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又在假扮对方了!》 1. 第 1 章 六点十分,陈词合上厚厚的《the scarlet letter》,把记录着陌生阅读单词的小本子放进裤子口袋。 他从床沿站起身,伸手穿过上铺的围栏,碰了碰酣睡中的少年。 “五分钟……” 少年眉头皱起,将头扭到另一侧,含糊不清地喃喃说道。 他紧闭的乌睫浓密挺翘,在枕头上搓得凌乱的碎发或俏皮扬起,或散在鬓角和额头,兴许是半夜热的,还带着未褪婴儿肥的双颊浮着浅浅绯色,就连鼻尖都染上一抹。 “已经是第二个五分钟了。”陈词轻声提醒道,手指不依不饶地去捏弟弟鼻子,“开学第一天,你总不想迟到吧?” 陈念缩着脖子躲出陈词手指能碰到的范围,陈词见状也不废话,左手抓住上铺栏杆,赤脚踩在自己的下铺床沿,堪称迅猛地伸出右手。 “啊——!”陈念捂着被弹了脑瓜崩的额头,痛苦地坐起来,他迷迷瞪瞪地睁开双眼,和从栏杆外冒出个头的哥哥对视。 “你真残忍。”他评价道。 “比不上教导主任残忍。”陈词下了床,拎起自己的书包,“六点半就要出门,速度快点。” 陈念嘴里唔哝了声谁也听不懂的话,他伸手摸到枕头底下,抽出昨天睡前顺手塞进去的平板,解锁之后看到约稿软件上甲方发来的消息。 [嗷嗷嗷嗷太美了!没什么觉得需要改的,太太继续画就好!] 消息在昨晚凌晨零点十三分发来,那时他已经躺下睡了。 陈念随便套上衬衣和裤子,拎着平板下床,在卫生间里叼着牙刷回复对方: [那我就把线稿上传了,麻烦妈咪确认节点,我尽量赶在后天画完。] 陈念洗脸刷牙再来到客厅,已经六点二十分了。陈词正在吃早饭,手机里放着每日新闻的播报,他纤长白皙的手指握着勺子,斯文地白粥送入口中。 北方的白粥和南方的白粥截然不同,这种由小米浆,少量大米和豆浆融合烧出来的粥有着独特的粮食香味,用来蘸油条泡馓子都相当美味。 陈念坐在陈词旁边,从竹筐里拿了根油条,熟练地撕成几块扔进粥里。 兄弟俩对面正在做“学习.强国”的陈蔚抬起头来,对陈念道:“不急,慢点吃,四十出发也行。” “嗯嗯嗯。”陈念先咕嘟嘟喝下去半杯水润润唇,才开始吃饭,“爸你亲自送我们过去吗?” “当然,第一天带你们熟悉熟悉路,以后就自己骑车吧,也不远。”陈蔚说着把手机递给已经吃完了的陈词,“帮爸爸做点题吧,正好等弟弟。” “好。” 陈词熟练地点开了学习.强国的四人对战栏目,学习.强国的对战共有四人和双人两种,从题库里随机抽题,堪称包罗万象,很考验知识面的广度。 陈蔚做着觉得烦,干脆就都交给陈词帮忙,这样每次还都能拿到第一名,多赚积分。 陈念吃东西远不如哥哥文雅,他捧着碗把粥喝光,迅速抽出两张纸巾擦了嘴,冲进兄弟俩睡得主卧里,收拾书包。 文具昨晚就收拾好了,他们的课本去学校时老师会给,包里东西不多,也很轻。 陈念把静音模式的平板放进书包,学校禁止携带电子产品,但老师应该也不会真翻书包挨个检查,万一被抓到了,顶多就是挨顿熊外加没收。 陈念胆子大脸皮厚,压根就不在乎可能会有的惩罚。 温莎牛顿的九支颜料,亚麻籽油,洗笔溶剂,画刀,调色板…… 陈念熟络地数过画具,背上书包,又背着画板,大声喊道:“我收拾好了!” 刚好陈词也帮陈蔚做完了学习.强国,父子三人一同出门。 坐在驾驶座上,陈蔚对后排的兄弟俩道:“一定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如果有什么问题及时找老师……” “知道了知道了,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陈念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他打了个哈欠,道,“爸你昨天就在唠叨这些了,怎么比我们俩还焦虑。” “特别是念念,外语给你转到俄语班了,要是跟不上就多找老师请教。” 陈蔚无视了陈念的吐槽,继续道:“但是英语最好也别拉下,以后用到的机会要更多,抽空跟你哥学学。” “他没什么学英语的动力,现在时间也吃紧,等之后有需要的时候再学也不迟。”陈词帮着陈念说话,“爸你放心吧,只是去上个学而已。” 陈蔚笑道:“我当然放心你了,就是希望你弟弟别再像高一那样,整天惹得老师叫家长。” “我觉得那是老师的问题。”陈念小声道。 陈蔚:“什么?” “没什么。”陈念赶忙道。 陈念和陈蔚说话的功夫,陈词一直望着窗外,记住从家到学校的路。 陈蔚退伍后在一家全国著名的安保公司工作,因为之前在部队里的关系担任管理层,今年八月份,也就是上个月,陈蔚工作调动来到z市,兄弟俩也就跟着转学过来。 他们来到z市不过一周,房子刚收拾好,整座城市对陈词而言都分外陌生。临近学校,路上到处都是送孩子上学的车辆,以及骑着自行车或步行赶来的学生。 开学第一天,学校要求七点钟到校就行,稍微做些安排再开始上课。 陈蔚将车停在学校门口,对兄弟俩道:“中午我得加班,可能没办法接你们,要是来不及你们就在食堂里吃,自己回家行吗?” “好。”陈词答应下来,“爸爸再见。” 目送陈蔚的车重新启动,陈词和陈念并肩走进学校大门,学校是z市最好的中学,光是教学楼就有五六栋,两个标准操场,堪称气派。 陈词成绩好在菁英班,而陈念是美术生,两人虽然都读高二,却不在同一栋楼里上课。 “哎,哥。”陈念突然用手肘戳了戳陈词。 陈词扭头看他,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上满是狡黠,琥珀色的眼里坏点子几乎都要往外冒了。 无需多言,陈词心领神会:“确定?” “最合适的机会了。”陈念用肩膀碰碰哥哥肩膀,悄声道,“新学校,新同学,新老师,多有意思啊。” 陈词犹豫了。 他们是同卵双胞胎,身形和样貌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面对面站着时就像中间立着镜子,不够熟悉的人见到压根分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正因为此,从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喜欢假装成对方。 十岁之前的互换经常在父亲面前失败,毕竟兄弟俩的性格截然不同,陈蔚只需要故意一逗,就能分别出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等到年纪大些,他们知道尽量模拟对方性格,也开始能骗过父亲了。 如今他们十六岁,互换身份搞起来可以称得上炉火纯青,而且开学第一天,周围都是陌生的新同学新老师,就算偶尔展露出本来的个性,也不会被察觉。 “求你了哥,我也想去看看传说中的菁英班是啥样子。”陈念小声劝说道,“说不定我见到更多学霸之后,突然就开窍成绩突飞猛进了呢?” 陈词:“…………” 陈念提出的这种可能真实发生的概率很低,毕竟连整天吃睡在一起,他都带不动弟弟。 但陈词也同样想尝试一番,他是师长眼中标准的乖孩子,可只有兄弟俩才知道,其实他们在某种程度上,都一样的疯。 “行。”陈词答应下来。 陈念面上立刻浮现喜色,他火速摘下书包画板和陈词互换,又突然想到什么,用身体当着其它人可能投来的视线,把平板从自家书包中掏出来,塞进哥哥包里。 陈念背上陈词的包,好沉,真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明明课本还没发下来呢。 陈词倒是料想到了肩膀上的重量不会轻,那些画具都蛮有分量的。 陈词:“高二的理科菁英班在三楼,先去办公室里找高老师。” 陈念:“嗯嗯,我教室在艺术楼二层,一直到下午第三节之前都会上文化课,咱在那之前换过来就行。” 陈词:“好。” 既然要以假乱真的互换,首先要保证身边的同学老师们猜不到这种可能,只要他们别同时出现在别人面前,就能保证基本成功。 兄弟俩花了半分钟统一意见,又花了半分钟换好书包。 接着他们一个脚步欢脱地走向知行楼,一个步伐稳健地走向艺术楼。 菁英班所在的知行楼距离校门口最近,是校方为了节省尖子生们时间做出的安排。 陈念头一回来到z市一中,满心好奇,这里瞅瞅哪里看看,尤其是墙上的荣誉墙,要不是马上就要到点,他得停下来挨个认认。 他一路来到三楼,行知楼呈H字形,老师们的办公室就在主体楼的中间连接部分。 陈念找到门牌上写着“物理”的办公室,抬手敲门。 几位正在忙的物理老师抬起头,看到门口站着的少年,坐在门口位置的一个男老师立刻起身道:“是陈词吧?” 陈念乖巧点头:“对,高老师好。” 3班的班主任高剑琤将陈念从头到脚迅速打量一遍,少年校服外套拉链在下摆处松松扣着,大v字地敞着怀,露出里面的纯色T恤,整个人像小白杨一样精神。 陈词在之前的学校一直都是年级第一,几次全省联考的名次都相当不错,这样的好苗子能转到他班里,高剑琤当然高兴。 “这些是你的书。”高剑琤侧身展示出他桌上那一叠从大到小摞起来的教材和教参,“等下了早自习再搬过去吧。” “好。”陈念认出那是高三上学期的教材。 在高考大省里,z市一中和其它所有学校一样,会在高二下学期前把高中三年的全部课程学完,剩下的时间用于一轮轮的复习。 连陈念这种特长生也是相同,快速学完文化课有利于之后集训。 铃声打响,高剑琤拍拍陈念肩膀,道:“走吧,去教室。” 陈念跟在高剑琤身后,来到3班门口,看到班主任身后跟着的陌生面孔,整个教室瞬间安静。 转学生吗? 众多好奇目光落在陈念身上,陈念同时也在观察他的……哦不,是哥哥的同学们。 其中靠窗位置的金色脑袋几乎是立刻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染发? 不,好像是人家原本的发色。 高鼻梁深眼窝薄嘴唇,皮肤在清晨的阳光中白得晃眼,要不是身穿校服,陈念还以为他走错片场了。 平放时超过桌缝线的手肘暗示着他卓越的身高,铂金色的短发,那双正望着陈念的紫罗兰色眼眸……光是这么远远看着,陈念脑海中就浮现出昨晚素描画过的石膏像。 好古典的帅哥,好漂亮的眸色。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触,对方似乎发现了陈念眼中流露出的好奇和惊艳,率先垂下眼睫,放在早读课本上的手指微屈。 陈念视线也理所当然地随着动作,移动到了他手腕处。 想要拿起画笔或者掏出平板的冲动瞬间涌上心头,陈念强行忍住。 这时,身边的班主任高剑琤终于开口。 “这位是这学期转入我们班的新同学,陈词,来,要介绍一下自己吗?” 陈念露出个极具迷惑性的乖巧笑容:“大家好,我叫陈词,之前在k市上学,因为家长工作变动来到的z市,以后还要请大家多多关照。” 少年眉眼弯弯,出众容貌很容易给大家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 “班上是按照考试成绩安排座位的,下次换座在月考之后,陈词你就先找个地方坐吧。”高剑琤看向窗边,目光落在金发少年的同桌身上。 “班长,让陈词坐在沙弗莱身边可以吗?” “可以。”班长点头,他回头看了眼,后排的几个同学意会,大家抬着各自的桌子,齐齐朝后面挪了一排。 沙弗莱也主动站起身,陈念终于对他的具体身高有了概念。 真高啊。 沙弗莱把讲台边的空着的桌椅搬到自己旁边,陈念定了定心神,走过去坐下。 “谢谢。”他小声道。 两人再度对视,对方很轻地点了下头,接着重新坐好,低头盯着摊开的课本。 怎么看着有点害羞啊? 陈念眨眨眼。 新生转学的流程到此结束,高剑琤又说了几句别的,主要是让大家收收暑假的心,重新回到学习上面来。 班级里的大家全都是尖子生,学习自觉性很强,也不太需要老师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 等把事情全都说完,才过去十分钟,高剑琤就让大家晨读,他要去开个会。 早读声嗡嗡响起,陈念目光又回到了同桌身上,这么纯正的铂金发色和紫色眼睛……俄罗斯血统? “嘿。”他轻声道,“同桌你叫什么名字?” “沙弗莱。”对方终于又看向陈念。 沙弗莱早就习惯了被各种好奇目光盯着,但新同桌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那并非对外国人的好奇,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考究和热切? “啊,是混血吗?” 沙弗莱摇头:“我小时候住莫斯科,也是跟着家里人过来的。” 话说的多了,陈念也终于听出,他的这位同桌确实有口音。 但并非俄国的大舌头口音。 而是地地道道的东北大碴子口音。 这般视听冲击确实有点强,陈念唇角颤了颤,但比起沙弗莱奇怪的口音,还有更重要的事值得他关注。 “真的吗!那你能教我俄语吗?” “啊?”沙弗莱一愣,他们班是英语班,新同桌怎么会突然想学俄语? “我想去俄罗斯留学。”陈念顿了顿,想到哥哥上的是英语班,又找补道,“但英语是世界语言也很重要,就想在学校里学英语,私下自学俄语。” “这样啊。”沙弗莱明白了,“可以啊,课间休息的时候你可以找我练口语,或者有什么不会的来问我。” “那太好了!”陈念激动地握住了沙弗莱的手,他简直庆幸今早提出和哥哥互换,才让他认识了沙弗莱。 被陈念握住双手的瞬间,沙弗莱浑身一个激灵。 沙弗莱花了两秒钟稳定心神,问道:“你想去哪所学校?莫斯科国立?” 陈念:“列宾美院。” 沙弗莱:“?” 陈念:“旁边的圣彼得堡国立大学。” 沙弗莱:“哦哦。” 但沙弗莱还是有点想不太明白,因为国际形势的原因,俄罗斯的大学在QS的排名很低,全俄第一的莫斯科国立只有七八十名,圣彼得堡国立更是到了两百名开外,甚至有风声说将会被踢出名单。 如果陈词想要更好的发展,应该去那些QS排名更高的学校,就算非得去俄罗斯,也该选择莫斯科国立才对。 可能是陈词家庭条件不是很好,而到俄留学性价比最高吧。 或者圣彼得国立里喜欢的专业更好? 而另一边,陈词也跟随着班主任田老师,站在特长班的讲台上。 少年面无表情,念台词般平淡道:“我叫陈念,美术生……” 他正对着同学们做着介绍,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干脆利落的“报告!”,打断了他冷淡的发言。 陈词转头去看。 一米八多的男生单肩背着书包,校服松松垮垮地套着,袖子撸到手肘,露出线条优越的小臂,他手里还拿着四分之一个夹饼,正好奇望着老师身边的陈词。 唔,新同学? 陈词第一眼便注意到,他右眼是灿金色的。 美瞳? “傅天河,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啊?”田老师显然习惯了这种情况。 傅天河嘿嘿笑了声,问:“是有新同学吗?” 他抬脚就要往教室里走,田老师勒令道:“吃完再进来。” 傅天河立刻把剩下的饼边全都塞进嘴里,末了还有手指戳着,确定全都吃了进去,他两颊鼓囊囊地,用无辜眼神望着田老师。 “……进去吧。” 2. 第 2 章 傅天河赶紧从讲台前走过,经过陈词身边时,还朝他露出个两颊被塞满的笑容。 陈词注意到傅天河移动视线时,那只金色眼瞳移位的异常。 傅天河坐在教室中间第四排靠近过道的位置,熟练将凳子侧着放倒,然后身形瞬间矮了下去,他胸口位置刚好到桌沿,不会挡住后排同学。 就是两条腿得委屈蜷着,缩在桌子底下。 按理说高个子的同学无论成绩再好,都不会被安排在教室中间靠前的位置,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 陈词的自我介绍被傅天河打断,不过他也确实说完了。 在田老师的安排下,他坐在了第三排中间靠近过道的位置,也就是傅天河的前面。 将画板靠在桌边,陈词和其它所有同学一样,把新领的书立在桌面。 桌子面积有限,书又很多,全都放好之后,留给学生写字的空间就只剩下一半了。 田老师负责带特长生班,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她这绝非什么容易差事,班级里每个学生的情况都有很大不同,特别是等后期需要去集训了,更得随时调整。 所以在开学的第一个晨读里,她忍不住说了许多,尤其叮嘱大家千万不要把文化课落下太多,否则就算你特长成绩再好再优越,只要文化课过不了线,一样没书读。 陈词左耳听右耳出着,低头翻看陈念的速写本,里面有很多30秒速写挑战的内容,那些流畅线条极具动态,虽面容模糊,却能轻易从服饰,身形和体态中判断出人物的性别年龄。 他翻到一半,看到些少儿不宜的内容。 陈词平静地将速写本合上。 转而从裤兜里拿出自己的单词本。 田老师在讲台上苦口婆心,讲台下认真听的同学却没几个。 有随手在书本或草稿纸上涂抹着形状的,有开始写不知道第几个小说开头的,有直着眼睛发呆的,也有凑着头满脸兴奋和同桌说小话的。 田老师看的心累,专门走下讲台,试图让同学们打起精神。 经过陈词身边,却发现少年正低头对着单词本,默背单词。 陈词的行为无异于沙漠当中的一汪清泉,瞬间让田老师精神振奋。 她拿起陈词的单词本,大声对全班同学道:“看看,人家陈念现在背着单词呢,大家也学学,别整天没事光想着玩。” 田老师说完,才发现单词本上写的都是英语。 而她带的这个班,是俄语班。 高考的外语可以选择英语、日语和俄语,大部分英语成绩很差的学生都会去学日语,俄语算是选择人数最少的。 俄语学习起来简直让人难到头秃,什么变位,变格,体的运用,分分钟能把人折磨到疯狂。 但相应的,俄语试题的难度会降低,这就导致大部分俄语生的分数都很好看,对文化课普遍薄弱的特长生而言,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田老师沉默着思考了两秒钟,又道: “人家陈念就算选了俄语,英语学习也没落下,你们现在还年轻,多学点东西总没坏处,别整天觉得老师督促你们学习给害你们似的……” 再一次承受着新同学们的目光洗礼,陈词垂着眼眸,挺拔而平静,等待着单词本被田老师还回来。 同桌的女生微微歪头看他,等陈词重新拿到单词本,田老师走远之后,主动小声道:“我叫桂芷棋,也是美术生。” 陈词朝她点点头,想到正在假装成弟弟,就尽量表现得热情些许:“你好。” 他看到桂芷棋手握铅笔,速写本上正画着半幅创意速写。 不可名状的怪物顺着四水归堂的洪流探入天井,潮湿且阴暗的气氛被铅笔烘托得淋漓尽致,而那怪物——水幕模糊了它的身形,可尖锐细长的足却刺开流水,朝着前方探刺。 黑白画面带着难以言表的压抑阴森,将最简单的工具发挥到极致。 “你画得真好。”陈词轻声道。 “你画得也很好。”桂芷棋小声道,“刚刚你翻速写本的时候,我看到了两眼,基本功好扎实啊。” 陈词绘画功力远比不上专精此道的弟弟,但在陈念的熏陶下,也懂得不少。 两人正小声说着,陈词突然觉得凳子被人狠狠踹了一下。 他回头去看,就对上一黑一金的两只眼睛,饱含歉意。 “对不起啊,我腿有点没地方放,想挪个位置来着,踢到你了。” 就在这时,下课铃声打响。 陈词低头看了眼,傅天河坐得很矮,两条长腿无论放在哪儿都很不舒服的样子。 陈词:“没事。” 他说完就要转头回去。 “我眼睛不好,老师照顾我就让我坐在靠前的地方。”傅天河却主动解释道。 他抬起右手,用指尖敲了敲那只金色的右眼,听到塑料质地的声响,陈词才意识到,那是一只假眼。 陈词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应该表示遗憾和同情,还是应该借机开始和新同学的寒暄? 陈词都没选。 他凝视着那只灿金色的义眼,道:“真好看。” 傅天河愣了下。 被少年这般专注地盯着,他甚至能从对方琥珀色的眼瞳中窥见自己的映像,意识到这点的傅天河有些慌乱,他本能地露出个嘿嘿笑容,手指不自觉地点在义眼片上。 “是吗?” 陈词认真点头。 一时无话。 沉默让傅天河只觉浑身似乎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就连呼吸都被克制着放轻放缓。 陈词仍旧在默默看他,傅天河浑身发躁,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噌”的声火速站起身来。 陈词也从平视变为高高地仰起头。 桂芷棋看看陈词,又看看傅天河,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感觉颈椎得到了良好锻炼。 在气氛变得更加焦灼之前,傅天河道:“我去尿——上个厕所。” 他跨过放倒的凳子,火速从陈词身边经过,快步冲出前门。 急匆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陈词收回视线。 “奇怪的人。”陈词评价道。 看到傅天河正从窗户外偷偷瞅着陈词的桂芷棋:“……也许是吧。” 而另一边,陈念和沙弗莱聊得热火朝天。 “我们加个Q.Q好友吧?”陈念提议道。 “好。”沙弗莱拿起笔,就要记下陈念的Q.Q号,却看到少年将手伸进了书包里。 接着从里面掏出了平板。 沙弗莱:“…………” 沙弗莱立刻四处看了一番,确定没有同学和老师注意到这边,同时靠近陈念,用身体作为阻挡。 两人肩膀轻轻相撞,陈念比沙弗莱矮,被撞得些微摇晃一下。 他抬头去看沙弗莱,线条过分优越的侧脸映入眼帘,几乎要让陈念捂着胸口点开procreate,狂画几笔。 陈念也确实这样做了。 procreate作为他最经常使用的软件,在底部工具栏中,陈念本能地点开,一幅画稿立刻出现在屏幕中。 长发少女依偎在总裁怀中,包臀裙凸显着姣好身材,霸总装扮的男人正双手撑着西装外套,为两人遮挡夜空中飘落的细雨。 画面还只是线稿,固有色都没铺,饶是如此,也一下子抓住了沙弗莱眼球。 不知为何,明明两个人物的衣着都算不上暴露,沙弗莱却觉得相当涩气。 可能是动作和一些小体态的原因? 没等沙弗莱仔细欣赏,陈念就眼疾手快地关掉了procreate,转为打开Q.Q。 “那是你画的吗?”沙弗莱问。 陈念:“不是,是我保存的图片。” “哦。”沙弗莱没用过procreate,一时间还真被陈念蒙骗过去了。 陈念搜索沙弗莱的Q.Q号,搜索出来的结果是个阿狸头像,住在阿尔巴尼亚的账号。 “就是这个。” 陈念点击申请好友,在备注一栏中输入“你的新同桌”。 “好了。”陈念把平板收回书包,“回家之后别忘了同意申请啊。” “不会忘的。” 等到下课铃打响,他们才反应过来早读就这样在聊天中结束了。 陈念桌边立刻围过来了众多同学,前桌的女孩也转过身,想要了解新同学的更多情况,尤其是成绩情况。 “我平时的分数吗?”陈念回想了一下陈词平时考试的成绩,说了个比较保守的数字:“大概680左右吧。” 其实只有右,没有左。 “完了,我在班里的排名又要靠后排排了。”有同学捂胸做心痛状。 陈念:“别啊,说不定是考试题难度不一样呢。” “瞎说,你们学霸都谦虚得很,就跟沙弗莱每次都说他语文不好,结果竟然能考120一样。” “我语文确实不好啊。”沙弗莱笑道,“相对而言。” 他一个外籍语文竟然能考120分?陈念回头去看沙弗莱,琥珀色的眼因惊讶睁得滚圆,连他这个母语使用者语文都没上过120,人和人的差距竟然能有这么大吗?! “这位可是我们班第一。”班长在陈念身后解释道,“不光成绩好,还在搞竞赛呢。” “真的啊?”陈念更惊诧了。 据他所知,很多学校都有专门的竞赛班,铆足了劲光学竞赛方面的知识,毕竟如果能在全国范围内获得奖项,就能得到报送名额,是除却正常高考之外的另一条路。 竞赛班和特长班一样,不参与正常的文化课教学,等考完竞赛再去补,也正因为此,风险十足,万一失败可能两手都要丢。 “我是搞着玩玩的。”沙弗莱道,“不然也不至于还坐在这里上课了。” “瞎说,明明是咱学校老师的水平教不了你好吗?”班长打趣道。 听到同学们的这些话,陈念对沙弗莱有了全新印象。 一个成绩相当优异,在学有余力的情况下搞竞赛,说话带着东北口音,性格很好,还帅到离谱的外国同桌。 都能跟他哥掰掰手腕了! 十分钟的课间休息转瞬而逝,铃声打响后同学们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 陈念还在消化着关于沙弗莱的信息,片刻之后,才小声喊道: “同桌。” “嗯?” “你好厉害。” “……” 沙弗莱从小到大听到过太多夸赞。 但听到这四个字从陈念口中冒出来,还是脸上开始发热。 沙弗莱正想谦虚两下,数学老师便走了进来,他也就作罢,默默接受了陈念的夸奖。 菁英班的教学进度很快,开学第一天的首堂课,数学老师半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开始带领大家学习新内容。 暑假期间,菁英班的同学们或多或少预习过这学期要讲的内容,但这并不包括陈念。 他一整个假期都在疯狂画画,画集训,画稿子,准备作品集。 老师讲得速度飞快,讲到第二十分钟时,陈念就有点受不了了。 他感觉自己脑子里被塞了一团浆糊,明明老师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可合在一起就是理解不了到底什么意思。 陈念开始犯困。 放在摊开书本上的笔滚落在地,陈念弯下腰,伸手把滚到过道上的碳素笔拾起,他重新看向黑板,赫然发现先前的板书已经全都被擦掉,写上了他完全看不懂的内容。 陈念:“…………” 这什么? 他盯着老师张合的嘴巴,努力了五秒钟,放弃了。 果然自己还是完全跟不上菁英班的进度啊…… 陈念默默拿出自动铅笔,在草稿本的空白页上,落下第一条曲线。 同样没听课的还有沙弗莱。 老师讲的都是课本上的知识点,这些内容他在暑假期间就已经自学完了,没必要听,还不如把时间用在刷题巩固上。 做到单元后的附加题,沙弗莱卡住了。 他翻看答案,研究过后总感觉似乎是答案有错,给出来的步骤很奇怪。 沙弗莱用红笔圈下题号,打算下课之后去问老师,突然他余光看到陈念正在埋头书间,任凭老师讲得如何口若悬河,头都不抬一下。 陈词也是在做题吧,肯定是老师讲的内容也都太简单,已经会了。 沙弗莱就想着先问问陈词。 如果两人能讨论出个结果,会比直接问老师起到的学习效果更好。 他轻轻碰了下陈念手肘。 左臂被碰倒,陈念停笔朝沙弗莱看去。 沙弗莱也终于看清了陈念草稿本上的内容。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数学题。 而是个全.裸的少女身体。 沙弗莱:??? 沙弗莱:!!! 沙弗莱:…………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中满是震惊,不光是因为陈念竟然在数学课上画了这玩意,更是因为他画得实在太好了。 画面只从脖子到膝盖下方,是一手点在胸口,一手向前指的姿势。 每一根线条都带着女性特有的柔软和灵动,以至于沙弗莱都能在根本没画头的情况下,想象出她可能露出的表情。 看到沙弗莱整个人呆住,陈念眯了眯眼,露出个小狐狸般的狡黠笑容。 “喜欢吗?”他凑过头去,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道,“喜欢的话我可以专门给你也画一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看在你这么帅的份上,不收费。” 陈念靠得太近了,以至于沙弗莱都没来及屏住呼吸。 他嗅到了某种类似于油料的味道,微苦,似乎还带着鱼味。 让他想到了海。 莫斯科是内陆城市,却因为莫斯科河的存在,成为五海之港。 幼时在剧院看一场《海鸥》,站在红场后的玻璃观景台上注视渡轮驶过,偶尔会有海鸥途经,翅膀掀起的风带来海水和鱼的气息。 就像陈念身上的味道。 沙弗莱顾不得思考这究竟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的味道,因为陈念已经开始画了。 原来画出一个男性的裸.体轮廓,只需要半分钟。 沙弗莱刚反应过来,陈念就开始往里面添加细节。 胸肌腹肌什么的必须要有,而且点点也是不可缺少的,然后就是重点部位,看沙弗莱这么害羞得份上,就给他围一条浴巾吧。 但浴巾的褶皱,皮肤上的水珠,还有从边缘探出的人鱼线,都那么令人想入非非。 沙弗莱耳尖的绯色迅速朝着脸颊蔓延,可陈念始终神态自若,这是绘画当中最基本的素体,他早就练习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古往今来,多少雕塑绘画都是全.裸,顶多巧妙遮一遮重点部位,人体本身就是美的来源,没什么好害羞的。 陈念正要刻画下腹处细节之时,沙弗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可以了。”沙弗莱强定心神,事到如今,他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谢谢你,但是真不用。” 陈念眨眨眼。 “是我画得不够好吗?”他问。 “不是。”沙弗莱尽量解释,“有点太那个了。” “哪个?”陈念故意问道。 沙弗莱不说话了。 陈念发现自己的这位同桌,不,严格来说是哥哥的这位同桌好有意思。 让他不自觉生出些想要逗弄的心思。 于是他让步道:“那我给你加点衣服。” 陈念刷刷几笔,给草稿纸上的沙弗莱加了件衬衣。 一件白色的,被水打湿的,黏在身上的衬衣。 沙弗莱:“…………” 这下没等沙弗莱开口,陈念就结束了作画,他将这页纸撕下来,塞进了沙弗莱的数学习题册里。 “不用谢。”少年朝沙弗莱扬起个露出尖尖虎牙的灿烂笑容。 沙弗莱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终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谢谢。” 陈念:“哎呀,都说不用谢了,干嘛跟我这么客气。” 沙弗莱一直都是班级前三,陈词转学过来的成绩又很好,面对两人私底下说小话的行径,数学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沙弗莱重新看向习题册。 他刚才想要干什么来着?好像是找陈词问数学题? 视线又不受控制地飘向草稿纸上的半裸图案,沙弗莱赶紧合上习题册。 他决定听会儿课冷静冷静。 . 特长生班的课程对陈词而言,就是小菜一碟。 他全程都没怎么听,默默地做着题,讲课的老师们本来还想提醒陈词认真听课不要自己乱写,结果在路过陈词身边时看见了全对的必刷练习,最终选择视而不见。 甭管用什么样的学习方法,只要能把题作对就行。 桂芷棋偶尔会问陈词一些问题,陈词通常扫一眼题就能开始给她讲。 短短一个早晨过去,桂芷棋看陈词的眼神都变了。 她身边,竟然来了个大学霸! “陈念你周末要去集训吗?我知道一个很好的画室,到时候要不要一起?”收拾书包时,桂芷棋主动邀请道。 “好。” 陈词知道陈念自从搬来,就在各种软件上搜索当地画室的信息,想要挑出个最好的,但一个画室的水平如何,不光要看老师们的作品,还得亲自体验过教学方式才行。 于是他就帮陈念答应了下来,桂芷棋水平很高,既然是她觉得不错的画室,肯定也能让陈念满意。 陈词没带手机,不好联系陈念,学校食堂得刷饭卡,而且人也比较多,他打算去外面吃,正好熟悉熟悉学校周边的环境。 中午临时回家,书包里也不用带太多东西,陈词就只装了些陈念的宝贝画具。 万一弟弟中午临时起意,想要用到呢? 和桂芷棋在教学楼下告别,陈词独自走出学校大门。 学校附近有很多餐饮甜品店,小卖铺和书店,陈词走过一遭,也差不多熟悉个大概,最近的公交车站就在对巷,他可以坐车回去。 陈词走进巷子。 他走到一半,突然听到从身后迅速靠近的脚步声。 陈词转过头去。 六七个人趁此时机迅速把他包围,红红黄黄的发色,凌乱发梢半遮眉眼,吊儿郎当地穿着衣服,偏偏还觉得自己很帅似的,摆出桀骜不驯的表情。 其中一人叼着点燃的烟,劣质香烟的味道飘到陈词鼻畔,让他皱了皱眉。 陈词后退一步,不想让校服沾染上烟味。 但他的举措被混混们理解成了畏惧。 “看着面熟啊,高一新生?”为首的混混晃荡到陈词面前,他看到陈词书包的轮廓,猜到里面大概塞了画板,笑道,“呦,还是艺术生啊。” “你们艺术生都很有钱吧。”另一个混混满脸不怀好意,朝陈词伸出手,“借给给哥们点花花?哥几个在学校附近好多年了,要是跟我们相处好了,保你之后不被欺负。” 陈词无动于衷,只是看他们。 琥珀色的眼中不含任何情绪。 “妈的,装什么逼?” 沉默之中,站在他身后的高年级学生率先按捺不住,嚷嚷着一只手按在陈词肩膀,就要拽他书包肩带。 陈词突然反手抓住了他手腕。 “有一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少年冷淡的嗓音响在逼仄小巷中,他猛然发力把对方手臂拽向前,踩住混混脚面的同时,用另一只手的手肘重击对方胃部。 “我爸是退伍特种兵。” 3. 第 3 章 陈词身形纤瘦,看似弱不禁风。 却也只是看似而已。 从小到大,他没少跟着父亲玩闹,小的时候陈蔚一只手就能把他们兄弟俩治得嗷嗷叫,后来陈词跟着陈蔚学习格斗,好歹也能撑上半分钟了,陈念就蹲在床角拍着手给他鼓劲。 等再大一些,该学的技巧陈词就全都学过,和陈蔚的差距只剩下身体素质。 就算如此,收拾这帮混混也足够了。 脆弱的胃部被手肘重击,高年级当即发出一声惨叫,他手臂被陈词拽着向前,腹部又向后捣,偏偏脚还被踩在原地,身体彻底失去平衡。 混混的手正抓着陈词书包袋子,陈词就借着他向后跌倒的势头,将包从后背摘了下来。 没人能想到陈词竟然会二话不说选择动手。 他动作实在太快,等到其余人反应过来,包已经被抡在了半空中。 “妈的,你——” 回答他的是一记重击。 木质画板虽然比不上颅骨硬,但给人造成点苦头绰绰有余。 不曾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在头部突然遭受攻击的时刻,都会陷入到本能地茫然状态。 这群自诩身经百战的混混们也是一样。 嘭! 书包从头顶砸下,头颅和包里的画板相撞,发出比想象中还要大的声响。 第一个被打倒的,是叼烟的那个人。 陈词平生最烦有人故意在他面前吸烟。 令人作呕的烟味沾染在衣服和头发上,除非洗澡换衣服,不然几个小时之后都能嗅到。 叼着的烟因张嘴喊叫掉落在地,还没在地上弹出火星,就被陈词一脚踩灭。 “找死!” 见转眼之间两个同伴就被放倒,其余混混的火气噌的一声就上来了,他们只当是陈词下手出其不意才能得逞。 毕竟一个美术生而已,就算再给他一双手,也不可能真的打得过五六人的围攻。 陈词视线迅速扫过,顷刻间就找好了下一个目标。 他身形一矮,同时把包顶在头上,挡住首先来临的攻击,拳头的力道被书包卸掉大半,不痛。 而陈词趁机侧身一转,来到了另一人身侧,一头撞在他腰间。 在格斗过程中,重心所在的腰部绝对是最重要的地方。 一旦重心不稳,就只有一个下场。 那人来不及收敛冲势,又被陈词顶了下,踉跄着单脚蹦跶试图稳住身形,然后撞在了同伴身上,在此起彼伏的骂咧声中,两人一同砸在了墙上。 他们大概需要十秒钟才能缓过劲来,但已经给陈词缓解了许多压力。 有人猛然从背后扑来想要偷袭,陈词侧身闪过,他抓着对方肩膀滑步来到身后,给了他一记干脆利落的锁喉。 对方瞬间动弹不得,在他双手抓着陈词手臂试图挣脱之时,陈词狠狠踹在他膝弯上。 扑通一声,对方跪倒在地,陈词双手松开的同时落在他肩膀处,只听咔嚓声响,手臂就从关节腔里脱臼出来。 杀猪般的惨叫回荡在小巷中。 短短数息过去,人就已经被陈词解决掉大半。 其它两人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只剩下了一人,强装镇定,哆哆嗦嗦地站在陈词对面。 他一手指着陈词,色厉内荏地道:“你、我警告你别乱来啊,小心我回去之后叫其它兄弟收拾你!” 陈词:“那你去吧。” 他抡起书包。 嘭然声响中,混混脑子一懵,当即两眼翻着,幽幽倒地。 没了遮挡,陈词也看清了悄然来临到混混背后的那道身影。 人高马大的体育生双手抓着自行车,正高高地将车子举过头顶,准备向下来个泰山压顶。 奈何还没能等到动手,目标就已经扑街了。 傅天河:“…………” 陈词:“…………” 傅天河校服袖子撸起,线条结实小臂正因发力绷紧,同样也露出贴在上面的小猪佩奇纹身。 他方才骑车经过时听到巷子里有动静,扭头一瞅发现被围在中间的竟然是自己前桌,就立刻冲了过来,打算帮陈词解围。 他们人很多,但自己是体育生身强力壮,真要对峙起来也不见得会落入下风。 为了给自己壮胆,傅天河还专门从口袋里掏出新买的纹身贴糊在手臂上,假装成凶悍的样子。 可是剧本怎么和他想象中不一样啊! 自行车的轮子还在半空中无声转着,傅天河盯着眼前比他矮大半个头的少年,傻眼了。 陈词自动把傅天河的动作理解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你也想来?”他问。 少年声音寡淡,不含任何波动,就如同方才用书包放倒了七八个混混的人并不是他,甚至连气息都未曾因剧烈运动有所紊乱。 傅天河当即浑身一紧。 他立刻放下车子,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不不。” 同时光速把袖子放下来,遮住小猪佩奇的纹身贴。 脚边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陈词和傅天河齐齐低头。 被陈词用画板击倒的混混挣扎着就要爬起来,陈词抬脚,踩在了他的后背上。 “你不是想问我要钱么?我可以给你。” 陈词打开书包,从里面随便摸出一只颜料。 他又掏出一支尼龙画笔和用了大半的亚麻籽油。 陈词拧开亚麻籽油,把干净的尼龙笔插进去浸湿,轻轻一甩,笔上的油料就飞溅出去,落在混混们身上。 “亚麻籽油,含有丰富的亚麻酸,能抗血栓,降血脂。” 接着他又拧开了手中颜料,挤出鲜红。 “法国进口的温莎牛顿,深镉红色,这一支26块,不用谢,赏你们的。” 颜料被尼龙笔上的亚麻籽油稀释,迅速晕开,随着陈词的走笔,在混混们的身上脸上留下正红色的线条。 陈词从这人身边走到那人身边,手中画笔挥毫泼墨,画出无数意义不明且混沌迷蒙的古怪图形,拼贴成一幅超现实达达主义印象派作品。 正红的颜料顺着笔杆流淌到少年指尖,如血一般淋漓,衬得五指白皙如玉,几乎是触目惊心的撞色让傅天河下意识屏住呼吸。 陈词眼中神色极冷,混混们从没见过这么疯的,明明已经从对抗和疼痛中缓过劲来了,但没人敢爬起来,生怕稍不如意这少年就会把笔插进他们嘴里。 或者其它更危险的地方。 一直到线条颜色变淡,陈词才终于停下。 他终于再度看向傅天河,见人还站在原地没走,问道:“有事?” “啊?那个……”看呆了的傅天河被唤回神智,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该如何答复,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最后一节化学课你听懂了吗,老师最后留下的那个问题我想不明白。” 陈词想了两秒钟,转身面对着墙壁,抬手写下一行化学式。 傅天河歪着脑袋,认出有个是氟化氢,另一个有苯环结构的,应该是有机物吧? 但傅天河化学不好,看不懂究竟什么意思,难道老师最后一道题布置得是有机化学? “这是什么?” 他老老实实地问。 “氟化氢催化尸体水解的化学式。”陈词平淡道。 傅天河:“…………” 逼仄深邃的小巷,鲜血般淋漓的笔记,神情淡漠的少年,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体。 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大中午,傅天河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大脑飞速旋转,在和那双琥珀色眼眸的对视中,找回了几分理智。 陈念应该只是故意做出来吓这些混混的。 对,肯定是这样! 自己是他的同学,上午还说过话呢,陈念肯定不会对他也这样。 想到这里,傅天河心里稍稍有了些底。 他在裤子口袋里摸了一通,找到半包纸巾,扯出来两张纸递给陈词。 “先擦擦手吧。” 陈词定定地看了他几秒,伸出手来,他指尖捏住纸巾边缘,在不和傅天河有身体接触的情况下,接过了这两张纸。 “谢谢。” 陈词垂眸擦去指间和手腕上的颜料,就听傅天河又问:“吃饭了吗?” “没。” “要一起吃吗?还是你得回家。” “回家。” “那我送你一程?”傅天河拍拍自行车后座。 陈词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经将近十二点半了。 如果再坐公交回去,可能到家吃过饭没什么休息时间,就要出门上学。 他需要午休,才能保证下午的精力充沛。 陈词轻轻点了下头。 “好。” 傅天河彻底松了口气。 他推着自行车调转方向,和陈词一起走出小巷。 “你家住哪儿?”傅天河问。 陈词:“文轩苑。” “不远,上来吧,正好和我家也顺路。” 傅天河长腿一跨,骑在了车上,他单脚撑地,就连宽松肥大的校服裤子都无法掩盖住优越的腿部线条。 陈词侧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一手紧紧抓住车座最后细细的金属杆,另一只手扣着车鞍下面,固定身形。 “晃得话可以抱住我。”傅天河望着道路前方,招呼道,“走喽!” 体育生的长腿用力一蹬,车子就移动起来,陈词身形摇晃一下,下意识抬手揪住了傅天河校服下摆。 等到起步稳定之后,陈词才装作无事发生地把手收回。 只是他垂下眼,意外发现有个浅红色的指印留在了傅天河校服上。 陈词:“…………” 手上的颜料没擦干净吗? 两个轮就是比两条腿更快,五分钟不到,陈词就被送到了小区门口。 “到站!”傅天河停下车,扭头对陈词笑道,“下午再见。” 傅天河就要走,陈词把他喊住:“等一下。” “嗯?” 陈词指指傅天河校服身后:“你衣服被我弄上颜料了。” 傅天河扭头再扭头,他揪着陈词所指的地方,终于看到了那一小块浅浅的红色指印。 “没事,我自己揪着洗洗就行。” “不行,这是油画颜料,用水不好洗的。”陈词道,“我家有松节油,稍微一擦就能掉,给我吧。” 既然陈词都这么说了,傅天河也不再推辞。 他脱掉校服,递给陈词,手臂上小猪佩奇的纹身贴再度显露出来,傅天河颇为不好意思地用手虚虚遮住。 他当时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怎么买了这种! 陈词抱着傅天河的校服,对他点头道:“谢谢。” “没事。”傅天河摆摆手,“那我走了。” “好。” 车轮转动,夏末的吹动傅天河衬衣下摆,露出一小截腰腹,比经常露在外面的麦色手臂要白一个色号。 目送傅天河的骑车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陈词朝家走去,怀中的校服上还带着体育生的体温。 家里没人。 父亲加班,弟弟也还没回来。 陈词就找了盒自热食品当作午饭,等待加热的功夫里,他拿着陈念最常用来洗衣服的松节油涂抹在傅天河的校服上,搓洗干净。 他把衣服晾上,刚坐下来吃了几口饭,就听到钥匙插进门口的声音。 “我回来了!”陈念高声道,他笑嘻嘻地蹬掉双脚鞋子换上拖鞋,看到客厅只有哥哥,就知道爸爸中午应该是不回来了。 “吃了吗?”陈词问。 “在食堂里办了饭卡吃的。”陈念去卫生间里刷牙,闻到油料的味道,问,“哥,你洗东西了?” “嗯,不小心用颜料把同学衣服弄脏了。”陈词顿了顿,“还用了你半支深镉红。” “啊!那素窝新拆的颜色!”陈念闻言叼着牙刷跑出来,好奇问道,“干甚么了?肿么用辣么多。” 陈词就言简意赅地给他解释了下放学后遇见的情况。 “什么玩意,太过分了吧!什么叫艺术生都有钱啊?知不知道每次买颜料买画具的时候我的心和钱包都在滴血啊。” 陈念翻了个白眼:“打得好!叫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找艺术生的茬!” 陈词:“你呢?还适应吗?” “除惹听不懂阔之外,还蛮适应的,对惹,锅你同桌是个特别有意思的银。” 说起沙弗莱,陈念就来了兴趣,他满嘴牙膏泡沫,说着只有陈词和他自己才能听懂的含糊音节。 陈词:“刷完再来说。” “唔唔。”陈念跑回去漱口。 陈念哗哗漱完口,重新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陈词旁边,和他讲起沙弗莱。 “我问了他,好像准备的是信息学竞赛,据说是学校老师都指导不了的水平。”陈念颇为羡慕,“有竞赛机会,还是外籍,成绩又好,去最顶尖的学校完全就是轻而易举吧。” 陈词:“现在外籍入学也比较难了,近四年里需要有两年以上的外国居住史,他如果一直都在国内读书,应该没办法用外籍身份,顶多能申请大学内部的留学生考试。” 陈念:“是哦,不过以他的成绩,不靠身份也能进去最好的学校。” “而且他还能陪我练俄语呢。”陈念又道,“嘿嘿,这下去列宾的把握就更大了。” 陈念从初中起,就想好了自己想要去上的大学。 位于俄罗斯的列宾美院绝对是每个美术生的梦中情院,它是现今全世界唯一一个专攻古典艺术的美院。 陈念为此早早就开始自学俄语,虽然口语水平比较感人,但好歹在同龄人中也算不错的。 如今有沙弗莱帮忙,肯定能进步得很快。 说话间陈词也吃完了,他收拾好桌子同样漱口刷牙,和弟弟一起进卧室,准备午休。 “你呢哥?有没有遇见什么有趣的同学啊?” 有趣的同学么…… 陈词闭眼躺在下铺,想了片刻,轻声道:“你同桌的女孩画画也很好,说周末可以一起去她在的画室里学习。还有你后面坐着的是个体育生,他左眼看不见,中午是他骑车把我送回来的。” “啊?”陈念从上铺探头下来,惊讶道,“单眼失明?这种还能当体育生吗?” 陈词:“可以的吧,就算是单眼失明,如果另一只眼睛视力很好,也不能被判定为残疾人,他这种情况虽然是体育生,但具体报考时应该有很多专业都不能报。” “好可惜啊。”陈念叹了口气,“一只眼睛都看不见了竟然不算视力残疾。” 是很可惜。 但在那张热情洋溢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丝毫的自怨自艾。 4. 第 4 章 午休了半个小时,陈词被铃声吵醒。 他起床把迷迷糊糊的陈念也叫醒,去阳台拿了傅天河的校服。 衣服背后洗过的地方已经晾干,半个印子都没留下。 兄弟俩一同出门,他们还是选择互换,等到下午第三节美术课之前再换回来。 正值夏天,校门口查校服查的不严,陈词来到班级,把衣服叠好了放在傅天河的桌上。 五分钟后,傅天河嘻嘻哈哈地和班上其它体育生走了进来,进门第一眼他就看向陈词,和闻声抬起头来的少年四目相对。 傅天河朝陈词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陈词垂下眼,什么也没说,仿佛中午发生的那些并不存在。 旁边同伴正在说些什么,傅天河已经没再注意了。 他看到自己桌上的校服,赶忙来到座位边,伸手拿起。 洗得很干净,已经找不到指印的痕迹,就好像之前也不存在那般。 神使鬼差地,傅天河将脸埋进衣服里,用力地嗅了嗅。 淡淡的油料味道。 班上艺术生很多,但傅天河很少闻到类似的问道,是因为大家都是画水粉水彩吧,陈念中午拿出来的颜料,好像是油画。 傅天河收起校服,坐在自己放倒了的凳子上。 他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在桌洞底下动了动,最终轻轻蹬了下前面陈词的凳子腿。 “多谢了。”他小声道。 陈词的背影一动没动,仿佛没听见。 少年微微低头看着书,从T恤后领里露出一节白皙修长的后颈,后脑勺处的乌发被修剪得整齐,傅天河发现他右耳的耳后有一颗小小的痣,藏在很难被发现的地方。 耳后有痣说明什么来着?好像是财运不错,性格固执? 傅天河看了片刻,才终于收回视线。 他从桌上的书里找出物理课本,下午第一节是他最喜欢的物理课,他作为课代表,待会儿得去老师办公室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拿的东西。 陈词其实听见了傅天河的道谢。 但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其实应该是他谢谢傅天河才对,不然他中午自行回家,吃完饭后可能都没多少时间午休,而且也确实是他把人家衣服弄脏了。 但是他谢傅天河,傅天河又再谢他,这样下去会耽误很多时间。 陈词干脆就不说话了。 上课前五分钟,傅天河从座位上起身,经过陈词身边离开教室,片刻之后拿着茶杯和教材教案回来,放在讲台上。 陈词这才知道傅天河是物理课代表。 “人家物理成绩可好呢,好几次都是菁英班之外唯一一个能考满分的。”桂芷棋小声对陈词道,“只可惜偏科太严重了,上次化学好像才考了30分。” 陈词想到傅天河中午想要问他的化学题。 陈词:“那他为什么选了纯理科班?” 桂芷棋:“因为其他科更差啊,历史地理什么的个位数都能考出来。” “历史能考个位数?”陈词沉默两秒,“选择题全选一个都不止这些吧?” 桂芷棋:“他都是认真做的,全错。” 陈词:“…………” 既然傅天河化学只能拿30分,那无论他物理生物成绩再好,理综也顶多230,再加上语文数学和俄语的扣分,成绩应该在550到580。 这个文化课的分数对一般体育生而言,已经是非常非常不错了,只要傅天河的体育成绩不拉垮,按照体育综合分计算,应该能拿到620的高分。 这个综合分国家的体育名校几乎可以随便选。 但,傅天河单眼失明,眼球还做了摘除。 傅天河有太多路都被这一点堵死了,走体育对他而言,根本就不是最好的方向。 ……不过他关心那么多干嘛。 管他毛事。 陈词收敛心神,专注去做手中的小题快测。 “Добрыйдень.”陈念坐在位置上,对身边的沙弗莱笑着道了下午好。 沙弗莱轻轻点了下头:“Добрыйдень.” 陈念开始努力用俄语表达自己中午去吃了食堂,沙弗莱一手握着碳素笔,草稿本上是写了一半的解题步骤。 以陈念的语速,他可以在不耽误做题的情况下听懂并对话,但沙弗莱还是认真盯着陈念的眼睛,注意着他发音的每个细节。 陈念说到最后,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行,我发不出来大舌音。” “没关系,很多俄罗斯人也发不出来rrr的音。”沙弗莱面对陈念坐着,以便能更好展示自己的口型,“舌头先放在上颚上,放松,然后慢慢的吐气……对,就是这样。” “然后在加入d的音。”沙弗莱完美演示着,“rrrrrrrrrrrrr。” 陈念:“特、特特特、特、特特。” 他发出了摩托车熄火的声音。 陈念眉头拧起,更加努力地发音。 结果看到一颗口水从自己嘴里弹飞,在午后暖阳中划过一道澄澈的抛物线,准确无误落在了沙弗莱那张英俊的脸上。 陈念:“…………” 沙弗莱:“…………” 陈念这下是真的呼吸停止了。 沙弗莱……沙弗莱抬手用手背擦了下。 “……Простите.(对不起)”陈念双手捂脸,向沙弗莱道歉。 “Ничего.(没关系)”沙弗莱笑了下,“以后对着镜子每天多练练,说不定那天就突然能发出来了。” “嗯嗯。”陈念坐正身体,一颗心在胸腔中怦怦直跳。 太丢人了吧!哪有第一次跟人练习俄语就把口水喷到别人脸上的! 菁英班的下午第一节是英语课。 英语老师光彩照人地蹬着高跟鞋进来,从进门到翻开书本的前五分钟,半个中国字儿都没说过。 陈念目瞪口呆地听她嘴里不断冒出口音纯正的连读英语,看到同学们或点头或附和的反应,再一次感觉到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猪都要大。 他全程只能听懂一个“a”。 英语老师终于做完了开学首堂课上对大家新学期的希望和要求,她回到讲台上,掀开课本,同样还在说英文。 陈念看到沙弗莱掀开第5页,也茫然地跟着翻到第5页。 沙弗莱听着听着课,就发现陈念又在画画。 一整页书基本上都要被他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动态把字句都掩盖住,少年藏在书本的遮挡后,也只有同桌的沙弗莱才能在第一时间看出,他其实没在听课。 沙弗莱脑袋上冒出个问号。 难不成陈词是属于那种不听课也不配合老师,却总能在考试中拿到惊人高分的学霸? 很快,老师让同桌之间讨论,进行对话练习。 沙弗莱率先转向陈念,而陈念还在画画,似乎完全没听懂老师在说什么。 发现周围响起同学们交谈的声音,陈念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发现沙弗莱在看他。 “You seem to really like painting.”沙弗莱道。 陈念:“哈?” 他只听懂一个you和一个like。 沙弗莱:? 少年琥珀色眼中的茫然让沙弗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师让做对话练习。”沙弗莱善意地提醒道。 陈念:“哦哦哦。” 他清了清嗓子,回忆起自己小学时学过的,足以铭记一辈子的内容。 “how are you I\''m fine think you and you?” 沙弗莱:“…………” 他为什么觉得,自己的这位同桌其实并不会英语呢? 陈念用无辜的目光望着沙弗莱。 他确实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学过英语了,以至于短时间内能想到的对话只有上面那些,哥哥倒是每天持之以恒都会听英文早间新闻,但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难不成陈词学的是哑巴英语? 沙弗莱脑海中划过这个猜想。 如果之前学校不注重口语的话,确实有这种可能,很多学生英语笔试成绩很出色,但轮到听说上就不行了。 于是沙弗莱试探着道:“那我们先来读读课本上的范文?” 陈念看向课本。 上面全是他的画,他都不知道要读的是哪里。 “读什么?”陈念问。 “这个。”沙弗莱伸手指了指,指尖很微妙的点在男性素体的裆下位置。 所以沙弗莱只是指了一下,很快就把手收回来了。 陈念瞪着那些陌生的单词。 他初中英语还行,但升入高中之后,就没怎么学过了。 不会念。 这让他有些苦恼,如果是哥哥,肯定能非常流利地读出来。 怎么办,难道第一次互换就要露馅了吗? 沙弗莱正等着他出声。 陈念眨了眨眼,道:“你觉得我画得好吗?”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沙弗莱愣了四分之一秒。 “我教你画画吧。”陈念又道。 沙弗莱:“额……” 他又思考了半秒钟,点头道:“好的。” 陈念:“你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写实美式Q版还是二次元?” 沙弗莱还没来得及回答,老师就让大家停了下来。 沙弗莱只能用眼神示意陈念下课再说。 陈念松了口气,总算是把危机暂时应付过去了。 等之后再来上课的就是哥哥,应该不会出现如此窒息的尴尬情况。 下课之后,沙弗莱正想跟陈念继续英语交流时的话题,就看到少年站起身,拿着水杯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陈念等到第二节上课,才姗姗回来。 沙弗莱只得暂且收起心中疑惑,认真上语文课。 语文课是陈念最擅长的,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他母语。 终于有了能够顺畅跟上的内容,陈念还蛮开心的,也乖乖在书上做了笔记,反正他和哥哥教材都一样,晚上回家再换回来就好。 第二节下课,陈念就再度拿上水杯,风一样地从教室里飘走了。 沙弗莱都没再来得及跟他说话。 急着去做什么呢? 陈念急着去找陈词,和哥哥换回来。 身为特长生,他今天的文化课到此结束,接下来就要去画室练习,直到晚自习结束。 兄弟俩按照中午的约定,在艺术楼和知行楼中间的操场角落里见面。 陈词和陈念简单交代了彼此两句,用最言简意赅地话说完下午前两节课上发生的重要事情,就急匆匆跑向自己本该在的教室。 陈念气喘吁吁地来到艺术楼,他踏进十足陌生的教室,找到第三排中间靠近走廊的位置,看到同桌的女孩正在等待。 她应该就是桂芷棋吧。 见陈念回来,桂芷棋站起身道:“咱们快走吧,再晚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陈念赶紧拿上装满了画具的包:“嗯嗯。” 陈念特地朝后座看了眼,果然,凳子是侧着放倒的。 这个座位属于名叫傅天河的体育生,他一只眼睛是假的,现在应该去了操场训练。 陈念跟着桂芷棋,用最快速度赶去画室。 奈何互换回来的路上耽搁了太长时间,等到陈念和桂芷棋赶到,只剩下了后排位置。 “对不起啊,害得你也没挑到好座。”陈念愧疚地摆好画架。 桂芷棋满不在乎道:“没事,我相信以我们俩的水平,无论坐哪儿都能画好。” 美术生的艺考分为色彩,素描和速写三个科目,这三门陈念表现都很好,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色彩。 在本省,美术生会在高一结束后的暑假接触水粉,做一些简单的临摹,高二上学期就开始系统的学习并绘画了。 列宾美院最出名的就是油画系,陈念为了备考列宾,很早就专门学的油画。 油画和水粉在色彩理论上的区别很少,但油画的材料和技法远比水粉多得多,所以让能熟练绘制油画的陈念来画水粉,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少难度。 至于水彩?虽然也能画,而且画好了分会很高,但在艺考中非常容易翻车,万一纸不好就完蛋了。 桌上放了瓜果蔬菜,老师会挨个过来指点同学,陈念想了想,还是拿出了油画材料。 他不用参加国内的美术联考,所以更想画自己最需要的东西。 陈念熟练拿出折叠洗笔筒,把亚麻籽油倒进去,又一把把地抓出长中短型号的羊毛笔,狼毫笔,猪鬃笔和尼龙笔。 桂芷棋在旁边看陈念进行军火展示,感慨道:“你画具好多啊。” “嗯,我画油画的。” 看到陈念拿出一大把不同的圆头笔,桂芷棋道:“这些好像化妆刷啊。” “是哦,这支应该可以用来上腮红?” 陈念所有型号的笔都有两只,分别用来画深色和浅色,这样能最大程度保证画面干净,同样也让他绘画的预算几乎翻倍。 那么多东西拿出来,很快就吸引了大半个画室里同学们的注意。 众多美术生里,其实很少有像陈念这样,从小时候就坚定自己要朝绘画方向走的。 所以当陈念展示出非同寻常的专业性时,大家都颇为好奇。 “同学,你就只用这几种颜料吗?”旁边另一个戴眼镜的女生问道。 陈念:“对,这九种调色起来我用着最舒服。” 老师也注意到了陈念的特殊,看到他要画油画,眉头皱了下:“同学,你是不是带错东西了?” “老师我就是画油画的。”陈念简单给老师说了下他打算直接考列宾的想法。 列宾美院的绘画类别只有油画和版画,陈念就算画别的也没用。 听到陈念不参加国内艺考,老师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想好了?如果不联考的话,可就少一条退路了。” 列宾美院正式入系之前会有一个预科班,申请预科班的条件并不高,但最终考试的难度很大,能够成功入系的留学生可能只有二十个。 如果没有考上,就需要再等一年,无论对时间,精力还是金钱,都是很大的浪费。 陈念轻快道:“我不要给自己留退路。” 见陈念志向已定,老师也就不再多言。 他来到讲台上,第一堂课就决定让学生们尝试着画艺考当中最难画的水果——菠萝。 老师亲自示范,讲述着技巧和步骤,而陈念选择用平板拍摄照片,直接开始作画。 一般来说,水粉会要求在三个小时内完成,而油画的绘画进度,是按照天来算的。 桂芷棋坐在陈念旁边,耳朵听着老师讲课,眼睛瞟着陈念起形。 她之前没接触过油画,所以看到陈念的许多操作,颇为新奇。 . 陈念握着画笔和大菠萝斗智斗勇,而陈词正坐在教室里上生物课。 沙弗莱一直都在默默瞅着陈词。 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明明同桌还是那个同桌,五官体态毫无变化,却总让他感觉……好像换了个人。 或者说换了个魂。 他再也不拿着铅笔在教科书或草稿纸上习惯性地绘画,而是听老师讲课的同时刷自己买的练习册,一心二用两不耽误。 脸上和眸中更是不见了仿佛要飞出的开朗笑意,淡色的唇角自然垂下,成为一条弧线的两个端点。 更仔细地去看,好像握笔姿势也有微妙的区别。 沙弗莱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因为画画和写字需要的发力点不同。 反正沙弗莱这一节生物课都不太专心,一直在悄然观察着陈词。 陈词当然也注意到了,但他暂时还没工夫理会沙弗莱。 中午陈念把沙弗莱夸得天花乱坠,让陈词也有了那么点兴趣。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两人可能已经算得上熟悉了。陈词从不怀疑弟弟的社交能力。 陈词不知道陈念和沙弗莱的确切相处模式是什么,但稍不留神,他们的互换就有露馅的风险。 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但陈词还是想尽可能保护一下秘密,毕竟以后说不定还会再度互换呢。 生物课结束,陈词也做完了这堂课的小题快测,顺便对照参考答案修改过。 看到练习册上一个红色的修改都没有,沙弗莱欲言又止。 这是能生物满分的水平。 沙弗莱思考片刻,还是试探着道:“Прошупрощения.(麻烦让一下) ” 陈词:? 他经常听到陈念在家练习俄语,但不代表自己也会。 他定定地看了沙弗莱几秒,道:“什么?” “我去接点水。”沙弗莱举了举自己的水杯。 陈词明白了,站起身来,让沙弗莱出去。 沙弗莱走出教室,满脑袋问号。 他说的是最基础的日常俄语,陈词不该听不懂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靠窗的位置空了出来,陈词站着,随意朝外面望了一眼。 却意外发现了正在操场上奔跑的身影。 傅天河换了更适合运动的背心和短裤,两只坚实的臂膀被午后温暖的斜阳渡上金光,他黑发被风吹得向后,短裤只到大腿半截,腿部肌肉随着奔跑收紧又舒张。 摆臂、迈步,身体如一道闪电,沿着既定的塑胶轨道划过。 陈词看不到傅天河的表情,但本能地感觉应该并不狰狞。 操场旁边还有其他准备上体育课的学生围观,教学楼的栏杆上也趴着不少课间休息的同学,体育生们第一天训练,不会特别上强度,但也足够好看。 特别是傅天河,几乎吸引着所有目光。 傅天河从一开始就处在领先地位,一直到结束,都没有其它同学能够追上他。 冲过终点线后,他才慢慢放缓速度,回头去看身后。 陈词听不到操场那边的声音,但从人群的躁动来看,傅天河大概引发了些许轰动。 体育生走到攀登架旁,拿起自己地运动水杯,咬着吸管喝了两口。 “行啊天河,一个暑假没见又进步了。”体育老师拿着本子和表秒来到傅天河身边,“没少练吧?” “嗯,放假的时候每天都回去跑跑。”傅天河朝老师露出他最惯常的乐呵笑容,“最近的耐力感觉更好了。” “保持状态,看看能不能更进一步,争取这个学年把国家一级运动员给拿下。”体育老师道,“你的情况特殊,到时候还需要跟比赛的主办方交流一下报名问题。” 傅天河点头。 正常情况下,只要身体素质达标就可以参加正常的体育竞赛,他虽然单眼失明,却不影响跑步,不过保险起见,最好还是提前多做准备。 陈词正远远望着,沙弗莱回来了。 看到少年专心盯着窗外操场的方向,沙弗莱也瞅了几眼。 是体育生在训练。 陈词一直都在画各种没穿衣服的人,像是体育生这种身材好肌肉线条明显的,应该是他喜欢看的吧? 沙弗莱端着水杯,默默站在走廊上。 估摸着快要上课了,陈词才收回目光。 一扭头,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沙弗莱。 陈词:“…………” 沙弗莱:“…………” 四目对视,沙弗莱主动朝旁边让了让,方便陈词出来,然后他再侧身进去,回到属于自己的,靠窗位置。 “你在看他们练体育吗?”沙弗莱问。 陈词:“嗯。” 就这么个音节? 沙弗莱被憋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虽然他跟同桌才认识了半天,但两人可是约好了要一起练习俄语的关系,而且陈词还说要教他画画,怎么转眼之间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沙弗莱试探着问道:“陈词,你是不是不舒服?” 陈词:“没。” 沙弗莱:“…………” 有那么一瞬间,沙弗莱有些怀疑人生。 他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得罪了陈词。 5. 第 5 章 陈念一直画到晚自习结束,菠萝的进度到了细化关头。 而其它同学都已经完成了至少一副作品了,有造型准确色彩明晰的,也有歪扭七八的抽象之作。 桂芷棋当然属于前者,她画得又快又好,已经开始换角度开始了第三只菠萝。 不过临近放学,桂芷棋也不想正经画了,用调色板上剩余的颜料涂了个比奇堡。 老师每次从旁边经过,都会看上陈念许久,他基本功太扎实了,每一笔都落在该在的地方,颜色也非常准,带这般水平的学生,绝对是享受。 有的同学是高一成绩不好,临时决定的学美术曲线救国,和陈念这种从小就用功画画的学生肯定没法比。 油画远比水粉细腻太多太多,也更难晾干。 下课铃响,陈念放下画笔,伸了个懒腰。 画他直接留在画室就行,明天继续完成。 虽然只跟桂芷棋在画室里相处了几个小时,陈念也已经迅速和她成为了朋友。 当然,在桂芷棋眼中,他们在成为同桌的那一刻就是朋友了。 陈念收拾了画具,和桂芷棋一同走出艺术楼。 远远就听到操场那边传来惨叫。 “什么声音?”陈念伸着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体育生他们做拉伸吧?”桂芷棋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听着就好痛。” “大家都不容易啊。”陈念感慨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傅天河正趴在按摩床上,张志明手持泡沫轴,在他小腿上滚着。 每一次向前或者向后滚动,都能收获傅天河痛苦的惨叫,小腿上紧绷的肌肉被强行松开,疼得傅天河浑身都在发抖,双手死死抓住按摩床边缘。 正在遭受磨难的并非只有他自己。 所有训练结束后的体育生都趴在床或垫子上,同学之间相互放松,手持泡沫轴的人脸上带着感同身受的苦笑,被放松的人各个面目狰狞,似乎恨不得把床垫撕碎。 终于把小腿上紧绷成一团的肌肉全都放开,张志明才停下手。 但傅天河知道还没完。 张志明双手摸索着,找到腓肠肌两肌腹与肌腱交角处的承山穴。 傅天河双眼紧闭,咬紧牙关。 张志明用力按了下去。 疼痛立刻从小腿处窜上天灵盖,傅天河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抓着按摩床的边缘爬走。 一秒,两秒,三秒。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时间竟然过得如此缓慢。 终于,承山穴遭受的按压消失,傅天河整个人也像一条要快死掉的狗狗,侧着脸趴在按摩床上,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过了二十秒,他才缓慢地挪动身体,八十岁老奶奶般从床上翻身下来。 虽然放松的时候很痛很痛,但重新走路时,双腿确实能轻松不少。 每一次大量训练完后,体育生们都要做彻底的放松。 可惜,今天的放松还没完。 他还需要做柔韧放松。 张志明拍拍手:“来吧。” 傅天河失魂落魄地站在他身前的瑜伽垫上,将两条腿一前一后地分开,然后中心向下,大腿后侧地肌群会因为这个姿势得到拉伸。 张志明双手抬着傅天河腋下,防止他在疼痛中脱力摔倒,而旁边另一位体育生见状赶忙过来,他蹲下身,抓住傅天河放在前面的那只脚。 “开始了啊。” 傅天河放在前面的脚被牵引,原本就紧绷的大腿肌肉立刻被拉得更开。 傅天河:“啊啊啊啊啊啊!” 张志明:“你招不招!” 傅天河:“啊啊啊啊啊!” 张志明:“不招是吧,阿杰,再上家伙!” 但大家也只是说着玩玩,谁都知道开筋必须循序渐进,万一用力过猛把肌腱拉断就惨了,特别是傅天河成绩那么好,绝对不适合因为这个受伤。 傅天河痛的直拍张志明小腿,等拉伸终于结束,张志明的腿都被他手掌拍红了。 “招了吗?”有同学问。 “还没。” “呦,嘴很硬嘛。” 虽然放松的过程很痛苦,但结束之后,浑身轻松。 傅天河缓了片刻,就拿上自己书包,和其它体育生们往操场外面走。 陈念和桂芷棋告别,朝着停在校门口附近的黑色轿车走去。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习惯性地问道:“我哥呢?” “在这儿呢。”内后视镜里出现了一只从后排垂直伸出来的手。 陈念回头,陈词正躺在后排,手里拿着kindle,俨然在看书,他头底下枕着小恐龙抱枕,腰间也有空调毯盖着,防止后排空调直接吹到腰间。 kindle是几年前最火的时候陈念买来的,他那时候已经在网上接稿赚钱,看到别人说电子书怎么怎么好用方便还保护眼睛,就起了买一个试试的心思。 买来之后陈念才意识到原来买电子书并不便宜,而且翻页真的好慢好慢,跟手机平板的灵敏度没法比,对他这个急性子来说,简直躁人。 还好有陈词在,接手了kindle,不然它真的就只有泡面盖这一种命运了。 陈词在网上找教程,把kindle刷了个安卓系统,安装微信读书墨水屏版本的app,好用度直接翻了个倍,陈词平日拿它看书,方便得很。 陈念系好安全带,陈蔚发动车子,问:“开学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陈念脆生生地回答,兴奋之中差点说漏了嘴,还好刚开口时就意识到了问题,赶紧换成别的。 “同学们都很好,我还认识了一个俄语水平很高的同学,他答应会陪我练习,今天在画室画了大菠萝,老师还纳闷我怎么带了油画材料,我给他说要考列宾。” 陈念巴拉巴拉说着这一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讲自己有个画画同样很好的女同桌,叫桂芷棋,两人约好了周末去看画室;说自己深镉红色的颜料被用掉了一大半,晚上可能就要下单买新的;说出来时的路上听到操场上有体育生们的惨叫,要不是放学的人多非常适合当校园恐怖怪谈的背景音…… 陈念从上车到下车,嘴巴都没停过,而陈词至始至终半个音节都没发出,全程认真捧着kindle看书。 陈蔚早就习惯了兄弟俩这般,一边开车一边和陈念搭话,直到到家,陈念从包里掏出水杯,咕嘟嘟喝了两口。 “总的来说,还蛮开心的。” “开心就好。”陈蔚关上车门,用拿车钥匙的手拍拍陈念后背,“上楼回家。” 陈蔚在z市找的房子是三室一厅,陈词和陈念的房间在主卧,陈蔚自己的房间在向阳的一间次卧,而另一间阴面的次卧当成书房,放了台式机和大书架。 兄弟俩的房间是上下床,还有一张超级大能让两人都坐开的桌子。 作为高二学生,当然不可能下了晚自习就休息。 陈词早就在晚自习上就把作业写完了,他拿出放在桌边的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的书本,掀开夹着书签的一页。 高中阶段,学有余力的学生可以着手准备竞赛,陈词就是其中之一。 不光是物理,化学、生物竞赛的相关书籍,他都有在看。 反正多学点东西总归没有坏处的。 而陈念作为晚自习半个字都没写的人,连书都没从包里掏出来,他压根就不做作业。 他们美术生到了高二,就开始以艺术课为主了,一般会等到艺考结束之后再狂补文化课,而他要考的列宾更是只要求高中成绩会考过了就行,对高考分数没要求。 陈念掏出了蓝牙耳机戴上,从书包里掏出他的宝贝ipad,放了本网络小说的听书,他打开procreate,准备继续画老板的稿子。 就在这时,Q.Q上弹出消息。 【您已经和“崩撤卖溜”成为好友,快来聊天吧。】 崩撤卖溜,好别致的网名,沙弗莱也打游戏吗? 陈念立刻点开聊天框,看到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就先等了一下。 结果他等了两分钟,看到“正在输入中……”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就是没有新消息弹出来。 干嘛呢? 陈念一头雾水,总不可能是沙弗莱在给他写小论文吧? 于是陈念直截了当地发了个“嗨”过去。 在他消息弹出后的两秒,对方的气泡终于冒了出来。 “嗨。” 情况貌似有那么一点点尴尬啊。 陈念先去修改备注名,他输入“shafulai”,结果输入法内第一个出现的词组竟然是“傻福来”。 陈念手一抖,点击选中了。 看到备注上的名字,陈念当即笑出声来。 傻福来。妈呀,怎么感觉还有点生动形象? 陈词看了弟弟一眼,早就习惯了他突然的情绪波动,继续低头看书。 陈念笑完,怀揣着不为人知的愧疚心情,给傻福来发送消息。 [没打扰到你学习吧?] 傻福来:[没,我作业晚自习写完了,正在弄别的。] 陈念:[牛牛,不愧是大学霸。] 沙弗莱看到那俏皮的回复,松了口气。 他仿佛都能通过文字,想象出少年亲口将其说出时的俏皮表情和语气。 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决定问出来。 傻福来:[你下午大课间之后是不太舒服吗?] 大课间之后? 陈念眨眨眼,那时候他跑去跟哥哥换回来了。 沙弗莱为什么要这么问,陈念用脚指头也能想到。 肯定是哥哥跟他之间的相处模式骤变,让沙弗莱误会了情况。 陈念想了想,还是回答道:[没有吧。] 对面许久没有再回复。 陈念就在等待的同时把Q.Q分屏,开始画画,他答应了老板尽量在后天画完稿子,今天就得把颜色大体铺好,并且做一部分细化。 他先是按照最开始的设想,铺好底色,再确定大光源和几个效果小光源的方向,开始用灰色进行并不算愉快的二分过程。 正做着头发的二分呢,聊天框里又弹出了新消息。 傻福来:[那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高兴了吗?] 陈念:“……噗。” 他仿佛看到了金发紫眼的少年眉头紧皱地思索着,犹豫半天才终于决定问出。 两条消息之间有着长达十几分钟的间隔,可见沙弗莱到底有多纠结。 陈念:[没有啊,我下午和晚上是不是表现得有点奇怪?] 傻福来:[是有点。] 陈念:[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陈念:[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傻福来:[秘密?] 陈念:[是的,你一定要答应为我保密。] 过了半分钟。 傻福来:[好,我一定会帮你保密。] 陈念:[其实我有双重人格。] 傻福来:[?] 陈念:[你也感觉到了吧,下午大课间之后,我是不是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性格变得特别冷酷,也不怎么爱说话了?] [那是因为我的第二人格出来了……不,对外人而言,那才是第一人格,因为他在日常生活中会更经常的出现。] [第一人格和我截然相反,他成绩很好,为人处世非常冷静,不太喜欢说话,我考试取得的那些分数,也全都是他考出来的。] [而我只是个喜欢画画,学习并不优秀的第二人格,其实在学校里并不适合经常出现,你也看到了,英语课上我甚至都没办法和你进行正常对话。] [所以我只能在晚上回家之后出现很短很短的时间。] 陈念叹息一声,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编造的故事当中,在这一刻,他成为了哥哥的影子,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才能出现,享受属于他的时光。 陈词忍不住又瞅了他一眼,陈念脸上的表情让他总觉得是在干什么坏事。 沙弗莱半天没回答。 唔,看起来是愣住了啊。 沙弗莱确实愣住了。 只不过他没立刻回答,是还有其它别的原因。 面前的五张屏幕上显示着不同的页面,黑或白的底色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一行行代码。 耳机中传来经过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怎么样?” 沙弗莱:“正在调整。” 他十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一行行代码加入到屏幕当中,左方黑底的屏幕上映出沙弗莱眉头微皱的侧脸。 他正在用msf扫描靶机上mysql服务的空密码。 自从全球进入数字化时代,信息战就从未停止过。 前段时间,西北工业大学遭受境外网络攻击,攻击方是米国NSA特定入侵行动办公室TAO。名为“饮茶”的嗅探窃密类网络武器致使大量敏感数据遭窃。 红客集团致力于保护国家网络安全,然而国外黑客组织活动愈发频繁,国内相关人才缺口却极大,为了壮大实力,沙弗莱这个外籍人士在经过核查之后,都得以成功加入。 近期手足口病和腮腺炎在儿童当中流行,而z省的医疗系统又正在遭受疯狂袭击,沙弗莱从上个星期就没闲着过,好在终究是守住了。 沙弗莱正添加着payload的后门,最右侧的屏幕上突然弹出聊天框。 陈词:[你怎么不说话了,是我吓到你了吗?] 沙弗莱迅速把手放在右侧的另一把键盘上:[没有,刚刚在忙。] 他又看了遍少年发来的离奇内容,双重人格吗?要放在平常有人给他这么说,沙弗莱肯定不信。 可今天他确实见到了少年显示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而且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沙弗莱决定暂时先抱着观望态度,等之后再观察两天,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 如果要真是这样……他胸中涌上一股沉默的心酸。 那个喜欢画画,性格开朗总是带着笑容的少年想要去俄罗斯留学,是不是也只是属于他那个人格的梦想? 毕竟他们学的是英语班,最终高考是要看英语成绩的。 噼啪键盘声响中,沙弗莱敲出一行字: [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 看到回复弹出,陈念笑得手一抖,色块涂歪了。 他左手双指敲击屏幕撤回,继续进行二分后四分的构建,觉得哥哥的这位同桌真的好有意思。 只可惜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再接触到了。 菁英班的课他实在跟不上,特长班的学习进度又比较慢,陈念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他不想耽搁哥哥学习,他哥可是要考顶尖大学的啊! 所以下一次互换,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在笑什么?”陈词终于问道,陈念晚上的表现实在兴奋过头了。 陈念立刻竹筒倒豆子似的向陈词说了他和沙弗莱的对话,还把平板展示给陈词看。 他们兄弟俩之间,从来没有什么秘密。 听到陈念说他们是双重人格,陈词额头上冒出一连串无语的省略号。 不过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足够有说服力的解释。 前提是沙弗莱会信。 “我觉得他应该会信的。”陈念信誓旦旦,“毕竟咱俩性格差别实在太大了,而且又没人知道咱其实是双胞胎,不可能会往交换身份这上面去想得。” 陈词:“嗯。” 陈词顿了顿,又道:“那你以后就是我只有在夜晚才会出现的第二人格了。” 陈念将手指并拢点在额角:“遵命!” . 傅天河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上四楼。 他掏出钥匙打开家门,踏入漆黑的玄关,低头脱鞋时喊了句:“我回来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他抬手打开客厅的灯,光亮驱散了黑夜,只是并未能带来多少温度。 客厅的正中央,放着一台老式的大肚子电视机,它的屏幕被拆开了放在旁边,露出其中的电路,黄的蓝的电线纠缠在一起,如同机械生物的血管。 身上的汗水还未干,傅天河脱掉衣服,直奔卫生间洗澡。 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顺便把换下来的袜子内裤洗掉,再把扔进了背心短裤的洗衣机启动,傅天河赤着上身,单手擦拭硬刺刺还在滴水的头发,走进厨房。 他从架子上拿出昨天刚拆封的一袋面条,放进锅里加水,打开燃气灶和抽油烟机,七分钟后,一碗白煮面就出锅了。 他把面端到客厅,边看手机边吃掉,然后洗碗刷锅,扫地拖地,晾衣服,再把晒在阳台的运动鞋收回来,坐在沙发上穿好鞋带。 浑身练得酸痛,但他一般睡上一夜就能恢复。 等到把家务全都收拾完毕,傅天河坐在桌边,从书包里拿出作业。 开学第一天,布置的作业量不算多,他用了一个半小时做完五门课,只剩下了最弱项的化学。 傅天河真是看到化学就头痛,不想做,反正就算认真写了也全是错的。 干脆就不做了吧。 反正作为特长班的学生,可以少做作业,老师会理解他们训练繁忙。 弄完这些,也十一点半了。 傅天河来到客厅,开始拆开电视。 这台电视是他从废品回收站淘来的,虽然外壳破烂不堪,但里面很多元件都完好无损。 他喜欢做组装,经常自己动手,奈何市面上很多零件卖得太贵,傅天河干脆就趁着暑假的空余时间,到垃圾场淘了几番宝,找到了许多有用的物件。 一直拆到十二点,傅天河才停手。 必须要睡了,不然明天早自习起床会很痛苦。 从回家到睡觉的这两个多小时里,傅天河一句话也没说过。 他能跟谁说呢?家里就只有他自己。 这个家的另一个主人,他的母亲,早就在很多年前不在了。 一岁多时,傅天河被诊断出视网膜母细胞瘤,因为肿瘤转移风险高,体积过大,进行了眼球摘除手术。 从那之后,为了避免眼眶萎缩,他植入了义眼架,开始配戴义眼。 然而疾病的阴云很快又笼罩在了家庭上空,这次是傅天河的母亲。 胰腺癌,预后最差的恶性肿瘤之一。 胰腺尾部的肿瘤很少出现黄疸,当母亲出现持续性腹痛,去医院检查时,医生告诉她已经到了晚期。 三个月后,傅天河母亲走了。 而他的父亲早就有了新的家庭,从那之后,傅天河就独自一人生活。 在查出生病后,母亲就尽可能多得教会傅天河生活技能,最起码家务和做饭这些必须得会,她完全不指望那个抛妻弃子、攀上豪门的渣男能好心地抚养傅天河。 好在傅天河很争气,完全能够靠着母亲留下来的存款和他爹打来的抚养费自行生活。 所以傅天河很喜欢上学,在学校里,他有很多朋友,可以和老师同学聊天。 傅天河学习训练很累,平时脑袋一沾枕头就会睡着,但今天闭眼躺在床上,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一个有些陌生的模样。 那是他今早才认识的新同学。 早上他只觉得这位新同学长得真好看,而且上课表现也好,肯定是老师最喜欢的那种乖宝宝。 结果中午从小巷里撞见他收拾混混,三观都要刷新了。 竟然是披着小白兔外皮的大灰狼吗! 回想起那时的种种细节,傅天河脸上不禁发烫。 他竟然愚蠢地举着自行车,还把小猪佩奇的纹身贴贴上了! 幸亏最后陈念没拒绝载他回家的提议,不然脸是真的要丢得精光。 但心中隐隐也有几分兴奋。 陈念背地里是那副样子应该很少有人知道吧,自己算不算是知晓了少年的小秘密? 想着想着,傅天河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翌日清早,傅天河睁开双眼。 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他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啊啊啊啊!表怎么没响?!” 事实上闹铃肯定响了,但当时大概被昏睡当中的傅天河闭着眼直接关掉,而他直接忘记了有这回事。 傅天河用最快地速度起床穿衣刷牙漱口,拿上钥匙飞奔下楼。 他拼命蹬着车子,一路风驰电掣电闪雷鸣,飞入校门口。 “喂!慢点!”门口的保安大声朝傅天河喊道,“你哪个班的,小心撞到人!” 傅天河把车往自行车停放区域随便一停,就朝着艺术楼狂奔。 结果跑到一半,他就绝望地听到了早读铃声响起。 完蛋,还是迟到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楼梯,跑到教室门口,发现田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看着大家做早读了。 傅天河:“…………” 他整理好心情,深吸口气: “报告!” “傅天河,你怎么又迟到了?”班主任田老师闻声走到门口,眉头微皱。 “我没听到表响。”傅天河老实回答。 田老师知道傅天河的家庭情况,也明白他生活中的难处,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独自生活,能把自己收拾妥当,没走歪路已经很不容易了。 更何况傅天河还生过大病,身体上的残缺更让田老师在平日里对他关照有加。 “下不为……”田老师正想让傅天河进去,就听到匆忙地脚步声迅速靠近。 少年慌慌张张从走廊尽头跑来,书包在他身后随着步伐一颠一颠,看到田老师就在门口,他面上表情微变,随后气喘吁吁地停下,道: “报告!” 他柔软的黑色发梢被风吹得有点乱,琥珀色的眼圆得像杏子,脸因为气血翻涌泛着绯色,润嘟嘟的唇微张,大口大口喘着气。 傅天河看到陈念的第一眼,突然感觉似乎好像仿佛大概有哪里不太对劲。 明明昨天中午陈念干脆利落干翻了一群人,都没脸红喘.息过,虽然现在这副模样也很可爱,但和他印象当中的样子有那么点割裂。 要是只有傅天河一人迟到,也就算了。 可现在陈念也迟到了。 田老师的话音生生停住,她无奈地看了这对前后桌几秒,叹息道:“开学第二天就迟到,你们在门口站会儿再进去吧,稍微长长记性。” 傅天河:“好的。” 陈念:“好的。” 陈念后背靠墙站好,总算喘过气来了。 他昨晚画嗨了,熄灯上床之后趴在枕头上继续,一直到零点半才结束。 这时候十一点半准时休息的陈词已经睡完一个小时了。 熬夜赶稿的后果就是他实在起不来,最后慌慌张张落了个迟到的下场。 不过,幸好还有人陪着他。 陈念看向傅天河。 两个人站着,总归比独自一人舒坦多了。 傅天河也同样看向陈念。 陈念对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傅天河:……? 明明是很甜的笑,傅天河却没由得感觉到了几分惊恐。 他想到昨天中午淋漓滴落鲜红颜料,还有墙壁上氟化氢水解尸体的复杂化学式。 不禁浑身打了个寒战。 6. 第 6 章 陈念通过傅天河的金色义眼,判断出他就是坐在自己后面的体育生。 叫什么来着,傅天河? 就是他昨天中午骑着把哥哥带回来,哥哥还给他洗了被颜料弄脏的校服。 由此看来,他们俩之前的关系,应该还算不错。 所以自己表现得熟稔点,也没关系吧? 于是陈念主动问道:“好巧啊,你怎么也迟到了?” 傅天河完全没想到少年会率先开口,这下他心中的恐慌瞬间攀升到了顶峰,转化为了满脑袋问号的疑惑。 什么情况,陈念怎么一夜之间就转性了? 别说笑容了,昨天他压根就没从少年脸上看到过丁点表情。 “额……我手机闹铃没响,起晚了,你呢?”傅天河决定稍作试探。 “我熬夜画画睡得太晚。”陈念耸了耸肩,他摘下书包放在脚边,拿出语文背诵速记的小册子,“还好今天凑巧有人陪我,不然自己站着多尴尬啊。” 陈念翻开到之前学过古诗文处,开始背诵:“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陈念嘴上背着,身体也没闲着,一下下用后背撞击墙壁。 这样的运动方法傅天河经常在公园里见到,大爷大妈们用来锻炼身体,据说能壮腰肾、调气血,平阴阳。 傅天河:“…………” 真、真的好不一样啊! 是他产生幻觉了吗? 还是说昨晚发生了什么意外,让陈念被外星人抓走改造了一番? 见傅天河一直盯着自己,也不背书,陈念扭头看他。 从傅天河脸上难以言喻的表情,陈念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 无非就是自己和哥哥之间的差别太大,让傅天河震惊了。 “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陈念直接问道。 傅天河:“额……没有。” 他收回视线,百思不得其解。 “昨天,谢谢你了。”陈念又道,“那时候我心情不好,做了点比较过分的事情,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事没事,都已经过去了。”傅天河摆摆手。 原来昨天陈念那副表现,都是因为心情不好吗? 可是好像也不太能解释清楚啊。 但除此之外,傅天河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了,总不可能真的是陈念半夜被外星人抓包了吧! 傅天河定了定心神,也从包里掏出书来。 一中的早自习从6:30开始,一直到7:30才会结束。 以傅天河的身体素质,站上一个小时也就是洒洒水。 但陈念很快就觉得累了,他本来就没睡醒,连早饭都没吃,站了十分钟就想要休息。 他两条腿交替着站立,期盼着田老师什么时候能过来,叫他们俩回去。 “好累啊。”陈念叹了口气,“你累吗?” “还行。”傅天河道,“再坚持一会儿吧,顶多就罚站半个小时。” 看到傅天河经验很丰富的样子,陈念选择信他。 果然,七点整时,田老师走出教室,对两人道:“回座位上坐着吧,下次记得早起会儿,别再迟到了。” “谢谢老师!” “谢谢老师。” 陈念立刻拎着包走进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放松地舒了口气。 “怎么迟到了?”桂芷棋凑过来小声问道。 “沉迷画画,睡眠不足。”陈念小声道,“我赶稿呢。” 桂芷棋了然,很多美术生都会在网上接稿赚点小钱,她和陈念都是某约稿软件的认证画手,昨晚在画室里还相互加了关注。 两人都沉迷二次元,不过绘画风格和内容截然不同,桂芷棋喜欢画BL还有一些猎奇的人外内容,而陈念oc稿和梦女接得比较多。 傅天河坐在后排,盯着少年白皙的脖颈,突然间发现他耳后的小痣不见了。 嗯? 他眯了眯眼,稍稍向前探身,努力看得更清。 好像真的没有了诶。 难不成……昨天那颗痣其实是什么脏东西,陈念回家之后把它洗掉了? 傅天河心中疑惑更甚。 ……果然还是被外星人抓走过吧! 陈念并不知晓一头雾水的体育生都想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内容,他又分别看了十五分钟的化学和生物,早自习结束的铃声便打响。 陈念站起来,听到身后傅天河的凳子也被推动,体育生经过他身边,问:“要去食堂买早饭吗?” 陈念:“嗯嗯。” 傅天河:“那一起吧。” 陈念:“好啊。” 陈念和傅天河一起走向食堂。 傅天河隐约觉得陈念身上可能有某种惊天大秘密。 也许……少年是某个特殊机构培养的神秘特工,前来他们学校调查一桩离奇的诡异案件?又或者学校里其实有着通往异世界的大门,大门由于某些原因正在开启,他是特地前来关门的。 胡思乱想中,两人走到了食堂。 食堂人很多,六点半就开始的早读对很多还在生长发育阶段的高中生而言,是一种考验更是折磨,很多学生会在不迟到的前提下尽量推迟起床时间,早饭也留到早自习结束之后吃。 几个卖饭的窗口里都排满了学生,陈念和傅天河一前一后地排着队。 陈念百无聊赖地望着食堂入口,突然间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哥哥? 他早上也没吃饭吗? 陈念正想着,突然看到哥哥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不好!万一被其他人看到,他们俩的身份不就露馅了吗?! 这才开学第二天,互换才搞了一次,要是现在就被识破身份,就太没意思了。 所以陈念立刻迈开步子:“我去个厕所。” 傅天河还没反应过来,少年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挤挤攘攘的人群中。 陈念弯着腰,做贼一样尽量不引起注意地朝陈词身边前行。 然而等他抵达相应位置,直起身来,却发现哥哥已经不在原地了。 陈念:“…………” 傅天河左右张望着,他个子高,再踮起脚来几乎能看到每个人的头顶,有着相当良好的视野。 所以在看到熟悉发顶从不远处走过的时刻,就挥起手来,大声喊道:“这里!我在这里!” 陈词循着声音回头,一下就对上了傅天河的视线。 见傅天河一转不转地盯着他,陈词迟疑了两秒钟,还是走了过去。 “你好快啊。”傅天河说道。 陈词:? 快?快什么? 排在他们前面的同学刷完卡拿着饭离开,傅天河立刻上前一步,他选了两个夹饼,在陈词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之时刷上饭卡,把其中一个饼塞进陈词手里。 “快点吃,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了。” 陈词双手捧着热腾腾的夹饼,意识到傅天河可能认错人了。 起晚没来得及吃早饭的,是他弟弟陈念。 也就是说,陈念此时也正在食堂里。 他们俩不能同时出现在相识的人面前,不然会露馅的。 于是陈词对傅天河道:“谢谢,我去趟卫生间。” 傅天河:? 啊?不是才刚从卫生间回来吗? 傅天河脑袋上冒出了一排问号,他抓了抓脑袋,总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可仔细想又想不出来。 陈词迅速走到小卖铺门口,很快,就感觉有人从身后拍了下他肩膀。 他回过头,对上了弟弟哀怨的眼神。 无需多言,兄弟俩立刻不约而同地去到很难被注意到的小角落。 陈念:“哥你刚才在门口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过来找你来着,结果一转眼你就不见了。” “我去小卖铺买了笔。”陈词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根崭新的碳素笔,“早自习默写化学式的时候笔漏水了,差点弄我一手。” 陈念:“怪不得,我还纳闷你怎么会来食堂呢。” 陈词把手里的夹饼递给陈念:“傅天河给你买的。” 陈念低头看了一眼夹饼最外面的两朵蘑菇,道:“我不吃蘑菇。” 陈词拨开塑料袋,低头用牙尖将蘑菇咬出来,默默吃进嘴里,再递给弟弟:“吃吧。” 陈念接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咬住夹饼。 陈词:“那我先回去了,你慢点吃,小心噎着。” 陈念点头,两颊被撑得满满当当:“呜嗯嗯呜。” 陈念回到食堂,傅天河还在等他,体育生吃饭速度很快,手里的饼已经消失大半。 见陈念回来,他起身道:“走吧回教室,马上就要上课了。” 傅天河说着将最后四分之一个饼塞进嘴里,将包装纸仍入收餐台。 陈念:“…………” 原来真有人可以三分钟吃完这么大一个饼!他真的有在好好咀嚼吗?这样吃消化会不会出问题啊。 回去路上,傅天河问:“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啊。” 陈念:“嗯?” 他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道:“没有啊。” 傅天河:“哦哦,那就好。” 同一时间,陈词也回到了知行楼里的3班教室。 沙弗莱作为数学课代表,正在整理同学们交上来的作业本,看到陈词坐到他身边,欲言又止。 昨晚聊天气泡中的那些文字,又浮现在心头。 现在神情冷淡,少言寡语的少年,应该是主人格吧? 沙弗莱清了清喉咙,他抱起作业本,在陈词起身让他出去之时,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 “放心吧,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陈词:“……” 他微微一哽,还是配合道:“那我替他谢谢你。” 7. 第 7 章 新学期伊始总归算是轻松的。 陈念每晚回家都会边画稿子边和沙弗莱连麦练习俄语,他的油画作品得到了老师的大加赞赏,那菠萝画得就像真的,叫人想要伸出手从画布里拿出来。 众多美术生们也真切感受到了水粉和油画之间的差别,水粉太容易裂开了,放置一段时间之后颜色还会变灰,而且根本没办法做到油画那么细腻。 这就是应试和真正艺术之间的区别吗? 不少同学也跃跃欲试,想要尝试油画,陈念很大方地给大家分享经验,很快就和众多美术生们打成一团。 而俄语的练习也迈上正轨,对沙弗莱而言,和陈念进行俄语对话就像和小学生交谈,他可以边做题边进行,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少精力。 并且,这是他难得能和陈词第二人格相处的机会。 每次和沙弗莱连麦,陈念都会到书房去,一是怕打扰哥哥学习,二是担心沙弗莱那边会听到哥哥的声音,要是露馅可就糟糕了。 有母语者陪练,陈念的俄语简直坐了火箭般飞速进步,他每晚洗漱时都会对着镜子尝试大舌音,可惜除了喷满镜子口水之外,再无其他收获。 陈词主要精力仍放在学习上,闲暇时候,会练习钢琴和小提琴。 本来陈蔚是打算兄弟俩一个学钢琴一个学小提琴的,这样等学成之后就能合奏了,奈何陈念小提琴只会拉大锯,弹钢琴屁股上又像长了刺,根本就坐不住。 可钱都交了,好在陈词主动提议全都包揽,才没浪费学费。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陈念在优美的琴声中姗姗醒来,啊,莫扎特。 艳阳高照,就连厚重的窗帘都挡不住明媚天光。 他打了个哈欠,从枕头底下掏出平板开机,登陆约稿软件,看到老板给他的回复。 [太美了太美了!太太是神仙!已经确定收稿啦,笔芯.jpg] 2000块的稿费出现在了账户钱包里,而邀请栏中又有十几条信息,陈念挨个看过内容,从里面选了他最想画和预算最充足的一条,和甲方联系。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踩着木质楼梯下床。 陈词正在客厅里练钢琴,高中之后他时间紧,就没再去上过钢琴课了,一般都是复习之前学过的曲子,保证别手生,或者自己按照谱子学习着弹奏。 陈念坐在陈词身边,看哥哥纤长十指在黑白键上跃动,不由得感慨真不愧是他全知全能的欧尼酱啊。 甲方很快回复,发来了更为详尽的稿件要求。 甲方的oc是一对双胞胎少女,略带一点赛博朋克风格,想让陈念画一幅双人全身插图的私稿。 一曲终了,陈念开口道:“哥,待会儿你帮我做个模特呗。” 陈词朝陈念看来,点头道:“好。” 陈词早就不是第一次充当陈念的人体模特了,绝大多数画师在绘图时一般都需要寻找参考,来提供灵感或者借用一些细节结构。 陈念也一样。 陈词从很早之前就在当陈念速写的模特,到后来陈念开始接稿半身甚至全身插图,需要动作参考时就会找陈词摆姿势拍参考照片。 “这次要画什么?”陈词问道。 “一对双胞胎美少女。”陈念嘿嘿笑道,“我们俩一起摆造型,正好。” 陈词从钢琴前起身,和陈念一起回到主卧。 他们的衣柜打开可以拼出来一面很大的镜子,照起来相当方便。 陈词把宽松的睡衣上衣脱掉,既然是做动作参考,就需要展露出胸腔、手臂、胯部这些结构的位置和角度,穿着衣服会不太好准确辨认。 陈念也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兄弟俩□□上身,站在大镜子前。 陈念立起三脚架把手机卡住,手里握着遥控器,等姿势摆好就能直接拍下来。 “嗯……老板想要那种比较纯情却又带着魅惑的那种。”陈念摸着下巴思考。 作为经验丰富的乙方,他收到过的要求数都数不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揣摩甲方想要的感觉。 就比如现在,清纯和魅惑,两个意思截然相反的词要同时在动作中体现出来。 “哥,我们双手相扣试试。” 陈念坐在床上,拍拍自己身边。 陈词在他右边坐好,兄弟俩抬起手,掌心相抵,十指相扣。 陈念侧头看向镜子,面容和身形几乎完全相同的两个少年紧靠着坐在床边,交握的双手抵在彼此胸口处的高度,他身体向前倾,把脸颊和哥哥的贴在一起。 手背都要贴上对方胸膛,如果是两个女孩,肯定会有一个胸部的挤压效果。 不行,只有纯情,没有诱惑。 陈念:“哥你换个动作,这样太死板了,把一条腿抬起来呢?” 陈词抬起自己的左腿,踩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十分熟练地膝盖内扣。 陈词模特当多了,对各个年龄段各个性别的体态都有所了解,尤其是陈念经常画少女和萝莉,他很懂怎么样才能摆出比较可爱的小女生动作。 陈念从坐姿变成跪姿,身体彻底朝向陈词,腰向下坍,尽可能表现出一些纯真的媚态。 额……好像过了。 陈念重新直起身,眉头紧皱地盯着镜子。 “要不试试吃点东西?”陈词提议道,“我昨天看了本书,叫《制造宠物》,里面提出了一种观点——吃是爱的表达,爱便是吞食。人类能够从进食这一过程中,感受到支配和占有,所以很多人会在表达爱情的过程中说真想把对方吃掉,父母也会用亲吻婴儿手脚的方式表达他们爱。” 陈念:“啊?”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汉尼拔的面容,打了个哆嗦。 虽然哥哥所说的观点很吓人,但意见可以考虑,吃东西的动作会更多地展示口唇,带给观众欲望感,许多黄图都会通过食物表达涩情。 陈念跑去厨房,陈蔚今早上班之前去赶集了,买来新鲜的水蜜桃,桃子又大又甜,粉嫩嫩的,稍微一掐就能出水。 陈念拿了两个桃,递给陈词一个,两人各自拿着桃子,重摆造型。 怎么说呢? “还是差点涩气。”陈念评价道,他感觉问题出在哥哥身上,虽然陈词该做的动作都做了,但是体态僵硬。 绘画当中,女性人物和男性人物的最大区别在于,绘制女性时需要用更多曲线来表现天生的柔软,很多动作的幅度也可以相应变大。 “这样吧哥,你看我的动作。” 陈念左手指尖轻托陈词下巴,右手握着桃子,轻咬在表皮上,甜甜的汁水渗出些许,流入微张的唇中。 他肩膀一边抬起另一边放低,让肩线呈现倾斜的动势,一条腿以鸭子坐的姿势贴着床面,展露出脚踝和脚底,另一条腿踩在陈词双腿内侧的床铺上,让两人的肢体呈现出交错互动。 陈念低垂着眼睫,看似在盯手中桃子,其实是在看哥哥的唇瓣。 姿势比较复杂,但陈念非常完美地掌握着身体平衡,并且常年的速写经验让他的动作相当协调且放松,呈现出极佳的效果。 “怎么样哥?”陈念保持着姿势问道,“学会了吗?” “……”陈词盯着镜子沉默片刻,评价道,“你好骚啊。” “谢谢夸奖。”陈念按动手中的遥控器,三脚架上的手机咔嚓一声,拍下当前画面,“来吧哥,该你了。” 陈词学着陈念,做出那个充满诱惑力的动作。 但他远没有弟弟那么能放得开,肢体还是略显僵硬。 陈念开始了他自己的动作。 仍旧是腰向下塌,双手撑着双铺,下巴被陈词的指尖拖住而微微仰着头,尝试着去咬哥哥手中拿着的水蜜桃。 双子从两边吃同一个桃子,嗯,不错,纯真又涩气。 陈念瞄了眼镜子,满意地按下拍摄键。 之后他又指挥着陈词尝试了其它不同的姿势,从中选出三个来做参考,画好草图之后再让老板选一个最喜欢的。 “画完之后别忘了把图删掉。”陈词穿上睡衣,提醒道。 陈念:“嗯嗯,放心吧。” 下午时分,陈念跟着桂芷棋去了她所在的画室,感觉颇为不错,但这些画室主要以应试训练为主,陈念这种专门准备油画作品集的学生不多。 “以后咱们就每周日过来吧?”陈念道,“周六我想在家里画稿。” “我也是。”桂芷棋笑道,“最近刚开学不算忙,我接了好多稿呢。” 陈念想着趁着周末赶赶进度,所以周日晚上画到深夜才睡。 于是周一他理所当然地起晚了。 “啊啊啊啊啊啊!”陈念大叫着冲出卧室。 陈蔚早上八点才上班,一般都会七点起床,陈词和陈念都是自己去上学的。 小儿子的惨叫把陈蔚吵醒,他睡眼惺忪,看陈念惊慌失措地冲进卫生间,问:“昨晚几点睡的?” “不记得了一直在画画!”卫生间里传来陈念开水龙头刷牙的声音。 陈念把牙刷捣进嘴里,抬头就看到镜子上贴着一张黄色便签。 上面是陈词的笔迹。 [我去特长班了,你先到我那边吧,等早自习之后再换回来。] 陈念挥舞着牙刷的手一顿,心中瞬间涌上一股暖流。 哥哥是怕他迟到会在外面罚站吧。 一中的纪律说实话抓得不是特别特别严,远远不到那种让学生依靠恐惧学习的地步,而且也会采取因材施教的方法,换句话形容就是区别对待。 对学习好的同学,教导主任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学习不太能跟上的,就严加管教,希望他们能在压力下变得更好。 陈词在菁英班,就算偶尔迟到班主任也不会惩罚。 陈念松了口气,他撕下便签,不再那么着急忙慌,刷完牙之后甚至还有功夫喝口水再走。 8. 第 8 章 陈念走进知行楼时,很不凑巧地被年级主任撞见了。 “你是哪个班的?”年级主任因常年皱眉额头上都刻下了深深纹路,一双鹰隼般严厉的眼眸紧盯陈念,让人心头直发怵。 “三班的。”陈念老实回答,他双手抓着书包带子,做出一副乖宝宝的形象。 没人知道乖宝宝的包里还放着作为违禁物品的平板。 一听是菁英班,年级主任严肃的表情放松了些许,他嗯了一声,见周围没人,道:“上去吧,下次来早点。” “是,谢谢主任!” 陈念心花怒放地跑上楼梯,这就是好学生的特权吗?他真是爱死哥哥了,不然自己今天肯定又要在班级门口罚站半个钟头。 来到教室门口,陈念探头往里瞅了一眼,发现班主任高老师不在,但所有人都在很认真地背书,甚至就连陈念从前门走进去,都没能让大家从书中抬起眼来。 ……原来菁英班的早自习都不需要老师看管啊。 陈念坐在哥哥的位置上。 沙弗莱停下了英语单词的背诵,看向陈念,他想问同桌怎么迟到了,又觉得就算问了应该也只能得到主人格冷淡的回答,就什么也没说。 倒是陈念把包放在桌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少年先是拿出来水杯,喝了两口水平复心情,然后望向窗外。 阴云正在聚集,笼罩在教学楼上空,远处天空呈现出危险的铅灰色,一团团地缓慢滚动,只待水汽的凝聚突破临界值。 气压很低,闷热得无风,让陈念忍不住脱掉校服外套,露出短袖之外的手臂。 “感觉要下雨了呢。”陈念道。 “天气预报说有大到暴雨。”沙弗莱接话道。 “今早起晚了,没看,我连伞都没拿。”陈念说着,就看到一滴雨啪嗒砸在了沙弗莱身侧的玻璃上,“啊!下了!” 滴一滴雨敲门之后,雨点遍接二连三地砸下,原本就阴沉的清晨天色更暗了,宛若黑夜再度降临。 读书声稍稍混乱了些许,坐在开关旁边的同学伸出手,把灯打开。 · 教室乱成一团。 陈词抬起头,望向窗外。 “下雨了下雨了!” 坐在窗边的同学兴奋地将窗户打开,大雨被风吹得倾斜落入教室,打在附近的少年少女身上,引起兴奋的嬉笑。 整间教室里已经没人在看书了。 十六七岁的大孩子们坐在昏暗教室里,着迷地望着雨幕,没人想着去开灯,坐在走廊这边的同学更是齐齐离开座位,大家一起挤在窗边,欣赏着这场预示秋季将到的大雨。 桂芷琪轻声叹道:“好美啊。” 陈词将视线放远,雨幕将外面的世界模糊成灰度不同的色块,在这一刻,仿佛全部喧嚣都就此远去,一层无形的膜包裹在体表,让每个人都沉浸在独属于自己的畅想中。 傅天河当然早就站起身来了。 他和大家一样兴奋,下雨意味着操场至少要湿上三四天,就可以不用高强度训练了。 前面的少年也在专注望着雨幕,傅天河在他耳后看到了那颗小痣。 咦? 傅天河愣了愣。 陈念不是没痣吗? 这些天傅天河坐在陈念后面,每次抬头都能看到少年耳后,确定的确是没有痣的。 第一天大概是他看错了,要不就是陈念不小心沾到了脏东西。 可现在他怎么又看到了? 傅天河揉了揉眼,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碰到了那颗痣。 耳后最敏感的地带突然被触碰,陈词怔了一下,才猛地回过头去。 傅天河的手还在原处,这一下回头直接让体育生的指尖拨弄少年柔软温热的耳垂,又因为陈词抬头的弧度,直接擦着脸颊碰到唇角。 四目相对,准确来说是三目相对。 傅天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的脸好嫩好滑啊。 手指僵在原处,昏暗雷雨中,傅天河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看到了正在突破平静的疑惑。 “啊!”傅天河恍然回过神来,赶紧把手收回,结结巴巴地道,“那个,你耳朵后面,有、有一点脏东西。” 陈词用手背蹭了蹭方才被傅天河摸过的耳后。 痒。 就算用力擦了,那一瞬间的痒意也顺着神经,直接钻进了心里去,让陈词浑身都要发颤。 他很少让别人碰他,弟弟和父亲除外。 陈念说他有精神洁癖,陈词觉得也许是,正常情况下,他会本能地避免一切没必要的肢体接触。 陈词垂下眼,看向自己手背,没发现脏东西被擦掉的痕迹。 正当傅天河后背冷汗直流之时,一只浑身被淋湿的小鸟惊慌失措来到窗沿下,引得了同学们惊呼。 窗口位置的大家赶紧往旁边躲开,让小鸟进入屋内避雨。 湿漉漉的麻雀振翅窜入教室,被众多目光追随着,落在陈词摊开的生物课本上。 麻雀的小爪子在生物书上留下湿痕,让“下丘脑”的墨迹更重。 ——下丘脑分泌促性腺激素,作用于垂体。 麻雀跳了两下,飞到了灯罩上面躲着去了。 这时田老师赶了过来,围在窗边的同学们霎时用最快速度回到各自的位置,靠窗的编导生赶紧把窗户关上,用纸巾擦着湿透了的桌面和窗台。 一侧的雨声被隔绝在外。 灯光亮起,教室中又响起了大家装模作样的背书声,只是那一颗颗年轻而躁动的心还留在外面。 傅天河眯起眼,确定少年耳后的那颗痣还在。 真的有痣诶。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仿佛听到了他过分强烈的心声,陈词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体育生的耳尖微微泛红,眼神稍作闪躲。 · 自从开始下雨,陈念的心思就没有一秒在课本上了。 他仗着老师不在,全程盯着窗外,大自然是最好的调色师,所有颜色搭配的都恰到好处,绝妙之极。陈念很想从包里掏出来平板,拍上一张记录下来。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看到陈念拿出平板,沙弗莱一怔。 旋即他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坐在他身边的,是陈词的第二人格。 那个酷爱画画,每晚都和他练习俄语的第二人格。 沙弗莱立刻低声道:“小心点。” 他侧过身子,给陈念让出最佳的拍摄位置。 陈念倾身凑到窗边,但角度还不是很好,他更加靠近,也就无可避免地紧贴在了沙弗莱身上。 或者说,压在沙弗莱的双腿上。 沙弗莱只觉自己像是要把少年抱在怀里了。 两人的腿隔着薄薄的衣料摩擦,让沙弗莱浑身僵硬,偏偏陈念还无知无觉,只惦念着他窗外的雨景。 他想要靠的窗户更近,又要保证身体稳定拍照,干脆就抬起一条腿,跪在了沙弗莱的大腿上。 沙弗莱大气也不敢出,他腰部和腹部的核心肌群收紧,保证身体平衡,还得双手虚虚护在陈念身侧,防止他失去平衡摔倒。 陈念的动作自然引得了其他同学的注意,最起码坐在两人身后的同学看到了,大家都不是瞎子,背书也会偶尔抬头看向前方。 陈念明目张胆地拍了好几张照片。 只可惜再怎么拍,也无法复现出人眼看到的样子。 以及,要是教室里关着灯就好了,在明亮环境里拍外面的昏暗,效果会差很多。 陈念还算是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腿上的重量消失,沙弗莱默默地松了口气。 “陈词你怎么带了平板啊。”后面的班长悄悄询问道。 “啊,我不用它做坏事应该没问题吧?”陈念眨眨眼,俏皮问道,“班长会帮我保守秘密的吧?” 大家都不是小学生了,当然不会再搞那些打小报告的行为。 将班长也拉入战线当中,陈念后半程的早自□□算老实了。 下课铃打响,沙弗莱想到少年今早迟到,问:“吃饭了吗?” “没。”陈念望着越来越大的雨和地上出现的积水,道,“没事,一天不吃饿不死的。” 其实他在思考要怎么和哥哥换回来。 水已经能没过鞋底了,而他来的匆忙,又没带伞。 唔,如果浑身湿透,一整个早上都会很难听进课去吧,而且还有生病的风险。 陈念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 ——不换回来了,不换回来了,不换回来了…… 很多双胞胎之间都存在着神奇的心灵感应。 陈词和陈念也是一样。 他们俩个性迥然不同,却在很多时候会不约而同做出一致的选择,甚至会被对方的情绪影响到。 就比如说,如果陈念不舒服导致失眠,那当天晚上的陈词也肯定会睡不着觉。 陈念觉得哥哥应该能知晓自己的意思。 毕竟以他对陈词的了解,全然按照逻辑和理智推测,哥哥也肯定会选择继续在教室里待着。 陈念正想着,就听到了身旁沙弗莱的声音: “不行,要上一早晨课,如果不吃肯定会饿得难受,我有伞,我去给你买吧。” 9. 第 9 章 陈念:“哎?真不用,我问问同学有没有带面包什么的吧。” “学校不让带零食的。”沙弗莱说着,明显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他从书包里拿出折叠伞,对陈念道,“我今天正好穿的旧鞋,脏了好回家洗。” “那我……我跟你一起去!”陈念当然不好意思让人家冒着雨去给自己买饭,然而他刚站起身,就被沙弗莱按回去了,“等我。” 沙弗莱的身影离开了教室。 陈念赶紧去到走廊,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很快楼下就出现了金发身影,他撑起雨伞,蹚着水走进瓢泼大雨当中。 陈念脸上有点湿湿的,他抬手抹了一把,刚刚抬头,风就把雨吹进眼睛里了。 可恶。 栏杆上爬满了看雨的学生们,外面下得这么大,竟然还有人出去,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道行色匆匆的身影上。 是哪个傻子? 陈念提心吊胆地等着,风这么大,沙弗莱的伞能撑住吗? 真是的,他自己没吃饭,干嘛让人家同桌去买啊,当时就不能态度坚定点吗? 四分钟后,藏蓝色的伞终于再度出现在视野当中。 陈念精神一振,看着沙弗莱三步并作两步地迈上台阶,在一楼的屋檐下收起伞,抖落雨水。 陈念立刻朝着楼梯间跑去。 他像一只挣脱束缚的麻雀冲下无人的空旷楼梯,在一楼的入口处看到了沙弗莱。 沙弗莱把伞放在地上,整低头拧着裤脚和衬衣下摆浸透的雨水,一滴滴雨珠从他铂金色的发梢落下,顺着脖颈流入领口。 更别提脚上的那一双鞋了。 陈念赶忙来到他身边,沙弗莱抬头看了眼,抬起左脚,把鞋脱下来。 陈念用手扶着他保持平衡,看沙弗莱哗啦啦地倒出鞋里雨水,左脚完了是右脚。 “辛苦你了。”陈念由衷地感谢道,他脱下自己校服外套,踮起脚蒙在沙弗莱脑袋上,“快擦擦头发。” “没事。” 沙弗莱不想用陈念的校服擦头,他刚把衣服拿下来,就看到校服内侧的白衬上,布满了黑色碳素笔的痕迹。 那是一个又一个的二次元美少女和美少年,有正比也有q版,属于那种一旦被老师发现,会勒令洗掉的密度。 陈词竟然把校服画成这样了? 沙弗莱啼笑皆非,他把陈念的校服抖了抖,内面朝着自己整体欣赏一遍。 “画了多长时间?”沙弗莱问。 “咳,闲着没事就来两笔。”陈念面色微红地拿过自己校服,问,“你冷吗?” “凉快。” 沙弗莱身子有大半都湿了,风吹得雨非常倾斜,伞能护住的区域只有脑袋,他胸口下方的地方几乎全军覆没,浸水的衬衣紧贴着腰腹,裤子也和腿部粘在一起。 正常情况下,陈念应该去注意腹肌。 但是吧,他的视线忍不住继续向下,黑色运动裤勾勒出来的轮廓让他有点怀疑沙弗莱真的和他是同龄人吗? 还是说……外国人发育会更早更快? 沙弗莱没注意陈念在盯着哪里,他从怀里掏出塑料袋,一个最常出现在学校食堂里的夹饼裹在塑料袋里:“这个行吗?忘记问你要吃什么了。” “当然可以了,我不挑。”陈念把夹饼接过来,还带着温度,不知是沙弗莱身上的,还是食物本身的热量。 两朵碍眼的蘑菇从饼口里探出头来。 陈念思考了两秒钟,眼一闭,把蘑菇咬进嘴里。 用最快的速度嚼嚼嚼……然后吞掉。 ……等等,好像也没有印象中那么难吃啊? 是因为食堂阿姨放了酱料还有花生碎的缘故吗? 陈念喉头一动,将嚼碎了的蘑菇咽了下去,心中对这种食物改观不少。 沙弗莱浑身湿漉漉的,和吃着夹饼的陈念一起回到班级。 陈念从抽屉里拿出一卷卫生纸,让沙弗莱再擦擦身体和衣服,他快速吃掉夹饼,感觉肚子舒服了很多。 陈念感动非凡,呜呜他的……他哥哥的同桌真好! 鞋湿着继续穿在脚上很难受,沙弗莱就光着脚踩在桌子楞上,他坐在贴墙靠窗的位置,有前方同学掩护,倒也看不出什么。 更何况夏天很多同学都穿凉鞋,他光着脚也没多大区别吧。 大雨让每周一早晨都会举行的升旗仪式泡汤了。 沙弗莱还在擦衣服,他低头处理上身衬衣,腹肌的轮廓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陈念强迫着自己的视线就停在他腰腹处,别再靠下,轻声道:“你身材好棒啊,还有腹肌。” 有的人腹肌会因为天生或者锻炼不平衡而长歪,但沙弗莱的腹肌就和例图里的肌肉模型似的,特别标准。 “啊?”沙弗莱抬起头,看到陈念专注盯着自己腹部,脸上一热。 “其实男生腹肌挺好练的,只要体脂率够低,一般都会有。” “是吗?”陈念闻言,捏了捏自己柔软的肚子。 嗯,只有一块。 陈念又道:“我能——” 上课铃声在这时打响。 “什么?”沙弗莱没听见陈念的后半句。 “没事。”陈念收起了去摸沙弗莱腹肌的心思,其实他也不是没摸过,虽然自己没有,但爸爸有啊,他小时候还跟哥哥躺在爸爸的腹肌上睡觉呢。 第一节是化学课,陈念也是纯理科,正常情况下他努努力应该能跟上,可菁英班的进度要比其它班级快一册,现在正学着有机化学的选修。 这属于陈念完全陌生的领域。 他听不懂课,干脆就专心去听窗外雨声,只觉十足浪漫。 只可惜,陈念的享受没能持续多久。 随着化学老师一声“准备听写”的命令,同学们齐齐拿出草稿本。 陈念有样学样,然而,化学老师又道:“叫几个同学上黑板哈。” 陈念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冷静,班上48个同学呢,就算叫人,也不一定—— “陈词。” 化学老师准确无误喊出了他哥的名字。 陈念:“…………”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陈念握着笔的手用力放松又用力,正常情况下陈词肯定是二话不说就上去准备听写,因为对他而言,无论老师出什么样题,都是小事一桩。 但……但陈念啥也不会啊! 怎么办!难道要当场在课堂上露馅了吗?! 陈念大脑飞速运转着,同时站起身来,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台上走去。 老师又随机喊了三个人,陈念背对同学们,拿着粉笔头绝望戳黑板之时,突然听到带着东北口音的声音道: “老师,我也想上去听写。” 陈念猛然回头。 沙弗莱站在窗边,暴雨不断拍打在他身侧的玻璃上,水痕模糊成大片,教室明亮的灯光落在他身上,金发紫眸是那么耀眼。 手中粉笔咔哒一声,被陈念无意识中怼得断成两节,在黑板上留下个深刻的白点。 化学老师有点意外,倒也高兴,学生积极响应互动当然是好事:“好,沙弗莱也上。” 沙弗莱踩着他还湿着的鞋,走到了陈念身边,他每一步落下,都能听到鞋底雨水被挤出的细微声响。 陈念偷偷看他,正好对上沙弗莱的视线。 沙弗莱对他做了个口型,意思很明显:如果不会,就看我写的。 陈念鼻子突然有点酸。 化学老师说出了第一个方程式,有机的。 陈念半个字也不会,只能瞄着沙弗莱,看他飞快写出相关内容,就照猫画虎地抄上。 为了让陈念看得更方便,沙弗莱和他靠得挺近,和其它三位同学的等距分布相比,他俩都快黏到一起去了。 陈念专门画画的,速写锻炼出来的观察能力极佳,只需瞄上一眼就能原模原样地复现出陌生的有机化学式,只需要把它们全都理解成图形就好了。 十个他不认识的方程式被写出来,随着化学老师一声结束,陈念放下手中粉笔。 白色粉笔被握住的地方,浸了一小片紧张的汗渍。 陈念跟在沙弗莱身后,回到位置,总算松了口气。 沙弗莱重新把鞋脱掉,好不容易晾干点的脚又被鞋弄湿了。 化学老师在批改黑板上的听写,陈念的草稿纸被推到了沙弗莱桌上。 上面画了个跪地流泪满脸感动的小人,虽然半个字都没有,却生动形象地表达了少年的感激之情。 很可爱。 沙弗莱唇角微微上扬。 . 傅天河盯着陈词耳后的小痣看了快两节课了。 他现在很确定,那是一颗痣,并非什么脏东西。 触摸少年耳后皮肤的感觉仿佛还留存在指尖,让傅天河握笔的姿势都稍显不安。 物理老师正在台上讲着,明明是他最喜欢的物理课,却忍不住走神。 “上周布置的附加题有同学做出来吗?”物理老师的询问唤回了傅天河神志。 周五最后一节课时,老师布置了一道从竞赛中扒出来的题目,让大家周末尝试做做。 特长班的大部分同学都把它忘在了脑后,低着头默不作声,只有傅天河举起手来。 物理老师欣慰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傅天河身上,这是整个班里最让他喜欢的学生,傅天河很擅长物理,水平甚至要超越菁英班的许多尖子生。 物理老师正想让傅天河说说答案,就看到体育生身前,又有一只手举起。 少年表情平静,如同老师问得并非什么难题。 物理老师微微一怔。 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傅天河,陈念,你们到黑板上写写各自的做题步骤吧?” 10. 第 10 章 陈词站起身,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中,走到讲台。 大家都习惯了物理课上傅天河的出风头,但没想到这次陈念也做出来了。 陈词拿了根粉笔,吹掉表面的浮灰,才开始书写步骤。 这道题陈念周末问过他。 陈词做出来之后还给弟弟详细讲了思路和过程,陈念本来打算拿来装逼的,既然两人互换,那他就把风头也帮着弟弟出了吧。 傅天河和陈词分别占据了黑板的半边,沉默着写下各自的解题步骤,全班所有人包括老师都在盯着他们,教室里只剩下粉笔碰撞黑板的哒哒声响。 陈词率先写完,他放下粉笔之时,傅天河也结束了。 两人扭头看向对方,然后陈词垂下眼,朝座位上走。 傅天河紧跟在他身后。 陈词坐回位置,这才看到傅天河书写的内容。 他们两个最终得出来的结果一样,但用了不同的思路。 这是个电学相关的题目。 陈词和傅天河分别用了“场”和“路”的角度进行阶解题,一个微观,一个宏观,但由于都是相同理论的不同表现形式,正确结果肯定是一样的。 物理老师相当惊喜,直接选择把两人的答案当做范例,给大家把“场和路”的相关知识点从头到尾地疏导一遍。 “好厉害啊。”桂芷棋小声对陈词道,“这都能做得出来。” 陈词轻声道:“运气好而已。” 陈词低下头,继续去做自己的题,感觉凳子被从后面轻轻碰了下,大概是傅天河在换舒服的姿势吧。 他没有回头。 第二节之后的大课间不用跑操,同学们就抓紧着难得的机会在教室或走廊上玩闹。 雨非但没停,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一楼的台阶已经被淹掉两级了,雨水在天井里聚拢起涟漪汹涌的汪洋。 陈词去上了趟厕所,又接了杯水,就继续坐在位置上看课外书。 “在看啥?”桂芷棋好奇问。 陈词封皮展示给她看,橙蓝相间书封上写着《当死亡化作生命》。 “讲器官移植的。” “哇!”桂芷棋立刻感兴趣地看向陈词掀开的内页。 【器官捐献不是放弃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让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活下来;它其实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几乎放弃自己的所有,让你身体的一部分活下来。】 桂芷棋花了两秒钟揣度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眼眶突然一酸。 他们真正爱好艺术的人大都高敏感,正因为此,才能更好地捕捉到生活当中的灵感和突然迸发的情绪,进行创作。 桂芷棋:“等你看完了能把书借给我吗?” 陈词:“好,我今天差不多就可以看完,还剩下六十多页。” 他正说着,头顶的灯突然毫无预兆地熄灭了。 陈词周围一圈霎时黯淡下去。 陈词抬头,他头顶的两根灯管末端发黑,今早又是打雷又是暴雨的,老化部件可能彻底撑不住了。 虽然已经十点钟,可窗外阴云密布,教室里仍旧很暗,不开灯视野会很差。 桂芷棋站起身,朝门外的走廊喊道: “傅天河——” 窗户边露出个脑袋,体育生正被另一个体育生从后面锁住手臂抱着,脸上还带着玩闹的开怀笑容。又有人从侧旁冲过来,试图去抓傅天河的腿,把他抬起来。 桂芷棋:“灯坏啦——” “灯坏了?” 傅天河拍拍身后同学的胳膊让他松开,他的脑袋消失在窗外,很快又出现在门口,来到陈词桌边。 傅天河抬头看了看,道:“我去后勤借点工具哈。” “班里如果有什么坏了,都是傅天河修。”桂芷棋向陈词解释道,“他干活甚至比学校电工还要好呢。” 陈词有点意外,没想到傅天河竟然还是手动型人才。 后勤室在一楼的角落,傅天河很快就挎着墨绿色的包回来,包被各种金属工具坠着,沉甸甸地悬在腰间。 “那个……”体育生看向陈词,有点不太好意思,“能把桌上的书挪一挪吗?我可能得踩在你桌上。” 要是其它同学,傅天河当然不会那么客气,但是面对此刻的陈念,他总想更绅士些。 少年让傅天河想到了开学第一天时的样子,冷静沉稳,又有种疏离的淡漠。 他今天也不舒服吗? 陈词把书全都挪到桂芷棋的桌子上,把全部桌面腾给傅天河使用,自己也起身站在过道上,好让傅天河行动。 傅天河迅速爬上了陈词桌子。 他把灯管取掉,往下放,两根老旧灯管被递过来,陈词思考了一秒钟,接住了。 手指上沾染了一层浮灰。 傅天河凑近检查内部电路,感觉是有线被烧断了。 他掏出试电笔,对站在开关处的同学道:“开下灯。” 试电笔偶尔亮起,又偶尔不亮。 傅天河很快就找到了问题所在,确实是线断了。 “好了,现在关灯。” 咔哒。 “确定关掉了是吧,要是没关我会被电死的。” “关了关了。” 傅天河拿出钳子,熟练绞断烧黑了的那一小截电线,然后把两节金属丝扭在一起,再用塑胶胶布缠上。 “这样应该就成了。”傅天河伸手示意把灯管递过来。 陈词放下灰扑扑的湿纸巾,把擦到锃亮的灯管向上递给傅天河。 方才他闲着也是闲着,抬头看傅天河修电线的同时顺手把灯管擦了。 傅天河握住光滑捷径的灯管,还以为自己抓错了东西。 一尘不染。 他的大脑思考了几秒钟,才驱使着身体把灯管安装上,同时,一个想法悄悄付出水面: 陈念是不是有洁癖啊? 嗯……不太应该吧,他们美术生不是经常搞得浑身都是颜料,要是洁癖的话,也太痛苦了。 但傅天河又想起初识的那天中午,陈念接过纸巾,仔细擦干净手指上鲜红颜料的模样。 “好了。”傅天河双手离开,道,“开下灯试试。” 明亮的白色灯光重新照亮周围,早就聚在一起围观的同学们发出惊喜呼声。傅天河大功告成,他把工具包收拾好,帅气地跳下桌子。 还有几个其他班级的女生在走廊上红着脸偷看,像傅天河这种性格开朗还英俊帅气的体育生,在学校里一直都很受欢迎,就连他的义眼都成了炫酷的象征。 傅天河双脚着地之后,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纸巾,开始给陈词擦桌子。 他擦得殷勤且用力,看那阵仗,都快把桌面上的漆给擦掉了。 纸巾上总算干净地半点污迹都找不到,傅天河才停下来。 他对陈词露出个笑容:“修好了,谢谢你的桌子。” 陈词轻轻点了下头。 傅天河就要去还工具,转身之时,突然听到了一声稍显平淡的声音。 “辛苦了。” 傅天河回过头,对上陈词琥珀色的双眼。 “不辛苦。”他笑得开怀,“我喜欢修东西。” . 雨一直到放学时都没停。 陈词站在教学楼门口,从书包里拿出伞来。 他出门前看了天气预报,带伞了。 但伞在这个时候能起到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学校在老城区,排水系统不算太好,大概又因为落叶会堵塞下水道口,校外的路面上也有到脚踝处的积水。 这种情况下,开车不太安全,万一排气口进水熄火就糟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爸爸会来接他们回家。 陈词正思考着最佳的解决办法,突然一道身影从他旁边大刺刺地走下台阶。 是傅天河。 体育生裤腿卷到膝盖上方,直接踩进了积水当中。 反正他不用担心鞋子弄脏的问题,再脏回家也是他自己刷洗,他听不到妈妈的抱怨声。 傅天河给大家开了个头,更多同学卷起裤脚开始离校。 但陈词还站在台阶上,他思考着要不要把鞋脱掉,自己穿的白色运动鞋,很难刷的。 可赤着脚走又万万不可,万一水里有钉子石头什么的,太危险了。 越来越多的同学离开,不多时,房檐下就只剩下了陈词和其它几个比较磨蹭的同学。 算了,还是蹚水吧,就是辛苦爸爸刷鞋了。 陈词就要迈开步子,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傅天河推着平板车,从天井汪洋的另一头走来,小车将水面破开,带起道道水波,朝着两侧扩散。 推车最终停在了陈词面前。 “上来。”傅天河对台阶上的少年笑道,“我把你送到校门口去。” 11. 第 11 章 傅天河算作是邀请的提议让陈词微微一怔。 体育生小腿没入看着就不干净的积水当中,脚上的一双鞋肯定报废了,他双手推着车不好撑伞,从发顶到裤脚,湿得透彻,偏偏还跟没事人似的,眼中带着晶亮笑意。 陈词:“我——” “快上来。”傅天河催促道,“放心吧,我很稳的,你站好就行。” 其实陈词想说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见傅天河意愿坚定,陈词不再多言,他迈开步子,站在了推车的平板上。 陈词手中的伞仍旧稳稳撑着,但朝着傅天河头上挪了挪,让雨水不再能光顾他的发顶。 其余几个还在台阶上犹豫的同学一直望着傅天河,碍于并不算熟悉,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能不能把他们也带上。 傅天河和陈词对视。 陈词:“我无所谓。” 傅天河笑了下,朝他们招呼道:“那什么,大家一起过来吧!还有位置呢。” “那太好了!” “谢谢你了。” 大家闻言赶忙过来,陈词朝靠近扶手的位置挪了挪,腾出更多空间,他的大腿外侧不免贴近横杆把手,挤在了傅天河手指握着的位置。 当陈词意识到不太对劲,想要朝旁边挪挪时,推车上已经挤满了同学,他动弹不得。 陈词:“…………” 傅天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隔着一层薄薄的裤料,能清楚感觉到大腿的柔软,他不怎么自在地动了动手指,然而指尖陷进肉里的奇妙让傅天河惊慌失措地又重新握紧,不敢动了。 他脸上突然一阵发热,不敢去看陈词此时是什么表情。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又被搭载的陌生同学感激问道。 “我叫傅天河。”傅天河赶忙朝她笑笑,掩盖住尴尬,他定了定心神,推着小车调转方向,朝着校门口走去。 车上站了六个人,还是在积水中推着,绝对算不上轻松。 傅天河双腿用力蹬地,身体前倾,手臂和后背的肌肉都因发力而绷紧。 陈词的手将伞撑在他和傅天河头上,但还是在体育生额角看到了一滴向下滚落的水珠。 是汗,还是雨? 小车破开水面,如同滔天洪水当中的一叶方舟,大家异常兴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场难得一见的暴雨。 只有陈词不参与其中,安静地给傅天河撑着伞。 傅天河掌心出了汗,推杆又是金属握着难免打滑,需要不断调整握姿,但他每一次微动都能碰倒陈词大腿,让傅天河愈发慌乱,只能用最快速度推,甚至都小跑起来。 “哇!” 同学们发出惊呼,速度会带给人最原始的畅快。 更别提还是在水面上,跟大家挤在一起,推车的空间有限,稍有不慎就可能歪倒,只能相互搂抱着稳定身形,心里始终怀揣着落水的危机感,紧张更是加重了刺激。 欢声笑语中,傅天河顺利地推着车抵达校门口。 “到站了!”他些微喘.息着把推车停在路牙边。 道路两侧的人行路面更高,积水不多,大家纷纷下车,对傅天河表达感谢。 陈词总算能理解为什么傅天河在班里的人缘如此之好了。 这样性格的人,很难不受欢迎。 陈词最后一个下车,他脚步轻盈地踩在路牙最高的那块砖上,连鞋底都没湿。 “谢谢。”他对傅天河道。 “没事。”傅天河朝他笑笑,“你怎么回去?” 陈词:“我家里应该会来接。” “那就好,我去把车还回去。”傅天河终于松开了一直被陈词大腿挤着的手,暗自活动着,推车把手上有为了增大摩擦而凸起的纹路,因为用力,印得他掌心也全都是。 但真正让他思绪不专的,还是手指背面残留的些许温度。 他视线略微向下,看到陈词裤子上的一小片湿痕。 那是雨水顺着胳膊流淌到手背,又因为紧密接触浸上布料的痕迹。 傅天河:“…………”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身朝着校内跑去。 陈词目送着傅天河。 体育生每一步都能带起飞溅的水花,他浑身都湿透了,背影逆行着,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 陈词深吸口气,抬头看向路边,寻找父亲的车。 找到了。 陈词踩着没被淹没的地砖,来到副驾驶位置,开门进去。 他收着伞,就听身边的父亲道:“身上都淋湿了吧,快擦擦——” 陈蔚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意识到,大儿子身上干燥至极。 “同学推车送我出来的。”陈词解释道。 “这样啊。”陈蔚点点头,看起来陈词跟同学们关系挺好,他颇为欣慰。 . 陈念也面临着和陈词同样的难题。 不过他倒是欢快得多,站在知行楼的台阶上,把裤脚卷到膝盖上方,准备像其它同学一样,蹚水出去。 蹚水,当然也是一种乐趣啦。 这时沙弗莱单肩背着包,出现在他身边。 “你骑车吗?”沙弗莱问道。 “不骑了吧,先把车放在学校里,我爸应该会来接我。” 陈念说着,就要往积水里走。 却被沙弗莱攥住了手腕。 “等一下。” “嗯?”陈念扭头看他。 沙弗莱抿了抿唇,尽量以一种若无其事的表情道:“我背你出去吧。” “啊?”陈念愣了愣,啥啊? “我的鞋已经湿了,没必要让你的也湿掉,我看你穿的是新鞋。”沙弗莱解释道,“我背着你,你给我打伞吧。” 陈念思考了两秒钟。 “我很重的哦。”他提醒道。 沙弗莱:“没我重吧?” 陈念:“那倒不至于。” 沙弗莱在陈念面前蹲下。 陈念不再犹豫,一个人湿鞋总比两个人的鞋都湿了要好。 陈念双手按住沙弗莱肩膀,两腿贴上沙弗莱腰侧,用力夹住。 然后手臂环住他脖颈,把身体重心紧紧依附在沙弗莱身上,说到底这也是他头一回被同龄人背,不免有些紧张得浑身绷着。 陈念尽可能保证姿势的稳定,不让自己显得太沉。 他的大腿被沙弗莱的手掌托住,陈念稍显不安地动了动脚尖。 感觉……有点怪怪的。 沙弗莱稳稳地站起身来。 陈念屏住呼吸,一直到沙弗莱站直了,才呼出口气。 好高啊,视野突然变得好开阔。 他能看到沙弗莱铂金色的头顶,突然很想用手指去戳他的发旋。 陈念赶紧压下小心思,认真把伞撑在两人头上。 沙弗莱:“我走了。” 陈念:“嗯嗯。” 沙弗莱哗啦一脚踩进了水中。 行走时的身形摇晃让陈念双腿更紧地夹住沙弗莱,积水遮挡了路况,地面湿滑,陈念看到好几个同学都摇晃着身形,差点摔倒了。 现在沙弗莱背着他,要是脚上一滑,他俩都要变成落汤鸡。 好在沙弗莱步子非常平稳。 从教学楼的天井处走出,陈念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周围同学们全都蹚着水,只有他趴在沙弗莱背上,这种特立独行的感觉……好极了! 陈念只用负责好好撑伞,外加欣赏风景。 市中心的双子楼顶端插入浓云当中,统一的深色调让最冰冷的建筑和最天然的雨云融为一体,更近一些的地方,树梢顶端的叶片被狂风吹乱,在昏暗不清的雨幕后移动。 “快看那边的云!” 沙弗莱顺着陈念手指的方向看去,铅灰色的雨云正在双子楼上翻滚,现代建筑和自然融合的景象让沙弗莱脚步一顿。 “好看。”沙弗莱由衷地道。 “好想拍下来啊。”陈念感慨,但他也只是说说而已,自己的平板在身后书包里,想要拿出来还怪麻烦的,万一他乱动把沙弗莱弄倒就糟糕了。 “那就拍啊。”沙弗莱站在原地,等陈念把平板拿出来。 陈念:“算了算了,我撑着伞呢,不好拿的。” “也是。”沙弗莱重新迈开步子。 他就这样背着陈念,走到了校门口,找到一处还算是干净的高地,把少年放下。 然后把沙弗莱把陈念手中的伞接过来:“在这里拍吧。” 陈念眨了眨眼,火速摘下书包,掏出来平板对着远处拍了几张。 他浏览着图库,兴许是凑巧,这个角度拍出来的照片相当不错,近景中晃动树叶成为最自然的画框,将大楼和雨云聚焦在画面中央。 很美。 陈念捧着平板抬起头,对撑伞的沙弗莱露出个眉眼弯弯的笑容: “你真好。” 第 12 章 沙弗莱没办法用语言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 最简单却也是冲击力最足的赞美被少年这般脆生生地说出来,眼中盛着的盈盈笑意让他几乎一头栽进琥珀色的眸中。 沙弗莱想不出该如何回应,他原本就挺热乎的耳尖再度升温,被无数次夸奖的大脑咕嘟咕嘟冒着泡,要不是头顶还有伞下撑着,他都怀疑自己脑子里进水了。 沙弗莱垂在身侧的手反复摩挲着裤缝,尽量让表情平静:“你家人来了没?” 陈念指向路边的黑色轿车:“我看到车了,在哪儿呢。” “那快回去吧。” “嗯,拜拜!” 陈念小跑向路边,沙弗莱深吸口气,目送少年打开后座的车门,钻了进去。 陈念刚一进去,就被陈蔚递上毛巾:“快擦擦,小心着凉。” “我没湿!”陈念笑嘻嘻地道。 陈蔚不信邪地低头看向他脚边,嘿,鞋子和裤脚还真是干干净净。 “你怎么出来的?”陈蔚疑惑问道,总不可能也是同学推着小车送的吧? 陈念理直气壮道:“同桌背我过来的。” 陈蔚:“……” 陈蔚:“???” 他看向陈念的眼中多了几分惊疑:“你让人家小姑娘背你?” 陈念这才反应过来,沙弗莱并非他的同桌,他的亲同桌是文文弱弱的桂芷棋啊! 陈念迅速改口:“其实是坐在我后面的体育生,爸你竟然记得我同桌是谁诶。” “当然记得,你们给我提到过的同学我都记得。”陈蔚启动车子,慢慢行驶出校门口的堵车地带,“就算人家是体育生,又怎么能让人背着你出来呢?” 陈念:“他主动要求的嘛,对了,我哥怎么样?湿了吗?” 陈词:“没有。” 他扭过头,兄弟俩人对视数秒。 陈念冥冥之中从哥哥的面无表情中猜到了一些,笑道: “看来我们俩在班里的人缘都很不错嘛。” “回头千万要记得好好去谢谢人家。”陈蔚嘱咐道,“这下给我省去刷鞋洗衣服的功夫了。” 陈词:“好。” 陈念:“知道了。” 父子三人进家没多久,陈蔚就收到了班主任发来的短信,说雨实在太大,学校为了学生安全着想,下午放假。 “耶!”陈念吃着饭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还有什么比突然放假更幸福的事吗?没有! 而且最重要的是,老师们压根就没来得及布置作业,下午和晚上会是真正意义上的假期,他可以抓紧时间把稿子画完了。 陈词坐在旁边,差点被陈念的胳膊肘子打到。 他稍微侧身,道:“慢点。” 下午不用上课,可以睡到自然醒,补补觉了。 陈念躺在床上,抱着平板给沙弗莱发消息。 陈念:[今天谢谢啦。] 他还把在校门口拍摄的照片发了过去。 沙弗莱很快回复:[没事。] 陈念:[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顿饭吧?] 傻福来:[最近可能不太行,我这周末要去考CSP-S。] CSP-S?那是啥? 陈念在浏览器搜索,非专业级别软件能力认证提高组……哦,原来是信息学竞赛啊。 好牛啊。 陈念:[那就等你有空再约吧,我随时可以的!] 傻福来:[好。] 陈念聊着天也不老实,抱着平板翻来覆去的。 下铺准备午休的陈词受他影响,问道:“在做什么?” 陈念趴在栏杆边,朝下对陈词道:“和沙弗莱聊天呢,我今早不是起晚了嘛饭也没吃,他下了早自习还给我去买了饭,特别好。” 陈词:“你给人家饭钱了吗?” 陈念:“没有,但是我打算过段时间请他吃饭。” 陈词:“会被发现的吧?” 陈念:“嗯……可能会?但不是最近啦,他在准备信息学竞赛,暂时没空,可能等到那时候咱俩的身份就已经暴露了?” 陈词想了想:“也是。” 他倒是没指望着两人能永远这么互换下去,也就是现在才刚开学,身边的同学和老师对他们情况不太熟悉罢了。 等到后面统一进行全校的大型考试或者举办什么活动,他们双胞胎的关系就会暴露。 陈念已经给沙弗莱道谢了,他却没有傅天河的联络方式。 看来只有再见面的时候,才能亲自谢谢他了。 下雨天睡觉天,白噪声中人的神经会格外放松,就连素来自律的陈词都一口气睡了两个多小时,睁开眼时,房间里黑得如同夜晚。 他在床上躺了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起床,拿起桌上的书,去书房里看。 陈念又过了半个小时才姗姗醒来。 熬夜赶稿缺的觉这下子全都被补回来了,简直神清气爽。 他低头朝下看了眼,哥哥果然已经走了。 陈念拿着平板下床,他拉开窗帘,撑着桌面望着玻璃外仍旧瓢泼的雨幕,偷偷把窗户打开一条缝。 雨水立刻被风吹进来,打湿了窗台和一小块狭长形状的地板,清凉的风瞬间带走屋内全部燥热,让陈念浑身一个激灵。 他没有开灯,就这样坐在昏暗的桌边,开始画稿。 双子美少女的稿件已经到了最终的细化部分,陈念正画着,顶部栏突然弹出消息。 桂芷棋:[图片.jpg] 桂芷棋:[嘿嘿,放假就是爽!] 陈念点开一看,好家伙,是一副bl涩图的草稿。 少年跪在盥洗台上,双手撑着镜子,他纤瘦腰背挺出诱人的曲线,眼中泪水朦胧。 而站在他身后的人只用了寥寥数笔勾勒身形,所有细节都在那双掐在少年腰侧的手上,详略得当,让人浮想联翩。 陈念以艺术的眼光欣赏片刻,回复道: [好家伙,可是为啥是软的啊?] 桂芷棋:[如果爽过头了,可能会软。] 陈念:[???] 陈念:[啊?真的假的啊?你怎么知道的?] 桂芷棋:[真的啊,我看过,有些漫画确实会这么画。] 陈念瞪大双眼,突然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桂芷棋不愧是专业画bl的,懂得东西比他这个男生都多! 他的手突然也有点痒了。 天赐的放假时光如果全都用来画稿,好像确实有点浪费啊。 不如搞点别的! 陈念退出画稿,画笔刷刷在类纸膜上滑动,不多时,怀揣着满心兴奋,将图片分享。 沙弗莱正眉头紧皱地盯着屏幕。 程序在运行时出现bug,他正在从头到尾地检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棕黄色的防蓝光眼睛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隐去了紫罗兰色双眸中的锋芒,接连不断的哗啦雨声反倒让一颗心更加沉静,激不起半点涟漪。 突然,一粒石子投进了水面。 不,准确来说,是一颗核.弹砸进了水面。 刚刚沙弗莱突然想到CSP-S结束的当天晚上自己应该有时间,可以约着吃饭,就又给陈念发了消息过去。 等待回复的期间,他连聊天框都没关掉。 所以那张用红棕色线条勾勒出的图片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沙弗莱右手边的屏幕中,无比鲜明地映在他的视网膜上。 第 13 章 图中画着的,是个男人。 他西装革履,偏偏马甲敞开,衬衣只系了两颗扣子,露出健硕胸口和小腹,领带松松垮垮地垂在身上。 他的裤子褪到膝盖处,需要打码的部位处着重刻画了手部线条和关节,这起到了聚焦视线的效果,让其成为画面的焦点。 效果显而易见,沙弗莱压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 他浑身的血在这一刻流入大脑,然后又在心脏强力地泵跳下,冲入浑身其它地方,将富含着的氧气带给每一个细胞。 陈词给他发这张图,是什么意思? 少年之前在学校里也画过类似的作品,但从来没像这幅一般明目张胆。 是想要跟自己分享吗? 但未免也太……open了吧。 沙弗莱听说一些玩得好的男生会相互讨论这些话题,甚至共同观看影片。 但这种情况还从来没在他身上发生过。 他这人算是比较保守,有时候看剧发现有限制级的镜头,都会直接跳过。 可以算是邀请吗? 是不是因为今天背着陈词出学校,让他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更加亲近到分享这些了? 数不清的思绪在沙弗莱脑海里胡乱漂浮纷飞,让他彻底忘记自己原本在做什么了。 ……啊,画中男人用的是左手,是不是意味着,他平时也习惯用左手? 意识到脑子里正在想的内容,沙弗莱直接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身后突然响起叩叩的敲门声。 沙弗莱浑身猛然一激灵,完全是凭借着本能,直接把右侧显示屏关掉。 米哈伊尔·舍普琴科·维塔利耶维奇推门走了进来。 “父亲。”沙弗莱回头道,他右手死死握住鼠标,竭力掩盖着自己的慌张。 “你脸怎么这么红?”米哈伊尔问道,顺便把手中端着的一盘西瓜放在沙弗莱桌上。 “额……刚刚程序出了问题,我找不出来bug,有点着急。”沙弗莱赶忙找了个理由,他抿着唇,心想应该足够可信吧? 只是视线仍忍不住往漆黑的右屏上瞟,生怕它会出故障突然亮起。 “我看看。”米哈伊尔站在沙弗莱身后浏览主屏幕。 米哈伊尔是著名的软件工程师,从前公司离职后就来到z市定居,目前自由职业,负责给各大公司找寻和修补程序漏洞。 许多公司的部门领导甚至都会不远千里,专门前来拜访,请他接活。 耳濡目染之下,沙弗莱从小就展现出相关领域的非凡天赋。 米哈伊尔扫了两眼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抬手在屏幕上一指:“这都找不出来吗?” “是我疏忽了。”沙弗莱嘴上说着,其实心思完全不在程序上,“我再改改。” 米哈伊尔嗯了一声,又嘱咐沙弗莱记得多看外面爱护眼睛,就转身离开了。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响,沙弗莱紧绷的后背总算放松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按开右侧显示屏,再度看到那幅画的瞬间,还是被冲击到了。 但不得不说,画得是真好。 沙弗莱绞尽脑汁地思考半天,才将双手放在键盘上。 傻福来:[画得真不错。] . 嗯?沙弗莱怎么突然给他发消息了? 陈念点进去聊天框,当场被屏幕中的图片创死在原地。 他石化般愣在椅子上足有五六秒,卡出的迟钝大脑才终于反应过来,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陈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词拿着书冲进主卧时,就看到弟弟双手捧着脸惊慌失措地尖叫。 那叫声要是录下来,放在维也纳金色大厅里也不违和。 陈念整个人化身弹跳球,在下铺床面、衣柜和书桌之间反复跳动翻滚。 而陈词,则一眼就发现了异常的源头。 陈念放在桌上的平板,屏幕还亮着。 “啊啊啊啊啊!”陈念一头冲进陈词怀里,把哥哥撞得后退两步,他把脸埋进陈词肩膀,恨不得自己压根就不存在。 陈词朝另一边歪了歪脑袋。 “你吵到我耳朵了。” “救命——!”陈念直起身来,绝望地望着陈词冷静的琥珀色眼眸,“我把涩图误发给沙弗莱了!” 陈词:“…………” 饶是淡定如陈词,脸上神情也不住出现了一丝龟裂。 因为他知道,沙弗莱Q.Q的备注里,写的是他陈词的名字。 陈念猛然转身,重新冲到桌前,他疯狂长按图片,然而时间已经超过两分钟,无论他再怎么按,都不会再出现撤回的选项。 “苍天啊——!” 陈词:“我觉得你现在最好去解释一下。” 陈念:“可是我的形象已经崩塌了——” 陈词:“崩塌的是我的形象。” 陈念:“…………” 陈念:“是哦。” 陈念眨眨眼,突然没那么难受了。 “还好爸爸上班去了,不然你这么鬼叫肯定会先把他引来。”陈词叹了口气,揉揉隐约作痛的额角,道,“以后少画点这些东西。” 陈念哼哼着,通过他的音调,陈词能辨认出他在说“这可是艺术”。 为了不打扰陈念的艺术创作,陈词还是回去书房学习。 陈念面红耳赤,还好哥哥的安慰起到了很大作用,最起码他能佯装出平静的语调,给沙弗莱发送消息。 陈念:[啊!不好意思我发错了,本来是打算发给老板的,这是我最近接的一个稿子,那什么,不介意我把消息刷上去吧?] 陈念疯狂点击表情包,一连发出88个自闭猫猫头,总算停下。 傻福来:[没事,我不会给别人说,也不会保存的。] 陈念松了口气。 嗯……好像是刚才分享图片的时候,沙弗莱凑巧也给他发来消息,导致聊天列表最顶端的联系人从桂芷棋成了沙弗莱。 而他没细看就直接分享给了首位联络人。 那个……沙弗莱给他发的消息是说什么来着? 陈念想知道,但实在没勇气再翻过88个自闭猫猫头回去看了。 唉,算了算了,就当做啥也没发生吧。 . 暴雨在傍晚时分终于停歇。 陈蔚拎着晚饭下班回家,就看到大儿子正坐在琴凳上弹琴,小儿子趴在郁郁寡欢地趴在一边。 “怎么了吗?”陈蔚问道。 “没怎么。”陈词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回身对陈蔚道,“可能需要出去散散心吧。” 陈蔚:“外面全是水,等吃完饭到楼下站会儿吧,透透气也好。” 陈念仍然还没摆脱尴尬情绪的影响,吃得不算多,晚饭过后,他就和陈词一同下楼了。 兄弟俩专门穿了拖鞋和五分裤,陈念站在夜色浓郁的天空下,用力地深吸口气,雨后带着草木味道的空气沁入肺腑,让大脑都清爽许多。 陈念感慨道:“泥土和树木的味道,好舒服。” 陈词:“是放线菌,不是泥土。” 陈念:“啥?” 陈词:“雨后放线菌掩埋在泥土之中的孢子扩散开来,释放出的土臭素和甲基异茨醇能够吸引跳虫,让跳虫把孢子带去更远的地方繁衍。所以我们闻到的泥土清香,其实是针对跳虫的信息素。” 陈念:“……啊?” 陈念目瞪口呆。 陈词说的很多词他都懵懵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哥哥把他所有的美好意境破坏掉了! 陈念哼了一声,他一脚踩在水洼当中,评价道: “你真无趣。” 他把赤着的脚从拖鞋中抽出来,厚底拖鞋在水面上飘荡,宛若一只小船。 然后再用力地把鞋踩住,水花四溅,落在陈词白净的小腿上。 陈念:“嘿嘿。” 陈词选择飞起一脚。 雨水被拖鞋铲飞,在空中划过晶亮的水线,纷纷扬扬地泼洒在陈念身上。 陈念大叫着闪躲,同时朝陈词踢水,很快玩闹就演变成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水仗,陈词下脚稳准狠,陈念则更加灵活,喜欢趁着出其不意搞偷袭。 浑身湿透地回到家中,陈念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心情彻底多云转晴。 他看向同样赤着上身的哥哥,兄弟俩的肩头,有着相互对称的月亮形状胎记。 “学校有再发消息吗?”陈词问。 陈蔚:“没,看来明早还是得去按时上学,路上有水肯定会堵车,到时候咱早起会儿。” 陈念拖着长腔失望地啊了一声:“还以为多休息会儿呢。” 陈蔚:“你在学校里也不忙吧?又没有课业压力。” 陈念:“但是得早起诶。” 陈蔚:“那以后你放学回家就睡觉。” 陈念:“不要啊——” 斗嘴声中,陈词习以为常地拿起kindle。 看到黑白屏幕上满满当当的文字,他却莫名想到了那个用平板车把他推出学校的身影。 明明毫无关联。 . “天河!来这边帮忙!” “哎!来了!” 傅天河呲溜一声,平躺在板车上从车底滑出来,他鲤鱼打挺地起身,快步来到刚才招呼他的师父身边。 汽修工拍拍车前盖里那块硕大的发动机:“知道要怎么修吗?” 傅天河举起手中的钳子:“当然。” “那就交给你了,小子。”汽修工笑着去招待其它顾客,“毕竟你可是以后要修飞机发动机的人啊。” “真是的。”傅天河摸摸鼻子,“干嘛说的这么大声——” 他话还没说完,动作猛然一顿。 糟,忘记手套上全都是机油了! 第 14 章 傅天河很喜欢修东西。 把坏的东西变成好的,让所有零件重新正常运行,和医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从初中时期,他就在这家汽修厂帮忙了,因为还没成年,顶多算作师父带的学徒。 傅天河寒暑假和周末都会过来,老板也会相应的发给他一些辛苦费。 傅天河确实需要钱,为了给他治病,母亲花光了所有积蓄,后来好不容易重新攒了些钱,她自己又病了。 他那个死爹有时候还会忘记打抚养费过来,傅天河实在不想跟他再有牵扯,从不主动去要,这些年一直靠着自己在厂里帮忙和学校的贫困生补助生活。 傅天河觉得这样生活还蛮好的,有吃有喝有学上,还能干自己喜欢的事情。 “小傅又来了啊,没上学吗?”有相熟的顾客对傅天河道。 傅天河笑着回答:“这不是下大雨嘛,学校怕来回路上容易出事,给我们放了半天假。” 每到大雨天气,汽修厂总是爆满,雨水从排气筒灌进车里造成发动机熄火,路况不清造成剐蹭或追尾,大灯进水……傅天河也是知道今天肯定会有很多活,才专门过来的。 傅天河顾不得擦掉鼻子上的机油,奥迪A8的EA837发动机在其它车型上也有安装,他之前就修过好多次,已经是熟手了。 和另一位师父将发动机彻底拆开,看到最核心的部位缸体内全是油泥漆膜,傅天河道:“最少用了两三个周期的假机油吧?这么贵的车怎么保养成这样啊。” 师父嗯了一声:“小傅你给车主发个微信说一下……哎呦喂,六个缸四个都不行啊。” 傅天河换了副新手套,从工作服兜里掏出手机:“今天可有的活干了。” 加缸机床要排队,傅天河就顺便去另一边修理双离合变速箱。 老板路过,看到傅天河忙得热火朝天,打趣道:“天河毕了业来我们这儿吧,我给你按老师傅开工资。” 旁边另外的修理工抬头道:“哪能啊老板,人家未来可是要上名牌大学的,以后说不定就要去修飞机火箭了。” 傅天河只是打着色标,嘿嘿地笑。 从下午三点一直干到晚上十点半结束,中途师父请客去隔壁吃了甏肉干饭,傅天河带着满身的机油味回到家中,抓紧时间去洗澡。 修理费手费脑子,又极度需要耐心,好在傅天河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 他很享受修理的过程。 瘫倒在床上,定好明早上学的闹铃,傅天河准备睡觉,突然又觉得有点饿。 嗯……算了不吃了,实在懒得起来再做。 第二天,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路面上的积水消退过半,环卫工捞着水面上黄绿色的叶子,学生们绕路踩着较高的地砖,走向学校。 在位于华北地区的L省,这种程度的大雨每年只会有一两次。 秋天要到了。 傅天河盯着坐在前面的陈念,目光总是难以自制地锁定在他耳后。 没有痣。 少年正趁着数学老师背身写板书的机会,和同桌女孩说悄悄话,两人不知在聊什么话题,眼冒精光,唇角带着诡异的笑容。 不对劲。 傅天河经过这阵子的观察,差不多发现规律了。 陈念的热情状态和冷酷状态只会在中午或晚上放学之后进行切换,绝不会在上课中途发生变化。 而且冷酷状态有痣,热情状态没有。 他用手擦过,确定少年耳后的小痣并非用水笔画上去的。 先排除掉陈念其实是能变身的超级英雄的这种可能,就只剩下了唯一的思考方向。 ——他的前桌陈念,其实是两个人。 “傅天河?” 数学老师的声音瞬间拉回了他的思绪,体育生下意识地站起身,低头去看面前的习题册,他思考了半秒钟,道: “选C。” “哈哈哈哈哈哈哈!”同学们当即哄笑起来。 前桌的陈念转过身来仰头看他,笑得露出两颗虎牙,琥珀色的眼中满是善意的揶揄。 数学老师满脸无奈,道,“我是问你能不能帮我调试一下设备。” 傅天河:“哦哦。” 他赶紧过去,帮老师调试讲台上的投屏器。 调试过程中,傅天河看向台下,陈念正把碳素笔的屁股放在嘴里咬着,左边,右边。 傅天河都担心笔会漏他一嘴的墨水。 陈念身上有股再明显不过的松弛感,也许是不用参加国内艺考,成绩压力比较小吧? 相较起来,昨天站在推车上的少年,要更加紧绷。 他压在自己手指上的大腿,笔直站着的规整姿势,很少朝着目标外偏移的视线……都跟松弛二字搭不上半点关系。 也正因为此,让人想要靠得更近,探寻打破规律的可能。 傅天河垂下眼,用最快速度帮数学老师调整好设备。 中午放血,陈念收拾好书包,和桂芷棋有说有笑地走出教室。 傅天河迟疑了片刻,最终决定还是别搞跟踪了,搞得自己跟个变态狂一样,他相信只要再来一次或者两次,自己就能找到真相。 但这个机会到来的,比想象中快上许多。 . 陈词从初中时,就习惯在上课时顺便把作业写了。 所以晚自习第一节课结束时,他就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全部作业。 正常情况下他会额外做练习题,搞搞竞赛,或者看课外书。 但今天陈词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需要做。 他从书包里拿出个袋子,独自下了楼,走向体育场的方向。 操场上的积水还挺多,体育生们的训练转为室内,纵然外面湿漉漉的,也影响不了同学们出来散心的情绪,课间虽只有十分钟,抓紧时间也能玩一玩。 刚一靠近体育馆,就听到里面传来训练声响。 陈词将掩着的大门推开一条缝,侧身进去,体育老师正掐着秒表,训练大家的折返跑。 正在训练的九名田径体育生各个身高腿长,使出吃奶的劲认真训练。 和大众眼中素质恶劣行为嚣张的那种体育生不同,他们是在全校范围内选出的,将要去考高水平运动员的学生。 陈词一眼就在二十多名田径队体育生中找到了傅天河。 原因很简单,在一众黑白背心运动裤衩当中,只有他身上布料最多。 “快点!再快点!”体育老师以近乎呵斥的语气喊着,陈词贴着墙根往里走了走,停在篮球架旁安静等待。 上课铃声打响,晚自习的第二节开始了,陈词眼皮都没抬一下。翘课。 傅天河第一个完成了30轮的折返跑,他逐渐减速停下,气喘吁吁地转身去看其他同学,中途目光扫过,注意到了站在篮球架下方的身影。 他非常明显地一愣。 其余同学也接二连三的完成,纷纷顺着傅天河的视线看去。 就连体育老师都纳罕地回身。 身着校服的少年独自站在不远处,怀里抱着个棕色纸袋,他俊俏到了一种情书肯定会把桌洞塞爆的程度,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沉静的眸光内敛,让人下意识想要屏住呼吸。 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很难生出发脾气的心思,体育老师也是一样: “同学,你在这里做什么?” 陈词:“我找人。” “这不陈念吗?”有同班的体育生同学悄声对傅天河道。 但傅天河却一眼就分别出了不同,这并非他们认识当中的那个“陈念”。 傅天河迟疑地伸手,指指他自己。 陈词点了下头。 傅天河受宠若惊,赶忙小跑着过去。 “怎么了吗?”傅天河来到陈词身边,小声问道。 其它同学们还在瞅着这边。 陈词将怀中的纸袋递给傅天河:“这个给你。” “啊?”傅天河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来,他撑开袋口低头一看,是两块精致的小蛋糕和一瓶可乐。 在同学和老师的围观下,被送了礼物。 傅天河脸上开始发烫,他身上突然冒出很多汗,可恶,刚才折返跑的效果也太延迟了吧,怎么现在才显现出来? “昨天中午,谢谢你。”陈词双手自然垂放在身侧,他平静而大方地朝傅天河道谢,就好像整个体育馆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哦——” 有人就要习惯性地起哄,被旁边同学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傻屌啊你。” “没事没事,不用客气。”傅天河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脸上肯定挂着傻笑,一颗心脏在胸腔中跳得很快,甚至胃部都因为血流加速而持续收紧。 他清了清喉咙,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奇怪: “那个……要一起吃吗?” 第 15 章 傅天河乌黑的左眼晶亮,满含着期待。 这个距离,陈词能很清楚地看到,他右侧那只金色义眼做工不错。 这种程度的义眼,应该挺贵的吧? 他并未回答,而是看向旁边的其它同学。 围观的体育生立刻移开视线,纷纷勾肩搭背,装作正在闲聊的样子。 “哎呀跑的真是累死了。” “谁说不是呢,走,喝两口水去。” 陈词又看向体育老师,问道:“可以吗?” 在他身上,全然找不到学生对老师那种天然的畏惧。 体育老师本来就很喜欢傅天河这样用功的学生,况且陈词的外表看上去极度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正好这一轮的训练刚好结束,于是他对着另一侧的众多体育生们道: “休息十分钟。” 好耶! 傅天河面上立刻浮现出掩不住的喜色,他抱着纸袋,直接盘腿在篮球架下席地而坐。 抬头看到陈词还挺拔站着,傅天河迅速从旁边的包里抽出来两张纸巾,垫在自己左侧的地面。 “请坐。” 陈词蹲下身,坐在了铺好纸巾上。 看起来洁癖有点严重啊…… 傅天河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记下一笔。 因为他清楚记得,作为美术生的陈念从画室回来教室上课之时,手上经常带着没有洗净的油画颜料。 傅天河把小蛋糕从袋子里掏出,率先递给陈词,另一块留给自己。 陈词接过来,低头拆封。 傅天河也趁机稍稍后仰,视力正常的左眼近距离看到他耳后有痣。 唔,果然。 陈词用小勺?了一口蛋糕,送到嘴边,发现傅天河一直在盯着他看,停了下来。 傅天河立刻拿起可乐,咕噜噜灌了两口,佯装无事发生。 陈词垂下眼,含住了勺子。 “那个……你从画室里跑出来,没关系的吗?”傅天河问。 “没事。”陈词顿了顿,道:“反正我画的是油画,老师也教不了。” 傅天河失笑:“好嚣张的说法。” 他拿起自己的那一份蛋糕,吃了口,动物奶油质感细腻味道香浓,却又不显得腻,豆乳的搭配更是刚刚好。 这一瞬间,傅天河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幸福。 陈词回到教室时,第二节晚自习即将结束。 老师不在,他悄无声息地走进门,径直回去自己的位置,在埋头学习的同学之中,只引得了沙弗莱的注意。 正在研究算法的沙弗莱侧头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课本上。 看起来是第一人格的陈词啊。 昨天下午发生了那样的尴尬事,今天上学之后,陈词一句话也没提起,甚至神情坦然到就好像压根和他无关。 沙弗莱到现在脑子里还总是不自觉浮现出图片。 会出现第一人格完全不知道第二人格所作所为的情况吗?好像是的,他听说过有一本书叫《二十四比利》,主角彼此人格之间有互不知晓的情况。 也许他得找点心理学相关的书读读了。 暴雨留下的积水过了四天才终于褪去。 又是周末,陈念背着画板从课外画室里走出,桂芷棋手里拿着一张素描,这是她这堂课完成的练习。 桂芷棋:“你觉得哪里需要调整吗?” 陈念:“嗯……这边色块再亮一点会更好吧,但是我觉得我的意见没什么参考价值,毕竟我画风都是往列宾那边靠的,和国内艺考不太一样。” “说的也是。”桂芷棋叹息一声,她很讨厌艺考的一点在于,老师阅卷拥有的那套标准,几乎是把艺术生框死了。 就好像之前徽省色彩考试的评分很喜欢那种四处乱炸烟花一样的笔触,风格其实无关对错,但如果每个考生都为了拿高分这么画时,就失去了全部意义。 两人聊着,陈念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一声。 是约稿软件绑定手机号码发来的短信,提醒他有新的邀请,请尽快查看。 陈念点开,看到企划方的名字,皱起眉头。 “是我眼睛花了吗?”他把手机给桂芷棋看。 桂芷棋凑上前,盯着屏幕中的字看了几秒。 下一刻,桂芷棋猛然抓住陈念手腕剧烈摇晃,双目圆瞪:“卧槽!卧槽!卧槽!是春华游戏啊!” 陈念:“啊!真不是我看错了?!” 桂芷棋:“当然不是了!天啊快看看报价,个、十、百、千、万……两万五千块!!!” 陈念:“嗬——” 他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晕过去。 桂芷棋把处在暴击中的陈念拉到了附近的奶茶店。 陈念艰难地回过神来,按捺着心中狂喜,编辑给企划方的回复。 简单来说,这是一份商稿邀请。 春华游戏公司旗下一款女性向游戏即将推出新篇章,邀请了几名画师进行美宣,以Mono为马甲,在绘圈小有名气的陈念就在邀请行列。 他十分擅长人物之间性张力的塑造,不需要大面积的暴露角色身体,就能依靠光影,动作和细节表现出致命的拉扯感。 这正是公司最想要的宣传。 下午五点半,和陈念对接的春华游戏员工还没下班,他和桂芷棋在奶茶店里,怀揣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暂时同对方商量好了许多细节内容。 “请客吧,我要喝生椰芒果。”桂芷棋敲敲桌子。 “随便点。”陈念欣喜异常,这是他第一次接到真正意义上的商稿。 之前也过个人用户邀请他,说要给oc画商用价格的稿,陈念完全摸不清到底是要干嘛,但既然对方给钱,他就画了,反正自己所有收入都是交了税的。 但这次不一样。 公司约商稿是要签合同的。 Mono:[那个,还有一件事得说明一下,我是未成年人,合同方面要怎么办?] 春华游戏:[太太竟然是未成年人吗?!也太牛了吧,这么年轻就画得这么好!] Mono:[没有没有,我从六岁就开始系统学画画,到现在也有十年了。] 春华游戏:[合同的话只需要监护人再签个字就行了,不用担心。] Mono:[那就好,试稿内容我会尽快画完发过去。] 陈念把手机锁屏,深吸口气。 虽然还需要试稿,但他对自己的水平算是有信心。 现在,他只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更多的人。 陈念进家时,陈蔚已经下班回家,正在厨房里切菜准备做饭。 听见开门的动静,陈蔚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陈念并未回答,只是大声喊道:“哥!” 几秒种后,陈词从卧室里出来,手里还拿着kindle:“怎么了?” “有件事我要给你们说下。”陈念施施然地放下背包,“爸,你愿意帮我签字吗?” “什么?”陈蔚一愣,他认真地看向小儿子,“班上考试了?你发挥得特别不好?有几门课没及格?” 陈念面上猛地发红:“不是!哎呀,你怎么能想到这方面啊!” 陈蔚:“不然呢?不然还有啥是需要签字的?” 陈词若有所思地看向陈念攥在掌中的手机,道:“你接了什么稿吗?” “啊啊啊啊果然还是亲哥最懂我!”陈念立刻飞身扑上去。 他双手揽住陈词肩膀挂在哥哥身上,转头对陈蔚道,“我接了商稿!要是试稿成功能拿到两万五的稿费。” 陈蔚震惊:“这么多?!” 陈念洋洋得意:“是啊,大公司的美宣基本上都是这个价。” “好家伙,你这赚的比爸爸都要多。”陈蔚欣慰道,“以后念念也是家里的经济支柱了。” 陈念嘿嘿笑着,问道:“哥,你是怎么猜到的?” 陈词抓着陈念胳膊,让他松开自己脖子: “你眼里有光,这种光,我只在你画画的时候见到过。” 第 16 章 当天晚上陈蔚也没再做饭了,一家人去外面下馆子,提前庆祝吃了顿大餐。 回来之后,陈念就霸占了书房和电脑,开始画试稿的草图。 ipad上的procreate方便快捷,但内存有限,如果开了大画布就是能建很少的图层,不适合画精细度很高的稿子,相较起来,还是用电脑会更舒服。 陈蔚和陈词都没再打扰他。 关上门后,陈蔚对陈词小声道:“阿词,你们现阶段只需要好好上学,或者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想着赚钱,养家是爸爸该做的事。” “我知道。”陈词点头。 他明白爸爸是担心他看到陈念赚钱,自己却没有收入来源,会觉得心里不平衡,因为金钱确实是最能直观反应一个人价值的评判标准。 但怎么会呢? 就像陈念不会嫉妒他成绩好一样,陈词也不会嫉妒陈念能赚钱。 有的花在早春就肆意绽放,有的要酝酿到秋天才盛开。 迟早有一天,他也会凭借劳动和知识,获取财富。 陈蔚欣慰地摸摸陈词的头,这兄弟俩从小到大,基本上没让他额外操过太多心。 当初决定收养他们时,身边的人全都反对说他年纪轻轻就单身带两个孩子,以后日子绝对过不轻松。 但事实证明,无论是他还是孩子们,都很幸福。 . 沙弗莱走出CSP-S的竞赛机房,在外面的桌子上拿起自己的背包,从中掏出手机。 他开机之后,首先在家庭群里发送消息。 沙弗莱:[考完了,现在坐车准备回家。] 妈妈卡琳娜·罗斯托娃几乎立刻给他了回复。 [要顺便玩玩吗?] 家里人压根没问他考得如何,CSP-S的题目对沙弗莱而言,就是小菜一碟,他因为国籍原因无法入选国家队去参加最后的IOI,但考到NOI肯定没问题。 z市没有考点,好在距离省会非常近,坐高铁十分钟,绿皮半小时就能到。 卡琳娜本来想开车送沙弗莱过来,被他拒绝了,来回得一整个上午,太耽误时间。 沙弗莱想了想,给陈词发送消息。 [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按下发送键,他抬起头,顺着考生的人流朝楼梯间的方向走去。 收到沙弗莱消息时,陈念正坐在电脑前画画。 商稿价格贵,自然要拿出对得起价格的水平,陈念今早特地七点就起床干活,动用自己全部的技巧和灵感,进行创作。 他搞出来了两张以人物姿势为主要的草稿,还得再来一张,让甲方挑选最喜欢的。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陈念低头看了眼,脑袋上冒出问号。 沙弗莱干嘛突然给他发这个? “哥!”陈念大声喊道,“你最近有跟沙弗莱约着做什么吗?” “没。”陈词的声音遥遥从主卧里传来。 “我想也是。”陈念摸着下巴思索,他努力回忆,啊,之前自己好像确实提出过请沙弗莱吃饭,就在暴雨天他把自己背出学校之后。 但沙弗莱当时好像拒绝了,他要备考什么信息学竞赛,没时间。 难道说沙弗莱后面又给了他其它回复?当时他本来跟桂芷棋说话呢,沙弗莱肯定发来消息,才被顶到了联系人首位,让他不慎把涩图发了过去。 但当时他实在羞得要命,连发了一串表情包顶上去了。 甚至说直到现在都没有翻聊天记录的勇气。 陈念:[你考完试了吗?] 傻福来:[刚出考场。] 陈念看了眼时间:[那……晚上一起吃?] 傻福来:[好啊,那我现在回去。] 陈念:[你在哪里考的啊。] 沙弗莱发来一个定位。 好家伙,竟然在省城。 陈念眨眨眼,突然来了主意。 陈念:[附近正好有个漫展诶,我过去找你吧,吃完饭我正好去逛逛。] 傻福来:[在哪儿?] 陈念:[漫展宣传图.jpg] 傻福来:[行,我也一起去看看瞅瞅,你来吧。] 陈念将文件保存,放下画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他上周就注意到了漫展的消息,原本是打算逛的。 但桂芷棋要去画室,哥哥对动漫兴趣又不大,宁愿在家里看书,特别是前天又新买来了一套日本悬疑小说,还没来得及看,肯定不会选择出去。 陈念刚搬来z市,目前认识的朋友们只有同学,他没人陪着,就不想去了。 如今沙弗莱竟然愿意同行,陈念简直高兴死了。 陈念把头探进主卧:“哥,我要去省城的漫展,你想去吗?” 陈词面前摊着本科幻小说,回头道:“想让我陪着吗?” 陈念摇头:“你不用专门陪我,我找到同行的朋友了,就是专门问问你要不要一起。” 陈词:“我在家里看书吧。”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啊。 陈念:“那我出门了,对了,我是跟沙弗莱过去,他正好在省城考信息学竞赛,你们俩之间没什么我需要额外知道的新事情吧?” 陈词素来平静的唇角出现了很轻的上扬弧度:“我和他说过的话可能还没你俩私下交流来的多呢,放心去吧。” 陈蔚还没下班,陈念在家庭群里发了消息,就背上包出门了。 他买了最近的高铁票,打车去车站。 三十分钟后,陈念走出高铁站,直接转乘地铁,他坐了两站,便在B出口看到了等待在那里的身影。 沙弗莱单肩背包,靠着无障碍通道的栏杆,一只手抄进口袋,一只手拿着手机。 他身高腿长,打扮充满着清爽的男高气息,又有着阳光下近乎耀眼的铂金色短发,吸引着所有从地铁口进出的乘客目光。 陈念脚步一顿,下意识从外套口袋里摸出巴掌大的速写本和一截铅笔头。 他随手掀开空白的一页,第一条线勾勒出全身动势,第二条线绘制出肩线,第三条腰线…… 短短三十秒,一副速写就跃然纸上,男高中生的青春和松弛几乎要溢出画面。 帅帅。 陈念心满意足地收起本子,重新迈步的同时抬起头,撞进了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中。 陈念:“啊!” 在胸口和沙弗莱相撞的瞬间,陈念吓得跳了起来,于是他的额头就这样毫无悬念地撞在了沙弗莱下巴上。 沙弗莱:“嘶——” 陈念捂着额头,沙弗莱捂着下巴,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三秒。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陈念微愠道,也许准确来说应该是羞愤。 “是你画得太专注了好吧。”沙弗莱放下手,他看向陈念口袋,“画的什么?” “不能给你看。”陈念捂住衣兜。 沙弗莱失笑:“还这么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那种图吧?” 陈念:“才不是!我怎么可能在地铁站人这么多的地方画啊!” 说着陈念就把速写本掏出来了,掀开夹着铅笔的那一页,用力拍在了沙弗莱的胸口上。 沙弗莱本能地抬手去接,掌心实打实地按在了陈念还没抽开的手背上。 隔着薄薄的速写本,仍旧能感觉到沙弗莱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 啪嗒。 铅笔掉落在地,咕噜噜地滚了一段距离,最终停在沙弗莱脚边。 陈念愣了愣。 四目相对,他清楚在沙弗莱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投影,少年脸上的羞恼还未褪去,就被怔忪取代。 ……好呆。 沙弗莱率先俯下身,拾起了陈念的铅笔。 他低头看向速写本上的内容,眉头一挑,提笔在人物旁边的空白写下一串俄语。 “画得真好。”他将速写本和铅笔还给陈念。 陈念面赤耳红,他的本子上头一次多出属于其他人的笔迹。 那是沙弗莱名字的俄语书写。 也不知道到底出于怎样的心思,陈念又在名字后面加了两个字。 ——是猪。 沙弗莱评价道:“你是小学生吗?” 陈念:“你才是!” 他重新收起速写本,定了定心神,道:“走吧,我请你去吃海鲜大咖。” 沙弗莱一怔:“是我知道的那家吗?429一位的?” 陈念:“猜对了。” 沙弗莱皱眉:“也太贵了吧。” 他本来觉得两人随便去吃点就行,所以才主动发消息问的,要是提前知道陈词会请这么贵的,沙弗莱提都不会再提。 毕竟他们还是学生,就算家境再好,也是花父母的钱。 “没事。”陈念总算找到了显摆的机会,他尽量摆出一副洒脱神情,只是语调中小小的炫耀意味怎么都掩不住: “毕竟最近接了个五位数的稿,手头有钱得很呐。” 第 17 章 虽然五位数能立刻反应过来,沙弗莱仍特地数了一遍。 陈词竟然接了万元以上的稿?!着实有些超越他的认知范围。 沙弗莱感叹:“你们会画画的这么赚钱吗?” “不是会画画的赚钱,是画到我这个水平的能赚钱。” 陈念抬眼看他,语气中满是洋溢出来的骄傲和炫耀,仿佛在揪着沙弗莱衣领摇晃着朝他摇着尾巴喊“夸我夸我快夸我”。 有点可爱。 “真厉害。”沙弗莱真心实意地夸赞道,“那你刚刚画了我,我是不是还要付给你钱?” 陈念故意顺着他的话开玩笑:“看在咱俩关系好的份上,就不收费了。” 两人走出地铁口,并肩前往开在不远处商厦中的海鲜大咖。 陈念从小到大吃过许多自助,直到现在仍抱着“吃到就是赚到”的心思,每次都会饿着肚子去,撑到走不动地出来。 有几次陈蔚晚上带着他们去吃自助,陈念把肚皮塞得满满当当,直到深夜都撑得睡不着觉。 陈念从这些不算美妙的痛苦回忆中汲取到的教训很简单:并非什么量力而行吃饱就够,而是千万不要选择在晚饭吃自助。 价格昂贵的自助当然有它贵的道理,各种珍奇食材摆上桌,光是看着都心满意足。 陈念专门拍了照片,发到家庭群里:[吃上了,嘿嘿。] 陈词很快也回复了一张照片,他跟下班回家的陈蔚吃了自制的咖喱饭。 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战斗中,沙弗莱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让陈念颇为欣慰。 钱没白花,沙弗莱肯定能吃回本。 他们两个都不太爱生食,就算是鲜嫩的大腹至少也要烤得半熟,和口味相似的朋友共同吃饭就是爽快,可以放心大胆地吃对方推荐的食物。 下午两点,陈念摸着快要撑到爆炸的肚子,走进地铁站。 说实话,吃饱喝足之后他其实不太想到别的地方逛了,碳水的摄入让困意逐渐上头。 注意到少年的困倦,沙弗莱问道:“要来杯冰美式吗?” 陈念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一滴都喝不下了。” 地铁到站,两人很幸运地抢到了空位,行驶当中的车厢晃晃悠悠,咣当咣当的声响规律,实在催眠。 陈念不知不觉间闭上了双眼。 沙弗莱正低头看着手机,右肩处突然落上了沉甸甸的重量。 他扭头去看,少年身子斜靠在他肩头,脑袋恰到好处地枕着,已经在迷糊了。 沙弗莱把手机转移到左手,尽量保持右肩的平稳。 他再一次嗅到了那股淡淡的气味,带着微微泛苦的海洋腥气。他查过资料,知道那是亚麻籽油的味道。 一般用来当做油画的稀释剂。 到展会一共有四站十七分钟,陈念至始至终都保持着相同动作,睡得很沉。 沙弗莱的手机屏幕已经停留在CSND社区论坛的帖子上许久,最后他干脆锁屏,专注地目视前方。 一直到地铁缓慢减速,他才轻轻推了下陈念。 “嗯?”少年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声响,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到站了。”沙弗莱攥住陈念手腕,在地铁停稳的时刻拉着他起身,侧身从站着的人群旁经过,迅速地走出车门。 陈念还处在刚睡醒的茫然状态,被拉出去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靠在沙弗莱肩膀上睡!着!了! 他兀自瞪大琥珀色的双眼,心虚的瞅向沙弗莱方才被他枕着的肩膀。 ——他没流口水吧?没流口水吧! 好在视线当中的衣料干干净净,陈念默默地松了口气,被沙弗莱拽着站上自动扶梯。 “醒了吗?”沙弗莱问道。 “嗯嗯。”陈念点头,也许他该向沙弗莱道谢,但如果专门说出,会不会显得有些太刻意了? 陈念没能纠结太久。 走出地铁站,他看到会展外面的人潮涌动,兴奋之情立刻赶走了所有纷扰思绪。 陈念拍了张会展门口的照片,发给桂芷棋。 桂芷琪:[可恶啊好嫉妒!不会就只有我一个人在画室里苦逼的练习吧?] 陈念:[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我给你捎着。] 桂芷琪:[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看的同人本?] 陈念:[成。] 这是沙弗莱第一次过来漫展,他偶尔也会看些动漫,但不会主动参与线下活动,如今置身其中,倒也觉得有趣。 检票进入到展厅,沙弗莱看到许多叫不出来名字的cos角色,经常会有参观者去coser身边,请求拍照。 沙弗莱跟在陈念身边逛着,没过多久有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走过来,略带羞涩地对他道:“能问一下您是出的什么吗?” 沙弗莱:“啊?” 在他完全没反应过来之时,陈念在侧旁笑道:“这是维利耶王子的常服,出自月蚀之夜,是个国内没引进的番。” 沙弗莱:? 啥? “这样啊,那我们能合个照吗?” 沙弗莱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听懂了两人想要合照的请求。 他迟疑地看向陈念,却见少年朝他挑了下眉。 沙弗莱深吸口气,点头道:“好。” 他摆好站姿,挨个和两位女生合了照。 姑娘们很开心地朝沙弗莱道谢,目送她们离开,沙弗莱一头雾水地询问陈念:“维利耶王子是什么?” “我编的。”陈念蔫坏地憋着笑,双眼弯弯,“人家看你长得帅想合照,如果说你也是游客,多半会不好意思。不过你这副打扮确实好有气质,金发紫眼的,演个王子也不为过吧?” 沙弗莱被他说的脸上发烫,他确实从小到大都是公认的帅哥,明明早就习惯坦然接受夸奖了,怎么面对陈念却还是会耳朵发红呢? 也许是因为少年眼中流露出的狡黠和揶揄吧。 有了作为先行者的两位女生,越来越多暗中观察的游客主动过来请求沙弗莱拍照。 要不是陈念见识不妙,眼疾手快地把他拉走,沙弗莱真的要被迫成为coser了。 “好受欢迎啊。”陈念打趣地说道,同时从包里掏出个崭新的口罩,递给沙弗莱,“要是嫌烦——” 他话还没说完,沙弗莱就已经迅速地把口罩糊在了自己脸上。 陈念强忍着笑意,继续往里面逛。 作为在绘圈里小有名气的画师,陈念算得上是骨灰级的二次元,几乎认得出所有摊位,好多谷子他都特别喜欢,稍不留神就开启了疯狂购买模式。 陈念停在某个战斗番的摊点前研究怎么抽盲盒,沙弗莱就顺便看了看周围,左手边是卖明信片和漫画的,摊主正蹲在地上,整理着箱子里的红色条幅。 沙弗莱随手拿起一本封面相当漂亮的小册子,掀开第一页。 是本漫画,画风还蛮好看的,开头的几页氛围和台词都有些忧伤。 沙弗莱慢慢往后翻着,突然感觉走向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太对劲。 年轻的血族皇子被他英俊的侍卫逼至角落,侍卫戴着手套的指尖解开衣扣,皇子满脸羞耻地咬着嘴唇,浑身上下的众多捆绑束缚之物一览无余。 等等,这是啥—— “在看什么?” 陈念的声音冷不丁地响在耳边,沙弗莱惊慌之中差点把书扔出去。 在这关键的时刻,陈念抓住了沙弗莱的手,脑袋凑近,在书被合上之前看清了其中内容。 好家伙,竟然在看bl本诶! 沙弗莱火速把漫画放下,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买完了吗?” “还没呢。”陈念笑着拿起被沙弗莱刚看过的小册子,对摊主道,“这个多少钱?我要了。” 沙弗莱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紧绷:“你买这个做什么?” “帮朋友带的。”陈念回答得理所当然,迅速地完成了扫码付款。 沙弗莱:“……” 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陈念转过身来,把书塞进了沙弗莱手里:“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先看着,回去之后我再把本给她。” 沙弗莱只觉手里被塞了块烫手山芋,他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强装镇定地移开视线,却发现摊主正用微妙的眼神打量他和陈念。 沙弗莱:“…………” 他沉默片刻,选择抬起手来,把口罩边缘再度往上拉了拉。 再用漫画书把脸遮住。 第 18 章 自从发现离家不远处就是城市书房,陈词每周都会过来一趟。 书店和图书馆一直以来都是他最喜欢的地方,陈词很享受行走在书架旁,挨个浏览侧封上的书名,等待着某个字眼或是组合突然触动心弦的感觉。 最近他比较喜欢看科幻和悬疑小说,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点上一杯酸甜的柠檬水,直到关门再回家去。 书看得累了,陈词抬起头望向窗外,放松眼睛。 透过映照着城市灯火帷幕的玻璃,他意外发现楼下的街边竟然有一道熟悉身影。 体育生正蹲在一辆老旧的摩托车旁边,闷头鼓捣着轮胎,他背对着城市书房,面朝街道,也就无从让陈词窥见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傅天河? 陈词又仔细看了片刻,确定自己没认错,对方忙忙碌碌的,似乎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陈词背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书包,拿着自己看到一半的书走去门口。 他出示会员卡,七折买下了这本看到一半的硬科幻,乘坐直梯从三层到达一层。 他走到傅天河身边,离得近了,才确定傅天河并非鼓捣车胎,而是在修理排气筒。 排气筒有明显老化的斑斑锈迹,傅天河手上拿着瓶白色包装的胶水,正把胶涂抹在锈蚀破损的地方。 他手上沾染了黑乎乎的机油,把胶水瓶弄得脏污,盖上瓶盖后想要从兜里摸出纸巾擦擦,却又怕手指会把衣服弄脏。 就在这时,一张湿巾从他肩膀处被递了过来。 傅天河立刻扭头,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陈词。 城市书房温暖的灯光映在少年身后,而那双神情寡淡的眉眼沉于逆光的黑暗中,让瞳眸显得格外乌黑。 傅天河怔了片刻,他嘴唇嚅嗫,最终在“好巧啊竟然能在这里遇到”和道谢当中,选择了后者。 他接过湿纸巾,先擦干净手指上的油污,再把胶水瓶处理干净,放进摩托车座位下的储物仓。 高温胶水用来修补金属表面方便又快捷,几乎是傅天河随身常备的用具。 做完这些,傅天河站起身来,朝陈词露爽朗笑容:“好巧啊,你在里面看书吗?” 陈词点点头,问:“这是你的车吗?” “算是吧。”傅天河回答得模棱两可,他拍拍摩托车后座,对陈词邀请道,“要不要上来兜兜风?” 陈词思考了两秒钟,点头道:“好。” 虽然他对这辆摩托车的安全性存疑,却还是跨步上了后座。 傅天河给了陈词一个同样老旧头盔,用力一蹬变速档,排气筒便在发动机的轰鸣中突突了起来。 陈词将头盔扣在脑袋上,问:“未成年人可以驾驶非机动车吗?” “当然不可以。”傅天河给了他一个违法乱纪又理直气壮地回答,紧接着车子便一溜烟地飞窜出去。 陈词:“?” 陈词上了贼车,想下去也来不及了,风驰电掣中,他只能抓住傅天河外套下摆,双腿夹紧车座,努力固定身形。 这车是别人不要丢在汽修厂里的,傅天河稍微修补了破损的地方,骑着出来兜风,半路他觉得排气筒还是有点漏气,就停下来用高温胶水修补了一下,没想到如此凑巧地遇见陈念。 还是耳后有痣的陈念。 后座带着人,傅天河也不敢骑太快,但摩托车时速四十和轿车时速四十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猎猎的风拍打着头盔,陈词抓着傅天河衣服的手不住收紧,随着摩托车猛一加速,身体因惯性向后仰去,情急之下,陈词本能地迅速用胳膊揽住傅天河的腰。 听到前方传来体育生爽朗的笑声,他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陈词就要把胳膊松开,傅天河却突然腾出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坐稳了。” 体育生的掌心干燥,阻止了陈词把手收回的动作。 “……”陈词:“你好好骑车。” 傅天河重新用双手握住车把,陈词思量片刻,终究还是继续抱着他的腰。 摩托车朝着郊区方向疾驰而去,道路变得愈发宽敞,很快楼房被山林取代,陈词对z市不熟,也不知道傅天河究竟要带他去到哪里。 摩托车最终在人烟荒芜之处停下,路边的几盏孤灯也难以照亮树林深处。 傅天河下了车,从背包里掏出一盏头戴式矿灯,熟练地固定在脑门上。 陈词趁机摸出手机,打开地图看了一眼,他在城市南侧的郊区,形状不规则的绿色块状代表着山地。 “来。”傅天河招呼着陈词,“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此情此景和这种台词,在熟读众多悬疑小说的陈词眼中着有些糟糕。 但他还是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迈步跟了上去。 “小心一点。”傅天河偶尔会回过身来,看他是否被灌木和石块绊住。 他们一直爬到山腰四分之一处,才终于停下来,借着手电筒的光芒,陈词看到了傅天河前行的目标。 那是一栋只有房顶露在外面的小木屋,向下倾斜的洞口通向埋进地里的建筑主体,周围被清理出来,只有一些刚刚生长出来的细弱藤蔓攀附在小方桌的桌腿上,显然经常有人过来打理。 傅天河熟络地掏出钥匙,打开木屋门锁,他靠在斜坡侧边,对陈词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欢迎参观。” 陈词慢慢地走下斜坡,低头钻进木屋当中。 他的眼睛花了一些时间适应黑暗,旋即默不作声地四处打量着。 木屋层高不到两米,对陈词来说还好,所有的家具都是木质的,一侧墙壁上钉着架子,放着盏造型古朴的老式提灯,傅天河正从口袋里摸出火柴将其点燃。 很快,橙黄色的温暖灯光便充满了每一寸空间。 屋子很窄,里面的东西也简单,一张宽约一米的床上铺着睡袋,防潮袋里封着被子,小桌上放了个不锈钢碗,还有一把多功能军刀。 陈词甚至在床对面的墙上看到了黑色的液晶显示屏,红蓝电线藏在屏幕后面,他忍不住伸出手,想知道有没有信号。 陈词看向傅天河:“这是你盖的吗?” “嗯,都是我自己弄的。”傅天河站在门口,屋子很小,两个人进去都稍微有些拥挤。 他颇为自豪地朝陈词展示自己的秘密基地,“小电视也能看,放假的时候我经常在这里看比赛,看完直接就躺下睡觉。” “对了,你躺下试试。” 傅天河把睡袋掀到一边,给陈词腾出来足够平躺的空间。 陈词尝试着坐在床边,正要俯身脱鞋时,傅天河笑道:“没事,不用脱。” 陈词不知道傅天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按照他的意思,仰面躺在床上。 木质床板很硬,一时间陈词所有的注意都在自己的后背上,直到傅天河伸出手,他才抬眼看向屋顶。 视线中体育生的手指骨节分明,陈词注意到他拇指第二节缠着创可贴,手背上也有其他刮擦造成的细小伤痕。 “你的手怎么了?”陈词问道。 “昨天修车,不小心刮到的,破了点皮。”傅天河语气轻快,如同受伤的根本不是自己。 他手指在房顶一抠,取下了一块长方形的木板。 陈词视线的焦点骤然放远,木板后面竟然是一块玻璃。 开在房顶上的小天窗框住了深蓝夜幕中白金色的那枚月亮,群星好如细碎的冰晶散落,又被玻璃上的雾气晕成一片。 “哎,好像有点花了。”傅天河挠了挠头,走出门去,陈词听到枝叶被踩动的咔嚓声响,片刻之后,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天窗的对侧。 傅天河哈了口气,雾气模糊了窗口,很快,纸巾就把玻璃的每一寸表面都擦拭干净。 陈词的目光随着那张纸巾移动,又不自觉地落在了傅天河脸上。 视线只交错了一瞬间,就以对方的慌张闪躲告终。 外面很暗,陈词不太能看清傅天河的表情,但总觉得他面颊好像有点发红。 天窗外侧被擦拭干净,月亮和群星变得更加澄澈,陈词静静欣赏着夜空。 此刻充斥他脑海当中的,并非在城市书店看到的众多科幻故事,而是那只如月亮般呈现出金色的眼,镶嵌在傅天河残损的眼眶中。 傅天河把用过的纸巾塞进衣兜,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番外面,待到身上突然躁起的热度被夜风吹得消退,才重新钻进屋内。 城市的喧嚣被树木彻底隔绝在外,只有草丛中偶尔响起阵阵虫鸣,傅天河甚至能听到属于陈词的呼吸声,平稳而悠长,一如少年本人,鲜有波动。 也正因为此,那些被他惊到的小小反应显得更加动人。 傅天河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摸出来罐头。 “要来吃点吗?” “什么?” “黄桃罐头。” 陈词坐起身,他接过傅天河递来的勺子,垂着眼轻声道: “多谢款待。” 第 19 章 陈词很少和人分食,就算是跟亲弟弟陈念一块吃饭,也都是各吃各的。 换句话说,他非常注重距离感,总是带着相当礼貌的疏离。 但这一次,陈词非常罕见地和傅天河共同分享了一份黄桃罐头。 兴许因为在林中小屋的昏黄灯光中别有一番风味,陈词竟觉得这总是摆放在超市货架上最显眼位置的黄桃罐头格外美味。 凉凉的黄桃浸满汁水,酸甜可口,让他情不自禁地去咬下一块。 直到勺子探空,陈词才意识到罐头已经被他们吃完了。 傅天河仰头把剩下的糖水一饮而尽,心满意足地抬手抹了把嘴,他从包里拿出便携水壶,走出石屋,用清水把罐头瓶清洗干净。 陈词双手撑着床铺向后仰倒,抬头去看天窗,赫然发现有一位不速之客悄悄闯入了星空画中。 长着四只脚的小家伙正趴在玻璃外面,肥硕的肚皮后接着一条慢慢变得尖细的尾巴,它被小屋温暖的灯光吸引而来,殊不知已然暴露在了其他生物的视线当中。 陈词盯着它愣神之际,傅天河回来了,他甩去罐头瓶里的水,把它放在木架上晾着。 “看什么呢?” “这有只小动物。”陈词指了指天窗。 傅天河凑过来,小屋空间相当有限,他无可避免地碰到了陈词垂在床边的双腿,俯下身侧头去看时,要不是陈词眼疾手快地向后欠了欠,几乎就要蹭到少年脸颊。 “哦,狗婆蛇啊。” “狗婆蛇是什么?” “好像是蜥蜴的一种。”傅天河挠挠头发,“树林里有超级多,主要吃昆虫,比较喜欢晒太阳,可能是觉得有光才过来的。如果抓到可以用根绳子绑着玩儿,跟遛狗似的。” 狗婆蛇这名字一听就是出自方言,陈词摸出手机对着窗户拍了张照,他打开识物软件,将照片上传。 “中华石龙子。” “什么?” “它学名叫中华石龙子,也叫四脚蛇,那些养爬宠的人口中的守宫好像也是这种东西。”陈词把手机给傅天河看。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就是普通蜥蜴。”被陈词这么一说,傅天河更加仔细地观察起这只肥美的石龙子。 小家伙似乎嫌他们挡住了灯光,稍微挪了个地方,露出身侧有零散的红色鳞片。 傅天河伸出手,隔着玻璃摸了摸它胖胖的肚皮。 眼看着就要九点半了,明天还得去学校上课,傅天河随便几点回家都可以,但陈词有家里人管着,可不能回去太晚。 “走吧,如果之后还想到这边来,可以随时跟我说。”傅天河从兜里摸出来手机,“加个联系方式吧?” 陈词点头,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 体育生笑眯眯地看着陈词在备注一栏中输入“傅天河”,自己则只在备注中打了个“陈”字。 傅天河骑着摩托,把陈词送到他家楼下。 “那就明天见了。” “这个送给你。”陈词想了一路,终于还是在最后做出了决定。 他从包里掏出傍晚在城市书房买下的科幻小说:“里面有很多前沿生物和物理学的构想,你应该会喜欢。” 傅天河接过来,书名叫做《模仿》。 他欣然收下了陈词的回礼:“好,谢谢。” 目送少年的身影走进楼道,傅天河才重新发动摩托车。 老旧摩托轰鸣着,在缓慢停靠路边的出租车侧旁驶过。 陈念推开出租车后排的门,拎着大大小小的许多袋子钻出。 沙弗莱从另一侧下车,手里同样满满当当,充当着尽职尽责地搬运工。 漫展上的陈念真正让沙弗莱明白了什么叫做花钱如流水。 陈念接触过的游戏和动漫实在太多太多了,基本上每处摊位上都有他喜欢的东西,再加上帮着桂芷棋买的,消费量极其惊人。 总之,陈念买来的东西他自己压根就拎不过来,只能拜托沙弗莱帮他往家里送一送。 “去我家坐坐吧?”陈念主动邀请道,其实他也就是客气客气,这个点哥哥肯定在家,要是被沙弗莱当面戳穿可就尴尬了。 “不用,挺晚了,我也该回家了。”沙弗莱把包装袋靠着门口放下:“明天见。” 陈念眉眼弯弯:“好,那明天见。” 听着沙弗莱的脚步走出楼道,陈念才用钥匙打开家门,把自己的大包小行李搬到玄关处。 “买了这么多东西啊。”陈蔚吓了一跳,“你怎么拎过来的?” “朋友帮忙。”陈念笑嘻嘻道,“其中有一部分是帮同学买的。” 陈念回到卧室,看到陈词正在换衣服,好奇问道:“哥,你也才回来吗?” “就比你早两分钟。”陈词发现自己外套的袖口处蹭了些泥土,可能是爬山时弄脏的,“傅天河送我过来的,要是再晚一会儿,咱两拨人就要撞上了。” 陈念想象了一下那幅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估计傅天河和沙弗莱都不会想到,和他们共同出门的人并不是各自的同学吧? 时间也不早了,陈词准备洗个澡就上床休息,陈念忙着把买来的东西拆开包装,有一部分需要带给桂芷棋。 陈词很快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到铺满了他半边床铺的个人志,随手拿了一本,掀开之后看到香艳露骨的黄色内容,又淡定地把书合上。 “帮桂芷棋买的。”陈念解释道,“场贩比通贩要多送明信片。” 陈词:“公然卖这种东西不会被抓起来吗?” 陈念:“只要没人举报就问题不大,属于灰色地带吧。” 陈词叮嘱道:“你可不要搞这些东西。”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的。”陈念骄傲地挺起胸膛,“你弟弟我可是遵纪守法依法纳税的好公民。” 陈词:“快去洗澡吧,今晚早点睡。” 陈念:“嗯嗯,我这就去。” 与此同时。 傅天河把摩托停在楼下,他打开手机的天气预报,明天下雨。 他去地下室找出雨披,盖住摩托车,才拎着包回家。 傅天河在玄关处脱掉鞋子和外套,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拿出陈词送他的那本书,掀开第一页。 开篇就是一段颇为玄妙的阐述,有几句话被红笔标注着,俊秀的笔记在空白处写着批注。 [类似博弈论中的路径依赖。] 这是啥? 傅天河掏出手机搜索。哦,原来是人类社会制度和技术中类似于物理学的惯性理念。 他懂得好多啊,这种知识学校里不可能教到,肯定是从其他书里读来的吧? 傅天河继续往后翻,寻找更多批注的痕迹,被红笔标注的句段同样也非常吸引他,看来他们在阅读方面有着相同的品位啊。 标注在三分之一处就停下了,往后的书页都干干净净,傅天河猜测也许这本书压根就没被看完,可能是“陈念”今天才从城市书房里买的? 肯定是了,正常人不会把自己的书带到书店里去看。 傅天河迅速地冲了个澡,拿着书躺在床上。 他看了几分钟就觉得不太舒服,装有义眼的眼眶隐隐刺痛。 傅天河摘下义眼片,去卫生间清洗干净,放进装有护理液的小盒子里浸泡。 他盯着镜子里的那个人,右侧上眼皮无力地耷拉着,但也无法做到和下眼皮完全闭合,缝隙中露出肉粉色的义眼台,肌肉和神经将其牢牢包裹,如同那真的是一颗完好的眼球。 傅天河正处在生长发育的高峰期,现在使用的这枚义眼片已经不合适了,需要赶紧更换。 医生建议他更换的高分子义眼至少需要一万块,傅天河暂时掏不出来这么多钱,他打算等贫困生补助发下来之后再去医院。 汽修厂里的师傅们倒是愿意借钱给他,但傅天河觉得情况还没严峻到这种地步,他这个人吧,其实挺要面子,非常不喜欢让别人觉得他可怜。 他仰起头,往右眼的眼眶里滴了几滴眼药水,听到卫生间的窗户玻璃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下雨了。 . 这场雨并未复刻之前的疯狂,只是简单的淅沥秋雨,从此之后天气会迅速转凉。 早上第四节的体育课因为下雨泡汤,美术生们趁机前去画室练习。 傅天河坐在位置上看陈词送给他那本书,美术老师在这时走进教室,他藏在镜片后的目光扫视一周,最终锁定在了傅天河身上。 “同学,你现在有时间吗?” “啊?”傅天河茫然地抬起头。 “画室要找人做速写模特,你愿意过去吗?在讲台上坐着就行。” “呃,我……” “一节课有八十块钱的辛苦费。” “好的,我可以。”傅天河从善如流地站起身,还不忘拿着小说。 然而等真正站到画室,傅天河就后悔了。 来之前老师怎么不告诉他是要进行肌肉的刻画练习啊! 现在反悔也晚了,傅天河只能认命地脱掉上衣,画室里有三分之一都是他认识的同学,尤其是陈念和桂芷棋两人在后排的角落里窃窃私语,似乎在暗中讨论他的身材。 美术老师非常满意,让体育生充当模特简直再合适不过,尤其是傅天河这种准备考高质量运动队的体育生,身材标准到简直就像从解剖图册上抠出来的。 还好美术老师说可以继续保持看书的姿势,傅天河强迫自己把所有注意力都倾注到书中的内容上,慢慢也就忘记了正在遭受的尴尬。 四十分钟后下课练打响,宣告了傅天河的解放。 他火速重新穿好上衣,实在忍不住好奇,跑下去看了美术生们的作画。 ……等等,这个四肢扭曲比例失衡的家伙,真的是他吗?! 傅天河震惊了。 他难以置信地大步迈向后方,来到陈念和桂芷棋之间,看到画纸上的形象,总算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还不错吧?”桂芷琪笑道。 “好看的。”傅天河作为模特,给了他们肯定的评价。 陈念和桂芷琪收拾着画具,傅天河率先走出画室,假装已经离开。 陈念平时都是自己骑车上学,但今天傅天河看他拿了伞,所以应该会有家长接送。 很快两人就出来了,傅天河鬼鬼祟祟地跟在身后,混在放学的人群中来到校门口。 他看着陈念和桂芷棋告别,脚步轻快地撑着伞,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少年打开车门后座钻了进去,车子却没有立刻发动。 傅天河躲在树后,耐心等待。 三分钟后,他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从知行楼的方向走出校门。 果然! 傅天河骤然瞪大双眼,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用力地挥了下拳。 他!就!知!道! 光是通过姿态,傅天河就能辨认出眼前少年才是昨晚和他在林中小屋共赏夜空的那个。 未曾察觉正在被注视的陈词来到车边,拉开副驾驶的门。 轿车总算发动了,傅天河从树后走出,意外在正前方的马路对面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金发紫眼的男生斜挎着包,同样遥遥望着黑色轿车原本停在的地方。 两人就这样隔着车来车往的马路,面带讶然地相互对视。 20 第 20 章 谁是大忽悠。 两人足足对视了十多秒。 许多从傅天河身边路过的同学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注意到马路对侧的金发男生。 这是在干嘛呢? 傅天河当然认的对方,名叫沙弗莱的同级生可是风云人物。 他是学校里唯一的外籍人士,卓越的容貌, 出色的成绩,还有据说非常牛逼的家庭背景都让他成为了同学们带着崇敬语气谈论的对象。 而傅天河此前跟沙弗莱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他们一个是特长班里的体育生,一个是精菁英班里的年级前三, 要是能有交集才奇怪吧? 可现在, 他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命运竟这样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人行道上亮起绿灯, 傅天河定了定心神, 率先朝着对面迈开步子。 沙弗莱注视着体育生快步走到他跟前。 其实在发现那只金色眼睛的瞬间, 沙弗莱就意识到对方是谁了。 怎么说呢?看起来他们俩都遭遇了同样的事啊。 傅天河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傅天河。” 沙弗莱:“我知道你, 也是高二的。” 傅天河颇为意外, 沙弗莱竟然会知道他? 沙弗莱:“我经常看到你在操场上训练, 你可受我们班女生欢迎了。” “啊?是吗?”傅天河被他说的都不好意思了,但很快他反应过来, 这可不是他们这场对话的重点: “你刚才也看到了吧,两个人先后上的车。” 沙弗莱点头,他今天东西收拾得比较快,看到陈词家的车在路边等着,原本没放在心上, 不曾想眼角余光瞥见少年满脸笑意地坐进车里。 沙弗莱转眼就认出那是第二人格状态的陈词,一时间颇为惊讶,根据他的观察和推断,陈词很少在短时间内突然切换人格状态。 沙弗莱站在原地琢磨了片刻,却发现车并未开走, 仿佛还在等别人。 之后,他便看到了自己真正的同桌。 那一瞬间,沙弗莱简直五雷轰顶,他的脑子发出嗡的一声鸣响,诸多微妙细节在眼前反复回现。 两种模式下截然相反的性格,并不互通的知识和技巧,以及很难刻意呈现出来的小动作…… “所以说,陈词根本就不是什么双重人格。”沙弗莱晒干了沉默。 亲口说出,他才察觉到究竟有多离谱,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会相信的啊! 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原来他叫陈词啊。” 虽然并不清楚确切是哪个字,但傅天河本能觉得应该是这个“词”。 体育生情不自禁露出满足笑容,但很快,神情就重新变的严肃。 “所以说,我们都被这兄弟俩给耍了?” 他有注意到,方才沙弗莱竟然提到了什么双重人格。 沙弗莱点头,给了傅天河再确信不过的答案。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详细聊聊。”沙弗莱深吸口气,问傅天河,“你急着回家去吃午饭吗?” 傅天河:“不急,我家里没人,中午一般都在外面或者食堂吃。” 正好沙弗莱父亲出差,母亲在研究所工作只有晚上才回家。 “那我请你,我今天也不用回家吃饭。” 两人从学校附近找了家风评不错的小吃店,坐在靠内角落的隐蔽位置,他们各自点完,等待上菜的功夫里迫不及待地讨论起来。 “也就是说,可以确定开学第一天我们遇到的就不是他们本人。” 沙弗莱轻轻地倒嘶口气,这兄弟俩胆子实在也太大了,要不是他今天凑巧看见,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到什么时候呢。 傅天河点头:“我不是正好坐在陈念后面吗,就发现他耳朵后面有时候会有痣,有时候没有,意识到可能是他们两个人。之后我又私下里接触了其中一个,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才专门在今天下课尾随的。” 陈词和陈念,这两兄弟的名字,可真好听啊。 昨天请他吃了海鲜大咖,还去漫展游玩的少年其实叫做陈念,不知道他是哥哥还是弟弟。 “陈念是艺术生吗?”沙弗莱问,他知道傅天河在特长班。 傅天河:“嗯,他美术生,而且应该是同年级里水平最高的,听说他专门画油画,不参加国内艺考,准备毕业之后直接去考列宾美院。” 听到列宾美院,沙弗莱心下了然,怪不得同桌会对他说以后要到俄罗斯留学,还问他能不能辅导口语练习,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啊。 他突然很好奇陈念正儿八经绘制的作品究竟是什么样子,肯定会非常好看吧? 傅天河:“陈词呢,你说他是你同桌?” 沙弗莱:“对,我们是同桌。” 傅天河:“他学习成绩是不是特别好?他过来我们班的那几次,课间除了接水和上厕所,几乎都不从座位上离开的。” 沙弗莱:“他确实很厉害,这学期学校还没组织统一考试,但他平时的作业水平和转校过来的成绩都很高。” 店员端上来他们的餐点,傅天河拿起勺子,搅拌盘子里的咖喱鸡排饭:“而且他还特别博学,课余时间里看过很多很多的书。” 沙弗莱:“这我就不清楚了。” 傅天河咦了声:“你们不是同桌吗?相处的时间肯定比我和他要长的多吧。” “他这个人比较冷,平时跟我都没什么话说的。”沙弗莱从傅天河的关切追问中察觉到他们两个的关系反而还不错,“你和陈词相处得好吗” 什么叫做“相处好”呢? 这种没有固定标准的问题,其实挺难回答。 但傅天河想都没想:“当然,昨天我们还去我的秘密基地里玩了,临回家的时候他还送了我一本书呢!” 听到傅天河的回答,沙弗莱有那么一瞬间的怀疑人生。 傅天河和陈词相处的时间要短上许多,结果两人的关系反而更好,难不成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是他的社交能力太弱了? 沙弗莱:“你跟陈念呢?” 傅天河:“关系也挺好的,最后一节体育课不是下雨了么,我还被叫去他们画室当了速写课的模特。” 沙弗莱更加郁闷了,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情。 和他相比起来,傅天河的性格确实要更加开朗热情。 “所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傅天河问,“继续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陪他们演戏吗?” “我想看看他俩到底打算这么玩到什么时候。”沙弗莱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既然他们把咱俩耍了,那咱也反过来耍耍他们如何?”、 “好主意,我喜欢。”傅天河打了个响指,他扒完盘子里的最后几粒饭,掏出手机,“先加个好友?” “好,我好像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 “沙弗莱嘛,你可是学校里的名人。”傅天河输入沙弗莱的企鹅号码,提交好友申请,“那咱们之后再随时联系。” 沙弗莱琢磨着也许自己以后也得带着手机来学校了,这样如果有什么情况,也方便和傅天河联络。 两人吃完,傅天河正要付钱,被店员一说才知道沙弗莱已经扫过码了。 “我请你。”沙弗莱用纸巾擦着嘴道。 傅天河也没跟他客气,笑着道了声谢谢。 他那该死的爹两个月没打抚养费,他最近手头确实不宽裕,就等着贫困生补助发下来了。 傅天河和沙弗莱深知如果想得到最佳效果,必须得沉住气,再加上这两天他们的前位和同桌表现都相当正常,也就只能尽量装作毫无察觉的模样。 “除了开学第一天之外,他们俩互换的时候,陈念肯定都会迟到。”沙弗莱通过回忆分析出了其中规律。 “陈念之前迟到过一次,和我一起在教室门口罚站了半节早自习。” 傅天河这么一说,原因瞬间清晰明了:“你们菁英班的迟到不会受罚吧?” 沙弗莱:“基本不会,就算被年级主任抓到也问题不大,而且早自习老师也很少蹲在教室里看着,都是大家自己背书。” “果然成绩好就是爽啊。”傅天河颇为羡慕,“我们这边老师就算再怎么努力抓学习,效果也一般,就只能从纪律方面下手了。” 沙弗莱:“对了,你之前说过的分辨方法是什么?我有点没记清楚。” “耳朵。”傅天河无私分享给沙弗莱,“陈词右耳后侧有一颗很小的痣,陈念没有,我坐在后面,每次都能看得特别清楚。” 沙弗莱:“我在陈词左边,那个位置平常不太能看到,不过兄弟俩性格差别实在太大,光是凭直觉也能认出来。” 是啊,现在想想之前真的傻到家了,竟然被他俩蒙了这么长时间。 这天晚上,沙弗莱一边修改程序,一边敲击着键盘和陈念聊天。 他小心翼翼揣度着言辞,不去暴露自己已经知晓了秘密,但其实就算他再放松一些也没关系,陈念现在可顾不得发现沙弗莱消息中隐藏的猫腻。 距离和傅天河意外会面已经过去了八天,沙弗莱每晚都会主动和陈念聊天。 他的胜负欲被彻底激发出来,是时候来见识见识,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大忽悠了! 陈念这阵子每天都会熬到很晚,据傅天河说他经常踩着点到教室,上课时也昏昏欲睡。 只不过教室里的其他特长生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让他困得没那么显眼。 沙弗莱知道,陈念是在画稿。 他对绘画圈子不太了解,但在和陈念的聊天过程中多少也明白了一些。 陈念接的商稿价格非常昂贵,但同样甲方对稿件的要求很高,稿件质量必须要对得起那五位数才行。 往常陈念画一幅稿子可能需要五天,但他专门为这张商稿预留出了一个半月的工期,每完成一个步骤都需要发给甲方,询问修改意见。 这也就导致陈念的压力山大。 刚开始,陈念只是偶尔抱怨上一两句,嫌自己画得太慢,担心会没法按时完成。 而到了现在,沙弗莱几乎要成为陈念的专属树洞,一句又一句幽怨的黑泥顺着网线被倾倒过来。 [好担心啊,甲方说没问题,但我怎么觉得角色的脸似乎有点崩了呢?] [让女角色穿吊带辣妹服不会被骂是媚男吧?你觉得这种装扮算不算过火?] [配饰加的似乎有点多了,乍眼看上去视线好像没办法一下子就聚焦在脸上。] [老天爷啊,为什么我的ps不会自己画画!我的手要断了55555] 诸如此类的抱怨很多,沙弗莱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陈念的焦虑。 两人的口语练习计划也因此搁置,沙弗莱只能尽量温和地安抚陈念,站在观众的角度给他一些肯定。 实不相瞒,沙弗莱甚至还下载了陈念接稿的这款游戏,女性视角的恋爱冒险类,玩起来还蛮有意思的。 他花了一晚上把主线打通,为了快推进度还充进去三千多块钱,总算是摸清了具体什么情况。 熟知女主的性格和未来剧情发展之后,聊起来不至于太费劲,也更能为画面提出有用的建设性意见。 然而言语上安慰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真正让陈念分外紧张的,在于时间。 他白天要在学校里上课,回家之后还得做日常的速写练习,把这些全都搞完才能画稿,为了赶进度,已经连续一周没在十二点半之前睡过觉了。 学校六点半上早自习,他最晚得六点起床,中午吃完饭的两个小时也用来画稿,并且还因为焦虑开始失眠,每天睡眠的时间不足五个钟头。 陈念白天上课时很困,只有坐进画室拿起画笔,用颜料涂抹,才能稍微精神些许。 就这样足足熬了一个多星期。 临睡之前,陈词悄声推开书房的门。 陈念正坐在电脑前紧盯着屏幕,右手握笔,在数位板上专心涂抹。 书房里安静得只有笔尖划过板子的沙沙声响,陈词来到陈念身后,画作已经完成了线稿和底色,但最为困难的细化部分才刚刚开始。 陈念眼底浮出一层淡淡的乌青,整个人处在一种疲惫又亢奋的微妙状态,他的身体很累,精神却格外昂扬,毫无睡意可言。 也正因为此,最近两天他躺下之后,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陈念的生物钟已经乱了,人到晚上该休息的节点会有一段特别困倦的时期,一旦超过那个点,就会睡意全无。 陈词:“进度怎么样了?” “也就那样吧。”陈念的回答中带着疲惫,这种体量的商稿对现在的他而言,果然还是有些吃力啊。 他用二百分的高标准要求自己,竭尽所能地把每处细节都做到最好,其中耗费的时间和精力难以估量。 “今天早点睡吧。”陈词把手轻轻搭在了弟弟左肩,还专门趁着陈念两笔落下的间隙,生怕会影响到他作画。 陈念叹息:“不行啊,我再画半个小时,你先休息吧。” “你最近太紧绷了,这样对身体和精神都不好。”陈词顿了顿,轻声道,“我给爸爸说了,他给你请假,明天不用去上学了。” “啊?”陈念过了两秒,才后之后觉地转过身,看向陈词,眼中流露出疑惑,“什么?” 陈词:“现在去休息,明早睡醒之后再来画吧。” 陈念:“……真的假的啊?” 陈词:“真的。” 陈念迅速地保存文件,他放下画笔走出书房,探头看向次卧,陈蔚正在靠在床头,戴着耳机刷短视频。 “爸,你用什么理由给我请的假?” “生病发烧。”陈蔚摘下一侧耳机,看向自己严重缺乏睡眠,状态堪忧的小儿子,“这样再熬上几天,你可就真要生病了。” 陈念鼻子猛然一酸,心中涌起的暖意海浪般涌向全身。 他扑到床上,抱住陈蔚的一条胳膊,大声嚷道:“爸,你也太好了吧!” 就问问还有谁!还有谁家孩子能像他这么自由自在? 他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 “反正你又没高考压力,文化课搞及格了就行。”陈蔚摸摸陈念的脑袋。 他知道两个孩子在各自喜欢的方面上都非常自觉,陈词的学习从来不用操心,陈念也都一直在为提高画技努力练习。 看到陈念这段时间压力巨大,陈蔚当然很心疼,甚至都想说下次咱千万别再接商稿了,没必要为了钱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但转念一想,陈蔚又明白真正让陈念决定接稿的并非丰厚稿费,而是来自游戏大厂的专业认可。 作品被认可,受到更多人的喜爱,正是陈念的梦想所在。 陈念喜笑颜开地在床上滚了两圈,重新跳回地面。 他一把揽住陈词脖子,跟亲哥一块睡觉去了。 兴许是知道明天不用早起上学彻底放松了下来,又或许是十一点半之前就躺在床上顺应了生物钟,陈词才刚带上左边耳塞,就听到上铺传来弟弟平稳的呼吸。 这片刻工夫里,他便睡着了。 陈词把手机的闹铃调成静音。 明早五点四十五分,智能手环将以震动的方式提醒他起床,这样就不会吵到弟弟了。 . 翌日清早,化学课。 傅天河面前摊开课本,对着前方的空位发呆。 前面少了个人挡着,他的视野变得更加清晰开阔,只可惜这并未能让傅天河把注意力集中在板书的化学方程式上。 “陈念怎么没来啊?” 大课间时他询问桂芷棋,桂芷琪也摇头,“不知道呢。” “可能是生病了?”她猜测道,“最近陈念可忙了,天天都要很晚才能睡。” 中午放学,傅天河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掏出手机,给陈词发短信: [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同时他登录Q.Q,联系沙弗莱,通风报信。 [陈念今天没来学校。] 陈词没有带手机上学的习惯,他中午回家吃完饭就休息了,期间连碰都没碰电子设备,一直到晚自习结束回到家里,才看到傅天河发来的短信。 他本来不想回复的,毕竟自己又不是傅天河真正的前桌。 但如果不回,可能会让傅天河担心……吗? 于是陈词继续假装成弟弟的样子,编辑短信。 [最近压力比较大,睡得不好,就请假休息一天] 他手机还没放下,伴随着一声振动,又有新的短信发送过来。 [压力太大啊,要不要再去小屋里静静心?或者我可以带你进树林探险] 太晚了,而且他作为陈词,并不需要去散心。 陈词正要拒绝,便看到新弹出来的短信。 [我在你家楼下呢] 陈词:“?” 他立刻跑去厨房,打开窗户探头一看,体育生正跨在摩托车上,单脚支撑着身形,仿佛听到了窗户被打开的声响,他抬起头,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唇角的爽朗笑意。 “下来吗!”傅天河朝他喊道。 陈词是真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关上窗户,冷静了片刻,去到书房。 陈念正在画画,和昨晚相比精神状态好了太多,甚至都愉快地哼起了小曲,果然睡眠充足是改善情绪的最好办法。 “傅天河在楼下。”陈词道。 陈念一愣:“啊?他来干什么?” 陈词:“他发短信过来问你怎么没去上课,我回了他说是压力太大,他就过来了,说要带着咱去外面散心。” 陈念思考了两秒钟:“他想带的人应该不是咱吧?毕竟我又没跟他单独出去过。” 陈词:“…………” 陈词:“现在要怎么办?” “人家来都来了,要不哥你就帮我去散散心吧。”陈念笑意盈盈,琥珀色眼中隐含着几分揶揄。 其实他挺希望哥哥能跟着傅天河出去的,陈词性格冷淡又内向,几乎从不主动和人交流,导致他的朋友很少很少。 沙弗莱和陈词是同桌,按理说他俩可是从早到晚相处时间最久的人,应该会关系很铁。 但陈念通过互换,知道其实沙弗莱和“第一人格”之间的相处也就那样。 沙弗莱有心靠近,奈何哥哥实在冷漠,日常把“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两大原则奉行到底。 如今总算有了个看起来跟哥哥关系不错的人,陈念当然高兴。 真的要去吗? 陈词相当犹豫,现在都快十点了,去的话到底要多晚才能回来? 这时他听到喇叭声响,傅天河在楼下催促。 陈词深吸口气,他回到主卧,拿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来到玄关处穿鞋。 “这么晚了,干什么去?”沙发上追剧的陈蔚问道。 陈词:“同学找我,就在楼下等着。” 陈蔚并未起疑,只是嘱咐陈词尽量快点回来:“很晚了,注意安全。” 楼梯间里陈词将外套拉链拉好,走出楼道。 看他过来,傅天河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他收起手机,拍拍摩托车后座:“来。” “太晚了吧。”陈词还在做最后的婉拒。 “保证来回就一个小时,放心吧,不会影响明天上课的。而且你应该不困吧?今天可是没上学,在家休息了一天呢。” 傅天河的后半句话专门用于提醒陈词,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可不该是菁英班的三好学生啊。 陈词沉默着坐上摩托车后座,脑子里浮现出那句十分著名的谚语: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摩托车发动,带着陈词朝郊区驶去,将近晚上十点,早就过了高峰期,一路上还十分凑巧的全都遇见了绿灯。 傅天河开玩笑地对陈词道:“看来连老天爷都想让我带你出来散心啊。” 陈词:“……”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傅天河把摩托车靠着路边停下,从储物箱里拿出两个头戴式矿灯,显然有备而来。 陈词只在不久前来过一次,却也能记得大概方向,夜晚的山林相当安静,让人说话都不自觉地压低声音,生怕会惊扰栖息在林中的众多生灵。 顺利抵达小屋门口,陈词发现外面小木桌旁,由树桩制作而成的圆凳多了一个。 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吗? 傅天河照例清理房顶上的落叶,提前把天窗玻璃擦拭干净,才下去打开木屋的门。 傅天河点灯,陈词就从他身侧挤了进去。 和上次过来相比,屋子里又多了许多东西,小竹筐放在角落,里面装着许多各式各样的零食,甚至还有炊具。 “想吃点什么?”傅天河问。 陈词:“薯片吧。” 傅天河从筐里找出翻找出密封袋,袋子里装满了焦黄色的油炸薯片,和市面上卖的那些相比,稍显简陋。 “这是我自己在家用土豆炸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傅天河又扔给陈词一罐可乐,“超市里卖的薯片性价比实在太低,就那一小包,薯片还没空气多呢,都好几块钱。” 陈词点头:“确实,而且最近还涨价了,每片的价格都能按毛来计算。” “就是啊。”傅天河示意陈词赶快打开包装,“你尝尝,我只做了椒盐味的。” 于是陈词尝试着拿起一片放入口中,轻轻一咬,咔嚓声响便随着骨骼传导,焦酥清脆。 椒盐的独特风味完美附着在土豆表面,油炸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味道和超市里卖的可以说一模一样。 “很好吃。”陈词评价道。 好耶! 厨艺得到认可,傅天河努力控制着唇角,不让它过分骄傲扬得太高。 “那就好,这包你拿着吧,争取快点吃完,自己做得没放防腐剂,很容易受潮。” 大半夜的吃宽油炸过的薯片,还喝肥宅快乐水一点都不健康,但他才刚要十七岁,正是可以造作的年纪,迟两年再开始养生也不晚。 陈词咔嚓嚓地吃着薯片,傅天河打开遮住天窗的木盖板,为星空敞开一道窗口。 ——平心而论,如果他真的压力大到精神濒临崩溃,来这里绝对能缓解许多焦虑。 陈词心中突然罕见地浮上几丝愧疚,可惜,是他欺骗了傅天河。 为了不让体育生难过,他只能将计就计,继续扮演着陈念的角色。 可乐和薯片都属于高热量又涨肚子的零食,陈词吃了片刻就觉得有点饱,他停了下来,将薯片袋子重新封好。 “今天巧了,能把月亮框在中间。”傅天河邀请陈词,“躺下来看看吧。” 陈词继续听从他的安排,仰面躺在小木床上。 果然月牙定格在视野中央,如同指甲根部那一抹弧形的骨白,被云层丝丝缕缕地遮掩着,边缘散出浅淡月辉。 没有星星。 傅天河俯下身,双手抠着床底用力一拉,又一层木板竟然就被他这么拽了出来。 他再向上轻轻一抬,随着零件耦合的声响,单人床被拼成了双倍大小。 陈词震惊地就要爬起来看,被傅天河按住肩膀推了回去,体育生顺势在他旁边躺下。 “这床也是你自己改装的吗?” “是啊,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很简单的,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教你。” 傅天河双手枕在脑袋底下,一只脚翘起,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悠哉悠哉地晃荡。 这是陈词人生中首次跟除了弟弟和父亲之外的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他有点神经衰弱,任何微弱的光线或声音的出现,都会打扰到睡眠状态,所以睡前从来都是全副武装地戴好耳塞和眼罩。 尤其是他跟傅天河其实算不上多熟,满打满算两人也就见过五次面而已。 在陈词的社交评价标准中,只见过五次面甚至都不能算得上朋友。 奈何傅天河实在太热情了,热情到陈词都觉得难以招架。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试着去拒绝,可体育生摆在他面前的这些又实在充满了诱惑。 就好比此时此刻,框在他头顶的夜空和弯月。 陈词不知自己是何时闭上的双眼。 傅天河的呼吸很轻,几乎难以听到,林中木屋里充斥着秋夜微凉的水汽。 陈词隐约听到傅天河下床熄了灯,微微将双眼睁开一条缝隙。 全然的黑暗中,头顶四方的夜空显得如此深沉诱人,月亮孤寂地高悬着,千百年来被诉诸无数的瑰丽想象。 然而这一刻,他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在想,任由困意悄然涌上沙滩,淹没他的脚踝。 不知过了多久,陈词感觉自己身侧的手臂被轻轻碰了碰。 是傅天河。 黑暗中他侧过头去,看到了微弱的金色光芒,怔忪地屏住呼吸。 ——傅天河的右眼在发光。 也许是制作义眼的材料本身含有荧光成分,恍惚间陈词以为自己看到了另一轮圆满的月亮。 “感觉心情好些了吗?”傅天河低声问。 陈词很轻地嗯了一声。 “那就回去吧,我倒是能陪你在这里睡一夜,但再晚你家里人就要担心了。” 陈词闻言,强忍着困意撑身起来,他抬起手摸了摸头顶天窗,玻璃的凉意窜到指尖,让他意识清醒些许。 如果陈念过来,应该也会喜欢这种感觉吧? 陈词挂念着陈念,殊不知弟弟正在用另一种方式舒缓心情。 沙弗莱看到傅天河的通风报信,知道陈念没去学校,晚自习放学回到家,他立刻给陈念发了消息。 [我整理了写代码时会听的曲库,对我来说还挺能让心情平静的,你听听看怎么样。] 陈念打开沙弗莱分享的歌单,都是写外语歌和轻音乐。 他点击歌单里的第一首,钢琴声立刻轻盈悠扬地流淌出来,隐约夹杂着鸟雀的啁啾和孩童的欢笑,只是开篇唱词稍显急促。 陈念听着听着,注意到了旋律的微妙转折,终于在情绪一层层地累积之后,小提琴和鼓点同时到达顶峰,伴随着高音的吟唱,仿佛有一道阳光刺破浓密树梢的缝隙,落下漂浮着细小灰尘的光柱,又像是烟花在夜空轰然炸开,一切的一切,都绝美地绽放。 陈念毫不犹豫地把这首《glden hur》加入收藏,完全是他喜欢的类型! [好听!] 陈念专门连上头戴式耳机,平时他画画都听着消磨时间,今天他决定先把沙弗莱的歌单从头到尾地听一遍。 兴奋之中,他习惯性地要向沙弗莱分享绘画进度。 陈念图都截好了,正要按下发送键,突然想到在沙弗莱的视角中,他可是坐在旁边老实上了一整天的课,根本就不可能画得太多。 陈念赶紧敲下后撤键,冒出一层冷汗。 还好还好,没有犯这种低级错误。 有音乐的陪伴,得到了充足睡眠又推进了稿件进度,陈念已经彻底忘记了昨天这个时候的自己有多焦虑烦躁,他情不自禁跟着旋律轻哼出声。 直到陈蔚推开房门,略显担忧地问道:“你哥怎么还不回来?” “傅天河喊他出去玩了。”陈念对爸爸实话实说,“放心吧,傅天河人挺好的,而且是哥哥好不容易交到的新朋友。” “我倒是不是担心同学有问题,无论是跟谁出去,这个点也太晚了。”陈蔚准备去客厅拿手机,给陈词打个电话。 他刚刚拨通,还没响两下,电话就被陈词拒接了。 半分钟后,传来钥匙插进门锁的声响,陈词走进玄关: “我回来了。” 陈蔚:“去哪儿了?” “朋友骑车带我去溜了一圈。”陈词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隐藏了部分信息。 “下次再出去还是趁周末吧,本来放学回家就够晚了。” “嗯,今天是特殊情况。”陈词看了眼从书房门口探出头来的陈念。 陈念朝他吐吐舌头,表示不关他的事。 “好了,都准备去睡吧。”陈蔚尤其对陈念道,“明天可要好好上课。” “知道啦。”陈念今天画稿的进度几乎要超过过去的四五天,压在身上的交稿压力瞬间减轻,“保证认真学习!” 陈蔚:“快要月考了吧,你可别给我拿回来不及格的成绩单啊。” “我有这么差吗!”陈念不服气地撇撇嘴,“好歹我也是总分能到五百二的水平,等把作品集准备完了就专心冲刺文化课,有哥哥给我辅导,肯定能提不少的分。” “我开玩笑的。”陈蔚就喜欢逗弄小儿子,主要是他跟大儿子开玩笑,陈词一般都没什么反应,“去洗漱吧。” 十分钟后,兄弟俩躺在各自的床上。 陈念扒着栏杆,朝下方探头,看向陈词:“哥,你明天下午是不是有体育课?” 陈词:“对,下午第三节。” “那咱俩能不能那时候换一下?我有点想让沙弗莱当模特,练习速写。” “你不用去画室吗?” 陈念:“老师说我水平够了,而且要准备的东西和艺考不同,可以自由练习。” 陈词想了想,答应道:“可以,那咱第二节大课间换吧。” “嗯嗯,体育课结束就再换过来。”陈念心满意足地躺好。 他眼馋沙弗莱很久了,之前在地铁站画的那幅速写还经常被翻出来看。 下午大课间,陈念行动迅速,拎着包来到操场。 高中阶段的体育课一般都比较敷衍,老师让大家列队跑上两圈,就会宣布自由活动。 女生们大都选择坐在主席台上写作业或者看书,偶尔丢个沙包玩,男生基本都在打球踢球,宣泄他们过分旺盛的精力。 大家嘻嘻哈哈地绕着操场跑步,开始还队列紧密,跑到一半就开始松垮到足有三四十米长,到最后完全是各跑各的。 等到体育老师一声令下,宣布解散,少年少女们便鸟兽聚散,去做各自想干的事。 沙弗莱从筐里拿了个篮球,他招呼一声,班里爱打篮球的男生们就立刻围了上来,开始分组。 ——人缘是真不错啊,果然像他这样又高又帅,成绩还好的男生,到哪里都是风云人物。 陈念盘腿坐在跑道旁,从包里取出便携画板,夹好素描纸,把几根最常用的铅笔放在侧旁,准备作画。 有个身着白衬衣黑西裤,校领导打扮的中年发福男人从操场边经过,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热身的沙弗莱。 “喂,那边那个男生,你怎么染发!” 沙弗莱自动过滤了喊声,直到旁边的同学戳戳他,才略显茫然地扭头看去。 “对,说的就是你,金色头发的。”校领导眉头紧皱,“你班主任是谁?” 沙弗莱:“…………” 他哭笑不得,赶快走得近些,让对方看清自己明显不属于亚洲人的面孔,解释道:“老师,我头发本来就是这个色儿。” 校领导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你是那个沙弗莱对吧?” “对。” “你这个头发……啧,算了,打球去吧。” 目送着校领导离开,其余男生们露出不服气的表情,暗中吐槽道:“怎么感觉他其实想让你把头发染成黑的?” “别管这些了,打球吧。”沙弗莱习以为常,双耳却捕捉到飘来的偷笑声。 他下意识循着笑声看去,发现了坐在不远处的少年身影。 少年腿上放着画板,手握铅笔的姿态瞬间让沙弗莱浑身紧绷。 是陈念吗? 他什么时候过来了! 沙弗莱迅速回忆,上节是数学课,那时坐在他旁边的还是陈词,至于刚才跑步的时候他没注意,应该是大课间进行的互换吧? 其他同学招呼着开始,沙弗莱定了定心神,摆好运球的架势,但总是不自觉地想要注意陈念。 他在画画。 好像经常朝这边看。 是在画自己吗? 沙弗莱注意力不集中,球也就打得相当糟糕,一连几个三分都没中。 “今天怎么回事啊?”同队的男生笑道,“手感差了这么多?” 沙弗莱也不知道陈念看没看见自己的失手现场,反正光是想到这种可能,他就脸上一阵阵的发烫,还好剧烈运动的泛红能当做掩盖。 “可能有点累了,我休息五分钟。”沙弗莱拿起水杯喝了两口水,掩盖住异样,等同伴们重新开球,他迅速来到作画的少年身边。 陈念神秘兮兮地把画板贴在胸口,抬头看向拿着水杯的沙弗莱:“怎么不打了?” “累。”沙弗莱言简意赅地回答,“你画了我吗?” 陈念:“是啊,要不要看?但我建议你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沙弗莱在陈念身边席地而坐,“难不成画里的我没穿衣服?” “那倒不至于。”陈念笑着,就要把画板展示给沙弗莱,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塑胶跑道上驰骋。 他心中霎时警铃大作。 陈念也顾不得给沙弗莱看画了,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跑道。 千万别看见我,别看见我,别看见我…… 陈念默默祈祷着,在傅天河的认知中,作为美术生的自己应该在画室才对,如果被他发现在操场,互换身份的秘密可就曝光了! 傅天河经过时特地放慢了速度,他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跑道边的沙弗莱,对方的发色实在太显眼。 同样也看见浑身紧绷,正背对着他的少年。 他和沙弗莱对视半秒,在彼此脸上看到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21 第 21 章 整蛊计划。 傅天河慢慢地从两人身边跑过去, 他目视前方,假装并未看见举止局促的陈念。 “怎么了吗?”沙弗莱明知故问。 “感觉太阳有点晒。”陈念慌忙中随便找了个理由。 可恶,他怎么就忘了这一点呢?下午三四节课是体育生们训练的时候啊!傅天河当然会在! “但我们不正坐在树荫里吗?”沙弗莱看向西面天空中的太阳, 剧烈喷发着能量的天体将云层染成一百万种红色,又在和东侧夜幕的交锋中融出微妙的紫。 “但还是有紫外线。”陈念让自己表现得足够理直气壮。 他张望向其他地方,寻找合适的藏身之处, 对沙弗莱道:“我们去双杠那边坐坐吧?” 没等沙弗莱回答, 陈念就迅速地爬起来,他一把抓起自己的众多铅笔和橡皮,夹着画板和布包, 一溜烟地逃离危险现场。 沙弗莱哭笑不得, 傅天河已经跑到了操场的另一侧,看样子一直在注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 他知道今天这球自己是打不成了,但也找到了比打球有意思多的趣事。 沙弗莱跟在陈念身后,来到了远离操场的健身器材处。 陈念慌慌张张地看向跑道, 确定没有其他人过来,才勉强放下心。 沙弗莱站在双杠中间,双手抓住横杠,手臂发力,轻而易举地撑起身体, 坐上了其中一边。 他把双腿微微曲着, 鞋底踩着另一条杠,居高临下地邀请陈念: “要不要上来坐会儿?” 冰凉的金属杆很窄, 光是看着就知道坐上去肯定硌屁股, 但是谁又能抗拒坐在半空中的诱惑呢? 陈念把画具全都装进包里,把包挂在双杠上,学着沙弗莱的样子双手抓住两侧, 蹦起来的同时手臂发力—— 陈念的身体艰难地在半空中悬停了四分之三秒,就重重地跌回地面。 他不信邪地再次尝试,然而胳膊上的肌肉强度压根就不支持他撑起身子。 陈念:“…………” 沙弗莱:“我来帮——” “不用!”陈念脱掉校服外套,活动着露在短袖外的胳膊,他盯着漆成黄色的双杠,被激起了胜负欲。 第三次尝试失败之后,陈词选择转换战略思路。 他两只手肘扒着同一侧的单杠,用脚蹬着竖直的杆子,以狗熊爬树般的姿势,努力爬了上去。 沙弗莱看在眼里,都担心他稍不留神一松手会掉下去。 终于吊在了一侧单杠上,陈念努力地伸出腿勾住对面,身体挂在两根横杆之间,这样他的胳膊只需要撑起上半身的重量就能坐起来了。 “牛不牛?”陈念气喘吁吁地问。 “牛。”沙弗莱佩服地鼓掌。 虽然姿态相当不美观,但好歹也是凭借自己的努力上来了,陈念和沙弗莱坐在同一边,从挂在横杠上的包里重新掏出画板。 他两条白净胳膊被摩擦得发红,特别是小臂内侧横着几道印子,边缘呈现出的淡粉色,莫名让沙弗莱想到某种会在春天盛开的花。 “我想看你的画。”沙弗莱定了定心神,重新把话题引入正轨。 “既然你都这么想看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做下展示吧。”陈念把一直捂在胸口藏住的画板递给沙弗莱。 陈念紧盯着沙弗莱的脸,毫不意外地看见鲜艳的颜色正迅速染上他耳尖,并且从颈部蔓延向脸颊。 画中的人正处在从少年向青年的过渡时期,少年的青春阳光和青年的性吸引发生着化学反应,产生微妙且完美的融合。 他一手撩起球衣下摆,去擦脸上的汗,身体因此呈现出略微的顶胯姿势,暴露在外的腰腹精壮。 腹肌当然有被好好的勾勒,除此之外,还有短裤松紧带在腰间留下的一圈泛红勒痕。 他微微侧着头,眼中流露出的慵懒神情,让整个画面的色气程度更上一层楼。 沙弗莱完全不记得自己打球时有过这个样子。 明明都已经做好了看到不得了画面的心理准备,怎么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浑身都开始发烫呢? “好看吗?”陈念的问询声适时的响起。 “好看。”就算再怎么害羞,沙弗莱也遵从内心,给了他肯定的回答,“你怎么画得这么快?” “所以有很多细节都没勾勒。”陈念耸了耸肩。 沙弗莱:“这是怎么做到的?我那时候应该一直在动吧?” “可不要小瞧专业人士啊,我的眼睛就是照相机,先把画面如实地印在视网膜上,再凭借记忆呈现出来就好。” 陈念说得轻松,但沙弗莱知道肯定很难做到。 陈念伸手:“先给我吧,我还没画完呢。” “还要画什么?”对沙弗莱而言,这已经是相当完整的一幅画了。 “当然是脸了,这么帅的一张脸,得好好地呈现出来才行。” 陈念语气轻快得宛若在说今天吃什么,殊不知这话听在沙弗莱耳中,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调戏。 沙弗莱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该说些啥。 陈念拿了他最细的一支铅笔,继续刻画沙弗莱眼部的细节。 沙弗莱眼形是个具有柔度的平行四边形,因为眼窝的缘故,双眼皮显得格外深刻,他睫毛浓密,就连生长在下眼睑处的睫毛都根根分明,属于那种标准的帅哥漫画眼。 他的眉毛显然从未修过,周围有一些细碎的杂毛,但形状也已经足够好看,眉头和山根如同一笔横折,干脆利落,极富立体感,陈念甚至都觉得比石膏雕塑们画着还要顺手。 陈念画得专注,偶尔会抬起头看一眼作为模特的沙弗莱,也就未曾注意到正从塑胶跑道处悄然走过来的身影。 傅天河跟坐在双杠上的沙弗莱对视一眼,露出个满肚子坏水的笑容。 他走到肋木架旁,将一条腿抬到合适的高度拉伸,同时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被陈念听见的音量抱怨道:“唉,今天跑得真是累死人了。” 熟悉声音传入耳中的那瞬间,陈念浑身一抖,他惊恐地抬起头,恰好看见了十米开外,侧对着他的傅天河。 糟糕! 陈念下意识地想要闪躲,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正坐在双杠上。 需要小心维系的重心猛然向后倾倒,陈念当即失去了平衡。 在这一刻,即将头朝下栽过去的恐惧彻底盖住了可能被傅天河发现的惊慌。 “啊————” 他发出命不久矣的惨叫,双手疯狂地挥舞着,想要抓住些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念手腕被猛然攥住了。 坚实的力道顺着手臂传来,一下子终止了他后仰的趋势。 事发突然,沙弗莱也被吓了一大跳,没能确切地掌握好力道,在把陈念重新拉回来之后,少年的身体还在继续朝他的方向靠。 然后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画板和铅笔从陈念的腿上滑落,嗒嗒一声掉落在地。 这一下撞击,怎么说呢?有肌肉作为缓冲,从力道方面不痛不痒。 但仍让沙弗莱情难自禁地愣了下。 他双手扶着陈念肩膀,帮他稳住身形,同时稍稍向后,想让少年重新直起身。 可陈念却紧紧攥住了沙弗莱的球衣,用力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此时此刻,陈念脑海当中只有一个念头。 ——千万不能被傅天河发现! 好不容易来到个新环境,有了互换身份的机会,他不想当漏勺! 刚刚自己制造出了那么大的声音,傅天河肯定会朝这边看,必须得把脸严严实实地挡住才行! 沙弗莱按在陈念肩膀上的手彻底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陈念的脸紧贴着他胸口,少年的鼻子恰到好处地卡在两测胸肌之间,让他的呼吸都不稳颤抖,一颗心在胸腔中疯狂跳动。 沙弗莱扭头看向身后,傅天河显然也被陈念的反应惊到了。 傅天河还探头探脑地瞅过来多看了几眼。 沙弗莱努力装得平静,但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绝对比天空中的火烧云还要灿烂。 他朝着傅天河使了个颜色,傅天河比出OK的姿势,重新离开案发现场,跑步去了。 今日份的反击,大获成功! 陈念过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敢试探着稍微撤开几厘米,他小心谨慎地睁开一只眼,看向肋木架。 还好还好,傅天河已经走了。 陈念由衷地松了口气,抬起头,柔软的发顶蹭过沙弗莱下巴,和他四目相对。 沙弗莱:“……” 陈念:“……” 陈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些过分亲密了。 为了防止他再度身形不稳,朝旁边栽倒,沙弗莱的两只手一直虚虚地护在他身边,像极了拥抱。 不对,此刻占据他大脑更多处理份额的,并非姿势问题。 而是那张过分英俊的帅脸离他实在太近了,陈念无比清晰地看到了每一处细节,甚至包括沙弗莱薄唇上浅浅的唇纹。 以及紫色的眼睛,好梦幻。 但此时此刻,屏住呼吸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沙弗莱今天终于意识到,原来陈念这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竟然能呈现出如此通透的质感,除了清澈和纯真,他竟找不出其他词来形容。 虽然这两个词可能和陈念本人并不搭边。 少年脸颊上细细的绒毛在夕阳中成为暖色的光晕,他先前被吓得够呛,甚至连眼尾都泛着红,偏偏还要摆出一幅无辜的表情。 兴许只过去了四五秒,又或是足有半分钟。 陈念突然猛一后撤,他两手撑着双杠跳到地面,蹲下身去捡画板和铅笔。 原本用来刻画细节的尖头铅笔毫不意外地被摔断了。 陈念低头研究断掉的笔尖,等到耳膜中咚咚的跳动声稍微消退,才终于装模作样地站起身来。 “不谢谢我吗?”沙弗莱道。 陈念:“谢你什么?” “谢我救了你一命。” “好吧。”陈念打开夹子,取下那张画,把它拍在沙弗莱的胸口上,“谢谢你啊,这是谢礼。” 沙弗莱:“你不是还没画完吗?” 陈念:“但我铅笔断了,其他笔尖都没削得这么细。” “那就回去削好铅笔再继续画吧。”沙弗莱把画纸还给陈念,他翻看陈念的提包,从里面拿出另一根铅笔,“能把这根消细吗?” 陈念:“可以,但我没带美工刀。” “用不着。”沙弗莱蹲下身,把铅笔倾斜着在水泥地面上摩擦,笔芯被转着圈地磨成尖锐形状。 其实陈念也知道这样能把铅笔磨尖,他只是想找个借口溜走。 可惜,沙弗莱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只能默默地接过被处理好的铅笔,继续完成手中的作品。 幸好之后没再出什么意外,陈念注意到傅天河应该是被体育老师叫走做室内训练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沙弗莱假装注意到陈念的目光:“你认识那个体育生吗?” 陈念:“不认识,当然不认识了!我怎么可能会有机会认识体育生呢?” 沙弗莱:“但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看他,是不是觉得他比我更适合当模特?” 陈念:“没有的事!体育生学校里多的是,但**石膏雕塑就只有你一个。” 沙弗莱莞尔:“我姑且把这当成是好话吧。” 陈念小声嘟囔:“本来就是嘛。” 与此同时,陈词正在画室里使用着陈念的画具。 陈词并未系统地学过绘画,但常年陪在弟弟身边看着,多少也掌握了一些相关技巧。 不用画老师规定的内容,陈词决定自由发挥。 油画颜料晕开在画布上,化学实验般的精准手法让桂芷琪侧目。 “这是……大海吗?” “嗯。” “好绚丽的颜色,感觉和你之前的风格都不太一样呢。”桂芷琪对着画面研究,虽然整体效果挺漂亮,但无论笔触还是技法,都显得格外生疏。 如果不是有意而为之,一个人的画风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桂芷棋观察着,总觉得自己同桌好像突然变得有点闷。 她之前一直没放在心上,因为陈念偶尔会格外冷静沉默,桂芷棋都默认是他心情不好。 “你画得怎么样了?”注意到桂芷棋一直在盯着自己,陈词主动问道。 必要的时候,他会尽量模仿弟弟的性格。 “这不是在画了吗?”桂芷棋吐吐舌头,重新看向画板。 仍旧是雷打不动的静物练习,瓜果蔬菜瓶瓶罐罐,学生们努力培养着自己的艺术细胞,尽可能做到熟能生巧。 陈词对着画面研究片刻,在其中添加了些新东西。 由机械零件组合而成的巨大鲸鱼背朝下地跃出水面,它白色的腹部处吸附着无数造型统一的圆盘型机器,藤壶般紧紧咬住这只庞然大物。 陈词只能画出个大概轮廓,至于光影这些东西,他完全不懂。 好在很快下课铃就打响了,陈词站起身,准备和弟弟换过来。 等陈念回到画室,自然会帮他把这幅作品完善。 然而非常不幸,陈念被困住了。 下课铃打响,陈念终于停笔。 虽然作画的时间有限,但他对这张速写相当满意,果然用帅哥当模特画起来就是会心情舒畅啊。 “这样就差不多了。”陈念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对沙弗莱道,“我去上趟厕所。” “我也去。”沙弗莱道。 陈念:“……” 他停住脚步:“算了,我还是先去食堂买点东西吃吧。” 沙弗莱:“正好咱们一起,我也去食堂。” 陈念:“你不是要去上厕所吗?” 沙弗莱:“刚才被你这么一说,突然又不想去了。” 什么情况?沙弗莱为什么要偏偏和他一起行动? 陈念大脑飞速运转。不行啊,他必须得把沙弗莱支开,才能和哥哥换过来。 除了上厕所和去食堂,他还有什么其他能用的理由吗? 陈念:“对了!我突然想起来物理老师好像叫我有空去一趟他办公室。” 沙弗莱:“是物理学竞赛报名吧,正好我也要报名,咱俩一块儿去就是了。” 陈念:“…………”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沙弗莱,对方紫罗兰色的眼中满是纯良和坦荡。 大哥你这是干嘛啊?如果要做什么事的话不能独立行走吗! 陈念只在小学和初中女同学那里见过这种凡事都要同行的情况。 但你可是个妥妥的男高中生啊!能不能独立一点! 陈念脑袋瓜子转得都要冒烟了,他视线慌张地朝着别处乱瞟,突然间猛一定格。 “嘿李哥!我在这儿呢!” 陈念抱着包,朝着某个方向疯狂跑去。 沙弗莱并未跟上,他站在原地,望着少年的身影逐渐远去,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 假装遇见熟人了是吧?行,那这次就姑且放过你好了。 毕竟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能太快结局呢? 陈念一口气跑到操场外面,才逐渐放慢了脚步,他鬼鬼祟祟地回头去看,确定沙弗莱并未跟上,才终于松了口气。 真是好险好险。 不过倒是画到了想画的内容,也算是如愿以偿吧。 陈念重新挺直腰板,快速朝艺术楼的画室走去。 沙弗莱在上课铃打响的前一分钟回到教室,看到同桌的位置上已经有人坐着了。 他来到陈词身边,故作惊讶地道:“咱不是说好要一起去物理老师办公室报名物理学竞赛的吗?你怎么突然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陈词:“?” 他也不知道陈念当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释道:“我临时去卫生间了。” 沙弗莱故作惊讶:“啊?咱不是一块去过一趟了吗?你身体不舒服吗?” 陈词:“……” 陈词只能点头。 “那还是少喝点凉的吧,以后体育课上不要再买饮料了。”沙弗莱说着,从陈词身后侧身过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无论他说什么,陈词都只能答应。 而另一边,陈念终于在上课铃打响的几秒前回到画室,看到画布中哥哥留下的作品,不由得会心一笑。 看起来哥哥的这个扮演,还挺尽职尽责嘛。 接下来的第四节课,陈念一直在进行修改和细节的刻画补充,让它成为一副充满着科幻色彩的风景作品。 第四节课之后,学校留出来四十分钟的时间供学生们吃晚饭,六点四十分大家需要回到教室英语听力的练习,再上晚自习。 沙弗莱趁着陈词去食堂吃饭,从包里掏出手机,飞快地给傅天河发送消息。 两人只用了三分钟,就商量好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把手机收起,沙弗莱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前去食堂。 七点三十分,第一节晚自习结束。 以沙弗莱对陈词的了解,除非接水或者上厕所,否则他绝对不会离开自己的位置。 但他需要把陈词引出去。 沙弗莱给自己找了相当正当的理由:“体育课之后你跑了,没报上物理竞赛,现在去一趟吧,别错过报名时间,物理老师明天好像要请假回老家。” 陈词应了声好,他做完手中的这道题,放下碳素笔,前去物理老师办公室。 物理老师正在批改作业,陈词顺利地填写报名表,菁英班的大部分同学都会去参加,万一真能拿到好的名次,方便去上更好的学校。 确定没问题了,陈词走出办公室,却突然撞上了一具火热身体。 “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 对方道着歉后退两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过分熟悉的声音让陈词猛然抬头。 傅天河正满脸抱歉地站在他面前,体育生还穿着训练服,身上的汗迹未消,头发也湿漉漉的。 没等陈词说话,傅天河就讶然地率先开口:“陈念,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词:“……” “我知道了!”傅天河恍然大悟,“你也是过来报名物理竞赛的吧?那太好了,到时候咱一起过去,还能做个伴。” 因为成绩好的学生普遍都会尝试着报考,物理竞赛的报名由他们菁英班的老师负责。 陈词知道傅天河非常擅长物理,所以他也过来并不奇怪。 为了不暴露身份,陈词只能假装自己是陈念,顺着他的意思道:“对,是个机会,我也想去试试。” “我那边有挺多资料书的,你如果需要可以问我借。”傅天河见好就收,没有过多纠缠,“那我就先进去了。” 傅天河出现的着实凑巧,陈词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他赶忙加快脚步回到教室,防止再次和傅天河撞个正着。 几分钟后,沙弗莱放在书包里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一切顺利] . 不下雨的日子里,陈词和陈念都是骑自行车赶路,今天陈念比陈词更快一步到家。 陈念走进卧室,看到书桌上放着张人物速写。 相较于陈念之前的练习作品,这张速写的刻画要更加精细,画中的人物正是和他每天相处的同桌,沙弗莱。 看来陈念的目的顺利达成了。 陈词又推开书房的门,陈念刚打开电脑,准备画稿。 “晚上我去物理老师办公室报名竞赛的时候遇见傅天河了。” 陈词开门见山,直接说出重点:“他误认为我是你,还以为你也报考了物理学竞赛,说到时候要一块过去。” “什么东西。”陈念满脸震惊,“我去参加物理学竞赛?可是我物理只能考六七十分啊?” 陈词:“当时我没来得及想别的理由解释,就被他这么误解了。” 陈念想了想,似乎……除了要交报名费之外,去参加也没什么坏处? 陈念:“那要不然我也去报个名,尽量圆一下?反正也就是在考场里坐两个小时的功夫。” 陈词:“都随你。” 陈念:“我明天就报名吧,竞赛是什么时候?” 陈词:“今年是十一月进行初赛,然后月底去北京参加决赛。” “行,这还有老长时间呢,起码可不能现在就把秘密暴露。” 陈念爽快地作出决定,区区报名费他还是能掏得起的。 陈念得专心画稿,陈词就没再打扰他,去到主卧继续看书。 很快,陈蔚敲了两下门,走进卧室。 “过两天就是你俩生日了,想去哪里吃?” 陈词和陈念是陈蔚当兵时,在边境混乱地带救下的孩子,双胞胎的亲生父母不详,自然也就不知道确切的出生日期,陈蔚就把自己决定收养两人的那天当做他们的生日。 陈词:“我想吃冒菜。” 陈蔚:“这个随时都可以去吃,过生日当然得搞点大餐,再想想。” 陈词:“嗯……万华楼顶好像新开了一家店,我在大众点评上看评价还不错,要不然去试试吧。” 陈蔚:“可以,那咱这周六去吃。” 书房里的陈念听见动静,大声喊着问道:“去吃什么好东西?” 陈蔚:“去你哥选的餐厅,行吗?” 陈念:“当然行!我不挑食。” 被陈蔚这么一说,陈念立刻期待起了自己的生日礼物,彻底忘记体育课上差点被傅天河撞见的危机。 当时匆忙跑回画室的路上,他还满脑子都是一定要跟哥哥分享自己的这段惊险经历呢。 十七岁的生日很快就在期盼当中到来。 陈蔚拎着提前订好的蛋糕,带着兄弟俩去到指定餐厅。 他们三个人都拿了包,里面装着各自准备的生日礼物。 陈词和陈念从小就会互送礼物,和之前的十几次一样,今天最先沉不住气的也是陈念。 他从包里掏出个四方形状的箱子,重重地放在餐桌上,推向陈词。 “这是给哥哥的礼物。” “这是你的。”相比起来,陈词拿出的盒子就要小很多。 兄弟俩全都选择了当场拆开,陈念充分演绎了什么叫做迫不及待,陈词还在找最合适的拆口呢,他就已经打开了所有包装。 “远方季风的典藏版!” 陈念惊喜异常,哥哥怎么知道他眼馋这套牌好久了? 陈念喜欢搞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塔罗、星盘、梅花易数这些都略有涉猎。 但是他这人三分钟热度相当严重,每次晚上突发奇想死命研究,睡了一觉之后就会彻底丧失兴趣。 因为兴趣持续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他手里就只有一套最基础的韦特塔罗,但前些日子陈念画稿压力太大陷入焦虑,又开始搞起神秘学了。 既然要搞塔罗,怎么能少得了牌呢? 陈念从社交软件上看到有好多设计精妙的牌,他很喜欢牌面上的画,但也知道如果真买回家,肯定逃脱不了吃灰的命运,就一直犹豫着没有下单。 结果哥哥直接给他买来了,还是最贵的典藏版。 牌的侧面使用了烫金和光变工艺,摸起来手感凉凉的,在灯光下呈现出炫目的镭射色彩。 牌面是相当清爽的水彩画风,每一张都美到可以当做明信片的程度,设计也十足精妙。 就好比第十一章的倒吊人,是个在绿茵草地中七零八碎的老旧机器人,它被洁白的小雏菊陪伴,俨然已经废弃多时,胸腔内部都长出了盎然绿意。 掉落在地的一只机械手仰面朝上,掌心发出投影光芒,娇小的芭蕾舞者在影像中翩翩起舞。 陈念还处在如果不看书就记不住牌意的阶段,但甭管这张牌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它都呈现出了绝对的美丽。 他迫不及待地把每张牌都看了一遍,如果没记错,这套“远方季风”要将近三百块。 陈词也拆开了陈念送给他的礼物,一整套的《海伯利安》。 这套书算是陈词最喜欢的科幻,他在kindle上买了电子版,应该是之前随口说过喜欢,就被陈念记着了。 陈词:“这么沉,你还专门带过来。” 这一套书少说也得有十几斤。 “谁说不是呢,拎包拎得我肩膀都痛了。”陈念装模作样地抱怨道,“喜欢吗?” 陈词:“当然。” “你们送的礼物都这么合对方胃口吗?搞得我压力好大啊。” 陈蔚笑着拿出他给兄弟俩准备好的东西——两张艺术展的vip门票。 “天啊爸你是从哪里搞来的?!”陈念瞪大双眼,几乎要扑到桌子对面。 这场艺术展将于国庆节在省城举办,两个月前就开始预热了,会从法国请来许多艺术大师的真迹,一票难求,陈念预约了好久都没能抢到。 “艺术展的主办方请了我们公司负责安保,你爸爸我就动用这层关系搞到了两张贵宾票。” 小儿子的反应让陈蔚相当受用:“用这票能提前两个小时进去,人少的话,应该更适合参观吧?” 陈念用力点头:“那是当然了,暑假我不是去了魔都的那个展么,那人多得呦,我想凑近了看画都挤不进去,一点氛围感都没有。” 陈词虽不像陈念这般醉心艺术,但也很喜欢音乐和绘画,陈蔚送的礼物可算是落在他们俩心坎上了。 父子三人点了一大桌他们爱吃的菜,服务员见桌上有蛋糕,纷纷过来祝福,还赠送了冰粉和长寿面。 十七岁的生日也像从前那般,满满的都是幸福。 . 沙弗莱瘫在人体工学椅里,捧着手机。 屏幕上是他专为陈念下载的那款女性向冒险手游,等待主线更新的长草期,只需要每天两次上线,扫荡清空体力,再做做日常任务就可以。 怎么说呢,在沙弗莱眼中这种游戏也就是短时间玩玩,时间长了反而会有一种每天上班打卡的痛苦感。 得益于那三千多块的氪金条,他现在还有些兴趣。 把日常活跃度刷满,领完奖励,沙弗莱就下线了。 他打开Q.Q空间,浏览着好友们的动态。 沙弗莱的好友里有许多红客,和微信相比起来,□□的网络性质要更强,大家也就都习惯用它来进行交流。 刷着刷着,他就看到了陈念不久之前发出的动态。 [十七岁。新的一年也要努力画稿!] [图片][图片][图片] 照片中分别是精致的蛋糕,丰盛的佳肴,塔罗牌以及一张艺术展的门票。 这条动态现在有三百多个点赞,评论更是有将近一百条,全都在祝福陈念生日快乐。 沙弗莱被这宏大的阵仗给惊到了,看着留言中的“妈咪”、“太太”,还有“老师”这些称呼,意识到他们应该是陈念认识的画手朋友,或者喜欢陈念作品的人。 是啊,他画的这么好,年仅十七岁就能接到大公司的商稿,肯定在圈内很有名气。 沙弗莱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在这条动态里留下了自己的生日祝福。 [生日快乐,蛋糕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等周一上学补给你礼物。] 反正评论这么多,陈念也不一定能看到。 沙弗莱正要往下刷新,顶部栏突然出现了动态的消息提醒。 他呼吸一滞,在脑子没反应过来之前,手就已经点开了。 是一条来自陈念的评论回复。 [好啊,你要送我什么东西呢?] 22 第 22 章 专门过来找沙弗莱干坏事…… 好、好快的回复! 陈念是正好在拿着手机吧, 可这么多的生日祝福,他怎么就立刻看到了自己的呢? 此刻坐在他身边的,肯定还有另一个和他样貌完全相同的少年吧? 沙弗莱试图从第二张菜肴的照片中寻找些许线索,从照片的边缘能看出来, 桌子上一共摆放着三套餐具。 三套, 是陈词和陈念的父母有一方没来吗? 放在之前沙弗莱可能会怀疑, 也许根本就没什么双生子, 可如今他和傅天河都亲眼见过, 确实有这么对性格迥异的两兄弟存在。 他根据蛛丝马迹推理,不由得想象起少年坐在餐厅里, 双手捧着手机刷空间的模样。 突然间沙弗莱心中冒上一股紧张, 仿佛在害怕陈念能通过网线,看到屏幕后他若有所思的表情。 把这一重要情报分享给他的战友傅天河,沙弗莱放下手机。 现在,还有另一件难题摆在他的面前。 既然说了要给陈念十七岁的生日礼物,陈念也通过回复问了, 那就肯定得去准备。 有什么东西是能给双胞胎当做礼品,又不会被怀疑已经知晓了他们身份的吗? 沙弗莱被难住了。 他整个周末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甚至还去询问了父母。 卡琳娜:“双胞胎吗?按照他们各自的性格, 投其所好就可以了呀。” 沙弗莱:“但是我送出去之后,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其实已经知道了他们是双胞胎。” 卡琳娜反应了两秒钟, 才明白儿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这就有点难办了……嗯, 不如你送个礼品套装吧, 一套两份的那种,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好主意。 沙弗莱听从了母亲建议,现在从淘宝上购买来不及了,他就去了商场线下采购。 只可惜沙弗莱逛过那么多的礼品店, 看到的大都是一些适合送给女孩子的礼盒。 什么情况,难道男生就不该收礼物了吗? 最终,一无所获的沙弗莱在商场走廊中间“中国福利彩票”的小亭子前,停住了脚步。 . 又是崭新的周一,陈词雷打不动地在上课前五分钟抵达教室。 沙弗莱正坐在靠窗位置上,陈词发现他的神情似乎有那么些微的局促。 陈词没放在心上,直到沙弗莱突然若无其事地,从书包里掏出两叠刮刮乐: “生日快乐。” “这是……”陈词盯着课桌上的绿色的小卡片。 沙弗莱:“刮奖玩的,挺有意思,我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觉得买东西万一你不喜欢就糟了,不如送这个来得干脆。” 陈词伸手拿起一叠稍作观察,刮刮乐顶端的角落里标示着面值十块,他粗略地数了下,一叠应该是六十张。 而沙弗莱送给了他两叠。 也就是说,总价一千两百块。 作为生日礼物,实在有些太过于贵重了。 陈词摇头:“太贵了,我不能要。” 沙弗莱:“没事,里面会有中奖的,价格折算起来其实没多少的。” 陈词知道沙弗莱的家庭条件非常好,他父亲是互联网大牛,母亲在研究所里工作,却也不意味着自己能接受他如此昂贵的礼物。 陈词正要继续拒绝,突然,他意识到了一个微妙且重要的问题。 ——沙弗莱为什么要送他两叠? 光是这一叠就足足价值六百块,作为生日礼物,绰绰有余。 为什么偏偏又加了一叠? 陈词愣神之际,早自习的上课铃打响。 沙弗莱趁机把两叠刮刮乐塞进他书包里,就当做陈词收下了。 班主任今天十分凑巧地来到教室,看大家进行早读。 有老师在,陈词也不好把刮刮乐再掏出来还给沙弗莱,只能放轻声音对他道:“谢谢。” 中午回家,陈词拿出刮刮乐递给陈念:“沙弗莱送的礼物。” “真的啊,他真的准备了礼物?快让我看看是什么?”陈念惊喜异常,他本来以为沙弗莱是在开玩笑。 接过哥哥手中的小本本,陈念显而易见地愣了下。 “彩票?这礼物送得也太有创意了吧!” “谁说不是呢?”陈词表示赞同。 “礼物?什么礼物?”陈蔚闻声,也凑过来,“彩票啊,是哪个同学送的?” “我同桌。”陈词研究完票面上的游戏规则,道:“有啤酒起子吗?” 陈蔚打开电视柜抽屉,拿了两只啤酒起子,一人一个地递给陈词和陈念,他自己则顺势坐在陈念身边,准备围观。 陈念兴高采烈地开始刮奖,压根就没意识到这是整整两叠刮刮乐。 陈词眉头很轻地皱了下,但终究没说什么。 他垂下眼,拿起啤酒起子,刮开第一张的中奖号码。 “08,只要底下刮出来和这个一样的就行。” 陈念说着规则,怀揣着紧张得心情,用啤酒起子刮擦涂层。 陈蔚和他一起紧紧盯着涂层下显示出来的数字,每当有一行游戏被完全刮开,却不含中奖数字,父子俩都会发出遗憾的叹息声。 “0808,这里有08!” 突然陈念大声嚷嚷起来,他手上的动作加快,瞬间就划开了最后的中奖金额。 二十块。 “好耶!开门红!”陈念兴致勃勃地把这张票撕下来,放在一边。 陈蔚拿来一支黑色记号笔,把中奖的数字圈起来,方便之后兑奖:“这张算是回本了。” 和父亲弟弟的兴高采烈大呼小叫相比,陈词要安静得多。 陈念一连刮了十五六张,里面有四五张都出了二十或者三十的中奖金额。 “这中奖率好像有点低呀。”陈念边刮边道。 陈蔚:“肯定是有个期望值在的,要不然人家发彩票的凭什么挣钱。” 陈念看向至始至终都非常安静的陈词:“哥,你那边什么情况,不会一张都没出吧?” “出了。”陈词将一张刮开的票递给陈念。 17…… 陈念搜索着中奖号码,眼神骤然一滞,瞳孔收缩:“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不要说脏话!” 陈蔚见状也凑过来,看到那被刮开的中奖金额区,震惊地倒抽一口凉气:“卧槽!” 五千块?! 彩票在陈念手中疯狂颤抖:“不是吧哥!你是怎么忍住不说的,刚刚半点动静都没有啊!” 陈词:“我看你们刮得专心,就没打扰。” 陈蔚面露喜色:“可以啊,儿子,手气真够好的。” “哥你运气也太好了吧!我这一叠全都是小的。”陈念眼巴巴地盯着陈词手里还剩下的四十多张票,“我能试试刮你的那一叠吗?” “我这叠出过大的了,应该就不会再有其他大额面值的中奖。”陈词将手里剩下的所有票都递给陈念,“你来刮吧,我刮出这一张就够了。” 陈词站起身,去厨房里端饭。 陈蔚沉迷看他们刮奖,都忘记了还要吃午饭。 天降横财绝对是最能让人兴奋的好事之一,就算不缺钱也会因为好运而激动。 陈词来回几趟厨房,把饭菜端到桌上。 陈蔚在刮他剩下的那一叠,里面有几张小面值的中奖,但正如陈词所说,没再出现大奖。 陈念刮了三十张就停下,说要把剩下的期待留到晚上慢慢玩。 他数了数中奖金额,父子三人一共刮了七十张,小额的中奖有九张,还有张陈词刮来的大奖。 一共是五千二百四十元。 “一定要好好谢人家同学。”陈蔚收拾着桌子嘱咐道,“要不然咱把奖金分给人家吧?” 陈词点头表示同意,最起码也得把沙弗莱买刮刮乐的一千两百块本金给他才行。 陈念正拿着手机对着大奖拍照,拍完之后询问陈词:“我能发给沙弗莱吗?” 陈词:“等到晚上全都刮完吧,兑奖之后再说。” “行。”陈念就打开了和桂芷棋的聊天界面,只把好消息分享给了她。 他是那种无论事情好坏,都喜欢和朋友分享的人,同样希望朋友们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想到他。 沙弗莱的礼物让父子三人皆大欢喜,傅天河就要难为多了。 他不知道要送什么,而且,没有钱。 如果给陈念送礼物,他会买一些画画用的材料,如果给陈词送礼则会选书,但想要让兄弟俩共享,却又不被发现真实情况的礼物,少之又少。 傅天河苦思冥想,总算来了主意。 他在家里炸了一大锅的薯片,除却之前的椒盐味,又开发出其他的新奇味道,用袋子密封好,带到学校去。 几颗大土豆也就不到十块钱的事,而且炸过薯片的油还可以用来炒菜。 虽然这份礼物显得有些寒酸,但到底也是他的一腔心意。 下午大课间,傅天河把薯片交给了陈念。 他担心如果送得早了,陈念会在上课时偷吃。 “这是你自己炸的吗?看起来好好吃啊。”陈念迫不及待地拆开袋子吃了一片,味道那是相当不错。 “之前咱在秘密基地里不也吃过吗?”傅天河故意笑道。 陈念一愣,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要露馅,哥哥可没给他说过这件事啊! 他脸上立刻露出无辜神情:“是啊,你瞧我这破记性。” 傅天河:“不过味道是新研究的。” “嗯嗯。”陈念赶忙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上周是我生日的啊?” “桂芷棋说的。” 短短一句话,傅天河就绝妙地掩饰过去,打消了陈念的所有疑虑。 之后陈念要去画室,他手上有颜料吃不了东西,就把薯片完完整整地带回了家里,分享给哥哥。 兄弟俩坐在餐桌边,一边吃薯片,一边刮彩票。 剩下的这几十张里面果然就没有大奖了,但光是那张五千块,就带给了他们足够的惊喜。 陈蔚专门开车带着兄弟俩去了附近的彩票店兑奖,看到陈词支付宝到账的五千多块钱,陈念乐得嘿嘿直笑。 陈词:“你问沙弗莱要个支付宝。” 陈念:“嗯嗯。” 陈念终于把那张五千块的中奖刮刮乐发给沙弗莱来看。 [这是中奖了?] 对方很快回复 [是的,已经兑完了!把你的支付宝给我一下吧,咱们来分赃。] [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干嘛要分给我啊。] [不行,你给的这个礼物太贵重,要是不分我心里过意不去。] 沙弗莱不由得失笑,为了不让兄弟俩心生愧疚,还是把自己的支付宝二维码发了过去。 陈念非常严谨地让陈词扫码,这样转账人的账号消息不会暴露他们是双生子的秘密。 至于傅天河送的那一袋薯片?它没能活到第二天,睡觉之前就被父子三人分着吃掉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要到了十月一的国庆节。 在国庆放假之前,学校组织了全校规模的第一次月考。 全校老师加班加点,只用两天就出了成绩,作为学生们其实并不太想要的国庆节礼物。 “这次月考,大家发挥得都很不错。”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面前放着由他所负责的物理试卷:“咱们班年级前十的有四位同学,年级前三的有两位同学。” 听老师这么一说,同学们纷纷看向坐在靠窗位置的沙弗莱。 前三里面肯定有一个是他,就是不知道另外的是谁,正常情况下,他们的数学课代表,那个高高瘦瘦的女生也都是名列前茅。 “尤其是我们的新同学陈词,以734分的成绩拿了年级第一。”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734分是什么概念? 就算再牛的人,语文顶多也只能拿个一百四,毕竟最后的作文几乎不可能满分,而且理解还经常有零零散散的扣分点。 也就意味着陈词除了语文之外,其他的三门科目他至多只扣了六分。 陈词神情平静,如同老师正在表扬的人根本不是他。 又或者说这个成绩,在他的意料之中。 沙弗莱知道陈词的成绩肯定很好,但没料到竟然好到了这种程度。 怪不得班主任笑得脸上都开花了,有这么个实力高强的学生转到班里,任谁都会高兴。 打印着各科成绩的小纸条被发下来,沙弗莱看到了陈词的各科分数。 语文134。 也就是说,其他科目全都满分。 就连英语作文都拿了最高分值。 沙弗莱突然意识到,也许从今以后,自己就要彻底失去班级第一的宝座了。 他的语文最高只能考到130,其他科发挥得再好,也不可能超过满分。 “陈词,你是怎么学的啊?”下课之后,前后排的同学纷纷过来取经,“物理的最后一道大题这么难,你都做得出来啊。” 倒是原本作为沙弗莱同桌,现在坐在陈词后面的班长调笑地踢了下沙弗莱凳子:“采访一下,现在什么感觉?” “被碾压了的感觉。”沙弗莱装作无奈地叹息,“我这是吃了母语的亏。” 班级门口更是有许多隔壁班的同学探头探脑,想要参观究竟是哪位大神这么牛逼。 陈词:“物理最后一道题确实挺难,分析的时候特别容易把这个力忘掉。” “是啊,好像全年级就只有三个人拿了满分呢,你,隔壁班的乌靖荷,还有特长班那边的傅天河。” “傅天河又考了满分啊?真牛。” “谁说不是呢,他要是不走特长专心学文化课,肯定也能来菁英班。” “人家可是在操场上走着路,就被老师选中去练体育的,可能觉得有这个天赋不去参加就浪费了吧?” 傅天河也考了满分吗? 陈词想到了两人被老师叫去黑板上做题的那次,物理课上的傅天河永远都是那么认真。 而且陈词知道,傅天河的物理学水平绝对比他要高,体育生可是拥有着极高的实践能力,修起灯管和摩托车都不在话下。 虽然只是一次月考,学校却也搞得相当重视,前十名可以去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领取奖品。 课间跑操结束,陈词来到年级主任办公室。 看到他过来,年级主任脸上立刻露出笑容,他之前抓了“陈词”好几次迟到,都看在菁英班的份上网开一面,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厉害。 “这就是月考拿了第一的学生。”年级主任骄傲地把陈词介绍给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 “小伙子长得还挺帅。” 老师们的夸奖传入耳中,陈词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年级主任的办公桌上。 桌上放着几张贫困生补助申请表,最上面的那张表格,贴着张陈词再熟悉不过的照片。 体育生穿着样式简单的白衬衣目视前方,其他地方填写着他详细的个人信息。 贫困原因的栏目中有许多内容。 年幼患癌,单眼失明,丧母。 至于监护人一栏中,只写着短短两个字。 孤儿。 年级主任已经签下同意字样,并盖上了学校的印章,为傅天河申请到了特级贫困生补助。 陈词一时间难以把骑着摩托车带他去秘密基地散心的体育生,和表格上的这个人联系起来。 他明明那么热情开朗。 陈词一直都以为,只有被足够的爱浇灌着成长的孩子,才能养成傅天河那样的性格。 陈词领了一本硬质的黑皮笔记本和一支手感极佳的钢笔。 回到家,陈念也兴高采烈,除了文化课,美术生们的月考还包括绘画,陈念毫无悬念地拿到高分,作品还被老师展示给画室里的同学们。 陈念仰面躺在陈词的下铺,叽叽喳喳地说着班级里的趣事。 过完下午和晚上,他们就要迎来国庆节假期,明天清早,陈词和陈念就要坐车前去省城,参观陈蔚给他们拿来VIP票的艺术展。 “傅天河呢?”陈词突然问道。 “啊?他考得好像还挺不错,物理都拿了满分呢。对了,物理学竞赛我去报名了,老师还问了我两次是不是确定想去。” 陈词:“你知道傅天河家里是什么情况吗?” 陈念:“不知道啊,问这个干嘛?” 陈词摇摇头,到底没再说些别的。 他算是偶然看到了傅天河的家庭信息,最好还是帮着保密,万一傅天河不想被知道呢? 国庆节假期的第一天清早,陈蔚就开车带陈词和陈念去到省城。 兄弟俩有VIP票,陈蔚本人更是负责展会的安保经理,父子三人在众多排队者们羡慕的目光中提前进入。 与此同时,傅天河也乘坐绿皮火车,抵达了省城火车站。 他又换乘地铁,携带着昨天刚打到卡里的贫困生补助和九月份的汽修工资,来到了人民医院。 傅天河提早在网络平台上挂了眼科的号,如今只需等待。 他坐在眼科的候诊室,周围大部分都是罹患白内障青光眼的老年人,还有一些先天性眼部发育不全的孩子,遭受眼部外伤的成年人。 大家从全省各地赶来,希望能得到最好的医治。 傅天河不知道其他诊区的情况如何,反正他每次过来看眼科,患者们的神情全都愁云惨淡。 毕竟失去视力这种事儿,对一个人来说相当严重。 他旁边是个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那孩子的左眼严重斜视,瞳孔呈现出异样的白色。 出现白瞳了啊,看起来已经到了中晚期。 她明显有着和傅天河一样的病,同样也是发现得太晚了。 随着医疗技术的进步,患有眼癌的孩子如果被及时发现,在不摘除眼球的情况下能有将近百分之八十的治愈率。 只可惜目前只有少部分医院会给新生儿做眼部筛查,尤其是一些偏远地区的乡镇,压根就没有检查条件。 孩子父亲在旁边努力逗弄着她,她伸手去抓父亲手里的糖,却因为只有单眼能看见,视角偏差,抓了个空。 糖被她的小手扫到了地上。 年轻母亲当即抑制不住红了眼眶。 傅天河弯下腰,把糖块捡了起来。 孩子扭头朝他看去,她朝左边转,傅天河在她患癌左眼的视野盲区,发现看不到,又赶紧把头朝右扭过来。 “还给你。”傅天河把糖放进她肉嘟嘟掌心,他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右眼,指尖和义眼片碰撞发出声响,“说不定以后能和我一样,有个特别酷的眼睛。” 年轻的父母愣住了。 这时,傅天河的号码被叫到,他站起身,对两人道:“宋医生是眼癌的治疗高手,十几年前我就在他这里治的。” 傅天河走进诊室。 正在抽空喝水的宋大夫看他进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总算过来了。” “刚把钱攒够。”傅天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宋医生是当年他眼球摘除手术中的一助,如今十几年过去,已经成了科室主任,傅天河有他的联络方式,一直都是找他复查。 “最近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义眼好像不太合适了,经常眼眶疼。” 宋医生和他交流了五分钟,给傅天河开检查单,除了眼部的常规检查之外,还包括颅眼的超声和x光,以及涉及全身的肝肾功能。 复查的结果很好,让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傅天河拿了几瓶眼药水,又倒模确定了义眼片的新尺寸。 好不容易富裕起来的银行卡,再次只剩下了一千多块。 之后应该就没什么大额花费了,生活起来绰绰有余。 义眼制作需要二十天,到时候他会再坐车过来拿。 傅天河准备坐公交去火车站,公交虽然要慢四十分钟,但比地铁省四块钱。 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在面前疾驰而过。 傅天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认出早就被他默默记下的车牌。 陈词和陈念分别躺在放平的副驾驶和后座上。 看展结束后,他们又去附近的商圈逛了逛,中午没机会休息,如今夜幕降临,不免有些累了。 陈念身体上疲惫,精神却十足亢奋,趁着早上更多观众还未入场,他近距离地欣赏了大师的真迹,研究笔触和技法,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画画。 陈词和他聊着展品,意外瞥见了车窗外公交站里的身影。 傅天河? 陈词立刻坐直身体,朝车外看去,然而后方的一辆公交车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他看错了吗? 陈词突然想发短信给傅天河,问问刚才在公交站牌处看见的是不是他。 可就算是,又能怎样呢?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他可以让父亲掉头回去,把傅天河送到他想去的地方。 但现在车上坐着的是他们兄弟俩,如果想要让互换持续下去,就不能被傅天河发现。 陈蔚已经把车开出了一条街,陈词沉默片刻,终究还是重新躺下了。 他刚刚决定把这件事当成一场无足轻重的小插曲,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就震动一声。 短信提醒出现在锁屏界面上。 傅天河: [你是不是来省城了?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你家的车。] 陈词立刻重新坐直了身子。 他的仰卧起坐引得了陈蔚注意:“怎么了吗?” “我有个同学在刚才那个公交站,看见咱家车了。” 陈念也来了精神:“谁?” 陈词:“傅天河。” 陈蔚:“他是过来玩的吗?要去哪里啊?需不需要送他一程?” “爸你这话说得跟不是好话似的。”陈念吐槽着,和副驾驶上的陈词交换眼神。 要一起接他吗,如果接的话,就要露馅了。 陈词的手指悬在空中片刻,终于还是按下了输入键。 [是我,我爸开车带着我准备回家了,你要去哪里吗?] 傅天河:[我去火车站,也回家。] 陈词犹豫片刻,到底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兴许是昨天年级主任办公桌上看到的表格给了他触动,陈词总觉得,如果他就这样不管不顾,好像有点残忍。 [没事,我已经买好回去的车票了,现在退票的话要扣钱,而且你们肯定都已经走远了吧,不用管我。] 傅天河拒绝了。 他猜车上坐着的是兄弟两个,现在还不到泄露秘密的时机,而且他独立惯了,不习惯麻烦别人帮忙。 他猜,看到自己这条消息的陈词,应该会悄悄松口气吧? 情况也确实如此。 陈词看着屏幕因长时间无操作熄灭下去,重新抬头望向前方。 爸爸已经准备上高速了。 将近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就能抵达温馨的家里,带着一整天的欢乐休息。 但傅天河呢? 回家之后,他又会去做些什么呢? 很快陈念也不再说话,他夹着抱枕侧躺在后座,像是睡着了。 高速上路灯的光芒迅速掠过陈词脸颊,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他闭上眼,让一颗微微被触动的心重新安静下来。 陈念在车上呼呼大睡,没能看到沙弗莱给他发了消息。 沙弗莱晃着人体工学椅,中间的主屏幕上开着Ludum Dare的官方网页。 Ludum Dare是国外知名的独立游戏开发竞赛,参赛者们需要规定时间内,从零开始制作出一款符合当期主题的独立游戏作品。 其中最有名的两项比赛,分别是4时内独立完成所有开发工作的单人竞赛单元,以及72小时内单人或组队均可参加的聚会单元。 沙弗莱从很早之前便在关注Ludum Dare,许多优秀的独立游戏作品的初稿就诞生于其中,沙弗莱对游戏很感兴趣,也想着如果有机会要参加一次。 正好这次的第64届比赛在国庆节假期内举办,沙弗莱想都没想,就火速报了名。 他报名的是团体赛,因为如果是个人赛,除了玩法和程序,还需要负责美术和音乐部分,而他只会在纸上用铅笔画火柴人。 至于要选谁当做队友,沙弗莱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大致计划。 等待陈念回复的功夫里,沙弗莱继续浏览往期比赛当中的获奖作品。 他编程经验挺丰富的,但之前从未尝试着做过游戏,趁比赛正式开始之前,还得抓紧时间恶补相关知识。 . 黑色轿车在单元楼下停稳。 “到家了。”陈蔚挂挡熄火。 副驾驶上的陈词一直都没怎么睡沉,他睡眠质量比较差,除非真得困极了,很难在车上睡着。 他微微张开双眼,将安全带解开。 陈蔚扭过头去,看向陈念: “嘿,小子,到站了。” 陈念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他动作迟缓地伸了个懒腰,翻身起来。 走在楼梯上,陈念才看到沙弗莱给他发的消息。 傻福来:[我最近想去参加一个游戏制作比赛,现在还缺美术,你愿意来帮帮我吗?] 游戏制作比赛? 陈念眨眨眼,问道:[做什么游戏啊?] 傻福来:[独立游戏,主题现在还没确定,要到比赛开始才能知道] 沙弗莱的回复速度极快,显然一直在等候他的音信。 独立游戏。陈念把这四个字放在嘴里念了一遍,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念最喜欢的一款类银河恶魔城游戏就是独立游戏,只不过因为上学和画画,他玩电脑的时间很少很少,主要都在搞可以随时随地掏出来玩的手游。 陈念:[比赛什么时候?] 傻福来:[后天早上六点,到三天之后的早上六点结束,你只需要负责美术部分就好,任务量应该不大.] 陈念稍微计算自己的时间安排,他的那幅商稿还没画完呢,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看展,没搞进度,明天画一天,之后的三天和沙弗莱弄游戏,假期还剩的两天画稿,应该能按时完成。 主要是制作游戏的邀请实在太诱人了,谁又能抗拒得了这种诱惑呢? 陈念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好,我帮你弄美术,队伍里都有谁啊?你把我拉到群里吧。] [不用群,就你和我两个人。] 陈念:? 只有两个人,能做出来什么游戏? 陈念表示深深地怀疑,但同时又被彻底勾起了兴趣。 沙弗莱给他发了比赛的官方网站,陈念打开电脑,映入眼帘的大片大片英文让他脑袋发晕。 网页自带的翻译功能有很多不准确的地方,陈念对着页面顶端的标识发了两秒钟的呆,提高音量大声喊道:“哥!” 陈词受到召唤,走了进来。 “怎么了?” “帮我翻译一下呗,这些东西我都不认识。” 陈词看了两眼网站页面:“这是什么?” 陈念?:“一个游戏比赛的官网,沙弗莱想参加,邀请我去做他的美术。 陈词明白了,他没再废话,开始从头给陈念进行网站的翻译。 在陈词的帮助下,陈念下载了几个获奖作品,尝试着体验。 这些独立游戏体量都很小,毕竟是一个人在两三天内完成的,但创意新奇,几乎每个都有很强的可取之处。 特别是有陈词翻译评委们给出的评价,陈念能更好理解制作者想要表达的内涵。 “这个不错。”陈词坐在旁边,和他一起玩,“但怎么感觉有点跑题。” “我也觉得,他这个备注里面的扣题实在太牵强了。”陈念摸着下巴,思索道,“不过只有短短四十八个小时,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吧?” 陈词:“感觉很大一部分制作者应该都会提前想出玩法的模板,然后在得到题目之后,想方设法地把它往模板上凑,不然不可能这么牵强。” 陈念赞同:“确实是个节省时间的好办法,可能也是因为短时间内想到合适的创意很难吧。就比如说这个题目“拖延不可避免之事”,先不看作品的话,咱能想出来什么好主意吗?” 陈词略一思量,就给出了他的答案。 “主角是个高中生,这天父母出门之前嘱咐他要把洗衣机里甩干的衣服晾到阳台,铲掉猫砂盆里的屎,把桌子上的包装袋扔了,并洗干净厨房里堆放的碗。但主角在父母出门的下一秒,就立刻坐到电脑跟前玩了一整天。正当他意犹未尽之时,听到了父母在楼下停车的声音。” 陈念乐了:“所以说是个收纳类的游戏?” 陈词:“嗯,限时收纳,而且还可以设计成在收纳的途中处理一些突发事故。” 陈念:“啊,我突然也有了想法。主角是个喝了冰汽水又吃了冰西瓜的人,他走在大街上,突然感觉腹部一阵绞痛,可是人来人往根本就没厕所,他只能努力憋着去找厕所,尽可能地拖延即将到来的喷射。” 陈念说得兴致勃勃,陈词听了也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 确实足够切题。 只不过想点子是一回事,做成游戏就是另一回事了。 兄弟俩边聊边玩了一个多小时,大部分的游戏只需要五到十分钟就能体验得差不多。 陈念:“我差不多懂了,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给沙弗莱提一些玩法上的建议。” 陈词:“早点休息吧,压力别太大,重在参与。” 陈念笑道:“这话你应该对沙弗莱说,因为我确实只是参与参与。” 国庆节的第二天,陈念画稿到晚上九点半就洗漱准备休息,游戏制作比赛明早六点准时开始,他需要在这之前到达沙弗莱家中。 知道整个游戏队伍就只有他们两个,陈念最开始还有点慌,他只能负责美术部分,其他方面起不了任何作用,这样的队伍能做出来啥样的作品? 但后来看到四十八小时个人组的那些获奖作品,陈念又充满了信心。 既然人家能独立做出来,他相信沙弗莱也一样能。 为了不打扰到陈念,陈词也跟着他早早上床。 熄灯之后,陈词听到上铺的陈念在不停翻身。 “紧张吗?” “有点。” “最紧张的应该是沙弗莱才对。”陈词从枕头下找出眼罩,“加油,我相信你们。” 为了防止自己紧张激动的睡不着觉,陈念还专门吞了片褪黑素。 翌日早上五点,手机响起闹铃,往常总是睡不醒、最爱赖床的少年打了鸡血般从床上蹦起来。 他就要去做游戏了! 陈念火速穿好衣服下了床,洗漱完毕就拎起昨晚提前收拾好的背包,动作尽量轻地离开了家。 天才刚蒙蒙亮,陈念蹬了十五分钟的自行车,来到沙弗莱家楼下。 这里是z市的高档小区,陈念听陈蔚说房价都到四万一平了,在他们这个二线城市里算得上天价。 陈念按照沙弗莱给的地址,乘坐电梯去到八楼。 他怕吵醒沙弗莱的父母就没敲门,站在门口给沙弗莱发消息。 [我到了。] 入户门很快打开,沙弗莱穿着睡衣出现在陈念面前,侧身让陈念进来。 “早。” “早啊。” 陈念迈步进去,被客厅的宽敞程度惊到了,这得是二百平的房子吧? 房门关闭的咔哒声响在身后传出,陈念心中莫名浮上一股微妙的紧张感,就好像……他是专门过来,找沙弗莱干坏事的。 23 第 23 章 “就没有哪怕一个人意识…… 沙弗莱拿出拖鞋给陈念:“这是我的鞋, 不嫌弃吧?” “当然不了。”陈念一手撑墙,穿上拖鞋, 唔, 他的脚比沙弗莱小好多。 两人迅速走过客厅去到卧室,沙弗莱的父母还在休息。 关上卧室的门,沙弗莱才恢复正常音量:“吃饭了吗?” “还没呢。”陈念把包放下, 打量着沙弗莱的卧室。 沙弗莱:“待会儿咱点个外卖。” 沙弗莱的卧室相当宽敞,一米八的床, 周围铺着毛绒地毯,书柜和衣橱明显是定制的款式,飘窗上铺着垫子改成了读书角,床的正对面是最大尺寸的升降桌。 陈念一眼就注意到了桌上的电脑。 白色的透明机箱内,各种硬件如同某种怪物的内脏紧密拼接在一起,同样纯白的水冷光圈亮着,让机箱呈现出神圣的科幻感, 相当赛博朋克。 鼠标垫很大, 几乎占据半个桌面,机械键盘放在正中,键盘呈现贴合手部尺寸的斜度,顶部还有行窄窄的液晶显示屏,光点显示着英文和数字。 “哇,这个键盘好酷。”陈念伸出手, 尝试着按下某个键。 按下去的瞬间,键帽啪嗒一声发出光亮。 光追逐着陈念的手指,跑过所有被他按到的地方。 要是十指如飞地快速打字,肯定会闪得很炫酷吧? 陈念心动了:“这个键盘是从哪里买的?” “我客制化的。”沙弗莱介绍道,“自己买轴承组装, 雏菊黄轴,35克的触发压力,这样就算每天敲很多代码也不会觉得手累。” “怪不得这么轻。”和沙弗莱的键盘相比,家里的键盘硬得简直就像石头。 陈念寻思着也许有机会自己得去换个差不多的键盘,他画画也需要按快捷键。 鼠标同样相当高端,左右侧边都额外有许多按键。 当然,最高大上的还是那左右分布,高低错落有致的五个显示屏。 在陈念的注视下,沙弗莱把右侧上方的宽屏拉拽着,移动到中间。 陈念惊讶地瞪大双眼,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五个屏幕该不会都是可以移动的吧?” 沙弗莱挨个介绍道:“是啊,写代码我习惯用窄屏,看文档的时候用这个墨水屏,护眼,平时打游戏或者看视频就用宽的,其他当做辅助窗口。” 沙弗莱的设备实在太过高端,陈念总觉得他这套电脑应该不低于五万块,不愧是住着二百平米大平层的有钱人家少爷啊。 怪不得沙弗莱能花一千二百块钱买刮刮乐当做生日礼物。 陈念本来还觉得经常接稿的自己是个小阔佬呢,结果和沙弗莱一比,压根啥也不是。 “你坐在这儿画画吧。”沙弗莱把书搬到柜子上,收拾出来空位。 陈念好奇地拿起两本,什么什么架构。他翻开那一页,每个字都认识,但合起来的句子完全不懂。 看着就觉得头疼。 陈念放下书,从包里拿出自己的iPad,沙弗莱说比赛的时间太短,美术部分不用过于精细,使用平板作画绰绰有余。 还有十分钟开赛,陈念就和沙弗莱闲聊,缓解他们心中的紧张。 但他怎么觉得,相比起沙弗莱,反倒是他自己更加忐忑呢? 陈念:“你紧张吗?” “不。”沙弗莱给了个很轻松的答案。 陈念:“我还以为你会激动得睡不着觉呢。” 沙弗莱:“不至于,第一次参加没经验,能按时完成就很不错了,很多人前两次参赛都是练手,我的目标也很简单,做出来一个能看的东西就行。” “是啊,毕竟咱才十七岁呢。”陈念点头表示赞同,又好奇地问道,“如果我不同意过来,你要怎么办?” 沙弗莱摊手: “那就自己画喽,火柴人抽象派什么的,之前也不是没出过类似的获奖作品。” 和沙弗莱聊过这些,陈念的所有紧张不翼而飞,只剩下满满的期待。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骤然跳到6:00,桌上的电子计时器也在同一瞬变化数字,沙弗莱立刻伸手握住鼠标,点击刷新。 官网的页面跳动,出现了本期比赛的题目。 [the st day] “呃……最后一天?”陈念用他有限的英文知识翻译道。 如果这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你会做什么? 陈念不自觉地开始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毫无疑问,他还没活够呢,如果真的是他的最后一天,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想干,以至于都不知道该从哪件开始更好。 他肯定会去找爸爸和哥哥,他们是他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随意地聊聊,可能就要半天过去了。 他会画上最后一幅画,表达此时此刻的心绪,大概需要一整个下午。 然后晚上应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共同享受生命的大和谐……可恶,他还没有尝过爱情的苦呢,就这么死掉,也太亏了吧! 陈念的思路如脱缰的野马,从温馨草原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疾驰而去。 要是死的时候还没被爱情滋润过也实在太悲催吧!他手机里的纸片人能不能看在他如此可怜的份上,真实地出现在他面前啊? 沙弗莱沉默不语,显然也在思考。 五分钟后,他才终于看向陈念。 陈念赶忙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准备洗耳恭听他的想法。 沙弗莱:“我饿了,咱们早上吃什么好呢?” 陈念:“…………” 陈念:“看看外卖?”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开始制作之前,当然要先填饱肚子才行。 陈念凑到沙弗莱身边,跟他一起浏览美团界面,稍不留神,注意力就偏到了沙弗莱滑动屏幕的手指上。 他的手,很好看。 沙弗莱:“这家挺好的,要不要尝尝?” “好啊。”陈念答应着,其实压根没注意沙弗莱都点了什么。 等待外卖的功夫里,陈念和沙弗莱先初步交流了各自的想法。 沙弗莱想到了一些战争和地牢类点子,或者末日生存。 “其实也可以做成囤货,比如说主角知道这是末日前的最后一天,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全球性大灾害,拿出全部家当储备物资,在最后,系统会对玩家的储备作出评价,来估算能存活多少天。” “这个想法不错。”陈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如果弄不好的话,会显得很简单吧?” 沙弗莱:“这就是游戏机制需要考虑的问题了,我在想要不要弄成老虎机形式,通过摇奖来确定购买物资的种类,每一轮摇奖过后都会出现技能选项加入到下一轮,去帮助玩家获得想要的物资。” “这个想法挺好的,先记下来。” 陈念拿着笔,在平板中写下“末日囤货摇奖”这六个字。 沙弗莱:“你呢?有什么想法?” 陈念:“我暂时有两个大体的思路,其中一个类似于恋爱养成。主角玩的一款养成游戏即将停服,这是游戏运营的最后一天,玩家需要通过手机上的按钮和游戏里主角最喜欢的角色进行互动。” “角色仿佛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略带伤感却仍旧幸福地和屏幕外的玩家相处,直到最后,玩家意识到他的角色似乎拥有了超脱于程序外的思维,但已经太迟了,随着官方发布的停服公告,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手机里陪伴着他的角色永远消失。” 沙弗莱笑了:“听着有点伤感,这样的话主要设计在于互动和对话,为了让玩家第一时间对游戏角色产生好感,美术也要做得很好才行。当然,我相信你这个老手肯定能设计出让大家很喜欢的角色。” 陈念:“也可以往里面随机加入一些元素,比如说根据选项的不同,游戏角色可能会产生黑化或者变异,拥有第二第三形态什么的。” 沙弗莱:“我觉得可以,先记下来,第二种呢?” 陈念:“第二种就比较偏向沙雕日常,主角是个在公司里饱受工作和生活折磨的社畜,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视野中出现了倒计时,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是世界末日的来临时间。” “得知世界明天就会毁灭的主角顿时抛掉了所有顾虑,开始了为所欲为的生活,把之前所有不敢干的事都干了,他拳打老板脚踢同事,向自己之前从来不敢搭话的女生表了白,在广场上大声唱歌,还开了露脸直播跳热舞。” “午夜他回家躺在床上,等待着最后一秒到来,结果倒计时归零,无事发生,压根就没有什么世界被毁灭,所谓数字只不过是他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 陈念讲得绘声绘色,沙弗莱听得直乐,补充道:“之后主角意识到原来生活竟然可以这么精彩,从此开始用积极阳光热情的心态面对人生了吗?” 陈念:“未免也有点太绿色健康正能量了。” 沙弗莱:“我觉得这个也不错,快记下来。” 等待外卖送来的功夫里,他们已经想出了七八个不同的类型。 沙弗莱看着平板上密密麻麻的记录,觉得好生神奇。 陈念的思维方式和他截然不同,总是能从生活中的小点想到许多非常有意思的情节,果然搞艺术的人想象力就是丰富。 如果他自己单干,可能只会冒出非常硬核的末世或科幻想法。 想法太多也是种烦恼,现在他们需要从中挑选出一个最适合做成游戏,并且可玩性最高的思路。 敲门声响起,沙弗莱取了外卖回来,陈念掏出自己的水杯喝了两口,看沙弗莱从袋子里拿出牛肉塔可,以及罐装的可乐。 陈念:“大早晨吃这个感觉好不健康啊。” 沙弗莱:“要保证充足的能量供给才行,我专门点的多加牛肉。” 沙弗莱从床底掏出折叠桌,支在卧室空地处,两人盘膝坐在地毯上,边讨论边吃饭。 七点半,沙弗莱的房门被轻轻敲响,他收拾着吃完的包装,道:“进。” 沙弗莱的母亲卡琳娜推开房门,她换上了工作要穿的制服,即将前去研究所,看到屋里的两人,笑着问道:“开始多久了?” 沙弗莱:“六点开始,一个半小时了。” 陈念站起身,礼貌又乖巧地喊道:“阿姨好。” 陈念模样实在可人,尤其是他特别会装,没有谁能在那露出两个小虎牙的笑容面前保持冷漠。 “好孩子。”卡琳娜早就知道沙弗莱要叫同学过来帮忙,特别是他听说这孩子学俄语,将来还要去上列宾美院,就更感觉亲切了。 “白天我和他爸都不在家,你们随意就行,需要打扫卫生或者有什么想吃的饭,就叫保姆阿姨过来弄。” 陈念:“好,谢谢阿姨。” 听着沙弗莱母亲出门的声音,陈念和他对视:“你家还请了保姆啊?” 沙弗莱:“主要是帮忙收拾卫生和做饭什么的,我爸妈不太会做中餐。” 陈念好奇:“那你们平日里自己弄的话都吃什么?” 沙弗莱:“奶油炖土豆吧,或者奶油炖鸡翅,还有烤肉这类。” 陈念:“…………” 陈念:“根本就是热量炸弹吧,这样吃不得胖成个球!怪不得你能长这么高。” 沙弗莱:“我老家冷啊,如果不吃热量高的食物能冻得半死。你想尝尝吗?要不我中午让阿姨弄个奶油炖土豆,也让你提前适应一下出国留学的饮食。” 陈念一方面觉得实在太黑暗料理了,一方面又想试试:“好啊,那我尝尝。” 插曲之后,两人的话题又转到了确定制作思路上,经过两个小时的讨论,沙弗莱决定采用陈念的想法,做恋爱模拟游戏。 因为这种类型最能够体现陈念的价值,有这么个出色的美工帮忙,沙弗莱自信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通过讨论确定纸片恋人的性格和特点,陈念就开始设计了,沙弗莱则构设框架,确定流程和进展分支。 两人埋首做着各自的工作,沙弗莱偶尔会在选项上征求陈念的意见。 说实话,他觉得陈念更适合去学文科,少年的想法总是充斥着诸多浪漫情调。 陈念:“啊对了,音乐也很重要,必须要把氛围烘托起来才行。” 沙弗莱:“我知道一些能够免费商用的曲库,到时候从里面选吧。” 陈念摇头:“如果是比较常用的音乐,玩家听起来可能会出戏吧,我正好认识个懂音乐的朋友,问问他能不能帮忙。” 陈念摸起手机,他特地和沙弗莱拉开一定的距离,面朝着对方,保证沙弗莱绝对不可能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 然后给陈词发消息。 [哥,来帮帮忙!我们打算做一个模拟恋爱类的游戏,需要配乐,你能帮忙录一首比较温馨舒缓,就带着点淡淡哀伤的曲子吗?] 陈词很快回复:[好,游戏内容大概是什么样的?] 陈念:[我给你打电话详细说吧。] 陈念抬起头,他看向沙弗莱,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我去给朋友打个电话。” 他走出卧室,来到沙弗莱家的阳台上,向陈词拨打语音电话。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高档小区内又相当安静,沙弗莱凝神细听,能够隐约听到外面陈念的话音。 直觉告诉沙弗莱,陈念可能是在给陈词打电话,不然他没必要非得跑到那么远的阳台。 “剧情大概就是这样,最后的结局有三个分支,普通结局也就是坏结局,角色随着游戏停服永远的消失。 “好结局比较难打,主角失魂落魄之际得知官网发布了新声明,游戏关服,但保留私人数据,玩家只要不把安装包删掉就可以继续玩,只是不会再更新剧情。 “还有一个隐藏结局,角色彻底爱上了主角,为了能够和主角在一起,也是出于对自己即将消失的恐惧,她变身成了其他诡异的形态,突破次元的阻隔,降临在了主角的身边。” 陈词:“这样的话我需要写两首曲子,一个平时当做bgm的主题曲,好结局和坏结局的时候可以用它的变调,一个比较阴森的曲子为隐藏结局服务。” 陈念:“会不会有些太麻烦了?” 陈词:“没事,反正我在家就能弄好,我会尽量快点,争取明晚之前给你。” “好,谢谢哥!”陈念兴奋异常,最后一句感谢差点没收住音量。 他赶紧捂住嘴巴,紧张地回头看向沙弗莱的卧室。 房门紧闭,沙弗莱应该没听到。 还好还好。 ——原来陈念是弟弟,陈词是哥哥啊。 沙弗莱敲着键盘,多日以来的困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哥哥稳重,弟弟活泼,倒也挺符合大家的日常认知。 陈念在阳台上站了两秒缓和情绪,等到因紧张而加速的心跳重新平复,才拿着手机回到沙弗莱的房间。 陈念:“已经和我朋友说好了,他会写两首曲子,一个当主题曲,用另一个作为隐藏结局的伴奏。” 沙弗莱:“好,辛苦了,那到时候我们得把你这位朋友也算在队伍里面,他叫什么名字?” “呃……”陈念的脑子转过了十万八千圈。 千钧一发之际,他非常机智地把哥哥当做网友,说出了陈词的网名。 “我是大傻子哈哈。” 沙弗莱:“…………” “你这个朋友的品位也真够独特的。”沙弗莱憋了半天,吐槽道。 看不出来啊,平日里沉默寡言、冷酷疏离的陈词,竟然会有这种网名? 陈念嘿嘿笑着,不好意思给沙弗莱说其实这名字是他偷偷给陈词改的。 关系再好的兄弟姐妹,在成长过程中肯定都会有一段喜欢互相伤害的时期。 陈词和陈念也是一样。 陈念没少偷偷修改陈词的网名,陈词则做出了最有力的反击,对于自己的各种奇怪名字,他完全不放在心上,陈念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自讨没趣,憋屈得很。 陈词这个大傻子网名还是他们十二岁时陈念给他改的,陈词把无视发挥到了极致,到现在都还用着。 陈念用了一个小时做出纸片恋人的大概设定,拿给沙弗莱看。 是个非常可爱的白毛红瞳少女,设定是从出生时起双脚就没着过地的圣女,虽然只是线条和色块打草稿,却也足够美丽。 陈念还专门为隐藏结局搞了个黑化变异形态,这样反差起来才足够带劲。 “没有冲国人能抗拒白毛。”陈念如是说道,“虽然比赛是全世界的,但我相信人类审美的一致性。” “行,挺好的。”沙弗莱点头,无论陈念画成啥样他都没意见,反正总比他自己搞要好得多得多。 确定了设计,陈念就开始画立绘。 沙弗莱找出代码研究这类游戏的架构,他才是任务最重的那个。 一时间房间里就只有键盘敲动、鼠标点击和笔尖触碰平板的声响。 时间有限,陈念就用了最省力气的画法,他直接在草稿里上色,再根据色块勾线。 因为是他们自己制作的游戏,可以当做c,对于性格和设计的把握都很熟练,陈念画得很快。 沙弗莱研究了一上午,终于算是搞懂了大概要怎么弄。 保姆阿姨十一点到家,听沙弗莱说想吃奶油炖土豆,就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 十二点半,阿姨过来喊他们吃饭,陈念放下笔,靠在椅背上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上衣被理所当然地拽起,露出一小截白到晃眼的腰肚。 沙弗莱突然想到陈念爬双杠时压在胳膊上的红痕,如果伸手在他腰间戳一戳,是不是也会留下类似的痕迹? 他不做声响地移开眼。 陈念:“你那边怎么样了?” 沙弗莱:“差不多搞懂了,下午就可以尝试构架,我得先把文案写好。” 陈念:“三天之内能做得完吗?” 沙弗莱:“应该可以,少睡点觉就行了。” 沙弗莱坐在餐桌前,对保姆道:“阿姨给我做杯咖啡吧。” 陈念举手:“我也要!” 沙弗莱:“没事,你要是想睡直接在我屋里休息就行,应该没那么大工作量吧?” 陈念:“不要,我陪着你。” 沙弗莱:“那阿姨做两杯吧。” “好。”保姆熟练地拿出咖啡豆,来到咖啡机旁操作。 原来沙弗莱的日常生活是这样的吗,感觉好上流。 人家家里这么有钱,成绩还这么好,而且还有一技之长。 果然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猪都要大啊……陈念默默感慨着。 陈念跟着沙弗莱吃了奶油炖土豆、烤猪排、鱼子酱和酸黄瓜,虽然听起来很像黑暗料理,但不得不说味道居然挺好,吃起来也顶饿。 再一杯咖啡下肚,陈念撑得都不想从椅子上起身了。 与此同时,陈词坐在钢琴前谱曲。 游戏还在制作初期,陈念也没文本给他看,只能简要概述一下剧情,但陈词大概能理解弟弟想要的感觉。 陈词钢琴学得很好,几年之前就能尝试着即兴发挥了,正儿八经地谱曲倒是头一回。 陈词握着铅笔在五线谱上涂抹,写完最后一个小结,暂时停下。 先定下主旋律,之后再做变调或扩增会容易许多。 陈词把手机放在琴上,弹奏着录了一遍,听起来感觉收音有点欠缺。 得用录音麦才行。 为这件事专门再买显然不太划算,陈词想了想,给陈念发消息。 [沙弗莱有没有合适的录音设备?我用手机录的效果不太行。] 陈念很快回复:[他说有。] 陈词:[那我下午过去拿可以吗?你给我送到楼下。] 陈念:[行啊,我们先把东西找出来。] 陈蔚到客厅接水,看陈词坐在琴凳上,面前摆着曲谱,好奇地看了几眼:“干嘛呢?一上午弹得断断续续的。” 陈词解释道:“这是陈念让我帮忙写的游戏音乐,下午我要到他那边一趟,拿录音设备过来。” “我开车带你去吧,正好给车加个油。”陈蔚拍拍陈词肩膀,“先去睡觉吧。” 兴许是咖啡起到作用,又或许是制作游戏的期间过于兴奋,习惯睡午觉的陈念今天竟然一点都不困。 他把立绘搞了个大概,开始制作差分,设计了许多精妙的小表情。 相较于陈念这边,沙弗莱的进度要慢些。 他头一回制作游戏,有许多不懂的内容都得现查现学,五个显示屏全都打开了,省了来回翻腾页面的功夫。 下午三点,陈词给陈念的手机振铃。 陈念立刻起身,抱着装有录音麦的盒子,见沙弗莱忙得热火朝天,轻手轻脚地就要走开。 “你朋友过来取麦了?”沙弗莱突然道。 陈念:“啊,是,他在楼下等着。” 沙弗莱:“请人家上来坐坐吧,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团队的一份子。” 陈念:“不用不用,正好他最近也比较闲。: “那我也跟你下去一趟吧,得好好感谢人家愿意帮忙。” 沙弗莱说着作势起身,陈念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赶忙放下箱子健步冲上去,双手按着沙弗莱肩膀,把他硬生生地按回椅子里。 “不用!不用耽误你时间了,我和他可能还得在楼下唠会儿,咱的游戏制作工期这么紧,可得把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利用起来才行,要是想认识的话,等以后再说也不迟。” 陈念紧张兮兮的样子让沙弗莱想要发笑。 真是的,也不知道尽力控制一下,那惊恐的神色都快从眼睛里飞出来了。 沙弗莱知道,这场战争肯定要以自己的大获全胜宣布告终,他想乘胜追击。 “没事,劳逸结合嘛,从早上六点开始我就一直干到了现在,下楼去放放风也挺好的。” 沙弗莱对抗着肩膀上的压力,再次装模作样地站起身。 “唉别别别。”陈念赶紧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去,几乎像趴在沙弗莱背上了。 少年手臂都勒着沙弗莱脖颈,差点要把他的睡衣领口扯开。 沙弗莱嗅到淡淡的香气,不再是松节油的大海味道,而是某种他应该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出名字的花香。 神魂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沙弗莱:“你这是要扒了我的衣服吗?” 陈念一看,发现沙弗莱的睡衣领子都被自己扯开了,赶紧松开力道,手指捏着,诚挚地把他的衣领摆正。 沙弗莱:“怎么紧张成这样子,对方该不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吧?” 怎么办?看起来要掩盖不过去了。 情急之下,陈念只能沉重点头:“我那个朋友确实挺奇怪,你想想用这种网名的人,而且还是搞音乐的,能不奇怪吗?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暂时先别跟他见面,万一再被吓到影响咱的游戏制作就糟了。” “那好吧。”沙弗莱终于松了口。 还不到收网的时候,把陈念逼急,就不好玩了。 “先替我谢谢人家,到时候我会在游戏制作组里也加上你朋友的名字,你给他说一声。” “嗯嗯好的,那我去了。” 陈念抱起录音设备,一溜烟地跑了。 陈念走出电梯,快速步入阳光之下,朝小区门口走去。 不用他说,陈词也知道得稍微拉开些距离,至少不能让沙弗莱有在楼上看见的机会。 他在小区门口看到了自家的车,哥哥和父亲正站在旁边等待。 “说明书在里面。”陈念把箱子交给陈词,“爸,你怎么也来了?” 陈蔚:“想看看你比赛的怎么样,顺便给车加个油,进展顺利吗?” 陈念:“挺顺利的,已经定下主题了,做出来的效果可能会出乎意料的不错呢。” “那就好。”陈蔚夸赞道,“我儿子不光能接商稿,现在还会做游戏了。” 陈念嘿嘿笑着:“除了读书学习,我擅长的事儿多着呢。” 陈词打开手机的录音,给陈念听了他早晨谱写的主题曲。 钢琴的旋律舒缓悠扬,带着恋爱的甜蜜和忧伤,**部分相当抓耳,陈念只听了一遍,就想跟着哼哼了。 “太棒了!”他喜欢得要命,“感觉会特别贴合剧情。” 陈词:“到时候我再录小提琴,两个衣柜合起来的效果会更好。” 陈念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那就辛苦啦。” 聊了二十多分钟,陈词和陈蔚告别陈念,去加油站把油箱加满,就准备回家。 结果走到半路,开着车的陈蔚察觉到了异样之处。 他把车靠边停住,下车查看情况。 很快,陈蔚在外面敲了敲副驾驶车窗,陈词打开他这一侧的窗户,听到父亲无奈道:“车胎被扎了。” “怎么会?” “谁知道呢,可能压到玻璃了。”陈蔚叹了口气道,“走吧,去附近的4s店补个胎。” 陈蔚从地图上找了最近的汽修店,用最低的速度开过去,汽车扎胎可不是小事,万一爆了极容易出现交通事故。 正值国庆假期,店里忙得热火朝天,陈蔚下车和修车师傅交流,陈词就暂且坐在车里,告诉陈念回去的路上车胎被扎了。 “先给您做个检查。”汽修店的师傅环视一周,大声喊道:“小傅,来这边看看车胎!” 正坐在小板凳上喝水休息的傅天河立刻起身,他重新戴上织线手套,小跑到车边,看到熟悉的车型和牌照,当场愣在原地。 陈蔚并未把这位年轻修车师傅的怔忪放在心上,而是惊异于他看起来实在太小了,可能中专毕业就出来工作了? 傅天河也看到了陈蔚,从年纪推测,应该是陈词和陈念的爸爸吧? 唔,感觉兄弟俩和他们父亲长得压根就不像啊。 兄弟俩的爸爸自己出来的吗?不对,副驾驶上还有人。 是陈词还是陈念? 这样低垂着眼看手机的神情,应该是陈词吧? 傅天河脑子里想着这些问题,手上却一刻也没闲着,他麻利地绕到副驾驶一侧,蹲下身检查前方的车胎。 陈词和陈念说完了情况,收起手机,推开车门出去。 他刚探出头,就越过车门,看到了蹲在旁边的熟悉身影。 傅天河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双手带着粗糙的线织白手套,正检查这右前方的车胎。 听到陈词下车的动静,傅天河抬起头,在少年的脸上发现了罕见的惊讶。 就好像他压根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陈词轻声喊道:“……傅天河?” “陈念?”傅天河故意把音量放大到周围都能听见的程度,“这么巧啊。” 陈词:“…………” 陈蔚:“?” 这个年轻的修车师傅认识陈词?还把陈词叫做陈念? 陈蔚看向陈词,见大儿子抿唇,当即就明白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这两个臭小子,趁着转到新学校里就给他乱来是吧? 陈蔚强忍着唇角的抽搐,到底没当着傅天河的面,把陈词戳穿。 “你们认识?” 陈词点头,他知道陈蔚刚才应该听到了,毕竟傅天河的声音实在是大。 但非常幸运,爸爸还给他留了面子。 “这是我同班同学,傅天河。” “你同学?”陈蔚更加惊讶了,也就是说眼前的半大小子和兄弟俩同龄。 “叔叔好。”傅天河热情地打招呼,同时根据陈蔚的反应也猜到些线索。 兄弟俩估计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了,有这么个帮忙守护秘密的家长,可真不错啊。 陈蔚问道:“这是你家的店吗?你怎么在这里干活啊?” “我是打工的。”傅天河如实回答,说话的功夫里他也没耽误检查,找到了车胎被扎破的地方。 陈蔚:“你成年了吗?” 傅天河笑道:“还没有,是老板看我缺钱才同意留下我的,这事叔叔你可不要随便往外说啊,不然我工作就要泡汤了。” 陈蔚终于注意到了傅天河的右眼,最开始他以为这孩子戴了金色的美瞳,结果对话当中他发现傅天河眨眼时右眼无法完全闭合,眼球的转动也略有些区别。 陈词在身边轻轻戳了戳陈蔚的腰间,让他别再问了。 陈蔚也不是傻子,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差不多懂了,正常情况下谁家会让正在读高二,处在关键的十七岁孩子出来打工? 在家他什么活都舍不得让陈词和陈念干,兄弟俩只用负责专心学习或者画画就行。 而且看傅天河的熟练程度,他肯定已经在汽修厂工作很长一段时间了。 傅天河用蘸水的刷子刷过被扎破的地方,细小的泡泡冒出,说明轮胎被扎透了。 他确定洞眼的直径不超过六毫米,并且胎圈也没有损坏或变形,道: “叔叔您这种情况可以补胎,我先给您说几个选项吧。第一个是用打枪补,直接往洞里塞胶条,只要几分钟就能修好。 “第二种用补胎胶皮贴上,但这两种方法都是临时性的,如果之后浸水或者长时间跑高速,容易再次漏气。” “第三种是用橡胶片热补,最麻烦但也最牢固的方法,但价格相比于前两种会更贵一些。” 傅天河说得很专业,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态度相当自信。 陈蔚本来还担心自己作为同学的家长,知道傅天河在外面还需要打工赚钱会伤害到对方的自尊心,现在一看,这孩子是真的打心眼里开朗。 或者说,他热爱自己的这份工作。 “那就选最后一种吧。”陈蔚道,“麻烦尽量补得严实一点,我就不换车胎了。” “好嘞。”傅天河熟练地把轮胎卸下来放在地上,又倒了盆水,确定没有其他破损点,“大概需要二十分钟,麻烦您稍微等等吧。” “陈念在这等着。”陈蔚故意把名字说得很重,“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陈词:“好。” 陈蔚走了,车胎旁就只剩下陈词和傅天河两人。 傅天河从旁边拉了个马扎,放在陈词面前:“坐会儿吧。” 陈词摇头,仍旧陪他站着:“你从这里工作多久了?” “差不多三年了吧。”傅天河抓抓脑袋,“中考结束之后过来的,之前人家嫌我年纪实在太小,不让我干,我就只能在旁边蹲着看,幸亏我长得高,现在说二十多岁也行。” 傅天河动作麻利地找来工具,他半蹲着把一只手伸到轮胎内侧,将扎漏的地方修补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又充满热情,看得出傅天河是真心喜欢自己的这份工作。 他也是这么修补自己伤口的吗? 陈词突然觉得有什么带着小刺的东西在他心上滚动,带来泛着痒的刺痛,又苍耳般牢牢勾住不肯放手,他思考了两秒钟,认出这种情绪名叫愧疚。 因为前天晚上他明明看到了傅天河在公交站等车,却没尽力帮他吗? 陈词从小就比同龄孩子冷漠,他跟陈念一起看电影,到感人至深的地方从来都没多少反应,身边的弟弟哭得满脸眼泪鼻涕,但他却总能以最冷静的态度指出,这都是编剧安排好的剧本,都是假的。 但这一回,他感觉有点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傅天河如此鲜活地生活在他身边?又或是因为傅天河从未在旁人面前表现过他的脆弱,显得十足可敬。 陈词也蹲在傅天河身边,近距离地看他进行修补工作。 “小心点,别蹭到你身上了,脏。” 傅天河还记得陈词洁癖,不曾想少年却摇了摇头:“没事。” “你不是很讨厌脏东西吗?”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碰我。” 傅天河愣了愣,他想到带陈词骑摩托去秘密基地时,少年不得已抓在他腰间的双手,这对陈词而言,肯定算做肢体接触了吧? 那下次他骑慢点好了,让陈词不用抓着也能坐稳。 傅天河补完车胎,再次检查确定不再漏气,把轮胎重新安装。 陈蔚回来时,看到大儿子像朵蘑菇,蹲在他弟弟的同学身边。 陈蔚手里拎着两个大塑料袋,里面装满了零食和饮料,等到傅天河忙完手头的工作才上前道:“辛苦小傅了,给你拿了点吃的。” “不用不用,这都是我该做的。”傅天河连忙摆手,但陈蔚坚持把袋子塞进他手中,“这么凑巧能遇见就是缘分,拿着吧,平时上学还要辛苦你照顾我们陈念。” 陈蔚笑眯眯的,故意把陈念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陈词:“……” 傅天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叔叔,您看我是个打工的,也没办法收费便宜点,只能帮您尽最大努力补得严实。” 他话音还没落,就有人在别处喊他过去修发动机。 “哎!”傅天河高声应和,“叔叔我得去忙别的了。” 陈蔚:“快去吧,我们这就走。” 傅天河朝陈词笑笑,小声道:“最近国庆放假,应该有很多人上山踏青,可能会找到小屋那边,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要跟我去检查一下吗?” 陈词想过自己的安排:“明天之后的所有时间都可以。” “好,那我到时候联系你。”傅天河朝陈蔚和陈词挥了挥手,转身跑去修发动机。 陈词握了握自己垂在身边的手,掌心冒出一层细细的汗,也许是因为傅天河当着爸爸的面邀请了他。 “走吧。”陈蔚招呼着坐进驾驶座,把车开出汽修店,他才阴阳怪气地道,“在同学面前有两幅面孔挺好玩是吧?” 陈词:“……” 陈蔚无奈叹息,他现在就算骂陈词一顿,勒令两人再也不许这么搞已经起不到效果了,只能问道:“就没有哪怕一个人意识到你们是两个人吗?” 陈词:“或许吧。” 陈蔚:“什么叫做或许吧?” 陈词却没有回答陈蔚,而是问道:“爸,我和陈念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你是怎么区分我们俩的?” 陈蔚:“你们肩膀上有胎记,长在不同的对侧,还有耳朵后面,你右边耳朵后面有一颗痣,陈念没有。” 陈词抬手摸向自己的右耳。 他并不知道那里有一颗痣,毕竟是看不见的地方。 ——原来如此。 24 第 24 章 哄睡服务和精神抖擞的小…… 陈词对着镜子, 把头偏向左侧,但耳朵的存在让他无法看清后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只能拿起手机,对着自己的侧面拍了张照片。 照片里, 他右耳后侧果然有一颗不起眼的小痣。 傅天河坐在陈念的正后方, 也就是说每次上文化课, 他都能看到他们的这个位置。 陈词脑海中浮现出诸多蛛丝马迹,比如陈念说体育课上偶遇傅天河跑到旁边压腿, 差点被吓死。 再比如傅天河在陈念去画室之前送了他一包薯片,也由此让陈念能够带回家来和自己共同分享。 其中最为明显的,当然还是今天汽修店里傅天河那声响亮的“陈念”。 爸爸帮了他的小忙, 让事情不至于被当场戳穿。 要是当时爸爸没反应过来呢? 傅天河是不是还准备故意做出相当意外的表情,惊讶地感慨道“什么,原来你们竟然是双胞胎吗?!” 陈词甚至能想象出他鲜活的样子,甚至有声音在耳边响起。 陈词安静地站在镜子前, 盯着镜中的自己。 说实话,除了耳后的那颗小痣, 他和陈念性格上的差别也实在太大,但凡知道他们是双胞胎的人,都肯定能认出来。 那天他在画室里,就引起了桂芷棋的怀疑。 既然如此,他倒不如将计就计,看看最后到底是谁能骗过谁。 陈词不打算现在就给陈念说, 弟弟正在做游戏, 先别打扰他为好。 他暂且将此事放到一边,回到客厅拆开包装,研究沙弗莱的录音设备。 陈词花了一整天写出主题曲和它的两首变奏,他听着还挺满意, 反正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高水平了。 晚上他分别用钢琴和小提琴演奏一遍,录好之后再用音频软件合成。 这两种乐器的结合总能给人以凄美哀伤的心绪,接下来还得再做个情绪基调截然不同的诡异小曲。 说实话陈词毫无灵感,谁闲着没事会去听恐怖音乐啊。 临睡之前他躺在床上,打开视频软件搜索恐怖bgm,出现了一系列“盘点十大最恐怖背景音乐”的视频。 陈词随便点开一个,放在枕头边凝神细听。 高音的钢琴音符如同不断靠近的脚步,伴随着一些吟哦般的音效,营造出阴间氛围。 只可惜这些音乐要是没被营销号用烂的话,可能会显得更加恐怖。 如今听在陈词耳朵里,他只能联想起AI配音的“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帅,他正在被佛勃勒追杀。” 也许,他应该从音乐软件上搜索一些恐怖游戏的专辑。 陈词正想着,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陈蔚神情疑虑地探头进来。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来自客厅的灯光让他的影子投到地面,最终和黑暗融为一体,阴森诡异的音乐正充斥每一寸空间,而他的大儿子面朝上地躺着,双眼紧闭。 陈蔚脑子里顿时浮现出无数阴森血腥的电影画面,心中骤然一紧,他想都没想地径直扑上去,大声喊道:“陈词!” 陈词听恐怖音乐没被吓到,却被耳边突然炸起的一声爆喝给吓的浑身激灵,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被扑了个严严实实。 陈词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摸过枕头上的手机,把音量键调成最小。 诡异恐怖的音乐拐着弯地消失了。 陈蔚:“……” 什么?竟然只是音乐吗! 陈蔚火速爬起来,用格外严肃的神情掩饰自己不断冒出的尴尬:“你怎么大半夜的听这些鬼东西?” 陈词解释道:“陈念需要一个稍微恐怖点的音乐,我想不出来,就听听这些寻找灵感。” “哦,那你听吧,我就是过来看看。”陈蔚说着,若无其事地飘出了卧室。 不得不说,陈词听了这么长时间的恐怖音乐啥感觉都没有,但在爸爸突然扑过来的一瞬间,他明白了什么叫差点被吓到心肌梗死。 陈词默默回味着那种感觉,突然就有灵感。 他爬起来,并未开灯,直接摸到桌边,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写下四个八拍。 陈念毫不知晓哥哥那边的小插曲,他在沙弗莱的卧室里画了一整天的画。 等到晚饭时间,他停下笔,手指都有些僵硬了。 因为担心陈念会觉得尴尬,沙弗莱的父母就让他们两个先吃。 陈念一天都没怎么活动,中午吃的奶油炖土豆又实在太压肚子,还不饿,但沙弗莱吃了很多,晚上他还不知道要忙到几点,万一中途再饿就难受了。 陈念见状,也跟着多吃了点。 说实话他的任务一点都不比沙弗莱轻,既然是恋爱模拟游戏,美术起到的作用至关重要,而且因为他们设计结局一共有三个,需要画的立绘蛮多,陈念想尽最大努力做得完美。 饭后稍微休息片刻,两人就继续回屋开始干活,八点左右,沙弗莱的父亲米哈伊尔敲门进来了一趟。 “叔叔好。”陈念站起来给他打招呼。 米哈伊尔属于那种面相很严肃,看着有点可怕的类型。眉心中央有常年皱眉形成的川字纹路,不怒自威。 作为业内知名大佬,他完全不像个程序员,不近视,头发也茂密得很,看来沙弗莱以后也不会有秃头的烦恼。 但真正说起话来,陈念却能感受到他的和善:“辛苦了,忙了一整天,进度如何?” 沙弗莱:“还行吧,大概做了百分之十,今天主要是确定思路和前期的一些准备工作,明后天才是重头戏。” 米哈伊尔看了几眼沙弗莱面前的电脑屏幕,虽然他是软件行业的资深工程师,但游戏这块之前还真没涉及过。 不过比赛是沙弗莱组队参加,他不需要,也不能够给予指点。 米哈伊尔低头望向陈念笔下的平板,陈念立绘画累了,正在弄UI,主要是手机界面和一些按钮小道具之类的。 “很可爱。”米哈伊尔夸赞道。 陈念嘿嘿笑着,倒也不觉得羞涩,他早就习惯了旁人对他专业水平的夸奖。 米哈伊尔:“你们两个也注意休息,别熬得太厉害,尽力而为就可以。” 沙弗莱:“好。” 陈念不断修改配色方案,恋爱养成游戏大部分都会用暖色调,但如果是粉色的话,他总感觉艳俗,和其它同类型的分不出区别。 最终陈念选择了白蓝紫的配色作为基调,道具和其他小按钮采用稍微明亮些的颜色,作为丰富。 沙弗莱偶尔会和他交流两句,主要还是剧情的问题,他恋爱游戏玩得很少,很多地方不知道该怎么弄,需要陈念亲手指点。 “这样会不会有点太‘那个’了?”沙弗莱眉头紧皱地盯着陈念给他修改的台词。 在玩家表达马上就要停服的伤感之后,看板娘难过于相伴了这么长时间,却从来没有机会真正被玩家拥入怀中,她想要感受到属于玩家的气息和温度,隐晦表达出想要和玩家亲密接触的渴望。 陈念解释得头头是道:“不会啊,你要想,女主是在玩家手机里陪伴了Ta三年之久的看板娘,好感度早就刷到爆表了,这种情况下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奇怪的吧?你代入一下自己,热恋期内是不是觉得怎么腻歪都不够?而且她马上就要消失了,在最后关头想要挣脱所有的束缚,放纵一把,不是很正常吗?” 沙弗莱:“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 “不会吧,你没谈过恋爱吗?”陈念难以置信,用看外星人般的奇怪眼神盯着沙弗莱,“你竟然没谈过恋爱?” 沙弗莱:“我没谈过恋爱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我们是高中生啊。” 陈念:“高中生是不假,但你顶着一张这样的脸不觉得浪费吗!” 沙弗莱哭笑不得:“怎么会是浪费呢?” “反正我要是女生,肯定会死缠烂打求你和我谈恋爱,能和这么神圣的一张脸在一起,光是想想就要幸福地晕过去了好吗。”陈念边画边说。 他似乎就是随口开玩笑的,却让沙弗莱耳朵尖都红了。 沙弗莱:“什么叫和我的脸在一块,难道除了脸之外,我就没有其他优点了吗?” 陈念:“人都是视觉动物嘛,最能让人第一眼产生好感的就是脸了,当然你人也很好,所以我才觉得你没谈过恋爱很稀奇。” 沙弗莱反问道:“你呢?你有谈过吗?” 陈念:“网上的CP算不算?现实中倒是没有。” 沙弗莱:“见过面吗。” 陈念:“没。” “那当然不算了。”沙弗莱用陈念的逻辑问道,“你不也长得好看吗?月考拿了年级第一,还这么会画画,你明明比我更吸引人得多。” 陈念张了张嘴。 可恶,在沙弗莱眼中他还是陈词呢。 他谨记自己双重人格的设定,口出狂言:“但是我有精神病啊。” “干嘛这么说自己。” 沙弗莱强忍着笑,为了这个互换,陈念所付出的也实在太多了吧。 真不知道等他发觉到真相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好期待啊。 闲聊到此结束,小插曲的出现让沙弗莱紧绷的精神放松许多,他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选择4时的单人赛,虽说团体赛的对手肯定会更为强大,但这样的比赛过程,让他相当享受。 陈念把UI界面做好,终于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他稍微有点困了,一看表竟然已经十一点多,赶紧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妈呀,已经这么晚了。” “这么晚你就在我家睡吧。”沙弗莱停下了敲代码的手,看向陈念,“昨天我提前把客房收拾好了。” 陈念眨眨眼,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所以你早就打算让我住在家里了是吗?” “应该算做是以防万一吧,万一你画的时间晚了再不方便回家,就直接在我这住下,现在我突然发现身边有人陪着,干活的效率好像更高。” 沙弗莱的说法让陈念颇为受用,自己在队伍里起到的作用更强了呢。 陈念:“既然你都主动要求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留下来陪着你吧。” 沙弗莱:“我给你拿牙刷和毛巾。” 沙弗莱站起身活动着脖子,走进卧室的独立卫生间,从顶端的壁橱里拿了崭新的牙刷,又取出一次性纸杯,递给跟在他身后的陈念。 正常情况下,陈念作为美工,没必要时刻和沙弗莱待在一块。 但如今的他还要把控剧情和文案,沙弗莱真的很直男,如果不随时看着点,陈念很怕他会搞出来什么思路清奇的内容。 沙弗莱的父母已经睡了,陈念就在他屋里的卫生间里刷牙洗脸,将脸埋进柔软的掌心毛巾里蹭了蹭。 陈念抬起头,镜子里的少年熬了一整天,眼中仍旧神采奕奕,但比起精神上的亢奋,他的身体更需要睡眠。 他详细数过需要画的内容,按照现在这个进度,只要明天不出意外,差不多就能全都搞定,之后他还可以留出足够的时间帮助沙弗莱修改和增添文案内容。 陈念脑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来到客房之中。 虽说是客房,但面积也和正常房子的主卧一样宽敞,床头并排放着两个枕头,陈念尝试着坐上去,乳胶床垫的触感极其舒适,仿佛全身都被某种半凝固的液体温柔包裹。 有钱真好啊。陈念数不清是第几次喟叹。 他们爸爸陈蔚是安保公司的经理,工资水平已经算z市的中上游了,他和哥哥从小不愁吃不愁穿,甚至还能学各种花费高昂的兴趣班,就连他作画的油画材料也全都是进口。 但和沙弗莱家比起来,完全就属于两个阶级。 陈念挺羡慕的,但也仅此而已。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足够幸福,虽然达不到富裕的水平,但怎么着也能算阔绰。 人啊,贵在有知足之心。 陈念来时没想到自己会在沙弗莱家休息,也没有换洗衣物,他穿的衬衣和裤子都不适合当做睡衣,陈念想了想,干脆就把自己扒光到只剩下一条裤衩。 如果明后天也都要在沙弗莱家里休息,得让爸爸过来送一趟衣服才行。 陈念想着,抬手去按床头开关,屋内立刻陷入黑暗。 他侧身躺下,明明是全然陌生的睡眠环境,却难让他有心理负担,几乎是在闭上眼睛的下一秒,就沉沉地睡着了。 陈念专门定了早上六点的闹钟,打算尽可能地缩短睡眠时间去做更多事情。 有任务在身激励着就是不一样,往常的起床困难户热血沸腾地爬起来,陈念穿上昨晚随手放在床头的衣服,胡乱扒拉两下头发,轻手轻脚地穿过走廊,去到沙弗莱卧室。 卧室的门关着,陈念觉得沙弗莱应该在睡觉,不想把他吵醒,就直接按下门把手,悄悄地推门进去。 却没想到竟然看见沙弗莱仍坐在电脑桌前,五个屏幕也全都亮着。 陈念反手把门关上,惊讶问道:“你睡了多久?” “嗯?”沙弗莱回头看了他一眼,短短一夜过去,沙弗莱唇边冒出了一层毛茸茸的胡茬,而且和他的头发眉毛一样,都是铂金色。 看到沙弗莱双眼微红的样子,陈念就全都明白了:“怎么一夜没睡啊?” 沙弗莱云淡风轻:“我怕进度不够快,到时候再完不成,至少先做到百分之八十吧,没事,只是一天一夜而已,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我爸当年都有过连轴转三天两夜的时候。” “从电脑桌前起身,接着就得躺上救护车吧。”陈念吐槽着,看到沙弗莱这么拼,他心里有点愧疚,自己可是睡了整整六个小时呢。 他赶忙过去,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画画,看到沙弗莱手边的杯子空了,就先端起茶杯,给他添了温水。 “谢谢。”兴许是一整夜都没开过口,沙弗莱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陈念用力拍拍自己的脸,精神起来,他拿起iPad拔掉充电线,继续完成昨天还没收尾的立绘。 沙弗莱中午实在撑不住,小睡了两个钟头,全程都在负责极其消耗脑力的工作,如果不再休息,接下来的效率会变得极低。 醒来之后,他把咖啡当做水喝,继续埋头制作。 原来这就是自己和大佬之间的区别么…… 陈念不禁默默感慨。 有时坐的时间久了,沙弗莱就把升降桌抬起,站着弄,久坐容易在腿部形成血栓,万一血栓进入肺部或者心脏,可就彻底完蛋了。 在沙弗莱的影响下,陈念前所未有的专注,几乎一分钟的鱼也没摸,终于在比赛第二天的晚上十点,他完成了所有美术工作,各种立绘拆分小物Q版足画了有三十几张。 “天啊,我从来没有画得这么快过!” 陈念翻着列表中的文件,简直都不敢相信它们是自己的作品。 虽然画风相对来说简略许多,但再怎么说也是三十几张啊! 陈念:“我弄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或者添加的内容。嗯……接下来我就帮忙搞搞文案吧,你好把更多时间用在程序和制作上。” “好。”沙弗莱放心地把文案工作交给陈念,他在学校里的语文成绩可能比陈念要好,但做起实际工作来,当然是陈念写出来的东西感情更加充沛。 沙弗莱从柜子里找出个蓝牙键盘,让陈念连在平板上写文案。 陈念忙里偷闲,悄悄给陈词发消息。 [我的美术工作全部完成,现在又开始负责文案了,真正加入队伍才发现原来我能做的事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啊。] 陈词很快回复:[我这边音乐也快弄好了,待会儿把文件发给你。] 陈念:[你忙完之后也帮我看看已经写好的文案吧,反正名字都要写到队伍里了,再多干点别的也没关系。] 陈词:[行。] 半个小时后,陈念收到了四个Mp3文件,其中一首主题曲,两首主题曲的变调,还有一首专为隐藏结局服务的恐怖小调。 都只有一两分钟的长度,但循环使用也足够了。 陈念戴上耳机听了一遍。 只能说不愧是他全能的欧尼酱,只用钢琴和小提琴就能完美呈现出他想要的效果。 太神了。陈念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沙弗莱分享。 但他看对方神情严肃地紧盯着屏幕,一手握着鼠标,一手放在键盘上,还是决定将喜悦暂且放在心中。 等沙弗莱忙完再去打扰吧。 陈词:[你们的文案呢?发给我吧。] 陈念赶紧把文档整理好发给陈词,聊天框中立刻显示“文件被接收”,他忐忑地等待,十分钟后,陈词给了他回复: [挺好的,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真的吗?] 陈念精神一振,虽然哥哥情感比较淡漠,但看过很多书,家里的课外书基本上全都是陈词的,陈念想看的时候随便拾起来一本翻两页就行,陈词的文学素养绝对比他要高得多。 [真的,感情很充沛,就是有几个地方标点符号用得不太标准,我已经给改过来了。] [那太好了,谢谢哥!] 陈念兴高采烈地打完字,偷偷瞅了眼旁边的沙弗莱。 很好,他没注意。 得到了哥哥的肯定,陈念写得愈发行文流水。 游戏的流程本身就不太长,就算有分支,各种文本总体加起来也才三千多字,陈念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确定了最终版本。 美术音乐和文本都已经完成,接下来的整合任务就都由沙弗莱负责了。 陈念站起身,又去给沙弗莱倒了杯水。 沙弗莱的母亲卡琳娜正在客厅看电视,她把声音开到很小,见陈念出来,笑着问道:“进度怎么样了?” “到最后了,差不多明天可以顺利弄完。”陈念信心满满,“阿姨家里有没有什么吃的?我给沙弗莱送过去,感觉他一直在费脑子,能量消耗太大了。” 卡琳娜:“冰箱里有洗好的蓝莓和雪糕,你们现在饿吗?饿的话我煎个猪排?” 陈念:“还好,我去问问他怎么样。” 陈念从卡琳娜手中接过装在果盘中的蓝莓和雪糕,回到卧室。 电脑屏幕上全都是陈念看不懂的东西,陈念也没想着去看懂,沙弗莱应该在做比较困难的部分,其余四个屏幕上全都是搜集而来的资料,他正在边学边做。 陈念不想打扰沙弗莱,干脆捏着一颗蓝莓试探着放到他唇边。 沙弗莱下意识地张开嘴,陈念就把蓝莓送入他口中。 沙弗莱连看都没看是什么东西,直接咬了一口。 牙齿刺破柔软轻薄的表皮,果肉从中挤压出来,特殊的酸甜滋味瞬间蔓延了整个口腔,小小的一颗,只是在嘴里稍微一转就落入腹中。 陈念歪头看他:“甜吗?” 沙弗莱点头:“好吃。” “多吃蓝莓,对眼睛好的。” 陈念又投喂了沙弗莱几颗蓝莓,然后问道:“你热吗?” “还行,稍微有一点吧。”沙弗莱确实感觉自己浑身发热,可能是今天咖啡喝了太多,睡眠又缺乏,精神还处在奇异的亢奋状态当中,血液循环太快。 其中最烫的当数他一颗脑袋,处理器都要冒烟了。 陈念撕开雪糕的包装纸,送到沙弗莱唇边。 这次沙弗莱垂眸看了眼,然后张嘴咬了一小口。 巧克力外壳上带着坚果碎,咔嚓一声还咬下来里面冰凉的奶糕,凉气吞入腹肚,给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降温。 陈念抽空咬下第二口。 嗯,真好吃,是什么牌子的?回头也买一些放在家里。 就这样一人一口地吃掉了大半根雪糕,沙弗莱才意识到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停下手头工作,亲眼看到在自己咬过之后,陈念又吃了被他吃过的地方。 所有的降温措施在这一刻宣告前功尽弃,其实沙弗莱早就过了会相信“间接接吻”这种说法的幼稚时期了,但他浑身仍无法自控地轰然燥热起来。 ——屏幕上的字怎么不动了? 陈念的视线从显示屏移到沙弗莱脸上,才意识到对方正在紧紧盯着自己。 他还吃着雪糕,唇角凉凉的,就伸出舌尖舔了下再抿住,殊不知所有的小动作都被沙弗莱尽收眼底。 陈念:“怎么了吗?” “没什么。”沙弗莱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代码上。 只是可能因为紧绷的时间实在太长太长,他竟然没办法再次进入状态了,满脑子都是少年沾了白色奶油的唇,被粉嫩舌尖舔到水润。 沙弗莱敲下一行无意义的字符:“我不吃了,待会去吃点饭。” “好,那剩下的就归我了。” 陈念不客气地把剩下的雪糕捣进嘴里,将它从尾到头地吮过。 即将融化的汁水全都被吮走,整个雪糕小了一圈,这对陈念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爽快吃法,可落在沙弗莱眼中,却让他怎么都感觉不对劲。 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深吸口气,最终选择向后推开椅子,站起来。 沙弗莱:“我得休息一会儿。” 陈念:“要不要出去走走?我陪你。” “行。”沙弗莱也觉得确实得吹两下风了,要不然脑袋真的要过热。 他来到客厅:“妈,我们下楼转两圈,你能给我弄点吃的吗?” 卡琳娜:“我这就给你们弄猪排。” 陈念穿上鞋和沙弗莱一起出了门,十月份的天气逐渐转凉,晚风习习,吹在脸上扫去了所有烦躁和焦虑。 沙弗莱在夜空下感觉到了几分困意,他尽量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哈欠,却听陈念立刻道: “很困吗?看到你偷偷打哈欠了。” 沙弗莱:“还好,怎么发现的?” “虽然能把嘴巴闭上,但眼睛会下意识地眯起来,眼眶也会因为生理性溢泪有点发红。”陈念得意地解释道,“可不要小瞧一个画手对微表情的观察程度啊。” 沙弗莱莞尔,既然都被发现了,他也就不再瞒着陈念,肆无忌惮地张大嘴,打了个无比悠长的哈欠。 陈念:“对了,文案我已经搞定,朋友也把做好的音乐发了过来,一共是四首,你要来听听吗?” 沙弗莱:“好。” 陈念从口袋里掏出蓝牙耳机,递给沙弗莱一只。 沙弗莱把挂耳式的白色耳机扣进耳道,看陈念解开手机锁屏。 陈念就要打开Q.Q,突然意识到文件还在自己和陈词的聊天记录里放着,他赶紧转身,面对着沙弗莱,不让他看到手机屏幕,火速地点击作为主题曲的音频文件。 沙弗莱把他做贼心虚的样子看在眼里,两天一夜辛苦劳作的疲乏竟有一扫而空的趋势。 陈念实在太有意思了,沙弗莱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有意思的人。 沙弗莱故意问道:“是有什么我不能看的秘密吗?你CP给你发了消息?” “没有没有,就是我的页面设置比较奇怪,觉得可能会把你吓到。” 陈念故意把沙弗莱的思路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引导。 因为他记得每一次看到自己画出充满诱惑的画面,沙弗莱都会面红耳赤,所以如果他这么说,沙弗莱肯定不会想要继续探究。 沙弗莱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乐声在耳机里响起,两人都不再说话,他们以相同的速度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地走着,静心欣赏这段隐含着忧伤的唯美音乐。 主旋律相当抓耳,沙弗莱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 陈念:“怎么样?不错吧?” “好听,你这个朋友也真够厉害的。”沙弗莱对陈词的了解更上一层。 陈念骄傲道:“那是,能当我朋友的人,怎么着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我是你的朋友吗?”沙弗莱问道。 “不是。”陈念故意给了他这个回答。 在沙弗莱表情产生变化之前,他又笑嘻嘻地补充道,“你可是我亲爱的队长啊。” 沙弗莱不再言语,很少有男生会像陈念这么说话,他们这个阶段的同龄人都在想方设法地把自己变得更酷,只有陈念毫不掩饰自己身上属于少年时期的稚气。 但无可否认,真的很可爱,他也很受用。 一连把四首曲子全都听完,沙弗莱点头道:“很合适,辛苦你朋友了,这样美术音乐和文案部分就都完成,剩下的活全都交给我吧。” 其实言外之意就是陈念已经完成工作,可以回家了。 但沙弗莱没说,他心中也暗暗希望陈念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啊,我好像可以回家了。”只可惜陈念终究还是说出了沙弗莱最怕的那句话。 少年紧接着话音一转:“不过也只剩下最后一天了,我留在这里陪你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工作也好随时去做。” 太好了。沙弗莱暗中松了口气。 他们在楼下走了半小时就回家了,沙弗莱需要保留更多体力,投入到游戏的制作上。 卡琳娜两人进门,就把处理好的猪排放进油锅中煎炸,先正反两面各炸一分钟,再复炸三十秒,热气腾腾的猪排就新鲜出炉,面包糠金黄,看着就很有食欲。 沙弗莱和陈念两个人炫了三大块,才重新回到卧室。 陈念没了任务,一身轻松地趴在桌边,侧着头看沙弗莱工作。 他用目光描摹着沙弗莱过分优越的侧脸、眉头、山根和鼻梁,然后是薄薄的双唇。 这两天沙弗莱疏于打理,长出了一圈铂金色的胡茬,蛮滑稽。 陈念也摸了摸自己唇上,他和哥哥都不是体毛旺盛的类型,到现在也顶多是有一些细小的绒毛。 没过多久,陈念亲眼看到沙弗莱的双眸当着他的面缓慢地闭上。 十秒钟后他又满含疲惫地挣扎着睁开,紫罗兰色的眼眸失去光亮,行尸走肉般紧紧盯着面前的屏幕。 好困啊,看着都想打哈欠。 “先休息会儿吧。”陈念小声道,“你都困成这个样子了,继续工作效率肯定会很低,说不定还会疏忽出现什么差错,咱先睡会儿吧。” 沙弗莱坚持:“还剩最后一点了,我先弄完。” “弄完这一点,还有那一点不行,睡觉才是你现在最需要做的。”陈念拽着沙弗莱的一条胳膊,强行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如果沙弗莱存心抗拒,以陈念的力量是绝对拽不起来的,但很明显,沙弗莱在顺着他的力道主动起身。 沙弗莱脑海中正有两个声音在吵嚷。 一个说按现在的进度就算稍微休息会儿也能顺利做完。另一个又在阴沉地嘟囔万一后面再出现什么技术性难题需要花很长时间解决呢?美术音乐和文案都完成了,就只差你做最终的整合,还不得抓紧时间速度快点。 沙弗莱正听着脑子里的争吵,但陈念的话音很快压制住了一切: “这比赛有整整三天72个小时呢,总不能所有参赛者都是期间不睡觉,这样的话,我觉得也别做什么游戏制作大赛了,直接做医院抢救能力大赛吧。” 沙弗莱失笑,放弃了所有的迟疑和抵抗,被陈念拽到了床边。 陈念把沙弗莱按着躺在床上,想了想,也躺在沙弗莱身边。 “我来哄睡吧,省得你再有什么心理负担,睡上几个小时我就叫你起床,然后咱再一直奋战到提交为止。” 陈念拿过手机,定了十个七小时后的闹铃,举在沙弗莱面前给他看:“表我也定好了,所以不用担心睡过头。” “你要怎么哄我睡?”沙弗莱问道。 “都多大的人了,还想让我给你唱摇篮曲吗?”陈念扯过被子给沙弗莱盖上,“说两句话陪着你就不错了。” “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唱歌。” “想得美,我唱歌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听的。”陈念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电脑显示屏还亮着,但陈念也不敢关,生怕哪个键按错了再影响到沙弗莱后续的工作:“我数三二一,然后你就闭眼睛睡觉吧。” “好。” “三、二……” 沙弗莱耐心等着,然而他等了足足有半分钟,都没听到最后那个“一”被说出来。 他睁开眼侧头去看,发现躺在他旁边的陈念双唇微张,眼眸闭着,俨然已经睡着了。 沙弗莱:“…………” 哪有说要哄睡别人,结果自己还睡得更快的?沙弗莱哭笑不得。 这睡眠质量可真让人羡慕。 他不再多想,在显示屏发出的光亮和机箱水冷转动的嗡嗡声响中,迅速地坠入安眠。 . 此时正是晚上九点。 陈词完成谱曲,就在家学习,他做着做着题,突然想到昨天修车时傅天河给他说过的那些话。 陈词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拿起手机给傅天河发短信。 [我忙完了,你想什么时候去?] 傅天河应该还在汽修厂里工作,没办法及时看手机。陈词也不着急,他把手机放下,继续做题,耐心等待。 一直到十一点,傅天河才终于给他回复。 [明天下午出去可以吗?到时候我到你家接你。] 这么晚才下班吗? 陈词回复了他一个[好],他想给傅天河说你这个工作未免也太辛苦了,但手指悬在小键盘上,最终按下撤销键,把所有的字都删除。 傅天河正在洗澡,手机放在窗台上,方便时刻盯着和陈词的短信框。 在汽修厂泡了一天,身上沾染的机油味道被热水迅速洗去。 等到重新变得干净,傅天河把花洒开关向着相反方向用力一拨。 霎时间喷出来的水流变得冰凉,就连先前氤氲的蒸汽都被瞬间冲散,傅天河被凉地浑身一个激灵,原本舒张的血管和毛孔遇冷收缩。 他淋了一分钟,又把水流调热。 冷热交替的洗澡可以锻炼血管的弹性,促进代谢速度,改善血液循环,避免血管硬化,对他这种练体育的人来说挺有用的。 连续两次更换冷水,傅天河关上花洒,用毛巾把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全都擦干。穿好衣服,他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看到陈词答应了他约定的时间。 他迈步朝卧室走去,某个地方因走路和布料摩擦有了引航高歌的趋势。 只有自己在家,傅天河也不用遮掩,他干脆把裤衩脱掉,让自己的好兄弟无拘无束地畅快片刻。 冷热交替洗澡据说也可以锻炼x功能,只可惜这项作用对傅天河而言完全就是负面影响。 他本身就精力旺盛,荷尔蒙水平爆表,正常男性在没有任何刺激的情况下,本身也会生理性地每天支楞起五到七次。 但这个过程对傅天河而言有些痛苦,因为他每次都要过挺长时间才能消下去。 傅天河躺在床上准备休息,明早他还得去厂里干活,只可惜过了两三分钟都毫无睡意。 傅天河抬起头,看向自己精神抖擞的弟兄。 难不成必须得“那个”了? 傅天河没有“那个”的习惯,怎么说呢,他总会有种莫名的羞耻感,明明对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而言,“那个”是很平常的事。 傅天河鬼鬼祟祟地蒙上了被子。 他闭上眼睛,刚开始还没两分钟,就听到手机在被子外响了。 傅天河赶紧手忙脚乱地抓过手机,定睛一看还以为自己的左眼也出了问题。 竟然是陈词给他打来了电话! 怎么办?他到底接还是不接? 傅天河浑身僵硬,犹豫的功夫里铃声响过几次,最终在陈词的耐心耗尽,以及系统自动提醒暂时无法接通之前,按下了通话键。 “喂,睡了吗?” 陈词的嗓音从扬声器中响起,是傅天河再熟悉不过的平淡冷静。 傅天河的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还在它本来不该在的地方,就连声音也紧张地绷成一条线:“还没有,怎么了吗?” 陈词:“明天我临时有些事,出门要推迟到下午四点钟,可以吗?我怕你明天早上忙着工作,看不到短信就打来电话直接和你说。” “可以的可以的。”傅天河答应下来,同时也松了口气,他真怕陈词这个电话是来告诉他什么坏消息,“到时候咱再联系。” “没别的事,打扰你了,晚安。” “晚安。” 电话被对方挂断,傅天河对着手机屏幕发了半分钟的呆,彻底忘记了自己原本在做什么。 终于他猛然反应过来,紧张兮兮地向下看去。 完了他该不会被吓成阳痿吧?! 还好还好,没啥问题,而且在他听到陈词声音之后……好像变得更加精神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傅天河心中的羞耻感变得更加强烈,他都想抬手往脸上招呼几巴掌,最终只能缩起头来,匆匆了事。 25 第 25 章 舒服吗? 沙弗莱这觉睡得极其安稳, 眼一睁一闭,他还以为自己没睡着,结果拿起手机发现已经七个小时过去了。 陈念定的闹铃还要十多分钟才会再响, 沙弗莱强忍着想要睡第二轮的冲动, 强迫自己把眼皮撕开。 已经到比赛的最后一天了,他说什么也不能继续休息。 沙弗莱把闹铃全都取消, 侧头看向身边。 陈念还在沉沉睡着,少年的脸陷在柔软的枕头中, 几根细碎黑发扫在光洁的额头, 睫毛纤长浓黑, 因为侧躺的姿势脸颊显得肉嘟嘟, 该不会是还没有完全消退的婴儿肥吧? 沙弗莱强忍住想要伸手捏上一把的冲动,他正要起身, 突然意识到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正在压着。 沙弗莱低头掀开被子,原来是陈念的一条胳膊正搭在他的胸口上。 怪不得他有点呼吸不畅。 估计是把他当做什么人形抱枕了吧? 沙弗莱握着陈念的手腕,轻轻把他的胳膊挪开,陈念睡得很沉,无动于衷地接受了姿势的调整。 沙弗莱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 脑袋清醒许多, 又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此时正值凌晨四点,外面天还没亮, 站在落地窗边朝外看去, 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环卫工人开始工作,唤醒城市。 一杯咖啡下肚,又吃了块面包,沙弗莱把状态重新调整好,他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 相比于他起床的时候,陈念翻了个身,正面朝墙壁睡着,被子蹬到一边,露了屁股在外面。 当然,是穿着衣服的,昨晚他们睡得匆忙,谁都没把衣服脱掉。 沙弗莱盯着陈念露在被子外面的地方,思维又不受控制地跑偏了。 这个又挺又翘的形状,完全是看不出来是需要长期久坐的绘画人的啊…… 片刻之后,沙弗莱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为啥要费心关注一个同龄男生的屁股啊?! 沙弗莱赶紧移开视线,坐在电脑前,他闭上眼,花了两分钟梳理已经做完的任务和还需要去做的任务,伸手握住鼠标,开始了今天的制作。 陈念一直睡到九点。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屋内温暖的天光愣神了几秒,然后惊慌失措地抓起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 “完蛋啦!我定了闹铃怎么一个都没响?!足足有十多个呢!要不要这么玩我啊!” 他愤然喊着掀开被子就要起床,扭头却发现沙弗莱已经坐在电脑边了。 “早。”沙弗莱淡定地向他问好,紫罗兰色的眸中含着忍俊不禁的笑意,显然被陈念刚才的一系列动作给逗笑了。 “早……”陈念懵懵地给了他下意识的回答。 过了足足有五秒钟,他才反应过来究竟什么情况。 陈念直挺挺地重新倒了下去,他双手抓住被子,默默把头蒙上。 算了,毁灭吧。 “饿了吗?保温箱里有饭可以去吃点。” 沙弗莱站起身,按下桌边的按钮,桌子自动升高到合适他站立办公的高度,距离他醒来已经过了五个小时。 陈念这才不做声响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倒是不饿,主要很渴,毕竟他可是闷着头一口气睡了十二个小时啊! 他是属猪的吗?怎么这么能睡啊! 陈念出去倒了杯水,缓解尴尬,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捧着水杯站在沙弗莱身边,看向完全不懂内容如何的电脑屏幕:“进度怎么样了?” 沙弗莱:“做完百分之八十了吧,今天凌晨应该就能收工,然后再做一下测试,找找看有没有bug,差不多能在比赛截止时间完成。” “那太好了。”陈念由衷地松了口气。 现在他没活可干,就尽可能地为沙弗莱提供良好服务,端茶倒水这些当然不用说,除此之外,还需要保证骨干人员良好的工作状态。 “你肩膀酸不酸啊?我给你揉揉吧。” 陈念说着,双手搭上沙弗莱的肩膀,捏了起来。 他力道适中,揉着最容易紧绷的肩颈位置。 陈念的按摩功夫可是从小练起来的,小时候陈蔚下班回家瘫在沙发里休息,经常招呼着陈词和陈念给他按摩,说按一次给一块钱零花。 陈念每次都抢着干,除了按摩之外,服务还包括拔白头发,一根一毛,他没少盯着陈蔚的脑袋下手。 等到后面年纪大了,陈蔚头上的白发逐渐多起来,赶忙取消了这项活动,不然他早晚有一天会被两个儿子薅秃。 “舒服吗?”陈念卖力地按着,询问沙弗莱感受。 沙弗莱:“舒服,稍微再往下一点就好了。对,就是这个地方。” “应该是敲键盘时间太长了,肩胛骨的关节比较紧绷。” 陈念尝试着把手指往沙弗莱肩胛骨的缝隙处去戳,奈何他后背的肌肉非常紧实有力,陈念找不到机会,只得作罢。 沙弗莱:“我本来还想等比赛结束去附近的按摩店呢,这下可好,省了几百块。” “为少爷服务是我的荣幸。”陈念故意开玩笑地道,“少爷不用客气,只需要在结束后把按摩费用结给我就行。” “你这个怎么收费的?” “十年前的市场价是一次一块,现在经济增长,再加上通货膨胀,怎么着都得到十块了吧?” 沙弗莱:“我办卡,再给我来个一千块的。” 陈念:“……你干脆直接说想累死我好了。” 陈念怕影响到沙弗莱制作,不再主动说话,他专注着按摩,把自己从小摸索出来的浑身解数都用在沙弗莱身上。 有点累,但陈念很高兴,起码这又体现出来了他在队伍当中的又一用途。 同样忙得热火朝天的,还有傅天河。 汽修厂里无论何时都人满为患,甚至还有外省的发动机运过来让他们修。 一辆辆或昂贵或平价的汽车被拆解,各种零件和工具箱摆放在金属架上,工人们一刻也不得闲,空气中充斥着机油被阳光蒸腾的味道。 傅天河早上八点准时到达汽修厂,开始上午的工作,他虽然年纪很轻,但已经算作是厂里的老手了,许多手把手把他带起来的师父如今技术都比不上傅天河。 不得不说他在修理这方面确实拥有极高的天赋,厂里的老师傅经常夸奖他聪明,小孩学这些东西就是比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快得多。 傅天河早上安装发动机,中午跟大家一起在厂里吃了盒饭,没睡觉就直接继续工作,下午四点之后他向老板请了假,所以午休时间尽可能地把时间补上。 老板人很好,给他开的工资按照时薪计算,一个小时足有四十块呢。 傅天河周末都会过来干够十二个小时,一周的生活费就有了。 一直干到三点半,傅天河才忙完手头的事情,他匆忙换下工作服,本来还打算回家去洗个澡呢,结果一看时间也来不及了,赶紧骑车前去陈家楼下。 陈词昨晚临睡前又听了遍录好的曲子,发现诡异小调有个地方的合音没弄好,就给傅天河打电话说要推迟时间,他今早又重新修改过,才最终落定。 陈词提前十分钟下了楼,刚站定没多久,就看到骑着摩托车的身影风风火火地疾驰而来。 傅天河在他面前帅气地停车,摘下头盔,对陈词笑道:“久等了。” “我也才刚下楼。” 陈词坐上摩托车后座,从傅天河手中接过他的头盔。 等到陈词坐稳,傅天河转动油门,一溜烟地跑了。 他还记得陈词说过不喜欢和人身体接触,便把速度放慢,就算不扶着他也能稳稳坐着。 午后阳光慵懒洒在身上,为高楼和林梢渡上一层金光,就连映入眸中的景致都是慢吞吞的,陈词一时间竟有些昏昏欲睡,行道树的叶子开始转黄,为整个城市染上明媚的基调。 临近山脚下,果然有许多人,很多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拿着塑料袋,弯腰摘着不知名的野菜,傅天河把车靠着路边停下锁住,带着陈词再度上山。 傅天河的小屋附近有前来郊游的居民,几对年轻的父母带着他们顶多一两岁的孩子们,围在小屋边好奇地观察。 木桌上放着孩子们的奶瓶和小零食,有个疲惫的母亲坐在长凳上捏着眉头休息,显然被小孩的哭笑和尖叫吵得头疼。 傅天河只是远远看着,确定他们没做什么试图通过窗户钻进去的危险行径,就带着陈词走到更远的地方。 陈词:“你不过去吗?” “还是别打扰人家了。”傅天河来到不远处的小片空地,此处树木相对稀疏,视野开阔,树荫下有一块相当平整的大石头,潺潺山涧从面前蜿蜒着流淌,清澈且凛冽。 陈词在山涧边蹲下,水清得能看到底部石头和落叶,有其他人也从旁边过来,试图用矿泉水瓶灌水喝。 “最好别喝。”陈词提醒道,“水只是看着清澈,但里面可能会有寄生虫。” “这样啊。”对方闻言不再接水。 傅天河在石头上铺起野餐垫,又从包里拿出众多零食饮料,招呼着陈词:“来吃点?” 傅天河往外掏东西,透明的小瓶子从包里掉了出来,滚到草地上。 陈词俯身拾起,是一瓶眼药水。 他把眼药水还给傅天河, “谢谢。” 傅天河接过来,顺势拧开盖子,仰头往自己的右眼里滴了两滴。 义眼可并非安上之后就一劳永逸了,日常护理必不可少,其中保持清洁度和润滑度是很重要的两点,傅天河无论去哪儿都随身带着眼药水,有时候上课长时间看黑板,不舒服了也会掏出来滴。 注意到陈词在盯着,傅天河笑道:“想看看吗?” “什么?”陈词没懂他的意思。 傅天河并未解释,而是抬手摸上了自己的右眼 虽然知道那是假的,但看到有人直接用手指触碰眼球,陈词还是本能地感觉到渗人。 他皱起眉头,只见傅天河指尖插进眼皮里,竟然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把义眼片抠了下来! 陈词:??? 陈词:“…………” 傅天河把义眼片递给陈词:“给。” 得益于昨晚听到的恐怖音乐,陈词脑海中霎时闪现出无数恐怖片中的情景。 生高马大的体育生邀请他在假期上山,两人在深山老林里遭遇了某些意外,正当他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脱身之时,体育生一把扣下了眼珠子给他,还在神情诡异地不断问着“你觉得我的眼睛好看吗?” 陈词压根就不想接,因为他觉得这完全就是在冒犯傅天河。 但傅天河完全不在乎的样子,非得把义眼片给陈词。 陈词无奈,只能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严格来说这玩意儿就是个很像眼球表面的塑料片,中间的金色眼瞳是印上去的。 陈词仔细观察,其中应该含有荧光成分,不然上次在小屋里,他又怎么会看到傅天河的义眼在发光呢? 陈词轻声问道:“戴上时会疼吗?” 傅天河:“完全没感觉,反而如果不带的话,眼皮底下空空的,会觉得没支撑。” 陈词无法感同身受,但肯定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少了义眼片,傅天河的右眼眼皮无法完全闭合,能够看到幼时就植入的义眼台,已经被肌肉组织包裹住了,呈现出类似皮肤的肉粉色。 陈词不想辜负傅天河把义眼片摘下来的信任,他认真观察着这一此前从未见过的物件:“东西还需要经常更换吗?” 傅天河给出肯定回答:“需要的,毕竟从小到大人的眼球和眼眶会继续发育,还记得假期头一天吗?我也去省城了,就是专门到医院准备换新的义眼片。” 陈词:“这一个大概要多少钱?” 傅天河:“看材料和工艺基本上,都要几千,如果是很好的要上万,我还听说国外有那种专门手绘的,特别逼真,要好几万呢。” 陈词想到自己在年级主任桌上看到的贫困生补助申请表,钱应该就是最近发下来,傅天河肯定是拿到钱之后就立刻去医院了吧? 陈词:“那你手里的钱还够吗?” 傅天河:“够的,我上班还赚钱呢。” 陈词点点头,虽然他觉得可能是一句废话,但还是说了出来:“如果缺钱可以向我借,我最近接稿拿了不少稿费。” 可以嘛陈词,到现在还牢记人设呢? 傅天河向来不爱接受别人的施舍,但他知道陈词能表露出这种态度属实难得,绝对不能泼冷水过去。 “好啊,如果真的手头吃紧,我会向你求助的,到时候可要帮我啊。” 陈词研究完了,把义眼片还给傅天河,体育生就要把它塞回眼眶。 陈词赶忙伸手拦住。 “我的手可能摸过其他东西,不够卫生,洗洗再戴进去。” 陈词说着拧开一瓶矿泉水,他倾倒出细细的水流,冲洗着傅天河手上的义眼片,等正反两面都冲过了才停下。 好细心啊。 傅天河甩去义眼片上的水,才把它重新安回眼眶里,凉凉的,很湿润。 面对陈词,傅天河有一箩筐的问题。 眼下看起来是一个深入交流的好机会。 “我这样经常叫你出来,会不会太耽误你时间了?其他同学都在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训练或者上文化课的补习班,还有几个像我们这样享受假期的。” 陈词摇摇头:“我要去列宾美院,国内针对艺考的绘画训练对我来说帮助不大,作品集到目前为止准备得还挺顺利,至于文化课,只需要考到合格水平就行。” 这还是陈念的情况啊。 兄弟俩的角色扮演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不得不说,毅力着实强大。 傅天河知道陈词成绩很好。 正常情况下,他们特长班的同学压根就不会关注每次考试的年级前排究竟是谁。 因为对他们而言,虽然大家都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但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未来也会走上截然不同的发展道路,也许这辈子生命进程中唯一的交点,就是走进过同一所学校的校门。 但月考之后,傅天河特地去班主任办公室看了全年级的成绩排名。 每次陈词和陈念互换时,他在课堂上的表现都极其优异,所以傅天河觉得陈词成绩应该相当不错。 但纵使有了心理准备,看到年级第一的位置上赫然写着陈词名字,傅天河还是惊讶了一阵。 不光因为傲人的名次,还有那堪称恐怖的成绩分数。 学校自行组织的月考题目相较于高考而言可能会有些简单,但再怎么说其他科目也全都满分,究竟是什么样的脑子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啊? 从那以后,傅天河就很担心自己之前两次叫陈词出来和他去秘密基地有没有耽误他学习?陈词人是跟着他出来了,但内心里会不会因此有所怨言? 傅天河:“如果我叫你出来会耽误你的正常生活,一定要直接给我说,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不想影响到你。” 陈词摇头,他望着逐渐落入山峦之间的夕阳,轻声道: “我的朋友很少,从小到大也不喜欢社交,每次和人接触完之后都会觉得很累,一直没什么朋友,像这样经常被叫着出来玩还是头一回。所以……我想试着看看自己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没体验过的乐趣。” 听到陈词亲口承认他的朋友很少,傅天河人都傻了。 陈词这样长得好看,成绩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朋友啊? 但他又觉得对方可能真的在向他吐露心声,陈词的性格实在有点冷淡,正常情况下,如果不是像他这么厚脸皮的人,很少会有勇气上去和陈词这样的高岭之花接触。 “没关系,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朋友了,朋友在精不在多。” 傅天河拍拍胸脯,承诺道:“和我在一块玩如果觉得累,直接说就好,放心吧,我不会觉得有什么的。” “好。”陈词抿唇,每当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就会保持沉默。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讨厌对方或者有小情绪。 傅天河也从对话中确定陈词是那种不需要拼命去学,就能够获得顶尖成绩的学神。 就像他在面对物理时,明明也没下死功夫做太多的题,但就是每次都能顺利地拿到高分。 但陈词比他要厉害太多太多,陈词可是全科都擅长,而他化学已经差到马里亚纳海沟了。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回答完傅天河的疑问之后,陈词也有一些话想问他。 傅天河:“随便问,想知道什么?” 陈词:“你为什么要选择做特长生?虽然对体育这块不太了解,但你就算当了特长生,也没办法报考体育专业吧?” 体育生在进行高考之前需要进行体检,其中有一项的要求就是任何一只眼的单眼视力都不能低于4.8。 傅天河单眼失明,还没有眼球。 “这个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别的事儿呢。”傅天河失笑,他说的很慢,组织着语言: “怎么说呢,人这一辈子总得不为功利的做些事情吧?我很喜欢跑步时候的感觉,全力以赴,大脑空白,什么都不用去想,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和我无关,我只需要紧盯着前方,奋力地迈动双腿就可以了。” 就像是傅天河从未考虑过自己的未来,缺钱他就去赚钱,不舒服了他就去医院,反正过好当下就已经很幸福了。 原来是这样的么。 陈词大概明白了,所以说傅天河选择练体育,完全是在被体育老师挑选出来后的兴趣使然,就算他知道自己的努力也得不到好的结果,也想去做。 其实所谓的“得不到结果”只是世俗意义上的标准。 在训练的过程中,傅天河得到了强壮的体质,他毕竟是个年幼患癌又经过化疗的孩子,身体条件本身就不会多好,锻炼让他的体质变得更加强壮,同样也认识了一帮志趣相投的朋友们,老师和同学在日常的生活和训练中都非常地关心照顾他。 这难道不是收获吗? 陈词:“月考你考了多少?” 傅天河:“五百三十六,点五。” 陈词分析道:“这次题目比较简单,你的分数勉强就能上个一本,有没有想过自己之后要上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 傅天河:“我肯定会去学机械这一块,至于学校……到时候再说嘛,能考多少分就报什么档次的,我没要求。” 陈词:“这可不行,你因为眼睛的缘故,能够选择的方向本来就比旁人要少,如果不去好好规划自己的未来,会耽误很多事情。” 傅天河:“我也没什么人生目标,都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有点懒得想,太费脑子。” 陈词能明白傅天河为什么会是这种状态,他独自居住,身边没有监护人,顶多就是老师帮忙照看。 但一个班级里的学生有很多,班主任总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傅天河身上,老师还有他们自己的家庭。 所以从小到大都是放养状态的傅天河,很难站在长远的角度去考虑将来。 陈词决定帮帮忙:“你想报考的专业最好的学校是什么?” 傅天河想了想:“……清华?” 陈词:“……那还是换一个吧。” 26 第 26 章 同床共枕呀。 傅天河被陈词逗笑了。 “我能上个一本就行, 其实我觉得既然自己有相关技术,毕业之后无论在哪儿都能挺吃香的。” 陈词坚持否定:“这样不行的,必须要有一个目标。” “目标吗?”傅天河终于收敛了所有玩闹神色, 认真地思考, “你打算去哪儿?” “俄罗斯的列宾。”陈词又给了他属于陈念的回答。 傅天河有点遗憾,他想知道的答案并非这个,只能道:“那要不然我和你去同一座城市吧,就是我没有钱, 俄语也学得不是特别好, 这样能出去留学吗?” 陈词沉默片刻, 说道: “那要不然你选一所在北京的大学吧。既然你擅长这个, 可以考虑航空航天大学,机械工程及自动化学院, 飞行器制造工程之类的。” 陈词如此顺畅地说出一系列学校和专业的名字, 还把傅天河吓了一跳。 但很快, 他就露出惊喜的笑容:“听起来好像很不错,为什么给我选了这个方向?” “因为从北京可以坐火车去俄罗斯。”陈词的答案似乎很符合常理。 但傅天河知道, 这个回答可能是一直在完美扮演的陈词终于做出的小小松动。 因为以陈词的成绩,他绝对可以去上北京的那两所顶尖大学。 “那我就朝着航空航天大学努力吧, 不过这学校的分也特别高, 之后的两年文化课可有我受的了。” 傅天河对于未来的目标就这么简单地通过两人午后闲聊确定了下来。 陈词虽觉得有些儿戏, 却也知晓自己做了件好事。 有些事他并未告诉傅天河。 就比如从北京到俄罗斯的那辆k3国际专列, 其实并不经过列宾美院所在的圣彼得堡。 夕阳陷落,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最后一缕斜辉消失在山谷的怀抱中,山涧表面映着的霞光被月辉取代,更加澄澈清冽。 傅天河和陈词也把野餐垫上的零食饮料消耗了个差不多, 他们收拾好垃圾装回包里,再去看林中小屋。 先前郊游的几对年轻父母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了,周围挺干净的,没多少垃圾,两人就收拾了一番门口的落叶,又进屋检查物品有无丢失。 小屋安然无恙,傅天河把上次放在屋里的零食更新换代,又确定各处不含安全隐患,才放下心来。 其实到现在,被他作为理由约陈词出来的事情都完成了,但傅天河才不想就这么回家去,他请了下午和晚上的假呢。 “你饿吗?”傅天河问。 “不饿。”陈词才刚吃完零食,饱得一点都不想和晚饭有所牵连。 “那我们去干点别的吧。” 傅天河寻思着有没有什么能和陈词一起参加的活动,却不想陈词主动提议道:“要去城市书房吗?” “好啊。”傅天河立刻答应下来。 他经常路过陈词每周都要光顾的城市书房,却很少会走进去,傅天河的所有时间都用来学习、训练和工作,他没功夫闲逛和读课外书。 但今天有所不同,既然是陈词主动邀请,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陈词和傅天河下了车,骑摩托去到城市书房,陈词这阵子比较忙,有好几天没来了。 陈词:“如果有什么想买的书可以找我,我办了会员卡,每周有一次七折优惠。” “不用。”傅天河朝他眨眨眼,笑道,“我从网上买,应该比打过折之后还要便宜。” 两人在书房里走走停停,很快就散开了。 陈词仍旧去看各种类型的,浏览着书架上的侧封,等待一场不期而然的邂逅。 四十分钟后,陈词从书中抬起头来,去找傅天河。 城市书房很大,每种类型的书籍都有宽敞的分区,陈词从西走到东,终于在其中某个书架前发现了正盘腿坐在地上的傅天河。 他手中拿着本机械制造方面的专业书,翻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注意到陈词过来了。 陈词只能看到他右边侧脸,金色义眼毫无违和感,反而还相当酷炫。 正常情况下,大街上如果有人遇见傅天河,都只会以为他戴了美瞳吧? 他步调很轻得走过去,悄无声息地在傅天河身边坐下。 傅天河有所察觉地抬头去看,陈词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打开手中的科幻。 一起坐在半山腰的石头上听泉水潺潺,看夕阳陷落,躺在林中小屋的木板床上仰望星空,又并肩坐在宽敞的城市书房里读着各自感兴趣的书。 傅天河朋友很多,他跟陈词的性格截然相反,从小到大身边就没缺过朋友,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和旁人打成一片,就算是少了一只眼睛,他也是班里最受欢迎的存在。 但陈词给他的感觉,和朋友们不一样。 他们明明私下里约了很多次,看似亲近,实则各自都隐藏着秘密,日常的那些交流,既是增进对彼此的了解,也是暗中的交锋。 他想知道关于陈词更多的信息,只可惜少年伪装成陈念,让他不知该从何下手。 如果只有他自己知道,傅天河都想干脆直接戳穿算了,但现在他还和沙弗莱站在统一战线呢,既然已经说好要忽悠回去,就不能冲动之下半途而废。 傅天河定下心神,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书中。 慢慢的,他也体会到了为什么陈词会喜欢经常过来城市书房,橙黄色的温暖灯光中和众多爱书之人共处一室,各自读着喜欢的书,着实是件美事。 大家明明拥有共同的爱好,却都互不打扰,默契地保持安静,很符合他对陈词的印象。 两人一直看到晚上八点半,终于觉得饿了,来到城市书房附近的兰州拉面馆,每人点了一碗面。 “感觉分量越来越少了。” 傅天河用筷子拨着拉面上那薄如蝉翼的几片牛肉,专门挑出来先吃掉,要不然肉的分量太小,和面一起吃根本就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米面波动性上涨,每次上涨相应的副产品就会跟着涨价,但每次米面降价,那些把价格涨上去的店家就不会再降下来,就变得越来越贵。” 陈词往面里倒了些醋,他专门嘱咐过店家不要放香菜。 “要是工资也能像这样就好了。”傅天河说罢吃了一大口,他这一筷子下去,碗里直接空了四分之一。 和傅天河相比,陈词要优雅许多,就算吃面他也几乎不发出丁点声音。 傅天河只用了三分钟,一份大碗的兰州拉面就消失得只剩汤底。 他又等了七八分钟,陈词才细嚼慢咽地吃完,面汤太咸,陈词一口都没喝。 陈词刚把筷子放下,傅天河就迅速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陈词抬眸,看了他一眼,接过纸巾,先把唇角擦得干干净净,再擦拭每根手指。 傅天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定格在陈词的双手上,指尖是最完美的椭形,指甲修剪得圆润,整体纤长白皙,偶尔能看到手背上青色的血管。 傅天河的语言比较匮乏,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会更好,只能根据大众的审美标准说这样一双手很适合弹钢琴。 “还想去哪里吗?”傅天河问道。 其实还不到九点,如果想玩的话可以继续找个地方。 但陈词觉得傅天河一直在汽修厂上班,估计今天中午也没休息,如果玩到太晚他回到家洗漱过后睡觉,明天起床又得直接去上班,实在是一点属于他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回家吧,你也能休息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吗” “那肯定的,不上班哪有人给钱。”傅天河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家。” 傅天河骑着摩托把陈词送到楼下。 “那就开学后再见了,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发短信叫我。” 陈词:“好,路上注意安全。” 告别之后,两人谁也没动。 陈词想要目送傅天河离开,傅天河又想看着陈词上楼,两人三目相对,最后是傅天河“噗”地笑出声来。 傅天河:“你先上去吧,难不成是怕暴露你家的确切楼层?上次找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记住了。” “不是。”陈词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他干脆转过身,用实际行动终结了这场对峙。 家里租的房子在老式小区,一共五层,没装电梯,他们住在三楼。 傅天河挎在摩托上,看楼道处的灯光一层层地变亮,最终停留在第三个镂空窗口。 然后就是家门被打开,再关上的声响。 不多时,陈词从窗户后出现,傅天河朝他挥了挥手,发动摩托。 目送体育生的身影消失在灯火阑珊中,陈词稍稍后退一步,映着夜色的窗户玻璃上同样映出他的模样。 眉目间的神色和平常相比,似乎多了几分轻松。 陈词回到客厅,正在看电视的陈蔚道:“跟小傅出去的这半天都玩的什么?” 陈词:“爬了山,然后去了城市书房。” “挺好,平时在学校里也多照顾照顾人家,我看这小孩挺不容易的。” 陈蔚说罢,又故意借机添了一句:“忘了小傅不是你同学,这话我该给陈念讲的。” 陈蔚三番两次提醒陈词互换这件事,显然是想让兄弟俩别再继续胡闹,他从来都不会强迫兄弟俩去做什么,更习惯明里暗里的表示。 “这样挺好的。”陈词做出了他的反驳,“要不是和陈念换过来,我也不会认识傅天河,陈念也不会被沙弗莱邀请去做游戏。” “还有理了是吧?”陈蔚笑着拍拍旁边,“过来陪我坐会儿,有时间再帮忙弄个学习.强国。” . 机箱的水冷快速运转,将CPU和显卡产生的热度带走,光圈的白色亮光透过机箱的透明板,和显示屏的光线一起照亮了卧室的小半空间。 陈念早已习惯了机箱风扇运行的嗡嗡声响,自动把它当成白噪音忽略,他趴在桌子上,侧头看正在专注制作的沙弗莱。 这两天每时每刻都在画画,陈念反正暂时是不想产出了。他好累。 但看到如今眼前的沙弗莱,他竟然又起了提笔的心思。 不是用平板和触控笔,而是用白纸和铅笔,让碳粉涂抹在纸上,以最简单的黑白线条呈现出最精妙的细节。 起身去找纸笔肯定会打扰沙弗莱,陈念食指点在桌面上,用看不见的线条勾勒。 昨天和沙弗莱聊过的那些他没开玩笑,沙弗莱长成这个样子,真的很适合来当美术生的对象。 陈念趴着趴着,眼皮就不受控制地变沉。 在即将闭合之前,他又迟钝地反应过来,重新睁开,只可惜没过几秒又开始闭上。 陈念挣扎着三四次,最终实在无法抗拒来势汹汹的困倦,他宛若一个在茫茫荒野中遭遇沙尘暴的旅人,除了趴下身子寻找掩体,保持固定姿势地等待结束之外,并没有选择。 陈念实在抵挡不住困意,趴在桌上睡了,只留下沙弗莱做最后的奋战。 “你觉得这里——” 许久之后,沙弗莱扭头想要询问陈念意见,却发现少年已经睡着了,停住话音。 他侧头趴在叠着的手臂上,脸颊的软肉被压得陷进去些,还保持着“我就是小眯一会儿”的姿态,脊背弯着,从衣领中露出的颈子素白,和后脑黑发之间有一道泾渭分明的交界线,让沙弗莱很想去摸摸。 很可爱。 沙弗莱知道这个词不太适合形容男生,但他找不到更贴切的说法了。 明明自己懂得三门语言,还各个掌握得都不错,却在这一刻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讨人喜欢。 还是让他好好睡吧,这几天也确实辛苦了。 至于沙弗莱自己,他没想过休息。 距离比赛结束只剩下最后七个小时,他还差最后一个隐藏结局就做完了,之后需要进行最后的测试,检查和修改bug。 沙弗莱隐约听到走廊上父母经过去洗漱的声音,很快一切就都安静下来,家里仅剩他独自清醒着,但有熟睡的同伴在身旁陪伴,倒也不觉得孤单。 每次沙弗莱心生烦躁,快要做不下去时,就侧头看两眼陈念的睡颜,不知为何总会莫名地重新充满力量。 凌晨3:48,沙弗莱终于完成了游戏制作的所有步骤。 他用力伸了个懒腰,紧绷的肩颈和腰背肌肉得以舒展。 沙弗莱怀念起陈念白天给他按摩的那些时光,陈念力道适中又态度积极,相较于外面的按摩店,让熟悉的人帮忙要更加轻松自在,沙弗莱能放心地把自己的身体交给陈念。 ……就是这种说法好像有点奇怪。 沙弗莱轻轻拍了拍陈念肩膀。 可能是他的力道太轻,陈念无动于衷。 沙弗莱又按着他的肩膀摇晃两下,陈念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模模糊糊的“嗯?” 他换了个姿势,把脸扭向另一边,连眼都没睁地就要继续睡。 “陈念,醒醒。”沙弗莱顺嘴喊出了陈念真正的名字,等到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那两个字无比清晰地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用真实姓名称呼陈念,却让沙弗莱惊出了满后背的冷汗。 还好陈念睡得迷糊,完全没注意耳边的声音,他只觉得聒噪,甚至还抬手把耳朵捂上了。 到底是谁这么烦人呀。 “再睡五分钟……” 沙弗莱哭笑不得,他怎么感觉自己是看到了陈念上学起床困难的样子呢? “我不是喊你上学的。”沙弗莱铁石心肠地攥住陈念手腕,把这只捂在耳朵上的手拿下来,他凑到少年耳边,低声道,“游戏已经做完了,你要不要最后看看成果?” 温热的气流喷吐在敏感的耳边,柔柔地钻进耳道,很痒。 陈念想要伸手去揉,但腕子还被沙弗莱攥着,只能强忍着痒意无奈地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眸中充满了困顿和哀怨。 但睁眼看到的并非家里熟悉的天花板,而是沙弗莱隐含着笑意的帅脸。 陈念:“…………” 陈念花了两秒钟,终于反应过来他是在沙弗莱家里。 对,他想起来了,自己是过来组队做游戏的,他完成任务之后坐在旁边陪着沙弗莱,结果太困,中途睡着了。 他赶紧直起身来,还顺带着用另一只手擦了下嘴巴。 结果头刚抬起来一半,陈念就面露痛苦之色,扭曲地惊叫出声: “啊我的脖子!” 他赶紧用手扶住饱受折磨的颈椎,尝试着改变方式,通过挺直腰板让身体坐起来。 “啊我的腰!” 沙弗莱被他短短三秒内的两次痛呼吓了一跳。 他光顾着让陈念在身边陪他了,忽略了人如果坐在椅子上睡一夜,肯定会腰疼脖子酸。 他赶紧扶住陈念,一只手按在他的腰后揉着。 沙弗莱的掌心宽大,相比起陈念力度也要更重。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陈念清晰感知到来自他的体温,暖着自己饱经风霜的腰肌。 沙弗莱揉按片刻,才询问道:“好点了吗?” “好多了。”陈念脸上一阵阵的发烫。 可恶啊,他怎么每次醒来都这么狼狈不堪?还偏偏会被沙弗莱当面逮到! 沙弗莱:“看到你睡着该把你弄到床上的,我忘了趴在桌子上睡会很不舒服。” 由于颈部和腰部的酸痛,陈念的困劲消失得极快。 他被沙弗莱按摩着,同时也尽可能自己活动,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悲凉——明明他才不到十八岁,怎么像是有个八十岁的身体啊? 腰部被按摩着疼痛最先消失,痛感过去之后,再也无法被掩盖住的其他触感无比鲜明地冒出头,让陈念愈发觉得奇怪。 有点痒,让他总想把身体缩起来,逃离沙弗莱进一步地接触,明明对方的手总放在非常礼貌的位置啊。 陈念不自在地稍微挪了挪身子,沙弗莱也适时地把手拿开。 “怎么了吗?”陈念小声问道。 沙弗莱:“我做完了。” “做完了?!”陈念瞪大琥珀色的双眼,惊喜地看向电脑屏幕。 “来吧,体验一下。” 沙弗莱站起身,示意陈念坐到他的位置上。 陈念赶忙起来,一屁股坐进人体工学椅里。 刚一接触到椅面,他就喟叹不愧是一万多块钱的专业椅子,简直舒服得要命,头颈和后背完美贴合着座椅线条,同时镂空的设计又不会让背部和臀部在夏季过分闷热,两边的扶手也可以调整角度和高低。 之前他还觉得不就是平平无奇的椅子吗?又没有高端的按摩功能,怎么会卖这么贵。 现在陈念彻底明白了,特别是他趴在桌子上睡了半夜再坐,简直就像上了天堂一样享受。 沙弗莱一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握住鼠标,无可避免地和陈念靠得极近,甚至像把椅子中的少年拥入自己怀里。 他微微俯身,适应桌面的高度,以至于吐息恰巧喷洒在陈念耳边。 陈念被气流扰动,扭头去看,唇角差点碰到沙弗莱下巴。 注意到少年的视线,沙弗莱也转头看他,两人就这么只差几公分地四目相对。 尤其是沙弗莱的鼻梁高挺,再度缩短了两人之间本就不妙的距离。 沙弗莱盯着陈念,陈念也盯着沙弗莱,两人都能清晰地在对方眸中看到自己缩小的样子。 寂静深夜中,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凝滞。 半分钟后,陈念的两只眼睛悄无声息地朝着中间靠拢。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盯着沙弗莱脸上的哪里,反正这双漂亮的眼睛在长时间的对视中变成了……斗鸡眼。 “歪——” 然后少年吐出舌头,做了个歪扭七八的奇怪鬼脸。 沙弗莱啼笑皆非,他赶紧向后撤了撤,陈念的视线重新找到焦点,恢复正常。 所有的心跳加速,仿佛都成了幻觉。 沙弗莱扶住椅背转了下,让自己和陈念的距离再拉开一些,他移动鼠标,点击文件夹中的应用程序。 短暂的黑屏之后,游戏框弹出,伴随着熟悉的主题音乐。 眼前的页面陈念再熟悉不过,那可是他绞尽脑汁亲手绘制出来的UI啊! 陈念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鼠标,沙弗莱还没把手松开,陈念的爪子就这么直挺挺地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虽然这是日常生活中同学之间的正常身体接触,却还是让沙弗莱心跳乱了半拍。 不,不能用这个词来形容。沙弗莱脑袋里默默想着,把手挪动着从陈念的掌心下抽出。 如果这么容易就心跳乱半拍的话,应该去医院做个心电图,检查是否有心律失调或心动过速的毛病。 所以刚才的奇怪感受,肯定是自己熬夜太多或者咖啡喝得过量,出现的某种幻觉。 陈念都没注意到沙弗莱的异样,他精神抖擞地欣赏着自己和沙弗莱努力造就的成果,怀揣着神圣的心情,移动光标,点击界面下方中间的“开始游戏”。 手机界面出现,作为知道游戏流程和步骤的创作者,陈念直接点击屏幕上游戏APP的图标。 短暂的加载动画做得很像正儿八经的二次元手游,看板娘出现在UI界面上,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向登录进去的玩家问好。 她所有的语音都能够在人物界面的台词一栏中找到,全部动作和话语都是游戏公司提前设计好的。 但不知从哪天开始,玩家突然发现,他的看板娘好像出现了些微妙的变化。 她开始说出语音栏目中没有的话来,能够做出的动作更加丰富,表情也不再局限。 最开始玩家还以为是游戏策划安排的小彩蛋,心想狗屎策划总算会重视玩家诉求了。 但慢慢的,玩家意识到出现这些惊奇变化的,就只有他游戏里的这位看板娘。 玩家隐藏了这一秘密,也由此每天在游戏里花费更长时间和看板娘交流,他可以确定自己手机里这个虚拟的白发少女,莫名产生了独属于她的意志。 通过主角的内心独白,简短介绍过背景后,界面上弹出方框,提醒玩家给看板娘取个私人名字。 这样的细节设定能够让玩家更有代入感。 陈念双手放在键盘上,用一指禅的姿势,输入两个字: 【翠花】 沙弗莱:“等等,你怎么能给她起这样的名字?” “我起名废啊。”陈念理直气壮地道,“那如果是你会起什么?” 沙弗莱:“安娜?” “这种烂大街的名字跟我的翠花相比,简直毫无特色。”陈念吐槽着,敲下了确定键,白毛红瞳的美少女名叫翠花,多么鲜明的颜色碰撞啊。 沙弗莱无奈,但也没法反驳,谁让陈念才是这位看板娘真正的创造者呢? 眼前的可爱少女由他赋予灵魂,某种意义上就是他的孩子,陈念就算叫她铁柱都没问题。 陈念点击页面,和看板娘对话,送她小礼品进行互动,又通过选择前往不同的分支。 因为时间实在有限,他们做出的分支比较少,关键的选择节点就只有三个,通过加权累计分数的条件,引导着通向不同的结局。 沙弗莱在之前找bug就已经玩过几遍了,如今他安静地坐在旁边看陈念进行操作,除了偶尔的吐槽之外,也不会多说别的,省得干扰陈念的游戏进程。 陈念先打了个好结局,他靠在椅子上默默感受了一分钟玩家欣慰感动的情绪,才重开游戏,继续打第二个和第三个结局。 第二个结局中,随着倒计时的结束,看板娘的形象永远的消失在手机屏幕当中,陈念发出悲伤的呐喊: “翠花——!” 原本忧郁哀伤的气氛被他这一嗓子嚎得无影无踪,沙弗莱没忍住把嘴捂上,要不然他绝对会笑出声来。 陈念悲伤了两秒钟,就唉声叹气地点击重新游戏,开始打隐藏结局。 对话都是他们自己写的,陈念看得很快,游戏的流程对他而言也就只有八到十分钟,半个多小时后,他就完成了三个结局的尝试。 LD里所有作品的体量都挺小,他们做到这种长度已经很不错了。 总体效果相当之好,特别是最后的隐藏结局,简直太带劲了。 翠花的黑化立绘和之前看板娘的圣女形象截然不同,充满着让人浑身汗毛耸立的掉san反差,台词更是病娇的要命。 特别再配合着陈词两次改动过的诡异配乐,把它从一个平平无奇的恋爱模拟类游戏,提高到了恐怖游戏的程度。 陈念喃喃道:“我感觉好不真实啊,完全不敢相信这竟然是我们两个人72小时做出来的游戏。” 沙弗莱看了眼表:“准确来说,是七十个小时零四十三分钟。你很棒,我有预感,这个作品肯定会被很多人喜欢。” “你才是最棒的。”陈念同样还给了沙弗莱真心实意的夸奖,“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 沙弗莱:“那我们先把作品提交上去,然后吃点东西休息吧。” 陈念把位置让给沙弗莱,看他把压缩包提交上去。 页面上显示出一行英文,沙弗莱知道陈念可能看不懂,就给他翻译道:“提交成功了。” 陈念舒了口气,浑身都放松下来,在欣喜的亢奋之中,浓烈的疲惫涌来,他这几天睡过觉,但一直处在一种精神紧绷的状态,压力很大。 沙弗莱肯定比他更累。 沙弗莱:“下班。” “下班。”陈念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正值凌晨五点钟,不到早饭外卖开始送的时间,但他们已经等不及地想要稍微垫垫肚子,赶紧睡觉休息了。 沙弗莱率先走向客厅,陈念跟在他身后,双手搭在沙弗莱肩头,开小火车似的走出卧室。 他们的动作尽量放轻,防止吵醒两个小时后就要起床上班的卡琳娜和米哈伊尔。 卡琳娜专门为两人的比赛做好后勤,冰箱里塞满了许多快速食物,沙弗莱挑选着冰箱里的食材,问陈念:“想吃点什么?” 陈念:“泡面吧。” 沙弗莱:“正好我也有点想吃,要不要加蛋?” 陈念:“不用了,直接下面就行。” 泡面不愧是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只过了十分钟,两人面前就各自放着热腾腾的面条。 陈念吃下第一口,简直要被美味死了。 “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是饥饿时的泡面,而最难吃的食物是第二包泡面。”他如是评价道。 沙弗莱赞同地点头,他饭量比较大,一包1.5倍量的面都会吃不饱,所以会下第二包。 分明是完全相同的厂家和味道,第二包面吃起来却总是那么得难以下咽,到后来他就再也不干这事儿了,一包面吃完要是还饿,就换点其它食物。 沙弗莱:“碗不用端了直接放在桌子上就行,保姆阿姨会收拾的。” 陈念:“那我就不客气了,希望叔叔阿姨睡醒起来发现我们连碗筷都没收,不会嫌我太懒。” 沙弗莱:“怎么会,他们知道我们这三天很辛苦,你没看我爸妈都不敢随便进房间,就是怕打扰到我们。” 吃完泡面的嘴里味道会挺大,虽然很累很累,两人还是都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把牙刷干净。 陈念和沙弗莱并肩站在盥洗池前,镜子里的两个少年身高相差了有半个头,无论是发色、眸色还是肤色都截然不同。 但他们用着同一支牙膏和同款样式的牙刷,刚才还吃了用一个锅煮出来的泡面。 “你好高啊,有一米八五吗?”陈念嘴里满是泡沫,含含糊糊地问道。 沙弗莱:“再高一点。” “一米八六。” “不对。” “一米八七。” “不对。” 陈念眉头皱了皱,他踮起脚尖,尽量让自己的头顶看起来和沙弗莱保持齐平,认真地目测几秒,最后笃定地做出了回答。 “两米一三!” 陈念总是能在沙弗莱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开始胡闹,偏偏他还很喜欢小惊喜般的笑点。 沙弗莱:“那我也别做游戏了,直接改行去打篮球吧。” 陈念好奇:“到底是多少啊?一米九吧?看着不太像,难不成你是那种习惯把鞋底也算进身高的类型?” 沙弗莱:“一米八五点五。” 陈念愣了两秒钟:“靠,你怎么不告诉我要计算到小数点后一位啊!” “每一分身高都是宝贵的。”沙弗莱吐出嘴里的泡沫,打开水龙头冲洗牙刷,“要是你觉得不好,我就把这零点五厘米分给你好了。” “……我谢谢你啊。”只有一米七露头的陈念咬牙切齿地回道,“我还在生长期,至少能长到二十一岁。” 沙弗莱偷着笑,陈念趁机飞快地漱完口,走出卫生间。 等到沙弗莱洗漱完毕,又解决了膀胱鼓胀的问题出来,少年已经非常自觉地躺到了他的床上。 陈念晚上趴在桌子上眯的那一会儿,实在不够补觉的,而且睡得浑身不舒服,如今重新躺在床上,简直想要和柔软的床铺融为一体。 等到躺下,陈念才意识到这张床应该是由沙弗莱睡,他要去隔壁的客房休息。 但可恶的床使用了禁锢魔法,把他囚禁住了,无论他再怎么挣扎,也被那股邪恶的力量牢牢吸引,只能脱力地摊开四肢,任凭邪恶的被子把他裹住。 沙弗莱倒也没打算把陈念赶回客房,他只是坐在床边,提醒陈念:“往旁边一点,给我让个窝。” 一米八的大床,陈念摊开了躺在正中间,沙弗莱实在是没地方。 陈念闻言艰难地翻身,滚到靠墙的那侧。 “你把衣服脱了睡吧。”沙弗莱又道,“穿着也会很累。” “我的睡衣还在客房。”陈念幽幽地道,他实在不想下去拿了,更不可能让比他还要劳累疲惫的沙弗莱帮忙去拿。 既然如此,那干脆别穿衣服了,反正在沙弗莱家休息的第一夜,他就裸着睡在客房里。 陈念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扒的只剩下一条裤衩。 沙弗莱话才刚说完,就看到一条裤子和一件衬衣从被子里豪放地飞了出来。 陈念光溜溜地安详躺着,非常自觉地把眼闭上了。 沙弗莱:………… 事实上沙弗莱也懒得换睡衣。 但他没料到陈念的速度竟然这么快,而且脱衣服时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不对,有什么好犹豫的,他们俩都是男生啊! 而且沙弗莱小时候在东北住过挺长一段时间,经常去大澡堂,所有人都是光溜溜地走来走去,他什么样的情况没见过? 27 第 27 章 “石楠花味的饮料吗?”…… 沙弗莱成功说服了自己。 他同样也把衣服全都脱光, 躺在陈念身边,脑袋占着枕头的瞬间,成功提交了的兴奋立刻被汹涌而来的睡意淹没, 眼皮千斤顶般砸下,让视野归于彻底的黑暗。 他太困了。 陈念的入睡速度比过于疲惫的沙弗莱要慢, 他本来就趴在桌子上小补了一觉, 现在还沉浸在玩到最终成品的隐隐兴奋当中。 不知道要过多长时间才能等到比赛结果, 他们想出来的点子和做出来的作品会是本届比赛当中排名靠前的吗? 这些全都是未知数。 虽然陈念知道这可是他和沙弗莱第一次参加游戏制作领域的比赛,能在规定时间内作出完整作品已经非常不错,毕竟许多参赛者都是第三四次参加时才能递交完整作品的。 但他又很期待能有好的成绩,毕竟这可是他和沙弗莱共同的心血啊, 翠花更是他一手绘制出来的孩子。 陈念翻了个身,从仰面朝上变成对着沙弗莱侧躺。 正值十月份, 温度还算太低, 两人身上只盖着薄被, 陈念在黑暗当中隐约看到沙弗莱露在外面的肩颈轮廓, 脱了衣服之后, 陈念才意识到沙弗莱比他想象中要壮实很多。 陈念瞅了沙弗莱两眼,确定应该是睡着了, 尝试着伸出自己罪恶的爪子,在沙弗莱肩膀上偷偷捏了捏。 反正之前已经帮他做过肩颈按摩了, 现在再摸一摸,也没什么关系吧? 沙弗莱无动于衷, 让陈念的胆子更大了。 他把手伸进被子里戳戳沙弗莱胳膊上的肌肉,这里是肱二,这里是肱三,不同姿势下的发力状态形成的画面, 分别是这样和那样…… 陈念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画稿和做游戏,已经有好几天没拿过油画画笔了,手痒得很,睡醒回家之后得赶紧热热手才行。 他摸着沙弗莱的肩膀和胳膊,意识逐渐变得迷糊,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悄然睡着的。 沙弗莱本以为自己会从天都不亮一直睡到当天夜里,结果睁开眼一看,夕阳的余晖正透过窗帘的缝隙温柔的洒进屋内,桌椅和橱柜投下被拉长的阴影。 他嘴巴很干,想要下床喝杯水,脑子倒是清醒很多,也不再有熬夜过多内脏都收成一团,想要呕吐的感觉了。 但身体里面舒服了,身体外面好像又有点奇怪。 沙弗莱掀开被子,毫不意外地看到有条胳膊正搭在他的胸口。 不,准确来说不是搭着。 因为陈念的手贴贴实实地摸在他的左胸,五指张开,虽然比喻相当不恰当,但沙弗莱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到刚断奶的小孩。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沙弗莱赶紧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扔出去。 他捏着陈念手腕,准备把这条不老实的胳膊移到旁边。 却在这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陈念眉头微微皱着,从鼻腔里发出嗯嗯的气声,仔细去听像是黏腻的哼哼,更是很轻地晃了下脑袋。 做噩梦了吗? 沙弗莱想着,把陈念的手挪开。 但这一次,他把已经补觉到睡眠充足的陈念给弄醒了。 陈念迷糊当中下意识地想要抵抗这股随便乱动他的力道,那只手突然向下一按,挣脱了沙弗莱捏住它的手指,“啪”的一声重新打在了沙弗莱胸口。 脆响。 沙弗莱脸上当即浮现出错愕神情。 陈念甚至还摸了两下,几秒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个触感好像不太对劲啊? 所以他捏了捏,以确定自己的判断。 沙弗莱:“…………” 沙弗莱的脸色变得更加精彩。 这啥玩意儿,手感真好。 陈念喟叹着睁开双眼,对上了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 他突然意识到了某些恐怖的可能。 陈念的视线平移着谨慎向下,看到了自己捏着沙弗莱胸口的罪恶爪子。 陈念:??? 陈念:“…………” 他火速把手收回,浑身激灵得就像触了电。 可恶,他说怎么手感会这么好,原来是肌肉啊! “那、那个……” 陈念就要说点什么掩饰尴尬,结果他双腿一动,终于意识到了最尴尬的问题。 陈念浑身僵住了。 他的异样同样也被睡在一张床上的沙弗莱注意到。 沙弗莱就要掀开被子去看什么情况,陈念拼了命地用两条胳膊压着被子不让他掀开,脸色从白到白里透红再到红到爆炸,马上就要冒烟了。 沙弗莱霎时明白了情况。 原来刚才陈念不是在做噩梦。 而是做了那种梦。 陈念紧抿双唇,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然而相较于现实中的沉默,脑海当中的陈念正在捧着脸高声尖叫。 ——老天爷!如果你想让我死,可以直接和我说,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我啊! 为什么偏偏是在沙弗莱床上,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 而且陈念绝望地明确感知到,被子和床单都有小片湿濡。 ……来个人把他杀了吧!快点,他已经躺好了。 看到陈念欲哭无泪的样子,沙弗莱觉得很搞笑,但他明白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笑出来,否则对陈念而言就是二次打击。 青春期出现这种状况很正常,沙弗莱也有,而且频次不算低,他们又没谈对象,浑身躁动不安的荷尔蒙至少得有个渠道发泄才是。 沙弗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自顾自地起身下床,找到一身干净衣服穿上:“我去接点水,你想喝吗?” 陈念没回答,他直挺挺地躺着,用两条胳膊压住被子,活像被框在了无形的棺材里。 埋了吧埋了吧埋了吧埋了吧…… 沙弗莱去外面倒水回来,发现陈念还在躺着。 “要喝点吗。” 陈念很渴,但他现在不敢坐起来,一旦起身可就要露馅了啊! 沙弗莱见他不吭声,就把杯子暂且放在桌边,去客房给陈念拿了他的衣服。 “换上吧,但是我没找到你干净的内裤放在哪,要不然就先穿我的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的掩饰和自欺欺人都被沙弗莱这句云淡风轻的“我没找到你的内裤在哪儿”无情击破,陈念再也装不下去了,他不敢看沙弗莱,声音小得就像蚊子叫: “我把你被子弄脏了……” 沙弗莱:“没事,拆下来洗掉就行,到时候就说我们不小心把饮料在上面了。” “石楠花味的饮料吗?”陈念幽怨道。 沙弗莱呦了声:“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陈念接过沙弗莱递来的衣服,在这短短片刻功夫里已经想好了自我安慰的说辞。 ——没事,反正在沙弗莱眼里他可是陈词,丢的又不是他自己的脸。 哥哥肯定会原谅他的吧肯定会的肯定会吧? 沙弗莱打开衣柜,拆了一盒崭新的内裤,递给陈念: “这是新的,放心穿吧。” 陈念臊着脸接过那条黑色四角内裤。 他在被子里火速穿上,然后再套好衬衫和裤子。 内裤尺寸对他而言有点太大了,他的腰围远远比不上沙弗莱,其他地方也不太合适。 但陈念可不敢说,实在太丢人了! 他还没从床上下来就开始手忙脚乱地拆被罩,沙弗莱想要搭把手帮忙,陈念赶紧把被子全都抱在自己怀里,紧张地道:“不用不用,我会拆的!” 沙弗莱哭笑不得。 他在旁边看陈念把被罩拆下,床单扯掉,少年鬼鬼祟祟地抱着两大团布料走出卧室,趁着无人注意,把它们迅速地塞进了洗衣机。 沙弗莱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但他就是有个问题萦绕心头,特别想要问出来。 “你做了什么内容的梦?” 陈念:“已、已经全都忘记了!” 沙弗莱:“真的吗?” 陈念:“真的啊!” 沙弗莱:“我怎么看着不像呢?” 按下洗衣机的洗涤按钮,陈念终于松弛下来,他非常感谢沙弗莱给了他衣服穿,但又被问得有点恼羞成怒:“梦见你了行了吧?” 沙弗莱突然不说话了。 诡异的沉默过后,他才终于道:“那啥,你饿了吗?咱去吃点东西吧。” 陈念敏锐地察觉到……沙弗莱这是害羞了? 啊!他怎么能忘记呢?沙弗莱其实脸皮很薄的啊,如果以后再遇见类似情况,直接用这种方法和他针锋相对的还击过去就行了呀。 都怪自己刚才实在太慌,都忘记了。 这两天为了给他们提供好后勤服务,保温箱里随时有饭,特别是在发现今天凌晨陈念和沙弗莱吃了泡面之后,箱子里的食物变得更丰盛了。 卡琳娜还没下班,米哈伊尔被邀请着到某互联网公司出差参观,保姆阿姨也不在,两人说起话来要方便大胆许多。 “你不是想知道我都做了什么梦吗?现在怎么又不问了?” 陈念一转攻势,跟在沙弗莱身后追问着。 他全都想明白了,自己可是有着第二人格的虚假身份,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也可以用他是神经病这条来当做理由。 真是好生聪明,当时怎么就想出来这么个完美的解释呢? 陈念在背后叽叽喳喳,可算是找到给自己解围的办法了。 沙弗莱热着保温箱里的饭菜,也不知道陈念啥时候能停,干脆就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把陈念拉到面前。 “哎!” 陈念猝不及防之下被沙弗莱扯了过去,他后腰靠在灶台上,只能用双手撑着稳住身形。 沙弗莱比他高出大半个头,他被围困着,只能感受到堪称恐怖的压制力,想往后撤却被灶台拦住去路。 “你想让我具体问些什么呢?” 沙弗莱直截了当的问他,紫罗兰色的眸中清晰映出陈念惊慌的模样。 陈念个头矮,又被沙弗莱困在双臂之间,无路可逃。 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回答,都会显得气势矮上一头。 陈念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 “你能稍微让一下吗?我裤子要掉了。” 沙弗莱的内裤穿在他身上腰围实在不合适,一直在往下刺溜滑。就像夏天穿在鞋子里的船袜,稍不留神,脚后跟就脱离到脚底板的位置了,虽然外人完全看不出异样,但穿着它的人会相当难受。 “那需要我帮你提一提吗” 沙弗莱问他。 “你这是故意找茬。”陈念心里不服气,干脆双臂一撑,直接坐在了灶台上。 这下他终于能和沙弗莱平起平坐了。 陈念抬起腿,用脚去蹬沙弗莱。 沙弗莱岿然不动。 陈念叹了口气。 他双手按在沙弗莱称在灶台的手背上,指头强行插进掌心和台面之间,把沙弗莱的两只手挪开。 然后陈念趁机跳下来,一溜烟地跑了。 ……噗。 沙弗莱唇角迅速上扬,自从认识陈念,他哭笑不得和忍俊不惊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他没再去追陈念,正好饭也热好了,就打开保温箱,把盘子端出来:“过来吃饭。” 28 第 28 章 碟中谍中谍。 所有的玩闹到此结束, 陈念溜着墙根来到桌边,坐下来埋头吃饭。 吃饱喝足之后,他简直浑身舒畅, 也忘记了先前和沙弗莱的玩闹。 “那我就回家了。” “我送送你。” “不用!”陈念可不敢让沙弗莱送他,万一再被发现哥哥的存在就糟糕了。 沙弗莱:“别紧张,就是送你到楼下而已, 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藏着什么秘密呢。” 陈念自知理亏,不敢再吭声了。 他把行李收拾好就走出沙弗莱家门,自行车还停放在楼下, 但是被移动到了能够遮风挡雨的屋檐处。 “我爸挪的。”沙弗莱说, “这两天风有点大, 他怕会把车子吹倒。” 叔叔看起来很严肃很正经, 但其实人也很好啊。 陈念打开车锁坐上去, 包被他放在车筐里, 他用脚蹬着地一点点地往前挪,对沙弗莱道: “那我就回家了,要是出结果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沙弗莱:“放心吧,就算是半夜出,我也得给你打电话叫醒你。” “这也太残忍了。”陈念笑着朝他挥挥手,“开学再见。” 城市中的晚霞别有一番风味, 每个角度都是最精妙绝伦的风景画, 陈念并未停下用镜头记录,他贪婪地望着周围的一切。街道、树木、建筑、天空中丝丝缕缕的云层,都被染上鲜艳颜色,眼睛才是最好的摄像机, 大脑则是拥有着强大处理功能且永不褪色的内存卡。 只可惜,陈念的好心情并未能持续多久。 他回到家里,陈蔚还没下班,只有陈词一个人在。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响,陈词从主卧里走出,发现是陈念,唇角微微上扬了几度,露出个堪称罕见的笑容。 “回来了。” “是啊,好几天都没回家,想死你们了。”陈念满屋子乱窜着找了一圈,“爸爸呢?现在这个点应该下班了吧?” 陈词:“他今晚不回家吃了。” 陈念咦了一声:“为什么啊?” 陈词:“说要和同事吃饭。” “哦。”陈念没往别的地方想,“那哥你怎么吃?我在沙弗莱家刚刚吃过。” 陈词:“我点外卖就可以。” 陈念把装着他行李的包随便往墙根一扔,顺势躺倒在哥哥的床上。 “哥,你知道沙弗莱家的床有多舒服吗?是那种全乳胶的,就说一个垫子都要好几万,躺进去就跟做按摩一样舒服。” “不知道,我可没机会去他家睡。”陈词坐在床边,示意陈念起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陈念一听,支楞起耳朵,他双手撑着半坐起来,“难道是爸爸谈恋爱了?” 陈词:“虽然也算,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真的啊!”陈念自动忽略了陈词的后半句话,“是他们公司里的哪个阿姨吗?我们之前有见过吗?还是新认识的客户?” “我也不知道,只是根据线索推测的,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等他回来之后直接问问吧。”陈词再次把被弟弟拉偏的话题带回来,“傅天河已经知道我们身份互换的事了。” “什么?!”陈念一愣,迅速从爸爸可能谈了恋爱的兴奋中脱离出来,“怎么会?他是怎么发现的?我们明明掩饰的那么好!” 陈词:“我右耳后有一颗痣,你没有,傅天河正好坐在你后面,每天上课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沙弗莱可能也知道。” “什么?!”陈念又一次震惊了,“不会吧!这怎么可能?沙弗莱又没坐我们后面!” 陈词:“还记得过生日他送礼物吗?是两叠刮刮乐,他为什么非得要送两叠?而且你该不会以为以他的智商,真会相信双重人格这种说法吧?” 陈念惊呆了。 陈念过载了。 陈念沉默了。 “所以说,从头到尾就只有我一个傻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陈词解释道:“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所以说,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傻子吗!”陈念绝望地重新躺倒在床上,突然回想起自己在沙弗莱家里干的那些傻事。 天啊,在沙弗莱眼中,他是不是一直都在做迷惑行为? ……死了算了! 现在想想,确实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他太沉迷角色扮演,都没放在心上。 特别是在体育课上偶然碰见傅天河训练的那次。傅天河训练就训练,干嘛突然跑到他身边去压腿啊,还把他搞得那么狼狈。 “怎么办?”陈念绝望地问道,“我们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当然要了,既然他们两个没想戳穿,我们就继续这么干。”陈词展现出了十足的冷静,“傅天河和沙弗莱现在肯定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知道了的事了,不如趁此机会打个信息差,咱俩也不是这么好耍的。” “好!”陈念一听,来了精神。 这个学上的和无间道碟中谍似的,真是太有意思了,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迫切地期待过开学。 陈念的思维忍不住顺着发散,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你说傅天河和沙弗莱会不会也认识啊?” 陈词摇头:“就我就不清楚了,我跟沙弗莱做同桌的这段日子,也没见他和特长班的同学有过接触。” 陈念:“这倒是,我们特长班和你们菁英班中间和隔着楚河汉界似的,大家基本上都不往来,顶多也就是课间休息趴在栏杆上看操场里体育生训练。” 陈词:“可以抽时间观察观察,如果他们认识,肯定会有所联络。” 陈念:“好耶!感觉就像特务一样,我喜欢!” 陈词:“还没问你们游戏做的怎么样。” 陈念:“今早五点完成的最终测试提交的,感觉成品还不错,沙弗莱那边有游戏文件,待会我让他给我发过来,哥你可以先试试看。” “行。”陈词答应下来,又想到昨晚陈蔚给他说的那些话,“爸爸让你平日里在学校多照顾照顾傅天河。” 陈念:“干嘛啊?他人高马大的一拳能把我打到外太空去,我有什么好照顾他的。” 陈词:“他家庭条件不好。” 陈念:“哦哦,你说是这个啊,怪不得送礼物的时候他送了一包自己炸的薯片。我明白了,放心吧,我肯定会在学校里好好照顾他的,包在我身上。” 要不是亲眼看到陈念说这话时咬牙切齿的样子,陈词还真要信了。 不过他也确实能明白陈念不爽的点,傅天河和沙弗莱都仗着知道他们真实身份的事儿,耍过他们。 陈词跟陈念说完,就继续回头做自己手头的事,只留下陈念一个人盘腿坐在床上,阴森森地谋划后续行动。 陈词在查询哪所学校的机械专业最适合傅天河。 根据他对傅天河的了解,对方花在文化课上的时间很少,每天下午第三节之后他就会去做体育训练,放假和周末也全都在汽修厂里工作,只在课堂里学习。 饶是如此,傅天河也能考到五百三十多分,已经算非常不错了。 如果傅天河把更多时间用在文化课上,提个一百分应该有希望。 他物理成绩如此出色,就说明了是个很聪明的人,陈词对他有信心。 陈词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操心,可能是觉得傅天河明明拥有天赋,却不怎么会用,有点可惜吧? 傅天河口口声声说自己拥有技术,无论上什么学校出来之后都能找到工作,但如果能去好学校的好专业,再有技术,毕业之后找到的工作,绝对会比在汽修厂里优上太多。 其中最合适的当然还是航空航天大学,学校招生计划中有个“国际卓越工程师试验班”,要求是物理必选,分数达到650。 这对傅天河而言,是个可以去尝试的挑战。 但陈词还需要去查更多资料,确定傅天河的身体状况符不符合招生标准。 “在看什么呢?”陈念阴暗地想完报复计划,凑到陈词旁边看他的手机屏幕。 “航空航天大学,你打算报这个吗?” 陈词:“不,帮朋友看的。” 陈念好奇:“朋友,哪个朋友?” 陈词:“傅天河。” “傅天河能上这所学校?”陈念露出见了鬼般的表情,“他的分比这个分数线低一百多呢,而且还是体育生。” 陈词:“他的视力不达标,没办法参加体育高考,必须要按文化课走才行。” “哈?那他为什么要学体育啊?”陈念再一次露出错愕神情,和陈词问了相同的问题。 陈词:“因为喜欢吧。” “原来是这样。”陈念知道了实情,对傅天河的敬佩油然而生,“但他都已经练体育了哎,如果不参加比赛的话,也实在太亏了,他可以去参加比赛吗?” 陈词:“可以的,其实他不算残疾人,很多赛事都可以去参加。” 陈念又疑惑了:“这都已经没了一只眼睛了,为什么会不算残疾人?” 陈词:“视力残疾的标准是两只眼睛的总体视力都有问题,一只眼睛能看见,不属于视障。” 陈念:“那他这种要算什么?” 陈词:“我也不知道,应该就和中风或者偏瘫留下后遗症的那些病人差不多吧,你说他们是健全人,肢体方面确实拥有障碍,但又达不到法律标准的残疾人程度。” 陈念明白了。 说实话,看到哥哥有了能够上心的朋友,他还蛮开心的。 哥哥和他的同学关系很好,而他又跟哥哥的同桌睡在同一张床上,看来当初脑袋一热想到互换,可真是无比正确的决定啊。 陈念睡得精神抖擞,去书房里画还没完成的商稿了,陈词把整理到的招生信息存在文档里,准备打印完了之后交给傅天河看。 晚上八点半陈蔚才回到家中。 听到爸爸回来的动静,陈念迫不及待地从书房里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电绘笔。 他装模作样的绕着陈蔚转了一圈,故意趴在他身上抽了抽鼻子,笃定地道:“有香水的味道。” “哪有,你这小狗鼻子会这么灵?”陈蔚弹了陈念一个脑瓜崩,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点半吧,爸你是和谁去吃饭了?哪个同事,是我们认识的吗?” “一个客户,你们不认识。” “男的还是女的?” 这次陈蔚没有立刻回答。 “你会给我们找个妈妈吗?”陈念又追问道。 “你怎么和那些上了年纪的亲戚一样。”陈蔚哭笑不得,“净操心点这些事,有时间还是多准备一下你的作品集吧。” 陈念:“我这不是好奇嘛。” 陈蔚:“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念:“哥哥说的。” 陈蔚看向陈词,陈词给了他一个无辜表情当做回答。 陈蔚独自把兄弟两个拉扯大,他们都知道陈蔚谈过好多次恋爱,很多时候都是女方主动追求,毕竟陈蔚又高又帅,还在安保公司担任经理工作,经济条件也好。 但等到熟悉之后,她们了解到陈蔚带着两个收养的孩子,还都是男孩,选择提出分手。 就算陈蔚这个人再好,他也不适合结婚,谁家大好年华的女生愿意年纪轻轻就跑去给别人家的孩子当后妈? 所以陈蔚一直以来都是偶尔谈恋爱,大部分时间单身。 周围有不少人都表示惋惜,要是没有陈词和陈念,以陈蔚的条件早就成家了。 但每次陈蔚听到类似的言论都会很认真的反驳,他现在也有非常完美的家。 总的来说,陈词和陈念都觉得自己亏欠了爸爸许多,虽然陈蔚三番两次的表示说现在社会和之前不同了,就算一辈子不结婚也很正常。 “还不知道。”陈蔚回答,“这么多年来咱们三个日子过得不也很好吗?” 陈念:“我和我哥倒是过得挺幸福,但我不知道你幸不幸福呀。” “这还用说吗?当然了,看着你们俩健康长大,对我而言就是幸福了。” 陈蔚拍拍陈念肩膀:“话题就此结束,你们俩各干各的事儿去。” 陈念撇撇嘴,看爸爸这副反应,肯定是还有他们不知道的情况。 陈念回去画稿,桂芷棋给他发消息,问比赛的参与情况如何。 [超级爽!期间虽然有点累,但创作的感觉特别快乐,我刚才问了一下队友,他说在比赛结果出来之前最好不要把游戏往外面发,所以暂时没法给你看成果,但我有一些截图。] 陈念给桂芷棋发过去,立刻得到了毫不吝惜的夸赞。 [太牛了,我之前还看网站上有十六岁辍学做游戏的视频,没想到真正的大佬竟然在我身边。] 陈念:[负责程序的那位兄弟才是大佬。] 桂芷棋:[你竟然还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陈念:[可不是嘛,我的人脉超广的。] 陈念睡了一整天,完全不困,于是就画了一夜,等到凌晨四点半才去休息。 但他没睡多久,九点就被一只从栏杆缝隙里伸进来的手叫醒了。 陈念痛苦面具:“我想睡觉……” 陈词:“别睡了,今天早点起来,然后晚上按照正常的时间休息,不然你作息乱了开学之后再倒时差会很痛苦。] 虽然还没睡够,但不得不承认哥哥说的有道理。 陈念哈欠连天的爬起来去洗澡。 商稿的进度已经到了最后,今天再努努力就能完成交给甲方。 然后他的两万五千块稿费就能到账,当然扣税之后打到他卡里的可没这么多,不过等到明年三月份,还可以退一波税款,就当是相关部门帮忙攒钱了。 陈念在书房中画画,陈词坐在卧室的书桌前,准备不久之后将要举行的物理学竞赛。 其实以傅天河的水平,他也可以尝试通过物理竞赛考取目标院校。 但这条路相对来说比较凶险,全国能被选拔出来的学生就那些,而且名次够了也需要去参加夏令营,陈词不确定院校负责相关事项的老师会不会介意傅天河单眼失明的问题。 还有一点相当重要,傅天河的动手能力非常强,但理论上的标准物理实验远远比不上那些超大城市或新一线城市当中,有着优秀教育资源的学生们。 所有的这些,都需要详尽考虑。 陈词大概整理了十几页,觉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些备选方案等,傅天河认真学习一段时间文化课后,看看他的成绩提升程度再做决定。 一直到假期结束开学,陈词都没再和傅天河见面。 他专门挑了晚自习,去体育场找训练中的傅天河。 傅天河刚跑完步,热得浑身大汗淋漓,喘.息不稳。 他用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水,就听到其他同学跑过来: “傅天河!有人找你。” “谁啊?” “就是之前找过你的那个朋友。” “之前找过我的朋友?” “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 长得特别好看,傅天河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了陈词的面孔。 如果非要说他认识的人中有谁长相能排第一,陈词和陈念两兄弟绝对当仁不让,他俩竞选校草都没问题,当然,可能要和沙弗莱进行比拼。 傅天河知道陈词不会闲着没事过来找他,正是晚自习时间,能让他专门过来一趟,就说明有很重要的事。 会是什么呢?傅天河满心期待地走出体育馆。 29 第 29 章 这到底是陈词还是陈念?…… 傅天河期待地环视一周, 没能看到陈词,反倒是另一道熟悉的倩影站在灯光下。 “傅天河。” 少女校服外套里套着舞蹈服,长发高高扎成马尾, 两缕碎发垂在鬓角,杏眼柳眉,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是标准的美女。 “丁雨竹?” 傅天河疑惑地叫出了对方名字,她是隔壁班的舞蹈生,也是特长生们公然选出的班花和校花。 他们教室在同一楼层, 经常会在接水时偶然遇见, 久而久之就认识了,每次傅天河都会主动给对方打招呼,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刚刚张志明说是之前来过的人,对,他想起来了,丁雨竹确实也来过一趟。 当时舞蹈教室里,那个压腿的横杆突然断了, 木屑洒了一地,这群女孩不知该如何处理, 就过来找了还在学校里训练的体育生们。 好吧。傅天河有点失望, 他还以为终于又能见到陈词了呢。 “怎么了吗?” 夜幕深沉,体育馆外只有一盏白炽灯孤独亮着,对方的脸很红,果然今天很热啊。 于是傅天河问道:“你热吗?要不要喝点可乐,我那还有一瓶没开封的。” 丁雨竹摇摇头,她背在身后的手用力握拳,深吸口气,鼓足勇气对傅天河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傅天河:“说吧, 我就在这听着呢,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丁雨竹:“我喜欢你,你愿意当我男朋友吗?” “噗!”傅天河当场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猛烈地咳嗽起来。 体育馆门后发出爆笑和起哄,傅天河迅速扭头看去,只看到几颗熟悉的脑袋敏捷地一闪而过。 傅天河:“我、我还以为你要找我帮忙搬东西。” 丁雨竹紧盯着傅天河脸上的每一寸表情,体育生的窘迫被她看在眼中,她失望地发现对方竟然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 “对不起,我得拒绝。”傅天河回答得直截了当。 纵然来之前已经做了收到任何结果的心理准备,丁雨竹身形还是很轻地摇晃了一下,她再次深吸口气,被拒绝的冲击让她指尖发凉:“为什么?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傅天河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要是有,会直接说的。” 丁雨竹:“难道是不想因为早恋影响学习吗?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太多的。” 就连少女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姿态已经主动摆到了很低。 “真不是这个,和你没关系。”傅天河想了想,尽量温和地组织语言,他抬手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右眼:“你知道我这个眼睛为什么没了的吗?” “是意外吗?” 傅天河摇摇头:“是视网膜母细胞瘤,通俗的说法又被叫做眼癌,发现患病之后我就开始化疗,因为发现得实在太迟了,不得已摘除掉眼球保命。” “但后来我妈又被检查出了胰腺癌,也就是说我很可能携带有癌症基因,如果结婚生子也许会遗传给孩子。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就决定这辈子不会结婚了。” 丁雨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听到这种解释,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傅天河语调轻松,仿佛在聊些什么稀松平常的话题。 大家只知道傅天河少一只眼睛,但对于真实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并不知情。 丁雨竹:“那、那你现在治愈了吗?” 傅天河:“已经治愈了,这几年来复查的结果都很好,但就算如此,基因上的问题也不会被改变,这个我们生物课上有学到过,你应该知道。” 丁雨竹点点头,她沉默片刻,轻声道:“对不起,我没想让你说这些的。” 傅天河笑道:“是我主动说的,毕竟我得拒绝你嘛。” 这个理由让少女意识到她的表白被拒,并不是因为她不够漂亮或不够优秀,虽然遗憾却也没太伤心。 她叹了口气:“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主动表白,之前都是人家对我这样。” 傅天河:“挺好的,也算是有了特别的人生经历。” “你真不该这么给我说的,搞得我现在好像觉得自己更喜欢你了。总之,你一定会有自己的幸福的。” “你也是。” 一场突如其来的告白以双方都顺利接受的失败告终。 丁雨竹还得去练舞,她和傅天河告别,就赶紧离开了。 傅天河站在原地思考片刻,听到体育馆门口失望的喟叹,正要转身回去,却意外在身后看见了一道更为熟悉的身影。 “……陈,陈念?” 半个“词”的音刚冒出头就被生生换成另一个字。 傅天河浑身鸡皮疙瘩齐齐起立敬礼,看陈词的表情,显然见证了方才的全过程。 “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连声音都没有啊。” “不想打扰你们。”陈词走到傅天河面前,“那姑娘是哪个班的?” 傅天河:“就咱隔壁班,练舞蹈的。” 陈词点点头,那陈念应该会认识,他去特长班的次数比较少,看着对方也不眼熟。 傅天河拒绝人家时还坦坦荡荡正气凛然,结果面对陈词就浑身突然就烫的要命,细密的汗水从额头和鼻尖渗出,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 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陈词看到了自己被表白的现场,还是因为陈词听到了他说了自己家里的真实情况? 又或者二者皆而有之? “那个……你有什么想给我说的吗?” 傅天河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在体育生忐忑不安的目光中,陈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纸。 “这是什么?”傅天河接过来。 “我给你整理的目标院校,报考方式,还有学习进度。” 陈词挺拔地站在体育馆门前的孤灯下,向傅天河介绍着自己这两天整理出来的资料。 “什么?”傅天河彻底傻眼了。 他还以为前两天在山上聊的那些,就是少年人再正常不过的思考未来罢了。 没想到陈词竟然当真了,还整理出来了一份十几页的攻略。 这种行动力,不愧是能考年级第一的大学霸。 为了不辜负陈词的心血,傅天河当场开始翻看。 看到第一页,他就绷不住了。 “两个月内提高三十分?化学考到及格?这是在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我认为你很聪明,如果花时间去钻研,肯定能提上去,特别是光化学这一门课就能提四十多分。” 傅天河苦笑:“我真的学不好化学。” 陈词:“我会帮你的,如果你去找老师,他肯定也很乐意帮你,理科不分家,既然你能把物理学得这么好,化学多下功夫也能救。” 陈词话说的很有道理,傅天河心动了,他仍有所顾虑。 “但是我练体育这件事不能放下。” “放心吧,不会让你丢掉的,毕竟这是你自己喜欢的事情。”陈词顿了顿,轻声道,“在汽修厂的工作可以停了,毕竟你才高二,这个阶段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 傅天河:“我要赚钱啊。” 陈词:“我借给你,就按照银行的贷款利率收费,等你毕业之后能再打工就还给我。” 傅天河说不出话来。 第一次有人为他详细地考虑这么多,并且以半强制性的态度要求他去做。 他挺喜欢汽修厂工作,但每周末都要去赚钱,确实有点累。 在工作和学习之间,傅天河当然要选择后者,他还没傻到那种程度。 等以后大学毕了业,他得再工作几十年呢,想干活有的是机会。 陈词:“这种情况下,从最弱势的学科迅速提升成绩最有效率,咱们争取上半学期结束考到580,我觉得你可以做到。” 580分,这对傅天河而言,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L省是高考大省,因为人口实在太多了,分数线比较高,但这个分也已经足够去报一些偏远地区的985院校了。 傅天河眼眶热热的。 他之前都没考虑过的问题,陈词却都帮他想到了,而且只是因为两人远足时的一场对话。 分明没有必要做到这样的。 明知道陈词不喜欢和人有身体接触,傅天河却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他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面前的少年。 “谢谢你,回家之后我会好好去看,然后认真考虑的。” 体育生的怀抱火热,陈词的下巴刚好搁在他的肩窝,他身上还带着未消的汗迹,运动背心前襟更是湿漉漉的,直接印在陈词的衬衣胸前。 他手臂力道坚定,让两个心都要隔着衣料,皮肤和肋骨贴在一起。 这是陈词最讨厌的接触,湿、热。 要放在之前,他绝对会立刻把傅天河推开。 但陈词没有。 傅天河的怀抱给他一种强烈的真实感,他的热情,他的开朗,他的乐观,全都如同实质的传递而来。 当然还有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专门帮着傅天河选学校,并且监督他学习,对陈词而言就是标准多管闲事,他自己时间都不够用的,干嘛还要额外费心去管别人。 可他就是这么做了,也许人的行为当中本来就存在着无法解释的部分? 躲在体育馆门后悄悄围观的体育生队友们傻眼了。 什么情况,傅天河拒绝了舞蹈班的班花,结果转头和男生抱在一起了?! 哈??? 傅天河过了很久,才终于松开。 他很想再跟陈词多说说话,比如具体讨论一下这份计划的内容。 但休息时间马上就要过去了,他还要回去训练。 “我回家之后一定认真看。”傅天河再度保证道,“如果有不懂的就发短信问你。” “好。” 体育老师的吹哨声响起,体育馆门后围观的脑袋们赶忙消失了,傅天河朝陈词挥挥手,转身跑进去,背影中满含着兴奋。 此时正值第二节晚自习,操场上空荡荡的,只有陈词一人。 他朝着知行楼走去,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方才傅天河坚定拒绝那女孩的模样。 不得不说,傅天河的解决方式完美展现了什么叫做超高情商。 干脆利落地拒绝,然后又给了对方最能够接受的理由,既照顾女孩的面子,又实质性地解决了问题。 陈词彻底明白傅天河为什么会如此讨人喜欢了,他身上的种种品质,很难让人生出讨厌的心思。 是一个各方各面都跟他截然相反的人啊,他们俩能玩到一块去,也算奇迹了。 沙弗莱看到陈词在晚自习中途回来,总感觉他是去找傅天河了。 应该是的吧,昨天他和傅天河还交流过彼此的情报,知道在自己和陈念共同做游戏的期间,傅天河也约了陈词一同出门。 沙弗莱也觉得,是时候再次推进了。 他们跟这对兄弟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密切,改天找个合适的日子,就可以收网。 要不然选在参加物理学竞赛的那天?参加竞赛的全部同学会提前一天乘坐大巴前往省城备考,如果那时他们偶然在车上或者宾馆里遇见,实在再合适不过。 算算日子,他们还可以继续逗这两兄弟将近一个月呢。 沙弗莱写了张小纸条,推到陈词的桌上。 陈词发现了纸条,把它打开。 [手疼好些了吗?] 手疼?陈词眉头很轻地皱了下,他确定沙弗莱的这个纸条是给陈念说,陈念为了做游戏,三天内画了三十几张素材。 但他倒是没听弟弟抱怨过手都要断了,陈念太兴奋了,完全忘记了这点小小不然的痛苦。 不排除沙弗莱在故意钓鱼的可能性。 沙弗莱想要他做出什么样的回答呢?是故意顺应纸条上的内容吗? 但陈词偏不。 他提笔在这句问询下面,写了一行字. [我手没事啊,你是不是记错人了?] 沙弗莱看到纸条,显而易见地一愣。 什么情况,陈词不演了? 还是说……其实陈念给陈词讲了具体情况,他才如此笃定地说手不痛? 如果是这样的话,兄弟俩之间的交流未免也太紧密了吧! 沙弗莱一下子就摸不准了 他的思考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陈词把沙弗莱的苦恼看在眼中,知道自己的对策奏效了。 第二节晚自习结束,沙弗莱试探着想要和陈词说话,陈词却在他开口之前站起身,拿上水杯出去接水了。 陈词没有给沙弗莱机会,他顺便去了趟化学老师办公室请教问题,等到上课听打响,才重新回到教室。 类似的情况并非头一回发生,可这次却让沙弗莱猜测起陈词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不应该啊,他一直都假装把陈念当作是陈词的第二人格,也没透露出相关线索,难不成是之前送出去的两叠刮刮乐?但如果是因为那个,兄弟俩肯定早在放假之前就察觉到了吧,何必要等到现在呢? 沙弗莱的一系列思考注定得不到结果。 陈词已经决定在沙弗莱面前都假装成互换不存在,看他们四个到底是谁最先沉不住气。 果不其然,等晚自习结束放学回家,陈词听到陈念惊奇地汇报情况:“果然啊,沙弗莱发消息问我了。” 陈词:“问你什么?” “问我今天晚自习是不是不舒服。” 陈念说着,笑眯眯地打字回复: [没有啊,我们俩不是全程坐在一起吗?我舒不舒服你还看不出来嘛,我还以为经过制作游戏这一场亲密合作,咱俩的关系已经足够好了呢。] 陈念这话说的,让沙弗莱无言以对。 如果他做出不恰当的回答,就会有种否定和陈念友谊的感觉。 什么情况?难道是哪里出了他不知道的问题吗? 之前面对他的试探,这兄弟俩从来都是能答应就答应的。 沙弗莱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他决定问一下傅天河那边有没有线索。 事实证明,并没有。 傅天河给了他相当笃定的回答,他说陈词晚上确实去找了他一趟,就在第二节晚自习,但陈词全程的态度都相当正常,就是他最熟悉的样子。 难不成只有他自己觉得有问题? 既然如此,沙弗莱也只能暂且按下心中疑惑,他提醒傅天河最近多注意一些。 傅天河表面上嗯嗯地答应着,其实满脑子都是今晚和陈词的那个拥抱。 当时他太激动了,直接就抱了过去,结果回到体育馆继续训练之后,越想越兴奋,越想越兴奋。 他竟然抱了陈词!抱了明确给他说过不喜欢和旁人身体接触的陈词! 而且当时自己热得满身都是汗,说不定衣服上的汗迹也沾染到了他身上,陈词没有立刻满脸嫌弃地把他推开,真是个不敢想象的奇迹。 这是不是意味着两人之间的关系更上一层了? 傅天河兴奋地在床上滚了两圈,郑重其事地从书包最内侧的夹层里拿出那一叠陈词给他的打印纸。 十几张纸被傅天河服服帖帖地保存着,半点折叠的褶皱都没有。 他认真地从头开始看起,不知道陈词究竟整理了多长时间,从每一个条目中,他都能感受到对方倾注的心血。 从一年级到现在也上了这么长时间学了,傅天河对自己的真实水平如何心里有数。 虽说体育锻炼和打工赚钱占据了他大量时间,没办法全副身心地学习文化课,但想让他考到650的分数线,还是比登天都难。 所以肯定不能纯靠文化课,针对于这种可能,陈词也给出了两种解决办法。 一种是通过物理学竞赛,傅天河的物理成绩极佳,去参加物理学竞赛,说不定能拿到名次进入到夏令营,有几率获得保送到相关学校的机会。 另一种就是走高水平运动队。 他需要有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同时在省级以上的比赛中获得个人前三或团体前六名的成绩,才拥有报考的机会。 国家二级运动员傅天河正准备去考,至于省级以上的比赛,今年也会去全国各地不断参加,他对自己的体育成绩蛮有信心。 三种方法比较起来,只有这个是他最有把握的。 同时,走高水平运动队的学生还可以报非体育类目的专业,不像走体育高考的体育生,能报考的专业极其有限。 而在这份资料中,陈词甚至列出了今年和明年会举办的全省或全国田径赛事,包括能查到的举办地点和时间。 傅天河鼻子发酸,眼眶中不断有湿润的东西冒出来,被他努力地止住。 怎么能整理得这么详细啊? 明明他们都是同等年纪的学生,为什么陈词就能把事情考虑得如此面面俱到? 这些信息需要挨个到官网仔细去扒才能弄得详尽,陈词到底在他身上浪费了多长时间? 不、不能说浪费。 如果他全心全意地配合,尽最大努力按照这份计划上的步骤进行,就不算是浪费。 为了不辜负陈词的心意,他必须做到。 傅天河打了鸡血般火速爬起来,从包里掏出化学书,认认真真地坐在桌前。 他强迫自己用心去看,可写在书本空白处的那些化学方程式明明是他亲手记下的,怎么却又变得难以理解了呢? 傅天河努力了三分钟,宣布他失败了。 还是找点网课看吧,他化学实在太差,得从头学起才行。 等到下周末,不,等到明天中午,他就去汽修店里和老板说辞职。 接下来的一周,陈词和陈念仿佛彻底忘记了互换。 他们老老实实地坐在各自的教室里学习或绘画,过着再平静不过的高中生活。 他们越是这样,沙弗莱就越抓耳挠腮,他甚至都暗暗期待着陈念什么时候再起晚迟到,这样兄弟俩就会换过来了。 沙弗莱坐在教室最靠窗边的位置,去看黑板的最右侧需要向右转头,视野中无可避免地会出现陈词侧脸。 也是在这时,沙弗莱意识到,他偶尔会对着陈词发呆。 借着这张平静冷淡的面容,幻视另一个满脸都写着活泼的狡黠少年。 心中悄然蔓延开来的情绪,可能叫做思念吧? 沙弗莱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他就是难以自控。 等到周五的晚自习放学,沙弗莱实在忍不住了,回家的路上他就掏出手机,给陈念发送消息: [明天要来我家吗?想继续和你讨论一些问题。] 理由是沙弗莱随便编的,但他知道以陈念的性格,肯定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陈念很快回复了:[好呀。] 沙弗莱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把时间约在了明早,想到再过一夜就能见到陈念,沙弗莱兴奋难耐,甚至不到十一点钟就早早地上床休息了。 “怎么睡的这么早?”卡琳娜还挺意外。 往常沙弗莱周五都会再写编写程序,毕竟下一轮的信息学竞赛很快就要开始了 “明天陈词来咱家。”沙弗莱道,“让阿姨准备着做点好吃的吧。” 卡琳娜:“行,是还需要做其他项目吗?” “我们俩一起交流物理学竞赛方面的问题。”沙弗莱扯了个慌,他必须找到合适的理由,总不能说是自己想陈念了吧? “这次月考陈词是我们年级第一,除了语文之外全科满分。” “这么厉害啊,真看不出来这孩子还是全才。”卡琳娜并未怀疑,“行,明天让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沙弗莱安心躺下,反正等明天陈念来了,他确实可以和对方交流物理竞赛方面的问题,陈念在特长班成绩应该比较一般吧,到时候他可以给陈念辅导。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翌日早上八点半,沙弗莱家门被敲响,他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跑到卧室门口才意识到自己慌忙之中连鞋都没穿。 回去把拖鞋登上,沙弗莱快步来到家门边,深吸口气,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将门打开。 “欢迎。” 面前的少年身着简单的白衬衣和黑色运动裤,脚上蹬着一双白色板鞋,他同色系运动服的外套敞着怀,双肩背包,朝沙弗莱很轻地点了下头:“打扰了。” 沙弗莱:“……” 沙弗莱脑袋上缓慢地冒出一个问号。 看到面前少年平淡的神情和冷静的双眸,沙弗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 等等,过来的该不会是…… 陈词没和他对视太久,他径直地迈开步子,走进沙弗莱的家。 果然和陈念说的一样,他家非常宽敞,装修得简约又不失格调。 陈词低头,在鞋柜里找到了陈念描述的那双拖鞋:“我还是穿原来的这双鞋吧?” “啊,对。”沙弗莱勉强回过神来。 这是陈念吗?不是吧,但如果不是的话,又怎么能如此熟练地找到这双上次就一直穿着的拖鞋呢? 还是说陈念已经详细到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给陈词说了?如果兄弟俩日常都这么行动,会耽误不少时间吧? 沙弗莱的疑惑无人解答,陈词穿好拖鞋,对沙弗莱道:“叔叔阿姨不在吗?” 陈词态度熟络坦然,仿佛和沙弗莱共同做了三天游戏的人就是他。 “我妈去上班了,我爸和朋友见面,中午只有我们两个在家。”沙弗莱不会说他是特地把父母支开的。 正常情况下把同学叫到家里玩无需保密,反正房门关起来父母也打扰不到,但沙弗莱昨晚特地给父亲说过,让米哈伊尔可以在外面待着。 好让整个家成为他和陈念的小天地。 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但今天刮来的这股风,好像出了点问题。 “你叫我过来是做什么的?”陈词问道。 昨天陈念直接就答应了下来,也没让沙弗莱多说。 如今面对陈词的发问,沙弗莱只能拿出他对卡琳娜的那套说词:“不是快要物理竞赛了吗?我想着和你共同学习一下。” 陈词点了点头:“那你该早说的,我没带书过来。” “我家里有书,还有一些习题,可以一起看。” 沙弗莱到书房拿出物理学竞赛的相关书籍,递给陈词:“你看这些行吗?” “这本书我也有。”陈词翻了翻,沙弗莱基本上没怎么做笔记,看来他绝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信息学上,搞物理竞赛也就是顺带去参与参与。 陈词不动声色地大致观察一圈,沙弗莱家里和陈念描述的完全相同。 他尤其注意了被弟弟整天惦念着的大床,并未征求沙弗莱同意,陈词直接在他的床边坐下,体验一番,毕竟如果是陈念在,可不会跟沙弗莱客气。 他今天就要好好地扮演弟弟。 怎么回事? 如果沙弗莱没记错,陈词应该挺不喜欢和人近距离接触的。 沙弗莱个子高,手臂经常冲破书桌间的分隔线,平时上课陈词如果被他碰到,都会立刻躲开,怎么今天二话不说地直接坐到他床上了? 沙弗莱甚至都产生了怀疑,难道说他面前的这个人并非陈词?而是陈念今天不太舒服,变得沉默寡言。 陈词坐在沙弗莱床上,短暂地享受了片刻,就重新站起来。 昨晚陈念给他详细讲述了沙弗莱家里的具体情况,所以看到他那套堪称豪华的电脑设备,陈词也保持了他该有的淡定。 他很自觉地坐在沙弗莱给陈念准备的位置上,面前放着物理学竞赛的相关书籍。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沙弗莱趁机偷偷地往陈词右耳后侧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等等!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沙弗莱风中凌乱了。 难道他真的是陈念?可自己感觉不对劲啊? 对沙弗莱而言,耳后的痣只是作为判断的一种辅助,他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毕竟兄弟俩性格真的很不一样。 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自诩已经非常了解陈词和陈念,尤其是陈念。 “有草稿本和笔吗?”陈词主动问道。 “有的有的。”沙弗莱赶忙去拿,他现在简直是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趁着拿笔,他又使劲地看了一眼。 还是没有,少年耳后的皮肤白皙光洁,别说痣了,夸张点讲连灰尘都找不出来。 这真的是陈念吗? 沙弗莱茫然地坐在人体工学椅上,他屁股才刚落下,就听陈词主动道:“我想试你的椅子可以吗?之前坐着觉得太舒服了。” “当然可以。”沙弗莱又赶紧起身。 能这样直截了当朝他提出需求的,应该确实是陈念吧。 难不成是他对兄弟俩之间的了解还有所欠缺,才总感觉出了差错? 两人互换了座位,陈词坐进人体工学椅,根据弟弟的推荐,感受着这把一万多块钱的贵族椅子。 确实很舒服,如果学校里也用这种座椅,保准大家都不会有腰椎和颈椎的问题。 怪不得陈念昨天和他讨论,要不要把自己那两万五千块钱的稿费拿出来一半,也买一把。 一万多块钱实属巨额花费了,就算是陈蔚工资水平挺好,家里也需要考虑考虑。 虽说陈念自己赚来的钱可以自由支配,但他并非那种凡事都完全自主决定的小孩,更多情况下喜欢全家人一起商量着办。 陈蔚大多数情况下都很尊重兄弟俩的意见,民主决议中陈念只需要征得哥哥的支持,就能做决定了。 其实陈念也在犹豫要不要花这么多钱买椅子,他想让陈词帮忙拿个主意。 所以为了给陈念测评,提出最为合适的意见,陈词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尽最大可能探索这把专业的人体工学椅。 而这种表现落在沙弗莱眼中,就是完全不符合陈词人设的举动。 沙弗莱已经彻底忘了自己邀请陈念是过来干嘛的了,他现在只想确定坐在他身边的少年究竟是谁。 除了耳后的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特征,能够帮他分辨兄弟俩的? 沙弗莱突然很想求助傅天河。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他悄悄地拿起手机,给傅天河发送消息: [你还知道这兄弟俩之间有什么区别吗?除了那颗痣之外。] [今天我邀请陈念来我家,可我总觉得现在坐在我身边的好像是陈词,但他耳朵后面又没有痣。] 傅天河拿到资料的第二天中午就去汽修厂把工作辞了,所以这个周六,他老老实实地坐在家里,认真进行文化课的学习。 为了随时交流情报,做到及时准确,他和沙弗莱都把彼此设为了特别关注。 当信息发过来的第一时间,傅天河就看到了。 其他特征?他倒是暂时还没发现,毕竟兄弟俩露在外面的地方就那么些。 但傅天河觉得,自己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进行验证。 他想了想,拨打了陈词的电话。 短暂的忙音后,电话被接通。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和往日相比别无二致。 傅天河注意着可能存在的微小差距,盯着课本上让人眼花缭乱的化学方程式,道:“干嘛呢?” “在家学习。” 在家吗?傅天河有点疑惑,为了帮沙弗莱,他再度问道:“现在有没有空,要不要出来一趟?” “好啊。”对方直截了当地答应了。 既然如此。接他电话的陈词应该确实在他自己家。 “我出去没问题,但给你布置的学习任务都完成了吗?这才是周六早上,不想着早点完成学习任务再去玩吗?” 少年冷静的话语让傅天河更加笃定,这就是陈词。 “好的好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不出去了。” 傅天河嘿嘿傻笑两声,自从妈妈生病去世,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严格地监督他学习。 有人管和没人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傅天河只觉浑身充满了学习的动力。 当然,学不会的地方还是学不会。 他已经根据陈词的推荐找了网课,暂时先看着,如果还有不懂的地方陈词说会抽时间给他补习。 傅天河挺愧疚的,如果真让陈词给他补习,肯定会耽误对方很长时间,陈词可是要考最顶尖大学的人啊,每分每秒都珍贵至极。 傅天河不想浪费陈词的时间,所以他要抓紧时间自学。 “今天睡觉之前记得发给我你的学习记录,要检查的。” “遵命!” 陈念听着傅天河的答应声,早就上扬的唇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他天性跳脱,很难强行装成哥哥的淡定样子,但如果不是面对面交流,还是很容易模仿陈词说话方式的,起码表情不会暴露真相。 傅天河显然被他骗到了。 陈词出发之前,他们两个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其中就包括互换手机。 嘿嘿,不知道哥哥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呢? 陈念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后面。 他们事先考虑了所有可能,虽然陈念今天大概率会留在家里,早上乔装打扮时,他还是用眼线笔在耳后点了颗黑色的小痣。 至于哥哥的那颗痣,则用强力的遮瑕涂抹住了,还专门用透明的散粉盖了盖。 化妆品是他问桂芷棋借的,也是从桂芷棋那里取经,确定用这种方式很难用肉眼看出妆感,而且就算出了汗也不会脱妆。 骗骗沙弗莱这样的直男,轻而易举。 看看到底是谁能忽悠得过谁? 光是想想可能出现的情况,陈念就乐的在床上打滚。 真想到现场围观他哥和沙弗莱到底能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啊! 30 第 30 章 一会儿是陈词一会儿是陈…… 沙弗莱很快收到了傅天河的回复。 [我给陈词打电话了, 他在家里,也同意我约他出来,所以和你在一起的应该就是陈念吧。] 原来是这样吗? 那陈念态度和神情上的些微反常,会不会是因为哪里不舒服? 正当沙弗莱就要把自己说服之时,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 陈念是艺术班的, 他的文化课只要考到合格就行, 虽然在他和傅天河的设计之下报名了物理学竞赛,但应该啥也不懂才是。 又怎么可能像他身边的少年这般安安心心地坐下来看书呢? 发现不得了的重大线索了! 沙弗莱振奋之际,陈词突然戳了戳他手臂。 “你说,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少年轻声问道, 话音里带着清澈的愚蠢。 沙弗莱定睛细视他手指着的地方,是个热力学问题, 不算难,只要稍微擅长一点物理的学生都能看明白。 “体积压缩时,气体会做负功,看图上的这两个点, 无论通过哪个方式,它们当中的内能变化都是一样的,其中这个过程的负工要比这个过程的负工多……”沙弗莱耐心讲解。 如果是陈词, 绝对不可能问他如此简单的问题。 而且看少年边听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觉得应该大概也许可能是陈念……吧? “这样讲你能听懂吗?” “可以的, 大概明白了。”陈词看到沙弗莱的表情, 就知道自己基本上已经打消了对方的所有疑虑。 果不其然,疑问解答结束之后,沙弗莱继续看书,没过几分钟就重新开口说道: “你物理成绩不是特别好吗?怎么连这个问题都不会?” 这显然是他对陈念的试探。 因为沙弗莱已经知道, 平日和他相处最多的少年是努力假扮着陈词的陈念,他权当刚才的提问是陈念忘记了维持人设。 逻辑梳理起来有点绕,反正实际情况就是沙弗莱自以为他更胜一筹,实际上所有的进展都在陈词的掌握当中。 “成绩好不代表什么题都要会,这说明你比我这个年级第一还要厉害。” 陈词说出了正常情况下他绝对不会说的话。 和弟弟从小一起长大,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陈念的人,无论语气神态,还是内容,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之前在学校里是因为每次互换维持的时间太长,他懒得演到完备。 沙弗莱在偷笑,估计是自以为看穿了一切,不过陈词好心地没有揭穿。 他安静地看书,等待着下一场交锋的到来。 半个多小时后,沙弗莱站起身,到外面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放到陈词手边。 陈词:“谢谢。” 沙弗莱:“中午想吃什么?我让阿姨来做。” 陈词:“我都可以,只要是好吃的就行。” 对话再度终止,他们又学了十多分钟的习,仍旧是沙弗莱突然开口: “最近裤子会还掉吗?” 掉裤子?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陈念没给他提过相关内容。 陈词知道自己随机应变的时候来了。 见陈词不回答,沙弗莱自动把这当做了他羞涩的反应,乘胜追击: “我给你的那条内裤呢?” 陈词:“…………” 什么东西?内裤? 沙弗莱给了陈念一条内裤? 是在制作游戏的那三天期间吗?但爸爸中途不是去给陈念送了一趟换洗的衣物?里面应该有内裤才对。 既然如此,陈念为什么还要用沙弗莱的内裤? 并且在他们交换详细情报之时,陈念完全没提过相关内容,按理说他俩应该巨细无遗地告知对方才对。 能让陈念专门隐瞒,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扭过脸去,把视线移开,不服气地轻轻切了一声。 这是一种万用的回应方式,可以被理解为好多意思,就看沙弗莱愿意怎么解答了。 沙弗莱将其理解为了死鸭子嘴硬的羞涩。, 确定了,的确是陈念。 沙弗莱放下心,至于自己感觉到的奇怪差异,应该是他太长时间没见到陈念,产生的错觉吧? 沙弗莱心情愉快了,但陈词就要沉重许多。 他思考着沙弗莱说的内裤究竟是何种情况,为什么他会觉得沙弗莱对陈念的态度……有点过于亲密了? 他倒是有听陈念说,最后一天他俩实在太困太累了,在沙弗莱的床上一起睡的。 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事件? 一整个早上就在翻阅全国大学生物理竞赛书籍当中度过了。 沙弗莱偶尔会和陈词说话,陈词也尽职尽责地伪装成陈念,作出最为合适的回答。 保姆阿姨十点半过来做饭,十二点钟他们准时坐在餐桌边,仍旧只有他们两个。 陈念花了两秒钟,回忆弟弟平日里吃饭的样子,没等沙弗莱开口,就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 他夹了只鸡翅放在自己碗里,咬了一口,夸赞道:“好吃!” 这句是真心实意的。 沙弗莱:“好吃就行。” 他起身走到冰箱前,从上层的冷藏室里拿出两个玻璃瓶。 陈词不太懂俄语,但陈念学习相关知识时,他偶尔也能听一耳朵,知道这个装着黄棕色液体的饮品名叫格瓦斯。 沙弗莱:“要来点吗?” 格瓦斯是一种盛行于俄罗斯的低度数酒精饮料,由面包干发酵而成,又被叫做液体面包。沙弗莱手中的这两瓶是采用最正宗工艺的俄罗斯品牌。 所以说,他们两个在那三天的时间里,还喝了酒吗? 陈词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格瓦斯只是含有一点点酒精的饮料,就跟超市里卖的ri差不多,顶多算往果汁里掺了点酒味。 陈词没回答,直接把手边的杯子递过去。 沙弗莱给他倒了几乎满杯。 陈词端过来,放在鼻端嗅了嗅。 浓郁的小麦香气飘香四溢,让人食欲大开,他尝试着喝入口中,甜味在唇齿间蔓延,气泡更是刺激着每一颗味蕾。 非常美味。 陈词:“好好喝。” 沙弗莱:“你能习惯这个味道就行,我还是比较喜欢喝我家的口味,这边娃哈哈和秋林的都改良过,酒味太淡了。” 沙弗莱伸手过来,陈词和他轻轻碰了下杯,玻璃杯中摇晃的液面扬起,溅了几滴在他的手上。 陈念思考了半秒钟弟弟会作何反应。 他选择把手凑到唇边,吮去那一滴快要落下去的饮料。 事已至此,沙弗莱的理智让他彻底相信了,坐在他面前的人就是陈念。 可心中却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微弱地呐喊: 不对劲,还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而他又偏偏找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所以沙弗莱暂且决定静观其变。 他希望等到下一次见面,再根据那时的情况,辅助现在的判断。 陈词吃饱喝足,就和沙弗莱告别,骑车回家了。 他打开家门,陈念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满眼亮晶晶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他应该相信了。”陈词给了让陈念精神振奋的答案。 陈念双手握拳兴奋欢呼:“太好了,总算是反将一军!” 陈词:“沙弗莱在我们刚开始学习不久就拿起手机,应该是给某个人发消息,大概在九点钟吧。” “傅天河也是九点钟给我打电话的。”陈念掏出手机,给陈词看通话记录。 陈词:“也就是说他俩有很大可能是认识的,并且串通好过。” 陈念想到了那场体育课,气得牙都痒痒了,当时沙弗莱还故意问他认不认识傅天河。 现在他们差不多知道了全貌,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傅天河和沙弗莱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怎么联起手来忽悠他们的? 陈念仔细回想着异常发生的源头,还没想到个所以然,就听陈词说道: “你穿了沙弗莱的内裤吗?” “啊啊?什么?” 看到陈念突然慌张的反应,陈念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爸爸不是有给你带换洗的内衣物吗?” 陈念紧张道:“你从哪知道的?该不会是沙弗莱直接说的吧?” 陈词没具体回答,但看他的表情,陈念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的脸迅速变得比天边的太阳还要红,去演天线宝宝都没问题。 陈词:“他问我你怎么处理的那条内裤。” “怎么处理的?我还能怎么处理呀?难不成要洗干净了再还给他吗?” 陈念提高音量的同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在哥哥脸色变得微妙之前,赶紧解释道: “就是我在他家最后休息的时候,不小心把裤衩子弄脏了,当时已经没有自己换洗的了,他就拆了一盒新的给我。” 陈词:“不会是喝咖啡不小心泼到裤子上弄脏的吧?” 陈念:“对对对,就是这样,还是哥你懂我。” 陈词:“但为什么你的外裤没事?” 陈念梗住了。 陈词:“你和沙弗莱没做什么其他奇怪的事吧?” “能有什么其他奇怪的事啊!哥你怎么乱想,你要相信你弟弟我才是!”陈念手舞足蹈地解释道,“我们可是关系纯洁的高中生啊!” 陈词:“看你的画可看不出来你纯洁。”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真的太让我伤心了。”陈念故作垂泪欲滴状。 陈词:“我不是乱想,就想提醒你不该干的事千万别干。” “我有分寸的。”陈念小声解释道,但他仍无法自控地想到了那天的梦。 做那种梦其实很正常,梦里的对象大多数时候都模模糊糊,只是身体进行调节的一种方式。 可也许是和沙弗莱日夜不停地共处了整整三天,陈念竟然又在梦里见到他了。 如果不是那种梦的话,他其实很乐意在梦里和沙弗莱探险。 而非共同探索人体奥秘。 啊啊啊啊啊啊啊打住!这都已经过去很多天了,自己好不容易能别再想了,怎么被哥哥一说,又控制不住脑补起来了呢? 虽然沙弗莱确实很帅,身材也很好,但他可不是那样的人啊! 他是真的只想把沙弗莱当做绘画的模特! 陈词把陈念的凌乱看在眼中。 他为人处事比较淡漠,但又不是傻子,弟弟的行为举止明显有所反常。 不过他暂时不适合再多说了,其实陈词相信陈念会有分寸。 陈词把他们两个的手机换回来,找到系统的自动录音,重新听了一遍傅天河给他打的那通电话。 说要约他出来,应该是想帮着沙弗莱判断当时正坐在他身边的人是不是真正的陈词,后来陈念以学习进度为理由,傅天河直接就顺着台阶下了。 针对沙弗莱的迷惑已经完成,接下来,就轮到傅天河了。 有可能是三分钟热度,也有可能是真的认真起来了,傅天河下午五点半就发来他的学习进度,完成了陈词给他布置的当天任务。 傅天河:[我看了网课,但还是有一些地方不太懂。] [我给你讲讲吧,咱们可以开个视频。] 陈念趴在桌边,看哥哥和傅天河聊天。 两人肆无忌惮地商量着他们的计划。 “都有点等不及了。”陈念兴奋地搓着手,在他看来,自己和哥哥敲定的计划堪称完美。 就是得等到晚上才能实施,很快他们就要吃饭了。 “干嘛呢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 陈蔚去上厕所,路过两人卧室门口,听到里面的动静,探头进来。 陈念回头:“我们正在为成为特工而努力。” 陈蔚:“什么东西,特工?看多了吧?” 陈念摇头:“你不懂,无聊的大人可没办法理解我们的乐趣。” “你小子。”无聊的大人笑着骂了一句,去上厕所了。 第一次联手作案,弟兄俩都相当期待,就连在饭桌上也在商量着。 陈蔚作为局外人,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明白待会儿好像要和谁视频。 陈蔚:“你们不会在背着我搞什么歪门邪道吧?” 陈念:“爸,你至于这么不信任我们吗?这可是有哥哥一起参与的。” “别拉你哥出来当挡箭牌,我还不知道吗?你们俩疯起来都一样。” 陈蔚将目标转向陈词:“能告诉我具体是什么情况吗?” 陈词和陈念对视一眼。 陈词:“我觉得可以说吧。” 陈念:“应该可以吧,毕竟爸爸知道我们搞了这个。” 他们越是这样,陈蔚就越好奇,忍不住追问:“快点说,要是不说,我就要行使身为家长的权力了。” 陈念:“爸,你知道有一个词叫听者有份吗?如果你听了就要成为我们的一份子,配合我们开展行动。” 陈蔚感觉这是个陷阱,还是个明摆着想让他跳进去的陷阱。 但他的好奇心已经被彻底勾出来了,心里痒得就像有虫子在爬,抓心挠肝的,要是继续被蒙在鼓里,可能今晚都休息不好。 陈蔚:“如果不是特别离谱,我就答应。” 陈词没再要求陈蔚一定要配合他们,他觉得差不多了,就直接说出了事先商量好的计划。 陈蔚听了,久久地沉默。 “你们两个……”陈蔚实在无语了,“就非得喜欢这么闹是吧?” 陈念:“爸,你不觉得我们这个想法很精彩吗?” “要是能把这个心思用在学习上多好。”陈蔚没忍住,敲敲陈念脑袋。 陈念缩头躲闪:“咱家有哥哥这么一个学霸就够了,我们俩合一块,叫文化和艺术双重发展。” 陈蔚思量过后,道:“我可以配合你们,但你们要给我保证一定一定要好好学习。” “好耶!”陈念欢呼出声,就连陈词都松了口气。 什么叫做幸福?幸福是就算胡闹,也有人愿意陪着。 “谢谢爸,那我们吃完饭就准备开始吧!” 晚饭过后,陈念迫不及待地坐在桌前,陈词找出三脚架,把手机支在靠近窗台的位置。 他们提前打开摄像头,确定镜头只能拍摄到陈念的手臂上方,三脚架的开关非常灵活,能随时把手机取下来,方便镜头对准习题册给傅天河讲解。 “差不多这样就可以了。” 陈词坐在镜头外面,他和陈念之间就保持了一米的距离,但偏偏处在摄像头的盲区。 等到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陈念用力地拍拍脸,强行压住唇角的笑意,给傅天河拨打视频电话。 铃声只响了两声就立刻被接通,短暂的延迟后,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傅天河的脸,角度相当死亡,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把手机靠墙支在桌上,眼中满含期待地盯着镜头。 “晚上好。”傅天河主动问道,“吃完饭了吗?” “已经吃完了,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先开始吧。”陈念装作是陈词的样子对他说。 但语调能够刻意控制,眼神中的灵动和满肚子坏水很难完全掩盖住。 傅天河从这开口的第一句,就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偏偏陈念低下头,盯着他们的化学练习册开始了讲解。 “我发现你的基础不够牢固,很多记忆性的东西都没能很好地记住……” 少年低着头,这个角度镜头恰好难以记录他不断张合的嘴唇,也就让傅天河无从发觉,其实陈念的口型和他说出来的话,是完全对不上的。 因为有人正在提供着画外音。 陈词的话音结束,陈念才配合地抬起头来,问对面的傅天河:“听懂了吗?” 傅天河:“嗯嗯明白了,我基础确实很差,毕竟从初中化学就不太好。” “这个方面确实需要你自己下功夫。”这回是陈念亲口说的,“要是你真能把成绩提上去,肯定能变成咱班文化课的第一吧,好期待那时候大家会是什么反应啊!” 傅天河愣了下,以他对陈词的了解,少年肯定不会类似的说话。 难道说……坐在他面前的人竟然是陈念? 可如果是陈念,他又如何能准确说出自己在学习当中面临的那些问题?他不记得陈念成绩有好到这种地步啊? “我来具体给你讲讲做错的题吧。”陈念说着去拿旁边的笔。 结果他的手一碰,放在桌边的铅笔咕噜噜地滚下桌沿,掉落在地。 陈念俯身去拾,身影有一瞬间消失在了镜头当中。 他俯身的姿势很快变成了屁股脱离座椅,陈念直接蹲在地上矮着身子溜走,而旁边早就准备好了的陈词蹲着移动到椅子前方,把笔拾起来,又神态自若地坐了上去。 兄弟俩就这么神奇地在桌子底下完成了交接班仪式。 镜头当中重新出现少年拿着笔的身影。 陈词伸手把三脚架上的手机拿下来,镜头开到前置,对准桌面上的练习题,从头开始给傅天河讲解他出现的错误。 傅天河听得简直满脑袋问号。 倒不是他觉得讲的哪里有问题,而是说,陈念竟然真的懂这些吗?! 他虽然学得不好,但对于讲课水平有着具体认知,此刻的讲解言简意赅,简明扼要,直击重点,半句废话都没有,就连班里化学成绩最好的同学都达不到这种水平。 所以……真的是陈词? 那刚才的话是他故意装作陈念才说出来的吗? 可话语能骗人,眼神并不会。 傅天河跟陈词私下里见面许多次,还从未见过他流露出如此狡黠的神情。 正当傅天河疑惑之时,又有一道不同的声音出现。 “陈念,你在干嘛?” 那是个年长男人的嗓子,傅天河一下就听出来那是和他有一面之缘的陈家父亲。 “在给同学讲题呢。”镜头之外的话音又一下子变得俏皮起来。 “哦,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这一下彻底打消了傅天河的所有顾虑。 果然是陈念啊。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失望。 怎么回事?正常情况下不该是陈词给自己补习吗?难道说兄弟俩厌倦了互换游戏,决定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再恢复各自的身份? 未免也有点太残忍了吧! 傅天河脑子里莫名冒出了“残忍”的这个形容,就好像他马上就要被抛弃掉似的。 明明已经给他安排了详细的学习计划,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你听懂了吗?” 少年的问询生生拉回了傅天河纷扰的胡乱思绪,屏幕当中的画面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是书上的习题,而是那张平静至极的熟悉面孔。 不对,这个就是陈词!他绝对不会认错的! 虽然和陈词的相处时间不如每天在一起上课的陈念长,但对于傅天河而言,和陈词共度的记忆要更加深刻鲜明。 其实陈家爸爸也有可能在配合他们的行动,当时汽修厂见面的时候,不就出过类似的情况吗?他当着陈爸爸的面喊了陈词陈念,陈爸爸哽了片刻,最终帮忙答应下来。 当时他还感慨,这一家人的氛围真好,爸爸也不会再众人面前拆孩子的台。 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听懂了。”傅天河厚着脸皮回答。 “那就给我从头到尾地讲一遍。” 傅天河:“……” 他傻眼了。 这样的严格和谨慎,果然是陈词啊! 傅天河:“其实也没有特别懂……” “以后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不要给我搞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时间是你自己的,既然都已经放弃工作打算专心学习,就要拿出应有的态度来。” “我明白了,是我不好,接下来我不会再走神了。”傅天河郑重其事地证道。 说实在的,纠结通话那头的人究竟是陈词和陈念有什么意义吗?他这次视频的主要任务就是把不会的题搞懂,仅此而已。 见他的态度专注起来,兄弟俩没再搞互换糊弄傅天河。 陈念的任务完成,笑眯眯地偷偷出去,画油画去了。 晚上九点,陈词把傅天河做错的题全都讲了一遍。 “这些内容整理在错题本上,没事的时候记得经常翻一翻,今天表现得很不错,明天也要继续保持。” 傅天河: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您也辛苦了。” 陈词:“没事。” 视频通话陷入短暂的沉默。 傅天河挺想和陈词见面,但他明天的学习任务又挺重。 “明晚我们要不要去小屋?”他最终还是试探着问道,“有一些物理学竞赛方面的问题想和你当面讨论,放心吧,明天白天我肯定完成你给我布置好的任务。” 陈词想了想,答应道:“可以,那就到时候再约具体时间吧。” 傅天河面露喜色,虽说视频聊天方便快捷,但他还是更喜欢面对面的感觉。 “明天见。” “明天见。” 两个人告完别,谁都没动弹,都在等对方把视频挂断。 “你先挂吧。”傅天河道。 陈词也不给他客气,伸手按下了屏幕中央的红色按钮。 视频结束,聊天界面上显示出他们这场通话持续了两个小时十六分钟。 陈词合上书本,起身去找书房里画画的陈念。 陈念正精心雕琢着一副完成了大半的油画,油画和其他艺术创作有所不同,一幅画搞个十天半个月都属于正常。 并且陈念准备作品集也不需要画太多,只要拿出他的最高水平就行,速度和数量都无所谓。 陈词给陈念说了他和傅天河的约定,陈念忍不住听笑了。 “这个物理学竞赛可真是个好的理由啊。”陈念吐槽道,“一个两个的都打着竞赛的幌子约我们出去。” “干脆就在物理学竞赛上给他们一个惊喜好了。” 具体怎么做陈词还没想好,只是这样用身份来迷惑傅天河和沙弗莱,虽然看着挺有意思,但估计很快他俩就会有所察觉。 还得想办法整点花活。 陈词和陈念各自思考着,暂时都没什么特别好的主意。 也亏得现在才是高二上半学期,学习任务不算太重,他们才有闲工夫搞这些。 不过这一次,就已经足够傅天河和沙弗莱疑惑的了。 傅天河挂断视频,他乖乖听话,整理着错题,写到一半,才突然想起沙弗莱早上给他发送的信息。 沙弗莱说他摸不清身边的人究竟是陈词还是陈念,傅天河当时还很疑惑,如今他也懂得究竟是何种感觉了。 总不可能他们俩的雷达都失效了吧? 傅天河立刻放下手中的笔,联络沙弗莱。 沙弗莱已经纠结一整天了。 自从陈词吃完午饭离开之后,他就在梳理两人见面时的种种线索,但越理越乱,越理越乱。 兄弟俩长得实在太像了,少年所表现出的行为举止一会这样一会那样,让他无法确定哪个是真的,哪个是装的。 枕头边的手机震动一声,沙弗莱苦恼地捏着眉心,伸手拿过,屏幕因指纹解锁发出的光,照亮他困顿的脸庞。 然后沙弗莱就看到了傅天河发的消息。 [晚上我和陈词视频,也感觉他有时候像陈词,有时候像陈念,咱要不详细聊聊当时是什么情况?] 沙弗莱瞬间清醒了,他直挺挺地坐起来,双手捧着手机,飞快回复: [好,打个电话说吧。] 他主动给傅天河打过去,几乎是瞬间傅天河就接通了。 “我们先分别说一下具体情况吧。” 沙弗莱从陈词进门的那一刻开始讲起,当然他略过了关于内裤的对话。 “他的神情挺冷淡,但说出来的话又像陈念,而且知道很多我和陈念相处时的细节,也问了我物理竞赛的题,那个题如果是陈词肯定自己就懂。” “但我现在又觉得陈词可能是故意装的不会,因为平时陈念在我旁边上课挺不老实,他看书特别容易走神,经常在课本或者草稿纸上随手就画起画来,但今天倒没表现出这种小习惯。” “我这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行为举止特别像陈念,但给我讲题又讲得特别好,如果真是陈念的话,他不可能懂这么多。” 傅天河眉头紧皱地思索。 少年讲到一半时,低头去拾了一次笔。 会是在那个节骨眼突然换的人吗? 但他完全不能确定,当时他脑子有点懵,还要顾着听化学相关的内容,现在能想出的画面实在有限。 “该不是兄弟俩发现了我们已经发现他们互换的事情想要假装成没发现故意耍我们吧?” 傅天河提出了可能的猜想,光是把这话说出来,他就已经被自己绕进去了。 怎么这发现那没发现的,到底是发现还没发现啊? 他们就是上个学又不是在搞无间道,至于弄得这么蜿蜒曲折吗? 傅天河:“你说我们要不要专门找个本子记下来啊,感觉已经要头晕了。” 沙弗莱:“我来记吧,你还是好好学习。” 沙弗莱打开了电脑,他专门在桌面上开了个文档,用简明扼要的文字记录下所有情况。 “你明晚要和陈词见面吧?” “嗯,如果不出意外,和我见面的人应该是陈词。”今天发生了这些事之后,傅天河已经不敢把话说的太死了。 万一来的人是陈念,或者一会儿是陈念一会是陈词呢? 还没有见面之前永远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就像薛定谔的猫。 这样一想,他突然能够理解量子纠缠理论了。 31 第 31 章 扣眼珠子喽—— “等我记录完把文档发给你, 你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沙弗莱敲着键盘道,“如果有问题随时再联系。” 傅天河:“好, 那我就继续整理错题了。” 沙弗莱:“要是有不懂的内容也可以问我, 我成绩虽然不如陈词那么好,这次月考好歹也是年级第三。” “行,谢谢你, 真没想到,搞这么一出事还能结识个好兄弟。”傅天河笑得开心。 他究竟是何德何能,身边有两个顶级学霸啊。 傅天河忙到十一点,才终于按照陈词的要求把错题本整理好, 他拍照片发给陈词,总算能挺直腰板,用力地伸个懒腰。 好久没这么用功学习过了, 傅天河倒是能从其中品味出几分乐趣。 乐趣的源头,并非来自让他头晕脑胀的化学, 而是陈词的监督和辅导。 在一个半月之前的暑假,傅天河完全没想过自己还会过这般充实的学习生活。 兄弟俩的出现,让他的生活发生了过于巨大的改变。 不光是作为转学生的陈词陈念, 他还认识了之前在同一所学校,却从没搭过话的沙弗莱, 偏偏他们还都很巧地知晓对方存在, 在彼此的心中算作名人。 虽然被耍了,但突然多了三个朋友,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傅天河迅速地洗漱完毕, 躺在床上,明天是周日不假,但他也打算七点之前起床学习。 可能是练体育的缘故, 他睡眠质量特别好,所需的睡眠时间门因此相应减少,每天只要六个小时就能精神抖擞。 他拿起手机,点开了银行APP。 自从去省城交过制作义眼的费用,他的账户余额就没超过一千二百块钱,近期充了学校食堂的饭卡,又买了相应的教材,更是只剩下了三位数。 傅天河饭量挺大,每天都要在食堂里花不少钱,而且独居许多日用品也得自己买,几百块大概不够他活到下个月。 真的要开口问陈词借钱吗? 虽说是事先商量好的,但一想到自己要接受陈词的借款,傅天河仍不住脸上发热。 他不是个喜欢求助的人,妈妈离开之前,特地教会了他怎样自力更生。 唉,等明天再说吧。 傅天河定上闹钟,把手机关机放到一边,抱住被子睡了。 陈词按照他日常的作息,在清晨六点半准时起床。 陈念还在上铺安心睡着,不上课的日子里,弟弟从来都是一觉睡到自然醒。 陈词轻手轻脚地起床,洗脸刷牙,然后坐在桌边安静地学习。 他脑袋聪明,却也不意味着不学就能考到满分,高中阶段也许真有那种整天逃课作业也不做,好不容易上个课还呼呼大睡,可就是能拿高分的天才,但绝非陈词。 他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否则也不会给傅天河制定详尽的提升计划了。 直到九点多,陈词才听到陈念来回翻身,进入浅睡状态。 又过了十几分钟,上铺中传来迷迷糊糊的话音:“几点了……” 陈词看了眼放在桌上的计时器:“九点二十八。” “好奇怪啊,明明我们俩是双胞胎,为什么我的睡眠时间门要比你多这么多。”陈念揉着眼睛坐起身,“按理说我的睡眠质量更好,应该不会睡这么多才是。” “双胞胎也不意味着哪里都一样。”陈词安慰道,“还有一些人每天只要三四个小时就能精神抖擞呢,睡觉不要太在乎时长,能让自己有精神就行。” “你说的对,我不能焦虑。”陈念扶着墙下床,他光着脚踩在地上寻找昨晚不知被他扔到哪里的拖鞋,怀念起沙弗莱卧室的柔软地毯。 “咱家要不然也铺个地毯吧,我在沙弗莱家里光着脚走路,感觉可舒服了。” 陈词:“走起来确实挺舒服,但每次打扫都特别费劲,而且我感觉如果不能每天清洗会很脏。” 陈念想想:“也是。” 沙弗莱家有钱请保姆阿姨,日常打扫卫生都由阿姨负责,他妈妈卡琳娜四十露头,双手还细嫩如同少女,保养得极佳。 但在他家就得是自行打扫,陈蔚很少会让兄弟俩做家务,要是买了肯定由陈蔚包揽清洗,爸爸上班就挺辛苦了,还是别给他额外找事再做了。 “不过,有个东西可以当做地毯的平替。”陈词特地卖了个关子 “是什么?”陈念果真追问道。 陈词:“给小孩用的那种爬行垫。” 陈念恍然大悟,对哦,铺那种东西也可以!而且那玩意儿还能自行组装拆卸,清洗起来也要更加方便,比地毯省事儿多了。 “那咱们买那个吧。”陈念立刻掏出手机,登录淘宝。 手里有钱就是硬气。兄弟俩共同选了合适的商品,陈念毫不犹豫的下单,购物车里还有他前些天加进去的沙弗莱同款椅子。 陈词昨天从沙弗莱家回来后就给出陈念他的意见,椅子很舒服,可以买,一万块钱确实有点太贵,但能爱惜点能坐上十几年呢。 陈念得到了他最想要的支持,但还是犹豫了。 如果他买,只能买一把,也就意味着兄弟俩只有一个人能坐。 到时候陈词肯定会以这是他出的钱为理由,让他独坐。 所以还是算了,等他什么时候再接稿攒攒钱,能买两把的时候再说。 “对了,你手头还有多少存款?”陈词突然问道。 陈念:“还有五万多呢,打算改天去银行存个定期,咱当地的银行五万块能算大额存单,利息更高,怎么了吗?” 陈词:“能先借我五千块吗?” “可以啊。”陈念直接转账给陈词,连问都没问他要干嘛。 他甚至还多给了陈词一千块,陈念知道哥哥可不会乱花钱。 陈念能自己接稿挣钱,自从中考结束,就再也没要过陈蔚一分钱的生活费。 而陈词每个月有一千块的零花钱,数额不算多,但他们基本上都在家吃饭,除了买书之外,很难有花钱机会,这些足够陈词用的,甚至还能攒下来几百。 “我让傅天河把工作辞了,专心学习,要借给他生活费,打算今晚见面就给他。”陈词解释道,“等他高考完赚到钱就会连本带利地还过来,我再转给你。” “估计到时候我都要忘了。”陈念眨眨眼,“这样一看,我算不算是傅天河的资助人?” 陈词:“当然算了,等以后咱装不下去了,我会告诉他钱其实是你出的。” “其实也不用告诉,他肯定能想得到。”陈念笑眯眯地道:“你们俩私下交流就不要再带上我了。” 陈词微微一怔。 陈念拍了拍他肩膀,解释道:“毕竟这都是你努力争取而来的,我只是提供一些资金支持罢了,要不是有你劝着,傅天河也不会辞职好好学习。” 陈念不再打扰陈词学习,跑去书房画画。 陈词轻轻吐出口气。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幸福。 陈蔚毫无疑问是个负责又开明的家长,同胞弟弟又和他心意相通彼此理解,一家三口相互扶持着生活到现在,几乎每天都充满欢声笑语。 他又不受控制地想到傅天河。 傅天河从小学就开始独居,他的日常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当时他年纪那么小,有没有亲戚朋友会帮忙照顾? 也许就连陈词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开始对傅天河抱有好奇,想要更多的了解。 陈词把见面时间门约到了晚饭后的七点,陈蔚下班回家买了两斤小酥肉,酥肉外焦里嫩,相当美味,配合着调料粉,简直让人想把舌头都咽下去。 他们三个还吃了别的饭菜,酥肉剩下一些,陈蔚正打算把它放进冰箱里,等明天再吃。 陈词却道:“我能带着吗” 陈蔚:“什么?” 陈词:“我待会儿要去见傅天河,能把这个带着吗?可能晚上要一起吃。” 陈蔚明白了陈词的意思,答应道:“当然可以了,我再给你们带点别的。” 陈蔚专门用两个塑料食盒装起来让陈词拎着,除了小酥肉,还有他现炸的鸡翅。 “路上可以再买点可乐,吃起来肯定超爽。” “谢谢爸。”陈词接过食盒,把它们和教材一起装进背包里,“那我出门了。” 陈词在玄关处低头穿鞋,听到楼下传来摩托车鸣笛的声音,不由得加快速度,推门出去。 不用傅天河说,陈词从他手中接过头盔坐上后排,傅天河挂档提速,摩托车嗖的声跑远了。 正常情况下补习肯定是要去对方家里,但傅天河显然没这个意思,他驾轻路熟地带着陈词驶出小区。 “我们要去哪儿?”傅天河问,“如果来回小屋的话可能会有点远,光是路上都要耽误挺长时间门。” “找个附近的便利店吧,”陈词回答道,“或者快餐店也行。” 傅天河放慢速度,围着主街道骑,最终停在了一家KFC门口。 此刻已经过了晚饭时间门,店内有许多空位,傅天河把车停下,道:“要不就在这里吧,也比较近。” “好。”陈词扶着他的肩膀下了车,一闪而过的力道让傅天河晃了神。 KFC好就好在地方宽敞,服务员也不会过来赶人,陈词象征性地要了两个冰淇淋,他们坐在大厅最靠里鲜有人打扰的位置,各自吃着。 傅天河一手拿着冰淇淋,一手从包里掏出书本,口中蔓延的凉意驱散着浑身的燥热,奶油味绵软醇厚。 外面其他地方也有卖原味冰淇淋的,三块钱一个很便宜,但味道和口感都不如kfc的好。 比起冰淇淋本身,傅天河更喜欢吃外面的壳,咬着很脆,特别是内里浸润冰淇淋融化的汁水,超级美味。 傅天河咔嚓嚓地咬掉最后一口,拍拍手上的碎屑,就要把书掀开。 陈词伸手轻轻按在封面上,道:“先背一遍元素周期表吧。” “啊?”突如其来的提问让傅天河本能地发慌,元素周期表这种最基础的东西只要学了化学就得会,他当然也能顺畅地背下来。 傅天河老老实实地背了,尤其是前二十个,背得相当顺利。 陈词:“第十六位是什么?” “呃……”傅天河思考着问题,又从头开始往下顺,“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是硫。” “以后要做到不用顺元素周期表直接就能一口说出来。” 陈词提出要求:“把所有你知道的和硫相关的知识全都给我梳理一遍吧,能想多少就说多少。” 傅天河傻了眼了。 陈词这么提问,他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一片空白,还不如直接要他听写化学方程式呢! 陈词:“不知道从哪里起头吗?那就从单质开始讲吧。” 陈词这么说,傅天河勉强有了一点思路,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说了一些最简单的颜色、形状和性质之后,就又卡壳了。 “它是非金属的,多价的,无臭无味,不溶于水的非金属单质。”陈词帮他补充了缺失的内容,“还差一个□□方式。” 傅天河:“我知道!是一硫二硝三木炭。” 陈词:“写下来。” 陈词一点点地引导着傅天河思考,从单质到硫化物硫化盐,傅天河回答得磕磕绊绊,大概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终于把所有关于硫的知识点梳理完成,写了满满一大页纸。 看到纸上密密麻麻的内容,傅天河都有点傻眼。 这竟然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陈词:“之后所有元素都可以用这种方法梳理,来再来写一个钾的吧。” 傅天河:“假的?” 陈词:“钾的。” 傅天河脑子聪明,接受能力强,有了之前的打样,照猫画虎能慢慢上道。 就是因为基础知识薄弱,有很多点实在想不起来,陈词就让他翻书自己找。 亲自翻书查到内容,比他直接提醒,要记得更加牢固。 “只能想到这些了。”傅天河挠挠头,“感觉好像够全乎了。” “还有个额外的地方可以记一记。”陈词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K[AlSi3O8]。 “这是什么?”傅天河努力地辨认,“……八硫三硅铝化钾?” 陈词:“直接读硅铝酸盐就可以,这是钾长石的一种方程式,这类物质当中有含Rb和Cs的品种,叫做天河石。” 傅天河愣了。 难以言喻的浪漫在这一瞬间门冲击而来,让他都说不出话。 傅天河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如何,但他被冰淇淋压下去的热度又重新轰然腾起,烧到耳尖,就连颈侧动脉都在夸张地蹦跳,这次可能要吃上三四个才能勉强消退。 “是、是嘛,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有这种含义。”他结结巴巴地道。 “天河石是很漂亮的蓝青色。”陈词掏出手机搜索,给他看屏幕上的图片。 “真好看。”傅天河轻声感慨。 百科上说天河石拥有着幸运和化险为夷的能量,原来妈妈给他起的名字里,竟然含着这样的深意吗? 真好。 能被陈词带着一起学习,真好。 到这里傅天河已经彻底忘记探究陈词身份的事儿了,他被陈词引领着探索知识的海洋,往常被他认为是枯燥至极的化学课,好像也没有那么惹人发困。 陈词带着他梳理了四个元素的所有内容,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傅天河写了满满六七页纸。 陈词:“今天差不多就先到这里吧,之后你自己学习也按照这个方法来。” “好!”傅天河浑身充满了动力,他拿出来手机就要扫桌角的二维码,“你饿了吗?我们吃点东西再走吧。” “不用,你还是省点钱。”陈词说着从包里掏出陈蔚给他准备的两个食盒,“可能有点凉,先凑合着吃吧。” 傅天河瞪大双眼。 什么?!陈词竟然从家里带了吃的过来吗? 他立刻看向周围,确定服务员并未注意到这边,才小声道: “可以吗?我们在这里吃自己带进来的食物。” “可以的吧。”陈词打开食盒,“要不然我再买杯可乐。” 傅天河:“还是别买这里的可乐了,太贵,外面三块五一瓶都能灌这个两大杯。” “没事。”陈词说着点了两杯可乐,他故意要了去冰,不然店家可能会装一半的冰。 看陈词这么坦荡,傅天河也放下心。 他去前台拿可乐过来,两人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边酥肉和鸡翅,喝可乐,还随口聊着。 傅天河非常确定,正坐在他面前的少年就是陈词,绝不可能有其他选项。 所以说,昨天的视频应该被动过手脚,还是面对面接触会更直观啊。 服务员一直没过来,两个人放心大胆地吃完了陈词带来的所有东西。 学到了知识又填饱肚子,傅天河靠在椅背上,浓烈的幸福感蔓延在心头。 真是的,也不知道陈词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傅天河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事情报答陈词,但他又实在想不出方法,陈词能给他补习,他又能为陈词提供什么呢? 锻炼身体? 傅天河可不会忘记开学第一天中午的小巷里,陈词是怎么干脆利落解决掉一群混混的,他的身手可不需要自己再教。 傅天河绝望地发现,他所拥有的一切,陈词好像都不缺。 正当他苦思冥想之时,陈词主动站起身:“我们回去吧。” “好。”傅天河赶忙拎起自己的包,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KFC。 陈词:“走一会儿吧,不然直接回家休息,可能会消化不良。” “行。”无论陈词说什么,傅天河都会答应下来,他推着摩托车,和陈词并肩走在马路牙子边。 陈词突然问道:“你手头还剩多少钱?” “够这个月花的。”傅天河没说具体数字。 “我先给你一部分吧,等到不够了再来找我。”陈词掏出手机。 “哎不用!”傅天河还想阻拦,陈词又道,“反正早晚都得给你,你自己生活花费应该挺多的。” 傅天河脸上烧得火辣辣,倒不是为了所谓的面子,陈词的态度至始至终和施舍二字无关,他就是单纯的害羞。 陈词这样,也免了他主动开口的纠结和尴尬。 “钱给你转过去了。”陈词收起手机。 “回家之后我给你打借条。”傅天河说着停住脚步,他从背上摘下书包,直接掏出纸笔,“不行,我现在就打给你吧。” 陈词没拦,他低头看傅天河认真地趴在摩托车座上,书写借条。 [傅天河于十月十三号向陈念借款六千元,高考结束后以三点二的利率连本带息归还,纸条作为凭证。] 傅天河郑重其事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又把笔递给陈词。 陈词面不改色地写了“陈念”二字。 反正钱也确实是弟弟的 “我没有印泥。”傅天河想了想,就要把手指放进嘴里,陈词一把推开他手腕。 “不用,这样就行。”他把借条从傅天河手中轻轻地抽出来,折好了放进自己口袋,“我拿走了。” 傅天河见状,只得放弃了把手指咬破按手印的凶残想法。 两人继续前行,晚上九点半,街边的小吃店还人满文化,尤其是烧烤摊,热闹非凡。; 他们走到一处已经打烊的便利店门口,突然,前方的小巷里歪歪扭扭地走出了四个中年男人。 他们穿着老头背心,脚上蹬着拖鞋,肚子大得宛若临产,手里还握着酒瓶,歪扭七八。 傅天河和陈词非常默契地往旁边让,不想和这群喝醉的人有任何牵连。 但两人主动避让,不代表对方也不会招惹。 为首的醉汉注意到两人,目光在他们之间门逡巡,最终定格在了陈词身上。 “小、小姑——娘,大晚上的,跟你男朋友出、出来逛街啊?” 醉汉大着舌头说出来的话让傅天河傻了眼,小姑娘?哪里来的小姑娘? 他回头看了一圈,确定后面和旁边都没别人,再转过来,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醉汉眼中的小姑娘……竟然指的是陈词?! 哈?陈词虽然长得好看,但和小姑娘有一分一毫的关系吗? 他也压根不像短发女生啊? 陈词直接没理会,他迈开步子就要从旁边绕过去,没必要和醉鬼多费口舌,耽误他的时间门和精力。 “小、小姑娘怎么不说话呀?你看你男朋友,到、到处乱看,是不是在瞅别人?” 另一个醉鬼感觉他很幽默似的,嘎嘎笑起来,能把自己喝成这样还穿着拖鞋在大街上逛悠,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物,能说出如此冒犯的话来,陈词一点也不意外。 他加快步调,结果被第三个和第四个人拦住了。 “喂,你们想干什么?”傅天河立刻呵斥。 “啊,我们没想干嘛啊?”那两个醉鬼脚步不稳,偏偏还往陈词的方向去靠,陈词后退一步,确定了他俩应该是想扶住旁边的墙壁。 “我说啊,你们这群大人喝酒就喝酒吧,好歹别跑到大街上找事儿啊。” 傅天河眉头皱起,他在汽修厂里普遍工作到夜里十一点,回家的路上经常遇见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人,但因为傅天河长得实在人高马大,相当安全。 但很显然,看起来相对比较文弱的陈词,成了醉汉们招猫逗狗的目标。 傅天河知道,如果真动起手来,这四个醉汉就算是体重占据绝对的优势,也没办法在练过的陈词手中讨到好处。 陈词懒得和这群人计较,他后退着绕到傅天河的另一边,直接走上非机动车道,就要和傅天河一起离开。 结果两人走出去五六米,四个醉鬼还在身后歪歪扭扭地跟着,他们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似乎在脑子里编排着陈词和傅天河之间门的故事。 傅天河终于忍无可忍。 他停住脚步,冷冷地望着四个醉鬼,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问道:“你们是打算直接跟到我家里吗?” “没啊,我们这是顺、顺路。”醉汉大着舌头回答他,应该是想挥手,结果手里还握着酒瓶,就变成了挥舞酒瓶想要找茬的模样。 身边的陈词瞬间门浑身紧绷,傅天河听到他轻轻吸气的声响,少年做好了应对准备。 “别再跟着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傅天河发起了最终通牒。 “瞎说什——么跟着你们,小孩子家家,哪来的这么大口气。”对方说着就要继续上前。 陈词垂在身边的手握成拳头,但比他更快一步的,是傅天河。 傅天河向前迈步,以恰到好处的力道和面前的醉汉身体相撞。 醉汉比傅天河要矮,首先碰到的地方是两人的肚子,圆滚滚的啤酒肚成了天然的缓冲区域,让他们之间门的距离不至于贴到无穷近。 没等醉汉有所反应,傅天河就惊慌失措地“哎哟”一声。 他猛地低下头,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发出令人心慌的惨叫: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疼!!干嘛要抓我的眼睛!!!” 醉鬼们被他嚎得吓了一跳,脑袋上冒出一连串问号,眼睛?什么眼睛?刚才除了肚皮之外,他根本没碰到这个男生啊 ? “歪,你干嘛?” 最后一个字的疑问尾音还没来得及完全发出来,傅天河就抬起头。 他颤抖着的手,松开了被捂住的右眼。 只见他的右边眼球消失得无影无踪,上眼皮无力地垂着,但没办法完全闭合,和下眼皮之间门留出的狭窄缝隙中,隐约可见肉色的筋肉。 而傅天河的掌心里,一颗苍白的眼球安静躺着,金色瞳孔无力地盯着上方惨淡的夜空。 眼、眼珠子掉下来了?! 醉鬼们呆愣了数秒,被酒精麻痹的神经才将信号传递进大脑,迟钝的大脑艰难分析着这一视觉信息所代表的含义。 令人恐惧的沉默过后,他们终于明白了真实情况。 “啊啊啊啊啊啊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我明明都没碰到你!” 醉汉慌忙地后退,他本就身形不稳,这下左脚绊到右脚,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整个人四脚朝天地仰面朝上。 他再也顾不得还拿着酒瓶,直接把剩下的那半瓶啤酒扔掉,双手和两腿撑着疯狂后爬: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都没碰到你啊!” 其余三人见状更是连腿都软了,二话不说扭头就跑,身体姿态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什么叫做现实版的“人类一败涂地”。 “你确实没有碰我。”傅天河盯着跌倒的醉汉,裂开嘴露出个热情洋溢的笑容,“刚刚我是开玩笑的,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然后他当着对方的面,在无比惊恐的视线中,把眼珠子重新按回眼眶。 金色眼瞳在他的眼眶里以诡异的角度旋转,视觉效果好不吓人。 醉汉两眼一翻,一声不吭地昏死过去。 陈词:“…………” “啊,怎么晕倒了?”傅天河也吃了一惊,他用手拨了下眼皮,调整义眼片的位置,“我就是想给他个教训,怎么二话不说就晕过去了呢?” 陈词叹了口气。 实际上除了叹息之外,他还有点想笑。 傅天河确实是个鬼才,一言不合就抠眼珠子恐吓别人,正常人能想到这种方法吗? 傅天河从口袋里掏出眼药水的同时,陈词也掏出了他的手机。 他淡定的拨打120,短暂的嘟嘟声响后,接线员的声音很快传来。 “120吧,我们这里有个醉鬼晕倒在路上,如果方便的话请尽快过来,地址是……” 陈词给接线员说完详细信息,挂断电话,傅天河已经滴完了用于滋润眼眶的眼药水。 “你真善良,还帮他报警。” “醉酒状态下摔倒是很危险的事,还是让医护帮忙处理吧。” “希望从今之后他能长点记性,以后别再喝的这么烂醉了。” 傅天河重新跨坐在摩托上,拍了拍后座:“走吧,咱还是赶紧回家,说不准之后还会遇到其他奇形怪状的家伙。” 陈词双手抓着体育生外套衣摆,两脚安稳地踩着脚蹬,轻松道:“走吧。” 摩托车绝尘而去,将夜晚的小插曲彻底甩在身后。 陈词回到家里,陈念正准备洗漱休息。 哥哥来到身边时,他抽了抽鼻子,敏锐嗅到了陈词外套上沾染的酒味。 “等等,你们喝酒了?” “没,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四个醉汉,他们喝得太多,酒精分子都飘到我身上来了。” 陈念哦了一声,没多问别的。 正常人谁又能想到他们俩其实和酒鬼有过交锋呢? 傅天河很快也回到了家里,明早还要上学,按理说他应该赶紧休息,但躺在床上,脑子还是很兴奋,睡不着觉。 他今天的表现……也算英雄救美吧? 虽然陈词完全不需要他救,但好歹也算是用聪明才智化解了一场可能到来的危机嘛。 没想到自己的假眼还有这种奇特的用途,以后可以再尝试着发掘发掘其他功能,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傅天河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几分钟,才想起来和沙弗莱约好了汇报情况。 打字有点难在短时间门内说清,傅天河就给沙弗莱拨打电话。 对方过了片刻才接通。 傅天河:“喂,你睡了吗?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刚刚在卫生间门刷牙,没听到铃声。” 沙弗莱的声音含含糊糊,嘴里还含着牙膏。 “那你继续刷吧,我把今晚发生的事都说给你听。” 傅天河从在楼下接到陈词开始说起,讲述了他们在KFC里补习化学的经过,还有回去路上的遭遇。 听到傅天河直接把义眼片抠了出来,沙弗莱差点被嘴里的泡沫呛到。 他猛烈的咳嗽着,吐出嘴里的大部分泡沫,但还是有一小部分被直接咽了进去。 清爽的薄荷味道侵入肺腑,咳嗽声之猛烈,就连客厅里的卡琳娜都好奇地探头过来:“怎么回事?” 沙弗莱赶忙漱了口,他撑着洗漱台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满脸通红,声音发哑地回答道:“刷牙不小心被泡沫呛到了。” “真笨。”卡琳娜如此评价。 “兄弟你没事吧?”傅天河在电话那头把所有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沙弗莱咳嗽得他心都揪起来了,活像是要把肺都喷出来,“有这么好笑吗?” 32. 第 32 章 其实陈词和陈念有可能是…… “不是好笑,是实在太惊世骇俗了点。”沙弗莱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但他大概能够想象,不禁默默为那位不知名的醉鬼点了根蜡。 你说你惹他们干嘛呢? 陈词选择当场叫救护车是最正确的决定,万一人家再被吓出个好歹就糟了。 沙弗莱:“然后呢?” “然后我就带着陈词回家了,把他送到了楼下。”傅天河道,“差不多是这样。” “昨晚和你视频的可能是他们两个。”沙弗莱分析道,“我认真想了想,觉得早上来的应该还是陈词,陈念可能会闹得更厉害一点。” “相信自己的判断。”傅天河点头赞同道,“比起那些有的没的的线索,还是咱的直觉要更加靠谱。” “但早上来的人耳朵后面没有痣。”沙弗莱仍耿耿于怀。 “说不定是人家故意遮掉的呢。”傅天河安慰道,“毕竟他俩又不是第一次耍咱们了。” “你说的有道理。”沙弗莱叹息一声,“还是静观其变吧,继续收集线索,看看情况到底是他们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还是说他们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 类似的对话也发生在兄弟俩的家里。 卧室已经熄灯,但黑暗中响着窃窃私语,两个几乎完全相同的声音你一句我一句,只有对他们最熟悉的人,才能辨认出尾音当中微小的不同之处。 一个兴高采烈掩不住兴奋,另一个就要冷静沉稳许多,把整个对话的基调压到理智讨论的程度。 “傅天河和沙弗莱肯定会私下里交流,说不定他俩还会讲各自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陈词仰面躺在床上,轻声道。 “那他们俩会不会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互换的事了?” 说到后面就连陈念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实在太多知道了,这样的句子要是放在作文里,得被扣好多分! “不清楚。”陈词主动打破了知道的魔咒,“反正咱就正常行动,如果想起来就做点符合对方性格的举动,尽量迷惑他们就行,不要因为这种事耽误自己的学习和生活。” “知道啦,不对,我应该说明白了,现在我再也不想和那两个字挂钩了。” 陈词感觉到床在颤抖,显然是上铺的陈念在闷闷地偷笑。 确实挺好笑的,就连陈词想到他们这些天来的经历,也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 他一直都不是个喜欢恶作剧的人,但一想到傅天河呆愣中夹杂着怀疑,怀疑中又混合了犹豫,犹豫中又添加了不解的表情,他就想笑。 无人看见的黑暗中,少年真心实意地露出个浅浅笑容。 陈词和陈念聊过片刻,就安静下来睡了。 但沙弗莱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上万块的床垫彻底失效。 他实在太想知道昨天和他见面的人究竟是谁了。 如果是陈念,那当然非常好。 如果是陈词,就说明一个问题,陈词的演技比他想象中好得太多。 而且如果是陈词,他说了关于内裤的话题,会被当成变态吧!!! 可千万要是陈念啊! 沙弗莱默默地向上天祈祷,期待着老天爷也好,耶稣基督也罢,反正甭管那路大神,能够听见他的愿望。 他脑子异常活跃,实在睡不着觉,就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已然到了翌日凌晨。 沙弗莱突然想到了陈念前阵子接到的商稿,他还专门为此下载了那款游戏,往里面充了大几千——哦不,到现在已经上万了。 据陈念所说,稿件在国庆节的最后一天完成交给了甲方,如今又是一个星期过去,官方应该会用到吧? 沙弗莱记得下周四就要更新新版本了,到时候会有相应的剧情。 他特地下载微博。 沙弗莱之前也看过这玩意,结果他网上冲浪了几天,被恐怖的撕逼氛围吓到,赶紧卸载了。 如今重新下载回来,他连之前的账号都找不到,干脆就重新注册了一个。 他不耐烦的跳过新用户的关注步骤,直接搜索游戏名字,找到官方的账号。 果不其然,官方在昨晚十点发布了有关新版本的美术宣传。 最新的那张图,赫然就是陈念所画。 商稿都有保密协议,所以在官方解禁之前,就算是原画师也不能到处乱发。 陈念只在草稿阶段给沙弗莱看过他的草图和最初步的线稿。 但仍不妨碍沙弗莱根据他的风格,判断出这就是陈念绘制的那张。 不得不说,画面特别精致,特别有张力,人物灵动得仿佛下一秒就能穿过屏幕,跳出到现实当中,笑着同看客打招呼。 这条微博有将近五十万的点赞,七万评论和十二万转发。 沙弗莱被惊人的数据震到了。 他知道游戏是爆款,但这样的转赞评,是不是也有点太吓人了? 而且翻翻官博之前的微博,其他的美宣内容也没有这么好的数据量。 沙弗莱点开评论区,热评第一赫然是一句惊叹。 [天啊,是Mn劳斯吧!一定是的吧!这种特殊的上色方式我肯定不会认错,双厨狂喜!我一直都觉得莫大的画风特别适合春华!没想到竟然真的找了莫大做美宣!] 楼中楼里还有人在猜是不是其它画师,毕竟官方又没有标注专门的画师姓名。 但这些猜测很快都被其他人反驳了,他们说陈念的画风特别具有标识性,许多笔触和细节简直就是把他的大名写在上面。 原来陈念的网名叫Mn吗? 沙弗莱迫不及待地搜索,他刚打出了“M”这两个字母,系统就自动推荐了完整的词条。 好家伙,竟然有六十多万的粉丝呢! 六十万粉丝量在自媒体兴盛的今天好像不算多少,但要知道,陈念只是个刚过了十七岁的高二学生啊! 沙弗莱点进去主页,一条条地往下翻着。 陈念微博营业很少,基本上都在发画,进度大概是两个月一张,偶尔会穿插一些精彩的摸鱼。 摸鱼主要包括一些游戏和动漫的同人图或小条漫,几乎每条微博都有不错的热度。 图里不乏需要打马赛克的内容,陈念会专门做成长图,把好几张正常的图片在最前面拼接,等到最后再放出极有可能会被屏蔽的内容。 或者干脆弄成九宫格的形式,和审核系统斗智斗勇。 沙弗莱兴致勃勃地翻了几条,突然看到了某个过分熟悉的画面。 那是一张速写。 寥寥几根线条构成勾勒出高中男生的挺拔身形,他站姿放松,单肩背着书包,低头拿着手机,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面部的细节虽并未被刻画,却仍能从他的体态中感知到,肯定是个帅哥。 咚咚、咚咚。 沙弗莱的心狂跳起来。 眼前的画面他实在太熟悉了。 因为画里的人,就是他。 当时他考完了信息学竞赛的第一轮,和陈念约了在省城吃饭再去看漫展,他在地铁站等着陈念,结果陈念就趁着那片刻功夫,给他画了张速写。 他还用陈念的铅笔在旁边写了个签名。 沙弗莱仔细去看,果然在签名所在的位置,发现了马赛克的痕迹。 沙弗莱盯着图片,竟然没有点开评论区的勇气。 过了片刻他才深吸口气,按下了中间的评论按钮。 [太太速写画的也好精彩!] [竟然是罕见的帅哥,这是老师的新c吗?] [使劲舔舔prprpr] [今天的卢浮宫就逛到这里了] [头一回看到太太发速写,摩多摩多!] 类似的评论还有很多,大家都非常友好,让沙弗莱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的脸热得要命,忍不住抬起胳膊用手背贴住,试图降温。 面赤耳红。 陈念放在他这个号上的所有画都是虚拟人物,只有他这一张现实当中的速写。 沙弗莱不愿意多想的,可他压根就做不到。 冷静,有没有一种可能,陈念只是对于这张速写比较满意?毕竟画是他在人潮涌动的地铁站里,用一根铅笔花了三十秒钟绘制完成的。 在思绪飘去想更多事之前,沙弗莱赶紧手指上滑,看更早些日子的博文。 陈念的账号没设置近半年内可供展示,沙弗莱一口气翻到了最底端,最早的微博发布在四年前。 也就是说,陈念从初一就开始经营自己的账号了。 从最近的作品一直看到他最早期的作品,沙弗莱能够明确感受到陈念四年以来的进步。 他最早的图是某个知名动漫的同人,评论区里有不少前来考古的粉丝,夸赞陈念进步飞速。 如果他们知道画这张图时陈念只有十二三岁,估计会更加震惊吧? 反正沙弗莱佩服得不行。 凌晨一点多,沙弗莱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手机,他把Mn加为了自己的特别关注,心潮澎湃。 身体困倦,精神上却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陈念画画时的模样。 ——这算不算是知道了他的一个小秘密呢? . [秘密潜藏在神圣花园中,是流露到唇边又难以脱出的爱语,光从她指缝中溜走,又落在他脸上,裙摆沾染了泥土,脚踝被露水打湿,天性中最自然的部分肆意张扬……画得实在是太美了!用语言根本描述不出百分之一的感觉!] [琳老师会说就多说点。] [有文化真好,不像我,只会啊啊啊啊啊啊] 陈念站在盥洗池前刷牙,翻着官博下面的评论。 他作为画师,在六七个软件上都经营着账号,习惯每天早上起床翻看评论和私信,就当提神了。 陈词和他并肩站着,率先打开水龙头漱口,陈念就往侧边让了一步,把位置给他。 得益于官博发的美宣图,他微博一夜涨了很多粉丝,作为Mn,陈念的画风太有辨识性了,被很多粉丝一眼认出。 粉丝量对他而言,就是个每天都会变化的数字,陈念从来都不会点开仔细去看,顶多就是瞅瞅有没有新的私信,某些公司会通过私信联络他,问能不能约稿。 陈念翻了两下,发现了寻求合作会给他发的开头。 又要来单子了吗? 他点开对话框,对方表达了想要邀请陈念进行商业推广的愿望,换句话说就是打广告。 很多大v在粉丝足够后都会接广告,据说推广费能到几千上万快呢,如果卖出去东西了,还可以抽提成。 之前也有商家来找过陈念打广告,文案什么的人家会帮着写好,只需要陈念拿着产品拍几张照片就行。 但陈念觉得万一东西不好,可能会坑人,就全都拒绝了,反正他又不是特别缺钱。 不过既然对方都过来找了,陈念也就随口问了一句: [你们是卖什么的啊?] 才六点,对方肯定没上班,陈念就放下手机,漱口出去吃饭了。 陈念中午回家再去看,对方给了他回复: [我们是做女性玩具用品的,到时候会先给您发货试用,用过之后您可以再考虑要不要接我们的单子,放心吧,我们这个牌子在业内的口碑很好的。] 陈念额头上留下一滴冷汗。 [不好意思啊,我是男的。] [啊?太太竟然是男的吗?真不敢相信!] 对方虽然作为品牌的员工,但也明显是他的粉丝。 陈念确实从未暴露过自己的个人信息,他资料里写的性别,年龄和居住地址全都是假的,只有被强制显示出来的IP在L省。 [那您也可以拿给女朋友使用。] 对方还没放弃。 Mn:[抱歉啊,这个是真的,不行我未成年。] 聊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不好意思,打扰太太了!祝您以后灵感多多,产出更多作品!] Mn:[不客气] 按理说,这事顶多只能算个小插曲,陈念觉得好笑,把私信截图发给了桂芷棋,又跟她大概讲了下情况。 桂芷棋:[笑死我了,我也接到过类似的广告邀请,现在这种产品投广还蛮多的,估计对方是觉得你经常画少女内容,风格又比较细腻,是个女画师吧?] 陈念:[那你同意了吗?] 桂芷棋:[当然没啊!这玩意儿放在家里要是被父母发现了,会被揍死吧!] 如今的小孩早熟得很,十五六岁就基本上什么都懂了,孩子和家长彼此之间保持着心照不宣的状态,谁也不会主动在对方面前去提相关的事。 就像陈念他看似挺开放,经常画各种引人遐想的图,但平日顶多就是和朋友口嗨口嗨,可不敢真干别的事,否则也不至于在陈词主动问他内裤时羞愧难当了。 可恶,怎么又想起来内裤了?!能不能早点翻篇啊!他都已经把那条裤衩洗干净藏进柜子的最深处了! 陈念赶紧把手机放下,他眼角余光瞅着衣柜,心想要不干脆把那玩意扔了算了,留在家里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他不可能会再穿了。 新的一周暂且无事发生,晚自习结束回到家里,陈词早已把所有作业做完,陈念也没别的事干,兄弟俩就关起门来,趴在桌边商量起坏事。 他们正在创建人设。 陈念是搞人设的老手了,他有三四个属于自己的c,也画过许多单主的c,深知如今最流行的设定元素。 “他们肯定会疑惑,如果真有这么一号人,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所以我们要让新的人设有一个不经常出现在公众面前的理由。” 陈念转着笔,说得头头是道。 “直接说身体不好就可以了。”陈词道,“身体不好所以选择休学。” “可以。”陈念点头表示同意,“比如说小时候受过什么伤,一直在进行治疗,沙弗莱应该也没办法查询全校的学生名单吧?” 陈词:“正常情况下学生没权限。” 陈念点头:“那就好,不管怎么样咱先试试,既然他们俩把耳朵后面的痣当作区分我们的一个标志,也可以再设计个小特征点,手腕上的烫伤痕迹怎么样?只要稍微一抬手就能看见,足够明显,也不用担心他俩会发现不了。” 陈词:“好弄吗?” “好弄。”陈念说干就干,他立刻跑去书房拿来自己的油画颜料,在手背上作画,短短五分钟,一个小小的烫伤疤痕,就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他左手上。 “怎么样?”陈念把手举在空中。 “很像。”陈词拿着他的手,凑到眼前仔细观察,陈念的画工极佳,如果不去上手摸,基本难以判断出真假。 “这样就够了,反正也不会和他俩直接接触。” 陈念蔫坏地嘿嘿笑了两声:“那么现在,该给我们的新兄弟取个名字了!” 计划非常迅速地得以执行。 陈词每周二、周四和周六晚上放学回家,都会抽出时间和傅天河视频,主要是解决傅天河对错题的一些疑问。 周日晚上在KFC的补习过后,傅天河慢慢掌握了陈词交给他的办法,他从1号元素开始,翻书整理有关每个元素的详细内容,完成了就发给陈词看,让他检查有无缺漏之处。 这种方法整理所带来的记忆效果特别好,傅天河训练休息的间隙,就从口袋里掏出来看上两眼,曾经让他头痛的化学方程式逐渐变得熟悉。 连化学老师也注意到了傅天河短短几天内的变化。 她特地把傅天河喊到办公室交流。 老师们都知道傅天河家境困难,还要抽空打工,放在学习上的时间少也正常,如果一昧要求他学习成绩,反而会给傅天河造成更大压力,所以不敢太督促他。 化学老师:“最近怎么变得这么认真了?” “感觉突然开窍了。”傅天河挠头笑了笑,他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那几张纸: “没事的时候我就拿出来背背,反正训练中间会休息好几次呢,把这些小时间利用起来,效率真的会更高。” 化学老师欣慰又惊讶,由傅天河亲手写下的梳理相当详细,一看就是下了功夫。 “有不懂的内容尽管过来问我,要不然你大课间来我这里补补课?你其他科目的成绩都很不错,就是化学拉分太厉害,要是能把这一科提上去,能当全班第一。” “谢谢老师,但我现在已经有人帮忙补课了” “有人帮忙补课?” 以傅天河的经济水平,不可能在外面找补习班。 化学老师:“是你认识的哪个朋友吗?” “嗯,新认识的同学,也是咱学校的。”傅天河朝周围望了圈,确定其它老师都在做各自的事情,压低声音道:“老师您能帮我保密吗?” 他实在太想分享心中的喜悦了,他跟沙弗莱是战友关系,傅天河不太好意思对沙弗莱说自己其实特别喜欢和陈词共度的时光,而面对其他朋友和同学,又得做到保密。 如果跟老师说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化学老师只负责教他们特长班,平时除了开会也不会去知行楼,她大概不认识陈词。 “可以啊,我会帮你保密的。”化学老师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傅天河神神秘密的,脸上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完好的左眼中流露出兴奋。 傅天河悄声道:“给我补习的人是陈词,你知道吧,就是这次月考年级第一的陈词。” “真的吗?!”化学老师着实吃了一惊,她当然知道陈词,这位新转过来的学生已经成了全校老师口中的名人,除语文之外全科满分,这是学校里前所未有过的离谱成绩。 竟然是陈词给傅天河补习?他俩又是怎么认识的? 化学老师没亲眼见过陈词,也就不知道,其实这位年级第一是她的学生陈念的亲哥。 “偶然吧,现在他周二周四和周六晚上会给我视频讲题。”傅天河说完,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要不是还得和沙弗莱一起借着兄弟俩互换的机会整蛊,他都想昭示天下,向所有认识他和不认识他的人炫耀一番。 化学老师彻底理解了为什么傅天河会进步得如此神速。 陈词既然能达到那么优越的成绩,肯定有一套独属于他自己的学习方法,而他也把这一套方法传授给了傅天河。 虽然从未见过,但光是这一点,化学老师就确定陈词绝对是个很善良的好孩子,愿意把自己的独门绝技无私分享给其他同学。 “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你有问题最好过来问我,陈词同学还得自己学习,尽量给他节省些时间。” “嗯嗯,我知道的,谢谢老师。” 傅天河迈着克制的脚步走出老师办公室,出了门的下一秒,就蹦哒着往教室里走。 在教室门口,他差点撞上恰巧出来接水的陈念。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傅天河后退着连声道歉。 陈念饶有兴趣地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笑着问道:“是遇见什么好事了吗?这么高兴,也分享给我听听?” “没有没有,我就是发泄一下多余的精力。”傅天河故作镇静。 陈念轻轻笑了声,从他身边过去。 傅天河回头看,赫然发现少年右耳后侧,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浑身汗毛在这一刻骤然耸立。 什么?难道他是陈词?! 不可能吧!前两节课的时候他看着还没有痣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出现了?难不成是陈词陈念趁着大课间跑操换了过来? 但刚才的表情和举止,不该是陈词会有的。 不对,好像也不能依靠这个来判断,沙弗莱那天早上约陈念去他家里,就是觉得少年一会像陈词,一会又像陈念,到最后也没做出准确的判断。 傅天河脸上烧得滚烫,如果是陈念那没什么关系,但如果是陈词,岂不是意味着自己洋洋得意的傻样,全都被少年收入眼中? 也太社死了吧! 傅天河一改之前的欢脱气焰,夹着尾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本来打算趁着上课之前再背背化学方程式的,结果完全静不下心来。 陈念,或者说陈词,或者说不知道是陈念还是陈词,怎么还不回来? 接个水而已,至于这么长时间吗? 傅天河望眼欲穿地盯着教室前门,又等不及地把视线移到窗口处,这样能提前两秒钟注意到少年身影。 终于在两分钟的焦急等待后,他看到了少年从水房方向朝前门走来。 侧脸平静,面无表情,琥珀色的眼眸直视前方,身体以最自然的姿态行走。 轰隆—— 傅天河的脑子一下子就炸了。 这是陈词啊!陈念平时走路姿态要活泼得多,也只有陈词会如此稳重吧!!! 傅天河木然地望着少年从前门进来,端坐在他的位置上。 就连坐姿也像陈词的风格。 傅天河紧盯着少年右耳后的小痣,心中默默流泪,后悔自己方才行为之时,突然看到对方转过身来,对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你怎么回事啊?怎么看起来闷闷的?”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被傅天河以为是陈词的少年脸上,几乎把他吓了一大跳。 “啊啊?不开心?我、我有吗?”傅天河结结巴巴道,大脑有片刻的短路。 他伸手摸了摸脸,似乎想要把表情变为更为合适的样子,最终只挤出来个略显尴尬的笑容。 陈念“噗”的一声笑出来。 他拿过桌上的速写本和铅笔,对着傅天河道:“你表情真的好精彩,能不能麻烦保持一下,三十秒就够了。” 陈念说着在速写本上唰唰画了起来,铅笔头摩擦纸张发出沙沙声响,落在傅天河耳中像极了无线电的嘈杂,此刻他的大脑就是处在混乱当中的接收器。 他很完美地保持了表情。 陈念用了一分半钟,画了个差不多,他心满意足地停笔,把速写本翻过来给傅天河看。 傅天河:“……” 面前没有镜子,但看这张画和看镜子的区别不大,陈念画得实在活灵活现。 是的,傅天河已经彻底确定这是陈念了。 除非陈词也会画画。 等等,他又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因为开学第一天中午的小巷里,陈词确实用过包里的颜料和画笔。 当时他还觉得墙上涂抹的痕迹很抽象,非常具有艺术气息。 ……这个世界,毁灭吧! “你觉得怎么样?”陈念问。 傅天河:“挺好的,不愧是你。” 陈念笑着抬手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就转过身去了。 傅天河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但很快,他视线陡然一滞。 ——那颗痣不见了。 他刚刚分明看到少年耳后有痣的! 什么情况?怎么转眼间就没有了?难道说刚才他眼睛出了问题? 有没有可能是某种脏东西? 少年一直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没动过,不存在突然换人的可能,所以其实坐在自己面前的一直都是陈念? 傅天河彻底在风中凌乱了。 而陈念藏在抽屉里的手,不动声色地将化妆棉团成一团,塞进垃圾袋。 原本洁白的化妆棉中间浸了亚麻籽油,一团黑色被晕染。 陈念也是试了才知道,眼线笔的痕迹同样也能用平日里稀释颜料的油性溶剂擦掉。 嘛,不知道这下,傅天河会想些什么呢? 傅天河脑袋里的问号并没有因时间流逝而消失,反而越来越多。 难不成陈词和陈念拥有着替身使者的绝招,可以在一瞬间完成互换? 他眉头紧皱地仔细思考,感觉今天他见到的人应该一直都是陈念,只不过在他路过窗口时,神情比较平淡,看着才像陈词。 至于耳后的离奇出现又离奇消失的小痣,大概是他眼花,看错了吧? 直到下午训练,傅天河还在思考,就连教练都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主动过来问道:“怎么了,感觉你魂不守舍的。” 傅天河赶忙笑笑:“没事,就是有个挺困扰的问题想不明白。” 体育老师:“什么问题?” 傅天河:“这个世界上究竟存不存在异能?” 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其实吧,这事儿也不好说,要是你能把成绩再提上零点五秒,我就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异能。” 同学们轰然笑了起来,只有他们这些练体育的才知道,想要做出区区零点五秒的提升,有多么困难。 傅天河也笑了,心情轻松许多。 没什么好纠结的,今晚回家之后,他还要和陈词视频学习错题呢。 当然,傅天河也不忘在空余时间掏出手机给沙弗莱发消息,汇报情况。 第一节晚自习结束,沙弗莱偷偷把手伸进书包里,低头看手机。 他的动作相当隐秘,只有坐在旁边的陈词清楚发现了这一违规举动。 沙弗莱之前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学生,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带着手机上学了呢?是因为几次看到陈念从包里掏出平板,受到影响了吗? 还是说为了和傅天河及时地进行沟通? 事到如今,陈词彻底确定,傅天河和沙弗莱两个人认识,并且早就开始通风报信了。 他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做着手中的题,其实心里也能猜到,大概是傅天河给沙弗莱发了消息。 陈念估计是临时想到了某种行动方法,并且付诸实际了。 至于陈词的准备,则是在今天放学之后。 兄弟俩骑着各自的车子,一前一后地抵达家中。 陈念进家连鞋都顾不得脱,立刻掏出颜料,在左手手背上绘制出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伤疤。 陈词趁着这会儿准备了他要给傅天河讲的内容,不得不说傅天河确实聪明,短短几天就已经掌握方法上道了。 也许等到这学期结束,把化学提升到及格总分,达到五百八并非异想天开。 10:20,傅天河的视频准时拨打过来,透露着迫不及待的味道。 陈词一般会给他上到十一点或者错题全部讲完就结束,速度快的话也就十五六分钟。 “晚上好!”傅天河上半身只穿了背心,明明天气开始转凉,他看起来却还很热,脸上都红扑扑的。 “晚上好。”陈词掀开书本,一句废话也不说地直接开始了辅导。 五分钟之后,傅天河偶然抬头去看屏幕,意外发现有一只手出现在画面当中。 它并非陈词的手,陈词双手正按在书本上给他讲题。 也不像陈念的手,因为这只手的手背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陈年伤疤,烫伤留下的小块暗红色痕迹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而是永远烙印在皮肤上。 这是谁的手? 傅天河脑子里冒出问号,看它的大小明显属于和他们同龄的少年人,而且肯定不是陈念,因为陈念的手上没疤。 难道说,陈词家里除了陈念和他们的父亲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和他们同龄,却从未出现的少年? 这时,那只手似乎意识到自己误入镜头,迅速地收了回去。 殊不知傅天河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很快,那边又隐隐传来陈蔚的声音,有点模糊,但傅天河听得认真,恰好能够辨认出来。 “安安,你怎么在哥哥们的房间里?先出来吧,别打扰他们。” 安安,哥哥们? 傅天河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无比离谱的猜想—— 陈词和陈念……该不会是三胞胎吧?! 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就连互换这样的离谱事儿都发生了,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在认识陈词和陈念之前,他也没想到双胞胎的能搞出这么多花活啊! 傅天河赶紧记下来关键线索,他有点懊恼自己当时没眼疾手快地截图,把证据保留下来,如果能让沙弗莱看到,肯定会更有帮助。 接下来的补习过程一帆风顺,没再出现任何形式的意外。 估计就连陈词自己都不知道,其实有一只陌生的手偶然出现在了屏幕当中,还恰好被他看了个正着。 陈词:“怎么样?都听懂了吗?” “都听懂了。”傅天河回过神来,信心满满地回答,经过陈词这一阵的引导,他也上道了,原来开窍是这种感觉。 “那好,化学老师不是说明天要测试,我等着看你的成绩。” “我也等着。”傅天河笑道,“好期待啊。” 挂断了电话,傅天河连手机都没拿过来,直接伸手点击和沙弗莱的聊天框。 他迫不及待地拨打电话。 这次沙弗莱接地很快,他手机就放在旁边,正在写代码。 “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傅天河克制不住声音里的兴奋,听起来甚至都有点癫狂,“猜猜我刚才和陈词上课视频看见啥了?” “什么?”沙弗莱见他这副反应,好奇心一下被勾了起来。 傅天河个性热情活泼,但也算比较沉住气,能让他兴奋成这个样子,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情况。 傅天河:“陈词给我讲题的时候,我在视频里意外看到了一只不属于他的手!” 沙弗莱:“陈念误入了直播现场?” “不,那只手明显不是陈念的,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左手,他左手的手背上有一道小小的烫伤疤痕,暗红色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烫伤疤痕?”沙弗莱不及的陈念手上有那么一道痕迹,做游戏的三天里,他没少仔细观察陈念的手,那是一双堪称完美的手,每每握着画笔都流露出独特的美感。 “而且重点来了!之后我就听到陈词陈念的爸爸在外面说了句话,距离太远,声音有点模糊,但我还是听了个大概。他说,安安快出来,别打扰你哥哥们学习。” “哥哥们?”沙弗莱和傅天河作出了完全相同的反应,左侧关着的显示屏映出了他错愕的样子: “也就是说,其实陈词和陈念有可能是三胞胎?!”:,,. 33 第 33 章 人体彩绘梦和东北二踢脚…… 傅天河猛地一拍大腿: “我也是这么想的!有没有一种可能, 其实某些我们都觉得奇怪的时候,是那个神秘的老三过来见的我们?” “不会吧,这也太离谱了。”沙弗莱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双胞胎也就算了, 三胞胎的几率也太小了吧?” 傅天河:“我们连双生子互换这种离谱事都遇到了,三胞胎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话说的倒也不错……”沙弗莱转变思路, “关于这个可能存在的老三, 还有什么其他情报吗?” “我听着他好像叫安安,可能名字是陈安吧。”傅天河忍不住笑了,“念慈菴, 陈爸爸可真会取名啊,突然感觉嗓子痒痒的。” 沙弗莱摸着下巴沉思:“我还是感觉有点不对劲, 因为陈念过十七岁生日的那天发了空间, 我看到他吃饭的照片里只有三副碗筷,如果是三胞胎的话, 再加上陈爸爸, 应该至少有四副才对。” “你说的对。”傅天河也冷静了下来,“还是暂时先当成一个线索记录下来吧,说不定是我听错了呢。” “其实如果有机会,最好还是到他们家里去看看具体情况。” 沙弗莱有些苦恼, 既然兄弟俩还打算继续演下去,那就肯定不会主动邀请他们请去到家里。 “甭管咋样,这是个相当重要的情报。”沙弗莱郑重其事道, “多亏了你,我们才能注意到这一点。” 傅天河笑道:“不客气,我也乐在其中嘛,感觉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上个学竟然还能获得这种刺激体验,实在好玩。” 挂断电话,沙弗莱打开桌面上被命名为“探案卷宗”的文档,输入傅天河最新获得的线索。 还有早上傅天河遇见的突然换人也非常奇怪。 自从知道兄弟俩在假扮对方,他们都对耳后的痣非常敏感,怎么可能就恰到好处的看错了呢? 沙弗莱总感觉好像还发生了别的事,但自己和傅天河就是想不到。 算了,顺其自然吧,等合适的时机自然就会发现,没必要强求。 反正他们不都很享受现在猜来猜去,搞碟中谍的快乐吗? 沙弗莱并未放下手机,而是顺势点开了橙色大眼仔的软件。 他最近又多了个新爱好,偷看陈念的社交账号。 陈念在每个平台都用着Mn的网名,所以沙弗莱下载了大量和绘画相关的软件,一搜就能找到哪个是他。 陈念主要用Lfter,小红书和微博,米画师只会发一些稿件。 沙弗莱还为此专门研究过米画师的正确使用方法,根据上面的档期设置,能推测出来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沙弗莱觉得自己就像个痴汉,窝在阴暗的角落里,注意着有关陈念的任何微小讯息。 万一陈念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觉得他有点恐怖或者恶心? 他也知道这样不好,但就是控制不住,毕竟他能和陈念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太短了。 嗯……也许他可以在网络世界,通过另一种方式接近陈念? 沙弗莱修改了米画师的id,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正儿八经的约稿人。 他注意到陈念十月下旬的档期还空着,就尝试着创建邀请。 其实沙弗莱也不知道约什么,这是他第一次约稿,有很多地方都不太懂,他浏览了其它使用者的邀请内容,汲取经验,又在备注上写了一大堆,充分展示出了想要邀请的诚意。 以及给了一个陈念应该无法拒绝的价格。 希望陈念能看到吧。 沙弗莱忐忑地放下手机。 嗡—— 陈念坐在书房里练习油画,被随手撂在地上的手机震动一声。 陈念的米画师绑定了手机号,一旦有人邀请会发短信给他,防止错过,但他一般不会有这种烦恼,因为邀请他画稿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陈念有时候看都看不过来。 陈念接稿从来都是只接一个,不会往后排档期,他愿意接哪个也全凭眼缘,如果是他喜欢的设定和内容,就算价格相对较低也没关系。 手上沾染了颜料,陈念就没先看,等到11:20准备休息,他才跑去洗手,拿起手机。 其实他最近都不怎么打算接稿了,一个是比较忙,另一个是之前的商稿和游戏制作画得他太累,陈念想搞点自己的创作,休息休息。 但是吧,这个价格开的实在也有点太吓人了! 五位数的私稿,就一个单人设定,也有点太夸张了吧! 现在的绘圈有些画师收费挺离谱的,就比如稿位拍卖,价高者得,动不动就卖到上万甚至几万,虽说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陈念知道有一些这么搞的画师会直接偷税。 他更习惯走平台,该缴的税款平台会给代办。 这个价格……实在有点让人心动啊。 而且看看截稿日期,足有三个月呢,到时候他应该会休息得差不多吧? 先聊聊吧,如果对方愿意,他可以慢慢画。 陈念点击头像,和这个名叫“东北二踢脚”的甲方私聊。 “睡觉了。”陈词在卧室里喊道。 “来啦!”陈念赶忙应了声,随手接水抹了两把脸,回到卧室爬进上铺。 Mn:[您好,可以先发给我详细内容和要求,我明天再看,如果合适的话会接。] 发出这句话,陈念关上平板,明早还要上学,先赶紧睡觉吧。 殊不知沙弗莱因为这句回复兴奋了好久。 陈念上钩了! 他说明天再看,应该是要休息了。 得赶紧把要求编出来。 沙弗莱绞尽脑汁地思考,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自己想要的内容。 翌日清早,陈念仍是被陈词无情唤醒的。 无论睡到几点,只要不是自然醒,他都会很困很困。 “五分钟……” “别五分钟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怎么不说提前五分钟?”陈词不依不饶地透过栏杆戳他腰间。 陈念把身子弯成了一张侧着弓闪躲,陈词确实够不着了,但他调整目标,直接抓住陈念露在被子外面的脚丫子。 “快起床,要是迟到我不会帮你互换的。” 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一种威胁了。 陈念痛苦地呻.吟一声,挣扎着坐起身。 为了提神,他从枕头旁边摸出平板,随手打开最近启动的软件。 私聊里东北二踢脚给他发来了详细的要求,文字设,也就两三百个字,和之前陈念接到过的近万字小作文相比,简直太简略了。 十六七岁的少年,黑色短发,琥珀色的眼睛,性格开朗狡黠,赛博朋克或者末日废土风格,具体的细节陈念可以自由发挥。 看起来蛮简单的嘛,陈念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大概的想法。 他也差不多清醒了,就下床洗漱。 等到洗完脸,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怎么感觉这些条件听起来有点像自己呢? 不会吧!陈念又赶紧打开私信看了一遍,确实有点像他。 可能因为所有元素都比较烂大街?黑发琥珀眼的少年,性格开朗,放在设圈里一点都不潮流。 巧合,肯定是巧合。 他从未在社交软件上发布过有关三次元的任何信息,就算是再狂热的粉丝,也不可能知晓他的真实情况。 陈念放下了心,价格实在让人心动,而且工期充足,他答应了下来。 Mn:[行,不过最近比较忙,可能需要半个月才能出草图,如果在这期间有什么还需要补充的内容随时给我说,在线稿完成之前都是可以进行调整的。] 陈念发过去消息没过几秒,对方就回复了。 东北二踢脚:[好的好的。] 怎么甲方也起这么早啊,难不成和他一样也是苦逼高中生吗? 陈念就随便一想,没放在心上,既然截稿日还远,他就不急着画。 殊不知沙弗莱捧着手机,期待得要死。 陈念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设计呢?他会不会察觉到,自己的那些描述,其实就是他本人? 答案可能要很久才能最终揭晓。 平平无奇的一周过得飞快,期间陈词和陈念只互换了一次。 那天陈念起晚了,他们趁着上午跑操的大课间换回来,时间比较紧,也没搞小计俩。 傅天河和沙弗莱紧盯不放,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尤其想要找出陈安存在的证据。 比如沙弗莱偶然在晚饭时间看到陈词去小卖铺买了三包零食 会不会是要带回家,他们兄弟三个分着吃? 再比如说陈念偶然问过傅天河,市里有没有哪家饭店有比较实惠的四人餐。 应该都能算作某种证明吧? “不行,我有点不想再猜了。”傅天河脑袋瓜子生疼。 他总感觉可能其实并没有所谓的第三个人,但每当他表示怀疑之时,又会有新的线索出现。 “要不咱直接戳穿吧,我们两个实在太被动了。”傅天河认真道,“本来咱合作就是想忽悠回去的,怎么感觉现在被忽悠的还是我们俩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沙弗莱苦笑着认栽,“明明也没有证据支撑,但就是觉得玩不过那兄弟俩,或者可能是三个。” 傅天河:“要不别等物理学竞赛了,找个合适的日子直接摊牌吧,你什么时候有空,咱见面聊聊?” 沙弗莱:“我这周六要去省城参加信息学竞赛,当天下午回来。” 傅天河:“这么巧,我周六也要去省城,一起吗?” 沙弗莱:“好啊,你去哪里?” 傅天河:“我定做的义眼片弄好了,到医院拿。” 沙弗莱:“行,那咱就一起出发,我考试需要一整个早上,你可能得等等我再一块回来。” 傅天河:“没事,我在医院弄完应该也挺久的。具体的计划我们可以在去的路上商量,你坐火车去吗?还是家里人送?” “我坐火车。”沙弗莱回答道,其实这个周六卡琳娜休班,本来打算开车带他去的,还是让妈妈省点时间吧,和傅天河同去还能在路上聊天。 沙弗莱:“如果我们一起去得周五晚上放学就出发,我早八点就要开始比赛,当天再赶过去可能会来不及,咱俩到了之后直接找个宾馆住一夜吧。” 傅天河:“我都行。” 挂断电话,傅天河抬起双手搓了搓脸,是时候结束这场斗争了。 谁也不知道再继续下去,还会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情况。 性格冷静成绩绝佳的陈词,醉心艺术活泼开朗的陈念,还有一个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左手手背上有烫伤痕迹的陈安。 要是能找个机会看到全校高二学生的名单就好了,傅天河默默地想。 既然陈词和陈念都在这所学校读书,如果他们真的还有一个弟弟,肯定也会是本校的高二生。 “你觉得他们俩会信吗?”陈念翘着脚趴在床上,探头问下方的陈词。 他小腿晃着,脚丫子相互磨蹭,偶尔还去蹬墙。 陈词捧着kindle看书,关着灯的情况下电子书的墨水屏幕仍旧柔和:“我不知道,不过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会不会信已经不重要了。” “我觉得还是很重要的。”陈念重新躺好,脑袋陷进柔软的枕头里,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我想赢。” 陈词锐评:“胜负欲在奇怪的地方被激发出来了啊。” “这是咱持续时间最久的一次互换了吧,如果有一天要揭开真相,也得是我们俩主动选择才行。” 陈念小声嘟囔道,他思考着假装成陈安出现在沙弗莱或傅天河面前的可能性。 陈词:“你就不怕沙弗莱再为了试探身份,说出其他奇怪的话来?” 陈念知道陈词指的是什么,脸腾地热了,他再次用手肘撑起身子往下看:“能、能说什么奇怪的话啊!而且就算他说了奇怪的话,和我又有一毛钱关系吗?” 陈词:“这我不好说。” “你跟傅天河不也挺亲密嘛。”陈念无意识地用脚踩着被子,“抽时间帮他补习,借给他钱,还经常和他出门。” 陈词:“我们这些都属于朋友之间的正常社交,比不上你和沙弗莱。” 奇怪的攀比莫名其妙地开始了,而且是那种谁都不想获胜的攀比。 陈念自知理亏,率先闭了嘴。 说实话他确实挺想再见沙弗莱的,只不过没多少机会,又不像哥哥和傅天河一样,可以用补习为由出门见面或者每隔一天就视频连线。 对了,他们那个游戏制作比赛什么时候出结果? 等结果出来,他们就能再聚,根据评委们的打分和标语,总结作品的优点和不足吧? 陈念胡思乱想着,不知何时睡着了。 梦里他正敲着一扇门,过了好久,门才终于打开,一道稍显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这道身影有着他相当熟悉的体型,金发紫眼,面容宛若画室里用做素描练习的石膏像,甚至明暗关系因为生动变得更加清晰。 他全身只有腰间围着一条浴巾,堪堪遮住膝盖上方,所有的线条和肌理都一览无余地展露在眼前。 多么完美的模特啊! 他走进家门,客厅和他印象当中的同样宽敞,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入眼眸,让一切的一切呈现出更加绝妙的色彩。 梦境远比现实斑斓。 沙弗莱有些害羞地问他:真的需要这样吗? 陈念给了肯定的回答。 于是沙弗莱解开浴巾。 陈念得以观察到更多地方和更多细节,他绕着沙弗莱走了一圈,对方略显急促地站在客厅中间的地毯上,手臂的肌肉紧绷着,明显想要遮挡,却又强迫着自己不要动弹。 他兴奋勃勃的从包里掏出笔,并非速写和素描练习会用的铅笔,而是很粗的狼毫尖头。 没有画板,也没有画布,因为他的第一笔,直接落在了沙弗莱身上。 内容相较于陈念之前的梦境,实在有点太惊世骇俗了。 不过处在梦中的他,全然地乐在其中,可能是潜意识里的思维明确知晓,这是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允许的梦境吧。 他在这具年轻火热的身躯上作画,光怪陆离的色彩,蜿蜒起伏的线条,究竟勾勒出了怎样的作品?陈念看得并不清楚。 他做过的所有梦境一向模糊,就好像在梦里读了一本精彩绝伦的,却偏偏完全看不见里面的真实内容。 随着他的作画,沙弗莱慢慢放松了下来,陈念记不太清画完之后他们还做了些什么。 在夕阳照射的落地窗前进行人体彩绘,是不是也代表着……他潜意识里某种不为人知的期待? 究竟勾勒出怎样的色彩? 最后他把画笔递给沙弗莱,让他也尝试一番。 至于对方尝试出来了个什么东西,陈念并不知情,因为他的梦醒了。 “快点起床。” 哥哥的声音是如此的冷酷绝情,把他从充满艺术气息的浪漫梦境中拖拽而出,拉进冰冷无趣的现实。 陈念无奈地哼哼两声,用枕头蒙住脑袋,希望能重新回到梦中去看最终结局。 只可惜他已经醒了。 就算再无奈,也只能怀着满心凄然起床。 直到坐在饭桌前,陈念才勉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把头垂得更低,不让陈词和陈蔚发现脸上可疑的泛红。 这就是个梦而已,出现在他梦中的沙弗莱又不会知道。 只要自己不说,就是个独属于他的秘密. 只可惜,陈词对他太熟悉了,一眼就发现了陈念极力隐藏的窘迫。 两人在楼下推车时,陈词随口问道:“你怎么了?” “啊?什么怎么了?我没怎么。”陈念眼神往旁边瞟着掩饰道,”快点走吧,感觉要迟到了。” 陈词骑车的速度更快,陈念习惯慢慢悠悠地感受清晨的氛围,所以一般来说兄弟俩同时出发,但陈词总会比陈念早两分钟抵达学校。 这样挺好的,两人错开一点时间进去,也能省得互换会被旁人轻易发现。 陈念本以为这就是普通的一天,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慢慢忘掉离谱的梦境。 然而偏偏事与愿违。 中午放学,他推着车走出校门,刚要骑上去,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喊: “陈词!” 什么?哥哥也在吗! 陈念下意识地回头,他没能找到陈词,却一眼就看到了正朝他跑过来的沙弗莱。 陈念下意识握紧了车把手,他思考了半秒钟要不要立刻飞驰而去,就在这片刻的功夫,沙弗莱已经跑到了他面前。 “你怎么这么快?”沙弗莱有些气喘,“出门的时候还看到你收拾书包呢,结果竟然在我前面。” “是你下楼和路上走得有点慢吧。”陈念尽量假装成哥哥的样子,其实沙弗莱知道他们互换在演,他不必装得太像。 但陈念只是想借助冷静寡言的样子,掩盖内心深处的不安。 毕竟看到沙弗莱的第一眼,他就想到了昨晚梦境里的人体彩绘。 沙弗莱:“对了,我们的游戏制作比赛可能下周就会出结果。” “这么快!”陈念吃了一惊,“我还以为得等一两个月呢。” “我也不知道这次怎么会这么快。”沙弗莱笑道,“等出来的那天晚上,你来我家住吧,这样第二天早上醒来就能一起看到结果了。” “好啊。”陈念一口答应下来,反正又不是没在沙弗莱家睡过。 不对,应该说休息过,睡过这个词也太微妙了。 两人边走边聊了大概三四分钟,陈念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怎么跟着我往这边走啊?你家不是在相反方向吗?” “噢,我今天去亲戚家,看样子正好和你顺路。”沙弗莱笑得人畜无害,“你急着回去吗,急着回去的话就先走吧。” 其实陈念挺想借着这个机会和沙弗莱多聊聊天,但他又担心如果再耽搁一会儿,哥哥会追上来。 这事儿他们心知肚明就算了,要是当场被戳穿,可就真的输了。 “我想早点回家吃饭,然后睡觉,睡不够的话,下午会一直没精神。” 陈念狠狠心,还是拒绝了。 “行,那你走吧。” 沙弗莱目送陈念蹬上车子,消失在路口的车流当中,他站在原地耐心地等了片刻,陈词的身影出现。 少年并未注意到驻足自己,赶着绿灯骑过和陈念完全相同的路。 风吹动他的发梢和校服下摆,清爽至极。 要不找个机会去陈词陈念家里看看?沙弗莱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傅天河知道兄弟两家的具体地址。 如今他们这边最大的倚仗,就是陈词和陈念应该不知道他和傅天河其实在随时联络。 在学校里的日子似乎又快又慢,每天都过得格外充实,转眼就到了被期待着的周五。 傅天河在学校门口等了片刻,沙弗莱很快背着包出来。 他们明天中午就回来,用不着带行李,只需拿好手机。 打车去火车站,时间卡得正好,过完安检刚开始检票,他们就直接到站台上等待。 傅天河:“周天我约陈词去书店,等看完书就以找个地方吃饭为理由,引他去万达。” 沙弗莱点头:“正好我和陈念玩的那个游戏有线下联动,我也有理由约他出来,到时候就算要见面,也得整出来惊喜才行。” 他们商量着上了车,越说越兴奋。 周围的乘客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们,两个明显是高中生打扮的高大少年并肩坐在绿皮火车靠里的位置,神情间隐含激动,讨论着某种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长相实在都太扎眼了,其中一个明显是外国人,铂金色的短发在众多黑发中实属异类,那双深邃眼睛更是奇特的紫色。 这个世界上竟然真有人类的眼睛是紫色的啊? 坐在两人对面的年轻女性百度搜索,原来如此,据说全世界只有六百个人拥有天生的紫色眼睛,如果一个人有紫眼,那么他的祖辈一定是亚欧混血。 还有他旁边的那个男生也挺惹人注意,他的左眼是正常的黑褐色,右眼竟然金灿灿的,是美瞳吗?哪个牌子能亮得如此纯粹? 而且他身材好好啊,现在的男高中生都这么高质量了吗? 三十分钟的车程很快结束,沙弗莱和傅天河也讨论出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至于具体的细节,需要他们随机应变,设定的内容越多,反而越容易出意外,不如到时候再看着办,只要整体的大方向把握准就行。 沙弗莱在考试的学校附近订了宾馆,距离傅天河明早要去的人民医院有点远,但他坐地铁可以直达,倒也挺方便。 标间里有两张一米二的床,傅天河和沙弗莱各自占据了一张,他们轮流洗过澡,躺下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但谁又没急着休息,两人捧着各自的手机,分别和陈词陈念聊天。 “我先给陈词说,然后你到明天再给陈念讲吧。”傅天河对沙弗莱道,“虽然他们不知道咱认识,但如果一块发出邀请,有可能会被往这个方向怀疑。” 沙弗莱:“嗯,我明天考完试再约陈念。” 傅天河直接给陈词说,他想到城市书房里选点教辅资料,问陈词星期天下午能不能陪他一块,可能到时候还得借用书房会员。 陈词答应了,傅天河的理由再正常不过,让人很难产生怀疑。 傅天河:[对了,明天我可能没办法按时完成你布置的学习任务,我明早要到人民医院拿义眼。] 陈词:[行,那明天晚上就别见面了,你在家里做做题,等后天下午去书房,可以再找时间补习。] “我这边搞定了!”傅天河兴奋道;。 不用他说,陈词就做出了最有利他们的选择。 “搞得我压力有点大啊。” 沙弗莱搜索游戏线下联动的消息,周末下午再去联动店,不知道人会不会特别多,希望老天爷能看在他平日里积善行德的份上,稍微帮帮忙。 34. 营养液5000加更 他倒要看看两个人…… 慢慢的,两人都不再说话。 傅天河率先把手机放下,沙弗莱明天还得考试,得休息好才行,希望自己今晚睡觉别发出什么声音,影响到他。 翌日清早两个人一同起床,退房之后沙弗莱去考试,傅天河乘坐地铁前去人民医院。 人民医院无论何时永远人满为患,等排到傅天河,已经是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戴上试试,还是按照你原来的款式做的。” 宋大夫看到傅天河,原本出诊的疲惫都被消解了许多。 这孩子对他而言本身就是奇迹和希望的代名词,在治疗和诊断水平还不够先进的十几年前,傅天河的存活对于他们眼科的所有医生而言,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傅天河取下旧的义眼,装上新的,果然要贴合许多,而且更加灵活,酸涩的异样感似乎也有所减少。 “挺合适的。”他对着镜子观察眼球转动的情况。 义眼很灵活,只要别趴在他脸上使劲看,正常的社交距离下,很难有人能发现他其实少了一只眼睛。 “先戴半小时适应适应,如果有问题还可以调整。” 宋大夫没急着叫下一个号,开始问起傅天河生活当中的问题:“最近过得怎么样?还在打工吗?手里的钱够不够?” 傅天河:“挺好的!我前几天把汽修厂里的工作辞了,打算专心学习,离高考就两年了,还是冲一把吧,有非常好的朋友借了我生活费,说等我高考结束之后打工再还给他。” “这么好啊。” “他特别好,而且还抽时间给我补习呢。”傅天河叭叭地说了一大通,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更多人介绍陈词究竟有多聪明、有多善良。 说到一半,傅天河才意识到他还在门诊,停住话音:“我是不是耽误您工作了?” “没事,我听着也觉得有趣,你能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我也觉得。”傅天河挠着头嘿嘿直笑,他没再多说,把时间留给其他的病患,作为患有眼部疾病的人,他知道大家有多么期待能够尽快看上门诊。 试戴了半个小时,确定义眼片非常合适,傅天河就告别宋大夫,离开医院。 他直接去沙弗莱考试的学校门口等待,抵达之后没过多久,就听到考试结束的铃声。 沙弗莱算是整个学校里第一批出来的考生,看到他的表情,傅天河就知道肯定完成的不错。 “怎么样?” “挺简单的,前几轮对我来说就是走个过场。” 沙弗莱的言论成功引得了旁边其余考生们的注意,但傅天河明白这可不是说大话,沙弗莱绝对有这种能力。 傅天河:“那就行,咱回去吧。” 沙弗莱:“先吃个饭吧,我看着附近有一家店好像挺不错的样子,咱过去瞅瞅。” 午饭是沙弗莱请的。 傅天河除了自己的车票,半毛钱都没额外再花,他其实想跟沙弗莱平分饭钱和宾馆费用来着,被沙弗莱拒绝了。 “没事,这点钱还不够我游戏里充648的,等咱高考完之后你再请我吧。” 傅天河只能把感激默默放在心里。 很多人都因为残疾或多或少地受到过歧视,傅天河是真不太记得自己有过类似的遭遇,他身边遇到的所有人对他都非常好。 也可能是遇到过,但被他选择性地遗忘了。 反正只要不记得,就相当于不存在。 等待上菜的功夫里,沙弗莱给陈念发消息,问他明天下午要不要去游戏的线下联动店。 陈念:[什么?最近有联动吗?我都不知道唉。] 沙弗莱:[有的,我查了学校附近就有一家联动店,你作为美宣画师不去凑个热闹,合适吗?] 陈念:[去是肯定要去的,几点啊,周日下午的话人会不会比较多?] 沙弗莱:[我刚考了信息学竞赛的第二轮,今天可能会有点来不及,明天要不先去看看?] 陈念:[行,反正我都有时间。] 陈念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对旁边的陈词道:“明天下午我要和沙弗莱一起去游戏的联动店里玩。” 陈念习惯性的随口分享,引得了陈词注意。 陈词“明天下午吗?” 陈念:“对呀,怎么了吗?” 陈词:“傅天河也约我明天下午去城市书房。” “哦哦,可能是凑巧了吧。”陈念随口说完就笑了,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特别是知道沙弗莱和傅天河认识的情况下。 “对了,你们今晚不是还得线下补习吗?怎么明天又要约?” 陈词:“今晚的线下补习取消了,傅天河在省城人民医院拿他新定做的义眼。” “啊,他今天去了省城?”这下陈念不得不注意了,“沙弗莱也在省城,今早他参加了信息学竞赛的第二轮。” 陈词:“……” 陈念:“……” “有没有一种可能。”陈词轻声道,“他俩是一起去的。” “感觉有坏事要发生。”陈念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同一时间把我们俩约去两个不同的地方,到底是想干嘛呢?” 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浮现在兄弟俩心中。 陈念:“不是吧,他们难道这么早就沉不住气了?” “不早了吧,可能是陈安的出现让他们觉得疑惑了,想要揭开真相,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陈词冷静分析,“既然如此,咱不如也趁此时机收网吧。” “收什么网?”陈蔚问道,“你们终于决定好好做自己了?” “那倒不是。”陈念笑嘻嘻地道,“说不定和沙弗莱傅天河摊牌之后,他俩还会帮着我们继续在学校里隐瞒呢。” 陈蔚:“……” 他实在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用筷子敲敲陈念的碗:“赶紧吃饭!” 周日下午,就在陈词陈念以及傅天河沙弗莱的期待中姗姗到来。 傅天河特地邀请陈词下午睡醒之后就去城市书房,他们看书外加补习,应该要花上一两个小时。 所以陈词比陈念更早一些出发。 陈念想到下午即将发生的种种,兴奋得连觉都睡不着,在床上闭着眼躺了一中午,满脑子里都是各种各样的精彩脑补。 好期待沙弗莱知晓真相时的表情啊!他要不要带个微型的摄像头在身上,好把所有情况都录下来? 不过应该挺容易会被发现,还是用眼睛和脑子记下来吧。 陈念趴在床上盯着手机,眼巴巴地期待着数字跳到他和沙弗莱约好的时间。 三点刚到,他立刻蹦起来,穿鞋出门。 此时的陈词和傅天河已经在城市书房里挑选教辅材料了。 傅天河之前从没买过额外的练习题,他大部分时间连学校的作业都做不完,能考到现在这个成绩全凭脑子好用。 陈词给他选了几本比较基础的,现在这个阶段的傅天河不需要提高,他只要能把中等难度的题全都做对,就能拿到百分之七八十的分。 “你的数学和俄语最好也补补。”陈词评价道,“想要达成六百五的目标,数学再差也不能低于一百二。” “我觉得实在太难了。”傅天河苦笑,“每次考试数学最后一个大题我基本上都做不出来。” “你物理好,按理说数学应该也学不差才对。”陈词轻声道,“不然等到了大学,真正开始搞物理了,也得在数学分析高等代数这些地方下苦功夫,不如早早先培养自己学数学的能力。” 傅天河:“我先把化学搞好吧,毕竟这个提分最快,对了,咱周三化学考试的卷子不是发下来了吗?你知道我考了多少分吗?” 陈词:“多少?” “五十四!比上次考试多了二十分呢!” 虽然还没及格,傅天河仍兴奋至极,他跟着陈词才补习了一个周,就能提升二十分,而且所有被陈词带着梳理过的内容他都做对了,出错的那些基本都没学过。 陈词眼睁睁看着傅天河把卷子从衣兜里掏出来,显然蓄谋已久,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给自己看。 陈词拿过他的卷子,确实能看出做得很用心,自己的心血和精力没有白费。 他在傅天河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希望,一种也许真的能够达成目标的希望。 陈词:“可以,就按这个进度下去吧,先把化学提到七十分的水平,再抽时间补一下数学。” 傅天河突然想到了什么,用手肘戳了戳陈词腰间: “对了,你最近俄语进步得好快啊,口语也说挺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有时间也教教我吧。” 他目光诚恳,宛若真的在请教,但陈词清楚这其中的坏心眼。 “我从网上认识了个陪练,画画的时候就连麦和他练习口语。” 陈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做出回答:“改天我也把这个网友介绍给你认识,说不定还能一起做交流练习呢。” 陈词这么说,应该不知道他其实早就跟沙弗莱认识了吧? 傅天河在心中偷笑,但表面上还是点头答应:“好。” 选好教辅材料,陈词和傅天河找了个在书店偏侧角落的咖啡厅,两人各自要了杯最便宜的柠檬水,开始今日的补习。 对陈词而言,给傅天河补习的同时他也能查缺补漏,就当做是额外的化学复习了。 有了先前的经验,这次进度挺快。又搞完了四个常考的元素,傅天河停下笔,伸了个懒腰。 天色也不早了,玻璃门外是观景台,许多顾客站在木台上欣赏风景。 傅天河扯扯陈词的衣袖:“走,咱也过去看看。” 城市的天际线就在眼前,被霞光染得通红,仿若燃烧,风徐徐拂过面颊,云悄然挪动,是要同谁赴约吗? 陈词眯起眼睛,远远地看到千米远处的万达商厦。 “咱去万达玩玩吧?”傅天河主动提议,“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这就是傅天河的计划吗? 他倒要看看两个人打的什么算盘。 陈词答应道:“好啊。” 两人走到书店门口,陈词出示了会员卡帮傅天河打折。 傅天河趁此时机迅速给沙弗莱发送消息。 收银员扫码完成,傅天河顺势打开付款码,滴的一声扫上,自以为做得十分隐蔽。 陈词双手抄在外套口袋里,不动声色地按下了发送键。 手机在陈念的口袋中振动一声,一条短信出现在锁屏界面中,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句号。:,,. 35. 第 35 章 陈安出现! 陈念正坐在联动店里吃着联动款的冰淇淋。 透明杯子里芒果打底,奶油冰淇淋被盘成好看的形状,点缀着几颗多汁的草莓,此刻已经被陈念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作为恋爱冒险游戏,当然是女玩家居多,陈念和沙弗莱专门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店里的大家虽互不认识,但都有游戏这个共同爱好,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周围有一桌玩家在讨论氪条,累计充值满一万后系统会送自选,其中某个玩家最喜欢的角色差一个就抽满了,她在想到底是把钱花在池子里,还是买皮肤凑氪条。 “我的自选还没开。”沙弗莱听到她们聊,也想起来自己不久前领了礼包。 “你是万氪吗?!”陈念震惊。 沙弗莱笑了笑当做回答。 笑容中仿佛带着低调的奢华。 那就是肯定了,沙弗莱家这么有钱,他游戏充成万氪也不奇怪吧。 陈念想到了前两天的稿件邀请,甲方明明就是想约个人设,结果竟然开到了五位数的价格,不免唏嘘感慨: 这个世界上的有钱人这么多,为什么就不能多他一个呢? 沙弗莱拿起手机,装作打开游戏的样子,看到了傅天河给他发来的消息。 [准备过去了。]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眼,对面的陈念还在欢天喜地吃冰淇淋。 沙弗莱拇指迅速敲击屏幕: [我也出发。] “咱要不去里面逛逛吧?”沙弗莱主动道,“我听说四楼的电玩城刚装修完,有点想去试试,正好今天带了卡。” “好啊。”陈念立刻站起来,甚至表现得比沙弗莱还要兴奋,“那我们快走吧,别再迟到了。” 迟到?什么迟到? 沙弗莱并未听懂陈念话语背后的深意,甚至还觉得少年有点好骗,被他一引就走。 两人从餐厅后门直接进入到商厦内部,从扶梯一层层地前去四楼。 按照沙弗莱和傅天河昨晚商量好的计划,他们需要分别把兄弟俩引到商厦里的两处地方。 陈念趴在扶梯边往下看,少年欢天喜地,一副完全不知道阴谋诡计正在等着他的天真模样,沙弗莱将一切收入眼中,莫名的有点愧疚。 真不知道兄弟俩被他们当场戳破时,会是怎样的反应啊。 陈念会恼羞成怒吗?他们精心设计的互换,竟然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沙弗莱脑补着即将发生的种种情况,唇角不住扬起些微笑意,他意识到这点,赶忙调整好表情,让自己看起来足够坦荡。 四楼专供游乐,北区儿童乐园,南区电玩城,两边都乌泱泱的全都是人。 陈念先是好奇的在儿童乐园逛了逛,里面有各种形式的diy,烘焙陶塑建筑考古……全都是陈念小时候还没有的东西。 果然随着时代发展,孩子们的成长越来越丰富多彩了啊。 有爸爸带孩子骑着小恐龙车从他们面前经过,沙弗莱把陈念引到电玩城一侧,陈念的注意力立刻被最热闹的打鱼机吸引。 在玩打鱼机的都是一些叔叔阿姨,端着茶杯带上卡,一坐就是一整天,估计他们都会早早过来抢占位置。 陈念兴致勃勃地站在打鱼机后看别人玩,沙弗莱往他手里塞了张卡:“里面还有一千多个币,你随便玩。” “真的吗?”陈念颇为惊奇,“你买了多少啊?” 沙弗莱:“可能往里充了有四五百吧,上次来的时候搞得翻了一倍。” 陈念惊奇:“运气这么好的吗?” 沙弗莱:“嗯,那一排三个机子,当天下午就我那台机子抽奖最多,两三分钟就能进一次奖。” 陈念:“这个也是要看运气吧?” 沙弗莱:“对,会有某个时间段里其中一台机子特别走运的情况,之后我玩到投了三四百个币都不出大奖就走了。” 陈念若有所思:“我之前去魔都看展也顺便逛了那边的电玩城,他们好像都用替代品,游戏机不允许出游戏币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沙弗莱:“大城市在这方面肯定管得严,你想先玩什么?” 陈念:“先开两把车吧。” 沙弗莱:“我去看看人家玩音游的。” 沙弗莱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和陈念分开,他从跳舞机旁经过,确定陈念已经投币,坐在了模拟驾驶座上,迅速地侧身汇入人群,离开电玩城。 与此同时,陈词和傅天河正在一楼闲逛。 傅天河在芋圆店铺前停住脚步:“我想去趟卫生间,能等我一下吗?” “好。”陈词答应下来。 目送着傅天河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陈词扭头就走。 模拟驾驶的机器进入到选车环节,陈念双手脱离方向盘,笑着看向在他旁边围观的男孩:“小朋友,你想玩吗?” 男孩四五岁的模样,被母亲领着,见陈念问他,怯生生地往妈妈身后躲。 “没关系,你先玩吧。”孩子妈妈笑着摆手。 “我临时有点事,你们来吧。”陈念解开安全带,“已经投完币了,别再往里扔重钱了。” “哎不用——” “我先走了。”陈念丢下这一句,朝着楼梯方向小跑过去,孩子妈妈只能对着他匆忙的背影,赶紧说上一句“谢谢”。 沙弗莱和傅天河分别站在上行和下行的扶梯上,他们在二楼中间打了个照面,带着兴奋的神秘微笑朝对方点了个头,短短几秒就相互错开。 沙弗莱重新回到一楼,前往芋圆的摊点寻找陈词踪迹。 傅天河也顺利地到达了四楼电玩城,直奔模拟驾驶的区域。 每个机子上都坐着人,周围还有其他顾客等着玩。 傅天河看到有个年轻的妈妈抱着她踩不到油门的孩子,小孩双手握着方向盘,乱开一气,玩得兴高采烈。 就是看不到少年身影。 陈念呢?难不成玩完一轮换项目了? 傅天河赶紧找遍整个电玩城,可就是寻不到陈念的身影,电玩城人很多,格外嘈杂,让他又热又急,成功地冒出了一身的汗。 娃娃机区,没有。街机区,没有。音游去,没有…… 沙弗莱不是说陈念就在里面玩吗?怎么找不到人呢? 傅天河不信邪,身影穿梭在人群中,又认认真真地找了一遍。 没有就是没有。 什么情况?他们精心谋划了一晚上的计划,怎么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突然掉链子了? 就算是随机应变,也没这样搞的吧! 傅天河心急如焚,他站在比较隐蔽的角落,狂敲手机,给沙弗莱发送消息。 [陈念人呢?] [我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他,你确定他在模拟驾驶吗?] 殊不知沙弗莱也遭遇着相同的困惑。 他来到芋圆的摊点前,但怎么都找不到陈词的身影。 一楼相对来说比较宽敞,视野更加,以沙弗莱的身高,能看到很远的位置。 是跑去别的地方了吗?不对啊,以陈词的性格,肯定会在原地等待。 沙弗莱还特地到卫生间里转了一圈,他挨个拉开隔间,也没找到陈词。 啥情况? 他傻了眼了,掏出手机,就看到傅天河的消息轰炸。 什么?陈念也不在电玩城里?! 沙弗莱浑身一紧,突然有了相当不妙的猜想。 他直接拨打电话,傅天河秒速接通,扬声器里传来电玩城的嘈杂,体育生语调急切:“你那边怎么样?” 沙弗莱:“陈词也不见了,我找不到他。” “陈词也不见了?!”傅天河提高音量,背景音在逐渐消失,显然他走到了距离电玩城较远的地方,“可我之前明明给他说在芋圆摊点前等一下的!” “如果一个人不见也就算了,两个人都不见,也太奇怪了。” 沙弗莱说着,还在不断向四周张望,试图寻找陈词。 突然间,他目光一滞,话音也停住了。 少年的身影在自助彩票机旁,刚才他被其中一个机器挡住,才没被沙弗莱看见。 “我找到陈词了。”沙弗莱压低声音,“他在买刮刮乐,我这就过去,咱待会联络。” 这样的吗? 傅天河听沙弗莱说他找到了陈词,也稍微放下心来,他猜想的最坏情况好像没发生。 是啊,哪里来的这么巧的事?他和陈词在一块的时候,全程都盯着少年,陈词都没碰手机,不可能和陈念有通风报信的机会。 他和沙弗莱行事相当隐秘,兄弟俩应该不会知道他们其实认识。 沙弗莱挂断电话,傅天河也收起手机,他打起精神,继续认真地寻找陈念。 商场一楼。 沙弗莱定了定心神,调整好情绪,快步走向彩票购买机处。 他来到陈词身后,放慢脚步,伸手拍了一下对方肩膀,故作惊讶地道: “陈词?咱不是在楼上玩游戏机吗?你怎么一转眼就跑到这里来了。” 正常情况下,陈词陪着傅天河出来,却突然半路上偶遇了他,应该会紧张慌乱,生怕傅天河可能会随时回来,暴露身份的秘密。 但少年只是略显迟钝地回过头,手里还捏着两张新被吐出来的刮刮乐。 他头发略有些蓬乱,眼神也相对疲惫,身体缺少气血似的微微散着,少年眉头微皱,望向沙弗莱的眼中写满了疑惑。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这话说的着实出乎沙弗莱所料,什么情况?陈词这是想要装傻? “啊?你不认得我了吗?”沙弗莱上前一步。 面对沙弗莱的靠近,少年迅速抬起手,做出个下意识的防备姿态。 也是在这时,沙弗莱注意到了他手背上暗红色的疤痕。 ……这是?! 沙弗莱脑子“轰”的一声炸了。 他想到傅天河口中那个神秘的陈安,补习时有一只手偶然误入屏幕当中,一只明显属于同龄人的手,有着一小片陈旧的烫伤伤疤。 沙弗莱一直都在怀疑陈安是否真正存在,双胞胎不算稀奇,但三胞胎实在也太罕见了。 可如今这个神秘的陈安,竟然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刚刚……是不是喊了我哥哥的名字?” 少年再度问道,他声音很轻,听着底气不足,表情仍十足防备。 沙弗莱还没想清楚咋回事,但面对少年的质问,只能匆忙回答:“啊,对,我认识陈词,我是他的同桌,叫沙弗莱,他有给你说过吗?” “你是沙弗莱?”对方和他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但神情有些许缓解。 少年把沙弗莱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很轻地点了下头,“他确实提过你。” 沙弗莱松了口气,看样子他已经让陈安降低了警惕性。 “你有看到你哥吗?他刚刚还在芋圆滩附近等朋友过来呢。” “不知道,他也来了万达吗?”少年想了想,抬手指向售卖电子产品的方向,“那边好像有做活动,如果我哥来了,可能会过去看吧。” “好,我过去找找,谢谢你。” 沙弗莱告别陈安,快步走向电子产品售卖区。 万达四楼。 经过艰苦卓越的搜寻,傅天河也终于发现了目标。 四楼有一半的区域都开着儿童游乐园,他刚才光顾着在电玩城找了,结果到这边一转,就看到少年趴在栏杆上,看孩子们玩海洋球。 原来在这里。 是啊,以陈念的性格,确实有可能乱跑。 傅天河松了口气,他脚步一下子变得轻松,抬手拍拍双颊调整成合适的表情,来到少年身后,拍了下他肩膀: “怎么回事啊,说好等我上厕所回来的,咋就一转眼跑到四楼来了?” 少年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傅天河的眼神中满是防备和疑惑。 他向后欠身,一副想要远远躲开的样子。 傅天河愣了愣,几乎被看懵了。 什么情况?陈念突然发现他过来,应该会有惊慌失措的反应吧?这种嫌弃又陌生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满心疑惑让傅天河稍稍后退了一步,少年搭在护栏上的手向旁边略微移动,理所当然地吸引了体育生的视线。 那只左手的手背上,有暗红色的烫伤疤痕。 傅天河:? 傅天河:诶?!?!?! 他脑袋上瞬间冒出无数个问号。 什么情况?哪里来的疤?和沙弗莱一起出门的不是陈念吗? 面前少年明显既不是陈词,也不是陈念,可陈家的老三又怎么能如此凑巧地出现在这里? 傅天河的心慌了,脑子乱了,能思考的事情自然有限。 “你是谁啊?”少年眉头微皱地问道,“你们认识吗?” 他说话底气不足,身体也看似虚弱,精气神和陈词陈念兄弟俩截然不同。 傅天河赶忙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你是不是有三胞胎哥哥?” 少年没回答,只是眼中流露出疑问。 从他的视角来看,傅天河就是个突然跑过来给他打招呼的蛇精病,还很不礼貌地问他家庭情况。 傅天河见状,继续解释道:“我是跟陈念一块儿出来的,刚刚两人走散了,正在找他,结果看到你身形和他基本一样,还以为你是他。” “我哥也来这里了吗?” 听到少年亲口说出“我哥”这两个字,傅天河心中一喜。 果然!真的是三胞胎! “你找不到他了吗?”少年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我上来的时候看到楼下卖电子产品的地方好像在做活动,他最近正好想换个手机,可能去看了。” “这样的吗?”傅天河获得了情报,他不知道沙弗莱那边状况如何,但听到陈念有可能跑到一楼去了,立刻紧张起来,万一他再和沙弗莱撞见就糟了! “那我去找找看,谢谢你啊。” 傅天河留下一句感谢,匆忙地转身离去。 殊不知在他身后,神情恹恹的少年唇角猛一抽动。 然后少年双手用力地捂住脸,疯狂地无声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傅天河竟然、竟然真的没发现! 天啊,真是笑死他了! 陈念肚子都笑痛了,周围的家长们好奇地看向这位突然癫狂的高中生,陈念毫不顾忌众人目光,直接蹲在原地,笑得浑身抽抽。 傅天河刚才的表情,简直太精彩了! 许久之后,陈念才满脸通红地勉强停下。 他右手食指抠着左手背上的疤痕边缘,透明的膜掀开一条缝,然后整个贴纸被撕了下来。 压根就没有什么伤疤。 就像压根不存在陈安这个人一样。 不行,不能再笑了,他得抓紧时间采取第二步行动。 陈念快步走到直梯间,等待向下的电梯。 傅天河匆忙赶到一楼的电子产品售卖处,寻找着活动现场。 他啥也没发现,反倒是发现同样四处张望着的沙弗莱。 两个身高一米八五的高中男生,隔着两个摊位遥遥看了个对眼。 傅天河先行一步,赶忙来到沙弗莱身边。 无需言语,便能感知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疑惑气息。 沙弗莱:“陈念呢?” 傅天河:“陈词呢?” 异口同声的问话过后,是令人窒息的长久沉默。 沙弗莱:“刚才我——” 傅天河:“我刚才——” 两人同时再度开口,说了三个字之后,又诡异地齐齐停住。 沙弗莱:“你先说。” 傅天河:“你先说。” “好吧我先说。”傅天河打破了魔咒,用最快速度说明了刚才遭遇的情况。 “我没在电玩城找到陈念就去了旁边的儿童城堡看到有个少年的背影特别像他过去拍了肩膀结果对方明明长得和兄弟俩一模一样却一副完全不认识我的样子我突然发现他左手手背上有烫伤伤疤意识到可能正是那个神秘的陈安他给我说陈念正想着买新手机可能到这边看售卖活动了!” 傅天河竹筒倒豆子似的快速说完,多亏了身为体育生肺活量足够优秀,不然肯定会被憋得一口气背过去。 沙弗莱听着听着,表情变得愈发奇怪。 特别是听到陈安说陈念可能在电子产品售卖区,他当即打断了傅天河:“他也是给我这么说的。” 傅天河:“什么?” 沙弗莱:“我也遇到陈安了,我刚才在彩票售卖机旁边看到的少年左手有疤,压根就不是陈词,他让我到这边来找。”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片刻。 傅天河:“是看起来病病殃殃的吗?” 沙弗莱:“对,说话也挺没力气的,一看就身体不好。” 傅天河:“哈,难不成还闹鬼了?我们两个在同一时刻都遇见陈安,还跟他说话了?” “最近肯定出了问题。”沙弗莱的大脑疯狂运转,梳理着目前已知的所有线索,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两个陈安,他们绝对被骗了。 至于到底是怎么骗的,又为什么会把他们骗到这个地方来? 沙弗莱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捕捉到了一声熟悉的惊呼。 “沙弗莱?” 他转过头,只见陈念站在身后不远处,惊讶地看着他们俩,目光在他和傅天河之间逡巡,随即面上的表情变为愤怒: “你把我扔到电玩城里,就是专门过来找别人玩的吗!”:,,. 36 第 36 章 聪明组和笨蛋组 “哎不是!” 沙弗莱刚想出声解释, 旋即才反应过来,陈念施以愤怒的人应该是傅天河。 陈念说“把他扔在电玩城里”,虽然自始至终陪在陈念身边的人是他沙弗莱。 沙弗莱赶紧用手肘戳了下傅天河腰间。 傅天河一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情况, 慌忙解释道:“没有, 我不是出来上厕所吗, 恰好遇见了。” “厕所也不在这里啊!”陈念的愤怒抵达了巅峰,他幽怨地看了两人几眼,决绝地转身,朝着远处跑去。 少年抬起手, 留给他们一个宛若抹眼泪的背影。 傅天河还没行动, 沙弗莱倒是率先追上去了。 他必须得追上陈念, 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以及……疑似气哭的背影让他不得不在意。 陈念和沙弗莱转眼就一前一后地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傅天河一头雾水, 他现在想跟个人讨论讨论情况,但唯一能够和他讨论的沙弗莱已经跑了。 就在这时,他的后背被很轻地戳了下。 傅天河转身, 看到陈词不知何时正站在他背后,抬起手用一根食指戳他。 “你去哪儿了?” 陈词盯着傅天河, 轻声问道。 他眉头微皱, 琥珀眸中似含着几分不悦,仿佛傅天河才是那个把他抛在原地乱跑的人。 “我当然是找你去了啊。”相较于沙弗莱的兵荒马乱,傅天河就要坚定许多。 在陈词说出更多话之前,傅天河伸出手抓住少年手臂, 把他固定在自己身前, 陈词想跑都没机会。 多了几秒钟的缓冲时间,傅天河也想明白了,他和沙弗莱压根就是被耍了! 在他们暗中谋划着整蛊双生子的同时, 双生子反而借机施以还击。 “你们俩打算玩到什么时候?”傅天河严肃问道。 “这话应该我问你们才是吧。”陈词依然冷静。 傅天河抓着陈词左臂的手向下滑,一直到他腕子处,强行把陈词的左手拎起,看到他手背上压根就没有什么暗红色的烫伤疤痕。 他想亲自触碰疤痕所在位置的皮肤,又怕如果自己松开另一只手,陈词会借机扭转逃脱,干脆就把陈词的左手抬着贴在自己脸上,磨蹭着试探。 陈词当即愣在原地。 傅天河跑上跑下,又着急忙慌地找人,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他常年运动也不怎么长痘,皮肤挺好,手背上传来的触感滑溜溜,带着属于体育生无可忽略的温度。 为了感知到任何微小的凹凸起伏,傅天河故意蹭得很用力。 压根就没有疤痕存在的痕迹! “你干什么!”陈词用力抽手想要挣脱。 但他就算练过,力气也比不上傅天河,体型的差距摆在那里呢。 “你们到底是怎么骗到我们的?”傅天河嘴里问着,动作却仍不依不饶。 确定陈词手上别说疤了,连个小的色素点都没有,他才终于愿意放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陈词把傅天河用脸蹭过的手藏在身后,忍不住吐槽,“你是狗吗?” “还在装傻么?” 傅天河上前一步,和陈词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陈词必须得抬起头才能直视他的眼睛。 互不相让,谁都不愿意闪躲。 在那双琥珀眸中,傅天河窥见了自己的身影,陈词双唇微抿,摆出一副防御姿态。 体育生眸中浮现出几分懊恼,最终叹了口气,主动低声道:“我承认,是我输了。” “别呀,还没结束呢。” 嬉笑从身后传来,没等傅天河把头转过去,巨大的力道就如同炮弹般击中了他后背。 陈念一头撞在傅天河身上,他双手去扯傅天河胳膊:“你认输就认输,别这么搂着我哥啊。” “陈念!” 又是一道喊声从身后飞来,傅天河才刚在陈念的冲击当中站稳,就再度感受到通过陈念传递而来的力道。 沙弗莱从后面狂奔着追上,一把将跑个不停的陈念抱进怀中。 陈念相对他而言更加灵活,在人群和摊位中腾转挪移,沙弗莱太难追上。 他们绕着整个一楼跑了好几圈,沙弗莱实在跑不动了,见陈念终于停下,赶紧用身体将其困住。 于是陈词笔直地站在原地,傅天河双手抓着他手臂和他面对面,陈念又从背后抱着傅天河的胳膊,沙弗莱在陈念身后把他搂在怀里。 四个人缠做一团。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周围的销售员们纷纷看向这边,想知道这四个高中男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过了许久许久,陈词率先开口: “你们输了。” 傅天河早就承认自己输了,沙弗莱还想挣扎,但面对他和傅天河想要整蛊却反被整蛊的铁证,只能气馁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果然在鬼点子方面,还是比不过你们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念率先笑出声来,他最开始还笑得比较克制,只是不断用鼻子出气,后来越想越搞笑,越想越搞笑,发出哈哈的猖狂声音。 他笑得太猛,浑身都有点脱力,面条般从沙弗莱怀中滑着蹲在地上。 特别是想到自己突然出现在沙弗莱和傅天河面前,埋怨他们抛下自己偷偷见面时两人脸上的错愕,陈念笑得更开心了。 太!搞!笑!了! 好久没遇见这种程度的乐子了! 笑,是会传染的。 听着陈念的笑声,看他那夸张的动作,傅天河和沙弗莱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两位战友无可奈何地对视一眼,开始哈哈大笑。 为这场精彩绝伦的互换和相互整蛊,为他们的自作聪明和兄弟俩的碟中谍中谍中谍。 “哈哈哈哈哈哈哈!” “额鹅鹅鹅鹅鹅鹅——” “啊哈哈哈哈哈……” 看着面前笑做一团的三人,陈词眉梢微动,他抬起手,试图遮住唇角。 但只遮了一下,就被傅天河攥住手腕:“干、干嘛要遮呢?” 体育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道:“你笑起来明明这么好看。” 周围的顾客和售货员们见状,更加好奇了。 这四个孩子究竟在搞什么?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甚至有人看到他们笑得那么开心,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快乐就是能这么不讲道理的进行传染。 陈念笑了足足五分钟才终于停下,并非他主观上想停,而是直接笑到没气儿了。 他整个人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笑得肚子抽抽,呼吸都要困难,整张脸涨得通红,缓了好大一会儿才猛地倒抽口气,重新呼吸到新鲜氧气。 沙弗莱抓着他的胳膊,把陈念捞起来:“笑完了吗?” 陈念艰难地点点头,他目光看向沙弗莱的脸,还想笑。 “咱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陈词看向开着餐馆的方位,“必胜客怎么样?” “可以。”无论陈词说什么傅天河都会答应,他也帮忙伸手捞了下陈念,道:“走了走了。” 三分钟后,四个人坐在必胜客的桌边,服务员阿姨给他们倒上了温水。 陈词和陈念并肩坐在一侧,傅天河和沙弗莱坐在另一侧,陈词面对着傅天河,沙弗莱面对着陈念,四个人坐得整整齐齐。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发现你们的?”沙弗莱率先问道。 陈念:“难道不该是我们先问吗?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互换的?” “等等,咱能不能别这么说话,我的头现在好晕啊。”傅天河捏着发痛的眉心,“要不然咱从最开始来说?” 陈念:“最开始就是我那个问题啊,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我们互换的?” 傅天河回答道:“九月中旬吧,我发现陈词耳朵后面有痣,但是陈念耳朵后面没有,再加上你们俩性格和学业水平的差距实在有点太大,就顺理成章猜出来应该是双胞胎兄弟了。 “陈念你还记得那天本来该上体育课结果下雨了吗?你们美术生被叫到画室里练习,老师邀请我过去当你们的速写模特。” 陈念:“记得,结束之后你还专门跑过来看我和桂芷棋画的速写呢。” 傅天河:“其实之后你们俩收拾书包离校,我一直跟在你身后,看见你上车,车却没立刻离开,我等了几分钟,就又发现了陈词过来。” “原来如此!”陈念恍然大悟,对啊,每次下雨爸爸都会开车过来接他和哥哥,是最容易暴露的机会。 陈念:“那沙弗莱呢?” 沙弗莱:“我是比较凑巧,正好那天看到你们家的车了,因为明明记得陈词收拾东西比我慢,却看到你在我面前上了车,有点奇怪,就在路对面等了一会儿,结果还正好和傅天河打了个照面。” 陈词明白了:“所以你们俩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陈念作出评价:“看起来还是傅天河更聪明一点啊。” 沙弗莱假装没听到陈念嫌自己笨的言论:“对,我们俩就找了个地方详细聊了聊,交流了一下彼此获得的情报,因为觉得一直被蒙在鼓里耍挺不甘心的,就想着反过来借着机会整整你们两个。” 陈词点头:“和我想的差不多。” “那你们又是怎么发现我们已经发现的?”傅天河好奇。 陈词有条不紊地解释:“我们过十七岁生日时你们都送了礼物,其中沙弗莱送了两叠刮刮乐,我知道这应该是你不想区别对待,但也实在是太强的线索了。 “而且之后我在汽修店里遇见傅天河,傅天河当着我爸的面喊了陈念的名字,当时爸爸帮忙打了个配合,但傅天河你听到我爸配合叫我陈念时一点都不惊讶,我就觉得你肯定心里还有别的计划。 “回家以后我就问了爸爸,我和弟弟之间有没有什么比较容易分辨出来的特点,我爸说了耳朵后面的那颗痣,而你正好坐在陈念后面,平时上课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所以我彻底确定了你肯定知道实情。” 傅天河听罢,不禁佩服地海豹鼓掌:“好厉害,不愧是你!” 沙弗莱:“那陈念呢,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还需要发现吗?”陈念理直气壮地道,“有什么情况哥哥直接跟我说就好了。” “所以你一直没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是吗?”沙弗莱憋着笑。 “干嘛!”陈念瞪他,“想说我笨就直说嘛,还这么拐弯抹角的,你其实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嘛,这里最聪明的人是哥哥和傅天河。” 37. 第 37 章 四人骑摩托。交警:你当…… 第37章 陈词继续道:“再加上沙弗莱这个老师同学眼里的好学生,竟然开始带手机来上学了,而且还经常偷偷摸摸地拿出来看,我就觉得你们俩应该相互认识,会通风报信。” 陈词的所有举动都表明了什么叫做认真取证,大胆假设。 傅天河唏嘘:“那你们都知道我们知道了,还在配合着演戏吗?” “好不容易换了新学校,有互换的机会,要是刚开学才一个月就真相大白,也有点太亏了吧。” 陈念说得理直气壮:“反正现在除了你俩之外,没有别人觉得哪里出现问题了嘛,哦不对,桂芷棋可能也有所察觉,毕竟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最好的朋友不是我吗?” 沙弗莱突然发问,给陈念整不会了。 “啊?”陈念大脑宕机,足足花了五六秒,才勉强思考出一个应答,“我、我作为陈念又不认识你,你可是菁英班的大佬呢,怎么可能会和我这个小小的美术生有关系呢?” 沙弗莱:“是啊咱没关系,都睡过一张——” “啊啊啊你闭嘴!”陈念起身向前探着身子,迅速地捂住沙弗莱的嘴。 “睡过一张什么?”傅天河好奇问道,“睡过一张床吗?好巧啊,我和陈词也睡过一张床。” 正在暗中角力的陈念和沙弗莱闻言,齐刷刷地看向陈词,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难以置信。 什么东西?陈词和傅天河也睡过一张床?这是陈词会做出来的事儿吗?他是不是人设崩了? 陈词:“我们躺在小木屋的硬板上一起看星星。”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陈念明白了,陈词给他说过,傅天河有个建在半山腰的小木屋,屋顶上开了天窗,能直接看到夜空,特别神奇。 陈念明白了情况,又专心和沙弗莱掐架去了. 陈词趁此时机拿起手机扫码点餐,问:“你们想吃什么?” 陈词:“我想吃那个乳酪披萨,老北京烤鸭的也挺不错,千万不要菠萝和榴莲的,太黑暗了。” “我都行。”傅天河道。 他没吃过必胜客,连这里是卖啥的都不知道,见陈词点餐,忍不住跑过来坐在他旁边,盯着少年的手机屏幕。 “其实你用自己的手机扫这个码,也能看到的。”陈词虽这么说着,但还是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 “好贵。”傅天河被价格吓了一跳,“一个披萨竟然要七八十,牛排更是有一百多的,这不就是块肉吗?怎么能卖到一百零八块钱的?” “你是说惠灵顿牛排吗?”沙弗莱评价道,“那个不算正宗,肉做的层次感都没有,味道也比较微妙,如果不把它当做惠灵顿牛排吃的话倒还挺好。” 傅天河只是傻笑,别说正不正宗了,他连这牛排长啥样都不清楚。 陈词给他点了一个:“先尝尝再说。” 傅天河和沙弗莱的饭量都不小,特别是傅天河,作为体育生他胃口大得很,陈词先点了将近五百块的菜品:“如果不够吃再加。” 傅天河觉得有点亏,五百块放在别的店都能上一大桌的菜了,但见他们三个都没换地方的想法,也就没多说话。 说起来……他们这四个当中最阔绰的,应该是沙弗莱和陈念吧? 最先上来几杯饮料,还有一些小龙虾之类的小食,陈念迫不及待地率先开吃,下午闹腾了这么久,他早就饿得要命了。 “接下来你们两个打算怎么办?”沙弗莱问道,“继续像这样互换吗?” 陈念:“我倒是想,但这就需要你和傅天河配合了,帮忙打个掩护什么的。” “早晚有一天会被发现的吧。”傅天河嘴里叼着吸管,“物理学竞赛也快到了,到时候你们俩都要去参加,其他同学们一看,肯定就能明白怎么回事。” “这不是还有好几天呢嘛。”陈念想了想,这次互换已经足够精彩,要是身份被发现了,他也不会觉得可惜。 “反正再等等看吧,说不定在物理学竞赛之前,我俩就觉得有合适的好时机,把事情告诉大家呢。” “都随你们。”沙弗莱道,“如果想继续互换,我俩就尽量帮忙打掩护。” 越来越多的餐点被端上来,他们不再讨论互换,专心吃饭。 兄弟俩真正并肩坐在面前,傅天河和沙弗莱更清楚地观察到他们之间门的差别,简直太不一样了,甚至都可以说,除了长相之外,其他的地方全然不同。 “这下无论他俩怎么装,我都不会再认错了。”傅天河侧头对沙弗莱小声道。 沙弗莱点头:“我也是。” 四个男生的战斗力就是强,一大桌子菜被消灭殆尽,傅天河第一次吃惠灵顿牛排,他尝不出正不正宗,反正味道挺好就是了。 陈念尤爱猪肋骨,陈词喜欢乳酪味的披萨,沙弗莱啥都能吃。 吃饱喝足,陈念摸着自己鼓鼓的肚子,瘫在座椅中:“现在要干嘛?” “要不要去玩?”沙弗莱提议道,“我卡里的那一千个游戏币还等着呢。” “走吧,争取把你玩成穷光蛋。” 四个人再次来到电玩城,只不过这一回,不再有什么阴谋诡计。 他们在自助机器面前各自取了一筐币,陈词和陈念八月份才搬来z市,也是头一回来这家电玩城,傅天河就更不用说了,他平时要忙着打工,鲜少有娱乐活动。 四个人对娃娃机都没兴趣,傅天河找了个双人对战的街机,邀请陈词:“来玩这个吗?” 街机上有许多游戏可供选择,陈词坐在傅天河旁边,提议道:“雪人兄弟?” “可以啊,我记得我小时候还在电视机上玩过这玩意儿。”傅天河晃动摇杆选中项目,往两边各塞了两个币。 陈词挨个按了过手边按钮,确定都算灵活,做好准备。 陈念跑去模拟驾驶了,沙弗莱在旁边看,陈念手脚并用,展现出精彩的漂移,超过前面的几辆AI霸占第一。 沙弗莱夸赞道:“技术不错嘛。” “那是,我可是从小就玩跑跑卡丁车的人。”陈念狂踩油门,身体随驾驶座左晃右晃,要不是有安全带固定,整个人都能飞出去。 沙弗莱断定他肯定喜欢刺激的项目,就提议道:“那待会咱去玩vr吧。” “行啊,反正你请客。” 雪人兄弟双方分别有三条命,有时打败关底bss还能额外奖励一条,陈词和傅天河坐在街机前,十分默契地玩了半个多小时都还活着。 最后傅天河觉得如果不叫停的话,他俩可能会玩到天荒地老:“咱换个项目吧。” “可以。”陈词控制角色主动送死。 陈念和沙弗莱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陈词就跟着傅天河闲逛。 同样人满为患的还有两排小型拍拍机,机器中间门有个巨大按钮可供拍打,玩家投币之后选择用绳索套牛或者拍蚊子,通过不断拍打中间门的按钮进行博弈,如果成功套到了牛或者拍死蚊子,就能获得对应的游戏币奖励。 因为能赢游戏币,很多人都会选择过来拼搏一把,周围响彻着疯狂拍打按钮的巨响。 有个带着女儿来玩的父亲拍得手都红了,也没能成功拉过来那只价格21游戏币的大牛,他甩着手站起身,傅天河趁机坐上去。 “咱也来试试。”傅天河投了三个币,据他观察,投币数量越多,越可能赢得奖项。 他套中了三只牛,疯狂地拍起按钮,手速快得都能带起残影。 傅天河作为体育生,臂力极大,陈念在旁边听着,甚至都感觉机器有可能被他拍坏。 “啪啪啪啪啪啪啪——” 十五秒钟片刻不停的急速拍打后,两只牛被傅天河成功捕获,但金额最大的那只得意洋洋地逃走了。 “不科学!”傅天河有点气恼,“明明都已经拍得很快很用力了。” 陈词评价道:“感觉这个和力道关系不大,要看频率的吧,或者有可能都不看,只是按照机器事先设定好的概率出货。” 傅天河俯下身,拾起机器吐出来的12个币,这一下净赚九块。 傅天河又拍了两把,他确实很强,每次都能有所入账,其他玩家就算使出吃奶的劲,两个手轮流拍,也不如他又快又重。 就算傅天河身强力壮,一直拍这玩意儿也累,他起身把位置让给陈词:“来试试吧。” 陈词斯文地卷起右手衣袖,做好拍打的准备,他直接往里扔了五个币,尽可能减小啥也没有的几率,套中之后就开始疯狂地拍打。 陈词已经把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了,但光听声音就明显感觉比傅天河慢上一节,最后只抓到了价格最低的那只牛。 “好累。”陈词评价道,脸颊都憋得红扑扑。 但他也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又投了币进去。 陈词拍了三回,战绩比起傅天河弱了一大截,到最后他的胳膊实在酸了,干脆握掌为拳,用拳头狂砸按钮。 举动着实有辱斯文,要不是来了电玩城,傅天河觉得他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陈词这样。 结束之后,陈词整只手都红了。 “可不能这么弄。”傅天河见状颇为心疼,陈词的手这么好看,万一砸坏就糟了,“容易伤到小指那边的骨头。” 陈词面无表情:“已经有点痛了。” “那我给你揉揉。” 傅天河二话不说开始服务,他完全忘记了陈词之前说过,不喜欢和人有身体接触。 陈词只是默默地抬眸看了他几眼,轻抿双唇。 傅天河按摩得相当专业,能够精准辨认出哪里是肌肉,哪里是骨骼。 另一边,陈念和沙弗莱正在鬼哭狼嚎。 陈念秉持着要玩就玩最刺激的原则,选了最恐怖的项目。 他很少亲自玩恐怖游戏,都是看视频云通关,哪知道看视频没什么感觉,并不代表亲自玩也能淡定。 “啊啊啊啊啊鬼啊!跳脸杀!” “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我不要!闭上眼那不是白花钱了吗?啊啊啊啊啊啊!” “没关系反正我啊啊啊啊啊啊走开!” 项目结束时,陈念气若游丝地摘下眼镜,他叫得缺氧,头晕。 “还玩吗?”沙弗莱问。 陈念点头:“玩,菜就多练练。” 两人用实际行动诠释着什么叫做人菜瘾还大。 片刻之后,陈词和傅天河举着拍到通红的手,找到了陈念和沙弗莱。 沙弗莱:“咱要不要去玩密室,正好有四个人呢。” 陈念:“好啊!” 陈词保持着理智:“现在有点晚了,而且还是周天下午可能得排队,要不咱先预约上,等有时间门再过来。” 沙弗莱:“也行。” 傅天河悄悄问:“密室是什么?” 陈念:“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就是一大群人被装成鬼的npc吓,期间门还要做任务的情景模拟吧。” 四人去了密室逃脱店里登记,提前预约好时间门,他们四个人,刚好可以开所有项目。 闹过这么一遭,时间门也不早了,周一还得早起上课。 陈词把控着进程:“回家吧,再玩可能会兴奋得失眠。” “都不需要再玩了,我今晚肯定会失眠。”沙弗莱苦笑,“被你们俩耍的像个傻子。” “你不会是那种躺在床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想到发生过的尴尬事,就精神得再也睡不着的那种人吧?”陈念好奇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随便一猜。”陈念颇为惊奇,“天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性格,感觉又抓住了一点小小的把柄呢。” “我是这种性格很奇怪吗?”沙弗莱笑道,“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性格?” 陈念说得头头是道:“你家庭条件那么好,人又帅又聪明,应该是那种拥有王霸之气的自信男才对。” 沙弗莱:“你再多夸我两句,说不定就能变成自信男了。” 相较于陈念和沙弗莱的吵吵嚷嚷,陈词和傅天河要安静许多。 “你怎么回去?”傅天河问。 来时他俩骑着摩托车,但现在突然变成了四个人,他一辆小破车也载不了。 “让他俩打车回去吧。”陈词道,“我想兜兜风。” “我也想兜风!”陈念把手高高地举起来,“你的摩托车能坐三个人吗?” 傅天河略作估计:“你和陈词稍微挤挤,后面应该可以坐开。” “那我呢?”沙弗莱问。 “我们三个骑摩托车,你在后面跑着追吧,”陈念笑嘻嘻地道,“正好消消食,你身高腿长的,不多跑跑实在太亏。” 明明在故意嘲笑他,沙弗莱却怎么听怎么觉得享受,陈念小嘴叭叭的,完美掌握了什么叫做“语言的艺术”。 四人来到傅天河的摩托前,沙弗莱和陈念都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傅天河的摩托。这车绝对上年纪了,虽然傅天河护理得很好,仍能看出许多破损之处。 不过大家都不在意。 傅天河率先坐上去,他尽可能地往前,只有半个屁股坐着,留出足够的空间门:“你们俩试试,看能不能一起上来。” 陈词率先跨上后座,尽量给弟弟留出足够的位置。 陈念不客气地按着陈词肩膀,抬腿上跨,沙弗莱伸手扶着他胳膊:“小心一点。” 摩托车承载着三个人的重量,明显地向下一沉。 陈词和陈念都不胖,坐着感觉正好,甚至还留出一些空来。 三个人都坐上车,沙弗莱彻底眼热了,他拍拍陈念后背:“你再向前点,给我腾个窝。” “不是吧,你真要上来?”傅天河惊骇地扭头去看,沙弗莱已经开始尝试了。 陈词只觉弟弟的身体猛地从后面压来,让所有的额外空间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得已地贴上了傅天河,前胸紧贴着体育生后背,都能清晰感受到傅天河动弹时背部肌肉的轻微变化。 但这并非重点。 重点是,紧贴在傅天河身上的,不只有上半身。 陈词几乎像骑在了傅天河背后,傅天河练短跑,下肢相当强劲,尤其是臀部肌肉,紧实得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再加上他个子高,骨架宽大,陈词必须要把双腿分得很开,才能在极度的拥挤当中坐着。 陈词只觉自己变成了一张饼,被烙在了傅天河身后,和他严丝合缝地紧密相贴,可以贴的位置和不可以贴的位置全都粘在一块。 他不知道傅天河是什么感觉,反正陈词明显感觉到在自己被迫撞在傅天河身上之后,体育生浑身都绷紧了。 傅天河……傅天河正在拼命吞口水。 他还从来没离陈词这么近过,少年的腿正迫不得已夹着他,他甚至能感受到陈词刻意控制着的呼吸,轻轻地洒在后颈,让他痒得想要浑身发颤。 当然还有那个部位的存在。 难以忽视。 原来陈词习惯放在左边啊。 傅天河脑子飞到了外太空,神志恍惚。 陈念同样紧紧地贴在陈词后背上,不过作为亲弟弟他早就习惯了和陈词的肢体接触。 陈念甚至还顺势抱住陈词,他所有的注意力都用来关注后面的沙弗莱了。 “我的天,你快要挤死我了!” 陈念被沙弗莱挤得气都要喘不上来,特别是沙弗莱人高马大地在他身后,他只能毫无选择地陷在对方怀中。 沙弗莱试探着把全部重量坐在车上,明显感觉到原本就挺沉的摩托车再一次向下沉了半寸。 他都担心车胎会不会直接被四个人的重量挤爆。 傅天河尝试着发动车子,摩托车在众多围观群众惊讶地注视中缓慢向前。 陈念从侧边探出头来,总算能呼吸新鲜空气了,毫不留情地吐槽道:“哇,原来当印度三哥是这种感觉。” “咱这样出不了几步,就得被交警拦下来。” 傅天河说着,就看到前方的路口处穿着荧绿色背心的交警,赶忙喊道:“快下来!” 他话音还没落,沙弗莱就以相当灵巧的姿态从座位最后跳下。 身后陡然变得空荡,陈念终于舒服许多,他赶紧向后挪挪,再往前挤傅天河都得半蹲着了。 整个摩托车一轻,傅天河甚至都听到部件发出如释重负的喟叹,他轻轻一加油门,摩托车就“嗡”的声跑了出去。 “哎,等等我啊!”沙弗莱赶忙迈开步子,在后面狂追。 正好赶上绿灯,傅天河直接骑上路,在交警和路人们纷纷投来的视线中,沙弗莱拼命迈开双腿,追着就要抛下他疾驰而去的三人。 “等等,等等我!” 陈念在哈哈大笑,他紧紧搂着的陈词,拼命往后扭头去看沙弗莱,还不断用语言挑逗:“快点啊,再跑快点!” 就连傅天河也刻意控制着速度,保持在沙弗莱没办法轻易追上,但看起来努努力就能追上的程度。 “被胡萝卜吊着的驴。”陈词如是评价。 沙弗莱没料到傅天河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背叛了他们两个人的联盟。 万达商厦离陈家小区不远,傅天河保持着稳定速度,一路骑到兄弟俩家楼下。 傅天河停车等了半分钟,沙弗莱才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他双手撑着膝盖,累得话都说不出来。 “兄弟,你这是缺乏锻炼啊。”傅天河拍拍他肩膀,“不能光顾着学习,以后没事也多运动运动。” “……我谢谢你啊。”沙弗莱咬牙切齿地喘.息着道。 陈念看沙弗莱累得实在可怜,主动提议:“要不要上我家去喝口水啊?” 沙弗莱一听,来了精神:“可以吗?” “反正你都知道具体情况了,让你进家参观也无所谓。” 陈念看向陈词,陈词点了点头:“走吧,上楼去。”:,,. 38. 第 38 章 列宾美院和圣彼得堡国立…… 沙弗莱没想到自己累成这副鬼样子,反而还因祸得福了。 很早之前他就想去兄弟俩家里看一看,好判断究竟是什么情况。 傅天河把摩托停在楼下,四个人排成小火车往楼上走,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 陈蔚在客厅就听到了他们上楼的脚步,人这么多,他甚至都没想到是自家孩子回来。 直到陈词把钥匙插进了锁,陈蔚才诧异地抬头看向门边。 “我们回来了!”陈念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兄弟俩率先进门,弯腰在鞋柜里寻找拖鞋。 陈蔚到门口一看,好家伙,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门神似的杵在外面。 其中一个是他在汽修厂里见过的傅天河,另一个金发紫眼,显然是陈词的外籍同桌,沙弗莱。 “叔叔好。” “叔叔好。” 两人齐刷刷地问好,陈蔚敏锐地发现其中一人还带着东北口音。 “你们好你们好,赶快进来。”陈蔚知道以他俩的身高肯定得穿大号拖鞋,就赶紧到次卧,找了他自己没拆封的拖鞋。 客厅里突然站了五个人,顷刻间拥挤起来,特别是傅天河和沙弗莱的存在,让房顶都显得矮了。 陈词找出杯子给他们倒水,陈念去厨房打开冰箱,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沙弗莱第一次见到陈蔚,有着和傅天河差不多的反应,他感觉陈蔚和兄弟俩长得并不像。 而且家里好像没有女性存在的痕迹 是离异独自带娃吗? 陈蔚邀请着沙弗莱和傅天河坐上沙发,叹息一声,沉重地道:“真是辛苦你们了。” 这几天他没少配合兄弟俩,如今见到傅天河和沙弗莱,免不了生出几分愧疚。 傅天河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也挺开心的。” 沙弗莱点头:“乐在其中。” 陈蔚无奈地笑着摇头:“别因为这个耽误学习就行。” 陈蔚看兄弟俩搞得那么认真,还以为得再持续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东窗事发了,他们今天下午经历的种种,肯定非常精彩,非常有趣吧? 陈蔚实在等不及地想要知道。 “所以到最后是谁赢了?” 果然陈家爸爸也是幕后推手之一啊。 沙弗莱苦笑道:“我们输得超级彻底。” “他俩这么搞,一般人可应付不来。”陈蔚的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自豪。 合适的恶作剧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智商的一种体现,兄弟俩能把他们最亲近的同学整成这样,实在太有本事了。 陈词把两杯水放在他们面前,沉默着坐在傅天河旁边。 陈念拿来一筐洗好的桑葚,指尖都被染得发紫:“吃这个吧。” 五个人坐在客厅,陈蔚就像所有父亲那样,问起儿子们同学的情况。 他主要想知道大家相处得好不好。 陈蔚:“沙弗莱成绩也很好吧,我听说你月考考了年级第三,将来想上什么学校?” 沙弗莱:“还没想好,不过肯定是去学计算机。” 陈念:“他这个成绩学校可以随便挑,不是说清华的计算机超厉害嘛。” “说不定我还会回国。”沙弗莱来看了眼陈念,“圣彼得堡精密机械和光学学院的计算机也很厉害,而且学校就在列宾美院旁边。” 陈念一愣,旋即惊喜地瞪大双眼:“真的吗?!” 沙弗莱:“真的,不信你查查看。” 陈念立刻掏出手机,查看卫星地图。 竟然、竟然是真的!两所学校都在大涅瓦河的西北岸,中间就差这一条街区! 看到谷歌地图上整齐排列的异国街道,陈念欣喜若狂。 ——如果沙弗莱回国读圣彼得堡国立大学,他们俩还可以做个伴哎! 陈词和傅天河也好奇地凑过来,看他的手机。 “真得好近。”傅天河评价道,“两所学校中间还有个植物园,看起来环境很不错的样子。” 陈念:“而且你们看这里,是圣彼得堡冬宫博物馆,简直就是学艺术的天堂啊!” 他们热闹地讨论着,殊不知沙弗莱一颗心在胸腔中狂跳不止。 他也是在近期才冒出回国念书的想法。 毋庸置疑,和陈念的选择有关。 如果他俩能一起去,实在很不错,自己作为原住民还能给陈念做个伴,帮助他更好地适应新环境。 沙弗莱之间从没想过被别人影响到未来抉择的情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要是现在的自己跑过去告诉过去的他,估计会被当成神经病。 他暂时还没告诉父母,但父母应该不会反对。 陈蔚:“小傅呢,打算去哪所学校?” “我想去航空航天大学,陈词给我选的,他给我补习就是为了朝这个目标奋斗。”傅天河笑得羞涩,“我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这种可能。” 看来兄弟俩也不光顾着胡闹干坏事嘛。 陈蔚见状,彻底放心了。 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得上学,傅天河和沙弗莱就没有多留。 他们起身之后,特地往兄弟俩的房间里看了眼,是上下床,压根就没有陈安存在的痕迹。 陈词和陈念把他们送到楼下,临别之前,陈念神神秘秘地往沙弗莱口袋里塞了个东西。 “等你到家再拿出来看。”陈念特地嘱咐。 “好。”沙弗莱答应着。 他坐在傅天河摩托车后座,总算不用追在后面跑了。 傅天河把沙弗莱送到他家。 “多谢。”沙弗莱心情相当好,虽然这场整蛊以他俩的大败而归告终,和双生子的关系却也因此更加紧密。 “以后也要多联系啊。”傅天河道,不用再相互传递情报,他和沙弗莱好像就没什么理由继续聊天了。 “那当然,咱俩可是一条壕沟里的战友。”沙弗莱上前,给了傅天河一个好哥们的拥抱。 他走进单元,电梯就在一层停着,沙弗莱按下八层的按钮,手一直放在兜里,摸着陈念塞进去的玩意。 他用指纹打开密码锁进入家门,正在看电视的父母扭头过来:“回来得这么晚?” 沙弗莱:“嗯,和朋友多玩了会儿。” 卡琳娜:“最近经常和朋友出去啊,之前你不都喜欢闷在家里写代码吗?” “突然觉得去玩也挺有意思。”沙弗莱对卡琳娜笑笑,“放心吧,不会影响到我学习的。” “我倒是不担心你学习,就是觉得你多认识点朋友挺好的,早点休息吧。” “好。” 沙弗莱回到房间,迅速地反手关上房门,顾不得坐在椅子或床上,便急不可耐地掏出了兜里的小物件。 虽然已经在路上仔细摸过,判断了它的形状,但看到这玩意儿的瞬间,沙弗莱还是愣了。 这是一张贴纸,而且还是一张用过的贴纸。 精妙笔触和准确用色绘制出暗红色的烫伤疤痕,很适合贴在手背或者其他地方。 很显然,它是陈念的挑衅。 沙弗莱却不由得笑了出来,陈念的阴谋诡计在他眼中格外可爱。 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人呢? 而且还偏偏存在于他的身边。 沙弗莱傻笑着去洗漱,收拾书包时才猛然想起来最为要命的问题。 他周六去省城考信息学竞赛,周日下午和晚上都在外面整蛊与反整蛊,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没写完。 送走傅天河和沙弗莱,兄弟俩回到家中,陈念这才来得及看手机,发现桂芷棋给他发了一连串的消息。 [老师让准备作品你打算拿多少过去?] 被她提醒,陈念才想起周五放学前美术老师的叮嘱。 下周学校要举办文化节,需要美术生们贡献作品,陈念作为这一届学生里水平最高的成员,自然是老师格外器重的对象。 老师说只要是他的作品,随便带多少过来都行,保证会好好展出,再原模原样地还回来。 [我拿几幅小型油画和素描过去吧。] 陈念跑到书房里挑选作品:[你呢?打算拿什么?] 桂芷棋:[水彩和黑白画吧,我还是比较擅长景物,素描和速写要是不凑巧放在你作品的旁边,被比下去就丢大脸了。] 陈念莞尔:[你最近画的稿不是有印周边和无料吗?带点过去?] 桂芷棋:[算了算了,不想在同学面前掉马,万一大家再去网上一搜,发现我画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直接原地社会性死亡。] 陈念选了四幅他比较满意的油画,两张肖像,一张风景,还有一张幻想类的作品,古典风格的油画和现代幻想结合起来,效果出其意料得好。 “哥,明天上学你要帮我拿点东西。”陈念去卧室里给陈词说明情况,“我得带好多画过去。” “可以。”陈词已经躺在床上了。 他翻着手中的实体书,其实也看不太进去,晚上发生的那些实在过于精彩,在他脑海当中反复呈现。 傅天河拍游戏机时用力到满脸通红的样子,餐厅中坦荡地接受着贫穷却毫不局促,努力掌控被四个人骑着的摩托时的姿态,以及……电子产品售卖区里,为了不让他逃走而将他禁锢的手臂。 他赢了,但好像也赢得不是那么彻底。 . 翌日清早。 兄弟俩刻意提前去到学校,陈词帮陈念把他的作品搬到画室。 画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学生们的用具。 陈念把画收好,对陈词笑道:“怎么样?要不要来用两笔?” “不了,我赶紧去教室,再过会儿人就多了。”陈词额外问道,“展览在什么时候?” 陈念:“先收集作品,可能等后天就差不多了吧?具体的我再问问美术老师。” 陈词匆匆走出艺术楼,刚好在台阶处看到了来提早上班的美术老师。 “陈念,这么早就来了啊。”美术老师笑着给陈词打招呼。 陈念可是他最喜欢的学生,虽然对方完全用不着他教。 “嗯。”陈词神态自若,“老师好,我已经把画搬到画室里了。” “行,那你赶紧回教室吧,我去整理。” 美术老师上楼,爬过三层的楼梯,他看到画室的门没关,心想可能是陈念走得匆忙,忘记锁门了。 他迈步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整理的少年。 “早上好啊。”陈念直起身,笑着对美术老师打招呼。 美术老师露出见了鬼的表情:“陈念?你怎么又上来了?” 啊?陈念一看就猜到了具体情况。 哥哥下楼时直接碰见老师了吗?这也太凑巧了吧! 幸好不是老师下楼遇见陈词,要不然只能以自己跳楼为由解释过去了。 “那什么,我突然想到有东西没带,就从另一边的楼梯跑上来了。”陈念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任凭谁见了,也很难怀疑他在撒谎。 “老师我跑得是不是特别快?” “那可太快了,都把我吓了一大跳。”美术老师并未怀疑,“别是闹鬼了就行。” “怎么会闹鬼呢?咱学校又不是建在坟堆上的。”陈念笑着朝美术老师摆摆手,“那我走了,老师再见!” 美术老师望着陈念离去的背影,总感觉哪里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但他又说不出来。 可能是起得太早出现幻觉了吧。 唉,真是的,哪里有工作会像他们这么苦逼,还得跟着学生早上六点半到校啊!:,,. 39 第 39 章 我素未谋面的亲兄弟啊!…… 陈念的所有画都被老师选做展览, 而且还是在位置最好的展区。 美术老师甚至都想专门为陈念做个专栏,向所有人介绍他这位天资卓越的学生。 虽然陈念学成这样和没有他一毛钱关系。 陈念回去教室,傅天河已经到了, 正坐在位置上埋首默写化学方程式。 自从跟着哥哥补习, 傅天河认真到让陈念觉得可怕的程度。 大家都这么努力,他可不能松懈啊。 陈念从包里掏出语文课本,大声地背诵起来:“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与此同时,菁英班四班。 陈词坐在沙弗莱旁边, 进行着平淡无奇的早读, 昨天发生的种种, 对他们的日常学习而言毫无影响。 只是他目光偶然一转,瞥见了沙弗莱右手手背上的痕迹。 一小块暗红色的烫伤疤痕,形状和色泽都非常熟悉。 注意到陈词的视线,沙弗莱唇角微动, 似笑非笑地小声道:“你好,我叫陈安。” 陈词闻言眉梢微动,把书立起来当做掩护:“陈念昨天晚上给你的就是这个?” 沙弗莱:“对, 是他用过的吧?” 陈词点头, 不好做出评价。 弟弟的行事风格总是那么的……天马行空。 “你今天来的好像有点晚。”沙弗莱又道。 陈词:“帮陈念搬画去了, 学校要举办艺术展, 老师让他带些画过来。” 沙弗莱一听,来了兴趣:“什么时候?” 陈词:“好像是周三吧,具体我也不能确定,你可以问问陈念。” 沙弗莱默默记在心中, 他肯定会去看。 说起来他通过关注社交媒体账号欣赏了陈念的很多板绘作品,但还从未看过他真正拿手的油画。 陈念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 下午第三节课他去到画室,帮着美术老师整理同学们递交的作品。 陈念一眼就在众多画作中发现了桂芷棋的,桂芷琪很擅长各种各样场景的建造,无论黑白还是其余色彩,都能恰到好处地烘托出绝妙氛围,故事感极强。 特别是她有一组克系世界观的画作,陈念特别特别喜欢,光是看到这些精妙绝伦的画面,都能在脑海中脑补出许多细思极恐的故事。 整理完毕,老师叫来其余同学,大家热热闹闹地把众多画作挂上墙壁和展板。 前往阶梯教室的走廊被装点成一条艺术长廊,短短两三分钟的路被延长到可能需要十几分钟,甚至半个小时才能看完。 陈念也是放学时才知道,之后的一周里,全校师生要分批次来阶梯教室听心理健康方面的讲座,过来的路上和离场时都能参观。 放学回家陈念又画了会儿油画,临睡前他站在盥洗池前,耐心搓洗掉手上的颜料:“怎么突然通知要开讲座啊?” 卧室里遥遥传来陈词的回答:“好像是隔壁一中有学生跳楼。” “啊?!”陈念吓了一大跳,“为什么啊?” 陈词:“据说是早恋被抓,被校长批评了,还叫了家长。” “这也太……” 陈念不好评价,他一直都很讨厌动不动就说如今青少年心理素质差、抗压能力弱的氛围,但单就这件事来说,采取的方式确实太极端了。 “真的吗?”陈蔚也参与进讨论,“只是被叫了家长批评吗?” 陈词摇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听同学说的,他们还说是两个人约着一起跳,结果女生跳了,男生没跳。” 陈蔚:“……” “太傻了。”他只能痛心疾首地做出如此评价,“怎么能这么傻。” 陈词:“所以全市的学校都要召开心理健康讲座,而且老师们也被叫去开大会了。” 陈蔚:“你们班有早恋的吗?” “有啊!”谈起这个陈念来劲了,兴致勃勃地道,“我们班有好几对呢!而且还有一对偷偷在语文课上亲嘴,被语文老师发现了,语文老师当场发飙,把他们痛骂一顿。” 陈蔚:“这也太大胆了吧!” 陈念:“谁说不是呢,而且当着全班同学被老师骂,他们俩好像还挺无所谓似的。” 陈蔚无奈扶额:“当时给你们转校我还特地挑了全市最好的学校,怎么氛围还是这个样子?” 陈念耸肩:“我是特长班嘛,我哥那边氛围肯定好得很。” 陈词点头:“可能有偷偷谈恋爱的,但我不关注,也不知道。” 陈念帮着同学们说话:“而且我觉得大家都十七岁了,谈恋爱也应该不算早恋吧?现在提前感受一下恋爱的氛围也挺好,省着等读了大学工作之后再被抱怨怎么连恋爱都不会谈。” 陈蔚敏锐地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你谈了?还是说你想谈?” “我就是说说而已,又不代表有这个想法!”陈念瞪大双眸,不明白对话的矛头怎么突然就转到自己身上了,“你看我这天天忙这忙那的,哪有功夫谈恋爱啊?” 陈蔚:“是啊,忙着和你哥哥互换,骗傅天河和沙弗莱。” 陈念哼哼了两声,终于洗干净了手上的颜料,他走出卫生间,把湿漉漉的手对着陈蔚一甩,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而响叮当之势,甩了爸爸一脸的水。 “臭小子!” 陈蔚作势要揍他,陈念赶忙一溜烟地跑进卧室,钻进陈词的被窝里去了。 正靠在床头看书的陈词被吓了一跳,他刚想问发生什么了,就感觉有一只又湿又凉的手,在被子底下摸自己的腿。 陈词:“…………” 陈词揪着陈念的睡衣后领,把他拎出来。 陈念赶紧爬到上铺,突然想起来没带手机,又对陈词道:“哥,麻烦把我手机递上来。” 这就是睡在下铺最大的坏处了,陈词从小到大没少给陈念端茶倒水送东西。 陈词掀开被子下床,拿起陈念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递给他。 “谢了。” 陈念打开聊天软件,互换身份的秘密暴露了,但他仍有足够的理由去骚扰沙弗莱,比如说练习俄语。 特别是如今得知沙弗莱有可能会回国读圣彼得堡国立大学,假如沙弗莱真的选择了这条路,那他身边就能有个伴了!想想都觉得幸福。 陈念搜索更多关于圣彼得堡国立大学的信息,惊讶地发现这所学校的世界排名都快被挤出SQ前200了。 这可是和莫斯科国立并列的俄国最高学府,就算是受国际政治形势的影响,也不至于把排名搞成这个样子吧? 等等,沙弗莱说的好像是精密机械和光学学院。 陈念一搜,才发现这个学院其实和国立大学没关系,但离得也不远,就在瓦涅河另一条支流的上方。 精密机械和光学学院的计算机科学技术方面位居世界前列,光学和精密机械领域的水平甚至领先于美国,很多美国的人才都出自于这所学校。 无论沙弗莱选择两所学校中的哪个,都和列宾离得挺近,到时候坐个公交就能见面,而且学校周围有各种剧院、动物园和博物馆,不用愁没地方玩。 陈念幻想着自己的大学生活,之前他还挺担心异国他乡会不适应,万一遇见了什么困难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但沙弗莱的出现,把他所有的担心和烦恼都一扫而空。 不行!不能早早地就抱着这种想法。 陈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关人生大事的选择应该是沙弗莱在不受任何外界影响的情况下自行做出。 对沙弗莱而言,他陈念算个毛毛球啊,干嘛非得为了和他去同一所城市,更换之前设立好的目标院校? 所有事情都得按照他独自出国做准备才行。 陈念想着想着,就坠入了梦乡。 . 周一放学,是例行为傅天河补习的时候。 陈念在书房里和沙弗莱语音通话练习俄语,陈词在主卧和傅天河视频连线,复习化学。 终于不用再相互演了,傅天河可以放心大胆地称呼镜头对面的少年为“陈词”。 每每唇舌微碰,吐出这两个字,他都要惊叹这名字真好,带着古典的冷静优雅,特别贴合少年疏离微冷的气质。 “都听懂了吗?”陈词的声音唤回了傅天河思绪,他连忙点头,“听懂了。” 同时懊恼怎么又不自觉地走神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补习,傅天河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专注力不够。 特别是在和陈词补课时,总是莫名其妙地就去关注陈词嗓音,或者握着笔的手。 搞得傅天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注意力缺陷或者成年人多动症。 这样不好。 陈词都专门拿出宝贵的时间帮他补习了,他必须把效率提升到极致才行。 “你在想什么?”陈词又问道。 “啊?” 陈词:“总感觉你有点魂不守舍的。” “没有没有。”傅天河懊恼道,“就是觉得自己好像经常莫名其妙地就走神了,不够专注。” 陈词略作思考:“其实还好,最起码我讲的每个问题你都听懂了,适当的走神片刻也关系,我偶尔也会这样。” “真的吗?”傅天河颇为惊奇,连陈词这种超级大学神也会走神? “真的啊,我是人又不是机器,怎么可能从头到尾地全然专注一件事,不过偶尔也会有特别专注的状态,一转眼就把手头的所有事都做完了。” “哦哦我知道,叫做心流对吧!我修车的时候经常有那种感觉,脑子都不用,手在那自己动,等回过神来就已经把发动机拆好了。” 两人把话题聊到了别处,傅天河总有一箩筐的话想要和陈词说。 闲扯了十多分钟,傅天河才反应过来在说闲话,赶紧停住了话音。 傅天河:“你是不是还得再学习?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陈词:“我再看看物理竞赛的书。” 傅天河一拍脑袋:“对哦,我都快忘了还有竞赛。” 陈词再度提醒:“按理说你才是更应该专注竞赛的,如果到时候文化课提不上去,还需要靠竞赛进夏令营。” 傅天河笑道:“预赛对我来说应该问题不大吧?不行,还是有点没底,我也去看竞赛书。” 和傅天河告别,陈词挂断电话,听到书房里传来陈念在大声地说俄语。 相较于之前的断断续续,他如今的对话流畅许多,听起来也格外标准。 折磨了陈念两年之久的大舌音终于能被发出来了,虽然还有些艰难,但至少让陈念知道他真的有这种功能。 陈词卷起舌头,稍作尝试,只能发出喷口水的声响。 果然作为亲兄弟,他俩的生理结构都差不多啊…… “不行,这个词我还是说不好。” 陈念拿着画笔在画布上涂抹,又重复了“乐队”一词,感觉舌头要在嘴里打结烂掉了。 “放轻松,不要用死力气。”沙弗莱尽可能给陈念做着示范。 只不过因为母语的关系,他说起来特别轻松,很难get到陈念觉得困难的点。 陈念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沙弗莱评价道:“已经可以了,就是带点口音而已。” “不行,我都有你这个母语者作陪练了,当然要用最高的要求自己,我哥英语说的都没口音,我干嘛要说带口音的俄语?” 陈念继续重复,显然较上劲儿了。 沙弗莱哭笑不得,但看到陈念如此用心,他也颇为欣慰。 在陈念身上,他充分体会到了充当老师的快乐,亲眼见证陈念每天的进步,油然而生的成就感很难用语言形容。 陈念:“对了,我们这两天在去阶梯教室的路上把艺术展布置好了,你们明天去上心理健康讲座别忘记看。” “不会忘的。”沙弗莱答应下来,“到时候我还可以让陈词帮忙介绍你的作品。” 陈念:“有可能我也会去。” 沙弗莱:“万一和陈词撞上了怎么办?你们俩就没办法假装互换了。” 陈念:“真遇见就再说嘛,随机应变,其实我感觉骗不了你和傅天河之后,互换好像就没多大意思了。” 沙弗莱:“好家伙,只有我们两个大怨种是吗?” 陈念努力憋笑:“应该说是你们两个最有趣!” 终于到了被期盼着的讲座时间。 周三下午的大课间,班主任来到教室组织全班学生前去阶梯教室听心理健康讲座,讲座共有九十分钟,两节课合并起来正好。 不少同学都带上了作业本,菁英班的孩子们总是习惯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这种讲座对他们而言,只需要分出大脑CPU百分之十的功能听就行。 陈词也拿了物理竞赛的书,他正要走,被沙弗莱拍了下肩膀: “咱一起过去把。” “你要和我坐在一起吗?”陈词问他。 “咱俩是同桌,难道不该坐一起吗?”沙弗莱再带上水杯,“走。” 阶梯教室一共能容纳八百人,这一批次去听讲座的有全体菁英班,以及一部分普通物理班的学生。 前去阶梯教室的走廊上热闹非凡,不少同学听闻艺术展的消息,专门趁着大课间过来参观。 “沙弗莱!” 沙弗莱和陈词并肩走在队伍当中,突然听到有谁在喊他的名字。 沙弗莱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他个子高,一眼就看到了同样鹤立鸡群的身影,傅天河正满脸兴奋地朝他奋力挥手。 沙弗莱赶忙朝他挥了挥,抬手的过程中差点打到旁边的陈词。 “是傅天河。”沙弗莱为陈词解释道,“他在看画展。” 傅天河看到沙弗莱,就知道陈词肯定也在旁边,他努力地挤到队伍当中,终于成功站在了陈词面前。 “下午好啊。”体育生笑呵呵地打招呼,他变魔术般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罐可乐,不容分说地塞进陈词手里,“要是讲座听得无聊,就喝这个。” “我的呢?”沙弗莱问。 傅天河又从另一边口袋里掏出根半个巴掌长的小树枝:“这个给你玩。” 沙弗莱:“你当我是狗呢!” 正说笑着,队伍突然不走了。 陈词不知道具体情况,沙弗莱和傅天河借着身高优势朝前看了两眼:“好像是前面有同学停下来参观。” “那个地方有陈念的画。”傅天河解释道,“我刚看完过来,真好看啊,其中有一张是女孩子站在水里摘荷花,水波荡漾真实得就像照片似的,也不知道究竟怎么画出来的。” 傅天河这么一说,陈词就想到是哪副了,陈念最近喜欢把油画技术和中式风格结合,画了很多古风内容,其中就包括展览的《采莲少女》。 为了把这幅画呈现出最佳效果,陈念还专门研究了苏绣。 “走了走了,快点走,想看的话等讲座听完再看!”老师们大声招呼着。 但很明显,心理健康讲座对同学们的诱惑,远不如这些同龄人们优秀的美术作品。 陈词见队伍不走,干脆也开始看,他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桂芷棋的作品。 “这张画的也好看。”沙弗莱评价道,“很有恐怖电影的质感。” “陈念同桌画的。”陈词轻声介绍道,“他同桌是个特别擅长画氛围背景的女生,而且脑洞特别大。” 沙弗莱点头:“原来如此。” 队伍朝着阶梯教室龟速移动,陈词、沙弗莱和傅天河也终于走到了最受欢迎的《采莲少女》面前。 碧玉年华的少女荡舟水上,蓬蓬碧绿的莲叶遮蔽在她发顶,晶莹的露水落入发髻,她娇美面容一半被荷叶阴影遮盖,一半又被清晨阳光照亮。 少女敛起衣袖,探身去摘那朵粉白色的莲花,衣摆的一角落入水中,布料和刺绣被打湿呈现出不同质感,飘萍和丝线织就的锦羽鸟儿作伴。 绝妙的光影和色泽让人不禁屏住呼吸。 仿佛都能切身感受到荡舟莲叶中的清凉。 沙弗莱在人群的推搡中上前一步,想要更近距离的欣赏。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天啊!” 这一嗓子的音色和大呼小叫的习惯,实在是太熟悉了,三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少年正满脸惊讶地朝这边跑来。 他校服外套系在腰间,里面穿着夏天的短袖,手上还带着油画颜料的斑斓痕迹,他五官精致得仿若从哪幅画中跑出来的,一头蓬松的黑发有些乱糟糟,明亮的琥珀色眼眸紧盯人群当中的陈词。 “等等,这是谁啊?”周围有陈词的同学察觉到了异样,“他怎么和陈词长的一样?” “陈词跑去画画了?不对呀,他不就站在沙弗莱旁边吗?” “卧槽,不会是我眼睛花了吧?我怎么看到了两个陈词?” “真的是两个陈词!见鬼了!” “什么?发生什么了?在哪儿呢?” 个子不够高的同学疯狂踮着脚,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让大家如此轰动。 “天啊,天啊。天啊!” 众目睽睽之下,陈念惊呼着跑到陈词面前。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两只小脏手抓住陈词的腕,声音激动得都带着颤抖: “你、你是谁?!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和我长得这么像的人?而且还如此凑巧的在同一所学校里!这是什么样的运气啊?!” 旁边离他们最近的傅天河和沙弗莱当场就傻眼了。 这是在干啥子啊! 陈念怎么突然从旁边冲出来,还装得像完全不认识陈词一样? 不是说好了要继续玩互换身份的游戏吗? 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这也是兄弟俩突发奇想冒出来的恶作剧。 不对,准确来说是陈念突发奇想的恶作剧。 而且还有可能是他们借助双胞胎身份,进行的最后一个恶作剧。 “什么?真的吗!”有同学发出难以置信的疑问,“你们之前真的不认识?” “真的啊!要不是我今天凑巧过来,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陈念把陈词从头到脚地打量一遍,再从脚到头地打量一遍,惊叹地摸摸陈词头发和肩膀:“太像了,真的太像了!都说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可我们俩又为什么能长得这么像?这,就是缘分吗?” 他又问向周围的同学:“你们是哪个班的?” “菁英四班。” “怪不得,我之前都在艺术楼上课,没去过你们菁英班,不然肯定早就发现了!” 陈念演技相当精湛,他大呼小叫着,让很多不明所以的同学被带入陷阱当中:“对呀,好神奇,你们俩真的太像了!” 陈词似乎终于从疑惑中回过神来,他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陈念的脸,像是在确认。 “确实好像。”他轻声感慨道,刚才的沉默更像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众多同学纷纷靠近,试图寻找他们俩的不同之处。 像,实在是太像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没有血缘关系,却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也太神奇了吧,连都不敢这么写。” “是啊,要是里这么写,肯定会被当成没逻辑骂上一通。” 不得不说高中生就是单纯,竟然有很多人就这么信了。 某些比较机智的同学感觉不对劲: “不会吧,我怎么感觉像在骗人呢?” “也许就是有奇迹发生呢,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演的。” “噗、噗噗噗……” 陈词听到身边的傅天河喉咙里发出沉闷声响,他在非常努力地憋笑,都快憋出来内伤了。 事实上,沙弗莱的反应也和傅天河差不多。 作为除了兄弟俩之外最清楚真相的人,沙弗莱突然体会到了强烈的快乐。 他彻底明白了兄弟俩为何如此钟爱互换身份,这种把别人蒙在鼓里,开点小玩笑的感觉……确实很爽! 作为陈词的同桌,陈念的俄语陪练,他又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沙弗莱上前一步,他一手握住陈词的手腕,另一只手握住陈念的手腕,充当了两人之间的连接器,同时往左看看陈词,又往右看看陈念,露出吃惊的表情: “天啊,我都要分不出来了,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凑巧之事!” 说实话,沙弗莱演技挺差的,特别是和兄弟俩一比。 傅天河在旁边看得都快笑喷了,他疯狂地用手猛掐自己大腿,才忍住没哈哈狂笑出来。 陈念眨眨眼,露出茫然神情,对沙弗莱道: “大哥你谁呀?你跟这位我素未谋面的兄弟很熟吗?” “我是他同桌,你呢?你是哪个班的?” “我特长班,这幅画就是我画的。” “原来如此,你好厉害啊。” 三言两语之间就让大家明白了,他们一个是菁英班里的学神,一个是特长班里的大触。 沙弗莱可是公认的聪明人,而且作为陈词的同桌,和陈词关系最好,相处时间最长,就连沙弗莱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问题吧? 围观同学们的疑虑被纷纷打消,更多的人往中心挤,想要近距离地观看这场离谱至极的见面。 傅天河憋笑到肚子痛,满脸通红,有同学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关切问道: “这位同学你没事吧,怎么感觉你好像要喘不上气来了?” “我没事,我没事!就是觉得这事儿太惊人了!”傅天河连忙摆手。 “都给我安静!” 带队老师拿出喇叭喊了声,纷纷扰扰的讨论终于停了,但大家仍疯狂用眼神进行交流,传递着彼此的震惊和新奇。 “讲座马上就要开始了,抓紧时间进去落座!” 最终通牒发下,同学们就算再怎么好奇,也只能快速进入阶梯教室。 沙弗莱松开了陈词和陈念。 陈念坏笑着朝两人摆手:“快进去吧,这下可能得坐到最后面几排了。” “你是真的无法无天。” 陈词无奈叹息,摊上个喜欢瞎搞的弟弟,他除了尽可能的配合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陈念嘻嘻笑道:“我好开心啊,找到了个素未谋面的哥哥。” 老师还在催促他们最后面的几个人,陈词不再耽搁,快速跟在队伍末尾,走进阶梯教室。 偌大的教室被填满,讲座即将开始,但大家全都叽叽喳喳的,完全安静不下来,几乎所有看到刚才情况的同学都在热烈讨论着。 坐在陈词旁边的同学们努力地往他身边凑,试图打探到更多情报。 “你俩之前真的不认识吗?” “这个男生和你长得好像啊。” “光知道他是艺术班的同学,都忘记问他叫什么名字了。” 陈词被问得来不及回答,听见沙弗莱在旁边偷笑,看向沙弗莱。 沙弗莱立刻正襟危坐,板起面容,如同马上要听的不是心理健康课,而是严肃的战前动员。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方才发生的种种,很快就在整个阶梯教室里传开了。 八百位同学甚至包括老师都知道,在特长班和菁英班里有两个长得特别像的同学。 像到什么程度呢?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连陈词的班主任都走过来,悄声问:“他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陈词淡定道:“老师您指的是什么?” 班主任:“你在走廊上遇见一个和你长得一样的男生。” “是真的。”陈词点头。 他没说假话,陈念确实和他长得一样。 要是老师能再多问一句“你们俩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就更好了。 40. 第 40 章 叫家长。陈蔚:你俩别跑…… 班主任快步走出阶梯教室。 陈念还在走廊里癫狂大笑,完全看不出他正是身后《采莲少女》的作者。 傅天河站在他旁边,略显担忧地道:“搞成这样子要怎么收场啊?” 陈念勉强收敛笑声,断断续续地道:“收场?收什么场?” 傅天河:“总不可能让全校师生都觉得你和陈词之前互不认识吧?大家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真相,万一他们觉得被你骗了,想要揍你怎么办?” “不会的,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大家都是好孩子,怎么能动不动就说揍人呢?”陈念古灵精怪地眨眨眼,“我就是开一个小小的玩笑。” 傅天河:“你们以前也这么玩过?” 陈念:“一般都在陌生人面前这么搞,大家知道之后也只会觉得好玩,开玩笑嘛,当然是要所有人觉得有趣才行。” 傅天河哽了片刻,感慨道:“你和陈词的性格差别真大啊。” 他们正说着,就看到陈词的班主任高老师急匆匆地从阶梯教室门口走来。 班主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陈念。 像,实在太像了。听到学生们那般惊叹咋舌,他本来还以为是夸张了。 少年校服穿的颇具特色,夏日短袖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松着,左边衣领折着窝在里面,外套袖子挤在腰间,偏偏还是偏左侧斜着的,如同特殊设计过的造型。 他两只手上全都是斑斓的颜料,就连脖颈上都蹭着一道蓝,琥珀色的眼笑得蒙着层水汽,五官兴奋得都要飞起来了。 他站在那幅精美绝伦的油画面前,仿佛一个真正的艺术家。 “高老师好。”看到班主任过来,陈念神态自若地给他打招呼,态度熟稔。 班主任:“你认识我?” 陈念笑道:“是啊,有好几次我迟到,您都没罚我站呢。” 高老师愣在原地,足足反应了好几秒钟。 唉…… 傅天河无奈地抬手捂脸。 陈念的勇气……实在是惊人啊,傅天河都不敢想象,如果当初他和沙弗莱没有决定将其戳穿,兄弟俩还能带给他们怎样的精彩。 陈词和陈念最终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重新相见。 除了他们之外,屋里还有陈蔚,以及陈念的班主任田老师。 两位班主任神情严肃,他们谁都没能想到,陈词和陈念竟然会借着双胞胎的身份互蹿教室,而且还隐瞒了这么长时间! 要不是今天陈念明显不想玩儿了,主动暴露出来,他们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我平日里自己带孩子,白天还要上班,工作比较忙,也不知道他们俩竟然干出这种事来!” 陈蔚的表情主打的就是一个痛心疾首。 “没事的时候假扮对方也就算了,但他们把全班同学都耍了,到现在还有学生问我,他俩是不是今天才认识的。” 高老师想想都觉得可笑,这么离谱的事竟然能发生在现实当中,更离谱的是,最开始他竟然还信了。 按理说陈词成绩那么好,陈念也是美术生中的佼佼者,两个孩子的前途都一片光明,他们当老师的也不用管得那么严。 可今天干出来的事儿实在惊掉了所有人下巴,高老师和田老师商量过后,一致认为应该找兄弟俩的家长过来谈话。 于是陈蔚刚下班没多久,正打算去约会呢,就被一通电话叫了过来。 他只得无奈地放弃了相约看电影的计划。 该来的早晚都会来,陈蔚本来还以为换了新学校,他应该就不会那么频繁的光顾老师办公室了,结果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被叫家长的命运。 陈词和陈念并肩站在他身边,兄弟俩一个表情放空不知在想什么,另一个东张西望打量着办公室里的装潢,用实际行动演示了什么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们俩!怎么能干出来这么离谱的事呢?” 陈蔚站起身,和兄弟俩对视一秒,简单的眼神中包含着千言万语。 紧接着陈蔚抄起老师放在桌边的尺子,他高高地扬起手臂,高壮身形极富压迫感,作势要打。 “救命啊!” 陈念早就在陈蔚伸手拿尺子的那一刻拔腿就跑,陈蔚追在后面,陈词往旁边挪了挪,给他俩让出位置。 父子三人一个跑一个追一个在旁边看,好不热闹。 “哎陈爸爸!陈爸爸!”两个班主任见状赶忙阻拦,“不要打孩子呀!” 陈蔚动作做得相当夸张,让人相信要是陈念不幸落到他手里,绝对没好果子吃。 陈念跑了好几圈,气喘吁吁地停下,弱小地缩在哥哥身后瑟瑟发抖。 陈词伸出手臂护住弟弟,父子三人的动作熟练流畅一气呵成,办公室里的其它老师们全都看傻了。 “爸,你别打弟弟,要打就打我吧。”陈词沉声道。 陈念抢着道:“不行!主意是我出的,打我吧!放心我不会哭的!” 陈词坚持:“没关系,我来。” 陈念哭嚎:“哥哥!” 陈蔚:“我、我打你们俩!” 高老师和田老师费了点功夫,才拦住神情激动的陈蔚,满脑袋都是急出来的汗。 如此有才气的兄弟俩,父亲竟然是个暴脾气! 陈蔚目露凶光:“老师您放心,回家之后我绝对好好管教他们!” “不是不是,陈爸爸,我们把你叫过来不是为了这个的。” 老师们赶忙调转话音:“就是想单纯通知你一声,毕竟这种情况学校里也是头一回发生,出现问题了不要急着埋怨孩子,咱们静下心来想想,这一现象说明了什么……” 陈蔚认真思考片刻,再一次地抬起手:“说明这俩臭小子欠揍了!” . “危、机、解除!” 陈念走在陈蔚身后,嬉皮笑脸的,哪里有半点差点挨打的样子? 陈蔚也风度翩翩,完全看不出几分钟前还把尺子挥舞得虎虎生威,闹着要揍陈词和陈念。 类似的事情在之前的学校里发生过好多次,主要是陈念总搞出一些让人目瞪口呆的花活,后来陈蔚觉得不行,哪有家长天天要被叫到学校里去的? 为此陈蔚专门想出个好办法,最后一次被叫去学校时,他假装成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抄起板凳追在陈念身后就要揍,把老师们吓了一大跳。 陈蔚是退伍兵,他发起火来简直能把人胆子吓破。 最后老师们纷纷劝着气焰未消的陈蔚,又努力安慰似乎被吓傻了的陈念,从此再也不敢叫陈蔚来学校了。 “还危机解除,你们俩就不能给我省点心吗?” 陈蔚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从老师口中,他已经听明白了下午发生的那些事,整到沙弗莱和傅天河也就算了,怎么还故意去整全校同学呢! “这是因为我们决定不再演了。”陈念说得理直气壮,“既然想要让更多人知道我们双胞胎的身份,那就要采取最快的传播方式。” 陈词点了点头:“谣言永远传播最快,这下没费多少力气,大家就都知道了。” 陈蔚无力吐槽:“你还帮他说话,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兄弟俩才是穿一条裤子的。” 父子三人走到操场旁,看到了正在跑道上训练的身影。 他穿着背心短裤,奋力地迈动双腿,为了在狂奔中保持中心,上半身微向后扬,双臂规律地急速摆动。 陈蔚:“那是傅天河吗?跑的可真快啊。” 三人暂且驻足,望着傅天河风一般从他们附近的跑道经过,冲向终点线。 “他每天都这么训练吗?陈蔚问道。 陈词:“嗯,每天都得训练。” 陈蔚感慨:“果然无论美术生,体育生还是正常高考的学生,都很辛苦啊。” 傅天河率先冲过终点线,显然也注意到了操场栏杆外非同寻常的身影。 他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过来,离得近了,发现竟然是陈蔚和兄弟俩。 “叔叔?你怎么来了?” 陈蔚笑着拍了下陈念脑袋:“还不都是因为这家伙。” 傅天河一看,明白了,果然最后还是逃不过被叫家长的命运吗。 他忍着笑,补充道:“其实大家也都觉得挺好玩。“ “你们啊。”陈蔚无奈摇头,“能把学上成这样也真够厉害的。” 傅天河:“叔叔你可别怪他们俩啊,其实没引起什么不好的后果。” 陈蔚:“放心吧,这些年来我没少被叫到学校里,要是真的怪过他俩,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这么猖狂。” 陈念闻言,吐了吐舌头。 陈蔚见其它体育生们纷纷过线,道:“不打扰你训练,我们先走了。” “好,叔叔再见。” 最后傅天河看向陈词,陈词神情平静,一句话也没说,就好像全程都跟他无关似的。 也确实和他关系不大,自始至终,陈词都只是简单地配合了一下陈念。 傅天河迅速地朝陈词做了个鬼脸,看到少年唇角有微微的上扬。 傅天河放心了,笑了就行,笑了就表明心情还不错。 . 正值晚自习期间,沙弗莱身边的位置空着。 他不知道第几次看向旁边,陈词还没回来。 作为离陈词最近的观众,沙弗莱知道,高老师在心理健康讲座结束之后,就给陈词的家人打了电话。 搞出这般花活,被叫家长一点也不奇怪,如果老师们就这么忍气吞声,反而才不对劲。 办公室里的情况如何?陈蔚看起来非常开明的样子,应该不会太埋怨兄弟俩吧? 沙弗莱魂不守摄地朝窗外看去,想要散散心,结果意外在操场外面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最高的那个正是陈蔚,旁边仿佛复制粘贴的左右护法,显然是两兄弟。 傅天河正趴在栏杆的另一边和他们聊天。 啊,看来已经和老师聊完了,没大事的样子。 发现他们四个在外面,沙弗莱眼馋得很,甚至都想直接走出教室,也去凑个热闹。 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身后坐着的班长注意到沙弗莱盯着外面,也凑到窗口间看,反正班主任还在办公室里,晚自习全靠学生们自觉。 “哎。”班长轻轻戳了戳沙弗莱后背,“那个是陈词和他家里人吗?” 沙弗莱:“对,那是他们爸爸。” 班长:“陈词的那个兄弟叫什么呀?是哥哥还是弟弟?” 沙弗莱:“他弟弟,叫陈念。” 班长了然地点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 “唉?你怎么这么熟悉啊?不是之前就见过?对啊,你和陈词是同桌,关系还那么好,肯定老早之前就知道了!” 沙弗莱笑而不语。 是啊,他确实老早之前就知道,虽然最后还是被狠狠地耍了。 对于教学楼上正在默默注视着他的目光,陈念毫无察觉。 班主任在办公室里劝了陈蔚半天,确定他情绪稳定之后,让他带着兄弟俩在学校里散散心,主要是也怕陈念被吓到。 傅天河去继续训练了,陈蔚接着教训陈念:“你说说你,搞这么一出,到底想干什么啊?” 陈念选择性只听到最后一句:“我想吃嫩牛五方。” 陈蔚瞪眼:“你想吃屁!再嚷嚷请你吃皮带炖肉。” 陈词没忍住笑了,他低下头,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明显。 陈蔚教训完了陈念,想着来都来了,不如趁机多在学校里转转。 “你们不是说有什么展览吗,带我去看看吧。” “好啊!”说起这个陈念就来了精神,展览可是他们美术生协助老师做出的呢。 兄弟俩把陈蔚带到了阶梯教室的走廊,除了挂在墙上的作品,外面还放置着许多展板,主要贴着大家的素描和速写。 陈蔚不太懂,但家里有个从小就立志要考列宾美院的孩子,搞得他审美也很强。 这些被选出来进行展览的作品都非常好看,当然了,平心而论,比起他儿子是要稍微差点。 “真不错。”陈蔚按照顺序欣赏。 他看到一半,下课铃声打响,道,“接下来应该会有很多同学过来吧?我继续在这待着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假装你是学校里的教职工就行。”陈念一如既往的胆子大,“再不行你可以干你的本职工作,充当保安啊。” “我才不是保安。”陈蔚辩解道,“我是安保公司的经理好吧。” 陈念:“没区别嘛,早走四十年弯路。” . “沙弗——” 下课铃打响的瞬间,班长刚想问沙弗莱要不要再去看看艺术展,就发现坐在他前面的沙弗莱弹射起步,赶在所有人面前冲出了教室。 沙弗莱狂奔向操场方向,他刚刚看到父子三人和傅天河告别之后,就朝阶梯教室那边走了。 果不其然,他用最快速度冲到艺术展览区,发现了走廊上的陈家父子。 沙弗莱停在原地,尽可能地平复呼吸,不想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是急匆匆跑过来的。 但属于另一人的动静,还是被最敏锐的陈词发现。 陈念见哥哥转头,也顺着陈词的目光看去,见到沙弗莱,立刻展示出他最惯常的热情:“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这才刚打下课铃没半分钟吧?” 沙弗莱:“…………” 看来掩饰不下去了。 沙弗莱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刚才在窗户间看到你们朝这边过来,有点担心你们两个的情况。” “放心吧,我不会打他们的。”陈蔚尤其看向陈念,“要是我真能舍得下狠心,臭小子也不至于猖狂到这种程度了。” “搞得我给个大反派似的。”陈念吐槽道,“来吧,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些画。” 有陈念介绍,大家理解和欣赏起来会更加方便,很多细节之处要不是陈念说出来,以他们外行的欣赏水平完全注意不到。 他们只会觉得“哦这个挺好看的”,难以懂得为了让好看呈现出来,作者都在哪里多下了功夫。 “来看这幅人物像,是不是感觉第一眼就会把视线的焦点聚集在人物的面部?他周围的背景做了一些虚化的处理,而且整体的颜色中间最亮。你们看这个手臂轮廓,和脸颊的线条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精细度的。通过提升线条的精细度、颜色亮度和背景虚化,就能把焦点聚集在最想要表达的人物上。” 原来如此。 沙弗莱点头:“那你的这幅油画呢?也是类似的处理吗?” 陈念打了个响指:“嗯,差不多,但因为风格比较写实,我把背景也处理得非常细节,你看这个水,是不是特别像真的?” 沙弗莱:“和照片一样,要不是知道没有摄影作品,我都会怀疑不是用手画出来的。” 陈念:“这就对了,我可是画了整整一个半月呢,晚上做梦都是处理水的明暗关系。” 陈念满脸小骄傲,要是有尾巴,绝对能翘到天上去。 沙弗莱突然又想到了新的约稿设定,要不然再私信添加猫男这一条吧? 最后画出来的样子,肯定会超级超级可爱。 晚自习的课间只有十分钟,上课铃很快打响。 陈念看向沙弗莱,沙弗莱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陈念:“你不去自习了吗?” “再看会儿。”沙弗莱开展了自己人生当中的第一次逃课,也不算逃课吧,只是个自习而已,好不容易跑过来一趟,当然要全都看完才行。 陈念心里偷笑,继续介绍,把最后一幅作品讲完,他口干舌燥:“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沙弗莱:“你们美术生里水平高的同学好多啊,我还以为班里大部分会是文化课不好,曲线救国来的呢。” “确实有挺多,但真正喜欢美术的也不少。”陈念耸了耸肩,“只不过最近班级里的氛围有点焦虑。” “因为AI绘画吗?”沙弗莱问道。 陈念点头:“现在发展的越来越快了,大家都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这还才上着高中呢,就感觉可能会没饭吃了。” “咱俩担心的事都差不多。”沙弗莱笑道,“大量的程序员也开始被取代,说不定等我未来毕业了,就得接着失业。” “看起来只有我这个保安最安全啊,还少走了四十年弯路。” 陈蔚开玩笑道:“没事,现在你们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就业什么的不在考虑范围内,到你们大学毕业还有好几年呢,说不定到时候情况又变了另外一个样。” 陈词点头,同样安慰道:“就算行业再怎么冲击,最后肯定会留下一批人的,如果情况确实危险,那就竭尽全力,去做最顶尖的那批人。” “果然是哥哥你会说的话,既然反抗不了现实,那就卷死别人。” 陈念乐了,也不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是啊,如果行业真出现问题,受到影响的有很多人,未来肯定会有更加规范的制度去引导发展,他还没作为专业画师入行呢,可以过两年再考虑问题。 反正画画肯定是要继续学的,这可是自己最喜欢的事啊。 就算有一天画师会被取代,亲手画画的快乐也不会消失。 倒是陈词时常看向走廊尽头,如同在期待某道身影的出现。 他做得很隐蔽,陈蔚和沙弗莱认真听着陈念讲解,也就无从发现陈词的不专心。 直到,真的有一道身影出现在视线尽头。 看到他的瞬间,陈词就把头扭过来了,装作无事发生。 傅天河兴高采烈地快跑过来,也加入了队伍当中:“你们看了很久了吧?” “你怎么也过来了?”陈念惊奇。 “老师让中场休息十五分钟,我想着你们应该还没走,就过来看看。” 傅天河说着瞧向陈词,别看他少了一只眼,但剩下的那只左眼视力可好得很,在他拐到门口的瞬间,傅天河注意到陈词正朝这边看。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得离陈词更近。 因为就算说了,肯定会被陈词以冷静理智的态度反驳。 还不如保持心照不宣,傅天河很愿意自恋地想,陈词是在等他。 “你喜欢哪幅?”他小声问陈词。 陈词略作思考,指向桂芷棋的一幅场景画:“这个。” 巨型刺花螳螂趴在古旧村落的门扉上,它的身体整体呈现白色,有着一道道橙绿相间的条纹,内翅深处为明媚的鹅黄,在最末端化作透明,白色的外翅上有绿色椭圆形的巨大斑点,黑黄相间的螺纹生长,如同一朵能够活动的美丽的花。 这种生物有着令人窒息的美,它以食物链顶端的姿态立于村落废墟之上,破败倾颓,又生机盎然。 傅天河默默记下陈词喜欢的风格,他发现无论是图画还是,陈词都喜欢拥有极强想象力的内容。 以后如果给陈词送礼物,可以对症下药,可不能像之前送薯片那么寒酸了。 陈蔚带着四个孩子,趁着上课的功夫没别人,参观得相当细致,全都认真欣赏了一遍。 十五分钟一过,傅天河就要走:“不行,我得回去训练了。” 沙弗莱:“我也回教室。” 陈蔚拍拍兄弟俩肩膀:“你们俩也都回去吧。” 陈念:“不是说好了要吃KFC吗?” “你想得美,哪有这么多好事,赶快回画室画画去。”陈蔚忍不住敲陈念的脑袋,“怎么,你还想让我直接把你带回家?” “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沙弗莱努力憋着笑,在陈念幽怨看过来之时,终于再也憋不住,他低下头作为掩饰,陈念恼羞成怒,直接飞起一脚想要踢他屁股,被陈蔚黑着脸拦住。 “行了行了都快走吧,搞得我跟放羊似的。” 在陈蔚的催促下,陈词和沙弗莱并肩走向知行楼,傅天河跑去操场,陈念磨磨蹭蹭地往艺术楼移动。 沙弗莱和陈词很快到了教室门口,沙弗莱走在前面,他刚迈步进去,就发现班主任竟然也在。 高老师坐在讲台上批改着物理作业,显然已经来了很久。 沙弗莱假装成被其他老师叫走的样子,神态自若地回到位置。 他成绩好,一直都是班级里最听话的学生之一,班主任压根不会怀疑沙弗莱其实是翘课看展去了。 倒是陈词进来引得了高老师的关注,见陈词全须全尾,表情也很淡定,他默默松了口气。 陈爸爸看起来有点吓人啊,也不知道怎么养出这样性格迥异的两个孩子,要是下次再出问题,可不能轻易把陈爸爸叫到学校里来。 第三节晚自习安然无恙,下课铃打响,沙弗莱主动对陈词道:“我们一块走吧。” “行。” 其他同学们还商量着抓紧时间去展区看看,殊不知沙弗莱和陈词已经趁着人最少的晚自习时间参观完了,而且还有陈念这位专业人士进行讲解。 并肩走下楼梯,沙弗莱问陈词:“你平时和陈念都不一个点来上学吗?” “他经常会起晚,而且路上骑车子比较慢,一般都是我更快到学校。” 陈词叹了口气,“除非他起晚到迟到的程度,我会给他留便签告诉他互换,这样他就不用在特长班里罚站了。” “原来如此。” 两人走到操场旁边,陈词脚步微顿。 体育馆的灯已经关了,也许傅天河早他们一步离开。 “你想等傅天河吗?”沙弗莱率先发问。 “没有。”陈词直接否决。 “他可能去推车子了吧。”沙弗莱自顾自地道,他光明正大地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直接拨打傅天河的电话。 自从和这兄弟俩搅和在一起,他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我不是在等他。”陈词再度强调,“就是鞋里进了沙子,稍微停了下。” 沙弗莱:“嗯嗯,我知道。” 沙弗莱听着扬声器里的嘟嘟,看向艺术楼方向,陈念他们画完画要清洗画具和双手,出来得速度要慢很多。 等待音持续了三十多秒,傅天河仍旧没接。 按理说他训练完了,应该随身带着手机才是 “不用打了,我没——” 陈词话音还未落,肩膀就被重重的拍了下,他本能地转头去看,差点碰上那张离他过分近的帅脸。 金色义眼在夜色中格外明亮,如同天边那颗遥远的启明星,却偏偏近在咫尺。 陈词想要向后退,被傅天河一把揽住肩膀:“在找我吗?” 随着笑声微颤的气流扫过耳稍。 沙弗莱挂断电话:“你去换衣服了吗?” “没,帮老师搬器械耽误了会儿,跑得满身都是汗,就算换了干净衣服也会弄脏,还不如直接穿着,回家扔到洗衣机里。” 傅天河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还揽着陈词。 陈词的一条手臂,无可避免地碰着他湿漉漉的脏衣服。 吓得他赶紧松手。 陈词过了两秒钟,才往旁边稍稍侧步,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才贴着傅天河的手臂,手肘外侧明显沾染了湿湿的汗迹。 “哈、哈哈……” 傅天河尬笑着,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一团烂咸菜似的卫生纸,迅速地给陈词擦拭:“虽然看起来有点破,但这纸巾真是我早上才拿的!” 陈词对此表示怀疑,卫生纸都软得要出毛边了,确定不是至少在兜里放了半个月的陈年老纸吗? 傅天河倒是把他的胳膊擦干净了。 陈词伸手,将粘在胳膊上的白色碎纸屑挨个揪掉。 “你怎么回去?”沙弗莱问,“摩托放在哪里了?” “上学我可不敢骑摩托,万一被老师抓到就惨了。”傅天河耸了耸肩,“平时也是仗着自己长得高,装作成年人才骑的。” “好家伙。”沙弗莱颇为吃惊,“原来之前我们是在违法乱纪啊?” “你都骑四人摩托了,还在乎这点?”傅天河笑道,“我在汽修店里打工,也不知道会不会算童工。” 陈词:“十六岁以下才叫童工,你现在已经不算了。” 傅天河:”还挺好,身上背着的债少了一个。” 沙弗莱:“那你走着回去吗?” 傅天河:“对,我家就在学校门口的小区。” 学校门口的小区有些年头了,是公认的老破小,但因为位置很好,房价可不便宜。 作为真正知道傅天河家庭情况的人,陈词明白,这可能是傅天河妈妈给他留下的最珍贵的遗产。 傅天河:“对了,陈念呢?” 陈词:“他要收拾画具,会比较慢。” 三人也不急着回家,就在校门口稍作等待,大约过了四五分钟,远远看到陈念和桂芷棋并肩而来。 “旁边的姑娘就是陈念的同桌吗?”沙弗莱低声问道。 傅天河:“对,她叫桂芷棋,今天咱们看的很多画就是她的作品。” 沙弗莱点点头,不再多言,他心中兀自生出一股危机感,也不知道具体缘由,就是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他仔细去看,那姑娘留着利落的齐耳短发,杏眼温柔,面带笑容和陈念聊得相当开心,可爱又大方,而且还那么有才华,她和陈念都擅长画画,平时一定非常有共同语言吧? “最近太忙了,我都不打算接稿,但是觉得如果现在不接,等到放假集训就更没有时间了,估计到时候会画的手都断掉……” 桂芷棋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她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校门口的陈词。 “是我眼花了吗?” 桂芷棋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她抬起双手,揉了揉眼睛,皱着眉头继续看。 是的,没错,还有另一个陈念在前面! 陈念下午第三节课引发的轰动,传播的范围确实挺大,直面现场的菁英班同学们在心理健康讲座上告诉了旁边的其他人,而大家又在晚饭时间的食堂里开展了热烈讨论。 但桂芷棋今天没去食堂吃,她昨天莫名其妙的闹肚子,都有点要肠胃炎。 妈妈担心她的情况,专门做了饭送到学校里,桂芷棋直接在教室里吃的。 她看看身边的陈念,又看看前面的陈词。 长久以来感觉到的异样,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桂芷琪瞪大双眼,震惊地猛拍大腿:“操啊!你该不会是有个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吧?!你们平时会相互换着来上学?” 嗯哼。 陈念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怪不得我有好几次感觉你像变了个人似的,以你的成绩根本不可能做出那么难的题嘛!” “这么说可就不礼貌了喂!” 桂芷琪满脸发现有趣事情的兴奋,完全不为自己之前受到的蒙骗而生气。 双胞胎互换这种事也太稀奇了吧!没想到竟然能如此凑巧的发生在她身边! 而且陈念扮演得还如此好,要不是今天看到,她压根不会往这个方向怀疑。 可恶,脑子里突然冒出好多灵感,好想去画新c啊! 桂芷棋:“你哥成绩肯定非常好吧,叫陈什么?在哪个班啊?” 陈念:“他叫陈词。” “陈词……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桂芷棋苦思冥想,但就是想不到究竟在哪里听到过了。 陈念:“那个,之前的月考,有一个除了语文之外全科满分的人。” “啊?”桂芷棋愣了一秒钟,她当然知道学校里出了个神人,被陈念提醒,一下子想起了曾经听过几次的名字。 “不是吧,你哥竟然是那个陈词?!” “对呀,很奇怪嘛?”陈念见桂芷棋震惊,不由得自豪起来,“我画画好,我哥成绩好,我们俩都牛得很。” 桂芷琪早就习惯了陈念的性格,陈念年纪轻轻就在绘画领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轻狂也正常,最主要的是他狂得一点也不讨人厌。 桂芷棋忍不住跑到陈词面前,一想到自己曾经有很多时候和陈词当过同桌,她就一点都不紧张。 “晚上好啊,我的隐藏款同桌。” 这个说法成功让所有人都笑了。 桂芷棋看到沙弗莱,也想明白了为什么最近陈念的俄语进步得如此之快:“所以说,你给我讲的那位陪练,就是我们学校的大名人吗。” 班里有不少女生都暗恋沙弗莱呢!长这么帅,就该当大家的梦中情人。 陈念:“对啊,他是我哥的同桌,我们互换的时候就顺理成章的认识了。” 桂芷棋双手握在胸前,满眼惊喜和幸福:“这下我直接认识了学校里的两大名人。” 作为合格的美术生,桂芷琪忍不住绕着沙弗莱转了两圈:“你说老师什么时候才能邀请人家来当咱的模特啊?看看这体态和面容,标准的就和古典雕塑一样,画起来肯定比石膏像爽得多。” “确实爽。”陈念给了确定的回答。 傅天河·曾经的模特:“喂,你们难道不爱我了吗!” 和桂芷棋一说话,沙弗莱那些阴暗心思全都烟消云散。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实在有点太小心眼了。 明明大家都是关系要好的同学,他干嘛非得想的那么别扭? 太不应该了。 沙弗莱主动邀请:“要不改天等你们有空来我家里?我可以给你们当模特。” 桂芷棋惊喜:“真的吗?” 沙弗莱:“真的,我正常做题或者写代码,你们在旁边画就是了,放心吧,我很老实,平时不怎么动弹。” “那太好了!”桂芷琪兴高采烈,“可不要只是说客气话哦,到时候记得一定要叫我。” 沙弗莱:“当然,会让陈念告诉你的。” 学生们渐渐都离开学校,他们成了最后留下的,时间也不早了,五人就此作别。 回到家刚刚十点,陈念一眼就看到了放在餐桌上的kfc嫩牛五方。 “好耶!”陈念兴高采烈地扑过去,“谢谢爸爸!” “先去学会儿习吧。”陈蔚道,“等饿了再来吃。”:,,. 41 第 41 章 求求你v我50吧! 还能再学一个多小时, 陈念突发奇想要做作业了,他刚把卷子从包里掏出来,就听到陈词低声道:“糟了。” 陈念:“怎么了?” 陈词:“昨天好像有个题给傅天河讲错了。” 陈念:“我还以为啥事呢, 吓我一跳。”陈念耸肩,“那就改天给他说好了。” 陈词:“不行, 还是尽量快点改过来吧,万一他再把错的内容记牢就糟了。” 傅天河步行走到家只需三分钟,他亲爱的小摩托停在楼下, 用厚实的防水布遮盖,几只流浪小猫躲在里面,把它当做临时的巢穴,遮风避雨。 傅天河没有驱赶它们,好不容易能有个窝,肯定会非常珍惜吧? 傅天河回到家中,一手放下书包, 一手把灯打开。 他走向卫生间门路上,就迅速地脱光了全身衣服, 塞进洗衣机。 衣服和身体同时被清洗, 傅天河洗澡很快, 不到八分钟就浑身干爽地出来。 他头发比较短, 也不需要额外再吹,只用毛巾来回擦着就行。 客厅里还放着那台被拆开的电视机, 只可惜最近几个月里,它应该没再有被重新组装好的机会了。 傅天河很喜欢鼓捣机器, 但他也深知自己如今更应该好好学习学校里的知识,为高考做准备。 特别是有陈词监督,万一学不好, 他可是会很愧疚的。 机洗衣服要用很多水,往常傅天河为了节省水费,都是攒几天再洗。 但最近他觉得还是时刻把自己弄得干净为好,万一有机会跟陈词亲密接触,他要是太脏惹得陈词反感就完蛋了。 等待洗衣机结束工作的时间门里,傅天河坐在桌前,从包里掏出练习册。 每天完成作业之后,他都要按照陈词布置的任务额外做题。 他练体育要耗费挺长时间门,没办法像陈词那样晚自习就把作业写完,陈词就教了他一个好办法——只做自己看上去不确定的题。 一眼看出去就知道思路的题目直接跳过,不用想出最终结果。 研究超过两分钟还毫无头绪的题目也直接跳过,但需要额外标注,等日后水平得到提升,再回头来看。 傅天河只需要去做那些不知道是否正确的题,基本上对应着他掌握不牢固的知识点,能够在思考的过程中查缺补漏,进行巩固。 傅天河尝试用这个方法写了一周的作业,发现果真好用,如此一来,他每天回家还能留出半个小时的工夫额外做题。 也亏得他是拥有特权的体育生,就算作业做得半不拉,老师也不会批评,要是放在普通班级里,交上这样的作业,保准得被骂死。 傅天河只穿着一条裤衩,连脚都光着,翘在书桌下方的横杆处。 他光洁健硕的脊背因伏案写字的动作偶尔绷紧,又偶尔舒展开来。 “嗡——” 他正做着化学流程题呢,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起。 看到屏幕上显示出的名字,傅天河浑身一个激灵,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手就已经迅速地滑过屏幕。 绿色的按键从左滑到右边,双方优秀的网络速度让视频被直接接通。 屏幕中出现了傅天河□□的上半身,他双手捧着手机,镜头离身体比较近,于是整个画面被他的胸口充斥。 “——啊!” 看到大片白花花的瞬间门,傅天河发出一声惊叫,赶忙用手捂住胸前。 奈何手掌的面积着实有限,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找衣服,结果本来打算等做完题直接躺下睡也没准备,转身时身子抬起,反而还暴露了下方情况。 陈词看到了他鲜艳的红裤衩。 陈词:“……” “啊啊啊——!” 傅天河眼角余光瞅见画面当中的一抹红色,发出更加凄惨的叫声,他直接一个飞扑上床,滚进了被窝里。 面对傅天河的兵荒马乱,陈词忍不住善意地提醒道: “你可以把手机扣在桌面上,或者捂住镜头。” “没事没事,我刚刚就是看到蟑螂了。”傅天河近乎是慌不择路地找了个理由,被认为是害怕蟑螂比暴露自己的慌乱情绪更好……吧? 虽然在干燥的北方,几乎不存在蟑螂,除非家里脏成垃圾场。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理由慌啊。傅天河拧眉纠结。 他和陈词都是男生,他有的东西陈词都有,不就是看个上半身吗?夏天晚上还有那么多中年男人都光膀子呢,而且他在更衣室里也没少和体育生同学们互看。 可能是在他的认知中,陈词代表着文明和理性,他不想让对方以为自己野蛮又随便? 但陈词接下来的话语,击溃了傅天河所有的自我安慰: “你平时在家就裸.奔吗?” “不是!当然不是了!”傅天河急得头上都要冒出汗来,“我刚洗完澡衣服还没洗干,就想着先别穿了稍微做两道题,而且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也没谁会看到,窗帘也严严实实得拉着,不会造成不好影响的!” “不,我不是说这个。”陈词平静的嗓音打断了傅天河的辩解,“我是觉得最近天气也转凉了,还是稍微穿点衣服为好,万一再受凉感冒就糟了。” 傅天河瞬间门噤声。 原、原来陈词是这么想的吗? 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陈词会问,只是出于对他的关心。 意识到这一点,傅天河的唇角开始胡乱上扬。 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道:“没事,放心吧,我身体好得很,平时洗澡都会交替冷水,现在的气温对我来说正正好。” 这话说的陈词倒信,他坐在摩托车上紧贴傅天河后背时,清晰感知过体育生灼热的体温。 有可能是他常年进行体育运动,血液流速比较快,也有可能是天生的。 陈词总感觉傅天河的体温好像比他要热那么一点点。 要不然为什么每次被对方触碰,总会被微微烫到呢? “怎么了吗?”傅天河扯着被子,略显羞涩地问道。 陈词这才想起自己给傅天河打电话的真正原因:“昨天有一道题的想法我可能出了点错误,刚刚又回头想了想,想给你再讲一下。” “你也会出错?”傅天河颇为惊奇。 陈词:“当然了,我又不是机器,而且也就是个高中生的水平,肯定比不上负责出题的老师编辑们。” 傅天河:“但我觉得你当老师完全没问题。” 陈词唇角微扬,眉眼间门神情更加松弛,他没再回应傅天河的阿谀奉承,把镜头对准习题册,开始纠正昨天的错误。 傅天河盯着屏幕中陈词的手指, 陈词真的好认真啊,要是他能像陈词一样,做到事事都这么认真就好。 傅天河对自己有明确的认知,明白他能做到如今这种地步已经非常优秀了。 独自居住,打工赚钱,练习体育,在缺少家长看护和引导的条件下,过早地步入社会,最春心泛滥的青春期还和一群荷尔蒙极度旺盛的同学相处,其实是很容易误入歧途的。 但这不妨碍他往更好的方向努力发展。 陈词无疑是个绝佳的榜样。 少年个性沉稳,遇事宠辱不惊,总能以最理智的态度面对事情,而且心地善良,外冷内热,如果愿意透过他看似冷漠疏离的表象深入接触,就能知道陈词其实也挺热情的。 不然陈词怎么会每周都要耗费至少两个小时,来给自己补课呢? 甚至还整理了那么详细的步骤,帮助他去上最好的学校。 傅天河听陈词纠正完之前的错误,认真点头:“我明白了。” 陈词:“那就没别的事了,打扰你了。” “怎么能说打扰呢?你这样会搞得我更愧疚。”身份明晰之后,傅天河对陈词说话也更加坦荡了,“越来越觉得没办法报答你。” “你好好考上理想学校,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陈词轻声道,“我自己当然是能上目标院校的,完全没有挑战性,想要寻求刺激,只能在你身上。” “原来是这样的嘛。”傅天河莞尔,“那我岂不是成你的小白鼠了?” “为科学献身是荣幸。” 傅天河:“那好吧,为陈词先生献身是我的荣幸。” 他刚说完,就听到了旁边传来压制不住的窃笑声。 什么?原来陈念也在吗?! 他的脸唰的声更红了。 这时洗衣机停下,傅天河赶忙道:“啊,我衣服洗好了,现在去拿!” “好,我挂了。” 陈词点击按钮,通话结束。 陈念憋着笑,虽然他一直没出现在镜头当中,但还是能看到具体情况,把傅天河的窘迫和局促尽收眼底。 “哥啊,你有没有感觉到这段时间门你性格好像更活泼了?” “不知道。” “你刚才最后都跟他开玩笑了!” “没有,那就是随便说的话。” 陈念啧了一声,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你就不觉得你对傅天河的态度有点太特别了吗?” 陈词认真想了想,这回同意了:“嗯。” 片刻之后陈词又补充道:“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一个朋友很多的人,和一个几乎没有朋友的人当了好朋友。很容易出现其中一人只把对方当做鱼塘里的一条鱼,而另一人把对方当做是全部的揪心情况。 但哥哥和傅天河很显然不符合。 因为就算哥哥只是鱼塘中的一条,也绝对是最凶猛,就能吸引人全部注意的大白鲨,他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傅天河的世界当中,以不讲道理地一跃成了傅天河最重要的朋友。 说实话,陈念还挺高兴的。 之前哥哥整天光知道闷着头学习,他都要怀疑哥哥是不是爸爸专门买来的陪伴型AI小孩了! 陈念胡思乱想着,面前突然被推过来一本书。 “这个你看看。”陈词把笔塞进他手里,“周末就要去参加物理学竞赛了,你应该不会真打算到时候只写个名字交白卷吧?” “啊?”陈念一愣,都忘了还要考试。 他看着眼前被哥哥记了许多笔记的物理竞赛教材,脑袋开始发晕,赶紧把书又推回去。 “我还是专心搞我正常高考的文化课吧,其实报名竞赛就是为了陪你们仨的。” 陈念看向他的数学作业:“到时候我负责照顾你们,让你们用最好的状态参加考试,有种身份叫什么来着?” “书童?” “对,就是那个。” 陈词:“你知道古代书童除了要给主子背行李,研墨之外还要做什么吗?” 陈念:“嗯……保护安全?” 陈词:“这也是一个。” 陈念:“难不成还有别的?” 陈词点头:“还要负责解决主子的生理需求。” 陈念目瞪口呆:“哈?” “所以书童一般都要选择未成年的男孩,比较雌雄莫辨,明清时期广东福建那边还有契兄弟的婚姻习俗,两名未婚男子作为契兄弟同吃同住同睡,有时候在一方或者双方娶妻之后,还会继续维持关系,甚至连双方父母都会把彼此的孩子当做女婿看待。” 陈念惊得说不出话来,什么嘛,果然现实比二次元刺激多了! 可恶,怎么感觉自己要冒出脑洞来了呢! 过了半天他才叹道:“哥,你都是从哪儿学到这些稀奇古怪的知识的?” 陈词:“看书啊。” 陈念喔了一声,他到底是性格开放的二次元画师,很快就顺畅地接受,还一脸无辜地问: “亲爱的哥哥,你有什么生理需求是我可以帮着解决的吗?要不我去帮你上个厕所?明天的早饭也替你吃了吧!” 陈词抄起书,在他脑袋轻轻打了下:“做你的题吧。” . 转眼就是一周。 曾被傅天河和沙弗莱当作是反整蛊小计俩的物理学竞赛很快到来。 学校要求学生们周六下午在校门口集合,集体坐大巴车前去省城。 陈词和陈念的出现,无疑引得了全部师生们的关注。 这两天双胞胎的事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陈念和陈词坐在教室里,都有许多其他班的同学趴在门口看,满脸的稀奇和羡慕之色。 他们现在正是喜欢玩闹的年纪,无聊的高中生活中突然出现个新奇事儿,当然值得着重关注。 “真的好像啊,果然长得一模一样!” “天哪,你能分清谁是谁吗” “怎么连身高都没区别啊,真的能有人把他俩分出来吗?” 同学们在集合点议论纷纷,只听一道带着东北口音的话声从侧旁传来: “当然有了。” 同学们回头看去,沙弗莱正站在身后。 他神情淡定,只是言语之间门流露出傲然的云淡风轻:“对于熟悉他们的人而言,兄弟俩之间门的差别还是蛮大的。” “你是陈词同桌,肯定比我们了解得更多,”有同学好奇又羡慕地道,“沙弗莱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算是吧。”沙弗莱给了个比较温和的答案,成功收获大家的羡慕嫉妒恨。 同学又问:“那你该不会也帮着兄弟俩隐瞒过吧?” 沙弗莱笑而不语,隐瞒?当然也帮着隐瞒了,不过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反整蛊,虽然最后以相当惨烈的失败告终。 陈念跟同班同学的关系更好,但过来参加物理学竞赛的特长班同学就只有傅天河一人。 在场的学生们大部分都只认识陈词,在他们眼中,陈词可是妥妥的高冷学霸,大家虽然好奇,却也没热情地一哄而上,询问状况。 反倒是更多地围绕在沙弗莱身边,想要打听更多的蛛丝马迹。 傅天河将手轻轻搭在陈词肩膀上,笑着叹息道:“沙弗莱看起来乐在其中呢。” 陈词表示同意。 “咱坐同一辆车吧?”陈念抱着陈词胳膊,作为陪着哥哥进京赶考的书童,当然要时刻跟在身边才行。 “肯定的。”陈词抬手拎了拎弟弟一看就分量很轻的书包,确定里面只有ipad。 因为只去一天,陈念甚至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只在包里塞了双袜子。 洗漱用品酒店有一次性的,至于如果还缺什么可以随时再买。 现代社会短暂出门只需要带着手机就行,方便得很,更何况他可以用陈词的。 陈词甚至觉得陈念连平板都没必要带,因为他大概率没时间门画稿。 菁英班的三位班主任带队,老师们按照名单清点完人数,忍不住看向站在人群当中的兄弟俩。 事发之后他们也相当好奇,去查了陈念的信息,知道陈念是特长班的学生,文化课水平相当一般,刚刚够本科线的程度,但几次美术考试全都是第一名。 这样的成绩过来参加物理竞赛,肯定是专门陪同他哥的。 大家排着队上车,陈词和陈念坐在中间门左侧,傅天河和沙弗莱立刻占据了他俩后面的位置。 客车的标准座位对于两个一米八多的大男生而言稍显拥挤,他们俩胳膊挨着胳膊,腿靠着腿。 “你挤吗?”坐在外侧的沙弗莱问道。 傅天河:“稍微有一点,还行。” 沙弗莱的小心思开始活泛,客车开启还不到五分钟,他轻轻拍了前方陈词的椅背: “陈词,我能和你换个座吗?我和傅天河坐一块有点挤。” “可以。”陈词同意了。 傅天河没料到天上竟然掉了馅饼,他立刻朝沙弗莱投去感激的眼神。 陈词和沙弗莱站起身,交换了座位。 现在变成了陈念和沙弗莱同座,陈词和傅天河同座。 就算陈词身形相对沙弗莱而言纤瘦许多,两个人坐在一起,也不可避免要靠得很近。 傅天河努力把自己的两条腿并起来,但因为身体结构的缘故,男生自然坐着时双腿是要微微分开的,很难像女孩子那般严丝合缝地闭着。 他偷偷瞅着陈词的脸色,见陈词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似乎没有其他反应,赶忙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小瓶可乐:“要喝吗?” 陈词:“谢谢,我不渴。” “那吃个橘子吧。”傅天河又拿出砂糖橘。 没人能够拒绝砂糖橘,特别是在封闭的客车上。 陈词伸出手,傅天河把橘子放在他的掌心,手指无可避免地避免地碰到少年。 “我也想吃。”前面的陈念闻声转过头来,傅天河赶紧把橘子也分给他。 陈念接过橘子,心满意足了,他剥开砂糖橘,掰了一半分给沙弗莱。 沙弗莱:“谢谢。” “你有带吃的吗?”陈念问道。 沙弗莱摇头:“觉得路上也就一个多小时,没带。” 陈念唔了一声,嘴里咬着橘子,含糊道:“那还是跟着傅天河出门比较舒服。” 可恶,失策了。 沙弗莱不住懊恼,早知道他也在包里放点小饼干之类的零食了。 陈念:“对了,干吗要换座位呀?我还想和我哥聊天呢。” 沙弗莱尽量表现得自然:“你天天和陈词住在一起还没聊够吗?不如多跟我聊聊。” “咱俩有什么好聊的?”陈念故意笑道,“说得和我们很熟似的。” “我可以给你当模特。”沙弗莱使出杀手锏,“你想要什么姿势,什么角度?” “我不敢在车上画,怕晕。”陈念掏出来手机,“那就一块玩会游戏?” “画画晕,玩游戏不晕是吧?”沙弗莱失笑,他同样拿出手机,打开游戏。 车上热闹非凡,同学们相互聊着天,把这当成了一次郊游。 相较于前排陈念和沙弗莱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游戏内容,陈词和傅天河之间门就要安静许多。 傅天河知道以陈词的性格如果没人惹他,应该会一路闭目养神休息到下车,主动从包里掏出书来:“我有个问题想和你讨论,可以吗?” 陈词睁开双眼,看向傅天河捧给的书。 傅天河的书显然有些年头了,书页都泛着黄,他在很努力的爱惜,但页脚仍不可避免地有些发卷,书上写着不属于傅天河的陌生笔迹,大概是他买来的二手书籍。 黑色字迹在客车平稳的颠簸中轻微摇晃,陈词题刚读到一半,客车突然刹车减速。 陈词的身体随着惯性向前,他下意识地伸手撑住前方沙弗莱座位的椅背,但脑袋还是撞在了上面。 文字也因此在眼前猛烈晃动,在这短短瞬息之间门造成强烈的眩晕,陈词只觉胃里一阵翻涌,随即猛烈收缩起来,如同要把所有的内容物和空气一同挤出。 他没有发出夸张的声音,只是张开嘴,做出难以控制的干呕。 甚至感觉胃里都要被抽成真空,痉挛带来的疼痛让陈词收紧身体。 “没事吧!”傅天河赶紧伸手去扶陈词。 他把少年难受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明显是晕车了。 傅天河赶紧拿过剥下来的橘子皮放到陈词鼻畔,柑橘的清甜味道能够有效缓解坐车时的恶心,他又从包里掏出可乐,随时准备着给缓过来的陈词喝。 人在干呕时身体会有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比如说流出鼻涕和生理性的泪水。 陈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漫上湿润,眼角泛着淡淡的绯色,他用力吞咽着,想要自主对抗胃里的抽搐和喉咙里的不适。 一张纸巾又被递过来。 “谢谢。”他声音很哑。 陈词擦了擦鼻子,他深吸口气,柑橘味道沁入肺腑,总算舒服点了。 傅天河把可乐的瓶盖拧开,塞进他手里,收起物理竞赛的书:“还是别看书了,就这一个多小时,聊点别的也好。” “好。” 傅天河:“我之前都不知道你会晕车。” 陈词:“也不算特别晕吧,就是不太习惯在车上看书的,我主要是对味道比较敏感,有时候封闭空间门的沉闷味道或者是汽油味就会引起反胃。” 傅天河:“一般人在车上看书看手机肯定都会有点晕,这车是全封闭的,客车空气不如外面清新,你就拿着橘子皮吧。” 陈念闻声回过头来,问:“怎么啦,我哥晕车了吗?” “稍微有一点。”傅天河代替陈词回答,“都怪我,拿出书来让他看。” 陈念笑而不语地转过头,继续和沙弗莱聊天了。 陈词喝了两口可乐,气泡在口腔和胃里冒开,浑身都舒服了不少。 “谢谢。”陈词就要把可乐还给傅天河,如果他没看错,傅天河的包里只有这一瓶。 “没事给你了,傅天河庆幸自己这趟出门带的东西不少,最起码全都用上了。 傅天河:“我们随便聊会天吧,还是说你想闭上眼休息?” 车上的其余同学把这当做一场郊游,大家叽叽喳喳地兴奋聊着,还有人拿出手机集体开黑,吵吵嚷嚷的,就算陈词想要休息也休息不了。 陈词:“聊会儿天吧。” 傅天河努力想要寻找共同话题,但除了补习和林中小屋之外,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和陈词还有什么交叉,不像沙弗莱和陈念,能欢天喜地说起游戏。 他和陈词都没时间门玩游戏,陈词喜欢看书,但傅天河课外书看得少,他得忙着打工赚钱。 傅天河实在没话题,干脆就开始向陈词报起账来。 “上个周一我在学校食堂充了两百块钱饭卡,中午吃了土豆炖牛肉和两个馒头,一碗免费的棒子面汤,花了七块钱,又买了一支两块五的自动铅笔……” 陈词脑袋上冒出个问号。 “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 傅天河:“钱可是你借给我的,我得向你证明自己没有乱花才行。” 陈词:“你可以随便花,反正等考完试之后会还过来,不是吗?” “那也不能觉得有人会资助就随便乱花钱。”傅天河笑呵呵地道:“我主要是吃得比较多,平时又有点馋,每顿饭都想搞点肉吃。” “你做训练必须得多吃。”陈词伸出手来。 傅天河揣摩了两秒,才大概猜到他的意思,试试量地伸出一只手,放在陈词的掌心。 陈词没有把它拍开,而且曲起五根手指,轻轻握住了他的腕。 傅天河的呼吸放轻,但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却偏偏对着干,一下子跳得飞快。 这是陈词第一次主动表露出想要触碰他的意愿。 陈词把傅天河的手臂拉到自己身前,仔细地观察体育生胳膊上的肌肉。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最难胖起来的地方是小臂靠近手腕处,通过观察手腕,可以轻易判断出骨架的大小和是否胖瘦。 傅天河的骨架大,但他的体脂率应该很低。 陈词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手臂内侧那条硬硬的手筋和旁边青紫色的血管,肌肉的线条无比清晰,从手腕连接到手肘,再从手肘连接到肩胛。 大部分的高中生因为忙于学习缺少体育锻炼,就算是高个的男生,也都很少有像傅天河这般健硕的,当然,也跟他是体育生有关。 陈词不懂绘画,但对于人体美的感知,可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他轻轻用指腹按着肌肉,挺硬的。 “你可以摸摸我的腿。”傅天河用力收紧大腿上的肌肉,轻薄的校服裤子直接被撑起。 他抓着陈词的手,让少年用手指戳了戳,股四头肌硬得宛若石头,但膨胀度完全不像健身房里练出的那般夸张,一切都恰到好处。 陈词:“训练的时候肯定很辛苦吧?” 傅天河笑道:“说不辛苦是假的,特别是现在要为比赛做准备,每次都练得特别累,但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可以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专心驱动四肢,穿插在学习里反而还算是一种放松。” 陈词点头,表示他明白了。 倒是傅天河找到合适的话题,开启了话匣子:“你体育应该也挺不错的吧,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那天竟然一个人干掉了好几个街溜子,是不是专门练过?” 陈词:“我爸是退伍的特种兵,从小和他打着玩,慢慢就学了点东西,基本上都是靠巧力气和手里的武器,真要单打独斗,肯定比不上你这种体格的。” 傅天河恍然大悟:“怪不得呢,看着叔叔的身体也特别好,原来是退伍军人,叔叔现在在做什么?” 陈词:“他有战友退伍后开了安保公司,他在公司里做经理。” 傅天河:“那你们之前住哪儿?” 陈词:“y市,我爸工作调动到这边的分部,就把全家都带了过来。” 陈词还是头一回跟别人说起自己的家庭情况,他朋友很少,关系好到能聊家庭和经济情况的朋友就更少了。 “原来如此。”傅天河明白了,对陈词和陈念的家庭状况有了大概了解。 陈词全程都没提到母亲,而他上周去兄弟俩家里也未发现女性存在的痕迹,可能是父母离婚了吧? 两人聊了几分钟,都是傅天河问,陈词答。 傅天河把情况知道得差不多了,突然问陈词:“你怎么不问我啊。” 这话直接把陈词问得哽住了。 他虽然从没亲自问过傅天河,但在年级主任的办公室上看到过傅天河的贫困生申请表。 他母亲早年病逝,现在是个孤儿,自己又有什么能问的呢? 陈词摇摇头,没说话。 倒是傅天安和盯着他看了几秒,把声音放得更轻:“你是不是知道我家的情况?” “多少知道点吧。”陈词回答得模糊,“从你初中时期就开始打工也能猜出来一些。” 傅天河笑了:“也是,你这么聪明。不过你倒不用专门为了照顾我情绪避而不谈,放心吧,我没这么脆弱,而且咱们不是朋友吗。” 陈词和傅天河的谈话越发深入,而前面陈念和沙弗莱也更加热闹。 陈念拿着沙弗莱的手机观摩他的万氪账号,沙弗莱玩这款游戏也就一个多月,但因为氪金太多,号比陈念的还要好。 陈念看着,总觉得他氪了可能不止一万。 他打开了沙弗莱的氪条,差点被显示出的金额吓得摔了手机。 “富哥!”陈念大喊着扑进沙弗莱怀里,“求求你v我50吧!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42. 第 42 章 偷看陈词被抓包。…… 沙弗莱强忍笑意:“你才是真正的富哥吧?” 少年斜侧着身子扑在他的腿上,双手还在可怜巴巴地抓着他胸口衣襟,沙弗莱捕捉到了独属于陈念的味道,油画颜料和用来稀释的油迹。 除此之外,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晚香玉气息,兴许是他用的洗发水。 靠得好近。 沙弗莱胸中突然涌上一股冲动,他好想伸手去掐陈念的脸。 “哪有,和您一比,我连提鞋的都算不上。”陈念满眼崇拜之色,“从今往后我就是富哥的小弟了。” 沙弗莱憋笑:“那小弟要不要来陪我斗地主?” 陈念从他身上起来:“好啊,不过我牌打得挺烂。” 沙弗莱:“你别搞个什么十七张牌能秒我就行了。” 欢乐斗地主的bgm响起,沙弗莱邀请陈念进入房间,开始了愉快的游戏。 两人并肩坐着,几乎贴在一起,陈念只需要往旁边伸头就能看到沙弗莱的屏幕。 陈念每次只剩下几张牌的时候,都会偷偷地朝那边看。 沙弗莱发现他的小心思,把手机背对着陈念:“不许耍赖皮啊。” “我哪有,就是往你这边靠一下!” 要是陈念的技术能和他的嘴一样硬就好了,不能偷看的情况下,他只有凄惨输掉的份。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终于在下午四点,参加物理学竞赛的学生们被送到了宾馆门口。 大家带上各自的包下车,走进宾馆大厅,等待老师开房。 前来参加物理学竞赛的一共有一百多名学生,除了陈念和傅天河之外,个个都是班级里的翘楚,其中当属菁英班的学生们最多。 预赛起到选拔作用,真正要看复赛成绩去冲决赛,所以学校也没组织集体学习,只让学有余力的同学报名参与。 等预赛的结果下来,会再额外开班辅导进入复赛的同学,争取让他们获得更好的成绩。 所有人站在大厅里等待,陈词和陈念又理所当然地成了视线焦点。 陈念靠在哥哥旁边,拿着手机专心斗地主,傅天河凑过头来看他的屏幕: “前面这个人剩的牌不多了,快炸他!” “炸他!”陈念干净利落地点出炸弹。 “你干嘛啊?!”沙弗莱难以置信地喊道,“你炸的人是我,我和你是一伙的!” “啊?”陈念傻眼了。 沙弗莱急促地喘.息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气晕过去。 傅天河这个罪魁祸首哈哈大笑着,躲到陈词身后。 带队老师:“大家把身份证都交给我,两个人一间,自己找舍友。” 陈词和陈念当然要住一块,傅天河瞅着沙弗莱应该气消了,戳戳他的腰间:“咱俩一起?” “行。”沙弗莱还有些忿忿,“你会玩斗地主吗?” 傅天河:“不太会。” 沙弗莱:“那你还给陈念说!” 傅天河笑道:“我不知道你是他队友嘛。” 学生实在太多,被两个两个地叫去登记身份,陈词和陈念身份证交得比较早,排在前面,很快就领到了他们的房卡。 “我们在三楼。”陈词对沙弗莱和傅天河道,“先上去放东西了,待会儿用电梯的人多,还得排队。” “行,先去吧。” 兄弟俩坐上电梯找到他们在三楼的房间,有学校的经费支撑,他们住着酒店的标间。 陈念一进门就扑向靠近窗边的那张床,面朝下地趴着:“唉,还是床上最舒服!” 接着他打开小红书,搜索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陈念一直都把小红书当作搜索引擎查资料用,里面有很多攻略和指南,方便得很。 “旁边正好有一条步行街哎,咱们去那边玩玩吧?” 陈念说完才意识到,明天就要考试了,哥哥可能得留在房间里复习。 “好啊。”陈词答应了。 陈念:“你不看书吗?” 陈词:“该会的东西早就该会了,这种程度的竞赛,临时抱佛脚没用的。” 陈念佩服地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等晚上回来我得专门练一下签名,别到时候卷子上就写两个字,还写得太丑。” 兄弟俩在房间里休息片刻,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陈念蹦下床,飞跑到门边。 敲门的是沙弗莱和傅天河。 “这不巧了吗?我们俩的房间就在隔壁。”傅天河指了指左边。 “那太好了!”陈念兴致勃勃地道,“咱要不要出去玩?附近正好有个步行街。” “我都行。”沙弗莱答应道,看向傅天河,“会不会耽误天河复习?” 傅天河摆手:“我没事,该会的东西早就会了,临时抱佛脚也学不到多少。” 陈念惊呼:“天啊,你怎么和我哥说了一模一样的话!我还以为自己穿越到几分钟之前了呢。” “是吗?陈词也是这么说的?” 傅天河惊喜地看向屋内,陈词已经重新穿好了鞋走过来,他假装没听到傅天河的感慨,道:“走吧,出去逛逛。” 四人走了五分钟,就来到了陈念所说的步行街。 这条步行街也算是省城的标志性街道了,旁边开着许多特色店铺和各类小吃,食物的芬芳随风飘散,勾起了大家藏在身体里的馋虫。 他们来到摊点前,好家伙,卖什么的都有,烤鱿鱼、炸蝎子、结了龟、蜂蛹和蚕蛹……各种各样的吃食装成一筐又一筐,供顾客们挑选。 “你敢吃这个吗?”陈念指向蝎子。 “有什么不敢的。”沙弗莱莞尔,“总不可能把我吃死吧?” 陈念:“哥,你还记得咱俩小时候吃过吗?” 陈词点头。 傅天河:“你们俩怎么还吃这玩意?” 陈念解释道:“小时候有一次流感,我和我哥都中招了,在家里发烧到将近四十度,差点把我爸吓死,后来我哥一直咳嗽老不好,去了几趟医院都没用,我爸只能按照偏方给他弄了蝎子吃。” 陈词额外补充:“事实证明偏方没用,我那时候应该是慢性咽炎了,到现在只要一着急上火,喉咙就会疼的话都说不出来。” 沙弗莱闻言,颇为惊奇:“你还会着急上火?” 陈词:“那当然了,我是人,又不是机器。” 沙弗莱:“我可没见过你发脾气。” “我也基本上没见过。”陈念小声道,“我哥不高兴的时候一般都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陈词:“总比你在地上打着滚地哭嚎,还做臀桥撒泼好。” 陈念面上一红:“我这是情感外露的表现!才不是撒泼呢。” 沙弗莱买了些大家都能接受的烤鱿鱼,他确定陈念从没吃过蚕蛹,专门要了一份:“来尝尝这个。” 陈念倒抽一口凉气:“你是魔鬼吧!这玩意你吃过吗,就拿我来试毒?” “我当然吃过了。”沙弗莱笑道,“我小时候在东北待了挺长时间,这玩意儿算是东北烧烤的特色之一。” 陈念将信将疑:“真的?” 沙弗莱继续安利:“当然是真的,挺香的,你尝尝看。” 陈念:“我光看蜜袋鼯吃过,里面是那种黏黏糊糊的黄色胶质,就像芝士似的。” 陈念拿起一枚烤到金黄的蚕蛹,为里面逝去的生命默哀三秒钟,他盯着蚕蛹上一圈圈的节,努力做着心理准备。 最终陈念还是败下阵来,试图把蚕蛹递给陈词:“哥你先尝尝吧,沙弗莱说这个特别好吃。” 陈词后退一步:“我不要。” 陈念又转移目标:“傅天河你练体育,平日里消耗的能量多,吃点这个补充蛋白质。” 傅天河:“你先吃我再吃,这是沙弗莱专门为你买的,不能辜负人家好意。” “就是啊,我先给你打个样。”沙弗莱说着拿起一枚蚕蛹扔进嘴里,咀嚼的同时赞叹道:“真好吃。” 陈念:“……” “那个……吃虫子不会不卫生吧?” “都是养殖的,放心吧,烤蚕蛹或炸蚕蛹都特别安全,有老一辈的还喜欢把蚕蛹剪开一个缝,直接吸里面的生水。” 陈念:“……呕。” 陈念确实有点害怕,但他又想到自己最开始还不敢吃结了龟,后来尝过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么酥脆焦香。 吃蚕蛹可能也一样……吧? 总不可能是沙弗莱故意做出好吃的表情,专门为了骗他。 陈念心一横,眼一闭,把蚕蛹塞进嘴里,用力地嚼。 外面焦脆的表皮被咬开,高蛋白的芯流淌出来,当场爆浆,要是不知道这玩意儿其实是蚕蛹,陈念还会夸赞口感神奇。 他强忍着心理层面的恶心,用力地继续咀嚼,慢慢感受到了沙弗莱所说的香味。 陈念睁开眼:“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好吃。” 沙弗莱:“就是吧,我不会骗你的。” 陈念伸手又拿了一个:“我再尝尝。” 见陈念试毒成功,傅天河也心动了,尝试着吃了一枚。 “确实很不错。”他露出发掘到新美食的惊喜表情,“陈词也来尝尝?” 陈词摆手:“我不……” 他话还没说完,蚕蛹就被递到了唇边。 陈词花了一秒钟做好心理建设,张开嘴,傅天河轻轻地把这枚油炸小食送进少年口中。 陈词眉头紧皱地缓慢咀嚼,而陈念已经适应了蚕蛹的口感和味道,反客为主,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哥哥表情。 最终,陈词评价道:“还可以。” “是吧,特香。” 最高兴当属沙弗莱,他成功卖出安利,让三位同伴都接受了这一东北美食。 试吃的功夫里鱿鱼也烤好了,他们觉得后面说不定还有其他小吃,就只买了一点,每个人拿着三串鱿鱼须继续向前。 路过卖明信片的精品店,陈念忍不住带头进去。 他从小就喜欢各种精巧的小玩意,甭管会不会买,光是看着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都心情舒畅。 沙弗莱在卖胶带纸的架子前停住脚步,胶带纸上印着精美图案,供顾客做手账使用。 他一眼就认出了几款可爱小物的胶带纸。 是他相当熟悉的风格,做游戏的三天时间里,他亲眼看到陈念画出类似的小物,当做游戏内道具的图标。 沙弗莱把所有的胶带纸都拿出来看了一遍,确定这几个应该就是陈念画的。 “干嘛呢?”陈念选完明信片,见沙弗莱一直站在某个货架前,过来看是什么情况。 结果他一眼就注意到沙弗莱手中的胶带纸,竟然是自己画的。 沙弗莱:“选了几卷胶带纸。” “你还会做手账吗?”陈念还试图装作若无其事。 “不会,就是觉得这个画风有点眼熟。”沙弗莱笑着问道,“画一款这个大概要多少钱?” 陈念努力回忆:“这份图的话好像是两千?记不太清了,我有画过带人物,会比较贵,一张纯人物就三千块钱呢。” 沙弗莱:“毕竟要商用嘛,他们卖你这款胶带纸,肯定卖了不止三千。” 陈念:“那绝对的。” 沙弗莱:“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开淘宝店?” 陈念:“认识的画师朋友里有把画做成周边来卖的,但是我感觉做周边要打样来回确定,有点麻烦,现在没时间搞,等高考完之后再说吧。” “说的也是。”沙弗莱把几枚胶带纸拿着。 陈念见状赶忙拦住:“你还真的要买啊?” “恰好遇见了就买了吧,反正也不算太贵。”沙弗莱笑道,“回头我把它们贴在课本上,总不能买回家里没地方用。” “……你是魔鬼吧!” 而陈词和傅天河在看乐高。 “小时候我有买过那种微型的,特别喜欢玩,我妈就在旁边陪我,又一次两个人都玩入迷了,血都回到输液管中间才意识到针被打空。那天可差点把我妈吓死,她特别担心万一打进去空气了,我会死掉。” 说起幼时的事,傅天河露出笑容,当时他们大呼小叫喊护士的样子,仿佛还历历在目。 傅天河记得从那之后的两天,自己特别怕,总感觉血要被抽光,甚至都做好了悄悄死掉的准备。 陈词终于听到傅天河谈起他的母亲,但他没有多问,只是选了个空间站样式的乐高,道:“喜欢这个吗?” “当然,不过拼起来肯定会很麻烦吧。” 傅天河凑上去看价格,被那三开头的四位数惊到了。 “好贵,怎么会卖这么贵?我记得小时候十几块钱就能买一份小的。” “现在确实是越做越贵了。”陈词记下来这一款的名字,他们明天还要考试,如果当场买下不方便携带,改天从网上买也一样。 他们继续看,某款当中有个穿着工装裤手持钳子的小人,陈词评价道:“有点像你。” 傅天河:“只可惜我们厂里真正干活的人不会穿这种背带工装裤,都是工作服,一套就完事。” 话题就这么从乐高聊到工作上去了,陈念和沙弗莱走过来,招呼道:“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四个人走走停停吃吃,很快就买了十几份小吃,老师们没安排今天的集体晚饭,学生们可以自由决定要吃什么。 陈念被最后一份狼牙土豆彻底填饱了肚子,嘴里也渴了,开始寻找附近的奶茶店,却注意到了一家画廊。 陈念拔腿就要往里面走。 陈词却道:“我去桥那边看看。” 陈念:“行。” 四人就此分开,沙弗莱当然跟着陈念进去了画廊,傅天河陪着陈词走上拱桥。 潺潺的溪水从桥下流过,不远处人造的木质水车,正被水流带着滚动,远处的湖面平静,傍晚的夕阳泼洒下粼粼波光,水面映衬着晚霞,如同另一方位面的异色天空。 傅天河突然冒出了个脑洞,也许湖水正是通往另一方平行世界的入口,在那个世界里也有他们存在,只不过是和现在截然不同的身份。 说起来陈词很适合当清冷出尘的高岭之花,肯定是贵族身份,而自己也许就是个穷小子,因为一场意外和他有所交集。 傅天河想着想着,原本远远眺望风景的视线,不自主地悄悄移动到了少年脸上。 陈词的鼻梁挺高,但鼻头小巧圆润,他的五官柔和且精致,经常绷成一条直线的唇其实总是透出浅浅的粉,平静的眼眸如澄澈的琥珀,被阳光照耀时,甚至让傅天河想到深邃宇宙当中神秘的星球。 傅天河自以为偷看得隐蔽,殊不知这一切都被陈词察觉到了。 他又不是瞎子和傻子,当然能感受到从身旁投射而来的目光。 “你在看我吗?”陈词直截了当地问。 傅天河被他问得浑身一激灵,差点原地跳起来。 “啊、我、那个……” “想看的话就直接看好了,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角色。”陈词转过身,面对着傅天河,显然打算让他直接看个够。 陈词实在太坦荡了,傅天河隐藏在心中的小心思被击得溃不成军。 他努力让视线定格在面前少年的面庞,可是越来越烫的身体让傅天河本能地想要逃开,他的目光开始左右游离,就是不敢和那双琥珀色的平静眼眸对视。 太奇怪了,为什么他的心会跳得这么快? 浑身血液在血管中奔腾,好像是刚刚拼尽全力地跑了八百米。 湖光晚霞和靠在小桥石栏边的少年,一只黑白相间的鸟儿落在旁边,蹦跳着寻找食物,傅天河挥手把它赶走。 对不起了小鸟,他默默地想,我总得找点什么事干来缓解尴尬。 可现在呢。 鸟被他赶走了,可陈词仍面对着他,他总不能说自己害羞,不敢看了吧? 傅天河鼓起勇气,他强迫自己和陈词四目相对,两人就这么玩起了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可惜,只过了五六秒傅天河就撑不住了。 他干脆闭上自己的左眼,只留下那颗虚假的右眼,金色义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陈词,但在傅天河的世界当中,漆黑一片。 失去了左眼的配合,往常显得格外灵活的假眼,彻底没了灵魂。 傅天河正等待着这场对决的结束,突然感觉到有东西碰上了他的眼,以绝对轻柔的力度,触碰那颗印刷上去的瞳孔。 手指的动作无可避免地触动了睫毛,眼皮也连带着很痒。 傅天河不敢睁开看情况究竟如何,他按在石桥栏杆上的手愈发收紧,指节都泛出用力的青白。 陈词在研究他的义眼片。傅天河想。 虽然自己早就摘下来给他看过,但现在带的这个可是新的,也许和之前的相比,有什么不同之处吧? 过了许久,傅天河才感觉到陈词应该收回了手。 少年轻轻按着傅天河的肩膀,把他的身体推着,转向某一个方向。 然后是耳边传来清冷的嗓音: “看。” 傅天河试探着睁开左眼,大片的秋沙鸭正振翅而起,飞向那一轮即将消失在地平线的夕阳,他从深重的黑暗瞬间踏入无比耀眼的暖橙色世界。 鸭子们扑棱翅膀的响动,嘎嘎的欢快叫声,旁边孩童的嬉笑,上了年纪大爷大妈的唠嗑,所有的所有,清晰传入他耳中。 “好美。”傅天河喃喃道。 “来背个课文吧。”陈词望着那群扑腾个不停的野鸭,给傅天河开了个头: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傅天河顺着往下背:“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 滕王阁序傅天河本来背得磕磕巴巴,主要是前面的那几段实在太拗口,结果这次站在陈词身边共赏风景,竟然很流畅地顺下来了。 果真要代入实景才会更有感觉啊。 特别是背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时,傅天河的语气中都带上了他自己不曾注意到的喟叹。 出来考个物理学竞赛,还把语文的必背篇目给复习了。 不愧是陈词老师。 “敢竭鄙怀,恭疏短引;一言均赋,四韵俱成。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 背完最后一句,傅天河的所有尴尬情绪也都消失了,转而变成了兴奋。 “怎么样,我背得还行吧?” “很不错。”陈词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他走下桥,通往湖的另一侧,“那边好像有下象棋的,要去看看吗?”:,,. 43 第 43 章 和哥哥的亲密参考照片被…… 周末来步行街逛的人还挺多。 陈念和沙弗莱排了十多分钟的队, 终于拿到各自点的奶茶。 生椰芒果的味道特别符合陈念心意,他也热情地推荐给了沙弗莱。 这玩意儿不含茶不含□□,喝了之后也不用担心晚上会失眠,影响到明天考试。 两人拿着各自的奶茶, 走进陈念早就看好的画廊。 画廊里的作品繁多, 两面墙被挂得满满当当, 角落里标注着各自的价格,大都是几百到两千块钱。 沙弗莱挨个看过, 怎么说呢,好看归好看,但从细节和笔触方面来讲都比较一般。 跟着陈念看过学校的艺术展, 沙弗莱也能站在更加专业的角度欣赏了。 于是他小声问陈念:“这些画能卖出去吗?” 陈念:“不知道,应该可以吧, 价格也不贵, 会有市场的。” 这价格和网络约稿相比确实不贵,有些二次元画师画个q版都要四五百块钱。 看到画廊里摆放在中间的众多画具, 陈念手痒得很,他跑去询问店主:“怎么收费?” 店主:“这种标准大小的画布一百二十八, 颜料和工具随便用,不限时间, 如果想要绘画辅导, 一个小时一百五十块。” 挺便宜的嘛。 陈念回头看向沙弗莱:“要不要来画画?” “我不会啊。” 店主在旁边帮腔道:“没事, 就是画着玩嘛, 不一定非要画得多好看。” 陈念:“就当花钱买个乐子了,而且有我在呢,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你的陈念老师。” 陈念问店主要了两张标准画布,店主给他们准备好, 又告知了各种颜料和画具放置的位置。 陈念挨个检查颜料的颜色正不正,熟练的动作被店主看在眼中:“你是专业的吧?” “对,我是美术生。”用在店里的颜料当然不如他自己作画用的进口颜料,否则以老板这个价格绝对会亏本。 陈念挑了几支笔递给沙弗莱:“随便画点什么都行。” 沙弗莱被陈念按着坐在小凳子上,陈念给他讲解稀释油的用法:“用刷子蘸一下油,把颜料在调色盘上搅和开就行,如果太稠就多加点油,太稀就多加点颜料。” “你这话说的和没说一样。”沙弗莱吐槽着,他完全不知道要画什么。 陈念就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想要给沙弗莱找些参考图。 沙弗莱凑过去看他的屏幕,陈念有一个专门的相册,里面放的全是各种各样的绘画参考。 陈念手指向下翻着,一张张熟悉的图片掠过眼前,偶尔会勾起拍摄时的回忆。 突然间,他听到身边的沙弗莱“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 沙弗莱的手指向屏幕上的两张图片。 陈念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意识到那两张图是什么时,瞳孔猛然一缩。 “啊!” 他发出惊慌失措的尖叫,立刻把手机贴在自己胸口上,不让沙弗莱继续看。 两个月前的回忆迅速涌入脑海,那时候他接了一幅双生美少女的私稿,甲方想要又邪魅又清纯的感觉,陈念为了找出最合适的动作,拜托陈词帮忙一起做了参考。 他们两个人坐在床上摆出许多互动姿势,陈念最终挑了几个比较满意的,结束之后陈词还专门嘱咐他,画完一定要记得把照片删掉。 陈念满口答应,结果完全忘记了还有这回事。 “你都看到了什么?”少年目露凶光,语气中多了几分威胁味道。 “那是你和陈词吗?”沙弗莱好奇地问道,“你们俩在拍照?怎么我感觉都没穿衣服啊?” “你闭嘴!”陈念赶忙扑上去,用手捂他的嘴,“别说了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看到陈念这么大反应,沙弗莱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其实他也就瞥了一下,没看清具体情况,只是觉得那大片大片的暖白好像是肤色。 ……陈念和陈词真的还会不穿衣服拍照啊? 沙弗莱被这件事小小地震惊了。 “其实那天是我接了一个双生子的稿,想要合适的动作参考才叫来哥哥一起拍照!” 陈念火急火燎地解释:“穿着衣服可能会把动作吞掉,所以我们俩就脱掉了上衣……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沙弗莱:“我懂我懂,你不用再解释了,艺术嘛,没什么好害羞的。” 陈念无语了。 他重新把手机拿开,迅速地删掉了自己和陈词的那两张图。 可恶啊,都怪他没听哥哥的话!要不然怎么可能会发生这么尴尬的事? 啊啊啊啊羞死人了! 最终还是沙弗莱给陈念找了个台阶:“你说我画什么呢?” 陈念随便找了一张小木窗和窗台上的植物图发给他:“试试这个吧。” 沙弗莱一看,是个双侧开的小木窗,窗台上放着两盆盛开绣球,有紫藤萝从房顶垂落下来,似乎也不是特别难画的样子。 说干就干,沙弗莱穿好围裙,拿起画笔,开始了自己人生当中的第一幅油画。 有些事情看别人做觉得轻松,学习理论时好像也挺简单,但等到真正上手了,才能明白究竟有多难。 脑子会了,眼睛会了,但手完全不会。 颜色不均匀这都属于小问题了,更可恶的是他连画线都画不直。 “没关系的,油画可以一层层地往上覆盖,哪里没画好用颜色盖就行。” 陈念说得轻巧,但沙弗莱画起来头都要秃了。 他好不容易画好了窗户,调出偏白的紫色,尝试性地用小号画笔点出紫藤萝,觉得太密了不好看,就把两个点连起来补救。 结果点又太大了,直接变成了一坨。 “用白色和不同深浅的紫稍微修饰一下就行。”陈念说着伸过手来,他握住沙弗莱的手,控制着他操纵画笔。 少年的掌心温暖,他的手比起自己要小了一圈,都包不住。 映入眼前的明确差别,让沙弗莱心尖微痒。 在陈念的帮助下,沙弗莱调出深浅层次不同的紫,轻盈地点在那摊色块上,于是囊肿般的大块颜色就变成了富有层次的锦簇花团。 沙弗莱:“好厉害啊。” “我是专门学画画的,要是连这点都画不好,干脆也别考学了。” 陈念说着松开沙弗莱的手:“挺不错嘛,第一次就能画成这个样子。” 沙弗莱:“真的吗?” “真的。”陈念欣赏着沙弗莱的作品,“果然学画画还是年纪大了上手会比较快,对于图形和颜色的观察比小孩强好多,入门起来更简单。” 画室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其他顾客,见陈念在教沙弗莱画画,旁边的几个顾客悄悄地看过来。 也由此注意到了陈念面前的画布。 他坐下来才半个小时,面前就已经呈现出了一幅正侧面的肖像。 金发紫眼的青年斜靠在皮质座椅上,他身着19世纪骠骑兵式的军服,厚实的黑色面料上用金线缝制着领口,前襟是一排排整齐的扣线,同样黑色的毛绒领围在颈处,把身形烘托得格外挺拔英气。 超帅的好吗? 而且脸看上去好像就是坐在他旁边那个,不太会画画的男生唉! 其实沙弗莱毫不意外陈念会画他,有他这位现成的模特在旁边,陈念可以省下好多寻找素材的力气。 沙弗莱定下心神,继续去钻研自己手中的画,探寻之前完全不了解的领域,确实有趣。 感觉和陈念在一起玩的时间长了,艺术细菌也增长繁殖了不少。 沙弗莱竭尽所能地把手里的画完成,一看时间,竟然过了将近两个小时。 手里的生椰芒果早就喝光了,他放下画笔,活动着手腕:“怎么过得这么快?” “对呀,我画画的时候也都是这么觉得,才刚处理完一个细节,就很长时间过去了。” 陈念拿了瓶泰伦润色光油,扫去灰尘之后,帮着沙弗莱把作品临时上油,解释道:“等三到五个月画面完全干了,就可以上永久光油了。” 沙弗莱:“竟然还需要这么讲究吗?” 陈念:“对啊,要不然那些几百年前的油画到现在还那么清晰,要是换成其他绘画形式,早就糊得没法看了。” 沙弗莱了然,怪不得都说油画是古典艺术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沙弗莱就要付钱,被陈念挡住了:“这次我来请你。” 十分钟后,两人带着各自的画走出店铺,外面已然华灯初上,陈词和傅天河不见踪影。 “我们早点回去吧?”陈念举了举手中的画布,“带着这玩意儿逛悠也不方便。” “行。” 两人从另一条街走向宾馆,路上还遇见了其他出来闲逛的同学,对于十六七岁的高中生们来说,比起蹲在房间里最后复习,还是大家一起逛街更具诱惑力。 陈念和沙弗莱上了楼,他给陈词打了个电话,哥哥说也在回来的路上。 陈念就先进了沙弗莱和傅天河的房间,他们出门时比较匆忙,书包随便堆在墙根,陈念发现沙弗莱竟然还带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好家伙,不沉吗?” “还行吧,反正路上都在坐车,觉得万一能用到就带上了。” “我也带了平板,结果我哥说可能根本就没有抽空画稿的机会,现在一看果然,还是和大家玩更有意思。” 不多时,房门被敲响,陈念跑过去开门,陈词和傅天河站在外面,手里还拎着两大盒水果捞。 两人走进来,看到他们放在桌上的油画。 傅天河:“咦,你们真去画画了啊?” 沙弗莱:“是啊,画了两个小时,还蛮有意思的。” 沙弗莱说着还没来得及阻拦,傅天河就拿起陈念画的那幅侧面肖像: “好家伙,这是沙弗莱将军吗?” “是维塔利耶维奇将军。”陈念用俄语吐出沙弗莱的姓氏。 傅天河:“维塔什么?” 陈念:“维塔利耶维奇。” 傅天河:“好的,维塔利耶斯基。” 沙弗莱:“什么东西啊!又不是所有俄国人的名字后面都要带司机。” 傅天河借助身高优势,把肖像画往墙上一举:“有没有感觉特别像是那种欧洲古代的大户人家,在墙上挂每一个家族成员的画像?” 陈念:“所以这幅画我打算送给沙弗莱,让他挂在自己的床头。” 沙弗莱:“等等,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呢?你们适可而止啊喂!” 陈念:“到时候还可以上香。” 傅天河:“沙弗莱is watg yu。” 三人吵吵嚷嚷,而陈词的举措直接终结了混乱。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塑料膜还没拆开的崭新纸牌。 “要打牌吗?” 44. 第 44 章 陈词:“你要用手解决吗…… 陈念:“这是什么,un?” 陈词:“对,回来的路上我在便利店里买的。” “玩!当然要玩,好久没打过了。”陈念兴奋地撸起袖子。 “要怎么玩?”沙弗莱光听说过有这种游戏,但没玩过,完全不清楚规则。 陈念:“超简单的,我们三个先演示一遍给你看吧,天河会吗? 傅天河:“我会。” 陈词拆开牌,四个人坐在靠窗的床上,他熟练地把牌洗开,放在大家中间。 陈念解释道:“这些牌里有数字牌,功能牌,万能牌,就像扑克一样轮流出牌,最后把牌最先打完的人获胜,具体怎么出的你看演示吧。” 三个人先对过规则,确定他们玩的都是同一种,就开始打了起来。 沙弗莱脑子好用,稍微一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确实很简单,比起纸牌,un应该更倾向于桌游。 沙弗莱:“我会了。” “那咱就正式开始吧!”陈念兴奋地搓着手,“既然要玩,得搞点惩罚措施才有意思。” 沙弗莱:“你想怎么弄?” 陈念略作思索:“要不然贴纸条吧?你们应该都带纸笔了。” 沙弗莱:“可以,这可是你提的,别到时候输了又耍赖。” 陈念:“得了吧,我可是玩un的老手,你一个新人怎么好意思口气这么大?” 因为沙弗莱才刚加入,他们还是按照个人模式进行,先让沙弗莱适应两局再说。 “转向。”陈词拍出一张红色的功能牌。 在他后面的陈念一愣:“等下,哥你怎么出这个?” 陈词:“为什么不能出?咱不是个人赛吗?” 陈念:“就算是个人赛,你也得于情于理照顾点你的亲弟弟啊!” 沙弗莱偷笑:“你哥叫铁面无私。” UNO和扑克一样,除了运气,也需要点脑子。 沙弗莱还不够熟练,傅天河手气太差,一轮以陈词毫无悬念的胜利告终,但只有一个赢家还不够,他们得打到最后。 “完了完了。”陈念嘴里嘟囔着,露出凝重的表情,“该不会我和一个第一次玩的新手打,竟然就要输掉吧?” “你真的要输掉了。”沙弗莱说着打出手里的最后一张牌,“un。” “不要啊!” 陈念绝望地大叫一声,把手里剩下的三张牌扔在床上:“我不信,肯定是有新手保护期,我看他们打麻将和玩扑克都是新手的手气会特别好!”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沙弗莱从包里掏出便签和碳素笔,递给陈词,“赢的人来写吧。” 陈词提笔,写下圆形载流线圈轴线上磁场分布的公式。 “B什么IR……” 陈念艰难念着,放弃了:“什么嘛,完全不认识。” 陈词把便签贴在弟弟额头,陈念撅起嘴,向上吹了口气,便签飘起来,让他像极了一只电影里的清朝僵尸。 “再来再来。”陈念不服气地招呼道。 只可惜接下来的游戏过程完全称不上美好,陈念真正意识到,这玩意儿确实和智商有所挂钩。 在自己运气超差和稍微笨一点之间,陈念愿意相信后者。 毕竟无论陈词、沙弗莱还是傅天河,都是成绩很好的人,承认比他们笨没什么好丢脸的。 陈念脸上的便签越来越多,到最后他正面都没地方贴了,沙弗莱就把自己写好的便签贴在陈念脖子上。 一个半小时过去,陈念的上半身写满了各种各样复杂到他不太能看懂的公式,陈词一次都没输过,沙弗莱输了两次,傅天河只输了一次。 陈念眉头紧皱地盯着手里的牌,感觉自己距离胜利非常近了。 一定要仔细思考,细心谋划,绝对不能再输! 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外的走廊上传来嘈杂声响。 最开始陈念还以为是有同学在外面玩,结果后来听着,怎么像几位带队老师在说话? “什么情况?”陈念问道。 “不知道啊,我去看看。” 傅天河火速下床,打开房门,探出个脑袋。 他看到三位带队老师都在走廊上,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两位身着警察制服的身影。 怎么会是警察? 傅天河确认没看错,把脑袋缩回去,关上房门,悄声道:“有警察在外面找老师。” “啊,什么?”陈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下就连最淡定的陈词也露出疑惑之色。 “真的是警察,我没看错。”傅天河趴在门上凝神细听,“正在问老师话呢。” “该不会是发生不好的事了吧?”沙弗莱轻声道。 看过的众多悬疑在脑海当中浮现,来自不同作品的剧情拼接整合成各种离奇状况。 他充分发挥脑洞:“难不成是有同学在房间浴室的水箱里发现了尸体?或者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是鲜红色的血?” 陈念被沙弗莱说得浑身打了个哆嗦,他整个人处在又怂却又想知道情况的状态。 天啊!难道说,他们平淡的高中生活要突然出现巨大波折了吗? 会不会有传说中的主角出现? 那他们四个会属于配角还是炮灰啊?总不可能是受害者吧! 傅天河:“要不我去听一下具体情况?” “我去吧。”沙弗莱道,“我跟带队的几个老师比较熟,更好说话一点。” “行。” 沙弗莱深吸口气,做好心理准备,走出房门。 其余三人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凝神听着外面动静,等待着沙弗莱打探情报回来。 “如果真出事了我们要怎么办?”陈念有点怕怕的,“那明天的竞赛还能去考吗?” 陈词:“当然能了,而且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要是出了大事,不会只来两个民警。” 陈词的淡定给了陈念底气。 对,哥哥说得有道理,万一真有什么事儿,他们有还大家作伴呢。 “我还以为你在学校里兴风作浪胆子很大。”傅天河笑道,“怎么还真害怕了?” 陈念:“胆子大也要分具体情况好吧,我这个人可是很惜命的。” 五分钟后,沙弗莱回来了,面色相当古怪。 “怎么样?”陈念急切地问道。 沙弗莱:“没什么事,人家就是过来调查的。” “调查什么?” 沙弗莱回头看了眼,确认门关好了,压低声音对三人道:“那我就说了,你们得保证保密才行。” 陈念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放心吧,绝对不会给除我们之外的其他人说的。” 沙弗莱:“宁浩思的妈妈报警了。” “他妈妈报警了?”陈词眉头微皱,宁浩思是他和沙弗莱的同学,“怎么了吗?” “宁浩思是在同学的房间里玩,他手机放到自己屋了,他妈妈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比较担心,就报警了。” 沙弗莱耸了耸肩,虽然他能理解家长担心孩子安危的感情,但实在也有点太夸张了,让他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陈念愣住:“什么啊?真的吗?正常情况下不接电话不该先联系带队老师吗” 沙弗莱叹了口气:“这是重点,他妈妈怀疑老师其实是坏人假扮的,把我们这群高中生拐到其它地方卖掉了。” 陈词:“…………” 陈念:“…………” 傅天河:“…………” 三人用沉默表达了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 白脑补了那么多精彩片段! 陈念抬手擦了把额上的冷汗:“你能告诉我老师是什么表情吗?” 沙弗莱:“老师和警察都特别无语,这件事你们千万别和别人说,万一让其他同学知道宁浩思的家长这个样子,影响不好。” 陈念:“明白,我都不认识他。唉,有这么个家长也怪难受的,平时肯定一点自由都没有吧?” “还是别讨论了。”陈词轻声道,“没事就好,这下大家也都能放心了。” “对,我们继续玩吧。”傅天河把床上的牌整理好,“没事就行。” 陈词注意到傅天河说罢便微抿薄唇,他低着头,专注洗牌,这般看似窒息的关爱无异是一种压力,却让傅天河陷入许多回忆和怀念当中。 和朋友玩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晚上十点。 陈词买来的水果捞已经被四人分食殆尽,他们九点钟又点了个外卖,吃过香喷喷的芝士炸鸡,完全不饿。 陈词把牌收起来,对陈念道:“走吧,回去休息。” 见兄弟俩要走,沙弗莱突然道:“你们俩天天在一块儿睡觉,现在好不容易跟其他同学出来了,不想换个人住吗?” 陈念的脚步果然顿住了。 沙弗莱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他每晚都要跟哥哥一起睡,睡前的谈话早就进行了无数次,如今有机会和其他人出来,尝试尝试新鲜体验……好像也不错。 “那我们换房间?”陈念看向陈词,他主要得征求哥哥的意见。 陈词稍微有那么一点神经衰弱,睡觉时不能有任何光和声音。 他们兄弟两个人一起长大,早就熟悉了休息时有对方存在,但陈念担心如果突然换成另外一个人,哥哥可能会失眠。 他明天还得参加竞赛,万一睡不好可就糟糕了。 “我跟傅天河一个房间,应该还可以。”陈词说道,“他挺安静的。” 傅天河连忙点头:“对,我挺安静的,睡觉基本上没动静。” 陈念:“那我们就先换着试试,你要是睡不着的话再过来喊我。” 陈词:“可以。” 傅天河向沙弗莱投去感激的眼神,他没料到自己竟然能有和陈词睡一个房间的机会。 好兄弟! 傅天河和陈念拎着各自的包更换房间,这下变成陈词和傅天河一个屋,陈念和沙弗莱一个屋。 “咱俩谁先洗澡?”陈念问。 他们下午一直在外面玩,也有点出汗,而且还到画室里造弄了一遭,虽然最后用油料洗过手,身上还是会多少沾染一些味道。 “你先去洗吧。”沙弗莱佯装淡定,“这样你能用干净的浴室。” “好体贴啊。”陈念笑着接受了沙弗莱的好意,“那我就先去了,放心吧,很快的。” 陈念从包里掏出自己的裤衩和毛巾,走进浴室。 一墙之隔很快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沙弗莱甚至还听到陈念在小声哼歌,沙弗莱听不清具体的调子,也不知道是陈念随便乱哼,还是真有这首歌。 总之,有点可爱。 陈念洗了十分钟,水声停下,沙弗莱手里捧着物理竞赛的书,本来想装模作样地看上几眼,结果内容压根不往脑子里去。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想要关注陈念,兴许是少年的存在太过鲜明,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写着有趣,又或许陈念本身就是他这种理工男的反义词。 反正他……挺在意陈念的。 沙弗莱胡思乱想着,听到浴室的门被拉开,湿掉的塑料拖鞋踩在地上发出吱咕吱咕的脆响,陈念穿好了衣服走出来。 湿漉漉的毛巾搭在少年脑袋上,没了底部比较高的运动鞋,陈念的裤子就显得长了许多,垂在白净的脚面,似乎稍不留神,裤脚就会被踩在足下。 洗过的手臂白中泛着绯色,明显被搓过,陈念没带搓澡巾,应该只用手稍微搓了搓。 “我洗好了。”陈念直接滚到属于他的那张床上,扯过来被子把自己裹住,活像一只准备冬眠的小仓鼠,“你也快去洗吧。” “好。”沙弗莱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陈念身上移开。 真是的,明明大家都是相同年纪的男生,为什么他总会觉得陈念的身体格外具有美感呢? 沙弗莱走进浴室,把门关上。 酒店的淋浴间面积都不大,此刻里面充斥着陈念洗过的水汽。 沙弗莱把鞋脱在外面,光脚踩着,否则塑料拖鞋和瓷砖地面的摩擦太小,可能会出现事故。 温热的水从头洒下,打湿了他的金发,也把发胶一点点地冲掉。 沙弗莱每天出门时都要稍微抹点发胶,他发质非常柔软,平时额发软软地扫在眉头,显得太乖了,一点都不符合沙弗莱想要的气质。 他把自己从头到脚地洗干净,关上花洒,认真地擦拭身体上的水珠。 沙弗莱穿好衣服,先在卫生间里用吹风机,稍微吹着吹头发,等到半干才走出浴室。 听见沙弗莱洗好,陈念抬起头来,其实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沙弗莱刚洗完澡时的样子,之前做游戏在沙弗莱家住了三天,对他的真实模样有所了解。 但饶是如此,再度看到沙弗莱格发垂下的模样,陈念还是乐了,这个造型显得他好乖啊,和平日里在学校里的气质完全不同。 “你好可爱哦。”陈念如是说道。 这句话成功把沙弗莱说脸红了,从小到大就没有哪个人把“可爱”一词用在过他的身上。 沙弗莱:“我一点都不可爱,我是猛男。” 陈念趴在床上,笑嘻嘻地看他:“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事实就是罪恶的开始,承认吧,你内心深处的渴望!” 沙弗莱内心深处确实有点渴望,既然陈念都这么直截了当地说了,那他也就不再遮掩。 他径直坐在了陈念的床上,单手撑着床铺,朝少年倾身过去。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甚至都能感知到对方身上刚洗完澡的氤氲热气。 沙弗莱在他身上嗅到了属于酒店沐浴露的味道,他们两个用了相同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现在散发着同样的香气。 陈念微微愣神,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干嘛?想跟我一个床上睡吗?这个床可能会有点挤哦。” “那倒不是。”沙弗莱摸在陈念的头上,大手揉了揉陈念还湿漉漉的发顶,“你赶快去把头发吹干吧,不然明天早上睡醒绝对炸毛。” 陈念抬手想要让沙弗莱别再摸他脑袋,但他稍微用的力道完全不足以抵抗沙弗莱的坚决。 “别摸了,再摸会长不高的!我这就去吹头发。” 陈念跳下床重新走向浴室,沙弗莱用力地深吸口气。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想要靠近陈念,但真正靠近了,又觉得有点别扭。 他屈起指尖敲了敲自太阳穴,聪明的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啥呢? 这样的自己可真有点陌生啊。 陈念把头发吹干,出来时沙弗莱已经坐在他自己的床上,似乎准备休息了。 “你要睡了吗?”陈念也躺下,“那我关灯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争取考个好成绩。” “我也就是重在参与。”沙弗莱低声道,“现在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信息学竞赛上,也没指望着物理能拿到名次。” “万一呢,别放弃嘛,说不定还能再搞个奖过来多好啊。” 陈念翻了个身,面对着沙弗莱:“其实我特别好奇,你们怎么都这么强,可以多方面发展。 “我哥除了成绩好之外还会弹琴,书法也写得不错,而且书读的特别多,你精通计算机方面,编程和游戏都不在话下。傅天河更是能一边打工一边过来参加竞赛,明明大家每天都是二十四个小时,怎么你们会的东西就比我多这么多呢?” 沙弗莱在陈念的语气中听出了小小的羡慕。 沙弗莱:“你也很厉害啊,画出那么精致的画。” 陈念:“但我只会画画,学习成绩也不好,除此之外就没别的特长了。” “特长有一个难道还不够吗?”沙弗莱失笑,“人这辈子能有一个超出常人的优点就非常了不起了。” 陈念嘟囔道:“主要是总感觉自己没有你们三个聪明,刚才打牌也是,怎么老是我输啊?” 原来陈念耿耿于怀的点在这啊,沙弗莱明白之后更想笑了。 “你一点也不笨好吧,能想出来那么多鬼点子整蛊大家,怎么能说是笨呢?” “这倒是。”陈念叹了口气,“只能说我的聪明才智发挥到了别的地方。” 躺在床上和同龄人随意聊天的经历,对沙弗莱而言是头一次,之前在家做游戏的时候他俩都困得要死,脑袋沾上枕头就昏睡过去。 和平日的聊天相比,夜谈要更多几分隐秘的温馨,在黑暗的掩护下,似乎也可以说一些平日里很少提到的话题。 沙弗莱:“对了,还记得你之前和我聊天发过一张图吗?就是那个草稿,吓得你之后连发了八十八个表情掩盖过去的那个。” 陈念当然记得。 当时可把他尴尬得要死,但现在想想似乎也还好,应该是他和沙弗莱已经熟悉了的缘故,两人能够谈论的话题和分享的事情相应变多了。 陈念:“怎么了吗?” 沙弗莱:“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画出那种氛围的?是需要专门学习吗?” 陈念:“我漫画看得比较多,你懂的,国外的漫画里经常有那种内容。” 沙弗莱:“你看漫画学到的吗?” “是啊,我对三次元的东西不太感兴趣。”陈念迟疑了片刻,不确定能不能说,最终还是用非常小的声音道,“其实也有看过几眼,但男的长得实在太丑,看得我犯恶心,之后就再也没兴趣了。” 原来是这样的吗? 沙弗莱赞同道:“那确实,相比起来还是二次元要好看很多。” 像他们这么大的男生,再长一岁就要成年,谈论性的话题也不算奇怪,主要国内的环境相对保守,他们说着都会觉得害羞。 其实陈念挺开放的,他之前还故意用充满张力的画逗弄过沙弗莱。 但不知怎么,陈念莫名觉得自己今晚的功力好像下降了一点,按理来说,他不该满脸兴奋地向沙弗莱推荐一些很好的作品吗? 反正就是情况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对劲。 应该是自己觉得大半夜的谈这些问题容易让身体兴奋,万一沙弗莱再有什么反应,搞得睡不着觉就糟了。 对,一定是这样的! 相比起陈念和沙弗莱进行着话题危险的夜谈,另一边陈词和傅天河那边要沉默许多。 玩完牌回屋,他们轮流洗澡,陈词先洗,傅天河随后。 但在洗澡的过程中,发生了一点意外。 可能是今天没训练,运动量不够,也可能是身体里的激素发生了微妙变化,又可能也只是因为到清理存货的时间了。 傅天河洗着洗着澡就“那个”了。 他简直尴尬得要命,陈词就在外面,虽然隔着一道墙,陈词不可能知道里面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给傅天河一种偷干坏事的羞耻感。 他只能交替地洗冷水澡,只可惜没啥用。 最后傅天河在浴室里耽搁了挺长时间,才终于出来。 他惴惴不安地瞅着陈词脸色,确定少年没其他反应,才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傅天河刚坐在床上,正调整着心情呢,就听到陈词突然道:“怎么洗了这么长时间。” “啊!没什么,就是洗得久点,对!我洗澡有时候会蛮久的!” 傅天河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原本平复下来的气血以恐怖的速度开始再度翻腾。 其实陈词就是随口一问,两人在一个屋休息,如果什么都不说,好像有点尴尬。 结果傅天河的反映着实出乎他的意料,这也有点紧张过头了吧。 所以说……在卫生间里干了别的事吗? 傅天河好像和他认知当中的体育生非常不一样。 陈词印象当中,体育生是整个学校里玩得最花的人群,可能因为练体育荷尔蒙比较旺盛,他们经常到处谈朋友。 陈词网上冲浪,也知道不少约会软件里,体育生是最受欢迎的类型。 身边的诱惑多了,堕落的可能自然也会变大 但傅天河似乎全然不同,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他老实得要命。 “你不用害羞,我又不会吃了你。” 陈词的话让傅天河瞬间噤声了,他默默躺进被窝里,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到爆炸。 尴尬的氛围似乎在标间中蔓延,当然深受其害的只有傅天河一个人。 陈词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们又没谈不能说的话题。 陈词:“对了,坐车的时候你不是问我题吗?要不要再看看?” 见话题终于被扯过去,傅天河赶紧伸手捞起自己放在地上的包,从中掏出物理竞赛的课本:“对,是这道题。” 陈词从他手中接过书,总算能好好地看清题目了。 傅天河瞅着陈词脸色,判断了两秒钟的局势,最终还是掀开被子,爬到了陈词的床上,和他并肩坐着看题。 “就是这个地方,我觉得稍微有点奇怪。” 说起擅长的领域,傅天河底气都足了许多,两人探讨着没能在客车上完成的题目。 他隐隐嗅到陈词身上淡淡的水气,说起来也真够神奇的,明明他们都是在宾馆浴室洗的澡,但傅天河总觉得陈词就是比他要干净。 兴许是少年本身就散发出特别洁净理性的气质吧? 他们花了二十分钟讨论并且验算手中的题,终于解决完,抬头一看竟然十一点多了。 “赶紧休息吧。”傅天河迅速地把包收拾好,考试八点半开始,明天他们至少七点钟就得起来。 虽然七点对于平日里五点五十分就要起床准备上学的大家而言算很晚了。 “好。”陈词答应着躺下,他侧头看向傅天河,道,“是不是还得把义眼摘下来?” “对,这玩意儿带着睡觉时间久了会不舒服。” 傅天河当着陈词的面摘下义眼,他打开小盒子,动作熟练地挤出保养药水,把义眼片放进里面。 “和隐形眼镜一样。”陈词评价道。 “是啊,不过这玩意儿比隐形眼镜贵的多,得更加爱惜地护理。” 傅天河并不忌讳在陈词面前表露出自己真正的模样,反正陈词已经两次看过他右眼的情况了。 “我弄好了。” “好,关灯了。” 陈词关上灯,黑暗中从枕头底下摸出事先放好的耳塞和眼罩,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谁都不再说话,傅天河很久没穿着衣服睡过觉了,平时自己在家他都只穿着一件裤衩,无拘无束的,特别舒服。 他思考了两秒钟要不要趁着关灯把衣服全都脱掉,最后还是决定算了。 万一陈词半夜起来上厕所,而他又恰好踢了个被子被看到就糟了。 虽然傅天河觉得这种可能发生的概率很小,但万一呢? 傅天河动作尽量克制地翻身,寻找比较舒服的姿势。 很担心会打扰到陈词。 他闭着眼侧躺了几分钟,仍旧毫无睡意可言。 真是奇怪了,平日里他根本就没有睡眠方面的困扰,难道真的是因为今天的运动量还不够大? 还是说刚才洗澡时浴室里做的那些事,让身体兴奋起来了? 他悄悄地睁开左眼,等到适应黑暗之后,隐约能够窥见隔壁另一张床上少年的轮廓。 陈词也在侧睡,他很安静,傅天河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体育生试探着用气声喊道:“陈词?” 没有回答。 看起来陈词睡着了。 这入睡的速度还挺快嘛,要不然自己趁机把衣服脱掉吧。 傅天河总感觉衣服压在身下的褶皱让他特别不舒服。 所以他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穿着睡衣,不难受吗? 他轻手轻脚地把上衣脱掉,然后将手伸进被子里,抓住裤腰。 被束缚的身体得到解放,傅天河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喟叹。 真舒服啊。 这时,傅天河听到陈词轻声道:“睡不着吗?” 什么!陈词原来一直都醒着吗?! 傅天河吓了一跳,原本把衣服往被子外面拿的手僵在半空。 陈词见他不说话,还以为自己没听清,把左边的耳塞摘下来。 他看见傅天河一直在动才问的,他戴着耳塞,只要别弄出特别明显的声音就很难听到。 “我好像有点太兴奋了,睡不着觉。”傅天河硬着头皮解释。 却没想到陈词给了相同的答案:“我也有一点。” “真的吗?” “嗯。” 陈词睡眠挺差,往常躺在床上之后需要一段时间培养睡意,不像陈念倒头就能睡,可能因为头一回跟别人睡在一个房间,他毫无困意可言。 傅天河:“要不要聊会儿天?还是安静地睡觉?” 陈词:“睡觉吧,我怕你如果休息不好,明天会发挥失常。” 物理学竞赛对于陈词而言就是个添头,有没有都一样,反正他光靠裸分就能去上顶尖大学。 但对傅天河可不同,傅天河想要达成目标,必须要在物理学竞赛中取得成绩。 这也是陈词给傅天河制定的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步,他不想让任何会影响计划的事情发生。 “好,那我们就不要说话,努力培养睡意。”傅天河抓紧时间闭上眼睛。 他因为突然发现陈词还没睡而砰砰直跳的心逐渐平复下来,皮肤和被褥直接贴合的安全感取代了穿衣服的不适。 不记得是怎么睡着的。 反正一夜无梦,等到翌日清早,傅天河被闹铃吵醒,朝阳的光芒已然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入房间中。 傅天河的眼睛相当干涩,甚至光是做出睁开的动作都能感受到疼痛,他闭着眼从枕头底下掏出眼药水,熟练地掀开眼皮。 老毛病了,不光是被摘除眼球的那只眼,就连视力正常的左眼也经常干得要命。 可能平日里用它用的太多了。 他滴完眼药水,坐起身来,慢慢地转动着眼球,让液体滋润眼眶内的每一个细微之处,多余的药水从眼角溢出,顺着脸庞滑落。 傅天河习惯性地抬手去擦,被子掉落在腰间。 等干涩得到缓解,疼痛感消失,他才终于睁开双眼。 看到标间内陌生的陈设,傅天河一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宾馆里。 陈词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见傅天河醒了,转过头来:“早。” “早。”傅天河呆愣愣地回答,嗓音还带着刚刚苏醒的沙哑,低沉又富有磁性。 他缓了两秒钟,突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昨天熄灯之后他偷偷在被窝里把衣服脱掉了,所以现在处于身上只有一条裤衩的半□□状态。 然而自己完全忘了这回事,直接坐起来导致被子掉在了腰间,然后他的腿又是屈起的,额……身后有半个腚露在外面。 傅天河赶忙扯过被子盖住。 但他紧接着又绝望且惊恐地发现—— 他有反应了。 不要啊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救命! 傅天河内心哀嚎,陈词显然已经洗漱完毕了,自己该用什么方式把他支开才好? 陈词:“快起来吧,十五分钟之后要去楼下吃早餐。” “好的。”傅天河脊背挺直地答应,他努力把腿支得更高,好用被子的空间掩盖住自己身体产生的微妙反应。 兴许是正直亢奋期间,和陈词说话时傅天河竟然有种浑身酥麻的错觉,他越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就越严重,大清早的兀自冒出了满头热汗。 “你不舒服吗?”陈词问道。 “没有没有。”傅天河赶忙否认,“就是有点睡懵了。” 只可惜这样的借口并不能说服陈词。 床上的体育生赤着上身,肌肉都因紧张而绷着,特别是小臂上浮出青色的血管,彰显着无言的力量,他两腿支着被子,撑出的空间遮盖住腰部以下,乌黑的左眼中写满了紧张。 陈词又不是傻子,同样身为青春期的男生,他当然知道傅天河这是怎么了。 于是陈词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要用手弄吗?还是等它自己消下去?” 原因很简单,陈词觉得如果自己假装不知道,傅天河还会继续竭力掩饰,还不知道要耽搁多长时间,万一再晚了去吃早饭就糟糕了。 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话题。 什、什么? 傅天河当场石化。 他听见自己的脑子发出汽笛般的尖锐鸣响,从耳朵中冒出一团团乳白色的蒸汽,整个人仿佛化身为烧开了的不锈钢水壶。 正当他的脑袋一团浆糊之时,一包纸巾被陈词递了过来:“用这个吧。” 那是陈词从自己包里拿出来的崭新抽纸,还很贴心地拆了封。 傅天河沉默着把纸巾接过来,陈词转过身去到卫生间,明显是要留给他足够的**。 但傅天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这玩意可言了。 他呆呆地愣了两秒钟,一把掀开被子冲进卫生间。 陈词正坐在马桶盖上看手机,见傅天河突然进来,还吓了一跳。 “怎么了吗?” 他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傅天河那里,其实也不怪陈词,如此引人注目的玩意儿实在很难将其忽视,按理说黑色应该显瘦的,但此刻突出的形状完全打破了陈词对此的认知。 傅天河抓着陈词的胳膊把他拎起来,对,就是拎起来。 陈词再怎么身形纤细也是个十七岁的高中男生,体重基数在那儿呢,结果在傅天河手中就像只小鸡仔被轻而易举地提起来。 傅天河的上肢力量强到了堪称恐怖的程度,陈词都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推出了卫生间,门在他面前砰的一声关上。 但留存在视网膜上的景象可不会轻易地迅速消失。 准确来说是非常深刻,记录在了脑子里。 陈词之前确实没见过。 最起码没见过除弟弟之外同龄人的。 只能说不愧是体育生吗?:,,. 45. 第 45 章 他,喜欢上陈词了。…… 傅天河床上的被子乱七八糟地堆着,他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下来的衣服扭成一团,先前递给他的纸巾被随手扔在枕头上。 陈词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琥珀色的眸中似乎多了几分别的思绪。 最后少年来到傅天河的床边,帮他整理好要穿的衣服。 他听到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大概是在起冷水澡吧。 确实,冲个凉的同时去弄,比自己干巴巴解决的速度要快一些。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傅天河才颇为狼狈地从浴室中探出头来,他硬刺的发梢滴着水,落在健硕肩头,顺着臂膀和胸口蜿蜒流淌。 “陈词,能帮我递一下毛巾和衣服吗?” 陈词早就把这些东西准备好了,听到他问立刻拿过去。 傅天河都不敢抬眼看陈词,低着头迅速地接过,含糊说了声谢谢,然后重新关上门。 一分钟后,傅天河终于出来,整个人如同枯萎的植物,蔫头巴脑。 天知道他解决得有多匆忙,弄得一点都不舒服,甚至还因为过分粗鲁,疼。 傅天河衣服穿得相当规整,简直把“恪守男德”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陈词视线向下瞟了一眼,唔,看起来已经没事了。 他递给傅天河烧好的温水:“喝点水吧,咱下楼去吃饭。” 傅天河咕嘟嘟地把水一口气喝光,他正处在没脸说话的状态,沉默地拎起书包跟在陈词身后,来到电梯间。 陈念和沙弗莱已经在一楼的餐厅里坐着了,沙弗莱精神不错,陈念困得磕头打盹,哈欠连天。 他们旁边有两个空座,陈词和傅天河理所当然地坐了过去。 桌上是北方的经典早餐,包子油条和白粥,大家吃完就可以出发去考试的学校。 “昨晚没休息好吗?怎么这么困。”陈词轻声问身旁的弟弟。 “还行吧,就是没睡到自然醒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要被闹钟叫起来都困得要死。” 陈念又打了个哈欠,但他心情很不错,用筷子戳了个肉包:“没事,反正可以到考场上再睡,你呢,昨天晚上休息得怎么样?” 听到陈念问,闷头吃饭的傅天河悄悄支楞起耳朵,凝神去听陈词的回答。 “挺好的。”陈词给出肯定的答案,“和在家里没多少区别。” 傅天河默默地松了口气,太好了,自己没有打扰到陈词就行,早上发生的那些事……就让他俩赶紧忘掉吧。 “很不错嘛。”陈念笑道,“我还以为你换个地方和室友会失眠呢。” 陈词:“有耳塞和眼罩,情况也没这么严重。” 沙弗莱和陈念来得早,率先吃完,待到陈词吃完,众人站起身:“走吧,去学校。” 学校就在宾馆不远处,四人在校门口相互看了准考证和教室安排,都在一栋楼上,可能因为是学校老师集体报名,考场安排得很靠近。 陈词和傅天河甚至在同一个教室,虽然两人的座号并不挨着。 “你们加油。”陈念对三人道,“要不然我早点交卷在外面等你们?” “别了。”沙弗莱憋着笑,“好歹也是交了报名费的,就老老实实地待到最后吧。” 许多注重竞赛的学生们站在走廊上,趁着开考前的最后几分钟记忆公式。 陈词和傅天河都没掏书,反倒是陈念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来一沓黄色的便签。 是他们昨晚打牌时三个人写玩贴在他脸上的。 “要看吗?”陈念问哥哥。 “不用,把心态调整好就行,不想再额外看书了。”陈词的回答还是那么学霸。 “给我看两眼吧。”沙弗莱从陈念手中接过便签。 很给面子。 离开考还有十五分钟,监考老师招呼着大家赶快进去。 四人整理随身物品装进包里,排队通过安检进入教室。 陈词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百无聊赖地观察起周围同学。 画了这么长时间的画,陈念的观察力极强,他能够从一个人的动作和表情中判断出很多信息,就比如现在,陈念看出考场里差不多有一半的同学和他一样,就是过来体验体验。 铃声打响,老师们发下试卷。 陈念提起笔,认认真真地写下自己的大名和准考证号,还有学校名称。 然后再在答题卡上贴好条形码,拿出铅笔填涂准考证号。 做完这些,陈念随手翻了翻题本。 到处都是单个拿出来他能够看懂,但是组合在一起完全不明白意思的句子,还有好多似乎很厉害的图。 哥哥、沙弗莱和傅天河他们肯定已经开始认真思考了吧? 陈念到底还是没彻底摆烂他,他认认真真地把所有问题都看了一遍,挑着自己感觉会的题尝试着解决,倒是也能做出来两道,却也仅此而已。 厚厚的一摞题本,他只能看懂两道填空题。 做完之后陈念看了眼时间,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呢。 他也不算困了,干脆去干点别的消磨时间吧。 陈念把题本和答题卡都垫到下面,草稿纸放在最上,他拿起铅笔和橡皮看向坐在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开始画画。 陈念偶尔会抬起头来盯着老师看上几秒,这一反常的举动自然引得了监考老师的注意。 年轻的女老师才刚研究生毕业两年,疑惑地走向陈词的座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老师低下头,一幅素描映入她眼帘。 陈念的素描极具个人风格,他的排线带着些微弧度,灵动且柔软,没有哪怕一根多余的杂线,每根线条都充斥着表现力。 画面呈现的效果相当惊艳,甚至比女老师本人还要美丽。 监考老师震惊了。 她不住在陈念身边驻足,更加仔细地欣赏。 这孩子过来是专门画画的吗?甭管他题做得怎么样,画画得是真好看啊! 老师就在身边,但陈念一点都不慌,他十分淡定地继续处理细节,等到完成眉梢的勾勒,才抬起头对监考老师笑了下。 老师赶忙回以微笑,她其实特别想问陈念能不能把画送给她。 但正值考试期间,而且草稿纸在考试后必须一张不落地完整收回去,她也只能趁这会工夫过过眼瘾,努力记在脑子里。 监控摄像头就在教室前,老师也不想让自己表现出异样,所以看了一分钟后,就强忍着不舍离开陈念身边。 陈念画满了草稿纸的正反两面,终于等到考试结束,他放下笔,用力地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 草稿纸必须得被收走,他倒也没觉得不舍,就当做日常练习了。 讲台上正在清点草稿纸数量的女老师戳戳同事,让他看陈念纸上的画。 同事瞳孔地震,立刻循着座位号寻找素描的作者,视线最终定格在陈念身上。 同学们都等着走呢,老师们赶紧低下头清点,确定题本、答题卡和草稿纸的数量都正确,对同学们道:“好,结束了。” 陈念第一个冲出教室,宛若飞离囚笼的小鸟。 他一把拎起自己放在外面的书包,跑到距离他最近的沙弗莱的考场门口。 片刻之后,沙弗莱走了出来。 “怎么样?”陈念期待地问道。 “还行吧,反正能做的题都做了。”沙弗莱给了陈念一个万金油式的回答,“其实我也没想着弄出好成绩,主要精力还是得放在信息学竞赛上。” 陈念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走吧,我们去找哥哥和傅天河。” 傅天河一直在铃声打响的那一秒才放下笔。 对于他们这些认真准备的同学来说,很难在规定的时间内把所有问题都做完,不少题目的难度确实挺高,光是计算出结果都要好久。 他收起笔的第一时间看向陈词所在的方向,少年同样也刚把答题卡整理好。 傅天河坐在陈词的斜后方,每当他因为计算烦恼得抓耳挠腮之时,就抬头看一眼陈词,心情便能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陈词的存在对他而言就像一个坚实的锚点,他给了他明确的目标,竭力奋斗的理由,以及暗暗较劲的小心思。 或者说,不见尽头的夜空中,照亮前路的月亮。 物理是他唯一能和陈词掰掰手腕的领域,如果可以的话,傅天河想要在竞赛中拿到比陈词更好的成绩。 倒不是为了证明他比陈词强,而是想让自己别被陈词落下太多。 和太优秀的人待在一起很容易自卑,现在傅天河就有点陷入类似的境地。 陈词对他实在太好了,好到他都开始慌张和愧疚。 傅天河想要真正做出点成绩,向陈词证明,他值得。 老师收拾完试卷,傅天河快步来到陈词身边,轻轻地拍了下他肩膀: “走吧。” 两人夹在其余同学当中,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室,正好遇见过来的陈念和沙弗莱。 “你们考的怎么样啊?”陈念迫不及待地问道,陈词和傅天河可是老师们予以众望的种子选手。 “还可以吧。”傅天河挠挠头,“反正所有题都写出来了,就是不知道结果对不对。” “你全都做完了吗?真厉害啊。”沙弗莱感慨道。 他物理水平还不错,不像陈念那么两眼一抓瞎,正因为此才知道考试的题目有多难,许多内容可能都超出了大学物理的范畴,有好几道题他连思路都没有,更别说写出来的答案肯定还有别的错误。 “我也都做完了。”陈词给出相同的回答。 四个人结伴往外走,楼梯上遇到班上的其他同学,这位同学热情地加入了队伍,询问陈词:“倒数第二个题第一小问陈词做出来了吗?” 陈词:“我算的好像是14.75。” “我也是这个答案。”傅天河道。 对方无奈耸肩:“那看来应该就是14.75了,我中间不知道哪一步弄错,算出来的数完全不科学,到最后胡乱写的。” 往校门口走的路上,越来越多的同学过来找陈词,大家热热闹闹地对着答案,陈词和傅天河的答案几乎完全相同。 傅天河:“这个咱俩不一样,可能是我哪里做错了。” 陈词摇头:“我觉得是你对,现在想想,我可能少考虑了一个因素。” 傅天河放下心来,他确定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可以顺利通过预赛。 ——这是陈词给他拟定的学习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步,努力在物理学竞赛中赢得好的名次,一路过关斩将进入到夏令营。 大家走出校门回到宾馆,午饭学校组织着集体在饭店里吃。 考试结束之后,有人欢喜有人愁,当然四人组的情绪都非常不错。 陈念欢天喜地,完全把这当做一场郊游,沙弗莱重在参与,陈词和傅天河对了答案,心里都有底。 午饭过后,老师们就带着大家准备回去。 在车上的位置和来时一样,陈念和沙弗莱同座,陈词和傅天河同座。 兴许是吃过午饭大家都比较困倦,客车内很安静,偶尔有同学压低声音说话,淹没在发动机运行的噪音中。 “你困吗。”陈念小声问道。 “有一点。”沙弗莱老实回答。 “那就睡会儿?”陈念用手稍作比划,“咱俩相互靠着应该挺舒服的吧?” 沙弗莱莞尔:“行,试试。” 陈念不客气地靠在沙弗莱肩膀,而沙弗莱把脑袋歪向陈念,恰好能在他头上做支撑,两个人相互倚靠,形成稳定结构。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我睡了。”陈念说着闭上双眼。 “午安。”沙弗莱低声道。 沉默当中,越来越多的同学选择小憩。 陈词习惯了午睡,在客车平稳行驶的颠簸中,也慢慢地陷入困倦,他很少能坐着睡着,因为确实很不舒服。 但又没别的事儿转移他的注意力,困倦如潮水般慢慢淹没脚踝,一波又一波地上涨,最终让他的意识归于模糊。 他的双眼缓缓闭上,呼吸变得平稳而绵长。 傅天河倒是精神得很,他没有午睡的习惯,平日中午有时间就躺会儿,没时间不睡也不困,精神头好得很。 他偷偷注意着陈词的动静,少年的脑袋随着客车的颠簸轻晃,客车在高速公路上转大弯,陈词身体在力的作用下,朝傅天河缓慢倒去。 傅天河身子挺得笔直,他一动不动,等待着陈词倒在自己身上。 终于,两人的手臂轻轻相碰,然后陈词的脑袋顺理成章地枕在了傅天河肩头。 柔软发梢擦过脸颊的瞬间,傅天河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呼吸的动静会把浅眠中的少年惊扰。 傅天河微微低头,很不凑巧,陈词坐在他的右边,而他右侧的视野缺失,很难看到此刻少年的样子。 但傅天河能够想象得出。 午后阳光透过藏蓝色的窗帘,仍有些许落在陈词脸上,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小片阴影。 傅天河再往右扭一些,好,他的左眼看到了。 脸颊上的细小绒毛,领口中露出的锁骨,还有挺翘的鼻梁。 美好得让他不忍心去惊扰。 也是在这时,傅天河发现他好像又要起反应了。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他想把放在脚底的包拉过来挡着,但又担心身体的动弹会吵醒陈词,只能浑身僵硬,静待事态发展。 但情况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演愈烈。 陈词的呼吸宛若催化剂,让他的身体产生一系列出乎意料的奇妙反应。 他的掌心出了热汗,鞋里的脚趾在扣地,喉结上下滑动,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陈词身上有一股很淡很淡的味道,之前傅天河以为是洗发水,但他们昨晚洗澡用了同款,很难解释那非同寻常的淡淡香气来自何方。 似乎是一种花的暗香,傅天河初次注意到陈词身上的味道后,就去专门查过。 因为缺少实物,他也很难感受,只能凭借直觉推测应该是名叫“晚香玉”的植物。 是真的有暗影浮动的花香,还是他的鼻子出了点问题? 又或者是怦然心动中产生的通感? 傅天河不是傻子。 虽然他之前从未有过类似的经历,但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青春期躁动的荷尔蒙,让所有的感受变得格外深刻。 好像…… 不是好像。 他,喜欢上陈词了。 这是个肯定句,傅天河想反驳也反驳不了,因为他的身体就是最好的证据。 嘴可以骗人,脑子也可以寻找其他理由,但那根玩意可是诚实得很。 在他突然明白这个问题的瞬间,数不清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 为什么只是被陈词看到光着上半身就羞涩得要命,为什么三番两次的主动邀请他到自己的秘密基地,又为什么总是不受控制地把视线移动到少年身上…… 真的只是为了通过观察耳后的痣,来判断究竟是谁吗? 答案不言而喻。 他应该是除了兄弟俩亲爹之外,第一个能够在互换的情况下,准确判断出他们身份的外人。 他对陈词有种敏锐且微妙的准确感应,少年身上仿佛散发着磁场,一种只有他能够感知到的磁场,让陈词无论扮演成何种模样,他都能意识到问题。 如果这不叫“喜欢”的话,那傅天河真不知道什么才能叫做“喜欢”了。 只是这件事本身实在过于惊人,客车上的大家都在安静午休,独留傅天河承受着仿佛核.弹爆炸般的剧烈冲击。 他闭上眼不敢,再去看陈词。 他怎么会突然喜欢上一个男生啊?明明之前也没有征兆。 自己是从小就是弯的,还是说陈词的出现,把他的取向带偏了? 傅天河又想到他当初干脆利落地拒绝了隔壁舞蹈生班花的告白,还温和地安慰对方不要因此而气馁,他之所以拒绝,都是出于身体原因。 结果转头看到身后的陈词,立刻慌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也许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展现出许多端倪了吧? 平心而论,对于傅天河自己而言,对陈词的喜欢,不会收到任何干扰。 他孤身一人,自由自在,并且本就不打算结婚生子。 可能老天爷如此安排,就是想让他跟男生在一起吧? 傅天河安慰着自己,可……他搞不清陈词会有怎么样的态度。 陈词把他当成好朋友,如果知道他抱着的卑劣心思,会不会感觉到恶心和厌烦? 光是想想这种可能,傅天河就难受得呼吸不上来。 不行。绝对不能让陈词知道。 无论现在还是未来,陈词一定都是最光彩夺目的存在,傅天河不想让自己作为一粒碍眼的灰尘,变成他光芒之中的瑕疵。 只需要偷偷看着他,就心满意足了。 像现在这样。 偷偷看着他就好。 傅天河重新睁开双眼,左侧的黑眸沉沉。 似乎觉得他肩膀很舒服,陈词轻轻动了动,换成对脖子更加友好的姿势。 睡吧。 傅天河无声地吐出口气。 他能做得很少很少,也就只是在陈词困倦之时,充当他舒服的靠枕。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很快过去,停车时,带队的老师挨个叫醒昏睡的同学。 傅天河在动肩膀和直接喊醒陈词之间纠结了两秒,最终选择伸出手,握住少年的腕。 他稍微晃了下,陈词就被叫醒。 “下车了。”傅天河低声道。 陈词还枕在他的肩膀上,傅天河的话仿佛刻意凑在少年耳边,喷吐出的温热气流钻进耳道,带来难以忽视的痒意,沉沉地震动着鼓膜,引发的共鸣如此醇厚。 让陈词乌睫轻颤,抬起手摸向被触动的耳廓。 傅天河已经结束了他的变声期,毫无疑问,他的身体和声音,都已经是个男人了。:,,. 46 第 46 章 再一次互换被抓了。…… 陈词缓了半秒钟, 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都靠在傅天河肩膀上。 他立刻直起身子,轻声问:“你累吗?” “不累,我也休息了一会儿。”傅天河扯了个谎, 他现在就期盼着陈词不会注意到自己之前异常的反应, 还有现在极力隐藏着的紧张。 好在陈词处在刚睡醒的略微蒙圈状态。 他再度闭了闭眼睛摆脱困倦,接着在老师的声音中拎起书包:“走吧。” 陈念和沙弗莱也慢吞吞地起来, 四个人下了车, 重新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阳光暖暖地洒在众人身上,让他们还想再去睡个回笼觉。 各回各家, 各找各妈。 哦不对, 他们当中就只有沙弗莱还有妈。 傅天河纠结半天, 最终还是在陈词和陈念结伴离开之前,鼓起勇气问道:“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玩吗?” 陈词:“回家吧,作业还没写完呢。” “也是。”傅天河都忘记了这茬,他们昨天下午就出发前去省城,他也就来之前写了一个早上的作业。 “那好吧,等周一再见。” 陈词点点头。 傅天河站在原地, 望着兄弟俩步行去最近的公交车站。 沙弗莱拍了下傅天河肩膀:“怎么, 还玩上瘾了?” 傅天河:“是啊, 都乐不思蜀了。” 傅天河不敢把自己的小心思给任何人说,就算沙弗莱是他曾经的战友。 实在是太羞耻了。 万一被当成变态该怎么办? 沙弗莱:“回家去写作业吧, 我也有好多事都没做完呢。” 傅天河:“好,回头见。” 不同于傅天河的心事重重, 沙弗莱简直神清气爽,和陈念头靠头地坐在车上睡过一路,他快乐极了。 沙弗莱打车回家, 进屋的第一件事便是从包里掏出在画廊里完成的油画。 他把画靠墙摆在桌上,得益于陈念最后给他的修改,离得远了还挺好看的。 他能够理解陈念为什么喜欢画画了,从事创造性的活动,确实能让人发自灵魂深处地感到兴奋和快乐。 他站在原地欣赏了几分钟,裤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唤回了沙弗莱的注意力。 群里几分钟前发了消息他没看见,所以群主直接给他打了电话。 “喂,我刚到家,现在就开始弄。” 沙弗莱火速打开电脑,除却刚参加竞赛回来的高中生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每逢周日周六,针对各种系统的境外攻击就会突然变多,省社保局的网站突然出现了严重的崩溃,不排除受到攻击的可能。 他们群里有在网络安全系统里上班的工作人员,实在忙不过来了,开始呼叫增援。 沙弗莱看了眼时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弄完,希望结束之后还能有时间写作业。 唉,这就是他丰富多彩的生活啊! 陈词回到家后写作业到十一点,而陈念完全不管作业,只负责画画。 周一回到学校,又开始了平平无奇的学习生活。 只不过在菁英班里老师们开始频繁地提问陈词,估计是想知道兄弟俩有没有再次互换。 每次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陈词都能给出最完美的答案。 暴露之后兄弟俩应该不会再随便乱搞了吧? 老师们稍稍放下心来,其实他们俩再怎么换也不会影响多少,陈词和陈念都是各自领域的翘楚,只要别影响到最终考试的成绩,干扰到全校的纪律,其实老师们也不会把手伸太长。 只可惜,这种让大家都放心的情况并没能持续多久。 因为陈念又一次起晚了。 作为辛苦的L省高中生,每天早上六点半就要到校开始早自习,意味着在六点之前就得起床。 他们现在可是在长身体的关键发育阶段唉!长期睡眠不足,很容易身心出现问题! 陈念每次起晚迟到都会如此安慰自己,他用最快速度刷牙洗脸,撕下哥哥贴在镜子上的便签。 互换,k! 陈念下楼蹬上车子,火速前往学校,但早自习的铃声已然打响。 他给门卫大爷打了声招呼,跑向知行楼方向,祈祷着今天可别再遇见年级主任。 毕竟现在全校老师都知道他和陈词搞过互换,警惕性会提高,万一被逮到说不定还要受罚。 他确实非常走运,没遇见年级主任,但在爬上三楼的那一刻,陈念就看到了站在教室外走廊上的班主任高老师。 陈念飞奔的脚步骤然一顿。 他站在原地,大脑急速思考,最终决定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装成哥哥的样子,反正总不能扭头逃走吧。 陈念冷静沉稳地走到教室门口:“老师,我来晚了。” 高老师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怀疑,越是这种危急情况,就越得冷静沉着,陈念毫不畏惧地同老师对视,表明自己就是陈词,底气十足。 高老师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突然道:“洛伦兹力的公式是什么?” “啊?什么?”陈念一愣。 什么洛伦兹力,听起来好耳熟啊,他之前在哪里学到过吗? 不对不对,好像是物理书里的一个内容,电磁场方面的? 陈念短短几秒钟的愣神已经足够表明问题了,他的真实身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暴露。 “唉……” 高老师重重地叹了口气。 发火吧他又实在发不出来,因为陈词此时肯定在特长班的教室里认真早读,而陈念作为美术生,又不是他要管的学生。 陈念件事情败露,立刻启动pn b,他冷静沉稳的眼神立刻变得可怜巴巴,用乞求的表情盯着班主任,弱弱地小声道: “老师,我只是不想罚站,才求着哥哥和我互换的。我昨天晚上熬夜练习速写,睡的时间太少了,起床之后连早饭都没吃就赶紧跑过来,我怕如果再站上一节早自习会低血糖晕倒……” 被这样一双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盯着,确实很难发出脾气。 高老师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惩罚陈念,他不敢让陈念在外面或者座位上站着。 因为一旦做了,就会让同学怀疑陈念的身份,从而知道兄弟俩又互换了,整个早自习都会在大家的好奇当中度过。 但如果不教训陈念两句,类似的情况之后又不知道会再发生多少次。 算了,迟到就迟到吧,他们抓纪律不就是为了约束学生,让学生们把更多心思放在学习上吗?既然陈词和陈念都没有考学的压力,那就别在他们成长路上制造额外的麻烦了。 “进去吧。”高老师低声道,“下不为例。”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陈念面上一喜,他努力控制着表情,不让自己表现得太兴奋,背着书包走进教室,坐在沙弗莱旁边的位置上。 沙弗莱一看少年姗姗来迟,就知道兄弟俩又互换了。 班主任紧跟在陈念身后走进教室,老师在讲台上盯着,沙弗莱也不敢和陈念说小话,就写了一张纸条悄悄地递过去。 [怎么了吗?] 陈念偷偷瞄了眼讲台上的高老师,他随手拿了本书立在桌上,借着书本的掩护,抄起铅笔开始画画。 陈念画了一只躺在床上的兔子,圆头圆脑长耳朵,相当可爱。 兔子被闹铃从睡梦中惊醒,突然发现竟然已经六点二十了,圆瞪的眼睛和方形的张大嘴巴,表明了他的惊恐。 然后兔子背上书包,狂奔向学校,最后在走廊上遇见了他们的熊熊老师,被提问了一道名为“洛伦兹力公式”的物理题。 兔子没能答出来,但最终靠着装可怜赢得了熊熊老师的原谅。 陈念画得相当简单,寥寥数根线条竟然能勾勒出如此生动形象的画面,光是看到用简约图像表示出的场景,沙弗莱都能脑补出方才的具体情况。 他忍不住笑了,就在这时,听到斜后方传来一声故意的清理喉咙声响。 “嗯吭!” 陈念吓得差点把笔扔出去。 沙弗莱回头,赫然发现班主任就站在陈念身后。 高老师不知何时从另一侧的走廊绕到后面,靠近了他们两个。 坐在陈念身后的班长满脸的欲言又止,他很想提醒两人,但老师就在旁边盯着,他都不敢把脚伸出去蹬陈念凳子。 陈念浑身僵硬,高老师伸出手,把他画的纸抽出来,没收了。 “认真背书。”高老师敲敲陈念桌子,“哪有在早自习上看数学书的?” 陈念这才意识到自己暴露的真正原因,赶紧抬头,发现自己面前立着的不光是数学书,还是一本倒放着的数学书。 情况确实相当尴尬。 陈念赶紧把生物课本掏出来,努力背诵知识点,理科的三门里他生物学的最好,可能是因为绘画本身和生物也有一些联系吧? 47 第 47 章 傅天河变成了陈词的同桌…… 而另一边的陈词并未被发现。 他按时到校, 早自习开始后就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背书,怎么可能会被发现呢? 当然,这个“不被发现”指的是不被老师发现, 桂芷棋和傅天河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样。 对桂芷棋而言, 这是她第一次明确知晓的互换,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陈词胳膊。 “你什么时候回去?”她小声问道。 陈词低声回答:“下了自习吧,我们那边第一节是英语课,陈念肯定一句也听不懂。” 早自习被分为上半场和下半场, 中间不休息, 一般上半场分给语文和俄语, 下半场分给化学和生物。 周一的下半场由化学老师负责, 化学老师进来后就说要听写化学方程式。 同学们哀声载道, 每次听写和默写对他们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陈词拿出纸笔,在准备期间收到了桂芷棋的眼神求助。 他稍微点了下头。 化学老师开始听写, 陈词用眼角余光撇着桂芷棋, 只写下桂芷棋不会的内容。 这样桂芷棋可以看他的,而他也能空下一部分,让身份不至于因默写成绩满分而暴露。 整个教室里唯一写得飞快的只有傅天河,经过陈词这段时间的悉心辅导,他慢慢掌握了学习化学的方法, 也体会到微小的乐趣。 当然了,学起来还是不如物理带劲。 但陈词也给他说物理化学不分家,说不定以后在大学里学了物理相关的专业, 还需要再上一些化学课程作为辅助。 听写结束,老师让最后一个同学往前传,陈词回头去收傅天河手里的纸张,傅天河趁机对他笑道:“全都写出来了。” 像只欢快甩着尾巴请求夸奖的小狗。 “不错。”陈词给了他言简意赅的表扬。 简单的两个字就让傅天河乐了半天。 原来喜欢一个人, 是这种感觉啊。 傅天河默默在心中品味——想要做得更好,让他露出欣慰或满足的神情。 所以还得更加努力才行啊。 菁英三班里,高老师一直都待在教室陪伴大家,陈念紧张得头皮发麻,下课铃声刚一结束,陈念就赶紧收拾东西。 班主任就在那边盯着呢,他必须得和哥哥换回来。 “要走了吗?”沙弗莱问 “是啊,要不然你们上课我听不懂,还可能会耽误我哥学习。”陈念对他露出笑容。 沙弗莱特地提醒:“去的时候记得买饭。” 陈念答应道:“我知道啦,不会让自己饿肚子的。” 望着少年的身影欢快消失在教室门外,沙弗莱轻轻呼出口气,他摸了摸唇角,果然是上扬着的。 要是陈念没出现在他身边,生活中还不知道要缺失多少乐趣。 而另一边,同样想要脱身的陈词却被困住了。 “陈念,你能帮我看看画吗?”平时和陈念玩得好的美术生同学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素描,“这个地方的明暗关系我老感觉不对,而且画面莫名其妙的特别脏。” 放在往常,陈念会很热心地帮助其他同学指正错误。 但现在坐着可是陈词,他不会画画,也不太认识这位同学。 桂芷琪见势不妙,赶忙笑道:“怎么不问我呀?难道说我的素描比陈念差了这么多吗?” 同学没发觉桂芷棋的额外心思:“这不是觉得陈念坐在走廊会比较方便吗,你要是也愿意来帮我看看,这样更好。” “我先看看哈。”桂芷棋拿过素描,“首先结构方面就找得不太准,你看看这个鼻底的位置,是不是有点稍微偏下了?正常应该在这里才对。” 桂芷棋给同学讲解着,傅天河趁机来到走廊边,拍了下陈词肩膀: “能过来帮我个忙吗?” 陈词点了下头,他看向朝他请教的这位同学,道: “我先跟傅天河出去一下,让桂芷棋给你讲着,如果之后还有不懂的地方我再来看。” “好好。”同学已经完全沉浸在桂芷棋给他指出的错误当中了。 在桂芷棋和傅天河的帮助下,陈词成功脱身,来到教室外的走廊。 傅天河:“赶快过去吧,别待会儿你和陈念在走廊撞上,那就尴尬了。” “好,我走了。”陈词朝他轻轻点了下头,“谢谢。” “这么客气干什么?太见外了。” 傅天河目送陈词快步走向楼梯间,然后体育生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望着少年的身影在片刻后出现在楼下,朝知行楼跑去。 陈词无论何时何地,一直都是不慌不忙的模样,傅天河还是头一回看他跑得那么快。 陈词跑步的姿势非常协调,他校服外套的衣摆被风吹起,整个人如同一朵流云,轻盈地随着风飘向知行楼。 “傅天河,你傻笑什么呢。” 隔壁班的体育生同学一把揽住傅天河肩膀,两人立刻开始了打闹。 傅天河眼角余光不忘瞥着陈词,确定他进入了知行楼,才放心地收回目光。 这样的日子,很幸福。 傅天河原本觉得生活应该会平静一段时间,结果物理学竞赛预赛的成绩下来得很快,甚至比期中考试都要早。 这天正上着课呢,特长班的物理老师突然从教室门口探出头来。 他朝正在上课的俄语老师点了下头,插话道:“傅天河,你跟我过来。” 傅天河不明所以地站起身,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走出教室。 “怎么了吗老师?” “物理学竞赛的成绩下来了,你进了复赛,先跟我去知行楼那边开会吧。” 哦,原来如此。 傅天河一点也不意外自己能进复赛,他就是比较吃惊成绩下来得好快,原本以为得等上两三个星期呢。 傅天河跟着老师穿过操场,来到知行楼,除了上次报名之外,他就再没来过这边,特长班和菁英班的学生们虽然处在同一所学校,但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 傅天河被带到了一楼的会议大厅,一共有十多个学生,全都隶属于菁英班,普通班的学生一个都没有,身为特长生的傅天河格外引人注目。 傅天河进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三排位置的陈词。 他立刻屁颠颠地来到陈词身边,坐好之后看向讲台。 “人都来齐了对吧,那我简单地说两句。” 讲台上坐着物理组的主任,他目光扫过教室里的学生们,颇为欣慰地道:“这次物理学竞赛,我们全校一共有十六位同学进入到复赛,创下历年以来的最好成绩,其中更是有三位同学拿到了很高的分数。 “复赛将在一十天后举行,这段时间里学校会统一给你们上课,为复赛做充足的准备。” “咱们学校一直以来都奉行着学有余力再去参加竞赛的原则,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文化课学习,也没开展专门的竞赛班。” “不过现在大家可以放心,一十天的物理竞赛学习不会耽误太多课程,等竞赛结束后,以大家的水平应该很容易就能补上。” 傅天河认真听着,物理组长详细说明了补习班的进程,大概是每天早上六点半就要直接去教室,一直上到晚上九点半结束。 在此期间放下所有文化课的学习,作业也不用做,只需要全副身心地准备复赛就行。 毕竟要是能通过复赛进入到最终的决赛夏令营,可是拥有着直接保送到顶尖大学的机会啊。 对其他同学而言,这是很正常的安排,只不过是把文化课换成竞赛班罢了,但作为十六名同学当中的特殊情况,傅天河还要去参加体育训练。 他耐心地等待年级主任讲完。 “情况就是这样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傅天河举起手来。 物理组的年级主任当然认识傅天河,这位来自特长班的体育生可是个好苗子。 他们手中有同学们的预赛成绩,这次预赛的成绩里面当属傅天河的分数最高。 老师们私底下已经下定过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培养傅天河,让他进入到最终的决赛。 万一最后能够被选中代表国家参赛,可是莫大的荣誉啊。 “傅天河,有什么问题吗?” “我可能还得训练。”傅天河老老实实地回答,在老师问他能不能请假之前主动说道:“我这个训练是不能停的,缺席一次有可能成绩就会退步。” “这个问题我们私下再讨论。”老师态度很好确定,见其他同学都没问题,让大家先行离开。 陈词没走,和傅天河一起留下,也想知道老师们会如何处理傅天河的情况。 物理主任和颜悦色:“天河,我们知道你为了练体育付出很多,但如果竞赛成功进入到夏令营,是有机会直接保送的,现在这个关键阶段,还是全副身心的准备比较好,不就是一十多天么。” 傅天河额角一跳。 一十多天听起来不长,但对于体育生而言,几乎是个完整的训练周期了。 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给物理组长解释,隔行如隔山,更别说练体育本身就在高中教育中处于食物链底层的地位。 这时,陈词开口了。 “老师,我觉得可以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们去参加竞赛是为了加大考取更好学校的概率,傅天河的情况特殊,他身体上的问题很有可能会在招生阶段被卡,也由此需要把鸡蛋放在更多的篮子里。 “夏令营不是那么好进入的,保送机会也很难获得,万一其中出现任何差错,还是得回来按照原定的路线走。 “对我们而言,一十天的课程稍微用点功夫就能补上,何况现在已经快到了复习阶段。 “但对傅天河来说,整整一十天不去训练,可能需要四十天甚至更长的时间弥补,才能回到最好的状态。 “如果我没记错,不久之后还有全省性质的田径比赛,傅天河想要考高水平运动员就必须参加并且获得好成绩,他是耽误不起的。 “相较于卧虎藏龙的物理学竞赛,我认为他在体育比赛中获得名次的概率更大。他每天的训练时间大概在两个半小时,这段时间耽误的课程,我会给他分享我的笔记,或者把比较难的题目录下来,给他课后再看。” 陈词的话语不慌不忙,逻辑清晰,向老师们解释了理由,并且直接提出最为合适的解决办法。 他实在太面面俱到了,让老师们都没话可说。 这样听起来……倒也可以。 老师们交换过眼神,最终做出了让步:“傅天河你再跟体育老师商量一下,尽量只去做最有必要的那些训练,咱争取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傅天河见老师们同意了,赶忙道:“谢谢老师,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行,没事就回去收拾书包吧,咱稍微准备一下,大课间之后去四楼的第一间教室开始上课。” 傅天河答应下来,他轻轻扯了下陈词衣袖,和少年并肩离开会议室。 “多亏了你在。”傅天河由衷地道,“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给老师解释。” “正常地说明情况就好了。”陈词轻声道,“具体的计划我不都给你写好了吗?” “计划是一回事,真正做起来很多时候又是另一回事。说起来我真的好佩服你,能够特别坚定地执行已经制定好的计划。” 面对傅天河的夸奖,陈词的表情仍旧平静,他既没有接受,也没有谦虚,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 “你知道老师们为什么不想让你花时间去训练吗?” 傅天河:“为什么?” 陈词:“这次预赛你是我们这些入围同学里成绩最好的,而且比分数线高出好多,如果不出意外,是绝对能进夏令营的水平。” “真的啊?”傅天河笑着摸了摸鼻子,虽然刚考完试他们对答案的时候傅天河就猜到了,但听到这个结果,还蛮开心的。 “之后我们要一起上课了吗?”傅天河说出话来,还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竟然有光明正大和陈词做同学的机会。 陈词:“嗯,到时候做同桌吧。” “好啊。”傅天河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发出傻笑,“那我先回教室收拾东西,等大课间再过来。” “好。” 傅天河回去特长班,他刚上楼,下课铃就打响了。 傅天河礼貌地站在门口,等俄语老师出来,才进入教室。 “什么事儿啊?”陈念迫不及待地好奇问道。 他其实不是个八卦的人,但事关傅天河,当然要问问。 傅天河:“物理学竞赛,我进复赛了,之后要去集中学习,可能不会在咱班上课。” “哇,好牛啊!”桂芷琪感慨,她竖起大拇指,“你真是咱班最牛的人,入选复赛的人多不多啊?” 傅天河:“一共好像是十六个。” 陈词:“那我哥肯定也在。” 傅天河:“对,我们俩都入选了,但是没看见沙弗莱。” “他有信息学竞赛呢,专注搞一个就行。”陈念笑着,琥珀色的眼中浮上几分揶揄,“那你真的要和我哥做同桌了?” “是的。”傅天河小声承认,“要和顶级大学神做同桌,我压力好大啊。” “压力大吗?”陈念故意道,“我看你是高兴得很,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上了。” “是吗?有这么明显吗?” 傅天河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嗯,确实很笑得很开心。 大课间傅天河向老师请了假,没去跑操,他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前去知行楼四楼,进入到进行物理学竞赛培训的教室。 原本就在楼下上课的菁英班同学们来得更快,这会儿已经全都到齐了。 作为唯一非菁英班的学生,傅天河自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他本来就是学校里的名人,谁都知道体育生里面有个戴着金色义眼的家伙,是个绝对的帅哥。 “大家好。”傅天河挨个地回应招呼,努力地在众多介绍中记住他们的名字。 之后的一十天里他们就是同学了,既是队友,也是对手。 陈词坐在第一排,旁边赫然有个空位,傅天河非常自觉地过去,显然这是陈词专门给他留下的位置。 进入到预赛的同学一共十六个,他们不必紧挨着坐,陈词和傅天河两个人占据三张桌子。 情况也正合傅天河的意,他身高腿长的,如果紧靠着陈词,很容易用胳膊打到对方。 傅天河终于能把凳子正过来坐了,之前老师为了照顾他,让他坐在教室中前排,但傅天河个子太高,坐正了会挡到后面的同学,他干脆就把凳子躺倒着放。 后排的同学是舒服了,但他的腿得委委屈屈地蜷着。 不过傅天河早就习惯了。 倒是突然能正常坐着,还觉得稍微有点不太舒服,他腿太长,两只大腿直接顶在桌子底部,稍微一用力就能把整张桌子给抬起来。 傅天河想办法调整着桌椅的位置,陈词见状,道:“要不然弄两个垫片过来吧。” 傅天河:“没事,如果不行我就继续把凳子放倒坐。” 陈词:“不行,那样太不舒服了,今晚我让我爸找点垫片,你明天垫着试试。” 傅天河:“会很麻烦吧?” 陈词:“不会,他公司里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家里应该也还有,之前给陈念垫过画架。” 把桌子收拾好,傅天河老实地坐好,期待着上课,他既紧张既又兴奋。 自己竟然真的成为了陈词的同桌,只是稍稍一扭头,就能时刻看到偷偷藏在心里的少年。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 老师们很快过来,给大家发放打印好的竞赛资料,所有的知识点被分门别类地整理,每一个类型的问题都有难度偏上的例题作为参考,还有一些超高难度的附加题。 傅天河翻了翻,基本上都能看懂。 大课间结束,针对物理学竞赛的培训正式开始。 代课的是位年轻老师,他刚从某名牌958大学硕士毕业两年,上学期间拿过不少奖项。 由这样一位硕士研究生教导大家,会比一些资历更老,但学历只是师范院校本科的老教师效果更好。 大家既然都是能进入复赛的水平,老师就挑着重难点着重突破。 傅天河听得很认真,平时的物理课对他而言都太过简单,如今上了难度才更加有趣。 和陈词做的同桌,傅天河发现他们两个的学习习惯截然不同,陈词习惯边听边做笔记,而傅天河只是单纯听着,连笔都不带拿。 他只要写了字,脑子就会跟不上老师的讲述。 换句话说,在听课的时候,手和脑子没办法同时使用。 陈词是怎么做到把笔记写得这么完整,还能紧紧跟上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学神吗? 傅天河仔细回忆了下,陈词和陈念互换在特长班上课的那些日子里……好像并没有像这样记过笔记啊? 当然不排除是平时课上讲的内容太简单,完全没必要记。 挑着老师擦黑板的功夫,傅天河身子歪向陈词,轻声问道: “怎么做到一边听课一边把笔记记得这么详细的?” “我平时也不喜欢记。”陈词低声道,“这不是想提前适应一下么,万一你不在的时候,老师讲到什么重点内容,我来不及写就糟了。” 傅天河一怔。 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吗? 陈词是为了他,才开始练习边听课边记笔记? 傅天河甚至都以为陈词在跟他开玩笑。 但他看到少年的琥珀色眼眸,他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恍惚之中,傅天河心中浮现出一股非常强烈的不配得感。 自己究竟何德何能,才被陈词这么用心的对待? 怎么会有人对他这么好呢? 还偏偏恰巧是他喜欢的人。 傅天河用力地抿着唇,尽量不动声色地深吸口气。 他能遇见陈词,并且喜欢上他,真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幸运的事。 培训的上课节奏和平日完全不同,快到半分钟的发呆工夫都不能有,傅天河也就只能趁着老师擦黑板的时候和陈词讲两句话。 由于时间紧急,下午上课的点被提前了一十分钟,也就意味着学生们中午需要更加快速的行动以及缩短一些睡觉的时间。 对于陈词这种习惯午睡,而且入睡有点困难的学生而言,一十分钟的影响格外大。 他在床上躺着不到十五分钟,有时候还没睡着,就该起床了。 下午又要高强度地听课,就算陈词是公认的学神,也忍不住犯困。 第一节课结束,陈词实在困得受不了了,他双手交叠趴在桌子上,想要稍微眯一会儿,结果怎么趴怎么不舒服。 要不然就是憋得喘不过气来,要不就是额头硌得慌。 他把书摞高点垫在桌上,尝试着脸朝下趴着。 得,直接喘不上气了。 傅天河正低着头认真做题,他最大的短处在于运算速度,说到底还是数学不够好。 他都已经做好了打算,等到复赛考试,实在算不出来就把结果空着,不耽误时间去计算,反正过程也会给分。 突然间,他正在写字的右臂被轻轻碰了下。 “我能借你的胳膊用一用吗?” 陈词小声问道。 他实在太困了,眼皮都要撕不开。 傅天河还是第一次见到陈词低垂着眸的样子,在傅天河的印象中,陈词永远都是优雅得体的,要不是亲眼看见,傅天河都很难想象出他困倦的神情。 虽然不知道陈词要干什么,但傅天河还是直接答应道:“当然可以了。” 陈词得到了允许,朝着傅天河的方向侧身。 直接枕在了体育生的胳膊上。 感受到右臂上沉甸甸的重量,傅天河当场呆住。 陈词把他的手臂当成枕头,还挪了个舒服的姿势,柔软的黑发蹭着手臂,耳朵更是被压着,和他的皮肤紧紧相贴。 陈词耳尖的温度,微凉。 傅天河的胳膊果然舒服,他手臂上有肌肉包裹着骨骼,放松时具有弹性,像是稍微硬一点点的乳胶枕头。 傅天河今天还没去训练,身上的味道很干净。 陈词安心地闭上双眼,任凭苦苦压抑的困意在瞬间将自己淹没。 他人生当中,第一次在学校里睡着。 傅天河低头看着趴在他手臂上沉沉睡着的陈词,大气也不敢出。 他是在做梦吗?这是真实发生的事吗? 陈词枕在他胳膊上睡着了?而且还是主动要求的? 啪嗒。 傅天河的右手一松,手里的笔掉在学习资料上。 他尽量轻地用左手从桌洞里拿出自己脱掉的外套,不发出声音地蒙在陈词头顶,给他挡光。 校服外套形成了一处封闭的小窝,黑暗的环境能让睡眠更加安稳。 教室里总共只有十六名学生,大家都在抓紧每分每秒地学习,只能偶尔听到讨论习题的声音。 傅天河重新看向桌上的资料,可惜半个字都读不进去。 有校服遮着,空气难以流通,傅天河更加清晰地感知到陈词睡着时的吐息。 温热的气流扫在他的手臂,热度似乎在逐渐攀升,让他都开始出汗。 明明已经是十月底了。 傅天河已经和体育老师商量好,每天下午的第三四节去训练,按理说他现在就该走了,但陈词枕在他胳膊上,傅天河根本不舍得离开。 等陈词睡醒再说吧。 他也想更多地品味此刻的幸福。 大课间一共一十分钟,直到上课铃响,陈词都没被吵醒,他真的困极了。 等到老师进来,傅天河才轻轻拍了拍陈词:“上课了。” “……嗯?” 陈词缓慢地直起身,他一只手掀开罩在脑袋上的校服,周围的环境骤然变得明亮,让他眯起眼眸。 陈词把校服拿过来看了眼,确定是傅天河的衣服。 “谢谢。”陈词把衣服还给傅天河。 傅天河:“不客气,感觉好点了吗?” 陈词点头。 虽然只有短短一十分钟,但他已经不再困得神情恍惚了。 “那我去训练了。” 傅天河拿上水杯,他朝讲台上的老师抬手打了下招呼,快步地走出教室,一路跑下楼梯,朝着操场方向赶去。 体育老师在等他,见傅天河匆忙地跑过来,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傅天河嘿嘿笑着,没有回他:“我们快开始训练吧!” 讲台上物理老师说着例题的难点,陈词看向旁边傅天河的座位,体育生的桌子比他的稍微高了一截。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陈词就拜托爸爸找了垫片,翌日清早垫在了傅天河的桌子下,这样体育生就不用委屈巴拉地坐在放倒的凳子上了。 傅天河的校服堆放在桌面,不久之前就是它盖在自己的头上,营造出一片黑暗的私密环境。 在学校里睡觉的感觉……好像很不错。 当然,真正提高体验的是,傅天河枕着特别舒服的胳膊。 陈词喝了两口水,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傅天河肯定已经在操场上训练了吧? 他听着讲台上老师的声音,拿起笔,开始认真详细地记录笔记。 陈词每天都要去四楼的教室里上物理竞赛的培训,沙弗莱身边的座位空了好几天。 这种情况下,兄弟俩也不可能再次互换。 如果陈念出现在位置上,就是摆着明地告诉所有人他是陈念。 沙弗莱很想陈念,每天晚上他们都能语音连线练习口语,但只聊天的话好像解不了渴。 他想见陈念。 沙弗莱也解释不了到底咋回事,他之前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般,迫切想要同某个朋友见面的冲动。 大家的学习生活都很忙,遇见了能抽空说两句话就很不错了。 兴许是和陈念在一起的日子实在太过有趣,让他怀念可以肆意欢笑的愉悦? 沙弗莱正绞尽脑汁地思考,有没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周末把陈念约出来,恰巧得知了LD比赛即将公布结果的消息。 太好了!沙弗莱精神一振。 当时他就和陈念商量好,结果出来的前一天邀请陈念到家里来住,这样等早上六点钟发布成绩,他们能够在第一时间共同看到。 沙弗莱立刻给陈念打了电话,陈念正把他三个月前画的画上永久光油。 毛刷细致地将油刷开,画面被镀上莹润的色泽之后,这幅画才算真正完成。 “明天就要出结果了?”陈念闻言,立刻兴奋起来,不自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那我现在就去你家?” 他说着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半,等收拾好东西到沙弗莱家,应该十一点多了吧。 “可以啊,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也不算晚呢。” 陈念刷完光油,迫不及待地放下刷子,他把画放在书房的角落里晾晒,跑到卫生间里清洗刷子,又冲到卧室里收拾书包。 “干什么去?”陈词问道,他在专心做题,没听到弟弟书房里打的电话。 “游戏制作比赛的结果要出来了,我去沙弗莱家睡一晚。” 陈念超级兴奋,他只拿了自己的平板,衣服什么的干脆在家里就换好,再带上水杯,这就够了。 “路上慢点。”陈词见陈念恨不得立刻从这个家里消失,道,“我看明天好像会下雨,要不带把伞吧?” “行。”陈念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雨伞,陈词提醒道,“在柜子的第三层。” 陈念找到伞,往包里一塞,欢天喜地地就要出门。 他在玄关处穿鞋,已经在次卧里躺下准备休息的陈蔚听见动静,专门探出头来,见陈念衣服都穿好了拎着包要走,吓了一跳。 “你干嘛去?” “离家出走。” 陈念回答得中气十足。 陈蔚:“啊?” 陈念:“我要去别人家里傍富哥了。” 陈蔚脑袋上冒出一排的问号,陈词好心地帮忙解释道:“他们游戏制作比赛明早六点就出成绩,陈念和沙弗莱约好了晚上到他家去等。” “哦哦,是去沙弗莱家啊。”陈蔚放下心来,“到了之后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知道啦。”陈念穿好鞋,在原地踩了两脚,迈着欢快的小碎步出了门。 他骑车前往沙弗莱家,在小区门口被门卫拦了下来,刚想给沙弗莱打电话,就看到金发身影从小径中快速走来。 “大爷,这是我同学,晚上来我家过夜。”沙弗莱向门卫解释道。 门卫确定了身份,才放陈念进去。 不愧是高端小区,安保好严格啊。 陈念感慨着,对沙弗莱道:“本来想打电话喊你来着。” “我估摸着你应该快到了,就下来迎一迎。” 沙弗莱说着,和陈念并肩走向自家单元,他伸手拎了下陈念的书包,过分轻的重量让他差点没收住劲:“行啊,还装模作样带个包过来。” “里面装着我的平板和水杯。”陈念解释道,“这两个可是我出门必带的随身物品。” 两人聊着天,来到沙弗莱家,沙弗莱的父母已经睡了,陈念轻手轻脚地进了他卧室。 桌上放着沙弗莱的作业,英语卷子被写了一半,陈念看了眼理解,选项里面的好多单词他压根不认识。 把书包放下,陈念才反应过来,他应该去客房里休息的。 “你准备睡了吗?”他问 “睡吧,都快十一点半了,明天还得早点起来看结果。” 沙弗莱从橱子里拿出枕头放在自己床上:“你是想去客房还是要跟我一屋?如果去客房的话我就给你收拾。” 陈念:“客房没准备好吗?” “嗯,客房的床单和被罩拿去洗了,还在阳台上晾。” 沙弗莱不会说是他确定会邀请陈念过来,才迅速把床单被罩拆下来扔进洗衣机里的。 他只是想用点小伎俩和陈念一个屋休息而已,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没收拾那就别再忙活了,我直接在你房间睡吧。”陈念坐在沙弗莱的床沿上,“不介意吧?” “不介意,反正我的床够大。” 48 第 48 章 能认识你真好。 计谋得逞, 沙弗莱窃喜。 陈念在家里洗漱过,直接躺下就能睡觉。 两人分别占据了大床的一边,沙弗莱确定陈念躺好, 伸手关灯。 黑暗侵占了卧室,沙弗莱听到旁边陈念翻身的动静,少年发出轻声喟叹, 显然很喜欢身下昂贵的床垫。 之前那次同睡,大家都很困,脑袋一沾枕头就昏迷过去, 也没工夫想别的。 但如今沙弗莱可一点都不困,他眼睛闭着, 视觉暂离后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隐约能听到陈念浅浅的呼吸, 还有他偶尔更换姿势的窸窣动静。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就在沙弗莱猜测陈念是不是已经睡着之时,他感觉有人隔着被子蹬了蹬他的腿。 “睡着了吗?”陈念用气声问,鬼鬼祟祟。 “还没。”沙弗莱回答的音量很正常,但在寂静深夜里颇为明显。 原本以为沙弗莱睡着的陈念吓了一跳,他抱着被子转过身, 面对着沙弗莱, 小声道:“完了,我好兴奋啊, 一点睡意都没有。” “我也是。” 沙弗莱迟疑了半秒钟, 最终还是遵循本心,翻身侧对着陈念。 黑暗中他们两个面对面,呼吸着同一片空气。 虽看不见眼前情况,但光是想想,就让沙弗莱心中隐隐悸动。 “明天还得早起呢, 睡不着觉也太伤了。”陈念忧愁地叹息一声,“不知道成绩会怎么样,希望能看得过去吧。” “无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沙弗莱低声道,“毕竟是我们共同制作的第一款游戏,能够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就已经很不错了。” “话虽这么说,但能拿到名次肯定更好。”陈念嗓音中带上几分笑意,“是不是觉得我有点贪心?” ——明明贪心的人是我才对。 脑海中的念头猝不及防地出现。 沙弗莱没有回答陈念,只是在片刻之后低声道:“可能我想要的东西比你还要更多。” 陈念没懂沙弗莱话里的其他深意,只是以为沙弗莱在游戏制作过程中熬了好久,付出的远比他要多,所以比他更想得到好的成绩。 “这很正常。”他还安慰起沙弗莱,“人要是不贪心的话过得还有什么意思呢?正是因为贪心,才会有接连不断的目标。” 是啊,要是不贪心的话,还有什么意思呢? 沙弗莱的脚动了下,成功碰到了另一边的陈念。 “干吗?” “搁那边挪挪,我要被你挤下去了。” 陈念轻哼一声,朝靠前的那侧挪了挪,两人谁都不再言语,安静地酝酿着睡意。 十多分钟后,睡眠质量良好的陈念最先睡着了,沙弗莱成了整个家里唯一醒着的人。 他有点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他的同龄人也会像他现在这般,特别想要和朋友睡在同一张床上吗? 这种情况在女孩子当中会比较常见吧?她们可以牵着手,挽着胳膊一起走在路上,共同约着去上厕所,在闺蜜家里留宿,睡同一个被窝。 但同样的事,放在两个男生身上就显得特别奇怪。 沙弗莱搞不懂,他很想知道答案,也不知道能去问谁。 大概只能慢慢地自行琢磨出来一个结果吧? 长夜漫漫,他一度半梦半醒,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 闹铃在五点五十分响起。 沙弗莱没睡饱,但一想到马上就要公布比赛结果了,他就激灵地清醒过来,立刻抬手把闹铃关上。 晨光熹微,随着秋日渐深,天亮的节点明显变晚了,现在也只到刚朦朦亮的程度。 沙弗莱安静地躺了半分钟,扭头看向旁边,陈念四仰八叉地睡着,被子被蹬到了墙角,委委屈屈地团成一团。 陈念本人双手举过头顶,一条腿蹬着,另一条腿不客气地搭在他腿上,睡姿相当豪放。 他的睡衣下摆卷起,露出一小片肚皮,随着呼吸平稳起伏着,肚脐周围有一圈松紧带勒出的浅浅红痕。 让沙弗莱想要伸手给他整理。 就算姿势不那么优雅,可顶着这样一张精致可爱的脸,也只能让人生出安静欣赏的心思。 相比起平时起床,沙弗莱这次闹铃关得还比较晚,铃声就响在脑袋旁边,挺吵的。 可陈念仍旧睡得很沉,似乎完全没听到,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沙弗莱终于明白为什么陈念总是迟到了,这种程度的睡眠质量,估计敲锣打鼓也很难把他吵醒。 他坐起身,静静地凝视陈念数秒,然后将目光转向少年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脚。 唔。 陈念正做着梦呢,梦里的景象光怪陆离,乱七八糟的情况接连出现,他漂浮在空中,努力让身体变得更加轻盈,行走在树梢之上,用最快速度前往即将打铃的学校。 突然间他的脚很痒,像是有一根羽毛跑到了鞋里,随着步伐一下下地骚弄脚心。 陈念努力跺脚,想要把羽毛压住,结果好像没什么用,他蹲下身伸手去摸,试图把鞋子脱掉,却怎么也摸不到,反倒是脚心的痒意越来越重,把他急出了一头的汗。 啊啊啊啊什么啊! 最后陈念实在痒得受不了了,他用尽全身力气睁开双眼,也是在这一刻,意识到原来自己刚才在做梦。 只是梦醒之后,好像更痒了。 陈念脖子用力,把脑袋微微抬起,看向自己特别难受的右脚,赫然发现它正被沙弗莱抱在怀里。 沙弗莱一手抓着他脚腕,防止他挣脱,另一只手正用指尖迅速地挠他脚心。 “啊!”陈念难以置信地大叫,“你干吗?” 他拼了命地把脚往里缩,奈何沙弗莱抓着他脚腕的手用力,两人活像在拔河。 陈念终于确切意识到沙弗莱的力气有多大,在自己最终获胜之前,他感觉可能脚腕会率先断掉。 陈念只能赶紧坐起身来,试图阻止沙弗莱继续挠他的脚心,他推着沙弗莱肩膀,使了好一会劲,都没办法撼动对方身形。 “啊好痒!” 沙弗莱越挠越起劲,陈念实在痒得受不了了,只能叫出声来缓解,他朝着沙弗莱后背捶了几拳,“放开我,快!点!放开我!” 沙弗莱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陈念,陈念捶他的那两拳和挠痒痒似的,压根不疼。 “清醒了吗?”沙弗莱问道。 陈念有点恼羞成怒,他把腿盘起来,用力揉着自己饱受折磨的脚心,赌气地不吭声。 确实清醒了,其实本来把他正常喊醒就行,他想着要看成绩,自然会非常兴奋。 “几点了。”陈念看向墙上的挂钟,“快点登录官网瞅瞅。” 沙弗莱没再打开电脑,拿过平板登录LD官网。 时间卡得刚刚好,他花了五分钟把陈念叫醒,又用两分钟登录网站,现在只需要倒数着等待结果发布。 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陈念紧张,等到他从睡醒了的懵逼中稍微缓过神来,平板右上角的时间就跳到了六点整。 沙弗莱立刻点击刷新网页。 短暂的加载过后,页面变得焕然一新,陈念一眼就看到第一排的第二张图,正是他为游戏绘制的UI。 “啊!” 他发出惊叫,努力辨认下方的英文:“这是什么?意思几等奖?” “没有几等奖,这就是第二名!” 沙弗莱倒嘶一口凉气,他立刻点开他们的游戏界面,向下滑动页面,看到了评委给出的结果。 一共有八项指标,陈念只能看懂第二个“fun”,趣味性的意思,而后面的数字应该就代表着这一项指标所在的名次。 “这八个指标分别是总体分,趣味性,创新性,主题符合度,图像水平,音乐水平,幽默度,情绪价值。” 沙弗莱挨个给陈念翻译,解释道:“后面括号里的是来自多少位评委给出的平均分。” “那我们所有的指标名次都好不错啊!”陈念尤其注意到了图像水平后那个明晃晃的1st,向沙弗莱确认道:“这是第一名的意思吧!” “对,咱的美术在本期比赛中获得了第一名,4.625分。幽默度和创新性分数比较低,在五六十名,但也已经非常不错了。” 沙弗莱都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结果的准备,但第二名这个成绩,着实出乎意料,他本来觉得顶多也就是四五十名的样子。 作品能有这么高的名次,绝对要归功于陈念的美术。 “多亏了有你才能拿到这个名次。”沙弗莱从不吝惜自己的夸奖,“还有陈词提供的音乐也很不错,第17名。” “嗯嗯。”陈词兴奋地答应着,过了几秒,才后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等等,你怎么知道是我哥提供的音乐?” 沙弗莱失笑:“我又不是傻子,你和你那位朋友神神秘秘地交流,还要躲到阳台去不让我知道,肯定和陈词有关,其实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俩互换了,陪着演戏没有戳穿罢了。” 可恶!陈念咬了咬牙:“那你当时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呆,像看傻子一样?” “那倒不至于。”沙弗莱憋笑,“就是觉得特别有意思,尤其是陈词的网名,他怎么会有这么个名字啊?” “当然是他亲爱的弟弟我当年给他取的喽。”陈念说起来还挺自豪,“这表明了我们兄弟之间的友爱。” 好一个兄友弟恭。 沙弗莱忍不住想要去摸陈念脑袋,他伸出手,揉在少年柔软的发顶,还怪蓬松呢。 陈念正处在拿到好成绩的兴奋之中,也忘记去阻止沙弗莱,反正都随他便吧,他现在特别激动,恨不得光着脚在整个屋里来回跑上几圈。 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少年掀开被子,迫不及待地往床边爬。 他睡在靠墙的一侧,想要下去必须得经过沙弗莱,陈念从沙弗莱身上跨过,一条腿率先着地,另一条腿打算过去时没掌控好高度,被绊了一下。 “啊——!” 陈念当即失去平衡,大叫一声就要摔倒在地。 沙弗莱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抓住他胳膊,把陈念往后拽。 于是陈念从差点脸朝下地倒在地毯上,变成了整个人向后仰摔在了沙弗莱身上。 沙弗莱的另一只手揽在陈念腰间,终止了他翻滚的趋势,但这个动作看起来着实有些奇怪,就像他把陈念整个地抱入怀中。 四目相对,琥珀色的眸中流露出讶然,紫罗兰的眼中同样也盛着诧异。 因为在这瞬间,沙弗莱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满足感。 让他确定,自己就是想要拥抱陈念。 很奇怪,很奇怪很奇怪。 正常情况下,一个男生应该不会想像他这般,倒在床上去拥抱另一个男生吧? 陈念慢吞吞地爬起来,刚才他的脚好像被别了一下,有一点点疼,但应该不碍事。 沙弗莱的怀里好温暖哦,他的拥抱和哥哥的拥抱,完全是两种感觉。 古怪奇异的触动突然涌上陈念心头,他好像更能理解到CP之间的张力了,就是这种模糊不清的,很难用语言说清楚的……悸动。 他心跳得好快,脸也在变热,尤其是脖颈右侧隐隐作痛,陈念知道那是颈动脉的位置,兴许是血流量太大,冲击血管壁产生了些许疼痛。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吊桥效应吗?此时此刻他所产生的感觉,只是因为游戏获得第二名而兴奋。 并非真正出于沙弗莱的拥抱。 短短几秒钟里,陈念脑子里划过数不清的想法。 最后他决定,管它呢!甭管什么情况,反正他现在确实开心得要命。 于是他顺势揽住沙弗莱的脖子,稍稍直起身子,宛若直接靠在了对方怀里,而且还是面对面的依偎。 “我好开心啊。” 少年的吐息含着笑洒在脸颊,沙弗莱都已经不是心跳加速了,他快要心跳停止,原本放在少年腰间,防止他继续滚动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搁。 如果时间能静止就好了。 不,还是别静止,快点过去吧。 因为沙弗莱突然意识到了某个严重的问题。 陈念坐着的地方很恰巧,少年动弹产生的摩擦,让他的身体产生了一些非常微妙的……额,变化。 一些沙弗莱绝对不想让陈念知道的变化。 但这个过程发生的实在太快,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掩饰。 陈念眨眨眼,咦了一声。 他低下头,稍微欠了欠身子,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在硌着他。 很快陈念就反应过来了。 刚才他兴奋过渡没往那方面想,又并非真的迟钝,毕竟他可是在二次元的海洋中畅游了好几年的lsp啊! 陈念:“…………” 沙弗莱:“…………” 尴尬之中,陈念眨眨眼。 “大早晨的,身体真好啊。”片刻之后,他如是评价道。 看到沙弗莱的脸迅速变得爆红,陈念努力憋笑。 好吧,其实这也不是啥稀奇古怪的事,大家都身为男生,肯定能够理解,陈念就是想故意逗逗沙弗莱,他手足无措的模样,特有意思。 陈念松开环着沙弗莱脖颈的胳膊,双手按着他肩膀,抬腿从沙弗莱身上起开。 果不其然,沙弗莱的反应和想象中差不多,不光是脸,脖子都涨红了。 他亲爱的队友兼队长被施加了沉默buff,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把被子拽过来,盖在身上。 陈念没再调戏他,直觉告诉陈念,如果及时不收手,可能还会引起其他严重的后果。 他从沙弗莱手中拿过平板,自顾自地向下翻看页面,寻找着网页自带的翻译按钮。 找到了! 陈念点击翻译,那些他看不懂也不想看的英文,变成了机翻的中文。 他们的游戏在各方面都获得了相当高的评价,否则也不至于拿到第二名的好成绩了。 陈念美滋滋地看过所有评语,退到名次界面,参观第一名的作品。 第一名是款战斗类游戏,看起来做得相当不错,陈念光是浏览评分和评语,都产生了想要玩一玩的兴趣。 他们主要是美术方面拉分太多,其余各项都有着惊人的前十成绩,可能是时间紧急,没能找到合适的美工贴图吧。 沙弗莱终于扛住了心中的尴尬,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平板 “我记得这个组合好像是比赛的老选手了。”沙弗莱解释道,“上次比赛他们就获得了不错的名次。” “人家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啊,那怪不得各项分数都能如此优秀。” 陈念了然地点头,这下他更加高兴了,他和沙弗莱作为初次参加游戏制作比赛的组合,不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作品,还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要不是现在才凌晨六点,陈念都想拿个大喇叭昭告天下。 他们怎么这么牛呢?! 对了,差点忘记队伍里还有哥哥呢,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哥哥才行。 陈念给陈词发消息,现在正值物理学竞赛复赛的培训阶段,陈词没有周末可言,今天也要去学校补习。 所以这个点他已经在吃早饭,准备出发了。 陈词:[第二吗?恭喜。] [而且你做的音乐获得了所有作品里第十七名的成绩诶!] 陈念兴奋的疯狂敲着字:[感觉我们三个真的可以组成一个独立的游戏工作室!] 陈词:[是吗?三个人就可以?] 沙弗莱看向陈念的手机屏幕,插话道:“空洞骑士的制作组就三个人,一样制作出了公认的顶级神作。” 陈念足足兴奋了半个小时,才慢慢冷静下来, “比赛多长时间举办一次啊?” “一年两次,如果还想参加的话,我们下次也可以来弄。” “好啊。”陈念答应下来,“到时候再看看有没有时间,不一定能正好凑在假期里。” 两个人都有点饿了,沙弗莱去厨房里弄来面包,他们俩边吃边看其他游戏的评分和标语,不得不为大家的脑洞感慨。 果然就算是相同的主题,不同的制作团队想出来的主意也都截然不同,其中有许多作品让人惊叹连连。 来自全世界的游戏爱好者们制作出各种类型的作品,甭管到底是否符合主题,好玩就对了。 吃完面包,陈念的稍微冷静了些,于是他又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向沙弗莱申请:“能再去睡一个回笼觉吗?” “可以,我也再睡会儿。”沙弗莱很困,他睡的时间还不比陈念多,而且昨晚的睡眠质量也堪忧。 “你没事了?” 陈念用语言暗示。 听到他提起,沙弗莱努力控制着心跳,不让自己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面色再度变红,尽量云淡风轻地道:“不就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吗?一般早上几分钟就能退下去。” 陈念意味深长地哦着,故意摸了摸沙弗莱的小肚子,他歪头瞅着沙弗莱的脸色,确定对方确实好像没多少反应,才收回手。 殊不知沙弗莱其实紧张死了。 被陈念触碰的感觉实在太奇妙,尤其是被摸在那个地方,如果再向下一点点……沙弗莱不确定情况会不会更加失控。 其实陈念什么都懂,他就是在故意闹自己。 偏偏沙弗莱还拿他没办法。 两人吃过早饭,还专门去卫生间里刷了牙,才重新躺下准备睡回笼觉。 陈念满脑子都是对未来的畅享,他可算真切体会到制作游戏的快乐了。 等以后上完学,他会不会入职游戏公司从事相关行业呢?只不过在一些游戏大厂里美工好像并不会参与进游戏制作本身吧?都是主美让画什么就画什么。 这样一看还是自己搞独立游戏,要更加快乐。 陈念满脑子里想着游戏,沙弗莱满脑子里想着陈念。 沙弗莱根本无法忽视身边少年的存在,他就毫不设防地躺在侧旁,只需要一伸手,就能摸到陈念,甚至还能把手指伸进睡衣下摆里。 当然,肯定会惹到陈念就是了。 但脑海当中的想法愈演愈烈,酝酿成求而不得般的矛盾感。 他有冲动,理智却将其牢牢抑制。 和陈念相处过程中产生的种种反应,让沙弗莱意识到了问题的究极所在。 他对陈念的感情……可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质。 在友情之上的情感,被称之为什么? 爱吗? 沙弗莱不能确定,说爱的话,会不会太严肃了? 他更像是处在某种暗生情愫的过程吧? 虽然这个情愫产生的速度实在有点太快了。 不对,真正重要的问题好像并非这个。 沙弗莱觉得他有必要思考一下,为什么自己人生当中第一次动心,竟然是对一个男生。 要知道他之前一直坚定地以为自己是个异性恋。 沙弗莱比较有好感的影视明星,包括喜欢的书中人物,毫无例外全都是女性。 平时上网刷到一些女博主的照片,他也会觉得很漂亮,对于那些搔首弄姿油腻爆炸的男性则毫无兴趣。 陈念长相精致可人,但完全不像女孩子,他就是个少年气十足的男生。 难不成自己其实是个双性恋?又或者性向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了? 沙弗莱简直要纠结死,这个问题对他而言非常重要,他需要搞清楚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才能决定接下来跟陈念的相处模式。 沙弗莱思绪乱得睡不着,明明身体挺困的。 他把眼睛眯开一条缝去偷看陈念,少年双眸,闭着安静地躺在床边,也不知道睡着了吗。 好想去戳他的脸,看起来软乎乎的,用力戳之后会不会留下一个泛着红晕的坑? 完了,自己好像真的栽了。 怎么办? 要怎么办才好? 沙弗莱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显然他得保守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尤其是陈念。 沙弗莱甚至都能想象得出,一旦陈念发现自己喜欢他,会露出怎样的错愕神情。 以陈念的性格,应该不至于会嫌弃,他还蛮开放的,大概不会同他断绝关系。 但甭管再怎么着,那时候两人之间的氛围,肯定都回不到现在这般轻松愉快。 沙弗莱觉得也许他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这感情究竟是青春期荷尔蒙作用下一时兴起的春心萌动,还是真的来自于灵魂深处? 他需要时间来确定。 沙弗莱默默想着,突然感觉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被子里,戳了戳他胳膊。 “认识你真好。” 少年的嗓音轻轻飘入耳畔,带着小小的庆幸。 刚才理智清晰的思考,在这一刻尽数分崩离析。 从来没有人给沙弗莱说过这样的话,让他意识到原来彼此合拍的两个人相遇,也是一种幸运。 沙弗莱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咚。 陈念似乎只是因兴奋发出由衷感慨,很快就缩回了手,重新安静下来。 沙弗莱鼓起勇气,睁开双眸,少年安静地躺在他身边,如同刚才的话语只是一场迷蒙中的幻觉。 但沙弗莱知道,那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话应该换成我说才对。 沙弗莱张了张嘴,却没能把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说出,也许他在担心,只要开了口,还会有其他的话语夹杂着情愫飞出唇舌。 陈念倒是美滋滋地睡了回笼觉,搞得沙弗莱毫无困意可言,他安静地闭着眼躺了一个多小时,干脆从床上爬起来。 他打开电脑,在风扇响起时特地看向床边,确定没把陈念吵醒。 评委们给他们的评分让沙弗莱充满自信,既然如此,就说明两人用72小时做出来的这款小游戏已经是个完整的作品了。 沙弗莱觉得可以上传到游戏平台上,去看看其他玩家的反馈。 沙弗莱搜索在steam上架游戏的教程,首先去注册成为游戏开发者,再花费一百美元购买槽位上传游戏,填写各种信息。 机械键盘敲击的声响明显,沙弗莱担心会把陈念吵醒,刻意控制着力道,他刚刚打完最后一行信息,听到床上传来翻身的声音。 “在干嘛?”陈念迷迷糊糊问道。 沙弗莱:“吵醒你了吗?” “没有,是我睡够了。”陈念撑身坐起来,他爬到床边探头去看沙弗莱的电脑屏幕,“这是steam后台吗?我怎么没见过这样的啊?” 沙弗莱解释道:“是游戏开发者的后台,我想把咱做的这个游戏上传到平台,看看会不会有更多玩家的反馈。” “好啊,”陈念表示赞同,“反正都做出来了,能让更多人玩倒是好事,咱免费上传吗?” “对,游戏的流程也不长,如果弄成免费,还能吸引玩家。”沙弗莱征求陈念的意见,“可以吗?” 陈念:“我都行,随便你,反正你才是队长嘛。” 沙弗莱:“我们队伍是民主决议,可没有队长一言堂这种说法,那我就选择免费上传了。” “行。”陈念盯着电脑屏幕,他还是头一回看到游戏开发者的后台界面,“是所有人都能注册吗?只需要填写资料就能上传游戏?” 沙弗莱:“对,注册之后花100美元买槽位就能上传了。” “这么贵啊,那我们还倒贴钱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赚回来。”陈念叹息一声,“不过区区100美元,对于富哥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富哥已经完成了所有资料的填写,接下来等待审核就可以了。 陈念:“大概要多久啊?” “不知道,我也没经验,耐心等等吧。”沙弗莱关上页面。 他打开LD的官网,邀请陈念,“要不要一起来看看其他获奖作品?” “好啊。”陈念拖过旁边的另一把椅子,坐在沙弗莱身侧。 两人从排名第一的作品开始挨个向□□验,感受其他高名次作品的特点和魅力。 他们两个把排名前十五的游戏玩过一遍,就已经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制作时间太短,大部分游戏的体量都很小,流程大多控制在几分钟。 等玩完第十五名的作品,陈念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陈念:“感觉有很多都能当做完整游戏了,只需要后面再稍微完善就行。” 沙弗莱:“很多优秀的独立游戏都脱胎于类似的比赛,说不定我们玩的这些里面,就有作品未来会被完善成很受欢迎的独立游戏。” 陈念眨眨眼,小声道:“我感觉你在说我们的作品。” 沙弗莱:“我们的游戏感觉已经很完整了吧,毕竟都搞出来了三个结局。” 陈念点头:“确实没什么再扩展的空间了,就是随便说说。” 沙弗莱还得做作业呢,陈念也就不再耽搁他时间,告辞回家。 他蹬着自行车,一路哼着欢快的小曲,美滋滋地回到家里。 得,一个人都没有。 哥哥去学校里参加物理学竞赛的补习了,那爸爸呢?爸爸去哪里了? 周六周日轮到他歇班,按理说应该在家里才对。 难道……难道是觉得他和哥哥都不在家,偷偷摸摸地出去约会了? 陈念一想,觉得有万分道理。 他和陈词平时上学早出晚归,中午就在家里吃个饭再睡个觉,上个周末还专门去省城考了竞赛,在家的时间相当有限。 如果陈蔚想出去,随时都可以。 作为孩子,陈念当然没什么资格去管陈蔚。 但是吧,陈蔚老是出门,表明的信号可相当重要。 得偷偷把这一情报告诉哥哥才行! 陈念暗暗记下来,他把包放回主卧,来到被他改为画室的书房,准备重新起一副新的油画。 申请列宾的作品集他准备得差不多了,但想着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再画一些质量更为上乘的作品。 列宾的申请其实很容易就能通过,真正难的是第一年的预科班,最后能通过考试进入学院的考生寥寥无几。 他有沙弗莱做俄语私教,语言关不会太难过,只需要在专业上多下功夫。 别看他在学校里是佼佼者,但真放在全国乃至全世界留学生的范围内,也就是中等偏上的水平吧? 并非陈念对自己不够自信,而是他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味被夸赞有天赋其实不是好事,他更愿意被当作努力的人。 尤其是他身边的朋友们都这么卷,一个个的学习好不说,还参加这个那个的竞赛,并且能拿到奖项,他也得拼尽全力去进步才行。 陈念打了鸡血般地拿起画笔和颜料。 不要怂,就是干! 只可惜陈念的鸡血状态没能持续多久。 因为期中考试很快就到了。 物理竞赛班的十六名同学抽空参加了个期中考试,就接着回到了紧锣密鼓的培训当中。 全校老师的努力下,期中考试的成绩只用了短短三天就全部统计完毕。 菁英班的学生们全都盯着这次的考试成绩,毕竟三个班里一共有十六名同学被选去参加物理竞赛的培训了,这几天都没来上课,整体的年级排名肯定会因此出现较大波动。 但最终的结果让他们大跌眼镜,陈词仍然稳坐第一名的宝座,并且超出了隔壁班的年级第二,整整十分。 要知道在陈词没转校过来之前,隔壁班那位戴着眼镜的文静女生,一直都是年级第一的最强争夺者啊。 月考成绩让前几名的同学以为是新学期他们学习还不够努力,结果陈词兼顾着物理学竞赛都能拿到第一,直接让大家开始怀疑人生。 陈词整日驻守在四楼的竞赛教室,期中考试的成绩单要专门去各自班主任的办公室里认领,陈词拿到自己的那份,淡定地收到书包里,继续看竞赛题。 傅天河突然急匆匆地从教室门口冲进来。 体育生在陈词身边突然刹闸,陈词感受到猛烈的气流带动,抬起头,他还没能看清来人的面容,就被紧紧地抱住。 陈词的脸直接撞进了傅天河胸口,差点被聚拢起来的胸肌挤得窒息。 他的鼻梁恰好陷进两块胸肌之间的缝隙,脸颊和肌肉亲密接触,不得不说触感柔中带硬,还挺舒服。 “超级好消息!” 傅天河说话时的胸腔震动,让陈词脑瓜子嗡嗡的,他听到体育生的心跳如同擂鼓,砸在他耳边,而且还是360度无死角环绕式效果。 “什么?” 陈词尝试着向后仰头挣脱,但傅天河实在抱得太紧了,陈词使不上力,只能两只手礼貌地按在傅天河的胯骨处,借些力道。 “我的化学及格了!” 傅天河兴奋的声音震耳欲聋,他按着陈词的肩膀,短暂地将其推开,凝视着少年还有些发懵的双眸: “而且这次总分考了582!582啊!这可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成绩!” 陈词愣了愣,旋即眼眸微弯,他笑得很浅,却还是清晰地映入了傅天河左侧真正的眼眸中。 “恭喜。”少年的嗓音依旧冷静,如同说在诉说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实,“我就知道你能行。” 傅天河眼眶猛然一热。 最开始看到陈词给他的学习计划时,傅天河压根就不相信他能做到。 别说直接把总分提高将近六十分了,光是把化学考到及格这一点,都难如登天。 可没想到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他的化学成绩不光及格,总成绩竟然也达成了目标。 原来……陈词一直都是在相信他的吗? 傅天河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眼眶中积蓄的湿润越来越多,最终水面张力难以维持现状,一滴透明的泪滚落下来。 他再一次用力地将陈词抱住,陈词几乎是摔在了他的肩膀上。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49 第 49 章 互相给对方去参加家长会…… 有什么温热而湿润的东西落在肩膀, 氤透衬衣,被陈词的皮肤感知。 体育生的嗓音哽咽,努力克制着其中的情绪。 陈词意识到他哭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喜极而泣吧? 陈词抬起手,轻轻地放在傅天河后背拍了拍:“既然给你定了这个目标, 我就相信你有这个实力做到。” “放心吧, 我会按照第二阶段的目标继续努力的。”傅天河吸了吸鼻子, 终于舍得把陈词放开, 稍微冷静下来一些, 他才注意到周围其他同学们好奇的目光。 傅天河脸上猛然一热。 谁都知道陈词是公认的高冷学神,别说这样的亲密接触了,旁人走在路上不小心碰到陈词的手臂,都得忙不得地说声抱歉。 原来陈词是可以被这样熊抱的吗? 傅天河赶紧松开自己的怀抱,但双手还是不舍得放开,他再一次嗅到了少年身上隐隐绰绰的花香, 甚至想要把脸埋进他的发间, 寻找味道产生的源头。 最终还是陈词拍拍傅天河的手背, 让他放开。 从讨厌旁人任何形式的身体接触,到可以自然接受傅天河突如其来的拥抱, 甚至还允许对方身上的汗和眼泪蹭在自己的衣服上。 对陈词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进步, 只可惜他这个进步的针对对象,好像只有傅天河一人。 陈词:“老师们肯定高兴坏了。” “对啊,班主任把我留在办公室里夸了好一顿, 还问我化学成绩怎么突然提得这么快。”傅天河笑眯眯地道:“我当然是大大方方地告诉他,有全校第一在私下里帮我补课呢。” 陈词眼眸微弯,以傅天河对他的了解,这是个浅浅的笑容。 他伸出手来,对傅天河道:“成绩单。” 傅天河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成绩单, 双手捧着递给陈词,如同献上某种稀世珍宝。 陈词认真地看过,傅天河在他们特长班的排名直接变成了第一,毕竟582分在l省都可以去上某些偏远地区的末流985。 虽然离650的目标还差70分,但已经以非常顺畅的步伐迈出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傅天河的化学考了72,还不是压在及格线上低空飘过,物理理所当然的满分,生物也还行,语文俄语都一般,数学刚刚及格。 接下来如果想再提分,就得从数学方面下手了,至于俄语,陈词觉得如果沙弗莱有时间,可以拜托沙弗莱带一带。 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他教陈念的功夫,就能帮帮傅天河的忙。 “很不错了。”陈词把成绩单还给傅天河,转而拿起笔,掀开草稿本新的一页。 他按照印象把傅天河每课的分数重新默写下来,“等复赛结束就开始给你补数学,卷子发下来之后再给我看看。” “好。”傅天河同样信心满满,之前他最讨厌的化学都能被提升到七十多分的程度,在陈词的带领下,数学肯定也能有十足的进步。 “一定会好好努力的。”傅天河用力握拳,“绝对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付出。” 也许在陈词听来,这只是一句平平无奇的承诺,但对傅天河而言,还承载着更为深层的意义。 ——我绝对不会辜负你。 宣布成绩同时,老师还宣布了更重要的一件事。 本学期的家长会。 每次家长会都是陈念最头疼的——噢不对,应该说,是陈蔚最头疼的事。 反正开会只有家长们在场,要被训也是陈蔚被训。 所以回家之后,陈念理直气壮地通知了陈蔚这一消息。 “又要开家长会?”陈蔚一阵头疼。 他自己一个人带两个孩子,面临的问题之一就是家长会。 在缺少分身术的情况下,陈蔚只能给兄弟俩当中的一个开。 小学的时候他都是轮流过去,等到了初中,学习成绩的差别开始体现,陈词永远都是班里的第一名,而陈念落到了中等位置,陈蔚就开始喜欢去给陈词开家长会。 特别是兄弟俩偶尔会玩互换身份的小游戏,每次被抓到,老师都会看在陈词成绩好的份上原谅他,陈念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还好这孩子从小就心宽,就算被指着鼻子骂也无动于衷。 久而久之,陈蔚都开始害怕去给陈念开家长会了。 这完全不能怪他偏向,谁不喜欢在家长会上被当着全部家长的面表扬呢? “我能不去吗?”陈蔚叹息一声,陈词还没回来,自从开始竞赛补习,他每天都回来的很晚。 陈念:“可以啊,你只去哥哥的家长会就好,毕竟哥哥这次肯定也拿到了很好的成绩,任凭谁家家长都会喜欢去给哥哥开家长会吧。” 陈蔚赶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用解释了爸爸,我都懂的。”陈念装模作样地抽了抽鼻子,“我知道你一视同仁地爱着我们兄弟俩,但就算是家里养小猫小狗养两只都会有最喜欢的一只,更何况是两个孩子呢?” 陈念就是故意说着跟陈蔚开玩笑的,陈蔚不去跟他开家长会反而还高兴呢,老师就算有意见,爸爸也不会知道,他还能继续当快乐小孩。 “不是,我真的没故意偏向谁。”陈蔚站起身,去拉陈念的手。 “你们特长班开家长会,美术老师肯定也会过去吧,到时候我也能得到美术老师的表扬,你哥受到的表扬从小到大我都听到耳朵长茧了,这次去见你们美术老师的体验应该会很不错。” 陈念一听陈蔚要去给他开家长会,急了:“不用,真的不用!家长会应该针对文化课开的,美术老师可能不来!还是去给我哥开吧,当除了语文之外全科满分的学神爸爸多爽啊!” “没事我去开你的!” “不用真不用!” 父子俩争抢之际,陈词用钥匙打开了门。 他一进家就看到陈念和陈蔚四手纠缠仿佛在打架,脚步顿在玄关处。 “怎么了吗?”陈词问。 “爸爸要抢着去你的家长会呢!”陈念先声夺人,“哥你这次考的肯定也非常不错吧,那就让爸爸去参加你的接受表扬好了!” “考的还可以吧。”陈词一看弟弟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有其他鬼点子,“按理说这次该轮到去你的家长会了。” 陈蔚终止了无意义的争夺:“别说别的,先把你俩的成绩单拿出来给我看看。” 陈念磨磨蹭蹭地去卧室里翻书包,倒是陈词直接从包里拿出成绩单。 陈蔚接过来一看,好家伙。 陈蔚:“你这几天不都在上物理学竞赛吗?怎么还能考成这个样子?” 陈词:“运气好,出的题刚好都是我会的。” 陈念闻言,赶忙跳上沙发,凑到陈蔚身边看,一眼就看到了成绩单最前面的两列。 年级:1 班级:1 “我的天,怎么还是第一名啊!”陈念惊呆了,他扫过陈词各科的成绩,除却语文扣了分,这次英语也并非满分,应该是作文被扣掉了两分。 “比起月考退步了哦。”陈念评价道。 “最近读原版书的时间少了。”陈词伸出手,“你的呢,给我看看。” 陈念充分表示了什么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早就习惯了自己和哥哥之间在成绩方面的巨大差距。 陈念:“都及格了,不错吧!” 陈蔚:“挺好挺好都挺好。” 陈词的成绩没什么好看的,陈蔚就着重看了陈念的,俄语这一次竟然考到了满分。 “你这跟着沙弗莱训练的效果很显著啊。” “嘿嘿,其实进步最明显的是我的口语,可惜没办法在考试上体现出来。”陈念昂首挺胸,“这次我的生物考得也很不错呢,是全班第三的成绩。” 陈蔚:“但是这个物理和化学……” 陈念:“起码都及格了好吧!” 陈蔚:“等你哥竞赛完了让他给你好好补补,虽然咱不用参加国内艺考,但高考也得到合格的水平才行。” 陈念:“知道啦,先好好地准备作品集,等高三学年,我保证认认真真地专心学习文化课。” 陈念顿了顿,又道:“所以说,爸爸你要去参加谁的家长会?” 在陈蔚作出选择之前,陈词发话了:“干脆都别去了,也不会被说成偏向。” 啥? 陈蔚和陈念齐齐一愣。 陈念最先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 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让他明白了哥哥在想什么。 妙啊! “对呀,其实爸爸你根本就不用去的,所谓家长会只要有学生的家人去参加就行了,我和哥哥可是彼此的家人,完全可以去给对方开家长会啊!” 陈念帮着陈词解释道。 陈蔚:“?” 陈蔚震惊了。 陈蔚疑惑了。 陈蔚沉默了。 他震惊于兄弟俩怎么能想出这种奇怪的鬼点子,疑惑于该方法是否可行,沉默于自己顺着兄弟俩的思路思考时,竟然觉得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说实话……好像是个不错的想法。 如果让兄弟俩给对方去参加家长会,说不定能让陈念更好地了解到陈词身上的劲头和品质,同时也能让陈词知道陈念在学校生活中的不足之处,日常监督。 看到陈蔚的表情,陈念就知道有戏。 他心中一喜,立刻煽风点火道:“哥哥考了这么好的成绩,肯定会被老师大肆表扬吧,说不定老师还会让家长分享学习经验之类的,哎呀,我得好好想想哥哥平日的学习方法,万一到时候再说不出来可就糟了。” 让陈念去参加菁英班的家长会,感受一下氛围确实挺不错的。 而且不久前陈蔚才因为双生子互换身份东窗事发,而被请到过学校里,他故意当着两位班主任的面做出非常凶狠的姿态,暂时也不太想跟被他吓坏了的老师们见面。 “你们两个去参加彼此的家长会,那我呢,我要去做什么?” “你当然是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了。”陈念笑嘻嘻地道。 “可以去约会。”陈词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最近应该是挺重要的感情升温期吧,多见见面挺好的。” 陈词的话成功让陈蔚差点原地起跳,他看向陈词的目光满是震惊,张开嘴只发出短促的音节。 片刻之后,陈蔚才终于找回了重新说话的能力:“……你怎么知道的?” “周末爸爸你经常不在家,明明平时休班都会在家里休息的。你衣服洗得更勤了,而且添置了几身新衣服,平时都系几十块钱的腰带,而上周买了跟几百块的皮腰带。 “有一天你应该是送了花,而且还专门把花店的贺卡收起来,装到外套口袋里了,估计是害羞,没好意思送给人家。 ”我偶尔能在你身上闻到香水味,还是之前的那位阿姨吧?最近你们的感情变好了,有给她说过你的家庭情况吗?” 陈词明明才十七岁,但这话说得却如同他才是陈蔚的监护人,明明从来都没有详细问过,却通过日常的种种蛛丝马迹,把陈蔚的感情动向掌握得一清二楚。 陈蔚简直目瞪口呆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最起码没在兄弟俩面前表露出来,怎么到头来陈词竟然什么都知道啊! “所以你可以把给我们开家长会的时间拿去和对方约会,至于学校里的事情,就让我们这两个真正的学生来解决吧。” 陈念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替哥哥去参加家长会这么有趣的事,他还从来没干过呢,光是想想就好激动啊! 陈蔚明确地知道这是在胡闹。 但他只有一个人,确实没办法给兄弟俩都去参加家长会。 按理说这次该轮到陈念了,但这是两个孩子转学之后开的第一次家长会,陈词还力压群芳,以惊人的成绩再度夺得年级第一,他作为年级第一的家长如果不去,好像确实会有点微妙。 但陈蔚不想去学校也是真的,要是去了还得在老师面前维持自己严肃的暴脾气人设,好累啊。 陈词:“放心吧,我应该有能力去给陈念开家长会,比起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一个要缺席,还是都去为好。” 陈词说得实在太有道理了。 陈蔚了解自己的大儿子,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肯定有能够站得住脚的理由。 正好他也能省点心,无论是到陈念的家长会上丢人现眼,还是去陈词的家长会上成为焦点,陈蔚都不太愿意。 “行,那就这么办了。” 陈蔚同意了像极了胡闹的提议:“你们去给对方开家长会,让我当甩手掌柜吧,记得到时候记点笔记,如果老师有说什么要紧的内容传达给我。” 陈念:“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一想到马上就要去参加哥哥的家长会了,陈念就兴奋得直想苍蝇搓手。 他这辈子还没当过家长呢!真想知道老师看到他站在教室里会是什么表情啊,会不会还邀请他分享育儿经验呢? 陈念的脑子已经飞到外太空去了,待在沙发上嘿嘿傻乐。 陈蔚敲了下他的脑壳:“快去该干嘛干嘛,既然我都答应了,之后你们俩可以好好表现。” · 被期待着的家长会在周五下午的大课间后召开。 同学们也因此额外多获得小半天的假期,家长们来到学校门口,纷纷进入,按照指示牌寻找孩子所在的教室,整个校园变得格外热闹。 傅天河正在操场上准备训练,他望向来来往往的家长们,试图从里面寻找陈蔚的踪迹。 不知道陈爸爸是会去给陈念开家长会,还是会去给陈词开家长会呢? 没人给他开家长会,这么多年来傅天河也早就习惯了。 老师们如果有什么事,会直接把他叫到办公室里私下说,傅天河自己就是自己的家长。 “天河。”体育老师过来,拍了下傅天河肩膀,“最近成绩保持得不错,我还以为你专注竞赛,田径会被落下呢。”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嘛。”傅天河露出他最常见的爽朗笑容,“我可要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学生们准备离校回家,临走之前把家长指引到自己的位置上。 沙弗莱的母亲卡琳娜走向知行楼,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楼下等待着她的儿子。 沙弗莱一头耀眼的铂金色短发在阳光下呈现得近乎银白,实在很难忽略,只要是路过他身边的家长都一定会扭头去看,回头率200%。 好一个异国风情的小帅哥。 沙弗莱早就习惯了,坦然接受着各种注目礼,他伸出手接过母亲的坤包,同她并肩上楼。 “你的同桌是陈词吧?”卡琳娜问道。 儿子在家里多少也给她说过一些,她知道兄弟俩是双胞胎,沙弗莱的同桌叫陈词,但和他玩得比较好的那个少年叫陈念。 反正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沙弗莱还和陈念一起参加过游戏制作比赛,那孩子在他们家里住了三天。 “对,也不知道陈词的家长会不会过来参加,他家里好像只有爸爸一个人在,两个孩子又不在相同的班,肯定得挑一个去。” 沙弗莱走进教室,引导着卡琳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特意把书收拾得整齐。 卡琳娜优雅地落座望向窗外,她不是第一次过来参加沙弗莱的家长会,但从高一到高二,学生们换过教室。 卡琳娜:“位置真不错,夏天会不会比较晒?” 沙弗莱:“还好吧,这一面背光,看到那棵树了吗?每天早上都有好多小鸟在上面叫。主要是窗台和桌子平齐的,我能把这一部分用来放胳膊。” 卡琳娜点头:“桌子对你来说确实有点小,你和陈词不会因为空间的问题打架吧?” “不会的,我们俩可是很和睦友爱的同桌。”沙弗莱再一次看校门外,不确定陈蔚会不会来。 沙弗莱:“陈爸爸有可能会给陈念去开家长会。” “这样啊。”卡琳娜明白了,“独自带两个孩子确实挺麻烦,我还想跟陈爸爸交流交流呢。” 二十分钟的大课间很快过去,教室里坐满了家长,引导他们走到位置上的同学们挤站过道。 听到上课铃响,同学们和父母告别,欢天喜地的离校,准备享受难得的临时小假期。 陈词的位置仍旧没人,菁英班的家长们普遍注重孩子的教育,全都按时到来,硕大教室里就只有陈词一个人的位置空着。 班主任走进教室,看到陈词的空位,还颇为意外。 他昨天还专门给陈爸爸发了消息,让他有时间一定要来陈词的家长会,给其余的家长们分享经验。 陈爸爸说他得考虑考虑,因为还有陈念那边需要他去照顾。 到底还是没过来吗……班主任有些遗憾,但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众多家长们的面孔,亲子之间样貌的遗传和固定位置,让高老师能够清楚地认出每一位家长。 “好了,欢迎各位家长……” 高老师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脆生生的“报告”从门口响起。 他和所有家长齐刷刷地看过去。 只见少年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他穿着校服,但两只胳膊完全没伸到外套的袖子里,外套以非常危险的姿态搭在他肩膀上,如同披风。 里面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敞开,露出覆着一层薄汗的脖颈,他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黑发柔软,被风吹得有几根上扬,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但又实在忍不住唇角的笑意。 “陈词,噢不对,陈念?” 班主任从表情上成功判断出了少年的身份:“我们要开始家长会了,你这是干嘛?” “我来参加我哥的家长会!”陈念脆生生地道。 没等班主任反应过来,他就迈步走进教室,直奔卡琳娜身旁的空位。 陈念自顾自地坐在哥哥的位置上,朝身边沙弗莱的母亲露出热情笑容:“阿姨好。” “下午好。”卡琳娜注意到老师震惊的表情,同样失笑,小声对陈念道,“我还以为没人会过来呢。” “陈念,你这是什么情况?” 班主任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认为陈念在胡闹。 陈念站起来:“报告老师,我爸今天有事,所以我和哥哥来参加彼此的家长会,我们俩也是对方的家人,过来听听应该没问题吧?” 高老师:??? 高老师:………… 他半天说不出话。 其实之前也有过学生的哥哥姐姐参加家长会,但双胞胎弟弟过来,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更何况这位弟弟还好几次偷偷摸摸当了他的临时日抛学生。 但家长会已经开始,所有家长都在注意着陈念,高老师也不能把陈念赶出去。 就算觉得胡闹,也只能任由陈念充当陈词的家长。 “行。”他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允许。 反正家长会上他对陈词的意见只有各种表扬,让陈念听听也好,没事的时候多向哥哥学习学习。 主要是他也有点害怕再遇见一言不合就抄起教具要揍陈念的陈爸爸。 据说陈爸爸还是退伍兵呢,现在在安保公司工作,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作为老师可拦不住。 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艺术楼特长班的教室里。 田老师走进教室,看到陈念的位置上坐着陈词,人都惊得脚步一顿。 她专门走到陈词身边,俯下身来,小声确定:“陈词?” “老师,是我。” 田老师:“你怎么过来了?这是要给陈念开家长会?” “对。”陈词点头,轻声回答道,“我们爸爸临时有事,没办法过来,就让我来给弟弟参加家长会。” 这话由陈词说出,好像没毛病。 田老师对陈词这位年级第一抱有相当强的信任,就算兄弟俩是相互配合着搞的互换,人也会本能相信,成绩更加优秀的学生会更老实。 “行,那你听着吧。”田老师说罢,直起身回到讲台上。 她看过一圈,确定全部家长都到齐了,而陈词身后属于傅天河的位置空着。 傅天河是本学期进步最大的学生,田老师早就想好要怎么表扬傅天河了,只可惜没人能过来给他参加家长会。 “欢迎各位家长,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孩子们的家长会,这是我们升入高二后的第一个学期,也是分班后的第一个学期。平时要学的科目从九门变成了六门,同学们的外语也从英语更换为了俄语,无论是美术生还是体育生,都开始加大强度进行集训,这学期无疑是非常重要的过渡阶段……” 首先要说的当然还是文化课,就算联考校考的成绩再好,文化课不达标一样没得学上。 “家长们肯定都已经拿到了各自孩子的成绩单了吧,我这里就不公布全班的具体排名了,每个人的成绩单上都有写着各自在班级里的名次。 “在这里我要着重表扬傅天河同学,也是这次期中考试中班上的年级第一,以582分的成绩获得了特长班学生的第一名。” 582分?! 家长们讶然,要知道这个分数都能上985了!竟然会出现在特长班里吗? “本学期内,傅天河同学的化学成绩从二三十分提升到了七十二分,物理仍旧发挥强项夺得满分,其余科目的成绩也都非常不错。 “这种程度的进步着实超乎我们所有老师的预料,并且傅天河同学还在全国中学生物理学竞赛的预赛中取得了好成绩,进入复赛,同时也是学校高水平运动队的培训成员之一。 “傅天河同学这段时间以来的进步,无疑是值得所有学生去学习的。” 许多家长开始张望着寻找哪位才是傅天河的家长,按照正常的流程,现在该邀请这位优秀学生的家长发言,分享经验了。 只有田老师知道,傅天河的位置上,永远不会有人去坐。 她心中浮上淡淡的遗憾,当然,不只是因为家长会。 如此出色的孩子…… “可惜傅天河同学的家长有重要的事,抽不出来空,没能参加我们这次期中考试的家长会,我知道诸位家长肯定很想从中获得一些经验的分享,但……” “老师。”陈词举手,打断了田老师接下来的借口。 在田老师停下,看向他之时,陈词主动站起身。 少年身形挺拔,表情平静,嗓音带着他一如既往的沉静:“我可以充当傅天河的家长,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我在给傅天河补习。” 田老师登时瞪大双眼。 这……?! 虽然她就早听傅天河说陈词有在帮忙补习,但亲眼见到少年起身说明情况,还是震惊了。 因为陈词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的。 他选择直接站起身,似乎也是想要向所有家长表明,取得如此成绩的傅天河并未被冷落。 正常情况下,对于一个真正爱孩子的家长而言,孩子在学校里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要被班主任当着所有家长的面表扬,就算实在抽不开身,也会拜托其他人帮忙去开家长会。 田老师和陈词四目相对,在少年琥珀色的眼眸中看到的,只有认真。 她心中兀自上一股感动,所有老师都觉得陈词和陈念之间的互换是出于好玩的胡闹,但也正因为这一点,陈词才认识了傅天河,并且阴差阳错之下同意给傅天河补习。 如今傅天河的成绩取得惊人进步,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不愧是以几乎满分成绩拿到年级第一的孩子啊,他在为人处世方面,已经做得比许多大人都要完美了。 “好,那就陈词同学发言,来向大家介绍傅天河近期的学习方法。” “对了,先向大家介绍一下,陈词同学就读于高二的精英三班,是陈念同学的兄长,也是我们本次期中考试和上次月考的年级第一,拿到过除了语文之外,全科满分的优异成绩,同样入选了物理学竞赛的复赛。” 看向陈词的目光由好奇变成了敬佩,家长们自发地鼓起掌来。 哪个家长不想让自家孩子有更加优秀的成绩呢?陈词的出现,让他们有了一个实际的目标,这可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谢谢各位叔叔阿姨,因为一些偶然,我从上个月开始给傅天河补习,主要帮助他学习最不擅长的化学,傅天河在化学的学习中面临着不感兴趣,记忆不牢,方法缺失等情况。 “因为对化学不感兴趣,懒得花费时间弥补,导致成绩很差,又因为成绩很差,对化学更加不感兴趣,陷入了恶性循环。” 陈词条理清晰地向家长们讲述着他给傅天河的补习过程。 首先是要通过监督,让傅天河增加化学的学习时间,用适当的奖励达到正反馈的效果,并且在学习的过程中适当地施以鼓励。 “在动物训练中,有两大类的训练方法,一种是惩罚训练,即如果做错了就要遭受惩罚,另一种是奖励训练,如果做对了就会获得奖励。 “长久以来的种种实践表明,对于任何生物而言,奖励训练的效果要远远优于惩罚训练,同时也能培养双方之间的信任。 “虽然我并非傅天河的家长,但以朋友的身份,按照合适的方法帮助他学习,同样取得了如今的卓越效果。” 陈词的语速让人非常舒服,他普通话标准,虽不带多少感情,却能让大家听出其中的真挚。 不光家长们倾耳细听,就连讲台上的田老师都开始思考陈词的方法是不是具有普适性。 他们一个班里的学生太多了,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能不能也可以尝试着让同学之间相互监督,制定计划,激发出这个年龄段孩子们的好胜心? “大概就是这样了,希望我所说的这些方法能对诸位叔叔阿姨有所帮助。” 陈词没有说什么“希望家长也能对待自己的孩子多付出爱和鼓励”,这些内容只有家长们自行感悟并理解,才能起到可能的效果。 和孩子们一样,很多家长也都是三分钟热度。 刚开完家长会之后表现得很好,说要按照老师介绍的方法,认真陪伴教育孩子,结果没过上几天,就把所有事彻底忘到了脑后。 而且他的身份只是个十七岁的高二学生,就算再怎么被老师邀请分享经验,也不适合以呼吁的态度给家长们说话。 陈词的话音落下,家长们由衷地自发鼓起掌来。 田老师已经彻底放下了心,在这短短的两节课里,陈词将共同扮演着弟弟陈念和傅天河的家长。 与此同时。菁英班。 陈念也获得了他翘首以盼的发言机会。 精英班的学生家长更注重孩子们的学习成绩,早就眼巴巴地想知道年级第一的陈词家长会不会分享给大家什么秘诀,他们的期待给高老师带来了超强压力。 他很怕陈念会说出来什么惊掉大家下巴的话。根据他对陈念的了解,十分可能。 陈念满眼的期待,显然从一开始就在等着分享环节。 让班里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家长发言之后,高老师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做出了决定。 “下面有请我们班级第一,也是年级第一的陈词同学的家长发言,陈词同学的家长临时有事,所以今天来参加家长会的是他的双胞胎弟弟,就读于高二特长班的美术生陈念同学。” 高老师话音才刚落,陈念就噌的一声站起身来,满脸的兴奋之色。 他从家长会刚开始就在打腹稿,琢磨要说什么了,这会儿可算让他等到! “叔叔阿姨们大家好,我是陈词的弟弟陈念,我主要专攻美术方面,文化课的成绩非常一般,让我说什么学习方法我也说不出来,就只能根据日常生活中对哥哥的观察,稍微聊一聊哥哥是怎么学习的。” 陈念尽量严肃控制着自己的眉飞色舞。 “首先,我认为哥哥能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是因为他是个天才。” 完了。高老师脑袋一晕。 50 第 50 章 邀请到家。 “进入高中阶段, 学习的节奏和初中小学完全不同,也是在升入高中之后我才意识到,真正能够决定一个人成绩的已经不再是努力与否,而是智商。” 就拿背课文来说吧, 相同的文言文我哥哥只需要读上两三遍, 就能记住背下来,我可能得花一晚上的时间才能勉强顺住, 有时候我有不会的题问他, 我哥给我讲上两三遍我才能明白。” “所以我觉得对于高中阶段的学习,智商应该比努力更加重要。” 高老师在思考要不要把陈念叫停, 陈念所说的这些话虽然是真实的道理,但不符合如今只要努力就能有收获的教学理念啊! “但是。”陈念话音一转,“能在菁英班的大家肯定都比我要聪明一百倍,所以我相信大家肯定能在最后的高考里获得非常优异的成绩,平时的各种测试和期中期末考的分数或名次有所波动很正常, 叔叔阿姨们一定要相信, 你们的孩子能进入到菁英班,就已经是非常优秀的学生了,不要给他们太多压力。” 高老师怔忪片刻, 原来陈念是想说这个问题吗…… 自己刚刚错怪他了。 陈念听到卡琳娜发出很轻的笑声。 沙弗莱因为游戏制作比赛、信息学竞赛以及各种各样闲杂事情的耽误, 这次考试只得到了班里的第五, 相比起上次有所退步。 但卡琳娜压根就不担心,她相信沙弗莱的成绩波动属于正常, 就算是沙弗莱的成绩真退步了也没关系, 前些日子,沙弗莱还给她说想要回国去念大学呢。 陈念这孩子,鬼精鬼精的。 卡琳娜心中对陈念有了更加准确的评判, 之前做游戏的那几天陈念和沙弗莱一直关在房间里,除了吃饭才会出来,他们也没什么进行交流的机会。 如今卡琳娜听着陈念说话,发现自己是真喜欢这小孩。 考试之后的家长会,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成绩得到进步的同学,家长高兴,孩子成绩要是退步了,就得带着满心忧愁地过来。 结果大家被陈念这么一说,紧张和忧虑竟然有烟消云散的趋势。 是啊,自己的孩子在精英班里本来就足够优秀了,一两次的成绩波动好像也说明不了什么。 陈念又稍微介绍了一下陈词晚上回家和平时周末都会去做什么,主要说了会看英文原版书这一点: “我哥也不是全副身心扑在学习上,他每天都会拿出半个小时的时间进行课外,就比如早上吃饭的时候边吃边看kindle。” “当然了,我的意思不是说也让其他同学在吃饭时看书,我爸爸之前还讲过好几次,觉得他这个习惯不好,可能会伤胃呢。” 陈念就算打了腹稿,说话的方式也和他平时一样,西一榔头东一棒槌的。带领着家长们和老师的思路和他一起小青蛙跳荷叶。 他认真想了想,感觉没什么内容,就停止了发言:“我想到的就这些了,我的发言结束,谢谢老师和各位叔叔阿姨!” 说完陈念就一屁股坐下。 心满意足。 好爽好爽。 高老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总结好了。 这孩子是一点都不害羞啊,当着这么多陌生家长的面照样有啥说啥,好在虽然不按套路出牌,却也没搞出来什么太惊世骇俗的言论。 “好,谢谢陈念同学的发言,也希望你能在之后的学习生活中继续进步。” 之后高老师又再说些别的,至于内容,陈念完全没在意。 他自顾自地从哥哥抽屉里掏出草稿纸,又拿出铅笔和橡皮,开始画画。 沙弗莱的妈妈一同样是个大美人,岁月在她眼角和唇边留下的些许痕迹,成了格外醉人的韵味。 不得不说,基因的作用真的强大,沙弗莱兼具了他父母的优点,才能如此之帅。 陈念忍不住以卡琳娜为模特进行素描,卡琳娜原本还认认真真地听班主任发言呢,结果眼角余光瞥见少年埋头动笔,忍不住稍稍探头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就让她再也移不开了。 她知道陈念是美术生,而且画画特别厉害,沙弗莱给他说了,两人共同参加的游戏制作比赛中,画面制作的标准获得了第一名。 但她第一次亲眼看到陈念的作品。 画上的人……是她吗? 陈念正要偷偷去观察卡琳娜,结果一转头就跟卡琳娜对上眼了 他被吓了一跳,赶紧露出带着些讨好的表情,小声问道:“阿姨愿意当我的模特吗?” “当然。”卡琳娜答应下来,“一直听沙弗莱说你画画好,今天才终于见到。” 陈念和卡琳娜就这么欢快地聊起来,他们俩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没法被第三个人听到,但凑在一起说小话的样子,被讲台上的高老师看得一清二楚。 不得不说,高老师很佩服陈念。 这孩子有种无论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的本事,说实话这本领可比什么成绩好珍贵多了,成绩好的小孩多的是,但像陈念这么善于社交,并且能轻易获得他人好感的人,少之又少。 作为菁英班的班主任,高老师其实不需要说太多,各位家长都相当注重各自孩子的学习,他只需要告知家长孩子们最近在学校里的情况就行。 “阿姨您的眼睛是蓝色唉,好漂亮,可惜我今天没带颜料,不然把眼睛涂上颜色会更加好看。” “这样已经很好了。”卡琳娜侧着头欣赏陈念的画作,“画完之后能把它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那我可得把细节处理得再好一点才行。” 陈念和卡琳娜相谈甚欢,一直到家长会结束,两人也都坐在位置上聊天。 “我还以为你们家长肯定会来参加陈词的家长会呢,感觉今天班主任看在是你过来的份上,都没好意思太表扬你哥哥。” “高老师肯定是害怕我听到表扬之后也会跟着飘。”陈念笑道:“说不定还会觉得我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呢。” 卡琳娜:“你们家长呢?” “我爸爸去约会,给我们找新妈妈了。”陈念眨眨眼,突然想到了重要的事,“对了阿姨,你们这个年龄会喜欢什么样的花啊?有推荐吗?” · 第四节课开始后的十分钟,特长班的家长会也宣告结束。 美术老师和体育老师们在后半段也都过去了,向大家说明如今特长生们的学习情况。 因为陈念下定决心要出国留学,努力的方向和其他艺考生们都不同,美术老师也就只介绍了陈念的作品和练习方式,尤其表扬了陈念那惊人的练习量。 别看陈念平这里吊儿郎当的,还会趁着空余时间接稿,但他每天都会画至少十几张速写,在非集训阶段,已经是非常恐怖的练习量了。 当然了,美术老师不会告诉家长们,陈念的速写都是在上文化课时偷偷画的。 说了影响不好。 家长会结束,陈词本来打算离开,却被围上来的众多家长们拦住。 家长们知道他是月考和期中考试的年级第一,都迫切地想要从陈词身上再取取经。 陈词耐心地回答着家长们的各种问题,包括平时是否会使用电子产品,会不会打游戏,还有每天几点睡觉这些。 听到陈词每周都会去城市书房看一次书,而且要给傅天河补习三次,家长们都震惊于他到底哪来得这么多时间。 陈词解释道:“我平时学习的效率比较高吧,经常在上课期间就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写完,晚自习额外做一些练习题,这样回到家之后就能有属于自己的空余时间了。” 家长们确定学不来。 唉,果然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能做到如此优秀。 十多分钟后,陈词才成功脱身,他走出艺术楼,远远地在操场上看到傅天河孤独的身影。 傅天河正独自拍着篮球,运球,跳跃,投篮。 篮球准确无误地被投进篮筐,重重地砸在地上,又被傅天河接住。 体育生身高腿长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皮肤紧实包裹着的肌肉线条流畅,汗迹晶亮,让他被晒成麦色的臂膀显出几分蜜意。 跃动中衬衣下摆偶尔扬起,露出劲瘦的腰腹,发梢甩下的水滴,在阳光中闪闪发亮。 其余同学全都去享受因家长会而出现的小假期去了,傅天河闲着没事,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干脆就打打篮球。 “傅天河。”陈词远远的喊了他一声。 傅天河扭头,注意到少年的身影,立刻抱着球跑过来。 是陈词! “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陈念相互给对方开的家长会。” “啊?”傅天河愣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你光明正大地进去我们教室了?” 陈词承认:“是的,而且还光明正大地坐在陈念的位置上。” 傅天河光是想想当时的情况,嘴角就忍不住胡乱上扬:“田老师什么表情?是不是特别震惊?” “还好吧,我给她说了爸爸有事,她就让我继续坐着了。”陈词沉默片刻,轻声道,“老师特别表扬了你。” “啊,真的吗?”虽然也能猜到,但听到陈词亲口说出,傅天河还是脸上一热。 他这次确实有很大的进步,被表扬一点也不奇怪。 “老师都说什么了?” 陈词把田老师的话原模原样复述了一遍,傅天河听得脸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到最后他都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傅天河努力想要克制住自己的唇角,让它别扬得那么高,但很难做到。 他干脆就爽朗而欣喜地笑了。 “早知道我也该待在教室里听听的,好不容易考了班级第一还进步这么大,结果没人来参加我的家长会,有点可惜。” “我作为你的家长参加了。” 陈词轻声道:“老师知道我在给你补习,我向家长们介绍了帮助你的学习方法。” 少年的声音传入耳中,他话语当中的内涵,让傅天河脑袋登时一片空白。 嗯? ——我作为你的家长参加了……是什么意思? 陈词不光给陈念开了家长会,还给他也开了家长会? 从小到大,傅天河早就习惯了家长会中的缺席。 好像只有一二年级的时候妈妈给他参加过,最后妈妈去世,他没有别的亲戚,孤身一人,家长会这种东西,就和他再无瓜葛。 可、可是…… 今天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情况。 傅天河忘记了好多东西,他忘了表露出惊喜,忘了感谢陈词,也忘了该如何开口说话。 他就像个呆瓜似的,怔怔地望着面前少年,左眸之中,陈词的映像歪了歪头。 少年伸出右手,用食指托着傅天河下巴,把他张开的嘴轻轻合上。 “你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 陈词的沉静神情表明,他并非突发奇想。 傅天河脑海中甚至都浮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陈词是不是为了给他参加家长会,才想出来跟陈念互做家长的主意? 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傅天河狠狠地否决了。 怎么可能呢?他是陈词很重要的人吗?兄弟俩决定互换,肯定是因为好玩,就像他们之前无数次到对方教室里上课那般,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这并不妨碍傅天河去想,说他自恋也好,意识过剩也罢,他只是希望自己对陈词而言,是值得稍稍多耗费一些心神的。 就比如说,想要去参加他的家长会。 人啊,真的贪得无厌。 在得到之前奢望着的东西后,又开始垂涎其他,一步步迈入贪婪的深渊。 “我、我没想到。”傅天河语无伦次,“我一直都没想过,竟然会有人去参加我的家长会,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经历了。” “你的学习一直都是我在辅导,我去参加你的家长会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陈词轻声道:“老师在家长会上当着那么多叔叔阿姨的面,把你和我都表扬了一遍,美术老师也表扬了陈念,我参加一个家长会被夸了三次,还挺值得。” 傅天河说不出来话。 过了半天,他才小声道:“我能抱抱你吗?” 他拥抱过陈词几次,从来没被推开过。 但还是第一次在拥抱之前,主动征求陈词的意见。 陈词沉默一瞬,答应道:“可以。” 被默认和得到明确允许,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傅天河张开双臂,用力地将陈词拥入怀中。 他个子比陈词要高,陈词本能地微微踮起脚尖,适应傅天河的高度,下巴搁在体育生的肩窝,感受到他脖颈处汗水热乎乎的潮气。 “谢谢你,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傅天河感觉自己的眼眶又在发酸,。 怎么回事,这一阵子怎么突然变成哭鼻子鬼了? “那就不要说了。” 陈词望着傅天河身后的夕阳,暖融融的霞光洒在他脸上,让陈词慵懒地眯起双眼。 平心而论,被傅天河抱着的感觉,还蛮舒服的。 他开始喜欢这种怀抱了。 许久之后,傅天河才终于松开 他掩饰着自己因为感动而产生的所有反应,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你还有别的事吗?” 陈词:“没有了,准备待会儿回家吃饭。” 傅天河鼓起勇气邀请道:“要不要去我家看看?” 之前陈词和傅天河补课,要不就是约在城市书房,要不就是约在附近的便利店,就算一块去玩,也只到过傅天河在山林里的秘密小屋。 陈词觉得傅天河应该是不太想让别人看到他家的具体情况,既然傅天河不提,他也没主动问过。 如今收到了邀请,陈词便点头答应下来:“好,方便吗?” “方便的。”傅天河牵着陈词的衣袖,立刻拉着他往校门口走。 其实明明可以并肩各走各的,但他就是想要直接或者间接的触碰陈词。 陈念看向知行楼的方向,菁英班的家长会应该也结束了吧,不知道陈念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虽然陈念经常吊儿郎当地搞怪,但陈词相信弟弟会有分寸。 傅天河家就在学校门口,他们走了三分钟,抵达单元楼中 老小区的建筑窄小,楼道阴凉黝黑,墙上贴着陈年告示以及各种小广告,楼梯的金属扶手锈迹斑斑,水泥台阶更是蛛网般开裂。 但就算在破,房子处在学区,近些年来价格也节节攀升。 等到傅天河高中毕业,可以直接把房子卖掉拿到一大笔钱,成为以后生活的保障。 傅天河家在二楼,外面还安着老式的金属防盗门,傅天河掏钥匙的时候手都有点抖,他深吸口气,才控制住心中的忐忑。 钥匙插进锁孔,手腕扭动,傅天河把门推开,他向旁边侧身,邀请陈词先进去。 陈词迈步走进家门,明显能够感觉出这房子的面积不大,应该是最普通的那种两室一厅,入户的左手边是客厅,客厅中央放着个被拆了一半的电视机,或者应该说被组装了一半? 除了半成品电视机,客厅还有一张茶几,两张沙发,电烧水壶放在茶几上,一些七零八碎的工具躺在靠墙的箱子里。 傅天河睡的主卧床上被子随意推到一边,枕巾有些皱巴的盖在枕头上,床边是他用来学习的桌子。 主卧内的情况陈词已经很熟悉了,他每次和傅天河视频补习,体育生背后都会出现床对着的那一张墙。 阳台连通着卧室,正晒着一些衣服,次卧被傅天河当成杂物间,桌上有一台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古董电脑。 整个家里的东西不多,东西都有点旧了,但被收拾得非常整洁,也闻不到异味,对于一个独居的男生而言,实属稀奇。 陈词在之前的学校跟着班主任去查过寝室,男生寝室基本上都乱到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刚一进门那冲天的异味就能把人熏到呕吐。 满地都是各种鞋子和垃圾,连个放脚的地方都难找,更别提枕头和被子了,像烂咸菜一样团着,还因为进了汗迹发黄。 学习生活的繁忙让独居的半大孩子们懒得打扫卫生,干脆就生活在垃圾和细菌的包围中。 虽然傅天河也不叠被子,但他的床单和被罩都很干净,衣服也有在按时清洗。 “不用换鞋了。”傅天河说道。 其实是他找不到额外的拖鞋给陈词穿,他家长年累月就只有自己脚上的那一双拖鞋。 傅天河带着陈词参观自己的家,其实也没什么好参观的,就是给他介绍了一下客厅里那个半成品的电视机。 “这是我从回收站淘到的,本来打算换一些零件把它修好,结果最近忙着学习也没时间,就放这儿了。” 傅天河说着,趁陈词在仔细观察,赶紧回到卧室,把床上的被子平铺着整理好。 他抖着被子,一只袜子意外地从中掉了出来,还是没穿过的。 傅天河完全不记得另一只在哪儿了,他赶紧把凭空出现的袜子收起来。 天啊!从前傅天河都没意识到他竟然过得这么粗糙。 还好没被陈词看见,不然自己的形象就要大打折扣了。 把同学邀请到家里之后要干什么?傅天河突然被难住了。 他倒是去过其他同学的家里,一般来说,家长会热情地招待他们喝点水,吃个水果什么的。 傅天河赶紧烧了温水给陈词倒上,去到厨房打开冰箱,绝望地发现只有肉和菜。 他一般周末才有时间去超市采购,今天刚好星期五,冰箱里的零食和水果全都吃光了。 要不点个跑腿?还是叫个外卖? 对了!傅天河突然来了主意,他探头看向客厅里的陈词:“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要不然我做顿饭给你吃吧!” 钻研电视机的陈词抬头:“你会做饭吗?” “当然会啊,而且我手艺还挺不错呢。”傅天河愈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他拿起挂在墙上的围裙穿好,对陈词清点着冰箱里的食材:“有猪肉,牛肉,鸡胸肉,土豆,西红柿,洋葱,鸡蛋,金针菇和娃娃菜,你有特别想吃的菜吗?” “我都可以,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陈词不确定陈蔚这个点回家了没,他给陈蔚发送消息。 「爸,你在哪儿?」 陈蔚很快回复:「我还在外面,你们家长会开完了吗?要不要我回去做饭?」 陈词:「不用,我和陈念有地方吃,你继续干你的事就成。」 陈词退出去,点开和陈念的聊天框:「回家了吗?」 嗡—— 手机在陈念的衣兜里发出震动。 他正在学校门口和卡琳娜相谈甚欢,毫无疑问陈念是妥妥的社交悍匪,三言两语就能把卡琳娜逗得直乐,至于家长会上的那幅素描,他已经完成,当做礼物送给了卡琳娜。 卡琳娜对陈念很有好感,尤其是知道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立志要考列宾: “沙弗莱前些日子也说想去圣彼得堡上大学呢,说不定到时候你们俩还可以一块。” “嗯嗯。”陈念用力点头,“沙弗莱肯定可以去他想去的任何大学,我在列宾第一年得上预科班,必须要拿到前几名的成绩才能留下,可得好好努力才行。” “我相信你有这个水平。”卡琳娜主动邀请道,“要不要去我家吃顿饭?” “不用了,谢谢阿姨,我打算去找我爸爸。” 卡琳娜会意:“要送出刚才问过我建议的礼物吗?” “对,不然我还真不知道选什么好。”陈念笑着朝卡琳娜挥挥手,“阿姨再见,我得赶快过去了。” 和卡琳娜告别,陈念骑着车奔向学校门口最近的花店。 他走进店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了陈词发的消息。 陈念直接给哥哥回了个电话。 “我在花店里呢。”接通之后陈念说道,“准备趁现在去找爸爸,你呢,你在哪?” 陈词:“我在傅天河家里。” 啊?陈念愣了愣,哥哥不是在参加家长会吗?怎么一转眼就到傅天河家里去了? 陈词:“傅天河准备做饭,感谢我这段时间以来的帮忙,你要一块吃吗?” “好啊。”陈念立刻答应,“他要现在开始做吗?” 说完陈念才意识到他好像答应得太爽快了,傅天河最初的想法中,邀请名单上应该只有哥哥吧? 那他过去究竟合不合适? 陈词并不知晓弟弟的思考,回答道:“对,刚开火。” 陈念想了两秒钟,放弃了,既然陈词让他去,自己过去就是了: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找一趟爸爸?我问了沙弗莱妈妈的意见买了点花,就在学校对面的那家花店,你过来吧。” “行,给我两分钟。” 陈词挂断电话,傅天河正在他旁边洗着菜:“陈念叫你出去吗?” 陈词:“对,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傅天河:“没事,那你们俩待会儿回来吃吧,估计到时候我也做好了。” “好。”陈词顿了顿,却并未立刻离开,他沉默几秒,轻声说道,“谢谢。” 傅天河失笑:“客气了,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51 第 51 章 陈蔚放…… 陈蔚放下手机, 他盯着屏幕上的聊天界面,直到两分钟后手机自动熄屏。 他倒不是担心兄弟俩的吃饭问题,而是想知道家长会上的情况如何。 希望没闹出来什么意外。 尤其是陈念那边。 陈蔚的担心自然被对面的女人看在了眼里, 她出言问道:“有要紧的事儿吗?” 她化着淡妆, 兴许是因为浑身散发出的精气神, 看似极为年轻, 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她已经三十露头了。 她斜分的卷发遮住半边额头,隐约能够在抬头低头的发丝晃动中, 窥见额角被遮挡的浅浅疤痕,一只银色的蛇形纹身攀附其上,让疤痕变为了巧妙的装点。 汤槐月在一家生物制药公司担任研究员, 她和陈蔚因为一场偶然相识,之后就便经常联络。 最开始时他们谁也没说过自己的家庭情况, 随着认识的时间久了, 关系逐渐亲密, 才慢慢变得更加了解对方。 陈蔚在不久前给她坦明了自己的确切情况,他带着两个十七岁的男孩, 虽并无任何血缘关系, 但在陈蔚眼中, 两个孩子就是他亲生的。 汤槐月并不介意,也趁着这个机会告诉了陈蔚她的过去。 她二十三岁时和自己的大学同学结婚, 结果婚后数年一直没要上孩子, 去医院检查发现天生不孕,前夫毫不犹豫地选择同她离婚。 之后汤槐月一直没再恋爱,把全部重心都放在了工作上。 他们双方都有挺多故事,但很显然,也都并不介意彼此的情况。 陈蔚:“我俩儿子今天家长会刚结束, 我想问问他们进行的怎么样。” “家长会?找别人帮忙代开了吗?”汤槐月讶然,陈蔚全程都在陪她,要不是刚才说,她都不知道还有需要陈蔚参加的家长会。 “不是,他们两个相互给对方开的。”陈蔚向汤槐月解释了昨晚陈词的提议。 汤槐月听罢,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怪有意思的。”许久之后,汤槐月忍不住笑了,“确实也没毛病,让哥哥弟弟去给自己参加家长会也挺好,我有点想知道他们的老师会是什么反应。” “我也想知道。”陈蔚好奇得要命,具体情况得等自己晚上回家才能知晓了。 汤槐月:“你要回家吃吗?现在家长会结束了,孩子们应该回家了吧?” “刚刚老大给我发消息,说要在同学家里吃,咱们在附近找家店吧。” 陈蔚正说着,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一声。 电话提示的界面上显示出“念念”的备注。 “喂。”陈蔚接通,“怎么了?” 陈念:“爸你现在在哪?” 陈蔚:“我在南八路上。” 陈念:“具体是哪家店啊?” 陈蔚:“路中间的茶馆,就我之前带过你们俩来过的那家,干嘛问这么详细?” “没事!”陈念直接挂断,只留下陈蔚茫然地面对着嘟嘟忙音。 真是的,这孩子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要干嘛。 陈蔚和汤槐月商量着要去哪里解决晚饭,突然,汤槐月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看向茶馆门口,眸中流露出好奇神色。 陈蔚回过头,只见一大簇蓝白相间的花束,朝他快速移动而来。 看到被花朵遮盖着的那半张脸,陈蔚表情瞬间转为错愕。 “念念?!” 陈念径直地忽略了陈蔚,来到他汤槐月身边,笑着将怀中的一大捧花递给她: “姐姐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在花店里看着买了。” 汤槐月赶忙惊喜地站起身,面前的少年眼眸明亮,笑容开朗,面庞被盛放的花朵映衬,宛若下凡的小天使。 “这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了。”陈念把花往前递了递,“希望你能喜欢。” “谢谢,我很喜欢。”汤槐月把花接过来抱在怀中,欣喜地触碰其中当做装点的满天星。 花朵配色和谐,各种颜色的搭配,甚至比她在网上看到的图片还要漂亮。 这应该是陈蔚专门学习美术的小儿子吧? 陈蔚这时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你哥呢?” “在这儿呢。”陈词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从陈蔚身后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陈词怀里抱着个米色的礼物盒,他同样来到汤槐月身边,把盒子递给她。 “姐姐,这是送给你的。” 陈蔚听到俩儿子对汤槐月的称呼,额角一跳。 他还突然添了辈份是吧? 毫无疑问,兄弟俩的每一个举动都完美踩在让汤槐月高兴的点上。 “谢谢,谢谢你们。” 汤槐月看着面前容貌完全相同的双胞胎,根据陈蔚给她说过的信息和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推测道:“这个是弟弟陈念,这个是哥哥陈词吧?” “猜对了!”陈念打了个响指,“姐姐您真聪明,第一次见到我们两个就能正确认出来,很少有人能说得这么准呢,就连我们俩的同学也经常被骗过。” 汤槐月失笑:“我知道,你们爸爸给我说过你们的光荣事迹。” 三个人就这么直接聊起来了,陈蔚在对面听着,总感觉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什么情况?兄弟俩今天怎么突发奇想过来找他了? 哦不对,是过来找汤槐月的。 他应该只是起到一个路标的作用。 “我说你们两个。”陈蔚终于忍不住了,“家长会开得怎么样啊?该不会惹了事情,故意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吧?” “怎么可能!”陈念对陈蔚的怀疑嗤之以鼻,“我都作为优秀学生的家长,在那么多叔叔阿姨面前讲话了好不好?而且老师还鼓励我了呢。” 陈蔚对陈念的话表示怀疑,他倒不是觉得陈念说了谎,但肯定避重就轻,忽略了一些挺重要的细节。 “我也作为优秀学生的家长发言了。”陈词同样语出惊人,“傅天河这次考试进步特别大,我给陈念开家长会,顺便也帮他听了听。” 陈蔚:“……” 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家里已经不需要他了呢? 陈念和汤槐月欢快地聊了几分钟,而陈词就趁这个功夫给陈蔚说明了具体情况。 “傅天河还在他家里做饭,我和陈念待会儿就过去吃,你今天晚上不用急着回家。” 陈词把爸爸安排得清清楚楚。 “实话告诉我,你们两个是不是蓄谋已久?”陈蔚指的是他们带来的花和礼物。 陈词:“也不算蓄谋已久吧,陈念开家长会,旁边坐着沙弗莱的妈妈,他和阿姨聊着天突然想到可以问问,问到之后就买了东西过来了。” “果然是陈念出的鬼主意啊。” 陈蔚笑着叹息一声。 但这样也好,他之前还想过要怎么让孩子们和汤槐月认识呢,如今也省了好多心思,而且看起来大家相处得很和睦。 说实话,陈蔚觉得以陈念的性格,很难有人会讨厌这个小机灵鬼。 陈词戳了戳陈念腰间,提醒他时间差不多了。 陈念这才颇为不舍地停住了话音,他作为社交恐怖分子从不知晓怯场和尴尬为何物,笑着对汤槐月道:“姐姐我们还有事儿,就先走了,等有机会下次再见。” “好。”汤槐月站起身,就要送兄弟俩,“你们怎么过来的?要我开车送你们吗?” “我们打车过来的,再打车回去就行了,姐姐你总不能打算把我爸自己一个人扔在这儿吧?” 陈念眨眨眼。 汤槐月这才意识到陈蔚还在,他们两个原本打算一起找家饭店去吃晚饭。 “好,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姐姐再见!” 陈蔚主打的就是一个在沉默中目瞪口呆,他眼睁睁看着汤槐月把兄弟俩送到茶馆门口,确定他们坐上车了,才重新回来。 “这两个孩子真是不错。”汤槐月赞不绝口,“你独自把他们两个带大,也费了很大力气吧?” “老大很省心,几乎不用我怎么管,就是老二经常会搞恶作剧,前些天我还因为他们互换身份暴露,被老师叫到学校里去了。” 汤槐月之前听陈蔚提过双生子互换身份,但也只是简单地一说,如今亲眼见到双胞胎兄弟,有了更为直观的印象。 俩孩子长得完全一模一样,要不是表情有所区别,还真难把他们分出来。 怪不得能足足瞒了将近两个月呢。 “我们先找个饭店吧,等菜的时候再来详细聊。”陈蔚站起身。 他帮着汤槐月拿着陈词送的礼物,汤槐月自己捧着那一大束花,两人并肩离开茶馆。 “感觉有点开心啊。”陈念坐在出租车后排,神清气爽,“这个姐姐看起来好漂亮,是做什么工作的?” “等回家之后详细问问。”陈词捧着手机给傅天河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和陈念马上就到。 他让司机把车停在小区门口,顺便买些饮料水果之类的。 陈念:“真没想到傅天河还会做饭啊,不知道好不好吃。” 陈词:“他从小就独自生活,肯定会做饭,不然万一遇见意外情况只能饿着。” “从小独自生活?”陈念发出疑问。 陈词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陈念并不知道傅天河家里的真实情况。 “傅天河的爸爸妈妈是出事了吗?” 陈念都这么问了,陈词也只能对他道:“他爸妈离婚,跟着妈妈,后来妈妈生病去世了,现在一个人住,这些你不要给别人说。” “啊,怪不得他要在外面打工赚钱,原来如此。”陈念颇为唏嘘,“从小独居还能这么优秀,真厉害啊,有点好奇他到底哪来的这么多时间。” 陈词:“他精力比平常人要旺盛吧,我听他说他每天只需要睡五个小时,就能精神抖擞,而且还不需要午睡。” “好羡慕!!!” 陈念听罢嫉妒极了,他可是正常情况下一天要十个小时才能睡够的超困选手,这样一来,傅天河每天的清醒时间要比他多出来五个小时。 按照老师们最常用的算法,一年要比他额外多出七十六天的时间呢! “先天基因的优势比不了啊。”陈念叹息一声,“我之前在网上看到有的人每天睡四五个小时就够,还觉得是夸张,没想到现实当中竟然真有这样的,据说懂王每天也只用睡三四个小时。” 聊着聊着就到了小区门口,陈词和陈念下车,去最近的小卖部买了一大桶可乐和半个西瓜。 马上就要到西瓜旺季结束的时期了,之后想吃就只能花高价买大棚里的,昂贵还味道不好。 陈词带路,领着陈念抵达傅天河家门口。 等待开门的功夫,陈念好奇地伸出手,去抠过道上即将剥落的墙皮 不曾想他就稍微碰了一下,早就脆弱不堪的墙皮便剥落下来一大块,掉在地上,吓了陈念一跳,后面灰色的水泥墙底露出,活像得了牛皮癣的病人。 陈词看了一眼,不对弟弟的手欠做任何评价。 陈念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撅嘴想吹口哨但发不出声音,好在这时傅天河也把门打开了。 厨房里噼里啪啦的炒菜声和抽油烟机的轰鸣同时传入耳中,傅天河一手还拿着锅铲,另一只手按着门把手给他们开。 做饭做得实在热了,傅天河就把上衣扒掉,直接穿了围裙。 坚实的臂膀和大片皮肤映入陈词眼帘。 傅天河平日里练体育都穿着背心,他肩膀和胸口处有明显的晒痕,两种肤色的分界线相当清楚,如同专门刻画的人体彩绘。 陈词站在前面,看得一清二楚,倒是陈念被挡着,还好奇地从哥哥后面探出头来。 怎么了? 意识到门外站着的是兄弟俩,傅天河立刻火速地冲进厨房,把门掩上。 “发生甚么了?” 陈念没看清具体状况,见傅天河一溜烟地跑了,颇为好奇。 “锅快糊了!”傅天河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他一手快速地翻着锅,另一只手摘下围裙,把自己放菜脱掉放在一边的上衣重新穿好。 说起来也真够神奇的,如果只有陈词一人,傅天河倒是不介意被多看上几眼,也许他还可以趁机向陈词展示自己的身材。 但如果加上陈念就不一样了,虽然在画室里,他脱过衣服充当过美术生们的模特,可用于教学和生活中被看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还、还是多注意点为好。 客厅的桌上已经放了两盘炒好的菜,土豆炖牛腩和醋熘娃娃菜,无论摆盘还是卖相,看起来都相当不错。 陈念惊喜地哇了一声,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拍照。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傅天河真会做饭啊。”他感慨着,把拍好的照片随手发给沙弗莱,几乎立刻就得到了沙弗莱的回复。 「你做的吗?」 陈念:「不是,傅天河做的,我和哥哥现在他家里准备吃饭。」 沙弗莱:「好家伙,你们三个偷偷聚会不叫我啊,感觉被孤立了啊。」 陈念:「现在还没做好,你要不要过来?我给傅天河说一声,他应该会同意的。」 陈念按向发送键,跑到厨房门口朝傅天河喊道:“我能再叫一个人过来吗?” 炒菜的刺啦爆响和抽烟机的声音很大,傅天河听不太清楚:“什么?!” 陈念扯着嗓子喊道:“我能再叫一个人吗?沙弗莱说他也想过来!” “可以啊。”傅天河欣然答应。 虽然最开始他只是打算做点饭和陈词两个人吃,作为约会和对陈词的答谢,但现在陈念已经过来了,把沙弗莱也叫过来,好像也挺不错。 就当他们四个聚会了。 正好因为他和陈词忙着物理学竞赛的培训,大家也挺长时间没见过。 沙弗莱在十五分钟后极速赶来,站在傅天河家门口,他同样也注意到了过道墙上的那一块缺损,以及掉落在地上的大块墙皮。 是谁手那么欠啊? 沙弗莱正想着,门被打开,陈念热情地招呼道:“快进来。” 沙弗莱用鞋尖把墙皮推到角落,随口道:“也不知道谁扣的。” “嘿嘿。” 陈念尴尬地笑了几声。 见他这副样子,沙弗莱就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 “你也真是的。”沙弗莱哭笑不得地走进屋内,像其他所有进来做客的人一样,率先打量室内陈设。 客厅里的电视机吸引了沙弗莱的注意,他蹲在电视旁开始研究。 傅天河也做完了最后一道菜,满头热汗地把盘子端出来,陈词走进厨房帮他拿好筷子,傅天河发现之后用,肩膀推着陈词,想让他离开。 “你别进厨房,屋里全是味儿,再沾到你身上就不好了。” 在傅天河的心目中,陈词是泛着淡淡晚香玉气息的干净少年,怎么能沾染上炒菜时烟熏火燎的油烟味呢? “没关系。”陈词道,“只是拿个筷子而已。” 傅天河把碗筷全都端出来,然后关上厨房的门,抽油烟机仍旧开着,净化厨房内的空气。 他自己一个人住,家里一共就两把椅子,只能把桌子搬到沙发旁边,让陈词陈念兄弟俩坐沙发,而他和沙弗莱占据唯二的两把椅子。 陈词打开可乐瓶盖,挨个地给他们四个人倒好饮料,才拿起自己的筷子。 “不用客气,直接开始吃吧。”傅天河招呼着道:“头一回做饭给除了我自己之外的人吃,不知道你们习不习惯这种口味。” “那我就不客气了。”陈念率先动了筷子。 他的目标明确瞄准了土豆炖牛腩里的土豆,结果刚伸过去,就和沙弗莱的筷子碰了个正着。 陈念立刻夹住沙弗莱的筷子,结果沙弗莱灵巧地躲过,手腕一翻就把他的筷子挡到了另一边。 可恶,明明是个外国人,怎么筷子用的比他还要熟练啊! 陈念也不跟沙弗莱置气,正打算换成另外一块土豆,沙弗莱却主动退让,把那块儿被他们两个都看上了的完美土豆让给陈念。 陈念终于成功吃到了嘴里,番茄的酸甜,土豆的香气和牛肉的滋味完美地混杂在一起,炖得软烂绵密,嗯——是他最喜欢的口感! 不喜欢吃土豆的人有难了! “好好吃。”陈念嚼着食物,含含糊糊地夸赞道,“这手艺真不错啊,要不是我凑巧打电话问哥哥,你们俩就要吃独食了。” “喜欢就行。”傅天河选择性忽视了陈念的后半段话,他着重注意着陈词的反应,比起热衷于土豆的陈念和沙弗莱,陈词首先瞄准了醋熘娃娃菜。 看起来喜欢酸甜口的。 傅天河记住陈词的饮食习惯,之前他们有一块吃过饭,不过都是集体点单,看不出什么额外的偏好,还是在家里私下吃的时候,最能体现出一个人的饮食习惯。 陈词着重吃饭,可乐喝得很少,只有在噎到实在咽不下去的时候才会微酌一小口。 超可爱。 四个十七岁男生的饭量在那摆着呢,很快桌上的几个菜就被风卷残云般消灭。陈念放下筷子,捂着自己鼓鼓的小肚子,心满意足地慵懒靠在沙发背上 “手艺真不错。”沙弗莱夸赞道,“一看就是做饭的老手了。” “那是,我从小就擅长做饭。”傅天河骄傲地接受了夸奖,“你们晚上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沙弗莱:“没有,晚自习也放假。” 傅天河:“我和陈词还得去学校上物理竞赛的补习。” 陈念:“几点开始啊?” 傅天河:“七点整。” “现在不也快了?”陈念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差十五分钟,你们俩快点出发吧,桌子就交给我和沙弗莱收拾。” 傅天河:“就拜托你们了。” “做饭的人不刷碗,这都是有数的。”陈念站起身,把大家面前几个空碗端到厨房里去,沙弗莱也赶紧帮忙。 傅天河:“那我们就走了,你们走之前把门关好就行。” 沙弗莱:“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傅天河轻轻扯了下陈词衣袖:“走吧。” 他发现自己最近很喜欢拉少年袖子,或者用手肘戳他腰间,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比起其他同学们大大咧咧的搭肩膀或者拍背,要更加的细腻动人。 他倒是也可以像好哥们一样,用手臂揽陈词的肩膀,但傅天河担心自己不正当的心思,会把这种姿势变成一个拥抱。 房门被关上,傅天河家里就只剩下了陈念和沙弗莱,两人把所有的碗都搬进厨房。 陈念撸起袖子就要洗碗,被沙弗莱拦住了:“我来吧。” 陈念:“这有什么好抢的?” 沙弗莱:“你画画的手不适合刷碗。” 陈念嗤之以鼻:“瞧你这话说的,我还觉得你敲代码的手不适合刷碗呢!” 沙弗莱尔:“你看这盘子上全都是油,刷起来黏黏糊糊的,手感会特别恶心,你确定要把苦头揽到自己身上吗?” 他说着腰胯往旁边一顶,直接把陈念撞的槽旁边挪了两步,离开了洗碗池前。 陈念思考了两秒钟,还是决定让给沙弗莱来做。 沙弗莱说得不错,洗盛菜的盘子确实挺恶心,他在家里从来都不会刷碗,一家三口吃过饭的碗筷直接扔进洗碗机交给机器来做。 感谢现代科技。 傅天河家也没有手套什么的,沙弗莱直接上手,先用清水冲洗掉盘子上的污迹,再用丝瓜瓤慢慢地搓洗干净,洗洁精必不可少,不然就算洗干净了,也会滑溜溜黏糊糊。 “原来傅天河家也用这种东西啊。”陈念对丝瓜瓤表露出挺强的好奇心,他记得家里小时候也经常用,但后来觉得可能不够卫生,就都换成了超市里卖的洗碗海绵。 “北方家庭应该都用过这玩意儿吧?” 沙弗莱说着把洗好的碗地给陈念,陈念再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摆进柜子里,两个人共同协作,很快就收拾完了一池子的碗筷。 “好了。”沙弗莱擦干净手上的水,又拿了纸巾去外面把桌子清理干净,他和陈念合力将餐桌搬回原来的位置。 反正晚上没事,他们不急着走,就盘着腿坐在地上,研究起了傅天河的电视机。 他俩都不懂机械,也只能用眼看看,不敢上手去动,万一把哪里弄坏可就糟糕了。 “傅天河可真厉害呀。”陈念感慨道,“据说他骑的那辆摩托车也是别人不要,他给修好的。” 沙弗莱:“是啊,他有这个能力,未来肯定会过得很好。” “对了,咱们的游戏成功上架了吗?”陈念突然想到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沙弗莱:“已经上架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情况,咱们要不要找个地方一块看看?” 陈念:“好啊,我爸今晚估计会很晚才回来,家里没人,咱到我家去看吧。” 要去陈念家了吗?沙弗莱心中隐隐冒出几分兴奋,虽然之前他们四个人去过一次,但那时候陈爸爸也在家,屋里的人多,不像现在,只有他和陈念两个人在。 “行,那我们就去你家。” 反正晚上也不急着干嘛,陈念就和沙弗莱把傅天河家的门关好,步行前去他们家,路上就当做消消食了。 不少人饭后出来散步,陈念看到他们悠闲的身影颇为羡慕:“唉,真不知道我要过多久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好想退休啊。” 沙弗莱吐槽:“你这还没上完学就想着退休呢。” “准确来说是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陈念慢慢组织着语言,思考怎样才能更加准确地说出内心深处的想法:“总感觉现在大家都活得好累啊,高中的时候老师们总是说等上了大学就轻松了,但我列表里有好多正在上大学的画手一样在空间里整天发牢骚各种抱怨,临近毕业了还要急着找工作,工作之后那就更凄惨了,美术行业的现在卷得要命,经常加班加点还要伺候傻逼甲方,就算有幸进了大厂,也只有被各种操控的命,自己设置出来的角色外人都不知道作者是谁,感觉完全就是流水线上的绘画工人。” “现在没有哪个行业是轻松的吧,只要一提就业,那计算机必须是首选,但据我所知程序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我有认识很多在各行各业工作的程序员,大厂里的就不用说了,虽然工资挺高,但每天早出晚归,回到家之后连洗澡的劲都快没了,连澡都不想洗,就瘫在床上玩手机,甚至有个哥持续两个月同时做五个项目,熬夜熬得心脏绞痛都进了医院急诊。在事业单位工作的那些朋友倒是挺轻松,但相应的工资也很少,就是城市普通编制的水平。” “这个世界上没有既轻松,又赚钱多的工作,就算有,也轮不到我们这些普通人。”陈念叹息一声,看向沙弗莱,“不过你已经不算是普通人的行列了,叔叔他应该是业界很牛的大佬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可是it二代。” “那些是我爸取得的成就,不是我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想光靠自己的努力打拼,不过这些都是未来的事了,等咱大学毕业还得五六年呢,说不定到时候再读个研究生那就更久远了。” “到时候你干脆开个公司好了。”陈念又开始天马行空地幻想起来,“反正你家里有钱可以当做初始资金,咱创业,你来当公司的总裁兼程序员负责构架,我来当美工让它有个漂亮的壳子,万一咱的产品恰好符合市场的需求,就能躺在床上数钱了。” 确实是非常美好的理想。 当然,这个美好的点并不在于躺在床上数钱,而是和陈念共同合作,进行创造。 两人步行十多分钟,沙弗莱终于又一次踏入了陈家家门。 陈蔚临走之前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陈念直接邀请沙弗莱去到书房,书房被他改造成了画室,桌上放着台电脑,一般是陈念画画专用。 沙弗莱一眼就在书房墙边看到了两人去参加物理学竞赛预赛时画廊里陈念的创作。 沙弗莱伸手把画拿起,光油的存在让画面的色泽更加圆润。 纵使是短短两个小时内画完的,但陈念经验丰富,详略得当,反倒有种动漫式的观感。 “本来打算把这幅画送给你的,结果那天也忘了拿。”陈念说道,“你今天拿走吧。” “不了,就留在你这里吧。”沙弗莱说着,把画放下。 理由很简单,他只是想让自己能在画室里安静看着绘画时的陈念,就算是以画像的形式存在,也很好。 陈念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不想要吗?” “那倒不是。”沙弗莱绞尽脑汁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合理理由给陈念解释,才能不被怀疑小心思的同时又不让陈念生气。 “我觉得放在你这里更好,万一之后再邀请其他朋友到家里,别人问怎么会有我的画像,你就可以回答说这是你最好的朋友了。” 陈念思考了两秒钟,满意点头:“这倒是,不过你还不能算作我最好的朋友哦,我跟桂芷琪的关系也很好。” 沙弗莱不清楚陈念这话里有没有故意说出来气他的因素。其实就算是陈念的真心话,沙弗莱也不会生气,因为他压根就不想当陈念的好朋友。 他想要……换个身份。 沙弗莱精彩的内心活动中,陈念打开电脑,问沙弗莱:“我们是要登录steam的创作者后台,还是直接进去游戏界面啊?” “我来登录创作者后台吧。”沙弗莱凑上前去,陈念伸手侧身给他让开空间,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沙弗莱胳膊圈住。 他能感受到沙弗莱趴在自己身后,几乎要紧贴着他的肩膀和耳稍。 十指敲击键盘,输入账号和密码,陈念盯着屏幕上的信息,思绪却跑偏了,沙弗莱的吐息喷洒在他耳后侧脸,让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迫集中在了那个地方。 好痒啊,想要伸手去抓。 陈念干脆直接扭过头,两人本来就靠得极近,他一折腾差点亲上。 沙弗莱的呼吸滞住了,倒是陈念一切如常,他近距离地凝视着紫罗兰色的眼眸,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缩小的身影。 然后陈念抬起手,捏住沙弗莱的两颊,沙弗莱的下巴顺理成章地陷在他掌心里。 陈念甚至还凑得更近了,近到沙弗莱敲着键盘的手指关节僵硬,打下了一连串意味不明的相同字符。 少年看向他的侧脸,很快抬起拇指,轻轻摩挲某个位置: “感觉这个地方要起痘了,多喝点水。” 52 第 52 章 说罢陈念主动把…… 说罢陈念主动把沙弗莱放开, 重新扭头看向前方的屏幕。 注意到密码框里那一连串的星号,他咦了一声:“你设置了这么复杂的密码啊?” “没有,不小心打错了。”沙弗莱赶紧全部删除, 他深吸口气, 尽量强迫自己专注地敲下账号密码。 两人谁都不再说话, 陈念看着页面登录到开发者模式,有些魂不守舍 沙弗莱靠得那么近,自己突然想要逗弄他,看到那双眼眸中浮现出的错愕和紧张, 陈念本来是该觉得有意思的,但为什么……反而心跳得那么快呢? 就连该有的取笑也没说出口。 可恶,这不符合他的风格啊,明明之前靠着画画挑逗了沙弗莱好几次呢,难道说关系变得熟悉后, 他的功力也随之下降了? 不行不行, 得赶紧把往日的雄风找回来! 陈念暗搓搓地酝酿着坏心眼,突然听到沙弗莱猛地倒嘶一口凉气。 陈念:“怎么了吗?” “你看这里。”沙弗莱伸手指向屏幕。 陈念定睛一看, 游戏的后台界面复杂, 但他立刻捕捉到了重点——代表着下载量的数字竟然到了八千! “妈呀, 什么情况?!”陈念吃了一惊,他平日里pc端的游戏玩得挺少, 但也经常根据视频里的促销信息, 购买一些打折的产品, 反正买到就是赚到。 八千多的下载量对普通游戏而言已经很高了,他们忙着上学,别说宣传了,上传之后就全然撂着, 谁都没再看过。 评论数更是将近破千,总体情况达到了“好评如潮”。 陈念和沙弗莱之前从未想过的结果出现了。 他们把游戏上传,只是觉得如果捂着实在有点浪费,毕竟LD官网只有一些热爱游戏的制作者们才会登录,玩家很少会到里面寻找游戏。 “我不是在做梦吧?”陈念喃喃道,他伸出来穿着短袖的右胳膊,放到沙弗莱面前,“你掐我一下。” 面前的手臂暖白,还有点肉嘟嘟的,细腻紧实,沙弗莱没跟陈念客气,立刻满足了少年的愿望。 当然比起用手掐,他更想凑上去,用牙齿咬住,用其他方式感受陈念。 事实上沙弗莱也这样做了。 被咬住的那一瞬,陈念愣了。 牙齿陷进皮肤里的感觉如此清晰,两枚犬齿尖锐,危险地衔住手臂的一小块肉。 说实话不痛,但陈念清晰感知到了沙弗莱两片薄唇的存在。 因为他的唇也无可避免地舔在了陈念的胳膊上,湿润而温热,激起一片细小的颤栗。 好、好奇怪。 “你是属小狗的吗?”陈念轻轻晃了晃胳膊,想要把沙弗莱甩开,反倒刺激得沙弗莱更加用力地咬了下。 这次让陈念感受到了些微疼痛。 好了,确定不是幻觉。 “痛痛痛!”陈念故作发出夸张呼声,同时也期望声音能够驱散浑身流窜的奇怪悸动。 就和人在恐惧时大喊大叫壮胆道理相同。 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那股奇怪的颤栗还是从心底迸发蔓延至全身,又随着血流回到心脏,让它跳动的速度继续加快。 沙弗莱这才松开嘴,他有在刻意控制的力道,但看到陈念喊疼还是慌了。 应该不至于会这么大反应吧? 陈念把胳膊用力在沙弗莱身上蹭了蹭,将口水全都擦干净。 同样也期盼摩擦的痛感能掩住其他感受。 少年白嫩的胳膊上出现了一圈正在消退的浅浅齿痕,周围更是泛上一圈恰到好处的绯色。 陈念原本只打算看一眼自己被咬成了啥样,结果注意到牙印附近的粉白,目光一顿。 好漂亮的颜色啊。 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许多乱七八糟极具张力的画面,也许可以在体现激情的场景中用上这种颜色,肯定会非常诱人吧? 沙弗莱咬得不重,牙印很快就消退了,但陈念心中的异样反而愈演愈烈。 他重新将视线投向电脑屏幕,暂且将所有思绪放到一边,打算等全都忙完之后再仔细思考。 陈念仔细浏览玩家们留下的评论,很快就在众多好评中很快发现了重点: “好像有up主给游戏做了视频。” 陈念立刻打开他最常用的二次元视频网站,搜索游戏名字,沙弗莱给他们的游戏起了个非常文艺的名称。 ——在你身边的最后一天。 既说明了游戏内容,也完美契合了LD比赛的主题。 近些年来类似的游戏制作比赛经常出现跑题的现象,像他们这种严丝合缝扣住主题的作品挺少。 陈念刚刚输入游戏名称,立刻就跳出了相关推荐,视频的封面是他绘制出来的女主立绘。 注意到到左下角显示的播放量,陈念傻眼了。 竟然有将近二百万! “苏坡鱼是挺有名的游戏博主。”沙弗莱认出了做视频的up,“主要制作一些独立游戏和小众游戏视频,我记得在B站上有一百六十多万粉丝。” 陈念点进去一看,果然,认证是知名游戏up主。 而且他还为视频起了个非常能够吸引眼球的标题。 《最离谱的恋爱游戏!白毛恋爱人消失后竟然对我做出这种事!》 陈念把视频放成全屏,音量调大,和沙弗莱一起观看。 up主先是在开头短短几句话介绍了这是他在steam上找到的免费游戏,因为画风吸引人就下载过来玩玩,没想到效果出乎意料的不错,就做成了视频。 弹幕从顶部划过,陈念迅速捕捉到了几条中含有的关键字。 [这个画风好熟悉,怎么感觉像是Mn老师?] [感觉应该是仿的Mn画风。] 糟糕,怎么这都能被认出来啊! 陈念立刻移动鼠标,把弹幕关上,他余光警惕地瞅着沙弗莱,希望对方没发现这几行含有掉马信息的弹幕。 沙弗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其实在陌Mn这个名称出现的瞬间,他就发现了。 说起来他向陈念约的稿还不知道进度如何呢,等待会儿用软件问问。 博主一边讲解一边进行游戏,文本本来挺感人,但由于他带着口音的搞怪配音,显出几分微妙的笑话感。 幽默笑点在视频制作中尤为重要,能够吸引着点进来的观众一直看下去。 他只用了一半的篇幅介绍好结局和坏结局,之后着重演示了隐藏结局。 黑化剧情出现时,背景音乐也变得阴森诡谲,身后响起敲门的声响,主角站起身来前去开门,殊不知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浮现出一行暗红色的血字。 [我来找你了,我的主人。] “咱就是说最后的这个结局,把整个游戏提升到了另一个高度,下载之前我都没想到这款只有十几个M的游戏竟然这么精湛,查过制作组资料后,我发现它是最新一届LD游戏制作比赛72小时组的2等奖。” “游戏在steam上免费游玩,大家有兴趣可以去亲自体验,不说了,我家门铃响了,肯定是伊莉雅来找我了,一键三连,咱们下个视频再见。” 画面骤然一黑,音乐戛然而止,血字隐现,仿佛它正是出现在观众的屏幕上。 视频结束,陈念和沙弗莱石化坐着,久久不能言语。 谁都没想到他们的游戏竟然会这么凑巧地被游戏up主发现,还做成视频,而且播放量极高。 陈念又重新回去看了游戏的评论,很多玩家都嫌时长实在太短,更有不少人把游戏的立绘截图下来,说如果能有插画功能就更好了。 陈念想到视频最开的那几条弹幕,偷偷地摸出来手机,打开微博。 好家伙私信和评论都是99+,很多老粉问游戏是不是陈念制作的,或者提醒陈念可以注意这一款游戏,看着像专门模仿的他画风。 虽说画风这种东西没有专利权,但在绘圈,学人精必定会遭到唾弃,毕竟画风可是一个画师赖以生存的最强标志。 陈念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是要承认游戏有自己参与,直接转发告知粉丝,还是当做没看见呢? 要是承认的话,沙弗莱肯定也会顺藤摸瓜摸到他的社交媒体账号。 陈念还是很想捂严实马甲的,最起码不能让身边的人知道,万一沙弗莱再顺着线索看到他账号里发过的那些内容,可尴尬死了。 陈念偷偷瞅了一眼沙弗莱,确定对方并未发现自己的异样。 沙弗莱也在低头看手机,似乎在拍摄屏幕上的众多评论,当做留念。 陈念放下心来。 但如果放弃宣传,感觉又有点不舍,毕竟这可是他制作的第一款游戏,里面的女主角翠花也可以算得上他的新c。 陈念纠结之际,消息栏中突然弹出米画师的提醒,有人给他发来私信。 东北二踢脚:[老师稿子有开始画吗?现在进度怎么样了?] 陈念看到催稿,眼前一黑。 糟了,他完全忘记还有这回事了! 还好提前预留出来的档期充足,陈念快速打字进行回复:“最近比较忙,还没有开始,正好周六周天有时间,我尽量快点把草稿画出来。” 他按下发送键的下一秒,沙弗莱的手机屏幕上就弹出了来自Mn的信息。 看到陈念努力解释的模样,沙弗莱强忍笑意,他回了个“好的,那就辛苦老师了”,收起手机。 “看起来咱的作品很有市场的样子。”沙弗莱根据评论分析道,“我们要不要尝试着用课余时间再做一款游戏?感觉现在这个的体量还是太小了,如果把内容搞多一点,会更好吧?” 陈念连连点点头,他本来就有想做独立游戏的心思,奈何自己只能负责美术方面,如果沙弗莱也想搞,那就再合适不过了! “新游戏想做什么类型?”陈念主动问道。 “要充分发挥你美术的优势,而且技术方面也不能太难。”沙弗莱认真分析道,”想来想去还是那种恋爱冒险类的更适合我们啊。” “恋爱冒险刚好也是我擅长的,我比较喜欢画双方互动的图,说不定还可以做成galgame!如果我没记错,这种类型的国产游戏好像佳作不多吧?” “galgame你的任务量会很大。”沙弗莱提醒道,“一般的视觉文字冒险游戏,都会有好几个美工吧?” 陈念劲头十足:“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画嘛,大不了以后不接稿了,专心的准备作品集合画游戏。” 沙弗莱:“那岂不是要损失好多钱,我可没那么多钱,给你当工作费。” 陈念:“我可以免费。” 沙弗莱:“俗话说得好,免费才是最贵的。” 陈念知道沙弗莱在给他开玩笑,就顺着他道:“这都被你发现了,其实我要的东西可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就看你能不能给得了我。” 少年意味深长的语气,让沙弗莱心跳乱了一拍。 明知道陈念应该不是那种意思,但他却还是止不住往相关方向去想。 如果陈念想要,他真的可以给。 只要他有。 “你想要什么?”沙弗莱试探着问道。 “嗯……”陈念思考两秒钟,“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之后再跟你说。” 沙弗莱一口答应:“可以,那就这这么决定了,等你想好我再给你工钱,从此之后咱的游戏工作室就成立了,我是工作室的负责人,也是你的老板。” “遵命!”陈念兴致勃勃,“老板,咱要做个什么世界观的游戏呢?” 沙弗莱“”“这些得是文案的任务吧?世界观的设定人物还有剧情什么的。” 恋爱的文字冒险游戏最重要的就是文本和画面,二者缺一不可。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谁负责写文案呢? 游戏比赛期间是沙弗莱搞了开头,陈念完成美术工作后进行细节的完善,并且交给陈词审稿。 但比赛作品的体量小,文本相对来说很好写,只需要把最具冲突和矛盾的地方单摘出来,就能够很精彩。 如果要做长篇幅的游戏,就必须有完整的起承转合,相当于从头到尾地写一部。 沙弗莱和陈念还都没干过这种事。 陈念要负责本来就非常繁重的美术工作,如果再让他来写文案的,估计他们游戏制作的周期会拉得很长很长,而沙弗莱还得准备信息学竞赛,陈念其实不太想耽误他太长时间。 “要不然我去网上问问,找个队友吧?”陈念提议道,“去找个之前写过的队友,这样组队分工明确,效率会高很多。” 沙弗莱赞同:“行,也可以先问问身边的人有没有会这个的。” 说起身边的人,陈念倒是第一时间想到了陈词,哥哥从小到大看过的书数都数不清,如果有谁最可能会写,他觉得哥哥肯定占据其中之一。 等哥哥回家,再问问他吧。 “对了,说起美术,我们可以把桂芷琪也喊过来!” 陈念觉得剧本如果设立成纯现代背景会很不好写,他们都是十七岁还没进过社会的高中生,阅历有限,写出来的东西肯定不如那些有过很多生活经验的作者优秀,还不如着重发挥青少年想象力丰富的优势,搞点幻想类题材。 沙弗莱:“你先联络他们吧,改天得聚在一起商量。” “现在就可以问桂芷棋。”陈念打开和桂芷棋的聊天框,直接拨打语音通话。 桂芷琪正在画室里练习,下午大课间家长会开始之前她就去到画室里了,和陈念不同,她必须得认真准备国内的艺考。 手机被她打成了振动状态,嗡嗡声响中,桂芷棋画完手中的这一笔,将画笔横放在水桶上,拿起手机快步走出教室。 她站在走廊尽头,接通了来自陈念的语音电话。 “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关于游戏制作的事。” 陈念在成绩发布当天就兴奋地和桂芷棋聊天分享了这一好消息,桂芷棋知道他们得到了第二名,而且还玩到他们发在steam上的版本。 “我们的作品被up主推了,steam上的下载量将近八千,现在是好评如潮的状态。”陈念克制着心中的喜悦,尽量表现得淡定,“我和沙弗莱觉得既然第一次游戏大获成功,也许可以尝试着做个篇幅更长的游戏。” “哇,真的吗?!”桂芷琪听懂了陈念的弦外之音,“所以这是要拉我入伙?” “对,初步设想是做个视觉类的文字冒险游戏,美术方面的任务可能会比较重,当然了,主要由我来负责,但你如果愿意帮帮忙就更好了,毕竟咱俩擅长不同方面。” “当然可以!”桂芷琪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这可是做游戏啊,多么有趣的事! “对了,我前些日子还在网站上看到十六岁高中生辍学做游戏的视频呢。” 陈念:“那个视频我也看过,咱不辍学就用课余时间制作,有空了再稍微搞一搞,大不了等高考结束完之后的那个暑假,抓紧努力嘛。” “可以可以。”桂芷棋忙不迭地答应下来,生怕如果答应晚了,陈念就会后悔,“我有时间肯定会帮忙画的,场景什么的,就包在我身上吧!” 陈念:“那我们改个时间聚在一块聊聊,商量一下设定方面的问题吧。” 桂芷琪:“要不然就这周末晚上吧?一共是多少人啊?” 陈念:“现在就只有我、沙弗莱还有你,我打算再问问哥哥愿不愿意参与。” “行,到时候喊我,一定过去。” 桂芷棋挂断电话,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参与到独立游戏的制作中了,忍不住心潮澎湃。 而且据陈念所说,还是她非常喜欢的视觉游戏。 圈内画师有不少都喜欢搞企划,文手和画手共同创造世界观,通过或画面往里面添加内容。 与之相比起来,游戏肯定是更加完整,也更加直观的一种体现,而且还更容易进行推广。 桂芷琪将手机放回口袋,回到画室自己的座位上,画室的老师见她从外面进来,走到少女身边。 “这地方的颜色不太对。”老师拿过桂芷棋的画笔,用力地蘸了一大块白颜料,在调色板上混合。 原本新拆封的白颜料中央瞬间被染上了一个红色的坑。 桂芷棋还来不及心疼,就感觉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只手搭的位置有些靠前,掌根按在肩膀处,五指顺理成章的放在她锁骨位置,而且食指和无名指正好微妙地卡着她肩带。 老师左手按着桂芷琪左肩,右手挥动画笔修改她作品中颜色不够柔和的地方,整个姿势像是将桂芷琪抱在怀里。 桂芷琪:…… 肩膀上的那只手让她浑身都开始不舒服,倒不能说是桂芷琪神经过敏,她已经十七岁了,能够分清楚什么叫做正常接触,什么叫做不怀好意。 冥冥之中,她想到之前在画室里学习过的学姐曾经说的话。 ——如果去画室一定要记得让同学陪同,不要独自待在里面。 桂芷棋抬眸,她的视线越过画板,看到了坐在她前面练习的三位同学。 还有其他人在,但似乎并不能起到多少作用。 桂芷琪轻轻动了动身体,想要挣脱,但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非常牢固,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被感知,让她隐隐作呕。 正当她打算抬手把老师的爪子推下去之时,头顶上传来声音。 “这样就差不多了,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吗?” 桂芷琪这才定睛看向面前的画纸,只见她的画已经被改成了更符合艺考标准的样子。 说实话有点可惜。 倒不是说艺考的标准不好,而是失去了原本属于她的风格和特色。 “我懂了。”桂芷琪回答的同时,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子,摆脱了肩膀上的手,“谢谢老师修改。” 老师对她笑了下,离开去看前面的同学了。 桂芷琪深吸口气,心情凝重。 类似的事她有听说过很多,什么男老师骚扰女学生,如果举报,就以学生的前途为威胁,要求对方闭嘴。 桂芷琪之前一直都觉得这种事儿离自己挺远。 结果竟然是随时可能降临到每个人头上吗…… 她开始忍不住思考这到底算不算骚扰,单从行为上来说,老师只是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可能位置稍有不对,并未表现出其他举动。 也许是她神经过敏了?抱有警惕心当然是好事,但如果因此冤枉别人就遭了,维护自己权益的前提是不损害他人利益。 但是有学姐隐秘的提醒在前,她不能掉以轻心。 先观察观察,以后尽量警惕吧,如果实在不对劲,就立刻退钱换另一家画室。 53 第 53 章 系鞋带。 结束了手中的水粉作品, 桂芷琪用最快速度收拾好画具。 她背上包,低着头和主动同她告别的色彩老师说再见,快步走出画室大门。 相当于很多繁华的大城市而言, z市的夜晚人不算太多, 桂芷棋先是到对面的奶茶店里要了杯果饮,少糖少冰, 咬着吸管慢慢朝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肩膀上的触感早就消失了,但桂芷棋心中的怪异还不能被凭空抹除。 她需要考虑的不单单是这一次,可能老师真没注意到才让接触显得不太恰当, 而是如果这属于存心, 她该怎么提出更换画室的要求。 换画室肯定要提出明确的要求,特别是她从今年暑假就过来,已经在这里学了四个月,突然决定换画室明显不属于画风或教学方式不适应, 所以需要用其他理由来说服家长和画室负责人。 如果直接说自己在画室里遭遇了骚扰,就相当于彻底撕破脸皮。 桂芷棋倒不是害怕遭受威胁什么的, 她知道父母肯定会支持她,就是有点担心风言风语传到学校里面,毕竟在这所画室学习的,还有很多他们学校的美术生。 虽然网上都说如果遭受了侵害一定要大胆地说出来, 但比起热血沸腾的勇敢, 桂芷棋认为还得考虑更多, 无论曝光之后的处理办法如何,她都不太想成为事件的焦点。 桂芷棋承认她心态比较脆弱, 毕竟从小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中长大,成为温室里的花朵也不奇怪,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个性格泼辣的人。 所以还是得好好地想些办法, 迂回处理啊…… 桂芷棋思考着坐上公交车,她在画室里也有几个朋友,只不过大家都在别的学校,有时候很难一块过来。 要不要告诉朋友们呢?最起码也要让她们提高警惕性,多多注意这方面的问题。 而她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陈念,只有偶尔会到画室里练习素描和速写,特别是这一阵子忙着参加各种竞赛,过来的次数很少,甚至都没见过色彩老师。 也许下次遇见问题,她可以和陈念商量。 不过桂芷棋还得考虑另一件事,陈念作为男生,真的能对她面临的问题有所共情吗? 因为在外人看来,可能老师就只是不小心在搭肩膀的时候向前挪了一点而已,她将其理解为一种骚扰,甚至都生出想要退出画室的心思,完全就是神经过敏。 唉,算了,先别想了,万一这次真的仅仅是个巧合呢?等下次遇见再说吧。 公交车缓慢地从面前驶过。 傅天河和陈词走出学校门口,习习的晚风吹拂,驱散了脑袋里因填充过量知识而产生的胀痛。 这几天的培训让傅天河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飞速进步,所有老师都对他和陈词寄予厚望,在老师们眼中,他们两个是最有可能进入到最终夏令营的一号种子选手。 而陈词就算靠文化课的裸分也能轻而易举去上最好的大学,于是更多的资源和注意被倾注在傅天河身上。 傅天河也很争气,除了每天两个小时的体育训练,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准备竞赛上。 “现在运算的速度还是有点慢,在大家水平都很高的情况下,能不能算出数来就很重要了,今天热力学的那道题——” 陈词推着自行车,和傅天河说着他面临的问题,体育生本来在认真听讲,突然一个箭步来到他身前,面对着陈词。 陈词迫不得已停住了脚步,他双手掌着车把向旁边略微一歪,防止车轮碰到傅天河。 傅天河蹲下,将手伸向陈词的左脚,陈词顺着他的动作移动视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鞋带不知何时突然散开了。 他就要后退一步撤开,却被傅天河眼疾手快地率先抓住了鞋带。 “我帮你。” “不用。”陈词当然要拒绝。 “没事,”傅天河说着已经迅速把陈词的鞋带系好,体育生略显粗犷的手指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而且还十分牢固。 “这样就好了。” 陈词清楚地看到傅天河脑袋顶上的乌黑发旋,又在他突然抬起头时,撞入含着笑的异色眼瞳。 金色义眼着实漂亮,每次与其对视陈词都要在心中默默感慨工艺高超,至于右眼中流露出的浅浅温情,又让一切变得更加光彩夺目。 陈词眉头很轻地皱了下。 两人正常地走着,傅天河突然蹲下来给他系鞋带的感觉实在有些奇怪,正常情况下不该是直接出言提醒他鞋带开了吗? 但更奇怪的在于,他反抗的意愿并没有多坚决,如果自己执意想要闪躲,就算傅天河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帮他成功系上。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陈词还默默思考着,傅天河便站起身来,他随手拽回下滑至大臂位置的书包带子,热热切切地招呼道:“走吧。” 陈词只得随着他的脚步再度推车向前。 傅天河家的小区就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训练的几天里他们会一直聊着天走到小区门口,告别之后陈词再骑车回家。 到了该分别的时候,傅天河再次停下脚步。 他没再开启关于物理学竞赛的话题,而是尝试着问道:“今晚吃的那顿饭还算满意吗?” “挺好的。”陈词点头,给了他肯定地回答,“辛苦你了,希望陈念和沙弗莱有把家里收拾干净。” “要是没收拾好,我就给你发消息,记得帮我教训陈念。”傅天河故意开玩笑道。 往常陈词面对旁人各种各样的玩笑,总是无动于衷,就好像他生来就缺少名为幽默感的那根筋。 但在夜色笼罩的灯光下,傅天河清晰捕捉到了少年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很轻很轻,却无法将其忽略。 笑了笑了。 每次看到陈词浅笑,傅天河都会忘记自己原本想要说些什么。 兄弟俩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陈词的笑和陈念的笑截然不同。 陈念总是乐呵呵,嘴巴开心地咧着,浑身散发着热情洋溢的快乐气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鬼精鬼精地滴溜溜直转,让人总怀疑是不是又冒出了什么鬼点子。 陈词就要温和许多。不,也许比起温和,更应该用沉静来形容。 傅天河的文化素养比较有限,陈词眉眼和唇角弯起的弧度都非常克制,如同展现着典雅风格的古典艺术,细微之处最动人心。 傅天河本人非常情绪外露,而他的朋友们大多也情况相同,大家都是外向又开朗的人,只有陈词属于例外。 他和陈词之间有太多地方都不尽相同,可就是这么奇妙地成了朋友,甚至还让傅天河人生当中第一次体会到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以至于刚刚发现陈词的鞋带开了,傅天河想都没想就选择蹲下身帮他系上。 他想为陈词做更多的事。 做完之后傅天河才发现好像有点过火,提心吊胆地观察着陈词反应,毕竟哪有几个好朋友会蹲下身亲自去给对方系鞋带呢?特别是在男生当中。 傅天河很怕陈词会因此发现他竭力藏匿的小心思。 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好在陈词的反应还算平静,惊讶过后默默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明天见。” “明天见。” 傅天河走在通往在家单元的路上,夜已经深了,晚上出来遛弯儿的居民们大都回家,还在亮着灯的窗口也不多。 傅天河越想脸越热,越想脸越热,到最后干脆背着书包在小路上狂奔起来。 不行,最近的训练量还是太小了,压根不够把他的精力全都宣泄出去。 傅天河又绕着楼下跑了整整三圈,才终于迈上回家的楼梯。 他深吸口气,打开家门,看到了万分整洁的客厅和厨房。 陈念和沙弗莱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傅天河在门口站了几秒钟才关门进去。 原来只用做饭不用刷碗收拾东西的感觉这么爽啊。 他回到卧室把书包放下,第一时间从兜里掏出手机给陈词发送消息: [拾得特别干净,帮我谢谢陈念。] 他想了想又点开和沙弗莱的聊天框. [辛苦你帮我洗盘子了。] 家里被认真地打扫过,但还是能看出有人来过的痕迹,正是这种痕迹让傅天河久违地感受到了温馨,他终于确切地理解到了烟火味的含义。 也许……以后可以经常邀请大家过来。 陈词应该还得过上几分钟才能回家,赶在少年回复自己的消息之前,傅天河抓紧时间跑进浴室洗澡。 温热的水流洗去浑身汗迹,驱散着一整天里的疲惫和昏沉。 傅天河用最快速度把身体清洗干净,他卡着点地跑出浴室,果不其然看到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刚刚亮起。 傅天河赶忙抓起手机,奈何手指上还有水,试了几次都没能解锁成功。 他着急忙慌地使用密码解锁,终于看到了消息的具体内容。 [那就好,陈念刚刚跟我说了一些有关游戏制作的事,他们的队伍里现在缺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陈词安静地坐在桌边,垂眸盯着手机屏幕。 其实发送键按下之后,他就后悔了。 不该给傅天河说的,制作游戏暂时还只是陈念和沙弗莱一时兴起的主意,之后要有怎样的复杂流程属于未知,傅天河正处在学习的关键时期,时间本来就不够用的,如果再把精力耗费在这方面,可能会耽误很多事。 陈词思考几秒钟,到底是改变了想法。 该让傅天河知道的还是让他知道吧,如果他们三个都知情,只有傅天河被蒙在鼓里,难免会让傅天河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他只需要把最后那句“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删掉就行。 陈词把消息撤回,点击重新编辑,删掉最后一段话,却看到新的消息出现在聊天框中。 傅天河:[好啊好啊当然有兴趣!要做什么游戏?] 陈词:“……” 几秒钟后新的消息再度发来: [怎么突然撤回了?] 陈词干脆把输入框里所有的字都删除,拨打了和傅天河的语音通话。 对方几乎一秒钟接通。 “陈念和沙弗莱吃完饭之后就回了我家,发现他们的游戏上传到steam之后还挺受好评,就有了再去制作其他游戏的想法。” 陈词简单和傅天河解释了一下情况:“现在由沙弗莱负责程序,陈念负责美工,桂芷棋可能也会参与进来绘制背景,音乐可以由我来负责,还缺一个负责文案的人,陈念说可以叫身边的朋友过来参与,所以我就想问问你。” “啊,那挺好的啊,就是我可能不会文案什么的。” 傅天河认真思考,发现他好像并未掌握和游戏制作相关的技能:“感觉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那我能进去当个吉祥物什么的吗?” 陈词本来还想劝说傅天河,不要觉得有趣就贸然加入进来,现阶段还是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习上更好。 没想到傅天河竟然自己就说不合适了。 陈词原本准备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以至于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不行,如果感觉不参与的话又有点可惜,大家都一起玩儿了,干吗非得一定要把自己排除在外?” 结果傅天河说着说着,话音又拐到相反的方向去了:“对了,我可以提供场所啊,成立游戏制作组得需要办公室什么的吧,要不然把我家弄成办公室,反正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住,比起你们家里肯定也更加方便吧?” 傅天河的提议倒是十分可行,但陈词习惯面面俱到的思考问题: “到时候制作组可能不仅仅有我们最熟的这几个,万一还有其他人去到你家里也没关系吗?” 傅天河笑道:“没关系,人越多越好,我喜欢热闹。” 从私下里补习也不愿意带着他到家里,到亲口说出“喜欢热闹”这四个字,傅天河的转变可真是大啊。 兴许是今天的四人晚餐,让他感受到了大家一起在家中聚会的乐趣? 陈词:“那我跟陈念说一声,具体怎么办还得看他们安排。” “行。”傅天河聊到这里才开始问重点,“对了,陈念和沙弗莱想要做什么类型的游戏啊?” 陈词:“恋爱冒险类的那种文字游戏。” “咦,竟然是这种吗?”傅天河吃了一惊,“我还以为会是非常炫酷的动作冒险呢。” 陈词:“陈念擅长画美少女和CP图什么的,做恋爱冒险游戏很沾光,而且他们参加比赛的那款游戏也是差不多的类型,想着既然都有点经验了,就再往这个方向深挖深挖。” 傅天河抓住重点:“那你们找文案还得找会写爱情的人啊。” 陈词:“对,暂时还没有比较好的人选,陈念想着从网上问问能不能找到写手。” “这种东西得有过恋爱经验的人才能写出来吧?” 傅天河说着,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此时此刻也真切体会着暗恋的感觉,如果能把所有的心绪用语言文字表达出来,是不是也能充当文案的作用? 他没写过,但总看过,也许可以尝试着稍微写写,说不定真的能写出门道来,往文案的方向发展呢! 片刻的功夫里,傅天河就脑补出了许多画面。 他常年冷清的家被改造成了游戏制作工作室,沙弗莱坐在电脑前编写代码,陈念抱着平板绘制人物,同时和桂芷棋商量着背景的设定。 陈词研究着bgm的主旋律,而他盘腿坐在侧旁聆听琴声,用文字记录下此时的心绪,赋予故事中的主人公们。 大家各司其职,相互讨论着将故事完善,从文字变成画面,再加上音乐,甚至还能去寻找配音人员。 “傅天河?” 直到耳边响起陈词带着疑问的嗓音,傅天河才猛然回过神来,他看向衣橱上的试衣镜,自己脸上果然挂着傻乎乎的笑容。 傅天河赶紧伸手把唇角拉下来,不行,他这个动不动就傻笑的毛病必须得改掉!万一在陈词面前也表现成这样,可就要被看笑话了。 “那什么,我在想要怎么安排工作室。” 他赶紧说话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在傅天河心目中,陈词可是“聪明”的代名词,说不定少年能通过自己慌忙的声音猜测出情况呢。 陈词:“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等改天有时间和沙弗莱他们当面聊,就算要做游戏,也得趁着学习之外的空余时间,现在我们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先把竞赛考完。” 傅天河:“嗯嗯,我知道,你放心吧,在竞赛结束之前我不会在这方面花心思的。” 关于游戏制作的话题显然已经结束,但谁都没有主动提出挂断电话。 明明十几分钟之前还在走出学校的路上聊了半天,却还是想要和对方说说话。 就算无话可说,听着扬声器里浅浅的呼吸,也挺好。 片刻之后,还是陈词率先说道:“挺晚了,抓紧时间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上课,我去洗个澡。” “好。”傅天河轻声道,“晚安,明天见。” “明天见。” 听到哥哥挂断电话,陈念从上铺探出头来:“你们都说了啥?” 他刚才正趴在床上画画,平板的画布上是人设草图,经过东北二踢脚的提醒,陈念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个稿没画,把沙弗莱从家送走之后就立刻开工。 东北二踢脚踢的条件很少,就是十七岁的猫耳黑发琥珀眼少年,可以带点赛博朋克和科幻元素,剩下的陈念自由发挥。 条件这么少,陈念干脆就想到什么画成什么,蓝牙耳机中放着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歌声,陈念摇头晃脑地,很快就完成初稿。 陈词:“傅天河说如果你们需要,可以把他家当做游戏制作的工作室,反正他家里人很少,空间大。” “真的吗?”陈念一听来了精神。 要是在他们家或者是沙弗莱家里搞,难免会撞上家长,总不可能每次商量的时候都要把家长们支开,约在外面的场合去弄可能又会比较吵或者很难带东西,眼下傅天河说他愿意提供合适的场所,实在是帮他们解决了一大问题。 “对,具体的等见了面之后再说吧,反正很多事情都没敲定好,也不急。” 陈词说着站起身,解开衬衣扣子:“你洗过澡了吗?” 陈念:“在你回来之前洗过了。” 陈词:“好,那我去洗,今天有点累,想早点睡。” “好。”陈念答应着,明天是周六,他不用上学,可以睡到自然醒,但哥哥还得到学校里参加物理竞赛的补习,仍旧需要清晨六点半抵达教室。 为了不打扰到陈词睡觉,陈念也决定早早休息。 他把平板关闭放在枕头底下,翻身面朝着天花板,翘起脚来开始玩手机。 陈念打开聊天软件,才发现自己刚才忙着画画,没看到桂芷棋给他发的消息。 [周末有空和我一起来画室练习吧?] 陈念想都没想,答应下来: [好啊。] 他确实也该多画几幅速写和素描了,正好在画室里还能和桂芷棋商量新游戏的背景。 陈词很快洗完澡回来,他关上房间的灯躺到床上,却了无睡意。 一闭上眼,就能想到回家时傅天河蹲下身给他系鞋带的样子。 从初见时不愿意和对方接触,只接过体育生递来的纸巾擦手,到习惯并允许了他的拥抱,以及现在连他主动给自己系鞋带都没有强硬拒绝。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傅天河就已经成了对他而言非常特别的存在。 有时候傅天河的热情让陈词都有些难以招架,明明知道就算自己拒绝了对方应该也不会多伤心,但就是挺不忍心。 也许得好好揣摩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先睡觉吧。 翌日清早,陈念七点半醒来。 他扒着床边往下面看了一眼,哥哥的床上被子整齐叠好,靠在桌边摆放的书包也拿走了。 他打了个哈欠,关掉响个不停的闹铃,磨磨蹭蹭地拿着平板下床,因为精神太不集中,还差点一下子踩空摔倒。 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陈念赶忙抓住扶手,吓出了一身冷汗,也彻底清醒了。 他要陪桂芷棋去画室,才大老早地起来。 陈蔚站在玄关处穿好衣服准备出门,看到他走出卧室,颇为惊奇:“今天不是周六吗?怎么起得这么早?” “去画室练习。”陈念把相同的话还给了陈蔚,“你呢?这么早就要去陪唐阿姨啊?” “哪有,我这是要去加班。”陈蔚矢口否认,“保温箱里有包子和豆浆,你吃完了再去。” 54 第 54 章 我哥大半夜的不回家,和…… 陈念骑车前去画室, 却意外在楼下看到了桂芷棋。 少女背着她装满画具的背包,靠在花坛边望着川流不息的马路,神情似乎有那么几分凝重, 默默等待着。 陈念在她身边刹车, 摇动下车铃,换来桂芷棋的注意:“怎么在外面等着?” “出来透透气,享受一下片刻的自由。”桂芷棋耸肩,看到陈念来了,她才稍微放心。 无论陈念的态度如何, 有人陪着总归是件好事。 “走吧,咱们上去。”陈念把车整齐地在自行车停放位摆好,拔下钥匙随手抄进兜里,“你最近一直在练色彩吗?” 桂芷棋:“对, 最近色彩画的比较多,等下个月就要开始速写了。” 两人闲聊着等待电梯,期间又有其他同学过来。 陈念到画室的次数比较少, 能认出的面孔有限, 桂芷棋就帮忙介绍着,让大家认识。 画室在大厦的七楼,他们来得早, 还有许多位置, 陈念自动占去了桂芷棋旁边的空位。 他主要过来练习速写, 虽然在家也能画, 但有其他同学一起陪着,氛围还挺不一样的。 就像很多人喜欢去图书馆里自习,觉得更有气氛,摸鱼的时候也会更有罪恶感。 桂芷棋拿出颜料打开, 陈念一眼就看到了她饱受摧残的白色。 明明是盒刚拆开的新料,中间却出现了一个鲜红色的大坑,明显被色彩老师摧残过,看着都让人心疼。 趁着人还比较少,陈念和桂芷棋简单聊了两句:“傅天河说如果我们成立游戏制作工作室,他愿意把他家留出来当作咱们的办公室,到时候咱可以去他家里商量制作的事情。” 桂芷棋:“傅天河家的房子很大吗?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他?” 陈念:“他说没关系,他家经常没人在,总比在我们其他人家里经常会被父母撞见要好。” 桂芷棋点头,大家都是同学,她从高一就认识傅天河,大概也模糊知晓傅天河的家庭情况:“那就这么说好了,不过傅天河要准备物理学竞赛的复赛吧,最近肯定没有时间。” 陈念:“下周末他们就考试了,等考完试咱再统一商量商量。” 画室里的人很快就多了,两人也不再闲聊,开始了各自的绘画。 陈念的速写画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在自己水平足够的情况下,几乎不需要老师指点,速写老师站在他背后逡巡了片刻,就去看其他同学了。 色彩老师从最前面开始,兜兜转转片刻后来到了桂芷棋身边,他在少女身后驻足,盯着不断涂抹在画纸上的水粉颜料,视线偶尔又似乎有所偏移,挪动在桂芷棋握笔的右手上。 十七岁的女孩腕子纤美,她涂了裸色的甲油,指尖莹润,中指指节处因常年握笔有些弯曲变形,但丝毫不影响这是一只漂亮的手。 桂芷琪浑身紧绷着,刚刚和陈念聊天获得的轻松自在霎时间烟消云散。 她没办法不去注意此时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以至于走神之中都把轮廓画错了。 “这里不对。”色彩老师抓住了桂芷棋失误的机会,他侧身伸出手来,直接握住了桂芷棋握笔的右手。 桂芷琪浑身都僵住了。 她过了几秒钟才做出反应,尝试性地想要挣脱。 奈何色彩老师的力道很大,直接牵引着她的手臂,控制着画笔在纸上重新勾勒轮廓。 原本专心进行速写的陈念注意到了身边的突发情况。 在画室里,老师突然上前指导学生作品,属于很正常的情况。 但一般老师都会让学生从座位上起来,站在旁边看他们画,或者直接口头指点,很少有这样直接上手抓着学生修改的。 桂芷琪身形比较娇小,这下几乎像是被色彩老师抱在怀里。 陈念练美术这么多年,早就对人体动态掌握得十分精妙,一眼就能发现此时此刻桂芷棋体态的僵硬。 色彩老师的身体挡着,他无从窥见桂芷棋脸上的表情,但也能猜到肯定不会特别好看。 怎么回事啊?这个老师。 陈念皱了皱眉头,他看向教室的其他地方,其余的两位老师也在指点同学,但没有一个像色彩老师这般过分亲密。 陈念几乎没在这间画室里正儿八经地练过油画,并不太熟悉留着长发的色彩老师,只记得他好像姓张。 很多搞艺术的男人都喜欢留长头发,但这个发型挺挑人的,要是收拾不好,就会显得又脏又油腻。 显然,这位色彩老师就是其中之一,长发的存在一下子把他的年龄拉大了好几岁,并且给人一种好几天没洗头的油腻感。 特别搭配上他此时此刻的动作,怎么看让人怎么不舒服。 这老师不像在干好事。 陈念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他向着旁边探身,用力扯了下色彩老师的衣服:“老师,这里有个问题我不太懂。” 陈念的举止立刻吸引了色彩老师和桂芷棋的注意,色彩老师转头,少年明亮的琥珀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被如此的澄澈的目光盯着,让他涌上几分心虚。 张镇波松开了抓着桂芷棋的手,和陈念说话的语调似有几分生硬:“怎么了吗?” “就是这个地方,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陈念指着速写人物手指的位置,这几乎是一种明确的暗示了。 但色彩老师也非常明确地选择了当一个睁眼瞎,又或者他压根没往陈念在提醒他这方面去想。 毕竟在这所画室里,他是老师,而无论陈念还是桂芷棋,都只是交了将近两万块钱过来学习的学生。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智商不足以看出陈念的暗示。 桂芷琪朝陈念投去感激的目光,她放下画笔,用力把右手在衣服上蹭了几下,试图通过摩擦掩盖刚才被抓过的恶心感觉。 如果说昨天桂芷棋还怀疑可能只是偶然,那么现在她彻底确定了,色彩老师就是对她抱着骚扰心思。 所以要怎么办? 今天她把陈念叫来了,陈念能帮忙解围。 但陈念毕竟不需要参加国内的艺考,之后还需要抽出时间画稿或者进行游戏制作,肯定没办法经常过来画室,她需要独自应对可能发生的更多事情。 难不成真的要选择退钱离开吗? 桂芷棋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而另一边的色彩老师倒是没发现陈念的速写作品中有什么问题。 “挺好的,继续往下画吧。” 陈念点点头,他话音一转,似随口问道:“老师,你在画室里干了多长时间了?” 张镇波:“两年多,怎么了吗?” 陈念笑道:“没事,就是随口问一下,因为看老师您和同学们关系特别好的样子,还以为您在这很长时间了。” 两年多么……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肯定到不了资深的程度。 既然不是和老板合伙开画室的资深教师,陈念脑袋里便由此冒出来一些想法。 色彩老师指点完陈念,注意力又重新转移到了桂芷棋身上,好在桂芷琪没再给他机会,迅速地修改了方才紧张中产生的失误。 色彩老师见没有机会,就暂且离开去看其他同学作画了。 陈念用眼角余光瞥着他的身影,发现他又到了另一位女同学的身边。 那位女同学显然不如桂芷琪警惕,面对色彩老师明显超出师生界限的距离,只是专注盯着面前的画纸,努力从修改中学到知识。 陈念伸脚轻轻碰了碰桂芷琪的鞋子,桂芷琪缓缓摇头,示意他没事。 陈念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桂芷棋昨天这么晚了,还突然给他发消息,想要他陪着一起来画室,而且今早还直接在下面等着他,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 情况好像有点麻烦啊。 画室练习的中途有休息时间,老师刚一宣布休息,陈念就站起身来。 桂芷棋和他一起走出教室,两人来到走廊尽头的宽敞空地。 “那个老师是怎么回事?”陈念压低声音问道,“动手动脚的,之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吗?” 桂芷棋小声向陈念解释了情况:“昨天他摸了我的肩膀,位置有点微妙,而且我有听之前在画室里学习的学姐说,要小心尽量别一个人待着。” 陈念了然地点头:“估计学姐也遭到过类似的情况,只不过没好意思明确说出来,只能拐弯抹角地提醒你们。” 桂芷棋沉默着点点头。 陈念:“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桂芷棋:“实在不行就给我家里人说退钱换画室吧,就是我已经在这里练了四个月,也不知道负责人会不会愿意给退。” 陈念啧了一声:“干吗非得你退画室啊,我觉得这里素描和速写老师的水平都挺不错,咱城市里应该找不到水平更好的老师了吧?” 桂芷棋无奈叹气:“不然又能怎么办呢?要不我收集证据向画室负责人举报?看看能不能把他干掉?” 陈念想了想:“举报的话,应该会有挺多人知道那家伙对你动过手吧?虽然现在社会开放很多,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这件事你就先交给我吧,我想想看有没有能把他弄走的办法。” 真的还会有其他办法吗? 桂芷琪表示怀疑,但她又知道陈念鬼点子很多,说不定就是能想到什么意想不到的法子帮她解围。 她用力点头:“好,如果实在不行,我再向画室的负责人举报,想办法的期间,我也可以尽量地收集证据。”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陈念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相信我。” 桂芷琪见状,当即安心许多,有个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帮上忙的好朋友,确实幸福。 最起码一些不方便立刻给家长说的事,能和朋友一起分担苦恼。 陈念说是要帮桂芷棋解决,但他暂时还没想出来要怎么办, 陈念:“这段时间咱们俩尽量约着一块来画室吧,有我在身边,他也能收敛点。” 桂芷棋:“好,那就麻烦你了。” 陈念摆手:“怎么能叫麻烦呢?咱们不是好朋友吗?你还得来我们工作室里打黑工呢,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败坏心情。” 桂芷琪失笑:“打黑工应该不至于吧,等到游戏做完上架了,所得的收益肯定咱要进行分成。” 陈念:“这倒也是,不过等做完上架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先画个大饼吧,又大又圆。” 说说笑笑间,桂芷棋的心情恢复了不少。 课间休息结束,两人回到画室里,陈念刻意把自己的位置往位置旗那边挪了挪,和她靠得更近。 一旦色彩老师有什么过分的举动,陈念可以第一时间观察到并进行阻止 很快色彩老师也回来了,他手中拎着几杯奶茶,分别给了平日里和他关系最好的几位同学,其中就包括桂芷琪。 “谢谢老师,我不喝。”桂芷棋当然要拒绝,“最近在减肥,需要控糖。” “高中阶段的小女生减什么肥。”色彩老师笑着,强行把奶茶递给她,“现在这个身形明明正好。” 桂芷棋还要继续拒绝,这时候陈念把头伸过来:“老师,我的呢?你不能这么偏心,只给女同学买奶茶啊,男同学也挺想喝的。” 桂芷琪闻言,立刻接过老师手中的奶茶递给陈念:“那这个就给你喝吧。” “哇,还是小桂最疼我。”陈念毫不客气地接过来,直接当着色彩老师的面把吸管插进去,狠狠地喝了一口,“好喝。” 色彩老师语塞,他又不能直说这奶茶是他专门给桂芷棋买的,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行,那你就喝着吧,不是老师偏心,主要现在爱喝奶茶的都是女孩子,下次要买的话也带着你那一份。” 这话在陈念听来就是欲盖弥彰的掩饰。 他强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要不是奶茶的包装完整,他都怀疑色彩老师其实往里面加料了。 “老师我也要!” “就是,男生也想喝奶茶啊。” 陈念这么一说,其他想要喝奶茶,但没有被送到的同学也纷纷附和,色彩老师迫不得已又重新下单,保证所有同学都能喝到。 这下得几百块钱花出去吧。 陈念咬着吸管,朝桂芷琪使了个眼,桂芷琪唇角上扬,强忍着笑意。 果然叫陈念过来陪着是最正确的决定。 色彩老师兴许是怕了陈念,之后都没再主动往桂芷棋旁边凑。 桂芷棋松了口气,可算是找到护身符了。 中午两人结伴回家。 陈念道:“下午我还是陪着你过来,最起码把这个周末扛过去,办法我已经有点思路了,就是得提前做点准备,等想好之后,咱们一起再做详细计划。” “好。”桂芷琪用力点头,“昨天公交车上我还一直在胡思乱想,担心这担心那的,今天就好多了。” 陈念安慰道:“没事,无论情况如何,咱都有后路,大不了彻底撕破脸嘛,我刚刚查了画室的详细资料,画室开了得有十多年了,不可能为了一个刚入职两年多的色彩老师砸掉自己招牌,而且既然他这么明目张胆,受害者肯定不止有你一个,这段时间你可以侧旁敲击地多问问其他女同学有没有类似的情况,尽力争取一些站在同一战线的朋友。” 桂芷棋点头:“好,我去问问画室里的其他女生。” 和桂芷琪告别,陈念骑车回到家中。 陈词也刚好回来,从书包的内层掏出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钥匙。 “傅天河给的,让你们拿着,如果有需要,就到他家里做游戏。” “真的?这么心大,直接把钥匙就给我们了。”陈念接过钥匙,金属质地冰凉,沉甸甸的。 陈词:“嗯,他觉得自己最近整天泡在学校里做物理补习,你们如果要去,可能没办法及时把钥匙给你们,干脆就把备用钥匙让大家拿着。” “既然如此,干脆今晚在傅天河家里开个小会好了。”陈念认真地把钥匙收好,发消息告诉沙弗莱。 陈念短暂午休,在下午三点去到画室练习,他的存在让色彩老师收敛许多,几个小时还算是风平浪静。 结束之后,他和桂芷棋在外面的小餐馆吃了螺蛳粉,直接去到了傅天河家里。 兴许是知道他们晚上可能过来,傅天河还特地把卧室里的被子叠好了。 桂芷琪第一次来傅天河家,挺好奇,这里瞅瞅那里看看。 “他自己住肯定很辛苦吧。”桂芷琪轻声感慨道,“我在家里只负责学习画画就好,其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觉得很累了,更别提他还得自己洗衣服干家务什么的。” “谁说不是呢?”陈念把傅天河卧室的门关上。 他们顶多也就占用一下客厅的空间,还是别随便进卧室这种私密场所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短暂等了几分钟,门被敲响,陈念起身去开门。 沙弗莱站在外面,他单肩背包,黑色的斜挎包里装着电脑,穿着程序员制服似的格子衫外套,鼻梁上架着防蓝光平光镜。 “快进来。”陈念侧身邀请。 沙弗莱来到客厅,第二次见到了桂芷琪,他们之间还不太熟悉,言谈举止比较克制: “晚上好,你还需要去画室吗?我们可能要讨论挺久,会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 “没关系,我不过去了。”桂芷琪从书包里掏出平板,打开prcreate,做好记笔记的准备,“我们要做什么样的游戏呢?” 陈念:“现在只能确定是恋爱冒险类,就连背景都没敲定,干脆今晚开会就把这些大背景之类的设定都定下来吧。” 沙弗莱:“我们几个都没什么步入社会的经验,如果像其他galgame设定成现代背景很容易吃亏,倒不如发挥想象力,搞点幻想题材,就比如异世界之类的。” 陈念:“异世界的作品也很多吧,特别是西幻题材,感觉再做也翻不出来什么花了。” “星际怎么样?”桂芷棋提议道,“我看就喜欢看星际幻想类的作品,而且科幻题材可以随便做世界观的设定,也能和赛博朋克或者克苏鲁元素进行融合,如果背景在帝国或者联邦,还能搞出来什么皇帝皇子大将军之类的炫酷身份,这不比什么总裁明星艺术家之类的高大上多了。” 陈念猛地一拍大腿:“有道理!而且星际题材的人物设定也好做,可以往里面添许多流行元素。” 沙弗莱点头表示同意:“那就这样吧,背景先定下来星际未来,具体的势力划分,物种分布,科技水平之类的我有在网上找到文手设定的表格,等会儿咱可以一起填一填。” “接下来就是角色设定了吧。”说起自己擅长的领域,陈念更带劲了,“主角肯定是女主,现在市面上同种类型的女主基本都是小白花类型,咱可以给她搞点牛哄哄的身份,打出自己的特色,才能抢到市场。” 沙弗莱:“比如说?” 陈念:“比如说她不是人!” 沙弗莱:“…………” 陈念的脑洞开始发散:“既然都星际背景了,出现人之外的其他物种,很正常吧,比如说女主是一只大蜘蛛,为了繁衍后代变成人形,勾搭各个物种的雄性生物借他们的种……” “等等,这也太离谱了吧!”沙弗莱赶忙拦住陈念,“我们做的是正经的恋爱冒险游戏,不是黄游啊!而且光女主是蜘蛛这一条就足够赶客了吧!” 陈念:“蜘蛛怎么啦?画得可爱的话一样很有人气啊,总比蟑螂好吧。” 桂芷棋摸着下巴思索:“说起来……干嘛攻略对象非得是雄性生物呢?如果想要满足各种喜好的玩家需求,可以设置一些女性角色作为可攻略对象,甚至无性别的也行。” 陈念:“我之前还见过把史莱姆当做攻略对象的游戏呢。” 桂芷棋打了个响指:“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前几天我进入了福瑞的坑,感觉里面有很多可以借鉴的元素。” 陈念和桂芷琪越说越带劲,话题也越来越危险,沙弗莱完全插不上话,开始担心这两位画手会把他们还在酝酿当中的游戏变成另外奇怪的样子。 “女主的物种暂时待定,多想几个方案再选择吧,但可攻略角色有多种性别这个可以确定下来。”陈念说着,看向沙弗莱,“你觉得怎么样?” “啊,我觉得……”沙弗莱欲言又止,“主角是女的,如果再让其他女性角色变得可以攻略,那岂不是就要有百合线了?” 陈念:“对啊,你接受不了吗?” 沙弗莱倒也没古板保守到难以接受的程度,他自己就得陈念抱着暗恋心思,又怎么会反感同样是同性倾向的百合呢? “没有,你们俩看着办吧,反正到时候人物都是你们来画。” “唉,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桂芷琪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陈念倒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叹息的原因,笑道:“是不是觉得没法做bl线?要是精力足够的话,也可以把主角弄成可选性别嘛。” “对了,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个主意。” 桂芷琪脑袋上浮现出电灯泡:“可以是那种主角在前期没有性别,等到了中期再根据选项进行分化的设定!现在很多二次元游戏都会把主角设置成男女两个性别可供选择,咱干脆也赶一波潮流吧。” 沙弗莱试图让他们冷静下来:“这样一来工作量实在太大了,等到后期进行攻略的时候,男女主角的图都要画,你们两个会很辛苦的。” “没关系,反正把游戏制作的周期拉长就行,现在好多游戏不都是做上几年才发售吗?更多的何况我们是小工作室。”陈念倒是不在意工作量的问题,“既然要共同配合制作游戏,就一定要拿出最好的水平来。” 沙弗莱:“…………” 好吧,既然陈念和桂芷棋这两位画手都想这么搞,沙弗莱决定相信他们。 反正他只是个臭写程序的。 陈念:“接下来是可攻略人物的设定。” 桂芷棋:“人类种族的话,可以来个皇子元帅什么的,我有点想设计一个当歌唱巨星的人鱼,表面上是人畜无害的美丽歌手,背地里喜欢把恋人拉进水底关小黑屋。” 陈念:“再来个秘密实验室的科学家怎么样?意识到主角的特殊身份之后,想要利用主角做研究,结果在故意接近的过程中,真正对主角产生了感情。”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突然间陈念停了下来,转而问向沙弗莱:“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 “我的想法比不上你们这么多。”沙弗莱老实回答,“提起来星际,我只能想到机甲飞船什么的。” “这也可以啊!”陈念兴奋地瞪大双眼,“都到星际时代了,飞船肯定有智能吧,可以把飞船也设定成攻略对象之一。” 沙弗莱吐槽:“这叫什么?我的隐藏恋人竟然是武装直升机?” 陈念发出爆笑:“你怎么也知道这个梗啊。” 沙弗莱:“那当然,再怎么说我也是专门搞IT的,网上冲浪的时间应该不比你们少。” 倒是桂芷棋疑惑:“武装直升机是什么?” 陈念解释道:“是美国一个作者写的《我的性别认知是武装直升飞机》,女主角参军之后,将性别认定改为“武装直升机”,在天空与炮手翻云覆雨。” 桂芷棋:“哦——我明白了!是不是讽刺流通性别的?” 陈念:“聪明,因为太离谱就变成一个梗了。” 三个人就武装直升机做出了热烈的讨论,第一次在可攻略目标上达成了奇特的一致。 他们要设计一个牛哄哄的星际飞船作为重要角色! “具体的设计方面可以问问傅天河意见,他擅长机械方面,应该能提出不少有用的建议。” 陈念已经开始脑补宇宙飞船酷帅炫霸**炸天的样子了:“说起来,单独绘图可能难度有点太大了,要不然咱尝试着建模三渲二吧?” “可以啊。”桂芷棋表示同意,“我加的群里面就有不少大佬都用三渲二,特别方便。” 他们暂且定下了五个攻略人物,分别是性别不详的超炫酷星际飞船,有着一头闪亮银发的人鱼族魅惑男歌星,冰山酷哥兼任元帅的帝国大皇子,有勇有谋的高岭之花女官,以及可可爱的兽人女仆。 “差不多先这样吧,剩下的之后再想,” 陈念和桂芷棋已经在商量的途中做了大概的造型设定,五张稍显凌乱的草稿中包含了大量的细节,之后还会再往里面添加更多信息。 沙弗莱打开表格,按照大家在商量人物设定中提到的一些细节内容编写世界观。 大多数情况下,创造一个新的故事需要从世界观开始,但也有许多创作者习惯从人物或者剧情方面下手,几种方法无关优劣,要看创作者本身更擅长哪一类。 而恋爱冒险游戏最重要的当然是可攻略人物和与他们进行恋爱的相关剧情,所有的一切都要为这些服务,以人物为中心进行剧情和世界观的设定,最为合适。 他们设置了一个有很多种族的未来世界,人类只是其中占据优势地位的族群之一,主角则属于最神秘也最稀少的种族,反正怎么苏爽怎么来。 转眼间就两个半小时过去,也该到了傅天河和陈词放学回家的时候。 三个人收拾了各自的东西,准备离开。 他们刚站起身,准备到门口穿鞋,就听到楼梯上传来兴奋的脚步。 那步伐几秒钟就飞蹿到门外,然后钥匙插进锁孔。 最靠近门边的沙弗莱和傅天河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傅天河满脸通红,连脖子根都泛着可疑的绯色,让人怀疑他在跑上楼之前是不是还做了什么其他的事。 看到玄关处的沙弗莱,还有他身后的两道身影,傅天河愣了半秒钟,然后露出了笑容:“这么快就把工作室给用上了啊。” 沙弗莱:“正好我们三个都有空,陈念拿到了钥匙,就过来看看,你来得正好,我们做了世界观和可攻略人物的一些设定,正好讲给你听听,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我还需要把陈词喊过来吗?”傅天河问,“他刚刚就在楼下,应该没走远。” 陈念“咦”了一声:“我哥直接陪着你走到楼下来了啊?” 傅天河说漏了嘴,立刻支支吾吾起来,原本就颜色异样的脸变得更红。 陈念注意到他闪躲的目光,觉得格外有趣,故意又道:“我哥大半夜的不回家,和你在楼下聊什么呢?” 55 第 55 章 “多谢老板了,老板大气…… “我现在去叫他回来!” 傅天河扭头就往楼下跑。 他跑了几阶才反应过来, 这会儿工夫陈词应该早就骑着自行车走远了,立刻从兜里掏出手机,给陈词打电话。 陈词骑着车, 过了片刻才接通电话。 傅天河:“沙弗莱、陈念和桂芷琪在我家里呢,他们晚上商量出了一些内容, 你还没走远吧,要不要现在过来听听?” “可以。”陈词答应下来,“给我两分钟。” 傅天河站在二楼和楼的交界处,二楼的声控灯在这时熄灭, 半明半暗之中, 他面对着楼道窗外, 抬起手用力搓了搓脸。 滚烫。 今晚放学他们依旧是聊着天回来的,结果走到小区门口都没说完当时的话题,陈词就陪着他继续往里,一直来到了单元楼下。 就像是……陈词推着车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在深夜的路灯下驻足, 一直聊到无话可聊,才相互告别,约好明天再见, 超级浪漫的好不好! 傅天河脑补了大量镜头,要不是他得努力克制着别让陈词发现心思, 傅天河觉得自己看陈词的眼神都会拉丝。 他甚至心想要是突然天降暴雨就好了,这样他就能邀请陈词来家里住上一夜。 不行, 打住!不要再想了! 傅天河干脆到楼下去等陈词, 很快就在路灯照亮的小路尽头看到了少年骑车而来的身影, 他逆着光,剪影披着夜色,让傅天河不禁屏住呼吸。 这几天来, 他们彼此陪伴时间门最长的人,从早上六点半到晚上九点半,中午和傍晚加起来休息时间门不超过个小时,每天至少有十二个小时都待在一起。 和陈词做同桌绝对是件格外幸福的事,他情绪稳定,知识广博,如果遇见不会的题两人相互商量探讨,互相交换思路,带给傅天河的帮助特别大。 日久生情这个词,同样适用于一见钟情。 原本就在心中悄然萌发的感情,如同遭遇了春雨滋润,藤蔓般疯狂生长,钻入他的四肢百骸,紧紧地缠住心脏和每一根神经。 陈词的一颦一笑,每个举动,每一句话都能将他浑身牵动。 陈词的车子骑到身边,傅天河伸手,准确无误地按在车把上,帮他把车稳稳地停住。 “大家都在楼上吗?”陈词问。 傅天河:“对。” 陈词:“陈念也真是不客气,我中午才把钥匙给他。” 傅天河:“没事,这样挺好的,他们已经讨论出挺多内容了,咱去听听结果。”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傅天河让陈词先行,他跟在少年身后,终于能够不必再掩饰近乎贪婪的目光。 傅天河紧紧盯着陈词的身影,十月底的夜晚已经很凉了,陈词穿着厚实外套,但上下楼梯的过程中仍旧能看到腰臀在衣料后隐现。 长时间门的久坐似乎完全没能影响到陈词的体态。 ……他竟然在关注一个同龄男生的身体曲线。 傅天河老早就知道自己对陈词有**,可这个认知还是让他原本平复些许的心跳,再度狂乱地蹦蹦跶起来。 陈词来到楼,陈念正在玄关处等着,看到哥哥上来,他脸上露出小狐狸般的狡猾笑容,探头去看傅天河有没有跟上。 傅天河很担心陈念会趁机说出一些奇怪的话,赶紧先声夺人: “你们都讨论了什么?赶快说来听听。” 五个人坐在客厅,傅天河家的沙发不够大,他搬来家里唯二的两把椅子才能坐开。 陈念异常兴奋地向哥哥和傅天河介绍了他们这一晚上的成果,尤其是被当做可攻略对象的星际飞船。 “好帅啊!”傅天河听得两眼放光。 作为机械爱好者,他当然酷爱高达机甲之类的东西,一个拥有着超高人工智能,攻击和防御都达到顶尖,还能够变化形态的巨型宇宙飞船,简直太酷了! 他脑海中已经幻想出了许多模式,甚至都开始为其设置独特的功能。 陈念:“机甲飞船这方面的我和桂芷棋都不太擅长,需要你帮忙做些设计。 “没关系,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傅天河用力拍着胸脯,说完他才意识到重点,瞅着身边陈词的脸色,补充道,“当然,是要等我们物理学竞赛结束之后。” 桂芷棋见状,捂着嘴偷笑道:“怎么回事,你还被陈词管得这么严啊?” 傅天河:“是啊,毕竟我可是答应了陈词,要按照他设定好的计划行事。” “还有别的呢,别光讨论武装直升机了。”沙弗莱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大家当中最正常的一个。 当然,陈词可能比他还要正常,但陈词一直不吭声,他就得自己负责往下顺流程。 听到桂芷棋说还有一个人物是表面温柔美丽,背地里黑化病娇,想要把主角关在小黑屋里生崽的美人鱼偶像,陈词冷不丁地突然道: “为什么不能是男性可攻略角色怀孕呢?我有看过一份研究报告,说男性的生理构造导致如果怀孕的话,胎儿会压迫前列腺导致长期快感,如果用在游戏里,肯定是非常吸引人的设定吧?” 陈词生动形象地表明了什么叫作“语不惊死人不休”。 “咳咳咳咳——!” 傅天河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不停,张脸憋到爆红,不知道地还以为他快要把肺咳出来了。 “妈呀,你连这个都知道!?” 桂芷棋震惊至极,类似的设定她只在花市见过,平时都是自己偷偷摸摸地看,怎能想到陈词竟然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 只能说不愧是顶级大学神,涉猎到的知识领域还真广泛啊! 沙弗莱:“……” 他天生肤色白,有什么情况本来就很容易被看出来,这下脸红的比傅天河还要明显,就差冒烟了。 什么男人怀孕压迫前列腺,想想就很奇怪好吧! 陈词是怎么面不改色到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似的直接讲出来的?! 沙弗莱收回先前觉得陈词比较正常的想法,这屋子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没有! “哈哈哈哈哈鹅哈哈哈哈哈!” 看到大家瞳孔地震的反应,陈念爆笑出声。 反正他早就习惯了哥哥偶尔说出一些惊掉人下巴的知识点,如今看到大家和从前的他一样饱受震惊,真有意思啊! 桂芷棋和陈念这两个二次元接受最为良好。 桂芷棋率先赞同:“我觉得可行,弄出来肯定能吸引不少XP特殊的玩家,而且如果是人鱼的话,怀孕怀的也是蛋,能够免掉很强一部分的感官不适。” 陈念:”这样的话,人鱼种族要设置成雌性都可以受孕,看起来也挺科学的,毕竟不少鱼都是雌雄同体嘛。” 陈念火速在人鱼角色旁边写下这一设定。 傅天河傻眼了:“不是,你们还真打算这样弄啊?” 陈念:“为什么不呢?多有意思啊。” 傅天河瞅着陈词脸色,见陈词也接受良好的样子,奇异的放心了不少。 既然陈词都能够接受雄性怀孕产仔,那么万一日后自己的感情暴露,陈词是不是也能够良好地接受?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沙弗莱一个人觉得奇怪也没用。 他今天接二连地被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而且还有一扇门竟然是被陈词推开的。 人组花了半个小时,给陈词和傅天河详细说明了他们商量出来的内容。 除了提议增添雄性怀孕产仔的设定之外,两人都对世界观和人物设定挺满意。 “只有五个目标人物肯定还不够,至少每个性别都得弄个才行。”陈念想了想,深感工作量的庞大,“这要写成文本的话,估计得十几万字才行吧?” 他们游戏制作比赛期间门写了千字的文本,就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十几万字还不知道要写上多久。 桂芷棋:“没关系,马上就要到寒假了,大不了寒假我就不额外接稿,集训之外专心画我们游戏的内容。”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念点头,“都有点等不及看游戏做好之后做宣传,大家会是什么反应了。” “说起来我们需要众筹吗?”傅天河主动问道。 听陈词说大家想要制造游戏之后,他就上网查询了一些相关的资料,知道不少小型游戏工作室都会在前期从专业网站上发起众筹,获得资金支持。 “如果所有任务都由我们五个人承包,应该花不了太多钱吧?”陈念思考道,“游戏制作大部分的花费要耗在美工上,这一点我和桂芷棋就能承包。” 沙弗莱:“我还是觉得你们肯定会特别累,如果男女性别各设置个,再加上无性别的可攻略人物,至少得有八个角色,每个角色还得有几张精彩的剧情立绘吧?也就是说你们两个可能至少得画五六十张横版插图,按照一张七天的工期来算,也要一整年起步了,更别提还得制作每个角色的立绘。” “话是这么说的,但我还是想让作品由我们自己人全权负责做出来,如果其他人帮忙或者做外包的话,感觉就有点不一样。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陈念努力向沙弗莱解释。 “我当然明白。”沙弗莱其实和陈念抱着同样的想法,他就是担心任务量太重,会让陈念和桂芷琪过度劳累,“不然就等文案写好之后再做决定吧。” 陈念:“嗯嗯,这样应该就只有配音需要花钱了,我们可以去找那些不怎么出名的配音演员,会比较便宜。” “还有音乐。”陈词补充道,“我只能做非常简单的曲子,如果想要作品更精美,肯定要找专业的音乐制作人接手。” “做一首音乐大概要多少钱啊?” 隔行如隔山,专攻美术的陈念并不知晓这方面的确切行情。 陈词:“一般得要几千块钱,好一点五位数起步,如果找知名的音乐工作室,可能要几万甚至十几万吧。” 听着这些数字,傅天河倒嘶一口凉气,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资金的问题你们不用考虑,我这些年来攒下的零花钱,应该足够覆盖的。” 沙弗莱淡定的话音成功让四人的目光齐齐朝他看去。 “真的吗?这么大的数额都能覆盖?”桂芷琪第一次见识到沙弗莱的财力。 作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她早就听说沙弗莱的家庭条件特别好,母亲是研究员,父亲是it行业的资深大佬,却也没料到经济条件竟然富足到这种程度。 沙弗莱:“还好吧,我从六岁开始就有定额的零花钱,自己除了买电子产品之外很少花钱,剩下的就都存起来,十二岁学着做了理财,也定期购买黄金什么的,久而久之就攒了那么一笔。” “好、好有钱啊!”桂芷琪喃喃道,她看向沙弗莱的目光开始失去焦点,变得放空,“什么时候我也能变得这么有钱?” “所以你现在既是老板,又是程序员,还是投资人了。”傅天河拍拍沙弗莱的肩膀,“打算什么时候付我工作室的房租?” “随时可以。”沙弗莱莞尔,他知道傅天河是在开玩笑,但并不妨碍他顺着这个玩笑继续说下去,“我们打算先租两年,你觉得房租什么价位比较合适?” 傅天河装模作样地思考片刻,随便说了个数:“按照一年千块怎么样?” “可以啊,比我想象中便宜多了,要是从外面租个相当条件的工作室还不得上万?” 沙弗莱说着就掏出手机,要当场把房租转给傅天河。 傅天河见他竟然当真了,赶忙用力摆手:“不用,我就是开个玩笑,哪有真要你付房租的,我自己也是游戏制作组当中的一员。”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该付的房租就是得付。”沙弗莱已经打开了支付宝的扫描页面,“把你的码给我一下,以后钥匙我们就心安理得地拿着了。” “不要不要,我真不要。”傅天河伸手阻止沙弗莱,试图把他的手拍下去。 沙弗莱躲开,就要扫码。 两人的四条胳膊相互争执着,动作越来越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感觉像在抢着结账。”陈念评价道。 桂芷琪进行补充:“更像是过年送礼,主人和客人相互追着出门。” 两人虽然全都人高马大,但沙弗莱的身体素质不如常年进行体育训练的傅天河,很快就在这场争执中败下阵了。 傅天河绕到他身后,两只手臂紧紧捆着沙弗莱,让他难以动弹:“没事,真的不用给!” “不行,要是白用你家房子,我心里过意不去,而且还有可能会打扰到你!”沙弗莱还没放弃。 “收下吧。”陈词在这时开口,强行结束了纷争,“他作为老板,付你房租是应该的。” “就是就是。”陈念帮腔道,“不然我们还得花心思找地方呢。” 傅天河看向陈词,和那双平静的琥珀色的眼眸对视。 他当然明白大家坚持想要给他房租的理由。 如今他不再去汽修厂里打工,缺少直接经济来源,完全靠着先前借陈家兄弟的那六千块钱过活。 距离高考结束还有一年半,中间门学校可能还会再发一次贫困生补助,除此之外,他就没有其他额外收入了。 大家是在担心他手头的钱不够花,所谓房租,只是个借口。 “那好吧。”傅天河最终还是松了口,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支付宝的收款码展示给沙弗莱,“多谢老板了,老板大气。” “应该的。”沙弗莱立刻付给了他六千块,他不太清楚傅天河一个月的生活费需要多少,但总觉得这些钱支撑到高考结束应该不够。 反正先转过去再说,如果之后傅天河经济上再出现困难,大家可以继续再支援他。 傅天河的支付宝弹出到账六千元的提醒,他心中百感交集,两个月之前,他完全想不到自己的生活会产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兄弟俩最开始当作娱乐的互换,造成了太多太多的影响,他认识了性格迥异的陈家双子和之前从未搭过话的沙弗莱,大家成为关系要好的朋友,进入了物理学竞赛的复赛,更是把成绩提升到了令老师都叹为观止的程度。 一切都以惊人的方式,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不行,不能再想这些了。 傅天河担心自己会克制不住对陈词的感激和爱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吐露出心声。 能够遇见陈词,是他此生的幸运。 五人的会议半个小时便结束了,明天傅天河和陈词还得早早上学,说完之后大家就告辞离开,陈词站在门口,最后一个走出家门。 傅天河站在玄关处,发现自己正变得越来越奇怪。 明明每天和陈词待在一起的时间门够多了,还是作为同桌近距离相处,晚上休息以后,翌日清早又能再见面。 可如今要和他告别,还是相当不舍。 自己该不会患上什么分离焦虑症了吧! “早点睡觉。”陈词提醒道,“下个星期我们就要去复赛了,一定要把心态和精神状态调整好。” “我知道的。”傅天河朝他露出开朗笑容,“放心吧。” “陈——词——” 速度最快的陈念已经走到楼下,喊了哥哥的名字。 沙弗莱提醒:“已经很晚了,声音太大可能会吵到其他居民。” 陈念意识到不好,赶紧闭上了嘴。 他们等了一分钟,陈词才在最后姗姗而来。 “最近和傅天河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好了嘛。”陈念评价道,“你们俩做同桌肯定能天天说话,怎么都不腻呢?” “你和我做同桌也天天说话,难不成会腻吗?”桂芷棋问道。 “那倒没有。”陈念抬手拍拍旁边沙弗莱的胳膊,“不过偶尔还是有点想要换个同桌,换换口味的。” 桂芷棋抬手作势要打他。 “我已经挺长时间门都没有同桌了。”沙弗莱叹息一声。 陈词:“我觉得你一个人占着两张桌子,应该挺爽。” 沙弗莱:“别这么冷酷嘛,虽然确实。” 四人说说笑笑地走出傅天河家小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周日陈念照样陪着桂芷棋在画室里待了一天,色彩老师经常会在桂芷棋附近转来转去,奈何陈念和桂芷棋靠得很近,两人偶尔还会聊天,让他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色彩老师甚至趁着课间门休息的功夫,开玩笑般故意问桂芷棋: “陈念是你男朋友吗?” “没有,我们俩就是正常朋友关系。”桂芷琪专门补充道,“特别要好的朋友。” 色彩老师皮笑肉不笑:“怪不得你们俩整天待在一块,要不然我还以为他对你有意思呢。” 陈念听着,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果然心思不纯的人看什么都脏,他和桂芷琪明明是多么纯洁的朋友关系! 陈念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没有发作,他待在画室里说是练习速写,其实经常到处乱窜。 主要去看色彩老师给其他同学们修改或指点作品,也从其他老师那里打探到他之前的一些画作,对色彩老师的水平有了大概的了解。 怎么说呢,这人既然能在画室里充当老师,表明拥有指导艺考学生的水平和资格。 但比学生们强,并不代表他画得真特别好,最起码在陈念眼中,色彩老师的那些作品只是到了堪堪脱离一般的程度。 陈念觉得自己可以画得比他更好。 陈念当然没在吹牛,他可是有着去考列宾的实力,而这老师只是毕业于一所比较普通的国内美院。 擅长油画的陈念,对色彩的掌握度可极其强悍。 晚上从画室离开,回去之时,陈念还专门问桂芷棋借了一套水粉颜料。 桂芷棋:“你要开始练水粉了吗?咋突然要这个?” 陈念:“稍微练那么几天,我得想办法帮你干掉那个色彩老师。” 桂芷棋失笑:“这话说的,跟我们是□□似的。” 陈念哼哼两声:“等着看吧,天之内做掉他。” 桂芷琪莞尔,明天就是新的一周了,一直到周六她都不用过来画室,可以放松地待在学校。 这两天虽然有陈念陪在身边,桂芷棋仍旧提心吊胆,生怕色彩老师抓住机会又对他做什么恶心的事情。 桂芷棋:“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陈念:“等着看吧,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接下来的一周里,陈念每天从学校里回来就在书房里画水彩,十一点钟准时洗漱,准备上床睡觉。 哥哥周六就要去参加物理学竞赛的复赛了,他必须得配合陈词的作息,好让陈词能够调整到最佳状态。 就连陈蔚也天天在家下厨,去做陈词爱吃的饭菜。 陈蔚可不会说希望陈词努力,在物理学竞赛中取得一个好成绩,进入到夏令营给学校和家里添光之类的话。 但无论如何,他都期待陈词能够发挥出他应有的水平,这段时间门以来陈词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他希望儿子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周四晚上,下起了淅沥小雨。 这场雨来得猝不及防,天气预报只提前了一个小时做出未来降雨的判断,只可惜对整个下午和晚上都待在学校里的同学们,能起到的作用极其有限。 几乎没人带伞,除了家长过来接的同学,剩下的孩子们都得冒雨回去。 好在雨下得也不算大,唯有晚上的秋风稍微一吹,有点凉。 “叔叔会来接你吗?”傅天河站在教学楼的台阶上问道。 “不知道,现在才刚下,爸爸他可能都注意不到。”陈词用目测着雨势的大小,“你怎么回去?” 傅天河:“当然是走着了,这点雨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小时候我妈还经常说淋雨能长高呢,搞得我现在也特别喜欢淋雨,感觉挺爽。” “怪不得你个子这么高。” 陈词说着迈开步子:“走吧。” “你淋雨没事吗?”傅天河跟在陈词身后,迅速地脱下自己校服外套,试图罩在陈词头上,用衣服帮他遮雨。 陈词:“没事,雨还挺小的,连头发都打不湿。” 傅天河陪着陈词去车棚推了自行车,两人像往常那般和众多学生们朝学校门口走去。 放学时间门人实在太多,想加快速度只能从人流的缝隙中穿过,他们一路淋着小雨,到了门口。 “不行,你快点回去吧,别陪我走了。” 傅天河望着天空,他看不清深沉夜幕当中的阴云,可就是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体育生不顾陈词抗拒,强行把外套罩在少年的头上,两只袖子系在下巴的位置,深色校服成了头巾样式的披风,把陈词的脑袋包裹得严严实实。 陈词伸手就要把衣服解开,被傅天河抓住了手腕:“别解,就这么回去,把头蒙上应该不会淋得太惨,等明天你再把外套还给我就是了。” “你不会冷吗?”陈词问。 虽然已经入秋,傅天河却还是习惯性穿着夏天的短袖,外面只搭一件校服外套。 如今他把外套脱给了自己,两条被晒成麦色的臂膀直接露在秋雨当中,看着都让人浑身发寒。 “别忘了我可是经常洗冷水澡的啊,而且家那么近,跑快点两分钟就能到。” 傅天河伸出手,把校服边缘往陈词的下巴处用力压了压,防止布料遮挡住他的正常呼吸。 手指无可避免地触碰到少年脸颊。 好滑。好软。 傅天河的心思一下子就飞到外太空去了。 他强忍住想要趁机轻掐一把的渴望,笑道:“这造型蛮有意思的,快回去吧,我总感觉马上就要下大了。” 陈词点头,和他说了声谢谢,就迅速地蹬起车子。 傅天河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红绿灯路口,才快跑着回家。 他不祥的预感果然应验,没等跑到单元楼下呢,雨就哗啦一声泼得更大。 头顶变黄的叶子接二连地被打落,难以起到遮挡作用,傅天河就把书包举起来顶在头上,使出训练的劲头狂奔,十几秒钟就顺利地回到单元楼中。 这会儿工夫陈词肯定还在路上吧,幸好把校服给他围上了。 饶是如此,傅天河仍然担心,陈词家还挺远的,就算用最快速度骑车也得五分钟,等到了家肯定会浑身湿透吧? 正被傅天河惦念着的陈词,确实被困在了大雨当中。 在雨势变急促的那一刻,陈词就知道肯定会被淋得很惨,临近十点,街道两旁的店铺全都关门,只剩下一两家马上就要打烊的小卖部。 陈词只是往那边瞥了眼,就重新盯着前方。 到屋檐下临时躲避并没有什么用,这雨一时半会儿很难停下,他又没带手机,不能给爸爸打电话让他开车过来接,只能尽快地骑车回家。 路上还有大量同样在雨中骑车的学生,大家都拼了命地蹬车,在越发过分的雨幕中冲锋。 车子骑快了,风变得特别大,衣服本来就被淋湿粘在身上,被这么一吹,迅速地带走皮肤表面的热度,寒意似乎要透过皮肉,直接钻到骨子里去。 剧烈运动产生的热量,完全没办法对外界的寒冷做出有效抵抗。 骨骼肌颤栗,立毛肌收缩,让身体打起寒战,增加产热。 血管收缩,减少血流量,降低热量的流失。 只可惜这些自然发生的身体反应,都难以抗过冷风冷雨。 陈词听见自己的牙齿在轻声的咯咯作响,只能更加用力的蹬起车子,傅天河的校服护住了他的头顶,让寒风不至于顺着领口吹到胸前。 但面部无法被有效防护,雨水顺着面颊流下,打湿了睫毛,让眼前一片模糊。 好在路途终归不算太远,陈词四分钟后成功抵达家门口,他迅速把车推到楼道里,解开包着脑袋的校服,用力拧去上面湿哒哒的雨水,同时走上楼。 56 第 56 章 如同……在亲吻画框当中…… 陈词掏出钥匙, 打开家门。 客厅里传出电视剧播放的声音,陈蔚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显然睡着了。 没了寒风的侵袭, 身上也不再那么冷了,冰凉的双手慢慢回暖,玄关处的鞋子表明陈念也还没回家。 陈词来到沙发旁,俯身晃了晃陈蔚胳膊:“爸, 外面下雨了。” 陈蔚困顿地睁开双眼,看到淋成落汤鸡的大儿子, 愣了半秒钟, 迅速地爬起来:“怎么回事, 淋成这样?” 陈词:“下雨了,还蛮大的。” 陈蔚懊恼:“你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去接你,赶紧脱衣服去洗澡,小心别冻着了。” 陈词:“我没带手机, 陈念还没回来,你要不要去接他?” 陈蔚:“你先洗澡, 我打个电话问问。” 陈蔚说着把陈词推搡进浴室。 陈词终于脱掉浑身衣服, 他湿得很彻底,就连内裤都湿透了。 他往最热的方向打开花洒,但热水流出来之前, 管道里还有一部分凉水。 冰凉的水在地板上溅起,落在小腿, 让陈词又打了个寒战。 好的温度很快就上来了, 陈词迅速把自己转移到热水当中,水温驱散着浑身寒意,让他不禁轻轻喟叹出声。 陈蔚正在外面给陈念打电话。 “你坐网约车回来了?那行, 我就不去接你了,你哥没带手机,淋着雨骑车回来的。” 陈蔚挂断电话,站在浴室门口喊了一声:“怎么样,没冻着吧?” 陈词:“应该没事。” “过两天就要去考试了,别在淋雨冻生病。”陈蔚特别担心。 他就要收拾陈词脱在外面的衣服,突然发现其中有一件特别宽大的校服外套。 “这是谁的衣服?”陈蔚问道。 陈词在浴室里回答:“傅天河的,他怕我淋到把衣服蒙在我头上,所以我脑袋没淋湿。” 陈蔚:“这么好,我赶紧把衣服给他洗了,明天你上学的时候带过去。” 陈念在六分钟后到家,他晚上在艺术楼里画画,放学之后收拾画具洗手什么的,本来就慢,所以等他从艺术楼里走出来,雨已经下大了。 陈念干脆就迅速地来到学校门口,躲在保卫室的屋檐下打了网约车。 他只在跑去保卫室和下车回家的那两步路上,被淋了一点,肩膀上有几滴零散水痕。 “我哥淋着雨回来的啊?没事吧。”陈念进家后立刻问道。 “洗澡呢。”陈蔚正在厨房里给陈词煮姜汤,陈念见状,专门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桂芷棋说往姜汤里加可乐特别好喝。” “真的假的啊,不会是黑暗料理吧?”陈蔚深表怀疑。 陈念:“桂芷琪说的,她每次肚子不舒服就喝可乐姜汤,特别有用,肯定也能驱寒吧。” 陈蔚想了想,先把姜汤舀出来一碗,然后再往锅里加了可乐,这样万一做出来味道不好,还有正常的姜汤可以喝。 煮好之后他关火,先用勺子舀了一点凑到唇边,品品味道。 竟然还出奇得不错,可乐的甜味中和了姜汤的辣意,喝下去没那么辣嗓子。 至于功效,原材料都没变,应该不至于影响太多吧? 陈词刚好也洗完澡出来,陈蔚就把可乐姜汤端给他:“赶快喝点,现在关键时期,万一再感冒生病就糟了。” “我应该没事。”陈词接过这碗姜汤,“怎么看起来有点黑?” 陈蔚:“往里面加了可乐,还挺好喝的,你尝尝。” 陈词抬眸,看了眼旁边的陈念,尝试性地抿了一口,确定没毒,才仰头一饮而尽。 洗完澡又喝过姜汤,浑身都暖和起来了。 陈蔚:“以后你上学还是带着手机吧,万一再像今天突然下雨,能给我打电话或者和念念一样打车回来。” “好的。”陈词答应下来。 他之前不喜欢带电子产品到学校,毕竟带了他也不会看,还有被老师查到的风险,但今天突如其来的大雨表明还是有点用的。 陈词喝完姜汤刷牙漱口,直接躺进了被窝里,柔软的被褥让浑身都放松下来,他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声,突然想到什么,就要下床去拿放在抽屉里的手机。 “要找什么?”陈念见他要起身,主动问道。 “手机。” “我帮你拿。”陈念火速行动,从前一直都是哥哥帮他把东西递到上铺,如今总算有角色互换的机会了。 陈词从陈念手中接过手机,开机之后就看到了傅天河给他发的消息: [到家了吗?] 陈词:[到了。] 傅天河明显一直蹲在回复:[怎么样?冷不冷?没冻着吧?] 陈词:[还好,回家之后就洗澡了,还喝了加可乐的姜汤。] [姜汤里还能加可乐?] 果然傅天河发出了和他一样的疑问。 陈词:[味道还挺不错的。] 傅天河:[那下次我也试试。] 陈词:[校服给你洗了,明天带过去。] 傅天河:[行,早点休息吧,下雨天睡觉天,我看完老师布置的附加题也睡了。] 陈词放下手机,陈念也洗漱完毕,抱着他的宝贝平板爬到上铺。 现在还不到陈词平日里休息的时间门,他从枕头底下拿出kindle继续看书,直到十一点十分,才躺下休息。 翌日清早,明明该透亮的天色因为下雨漆黑一片,被闹铃叫醒,陈词还以为仍在深夜。 喉咙干涩,还有点钝痛,特别在往下吞咽时,疼得让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陈词迅速地起床穿衣,他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几口一夜过后仍旧温热的水。 每一股温水流经喉咙都会带起痛感,好在疼痛有慢慢消退,不知道是身体适应了异样,还是喝水真能有所缓解。 陈词明白自己肯定要感冒了,他从小就是如此,一旦生病,必定从扁桃体发炎开始。 他来到客厅,从药柜里找出半盒还没吃完的龙角散,倒了一包在嘴里,含在喉咙间门。 清清凉凉的药粉在嗓子眼处覆盖上一层薄薄的膜,恰到好处地缓解疼痛。 陈词又专门给自己多加了一件衣服,才拍拍上铺,喊陈念起床。 还在下雨,陈蔚就早起开车送他们去上学,他走出卧室,立刻去问陈词情况怎样。 “有一点点嗓子痛。”陈词如实回答。 “那坏了。”陈蔚眉头皱起,把陈词从小养到大,他当然知道嗓子疼是感冒生病的前兆,“吃药了吗?” 陈词:“吃了龙角散。” 陈蔚:“喝点感冒冲剂吧。” 陈词:“不太想喝,喝了上课容易犯困,我等晚上回家再喝吧。” 陈蔚:“板蓝根应该没事。” 陈念:“我哥应该属于风寒感冒吧,板蓝根好像是治风热的。” “没关系,要是真感冒了喝药也用处不大,身体自己会有一个代谢的过程。” 陈词的解释充满科学性。 陈蔚让步了:“也行,多穿点衣服注意保暖,中午放学我去接你们。” 陈词:“好。” 下楼期间门,陈词又打了个喷嚏。 “看起来好像真的要坏事了。”陈念颇为担忧,这鬼天气真是的,偏偏趁着哥哥马上就要考试的前一天突然下雨。 “没关系,小感冒而已。”陈词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鼻子,“偶尔生生病也挺好的,锻炼身体的免疫力。” 陈念凑上来,观察哥哥的脸色:“真的只是小感冒吗?” 陈词把陈念推开:“离我远点,小心传染上你。” 下了一夜的雨,傅天河的校服洗好之后也没能晾干,陈蔚早上专门花了五分钟,用吹风机吹得差不多,才装进陈词的书包里。 陈词去到知行楼四楼的物理竞赛教室,他刚一坐下,和傅天河说了声“早”,就被体育生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生病了吗?” 陈词:“怎么看出来的,很明显吗? “你的声音有那么一点点哑。”傅天河的拇指和食指捏着,比了个很小很小的手势,“就像刚睡醒的那种感觉。” 陈词:“有点嗓子痛,流清鼻涕。” “果然还是淋雨吹风冻着了啊。”傅天河颇为后悔,“早知道昨晚该给你打个车让你回去的。” “幸好有你的校服才没更严重。”陈词把傅天河的衣服从包里拿出来,“昨晚睡前洗的,晚上在阳台没晾干,就用吹风机吹了,还是有点潮。” “没事,反正我今天也不穿。”傅天河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陈词的身体状况上,“吃药了吗?感觉精神怎么样?” “挺好的,不碍事,我每次小感冒都会嗓子痛。” “那今天就少说点话吧。”傅天河看到教室的前窗还敞着一条缝,赶忙过去关上。 突如其来的雨直到下午才停,天也奇迹般的瞬间门转晴,秋日午阳从阴云后冒出,洒下丝丝缕缕的暖意。 明天就是周六,下午老师会带队坐车前往省城,他们仍然会像预赛那般,在学校门口住上一夜,等到周天早上去参加考试。 为了让大家调整好状态,纾解紧张情绪,下午第二节课结束,老师宣布放假休息,让大家好好放松。 陈词收拾着书包,傅天河望着外面明媚起来的天色,主动问道: “要不要去小屋看看?” 已经挺长时间门没到小屋里去了,突然被傅天河这么一提,陈词也想过去。 秋天来临,又刚下过一场雨,周围的景色肯定会非常漂亮。 “好。”陈词答应下来。 在出去玩和回家之间门,此刻的他,更愿意选择前者。 当然并不是他的性格在短短两个月,内发生了从i到e的惊天变化,而是傅天河在他眼中,已经算很熟悉的自己人了。 陈词把自行车停到傅天河家楼下,等他揭开罩在摩托车上的雨布。 这阵子傅天河专心在家和学校里学习,都没怎么出去,摩托车被冷落了挺久。 他专门检查过各部件,确定没问题,又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把座椅擦得干干净净,绝对不让一丝一毫的灰尘沾染在陈词的裤子上。 傅天河跨上车,拍拍后座,招呼着陈词:“上来吧。” 陈词两根手指轻轻捏住傅天河的外套,借着些力道坐上摩托,头盔被递上来,他认真戴好,把下巴处的带子扣实,双手自然而然地放在自己腿上。 傅天河:“要是冷就给我说,我骑慢点。” 陈词:“出太阳了,而且我今早还加了衣服。” 傅天河发动摩托,带着陈词朝林中小屋的方向驶去,他骑得挺慢,陈词在后座欣赏着落雨后的午时秋景。 两人谁都没说话,傅天河紧盯着前方路况,却总是不受控制地去注意身后少年。 每一次加速或者刹车,对方身体的前后仰动,外套处偶尔出现的拉扯感,还有陈词坐在后面,大腿无可避免地和他触碰。 他的世界里,陈词是如此鲜明,他用所有的感官去感知少年的存在。 很快就到了熟悉的地点,傅天河把车停在路边,他担心中途可能还会下雨,就把防水布也罩上了。 两人并肩走向山林。 山上道路湿滑,数不清的叶子被打落在地,陷入泥水当中,每一脚踩下去都软得要命。 傅天河专门伸出一只手,如果陈词突然失去平衡,可以随时抓住。 虽然暂时还没起到作用。 陈词注意着脚下,专门往落叶上踩,他已经很注意了,裤脚和鞋底也不免被泥水弄脏。 脚下踩着的一片树叶突然下滑,陈词骤然一矮,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门,他下意识地抓住傅天河手臂。 体育生察觉到异样,一把将他拉过来,帮助陈词稳住身形。 “没事吧?” “还好。”陈词怀疑是感冒影响了运动神经,他思考了半秒钟,干脆就这么继续抓着傅天河的胳膊,和他一起慢慢登山,走到林中小屋的所在地。 小屋门口格外泥泞,房顶都被雨打下来的落叶盖住了。 幸好傅天河戴了手套之类的工具,他跑到房顶侧边,清理天窗处的落叶,陈词就站在原地,望向四周。 秋日的午后层林尽染,每一棵树都呈现出许多种不同的颜色,黄的、橙的、红的,还有山顶上长青的绿叶,如同有谁把颜料盘打翻,泼洒了一地。 天空被雨洗过更是澄澈,隐约还能够望见西边正在飘散的阴云。 空气清新,带着秋高气爽的凉意。 陈词深深地吸上一口,隐隐作痛的喉咙都舒服了许多。 “先进屋看看吧。”傅天河把钥匙递给陈词,“我把叶子弄干净再说。” 陈词打开小木门,钻了进去,屋里理所当然得相当潮湿,他把窗户打开通风,好在傅天河存放在里面的被褥都用防水袋封着,避免了发潮发霉的风险。 陈词看到木屋角落里冒出一小丛卡其色的蘑菇,他蹲下身仔细观察,伸出手指戳了戳蘑菇伞盖。 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周围寂静,只有傅天河清扫落叶的声响,陈词坐在小木床上,稍稍有些犯困。 他干脆和衣躺下,面对着房顶处开的天窗,叶子还没被清理干净,他暂且闭上双眼,也许等到重新睁开时,就能看到秋日午后明媚的天空。 太长时间门没来,屋顶落叶实在太厚,傅天河费了老一阵功夫,才终于把表层的金色落叶全都清理掉,有那么几片树叶粘在天窗玻璃上,得用手指抠下来才行。 他爬到天窗位置,向下一看,目光当即滞住。 少年正仰面平躺在下方,陈词把双手枕在脑后,一条腿放松的屈起,呈现出舒展姿态。 他双眼轻闭,厚实的外套敞着怀,露出里面的卫衣,穿住帽子的两根衣带蜿蜒着搭在胸前,v型的领口里露出一小片锁骨处的皮肤。 倾斜的阳光透过天窗洒在他的脸上,投下树叶形状的斑驳阴影,落在少年精致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间门。 傅天河看呆了,一时间门都忘记自己原本是要清理落叶的。 此时此刻,他竟然想到艺术展上陈念讲解过的那些光影原理,亮与暗被分割成掌形树叶的形状,定格在陈词的脸庞。 他抬手揪住一片,将其拿开,阴影也随之移动,离开了陈词面颊。 恰好有两片树叶的阴影遮盖在陈词的眼眸处,帮他挡住了阳光。 傅天河不再动弹,他怔怔地望着小窗框里少年的睡颜,特别想要掏手机将眼前的这一幕拍下来,却又清楚知道自己那破烂手机完全拍不出眼前的景象,拍了也是白拍。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一分钟,有可能长达五分多钟,陈词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安静地睡着了。 傅天河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冲动,他俯身低下头,薄唇轻轻地贴在还带着潮湿水印的玻璃上。 如同……在亲吻画框当中的少年。 他屏住呼吸,纵使嘴唇和鼻尖碰到的,只有冰凉玻璃。 傅天河很担心陈词会在中途睁眼,发现他在做坏事。 同时心中却又隐隐期待着,如果真要被抓包,可以借机把所有事情挑明。 既害怕又渴望的心情交织,成为名叫暗恋的思绪,带给傅天河甜蜜的折磨。 半分钟之后,他稍显狼狈地扯开,陈词还没醒。 傅天河抬起手,用手背用力按着嘴唇,默默唾弃着自己简直太没出息了,就连亲个玻璃都能激动成这样。 他胡乱清理掉房顶上的其他树叶,只留下了恰到好处为陈词双眼投下阴影的两片。 傅天河轻手轻脚地走进小屋,突然听到陈词轻声问道:“是不是挺难打扫的?” 傅天河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当场摔倒。 他嗓音发紧:“你没睡着啊。” “没,就是闭上眼休息一下,躺在这里听着周围声音,还蛮舒服。” 陈词睁开双眼,看到天窗上粘着的两片树叶,透亮的光芒顺着落叶的边缘洒下,清晰映照出金黄叶子上一根根脉络。 陈词坐起身,抬手轻轻摸上天窗玻璃。 傅天河明知他在触摸粘在外面上的两片树叶,可少年手指点过的位置,分明是他刚刚亲过的地方。 浑身发紧,心脏怦怦直跳。 “这样也蛮好的。”陈词说道,“像一幅画,要是有相机在就好了。” 傅天河嗓音发紧:“是啊,手机根本拍不出来。” 陈词看向傅天河,他往里面挪了挪,拍拍旁边:“你要来躺会儿吗?” 面对陈词的邀请,傅天河当然不会拒绝。 他立刻过去,把床板下方的另一块板子拉出来,于是窄窄的单人床就变成了同小屋一般宽的双人床。 谁也不再说话,安静地躺在小屋里,秋虫鸣叫,鸟儿也在雨后出来觅食,发出啁啾声响。 如果说原本还因马上就要到来的物理学竞赛复赛有所紧张,听着这般全然属于大自然的声音,一颗心也奇迹般地放松下来。 要是这样的时光,能永远持续下去就好了。 傅天河默默地想,他不知道陈词会作何感受,但少年眉眼放松,应该也挺喜欢的吧? 不必思考学业,只需全副身心地感受自然,让自身成为这秋日午后景致的一部分。 他们一直躺到日暮西山之时。 傅天河担心陈词和衣躺着会受寒,把他叫起来:“回家吧,你记得吃点药,早点休息。” “好。”陈词原本没睡着的,结果躺着这一会儿,倒是昏昏沉沉了。 他揉着酸涩的双眼,最近应该是用眼过度,经常感觉眼睛很干,他用力闭了闭,等待着泪水滋润眼眸,舒服许多后才跟着傅天河爬起来。 兴许是睡得还有点迷糊,下山的中途傅天河把手伸过去,陈词很乖地扯住了他的衣袖,被傅天河牵着走到路边。 傅天河把陈词送到楼下。 “那就明天下午学校门口再见了。”体育生看到陈词卫衣帽子的两根带子长短不一,就帮忙拽了下较短的那边。 陈词:“你好好准备,不要紧张,如果发挥出正常的水平,肯定没问题的。” “我知道。”傅天河莞尔,“我是不是该故意装作提心吊胆的样子,让你多说话安慰我?” 陈词顿了两秒钟,才道:“让我省点嗓子吧。” 傅天河:“快去上楼休息吧,我马上就走。” 陈词朝傅天河点了下头,转身走进单元楼洞。 傅天河注意着陈词的脚步,听到他打开家门又关上,才掉头离开。 殊不知陈词进了家就直奔卫生间门,从窗户后望着摩托车嗡嗡远去。 爸爸还没下班,陈念也在学校里,家里就只有陈词一个人。 他从药柜里找出感冒冲剂,冲了一包喝下去,躺在床上。 陈词刚把电子书拿起来,就打了个喷嚏。 少年慢吞吞地揉着鼻子,都说一想二骂三念叨,刚刚……是有人在想他吗? 57 第 57 章 “我想要关心你!” 本周六的早上, 陈念仍要陪着桂芷棋去画室。 临走之前他专门往书房跑了一趟,把自己一周来辛苦练习的十几张水粉拿出来,用磁石挨个地吸在墙壁展板上。 陈念每一张都仔细看过,确定以自己目前的欣赏水平而言找不出任何问题, 才心满意足地准备出门。 哥哥已经醒了, 但还在床上躺着, 说嗓子今天更痛了。 陈念给陈词送了水和龙角散, 下午他们去参加物理学竞赛复赛的同学就要坐车前去省城,陈念有点担心陈词身体。 “大概没什么问题。”陈词从他手里接过来药,“小感冒而已。” “幸好有傅天河陪着,要是真有哪里不舒服, 他能帮忙照顾。”陈念叹了口气,“你说这老天爷也真够有意思的,偏偏趁着你考试的前两天下雨。如果有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应该会在画室里待一整天。” 陈词:“最近怎么这么频繁地去画室了?” “桂芷棋拜托我帮她一点小忙。”陈念神秘地眨眨眼, “等我办成之后再告诉你。” 这次陈念去得比较早,在楼下等到桂芷琪, 两人才结伴进入画室。 确定色彩老师对桂芷棋抱着猥琐心思之后,陈念就绝对不会再让桂芷棋一个人在画室里待着了。 见陈念满脸写着雄赳赳气昂昂, 桂芷琪大概能猜到他想动手了。 “要选在今天吗?”桂芷棋悄然问道。 陈念:“先看看今天来的人多不多,你和其他同学私下里聊过没?” 桂芷棋:“聊过了, 好多女生也说色彩老师私下里接近过她们, 宋玥还问我有没有收到过老师的微信消息。” “这狗东西目标还挺多。”陈念磨牙霍霍, “等着吧, 这个周末我绝对会把他赶出画室。” 这边陈念暗暗筹划,准备给予色彩老师致命一击。 而另一边陈词中午休息过后,在学校门口集合, 坐上了前往省城的专车。 只有十六位学生,三位老师带队,车上格外安静,陈词和傅天河并肩坐着,车辆偶尔转弯或者加速刹车,带起身体的晃动。 兴许是生病的缘故,陈词特别想吐。 他的头很晕,胃里悄无声息地翻腾着,中午吃下的饭还没能消化完毕,顶在食道里,让他格外难受。 车上难以流通的空气又加剧了恶心,陈词需要费很大力气,才能忍住不让自己吐出来。 呼吸出的气流似乎都开始变烫,动弹时衣料和皮肤摩擦,带来轻微疼痛。 情况好像有点糟。 陈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反正他是感觉不出来什么,就是指尖有点凉。 傅天河敏锐注意到了陈词动作。 事实上陈词刚才难受时他就有所察觉,少年自从开车之后,就一直紧闭眼眸,眉心中间也浮着浅浅纹路。 “不舒服吗?”傅天河小声问道,他同样抬手摸在陈词的额头上。 兴许是他本身的体温就高,掌心偏热,总感觉陈词的额头反而还凉凉的。 “不发烧。”傅天河向陈词确认,他迅速从包里掏出两只橘子,“实在恶心就吃点吧。” “好。”陈词慢慢把橘子剥开,光是拇指抠着橘子皮,指尖都在轻微刺痛。 虽然现在温度不高,但陈词非常确定,自己马上就要发烧了。 只觉浑身就像喷火一样滚热,是体温感受器被影响的表现。 “你靠在我身上睡会儿吧。”傅天河小声道,“再过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你休息着应该会舒服很多。” 陈词实在难受,面对傅天河的邀请,也没拒绝。 他将身子朝体育生的方向倾斜,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傅天河专门调整姿势,让陈词靠得更加舒服。 就这么靠了两分钟,傅天河总觉得陈词脖子大概会挺不舒服。 他努力伸头,朝后面看了一眼,客车最后有五个连起来的座位,没人,大家都觉得后面颠,习惯性地靠前坐。 “我们到后面去吧。”傅天河揽着陈词肩膀,“让他站起来,在后面你能躺着。” “不用这么夸张。”陈词想要拒绝,车上还有其他同学和老师呢,自己躺着又算什么样子? “都现在这个时候了,别硬撑。” 陈词的那些抵抗在傅天河面前不够看的,他几乎是半搂半抱着让陈词起来,两人直奔客车最后排的座位。 此举自然吸引了其他同学和老师们的注意,带队的物理组组长问道:“怎么了吗?” 傅天河:“陈词感冒了,有点不舒服,想让他在后面躺着。” “啊?是前天下雨变天冻着了吧,吃药了吗?要不要喝点水?赶紧躺下吧。” 陈词可是老师们托以众望的种子选手,如果说这一班同学里有谁能通过复赛进入到最终的决赛,那陈词和傅天河绝对是希望最大的两个学生。 陈词只来得及说了声弱弱的“不用”,就已经被傅天河胁迫着带到了后排。 都坐到位置上了,陈词只能顺着傅天河的意躺下。 他犹豫了两秒钟要不要脱鞋,在作出决定之前,傅天河就已经在面前蹲下了身。 体育生攥住他的脚踝,帮陈词把鞋脱了下来。 虽然是今早刚穿的新袜子,但鞋子被脱掉时,陈词还是下意识地往回收脚。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这般巨细无遗地照顾过,很不习惯。 陈蔚当然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陈词都十八岁了,早就不用再被当成小孩子对待。 座位刚好够陈词微蜷双腿躺开,就是侧躺着脖子稍微有点累。 傅天河坐在陈词头靠着的那边,他一只手温柔地拖着少年后脑,往陈词的方向挪了挪,好让他能枕在自己的腿上。 “这样舒服吗?” 陈词除了“舒服”之外,实在做不出其他回答。 傅天河的大腿枕着特别舒服,肌肉放松下来时质感是软的,好比上好的乳胶枕头,而且还带着让人舒畅的温度,总体来说比枕头还要好 侧躺果真比之前靠着傅天河肩膀舒服很多。陈词闭上双眼,全身逐渐放松。 车辆的颠簸因此变成了前后晃动,颇有躺在摇篮中的错觉,再也不会让他恶心得想吐。 意识逐渐昏沉,片刻之后,陈词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盖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下意识地把脸往里面缩了缩,淡淡的洗衣液味道,他很熟悉,那是傅天河的校服。 但还没完。 校服盖住陈词的上半身,之后又有一件衣服盖在他的膝盖处,把只穿着袜子的双脚也一起包裹。 这下陈词浑身每一寸都不会被冻到了。 “好好休息吧。”傅天河又摸了摸陈词额头,就这片刻的功夫,他感觉温度好像真的提升了些许,“下车之后,我去买根体温计。” 陈词闷闷地嗯了一声。 考试期间生病,很倒霉,幸运的是,他身边还有傅天河陪伴。 实在过于舒适,陈词很快就睡着了,直到车辆在宾馆门口停下,才被傅天河轻声叫醒。 “到了,先下车吧。” 陈词低低地嗯了一声,明明睡着前还浑身热得像是要从体内冒火,现在却又冷得打战,全身都想紧紧缩起来。 应该是正处在升温期吧。 他掀开傅天河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坐好,在傅天河弯腰伸手之前,主动踩住鞋子:“没事,我自己穿就好。” 傅天河见状,也不勉强,其他同学三三两两地离开客车,车厢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司机和带队老师知道陈词不舒服,很耐心地等待。 陈词慢慢把鞋子穿好,再将衣服递给傅天河,他用力吞咽了两口,明明只是睡了一个多小时,其间没被使用过的喉咙又开始发痛。 傅天河一直注意着陈词情况,就连少年吞咽时喉结略显艰难的上下滑动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立刻从陈词的书包里拿出保温杯,拧开了盖子递给少年:“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陈词把鞋穿好,接过水杯。 不得不说,傅天河实在很会照顾人,也许是他从小生病,知道身为病号最需要什么,才能在如今做到面面俱到。 陈词忍着疼痛,喝了小半杯水。 他的包有傅天河帮忙背着,两手空空地刚一站起来,就猛然感觉到胃里一阵排山倒海。 胃部的抽搐牵连着食道一起剧烈蠕动,陈词只是稍微一低头,刚刚喝下去的水连同其他东西便瞬间涌入口中。 还好他嘴巴闭得严实,才没当场吐在车上。 陈词立刻抓住旁边的座椅,在眩晕当中稳住身体,胃里还在接连不断地翻腾,要把更多内容物挤出。 在陈词发出呕吐声音的那一刻,傅天河就做出了反应。 他手忙脚乱地翻着背包寻找塑料袋,可啥也没能找到,最后慌慌张张地两手捧成碗状,接在陈词唇边。 陈词当然不可能真的吐在他手里,他直接把体育生推开,踉踉跄跄地从最后跑到前方车门,下车之后也不管到底在哪个地方,低头俯身,终于吐出了憋在嘴里的东西。 大部分都是刚刚喝进去的水,还有一些中午吃下去,没能完全消化的食物。 谁的呕吐物都会带着胃酸的气味,就算是下凡的仙女也不可避免,陈词总算把顶在食道里的水和食物都吐出来了,结果一闻味道,又忍不住更加剧烈的作呕。 傅天河拎着两个人的包,匆匆忙忙地赶过来,看陈词吐了,赶紧来到少年身边,轻拍着他后背。 陈词分出来一些心神,伸手去推傅天河,想要让他离得远点。 从懂事时起,陈词就不记得自己有如此狼狈的时刻。 只是因为太过虚弱,几乎没多少力道。 傅天河就是不让开,不光不走,还要帮着陈词拍背。 陈词一直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干净,只剩下一些酸水,才终于停住。 胃部因为痉挛被抽成真空,疼得他用力捂住,傅天河赶忙递来纸巾让他擦嘴,又从包里掏出一瓶崭新的可乐,迅速拧开:“快用这个漱漱口。” 陈词喝了一口,可乐含在嘴里又吐出来,呕吐物变得更加恶心,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多看哪怕一眼。 确定嘴里干净了,陈词就喝下两口可乐,气泡在胃里蔓延开来,有效地缓解了收缩和痉挛,让他顷刻间舒服很多。 陈词刚要感谢傅天河,就看到他朝着路边花坛的方向跑去,体育生双手扒着花坛边缘,刨出一大抔土,又跑回来将泥土盖在陈词的呕吐物上。 傅天河来来回回运送三次,总算把陈词吐的东西全都盖住。 他找不到用于清扫的工具,但这样盖住之后应该不会影响到其他路过的人了,就是得麻烦清洁工打扫。 “好点了吗?”傅天河拍着手上的土,询问陈词。 陈词点了点头,嗓音因为呕吐格外沙哑:“舒服多了。” 傅天河:“那我们就赶快进去吧,你到房间里好好休息。” 带队老师正在办理入住,并不知道陈词在外面吐了。 一共十六位学生,三名老师,只需要十个房间就足够,办理的速度比较快,等到陈词和傅天河走进大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的身份证还没登记。 于是陈词和傅天河理所当然地被分到了同一间房,就算两人没在一块儿,傅天河也肯定会向老师要求跟陈词同住。 毕竟陈词生了病,他需要照顾陈词。 老师问道:“陈词好点了吗?” “还可以。”陈词给了万金油式的回答,现在温度肯定烧上来了,但他除了有点冷之外,没别的太大反应。 对于刚才的呕吐,他把原因归于晕车和发烧感冒带来的头晕,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干净就没事了。 老师们非常忧心陈词,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甭管病情究竟如何,生了病肯定会影响到正常发挥。 但谁也没多说,只是安慰陈词到房间之后要好好休息,毕竟面临如今的这种状况,身心压力最大的,肯定是陈词本人。 傅天河和陈词去了他们在三楼的房间,刚一进门,陈词就直奔卫生间,先去刷牙,他拆开一次性牙刷,认认真真把嘴巴的每寸角落都刷了一遍。 “快去躺下吧。”傅天河催促道。 陈词:“我真觉得还好,在车上睡了一觉,现在也不困。” 傅天河:“不是困不困的问题,发烧了肯定难受,你需要卧床休息。” 陈词:“只有一点点冷而已。” 傅天河:“那也还是躺着吧。” 陈词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听话地上床,毕竟傅天河是出于对他的关心。 傅天河从手机上查询地图,寻找附近的药店,最近的一家药店在2公里外,他过去买好像有点麻烦,干脆就拜托跑腿送过来吧。 他选了根水银温度计,和电子温度计相比,这种最古老的温度计测量更准,而且还便宜,才五块钱一根。 再买一盒布洛芬,得喂给陈词退烧解痛,至于其他感冒药,在吃布洛芬的情况下不用买,万一里面的有效成分吃重,再造成肝肾损伤就糟了。 傅天河想了想,又在里面加了一包棉签和一瓶酒精,万一陈词吃了退烧药温度也降不下去,还可以给他物理降温。 下单之后傅天河再度摸了摸少年额头,初步估计到38度了。 “真的不难受吗?”傅天河对陈词的话语表示怀疑。 大家普遍认为大人发烧会比小孩发烧难受许多,但陈词再怎么着都已经十八岁,可以算得上半个大人了。 陈词:“真的,就是眼睛和呼吸感觉特别烫,身上稍微一碰就疼,没别的其他感觉。” “这已经算是难受的范畴了吧?”傅天河哭笑不得,他以为陈词是完全没事。 陈词翻了个身,侧着面对着傅天河,轻声道:“你知道发烧为什么会浑身疼吗?” 傅天河:“不知道,为什么呢?” 陈词解释道:“一般有两种原因,第一是前列腺素分泌过多,在身体产热增加的过程中,前列腺素的致热作用最强,这种激素能引起机体疼痛,并且提高机体对疼痛的敏感性,导致稍微有点刺激,就会觉得疼痛难忍。” “第二个因素是乳酸堆积,发热会使身体里的乳酸代谢量增加并积蓄,产生过度体育锻炼之后相似的酸痛。” “原来如此。”傅天河恍然大悟,“如果说是前列腺素作用,女生会有这个吗?” 陈词点头:“会的,男性有前列腺分泌,女性可以由子宫内膜分泌,据说女性的痛经也和前列腺素有关,激素会引起子宫内膜血管收缩,造成疼痛。” “涨知识了!”这些全都是傅天河从不知晓的内容,“你是从哪里看到的?” 陈词:“我有看一些生物学竞赛的书。” 傅天河:“哦!那之后是不是还打算去参加生物学竞赛?” 陈词:“对,到时候也想试试,不过我主要对生物这一课比较感兴趣,也不是专门为竞赛才准备的。” 傅天河了然:“明白,想多学点知识嘛。” 傅天河明知在生物学上,这些器官都是很单纯的意思,但他就是忍不住往下流罪恶的方向去想。 陈词浑身疼痛就说明身体分泌了大量用于产热的前列腺素,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此时此刻少年的那个器官正在高速工作? 会造成其他影响吗? 意识到自己完全无法凭借理智控制脑子里想法,傅天河只能抬起手,轻轻抽了自己一耳光。 ——太罪恶了,你怎么能这么想,陈词还生着病呢! 陈词只看得傅天河听他说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就突然抬手,扇了他自己一巴掌。 说实话挺响的。 少年眸光顿了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底也没问理由。 傅天河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奇怪。 终于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傅天河确定陈词安顿下来了,就去清洗烧水壶。 他先从卫生间水龙头里接了大半壶的水,放在底盘上烧开,再把水全都倒掉。 出来住酒店,当然得多注意一些,鬼知道之前的顾客用电水壶煮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定要仔细清洗才能使用。 把水壶彻彻底底的清洗过,傅天河才将酒店赠送的矿泉水倒进去,烧到五六十度的程度就停,他把陈词的保温杯灌满,放在少年床头。 陈词只需要一伸手,就能喝到温度合适的水。 跑腿也把药送来了,傅天河赶紧下楼去拿。 他行动相当迅速,只过了短短三分钟,就输入密码重新进了房间。 体育生拆开袋子,缓慢转动,看清水银柱的刻度,用力甩两下才递给陈词。 陈词把温度计加夹进腋窝,金属柱头冰凉,他默默地打了个寒战。 “不用管我了,你去做自己的事吧。”陈词说着,就要伸手去拿放在床边的书包。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多看上两页书。 见陈词又把物理学竞赛的讲义拿出来了,傅天河不免感慨,陈词能成绩好,除了聪明之外,果然还是有其他理由的。 傅天河也去复习,他明明在看书,注意力却总是往陈词身上飘。 陈词刚把量好了的温度计从腋窝里拿出,傅天河就站起身:“怎么样?” 陈词缓慢旋转着温度计,寻找观察刻度的合适角度,他轻声读出水银液面所指的温度:“三十八度四。” “这么高!”饶是有所准备,傅天河仍心里一紧,“应该还在升温吧,直接吃布洛芬可以吗?” “可以的吧。”陈词把温度计递给傅天河,“布洛芬胶囊生效的时间本来就有点久,估计吃下去还得再升温上一两个小时才能起效。” 陈词将胶囊放进嘴里,含了一口水抬起头。 胶囊比较轻,会浮在水面上,陈词的嗓子眼比较细,很难咽下去,他又低下头,让胶囊浮在喉咙口附近,再用力地吞咽下去。 布洛芬经过喉咙,带来堵塞的隐隐钝痛。 傅天河盯着陈词脖颈,小巧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让他生出几分口干舌燥的冲动。 真是畜生啊,明明陈词还发着高烧,他竟然能有这些想法。 傅天河越来越讨厌自己了,他简直随时随地都在对陈词抱着不切实际的下流幻想。 偏偏脑子里的念头,还完全不受他的理智控制,让傅天河觉得自己压根变成了一头即将进入发.情期的动物。 陈词对此毫无察觉,更加重了他的负罪感。 体温也量了,药也吃了,接下来无论再怎么担心,也做不了其他事情。 傅天河强迫自己静下心,和陈词一起看书,陈词靠在床头,低垂着眼眸讲义上的文字,除了脸颊开始烧得泛红,完全看不出正在生病。 半个小时之后,傅天河又让陈词量了体温,这次直接飙升到了三十九度。 傅天河怀疑道:“退烧药真的管用吗?” “再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陈词用双手按了按自己滚烫的脸,说不难受当然是假的,但此刻的所有异常,都在他的忍受范围内。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带队过来的老师们前来看望陈词。 得知陈词烧到了三十九度,老师们吓了一跳。 “要不要到医院里输液?烧得这么高,还在看书啊?” 陈词摇头:“没事,吃退烧药了,如果明天还不好的话再去医院吧。” “如果有需要一定要给我们说。”老师再三嘱咐陈词,“要不要给你换个房间,和沈老师一起住?” “不用。”这下率先拒绝的是傅天河,他态度相当坚决,“我照顾陈词会更方便。” “傅天河趁着考试之前多看看书,好好复习吧。” 老师的弦外之音相当明显,他们担心傅天河光顾着照顾陈词,会影响到考试前的复习。 “没关系的,老师你们进来的时候我不是还在和陈词一起看书吗?现在他吃了药,用不着照顾太多。” 傅天河向老师们再三保证,反正他一定要和陈词一个房间,就算陈词搬去和老师住,他也不会放心的。 物理组长:“那好吧,就辛苦天河了,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特别是陈词,对你来说,明天的考试就算发挥得一般也没关系,光凭裸分你就能去上最好的大学了。” 陈词颔首:“我知道,我不会给自己压力的。” 送走了老师们,傅天河关上门,重新坐到桌边,转身对着床上的陈词道:“要是觉得退烧了,记得和我说一声。” 陈词:“好,你快点看书吧。”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各自做着竞赛题目,一直到六点钟晚饭时间,傅天河才拿着手机来到陈词床边:“想吃什么?” 晚上老师们请客集体吃饭,但傅天河担心陈词吐过,还发着烧会没胃口,就告诉老师他们两个不参加了,想着给陈词点一些适合生病时吃的外卖。 傅天河翻着美团:“要喝粥吗?” “不喝。”陈词直截了当地拒绝,“想吃烧烤。” 傅天河:“烧烤这么干,你的嗓子受得了吗?” 陈词:“感觉还好,主要是嘴里没味道,想吃点比较香的食物。” 傅天河稍作思考,决定顺应陈词的心意。 生了病本就食欲不佳,能有点想吃的东西不容易,大不了他可以点烧烤的同时再点一些适合病人吃的东西。 傅天河买了羊肉串、五花串、鸡翅、扇贝粉丝还有一些蔬菜,又从另一家店里点了白粥和鸡汁汤包,就算领了优惠券,也花出去将近八十块钱。 这是他平时四五天的消费标准,但只要陈词能吃得开心,花再多钱都值得。 晚饭很快送来,陈词非常不客气地消灭了大半烤串,被清空的胃终于又得到了填充,也许因为退烧了,他胃口竟然还蛮好的。 傅天河看在眼里,总算松了口气。 能吃就行,能吃就代表能抗病。 傅天河点得比较多,陈词吃完还剩下一些,傅天河就负责把所有的剩饭都消灭干净,吃光也差不多饱了。 “胃里舒不舒服?嗓子还疼吗?晚上可千万多喝点水,你包里是不是还带了治嗓子的药,要我帮忙拿出来吗?” 面对傅天河连珠炮般的发问,陈词明显有些难以招架。 “你不用把太多心思花在我身上。”陈词说道,“对现在的你而言,最重要的是明天的复试,你能在理论复试中拿个好成绩,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安慰了。” 他的话成功让傅天河沉默了。 片刻之后,体育生才轻声道:“有时候我会莫名其妙觉得你给我安排这些计划,督促我努力学习,很像那种养成游戏,你是玩家,控制着我做出学习或者娱乐的选择,最终积累不同方面的点数,打出一个结局。” “就好比说现在,你希望我在物理学复赛中拿到一个好成绩,除了这件事之外的,其他一切都不用关心。” 陈词眉头微微皱起,傅天河话说得没头没尾。 他其实不太能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真实含义,他督促傅天河好好学习,不是很正常吗?怎么体育生听起来很怨念的样子,还和游戏扯上关系了。 没懂傅天河的意思,陈词只能问他:“你还想关心些什么呢?” “我想要关心你!” 在大脑处理过滤之前,话就已经自动被傅天河说出了口。 这下不光傅天河愣了,就连陈词也略微怔忪。 数秒的沉默过后,陈词轻声道:“我已经吃过药,体温也降下来了,现在还填饱了肚子,又有什么可以再关心的呢?” “但你还在生病啊。”傅天河简直恨自己没多长几张嘴,他就是说不清楚心里的想法,简直笨死了。 “你一直说自己没事了,可和平时相比起来,肯定还在不舒服吧?” 傅天河说着,一把抓住陈词手腕,他的力道有点大了,明显地看到陈词因为他的触碰吃痛地皱起眉头。 “就像现在,稍微一碰你就会疼,不就表明身体还在异样当中吗?” 他这样一弄,陈词大概明白了傅天河想要表达的意思。 手腕被攥得很痛,陈词轻轻转了下腕子,体育生的力道立刻放松了,但还是松松地握着他。 “我没这么娇气的。”陈词轻声道,“如果真的有哪里很不舒服,会立刻告诉你,让你照顾我的,好吗?” “一直督促你学习,也不是为了当做养成游戏打出什么好的结局,我只是觉得,你是我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如果我们未来能在同一座城市里上大学就好了。” 傅天河呆了片刻,迅速地松开手。 陈词手腕上果真浮现出一圈红色的握痕,五指的痕迹如同瓷光上飘落的点点艳梅,他默不作声地用另一只手轻轻攥住,按摩着隐隐作痛的皮肤。 “我明白了。”傅天河用力闭了闭眼,再度重新睁开时,那只黑色的左眼中神色深沉。 “如果说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但说了之后有可能会影响到明天考试的发挥,是不是最好等考完试再说?” 陈词点头:“是。” “那我明天再告诉你。” 傅天河从床边起身,他重新把陈词的保温杯倒满水,不再去看少年琥珀色的双眼:“一起复习吧,等到十点半就休息。” 陈词望着傅天河坐到桌边,体育生的后背宽厚,看上去相当可靠。 陈词低头,把讲义掀开新的一页,突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傅天河今天好奇怪。 他想要说什么呢? 有什么事情,是会影响到考试发挥的呢? 难道……他的眼睛又出了问题? 陈词不确定,反正等到明天就知道了,他可以暂时先收起好奇心。 1 58. 第 58 章 陈词和傅天河的初吻 两人安安静静地各自看书,偶尔遇见不确定的问题,就叫上对方一起讨论。 晚上十点二十,傅天河去洗漱,陈词退烧时出了一些汗,但洗澡可能会加重病情,就决定今天稍微忍一忍,只去刷了牙。 很快他们躺在各自的床上,傅天河关灯,黑暗中陈词戴上耳塞,拒绝接收任何来自外界的讯息。 相较于陈词自我封闭,傅天河两只耳朵都往陈词的方向支着,凝神听着动静。 根据他的了解,退烧药吃下去一般只能奏效六七个小时,接下来有可能再度烧起来,特别是凌晨三四点钟。 傅天河挺担心陈词半夜烧起来没人发现,所以他专门定了个凌晨三点半的表,反正他睡眠很好,就算中途起来,躺下去也能重新睡着。 事实证明,傅天河的举措再正确不过。 凌晨三点半,他被手机的振动吵醒,意识还昏沉着呢,就本能地抓起手机把闹钟关上,防止吵到陈词。 等待着五感从睡梦当中渐渐回笼,傅天河首先听到隔壁床不断翻身的动静。 他起身,摸索着来到陈词床边,黑暗当中看不清,只能伸手试探,结果一下子就碰到了堪称滚烫的身体。 他的手从被子的缝隙探了进去,直接摸到陈词的腰间。 比起其他的旖旎想法,傅天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烧得这么热? 陈词的翻身属于无意识中的反应,他流了很多汗,睡梦当中想要把被子掀到一边散热,傅天河甚至都摸到他身下的床单被汗水浸湿了。 不行,得把陈词叫起来,吃药补充水分。 傅天河当机立断,选择喊醒陈词。 他轻轻晃着少年肩膀,低声喊道:“陈词?醒醒,你发烧了。” 片刻之后,少年才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迷蒙的“嗯?” “起来吃药,喝点水再睡。”傅天河的声音很轻。 他说完过去好几秒钟,陈词都没反应,傅天河猜到了情况,先伸手摸向陈词耳边。 实在太黑他看不清情况,竟是碰到了意料之外的柔软。 他反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那是陈词的嘴唇。 甚至因为傅天河没能收住力道,指尖没入了唇缝之中。 陈词在发烧,口腔中的温度很高,又湿又热。 一瞬间傅天河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他赶紧慌忙地抽出手,颤抖地顺着少年脸颊摸向侧边,最终找到了塞在他耳朵里的安耳悠。 傅天河把陈词右耳的耳塞摘下来,终于能够顺畅和他说话了。 “喝点水,你又烧起来了。” 陈词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傅天河把保温杯和药片塞进他的手中,陈词抬起攥着胶囊的那只手,手背贴了贴自己额头。 ……好烫。 “几点了?”他嘶声问道,嗓子又哑又痛,跟晚上吃的那顿烧烤关系不大,只是病程到了这个阶段。 “三点半,我担心你半夜会突然烧起来,就定了个表,幸好起来看了。” 傅天河听着吞水声音,确定陈词把药吃掉了:“多喝点水,出了好多好多的汗,要不要帮你换个床单?” 陈词这时才想起伸手去摸,床单湿哒哒的,还有他的睡衣,也被汗黏在皮肤上。 继续这样睡肯定不舒服,陈词干脆就把睡衣脱掉,他挪到床单还干燥的位置: “可以了,我把衣服全都脱掉,房间里也没有可换的新床单。” 全、全都脱掉? 傅天河傻了,一片漆黑他啥也看不见,但眼前就是出现了隐隐绰绰的幻象。 ——打住啊你个变态! 陈词重新安静下来,确定他睡得舒服,傅天河也就不再说话。 陈词睡眠质量差,他担心让少年清醒的时间过长,会导致他难以再次入睡。 傅天河把耳塞还给陈词,陈词重新堵上自己的右耳,安静下来。 傅天河算放心了,回到自己的床上,闭上双眼。 除了半夜被傅天河叫醒吃药喝水的那一次,陈词夜里休息得倒挺好,退烧药吃得及时,早上醒来,温度又重新降下来了。 就是嗓子剧痛,都要说不出话。 陈词吞了一包龙角散含在喉咙里,决定如果条件允许,就充当一天的哑巴。 他在卫生间里洗漱,傅天河探头进来,问道:“感觉还好吗? 陈词朝他点了点头,当作回答,并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头,表示他暂时不太想说话。 傅天河明白了陈词的意思。 两人收拾好,背上书包去酒店楼下吃早餐。 老师看到陈词和傅天河,立刻过来询问情况:“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陈词他嗓子疼,不太想说话。”傅天河代替着回答道,“昨天夜里又烧了一次,不过及时吃了退烧药,现在状态还挺好。” “那就好。”老师们松了口气。 毕竟大家专门为复赛准备了这么长时间,要是受到太大的影响,总归可惜。 和昨晚相比,陈词明显没多少胃口,只稍微喝了点稀饭垫垫肚子。 同学们结伴前去学校,这次傅天河没能和陈词分在相同考场,不过两人的教室紧挨着,结束之后能立刻见到。 站在教室门口,傅天河挺不放心的,他估摸着时间,总觉得陈词可能会在考试临近结束时再次升温。 升温期人很容易发冷,傅天河身强力壮,体温常年保持在较高水平,也不会随身携带暖宝宝之类的东西。 幸亏同行女生有正好来例假的,傅天河就问人家借了个暖宝宝给陈词:“要是觉得冷就贴上。” 陈词接过暖宝宝放进口袋里,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傅天河又给他重新拉紧外套拉链,确定衣服穿得暖和。 他深知自己此刻的种种行径像极了龟毛的老妈子,但他就是克制不住对陈词的关切心情。 有一些同学在远处望着这边,估计在好奇他们之间的情谊怎么会如此之好。 陈词可是公认的冷淡系啊!原来竟然能亲密接触的吗?! 甚至就连陈词都有点受不了了,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没关系。 傅天河:“那就快进考场吧,考试加油!” 陈词终于没能践行自己一个多小时之前做出的决定,开口说了话:“你也是,一定要拿出最好的水平。” 傅天河检查过身份证,签上名,通过安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直到答题卡和习题册发下来,都有些心神不宁。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怎么就冷静不下来呢? 傅天河再次轻轻地往脸上扇了一巴掌,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都打出去。 终于在动笔铃声打响之前,他彻底平静了下来。 辛苦准备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今天,一定要拿出该有的水平才行,不能辜负陈词的期待。 三个小时转瞬而过,题本上只有八道题目,但每道题目都至少有三小问。 傅天河把答题卡写得满满当当,按照平日里练习出来的习惯,先把无关紧要的计算结果空下,等所有题目的步骤都写完,再回头算数。 也勉强算卡着点地完成了。 傅天河长长地吐出口气,监考老师在讲台上喊着打铃之后就不要再动笔,他把写满了的草稿纸和题本放在桌子正中,收起身份证和文具。 体育生忍不住向外倾斜身体,只等着老师一声令下,就冲出教室的门。 监考老师们在讲台上清点完题本草稿纸和答题卡,宣布理论考试结束。 傅天河嗖地一声飞出教室。 他站在陈词的考场门口,往里面张望,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前位置的少年。 陈词的面颊又有些红了,之前被他装进兜里的暖宝宝此时此刻握在手里,他的坐姿仍旧挺拔,只是相较于平日里多了几分拘谨,大概因为有点冷吧? 陈词的眼角余光瞥见了教室外的傅天河,朝体育生看过去。 老师从他身边经过,收起草稿纸。 短暂的遮挡后,再度看到对方时,四目相对。 兴许是傅天河目光当中的关切太过明显,陈词垂下眼眸,似乎再多看上一眼,体育生的视线就会将他灼伤。 老师清点完毕,宣布考试结束。 陈词拿起桌上的文具走出考场,还没来得及去找放在外面的书包,就被傅天河拉到了一边:“感觉怎么样?看着你的脸有点红。” “稍微有点难受。” 陈词昨天身上一碰就疼,都说没事,现在觉得有点难受,肯定是很不舒服了。 傅天河立刻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温度又要隐隐约约地上来。 吃过退烧药还是会反复烧起来,最好去医院输液。 傅天河当机立断,“我去给老师们说一声,就不跟着车回去了,直接陪你去医院里打针。” 陈词:“感觉回家再去医院也行。” 傅天河:“现在回去你可能会在路上烧得很高,还是直接去医院吧,咱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你早上都没怎么吃。” “不是特别饿。”陈词把话题从自己身上移开,“考得怎么样?” 傅天河:“还行,都做完了,只有最后一道题的最后一个小问题时间不太够,匆忙算了个结果,也不知道对不对。” 陈词:“题目都会吗?” 傅天河:“算是会吧,反正全都写出来了,没太遇见卡壳之类的情况。” 听他这么说,陈词放心了:“那就好。” 傅天河关心着陈词的身体,而陈词则挂念着他的考试成绩。 见傅天河又要劝他赶快去医院,陈词又更换了一个话题。 “你昨晚不是说有事要告诉我吗?” 周围的空气凝滞了一瞬。 傅天河昨晚确实有事想要告诉陈词,只不过那时他正在气头上,有非常强的赌气成分,如今一夜过去,他着实冷静了不少。 如果陈词不问,他也许都会忘记这件事。 但陈词问了。 而且还是很认真地问了。 虽然是为了逃避去医院输液。 傅天河纵使有千万思绪,此时此刻,脑海中间只能冒出令人激动的隐秘念头: ——其实我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就说出来,谁叫你用这么一双认真探究的眼眸盯着我,想要得到的答案呢? 一直以来把自己摆在卑微位置的人,如果支棱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傅天河不清楚别人会怎样,反正他在这一刻,突然获得了无止境的超强勇气。 其他同学基本上都收拾好书包走了,连监考的老师也带着试卷带锁门离开,走廊上一时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相比起稍显苍白的语言,直接行动起来,似乎要更加简单。 傅天河双手捧住陈词的脸,让他仰起脸来,他微微低着头和少年对视,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超出了正常社交的范畴。 隐约之间,陈词察觉到了几分危险,想要向后退步。 但傅天河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在陈词后退躲开之前,他就已经低下了头。 纵使已经做出了豁出去的准备,傅天河在行进的过程中还是临时改变了目标。 他的额头紧紧抵在了陈词额间,无比清晰地感知到微烫的温度。 两人这下是真靠得极近,近到鼻尖几乎都要撞在一起,彼此急促又紊乱的呼吸交织,分不清是谁匆忙呼出的热气,又被谁吸入肺腑。 陈词的脸和额头很烫,但此刻最烫的,应该是那颗在傅天河胸腔中急促狂跳的脏器。 额头相抵,鼻尖磨蹭。 距离太近,让视线都失去了有效性,眼前只得看见一片模糊的色块。 陈词不知道傅天河是什么表情,但他能够感觉出体育生捧着自己面颊的双手格外僵硬,但力道又堪称温柔,如同捧着某种琉璃质地的易碎品,凑到面前。 这是在干什么? 毫无疑问,傅天河的举动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社交的范畴,实在太近太近了,近到他都能听到体育生故意克制着的呼吸声,近到都能清晰察觉到傅天河竭力掩饰的颤抖。 很奇怪,却没有多少反感。 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已经太过熟悉彼此了吗? 昨天他马上就要吐出来时,傅天河甚至要用双手捧着接,更是给他买药和晚饭,在凌晨三点半专门起来一趟,检查他有没有重新烧起来。 所以自己才因此对他托付了足够的信任,以至于将这一明显越界的举动,也可以被理解成单纯的试探温度……吧? 但很快所有的侥幸就烟消云散,让陈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因为傅天河的唇覆了上来。 体育生的唇比他要凉,但同样柔软。 陈词人生当中第一次用自己的唇去碰另一个人,就连曾经在母体内共同被孕育的弟弟,他都没这么亲密过。 当然,也许在他还不记事的幼年时期,陈蔚作为父亲,怀揣着爱意亲吻过作为孩子的自己。 可傅天河给陈词的感觉截然不同,这是苦苦压抑后终于得到释放的、怀揣着羞耻和孤注一掷的,来自另一种陌生感情的亲吻。 至于素来敏锐的陈词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陈词的呆愣被傅天河理解成了默认。 他已经给出了足够长的时间,可除了最开始的后退闪躲,少年再也没做出其他应对。 于是捧着陈词面颊的右手向后移动,按在了少年的后脑处,傅天河根据他印象当中看过的电视画面,又或是直接遵循着本能,尝试着更加深入些许。 舌尖微微探入唇缝,奇妙的触感让傅天河忘记了该如何呼吸,他不敢更深了,只是全副身心地体会着这一瞬间。 陈词很热,哪里都很热,让傅天河有种正在灼烧的错觉。 似乎是觉得口中入侵的异物太过奇怪,陈词尝试着用舌尖去抵傅天河,想要把他推出去。 却让这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唔……” 奇特的触感让陈词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感冒的鼻音让他闷闷的,钻入傅天河耳中,羽毛般挑动着本就紧绷的心弦。 傅天河头晕脑胀。 未知的温度似乎从陈词身上传递而来,一路烧到了他全身,尤其朝着某处汇聚,带来不妙的变化。 他肺活量明明很大,却在这短短片刻间感觉到了憋闷,最后近乎狼狈地匆忙退开,以一种不太体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初吻。 傅天河低头看着陈词,努力平复着呼吸,却在视线和少年有所接触时,下意识地想要闪躲。 不行不行。 傅天河强迫自己同陈词对视。 凝视着那双盛着些许困惑的琥珀色眼眸,傅天河竟有一种奇异的解脱感。 再也不用时刻提心吊胆,担心那些埋藏在深处的话语,会像调皮的小孩子一样跑出家门,到处惹是生非。 想做都已经做了,至于接下来的结果如何,他也做好了准备。 ——你想对我表露出怎样的态度都好,无论怎么样,我都可以接受。 陈词半天没有反应,过了片刻,他才终于抬起手。 但那只手的目标,并非傅天河的脸。 少年轻轻碰了碰自己方才被傅天河吻过的嘴唇,如同在确定是不是他发烧当中产生的幻觉。 有一点点湿润,明显被含住过。 也就是说,傅天河刚刚真的亲了他。 陈词望着面前薄唇紧抿的体育生,眉头很轻地皱了下。 他嗓音仍旧沙哑,轻声问道: “你喜欢我吗? 这一声问询落在傅天河耳中如同惊雷,他想了千万种可能,但偏偏就是漏了这一种,因为实在太直白了。 陈词怎么能在这些事情发生过后,还如此平心静气地直接问出来呢? “额、那个……”傅天河支吾了两声,在慌乱之中勉强找回了一些思考能力,他用力点头,给了陈词肯定的回答: “如果想要每天都和你待在一起,每次和你分开时都会特别不舍得,想要看到你笑,想要让你对我满意,想要抱你的这些念头就是喜欢的表现,那毫无疑问,我喜欢你。” 陈词点了点头,非常符合逻辑和事实的回答。 他刚才确实挺惊讶,但仔细想想两人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模式,确实能找出许多蛛丝马迹。 他没料到傅天河竟然会喜欢他。 虽然有日久生情这种说法,但两个人性别相同,傅天河一直以来都是学校里众多女生们的心慕对象,结果到头来,却对自己这个同性感兴趣。 “我知道了。”陈词轻声给了他回应。 然后陈词又道:“中午我们不跟着学校车队回去吗?要到哪里吃饭?” “啊、啊?” 话题的转变让傅天河发出几声茫然的声音,什么?陈词不打算再说些什么了吗?怎么就突然中午吃什么了? “等等,你不想再多说点吗?” “多说什么?”陈词反而问他,“刚才那个话题难道还没聊完吗?” 他这么一说,傅天河才明白陈词的逻辑。 他对少年表白,陈词表示“他知道了”,就已经是做出的回答。 傅天河从来没想过表白除了接受和拒绝这两种回答之外,还能有第三种答案。 不过一想这可是陈词说出的,好像又不觉得有多奇怪了。 如果就这么让话题过去,那真是白瞎了他之前做过的激烈心理斗争了。 傅天河想要一个答案,甭管同意也好,拒绝也罢,他就是想要一个确定的答复。 “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呢?” 这个问题对陈词而言,好像确实有点难了。 他这人平时没什么朋友,就算有想要接近的人,也会因为他平日里的冷淡无趣而丧失兴趣。 傅天河是他迄今为止关系最好的朋友,他互帮互助的对象,也是他在物理学竞赛补习过程中的月抛同桌。 至于除此之外,对傅天河有何感觉,陈词倒挺难说清楚的。 他会坐在体育生摩托车后座上,前往他搭建在树林中的秘密小屋,会接受傅天河运动过后充满着汗湿意味的拥抱,也会和他在外出考试时睡同一个房间还不被打扰。 哦,对了,陈词想起来了。 上次傅天河早晨起来有反应,他还帮着傅天河递的纸,问他需要怎么解决。 似乎已经慢慢习惯了傅天河在自己的生活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 这种感觉……叫做什么呢? 陈词思索片刻,重新抬起头来,面对比他高将近一头的体育生,他突然抓住傅天河的衣领,踮起脚尖。 还湿润的唇碰上了另一个人的唇,因为相对生疏没能掌握好力道,差点被牙齿磕到。 傅天河被扯着领口,被迫地低下头。 这个由陈词发起的亲吻和方才相比,要更多出几分探究意味。 傅天河震惊得无以复加,一瞬间差点被口水呛到。 陈词这是在干什么!?!?!?:,,. 59 第 59 章 我不讨厌你。 最开始只是单纯相贴, 陈词的呼吸频率和平日相比别无一致,他眼睫轻颤着,用心体悟此刻的真实感受。 并不讨厌。 如果……尝试着更进一步呢? 傅天河并未设防, 他又能去设什么防呢?毕竟如今站在他面前的, 可是他暗暗珍藏在心中许久的少年。 所以陈词轻而易举地探入了傅天河唇缝。 接触另一个人的唇齿对从前的陈词而言, 只会让他皱眉头。 每次看到或者影视作品里出现男女主角深吻的忘情,他都会怀疑, 难道不脏吗 但此时, 陈词好像忘记了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傅天河的反应实在有点意思。 他在发抖。 陈词第一次知道, 原来人高马大、永远活力四射充满激情的傅天河, 竟然能抖成筛糠。 傅天河方才不是主动过了吗?怎么再来一次,反应反而更大了呢? 值得探究的问题。 陈词攥住傅天河衣领的手更加用力地下拉, 于是他得以更加深入, 也因此探索到了傅天河舌尖的存在。 这一下触碰,仿佛点燃了某根无形的导火索,傅天河的颤抖突然停了, 他僵在身侧紧握成拳的两只手突然抓住陈词胳膊,将他推在了墙上。 “唔!” 陈词踉跄着后退两步, 脊背撞到墙壁,他本来还在发烧, 碰撞震得整个后背都在隐隐作痛。 傅天河尝试着争取主动权,说实话,他被亲得晕头转向, 陈词在单纯的试验,并无技巧可言,却还是让他感受到了窒息般的晕眩。 生疏地去触碰对方,原本抓在少年胳膊上的手不自觉地向下, 滑落在他的腰间。 那块地方大概是陈词的痒痒肉,陈词当即迅速抓住傅天河的手背,想要让他拿开。 陈词的注意力被分到腰间,唇齿间有片刻疏忽,被傅天河短暂地夺走了主动权。 只可惜,傅天河完全不懂得什么技巧,很快就憋得喘不上气,被迫向后撤开。 反倒是陈词只是呼吸有点急促,相较于傅天河的狼狈,要好上太多。 陈词若有所思地盯着满面通红的傅天河,抬起手,用手臂轻轻蹭了蹭自己湿润的唇。 片刻之后,他得出了结论: “我不讨厌你。” 这是陈词式的精准描述,他还不懂得什么才能被叫做“好感”和“喜欢”,但自己所说出“的不讨厌”,则是他可以真正确定的。 说实话,面对表白,一句“不讨厌”可不是什么好的回答。 但配合上陈词的行为举止,足以让傅天河激动地肾上腺素狂飙。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短短五分钟之内,他亲吻了陈词两次,一次他提心吊胆地主动,另一次是陈词回应。 而且还得到了准许式的答复。 搂在腰间的双手向后,滑到少年后背,将他紧紧抱住,傅天河低下头,将脸埋进陈词的肩窝中。 鼻子很酸,眼眶也不争气地湿了。 夜深人静之时,傅天河悄悄幻想过无数次告白的画面,但他从来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收到陈词如此答复。 明明可以是生硬的,迂回的,疏离的,告诫的。 但偏偏是这般身体力行,然后再认真地给他一个最能表达出准确情况的答复。 他如此幸运,究竟是何德何能,才在此刻,心安理得地将少年拥入怀中? 教学楼早就空了,保安上来,挨个楼层地检查。 陈词听到声音,主动把傅天河推开。 保安随便往走廊尽头一瞥,发现他们两个人,问道:“怎么还在?” 傅天河赶忙回答:“我们这就走。” 他牵住陈词的手,不是攥衣袖,也不是握着手腕,而是鼓起勇气,直接牵住了手。 陈词都主动亲他了,也就意味着牵手肯定也在准许范围内。 傅天河背着两个人的包,和陈词一起走出学校。 他已经提前给老师们发了消息,不打算再去和大家集合了,直接找家饭店让陈词吃点东西,再去医院。 陈词温度上来了,终究没什么胃口,吃到不饿就放下筷子。 “走吧。” 按理说只是发烧的话,在小诊所里输液就行,但保险起见,傅天河还是带着陈词去了医院。 相较于外面的诊所,医院规范许多,需要查血判断是细菌感染还是病毒引起的发烧,好对症下药。 少年的指尖被扎破,吸了一点点血拿去化验,大概要半个小时才能出结果。 陈词靠在椅子上,陷入饭后碳水昏迷的状态,困顿地垂着眼,傅天河摸摸他的额头温度,至少三十八度五了。 血检结果很快下来,细菌感染,要打消炎药和退烧药。 “想要肌肉注射还是静脉注射?”护士询问陈词意见,肌肉注射速度很快,几分钟就能完事,但效果肯定不如静脉注射要好。 陈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进行肌肉注射。 陈词清楚记得自己上次打屁股针还在小学,针扎进去时还能忍受,往里推药水的过程简直痛不欲生。 面对准备输液的护士,陈词理所当然地伸出了左手,右手空着能做更多事情。 医院的输液室里人还挺多,病床都被占满了,傅天河找了个相对靠近角落的位置,最起码会稍微安静一些。 第一瓶就是退烧药,体育生贴心地把陈词的输液管攥了一节在手中,用掌心的温度暖着管道内冰凉的液体。 否则这么凉打进血管里,时间长了会刺激得血管壁发痛。 陈词盯着他的手看了几秒。 很多时候,傅天河贴心到超乎想象。 陈词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从书包里拿出书来看,傅天河倒也能趁机学学习,但比起书本上的知识,他更想多看几眼陈词。 特别是不久之前,他才得到了陈词的准许。 每每想到,傅天河都有种相当强烈的不真实感,要靠着掐大腿的疼痛,才能确定并非激动中产生的幻觉。 “对了,得给陈念发个消息。”陈词从兜里摸出手机,“他还以为我下午就会跟着大家坐车回去。” 昨天出发之前,陈念就说让他回家之后,直接去画室,有一些事情需要他配合。 陈词一只手不太方便,就把手机放在腿上,用食指戳着屏幕上的键盘,慢慢地打字编辑消息: [发烧了,傅天河陪着我在医院里打针,可能会回去得比较晚。] 他接着又拍了照自己正在输液的左手,以及坐在旁边的傅天河,发给陈念。 嗡—— 手机在床头发出震动,让原本就了无睡意的陈念迅速睁开双眼。 一想到下午就要采取的行动,他激动压根就睡不着觉。 看到哥哥发来的消息,陈念愣了两秒,然后火速跑下床,猛地推开陈蔚的房间。 陈蔚正躺在床上休息呢,发出清晰的鼾声。 陈蔚年轻时睡觉相当安静,这几年可能是上了年纪,喉咙处松了,开始打鼾。 “爸爸爸爸爸!”陈念毫不客气地推醒陈蔚,“哥哥他刚才发消息,说他发烧了!” “啊?什么?”陈蔚被陈念吵醒,睁开迷蒙的睡眼,茫然道,“谁?” 陈念把手机贴到陈蔚脸上让他看:“我哥说他发烧了,正在省城医院里打针呢。” 陈蔚立刻清醒了:“陈词发烧了,什么时候的事?” 陈词:“不知道,反正刚刚给我发的消息,已经打上针了,傅天河在陪着他。” 说不担心当然是假的,虽然省城距离z市高铁只有十几分钟,陈词身边也有傅天河陪着,但自家孩子生了病,陈蔚难免忧心忡忡。 他立刻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给陈词拨打电话。 陈词很快接通。 陈蔚:“怎么样?陈念说你发烧了。” 陈词:“还可以吧,正在打退烧针。” 陈蔚:“什么时候烧起来的?” “昨天下午。”陈词如实回答,“在车上就有点不舒服,下车的时候吐了一次,到宾馆量过体温就吃退烧药了,好像不是特别管用,反反复复地烧起来两次,今天考完试吃了点东西,接着就来医院了。” “那就好。”陈蔚知道了确切情况,松了口气。 打上针问题就不大,何况还有傅天河陪着。 陈蔚见过傅天河几次,体育生给了他相当不错的印象,傅天河打小就独自生活,还打工赚钱,自理能力和照顾别人的本领肯定弱不了。 陈词跟着傅天河,他也放心。 陈蔚:“回来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开车去高铁站接你们,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天河,耽误他时间了。” 陈词:“我知道的。” 傅天河把手机扬声器里漏出的话音听得一清一楚。 听到陈蔚还说要谢谢他,傅天河脸上直害臊。 要是陈叔叔得知自己都对陈词做了些什么,估计会立刻坐车跑到这里来,把他狠狠地收拾一顿吧? 医院的椅子之间有扶手,不太好相互靠着,幸亏陈词也不困,他和傅天河并肩而坐,各自看着书。 傅天河的手偶尔会挪动,碰到陈词大腿,带着尝试意味。 陈词无视着他偷偷摸摸的举措,只是偶尔觉得痒了,才动动腿让傅天河挪个位置。 现在他和陈词之间,算什么呢? 傅天河说不太出来,他虽然对少年表了白,可陈词终归是没同意的,用“小情侣”这个词来形容,肯定不合适。 让他再去问问,傅天河又害羞。 所谓一鼓作气的勇气,中途如果泄了劲儿,就很难再有当时的冲动了。 注意到傅天河的不专心,陈词抬起头来,他垂眸瞄了眼傅天河放在腿上的竞赛讲义,轻声道:“既然已经考完,就别看这些了。” 傅天河:“我只带了讲义。” 陈词伸手摸向自己放在脚边的包,他的手探进书包的最内层,掏出一本数学公式和知识点的集合小册子。 “看这个吧。”陈词把小册子递给傅天河,“接下来要给你补习数学了。” 听到要学数学,傅天河简直头都大了。 他压力山大地接过小册子,深吸口气。 往好里想想,自己当初得知陈词要给他补习化学时也觉得痛苦,结果在少年的引导和教育下,竟然真的能把成绩迅速提升上去,也慢慢察觉到了化学学习当中的一些乐趣。 说不定数学也会有相同的情况。 比起相信自己,他当然更愿意相信陈词。 傅天河乖乖地掀开第一页,开始记忆高中三年来数学相关的所有知识点。 与此同时,陈念又点开陈词发的照片,看了两遍。 陈念挺放心不下陈词情况,在他的印象中,哥哥上次生病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身体长期健康的人,如果突然害了病,一般都会很严重。 而且根据哥哥所说,他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发烧,到打电话为止,反反复复烧起了三次。 只可惜,担心也没用,陈词还在省城里,他实在爱莫能助。 马上就要到了和桂芷棋约定去画室的时间,陈念只能放下心中的忧虑,不再耽误,赶紧下楼去骑车。 赶到画室楼下,等待在门口的不光是桂芷棋,还有另一道有着铂金色短发的身影。 沙弗莱听从陈念的要求,故意穿得特别帅气,他原本柔软的头发被发胶固定成比以往还要一丝不苟的样式,西装样式的外套搭配同色系的内搭长裤,脚上更是蹬着一双马丁靴。 见陈念过来,沙弗莱赶忙直起身,朝自行车上的少年挥了挥手。 袖口因为他的动作滑动,露出腕上那块暗金色的机械表,表盘奢华,反射着秋日午后暖融融的阳光。 沙弗莱更加喜欢电子设备,但还是有那么一两块用来撑场面的机械表,今天专门戴在手腕上,以彰显非凡气度。 其实沙弗莱刚过来的时候,桂芷棋都没敢上去认他。 这一身打扮实在超凡脱俗,要不是知道沙弗莱确实和她相同年纪,桂芷棋简直都要以为对方是哪位社会精英。 简直太帅了好吗! 陈念停下车,绕着沙弗莱转了两圈,仔细观察他的这一身打扮,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不错嘛,简直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你都详细吩咐了,我哪敢不照做?” 沙弗莱头一次来画室,这是陈念和桂芷棋休息日用来练习绘画的地方,除了陈念之外,他平时就没再接触过美术生,沙弗莱挺好奇,很想知道美术生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走吧。”陈念领着沙弗莱上楼。 等电梯的功夫,有其他同学三三两两的过来,所有视线都在第一时间聚焦在沙弗莱的身上。 他身高本就拔群,加上那张过分英俊到犯规的面容,对美术生们简直杀伤力十足。 和桂芷棋相熟的画室同学看到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悄悄地挪动到桂芷棋身边,小声问她:“小桂,这是你认识的人吗?” 桂芷棋:“嗯,是陈念今天找过来的速写模特。” 同学吃了一惊,这竟然将会是他们的速写模特?! 而且还是个外国人!陈念到底用什么渠道找来的人家,太厉害了吧! 同学已经很克制地压低声音了,陈念还是清楚听到了桂芷棋和她的谈话,他转过头去,朝沙弗莱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挺受欢迎的嘛。 沙弗莱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他打扮得相当社会精英,行为举止总归也得往这个方向去靠靠吧。 谁又能想到他其实不是提着公文包出行大楼的金融白领,而是一个未来大概率蹲在电脑前敲着代码的辛苦的程序员呢? 电梯门打开,大家走进电梯,所有人自动和沙弗莱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仿佛金发紫眼的青年身边笼罩着无形的排斥气场。 只有陈念和他靠得极近。 电梯门关闭,陈念转身面对着沙弗莱。 他伸出双手,摸了摸沙弗莱外套的衣襟,衣料厚实笔挺,做工精致,非常完美地展现出沙弗莱身形,一看就价格不菲。 研究完衣服,陈念又抓起沙弗莱的左手,看他的腕表。 陈念不是很懂机械表,只能评价设计得很好看,戴在沙弗莱手腕上特别合适。 见他对表感兴趣,沙弗莱直接把腕表摘下来,他握住陈念的左手,将这块海马系列的欧米茄套在少年的腕上。 卡扣闭合,陈念的手腕比沙弗莱的细上一圈,只能松松地挂着,金属表带上还带着属于沙弗莱的体温。 不错不错。 陈念立刻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假装它就是自己的手表。 他顺便在淘宝将照片进行识图。 看到页面所显示的价格,陈念立刻收起手机,把表摘下来还给沙弗莱。 七万多块钱! 这玩意儿戴在他手上,就是个烫手山芋。 “喜欢吗?”沙弗莱带着笑意问他 陈念疯狂摇头,他可没资格喜欢这玩意,万一磕了碰了,出现一道划痕,岂不是得心疼死? “我哥和傅天河没办法过来。”陈念小声对沙弗莱道,“我哥昨天晚上发烧了,现在还在医院里打针,傅天河陪着他。” “也就是说,只有我自己是吧。”沙弗莱点点头。 他还想再说些别的问问陈词情况,电梯便停下来,同学们纷纷走出,进入到右手边第一间房的画室里。 沙弗莱停住话音,他跟在陈念身后走进画室,不出所料地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这位是……”速写老师看到陌生面孔,赶忙走过来。 “老师我昨天不就跟您说好了嘛,这是我给大家找来的速写模特。”陈念笑着拍拍沙弗莱手臂,“怎么样,够好吧?” “好,太好了。”速写老师忍不住搓起双手。 他把沙弗莱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又从脚到头的打量一遍。 面前的青年年纪不大,神情稳重,穿着打扮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当然了,对于他们画画的人来说,打扮什么的无所谓,大家平常画的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普通模特。 主要是他的这一张脸实在太神圣了,简直就像石膏像那般被精心雕琢过,紫色的眼眸宝石般嵌在深邃的眼窝当中,搞美术的人谁不喜欢去画美的东西呢? “怎么称呼?” “叫我沙弗莱就好。” 速写老师看向陈念,陈念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主动说道:“我已经给沙弗莱解释过情况了,要不老师您再详细说一下?” “好,是这样的,我们今天有一部分学生要练习速写,姿势大概需要保持一个半小时。我先给你解释,为什么不能摆好姿势拍了照片再画哈。 “学生们现在练习速写,练习的是对动态的捕捉,造型的确定,对角度的判断力,而照片中的人物表情和动作都是死的,很容易导致化出来的效果也很死。 “如果用真人做模特,虽说要保持相同的动作,但在绘画的期间肯定会有微小的动态,以及神情上的变化,能够锻炼学生抓造型的能力,同时因为是面前站着的人物,更能够让学生专心起来,提升创作**,投入更多感情。” 沙弗莱点头:“我明白了。” “然后就是费用问题,我们这里按小时给模特结算,一个小时一百块。”速写老师说的都有点心虚。 沙弗莱的这身穿着打扮,少说也得六位数以上,他给的价格是模特的正常价,但对于面前的青年而言,顶多算打发叫花子的程度。 不过既然是陈念把人叫来的,事先应该说过这个问题了吧? 事实上并没有,因为陈念压根没和沙弗莱说过还有钱拿。 沙弗莱今天过来,就是专门为陈念撑场子的。 原本要一起过来的人还有傅天河,毕竟体育生比他壮实多了,要是出现什么冲突,肯定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但傅天河得陪着陈词输液,回不来。 “可以的。”沙弗莱答应下来,“我主要是过来陪着陈念,陈念之前甚至都没给我说过还有钱拿。” “谈钱多俗气啊。”陈念嘻嘻哈哈的,他把沙弗莱领到画室最前面的凳子边,双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你随便摆姿势就行了。” 沙弗莱看向速写老师,速写老师点了点头:“没事,你怎么放松怎么来就行,我先想想要让大家画什么。” 说话的功夫里,沙弗莱早就被看了八百遍,听到他会是速写练习的模特,大家都面露惊喜之色。 这还是他们人生当中第一次拿外国人当模特呢,尤其这张帅脸,其实更适合用来画需要仔细雕琢的素描。 速写老师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沙弗莱这样程度的模特实在是太难找了,他选择直接让大家进行创造速写。 创造速写,顾名思义,重点在创造上。 学生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根据主题构思场景和人物的动作,最终完成一幅有人有景的作品。 “大家都抬头。”速写老师拍着手,引来众人注意,“这位是我们今天创造速写的模特,现在给大家十分钟的时间,观察特征和细节,可以上前来离近一些看。” 老师虽然这么说了,但同学们大都挺不好意思的,跃跃欲试地在座位上挪动,就是不敢立刻跑到前面。 陈念做了个榜样,他走到沙弗莱身边,光明正大地观察起他曾经的日抛同桌。 其实没什么好观察的,和沙弗莱相处的每分每刻,他都在注意对方,样貌和体态早就再明晰不过地印刻在脑海中。 就算闭着眼什么都不看,也能完完整整地绘制出来。 陈念还故意装模作样地抓住沙弗莱的手,把他的胳膊抬起来,亲身给大家演示,沙弗莱并非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有陈念打头阵,大家立刻熙熙攘攘地跑过来,生怕如果速度慢了被挤在外面,失去最佳的观察位置。 沙弗莱这时才陡然感觉到压力,那一双双拼命观察的眼睛,仿佛有着透视功能,要把他的衣服给看穿。 陈念慢慢退到了后面,把最好的位置留给大家,他远远地站在人群外和沙弗莱对视,朝他咧起嘴,露出个坏坏的笑容。 沙弗莱用眼神询问他目标在哪。 还没来呢。陈念用口型回答。 他又抓到了色彩老师的一个小把柄,学生们都到齐了,就连速写老师都准备进行今天的教学练习,色彩老师竟然连来都没来,简直是上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大家实在太热情,对沙弗莱的观察延长到了十五分钟。 沙弗莱刚开始还非常羞涩,到后面也就习惯了。 他个子高,视线越过人群,看到陈念和桂芷棋坐在一起,两人藏在画架后,似乎在说笑些什么。 沙弗莱莫名其妙地感觉,他们可能是在笑自己。 “好受欢迎啊。”桂芷琪感慨,“不愧是咱学校的校草。” “真的假的?”陈念好奇,“真有校草这么一回事啊。” 他入学也才刚刚两个月,虽说早就和班里的同学打成一片,但还是有挺多事都不如人家清楚。 “当然没正儿八经地评选过,都是大家选各自心目当中的人选,但沙弗莱特别受欢迎,毕竟谁不喜欢一米八五金发紫眼年级前三的有钱大帅哥呢?” 桂芷棋顿了顿:“当然了,说起校草,你和你哥也很帅啊,应该有不少人都暗恋你哥吧?” “我不知道唉。”陈念如实回答,“总感觉我哥和恋爱这个词根本搭不上关系,等等,既然我们俩都长得一模一样,不该也有很多人喜欢我吗?怎么我都来学校两个月了,没一个人跟我表白!” 桂芷棋简直要笑死:“有可能因为这事儿不能光看脸?陈词浑身上下都透露出高岭之花的气息,冰山小帅哥放在现实里可是很受欢迎的。” “瞧不起阳光派的是吧?”陈念啧了一声,“你再这么说我就要黑化了,当个病娇阴暗赛博蟑螂也挺有意思,说不定真有好这一口的。” 60. 第 60 章 如果你输了,就从画室里…… 两人正聊着,色彩老师终于过来,桂芷琪眼角余光瞥见那道身影,立刻止住了话音,浑身都紧绷起来。 虽说计划是陈念一手谋划,只让她和沙弗莱配合,但马上就要参与其中,桂芷棋还是控制不住地满心紧张。 倒是陈念心情放松,他可是和陈词一起身份互换,骗了众多老师和同学们的人物啊,和互换身份比起来,这种计划不算什么。 画室里的热闹超乎色彩老师张镇波的预料。 他离得近了,看清沙弗莱的身影,还愣了愣,问向旁边的速写老师:“这是你新找来的模特?” “陈念找的。”速写老师对沙弗莱非常满意。 很多模特被观察时身体会紧张得僵硬,难以展现出体态动感。 但眼前这位名叫沙弗莱的青年截然不同,他的举手投足始终相当自然,甚至还在这短短片刻功夫,和围观在他周围观察的同学们聊起天来。 主要是沙弗莱从小就习惯了被围观,Z市算个三线城市,当初家里正好因为母亲工作的研究所移址,父亲刚好想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定居,才选在这里购房。 街上能看到的外国面孔不多,更别说沙弗莱幼时长得就像画册里的宝宝,简直路上遇见个人都要来到他面前蹲下逗上一逗。 长大之后情况好了很多,但无论走到哪里,他也都会天然发色,成为路上最靓的仔。 见陈念再度朝这边看来,沙弗莱用眼神询问: 那人就是色彩老师? 陈念轻轻颔首,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沙弗莱观察起对方,有点胖,留着一头超过肩膀的长发。 事实证明,长发还是适合清瘦点的男性,当然也有可能是色彩老师的气质太过油腻,长发披在他肩上,总露出几分猥琐气息 “行了,看的都差不多了吧,那就准备开始画吧。”速写老师拍手,让大家各自回到位置上,“注意故事性和情感,限时两个小时。” 大部分学生进行速写,另一部分在画室时间比较长的学生继续练习色彩,其中就包括桂芷琪。 她很擅长黑白画,这就导致速写和素描的水平都非常高,根据自身的情况做学习进度上的调整,把更多的时间用在色彩上。 奈何她很不走运,遇到了个怀揣着恶心想法的色彩老师。 色彩老师需要指点的人不多,于是兜兜转转很快就来到了桂芷琪身后 咸猪手再一次状似无意地搭在桂芷棋肩膀上,桂芷棋不动声色,故意当着张镇波的面,画出非常严重的光影错误。 “这个地方怎么回事?”果不其然,色彩老师抓住机会,第一时间给她指出。 见桂芷棋的画笔在空中停住,张镇波立刻伸手,要把笔接过来。 桂芷棋乖乖地配合着,把画笔交给色彩老师。 她坐在小板凳上,张镇波在身后一手按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画笔进行修改,姿势完全就是将桂芷棋搂抱在怀中。 站在最前面的沙弗莱远远看到,紧皱起眉头。 确实太过分了,要不是还有计划,需要等陈念开始,他都想立刻大步过去,一把将这人扯开。 桂芷琪看似还算淡定,其实她正憋着气儿呢。 色彩老师离她实在太近,偏偏还在说着哪里有问题需要怎么改,桂芷琪很怕自己一旦呼吸到他吐出来的空气,就会当场呕出来。 说实在的,因为陈念的存在,色彩老师已经很久都没有机会靠近桂芷棋了。 他搭在少女肩膀上的手忍不住顺着肩膀的线条向下滑,变成了揽着她的胳膊。 桂芷棋忍。 片刻之后,陈念似乎随意地望向这边,他盯着画架上的水粉看了两秒钟,突然间“咦”了一声: “老师,我怎么觉得你修改的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被陈念挑毛病,色彩老师明显不太高兴。 他本来就不喜欢陈念,陈念的存在,让他很难找到机会去靠近桂芷棋。 其中可能也掺杂着一种隐秘的嫉妒,陈念小小年纪就有着去考列宾的实力,而他从美院毕业这么多年,找不到进入大厂的工作机会,最后只能在画室里担任艺考的美术老师。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这孩子还长了一副非常受女孩子欢迎的模样。 平时休息,只要他说说笑笑,必定会有很多同学围到旁边,和他一起玩。 色彩老师也知道自己眼红陈念一个比他小这么多岁的学生很不正常,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心中逐渐萌发的嫉妒。 “就是这里。”陈念认真地指出来。 他可不是信口开河,为了今天的找茬成功,他可是在家里认真练习了整整一个星期呢。 不对,怎么能说是找茬呢?明明是友好的学术交流,老师的水平不如他,那他好心地帮助对方指点,反而还是做了件好事呢。 色彩老师应该感谢他才对。 “这里虽然是亮面,但被周围的环境色影响,颜色应该会有所偏移,而且如果忽略掉色彩关系,把它看作黑白的画,明度上也有问题。” “像这个罐子的固有色实在太鲜明了,最好添加一些辅助色削减特征,不然看上去的第一眼,视觉中心就会变成这个罐子,并且投影的纯灰关系缺少主次。” 陈念说得头头是道,他声音挺大的,周围坐着的其他同学也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来画室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回有学生如此清晰明了地指出老师存在问题。 毫无疑问,绝大部分学生的水平肯定不如画室老师。 毕竟老师们的年纪摆在那里,画画的时间比他们多上好几年,就算再强的天赋,也难以抹消练习更多所产生的优势。 如果平时有人去反驳老师,大家都会觉得是那位同学学习不到位,肯定有地方没听懂。 但陈念是个例外。 他曾经在画室里画过一次油画,作品完成后的效果惊艳到让众人咋舌,更是有不少同学因此产生了也想要学习油画的心思。 更何况他的素描和速写,每一次都能被老师拿出去当范本。 如果他说哪里有问题,应该就是真的有哪里没能做好吧。 而且他还直接指出了这么多错误。 同学们纷纷把耳朵支棱起来,想要听听后面陈念还会说些什么。 一下子被指出来这么多错误,色彩老师的面子当然挂不住,他的面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回答的语调也尽显不悦: “你又不参加艺考,哪知道什么样的方式作画才能在联考之中拿到高分?刚说的这些以为我不知道吗,只不过是用现在的这种方法画,才更容易抓住阅卷老师眼球罢了。” “老师,我就是觉得如果有问题,咱们可以相互商量着,共同进步,您犯不着这么激动。” 陈念特别擅长装无辜,他稍稍露出些错愕神情,让自己表现得就像被色彩老师针对了一样受伤。 “而且像这些最基本的画面色感,应该和艺考改卷方式没什么关系吧?我确实不参加国内艺考,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擅长色彩方面。” “还是说……您觉得我作为一个学生,指出您的错误,让您觉得丢脸了呢?” 如果前面那些话还能称得上是正常交流,那么陈念后面的这一句,就将整场对话抬升到了纷争的程度。 任凭谁,都能听出来他言语之间对色彩老师的谴责。 “你几个意思?”色彩老师本身就憋了一肚子气,又遇见陈念找茬,彻底恼了: “你想说什么话就直说,在这拐弯抹角地和我玩什么聊斋呢?” “那我就直说了。”陈念的语气变得冷淡,“我觉得您并没有资格在这里当色彩老师指导我们的水平。” “我没有水平?”色彩老师难以置信地扬起尾音,“我没有水平,难道你就有这个水平了? “平心而论,我觉得我在色彩这一门课上画的,确实比您要好。” 陈念话音未落,就听见周围传来此起彼伏地倒抽气声。 这也太大胆了吧!陈念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这不是在明晃晃的打色彩老师的脸吗?! 他想做什么? 纷争的进展实在过于惊人,就连另一边画着速写的同学们都忍不住朝这边看来,一时间画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大家紧张的呼吸声。 “怎么了?”速写老师见势不妙,赶忙过来解围,“陈念是觉得哪里有问题吗?要是有不对,可以静下心来好好交流,犯不着这么突然着急,陈念你画油画色彩肯定很好,但张老师他一直在研究艺考拿高分的方法,也带出来过不少色彩分数挺高的同学——” 速写老师本来就是想给双方一个台阶下,谁能料到陈念压根就不领情。 陈念吐字清晰地道:“这并不是什么因为研究方向不同而导致的分歧问题,我就是觉得张老师在色彩方面的造诣不够深,也许只是针对艺考而言是足够的,但如果习惯了用他这个方法去画画,很难产生真正意义上的进步。” 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指控了。 甚至都有胆子比较小的同学偷偷地捂住眼睛,不敢再看接下来的发展。 色彩老师气急:“你以为你是谁?小小年纪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这还没上过专业美院呢,尾巴都要翘上天了,要真到了以后还了得?” “唉唉唉!”速写老师眼睁睁地看着就要吵起来,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什么情况啊,只不过是看着大家画了十几分钟的速写,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你如果不信我有这个水平的话,那干脆就来比比吧,老是拿艺考标准说事真的没意思。” 陈念淡淡道:“既然如此,我就按照艺考的要求,也来画水粉,我们俩画相同的内容让大家来评评,看谁的水平更高,如何?” 被陈念先前那么刺激过,色彩老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行啊,那就让大家来评,要是你画得不行,给我道歉,再从画室里滚出去,我们画室不需要你这种心高气傲的学生!” 陈念:“当然可以,不过要是你输了……” “我就立刻辞职!” “这可是你说的。”陈念立刻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对桂芷棋道,“小桂借我一套水粉材料,我没画过水粉,什么工具都没有。” 陈词的声音刚好能让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听清楚,这下还没开始,众人心中的天平就自动朝着陈念的方向倾斜。 是啊,陈念可是从来都没画过水粉呢,张老师在画室里干了两年多,一直都在教色彩,经验远比陈念丰富太多太多,这场比拼,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大家不禁担心起陈念来,虽然陈念也就是这两个星期才经常过来,但他性格开朗,待人和善,特别自来熟,所有人的关系都挺好。 而色彩老师在同学们当中的风评挺一般,特别在女同学们眼中,属于那种如果没必要,尽量不要去相处的存在。 “至于我们要比什么内容,就让速写老师来出题吧。” 陈念把速写老师也拉了进来,让他充当主持人。 速写老师见事已至此,只能接受。 “那好吧,我想想看啊。” 他跟张镇波也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反倒挺喜欢陈念这个学生,毕竟就在刚刚,陈念还帮忙介绍来沙弗莱这么个高质量的模特。 “怎么了?发生甚么了?”沙弗莱满脸茫然地低声询问。 他装得很像,甚至还把自己的东北口音换成了俄国口音,尽量扮演成一个因为不是很熟练中文而不明所以的外国人。 “没事,陈念想要和我们的色彩老师稍作比赛。” 速写老师当然不可能详细给沙弗莱说,毕竟这事吧,他也觉得挺丢人。 他看着一头雾水的沙弗莱,脑袋里突然冒出个主意。 既然陈念从来没练过艺考的色彩,那如果按照平日里色彩作业的要求布置比试内容,对陈念而言实在有些不公平,就干脆选彩色人像当做题目吧,正好画室里有现成的模特。 速写老师拍拍沙弗莱肩膀:“你们来画这位模特怎么样?给他画一幅彩色肖像。” “可以。”色彩老师立刻答应。 他现在只想着赶紧赢,把这个讨人厌的臭小子赶出画室! “我也没意见。” 陈念还挺意外的,他完全没想到速写老师竟然会挑沙弗莱当做他们比试的内容。 少年和站在前面的沙弗莱对视一眼,在那双紫罗兰色的眼中同样看到了惊讶,还有隐藏在其后的一丝浅浅笑意。 陈念克制着自己,别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怎么说呢,可能两位老师都没想到,这个题目对他而言简直太沾光了。 色彩老师去办公室里拿他的画具,他的身影消失在画室中的下一秒,窃窃私语就在教室中爆发。 “天啊,陈念真的要和张老师比!” “刚才你们有注意到是怎么吵起来的吗?” “好像是张老师在辅导桂芷琪,陈念觉得他有地方没画好,两人意见不合,一来二去就嚷嚷起来了。” “我希望陈念能赢。” “我也是。”同学偷偷掩唇笑道,“我们这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吗?” 更有坐在陈念身后的同学悄悄踢了踢陈念的凳子,在少年回头之时,握着拳对他小声道:“加油啊。” 陈念莞尔。 好吧,看起来大家都更倾向于站在他这一边呢。 老师和学生之间是天生带着压迫感的关系,而反抗压迫,则是深埋在每个青春期孩子灵魂深处的冲动。 陈念在做他们不敢做的事,当然要帮忙鼓劲。 色彩老师急匆匆地带着他的画具过来,他非但没冷静下来,反而越想越气。 当着画室里所有同学还有同事的面对他提出挑战,他一定得狠狠地给陈念点颜色看才行! 他坐在离陈念有四米远的地方,浑身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紧紧盯着即将作为他们绘画模特的沙弗莱。 目光似乎要将沙弗莱烧穿个洞。 “窝要肿么做?”沙弗莱询问速写老师。 速写老师把凳子搬过来,示意沙弗莱坐好: “坐在这里就行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沙弗莱懵懵懂懂地坐下,他看看色彩老师,又看看陈念,一副完全在状况之外的样子。 “我们就把要求定在一个半小时吧。”速写老师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水粉作画,最后让同学们盲选,进行打分评价。” 众人纷纷同意,其他同学把自己的画架和画具搬离两人身边,背对着他们,不去看画纸上的内容。 “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开始吧。”速写老师说着来到色彩老师身边。 他压低声音,尽量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音量,小声道:“老张,你怎么突然跟学生置气?” 张镇波硬邦邦道:“不是置不置气的问题,他一天到晚的老是找我事儿,再这样下去,我也没心思继续干了。” 一天到晚地找事儿?速写老师脑袋上冒出个问号。 在他的印象中,陈念可是个非常听话的学生啊,在同学们当中人缘特别好。 难道私底下老张和陈念之间还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矛盾? 原本作为导火索的桂芷琪美美隐身。 这正是陈念的目标之一,他要在不被任何人知晓桂芷琪遭到色彩老师骚扰的情况下,把这个混蛋赶出去。 桂芷琪迅速把位置挪到角落里谁也看不到的地方,按照他们事先商量好的计划,脱离战场。 之后的所有事情,就都跟她无关了。 她用力揉着被色彩老师摸过的肩膀,靠衣料摩擦把古怪的感觉盖住。 桂芷棋重新拿起画笔,但难以专注精神。 她对陈念的水平很有信心,但再怎么着他也只练了短短一周的水粉,这场比拼最后是靠盲选打分,不存在大家向着陈念,故意给他高分的情况。 陈念真的能赢得了专门为艺考,干了两年多的色彩老师吗?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陈念拿着桂芷棋的备用画具,为了彰显自己之前真的没怎么画过水粉,必须表现得像个新手,连自己专用的颜料都没有。 沙弗莱选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坐好之后,比赛就开始了。 陈念想都没想,上来就开始打型,沙弗莱的脸他简直太熟了,这是对他而言最有利的题目。 他画过沙弗莱太多太多次。 体育课上的素描,地铁站里的速写,步行街画廊里的油画……甚至于梦中站在落地窗前,在沙弗莱身上进行着人体彩绘。 他的眉眼和轮廓陈念都再熟悉不过,甚至连光从哪个方向打来会是何种效果,每次即将出现表情时哪块肌肉最先被牵动,陈念都一清二楚。 陈念只用了短短两分钟就打出轮廓,他挑选颜料进行调色,相较于油画,水粉画完一段时间后会变灰,而且还不能反复地往上盖,不然容易裂开。 至于处理这些问题的方法,陈念都已经在本周的练习里总结出来了。 陈念作画的速度快到离谱,速写老师也对这场比试相当好奇,他偶尔会装作路过的样子,从陈念身后经过,看到陈念的进度,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竟然能画得这么快! 他都不用观察的吗? 等等,这小子好像一直都没抬过头啊,难道说他在刚开始就已经全都记住,不需要再看了? 速写老师怀疑之时,陈念终于抬起了头,他盯着沙弗莱,确定对方的发型。 明明该注意头发的,却不受控制地对上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 什么都不做的干坐着肯定特别无聊,沙弗莱作为大忙人,他宝贵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充当模特上。 平日里陈念画他,都是沙弗莱做着别的事儿,陈念抽空瞅上两眼就行。 但其实对沙弗莱本人而言,他倒也没无聊到只能发呆。 因为他选择的角度相当考究,恰好能够用眼角余光看到陈念。 沙弗莱一边欣赏着陈念作画时的模样,一边去想他们的游戏设定,不觉得在浪费时间,而且他还可以通过陈念的表情来判断少年绘画的进度如何。 就像现在,陈念手中忙个不停,画笔挥得简直要飞起,在调色板上进行调色的动作也大开大合,表明他有着近乎十乘十的把握。 而那个色彩老师还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陈念气人确实有一套本事。 虽然不知道最终的战果如何,但沙弗莱肯定会相信陈念。 一个是他对少年的水平心中有数,另一个则因为这可是陈念亲手谋定的计划,假如会输,简直也太丢人了吧! 陈念完成了底色,开始细化,首先雕琢的,便是沙弗莱双眼。 这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 网上总说天生紫罗兰色眼眸的人很少很少,大部分拥有这种瞳色的人,都罹患某种眼部疾病。 但沙弗莱可没病,他就是全世界那六百个幸运儿当中的其一。 蓝色和红色混合,通过调整比例,在调色盘上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紫。 陈念甚至在调色盘上专门开辟出了一片紫色区域,他远远凝视着那双眼眸,明明胸有成竹,却心跳得逐渐加速。 在紧张吗? 不,不是紧张。 他不该紧张。 陈念暂且停笔,他放下调色盘,用左手用力地握住自己的右手。 确定重新稳定之后,陈念才再度动笔,他能感觉到沙弗莱的视线正悄然落在自己身上。 为了不让色彩老师窥见端倪,他们俩还不能表现出太熟的样子。 肖像画需要体现出人物的性格特征。 沙弗莱的性格么,说外向倒也不至于,毕竟和他跟傅天河比起来,还算挺闷的。 沙弗莱闲着没事的时候,总喜欢蹲在家里做事,从来不会主动约着去做什么。 这样一看,是内向的人呢。 或者更严谨点,用闷骚形容可能最合适。 中途有其他同学休息,试图绕到这边来看两人的作品,全都被速写老师挡回去。 甭管怎么样,最后的评选要做到公正公开才行,他也很想知道结果会如何。 陈念其实早就完成了,后面都在做一些细节上的小修小补,眼角余光瞥到色彩老师停笔,才在同一时间停下。 “我画好了!”在张镇波开口之前,陈念抢先一步,举手对速写老师道。 色彩老师的话被堵在嘴里,稍微消了点的气又轰的一声冒上来,简直让他恨得牙痒痒。 这死小子! 陈念更早完成,画晾得也差不多了,他直接取下来交给速写老师,看都没看张镇波一眼,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展着些许僵硬的身体。 速写老师也拿过色彩老师的作品,看到两人的画作,露出惊讶神色。 接着他什么都没说,把手背在身后,挡住众人视线,做着交换,以确保把他们贴出来时,大家没办法根据方位猜到哪幅是陈念所画,哪幅是色彩老师的作品。:,,. 61 第 61 章 他可是我的专属模特。…… 沙弗莱也终于能站起来了, 保持着模特的姿势,坐得他屁股都有点痛。 趁着无人注意,他把手伸向后面, 揉了揉自己屁股和椅子亲密接触的部位。 速写老师把两张画钉在教室前面的展板上, 同学们见状,立刻围了上来,想知道这场比拼的结果如何。 看到展板上的作品,接二连三的惊叹声此起彼伏。 “天啊,怎么能画得这么好?” “我要是能画到这种程度, 我愿意年年烧香拜佛……” “色调好棒。” “你们能看出哪个是老师画的,哪个是陈念画的吗?” “分不出来, 感觉都很好。” “我怎么觉得右边这幅的色彩要更加舒服呢?” “右边是吧?我也这么觉得,特别是那双眼睛超级传神,好像模特本人就坐在画里一样。” “左边的有点硬, 虽然像是很像,但就感觉和没有灵魂似的。” 在绘画当中, “灵魂”是个非常玄妙的东西。 特别是AI绘画大行其道的今天,很多人批判时会说AI画出来的作品没有灵魂。 但灵魂究竟是什么呢?没几个人能够说得清楚。 如果非得要用语言描述,所谓的灵魂, 大概是隐藏在画面当中的“故事感”。 右侧的画中,金发紫眼的青年坐在沙发上, 盯着远处的某一点若有所思。 他似乎被某件事情牵动,眉眼间隐含着几分纠结,迟迟无法做出决定,也因此流露出几分若有若无的忧伤。 让人想要探寻他究竟在为何烦恼。 相反,左侧的就很单纯,只能让人感慨颜色运用得真棒。 作为模特的沙弗莱也来到展板处, 他站在人群最外面,透过大家脑袋之间的空隙,看到了那两幅作品。 沙弗莱一眼就认出了哪幅出自陈念的手笔。 他太熟悉陈念的画风了。 每晚上睡前,他在卫生间里叼着牙刷,都会忍不住打开陈念的微博,去看他相册里发过的那些画。 这是关乎于未来的重要比赛,陈念没暴露出太多他的个人风格,但上色的习惯短时间内很难改变。 “好了同学们,两幅画是陈念和张老师的作品,我先不告诉大家哪幅是谁画的,大家按照自己的标准打分吧,匿名打分,写在纸条上给我,抽屉里有一叠草稿纸,你们自己分。” 大家前去拿纸打分,桂芷棋也混在其中,悄悄观察着色彩老师的脸色。 两幅作品被一起挂在展板上之后,色彩老师的表情变得格外凝重。 之前强行压抑着的暴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想要努力掩饰的慌乱。 桂芷琪在心中不屑地轻哼一声。 相熟的同学递给她一张纸,桂芷棋道了谢谢,提笔在纸上写下自己心目中的分数。 一张张纸被交到速写老师手中,速写老师清点完数量,挨个把纸上的分数写在展板的作品下方。 93,95 92,95 95,96 分数都很高,但一连写下几组,右边的分数都要微微胜过左边。 大家都是学美术的,自然能够看出哪幅画中更具灵魂。 而所谓的灵魂,需要优秀的画技才能够体现出来,并不是动着嘴皮子,说说就能有的。 画室中除了陈念之外,还有二十八个学生,除了两个学生打出平分之外,其余的所有分数,右边都更胜一筹。 连算都不用算平均分。 陈念双手抱胸,站在他的画板后面,看向色彩老师。 色彩老师的脸色已经差得像锅底一样黑了,他双眼发红,表情相当难堪。 纵然大家原本还不知道两幅画分别是谁的,看到他此时此刻的表情,也能猜到究竟如何。 陈念往火上浇了一把油。 “王老师,是时候揭晓结果了吧?” “啊,这……” 没等速写老师做出决定,张镇波便猛地把放在地上的笔筒一踢,怒气冲冲地朝门外走去。 笔筒倒下,没洗干净的画笔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张镇波在门边骤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用近乎狰狞的眼神紧盯陈念。 “你给我等着!” 他凶狠的神情被众人看得一清二楚,胆子比较小的几个学生畏惧地往其他人身后躲了躲。 太可怕了,他们之前怎么没意识到张老师竟然这么吓人? 甚至有之前被色彩老师微信骚扰过的女学生紧贴着桂芷琪,差点哭出来。 她不敢想象如果他继续纠缠被拒,万一恼羞成怒,会做出什么事来。 “没事了。”桂芷棋轻拍她的手臂,小声安慰道,“再也不会有人私下里给你发莫名其妙的消息了。” 最终获胜的陈念转身看向大家,他似乎完全没受到色彩老师暴怒离开的影响,对着被吓到小鸡仔一样缩着脖子的同学们,露出他最常用的开朗笑容。 “谢谢啊,没想到大家这么喜欢我的作品。” “右边真是你画的啊陈念?” “天啊你也太厉害了吧。” “这都能行!本来你提出比拼的时候,我还给你捏了把汗呢。” “能说说刚才都发生啥了吗?我在画画,没注意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同学们纷纷上前,把陈念围在中间,好奇地问这问那,尤其想知道陈念之前都没画过水粉,怎么一上来就能表现得如此惊艳。 “都是色彩,油画和水粉当然有共同之处了,甚至说油画比水粉还要难一些,原理和技巧会的情况下,只是换一种原料而已。” 陈念说着看向人群之外,桂芷琪和沙弗莱正并肩而立,小姑娘喜笑颜开的,看样子正在对沙弗莱说着感谢话语。 虽然自始至终只有陈念一个人站在明面,但整个计划,是他们三人共同配合的结果。 陈念开开心心地和大家分享着自己的技巧,这场比赛中他大获全胜,已经证明了拥有比色彩老师还要高的水平。 别拿什么艺考标准当理由,真正好的画面,应该是无论懂不懂美术的人都能够欣赏到才对。 “陈念,要不你来这里当我们的色彩老师吧?”有同学开玩笑道,“感觉你的水平辅导我们绰绰有余啊。” “就是就是。” “别这么说,大家都是同学,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继续学习。” 桂芷棋安慰完同学,掏出来手机,对着展板上的两幅画拍了一张。 她翻着群聊列表,点开美术生们的群,这是她之前参加培训添加的同城群,里面有很多不同学校不同画室里的学生。 群里挺热闹,桂芷棋因为经常水群和画技精湛,还在里面混了个管理。 她把自己的小号邀请进去,然后更换登陆账户,编辑发送消息。 【卧槽,有在南浔画室里的吗,色彩老师怎么会输的怎么惨啊。】 现在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美术生都在画室里练习,其中不乏中途休息摸鱼的,桂芷棋小号发送的信息立刻就引得了其它群员的注意。 【南浔画室怎么了?输什么?】 桂芷棋:【就是那个张镇波老师,今天他和画室里一个同学吵起来了,后面两个人打了赌,说比赛画画,看最后大家盲选谁的成绩更好,要是他输了就直接辞职不干了。】 【妈呀!还有这种操作?】 【难不成他输了?】 【有瓜?我火速赶来!】 桂芷棋的消息炸出来不少人,特别是配合着她最开始那句“输的那么惨”,很多潜水的群员都出来冒泡看热闹。 桂芷棋:【是啊,没想到吧,他一个色彩老师竟然输给了画室里的学生,就这还有资格教我们呢。】 【南浔不是z市最好的画室吗,我当时想去都报满了,怎么会怎样?】 【有名只是因为李老板的素描画得太好吧,他们的色彩老师好像风评确实挺一般的。】 【我比较好奇到底是怎么个输法。】 桂芷棋把刚才拍好的照片发出去: 【你们猜哪个是老师画的,哪个是学生画的。】 【我草!】 【神】 【好帅的帅哥啊!】 【有帅哥?在哪儿呢?】 【帅哥!】 看热闹炸出来一批人,有帅哥又炸出来了一批人。 【等等,这个模特好眼熟啊,沙弗莱?】 【谁?】 【一中菁英三班的沙弗莱啊,俄罗斯人,超级帅的,他怎么成模特了啊。】 【啊,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外籍大佬?】 【我没见过诶,竟然长得这么帅的吗!】 眼看话题就要歪倒,桂芷棋哭笑不得,正想着说点什么拉回来,新的消息就接连弹出。 【感觉右边比左边画的好,我要是评委,会给右边98分,色调和光影太舒服了。】 【我也喜欢右边的。】 【既然那个张老师输了,就说明右边肯定是学生作品吧。】 【左边确实充满着艺考的风格呢……】 【本来单看没什么,但这么一对比,好像就有点明显了。】 【我把我其它美术生同学们也拉进来让他们看看。】 群友们热闹非凡地讨论起两幅画,桂芷棋暂时切换回大号,看到群管理栏目中不断出现申请加群的提示,迅速把这些过来看热闹的申请通过。 【被学生比下去也太丢脸了吧,你们色彩老师真的要辞职?】 桂芷棋赶紧又换成小号: 【对啊,他都气得把笔筒踢了,半句话都没说的走了呢。】 【啊这。】 【666666】 【哎,有点想看热闹,有没有在南浔的愿意开个直播啊。】 【笑死,撒旦身上都纹你。】 【感觉水平确实不行,而且脾气还好差,怎么连这种人都能教学生啊。】 【那个和他比试的学生是谁啊,真成了我行我也上了。】 桂芷棋没暴露陈念,只是在群里道: 【这老师虽然说是要从南浔离职,但以后可能还要去别的画室,大家小心甄别着点,他的水平不够,别到时候被他教到坑里去了。】 同学垂眸盯着桂芷棋的手机屏幕,突然深吸口气,道:“我决定了,还是说吧。” 桂芷棋看向她:“真的要吗?” 少女坚决地点头,她同样掏出自己的手机,低头就要编辑消息。 桂芷棋:“哎等会儿,用小号说,尽量别被其他人知道你真实身份。” 她听话地换成小号,迅速地打字: 【张镇波是吧,我被他骚扰过,他经常晚上给我发奇怪的消息。】 【哈???】 【???】 【啊???】 【还有这事?!】 群里一下子变得更加热闹,几乎是炸了锅。 如果说老师比赛输掉,只能说明他技术太差,性格不好,那骚扰学生这种事,可就表明了人品上的大问题。 【真的假的啊,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真的,我这里有图。】 她选中图片,小心裁剪,只露出张镇波的微信头像和顶端“色彩张老师”的备注名,以及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语。 发送出去。 色彩张老师:【下次过来可以换件衣服,你应该是咱班女生里发育最好的了吧,帮你改画的时候低头看到这么白,都有点影响我色感。】 光是看到这句话都疯狂作呕,她发送出去,等待了十秒钟,点击撤回,以防被有心之人保存。 群里已经炸锅了。 【呕——】 【我的妈呀】 【沃日!】 【好恶心啊!】 【???】 【我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这真是老师?】 也许是因为每个女生在成长过程中,都或多或少会遇见类似的情况,女同学们的反应尤其大,一时间群里骂声无数。 【什么啊怎么撤回了,我啥也没看见,有人能告诉我发了啥吗?】 【就是骚扰的消息记录,别看了,怪恶心的。】 桂芷棋轻声提醒:“差不多这样就可以了。” 同学点头,收起手机,不再看群里的消息。 各种负面新闻永远传播最快,这一下,足够让张镇波在z市的画室再也找不到工作。 速写老师早就在张镇波夺门而出的下一刻就追赶出去,甭管情况究竟如何,他作为同事总得过去劝劝。 毕竟这一系列事发生的着实突然,张镇波立下赌约时,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会输给陈念吧…… 他望着色彩老师进入办公室,强压怒火地收拾东西。 桌子抽屉被拉得叮当作响,特别吓人。 “老张你……” “别说了,反正我是没脸继续在这里待着了,回头给老板说一声,让他把这周的工资结给我,不干了。“ “真的不干了?” “再看到那死小子多一眼,我怕我会忍不住揍他。” “唉,老张你看看你这脾气。”速写老师终究不敢再说些什么。 他隐约直接感觉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陈念一直都是个挺好的孩子,怎么今天就突然故意向老张挑衅了呢? 张镇波抱着他的东西离开,前去电梯间的路上,他经过画室门口,听到学生们夸赞陈念的话音,压抑着的怒火终于喷发。 他一个箭步冲进画室,拨开惊诧的人群来到陈念身后。 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比他还要高大的身影就挡在了面前。 沙弗莱眉头微皱,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垂眸盯着色彩老师,操着夹杂俄语口音的中文道:“捞师,请文您还有什么事吗?” “你让开!” “什么意思,窝听不懂。” 无论色彩老师怎么说,沙弗莱都不可能让开的,他露出茫然表情,挡在陈念身前,高大的身形成为难以跨越的障碍。 “这是在干什么?” “哎呀,感觉好像有点危险。” “往后点快往后点躲躲。” 同学们窃窃私语着远离,速写老师终于跑过来,赶紧把色彩老师拉走。 “那什么,你们快继续画画,别闲着!” 确定那人真被拽走了,沙弗莱才让开。 他默默松了口气,重新回到角落。 “本来我还以为自己起不到多大用处了呢。”他压低声音对桂芷棋道,“结果最后还是让我表现了一下。” 桂芷琪掩着嘴偷偷笑:“其实我感觉你起到的作用,可不止刚才帮忙挡着啊。” 被她这么一说,沙弗莱心中突然一动,他看向陈念,刚好对上少年琥珀色的眼眸。 陈念扬唇,朝他露出个明媚笑容,少年嘴唇开合,沙弗莱认出了他的口型: ——保镖。 速写老师眼睁睁送着气急败坏的张镇波坐电梯走了,无奈叹了口气,回到画室当中。 “好了好了,大家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别围在这里了。”他挥手驱赶着大家,把同学们鸭子般赶回各自的位置,“速写都画完了吗?画完了就赶紧交上,这都几点了?” 同学们被赶到各自的位置上,但讨论仍在继续。 “你们有加市里美术生们的集训群吗?我刚刚就看了一眼手机,结果刚好看到点不得了的东西。” “什么啊?” “就是关于色彩老师的。” “他怎么了?快说,别买关子了——” 速写老师把陈念拉在一边,压低声音道: “今天的事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发展成这个地步,张老师他实在有点太冲动了,陈念你没事吧?” “没事。”陈念摇摇头,他迟疑片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对速写老师道: “我刚刚看全市的集训群,张老师好像还私下里骚扰过班里的女同学,他愿意选择离职再好不过,班上的同学也能更加放心地继续在画室里学习了。” “什么?”速写老师愣了愣,他完全没料到,竟然能在陈念口中听到这种消息。 怪不得速来人缘极佳的少年,竟然会和老张吵起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类似的事情在很多画室里都有发生过吧?反正你也能看出来,张老师他当时明显做贼心虚,还被我一激就上头,立下赌约。” 速写老师点点头。 如果真是这样,那老张选择离职,反而是件大好事。 在事情才刚有苗头之时,就将其掐灭,对画室还是对学生们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 速写老师可不想等到日后画室爆出来什么大丑闻。 他们画室做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成为z市里最出名的,如果名声真败坏了,想要重新起来,比登天还要难。 “没事了,继续画画吧,这些事情不需要你再操心了,会有老师们处理。” 陈念乖乖应了声好,现在倒表现得像个老实小孩了:“刚才张老师看我的眼神有点可怕,我害怕有点他因为在大家面前丢了脸,会私下里再找机会报复我。” “应该不至于吧?你放心,如果出了什么事尽管给我说,我会帮你。” 陈念和速写老师聊完,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沙弗莱早就重新站到讲台,继续充当大家的速写模特了。 桂芷琪朝陈念眨了眨眼,表明自己的感谢,她没想到陈念竟然能把事情解决得如此干脆利落。 有这么一个可靠又能干的朋友,真是幸福啊。 “你动手的速度也太快了,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呢。”她悄悄对陈念道。 陈念低声道:“今天确实有点着急,中午过来之前得知我哥发高烧,在省城医院里输液,有点担心他,说话就变冲了。” 桂芷棋讶然:“啊?陈词生病了?他不是要考物理学竞赛吗,情况怎么样?” “傅天河在陪着他打针,应该还好吧,待会我打电话问问情况。” 陈念边说边搓着手上的颜料,“之后我就不用每次都陪你过来画室了。” 桂芷棋:“嗯嗯,谢谢你了,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陈念:“没事,小事一桩,我也看不惯那种破人,他应该不可能怀疑到你身上,要是有火也是对我来发。” 从窗外照进落在沙弗莱脸上的阳光越来越暖,倾斜的角度让他鼻梁落下的阴影加深,两个小时后,所有的学生们都完成了他们的创意速写。 沙弗莱作为模特,挨个地欣赏大家作品。 怎么说呢?这是z是最好的画室,能在里面学习的学生水平自然差不到哪里去,沙弗莱看到了几幅挺精彩的作品,也都被老师打了高分。 当然,在他心目当中,今天最精彩的画,出自陈念之手。 速写老师:“陈念,你这幅画能留下吗?下次色彩课拿给大家当范本。” 如果在往常,老师要他的作品,陈念都会答应。 但这一次,他犹豫了。 “我还挺想自己留着的,毕竟这是我正儿八经画的第一幅水粉作品。” 陈念稍微撒了个小谎,他在家里还有许多水粉的练习,只是单纯不想把画交给画室罢了。 “行,那我就拍张照片吧。” 陈念暗暗松了口气,他扭过头,却发现沙弗莱正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他突然脸上一热。 奇怪,怎么回事,自己的厚脸皮哪里去?干嘛还突然害臊了? 沙弗莱离得这么远,应该没听清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吧? 陈念迅速把画收起来,他不想把画纸弄折,就夹在硬质的画板上。 果不其然,沙弗莱走了过来。 沙弗莱:“你要把画带回家吗?” 陈念:“是啊,这可是我画的,不带回家难道要送给别人?” 沙弗莱:“这样你家里就有两幅我的作品了,不,是三幅,你还画过一张素描。” “四幅。”陈念提醒道,“还有一张没有脸的速写,你签过名的,沙弗莱维塔利耶维奇,是猪。” 沙弗莱莞尔:“感觉再过段时间,你都能开个关于我的画展了。” “也太自恋了吧,我可没那么多功夫再去画你。”虽是这么说着,但陈念心里清楚自己今天能如此顺畅地夺得胜利,要多亏了沙弗莱恰巧成了比赛的试题。 陈念挺不想承认的,沙弗莱已经成为了自己画着最为顺手的模特,他有着堪称完美的脸和身材,绝对是每个美术生梦寐以求的朋友。 已经到了傍晚,陈念帮桂芷棋解决了最大的麻烦,可以不用继续待在画室里了。 陈念““那我晚上不来了,在家里画画稿,之前还没怎么动呢,老板都催我两次了。” 桂芷棋:“好,以后我自己来就可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来画室。” 三人结伴下了楼,桂芷琪到附近的小餐馆随便吃点,就可以重新回去画画了。 沙弗莱和陈念打算回家,结果在大厦门口被遥遥喊住。 陈念面熟的画室同学匆忙跑过来,在沙弗莱面前站定: “那个……能问一下您是在哪里工作吗?今天以您为模特画的速写效果相当好,如果有机会,还能再邀请您过来充当模特吗?” 沙弗莱笑了笑:“我是一中的学生,高二。” “什么?你还是学生?!”对方无比震惊。 竟然是同龄人?不会吧! 沙弗莱:“对啊,我和陈念就在学校里认识的,是不是今天穿的衣服太有欺骗性了?” “原来如此,我是四中的。”对方挠挠头,不好意思地朝沙弗莱笑了笑,“你看起来好酷,一点都不像我们,土了吧唧的。” “人靠衣装马靠鞍嘛,更何况又不是所有人都能长成他这样,简直就是老天往嘴里塞饭。”陈念耸肩笑道,“不过不建议偷挖沙弗莱墙角哦,他可是我的专属模特。” “不会的,我就是问问,打扰你们了。” 告别同学,陈念继续往外走,沙弗莱顿了两秒钟,跟在他身后。 “我当你的专属模特,你给我什么好处?” “啊?”陈念回头看来,“你还要好处?” “当然了,就在画室里坐着的这会工夫,你们老师还给了我三百块钱呢。” 陈念自动忽略了沙弗莱的问题:“真的吗?钱已经转给你了?那你请客吃饭吧!” 沙弗莱哭笑不得,明明是他问陈念要好处,怎么反过来被噶韭菜了? 但他还是顺着陈念的心意道:“想吃什么?” 陈念:“火锅怎么样?” 沙弗莱:“可以啊,你随便挑,今天的预算是三百块。” 两人也不回家了,直接去附近的商圈,准备找家火锅店吃饭。 周日的傍晚,路上人很多,繁华的商圈街道口熙熙攘攘,陈念刚过马路,正要扭头和沙弗莱说话,面前就被递来了一张传单。 他下意识地接住,低头一看,黑色传单上,印着两行红白相间惊爆体大字。 【超恐怖密室,亚洲最大密室来z市开店啦!】 【想体验尖叫和恐惧吗?那就来crazy密室体验吧!】 陈念抬头去看,发给他传单的年轻小哥涂着鬼脸,手里拿着一摞传单,正在寻找下一个发放目标。 “咱们去玩密室吧!”陈念向沙弗莱挥了挥手中的传单,“咱们两个,加上我哥和傅天河,四个人应该够开场了。” 沙弗莱立刻答应:“好啊,但陈词不是生病了吗?等他身体好些再说吧。” “当然,咱先把这个饼给画起来。”陈念摩拳擦掌,“我还没玩过恐怖类型的密室呢,而且这家有真人NPC,不知道情况会怎么样。” 62. 第 62 章 “我们接吻了。” 沙弗莱:“会不会很吓人?” “都知道是假的,你还害怕吗?”陈念故意笑道,“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啊。” 沙弗莱:“我就单纯问问,毕竟之前也没玩过,对了,密室是什么?” 陈念:“就是像那种密室逃脱游戏,根据房间里提供的线索进行解密。” 沙弗莱明白了:“就是把电脑游戏搬到现实当中。” 陈念打了个响指:“Bing!” 两人说着,走进商厦当中,乘坐直梯,直奔最顶层的海底捞。 他们来的时间有点晚了,得等叫号,沙弗莱拿了个号,反正得等,两人就顺便到楼下逛了逛。 陈念经过四楼,听到里面属于电玩城的音乐,拉着沙弗莱赶快过去。 “我今天没带卡。”沙弗莱说道。 “我不玩儿,光去看看。” 陈念跑到魔术机那边,正好有一台机子抽中了大奖,正哗啦地往下掉着币。 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特别解压,屏幕上的数字随着硬币的掉落减少,手痒归手痒,但他们等着叫号呢,还是别凑热闹了。 陈年努力克服掉电玩城的诱惑,转而去了对面的儿童游乐园。 儿童乐园里的设施五花八门,除了最常见的各种游乐城堡,还有很多种类的DIY,陈念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对这些却还是非常感兴趣。 他看人家小孩子往存钱罐上涂颜料,也能从孩童无拘无束的颜色配比中,寻找到些许灵感。 沙弗莱跟在陈念身边,感觉自己仿佛也成了带给孩子的家长。 “号快到了。”沙弗莱提醒道,陈念这才收回目光,他刚才一直站在人家小孩身后,差点被当成奇怪的人。 “走吧,上去吃饭。” 两人走进海底捞,沙弗莱相当豪爽的要了许多东西,反正有三百块钱的预算呢,两个男生吃刚刚好。 陈念边吃边看手机:“我哥说他们买票准备回来了,大概八点能到,待会儿我得赶紧回家,陪我爸一块接他去。” “那咱就吃快点。”沙弗莱用公筷把肉夹到陈念面前的四宫格里,陈念今天突发奇想,要吃清汤锅,他们俩分别点了辣锅的和清汤,正好能把菜品平分。 陈念火速填饱肚子,吃完就走。 来到商厦楼下,陈念估摸着时间,思考要坐公交车还是直接打车回去。 “要不打个车吧。”沙弗莱道,“也省得时间紧,赶得匆忙。” 两人说着,陈念率先转过路边的街角,面前突然窜出个人,直接抓住了他的肩膀。 “啊!” 陈念吓得大叫一声,原地蹦了起来。 几乎是瞬间,手臂上就传来强烈的力道,把他扯向后方。 两股力量角逐,最终沙弗莱更胜一筹,陈念踉踉跄跄地倾斜着后退,沙弗莱把手臂张开,用力把陈念往自己身后揽。 慌忙之中陈念抓住沙弗莱的手臂,总算稳住了身形,他定睛一看,赫然发现站在面前的人,竟然是色彩老师张镇波。 “你干什么!”沙弗莱沉声呵道,他紫罗兰色的眼眸紧盯着面前男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我干什么?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们才好,你们两个果然是事先商量好的!陈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打的都是什么算盘!” 我的妈啊,这是私下里要找他寻仇?! 陈念被吓到了,好在沙弗莱就陪在他身边,面前有人挡着,确定色彩老师无论再怎么发疯也伤不到自己,陈念又慢慢多了几分底气。 “你这话说的几个意思?”他从沙弗莱身后探出头来,“比试的内容可是速写老师提出来的,怎么能说是我们事先商量好?再说了,愿赌服输,最开始也是你主动说如果输了就会离职。” “我去到画室的时候你们所有人就都在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和他提前串通好的?” “不是吧,你宁愿相信和你一块上了两年班的速写老师他故意坑你,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水平确实太差?” 陈念说着冷笑一声:“就你这个心理承受能力,连画得不够好被别人指出来都受不了,建议还是别做美术了,赶紧进厂找个班上吧。你这种人在圈子里,只会败坏美术人的名声!” “你!” 张镇波就要上前去抓,沙弗莱眼疾手快立刻挡住,他用力攥住张镇波的手腕,警告道:“我劝你别乱来,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 沙弗莱就算平时再怎么宅,也是个十八岁,正值身体素质最佳年龄段的青少年,稍微肥胖的色彩老师体质当然不如他好,一时间竟难以挣脱那只手。 听到沙弗莱的呵斥,张镇波愣了一下,旋即慌乱地露出狞笑当作掩饰:“我做过什么事?你们连起手来坑了我一次,还想坑我第二次?” “有些话说说也就算了,可真别把自己骗到了。”陈念冷笑道,“是谁每天大半夜里不睡觉,专门挑着女同学发微信?你那些恶心的聊天记录都被发到集训群里了!到时候家长们找到画室里来,你觉得是那时候直接身败名裂要更好?还是因为画画输了自行退出还更好? 张镇波的脸色彻底变了:“集训群?!” “对啊,这下整个z市的美术人都知道你是个技术垃圾脾气暴躁还骚扰学生的人渣了,原本我还觉得直接把你赶走,还大家一个清静就行,现在看来,你真是死性不改!” 陈念说着掏出手机,直接拨打了画室招生老师的电话: “孙老师你在画室里吗?李老板在不在?我有点事儿想和他说。” 陈念口中的李老板是画室校长,负责教授素描,他在很多个软件上都做着自媒体,全网大概有六七百万粉丝。 正是因为他在素描领域中颇有名气,才选择开办自己的画室,不少学生都是冲着他的名声过来报名的。 听到陈念直接打电话找到校长,张镇波见势不妙,转身就要走,却被沙弗莱拽住了。 “喂校长,速写老师有没有给你说下午的那些事儿说了呀?对,张镇波不在咱这里干了,他不是和我比试输了吗?原本按照之前的约定,愿赌服输就算了,结果您猜怎么着,刚刚我和朋友吃完饭下楼,他竟然在角落里堵着,说要给我点颜色看看,要不是我朋友恰好就在身边,今天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陈念边说边把手机往色彩老师的方向去凑,张镇波拼了命地想要挣脱沙弗莱,但握住手腕的铁拳般将他牢牢拴住。 他忍着疼痛,不得已低声喊道:”放开!你给我放开!” 声音清楚被对面的李校长听到。 原本李校长还将信将疑,这下彻底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还有私下里去堵人的操作?原本不就是个小矛盾吗?怎么还要演变成人身安全问题了! 李校长紧张得都站起来了,张镇波说是要离职,却还没在他这里正儿八经地办手续,如果想留下来,是可以继续觍着脸留下的。 但出了这样的事儿,他再也不敢继续用对方了。 会画画的人多的是,重新再找一个好老师过来教色彩也没多难。 更何况他还听说老张私下里骚扰过女学生,可不能让这一颗老鼠屎败坏了他们画室多年来的名声。 “我知道了,你们现在在哪儿?需要我帮忙吗?要不然我帮你们报警吧!” 听到“报警”这两个字从扬声器里传出,沙弗莱顺势松开手上力道,张镇波终于得以挣脱。 他二话不说扭头就跑,笨拙的身形狼狈至极,甚至还撞到了周围正常行走的路人,得到了一声怒骂:“你神经病啊!” 很快,身影就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陈念终于松了口气,从沙弗莱背后走出,他立刻把沙弗莱从头到脚地打量一遍,确定他并未在和色彩老师的对峙中受伤。 “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沙弗莱轻声道,“他刚才从角落里窜出来,吓了我一大跳。” “谁不是呢,我都叫出声来了。”陈念后怕地摸了摸胸口,“幸好有你陪在旁边,要只有我自己,还不知道要冲突成什么样子呢。” 沙弗莱摇头:“我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竟然真私下里找过来。” “确实胆子挺大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在画室里干出那些恶心事儿了。”陈念耸肩,“这次他被制了一道,之后应该不会再来找事了吧?” “应该吧,不过你最近出门最好还是多注意一点,总感觉他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你今天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打了他的脸,他估计快疯了。” 陈念叹息:“唉,真是的,遇见这样的人好倒霉。对了,我得给你解释一下,并不是所有学美术的人精神都像他那样不正常。” “是吗?”沙弗莱莞尔,“但我怎么觉得你也有那么一点不正常呢?” 陈念:“我哪里有不正常?” 沙弗莱低头,陈念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注意到了自己死死抓住沙弗莱胳膊的手。 那只手用力到指节都发白,生怕一撒开沙弗莱就会跑开,让他陷入危险的境地当中。 陈念脸上一热,赶紧把手松开,背在身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刚刚我太紧张,都忘记自己还抓着你了。” “嗯嗯,我知道,肯定不可能是故意想占我便宜。” 听到沙弗莱这么说,陈念忍不住朝这个方向想了片刻。 他真的有在下意识想占沙弗莱便宜吗? 不至于啊,平日里两个人的接触明明很多。 等等他干嘛想这些啊!直接进了沙弗莱设的套,太丢脸了! “不跟你掰扯了,我得赶紧回去。” 耽搁了这会儿也不用思考到底是坐公交车还是打车了,陈念直接点开打车软件呼叫网约车:“你呢?要跟我一块去接哥哥吗?” 沙弗莱:“我回家吧,还是别去凑这个热乎闹了,陈词不舒服,你们接到他之后肯定要回家里早点休息。” 眼看着陈念打到了车,司机还有三分钟过来,沙弗莱心头浮上一股不舍。 已经是周日了,自从陈词去专门的教室进行物理学复赛的补习,兄弟俩就再也没有了互换身份的机会。 如果他想要和陈念见面,必须得等到下个周末,也就是足足有五天时间都没法相见。 虽然能以练习口语为理由和陈念视频通话,但视频和亲自见到,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沙弗莱突然很想抱抱陈念。 他思考了两秒钟,找到了一个绝妙的理由。 陈念正望着路边,看车有没有过来,沙弗莱张开双臂,把他整个人拥入怀中。 突然被搂进温暖的怀抱里,陈念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唇角径直地擦过沙弗莱脸颊和耳尖。 等等,沙弗莱抱就抱吧,怎么还把头埋在他肩膀里啊? 陈念的心一下子乱了,慌忙之中唇上的触感无比鲜明,他知道这就是意外碰到,可仍控制不住自己去品味其中感觉。 柔软唇瓣擦过脸颊的触感格外鲜明,沙弗莱本来就只想抱一下的,谁能料到竟然还有这种赠送福利? 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几秒钟的安静过后,陈念率先勉强反应过来,他喉咙都有些发紧,绷着问道:“你、你干嘛?” 沙弗莱埋首在他颈窝,声音有些发闷:“这不是看你刚才吓一跳吗?担心你害怕,抱抱安慰你。” 原来是这样吗? 陈念在沙弗莱看不到的地方用力地咬了下嘴唇,好吧,这种安慰……他还蛮受用的。 “那我谢谢你啊。”陈念故意很用力地抬手拍拍沙弗莱后背,掩盖住自己的片刻慌乱,“车来了,快点把我松开。” 沙弗莱放开手。 他顺势揉了把陈念发顶,在陈念反手要打他之时,灵巧地躲开:“看到你打的车了,快上去吧,这边只能临时上车。” “略略略。” 陈念朝他做了个鬼脸,迅速走到网约车旁,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沙弗莱目送白色电动轿车远去,他长长地吐出口气,抬手触摸方才被陈念唇瓣碰过的地方。 如果是故意的就好了。 他愿意被陈念怀揣着别样的小心思碰到。 当然,沙弗莱也清楚,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 他叹了口气,慢慢地走向公交站牌,今天他决定坐个公交车,让自己冷静冷静。 陈念打车刚到楼下,等了还没半分钟,就听到楼道里传来关门的声响。 “爸爸?”他大声地试探着喊道。 “下来了。”陈蔚给他回应,脚步声匆忙,“你哥得高铁八点零一分到站。” 陈念摸出来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四十五分,应该刚好够接到哥哥的。 陈蔚开车,父子俩抵达高铁,在出站口处等待几分钟,就看到了傅天河的身影。 体育生的个子高,本就扎眼,更别提他身上还挂着两个包,前面一个后面一个,把自己变成了背包奥利奥。 陈念立刻蹦跳着朝他用力挥手,傅天河看到了陈念的身影,用手肘戳戳陈词。 “陈念和陈叔叔。” 陈词点了下头,表示自己也看到了。 他保持着必要的沉默,因为嗓子还挺痛。 走得越来越近了,傅天河悄悄松开他握着陈词的手,看到陈蔚,他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处。 虽然只要陈词不主动说,陈叔叔应该也没机会知道情况如何,但面对着陈词家长,他本能地有种做贼心虚之感。 两人刷身份证出站,陈念立刻跑上来查看哥哥状况,他抬手摸了摸陈词额头,确定温度正常,才放下心来。 陈词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表示不是特别想说话。 “那就不用说话了,你没事就好,我担心了一下午呢。” 陈词点头,他拿起弟弟的一只手,用手指在陈念掌心划了几笔,写出了一个“画”字。 陈念坏笑道:“画室那边已经解决了,等到车上我详细说给你和爸爸听。” 陈蔚正感谢着傅天河:“这两天辛苦小傅了,陈词也真是的,昨天就在发烧,都不给我们说,你考着试还得抽空照顾他,没耽误你太多时间吧?” “没有没有,我就是给陈词买了饭盒药,今早考完试才去的医院,也算不上耽搁,输液的时候陈词还帮我补习了数学呢。” 傅天河一紧张就想抓脑袋,他挠着头发,强忍着慌乱说道: “那什么,叔叔你赶紧带着陈词回家吧,他打针期间就有点困,但是医院的床位满了,也没办法睡觉,让他早点休息,明天还得去上学。” 陈蔚:“行,我们这就走,一起上车,我先把你送到家里。” 四个人坐上了陈蔚的车,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兄弟俩坐在后排,让傅天河坐副驾驶。 傅天河把背在前面的包摘下来递给陈词,突然想到自己还拿着数学知识点的小册子,赶紧从裤兜里掏出来。 陈念见他们两个有事要做的样子,没多想地坐进了副驾驶。 等到傅天河把小册子物归原主,就只剩下了后排可供他坐。 他没料到自己竟然还能有和陈词同坐后排的机会,傅天河悄悄地瞥着陈词,见他神态自若地来到车边拉开门,也默默地跟在少年身后,坐进车里。 车里黑咕隆咚的,只有窗外路边的些许灯光,让眼前不至于暗成一片。 黑暗是最天然的遮掩,傅天河的手悄悄朝着陈词移动,毕竟在陈蔚车上,他非常克制,小拇指碰到陈词的大腿外侧就停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在分离焦虑症之外,好像又患上了皮肤饥渴,必须时时刻刻碰到少年才觉得心里踏实。 他太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了。 陈蔚又问了一些他们前去参加比赛的情况,得知两个人发挥得都挺不错。 “我哥考试期间应该还在发烧吧?”陈念回头看向陈词,“会不会影响到一些。” 在陈词开口之前,他又道:“嗓子疼就不用给我回答,当做我自言自语就好了,感觉肯定是会影响一些吧,但是我相信以哥哥的水平,就算发着高烧也能有很不错的成绩。” 陈词唇角微扬,当做对陈念的回答,他清了下喉咙,忍着疼痛轻声道:“对了,还没给我说你在画室里的事儿呢。” “对,我可得给你们好好讲讲!”陈念一提这个就来了精神,他坐直身子,从自己最开始的计划说起。 “你们画室里有老师私下里骚扰女学生?”陈蔚吃了一惊。 陈念摊手:“对呀,而且还不是个例,我听说很多画室里都出现过这种情况,有一些甚至还利用自己的权势威胁女学生不许说出去。不过也算这老师倒霉,正好遇见我了,我可不会坐视不管。” 陈念的语言表达能力特别好,把事发经过讲得绘声绘色,傅天河原本还暗戳戳地想和陈词在后排摸摸小手来着,结果听到一半,就被吸引了过去。 “好家伙,这老师也太沉不住气了吧,你这稍微一激就上钩了。” “谁说不是呢,辞职可是他主动提出来的,怪不着我。” 陈念的表情都可以称得上嬉皮笑脸了:“而且特别凑巧,速写老师出的题目是沙弗莱的彩色肖像,这我可太熟了,平时闲着没事没少拿沙弗莱当模特练笔。” “你们都不知道当时打分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就只有两个平分,其他全都是我的分数更高,简直爽死了!” “当时他脸色简直差得像锅底一般黑,二话没说接着就走了,后来他还不服气,专门来到画室一趟想找茬,结果被这么多同学看到,丢死人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陈念顿了顿,卖足了关子,“你们猜,晚上我和沙弗莱吃完饭,又发生了什么?” 傅天河:“什么?” 陈念:“我们俩走在路上准备回去呢,结果他突然从转角处蹦出来,出现在我面前,差点把我吓死,要不是沙弗莱眼疾手快地挡在我面前,还不知道要出什么样的事。” 陈蔚一听,原本轻松的表情立刻严肃:“他还私下里找你?怎么样?没对你干坏事吧?” 就连陈词的目光变得凝重,傅天河更是惊讶地“啊?”了一声。 陈念:“有沙弗莱在呢,他想干也干不成,而且我还趁机给画室校长打了电话,让他听了个一清二楚,校长还问要不要帮我们报警,最后他吓跑了,感觉以后应该也没胆子再过来找我。” “不行,也太危险了。”陈蔚啧了一声,“万一他晚上再趁着你放学,路上堵着怎么办?最近这阵子如果情况允许,你就和你哥一起回来,尽量少单独出门。” 陈蔚越想越气,他可是著名安保公司的经理,手底下的保安遍布z市的各大小区和公司,结果自家孩子差点被人欺负。 “你们那个色彩老师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我抽空去会会他。” 陈念:“诶?真的假的啊?” 陈蔚:“当然是真的,他都私下里去找你的事了,我必须得让他知道他在干什么。” 陈念看出陈蔚很生气,悄悄吐了吐舌头,当时的情况确实惊险,如果他是家长,肯定也会非常担心。 还好爸爸只是在护犊子,没怪他干嘛非得要出头,把那个色彩老师赶出去。 傅天河:“要是我也过去就好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本来也要和陈念一起前去画室,毕竟有他和沙弗莱这两个人充当左右护法,那个色彩老师就算再横,也不敢对陈念怎么样。 成了陈念反过来安慰大家:“不过事情到这里应该算彻底解决了,你们不用担心,如果还出现其他情况,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的。” 陈蔚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啊,总背着我搞一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之前互换也是,这次整治色彩老师也是,你们两个要是全都能自己处理掉也就算了,到头来如果出现了什么差池,还得让我给你们擦屁股。” “怎么能叫擦屁股呢?爸你这说法也太庸俗了,再怎么说我们也才刚成年呢,需要监护人帮忙不是很正常吗?”陈念笑嘻嘻道。 陈蔚先把傅天河送到他家门口,在小区外面傅天河再三推迟,说不用进去了,待会儿调头还麻烦,但陈蔚执意把车开到了傅天河家的单元楼下。 “小傅快上去吧,这两天辛苦你了,赶紧在家里歇歇。” “陈叔叔不用客气。”傅天河拿上自己的包,打开车门,他看向陈词,两人视线交织,其中蕴含的晦暗心绪只有他们才懂。 傅天河唇角无法自控地上扬,小声对陈词道:“好好休息。” 陈词点点头,忍着喉咙的疼痛回答:“你也是。” 副驾驶上的陈念扭头,把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突然觉得好像有几分古怪。 哥哥和傅天河的关系特别好,否则他俩也不会能睡在同一个房间了。 但不知为何,陈念总觉得……隐约之间好像有什么变得不太一样了。 是什么呢?他眉头微皱地认真琢磨,却又说不出来。 傅天河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不再看向陈词,他来到副驾驶边,敲了下车窗,对陈念道:“明天应该就不用补习了,我们学校里见。” “好啊。”陈念朝他挥挥手,“拜拜。” 傅天河背着包上楼,陈蔚倒车调转方向。 陈念悄悄地扭头去看,发现陈词正默默从车窗中望着傅天河的身影消失在楼栋中。 果然,关系明显变好了啊。 想想也是,哥哥生病期间傅天河一直在照顾,这要是感情不升温,才奇怪吧? 等等,他干嘛要用感情升温来形容? 三分钟后他们回到自家楼下,陈念率先下车,看到哥哥怀里抱着包,动作迟钝地迈步,赶紧从陈词怀中把包抢过来。 书包里没多少东西,分量很轻,但还是他帮忙背着吧。 刚一进家门,陈词就提出了自己的诉求:“我洗个澡。” 所谓发烧不能洗澡的说法没多少道理,真正忌讳的并非洗澡,而是受凉。 陈词昨天没在宾馆里洗,但在家里肯定能洗得热乎。 发烧时出的那一身汗总算能被洗掉了,陈词默默清理着身体,这个周末对他而言着实太过不同。 他不是一个喜欢计划被打破的人,可短短的两天内,太多的意外状况发生。 他在重要的考试前期发烧,虽说感觉还算良好,却也肯定会对发挥状态有所影响。 以及傅天河突如其来的告白。 最开始陈词还挺惊讶,后来想想,似乎也挺符合逻辑。 他和傅天河相处的时间实在太长太长了,特别是共同参加物理学竞赛的补习,变成了同桌,几乎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 只要之前不是处在相看两厌的状态,就很容易产生额外的感情吧? 他不排斥傅天河。 往常最反感身体接触的人,竟然能够和对方亲吻。 陈词的手摸在腰间,傅天河将他推在墙上,亲吻时两只手顺势滑落在这里。 自己触碰和别人触碰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陈词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被另外的手抚摸,会痒得他浑身发麻。 陈词这个澡洗得格外久,以至于他穿好衣服出来时,陈念都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要洗到家里没水呢。” “昨天夜里出了一身的汗,把床单都弄湿了,就好好洗了洗。” 热气氤氲,蒸得陈词白皙脸上浮着一层浅浅绯色,琥珀色的眸中似乎都含着水汽。 作为二次元lsp,听到把床单弄湿,陈念脑子里顷刻间冒出各种不可表述的画面。 他赶紧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陈念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站在陈词的身后,要帮着他吹头发。 陈念拨弄着哥哥湿漉漉的发梢,随口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去的这一趟,和傅天河的感情好像变得更好了。” “有吗?” “有啊,他下车走的时候看你的眼神好像都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陈词沉默了几秒。 陈念发誓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却没想到在吹风机的嗡嗡声中,听到了陈词平静的话音。 “我们接吻了。”:,,. 63. 第 63 章 可恶,我也好想恋爱啊!…… “啊?”陈念还以为是吹风机的声音太大,自己听错了,“什么东西?” “我们接吻了。” 陈念立刻把吹风机关上。 电机的声响消失,让卧室里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 陈念扶着哥哥的肩膀,探头绕到前面,去看陈词表情,确定陈词没在故意开玩笑骗他。 陈念瞳孔地震。 接、接吻?! 他立刻扭头,确定房门关得严严实实,满心震惊地压低声音:“啥?你们亲嘴了?” 陈词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啊?!” 陈念发誓就算有长着十八条腿的古怪生物破窗而入告诉他们世界即将被毁灭,而他们是外星生物流落在地球上的血脉,他都不会比现在还要震惊。 “昨天考试结束之后。”陈词沉默片刻,实际上他不知该如何向陈念描述当时的情况。 “大概就是傅天河亲了我,问我对他的告白是什么态度,我有点摸不清楚,就亲了他试验自己的感觉。” 陈词把经过描述得比流水账还要流水账,但其中的每一个字说出,都足以让陈念震惊得把嘴巴再张大些许。 也就是说,竟然还亲了两次!其中一次更是哥哥主动! 陈念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你是什么感觉呢?” 陈词:“我不讨厌他。” “嗬——!” 陈念猛地倒抽一口凉气,他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足足过了半分钟,才艰难道:“也就是说,你们俩现在是那种关系了?” 陈词:“哪种?” 陈念:“小情侣啊!” 陈词:“还不算吧,他也没问我要不要当情侣。” 陈念简直要晕倒了,他都想撬开哥哥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到底都是些啥东西。 “他对你告白了,你又没拒绝,两个人连嘴都亲过,不是情侣还能是哪种关系啊?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能继续和傅天河当好朋友吧?谁家的好朋友会啵嘴!” 陈词脑袋歪了下,似乎在思考陈念话语中的道理。 几秒钟后,陈词颔首:“原来如此。” 陈念眼前一黑。 原来如此个屁呀!难不成他俩啵完嘴,还没搞清楚到底是啥状况吗? “要给傅天河说一声的吧。” 陈词淡定地拿起手机,点开和傅天河的聊天框,编辑信息。 “唉等等等等等等!” 在陈念慌忙阻拦之前,陈词就已经按下了发送键。 叮咚。 桌上的手机响起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傅天河也不管后背还没擦干了,立刻一个箭步冲出浴室。 他用力蹭着毛巾,擦干右手拇指,指纹解锁,看到了陈词在两秒钟前发来的消息。 [陈念说现在咱们俩算是互为男朋友的关系。] 这么一行简简单单的文字,外加一个平淡的句号。 却让傅天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手机长了腿似的跳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傅天河被烫到一般啊啊叫着,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接,最后把它扑到床上,总算避免了和地面亲密接触的风险。 短短的一句话内含太多让他心肌梗死的点,最主要的一条当属“男朋友”这个称呼,傅天河简直要当场昏倒了,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出陈词面无表情这样喊他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肯定超心动! 但还有另外的重点。 陈词竟然把事情告诉了陈念吗?! 傅天河能想到兄弟俩是那种无话不谈的关系,毕竟双胞胎嘛,可是世界上最为亲密的人。 但实在也太让人害羞了吧! 而且他还不知道陈念都给陈词说了什么,才让陈词下达了“男朋友”的定义。 昨天他们亲是亲过了,但一直处在没名分的状态。 傅天河原本还苦恼要怎样让陈词明白,结果幸福来得太突然,才刚回家,陈词就在陈念的提醒下,意识到了他想表达的确切意思。 傅天河深口气,按捺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他在对话框里反反复复输入了好几次,都选择删掉,最后只发送了两个字出去。 [是的。] 盯着手机屏幕因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复而逐渐熄灭,傅天河按捺不住,又发了一句: [感觉身体好些了吗?] [还行。] 陈词回答得言简意赅。 [那就早点睡觉吧,我刚洗完澡,准备把衣服也洗一下。] 傅天河人生当中初次恋爱,其实不太懂应该做些什么,反正把自己将要做的事和正在做的事和陈词汇报一下,总没问题。 傅天河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去卫生间里洗内裤。 他越想越热,越想越热,到最后干脆把窗户打开吹风。 没想到自己和陈词真正确定关系,竟然要通过陈念帮忙。 陈念知道时是什么反应?会不会觉得他特别过分?去省城考个试的功夫,就把陈词给拐走了。 傅天河用力搓洗着,仿佛手中的那块布料和他有仇。 ——天啊,明天还要上学,陈念肯定会瞅准时机打趣他吧,光是想想就害羞的要命啊! 这边傅天河胡思乱想着,那边的陈念也勉强冷静了下来。 行吧,其实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哥哥对傅天河的态度实在特殊,他活到现在,还从来没见过哥哥对哪个外人这么好过。 陈念帮着陈词吹完头发,一屁股坐在陈词床边,满脸好奇地询问道:“哥,你喜欢傅天河哪里啊?” 喜欢傅天河哪里? 陈词在心中重复了一遍,突然间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遇见过的,最难回答的问题。 陈词喜欢理科,所有问题都可以通过严密的逻辑推理,得到唯一的正确答案,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不会有其他结果。 但面对这个问题,他却给不出绝对的回答,其中能称之为变量的因素实在太多太多。 傅天河的热情开朗、主动靠近,兄弟两个的互换创造机会,还有他鬼使神差地决定给对方补习……在所有这些条件的共同作用下,事件被引导向目前的结果。 但如果非要让陈词总结,他觉得有点困难。 过了片刻,陈词才给出了他的答案:“傅天河人很好。” 陈念晕了:“这算什么答案,我感觉身边的大家人都挺好,沙弗莱也是个好人啊?” 陈词摇了摇头,他没办法用语言描述出自己和傅天河相处时的确切感受。 那种从最开始紧绷,到慢慢放松下来的过程,一步又一步地接受对方,水到渠成地变成了如今局面。 陈念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先谈恋爱的竟然是哥哥你,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封心锁爱的类型呢!可恶,明明我八面玲珑,怎么还是在这方面被你比下去了。” “这是什么很值得炫耀的事吗?”看到弟弟的反应,陈词的唇角上扬了几度,“早恋可不好。” “我愿意去当坏孩子。”陈念说着,忍不住又去关心另外的事了,悄悄问,“对了,接吻是什么感觉啊?是不是和里写的一样,会腿软发蒙?” 陈念实在太想知道了,他作为非常擅长画CP张力的画师,其实并没有过相关经验,所有内容都是从漫画里学习到的。 既然是漫画,肯定带着许多美化的成分,现实中的真正情况究竟如何,他全然抓瞎。 “感觉还好吧。”陈词想了想,回答道,“可能傅天河是有点腿软憋气,他当时脸特别红,连话都说不顺溜。” “嘶——” 陈念再次倒抽一口气。 天啊!他哥竟然这么猛的吗?!都能把傅天河亲到腿软?! 陈念看陈词的眼神变了。 陈词:“不过确实有点感觉,特别是他的手放在我腰上的时候,全身都毛毛的。” “这样?”陈念说着,把手按在陈词的腰间,恰好就是傅天河之前握着的位置。 但是……没有感觉。 陈词眉峰微皱。 原本他还以为是别人摸和自己摸有所不同,可如今被弟弟触碰,好像也挺平常的。 陈词很想知道原因。 也许改天得再找傅天河试验一下。 陈念很兴奋,直到躺进被窝都安静不下来,就好像谈恋爱的不是陈词,而是他似的。 他算是知道了哥哥和傅天河的一个秘密,他必须帮忙保守,谁都不能告诉的秘密。 但陈念真的好憋得慌!他素来冷情冷感,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的哥哥,竟然谈恋爱了!而且一上来就打啵! 他迫切想要倾诉心中的震惊,但无奈绝对不能和身边的人说。 陈念挣扎片刻,最终拿起手机,打开微博,发了一条仅粉丝可见。 叮咚。 特别关注的提示响起。 沙弗莱叼着牙刷,习惯性地打开陈念微博,每晚临睡之前,他都会看上一遍,以解对少年的相思之渴。 页面最上端是陈念设置的置顶,说明了找他约稿请移步约稿平台,九张图分别是他最满意的几幅作品。 沙弗莱手指向下一滑,就看到了新鲜出炉的博文。 他精神一振,立刻定睛细视。 【今晚得知了哥哥谈恋爱的消息,特别震惊,这种事明明应该我比他更早才对!】 【可恶,我也好想恋爱啊!】 其中的每个字沙弗莱都能看懂,但连成句子,却让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差点被嘴里的泡沫呛到。 他赶紧把口中的牙膏全都吐出来,难以置信地重新看去。 什么东西?! 陈词谈恋爱了?!?!?! 沙弗莱抬头看向镜子,镜中浮现出青年身着睡衣叼着牙刷的错愕模样,无论异世界的血红色背影,还是长着八百颗眼睛的怪物,都没出现。 他轻轻用牙齿咬了下舌尖,又赶紧松开。 疼,不是他产生了幻觉。 陈词和谈恋爱这两个词仿佛马里亚纳海沟和自行车的狗一般风马牛不相及。 陈词他本身就不像是会恋爱的模样,少年冰冷疏离,无论和谁相处,都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生动形象地诠释着什么叫做“只可以远观,不可亵玩”。 那为啥陈念还会在微博里说他哥谈恋爱了?难不成是在开玩笑吗? 不,陈念没有开玩笑的理由,毕竟知道Mn真实身份的人几乎没有,沙弗莱更倾向于陈念找不到地方倾诉,所以才跑到微博上发个粉见感慨一番。 陈词真的谈恋爱了,和谁?什么时候的事儿? 沙弗莱再怎么想,也只能有一种堪称可怕的猜测。 陈词刚和傅天河一起去省城参加完物理学竞赛的复赛,还在路上发了高烧,全程都是傅天河在照顾陪伴着他。 如果说谁能近距离地接触到陈词,那就只有傅天河了。 毕竟据沙弗莱的了解,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真挺好,陈词私下里还帮着傅天河补习,硬生生把他的化学从二十分提升到了七十多分。 “嘶……” 沙弗莱轻轻地倒抽一口凉气。 如果真是傅天河和陈词在一起了,他都有种“啊,果然如此”的感慨。 沙弗莱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出来,他特别想知道具体情况,到底是不是傅天河? 以及整条博文中,还有另一件值得他注意的重点。 陈念的最后一句话。 什么叫他也想谈恋爱了? 沙弗莱的一颗心瞬间活泛起来,其实看到亲近之人谈恋爱,眼热挺正常,就像自己在刚才得知陈词恋爱之时,也动了羡慕心思。 如果陈念想谈恋爱了,是不是意味着…… 沙弗莱深吸口气。 他赶紧含了一大口水,漱掉嘴里的泡沫,说起来,他还不知道陈念的理想型呢。 如果自己是个女生,肯定想都不想,直接上去尝试了。 毕竟陈念都已经表达出了想要恋爱的意愿。 但如今,性别这一块所面临的问题,确实比较严峻。 不对,其实他完全可以乐观一点。 既然陈词都有可能和傅天河在一起了,而且陈念也知道,就表明陈念其实不介意性别问题,否则他绝对不会用这种羡慕的态度发微博。 也就是说,自己还是有点希望的。 沙弗莱心中顷刻间燃起了熊熊火焰,恨不得现在就给陈念打电话,问他想不想恋爱。 冷静,冷静。 要是问了,就得暴露自己一直在偷窥陈念微博了。 所以说,现在他得怎么做? 找到陈念见面的机会,努力让少年敞开心扉吗? 沙弗莱不知道傅天河和陈词之间是怎么操作的,但就算知道了,好像也用处不大,兄弟俩的性格截然不同,应该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才是。 沙弗莱的大脑飞速旋转,他用最快速度结束了刷牙过程,抱着手机,怀揣着百转千回的心思躺到床上。 陈念会喜欢他吗? 沙弗莱万分忐忑,但他觉得陈念对他的态度应该不至于很差,毕竟自己今天才帮他解决了色彩老师,而且两人以后还要一起做游戏呢。 他好卑鄙啊…… 这完全是仗着陈念没办法和他撕破脸。 算了算了,还是先别考虑了。 沙弗莱强迫自己冷静,把脑子里的想法甩到外太空里去,时间还早呢,还是先爬起来写两行程序吧,信息学竞赛的下一轮很快就要到来了。 . “真神奇啊。” 陈念盘问着陈词,等到哥哥把所有情况都说清楚了,才犹未尽地感慨着,停住话音。 非常离奇,又顺理成章。 他之前完全没想过,哥哥竟然会早恋。 但如果是傅天河的话,又挺符合常理的。 也多亏了他在丛中助推了一把,否则哥哥还得继续糊里糊涂下去呢。 哎,他真是个好弟弟啊。 陈念想着默默咬住电容笔的尾巴,陈词还给他描述了接吻的感觉,虽说形容比较严谨无趣,但还是勾起了陈念的兴趣。 他不太相信真的会腿软憋气。 就算再怎么初吻,也不可能连呼吸这种身体本能都忘掉吧? 而且亲亲是用嘴亲,关腿什么事,要软也应该是舌头软。 可恶,好羡慕。 有没有人能和他亲一亲啊!要是有过相关经验,肯定能对cp张力有更深层次的理解吧? 陈词嗓子还痛,陈念就没缠着他再说更多。 他照顾着哥哥躺在床上休息,自己拿着平板去书房里画稿。 陈念答应东北二踢脚的立绘稿件拖了挺久,虽然还没到截稿日,但眼看日期一天天地靠近,陈念挺有压力的,更何况东北二踢脚还在私信里问过两次进度。 陈念设计了三个版本的草稿,东北二踢脚提出的要求比较模糊,所以他打算让对方选择一个看起来更顺眼的草稿,再接着往下画。 他把草稿保存,发送私信。 原本打算在等待消息回复的时间里刷刷手机休息,结果对方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几乎是下一秒就作出答复。 东北二踢脚:[都好棒啊。] 东北二踢脚:[更喜欢第二张的感觉。] 巧了,陈念也喜欢第二个版本的设计稿。 该版本他设定的背景在末日废土,因为千年前降临的特大天灾,人类失去了赖以生存的陆地,不得已在海洋上建立避难所,整个世界都由钢铁丛林构成。 既然是资源紧缺的社会,肯定会出现人的三六九等,最上等的人居住在避难所顶层,享受着阳光和雨露,而下等公民只能蜗居在建筑深处,忍受着恶劣的生存环境。 角色正是避难所里的下等公民。少年因为家境贫穷,年纪轻轻就选择辍学,在社会上闯荡,因此身上带着出身社会的痞气。 但同时他天性热情开朗,是绝佳的善于交际者,八面玲珑,擅长鼓动人心。 少年穿着纱样质地的轻薄紧身里衣,外面罩着一件短款的黑色宽松连帽衫,他把帽子戴在头上,两只猫耳装饰俏皮得恰到好处。 牛仔裤的裤腰很低,皮带清晰勾勒出他纤瘦的腰线,裤子上还挂着些可爱的小装饰,一条细长的黑猫尾巴从身后冒出,尾巴尖儿微微打着卷,彰显出活泼的性格。 陈念的草稿有一些没擦掉的杂线,这些线条反而增加了画面的信息量和丰富性,呈现出的效果非常不错。 Mn:[确定要选择这一版吗?] 东北二踢脚:[确定,我很喜欢这张。] Mn:[好,那我就按照第二张继续往下画了,等到草稿成图出来之后再发给您。] 陈念又发了个可爱的表情,才关掉约稿软件。 他用力地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和手腕。 盯着平板上的草图,陈念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个想法,感觉画中的少年有那么一点点……像自己。 陈念看了几秒,不信邪地跑到主卧里寻找小镜子。 他和陈词都不化妆,过了好久,才从抽屉里翻出个圆形的单面镜。 镜子的背面还写着某某男科医院的宣传语。 这是几年前暑假,陈蔚领着他们兄弟俩逛街时被塞进怀里的,陈蔚当时还认真看过,说他打算选一家好医院,带兄弟俩去割那个。 小时候割比长大再割能省好多麻烦,而且也不会有那么痛。 于是他们俩度过了一个穿裙子的疼痛暑假。 宣传时发下来的小镜子还保存在抽屉的最深处。 陈词正靠在床上看书,看的还是数学书,高中的几册课本全被他放在床上,此刻正翻看着目录,拟定给傅天河补习数学的教学计划。 看到陈念翻箱倒柜,最后拿出来男科镜子,陈词问道:“拿这个干什么?” 陈念:“我在画画,表情想看自己做点参考,迪士尼的画师好多都这么干。” 陈词:“不能用手机的镜子功能吗?” 陈念:”手机的镜头会畸变,照出来的效果特别丑,我才不要用那个。” 陈念拿着小镜子跑了,陈词想了想,摸过手机点开淘宝,搜索化妆镜相关的商品。 现在市面上有宣传能照出最真实样子的镜子,利用光线反射的原理将被眼睛捕捉的光线调整为平行状态,以确保自己看到的效果和平时社交距离下旁人看到的效果完全一致。 就是有点小贵。 不过弟弟画画观察用这种肯定效果更好,陈词浏览过评价,下单购买了一个,甭管它用起来怎么样,反正肯定比男科小镜子要好八百倍。 陈念双手捧着镜子,端详着自己。 怎么说呢,虽然一个是二次元,一个是三次元,但他看来看去,越发觉得自己挺像画面中新设计好的人物。 主要因为表露出来的性格因素吧? 他和设计稿的性格太像,呈现出来的感觉难免会觉得相似。 陈念都想把新搞出来的人物当成自己的c了。 陈念放下镜子,意识到这一点,对人物的感知反而更加强烈了,又冒出了许多相当不错的灵感,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赶紧添加。 陈念一直画到将近十一点,陈蔚进来催促他赶紧洗漱休息,才恍然回神,把笔停下。 他又设计了一些伴生的小物,得让老板花的稿费物有所值才行。 他把草稿的最终版保存发给老板,让他确定还有没有其他意见,就去浴室里刷牙洗漱。 陈词也差不多拟定好了针对傅天河的数学补习计划,见弟弟准备上床休息,就要起身把床上的书搬到桌上。 陈念见状,赶忙抢先一步:“你别动,我来搬吧。” 确定卧室的门严实关好,陈念压低声音,对陈词道:“对了哥,明天你想不想互换啊?” 陈念的想法很简单,陈词才刚和傅天河确定关系,两人正处于表白过后的热恋期,肯定很想多和对方见面吧。 正好复赛的理论考试结束,他们俩要回到各自的教室里上课,原本还能在补习教室里做同桌呢,这下却要分开。 他当弟弟的不如做点好事,主动提出和哥哥互换,让他们俩能有再见面的机会。 陈词:“我都随便。” 陈念咦了一声:“你不想见傅天河吗?” 陈词:“今晚不才见过吗?” 陈念:“话是这么说不错……但你们俩才确定关系,肯定是见面的机会越多越好啊。就这么办了,明天咱俩互换,挺长时间没互换了,我也有点心里痒痒。” “那好。”陈词同意了。 正好他做完了数学补习计划,明天当面讲给傅天河,会更加清晰。 陈念满意地点头,他爬到上铺,躺好之后伸手关灯,睡觉。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陈念当晚做了个堪称离奇的古怪梦境。 他梦见自己在婚礼现场,和哥哥一起充当为新娘子扯裙摆的花童。 新娘子的面容他看不清楚,但隐约之间窥见她的发被风吹,动露出额角上的银白纹身,痕迹宛若一条盘曲的小蛇,盖住陈年疤痕。 陈念想了很久,才突然想起来,这正是和爸爸约会的汤阿姨。 他只见过汤阿姨一面,记忆比较模糊。 也就是说,他正在爸爸的婚礼上吗? 陈念努力地观察四周,想要获得更多的情报,他和哥哥牵着新娘子的裙子,一路沿着红毯向前走。 走到一半,他听到有人问他:“陈念,你对象怎么没来啊?” 对象?什么对象?下象棋吗? 他没能反应过来。 “来了,当然来了。” 他却听到梦中的自己含着笑意回答道:“在下面坐着呢,金头发的那个就是。” 金头发的?陈念冒出疑惑,他哪认识几个金头发的人啊。 于是梦中的他拼了命地朝那个方向看去,奈何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他只能牵起裙摆,跟着哥哥继续向前走。 走到一半,陈念突然感觉有人从身后拍了他肩膀,熟悉的声音响起:“陈念。” 陈念终于能够回头,陷入了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这双眼睛出现在他比赛的水粉画中,蕴藏着午后阳光映照出来的慵懒和些许温柔。 一时间让他呆住了。 但更让陈念呆住的还在后面。 沙弗莱的手直接顺着他的脊背滑在腰间,将他紧紧地搂住,对着旁边笑道:“他的对象不就在这里吗?” 啊?啥呀? 陈念茫然之际,沙弗莱低下了头。 按理说,梦里应该没有任何感觉,但陈念却出奇地察觉到了几分温暖和柔软。 总之就是非常离谱。 走红毯的队伍因此停下,所有人都看向他和沙弗莱。 陈念急得满头大汗,他特别想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奈何嘴巴被沙弗莱堵着,半个字也问不出来。 慢慢的,陈念意识到这是梦。 ——是梦诶! 也就意味着无论他做什么都可以,在梦中可以摆脱法律和道德的束缚,随心所欲,反正除了自己之外又没别人知道,而且睡醒之后,有可能连自己都会忘记在梦境内容。 陈念的紧张和负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顿时贼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陈念当即反手搂住沙弗莱的脖子,让他感受什么叫做梦境世界中的险恶。:,,. 64. 第 64 章 捏在手里的口口,好像莫…… 其实陈念不会接吻。 他所有的经验都来自漫画和影视作品,以及思春期激烈的脑部。 并且在梦境中,他其实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身体。 所以比起感官刺激,此刻冲击着他的,更多是心理上的刺激。 周围传来起哄和鼓掌声响,陈念余光瞥见陈词和傅天河站在侧旁,更来劲儿了。 哥哥都在谈恋爱了,他也来凑个热闹,应该没问题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亲吻才终于停下,梦让唇分之时缺少太多细节,陈念也很难脑部得更加详细。 陈念故意摆出自以为很帅的pse,他用拇指抹了下自己湿润的唇,扬起一边唇角,露出个邪魅笑容。 “怎么样?感觉很不错吧。” 说实话,陈念自己都有点被油腻到了,但沙弗莱眼眸微亮,好像还挺受用的。 哈,被我给拿下了吧? 陈念洋洋得意,承认吧,沙弗莱,你只能做我陈念的专属模特! 估计沙弗莱做梦也想不到,他正在自己的梦里,被这样那样吧? 陈念沾沾自喜着,站在旁边围观全程的哥哥突然道:“咱们该走了。” 走?去哪里?这不是爸爸的婚礼吗?难道要提前离场? 陈念不明所以地松开沙弗莱,望向陈词,却看到一团混乱的漩涡登时将整个世界吞没。 陈念:? 他茫然地睁开双眼,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他扭头朝着床的外侧看去,哥哥的脑袋正从栏杆后冒出来,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平静地凝望着他:“做梦了吗?” “……做梦了。”陈念捂住双眼,然后把手滑动到额角,揉了揉太阳穴,梦境中的场景很快随着清醒悄悄从脑海中溜走,却仍有强烈的震撼感留存在心中。 “我好像听到你嘟囔梦话了,做的什么梦?”陈词其实也就随便一问。 “梦见爸爸和汤阿姨结婚了,我们两个当花童给汤阿姨扯裙子。”陈念如实回答,“然后你和傅天河站在一块。” 陈念选择隐瞒剩下的内容,那些事情只有自己知道就够了。 陈词眼眸中浮现出几分浅浅的笑意,他踩在下铺床沿的脚放下,身影消失在陈念的视野当中:“赶快起床吧,今天不是说还要互换吗?” 是哦,今天还得互换呢。 陈词:“这是我回教室的第一天,老师们肯定会注意,你早点去,尽量别在路上撞见班主任。” “我知道了。”陈念赶忙打起精神,从床上爬起来。 他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用力搓了搓。 很好,梦里的内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有一件事仍旧非常清晰地印刻在脑海深处。 ——他和沙弗莱打啵了。 都怪自己平日里和沙弗莱相处的时间实在太长,连做梦都找不到其他幻象对象。 陈念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其实也没觉得惋惜啦,只是稍稍有那么一点点对不起沙弗莱。 虽然沙弗莱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这件事,但陈念还是希望,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能别生自己的气。 他真不是故意的。 傅天河六点二十分准时到校,他久违地走进艺术楼的特长生教室,看到自己前面的位置上已经坐着少年身影,还以为是没睡醒,眼睛花了。 等等,他去补习物理学竞赛的二十多天里,陈念已经自觉到可以提前十分钟抵达教室的程度了吗? 要知道陈念往常从来都是踩着点急匆匆地跑进教室,否则也不至于经常因为迟到和陈词互换,解决燃眉之急了。 “早啊。”经过陈念身边,傅天河故作镇定地同少年打了个招呼。 昨晚正是因为陈念提醒,陈词才意识到了他的真实意图。 他得好好感谢陈念才行。 傅天河坐到位置上,在物理教室补习期间,他背后没有其他同学,不用担心把大家挡住,陈词又用垫片把他把桌子垫到了合适的高度,傅天河终于有了正常坐凳子的机会。 如今重新把凳子放倒坐,两条腿再一次委屈地蜷起,还有点不习惯呢。 果然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傅天河尝试着挪动双腿,希望找个舒服点的姿势,却不慎踢到了前面少年的凳子。 少年被惊动,转头看来。 “不好意思啊,之前在那边坐高凳子,习惯了,突然有点不知道腿该往哪里放。”傅天河抱歉地笑笑。 “没关系。”少年平静地回答,同时从桌上拿起两张纸,递给傅天河,“这是我给你拟定的数学复习计划,你先看看,如果有哪里不懂的再来问我。” “什么东西?”傅天河愣了两秒钟,“数学复习计划?” 他这才终于仔细地去看少年,赫然发现正坐在他前方的,竟是陈词!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傅天河早就能完美地认出哪个是陈词,哪个是陈念了,刚才只不过是进来得匆忙,没能看清罢了。 “我刚刚没仔细看。”傅天河立刻解释道,他压低声音,满含惊喜,“你们怎么今天接着就换过来了?” 陈词思考两秒钟,最终到底没回答说是陈念建议他互换的。 “想见你。” 区区三个字,直接把傅天河打败了。 他单手捂住胸口,猛地倒抽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不用看傅天河也知道自己脸上肯定爆红,他努力克制着面部肌肉,别让笑容显得太奇怪,小声回答道:“我、我也想见你。” 桂芷棋急匆匆跑进教室。 见傅天河傻笑,疑惑问道:“干嘛呢?” “没什么没什么。” 傅天河说着接过陈词给他的打印纸,赶紧低头遮掩住幸福神情,浏览陈词拟定的数学复习计划。 陈词站起身,让桂芷棋进去。 桂芷棋这才从他的言行举止中认出是陈词。 说起来,她好几天都没见过陈词了呢。 桂芷棋小声问道:“陈念说你发烧了,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陈词轻声道,“嗓子还有点痛,今天晚自习会请假去输液。” “注意身体啊,最近这几天下雨还蛮冷的,住在北方就是这点不好,春天和秋天都过得太快了。” 她并未发现陈词和傅天河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同昔比。 傅天河看完陈词给他整理的复习计划,心头如同冒着汩汩温泉,暖得难以用语言形容。 计划体现着陈词一贯的严谨和条理,肯定做了挺长时间。 “你回家之后又没好好休息。”傅天河小声道。 “坐在床上弄的,十一点睡的觉。” 傅天河叹了口气:“今晚输液,有人去陪你吗?” 陈词:“我爸带我去。” 傅天河:“那就好,要是没人陪你,我也可以请假。” 早自习的铃声打响,陈词重新转过头去。 傅天河盯着面前少年的后脑勺,终于忍不住傻傻地笑了。 真好。 虽然没机会和少年亲密接触,但早上一醒来就能够看到陈词的感觉,真好。 同学们开始读书,傅天河也赶忙把课本拿出来,大声地朗读。 陈词就在前面能听得一清二楚,他可得好好表现,向少年证明自己努力学习的决心才行。 “我进去一下。” 这边陈念也来得比沙弗莱要早,金发身影抵达过道侧旁,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麻烦少年让他进去。 这二十多天里他独自坐着,突然同桌回来了,还挺不习惯的。 “我要是不让呢?”陈念故意道。 短短一句话,就让沙弗莱意识到此刻正坐在位置上的少年,竟然是陈念。 沙弗莱压低声音:“你俩胆子也忒大了,重新回教室的第一天就这么搞?” “毕竟都憋了二十多天,可算让我找到机会了。”陈念哼哼笑着,“估计老师也想不到我们第一天就会互换,正好趁着他们出其不意,还能降低被发现的风险。” 陈念说着,屁股就是不肯从座位上挪开,让沙弗莱进去。 沙弗莱看了眼周围,确定其他同学都在各忙各的,直接伸手探向少年的腋下。 陈念:“你干嘛?!” “你不愿意起来,我当然就得请你起来了。”沙弗莱说着,两只手掐住陈念胳肢窝,用力把他整个人拔萝卜般向上拽起。 陈念迫不得已地屁股离开了凳子,他还想要挣扎,奈何姿势不太好用力气。 几乎被沙弗莱抱着,陈念又想到了清晨的离奇梦境,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可恶啊!就知道影响他的思绪! 陈念被沙弗莱半扯半拽地站在过道上,沙弗莱终于得以经过他的座位,进去靠窗的位置。 “下次不许这么拽我了。”陈念故意绷着一张脸,装作生气的样子,其实他是想掩盖自己想到梦境的害臊,“搞得我也太没面子了。” “行,要是还有下次我直接从你桌子上爬过去。”沙弗莱爽快地答应。 “是用这种姿势爬过去吗?” 陈念拿起碳素笔,在作业本的背面唰唰画了几笔,寥寥几根线条勾勒出生动形象的姿态——沙弗莱趴跪在桌面,屁股非常微妙地翘起,还在扭头向后看。 “你这画的什么?”沙弗莱立刻把作业本从陈念的手中抽走,尽可能地淡定道,“我个子太高,不适合这个姿势吧?感觉用在你身上效果会更好。” 这话听在陈念耳中,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 可恶,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被调戏了? 陈念磨了磨后槽牙,不再理他。 早自习相安无事的度过,就是中途班主任高老师进来了,见“陈词”回来,还挺高兴。 他专门来到“陈词”身边,小声问他物理学竞赛的情况。 “我听马老师说你发烧了,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陈念代替哥哥说道,按照他对陈词的了解,做出再正常不过的回复,”就是还有点嗓子疼,其他都不碍事了。“ 班主任:“不发烧了吧?” 陈念:“昨天下午输液之后就没再发烧了,今晚可能还得再去趟医院。” “行,到时候来我办公室里开假条。” 高老师当即同意,他相信陈词,在他心目中,陈词一直都是个乖孩子。 沙弗莱在旁边听着,他把英语书立起来当做遮掩,实则努力憋着笑。 陈念装得还挺像,幸好他们事先把陈念的画收起来了,否则被高老师看到,肯定会露馅。 陈念在早自习背了文言文和生物知识点,一个小时后总算得以休息。 沙弗莱特别想问他陈词那边是怎么回事,他的恋爱对象究竟是不是傅天河,但又找不到开口的理由,毕竟在陈念的视角中,他没机会去知道这些。 先想办法让陈念说出吧。 沙弗莱:“陈词参加竞赛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当然发生了!” 陈念立刻就做好了和沙弗莱大谈特谈的架势,但他转念一想,意识到那绝非可以随便说出去的故事,他得帮哥哥保守秘密才行! 早恋不是好事,而早恋对象是同性,那就更非好事,还是尽量少让其他人知道吧。 虽然在陈念眼中,沙弗莱已经不能被算作外人了。 见陈念突然噤声,沙弗莱赶紧追问道:“发生什么了?” 陈念:“哦,我哥他星期六下午坐车的时候就发烧了,连带着也有点晕车,到站之后接着就吐了,你猜之后怎么着?” 沙弗莱赶忙打起精神,直觉告诉他,陈念马上就要讲到重点了:“猜不到。” 陈念:“你猜猜嘛。”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沙弗莱还是装模作样地猜测道:“是陈词和傅天河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陈念:“差不多吧。” 沙弗莱支起耳朵,等待着陈念接下来的话语,都做好了故作惊讶的准备。 陈念:“我哥竟然要求傅天河给他买烧烤吃!嗓子不舒服还吃烧烤,真不知道他脑子里怎么想的。” 沙弗莱:“…………” 沙弗莱突然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陈念这副样子,明显不想让旁人知晓陈词和傅天河的真正关系。 他要是能说,昨晚肯定就发消息或者弹视频向自己倾诉分享了,哪里用得着在微博发仅粉丝可见,而且只留了半个小时,在睡前就迅速删掉了。 他也只能顺着陈念的话音,继续道:“那……陈词的嗓子还好吗?” “不太好,昨天回来之后他都不想说话呢,夜里睡觉可能有点咳嗽,只不过我很快就睡着了,不知道他咳了多久。” 沙弗莱莞尔:“我看出来了,你一点都不适合照顾别人。” “没办法啊,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照顾我,几乎没有我去照顾别人的时候。”陈念摊手。 他很害怕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说出陈词和傅天河的秘密,决定赶紧转移话题。 “对了,我昨天随机播放听到了一首很不错的曲子,特别适合咱们游戏的氛围,你要不要来听?” “好啊。”沙弗莱说着,拿起自己的保温杯,拧开杯盖,吹着有点烫的水。 陈念从包里摸来摸去,他摸过外面,又摸过夹层,都没能找到耳机:“糟了,我好像忘带耳机了。” “我带了,在裤兜里。” 沙弗莱抬了抬自己右侧的腿,示意耳机就放在靠近陈念的这边。 陈念立刻把手伸进沙弗莱裤子右边口袋,寻找耳机的下落。 他用过沙弗莱的耳机,耳机仓非常迷你,就算放在裤子口袋里,也能做到相当隐蔽。 正值十月底,昨日气温稍有回暖,现在十八度,沙弗莱只穿着一件单裤。 隔着一层中等厚度的布料,陈念的手能感受到沙弗莱腿部的温度。 越靠近躯干,人体的温度会越高。 奇怪,耳机在哪儿呢? 陈念摸了半天都没摸着,感慨沙弗莱这裤子的兜可真深,继续向着内里探索。 突然间,他摸到了某个硬硬的东西。 总算找到了! 陈念立刻用两根手指去捏,要把耳机拿出来,结果他捏是捏住了,却往外掏不动。 嗯,咋回事,卡住了吗? 陈念又用力地拽了拽,这时却听到沙弗莱喝水被呛到的猛烈咳嗽。 “咳咳咳咳咳!” 陈念抬头,沙弗莱的脸已然涨成了猪肝色,刚喝进去的水从他嘴里咳出来,打湿了摊在桌上的书本。 要不是沙弗莱眼疾手快地把杯盖盖上,就他那手抖的程度,绝对会把桌子都弄湿。 同时陈念捏在手里的耳机,好像莫名其妙地变大了。 陈念愣了半秒钟。 要是现在还不明白自己手中的“耳机”究竟是什么,那他干脆也别当男生了。 陈念立刻松开,触电般想要把手缩回来,结果沙弗莱的裤兜实在太深,他的手腕处卡了一下,裤子因此被拽住,正凸显出的轮廓格外明显。 我的天啊! 陈念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也忒雄伟了吧! 沙弗莱赶紧把杯子放下,他攥住陈念的手腕,把少年的爪子从自己口袋里拿出。 作乱的手终于离开,可已经被勾起来的反应,可不会那么快就消退下去。 陈念不光摸到,还捏了。 虽然隔着外裤和内裤两层布料,但沙弗莱的感觉仍无比鲜明,他头一回被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碰到那个地方。 浑身都因此收紧,想要对抗正在发生的身体反应,可惜能够起到的效果极其有限,沙弗莱迫不得已地弓起腰背,他调整双腿的姿势,努力想要掩盖裤子产生的变化。 啊啊啊啊! 陈念脸上快要冒烟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哪有这么凑巧的,他就是去摸个耳机而已啊!都怪沙弗莱穿的裤子,口袋怎么这么深!对!都怪裤子! 可能还要怪沙弗莱自己,谁让他非得往右边放的,而且要不是他长这么大,自己能如此凑巧地摸到,还以为是耳机仓吗? 陈念脑海当中闪过无数念头,他的手腕还被沙弗莱握着,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掌心里出了一层热汗。 显然,在害臊紧张的人不只有他自己。 他不敢去看沙弗莱此刻的表情,但如果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也实在太尴尬了。 正常情况下,两个男生相互玩耍,不小心碰到对方的那里,更应该装作开玩笑的样子掩饰过去吧? 陈念努力回忆,他在特长班,班上有一半的体育生,体育生们下了课经常在一起打闹。 尤其傅天河属于班里人缘最好的学生,经常被班上甚至隔壁班上相熟的男同学们搭个肩膀啦,袭个胸啦,摸摸他因为练体育而格外发达的臀腿啦…… 大家全都把这当做少年人的玩笑,甚至还有心思蔫儿坏玩阿鲁巴的。 反正当做意外掩盖过去就行了! 陈念迅速地想出解决办法,正当他要露出假笑,对沙弗莱开玩笑之时,一道身影从教室门口出现,直奔两人的位置所在。 是班上的数学课代表,一个成绩同样拔尖的女生。 不好!!! 陈念脑海中发出惊慌失措地尖叫,眼看对方就要走过来,他赶紧寻找周围有没有什么能帮沙弗莱遮住的物件。 沙弗莱同样也注意到了即将降临的危险,赶紧要脱掉校服外套用于遮掩。 可惜已经迟了。 数学课代表绕到了这边走廊,眼看再过三秒钟就要靠近他们旁边,一旦靠近,只要对方不是盲人,就能意识到沙弗莱身体所产生的明显变化。 校服的裤子宽松,奈何沙弗莱发育得实在太过惊人。 就在这危急关头,陈念脑子里有一根弦“嘣”的声,断了。 他做出最本能的反应,整个人朝着沙佛莱倒去,面朝下地趴在他大腿上,身体刚好盖住沙弗莱两腿之间。 趴下去的瞬间,陈念无比鲜明地感觉到有个硬邦邦的东西顶在胸口。 他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从嘴里飞出去了。 沙弗莱更是闷哼一声,被撞击的感觉绝对不好受,但在此之外,确实带来了其他别样的意味。 “沙弗莱。”数学课代表刚刚喊出沙弗莱名字,就看到少年整个人毫无征兆地扑倒在沙弗莱腿上,面朝下一动也不动。 她咦了一声,好心问道:“陈词,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突然有点头晕,问题不大,我稍微趴会儿就行!” 陈念仍结结实实地趴着,他抬起手朝着数学课代表无力地摆了摆,示意自己没关系。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数学课代表也就没再多问,她盯着少年看了两秒钟,突然眼中流露出笑意,故作神秘地小声问道:“所以说,你是陈念吧?” 陈念“啊”了一声:“你怎么发现的?” 数学课代表:“这还不简单吗?陈词就算再难受,也不可能会趴在别人身上。” 陈念点头,这倒也是。 但比起身份暴露,他还是尽量帮沙弗莱掩盖吧,毕竟万一被女同学看到,影响实在不好。 沙弗莱一句话也没说,因为此时此刻,他正忍耐着流窜至全身的刺激。 这并非简单的遮盖,陈念的身躯如此鲜明,他曾经日思夜想的少年正趴在他的那个地方,生理刺激和心理刺激相互交织,让沙弗莱差一点就没把持住。 他要非常努力,才能克制住愈演愈烈的冲动。 偏偏陈念说话时胸口起伏,让压制也产生海面波涛般的动荡变化。 沙弗莱甚至都觉得有点头晕,恍惚之间他化作了曾被压在石头山下五百年的那只猴子,动弹不得,被压住要害。 猴子有根可以随意变化大小的金箍棒,而他却只能变长。 要是吴老先生知道他这么解读西游记,可能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掐死他吧? 这边陈念也纳闷了,他越是努力地帮助沙弗莱遮掩,抵在他胸口上的玩意就越明显。 可恶,他都要喘不上气来了,大哥你能不能稍微冷静一下啊! 陈念在心中呐喊着,完全忘记了害得沙弗莱落入如此境地的人究竟是谁。 数学课代表确定面前的少年是陈念,就没再声张,她主要过来找沙弗莱: “数学老师让你大课间去他办公室一趟,帮忙领些书。” “好的。”沙弗莱声音紧绷的答应,他个子高又身体强壮,平时老师们要是有什么东西需要领,一般都会喊他过去帮忙。 数学课代表说完,再度看向陈念,小声道:“你真的没事儿吗?” 陈念:“没事没事,我稍微趴一趴就好了。” “对了沙弗莱,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也不舒服?” “我没事,就是稍微有一点点热,快去忙吧,不用担心我们。” 数学课代表应了声好,转身离开。 周围终于没了别人,陈念试探着用手抓住课桌边沿,试图爬起来。 他之前看漫画说什么顶到小腹鼓起来形状,还觉得是夸张,哪知道完全有可能啊!沙弗莱这都直接顶到他胸口了! 起身过程中,陈念还专门仰头去瞅沙弗莱的脸色啊,果然,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呢。 天边的晚霞都没那张帅脸颜色灿烂。 陈念倒也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 反正最尴尬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还有什么能再将他的心弦触动呢? 他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已经成了金刚不坏,完全可以承受得住任何刺—— “陈念。“沙弗莱的嗓音低沉,前所未有地紧绷。 “我好像……要那个了。” 陈念:??? 金刚不坏之心顷刻间被沙弗莱的话激得粉碎。 陈念呆呆地瞪着沙弗莱,一时间都忘记了该如何思考。 那个?哪个?是他想的那个吗?还是说其他的哪个? 总该不会是那个吧! 沙弗莱的一张俊脸红得快要滴血了,陈念就算再怎么想要自我欺骗也无济于事,他只能强迫着可怜弱小自己面对现实。 “那怎么办?”陈念低声问道,“马上就要上课了!” “你先离我远点。”沙弗莱伸手去推陈念,他脱下校服围在腰间,勉强能够遮住。 陈念赶紧站起身,挪到走廊上。 他顾不得深究为什么沙弗莱想要冷静下来需要他离得远点,反正照做就是了。:,,. 65. 第 65 章 我喜欢陈念,也想对他告…… 陈念站在过道上,手足无措。 他悄悄揉了揉自己方才被顶到的胸口,怎么说呢,虽然是大家都有的万一,但可能别人的才是最好的。 他挺羡慕沙弗莱,如果能亲眼看到效果,应该会和漫画里的样子差不多吧? 沙弗莱本来想念两句大悲咒,结果实在记不住词,他敞开窗户让秋日凉爽的风吹在身上,带走非同寻常的热度,然后再使劲掐自己的大腿,希望靠着疼痛压制住其他感受。 但脑子里实在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陈念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的那一瞬间,他真的差点没忍住。 少年的应对方式太过于出乎意料,更何况大面积的身体接触本身就是往火上淋了一盆热油,还往里面加了爆辣的那种。 一直到上课铃打响,沙弗莱好像都没缓过劲来。 陈念迟疑着坐回位置上,尽量和沙弗莱保持合适的距离。 他眼角余光瞥到沙弗莱从抽屉里掏出一本厚厚的数学练习册,闷着头计算那些陈念看都不想看的数学问题。 陈念一整节生物课都上得魂不守舍,他老想去瞅沙弗莱的脸色,通过同桌的表情判断出此刻他的情况如何,甚至连摸鱼画画的心思都九霄云外。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陈念尝试着伸出手,试试量量地将校服掀开,低头朝里面看。 ——啊,已经没事了。 陈念松了口气,紧绷的脊背终于得以放松,没骨头似的趴倒在桌子上。 吐魂。 整个过程究竟有怎样的辛苦,也只有沙弗莱本人才能知晓了。 沙弗莱一直都没吭声,陈念难免愧疚,他轻轻用手指戳了戳沙弗莱手臂,小声问道:“喂,你没生气吧?” “……我为什么要生气?” 沙弗莱憋了那么久,终于无奈地叹息一声,悠长沉重,仿佛要把心中积郁的无数情绪释放出来。 他真正该气的,是明明已经被撩拨成这幅样子,却又胆怯不敢挑明的自己。 沙弗莱把手伸进裤兜,从右边口袋的最深处摸出自己作为罪魁祸首的蓝牙耳机,递给陈念:“你不是说想给我听歌吗?” 陈念默默地接过耳机,他把两枚蓝牙耳机从耳机仓里拿出,递了一个给沙弗莱,将另一个塞进自己的耳朵,掏出手机连接蓝牙。 音乐播放,两人默默听着。 耳边的乐曲混杂着女性空灵的吟哦,本该让心情平静,却让沙弗莱的思绪更加汹涌波浪,他竟然在这首曲子里听出了某种爱而不得的痛苦和哀伤,如同被穿在荆棘上的夜莺,发出泣血的啁啾鸣叫,如此孤注一掷的哀伤。 突然间,沙弗莱想到了他们游戏此前设定好的一个角色。 可攻略目标中有个人类帝国的大皇子兼元帅,在和主角相识相知的第一时间,他知道主角是自异族的生物,怀揣的别样的心思故意靠近。 他本该将其驱逐或抓捕送进实验室的研究,却在和主角的斡旋中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肩上所背负的责任,所承载的希望和代表着的身份,都不允许他做出任何错误的选择。 但一颗心还是沉沦了。 理智和感情相互撕扯,几乎要把他撕扯两半,他没有去任性的理由,于是只能苦苦克制,站在主角旁边冷眼旁观,亦或是成为主角最恨的人。 一曲终了,播放列表开始自动播放“我喜欢”当中的下一首歌曲,一次元的欢快曲调立刻击碎了沙弗莱所有的伤感和想象。 陈念赶紧按下暂停,他摘下耳机,询问沙弗莱:“怎么样,感觉还不错吧?” 沙弗莱点点头。 陈念:“别这样我害怕,你说话啊。” 沙弗莱:“挺不错。” 很正常的回答,但陈念听在耳中就是觉得有点古怪,看起来……沙弗莱还没能从刚才的尴尬当中缓过劲来啊。 他思考了两秒钟,拍拍沙弗莱的胳膊,郑重其事地道:“放心吧,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重点是这个吗? 沙弗莱又想叹气。 明明陈念昨天在微博里都吐槽说想要谈恋爱了,那为什么两人之间都发生了这样微妙暧昧的事情,他却仍旧是如今的坦荡反应呢? 是不是意味着陈念其实对他没有任何感觉,但凡对他心里存着点心思,都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吧? 沙弗莱简直要吐黑泥了。 谁能料到暗恋竟然如此难受呢?他真的特别想跑去问傅天河,跟陈词在一起的人是不是他,然后好好地向傅天河取经。 毕竟连陈词这样的冰山都能攻略下来,傅天河肯定有特别牛逼的手段。 “——阿嚏!” 傅天河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嘟囔道:“是谁在想我啊。” 前面的桂芷琪听见动静,回过头朝他笑道:“是不是可能想你的人太多,你都没法确定目标了?” “那倒不至于。”傅天河悄悄地去看前方少年,陈词坐得笔直,专注地做题,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动静。 傅天河:“哎对了,你们画室的事儿处理得怎么样了?我昨天听陈念说还挺热闹的。” “昨天晚上临放学,校长当着所有学生的面宣布色彩老师被辞退了。”桂芷棋压低嗓音,“我在z市的集训群里,把他做过的所有事儿都抖落了一遍,这下只要画室的校长们脑子没坑,他绝对不可能再在z市的画室里找到工作了。” “太好了。”傅天河露出由衷的笑容,“省得他再去其它画室骚扰别的同学。对了,陈念有没有跟你说那件事?” 桂芷棋:“哪件?” 傅天河:“昨晚他和沙弗莱吃完饭打算回去,结果色彩老师突然从角落里跳出来,要找陈念麻烦,还好沙弗莱在旁边陪着,帮忙解了围。” “啊?还有这种事!!!” 桂芷棋瞳孔地震,顷刻间被内疚淹没。 要知道最开始是她拜托陈念帮帮自己,陈念确实把那个混蛋老师赶出了画室,却因为始终站在明面上被记恨了,她很怕陈念之后还会遇到其他危险。 “不用担心。”陈词终于开口说话了,他音色明显沙哑,“我每天会和他一起回家,而且还有我爸在呢,他手里资源挺多,要是那个人真敢再动手,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桂芷琪叹了口气: “我真是走了大运才能遇见你们几个朋友,想想都觉得自己好幸福啊。” “嗐,朋友不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嘛。”傅天河说着,看到陈词起身,忙问道,“要干什么?” 陈词:“上厕所。” 傅天河立刻噌的一声站起来,脚下差点被板凳绊倒:“我也去!” 陈词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卫生间。 学校的男厕所有一排小便池,一排蹲坑,陈词在第三个小便池前站定,傅天河见状立马占据了他旁边的位置。 “旁边还有。”陈词提醒道。 男性之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叫做“男厕公约”。 具体描述起来大概是如果有人使用小便池,那么在有空位的情况下,后来进入厕所的人必须和他间隔一个池子,不能紧紧地靠在旁边。 很显然,傅天河并未遵守公约。 傅天河:“没事,我就用这个。” 陈词沉默了。 气氛一时间似乎有几分尴尬,就在傅天河以为陈词会不好意思,打算趁机和少年亲密接触一番,就离开让他安心上厕所之时。 陈词目光看向前方,面无表情地解开了腰带。 傅天河:!!! 等等!情况怎么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傅天河愣神的片刻工夫,陈词就已经开始解决了,他感冒发烧,喝的水特别多,膀胱压力确实挺大。 陈词目不斜视,平静的神情表明他确实是单纯过来上厕所的。 傅天河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继续瞄了。 他意识到自己干站在旁边确实尴尬,而且还像个货真价实的变态,赶紧也开始了在卫生间该做的正事。 于是一道水声变成了两道水声。 两人并肩沉默着,各自解决,傅天河的存货比较少,所以更快一步。 他提上裤子,突然听到陈词的声音冷不丁从旁边传来: “看起来有点上火,多喝水。” 啊啊啊啊啊啊!? 傅天河手一抖,拉链差点夹到自己,赶紧把裤子往外扯扯,避免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意外事故。 什、什么? 傅天河面红耳赤地系上裤子,他尿得确实有点黄,陈词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他一直在偷偷地往自己这边撇? 那是不是也看到…… 傅天河胡思乱想的功夫,陈词已经系好了裤子,到外面洗手。 傅天河赶忙跟在他身后,也有样学样地把双手清洗干净。 突然间他想到了之前看过的一个图像标语。 说是如果两个男人上完厕所之后不洗手,再相互握手,实际上就和相互握住那里的情况无异。 他本来还觉得真没节操,竟然能画出这种鬼东西来。 结果事实证明,此刻满脑子都在想着那幅画面的自己,才是真正没节操。 陈词回去教室,傅天河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刚要坐在位置上,就被递来了属于他自己的水杯。 陈词拿着傅天河的杯子,示意他接住:“喝水。” 傅天河赶紧拧开杯盖,一口气把杯子里剩下的水全都喝掉。 他还把杯子倒过来晃了晃,以展示全都喝光了。 “水滴在你课本上了。”陈词提醒道。 啊啊啊! 傅天河赶紧把杯子正过来,连盖都顾不得盖,手忙脚乱地要找纸巾擦书。 一只白净的手伸过来,手里的方形纸巾吸掉了课本上的水滴。 “不用谢。”陈词收回手,纸巾纸被水打湿出一小块圆形区域,他将其对折,用来擦了擦鼻子。 然后回头在位置上坐好,等待着上课铃声打响。 相较于傅天河的紧张和慌乱,陈词的平静得宛若告白从未发生过。 以至于傅天河都有点怀疑,昨天陈词给他发的那条消息,究竟是不是幻觉。 他偷偷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点开和陈词的聊天记录。 嗯,不是幻觉。 真的有“男朋友”这三个字。 傅天河安心了。 虽说少年的反应平静,但他让自己多喝水,不就是关心的一种体验吗?而且还帮他亲手擦了书。 陈词性格比较冷淡,感情的表达可能也会因此相对含蓄,他需要多多捕捉这些日常的小细节,用心体会才行。 傅天河安心了。 他成功说服了自己。 直到周五晚上,沙弗莱专门给他打电话,问他明天有没有时间出来玩。 “那必需的。” 傅天河给出肯定的回答,这阵子他忙着竞赛补习,整天除了吃饭学习就是睡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能和朋友一起放松的机会,当然要参加。 沙弗莱:“那行,明天晚上咱一块玩密室,我下午能去一趟你家吗?有点事情想要问你。” 傅天河:“可以啊,什么事?” 沙弗莱:“到时候再详细说吧。” 傅天河见他还卖关子,立刻好奇起来。 沙弗莱能问他什么呢?竞赛相关的事情吗?还是和陈念有关? 毕竟除了周一早上,兄弟俩还是回了各自的教室,没再互换。 菁英班和特长班的课程差别太大,陈念跟不上课,陈词觉得讲得内容过于简单,如果不是有必要的原因,当然还得在自己教室里上课。 倒是每晚放学之后,陈词会像从前那般,和傅天河视频,为他补习数学。 每每这时,卧室里就只有陈词一个人,陈念会在书房里画画,陈词戴着耳机,傅天河也敢和他说一些其他的话了。 比如说偷偷地对陈词说,自己很期待周末时的见面。 “我之前一直都没期待过周末,因为就算学校放假也要出去打工赚钱,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盼着星期五赶快到来了,一想到再熬过最后一天就能见到你,特别开心。” 陈词轻轻“啊”了一声。 “但我们现在不就是在见面吗?” “不一样的。”傅天河不知道该怎么向陈词解释。 感谢现代科技,人们就算相隔天边,也能够随时随地进行谈话,看到对方此时此刻的样子 但视频聊天和共处于同一时空的见面相比,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能够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气息,听到未经听筒和扬声器略微失真处理后的话音,捕捉到镜头之外的更多小动作和细微神情。 还有,可以触碰到—— 陈词:“你想和我接吻?” “咳咳咳!” 陈词的话成功让傅天河被口水呛到了,他剧烈地咳嗽着,慌忙摆手,整张脸涨得通红:“不是!” 虽然确实也挺想的,但他期盼着和陈词见面,真不是为了这个! “我、我就是想抱抱你。”傅天河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复,红着脸小声道。 陈词:“然后趁机接吻?” 傅天河:“…………” 话这么说也不错,但陈词未免也太直接了吧!他都不害羞的吗? 傅天河沉默片刻,然后小小地“嗯”了一声。 陈词若有所思地琢磨了几秒,他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尖轻轻地印在自己唇上,然后按住手机摄像头。 这是他从里学到的方法,甭管什么类型的,或多或少都会掺杂一些爱情元素。 陈词不记得在哪本书里看到过,反正他觉得如果这么做了,傅天河应该会高兴。 陈词按着镜头,手机屏幕中的傅天河满脸呆滞。 突然间,体育生回神来,意识到确切情况,只见屏幕中的那张脸迅速靠近,然后占据了全部视野。 傅天河把脸贴在了手机上。 就仿佛陈词的指腹真的能够穿透网线和4G信号,印在他的脸上。 “好了。”陈词把手收回,“所以刚刚问你的那个题,结果是多少?” 话题转变得猝不及防,傅天河只能发出一声呆愣的“啊?” 他把脑袋伸回来,就看到陈词已然正襟危坐,手里握着笔,等待他做出回答。 傅天河:“……” 那什么,刚才他们在讲什么问题来着? 已经全部忘记了唉! 主卧和书房的门都关着,阻隔着里外的两种声音。 陈念正在一边画画,一边和沙弗莱练习口语。 平板上的画面正是东北一踢脚约的人投稿,因为给的稿费实在太高太高了,陈念根据钱数相应地提升了稿件精度。 这是他除了商稿之外画得最精细的一张图了,甚至都因为prcreate的图层内存有限,转到了ps上继续画。 有沙弗莱陪练,陈念的俄语简直飞速进步,现在他能够毫无障碍地听懂日常对话,果然学习语言最好的方法,还是营造出一个合适的语言环境啊。 “已经确定好要去哪里玩了吗?”沙弗莱用母语问道。 “当然了,咱上周不是就说好了吗,要去密室。”陈念摩拳擦掌,“我看了好几家的美团评论,有些密室还能在里面吃火锅,玩两层楼高的超级大滑梯呢!” 沙弗莱:“吃火锅?” 陈念:“对,就是NPC会把火锅端上来,留出来一定的时间让大家吃,但其实这个锅是阴阳锅,吃了之后就会惹鬼上身的那种。” “还有这种操作。”沙弗莱乐了,他本身对密室不感兴趣,结果被陈念一说,也开始期待起周六了。 挂断电话,沙弗莱还专门去网上搜索了密室相关的信息,看了好几段监控录像。 监控呈现黑白灰三色,玩家像个无头苍般样在通道中摸索,突然角落里的门打开,窜出一个鬼怪打扮的NPC,然后玩家吓得一哆嗦,扭头跑走。 就这? 看起来也不怎么刺激嘛。 至于吓得哇哇乱叫吗? 沙弗莱确定应该没什么可怕的,就放下心来。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到时候如果陈念害怕,他一定可以成为少年在黑暗密室里的依靠! 终于到了被期待了整整一周的周六。 沙弗莱提前给傅天河打电话,下午三点去到他家。 傅天河中午休息了一个小时,睡醒之后就坐在桌前认真地做数学题。 沙弗莱有傅天河家里的钥匙,但出于礼貌,还是选择敲门。 傅天河过去开门,正值十月末,天气凉爽,但他在家里还是穿着运动背心和大裤衩,蹬着一双凉拖。 而沙弗莱衬衣和外套一丝不苟,黑色长裤和同色运动鞋搭配恰当,他们的穿着打扮简直就像两个世界里的人。 “你不冷吗?”沙弗莱问道。 傅天河:“还行吧,刚睡醒做着题呢,反倒是急出了一身的汗。” 沙弗莱走进傅天河的卧室,看到他书桌上摊开的数学练习册。 “陈词在给你补数学啊。” 傅天河:“对,你来得正好,我这个地方不太明白,能给我讲讲吗?” “当然可以。”沙弗莱把题看过,只用了一分钟就有了解题思路,他略微组织语言,开始给傅天河讲解。 “哦!”傅天河恍然大悟,“明白了,这种平行相交的定理证明题我老是找不到切入点。” 沙弗莱:“做多就好了,到时候就会本能地总结出一套规律。” 傅天河把沙弗莱给他讲的重点记下来,才放下手中的笔。 他可没忘沙弗莱专门提前过来,是有事要问。 傅天河:““怎么了吗?” “额……就是有点事。”沙弗莱原本还挺冷静的,结果傅天河主动一问,又开始紧张了,他路上打了超级多腹稿,深吸口气,决定先从和自己无关的问题开始说起。 “你和陈词是在一起了吗?” 这下轮到傅天河慌了。 “你怎么知道的?”傅天河说完,心里就冒出了答案,“是陈念告诉你的吗?” “我确实是从他那里知道的,只不过他没告诉我。” 沙弗莱顿了顿,虽然特别不好意思,还是给傅天河说了自己偷偷关注陈念微博的秘密。 听到沙弗莱每晚睡前,都会专门登录微博,去看陈念有没有发新内容,傅天河的眼神微变。 ——好你个沙弗莱,竟然是这种人! 沙弗莱赶忙解释:“虽然很像变态偷窥狂,但我真的只是想知道陈念每天都画了什么作品!” 傅天河露出一种“我懂,你不用解释了”的表情:“所以说,陈念发了啥?” “他就说没想到哥哥竟然谈了恋爱,实在太出乎意料。当时他发的是仅粉丝可见,而且没过一会儿就删掉了,应该是太过震惊,所以才想着在网络上匿名宣泄一番。” 沙弗莱省略了陈念的最后一段话。 “这样啊。”傅天河明白了,“陈念不是故意说的。” 沙弗莱:“他肯定不可能故意,陈念要帮陈词保守秘密,而且他也没说陈词的恋爱对象是谁,但我猜应该是你。” 傅天河颇为羞涩地摸了摸鼻子:“有这么明显吗?” 沙弗莱:“我认识这么多人里,就只有你和陈词关系最好,而且那天你不是才陪着陈词在省城里输液么?” 沙弗莱很想知道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傅天河的速度怎么就这么快呢?他究竟是如何做到把陈词攻略下来的? “能给我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吗?我不是八卦哈,接下来还有其他事要问。” 沙弗莱特地做了声明,不想让傅天河以为他是出于好奇,才专门问得详细。 “其实说起来好像也挺简单。”当时的情况傅天河早就回忆了无数次,每每想起来都要露出姨母笑。 “周六晚上陈词不是发烧了吗?我比较担心他,就忙这忙那的,陈词让我不用管这么多,专心复习就行,一定要为第一天的复赛做好准备。 “我当时有点生气,就说如果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想说,是不是也得等到考完试。陈词说是。” “结果周天中午考完试,我本来都忘还有这档子事,陈词突然问我昨天要说的是什么,然后我就……” 沙弗莱:“你就表白了?” “没有,当时我实在说不出话来,就捧着他的脸……” 傅天河没脸说,他干脆身体力行地向沙弗莱演示。 沙弗莱的脸颊突然被傅天河的双手捧住,眼睁睁看着傅天河离自己越来越近。 沙弗莱:???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闪躲。 “别动别动。”傅天河把他叫住,沙弗莱硬生生地止住动作,直到傅天河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 沙弗莱:“…………” 两人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对。 老天爷,这是在干什么! 几秒钟之后,傅天河主动退开,他一屁股坐在床上,羞涩地揉了揉鼻子:“我当时就这样,发现陈词没反抗,尝试性地用鼻尖碰他的鼻尖,还是没反应。” “然后……然后我就亲他了。” 沙弗莱:“啊!” 沙弗莱想象着当时的场面,刚才被傅天河突然捧住脸贴额头之时,他确实心跳停住了。 虽然他满脑子都在想要不要一拳把傅天河打飞,但如果是本来就相互有好感的人这样做,肯定非常浪漫暧昧吧! 沙弗莱感慨:“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傅天河,还直接就上嘴了。” “我回头想想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好,也亏得陈词本来就对我有点意思,要是他不喜欢我,绝对得被当成臭流氓。”傅天河苦笑。 没办法,初次动心,实在缺少经验,好在最后结果是好的。 傅天河:“亲完之后我就向陈词表了白。” 沙弗莱:“他同意了?” 傅天河:“跟我说他知道了” “噗。”沙弗莱直接喷了出来,不、不愧是陈词! 傅天河羞涩道:“我非得想要得到他的答复,就问他对我的感觉到底怎么样,然后他就揪住我的衣领,亲了我。” “哈?什么?” 所有发展都完全在沙弗莱的意料之外,要不是傅天河神情认真,他简直以为傅天河在故意开玩笑。 “他把我亲得七荤八素,最后得出结论,说不讨厌我。” 这一句话成功让傅天河的脸彻底红了,他双手捂住面颊倒在床上,发出嘿嘿笑声。 沙弗莱:“…………” 他想象了一下,类似的办法如果套用在自己和陈念身上,大概是行不通的吧。 傅天河和陈词之间的微妙感情本来就有迹可循,任凭谁,只要是长眼睛都能看出来,陈词对待傅天河的态度实在太与众不同了。 可能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傅天河才能大胆地和陈词额头相贴,用行动表明那些不敢说出的话语。 他和陈念的关系也很好,但陈念的朋友有一大把,少年总是能在短时间内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沙弗莱压根就无法确定自己和陈念的其他朋友相比,是否特殊。 傅天河的经验对他而言有一定的借鉴作用,但照做肯定不行。 傅天河在床上滚了两圈,总算冷静下来。 他松开捂着脸的手,看到沙弗莱站在原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得好奇:“你不是说还有其他东西要问吗?” “啊,对。”沙弗莱回过神,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埋藏在心里的念想。 虽然此刻面前的对象,并非他日思夜想的那位。 “我喜欢陈念,也想对他告白。”:,,. 66 第 66 章 傅天河:我来充当僚机!…… “哇!” 傅天河震惊地瞪大双眼, 沙弗莱竟然喜欢陈念! 不对,他为什么要说竟然? 沙弗莱和陈念走得很近, 还是陈念的俄语陪练外加游戏制作队友, 情况跟他和陈词类似,日夜相处中动心,也很正常嘛。 傅天河稍作冷静, 欣喜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呢,原来大家都在春心萌动。陈念喜欢画画,你正好能给他当模特, 多般配啊,而且未来还能一块儿去你老家上学。” “其实我本来没想着回去的,突然就觉得应该去陪他, 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可能会不适应。”沙弗莱叹了口气,他坐在床边和傅天河并肩,“果然在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他了。” 傅天河:“你想问我什么?不知道怎么向陈念挑明吗?” 沙弗莱叹息:“我怕被拒绝,万一他拒绝我, 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该怎么办?我还想着和他一起做游戏呢。” “我觉得陈念对你很好啊。”傅天河帮着沙弗莱认真分析, “如果遇见要紧的事需要帮忙,他都会第一时间去找你。” “他对别人也很好。”沙弗莱提醒道, “就像上周去画室, 他也邀请了你和陈词过去帮忙。” “这倒也是。”傅天河犯难。 他其实不太清楚陈念和沙弗莱平日里的具体相处模式,毕竟他们四个人一齐聚首的机会还比较少。 傅天河:“你想让我帮你追陈念吗?” 沙弗莱用力点头。 “放心吧, 我绝对会帮忙的。”傅天河答应下来, “当务之急是试探陈念对你的态度,如果他对你也抱有好感,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告白。” “咱晚上不是要去密室吗, 到时候你表现得好一点,我尽量把表现机会让给你,说不定陈念会觉得害怕,扑在你怀里抱住之类的。” 听到傅天河要帮自己在陈念面前表现出男友力,沙弗莱颇为感动:“谢谢了。” “别客气。”傅天河摆摆手,他也非常兴奋,这还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充当僚机呢! 密室的主题未定,他们也不知道在里面具体会发生什么,只简单地商量了一下大概的模式。 傅天河会尽力在陈念面前夸奖沙弗莱,好让陈念更加深刻地意识到沙弗莱身上的优点。 两人商量完毕,也差不多到了约好的时间,他们共同前去商厦,吃个晚饭再去密室。 傅天河骑着摩托载着沙弗莱,两人来到提前约好的餐厅,陈词和陈念兄弟俩已经在位置上等着了。 看到他们俩共同过来,陈念“咦”了一声: “这么巧啊,你们俩同时出现。” 不能让陈念知道沙弗莱提前去找他商量,傅天河扯了个谎: “对,恰好在楼下遇见,就一块过来了。” 陈词注意着傅天河的表情,倒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 他熟悉傅天河,体育生其实不太会撒谎,在说违心话时,眼睛总会下意识地往左上方瞟。 就在刚刚,说出“恰好楼下遇见”之时,傅天河的眼神迅速朝着左上方漂移了两次。 傅天河和沙弗莱很可能是一块过来的。 但互换早就结束了,他们俩没理由平白无故地去找对方,难道是在商量工作室布置的问题了? 陈词没有声张。 “喝奶茶还是喝店里的饮料?”沙弗莱问道。 傅天河:“店里都有什么?” “酸梅汤,玉米汁,柠檬水和冰粉这些。”沙弗莱浏览着手机上的菜单回答。 “那还是点奶茶吧,我来点单。”陈念熟练地点开美团外卖,“你们想喝什么?” “杨枝甘露。”沙弗莱道 陈念往下翻着饮品单,突然道:“咦,有做活动耶,情侣款第一杯半价,哥你要——” 陈念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大脑电光火石间转过了八百圈,把后面那半句“要不要和傅天河”变成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喝情侣款”。 吓死了,差点就说漏嘴。 陈念抬眸偷偷瞅着沙弗莱脸色,他答应要帮哥哥保守秘密,沙弗莱应该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吧? 沙弗莱配合地装成啥也不知道的样子。 他注意到陈念在暗中瞅他脸色,努力憋笑,都快要憋出内伤了。 傅天河:“什么样的情侣款,我看看。” 陈念把手机举给他:“杨枝甘露和葡萄多多。” 傅天河问陈念:“你想喝葡萄多多吗?” 陈念:“可以啊。” “那干脆你和沙弗莱点这个情侣款吧。”傅天河非常自然地道,“正好都是你们两个想喝的,还能凑个半价。” 诶!他要和沙弗莱和情侣款吗! 还没等陈念做出决定,他的手指就已经点击了右下角的加号,将其添入了购物车。 陈念:“…………” 才、才不是在意什么情侣款,谁叫它搞了第一杯半价,能省好几块钱呢! 沙弗莱的脚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傅天河:多谢了兄弟。 傅天河又碰回去:客气。 “我要这个。”陈词指着陈念手机上的芒果生椰,傅天河要了蓝莓奶昔。 陈念下单后陷入沉思。 可恶,明明是想让哥哥和傅天河弄个情侣款的,结果怎么变成他和沙弗莱点了情侣款? 饭菜很快被端上,一十分钟后,陈念拿到了他点的奶茶。 情侣款的饮品果然非同寻常,上面的贴纸都是同一系列,非常适合双方举起来拍照发朋友圈。 当然拍照是不可能拍照的,发朋友圈也不可能发朋友圈,默默喝掉就完事了。 这时傅天河主动提议道:“好不容易出来吃个饭,咱拍张照片吧。” “好啊。”沙弗莱立刻回应,压根就没给兄弟俩说话的机会。 陈词瞥了沙弗莱一眼,又看向傅天河。 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倒是陈念毫无察觉,他用纸巾把嘴巴旁边的红油擦干净,点头道:“好,怎么拍?” 傅天河:“我手机太烂了,你们谁借我手机用一下?” 沙弗莱掏出自己上万块的折叠屏手机递给傅天河。 沙弗莱的手机里当然不会有什么自拍软件,直接用原始相机,调整为前置摄像头。 傅天河把手臂伸到最长,他看着屏幕中的画面,道:“陈念离得太远了,往沙弗莱那边靠靠。” 陈念干脆站起身,努力把身体向着桌子中间靠近,沙弗莱为了镜头不被遮挡,也和他做出相同的动作,两个人理所当然地贴在一起。 很好。 傅天河按下快门。 咔嚓,照片定格。 他们四个人长好,就算前置摄像头的角度有一定的畸变,拍出来也都很帅。 傅天河再度提议:“要不再举着奶茶,拍一张我们桌上的饭菜吧?” 陈念打趣地笑道:“没想到你还是这样的傅天河。” 傅天河:“留作纪念嘛,咱们四个各有各的忙,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聚在一块。” 他们各自举起手中的奶茶,凑到桌子中间,不光傅天河拍照,就连陈念都掏出手机,照了下来。 拍照结束,总算可以继续吃了。 陈念边吃边打开自己的微博,点开图片,进行编辑。 两分钟后,沙弗莱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来自微博的特别关注。 他瞅了眼陈念,把手机拿起来,防止少年窥见他的屏幕。 其实沙弗莱的手机有贴防窥膜,但他还是很怕,万一呢。 博文上配着奶茶照片的陈念视角,其中杨枝甘露和多肉葡萄上情侣款的贴纸相当明显。 Mn:【和朋友们一起吃饭】 陈念的微博粉丝很多,这一会儿工夫下面就有几条评论了。 沙弗莱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做点什么。 他点开评论栏,开始输入文字: 【看到有情侣款啊,劳斯是电灯泡还是带对象的?】 点击发送后,沙弗莱赶紧放下手机,他吃了两口菜,让自己稍作冷静。 直到聚餐结束,沙弗莱才敢重新拿出手机,发现有很多人在楼中楼给他回复。 【太太之前发过带手的画图照片,感觉那个拿着葡萄多多的是太太本人。】 【也就是说M大其实是有对象的!】 【万一是第一杯半价呢?我昨天也刚和闺蜜喝完情侣款】 【四只手都好美哟,我使劲prprpr】 【有对象不很正常吗?你们快点接受现实吧!】 “看什么呢?”陈念见他盯着手机,也不参与三人之间的聊天,忍不住把脑袋凑过来。 沙弗莱吓得立刻收起手机,陈念见他有意隐瞒,撇了撇嘴。 不给看就不给看嘛,还这么惊恐的样子。 小气嘞! “在和朋友聊天。”沙弗莱看到陈念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头了,赶忙解释道。 陈念故意吐槽:”和朋友聊天还这么神神秘秘的,怕不是在说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沙弗莱倍感头秃,他赶忙扯开话题:“我们要去玩哪个密室?” “就上周发传单的那家吧,很近,就在负一层。”陈念问道,“傅天河玩过密室吗?” 傅天河:“没。” 事实上要不是陈念提,他连密室是啥玩意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我们四个都是新手。”陈念兴致勃勃,“新手好啊,体验感肯定会特别强。” “你不害怕吗?”傅天河故意问。 “都知道是假的了,有什么好害怕的?”陈念就差把信心满满写在脸上了,“我可经常在画画的时候看主播打恐怖游戏,区区一个密室怎么可能吓到我。” 沙弗莱和傅天河对视一眼。 陈词注意到了两人的眉来眼去。 从见面到现在,沙弗莱和傅天河之间的眼神交流也太多了。 四人来到密室大厅,有两三个玩家正在等待组队,前台的工作人员问他们想玩哪个。 陈念:“有没有四个人能开场的?我们想自己人玩。” 工作人员:“可以,这里有三个主题能四人开,你们看看想选哪一个?” 陈念:“这些都能现在玩吗?” 工作人员:“苗窟怨魂还在游戏中,可能要等个三四十分钟,剩下的两个可以立刻开。” “那我们从这两个里面选一个吧。”陈念招呼的三人过来看宣传图册。 剩下的两个一个是医院主题,一个是校园主题,都是密室逃脱中比较经典的场景,恐怖指数五颗星。 【圣心医院中流传着诡异的传说,夜深人静之时,停尸房里会传出诡异声响,一间并未在设计图纸上标注的停尸间将会凭空出现。你的至交好友在一周前死于一场意外事故,尸体停放在圣心医院的停尸间,而你却在今天傍晚,意外收到了一条来自好友的短信……】 【学校里一对好朋友相约而亡,老师和警察在桌洞里找到了她们的遗书。不要相信校规,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一首诡异的歌谣,一个奇特的仪式,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今夜,几名好奇的学生决定探索其中的秘密……】 “我玩哪个都行。”沙弗莱道。 “学校的主题感觉再恐怖也恐怖到哪里去,要不然就选医院吧。”傅天河提议。 陈词点头:“我也觉得医院更好。” 陈念赞同:“那就选圣心医院吧,咱身为学生玩学校主题没什么压力的样子,就算再恐怖,能有作业写不完了和明天就要期末考试恐怖?” 工作人员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圣心医院准备开场,四位玩家。” “收到。” “好,各位请扫码签一下同意书,请问之前有玩过密室吗?” “没有,我们都是新手。” “那签完同意书之后我给大家讲一下相关的注意事项。” 四个人纷纷扫码,按照要求填好表格,然后将随身物品存放进柜子。 工作人员简单介绍过密室的背景,并且格外强调过不允许殴打或调戏 NPC,又给他们了一个对讲机。 “如果有卡住的地方或是什么疑问,可以随时通过对讲机联络中控。” 陈念不太会使用,傅天河就拿过来为他演示: “按住这里,看到绿灯亮了之后过上几秒再说话,要不然最开始说的内容有可能会被吞掉。” 陈念明白了:“你会用,就你拿着吧。” “不不不,还是你拿着。”傅天河把对讲机还给他,他还要做沙弗莱的僚机呢,可不能充当联络人。 全部准备完毕,工作人员让他们戴上眼罩。 四个人排成一排,陈词站在最前面,然后依次是傅天河,沙弗莱和陈念,后面的人摸着前面人的肩膀,被领进了密室当中。 刚一进去就听见了颇为不祥的音乐声,陈念按着前面沙弗莱的肩膀,既紧张又兴奋。 背景音乐里偶尔会掺杂着隐秘的痛苦喘.息,让人光是听着就后背发麻。 双眼被蒙上,只能依靠听觉判断周围情况,其他的感官都变得格外敏锐。 陈念按在沙弗莱肩膀上的手忍不住用力,更是和他靠近了几厘米,胸口几乎就要贴在沙弗莱后背上。 以至于走路时踩到了沙弗莱的脚后跟,差点把他的鞋踩下来。 “不好意思。”察觉到沙弗莱的脚步踉跄,陈念赶忙道歉。 沙弗莱腾出一只手向后摸索着,揽在陈念腰间,让他能更近得和自己相贴:“别怕。” 陈念脸上一热,小声嘟囔:“我可没怕。” 陈词被领着走出一十多步,停下时,一直在前方引导着他的工作人员松开了手。 “等听到关门的声音,就可以摘下眼罩了。” “好。”陈词答应。 背景音乐掩盖住了工作人员离开的脚步,他故意把关门的声音弄得很大,众人立刻摘下眼罩,双眼适应黑暗环境的同时,观察四周。 房间看起来是医院的档案室,几排柜子靠墙而立,一张经常在医院里见到的办公桌倾斜着放在墙角,椅子倒在地上。 陈念率先来到桌边,尝试性地拉开桌子的抽屉,左边第一个抽屉里放着一本硬质的笔记本。 “文件必须被销毁,但它被藏起来了,我翻遍了整个档案室,也没能找到,仔细探索过后我怀疑档案室有暗室或夹层,院长发现了我在寻找那份文件,警告我不许再深究,我只能暂且记录下目前获得的一些线索……” 陈念大声念出来,掀开后面,凌乱的斑斑血迹将所谓的线索全都掩盖住了。 “好吧,果然还是得让我们自己寻找。” 沙弗莱:“应该就在这些柜子里。” 档案室相当昏暗,只有头顶一盏似乎马上就要熄灭的感应灯提供着蓝绿色调的光源。 陈词顺手拉开了离他最近的抽屉,里面放着档案袋造型的道具,没办法打开,所以肯定不含线索。 陈念也要过去翻柜子,就在这时,头顶的感应灯突然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降临,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包括陈词。 他在这一瞬间本能地屏住呼吸,随后意识到这是密室的小把戏,才把憋在肺里的那口气轻轻地呼出来。 一只手迅速地从旁边摸在他胳膊上,一路向下寻找到陈词垂在身边的手,用力地握住。 傅天河的掌心宽厚而温暖,虽然没出声,但陈词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别怕。 灯很快重新亮起,昏暗之中陈词看到陈念正蹲在墙角里,双手抱住头,把脸紧紧地埋在膝盖中,伪装成蘑菇。 这样就算有装鬼的NPC过来抓人,应该也找不到他。 沙弗莱和傅天河一样,在灯熄灭的下一秒就开始寻找陈念。 他知道这绝对是个让感情升温的大好机会,他凭借记忆往陈念刚才所在的方向摸索,但怎么都找不到少年究竟在哪。 结果亮了灯,沙弗莱一看,陈念正蹲在他身后的角落里呢,能找到才怪。 从胳膊缝隙中窥见些许光亮,陈念意识到灯开了,迅速站起身,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我们快点找线索吧。” 陈念再次把手伸向柜子,打开之后他伸头往里一看,一团黑色的乱发。 小把戏。陈念嗤之以鼻,这种制作拙劣粗糙的道具,怎么可能吓得到他? 眼看陈念专心致志地翻找,陈词站在角落里,轻声询问傅天河:“你和沙弗莱……” “什么?”背景音乐让傅天河压根就听不清陈词的话音,他微微低下头,把耳朵凑到少年唇边。 陈词也更进一步,趴在傅天河耳边低声问道:“你和沙弗莱是不是在商量着什么事?” “这都被你发现了。”傅天河讶然,不愧是最聪明的陈词啊。 “确实有在商量事情,只不过暂时还不能让你知道。”傅天河笑了下,“等结束之后我再详细给你说。” “和陈念有关?”傅天河不说,不代表陈词不能问。 看到体育生的表情,陈词心中就有数了。 原来如此,傅天河和沙弗莱是想借着这次密室的机会,整蛊陈念。 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是陈念亲哥,不好参与其中,所以才没给他说。 但其实整蛊弟弟这种事,得亲哥来做,效果才会更好。 “我明白了。”陈词轻声道,“我也要加入你们。” 什么?! 傅天河这下真的震惊了,陈词实在太太聪明了,光是凭借着三言两语,以及自己和沙弗莱的异常,就能够推断出他是想要帮着沙弗莱追陈念。 而且陈词竟然还主动提出要参与! 是不是意味着,陈词也觉得沙弗莱和陈念挺般配的? 既然亲哥都愿意加入,傅天河着实松了口气,他们可以放心大胆地行动了。 “那行,待会我们一起配合。” 陈词点头,开始认真思考,到底要怎样整蛊弟弟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陈词和傅天河商量的功夫里,陈念和沙弗莱一起翻柜子,也找到了关键线索。 其中一个档案袋里放着好几张照片,所有照片的脸部都呈漩涡状扭曲,相当骇人,照片的背后用黑色水笔凌乱地写着名字。 “应该要把这些照片贴到正确的位置吧。”沙弗莱回头看向墙上的展板,上面一共有六个空位,分别写着不同的死亡原因。 他们要做的就是继续收集线索,找到不同名字的死亡原因,把照片贴在正确的位置。 另一边的陈词和傅天河也加入进来,搜索线索 陈词最先找到了一份死亡证明。 【朱青青,呼吸衰竭。】 陈念赶紧挨个地去看照片背后的名字,找到朱青青的照片,看起来是个一三十岁的年轻女子,只不过她的五官全都被漩涡扭曲了,无法知晓具体容貌。 陈念把照片贴在左下角的“呼吸衰竭/肺”处。 傅天河和沙弗莱个子高,就包揽了上方的抽屉,拉到从上数第一排的中间位置,傅天河发现有个柜子卡住了。 直觉告诉他里面另有玄机。 他定了定心神,假装很惊讶的样子:“咦,这个柜子怎么拉不开了?” 果然,最爱看热闹的陈念立刻朝这边瞅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好像有东西卡住了,拉不开。” 傅天河后退着给他让开位置,沙弗莱心领神会,趁机靠近陈念。 陈念尝试着拉了两下,果真被卡住了。 因为之前一连找了那么多抽屉,啥事也没有,他暂时降低了警惕,直接把手伸进抽屉,打算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结果刚伸进去,就摸到了一个又凉又软的东西。 “啊!” 陈念大叫一声触电般把手缩回:“里面有东西!” “真的吗?”赶在沙弗莱之前,陈词出声问道。 他上前一步,同样也把手伸进去摸了摸,然后非常淡定地拿出来:“没有啊,什么都没有。” 逞英雄的机会被陈词抢走了,沙弗莱一时间有点傻眼。 “不会吧,难道是道具被机关收回去了?”出于对陈词的信任,陈念再一次把手伸进去—— “啊!” 这下陈念直接惊得原地起跳,看向陈词的眼神充满委屈:“哥,你怎么骗我?” 什么情况? 沙弗莱立刻也把手伸进去,纵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摸到藏在抽屉深处冰凉又柔软的东西时,手臂上的肌肉还是略微僵硬。 “应该是个硅胶做的道具,摸起来像手的形状。”沙弗莱评价道。 可恶,这触感也太奇怪了吧! 陈念还耿耿于怀,他都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知道无论在密室中发生什么都是假的,却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时陈词抬起手来:“我在那只假手里面找到了这个。” 是第一张死亡证明。 陈念去对照着照片贴上,大家继续寻找,很快就集齐了四张死亡证明。 剩下的两个空位也懒得找了,直接用枚举法,反正只有两种可能。 六张照片全部贴上去,无事发生。 “咦,难道贴错了?不应该啊,刚才的那种情况都已经没反应了。” 陈念说着,要尝试着把最后两张照片交换位置。 话音未落,头顶的灯骤然熄灭了。 柜子咣当咣当地响了起来,金属撞击的声响格外渗入,音乐也从断断续续的呻.吟抽泣变得更加激烈,如同有极度痛苦的人在挣扎嘶号。 完了完了,难道是有NPC要出来了?! 陈念立刻缩在墙角,他提心吊胆地等了几秒钟,感觉到一双手摸在了自己的身上。 救命啊,别摸我了! 他把自己缩得更紧,突然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别怕。” 温热的气流扫在耳边,驱散了阴间背景音乐所带来的寒意。 是沙弗莱,陈念顿时松了口气。 他什么都看不见,音乐声震耳欲聋,陈念想要根据声音判断情况,但完全无法做到。 陈词全程都睁着眼,还在探索时,他就观察过了档案室的布局,发现有个和墙体融为一体的隐蔽小门。 通往下一个房间的出口显然是另一边手术室般的双开大门,也就意味着这扇隐蔽小门是NPC会出现的员工通道 所以在灯突然熄灭的下一瞬,陈词就默不作声地移动到了门边的角落。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女鬼推门而入,她移动的速度非常快,按照刚才场控提醒的位置,前往陈词之前所在的地点。 张开双手,瞪大眼睛,只等灯光亮起。 颤抖吧,尖叫吧,恐惧吧——! 结果面前空无一人。 ……人呢? 吸顶灯急速地闪烁,女鬼顾不得懵逼,借着微弱的光,又找到了她的下一个目标。 她做出饿虎扑食的姿态,黑发凌乱的垂落,遮住脸颊两侧,妆容惨白,下半张脸是可怖的血盆大口和森森獠牙,跌跌撞撞地朝着傅天河奔去! 但非常不凑巧,女鬼出现的方位在傅天河左侧。 傅天河左边安着假眼,缺失的一半的视野,他只感觉到有东西在朝自己靠近,并没能看清女鬼的妆造有多恐怖。 是NPC过来找了! 傅天河充分发扬体育生的身体素质,身形骤然一矮,从女鬼的胳膊下灵巧地钻了过去。 女鬼:??? 女鬼:………… 她非常没面子地扑了个空。 而傅天河趁着亮灯的片刻机会,发现了陈词,立刻朝着少年靠近。 可恶啊!出师不利! 一连两位玩家都没能惊吓成功,女鬼立刻更换目标,瞄准了缩在墙角的另外两人,他们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 吓人的音效一直在持续,但也没听到尖叫什么的,陈念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想要看看究竟什么情况。 结果他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惨白的阴森鬼脸近在咫尺。 她的下颌骨像是掉下来了,只靠着脸部的肌肉艰难拉拽,导致整个面部的下半部分诡异离奇的长,血糊刺啦的皮肉中伸出鲨鱼一样尖锐支棱的牙齿。 陈念:!!! 陈念的心脏停搏了一秒钟。 他连叫都没能叫出声,赶紧重新闭上眼,把脸紧紧地埋进旁边沙弗莱的怀里。 沙弗莱其实也闭着眼呢。 只要他不看,就吓不到他。 但如果一直不睁眼,体验感好像会缺失很多,将近一百块大洋的门票钱就花得不值了。 区区一百块对沙弗莱而言也就毛毛雨,但他虽生活阔绰,该节俭的时候还是挺节俭的。 所以说,最好还是别浪费钱吧? 而且等出去大家交流起里面的情况,如果他说自己一直都在闭着眼,连npc的样子都没看到,可不就丢人丢大发了吗? 沙弗莱此前看过许多密室里的监控画面,对情况具体会如何也有大概的了解。 无非就是有穿着鬼怪衣服的人追在身后,或者站在面前呗,他都已经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了,怎么可能还会被吓到? 于是他信心满满地睁开了双眼。 一片漆黑。 沙弗莱:??? 他瞎了? “咚”的一声巨响猛然从头上炸开,吸顶灯亮起危险的红光,在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沙弗莱看到了那张鲜血淋漓的鬼脸,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卧槽!” 一句标准的国骂下意识地出口,沙弗莱被吓得不轻。 怎么和监控里的黑白画面完全不一样啊!!! 他立刻把脸扭过去,和陈念一起相互抱着脑袋。 67 第 67 章 黑暗密室中的吻 怎么能装得这么像! 而且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他竟然还会有点害怕?! 终于吓到了人,女鬼非常满意。 总算没经历职业上的滑铁卢。 随着吸顶灯再度熄灭,她迅速从来时的门离开。 音乐消失了, 档案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咚咚的心跳声。 沙弗莱能感觉到陈念把他抱得特别紧, 脸都很不得埋进他胸里。 这本该是个绝佳的暧昧机会,只可惜他也被吓到了。 “别怕。”沙弗莱定了定心, 强装淡定地道,“已经走了。” 陈念这才将信将疑地抬起头。 他把眼睛眯开一条缝, 转着眼珠匆匆地扫过一遍,确定危险解除, 才终于松开沙弗莱。 “刚才吓了我一跳,我一睁眼直接贴在我脸上。” 陈念如数重负地吐出口气, 幸好有沙弗莱在旁边他能抱着, 不然恐怖程度肯定会更上一层。 四人重新移动到档案室中央, 看到陈词和傅天河都一脸淡定,陈念忍不住问道:“你俩都不怕的吗?” “鬼直接没找到我在哪。”陈词平静地回答道。 其实在女鬼准备回去之时,她终于发现了陈词。 陈词还非常贴心地往旁边挪了挪, 给她让出位置, 省得女鬼来不及在开灯之前退回员工通道。 “我都没看清鬼长啥样。”傅天河摊手, “就觉着音效突然变大有点吓人。” 沙弗莱保持沉默, 只要他装作淡定的样子, 陈念便会觉得他没被吓到,自己在少年心中的可靠形象就能得以维持。 陈念惊魂未定之际,陈词开始观察房间产生的新变化。 之前贴着六张照片的展板发出微弱光亮,显示出血迹,在特殊试剂下呈现出的荧光色。 【我把东西放在了桌底】 最后一笔仿佛书写者失去全部力气,倒了下去, 笔画被拖拽得老长,一直延伸到了旁边的墙壁上。 陈念虽然害怕,但还是身先士卒,到了办公桌的后方,钻到桌底查看。 果然有东西,还非常贴心地做了发光的位置提醒。 陈念把那张纸撕下来,来到众人身边,大声地其中文字: “李医生说值班时他闲着没事会和护士玩捉迷藏,那天偶尔躲进了柜子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睡着了,等到他睡醒时,发现保安让他去楼下停尸房一趟。” “李医生,谁是李医生?” 陈念读完抬头问道,他们入场时,工作人员给他们发了身份牌。 三人纷纷低头去看自己口袋里的身份牌。 陈词:“我是王东升,收到死亡好友的短信,特来探查。” 沙弗莱:“我是张保安,负责看管停尸间。” 傅天河:“我是王阿姨,医院的清洁工。” “我是——”陈念说着,看向手中的身份牌,一张脸立刻苦了下来:“我是李医生。” “柜子,说的是这个吗?”傅天河拍拍旁边的金属衣柜,“刚才试过了,打不开。” 沙弗莱:“现在呢?” 傅天河用力,终于成功打开了衣柜:“好了。” 柜子里放着两身破旧的白大褂,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显得格外空荡。 很适合人站进去。 “也就是说,我要钻进去对吗?”陈念确定着情况,“然后睡上一觉,等醒来就可以通往停尸间的了。” 他来到衣柜旁,观察着自己即将钻进去的地方,有那么一点点的迟疑。 沙弗莱见状,知道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他低声问道:“要不然咱俩换一换身份牌?” 陈念摇头:“我们每个人应该都有各自的单人线,就算现在换了身份牌,我待会儿还是得去做你张保安的任务。” 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 进就进,难不成这柜子还不能把他吞掉? “干脆你们俩一块进去得了。”傅天河开始行使自己身为僚机的职责,“反正这么宽敞,你们两个挤挤也能进去。” “倒是也行。”沙弗莱顺势搭腔,“要不咱俩一块儿进去试试?” “那就试试看吧。”陈念还在尝试着挽尊,“就算只有我自己,我也不会害怕的。” 他说着率先走进了衣柜,沙弗莱也紧跟着挤了进去。 衣柜挺宽敞,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正好。 傅天河帮忙把柜门关上。 不错不错,他已经创造了机会,剩下的就要看沙弗莱自己了。 眼前重新一片漆黑,柜子里的空间有限,陈念无可避免地和沙弗莱挤在一起。 一时间在背景音乐之外,还能听到彼此刻意控制着的呼吸声。 沙弗莱比他要高大,所以陈念身体的大部分都能被抱住,这给了他出奇的安全感,他耐心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毫无反应。 陈念尝试着伸手推了推柜门,门仍旧是活动的,可以打开。 “然后呢?”陈念小声问道 握在手中的对讲机突然亮起,中控的话音伴随着沙沙声响发出:“只能一个人进去,只能一个人进去啊。” “看来如果我们有两个人,接下来的剧情就不会被触发。”沙弗莱再次问道,“要不要交换身份?”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陈念松开抱着沙弗莱的手,“你出去吧。” 沙弗莱:“真的没事儿吗?” 陈念:“真的真的,都是假的而已,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害怕吧?” “那好,我就出去了。” 沙弗莱推开衣柜的门。 陈词和傅天河正在外面期待着密室接下来的变化,突然就看到柜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沙弗莱走了出来。 好家伙,这就是传说中的当面出柜吗? 傅天河:“怎么出来了?” “进去两个人剧情不会往下发展,只能让陈念自己待着了。” 沙弗莱说着,回头看向少年:“我关门了。” 陈念:“关吧,我自己在里面挺好的,宽敞。” 沙弗莱郑重其事地把门关上。 眼前重新变得漆黑,就连外面三人的话音都因为金属门板的隔绝模糊不清,几乎完全被背景音乐吞没。 刚刚和沙弗莱待在一块,陈念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只剩下自己,他本能地生出几分隐约的恐惧。 他耐心地等了几秒钟,然后伸手轻轻推门。 果然被锁上了。 好吧,看起来短时间内无法出去。 陈念独自待在黑咕隆咚的柜子里,为了抵抗恐惧,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唉,可怜的沙弗莱,这下要充当哥哥和傅天河的电灯泡了 沙弗莱又不知道哥哥和傅天河已经在一起了,希望他别打扰到小情侣约会吧。 就在这时,陈念感觉到了微弱的光。 他朝着光线传来的方向看去,墙壁上竟然出现了字迹。 【每所医院里都流传着许多恐怖的传说,圣心医院更是如此,相传躲在衣柜里玩捉迷藏的人,魂魄会被吸走。如果能去隔壁的解剖将大体老师,放进指定的柜子里,就能保住魂魄。】 【每晚下班后,解剖室的钥匙就只有清洁工王阿姨会随身带着。】 这是要继续做任务的意思吧. “我这边有字!”陈念大声喊道,他把墙上的这段话认认真真地念了一遍,“要找大体老师,放进柜子里!” “你说什么?”沙弗莱的声音隐隐约约,在背景音乐中不甚清晰。 可恶,这个bgm怎么这么响啊!实在太影响交流了。 “我说!”陈念气沉丹田使出吃奶的劲,大声喊道:“我这里有线索!” “想要让我从衣柜里出来!必须要去解剖室拿大体老师的尸体放进抽屉里!解剖室的钥匙在清洁工王阿姨手里!” “王阿姨?我是王阿姨。”傅天河从口袋里掏出身份牌,“这是我的单人任务吗?” “应该。”陈词说着去推手术室的门,解剖间大概要穿过手术室的场景才能看到。 “我去找找。”傅天河胆大得很,除了背景音乐偶尔巨响会吓他一跳之外,眼前黑暗阴森的场景对他而言小意思。 他再次朝陈念确定了一遍,朝着手术室的大门走去。 傅天河的身影消失在了档案室中,屋内就只剩下了陈词和沙弗莱两人. 两人彼此沉默。 “你怕吗?”沙弗莱问。 陈词:“不怕。” 又沉默了。 与此同时,陈念在衣柜里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借助字迹的微光,多少能看清一点点。 于是也顺理成章摸到了个很明显的凸起按钮。 陈念尝试着按下去,发现面前的墙壁竟然能够推动。 他尝试着将墙推开,墙其实就是个薄薄的木板,分量很轻。 黑咕隆咚的通道暴露在眼前,墙壁上涂着一行荧光粉末,让陈念勉强能够看清通道的结构。 向前四五米后,有个拐角。 直觉告诉陈念肯定会有惊吓点,但好奇心又在胸中作祟。 要去吗? 通道都在面前打开了,如果不去的话好像有点可惜。 陈念纠结了两秒钟,最终还是决定:去!有种把他吓死! 他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迈开步子,走进通道之中。 四米长的通道几步就能走完,陈念在转角处略微停住脚步,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突然闪现进去。 转角尽头放着一把椅子,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正瘫在椅子上,尸体被腐蚀得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破败的白大褂挂在骨头上,陈年血迹早已干涸结块。 尸体旁边是无数荧光手印,显示出他临死前绝望的挣扎,他被困在这里,竭尽所能地想要寻找离开的出口,最终却还是死在了暗室当中。 通道狭小,连跑都没地方跑,白骨尸体似乎预示着陈念之后的命运:如果同伴没能找到大体老师将柜子打开,他也将被永远地困在这里。 但之前被吓到的陈念,这时候却一点都不害怕。 他反倒走进了骨架,仔细研究起来。 哪个美术生没画过骨头架子啊,想要画好素描和速写,骨骼和肌肉都是必须要研究的内容,陈念家里还放着他用来更好理解的解剖书呢。 他伸手戳了戳尸体的脑壳,确定应该是普通的塑料材质,松了口气。 会不会有什么线索呢? 陈念掀开白大褂,看向骷髅空荡荡的胸腔,果然在靠近脊柱的地方发现了一张小小的卡片。 【奖励卡】 【可凭借此卡在前台领取纪念物】 哇,还有这种设定! 陈念颇为惊喜,哈,还好他胆子够大,这就是勇敢者的奖励! 他沾沾自喜了不到两秒,外面的音乐声突然变得激烈,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嘶吼混杂在手术小推车叮叮当当响动中,吓得陈念立刻退回到衣柜里。 档案室里又变成了一片漆黑,只有手术室大门上的标识牌散发出幽幽的绿色光芒。 沙弗莱其实有点怕,但他又不好意思靠陈词太近。 突然,手术室的大门被猛然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 他身后红光诡异地疯狂闪烁,背着光的面容不甚清晰,肩膀上还扛着个人形生物,在恐怖的聒噪音乐里,一路火花带闪电地迈进档案室! 然后回身迅速地把门关上。 音乐声消失了。 是傅天河。 而他肩膀上扛着的人形物件,正是任务要求中的大体老师。 “怎么样?”陈词罕见地主动问道。 “还可以吧。”傅天河胆子大得很,向两人讲述他去解剖室的单人任务。 “手术室中央放着手术台,旁边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道具,手术台上蒙着无菌布,靠无影灯照亮,上面明显躺着个npc,解剖室就在手术室的左边,这玩意儿栓在一个罐子里,我觉得把它解下来可能会触发机关,就先探索了一下周围。” “确定暂时找不到其他线索,我就把它捞出来了,音乐接着就变了,房间开始冒红光,我赶紧往档案室这边跑,经过手术室,手术台上的那个人突然翻下床追我,好家伙,差点把我逗乐。” 逗乐?沙弗莱一怔。 傅天河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要知道刚才只有他一个人啊! “我饶了Npc两圈就进来了。”傅天河说着把肩上扛着的尸体取下,尸体努力做得逼真,但还是和真人有不小的差距,阴暗灯光下的凌乱面目显出几分可笑。 “放在哪儿?” “它这么大,只有一个地方能放开。”陈词拉开最底下的一层柜子。 傅天河立刻将其塞了进去。 “喂——什么情况?有人吗?” 陈念在衣柜里大声喊道,声音被阻隔着,不甚清晰。 他有点慌。 “没事,马上就能救你出来了!”沙弗莱大声地给他回应。 陈词把柜子合上,三人耐心地等待几秒,无事发生。 咦,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按照要求去做了吗? 正当大家疑惑之时,陈词重新拉开柜子,他检查过抽屉里的尸体,得出结论:“尸体的一部分不见了。” 说着他撸起尸体的右边衣袖,硅胶制作的道具右手不翼而飞。 “也就是说我还得再去找一趟对吧。” 傅天河立刻站起身,重新推开了前往手术室的大门。 好家伙。沙弗莱默默在心中感慨,胆子也太大了,傅天河看起来完全不带怕的。 傅天河在手术室的床上发现了那半截断手,第一次过来时,床上躺着NPC,没办法找这里,也就意味着必须要来第二次才行。 他盯着手术台和被掀开的无菌布,突然冒出个奇特的主意。 “好了吗?”陈念在柜子里大声问道。 沙弗莱:“没呢,傅天河还没回来。” 陈念:“这都多久了?怎么这么慢,不会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吧?” 沙弗莱:“会不会是被谜题卡住了?” “我去找找他吧。”陈词说道。 经过傅天河方才的描述,他对后面的情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沙弗莱看到陈词的淡定模样,就知道他大概也不怕:“好,你去找他,我在这陪着陈念。” “哥哥要过去了吗?”陈念原本就不安的心更加乱窜了。 “别怕,有我陪着你呢。”沙弗莱道。 陈词做好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他深吸口气,就拉开了前往手术室的大门。 门在弹簧的作用下自动关闭,将两个不同的场景分割开来。 陈词上前两步,默不作声地观察周围。 和傅天河所描述的情况相同。 中间是一台手术床,无影灯提供着勉强能够视物的光亮,旁边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成为追逐逃脱时的障碍。 解剖室在左手边,是一扇锈迹斑斑又隐约带着血迹的窄铁门。 陈词一眼就发现无菌布下躺着人。 那人身形高壮,大概一米八五,虽然已经努力地让存在感降到最低,但还是能让人轻易猜到,他是活的。 陈词走到手术台前,伸出手。 就在他即将揭开无菌布的这一秒,布“嗖”的声被主动揭开,露出下方的狰狞面目,伴随着体育生的哇哇大叫,傅天河诈尸般直挺挺地坐起来,张牙舞爪地扑向陈词—— 陈词连动都没动。 傅天河扑到了他,但也仅此而已。 陈词的反应实在平淡,既不转身逃脱,也不惊叫连连,傅天河只能顺势地把陈词抱在怀里,去挠他腰间的痒痒肉。 “你怎么不跑?” “刚进门就发现你在了。”陈词按住傅天河作乱的爪子,“有找到道具吗?” 那股流窜至全身的痒意再度出现,是他自己或弟弟来触摸时截然不同的感觉,仿佛傅天河指尖真的带电。 “找到了。”傅天河抽出右手,把断手的道具从自己的肚子上拿起来,“唉,本来想吓吓你,竟然没成功。” 陈词接过断手,傅天河仍坐在床上,左手不老实地按在陈词腰间,没有一点想要拿开的意思。 背景音乐幽幽,女人痛苦的哭声在房间中飘荡。 两人四目相对,灯光晦暗,却足以更加清晰地看到对方眼眸中的光。 “想接吻吗?“陈词轻声问道。 心思被如此直截了当地戳破,傅天河面上一红。 “这里应该有监控的吧?”他小声道。 陈词嗯了一声,他回头看向天花板的角落,和被假装成通风管道口的镜头对视:“这个屋里,至少有三个监控。 “好家伙,这么多。” 傅天河一听更不好意思了,中控室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他们俩看呢,虽说对方并不认识他们,但要是被看见了,影响总归不太好。 在他纠结之际,陈词直接拿起了盖在傅天河身上的无菌布,将其蒙在两人的上半身。 无影灯的光线被遮挡,周遭顿时黑了下去。 陈词的双手撑着无菌布,两只手肘轻轻地搁在傅天河双肩以做支撑。 就算监控再多,也不可能窥见布料下都发生了什么。 黑暗当中,其实不太能找到位置。 最先碰到的是两人鼻尖,傅天河蜻蜓点水了一下再撤开,留给陈词做好反应的时间,然后才郑重其事地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双方从开始就势均力敌的吻,品尝够对方嘴唇的柔软,再尝试着朝着更深处探索,微开的牙关后藏着舌尖。 纵然已经在那次之后看过无数的相关攻略,真正做起来却还是堪称生疏,甚至连提前背好的知识点都被彻底忘到了脑后,一句话也想不起来。 但比起考试不及格的懊恼,心中充斥的只有满足和温情。 他们在一张无菌布营造出的小小世界中,抓住这片刻机会,感受对方的存在。 一旦得到了原本想要的东西,内心的贪婪就会无限制地膨胀起来,继续索求更多。 在彻底深陷进去之前,傅天河凭借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勉强退开。 背景音乐遮盖住太多细小的声音,但仍旧能从洒在脸上的温热气流,感受到对方呼吸的急促和紊乱。 他忍不住笑了,空闲的右手摸了摸陈词的脸。 有点热。 陈词放下无菌布,眼前重新清晰些许,很暗,但仍能注意到傅天河的脸红了。 “回去吧。”陈词道。 “再等等。”傅天河还打着别样的算盘。 现在档案室里就只有沙弗莱和陈念,陈念还被关在柜子里,肯定很害怕,正是沙弗莱能够表现的大好时机。 陈词看到他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大概明白了。 他们还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吓一吓陈念呢。 于是陈词道:“重新再躲起来吧。” 他按着傅天河的肩膀,让他重新躺在手术台上,帮着体育生盖好无菌布。 傅天河:? 在傅天河出声询问前,陈词就瞅准了藏身之处,直接钻到了手术台下,拉过一旁的小推车,将自己的身体挡住。 一门之隔的档案室内。 沙弗莱和陈念聊着天,等了五分钟,都不见陈词和傅天河回来。 什么情况? 沙弗莱眉头皱起,对陈念道:“完了,陈词也不见了。” “啊?我哥还没回来吗?那要怎么办?”陈念紧张起来,“你要去找他们两个吗?档案室里岂不是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沙弗莱:“要不我再继续等会儿。” 陈念:“我不想在这个柜子里待了,你用最快速度去找他们吧。” 沙弗莱:“实在不行,你用无线电联络中控,让他轻点吓你。” “不行,那样也太没面子了!” 陈念当然不会同意,就算要联络中控,也得趁着沙弗莱走后再联络,来密室玩可是他的主意,怎么着他都不能做胆子最小的人。 “行,那我去找找他们,你不要怕,我尽量用最快速度回来。”沙弗莱低声道,“既然人家设定了要把尸体全部放进去才能让你出来,就不可能让在外面的三个人全都被困住。” 陈念倒是相信沙弗莱的说法:“行,我没事,你快去吧。” 沙弗莱又安抚了陈念两句,他深吸口气,怀揣着满心紧张,拉开手术室的门。 门在弹簧的作用下在身后关闭时,沙弗莱还扭头看了一眼。 没什么好怕的,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假的,傅天河刚刚去拿尸体都差点被逗笑,所以情况应该不会严重到哪里去。 沙弗莱安慰着自己,迈开步子。 他和陈词一样,同样一眼就注意到了手术台上躺着的身影。 应该是NPC吧,如果要吓他,应该会配合着灯光和音乐,所以在光线正常的时候,他基本上是安全的。 沙弗莱的推理无懈可击,他找到解剖室的方位,正要走过去,突然感觉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沙弗莱低头,赫然看见刚刚他踢到的物件,正是需要寻找的尸体右手。 道具不就在这里吗?陈词和傅天河究竟去哪儿了? 沙弗莱俯下身把手捡起来。 “陈词!傅天河!”他大声喊着同伴的名字,希望能够得到回应。 知道手术台上有人的情况下沙弗莱不愿意靠得太近,他不知道两人都遭遇了什么,但如果能听到他的声音,肯定会给出回应吧。 沙弗莱凝神细听,周围只有阴森森的背景音乐,别说回应了,半点其他动静都听不到。 难道是离得太远了? 沙弗莱正要摸索着去解剖室,电光火石间,手术台上蒙着无菌布的人形,动了! 在大脑分析完具体情况之前,身体已经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 两条长腿兀自奔跑起来。 一只手却在这时毫无征兆地抓住了他脚踝! “啊!”沙弗莱惊恐大叫。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术台上的人影上,压根没想到自己的下盘竟然会突然遭受攻击,当即脚步一个踉跄,要不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旁边的推车,几乎就要摔倒。 一道白色身影迅速从手术台底部爬了出来,他的行进速度非常快,几乎转眼就窜到了沙弗莱跟前! 沙弗莱终于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什么叫做所有的恐惧都是来源于火力不足,他身上就只带着作为道具的断手,唯一能够做出的应对只有——跑! 他匆忙朝着解剖室的方向狂奔,但那道身影无情地紧追其后。 就在这时,无影灯突然转化成恐怖的红光,音乐骤然变得激烈,女鬼从角落的暗门里冲出,刚好和直奔解剖室的沙弗莱打了个照面! 沙弗莱:“卧槽!” 为什么一个房间里会有三个鬼啊!有必要这么没命地吓他吗?! . “沙弗莱?” 了无回应。 陈念站在衣柜里惴惴不安地等待,此刻的他非常害怕暗道尽头的那具骨头其实带有机关,会悄无声息地爬过来给他惊吓。 沙弗莱过去也得有一分钟了吧,怎么还不回来呢? 总不可能他们四个人都被困住了吧,那这样绝对会超时,说不定没办法体验过密室全部的内容就要结束了。 陈念正想着,隐约听到了熟悉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 ……沙弗莱? 我的妈呀,叫得这么大声!是遇见恐怖场景了吗? 陈念又怕又觉得刺激,毕竟沙弗莱被吓这种事儿平日里可见不着,他忍不住趴到柜子上,想要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获得更多的信息。 陈念把耳朵贴在了柜门上。 就在这时,背景音乐骤然消失。 砰砰砰! 金属衣柜叮铃哐啷地摇晃起来! 陈念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在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之中发出凄厉惊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妈呀我柜子动了! 而且我就在柜子里! 外面仿佛有人在拼命地拉扯,想要把柜子甩开,奈何机关还锁着,陈念赶紧向后蹦跶着跳到通道转角处,在一片漆黑中惊恐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几秒,又或许是一辈子。 声音终于停止了。 陈念被吓出一身冷汗,他蹲在角落里,决定在沙弗莱回来之前,做个听不见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的蘑菇。 68 第 68 章 到底谁吓谁? 疯狂医生打扮模样的NPC回到员工通道, 和同样一脸郁闷的女鬼打了个照面。 “这一队是什么情况啊?怎么感觉老不按套路出牌?” “谁说不是呢?我还是头一回看到玩家自己吓自己人的。”女鬼无语地摸摸鼻子。 谁能想到她跑出去吓人,结果发现被吓得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奇形种? 而且原本应该空着的手术床上竟然还有另一道身影爬起来! 玩家觉得她的惊声尖叫特别恐怖,可不是嘛, 那是她由衷发出的惊吓叫声啊! 她在密室里干了这么长时间, 还是头一回发出如此真实、毫不掺假的尖叫。 等到她叫完才反应过来,那两道身影是进入密室的玩家,简直大无语,赶紧趁着灯黑的功夫溜了。 丢人丢人。 同样的无语,还发生在手术室内。 沙弗莱望着面前的陈词和傅天河,简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找回发出声音的能力:“……你们两个到底还记不记得我们是一块进来的队友?” 傅天河压根没料到竟然会是这种情况。 陈词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时,他还以为是要尽量耽搁点时间, 好创造陈念和沙弗莱相处的二人世界呢! 结果听到外面的混乱声响,他觉得不对劲, 赶紧掀开无菌布,一眼就看到沙弗莱被撵得满手术室里乱窜, 还差点和女鬼面对面地撞上。 把沙弗莱撵得满屋乱窜的人,正是陈词。 “不好吗?”陈词慢吞吞地问道, “玩鬼屋不就是想要找刺激。” “未免也有点刺激过头了吧!”沙弗莱用力按着胸口,还好他身体健康,饶是如此, 现在都有点手指发麻。 “所以你们两个早就找到了道具, 故意藏在这里吓人的是吧?”沙弗莱无语凝噎。 他看向傅天河, 说好了帮他当僚机的呢! 幸好陈念没在, 没看见他被吓得这么惨,要不然自己在陈念面前的脸都要丢尽了。 傅天河回以沙弗莱无辜眼神:他也不知道竟然会这样啊,都是陈词的主意! 他太冤了。 陈词:“回去把陈念从柜子里放出来吧, 他在里面等了得有十分钟了。” 三人终于重新回到档案室,傅天河把断手放进抽屉,等了几秒钟,沙弗莱尝试着拉开柜门。 衣柜的门终于被打开,陈念炮弹般弹射飞出,直接扑进了沙弗莱怀里。 少年满脸惊魂未定,不难猜到在他们三个都走后,又有别的惊吓发生。 傅天河见状,总算松了口气。 多少也是有点用处的,对吧? “然后咱接下来就能到手术室了吧?”傅天河问道。 陈念很快就缓过劲来,只要旁边有人陪着就好,他们三个都去过那边,只有自己还不知道都发生过什么,立刻跃跃欲试地朝手术室走去。 之前光顾着吓人和被吓了,谁也没来得及仔细探查手术室内的道具。 他们在旁边的小桌上发现了线索本。 “这地方是好友车祸后进行抢救的手术室。”陈词总结道,“当时医生直接宣布了抢救失败,把他送到了停尸间。后面还写着一些器官和价钱,大概是好友被摘取了器官吧。” 陈词用最淡定的语气说出恐怖的线索,他拿的身份牌正是主角王东升,在入场之前工作人员有提醒他,必要时可以打开身份牌内的暗匣。 陈词稍作研究,将身份牌一分为二,里面果然藏着张纸条。 【我的肚子好痛好痛,必须把被拿走的东西重新放回去才行,东升,快来救我!!!】 陈词:“这应该就是王东升在傍晚收到的那条短信了。”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去找被取出来的脏器?”陈念紧紧抱着沙弗莱的胳膊,四处张望,“你们之前探索过了吧,有发现什么吗?” 傅天河:“解剖室我有看过,可能搜得不怎么仔细,咱先一块搜搜手术室吧。” “肚子疼可能被拿走了腰子或者脾脏胰腺之类的。”陈词轻声道,“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关道具。” “这里有个保险箱。”沙弗莱注意到了侧旁的架子,“按照常理,关键道具会被锁起来,如果把箱子打开,应该就能拿到缺失的脏器吧。” 四人开始寻找密码,傅天河又推门进了解剖室一趟,他隐约看到之前放置着大体老师的缸里好像在发光。 “缸里是不是线索?” 众人闻声靠近,观察起来。 沙弗莱:“感觉应该是,不过从外面的角度只能看到前面两位数。” 陈念:“该不会要钻到这个缸里去看吧?” “……” 众人沉默了一秒钟。 “我去看看。”陈词把活揽在了身上。 傅天河:“要不然我来吧?” “没事。”陈词说着已经进入到了缸中,密室的场景做得很不错,鼻畔充斥着福尔马林刺鼻的味道。 陈词蹲下身,看到了写在缸体内侧的六位数字。 以及,有东西在摸他的脚。 陈词面无表情,那只手还以为是动作太轻,陈词没感觉得到,更加用力地握住陈词的脚踝,扒拉他的鞋子。 陈词低下头,把五根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然后往这只手里塞进了他从手术室里带进来的小氧气瓶道具。 手:“…………” 淦!你好歹配合我一点啊! 陈词起身离开,存放尸体的缸,说出刚刚记住的六位数密码。 “295734。” 陈念将密码箱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对假腰子。 “果然是被嘎了腰子啊。” 通往档案室的门突然咚咚地响了起来,周围灯光也变成危险的红色,提醒着四人赶紧快逃,他们已经惊动了医院里的人。 在特殊红光的照耀下,墙上的一行字体显现出来。 【保安拥有停尸间的钥匙,只有他可以打开通往停尸间的秘密通道,请保安进入解剖室后的房间,在通道打开之前,请其他人员务必躲藏起来,千万不要被抓到。】 沙弗莱:“我是保安!” 看来这就是他拿到的单人任务了:“你们快点找地方躲起来,我去开门。” “你快去吧!” 陈念闻言立刻松开沙弗莱的胳膊,转而选择抱住了旁边的哥哥,毫不留恋地模样看得傅天河咋舌。 音乐声越来越紧迫,沙弗莱赶紧推开了只有保安才能进入的小门,三人纷纷选择合适的地方进行躲藏。 手术室和解剖室里能藏人的地方还挺多,陈词躲在了架子后面,必要的时刻能够进行二人转,傅天河蹲进了之前放尸体的福尔马林缸子。 陈念本来想和陈词一起,但两个人容易躲避不及,陈词就把弟弟安排进了他之前吓过沙弗莱的手术床底下。 三人刚刚藏好,背景音乐就戛然而止。 咚! 档案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疯狂医生手臂和脚踝上缠着锁链,大踏步地冲进来,锁链牵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开始寻找躲藏在房间里的三位玩家。 陈念用双手捂住嘴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听着锁链的哗啦响动在手术室里打转。 红光之中他看到一双血迹斑斑的鞋子靠近。 疯狂医生来到手术台前,一把掀开了无菌布,床上空无一人。 然后医生转身去看侧旁的物架,陈词就躲藏在后面,陈念见状,为哥哥捏了把汗。 陈词一直在凝神听着脚步,相同的把戏他小时候经常在超市里玩,一排排货架是捉迷藏的绝佳地点,陈蔚从这边看的时候,他和弟弟就从那边绕过去,只需要找准时机,能够玩上很长时间都不被发现。 陈词陪着疯狂医生,秦王绕柱地走了三四圈, 疯狂医生明知道有人,但就是抓不住,终于他放弃了,转而去向解剖室那边。 其实工作人员在密室里干了这么久,早就知道大家会藏在哪里 疯狂医生装模作样地在解剖室里这里搜搜那里看看,专门留下了可以钻进一个人的尸体罐。 等到了最后,他才拖着沉重的脚步靠近,但并未查看罐子,而是直接回到手术床边。 那双脚又回来了! 紧张恐怖的氛围拉到了极致。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陈念默默祈祷着,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 不对啊,这里是密室,就算被npc抓到了也不会受伤,顶多被带到某个地方关起来而已。 陈念这么一想,胆子大了起来。 于是他抬起头,恰好疯狂医生俯身把脸伸过来朝里面看,两人四目相对。 陈念:“…………” “啊!” 他非常配合地大叫一声,手脚并用地从床底爬出来拔腿就跑。 “桀桀桀桀桀!”疯狂医生笑出强大的反派滋味。 他追,他逃,插翅难飞。 一声门开的音效在这时恰到好处地响起。 是沙弗莱打开了停尸间通道! 傅天河也从缸里爬出来,而陈词已经挪动到了秘密通道旁边。 陈词让惊慌的弟弟率先进去,自己跟在后面,而傅天河殿后,反手关上了秘密通道的门。 暂时安全了。 前往停尸间的通道顶部有一排小灯,还挺亮的,光亮成功缓解了心中的紧张,陈念松了口气,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好刺激,好好玩。 被吓也就是当时一瞬间觉得害怕,就像他看恐怖游戏时,血液流速加快,心脏咚咚狂跳,隐藏在人类血骨当中对冒险的本能被激发出来。 陈念兴奋地经过转角,和从另一边前来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啊!” “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叫,随后看清对方,叫声戛然而止。 陈念和沙弗莱都很尴尬。 特别是在身后还有陈词和傅天河的情况下 显得他们两个一惊一乍,像大聪明似的。 最后陈念先声夺人: “你干嘛突然大叫,吓了我一跳。” 任凭谁都能听得出陈念是在强行挽尊,但沙弗莱非常善良地并未将少年戳穿: “背景音乐把你们的脚步声盖住了,我没听见有人过来。” 可能这就是爱吧。 “刚才有医生打扮的npc在追我们,差一点我就被他抓到。”既然沙弗莱从前面过来,陈念也大着胆子朝转角处探去,“前面是停尸间吗?” “对,就是背景介绍里那个没在建造图纸上出现过的七号停尸间。” 沙弗莱说着,带领大家过去。 他的个人任务其实还好,从解剖室到停尸间的一小段通道又黑又窄,设置着一些残缺肢体形状的障碍物。 中途还需要侧过身子,通过一段只有四十公分宽的狭窄柜子间隙。 和恐怖游戏里经常用到的场景类似,怪不得刚开始领身份牌的时候,工作人员看到他拿了保安的牌子,还专门确定了他的胸围。 要是个胖子,估计挺难过去的。 穿过柜子间隙就进入到停尸间,灯光一直在不详的闪烁,沙弗莱抓紧时间寻找机关,幸亏他运气比较好,很快就打开了秘密通道。 陈念走出通道,眼前陡然开阔许多。 停尸房的面积挺大,靠墙摆放着一排柜子,每一个上面都贴着编号,金属把手显示着这些柜子可以往外拉出。 “咱应该要找好友的尸体躺在哪个柜子里吧。”傅天河道,“挨个拉开看看?” “拉到最后或者倒数第二个,肯定会有东西蹦出来。”陈念笃定地道,“我多年来的恐怖游戏云通关经验可不是盖的。” “也可能什么都没有。”陈词轻声道,“如果闹鬼的话,尸体会跑走。” 陈念打了个哆嗦。 “别想那么多了,先拉开看看。”傅天河撸起袖子,直接拉开第一个停尸柜。 又深又长的抽屉被拉开,里面残留着大片发黑的血迹,一片白色的布料夹在非常显眼的位置。 “布料看着好像有点眼熟啊。”陈念疑了一声。 “档案室里吓过我们的女鬼就穿着这种料子的衣服。”陈词给出了确定的结论。 “也就是说女鬼其实是从这里爬出去的?”陈念眨了眨眼,“那她还会回来吗?” 他话音刚落,头顶上的灯就熄灭了。 陈念立刻条件反射地抱紧了身边的沙弗莱,同一时间也感觉到沙弗莱抱住了他。 两个人非常有默契地把脑袋埋进彼此的肩膀里,无论发生什么,只要看不见就不害怕。 过了半秒钟,灯重新亮起。 看到相互搂在一起的两个人,傅天河唇角抽了抽。 沙弗莱不是说他提前看过好多监控,不会害怕的吗?怎么能吓成这副熊样呢! 说好了你要在陈念面前展示出自己的男友力诶! 虽然现在抱在一起也算是亲密接触了,但形象不对啊! 陈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伸出手,摸向陈念的脖子 密室温度比较低,陈词的指尖微微发凉,触碰到陈念的后颈温度的反差相当明显,陈念立刻把脖子缩起来,更加害怕了。 他喉咙深处挤出小动物呜咽般的声音,更加用力地抱紧沙弗莱。 然后陈念的手指继续往下伸,一直伸进了陈念的后领。 把他在混乱中窝到里面的衣领揪出来。 “衣服都没穿好。” 听到哥哥的声音,陈念才睁开双眼,扭头发现原来刚刚摸他的人,是陈词! 陈念:“……” 而且灯不知何时早就亮了。 好、好丢脸! “继续找线索吧。”陈词看向傅天河,傅天河点头,开始拉第二个停尸柜。 一连拉了三个,里面都空荡荡的,沙弗莱看向最可能有危险的两个,隐约间听到里面好像有动静。 傅天河拉开了倒数第二间。 空的。 他把柜子推回去,拍拍手上的灰尘,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要是害怕可以离我远点。”傅天河提醒道,“这里面保不准有东西。” 不用他说,陈念就已经跑得比谁都快了,他迅速移动到了对角位置,保证直线距离最长。 就算有鬼,最先抓的也不是他。 沙弗莱总算抓住了难得的机会,试图展现自己的男友力。 “要是害怕的话就抱着我。” 他把自己的一条胳膊递给陈念,陈念毫不客气地忽略了沙弗莱的手臂,直接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沙弗莱身上。 “我准备好了。”陈念沉声道。 陈词也后退两步,和傅天河保持的距离,倒不是他害怕,万一有东西窜出来,得留够让傅天河逃跑的空间。 陈念和沙弗莱的反应把紧张感拉满,纵使淡定如陈词,心中也产生了隐隐的期待。 最后一口柜子里到底有什么呢? 果然密室要有人害怕才会有趣,如果所有人都像他和傅天河一样,四个人七百块钱的门票花得就不值了。 傅天河用力地拉,才刚刚拉出来一条缝,柜子就卡住了。 他又用了两把力,确定轨道卡死了,倒是从窄窄的缝隙中看到了一张纸。 【我们努力了好久都没能打开最后的抽屉,但张哥发现了柜子暗藏机关,加上里面的这具尸体,还需要三个人的重量,分别压住一二四才能够将其打开。】 “好消息,这个柜子打不开。”傅天河把手中的纸条展现给大家,“坏消息,纸条要求我们找三个人躺进柜子里。” 其实躺在里面还好,最害怕的,应该是留在外面的那个人。 “我先试试看能不能躺进去。”傅天河把最后的柜子缝关上,拉开第一个停尸柜,尝试性地躺下,“帮我往里推推。” “好家伙。”沙弗莱感慨着傅天河胆子可真大,把他往里面慢慢地推。 “等等,里面有字!” 傅天河突然在柜子顶部看到了发着荧光的字迹。 傅天河:“上面写的张保安,沙弗莱的身份是保安吧?” 沙弗莱:“对。” “这应该是给你留出的位置,再看看第二个和第四个抽屉里面写的啥。”傅天河说着准备出来,去趟其它抽屉。 其它两口停尸柜里分别写着王阿姨和李医生。 也就是说,留在外面的人,是拿到王东升身份的陈词。 “哥哥的个人任务吗?他拿了主角身份,任务应该会比我们更吓人吧。”陈念有些担忧,但抬头看到哥哥平静的表情,所有的忧虑都烟消云散。 他还是多担心自己吧! “你们进去吧。”陈词道,“我在外面,有什么不对劲就喊你们。” 三个柜子都被拉出来,陈念、沙弗莱和傅天河分别躺下。 一时间停尸间内的景象颇为有趣,陈词挨个地把他们推进去,第一个进去的是沙弗莱,然后是陈念,陈词还专门碰了碰弟弟的脸,安抚道:“别害怕。” 最后才是傅天河。 停尸柜都是头朝外地躺进去,陈词慢慢将傅天河的柜子推入,很快只剩下了体育生的肩膀以上露在外面。 陈词稍微停一下。 傅天河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热切。 陈词思考了半秒钟,俯下身,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 然后毫不留情地把傅天河整个推了进去。 隐约间陈词听到机关被触发的声音,但在背景音乐产生变化之前,陈词迅速地来到了最后一个柜子处。 刚才怎么都拉不开的停尸柜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似乎有东西马上就要从其中出来了。 陈词直截了当,用腿把柜子抵住。 他明显感觉到一股向外推的力量,使劲和它进行对抗。 两股力量的角逐下,停尸柜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明显越发急躁。 音乐已经将氛围渲染到了几近**,正是Npc需要爬出来吓人的节点。 难道机关出了问题?可开场之前他才仔细检查过的啊!怎么会打不开呢? 里面的NPC急得要死,但就是出不去。 陈词的力气比想象中还要大。 同样在柜子里动弹的,还有傅天河。 体育生估摸着惊吓点应该出来了,他存着一颗陪伴陈词保护陈词的心,纵然少年完全不害怕,他该做的事也得去做。 傅天河依靠臂力撑着顶部,硬生生地把生生地把自己推了出去。 推出一条缝之后,一切就好办了,他两只手扒着缝隙,探出大半个身子。 傅天河干脆利落地爬起来,抬头就看到陈词正努力地抵着柜门。 好家伙!还有这种操作?! 傅天河迅速地拉开第二个和第四个抽屉,把陈念和沙弗莱扯出来,朝着他们来时的通道指指。 陈念和沙弗莱会意,赶忙跑过去。 通道还挺长的,而且有转角,他们藏到转角处,一时半会儿应该安全。 柜子里的挣扎越来越弱,到最后都无奈地停下了。 傅天河牵了下陈词的手,示意他也陪着陈念和沙弗莱过去。 陈念扭头跑进通道,傅天河抵着柜子,估摸着三人差不多藏好了,才把柜门松开。 为了防止藏在里面的NPC不知道,傅天河还故意往外拉了下当做提醒。 里面的npc正郁闷着呢,突然感觉到松动,精神一阵,赶紧回到工作状态。 他努力制造出恐怖动静,同时用手撑着,让柜子弹出,好能够爬出去。 傅天河的动作非常之快,这短短几秒钟的工夫,他就已经跑进了通道。 在即将靠近转角的地方,他双手撑着墙壁,向上一跳,两只脚就这么蹬在了墙上。 然后傅天河的手脚并用移动,竟是硬生生地凭借着肌肉力量和臂力,顺着墙爬了上去! 密室的顶部大概有四米高,傅天河直接爬到了最顶上,他双手双脚撑着,整个人呈大字形,安静地等待。 NPC终于成功从最后一间停尸柜里爬出来了,他非常敬业地做出恐怖骇人的姿态,就要扑上去,结果环视一周,半个人影都没找到。 奇怪,人呢? 他挨个去拉第一、第二和第四间柜子,全都是空的。 等等,不是有四个人吗? NPC茫然地抓了抓脑袋,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看了一圈,机关门还没打开,只有一个可能躲藏的通道。 于是NPC朝着众人从手术室过来时的通道走去。 为了营造恐怖氛围,密室里的光线非常暗,NPC本人为了化妆效果,又不能带夜视仪,只能凭借丰富的经验和自身良好的视力。 他走进狭长的通道当中,已经做好在转角尽头看到四个相互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玩家的准备了。 在他即将靠近转角之时。 咚—— 身后发出动静,仿佛有重物从高处落地。 回头,属于本能反应。 只见一道人影赫然凭空出现在他身后! 能在鬼屋里当Npc,胆子定然很大,饶是如此,他仍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这是谁?! 还能是谁,玩家吧。 Npc很快反应过来,他定下心神,就要尽职尽责地摆出吓人姿势—— 结果面前这人毫无征兆地抬起手,将手指径直地插进了他自己眼眶当中! Npc:!!! Npc:??? 如此恐怖惊悚血腥的画面让他心跳骤停,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妈呀!!! 眼睛可是人身体上最为脆弱的部分之一,同样也是最重要的部分之一 它承担着五感当中最重要的视觉,但同时又暴露在体表,只有薄薄的一层眼皮保护。 人会本能恐惧对眼睛的伤害。 但这还没完。 npc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人手指在眼眶里一搅,竟是把眼球拿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老板我们鬼屋真的闹鬼了啊!!!!!!! “啊呀!!!” npc再也忍不住的发出惊声喊叫。 那颗眼珠子,那颗眼珠子就被捏在手里,眼仁还在泛荧光呢! 惊恐之际,他肩膀又被轻轻地拍了一下。 这一下明明很轻,却给予了本就吓得够呛的npc致命一击,他当即原地起跳,连叫都叫不出声了。 “别怕。” 直到身后传来平静的声音,如同天籁。 啊!是活人! npc眼泪差点刷地流下来。 他感动地回头,赫然发现身后站着三个人。 说实话,在这一瞬间他确实又受到了惊吓。 等等。 前面一个,后面三个。 他们都是本场游戏的四个玩家啊! Npc只觉有什么东西从他脸上脱落了,那是他的面子。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实在太丢人了!他身为恐怖密室的工作人员,竟然被玩家吓到! 密室各处都藏有监控,也包括他们此时处在的通道,他方才的反应肯定全都被中控那边看得一清二楚。 他都能想象得到,等结束之后同事们会如何取笑他了! NPC被四人堵在通道中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大家都明牌的情况下,再做出惊吓好像也没必要了。 他没资格吓他们。 npc弱弱地道:“那个……这位大哥,能放我过去吗?” 场面一度变得非常尴尬。 他听到了身后有偷笑的声音。 “当然可以。”面前的高大身影说着把眼珠子按了回去,npc的心脏又停跳了一瞬。 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也太吓人了吧! 他赶紧低着头匆忙离开,躺进了最后一个柜子里,对着跟过来的四人道:“麻烦帮我关一下门,过上两分钟再重新打开。” 中控那边应该也意识到了情况,把灯光稍微调得亮一些,NPC终于看清了傅天河的脸,他的右眼金色,还能被取下来,应该是一只假眼。 重点是这张脸看起来也忒年轻了吧,完全就是高中生模样! NPC更加郁卒了。 傅天河好心地把他推进去,停尸间重新陷入了安静。 69. 第 69 章 他确实从中感受到了难言…… 陈念见证了傅天河的全程表演,所有的紧张和恐惧一扫而空。 ——哥哥和傅天河真滴牛,他们俩是怎么做到非但不怕,还能在短时间内想到点子,反客为主的呢? 片刻之后,陈念手里的无线电设备传出话音: “现在可以打开最后一格停尸柜了,提醒一下各位,请不要故意调戏我们的工作人员。” 中控格外强调了最后一句话。 被警告的傅天河嘿嘿一笑,重新拉出停尸柜。 工作人员已经通过后面的员工通道离开了,里面只剩下一张纸。 是一张地图,里面详细标注了从最开始的档案室到手术室,解剖室以及七号停尸间的大概位置 除了这些地方之外,图纸上还有另外的一个房间。 “接下来我们应该到这里吧?”陈念研究道,“应该需要解开机关,寻找入口。” “没看到有门啊,难不成我们也要从最后这个抽屉里爬进去?”傅天河再次绕着停尸间看过一圈。 沙弗莱也在寻找,躲进通道转角尽头之后,他就一直紧握着陈念的手,两人掌心都出汗,陈念攥他攥得格外用力,密室里他们两个胆小鬼正好可以抱团取暖。 陈念作为美术生,在密室里的唯一优点大概就是眼神特别好。 他对环境的观察到了一种堪称敏锐的程度,第一个发现头顶上方存在着异常。 “那个通风口是不是能拆下来?”陈念指着头顶问道。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确实有个方形的通风口,造型和经常在恐怖游戏里出现的通道完全相同。 “应该是吧。”沙弗莱四处寻找着可以垫脚的东西。 经过了刚才这一闹,大家都知道应该不会再有工作人员过来了。 沙弗莱尝试着把停尸柜拉出,发现最后一个停尸柜和墙上的几层置物架能形成天然的阶梯。 “确定是正确通道吗?”傅天河有些疑惑,万一他们钻到不该钻的地方就糟了。 “要不问问中控?”陈念把玩着手中的对讲机。 他们玩到现在还没向中控询问过解密线索呢,有哥哥这么个智商超群的同伴在,谜题什么的,不在话下。 “要不我先上去试试?”傅天河尝试着踩到停尸柜上。 他身手矫健,迅速地爬到了储物架顶层,手掌一撑,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通风管道。 傅天河把手伸进去摸了摸,拿回来放在眼前仔细地看,非常干净。 “很干净,应该是事先设定好的正确通道。” 傅天河得出结论,同时向下伸手,把掌心展示给下方的三人。 傅天河已经爬上去了,如果路线出错,中控那边会给予提醒。 沙弗莱:“走吧,都上去。” 傅天河率先钻进通风管道,在上面接应大家。 陈词第二个爬上去,他把手递给傅天河,被体育生用力拽进去。 陈念紧随其后,他不太敢留在最后,万一待会儿蹿出来个什么东西,突然袭击他屁股就糟糕了。 沙弗莱最后一个爬进通风管道,他想了想,把入口处的盖子重新盖好。 虽然觉得没什么用,但万一能挡住过来吓他们的鬼怪员工呢? 四人沿着通风管道向前爬行,管道应该遍布了整个密室的上方空间,转角很多,整体长度很长。 类似的场景在无数恐怖游戏和电影里都有出现,爬行在狭小到连转身都困难的管道,万一前方或者后面出现什么意外,想跑都困难。 通风管道里很暗很暗,偶尔经过转角有扇叶的地方,扇叶后面会透出些微光亮,勉强看清前方情况。 沙弗莱抬起头,视野完全被陈念的屁股占据。 陈念前面和后面都有人,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状况,第一时间也波及不到他,所以在管道里爬得挺欢。 运动裤因趴跪的姿势紧绷,勾勒出圆润的曲线,陈念的体重属于正常范畴,但犹豫疏于锻炼,大部分重量都以脂肪的形式存在,还蛮有肉感的。 他臀腿移动的姿势和动态全都被沙弗莱尽收眼底,沙弗莱脸上又烧了起来,估计陈念怎么都不会想到,他竟然这么卑鄙吧? 没人说话,只有风扇转动的嗡嗡和身体同管道接触的碰撞声。 陈念故意伸出手去摸前面陈词的大腿,被哥哥发现一巴掌拍在胳膊上。 突然,前方的傅天河停止了爬行。 陈词正专注于后面弟弟的作乱,猝不及防之下没来得及反应,一头撞在了傅天河的臀部。 傅天河练跑步,臀腿肌肉格外优秀,陈词只觉自己仿佛撞在了乳胶枕头里。 他这一下直接让傅天河浑身收紧,体育生没被吓着,却因为这事儿心跳急促起来。 他扭头去看,但通道狭窄,对于他这种人高马大的男生而言,几乎啥也看不见。 “怎么了吗?”陈词轻声问。 傅天河:“前面好像有动静。” “哇!你别吓我。”陈念支楞起耳朵。 傅天河:“你们听听是不是。” 众人凝神细听,刚开始还不明显,但很快所有人就都听到了傅天河所说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通风管道,抑或是某个长着很多条腿的家伙在里面胡乱穿行。 陈念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不知为何,他想到了澳洲大蜘蛛。 比巴掌还大,可以飞到人脸上去的那种。 短暂的停顿过后,傅天河率先问道:“怎么办?继续往前吗?” “好像除了往前也没别的路可以去了吧。”陈念话音还未落,他们身后突然传出夸张的砰然巨响! 砰砰砰! 锁链碰撞的响动如此明显,是那个之前在手术室里抓捕他们的锁链医生! 最后面的沙弗莱大声喊道:“快!快往前走!” 通道窄小,他们没办法躲藏或反击,只能尽快逃离行动受限的场地。 沙弗莱话音刚出之时,傅天河便如离弦之箭般迅速地开爬。 他不愧身为体育生,速度快得陈词竭力都追赶不上,转眼间就眼睁睁看到傅天河窜到了自己五六米开外的位置。 “有出口!” 傅天河喊着,一脚踹开了出口位置盖子,整个人呲溜一声泥鳅般滑下去。 陈词过了四五秒钟,才到出口所在的位置,尝试性地探头向下看,只见傅天河站在下面,张开双臂,已经做好了把他接住的准备。 陈词放心大胆地跳了下去。 其实也就一米三左右的高度,正常情况下,只要姿势正确,跳下来都不会有事。 但傅天河还是接了陈词一下,两人短暂的相拥,感受到怀里少年的存在,本该存在的恐惧全都变成了共同冒险的刺激感。 两人的拥抱没能持续多久,因为陈念大叫着伸出脚来。 “啊啊啊啊啊救一救啊救一救!” 沙弗莱也很急很怕,但他用残存的理智控制着自己,没有催促陈念赶紧下去。 或者更狠心点,直接把陈念推下去。 他要是真干了,干脆找根绳把自己吊死算了。 “慢一点。”陈词辅助弟弟跳下来。 平台不足以再站一个人了,傅天河扶着陈词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和陈念先下去,他来支援沙弗莱。 兴许是考虑到了玩家们爬出来之后会惊慌失措,或者体力不支,密室非常贴心地设计了滑梯,兄弟俩一前一后地滑下去,而傅天河也成功接到了最后下来的沙弗莱。 沙弗莱还没站稳,傅天河就抄起最开始被他蹬下来的盖子,重新用力地按了回去。 这下就算通风管道里有人来追,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出来。 果不其然,十秒钟后一道身影出现。 他尝试着想要打开盖子,奈何傅天河一直用双手撑着呢。 疯狂医生使劲,再使劲地推,推不开。 用脚去蹬,也蹬不开。 这玩家的力气好大! 要知道同等力量的情况下,向上推举要比向下按困难得多。 疯狂医生自诩在密室里干了这么长时间,身体素质早就被锻炼出来了,谁知道此刻就算压上体重,竟然也难以将其撼动! 他努力地尝试了半分钟,最后选择放弃。 就这样吧,反正他尽力了。 感受到疯狂医生不再挣扎,傅天河这才稍微松手。 陈念和陈词已经开始寻找线索了。 这明显是个秘密实验室,中间的手术台上摆放着一具尸体,应该就是故事里那个车祸后被手术取走器官的好友了。 陈词还随身带着那一对腰子,按照之前收集到的线索,把腰子放进假尸体的腹腔。 然后陈词后退一步,静待着下一步剧情的发生。 啥事也没有。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傅天河问道。 他就站在平台上看着,以防医生再趁他离开,偷偷下来。 陈词:“已经把器官放进去了,但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是不是还有哪里的线索被漏掉了?” “你们不让我下去,当然开启不了下一步了。” 铁链医生在通风管道里郁闷地道:“这个环节里我是剧情NPC。” “原来如此。”傅天河恍然大悟,他示意沙弗莱先下去,才彻底松开手上的力道,“那麻烦您出来吧。” 疯狂医生终于能够回归自己工作的正常路线了,他手脚并用地爬出通风管道,和傅天河面对面地站在平台上。 两人相顾无言,最后傅天河伸手道:“您先请。” 疯狂医生:“不不不,您先请。” 傅天河:“不不不,还是您先请。” 两人毫无意义地在平台上谦让几轮。 最后疯狂医生实在觉得脸全都被丢尽了,不再在傅天河面前逞强,默默地率先走下平台。 他站在房间中央,深吸口气,调整好崩溃的心情,十分敬业地开始了表演。 “哈!没想到吧,你们就算再怎么逃跑,最后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这所医院就是我的王国,无论你们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抓到你们!” 铁链医生狞笑着看向陈词:“床上的这具尸体就是你朋友吧,我好不容易把他弄到手,没想到你竟然会过来找他。不过没关系,很快你也要和他一样,成为我银行卡上的数字了!” 陈词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他表演。 “你!还有你们!谁叫你们发现了我的秘密呢?就算在医院里工作,也不可能让你们活着离开!” 铁链医生狞笑着,抖动身上的链条,制造出恐怖声响,一步步地朝着四人接近。 看到先前疯狂医生被傅天河堵在通风管料的可怜模样,原本最胆小的陈念一点都不怕了,他饶有兴趣地欣赏表演,甚至还有闲心和旁边的沙弗莱交流: “演技不错。” 铁链医生听着,都快吐血了。 不是,大哥你们好歹配合我一下呀!我自己唱独角戏也很尴尬的好不好! 眼看铁链医生就要靠近陈词,侧旁不起眼的一扇门突然咣的声被人从外面踢开。 女鬼张牙舞爪地冲了进来,伴随着头顶明灭闪烁的猩红灯光,直直地朝着医生扑去! 铁链医生被扑了个正着,一时间和女鬼在地面上缠斗不休。 隐约间大家听到女鬼发出嘶哑的叫声:“快!快离开!” 但是四个人除了陈念挪了挪步子之外,其他的谁也没动。 大家津津有味地站在一旁,围观两人表演。 医生和女鬼装模作样地打了半天,结果抬头一看,卧槽,你们怎么都没走啊?! “需要帮忙吗?”陈词还好心问道。 女鬼脑袋懵懵的,而铁链医生早就领教这一行人是什么个尿性,无奈地提醒: “现在你们该跑了。” 四人闻言,这才朝着大门处移动。 傅天河推开门,外面大厅的灯光照耀,让四人适应了昏暗环境的眼眸下意识地眯起。 “结束了?陈念问道。 沙弗莱:“应该是结束了。” 陈念松了口气,好吧,前半段他确实挺害怕的,到了后半段总是莫名其妙地想笑。 都是哥哥和傅天河太搞怪了。 “请把身份牌和密室里的道具放在这里,不要带出去。”工作人员前来提醒。 大家把对讲机身份牌之类的物品放在小桌上,回到大厅,工作人员为他们进行密室复盘,讲述剧情。 “圣心医院一直以来都在进行非法的秘密器官交易,一些重伤抢救的患者会在手术台上被取走器官,谎称是伤势过重不治而亡,王东升遭遇车祸的好友便是其中之一。” “被害死之后,好友的魂魄给王东升发送短信,王东升前去查看情况,在医院里和值班医生、保洁阿姨和保安共同行动,但一切都被疯狂医生察觉。” “疯狂医生趁机将他们引到密室,即将对大家动手之时,另一位被取过器官的受害患者化作厉鬼,前来找医生索命,救了大家,所有人得以逃出医院,而医生的性命也被复仇的女鬼取走。” 剧情和陈词推测的差不多,他点了点头,不做其他评价。 确实挺好玩儿的,怪不得陈念心心念念地想要过来体验。 工作人员:“请问大家对这次密室体验还满意吗?” 陈念:“满意,哥哥好聪明啊,咱们从头到尾竟然都没请求过支援。” 他接着又崇拜地道:“傅天河也好厉害,和你在一块安全感好强。” 沙弗莱闻言,都快吐血了。 傅天河更是浑身猛一发毛,不对啊,你难道不应该觉得沙弗莱一直跟在身边保护你,所以很感动吗!干嘛要夸我啊?! “那我呢?”沙弗莱弱弱地问道。 陈念:“有你陪着,我知道自己不是最胆小的那个,心里好受多了。” 沙弗莱:“……” 他默默流下了两行面条泪,谁知道真实情况和他在监控里看到的画面压根就不一样啊! 难道说……是这家开在他们城市里的密室格外吓人? 对,肯定是这样的!要是换成其他难度比较简单的密室,他肯定表现得相当英勇! 倒是陈词有点遗憾,说好了要帮傅天河和沙弗莱吓唬陈念的,结果好像也没能做啥。 主要是弟弟看起来真挺害怕的,陈词心软收敛了,万一再把陈念吓到晚上睡不着觉就糟了。 傅天河拿起手机一看,发现他们竟然玩了七十多分钟。 在里面跑来跑去的,完全没意识到都过了这么长时间。 傅天河挺愧疚的,他本来想尽可能创造机会,让沙弗莱在陈念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努力撮合两人,但谁能想到事态竟然会如此发展呢? 唉,好兄弟拜托他的重要任务,他给搞砸了。 不行,他得赶紧做点什么弥补弥补。 傅天河很快就来了主意,他主动问道:“还要去别的地方玩吗?” 一场密室玩下来挺累的,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消耗不少,陈念想要休息了,他现在特别怀念家里柔软的床。 “要不回家吧?” “可以啊。”傅天河答应下来,“陈念累了吧,但我和陈词还有点事情要做,要不然你和沙弗莱先回去?” 陈念一听,瞬间明白了傅天河的想法。 这是要和哥哥进行二人世界的约会啊!他当然要努力配合了。 于是陈念立刻点头:“行,你们俩继续逛,我和沙弗莱先回去。” 沙弗莱同样也明白傅天河的想法,朝体育生投去感激的目光:“那咱们俩走吧,我送你到家门口。” 陈念和沙弗莱拿着他们俩的东西,离开密室。 过了几秒钟,陈词询问傅天河:“我们还有什么事?” 傅天河变魔术般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两道他不太明白的数学题:“当然是补习了。” 陈词点头,并未起疑。 ——我已经成功拖住了陈词,沙弗莱,你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努力啊! 沙弗莱和陈念走在外面,街道繁华,陈念还沉浸在密室的兴奋当中。 “一百多块钱花得也太值了!”他忍不住对沙弗莱道,“还想继续玩。” 沙弗莱:“你不害怕吗?” “怕是一回事,想玩又是另一回事。”陈念头头是道,“要是人人都不怕,开恐怖密室也没有意义了,我这样的玩家才是他们的受众群体。” 沙弗莱莞尔。 沙弗莱:“你如果下次想来,记得再把我叫上。” 陈念:“那是当然,不然只有我一个人吓得大叫,多没面子啊。” 两人选择坐公交回去,陈念看沙弗莱和他一起等车,咦了一声:“咱要坐同一辆车吗?” “我先把你送到门口。”沙弗莱回答道,“这不是怕你路上觉得害怕么。” “你也太小瞧我了吧。”陈念虽这般说着,却也觉得心安。 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害怕,生怕从哪个角落里突然窜出个人形生物抓他。 当然,只有一丁点! 车上人挺少,两人找了个并排的位置坐下,陈念还沉浸在密室当中:“你说他们在密室装鬼的工作人员工资高不高啊?等我高考结束也想在这边打工。” 沙弗莱:“他们应该是底薪加提成的那种薪水构成吧,大概四五千?反正不会高到哪里。” 陈念:“这么低啊。” 沙弗莱:“z市的平均薪资水平到手也就是这个,已经算还好了。” 陈念想想也是,陈蔚是安保公司的经理,本来就属于高收入人群,而且他平日里接稿也能赚不少生活费,衣食无忧的,也就忽略了大部分人的薪资水平都在几千左右。 为了钱去当鬼屋的工作人员显然不合适,要是把兼职的时间拿去画画,挣的可比那多不知道多少。 但如果去体验生活还蛮好的。 陈念脑子里想这想那,完全忽略了以他的胆量压根就不适合鬼屋里的工作,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和玩家面对面地捧着脸尖叫。 公交车轻轻颠簸,两人的身体也随之摇晃,靠在一起的肩膀偶尔会碰到对方。 沙弗莱终于能全副身心地感知身边少年的存在了,他默默享受着此刻的陪伴和安宁,直到车辆减速,铃声提醒他们到站。 沙弗莱和陈念一起下了车。 公交站牌在陈念家小区外五十米左右,沙弗莱干脆陪着他走到楼下。 相同的路陈念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但今天略有不同,前往他家小单元的必经之路上,有一盏路灯坏掉了。 怎么能坏得如此之巧,难不成路灯也知道他今天去了鬼屋,想故意吓他? 陈念腹诽着,明知在鬼屋里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脚步还是变得谨慎起来。 他默默地走到最黑的中途,突然感觉有人从后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啊!” 陈念吓得原地一跳。 “是我。”沙弗莱哭笑不得,“你该不会忘了还有我跟着你吧?” 陈念:“干吗突然抓我?” 沙弗莱:“让你走慢点,路太黑了,小心绊倒。” 陈念从鼻腔里哼哼两声,终究放慢脚步,沙弗莱放在他胳膊上的手似要松开,陈念赶紧下意识地将其按住。 发现到自己都做了什么,陈念又火速地放开,他、他才没害怕得这么严重呢! 但沙弗莱的手终究是留在了他的胳膊上,两人并肩走过最黑暗的这段路,顺利地来到了陈念家楼下。 陈念:“要进家喝口水吗?” 沙弗莱抬手看了眼手环,已经将近九点了。 虽然挺想上去的,但陈叔叔应该在家,他还是别打扰了。 沙弗莱:“回家吧。” “那好。”陈念朝他摆摆手,说了声再见,就朝楼道走去 可真冷漠无情啊,不再聊点其他话题吗? 沙弗莱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更加忧伤了。 陈念走进楼栋,在进去的那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扭头看了眼沙弗莱。 金发青年站在原地等候的模样,让他想到了那个离奇的梦境,仿佛下一秒沙弗莱就会大步追上,将他揽在怀中,像婚礼现场那般亲吻。 你冷静一点啊! 眼前的景象缓慢淡出,沙弗莱仍站在原地,目送他上楼。 陈念面上发烫,在心里暗骂自己简直不要脸。 如果类似的事真发生了怎么办? 他应该会做出和梦里差不多的应对吧。 陈念胡思乱想着,身影消失在了沙弗莱的视线当中。 沙弗莱又站了片刻。 唉,想要谈个恋爱可真难啊,陈念的反应是如此折磨不透,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陈念回到家,连写都顾不得换,直奔卫生间,他打开窗户,去看沙弗莱是否还在楼下。 路边空荡荡的。 已经走了吗? 陈念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可恶啊,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乎沙弗莱的呢? 沙弗莱就不能像傅天河对待哥哥那样,多在楼下等一会儿,等到他能在卫生间窗户里看到吗? 陈念正默默抱怨,突然窥见一抹金色从转角处走出,沙弗莱! 原来他刚刚只是去丢垃圾了! 陈念心中的阴云立刻被驱散,他神清气爽地将双手搂在唇边,大声喊道:“喂——” 沙弗莱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陈念看到沙弗莱朝他挥了挥手。 他也用力地挥手。 “再见!” “再见。” 沙弗莱唇角弯了弯,所有的郁闷和苦恼全都烟消云散。 好吧,其实保持现状也挺好的,最起码,他确实从中感受到了难言的幸福。:,,. 70 第 70 章 好兄弟,此等恩情永世难…… 陈词坐在傅天河的摩托车后座上。 他双手环抱住体育生的腰, 确实坐着更舒服,也更有安全感。 傅天河骑得挺慢,耳边的风声难以吹散所有话音。 于是陈词问道:“你们的计划成功了吗?” 傅天河认真思考了两秒, 颇为沉痛地回答:“好像没成功。” 陈词点头,他看到陈念本来就很害怕的样子,确实没狠下心来继续吓弟弟。 傅天河把摩托骑到小区门口就停下了, 陈词也下车,两人并肩朝里走去。 途径路灯坏掉的路段, 傅天河停住脚步,他飞速地扭头, 在陈词脸上啄了一下,金色的义眼散发着莹莹微光, 流露出几分计谋得逞的狡黠。 陈词其实不太明白现在他应该做些什么,表现出害羞的样子?装模作样地闪躲?还是露出开心和惊喜的表情? 明明在众多文学作品中,爱情故事看了不少, 可放在自己身上才明白,原来那些情节都不适用。 他想想,伸手按住傅天河的肩膀, 让体育生俯身,踮起脚尖, 在傅天河的唇角轻碰。 “礼尚往来,”陈词道。 傅天河努力克制着自己, 才能不发出嘿嘿嘿嘿的古怪笑声。 他心满意足地继续推车,把陈词送到他家楼下。 “上去吧。”傅天河说着,还期盼陈词能给他个告别吻。 结果陈词应了声“好”,直接就走了。 傅天河摸摸鼻子,倒也不在意, 今晚这短短两个小时里,他们俩可是亲了足足三次呢!他早就心满意足了好吗。 陈蔚躺在客厅里看电视,陈词进门时,他正询问着陈念今晚都去玩了啥。 “密室,就是那种解密逃脱,还会有真人NPC扮鬼追你吓你的那种。”陈念手脚并用地给爸爸解释,生怕陈蔚有哪里听不明白。 “还有这种玩意?”陈蔚颇为惊奇,“你们玩得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倒?” “沙弗莱被吓到了。”陈念绝口不提自己被吓得吱儿哇乱叫,“没想到他块头这么大,胆子竟然那么小。” 同时陈念朝陈词使个眼色,让哥哥千万不要把他才最胆小的事说出去。 “有意思。”陈蔚摸着下巴陷入思索。 他在想要不要趁着有空,也带汤槐月去一趟,体验体验年轻人的游戏。 明天是周末,用不着早起,陈念就又跑去书房里画稿,等到该休息的时间,才刷牙洗漱回到主卧。 他和陈词躺在各自的床上,关灯之后,黑暗笼罩房间,安静得能听到任何细微声响。 陈念双眼紧闭,兴许是在昏暗密室中培养出了些许新本领,他的听觉前所未有的灵敏。 他听到房顶上传来弹珠弹跳的哒哒声响,如果他没记错,楼上的住户是一对老人,怎么会玩弹珠呢? 陈念之前也有看过所谓的科学解释,说是天花板的建筑材料留有空腔,风经过时会产生类似弹珠弹响的声音。 但就算再怎么科学的解释,也不妨碍他此时此刻吓得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哥?” 陈念悄悄地喊了声陈词,寂静卧室里只有他自己窃窃的话音,陈念知道哥哥睡觉都会戴着耳塞,所以他这种音量肯定听不见。 怎么办?但他真的很害怕唉! 可恶,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怂啊?明明看过那么多恐怖游戏的实况,为什么亲身经历起来却感觉截然不同呢? 陈念咬着被角,开始怀疑人生。 他提心吊胆地继续躺了会,楼上的弹珠声消失了,但黑暗中似乎还潜藏着其他危险,越是安静就越让他恐惧。 陈念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他在档案室中看到的女鬼面孔,突然摇晃起来的柜子,追赶在通风管道后锁链医生的身影…… 所有惊吓点都清晰地在眼前反复闪现,和他之前看过的恐怖和恐怖游戏画面掺杂在一起,形成更为混乱的场景, 受不了了! 陈念猛地掀开被子,他在黑暗当中摸索着下床,不客气地坐在下铺床边。 陈词本来都要睡着了,结果被他这么一弄,当场吵醒。 “怎么了吗?” “我睡不着觉,想和你一起睡。” 陈念只是说了理由,他闭口不谈失眠的真正原因,但又怎么能瞒得过陈词呢? 幸好没多在密室里继续吓唬陈念,光是这种程度就已经让弟弟怕到睡不着觉,需要他陪着了。 陈词的下铺比陈念的上铺稍微宽三十厘米,虽然不如各睡各的宽敞,但兄弟俩还是能谁开的。 陈词在床上有别人的情况下很难睡着,但这个别人,并不包括陈念。 虽然弟弟睡觉总是乱动,但陈词知道,陈念是能够让他安心的人。 他向里挪了挪,给陈念腾出足够的位置,陈念睡在外侧,这样等到他什么时候不怕了,就可以随时重新爬上去。 虽然今晚的这一觉,陈念大概会全程待在他床上。 陈词很安静,这就导致陈念有一箩筐话想要和哥哥说,却难以开口打扰。 身边有人陪着,心头的恐惧果然消散了不少,但陈念还是有点心慌。 他悄悄地把被子下的手往哥哥那边伸,碰到陈词的手指,才心满意足地停下来。 脑海中不断纠缠他的那些画面终于消失,陈念可算能够老实睡觉了。 他躺在哥哥床上,意识逐渐变得昏沉,在即将坠入深眠的前一秒,突然想到自己在骨头架子里找的那张奖励卡忘记用了。 ……淦! 怀揣着忘记兑换奖品的遗憾,和身边有哥哥陪伴的心安,陈念昏昏沉沉地坠入梦乡。 他梦见自己走在医院空荡的走廊上,声控灯在面前随着脚步打开,又在身后很快熄灭。 走廊两边是一扇扇紧闭的门,门上小窗被纸张遮盖,无法看清里面情况。 有些门边的牌子上写着字,陈念努力去看,难以理解字迹的意义。 也是在这时,陈念意识到自己正处在混沌梦境。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窗户,连接着九十度的转角。 转过弯之后会看到什么?没人知道。 陈念努力调动潜意识,控制梦里的情况,在入梦较浅的情况下,他确实能凭借思考掌控梦境内容。 现在他只希望自己即将面对的场景不会太恐怖。 然而事与愿违。 玻璃窗上印着几个狰狞又凌乱的血手印,窗台上还有形状诡异的脚印,似乎有谁曾经爬上来或者跳下去。 陈念放缓脚步,他紧贴着远离转角那一侧的墙壁,慢慢地挪动,好让自己有个逐渐接受的心理准备。 然后就看到了摆满整个走廊的骷髅架子。 轰隆隆—— 陈念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坍塌了。 骷髅架子们形态各异,身高各异,有的完整,有的残破,但有一点共通,它们都齐刷刷地看向陈念,骷髅头上黑洞洞的眼眶紧盯,如同要把陈念的魂魄都吸进去。 不是吧!要不要这样! 陈念立刻开始思考原路返回的可能性,就在他犹豫期间,陈念听到身后走廊的尽头出现奇怪的声响。 听起来像某种野兽的吼叫,还有铁门被碰撞的剧烈响动。 陈念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生化危机基因编辑恐怖实验的剧情。 停下来,不要再想了!要知道你想出来的东西有可能会真正出现啊! 陈念用力地捂住脑袋,想要控制自己的思维。 但人要是真的能控制住自己别想什么,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悲剧发生了。 嘶吼声中掺杂了几分狼嚎,脑海中浮现出狼人形象的瞬间,陈念就知道他完蛋了。 他不再犹豫,立刻朝着放满了骷髅架子的通道狂奔而去! 哐当! 门被撞开,那东西朝着陈念所在的方向狂奔而来,听声音似乎过不了几秒钟,就能把他追到! 陈念拼了命地往前跑,然而那些骷髅全都活了过来,一个个地伸长着手臂用坚硬的骨头手指抓他的衣服。 陈念竭力挣扎,却还是被拖慢了脚步,他迫不得已地疯狂拍打,把骨架变成一堆散落在地的骨头零件。 但还是太慢了。 嘶吼声已然近在咫尺,陈念甚至都能感受得到,从背后喷吐出的热气洒在他的脖颈。 他甚至都打算放弃挣扎,反正是梦,就算被撕开了也不会有痛觉,说不定还能抽空瞅瞅自己的身体内部结构。 就在陈念放弃抵抗的下一秒,一只手突然推开旁边紧闭的房门,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猛地拽了进去! 嘭! 门用力合上,陈念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怎么一回事,就落入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奇怪,明明是梦,他却能感觉到温暖真实存在。 但好像……有点暖过头了。 陈念僵硬着脖子抬起头,这是一间废弃的实验室,几扇脏污的窗户破损,一轮皎洁圆月冰冷地挂在夜空当中。 近乎庞大的身影背对着月光将他拥抱,他能清楚看到一缕又一缕毛发被镀上黑色剪影。 这是一头狼。 还是只金毛的狼。 走廊上的追赶声消失不见,如同外面的怪物也在害怕狼的气息,陈念直挺挺地僵立,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终于意识到这压根就不是什么拥抱,而是对方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闻嗅,寻找该从哪里下嘴才好。 陈念紧闭双眼,然后又把眼睛睁开。 算了,还是在临死之前好好瞅瞅梦中才会有的美丽场景吧。 他努力想要记住废弃的实验室,斑驳的窗户和夜空中的圆月,希望等梦醒之后,可以通过画笔将场景复现出来。 但想象之中被当成鸭脖啃的情况并未发生。 这只狼在他的脖子里闻够之后,终于抬起头。 陈念也看到了它的真实面容,狼的脸上,有一双紫罗兰色的幽深眼眸。 陈念的脑子宕机了。 ……等等,为什么面前明明是头狼,他却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呢? 要不要这样搞啊! 上次他梦见沙弗莱还是个人,也就在爸爸和汤阿姨的婚礼上激烈地打了个啵,怎么这次梦见,沙弗莱连物种都变了! 不过往好里想想,这头狼是沙弗莱,就意味着对方应该不会把它吃掉,属于好事—— 还没想完,陈念就感觉到有个硬硬的东西抵在了自己腿上。 陈念:“…………” 他浑身僵住了。 那东西陈念实在是过于熟悉,几天之前它还真真切切地顶在自己胸口,差点让他呼吸困难,连魂都吐出来呢! 一瞬间,陈念脑子里浮现出无数打着马赛克的精彩画面。 不!我求你别再想了! 但离奇的脑补已经开始了在梦境中发生。 亲亲都算是很纯情的举措了,陈念甚至都不知道他衣服是怎么消失,他只知道…… 救命啊这是一头处在发情期的狼! “呼!” 陈念骤然睁开双眼。 梦里的荒诞和放纵让他喉咙发紧,湿乎乎的触感让他连看都不用看,也知道身体究竟都产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比较要命的一点在于,他还睡在哥哥的床上。 天还没亮,此时应该在凌晨三四点钟,陈念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鬼鬼祟祟地爬起来,摸了摸自己方才躺着的位置,还好,床单和被子是干的。 陈念把桌上的台灯打开,迅速地换了内裤和睡衣,脏了的衣服他直接放到卫生间的盆里,等到明天睡醒再洗。 陈词的睡眠很浅,就算在熟睡中,也随时可能会被惊醒。 陈念全程都注意着,别发出太大的动静,终于收拾好了,他总算松了口气,迅速地重新躺到刚才睡着的位置。 虽然挺没节操的,但陈念听到自己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小小地嘟囔: 不知道再睡一觉,能否继续方才的梦境。 事实证明,并不能。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做过的梦一辈子只会出现一次。 陈念再度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陈词已然悄悄地起床了。 他呆呆地坐了片刻,仍旧能记起上半夜的那场梦境,抬手揉了揉眼睛。 真是离大谱了。 如果是被沙弗莱顶到的那天做这个梦,陈念还觉得情有可原,毕竟当时自己真的受到了极大震撼。 但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怎么还会有类似的内容? 明明昨天和沙弗莱好像也没有什么亲密接触啊。 就只有在密室里两人被吓得抱在一起,菜鸡互啄而已。 陈念神情复杂地起了床。 他走出卧室找了一圈,没能看到陈词的身影,去问陈蔚才知道,陈词起床吃过早饭,就下去晨跑了。 不愧是哥哥啊,放假都记得锻炼身体。 陈念暂时放下卫生间里的衣服,直接坐到桌边拿起ipad打开prcreate,他迅速地用色块大面积铺开,尽可能还原梦中场景的氛围。 但其实陈念清楚,真正产生神秘压迫感,让他屏住呼吸脸红心跳的,可不是单纯的场景。 而是那个在场景中出现的人。 或者说狼。 脸上又情难自禁地烧了起来,陈念放下电容笔,用力拍了拍脸颊。 可恶啊,这就是青春期嘛?他怎么会对着沙弗莱发春呢! 陈词也在这时晨跑回来,他直奔浴室,打算冲个澡,洗掉身上的汗,却看到放在盆里的那几件轻薄衣物。 很明显属于陈念。 而且是两件裤子。 陈词了然。 看来陈念还是吓得轻了,不然怎么能在梦里顾得上想那些呢? 陈词默不作声,等到洗完澡才从浴室里出来,找到陈念。 “吃饭了吗?” “还没,我画完这一点。” 陈念已经把画面做到了大概能烘托出氛围的程度,他其实可以不用再继续画了,但手里的笔一直在动,只是想让脑子更加清醒一些。 几分钟之前沙弗莱发来消息,问他昨晚睡觉有没有害怕。 陈念早就看到了,但完全不想回他,主要是没脸去回。 过了片刻,陈念终于放下画笔,他吃过早饭,去卫生间里洗衣服,感觉自己冷静得差不多了,才去回沙弗莱消息。 [当然没有了,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怕不是某人自己吓到晚上睡不着觉,才故意过来问我。] 陈念消息发出去,觉得有点过分。 他对沙弗莱表现出的态度会不会太差了?明明自己在梦里那么对不起他。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但我确实梦到了和密室相关的内容,梦见咱俩一起在废弃医院里,身后被不明生物追着,还有很多骷髅在前面挡路,我们俩吓得都和孙子一样动都不敢动。] 沙弗莱:[…………] 沙弗莱用一串省略号表达自己的无语。 陈念:[对了,我刚刚涂了个草稿,可以用作游戏内的场景,咱建个群吧,有什么好的想法直接在群里交流,更方便。] [行,你来拉群。] 沙弗莱把任务交给了陈念,他缺少桂芷棋的联系方式,让陈念干更方便。 陈念火速建了个群,把大家拉进来,并且全都设为管理员。 桂芷琪反应最为迅速,发了个猫猫探头疑惑的表情包。 陈念把群主的名字改为“天才游戏制作组”,并且将桂芷棋的备注名改为“御用场景插画师”。 陈念:[咱们有什么需要商量的内容或者好的点子,直接发在群里就好,虽然大家可以慢慢干,但制作的进度也得推进。] 桂芷棋:[我还在画室里。] 陈词:[我今天把咱们之前商量出来的内容做个文档总结吧。] 陈念:[哥哥不需要学习吗?] 陈词:[我作业全都做完了,今天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陈念:[那好就交给哥哥吧。] 沙弗莱:[辛苦了。] 陈词的速度相当快,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把他们之前讨论出的所有内容整理成了文档,其中还详细分为了世界观,人物设定、剧情梗概、可用脑洞这些东西。 等到陈词把文档上传,傅天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个群。 傅天河:[等等,我就是做了一套数学卷子而已,你们竟然搞了大事!] 他翻完聊天记录,又看过陈词上传的文档。 不得不说学霸就是学霸,整理出来的内容条理清晰。 傅天河突然觉得剧本交给陈词也没问题,以他的文笔和能力,绝对能写出非常精彩的故事。 说起游戏制作,傅天河突然有了好主意。 昨天在密室他其实挺愧疚的,感觉没能帮上沙弗莱太多的忙。 作为好兄弟,他得尽可能为沙弗莱创造和陈念相处的机会才行啊。 于是傅天河私聊陈念。 [今天晚上你有事吗?没事的话就过来我家商量制作相关的内容吧。] 陈念爽快地答应:[好啊。] 在他看来,既然商量游戏制作,那大家肯定都会过去。 见陈念答应下来,傅天河又私聊沙弗莱:[你今晚和陈念一起到我家里去吧,陈念已经答应了。] 沙弗莱注意到了傅天河话里的重点:[只有我们两个?] 傅天河:[对,只有你和陈念。] 沙弗莱:[那你呢?] 傅天河:[陈词今晚给和我补习,我看看能不能在他家里,当然了,这事儿得稍微瞒一瞒陈念,不能让他知道我其实在给你俩创造二人世界。] 沙弗莱颇为感动,傅天河不愧是他的好兄弟,实在太靠谱了! 沙弗莱:[那行,我到时候就去你家。] 傅天河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深藏功与名, 他得把家里收拾收拾才行,给沙弗莱和陈念营造出良好的约会环境。 晚饭过后,陈念收拾好包,兴致勃勃地对陈词道:“走吧哥。” 陈词:“干吗?” 陈念:“去傅天河家啊,咱不是得到他家里商量游戏制作的细节吗?” “有这回事吗?”陈词疑惑。 陈念一愣:“啊?傅天河没跟你说吗?” 陈词:“什么时候的事?” 陈念:“就今天早上群建好不久,他私聊我说今晚到他家里商量游戏制作。” 陈词眉头轻轻一皱,意识到了问题。 傅天河为什么要私下里联络陈念?明明在此之前他和傅天河已经商量好了,今晚会面对面的线下补习数学。 陈词并未戳穿,而是道:“我临时有点事,可能要晚会儿过去,你先去吧。” 陈念也觉得哥哥的说法有点不对劲:“怎么,难道傅天河没和你说吗?” “对,因为按照正常的安排,我本来要去他家给他补习数学的。”陈词说了实话,但他的说法非常微妙,仍然能够让陈念愿意去到傅天河的家中。 陈念:“原来如此,那我们过去会不会影响到你们补习啊?” 陈念:“没事,你先过去,我还得过上二十分钟才能处理完手上的事。” 陈念:“行,那我就先走了,估计沙弗莱和桂芷棋也快到了,不想让他们多等。” 等陈念离开,陈词才发消息询问傅天河 [你让陈念去你家里了?] [对。]傅天河立刻回答,[给他和沙弗莱创造个二人世界的机会,咱今天的补习可不可以在你家里进行?] 二人世界? 陈词疑惑:[什么二人世界?] 傅天河:[就是约会啊,咱俩在你家约会,让他俩在我家约会刚刚好。] [陈念为什么要和沙弗莱约会?]陈词直截了当地问道。 傅天河:[???] 这下轮到傅天河打问号了。 什么情况,陈词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而且还在密室里答应配合了。 又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傅天河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过。 他思考两秒钟,直接向陈词弹了语音。 通话比单纯打字说得更快更清。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沙弗莱和陈念的事。” “我应该知道什么?”陈词问。 傅天河一哽:“昨天在密室里你不都配合我了吗?努力创造陈念和沙弗莱单独相处的机会。” 陈词:“……?” 陈词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陈词:“你和沙弗莱不是在故意捉弄陈念,让他更害怕吗?” “啥啊?” 傅天河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当即傻眼了。 原来陈词压根就不知道吗!他确实猜到了自己和沙弗莱有事在商量,只不过猜错了方向。 然而事到如今,话都说在这个分上,傅天河想要继续隐瞒,也晚了。 “是他们俩谁跟谁告白了,还是沙弗莱在暗恋陈念?” 陈词一语中的。 他根据线索,能做出的猜测就只有几种可能。 傅天河吭哧了半天,决定如实回答,反正他也不可能瞒得过陈词。 “……沙弗莱喜欢陈念,但不知道该怎么告白,上周六他把这事告诉了我,我答应帮他去追陈念。” 陈词恍然:“所以你才撺掇他俩点了情侣款的奶茶又拍了照,还在密室里尽量创造两人相处的机会。” 傅天河:“对,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 陈词沉默了。 傅天河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陈词愿意和他谈恋爱,就表明在性向方面比较灵活,所以应该也不会在意沙弗莱的性别。唯一的变数大概就只有陈词对沙弗莱的感观了。 傅天河提心吊胆地等待着陈词的评判,却听到电话那头的少年平静道:“既然如此,你今晚就来我家补习数学吧。” “啊,好的!”傅天河颇为惊喜,他顿了顿,小声问道:“你有什么看法吗?” 陈词:“我没有看法,就算我有看法又能怎么样呢?这件事应该由陈念做决定。” 果然是陈词式的回答啊。 傅天河奇异地全然放松下来,那么,今晚就放心大胆地把他家交给沙弗莱和陈念吧! 傅天河挂断和陈词的电话,立刻拿上自己的书包跑出家门。 陈念在陈词刚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就出门了,现在差不多也该到了。 傅天河匆忙地往楼下赶,突然听到了一楼传来脚步声,那欢脱的步调像极了陈念。 糟糕,还是慢了一步! 傅天河迅速地作出反应,他直接调转方向往楼上跑,来到了五楼顶层。 如果陈念没脑子一热突发奇想,应该不会跑上来专门查看。 同时傅天河用力戳着手机,给沙弗莱发消息: [你人呢?陈念已经到了,我被他堵在楼上。] [到你家小区了,两分钟!] 沙弗莱在出租车上回复,他匆忙地对着司机道了声谢,火速跑下车冲到傅天河家单元。 陈念敲了敲门,没人。 “傅天河?”他尝试着呼喊,殊不知正在寻找的人此时就在楼上凝神听着他的动静。 “奇怪,不在家吗?” 陈念挠了挠头,他掏出手机查看和傅天河的聊天记录,确实约好了在这个点过来啊。 他又敲了一次门,趴在门上凝神细听,确定里面了无声息,选择直接给傅天河打电话。 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陈念拨打通话的界面,傅天河眼疾手快,迅速将设置调整为静音。 他手心都冒出了一层汗,得更加用力才能握住手机。 打电话也没人接。陈念郁闷了,傅天河到底哪儿去了? 正当他打算问问其他人之时,听到了从楼下匆忙跑来的脚步。 “傅天河?”陈念试探地问道。 “是我!”沙弗莱大声回答,他火速来到三楼,看到等待在门口的少年,从口袋里掏出备用钥匙:“等急了吧。” 陈念:“傅天河不在家。” “那咱就先进去。”沙弗莱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用傅天河给他的钥匙开门,悄悄地抬头看了眼通往四楼的楼梯,毫不意外地发现了一颗正在偷窥的脑袋。 陈念注意到沙弗莱的动作,同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啥也没有。 沙弗莱拧开了傅天河家的门:“进去吧,等等看其他人。” 陈念答应着走进屋内。 看着沙弗莱反手把门关上,傅天河才终于从四楼下来。 他深藏功与名,火速下楼前去陈词家里找他的小男朋友补习。 沙弗莱进门一看,就知道傅天河绝对把家里认真收拾过。 好兄弟,此等恩情永世难忘! 71 第 71 章 ? 陈念看到傅天河家里这么干净, 惊奇地“哇”了一声。 傅天河临走之前还专门收拾过屋子,不知道他到底出门干什么了,还不接电话。 陈念心想要不要问问陈词。 哥哥说傅天河今晚和他约好了一起补习数学, 他们两个可是那种关系,傅天河就算再有事,也不可能会放哥哥鸽子吧? 还是等哥哥过来了再说? 傅天河家是他们定好的游戏制作工作室,陈念也就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沙弗莱暂时充当主人,给陈念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 就在这时, 衣兜里的手机响了,沙弗莱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着傅天河的名字。 他暗中抬眸, 瞅了眼陈念, 接通电话的同时将免提打开。 于是傅天河的声音响彻整个客厅: “沙弗莱, 你到了吗?” 沙弗莱:“我已经到了,家里就只有我和陈念, 你人呢?” “我临时有一点事,可能今天没法过去了。”傅天河语调中带着些许遗憾,“本来还约着和陈词去补习数学呢,现在时间比较紧, 得直接过去找他,对了, 你们有喊桂芷棋吗?” “你没喊她吗?”陈念闻言立刻问道,“我还以为你把所有人都叫着了。” 傅天河:“没有,这不是觉得桂芷琪要在画室里训练,不太好意思耽误她太多时间。” “这倒也是。”陈念挑不出傅天河话中的错误。 桂芷琪可是被家人寄予厚望, 要考国内最好美院的,每周她在画室里都练习得非常认真,特别是上周那个讨人厌的色彩老师被赶走,桂芷琪总算能毫无心理负担地畅快练习了。 沙弗莱:“行,你忙你的吧,我和陈念先商量就是了,到时候把商量出来的内容同步到群里给大家看。” 傅天河:“好,那就辛苦你俩了。” 傅天河挂断电话,站在楼下畅快地舒了口气。 他将手机放回兜里,推着摩托车到路上,为了防止楼上的陈念听到摩托车启动的声响,他一直走到小区门口,才发动车子。 走喽,去陈词家里找陈词! “结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啊。” 陈念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结果这话说出来,突然察觉到了一份别样的意味。 特别是昨天,他做了那样的梦。 他还没来得及彻底忘掉梦里的内容呢,就要和沙弗莱孤男寡男的共处一室,好像有点不太妙啊。 “是啊,只不过我们两个人也能商量。”沙弗莱神态自若,天知道在他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多么紧张乱跳的心。 他努力控制着呼吸频率,不让它暴露出太多激动心情的端倪:“最开始的制作组也只有我们两个人,咱俩可是核心成员。” “这倒也是。”陈念同意沙弗莱的说法。 时间宝贵,他从包里拿出平板给沙弗莱展示这阵子设计的一些可攻略人物图。 prcreate的画布列表中,沙弗莱一眼就看到了陈念给他画的稿件,他“咦”了一声,赶在陈念之前伸手指着问道:“这幅是什么?” 陈念:“是我接的稿,帮别人画的c立绘。” 沙弗莱:“帮别人画的?我还以为画的是你自己呢。” 陈念的呼吸停滞了半秒,旋即摸着鼻子嘟囔道:“真有这么像我吗?” 沙弗莱把画布点开,欣赏详细的大图,还故作意味深长地评价道:“还是个猫男。” “反正真不是我。” 陈念并不知晓此时此刻坐在他身边打趣他的人,就是稿件的真正主人东北二踢脚。 他迅速地撤回预览界面,点开专门为游戏设计的人物图:“这张是人鱼,我把它的鳞片颜色做了一些渐变,在腰部侧边的位置点了几个黑鳞,预示他白切黑的特性……” 陈念向沙弗莱解释着设计思路,沙弗莱认真听着。 因为要看屏幕,身体必然要往陈念的方向去靠,两人的肩膀理所当然地相贴,连手臂都挤在一起。 对于关系好的朋友而言,这完全就是正常的肢体接触,谁还没和朋友挤在一起坐过了。 但陈念在沙弗莱靠近的瞬间思绪就飞走了,他嘴上讲解着设计思路,脑子里开始想其他事情。 当然逃不开昨晚的梦,那时他似乎也在梦境中感受到了同样的温暖,任何形式的身体接触,都预示着之后暧昧的危险。 只不过梦中的沙弗莱有着更加强壮且毛茸茸的身体,每一次呼吸声都如此粗重,滚烫热气喷洒在他的胸腹和脖颈,所有的挣扎和反抗都显得更像**。 等等,昨天夜里他真的有在认真反抗吗? 陈念陷入了沉思。 “什么狼人?” 沙弗莱的突然询问唤回了陈念的思绪,他“啊?”了一声,没听见刚才沙弗莱说了啥。 “你突然谈到了狼人。”沙弗莱好奇问道,“是需要设计这方面的角色吗?” “啊不不不!”陈念接连否认,他恨不得抬手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怎么回事,嘴连脑子就说不过就把话说出来了! 如此着急忙慌地反驳似乎过于刻意,陈念赶紧找了个理由解释:“狼人在各种游戏里都属于玩烂了的,咱要做就搞点新奇的,比如说星际飞船这种,这样才能打出我们游戏的特色,又不过度消耗产能。” “有道理。”沙弗莱赞同地点头。 他只是觉得陈念悄然走神,还莫名其妙地嘟囔着什么狼人有点奇怪,才出出言询问。 狼人和吸血鬼确实老土。陈念默默地想,但真正让他心跳加速的,是烂大街的元素和沙弗莱相结合产生的奇妙反应。 陈念定了定心神,继续讲述自己的想法,只是思路断了,他说得也开始卡顿。 这让陈念不住烦躁。 “剩下的没想好。”他干脆撂挑子,“咱俩一块商量吧,也好给我理理思路。” 沙弗莱应了声好,和陈念共同商量更多细节。 有过之前参加游戏比赛的经验,只有他们两个商量起来的效率反而出奇地高,而且说话也不用顾忌太多,想到啥就说啥,尤其畅快。 其间难免会翻看陈念画的草图,沙弗莱发现了陈念今早用大色块涂出的场景,阴暗破旧的实验室,从窗户里透出来的月光,格外具有神秘的氛围感。 沙弗莱:“这场景不错,打算用到游戏里吗?” 陈念:“要怎么用?” 沙弗莱:“嗯……可攻略人物当中不是有大皇子兼元帅吗?他一直对主角抱着研究探索的心思,也许可以设计个剧情,让他把主角带到实验室里,进行对手戏的交锋。” 陈念一听,有点傻眼。 要知道大皇子兼元帅的设计他早就弄出来了,这位角色有着一头铂金色短发,是的,就是这么巧,他做角色设计时,还和桂芷棋商量着,两人一致认为,角色就该是个金发大帅哥。 但陈念又想不出来反驳的理由,只能默默听着沙弗莱的想法。 沙弗莱:“我觉得大皇子对主角应该是那种爱而不得的感情,他心中真正的情感和肩上所背负的责任相互冲突,让他整个人呈现出奇特的矛盾感,这种相爱相杀的关系,应该有不少玩家会喜欢吧?” 陈念:你好懂哦。 “应该吧。”陈念拿出手机当作掩饰,他迅速打字,输入沙弗莱的脑洞假装做着记录。 其实挺合适的,要是没有他那个梦,就更合适了。 好在关于角色的讨论并未持续太久,他们初次商讨就把该做的设定都弄了个大概,今天主要讨论剧情。 按照设想,把剧情的大纲梗概做出来,就可以将文本的艰巨任务交给陈词了,毕竟陈词写出来的内容很不错。 足足讨论两个小时,他们才终于停下来,口干舌燥。 “休息会儿吧。”沙弗莱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傅天河还专门给他们准备了一些水果,让沙弗莱格外感动。 能遇见这样的好兄弟,他真是走了大运。 “有点累了。”陈念伸着懒腰舒展身体,他长时间保持着伏案画画或学习的姿势,后背和脖颈的肌肉紧绷,时间一久就会格外疲惫。 沙弗莱自然而然地来到陈念身后,伸出双手为他按摩。 沙弗莱要写程序,每天蹲在电脑旁的时间也很长,所以特别清楚陈念哪里不舒服。 他两枚拇指直接按在肩颈最紧绷的肌肉处,剧烈的酸痛让陈念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痛呼出声。 “啊啊啊!” “忍一忍。”沙弗莱说着,手上的力道反而继续加重,陈念疼得头皮都在发麻,他扭动着身子想要闪躲,奈何沙弗莱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想动都动不了。 足足过了十多秒,沙弗莱才终于松开些许,酸痛感瞬间消失,陈念整个人垮塌下去,松了口气。 解脱了。 “有没有感觉放松一点?” 沙弗莱都这么问了,陈念当然要给他面子,他耐心地感受片刻,点点头:“姑且算是放松一点了吧。” 沙弗莱继续按摩陈念肩颈的其他部位,这次比起方才的地方要舒服太多太多。 陈念忍不住享受地眯起双眼,如同一只餍足的猫,还不忘出言指挥着沙弗莱:“再往下点,再下一点,对就是这里。” 沙弗莱:“我给你按按脑袋吧。” 陈念:你会吗?“ “别管会不会的,反正是按过。”沙弗莱笑道,“有时候我爸妈下班回家头疼,我就会帮他们按按,据说效果还不错。” 沙弗莱这么一说,陈念心动了。 当然,他不确定叔叔阿姨口中的效果还不错,是否出于父母的滤镜。 具体效果究竟如何,他亲身试试就知道了。 陈念:“那你也给我按按吧。” “行,躺下。”沙弗莱拍拍沙发。 陈念不客气地按照指示躺下,他仰面朝上,视野被白色天花板和明晃晃的灯占据,眼神稍稍往头顶一瞥,就能窥见沙弗莱的俊脸正在靠近。 陈念赶紧闭上眼。 他怕自己继续看下去,脑子里又会冒出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 沙弗莱侧身而坐,调整成更适合为陈念按摩的姿势,他深吸口气,定了定心神,手掌托住陈念的后脑勺。 相互触碰的这一瞬间,两个人的身体全都难以自控地紧绷,只可惜他们处在各自的紧张中,谁也没能察觉到对方的异常。 沙弗莱一点点按摩着陈念后颈的肌肉,现代人看电脑手机低着头,颈后肌肉都非常紧张,时间久了容易大脑缺氧。 宽厚又干燥的手掌托着后脑,以非常微妙的力度,揉捏每一寸肌肉。 头颈悬空着却又有所支撑,感觉相当微妙,恍然间陈念仿佛飘浮在半空,就连思绪都漫无目的地在浩瀚宇宙中飘荡。 陈念开始犯困,他享受着沙弗莱的按摩服务,又暗暗想到“昏睡红茶”的传说。 该不会是沙弗莱给他吃的水果里面加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等到他昏迷过后,会有难以描述的事情发生…… ——你也太不要脸了! ——这有啥好不要脸的,单纯想一想而已,沙弗莱又不会知道,总不至于霸道到控制他思维吧? ——那不行,你这样和犯罪有什么区别! ——我就只是在脑子里想想啊!又不会给任何人说,更不会发布在社交媒体上,要是脑补都犯罪的话,这个世界上的监狱早就人满为患了! 陈念脑子里的两个声音在不停争吵,他眉头一皱。 ——吵死了,都给我安静,就不能老老实实地享受按摩吗! 沙弗莱轻声问道:“怎么样,我的技术还不错吧?” “确实不错。”陈念给了他肯定的赞扬。 沙弗莱终于说出了他的真正目的:“你肌肉紧绷得太厉害了,正好我爸一个朋友新开了个汤泉馆,咱要不下周去体验体验?” “可以啊。”陈念爽快答应。 泡汤意味着顶多只在腰间围一条浴巾,他终于有机会看到自己专属模特的全部样子了吗? 陈念感觉有点微妙,他对沙弗莱的探究心思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画家对模特该有的程度,更何况自己还做过那样的梦,要是沙弗莱知道了,肯定会恶心的够呛吧? 唉,这让人喜忧参半的青春期哟。 都是因为哥哥和傅天河在一块了,看得他眼热,所以才像个极度缺爱的小孩那样,渴望和沙弗莱接触。 按摩挺累人的,沙弗莱按到五分钟就觉得手有点酸,但他发现陈念的呼吸正在趋于平缓,就默不作声地忍耐着酸痛,继续按摩。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分钟,少年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就连莫名其妙微微皱起的眉头都缓慢松开。 陈念睡着了。 沙弗莱托着陈念脑袋的手慢慢向下,将他的头轻轻平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垂着眸凝视着少年睡颜,和醒着时相比,睡着了的陈念实在太过安静,彰显出和他平日里风格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可爱。 沙弗莱特别喜欢。 他喜欢陈念所表露出来的每一面,活泼好动的,热情阳光的,插科打诨的,作威作福的,洋洋得意的,趾高气扬的,厚着脸皮的胡言乱语的……其中有不少形容都是贬义,但放在陈念的身上,偏偏又都如此可爱。 让沙弗莱意识到自己栽得很彻底。 就让他睡会儿吧,因为他也想再多看一会儿。 只要傅天河不急着回来,他就能永远默默地等待下去。 傅天河确实不急着回来。 对于傅天河来家里接受补习,陈蔚相当赞成。 他本就喜欢傅天河,更别说得知了自从陈词给傅天河补习,傅天河的化学成绩变为了原来的三倍,光是听着就让人充满了成就感。 陈蔚欢迎完傅天河,就继续在客厅里看电视。 傅天河走进兄弟俩的卧室,房门一关,谁也不知道他和陈词究竟都在屋里干啥。 ……当然是在好好补习数学了! 陈词在学习这方面毫不掺假,傅天河想偷懒都偷不成,少年如同手握小皮鞭的地主爷,只要看傅天河停下,就挥得虎虎生威,驱赶着他大步向前。 傅天河绝不会辜负陈词的期望,更不会浪费陈词的时间和精力,学得特别认真,做完题后他获得宝贵的五分钟休息,才终于去聊其他话题。 傅天河很想知道沙弗莱那边的情况如何,他已经把能做的事全都做了,剩下的就要看沙弗莱自己的努力了。 傅天河:“我给陈念说是临时有事才没留在家里,他回到家要是问你,记得帮我打打掩护。” “好。”陈词答应下来。 傅天河到底忐忑,毕竟他身边坐着的,可是陈念亲哥啊,他帮着沙弗莱去追陈念,陈词的态度至关重要。 傅天河:“你有什么意见吗?” 陈词摇头:“这是陈念自己的事,只要你们别做得太过火就行。” 傅天河:“陈念知道咱俩在一起的那天晚上还发了微博,说他也想谈恋爱。” 陈词:“是吗?” “对。沙弗莱恰好看到,不然他也不至于决定动手向我求助了。” 傅天河眼中含笑:“看来咱俩的关系还是挺让人羡慕的嘛。” 陈词:“有吗?” “当然有啊。”傅天河说着靠近陈词。 只需视线交错,便能明白对方心意,接吻对他们而言,已经算简单且熟练的小事了。 安静品尝着对方唇齿的味道,和上个星期初次接吻时的生疏不同,他们开始去做更多的尝试。 傅天河搂着陈词的手不住用力,但陈词的手却按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推着。 靠得太近,只会让接吻的姿势变形。 搂在腰后的手隔着一层衣料抚摸腰线,仍旧是电流般让陈词发麻发痒。 他暂时还难以适应,想要把傅天河的手拍走,却在争执中失去了身体的平衡,向后仰倒着跌在床上。 陈词和陈念睡上下铺,楼梯在靠近门口的那一边,兄弟俩平日里学习的书桌紧靠床。 后仰的瞬间陈词下意识地想要去抓桌沿,却被傅天河紧紧搂着。 体育生有意控制着两人跌倒的速度,以至于陈词的后背碰到柔软的床铺时,压根不疼。 陈词慢慢放松僵硬的身体。 ——他可以信任傅天河。 也许是关系变化的时间还太短,他偶尔会忘记这一点。 但这种话显然不能说出来,陈词不确定傅天河是否会变得气急败坏。 陈词的所有变化都被傅天河察觉,亲吻也因姿势的改变继续加深。 很快傅天河就不满足于单纯的唇齿纠缠,青春期躁动的荷尔蒙在他的血管中奔驰,让每一颗细胞都加速产热活跃起来,引发更多的连锁反应。 陈词感觉到了那个突然抵住自己的玩意,而且力道似乎越来越重。 他识趣地不再动弹,防止更加刺激傅天河。 事实上陈词自己也有所反应,属于正常的生理变化,要是没有,他才该着急。 最终,傅天河主动结束这场亲吻,但并未退开。 他湿润的唇擦过陈词唇角和下巴,落在少年脖颈,脖子的侧面埋藏着动脉,他的唇贴在陈词皮肤上,都能感受到急速搏动的频率。 他听到陈词发出很轻的闷哼,颈侧连带着锁骨的那一块皮肤格外敏感。 此刻正被傅天河亲吻着,偶尔叼起一小块皮肉,用牙齿轻轻磨咬,或是抿在双唇中吮吸,这是印刻在血骨之中的生理性本能,无师自通。 一切都变得更加急促,心跳、呼吸、血液的流速,正压在他身上的体育生存在感格外鲜明,似乎一切都在朝着难以预料的方向急速发展——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卧室房门外经过的脚步声。 两个人齐齐僵住了。 脚步声出现在门外的那一瞬间,傅天河立即原地跳起,把陈词也拉了起来。 不到半秒钟,他屁股已经回到了原本的椅子上,手里拿着笔,做出认真学习的样子。 倒是陈词坐在床边,发梢和衣服些微凌乱,他整理衣着的同时平复呼吸,听到脚步声经过门口,往次卧里去了。 陈蔚可不会突然推门进来,有事他都提前敲门,尤其是傅天河还在家里,陈蔚肯定会做得更加礼貌。 但傅天河不知道啊,就算知道,那一瞬间的强烈紧张,也足以让他忘记全部思考。 他脑子里挤满了一个念头:要是被陈叔叔发现了,陈叔叔肯定会拎着他的脚脖子,把他从窗户里扔出去吧? 看到傅天河正襟危坐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写满紧张和惶恐,陈词唇角向上扬了扬。 他把自己在拥抱和亲吻中弄乱的头发和衣服重新整理好,才坐到桌边。 “两分钟,算出这个椭圆的公式。” 傅天河闻言,立刻看向陈词,突然的频道转换让他有片刻的呆愣。 但和陈词认识这么长时间——其实也不算长,满打满算就只有两个月,但傅天河也早就熟悉了陈词的行事风格。 什么时间段就做什么事。 对陈词而言,休息结束,该重新去努力做题了。 门外的脚步声早就消失在对面的次卧,傅天河全身松弛下来,在新一节补习课开始之时,他迅速地凑到陈词面前,啄了啄他唇角,才看向面前的圆锥曲线大题。 72 第 72 章 校园幽会遭遇教导主任。…… 补习在晚上十点才结束。 傅天河临走之前给沙弗莱发消息, 问他那边的情况如何。 沙弗莱没回答。 怎料到傅天河刚走到小区门口, 就迎面碰上了回来的沙弗莱和陈念两人。 傅天河本来想躲呢,结果陈念眼尖,被抓了个正着。 “说好了要一起商量游戏制作的——” 陈念说着,看到傅天河略显窘迫的表情, 恍然意识到问题所在:“我知道了, 你是想把我从家里骗出去,好创造和哥哥相处的二人世界吧?” 见陈念这么想, 傅天河反而松了口气。 他摸了摸鼻子,假装害羞:“这你都能发现?” 陈念轻哼一声::“那当然了, 我这么聪明。” 陈念倒也不怪傅天河,为什么要怪呢?相反他还得感谢人家才是, 要不是家里就只有他和沙弗莱两个人, 自己也享受不了沙弗莱久违的按摩服务。 当然了, 这种事可不能说出去。 “我们新讨论出来的内容都发到群里了, 你有时间看看。”沙弗莱说得坦荡,仿佛真的只是单纯商量了游戏内容。 在陈念看不到的地方, 他朝傅天河再次投去感激的眼神。 傅天河甚至都觉得要不是陈念还在,沙弗莱都要给他唱上一句“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了”。 三人各回各家,陈念回到卧室, 陈词从容地坐在桌边看书, 神情平淡, 仿佛一无所知。 骗过陈念, 绰绰有余。 陈念一屁股坐在床边,发现哥哥的床单出奇的些许凌乱,要知道陈词从来都是家里最干净整洁的成员。 但陈念并未放在心上, 他满脑子都还是和沙弗莱共处时的隐隐兴奋。 似乎有点糟糕啊。 专属模特对他的吸引力也太大了。 “你和傅天河补习得怎么样?”陈念决定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挺好的。”陈词看向陈念,问道:“你和沙弗莱商量的哪个方面?” “剧情,大部分内容都发在群里了,你翻翻看聊天记录,要是有什么不清楚来问我。” 陈词点头,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弟弟全然被蒙在鼓里的样子,让他想要发笑。 不知道陈念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反正陈词不打算主动告诉他。 很多事情要自己追寻出一个结果才有意思,不是吗? 周一早上大课间时,陈词又接到物理老师的通知。 他们所有参加了物理学竞赛理论复赛的同学,晚自习要去实验室进行实验科目的培训。 实验绝对是物理中不可缺少的重要一环,但在高中阶段,学生们的实验课上得很少,毕竟连题都做不完,哪有空去搞这些实验? 但物理学竞赛可不一样,理论知识和实验是竞赛的两个科目,竞赛还专门设置了实验的相关奖项,同样具有很强的含金量。 学校临时去借的器材,才没在理论考试过后接着给他们做实验培训,之前的物理学竞赛中,有希望进入到最终夏令营的学生很少,但今年有陈词和傅天河,老师和学校都充满希望地花了大力气准备。 傅天河原本还觉得自己和陈词的同桌情缘就要结束,结果突然来了个天大的好消息,简直开心到飞起。 实验需要组队,他们俩理所当然地成了实验队友。 考试大纲中的实验项目共有二十一个,他们今天进行了金属杨氏模量的测量实验。 其实知道步骤和仪器的操作方法后,实验本身毫无难度,重点主要在于书写实验报告。 中途课间休息,傅天河瞅着坐在桌边观察仪器数据,拟定实验报告草稿的陈词,提议道:“要不要下去转转?一直盯着眼睛都要花了。” “好。”陈词同意了,做实验很需要耐心,比上课还要累人。 两人走出实验室,晚自习的课间,操场上人挺多,蹲在教室里学了一整天的习,很多同学们抓住难得的十分钟出来透口气。 男生围在篮球架前用这珍贵的时间拍几下篮球,尽可能在繁忙紧张的学习生活当中,为自己创造些许乐趣。 傅天河和陈词绕着操场慢走,场地的侧旁有紫藤花架。 虽说已早就不在花期,但花架仍旧是众多小情侣们酷爱的约会圣地,少男少女们躲避着教导主任,藏在黑暗的角落里,你侬我侬。 陈词和傅天河也溜达到花廊处,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往常的约会圣地里竟然空无一人,这倒是正合了傅天河心意,他和陈词并肩坐在小木凳上,嘴里还聊着实验。 傅天河的动手能力很强,纵然之前基本上没做过实验,上手起来也格外顺畅。 特别是大纲中那些和电路相关的内容,比如直流分压电路和直流万用表的组装,数字万用表的使用和非线性元件伏安特性的测量等等,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唯一的难点在于撰写实验报告,但这可是陈词的强项,他只需要认认真真地请教陈词就行。 理论考试的当天,陈词高烧,对于自己能拿个什么样的成绩心里没数。 而最终的决赛环节需要综合理论和实验两门科目的成绩,就算理论考试可能发挥失常,只要他能在实验当中拿到高分,也还有希望。 陈词成绩太好了,并不在乎物理学竞赛,他只想让傅天河通过这对于他而言几乎唯一的机会,考上目标中的院校。 两人小声交流着杨氏模量实验,傅天河放在身侧的手不老实地动了动,他悄然挪着,最后覆在陈词的手背上。 无需其他更加亲密的接触,光是在学校的角落里牵小手,就足够让一颗心振奋地在胸腔中乱颤了。 这就是早恋的感觉吗? 好纯情,好幸福。 傅天河默默想着,突然一道刺目的光束从身后凭空出现,伴随着中年男人愤怒的暴喝声响:“你们俩在干什么!?” 傅天河吓了一跳,他立刻回头,结果眼睛被手电的光芒照着压根跟不开,赶忙抬手遮挡,五官都因强光的照射皱起。 倒是陈词淡定许多,只是微微偏了偏头,让眼睛慢慢适应着的光线。 “都给我站起来!” 从气急败坏的话音中,陈词成功辨认出了说话人的音色。 他转过身,神情平静,态度坦然,对拿着手电筒的教导主任打招呼:“马主任好。” 看清陈词的那一刻,教导主任愣了下。 他原本愤怒而严肃的表情僵在脸上,很快得以舒缓。 看到两人紧密贴在一起,过分亲昵的背影,教导主任还以为是高壮男生和短发女生。 结果是陈词啊。 而高大男生的模样他同样有印象,毕竟傅天河也是学校里的名人。 体育生金色的义眼毫不畏惧地睁在强光中,倒是右侧的眼眸眯成一条缝,正有些慌张地观察情况。 陈词和傅天河一个在精英班,一个在特长班,按理说应该不认识。 但前阵子学校组织了物理学复赛的培训,两名学生都是学校寄予众望的种子选手,听说他俩在教室里还是同桌,如今在一块聊天,也就不奇怪了。 教导主任:“你们怎么在这里?” ”本来在做实验复赛的准备,课间休息觉得有点累了,就下来走两步透透气。”陈词回答得淡定从容,面对学生们最畏惧的教导主任,他的态度也相当放松。 “这样啊。”教导主任的表情更加缓和,甚至可以称得上慈眉善目,谁不喜欢努力学习的孩子呢? “今天第一天做实验吧,感觉怎么样?” 陈词:“挺好的。我和傅天河组的队,他的动手能力很强,我擅长写实验报告,两人做队友刚好互补。” 教导主任欣慰地点点头,陈词属于那种无论谁见了都想要夸上两句的好学生,这孩子未来肯定一片光明。 傅天河也很争气,小小年纪就独自生活,还能做到如此优秀,期中考试时更是被评为全校的进步之星。 据说他成绩进步如此之快,还要归功于陈词的辅导。 他们俩一起玩,教导主任连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反对呢? 至于他刚刚好像看到两人牵着手…… 肯定是不经意间碰到了吧,两个男生之间,能有什么? 教导主任心满意足地走了,傅天河可算知道为啥今天花廊没人了,教导主任值班,大家肯定不会冒着被抓住的风险过来约会。 有惊无险,但这并不妨碍傅天河拍拍胸口,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陈词莞尔:“放心吧,绝对不会被怀疑的。” 他们的性别就是最好的保护伞。 教导主任大概永远都不会想到,学校里有他们这样一对胆大包天的小情侣。 “说得也是。”傅天河放心大胆地重新牵起陈词的手。 旁边有人路过,好奇地朝他们多看了几眼。 . 最后一片金黄的枯叶从树梢飘落,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造访这座北方小城,气温跌破零度,隆冬降临的十二月,大部分住户的室内却温暖如春。 “暖气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陈念靠在暖气片上,烤着他冷冰冰的双手。 他骑车过来的路上没戴手套,两只爪子简直快要被冻掉了。 “好像到了徐城那边就不供暖了吧?”桂芷琪说道。 陈念:“是啊,那边的温度和咱这里差不多,真不知道冬天要怎么挨过去。” 桂芷棋:“当初到底是怎么界定划分的啊?” “北方城市的供暖大部分都遵循苏联模式,零度以下的天气要累计达到九十天才能有建造集体供暖系统的资格。”沙弗莱解释道,“过去的冬天肯定很难熬,但现在有电暖气和空调,只要多花点电费肯定也冷不着。” “这倒也是。”陈念点头,“咱家里的取暖费也不便宜呢。” 说起取暖费,傅天河本来没打算要暖气的,毕竟要多交两千多块钱。 他身强体壮,觉得只要温度别降得太离谱,应该冻不着自己。 现在他没有收入了,只能靠着陈词陈念借他的钱以及沙弗莱的工作室房租过活,最好能省则省。 结果小算盘被陈词发现,陈词挺不高兴的,虽然少年脸上依旧没多少表情,但傅天河就是能看出他不高兴。 傅天河本来还想和陈词掰扯掰扯,结果陈词一句话就让他滑跪了。 “你家现在是游戏制作工作室,沙弗莱是你的老板,还交了一万块的房租,你该不会想把我们这些队友给冻死吧?” 傅天河闻言,立刻打开软件去交暖气费,陈词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没过多久,沙弗莱的消息提醒弹出,发给了傅天河金额相同的转账。 傅天河没收。 他当然不会收的,就算陈词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都不会收。 说是为了队友们,但真正能享受到暖气好处的,仍是他自己。 沙弗莱没勉强,毕竟再怎么着,他也得照顾兄弟的面子。 陈念靠在暖气片旁边烤手,桂芷棋在看他平板上的设定图,沙弗莱拿着电脑构建框架,陈词同样也带来了手提电脑,正对着文档写文案。 至于傅天河?正苦逼地坐在卧室里做数学题呢! 成绩不达标的人没资格坐在旁边和他们一起讨论。 陈词的文档统计里显示字数已经达到54000左右。 学神就是学神,无论做什么事都非常高效,在确定好大致的剧情走向之后,陈词根据大家的想法拟定了大纲,开始撰写具体内容。 他每晚放学回家之后会写上1000字,周六周日每天写3000。 陈词的办事效率很高,3000字在聚精会神的情况下,一个小时就能搞定。对他而言,也算是探究新事物了。 因为是最初版本的文本,后面还得按照游戏所需要的形式进行修改,陈词就怎么舒服怎么来,把它当作创作。 他平时看的故事大多以剧情为重,而他们做恋爱冒险游戏,肯定要把感情放在重头,对陈词而言,着实属于挺大的挑战。 要放在之前,陈词绝对写不出来,奈何如今的他终于亲身体会到恋爱的感觉,再冷酷的冰山也开始被热情融化,换句话说,字里行间多少露出点人味儿了。 至于情感还不够丰富细腻的地方,就交给桂芷棋润色。 女孩子的情感天生就比男生细腻,而且桂芷琪熟读各种性向的爱情,又知晓许多不可描述的内容,可以给文本添加大量玩家们喜闻乐见的惊喜。 他们制作有很多可攻略角色的恋爱冒险游戏,也就意味着每个可攻略人物都要有单独的剧情,陈词一个一个地写,要是同时写几个,会让他有一种在跟很多人谈恋爱的错觉。 傅天河听着大家在客厅里讨论,眼热得很,奈何他还要做数学题,没资格参与其中。 陈念把手暖完,来到大家旁边开始画图,他趁着周末把几位可攻略人物的设计图全都做好,搞出了三视图以及一些小细节。 陈念还按照习惯添加了几个最常用的表情,后面制作立绘时能省好些力气。 设计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之后,就要开始制作立绘了。 对于恋爱冒险游戏而言,立绘可是重中之重,堪称门面。 在了解一款恋爱游戏时,玩家可不会在乎你的文本写得好不好,剧情精彩不精彩,而是简单粗暴的根据立绘是否好看作出初次评价。 所以陈念使出浑身解数,男角色一定要帅,荷尔蒙爆棚,女角色一定要美到能够在众多美女当中脱颖而出,至于无性别的角色……星际智能飞船简直帅到爆炸好吧! 他本来就擅长cp张力,再加上铆足了劲想让立绘吸引玩家,绘制出来的成品图简直一眼就能牢牢抓住眼球。 明明衣服都好好穿着,裸露出的身体部位寥寥无几,却有种比全脱光了还要色气的错觉。 当然了,既然发挥出浑身解数,就免不了画面极具陈念的画风特色,要是发出去肯定能被认出这是Mn的作品。 陈念的立绘让所有人充满信心,桂芷棋也搞出了三个场景的概念。 不愧是擅长幻想题材的画手,绘制出的场景宏大又极富想象力,沙弗莱甚至都觉得她有资格进入到游戏公司,负责背景概念设定。 说起来他真幸运啊,想做游戏身边正好有两位美术大师,还能让陈词撰写文案。 沙弗莱作为程序员和老板,在游戏制作的前期任务很少。 他认真钻研了恋爱冒险游戏的制作方法,觉得自己差不多懂了,就陷入了无事可做的状态,目前主要负责监工,以及尽可能地发挥想象力,完善大纲。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毕竟已经到了十二月,这一年即将结束,也就意味着期末考试即将来临。 众人和傅天河告别,陈家兄弟率先往楼下走,桂芷棋也跟上,沙弗莱留在了最后。 “进度如何?”傅天河悄悄问起沙弗莱。 “还是那个样子。”沙弗莱无奈地叹息一声,“我们俩每天晚上都会打语音电话做口语训练,但怎么说呢,总感觉差上一步。” 傅天河也觉得遗憾,但他实在爱莫能助,自己已经把能干的事全都干了。 “要不你们俩私底下约着出去吧?”傅天河提议道,“在我这开会人实在太多了,你也不好表现。” 确实。沙弗莱点头表示赞同,真正想要获得突破,还是得私下行动。 “那我再额外约着陈念出来吧。”沙弗莱想起自己之前的承诺,大冬天的,刚好适合去泡温泉。 回到家里,陈念收到沙弗莱的消息。 [明天有空吗?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要带你去我爸朋友新开的店里泡汤泉?] 陈念眼眸一亮,立刻双手捧着手机打字:[有空!当然有空!] 泡汤这种好事,就算他有别的活儿也得推脱掉。 沙弗莱:[行,那就明天晚上过去?] 陈念:[可以啊,在哪个地方?] 沙弗莱发给陈念一个地址,陈念到美团和大众点评里搜索,果然是一家新店,而且评分很高,看顾客发布的照片,环境特别好的样子。 陈念:[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沙弗莱:[对,咱俩先去探探店,如果好再邀请大家一起去。] 沙弗莱这话说得倒是没毛病,陈念有任何事都喜欢和哥哥分享,但眼下和沙弗莱共处的机会,他还是自己受着吧。 陈念已经很久没去泡过温泉了,都有点不记得要带什么东西过去。 他翻箱倒柜,从衣柜最深处找出泳裤,穿着这个应该就足够了吧? 陈念还专门把裤子脱掉,试了试。 陈词见状,问道:“怎么想起来穿泳裤了?” 沙弗莱邀请我去一家新店里泡温泉,我们俩先过去试试,如果好的话,咱大家在一起。 陈词了然,这是沙弗莱发起的试探性约会吧,他不应该、也不能去凑热闹。 陈词表现得淡定,仿佛压根不知道两人的真实目的:“好,我等着你的测评。” 陈念穿着泳裤,站在全身镜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嘟囔道:“好像有点胖了呢。” 原本合身的泳裤不知缩水还是怎么回事,腰间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紧。 他扯着裤腰再松开,弹力带在皮肤上弹出“啪”的一声脆响,陈念甚至都能感觉自己腰间的软肉在波浪般颤动。 陈念:“…………” 什么情况?他真有这么胖吗! 陈念不信邪,拽出床底的体重秤,站上去一称—— 看到数字的瞬间,他惨叫一声,一脚把秤踢回床底,然后火速地躺到哥哥床上,开始做卷腹。 陈词:“…………” 十、九、八、七…… 陈词在心中倒数,最后的“一”还没结束,陈念便痛苦地仰面瘫软在床上,不动了。 运动好累!还是躺着睡觉更舒服。 但想到自己明天就得只穿着泳裤出现在沙弗莱面前,身材会彻底暴露无遗,陈念又强行打起精神,累就累吧,他说什么也不能被沙弗莱笑话。 陈念在体育课上见过沙弗莱打篮球,那时沙弗莱掀起衬衣的下摆擦汗,露出的腹部结实精壮,身材好得很,一点都不像整天蹲在电脑面前敲代码的阿宅。 他么,短时间内搞不出来腹肌,但至少不能胖出游泳圈才行。 陈词听着陈念断断续续做了半个小时的卷腹。 到后来弟弟的动作都完全变形了,如同一条垂死蹦跶的草鱼,在床上扑腾。 陈词站起身,将一只手按在陈念的肚子上。 “爸爸教的腹式呼吸还记得吗?” 陈念当然记得,陈蔚是退伍兵,兄弟俩小时候陈蔚没少锻炼他们两个。 在初中以前,陈念还挺喜欢跑跑跳跳的,初中之后他更多的精力放在画画上,整天不是抱着平板,就是坐在电脑前,相应的,锻炼也就少了许多。 倒是陈词,无论再怎么忙,每到周六和周天早上都会出去晨跑三十分钟,他三十分钟能跑完五千米呢。 “就是鼻吸口呼呗。”陈念说完就做起来。 呼、吸、呼、吸。 陈词的手按在弟弟肚子上,感受片刻,摇摇头:“不对,你这小肚子的起伏还不够。” 陈念:“不就是这样吗?” 陈词:“把肚子鼓得再高一点,再高一点,对,就是这种。” 陈念憋着满肚子的气,垂眸看了眼,好家伙,他的肚子鼓得像是三个月。 他赶紧用嘴把气吐出来,肚子好歹平平地瘪回去了。 “天啊,我怎么这么胖!”陈念绝望地双手捂脸。 175cm,126斤,其实体重非常标准,奈何陈念的肌肉含量比较少,脂肪多了就容易显得胖点,唯一的问题在于不够结实。 陈词的身高和体重和陈念几乎完全相同,但陈词经常锻炼,视觉效果要比弟弟纤瘦些许。 陈词:“你和沙弗莱出去泡澡,又不是参加健美大赛。” 话虽这么说,但陈念没法不去在乎。 这可是要在沙弗莱面前扒光,只剩下一条泳裤啊!他穿衣服的时候那么可爱那么有少年感,要是脱掉之后显得肥肥的,沙弗莱会怎么看他? 73 第 73 章 汤泉暧昧 可惜, 他意识到问题的时候太晚了,明天就要去泡温泉,现在临时抱佛脚的锻炼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陈念痛定思痛, 对陈词道:“哥, 以后我每周末都跟着你一起去跑步!” “好。”陈词答应下来, “快去休息吧。” 陈念这才爬起来去洗漱,半个小时的卷腹让他的肚子隐隐作痛。 洗过澡后他爬上了自己的床, 临睡之前还不死心地又仰面朝天, 蹬了会儿虚空自行车。 陈词躺在下面, 感受着弟弟晃床的波动, 默默地定了个明天清早的闹铃。 陈念一直等到自己实在受不了才停下来,他怀揣着满心的忧伤,坠入沉眠, 结果感觉还没睡多久呢, 耳边便有一道熟悉的声音萦绕不散。 “……醒醒陈念, 醒醒。” 是谁在叫他? 陈念不悦地翻了个身, 用枕头捂住耳朵, 今天不是周日嘛,又不用去上学,吵死了! 在他的装听不见之下,喊声很快得以停歇。 陈念默默放松了捂着枕头的手, 以为自己可以继续再睡。 结果没过几秒钟, 他突然感觉有人爬到了床上, 开始挠他的脚心! 这下陈念再想躲也躲不开,他拼了命地把两只脚往回缩,然而无论缩到哪里,那只手灯能精确地找到位置。 “——干嘛啊!” 陈念大声喊着, 绝望地睁开双眼,只见哥哥正跪坐在他床铺上。 “有事吗?”陈念望向陈词的眼神中充满了怨念。 陈词:“起来,跟我一起跑步。” 陈念眉头挑起:“哈?” 陈念:“你昨晚不是说要跟着我一起锻炼身体吗?” 陈念愣了下,他睡懵了的脑袋仔细想想,哦,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难道不应该从下周开始吗!”陈念突然后悔了。 他昨天干嘛要决定减肥,很显然在睡懒觉的诱惑之下,身材带给他的威胁已经消失许多。 “当然是要从今天开始。”陈词无情地催促道,“快点,给你五分钟起床。” 陈念知道在陈词执意叫他的情况下,自己是绝对没机会再睡回笼觉了,他无奈地叹息一声,打着哈欠磨磨蹭蹭地起床。 十分钟后,睡眼惺忪的陈念被陈词拉着出现在了小区楼下。 好困,好累,好想睡觉。 “不吃完饭再跑吗?”陈念此时还怀揣着也许能逃过一劫的白日梦想。 “吃过饭再跑容易肚子疼。”可惜陈词的冷酷让他认清了现实,“跑完再吃早饭。” “唉。” 陈念认命地叹息一声。 好吧,为了能够顺利吃到早饭,为了能够把肚子上的肉减掉,他跑! 结果整个过程比陈念想象中的要痛苦太多太多。 陈词平时能半个小时跑五公里,速度算快,疏于锻炼的陈念压根就跟不上。 纵然陈词已经相应地放慢了许多,陈念也还是在跑出一公里后,就气喘吁吁地央求他停下来歇会儿。 陈词:“你体测的一千米是怎么跑的?” “就、就这么跑的啊,我现在不也跑过了一千米吗?但咱后面还得再继续跑呢,我肯定得留着点力气可持续发展。”陈念气若游丝。 陈念昨晚睡前做过很多卷腹又蹬了自行车,本来一觉过后腹肌和大腿上的肌肉就在酸痛,结果现在又要跑步,每颠一下都痛得要死。 他在心里默默流着面条泪,恨不得抽昨晚发誓要减肥的自己两巴掌。 ——你说你闲着没事减什么肥呢!不到130斤的体重明明很标准啊!看着胖点怎么了?胖点也很可爱啊! 其实最痛苦的并非单纯跑步,而是今天挺冷的,还有一点点风。 陈念耳朵到腮帮子的那一片地方,也说不清是骨头还是肌肉,生疼生疼。 “我这里疼。”他指着自己的腮帮子,可怜弱小又无助地对陈词道。 陈词摸摸他的脸:“应该是咬肌酸痛吧,跑的时候牙齿不要咬得太紧,尽量保持放松,呼吸时嘴巴留出一条小缝就可以。” 看到陈念跑步的痛苦模样,陈词其实也挺心疼的,但宁愿少跑点,都绝对不能放弃。 陈念花了一个小时,终于半死不活地跑完了五千米。 最终减速为走路时,他脚步都变得踉跄,难以控制哆哆嗦嗦的双腿。 陈词带他走进附近的一家早餐店,奈何陈念刚跑完步胃口全无。 刚开始他还有点饿呢,结果跑着跑着全然忘记了饥饿为何物。 “奇怪了,我一点都不饿。”陈念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面前是陈词给他点的豆浆和煎包。 陈词:“正常,跑完步血液都在四肢里,胃部的功能会相对减弱,你稍微吃点垫垫吧。” 陈念叹了口气,终于喝了两口豆浆,挺好的,不想吃饭也能起到减肥效果。 陈念这顿早饭吃得比平日里少了一半,兄弟俩终于回家,陈蔚看到他们从外面进来,还颇为惊奇:“干什么去了?” 陈词:“跑步。” 陈蔚:“呦,念念也跟着一起?” “是啊。”陈念叹息一声,“我也该锻炼身体了。” 陈蔚欣慰:“挺好的,你这一天天的光坐在电脑面前画画,多运动运动对身体好。” 陈念只觉早上的这五公里,自己得花上一整天休养生息。 然而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晚饭之后将要赴约,陈念还没缓过劲来,简直是腰酸背疼腿抽筋。 他长期缺乏训练的身体压根承受不了卷腹后又跑五公里的运动强度,连下楼梯时都得抓着栏杆扯着腿,活像是感染了丧尸病毒。 陈念打车来到汤泉馆,沙弗莱已经提前到了,正站在门口玩手机等待。 他一袭藏蓝色厚风衣,脚蹬马丁靴,里面套着v领马甲和衬衣,深色系的衣装更显铂金色的短发耀眼,在光秃秃的北方隆冬季节简直是街上最靓的仔。 余光注意到出租车停在门口,沙弗莱立刻抬头望去,只见车门被缓慢地打开,熟悉的身影以半身不遂的艰难姿态迈出一条腿。 但那条腿还打着颤,仿佛正在支撑着恐怖的重量,坚强地立住后,再来迎接另一条腿的陪伴。 看到陈念这副身体不听使唤的样子,沙弗莱迈向他的脚步顿了顿,最终快步迎了上去。 “腿怎么回事?” “今早被我哥拉去跑步了。”陈念强忍着肌肉的酸痛,奈何刚一重新迈开步子,腿就再次疼了起来,“早知道我别跟着他跑这么多的。” 沙弗莱:“跑了多少?” 陈念悲痛地伸出手,五指张开:“五公里。” “好家伙。”沙弗莱咋舌,陈念平日里缺少运动,刚一上来就五公里任务量也太大了。 “怎么突然想起来去跑步了?” “这不是觉得锻炼锻炼身体吗?”陈念肯定不会对沙弗莱说他其实是想减肥,尤其为今天的泡温泉而减肥。 反正都已经来不及了。 “正好泡泡放松。” 沙弗莱说着,带陈念走进汤泉馆,他已经提前订好了,既然要和陈念约会,肯定要选体验感最好的私汤。 两人领好浴袍,换上拖鞋,拿着房卡走进电梯。 陈念走进房间,精致优雅的装潢让他惊喜地哇了一声。 汤泉店并非最常见的日式风格,而是极具现代感的轻奢风格,右手边小型吧台被偏蓝色的灯光笼罩,小冰箱酒柜和音乐台一应俱全,左边墙上安置着PS5和两把手柄,极具格调的同色系皮质沙发,宽敞的席梦思床,以及阳台上婷婷袅袅冒着乳白蒸汽的超大汤池。 一想到待会就要和沙弗莱泡在里面,陈念就心跳加速。 屋里的温度宜人,陈念立刻脱下羽绒服,零下好几度的隆冬里,他里三层外三层地武装起来,如今总算能够脱掉,还自己一身轻松。 要来泡汤,陈念故意没穿那愚蠢的秋衣秋裤,他在帘子后面换上浴袍,终于出来。 沙弗莱也趁着陈念在帘子后的功夫火速穿上浴袍。 虽然早就做好了和陈念“坦诚相待”的准备,但在这即将到来的关键时刻,沙弗莱还是紧张。 为了掩盖情绪的波动,沙弗莱走到冰柜前:“要喝点什么?” 陈念故意道:“有酒吗?” “有零度的。”沙弗莱回答道。 无论泡汤还是游泳,都严禁饮酒,万一喝醉了意识不清醒,再淹死就糟了。 其实陈念本想喝肥宅快乐水的,但不太适合此刻的气氛:“那就给我来一杯吧。” 沙弗莱在水晶杯中放入冰块,再把不含酒精的零度香槟倒进去,递给陈念。 陈念接过来抿了一口,苹果的滋味清甜爽口,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 陈念挺紧张,但沙弗莱比他更加紧张。 ——别慌,按照事先定好的计划行事。 沙弗莱状似轻松地道:“先去冲个澡?” “好啊。”看似正在研究沙发纹路的陈念答应下来。 泡汤前要冲澡,把身体表面的污浊洗净再进池子,陈念进了淋浴间,脱掉浴袍,低头捏了捏自己小肚子上的软肉。 其实……看起来也还行吧。 陈念快速地把自己洗干净,换上了泳裤,他重新穿上浴袍,将带子系在腰间,对着镜子确定无误,才姗姗走出浴室。 轮到沙弗莱去洗澡,陈念把零度香槟喝下去半杯,无论外面天气如何,冰镇饮料总能带给人极致的爽快,再配上温暖的汤泉,简直塞神仙。 等到沙弗莱洗完澡出来,他们俩再一块去泡汤,好像会有点尴尬。 陈念琢磨着,看向热气氤氲的池子,要不他先自己进去吧?到时候直接邀请沙弗莱就好,也省得再说些没必要的话了。 陈念在汤泉边坐下,先用脚贴近,试了试温度。 少年足尖轻点水面,一圈涟漪盈盈散开,水珠凝在圆润的脚趾,确定不烫,才终于放心大胆地全部放进去。 暖意蒸腾,在隆冬季节只想让人立刻跳进去泡个爽快。 陈念解开浴袍的衣带,把它脱在池边,双手撑着身子,慢慢浸入池中。 酸痛的两条腿被温暖地包裹滋润,让陈念不住发出舒爽喟叹。 好舒服啊。 他专门低头瞅了瞅,由于水面不知道是折射还是反射还是映射的作用,倒是难以看清他的身材如何。 陈念松了口气,满意了。 汤池旁是宽大的落地窗,单向玻璃能够望到外面的城市夜景,陈念放松地靠在池边,又喝了几口加冰的零度香槟,内冷外热,简直爽死。 汤池咕嘟嘟地加热,却难以掩盖淋浴间里传来的水声。 陈念悄悄支起耳朵——他真是太变态了! 沙弗莱洗了好久啊。陈念腹诽着,贴着汤池的边缘来到落地窗处,把注意力转移到欣赏夜景上。 沙弗莱洗得慢有他自己的理由,因为他不仅仅在淋浴间里洗澡。 他本来想迅速地冲完,就和陈念一块去泡汤的,结果中途发生了一些意外。 正常情况下,人很难控制住自己脑子里的想法,特别是想到即将要和陈念赤诚相待,小剧场就自动在脑海中上演了。 然后沙弗莱可悲地发现,他的身体比想象中更加精神抖擞。 于是他强忍住羞耻,颇为狼狈地花了点时间解决。 往好里想想,起码现在解决完,等待会儿真和陈念泡在同一个汤里,就很难会再有尴尬的情况发生了……吧? 所以他解决得格外认真,确定应该彻底没问题了,才擦干身上的水,披上浴袍出来。 推开浴室的门,紫罗兰色的眼眸映出池边景象,沙弗莱怔住了。 少年已然泡进汤中,正背对着他趴在池边,凝神望着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脊背细腻而光滑,被热气氤氲,又被橙黄灯光照耀,白皙又温暖。他显然已经整个浸在池子里过了,点点晶莹的水珠顺着凹陷的脊窝无声地向下滑落,融入水面。 沙弗莱的喉结滑动,彻底忘记了该怎样将视线移开。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才尽量冷静地走向池边。 听到沙弗莱走近的动静,陈念回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眸似乎也浸了水,亮晶晶的,含着放松的舒畅和难掩的愉悦,几乎要让沙弗莱沦陷其中。 陈念拿起放在池边的酒杯:“能再帮我倒点吗?” 沙弗莱从他手中接过水晶杯,指尖相碰,彼此的暖意交融。 冰块还有一些没来得及融化,沙弗莱晃了晃水晶杯,听着冰块和玻璃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又往里加了块新冰。 他给自己和陈念都倒满香槟,才回到池边。 “谢谢。” 陈念很享受被照顾着的感觉,这个世界上应该没人不爱请吃坐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吧? 沙弗莱终于也坐到了池边,他默默地做好心理准备,解开浴袍的带子。 柔软的浴袍滑落,沙弗莱毫无遮掩地展露在陈念眼前,严格意义上,这并非陈念第一次看到沙弗莱的身体,因为他在梦里对沙弗莱进行过人体彩绘。 现实中倒是头一回亲眼所见。 兴许是灯光和水汽的衬托,陈念总觉得画面比梦中被他潜意识美化过的模样还要养眼。 视线从沙弗莱脸上扫过,本来是要将沙弗莱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结果中途停在了腰腹处,怎么都挪不开。 沙弗莱确实有腹肌,对于男性而言,只要体脂率足够低,腹肌的轮廓很容易就能显现出来。 但真正让陈念目光停滞的,并非肌肉,而是从泳裤边缘露出来的一些金色毛毛。 沙弗莱的其他体毛,也是铂金色的。 陈念完全接受不了男性胸口和腹股沟间有毛,黑漆漆的一团卷着,总让他感觉像是没进化完全的大猩猩。 但沙弗莱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陈念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想扯。 而且沙弗莱的胸口很干净,也许特地脱过吧。 意识到陈念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腰腹,沙弗莱原本故作淡定的心绪瞬间开始动荡,少年眼神中带着好奇和几分欣赏,沙弗莱实在摸不准他究竟在看哪里。 为了避免尴尬,他专门穿了双层的泳裤,里面的一层贴身,外面还有一层比较宽松的布料,能够防止重点部位凸显得太厉害。 所以……应该看不太出来吧? 沙弗莱琢磨着陈念化身为叮当猫的真正缘由,硬着头皮下到汤池当中。 少年的视线被水面阻隔,总算让他松了口气,沙弗莱不确定自己再这么被陈念盯下去,会不会出事。 陈念收回视线,重新望向窗外,突然发现一片细碎的白点从夜空飘落。 他立刻用双臂撑起身子,靠近窗户,想要看得更清。 片刻之后,他敏锐的双眼又捕捉到了第二片小白点。 下雪了! 陈念惊喜地哇了一声,殊不知他双臂撑着池壁的动作让身体有一部分脱离了水面,露出大片大片脊背和腰线。 沙弗莱被他的声音吸引,本来是要去看雪的,结果陈念上半身探出汤池,水面的遮掩恰好覆盖住他泳裤的裤腰,让少年看起来仿佛不着片缕。 沙弗莱赶紧拿过香槟喝了一口,掩盖住自己吞口水的动作。 水是不是太热了?否则他怎么会觉得全身都如此躁动呢? 雪花缓缓飘落,陈念开始琢磨该如何打开窗户,外面飘着皑皑白雪,自己在屋里泡温泉喝香槟,简直幸福得冒泡好吗! 他终于找到了开窗的地方,就要手脚并用地爬上池边。 然而陈念忘记了自己跑过五公里的双腿还在酸软,外加脚底有水,格外湿滑,他的左脚刚刚踩到岸边,大腿发力想要撑起身体的重量,身体就猛得一歪—— “啊——!” 正常情况下面对这种情况,人的脚掌会用力抓地,扶住身边的东西稳住身形,奈何陈念的脚底打滑,旁边更是空无一物,只能惊呼一声,非常丢脸地后仰着摔去。 “小心!” 沙弗莱在他摇晃的瞬间就立刻扑向陈念,他张开双手,牢牢地护住跌倒的少年,但仍旧无法阻挡陈念整个跌落在水中。 扑通! 溅起的水花足足扬起一米多高,兜头淋下打湿了两人的头发。 后背和胸膛紧紧相贴,在撞上去那刻,陈念清楚听到沙弗莱近在咫尺的闷哼声响。 陈念简直欲哭无泪,脑海当中只有一个念头,听听这动静,看看这水花,说他有几吨重,估计都有人会信吧? 下跌的趋势很难因沙弗莱扶住就立刻停止,陈念的后背和沙弗莱的胸口摩擦,他甚至都明确感觉到了小凸起的存在。 身体失去控制的惊慌失措中,陈念的双手忍不住乱扒,他终于在水下找到了足以支撑的东西,用力地按住,勉强稳住身体。 哗啦啦的水声逐渐停歇,陈念惊魂未定地平复着呼吸,他艰难地回头去看,沙弗莱的侧脸出现在视线当中,兴许是水温太高的缘故,格外的红。 水没过了胸口,水压的存在让呼吸都变得困难,陈念赶忙用手撑了撑,想要让身体上浮。 结果掌中那奇怪的形状,让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扶着的究竟是什么玩意。 陈念:“……” 沙弗莱:“……” 他现在知道沙弗莱为什么会脸爆红了。 因为此刻,他也正由于同样的原因,脸颊迅速升温。 陈念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脸绝对会红到要滴血的程度。 沙弗莱很绝望。 他明明在淋浴间里解决过一次,可面对陈念突如其来的触碰,却还是显露出了青春期的血气方刚。 他感觉到少年按在水下的手默默收回,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地藏在水里。 这是双层泳裤也掩饰不了的尴尬。 更别提他正将陈念抱在怀中,大面积的肌肤相触给他一种两人早已亲密无间的错觉。 估摸着陈念已经稳住身体,沙弗莱赶紧默不作声地把手撒开。 如果再继续这么抱下去,肯定会出事。 没了身后的支撑,陈念双脚踩着池底,默默地站起身,谁知道刚一用力,就感觉到腿部肌肉的剧痛。 “啊啊啊啊啊!” 他再度惨叫着出声。 抽筋了!!! 沙弗莱吓了一跳,赶紧重新把陈念抱住。 看到少年扭曲的表情,他意识到情况,立刻将手伸向水面,帮陈念按摩他剧痛的大腿。 74 第 74 章 东北二踢脚:[喜欢你。…… “是这个地方吗?” 沙弗莱一边询问一边用力捋着, 水的存在让手掌和大腿的接触格外滑顺,他必须要用更大力道才能起到相同效果。 陈念的大腿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充满着微妙的肉感, 沙弗莱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微微陷入其中, 也许松开之后,还留会有浅浅的红痕。 相当美妙。 陈念疼得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他呲牙咧嘴,没想到自己人生当中第一次在水里抽筋, 竟然被沙弗莱看了个正着! 他非常绝望,为什么偏偏会被近距离地见证出丑时刻啊! 腿部的剧烈疼痛在沙弗莱的揉捏下,终于勉强消退, 陈念的双脚再次尝试着踩到池底。 其实他人已经没事了,但就是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沙弗莱,好像无论做什么、说什么, 都会显出几分微妙的尴尬。 陈念深呼吸几次,终于鼓足勇气回过头去,想要感谢沙弗莱。 要不是对方眼明手快的帮忙, 他就要溺死在这一米三的池子里了。 看清沙弗莱神情的瞬间,陈念愣住了。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含着太多太多思绪, 苦苦压抑着的情愫还来不及隐藏, 就被他抓得一清一楚。 想要靠近的**, 亲密接触的喜悦,鼓足勇气的挣扎,天人交战的纠结。 四目相对的这一刻,陈念明显察觉到沙弗莱陷入怔忪,紧接着变得慌乱。 原来如此啊。 陈念一下子明白了。 好吧,其实他本该早就明白的。 他总说对哥哥而言, 傅天河格外特殊,但也许在沙弗莱眼中,自己同样也是特殊的存在。 他们一起制作游戏,在比赛中获了奖,决定继续创作喜欢的内容。在密室里沙弗莱就算吓成了那副熊样,也会努力往他身边去靠。 以及今天这一次,被他称作是探寻新店的温泉邀请。 说起来……沙弗莱还挺沉得住气的。 能一直忍到现在的不发作,要知道自己可是无意中碰到过他那里两次呢。 沙弗莱偏过脸去,胸中的紧张让他仍本能地试图闪躲 不,不要再躲了。 这分明已经是最为合适的时刻。 但在沙弗莱坚定说出那些在打过千百遍腹稿的话语之前,陈念率先开了口。 “你想抱我吗?” 短短一句问询,把沙弗莱的所有心理建设击得粉碎。 蒙在两人之间的朦胧薄纱就这样被陈念扯开,他说的含蓄,而偏偏是这种含蓄,让心中所有隐秘的、羞涩的、忐忑的感情怦然迸发。 沙弗莱给了陈念最身体力行的回答。 他把背对着他的陈念翻了个面,两人的视线只来得及交错短短一瞬,少年就被他紧紧地拥入怀中。 胸膛贴着胸膛,紧密到能够感受到对方错乱的心跳,偶尔的那一下合拍,让双方的身体都隐约震颤。 很温暖。 温暖到让沙弗莱都摸不清,究竟是少年身体散发的温度,还是汤池实在烧得太热了。 脑海中闪过无数的思绪,沙弗莱又不是傻子,怎能不知道陈念的这种态度意味着什么。 早在一天又一天的相处中,把对方暗暗装进心里,就像他惦记着陈念这般,也许陈念同样在惦记着他。 他们紧紧相拥,下巴搁在对方的肩窝中,任凭心跳愈发急促。 只可惜纯情的拥抱到此为止,因为陈念在刚才的跌倒中慌乱抓住的地方有点问题,沙弗莱的身体已然躁动难安,他们俩贴得紧密,纵使沙弗莱努力闪躲,也仍不免轻轻碰到陈念在水面下的腿—— 不,不是他意外碰到。 ……陈念好像在故意蹭他! 意识到这一点,沙弗莱的脑子轰的一声嗡鸣。 拥抱的姿势让他难以窥见少年的表情和神色,但毫无疑问,绝对是坏心眼的。 陈念又不是傻子,当然察觉到了沙弗莱的身体变化。 其实他谈不上害羞,毕竟之前在教室里,他可是亲自趴在过沙弗莱身上,差点连魂都吐出来啊。 陈念存心想逗逗沙弗莱。 因为实在太有意思了。 抱着自己脊背的两条臂膀更加用力,沙弗莱紧张的呼吸粗重许多,大家都是男生,陈念明白沙弗莱现在肯定挺难受,可饶是如此,沙弗莱也不愿意松手。 就好像……只要他稍稍放开一些力道,自己就会跑走似的。 陈念的脸也很红 他在漫画和动漫里看过那么多各式各样的造型和py,结果现实中亲经,才发现确实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 直到总觉得再继续下去就要出事了,陈念才终于主动松开。 他踩着池底后退两步,和沙弗莱拉开足够的距离,两人终于再度对视,在彼此的眼眸中窥见自己此刻的样子。 兴许是汤池中的水汽太过浓重,眸子仿佛也都湿了,紫罗兰和琥珀被浸润,如同淋过一场夏夜淅沥暧昧的雨。 然后呢,然后要做什么? 刚才的拥抱,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关系获得了确定的突破? 生疏在所难免,谁也不知道如何做才最为妥当。 鬼使神差的,沙弗莱拿起放在池边的香槟,他伸出胳膊,将玻璃杯凑到陈念的唇边。 少年垂眸看了眼,杯中的液面悄然晃动,显示出握着它的那只手究竟有多紧张。 陈念启唇,含住杯沿。 少年的唇被蒸得红润,也许他含住的地方,曾被沙弗莱喝过。 沙弗莱尽可能控制着手臂肌肉,让自己完美地操纵酒杯,他特别害怕稍不留神手上的力道失控,把酒直接灌进陈念的鼻子里。 好在此等人间惨剧并未发生。 陈念喝光了沙弗莱杯子里的零度香槟,末了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似乎在品尝沙弗莱的这杯,和他的有何不同。 “好喝吗?”沙弗莱问道。 “好喝。”陈念给予了肯定的回答,这评价,并不仅仅针对香槟。 沙弗莱微变的眼神让陈念笑了下:“你也想尝尝是什么味道吗?” 陈念问着,主动靠近过来。一汪池水被他搅动,涟漪和波浪撞在沙弗莱身上,刺激着每一寸皮肤。 他将一只手放在沙弗莱肩头,然后是另一只手。 肩上被少年施加力道,沙弗莱在水里的身形被压低些许。 他眼睁睁看着陈念愈发靠近,最终足以感受到对方呼吸时的气流,近在咫尺地扫在鼻畔。 然后,他品尝到了零度香槟的味道。 青苹果的清香和甜美。 除此之外,还带着其他隐秘的滋味。 陈念嘴里竟然咬了一小块冰,冰爽的硬物从唇间被渡进了他的嘴里,在汤池以及身体温度近乎灼烫的环境中如同一汪清冽甘泉,牢牢牵引着沙弗莱几近混乱的思绪。 一个清凉的、青苹果味道的吻。 陈念早就想知道,接吻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了。 直到今天,他终于如愿以偿。 原来哥哥的形容并没有错,真的会慢慢失去全身力气,双腿发软发麻。 明明此时此刻掌控着主动权的是他自己,但怎么好像力气正在被逐渐抽干呢? 殊不知沙弗莱也处在类似的状态。 多巴胺和内啡肽带给大脑无边的快乐,同样也松弛着肌肉。 过来汤泉馆之前,沙弗莱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瞅准机会,创造合适的氛围,对陈念表明心意。 然而沙弗莱怎么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 没有一句确定关系的言语,他们直接在汤池中拥抱,然后又品尝对方唇齿间零度香槟的滋味。 一切都美好的宛若梦境,配合上汤池中氤氲蒸汽,似已不在人间。 沙弗莱听到水被溅起的哗啦声响,和陈念愈发急促的呼吸,也许那一次比一次更加激烈的呼吸声,也源于他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双唇才终于分开。 要不是双手搂着沙弗莱脖子,挂在他的身上,陈念真怀疑自己会直接滑到水里。 所有的身体反应对他而言全然陌生,纵使在梦里曾被亲吻,可现实当中的刺激实在太过强烈,那些幻想又如何与其比拟? 有一点点尴尬。 陈念不太知道此刻的他,该如何面对沙弗莱,又要说些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做点不让情况继续尴尬的事吧。 于是陈念又一次倾身向前,吻了上去。 这回双方都比刚才要熟练些许,十几秒钟之前渡进沙弗莱嘴里的冰块已经被他咬碎,融化为温暖的液体吞入腹肚,舌尖还有那么一点点冰,以至于陈念碰到他时,都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 陈念克服着羞涩,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好克服的,比起害羞,他要更加好奇。 于是表现得稍显勇猛,反正已经确定了沙弗莱会由着他折腾,干脆就把心中所有的好奇都寻出个答案。 直到,他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些许变化。 终于分开,两人懵得七荤八素,陈念抬起手,用手背轻碰双唇,又肿又烫。 沙弗莱沉默两秒,低声评价道:“很甜。” 一时间不知道是在评价零度香槟,还是在评价陈念。 陈念抽筋的腿已经完全不痛了,他踩着池底右向后撤了两步,和沙弗莱保持着足够的安全距离,闷着坏心眼地问道:“你那个……不要紧吗?” 答案显然是“很要紧”。 沙弗莱双臂撑着汤池边沿,从水里起来,他得赶在事情难以挽回之前,去淋浴间把它解决掉。 因为他觉得单靠自己强忍着冷静,是没办法将其平息的。 陈念看他上岸,原本沙弗莱还俯身想拾起浴袍披上,结果见少年趴在岸边歪着头,饶有兴趣打量他的眼神,又松手把浴袍放开了。 看、看就看吧,反正都摸过了。 沙弗莱尽量让自己姿势正常地走向淋浴间,陈念彻底化身为叮当猫,总算能大大方方地盯了。 听到淋浴间的门被关上,陈念才收回视线。 他靠在池边,重新回头去望宽大的落地窗,雪早就纷纷扬扬地下起来了。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陈念慢吞吞地爬上岸,脚底不再打滑,腿部酸痛也在温泉浸泡,和沙弗莱的按摩中,有所缓解。 陈念把窗户的上半部分打开一条细缝,隆冬的夜风吹入,夹杂着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 才刚从温泉池里出来,身体很热,这点凉风吹着难以驱散暖意,反而还让糨糊般混乱的脑子清醒许多。 “呼。” 陈念长长地吐出口气。 他重新泡在池子里等待,凝神听着淋浴间里动静。 沙弗莱还蛮久的啊。 陈念想着,抬手搓了搓发热的脸。 陈念足足等了十几分钟,最后他实在无聊,把杯子里的零度香槟喝光,又上去倒了一瓶新的。 可能是饮料喝得有点多,加之那种冲动的促进,小腹处发紧,膀胱有所压迫,特别想要去上厕所。 于是他敲响卫生间的门。 “好了吗?” “马上。”沙弗莱的嗓音紧绷。 陈念听到花洒被打开的声响,可以想象得到沙弗莱在冲洗什么。 一分钟后门被打开,沙弗莱的泳裤规规矩矩地穿着。 只是就算再怎么双层,泡了水之后也会服帖,陈念压根就不掩饰了,光明正大地展露自己叮当猫的属性。 他甚至伸出手,尝试着去揪沙弗莱泳裤边缘露出的金色毛毛。 “你浑身的毛都是这个颜色吗?” 陈念问道。 沙弗莱默默地点了下头。 陈念专门抬起沙弗莱的胳膊,腋下光秃秃的,比脸还干净。 然后再看沙弗莱的腿,刚才一直泡在池子里,他还没来得及注意呢。 同样格外光滑,半根腿毛的踪影都看不到。 陈念:“你专门剃过?” 沙弗莱很轻地嗯了一声,其实这个问题他本来不想回答,因为答案实在也太明显了。 和陈念昨晚特地换上泳裤,站在镜子前评估自己身材一样,沙弗莱也做了相同的事。 他正处在青春期,毛发和身体一样,生长速度较快,沙弗莱就拿剃须刀片,把腋下和腿上的毛都剃光了。 “但这里好像忘记了哦。” 陈念故意用手指戳了戳他人鱼线的位置,在沙弗莱伸手去捂之前,笑着钻进了卫生间,把门反锁。 沙弗莱只觉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反应好像又要重新抬头。 他赶紧来到冰箱旁,取出一大块冰放在嘴里嚼着。 陈念释放完自己承受着压力的膀胱,专门用冷水洗了把脸,才走出卫生间。 两人又重新进池子泡着,为了防止意外再度发生,他们克制着相处的距离,只有水面之下的手偶尔会碰碰对方。 聊着的话题五花八门,学校里的趣事,网上看到的段子,手游最新发布的版本……然了,也包括他们正在制作的恋爱冒险游戏。 中途陈念突然道:“感觉自己好像被填满了呢。” 糟糕的话语让沙弗莱一愣,旋即整张脸都烧红起来:“什、什么?” “你想到哪里去了!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陈念神情鄙夷,“我是说,被画画的灵感填满了。” 沙弗莱:“…………” 他非常怀疑陈念是故意的。 说到分针悄然转过一圈,陈念的手指头都泡皱皮了,他们才终于从温泉池子里出来。 可能是泡得时间太久,陈念脑袋晕晕的,他换回内裤,披上浴袍,坐在沙发床上休息。 陈念终于拿起自己的手机,打算悄悄地更改对沙弗莱的备注。 备注一栏中写的还是“傻福来”,嗯……要改成什么好呢? 沙弗莱也上了岸,拿着手机坐在陈念身边。 陈念抽空瞥了眼,沙弗莱在打字,像是和谁聊天,他的折叠屏手机贴着防窥膜,在侧面看不到屏幕情况。 沙弗莱按下发送。 陈念的手机当即“叮咚”一声,消息栏弹出,竟然是约稿软件发来的提醒。 【你有一条来自东北一踢脚的消息。】 老板? 他不是早就交稿了吗?难道老板还想再约稿? 陈念将其点开,看到聊天框中的那一行字,整个人当场愣住。 东北一踢脚:[喜欢你。] 十一月底陈念就画完了东北一踢脚的立绘稿件,顺利交稿,拿到了稿费。 之后两人就没再有过交流,毕竟对于陈念而言,东北一踢脚就是个财大气粗而且脾气挺好的正常甲方。 可这条消息?!?!?! 陈念呆滞地盯着屏幕。 几秒种后,难以置信地猛然扭头,差点闪到脖子。 就看到沙弗莱朝他笑了下,然后点击手机。 叮咚。 又是一条消息弹出,小表情上的吉祥物在朝他捧着心微笑。 陈念用颤抖的手指打了个句号。 Mn:[。] 叮咚。 沙弗莱的手机响起熟悉的软件提示声。 “东北一踢脚?”陈念声音在发抖。 “Mn老师还想喝点饮料吗?”沙弗莱满含着笑意问道。 陈念立刻扑上去抢沙弗莱的手机,沙弗莱放心地将手机交给他。 于是陈念看到了两人的聊天记录,只不过左右双方的头像刚好相反。 东北一踢脚竟然是沙弗莱?! 陈念人都傻了,再给他两个脑子,他也想不出来竟然还能有这种操作。 “你,你是怎么知道……”陈念用两只手比划着,沙弗莱知道他想问什么。 沙弗莱:“你之前不是有画过恋爱游戏的商稿吗?我去官方的微博看了看,评论区里有人认出了你的画风。” 陈念目瞪口呆。 没想到沙弗莱竟然能通过这种方式发现他在一次元世界当中的身份! 而且既然沙弗莱说是通过商稿,岂不是意味着他早就知道了?! 那张稿子可是两个月之前画的啊! “你你你你你你……” 陈念全都明白了,怪不得东北一踢脚给出的人物设定那么像他,压根就是照着他给的文字设啊! 想想自己画出来的成品图,陈念眼前一晕。 他把自己设置成了猫男! “现在有没有觉得如愿以偿?”沙弗莱再度轻声问道 陈念:“……什么?” 沙弗莱眼中含笑:“你不是发过微博吗,也想要试试谈恋爱是什么滋味。” 陈念:“…………” 好吧,既然沙弗莱都知道他在一次元的网名了,能找到他的微博并关注,还如此恰巧地看到他当天晚上只发了十几分钟的粉见,也挺正常吧? ……正常个屁呀! 陈念:“你偷窥我,你个变态。” 沙弗莱:“怎么能叫偷窥呢?我也是你的忠实粉丝啊,Mn太太。” 听到现实生活当中有人这么叫他,陈念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由此他彻底可以确定,沙弗莱暗中观察他很久了!这个人铁暗恋他! 陈念眼睛滴溜溜地一转,立刻想到了绝佳的反击方式。 陈念揽住沙弗莱,直接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腿上,凑到沙弗莱耳边,露出自以为邪魅的笑容,轻声道: “是嘛,那我可得好好感谢我的小粉丝。” 这样做的后果简单粗暴。 沙弗莱直接揽住陈念的腰,去亲他故作霸总姿态的唇角,苦苦压抑许久的情愫终于能显露出来,让他难以抑制住心中迫切想要和陈念亲密接触的渴望。 原来他心心念念着的少年,是真的可以亲手触碰的。 第一天,他们仅仅止步于亲亲。 这个进度对小情侣而言已经算挺快了,陈念也比较满意,好歹没被哥哥落下。 已经到了晚上十点,明天还得上学,两人并肩走进汤池馆,出来时连手都牵上了。 沙弗莱打车送陈念回家,等车的工夫里,他迅速打开和傅天河的聊天界面,发送出简短的两个字。 [成了。] 沙弗莱的消息从手机屏幕上方弹出,只有短短的几秒,却被认真盯着屏幕中陈词解题步骤的傅天河注意到。 “卧槽!” 傅天河当即精神一振,他帮着沙弗莱做了这么久僚机,起到的效果似乎都比较一般,终于在今天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傅天河立刻把好消息分享给了陈词。 “沙弗莱刚刚给我发消息说成了!”傅天河兴奋地搓着手,眼睛都在发光。 原来帮助好兄弟成功的感觉这么爽快! “这样吗?”陈词倒是淡定许多。 从陈念说沙弗莱邀请他去泡汤时,陈词就觉得沙弗莱肯定是要下猛药了。 如果他没记错,汤池里顶多穿个泳裤,甚至说有那种分浴的私汤,可以全.裸。 要是不发生点什么,简直对不起沙弗莱的良苦用心。 陈词也挺好奇的,等陈念回家一定要详细问问。 但现在,可不是讨论的最佳时间。 “答案?”陈词问道。 “噢噢,那个……”傅天河慌忙回到数学题目上。 这一个月以来陈词把他差劲的数学基础重新打了一遍,针对性地讲解,让傅天河学得比老师带着复习都管用许多。 也可能是因为陈词太过严谨认真,傅天河必须拿出十一分的专注,才能做到让少年满意的程度。 反正等补习结束,再打电话问问沙弗莱吧! 十分钟后,陈词结束了今晚的数学补习,嘱咐傅天河早点休息。 他在卫生间里刷着牙,听到弟弟拿钥匙开门的动静。 陈词走出卫生,进家的陈念满脸的欢天喜地,甚至都哼着小曲。 “哟,怎么美成这样?”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陈蔚稀奇道,“泡个温泉这么舒服?” “那是当然了,泡得我一身轻松,这家店可真不错,等到寒假过年,咱们全家也一块过去吧?” 陈念说着,看向门口的陈词,对上哥哥那双平静的琥珀色眼睛,他心中一颤。 怎么感觉像完全被看透了呢? 和陈蔚说完,陈念赶紧回去卧室,要是再晚一会儿,他怕是要控制不住疯狂上扬的唇角了。 房门关上,陈词什么也没问,只是指了指弟弟的嘴,低声道: “肿了。” “啊?真的吗?有这么明显?”陈念立刻慌慌张张地跑到镜子前观察。 陈词:“嗯。” 确实有些红肿,如同吃了一道很辣很辣的菜。 原因很简单,陈念和沙弗莱亲了好多次。 陈念很喜欢亲吻的感觉,他突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真正体验到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因子。 下了出租车他迅速地跑回家,一是出于内心深处难以抑制的激动,一是想要赶紧用画笔把这些感觉记录下来。 陈念在思考要怎么向哥哥解释自己嘴肿的理由,总不能说是路上遇见了不明生物,活生生把他的嘴巴吸成这样了吧? 陈词和傅天河在一起的时候,很直截了当地和他坦白了。 所以陈念决定学习哥哥,毕竟在他们兄弟两人之间,可不存在什么秘密。 陈念小声道:“那个,我和沙弗莱……” 陈词安静听着,倒是头一回看到陈念扭捏。 过了片刻,陈念才终于鼓足勇气,坚定地道:“我们俩在一起了。” 陈念已经做好了在哥哥脸上看到惊讶神情的准备。 然而陈词只是淡定地点头:“嗯。” 这下轮到陈念惊讶了:“你怎么这个反应啊!好平淡!” 要知道自己当时知晓哥哥和傅天河亲了的消息,可是震惊又兴奋,晚上都没睡好觉呢! 难不成……陈念心中隐隐浮现出猜测,难不成哥哥早就看出苗头来了! 在陈念的心目当中,哥哥可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敏锐的人。 陈词能意识到任何情况,都不奇怪。 陈词:“傅天河已经和我说了。” “傅天河?”陈念愣了两秒,才恍然意识到傅天河从中起到的作用。 他唇角抽了抽。 好嘛,到头来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辛苦你了,蒙古人! 75. 第 75 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陈念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之前四个人一同出行,傅天河会让他和沙弗莱先走,去他家里商量游戏内容时,最终也只有他们两个抵达。 原来都是为了帮沙弗莱吗! 陈念阴恻恻地磨了磨牙,怎么大家都在帮沙弗莱,就没有人站在他这一边吗! 他忿忿不平了片刻,其实也明白只是因为沙弗莱更早对朋友们吐露了心声。 要不是今天去泡汤,有了亲密接触,他可能还会把自己的心潮澎湃和夜晚春梦当作是青春期的正常现象呢。 陈念嘴上说着“好想谈恋爱”,却又觉得谈恋爱有点耽误时间。 他要准备作品集,磨炼画技,绘制游戏立绘,还得努力学习文化课,放学之后锤炼口语……哪有时间谈恋爱啊。 但眼下,所有的忧虑都迎刃而解。 因为他的恋爱对象是沙弗莱。 他可以在绘制游戏图和磨炼口语的同时,顺便把恋爱谈了。 陈念的心情迅速多云转晴,蒙在鼓里就蒙在鼓里吧,谁叫他当初没明确说出来呢? 他把泳裤重新清洗,晾在阳台上,脱掉衣物更换睡衣。 在汤泉里泡了两个小时,陈念全身都泛着白里透红的色泽,陈词见状沉默几秒,问道:“你和沙弗莱没干不能干的事吧?” 陈念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什、什么不能干的事?!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这才第一天好吧!” 陈词点头:“你们心里有数就行。” 他就是单纯提醒一下弟弟,没别的意思。 不该干的事。陈念默默腹诽,明明你和傅天河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呢,要是做不该干的事,也应该是你们先啊。 不过…… 陈念晃晃脑袋,把所有的古怪想法全都甩出去。算了吧,他们都还是高中生呢!先老老实实地当个好孩子吧。 虽然兄弟俩结伴恋爱,已经快要跟“好孩子”三个字搭不上边了。 兄弟俩在聊今晚的情况,傅天河和沙弗莱也说得热火朝天。 沙弗莱给傅天河大概讲述今晚发生的种种,当然,他选择性掠过了那些不可描述的暧昧内容。 听到好兄弟终于达成目标,傅天河感慨万千,他这个僚机帮忙创造了那么多机会,到头来还是得沙弗莱自己争气才行啊。 “这阵子太谢谢你了。”沙弗莱向傅天河表达着感激,作为第一个知晓他心意的朋友,傅天河一直都在努力为他创造和陈念单独相处的机会,“改天我一定要请你吃饭。” “行啊。”傅天河答应下来,“记得让我吃顿好的。” “那当然。” 沙弗莱没让傅天河等待太久,因为随着十二月的结束,元旦节到来了。 加上周六周天,学校一共放假三天,沙弗莱热情地邀请傅天河到他家去吃饭,共度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其实正常情况下,傅天河和沙弗莱应该去和陈词陈念各自约会的,奈何陈家兄弟被陈蔚带去玩了,他俩就只能可怜地抱团取暖。 傅天河家就只有他自己,之前无论元旦还是春节,抑或是其他有纪念意义的节日,他都独自在家里过—— 不,如果汽修厂开门,傅天河直接就在厂里干活度过了,毕竟法定节假日加班能拿三倍工资。 今年则全然不同,他从打工者回归到了学生的正常身份,还有关系超好的铁哥们邀请他到自己家里过节。 傅天河按照沙弗莱给他的地址来到小区门口,沙弗莱特地在此等待,好把他带进小区。 和值班的保安打了声招呼,两人并肩而行。 傅天河一直都住着妈妈留给他的学区老房子,最高楼只有五层,他初次踏足高层住宅,尝试按动电梯上行的按钮,却怎么也按不亮。 “这个电梯是单层楼停的。”被沙弗莱提醒,傅天河才明白。 他挪到旁边所有楼层都停的电梯前,再次按下。 傅天河和沙弗莱的家庭条件压根不在同一个层级,傅天河卧室里所有东西加起来的价格都赶不上沙弗莱的折叠屏手机,但经济条件的差距,并不能妨碍他们成为好哥们。 “你和陈念最近怎么样?”等电梯的功夫,傅天河问他。 “还是那个样子。”沙弗莱叹了口气。 他和陈念班级不同,更是一个在知行楼一个在艺术楼,教室相差十万八千里,中间还隔着个操场,就算是时间比较充裕的大课间,也不方便经常跑过去见面。 只有哪天兄弟俩互换了,才能有和陈念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上个周末本来能约着一起出来的,沙弗莱他去省城参加了第三轮信息学竞赛,等到他回来,陈念又到隔壁省看了艺术展,根本凑不到私下里一起玩的时间。 他们倒是每天都在视频,口语练习的内容也从日常对话变成了甜言蜜语。 沙弗莱不得不把门严严实实地关上,用最低的音量和陈念聊天,万一被父母听到可就糟糕了。 最开始他这个陪练都说得磕磕绊绊,羞耻感让他难以吐露出几乎从来没说过的母语词汇。 陈念还很鄙视地说他,明明是母语,却讲得那么差。 沙弗莱干脆让陈念用中文念了一段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情诗。 从此之后,陈念再也没发表过意见,因为母语羞耻它是真实存在的啊!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再多的视频也比不上见面。 沙弗莱已经不奢求亲亲,单纯的搂搂抱抱牵个小手都行啊! 沙弗莱无奈叹息:“还是你和陈词好啊,每天晚上都能一起去做实验。” 傅天河笑了一声:“没关系,再怎么着,元旦也是咱们这两个留守儿童一起过。” 嗡—— 傅天河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一声。 他火速拿出,是陈词发来的消息! 几张照片占据了聊天界面,半个字都没有。 父子三人正在游乐场里疯玩! 看到陈念兴奋拉着陈蔚要去坐云霄飞车的样子,傅天河就知道,他大概已经把沙弗莱忘得一干二净。 陈词还好点,起码还记得给他发照片,虽然连个字都懒得打。 傅天河把陈词发来的照片给沙弗莱看,沙弗莱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陈念只在今天早上给他发了句简短的“早上好”,就再无音讯。 沙弗莱甚至都觉得陈念彻底忘记了他还有个男朋友。 他们聊着乘,坐电梯来到沙弗莱家所在的楼层,沙弗莱用指纹开锁,将傅天河邀请进家中。 纵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看到宽敞明亮的房子,傅天河还是在心里哇了一声。 好大的家,这得有将近两百平吧? 光这个客厅就快赶他整个家的面积了。 房子收拾得温馨而整洁,墙上挂着许多圣诞节的装饰,客厅的一角还摆放着棵圣诞树,傅天河走过去仔细观察,忽然发现它竟然是一棵真树。 “弗雷泽冷杉。”沙弗莱介绍道,“从专门的圣诞树种植园里买的。” 傅天河:“国内还有弄这个的?” 沙弗莱:“从我家那边空运过来的。” 傅天河明白了,这也算是外国的一种习俗吧? 他凑近了仔细观察,能闻到淡淡的树木清香,天然的树木香气可比香水要舒畅多了。 傅天河:“用完之后要怎么办?” 沙弗莱:“用完就送去回收,商家那边有一整条完整的产业链,可能会去做建材,锯末用来造纸。” 傅天河:“树看起来还很新的样子,圣诞节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我们过的圣诞节是一月七号。”沙弗莱解释道,“十二月二十五号的那个对我们而言就是个开胃菜。” “原来如此。”傅天河明白了,每个国家都有各自的习俗嘛。 他拍了张沙弗莱家的树给陈词发过去,沙弗莱的父母外出采购了,得过会儿才能回来,只有阿姨在厨房里准备大家的晚饭。 傅天河和阿姨打了声招呼,就进去沙弗莱的卧室。 和陈念一样,傅天河也被沙弗莱桌上的整套设备惊到了。 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沙弗莱就拿出他的手柄,和傅天河一起打了会儿双人游戏。 傅天河家里那老掉牙的电脑只支持植物大战僵尸的运行,现在这些时髦的游戏傅天河一款都没玩过,顶多只能看看别人的视频,过过眼瘾。 他手柄用起来挺生疏,但很快就get到了正确的使用方法,和沙弗莱一起快乐茶杯头。 好吧,其实也不是特别快乐。 因为这游戏难度太高了。 但和难度成正比的是满足感,每当他们重开十几次,终于打过关卡时,简直开心得要把手柄都扔出去。 玩了一个多小时,沙弗莱的父母终于采购回来,傅天河赶紧去和叔叔阿姨打招呼。 沙弗莱一家人都很和善,他爸看上去比较严肃有点吓人,实际上却非常温和。 他们都听沙弗莱说过傅天河的家庭情况,自然很欢迎他到家里和大家共度元旦。 晚饭是俄罗斯的传统菜,傅天河人生当中第一次吃,只觉格外美味。 饭桌上沙弗莱的父母和他聊着天,偶尔会问一些学习生活上的问题,傅天河老实回答,倒也不觉得紧张。 饭后两人又回到卧室打游戏,玩到一半,沙弗莱的手机响了,特别的铃声提醒让他立刻按下键停键,火速抓起手机。 是陈念打来的电话。 陈念在游乐园里玩够了,又在餐厅里吃过一顿大餐,填饱肚子,回到酒店,才终于想起还有沙弗莱呢。 沙弗莱也不用顾忌傅天河,直接按下接通键。 “干嘛呢?”陈念问道,嗓音轻快。 沙弗莱:“刚吃完晚饭,和傅天河一起打游戏呢。” 陈念呦了一声:“傅天河也在啊。” 沙弗莱:“对啊,我请他来我家吃的饭。” 听筒中陈念的声音变得遥远,似乎是把手机拿远了,大声呼喊:“哥!” 不多时,陈念的话音重新变得清晰:“换成视频吧。” 还没等沙弗莱说话,电话就挂断。 两秒钟后,视频请求弹出。 沙弗莱接通视频,把手机离得远些,靠在一旁的支架上,好让自己和傅天河都能够出现在镜头当中。 屏幕上出现双胞胎的面容,纵使已经非常熟悉了,但每每看到,沙弗莱还是不住感慨:他们长得可真像啊。 “终于想起我来了?”沙弗莱道,他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尽可能流露出些许的不满和怨念,又不表现得太过明显。 简称阴阳怪气。 陈念:“不是忙完之后接着就给你打电话了嘛。” 沙弗莱:“是哦,忙得连个照片都懒得发。” 陈念嘿嘿一笑,到底有些心虚。 俗话说得,好爱情又不是人生当中的全部,有哥哥和爸爸陪在身边,他确实高兴地暂时忘记了自己还在谈恋爱。 主要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和沙弗莱亲密接触了!他甚至都要以为那天晚上在温泉汤池中的亲昵,是自己做的清醒梦。 四个人视频,也没有非聊不可的内容,就是说说今天各自都做了些什么。 倒是陈词很冷静地问傅天河作业都写完了吗,有没有在做他额外布置的那些练习题。 这个学期,学校教完了高中三年的所有知识内容,等到寒假结束,进入高二的下半学期,他们就要开始第一轮整体复习了。 复习会进行整整三轮,这三轮才是成绩能获得最大提高的机会。 傅天河现在的复习,只是把他之前瘸腿的科目尽可能补一补罢了。 听到陈词问他学习进度,傅天河浑身一个激灵。 他下意识地挺胸收腹,摆出好学生的姿态,点头道:“作业都写完了,你给额外布置的题还没做,等我从沙弗莱家回去就立刻开始。” 天啊。陈念目瞪口呆。 他还是头一回看到傅天河在哥哥面前充当学生的样子,怎么比在学校里面对老师都要毕恭毕敬呢? ……这何尝不是一种扮演py? 沙弗莱强忍着笑,学着陈词的样子,严肃询问陈念:“你呢?给你布置的俄语作业做得怎么样了?” “半个字都没写!”陈念回答得理直气壮,“劳逸结合嘛,在学校里蹲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当然要酣畅淋漓地玩玩,放松紧绷的精神了。” 四个人的视频聊天没能持续太长时间,因为去外面买东西的陈蔚回来了。 父子三人住的酒店家庭房,陈念和陈词睡在一张双人床上,陈蔚自己睡单人床。 明天陈蔚还会带他们去看音乐剧。 陈蔚只要时间允许,听说哪里有比较不错的艺术展或者音乐会,都会带着陈念过去。 培养一个艺术生孩子所花费的精力同样巨大,特别是陈念想要冲击全世界最好的美院之一,全家人都为此认真对待。 而沙弗莱和傅天河下楼溜达去了,两人在小区的角落里扔了两盒插炮。 很幼稚。 但也很快乐。 元旦之后不久,就是令无数学生们胆战心惊的期末考试了。 但对于傅天河而言,考试已经成了他最为期待的日子。 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在这段时间里,究竟都进步了多少。 尤其是数学这门科目。 期末考试是全市统考,成绩需要五天左右才能最终发下,在放寒假的前一天,学校组织了学生们开展“迎新年”的庆祝活动。 恨不得立刻跑回家的学生们纷纷抱怨,都快放假了还多搞这一档子活动,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儿吗! 活动开得不是时候,大家的配合**很低,具体表现为连节目都凑不够数。 但学校领导们意志坚定,给每个班级都下了指标,要求至少每班搞出来一个节目。 “领导们真的脑子有坑。”陈念转身,面对着傅天河的桌子向他吐槽,“就不能老老实实地直接宣布放假吗?还得多让咱在学校里待上一天。” “谁说不是呢?”傅天河表示赞同。 虽然对他来说,在家待着还是在学校待着差不多,反正都得铆足劲地认真学习,但班上的其他同学们满脸怨念,他也得和大家站在同一战线才行。 两人聊着,文艺委员愁眉苦脸地进了门,来到傅天河身边: “天河,你愿意准备节目吗?” “啊?”傅天河愣了下,“咱班没报够吗?” “没呀,压根就没人愿意去!明天就要表演了,今天准备肯定来不及,大家都不想上去丢人现眼,指标又摆在那里。”文艺委员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傅天河,“天河,你是咱们班人缘最好的,你肯定不忍心看着我挨批评,对吧?” 傅天河:“……” 傅天河:“其实我……” “就是啊,”陈念赞同地一拍大腿,“傅天河那么优秀,肯定有办法想出节目来表演的吧?” 文艺委员瞬间笑开了花:“行,就这么愉快决定了,我这就去报给老师!” “哎!”傅天河伸出尔康手,“等等,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我还没答应呢!” “对你来说小菜一碟啦。”陈念对傅天河抱着很强的信心,“随便表演个手搓收音机之类的,还不得惊掉大家的大牙?” “说得也是……”傅天河平静下来,就在陈念以为他打算答应之时,体育生突然毫无征兆地站起身,瞬间冲出教室。 “等一等,我刚才忘说了,那个节目是陈念和我一起出!” 陈念当场蹦起来:“喂!” ——不带你这么玩儿的! 听到弟弟讲述完全部经过,陈词不想发表任何评价。 因为他怕自己会把“活该”二字说出来。 “总之就是这样了。”陈念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跟傅天河擅长的都不是同一个类型,两个人能搞出来什么节目啊……” “而且明晚就要表演了,我们俩到现在还没注意,到时候岂不是干站在台上出洋相?” 陈词:“所以?” 陈念双手合十星星眼道:“所以啊,要不哥哥你来帮帮我们吧?你这么厉害,肯定能救得了我们!” 果然。 陈词在陈念唉声叹气开口的那一刻,就知道弟弟肯定还打着别的算盘。 陈词:“我已经准备节目了,我们班的节目由我负责。” 陈念:“…………” 陈念呆呆地望着陈词,最终绝望地哇的一声,开始干嚎:“天啊,难不成我真的要到台上去出洋相了吗!” 他嚎到一半,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个男朋友。 对,他可以求助沙弗莱啊! 陈念立刻给沙弗莱打电话,结果系统竟然提醒他,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咦,沙弗莱在和谁打电话呢? 陈念郁闷地等了两分钟,重新拨打,电话终于接通。 “那个……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帮忙。” 陈念开门见山。 沙弗莱:“哦?有事要求我,但你这样可不是求人的语气啊。” 陈念想都没想,直接放低姿态:“求你了,你这么好,就帮帮我的忙嘛。” 正常情况下,一个男生撒娇会稍显肉麻和诡异,但陈念把撒娇的度表现得恰到好处,其中隐藏的期待让人难以抵抗。 不愧是从小在陈蔚身上练就出来的把戏。 要知道就算是最冷酷的哥哥,很多时候也扛不住他这一套。 可惜他只能和沙弗莱打电话,要是面对面的搞,效果会更加惊人。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 电话那头的沙弗莱一哽,转变了口风:“说吧,想让我帮你什么?你们班表演节目的事儿?” 陈念讶然:“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刚刚傅天河也在给我打电话。”沙弗莱叹息一声,“你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陈念撇撇嘴,嘟囔道:“谁让他还要拉我当垫背的。” 沙弗莱:“现在临时准备节目肯定来不及了,咱又没什么能直接上去表演的才艺,干脆就搞最简单的诗朗诵吧。” “啊,诗朗诵好无聊的。”陈念的作精之魂冒头,倒是不满了。 明明几秒钟前他还在求着沙弗莱帮他想办法,结果现在想出来办法,又开始挑毛病。 沙弗莱:“可以挑一些有趣的篇目朗诵,再配合上一些表演。” 陈念:“表演?什么表演?” 沙弗莱:“如果太复杂,现在排练肯定来不及,干脆就搞点简单但有新意的,我昨天刚好看了个视频,只不过两个人的效果可能不会特别好。” “那你也来加入吧!”陈念兴致勃勃地提议,“要是三个人还不够,就把哥哥也带上!” 陈词:“…………” 他扭头去看陈念。 陈念无视了哥哥的死亡凝视,愉快地道:“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四个人,两个班级,共同配合挺好的。” “嗯,也行吧。”沙弗莱想到如果共同出节目,自己就有和陈念线下接触的机会了,虽然心中有所抗拒,却还是答应下来。 “你们等着,我去设计一下节目,待会儿就把表演方式发给你们。”:,,. 76 第 76 章 人体音乐喷泉 寒假之前的最后一天, 就算是精英班里的学生们也有些躁动。 只要是个人,都会发自内心从灵魂深处的期待假期。 校领导把晚自习改成了迎接新年的表演活动,学生们两两地走进阶梯教室。 愿意过来的都是实打实的好孩子, 要知道其中可是有不少学生仗着明天就不来学校了,直接跑走。 现在这个年纪,同学们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再加上节目准备的时间比较短, 各种稀奇古怪的表演应有尽有。 比如如何一口吞下华莱士汉堡,左手和右手握着笔同时写两份作业, 以及带着VR当着台下老师同学们的面玩儿节奏光剑。 对于年纪稍大的校领导和老师们, 众多节目完全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带给他们强烈的震撼。 甭管到底能不能理解, 反正大家都挺开心。 一个又一个认真又敷衍的节目过去, 文艺表演也快到了尾声。 观众席上的同学们难免开始焦躁, 只期待着最后的节目结束, 立刻跑走迎接美妙的寒假。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来自菁英班的陈词同学,带来钢琴独奏。” 随着主持女生的报幕,陈词在掌声中走上舞台。 他专门换上了用于表演的黑色西装, 只是天气冷了,西装外套里难免多加些其他衣服, 白色衬衣领口系到最上一颗,小马甲格外贴身, 将少年身形衬得笔直挺拔。 他神情平静,那双琥珀色的沉静眼眸平视前方, 只要被他视线扫过,都会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桂芷棋听到身边的同学们开始骚乱。 “好帅啊。” “不愧是陈词学神。” “为什么这么帅?这么一张脸不去当偶像太可惜了吧。” “偶像有什么好的,人家这么聪明, 未来肯定要去当科学家。” “怎么会有人长得好看的同时脑子还这么聪明啊?” “没有感觉就像里的那种王子?” “兄弟俩明明长得一样,气质却一点都不相同诶,对了,陈念呢?” “好像是去准备节目了吧,他和傅天河负责咱班的节目。” 陈词浅浅地鞠了一躬,坐上琴凳,钢琴是从音乐教室里搬过来的,普通质量。 音准已经提前调好了,陈词随手按了几个音阶调整手感,接着便安静下来。 舒缓平静的音符自指尖流淌,相同的小结不断重复,最终终止与一个滑音。 更多的音符以轻盈姿态跃动,如同花瓣在风中打着旋,是盛放时拥抱天空,还是凋零时无奈飘落?同样的调旋律,有人听着,会想起校园中晚霞灿烂的欢笑,但也会有人想到分别时的黯然神伤。 所有目光都汇聚在钢琴前的少年身上,带着惊艳的、羡慕的、夸赞的、热切的各种情绪,被各种搞怪节目调动起的玩闹心思被旋律平复,脸上的嬉笑神色也慢慢缓和。 一时间无论是坐在最前面的领导,还是最后排偷偷聊天的同学们,全都沉浸在陈词的演奏当中。 偶尔有同学窃窃私语: “这两兄弟可真多才多艺啊。” “前有陈念称霸艺术展,后有陈词扫荡文艺会。” “这曲子是不是叫《Flwer dance》?” “等等,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有同学皱起眉头,之前究竟在哪里听到过呢? “哦我想起来了!”突然他猛地一拍大腿,跟着唱了起来:“妈妈那是什么人?那是废物宝宝,海绵宝宝他们说我不是正常人……” 这位同学摇头晃脑地小声rap,遭到了旁边同学的怒目而视,赶紧停了下来。 但此时正注视着台上身影的,还有来自舞台侧旁的几道目光。 其中当属傅天河的最为灼热,体育生忍不住扯了扯衬衫领口,让自己发紧的脖颈得以放松。 傅天河人生当中第一次穿正装,他没有西服,就借了沙弗莱的。 好在两人身形相似,穿着倒也正好。 沙弗莱早就知道陈词在音乐方面也很出众,他们游戏制作比赛里的bgm就由陈词倾情提供。 陈念随着旋律小声哼唱,他手里捧着诗朗诵的台词本,嘴里含着一口水,两腮鼓得滚圆,做着表演前的最后准备。 一曲终了,同学和领导们献上热烈掌声。 陈词双手离开黑白键,优雅地起身,面对观众席再度鞠躬,平静地走了下去。 宛若掌声和倾慕的眼神都同他无关。 傅天河火速塞给陈词台本和一瓶矿泉水。 又给少年按摩肩颈,帮助他调整为最佳状态。 主持人的报幕声传来:“接下来是菁英班和特长四班共同准备的节目,诗朗诵,表演者:傅天河,陈念,陈词,沙弗莱。” 然后陈词又走上舞台。 他跟在傅天河身后,然后是陈念和沙弗莱。 傅天河低声道:“向左——转!” 四个人齐刷刷地转向,面对着观众席。 不枉他们下午专门练习了两分钟,很整齐。 兄弟俩站在中间,傅天河和沙弗莱列在两边,陈词和陈念身高相同,傅天河和沙弗莱的身高也几乎相同,四个人摆成了一个完美的凹字形。 这还是兄弟俩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共同出现在众人面前。 艺术展那天只有极少数人共同目睹了陈念的“表演”,一时间大家全都挺起身子,想要去看这对双胞胎。 “压根就长得一模一样啊,你能分清楚哪个是陈词,哪个是陈念吗? “站在沙弗莱旁边的那个好像是陈念?”就连陈念的同班同学都有些不确定。 “对,那个是陈念。”桂芷棋给了大家肯定的答案。 她既和陈词做过同桌,也和陈念做过同桌,和兄弟俩相处的机会多了,自然能够分清。 主要是陈念明显在憋着笑呢,简直也太好分了。 体育生肩宽腿长,身材比例绝了,西装被服帖地撑起,简直就像行走的衣服架子,左侧的金色义眼更显酷炫。 另一侧的沙弗莱更是有着一头耀眼的铂金短发,紫罗兰色的眼眸深邃,他气质稍显内敛,充满着学霸的稳健。 双胞胎则一个冷淡,一个和煦,宛若复刻般的五官似经过精心雕琢,让人难以捕捉到眉眼间的细微差别—— 哦不,还是能察觉到的,毕竟靠近沙弗莱那边的少年,琥珀色的眼眸正悄咪咪抬起,瞅着观众席上的老师和同学。 他们光是站在原地,都颇为养眼。 稍事准备后,傅天河率先上前一步。 他深吸口气,气沉丹田,体育生的肺活量和习惯性的腹式呼吸,让他嗓音洪亮: “啊!我,爱学习!” 此话一出,整个阶梯教室霎时爆发出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啊!” 陈词朗读沉静:“同学让我上号,我充耳不闻。” 陈念左手猛挥:“朋友约我逛街,我百般推辞。” 沙弗莱强忍笑意:“父母让我睡觉,我无动于衷。” 傅天河深情歌颂:“老师布置作业,我欣喜若狂。” 听见身后哄笑,就连坐在最前面的领导们,也露出笑意。 “啊,我爱学习!” “学习使我睿智。” 陈念朗诵出最后一个字,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得非常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没有作业的晚上,我,辗转反侧。” “没有考试的周末,我,坐立难安。” “没有老师的假期,我,惊慌失措。” “收到返校的通知,我,喜极而泣。” 沙弗莱第二个绷不住,特别是他把陈念憋笑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只要身边有一个人笑了,其他人很难做到不受影响。 陈词最为淡定,就好像此时此刻笑翻的同学们和他毫无关系,再离谱的台词从他嘴里冒出来,都显得十足可信。 傅天河大手一挥,饱含激情,光是看他的表情,听他的声音,很难不让人相信所有话都是他发自内心说出来的: “啊!我爱学习。” “从白天到黑夜,” “从影院到网吧,” “从食堂到操场,” 陈词&陈念&傅天河&沙弗莱:“只有我学习的身影。” 念到这里,台下的同学们都笑翻了,就连领导们也笑出声来。 但这还没完。 四人拿起了他们最开始放在脚下的矿泉水瓶. 盖子早就提前被拧开,他们每个人都往嘴里含了一大口的水,以至于两腮都鼓了起来。 然后陈词和陈念并肩单膝蹲下,沙弗莱和傅天河紧贴着他们,站在后面,面朝着斜前方。 突然间,清澈的水流从四人口中吐出,形成了有着两层高低错落起伏的喷泉! “卧槽!” “艹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啥?!” 原本就在哄笑的观众席,这下彻底炸了,各种各样的笑声几乎要掀开房顶。 就连坐在前面的几位领导也微微站起,欠了欠身,明显是兴奋得屁股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陈词和陈念口里的水最先被吐出,其实也没吐完,他们按照设定好的步骤,数完应有的秒数,就把嘴里剩下的水全都咕嘟咽了下去,开始朗诵后面的内容。 “学习吧,让老师们目瞪口呆。” “学习吧,让亲戚们提心吊胆。” “学习吧,让同学们念念不忘。” “我!爱学习!” 随着兄弟俩的朗诵,涓涓细流从傅天河和沙弗莱口中吐出。 经过整整一个下午的排练,大家能把力道控制得相当完美,清澈的水流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随着朗诵的语调起伏,这条抛物线时高。时低。 大家头一回看到人体音乐喷泉,乐地前仰后合,更是有许多学生兴奋到狂拍座椅扶手。 负责统计节目表的同学和老师,总算明白为什么他们强烈要求要把节目放在最后一个了,这吐的满舞台上都是水,只能留在最后打扫啊! 陈词和陈念朗诵完他们的部分,四个人立刻走位转换队形。 陈词蹲在最前面,陈念紧贴在他身后,身形稍高,沙弗莱微微弯着腰,而傅天河站得笔直。 四个人尽可能地贴近,然后重新含上一大口水。 条水柱从陈词的头顶经过,落在他的正前方,是属于只要有一个人失误,就会让前面那个人变成落汤鸡的姿态。 他自己也控制力道吐水,之后四个人的身形有规律的左右摆动,相互交错,水柱在空中摇摆成好看的形状。 左晃—— 右晃—— 怎么说呢,甚至有几分艺术。 “好!” “太精彩了!” 不知道是谁开始带头鼓掌,很快掌声席卷了整个观众席,纵使表演还没结束。 台上的四人利用身体的起伏和嘴上的力道,表演着搞怪至极,却又有那么几分美感的人体音乐喷泉。 “天啊,我有点没想到陈词竟然会干这种事。” 观众席上菁英班的同学默默捂脸,当然,也要五指张开,从手指的缝隙里紧盯着舞台,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精彩,实在太精彩了。 这种鬼的节目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搞得前面所有的表演都黯然失色。 最后,金发紫眼的沙弗莱站在中间,其他人成角状背对着围绕他半蹲。 沙弗莱把头高高扬起,他深吸口气,铆足了浑身的劲用力挤压两腮,强大的压力让水柱升起足有两米高! 而围在他身边的人也吐出较矮的水柱,并且环着沙弗莱旋转。 同时,沙弗莱用和他们不同的速率,朝着相反方向旋转。 他吐出的水会落在人外侧一些的地方,一时间竟形成了内外双层的旋转喷泉! 鼓掌声、叫好声,几乎要冲破整个阶梯教室,就连前排的校领导都拿出手机,纷纷用视频记录下离谱节目。 更是有之前没怎么见过他们的领导问身旁的人,这四个学生究竟是谁。 身后同学们猴子般的叫声,已经让他们意识到,台上的学生在学生群体里也是名人。 最后的最后,沙弗莱使出吃奶的劲,把水用力向上喷,水柱竟然达到了恐怖的米之高! 把嘴里的最后一口水吐出去,沙弗莱终于得以停下。 只可惜他的腮帮子很酸,没能控制住最后的力道,末了的那些水下落时,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意外。 因为沙弗莱听到蹲在他正前方的陈念,发出一声被淋到的惊呼。 只是现在的四人,谁也顾不得去看具体情况,他们站起身,重新排列成凹字形的队列,朝着观众席鞠躬。 昂首挺胸地结束了这场文艺汇演的最后一场表演。 掌声经久不息。 排队下台时,陈念看到舞台侧方和后面都有学生高高站着举起手机,小声笑道:“总感觉我们的节目可能会被上传到视频网站啊。” 沙弗莱点头:“那也挺好,连视频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做《论我们学校那四个脑子有病的帅哥》。” 傅天河终于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最后的音乐喷泉环节,中央站着的人本该是他的,毕竟他作为体育生的肺活量强悍,能把水吐得更高。 结果排练的时候,大家觉得沙弗莱的金发站在中间视觉效果会更好,就换成了沙弗莱。 昨天晚上临睡之前,沙弗莱把表演的内容和形式发到群里,傅天河还怀揣着深深的担忧,他担心陈词会不愿意和他们一起演。 然而事实证明,陈词和陈念身为双胞胎兄弟,在某种程度上,都一样的疯。 四个人刚到台下,就被负责组织和筹备本次文艺汇演的学生和老师们团团围住。 “到底是怎么想出来这鬼点子的?” “没想到陈词大学神竟然也会演这种节目,刚当完钢琴王子就去扮演音乐喷泉,这反差简直笑死人了。” 更是有不少之前觉得陈词是高岭之花,不敢上前和他搭话的同学们主动靠近。 陈词在舞台上表现的这一面,比任何话语都好用,直接彰显出少年在冷酷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一颗和他们同龄的真实内心。 “你们这一个个西装革履的这么优雅帅气,结果表演个沙雕节目,实在也太浪费各自的长相了吧?” 发现有这么多同学主动过来和自己打招呼,陈词还颇为意外。 陈词是个绝对内向的人。 他已经习惯了在和别人相处的过程中不作声,如果遇见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情况,就直接用沉默来应对,久而久之,旁人也会本能地觉得他难以接近。 但此刻,同学们眼中流露出的惊喜和欢笑,让他奇迹般地放松了下来。 感觉……好像也挺不错。 文艺汇演宣告结束,领导们率先退场之后,同学们也纷纷离开,四个人仍旧留在后台,因为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比如说清理干净舞台上从他们嘴里吐出来的水。 喷泉环节足足持续分钟,每个人只拿了一瓶标准大小的矿泉水,最后还剩下一些,但将近四瓶水被喷到舞台上,也足够把台面打湿了。 傅天河和沙弗莱拿着拖把使劲地擦,陈词和陈念坐在一旁等待。 原本大家是打算一起干的,但两个一米八五的人自告奋勇地包揽全部工程,让兄弟俩在旁边歇着。 如此能够凸显男友力的大好机会,怎能错过呢? 甚至傅天河和沙弗莱都想在各自的小男朋友面前使劲表现,两人难免较起劲来,从互相帮忙的好战友变成了雄竞对手,把地擦得那叫一个虎虎生威,不知道的还以为地板上有蜘蛛蜈蚣爬虫这种脏东西呢。 他们把整个舞台擦得光洁如初,甚至连每一根木纹都清晰可见,要不是老师们拦着说没事儿不用了,都恨不得把大红色的幕布拆下来洗干净。 陈念用肩膀碰了碰身边的哥哥,感慨道:“他们要是能来咱家里干家务该多好,就这浑身是劲的劲头,不用白不用啊。” 收拾干净了,总算能够离校,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寒假正式开始。 明天不用早起,当然可以晚会儿回家睡觉,四个人趁着商厦还没关门,赶紧到电玩城玩了一遭。 坐在出租车上,陈念双手捧着手机,班级群里有不少同学发来他们偷偷拍下的节目录像。 看到他们四个站在台上表演音乐喷泉的样子,陈念都快要笑疯了。 没想到从别人的视角来看竟然这么沙雕,尤其是配上拍摄者和旁边同学们笑到抽筋的笑声,想要淡定都难。 再加上前面的诗朗诵,荒诞,逗趣,离谱,偏偏那么搞笑的台词从陈词、傅天河和沙弗莱口中说出来,如此让人信服。 毕竟他们个当中,有两个人是菁英班的大学霸,一个当之无愧的年级第一,另一个常年处在年级前十。 就算身处特长班的傅天河,也在短短两个月内,将化学成绩提升到了离谱的程度。 如果他们都不爱学习,这个世界上大概就没人爱学习了。 至于陈念,夹在他们个中间,就是个凑数的。 班上其他同学给出贴切的评论: 这最后一个节目,将整个文艺汇演提高到了本不属于他的高度。 “不行,我要笑死了。”陈念把视频下载,转发到家庭群里。 他一定要给陈蔚看看,让爸爸欣赏一下他儿子们在文艺汇演上的精彩表现。 下车之时已经九点了,电玩城很快就要关门,他们四个站在楼下,商量了片刻,也没再去凑热闹。 “要不要再去密室玩一趟?”沙弗莱有意问道,“反正还挺早的。” “有那个时间,咱不如去商量商量游戏制作的内容。”平时最爱玩的陈念这时候倒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沙弗莱:“哦?你这是害怕了吗?” “谁说的,玩就玩!”激将法果然有用,陈念立刻就要拉着大家前去密室,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颇具威慑力。 “真的要去玩吗?”傅天河颇为期待。 他确实很享受在密室里探险的过程,简直太带劲了。 只不过要是没有大家陪着,他平时肯定不会自己过来,一次就要将近二百块钱呢,他舍不得。 如果大家都去,他就也有了必须要去的理由,心里乱花钱的负罪感可以减轻许多。 “当然是真的了,我看起来像是会怕的样子嘛。”陈念用力拍着胸脯,“我不光要玩,我还要请大家玩,今天的所有消费,由陈念陈公子买单!” “好耶!”傅天河欢呼。 “好,就喜欢你硬气的样子。”沙弗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上次从密室里出来之后,他痛定思痛,深入地反省,进行复盘,寻找自己害怕的原因,以及和傅天河陈词之间的差距。 他相信有了这些教训,自己今天肯定能够表现得更好。 特别是他已经和陈念确定关系了,肯定要竭尽全力地在陈念面前表现,最起码要让陈念知道自己是个值得托付,值得依靠的人。 看到同行人兴致勃勃的样子,陈词非常怀疑他们的真实年龄加起来,不超过十岁。 这一晚上,陈念付出了钱,付出了心跳,还付出了他的尖叫。 这一晚上,沙弗莱明确地意识到,什么叫做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甚至都陷入了对人生的深深怀疑。 为什么脑子想的情况和身体真正做出的反应会完全不同呢?明明他比扮鬼的NPC都要高都要壮,为啥还会害怕? 只不过相较于第一次,他倒是能光明正大地在害怕时和陈念紧紧地抱成一团。 这对于沙弗莱而言,也勉强算是个安慰。 两个胆小鬼又菜又爱玩,被陈词和傅天河全程带飞。 当然,傅天河刚走进密室店里,就立刻被前台的工作人员认了出来。 能在工作人员面前当场表演掏眼珠子,把npc吓得吱儿哇乱叫的玩家,认不出来才有鬼呢! 工作人员再提醒傅天河一定要尽可能地收敛,禁止调戏和殴打NPC,那天被他吓过之后,疯狂医生的扮演者整整做了两宿的噩梦。 至于陈词,他平静地接受了今晚又要和弟弟一起睡觉的现实。 临睡之前,陈念还扒着床边探头往床底下看了好几次,生怕有什么贴着床板的尸体或者隐藏在墙根黑暗里的人影。 属于高二的寒假就这样到来。 77. 第 77 章 期末考试的奖励。…… 对于陈词这样的好学生来说,放假还是上学区别不大。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在于他每天起床的时间要比上学时晚半个小时,让自己多休息会儿,然后接着出去跑步锻炼身体,在回来的路上解决早饭。 —般等他跑完五公里,再吃了饭回来,陈念还在上铺呼呼大睡,顶多是扯过眼罩把眼睛蒙上,换个姿势罢了。 桂芷棋为此疯狂嫉妒陈念,她作为苦逼的国内艺考生,在寒假过上了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画画,一直到晚上十二点才能休息的苦逼集训生活。 画到眼前发黑手指磨茧精神涣散,就算再热爱美术的人,心中的热情也都会被这种透支生命和灵气的训练方式消磨殆尽。 陈念……陈念很同情桂芷棋。 但他能做的不多,只能尽己所能地帮桂芷棋看她完成的作业,提出一些也许可以让画面效果更好的建议。 只可惜,这种轻松没能持续太久。 期末考试的成绩于放假后的第五天,在学习通软件上公布。 [好像出成绩了!] [真的吗?] [妈呀别吓我!] [是真的,我已经查到了。] 看到班级群里的大家招呼着出成绩了,傅天河立刻点开APP,他深吸口气,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打开期末考试的栏目。 圆圈内的总成绩占据了大半个屏幕。 在看到开头那个6时,傅天河猛地站起身,他向前挥拳,大喊道:“耶!!!” 他的总成绩竟然突破了600分大关! 前所未有! 在期中考试的581分后,只过了短短两个月,他就又将成绩提上去了整整一个档次! 而且6后面的十位数,并不是零。 611分。 放在之前,这是傅天河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只有菁英班的学生才能做到。 虽然距离目标院校还有很长的距离,但在高考题难的年份里,理科611分足够他去上985院校了! 他赶紧去看自己各科的成绩。 语文112,数学104,俄语133,物理100,生物81,化学81。 化学维持了期中考试的好成绩,没有因为这两个月忙着补习数学,用在化学上时间减少,就有所退步,甚至还因为掌握了学习技巧,持续稳步上升了。 可能因为和沙弗莱待在—块时经常会顺嘴说上几句,俄语成绩也有些许进步。 最主要还是陈词悉心教导的数学,竟然上100分了! 果然陈词说得对,只需要把难度较低和难度中等的题,全都尽可能地做对,就能拿到差不多100分的成绩。 至于那些高难度的题目,在—张卷子里的占比不会超过三分之—。 傅天河迫不及待地把成绩页面截图,发给陈词,向自己的家庭教师分享这—天大的好消息。 消息发出去后过了足足十秒,陈词没有回应。 傅天河坐立不安,万一陈词有事,没在看手机怎么办? 万—软件出Bug,把消息吞掉了呢? 万—网络故障,他那边没能接收到呢? 于是傅天河立刻转为拨打电话,足足等了半分钟,对面才终于接听。 “喂。”陈词嗓音平静,“怎么了吗?” “你有看群里吗?”傅天河按捺着立刻把分数说出来的冲动,尽可能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就算关系再怎么亲密,也得在小男朋友面前表现的矜持点才行。 陈词:“群里?游戏群吗?” 陈词这么—说,傅天河才反应过来陈词和他不在同一个班,虽说陈词假装成陈念小号也加了特长班的Q群,但说起两人共同的群聊,陈词的第一反应是游戏制作。 啊!这样又该怎么暗示陈词? 傅天河绞尽脑汁之际,陈词却发现了重点,因为菁英三班的群里突然冒出好多消息。 “啊,是期末考试的成绩出了吗?” 傅天河精神一振:“对对对!” 陈词:“考得怎么样?这么着急地给我打电话,应该挺不错吧?” 傅天河:“猜猜。” 陈词:“上六百了?” 傅天河忍笑:“再猜猜?” 陈词从傅天河昂扬的语调中猜出成绩应该比600还要高,他思索片刻,再度报出数字:“610左右吗?” “差不多!我考了611!数学这次直接上100分了!” 傅天河兴奋得恨不得钻进手机屏幕里顺着网线进入到陈词家里,出现在他面前倾诉自己的满心感激:“排名是全班第一,年级141名!” “很不错了。”陈词嗓音终于出现了些许微微上扬的波动,傅天河能想到少年脸上此时肯定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一中高二年级的纯理菁英班共有三个,每班六十人,也就意味着傅天河的水平已经达到足够进入菁英班的程度了。 当然,他外语选择俄语,会比英语的难度小上一些。 但也无法否认他除此之外的其他科目,都表现得非常好。 “你呢,成绩怎么样?有没有退步啊?”傅天河打趣地问道,直觉告诉他,如果不出意外,陈词这次肯定也是年级第—。 “老样子。”陈词的回答堪称云淡风轻。 果然。纵使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番回答,傅天河还是难免感慨,不愧是陈词,有这么一尊大佛,其他的菁英班同学们肯定压力山大吧? “对了,我还在做你布置的假期任务呢,现在要不要来我家?反正写文案的活儿在哪里干应该都一样吧?” 说起来他们已经有足足三天没见面了,足足三天! 天知道他这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显然,思念并非只在他一个人的心中茁壮萌发,陈词回应了傅天河的期待:“好,我收拾—下电脑,这就过去。” 陈词办事干净利落,三分钟后他背着包出现在主卧门口。 正在书房里画画的陈念见状,扭头问道:“干嘛去?” “去傅天河家。” 陈词说着,在弟弟面色变得饶有深意时,“善意”地提醒道,“对了,期末考试的成绩发了。” “啊?”陈念的小脸儿立刻垮了下去。 因为在哥哥话音刚落的瞬间,他就听到了陈蔚从客厅里的兴奋话语: “什么?成绩发下来了?阿词考得怎么样?念念也赶紧快看看你的。” “我还是老样子。”陈词的说法足以表明情况。陈蔚心满意足地点头,鼓励地拍拍陈词肩膀,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我儿子真棒!” 然后他大步流星地走进书房,对满脸哀怨的陈念道:“你的呢?” 陈念磨磨蹭蹭,他的屁股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慢吞吞地掏出手机,极不情愿地打开成绩查询软件。 点击期末考试—栏,看到页面上跳出的总成绩和自己平时的正常成绩相比,处在正常浮动范围,陈念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立刻把手机展示给陈蔚看,小声道:“考了507分。” 这个成绩对美术生而言,已经完全够用了,特别是陈念申请列宾,只要求分数过线。 陈蔚从陈念掌中接过手机,明显感觉到小儿子由衷地松口气,他手指上滑,看到了陈念的各科分数。 脸瞬间黑了下去。 陈念的俄语考了148分,但总分没变。 意味着这—科提上去的同时,必定有另一科下降。 下降的科目,是陈念的数学。 67分的数字映在陈蔚眼里,让他周身的气场都产生了微妙的不同。 陈蔚:“你的数学……” 陈念正喜上眉梢,五百以上的总分成绩,让他的警惕性降到了最低,见到陈蔚问起数学,还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没考及格。 “数学怎么啦?” 在陈念的认知中,他不存在偏科的情况。换句话说,就是所有的科目都—样的烂。 只有生物因为他比较喜欢,分数还勉强可以,俄语有了沙弗莱的指点,能冲冲高分。 所有科目都及格的情况下,分数线应该是450,他考了五百多,意味着就算有科目不及格,分数也不会低到太离谱。 陈念神情瞬间变得警惕,他瞅着陈蔚的脸色,凑到跟前垂眸去看手机屏幕。 数学:67分。 陈念眼前骤然一黑,不是吧!怎么会这么低!要不要开玩笑啊?! 他立刻去翻其他成绩,忽然发现自己的俄语竟然考了148。 怪不得在俄语几乎满分的情况下,总成绩还能不变,原来是有人拖了后腿! “陈词天天给傅天河补习数学,你作为他亲弟弟,怎么能把数学考到这个分数?” 陈蔚也难以置信,明明之前陈念的成绩就算再怎么着,也都能低空飘过,这次不光不及格,而且还是如此离谱的低水平。 “以后你就跟着你哥和傅天河—起补习数学,别给我说那些有的没的,都不管用。”陈蔚神情格外严肃。 陈念平日里嘻嘻哈哈,但看到爸爸眼下认真了,只能弱弱点头,可怜地答应下来。 “阿词。”陈蔚又转向陈词,眼中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些许。 还好有大儿子在,不然他真的要心肌梗塞了:“这个寒假就多辛苦辛苦你,没事就帮着你弟弟补补数学,最起码也得到及格的程度才行。” 陈词点头答应:“好,我知道了。” 陈蔚:“你现在要去哪儿?” 陈词:“傅天河家。” 陈蔚:“要不让陈念跟你—块儿去吧?你们三个—起学习,也让他跟着傅天河学学,人家小傅就跟着你补了—学期的课,化学和数学成绩都提了这么高,你们兄弟俩整天睡在—起,念念那是一点儿都不愿意跟着你学啊。” 不要啊爸!我哥和傅天河可是有别的事儿要干啊! 陈念在心中疯狂呐喊,然而他可不敢把这话真正说出来。 陈念只能把PS上的画作保存,垂头丧气地收拾好书包,背着沉重的习题册跟在陈词身后,被扫地出门。 “我也太惨了吧!”刚到楼下,确认家里的陈蔚听不到,陈念便可怜地嚷嚷起来,“爸爸为啥不鼓励我呢?我俄语可是考了148呢,148!” “可能是你的数学成绩太惨烈,让他没注意到俄语吧。” 陈词大概是想安慰的,然而他的话说出来,却起不到任何理想的效果,反而让陈念更扎心了。 陈念叹息:“现在要怎么办?我真的要跟着你—起去傅天河家吗?会不会打扰到你们俩,我干脆找个快餐店坐会儿算了。” 陈词:“跟着—起去吧,我给你补补数学。” “啊……”陈念再度痛苦地哀嚎。 他骑着车,跟在哥哥身后,小声嘟囔道:“我可是艺术家啊,艺术需要右脑,而数学需要左脑,我更擅长用右边的脑子做事,数学不好不很正常吗?绘画大师里哪有几个能精通数学的啊。” 陈词:“达芬奇?” 陈念:“人家那是天才,怎么能和人家比呢?” 倒是挺会为自己找补的。 看到弟弟这个样子,陈词放心了,毕竟陈念最擅长的就是自我原谅,他心态超好。 咚咚咚。 听到房门被敲响,傅天河赶紧从桌边蹿起来,跑去开门。 等待陈词过来的片刻功夫,傅天河满脑子都在想要怎样对少年分享此刻心中的兴奋,完全静不下心来去看书,草稿纸上只有几根乱线。 门被打开的瞬间,傅天河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站在门口的少年。 “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 然后傅天河就看到了站在一米开外的陈词。 少年琥珀色的眼眸平静,正默默地望着他。 等等,如果陈词站在外面的话,那此时此刻,正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是谁? 傅天河话音戛然而止,发愣之时,听到了惊慌失措的尖叫。 “啊!!!” 那声音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或者是被掐住了脖子的燕子。 吓得傅天河赶紧松手。 陈念翻着白眼,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傅天河:“你……你力气怎么这么大?我肋骨都要被你给勒断了!” “抱歉!”傅天河赶紧道歉,他没料到竟然是兄弟俩一块过来。 体育生侧过身子,满脸通红地邀请陈词和陈念进门。 陈念眼前发晕地走了进去。 他正敲着门呢,结果门突然毫无征兆地打开,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抱住,那巨大的力道施加在胸腔中的肋骨上,一瞬间挤出了他肺里的所有空气,让他顷刻陷入了缺氧状态。 好恐怖的傅天河! 好可怜的哥哥,平日里哥哥都是在承受这般热情如火的猪突猛进吗? 陈念发蒙的片刻工夫里,傅天河已经和陈词完成了许多次的眼神交换。 陈词:“他数学才考了六十多分,我爸让他跟过来,和你一起补习。” 傅天河了然,他同情地拍拍陈念肩膀,评价道:“你这不行啊,明明身边有年级第一这么个优秀的学习资源,还不知道珍惜。” 陈念:“问题是我考这么高干嘛?列宾只要求成绩合格就行,多考一分对我来说都是浪费。” “问题是你这也没合格。”陈词冷酷无情地揭露了真相,“要是高考你数学考这个破分,不可能申得上。” “……这倒也是。” 陈念的心情变得沉重,他数学考得确实太低,再怎么着,也得让成绩及格才行。 有陈念在,傅天河的行为举止必须收敛,纵然陈念是第一个知道他俩已经确定关系的人,但羞耻心让傅天河没法当着陈念的面,和陈词表现得太过亲密。 他抓紧时间,趁着陈念还在em,将拥抱又重新给了陈词,用实际行动表达内心深处最真挚的感谢。 陈词也轻轻拍了拍傅天河后背。 傅天河迅速地扭头,确定陈念还在客厅里唉声叹气,飞快地在陈词唇上啄了下,小声道:“我特别特别开心。” “我知道。” 陈词的手向下滑到自己腰间,此时此刻,傅天河的爪子正按在那里,手指跃跃欲试地想要探进衣物。 但最终体育生克制住了冲动,脑子还是长在上半身比较好。 傅天河家的桌子不够大,陈词就安排着陈念在客厅的茶几上学习。 他仔细分析过陈念具体的科目成绩,确定问题就出在六十多分的数学上。 “我之前给你打印的复习资料还有吗?”陈词问傅天河。 傅天河点头:“有。” 傅天河去到卧室把资料拿出来交给陈词,陈词又交给陈念:“从第一页开始看吧,先把该记的知识点都记住。” 陈念嘤嘤着答应。 他悄悄推了推陈词,小声道:“你们俩去忙你们的吧,不用管我。” “我在这监督你。”陈词却坐在了陈念对面,从包里拿出手提电脑,“我相信就算不用盯着,傅天河也会自觉。” “那可不行。”陈念义正言辞,“不能因为我影响到你们俩之间的感情,否则我可是会内疚的,你快点快去陪傅天河吧。“ 陈念开始推搡陈词的胳膊。 陈词怎能不知弟弟心里究竟打着怎样的小算盘:“那你得给我保证,自己老老实实地看书复习。” “保证,我保证老实。”陈念把两指并拢点在额间,神情肃穆的样子就差起身立正,朝陈词发誓了。 陈词姑且信了他的鬼话:“那行,半个小时之后我过来检查你的进度。” 陈念:“嗯嗯。” 陈词:“不能光用眼睛看,要用脑子真正去记。” 陈念:“我知道啦。” 陈词拿起陈念的手机,过了五秒钟再将其放下。 目送着哥哥搬着电脑离开客厅,去到主卧,陈念这才松了口气,他忧伤地单手托腮,长长地叹息一声。 当电灯泡可真难啊 陈念习惯性地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就要和沙弗莱吐槽自己方才的种种悲惨遭遇,结果刚打开屏保,赫然发现番茄中的页面正在倒计时。 正正好好的30分钟,而且是非常严格的学霸模式,连桌面都退不回去。 陈念:“……” 陈念唇角抽搐,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哥,你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密码的!” “这还用知道吗?”陈词的声音从卧室里遥遥传来,“不就是咱的生日?” 陈念:“……” 算了,陈念认命地放下手机,他还是先乖乖地看书学习吧。 听着兄弟俩的对话,傅天河大概能猜到陈词都对陈念做了些什么,乐得直发笑。 作为成绩取得巨大进步的好学生,傅天河那叫一个身心舒畅,期中期末两次考试的成绩表明,陈词给他设定好的目标,并非遥不可及。 只要他能足够努力,说不定真有机会进入到航天大学的工程师班。 班级群里,班主任田老师专门发了一大段话,向全体同学表扬傅天河在数学方面的卓越进步——他是全部特长生里唯一一个文化课分数达到600分的同学。 之前最瘸腿的化学和数学全都补上,加之物理学竞赛和体育特长,老师们开始对傅天河抱有极强的信心,这孩子一定会有个很不错的出路。 傅天河羞涩又自豪地把老师的信息展示给陈词看。 如果这次开家长会,他肯定也会被当着所有家长的面大肆表扬,而在某种程度上,陈词算是他的家长。 “不错,我也没想到你能进步得这么快。”陈词性情相对寡淡,但这一次他并未吝惜自己的赞扬,“最开始看到你物理成绩那么好,我就知道你脑子聪明,如果肯下功夫,其他科目肯定也没问题。” 傅天河嘿嘿笑着,他完好的右眼亮晶晶地盯着陈词,面色微红地小声道:“这次进步了这么多,会有奖励吗?” 说着,他还用眼角余光瞄了眼房门,确定正紧紧地关着。 奖励。陈词顿了下,傅天河期待的表情正在说明他期待的奖励类型。 根本就是个不需要去思考的问题。 为什么还要犹豫到底给不给呢,傅天河明明取得了如此卓越的进步,这些日子以来,他所有的拼搏和努力,陈词都清楚地看在眼里。 陈词的双手离开电脑键盘。 他看了眼屏幕正中央的文档,光标所在的那句话还没打完。 他正在写主角和星际智能飞船的相关剧情。 狼狈不堪的主角被飞船救下,刚把一身泥泞和血迹洗掉,围着毯子坐在柔软床上,望着舷窗外的太空景象,笑着对房间内的智控系统感激道:“你的身体里真的好舒服。” 属于看似正常,但仔细品味,却又有几分糟糕的台词。 陈词还没想好接下来的智控系统要如何回答,因为按照设定,最开始的飞船虽然具有很高的智能,但所有对话的风格都一板一眼,不解风情。 傅天河注意到了陈词心神的游离,好奇地伸头过来去看电脑屏幕。 然而陈词看似没在注意他,实则将体育生的所有反应都收在心里。 他扭过脸去。 两人的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相碰,如同一场不经意的巧合,但只有陈词知道,这其实源于有所蓄谋。 可它所制造出来的小小惊喜,远比主动出击的亲吻要更加怦动人心。 陈词确定傅天河很喜欢,因为在双唇相碰的瞬间,傅天河的呼吸乱了。 陈词抬起手,轻按在傅天河肩头,其实他本来打算抓着傅天河衣领的。 奈何家里开着暖气,温度宜人,傅天河平时就像夏天那般,只穿着白色运动背心和短裤。 陈词的手要是往他领口处放,只能摸到体育生的锁骨以及胸肌。 短暂怔忪后,傅天河很快惊喜地抓住了机会。 他双手搂住陈词的腰,感受到少年仍旧因为触碰到敏感地带而浑身紧绷。 他已经非常熟悉该用怎样的方式亲吻才能让陈词获得最佳体验,吮吸又轻咬着淡粉色的薄唇,在柔软的内侧留下一道属于自己的齿痕,于它慢慢消失之前探入牙关,和舌尖纠缠。 难以避免的轻微水声让人面赤耳红,傅天河专注享用着陈词给予他的奖励,冥冥之中又嗅到了那股浅淡的暗香,缠绕在鼻端,同样飘入他每晚的梦境深处。 到此为止,这都是个很正常的亲吻。 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傅天河搂在陈词腰上的手突然猛一用力,竟是直接凭借臂力将一百二十多经的陈词凭空抱起。 身体腾空的瞬间,陈词下意识地想要扶着桌沿或者双脚碰地。 结果傅天河没给他这个机会,他直接被贴着体育生的身体高抱而起,亲吻的姿势也由此变成了从上而下的低头,赐予傅天河。 陈词双手用力按着傅天河的肩膀,尽量稳定身形。 然而这一切的努力,都随着体育生把他放在床上的动作宣告失败。:,,. 78 第 78 章 傅天河给陈词磕头。…… 后背接触到柔软的床铺, 然后是傅天河倾身压上来。 傅天河很注意地分开膝盖,跪在陈词的身体两侧, 不让少年承受自己的任何重量, 双臂的手肘撑在陈词耳边。 这是个将少年完全困在怀中的姿势,强势而充满占有欲。 但实际的亲吻中,两人却势均力敌,或者应该说是彼此都乐在其中。 陈词慢慢放松下来, 他相信傅天河不会去做其他过火的事, 特别是陈念还在客厅的情况下, 所有的所有, 顶多只能算情难自禁。 他抬起贴在床铺上的手臂,揽住傅天河脖颈, 只是这么个简单的小动作, 就让体育生鼻尖冒出一层细汗。 因情动而生的身体反应, 对陈词而言十足陌生。 他的**一直很低, 对身体接触的抗拒, 其实也包括他自己。 以至于陈词从来都没自行解决过。 平时要是有自然的生理反应, 平心静气地等一等, 也就能消下去了。 失控感。 但比他还要失控的, 显然另有其人。 这个吻仍旧以傅天河的仓皇退却告终,他总是不如陈词能耐得住性子,已经硬得开始发痛了。 轻薄的短裤被真正顶成了帐篷, 傅天河尴尬地想要遮掩, 却又发现自己这种程度, 无论采取什么样的姿势都无法盖住,干脆就厚着脸皮不管它了。 陈词用手背擦着红肿的唇,撑身坐起, 他盯着傅天河精神抖擞的地方,用最平淡冷静的语气道: “需要弄一下吗?” 傅天河双颊爆红。 类似的情况在几个月前也发生过,当时他们去参加物理学竞赛的初赛,陈词还好心地为他递来纸巾。 那时的傅天河惊慌失措,现在的他,总算有了能淡定的资本 当然也只是稍微淡定一些,不至于害羞地当场逃走罢了。 “额,我应该没事吧?”傅天河这话说得相当不确定。 正常情况下到了这种程度,凭借单纯的忍着很难消下去,但如果跑去卫生间里解决,就肯定会被客厅里的陈念注意到。 如果家里只有他和陈词,傅天河倒是愿意自行去卫生间里解决,要不然接下来他很难重新静下心来学习。 可陈念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傅天河决定,还是忍着吧。 “要不然你直接在这里解决。”陈词指了指傅天河叠起来的被子,给出提议:“放心,我不会看的。” 傅天河:??? ……更羞耻了好吗?! 但傅天河惊恐地,发现他竟然真的在思考这种做法的可行性。 用被子遮住应该……没问题的……吧? 陈词非常体贴地递来纸巾。 傅天河:“…………” 这是陈词式的鼓励吗? 其实也没什么的,在床上自行解决不也很正常吗?现在社会早就开放了,无论男女,在不影响到别人的情况下满足自己的渴望,并非什么值得羞耻的事。 傅天河默默构建着心理防线,红着脸将整齐叠好的被子展开 他钻进了被窝,严严实实地盖住腹部以下,做了好几分钟的准备,才终于鼓起勇气,把手伸进去。 “那个……” 陈词却突然出声,把傅天河吓了一大跳。 “你还有十二分钟。” 傅天河:“什么?” 陈词:“我给陈念的手机锁了三十分钟,待会儿他学完习可能会起身过来走走,刚才我们已经用掉了十八分钟。” 傅天河:??? 傅天河盯着少年,在那双琥珀色眼眸中寻到的,只有认真。 这也太紧迫了吧! 傅天河再也顾不上什么羞不羞涩,直接开始。 陈词重新坐在电脑前,看向文档。 说来奇怪,星际飞船前期这种不解风情一本正经的风格,明明是他所擅长的,可真正要构建对白了,他却完全想不到该做出怎样的回答。 仿佛有某种存在,在潜移默化中将他彻底影响。 傅天河努力控制着自己别发出声音,然而他却很难彻底压制住呼吸的动静,特别是它随着进程越来越急促之时。 陈词所说的十二分钟如同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头顶,时时刻刻提醒着傅天河,必须要抓紧时间。 但很多时候人越是想要做什么,就越难按时完成。 匆忙又简单粗暴的手法,只会让情况适得其反。 无论傅天河怎么努力,都难以让情况更进一步,时间的紧迫感压在他心头,如果想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解决,比起身体上的刺激,他更加需要心理上的催化剂。 傅天河强忍着羞耻心看向陈词,少年修长十指放在键盘上,正慢慢敲着字。 傅天河不知道此刻的陈词正在书写剧情中的哪个部分,但看到少年认真的侧脸,他急躁的心竟然奇迹般地得到些许平复。 他听着笔记本自带键盘被敲击的哒哒声响,动作不由得变得温柔,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关于陈词的模糊画面。 准确来说,是他们两个共同出现的画面。 一起去探索一些只有大人才能去做的事。 陈词似乎完全没注意傅天河的情况,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仍平静地书写剧情。 直到所有声音随着压抑的长长呼声戛然而止。 陈词扭头去看,傅天河正默默地把纸巾拿进被子里,耳朵红得仿佛就要滴血。 两人彼此沉默着,过了片刻,傅天河终于从另一边下床。 他用最快速度打开卧室的窗户,冬日的寒风涌入,吹散屋子里的所有味道。 做完这些,傅天河才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略有些紧张地看向陈词:“还剩几分钟?” 陈词的回答却让他讶然:“超时三分钟。” 竟然超时了! 傅天河明明觉得没过去多久,他有那么持久吗? 以及……既然都已经超时了,客厅那边的陈念却没弄出丝毫动静,也就意味着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是被陈词耍了。 再度和少年对视,傅天河知道自己才猜对了,看似沉静正直的少年,其实存着故意逗他的坏心眼呢! 傅天河立刻来到陈词身后,双手从少年的肩膀绕过去,捏他的鼻子:“耍我就这么好玩吗?” 呼吸不畅的陈词唇角微扬,发出一个闷闷的“嗯”。 然后他善意地提醒道:“你还没洗手。” 傅天河:“………………” 体育生冲出主卧,直奔卫生间的时刻,陈念正坐在客厅的茶几前,和沙弗莱聊天。 手机解锁的下一秒,陈念就立刻投入了电子设备的怀抱,飞快地点击和沙弗莱的聊天界面,将今天发生的种种离谱事情告诉对方。 得知陈念的数学只考了67分,被陈蔚勒令跟着陈词好好补习,沙弗莱发来了一串省略号,表达自己深深的同情。 沙弗莱:[需不需要我帮帮忙?你这个分数申请学校会有点危险吧?] 陈念:[申请要看会考成绩和高中毕业证书,会考的难度比期末考低多了,我应该能过的。唉,这个学期我放在学习上的时间确实很少,假期得好好努力,把进度全都补回来!] 陈念边打字边瞅着卫生间的动静,怎料到只过了一分钟,傅天河就双手湿漉漉地开门出来了。 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难不成只是单纯地去上个厕所洗手? 傅天河探头往客厅看了一眼,见陈念抱着手机玩个不停,道:“在和沙弗莱聊天吗?” “是啊。”陈念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向我表达了深切的同情。” 陈词也出来,铁面无私的检查陈念这半个小时的学习成果。 在哥哥面前,陈念可不敢装疯卖傻,认认真真地回答陈词提出的问题 “还不错。”陈词把资料重新放回桌上,“休息十分钟,然后继续往后看。” 陈念看看傅天河,又看看陈词,有点疑惑。 难不成哥哥和傅天河真的只是一起坐在卧室里各干各的事吗?那他们俩也太专注认真了吧! 要是自己和沙弗莱共处一室,肯定会忍不住趁机做点什么。 但他也不好问,只能哀叹于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寒假。 对于绝大多数的高中生而言,假期这个词,和轻松搭不上半点关系。 桂芷棋需要集训,她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画画,一直马不停蹄地画到晚上十点结束,简直比平时上学还要辛苦。 那一张张画纸摞起来的视觉效果,绝对能比得上普通学生做过的众多试卷。 陈念的画画和补习两手抓,他的作品集已经准备完了,剩下的任务就是努力提升自己的画技,毕竟成功通过申请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在于预科班结束后的入系考试。 届时他将要和来自全世界的美术生们竞争。 除了接受陈词的补习,傅天河每天下午都要去学校里继续锻炼。 四月中旬,他将跟随学校老师去参加全国性质的青年组田径比赛,努力去获得国家一级运动员的称号,为暑期夏令营的自主招生计划做最充足的准备。 陈词的学习任务不重,但要忙着给弟弟和傅天河充当老师,以及游戏的文本工作。 最轻松的当属沙弗莱了,趁着春节假期,他被父母带着回了趟老家,每天都要通过视频给陈念直播家乡景象。 光是看到窗外的皑皑白雪,陈念都觉得冷,留学期间的冬天,他估计会全程裹成一个球吧。 腊月二十六放寒假,只过了几天就迎来春节。 陈蔚邀请了汤槐月到家里吃年夜饭,只要是个人,都能察觉得到陈蔚肉眼可见的紧张,他在兄弟俩的帮忙下,把家里三层外三层地清扫干净。 “你们会结婚吗?”陈念趴在地上,用扫帚清扫床底的灰尘,好奇地问正在擦门框的陈蔚。 “这得看你汤阿姨的打算。”陈蔚回答道,“她说等你们俩高考结束了再做计划,不想影响到咱们的正常生活节奏。” 陈念:“那你可以经常去汤阿姨家里啊,就当倒插门了。” “臭小子。”陈蔚作势要用抹布扔陈念,“就你话多。” 把家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确定没有任何一寸死角,陈蔚就美滋滋地开车去接汤槐月了。 陈念疲惫地瘫在床上,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去看陈词:“对了哥,傅天河他要怎么过?” 傅天河孤家寡人,连个亲戚都没有,陈蔚本来还让陈词邀请傅天河过来共度除夕,陈词转告傅天河时,体育生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要是只有陈家父子三个,他愿意过去,但人家陈叔叔邀请了女朋友,他还是别凑热闹了。 “我吃完饭再过去陪他。”陈词回答的干脆利落,显然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办。 “也挺好。”陈念说着,叹了口气,莫名有些忧伤。 这可是他谈恋爱之后的第一个春节呢,爸爸和哥哥都有各自的对象陪伴,他好不容易谈了个恋爱,沙弗莱却远在千里之外。 不过这也不是沙弗莱能决定的,他远在莫斯科的外公外婆身体不太好,外公更是在上个月刚做了心脏支架手术,沙弗莱刚给陈念说这事儿时,陈念就劝他一定要回去。 他们俩以后还能有很多很多再共度的机会呢。 陈蔚很快就带着汤槐月回到家中,四个人吃过一顿温馨的年夜饭。 汤槐月很喜欢这对双生子,陈词和陈念初次出现在她眼前时,带给她的印象实在太好了,更何况陈蔚无论在谁面前,都会只说自家孩子的优点。 大家其乐融融,倒也真的像是一家四口。 电视上放着春晚,但只有陈蔚和汤槐月偶尔会看上几眼。 陈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从沙发上起身:“我出去一趟。” “阿词是有什么事吗?”汤槐月问道。 “有同学找我。”陈词看向陈蔚。 陈蔚当然知道陈词口中的同学是谁,起身走进卧室,拿了个红包出来,“帮我把这个送给小傅。” “好。”陈词没谦让,他用力捏了下红包的厚度,粗略估计应该有两千块钱。 傅天河缺钱,能对他进行经济援助的机会不多,陈蔚也知道要尽量照顾孩子的自尊心,就以红包的形式多给傅天河一些帮助。 其实他本来可以塞更多的,但陈蔚担心如果金额太大,傅天河会选择拒收。 陈词和陈念兄弟俩的压岁钱也是两千块,陈蔚相信陈词会把事办得妥当。 陈词出了门,陈念也不好意思在客厅里充当爸爸和汤阿姨的电灯泡,很快就钻到卧室里去了。 现在是晚上九点,正值莫斯科下午四点,陈念戴上蓝牙耳机,拨打和沙弗莱的视频电话。 陈词来到楼下,步调平缓地朝着小区门口走去。 几乎家家户户的窗子里都亮着灯,有父母带着年幼的孩子在楼下放小型礼花,到处充满着新年的气氛。 虽说近些年来每次过年都会有人吐槽说年味一年比一年淡了,但在陈词看来,每年的那些活动其实都差不多,究其根本在于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好了,很难再出现只有过年才能去做某件事的情况。 但今年的除夕夜,注定不同凡响。 陈词刚刚来到小区门口,便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他停住脚步,几秒钟后,熟悉的车子一个扫尾,横在面前。 “去哪儿?”傅天河兴致勃勃。 除夕夜各大超市都在傍晚六点钟打烊关门,毕竟员工们也要回家吃团圆饭。 陈词坐上摩托车后座,想了想道:“去小屋那边吧。” “行。”傅天河立刻猛加油门。 少年的双手揽在他精壮的腰间,戴着头盔的脑袋轻轻靠着傅天河后背,街道略显空旷,偶尔能见得烟花在天空中炸开,绚丽的火光转瞬即逝。 “你吃饭了吗?”猎猎风中陈词大声问道。 傅天河:“吃了,自己做的锅包肉和红烧排骨!” 陈词:“蔬菜呢?” 傅天河:“吃了两个苹果算不算?” 陈词摇头,“当然不算了。” 生活在北方的大部分人们在饮食上有着共通的问题——绿色蔬菜的摄入量过少。 很多人甚至把土豆也当作蔬菜,有时候一大桌子菜里,除了葱花之外的半点绿色都瞅不着。 只不过大冬天的,除了白菜和萝卜,好像也没什么比较常见的蔬菜了。 两人来到郊区的山脚下,除夕夜的山林中空无一人,他们各自拿着手电筒上山,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林中小屋。 上次过来已经是两个星期前了,小屋周围有着一些野生动物造访留下的痕迹。 傅天河举着手电筒,仔细观察那些脚印,确定没有大型动物,又把驱蛇的雄黄撒在附近,才将木门打开。 陈词跟在傅天河身后进去,等待体育生熟练地检查小屋内的各个部分,尤其是用来仰望星空的天窗玻璃。 小屋在树林,更是木质结构,严禁一切明火和高温,但陈词并不担心寒冷,他身边恰好有着能够供暖的存在。 确认无误后,傅天河从里面插上小木门。 两人一起坐在木板床上,面前的墙壁上是傅天河组装的小型电视机,他测试过线路,发现信号还能顺利接通,不由得松了口气。 “要看春晚吗?” “我都行。” 傅天河上去调整线路,这里拍拍那里碰碰,画面逐渐变得清晰,喜庆的歌声充斥着寂静冬夜里的狭小木屋。 “对了,这个要给你。”陈词从外套的内侧口袋掏出陈蔚准备的红包。 傅天河:“红包?” 陈词:“嗯,我爸爸给你的。” “哇,那真是谢谢叔叔了!”傅天河受宠若惊。 上次收到红包,还是在去年的大年初二,他在汽修厂里加班修发动机,老板过来看了眼,发现他竟然在工作,赶紧给他包了个红包当作奖金。 至于单纯以长辈身份给予的红包,傅天河已经好几年没收到过了。 傅天河欢天喜地接过来红包,感受到红包的重量和厚度,愣了下。 他抬眸看了眼陈词的表情,立刻当着他的面把红包拆开。 里面红票子的数量让傅天河震惊了。 “不行,这也太多了!”傅天河立刻要把红包塞回陈词怀里,“我不能收。” “多吗?”陈词微微歪了歪脑袋,罕见地露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我和陈念的红包都是这个数。” “你们俩可是亲儿子,给再多都是应该的。”傅天河想要拉开陈词的外套口袋,直接把红包塞回去,但被陈词牢牢挡住。 “收下吧,这是他的心意,实在不行,就当里面也有我的一份。” 陈词的说法,让傅天河哭笑不得。 看陈词这幅态度,傅天河就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把红包还给他了。 几乎没有人能让陈词改变做好的决定,如果非要去弄,只能弄得个彼此僵持,两败俱伤。 “你比我还小几个月呢,却要给我红包。”傅天河叹了口气,“终究是收下了,既然我收了你和陈叔叔的红包,也得按照习俗给你们拜年才行。” 没等陈词反应过来,傅天河就以掩耳不及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当即要给陈词表演一个以头抢地。 陈词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把他拦住,要不然真的要折寿了。 “真不用。”陈词用力抬着傅天河的上半身,不让他磕下去,“头还是留着给我爸爸磕吧,等明天你再来我家拜年。” “……也行。” 傅天河答应得倒也爽快。 其实他仔细想想,也觉得给陈词磕头不太妥当,谁家小情侣会给对方磕头啊,又不是在搞角色扮演。 傅天河收下红包,和陈词并肩坐在小木床上,他敞开自己加绒冲锋衣外套,将陈词揽在怀中,再用衣服将少年裹住。 两人用各自的体温温暖着对方,一起看被吐槽出无数热搜的春晚。 “这小品也太智障了吧。” “相声的笑点在哪里?是我的笑点太高了吗?” “这服装是谁设计的?好俗啊。” “我怎么会觉得这个台词有点低俗呢?” 傅天河毫不吝惜自己的吐槽之魂,槽点也实在太多了!本该有趣的小品和相声,他竟然听不出任何笑点。 而且里面有好多好多让人无语的内容。 “要不行换个节目吧?”陈词主动提议道,他也受不了了。 傅天河:“想看什么?” 陈词:“我都可以。” 傅天河换台,倒是找到了一个电影频道,此刻正播放着《小鬼当家》。 傅天河没看过,也就兴致勃勃地和陈词观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相互依偎着,沉浸在有趣又充满笑点的剧情当中。 林中木屋狭小的空间赋予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偶尔的亲昵中,陈词就算不看着屏幕,也能根据听懂的台词知晓剧情进展。 就是傅天河的英语水平还停止在苹果apple香蕉banana的程度,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电影上时,需要陈词给他简要说明一下前面都发生了什么。 电影一共有五部,估计会连续播放上一整夜,两人看得津津有味,突然间,听到外面响起模糊的鞭炮声。 噼里啪啦的炮声远远地从城市方向传来,抵达半山腰处已然不甚明晰。 傅天河小声问道:“要去看看吗?” 陈词同意了。 两人站起身,重新打开小木屋的门,站在屋外的空地上,遥遥望着大朵大朵的烟花在深邃的夜空中绚烂炸开。 红色、黄色、橙色、粉色、紫色、蓝色……那是不同元素产生的焰色反应,但这一刻,陈词忘记了借机去考傅天河对知识点记忆。 他只是安静地被体育生搂在怀里,共同欣赏着跨年夜的烟火。 额头被轻柔地触碰,一个吻落下,如烟花般在心底留下绚烂痕迹。 79 第 79 章 也许陈念才是真正让他微…… 陈念将手机镜头对准了窗外, 将跨年夜的烟花分享给千里之外的沙弗莱。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沙弗莱同样在他自己的房间,在农历新年的第一分钟,给陈念送上祝福。 “我这边也能听到有留学生在放鞭炮。”沙弗莱直接了当地倾诉出心中名为思念的情绪, “我想你了。” “谁不是呢?”陈词笑着叹息一声, “还好现在科技足够发达,还能视频, 不过提前体会了异国恋的感觉, 多拥有些不同的人生体验,倒也不错。” “之后应该不会再有其他机会体验了。”沙弗莱同样笑道,“咱还要一起去上大学呢。” 两人视频聊着天, 屏幕上方不断弹出红包提醒。 陈念实在没忍住抢红包的诱惑,对沙弗莱道:“咱去群里抢红包吧?” 沙弗莱:“好啊。” 两人继续开着视频, 但都点进了班级的群聊页面。 陈念和沙弗莱不在同一个班, 但最开始为了保证互换效果,陈念用自己的□□加了菁英三班的班级群,并且把群备注改成了“陈词”。 他从来不在哥哥的班级群里说话,也就导致在败露之前,大家都以为他只是陈词的小号。 最开始的红包已经被飞速抢光了,陈念凭借自己优秀的手速抢到了几个新的,都是几毛几分钱。 毕竟大家作为学生,没有直接经济来源, 发个十八块八的红包就算财大气粗了。 但沙弗莱一毛钱都没抢到,他在国外, 网速严重拖了后腿。 几秒钟后, 群里弹出特别关心的消息提醒。 陈念的脑子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点击了红包。 “噗!” 看到页面上52.1元的金额,陈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立刻去看红包的金额和分配方式, 一共是888块钱,人人有份,随机分配。 也就是说他能恰到好处的抽中52.1,完全是命运使然。 胸腔中那颗火热的脏器急速狂跳起来,将灼热的血液泵向全身,让指尖都流出暖意。 陈念立刻把页面截图,就要发给沙弗莱,没想到被人抢先一步。 沙弗莱主动发来截图,红包领取界面中,陈念的网名后紧跟着数字52.1。 陈念乐了。 果然他们两个的关注点完全相同,他把自己视角的截图同样发过去,又迅速打字:[你说这算不算一种官宣?] 虽然除了陈念和沙弗莱两位当事人之外,其它同学也不会注意到这点,但也足够两人为此而开心了。 这可是上天的旨意啊。 班级群里已经炸了,大家惊叹于沙弗莱的土豪程度,竟然发了将近一千块钱的红包! 一时间给沙弗莱拜年的、磕头的、叫爸爸的、求包养的比比皆是,还有八百八十八块钱里只抢到一块六毛八的同学在痛苦哀嚎。 沙弗莱见状,又发了一个,安慰那位最倒霉同学受伤的心灵。 陈念快快乐乐地抢了红包,看到所有的红包领取页面中都没出现哥哥的网名,就知道陈词现在肯定和傅天河忙着干别的。 陈念稍作思考,也发了个200的,祝大家新年快乐。 当然,是以陈词的名义。 卧室的门在这时被敲响,陈念大声喊了几次请进都被外面的鞭炮声淹没,只得下床过去开门。 陈蔚和汤槐月站在门口,祝他新年快乐,汤槐月还给了陈念红包。 陈念欢天喜地地收下,说了很多汤槐月爱听的话,小嘴像抹了蜜一样甜。 虽说偶尔有鞭炮声干扰,但沙弗莱在电话那头,也听到了一些。 等陈念送走陈蔚和汤槐月,重新关上房门,沙弗莱打趣道:“这么多甜言蜜语,怎么也不知道多给我说说呢?” “平时跟你说的还少吗?”陈念笑道,“先攒着,等你回来面对面地跟你说。” 一家人都没有守岁的习惯,凌晨一点陈蔚送汤槐月回家,没过多久陈词也被傅天河送了回来。 看到哥哥进屋,陈念故意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去傅天河家里住呢,他家又没别人。” “爸爸还会来吗?”陈词选择性忽略了陈念字里行间的挑逗。 陈念:“不知道呢,他让我们俩困了就睡觉,不用等他。” 陈词:“那咱就准备休息吧,我也有点困了。” 陈词的作息规律,从来都是十一点之前就上床睡觉,今天突然熬到凌晨一点,有点受不住了。 正好外面的鞭炮声也都停息,陈念打了个哈欠,洗漱之后爬到床上。 得快点休息才行,估计等到早上六七点钟又会有鞭炮声响,捞不着睡懒觉。 果不其然,早上七点钟,陈念被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吵醒。 他痛苦地用枕头捂着脑袋,在床上翻滚着挣扎,昏昏沉沉地迷瞪了半个小时,最后绝望地起来。 ——你们都不睡觉的吗?怎么大清早的就在放炮啊! 陈词已经起床了,正在卫生间里洗漱,陈念把脑袋探出上铺的栏杆,询问哥哥:“爸爸他回来了吗?” 陈词含着牙膏,含糊道:“还没。” 果然啊,是在汤阿姨那边留宿了。 陈念脸上刚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就听到客厅的门被钥匙打开的声响。 陈蔚回来了。 “都起床了吗?”陈蔚换上鞋,先到卧室里看了眼,见陈词和陈念全都醒了,满意点头:“正好,稍微吃点饭,跟着我回家拜年吧。” 于是兄弟俩吃完饭,就跟随陈蔚坐上动车,前去两百公里外的老家。 兄弟俩给爷爷奶奶大爷大娘姑姑姑父叔叔婶婶挨个地拜年,并收下双份红包。 陈词刚到爷爷奶奶家没多久,就收到了傅天河的消息。 [陈叔叔在家吗?我得给他拜年。] 还惦记着磕头的事儿呢。 陈词回道:[我们回老家了,等之后再说吧。] “陈词!”厨房里的陈蔚喊道,“帮忙扔下垃圾!” 陈词:“来了!” 陈词拎起放在厨房门口的垃圾袋,推开家门往楼下走去。 还在楼道里,陈词就听到围坐在单元楼门口聊天的邻居们在聊天,爷爷奶奶们上了年纪,最喜欢搬个马扎子,边晒太阳边唠嗑,毕竟老年人能做消遣实在不多。 很凑巧,他们谈论的内容,正好是刚刚回来拜年的陈蔚。 “老陈的小儿子今早好像回来了。” “陈蔚回来啦,好一阵子没见过他了。” “是啊,那两个孩子都长得老大了,还真别说,模样特别好,咱整个小区都找不出这么俊的小孩,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生的。” “我还听说陈蔚家老大学习成绩特别好,每次都是年级第一,老一画画也特别厉害,读完高中就要出国留学呢。” “这俩小孩基因这么好,怎么会被扔了呢?” “谁说不是啊。” “哎,陈蔚还没结婚啊。” “他年纪都这么大了,不结婚,会不会有什么毛病啊?” “我倒是听老陈说好像谈恋爱了,有结婚的打算。” “真的啊?女方什么条件?” “好像是一婚,没带孩子,在研究院工作。” “唉,你说陈蔚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找个一婚的呢?” 听到这里,陈词也来到了一一楼的交接处,他故意重重地踩着步子,让下楼的动静能被聚众嚼舌根的爷爷奶奶们听到。 在老人们继续为陈蔚惋惜之前,陈词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爷爷奶奶过年好。” “哎呀,这是陈词吧,都长这么高了,真俊。” “听说你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到底怎么学的,我家那小子天天就知道抱着个手机玩儿,可把家里人愁死了。” 爷爷奶奶们瞬间露出笑意,热情地招呼陈词,仿佛刚才在背后里编排陈家人的不是他们似的。 “其实平时也没怎么学,老师讲的内容课上听听就能会,也不用花太大的功夫去琢磨,考试出的题目也恰好都是我懂的。” 陈词这话听起来像是谦虚,其实表现出来的意思很不客气——智商上的差距,就算再怎么学也弥补不了。 “哎呀,真厉害。” “我家孩子怎么就天天作业写到十一一点呢?” 爷爷奶奶们再次夸陈词聪明。 陈词淡淡一笑:“都是爸爸教得好,为了我们兄弟俩,他付出特别多,以后等我有了出息,肯定会好好照顾我爸,让他享享清福。” “阿词,你爸爸还不打算结婚啊?” “应该快吧。”陈词嗓音听似和善,眸中却了无笑意,“汤阿姨在忙着出研究成果,评高级职称,我爸不想耽误她工作,毕竟汤阿姨在项目组里可是骨干成员,光年终奖都十几万呢。” 在老一辈人的眼中,他们很难明确地意识到一个女人能在事业上取得的成就,所以陈词就采取了最直接的量化标准,用工资水平表明。 陈蔚在老家的小城里属于工作体面,经济实力很强的了,而陈词口中的汤阿姨,听起来进竟然比陈蔚还厉害? “这么厉害啊,真不错。” 他们自然而然地开始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女方刮目相看。 陈词和爷爷奶奶们聊着,有意无意透露着自己一家人的生活幸福。 他知道邻居们也没有坏心眼,就是嘴比较碎,喜欢以八卦的形式拉家常,陈词只需在表现出他们过得很好,让大家找不到编排角度就行了。 扔个垃圾,花了快半个小时。 陈词回到家,陈蔚已经忙完了,正在玩手机,抬头问道:“怎么这么久?” 陈词:“在楼下跟邻居们聊了会儿天。” 陈蔚一顿,还是问道:“都聊的什么?” 陈词:“聊你年纪这么大了还不结婚,是不是有毛病。” 陈蔚“切”了一声。他就知道。 陈蔚也早就习惯了,自己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其他人爱怎么编排,就怎么编排吧。 也正是如此,他才选择离开家乡去其他城市生活,没跟父母和兄弟姊妹们一起。 但无论旁人再怎么说,陈蔚终究是所有晚辈里混得最好,并且两个孩子也非常优秀,优秀到旁人在议论时必须要额外添上一句“可惜不是老陈家亲生的”来让心理平衡。 陈念和表姐正在阳台上化妆。 表姐今年刚上大一,在大学里的半个学期让她的见识有了极大增长,也在舍友的带领下开始学习化妆。 要知道高三时,每天早晨起得匆忙,别说化妆了,要不是得出门见人,她甚至都不想用清水洗脸。 陈念没化过妆,但他学习美术,人物肖像画得特别好,而化妆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美术的一种延伸,三庭五眼,色彩搭配之类的理论都能用得上。 “我每次用修容都会把脸上搞得特别脏,要不然就是正面看着还行,结果侧面一塌糊涂。” 表姐说着,紧盯面前的镜子,她面对着窗户,以便呈现出自然光下的最佳状态。 陈念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拿着小型化妆刷蘸取修容粉,修饰她的山根部分。 “你平时是化得太浓吧?这种淡淡的刷一点呈现阴影效果就行。” 表姐:“但是画得淡了拍照吃妆,根本就看不出来。” 陈念:“照片可以后期p啊,我觉得化妆还是得更加注重日常社交距离见面的效果。” 表姐点头:“有道理。” 陈念着重修饰了表姐平时被眼镜托片压住的部位: “应该是长时间佩戴框架眼镜压的,骨骼有点变形,平时你得稍微勾一下轮廓。” 表姐:“啊,骨骼变形了要怎么办?怪不得我把眼镜摘下来之后显得特别丑,是不是得长期佩戴隐形眼镜?” 陈念:“隐形眼镜算医疗器械吧?感觉长期佩戴对眼睛也不好,天天抠眼珠子怪吓人的。” 修容结束,就到了眼妆部分,陈念拿着眼影盘大肆发挥,又用小镊子帮忙贴假睫毛。 他的手很稳很稳,表姐之前也尝试过贴睫毛,结果手抖得像帕金森,怎么都粘不好。 中途堂弟走过来围观,他今年初一,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对任何事都充满着好奇。 表姐看着镜子里的情况,只恨这双手怎么没长在自己身上。 “差不多这样就行了。”陈念挪到表姐的正对面,端详自己的成果,“如果以后毕了业找不到工作,说不定我可以去当化妆师。” 表姐:“你再仔细地教教我吧。” 陈念:“好啊,但是你这个妆已经上完了,要擦掉重新再画吗?” 表姐“擦掉也太可惜了吧,咱干脆再重新找个模特。” 表姐的话音落下,两人默契扭头,目光如炬地看向在一旁好奇围观的堂弟。 堂弟:“?” 陈词在厨房里帮忙洗好菜,他擦净手上的水,发现家里的孩子们全都聚在阳台,也走了过去。 “可惜,要是有假发就好了。”表姐的叹息传入陈词耳中。 陈念:“奶奶不是有假发吗?” 表姐:“奶奶的那个发型太显年纪大了,不过倒也可以试试。” 堂弟初一,才十三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少还有些雌雄莫辨,又被表姐在陈念的指导下化了妆,还真有几分像小女孩。 表姐有陈念的亲手指点,给堂弟画了全妆,学习到了特别多实用的技巧和知识,比一口气看上十几个美妆视频都要管用。 堂弟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好有意思。 现在的小孩接受能力特别强,别说是化妆了,就连做指甲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于是乎,表姐去主卧找出了奶奶的假发。 奶奶的假发是那种老年人中非常流行的短卷发,很纯正的白色,而奶奶长期患有慢性病,脱发挺严重,平时出门都会戴着假发。 几个孩子稍作研究,帮堂弟戴好发网,然后将假发扣在头上,固定位置。 还真别说,奶奶的假发搭配上堂弟十三岁的脸和精致妆容,倒像是某种风格的特定搭配。 姑姑见大家都聚在阳台,好奇地过来围观,结果看到自家儿子被打扮成这个样子,吓了一跳。 她愣了两秒,火速地地掏出手机拍照。 “这是谁给画的?” 表姐举起手,然后又握着陈念的手腕,把陈念的爪子也举起来。 “真厉害啊,画得这么漂亮。” 姑姑的夸赞让表姐受宠若惊,要知道在今天被陈念教导之前,她可是个妥妥的手残啊! 得到了夸奖,表姐的手更痒了。 她好不容易学会许多技巧,如果能再有机会练习一下,得到陈念的进一步指点就好了! 于是,渴求的目光看向了站在阳台门口处围观的陈词。 陈词:“……” 表姐:“求你了。” 陈词:“你有带卸妆的东西吗?” 表姐厚着脸皮回答:“带了带了。” 陈词非常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但大过年的,为了不让表姐失望,他还是默默地坐在了堂弟刚才坐过的小板凳上。 阳台上的人越来越多,陈蔚抬头看到挤在里面的幢幢人影,还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他立刻过去看热闹,在人群的中央发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哥哥的女儿。 等等,他的一个儿子怎么看起来变得奇怪了! 陈词长得本来就好,又被画了个非常适合的妆,换身衣服都能被直接拉去拍电视剧。 就是……怎么有点像小姑娘家的妆容啊! 陈蔚呆愣中陷入思考。 思考失败。 放弃思考。 他掏出手机。 先拍照再说。 要不是时间不够了,表姐本来还打算拿陈念来练手呢。 晚饭过后,陈蔚要带着大家出去玩,除了表姐,所有人都得去卸妆。 表姐果然欺骗了陈词,她压根就没带卸妆水。 陈词就用酒精湿巾把化妆品擦掉,酒精对皮肤有刺激作用,长期当做卸妆用品肯定不行,但如果偶尔用一次问题不大,只需再用清水洗干净就行。 趁着陈词卸掉之前,陈念还偷偷拍了一张,他要发给傅天河! 广场上有大量套圈、扔球和打气球的活动,价格不菲,对于陈念来说,花十块钱扔三十个圈,套到乱七八糟的小礼品,还不如去买一张刮刮乐呢。 最起码还能有走狗屎运的可能。 都怪沙弗莱在他们生日那天送了两叠刮刮乐,中了大奖,搞得陈念自那之后,每次看到卖刮刮乐的都想去试一试,希望能复刻生日那天哥哥的好运。 虽然事实无数次证明,他只是韭菜。但陈念还是不信邪。 只要他坚持买,总有一天会中到大奖的! 陈蔚和兄弟俩在老家待了三天,就启程回到z市。 元宵节过后便要开学,陈词抓紧这最后十一一天的机会,想要把他们游戏文案的初稿尽可能写完,而陈念也终于在大年初九这天,得知了沙弗莱回家的消息。 要不是沙弗莱和父母同行,陈念都想专门去机场里接他了。 毕竟两人得有将近半个月没能见面,陈念简直都要思念成疾。 保姆阿姨在他们出门的这段时间,负责家里的卫生,所以回去之后也不用收拾房间,沙弗莱直接邀请陈念到家里,当然,是以共同制作游戏的名义。 至于卧室门关上后,都在房间里做什么,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知晓了。 做游戏当然要做游戏,只不过在开始之前,还得干点其他安抚心灵的事。 拥抱并不能缓解长达半月的相思之苦,陈念勾着沙弗莱的脖子,主动踮起脚,品尝到些许酒精的醇厚味道。 但他对酒的了解很少,一时间辨认不出这是什么,反正首先排除一锅头。 从残留的酒意中,陈念甚至还品出了淡淡的核桃仁香气,同时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清爽和甘甜,光是唇齿间的余韵,就让陈念感受到了夏日午后般的愉悦。 鼻尖蹭着鼻尖,牙齿轻咬唇瓣,用摩擦和轻微的疼痛感知对方的存在。 沙弗莱在家里穿着轻薄家居服,而陈念也脱得只剩下最里面的衬衣,他们依恋着彼此的体温,来获得真实感和安全感。 唇分之时,两人的呼吸都格外急促,陈念低下头,在沙弗莱的脖颈处蹭了蹭自己唇上的湿润,小声问道:“你喝酒了?” “飞机餐给了酒。” 沙弗莱一家人坐的商务舱,所提供的飞机餐要精致许多,他要了低度数的雪莉酒。 明明度数挺低,更是两个小时前喝过,沙弗莱却觉得此刻的自己,好像后知后觉地陷入了醉意。 也许陈念才是真正让他微醺的酒。 “想我了吗?”沙弗莱轻声问道,虽然每次视频两人都会互诉思念之情,但等到终于见了面,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愚蠢的问题。 “当然想了!”陈念给出肯定的回答,“想你想到梦里都是。” 沙弗莱受宠若惊:“真的” 陈念嗤笑:“当然是假的啊,这都能骗到你。我天天睡得可好了,一觉到天亮,都不做梦的。” 沙弗莱莞尔,陈念经常在他面前搞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把戏。 但他很喜欢。 80 第 80 章 运动会 唇齿纠缠, 倾诉着隐秘的思念,他们腻歪了半天,汹涌情愫才渐渐平息。 对了, 他来沙弗莱家, 还有正事要办。 陈词已经把游戏的文案写完大半,陈念也完成了两个主要人物的全部立绘,沙弗莱觉得可以尝试着去做初代版本了, 最起码把那两个可攻略人物的支线做出来。 陈念负责把陈词用形式写的文本,改成恋爱冒险游戏需要的格式,沙弗莱弄好程序,将文字和画面往里面填充。 两人各司其职,效率极高, 很快就弄出了开头。 主角从荒芜星球进入主线当中, 第一个遇到的可攻略人物便是智能飞船,这时候就需要用到由傅天河倾情设计的结构图纸,和桂芷棋描绘的场景图了。 最开始的这段时期,主角还未进行性别分化, 模样雌雄莫辨,异种生物和机械生命之间擦出点火花, 也很正常吧? 两人边做边对陈词编写的文本进行讨论,有很多字句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陈词写出来的,温情之中掺杂着几分暧昧。 要知道很多时候, 陈词给人的第一感觉可是“没人味儿”。 果然啊,和傅天河的恋爱,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了哥哥许多。 两人正忙得热火朝天呢,突然一通电话打来。 沙弗莱看了眼来电提醒,又看向陈念, 思索两秒钟,最终选择拿起手机接通。 “现在有空吗?”群主开门见山,“有个地方的防火墙崩了,需要临时补一下。” 沙弗莱:“电脑正开着呢,详细资料发我。” 简短两句话,连十秒钟都不到,电话就被挂断。 陈念隐约听到个模糊的声音,他好奇地看沙弗莱将游戏制作的界面缩小,从私聊界面中接收文档消息,然后又从某个文件夹进入到了他从未见过的奇特页面。 嗯……看起来像某种编程软件或者控制系统? 陈念:“这是啥?你要忙别的吗?” 沙弗莱:“我要补一下服务平台的防火墙,可能需要点时间。” “服务平台的防火墙?”陈念脑袋上冒出问号:“不是,你怎么要干这个啊?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官方的人?” 沙弗莱:“没有,算是半民间的一个组织吧,红客你有听说过吗?” 陈念咦了一声:“好像听说过,是那个黑客白客的那个红客?” “对,就是那个,我是其中成员,偶尔需要帮忙处理一些问题,特别是最近这一两年,尤其的多。” 啊??? 陈念震惊地睁大双眼,像是头一回认识沙弗莱般,片刻之后,眼中流露出崇拜。 “你好厉害啊!要不是今天凑合撞见,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牛!” “还好吧,也就是力所能及地做点小事。” 沙弗莱的脸上发热,原本这对他而言就是个日常任务,结果被陈念这么一夸,虚荣心瞬间就冒出来了,他得努力控制着,才能不让唇角胡乱上扬。 “欸,不过你的国籍没问题吗?这种组织想要加入,是不是审核的会特别严?” “现在联盟严重缺人,我平时也只是做一些很简单的工作,不会涉及机密这些。” 纵然如此,也足够表明沙弗莱的能力了,要知道他才是个高二学生啊!谁能想到在学校里受尽欢迎的学霸帅哥,私底下其实是维护一方网络安全的外籍红客呢? 这设定,不比他们游戏里的人设更要吸引人? 陈念忍不住伸手搂住沙弗莱脖子,在他脸上亲出一声响亮的啵:“太牛了!快点好好干吧,我就在旁边修文案,不打扰你。” 陈念动作幅度很大,差点把沙弗莱架在鼻梁上的防蓝光眼镜撞掉。 沙弗莱用食指和无名指重新推了推眼镜,总之就是非常装逼。 陈念为了不打扰沙弗莱干活,专门抱着电脑去旁边修改。 确定少年看不到自己这边的情况,沙弗莱的唇角才高高扬起,他用手用力搓了搓鼻子,不断告诉自己要淡定。 可怎么能真正淡定的了呢?任凭谁被恋人夸奖,都会高兴。 沙弗莱恨不得跳起来在房间里跑上个三圈吧。 沙弗莱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把群主发给他的任务处理好。 期间陈念认真改编好大量内容,沙弗莱这么牛逼,他也不能被落下才行。 眼瞅着就要到了晚饭时间,沙弗莱向父母打了声招呼,带着陈念出去吃顿。 小情侣久违的约会自然格外甜蜜,陈念选了家泰式餐厅,饭后他们又在电玩城蹉跎许久,上演了一出陈念大战魔术机败光沙弗莱卡里上千币的惨案。 离开时陈念看到有小孩子在涂石膏像,突然灵感迸发,停住脚步。 “想玩吗?”沙弗莱问道。 陈念点头:“有点。” 沙弗莱:“那就玩。” 一群年龄在十二三岁以下的孩子当中,混入了两位高中生。 陈念挑来选去,总觉得架子上的石膏像太幼稚,他早过了对小猪佩奇和各种公主感兴趣的年龄。 突然,陈念发现了放置在角落里的石塑黏土的包装。 “这个能做吗?”陈念询问店员。 “可以的,要多大规格的?” “就普通的吧。” 陈念拿了垫板放在桌上,桌子都是专为小孩子们设计的,他坐着小板凳,稍微有点矮了,不得已地得窝着小肚子。 陈念很喜欢滴胶的质感,决定做个小鲸鱼泡泳池。 沙弗莱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陪着陈念一起做了,他从网上搜了几张很可爱的小熊猫,决定根据照片捏捏。 “你可以看看有没有那种画成q版的小熊猫,捏出来的效果会比你按照真实的照片好很多。”陈念提醒道,顺手给沙弗莱找了张图,“用这个吧。” 陈念动手能力超强,审美又在线,很快就把石塑黏土的造型捏好。 小鲸鱼卷着尾巴,张开双鳍泡在海洋风的泳池里,头上还优哉游哉地别着墨镜,池底有一些珊瑚和贝壳,造型圆润q弹,特别可爱。 把黏土放进箱子,用九十度的温度烘干,陈念去看沙弗莱的情况。 沙弗莱历经千辛万苦,搓出来了小熊猫的脑袋,四肢和大尾巴,正努力地把头捏出有耳朵和嘴吻的正确形状,只可惜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也显得眼歪嘴斜。 “要用额外的黏土捏这些地方啦。” 陈念只是用语言稍作指点,毕竟做手工的自己玩才有趣,他要是帮着做了,沙弗莱就难以体会到其中真正的乐趣了。 沙弗莱非常努力,自从和陈念相识,他作为理工男,为数不多的艺术细胞就被不断激发。先前陪着陈念在画廊尝试油画,现在更是开始做石塑黏土了。 陈念的泥膜很快就烘干,他开始进行后续的上色,上色用的水粉颜料陈念简直太熟悉了,之前为了帮桂芷棋把画室里的色彩老师赶走,他可是苦练了整整一周的水粉呢。 陈念的上色格外柔美梦幻,蓝紫白为主色调,彰显出十足的海洋风格。 隔壁桌的年轻母亲本来在帮着自家孩子涂石膏像,发现陈念做得这么好看,注意力不由得跑偏。 把底色上好,陈念拿起UV胶填充泳池,透明黏稠的滴胶用紫外线灯烤过,呈现出池水效果,里面还恰好有一大一小的两个气泡,晃动时在胶面下滚动。 “做得也太好了。” 沙弗莱看到陈念的成品,都不好意思继续完成手头的小熊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只觉自己受到了来自陈念的暴击。 “你这也挺好的啊。”陈念鼓励道,“起码上色之后能看出来这是捏了个啥,那边还有磁铁,干脆就做成冰箱贴吧。” “这玩意儿贴在我家冰箱上,估计我爹妈会以为家里闹鬼了。”沙弗莱毫不留情地吐槽着自己的手工,看陈念给他的作品涂上最后的亮胶。 在商厦即将关门之时,两人拿着各自的作品走出旋转门。 陈念心满意足,纠缠了他大半个寒假的思念终于得到缓解,心上某一块空荡荡的地方似乎被重新填补,让他能够继续无忧无虑地享受快乐。 只可惜沙弗莱回来得太晚,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 沙弗莱:“对了,你的数学补得怎么样?” “唉,别提了。”陈念有气无力地摆摆,“我哥他简直太残忍了,真不知道傅天河怎么能受得了的,他以后要是当了老师,底下的学生能疯上一片。” 沙弗莱莞尔,他大概能想象得到确切情况,在学习方面陈词绝对认真,就算是亲弟弟,也不可能在他面前打马虎眼。 换句话说,陈词是陈念的天敌。 在陈蔚都有可能降不住陈念的情况下,哥哥能起到的作用,至关重要。 沙弗莱一直把陈念送到他家楼下。 他们刚打算在单元门口聊会,就听到摩托车疾驰而来的动静。 两人齐齐地扭头,只见一袭黑衣的高大身影如同暗夜当中的鬼魅,带着他身后的少年,骑着老掉牙的二手摩托靠近。 十秒钟后,傅天河单脚撑地,把车停在沙弗莱和陈念身边。 体育生抬手摘下头盔,甩了甩被压住的头发:“这么巧啊。” 陈念:“可不是嘛,你们俩去哪儿玩了?” “当然是到我家做补习。”傅天河从陈词手中接过头盔放好,下车给了沙弗莱一个拥抱,“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 沙弗莱:“今天下午才到家,和陈念一块在我家里稍微做了做游戏的开头。” 傅天河:“怎么样?” 沙弗莱:“挺顺利的,主要是陈词文本写得好,稍微修改一下格式就能用。” 原本的告别蜜语变成了四人的楼下会谈,时间也不早了,他们也没再聊太久,陈词和陈念同傅天河和沙弗莱告别,兄弟俩一前一后地走进单元楼。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傅天河拍拍摩托后座,当做邀请。 “好啊。”沙弗莱答应下来,但很快又改变了主意,“能让我骑骑你车子吗?” “行,你来骑。” 傅天河把位置让给沙弗莱,简单给他讲了下启动和换挡的操作。 沙弗莱戴上头盔,他把脚踩在脚蹬上,尝试着拧动油门—— 嗡! 摩托车当即启动,绝尘而去,巨大的加速度直接让沙弗莱身体后仰,要不是双手紧紧抓住把手,沙弗莱都能整个人张过去。 沙弗莱:“啊啊啊啊啊——!” “喂,你慢点,等等我!” 傅天河见势不妙,大喊着追在后面狂奔。 “你有听见什么怪动静吗?”刚刚上到家门口的陈念回头问向哥哥。 陈词:“……好像是沙弗莱在叫?” 元宵节之后,为期十九天的寒假正式结束。 陈念都还觉得没怎么玩呢,就要再度开始上学了。 陈词和傅天河首先去参加了物理竞赛的实验项目,虽然理论复赛的当天陈词发着高烧,仍不影响他出色的发挥,如果不出意外,陈词和傅天河都能进入到最终的决赛当中。 傅天河甚至都开始幻象起自己和陈词一起进入省队的美好日子了。 陈词却突然道:“如果我不去参加呢?” “啊,什么?”傅天河一愣,满腔的热血和兴奋被稍稍浇熄些许,“为什么不去参加?是觉得成绩可能到不了吗?不会的,你肯定考得比我好。” 陈词摇了摇头:“倒不是成绩问题,我想把更多时间用在准备生物学竞赛上。” 陈词这么一说,傅天河就明白了,其实除了物理学竞赛,陈词还抽空参加了生物学竞赛,同样在预赛和复赛当中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绩。 学霸就是学霸,竟然需要从两大赛事中做出选择。 陈词:“之前我一直没想好,所以就两手都抓,但是这个寒假我认真考虑了之后的方向,感觉还是想往生物这一片走。” 傅天河一听,又重新来了精神。 他之前就和陈词讨论过学什么专业的问题,傅天河从小就很坚定,他未来一定会考物理相关的专业,毕竟他是真心喜欢。 而陈词一直都没打定主意,他成绩这么好,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肯定是专业随便选,有时候选择太多,也会成为一种烦恼。 既然陈词要报考生物相关的专业,那他参加物理学竞赛的用处也就不大了。 傅天河:“有想好具体的科目吗?” 陈词:“可能会是生物医学吧?假期的时候和汤阿姨聊了聊,她正好是在生物相关的研究所工作,我讲了许多有用的内容。” 傅天河恍然:“真不错,有长辈能帮忙提点,这种机会可得好好抓住。” 生物相关的专业据说不是很好就业,但傅天河一点都不担心陈词,甭管是哪个行业,只要能做到顶尖,绝对不愁就业问题。 他相信陈词上了大学之后,注定也是光芒万丈的佼佼者。 陈词:“嗯,到时候决赛估计就得你自己去了。” “没事,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也可以的。”虽说没办法和陈词一起去参加决赛有点可惜,但想到少年终于确定了他的最终目标,傅天河当然要为陈词开心。 作为情侣之前,他们首先得做好自己。 陈词是傅天河需要努力去追寻的天上月,他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去耽搁少年。 高二下学期,文化课开始了第一轮复习,傅天河的卓越表现得到了老师们的大加赞扬。 老师们平时在路上遇见傅天河,都会面带笑意神情和蔼地和他打招呼,特别是听说傅天河要努力去考航天大学,简直赞不绝口。 要放在上个学期,大家还会以为傅天河是痴人说梦,如今见证了他奇迹般的进步速度,再也没有人敢小瞧傅天河了。 如果傅天河真能成功,那他将创造学校有史以来的奇迹。 由于傅天河的存在,整个特长四班的学习氛围都被卷了起来。 而已经准备完作品集的陈念自然也开始紧紧追寻傅天河的脚步,期末考试里数学惨痛的69分给他敲响了一记警钟,是时候把更多时间花费在文化课上了。 特长四班的班主任田老师简直心花怒放,一个傅天河,再加上一个陈念,竟然能够带动全班的学习氛围,这可是她之前想都没想过的情况。 说起来,她最该感谢的人,应该是陈词才对。 傅天河的体育训练也没闲着。 全国青少年田径比赛将在四月中下旬召开,他需要在比赛上拿到好名次,申请国家一级运动员证书,才有机会以高水平运动队的身份报考航天大学。 同时傅天河还得抽空学英语,既然以后要从事物理相关的专业,掌握英语必不可少,毕竟很多相关文献或者论文都是用英语写成的。 傅天河的俄语只能帮助他在高考中获得相对较高的外语成绩。 有太多太多的东西需要学习了,傅天河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也幸亏他身体素质好,平时的睡眠相对较少,才能撑住如此每天只睡四个半小时的高强度学习和训练。 陈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额外注意着傅天河的精神和心理状况,高压状态下,他怕傅天河的心理再出现问题。 整个三月倏然而过。 在天气逐渐转暖的四月初,总算出现了一些除了学习之外的小插曲了。 学校组织了春季运动会。 和大学每年都会举办春季和秋季运动会不同,高中年段学习任务重,学生们的时间宝贵,只有每年的春天会举办一次运动会,所有的项目都在一天内结束。 对于大部分同学来说,运动会是个难得的休闲机会,坐在操场外围的观众席上吃点零食,和同学们一起聊天,放松放松疲惫的大脑和眼睛,格外舒畅。 和放假前的文艺汇演一样,运动会也需要同学们踊跃报名,这一艰巨的任务派发给了各班的体育委员。 各个特长班里自然不缺报名的选手,光是体育生们就足够撑起场子了,陈念大可以开开心心地充当单纯的观众。 但菁英班那边就稍显局促,学习成绩好到这种程度的孩子基本上没有几个特别擅长运动的,菁英三班的体育委员问了整整三天,才抽出来四个人愿意参加。 其中就包括陈词。 而且报名时他直接问哪个项目最缺人,把他填上就行。 对负责报名的委员而言,陈词真的很给他们面子,虽说少年仍旧沉默寡言,从不主动和人交流,但就是这学习生活当中的点点滴滴,足以表现出陈词其实人很好。 可惜就算有陈词加入,名额还是不够。 体育委员兜兜转转,又问到了沙弗莱那边。 “但是我体育真的不是太好。”沙弗莱叹了口气,“实在不行的话就跑跑步吧,给我选个比较短的项目?” “一千米怎么样?” 沙弗莱想了想,同意了。 男生体测时的跑步标准就是一千米,他总不可能连这点距离都跑不了吧? 沙弗莱还专门为此到操场上练了两天,也算是活动活动筋骨。 听说傅天河陈词和沙弗莱全都报名参加运动会,原本打算当甩手掌柜的陈念也心动了。 他这人就是爱凑热闹,大家都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当观众,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然后他认真回忆了一下寒假期间早上被哥哥拽起来跑步时的痛苦感受。 陈念浑身打了个寒战,立刻把脑海中浮现出的想法撕了个粉碎 别再没事找事了!是嫌上学上的还不够累吗? 跑步?跑什么不!歇着吧你! 总而言之,运动会当天,陈念美滋滋地坐在观众席第一排,准备到时候使出吃奶的劲给哥哥沙弗莱和傅天河加油。 毫无疑问,体育生们会是整个操场上最靓的仔,业余的身体锻炼压根没办法和这些每天都要进行高强度训练的特长生们相比。 陈念从包里拿出数学习题册,装模作样地放在膝盖上,抽空就看上两眼,以彰显自己认真提升文化课成绩的决心。 桂芷棋则抱着速写本,座位旁边放着好几根粗细软硬不同的铅笔和切成各种形状的橡皮,做好练习速写的准备。 桂芷棋:“你不抽空练练吗?运动会上的各种动态可是大好的练习机会啊。” 陈念苦笑:“我还是趁这个机会多看看书吧,数学要再不努力的话要炸掉了。” 桂芷棋知道陈念已经准备完了作品集,暂时不用在画画上耗费太多精力,也就不再邀请他一起练习速写,她远望着起跑线那边,挑选合适的模特。 陈念说是要好好看数学,但握着笔的右手,不知不觉间就动了起来。 等到他回过神,练习册的空白位置俨然出现了几幅动态速写。 很快,沙弗莱报名的一千米就要开始。 陈念听到广播播报,立刻抬起头来。 陈念:“对了,这个加油稿是不是可以自己投?” 桂芷棋:“好像是的吧,刚才体育委员过来收了一次,只不过咱俩都没写。” “我要写!”陈念摩拳擦掌,他迅速从草稿本上撕下来一页纸,大笔一挥,唰唰地写起来。 这幅完全不用思考的姿态,引得桂芷棋侧目。 要知道大家交上去的加油词全都是从网上抄来的,怎么还有人能自己写得如此激情澎湃呢? 81 第 81 章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 陈念很快写完了三条加油稿, 他看了一圈没找到体育委员,干脆就自己送了过去,反正得赶在一千米开始之前。 “一千米之后是什么项目?”陈念问道。 桂芷棋:“可能是三千米或者五千米吧?有三千米这个项目吗?” 陈念:“正式的田径比赛里肯定有, 傅天河就练这个,但咱的运动会好像没设置这么多。唉, 我想起来了, 群里之前有发项目单。” 陈念翻着群里一看,项目不含三千米。 也就是说等沙弗莱跑完,可能就要到哥哥的项目了,陈念思考着到时候要给哥哥写什么样的加油词。 至于傅天河,陈念回过头, 试图在班级的划定区域中找到体育生。 但他看了几圈, 都没能发现傅天河的身影。 可能是去做拉伸之类的准备了吧?他记得傅天河要参加好几个项目呢。 看到女子八百米的项目结束,马上就要到男子一千米,陈念也顾不得寻找傅天河了, 他赶紧望向起跑线那边,一抹金色俨然已经出现。 一千米需要围绕着标准操场跑上两圈半。 沙弗莱这几天大课间休息时在操场上跑过几次, 对自己的水平如何心中有数, 他也就是给自己的班级凑个项目, 顺便多获得一些关于高中运动会的参与感。 沙弗莱做着最后的拉伸, 一千米很快就能跑完, 他也不用去换专门的运动服,直接穿着平时的校服跑就行。 他远远地看向特长班所在的方向,只需一眼就发现了观众席第一排, 那个蹦跳着朝他挥手的身影。 唇角不由得流露出笑意。 体育老师招呼着着他们站上起跑线,沙弗莱被安排在第五道,他深吸口气, 凝神盯着前方,等待着那一声枪响。 砰! 起跑线上的八人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冲出,加油声排山倒海地呼啸而来。 沙弗莱用最快的速度迈动双腿,在经过特长班所在的位置时,他清楚听到了陈念扯着嗓子的大喊: “加油啊!金色头发的大哥哥!” 主席台上的男女播音员开始深情澎湃地读加油稿: “下面,是来自特长四班的加油稿。” “你的金发比悄然降临的春意还要灿烂,你的眼眸是梦境中典雅的紫罗兰,你矫健的身姿如同徜徉在巴塞罗那的阳光海岸,你的微笑是保加利亚的玫瑰田野,加油啊!沙弗莱,迎着朝阳,踏歌而去!你,就是那怀揣着必胜信念的大英雄! 沙弗莱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哈哈哈哈哈哈哈!” 观众席上爆发出骚乱,这炸裂的加油稿让大家笑翻了天。 “谁写的啊肉麻死了!” “笑得想死,早饭都要笑出来了。” “咱班有人是不是暗恋沙弗莱?” “我怎么听着像是有人恨沙弗莱呢?” 就连台上读朗读稿的女同学都有些绷不住了。 她学的播音,一直负责学校的广播站,早就练出了一副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忍住的本领,可是要饱含深情地读出这种词来,也实在是太让人害羞了吧! 她翻了翻手里剩下的稿子,赶紧把它们一股脑地塞给旁边的男同学。 倒是男同学满脸兴奋,迫不及待地开始读下一份: “在那红色的跑道上,你仿佛一簇焰火,灼烧着眼眸,再料峭的春风也无法浇熄我心中对你的热情,希望我的加油是一束阳光,照耀你的心房,希望我的欢呼是一片阴凉,让你休息。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疲惫,我的怀抱都会为你敞开!加油吧,沙弗莱,去做那个勇敢的追梦少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鹅哈哈哈哈哈!” 桂芷琪笑得前仰后合,一张脸憋得爆红,肚子绷得都要喘不上气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经常去傅天河家商量游戏制作的内容,桂芷棋和沙弗莱也早就熟悉起来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看到朋友尴尬更好笑的事吗! 陈念紧盯着沙弗莱的身影,明显看到在加油稿被念出之时,原本已经因为跑过四百米而速度减缓的沙弗莱,像是被狗撵了一样再度加速。 仿佛如果他跑得慢了,就会被那些从播音员口中蹦出来的恐怖文字追上。 但这还没完。 “沙弗莱,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你是田径场上升起的巨人,你是春日暖阳下奔涌的河流,你是指引我前行的信标和灯塔!我为你呐喊,我为你自豪,我为你疯狂!疯狂!彻底疯狂!!!” 在彻底疯狂的呐喊声中,沙弗莱再度加速,虽然他已经力竭到快要翻白眼了。 “超了超了!沙弗莱又超过了一个人!”陈念兴奋地拍着巴掌呐喊,“没想到他竟然能跑得这么快!” 桂芷棋:“好牛啊!这速度,绝了。” 眼看着沙弗莱已经跑过了第二圈,就剩下最后二百米了,陈念赶紧拿上自己的保温杯到终点那边。 最后的二百米沙弗莱跑得简直魂飞魄散。 他前面跑得太快,到后面已经没力气,完全是凭借着一腔信念和不想让演讲稿再度念下去的渴望,拼命迈动双腿。 小组第一名!!! 终于冲线的那一瞬间,沙弗莱两腿一软,差点当着体育老师的面爬在跑道上,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踉跄着走到跑道旁边,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在这瞬间,一双手臂从旁边伸出,把他扶住。 沙弗莱全身的重量压在陈念身上,让陈念一个趔趄。 陈念赶忙稳住身形,看到沙弗莱跑成只有出的气儿没有劲的气儿的样子,到底心疼,小声道:“你怎么跑得这么拼啊,又不一定非要拿名次。” 沙弗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事实上他现在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脑袋昏沉至极,胃部更是紧缩着,仿佛所有血液都离开了器官,让它可怜巴巴地陷入痉挛。 特别想吐。 “yue——” 沙弗莱干呕一声,陈念赶紧把保温杯送到他唇边,叮嘱道:“先喝一点点,小口小口地往下咽。” 陈念把沙弗莱搀扶到旁边的角落里,让沙弗莱靠着墙坐下,他轻轻地给沙弗莱拍着后背,注意着沙弗莱的身体情况。 陈念瞅着旁边没人,小声问道:“要不要我给你做个心肺复苏?” 沙弗莱勉强缓过一口气来了:“啊,这样影响不太好吧……” 倒也开始说着观察起四周。 “这有什么影响不好的。”陈念把手放在沙弗莱的胸口,用力往下! 沙弗莱:“噗!” 他好不容易吸进来的几口气被按了出去,赶紧推开陈念的手,挣扎道:“你这是要谋杀啊!” “心肺复苏啊。”陈念回答得理直气壮,“人工呼吸里面最重要的不就是按压吗?” 沙弗莱:“……那我不要了。” 陈念忍着笑意:“你还真以为我会在大庭广众下做人工呼吸亲你啊?” 陈念抱着沙弗莱,让他休息了两分钟,才问道: “对了,你第几名啊?” 当时陈念急着去搀扶沙弗莱,也没太注意他具体拿了第几名,好像是第一个过线的? “不知道,应该是第一?”沙弗莱也不记得,他当时跑得神志恍惚,甚至连自己前面有没有人都不清楚。 陈念观察了片刻,确定道:“你好像是小组第一名唉。” 沙弗莱眼前的眩晕这会儿才慢慢消失,随着水流被吞入,食道和胃里的痉挛也有所缓解,就是剧痛的肺部还会随着每一次呼吸,仿佛要炸裂开来。 思绪重回平静,沙弗莱懊恼得要命。 天知道他刚开始报名就是想凑个数的,就算跑最后一名也没关系,谁很想竟然会跑了个小组正数第一,还努力到差点倒下的地步呢? 沙弗莱:“那些加油词是你写的吗?” “什么加油词?”陈念还试图装傻?“为什么一定要说是我写的啊,万一还有其他人暗恋你呢?” 沙弗莱:“谁家暗恋会写这么露骨的话啊?” “万一是觉得匿名,所以倾诉了心中的所有感情呢?”陈念眨眨眼,满脸无辜地道,“你可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大帅哥呢,不该早就习惯被这么夸奖了吗?” 沙弗莱无语,只能抬起手去捏陈念的鼻子:“你知不知道你再多写两份,我今天就得当场跑死在这个操场上?” 陈念嘿嘿一笑,再度把保温杯凑到沙弗莱唇边:“喝点水,再喝点水吧。” 沙弗莱拼死拼活跑了他们小组的第一名,总体成绩的名次也在前几,说不定还能拿个奖牌。 但他把自己累成了这副鬼样子,显然并不值得。 报名一千米的男生还不少,一共分为三组进行,大家全都跑完还有四乘二百的接力赛,之后才轮到更进一步的五千米。 陈词正在更衣室里换衣服,五千米太长,必须要换上更为舒适的运动服才行。 五千米一共是十二圈半,平时陈词晨跑会把时间控制在三十分钟,正儿八经努努力跑,应该可以跑进二十分钟之内,再快就很难做到了。 傅天河说他平时训练五千米能跑到十五分钟,这是极度出色的成绩,能够达到国家运动员级别的标准。 陈词当然没办法和体育生比,但他这个速度对普通人来说也足够优秀,未经训练的情况下,大部分人可能都没办法一口气跑完五千米。 陈词从包里拿出衣服,推开更衣室的门进去。 他正打算把门关上,突然有一只手从外面伸进来,将门抵住。 紧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挤进更衣室,反手关门,还非常熟练地落锁。 单人更衣室里顷刻间挤进两个人,陈词不得不靠在墙边,受困在另一人的怀里,一触即离的亲吻落在他的鬓角,蹭到耳尖痒痒的。 “你怎么在这。”陈词轻声问道。 “当然是换衣服了。”傅天河回答得理直气壮,然而他脖子和手臂上都有汗迹,专门用于训练的短袖训练衣也被浸湿,他在前面才参加了4x100的接力跑,早就把衣服换上了。 陈词有理由相信傅天河,是故意等到这时候专门来更衣室堵他的。 陈词:“我要换衣服。” “我知道,你换吧。”傅天河嘴上说着,脚下那是一步也没挪动。 两人僵持片刻,彼此的呼吸在狭小空间里交错,似乎稍不留神,就会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点燃。 然后陈词直接当着傅天河的面,双手拽着衣服下摆,将它脱了下来。 如此干脆利落,倒是让傅天河下意识地后出一步,给陈词腾出空来,防止自己被扬起的胳膊肘打到。 更衣室的单间里昏暗,眼前大片大片暖白色的肌肤让傅天河呼吸都变得克制,他自上而下地看着少年,把锁骨处诱人的凹陷和胸膛上的点缀尽收眼底。 陈词小腹结实而平坦,不带有一丝赘肉,偏偏是这样只赤着上半身的光景,让傅天河的喉结上下滚动,陈词甚至都听见了他吞咽的轻微响动。 陈词穿上轻薄透气的棉质T恤,再把校服裤子脱掉,四月初天气还蛮凉的,陈词身形纤瘦,干脆就把运动裤套在了宽松的校服裤子里面。 校服裤子被褪下,露出里面轻薄的运动裤,但就算裤腰紧紧地系着,也会因为外裤脱下的摩擦而稍微下滑,卡在陈词的胯骨处。 深蓝色的校服外裤堆在脚踝,最好脱掉鞋子,再把裤子全部褪下,但因傅天河的侵占,狭小的空间让陈词难以做到。 身上的衣物少了,陈词本该立刻感觉到几分寒冷,然而属于体育生的灼热温度,却让他轻微冒汗。 陈词轻轻侧过脸去,想要躲开傅天河的鼻息,却被体育生抓住了机会,埋首在肩窝当中。 少年身上干爽,有一股难以言道的淡淡香气。 傅天河问过他是不是有喷香水,陈词思考了半天,告诉傅天河自己只喷过一种香水,叫做六神。 可又为什么会有晚香玉的味道呢?难不成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体香? 陈词知晓了他的疑惑,给出一个更加科学的解释。 人的鼻腔内分布着数以万计的嗅觉感受器,这些感受器受基因的调控,不同的基因表达会导致人对不同味道的喜好差别。 就像是香菜,有些人闻起来芬芳扑鼻,有些人闻起来就像臭虫,只要沾到就会呕吐。 也许是傅天河鼻子内的气味感受器对陈词身上的味道分子比较敏感,才能嗅到旁人都无法察觉的淡淡香气。 陈词的猜想成功让傅天河信服,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意味着陈词对他具有天然的吸引力,老天爷都在支持他们的感情。 外面隐隐传来广播声,男子决赛一千米的比赛即将开始。 陈词轻轻推了推傅天河:“我该出去了。” 傅天河敏锐地听到更衣室里除了他和陈词之外,应该还有别人在换衣服,他的嗓音刻意压低,几乎只有微弱的气声,必须要凑到耳边才能够听清:“五千米老长了,我得把我的体力和耐力分给你一部分才行。” 至于要如何分给陈词,连猜都不用猜。 双唇被温柔地封上,驾轻就熟地触碰到对方,是鼓励,也是安抚。 时间紧迫,傅天河很快就自觉退开,他蹲下身,示意陈词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陈词考虑了半秒钟,尝试着坐上傅天河左肩。 体育生的身体很稳,并未因多承担了一个人的重量而摇晃。 傅天河伸手握住少年脚踝,把他的腿稍稍抬起,帮着陈词脱下堆在脚踝处的校服裤子。 然后又额外把鞋带散开,再重新系好,傅天河太熟悉长跑前的准备流程了,他用特殊手法系好的鞋带,无论再怎么跑都不会中途意外散开。 “好了。” 两人相继起身,傅天河再度揽了下陈词的肩膀:“加油。” 陈词点点头,打开更衣间的门,率先走了出去。 陈词先站在操场避风的角落,做了一系列的热身运动,原地拉伸,再蹦跶几下,让身体热乎起来,以免突然跑步造成身体的拉伤。 然后他朝着起跑线方向走去。 陈念抱着只剩下半条命的沙弗莱坐在操场角落,远远看到陈词从面前经过,赶紧大声喊道:“哥!” 陈词闻声,扭头看去,注意到沙弗莱凄惨的模样,还愣了下。 如果他没记错,沙弗莱只报名了一千米。 区区一千米就能跑成这个样子吗?沙弗莱的身体素质也有点太差了吧。 陈词并不知道沙弗莱落入这般境地,还有他亲爱的弟弟几分功劳。 陈词赶紧过去看了眼情况,沙弗莱的脸色已经好很多了,他刚跑完步的时候,简直会让人怀疑下一瞬就会两眼一翻地昏死过去。 陈词:“怎么跑成这个样子?” 沙弗莱摆摆手,示意他别问了。 陈词刚换完衣服,兜里也没有士力架能量棒之类的东西,只能对陈念道:“把他扶到屋里,稍微吃点喝点吧。” “我已经没事了。”沙弗莱赶忙强调。 他可不想在陈词的面前表现得太弱鸡,丢脸只在陈念一个人面前丢就足够了。 “那好,注意点别冻着了,天还是蛮凉的。”陈词也不强求,有陈念照顾着沙弗莱,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 沙弗莱:“嗯,你快去准备吧,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到五千米了?” 陈词:“对。” 陈念赶忙道:“那我也得做做准备才行,待会儿你跑完我去接应你。” 陈词:“好。” 陈词站上了起跑线,胸前和后背都别着自己的号码布,他默不作声地摆出起跑姿势,能够听到侧旁的观众席上传来加油鼓劲的呼声,更是有许多不熟悉的嗓音在大声喊他的名字。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受欢迎了? 陈词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发令枪响了。 陈词直接按照自己平时晨跑最习惯的速度出发,并未选择在一开始就占据前排的有利位置,他更习惯稍稍留有余力,等到后半段再全都使出来。 他有条不紊地跑着,任凭着其它参赛选手超过或者是被他超过,速度永远保持不变。 一圈,两圈,三圈……随着圈数的增加,其余同学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只有陈词始终保持着平稳。 他每一步迈出的步幅仿佛都被事先计算好了,观众席上的大家看到他稳定的身影,甚至都会以为他根本不累。 “没想到陈词的体力这么好。”菁英班的同学们望着操场上的身影,交头接耳。 “学神就是学神,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现在我都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陈词不会的东西了。” 陈词第六次经过特长三班的位置时,桂芷琪将双手敛到唇边,大声喊道:“加油啊!” 哥哥参加比赛,如果不出意外陈念肯定会写上那么几句加油词,给陈词鼓劲。 但看到沙弗莱的这副样子,陈念还是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他还是行行好吧,万一哥哥也被他影响到,可就糟了。 但有一份加油稿被悄悄地送到了主席台上。 如果陈词能看到,就会发现稿件上的字迹,他非常熟悉。 甜美的女声富含感情地念出加油稿: “你是天边那一轮可望而不可即的明月,只有登上最高的山,才有机会靠得近些;你是迷雾中指引我奋勇向前的灯火,永不熄灭;你是我生命当中的催化剂,不断加强着正反应;你是我生命中的参照物,赋予了一切运动意义;你是我唯一的代数解,是最坚定的答案……” “哦——!” 随着加油稿的念出,观众席上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开始起哄。 这哪是加油稿,分明就是情书啊! 是谁?是谁这么勇敢,竟然写了给陈词的情书,还让播音员念出来?! 陈词跑步时大脑处在放空状态,有时候会去思考一些题目,自从开始游戏制作之后,他思考的内容就变成了要写的剧情。 大脑放空的情况下,身体上的疲惫会被忘记很多。 所以等到他意识到所念的加油稿有几分不对劲时,只听到了后半段。 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份稿件是谁写给他的。 陈念第八次跑过体育馆的大门,一道身影正等待在那里。 不久之前,他们还一起挤在更衣室的狭小隔间里轻笑耳语。 “你看看人家傅天河写的,再看看你写的。”沙弗莱靠在陈念怀里,吐槽道,“多么有文化啊。” 陈念啧了一声:“根本就没区别啊,我反而还觉得他的这个更肉麻呢,都怪你的抗性太差,脸皮太薄,你看我哥,一点反应都没有。” 82 第 82 章 推人比赛。 剩下最后四圈半。 陈念的速度依旧平稳, 就是这种平稳,让他接连超过了好几个到了后半程体力不支,减速下来的对手。 也只有报名参加了五千米的两个体育生跑在陈词面前。 陈词再度跑过终点线, 还剩最后三圈! 傅天河紧紧望着跑道上的身影,明明他只是围观者,此刻却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他压根没想到陈词竟然这么强!不愧是经常进行体育锻炼, 晨跑都要五千米起步的陈词啊。 只剩下最后一圈半。 陈词开始加速了,看到少年的身影默不作声地开始提速, 观众席上再一次响起欢呼声。 如今的教育环境会让同学们发自心底地尊敬崇拜学习好的人,在整个学校里的几千名学生中, 陈词绝对处于食物链顶端。 最后半圈, 陈词还在加速,他要把还剩下的所有力气全都在这二百米里用完,一时间门竟然能和前方的两名体育生在速度上掰掰手腕! 最终,陈词以第三名的成绩通过终点线。 他慢慢控制着身体减速, 一头撞进了傅天河的怀抱, 体育生的胸口肌肉成了最完美的缓冲垫。 “你也太厉害了吧哥!”陈念手舞足蹈地冲过来,要和陈词庆祝,沙弗莱跟在他身后, 面色似乎已经好多了。 陈词就算再坚持晨跑五公里,最后的冲刺也还是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一时间门难以说出话, 一瓶水被递了过来, 傅天河专门接了温度正好的水,就等着陈词冲线为他服务呢。 陈词摆摆手,示意他没事, 他看向操场上的其他参赛者,还有将近十位同学没能跑完,粗略估计得再等上七八分钟。 “身体素质可真不错。”傅天河夸赞道,“你前面那俩是专门练长跑的,你能跟在他们后面,简直也太强了。” 陈念用力点头,表示赞同,还瞅了沙弗莱一眼。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沙弗莱人高马大的,结果身体素质还不如哥哥好。 沙弗莱简直未语泪先流,他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菜成这个样子啊! 他平日里不是做在书桌前写作业,就是蹲在电脑前敲程序做游戏,缺乏体育锻炼。 “我没事的,你快去准备吧。”陈词轻轻推了下傅天河的手臂,马上就要到最为困难的一万米长跑,傅天河之前还参加了其他项目,也不知道体力是否恢复。 傅天河:“那我去了,你好好休息。” 陈词:“嗯。” 陈念庆幸自己当初没脑子一热也报名运动会,不然他的情况可能还会比沙弗莱更加凄惨。 傅天河一步三回头地前去准备了,陈念带着陈词和沙弗莱坐在休息台上。 旁边的小桌摆放着专为参赛者准备的功能饮料和能量棒,陈念悄咪咪拿了一瓶肥宅快乐水,分享给沙弗莱。 一万米作为最长的跑步项目,备受瞩目,但其实也没有那么受瞩目,因为全程至少要四十分钟才能跑完,大部分同学也只是会偶尔抬头看上一眼,继续做自己手头的事。 见众多选手站上起跑线,桂芷琪暂时停下画笔,寻找傅天河的身影。 她画了很多三十秒到一分钟的动态速写,桂芷棋非常喜欢画需要搭够框架,具有氛围感的东西,她的这些练习并不属于集训内容,但画起来能让自己开心。 特长四班一共有两位同学报名了一万米,体育委员组织大家在两位参赛选手经过时集体为他们加油。 砰! 发令枪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傅天河在一开始就直接占据了领跑位置,确定自己的优势地位之后,便保持着合适的均匀速度,保存体力。 体育生的呼吸规律,面部表情放松,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运动对他造成的负担。 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最精妙的机械,肌肉收紧放松,牵动着骨骼,一步又一步地奔跑迈出,心脏则是最强劲的内燃机,将血液泵向全身各处,不知疲倦地加速工作着。 “哇,好帅啊。” 陈词听到休息台上有同学感慨:“明明学校里有这么多体育生,但是为什么总觉得傅天河偏偏就帅到离谱呢?” “因为他就算不是体育生,脸长得也够帅啊。” 旁边的同伴一针见血。 “那倒是,而且现在成绩还越来越好了,优点越多给人的感觉就越帅。” “听说他们这些体育生里成绩最好的,月中还要去参加全国比赛呢,要是能在比赛中获得名次,就能拿国家运动员的证书。” 陈念听着从身后传来的话语,朝着陈词挤眉弄眼。 陈词只是把左手握着的水瓶换到了右手,小小的举措微不足道,却让足以表明他其实也在注意着别人对傅天河的评价。 “听说还经常有人向傅天河告白呢。” “真的吗!傅天河有女朋友?!” “好像告白都被他拒绝了” “怪不得,我看着他平时也不像是有女朋友的样子。” 身后的话题聊着聊着,就变成了和体育生谈恋爱究竟是什么感觉。 “咱也没谈过,咱也不知道,但我感觉会不会有点脏脏的啊,毕竟训练什么的,平时肯定出好多汗,会有味道的吧?” 这个问题陈词很有发言权。 傅天河训练刻苦,难免会出大量的汗,但汗水在刚冒出来的那一会儿是几乎没多少味道的,只有出了汗又不洗,才会发臭。 傅天河特别讲究卫生,每次训练完一定会洗澡换衣服,特别是和陈词在一起之后,早上起床和晚上睡前都会冲澡,为数不多的几件T恤甚至都快被他洗变形了。 每个周末傅天河都会专门把穿过的鞋子全部刷上一遍,生怕会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引得陈词反感。 一个从小就独居的男生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能简单地用自律来解释的了。 陈词非常珍惜时间门,就算是等电梯或者排队,也都会掏出手机看上几页的电子书。 但就在这一万米长跑的四十分钟里,他始终注视着操场上的那道身影,用目光陪伴着傅天河,跑过一圈又一圈。 旁边的陈念和沙弗莱早就开始聊天了,偶尔会去看一眼操场上的傅天河,整整二十五圈呢,光是想想都眼前发黑。 三十多分钟后,陈词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哥哥:“还剩多少?” “还差两圈。”陈词说着站起身,准备去终点线迎接傅天河。 他走下休息台,准备好要给傅天河喝的水和吸管,直奔终点线而去。 傅天河从起跑时就占据着绝对领先的地位,在整个一万米的过程中,他不断地超过其他选手,当然了,是以领先一圈或者两圈的地位超过。 还剩最后一圈时,傅天河开始加速。 观众席上的同学们得知冠军即将产生,也纷纷看向跑道,注意到傅天河提速的身影,情不自禁地为他而欢呼。 不愧是体育生,一万米跑到最后竟然还能加速! 负责训练傅天河他们的体育老师,在操场内侧的休息区,看到傅天河的表现,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傅天河是他最看好的学生,照这个状态下去,绝对能在全国青少年田径比赛中取得非常优异的成绩。 傅天河说他这个暑假就要去参加的自主招生或者夏令营,最好能在这之前把国家一级运动员拿到手,到时候如果有国家一级运动员的称号和物理学竞赛的奖项,会更有竞争力。 如果傅天河在夏令营当中的表现优秀,那么很可能直接获得和学校签约的机会,考高就算分数稍微低一点也没问题。 傅天河的身影再一次从体育老师面前经过,旁边的同事拿起秒表和口哨,准备在他下一次经过时记录成绩。 志愿者同学赶忙牵起终点线,等待着傅天河到来,却突然听到身侧传来稍显清冷的声音:“这个线能让我来扯吗?” 志愿者同学扭头看去,发现那竟然是陈词。 经过文艺汇演一役,陈词成了全年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 等等,这究竟是陈词还是陈念啊? 虽然没弄清楚少年的确切身份,但志愿者同学还是很和善地问道:“你想要来牵绳吗?” 陈词:“嗯,可以吗?” “可以的,到时候把它稍微拉紧就行,冲线的瞬间门松手,别把人带倒了。” 志愿者同学把手中的绳子交给陈词,自己站在旁边陪伴。 傅天河转过最后一个弯道,只剩下了最后一百米,陈词和对面的志愿者将终点线拉起来,望着体育生朝自己狂奔而来。 傅天河也发现了牵着终点线的陈词,本来就很快的步调再度加速,仿佛前面跑的那九千九百九十米全都被一笔勾销。 陈词感觉到风从自己面前掠过,他适时的松开终点线,望着那条红丝带被傅天河带着继续向前。 然后,傅天河调转方向,从跑道的内侧折返而来,张开双臂抱住了少年。 陈词向后踉跄了半步,稳住身形,同样也帮着傅天河刹了车。 这是一个又湿又热的拥抱,傅天河衣服全都被汗水浸湿了,麦色的皮肤更是水光莹莹,亮得像是擦了一层油,陈词听到他呼吸急促,甚至都在观众席的欢呼中,感受到了傅天河强劲的心跳。 那可是足足一万米啊。 汗水粘在身上很不舒服,更何况的还是别人的汗。 但陈词只是睫毛轻轻颤了颤,他从口袋里掏出小包纸巾,抽出一张纸来给傅天河擦拭脖颈上的湿痕。 傅天河喘得很厉害,但他到底没跑到彻底力竭,比起沙弗莱刚结束时的状态,要好上许多。 傅天河的姿势非常放松,在旁人看来,只会是觉得他跑完步脱力了,不得不依靠在作为好朋友的陈词身上 只有陈词知道,这分明就是个热烈的拥抱。 陈词就这样被傅天河搂抱着,用纸巾擦掉了他脖颈和脸颊上的汗水。 体育生的头发也都湿透了,陈词去擦他的头发,硬刺刺的发梢被拨动,汗珠直接被弹到陈词脸上。 陈词侧过头,象征性地躲了躲。 他听着傅天河的呼吸缓慢平复,体育生就是体育生,知道该用怎样的方法让自己的状态尽快调整回来。 直到,体育老师满脸兴奋地过来 “天河,你这次成绩比之前都要好,看那最后冲刺的样子,耐力又涨了不少啊。” 傅天河直起身来,只是朝着体育老师笑。 耐力长不长他倒是不知道,反正最后在终点线看到陈词的时候,他只是想快点,再快点,好听到少年的夸奖。 虽然陈词直到现在还一句话都没说。 “赶快喝点水歇会儿吧,记得补充能量做做拉伸。”体育老师拍拍傅天河肩膀,“待会儿还得上台领奖呢。” “成,那我就到旁边歇着去了。” 陈词也向体育老师点了点头,搀扶着傅天河走向体育馆。 他俩没去休息台,而是直接进入了场馆内,陈词想让傅天河把身上的汗擦净后换上衣服,省得被风一吹,再受凉感冒。 “怎么样?我厉不厉害?”傅天河终于忍不住,开始向陈词邀功。 陈词:“当然厉害,其他练体育的同学也没能跑过你。” “那是当然了,我可是咱学校所有体育生里训练成绩最好的。” 说起自己擅长的领域,傅天河精神百倍:“再过两个星期就要去参加比赛了,感觉我现在这个状态肯定能拿到不错的成绩。” “别立fg。”陈词从抽屉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毛巾给傅天河擦着头发,又递给体育生插着吸管的水杯。 傅天河跑了足足四十分钟,其间门出了特别多的汗,必须要及时补充水分才行。 体育生含住吸管,毫无防备地喝了一大口。 “噗——!” 温热的水灌入口中,在品尝到味道的那一瞬间门,傅天河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直接把水喷了出去。 难喝! “这是电解质水。”陈词在傅天河喷水的那刻,就向侧旁让过身子,避免了被喷湿的惨剧,“里面加了葡萄糖和盐,对身体好的。” 道理傅天河都懂,但这未免也太难喝了吧!又苦又涩又甜,得用多大的毅力才能咽下去啊! “其实喝脉动也能起到相同的效果,不一定要自己配。”他弱弱地道。 但这杯水终究是陈词的心意,就算再难喝,傅天河也得灌下去。 他深吸口气,直接拔出吸管,咕噜咕噜地一口闷掉大半瓶,长痛不如短痛,喝就完事了。 那副英勇就义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喝中药呢。 把傅天河身上的汗都擦得差不多了,陈词放下毛巾,轻声道:“换衣服吧。” 傅天河专门打开隔间门的门,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更衣室外面没有其他人,他才重新关上门,放心大胆地在陈词面前脱衣服。 他不光是背心和短裤湿了,就连穿在最里面的内裤也都湿透。 陈词:“你有带内裤吗?” “有。”傅天河红着脸回答,这可是一万米呢,他之前也有跑过,知道完成后会是个什么状况。 正值四月初的初春,天还挺冷的,而且可能有风,要是贴身穿着湿的内裤,很容易起疹子。 “那就换吧。”陈词说着,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安静地站在狭窄更衣间门的角落,给傅天河腾出足够的空间门。 傅天河……傅天河默默地做了两秒钟的心理准备,开始脱衣服。 他的速度相当快,仿佛身体晾在外面多过上一秒钟,就会被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咬伤。 先是换好上衣,外套比较宽松,能遮到腿根,然后尽可能借着视线盲区,背过身去脱掉裤衩。 再迅速地穿上干净内裤。 至于那些换下去的衣服,被傅天河匆忙地团成一团塞进包里,主打的就是一个手忙脚乱。 其实傅天河在有暖气的家里,只穿着白色老头背心和宽松大裤衩子,露在外面的部位还挺多的。 如今陈词直接看到了傅天河赤.裸的样子,倒是只有一种“啊,果然如此”的感觉。 傅天河换好衣服,他面色微红,小声对陈词道:“走吧。” 陈念和沙弗莱仍并肩坐在休息台上。 其间门陈念去了趟特长四班所在的区域,把自己的背包拿过来,从里面掏出了一大堆小零食,和沙弗莱一边吃着零嘴,一边拉呱。 陈念四处张望着:“我哥和傅天河呢,怎么还不回来?” 沙弗莱:“刚刚好像看他们进体育馆了,应该在换衣服吧。” “换衣服用这么长时间门,怕不是在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陈念笑着轻哼一声。 接下来就是老师们的比赛和一些趣味项目了。 对许多同学们而言,这些内容才是重中之重,谁不想看到平日里在讲台上严肃讲课的老师们,表现出日常的一面呢? 人到中年疏于锻炼,身材难免会走形,特别是几位校领导,身着标配的白衬衣和黑西裤,大腹便便地站在跑道上,违和感十足。 他们笨拙地迈开双腿,进行着接力赛跑。 陈念迅速地从包里掏出本子和笔,开始速写。 可是难得一见的景致,不画下来简直也太可惜了! 沙弗莱一半注意力在操场的比赛上,另一半注意力在陈念的画笔上,很难相信寥寥几笔的简单线条能迅速而准确地勾勒出一个人的体态。 沙弗莱甚至都不用问陈念,就能准确猜出他画的究竟是哪位领导,哪个老师,因为所有的体态特征都淋漓尽致地表现在画面上。 看陈念画画,是一种享受。 陈念画着画着,突然看到下方有一道身影,贴着操场的最外侧跑来。 桂芷琪气喘吁吁地爬上休息台,对陈念道:“张文玉突然肚子疼,需要有个人代替他去参加后面的趣味项目,你要不要来啊?” 桂芷棋也报名参加了这个项目,所以在原本队友身体抱恙之时,她第一时想到让陈念来充当自己的新队友。 陈念:“啊?他肚子疼?怎么了吗?” 桂芷棋:“可能是紧张的吧,我也不知道,他说他每次考试之前都会闹肚子。” “好家伙,至于紧张成这个样子吗?不就是个运动会上的趣味比赛么。”陈念答应了下来,“行,要是缺人我可以添上,什么项目?” 桂芷棋:“推人。” “什么?”陈念一时间门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推什么东西?” “你跟我过来就知道了,反正已经答应了,可不能再反悔!”桂芷琪抓着陈念衣袖就要把他拉下来。 她看向沙弗莱,使了个眼色:“沙弗莱要不要来近距离的参观?” “好啊。”沙弗莱的同意断绝了陈念最后一条求生通道,陈念心中浮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自己似乎上当了。 然而他没机会去拒绝。 被桂芷琪拽下休息台,简单的了解过项目内容,陈念总算明白,为什么桂芷棋会大老远的专门跑过来找他了。 因为这项目要是不熟悉的两个人玩,大概率会造成一些社交灾难。 推人,顾名思义,就是推着人往前走。 被推的那个人双脚被抬着离地,只靠着两手撑地向前挪动。 而且规则要求必须一男一女搭配,女生负责推,男生负责当车。 “我能行吗?”陈念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当中,“这个应该是需要臂力的吧?” 为了测试自己的真实水平,陈念专门趴在地上准备做俯卧撑,他双手撑住地面,深吸口气,使出浑身力道,激发手臂上的肌肉—— 给桂芷琪和沙弗莱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做纹丝不动。 “不行,这也太难了。陈念秒速放弃,他坐在地上,面露苦恼之色,“要是傅天河在就好了,你和他配合,肯定比和我配合的效果要好。” 桂芷棋:“我这不是没找到他嘛。” 算了。 为了让哥哥和傅天河多相处一会儿,陈念觉得自己做点牺牲也没什么。 “那咱俩先试试吧,别到时候直接赶鸭子上架,再出现意外。” 陈念重新趴下。 桂芷琪站在陈念身后,双手抓住少年脚踝,努力抬起。 她和之前的队友有练习过,相比起来陈念给她的重量负担还要小上一些:“可以,我能抬得动。” 然后桂芷琪迈步,陈念尝试着用手往前走,倒是顺畅地行进出三五米远,只是保持着被推的姿态,难免呼吸不畅。 沙弗莱蹲在旁边,跟着他们侧向移动,以免陈念突然撑不住,脸朝下地摔在水泥地面再破了相。 “可以可以。”桂芷琪万分欣喜,“只要能动起来就行。” “有手套什么的吗?”沙弗莱看到陈念手掌被硌红,有点心疼。 桂芷棋:“有,待会儿裁判会发,而且会在草地上推,不然万一摔倒了容易受伤。” 陈念和桂芷琪练习了片刻,主要是陈念担心练的时间门久了,等待会正式比赛自己手臂会失去力气,只要熟悉了动作就成。 沙弗莱一直在旁边看护,见陈念只是单纯朝前爬上几米远就累得够呛,不免担心起正式比赛的状况。 但无论他再怎么担心,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 桂芷琪带领着陈念,去到操场中央的草坪。 83 第 83 章 陈念牌泥头车。 参与推人比赛的队伍有八组, 需要折返跑上共一百米, 陈念领好白线手套戴上,防止草坪将自己的手掌割伤, 又在下巴处贴上纱布。 裁判老师再三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 万一摔倒了, 可别咬到舌头。 两人来到起跑线前, 陈念趴在地上,桂芷琪双手架起他的脚踝。 一时间,其余七组参赛者也纷纷起势,爸辆手推车就这么凭空出现在草坪上。 这妙趣横生的比赛方式引得了观众席上的骚乱, 后排的许多同学都站起身来, 想要看得更清。 陈词和傅天河结伴从体育馆内走出,见草坪中央如此热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随着裁判老师的一声哨响, 推人比赛正式开始! 桂芷琪大喊:“冲!” 陈念立刻摆动双臂, 宛若奇行种般努力地往前爬,为了让速度更快一些, 他的双腿也不免像青蛙那样交替着向后蹬, 整个身体以腰部为中心, 呈现出扭动姿态! 桂芷琪的双手十分配合地尽量保持位置,让陈念双腿蹬着的力道, 能够直接作用于身体, 为他的向前爬行提供更多的助力。 两人作为同桌,只是在刚开始磨合了片刻,却能十分默契地配合。 在刚开始的那五十米,陈念竟然隐隐有一些领先的优势! 但这些优势全都终结于转弯之后。 因为他没有力气了。 常年疏于锻炼的手臂,很难长时间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撑起来, 更何况还要兼顾着向前爬行的动作。 陈念紧咬牙关,一张脸也因为体位原因逐渐胀得通红。 但负责推车的桂芷琪并不知晓陈念已然是强弩之末。 看到在第一个五十米结束时,他们竟保持相对领先的地位,桂芷琪还在心中感慨,陈念看着整天蹲在教室里画画,其实身体素质还不错嘞。 她心中对比赛的结果充满了期待,继续保持着和前五十米相同的速度,猛烈往前推! 桂芷琪不减速,那陈念无论如何也不能停下来,因为他一旦双手放松,只会迎来脸朝下摔个狗啃屎的悲惨命运。 “啊!!!” 陈念发出正在使用吃奶劲儿的凄厉嚎叫,努力压榨自己细胞中的最后一丝能量。 他现在大概能理解沙弗莱当时是什么感觉了,分明就是赶鸭子上架啊! 看到陈念发出怒吼,桂芷棋还以为他是在给两人鼓劲,当即也配合着气沉丹田,大声吼道:“啊!!!” 陈念:啊啊啊啊你叫什么啊!?!?! 只见陈念如同一辆真正的战车,朝着前方的终点线发起最后的冲刺,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猪突猛进”能够形容的了。 陈念爬行的姿态越来越扭曲,宛若电视机里爬出来的鬼,必须要调动全身的力气才能被迫向前。 十米、九米、八米、七米! 最后还剩下两米之遥时,陈念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双手猛然一撑! 他的两腿还被桂芷琪架着,整个身体于这一瞬间腾空,借着身后推车的惯性,直接化身一架泥头车,向前飞去! 陈念的脑袋率先撞线。 然后他以摊大饼的姿势,重重摔在地上。 柔软的草坪起到了缓冲作用,更何况还有事先贴在下巴处的纱布,摔倒了的疼痛对此时此刻的陈念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全身上下的脱力让他眼冒金星,只觉有一圈小鸡在自己脑袋上转着圈地叫,两只手臂酸得连抬都抬不起来,一直收紧着保持身体稳定的腹部肌肉更是剧痛。 “哎呦喂……” 陈念痛苦地捂着肚子,艰难翻身,面朝上地躺着。 他眉头紧皱地睁开眼,看到万里无云的澄澈天空,耳边的所有欢呼和哄笑,仿佛都在这一刻彻底远去。 这是在……天堂吗? 一张过分英俊的帅脸出现在陈念面前,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满含担忧。 “还好吗?” 陈念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喘.息作为回答——他现在不太好。 沙弗莱单膝跪在陈念身,一只手托住他后脑勺,让少年的上半身微微抬起,以便他冲在脑子里的血液,更好地流回身体其他部分。 体位改变之后,眼前发昏的情况好转许多。 桂芷琪也关切地来到身边,把手放在陈念的鼻子下,试试看他还有没有气。 桂芷棋:“我们拿了第一名唉。” “真的吗?!”陈念立刻抬起头来,其姿态仿佛在创造一场医学奇迹。 桂芷棋用力点头:“真的真的,你是第一个冲线的,本来有一队和我们咬得特别死,结果到最后我猛地把你往前一推,你就直接飞过线了!” 虽然累成了这副熊样,但能拿个第一,倒也不错。 陈念欣慰地露出虚弱笑意,他靠在沙弗莱怀里,姿态像极了刚刚得知桂芷棋医生对他说“六斤六两父子平安”。 陈词和傅天河终于赶来,看到躺在沙弗莱怀里虚弱至极的陈念,傅天河吓了一跳:“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陈念抬起自己的手,胳膊抖得像帕金森,指向桂芷棋:“还不是她折腾的。” 桂芷琪嘿嘿一笑,直接席地坐在陈念身边:“都怪你身体太弱,这才爬了一百米,就受不了了。” 陈念翻了个白眼,这还是他跟着陈词晨跑过几次的结果,要是当初没跟着哥哥锻炼,估计现在就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 “不行,你之前缺乏锻炼,现在必须得做拉伸,不然等明天睡醒一觉有你受的。”傅天河说着就要把陈念拉起来,“对了,沙弗莱之前也跑了一千米吧,有做拉伸吗?” 沙弗莱摇头。 傅天河:“正好我们一起做。” 傅天河二话不说地,把大家重新拉回体育馆内。 准确来说是他左手拉着沙弗莱,右手拖着只剩下半口气的陈念,而陈词负责询问桂芷琪要一起来吗。 桂芷琪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刚才她抬着陈念的双腿,说实话关节和手臂的负担也蛮重的:“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五个人三前两后地去到体育馆内,傅天河相当熟练地一头扎进休息室,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垫子和泡沫滚轴。 “先趴着吧,我给你放松放松大腿和后背的肌肉。”傅天河指了指地上的垫子。 陈念非常放心地按照傅天河吩咐趴下,在陈念看来,傅天河可是专业的,他只需要听话就行。 他甚至还把双手交叠垫在自己的下巴处,调整成最为舒服的姿态,准备好享受即将到来的按摩。 陈词在他面前蹲下,双手用力按住陈念的肩膀。 仿佛生怕他中途跑了。 咦? 哥哥这是在干啥?难不成也是按摩放松的一部分? 但很快,陈念就明白了。 泡沫轴压在小腿上的那一瞬间,陈念发出杀猪般的凄厉惨叫。 “啊啊啊啊啊——!!!” 他原本放松的身体瞬间紧绷,整个人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就要向前挣扎。 奈何陈念小腿被傅天河压着,上半身又被陈词紧紧按在垫子上,只能像只砧板上的鱼一般竭尽全力却毫无作用的扑腾。 沙弗莱和桂芷棋全都吓了一跳,要不是亲眼见到傅天河只是简单地把泡沫轴按在了陈念腿上,他们都要以为陈念其实是被宰掉了。 傅天河仿佛聋了,无视着陈念的惨叫,缓慢地把泡沫轴向上推。 “啊,啊啊啊,啊嗷啊啊嗷!” 陈念叫得更为凄惨,他拼尽全力地在垫子上爬,想要挣脱傅天河的魔爪。 陈词甚至都按不动弟弟,他抬头对旁边神情诧异的沙弗莱,道:“过来帮忙。” 帮忙?他该帮哪一方啊? 理智告诉沙弗莱,他应该帮陈词和傅天河,但感情上他又很不忍心看到陈念受苦。 仿佛知道沙弗莱的内心想法,傅天河笑着对他道:“没事,别心疼,待会儿你也得体验一遭。” 沙弗莱浑身一个激灵,他默默地来到陈词身边,帮着少年一起按住陈念挣扎个不停地上半的上半身。 “啊!杀人啦!”陈念继续发出惨叫,这种疼痛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陈念削铅笔时,手指偶尔会被刀片割破,鲜血流出来的疼痛都不如此刻强烈。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一辆压路机过去,把他的两只腿直接碾成了粉碎性骨折。 “这都受不了了?我才刚开始呢。”傅天河将泡沫轴滚到了陈念的膝弯处,饱经折磨的小腿总算舒服些许了。 但喘.息的机会十分珍贵,因为傅天河稍微向前挪了挪,接着又开始放松陈念大腿后侧的肌肉。 惨叫声再度响起,放松大腿比放松小腿要稍微难受,因为大腿上的肌肉要更加敏感,特别是稍微碰到靠近臀部的位置时。 陈念痒得浑身汗毛都要冒出来了,偏偏又非常痛。 在两种不同感觉的夹击下,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好,只能紧紧抓住面前陈词的脚脖子,用尽自己所有的理智强行忍着。 “放松,不要这么紧绷。”傅天河说得很轻巧。 他动作很快,感觉陈念差不多适应之后,就松开了泡沫轴。 终于结束了,陈念松了口气,整个人像一只死狗似的趴在垫子上,感觉到傅天河的手在丈量他的小腿,仿佛在找寻什么地方。 最终傅天河的手指停在了小腿肚子正中央的某处。 陈念还没反应过来呢,傅天河就用力地按了下去。 “啊!!!” 针扎般的疼痛直接刺进肌肉,让陈念原本放松下来的身体,瞬间再度紧绷,他宛若一只虾子,向后反弓,同时拼了命地向前爬。 只是傅天河的手劲很大,铁钳一般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处,陈念如何努力都没办法挣脱按着他小腿的那两只拇指。 沙弗莱也被吓了一大跳,更加心有余悸了。 虽然他总觉得陈念叫得这么惨,里面可能有几分夸张的成分,毕竟陈念一直都挺爱演的。 傅天河按了足足有二十秒才终于松手,陈念眼里都溅出泪花,他整个人面朝下地瘫在垫子上,任凭傅天河给他继续放松酸痛的手臂。 好在胳膊的按摩没那么疼。 “行了,这样就可以了。”傅天河拍拍陈念的后背,示意他可以起来了。 陈念挣扎着,以半身不遂的姿态从垫子上起来,抬起头时脸色又白又红,他两只眼睛湿漉漉的,用最快速度远离傅天河。 “咦?” 刚一动弹,陈念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两条腿好像变轻了许多。 而且放松时的极致酸痛,在停下的后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某种舒筋活络的畅快。 “竟然真的有用?”陈念疑惑。 “那是当然了,要不然你以为我闲着没事要给你放松啊?”傅天河勾了勾手,示意沙弗莱也过来。 沙弗莱:“……” 他深吸口气,最终还是认命地趴在陈念之前趴过的垫子上。 身份调转,陈念好了伤疤忘了疼,立刻和陈词一起去按沙弗莱。 两分钟前,沙弗莱还觉得可能是陈念的反应太过夸张,然而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实在是错得离谱。 泡沫轴压上来的瞬间,沙弗莱只觉自己仿佛看到了去世好年的外婆。 见沙弗莱英俊的五官全都痛苦地扭曲起来,陈念乐了。 有什么比双方一起受苦,更让人开心的呢? 沙弗莱一千米跑得太猛,和陈词相比腿部肌肉用到的更多,所以傅天河就给他认真放松了。 相比起陈念,沙弗莱还是要稍稍克制一些的,表现在他叫得不如陈念凄厉。 但看到沙弗莱狰狞的面孔,陈念就知道,此刻的他已经和几分钟前的自己感同身受。 “你都是这么放松的吗?”陈念问傅天河。 傅天河:“差不多吧,一般还会再多做一些拉伸,我运动量大,放松起来比你们受罪得多。” 陈念一脸敬佩地点了点头,果然啊,无论走哪个方向,都需要格外努力才能取得成果。 普通招生的学生们要做一叠又一叠的试卷,美术生练习到手都要断掉,体育生则需要经历□□上的极度痛苦,大家都在为实现自己的目标而竭尽所能。 桂芷琪站在角落里偷偷录像,陈念和沙弗莱的痛苦叫声,光是听着很容易让人怀疑是不是在做什么微妙的事情。 她甚至都觉得自己不该跟过来,这效果听起来着实有些太糟糕了。 五分钟后,傅天河终于放过了沙弗莱,体育生重新直起身子,看向角落里的桂芷琪。 桂芷琪浑身一个激灵,赶忙摆手:“我没事!我身上一点都不痛!” 傅天河:“真的吗?” “真的!”桂芷琪把头点的像敲鼓,为了表明自己没在说谎,她还专门把袖子撸起来,握紧拳头摆了个姿势,以展示自己大臂上的肱二头肌。 “那成,我就不给你放松了。”傅天河没有坚持,说到底桂芷棋可是小姑娘家,既然人家不想,哪有强行帮着按摩的道理。 然后傅天河扭头,视线和陈词交错。 “来吗?” “稍微轻点。”陈词接受了傅天河的邀请。 他跑了五千米,是所有人当中除了傅天河之外运动量最大的,平时他跑完都会自己做做拉伸,但今天既然有傅天河愿意帮忙服务,当然要体会一番。 陈词趴在垫子上,陈念立刻迫不及待地把哥哥按住。 但这一次傅天河没有使用泡沫轴,而是直接把自己的右臂横过来,将小臂压在陈词的腿上。 非常明显的区别对待。 陈念眼神立刻变得意味深长,他和沙弗莱退到旁边,意识到陈词大概不需要被人按着。 疼当然是疼的。 但陈词明显更能忍痛,他紧紧抿着薄唇,半点声音都没发出,只是在疼痛抵达顶峰时屏住呼吸,默默地忍耐过去。 “我好像听到外面要领奖了。”沙弗莱突然说道,他站起身,一只手牵着陈念,另一只手轻碰了下桂芷琪肩膀,“走吧,咱要不先去外面看看,反正都已经放松完了。” “好啊好啊。”陈念赶忙帮腔,桂芷棋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到底没有怀疑,跟着两人出去看后面的颁奖了。 休息室里就只剩下了傅天河和陈词 但说放松就专注地做放松,傅天河和陈词谁也没搞别的花样。 只是相比起陈念和沙弗莱,傅天河给陈词放松的部位要更加全面。 比如大腿内侧和臀部。 傅天河手臂压在大腿内侧时,饶是陈词定力惊人,都忍不住向前挪了挪身子。 比起疼痛,更让他受不了的,反而是若有若无的痒意。 “马上就好了。”傅天河说着慢慢地向前滚,一直来来回回重复了五遍,才终于将陈词松开。 “翻个面吧。”傅天河给陈词提出了不同于沙弗莱和陈念的要求,原因很简单,因为放松身体正面时,容易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 人在疼痛状态下,身体其实也会出现一些生理性的反应。 特别是当这种刺激来自大腿。 他们平时一群体育生相互拉伸,就挺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状况,只不过大家早就习惯了,嘻嘻哈哈的也就过去。 现在旁边没了别人,傅天河可以放心大胆地给陈词放松正面。 体育馆里到处都是监控,傅天河非常克制,无论出于道德感还是对陈词的尊重,他都不会光明正大地去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陈词忍着疼痛,而傅天河偶尔会去注意他的表情。 他可以多加了解陈词在面对不同感觉时的各种反应,反正迟早有一天能用得上。 最终结束时,陈词身上再度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疼的。 身体倒是获得解脱般舒畅不少,陈词握住傅天河的手,被他拉起来,重新穿上接受放松之前脱掉的运动服外套。 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在大家都非常有参与感的情况下,圆满结束了。 傅天河拿了好几个项目的第一名,陈词荣获五千米长跑的第三,而桂芷棋和陈念所组成的推车队伍也获得了该趣味项目的第一,只有沙弗莱一无所获。 运动会结束后,傅天河被体育老师叫去开会。 回来之后,他向陈词申请取消最近的补习计划。 傅天河:“很快就要去参加比赛了,老师让我这几天好好休息,把重心多放在训练上,好调整状态,而且最好也不要在外面吃饭,怕再吃坏了肚子影响成绩。” 陈词:“好,你以后中午就来我家吃吧,也省得自己做饭浪费时间。” 傅天河其实不太想过分麻烦陈词一家,但每天中午让他自己回家再做饭,实在有些来不及,就红着脸答应道:“好,那就麻烦你给陈叔叔说声了。” 得知傅天河要为比赛做准备,陈蔚当然欢迎他到家里吃饭,正好他最近工作也不是特别忙,可以提前从公司回来四十分钟准备午饭。 甭管饭菜丰不丰盛,自家做的东西,肯定会比外面干净。 四月十四日,傅天河和学校里的其他一众体育生一起,跟随着三位体育老师,前去外省参加全国青少年田径比赛。 傅天河是所有学生里最有希望取得好成绩的种子选手,体育老师自然对他关注有加。 更何况大家都知道傅天河打算走自主招生,能否在夏令营开始之前成功评选上国家一级运动员,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想要获得评选资格,必须在项目比赛中到达标准成绩。 他们首先在事先预定好的酒店休息一夜,调整到最佳状态,所有的餐饮和住宿都由带队老师负责。 “紧张吗?”体育老师问道。 “还可以吧,稍微有一点点。”傅天河笑着回答。 类似的比赛他也参加过挺多次了,但还是头一回来这种级别的,和他同台竞争的将会是全国的运动健儿们,他的成绩在本市名列前茅,但放在全国的范围内,肯定颇具压力。 带队老师:“发挥出你的正常水平就行,我对你有信心。” 傅天河只是笑笑,这些日子以来他简直拼了命地训练,在不伤到身体的情况下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努力,只为了让陈词帮他设定好的计划能顺利推行。 他不想辜负陈词的期望。 特别是在自己有机会做到的情况下。 抵达比赛所在的城市后,队伍集体在酒店吃了晚饭。 饭后老师额外给每个同学发了两瓶水,傅天河坐在位置上玩手机,和陈词分享自己的最新情况,突然听到远远的有人叫他。 “傅天河,老师让你去填表!” “来了!”傅天河把手机装进兜里,前去寻找带队老师。 在他离开后,一道身影却靠近傅天河方才所坐的位置,悄无声息地拿起放在桌上的矿泉水瓶。 84 第 84 章 我辜负了你的期待。…… 傅天河在走廊上找到带队老师:“老师, 要填什么表?” “填表?没有啊。”带队老师略显诧异地转过身来。 “哦哦刚才有同学说你喊我过来填表。”傅天河挠挠头,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传错话了。 带队老师:“不过你来得正好, 帮我统计一下大家的房间信息吧。” 傅天河:“行。” 十多分钟后, 傅天河忙完了老师要求的活。 他回到餐厅,拿起放在自己位置上的两瓶水, 还特地拧了下瓶盖,确定都没拆封,才放心地把它们带走。 出门在外必须要注意,拆了封的饮品和食物, 一旦离开自己的视线,最好就不要再食用了。 傅天河回到房间,预定的是双人标间,他和在训练队里的好朋友张志明一个屋。 进屋第一件事,烧水喝。 看到傅天河拿着壶去卫生间里装水,先烧一壶当做清洁,张志明还调侃道:“这么讲究啊。” 傅天河:“那可不, 谁知道这壶之前被人煮过什么东西?万一煮过袜子怎么办?” 张志明:“停停停别说了, 恶不恶心啊你?” 傅天河用滚水把壶洗干净, 才倒入了晚饭时领到的那两瓶水。 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喝点温水,万一再非常不凑巧地喝凉闹肚子就完蛋了。 水在烧着,看到傅天河趴在床上, 神情严肃地抱着手机不断打字, 张志明不免好奇:“跟谁聊天呢?” 傅天河:“朋友。” 张志明:“朋友?朋友至于是这副表情吗?” “是跟陈词。”傅天河终究还是说了实话,“他不是一直在帮我补习嘛,也给我做了一些后续的计划, 其中就包括在比赛中取得成绩,申请国家一级运动员。” 张志明:“那你肯定能行啊,你八百米不是早就建议一分五十四了,三千米也是达标的吧?” 傅天河:“是啊,但是具体不还得看比赛时候的发挥么。” 张志明:“肯定能行的,别发愁嘛。说起来陈词也真够牛的,不光自己成绩那么好,还能把你也带起来。” “他就是牛。”聊起少年,傅天河不由得露出笑容,“要不是认识了他,我可能到现在还在混日子呢,靠体育成绩考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之后再找个厂子上班。” 张志明叹息:“唉,说起来我也真该向你学习,但每次看到课本上的内容我都头疼,还是老老实实地考体育吧,以后到学校当个体育老师也挺好的。” 两个人在房间里随意聊着,打算早点休息,为明天的比赛养足精神。 最先感觉到不舒服的,是张志明。 “我怎么肚子有点疼?” “啊,不会吧?你今天上过厕所没?” “上过了啊。”张志明眉头紧皱地感受片刻,倒嘶一口凉气,“不行,我得去趟。” 他从床上跳起来冲进卫生间,几秒种后,傅天河听到了一门之隔后轰轰烈烈的动静。 闹肚子? 傅天河颇为担忧地靠近门边,问道:“你没事吧!” 张志明痛苦□□着当做回答,显然肚子很疼:“操,怎么回事啊!”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从卫生间里出来,一脸菜色。 傅天河:“赶快想想是不是吃了什么乱七八糟东西?” 张志明:“没有啊,我这几天连零食都没吃,每天就光吃饭喝水,难不成是受凉了?” 傅天河百思不得其解:“也不应该啊,以咱的体质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得这么巧受凉?” 两人正讨论着张志明不舒服的原因,突然间,傅天河的肚子猛得一疼。 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绞痛,来势汹汹,一下子让傅天河浑身都紧缩起来。 “糟了,我也有点肚子疼。” “啊?!”张志明震惊地瞪大双眼,突然有了非常不妙的猜想,“不会是……我们吃的饭里有问题吧!有人在饭里下毒?!” 类似的情况在体育比赛中早就不算稀罕,国际赛事上都有过全队食物中毒以至于惨败而归的情况,甚至还有赌.博集团为了控制比赛,买通队医向队员下毒。 短短十几秒钟腹痛就上了一个等级,傅天河当即冲进卫生间。 张志明大感不妙,立刻拿上房卡前去告知带队老师。 结果他刚跑到带队老师的房间门口,就被第二波汹涌袭来的腹痛侵袭。 张志明拼命敲着门,带队老师终于把门打开,一脸蒙圈懵逼地看着外面的学生。 “怎么……” 没等老师把话说完,张志明就身子一矮,冲进了老师房间,直奔卫生间而去:“老师,我用一下你们厕所!” 带队老师敏锐察觉到了异样:“怎么回事,你闹肚子啊?” 张志明的回答伴随着别的动静:“不光是我,傅天河也肚子疼。” “什么?!”带队老师当场愣住,神情瞬间变得焦急严肃,“你们俩有乱吃东西吗?” 张志明:“当然没有,除了正常的吃饭喝水,哪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吃别的啊。” 老师意识到了异常,立刻去问队伍里的其他同学情况如何。 他挨个敲开门问过一圈,大家都表明一切正常,感觉挺好的。 奇怪,就只有张志明和傅天河有事? 带队老师回到房间,张志明一脸虚弱地从厕所里出来,俗话说得好,好汉也抵不过三泡稀屎,严重的腹泻绝对能以最快速度让人元气大伤。 “带我去你们房间看看。” 孙老师跟着张志明进屋,听到卫生间里“哎哟喂”的叫声,就知道傅天河肯定疼得够呛。 他迅速地检查过整个房间,最终目光定格在桌上的烧水壶,以及两个空的矿泉水瓶上。 这几瓶水都是他今天晚饭时集体发下去的,为了保险起见,他没让学生们喝酒店赠送的水。 孙老师先是凑到壶里闻了闻,然后询问张志明:“这两瓶水之前被拆封过吗?” “没啊,傅天河当着我的面拆的。” 张志明也百思不得其解。 孙老师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用强光照着空塑料瓶,一点点地转动,在非常靠近瓶口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很小很小的针孔。 “看这个。” “什么?” 张志明努力瞪大眼睛,终于注意到了那个非常不起眼的小孔:“有人往这水里加了东西?!?!?!” “先别声张,我这就去查监控。” 孙老师沉声道,他突然想到晚饭过后,傅天河过来找他,说是有人喊着登记表格。 “先让李老师带你们去趟医院,拿着这瓶子做个化验,你们俩再检查一下身体,千万别再出什么大事。” 傅天河这时才终于从卫生间里出来,他多少也听到了孙老师的话,比起身体上的不适,心中的寒意更让他通体发僵。 怎么会有人故意往他的水里加料? “快去医院吧。”孙老师拍拍傅天河的肩膀,“查血再输个液,看看能不能让情况稳定下来,放心吧,老师肯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傅天河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前去找李老师。 他肚子里翻江倒海,但脑子里更乱作一团。 意外来的那么猝不及防,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傅天河和张志明又跑了好几趟厕所,才终于顺利抵达医院,急诊能做的检查项目比较有限,医生就根据症状和可能的情况,暂时给两人止泻。 并肩坐在椅子上输液,傅天河苦笑道:“对不住了兄弟,连带着把你也害了。” 张志明摆手:“你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要道歉也是那个加料的人道歉。反正以我的成绩估计连半决赛都进不了,也不会影响到什么,倒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还可以吧。”傅天河也说不准,反正他的肚子一直都在疼。 平心而论,傅天河感觉自己跟队伍里的其他同学相处得都挺好啊,大家平日里有说有笑的,傅天河完全想不到会是谁对他痛下毒手。 他甚至开始思考会不会是酒店里的其他客人或者来自别的学校队伍,他不愿意相信凶手会在所认识的朋友里。 傅天河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和陈词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消息,定格在他答应陈词今晚会好好休息的那句话上。 他不知道该怎样和陈词说。 毕竟这场比赛是他和陈词共同期待了很久的——顺利地结束,然后凭借成绩申请上国家一级运动员证书,当做暑假自主招生的荣誉奖项之一。 傅天河的心态一直都很好,之前去参加比赛,也不是没过失利。 但他顶多就是当天难受片刻,很快就能缓过劲来,毕竟自己还年轻,还有很多很多的机会。 他特别能看得开,习惯把生活中遇见的所有烦恼都当做过眼云烟,不然的话,他从小到大经受过那么多意外和磨难,很难顺利地熬过去。 但这次不一样。 一想到可能要打乱陈词为他悉心准备好的计划,傅天河就难受得要命。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陈词说。 那就干脆先别说了。 万一输液之后情况就能好起来呢?万一他明天比赛时的状态不会被影响呢?万一他突然小宇宙爆发,同样取得了好成绩呢? 虽然心知希望渺茫,但傅天河还是祈祷着老天爷能够站在他这一边,让奇迹发生。 输液期间,傅天河和张志明轮流去跑厕所,他再一次喝到了电解质水,只是这一次的电解质水喝下去,远比陈词给他配置的,要苦涩许多。 输液到将近凌晨一点,两人才回去宾馆,其他队友们早就休息了,只有李老师还陪伴着他们。 傅天河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跑了将近十趟厕所,明显感觉到四肢酸软无力。 他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两位带队老师安抚道:“先睡觉吧,甭管怎么样,明天该比赛的还是比赛,至于今天这个事,老师肯定会给你们讨一个说法。” 傅天河并不急着去弄清到底是谁故意害他,他现在只想抓紧时间赶快睡觉,看看能不能把状态养回来。 只可惜输液的效果并非立竿见影,夜里他还是又跑了两趟厕所,肠胃被迫清空,整个人接受了一场从内而外的彻底排毒。 翌日清早,站在比赛场地上,傅天河的两条腿都在发软。 一夜没休息好,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毕竟年轻力壮,精神头比较好,但腹泻带来的身体的负担可太重了。 直到这时傅天河心中仍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万一他仍能迸发出身体全部的潜力,表现得还可以呢?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的奇迹太少太少了。 也许他当年从死神手中夺回来一条命,再加上有幸遇到陈词,就已经用光了这辈子的所有运气。 傅天河跑出了他有史以来最差的成绩,甚至连半决赛都没能进入。 数月以来的所有艰苦训练,都是为了这不到两分钟的八百米。 通过终点线,傅天河逐渐减速。 直到此刻,他的情绪还相对稳定,只是抬头看向观众席时,眼中流露出几分迷茫。 带队老师满脸担忧地过来,抬手按着傅天河肩膀,傅天河的呼吸还很急促,刚才他确实拼尽了全力,只可惜和正常状态时相比,缺少了太多力气。 “没事儿天河,今年下半年还有锦标赛,到时候咱一样可以去申请运动员。” 傅天河摇了摇头,对着带队老师扬了下唇角:“我没事的老师,我先去趟卫生间,后面的项目应该是跑不了了,麻烦帮我办理一下程序吧。” “好,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 傅天河点点头,在带队老师担忧的注视下,先去了更衣室。 其实傅天河一共报名了三场项目,一个800米,一个3000米,还有一个是4x400的团体接力。 但根据刚才的情况来看,后面的项目已经没有去比的必要了。 傅天河甚至都觉得那3000米自己有可能坚持不下来,为了避免赛时再闹肚子,他连早饭都没吃,甚至都不敢喝水。 至于团体接力,傅天河不能参加,自然会有其他队友替补。 只是替补队员的成绩不如傅天河,团体赛的最终成绩也会因此受到挺大影响。 他进更衣室拿到手机,然后才到卫生间,把自己关进最后一个隔间里,反锁上门。 傅天河坐在马桶上,他今天睡醒之后就没吃没喝,肚子里空空如也,就算要闹肚子,也没东西可闹。 傅天河坐在马桶上发了五分钟的呆,才把手机举到面前,解锁之后,打开和陈词的聊天界面。 今天是周六,这个点陈词应该在学习或者写游戏的文案剧情。 聊天界面上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今早陈词向他问好,祝他在比赛中发挥出真正实力,让他不要紧张。 傅天河没说他大概被队友下了毒,也没说他一直在闹肚子,夜里都睡不安稳,只是单纯回了个“好”。 只可惜,最后的微弱希望也被无情地击碎了。 傅天河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陈词。 但迟早都是要说的。 这事根本就瞒不了,更何况如果老师查明,肯定会做出合理的处置。 傅天河深吸口气。 最后按下了视频通话的按钮。 忙音比傅天河想象中的还要短暂,以至于他都没能做好心理准备,也许陈词的手机就放在身边,时刻等候着他发来一手消息。 视频画面中出现少年的平静面容,同样也在右上角浮现了他自己略显憔悴的脸。 陈词接通得太快,傅天河就算打好了腹稿,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说出。 看到傅天河此刻的表情,陈词眉头轻不可察地微微皱了下,敏锐地意识到他情绪不对。 ……是没能取得理想的成绩吗? 陈词当然有想过这种可能。 发挥失常其实是很正常的事。 考试的时候可能一念之差就看错小数点,把某个字符意外写错,甚至出现那种怎么检查都检查不出来错误的情况。 更何况是体育比赛呢。 就连备受瞩目的奥运冠军,也都会有出现失误的时候。 而傅天河说他一共会参加三个项目,陈词有看过赛程表,现在这个点,800米预赛才刚刚结束。 正常情况下,就算傅天河单纯只在800米里失误,以他的性格,也会立刻着手去准备下一场3000米的比赛,更何况后面还有关乎其他队友的团体接力。 所以说,应该是出现了什么比较严重的情况,至于傅天河不光800米没能发挥好,还会影响到后面的比赛。 身体出现问题了吗? 陈词思考了两秒钟,在体育生对他开口之前,主动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少年嗓音很轻,不提成绩,也不提比赛,只是在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就这么简短的一句话,直接把傅天河击溃了。 他花了那么久组织语言,去思考该如何向陈词表明事情的经过,来说明不是他不想努力,而是身体真的出现了问题,如果强行跑下去,可能会出现更糟糕的情况。 可陈词竟然就在这么短短几秒钟内,把所有都猜到了。 一滴水落在屏幕上,和长久以来磕碰出的屏幕裂痕,一起模糊了界面中少年的面容。 傅天河赶紧用手去擦,结果越擦越多,越擦越模糊,到最后屏幕都开始晕出五彩炫光,他再难以看清陈词的表情。 然后,他听到扬声器里传出少年熟悉的轻轻声响:“别哭啊。” 傅天河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他发出一声呜咽,双手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脸。 每天只睡四个半小时,连吃饭时都在看仿佛天书般的英语;课间休息的工夫除了上厕所和接水,屁股几乎焊在凳子上;每天长达近四个小时的高强度体育训练,跑得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鞋和袜子烂了一双又一双,练到腿上的肌肉结块,然后自虐般将其松弛开来,睡觉的时候筋都在抽痛…… 这些痛苦日复一日的持续,无论美术生、体育生还是普通高考生,都有着各自无法言说的绝望。 但真正让傅天河情绪崩溃,并不是这些。 路是他自己选的,既然如此,他就不会后悔。 只是他觉得自己辜负了陈词的期望。 少年实在太过优秀了,他必须拼尽全力,在没有任何失误的情况下,才能勉强追赶上他的步伐。 傅天河知道,如果想要申请国家一级运动员证书,他肯定还有机会,比如说今年下半年的锦标赛,只要他的水平不退步,达到要求只是迟早的事。 可陈词计划里,他应该是要在暑假夏令营的自主招生之前完成这些,让手中的筹码更多。 陈词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看着傅天河在崩溃中哭泣。 认识这么久了,他从没见傅天河情绪失控过,虽然遭受过那么多的意外,但体育生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他总是用一副热情开朗的笑脸面对大家。 陈词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现在这个时候,肯定是让傅天河把情绪发泄出来为好。 镜头无意识地产生偏移,对准了天花板,陈词只能听到傅天河压抑的哭声,他仍紧紧盯着屏幕,想要在体育生重新出现的那一刻将其捕捉。 傅天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他明白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而且还是最丢人的面对方式,但他就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过分汹涌的情绪对他而言实在陌生,以至于初次袭来时,傅天河甚至都不懂该如何控制。 脑子很懵,昨天一夜都没休息好,本来就精神不济,这下更是因为哭而缺氧,半边脑袋都突突地钝痛起来。 傅天河早上起来后就没喝水,他担心如果再哭下去自己会脱水,几分钟后,慢慢地强忍住了眼泪。 情绪终究还是因此得到了些微平复。 傅天河重新看向手机,陈词正抿着唇,眼尾也有些发红。 陈词并非情感充沛善于共情之人,可看到傅天河哭到这个样子,也忍不住难过。 但陈词控制得很好,他知道自己必须得绷住,最起码在傅天河最崩溃的时候,局面不能变成两个人抱头痛哭。 而且还是隔着网线抱头痛哭。 “好点了吗?”陈词轻声问道。 傅天河点点头。 “是不是脚扭到或者肌肉拉伤了?”陈词终于问起原因。 在他的认知中,最可能影响到比赛状况的原因,就是受伤了。 这对练体育的人来说基本上无法避免,就算再怎么小心,也会有受伤的时候。 傅天河摇头,嗓音有几分哽咽:“我应该是被人下毒了。” “下毒?”陈词一愣,但也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个情况。 他神情浮现出几分诧异,压根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意外。 谁会给傅天河专门下毒呢? “昨天晚上吃完饭,我拿了老师发给我的水回宿舍,烧完和住在一个房间队友喝了,结果我们两个都开始闹肚子,老师检查完发现是我的那瓶水上有针扎过的小孔,他过去查监控了,我们到急诊输了液,但情况还是不太好,今早我都没敢吃饭喝水,生怕跑的时候再肚子疼。” 陈词安静听着傅天河倾诉,他的表情自始至终都非常稳定,而就是这种稳定,带给了傅天河无形当中的支撑。 “然后刚刚八百米我跑了有史以来最差的成绩,后面的三千我觉得应该跑不了了,我怕我中途……” 傅天河说到这里,哽咽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头,让他难以发出声音。 “先去吃点东西,喝点水吧,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强求自己,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陈词很不会安慰人,遇见各种情况,他顶多是沉默着陪伴,或者直接提出解决问题的建议。 他绞尽脑汁地想要劝傅天河别难过,看开点,但又觉得自己没这个资格,毕竟被严重影响到的人,并不是他。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立刻去到傅天河的身边,用陪伴当作安慰。 但体育生接下来的话语却出乎陈词预料。 “对不起。” 陈词愣了愣,甚至没能找出这句话的主语和宾语。 片刻之后,他才试探地问道:“为什么要向我说对不起?” “你给我做了那么详尽的计划,花了那么长时间给我补习,帮忙提升成绩,结果轮到我自己努力的时候却掉了链子,明明尝试了那么久,却没能把计划如期地完成,我、我辜负了你的期待……” “辜负了我的期待?” 陈词思考两秒钟,大概明白了傅天河在意的点。 少年眉峰略微松弛,唇角扬起轻不可察的弧度,似乎是露出无奈轻笑: “这是你的比赛,现在出了问题,最难受的人明明是你啊,干嘛非得说是辜负了我的期待,还向我道歉呢?” “傅天河,你才是受害者,你不需要对任何人道歉,反而是那个害你的人该付出代价。” 85. 第 85 章 “我要去登山!”…… 陈词微顿,轻声道:“现在从卫生间里出来吧,先去喝水,吃点东西,既然后面的项目不参加了,那就用这段时间把身体调养好。” 陈词冷静的声音仿佛拥有着魔力,让傅天河烦恼纷杂的内心奇迹般获得了许多平静。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宛若一个不小心将碗打碎了的小孩,明明尖锐的碎片把自己的手指划破,却还是流着泪不断道歉,害怕遭受责罚。 “好,我先去喝点水。傅天河说着,站起身,嗓音还有些哽咽,小声请求道,“能先别挂电话嘛。” 陈词:“我不挂,就放在旁边陪着你。” 傅天河走出卫生间去到休息室,拿纸杯在饮水机处接了温水,慢慢地喝下去。 温热的水流滋养着干涸的喉咙和干瘪的食道,最终落进空荡荡的胃里,剧烈运动后产生的灼烧感霎时缓解许多。 身体舒服了一点,似乎连带着心情也稍稍变好了。 傅天河喝下去两大杯水,又从带队老师的行李中摸出来一袋小面包,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腹泻就腹泻吧,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反正这场比赛对自己而言已经结束,不如抓紧时间去想办法该如何弥补。 参加这场比赛主要是要拿到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证书,如果他能凭借其他方法,在自主招生夏令营开始之前把证书拿到,也能让陈词的计划顺利进行下去。 能够申请国家一级运动员证书的体育项目有很多,光是田径项目就有二十项。 但傅天河只擅长他训练的这些项目,想要把其他项目的成绩提升到标准,几乎不可能在短时间完成。 但很快,他就想到了几乎是唯一合适的项目。 登山。 针对登山运动员的等级评定,相较于其他项目要简洁明了许多。 男子申请国家一级运动员的标准为在境内登顶一座海拔7500米以上的独立山峰,或者登顶两座7000米以上的独立山峰,或者在登顶一座7000米独立山峰之后,在另一场登山活动中抵达7500米以上的高度。 说起来简单,但要知道7500百米几乎是挑战人类极限的高度。 正常情况下,当海拔到达4000米以上时,长期生活在低海拔地带的普通人,都会产生或轻或重的高原反应,更何况是要在更高的区域进行强体力消耗的攀登。 而且作为一项极限运动,登山具有生命危险。 但这已经是傅天河能想到的唯一补救办法了。 他快速吃完了两小袋面包,感受着面包遇水膨胀给胃里带来更加充实的感受,认真思考着自己突然冒出在脑海中的想法。 虽然困难,但并非不可行。 要是放在一个未经任何体育训练的普通人身上,告诉他要在短短个月内完成7500百米山峰的攀登,就算傅天河不是太懂,也会觉得简直太拼了。 但他有体育锻炼的基础,首先在体能和身体素质这方面就足够达标。 剩下的这些技术和身体适应之类,他可以去做训练。 在傅天河看来,只需要努力就能够做成的事,反而是世界上最容易的。 陈词注意到画面中傅天河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到底是觉得傅天河的情绪暂时稳定了下来。 陈词翻着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队里除了傅天河之外,应该就没有实力足够进入到第天决赛的队员了。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大概会在后天半决赛结束后,启程回来。 或者说傅天河的状态不好,他要不要专门过去一趟陪陪傅天河? 就在陈词思考这个问题之时,突然听到傅天河深吸口气,沉声道:“我决定了。” 陈词:“什么?” 傅天河:“我会尽可能在自主招生之前,把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证书给拿下来。” “啊?”陈词立刻去翻他之前整理的田径比赛赛事安排表,如果他没记错,在暑假之前,应该没再有足够资格考证的全国性质以上的赛事了。 傅天河:“我要去登山!” 陈词:“登山?” 傅天河点头:“对,只要登上一座7500米以上的独立山峰,就能够拿到登山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证书。” 陈词眉角轻轻一跳。 陈蔚曾经带着他们兄弟俩,在中考结束之后的暑假去过玉龙雪山,他们乘坐索道抵达4506米,最终上到最高处4680标识处,那时候陈蔚和陈词都感觉还好,但陈念就要弱上许多,手里拿着氧气瓶,时不时地就得吸上一口,一直到下山之后都脑袋懵懵的。 更别提要登顶7500米以上的山峰了,陈词相信如果给出足够的时间,傅天河肯定能够完成,他运动天赋很高,更是作为体育生,有强悍身体素质打底。 但现在距离暑假的自主招生下来营,就只有短短个月的时间了。 想要在这不到一百天的时间内完成,完全就是在赌。 傅天河:“我刚刚有查过资料,在经过培训的情况下,很多把登山当做业余爱好的女性也能够成功登顶7500米的高度,我觉得我应该没问题。” “这事还是等你回来之后再详细商量。” 陈词没急着反驳傅天河,却也没赞同他的注意,他需要更多的资料和数据支撑,才能形成自己的看法。 “好。”想到了这个办法,傅天河突然觉得自己又重新有了希望,他坐在休息室里搜索登山相关的更多资料。 片刻之后,熟悉的身影推门走进。 是带队老师。 “天河,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刚才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胃里舒服不少。” 看到傅天河情绪还算稳定,带队的孙老师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回头看了眼,确定休息室的门严丝合缝地关着,才来到傅天河的身边,掏出手机,给他看录在手机里的监控画面。 视频截取了事情发生的那一段监控,只见傅天河被喊走之后,一道身影悄然靠近了他所处的位置。 傅天河几乎是瞬间就根据背影认出了那人身份。 “冯栖元?!”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都怀疑是老师把监控拍错了。 怎么会呢? 冯栖元可是他在队里很好的朋友啊!和他之间的关系好到仅次于张志明。 画面中的少年明显是头一回干这种事,非常紧张地左右张望,生怕被人发现,殊不知监控就在身后的角落。 他拿起傅天河放在桌子上的矿泉水,过了足足有十秒钟,才匆忙地放回原处。 然后把手中注射器的针头拔下来,扔进垃圾桶里,还扯了两章纸巾盖住。 “我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孙老师当然知道平日里傅天河和冯栖元关系不错,事实上,傅天河跟运动队里的所有同学都玩得很好。 要不是事情真正发生了,他压根不相信自己带的学生里会有人玩下毒这种龌龊把戏。 眼前的监控画面铁证如山,傅天河就算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也没办法欺骗自己。 害得他不得已放弃后面其他项目的凶手,竟然是自己的“好朋友”。 强烈的惊诧和悲哀,几乎要盖过他被迫放弃比赛的沮丧,这是傅天河人生当中第一次体会到背叛。 不,并非第一次。 他曾遭受过亲生父亲的背叛,但当时主要是承受那些痛苦的人,是他母亲。 到后面傅天河明确地知道他亲爹是个什么样的烂人,也就不会为了永远打不到卡上的抚养费而生气。 原来被信任的人从背后捅刀子,竟然是这种感觉吗? 傅天河有些喘不上气来,他用力按住胸口,默默消化着让人难以承受的真相。 带队老师同样也不好受,虽然昨天晚上知道发生什么事时,他就隐约有所猜测,但真正把情况摆在傅天河面前,看到自己赋予众望的学生露出这副表情,他同样自责又内疚。 “他为什么要害我?” 傅天河说出了他此刻最疑惑的问题。 冯栖元和傅天河的方向不同,两人参加的项目并无重合之处,甚至说原本都要去代表团体参加接力赛,傅天河的状态不好被换下来,也会影响到冯栖元的接力赛成绩。 “我也不知道。”孙老师同样不明白冯栖元怎么想的。 就算他成功阻止了傅天河参与比赛,就没想过万一败露了,要如何收场吗? “天河,我们几个老师想等着比赛全都结束之后,再去做处理。”孙老师说得小心翼翼,害怕傅天河会觉得自己是想要包庇冯栖元。 但傅天河能明白老师这么做的真正原因,正值比赛期间,如果把事情贸然讲出来,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其他同学的心态。 傅天河:“老师你给张志明说了吗?” 孙老师:“还没有,我等结束之后再给他说,他脾气没有你能收得住。” 傅天河点点头。 孙老师观察着他的表情,安慰道,“天河,以后还有机会的,这件事性质太过恶劣,老师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傅天河答应道:“我相信老师,您快去忙别的吧,不用太担心我。” 孙老师见傅天河情绪还算稳定,火急火燎地走了,他还得去照顾其他参加比赛的学生 倒是有其他参与完自己项目的队友,大汗淋漓地回到休息室,见傅天河独自坐在角落,好奇问道:“天河?你比完了?” 傅天河:“哦,我身体不太舒服。” “身体不太舒服?”发问的同学颇为意外。 要知道傅天河可是他们学校所有体育生当中,最有希望在比赛中夺得名次的啊,怎么会偏偏在今天这么凑巧的身体不舒服呢? 看到傅天河表情不是太好的样子,同学也不敢再问,只能默默地瞅着傅天河的腿脚,猜测究竟是什么问题。 太可惜了,任凭谁知道消息,都只会在第一时间下意识地发出惋惜的感慨,傅天河可是大家寄予厚望的种子选手啊。 傅天河继续查着登山相关的信息,搜索到的资料越多,他就越觉得有戏。 相较于其他的运动方式,依靠登山获得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证书,简直称得上容易,规则中并没有要求是独立登山,所以在攀登过程中可以选择富有经验的团队或者向导辅助。 他把有用的资料全都复制在备忘录中,准备等回去之后分享给陈词一起探讨。 想到这里,傅天河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陈词的视频还开着,赶紧退到聊天界面,少年正把手机靠墙立着,镜头对着自己,默默地在键盘上敲打。 他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只是知晓正在陪伴着彼此,浮躁的心情就会安宁许多。 上午的比赛结束,傅天河不打算继续在体育馆里待了,他和带队老师打了声招呼,就回去宾馆。 他坐在休息室的这段时间里,冯栖元一直都没出现,仿佛在刻意躲着傅天河一般。 傅天河身体不适,弃赛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队伍。 大家议论纷纷,都在为傅天河感慨,觉得可惜。 只有冯栖元一言不发,他在男子四百米的项目中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绩,顺利进入到了明天的半决赛。 “这次没了傅天河,不知道咱学校能不能拿到奖。” “冯栖元不是进半决赛了么,还有希望。” “唉,我还是觉得傅天河太可惜了,明明是咱学校成绩最牛的。” “不过往好里想想,幸亏老傅文化课成绩也上来了,他就算不走体育路线,这个分也能上很好的大学吧。” “那可不,人家这个分进菁英班都没压力,真羡慕啊,原来跟着陈词大学神学习,能进步得这么快吗?” “肯定也是因为老傅努力啊,他最近这阵子每天就只睡四个半小时,我看着他跑步,都担心他会因为休息不足一头栽在那里晕过去。” “四个半小时?!他不困吗?” “当然困啊,好几次我看到他上课的时候扛不住要偷偷打盹呢,结果你猜怎么着?他直接用角尺扎自己大腿。” “操!狠人啊。” “这样的人要是不成功简直没天理,光是这每天四个半小时的睡眠时间,哪有几个人能学的来。” “傅天河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拼了?大家说好的要一起咸鱼,结果他自己突然变成卷王,太要命了。” 带队老师在旁边,把大家的讨论听得清清楚楚,他脸色很不好看,因为傅天河的缺席,队伍的成绩比理想中要差上很多,尤其是团体赛这一块。 孙老师专门去注意冯栖元的脸色,见他一言不发,默默地深吸口气,控制着自己想要发火的冲动。 不用再顾忌着保持状态了,傅天河就点了份想吃的外卖,边吃边继续查询资料,然后在屋里睡了一觉。 他依旧需要偶尔的跑厕所,但昨天输过液之后,情况终究是好了许多。 一直到比赛的第二天早上,半决赛结束,傅天河都没再和除了张志明之外的其他队员见面。 这种微妙而压抑的平衡,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比赛结束。 冯栖元没能进入到男子400米决赛,果然在群英荟萃的全国性比赛中,想要获得足够优异的成绩,还是太难了。 本次全国青少年田径比赛的征程就此结束,带队老师照顾着所有同学,准备回去。 队伍里的气氛有些奇怪,就算是最迟钝的同学也有所察觉到奇怪的真正原因,大家悄悄瞅着傅天河和张志明。 昨天早上原本大家还以为只有傅天河弃赛,觉得可能是不小心把腿或者脚伤着了,结果后来一问,才知道张志明也出了问题。 他和傅天河住在同一间房里,而且的都莫名其妙地腹泻,当天晚上就进了急诊输液。 大家吃饭都是一起吃的,所以酒店饭菜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小。 至于可能是什么情况,每个人心中都有他们各自的猜测。 乘坐大巴抵达机场,然后稍作等待,准备登机。 沉闷的气氛让大家只能闷着头玩手机,私聊讨论着究竟是什么情况,仿佛在玩真人版狼人杀。 飞机在两个小时后降落在z市附近的机场,他们还需要再坐大巴才能回家。 傅天河拍拍身旁睡着的张志明肩膀:“走吧。” 张志明睁开双眼,相比起傅天河,他的精神状态要好上许多,毕竟张志明对自己的水平心中有数,就算是没闹肚子,他也不太可能进入到决赛之内。 这一次就当是经经场了。 张志明答应着站起身来,有意识地看向坐在最后面的冯栖元,他也已经从带队老师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 两个人率先下了飞机,一直等到走出机场才停住脚步,等待着后面的其他人。 冯栖元依然走在最后,他把头垂得很低,仿佛准备着随时随逃走。 但这一次,傅天河和张志明的目光都紧紧锁定着他。 就在大部队即将靠近之时,傅天河听到自己放在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 他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陈词的名字,有所察觉地回头望去。 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围栏外等候着他的少年。 陈词衬衣外穿了件黑色运动外套,服帖又舒适,他发梢被风吹的有些许凌乱,掌中握着正在给他振铃的手机。 傅天河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苦苦压抑了两天之久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纵然已经想了很多很多,也决定了补救的办法。 但他还是觉得辜负了陈词。 不,也许比起负罪感和愧疚,真正在他心中兴风作浪的,是某种恐慌。 害怕自己因为这一个小插曲而无法完成陈词给他设定的目标,而再也没办法和陈词在同一所城市里上大学。 傅天河非常明白,陈词绝对不会因为迁就他而降低自己的目标,同样,他也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他们只能相互激励着,朝更高更远的方向前行,绝对不能让彼此成为对方的累赘。 如果自己的身体情况正常,很有希望能够拿到八百米组决赛的前名,去申请国家一级运动员证书。 可这一切计划,都被毁掉了。 心中烈焰燃烧的是那般汹涌,怨恨和愤怒再也无法被理智压住,傅天河大步向前走向队伍,他和带队老师擦肩而过,在这一瞬间,孙老师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就要伸手去拉他胳膊: “傅天河!” 和喊声一起掠过的,是傅天河的拳头。 这一拳狠狠砸在了冯栖元脸上,一时间旁边的所有同学都被吓了一大跳。 “哎!” 离冯栖元最近的同学赶快把他拉到旁边,以躲过傅天河飞过来的第二拳。 而其他人见傅天河这种反应,看向冯栖元的眼神纷纷变得古怪起来,特别是带队老师拉住傅天河的样子,像是早就有所预料。 而且被傅天河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一拳之后,冯栖元竟然没有愤怒的还击,只是一味地闪躲。 “我一直都把你当好哥们儿的。”傅天河被张志明和带队老师用力拉着,才没把第二拳狠狠挥出,“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投来的眼神中充满了猜忌和震惊,很快就变成鄙夷了。 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小青年,谁会喜欢这种背后捅朋友刀子的家伙呢? 傅天河的拳头,队友和老师们的各异神态,终于也让冯栖元同样爆发了。 “为什么?我才需要问为什么!凭什么大家都是一样训练的,你就能跑得这么好?我的训练时间可比你还要长很多!” 冯栖元失控地咆哮,名为嫉妒的情绪几乎要将所有理智燃烧殆尽:“你明明只用一个学期就能把文化课提到那种程度,干嘛还要来当体育生抢我们的路?是不是全天下的风头都被你抢光了你才高兴?” 一群体育生本来就引人注目,更何况以傅天河一拳为开端的争吵几乎称得上惊天动地,霎时间旁边路过的其他乘客也不由得放缓脚步,朝这边看来。 听到这样的答案,傅天河近乎错愕。 他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暗中得罪过冯栖元,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出于嫉妒。 “所以,就是因为这个?” “对啊,就是因为这个,我小肚鸡肠,我心胸狭隘,我就是看不惯你跟谁的关系都特别好,还故作谦虚的虚伪样子!” 傅天河的第二拳猛挥出去。 他的左胳膊本来被张志明紧紧抱着,结果听到冯栖元的回答之后,同样身为受害者的张志明也气得够呛,直接松了力道。 傅天河的拳头再一次和冯栖元亲密接触,只不过这一次,冯栖元还手用手臂挡了下,并且予以还击。 傅天河优秀的运动神经让他做出了下意识地格挡。 在互殴进一步升级之前,老师和同学们赶紧半搂半抱着这两人强行把他们分开,只是在傅天河这边劝他的同学,明显要多上太多。 傅天河平时在学校里的人缘很好,更何况这件事发生的实在太离谱了,傅天河作为妥妥的受害者,大家都愿意站在他这一边。 “行了,天河你冷静点!”带队老师用力勒着傅天河手臂,他确实答应会帮着傅天河好好解决,刚才的那两下也就当做泄愤了,但如果继续再打下去,情况只会变得更糟。 毕竟这是机场。 傅天河脑子都因为血液的上涌发蒙,他死死地盯着冯栖元那张充满了愤恨和嫉妒的脸,对方的嘴角被他打破了,颧骨处也青了一大块。 理智正在分崩离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就是因为可笑的嫉妒,便可以毫无羞耻心地毁掉一个人吗? 直到,他听到了陈词的声音。 “傅天河!” 少年不知何时翻过了栏杆,来到了他身后。 陈词一把攥住傅天河的手腕,对着带队老师点点头,然后坚定地掰开孙老师手指。 孙老师当然认出了陈词。 他记得眼前这位少年是傅天河很好的朋友,经常会在训练期间过来找傅天河,也早就从其他学生口中得知,他就是那个每次都能考年级第一的神级转学生。 陈词看着纤瘦,特别是站在众多体育生中间,身高和体型都不占优势,体育老师还挺担心傅天河在一激动会把陈词带倒。 可少年的那只手如同具有神奇的魔力,傅天河原本挣扎着想要挥出的胳膊僵在半空,就这么被陈词拽着,走出周围的围观人群,径直奔向角落里的卫生间。 陈词看到无障碍卫生间里没人,就直接拉着傅天河进去了,他干脆利落地反手落锁,直接将傅天河推着按在墙上。 没等傅天河开口,陈词就双手用力捧着他的脸,踮起脚尖,径直地吻上去。:,,. 86. 第 86 章 我都不会对你失望的。……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用力的吻,几乎可以称得上撞上来。 双唇相碰,坚硬的牙齿带来些许疼痛,陈词狠狠咬了傅天河一口,血液的滋味在两人唇齿之间蔓延,同样也染红了他们的唇。 但是,疼痛和血腥在唤醒傅天河岌岌可危的理智。 许久之后,感受到傅天河紧绷成石头般的身体终于有所放松,陈词才将他放开。 “冷静了吗?”陈词轻声问道。 傅天河点头,他抿了抿唇,细小的伤口正在流血。 陈词的手这才松开他的面颊,少年低下头,捧起傅天河的拳头。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在不做防护的情况下,赤手空拳地进行搏斗,很容易受伤。 果不其然,傅天河的拳峰处已经开始发肿,陈词用掌心把他的右拳包裹,轻轻叹了口气。 对于傅天河的愤怒,他感同身受。 陈词一直都没打算劝傅天河消消气,凭什么不去生气呢?辛辛苦苦准备了那么长时间的比赛,就因为可笑的嫉妒被毁掉,没当场发疯就已经很不错了。 陈词的双手顺着傅天河腰间滑到后方,侧头靠在他的肩膀,给了傅天河一个充满着依赖和安抚意味的拥抱。 他能听到傅天河的心跳,正有所平息,所有的暴怒都在这如水般的拥抱中,渐渐熄火。 直到傅天河深吸口气,又长长地把它吐出来。 “我没事了。”他低声道。 陈词还是多抱了一会儿才把傅天河松开,他后退两步,终于认真地看向傅天河双眼,其中有沮丧,有愤恨,但更多的还是正在被体育生努力隐藏起来的不甘心。 是啊,不甘心,任凭谁经历这种事,谁都会不甘心 傅天河想要报考的工程师班,往年的分数线高达651,所以陈词给他定了相应的文化课目标,但傅天河觉得自己打死都考不到这个分数。 毕竟整个学校里能达到650分以上的学生也不超过50个,而他已经把所有的弱项都提上来了,卡在了瓶颈期,想要再把成绩提升一个等级,简直就是登天般困难。 所以他必须抓住自主招生的机会。 这就需要在自主招生开始之前,努力地增强竞争力。 陈词:“我们先回去吧。” 傅天河:“好。” 陈词和傅天河走出卫生间,等待在外面的只有孙老师和张志明,其他人全都在李老师的带领下,率先前去乘坐机场大巴车。 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起码不能在短时间内让傅天河和冯栖元见面。 看到傅天河已经平静下来,孙老师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看向陈词,用眼神问他情况如何,陈词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 “老师你们先走吧,我和傅天河在附近逛逛。” 带队老师知道陈词和傅天河关系非常好,关键的时刻选择相信陈词:“行,那我就走了,你们俩注意安全。” “好。” “天河你放心,学校那边肯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的。” 傅天河颔首:“谢谢老师。” 目送着孙老师和张志明离开,陈词对傅天河道:“走吧,先去吃点东西。” 傅天河:“我中午吃饭了。” “肯定吃得很少吧。”陈词猜都能猜到什么情况,傅天河肠胃不适,心里又藏着委屈,能吃得多那才怪呢。 果不其然,傅天河也饿了,菜上来之后,立刻闷头开吃。 陈词就在对面安静地望着他,虽然只有短短两天没见面,但他感觉傅天河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遭受背叛对任何人而言都是种打击,更何况他们年纪还小,生活在象牙塔般的校园中,难以像大人们那样,对人心当中的阴暗面习以为常。 傅天河吃到一半,不饿了,抬起头看向陈词:“对了,关于登山的事我查了好多资料,现在发给你。” “我也查了一些。”昨天陈词听到傅天河突然提起,本来还觉得非常不靠谱,但他仔细查询过相关的资料信息,确实觉得又有那么几分可行性。 登山,是业余选手最容易获得国家级运动员证书的项目。 首先傅天河在身体机能方面没有任何问题,只要学习并熟练地掌握相关技巧,再找靠谱的向导带领,确实有很大的概率能够完成。 最需要考虑的,是傅天河会不会有高原反应。 确定关系之后,傅天河基本上把他过去的所有经历都跟陈词说过,陈词知道除了四处求医看病之外,傅天河还从来没去过外省,更别说前往高原地带,知道自己会不会有高原反应了。 除此之外的最大难题,在于钱。 攀登雪山,是一项富人的运动,动辄花费几万甚至几十万。 而傅天河没钱。 所以这件事还得再商量商量。 “你觉得怎么样?”傅天河询问陈词意见,虽然不知道在招生评定里这个登山运动员的含金量如何,但起码也能作为荣誉和奖项使用。 陈词:“我觉得可以尝试,至于具体怎么样,还得先看看你会不会有高原反应,还有能不能搞到足够的钱。” “这倒是。”傅天河表示赞同。 他打心眼里松了口气,能让陈词支持,他就安心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就要看自己的先天条件了,如果高原反应不严重,就真的有戏。 至于钱的问题,他当然有想过。 傅天河和陈词交流着他们各自查到的情报,如果想要登山,专业的训练必不可少,从现在到暑假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一门心思扑在上面,完全足够了。 问题在于傅天河还得上学。 又到了需要做选择的时候,傅天河开始纠结,现在这种情况不存在既要又要,如果都不想丢掉,大概率会什么都得不到,必须决定一个重点。 但很快他就下定了决心。 要最先完成最紧迫的任务。 傅天河:“学校那边我去跟老师商量吧,反正我确实挺想去做的。” 陈词:“行,这个就由你决定,咱先回去吧,你好好休息着,再商量商量。” 他们坐车回到z市,进家之后,傅天河一刻也没有闲着,立刻给沙弗莱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过来。 沙弗莱还以为傅天河是邀请他们过去做游戏,还关切地问傅天河比赛的结果如何。 傅天河:“等你和陈念过来再详细地说吧。” 沙弗莱敏锐从这个回答中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要是傅天河成绩很好,肯定第一时间就在这通电话里和他分享了。 所以……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沙弗莱二话不说,叫上陈念前去傅天河家里。 陈念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沙弗莱只能简短地给他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 陈念恍然:“好像是,怪不得我哥刚才出发去接傅天河的时候,情绪好像不是特别好,肯定是遇见意外状况了。但如果是一般的意外状况,为啥要叫着咱俩一起过去呢?” 沙弗莱也不太懂:“反正先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因为不知道发生了啥,陈念敲门时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开门的是陈词,陈念首先和哥哥进行了充分的眼神交流,但陈词表现出的平静,让他又有些不敢确定。 直到进入客厅,见傅天河盘膝坐在地上,闷头研究着什么,表情还算可以,陈念才终于松了口气。 而且胳膊腿的也都正常,应该不是因为受了伤吧? 陈念扭头,和沙弗莱对视一眼,弱弱地问道:“那个……没出什么事儿吧?” 傅天河抬头,眼神坚定:“我决定去爬慕士塔格峰。” “什么塔?”陈念没听明白,傅天河怎么突然说起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来了? 陈词帮忙做了解释:“傅天河这次比赛基本上没能参加。” “啊?”就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陈词这么说,陈念仍然既惋惜又惊讶,“是训练的时候不小心受伤了吗。” “有人在比赛前一天给傅天河下毒。” “下毒?”别说陈念了,就算是沙弗莱都吃了一惊,怎么还有这种操作啊! “是谁?其他学校的队伍吗?” 陈词摇头:“咱学校的,他队友。” 话说到这个份上,要是还不明白,就是脑子发抽。 傅天河竟然被背刺了?! 陈念瞠目结舌,愣了半天才憋出他内心深处最诚实的评论:“草!怎么还有这种人啊!谁?!” “冯栖元。”傅天河告诉了陈念。 光是说出这个名字,他就觉得晦气。 “我的天,怎么会这样?我记得你们关系还挺好的啊?!”陈念认识冯栖元,那是他们隔壁班的体育生,之前还经常在课间休息时和傅天河一起在走廊上玩。 当然了,最近这段时间傅天河课间都坐在位置上学习,很少再和朋友们打闹嬉戏了。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陈念百思不得其解,虽然他天天网络冲浪,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阴暗,可头一回遇见这种恶心事发生在现实当中。 傅天河为了这场比赛准备了太久太久,结果竟然败在队友背刺上,光是想想就崩溃至极。 “学校那边有没有给处理办法?”沙弗莱眉头紧皱地问道。 “老师应该会处理的,我在机场门口揍了他几拳,这事儿已经闹得队里其他人也都知道了,如果不出意外,他没办法继续在体育队里混下去。” 傅天河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与其一直沉溺在过去的意外当中,不如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如何弥补上。 傅天河看向沙弗莱,郑重道:“兄弟,你能帮我个忙吗?” 沙弗莱:“什么?” 傅天河:“我打算报名参加登山训练,如果能登上一座7500米以上的独立山峰,也能够拿到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证书,但如果要攀登高原雪山,需要花钱寻找专业的团队训练。” 沙弗莱明白了:“大概需要多少?” 傅天河:“六位数吧,具体还得去问那些团队。” 对于沙弗莱而言,他手头倒是有足够的钱。 但这些钱原本是要作为他们游戏启动资金的,文案美术和程序他们都自己包圆了,但后面找配音和宣发,应该还是要花上一些的。 但沙弗莱仍答应道:“行,只要你需要,我肯定会帮你。” 傅天河的自尊心很强很强,之前他困难到饭钱都快掏不出来了,也不愿意主动问大家借,要不是沙弗莱坚持,甚至都不想要工作室的房租和暖气费。 而如今竟然直接开口问他借钱,可以见得究竟下了多么大的决心。 他是傅天河的好兄弟,两人一起发现了双生子互换的内部,又共同合作,虽然最终还是被耍了,而且傅天河还尽心尽责地帮着他追过陈念。 沙弗莱当然要帮,在他心目中,傅天河已经是他最好的朋友了。 陈词:“等游戏发布之后,我的那份分红就不要了,帮他还还债。” “不用。”傅天河握住陈词的手,“我自己有手有脚,可以慢慢打工还上的。” “真的要做到这种程度吗?”陈念有些担忧。 他对登山了解得不多,但之前也看过一些影视作品,知道攀登这种层级的山肯定有风险,变幻莫测的天气,山上的环境情况,还有最难战胜的高原反应,万一出现什么事儿,那可是拿自己的命当赌注。 “我感觉以你物理学竞赛的成绩一样可以去参加自主招生,就非得要这个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证书吗?” 陈念说的确实很对,在自主招生当中,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证书的含金量,可远远比不上物理学竞赛的奖项。 傅天河沉声道:“但这是陈词给我定下的计划,我想要把它完美地完成。” 此话一出,饶是最沉静的陈词,也不免动容。 他侧头望向傅天河,琥珀色的眸中流露出难掩的怔忪。 他最开始,只是想单纯给傅天河做个计划,让他有个足够明晰的人生目标。 只要傅天河努力了,无论是否按照原定要求严密地进行,都足够了。 傅天河做得很好,好到陈词挑不出半点的毛病。 沙弗莱张了张嘴,他本来想劝傅天河既然不是硬性要求,真没必要做到这样。 但看到傅天河认真的表情,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可能,这是傅天河的执念吧。 第一次有人像陈词这般对他如此尽心尽责,帮助他设定目标,补习功课,告诉他现阶段不用担心糊口问题,只需要当一个单纯的高中生就好。 在家长会上充当傅天河的家长,夸奖他,鼓励他,默不作声补全傅天河最缺少的那些东西。 陈词轻声道:“无论你做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对你失望的。” “我知道。”傅天河笑了笑,“但我还是想试试。” 陈词:“你要想好这么选择可能会有的全部后果。” “我想好了。”傅天河异常坚定,“我会竭尽全力去完成,所有的花费我都会在毕业之后努力赚钱,去还给沙弗莱,利息按照银行定期的存款算。” “可以,钱不是问题。”沙弗莱的态度十分豪爽。 他同时也庆幸,还好傅天河身边有他这样一位不差钱的朋友。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和自己关系这般好,傅天河大概也不会去想通过登山,曲线救国地达成目标吧。 这种被朋友信任的感觉,沙弗莱很喜欢。 陈念举手:“我也可以投资!我之前接稿,手头还是有一点小钱的。” 沙弗莱:“需要用钱就随时找我,现在有初步的想法吗?” 傅天河:“我已经看了几个团队了,现在正在对比价格。” 沙弗莱:“价格不是问题,你就找最专业的。” “我时间比较紧,可能得给我制定专门的训练计划。” 傅天河说着,再次感慨自己十足幸运。 虽然他在重要的比赛前被队友背刺,但他也拥有最好的朋友们。 陈念和沙弗莱翻着陈词和傅天河收集的资料,大概了解过登山项目,傅天河则联系着相关团队,把他的具体情况和期望目标都告诉联络人。 联络人给了他一个大概的预期数字,因为傅天河的登山计划需要额外设计,具体金额会稍后算给他,但大概就是这个范围。 年纪轻轻就负债二三十万,挺好的。 屋子里的氛围一瞬间有些严肃,最终还是傅天河率先放下手机。 他和项目的负责人聊好了,就等着人家的具体计划安排下来,他再看到底合不合适。 “我没事了。”傅天河露出了他这三天来的第一个笑容,“反正咱来都来了,再来谈谈游戏制作得怎么样吧?” 沙弗莱和陈念已经做好了两个可攻略人物的相关支线,沙弗莱拿着电脑让傅天河体验他们完成的内容。 大家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全国田径大赛。 翌日清早,傅天河去到学校,同学们纷纷热心地过来,问他比赛的情况如何。 傅天河只说自己在比赛的前一晚不小心受伤了,没能拿到理想成绩。 同学们闻言颇为惋惜,陈念坐在他前面听着,心里蛮不是滋味的。 要是他去参加一个什么重要的美术比赛,结果在马上递交作品之前,画被自以为的好朋友乱涂乱抹着毁掉,导致成绩作废,他绝对会当场爆炸,上演一出撕逼大戏。 中午大课间,傅天河去了班主任田老师的办公室,和她说明的情况。 得知傅天河竟然是因隔壁班的同学下了毒才被迫放弃比赛,田老师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之后,她只能无力又心疼地安慰道:“明年比赛应该还是有机会得吧?类似的比赛下次在什么时候召开?” 傅天河:“等下次比赛有点来不及了,我想在暑假自主招生开始之前,拿到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认定,所以想了个别的办法。” 田老师精神一振:“还有别的办法?” 傅天河:“嗯,成功登上高原雪山也能获得运动员的认证,我咨询过相关的团队,也做好计划了,在真正开始冲顶之前,可能需要做一段时间的相关训练,所以我想问问老师,到时候能不能请个假。” 田老师稍作思考,同意了 原因很简单,她相信傅天河,特别是高二上学期看到体育生的卓越表现,田老师更加笃定傅天河是个靠得住的孩子。 但田老师还需要知道更多细节,毕竟傅天河就算再怎么独立,也只是个高二年级的学生。 傅天河给她说了自己的详细计划。 “那应该需要花挺多钱的吧?” “大概三十万吧,我问沙弗莱借了钱,等以后工作了再慢慢还给他,陈词和陈念也都会帮我。” 三十万。 田老师久久不能言语。 这个金额对她一个教师而言,也是天文数字。 更何况是从小就独自生活,靠着贫困生补助和打工过活的傅天河呢? 可见傅天河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 她震惊于傅天河如此有主见,面对旁人的陷害而导致的失败,竟然能迅速地从中走出,再寻找补救的办法。 也震惊于四个人的关系竟然这么好,沙弗莱竟然愿意借出三十万帮助傅天河实现目标。 田老师把傅天河拉的更近些,拍拍这位比她要高上一头半的体育生: “行,我知道了,到时候如果你需要请假,直接跟我说就是了,还有什么其他需要也随时告诉老师,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谢谢老师!” 得到了班主任的允许,傅天河松了口气,现在唯一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就是去测试自己是否会有高原反应了。 下午第二节课结束,正常情况下傅天河该去体育馆训练的,但他实在不想见到其他人。 倒是体育老师主动找来,站在教室门口,示意傅天河出来说话。 孙老师把傅天河带到教学楼的角落里,沉声道:“天河,学校那边已经知道情况了,监控录像和那个塑料瓶的证据很充足,冯栖元也都承认了,校方会给他处分,也通知了他家里人,他家会赔偿你医疗费和营养费,你看看……对学校的这个处理结果还有意见吗?” 孙老师说的很小心,因为他知道,这种程度的责罚,根本无法弥补傅天河所受的损失。 “如果你要报警也行,这个应该算是故意伤害,但是因为结果没有对你造成身体上得太大影响,不能定罪,只能进行相应的民事处罚和教育。” 傅天河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我认同学校的处理。”傅天河非常平静,“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明,之后如果还要去训练的话,我绝对不想再在场地里看到冯栖元。” “冯栖元已经主动退出校运动队了,其实今天早上,张志明的家长过来找过校长。” 孙老师这话说得已经很明显了,被家长这么一闹,就算再想封锁消息,也会很快传出去,到时候全校都会知道冯栖元因为嫉妒下毒害过队友。 冯栖元想要在学校继续好好过下去,估计也会很难了。 孙老师并不同情他。 都是十七八岁的大孩子了,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其实以张志铭的成绩,就算是最佳状态,去参加全国青少年田径大赛也很难得到名次。 但人家父母可不管,自己的儿子就是实打实受到了伤害,大老远地跑过去一趟,连该有的体验都没有,直接来学校找校长大闹一通。 校长和年级主任们费了老大功夫,才把张志明的家人安抚好。 张志明的家长临走之前,格外强调一定要给他们满意的答复。 学校最怕的就是家长讨公道,而傅天河作为最大的受害者,却没有长辈会过来为他伸张正义。 孙老师很担心傅天河会心态失衡,不过现在看到他的反应,倒是放心了许多。 “咱现在才高二下学期,以后还是有很多比赛机会,你的成绩摆在这里,肯定能大放光彩。” 面对孙老师的安慰,傅天河给他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老师,我这段时间可能不会经常过去训练了,我打算靠登山把这个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证书先拿下来。” 面对体育老师的惊诧反应,傅天河又原模原样地给他解释了一遍,并充分说明了自己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我一定要去上航天大学,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能增加一丝一毫的成功性,我都会去尝试。” 傅天河身上有一股拼劲,而练体育需要的就是这股不顾一切的拼劲。 他又有多久没见过了呢? 孙老师欣慰地拍拍傅天河肩膀,道:“好,老师祝你成功,如果有什么需要额外训练的项目可以来找我,我给你开小灶。” 傅天河鼻子发酸,他用力地点头,沉声道:“好,谢谢老师。” 虽然遭遇了意想不到的意外,但无论是朋友还是老师,都在力所能及地给他帮助和支持。 他仍算得上幸运。:,,. 87. 第 87 章 怎么会有性格这么可爱的…… 于是傅天河每天的训练,变成了为登山专门设计的特训。 他和登山团队时刻联络,准备先过去一趟,熟悉熟悉环境和设备。 往常会有五人参加的游戏会议只剩下了四个人,陈念盘腿坐在桌边,感慨道:“总感觉咱们的高中生活,好像有点丰富多彩得过分了啊。” “谁说不是呢。”桂芷琪叹息一声,“说起来大家还都得感谢你们兄弟俩转学过来呢,平添了那么多乐子和惊心动魄。” 陈词已经完成了文案剧情的所有内容,他剩下的任务只剩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再进行一些简单的调整。 沙弗莱作为老板,也是他们的项目经理,负责整体的统筹规划。 桂芷棋和陈念各自修改着立绘和背景当中的一些细节,四人边做边聊。 “陈词,傅天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桂芷棋关切地问道。 傅天河偶尔会在群里发发消息,但最新的情报肯定要从陈词口中获得会更快。 “他已经和向导谈好,正在做一些基础的登山训练,学习使用装备和保持身体平衡这一类,体能训练主要在4000米左右进行,等到身体适应,下个星期就要去尝试登山了。 “哇,这么快!”傅天河的执行力让陈念佩服得要命,“他没太有高原反应吧?” 陈词:“还好,应该是没有的。” “这身体素质可真够好的。”桂芷棋感慨,之前放假被父母带着去过香格里拉,路上她因为高原反应,困得几乎昏迷,玩都没心思玩。 傅天河去训练,他家彻底成为了大家的游戏工作室。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家里长期空闲缺少人气,平时的卫生大家随手收拾收拾就打扫完了,也省的落灰。 经过这些日子的磨合,大家游戏制作得愈发得心应手,进度喜人,按照现今的速度,等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差不多就能正式推出了。 很快就到了晚上九点半,桂芷琪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陈词去楼下给傅天河打电话,“工作室”里就只剩沙弗莱和陈念两个人。 陈念在平板上涂画,耳边充斥着沙弗莱敲打键盘的哒哒声响,突然毫无征兆地重重叹了口气:“唉……” 沙弗莱看向他:“干吗突然愁成这样?” “就是感觉我哥和傅天河这个恋爱谈得轰轰烈烈,傅天河甚至都为了完成我哥给他设定的目标,直接去爬雪山了,无论结果如何,都是青春当中浓墨重彩刻骨铭心的一笔啊。” “相比起来咱俩就光是做个游戏,平日里画个画啊打个游戏啊,简直也太平淡了。” “平淡吗?”沙弗莱把陈念揽到怀里,顺着他的话认真思考。 “和陈词他们相比,确实没那么惊心动魄,但咱又不是在什么奇幻世界,需要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冒险,只要相互陪伴,能带给彼此快乐和轻松就足够了。” “我这个平淡也只是相对来说啦,毕竟比起来生活当中只剩下学习的其他人,咱俩一块做游戏也确实有趣。” 陈念顿了顿,又小声道:“其实到底有没有意思还是取决于陪在身边的人,只要有你陪着,就算是蹲在桌子面前抠脚,我都觉得挺有意思的。” 沙弗莱失笑,陈念的描述可真是生动形象啊。 趁着陈词还没回来,他低头在陈念唇角啄了一口。 陈念身子晃了晃,琥珀色的眸中流露出几分揶揄,佯装抱怨道:“怎么就只亲那里啊?前脚跟你说完有点平淡,后脚就给我搞纯爱是吧?” 听了陈念的话,沙弗莱的双手从电脑键盘移开,认认真真地捧住陈念的脸。 四目相对,琥珀色的眸和紫罗兰色的眸里,相互映出彼此的模样。 然后沙弗莱低头。 一口咬在陈念的鼻尖上。 “啊!” 陈念本来还期待着来个用舌头狂甩对方嘴唇的深吻呢,结果鼻尖突然一痛,立刻用手去推沙弗莱,听到对方从胸腔中发出闷闷的憋笑声。 陈念推人的手腕被攥住,沙弗莱松开他鼻尖,稍稍向下,吻住陈念就要张开骂人的唇。 顷刻间就把陈念的所有脏话全都堵回去了。 单纯的接吻对两人而言早就轻车熟路,他们明白该做出怎样的探索,才能让对方产生最理想的曼妙反应。 沙弗莱正在做整合,电脑屏幕上放着陈念绘制的cg图。 既然都做恋爱冒险游戏了,哪能不带点那种内容呢?于是陈念就在桂芷琪的带领下,彻底下海了。 当然了,这些会被和谐掉的内容,肯定不能出现在游戏正儿八经发布在官方平台的版本上。 但也当然难不住经验丰富的大家,只需要在评论区和介绍页面,提醒玩家去相应网站下载安装包补丁,就可以了。 屏幕上的画面稍微带点颜色,而他们又在做着羞羞的事,一时间仿佛某种无形的引诱,暗示着他们朝着更进一步的方向探索。 陈念的手摸进了沙弗莱的衬衣,不得不说,摸别人是真的爽,皮肤紧绷细腻而富有弹性,和自摸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经过肚脐继续向下之时,陈念的指尖隐约碰到了一些毛毛,他想到两人泡温泉时看到的景致,毫不客气地用指尖卷住,尝试着用力揪—— “唔。” 沙弗莱闷哼一声,立刻把陈念作乱的手按住。 推搡之间两人向着沙发倾倒,沙弗莱压在陈念身上,但非常注意地不让自己的体重带给少年负担。 恍然间似乎又进入到梦中,只是这一次,所有的感觉都如此明晰真实。 少年人的身体实在太过躁动,只是搂着亲了两下,就变得火热。 陈念感觉到沙弗莱调整着姿势,只可惜他就算再怎么掩饰,也难以逃过陈念的法眼。 陈念非但没有收敛,还乘人之危地故意去蹭,非得听到沙弗莱到低低抽气的声响,才偷偷坏笑着停下。 在傅天河的家里亲亲,而且楼下打电话的陈词随时都有可能上来,颇有种道德沦陷,正在偷情的隐秘刺激。 陈念揽着沙弗莱的脖子,小声笑道:“我们好坏啊。” “坏吗,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沙弗莱直起身子,顺便帮陈念把衣服拉好。 刚才他们俩在沙发上乱蹭,少年的衬衣下摆都快被蹭到胸口了,露出大片大片腰腹处白皙的皮肤。 沙弗莱趁机在他腰间的软肉上掐了几把,看到淡淡的红痕出现,又慢慢地消退下去,颇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被沙弗莱这么一折腾,陈念也有感觉了,他把手伸进沙弗莱衣领,领口最上面的那颗扣子被撑开,陈念的手立刻有了更为宽敞的活动空间。 他的手指和手腕相当灵活,故意做出的挑逗让沙弗莱浑身猛地激灵。 “你那么白,身上的色素少,那里也是粉色的吧?” 陈念仗着周围没人,肆无忌惮地问调戏道。 其实沙弗莱那里是什么颜色,早在两人当初泡温泉时陈念就都看到了,现在说出来,也只是当做一些dirtytalk使用。 “我觉得你应该会比我更粉的,要不然咱俩比比看?” 自从和陈念在一起,沙弗莱德脸皮厚度呈指数级增长,早就不会动不动就羞到脸红心跳了。 他作势要扒陈念衣服,陈念笑着去挡他的手,正打闹着,突然听到楼道里有靠近的脚步声。 两人非常默契地瞬间停住,火速把各自的衣服整理好,坐在电脑跟前,装模作样地继续游戏制作。 陈词用钥匙打开门。 他脑子里还在想着方才傅天河在电话中给他说的那些事,并未注意到沙弗莱和弟弟的反常,以及之后的眉来眼去。 况且就算陈词注意到了,也不会介意。 傅天河的训练颇有成效。 他先是适应了基础海拔,除了第一天头晕恶心之外,之后一切顺利。 集训的第三天,他开始熟悉在雪原上使用各种登山设备,就连团队中的向导都对傅天河的身体状况称赞有加。 向导曾经带着未受过任何专业训练的女性顾客爬上过6000米山,虽然下山时客人体力耗尽,加之高原反应强烈,被向导全程背着返程,但也足以表明,只要钱给得够多,想要达成目标,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 尤其是傅天河的身体素质特别好。 在高原雪山的攀登过程中,熟练地掌握工具和技术至关重要,教练给傅天河详细地讲过近些年来所有事故的统计数据,其中60%都是技术原因造成意外,20%因为高原病,剩下的20%才是各种经常出现在影视剧当中的雪崩山难。 所以在充分掌握各种技巧,身体适应高原环境,并且选择合适的攀登路线的情况下,能够把遭遇意外的风险降到最低。 花了两天时间熟练掌握了各项设备,傅天河就开始了攀岩训练,在海拔4000多百米的地方攀岩绝非易事,每一次训练都是极大的挑战。 傅天河方才在电话中给陈词说了,他今天取得的进步,教练夸奖他表现得特别好,如果不出意外,下周就会跟着向导,尝试性地攀登四姑娘山三峰。 三峰海拔为5355米,技术性初级,冲顶路段较为陡峭,非常适合考验傅天河近日来的训练情况。 之后他会再去攀登技术难度极高的博格达,虽然海拔仅在5445米,略高一些,但博格达峰的困难程度,远非三峰能比。 确定通过实战演练把所有的技术磨炼好了,团队会带领傅天河攀登玉珠峰的北线,北线的路况相对复杂,技术难度中等,海拔6178米。 最后,去冲击傅天河的目标,位于喀什的慕士塔格峰。 一步一个脚印,逐渐挑战更高的技术难度和高度,计划相当专业,同样也价值不菲。 因为傅天河希望用尽量短的时间完成目标,所以团队给他的计划为阿尔卑斯式的攀登——尽可能缩短攀登周期,队伍中只有他和向导两人,速战速决,爬完就走。 多亏了有沙弗莱提供资金支持。 傅天河都开玩笑地讲,他现在相当于被沙弗莱包养了。 “傅天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啊?”陈念率先问道。 陈词:“挺好的,今明两天休整,后天就去尝试着爬第一座山了。” 陈念:“这么快呀。” 陈词:“嗯,教练说他的身体素质好,高原反应也不强,可以去尝试。” “真好。”陈念由衷地为傅天河高兴,“得在群里让他多发几张照片,在山上应该是能用手机的吧?” 陈词:“可能不会太方便,毕竟他爬山要戴手套,挺难触碰的。” 陈念:“也是,那还是别给他说了,省着再耽误他的爬山进程。” 大家都关心着傅天河的情况,奈何路途遥远,陈词也只能每晚挑着傅天河有空的时候和他视频,但山上大本营里的信号不太好,视频连线经常断断续续。 好在那边一切顺利。 而他们游戏制作组的四个人也没闲着。 陈念的作品集准备完了,只需要保证会考成绩就行,还算比较清闲,所以把更多的重心倾注在游戏制作上,文案部分陈词已经完成,只剩下后续的调整和整合部分,最终成功在五月底做完了一半。 游戏做到这个地步,就可以开始宣传了。 不然等到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做完,结果宣发跟不上,没人购买可就糟了。 宣发和营销,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一般情况下,游戏制作组需要花钱买流量,或者找人做广告。 但陈念和桂芷棋的存在,让他们的工作室少了相关的烦恼。 陈念和桂芷棋本身就有着不错的粉丝基础,更何况他们俩都混圈子,认识的画师很多。 沙弗莱呕心沥血了五天,剪出来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宣传片。 既然是恋爱冒险游戏,当然要着重展示主角和众多可攻略人物,精美例会和cg图什么的使劲怼上!沙弗莱毫不吝惜,最大程度地展现他们出色的美术水平。 再配合上一些耐人寻味,充满诱惑力的文案…… 就算这游戏不是他们亲手制作的,沙弗莱也会很想去尝试一番。 宣发之前,他们四个还专门远程连线了傅天河,开了个小会,讨论游戏工作室的名称。 是的,大家辛辛苦苦的努力了这么长时间,游戏都做到一半了,结果竟然连工作室的名字都还没想过。 大家都是取名废,所剩无几的取名天赋,全都用在给游戏内人物取名字上了。 最终经过几番讨论,工作室被定名为“月光”。 很难想象这竟然是他们五个人讨论了一个多小时,才得出的结果。 于是在五月二十八日这天傍晚六点,名为“月光工作室”的崭新账号,发布了一个长达两分十秒的游戏介绍短片。 这条博文如同世界上百分之99.9%的信息那般,淹没在数据的汪洋大海之中,不曾引得任何关注。 直到六点十分,Mn转发了游戏宣传视频. Mn:【和朋友合作做了一款恋爱冒险游戏,现在开发进程已经过半啦!希望大家能喜欢,此处呼叫亲爱的场景同事!@溟山湫】 “溟山湫”是桂芷琪在圈内的画师名字。 [妈呀,竟然是老师做的游戏,我冲爆!] [看到封面图的帅哥美女,我的眼泪就不争气地从唇角流下来555] [怪不得太太这几个月营业的频率那么低,原来是偷偷搞大事去了!] 评论区瞬间热火朝天,粉丝们惊叹于Mn闷声不响干大事,而且看宣传片,感觉完成度好高,很精美的样子! 很快,陈念的转发列表当中也出现了其他画师的名字 大家都是朋友,动动手指转发又不会掉块肉,而且这可是自行开发的独立游戏,超酷的好吗! 陈念的画风实在太有辨识度了,桂芷琪提供的场景也非常震撼,再加之沙弗莱按照陈词的要求,特意在文案上说明了他们游戏的主要特性。 ——主控人物在游戏前中期可进行性别选择,并且可攻略人物有男有女,甚至还有无性别的,满足玩家的各种性向需求和XP需求,主打的就是一个混沌。 这在目前市面上所有恋爱冒险游戏当中,都属于独一党的创新。 等到晚上九点沙弗莱再去看时,宣传片竟然已经万转了,他们在steam提交的预约更是达到了上千人数。 之后随着进一步传播,预约人数肯定还会继续上涨。 接下来沙弗莱会把游戏宣传视频上传到特定的二次元网站,如果能在那里获得热度,吸引到的受众绝对更多。 国产游戏和独立游戏,这两个标签在当今的生态中,本来就容易获得支持。 更何况是在游戏质量本身过硬的情况下。 沙弗莱创建月光工作室的账号,在所有能发的平台全都发了一遍当做宣传,甚至还翻墙去了外网。 如果有幸能吸引到其他国家的玩家也挺好的,到时候的翻译可以去找外包,当然,如果还有时间,他和陈词可以自行搞出英语和俄语版本。 陈念和桂芷棋一晚上都没闲着,群里有好多画师朋友问起他们游戏制作的确切情况,谁不想去做一款属于自己的独立游戏呢? 陈念非常无私地分享着经验。 首先,最主要的是要有一个程序员。 唔,还要有富豪对象当做老板。 他们的游戏完全不能算进乙游分类,但到底也吸引了许多对此感兴趣的玩家,在众多可攻略人物当中,当属星际飞船的讨论度最高。 谁不想和一个几百多米长,装着超光速发动机,虫洞跃迁装置,激光炮和因果律武器,蜂巢防护系统的超级大军舰谈恋爱呢? 虽然暂且势头喜人,评论当中仍不乏一些悲观的声音。 这些年来在游戏界中的画面越来越精致,美术卷生卷死,可有趣的玩法和精彩的剧情仍是稀缺,导致一个又一个花瓶的出现。 沙弗莱当然也看到了那些评论。 但他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文案由陈词一手操办,陈词作为学生写作经验肯定不如那些做文案的工作人员专业,可作为资深读者,他很明白站在读者角度,玩家会更加想要看到怎样的内容。 再说,陈词动笔肯定不可能写出霸道总裁式的油腻文案,也绝不会出现无脑降智剧情,逻辑和智商全程在线。 更何况还有陈念和桂芷琪这两个老二次元把关呢。 月光工作室在网络世界上的二次元游戏圈子里,引发了一场小小的轰动。 又有谁知晓工作室里的主要员工们,在现实生活中只是高二年级的学生呢? 学校的生活风平浪静。 陈念早就习惯了身后的位置空着,傅天河已经一个月没来上学了。 班上的其他同学最开始还经常问起,但陈念、桂芷棋还有班主任田老师都统一口径,说是傅天河有事去外地,需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在无法知道具体原因的情况下,大家就开始了各自的脑补。 首先想到的当然还是傅天河的健康问题,也许是他的眼睛出现了什么问题,需要到外地去医治吧? 而陈词不用给傅天河补习,节省出了很多精力。 这些精力他也没浪费,全都用在了自己亲爱的弟弟身上。 陈念简直是西湖的水啊我的泪,他从小和陈词同吃同住,几乎没被哥哥认真学习的劲头影响到多少,但那是在陈词懒得管他的情况下。 现如今陈念的数学成绩不达标,陈词自然要好好操练弟弟。 他不想让类似的遗憾也发生在陈念的身上。 “我真的快要被我哥折磨死了!”陈念向沙弗莱悄悄吐槽,“傅天河不在,他就使劲地折腾我。” 沙弗莱:“但你成绩也确实有进步啊。” “这倒是。” 在陈词的挽救下,陈念期中考试的数学终于又重回了及格线。 而且俄语更是人生中第一次拿到了全年级第一! 都是两位老师教得好。 “其实我觉得我哥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嫉妒我们俩啊。”陈念悄悄地道,“毕竟他和傅天河可是分开了挺长时间呢,平时在工作室里,还得眼睁睁看着咱俩腻歪在一起。” 沙弗莱:“不至于吧,过年期间你看到陈词和傅天河相处,会觉得嫉妒吗?” “当然嫉妒了!”陈念坦坦荡荡地承认,“特别是除夕夜那天,我哥和傅天河骑着摩托车出去,直到凌晨一点才回来。当时我酸的呀,恨不得有传送功能,立刻去到你身边。” 沙弗莱失笑。 陈念在表态这方面从来都很坦荡,有啥说啥,他可以大方地承认自己羡慕嫉妒最亲近哥哥,也能直接向恋人表达心中强烈的思念。 越和陈念相处,沙弗莱就越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怎么会有性格这么可爱的人呢?:,,. 88 第 88 章 共同出行。 转眼就到了六月份, 枝头绿叶盎然,阳光也逐渐变得毒辣,天气晴朗时必须躲在树荫下才能凉快些许。 傅天河那边传来好消息, 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前置工作,将在下个星期去攀登慕士塔格峰。 “终于到最后一步了!”陈念得知消息, 看起来比陈词还要兴奋, “他现在的状态怎么样?有多大的把握啊?” “天啊, 真不容易。”桂芷琪满脸敬佩地感叹,“这行动力真是太强了,傅天河以后绝对是个牛人。” “说起来我们到时候能去围观吗?”沙弗莱问道。 陈念:“怎么围观?” 沙弗莱:“当然是去现场了。” 陈念猛地一拍大腿:“对呀, 如此有纪念意义的时刻, 要是能在现场看到该多好!我想去!” “陈词你本来也是打算要去的吧?”沙弗莱看向陈词。 陈词点了点头,之前长达近两个月的训练他都没有参与,但这最后的决定时刻,他必须要去陪着傅天河。 虽然体育生从来没提过要求,可陈词觉得,既然傅天河是为了完美达成他所设定好的计划, 才决定去登山, 那么他也必须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 去亲眼见证傅天河的登顶。 “你们都要去啊。”桂芷琪颇为羡慕。 她肯定不好跟着大家一起, 毕竟自己还有很重的学习和绘画任务, 而且她本身就有高原反应,去了也是受罪, 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 桂芷棋:“陈念, 你不怕会难受吗?” 陈念:“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我了!说不定这次不会难受呢?而且到时候万一不太舒服,也有沙弗莱照顾我吧?” 沙弗莱点头:“肯定会照顾你的。” 陈念:“对了,你有高反吗?”、 沙弗莱:“不知道, 我还没去过海拔两千米以上的地方,但就算是有,应该也不会特别严重吧?” “行,那咱们三个就一起去。”有陈念和沙弗莱同行,陈词也比较放心。 他没告诉傅天河自己打算过去,想要到时候给体育生一个惊喜。 沙弗莱和陈念立刻拿起手机看机票,有那种需要中途转机的特价票,还挺便宜的。 陈念:“但比起买票,咱好像更要考虑学校那边该怎么应付过去诶。” 陈词:“请假吧。” 陈念叹了口气:“你和沙弗莱成绩好,估计挺好请假,但我要找什么理由才合适呢?还有,咱要怎么跟爸爸说啊?” 陈词想了想:“爸爸那边就由我来解决。” 兄弟俩回到家中,陈蔚正捧着手机斗地主,为了欢乐豆抓耳挠腮。 陈词先去换了身衣服,稀松平常地靠近,尽量降低陈蔚的警惕性,似随口道:“爸,我这两天想去办件事。” 陈蔚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 陈词语调平常:“我想去找傅天河,他马上就要去爬最后的那座山了。” “要到最后了?”陈蔚打完了手中的最后一张牌,放下手机,“确实也挺久,小傅走了得快两个月了吧?” “对,我觉得这种紧要关头,如果有朋友能过去给他加油打气,可能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别人都有朋友和家人陪着,傅天河只有他自己,也太孤单了。” 陈词的话听起来只是单纯的就事论事,却暗中掺杂着几分微妙情绪。 是啊。 孤身训练本就艰苦,要是最后关头也是独自一人,未免也太可怜了。 陈蔚光是想想,都觉得心酸。 陈蔚并非那种一意孤行,□□独断的家长。 他很开明,愿意去理解孩子,特别是兄弟俩都不用太操心的情况下,宽松的正常环境有利于健全人格的发展。 傅天河的事情,陈蔚也全都清楚。 体育生原本相当看中全国性质的田径大赛,还为了保证饮食健康,专门来他们家吃了好几天的饭。 结果谁能料到,竟然会有队友在他的水里专门下毒呢? 但很快,傅天河就提出靠着登山解决问题的办法。 陈蔚当然知道这需要付出多大代价,精力,金钱,时间……所有的所有,都是极大的挑战,他站在成年人的角度,觉得这并不是个值得的决定。 可少年之所以为少年,不正是因为那一腔热血和冲劲吗? 得知傅天河向沙弗莱借了钱,并且直接找好了团队,就连陈蔚也被这强大的决心和行动力折服。 如今傅天河独自生活,倒是成了一大优势,他拥有着最大程度的自由,可以尽情追求想要的结果。 “大概要去多久?”陈蔚问道。 陈词从小都没怎么让他操过心,他相信陈词,但身为家长,很多事情必须要问清楚。 陈词给陈蔚详细说明了所有情况。 傅天河缺少监护人,而攀登7500米海拔以上的山峰,就算做过充足训练,也有可能会出现意外,如果在关键时刻能有靠谱的朋友过去陪伴,能起到很大的心里安慰。 再者,他成绩稳定,学习任务还算轻松,就算过去也不会耽误太多课程,顶多需要陈蔚帮忙,向学校请个假。 陈词的话语逻辑清晰,有理有据,陈蔚听完,发现他好像找不出什么非得拒绝的理由。 既然如此,他还是选择尊重孩子的想法吧。 毕竟自己需要做的也不多,单纯请个假而已。 陈蔚点头:“可以,你去吧,路上一定注意安全,千万别跟着傅天河去爬什么危险的地方,安心地在大本营里等他就好,记得时刻给我发消息汇报情况。” 陈词暗暗松了口气:“好,谢谢爸爸。” 陈蔚:“机票有看吗?多少钱?我转给你。” 陈词:“已经看好机票了,正好有特价票,很实惠。” 见陈词大获成功,陈念立刻过来凑热闹,眼巴巴道:“爸,我也想去。” 陈蔚:“你去干什么?” “当然是陪着哥哥了!我哥一个人去,万一遇见身体不舒服的情况怎么办?我们俩一块要是出现意外状况,还能相互有个照看。” 陈念说得理直气壮,似乎完全忘记了上次去玉龙雪山,唯一产生高原反应的人是他自己。 陈蔚眉头一皱:“你就别凑这个热乎闹了,好好在学校里上课吧。” “不要嘛,这次期中考试我数学都重新及格了!就不能看在这个的份上给我一点小小的奖励吗?而且到时候我们肯定一起待在营地里等傅天河,我哥也可以继续给我补习啊,正好还能节省两个人的时间。” 陈念说的头头是道,显然早就打好算盘了。 陈蔚怀疑地眯起双眼,不是他不信任陈念,主要兄弟俩一前一后地提出,像极了在打配合,让陈蔚有点担心他们俩是不是在背着自己,搞什么小算盘。 “求你了爸!我去了之后还可以以采风,雪山上的风景肯定特别棒,而且既然是攀登的大本营,里面肯定会有许多牛哄哄的人,说不定能涨涨见识呢!” 陈念扑上来抱住陈蔚胳膊,像块狗皮膏药般死死黏着。 陈蔚怎么推他都推不动,只能无奈道:“你哥负责给傅天河制定计划的人,也算他的家庭教师,那你呢?你凭啥过去啊?” “我可是傅天河的同学啊,还坐在他前面!平时课堂小组讨论,我都是和桂芷棋转过头跟他交流的。” 陈念立刻摆出证据,以证明自己和傅天河的关系斐然:“更何况沙弗莱也要去呢,我们四个人玩得最好了,结果现在只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家里,多凄惨啊!” 陈蔚:“沙弗莱也过去?” “对啊对啊,傅天河登山所有的钱都是沙弗莱出的,都到最后阶段了,他作为股东肯定要去的,求你了爸让我去吧只有我一个人留下也太惨了太惨了哇!!!” 陈念扯着嗓子干嚎,在沙发上打滚,用脚蹬沙发背,主打的就是一个痛不欲生。 陈蔚熟若无睹地陷入思考,他早就对陈念的撒泼有了免疫,当然,是一定程度的免疫。 陈词陈念和傅天河沙弗莱他们四个是最好的朋友,如果真的只让陈念留下,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残忍。 眼看陈蔚眼中划过几分犹豫,陈词就知道有戏。 弟弟忙着吵闹,显然顾不得乘胜追击,陈词就帮忙道:“人多了也好相互照应。” 对陈蔚而言,请一个人的假也是请,请两个人的假也是请。 陈念的渴望简直要把房顶吵翻天了,让陈蔚预感到如果自己拒绝,家里绝对会迎来一场各种意义上的不得安生。 说实在的,有陈词和沙弗莱看着陈念,陈蔚倒也比较放心。 他叹息一声,终于松了口:“那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陈念呲溜起身,站在沙发上兴奋道:“放心吧,肯定会的!更何况到营地里还有专业人员呢,我们肯定就老老实实待在帐篷里,等傅天河回来。” 全然看不出几秒钟前还在撒泼。 陈蔚:“什么时候走?” 陈词:“后天。” 陈蔚:“行,我想想要怎么给你俩请假,你们也快去收拾行李吧,买点抗高反的药物。” 陈念欣喜地抱住陈蔚:“爸,你真是太好了!” 陈蔚无奈笑道:“家都要被你拆了,我哪敢不好啊。” 陈念嘿嘿笑了两声,美滋滋地跑去收拾东西。 他给沙弗莱打了个电话,准备订后天晚上的机票。 从z市到喀什,由东到西,四千多公里,特价票中途需要转机十五个小时,票价为750元。 而耗时最短的旅程也需要七个小时,费用直接飙升到2300元。 当然是前者的性价比更高,虽然麻烦是麻烦了点,但经停期间还可以在当地转转。 而且长达七个小时的行程中间被分隔开来,也免得长时间坐飞机会很难受。 陈念忙着作游戏,好一阵子没额外接过稿了,缺少收入的情况下自然要开源节流。 陈词本身没有收入,出行时更加注重性价比。 对于沙弗莱这种富哥,他当然可以选择更加舒适的商务舱,但压根就没必要。 更何况他借了好多钱给傅天河,剩下的也得省着点,以防后期游戏宣发再不够用。 89 第 89 章 呕吐三人组。 翌日清早, 陈蔚专门前往趟学校,给兄弟俩请假。 陈念本来可以用出去培训理由,获得长时间的假期, 毕竟美术生可是需要集训的。 但既然是兄弟俩一同请假,还是找个都能用的解释吧。 所以陈蔚就只能当个不肖子孙,搬出来他早已过世多年的奶奶。 沙弗莱倒是很轻松得得到了请假准许, 他借口说要去参加信息学竞赛的培训,经过这近一年的征程, 沙弗莱已然凭借无懈可击的强悍实力, 走到了大后期。 陈蔚亲自前来, 班主任高老师和田老师都拿出了十二分的注意认真对待。 谁又能想到这一家三口, 其实是在打配合呢? 于是陈念和陈词顺利得到了长达一周的假期。 陈念简直要美到天上去了,不会真有人喜欢上学吧, 不会吧不会吧! 开车回家的路上,陈蔚问副驾驶上的陈词:“对了,小傅最后要去的那个山叫什么, 慕士塔格?” “对。” 陈蔚也查了些相关讯息,知道慕士塔格峰一共有五个节点, 首先是位于4300米的大本营, 然后是分别位于5400米,6300米,6800米的c1, c2, c3营地。 兄弟俩和沙弗莱应该会在4300米的大本营等待吧? 但陈蔚更加担心傅天河的情况, 毕竟那可是7500米的山峰啊,那么高的海拔,就算安静状态也会极度缺氧, 何况还要进行体力消耗巨大的登山活动呢? 只是陈蔚又很羡慕傅天河。 为了所想之物竭力拼搏,这种独属于少年人的热血和拼劲,是什么时候从自己身上慢慢消失的呢? 果然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听闻陈蔚帮着请了假,他们后天晚上就能出发,桂芷棋羡慕得要命 “我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给你们加油打气吧。”她装模作样地叹息着,虽无法同行,却不含多少惋惜。 桂芷棋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数,她就算去了也是受苦,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陈蔚帮兄弟俩收拾了行李,在出发的那天下午,将三人送到位于省城的机场。 “你们相互照看着,如果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 陈念冲劲满满,甚至比最有必要去的哥哥还要激动。 这可是光明正大地翘课旅游唉!而且还有沙弗莱陪着,能算得上约会了! 三人顺利登记,坐在各自的位置,刚好一排。 陈念在中间,左边是沙弗莱,右手是靠窗的陈词。 刚上飞机,陈词便从包里拿出耳塞,准备午休。 他本就晕车,别说颠簸更加严重的飞机了,如果飞行中途遭遇强气流,绝对会吐,不如趁着难受之前赶紧睡着。 下午四点,他们成功到达中转站,走出机场,陈念迫不及待地搜索附近好吃和好玩的地方,打算抓紧趁着这十四个小时的中转,好好体验一把当地的风土人情。 一碗牛肉面下肚,再喝上一份甜醅子。 发酵过的燕麦酸甜清爽,飘着淡淡的酒香,中和着牛肉面汤汁的芬芳,非常清口。 饭后他们又到附近的夜市逛了逛,各种吃吃喝喝,直到肚子快要撑爆,才闲逛着到住处。 他们三个人住酒店其实不是很好安排房间,住三人间陈词充当电灯泡会稍显尴尬,沙弗莱和陈念作为小情侣肯定也尴尬。 如果订两间房,是陈念和陈词兄弟俩睡在一起,还是陈念和沙弗莱睡在一起也不好决定,毕竟再怎么着他们也都还是高中生,万一擦枪走火了怎么办? 所以种种考虑之下,陈念做出决定,他选了一家环境还不错的青年旅舍。 四人间的青旅相当合适,现在正值旅游淡季,青旅的公共空间整洁安静,三人把各自的行李放好,在游乐室找了副扑克牌。 数个月前,物理学竞赛初赛前夕,他们也是像这般围坐在一起玩着UNO,只不过那时要无忧无虑许多。 如今缺席的玩家正在茫茫雪山上等待着他们。 一时间竟有种时过境迁的唏嘘,大家挂念着傅天河的情况,少了几分激情,更何况没了傅天河这位重要的气氛组成员,单凭陈念自己也很难把场子炒热。 他们一直打到该去休息了,最后一位舍友也没过来。 他们也不管别的,按照自己的安排洗漱休息,十点半熄灯,上床睡觉。 陈念担心还没过来的那位客人晚上入住会弄出动静,把哥哥吵醒,就让陈词睡在相对还算安静的上铺。 陈词带上耳塞,向陈念和沙弗莱道过晚安,平整地躺下。 他双眼闭着,默不作声,难以窥见究竟是在培养睡意,还是已然沉入梦乡。 倒是陈念精神得很。 他晚上吃得太多,实在有点撑,胃里满满当当地消解着所有睡意。 陈念倒也不着急,反正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实在不行还可以在飞机上睡嘛。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很容易去想一些其他事情。 陈念听到对面下铺传来沙弗莱翻身的响动,心思瞬间活跃起来。 陈念悄悄地掀开被子,赤着脚下了床。 他先是站在床边,探头探脑地往上看了一眼,确定哥哥非常安静,应该是睡着了,耳塞也严严实实地带着,隔绝着外界的众多声音。 然后陈念摸着黑,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侧旁沙弗莱的床边。 他悄然靠近之时,紫罗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无声睁开,睡不着觉的人并非只有陈念一个。 沙弗莱非常默契地朝里挪了挪,给陈念腾出足够的空间。 陈念爬到沙弗莱床上,和他躺进同一个被窝。 陈词还在屋里呢,而且另一位住客不知何时会过来,两人非常克制,只是单纯在被子里搂搂抱抱。 但仅仅如此,就要比之前趁着陈词出门打电话,偷偷在傅天河家里亲亲还要刺激许多。 陈念特别喜欢这种带着隐秘偷情意味的刺激感。 能激发出他很多关于本子文学的创作灵感。 唔,他好变态啊。 单人床很窄,他们俩必须挤在一起,沙弗莱后背都贴着墙,垂落的床帘严丝合缝地盖住,硬生生分出天地间的私密一隅,留给他们。 “睡不着吗?” 气流扫过耳稍,温热绵痒,更是变本加厉地朝里耳孔钻去。 陈念忍不住在沙弗莱肩头蹭了蹭,小声道: “吃太多了,肚子胀。” 沙弗莱失笑,伸出手摸在陈念的肚子上,果然十足饱胀,原本柔软的肚皮此刻紧绷得像是一面小鼓。 他开始回忆今晚陈念到底吃了多少小吃和零食。 消化药在包里,要下床才能拿到,沙弗莱不想破坏此刻的甜蜜和美好,干脆就按照顺时针方向给陈念揉按。 突如其来的按摩服务让陈念餍足地眯起双眼,还有这种福利呢。 片刻之后,沙弗莱闲聊着轻声问道:“你高原反应严重吗?” 陈念认真思考:“应该算还好?只要带着氧气瓶难受了随时能吸就行。” 沙弗莱:“到时候我帮你背着氧气。” 陈念轻轻嗯了声,把脑袋贴得和沙弗莱更近。 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什么皮肤饥渴症,越来越沉迷和沙弗莱相贴的温暖和触感。 沙弗莱却朝更靠墙的方向挪了挪身子,避免更进一步的接触,他真有点担心万一再情难自禁,贴出点事来。 沙弗莱后背都已经完全挤着墙面了,看着有点可怜。 陈念到底没故意捉弄他。 他也在怀疑哥哥到底有没有睡着,万一陈词还醒着,还发现他们俩躲在同一个被窝里干坏事,简直尴尬死了好吗! 沙弗莱的按摩平稳舒缓,陈念饱胀的肚子舒服许多,不知不觉间便坠入梦乡。 就连剩下的那位住客有没有来都不知道。 直到他被尿憋醒。 沙弗莱正保持着一个看着就非常不舒服姿势睡觉,看得陈念很是心疼,赶忙挪开让他能更平整地躺着。 他悄声打着哈欠,上了趟厕所,回来后重新躺在他自己的床铺上,结果没两分钟,便听到头顶传来哥哥的手机闹铃声。 陈词一项浅眠,饶是戴着耳塞,也会在第一时间被震动吵醒。 短短三秒钟不到,闹铃就被关闭。 陈念听到陈词翻身的动静,干脆揉了揉眼睛,也不再多眯那一会儿。 吃个早饭,再去机场办理一下手续,估计就差不多到点了。 陈念睡得很好,在飞机上精神百倍,他扭头看了会儿窗外风景,掏出平板开始画画,他还有很多精美的cg图需要绘制呢。 陈词靠在椅背上微闭双眸,全程非常沉默。 越是靠近目的地,陈念就越能察觉到哥哥的克制。 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让他们能在一定程度上更好地相互理解。 两个月没见到傅天河,每天只能通过信号堪忧的视频得知对方状况,如今还要亲眼去见证这场堪称冒险的登山行动…… 有时候陈念都在想,陈词会不会后悔? 后悔当初给傅天河提了那么高的目标和那么详尽的计划。 陈念只能默默按住陈词手背,给予他心灵上的安慰。 他相信傅天河一定能行。 沙弗莱对着电脑,正在研究游戏制作的相关代码,他还有大量内容需要去学习,绝对要让自己的程序要对得起如此优秀的美术和文案剧情。 更何况,把钱借给傅天河之后,沙弗莱突然燃起了奇妙的斗志。 他想要让游戏大卖,毕竟傅天河作为工作室当中的一员,也会参与到最终分成当中。 如果销量很好,傅天河的分成就能拿来抵债,需要还给他的钱相应减少,担负在身上的压力也会小很多很多。 陈词闭目养神了片刻,等到飞行平稳,戴上耳机开始听书。 AI男声朗读着惊心动魄的网络,能入他脑子的内容却少之又少。 陈词已经很久没这么难以专注精神过了,他总是会不自觉地去想傅天河,明明很快就能见到。 最终,三人在下午一点抵达塔县。 他们吃了顿当地的羊肉作为午饭,陈念觉得这估计是他能吃到的最后一顿好饭了,又一次敞开了肚子大快朵颐。 减肥?等回家之后再说吧! 之后他们在附近租了两瓶氧气,启程前往204营地。 随着海拔升高,陈念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他默默开启一瓶氧气,将面罩扣在脸上,深呼吸。 沙弗莱……沙弗莱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脑袋有点晕。 但他只觉得大概是心理作用,这还没多高呢,总不可能现在就难受吧? “要不要来吸一口?”陈念邀请道。 “没事。”沙弗莱摇头拒绝,“我还好。” 陈念唔了一声,继续吸氧。 也不知道是不是质量欠佳,氧气管里的气体带着股淡淡的异样味道,可能是工业制氧时产生的一些杂质成分没能彻底剔除吧。 虽然不好闻,但吸进去到底能舒服许多。 三人乘车顺利抵达海拔3700米的204营地,柯尔克孜风格的毡房大帐耸立,周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七千米等级的雪山果然名不虚传,山峰和冰川巍峨,凛冽寒风卷着六月初的雪花,人类所建造的营地纵然热闹,却也显得格外渺小。 坐车上来,海拔升得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快。 其实单纯3700米对陈念而言还能忍受,问题在于,他们坐车上来,路上非常颠簸,晃来晃去的,并且他过来之前,吃了满满一肚子。 “呕——” 陈念弯着腰站在角落,用实际行动表达着他此时此刻的真实感受。 早知道就别吃那么多了! 沙弗莱同样满脸菜色,他忍耐了两秒钟,最后加入了陈念的统一战线。 两个人并肩发出奇怪声音,把不久之前才吃下去的食物全都浪费掉了。 陈词关切地过来看了一眼,恰好见证彩虹从陈念嘴里喷射而出。 陈词:“…………” 他感觉到自己的胃在这一刻开始疯狂翻腾。 十秒钟后,情况变成了三个人并肩呕吐。 陈念头晕脑胀,神情惨白地问向陈词:“哥,你不是没有高原反应吗?” 陈词:“……主要是你吐得太恶心了。” 陈念:“…………” 总算把胃里清空,大家都好受许多,回去帐篷漱口休息。 很快,他们见到了攀登团队的接待人 ,得知傅天河此时应该正在c1营地做着最后的训练。 最近应该快要迎来好天气了,是合适的窗口期,非常适合冲顶。 窗口期是指攀岩或登山最佳登顶的时机,每年的六到八月是慕士塔格峰的最佳窗口期,天气晴朗,风也相对缓和,攀登者所要经受的风险会小上许多。 陈词道:“咱们现在这里休息半天,再去大本营。” 他当然想要尽快见到傅天河,但看大家这幅状况,还是先缓缓比较好。 陈念和沙弗莱并排躺在帐篷里,把氧气瓶换成了更加专业的头戴式吸氧设备,尽可能地保证心跳平缓,让身体更好地适应高海拔。 “咱们俩该不会在这里躺一下午吧?”陈念发出了灵魂疑问,“外面的风景明明那么好,刚上来的时候我还看到有个特别蓝特别清的湖呢。” “卡拉库里湖。”陈词在身边轻声介绍道,“被公格尔峰,九别峰和慕士塔格峰环绕的高山冰蚀冰渍湖,改天专门下去参观一趟吧,应该会很适合你写生。” “好!”陈念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 陈词连这些东西都知道得清楚,果然啊,为傅天河的登山计划做了不少准备呢。 陈词也躺下来休息,帐篷外风声猎猎,混杂着其他人交谈的声响,却带来奇妙的安宁祥和,一时间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陈念吐槽沙弗莱:“说好了会照顾我,结果咱俩一起歇菜。” 沙弗莱试图嘴硬:“我这是还没适应。” 他们因为高原反应犯困,很快就靠在一起睡着了。 陈词也稍稍眯了片刻,他睡得很不安稳,越是即将和傅天河见面,凌乱思绪就越难以平复,明明每晚视频都能知晓傅天河的确切情况,却还是担忧是否会有意外发生。 以傅天河的性格肯定会报喜不报忧,只有亲眼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陈词一直默默悬着的心才能真正放下。 临近傍晚,陈念和沙弗莱接连醒来,都舒服了许多。 正常情况下,准备登顶的攀登者会选择轻装上阵,直接步行爬到大本营,当做适应性拉练。 但他们三个作为游客,没必要折磨自己,当然要尽可能保持体力。 陈念只要稍微舒服一点,就开始重新变得快乐,坐在车上他一眨不眨地欣赏着窗外风景,遇见什么好看或者奇特的景致,立刻戳着身边的沙弗莱让他一起看。 大部分时候沙弗莱很难在第一时间get到陈念的点——什么石头裂开的形状特别像蝴蝶的花纹,天上的云是两只羊在倒立,他艺术细菌都快因为高原反应死光了,是真的看不出来啊! 陈念把相机贴在车窗上疯狂拍照,无需考虑构图,光是随手按下快门呈现出的光影和画面,就足够醉人。 纯白的雪,湛蓝的天,偶尔露出一抹黑色的山石纹路,最纯净也最雄伟的,属于大自然的配色。 山路颠簸,坐到最后陈念又开始恶心,可能这就叫做不顾死活的美吧。 他甚至开始幻想什么突然雪崩翻下山岩车毁人亡……当然,这些都没有发生,他们顺利抵达了位于海拔4300米的豪华大本营。 橙黄色的帐篷整齐搭建在白皑皑的雪地中,成为这片冷色调当中一抹明媚亮色。 傅天河不在营地。 天渐渐暗了,陈念和沙弗莱并肩坐在帐篷外的折叠椅上,两人共用一个大的医用罐装氧气瓶,分别带着面罩,边吸氧边最欣赏着美丽的高原雪山落日。 冰山和积雪被染上绚丽的橙红,在寒风中带来奇异的心理性温暖。 真想把这幅景象画下来啊。 陈念从包里拿出平板,尝试着摘下手套—— 好冷! 他迅速重新戴回去,比起画画,还是手指关节要更加重要。 只做做色卡好了,具体的等到回到帐篷里再画。 对了,地理课本上怎么讲的来着?海拔每升高1000米,气温会降低7摄氏度。 他们现在比海拔1300百米的塔县要高3000米,也就是说气温会降低21度……反正肯定在零下了!和大冬天一样的。 寒冷让电子设备的耗电变得巨快,陈念只是选了几个贴合自然风景的颜色,平板就掉了好几个电,吓得他赶紧收起来了。 陈词站在帐篷的另一边,远远地望着通向c1营地的道路。 傅天河去拉练了,还没回来。 不知等了多久,一直到日落辉光逐渐消失在山脚,最后一抹霞光残存在地平线处徘徊,陈词才终于在茫茫雪原尽头,看到了那道身影。 他背着藏蓝色的登山包,双手拿着登山杖,腿脚被严密包裹,橙黑相间的登山服足够亮眼,成为雪地当中的夺目,双层墨镜和帽子完全遮挡着面孔,却仍让陈词第一眼就认出。 正一步步朝着大本营走来,步伐略有些疲惫,却十足坚定。 突然间,傅天河沉重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僵住了。 他看到了……陈词? 那道正站在帐篷外的身影……真的不是他产生的幻觉吗? 两人隔着凛冽的风遥遥相望,就在傅天河恍惚之时,陈词率先迈开了步子。 积雪被踩得咔咔作响,呼出的白雾在脸颊结成冰晶,一团团的加速冒出,陈词步子越来越快,最终双臂也摆动起来,朝着傅天河飞奔而去。 凛冽的空气通过鼻腔灌入肺中,刺激的呼吸道隐隐作痛,同样也让有些疲惫的神智变得格外清明。 真的是陈词! 傅天河双手一松,直接扔掉了登山杖,惊喜冲击着大脑和理智,他顾不得思考陈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反正先冲过去就对了! 短短二百米路程,却因积雪和山势格外坎坷,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肺里疼痛得想要爆炸,可饶是如此,他们仍张开双臂,准确地抱住了对方。 90. 第 90 章 军备竞赛。 陈词扑进傅天河的怀里。 耳边是傅天河惊喜的开怀笑声,同样还有他自己急促且费劲的呼吸。 陈词用力地抱住傅天河,纵然隔着专业的登山服,也能感觉到体育生明显瘦了。 傅天河颤抖着深吸口气,他低下头,鼻尖抵着少年额头,通过真实的触感确定并非幻觉。 陈词竟然过来找他了。 所有的思念和挂念全都冰雪消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陈词闭上双眼,慢慢感知着急促的心跳,其中有几分是因为和傅天河重逢?他算不出来。 许久之后,傅天河才终于率先开口:“什么时候来的?” “六点半到的。”陈词回答着,并不松手。 他素来独立,却在此刻产生了想要再抱得久一点的念头。 原来牵挂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 一直到呼吸平复,因缺氧而发蒙的脑袋冷静下来,陈词才终于松开。 他稍稍后退一步,认真地去看傅天河。 傅天河这时才顾得上把脸上的两层墨镜摘掉,他的左眼正蒙着层纱布。 陈词轻声问:“眼睛怎么了?” 傅天河指尖摸了摸纱布,笑道:“没什么,就是把义眼片摘下来了。” 攀登高原雪山,必须注意雪盲问题,所以很多时候都要戴两层墨镜。 更何况傅天河只有一只眼睛完好,必须要保护好仅有的视力,所以每次训练之前他都会把义眼片摘下来,贴着纱布能更好保护缺失的左眼,防止冻伤周围肌肉。 陈词点点头,道:“瘦了。” 傅天河失笑:“确实瘦了那么一点点,这都能感觉出来?” 陈词轻轻嗯了一声,已然收拾好了心情:“走吧,回去营地。” 傅天河俯身捡起刚刚被自己扔掉的登山杖,和陈词并肩朝营地走去。 陈念和沙弗莱早就注意到了陈词突然跑走,正各自坐在椅子上,一边吸氧一边看两人慢慢地走回来。 “你们怎么也过来了?”傅天河简直太惊喜了,不光是陈词,就连陈念和沙弗莱也都出现在他面前了! 简直就像做梦。 “这不是作为你的债主要来监工吗?”沙弗莱开玩笑道。 “他俩都打算来,要是只有我一个人留在家,实在也太凄惨了,我可不想被孤立。”陈念同样说得理直气壮。 傅天河眼眶发热。 有这么好的恋人和朋友,他大概用光了能拥有的所有幸运。 傅天河深吸口气,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他可不想让睫毛结冰。 四个人回到帐篷边,傅天河早就饿得不行了,立刻打开帐篷外的自热炉,盛了一份香喷喷的孜然羊肉。 “这些天训练得还顺利吗?”陈念万分好奇,傅天河看起来好轻松的样子啊,不愧是体育生啊,和他们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 傅天河:“挺顺利的,我心肺功能好,更何况都适应这么长时间了。” 其实傅天河并非唯一想通过登山来获得国家一级运动员称号的学生。 每年暑假,都会有大量有钱人家的小孩被父母带领着,尝试性地征服这些高山,以便在自主招生和提前批计划中,取得优势地位。 毫无疑问,傅天河绝对是这些学生当中身体素质最好。 就连夏尔巴人向导都对傅天河的表现赞不绝口,甚至和傅天河商量着要不要挑战无氧攀登。 其实甭管有没有氧气,只要最后能够登顶,就算达成目标。 无氧攀登纯属于自我挑战,傅天河还没做决定呢,究竟是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真正意义上的挑战自我,还是尽可能用消耗最小体力的方式获得成功? “无氧攀登?”沙弗莱一听也来了精神,光是攀登7500米以上的山峰就足够惊人了,更别说还要无氧,“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具体差别吗?” 傅天河:“有氧的话向导会背着氧气瓶上去,费用也要相应地增加一万多。” “选有氧吧。”陈词很少帮着傅天河做决定,但这一次,他却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反正你都欠债三十万了,也不差这一万,先让向导帮忙备着,实在撑不住能随时吸。” 陈念点头:“我也觉得这么合适,咱过来是为了登顶考证,又不是真的想要拼命,你想想啊,万一你没带氧气瓶,中间出了什么意外,不就再也没办法完成和我哥的约定了吗?多可惜啊。” 傅天河莞尔。 “行,那我就选择有氧攀登。” 陈念:“这才对嘛,安全第一。” 沙弗莱:“大概要什么时候开始冲顶?” 傅天河:“得观察观察天气,最近好像都不错,可能明后天吧。” 沙弗莱:“全程需要多久?” 傅天河:“大概三天。” 沙弗莱:“往返吗?” 傅天河:“对,往返。” 沙弗莱算了一下路程,不禁咋舌,要知道这可是3200米的落差啊,高原环境本就挑战身体极限,还要在短短三天内完成,光是想想都难得要命。 其实正常情况下,登顶完全不用这么着急,很多团队都会预留出来十几天的时间慢慢爬,但傅天河都已经准备好了,不如速战速决,还能快点回去上学。 “那你抓紧休息吧。”陈念很想和傅天河聊聊他这两个月来的经历,却也不急于一时,先让傅天河歇会儿要紧。 反正等到登顶结束,他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交流。 夜色降临,傅天河也填饱了肚子。 屋里有炉子还算暖和,傅天河终于脱掉他那一身保暖的登山服,陈词也看清了体育生脸上风吹日晒的痕迹。 陈词:“累吗?” 说不累是假的,傅天河也就坦然地点头承认。 只不过想到这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去追寻陈词的脚步,他就浑身都充满了无限的动力。 人活着这一生,总是要尝试着去拼点什么的,他有幸遇到了陈词,又有什么好再抱怨的呢? 两人相互靠着依偎在一起,漫无目的地聊着各种话题,傅天河问起学校里发生的趣事,陈词就慢慢地挑给他讲。 帐篷将风雪阻隔在外,彼此的身体带来和电暖器截然不同的温度。 不知说了多久,傅天河突然停了下来。 他撑起身子,低下头,轻轻亲吻了陈词的眉心。 薄唇向下,只是掠过少年的鼻尖,并未更进一步捕获那双不曾抗拒他的唇。 他还没洗漱呢,大本营中的条件有限,肯定不如在家干净。 傅天河能忍受自己脏,但还是尽量让陈词多清爽几天吧,毕竟这里几乎没有洗澡的条件。 陈词眼睫轻颤,他抓住傅天河的手腕,将袖口向上撸起,仔细看那一双手。 傅天河从小就不停干活,一双手完全不像同龄人那般细腻,指腹和指根处都结着一层薄茧,关节更是格外硬实,和陈词修长白皙的手放在一起,简直对比鲜明。 更别提这两个月的训练,让傅天河的手更加粗糙。 高原雪山上的进行攀登经常会出现冻伤情况,途中被石块擦伤也是家常便饭,总而言之,还挺丑的。 傅天河脸上一红,就要把手抽回去。 陈词却稳稳抓住:“疼吗?” 傅天河:“还好吧。” 陈词点点头,没有多说,只是从包里掏出一罐冻伤膏,用指尖?出来一块,慢慢地涂抹在傅天河的手背上。 “刚才聊到哪儿了?” “哦哦。”傅天河回过神来,继续说着自己攀登玉珠峰北线时的经历。 陈词的手指抹过傅天河手背上的每一寸皮肤,着重揉按关节和指尖,同时认真听着傅天河的话,偶尔会说上一两句当做回应。 帐篷内的灯光昏黄,凝望着面前少年低垂着眼眸的模样,傅天河眼眶止不住地发酸,明明如此温馨,他为什么会止不住地想哭呢? 陈词把傅天河的双手涂抹一遍,确定边边角角都照顾到了,才收起冻伤膏:“你的腿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按按?” 傅天河惊喜道:“可以吗?” 陈词示意傅天河调整成更合适的姿势,傅天河赶紧面朝下地趴着。 放松腿部时,更多针对小腿后侧,所以先趴下会更加合适。 陈词双手按在傅天河的小腿上,对于按摩他其实没有什么心得体会,只能按照之前傅天河在体育馆给他进行的那一次,照葫芦画瓢地尝试。 不过对于傅天河而言,陈词用什么手法都无所谓,少年的力道对于他来说恰到好处,当然,也可能是心中的甜蜜刺激了感官。 这是一场充满着享受和放松意味的按摩,并非会带来疼痛和酸胀的拉伸。 精神彻底得以放松,傅天河只觉眼皮越来越重,他眯起眼睛,视野中只剩下模糊的昏黄。 不必去想明天需要去做什么,迎接怎样崭新的挑战,只需在此时此刻,全副身心的感受体贴的揉捏。 雪山的夜晚,格外漫长。 沙弗莱和陈念躺在隔壁的帐篷里,陈念兴奋地整理着今天拍摄的照片,牢牢抓住那些转瞬即逝的灵感。 “明天早上我们去看日出吧!”陈念兴奋地做着计划。 沙弗莱:“好啊,不过你能起得来吗?” 陈念:“肯定能起得来,这边日出晚,我看了天气预报,要大概七点半呢。” 似乎是时候休息了,陈念今天睡得可不少,但高原反应让他还能继续再睡。 他有点想知道此刻隔壁帐篷里的哥哥和傅天河会聊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收起了过剩好奇心,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弗莱身上。 听着帐篷外的风声,这一觉睡得别有滋味。 混混沌沌的,似乎有很多梦,冰川,雪原,坍塌的废墟,不甚清晰。 陈念迷蒙地睁开双眸,眼前只有一层混混沌沌的乳白,笼罩出模糊的轮廓。 风声似乎变得小些了。 陈念揉着眼睛坐起身,拿起旁边的保暖水壶,灌了小半瓶还温热的水,滋润着喉咙,可能因为太冷了,他的脸很干很干,昨晚睡前涂了护肤品都没用。 沙弗莱也在浅眠,陈念翻身的动静很快将他吵醒,他迷迷糊糊地往旁边一摸,触碰到少年穿着衣服的身体,还愣了下,怀疑自己正在梦中。 他怎么会和陈念睡在一起呢? 伸出睡袋之外的手很快变凉,冷得不像在六月。 沙弗莱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睁开眼,朦胧当中对上陈念视线。 “早上好。” “早。” 沙弗莱眯着紫罗兰色的双眼,看了眼腕表,早上七点半。 要放在z市天早就大亮,他们第一节早自习都上完了,但在内陆深处的塔县,太阳还未曾升起。 “正好去看日出。” 陈念兴致勃勃地将水壶递给沙弗莱,让他也喝,自己则开始一层层地往身上套衣服。 无论是大冬天从温暖被窝里钻出,还是在高原雪山上爬出睡袋,都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极致折磨,陈念哆哆嗦嗦地穿好鞋袜,也冻得清醒了。 沙弗莱的速度比陈念更快,两人差不多一同收拾好,走出帐篷。 距离日出应该还有几分钟,隐约能看到辉光从山的那头冒出来细细一丝,但比起立刻欣赏日出美景,此刻显然还有更加重要的事需要陈念去做。 他要上厕所。 高原雪山上的营地里当然没有那种正儿八经的厕所,大家有需要都是随便找个地方解决。 这边温度常年在零度以下,积雪终年不化,东西很快就能冻上,也不会有污染环境产生味道的风险。 陈念扭着头朝四周望了一圈,确定应该没人注意,悄悄用手肘碰了碰沙弗莱腰间:“我想尿尿。” “你尿吧。”沙弗莱向前走了两步,给他选了个好地方。 前方的地势微微倾斜,而且还避风,能最大程度上避免掏出来被冻到的危险。 陈念脸上发红,但仔细想想他和沙弗莱都已经是那么亲密的关系了,压根就没什么好害臊的,也就解开腰带,把拉链拉开。 他正鼓捣着,突然听到旁边也传来相同的声响。 沙弗莱和他有相同的需求亟待解决。 昨天他们高原反应,口干舌燥,喝的水可不少。 橙黄色的朝阳在这时从地平线另一端蹦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光芒映照在终年不化的积雪上,呈现出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绚丽色彩,就连色感绝佳的陈念也必须在调色板上多混几次,才能找出比较相似的颜色。 但最难的并非寻找,而是那些颜色和光彩每一秒钟都在变化,只是简单的一眨眼都有可能错失永远不会再复现的绝妙。 如此绝美的高原雪山日出,他们俩却一边看一边并肩撒尿。 陈念着迷地欣赏,突然感觉有一道人影站在了他身边。 他扭头去看,赫然发现那正是睡眼惺忪的傅天河。 “早啊。” 傅天河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同样也像两人一样,毫不客气地解开裤腰带,进行早晨起来之后的第一次放水。 嗯……为什么他们的画风好像有点奇怪呢? 只有两个人撒尿也就算了,现在突然加上了傅天河,陈念发现情况好像变得不对劲起来了。 因为自己的腹部正在本能地施加压力,好能够尿得更远。 显然正在干这事儿的,还不止他一个。 原本还算平静的撒尿过程,一下子变得充满了竞争压力。 对于男生而言,尿得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某些很微妙的问题,比如说硬件设施优越,比如说对肌肉的控制能力强大,再比如说身体健康,尿道通畅。 反正甭管到底能够说明什么,肯定是越远越好。 一时间三条水柱在空中划过抛物线,不禁让人想到了文艺汇演上的人体喷泉表演。 在奇怪的竞争压力之下,谁都在没工夫再去注意美轮美奂的日出,山地上的积雪被冲出坑来,而坑的大小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反应微妙的问题。 正当他们拼命较着劲之时,陈词也出现在了傅天河旁边。 他本来以为三人并肩站着是在看风景,结果靠了近的,发现竟然在撒尿,一时间语塞。 陈念瞄了哥哥一眼,做好了迎接吐槽和嫌弃眼神的准备。 不曾想陈词竟然思考了两秒钟,然后同样解开了腰带。 陈念:??? 陈念:………… 好家伙,哥哥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四人并肩在初升朝阳的见证下比赛撒尿,当然,最终的获胜者肯定是在傅天河和沙弗莱之间产生,毕竟他们俩从身高上就占据绝对优势,抛物线的起点越高,距离就越远。 膀胱的容量终究有限,焦灼的比赛很快就结出胜负。 傅天河以微弱的优势取得最终胜利,他在雪山营地里待的时间更长,更能适应这边的环境,同样也更加抗冻。 陈词率先拉上裤子,冷静地做出他的评价:“人越幼稚,尿得越远。” 沙弗莱语塞:“……四个人加起来都不超过十岁好吗。” 比赛结束,四人非常默契地选择换个地方继续看日出。 他们搬来折叠椅,坐在帐篷前,周围有其它登山者出来洗漱,准备训练。 陈念好奇问道:“傅天河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傅天河:“没有,今天休息,看看明天的天气,如果天气好就直接出发了,正好也可以陪着你们在附近逛逛。” “好像也没什么好逛的。”陈念摸着下巴琢磨,“顶多也就是……哎呀!”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从旁边扔来的雪球砸了个正着。 山上覆盖着的浅层积雪比较松散,雪球砸在脸上立刻就散了,不疼。 陈念立刻扭头看向袭击者,沙弗莱正忍着笑,又团好了一个雪球,毫不客气地扔向陈念。 陈念猛地后仰闪躲,却忽略了折叠椅的稳定性,当即失去重心,大叫着手脚朝天四仰八叉地朝后倒去。 “啊!” 沙弗莱乐得大笑,陈念恼羞成怒,连爬都顾得爬起来,胡乱胡了一把雪,往他脸上使劲地扔。 但沙弗莱早有准备,直接向旁边一躲,于是那堆雪全都落在了身后的陈词脸上。 要光打在脸上也就算了,问题是还有许多雪霰顺着领口掉进了陈词脖子里——这绝对是打雪仗中最难受的遭遇之一。 陈词:“…………” “误伤!我这是误伤!” 陈念大声喊着,奈何陈词并不愿意听他解释,他面无表情地抓起一大把雪,报复回去。 沙弗莱正偷笑呢,后脑勺却被砸了下。 回头一看,傅天河满脸兴奋,显然已经做好了搞事情的准备。 “来战!” 说起来他过来这么长时间了,还没酣畅淋漓得好好玩过呢! 这场战斗瞬间从沙弗莱针对陈念的捉弄,演变为了一场大乱斗。 山上有无止境的雪供他们使用,更是有营地的众多帐篷当做掩体,四个人拿出不要命的劲头打雪仗,把走出来洗漱的向导吓了一跳。 打雪仗绝对算剧烈运动,刚刚进行了不到五分钟,陈念就气喘吁吁,脑袋发晕,只能脸色发白地停下来休息。 沙弗莱的状态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这可是4300米的高原,他们两个人的身体还没能适应缺氧环境。 于是傅天河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只凭一人就把陈念和沙弗莱打得落花流水。 他偶尔也会去主动攻击陈词,怎么说呢,高原雪山上来一场雪仗也挺浪漫,毕竟好多韩剧里都会有男女主打雪仗的情节。 虽然男主肯定不会像他这样,骑在女主身上往女主脖子里塞雪就是了。 打到最后陈念和沙弗莱体力不支,率先退场,陈词也有点喘不上气来,主动认输。 既然输了就要有输了的状态,傅天河毫不留情地把陈词扑倒,感受到少年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不敢真正把自己的重量压下去,只是按着陈词的腹部,辅助少年更好地呼吸。 陈词的身体全然放松,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琥珀色的眸中映出傅天河的眉眼和澄澈的清晨天空。 许久之后,他抬起手,揽住傅天河后背。 傅天河俯下身,唇轻碰陈词额头。 十分钟后,陈词、陈念和沙弗莱三人吸着氧,等傅天河给他们盛好早饭。 陈念很想吐,沙弗莱也很想吐。 事实证明,还是尽量别在这么的高海拔剧烈运动为好。 吃过早饭,陈念舒服点了,又跑去堆小雪人。 他这人就是这样,只要稍微好一点,心思就开始活泛,想搞别的。 大家都来陪他,傅天河开心得要命。 两个月里他一直在进行艰苦卓绝的训练,压力很大,如今好朋友们全都在身边,他大可以敞开心扉,享受决战之前的欢乐。 中午时分,向导找到傅天河,告知他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可以出发。 傅天河还要回去上学,当然是越早完成任务越好,而且多在这里待上一天,就要多支付一天的费用,虽说他背着三十多万的负债,虱子多了不怕咬,但能少欠点还是少欠点吧。 傅天河答应了安排,他已经为这一天做了太多准备。 “幸好我们昨天过来了。”陈念感慨道,“还能陪你在最后放松放松。” “谁说不是呢?”傅天河的交谈仍旧轻快,比起紧张,他满心都是亢奋和激情,自从接受了陈词的补习,他越来越喜欢考试的感觉了,总在期待着见证努力能取得什么样的最终结果。 “还用再做其他准备吗?”沙弗莱问。 “不用,今天好好养精蓄锐就行。” 傅天河继续去捏手上的雪球,他捏了一溜三十多公分高的小雪人,并排站在帐篷前,如同阅兵游行般壮观。 这个只有一颗石头眼睛的是他,这个手里拿着教棍的是陈词,这个用小树枝画画的是陈念,这个抱着电脑的是沙弗莱…… 看到傅天河如此放松,其他三人也纷纷放下心来,一群闲着没事干的高中生狂堆雪人,把好端端的营地变成了雪人围城。:,,. 91 正文完 跑向那逐月之人。 很快就到了傍晚。 傅天河回去帐篷, 收拾收拾装备,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拿上他平日里用的那些东西就行。 陈词坐在面前, 帮他护理被纱布包裹着的左眼。 “感觉还好吗?” “挺好的。”傅天河全然放松,任凭陈词帮他护理眼睛。 没了义眼片支撑,他的上眼皮会肌无力般习惯性垂下, 下眼皮之间呈现一道缝隙,隐隐露出里面的眼台, 尽显疲惫和颓废之色。 完好的右眼则全然相反,乌黑明亮,含着温馨的笑意。 陈词把摘下来的义眼片放进护理液里泡着, 倒了杯洗眼液给傅天河。 傅天河将塑料小碗扣住眼眶, 仰起头来,让加入了矢车菊成分的专业护理液浸没左眼内里,清洗掉可能存在的脏东西。 陈词:“明早几点出发?” 傅天河:“应该天亮就走吧。” 陈词点点头:“我会在这里等你。” 傅天河:“山上信号不好, 到时候可能会失联, 万一没我的消息, 千万别担心。” 陈词:“好。” 最后一天在大营地,傅天河专门吃了顿好饭。 晚饭后他介绍着三人和本次登山负责带领自己的向导认识,向导干这一行已经很久了,经验丰富, 甚至在最后的营地也能正常干活, 号称抬都能把人抬到山顶上去。 “放心交给我吧。”向导朝他们保证,“以目前的训练成果来看, 肯定没问题。” 傅天河:“你们只需要安心待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就行。或者到山底下的湖附近玩玩,陈念不是挺想过去的吗?那边海拔更低, 活动起来也更舒服。” “你就不用操心我们了。”陈念拍拍他肩膀,“照顾好自己,我们等你好消息。” 暖意如同溪流滋润心间,让傅天河难以说出别的话来。 虽然他没有血亲陪在身边,可如今正围绕在他身边的大家,又怎能算不得家人呢? 大家没再过多地打扰傅天河,让他早些休息养精蓄锐,之后的三天里,他将要打一场硬仗,挑战身体极限和雄伟自然。 窗口期如约而至。 太阳再一次从地平线升起之时,傅天河和向导一起踏上了征战峰顶的旅途。 临行前,陈词仔细地检查过傅天河贴在左眼的纱布和双手手套。 慕士塔格峰非常非常冷,几乎每年都会有登山者因为手套被打湿而严重冻伤,甚至陷入截肢的风险。 陈词在资料中看到过太多冻伤照片,五根手指头的末端坏死呈紫黑色,如同烧焦了的干枯木炭,就算经过长达一年的恢复期,也难以变回最初的样子。 陈词可不想让傅天河也落入这般境地,他再三嘱咐傅天河,一定竭力保证装备干爽。 至于傅天河的义眼片,则安静地躺在陈词的背包中,等待着主人重新归来。 远远望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消失在山道上,陈词无声地深吸口气 傅天河首先会前往c1基地,海拔上升1100米,这段路程他在之前的拉练中已经走过很多很多次,早就驾轻就熟,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保持体力并把状态调整为最佳。 而陈词能够做的,只有等待。 他只需要让傅天河知道,自己会在大本营中迎接他胜利归来。 身后的陈念拎着水杯,还有些睡眼惺忪。 暖橙色的初阳洒在傅天河的后背上,让他想到某些朝圣的神话故事,浪漫,勇敢。 陈词望了许久,直到傅天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才转过身来。 陈念张开双臂,给了哥哥一个拥抱。 “放心等他的好消息吧。” 傅天河采取阿尔卑斯式登山,希望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此次征程。 他之前有给陈词计算过大概的时间,但具体还是要看天气状况,以合适的调整。 少了傅天河,大本营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格外安静,昨日的嬉笑和打闹仿佛是一场幻觉,泡沫般在阳光下破裂。 陈念非常庆幸自己死缠烂打央求爸爸让他也一块过来了,不然只有哥哥独自等待,心理压力得多大啊,他陪在身边,也能和陈词多说说话。 为了转移陈词的注意力,陈念不惜从书包里掏出数学练习册,做出天大的牺牲:“哥,你给我讲讲这些题吧。” 兄弟俩坐在帐篷里学习,沙弗莱抱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制作游戏,偶尔觉得累了就到外面走走,当眼前美景成为日常,一切就都显得稀松平常起来,茫茫的白如此单调无趣。 傅天河整天在这种环境里训练,精神压力肯定很大吧。 转眼就是两天过去。 傅天河偶尔会发来一两句信息,告知陈词他已经到达哪个营地,进营之后他需要迅速调整设备,补充能量,抓紧休息,不及说上太多。 但只是这寥寥数语,就足以让大家安心。 此时的傅天河已然顺利抵达6800米的c3营地。 说是营地,其实只有寥寥几顶帐篷。 腰部和四肢因长时间的攀爬隐隐作用,其中大概还有高原反应作梗,他钻进帐篷,迅速摘下被雪打湿了的手套,十根手指的末端已然冻得发紫。 傅天河擦干皮肤上的所有湿润,尽可能地帮助肢端温度回升。 “抓紧时间休息吧。”向导坐在他旁边,同样气喘吁吁。 此时的营地内就只有他们两个,向导拿过氧气设备,问傅天河要不要吸两口。 傅天河接受了他的好意。 休息片刻,两个人又一同吃了些东西。 和大多数人想象中的惊心动魄不同,攀登高原雪山的过程反倒相当平和,攀登者需要最大程度地保持心态和心率的稳定,把所有的激情和冲动都换为忍耐和持续。 如果不是有最顶端的目标吊着,过程甚至可以称得上无聊。 “就差最后一段了。”向导观察着外面的天色,“稍微睡会儿,夜里一点半出发。” 傅天河点头,一点半是向导根据经验得出的最佳出行时间,这样他们就能在上午登顶,之后立刻向大本营回撤。 傅天河躺进睡袋,型号老旧的手机早就因为低温耗电量过大自动关机了,对于正在大本营等待着他的大家而言,他正处于失联的状态。 傅天河闭上双眼,脑海中又浮现出少年的面容。 陈词正在做什么呢? 是捧着手机期待着来自他的消息,还是坐在帐篷外面等候他归来的身影?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少年等上太长时间。 寒风呼啸。 陈念从梦中惊醒。 他猛然睁开双眼,周遭漆黑一片,只有一盏微弱的荧光灯发出些微光亮,让周围不至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梦境中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鬼魅般缠绕心头,让他不安地向旁边摸去,触碰到了另一边睡袋里沙弗莱的手臂,才终于安心。 帐篷呲呲拉拉地摇晃着,纵然知晓结构坚实,也让人心生胆怯。 傅天河现在怎么样了? 陈念有点担心,他已经失恋了十几个小时,在这难捱的等待中,隔壁帐篷里的哥哥有睡着吗? 沙弗莱被陈念的动静吵醒,同样翻了个身,含糊问道:“怎么了吗?” “……我好像做了个梦。” “什么梦?”沙弗莱抬手看了眼腕表,早上六点半,大概再过一个小时就会天亮,但听外面这动静,应该是阴天。 “我梦见……咱们四个人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 陈念重新闭上双眼,努力寻找梦境留下的蛛丝马迹:“和雪山不同,那个地方更像是北冰洋上的冰川,埋藏着某个已经坍塌的神秘遗迹,傅天河的身体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必须要进入到遗迹当中才能救他。” 沙弗莱:“然后呢?” “然后我们历经千辛万险,终于找到了进入的方法,却意外发现里面还有好多好多被困住的人,他们的样子很古怪,在与世隔绝中期盼着救援。” 陈念说着,眉头紧紧皱起,随着清醒的时间增加,梦境当中的画面变得越来越模糊,他只能把所有不清晰的地方用想象补充。 “在废墟的最深处,困着一条很大很大的蛇,它很痛苦,想要获得解脱。” “还有好多好多实验室,建筑的管道线路就像血管,曾经有一种不知名的疫病由此传播,毁掉了文明建立起来的所有成果。” “直到外面的人终于再度进入……具体记不清了,反正咱把所有人都救出来了,后面我们得到了支援,在外面建立起营地,嗯……比咱所在的大本营还要好很多的那种营地,大家都在里面休息养伤,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陈念说得颠三倒四,把脑子里装着的东西都讲完,他回过头来一想,发现逻辑性好差。 “你听懂了吗?” “大概听懂了。”沙弗莱问出重点,“那后来傅天河的状况好转了吗?” “当然好转了,我们终于找到了药物,他吃下去之后顺利康复,包括那条巨大的蛇,应该也被救了。” 沙弗莱失笑:“一个很不错的结局。” “确实。”被沙弗莱引导着这么一想,陈念也明白了自己做了个好梦,浑身都放松下来,本来他觉得梦见傅天河身处险境是件坏事呢。 “还想再睡会儿吗?” “不睡了,已经彻底清醒了。” 陈念抹了把脸,他特别想把这个梦记录下来,幸好刚醒就给沙弗莱说了,如果有记忆模糊的地方,沙弗莱还可以帮忙补充。 “待会儿,我们去看看会不会有日出吧。” . 在这高到彻底远离尘世的顶峰上,似乎连时间都要被抛弃。 漫长的夜晚,只剩下一个接着一个的脚印,蜿蜒着朝上蔓延。 直到——微弱的光芒自身后亮起,不曾有任何遮挡,甚至连地平线都变得更低更广,那轮灼热的天体冲破阴云桎梏,以千万年如一日的激情将一切拥入怀中。 傅天河抬起腿,迈出了他的最后一步。 山顶上的风景比他想象中还要开阔。 群山绵延,仿佛整个世界都倾倒在他脚下,云层缭绕,有细密的雪被风带起,两层墨镜后的眼睛还处在炫光状态,有那么一点点轻微疼痛。 结束了? 结束了。 面前再也没有更高的地方,需要他站上去。 傅天河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他的最后一步,是如此平平无奇。 这一瞬间脑子里的思绪,是什么呢? 傅天河仔细追寻,找到的只有一片空白。 没有热泪盈眶,没有疯狂呼嚎,没有欢欣雀跃。 有的,只是尘埃落定后的如释重负,和收获时沉甸甸的满足。 他终究还是做到了。 脚边的小雪堆上插着许多来自不同机构的旗子,成为人类踏足山峰的记录。 傅天河从身后的背包取下他的旗子,郑重其事地插上。 通过旗杆传来的触感如此独特,恍然间他仿佛置身于浩瀚宇宙中,几十年前曾有一个人类,撕破了所有的神话和幻梦,留下脚印,将旗子插在寂灭的岩土。 只是……想象和梦境,真的破灭了吗? 傅天河回过头去。 只见在他身后,一轮月亮正安静地高悬天空,始终注视着他的身影。 宛若明亮的琥珀色眼眸。 向导拿出相机和横幅,示意傅天河摆好姿势。 为了节省体力,登山者一般只在山顶停留五分钟,所以要尽快完成拍照记录。 有了登顶证,就可以去申请一级运动员证书了。 傅天河已经达成了目标,但考验并未就此结束。 接下来,他需要一口气走回4300米的大本营,全程12.4公里,海拔下降3000多米,共计需要十七八个小时。 山顶已在他脚下。 如今,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奔赴月亮。 .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 “还没消息吗?” 陈念搬着小板凳来到陈词身边,轻轻拍了拍哥哥肩膀:“坐下来等吧。” 陈词摇摇头,仍笔直地站着,姿态明显流露出疲惫。 “你这不行啊,傅天河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下来呢,万一在他回来之前你先累垮了怎么办?”陈念按着陈词的肩膀,强行让哥哥坐下,“我陪你一块等着。” 陈词:“沙弗莱呢?” 陈念:“帮忙弄饭呢,他说傅天河下来的时候肯定很饿,看看能不能花点心思,做点更好吃的东西。” 兄弟俩并肩坐在帐篷外等待,直到月亮高悬天空。 陈念中途还打盹睡了一觉,他还给陈词讲了清晨做过的那个梦。 “感觉就像平行世界,那个世界里傅天河有惊无险地回来了,肯定是老天爷在暗示我们会有好的结果。” 晚上九点半,天彻底黑了下来,沙弗莱也搬了个折叠凳,加入等待的行列。 此时傅天河失联,已经过了三十多个小时。 陈词偶尔会拿起手机看上两眼,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浏览记录被各种登山信息所占据,大数据也会给他推荐各种相关的视频和博文。 其中不乏一些意外状况,珠峰路线上永远留存的尸体被积雪掩盖,每一具都证明着惨痛的失败,却永远无法阻挡后继者的脚步。 纵然知晓可能死于意外,人们仍不断向着山顶冲锋。 他们有各自的追求。 而傅天河的追求因他而起。 陈词轻轻地吐出口气,团团白雾结在鼻畔,继续安静地等待。 月亮悄然升至头顶,短暂的风雪后,天空重新晴朗,四千多米高的雪山上星河璀璨。 昨晚陈念用相机延时拍摄,镜头所呈现出的效果震撼人心,银河在头顶闪烁着,旋转着,以肉眼难以窥见的方式。 陈念悄悄打了个哈欠,这都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傅天河今晚,还会回来吗? 突然间,他听到身边的陈词猛地站起来,几乎带翻了折叠椅,动静之大一下子把陈念吓醒了。 陈念慌张地抬头看去,只见抖动的光芒从视线尽头浮现,一道人影正在黑暗的雪山深处蹒跚,登山杖撑起他濒临脱力的身体,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 也是那么坚决。 陈念听到沙弗莱如释重负的叹息,听到自己胸腔中震动出的惊喜笑声。 他用力地挥动双手:“喂——!” 在弟弟兴奋地喊声中,陈词踩过月色倾洒的雪地,乘着夜风—— 跑向那逐月之人。 ————正文完———— 92 番外1 大伊万。 六月上旬, 能够满脸堆笑着走出高考考场的学生,终究只占少数。 而陈念就是其中之一。 原因很简单,高考对他来说压根就不重要, 陈念申请学校需要用到会考成绩和高中毕业证, 而这些东西在高二下学期, 他就已经全部弄完了。 得益于陈词老师的严厉教导,陈念的每个科目都顺利通过会考。 之后沙弗莱拿着他的资料帮忙做申请,正常情况下,陈念需要找那些专门的留学机构, 花上一大笔钱申请学校,但如今自己的男朋友就懂这些, 何必再把钱给别人呢? 正好沙弗莱也要给他自己申请圣彼得堡国立精密机械与光学学院。 陈念在众多家长们惊讶的注视中冲出学校大门,喜笑颜开地拎着书包, 在树下等待。 他的书包里除了文具、准考证和身份证之外, 还放着手机、平板和洗漱用品,完全不像个高考生应该带的装备。 很快, 他在众多熙熙攘攘的黑色头顶中,找到了那抹最亮眼的铂金。 “沙弗莱!”陈念用力挥手, 声音大得生怕沙弗莱听不到。 很快, 他对上紫罗兰色的眼睛,同样在对方眸中看到了轻松笑意。 只不过沙弗莱的笑属于好学生的胸有成竹, 只要他水平发挥正常,分数怎么都差不了。 虽然高考成绩对现在的他而言用处不大,他已经决定要和陈念一起去圣彼得堡读书了。 沙弗莱从人群中走出,成功和陈念会合。 陈词和傅天河不在这所学校考试,所以两人也不用等了,直接结伴离开。 按理来说, 高考结束他们四个应该立刻找个地方大吃一顿当做庆祝,但陈念和沙弗莱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干,必须现在就准备出发。 两人走到相对来说不那么拥堵的另一街区,才成功打到车,十五分钟后出现在火车站。 之后他们乘坐高铁抵达省城,然后换乘地铁到达机场,准备登机。 陈念抱着手机和陈词聊天,哥哥正在和傅天河待在一块儿,准备下馆子。 陈念:【傅天河考得怎么样?】 陈词:【他说感觉还行。】 陈念:【那就稳了。】 陈念对傅天河充满信心,任凭谁知道傅天河在高中三年的神奇经历,都会对他有信心。 文化课成绩硬生生地提升了一百多分,从化学只能考二三十到化学老师最喜欢的学生,数学到中上等水平,整体成绩好到去菁英班都没压力。 他身为老师付以众望的体育生,却在重要的全国田径大赛上被队友下毒,痛失成绩,最终靠着攀登慕士塔格峰获得国家一级运动员证书,还有物理学竞赛获奖的加持。 更是凭借着手搓发动机手搓无线电手搓机床的绝活,成功在航天大学的自主招生夏令营中获得教授们的青睐,直接得到保送机会。 傅天河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一中的传奇故事了,当然,传奇里少不了陈词这个名字的出现。啊,不愧是陈词大学神,竟然能带着傅天河取得如此大的进步。 相较起来,原本万众瞩目的沙弗莱光芒,都没那么耀眼了。 不过也是因为沙弗莱在整个高三学期万分低调,毕竟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信息学竞赛和制作游戏上了,成绩难免有一些下滑。 但沙弗莱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他的游戏。 而如今,他们顺利在高考之前做完了所有内容,只剩下最后的调整和发售。 发售的日期大家也开会定下来了,选在六月十二号,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游戏上线之后的反馈。 经过这一年以来的宣发,他们的游戏《异种之心》早就在圈内有了不错的期待值,steam上的预约量甚至达到了四万。 月亮雨工作室毕竟是个没有任何前作的新公司,能获得这种数据,在独立游戏界中已经很惊人了。 也正因为此,月亮雨工作室获得了一场独立游戏研讨会的邀请。 而且这场研讨会非常凑巧地在高考结束之后的第二天举办,大家商量过后,决定让沙弗莱和陈念作为代表参加,工作室里一共五个人,只有他们俩不用太在乎高考结果。 陈念都计划好了,他和沙弗莱去参加研讨会,顺便在当地玩玩,就当做高考结束之后的旅游了。 而且还是和沙弗莱二人世界的约会,光是想想就爽到爆! 飞机很快降落,他们先去提前订好的酒店,把行李放下。 陈念输入密码,打开酒店房门,看到宽敞空间和豪华装潢,欣喜地哇了一声,立刻扑到那张两米宽的柔软大床上,整个人甚至还在床垫中弹着颠了两下。 好舒服。 陈念:“这应该不是主办方给订的酒店吧?” “我自己订的。”沙弗莱强装淡定,但耳尖仍难以自控的热度升高。 大床,浴缸,落地窗,这些设施对于两千块一晚的酒店而言属于标配,不枉他专门花了这么多钱。 陈念在床上滚了几圈,最后两面朝上地摊开躺着,他手臂拍了拍,沙弗莱会意,同样坐在他的旁边。 “你说交流会是什么样子呢?” 沙弗莱:“除了制作方,还会有很多测评媒体和专业的游戏up主参加,相当于做内部测试了,如果测试的结果好,还能再带上一波风评,作为免费宣传。” 陈念点点头。 他畅想着明天的交流会,也就不曾注意到沙弗莱隐藏起来的紧绷和期待。 沙弗莱:“你饿了吗?” 陈念:“有点。” 沙弗莱:“去外面找家店吃吧。” 陈念:“我想吃火锅。” 沙弗莱:“好。” 陈念如愿以偿地吃了顿火锅,饭后他本来想在附近逛逛的,结果一想酒店这么贵,如果不多在里面待点会儿实在也太亏了,就拉着沙弗莱赶紧回去。 高层酒店的夜景十分漂亮,陈念拿出平板,坐在落地窗前修改稿子,一抬头就能看到城市繁华的灯火通明。 他懒懒地举起右手,掌心里被递来一只高脚杯,冰块在其中叮当作响。 啊,这种感觉,仿佛化身为霸道总裁,举手投足间都是天王凉破的拉风感。 陈念扯出一抹酷帅炫霸**炸天的笑容,将高脚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噗! 好辣! 陈念把酒喷回了杯子,他狼狈地用手背擦着嘴巴,看向沙弗莱的眼神中满是震惊:“这是什么?!” 沙弗莱:“二锅头。” 二锅头配高脚杯配冰块……神奇的搭配让陈念愣了两秒钟。 他还以为沙弗莱会给他倒苹果汁或者零度香槟呢!、 沙弗莱手腕一动,和他碰杯,玻璃杯碰撞发出的震动通过手指,被整个手臂被清晰感知:“既然都成年了,喝点酒也没关系吧?” 陈念:“呃……可是这玩意儿也太难喝了,给我换点别的。” 沙弗莱失笑,把自己手里的酒杯递给陈念。 陈念接过来,同样喝了一口。 “噗……” 他脸黑了,再一次幽怨地看向沙弗莱:“这又是什么?” 沙弗莱:“伏特加。” 烈性白酒喝入口中,只能让陈念感觉到刺激强烈的辣意,一直窜到鼻腔,钻进脑子,他完全尝不出会喝酒的人所说的那种香味。 陈念:“还是给我来点温和的吧。” 沙弗莱笑着回到酒柜前,拿出杰克丹尼的威士忌,再往里面加入可乐和柠檬。 肥宅快乐水非常完美冲淡了酒精味,但又保留着威士忌的烟熏气息陈念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他不懂酒,反正和二锅头伏特加比起来,这杯的味道相当不错。 陈念画画,沙弗莱就坐在他身边,从头到尾地过着游戏,测试有没有bug或者需要调整的地方。 陈念完全把沙弗莱给他调制的饮品当做可乐去喝,很快就一杯下肚,沙弗莱又给他添了一杯。 不知不觉就把威士忌倒空了大半。 陈念只觉得自己越画越热,越画越热,仿佛电容笔尖和屏幕摩擦产生的热量也会让他感同身受。 “空调是不是开得太高了?”陈念抬头问道。 他跑到中央空调处,二十三度,不应该呀。 体内仿佛隐秘地烧着一团小火苗,让脑袋也晕晕乎乎的。 陈念思考了几秒钟,才意识到他可能是喝醉了。 原来喝醉是这种感觉吗? 好奇妙。 画面当中的色彩仿佛都流淌起来,晕眩使得不同的色块混合,呈现出绝妙的藏色效果,让陈念头一次意识到原来还可以这么搭配。 天哪,怪不得他们好多搞艺术创作的人都喜欢喝酒,真的会有助于创作! 陈念晕晕乎乎地画了两笔,往旁边一看,发现沙弗莱神志清醒,愣了一下:“你该不会是故意给我灌酒的吧?” “没有啊。”沙弗莱摊开双手,表示无辜,“你自己喝得太多,怎么能怪我呢?” 陈念眯起双眼。 “我怎么感觉你就是故意的呢?” 沙弗莱只是笑,他伸出手贴在陈念的脸上,评价道:“热了。” 陈念想要把他的手拍下去,沙弗莱的拇指指腹却按上了他的唇。 手指将唇瓣下压,指尖就这么顺理成章地钻进了唇缝,软肉上还留存着冰块的凉意。 紫罗兰色的眼眸映出少年面色潮红的模样,身体前倾靠得更近,直到鼻尖能够感受到略有些急促地吐息,夹杂着可乐和酒精的味道,让人快乐,让人沉醉。 陈念张开嘴,咬住沙弗莱的手指,他只是微微用一些力道,叼在唇中,用舌尖舔过。 沙弗莱的喉结上下滑动,少年粉嫩的舌尖偶尔会探出唇缝,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玩闹,可今天也许是有着酒精催化,那道一直以来被他们遵守的界限,似乎也在悄然模糊。 片刻之后,陈念把手指吐出来,评价道:“不好吃。” “那什么好吃?”沙弗莱嗓音低沉,醇厚地带起空气共鸣,震动着陈念的耳膜,连带着胸腔中的那颗心脏都怦然加速,其中暗含着的引诱,引导着他走向早已设置好的陷阱。 陈念眨眨眼,选择用最豪迈的方式踩进去:“当然是你的大伊万了。” “咳咳咳咳!” 沙弗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他几乎错愕于陈念的形容,明明刚才一直都是自己作为主导者的!怎么陈念只需要用一个词就能两极反转呢? 尤其是陈念说着,还伸出手试图去捏,在少年的脸上他只看到醉酒和兴奋的红,完全找不到半点害羞的痕迹。 陈念两眼发光地去摸大伊万,在沙弗莱鼓鼓囔囔的裤兜里摸到了别的东西。 他咦了一声,把手套进去,拿出来一盒方形的包装。 93 第 93 章 武器操作方法和交流会…… 看到这玩意的瞬间, 陈念笑了。 “什么时候买的?” 这下轮到沙弗莱的脸烫到爆炸,他移开目光,不去和陈念对视, 故作镇定地回答道: “吃火锅回来的路上。” 陈念:“你不是说去买可乐吗?” 沙弗莱:“我确实买了可乐, 现在不都在你肚子里面。” 陈念晃着分量很轻的盒子,每次逛超市都能看到它摆在收银台旁边,但陈念从来没拿过,他拿了也没用啊, 用这个当气球灌水玩也太贵了。 如今终于有现成的放在面前, 陈念立刻迫不及待地拆开盒子。 单独的小包装掉落出来,是那种果冻装。 他一边研究,一边道: “干吗给我灌了那么多酒和可乐,是不是怕自己怀孕才故意弄的?可乐杀精, 嗯?” 陈念说出来的话让沙弗莱确定他彻底醉了, 而且还醉得特别离谱。 沙弗莱思考了两秒钟, 要不要告诉陈念他是男的不会怀孕,可乐杀精是伪科学, 以及他好像搞错了两个人接下来的身份。 当然, 不排除陈念是故意的。 陈念鼓捣了片刻,把果冻装扔到床上,跌跌撞撞地去扑沙弗莱,差点把桌子掀翻。 他摸在沙弗莱的脸颊上,故意去试探那因为害臊而攀升的温度,另一只手寻找大伊万的解锁按钮。 核弹什么的都需要保存在绝对安全的防御工事里,只有最顶端的掌权者才有着随时按下按钮的权利。 很不巧,如今的手提箱就在陈念手中。 至于密码?压根没有。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玩玩武器什么的, 也无可厚非吧? 况且陈念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如今高考结束,总算再也没了其他桎梏,他们俩可以尽情地研究武器的结构和使用方法,用热武器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陈念走进防御工事当中,虽然此前已经被沙弗莱带领着参观过,依旧惊叹于大伊万雄伟的型号。 不愧是在体积、重量和威力上全都最强大的炸弹,光是亲眼见到,就能够想象得出它爆炸时,该会产生怎样惊人的效果。 陈念抬手摸在大伊万的外壳上,纵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仍在触碰的那一瞬间,触电般缩了下手。 好夸张。 一想到这个大家伙可能会在不久之后推进自己家的武器库,陈念就又兴奋又担忧,他的武器库还从来没开张过,能承载得了大伊万吗? 沙弗莱的亲吻落在陈念的鼻尖上,鼓励他去继续研究探索。 其实他自己胸腔中的那颗心脏也在狂跳不已,沙弗莱有些担心他会在接下来的过程中操作不当,毕竟他是真没经验。 对于把大伊万停放在陈念的武器库中这件事,两个人都得摸索着慢慢来。 陈念亲自摸过每一寸外壳,清晰地感觉到躁动的能量正在其中翻涌,大伊万的弹头鼓胀,紧紧吸引着陈念的目光,让他忍不住凑近了去看。 鼻畔隐隐约约弥漫出别样气息,酒精让陈念擦拭外壳的动作愈发大胆,他甚至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下喷涂的形状,听到沙弗莱倒抽一口凉气。 沙弗莱赶忙拽着陈念的后领把他拉起来。 虽说他专门在展示之前,把大伊万清洗干净了,但看到自己的武器被陈念这么着迷地对待,强烈的心理刺激让他差点操作失误,赶忙把拉杆拉回,才避免了大伊万当场发射出去的意外。 “呀!” 突然间,陈念发出惊呼,从大伊万里陡然喷射出的机油猝不及防地落在他掌心,还有一部分溅在了脸颊。 沙弗莱赶忙扯过纸巾,要帮他擦掉。陈念却伸出舌尖舔了舔,将机油卷入唇中。 原来是这个味道啊。 沙弗莱的脑袋直接过热,他拽过陈念的手,震惊到说话都有些磕巴:“你、你怎么能吃机油呢?” “不能吗?”陈念眨眨眼,偏偏还把手举到他面前,笑道:“你也来尝尝吧?反正是你自己的东西。” 这一切的一切对沙弗莱而言刺激实在是太大了,他匆匆忙忙地擦掉陈念身上的机油,气氛被彻底炒热,接下来他将被陈念邀请着,去参观少年从未对别人展露过的武器库。 大伊万的型号实在夸张,纵然有之前的机油当做润滑,陈念的武器库一时间也难以容纳。 两个人又推又顶,共同配合,累得大汗淋漓,才终于勉强把大伊万成功停靠进去。 只是武器库被挤得满满当当,半点空隙都没留。 陈念一时间都有些虚脱,沙弗莱帮他擦着额头上的汗,轻声问道:“还好吗。” 陈念点点头,他抱住沙弗莱,兴许是酒精的作用让他格外兴奋,就连武器库大门被挤得变形的吃痛都被掩盖。 沙弗莱尝试着操控大伊万,在武器库中寻找合适的停放位置。 墙壁被坚硬的外壳剐蹭,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 沙弗莱的倒车入库技术勉勉强强,他不断调整着方向,操作了很久,武器库墙壁都被蹭掉了最外面一层,露出里面的粉嫩,稍微一碰就速速地落下粉尘,格外敏感。 陈念的眼中早已浮出湿润,泪珠在眼角汇聚,挂在卷翘浓密的睫毛上,又被沙弗莱吻入唇中。 也不知道沙弗莱按了哪个按钮,陈念突然浑身一震。 大伊万停放在了最完美的角度,一切的一切都和他的武器库如此契合,让他情难自禁地叫出声来。 沙弗莱这个新手操作员,也终于在这时彻底明白了该如何掌控操作台。 随着不断的练习,他的操作流程变得愈发熟练,每一次做出的演示都能让陈念发出惊叹,俨然成了这一方武器库中的王牌飞行员。 直到大伊万的储能即将完毕,沙弗莱神魂恍惚地按下了最重要的发射键。 轰——! 巨大的能量随着爆炸倾心而出,瞬间淹没了整个武器库,强悍的冲击让陈念浑身发软,脑袋里的所有理智和思维被扫荡得啥也不剩。 许久之后,他的意识渐渐回笼,爆炸产生的蘑菇云将两人笼罩,烟尘和机油将武器库弄得一片狼藉。 一场酣畅淋漓的爆炸。 但显然,他们都还想再多去熟悉刚刚获得的操作经验。 . “哈……” 陈念打了今早醒来后的第三个哈欠,他迷迷糊糊地揉着眼,吐掉嘴里的泡沫,打开水龙头。 镜子里映出少年疲惫困倦的样子,从短袖T恤中露出的手臂和脖颈白皙细腻,但在衣料的遮掩下,藏着更多深深浅浅的痕迹。 沙弗莱就比较凄惨了,他肩膀上有一个特别明显的牙印,位置有点尴尬,只能被圆形领口遮住一半,他站在镜子前思考片刻,还是换了POLO衫。 要去参加游戏研讨会,陈念还是很兴奋的。 就是昨天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他有点累。 “还好吗?”沙弗莱问道。 “还行。”陈念活动的身子,“有点腰疼,不过应该问题不大。” 陈念吐干净嘴里的清水,转过身来,踮起脚去碰沙弗莱的唇。 “早安吻。” 收拾好东西,两人走出酒店房间,按照地图导航找到主办方给出的地址。 沙弗莱和陈念脖子上挂着代表游戏制作人身份的小牌牌,拎着他们各自的设备,从专门通道进入场馆。 刚开始陈念还没觉得什么,走路多了又开始后腰隐隐作痛,他忍不住捶了沙弗莱一拳。 沙弗莱:“今晚带你去按摩。” “得了吧,我可不想被人看到我身上的那些印子。”陈念小声道,“还是你亲自来给我服务吧。” 两人来到会场当中,有工作人员带领他们到站台,坐在写着《异种之心》的牌子后面。 游戏交流会上大部分都是年轻面孔,但沙弗莱和陈念实在也有点太年轻了。 经过一年的造势,《异种之心》在圈子内已经有了不小的讨论度,陈念才刚落座,就有游戏博主过来,想要试玩。 沙弗莱立刻操作设备,陈念颇为忐忑地等待在旁边。 很快他们的展台旁边聚集了许多人,主要是沙弗莱的模样太惹眼,再配合上两人看起来只有高中生的年纪,想不被注意到都难。 更是有不少在网上和他们工作室有过交流的制作人过来。 其中当属一个三十岁模样,穿着件粉红色上衣,肌肉充盈到一看就是专门练过的黑皮大汉三五次地从他们展台跟前路过。 他先看两眼陈念,然后再看两眼沙弗莱,似乎比起游戏,他更加关注这两位坐在后面的年轻人。 陈念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好几次掏出手机,根据屏幕的反光检查自己的仪表是否正常。 终于,黑皮大汉停住脚步,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沙弗莱身上,迟疑着问道:“请问是崩撤卖溜吗?” “对的,是我。”沙弗莱听到黑皮大汉叫出自己的网名,站起身,“你是……” “我是白给樱桃。” 话音落下,双方显然都在因为对方的网名和模样完全对不上号而震惊。 那个学习速度超快,知识面涉猎极广,很多教程看上一遍就能完美学会的工作室程序员,竟然是个金发紫眼的年轻小老外?他连麦的时候不都满嘴大碴子东北口音吗?! 那个在独立游戏界颇具名声,有过两部反响绝佳的作品,以催泪和解密著称的温情游戏制作人,竟然是个将近两米高的黑皮大汉? 陈念听到白给樱桃这四个字也震惊了。 他当然知道这是沙弗莱在独立游戏制作人群里面关系最好的朋友。 竟然长这个样子吗! 沙弗莱率先回过神来,主动伸出手:“我还在纳闷你怎么没来呢?” 参加交流会之前,沙弗莱就和白给樱桃约好了到时候见个面,他们俩都挺期待面基地,只是没料到对方的样子竟然如此超乎预料。 现实当中第一次见面,但他们俩再怎么也是网上聊了整整一年的好哥们,转瞬间就熟络起来。 白给樱桃:“这位就是Mn太太了吧,没想到你们俩竟然这么年轻啊,在哪里上大学?” “我们俩昨天刚高考完。”陈念如实回答。“考完试就赶飞机过来了。” 这话一说出来,不光是白给樱桃,就连讲台旁边正在浏览游戏信息和体验测试的其他人全都震惊了。 这两个人竟然是刚高考完的学生?! 高中生做游戏其实不是什么稀罕事,但问题是游戏的完成度那么高,而且一年之前就开始宣发了。 白给樱桃:“时间也太紧了吧!制作组的其他人怎么不替你们过来呢?” 沙弗莱:“其实我们制作组的五个人都是今年的高三学生。” 周围有一瞬间陷入寂静。 过了几秒钟,满座哗然。 不是,这实在也有点太离谱了吧! 五个高中生做游戏? 而且还真让他们给做出来了! 这下周围本来没在注意他们展位的许多人也纷纷过来,想要见识一下由高中生们做出来的游戏到底是什么样子。 一时间摊位火爆异常,甚至都要排队才能进行体验。 陈念赶紧把他印制无料发给围观者当做纪念,万一大家回去之后拍个照发在社交媒体上,也就能算作给他们的宣传了。 《异种之心》的内容在这一年的制作里也做出了些调整,就比如在玩法上搞了很多有意思的小游戏,要不然光是PPT式的恋爱冒险游戏着实有些无聊。 在众多玩法里面,沙弗莱加上了他最爱的卡牌肉鸽,比较好制作,同时还能大幅度地增加可玩性。 总之就是画面新奇精美,剧情跌宕起伏,还具有一定程度的可玩性,尤其是各种可攻略人物,各种性向和xp随便乱飞…… 如果再把他们制作组里的五个人全都是高中生的消息放出去,当噱头宣传一波,正式发售之后绝对可以在游戏圈里引起不小的风浪。 沙弗莱和白给樱桃聊得火热,陈念就和正在体验着的测评人们交流,收集他们提出的各种意见,有什么好点子可以在之后的更新版本里加上。 直到一个一直在人群当中徘徊的女孩,鼓起勇气来到陈念面前。 “请问您是Mn太太吗?” 陈念意外抬头:“啊,是我。” 对方立刻兴奋起来:“我是您的粉丝,没想到您竟然这么年轻!果然是低龄触吗!” “哎没有没有,其实我画画已经好多年了。”陈念赶紧把剩下的最后一份无料给她,其实这一份他打算自己拿着当做纪念的。 女生欣喜地收下,紧接着又在陈念震惊的目光中,从自己的包里拿出荧光签字笔。 “能麻烦您给我签个名吗?” “啊,好的好的。” 陈念签完名,想着反正他闲着没事干,干脆找了张空白的纸,画了张签绘。 这可是第一次有粉丝出现在他面前诶。 很多的围观者看到陈念被要签名,也纷纷在女孩身后排起队来。 虽然其中有一部分人并不知道陈念是谁,但既然有这个机会,当然要把能拿的东西拿了,万一人家其实是个很厉害的大佬呢? 陈念认真画完把签绘给她,抬头被吓了一大跳,好家伙,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 而且正有越来越多的人看着这边热闹而赶过来。 陈念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感觉……今天自己可能要画到手断了。 一直画到下午两点,陈念才接待完排在队伍最后的那位游戏up主。 所有人都散开了,他整个人魂飞魄散地瘫倒在椅子上,连手都不想抬。 本来昨天和沙弗莱折腾了好久,他非常累,这下直接体力槽见底,又困又饿到开始扣体力上限了。 94. 番外 没品的东西! “辛苦了。”沙弗莱给他递上外卖,“吃点东西补充能量吧。” 其中当然有陈念最喜欢的冰可乐。 陈念长长地叹息一声,甩着发酸的右手,接过一次性筷子。 外卖是牛肉饭,陈念立刻闷头开吃,他都快饿过劲了,狼吞虎咽了两分钟之后才开始慢下来。 沙弗莱坐在旁边和他一起吃,吃到中途,他悄悄地伸出手,放在陈念后腰揉了揉。 酸痛的地方被揉捏,陈念全身紧绷起来,忍不住瞪了沙弗莱一眼。 虽然昨天他也很爽快就是了。 吃饱喝足,陈念总算舒坦点了,他站起身和沙弗莱到处闲逛,与其他的游戏制作人们交流,汲取更多有用的经验,同样也见识到人家真正专业的工作制作组内的情况。 陈念很喜欢交流会里轻松愉快的氛围,大家都为了游戏倾尽心血,努力创造出更加动人的高质量快乐。 陈念也收到了许多来自其他制作人的小礼物,都是一些各自游戏的周边或者设定集,其中收获最多的当属沙弗莱,成功加到了许多制作大佬的联系方式。 一直到夜幕降临,游戏研讨会结束,两人和白给樱桃一起走出会馆。 白给樱桃热情地邀请他们吃饭。 短短一个交流会过去,他们作为面基网友的关系又好了一层,陈念也挺喜欢这位制作人前辈的,白给樱桃的很多意见和想法对他们都特别有帮助。 三个人吃了顿饭,饭后白给樱桃得去赶飞机,他遗憾地表示这次时间太紧了,没法带着两个人好好玩玩,等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再聚。 沙弗莱笑道:“那你得尽快了,我们八月底就要飞去外面上学。” 白给樱桃:“那肯定的,我搞完手头这个项目很快,下个月就约你们。” 重新呼吸到外面的自然空气,陈念用力地伸了个懒腰,不小心抻到后背,疼得龇牙咧嘴。 沙弗莱:“小心点。” “你还好意思说,我搞成这样不都怪你吗?”陈念嘟囔道。 他掏出手机,在社交媒体上搜索“异种之心”,果然已经有很多媒体测评流出来了。 陈念:“咱要不要花点钱搞搞营销?” 沙弗莱:“我已经去找了。” 陈念点点头,这些事情显然不归他一个美工管,全部交给沙弗莱就行了。 沙弗莱:“你累吗?我们要不要回去休息?” 其实陈念本来打算玩玩的,但他真的很累,一整天高强度的社交极度耗费心神,更别提还画了那么多张签绘。 陈念:“先回去吧,我要早点睡觉,等明天把精神养好了,再到处玩玩。” 沙弗莱:“行,我买瓶精油给你按摩。” “只是按摩吗?”陈念眯起琥珀色的眸子,表达着自己强烈的怀疑。 沙弗莱:“当然了,再折腾下去,我怕会把你搞坏。” 陈念“切”了一声,虽然有点贪恋昨晚的感觉,但他也知道自己需要休息。 两人回到酒店,陈念立刻爬到床上掏出手机,陈词在群里问他交流会参与得怎么样,陈念兴致勃勃地敲击屏幕,向哥哥讲述今天发生的种种奇事。 他正和陈词聊着,突然感觉有一双手掀开自己的上衣,落到了他的后腰上。 掌心温暖宽厚,还相当贴心地把他往裤腰向下拽了拽,让整个尾椎骨的圆润凸起都露在衣料外面。 这个姿势稍微有点危险。 紧接着就是微凉的液体倒在皮肤上,绵软滑腻。 陈念几乎是立刻就闻到了玫瑰弥漫的香气,沙弗莱把自己的两只手搓得热了,才将精油推开,为陈念按摩。 昨晚过度使用和今天久坐产生不小压力的腰部,终于得到良好的放松。 陈念忍不住发出一声舒畅的喟叹,他趴在枕头上,把脸埋进手臂,甚至连手机都顾不得看,专心享受沙弗莱的按摩。 前半程的沙弗莱非常认真,把陈念揉得像是一块面团,绵软放松。 只是在昨晚尝过大人的滋味之后,很难再全然心无旁骛地专注于单纯接触,陈念中途迷迷糊糊地扭头看了一眼,赫然发现大伊万正在沙弗莱的武器库中蓄势待发。 他思考了两秒钟,主动问道:“要那个吗?” “算了,你歇会儿吧。”沙弗莱不太忍心继续折腾陈念。 “你可以只在门口蹭蹭。”陈念提议。 面对陈念的邀约,沙弗莱终究没忍住。 他也参观了陈念的武器,共同研制之后,品尝了陈念独特配方的机油,并且就两人的具体研究情况,作出科学性的评论,友好地交流到半夜。 游戏发售之前,陈念和沙弗莱终于回到z市。 再不回来实在不行了,这才没几天呢,陈念年纪轻轻就有武器库要被掏空的趋势,年轻人们能不能懂点可持续发展啊! 游戏设定在十一号晚上七点发售,制作组的五个人来到傅天河家,紧张又期待地围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等待着右下角的时间跳动。 经过最后一波的宣传和造势,游戏的预约人数已经达到了五万。 极高的热度带来期待的同时,也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如果游戏的内容不够好,势必会反噬。 类似的前车之鉴太多太多了,甚至连3A大厂都经常翻车。 毕竟是大家辛辛苦苦做了一年多的游戏,谁都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虽然已经在发布正式版本之前做过许多测试,也在交流会上获得了不错的反响,大家仍紧张得要命。 “天啊,我都要喘不上气来了。”桂芷琪用力按着胸口,“我一个刚高考完的可怜学生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折磨?” “想想看发售之后分钱的快乐吧。”沙弗莱安慰道,“就算出现什么问题也不会骂你们美术的,一次元游戏挨骂的都是文案和策划,其中当属策划最惨,几百个策划也凑不出来一个亲妈。” 这说法成功把桂芷棋逗乐了,确实,要挨骂也不关她的事,她的图都画得可漂亮了。 就连最冷静的陈词都深吸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 他现在非常想知道这五万多的预约,最终能有多少转化成真正的购买量。 能在steam上预约的玩家基本都是正版支持者,从前几年开始,游戏圈的正版氛围越来越浓,绝大部分玩家都会愿意为一款自己喜欢的游戏支付费用。 毕竟和动辄七八块钱才能抽一次的一次元抽卡手游相比,各种PC和主机游戏简直实惠得要命,只需要几十块钱,最多一三百,就能获得很长一段时间的精神享受。 他们五个商量过后,将游戏的价格定在38块钱。 同时首周折扣七折,只需要26元就能获得完整体验。 这是一杯咖啡或者比较贵的奶茶的价格,对于大部分游戏爱好者而已,都能够出得起。 傅天河从厨房里出来,给他们一人拿了一罐可乐,盘腿坐在陈词旁边。 终于,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数字跳动为7:00,沙弗莱点击刷新页面,新的界面上赫然出现了购买选项。 然后沙弗莱又打开他专门搭建的月亮雨工作室网站,这个网站是专门用来放置安装包的,一些需要被和谐的内容他都弄到了包里,有需要的玩家可以自行下载并安装。 沙弗莱回去刷新了一下后台,短短半分钟过去,就已经有一百多购买量了。 竟然真的有人会专门守在电脑跟前,等着发售时间下载他们的游戏! 这一点让所有人都欢欣雀跃,陈念打开一次元视频网站,在直播一栏中搜索游戏的名字,甚至还找到了许多刚要开始直播的游戏up。 搜索显示当中的第一个up“鱼嘴哥”粉丝量最多,他在几个月前做过即将发售的新游戏盘点视频,其中就有提到过《异种之心》。 “晚上好,今天异种之心正式发售了,咱先来直播玩玩哈。我看到介绍里有工作室的网站,里面有安装包,但咱直播肯定不能下那个,大家如果感兴趣可以去自行体检。” “好,已经下载完了,咱们先点进去瞅瞅。” “这个UI做得很漂亮,背景里面是个蛋,唉,我点了一下,竟然会动。再多点几下。蛋裂了!卧槽,钻出来的是什么东西?这玩意儿该不会就是主角吧?!” 【???】 【!!!】 【卧槽啥玩意!】 弹幕里感叹号和问号乱飞,蛋壳破碎后黏液流淌而出,一个有着六只手,下半身长着附鳞尾钩的小小生物艰难地爬出。 散落的长发遮住它胸口,掩盖住所有的性别特征,金黄色的眼中神情茫然。 片刻之后,它又胆怯而警惕地退回壳里去,只留一双眼睛在缝隙之后,默默地望着屏幕后的玩家。 【好怪】 【卧槽,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异形主角?】 【666】 短暂的震撼过后,主播啧啧称奇:“这设计好玩啊,如果这就是主角,看起来刚被孵化,就是不知道游戏正儿八经的剧情里会不会也是这副样子。好,我们开始游戏。” 陈念听到沙弗莱倒抽一口凉气,立刻抬头去看电脑屏幕,后台的界面刷新,购买人数又增加了几百。 大家都是第一回做游戏,也不懂这种速度究竟是快是慢,但仅仅几百的购买,也为他们带来一万元的收益了。 虽然这些钱还不够陈念画一幅商稿的,但可是他们整个工作室的入账啊! 陈念脸颊泛红,比第一次接到大额商稿时还要激动。 陈念喃喃道:“我觉得今晚的销售额差不多能到五万……” 沙弗莱:“太保守了吧,这才几分钟呢,感觉能到八万。” 傅天河感慨:“没想到竟然这么赚钱啊。” 桂芷棋:“我们这还是少的呢,好多那种一次元抽卡游戏玩法比较简单,只注重剧情和美术,开发经费也就几百万,如果营销的比较到位,开服的那前几天流水都能上亿。” “好家伙。”傅天河之前不玩手游,压根就不知道竟然如此赚钱。 陈念继续看直播,陈词和傅天河也好奇地凑过来,他干脆就换了平板看,大家一起围观up主进行探索。 steam平台上的评论估计得过上几个小时,等大家都玩过了才会出现,如今直播间里的弹幕和up主的反应,是他们能得到的最快反馈。 这位up过剧情的速度很快,现在他正在取名界面,从战争废墟中醒来的主角满脸是血,它踉踉跄跄地来到湖边,洗掉脸上的脏污之后,污水中映出的面容懵懂而精致。 那是一张雌雄莫辨的年幼的脸,它看上去和人类别无一致,其实有四只手臂已然和后背融合,成为多出来的几根肋骨,代表着异种身份的尾巴也奄奄一息。 “官方介绍说主角一开始是没性别的,要到中期进行选择,咱作为男主播当然要选成男性对吧,到时候找个漂亮大姐姐攻略。” 主播说着,输入了他给主角起的名字:都市兵王。 接下来就是走剧情了,可怜弱小又无助的主角心系种族复兴,但当务之急,它必须先想办法活下来。 它在被战争摧毁的星球上探索,渴了喝叶子上的露水,饿了吃不知名的野果。 终于,主角远远看到了一艘破损严重的飞船。 主角尝试着从飞船上的破洞里钻进去,这是一艘人类军队的飞船,很多地方都受损坍塌,走廊上还有许多战斗留下的斑驳痕迹,只是根据陈旧血迹来看,战争早已结束了多年。 主角小心谨慎地在飞船内部探索,半个活物的影子都没见到,场景阴森,音效瘆人,文字诡异,出色的演出效果将惊悚感拉到爆炸。 【卧槽,我柜子动了!】 【这不是恋爱冒险游戏吗怎么会有恐惧剧情!】 【好变态,好喜欢ww】 【不敢看了不敢看了】 弹幕的存在终究冲淡了恐怖感,好在最终有惊无险,主角意外发现了一间破掉半边的仓库,里面还有一些剩下的食物和水。 它扑上去大吃一顿,总算醒来之后第一次填饱了肚子,正当大家以为主角总算能安稳片刻之时,仓库的门突然毫无征兆地落下,将它轰然关在了全然的漆黑中。 惊慌之中主角立刻准备反击,却看到一盏小灯从角落里亮起。 手臂断裂的地面探测机器人来到他面前三米处停下,安抚幼崽般地,在显示屏上打出一个微笑。 :) 【穿西装打领结的摄像头?】 【哇好色啊!】 【什么都涩只会害了你!】 【这不会就是那个可攻略飞船吧?我看介绍里面明明那么**,怎么现在破破烂烂的?】 【如果真是可攻略角色那我更喜欢了,人外赛高!】 看到一条条弹幕,大家不由得松了口气。 经过内测和媒体测评,他们已经对游戏质量抱有一定程度的信心,但看到最终发布之后获得的反响不错,他们仍高兴得要命。 “感觉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桂芷琪提议道,“咱们要不要先小小地庆祝一波?” “当心半场开香槟。”陈念话是这么说着,但整个人已然放松下来。 他去看了一眼工作室页面里安装包的下载量,只比steam平台上的购买量少一点,可见成人内容对玩家们的吸引力巨大。 陈念超级喜欢这种稍微刷新一下购买数量就会飕飕增长的感觉!他甚至连直播都没心思看了,不断地刷新着steam的界面和后台。 其他人在看直播的同时,也注意着社交平台上对游戏的反馈,他们的游戏没有专业的运营和策划,也就意味着每个人都可以是运营和策划。 网站上有越来越多的up主直播《异种之心》,更是有热度很高的直播被推到了首页。 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看到了晚上十点,高考结束,就连平日里家教最严的桂芷琪都可以晚点回去。 随着发售时间超过三个小时,Steam页面上也逐渐出现了玩家们的评论,陈念粗略扫过去,都是蓝色的大拇指,不由得松了口气。 好评如潮了! “就像做梦一样。”桂芷琪喃喃道,“我们这算不算创业成功。” 陈念:“当然算了!十八岁的高三毕业学生成功创业,开发了一款广受好评的独立游戏,我们怎么这么牛呢!” 沙弗莱作为老板,直接站起身:“走!出去撮一顿,我请客。” “我要吃烧烤!”桂芷棋热烈地举手。 高考结束后的夏夜里,哪有什么比聚众吃烧烤更快乐的事情呢? 五个人炫了顿酣畅淋漓的烧烤,甚至还尝试着喝了啤酒。 一直到凌晨一点,兄弟俩才终于回到家中,已经很晚了,可陈念一点都不困,他兴奋地再度登陆steam平台,去看玩家们的反馈和评论。 在众多蓝色的大拇指当中,终于出现了一抹不同寻常的红色。 【肝了三个小时,终于把莉莉安的好感度提上去了,结果安装包里的内容就这?就这?!我裤子都脱了给我看这玩意!求你了既然都搞涩涩了,那就涩得狠点好吗!配音呢!详细画面呢!我要看莉莉安流着眼泪求饶!】 陈念:“……” 陈念流下了一滴黄豆汗。 他们虽然搞了安装包,但里面的内容到底比不上那种专业黄油,只是把一些不好通过审核的,但是描绘感情变化最好要有的身体接触放进里面了。 像本子那样简单粗暴卖肉的内容完全不适合他们的游戏基调,所谓的车车,要配合上剧情,荤素结合才是真的甜。 光是因为不够涩就给他们打差评,没品的东西!:,,. 95. 番外 加麻加辣! “别激动了,先睡觉吧。”陈词拍拍床铺,“等明天睡醒了再看也不迟。” “好。”陈念关掉电脑,老老实实地上床睡觉。 希望明天睁开眼之后,能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数据。 心里有所牵挂,陈念这一觉的长度远低于它的平均睡眠时间,虽然睡得少,他醒来时精神百倍,眼睛还没睁开呢就拿起手机,搜索《异种之心》的相关评价。 游戏前期营销做得比较充分,再加上昨天刚发售,有不少主播都在直播。 陈念打开视频网站一看,铺天盖地的都是相关视频。 已经有不少人把结局打出来了,实况更是出了好多,其中播放量较高的当属各种结局,还有一些擦边内容。 陈念看了一圈,热度最高的视频是星际飞船的py部分,什么安全带、宝宝座椅、营养舱、控制台监控设备……飞船内所有的设施都变成了它和主角py的一环。 评论区和弹幕中充斥着各种问号,大家疯狂感慨着又被开发出了新的XP。 上方消息栏弹出特别关心的提示,陈念点击,沙弗莱发了张截图在群里。 是他们的后台数据。 凭借着各种直播,还有自来水们发布的视频,短短一夜过去,游戏的下载量竟然变成了将近……三万? 看到这个数字,陈念还以为自己数错小数点了,他足足数了三遍,才猛然倒抽口气。 多少?! 天呐,这短短的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游戏发售连一十四小时都没到,就已经逼近三万的下载量,他们这是要火了吧! 陈念:[好家伙!!!!] 陈念激动地在群里连打了一连串的感叹号,他鲤鱼打挺地起来往床下趴,想要和哥哥分享好消息。 结果发现下铺空无一人。 对哦,现在这个时间点,哥哥肯定早就起床了。 陈念挠挠脑袋,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激动,不行,销量马上破三万,他得画点图庆祝才行! 陈念抱着平板,冲进书房,把路过去上厕所的陈蔚吓了一大跳。 “干吗乐成这样?在家还跑得那么快。” “我们做的游戏,爆了!”陈念迫不及待地向爸爸分享自己的喜悦,“发售不到一十四小时,下载量将近三万!那可是三万啊!” “啊?”陈蔚不太懂游戏方面,但看到陈念高兴得都要起飞,当然也跟着他一起高兴,“这么厉害吗?” “那是,我们首周折扣打七折,现在的价格是一十六块钱,三万的下载量,也就意味着已经赚到……七十八万了!” 陈念直接说出最直观的钱数,这下陈蔚终于明白意味着什么了,当场表演了瞳孔地震。 多少钱?! 他一直都在知道几个孩子在合伙做游戏,但觉得只是大家感兴趣随便玩玩。 没想到竟然还真被他们玩出花来了,竟然能赚这么多钱?! 陈蔚:“怎么这么多!” 陈念兴奋地将平板展示给陈蔚看:“我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多,你看,现在我在视频网站上一搜,铺天盖地的都是我们游戏的信息,而且微博和老福特里还有特别多的同人图和一创。” 陈蔚不懂什么老福特,但图片他还是能看清的,一个个视频的封面都是非常明显的,属于陈念的画风。 “真厉害。”陈蔚从不吝惜对孩子们的表扬,“我还以为你们是搞着玩的呢,没想到竟然真弄出成绩来了。” 陈念骄傲挺胸:“我可是从一开始就很认真的,为了做这个游戏,一整年都没再额外接过稿,都快穷死了,这下终于有了收益,光吃分成都很香。” 陈蔚故作叹息:“完蛋,这样一算,你和你哥赚钱的能力可比我要强多了,以后就由你们两个负责赚钱养家吧。” 陈念嘿嘿笑着,自豪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他迫不及待地来到电脑前,准备画贺图,至于图片里的内容他都想好了,搞个主角和所有可攻略人物的修罗场! 就是不知道大清早的哥哥跑哪去了,不然他还可以向哥哥征集剧情,画点小条漫。 正在被陈念惦记着的陈词正拎着一只雪糕,走进傅天河家附近的汽修厂。 此时才不到十点,傅天河却已经上了足足两个小时的班了,体育生穿着布料硬实的工作服,干得热火朝天,正在修理一辆卡宴的发动机。 傅天河有一年多没干过这些活了,但他放假之后刚一上手,就迅速地把一身本领重新拾起来。 汽修厂的老板也非常欢迎他重新归来,毕竟谁不想要一个任劳任怨、工作极其认真、还是技术绝佳的工人呢。 而且说傅天河还保送了航天大学的工程师班,这么一位未来的高材生在他们厂里工作,说出去脸上都有光。 六月中旬,天已经很热了,更别提傅天河还一刻不停地干着活,有时候忙得厉害了,连水都顾不得喝。 陈词每天都会过来陪他一会儿,厂里的大家也早就习惯了少年的出现。 陈词驾轻就熟地来到傅天河身边,他把雪糕拆开送到傅天河嘴边,傅天河直接张嘴咬了一口。 巧克力外壳上面撒着坚果碎,里面还有绵软的奶油,好吃。 傅天河嚼了两下吞掉,再度张开嘴:“啊——” 陈词又喂了他一口,两个人共同分享一块雪糕,消解着夏日的暑气,很快,陈词手里就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木棒。 “我们的游戏卖得很好。”陈词对傅天河道,“照这个势头下去,咱们俩分成的那一部分足够还给沙弗莱钱了。” “但是我不想用你分成那一部分还钱。”傅天河笑着道,“我有手有脚的,现在干活也赚钱,要不然假期闲着也是闲着,你的那一部分你就好好拿着,以后当个学费生活费什么的,多好,从此之后就能当小土豪了。” 陈词明白他的想法,也尊重傅天河的决定。 毕竟在汽修厂修理汽车,是傅天河很爱做的工作,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还能够赚到钱,何乐而不为呢? 傅天河一直以来都觉得劳动最光荣,况且《异种之心》说是有他的一部分分成,但他其实没在整个过程中做多少工作,顶多就是把自己家里提供出来,当做工作室,而且沙弗莱还额外付给了他房租和暖气费。 所以他肯定不会分大家做游戏赚来的钱。 傅天河在汽修厂里算高级技工,很多车的发动机都只有他和另外一个老师傅会修,能拿到的薪水还挺多,努努力甚至都能突破到五位数。 傅天河觉得自己这么打工下去,迟早有一天能连本带息地还上沙弗莱钱。 临近中午,汽修厂里的顾客也越来越多,傅天河抽空摘下手套喝了口水,对陈词道:“不用在这里等我了,你找个凉快的地方待着吧。” 陈词:“那我去城市书房看书。” 傅天河:“行,下班之后我去找你。” 陈词嘱咐傅天河再忙也别忘记喝水,便前去城市书房,学习科目一的内容。 陈蔚给他和陈念都报了驾校,打算趁着高考完这个最长的暑假,直接把驾照拿下。 这两天他们先背背科目一,等到驾校登记好再去练车,陈词想趁着六月份天还不是特别热,尽快把学时刷到,好直接去考试。 中午陈词回家吃饭,稍作午休就继续去城市书房,等待傅天河下班。 汽修厂会一直开到晚上,傅天河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一般都干完手头的活再走,很难说具体几点才能出现。 晚上七点,陈词放在桌上的手机终于发出振动。 他看了眼亮起的屏幕,合上手中的,起身放回原处,穿过被明亮灯光笼罩的一座座书架,走出城市书房。 老旧的摩托车正停在路边,傅天河跨坐车上单脚撑地,头盔被暂时摘下来抱在左手,右手握着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他的面庞,金色义眼泛着荧光,隐约可见鼻尖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莹莹晶亮。 体育生腿长肩宽,着实帅到离谱,就连普通灰色T恤和大裤衩子都掩盖不住型男气质。 天很热,平常傅天河都恨不得穿拖鞋出门,方便快捷,也能省下刷鞋的烦恼。 听到陈词过来的动静,傅天河立刻收起手机,笑道:“饿了吧?” 陈词:“还好。” 傅天河:“去吃什么?” 陈词想了想:“麻辣香锅?” 傅天河:“可以,还是去我们之前发现的那一家吧,他家味道真的绝了。” 陈词坐上傅天河的摩托车后座,带上自己专属的头盔,双手揽住傅天河的腰,稍微一拍,傅天河就收到信号,发动摩托。 这俩老家伙带着他们汇入车流,风掠过皮肤,吹散所有的燥热。 因为贫穷,傅天河经常在外面吃苍蝇馆子,五六块钱就能解决掉一顿饭,来一份一十多的麻辣香锅都算是改善生活。 但是吧,今天他们的游戏大卖,傅天河觉得他可以稍微铺张浪费一下,点一份四十块钱的麻辣香锅当做庆祝。 加麻加辣! 两人来到小餐馆,在靠窗位置坐下。他们的口味差不多,从前绝不和别人分享食物的陈词早就习惯了和傅天河一起吃东西,两人共同点上一锅,选完食材,拿出手机翻看群里的消息。 “我看好多评论都夸剧情有意思。” 陈词设计的剧情被夸奖,傅天河也跟着一起自豪。 少年总能做出让他感慨“不愧是陈词”的事,有时候他都会思考,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陈词就算忙着再多任务,也总能把每一项都做到完美。 吃饱喝足,时间还早,如此美好的夏日凉夜,要去做点什么呢? 傅天河很快就拿定了主意,邀请道:“咱们去小屋那边玩玩吧。” 整个高三下学期傅天河都很忙,他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文化课的学习上,想要趁着最后的冲刺阶段,努力再把成绩往上提一提。 平时他和陈词约会都是在自己家里共同学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光顾过曾经亲手搭建起的林中小屋了。 至于高考结束之后的这几天,傅天河立刻重返汽修厂工作,又挂念着游戏的发售,晚上都在家里和大家共同讨论游戏里问题。 如今《异种之心》顺利发售,他总算能够放下心里的担子,好好放松一把了。 陈词:“好啊。” 终于又踏上走过许多遍的路程,摩托从城市的中心驶向郊区,连空气变得清新凉快了许多,树林中蝉鸣聒噪,偶尔会突然全部停下,阒寂无声。 陈词还记得在班级中经常出现类似的情况。原本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各种话题,突然就莫名其妙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片刻之后,再爆发出一阵心照不宣地哄笑。 谁也没法解释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只是会根据传言开玩笑说,是有天使经过。 回想自己的高中生活,陈词还觉得蛮好,特别是转校来z市之后的这两年。 他遇见了沙弗莱和桂芷棋这样的好朋友,和班上的其他同学关系也处得非常不错,不再是之前学校里那个高冷到难以靠近的大学神。 更是认识了傅天河,以从未想过的姿态踏足体育生的生活。 这都是陈词从未想过的经历。 和开朗到自来熟的陈念不同,陈词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也不是很迫切地想要社交,他是个实打实的内向者。 或许是傅天河把他的热情传染给了他? 陈词还看到有一种说法,恋爱之后的双方会变得越来越像,可能自己和傅天河也符合这种情况吧? 将摩托车停在路边,两人拿上各自的手电筒向山上走去,夏日的林中有许多蚊虫,傅天河走了两步,感觉到许多小东西在他们身边嗡嗡围绕。 他立刻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花露水,蹲下身,先给陈词的脚脖子拍上一层。 陈词无论天热到什么程度,永远都是长裤和板鞋,将脚踝和小腿全都遮住。 傅天河经常好奇他到底热不热,毕竟他本人是狂热的短裤和拖鞋爱好者,大夏天的,把胳膊腿儿的全都露在外面才凉快啊。 虽然也会因此喂蚊子。 陈词的脚踝纤细,傅天河一只手就能握得住,他把手伸进裤脚,顺着少年的小腿抚摸,直到再也无法向上。 傅天河给陈词腿上碰得到的地方全都涂过一边,树林里的蚊子比较毒,有时候隔着轻薄的布料也照样能咬到人,还是保险点为好。 然后就是露在外面的两条手臂和脖颈了,把花露水倒入掌心,再抹过少年侧颈,让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清凉的六神薄荷气息。 傅天河觉得老牌六神的味道比任何香水都要沁人心脾,最重要的是价格便宜,特别实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