘家干起来人家帮刘,老陈家与老周家与老刘家干起来呢?他依旧会帮刘。】 【少了灌婴这个强力支持,自己又不占大义,陈平周勃纵然拿到兵权,底下的将士也未必肯帮他们打齐王。】 【哦,你说吕氏专权我们帮你杀吕氏,你说文帝当立我们跟着你立文帝,结果你现在又把文帝噶了,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啥?我们到底是跟着你匡扶汉室呢,还是跟着你助纣为虐呢?】 【——好家伙,闹这么半天,乱臣贼子竟然是我自己?!】 【将士们不愿帮助陈平周勃,那拥兵荥阳的齐王就能长虚而入。】 【陈平周勃当初不愿意立齐王已经得罪了齐王,齐王一旦攻入长安,兜兜转转皇位还是落到他手里,你们猜他会不会对陈平周勃下手?】 【当然会。】 【不仅会,还会比陈平周勃更狠辣,别说三族了,指不定九族十族都会被灭。】 【周勃是武将,脑子可能转得没陈平这么快,但陈平多聪明啊,眼珠一转就能明白这个道理,权衡利弊之后,他们最后捏着鼻子认了文帝,毕竟现在的他们对文帝有拥立之功,文帝哪怕清算也不会做得太过,若是自己以后识趣儿点,指不定还能保住子孙后辈的荣华富贵。】 【所以陈平周勃最终没有选择对抗文帝,而是极有颜色地该退退,该装孙子装孙子,这样一来,文帝在长安彻底站稳了跟脚。】 【言归正传。】 【如果吕后有文帝这样的继承人,吕氏,乃至天下的命运都会为之改写。】 【可惜她没有,所以吕氏一族被灭,惠帝的子嗣被冠以不是惠帝之子全部被杀。】 【巍巍赫赫的吕氏一族,威加四海的吕雉吕太后,自此在大汉历史谢幕。】 “当然了,陈平周勃又不是皇帝,将士们当然不会听他们的了。” “对啊,这天下说到底是刘氏的天下,吕氏也好,陈平周勃也好,他们都是代管,都不是这个天下真正的主人。” “刘氏才是这个天下的主人。” “对,就是这个道理。” “韩信,我再问你一次。” 吕后并没有回答鲁元公主的话,而是抬眼看着明显被自己气到的韩信,第三次问出自己的问题,“你要不要这个改变天下的命运?” 【up主在做这段视频时,查了很多资料,之前对刘邦的印象也完全垫付。】 【up主一直觉得他是一个薄情寡义的老流氓,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吕后狠,对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樊哙狠,对其他人更狠,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尽管如此,他依旧是一个极其优秀的政治家,一个极为出色的帝王。】 【得国之正,莫过于汉与明。】 【明朝朱元璋开局一个碗,汉朝刘邦开局一个亭,论才学论声望他远远不及项羽,可他还是收服了这么多的能臣武将,让他们为自己所用,最后大破项羽一统天下。】 【他的情商绝对屈指可数,否则不会让那么多的人对他誓死效忠,而他的政治手腕也值得大书特书——】 【在自己垂垂老矣,而皇后野心勃勃,太子懦弱无能,功臣伺机而动,诸侯箭在弦上随时待命的情况下,他依旧用他极高的执政手腕让三方势力相互牵制相互制衡,最后把大汉重新交给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帝王。】 【皇后野心勃勃,可辅佐太子治理天下。】 【若权利能平安过度到太子一脉,那是最好不过。】 【若不能,他也有后手。】 【功臣宿将们不会容忍外戚一直专权,而诸侯王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江山被他人所夺。】 【所以血流成河的诸吕之乱是必然。】 【早在刘邦决定杀韩信杀樊哙的时候就已经预想过这种局面。】 【第一个起兵勤王的齐王聪明,但也不够聪明,他没有想过功臣宿将们会出尔反尔,更没想过自己早已引发刘氏宗族的不满。】 【琅邪王因被齐王挟持交出兵权而对齐王极为不满,这次终于逮到机会可以报仇雪恨,巴拉巴拉在大臣们面前说了一堆齐王的坏话。】 【大臣们一听,好家伙,我正愁找不到借口不立齐王,你这时候开口就是瞌睡送枕头了。大臣们与琅邪王一拍即合,一票否决齐王的继承权。】 齐王:“......” 齐王恨铁不成钢。 他就说他这么老实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起兵逼宫?原来是他那三个儿子做的事。 起兵就起兵吧,累死累活打到荥阳,也算不坠父皇的一世英名了,可后面的结果是个什么情况! ——感情功臣宿将们压根就没想过立他儿子当皇帝,只是想借他儿子逼迫吕氏,吕氏一族蠢,他三个儿子也不逞多让,从头到尾被借刀杀人,被人耍得团团转! “取笔墨来,我要给母后写信!” 齐王一拍案几。 ——他才不要自己的儿子以后趟这趟浑水。 “陛下的确好手段。” 吕后轻轻一笑,“我们所有人都被他算计在内,但依旧对他感恩戴德。” 韩信没有回答她的话,但她并不着急,“诚然,如果没有陛下,我的前半生或许不会这么苦,会嫁一个殷实之家,有恩爱的夫君,可爱的女儿,可是这样一来,我永远走不到权力最高处,无法看到权力紧握手中的风景。” “你也一样。” “陈平周勃灌婴樊哙都一样。” “如果不是陛下,你们不得重用浑浑噩噩,终其一生,不知封王拜相的风光鼎盛。” “于是我们不得不感激他,感激他带着我们走到这个位置。” “于是我们就只能任他摆布,做他手里的棋子。” “但是现在,我知道一个破局的办法,韩信,你要不要听?” 她再一次牵起女儿鲁元公主的手,鲁元公主有些不愿,想挣开她的手,她瞥了一眼鲁元公主,四目相对,鲁元公主咬了下唇,片刻后,鲁元公主不再挣扎,任由吕后牵着她的手。于是吕后把鲁元公主的手握在掌心,抬眼瞧着明珠蒙尘的淮阴侯,以一种缓慢而意味不明的口气对韩信道,“我给你一个让你孩子登基为帝的机会。” “而你,供我驱使,为我所用。” 9. 第 9 章 第9章 【所以说,如果吕后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那么结局完全不同。】 【不仅吕家的命运将会改写,天下的命运更会改写。】 而韩信,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可以改变天下的契机。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觉得吕雉已经疯了。 ——她竟妄想用他与鲁元公主的去混淆刘氏血脉! “你简直是个疯子!” 韩信手捂胸口,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吕后轻轻笑了起来,“疯不疯的,有什么重要?” “重要的是,我能让你的孩子登基为帝。” “韩信,你国士无双功高无二又如何?” “终其一生,也不过只得一个淮阴侯。” “但我不同,我能让你的子孙后代坐上你梦里都不敢奢求的位置。” 吕后牵着鲁元公主的手,一步一步走到韩信床榻前。 那人显然是恨屋及屋,恨透了刘邦,也更恨透了她,她刚走上前,那人便强撑着身体转过身,只给她留了个决绝拒绝的背影。 可纵然看不清那人的脸,床榻上的人其实很年轻,哪怕早年多磨难,导致华发早生,可依旧不曾影响这人的模样,反而让他多了一种旁的武将不曾有的沧桑脆弱感。 ——无论是模样还是能力,都足以与她女儿相配。 比那个空有年龄的张敖不知好了多少倍。 吕后笑了笑。 片刻后,她微俯身,手一伸,手指落在韩信脸上,重伤未愈的人显然没什么力气,她稍稍用力,就把他的脸转过来。 韩信显然不曾料到她会这么不讲究,脸上的震惊尚未消,“吕雉,你——” “嘘。” 吕雉嘘声,“你没有选择,只能与我合作。” “因为你——早已是个死人。” 韩信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在踏入钟室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死了。” 吕后一边说,一边捏着韩信的手腕把他的手拽过来,另一只手攥着的手指微微一僵,似乎想要挣扎,但是到最后,手的主人却什么都没说,僵硬着任由她把她的手放在一个陌生男人掌心。 于是她便笑了笑,拍着女儿的手背以示安抚,“而今活着的,是我未来继承人的爹。” 两只手在她掌心同时一僵。 “你以为我怕死?” 韩信试图甩开她的手。 但剑伤险些要了韩信的命,而她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按住韩信的手,让他抽取不得,“我当然知道你不怕死。” “但我更知道的是,你不甘心。” “就这么窝囊地死在女人之手,你甘心么?韩信?” 吕后挑眉。 韩信呼吸微微一紧。 ——甘心? 怎么可能甘心! 吕后视线落在韩信伤口处,但又很快收回。 年轻便是本钱,哪怕险些毙命也不过偶三五月便能养好。 于是她拍了拍被她强迫十指交叉的韩信与鲁元公主的手背,如同慈爱温和的长辈,“主少国疑,别让我等太久。” 鲁元公主肩膀微微一颤。 吕后松开手,转身走出宫殿。 ——韩信已解决,下一个便是萧何。 “娘娘,萧相在等您。” 见她走出来,宫人快步向前。 吕后眸光轻闪,“来得正好。” 小宫人忙在前方带路。 萧何已等候良久,吕后到时,他手里残茶只剩半盏,见吕后从外面走进来,他便放下茶盏起身见礼,“娘娘。” “不必多礼。” 吕后摆手。 吕后走到主位坐下。 小宫人奉茶,她浅尝一口,手里握着茶盏,抬眸瞧着自己颇为信赖的丞相。 这人年龄比她大很多,与刘邦年岁差不离,鬓发苍白,已有衰老之相,于是她便放下茶盏,笑了起来,“萧相寻我所为何事?” “娘娘见过淮阴侯了?” 萧何开门见山。 “见过了,又如何?” 吕后理了下披帛。 “娘娘糊涂。” 萧何叹了一声,“韩信虽有大才,可心思多变,项羽未灭时,他便有挟功逼陛下封他为王的不臣之举。” “似这样的人,放他,便是放虎归山。” 吕后动作微顿,眼皮抬了起来。 “况他又正值壮年,而娘娘却长他许多,若娘娘一朝驾鹤西去,娘娘安敢保证他以后不叛吕氏,不叛娘娘?” 萧何苦口婆心。 【可惜,吕后没有这样的继承人。】 【所以,吕氏一族的覆灭是必然。】 “萧相,你让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家族满门被灭?” 吕后手指放在腕间披帛,抬眼瞧着萧何。 那人看着虽镇定,可眼神里却透着几分挣扎犹豫,“臣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吕雉打断萧何的话。 “陛下出走在外,我替陛下照顾一家老小。” “陛下被秦通缉,我替陛下坐牢。” “陛下与项羽两军对峙,我在项羽那做人质。” “桩桩件件,林林总总,我替陛下吃了多少苦?受了所少罪?” 萧何呼吸一紧,霎时说不出话来。 “而今天下平定,陛下位尊九五,这大汉江山却与我吕雉没有半分关系?” 吕雉声音缓缓,“萧相,不能这么欺负人。” 【吕武并列,世人经常拿吕后与武皇一起讨论,为什么一个满门被灭,刘氏江山与她再无关系,甚至被移除宗庙不被祭祀,而武皇却能女子称帝,改唐为周,颠覆大唐江山,哪怕后来李唐复辟,所有的李唐天子也全是她的子孙后代,与武皇相比,吕后到底输在哪?】 “女子称帝?” “这、这怎么可能?!” 刘邦拽樊哙的动作微微一顿。 萧何眼皮狠狠一跳。 在家辟谷修仙的张良眉头微蹙,“女子称帝?” 他轻轻低喃着,随即笑了起来。 ——后世倍有才人出啊。 【史学家们吵得不可开交,最后确认是两点——】 【一,武皇比吕后狠。】 【作为千年以后的人,武皇显然吸取了吕后的教训,对皇子宗室们大杀特杀,只留自己一脉人,臣子们哪怕想推翻她重新立皇帝,也只能从她的儿子里挑,这样一来,李唐的皇帝只能是她的后人。】 【吕后就温和多了,她真正下手杀的也只有前后两个赵王,其他的诸侯王们只要愿意顺着她,她不介意给他们一条生路。诸侯王们多,就代表大臣们的选择余地光,哪怕屠光吕后一脉,也多的是刘氏血脉供他们选择。】 吕后眸光精光骤然闪过。 刘邦愣在原地。 ——天幕说这个做什么? 这是要告诉吕雉杀光他的其他子嗣吗?! 刘邦再顾不得安抚周围跟着自己打天下的老将谋臣,对外面将士大吼,“拔寨回长安!” “娘娘,要不得啊!” 萧何立刻起身,俯身跪在吕后面前,“臣知道娘娘吃的苦受的罪,可、可诸侯王们是无辜的啊!” “萧相这么着急做什么?” 吕后手指轻叩案几,“萧相快起来,我还想听听武皇赢我的第二条是什么。” 【这第二条,就是武皇比吕后能生。儿子多,就不怕糟蹋,这个不听话,那就换下一个,基数多,总能换到乖巧又听话的。】 【吕后对政敌狠,可对自己的一双儿女却是颇为爱护的,武皇就不一样啦,儿子不听话,该废废,该贬贬,死了就换下一个,皇位你不想坐,多的是想坐的人。】 刘盈嘴巴微张。 ——世间、世间竟有这般狠辣的母亲?! 【吕后就没这么幸运了,她只有刘盈一个儿子,这个死了,后面就没人补位了,所以她没有废刘盈改立他人的资本,无论刘盈再怎么烂泥扶不上墙,她都得捧着他护着他,因为一旦刘盈出了差池,这大汉江山就会落到别人头上,跟她吕氏没有一毛钱关系。】 【所以呢,吕后败在不够狠,儿子也不够多,如果她够狠,继承人也多,汉朝的走势将完全不同,吕后的评价也绝对会比现在好很多。】 “萧相觉得这两条对吗?” 吕后笑着问萧何。 “娘娘!” 萧何叩首祈求,“娘娘万万不可啊!” “那些诸侯王都是陛下子嗣,您若杀他们,陛下回来之后您怎么交代啊?” “萧相,看来您还是不够了解陛下。” 吕后起身,缓缓走到萧何面前,微俯身,与萧何耳语,“当年陛下为了打败项羽,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不要,而今为了大汉江山,舍弃几个无足轻重的儿子又有什么不可的?” 萧何剧烈一抖,“娘娘......” 吕后攥着萧何的胳膊,将人一点一点拽起来,“萧相方才说,韩信比我年轻,的确,年轻便是本钱。” “而我,也比陛下年轻。” 诸侯王与大臣们极度惶恐不安。 可既然入宫,便是吕后砧板鱼肉,他们根本反抗不得。 唯一庆幸的是今夜一同入宫的人极多,所有在京的诸侯与大臣们全部到齐,吕后纵然有心加害,也不敢将他们全部害了去,他们只要熬到陛下回城,自己的身家性命就有了保证。 ——天幕说吕后未来会残害赵王刘如意,护犊子如陛下,必会将这毒妇赐死改立赵王刘如意,如此一来,他们以后就不用侍奉这毒妇了! 是夜,小黄门送吃食与众人。 是夜,南北军频频调动。 是夜,刘邦星夜回长安。 而被众人期盼着尽快被刘邦赐死的吕后,此时把萧何拽起来,萧何的视线终于与她齐平,她面上笑意更深,“陛下已老,能护大汉几日?” “而我,却是如日中天,当然,你们也一样。” 她拂去萧何衣上尘土,引着萧何入座,“陛下纵少几个儿子,可这大汉江山还是姓刘。” “可他若将我赐死,这大汉江山,不知会是谁人天下?” “而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她拍了拍萧何肩膀,平静发问,“萧相,您要不要拿满门荣耀与性命与我赌一把,此局是我赢,还是他刘季赢?” 10. 第 10 章 第10章 萧何张了张嘴,不知如何作答。 他并非见风使舵的小人,否则在刘邦危难之际早就弃刘邦而去,也非宁折不弯的谏臣,为了一句话便能弃满足性命于不顾,正是因为如此,这个问题才格外难回答。 “娘娘,您这是何必呢?” 萧何叹了口气。 “相国不愿赌?” 吕后眼皮微抬,抽走拍在萧何肩膀处的手,“无妨。” 她缓步向前,走到主位坐下,重新打量着这个自己相识半辈子的男人,“韩信已为我所用,留侯一直是我的人,汉初三杰我已占其二,相国作为最后一位,态度摇摆不定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我要提醒相国一件事。” “陛下的身子已大不如从前,今日杀韩信,焉知明日会是谁?” 萧何呼吸微微一顿。 “夜已深,我便不留相国了。” 吕后微拢衣袖,“来人,送相国出宫。” 小黄门躬身向前,对萧何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相国,请。” 萧何扶着小秤缓缓起身。 可明明没有坐太久,腿也并没有麻,但他在起身时还是跄踉了一下,小黄门眼疾手快,连忙去扶他,他扶着小黄门的手堪堪站稳,主位上响起吕后的声音,“天寒露重,相国仔细身子。” 萧何身体微微一僵。 他想起燕王臧荼,想起投降匈奴的韩王信,想起代国相国陈豨,想起被贬为侯的赵王张敖,被自己骗进宫的韩信,甚至想起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已经被盯上的梁王彭越。 这些人哪个不是战功赫赫?哪个不曾是陛下的心腹重臣? 可那又如何? 主少国疑,年迈的天子必会带走功高震主的大臣,否则下一任天子的位置如何坐得稳? ——他们只是一个开始,而并不是一个结束。 萧何闭了闭眼。 【好啦,这就是今天的视频内容。】 【经过历史研究,史学家们已经还吕家一个公道,所谓的诸吕之乱根本不存在,吕家被诛杀的真正原因是天子年幼,不能压制功臣诸侯,被功臣诸侯反噬的一个结果。】 【再细化一点,诸吕之乱是齐王刘襄相当皇帝,功臣集团想从中获取利益,最后鸡飞蛋打饭被代王刘恒渔翁得利的一个故事。】 【这里有一个很搞笑的事情,世人都骂吕后狠辣,残杀无辜,但根据史书记载,她真正杀的有名有姓的只有9个人,这些人分别是韩信、彭越、刘如意、戚夫人、前少帝之母,前少帝,以及刘友和刘恢。】 【这些人里其中3个人是她间接杀的,也就是说,她直接杀的只有6个人。】 【就这6个人,让她被骂几千年。】 【老铁们觉得好笑不好笑?】 “......” 【当然,还有一个更好笑的事情。】 【吕后执政期间功臣宿将们是最舒服的,说是招揽人心也好,说是装大度也好,总之吕后一直在给他们加钱加封邑,列侯们不就国,舒舒服服在长安吃喝玩乐。】 【但是到文帝就位,列侯们就被文帝一脚踹出长安赶回封地,到了封地不算完,军队巡逻加相国监视,总之别想过之前的舒坦日子。】 【到了景帝武帝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卸磨杀驴一条龙服务,各种罪名戳在脑门上,削藩的削藩,除国的除国,惨的不要不要的,汉初刘邦封了五十多个侯,到最后只剩下五个。】 【站在历史的角度上,我们知道除国削藩是历史的必然,但当我们站在吕氏一族的角度,我们很难不说一句文景武三帝干得漂亮,这群人就该给他一削到底。】 功臣宿将大惊失色。 ——所以我们在折腾什么?! 吕氏子弟心花怒放。 ——报应啊! 好好的日子不过,你们非要折腾,折腾来折腾去,折腾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们不活该谁活该啊! 萧何身体僵了僵。 片刻后,他推开小黄门的手,对着主位坐着的吕雉深深拜下。 萧何并未说话,但吕后已知他用意,吕后笑了一下,从主位处走下,扶着萧何的手将人扶起来。 “萧相果然是聪明人。” 她拍了拍萧何手背,“陈平周勃那里,便劳烦萧相了。” “娘娘之命,不敢不尊。” 萧何。 “只是......” 萧何停顿片刻,犹豫着开口,“诸侯王们到底是陛下的子嗣,还望娘娘高抬贵手。” 吕后懒挑眉,“萧相是厚道人,此事我会给萧相一个面子。” 萧何骤然明白吕后用意。 如果自己不与她合作,那么等待陛下的,是诸侯王被屠之一空的惨剧,子嗣全部被屠,陛下回来之后会不会杀吕后他不清楚,但他清楚陛下一定会杀他。 ——一个连陛下子嗣都护不住的丞相,陛下要之何用? “多谢娘娘。” 萧何长吸一口冷气,拱手告辞。“夜已深,我便不叨扰娘娘了。” 吕后颔首,“送相国出宫。” 小黄门殷勤上前。 但萧何却未离开,他身子又转过来,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萧相请讲。” 吕后温和道。 “淮阴侯非一般人所能压制,就连陛下都无法将他尽收麾下。” 萧何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开口,“敢问娘娘,娘娘给了他什么,能让淮阴侯一心效忠?” 说是询问,其实更像是提醒。 ——陛下都曾被韩信挟持封王,娘娘还是小心为上,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吕后笑了起来,“我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东西。” “?” 萧何一头雾水。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丞相,他太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话说三分,再多,便是不识趣了。 萧何起身告辞。 【好啦,这就是今天的内容,拨开历史迷雾看真相,这里是笑笑谈历史,还原被世人丑化的女性政治家,是真相或许会晚来,但我们不能让它缺席。下期我们来聊一聊吕氏到底算不算狠毒,只杀六人的她为何被骂成千古第一恶妇。】 【老铁们别忘了一键三连,多多支持up主,完结,笔芯~~】 一键三连? 那是什么? 是索要供奉? 吕后眉头微动,视线落在殿内半人高的羽人座宫灯。 ——仙人的预警发人深省,如迷雾重重之中的明灯,她以宫灯奉之,仙人若肯不吝赐教,她必洗耳恭听。 与此同时,谭笑笑接到电话,“谭笑笑是吗?粉丝邮寄给你的礼物请签收一下。” 西汉,长安。 萧何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宫道。 待他身影完全消失,吕后起身,“出宫。” “去留侯府。” 留侯张良一直在等吕后。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女人的野心,在天幕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吕后肯定会来找他,唯一不知道的是吕后会来得这么快,料理诸侯王们与说服萧何需要时间,来得快,说明这些人已尽在她掌握之中。 ——这个女人的手段越来越厉害了。 “娘娘,我不爱权,更不爱财。” 张良笑着与吕后让茶,“而今天下既定,我的任务便已完成,之后的人生,我只想云游四海,不问世事。” “我知留侯超脱,不爱权势。” 吕后笑了笑,“但天下真的已经安定了吗?” “北有匈奴,南有南越,九州各地更是叛乱四起,让陛下拖着病体都要去平乱。” 张良神色如常。 那句让萧何慌神的陛下身体,在他这里起不了任何作用。 ——张良是真真正正的不爱权势,并不是沽名钓誉。 “这些事情留侯不爱听,我便不说了。” 吕后荡了下衣袖,抬眸看着张良眼睛,“我今夜过来,是想与留侯说另外一件事。” “男女平等,科举为官。” 吕后缓缓吐出四个字。 张良眉头微动。 “留侯是跟随陛下南征北战的老人了,见识过战乱的惨状,更知晓而今天下初平,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战后的贫瘠,需要几十年的休养生息。” 吕后懒挑眉,“可若是将女人从繁重的家庭中解脱出来,让她们与男人一样去工作,那便意味着大汉多了一倍的青壮年劳力。” “如此一来,休养生息的时间便能大大减少。” “可太平盛世又岂是百姓辛勤劳作便能创造的?” “它需要治世之臣,有为之君。” “而今朝堂之上功臣比比皆是,但有几人是治世之能臣?” “不瞒留侯,我需要更多的能人异士,更完善的选官制度。” 张良眸光微微一闪。 吕后会心一笑,继续说道,“所以,我需要留侯。” “此事若成,留侯便是汉朝的商鞅。” “古往今来,建/国之处功臣宿将何其多?” “可纵观华夏千年历史,商君只有一个。” “留侯于我,便是商君于孝公。” “敢问留侯,可愿做我的商君?” “与我一起行科举,制平等,福祉万民,改天换日。” 张良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 吕后并不着急他的回答。 因为她知道,张良必会动心。 与陈平三变其主不同,与萧何从一而终也不同,张良是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他能拒绝钱财美人,能拒绝富贵永享,但他拒绝不了下一个商君的诱惑。 ——这是作为谋臣的最高成就,甚至堪称开天辟地的变革。 以往的变法全是大多集中贵族,科举与男女平等却是打破千年来的固有思维,让女人第一次有与男人平等竞争的资格,更让无数百姓有了决定自己命运的资格。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陈胜吴广没有做到,项羽刘邦更没有做到,但是,她能做到。 吕后看向张良,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男人缓缓放下茶盏。 他已不再年轻,不是当初意图刺杀秦始皇的少年郎,岁月悄悄在他鬂间眉梢留在痕迹,点点斑白无声诉说他的人生阅历。 可尽管千帆阅尽,他的一双眼睛却依旧清澈透亮,一如她第一次见他的那一日,有着眸光敢与日月争辉的力量。 “娘娘欲为孝公,臣便做娘娘的商君。” 她看到张良起身离坐,干脆利落拜在她面前,“变法改革,阻力绝不会小。” “无论阻力来源于谁,臣都希望娘娘能不忘今夜之心——” “行科举,制平等,福祉万民,改天换日。” 吕后抬眸看着张良的眼。 哪怕岁月侵染,男人的眼已经澄澈明亮,那是一双理想主义的眼,哪怕看透世态炎凉但依旧有热血不减的眼。 吕后静了一瞬。 片刻后,她缓步上前,俯身把拜倒在地的张良搀起来,“留侯放心。” “终其一生,我不负君。” 11. 第 11 章(修) 第11章 扪心自问,她拉拢张良的手段并不光彩,甚至所谓的变法改革也只是出于维护自己统治的目的。 ——受她提拔的人才会拥护她,在她死后维护她的统治,因为他们因她而存在,与她是真正的利益一体,哪怕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都不会允许别人推翻她推翻她的政策。 张良这般敏锐的一个人,当然能看出这个道理,可尽管如此,他依旧选择与她站在一起,因为她让他看到另一种可能。 ——一个能让虚弱的九州大地迅速振作起来的改革,能给汉王朝源源不断输送新鲜血液的变法,此事若成,必能造福百姓,流传千古。 谋臣的最高成就。 吕后垂眸看着被自己搀起的张良,“留侯大义,我替天下百姓谢留侯。” “天下百姓该谢的人是娘娘。” 张良笑了一下,“若无娘娘,百姓如何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是娘娘,让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再是一句空话。” “但愿如此。” 吕后松开手,眸色却跟随张良一点一点亮起来。 ——那样的天下,她也真的很想看一眼。 “对,是我,我现在下楼......嗯?很大?” 谭笑笑有些意外,“那麻烦你帮我送上来吧,谢谢。”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她套了件外套,起身把门打开。 “这么大?!” 谭笑笑惊了一下。 她是典型的北方姑娘,身高将近一米七,这个个子不算矮,穿上高跟鞋直逼一米八,但门口的快递几乎跟她一样高,且又宽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粉丝给她邮寄了冰箱。 “对,很大。” 快递小哥小心翼翼挪着快递,“而且是易碎品,一会儿你打开检查一下,看有没有损坏。” 谭笑笑点头,帮着快递小哥把快递搬到屋里。 到了屋里,她拆开快递,去掉包着里面东西的泡沫层,然后,再次被惊讶—— 那是一个一米多高的宫灯,看样式应该是西汉,羽人座,雷云纹,汉初的古朴厚重扑面而来。 但这多半是赝品,西安是旅游城市,盛产各种古迹,别说西汉的宫灯了,连秦始皇的兵马俑都有一等一比例的。她之前去西安旅游,兵马俑的店门口有穿着兵马俑衣服的玩偶招揽游客,她看着实在可爱,买了两个布偶娃娃回来,贵是贵了点,但质量不错,现在那俩兵马俑娃娃还在她床头摆着。 看来她的视挺受欢迎,要不然哪会有粉丝给她寄这东西? 虽然是赝品,但做工精致又考究,不是市面上烂大街的那种宫灯,而且这东西很沉,除了买宫灯的钱,快递费估计也不少。 “谢谢小哥,没有损坏。” 谭笑笑送走快递小哥,立刻打开电脑看视频后台内容。 她对那段历史虽然还算了解,但吕后不是热门历史人物,而且争议很大,把吕后作为选题,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她就是喜欢吕后,还有一点小清高,缺钱归缺钱,可没有缺到违心吹捧一些她不喜欢的历史人物,既然选择做视频,那就要做自己最喜欢的,连自己都讨好不了的视频,又怎么能讨好观众? 本着这种心理,她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被人骂甚至不挣钱的心理准备,所以她发完视频就没再看后台,眼不见心不烦,不影响她下一个视频质量。 ——直到她收到粉丝邮寄的宫灯。 都有粉丝给她邮寄东西了,那说明她火了啊! 更说明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欣赏吕后,还有很多人能透过历史迷雾看清人物本质,这种找到志同道合的兴奋远比她收到礼物的兴奋更要多。 谭笑笑迅速登上后台。 点击率631,评论17—— 【汉高后吕雉:说得不错,再说多点。】 【汉高祖刘邦:岂有此理!##¥%##@@¥%@%】 ——骂得太脏,被和谐了。 【太子刘盈:世间竟有武皇那般恶毒的母亲?】 【鲁元公主:我知母后不易,可我不会打仗更不懂政治,我该如何帮助母后?】 【舞阳侯夫人吕鬚:狗日的周勃,亏我二姐重用你,亏我男人把你当兄弟,好家伙,我男人我二姐死后你把我活活打死?良心这种东西你是一点都没有啊!】 【舞阳侯樊哙:狗日的陈平周勃,老子再不把你当兄弟了!!!】 【不愿透露姓名的韩信:......装死中,勿扰。】 【左右为难汉丞相萧何:想安心养老怎么这么难!】 【不再修仙汉留侯张良:科举选官制度是什么?男女平等从哪入手?】 【惶惶不安淮南王英布:陛下已杀燕王韩王信,淮阴侯韩信先被贬王再囚禁,下一个是不是轮到我了?!谋反是不行的,兵力不够打不过,可不谋反我就等着陛下来杀我???】 【提心吊胆汉梁王彭越:同上同上!我为陛下流过血,我为陛下立过功,陛下总不能不给我留一个全尸吧???】 “......” 你们历史粉入戏这么深的吗!!! 噼里啪啦一顿敲键盘,谭笑笑回众人—— 【回复吕后:好嘞,感谢金主麻麻的打赏,下一期吕后视频马上奉上!】 【回复刘邦:#¥#%……¥……@#@¥!!!】 【回复刘盈:对,你妈对你够好了,我要是你妈,早一脚把你踢开立新继承人了。】 【回复鲁元:给你妈养个继承人。只要继承人能苟住,你妈所有的事都不是事。】 【回复吕鬚: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比如你男人你姐。】 【回复樊哙:多活两年,别留一对孤儿寡母受人欺负。】 【回复韩信:你这会儿不是死了吗?】 【回复萧何:刘邦已老而儿子们太小,你不可能安心养老,装疯卖傻别被刘邦一波带走吧。】 【回复张良:文献[科举制度产生与影响]。文献[妇女解放运动]。】 【回复英布:好办啊,投靠吕后苟命,吕后对自己人一向不错来着。北有匈奴南有南越,吕后肯定把你宝贝儿。】 【回复彭越:谢邀,你病重被刘邦骂反形已具,然后被剁成肉泥了。】 是夜,吕后一夜好梦。 是夜,刘盈辗转难眠。 是夜,鲁元俏脸羞红一宿。 是夜,吕鬚再次坚定自己要当官的信念。 是夜,樊哙加了床被子,生平第一次开始爱惜自己的身体。 是夜,韩信半夜气醒。 是夜,萧何冷汗满身。 是夜,张良大脑飞速运转。 是夜,英布恍然大悟。 是夜,彭越气得肝疼。 无数人在梦中醍醐灌顶,只有刘邦跳脚骂人,但和谐的词太多,被平台管理员分分钟删除,谭笑笑醒来只看到管理员删除的消息,神清气爽开始做第二期的视频。 次日,吕后召集大臣议事。 昨夜提心吊胆一晚上,大臣们的脸色算不得好,个个眼下有着乌青,形容憔悴得很,众人如履薄冰跟着小黄门走进大殿,看到主位上坐着的吕后面带浅笑,胆小的臣子脚下一个跄踉,差点站不稳。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吕后上一次笑是召韩信入宫。 “娘娘,老臣对您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 胆小的大臣哭天抢地,对着吕后一阵砰砰砰磕头,“诛灭诸吕什么的,跟老臣没有半点关系啊!” 众人虽然看不上,但见吕后笑意越深,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立刻跟着附和,“是啊,娘娘,老臣对您绝无二心啊!” “当初陛下欲废太子而立赵王,老臣还拼命阻拦陛下,忠心如老臣,怎会参与屠戮吕家的事情?” 一众大臣期期艾艾,吕后懒抬手,制止众人的辩解,“众卿之心,我自然知晓,后事如何,全赖众卿待我之心。” 大臣们微微一愣,颇为惊讶。 不能吧?连灭族之恨都能按下不提?这还是他们所认识的皇后娘娘吗?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颇为正常,都道吕后狠辣,可吕后似乎也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就连天幕都夸吕后是对他们最好的人,吕后目前做的最出格的,也就是陛下执意飞太子时,吕后派兄长绑了留侯让留侯给她出主意。 但这样的手段在夺嫡之中堪称温和,与狠辣没有什么关系,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吕后在他们心里留下一个不择手段乃至狠辣的模样? 可这般轻拿轻放,似乎也不是吕后的作风。 ——吕后手段虽不残忍,但也并非不谙世事的妇人,断然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他们。 大臣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谁也拿不准吕后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昨夜的天幕想来你们都看到了,天有预警,本后不得不从。” 吕后缓缓开口。 大臣们的精神瞬间紧绷。 ——说到底还是要清算他们。 大殿之上瞬间哀嚎成片—— “娘娘,老臣忠心耿耿啊!” “娘娘,老臣对您忠心不二啊娘娘!” “既然忠心耿耿,既然忠心不二,那本后的政令想来你们也是支持的?” 吕后抬眉。 “政令?” “什么政令?” 大臣们一头雾水。 当然,也有机敏的大臣猜到吕后想做什么,眼中精光微微一闪,并未参与其他大臣们的讨论,手里的象笏攥得比刚才紧了些。 “宣留侯张良觐见。” 小黄门尖声唱道。 张良缓缓走入大殿。 “而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只靠我们这些人治理是不够的,九州四海需要更多的有才之士。” 吕后道,“我昨夜与留侯彻夜长谈,让留侯拟了一个选官制度,众卿畅所欲言,与留侯一同完善一下科举选官。” 众人纷纷看向留侯张良。 张良手持象笏,侃侃而谈,“科举,分文举与武举,文举考墨义帖经策问与诗赋杂文,武举考功夫拳脚与行军布阵。” “不分贵贱,不论出身,只要应试之人才学出众,皆能入朝为官。” “不分贵贱?” “不论出身?” 寂静大殿瞬间炸开锅,“这是要以百姓为官?!” “百姓民智未开,以百姓为官,岂不是遗祸百姓?” “百姓为官乃无稽之谈。古往今来,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终其一生只知田与地,让这样的人为官,实乃滑天下之大稽!” “娘娘,此举甚不妥。百姓不通文墨,不知百家,更无能征善战的本事,让他们去做官,非但是提拔她们,而是害了他们。” “是啊,民智未开,岂能为官?” “百姓无才,岂能知治国之策?” 吕后视线扫过吵成一锅粥的朝臣,方才他们战战兢兢,如今他们能说会道,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触及到自身利益,他们连身家性命都可以不要。 ——科举选官意味着打破蒙荫继承制度,意味着他们的子孙后代不能刚出生便是侯爵贵族,权力继承被打破,他们能赞同才是有了鬼。 “娘娘三思,今天下初平,大汉基业尚未稳固,您万不可动摇我大汉立国根本啊!” ——听听,连罪名都替她想好了,科举选官,便是动摇大汉江山,好似她不是开国皇后,而是断送大汉江山的祸国妖妃。 “如果我偏要动摇呢?” 吕后懒挑眉,声音缓缓,“科举制度让百姓虽一日卑贱,但不会一世卑贱,只要有才学,只要肯努力,他们便能拥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而不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们还记得你们起义之际跟随陈胜吴广说过的话吗?!” 12. 第 12 章 第12章 众臣身体微微一僵,滔滔不绝的抵制顿时哑然。 吕后丝毫不意外他们的反应。 他们与项羽不同,并非六国贵族之后,他们大多出身于农民,代表着农民的利益,所以当陈胜吴高振臂一呼,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便让他们揭竿而起,哪怕遇到项羽时一败涂地,他们也可以从头再来。 ——他们本就是一无所有的农民,败一次两次有什么重要的?只要最后那一仗打赢了就好。 本着这种信念,本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信念,他们约法三章,与民秋毫不犯,终于战胜了不可一世的项羽,也终于将九州天下进收于手。 可以说,如果没有这句话,如果没有民心所支持,他们根本不可能战胜项羽,更不可能打下汉家江山,也正是因为如此,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才不可否认。 ——那是他们的立国根本,更是天下民心所向。 “看来你们还记得这句话。” 吕后颔首,似是颇为满意,“既然记得,又为何阻挡我推行科举制度?” “这......” “臣并非阻止娘娘推行新法,而是......而是百姓民智未开啊!” “是啊,娘娘,百姓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如何能当官议政?” “不错。他们连公告都看不懂,又如何能科举考试?” “娘娘,百姓不止民智未开,温饱问题更不曾解决。” 大臣们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萧何犹豫片刻,出列说道,“依老臣之见,当务之急应是轻徭薄税,与民休养生息,待百姓吃饱穿暖之后,再提科举制度仍是不迟啊!” 张良眉头微动。 众大臣连忙跟着附和,“丞相此话甚是有理。” “娘娘的当务之急是让百姓吃饱肚子,而不是让他们学着当官。” “丞相的确言之有理。” 吕后敛着衣袖,挑眉瞧了一眼低头垂眸的萧何,“但九州百姓皆吃不饱穿不暖吗?只怕未必。” “吃不饱穿不暖便代表没有学识吗?也未必。” “连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有学识?” “娘娘纵然想推行科举,也该这般——” “论打仗,论功劳,在座之卿何人能与淮阴侯相较?” 吕后打断大臣的话,“而淮阴侯的出身又如何?是贵族之后,还是富甲一方?” “他的出身可曾影响他的排兵布阵?” “......” 简直强词夺理! ——世上能有几个淮阴侯! “娘娘,寻常人岂能与淮阴侯相较?” 大臣不屈不挠,“华夏千年历史,也只出了一个淮阴侯,娘娘想在九州再寻一个淮阴侯,只怕不易。” “淮阴侯不易,那绛侯呢?舞阳侯呢?又或者说梁王彭越?” 张良皱眉出列,“这些人哪个出身显贵?哪个在跟随陛下之前便能吃得饱穿得暖?” 大臣被噎得一窒。 “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我大汉本就是一帮泥腿子打了天下,除却留侯与后来归降陛下的几位功臣,又有几人家世显赫,家中奴仆成群?” 张良开口,吕后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莫说奴仆成群了,只怕更多的是连肚子都吃不饱,可这又影响到你们什么了?你们不一样跟随陛下南征北战,战功赫赫?” 被吕后当众掀老底,众臣们脸上有些不自在。 当然,也有那些性格豪迈的,心思浅,容易被说动,听完吕后的话,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大大咧咧选择支持吕后,“娘娘说得是,咱们不能因为百姓家境贫寒就瞧不起百姓。” “咱们都是从百姓里走出来的,瞧不起他们就是瞧不起自己。” “正是这个道理。” 吕后的二哥吕释之见有人赞同吕后的话,这才敢开口,“百姓之中不乏能人之士,若能将那些人收拢朝堂,为国所用,对百姓来讲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建成侯言之有理。” 萧何微拱手,“而今大汉坐拥九州四海,地域何其辽阔,若只靠我们这些官员来治理,怕是不够的,倒不如在百姓之中择优而录,以百姓治百姓,兴许会有出乎意料的结果。” 其他大臣脸色微变。 萧何乃百官之首,与他们向来同心同德,可今天却突然支持吕后,对他们来讲无疑是一种背叛。 可,科举若开,便意味着所有人都有当官的可能,他们跟随陛下出生入死换来的荣华富贵又算什么? ——凭什么他们九死一生才能换来的东西,后人动动嘴皮子就能获得? “丞相说得好听,可这九州天下的百姓也只出了我们这群人,可见战将与能臣不是所有地方都有的,更不是所有百姓都具备的东西。” “丞相万万不可。” “陛下临行前将国事托付您与娘娘,可不是让您万事都由着娘娘的。” 大臣们围攻萧何。 吕后有些意外。 这位大汉丞相素来左右逢源滑不溜秋,莫说在大臣与她之间了,就连她与陛下之间他都是四平八稳的,从不偏向任何一人,且性格比较保守,在事情没有出成效之前,他不可能表态,今日怎突然改了性子,在科举制度上支持她? 莫不是昨夜她走之后张良找了萧何? 吕后看向张良,张良轻轻摇头,吕后更加意外。 ——所以,萧何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帮她? 她昨夜的那番话并不足以支持萧何完全倒向她,不过是陛下已老,萧何不得不给自己找后路罢了。 但仅限于陈平周勃一事,并不包括她推行科举,这种堪称开天辟地的改革,以萧何之谨慎,在没有看到结果之前,断不可能帮她。 吕后蹙了蹙眉。 “此话便是误解我了,我何时由着娘娘性子了?” 萧何一捋胡须,笑眯眯道,“今日支持科举,也并非支持娘娘,而是支持留侯罢了。” “留侯贵族出身,世代簪缨,却能跳出贵族思维替天下百姓考虑,留侯高风亮节,世所罕见,留侯如此,我又岂能不为百姓着想?不推行新政?” 萧何侧脸转身,对着张良深鞠一躬,“我替九州百姓谢留侯。” “丞相过誉了。” 张良稍稍侧身,避开萧何大礼,“此法乃娘娘提出,我不过是执行娘娘的策略了,具体如何,还得看丞相推行进度。” “娘娘大义,留侯大义,我定然鼎力支持。” 萧何向主位上的吕后颔首。 “好,这才是我大汉丞相,心系万民天下。” 吕后一锤定音,“丞相既无异议,那便从今日开始,一月内出具体章程,三月内推行全国。” “此制度牵扯甚广,非一般人所能推行,故迁丞相为右丞相,留侯张良为左丞相,丞相可有异议?”① “臣无异议,谨遵娘娘之命。” 萧何俯身拜下。 “臣无异议。” 张良拜下。 吕释之立刻跟上,“娘娘圣明。” 朝中大臣本分两派,一派是沛县出来的功臣集团,以萧何为首,另一派是后来跟随刘邦的功臣宿将,以张良为首,正常情况下,只要这两人同意,无论什么政策都能畅通无阻。 但今日不同,事关子孙未来,哪怕萧何张良同意了,其他大臣也迟迟没有表态,手持象笏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什么话都不说,端的是要与吕后抗争到底的态度。 “怎么,这便是你们对我的忠心?” 吕后冷笑,“我本将天幕之言将无稽之言,可现在看来,天幕之语的确有几分道理。” “明明是造福百姓的政策,你们非但不遵从,反而推三阻四不肯执行,这不是其心必异是什么?” 吕后声音骤然拔高,“我执政时你们尚且如此,我若驾鹤西去,你们只怕立刻便送我吕氏满门来见我!” 大臣们眼皮狠狠一跳,顿时不敢装聋作哑,“娘娘,您严重了——” “推行新政,还是狼子野心,你们选一个。” 吕后打断臣子的话。 大殿之上陡然安静。 “不想选?很好。” 吕后凉凉一笑,唤来掌宫门禁卫的心腹,“审食其,他们不想选,你便替他们选一个。” “是。” 审食其领着卫士走入大殿。 披甲执锐,寒光凌冽。 寒光映着十字窗柩处的朝阳,刺得朝臣有些睁不开眼,于是他们终于想起,他们的皇后娘娘从来算不得温柔小意的人,杀伐果决,手段狠辣,她上一个想杀的人是淮阴侯,哪怕国士无双,功臣之最,也一样惨死她手中。 ——但凡是她想做的事情,不会存在做不成。 “臣、臣无异议!” 有人惶惶然拜在地毯上。 一人跪。 然后二人跪,三人跪。 原本齐心合力阻挡吕后推行科举的朝臣,顷刻间土崩瓦解—— “娘娘圣明,此法可行。” “娘娘心系天下,实乃百姓之福。” 吕后眉梢微挑,“这才是我大汉朝臣该有的态度。” ——畏威不畏德。 新政如火如荼商议章程。 她想把一个国家抓在手里,内政重要,武将更重要,内政已定,下一步便是武将。 只是现在武将们大多随刘邦出兵平叛,留在长安的并不多,她想拉拢都找不到人,只能先平内政。 ——不是她心急,而是这是最好的机会。 科举制度是历代王朝从来没有过的制度,动了勋贵侯爵们的利益,他们必然会拼死阻拦。但现在不同,天幕预警,大臣惶恐不安,本就怕她清算旧账的情况下,自然不敢豁出性命去阻止,只需她稍稍弹压,便能让大臣们捏着鼻子认下科举。 至于能不能在百姓之中选出有真才实干的官员,则并不重要,她之所以这么着急,选择在刘邦回城之前便推行科举,是给天下释放一个信号,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人是她吕雉,而不是你们的天子,这般流传后世的功绩,她才不会留给刘邦邀买人心。 同时也是给官员们一个警告,以前我没有选择,只能用你们,但现在不一样,我的选择面多了,你们不忠,我便换忠心耿耿的来。 新政是我推行,科举更是我所发起,所有想入仕的百姓都会记得我的功德,刘邦把他们从乱世之中解救出来,而我,给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自此之后,我不再作为刘邦的附属品存在,而是一个改变千千万万人命运的皇后娘娘,假以时日我振臂一呼,响应者必然云集,到那时,我还只是皇后娘娘吗? 只怕未必。 一月后,推行科举的告示从长安发向各地。 刘邦班师回城,还未到达长安地界,便在路上遇到派送告示的驿者,告示被亲卫呈上,刘邦看也未看便丢在地上。 ——又被这婆娘捷足先登了! 【哈喽,阿娜达,我是你们最爱的up笑笑。】 【上一次咱们谈了吕家的覆灭,内容有点沉重,今天咱们来聊点开心的——】 【升官发财死老公,论刘邦死后的吕后究竟有多快乐。】 刘邦:??? 13. 第 13 章 第13章 “升官发财死老公?老公是啥?” “你笨啊,后面是陛下死后娘娘的快乐,老公肯定是指陛下了。” “那陛下是娘娘的夫君,天幕怎么说他是老公?” “可能陛下比较老?” “有可能,听说陛下比娘娘大十几岁呢。” “不止大十几岁,娘娘嫁给陛下的时候,陛下还是个穷光蛋呢。” “哎呦,那娘娘为啥嫁给陛下?又老又穷,图啥?” “图陛下有真龙之相?” 巨大的卷轴在天上铺开,九州大地为之沸腾,此时并非农忙季节,百姓们很清闲,见天幕出现,便呼朋唤友围在草垛处,兴高采烈讨论着刘邦与吕雉—— “这个我们爱听,天幕多说点!” 这个不仅百姓爱听,被刘邦收拾得为数不多的异姓王更爱听—— “陛下死了?!” 彭越垂死病中惊坐起,伸手接过汤药,一口气连干三碗。 ——很好,他现在感觉自己不是病脱相的垂死之人,而是战无不胜的梁王彭越! “帘子打开!” “全部打开!” ——他要看看这个把自己剁成肉泥分给诸侯的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哼,连枕边人都在开心他的死,可见此人有多不得人心。” 英布把玩着匕首割着烤肉,就着匕首送到自己嘴里,侍者斟满酒,他砰的一声把匕首插在几案上,腾出手接酒盏,而后一饮而尽。 “好酒。” 英布啧了一声,“再来一盏。” “今日是个好日子,当不醉不归。” 淮阴侯韩信已死,梁王彭越病得起不来,陛下也老得快死了,放眼天下,他已经没有敌手!① ——陛下若死,他便能有无数可能! “陛下......陛下怎能死!” 戚夫人梨花带雨,“取笔来,我要给陛下写信。” ——她的如意尚未当上太子,陛下万万不能死啊! 陛下死了吕后快乐? 哼,死了男人居然还快乐,简直没人性。 戚夫人一边埋汰吕雉,一边哭哭啼啼给刘邦写信,催促他早些回来修养身体。 ——陛下是她的靠山,万万不能倒啊。 萧何往天幕处瞧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该来的总会来,看也无用,还是先与留侯将科举制度推演好。 虽说推行科举制度早了些,百姓尚未吃饱肚子,哪有多余的钱财去识书知礼?纵然推行下去,只怕也选不到几个官员。 但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天下初平,大汉根基未稳,功臣宿将也一样,他们尚未盘根错节勾连一起,哪怕抵制科举,但不过是一捧散沙,吕后施以高威,再有他与张良循循善诱,两方协作下必能将科举制度顺利推行。 若再放一放,等一等,等两三代之后,等百姓们吃饱肚子,功臣宿将们的地位也就彻底稳固了,代代联姻,盘根错节,只要有人在朝堂振臂一呼,他们便敢挟众逼天子。 可谁又能保证那时的天子是否如吕后一样有变法的决心?如吕后一样精明强势? 若不如吕后,变法必然失败。 当然,纵然如吕后一般,为了推行科举也会对朝臣们做出巨大让步,否则根深蒂固的朝臣们凭什么让天子推行这个对自己极其不利的政策? 与其赌未来,不如趁现在。 时间虽说早了些,但可以先把章程定下来,有才之士去科举,无才之人去种地,各不耽误。 且他们都是泥腿子出身,知晓农民的不易,也知道当官并非纸上谈兵,能给百姓们做实事的才是好官,所以他们在张良定下的原有的科举制度里又添了许多,比如说粮食收成好,比如说能改进农具,能改变水流。 ——这是老百姓最需要的人才,一旦选出来,就能造福一方。 萧何继续与张良商议科举细则。 张良心思全在科举制度上,天幕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对他毫无影响。 ——不慌,吕后比陛下小很多,哪怕陛下驾崩了,他的科举制度也能推得下去。 “父皇.......” 刘盈凄凄惨惨戚戚,“您是真龙天子,大汉的支柱,您怎能死呢?” “殿下,眼下不是您伤心的时候。” 彼时起了风,叶姬拿了件氅衣披在刘盈肩头,耐着性子哄道,“娘娘已经七日不曾催您读书,三日不曾见您了。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求见娘娘,与娘娘说说话,万不能让娘娘因为天幕之事与您生分啊。” “母后只有我一个儿子,怎会与我生分?” 刘盈拢了下氅衣,泪眼朦胧抬头看天幕,“叶姬,你太多心了。” “他醒了吗?” 鲁元公主温声问门口的守卫。 “回公主的话,中午醒了一会儿,吃完药又睡下了。” 守卫答道。 “哦,这样啊。” 鲁元公主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守卫,“跟他说我来过了。” “是。” 守卫接下。 鲁元公主转身离开。 “等一下。” 但她刚走没两步,身后便响起男子不耐声音,“你能不能别送虎鞭鹿茸鹿血的补汤了?” “味太冲,我喝不下。” “可是那对你身体有用。” 鲁元公主笑了一下,转身回头。 此时已临近傍晚,金乌西坠,霞光满天,屋里没点灯,光线算不得好,只任由霞光顺着窗台一寸寸铺进殿,将殿内染成一种微醺的红。 而韩信就在红色中,他显然早就醒了,只是不愿意起来,听到她的声音,才不情不愿下了床榻,立在窗台叫住她。 她与韩信接触并不多,印象里的韩信是个穿甲也颇为秀气的将军,远不及姨夫舞阳侯魁伟,但这样的韩信她还是第一次见,只着中衣,肩披外衫,比她想象中瘦很多,经微醺霞光一衬,莫名有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你怎么这么瘦?” 鲁元公主蹙了蹙眉,视线落在韩信清瘦身上,“你得好好补补。” “.......” 韩信被噎得一窒,瞬间把身上的外衫裹得严严实实,声音气急败坏,“我不需要!” “你需要。” 鲁元一向好脾气,哄小孩似的哄用兵如神的淮阴侯,“听话,把药喝了。” “等你喝完药,咱们一道看天幕。” “你肯定想知道以后发生了什么吧?” 有萧何张良两个左右丞相辅佐,吕后身上的担子轻了很多,听到天幕的声音响起,她便把政事推给萧何张良,忙里偷闲看天幕。 ——还别说,她自己也挺好奇刘邦死后她能有多快乐。 【公元前195年6月1日,也就是汉十二年的这一天,高祖刘邦在讨伐英布叛乱时受了重伤,英布的人头被人呈上不久,他自己也撒手西去。】 【于是太子刘盈登基,吕后辅政,开启自己人生最快乐也最糟心的岁月。】 戚夫人两眼一黑。 ——刘盈居然登基了?! 刘邦张目结舌。 ——汉十二年,那不就是明年吗?! 狗日的英布,他就知道他会反! 反也就算了,居然还把他给带走了! 啪嗒一声,英布手里的酒盏掉在地上。 ——他死了?!死了?!死了?!! 刘邦那老头年龄都这么大了,居然还御驾亲征他??? 拼着一死也要把他带走??? 吕后皱了皱眉。 居然是讨伐英布死的? 也算死得其所了,总比老态尽显躺在榻上熬日子强。 【纵观刘邦一生,他待吕后不可谓不薄情,所以很多人说,刘邦死的时候吕后肯定在憋笑。】 【——升官发财死老公,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 【但up主有不同的见解,刘邦死后吕后肯定开心的,但在刘邦刚死的时候,吕后未必开心。】 【因为刘邦交给吕后的是一个内忧外患的大汉,北有匈奴,南有南越,朝堂之上更有一堆虎视眈眈的功臣宿将,稍微不注意,这个刚刚建/国的大汉就能跟大秦凑在地府打麻将。】 【接手这样的一个烂摊子,吕后能开心得起来才怪。】 吕后颔首。 刘邦撇了撇嘴。 ——他倒是想给他婆娘留个太平天下,但时不与他,也只能这样。 败项羽,诛异姓王,他已经做到他力所能及的所有事情,后面的,就要看他婆娘自己了。 【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史记里看到一二——】 【史记高祖本纪有记载,高祖击布时,为流矢所中,行道病。病甚,吕后迎良医。】 【这个时候的吕后是不想刘邦那么早死的,天下还乱着呢,你好歹再坚持坚持。】 吕后:“......” 刘邦:“......” 【很多人对刘邦有误解,觉得他这个人是个一无是处的老流氓,能当上皇帝全靠嘴能忽悠,骗了一帮人替他打天下,打完天下又把这群人噶了,人品简直低劣又无耻。】 【但一个只靠嘴皮子的人打不了天下,那些谋臣悍将脑子又没坑,要是刘邦真的一无是处,他们怎么可能跟随刘邦?】 【事实上,刘邦是一个非常能打的皇帝,一生43战33胜5平5负,这个战绩无论在哪都能拿得出手,所以楚义帝给刘邦的封号是武安。】 【武安这个封号不用多说吧?白起李牧都是这个封号,虽然后面被田蚡拉低了档次,但在当时这绝对是一个有分量的封号,代表着那个时代对刘邦能力的肯定。】 刘邦清了清嗓子,面有得色,“前尘旧事,不值一提。” 吕后面无表情。 【周围群狼环伺,刘邦却一命呜呼,吕后的心情可想而知。】 【哪怕吕后与刘邦是众所周知的塑料夫妻,但不可否认的是俩人是利益一体的政治伙伴,尽管中间因废太子的事情有分歧,但不可否认的是刘邦在死的时候选择做回吕后的盟友,交代后事,托付江山,他最终还是把汉家天下交到吕后手里。】 【而吕后呢,这个时候估计也顾不上高兴跟难过,因为她的儿子太拉太拉了,拉得不像是她跟刘邦黑心夫妻店生出来的儿子,这样的一个人执掌江山,估摸着她是刘邦她也废太子。】 刘盈有些沮丧,回头问叶姬,“我真的这么差吗?” 这不明摆的事儿? 还用问? 叶姬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一片恭顺,“殿下年龄还小,多跟着娘娘学着点便好了。” 韩信嗤笑,“你弟弟的确不像你爹妈。” “弟弟的确不像我爹妈。” 鲁元双手托腮,抬眸看天幕。 她的心思全在天幕上,丝毫没留意此时的韩信勉为其难把虎鞭汤送到嘴边,虎鞭汤的味道显然不好,单是闻着味道,韩信脸色便如打翻墨水碟,连那清凌凌的眼都透着一丝黑。 但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捏着鼻子,视死如归喝了一口。 下一刻,他听到鲁元公主慢悠悠的话—— “他若是像我母后,你就活不成了。” “???” 韩信瞬间摔了十全大补汤。 ——不喝了! 第 14 章 第14章 “你又怎么了?” 鲁元问。 “又?” 韩信冷笑。 声音不太对,鲁元回头瞧了一眼韩信。 那人拂袖转身,正在往屋里走,背挺得直直的,像只倔强的青铜鹤。 ——单是看背影,就知道他气得不轻。 又生什么闷气? 鲁元有些好笑。 但她并没有追上去,只瞧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仍靠着栏杆抬头看天幕。 ——天幕有时限,这会儿耽误了,以后想看都看不了。 但韩信就不一样了,丢不了,想什么时候哄就什么时候哄,不着急。 韩信走得并不快。 当然,并不是因为伤势的原因,吕后的确有手段,手底下养了一帮能人,不过月余,他的伤便好的七七八八,再静养些时日,他仍是用兵如神的齐王。 ——是的,时至今日,他心心念念的仍是刘邦被他挟制时封的齐王,而不是后来被贬的淮阴侯。 韩信一步一步往房间挪,余光却偷偷瞥向身后,只一眼,便让他气炸—— 鲁元公主双手托腮靠在栏杆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天幕瞧,半点没有来追他的意思。 “砰!” 韩信一脚踹开房门,头也不回走进去。 动静着实大,鲁元公主听到声音蹙了下眉,又往韩信处看了一眼,但此时韩信已进屋,暗红色的屏风掩着他的身影,她看不见韩信,只看到方才被他踹过的房门吱呀吱呀晃着,上面还留着他踹过的印子。 “......” 韩信这脾气是怎么在项羽手下活下来的? 父皇当真对天下有野心。 ——明明父皇的脾气算不得好,却能为了天下容韩信到现在,到底是能打赢项羽的人,这胸襟,这魄力,啧啧,项羽望尘莫及。 鲁元再次被自己逗笑。 一边笑,一边抬头继续看天幕。 苍穹之上,出现一个身穿天子衮服的少年,少年天子形容憔悴,毫无帝王威严,倒是坐在主位上冷眼瞧着他的华服妇人更不怒自威。 “为什么?” 少年天子声嘶力竭,“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他们......他们只是受了一点父皇的宠爱,你怎能善妒到这般程度?” “善妒?宠爱?” 华服妇人眉梢轻挑,“我的儿子,你真是天真到无可救药。” “你以为我是嫉妒戚夫人所以才将她做成人彘?” “你以为我是因为恨刘如意受宠所以才毒杀他?” “我来告诉你——” “不是。” 华服妇人居高临下,“我杀他们,是因为戚夫人会夺走我的皇后之位。” “因为刘如意会夺走你的太子之位。” “所以,他们必须死。” “若是争风吃醋,我或许会饶了他们。” “可一旦做了我的政敌,便只有死路一条。” 戚夫人:“!!!” 刘邦:“......” ——倒是一点不意外,是他婆娘能干出来的事儿。 吕后微微一笑。 储君之争本就是不成功便成仁,戚夫人哄着刘邦废太子的时候,就该有与她不死不死的觉悟。 刘盈瘫倒在地,不住摇头,“不......这不是我母后。” “她不会,她不会这么狠辣的。” 叶姬一言难尽。 但眼前的人是太子,是她生荣死哀系于一身的人,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好心态,笑着上前去扶刘盈,“殿下,夺嫡之争可不是争风吃醋,古来进来皆是你死我活。” “若是赵王成了太子,您与娘娘又能落到什么好下场?” “殿下快别看了,赶紧起来。” 叶姬将刘盈从地上搀起来,仔细整理着他的衣服,“婢子听闻娘娘今日得了闲,您不如现在过去,向娘娘表表您的孝心。” 【对待政敌,这种手段算狠辣吗?】 【up主觉得谈不上。】 【我们来看看其他皇帝为巩固皇位都做了哪些事。】 【相比于这些皇帝,吕后可谓是心慈手软。】 【远的不说,咱们先说近的。】 【众所周知,吕后执政之后大搞刘吕联姻,所有诸侯王人手一个吕家女,娶了吕氏女不喜欢怎么办?】 【简单,死。】 【第二个赵王刘友就是很好的例子,你塞人归塞人,但我该不喜欢还是不喜欢,我不仅不喜欢,我还宠幸姬妾,把吕王妃晾到一边,我就不谄媚讨好,我就不沾你吕氏女。】 【当然,这种刚的结果大家都知道,被吕后囚禁饿死。】 刘邦:“......” 【前面噶了俩赵王,很快轮到第三个。】 【人类在历史上学到的教训就是没有学到教训,这第三个赵王刘恢,义无反顾地走在前俩赵王的老路,撞死南墙不回头——他依旧不喜欢吕氏女,他依旧宠爱他的妾室,然后爱妾被毒杀,自己殉情自杀。】 【吕后觉得你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给你脸,于是国除绝嗣,第三个赵王也无了,吕后喜提赵王杀手。】 吕后:“......” 刘邦:“......” 【举这两个赵王是让大家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吕后执政时代诸侯王与吕氏女是绑定的,哪个诸侯王对吕氏王妃不好,不跟吕氏王妃生孩子,那他绝对好不了。】 【但是咱们的代王刘恒呢,不仅过得舒舒服服的,而且还跟王妃生了几个儿子,史记外戚世家记载是四个,史记孝景帝传记载是三个,具体几个儿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刘恒跟原王妃关系不错,儿子没少生,要不然他早跟前两个赵王一起噶了。】 【但是呢,汉文帝传全篇没有提起王妃和孩子的事情,仿佛他们不存在,而在外戚列传中,有一句很短的话:而代王王后生四男。先代王未入立为帝而王后卒。及代王立为帝,而王后所生四男更病死。①】 【是的,你没有看错,在刘恒入主长安之后,原王妃死,原王妃所生的几个儿子也全部病死,一家人整整齐齐,凑一桌麻将都绰绰有余。】 【原王妃与原王妃所生的儿子们死得太诡异,以至于几千来无数人脑洞大开,说这是文帝给功臣集团交的投名状,你噶了惠帝一脉人,我噶了吕氏一脉的儿子,吕氏一族荡然无存,以后就不会有人清算旧账。】 【这是汉文帝为了皇权做的事情。】 这......像陛下啊。 ——无数功臣宿将心里不约而同浮现这个念头。 刘邦清了清嗓子。 嗯,像他。 吕后冷笑。 ——的确像刘邦。 【当然,文帝杀子没有史料记载,后人的推论只是捕风捉影,我们来看一下有史料记载的文帝的儿子景帝杀子的故事。】 【景帝执政期间出了个很著名的七王之乱,汉朝的诸侯王是真正有实权的诸侯王,财政兵力一把抓,七位诸侯王浩浩荡荡从封地杀过来,景帝扛不住,给自己弟弟梁王刘武画大饼,一句兄死弟及忽悠得梁王刘武玩命似的干诸侯王。】 天幕之上狼烟滚滚,攻城器械不断推进,城门摇摇欲裂,失守只在一刹那。 然而就在这时,城门突然打开,将军勒马执枪,冲入敌方阵营,如一把破开混沌的利剑,将敌军冲击得溃不成军。 “大汉梁王在此,鼠辈安敢造次!” 刘武的声音响彻云霄。 【于是睢阳守住了,七国之乱平了,但是这个时候的景帝,翻脸不认账了。】 【不仅不认账,还把刘武折腾得够呛,后来刘武上书请求留在京师,景帝都没有同意,再后来就是刘武闷闷不乐,再后来死了。】 比陛下强,好歹留了个全尸。 ——无数功臣宿将心里默默浮现这个念头。 刘邦啧了一声。 吕后不置可否。 【当然,这只是对兄弟,有兄弟之情,没赶尽杀绝,换个威胁大点的,那就是死了了事——比如说,景帝原来立的太子的刘荣,被废之后被景帝逼到自尽。】 【刘荣早期被景帝立为太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景帝越来越觉得刘荣不像自己,而自己的第十子刘彻聪慧且像自己,于是废刘荣改立自己的第十子,也就是后来的汉武帝刘彻为太子。】 【这个时候刘彻才七岁,刘荣作为长子,比排行第十的刘彻大很多,年长且羽翼已丰,对刘彻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心不狠,站不稳,景帝果断噶了刘荣让刘彻永无后顾之忧。】 天幕之上出现一男子身影。 男人跌足散发,十分狼狈,但比狼狈更扎眼的是他脸上的绝望与哀恸—— “父皇,为何这般待我?” 男子向长安的方向拜了一拜,然后缓缓起身,狠狠撞在柱子上。 鲜血铺满天幕,又很快消失不见,小黄门踩着碎步登上层层台阶,未央宫此时披红挂彩,庆祝着刘彻成为西汉王朝的下一个主人,一片欢闹气氛中,小黄门尖着声音的报丧显得格格不入—— “陛下,临江王自裁。” 啧,是老刘家的种。 ——够薄情,够绝情。 功臣宿将们吃瓜不嫌事大。 刘邦捋了捋胡须。 吕后眸中神色一点一点冷下来。 “!!!” 刘盈大惊失色,“怎、怎能杀自己的亲生儿子?” “殿下,古往今来杀儿子的君主还少吗?” 叶姬叹了口气,“您别怪婢子说话难听,若是您被废,只怕您的下场与这位太子一样。” “不,不会的。” 刘盈连连摇头,脸色苍白如纸,“父皇、父皇断断不会这样待我。” 【而身上流着景帝血的汉武帝,在噶自己儿子的事情上不仅得了景帝真传,且发扬光大。】 【征和二年,巫蛊事发,两位公主先死,然后是太子,太子一脉除了宣帝外被屠得干干净净,连太子宠幸过的侍女都被拉出来噶了。】 天幕之上,再一次血流成河。 这位太子比刚才的刘荣更狼狈,身上甚至找不到一件像样的衣服,系在腰间的腰带甚至还带着血污,他麻木解下腰带,然后悬在梁上—— “父皇,儿臣何错之有?” 万念俱灰的太子上吊自缢。 哦豁,又一位。 ——老刘家祖祖辈辈相传的绝情狠辣真是一点都没消。 大臣们吃瓜吃得很开心。 刘邦有点不开心。 一个皇帝杀儿子还能说形势所逼,但这代代杀儿子是个什么情况? ——老刘家的风水是不是不太行? 吕后丝毫不意外。 古往今来都一样,威胁到皇权的人只有一个下场——死。 刘盈面如土色,“不、不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天幕难道还会有假?” 叶姬道,“殿下,皇位之争从来是你死我活,由不得半点心慈手软。” 【当然,这只是汉朝,其他朝代为了皇位发生的血腥事更是多不胜数,什么杀兄屠弟逼亲爹啊,什么杀子流放噶孙子了,多得懒得让人给眼神。】 【对比这些皇帝我们可以发现,吕后真的心慈手软,要知道刘邦有8个儿子呢,吕后才杀了几个?灭了哪个的满门?哪里就值得刘盈为这事跟吕后闹?】 【而且吕后杀这些人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刘盈?】 【刘盈就是一个棒槌。】 【要是换成其他太子,指不定能乐翻天——我妈不用我出手,就把我的竞争者全噶了,骂名不用我来背,好处全是我的,天下还有这种好妈?我高低得给我妈找几个贴心面首伺候她!】 【哦,对了,说到这我想再骂一句刘盈这个棒槌,他妈好不容易熬死了他爹过两年舒心日子,养个面首怎么了?怎么就天怒人怨十恶不赦了?至于对面首喊打喊杀替他爹出气吗?】 ——【他爹宠幸戚夫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他宰了戚夫人替吕后出气呢?】 “!!!” “这个我们真的爱听,天幕赶紧往下说!” 被科举制度折磨得昏昏欲睡的功臣宿将们瞬间来了精神,个个支起耳朵,瞪大眼睛瞧着外面的天幕。 鲁元噗嗤笑出声,“面首?” “面首?!” 刘盈如遭雷击。 “刘邦,你也有今日!!!” 英布大笑出声。 “哪个面首?” 彭越再次垂死病中惊坐起,“把帘子全部拉开,我要看吕后的面首!” 此时独自生闷气的韩信也终于有了动静,眉头微动,来了兴致。 面首? ——不愧是你。 刘邦:“???” 吕后:哦。 ——丝毫不意外自己后来会找面首呢。 甚至现在还隐隐猜到了那人是谁。 第 15 章 第15章 吕后回头看向跟随自己多年的男人。 第一次见面时男人还是少年,个子尚未抽条,还不及她高,嫩得像是一颗能掐出水的葱。 因他个子不高,在人群里寻了许久才寻到她,瞧见她,高喊一声夫人,她听到声音回头瞧,瞧见一颗豆芽菜,豆芽菜跳着向她招手,青涩小脸上的笑容几乎能溢出来。 这是谁家孩子? 瘦是瘦了点,但挺精神。 她应了一声,在原地等他过来。 他拨开人群,一路小跑来寻她,跑得急,身上染了尘与汗,一遍擦汗一边在她面前站定,向她拱手见礼,“夫人好,我是审食其。从今以后,我便跟在夫人身边,听候夫人差遣。” “夫人但有吩咐,我拼得一死也会替夫人完成。” “小孩子家家,说话怎么这么不吉利?” 于是她便知道,这是刘邦派给她的人,便打趣了一句,“我不要你死,好好替我做事就行。” “好,我肯定好好替夫人做事。” 少年咧嘴笑起来。 那时候她也年轻,爱说爱笑,不似现在喜怒不明,见少年笑,她便跟着笑起来,“别傻笑了,去干活。” “把粮草清点一下,过几日要给沛公送过去。” “好嘞。” 少年声音轻快,扭头便去干活。 这一跟,便是许多年。 乱军之中是他陪着她,在项羽处做人质也是他陪着她,直到现在,她是天下之母,他仍在她身边,手里握着南北军,一如旧时那样守着她。① 唯一不同的是男人已不是少年,少时的毛躁此时变得沉稳,身上也不是少时的粗布麻衣,而着禁卫玄甲,系猩红披风,威风凛凛得像是一个大将军。 “娘娘有何吩咐?” 审食其见吕后看过来,拱手问道。 吕后挑眉,“你如何看待面首一事?” 审食其目光灼灼,十分坦然,“人之常情。” “此话也只有你敢说。” 吕后收回视线,“若有一日我一陛下兵戎相见,你当帮谁?” 审食其呼吸微微一窒。 “愿为娘娘死。” 几乎没有犹豫,他单膝跪在吕后面前。 “甚好。” 吕后俯身,将单膝跪地的男人搀起,“召我二兄与妹妹入宫。” 审食其身体微微一僵,顿时明白吕后想做什么。 ——这一天还是来了。 “是。” 审食其深吸一口气,“属下这便去请建成侯与舞阳侯夫人。” “去吧。” 吕后颔首。 审食其转身往外走。 但刚走没两步,忽又想起什么,回头瞧了一眼吕后,犹豫片刻还是问了一句,“娘娘,太子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您?” “又是他身边的叶姬给他出的主意?” 吕后不屑。 审食其犹豫片刻,低声劝道,“娘娘,殿下终究是您的儿子,更是您以后的依靠——” “请公主过来。” 吕后打断审食其的话。 “是。” 审食其叹了一声。 审食其从殿内走出,叶姬连忙迎上去,“辟阳侯,怎么样?” “娘娘愿意见殿下了吗?” 刘盈尚未从吕后找面首的震惊回过神,看谁都像母后以后的面首,而审食其是母后心腹的心腹,怎么瞧怎么像自己以后的小爹,他打心眼里瞧不上这种不知廉耻的人,以往对审食其尚有尊敬,现在却是瞧一眼便觉得恶心,连带着对审食其分外殷勤的叶姬都有了几分不喜。 “叶姬,你实在多事。” 一向好脾气的刘盈难得冷了脸,“母后若是有时间,自然会见我,若是没时间,你求人也无用。” “殿下,您是娘娘的亲生儿子,身上流着娘娘的血,娘娘怎会不见您?” 叶姬忙安抚刘盈。 刘盈不信,“只怕未必。” “殿下,左右无事,我们再等等。” 叶姬耐着性子哄刘盈。 审食其挑了挑眉。 刘盈不再说话,叶姬这才俯身向审食其赔不是,“辟阳侯,着实对不住您。” “方才婢子惹了殿下的不喜,殿下心情不大好,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叶姬!” 刘盈温怒,“他是什么?也值得你这般殷勤?” 叶姬万万想不到一向好脾气的刘盈竟在这时来了脾气,“殿下——” “闭嘴!” 刘盈甩开叶姬的手,“回去。” 审食其挑了挑眉,“恭送殿下。” 【在说吕后面首之前,我们先聊一下其他掌权女性政治家对面首的态度。】 【按照惯例,由近及远,咱们先看近的。】 【离西汉最近的是我那短命而迷人的老祖宗,千古一帝秦始皇的母亲赵姬赵太后。】 “???” “千古一帝???” “短命迷人的老祖宗???” “天幕是嬴政的后人???” 九州大地顷刻间炸开锅。 ——老赢家的人先是被胡亥屠,后来又被项羽屠了一波,不是死绝死净了吗?从哪又冒出一个天幕后人?! 张良与萧何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震惊。 ——虽说秦朝不是亡在他们手里,但最终还是大汉取代了大秦,作为嬴政的后人,天幕会不会对他们不利? “千古一帝?” 吕后神情若有所思。 “天幕是嬴政的后人?!” 这个重磅消息让刘邦瞬间不纠结吕后在自己死后找面首的事情了。 ——嬴政这厮居然真的长生不老了?!要不然从哪弄出来一个天幕当后人?! 刘邦立刻把自己身边的人巴拉一圈,找到当初跟自己一起入咸阳的樊哙,“嬴政没死?!” “不能吧?” 樊哙的眼睛瞪得比刘邦更大,“他不是早就死了吗?胡亥那小子还把他葬在骊山了。” “不错。” 陈平颔首,“始皇帝死于巡游路上,赵高李斯秘不发丧,只用鲍鱼掩其尸臭,待公子扶苏死后,他们才公布始皇帝的死讯,拥立二世胡亥为帝。” “不对,肯定不是这样。” 刘邦摇头,“老赢家先是被胡亥杀,再被项羽屠,早就没人了,要是嬴政也死了,那天幕凭什么自称是嬴政的后人?” 周勃大大咧咧,“陛下,您太多心了。” “嬴政就算当时没死后来也死了——那可是帝王陵墓啊,在里面闷也闷死了。” “始皇帝是天幕的老祖宗?” 鲁元想了一会儿,回头问房间里的韩信,“淮阴侯,始皇帝不是没有后人吗?” “没有。” 房间里传来韩信的声音,“项羽先屠宗室,再毁陵墓,赢家无人生还——” 声音戛然而止。 随即是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 还在生闷气呢? 鲁元乐不可支。 “你一个大男人,怎气性这般小?” 鲁元笑着站起身,略整了下裙摆,抬脚往房间里走,“我父皇常说,为将之人当运筹帷幄,气定神闲,这样才不会被外界的事情干扰到自己的决策。” “你怎么与这话半点不像?” “我需要你爹教我打仗?” 屏风后响起韩信的声音。 鲁元忍俊不禁,绕过屏风,“你是用兵如神的淮阴侯,父皇教你做什么?” “是教太子。” 屏风后韩信随意坐在小榻上。 这种小榻有几案放在上面,搁上一些茶水点心,但现在,小榻上歪歪扭扭,茶水点心更是一点也无,只有碎了一地的点心与暗红色的水壶滚在地上。 ——一地狼藉。 鲁元俯身捡水壶,“生气就生气,拿它们发什么火?” “他们又没惹你。” 周围茶盏皆被摔碎,只有水壶仍是完好无损,沾了些碎了的点心在云气纹上面,鲁元捡起来,拿帕子细细擦着上面的点心屑。 那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水壶,通体暗红色,有些许云气纹作为点缀,作为大汉开国军功之最的齐王,韩信哪怕被贬为淮阴侯,家里也不缺这种东西,见鲁元这般爱惜,他便有些好笑,“怎么,你心疼了?” “你这脾气得改改。” 鲁元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把擦干净的水壶重新放在小几上。 “不改。” 韩信冷笑,“受不了我的脾气便离开,你以为我想跟你生孩子?” 鲁元脸色霎时红起来,“你说什么?” “别瞎说。” 韩信第一次在与鲁元相处的时候占了上风,熟读兵书的淮阴侯果断趁胜追击,斜了一眼满面通红的鲁元,意味不明问,“我瞎说?” “如果不是为了这件事,你一个公主守着我做什么?” 【众所周知,赵太后不止找了面首,还给面首生了两个孩子,恋爱脑上头,甚至想夺了嬴政的王位给自己得私生子。】 【但是我那迷人又短命的老祖宗是怎么做的呢?】 【只是杀了面首,摔了孩子,当时虽生气,但后来还是在臣子的劝说下跟赵太后重归于好,母子俩亲亲热热一家人。】 【瞧瞧,瞧瞧我老祖宗的气魄——】 【母后找面首根本不是事儿,生私生子什么的也不是事,只要不图谋我江山,那你就是我的好母亲。】 【当然,哪怕你图谋我江山了,等我消了气,你还是我的好母亲。】 【这才是一个当儿子该有的态度啊!】 【不愧是千古一帝,这气魄千年来无人出其左右!】 这快要溢出来的自豪感是什么情况? ——自己老祖宗的母亲找面首生私生子图谋老赢家的江山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张良萧何不约而同抬头,从彼此眼里看到疑惑。 “对,刘盈那小子跟嬴政没得比!” 英布哈哈大笑,“哪能等刘邦死了再给吕后找?” “就应该在刘邦活着的时候给吕后找十个八个的面首,气死刘邦那个老不死!” “我不想听老赢家的荒唐事,我想听老刘家的。” 彭越急得抓耳挠腮,“天幕说快点,老刘家才是重点。” “谁要听老赢家的破事?” 刘邦不耐烦,“老子想听嬴政是怎么修仙怎么有了个天幕后人!” 刘盈气得浑身发抖,“岂有此理!” 【当然,武德充沛的大秦不止一个太后找面首,往前推个几十年,还有一位太后找了面首,也给面首生了俩私生子,人儿子秦昭襄王也没说什么啊。】 【虽然最后秦昭襄王废了这位太后,但也不是因面首私生子废的,而是这位太后权势太盛,招了秦昭襄王不喜的缘故。】 “你都说了,我是公主,当然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鲁元到底没继承刘邦的厚脸皮,轻咳一声,脸上有些不自在。 “是么?” 韩信嗤笑。 鲁元道,“当然——” 声音戛然而止。 原本坐在她对面的韩信突然手撑案几欺身压过来,上过战场的将军哪怕伤势尚未痊愈,其反应远不是她能比的,她尚未反应过来,韩信离她只剩一指尖距离,距离太近,她甚至能感觉到韩信呼吸间的热气洒在她脸上。 痒痒的,像是在拿羽毛挠她的脸。 【这只是秦朝。】 【论起面首,怎么能少得了与吕后合称吕武的阿武呢?】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天幕之上出现一座壮丽威严的宫殿,宫殿之上,女子登基。 【阿武显然吸取了吕后的教训,上位之后把李氏皇族噶得七七八八,只剩自己一脉,省得以后跟吕后一样,自己死了被清算。】 吕后:“......” 好的,知道是她过于仁善了。 【虽然留了自己一脉,但这并不代表阿武会对自己儿子心慈手软,当儿子挡着自己道时,她照杀不误,所以这就是她想怎么找男宠就怎么找男宠,但儿子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原因】 ——【因为敢逼逼她的人已经噶了。】 刘盈:“!!!” 第 16 章(捉虫) 第16章 【说到这一点,我们就不得不聊一下忤逆阿武的下场。】 【众所周知,阿武有四儿两女,在子女的人数上就胜了吕后一筹。】 【儿子多了不怕造啊,噶了一个还有其他的来补位,不像吕后,只有刘盈一根独苗苗,木得选择。】 【但凡吕后有其他儿子,刘盈的日子都不会过得这么舒服。】 刘盈气结,“纵然母后有其他儿子,也不会做出杀子之事!” 叶姬:“......” “怎么不说话?” 刘盈不悦皱眉。 叶姬深吸一口气,“殿下,今日是婢子的不对,惹了您的不喜。” “您若是不喜婢子与辟阳侯接触,婢子以后便远着他。” “你早就该远着他。” 刘盈本在气头上,但见叶姬温声细语认错,便不好再冲她发火,“一个小小的辟阳侯罢了,也值得你去奉承他?” “是,是婢子不该奉承他。” 叶姬从善如流认错,“婢子方才见辟阳侯出去了,不在未央宫,殿下要不要现在去见娘娘?” “这有什么好说道的?” 刘邦对这种事情不屑一顾,“既然当了皇帝,那就没有男女之分,杀子女的男君主多了去了,来一个杀子女的女君主有什么稀奇的?” 陈平虽不赞同刘邦的观点,但一个皇帝评价另外一个皇帝的话显然比他有分量,于是他捋着胡须随着刘邦的话点头,“陛下所言甚是。” “一旦为帝,便不能以男女来论了,当以功绩看待。” “这怎么能混于一谈?” 周勃有不同意见,“女人就是女人,哪能跟男人一样论?” “连自己的孩子都杀,那她还是个女人吗?” “周勃,陛下的话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自从知道未来的周勃杀了自己一家老小后,樊哙看周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只要周勃开口,他必然跟着讽刺,“陛下都说了,当了皇帝,那就没有男女之分,男君主能杀子女,女君主也能杀子女,没啥稀奇的。” “我们的话你听不进去,陛下的话你也听不进去?” “既然不听陛下的话,你还做陛下的臣子做什么?” 樊哙常年被夫人吕鬚阴阳怪气,耳需目染下自己也是阴阳怪气的高手,“还不如学了燕王韩王信,一早出去自己当皇帝,省得陛下的话你左耳进右耳出,天天没个臣子的样子。” 周勃拍案而起,“樊哙,你——” “我怎么了!” 樊哙噌地一下站起来,打断周勃的话,“你杀我夫人杀我儿子还不够,现在还想杀我?” 说话间,樊哙抽出佩剑,剑光如芒,周勃瞬间紧张,下意识去拔自己掉的佩剑,“樊哙,你别发疯,陛下在这儿,别伤了陛下!” 但佩剑尚未拔出来,就被樊哙按住手,周勃的长剑还鞘,樊哙却反手一转,把自己手里的佩剑塞给他,“来来来,头给你,你来砍。” “往这砍!” 樊哙把自己脖子指给周勃,“你怎么砍我儿子的你就怎么砍我!” “老子倒想看看,你的剑有多利!” “你——” 周勃一把推开樊哙,“简直无理取闹!” “舞阳侯消消火。” 眼见闹成一团,灌婴上前打圆场,又是拽樊哙,又是拉开周勃,“绛侯也少说两句。” “大家一起共事多少年了,何必为了没有发生的事情伤了兄弟感情?” “你闭嘴!” “两面三刀的墙头草!” 俩人齐齐骂灌婴。 灌婴:“......” 他就不该掺和这破事! “好了,还嫌老子不够烦?” 刘邦被三人吵得脑仁疼,“都闭嘴消停会儿!” 灌婴自讨没趣儿,老老实实回自己的位置装鹌鹑。 周勃本就不占理,听到这句话立刻退在一边,不再与樊哙吵闹。 “陛下,你偏心!他杀了我婆娘跟我儿子,你还护着他!” 樊哙不服。 “这不是没发生吗?” 刘邦一个头两个大。 刘邦揉眉抬头,看到樊哙仍站在原地,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明明是极威武的模样,此时却多了一种格格不入的委屈巴巴,刘邦被那眼睛噎了一下,没由来的想起樊哙的夫人,吕鬚。 当年他娶吕雉的时候,吕鬚还是个半大孩子,掐尖要强,说话不容人。 但毕竟年龄小,阅历少,总也说不过他,被他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活像一只田里的小青蛙,拉着吕雉便要走,不许吕雉跟他过。 可当他拿出一只用草杆子编的蚂蚱或者其他东西时,那张气鼓鼓的小脸顷刻间便能消下去,偏又要面子,不肯讨他要,摇着吕雉的胳膊,让吕雉问他要。 吕雉便会戳着她的额头,然后把手伸给他,他把蚂蚱放吕雉掌心,她就会立刻夺过来。 “看在二姐姐的面子上,这次就原谅你了!” 一团孩子气的小女孩拿着蚂蚱,故作大度。 然后过几天,她就会偷偷从吕家拿些东西塞给吕雉,被他发现时,还会下巴一抬,小老虎似的凶神恶煞威胁他,“这是我给姐姐的,你不许花!” “要是让我知道你偷偷花姐姐的钱出去买酒吃,我就一把火烧了你们老刘家!” 后来吕雉生了个女儿,别人都说可惜是个女儿,他却觉得很好,笑眯眯逗着小小的女儿,“女儿好啊,跟你娘跟你小姨一样,张牙舞爪的,省得受人欺负。” 可惜他女儿温柔软绵,半点没有老吕家女人该有的牙尖嘴利。 再后来他当了皇帝,有人向他告状,说吕鬚尖酸刻薄,弄权贪财,他听了抚掌大笑,觉得御史多事。 拿吕鬚当妹妹当女儿当久了,他不觉得她是尖酸刻薄,只是家里被宠坏的小孩子,脾气大,爱生气,谈不上十恶不赦,更不值得御史特意上书。 ——小女孩家家的,喜欢珠宝首饰怎么了? 又是舞阳侯夫人又是皇后妹妹的,还不能穿戴鲜亮富贵点? 御史忒多嘴,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拿来他面前。 “把心放回肚子里。” 静了片刻,刘邦伸手拍了下樊哙肩膀,“有老子在,谁也杀不了你婆娘跟你儿子。” 陈平眼皮狠狠一跳,顿觉大事不妙。 【先来看一下阿武的大儿子,被阿武寄予厚望的长子李弘。】 【据史料记载,他干过跟刘盈一样的棒槌事,替其他异母姐妹求情,类似于刘盈替刘如意求情,因为这件事他惹怒了阿武,所以无论是《唐会要》还是《新唐书》,都说他是阿武鸩杀。】 【反正儿子多嘛,杀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不乖咱就杀,总有乖的来。】 天幕之上出现一座巍峨恢弘的宫殿。 大殿之内,锦衣华服的男子颤着手接过小内侍递过来的鸩酒。 “虎毒尚不食子......阿娘,你好毒啊!” 男子闭目饮下毒酒。 血色晕染开来,整个天幕被红色所笼罩。 刘盈尚未来得及回答叶姬的话,便被天幕所震惊,“这、这不配为人母!” “殿下,方才天幕还讲景帝文帝武帝杀子的事情呢。” 叶姬长长叹气,“男皇帝杀得,为何女皇帝杀不得?” 吕后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热气随着韩信的呼吸洒在鲁元脸上。 脸上痒得厉害,鲁元眨了下眼。 闭眼再睁开,她看到韩信眯了眯眼。 这样的韩信比病时多了一分压迫性,也多了一丝危险性,鲁元有些不习惯,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韩信眉梢慢悠悠挑起来。 “呼~~~” 韩信对着鲁元的脸吹了一下。 这个动作轻佻得很,鲁元皱眉侧脸避了一下。 又一次在与鲁元对峙中占了上风,韩信心情大好,慢腾腾收回胳膊,坐回自己的位置,“公主殿下,您可真是色厉内荏。” “......” 鲁元一言难尽。 她懒得与韩信说废话,伸手捏住韩信耳朵,直接将人拽过来,“淮阴侯,劳烦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但根据最新研究,李弘并非死于鸩杀,而是死于痨病。】 天幕之上的红色顷刻间消散,大殿之内的场景随着改变,方才饮鸩酒毒发的男子虚弱躺在床榻上,不断剧烈咳嗽着,“阿娘......儿子不孝......” 张着的手无力垂下。 小内侍尖着声音报丧—— “太子殿下,薨了。” 【但为什么《唐会要》与《新唐书》都说他是阿武鸩杀呢?】 【原因非常简单,是因为阿武不止逼杀过儿子,还流放过儿子,甚至赐死过女婿孙子孙女孙媳妇。①】 萧何放下笔,捋着胡须与张良道,“此女比娘娘狠辣。” “娘娘是厚道人。” 张良莞尔,“萧相难道没发现?” 刘盈瞳孔地震。 吕后看得津津有味。 极有眼色的小黄门搬来小几并小秤,吕后拢着衣袖坐在小秤上,小黄门殷勤在小几上摆上茶水点心。 审食其前来复命,“娘娘,建成侯与舞阳侯夫人到了。” “宣。” 吕后呷了一口茶。 审食其颔首,命人将兄妹俩领进来。 “阿姐,陈平周勃欺人太甚!” 吕鬚人未到,声音便已传过来,“亏我男人将他们俩当兄弟,当兄弟就是在兄弟死后屠兄弟一门吗?!” “你小点声。” 紧接着,是吕释之压低声音的斥责,“这里是未央宫,不是你家里。” 审食其无奈皱眉,抬手遣退殿内所有侍者。 侍者低头垂眸退下,吕鬚从外面走进来,甩开吕释之拽着她胳膊的手,“二兄快别说话了。” “咱们吕家能有满门之祸,可都是拜你那蠢儿子所致!” “你——” 吕释之被噎得一窒。 吕鬚快步走到吕后面前,略俯身,便算见了礼,“阿姐,你得为咱们吕家做主。” “咱们吕家可没亏待陈平周勃,可他们是怎么做的?” “简直恩将仇报!” 不等吕后说免礼,吕鬚便在吕后面前的小秤坐下,“还有灌婴那厮也不是好东西!” “日日装老实,还真将我哄了去,他倒好,拿了兵权转头来针对咱们吕家,要不是他反了水,禄儿也不至于被人三言两语哄了兵权。” “娘娘,您别跟三妹一般见识。” 吕释之跟在吕鬚身后,忙不迭向吕后赔罪,“三妹就这脾气,没大没小惯了。” 说话间,他伸手推了推坐着的吕鬚,“起来,娘娘还没让你坐呢。” “阿姐是自家人,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做什么?” 吕鬚瞪了吕释之一眼。 吕释之排行第二,在妹妹面前从来没有兄长威严,可见吕鬚这般没规矩,他伸手便去拽吕鬚,“三妹,你太放肆了。快起来!” 吕鬚才不听他的话,往吕后身边挪了挪,仍跟旧时贴着吕后撒娇似的扯着吕后衣袖,不搭理吕释之,“阿姐,您可不能轻易放了周勃一帮人。” “二兄,坐下吧。” 吕后面色如常,拍了拍粘着她撒娇的小妹,“三妹只在我面前放肆,若陛下在此,她知晓分寸。” “是。” 吕释之这才拘谨着坐了下来。 “陛下才没二兄这般啰嗦。” 吕鬚对吕释之做了个鬼脸。 吕释之气得没脾气,偏脸不去看她。 吕后斜了她一眼,“陛下拿你当亲妹子,但你也不可在陛下面前没规矩。” 【阿武第一个赐死的,便是自己的二儿子,李贤。】 【太子李弘猝死后,李贤便被立为新的皇太子,如果说李弘还只是在阿武雷区试探,那李贤便是疯狂在阿武雷区蹦跶,受朝臣拥戴,与阿武政见不同,更听信身边人的谗言,怀疑自己不是阿武的亲生儿子,导致母子俩的关系一度非常紧张。②】 【看到这里,大家都能猜到他的结局了——】 【废太子,贬为庶人,流放,赐自尽。③】 【古往今来废太子的结局,李弘与他们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也就是他的母亲是阿武,古往今来唯一的女帝,所以阿武被骂了上千年的心如蛇蝎,恶毒狠辣。】 【但当我们纵观历史,我们就能发现,杀儿子的皇帝绝对不止阿武,汉景帝汉武帝,杀儿子的多了去了,也没听后人骂他们啊。】 “阿姐放心,我知道分寸。” 吕后开口,吕鬚立刻乖巧,殷勤抬手给吕后斟茶,“阿姐,樊哙那没良心的给我来了信,说他们五日后便能到长安。” “五日?” 吕后眉头微动。 “对,他们速度很快。” 吕鬚道,“多半是陛下见了天幕示警,怕阿姐对大臣与诸王不利,这才火急火燎赶回来的。” “阿姐,你有什么打算?” 吕鬚环视左右,殿里只有他们四人,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压低了声音,“与其等别人日后灭我们满门,倒不如现在便放手一搏。” “天幕说陛下死于一年后......” 吕鬚声音微微一顿,近乎耳语,“阿武做得女帝,姐姐也做得。” 第 17 章(捉虫) 第17章 吕后眼皮微抬。 吕鬚的声音极小,最后那句话近乎耳语,只有她一人听到,吕释之拘谨坐着,而审食其按剑而立,两人似乎都不曾发觉吕鬚说了怎样大逆不道的话,只有吕鬚热切看着她,仿佛只要她一声令下,吕鬚便能为她出生入死,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夺过来一般。 ——何其天真? 天幕的确说刘邦在征讨英布的时候受了伤,回长安之后没过多久便崩逝了,天幕也说,得封武安的个个不得好下场,白起与李牧,哪一个不是赫赫战功?哪一个又落了全尸? 刘邦得封武安侯,是实至名归,更是唯一一个得了好结局的武安侯,不过是霸王太勇,而韩信锋芒也太盛,所以才显得他这位武安侯不甚出名。 可尽管如此,他的战绩依旧足够傲视群雄,一生43战33胜5平5负,无论在哪都能拿得出手。 ——若没有他,乱世不可能结束,九州天下更不会归于大汉。 皇权更迭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更不是一声令下便改弦易辙,皇权是刀与血里拼出来的东西,更是一寸山河万骨枯,那是刘邦无数次游走在生与死边缘才挣下来的东西。 得国之正,莫过于汉与明,她若想要那个位置,必会堂堂正正拿在手里,而不是行下作之事,做摘桃子的小人。 摘桃子是轻松,但这样的江山易得也易失,纵然上位也不过是各方势力妥协的结果,一朝她年龄大了,心力不济,或者崩逝了,她的势力依旧逃不过被朝臣与诸侯王联合清算。 那样的路已经走过一次,她不会再走第二次,这一次,她如刘邦一样把汉家江山攥在手里,行科举,养万民,平匈奴,霸天下,她要的从来不是女主干政,更不是要吕氏一族千秋鼎盛,她要的是她的制度如秦律一样流传后世,她要的是提起她吕雉便是千古一帝,甚至可以与始皇帝并驾齐驱。 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而非困于一族荣辱成败,困于继承人懦弱无为。 她吕雉,有自己的风骨与抱负。 “跪下。” 吕雉淡淡看着吕鬚,“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是你能说的?” 吕鬚瞬间明白吕雉心意,从善如流跪倒在地,“是小妹僭越了。” 吕释之坐在对面,没听到姐妹俩的私语,见此情景还以为吕鬚触怒了吕雉,连忙一同跪下求情,“娘娘息怒,是臣家教不严,这才让臣妹触怒天颜。” “娘娘放心,臣以后一定严加管教臣妹,断不再让臣妹冒犯娘娘——” “知道错就好。” 吕后对吕鬚伸出手,“起来吧。” 吕鬚搭上吕后的手,笑眯眯站起来,仍凑到吕后身边,“还是阿姐疼我。” 吕释之:“?” 吕释之:“......” 吕释之默默爬起来,把自己当空气。 “陛下若看到天幕,必会急行军回京,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吕后轻啜一口茶,“我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要事与你们相商。” 吕释之欠身,连忙道,“娘娘吩咐,臣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 吕后放下茶盏,“二兄便护送鲁元,让她往淮南王英布那里走一遭,劝说淮南王交出兵权,削王降侯。” “让公主劝说英布?!” 吕释之大惊失色,“娘娘万万不可!” “且不说英布乃世之猛将,如何会听信公主之言,单只说天幕言娘娘诛戚夫人,杀赵王,此二人乃陛下心头肉,娘娘杀之,陛下如何能肯?” “陛下必不会善罢甘休。” “更何况娘娘在陛下崩逝之后更是寻了面首,此举更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桩桩件件,陛下怎肯轻易饶了娘娘?” 吕释之苦口婆心,一鞠到底,“臣虽不才,可麾下也有些许兵马,拼得一死未必不能护娘娘平安。” “可臣若是去了淮南之地,又有谁能护着娘娘?敢为娘娘冒死进犯天颜?” 【可杀子的事情一旦落在女人身上,那就是十恶不赦,不堪为人。】 【尤其是这个女人打破男权社会的掣肘,走到权力巅峰,对于她的污蔑多到数不清,是她干的不是她干的全是她的干的。】 【好事跟她没关系,坏事绝对是她。】 【不过我觉得阿武应该不会在乎这些苍蝇的声音,她是华夏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实绩在手,笑看疯狗。】 【可阿武不在乎,不代表那些心胸狭隘之人能一直对她泼脏水,拨开迷雾看历史,阿武的狠辣远比不上那些男皇帝,而那些泼向她的脏水,也该适可而止。】 【就如泼向吕后泼向吕氏一族的脏水一样,吕后不曾篡权,因为她作为大汉皇后,皇太后,她本身就有监国掌权的权力,而吕氏一族更不曾有谋逆之心,他们终其一生,所想的也只是让惠帝一脉坐稳江山。】 韩信吃了一惊。 ——这个女人居然敢拧他耳朵?! 韩信抬手捏鲁元胳膊,阻止她的动作。 但这位公主似乎是铁了心要把他拽过去,哪怕手腕被攥住,她的动作依旧不减,直将他拽到自己面前。 “你方才说了什么?” 鲁元眼睛看着他,“再说一遍。” 韩信不耐烦,手上用了几分力气,“松手。” 养在深宫的公主哪怕经历过战乱,其皮肤也是吹弹可破的,他刚捏下她手腕,便见面前女人眉头蹙了蹙,似乎是有些疼,韩信眼皮抬了抬,片刻后,松开鲁元手腕。 ——好男不跟女斗,不跟她一般见识。 “我说你色厉内荏。” 韩信松开手,没有好气道。 “不是这一句。” 鲁元呼吸间的热气洒在韩信脸上,“上一句。 ” “再上一句?” 韩信压着火,“我说公主殿下——” 声音微微一顿。 半息后,他重新打量鲁元,像是第一次认识鲁元,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公主,眉梢一点一点挑起来,声音暧昧不明,甚至难得用上了敬语,“公主殿下,您确定要我再重复一遍?” “对,要你再重复一遍。” 鲁元眼睛一眨不眨。 韩信眸色玩味起来。 随后一手撑小几,欺身向前压过去。 鲁元眉头微蹙。 韩信虽不是小姨夫樊哙那种壮硕似小山的体型,但身材也颇为清瘦高挑,这么压过来,莫名像狩猎的狼,带着盯上猎物的危险性,她不喜欢自己为鱼肉而韩信为刀俎的感觉,松开韩信的耳朵,伸手一推,抵在韩信胸膛。 “不要靠我这么近,这个位置就可以。” 鲁元指腹抵在韩信胸口,阻止男人压迫性的动作,“好了,你可以说话了。” 被人不尴不尬支着自己,韩信一点就炸的烂脾气难得没爆发,眼睛盯着鲁元的脸,声音慢悠悠,“公主殿下,您该不会想跟我生个孩子吧?” 【言归正传,我们继续讨论阿武的其他孩子。】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说一句孩子对于封建帝王的重要性,如果阿武跟吕后一样木得选择,那她噶儿子噶孙子也不会噶得那么痛快,更不可能在男权社会以女人之身登上权力之巅。】 【因为儿子多,所以备选多,噶了这个还有下一个,所以噶得就没啥心理压力了。】 【毕竟拜拜就拜拜,下一个会更乖嘛。】 “是。” 鲁元直视着韩信的眼,毫不犹豫回答男人的话,“既然你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我便没什么可遮掩的,我的确想跟你生个孩子。” “这也是我以公主之身却守着你的原因。” “因为母后需要一个继承人。” “因为母后需要用兵如神的淮阴侯永不再叛。” “更因为母后需要要将你与这个继承人牢牢绑在一起,要你为她开疆扩土,铸她江山永固。” “淮阴侯,你的孩子将位尊九五,成为这大汉江山的主人。” “你难道不心动吗?” 世界陡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不得不说人在历史上学到的教训就是没有学到教训。】 【阿武的第三个儿子李显,显然没有吸取他两个哥哥的教训,刚刚登基,就迫不及待培养自己的势力,甚至说出要把天下送给自己岳父的荒唐话。①】 【阿武闻之大怒,立马把这个刚登基55天的儿子一脚踢开,扶持自己的小儿子李旦做了傀儡皇帝。】 【这一次,阿武终于选对了人。】 【前三个哥哥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李旦心有戚戚,乖得不得了,阿武让他撵鸡,他绝对不追狗,阿武让他下水,他绝对不摸鱼,阿武想登基,他立马把江山拱手相送。】 【总之,是一点没辜负阿武扶持他上位的心。】 吕后微微一愣。 在她的印象里,大兄平和,二兄胆小,从来不是能振兴家族的人,所以父亲对她寄予厚望,将她嫁给刘邦,希望能借助刘邦借助她改变吕氏一族的命运。 事实证明,父亲赌对了,刘邦一统天下,做了这万人之上的皇帝,吕氏一族也跟着水涨船高,大兄封周吕侯,二兄封建成侯,小妹更是嫁给了樊哙为妻,做了舞阳侯夫人,一门两侯一后一侯夫人,赫赫威威,好不富贵。 可父亲也赌错了,大兄与二兄皆不是懦弱之人,大兄为国捐躯,而二兄为了她也敢拼死一搏。② ——大兄二兄与她一样,皆有自己的风骨。 吕后静了一瞬。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二兄的兵力与陛下相较如何?用兵之术与陛下相较又如何?” “二兄与陛下,乃是以卵击石。” 吕后摇头,“我断不会叫二兄如此。” “死于厮杀之中的,有大兄一人便够了。” “可——” “二兄放心。” 吕后打断吕释之的话,“陛下已老,太子与诸皇子年幼,主少国疑,陛下怎敢轻易动我?” “陛下不会动,更不敢动。” 吕后嗤笑,“因为只有我,才能在他死后替他守住这汉家天下,也只有我,弹压得住蠢蠢欲动的功臣宿将。” “而今异姓王只剩梁王彭越与淮南王英布,彭越病入膏肓,不足为惧,只剩英布是陛下心腹之患。” “正因如此,我才需要二兄护送鲁元去淮南之地。” ——“我要天下与刘季看着,我的女儿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让世之骁将俯首称臣。” “我的女儿,远胜太子与皇子百倍!” 第 18 章 第18章 吕释之心头一震。 这样的话也只有娘娘才能说出口。 ——强男子百倍,自家女儿当如是。 哪怕自己杀赵王杀戚夫人,依旧笃定陛下会捏着鼻子忍下来,只会对她小惩大诫,但不会动摇她的皇后之位,因为只有她才能护住汉家天下。 陛下百年之后,她是风雨飘摇的大汉江山的定海神针。 至于最后的那句鲁元公主当比太子皇子强百倍的话,他则没有多想。 ——太子荏弱,又无同胞兄弟扶持,二妹要鲁元公主劝英布削藩降侯,打的是让鲁元公主未来扶持太子做太子臂膀的主意。 “臣领旨。” 吕释之抱拳道,“敢问娘娘,何时出发?” 吕后微眯眼,“今夜便出发。” 【阿武终于得偿所愿,以女子之身位尊九五,国号为周。】 【华夏大地也终于迎来第一个女皇帝——则天大帝,武曌。】 天幕之上,女子身着天子衮服,缓缓登上台阶。 台阶之下,文臣百官跪地俯首,猩红色的旌旗扬在天际,昭示着这个空前强大的国家已经换了主人。 讲的不是吕后的面首,彭越兴致缺缺,靠在自家夫人身上有气无力看着天幕,“女子登基?” “则天大帝是个人物。” “可我想看吕后的面首。” 彭越无能狂怒,“我都快不行了,能不能在我死之前让我瞧瞧吕后的面首,让我看看吕后是如何把地底下的刘邦气吐血的!” 彭夫人轻抚着他胸口,神色若有所思,“夫君,则天大帝与吕后相比如何?” “此女甚狠。” 淮南王英布饮下爱妾喂到嘴边的美酒,醉醺醺对天幕做出评价。 “那当然。” 廊下响起一个清脆女孩儿声音,“能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的,又岂是好相与的角色?” 英布打了个酒嗝,把怀里爱妾推到一边,随手整了下松松垮垮的衣襟,“你怎么过来了?” “王妃的病如何了?” “谢父王挂念,阿娘已经大安了,只是早年伤到了根本,现在仍需以汤药调养。” 女孩儿似乎知道英布在与侍妾厮混,停了一会儿才从廊下走进来。 侍妾欠身见礼。 女孩儿微颔首。 小侍从们连忙布菜。 女孩儿一撩衣摆,在英布下首坐下。 “只要能将王妃治好,不拘什么汤药。” 英布将自己面前的酒盏往女儿的方向推了推,“今日是个好日子,今日的酒也是美酒,阿玉要不要陪父王喝两杯?” 侍妾吓了一跳,“大王,女郎年龄小——” “你懂什么?” 英布酒至半酣,嗤笑打断侍妾的话,“我英布的女儿岂是一般人?” “多谢夫人好意。” 英玉斟了一盏酒,遥敬侍妾,“今日父王兴致好,我陪父王饮上两盏也无妨。” “对!” 英布抚掌大笑,“这才是我英布的女儿!” “你倒是吕雉的好女儿。” 好一会儿,韩信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鲁元不置可否,伸出不曾抵在韩信胸膛的左手,手指轻拢,捏着韩信的下巴将他的脸抬到与自己水平的位置,“所以,淮阴侯心动吗?” 这个动作比自己更轻浮更流氓,韩信皱了皱眉,伸手便去拍鲁元的手,但鲁元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上半身微微前倾,脸在他视线无限放大,距离太近,他甚至能看清鲁元根根分明的睫毛。 有东西贴在他唇上,柔软而温暖。 韩信瞳孔地震。 【说起阿武登基这件事,咱们就不得不说一下她是如何打压异己迅速掌握权力的——科举制度。】 【魏晋时期形成的门阀世家叱咤历史千年之久,但在阿武时期却迅速凋落,不成气候,其原因就是科举制度的推行。】 【汉朝也有自己的选官制度,举孝廉,但这种制度没有明确的选拔制度,全靠乡里自己推选,有人脉有关系,你才能选得上,而那些真正有才学却没有关系的人,却无法入仕为官。】 【久而久之,豪强做大,势力极度膨胀,拥有成千上万的奴婢与徒附,所谓“馆舍布于州郡,田亩连于方国”,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土地兼并严重,百姓民不聊生,也就有了东汉末年的黄巾之乱,又一次的农民起义。】 马车上的刘邦眼珠微转,“土地兼并?民不聊生?” “百姓都没地了,肯定要造反。” 马背上的樊哙探出个脑袋。 陈平捋着胡须,不着痕迹与樊哙和缓关系,“舞阳侯此言甚是。” “百姓们以地为生,若是没了赖以生存的田地,除了造反,别无他法。” “朕知道。” 刘邦自己就是农民出身,当然明白农民的不容易,“科举制度是个好东西,能让天下有才之士为我大汉效力。” “可惜竹简搬运耗时耗力,又可惜咱们的老百姓现在连肚子都吃不饱,哪怕推行科举制度,只怕选不出多少官来。” 审食其从殿内抱出来一堆竹简,放在三人面前的小几上。 “这是什么?” 吕鬚捡起一卷竹简,“哦~~原来是周勃他们三人的罪证。” 吕后颔首,“小妹,这便是你的任务。” “阿姐放心,我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吕鬚信心满满。 “不过,阿姐想要推行科举制度,只怕不易.” 吕鬚声音微微一顿,拿着竹简拎了拎,“这种东西运输不便,考试容易泄题,咱们得弄点轻便的东西用来书写。” “绢帛可以。” 吕释之道。 “不可。” 吕后摇头,“此物太贵,若九州皆用绢帛,其耗费的钱财只怕会拖垮国库。” 【阿武显然不仅吸取了吕后的教训,也吸取了东汉灭亡的教训,得封皇后时,便与高宗李治联手打压世家推行科举。】 【而科举之所以能顺利推行,我觉得后世的学子得感谢两个人——秦将蒙恬与东汉太监蔡伦。】 【蒙恬发明毛笔,让书写更为方便,蔡伦发明纸,让轻便好用的纸取代了竹简。】 天幕之上,一绝世悍将挑挑选选,择狼毫做成毛笔,刻刀被他丢在一边。 巨大的字幕以作旁白——笔祖·蒙恬。 紧接着,画面慢慢转淡,毛笔在九州大地迅速传播,上至天子,下至庶人,人手一支毛笔,交耳称赞毛笔的方便。 画面又一转,老黄门拾阶而上,双手捧着的托盘内呈着一叠似绢非绢似帛非帛的东西。 “此物为纸。” 老黄门尖声向临朝称制的女子道,“陛下且试一试,此物比绢帛方便多了。①” 【当然,也有研究发现,早在西汉就有了纸的出现,东汉的蔡伦并不是第一个发明纸的人,而毛笔也早就有了,蒙恬只是改进者。有兴趣的老铁们可以去了解一下,up主这里就不多赘述了。】 【笔与纸的出现,让读书识字不再是上层贵族们的特权,底层人民也开始有一窥书中黄金屋的机会,从此知识以纸张为翅膀,在华夏大地肆意翱翔,让炎黄子孙不再愚昧无知,也给阿武与高宗顺利推行科举制度打下坚定的基础。】 “!!!” 吕鬚欣喜若狂,“阿姐,天幕简直是上天派来帮我们的,我们刚发愁竹简难以搬运,她便告诉我们可以用纸代替!” “阿姐,若是有了纸,推行科举便是易如反掌!” “不错。” 吕后微颔首,视线却落在天幕上临朝称制的女子身上。 “陛下,天命在汉啊!” 陈平笑着向刘邦道喜,“陛下忧心科举难以推广,天幕便告知陛下可用纸来代替竹简。” “可见天佑陛下,天佑大汉啊!” “嗯,天佑大汉。” 刘邦随口接了一句,视线与吕后一样落在天幕上的女子身上,欣喜之后心里却直犯嘀咕。 ——东汉怎么也有临朝称制的女人? 他老刘家的男人注定只能被女人压着吗?! “阿玉快看!” 英布指着天幕,“老刘家的男人个个是孬种,全被女人把持朝政!” 英玉微微一笑,“若女子能力挽狂澜,拯救江山于危难,把持朝政又如何?” “是这个理儿。” 英布大大咧咧。 “我今日来寻父王,是有要事与父王相商。” 英玉放下酒盏。 英布喝得迷迷瞪瞪,“嗯?什么事?” 侍妾与侍从极有眼色退出房间。 “陛下平定天下时,初封功臣异姓者有王七人,燕王臧荼,梁王彭越,楚王韩信,韩王信,赵王张耳,大父长沙王②,与父王淮南王。” 英玉声音缓缓,“而今燕王臧荼反叛被诛杀,陛下立卢绾为新燕王,可卢绾又反,韩王信亦反匈奴,楚王韩信先被废为淮阴侯,后又被吕后诛杀,仍免不了一死。” “赵王张耳其子张敖继位,纵然娶鲁元公主为妻,依旧逃不了削王降为侯的下场。” 英布醉醺醺点头,“不错。” 英玉继续道,“大父死得早,得一个好下场,舅舅年轻且谨慎,又将封地尽数还于陛下,陛下念及旧情,当不会再动舅舅一脉。” “梁王彭越更不必提,听闻已病入膏肓,熬不过今年。” “当今天下,异姓王者只余父王正当壮年,拥兵无数。父王以为,陛下当如何?” 英玉轻轻一笑,不急不缓问。 “!!!” 英布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公主殿下,娘娘有请。” 廊下传来小黄门的声音。 韩信立刻推开鲁元。 鲁元起身,红着脸整理自己衣服,余光瞥见韩信的脸比自己红得更厉害,犹豫片刻,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我去去就来。” “......” “不必回来。” 韩信硬邦邦道。 【科举制度推行之后,官职不再被门阀世家所把持,朝堂之上开始出现寒门的声音。】 【而这些寒门,大多是阿武所提拔,所以他们天然拥立阿武。】 吕后回神。 ——这正是她所缺少的基础。 当她崩逝,当吕氏一族难堪大用,吕氏一族与她的子孙后代遭到清算便是再正常不过。 但也仅限于此。 自此以后,这种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科举选官,朝堂之上不再是功臣宿将的一言堂。 修身养民,九州大地不再赤地千里,民不聊生。 北伐南下,荡平所有威胁大汉统治的匈奴南越。 经纬天地曰文,由义而济曰景,克定祸乱曰武,他们的确是明君,也将汉朝推向鼎盛,若为一己私欲让汉家江山痛失三位明君,她当为天下罪人。 可若是——她不输于这些人呢? 她会让大汉空前强大。 八方来贺,四夷宾服。 ——甚至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娘娘,公主到了。” 殿外传来小黄门的声音。 “宣。” 吕后缓缓睁开眼。 第 19 章 第19章 “小妹告退。” “臣告退。” 吕鬚与吕释之退出大殿。 偌大寝殿只剩吕后与鲁元,吕后开门见山,“你可知阿娘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是为了淮阴侯?” 鲁元面上一红,头低了下来,“母后,我与他还未......” “这么慢?” 吕后皱了皱眉。 鲁元声若蚊蝇,“他身上的伤尚未痊愈。” “他正当壮年,这点伤对他来讲算不得什么。” 吕后颔首,“今日必须把事情办了。” “好。” 鲁元红着脸点头。 鲁元从来乖巧,哪怕在这种事情也对自己听之任之,吕后心中一软,伸手抚了抚鲁元的发,“事情办好之后,你才好上路。” “上路?” 鲁元倚在吕后怀里,抬头看吕后,“母后要我去哪?” 吕后道,“淮南之地,六之城①。” “六?” 鲁元思付片刻,“母后是要我去寻淮南王英布?” “不错。” 吕后颔首,“而今天下异姓王只余淮南王黥布与梁王彭越,彭越一病不起,不足为虑,黥布却是当打之年,兵强马壮,莫说你父放心不下,就连母后对他也心存疑虑。” “母后是要我......” 鲁元轻声试探。 “劝他降王为侯,自削兵力与领土。” 吕后道。 鲁元一愣,“母后,黥布乃世之猛将,又拥兵无数,怎会听我一面之词?” 【有了这些基础,又有子女傍身,阿武才能得偿所愿,登基为帝。】 【说到阿武的子女,这里不得不提上一嘴,阿武生四子两女,其最像阿武的是幼女太平公主。②】 【可惜在那个女性没得继承权的时代,哪怕太平公主最像自己,也最贴心,阿武哪怕考虑侄子,都不考虑将最像自己的女儿太平公主立为继承人。】 “我要看老刘家的事!” “我要看吕后的面首!” 彭越不住捶床,“阿武的儿子女儿有什么好讲的?快讲吕后的面首!” 彭夫人轻抚彭越胸口,“夫君,此事虽不是天家丑事,但也值得一听。” “吕后刚毅机敏,又比陛下小上许多,待陛下百年之后,未必不会行阿武之事。” “到那时,这汉家天下是刘,还是姓吕?” 彭越捶床动作微微一顿,反应过来了,“这是好事啊,好事!” “兵不刃血就取了刘邦的天下!” “阿武好,阿武好啊!” 彭越喜上眉梢,“女子登基好,多养面首好!就是这不立公主为继承人不大好。” “她要是立了公主为皇太女,指不定吕后还会有样学样,废了太子立鲁元公主。” “到那时,老刘家可比现在热闹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幸好没立公主。” 刘邦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要不然他那婆娘能有样学样,等他蹬腿死了,立马废了刘盈立鲁元。 鲁元可比刘盈贴心多了。 刘邦心情极度复杂,扯着嗓子吩咐士兵,“加快速度,朕要立刻赶回长安。” ——再不回去,只怕这江山就换了天。 “刘邦那老儿肯定不会放过我!” 英布再次惊觉自己的处境凶险,“天幕都说了,他老了老了还不忘御驾亲征,非得把我杀了自己才安心上路。” “要是不来讨伐我,估计他就不会中箭,还能多活一段时日,就是因为在讨伐我的时候受了伤,才会我刚死,他后脚就死。” 英玉颔首微笑,“太子少而父王壮,陛下自然放心不下父王。” “父王准备如何做?可有破局之法?” 梦境中天幕说过的话在英布脑海一闪而过。 但很快,又被淮阴侯韩信的惨死所取代。 英布抬手往嘴里灌了一碗酒,无比烦躁,“哼,我才没有韩信那么傻,会乖乖任他拿捏。” “他若敢来,我便敢反!” “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放手一搏!” 英布虎目一眯,杀机顿现。 “黥布之勇,的确世所罕见。” 吕后深深看着面前乖巧贴心的女儿,“正因如此,我才要你走一趟。” “若你能不费一兵一卒便让英布交出兵权,天下会如何看你,你父又如何看你?” 鲁元心脏狠狠一跳,呼吸不由得热了起来。 可那毕竟是储君位置,古往今来皆是男子所继承,她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敢奢求?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鲁元攥着吕后的手,“阿娘,我,我不行的——” 【如果阿武立太平公主为皇太女,历史便会为之改写。】 【从此女人不再作为男人的附属品存在,而是以一个独立的人出现,或许我们就会跟欧洲一样,出现自己的女帝,出现公主也可以为继承人的盛景。】 “???” 欧洲又是哪? 公主居然能当皇帝?! 刘邦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对,就该是这样!” 樊哙一拍大腿,“要是女人也能当继承人,那就不用过继别人家的儿子了,跟自己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还不如把家产留给女儿。” 陈平瞥了一眼没心没肺的樊哙,在马上向刘邦拱手道,“陛下,臣回京之后便探查欧洲消息。” “看此地究竟在哪,习俗竟与咱们大不相同。” 【可惜欧洲远在地球的另一端,思想传播不过来,也影响不了被儒家思想禁锢的中原大地。】 【所以直到现在,我们华夏史上也不曾出现一位公主登基的女皇。】 【而离这个位置最近的,是阿武的孙女,李显的女儿,安乐公主。】 天幕之上出现一个容貌极盛的少女,身着华服,骄纵骄矜。 画面一转,她拖着长长的裙摆小跑奔向男人怀里,摇着男人的胳膊撒娇,“父皇,我要当皇太女,我要当皇太女。” “好,好。” 男人显然极宠她,笑眯眯拍着她手背,“就立你为皇太女。” 【可惜在男权社会,立女子为皇太女,是与整个世界为敌,是挑战千年来的宗法规矩,其难度比商鞅变法更要高。】 【李显没有成功。】 【李显暴毙,安乐公主死于兵变。】 “韦后安乐毒杀天子,罪不容诛!” 父女俩和乐融融的画面被撕破,身着盔甲的男子振臂一呼,冲进宫门,“儿郎们,随我诛杀二人,为先帝报仇!” 萧何皱了皱眉,搁下手中毛笔。 “萧相也发现了?” 张良捋着胡须,轻轻一笑,“天子乃公主的依仗,公主怎会毒杀天子?” 萧何轻啜一口茶,“宫变夺权,总要寻个大义凛然的由头。” “古往今来,不外如是。” 【这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旧唐书记载安乐公主是力战而亡,而新唐书却说安乐公主是在描眉化妆的时候被乱兵砍死。③】 【两种死法,一个是临危不惧死得体面,另一个是奢靡爱美的漂亮草包。】 【旧唐书成书于后晋,离唐朝灭亡时间不远,而新唐书成书于宋朝,这个时候唐朝渣都不剩了,哪一本更具有参考价值,真实性更高,大家心知肚明。】 【说到这,up主想唾弃一下辣鸡大宋。】 【不亏是能搞出靖康之耻的朝代,被外族打到国都,拿女人折钱送给外族,就这还不算,后面居然还特么指责女人不守妇道,不够贞烈——我虽然把你送出去了,但你不能真的去服侍外族啊,你就应该一头砰死替我保住你的清白啊!】 【自此之后,北宋变南宋,南宋加重对女人道德枷锁,女人的地位从南宋开始一落千丈。】 【典型的我欺负不了外人,我还欺负不了女人?】 【小辣鸡!】 “!!!” “!!!” “!!!” 樊哙破口大骂,“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打外族啊!” “大宋的男人都死绝了?让外族打到家门口拿女人去抵债?!” “此国甚弱。” 饶是陈平好脾气,听到这种奇葩事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天子昏聩,臣子无能,才能酿出这般奇耻大辱。” “荒唐!” 脾气不好的刘邦一拍几案。 ——他当初把鲁元和亲匈奴,是打着鲁元嫁给单于当阏氏,以后生个孩子统领匈奴,自此匈奴便是大汉的外孙,大汉的属臣的主意,可不是跟宋朝一样,把女人折算银钱赔付给外族的。 “陛下,匈奴屡次犯我边境,赖陛下神威,施以和亲方让匈奴稍稍收敛。” 斟酌片刻,陈平向刘邦拱手,“可这终归不是长法,若有一日汉弱而匈奴强,未必不会发生如宋朝一样的事情。” “!!!” 刘邦眼皮狠狠一跳,血压蹭蹭蹭往上升,“他敢!” “老子灭了他八辈祖宗!” 【像这样的小辣鸡朝代,能做出篡改历史污名化女人的事情简直一点不让人意外。】 “你行。” 吕后打断鲁元的话,反握着鲁元的手,声音不容置喙,“阿娘行,你便行。” “阿娘能将盈儿推上那个位置,一样能将你推上那个位置。” “为娘不是阿武,阿武敢做的事情,娘敢做。” “阿武不敢做的事情,阿娘更敢做。” “阿娘更不是李显,想做却做不成。” “阿娘是——吕雉。” “阿娘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成。” “这九州天下既能迎来女帝,便能迎来一位皇太女!” 鲁元心脏砰砰狂跳。 “所以,你必须要去淮南,也必须成功。” 吕后继续道,“一为立威,二为——华夏大地。” “你父不去征讨英布,便不会受伤。” “中原之地不耗于内乱,便有兵力北伐匈奴。” “匈奴之患,阿娘断不会留给后人来解决。” “宋朝的靖康之耻,绝不会在汉朝出现!” 20 第 20 章 作为女帝怎能没面首?…… 第20章 “可是......可是我能行吗?” 鲁元抬头看吕后, “前几个异姓王不是反,便是死,这种情况下,黥布怎肯交出兵权?” “我又与他非亲非故, 素无交情, 他凭什么听信我的话, 把自己手里的兵权交出去?” “这便是阿娘要替你做的事情。” 吕后轻笑, “黥布有一女,名曰玉,年方十。” “别看她年龄小, 但心里极有主意,远胜黥布百倍。” “几年前, 我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她虽小,可机变多谋, 精明果决,堪称女中管仲。” 虽时隔多年,但吕后依旧能清晰记得那日发生的事情。 ——似这般聪明又有狠辣手段的人, 她只在英玉身上看到过。 “你在见黥布之前, 先与她见上一面, 她是聪明人,知晓该如何保存黥布一脉。” 吕后取出一卷密信,交到鲁元手里,“此为我对她的承诺。” 鲁元接下密信, 这才松了一口气,“母后既然说能成,那便一定能成。” “自然。” 吕后颔首, 眸中闪过一抹精光,“若她来降,日后必能出将入相。” “出将入相?” 鲁元眼皮狠狠一跳,“母后莫不是在说笑?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如何能做将军做丞相?” “阿娘纵然看重她,也该等她长大一点再下定论。” “她才十岁,还是个孩子。” 鲁元哭笑不得。 【好啦,埋汰完大宋,我们言归正传。】 【说起阿武的子女们,怎能少得了阿武的左膀右臂——一代女相上官婉儿。】 天幕之上出现一个女子身影。 朝代不同,衣服装束与汉朝也大不相同,齐胸间色裙,颜色艳丽且精致,鬓发梳得高高的,赤金簪子簪在两边,最顶端簪着一朵怒放的牡丹,端的是一派雍容华贵之相。 但很快,女子卸去钗环首饰。 层层缓缓纱幔垂下,又缓缓被侍女们挑起,女子已改了装束,打扮成男子模样。 吕鬚此时正坐在马车上往家里赶,撩起轿帘往外瞧了一眼,只一眼,便被女装的上官婉儿所惊艳—— “好漂亮的裙子!” “好精致的簪子!” “不行,我也得有。” 侍女忍俊不禁,“夫人,上官婉儿是女相,穿戴自然精致。” “她能做女相,我未必不能。” 吕鬚不服,“凭什么唐朝有女相,咱们汉朝却没有?” “女相?” 张良轻笑出声,“萧相,看来后世的大唐人才济济,分外精彩啊。” 萧何哑然失笑,“上官婉儿为相,必是阿武之功。” “阿武女子登基,定要提拔自己亲近之人掌权,上官婉儿当如是。” “女子为官,本就打破常规,她所能依赖之人唯有阿武。” “纵使为了自己的官运亨通,也会对阿武忠心耿耿,绝不背叛。” “女相?” 终日抱着刘恒惶惶不可终日的薄姬微微一愣。 “不稀奇。” 被夫人提醒后,彭越深深意识到老李家现在发生的事情就是老刘家以后发生的事情,于是越看越起劲,只恨天幕讲的少,“有了女帝,当然要有女相,要不然这个女帝当的有什么意思?” “哦,一低头,下面全是男人当官,哪天身子不舒服了,男人们还在吵翻天,烦都要烦死了。” “还是女相好啊。” “相貌好,能力高,不比臭男人贴心多了?” 彭夫人莞尔,“原来夫君也知道自己是讨人嫌的臭男人。” “我是臭男人,但不讨人嫌,要不然夫人怎会跟了我?” 彭越颇为自得。 彭夫人伸手戳了下他额头,“狭促。” “是,我狭促。” 彭越握着彭夫人的手,感慨万千,“可惜我缠绵病床,命不久矣,护不了夫人多久了。” “夫君这是哪里话?” 彭夫人脸上笑意顿时淡去不少,声音温柔安慰道,“夫君若是身强力壮如淮南王英布,只怕陛下会更不放心。” “父王正值壮年,一骑当千,视千军万马如无物,自然不是那等只能叛出匈奴的脓包。” 英玉笑眯眯问,“只是不知,父王若遇到陛下御驾亲征,胜算有几何?” “这......” 英布被问住了。 “女人当政,肯定提拔女人。” 刘邦一点不意外,此时盘腿坐在马车上,撩着车帘问周围众多武将,“朕问你们,你们谁能领兵北击匈奴,大胜而归?” “我!” 樊哙想也不想便回答。 说完话意识到自己没有用敬称,又连忙补上一句,“不对,是臣。” “臣能北击匈奴,大胜而归!” “你?” 刘邦上下打量着樊哙,连连摆手,“歇着吧。” “你跟朕一起长大,你的斤两朕还能不知道?” “臣肯定能!” 被刘邦一口否决,樊哙一张黑脸涨得通红,“臣连项羽都不怕,还能怕他一个匈奴?!” “陛下快降旨,臣这就领兵打匈奴,绝不给匈奴趁虚而入的机会。” “舞阳侯之勇不减当年啊。” 陈平捋着胡须,一边不动声色恭维樊哙,一边打圆场,“只是匈奴与霸王不同,霸王宁折不弯,宁死不逃,但匈奴不一样,他们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跑,从不给人将其彻底歼灭的机会。” “哪怕将他们赶跑,他们还能休养生息,待中原之地内乱四起,他们便会趁机南下。” 说到这,陈平不忘顺势恭维一下刘邦,大有白登之围并非无功而返,而是成功阻止了匈奴南下的大胜之仗,“就如前几年那般,扰我大汉边境,掠夺我大汉子民,若不是陛下提兵北上,只怕他们早就一鼓作气攻入中原了。” 灌婴点头,“秦将蒙恬何其英武?” “北击匈奴数百里,让匈奴再不敢垂涎大秦疆土,可那又如何?” “不过数年,匈奴又卷土重来,糟蹋我大汉边境。” 灌婴皱眉,“似这等趁虚而入的边夷贱类,就该将其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说起上官婉儿,就不得不提婉儿与阿武的恩怨了。】 【传闻婉儿是丞相上官仪的孙女,上官仪因起草废后诏书而被阿武迁怒,上官仪一家被杀,婉儿与母亲被投入掖庭为奴。】 【当然,这依旧是新唐书说的,旧唐书只说上官仪侍奉高宗左右,并没有说是因为废阿武的事情,而高宗与阿武的关系一直很稳定,废后可能性不大,所以真实性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不过这里有一点我们可以注意到,婉儿在阿武当政的时候是没有替父亲与祖父说话的,直到后来神龙政变,阿武被迫退位,李显登基,封婉儿为昭容,婉儿的父亲与祖父才被改葬追封。】 “此女有大才啊。” 彭越拍了拍彭夫人的手,“哪怕身怀杀父之仇,都能在仇人手底下官至女相——” 彭越声音戛然而止。 像是想到了什么,彭越回头看自己靠着的彭夫人,一张满是病容的脸此时竟有了生机勃勃之感。 “夫君,怎么了?” 彭夫人疑惑道。 “夫人,我想到如何保你一生平安富贵了!” 彭越剧烈咳嗽着,十分激动,“我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可夫人却还年轻,我这一走,夫人又改如何自处?” “夫人之才,远胜男子百倍,若以女子之身被埋没,岂不是暴殄天物?” 彭越紧紧抓着彭夫人的手,“夫人,你杀了我,然后去投吕后,吕后有阿武之志——” “夫君!” 彭夫人痛声打断彭越的话,“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怎么可能为了活命便杀了你?” “你若在,我便陪着你。” 彭夫人红了眼圈,“你若不在,我便下去陪你。” “岁看老,英玉绝非池中之物,你万万不可小觑。” 吕后对幼年的英玉印象深刻,“你若能说服她,淮南一行便成功一半。” 鲁元甚少见母后这般盛赞一个小孩,不免对素未蒙面的英玉多了几分好奇,“母后说的是,我记下了,定会与英玉女郎好好分说。” “这才对。” 吕后点头,再次嘱咐,“此行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若果真劝说不了英布,便立刻抽身回长安,万万不能逞强。” “英布乃是项羽旧将,杀戮极重,只怕会做出杀你祭旗之事。” 吕后微眯眼,声音沉了下去,“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你绝对不能出事。” “我知道。” 鲁元浅浅一笑,墨色眼眸极温柔也极乖巧,“母后放心,我不会让母后失望的。” 吕后心中一软。 这是她第一个孩子,也是跟着她吃最多苦的孩子。 冬日洗衣,夏日劈柴,手上不是冻疮,便是老茧,偏又从不叫苦,累了擦擦汗,歇上一会儿便继续帮她分担家务。 她虽心疼,但也没有办法,那时候的刘邦被官府通缉,她靠娘家的关系才从监狱里出来,恶劣的生存环境根本容不得她让女儿做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但她知道这种日子总会结束,她吕雉看上的男人必不会碌碌终生,总有一日会遇风化龙,扶摇而上。 所以她替刘邦蹲监狱,给刘邦送物资,送吃食。 甚至在刘邦迷茫绝望时,她会给刘邦造势—— 她告诉刘邦,她之所以无论刘邦躲到哪儿她都能找到他是因为他头上有云气。 云气,即为天子气。 刘邦听之大喜,一扫之前的颓废之气,斩白蛇,闹起义,南征百战数十年,终于打下这汉家江山。 刘邦为帝,她便为后,她终于扬眉吐气,苦尽甘来,她的女儿也终于成了金尊玉贵的公主,受天下之供养。 ——她终于能让女儿过上好日子了。 可现实却给她当头一棒。 ——她那跟着她吃苦受罪的女儿,从未享过一天福的女儿,竟被刘邦嫁给年龄几乎与她一般大,身边又姬妾成群的张敖! 她悲痛不能自己,与刘邦大闹一场。 可刘邦却说,鲁元是公主,享天下供奉,便要为天下表率,招揽诸侯邀买人心是公主分内之事。 听听,多么大义凛然的话! 皇子也享天下供奉,怎不见皇子去和亲臣下邀买人心?! 自此之后,她与刘邦彻底离心。 本以为这种事情只是结束,不曾想却只是开始,再后来,刘邦讨伐匈奴失利,她的女儿再次被当成物品摆在谈判桌上,要嫁到蛮荒之地,苦寒之地,她如何能忍? 她与刘邦撕破脸皮,那些她积蓄多日的势力也浮出水面。 刘邦妥协了。 或许是年龄大了,心肠软了,舍不得唯一的女儿远嫁匈奴,又或许是她的势力不容刘邦小觑,总之她的女儿不曾远嫁,而是留在长安,留在她身边。 直到今日。 吕后轻轻抚着鲁元的发,“早去早回,阿娘在家等你。” “好。” 鲁元温柔笑着,“待我凯旋,阿娘要好好与我庆祝一番。” “都依你。” 吕后颔首。 “去吧,东西依旧替你准备好了。” 吕后伸手替鲁元理了理身上衣物,“半个时辰后,你舅舅来接你。” “半个时辰?” 鲁元有些意外,“这么快?” 吕后不甚在意,“韩信尚未痊愈,半个时辰足够了。” “说起来,他的身子瞧着虚得很,指不定半盏茶的功夫就够用。” “......” 鲁元哭笑不得,“母后,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还想跟太子道别一下呢,但看母后这意思,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那是什么意思?” 吕后抬眉。 “没什么。” 鲁元莞尔。 她知母后有多不易,母后不喜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做,于是她提着裙角起身,在吕后面前缓缓拜下,“母后,女儿去了。” “您要珍重身体,多加保养。” 鲁元额头抵在地毯上,“后宫琐事虽多,可您是天下之母,世间最尊贵的女人,不必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气坏自己的身体。” “待我回京,一切自然分明。” 鲁元抬头看吕后。 “叶姬,你发什么呆?” 刘盈叫叶姬,“不要再想天幕的事情了,没得气坏自己身体。” “什么阿武登基,女子为相,哼,都是妄言。” 刘盈自我安慰,“等父皇回京之后,一切便会真相大白。” 叶姬勉强一笑,“是,殿下所言甚是。” “只是今夜娘娘召见了建成侯与舞阳侯夫人,却不见殿下,婢子心中忧虑罢了。” “这有什么好忧虑的?” 刘盈笑着道,“我是母后唯一的儿子,母后难道还会废了我不成?” “不要想那些烦心事了。” 刘盈温声道,“你昨日做的糕点颇为好吃,如意很喜欢呢,你再去做一些过来,我去给他送过去。” “......” 一瞬间,叶姬连辞去刘盈殿内大宫女的心情都有了。 “夫君以后不可再说这样的荒唐话,若没了你,纵有无边富贵,于我而言又有什么意思?” 彭夫人梨花带雨。 彭越叹了口气,苦中作乐,“好,不说了,咱们来看天幕。” “天幕是个好东西,今天的李唐,就是以后大汉。” 【当然,这并不重要,这段恩怨并没有影响婉儿成为阿武身边第一得用之人,甚至还闻琴声而知雅意,给阿武进献过男宠。】 【作为女帝怎能没男宠呢?】 【所以,我们的婉儿来给阿武献男宠了。】 “!!!” 彭越瞬间不觉得自己在苦中作乐了,不,他现在就很快乐! “对!” “身为女帝肯定要有男宠!” 彭越精神得如同回光返照,“一个还不够,最好是面首千!” “这样才对得起华夏第一女帝的身份啊!” 刘邦成功绿了脸。 打匈奴的事情可以先放放,千里奔袭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可天幕的话他婆娘可都是听在心里了的! ——一朝他蹬腿去了,他婆娘肯定会有样学样登基为帝,然后找上十个八个的面首活活把他给气活! 虽然自己还没死,但刘邦现在就觉得自己以后的棺材板按不住了,“快,回京!” ——他要把他婆娘的这种可怕想法掐灭在萌芽之中! “男宠?” 吕后斜了一眼按剑而立守在自己身边的审食其。 吕后的目光向来有锋芒,哪怕笑着,眼里也是绵里藏针的,当她盯着一个人时,便是目光灼灼,让人想忽视都难。 在她的注视下,审食其喉结微微一滚,星眸无端飘忽。 吕后收回视线,“你倒不怕死。” 审食其身体顿时一僵。 【据野史记载,婉儿不仅送,还是在自己试过之后再送的。】 【唔,脸好身材好,技术也不差,这样的男宠定能让陛下喜欢!】 【就这样,阿武男宠入宫了,枕头风一吹,婉儿的地位更加稳固了。】 “!!!” 英布仿佛明白了什么,身体微微前倾,笑得极尽暧昧,“阿玉的意思是,为父先忍陛下一波,反正陛下年龄大了,活不了多久,但是娘娘年轻啊,比陛下能活啊。” “死了丈夫,闺房哪有不寂寞的?” “咱们也给她送个男宠什么的?” 英布感觉自己找对了路子,一拍大腿,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一个不行,就再送几个,送得多了,总有一个她满意的。” “枕头风这么一吹,为父的命这不就保住了?” “......” 英玉差点绷不住。 “咳咳,父王,吕后并非重色/欲之人。” 英玉曲拳轻咳。 “你太小,不懂。” 英布连连摆手,“她男人是皇帝,想重色/欲也不敢表现出来,要不然那就是给刘邦老儿带绿帽子,她不想活呢?” “所以哪怕重色/欲,也得憋着,只能等刘邦老儿死了,自己才能逍遥起来,想做什么做什么。” “到了那个时候,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英布兴致勃勃,恨不得现在就取给吕后选男宠,“对了,你也可以学一学那个什么婉儿,试完满意咱再送。” “别送个银枪镴枪头的进去,坏了吕后的兴致不说,还连累咱们一块遭殃。” “......” 英玉一言难尽,“父王,我才十岁。” “哦,十岁。” 英布这才反应过来。 他这个女儿聪明的不像正常人,早熟的也不像正常人,他从不把她当小孩看待,在她面前什么话都说,偶尔还会征求一下她的意见,省得自己无意识犯错。 直到刚刚她说自己才十岁,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这个女儿还是个小孩,跟她聊这些显然不合适。 “那你试不了了。” 英布有些遗憾,“要不然,你还能替吕后先把把关,咱不至于送个银样镴枪头的进去。” 【当然,这只是野史,可信度不高。】 【真正有史料记载给阿武进献男宠的,一个是她的干女儿,延安大长公主进献的冯小宝,另外一个是她的亲女儿,太平公主进献的张宗昌。】 【要不然怎么说女儿贴心呢?连母亲的情感需求都想到了,啧啧,阿武的四个儿子里可是没有一个想到的!】 “......” 刘盈无能狂怒。 ——似这等无耻至极的事情,他根本不会想! “两位公主是阿武的贴心女儿,怎么,公主殿下也想做皇后娘娘的贴心女儿?” 韩信挑眉瞧着从外面走进来的鲁元公主,嗤笑说道,“可惜了,我脾气又怪又硬,皇后娘娘是看不上的——” “母后看不上,我看得上。” 鲁元打断他的话。 韩信被呛了一下,脸上顿时烧起来,“瞎说什么?!” “这是你一个公主该说的话?” “唔,那我该说什么?” 鲁元走向韩信。 韩信此时靠在引枕上,半躺半坐,懒洋洋的像是她在戚夫人那里见过的猫儿,漂亮归漂亮,可惜脾气怪得很,稍微不注意,便能被它挠一道血疤。 “说什么随你。” 韩信面上有些不自在,鲁元靠近,他便把脸侧向一边,装作自己在眺望窗外风景,“但不许说这种话。” “哦,那我换句话来说。” 鲁元在小榻旁停下,手便伸了出去,手指拽着韩信衣襟,稍稍一扯,便把不曾防备的淮阴侯扯得被迫转回脸。 “你做什么?” 饶是韩信在某种事情上迟钝得可怕,此时也觉察到鲁元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有些哪些不对,他却说不出来。 与鲁元相处久了,他便发现鲁元瞧上去温温柔柔乖乖巧巧的,可心里的主意大得很,吕后敢留她,她便敢陪他,端的是才不在乎自己是已婚女子,而他是她父亲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种胸襟这种气魄,很难不说是来自刘邦的真传。 可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鲁元总能出其不意,他偶尔想在与她的相处中占上风,便拿话刺她,做些轻薄之举,最初她的确有些手足无措,但很快,她无师自通,然后杀得他铩羽而归。 就好比现在,明明是他占尽上风,眨眼的功夫他便浑身不自在。 ——简直要命。 韩信琢磨不出到底哪里不对,便抬头瞧鲁元,“吕后又想要你做什么?” 但下一刻,哪怕鲁元没有回答,他也知晓了吕后让鲁元做什么—— 鲁元脱去鞋袜,直接上了小榻,径直坐在他身上。 韩信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下去!” “淮阴侯,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讲很冒昧。” 鲁元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攥着他衣襟的手往外一拉,他的外衫便被她脱下来,“但时间紧迫,咱俩速战速战。” “劳烦淮阴侯暂时委屈一二。” “待我从淮南之地回来,再好好与淮阴侯一同研究房中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