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咱不离婚了(穿书)》 1. 离婚 郑殊呆呆地看着对面一整面的玻璃墙,只见天空蔚蓝如洗,阳光灿灿,有大雁穿过高低的摩天大楼,形成一字阵型远离这片繁华都市。 夕阳西下,给所有的建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画面极美,特别的宁静,但……透露着诡异。 耳畔依稀还有刺耳的刹车声回响,也不知道那司机恍惚了还是怎么的,卡车就这么迎面撞上来,根本不给郑殊躲闪的时间。 那速度,郑殊确定,他连进医院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现在他不仅没死,甚至还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太奇怪了! “郑殊先生,介于您强烈、且再三要求与我的当事人结束婚姻生活,俞先生经过慎重考虑,同意您的提议,并由我整理了两位婚姻存续期间所产生的资产和债务,现做如下分割,您若有任何异议,可以现场指出……” 忽然,旁边传来一个字正腔圆,公事化的声音,郑殊猛然一转头,只见一个冷峻的男人坐在老板椅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长得相当英俊,眉眼深邃,鼻梁俊挺,上面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折射出冰冷的光,没什么情绪,不,还是有的,那是失望,或者说厌倦,最终演变成了冷漠。 这个大帅哥是谁?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郑殊一头雾水,心底却不安起来。 “万煌毕竟是郑家的产业,若您继续以这种无理取闹的方式威胁,相信最终影响的还是您自己的利益。”那声音继续,公事公办又字正腔圆,普通话甲等妥妥的。 郑殊终于循着声看向男人身边,一个穿着职业黑西装的男子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镜,表示委婉的劝告和提醒。 郑殊终于忍不住问:“你是哪位?” “鄙人是俞先生聘请的离婚律师,姓杨。” 离婚律师? 郑殊更蒙了,他不过热血一冲动,见义勇为地救了路上差点被卡车撞死的小姑娘,怎么就跑这儿来了? 而且还得面临如此大的人生选择,可问题是他一个纯情单身狗哪儿来的结婚对象? 这离谱程度简直跟做梦一样……等等,做梦?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然后对着自己的脸,狠狠地掐了一把,“嘶……好疼!” 办公桌前的男人看见他的动作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郑先生,您这是干什么?”站在郑殊背后的律师不解地问。 郑殊一边揉着自己的脸,一边喃喃道:“我就是想确定,这是不是幻觉。”他将手放在自己的眼前,正反面翻转着看,只见手心手背洁白干净,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出来的,一丝擦伤都没有,根本不像是刚出车祸的人。 再看自己身上穿着的……额,这是什么衣服,满身的金属朋克,裤子上的洞比裤筒还大,稍微一扬手,丁零当啷响,跟开交响乐似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先生,我的当事人已经同意离婚,请您不用怀疑真实性。”对面杨律师再一次严谨而认真地肯定。 好吧,郑殊将目光重新看向了办公桌对面,老板椅上的男人淡淡道:“继续。” “好的,郑舒先生和俞斯年先生婚姻存续四年,现有共有资产如下,其中固定资产有梧桐泉别墅一栋,香山庄园一座,汇丰银亿大厦一幢,总共3处房产,估计总价约2.3亿;名下拥有一架私人飞机,数辆豪车,三艘游艇……估价总计1.6亿,另有名表珠宝饰品等,估价总计8000万……这是所有产权证明、鉴定书的复印件,请两位过目。” 厚厚一叠文件,杨律师直接交给了郑殊身后的律师团队,后者一边咋舌一边快速核对。 富豪的财产分割都是以亿做单位,这还只是结婚四年,所有的财富汇成了数不清的零,看得人眼花缭乱。 然而郑殊却没心思听这些,他所有的关注点都在俞斯年这三个字上。 这名字好熟悉,俞斯年……话说昨晚熬夜看完的那本小说,书中的一个重要配角似乎就叫这个名字吧? 郑殊会记得这么清楚,因为俞斯年的前夫就是跟他同名同姓的豪门大少爷,也叫郑殊。 他于是又瞄了一眼这位离婚对象,一身剪裁服帖的银灰色西装,一丝不苟地端坐在椅子上,看起来相当高冷,明明没说几个字,可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都被他一个人生生降下了八度,每个人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气场特别强大。 那这是巧合还是……郑殊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另外除固定资产外,还有基金,股票,债券等多项投资,经过权威机构评估,市值如下……介于这部分不好分割,这边给出的建议,若郑殊先生有意愿,可以以现金的方式买断这些投资,若没有,会交给专业机构抛售处理,再行分割。” 杨律师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是条例非常清晰,整理的资料也非常完善,只见郑殊身后的律师不住地点头。 “最后,关于万煌集团的股份持有,除了郑先生您父亲在两位结婚之时,指定赠与俞斯年先生的3%份额之外,俞斯年先生还代持您继承的38%的股份,所以按照约定在婚姻结束之时,这38%的股份将会全部交还给您。这是股权代持中止书,若您同意,俞先生会在一周之内召开股东大会宣布此事,后续也会配合您做好交接工作。而那3%,俞先生表示愿意以市场价转让。” 万煌集团? 这回郑殊听清楚了,可随之也瞪大了眼睛,没错,书中那位豪门小少爷所在的郑家,产业就叫万煌。 因为原主不学无术,挥霍无度,而且自负骄傲,根本担不起重任,所以作为前董事长他爸身患绝症之后,就给他找了一个结婚对象,俞斯年。 俞斯年顶尖学府毕业,社会精英,商业奇才,似乎受过原主爸的恩惠,所以答应这场婚事,替郑家太子爷管理这庞大的郑氏商业帝国,让他能够继续过挥霍无忧的日子。 有俞斯年在,万煌集团的商业神话屹立不倒,但一旦他被逼走了……没过多久,原主就被周围别有用心之人骗的团团转,快速地败光家业,最后为了刁难主角受被主角攻天凉王破,沦落街头犹如丧家之犬…… “不会吧……”一想到剧情发展,郑殊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难道真的穿进那本虐恋情深,复仇和狗血齐飞的耽美小说里,还是个炮灰? 郑殊瞳孔地震,心神久久难以平静。 他不得不感谢一下自己强悍的心脏,刚经历车祸,转头又遇穿书,他居然没有当场撅过去,而是直愣愣地坐在这里。 那头杨律师做出最后总结:“介于郑殊先生您是过错方,俞先生有权要求多赔偿,不过俞先生并不打算追究,所以按照正常离婚分割,您觉得怎么样?” 郑殊背后的律师团队闻言,轻声对他建议道:“郑先生,资料齐全,资产透明,与我们估计的只多不少,对方的条件非常合理,您可以答应。” 杨律师显然也知道郑殊不会拒绝,于是直接将一份文件递到了他面前,“离婚协议书俞先生已经签好了,郑先生若无异议,请您签字。” 郑殊看着面前白底黑字的离婚协议书,脑子混乱得如同浆糊,全懵的,跟复读机一样,“签字?” “是的,如您所愿,您与俞斯年先生的婚姻就到此结束了。” 郑殊于是呆呆地拿起了笔,顺着杨律师指的方向,看到了签名的地方,另一边已经有了一个名字,苍劲有力——俞斯年。 如今只剩下他了。 如他所愿? 郑殊正要落笔,忽然一个激灵从脚底板传来,不对,等一下! 他现在就是原主,那个离婚之后,没过几年就把家业败光的草包大少爷! 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将来凭借一己之力创造商业传奇,财富直冲榜前,连主角攻都要忌惮的业界大佬! 他俩现在还是伴侣,绑一块儿的! 这位大佬现在替他打工,管理他的产业! 郑殊抬起头,看了看办公桌后面无表情的帅哥,又低头瞧瞧手里边的离婚协议书。 接着,他笑了。 这签个屁啊! 请问放跑了俞斯年,谁来扛起郑氏? 他吗? 他就是个躺平的咸鱼,对管理公司屁都不懂,除了有点自知之明,比原主好不到哪里去,怎么抗?玩命抗估计都抵不过主角攻的一根手指头。 那么,现成的大佬在面前,能放过? 相信除了原主那傻子,没人会不要这根金大腿! 据原书介绍,俞斯年此人,虽然事业辉煌,年轻有为,但是从头至尾只有跟郑家少爷有过一段婚姻,之后就开启了禁欲模式,似乎连床伴都没有。 而现在,就是这四年婚姻的转折点! 郑殊暗暗吸了一口气,虽然这个场景原书只有两三句话带过,不过因为跟小少爷同名同姓,郑殊不免多关注了几分。 此刻,原主正被一个明星迷得晕头转向,吵着嚷着要给人名分,所以不计后果,死活要跟俞斯年离婚。 后者被他闹的烦,干脆同意,于是清点资产准备分割,就是这一幕,而且看起来一点想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将那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扒拉了两下头发,让自己冷静,既然产生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他必须好好应对。 婚是绝对不离的,他还得好好地跟这个男人过下去,最好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那一种! 他长时间没有动静,俞斯年眉间的褶皱不由加深,似乎不明白这小子还在犹豫什么,折腾了这么多天,不就是等待他松口吗? 他身边的杨律师于是提醒了一句:“郑先生,如果没有疑问,请您签字吧。” “啪嗒”一声,郑殊将笔放在了桌上,他交握着双手,再一次暗暗地呼吸吐气,努力让翻腾的心绪,以及震动的心脏平静下来。 他镇定地说:“抱歉,这个字我恐怕不能签。” 俞斯年的眸光渐深,而杨律师却不解地问:“为什么,您是对财产分割不满意吗?您知道的,您才是过错一方,按理我当事人可以要求更多的赔偿,不过是照顾到您迫切的心情,俞先生才同意如此分割。如果郑先生您还不满意,恐怕我们只能走诉讼途径,不过容许我提醒您,这对您更加不利。” 别说俞斯年和杨律师,哪怕是己方团队的律师,都不赞成郑殊的得寸进尺,因为这个结果已经相当好了。 再说郑家豪富,也没必要为了这四年的资产纠缠不清。 然而郑殊却摇头道:“跟财产没关系,我只是不想离婚了。” 此言一出,周围全部一愣。 “不离婚?”冷静的杨律师都露出呆滞的表情。 这几天,天天跑到俞斯年办公室吵着嚷着要离婚的是他,甚至扰乱了员工正常的工作秩序,以至于后者不堪其扰,见郑殊心意已决才成全。 现在不离了? 众人觉得自己听错了。 郑殊迎着周围见鬼的表情,心情反而淡定下来,微微一笑,“对,不离了。” 俞斯年终于开口,眉头紧皱,“你闹什么?” 但郑殊却不管他的冷脸,凭借着绝世厚脸皮,他露出八颗洁白的牙,展颜笑道:“亲爱的,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未破裂,可以再挽救一下。” 说完他起身,带着丁零当啷,他直接拿起桌上的那份离婚协议书,走到边上的碎纸机前,一把塞了进去。 2. 不离 两方的律师都从董事长办公室相继离开,走到门口面面相觑,感觉一片凌乱。 等在外面的秘书艾玛忍不住问:“杨律师,都签了吗?” 杨律师摇了摇头。 “怎么?” “郑先生不离婚了。” 艾玛呆了呆,大少爷闹的整个公司不得安宁,现在不离了?那之前图什么? 里面,俞斯年坐在办公桌后,打量着端坐在椅子上的郑殊,紧皱的眉头下,带着困惑的眼神,“你又在搞什么花样?” 郑殊眨了眨眼睛看着俞斯年,心说撇开剧情不谈,这位的长相简直是依照着他审美长的,特别是鼻梁上那副金丝眼镜,折射着锋利的目光,直视过来的时候除了满满的压力,就是扑面的禁欲诱惑,使劲戳着郑殊的性癖。 若是能对着这张脸过一辈子,哪怕这位大概率是个性冷淡,郑殊也心甘情愿。 想到这里,他倒是有些期待接下来的人生了。 但如今最重要的,是将这场离婚风波快速平息。 于是他笑了笑,用无比真挚的口吻说:“我要是回答,刚才有一瞬间让我忽然顿悟,发现自己太年少轻狂不懂事,居然拿婚姻当儿戏!现在我后悔了,想重新来过,跟你好好过日子……你相信吗?”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心虚,不过幸好,郑殊的脸皮足够厚,末了,还能朝俞斯年直视,似乎等待着这位的反应。 俞斯年没反应,但郑殊手上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他垂下眼睛看着,只见一条微信跳了出来,[亲爱的,我下飞机了] 亲爱的?叫的这么肉麻,什么人? 郑殊下意识地指纹解锁,顺手打开来一看,备注:林宝贝。 聊天界面上还有之前原主发过去的一连串红包加一排玫瑰,又大又醒目,想不让人看见都难。 “……” 他默默地抬头,正好迎上俞斯年冰凉凉的目光,后者居高临下,微微抬了抬下巴——你觉得他该不该信? 郑殊嘴角一抽,讪笑道:“这就是我说的年少轻狂不懂事,抱歉,我马上删。” 不过删之前,他顺手还是往前拉了拉聊天记录,什么亲爱的,乖乖,宝宝,心肝,你真是太辛苦了,早点睡,给你买了XXX,给你转钱,别舍不得花,老公心疼……你来我往,热火朝天,肉麻兮兮地让他全身鸡皮疙瘩手拉手跳拉丁舞,郑殊简直不忍直视。 郑殊一边麻溜地将林宝贝的微信给删了,一边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跟他有任何联系。” 他退出微信界面,准备将联系方式也给拉进黑名单,可一到手机桌面,就见一张PS到极致,容颜完美无瑕,雌雄莫辨的照片瞬间冲入眼前,结合方才的林宝贝,郑殊顿时有种把手机摔了的冲动。 信息看不清楚,但是这照片实在太大了,俞斯年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嘴角露出一丝嘲意。 “……” 误会,纯属误会。郑殊心中流泪,他好冤。 俞斯年对他解释毫无兴趣,抬手看了看腕表,冷淡道:“民政局下班还有一个小时,走吧。” 郑殊一听,立刻着急了起来,“别啊,这事咱们再商量商量,你看离婚协议书都没了,民政局那边也不好办……” 然而俞斯年直接拿起了内线电话,“艾玛,再打印一份离婚……”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郑殊眼疾手快地按掉了,他哀叹道,“我知道错了,真的不想离婚,你看能再给我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吗?回家让我跪键盘,跪榴莲,跪搓衣板,你随便选,或者打骂也行,我绝对老老实实的听话,好不好?” 他也顾不上男人的周身气息陡然冷下十几度,直接将手搭在俞斯年放在桌上的手臂上,恳求:“其实我也不是喜欢他,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在乎我,你对我一直不冷不热的,我心里没底,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出,没想到你真要跟我离婚,我简直后悔死了!” 这究竟说的是什么鬼话,郑殊都快被自己给蠢哭了。 渣男大概都是这么给自己挽尊的吧?昨晚的小说果然不能随便看,中毒太深。 果然,只见俞斯年毫不留情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反问:“所以,这还是我的错?” “没有,当然不是!”郑殊立刻强调,坚定立场,他浆糊般的脑瓜子在此刻飞速旋转,“是我自己用错了方式,斯年哥你成熟稳重,哪儿能用这种可笑的方式试探,其实我该更坦诚一点。我现在万分后悔,不该整这一出幺蛾子。可我的对你的歉意是千真万确的,所以,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保证今后一定好好做个模范伴侣!” 郑殊真不明白,他一个见义勇为的大好青年,死都死了,直接投胎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让他面对这种追妻火葬场? 这年头其实都已经不流行浪子回头了! 可俞斯年相当铁石心肠,“不能。” 完了,原主玩脱了,他就算力挽狂澜也挽不回一颗被伤透的心! 郑殊浑身僵硬,快速思考该怎么办。 俞斯年目光变得明锐,看着郑殊,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为什么会改变主意,但过去四年,我们的关系的确非常恶劣,以至于到了难以维持的地步。而我年长你几岁,这引导不当的责任,我难辞其咎。这一点是我对不起伯父伯母,也对不起你,所以经过深思熟虑,我赞成解除你我婚姻关系。” 没想到俞斯年会这么说,郑殊愣住了。 俞斯年的后背轻轻靠在椅背上,似乎卸下了沉重的包袱,语调稍微轻松,“虽然在我看来,你还不具备接手公司的能力,不过,万煌发展至今,已经有了完善的机制,只要按照流程,你不乱来,还是能够平稳发展的。另外,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伯父赠与的3%股份我可以无偿转让给你。” 这,这是打定主意要走啊! 郑殊立刻摇头,“我不要股份,你还给我我也不要。” 想到接下来自己要打理这个庞大的家业,必然要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天天累死累活,说不定还弄得一塌糊涂,要是剧情再坑他一把……郑殊想到书中结局,浑身一个激灵。 他脸都不要了,直接胡搅蛮缠道:“不行,你不能走,你答应我爸要照顾我,替我打理家产,让我生活无忧,你不能就扔下我不管!” 俞斯年沉声低喝:“郑殊!” 郑殊垂下头,再抬起来时,不知什么时候眼睛红了,睁得大大的,沁着水润,哪怕一身见鬼的打扮,看着竟也有几分可怜,他动了动唇,“我想我爸了……” 提起了郑殊的父亲,俞斯年刹那顿住,沉默下来。 郑殊其实早就发现了,帅哥看着冷心冷肺,无懈可击,内心还挺柔软的。 他吸了吸鼻子,闷闷道:“以前恶劣归恶劣,今后咱俩好不就行了,再说,我觉得你对我也是有感情的。” 要不然,之后为啥就一直保持单身呢? 俞斯年嗤了一声,对这话觉得有些可笑。 “你别不信,我有证据。” 俞斯年挑了挑眉。 郑殊打开手机相册,准备从里面挑出一张甜蜜的合照甩他脸上,豪门夫夫,就算面对媒体,也有一张能够糊弄外人的照片,而这就是证据,俞斯年能说这是逢场作戏吗? 然而,俞斯年还没被打脸,他的脸先被打肿了。 我去!怎么没有! 郑殊疯狂地往下拉,上千张照片全忒么是那个林宝贝,好不容易翻过了,就是各种玩咖合集,海边度假游艇,夜店泡吧会所,一堆男男女女花花绿绿地凑一块儿,不忍直视,却找不出一张跟俞斯年同框的照片! 真的,一张都没有! 这究竟是怎样破碎的婚姻,连个表面的虚假幸福都不维持,太令人发指了! 原主,你但凡将感情分出一丢丢给原配,此刻的郑殊都不会落到这么难堪的地步。 他脸裂了,一把关掉手机,好想穿回去,死就死吧。但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 他的目光扫过俞斯年冷淡的神情,落在了桌上一角,一叠一叠的文件中,忽然他瞥到了一抹红色,顿时,他眼前一亮。 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抄起那张结婚证,直接打开怼到俞斯年的眼前道:“瞧,看见了没,我俩的结婚照笑得多么甜蜜,一看就是为爱而结婚,是不是!” 妈的,他都将脸皮死死踩在脚下,就不信糊弄不过去! 俞斯年:“……”他看着上面像被威胁出来的假笑,彻底沉默下来。 这究竟得违心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这种话。 不过郑殊不肯离婚的决心,他倒是感受到了。 其实不管是离婚还是结婚,这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得双方自愿,除非彻底决裂,法庭上见,可一想到对郑伯父的承诺,他又无法如此决绝。 俞斯年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他看着偷偷瞄着自己的郑殊,心累道:“你出去吧。” “那……不离婚了?”郑殊小心翼翼地问,他将结婚证放在胸前端着,仿佛拿着一个能抵挡对面离婚攻击的护身符。 俞斯年没搭理他。 其实,从头至尾吵着要离婚的只是郑殊。 如今颠倒过来,除了滑稽没别的解释。 郑殊见俞斯年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和讥嘲,心下顿时没底,于是拿着结婚证往前凑了凑,试探地问:“要不,看看我的诚意?” 俞斯年心下一嗤,这小子能有什么诚意,满口胡言乱语,颠三倒四,想一出是一出。 见他没拒绝,郑殊有些高兴,他直接从边上的打印机旁取来一张白纸,拿起笔,抓耳挠腮之后,刷刷刷地写着。 俞斯年看着他奋笔疾书的模样,目光瞥了过去。 很快,一份手写协议出现在俞斯年的眼前,上书:婚姻保证书。 俞斯年眉头一皱,什么东西? 郑殊清了清嗓子说:“我发誓,从今以后,我一定严格按照上面写的,做一名模范丈夫,呃,我是说模范伴侣,时刻将咱们的小家庭放在第一位,坚决抵制任何人的诱惑和破坏!具体条款在下面,你觉得够诚意吗?” 俞斯年:“……” 他带着满身鸡皮疙瘩般的不适,低头看去,龙飞凤舞的字迹先不说,这内容……却是有点狠,不是对他,而是对郑殊自己。 他奇怪地看着面前染成一头黄发,眉飞色舞的青年,深深的怀疑这人吃错药了吗? “你看看,行不行?”郑殊亮着眼睛,盯着他催促道,“看看呀,大总裁,虽然简陋,但我这是满满的诚意。” 俞斯年勉为其难地再一次低下头,拧着眉问:“花销超过500就报备?” “嗯嗯。” 俞斯年扯了扯嘴角,“你有低于50000的消费吗?” “怎么没有,就是不多而已,啊呀,这不是重点,我这么写只是为了表示我的决心,非常之坚定。”郑殊严肃认真地说。 俞斯年眉梢一扬,下一条。 “除了在家,去任何地方都提前告知?” “嗯嗯。” 俞斯年怀疑地问:“你做得到?” “做的到啊,这又不难,一条短信,一个电话的事。” “但我不想知道。” 郑家大少爷玩得多开,去的都是俞斯年绝对不会踏足的地方。 “别啊,你放心,我不会再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了,就算去了,主题也一定积极向上,只要不利于咱们夫妻感情的事,你不乐意的,我一概不做,这样行吧?” 俞斯年心下惊诧,眼睛不由地望了一眼窗外,想看看天边有没有下红雨,不然他实在难以相信这是从郑殊嘴巴里说出来的话。 要知道这位大少爷最讨厌的就是他的过问去处,不是拉着狐朋狗友做假瞒着他,就是直接嚣张地跟他对着干,除非惹了麻烦,需要善后的时候,才让他知道。 不过后者要是有这份自觉,倒也少了他许多麻烦。 “晚上超过10点,就不出门?” “嗯嗯。” 俞斯年表示深切的怀疑,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能做到?” 这位是彻彻底底的夜猫子,晚上不睡连夜嗨,白天不醒回笼觉,有时候天亮才回家,将荒废生命诠释得淋漓尽致。 俞斯年有时候在想英明睿智的郑伯父究竟是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儿子? 基因突变也不是这么变的。 郑殊笃定道:“我既然写得出,就一定办得到,非必要绝不过门禁时间,就算有事也一定跟你报备,你等着看我表现吧。” 俞斯年闻言,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将这张保证书放到了一边。 3. 挽回 俞斯年跟郑殊的婚姻,源自于一场恩情。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雨夜,刚从重症病房转移出来的母亲,毅然决然地扯掉了身上所有的针头,从隔壁病房偷出年幼的他,在被送入谢家之前连夜逃离了医院。 没有身份没有行礼,甚至没有一把遮雨的伞,母子身上都带着伤,明明知道逃跑的希望渺茫,依旧互相搀扶着不顾一切地走进黑夜里。 然而还刚离开医院大门,女人和孩子的失踪就惊动了看护的人,母亲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躲在了街道一角,看着越来越逼近的人,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露出了绝望。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茴雅?” 母亲蓦地回头,不知什么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路边,车窗摇下,露出一位优雅的夫人,不太确定地看着她。 女人一愣,脱口而出,“秦老师……” 这称呼一出,夫人顿时松了口气,“果然是你。”她没有问为什么这么晚了,母子俩会狼狈地出现在街上,身上还穿着医院病号服,而是直接打开了车门,朝她们招手,“快上来,你和孩子都淋湿了,小心冻坏。”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踩在雨水中仿佛一只只张开獠牙的怪物,一旦被捉住,似乎只剩下粉身碎骨,女人咬了咬牙,终于带着儿子上了车。 雨帘张牙舞爪地打在车窗上,却不甘地被隔绝在外,俞斯年犹记得那张包裹全身的毛毯,柔软温暖,让全身发抖却不发一言的他终于可以安心地喘上一口气,车里打起了暖气,将寒冷一点一点从他的身上驱逐,一颗提起的心也渐渐放下。 后来,那辆车带他们离了医院,又带离了京市,接着送出了国,彻底逃过如影随形的噩梦。 只是可惜,那位夫人在生下孩子之后很快就过世了,而她的丈夫则继续庇护着他们母子,给予他的母亲最好的疗养院,又支持着他完成学业。 若没有郑富源夫妇的信任和栽培,根本不会有现在执掌郑氏万煌,在商场上说一不二的俞斯年。 所以,当郑氏掌舵人在病重临终前将老来子和集团公司一起托付给他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哪怕郑殊不学无术,嚣张跋扈,仗着家世在外头胡来,给他惹了不少麻烦,俞斯年也没想过离开,他兢兢业业地管理集团,替郑氏拿下一片又一片的江山,让郑殊再怎么败家都没有后顾之忧。 至于婚姻,他没有任何期待。 这次,要不是郑殊闹的实在太难看,将小情人带上台面,硬逼着他离婚,否则他也不会失望地中途食言。 可现在,他看着手里跟小孩过家家似的保证书,再看穿着一身辣眼睛的郑殊,心情有点复杂。 后面那乱七八糟的促进夫妻感情的条款先不管,就前面这三条,只要郑殊说到做到,他的确能省大半的心。 “斯年哥,这个诚意怎么样?”见俞斯年长时间没回答,郑殊忐忑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俞斯年翻开旁边的文件,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这意思是满意了吗? 郑殊心下大安,乖巧道:“好的,那我不打搅你工作了。”不过他刚走到门口,又转过了头问,“今天你几点下班,晚上还回家吗?” “什么事?” 郑殊笑了笑,露出洁白的八颗牙,“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共进晚餐。” 俞斯年抬头瞥了他一眼,见他目光殷殷切切地望着自己,额前翘起的黄毛都透着紧张,心说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这个时候难道不用回去哄失望的小情人吗? 不过他虽然不离婚,但也没兴趣陪郑殊演甜蜜小夫妻的戏码,于是冷淡道:“晚上飞京市,不回去。” 今天都要出差啊!郑殊惊讶道:“这么辛苦?” 俞斯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若没有你闹的这一出,现在我已经在首都了。” 郑殊闻言讪笑起来,挠了挠头,“这样呀,真是对不住,那……我得几天看不到你?” “一周。” 一周的时间弄清楚自己的处境,想好接下来怎么办,差不多也足够了。 郑殊觉得俞斯年这个时候出差恰到时机,于是淡定的同时,嘴上还不忘占点便宜,“你要走这么长时间,我有点舍不得,你说咱俩好不容易消除误会,我正想跟你多多相处呢,斯年哥,我会很想你的。” 这小子戏什么时候这么多了?俞斯年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他意味不明地问:“想我?” “嗯嗯,我今天才发现,你工作的样子真帅!” 这是演上瘾了,还是纯粹想恶心他,把泡小情人的那套用在他身上? 不过就这点阵势,也难不倒俞斯年,他将手中签好的文件放到一旁,在拿下一份的时候,仿若随口道:“既然这么舍不得,那我出差期间,就提个小小的要求。” 郑殊笑眯眯的点头,“好呀,什么要求?” “把这四年来,用在第三者身上的所有夫妻共有财产都要回来,你过去的年少轻狂,我可以既往不咎。” 俞斯年不冷不淡的话让郑殊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小黄毛也落了下来,“要回来?” 他震惊地看着这个男人,很想问问这是认真的吗? “怎么,不愿意?” 俞斯年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银制的钢笔,目光充满凉意。 那份什么保证书还在边上放着,其中一条就写着:另一半的要求哪怕再小也要满足,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去实现。 这都没捂热呢,就打退堂鼓了? “不,当然没有。”郑殊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挠着后脑勺,“这要求合情合理嘛,我怎么会不愿意?斯年哥,你不说我也会自觉地去做,放心,我一定将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俞斯年勾了勾唇,“那就好。” 他忽略那比哭还难看的笑,目光往门外瞥了瞥,示意可以出去了。 郑殊淡定地转过身,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董事长办公室。 原主年纪不大,但是私生活比较混乱,结婚以来,不知道跟多少男男女女不清不楚,就光说那迷得要死要活的林宝贝,方才匆匆一瞥转账红包上的零,都是一笔笔不小的数字,现在都得要回来。 可怎么要呢?难道期待这小明星还会良心发现地还给他吗? 他之前还想着给笔分手费,直接把这些关系给断了,免得纠缠,如今看来这招行不通了。 但你说不干吧,俞斯年的要求也没错。 夫妻共有财产,凭啥给第三者?这每一笔钱可都有他正宫娘娘的一半!人累死累活拼命工作创造家庭财富,这位倒好给小情人买这送那的献殷勤,谁能咽的下这口气? 想到这里,他的头隐隐作痛,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让多嘴。 你说他一个洁身自好的纯纯单身狗,居然要踏上替原主向小情人讨债的日子?这是什么魔幻的剧情。 他脸色凝重地走出办公室,还体贴地关上门,可一转身,只见呼啦啦的一群人,齐刷刷地将视线怼了过来。 有俞斯年的律师,俞斯年的助理,包括一整个总裁办的员工,以及郑殊自己带来的律师团队,甚至还有从其他楼层悄咪咪上来看热闹的万煌高层……好家伙,每个人脸上都写了一句话——离了吗? “……”如此万众瞩目,郑殊颇为不适应。 但大家既然这么关心,他也不能一走了之,作为董事长他男人,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怎么着也得给个交代。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站直身体,犹如开办一场新闻发布会一样,严肃道:“诸位,感谢对我们夫妻的关心,在这里,我很高兴地通知大家,我跟俞斯年先生之间的误会已经消除,情感危机正式过去,婚姻状况一切良好,请不必担心。” 众人:? 骗鬼呢! “不过正因为这场危机,让我充分意识到了俞斯年先生在我生命中的重要性,不可或缺性,以及我对他这四年来的疏于关心。从今天开始,我将以全新的面貌,积极的态度,满腔的热爱来关心他,呵护他,照顾他,并一同携手朝着美满幸福的方向继续前进,请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和监督,谢谢!” 声音平稳充满感情,笑容真挚带着幸福,郑殊觉得自己这番话很完美。 瞧,偌大的走廊,宽阔的办公楼层,包括黑压压的一群人,在他掷地有声之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以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他。 难以置信得如此统一。 郑殊扬了扬眉,以厚如城墙的脸皮,镇定自若地走到一个工位旁,敲了敲隔板,对着那呆若木鸡的员工说:“容我善意地提醒一下,你再不放下水壶,手机就泡汤了。” 那员工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水已经溢出茶杯,将旁边的手机浸湿。 小职员瞳孔一缩,立刻放下水壶,手忙脚乱地把湿了一半的手机拿起来就往身上擦。 郑殊抽了边上的纸巾递过去,后者满脸通红地接过,结巴道:“谢,谢谢郑先生。” 郑殊微笑,“不客气。” 这时,终于有人回过神问道:“那么,您跟俞董是不准备离婚了?” 郑殊定睛看过去,是一位超级大美女,穿着一身职业裙装,看起来知性又富有魅力,长发波浪卷,脸庞带着一点混血,漂亮极了。 原书中有一段是主角攻亲自拜访俞斯年想要寻求一个合作,来引领的就是一位混血美女秘书,应该就是她了。 “对,我们不离了,不仅不离,还相亲相爱。” 美女秘书嘴角一抽,“那真是个好消息。”但眼神里明显怀疑。 郑殊也没必要解释什么,目光一扫,拍了拍手道:“很抱歉,因为我的无理取闹,耽误了大家的工作,为了弥补我的过失,凡是公司的员工,每人补一天的加班费,这个楼层的额外增加一天,这笔费用以我个人的名义来出。”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一愣,接着眼前一亮,惊讶变成了兴奋。 “我去,这班加的值啊!” “那就是六天的工资!” “靠,本来这个月准备吃土的,现在我又可以吃大餐了?” “多谢郑先生!” “谢谢老板!” 员工欢呼了一下,分外高兴。 “应该的,是我给大家添了麻烦。”郑殊说着看向美女秘书,吩咐道,“小姐姐,让财务合计一下,到时候给我个汇总,咱们尽快落实。” 没想到郑殊会这么做,美女秘书很意外,漂亮的脸上满是诧异。 虽然大家似乎热衷于看热闹,但是郑殊这几天为了闹离婚,为了让俞斯年松口,一直带人来公司堵人逼迫,严重干扰了公司的正常工作秩序,让不少员工心生不满。 白天干不完的活,耽误的工作,就得留到晚上加班,员工心里头是有怨言的。 况且俞斯年之所以能成为万煌集团的掌舵人,是因为郑富源的遗嘱让他代持了郑殊的股份,一旦两人离婚,俞斯年手里的股权根本不足以继续担任集团总裁,若是公司摊上个像郑殊这样的老板,想想都是一个可怕的事。 这两天不少高层心下惶惶,就怕这两人真离了。 如今听到这个消息,总算能够放下心来,又有一到两天额外的加班费弥补,足以消除这几天的不满。 像万煌这样的大集团,加班费给的不少,三倍工资之下,再多的怨言都变成美滋滋。 而因这场离婚闹剧产生的负面影响也就消弭无形了。 秘书怪异地看着郑殊,不知道是这位随性而为,还是心中有所成算。 郑殊见她没有答应,又问了一句,“怎么,这样不行吗?” 秘书摇头,“没有问题,今天我就会将这件事情办好。” “那就好,大家继续工作,万煌的蓬勃发展就指望着各位的辛苦努力,若是今年效益好,到了年底,我再以个人名义给大家包个大红包,加油!” 这话说得相当漂亮,每个员工更加高兴,积极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继续为郑殊的公司发光发热。 啧,真好哄。 虽然郑殊在万煌不担任任何职位,但是说到底这就是他的公司,哪怕是俞斯年,也是在替他打工,万煌发展越快,他赚的钱就越多。偶尔出出血,调动一下大家的积极性,也是应该的嘛。 就原主那傻子,竟然为了离婚损害公司的利益,况且,那小情人也不是个善茬呀。 郑殊回头对着自己请来的律师团队扬了扬下巴,“跟上,我们回去了。” 4. 记忆 万煌集团坐落在S市寸土寸金的CBD地段,一整栋大楼全部属于它,是所有打工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郑殊透过律师事务所的窗玻璃,望着对面恢弘的大厦,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所以您婚不离了,但是要追回您送给第三者的财物?”身边,事务所的大律师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向郑殊确认。 郑殊收回视线,端起手边的咖啡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然后点头,“按照婚姻法规定,我没有资格将婚内共同财产不经配偶同意,擅自转赠于第三者,这既是道德的缺失,也是法律的沦丧,我深刻认识到了这个错误,所以现在必须改正过来。” 大律师:“……” 这话从这少爷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匪夷所思呢? 要知道一个小时前,这位还想将小情人扶上合法配偶的位置,为此拼命地逼原配离婚,若非万煌的公关做得好,这会儿都该上热搜了! 结果一转头,这少爷婚不离了不说,连养小三的钱都要回来。 有钱人的感情怎么跟水龙头一样收放自如,想法也是令人琢磨不透。 再说有这么高的觉悟,那早干嘛去了? “怎么,有困难?”郑殊问。 律师立刻露出一个笑容,“不,当然不是,相反,我们非常赞同您的决定,维护婚姻稳定是每一位已婚人士的义务。您能反省自己的错误,并加以改正,相信俞先生也能看到您的诚意。” 郑家的大单子,不管怎么样,对这片区的律所而言都是挣着抢着要的,哪有推出去的道理。 郑殊满意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抓紧时间吧,我会把名单和资料尽快发给你们调查取证。” 大律师一顿:“还有名单?” “额,我是说清单,回头我理理。”郑殊不确定道。 大律师:“……”行吧,您有钱人,养上一打都是正常的,贵圈真乱。 “有问题?” 大律师连忙摇头,“没有,一切以您为准。” “五天的时候,足够吗?” 大律师惊讶,“这么紧张?” 郑殊幽幽一叹,“这是我夫人的要求,我不能让他失望。” 大律师闻言恍然,接着暗暗地倒抽一口凉气,有些敬畏地看向玻璃窗外的那栋万煌大厦……第二十层的董事长办公室。 真不愧是商业圈子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就这么短短几天功夫,将S市里横行霸道的纨绔给收拾得服服帖帖,不仅不敢提离婚,连送给小情人的那三瓜两枣都逼着要回来! 这消息一出,今后谁还敢挑战俞斯年原配的位置,动摇他在万煌说一不二的权力?那些试图勾引郑少爷,企图上位的男男女女也得掂量掂量,就算从郑殊那里要到再多的好处,也有被讨回来的一天。 好手段,怪不得前董事长病危之时,力排万难都要将俞斯年扶上自己的位置。 “我明白了,我会尽一切可能帮助郑先生,不过也请您有心理准备,不是所有用在第三者身上的财物都能追回,毕竟这些都是您的自发行为,若没有证据,有些消费很难定性。”大律师谨慎地提醒。 郑殊揉了揉鼻子,“我知道,不管能不能要回,都请你们多多费心。” “您客气了。” * 回去的途中,郑殊将脑袋靠在车窗上,有些心累地闭上眼睛。 虽然凭着他超强的心脏和厚如城墙的脸皮,度过了这场离婚危机,但是内心深处终究是紧张不安的,茫然中带着恐惧,还有回不去的思念。 他虽然知道书里的大概走向,可因为郑少爷并非主角,只是个为剧情服务的炮灰,所以对他周围的人和事的描写都很少,这些都得靠他自己小心翼翼地去摸索探寻。 话说,好歹上辈子做了好事才嗝屁,老天爷能不能开个金手指给他个原主记忆呀! 这想法刚出现,忽然脑袋传来一阵刺痛,像插进了一把刀子使劲搅着脑浆,如此猝不及防,疼得郑殊闷哼一声差点撅了过去。 郑殊那点困倦都被这敲碎骨头般的痛苦给造没了,他想尖叫,可又怕惊动前面的司机,只能用手指死死地抠着真皮座椅,咬着牙诅咒这万恶的老天爷。 就算要给他记忆,就不能换个温和点的方式,用得着这么粗暴吗? 是的,伴随着疼痛,一段段画面被强行塞进来,这是原主的记忆,走马灯一般回转在脑海中。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郑殊才大喘一口气,从濒死的状态下脱离,他额头冷汗淋淋,后背更是湿了一片。 他颤着手拿起边上的瓶装饮用水,艰难地打开,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瓶,这才恢复了一点力气,接着他直接摊在座椅上,整理这被强行塞进来的记忆。 原主的经历倒是与他非常相似,同样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路被宠溺长大,没人拘束,没人督促,学习成绩稀巴烂,靠着老子捐款捐楼才能进入大学,周围一群“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跟着一起荒废生命,诠释着何为社会的蛀虫。 年龄都是23!不过不一样的是,年纪轻轻的原主已经是花丛老手,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而他还是个只混混二次元,网上冲浪飞起的纯纯单身狗。 他睁开眼睛,看着前方铁艺大门缓缓打开,宽阔的草坪映入眼前,接着花园喷泉之后,就看到郑家的豪华别墅,与上辈子类似的豪宅,让他恍然有种庄周梦蝶的错觉。 别墅门口站着一位西装革履,带着白手套的老人,微笑地上前替他打开车门,“少爷,您回来了。” 这位是郑宅的管家,从小看着原主长大,是除故去的父亲之外,最宠郑殊的一个,凡是后者做出的任何决定,不管对错他都会一丝不苟地去完成,包括收拾烂摊子。 郑殊下了车,定了定心神,然后循着记忆一边熟稔地走向别墅大门,一边说:“秦伯,我不离婚了。” 秦伯闻言微微一愣,“不离了?” “嗯。” 秦伯顿时面露欣慰,似乎松了一口气,称赞道:“少爷这么做非常明智,万煌集团暂时还离不开俞先生,您这个时候与他离婚,对您只有害处,没有好处。”他顿了顿,见郑殊有在听他说话,便继续说,“若您实在喜欢林先生,可以赠送贵重的礼物,给予各种资源来讨他欢心,林先生向来善解人意,他定会谅解您的。” 郑殊踏入门槛的脚步为之一顿,回头看向管家,笑了笑,“秦伯。” “少爷。” “以后我身边没有林先生了,也没有李先生,方先生,任何的先生,我只有一个先生,俞斯年,你明白吗?” 秦伯闻言惊讶地看着郑殊,后者虽然眼眸微微弯着,带着笑意,但是神情认真,一字一句不像是在开玩笑。 秦伯有些估摸不准,不解地问:“少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郑殊看着自家偌大的花园,以及中央随着轻柔音乐跳跃的喷泉,惆怅一叹,恍若隔世一般道:“没发生什么事,就是忽然间顿悟了,发现自己太不知足,明明斯年哥又成熟又稳重对我又包容,还特别能干,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另一伴,我却为了可有可无的外人跟他闹,实在过分!我之前有眼不识金镶玉,现在幡然悔悟,今后只想一心一意地跟他过日子。” 说着他玩笑地上前拍了拍秦伯的肩膀,“这个思想觉悟,是不是相当高?” 然而秦伯傻了,他半晌没说话,这出门前跟出门后怎么反差那么大! 他抬起手背贴上郑殊的额头,有些担忧道:“少爷,您是不是受刺激了,难道俞先生威胁您了,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呢?” 郑殊有多热衷于那个小明星,秦伯完全看在眼里,各种手段招呼上就想让俞斯年松口,今早还带着一个团队的律师去谈协商离婚,临走前信誓旦旦地说一定把婚给离了,娶小明星过门,结果突然来个180°大转弯……秦伯不理解。 郑殊扯了扯嘴角,脑袋往后一扬,避开了秦伯的手,“没有,我是觉得林……”对了,那宝贝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对我似乎也不是真心的,我签离婚协议的时候,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虽然他平时的确温柔体贴,从不主动问我要任何东西,但最终我总能知道他想要什么,又受了什么委屈,招惹了什么麻烦,然后大大小小的事我都给他办了。” 秦伯闻言有些惊讶,“少爷?” “秦伯,他真的有我看到的那么善良温柔吗?”郑殊似乎在询问,又仿佛自言自语。 别的不敢说,但主角攻会对付原主,恰恰是因为这位郑太太仗着身份不断打压主角受,欺辱陷害他,这才会惹怒主角攻,直接让郑家破产。 原主草包,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主角攻吹根烟的功夫就逼得他走投无路。 想到这里,郑殊越发觉得抱紧某根大腿迫在眉睫。 “再看斯年哥,全年无休地努力工作,不是开会就是全国各地飞,替我管着这么大的企业,就算我再怎么对他不好,也没听他抱怨过,就这几天,我去公司闹,好像也没见他闲过,良心突然过意不去了! “秦伯,我也没那么不知好歹,我爸给我找的人,怎么着比我自己靠谱多了吧。” 郑殊絮絮叨叨的一阵内心剖析,试图解释自己的突然转变,可话音刚落,面前就传来一个抽噎声,他定睛看去,只见老人眼睛红了。 有那么夸张吗?郑殊震惊。 “少爷,您,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您果然长大了,也懂事了……”秦伯掏出胸前口袋里的帕子,擦了擦眼睛,哽咽道,“您终于看得清谁是谁非,明白老爷这一番安排的苦心,若是他在天有灵,一定会高兴坏的。” 秦伯作为郑富源的心腹管家,他非常清楚这场婚姻对郑殊有多大的好处,只要郑殊不离婚,一辈子他都能衣食无忧,随心所欲。 郑殊这懂事的要求也太低了吧,他不过是做了正常人的选择而已。 他简直哭笑不得,一把揽过秦伯的脖子,亲昵道:“放心,少爷我已经大彻大悟了,绝不会再让你担心。”他一边揽着秦伯,一边走进别墅,“闹了半天,我肚子有点饿,刘妈有没有给我准备好晚饭,今天虚惊一场,我跟你说,我能吃下一头……牛……” 说着说着,郑殊没了声音,因为走进别墅的他一看,里面居然有一堆人。 他忍不住往后两步,脑袋朝身后的秦伯偏了偏,小声问:“什么情况?” 秦伯道:“我正要跟您说,您的大伯,四姑,五叔,郑家的亲戚一个小时前就到了,正等您回来。” 这时一位打扮时髦的中年妇人站起身,亲昵地迎过来,关切地问道:“阿殊总算回来了,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 什么事? 哦,他在闹离婚。 郑家掌舵人的独子,握着郑氏大部分家产的少爷正在闹离婚。 郑殊只需一眼就知道这些亲戚们在想啥。 可惜,都在想屁吃。 原主一副狗脾气,郑殊其实也差不多,不喜欢的人他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他直接绕过这位女士,懒懒散散地走向沙发,一屁股坐下来后,对着茶几上的果盘挑挑拣拣,挑出一个又大又圆的苹果,直接咬了一口。 他的肚子是真饿了,甜蜜的果肉和汁水炸在嘴里,顺着喉咙进入肠胃,让他不爽的心情顿时缓解下来。 秦伯跟在郑殊身后,提醒道:“少爷,还没削皮,让刘妈削一个再吃吧。” “洗过没?”郑殊抬头看了看闻讯过来的佣人。 刘妈连忙说:“洗过了,也消过毒。” 于是郑殊一口一口地咬着苹果,当着众人的面慢条斯理地吃起来,期间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而他不说话,那些叔叔姑姑也没一个吭声,连同方才那位夫人,就这么安静地等着他,郑殊不给面子,她就自己找了个地方坐,脸上还带着宠溺的笑,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被个晚辈怠慢。 5. 亲戚 终于,郑殊将苹果完整且没有浪费地啃完,打了一个嗝后,“咚”一声准确地将苹果核丢进垃圾桶。 他接过秦伯递来的干净手帕,一边擦手一边说:“办完了,很顺利。” 话落,亲戚们脸上的笑容不由地灿烂起来,一位身着西装,却挺着圆滚啤酒肚的中年男子急切地问:“阿殊,那俞斯年没为难你吧?” 郑殊抬头,说话的是五叔郑承望,他笑了笑,回答:“没有。” “那就好,对上他,五叔还真怕你吃亏了。”郑承望拍了拍肚子,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眯起的小眼睛闪烁了一下,又问,“那他分走多少财产,你们结婚也就四年,应该不多吧?” 郑殊稀罕地瞧着他的肚子,感觉比9个月的孕妇还大,不知剖开来是个小娃娃,还是肥厚的油水加肠子,只是那画面太美,他不敢再想下去,便随口回答:“不多。” “其实全给他也没什么,好歹是你爸指定的人,为郑家也算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你们好聚好散,免得传出闲话,说我们亏待他。” 说这话的人年纪最长,头发虽然看起来是黑的,但是脸上的皱纹却一根不少,耸拉着深刻法令纹,看起来就很严苛,这是郑殊的大伯,郑建民。 他见郑殊看着自己,斟酌之后又开口道:“就是万煌的股权不能放手,毕竟是你爸留给你的……阿殊,他要走多少?” 郑殊的目光在他头顶转了转,笑道:“二伯,您该去染头发了,头顶都漏出来一圈白,跟套了光环似的,要不,全染白,时尚,还不用怎么打理,就奶奶灰怎么样?” 郑建民没想到郑殊拿他的头发开玩笑,脸色顿时一滞,接着涨红起来,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全往他头顶看,顿时有种如芒在头的感觉,恨不得拿手捂一捂。 但他又是郑家现在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一个,在外头时刻保持着威严,只能不悦地瞪了周围一眼,“看我做什么!”接着无奈地唤道,“阿殊……” 郑殊敛了笑容,懒洋洋地回答:“没分,连我爸送他的3%,他都愿意还给我。” 这个消息简直让人喜出望外,郑建民心中一喜,却矜持地点点头,“没想到俞斯年这小子还挺有骨气。” 当初郑富源签订遗嘱时候,这3%是指定赠于儿媳,只要结婚,今后不管两人能不能走下去,都归俞斯年。 郑家所有人在病床前听这份遗嘱的时候,不知道有多眼热,万煌的股份可比上亿的资产诱人,那是无限增值的财富,他们自己手里也不比他多多少。 他们原本还担心做了四年董事长,俞斯年已经全权掌控万煌,郑殊这么贸然提离婚,他会以此要挟留下一部分代持股,没想到俞斯年竟然一点都不要,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我看他是对自己自信过头,俞斯年不会真以为能坐稳万煌董事长的位置,是靠他自己的本事吧?要不是二哥逝世前,拖着病体请公司各个股东,各个元老,让我们鼎力支持,他哪儿能这么顺利?”方才被郑殊落了脸的妇人,挽了挽耳边碎发,看着优雅,然言语却尖酸道,“离开了郑家,他什么都不是,看着吧,说不定没过多久他就后悔了。” 郑殊闻言,嘴角勾起了讥讽的弧度,心说俞斯年就是离开郑家才彻底放开手脚,创建自己的商业帝国,最后连曰天曰地的主角攻都忌惮他三分,主动寻求合作。 郑家其实根本是在束缚他。 他看了看周围,四姑的话虽然刻薄,但是好像都说到了叔伯们的心坎里,几人还纷纷点头。 “四姐说得对,看来得赶紧通知各个股东,趁俞斯年还没反悔,尽早开股东大会宣布这件事!” 郑建民颔首,“那份股权代持中止协议,阿殊,俞斯年签了吗?” “签了。” 郑承望闻言一拍大腿,“太好了!那就直接在大会上宣布就行,俞斯年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他说着激动地站起来,肚子都跟着颤了颤,“我这就去通知各股东。” 秦伯看着这发展,忍不住对着郑殊低低提醒一声,“少爷。” 于是郑殊叫住了郑承望,“等等,五叔。” “怎么了,阿殊?” 郑殊摸了摸下巴,慢吞吞地问:“我就问问没了俞斯年,万煌谁当家?” 郑建民在一旁笑道:“阿殊又开玩笑了,自然是你当家,不过你要是觉得烦,我们这些叔伯也乐意帮衬,总不至于没了个外人,公司就垮了吧。” “是啊,阿殊你之前一直嚷嚷着把股权要回来,这回心想事成,我这个做姑姑的也替你高兴。”四姑也跟着笑。 “再怎么样也是自家人用的舒服,以后你也不用总是看他的脸色,是不是?” 这你一言我一语,话说的特别好听,但是心思也明明白白。 郑殊简直好笑,原主他爸之所以将儿子和产业托付给一个外人,就是因为郑家上下找不出一个能支撑门户的人,可惜这里没一个有这个自知之明。 郑殊看到这里,对自家亲戚心里有底了,也没了继续捧场的兴趣,直接站起来道:“不必了,五叔,不用麻烦各位股东白跑一趟。” “为什么?” “因为我没离婚。”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顿时一变。 郑建民难以置信道:“你没离婚?” 郑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嗯,不离了,一切照旧。” “为什么?” “因为我忽然发现这买卖太不划算,不离婚,我家斯年哥天天赚钱给我花,离了婚,我得赚钱给别人花,这不是亏大发了吗?” 郑殊这混不吝的话让整个客厅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但是却该死的有道理。 郑家这场婚姻,说出去除了郑家人,谁能不称赞一句死去的郑富源眼光毒辣,俞斯年简直是他有生以来最一本万利的投资。 原本因为他的逝世注定要没落的郑家,因为俞斯年的强势加入,成功盘活了不说,产业也越铺越大。 万煌在南方已经成为龙头大企,如今在俞斯年的掌控下,又挺军北方,发展气势宏大,却非常稳健,已经开拓了不小的市场,隐隐问鼎全国地产前三的势头。 这种情况下,正常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想到离婚,但是郑殊显然不在此列。 几人互相迅速看了一眼,堂哥郑鸿鸣连连使眼色,神态略显焦急。 四姑不安地挽了下耳边碎发,“阿殊,那林夕怎么办?” 林夕?应该是那个小明星吧。 郑殊莫名且好笑道:“就一个解闷的玩意儿,四姑,你不会真希望我跟他结婚吧?咱家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我……”妇人的优雅顿时装不下去了,她支吾了一下,勉强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你之前喜欢他嘛,非得给人名分,我也劝不了你啊。” “可四姑,你好像也没劝过吧。”郑殊笑眯眯地看着她。 虽然记忆不太全,不过就看今天这些叔伯急切的模样,就知道他们巴不得原主离婚,将俞斯年从万煌驱逐出去。 原主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再娶个花瓶小明星,这整个万煌集团,就马上是这些亲戚说了算了。 原书中,原主能那么快地败光家业,想必这里每一个人都功不可没。 四姑闻言,脸色陡然一变,她仿佛被戳中心事以至于恼羞成怒地尖锐道:“阿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指责我吗?我难道顺着你也有错了?你为了个小明星闹离婚,整个S市谁不知道,大家看郑家的笑话,难道我的脸上就好看了?” 郑殊闲闲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在座的都是长辈,我年纪轻不懂事,做错了,自己没意识,但你们得劝,不然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那该怎么办?” 四姑顿时一滞,“我……” “那也要劝得住才行,可你的脾气,旁人越是反对,你就越要干,大家能有什么办法?”那位堂哥忽然接口道,“而且不就是个小明星嘛,娶了也就娶了,重要的是你喜欢,你开心。” 郑殊看过去,后者无奈地一摊手,他是大伯郑建民的儿子,与原主似乎走得很近。 郑建民回过神来,不太赞同地看着郑殊,“鸿鸣说得对,我们当然不同意,可你怎么说的,就算不是这个林夕,你也不想跟俞斯年过下去了。” 郑殊眨了眨眼睛,“嗯?” “你说俞斯年成天一副死人脸,凶巴巴的,一点也不温柔,你做什么事他都反对,管这管那,比你爸还管得多,这娶的哪是老婆,明明供了个祖宗。”郑鸿鸣笑了笑,“你不喜欢他,我们当然力挺你。” “你还说,也不知道俞斯年给你爸灌了什么迷魂汤,非得把你的股份让他代持,万煌本应该给你继承,结果他当家,要不是你偷偷做了亲子鉴定,否则大家还以为俞斯年才是你爸的亲儿子。”这时,郑承望又颠着肚子重新走了回来。 郑殊听着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秦伯,悄声问:“我还做了亲子鉴定?” 秦伯无奈地点了点头,“少爷,这件事还是我亲自去办的,您忘了?” 郑殊额头青筋一蹦,“那俞斯年知道吗?” 秦伯叹了一口气:“大家都知道。” 那执掌万煌,耳聪目明的俞大总裁会不知道吗?多的是狗腿子传到他耳朵。 郑殊:“……” 原主,真是好样的,也不想想俞斯年要是老爹的私生子,他俩结婚岂不就是妥妥的□□? 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给点了个赞。 “这还不算,你天天骂人白眼狼,野心家,谋夺你家产,说迟早有一天会把他赶出家门,只要你拿回股权,就让他一无所有,哪怕将来他跪在地上像狗一样求你,你也会一脚把他踢开……阿殊,这话,难道你也忘了了?”四姑这会儿已经淡定了,一边说,一边冷哼了一声。 一把把无形的尖刀插在郑殊的胸口,让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他机械地转过脖子,看向秦伯,“又是我说的?” 秦伯跟着再一叹,默默颔首。 郑殊:“那俞斯年……” “大家都知道。”郑鸿鸣替他回答。 郑殊:“……” 天哪,就这脑子,活该是个炮灰啊! 哪有将这种事吵嚷得人尽皆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这对豪门夫夫婚姻不稳,没有空子可以钻吗? 四姑见他脸色僵硬,于是施施然地走到他身边,正想抬手搭他肩膀,却见他衣服上尖锐的铆钉,无从下手,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虚情假意地安慰道:“阿殊,林夕一个小玩意儿,四姑也看不上他,你要是不喜欢,我们换人就是,咱们郑家大少爷,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什么样的人找不到,想要跟你联姻的名门望族多得是,难道非得巴着俞斯年?趁他还愿意把股份还给你,咱们赶紧离了,拿回自己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郑建民跟着劝说:“那小子不显山不露水,看着就是个狠角色,你闹得这么凶,这么不给他脸面,他今天还能不离婚跟你过下去……阿殊,不是大伯危言耸听,你可得小心他暗地里报复你啊!” “对,你看咱们这些叔伯都被他贬到什么地方去了,集团公司都容不下,接下来回怎么对你,我们是真担心……” 话音刚落,别墅大门忽然打开了。 只见带着金丝眼镜,身高腿长的万煌集团董事长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目光淡淡,然而透过薄薄的镜片看过来时,每个人都有种脖子后被冰刀刺溜过的凉意。 原本还打算继续激情输出的郑承望瞬间就闭了嘴,甚至下意识地吸了吸肚子,努力地将九个月大的憋成了六个月,似乎这样才能减少一丝存在感。 而一直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的郑建民,也重新调整了坐姿,看着自己手指上硕大镶玉的金戒指,仿佛方才的话题他并未参与,他只是一个来探望侄子的老人而已。 反应最大的就是四姑,见到俞斯年的瞬间,就往郑殊身后走了一步,挽着耳边头发,心虚地撇开眼睛,嘴里还嘀咕着:“他怎么回来了?” 至于其他的旁系亲戚,郑殊一一看过去,有的连沙发都坐不住,下意识地站起来,大堂哥郑鸿鸣似乎想打个招呼,却在对方冰冷的视线下僵在原地讪笑。 这气场,这威慑力,郑殊眨了眨眼睛,衬得在场的全是渣渣,也让方才的那一出成了一个笑话。 还说人家外姓人,就冲这老鼠见了猫似的反应,俞斯年若是有心,早就将郑家改头换面了,轮得到这些人挑拨离间? “斯年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晚要飞京市吗?” 郑殊的话打破了客厅里的沉默,也让俞斯年的脚步停了下来,后者的目光往郑殊笑吟吟的脸上瞥了瞥,回答:“取份文件。” 说完他朝郑建民几个长辈点了点头,算全了礼数,然后重新迈开脚步经过客厅,走上了楼梯,全程表情淡漠,对今天郑家人聚集在这里的目的,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当然一丝兴趣也无。 随着上楼的脚步声传来渐渐远去,客厅里的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四姑低声道。 郑鸿鸣说:“应该没有,刚关着门呢。” “其实听到了也没什么,难道大家说的不是实话?”郑承望的肚子恢复到原样大小,似乎觉得自己让一个晚辈唬住了,有些下脸,于是又嘴硬了一句。 但是这会儿却没人接了,俞斯年就在别墅里,保不定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呢? 四姑坐不下去了,她拿起自己的包说:“既然阿殊不准备离婚,那我们也没必要再呆下去,省得里外不是人。大哥,你走吗?” 郑建民就等着这句话,他回头对郑殊道:“阿殊,咱们这些做长辈的,肯定都是为了你好,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好想想。” 郑殊没有挽留,笑眯眯地抬起爪子招了招,算作送别,顺便回答:“好的,待会儿我就跟斯年哥探讨探讨,夫妻之间,说来坦诚相待才是最基本的礼貌。” 郑建民嘴角一抽,“当我没说。” 6. 晚餐 看着秦伯一一将他们送出门,郑殊耸了耸肩,转身也跟着上楼。 这栋别墅虽然占地面积不小,但是就三层,俞斯年住第二层,郑殊住第三层。 记忆里,这两位最亲密的时刻就是领证和婚礼当日,其他时候,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原主别玩得太过分,俞斯年都不会管他。 郑殊循着声音走向俞斯年的书房,看到人正坐在电脑前手指快速地敲击着键盘,似乎在紧急修改一份文件,金丝眼镜下的神情冷静淡然,仿佛一切都游刃有余,是个天生的领导者。 不过还是有点着急,毕竟连书房的门都没来得及关。 郑殊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手敲了敲门板,“斯年哥,我进来了。” 俞斯年连眼皮也没掀一下,“什么事?” “关心你嘛,晚上几点的飞机?” “9点。” “那还早,吃过晚饭了吗?” “飞机上有简餐。” 郑殊哦了一声,不管俞斯年的态度有多冷淡,他还是没人事一样走进去,目光顺势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将陈设尽收眼底。 顶天立地的书柜占据了一面墙的位置,大半部分已经填充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摆放的整整齐齐,郑殊随便一瞥,然后淡定地将视线移开,那些书名直接引起了他的免疫反应,令学渣倍感不适。 除了这颇为壮观的书柜,书房里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倒是书桌边的垃圾桶内躺着一个空盒子。 郑家的佣人每天都会收拾屋子,垃圾不管多少都会倒干净,这空盒子应该是俞斯年刚刚丢进去的。 郑殊瞅了两眼,看清楚了,是个药盒子。 他眉尾一扬,坐在俞斯年的面前,不太赞同道:“现在就是晚餐时间,等到上了飞机再吃,还得再熬上2个多小时,斯年哥,你的胃病恐怕坚持不住。” 俞斯年平静道:“路上我会让方杰准备。” 说到底就是不想跟郑殊一起吃晚饭。 郑殊于是不再说话,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俞斯年对面,托着腮,一边等人忙碌工作,一边光明正大地打量。 瞧瞧这锋利的眉毛,锐利的眼睛,俊挺的鼻子,还有薄薄的嘴唇,男人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实在俊得有些不像话,踩在他的审美点上蹦跶。 再回忆方才俞斯年经过客厅时站立的挺拔姿势,宽肩窄腰,好身材被修身的西装完全衬托出来,结合他平日作风,隐隐透露着一股令人浮想联翩的禁欲感……郑殊勾了勾唇,他觉得一个苹果支持下的肚子更饿了。 心说上辈子要是碰到这样的人,他也不至于至死是单身。 俞斯年原本没打算回别墅,可既然还是跑了一趟,说明这份文件相当重要。 他根本顾不上郑殊花痴般的表情,一鼓作气将文件修改完毕,伴随着旁边打印机传来嗒嗒的声音,他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您好,周部长。是我,俞斯年。” “我刚把资料发给您了,您看看,若有不清楚的地方,您尽管联系我。” “客气了,能帮得上你的忙,是我的荣幸。” “好,那就明天见。” 说完,他将文件从打印机里取出来,正要去摸桌上的订书机,一只手已经递了过来。 俞斯年一愣,眉头皱起,“你还在?” 郑殊把订书机往前递了递,努努嘴,“一直都在,等我家董事长忙完。” 俞斯年接过来装订文件,并没有接话。 郑殊却纳闷道:“什么人那么重要,你出差都不忘先把资料发给他?” “国土资源部部长。” 万煌是靠地产业发家,如今公司最大的业务也是地产相关,对国家政策的依赖性非常强,面对统管土地开发的老大,就算平日里姿态再高也得稍微殷勤一些,能帮上忙卖个人情何乐不为。 看来明天是跟政府开会,怪不得今天再晚也得出差,郑殊表示理解。 “对了,刚才我大伯他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俞斯年面不改色道:“没有。” 这么淡定? 郑殊好奇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们对我说了什么?” 俞斯年闻言拉平的唇角微微扬了扬,似笑非笑道:“这还需要问?” 郑家的人三天两头聚在一起,不是说他坏话,就是暗中预谋对付他,每次郑殊有什么“大事”,别墅就会格外热闹。 这次郑大少爷闹离婚,郑家人不来聚聚俞斯年才要奇怪。 当然,作为反俞“联盟”的组织者和重要成员,郑殊率先“反水”倒是令所有人意外。 想必,那些郑家叔伯们离开的很不甘心。 郑殊惆怅道:“斯年哥,我有些难过。” “现在民政局已经关门了。”俞斯年淡定地将文件收好。 “啧……”郑殊扯了扯嘴角,更加不高兴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说了不离婚就是不离婚,咱俩这辈子都得在一个户口本里。我就是觉得,为啥浪子那么难以回头,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错了,而是一回首看到的全是自己曾经的社死场面,恨不得拔刀自刎那种,那种尴尬和悔恨,需要很大的勇气面对,你明白吧?” 俞斯年看着他,眼里的意思表示……所以? “我需要你的帮助。” 俞斯年当没听见。 郑殊直接道:“陪我吃个饭吧,鼓励我一下,让我知道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毕竟我脸皮再厚,也想有人支持,咱们夫妻同心……” 俞斯年瞬间面无表情,“我要走了。” “别啊,9点的飞机,还有两个多小时,完全来得及。”郑殊上前就堵在门口,张开手臂,以拥抱的姿态将整个门口拦住,“其实我也不用你说什么,就一起吃个饭,咱俩就算不是恋人,也是队友嘛,职场还讲究个破冰呢,对不对?” 俞斯年看着他,郑殊睁大眼睛真诚地望过去,充满了期翼。 他见俞斯年没什么反应,不由小下声音,做最后的争取,“再说,家里饭都做好了,浪费多可惜,我也要好几天都看不到你……难道就一点时间都不能分给我吗?” 声音虽小,但是却充满了落寞和小心讨好。原主从小没妈,爸又走了,哪怕拥有再多的财富,终究还是孤单的。 按照社会关系,这合法配偶的确就是唯一的亲人,想要修复裂痕,也不是一个人的努力。 俞斯年的眉头简直可以夹死苍蝇,若早知道回别墅会遇到这种麻烦,他宁愿在办公室里重新做一份。 俞斯年从来不知道趾高气昂的青年还会有这种示弱的手段,而对准的恰恰是他的软肋。 郑伯伯托付给他的儿子…… 他思虑再三,最终走向郑殊,“让开。” 郑殊一怔,顿时面露失望,他都说得这么可怜了,这人竟还是如此铁石心肠,不该呀? “我……” “不是吃饭吗,下楼。”冷淡的声音突然响起,又顿了顿,“只有一个小时。” 郑殊落寞的眉眼瞬间鲜亮起来,眸光灿灿的仿佛整个房间都亮堂了,惊喜满面道:“够了够了,谢谢斯年哥,你真好!”说完他跑出书房,到了楼梯口,从上往下喊道,“刘妈,开饭了嘛?斯年哥赶飞机。” “已经准备好了,少爷,俞先生,可以用晚餐了。” 郑殊回头一把拉住俞斯年的手,高兴道:“走走走,吃饭去,我都快饿死了。” 明明是同一张脸,半天前,这人还是吊梢着眉一副欠揍的模样,让人看一眼都嫌浪费。 但现在……俞斯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有些懵。 * 刘妈卯足劲做了一桌子饭菜,不是郑殊爱吃的就是俞斯年偏好的口味,看着夫夫俩面对面地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她高兴极了。 秦伯更是将别墅内的佣人都带走,没打搅小夫夫俩好不容易同桌用餐的时光。 虽然他们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 不过只要能心平气和地一起坐下来,郑殊觉得已经是一大进步,他也乖觉,没有再叨逼叨逼。 说的太多会让人烦的,俞斯年已经很包容他了,这才第一天。 反正这人这次没跑掉,进了他碗里,那今后就再也别想走了。 郑殊就着俞斯年的脸,直接干完两大碗饭,顿时神清气爽。陌生的世界带来的不安,随着这两碗饭的下肚,在他随遇而安的强大心脏下逐渐消化。 纯吃饭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不一会儿俞斯年就放下了筷子,拿过边上的巾帕擦了嘴,“我吃好了。” “我也吃饱了,多谢斯年哥陪我,对了,你怎么去机场,要不要让秦伯安排……” “不用,助理会过来。”话落,俞斯年的助理方杰就从外头走进来,“董事长。”接着又对郑殊彬彬有礼地打了声招呼,“郑先生。” 郑殊说:“听说首都这个天气很冷,斯年哥的衣服带够了吗?” 方杰眨了眨眼睛,莫名地看向郑殊,心说大少爷吃错药了,居然会关心起他家老板。 他奇怪地看向俞斯年,后者表情淡淡,没有剑拔弩张后的紧绷感,于是他回答:“带了一件羽绒服。” “他的胃药呢?” 方杰一愣,这少爷怎么知道? “没准备?”郑殊问。 方杰连忙摇头,“准备好了,您不用担心。” 秦伯拿来了俞斯年的风衣和手套,郑殊接过来正要替他穿上,俞斯年伸手,“我自己来。” 郑殊也不勉强,只是笑道:“下了飞机,记得给我报一声平安。” 结婚四年,从来没有过这个要求,俞斯年眉间加深,被触摸了边界让他感到万分不适应。 而郑殊仿佛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坚持要答案,反而催了一句,“时间不早了,你们出发吧。” 他将俞斯年送出门口,看着人坐进车里,抬手挥了挥,笑容灿灿,“一路顺风,斯年哥,我在家里等你。” 车子启动,绕着郑家别墅的喷水池转了一圈,然后开出了大门。 * 郑殊站在衣帽间的落地镜前,望着里面的自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镜子里面的那个人除了颓废一点,气色差了一点,眼窝深一点,再加上头上的发型和颜色非主流了一些……看不出一丝青春外,竟然跟他长得一模一样!是的,连眼睛边上的两颗小痣位置都分毫不差。 这双眼睛若是垂下轻蔑地看人,或者很拽地吊起来,那是谁见了都想揍一拳的欠扁,可若只是微微上扬,露出那两颗小痣,配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却无形之中好似产生了一双小勾子,有点招人。 当然还有一种,就是弯着眉毛,小小地露出八颗牙,笑得一脸青春气,人畜无害之下,直接卸了别人的防备。 这才是上辈子郑殊的常态,虽说是个富二代,但他是健康躺平的富二代,很让爹妈姐姐放心的那种。 “也不知道我出了车祸,爸妈会怎么伤心,幸好还有姐姐照顾,她又比我有出息,应该能缓过来吧?” 只是一天的时间,却让郑殊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但不管如何伤感,那个时空的自己已经被撞得稀巴烂了,想回去都不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镜子里面伤心难过的人,喃喃问道:“所以我这到底算啥,魂穿还是身穿?平行空间,还是……我有他的记忆,难道干脆合二为一了?不然他去哪儿了?” 但可惜这个问题没人能够回答他,估计也将永远是个谜,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已经变成这个世界的郑殊。 他干脆直接脱光光,只听到丁零当啷,那些带着金属链和锁扣的衣服落地,青年□□的身体就呈现在镜子里。 四肢修长,白的晃眼,毕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年纪正青春,肌肤细腻除了不紧实之外没什么瑕疵,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纹身,郑殊检查了一边,终于满意了。 看来原主私生活乱归乱,但基本的约束还是有的。 他走进浴室,宽大的浴缸已经放满了水,他仰躺在浴缸里,一边刷手机看着联系人名单,一边享受着这短暂的平静。 这一天实在太过刺激,乍然顶替了别人的身份,就得以力挽狂澜之势,做出生命中最重要的转折,又马不停蹄地见了那么多陌生人,完美切换角色,这其中的胆战心惊和无助,就是那些拿了大满贯的视帝影后见了,都得佩服他卓越的演技和强大的心脏。 穿书,特别是个炮灰,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 所以在恒温的水流轻柔抚摸下,疲倦快速袭遍全身,郑殊把手机往水缸边上一放,直接闭上眼睛。 睡梦中,一个穿着运动衫戴着耳机的青年抬头看了看信号灯,然后停下了脚步,绿灯还有3秒即将变黄,可忽然一个小女孩从他的身后跑出来,直接闯入马路,身后是他妈妈的尖叫声。 只见另一侧即将红转绿的路口开来一辆卡车,不知道是司机没看见那孩子,还是注意力恍惚,压着红灯线速度不减地直冲过来。 下一秒青年飞奔入马路,一把将女孩推开,而自己则迎头被卡车撞飞,一道虚影在这股强大的撞击下从他的身体里脱离而出,直接进入了另一具身体里——满身的金属,挑染的黄发,一脸颓气,一模一样的脸正乖戾地对着办公桌后冷峻的男人。 最终合二为一。 手机持续的震动,终于惊醒了迷迷糊糊的郑殊,他抬手摸着手机,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按着头疼的脑袋接起电话,“喂?” 对面大嗓门直冲耳朵,“我艹,阿殊,你搞什么鬼,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来?” 郑殊显然还在朦胧状态,一时间搞不清状况,直接问:“去哪儿?” “火焰酒吧,你不是包了场请兄弟们庆祝你重获单身吗?现在都10点了,你这个正主居然连影子都没有,怎么回事?”说到这里,那头忽然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又偷偷摸摸地问,“难不成跟你的亲亲宝贝玩嗨了?你这声音像是刚睡醒,怎么,马上修成正果就如胶似漆了,爽不爽?那小明星,咳,我是说弟妹的身段看着就不错。” 猥琐气息隔着屏幕都能扑面而来。 7. 林夕 郑殊满身鸡皮疙瘩一同抖动,直接从水里出来,一把扯过边上的浴袍,裹着就往卧室里走。 “把你的口水擦一擦,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倒一倒,我是个有家室的人,别整那什么不道德的事,败坏我名声。” 话落,那头直接嗤了一声,“装什么大尾巴狼,林夕难道不知道你德行?得了,按照你的要求,兄弟们都到了,乐队也就位了,场地什么都布置好了,你就带着弟妹赶紧过来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 莫林是郑殊的死党,狐朋狗友之最,也是圈里有名的纨绔,两人不学无术不相伯仲,一个捐楼,一个捐设备,一路带飞母校的师资力量,平时夜店一起泡,车子一块儿玩,会所里的二霸,男男女女混乱关系都是如出一辙,郑殊任何胡作非为的事都有这位的一份贡献。 郑殊现在意识完全清醒,为原主随之而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感到头疼,这光解释都得说干口水。 说到林夕,郑殊忽然想起下午他答应俞斯年要将夫妻共有财产都要回来,可惜白天他一个冲动把联系方式全给删了,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 “阿殊,你俩别腻歪了,准备准备,赶紧过来,我挂了……” “哎哎,等等。”郑殊拿开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名称,然后喊道,“莫林,帮我个忙。” “啥事?” “把林夕的微信和电话发给我。” 莫林一懵,“哈?” 郑殊催促道:“今天下午让我给全删了,赶紧。” 莫林不解,“不是,你俩不在一块儿?” 郑殊理直气壮道:“当然不在一块儿。” 莫林词穷了一下,“你这啥情况,不是说要跟人共进晚餐,明天去民政局吗?” 郑殊嗤笑起来,“老子还不想因为重婚罪进局子去。” 莫林一听,瞬间了然,他小心地问:“所以,你离婚没成功?” “嗯。” “还把林夕的联系方式给删了?” “嗯。” 莫林暗暗一叹,接着用非常同情的语气安慰道:“兄弟,不容易啊,折腾这么长时间,最终还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以后是不是做什么事都没自由了?” 郑殊嗤之以鼻,“要什么自由,已婚人士不配肖想这种东西,显得不安分。” 莫林无语,这忽然拔高的思想觉悟是怎么回事。 “对了,以后主题不健康的活动也别叫我了。” “啥意思?” 郑殊深沉道:“我怕我老婆不同意。” 你老婆? “俞斯年?”莫林脱口而出的瞬间差点被口水呛了喉咙。 “是啊,我向他保证了,今后绝对不干增加夫妻矛盾,不利于家庭稳定的事。” 莫林:“……”请问你之前干的哪件事不是加速你俩的决裂? 说句良心话,俞斯年能忍他四年,期间没把郑家给吞了,没一脚把郑殊给踹了,还老老实实兢兢业业地管理家业,谁能不称赞一句贤惠能干,持家有道? 每个有万贯家业,但后继之人烂泥扶不上墙的都特别希望拥有俞斯年这样的儿媳妇。 当然,作为郑殊的死党,莫林必须向着自家兄弟,于是义愤填膺道:“这也太过分了!”说完他干巴巴地转了个话题,“那今晚你还来吗?” 郑殊顿了顿,有些为难道:“可现在已经过了门禁时间……” “门禁?”莫林倒抽一口凉气,天哪,还有门禁! “超过10点,我得先审批才能出门。” 莫林抽着嘴角,生无可恋道:“咱就兄弟聚一聚,没别的意思,要不你现在申请一下?” 然而郑殊拒绝了,“现在不行。” “为什么?” “我家斯年哥现在飞往首都,12点才下飞机,申请了他也看不见。” “你就不会先斩后奏?”莫林抓狂道。 郑殊冷哼哼道:“我好不容易签下婚姻守则才让斯年哥放我一马,你让我自掌嘴巴?” “那又是什么鬼?” “保证书啦。” 闻言,莫林差点握不住手机,良久才长长一叹,“哥们,你也太不容易了!”他都快哽咽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对了,今晚是我组的局?” 莫林哼了一声,不高兴道:“那你还放我们鸽子?” 郑殊摸着下巴,躺在床上,有些苦恼地翻了个身,“这已经不是放不放鸽子的事了,莫林,帮我个忙呗。” “你说。” “今晚的消费先别记在我账上。” “为什么?”莫林疑惑问,“整个酒吧你都包了,乐队也来了,酒水都开了,大家先嗨起来了,怎么,你要赖账?兄弟,这就不厚道了,你这抱着金山银山的地主,就别打咱贫下中农的主意了。” “不是,我只是……”郑殊一脸为难,最终挠了挠头说,“我答应过斯年哥,超过500块的活动都得跟他报备一声,这才第一天……” 莫林动了动嘴唇,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他麻木地想,500块? 500块能干啥?出门溜一圈都不够,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要求! “你是认真的,还是就这几天糊弄他一下?” “当然是认真的。” 莫林嘴角一抽,行吧。 怪不得他家老爷子从来不把郑殊这上跳下窜的离婚当回事,因为他看死了郑殊根本离不了。 之前这位大少爷小打小闹,俞斯年容忍着没计较,可一旦闹大了,动真格了,他随手糊一巴掌就能让这小子人间清醒。 瞧,零花钱扣了,门禁设了,行程要报备了,不正当关系全断了,还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听着郑殊的声音,竟然都没有咬牙切齿地让他跟着一块儿诅咒,而是要乖乖照做。 欧码噶的,西天佛祖啊,这简直比他妈修理他爸的手段还要高明,直接掐了七寸! 真不愧是连他爷爷都得让三分的业界大佬,他真是好同情他哥们。 这媳妇娶的…… 莫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觉得人生观价值观哗啦啦地细碎一地,最终一调三叹,颠三倒四地说:“我,行吧,这钱我替你出了,谁让我们是兄弟。不过阿殊,你一定要好好的,坚持住,有事找哥们,咱们挺你,千万别想不开,总有一天……啧,你懂得,是吧……人生很长,你比他小好几岁,熬都能熬死他,到时候继承他遗产,也是人生赢家……看开点吧。” 郑殊眨了眨眼睛,听着那头吊丧一般的声音,嘴角一抽,正要反驳,但转眼一想有人替他出钱,被说两句也没啥,都是关心,这狐朋狗友交得不赖。 “谢了,兄弟,放心,我会找机会还给你的。” “客气啥,咱俩谁跟谁,我把林夕的联系方式发你了,你好好跟人说,那个来日方长。” 郑殊听着点点头,“是要跟他好好说说,让他把我送给他的东西都还回来。” 莫林:“……嗯?” 郑殊有些不好意思,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压低了声音道:“我也不瞒着你,斯年哥出差前让我把用于第三者的夫妻共有财产都要回来,我正为难着呢,你说林夕会自觉地还给我吗?” 话音刚落,那头传来“嘟……嘟……”莫林居然挂了。 * 郑殊仰躺在床上,看着莫林发给他的联系方式,他正打算拨过去,却没想到对方先打过来了。 这样也好,郑殊坐起身,接听了电话,“喂?”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阿殊,你还来吗?” 压抑的声音带着一点委屈,一丝惶恐,一缕不安,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可怜的期待,让郑殊忽然想到了一头受伤的小鹿,沁着湿漉漉的眼睛等待着人的救助。 郑殊也跟着压下了声音,用一点无奈,一丝悲哀,一缕压抑地反问:“你知道了?” “他不肯吗?”林夕轻声地问。 郑殊左右瞧了瞧,从床头取出一根笔,夹在手指上,然后长长一叹,没有回答,此时此刻来支烟,特别应景。 演戏嘛,似乎也不难。 “阿殊。” “嗯。” “没关系,其实这样也好,相比起我,俞先生其实更适合你……”林夕忽然说不下去了,似乎在调节自己低落的情绪,很快振作起来,他笑了笑,“不过,我现在很想见你……你,能来吗?” 最后一声呢喃,如春风细雨擦着耳廓温柔拂过,带着难以言喻的酥痒,仿佛情人就在耳边低诉,郑殊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耳朵。 郑殊顿了顿,然后回答:“对不起。” 那头忽然沉默下来,接着传来一声极低的抽气,明明只听到声音,却让人感觉鼻腔的酸涩,无穷的难过仿佛潮水一般透过麦克风进入耳朵。 郑殊想再仔细分辨一下,然而那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仿佛自己就将满腹委屈压了下来,温温柔柔地说:“我现在,就在你定的餐厅里,这里环境很优美,可以全景俯瞰整个繁华都市,远处的灯火很亮,很绚丽,我从来不知道我们的城市是这么漂亮。我身边还有小提琴手在一旁拉曲子,是你邀请的吧,拉的很棒,说来,你准备的玫瑰也太多了,跟花海一样,差点把整个餐厅都淹没了,好浪漫,我刚到的时候以为在幸福的天堂里。” 林夕声音平稳又带着满满幸福,充满了温馨,听着很让人舒服,哪怕没亲眼见到这个场景,也不由地想让人扬起唇角,跟着一起笑。 可是郑殊却笑不出来,甚至悲伤逆流成大江,他忘了! 原主要死要活地跟俞斯年离婚,之后怎么可能没有安排跟林夕的浪漫约会?以这小子的挥霍能力,包下一整个高档餐厅,送玫瑰拉小提琴,制造浪漫的二人世界,简直用脚趾头想想都猜得到。 更有可能…… 轰隆隆——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阵阵爆炸声……烟花秀…… “阿殊,真好看,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吗?居然还有爱心形状的。”林夕带着笑意说。 郑殊:“……” 请问城市中心不是禁止放烟花吗?为什么还能放! 请全城人民看吗?那得花上多少钱啊! 郑殊内流满面。 烟花声中,林夕温柔而落寞的声音再一次传来,“烟花真美,可是我对面的位置却是空的……阿殊,这是你为我准备的浪漫之夜,不管多晚我都会一直等你,一直……你来,好不好?” 没等到郑殊的回应,电话就直接挂断了。 但凡对林夕还有一丝丝感情,一丢丢的歉疚,在对方强忍着悲伤,温柔地将绵绵的爱意通过轻声细语传递,三言两语丝丝缕缕勾着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谁还能再铁石心肠下去,不见他。 郑殊一个鲤鱼打挺,立刻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拉开衣帽间的大门,从乱七八糟的衣服中,勉强从犄角旮旯里挑出一套简单的休闲装,羽绒服一裹就蹭蹭蹭地跑下楼,喊道:“秦伯!” 秦伯从转角处走出来,看着急匆匆的郑殊问:“少爷?” “今晚我给林夕包了餐厅,准备了烟花秀?” 秦伯点了点头,“是啊。” “还让莫林他们在酒吧里包场?” 秦伯再一次点头,“是的,按照您之前的要求,您求婚之后会带着林先生前往酒吧庆祝,正式介绍给您的朋友。” 郑殊震惊道:“可我不离婚了,还求个屁的婚!” 秦伯平静道:“所以您定制的求婚戒指我已经放进保险箱。” 郑殊懵了懵,“还有求婚戒指?” 秦伯颔首,“当然,少爷那么重视林先生,求婚自然得隆重,本来广场高楼的灯光会显示成您的示爱告白,不过已经取消了。” 郑殊木木地点头,低喃道:“幸好是取消了,否则我就从高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对了,那戒指值多少钱?” 秦伯道:“1000万。” 郑殊:“……能退吗?” 秦伯不赞成道:“这是比较少见的连体钻戒,设计独特,是您在拍卖会上带回来的。” 上头没老子拿着棍棒,果然不孝子就得变散财童子。 以原主挥霍的本事,俞斯年能给这位兜底,能力卓越实至名归。 可但凡花一丢丢的心思在俞斯年身上,两人的婚姻就不会破裂成这样! “赶紧锁保险柜里!”郑殊头疼。 “好的,少爷。”秦伯说完看了看郑殊,见他急匆匆地下楼,又换了外出的衣服,了然一笑,“少爷,您是要去见林先生吗?” 郑殊原本是不打算见林夕的,好歹休息一晚上,让他缓缓。可谁让原主安排了这一出又一出,与其夜长梦多,不如快刀斩乱麻,早点跟林夕一拍两散。 若是能早个四年穿越,也没这档破事。 “嗯。”他心累道。 秦伯闻言轻轻一叹,“明白了,少爷,酒店套房我已经让人重新布置,又购置了其他贵重礼物,您放心,林先生会谅解您的。” 郑殊浑身一震,缓缓地抬头看他,“酒店套房?做什么?” 秦伯笑着颔首:“自然是您跟林先生共度良宵。”明明是一脸严苛的老头,可郑殊硬是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独具深意的戏谑,以及对狗改不了吃屎的认知,倒是没什么失望,显然已经习惯了。 郑殊动了动唇,一股无力感掠上心头,“我以为,今晚回家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秦伯。” “可俞先生已经走了,会在首都盘桓一周。” 所以老婆出差,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去偷情了?有没有把婚姻法看在眼里! “秦伯,你不相信我能改吗?”郑殊由衷问。 秦伯微笑以对。 郑殊:“……”世界毁灭吧,他累了。 8. 小情 在秦伯欲言又止之下,郑殊坚持要把酒店套房给退了,乱七八糟的各种示爱安排也给撤了。 “我是去分手,不是去偷情,要酒店干什么,我还是要回来睡觉的!”郑殊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好吧,少爷,听您的。”秦伯无奈道,“司机已经到了。” 郑殊头疼地坐进了车里,一脸生无可恋,这不被信任的世界啊,何时是个头! 说来,关于林夕,其实在原书中笔墨虽不算多,但也不少,因为他跟主角受一样混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 这行业,人才济济,俊男美女比比皆是,想要红,除了自身硬件软件条件出众之外,还需要很大的运气。 要么厚积薄发遇伯乐,要么抓住当下傍金主。 主角受自然是前者,外貌得天独厚,是在娱乐圈都少见的绝色,又是舞蹈生,姿态优雅,谁见了都得眼前一亮,耳目一新。他戏感敏感,天赋卓越,哪个导演见了都得夸一夸,然而他为人谦逊,勤学苦练,不仅演戏,就是唱跳都拿得出手,三栖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 不过主角受前期并不红,一直徘徊在几线外,蹉跎了好几年。 人太出众,太过耀眼,总是会遭到同行妒忌,就算不争不抢,也一样会遭惹小人,其中以林夕最为典型。 林夕的容貌当然也不错,但是不论演技还是才艺,终究跟主角受差了几条街,没什么出众的,而且两人的人设还有些相撞,今后谁吸谁的流量,脚趾头想想都够了。 不过好在,林夕入行早个两年,粉丝用心经营之下,还算当红,但再过一两年,就不好说了。 但是他抓住了郑殊,S市数一数二的豪门大少爷,凭着手段心计顺利“打败”郑殊原配,摇身一变,成了郑太太,身家和资源瞬间就不一样了。 回头看对手,他足以用俯视的姿态来看,不具威胁的人,一般都不会放在眼里。 林夕在郑家的帮助下,成立了自己的娱乐公司,头一个签下的就是主角受,这样的好苗子,若是好好栽培,定能变成一个摇钱树。 可惜林夕就不,他虽然没选择雪藏,但是给主角受接的都是烂片,烂活动,活多钱少,骂声一片,摆明了要废了他。 主角受自然不会甘心,终于有一天他掏空一切,欠下一屁股债,付下天价违约金从林夕手下脱离,之后就遇到贵人,一飞冲天,林夕再要打压,就被已经主角攻盯上,这家娱乐公司连带着郑家离破产也就不远了。 郑殊回顾一下剧情后,再抬头看着这家地标建筑般豪华酒店,以及上头的旋转餐厅,感觉只有两个字——糟心。 原主什么眼光,就算要另找一个,就不能找省心一点的? “少爷,到了。”前头司机提醒了一下。 “嗯。”郑殊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11点了,离俞斯年航班到达的时间还差一个小时。 连秦伯都不信他只是单纯地过来分手,更相信他是来藕断丝连,哄小情人欢心的,更逞论俞斯年呢? 想到这里,他就不能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见面,按照约定,得先过审批。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飞机上没信号,电话打不通,那只能发个信息先说一声,回头再解释也说得过去吧。 发完信息,郑殊下了车,一旁的司机悄声问道:“少爷,我要不要明天一早再来接您?” 郑殊的脚步一顿,目光死寂地看着他,“等着,12点前我一定回家。” 司机一脸惊讶,不过夜呀? 郑殊懒得再搭理他,风衣一扬,迈进了酒店,直上顶层。 * 林夕快坐不住了,他不停地看时间,已经过了11点,餐厅里除了他这个唯一的客人,只剩下服务生。 小提琴手还在尽心尽职地拉着弦,他没叫停,因为没有声音,显得他更坐立不安。 闹得这么大都被强势按下,按照郑殊的性格早就怒不可遏,一定会来找他倾吐发泄,可为什么没来? 林夕抿了一口水,想不明白。 今晚他隆重打扮,不论是发型还是妆容,衣着还是香水,哪个细节都力求做到完美,比走红毯还要精致,就是为了让郑殊更加坚定地选择他,然后继续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哪怕婚没离成功,但他们的关系不会改变,甚至郑殊愧疚之下,他还能再要点好处。 其实,能不能坐上郑太太的位置,林夕把握不大,哪怕郑殊信誓旦旦地在电话里保证,这次一定给他名分。 可对手毕竟是掌控万煌集团的实权董事长,不是一般的贵夫人,不论他跟郑殊在一起多久,有多得宠,后者都没屈尊降贵地来接触过他,连助理都没带过一句话,没有敌视,没有为难,就拿这个配偶的情人当做不存在,仿佛他没有资格插入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夫之间。 这当然令人不甘心,可林夕潜意识里觉得这样不去打搅,安安分分的会得到更多,一旦自不量力地跑到那人跟前找存在感,除了自取其辱,甚至很大可能会一无所有。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心中焦虑万分,已经快坐不住了。 他是当红明星,很多人都认识他,这样半夜三更等着另一个人,若是流传出去,对他实在太不利了。 毕竟他当的是三。哪怕豪门夫妻大多都是各玩各的,特别是这种没有孩子牵绊的同性婚姻,那也是三。 林夕在公众面前一直是走温暖清纯这一挂,好像邻居家融入阳光中干干净净的小哥哥,实在跟这个字眼不搭。 好在这家餐厅口风严实,也没有狗仔队混进来。 忽然一个电话响起来,林夕拿过来一看,眯了眯眼睛,接通。 那头传来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郑殊还没来?” 林夕不甘心道:“没来。” 那人很意外,“怎么会?俞斯年今晚就飞去首都,不在S市。以他对你的迷恋,不该放你鸽子?” “我怎么知道。”林夕恼怒地说,“我打过电话请他来,已经说得够煽情了,但他就是没答应。” 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下午的时候,他就态度180°大转弯,恐怕是俞斯年的意思。” 林夕一听,着急问道:“那怎么办?” “笨,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 “可是……”那他坚持等到现在还有什么意义? 林夕很清楚这些有钱人的想法,上赶着不是买卖,他在郑殊面前一直是知进退的,从来不主动要什么,只会“默默”地付出,暗暗地关心。在不经意间,或者第三方口中才会让郑殊知道他做了那么多,这才慢慢引起郑殊的注意,打动了他,在众多小情中脱颖而出,非他不可。 郑殊其实不止一次提到要离婚跟他正式在一起,可林夕再怎么想当郑太太,也抑制了这个冲动,嘴巴上更是温柔劝着郑殊冷静,说了俞斯年各种好话,帮他分析利弊关系。 哪怕这一次,心中再充满期待,林夕也是半推半就,“实在拿郑殊没办法”才答应下来的,那怎么去找他? 林夕咬了咬牙,“不管怎么样,做戏做足,我就等到12点,他不来,明天我再想办法去见他……” 然而话音未落,餐厅的经理喜悦的声音就传来了,“郑少爷,您终于来了!” 林夕蓦地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惊喜,眼中放出光芒,心道果然郑殊还是离不开他的。 “他来了。”林夕得意道。 那头笑了一声,“行,那你好好安慰他,别光想着捞好处,只要他离不开你,以后有的是机会。” 林夕哼了哼,骄傲道:“这还用得着你说,挂了。” 林夕放下手机,优雅地站起来,灯光之下,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小提琴手在一旁卖力地演奏,营造出更加温馨的氛围,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从远到近的郑殊,气氛渲染下眼里的深情仿佛都要溢出来。 一直等到郑殊走近,他才低声道:“阿殊,我总算等到你了。” 书中的人物毕竟不如现实那般立体,郑殊终于见到了传说中只用了一年多时间,甚至因为工作还是聚少离多,却能牢牢抓住原主心,成功上位的林宝贝。 长得是挺好看,虽然化了妆,但是精致得体,完美无瑕,比精修过度以至于雌雄莫辩的照片更真实许多,也顺眼许多。作为明星,他一娉一笑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对焦点的掌握很熟练,微笑的目光,给人以善解人意的感觉。 相比起来,郑殊匆匆忙忙间只是换了一套休闲服,抓了两下头发,就显得太不正式,有些敷衍了。 不过他本来就是来提分手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餐桌,精致刺绣的桌布中间,几朵娇艳的蓝色妖姬插在花瓶里,两边各放了一杯柠檬水,两套还没使用过的精美餐具,干净整洁。 “没吃晚饭?”郑殊问。 林夕摇了摇头,“我想和你一起。” 郑殊了然,“那我们先吃饭。”说着对餐厅经理扬了扬手,“上菜。” 就服侍这一桌客人,很快陆陆续续就摆上了各式各样精致的餐点,接着服务生就退到了门边,既看得见客人的需求,又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林夕是明星,虽然一晚上的等待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不过他还是非常克制,一口一口吃得优雅又得体,眉目舒展,一点也没有被放鸽子的不悦。 郑殊抬头看了对面一眼,提醒道:“你多吃点。” 一般来说,人吃饱了,有了美食满足肠胃,心情才会变得愉悦,到时候也就好说话了。 听到郑殊关心他,林夕高兴地点头,“好。” 他没有自讨没趣地提离婚这件事,只要郑殊到了这里,他就知道自己依旧立于不败之地,当不成郑太太也没什么,来日方长。 等上了餐后甜点,撤下碗碟,郑殊心说该开始了。 9. 分手 离俞斯年下飞机还有半个小时,郑殊得尽快结束。 不过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又难以启齿的模样。 林夕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忍不住笑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阿殊,是不是遇到困难了?” 郑殊说:“我不准备离婚了。” 林夕微微一顿,接着摇头失笑,“我早就知道了啊,其实你这样做,我觉得反而是明智的。都说了,万煌集团能发展得那么好,离不开俞先生的英明管理,他那么能干,你要是离婚了,以后靠谁呀?” 这话虽然说得没错,郑殊也打心底里认同,不过按照原主的个性,林夕越是这么说,他就越不服气,好像天底下没了俞斯年,郑家就要破产一样,明明他郑殊才是当家人。 郑殊低头看着桌前的甜点,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 林夕勾了勾唇,安慰道:“别生气,至少现在你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俞先生也不管着你,不是挺好的?” 郑殊眼眸中的光微微晃动,表情变得微妙,仿若自嘲道:“不管着我?” 那还叫伴侣吗?队友都不如。 然而这副样子落在林夕眼里,却又是另一重意思。 林夕收敛了笑容,沉默了一会儿,眼中流露出关切,看着郑殊,凑近低声问:“他,为难你了?” 也是,这场离婚闹得这么大,怎么会轻轻放下,这可不是俞斯年在生意场上的作风。 林夕也不是没打听过,俞斯年能在四年内牢牢掌控万煌集团,将市场份额再一次扩大,跟他不给竞争对手留情面的强硬手段有很大的关系。 虽然林夕也够不上对手,但毕竟对这场婚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如果调转身份,林夕自己可不会心慈手软。 想到这里,他顿时紧张了起来,手心微微沁出了冷汗,俞斯年当然不会对郑殊做什么,可动他却太容易了。 这时,郑殊说:“倒也不是,就是遇到了一个小麻烦。”他的神情略微苦恼。 小麻烦? 林夕心说只要不是俞斯年盯上他就行,别的无所谓。 话说堂堂万煌集团董事长,没必要这么自降身份跟他过不去,修理自己的男人才是真本事。否则,没了他,也会有别的人来插足,是不是? 他又再次镇定下来,看着郑殊放在桌上的手,轻轻地握住,将自己的体贴和安慰传达过去,“什么麻烦?能跟我说说吗?” 郑殊皱了皱眉,借着喝茶的动作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点头,“当然,其实还需要你帮忙。” 要他帮忙?他能帮上什么忙? 林夕也跟着低头喝了一口餐后解腻的茶饮,心中快速思索,难道是要跟他分手? 可郑殊既然顶住俞斯年的压力还是在今晚来找他,说明还是在意他的。 那大不了转入更深的地下,暗暗来往就是了,正好他也怕关系败露,影响自己的形象,一举两得。 只见林夕扑哧一笑,“跟我还见外?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你对我那么好,帮我那么多,好不容易有一件我能替你分担的事,我还高兴呢。” 郑殊看着对方善解人意的微笑,搓了搓手指,意有所指道:“若是会让你难过呢?” 难过? 真的要跟他分手? 这的确太难过了,毕竟跟着郑殊好处多多! 可是在林夕给人做小的那天开始,他就想过结束的一天,就是可惜这样年轻好忽悠的金主不多了,想要寻觅下一个,不容易。 不过这一年多,他在郑殊身边也捞足了好处,断了虽然舍不得,但总比变成俞斯年的眼中钉肉中刺要好,万一……面前的这位对他依旧念念不忘,也并非不能重新开始。 林夕将所有的可能都设想一遍,似乎没有一种是他不能接受的,心中于是有了底气。 他惊讶着,又柔顺温和地笑起来,气定神闲道:“我早就说过了,只要不让我家阿殊为难,我怎么样都没关系的,说吧。” “你真好。”郑殊夸奖了一句。 林夕勾了勾唇,他当然好,所以真要分手,那分手费麻烦给得大方一些。 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郑殊心说他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于是清了清嗓子,他微笑道:“这个忙不难,就是……将我赠与你的房子,车子,投资分红,大额资金还有那些贵重的礼物,全部打个包,还给我就行。” 郑殊说完,他再抬头看向对面的林夕,而那么温柔,那么体贴的人此刻已经凝固了。 “林夕?” 郑殊好心地又唤了一声,“林夕?” 林夕觉得自己听错了,回过神,干笑道:“你说什么,我刚刚走神了,没听清?” 郑殊没有再重复一遍,而是看着他的眼睛说:“今天算账的时候,发现我无故挪用夫妻共有财产……”后面的话,他觉得不用再说了。 林夕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怔愣之后他开始燃烧怒火,但又不能明着表达愤怒,只能生生地压抑着。他放在桌布下的手看不清动作,但从扭曲的脸上依旧能感觉到他的拳头握得有多紧。 一直都是温温柔柔,慢声细语的男人似乎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而郑殊的目光落在林夕面前的茶杯上,等着这位端起来泼自己一脸。 虽然出轨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但是连送情人欢心的东西都要回来,的确有点没品,说出去在圈子里都是笑话。 但别人的笑话能值几个钱,让自家正宫娘娘看到自己的决心,变得安心顺心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郑殊还是低估了林夕的忍耐力,毕竟能从众多小情当中厮杀出来,独占原主宠爱,并非只有一张脸和察言观色的本事。 只是一个深呼吸之后,他惨笑道:“明明不喜欢你,却还要绑着你,这有什么意思?这点三瓜两枣,对于万煌集团的董事长来说又算什么,阿殊,这根本就是故意在刁难你,理直气壮地将你的财产占为己有,可他哪儿来的底气,你才是郑家大少爷,是不是!”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林夕说的是谁,已经很明白了。 没有谁跟小情人分手不给分手费不说,还要拿回之前送出去的一切,除非被家里的原配相逼! 以俞斯年对对手赶尽杀绝的手腕,原主对他死心塌地的感情,林夕会这么猜测太正常了。 不过这还真是个天大的误会,要不是今天郑殊穿越的巧,死皮赖脸地挽回婚姻,俞斯年已经拿着离婚证潇潇洒洒地脱离郑家,开创自己的辉煌去了。那位根本就不在乎郑殊跟谁在一起,郑家的财产给谁花。 “林夕,对不起。”郑殊由衷道,郑太太的位置被他打成泡影。 林夕咬了咬唇,看着郑殊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好好一个豪门大少爷,S市顶尖的纨绔,却满脸写着无可奈何,甚至连当家人的威信都不强撑了,到现在为止,他都没听见郑殊咒骂过俞斯年一声,简直憋屈到极致,前所未有的窝囊。 是不是男人! 林夕其实很想冲着郑殊大吼,既然没把握离婚,你上蹿下跳地闹什么,他从来没奢求过当什么郑太太!老老实实地搞地下情不好吗? 可是他不敢,他太了解这个男人,能力没有,自尊心却极强,今天来找他好言好语地说出这个要求,恐怕已经耗干了所有的尊严。 他若一个按捺不住地质问回去,郑殊在俞斯年面前不敢放屁,可要捏死他却是一句话的事。 林夕不敢得罪,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就该像以前一样,无限地包容这位大少爷,所有的要求不仅要满足,而且要温柔细语地表达自己的心甘情愿,就像方才所说的一样,只要不让郑殊为难,他怎么样都行。 可是不甘心啊! 郑殊送出的房子,S市最好地段,物业最佳,里头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完全清盘,有价无市。他送出的车,就是见惯世面的娱乐圈,限量的也得惊诧一番。更何况是那些投资分红,那些人脉资源,谁不眼红? 还有他的公司……都还回去? 那他那些做小伏低,费尽心思讨好的日日夜夜又算什么? 他可不认为拿回了这些,郑殊还会跟他保持联系,能够一一补偿回来! “你现在要跟我分手了,对吗?”林夕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郑殊没有犹豫,“对。” “那以后呢?” “没有以后,咱俩就当不认识吧。” “不认识……”林夕难以置信,“为什么?” 郑殊惊讶地看着他,这还需要为什么,不正当关系当然得赶紧断了,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正解。 “难道是我做的不够好吗?”林夕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哀伤,“是我不够体贴,不够照顾你,我们聚少别多的日子里让你不满了?” 这台词就不对了,郑殊揉了揉眉心,“跟这个没关系,本来咱俩就名不正言不顺,是个错误,现在只是纠正。” “纠正?” “是啊,你大好青春,何必耗费在我一个已婚人士身上,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不好吗?要是不想找,那就拼拼事业,你已经有这个知名度了,只要沉下心,一定更上一层楼,不比做第三者强?”郑殊苦口婆心劝道。 学学人家主角受,再苦再累再穷都没想过堕落自己,像金子一样徐徐发光,被主角攻看上抢回去当老婆理所应当。 “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林夕深情地凝望郑殊,“阿殊,你知道的,我不用什么名分,我一直都很乖的,你需要我,我就来见你,你不想见我,我就自己一个人呆着,不需要你照顾,不需要你给任何东西,这样都不行吗?” 郑殊:“不行。” 林夕被这断然的拒绝给噎了一下,伤心质问道:“你就那么听话吗?他抢了你的股份,掌控了你的公司,在郑家说一不二,现在连你跟谁在一起都要干涉,凭什么?” 郑殊幽幽地看着他,心说凭他跟我在一个结婚证上,人家合法。 林夕又道:“我不是在为自己委屈,而是为你,堂堂郑家大少爷,活的这么憋屈,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 “那就先能把那些东西还给我吧,我只有一周的时间,很着急,你心疼心疼?”郑殊道。 林夕的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没想到说了这么多,这人竟然还是这么冷酷无情,他愤怒道:“阿殊,你昨天还在跟我表达爱意,坚持要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哪怕所有人都反对都不怕。这鲜花是你准备的,餐厅也是你包下的,还送了全城一场烟花秀,这算什么!无情无义也不能这么彻底吧!” 郑殊轻轻一叹,不为所动,“抱歉。” 或许原主选择的是林夕,但现在是他郑殊的人生。 林夕气得浑身发抖,忽然一把站起来,抬脚就朝着餐厅门口走去。 之前他等得度日如年,现在一秒钟都不肯多呆。 10. 汇报 郑殊给司机发了一条信息,之后走出酒店。 司机小金已经将车子停在门口,看着他颇为惊讶,“少爷,咱这就回家了?” 郑殊吹着半夜的寒风,望着路边孤独的灯光,沧桑地简直想点根烟,斜眼一睨,“不回家,留下来过夜啊?” “那林先生……” “早走了。”气跑的。 郑殊拉开车门,满脸疲倦地摊在后车厢里,抬手揉着太阳穴。 这一天他简直过得惊心动魄,波澜曲折,可谓一事未平,一事又起,丰富得足够出一个自传! 试问苍天谁穿越跟他一样,不是小心谨慎,防止自己露馅,而是像场子一样给擦原主的屁股。 “现在几点了?”他闭着眼睛,随口问。 “12点05分了。” 蓦地,郑殊睁开眼睛,一把拿过摔在车垫上的手机,打开出行APP,果然俞斯年的航班已经到了。 别人都可以怠慢,摇钱树……咳,老婆不能忘了。 他顿时正襟危坐,啪啪啪按着键盘,斟酌着字眼,洋洋洒洒写了一段煽情的话,然而写着写着,又觉得自己煽情的有毛病,刷刷刷地又全删了,憋了半天,还是抽着嘴角用正常人的语气问候了一句。 [斯年哥,到首都了吗?] 接着又发了个友善的表情包过去。 [小猫偷偷开门.JPG] * 首都国际机场,俞斯年揉了揉眉心,三个小时的飞行不免有些疲倦,他刚把手机的飞行模式切换成正常,一条信息就跳了出来。 郑殊? 俞斯年点开来,看到那一句话挑了挑眉。 以前,不管早晚,郑殊从来不会将他的行程放在心上,巴不得他永远不在家,这会儿深夜,竟然掐着时间发来问候,倒是新鲜。 他看完之后本不想搭理,可过了一会儿,又跳进了一条。 这回是个表情包,青年似乎为了表达的善意,免得被他曲解意思,还是有文字说明的那种。 [不是为了查岗,只是出于关心哦] [喵一声乖巧等待回复,望眼欲穿地摇尾巴.GIF] 妥妥的装可爱。 俞斯年正在大厅等着方杰拿来行李箱,联系好接机人员,此刻深更半夜,再想不开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搅万煌集团董事长。 哦,除了那位幡然悔悟的伴侣。 百无聊赖间,俞斯年打去了两个字。 [到了。] 他言简意赅,准备结束这个谈话,却没想到郑殊不睡觉,居然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 持续的震动让俞斯年皱起了眉。 他不想接,直接摁断了。 那头显然也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坚持回拨,不过却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看天气预报京市似乎下雪了,大不大啊?] 俞斯年下意识地看向机场玻璃墙外,透过灯光,能看到纷飞的雪花,飘飘扬扬地落下来,将地面铺了一层银白,雪很大,不过他没准备回答。 然而似乎知道他会看,便自顾自地给他发消息。 [外头是不是很冷?] [小猫冻得发抖.GIF] [你什么时候去酒店?] [小猫歪头.JPG] [离机场远不远呀?] [小猫关心.JPG] [这么晚,应该不会堵车了吧?] [小猫小心戳一戳,别不搭理我呀.GIF] 接二连三,全是废话,让俞斯年有些不耐烦,他问:[有事?] 总算是回话了,郑殊坐在回家的车上,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手机,啪啪打字,一本正经回复。 [有件事要跟我家董事长汇报,可否抽空聆听?] 俞斯年回头看了一眼拿行李箱的方向,方杰还没回来,而看这位刷屏的趋势,要是不想将此人拉进黑名单,怕是来来回回没完没了,于是回复:[说] [好嘞,不过内容有点多,冰冷的文字容易让人误解,万一增加矛盾就不好了,咱们一家人,能否温情沟通?] 什么叫温情沟通?俞斯年回了一个问号。 [小猫拿起电话.JPG] 不等俞斯年回复,S市的郑殊来电就显示在屏幕上,大大的绿色接听键不停跳跃,催促着主人接起。 俞斯年轻轻吐出一口气,冷淡道:“说吧。” 低沉的声音自麦克风处传来,虽然只有不耐烦的两个字,但还是让郑殊翘起嘴角,眼里带着一抹得意,心说小样,这不还是接了。 他笑问:“斯年哥,还记得我给你写的婚姻保证书吗?” 那是什么? 俞斯年有些疑惑,但很快他想起了,那张随手被放进抽屉里,犹如过家家的条款。 “嗯。” “上面有一条门禁时间晚上10点。” 俞斯年虽然没当这一回事,但既然郑殊刻意提起,那么显而易见违规了。 “你超了?” 郑殊讪笑了一声,“超了,对不起。” 俞斯年冷淡道:“现在还在外面?” “正在往家里赶,再15分钟就到家了,绝对不是夜不归宿。”郑殊保证道。 说实话,按照以往郑殊的作风,这个时间点,正是大少爷玩得最嗨的时候,丰富的夜生活才刚刚热场。10点的门禁,甭管说的有多信誓旦旦,俞斯年也只当不作数的哄人把戏。 他本来就没什么期待,就算事后知道了,也不会因此失望,不过这个时候特地提一句…… 俞斯年眉峰一扬,“你这是要解释?” “当然!我郑殊说话向来一言九鼎,白纸黑字都写下了,那肯定要遵守!” 俞斯年闻言冷笑了一声,充满嗤意。 “咳……我是说从今往后,以前的不算。”郑殊老脸一红,死撑着嘴硬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特殊情况,你刚不是在飞机上嘛,联系不上,那我就没法跟你事先报备,所以现在事后说明,行不行。” 俞斯年点头,“可以,说吧。” 郑殊清了清嗓子,尽量用云淡风轻的口吻道:“我去找了林夕,明确跟他分手,并提出将咱们的共有财产要回来,历时大约40分钟,过程顺利,结果应该也在可控范围内,就是总额可能会有点出入。” 有些钱花光了就花光了,有些东西没了也就没了,总不能逼着人吐出来。 俞斯年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神情有些意外。 其实,郑殊能不能要回财产,他一点也不关心,这不过是今天下午他懒得应付随口一说罢了。 甚至这俩人有没有一刀两断,他也无所谓,郑殊只要能安分一些,不闹上台面给彼此难堪,他就能当作不知道。 这场婚姻的实质本就是互不干涉。 但这位大少爷居然照做了! 俞斯年不由好奇地问:“你真的去要了?” “是啊,你的要求,我当然得认认真真地去完成。再说,这么合情合理的事,我没道理拒绝呀?就是林夕可能不愿意,估摸着还得再拉扯几天,不过没关系,我委托了律师去交涉,为了他自己,应该也会吐出大半。”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俞斯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不是面对面,他应付了一句,“我知道了。” “就知道我家斯年哥最通情达理了!”郑殊拍了一个马屁过来。 俞斯年望了望机场外的雪,无言以对。 就今天之前,这位还觉得他野心勃勃,阴险狡诈,不是个好东西,是分开他跟小情人的银河,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北半球。 多变的令他不真实,怀疑这位有什么企图。 不过,四年多的相处,俞斯年也看不出这位除了虚张声势以外,还能有什么本事。 最大的城府大概就是雇了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声称怀了他的孩子,以此败坏他的名声,试图让他净身出户。 忍辱负重这么需要演技和承受力的操作,这嚣张跋扈的大少爷应该是干不出来的。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方杰提着两人的行李箱走过来,“俞董,酒店接机的车子已经等待北门了。” 郑殊听着那头的响动问:“你要上车了吗?” 俞斯年坐进后排,回应,“嗯。” “离酒店多远呀?” “20分钟。” “那你回去洗漱后不是要1点之后了?” “嗯。” “唉……斯年哥,你真的是太辛苦了,人人都说你跟我结婚占了大便宜,可我觉得明明是我走了狗屎运,感谢亲爱的爸爸,如此英明的安排,要不然郑家在我手里肯定得垮了。”郑殊由衷夸赞道。 有时候被敌视久了,也就习惯了,乍然听到这种宽慰的话,俞斯年还颇有点不适应,甚至有种寒毛耸立的感觉。 “你还有什么事?” 虽然语气很冷,很不耐烦,但俞斯年却没有立刻挂了电话。 前面副驾驶的方杰闻言忍不住转过头,眼里充满了好奇,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董事长还在跟谁打电话。 能让俞斯年耐心接听那么久的合作商,不会这么冷淡;若是追求者吧,根本没那个机会,一时之间,方杰想不出是谁。 “最后一件,之前年少轻狂不懂事,今晚本来包了一个酒吧庆祝单身,可惜没来得及取消,所以产生了一笔不小的费用,乱七八糟的加在一起,大概小7位数,斯年哥?” 这个询问让俞斯年再一次沉默起来。这是真要将那什劳子的保证书给贯彻到底? 他诧异的同时,好奇心不免被勾了起来,他问了跟莫林同样的话,“我要是不同意呢?” 郑殊似乎意外俞斯年的回答,愣了愣,“你不同意啊?” 俞斯年传来轻微鼻音,没给个准信。 郑殊苦恼地支吾了一下,然后说:“那就只有两条路了,要么赊着,要么让哥们先垫一垫,以后哪天哄你高兴了,再申请一下。” 郑殊说完,那头传来一个很低的轻笑。 他惊讶地问:“斯年哥,你刚刚是不是在笑?” 俞斯年将脸侧向窗外,收拾好表情,平静道:“没有。” “骗人,我都听到了。”郑殊将手搭在车门上,笑嘻嘻地说,“那亲爱的,看在我逗你乐子的份上,把这个审批过了吧?” 俞斯年没有为难,“你自己看着办。” “了解,多谢俞董宽容大量,不打搅了,晚安。” “嗯。” 俞斯年说完直接摁断了通话,一抬头,见方杰一脸遇鬼的表情,他收敛了笑容,目光落在两旁随着车子飞快后退的建筑,深邃犹如深渊。 他终于又踏上这个城市。 11. 钱多 不知道是原主的记忆和他融合产生了后遗症还是什么,郑殊当夜做了无数个梦,仿佛前世今生一般各种场景交织,搞得他身心疲惫,没怎么睡好。 不过饥饿的肠胃正在抗议,提醒他赶紧去觅食,他按着习惯摸索出枕头下的手机,眯起眼睛一看,居然12点了。 他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打开窗帘,瞬间被午时灿烂的阳光照了一脸,接着一个陌生而漂亮的别墅花园映入眼前……一个全新的世界,不属于他,也属于他。 “少爷,该用午餐了。” 门口,等待已久的秦伯小心地敲了敲门。 郑殊下了楼,刘妈已经将丰盛的午餐摆放在桌上,他一屁股坐下来,先填饱饥肠辘辘的胃,之后问道:“秦伯,昨天我让你办的事情做好了吗?” 秦伯在一旁给他倒果汁,回答:“好了,您结婚以来,赠与林先生的任何资产都已经整理成明细,包括出资证明。” “我看看。” 郑殊端着果汁走到客厅,一台笔记本正放在茶几上,屏幕显示了一张表格。 他粗粗一瞧,好家伙,数额庞大啊! “我记得我跟他认识,也就不到两年的时间吧?”郑殊虽然融合记忆,但此刻看着上面的数字有些不确定了。 秦伯道:“是的,1年10个月。” “那怎么会这么多,是我眼睛花了吗,你帮我数数这多少个0?” 秦伯瞥了一眼道:“超过1亿了。” 郑殊:“……”他瞬间倒抽一口凉气,好大方的原主! 他将明细一一看过去,每一条后面都标注了消费或转账目的,不管是转变成了固定资产,还是用于礼物或者赞助,都一目了然。 这一个亿,最大头的就是送出一套房,半月湾大平层。 那是万煌旗下在S市开发的新楼盘,三面环水,风景优美,处市中心寸土寸金地段,是难得的豪华高端盘,不论是里面的设施,还是安保系统,哪怕是设计都是国际得奖级别,一切以顶级尊享的规格来打造,如今是最炙手可热的富豪区。 当然,作为万煌的大股东,郑殊手里自然能拿到一套,却眼睛眨也不眨地送出去了。 “我记得这楼盘还是斯年哥亲自盯的。” 秦伯点头,“是的,这是俞先生接手公司之后推出的第一个项目,整个S市,不,华东地区最高端的楼盘,没有之一。耗资巨额,差点将万煌的现金流截断,当时股东纷纷反对,还是老爷,您父亲一力支持,这才推进开工。如今半月湾已是富人区象征,市政的门面。从建成到售卖,没有开盘一说,皆是内定,在外的价值根本无法衡量。也是在这个基础上,万煌如今主要走的都是高端精品路线。” “那得多少钱,我就这么送给林夕了?秦伯,你也不拦着我!” 秦伯笑道:“您若要送,我怎么拦得住?况且,这是俞先生给您留的,您说眼不见为净。” 郑殊:“……” 亲自打造的房子,转身就到了伴侣小情人的手上,这得多膈应人?他要是俞斯年,得一把火连房子一起烧死这对贱人! 郑殊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压压惊,目光继续看下一条,是给一家公司注资。 “正希娱乐?这是……” “您为林先生筹备的娱乐公司。” 林夕混娱乐圈,按他的水平,火不了几年,好不容易绑上了大款,婚后想要一家公司实现自我价值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可是传说中,以极不合理的条款将主角受压榨了足足三年的经济公司啊! “2000万注资?” “是的,三个月前注入这第一笔资金,等到人员就绪,后期按照您的吩咐还会再追加2000万。”秦伯道。 郑殊纳闷了,“什么公司启动资金要这么高?” 秦伯说:“娱乐圈中有实力的艺人和经纪人,他们的违约金不低,包括林先生。” “都解约了?” 秦伯道:“林先生的合约还有一个月到期,所以并没有付违约金,其余的,已经差不多了。” 他看向郑殊,既然关系要断,也不知道这公司该如何处置,他将公司资料递给郑殊,“这是您送给林先生的新婚礼物,里面有他的股份占比。” 虽然钱全是郑殊出的,但是股份大部分却属于林夕,想要回来,也得这位签让渡协议。 其实林夕根本就不是开公司的料,也没有当老板的气度,以他的小肚鸡肠,整个公司就只会为他一个人拉资源给赞助,然后毫无节制地压榨其余的艺人,捧一捧都懒得花心思,以至于底下怨声载道,谈不上发展,反而成了业内有名的窟窿,就郑家傻得拼命往里填。 一旦主角受崛起,主角攻出手,林夕是一拍屁股卷款逃往国外,郑家就到了灭顶之灾。 “真是造孽!”郑殊心累地揉了揉眉心。 想到这里,他忽然问道:“那些被挖过来的艺人,名单有吗?” “有。” 秦伯从公司资料中抽出了一份。 郑殊仔细浏览,幸好没找到主角受的名字,看来还早。 既然如此,这公司开不开也无所谓了,他将资料放一边,暂时先不管,继续往下看明细。 后面的跟前面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那些车子,手表,首饰礼服之类的几十上百万都算是看得见的小件,林夕应该都留着。 唯一注定打水漂回不来的大概就是给林夕的投资。 所谓流量明星,就是有脸没演技,有身材没特长,纯靠忽悠粉丝花钱打投,外加资本强势买搜,才能持续走红。 林夕演的电视剧不是校园青春,就是古代偶像,妆容一个赛一个精致,台词也一句比一句装逼,高高在云端的那种,看多了审美疲劳,在铺天盖地的宣传下能有一点热度,一旦完结就没了水花,工业糖精之下,比下饭剧还不如。 这种投资能回本就是阿弥陀佛,只亏一点算谢天谢地,这钱纯粹就是原主花钱给小情人捧热度,买高兴。 剩下的一笔笔转账红包,郑殊也没打算要回来,估摸着林夕也不会给,就当做分手费了。 “少爷?” 郑殊木木回答:“嗯?” “您突然让我整理这些做什么?” 郑殊摸着下巴道:“我答应过斯年哥,在他出差回来之前,要把送小情人的所有财产都要回来。”当然看这趋势,全部是不可能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尽可能。” 秦伯愣了愣,“这是俞先生的要求?” “是啊,他说我办好了,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秦伯一张老脸立刻皱了起来,不赞成道:“那俞先生这样做就过分了,这不是让您难堪吗?” 像他们这种家世,哪怕所有产业倒闭,家里揭不开锅,还欠了一屁股债,送出去的东西也没有要回来的道理,更何况还是养小情人的钱,若让人知道,必然会成为圈内笑柄,嘲笑他养不起就别养,白嫖是什么意思! 更何况郑家豪富,根本没沦落到这地步,俞斯年提出这个要求,在秦伯看来就是在刁难郑殊。 能将原主宠得无法无天的老管家,自然也别指望他有什么原则。 “难堪也是我自己造成的,怪不了别人。”郑殊心态良好,补救嘛,当然得态度端正。 “对了,秦伯,待会儿通知一下那些替我打理名下资产的负责人。” 秦伯闻言不解道:“少爷,您要做什么?” 郑殊淡淡道:“没什么,就是要将这些资产所产生的收益,以后都直接转入斯年哥的名下,包括万煌集团的分红。” 秦伯听着顿时一懵,“这又是为什么?” 郑殊长长一叹,惆怅道:“作为一家之主,把工资上交给媳妇儿不是应该的吗?” 秦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上,上交?” “对啊,一般来说,媳妇管着花销,男人才能节制一些,不管着,花天酒地容易乱来,你看我这自制力吧,跟斯年哥比起来差远了。” 秦伯:“……” 这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结果究竟是怎么产生的? “少爷,您实在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您要是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俞先生,那您平日里的花销怎么办?” “当然是问他要啊,我金库都上交了,拿点零花钱不是应该的?” 秦伯抽了抽嘴角,手动点了点鼠标,将另一张表格打开,做了几项筛选之后,呈给郑殊看。 “这是您四年来的花销明细。” 郑殊粗粗浏览,几千,几万的跟给林夕的大头房车公司比起来根本就是毛毛雨,洒洒水,他多一秒的眼神都懒得给,但是长长的明细单到达合计那项之后,郑殊沉默了。 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也就郑家有钱,俞斯年会赚钱,才会让这位年纪轻轻就在圈子里当爷,他一呼百应的号召力,纯粹就是金钱堆砌起来的。 但凡头上三尺有个老子拿根棍棒压着,也不会出现这样一个败家子。 “秦伯,我想除了郑少以外,我在圈子应该还有一个称呼。” “什么?” “人傻、钱多、速来、坑他。” 秦伯听着简直哭笑不得,他看了汇总一眼,安慰道:“您可是郑家的大少爷,老爷和夫人给您留下那么大的家业,您再怎么花销都支撑的住,这是郑家的脸面,您不必担心。” 郑殊一叹,“是啊,老爸走了我当家,所以我想怎么败就怎么败,就算败光了,也没人把我赶出家门。”俞斯年最多离婚自己出去单干而已。 “少爷说笑了。” 郑殊心说这可不是玩笑,要不是他穿过来,原主这波把俞斯年赶走之后,连最后一个给他兜底的人都没有了。 没过两年,东骗一个,西骗一点,偌大的郑家迅速土崩瓦解,他又不懂管理公司,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等到被男主攻天凉郑破,原主除了一身债,一无所有。 “再大再稳再豪华的船,被一个草包掌舵,迟早得撞冰山沉没。钱放在我手里,除了嚯嚯完,造人惦记,也不会有第二条路。秦伯,我连林夕都能给得这么大方,我家斯年哥难道不值得吗?” 再说也不是全都给了,郑家资产还在自己的名下,万煌集团的股份所属终究也是他的,俞斯年能代持,却不能带走,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秦伯无从反驳。 “给斯年哥卖个好,让他知道我的决心,打消离开的念头。” 昨天太混乱,郑殊没想明白,但是一觉睡醒之后,再回顾原主跟俞斯年的这场离婚风波,就品出其他味儿了。 虽说有原主逼迫的嫌疑,但以俞斯年的手段,想要在闹大之前按下这俩只跳起来的蚱蜢,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结果一直放任着不管,甚至惊动了公司高层,以至于最终被迫无奈答应离婚。 其实俞斯年也想借此机会离开郑家吧? 也是,再任劳任怨的人,摊上这样一个结婚对象,也会想结束这段怨偶般的婚姻。 危机很大,郑殊要是不用点心,真的会失去这棵摇钱树的。 “我想的很清楚,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而最能体现诚意的就是将自己的财产双手奉上,我家斯年哥不缺钱,但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心里想着他,绝对信任他,以他的本事,只会替我好好打理,钱生钱。所以这不是吃亏,而是高瞻远瞩,我占大便宜。” 郑殊张开手掌,手指有力地一抓,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 然而秦伯却摇头一叹,“没那么麻烦,只要少爷不提离婚,俞先生是绝对不会离开的,您放心。” 秦伯说这句话的语气太笃定了,让郑殊愣了愣,回头就问:“为什么?” “他答应过您的父亲,一定会好好照顾您。” “就这?”郑殊无语,“这也太没说服力了,我那么对待他,他能留四年已经仁至义尽了,难不成还得搭上一辈子幸福?老爸究竟给了他什么好处?” “不是好处,而是……” “嗯?” 秦伯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转了话题道:“既然少爷这么决定了,我就安排下去。” 郑殊眯起眼睛看他,“秦伯,有什么是你家少爷也不能知道的吗?” 秦伯失笑,“您多想了。” “行吧,你不说,我就不问了,不过有件事让你去办。” “您说。” “找人暗中盯一下林夕。” 秦伯一愣,接着点头,“好。” 12. 投资 莫林走进郑家别墅的时候,郑殊正坐在客厅里,中间摆放着一张长长的办公桌,六个西装革履一看就是精英模样的男女分坐两边,埋头一边敲键盘,一边快速地整理资料,时不时地还要将文件拿到郑殊面前解说确认。 莫林的脚步一顿,回头张望了一下陈设,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阿殊?” 刹那间,桌边的人纷纷抬头看过来,伴随着依旧不绝的键盘声,迎面就是一股严谨肃穆的气氛。 “哟,阿林来了。”郑殊一身休闲装,端着一杯咖啡。 他从桌子前站起来,一边朝莫林招了招手,一边闲事地走向后面的沙发,让他过来坐。 莫林纳闷道:“你这是干啥呢?” “清点资产。” 莫林一脸奇怪,“你前两天不是已经点过一遍了吗?” “那是夫妻共有,这回是我名下所有。”郑殊道。 这么一说,莫林的眼睛往那边看一眼,就不敢再瞧了。 莫林能跟郑殊玩得好,这家世自然也不差,莫家在S市也是数一数二,财富榜上有名。 但是莫家的资产哪怕再庞大,却跟莫林暂时没什么关系,上面有老爷子掌控公司,有爸有伯有叔有姑分摊管理,再加上前头的哥哥姐姐努力表现,今后能分到他手上可以预测,不多。 不像郑家,郑老爷子独揽大权,凭一人本事壮大家业,挤进豪富圈,等他一走,作为独子,郑殊顺理成章继承了几乎全部遗产,亲戚们就算眼红也只能流着口水跟着他喝汤。 特别是老爷子还给他找了一个特别能干的媳妇,短短四年,让万煌集团再一次突破发展,郑殊名下的财富,根本难以想象。 那么郑殊手底下有多个职业经纪人替他打理各方面的资产,就完全正常了,一般来说,只要这位大少爷不做高危操作豪赌毒,不听信别人瞎折腾公司,稍微老实一点,只挥霍撒钱当散财童子,这辈子也花不光。 现在问题来了,“你这是……”又整的哪一出? 莫林觉得自己不该问的,但实在架不住好奇心。 郑殊却无所谓道:“昨晚我躺在床上,回顾了我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突然发现对未来竟然没有任何规划,醉生梦死只求当下,以至于生活乱七八糟,缺乏强大的抗风险能力,所以决定整合资源,给自己下半辈子找个保障。” 莫林听着眨眨眼睛,然后哦了一声,最后沉吟片刻后问:“好像很深奥,但我没听懂,你找的保障是什么?” 郑殊闲闲地说:“简单,我准备将所有的钱交给一位顶尖投资人来打理。” 莫林眼睛一亮,“顶尖投资人?” “没错,保证不亏,资产翻倍。” 莫林搓搓手,有些激动,“谁啊,能不能带我一个?” 他虽然手上的钱有限,但作为莫家嫡系一脉,每年的零花钱也是非常可观的,不然氪金跟不上也没法跟郑少爷愉快玩耍。 同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他相信郑殊不会坑他。 然而郑殊却深沉地拒绝了,“不行,这需要特殊关系才能成立。” “什么关系?” “婚姻。” 莫林一脸问号,“你说的的投资人不会是……” 郑殊自豪道:“我家斯年哥呀。” 莫林:“……”明白了,合着说了半天,这是被逼着上缴工资表忠心的另一种美化说法,俗称老婆管钱。 他拍了拍郑殊的肩膀,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兄弟,没想到这一次离婚的代价那么大,你实在太不容易了。” 郑殊莫名地看着他,“你那是什么表情,跟离婚没关系,我是自愿的。” “明白明白,看似富有,实则穷人,这是每个结婚男人的最终归宿,我爸常挂在嘴边,我懂。” 懂个屁!他现在唯一能拴住俞斯年的只有钱! 这时,一个身着干练的女性经理人带着准备好的文件走到郑殊面前,“郑先生,我向您再次确认下,从现在开始,您名下传承金辉基金产生的所有收益都将汇入您的伴侣俞斯年先生账户下?” “对。” “那请您做最后签字确认,这就生效了。” 莫林就看着他家兄弟拿起笔,刷刷刷地留下龙飞凤舞,一点也不带犹豫的。 等所有的经理人请求签字后,他们便整理好资料,对着郑殊礼貌告辞,然后昂首阔步离去,余下的就是去跟银行交涉变更。 这种待遇,莫林只见过他家老爷子有。 他好生羡慕,忍不住问:“这么阔绰,那酒吧包场费能不能还给我了?” 不管是郑殊还是原主,都没有赊账的习惯,郑殊点头,“可以。” 莫林调侃了一声,“不用俞斯年审批了?” 郑殊用看傻子一般的目光看着他,“当然是已经通过了,我家斯年哥说让我看着办,一点都没为难我,宽容大度吧?” 莫林:“……”他默默地看着郑殊,心说能得到郑家所有资产的分红收益,谁还能为难那么点小钱? 三岁小孩都懂得道理,俞斯年已经赚麻了好吗? “你就不怕给了他,他私底下偷偷转移了?”这不是妒忌,莫林只是为自家兄弟着想。 毕竟涉及到金钱,谁都不是圣人。 然而郑殊却说:“转移了就转移了呗,我送林夕都这么大方,给自家劳苦功高的老婆花点钱,那不是更应该?况且,看今年万煌的财务报告,斯年哥带给我的收益比我给他的多,左手倒右手的事,不亏。” 莫林:“……有道理。” 刘妈端了一杯果汁和一盘水果过来,郑殊拿了一颗草莓问:“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莫林接过果汁喝了一口说:“两个月后的游轮派对,你还记得吗?” “忘了。” 莫林抽了抽嘴角,“那现在记起来了?” “有点印象。”说完,郑殊想也不想地拒绝道,“不过下周我家斯年哥就回来了,接下来我要跟他培养感情,这一类活动我就不参加了。” 莫林却冷酷道:“你不能不去。” “为什么?” “哥们,这可是你自己争取主办,现在邀请函都发出去了,有关部门已经通过了,航道也画好了,游轮就停在码头检修,作为东道主你不去?” 郑殊惊讶,“有这回事?” “废话,你也不想想为了谁?” 以原主的尿性,郑殊不难猜测,他不确定地吐出两个字,“林夕?” 莫林一拍大腿,“哟,你没失忆啊,你说你求婚成功之后,就想办个婚礼,别出心裁的搞海上去!让各地的公子哥都来捧场,这才盛大气派!为此,老子连最豪华的游轮都给你搞来了,啥事我都帮你弄,我这么义气,你说不去就不去?” 郑殊:“……” 他眼睛都瞪大了,回头就喊:“秦伯!” “少爷?” “这事你知道吗?” 秦伯道:“知道。” 郑殊嘴角抽搐:“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秦伯平静地说:“每年您都会参加游轮派对,今年不过是轮到您主办而已,少爷放心参加,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到时候不会给您丢面子。” 那是面子问题吗? “婚礼……” “自然是取消了,您本来就是要给林先生一个惊喜,所以并没有广而告之,连林先生也不知道。” 郑殊顿时松一口气,但是转眼又警觉道,“还有没有别的‘惊喜’,我记性不好,心脏也不好。” 秦伯摇头,“没有了。” 郑殊叹道:“我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了。” 莫林听了,问道:“这么说,你跟林夕彻底分手了?” “当然,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莫林震惊,“所以,林夕说你让他把你送的房车礼物全要回去,也是真的?” “他都告诉你了?” 莫林点头,“昨晚他喝多了,打电话给我,一边哭,一边说你被俞斯年逼着跟他分手,连一点念想都不肯给他。阿殊,好歹人家跟你了2年,就别做这么绝了吧?美人哭得那么伤心,你也舍得?” 郑殊似笑非笑地问:“念想?指的是我的房车?” 莫林摇头哼哼:“咋的,你不会真以为人跟着你就为了你这个人,不为你的钱,想得美。那个圈子里的,谁不抱个金主,林夕算懂事了。” 郑殊双手一摊,“所以喽,我要回来不也正常,他从我身上得到的也不算少了。” “那也是。” 莫林也不是为林夕打抱不平,要不是郑殊之前放在心尖上,甚至要为了这个小明星离婚,他对林夕也不会多重视。 如今知道兄弟的态度就够了,他坐一会儿也准备离开,不过临走前又回头问了一句,“对了,没有林夕,那个游艇派对,你准备带谁去?” 郑殊一愣,“嗯?” “都是富家子弟,身边少不了情人作陪。”莫林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坏笑,挤眉弄眼道,“你是准备另找一个,还是带你家俞董啊?” 郑殊:“……” “时间充足,记得提早审批。” 郑殊咳嗽了一声。 莫林耸了耸肩,风凉道:“单身一个人去的话,会被嘲笑的。” 郑殊抬头看着他,慢吞吞道:“其实,咱俩可以凑一凑,所谓强强联合。” 莫林一脸恶寒,“滚,老子喜欢热辣美女!” 到账 京市首都夜晚,Relex酒吧。 梳着单马尾的男孩握着吉他在台上轻轻哼唱,声音压低刻意透着一丝喑哑,却意外地与舒缓的音乐和昏暗的灯光相适合,温柔地拂过男男女女疲惫的神经。 这是一个慢摇吧,适合工作紧张的男女来放松心情,顺便聊个天交个友。 “真不来点?度数不高,味道不错的。” 一个角落的卡座里,一个男人举着自己手里五彩缤纷的鸡尾酒朝对面示意了一下。 “不用。”俞斯年难得换下严谨的西装,解开衬衫的两粒纽扣,他半挽起袖子,随意地坐着,轻轻摇着手里的柠檬水,摘下了那一丝不苟的眼镜,眼神微微迷离,倒是少了一丝禁欲感,却多了一份慵懒和随性,哪怕坐在角落,也引来不少视线。 这时,侍应生托着一杯酒水走过来,轻声对他说:“先生,这是8号桌的那位女士……” “谢谢,不需要。”不等他说完,俞斯年便拒绝了。 “抱歉。”侍应生欠了欠身便安静退下。 对面的林子城却顺着侍应生的方向看过去,眼睛一亮,拍了拍俞斯年的胳膊说:“哎,老同学,8号桌的那位长得不错,知性又漂亮,你真的不要接触接触?人家女士都主动给你送酒了。” 俞斯年头也不抬道:“我已婚。” 林子城朝头顶柔和的灯光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你那结婚算结婚吗?” “有法律效应。” “真无趣。”林子城抬起手里的酒杯,跟俞斯年碰了碰,“说正事,你既然来京市,咱们就把项目推进一下。交互平台和基础框架我们都已经初步搭建完了,现在就等着大数据导入运行,进行下一阶段测试。” 俞斯年抿了一口,低低“嗯”了一声,等他继续。 林子城放下酒杯,双手一合跟个等待客人打赏的老鸨一样搓了搓手,脸上露出完美的谄笑,“所以,老板,咱们资金什么时候到位?” 资本家俞斯年不为所动,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问:“这么着急?” “急,特别急,现在就等着烧钱呢,爸爸!” 俞斯年看了看面前跟他一样大的讨债儿子,修长的手指轻点着桌面,问:“多少?” 林子城果断地伸出两根食指,交叉比出一个数,“10个亿。” 俞斯年:“……” 见他点桌子的手指顿住,林子城小心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俞斯年平静道:“我恐怕暂时拿不出那么多。” “没有?” 俞斯年点头,“没有。” 林子城纳闷了,“你一个百强大企的一把手,嫁入豪门的男人,拿不出来10个亿?老同学,你这几年咋混的?” 之前叫的还是爸爸,这会儿瞬间平辈了。 俞斯年面无表情地提醒道:“你要的是流动资金。”就算是百强大企,想要一口气拿出那么多也少见,况且是以他个人名义。 “可你一个星期前说钱不是问题,让我们放手大干。” 俞斯年轻轻一叹,“那时候我以为会离婚。” 林子城不解,“这跟你离婚有什么关系?” 俞斯年目光幽幽,又喝了一口柠檬水,不紧不慢地说:“离婚能分财产。” 林子城:“……”他恍然大悟,一拍桌子,“怪不得你口气这么大,不需要融资,单吃,原来你还打这个主意,鸡贼还是你鸡贼啊!” 俞斯年毫无愧疚,“这是我劳动所得,没占他便宜。” “了解,那你现在还离吗?” 俞斯年摇头,“他不离了。” 林子城嘿嘿一笑,挤眉弄眼地出馊主意,“他不离你离啊,以万煌这发展,你能分到不少钱,凑一凑足够了。” “不行。” “为啥?”林子城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调侃道,“怎么,舍不得?” 俞斯年无语,“当然不是。” “那我就不明白了,万煌说到底姓郑,还搞房地产,跟你专业一点关系都没有,董事长听得好听,可股份又不是你的,说到底你也就是个高级打工人,还不如咱们自己创业当老板。AI肯定是以后的趋势,就目前来看,咱们几个的技术也算是国内外领先了,一旦第一款产品出来,市场前景不要太好!” 俞斯年说:“我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林子城为难道,“要暂缓这个项目,还是另找融资?说实话,凭我们的技术想要拉到投资很容易,但是你把大伙儿从天南地北召集过来,就是不想跟那些大资本牵扯,将蛋糕分给别人,不是吗?” 俞斯年闻言笑了笑:“你挺了解我的。” “屁话,同宿舍好几年了,兄弟们放弃国外高薪,毅然决然回国跟着你干,不就是相信你的实力,你的野心?” 但现在卡在资金上,见鬼了。 俞斯年说:“钱的事不用你们操心,我会想办法。” “你不离婚怎么解决,这么大一笔钱,难道你要……”林子城忽然压低声音,两根手指勾了勾,“从万煌那里挪用……” 俞斯年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提醒道:“这犯法。” 林子城双手一摊,“那就没辙了,十个亿,后续可能还要再追加资金,先说好,除了你嫁了个豪门,咱们都是穷鬼,就算把老婆本掏了,这几年积蓄都搭进去,也杯水车薪。” 俞斯年嗤了嗤,“留着吧,没人惦记你们那点微薄的老婆本。” 林子城顿时放心了,想了想朝俞斯年挤挤眼睛,“哎,实在不行,就跟你家那位大少爷商量商量呗?反正你也不离婚,赚了钱他也有份。” 跟郑殊商量? 俞斯年直接摇头,虽然这两天他俩的关系莫名的有所缓和,但以往的恶劣敌视让他根本不想考虑这条路,因为很有可能会自取其辱。 他揉了揉眉心道:“我名下还有些投资可以抛售,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余下的,另想办法吧……” 话音未落,忽然他手机一震,低头瞥了一眼,发现是一条银行短信,但内容却令他感到奇怪。 林子城见他忽然顿住不说话,不由问:“怎么,公司有事?” 俞斯年摇头,“不是。” 刚说完,继这条短信之后,手机又开始持续振动,比闹铃还厉害,只见二连三地蹦出好几条短信,很快挤在一起占领了整个界面,俞斯年一条一条地看过去,神情越发古怪。 林子城心中好奇极了,忍不住凑过去瞄了瞄,顿时震惊瞪圆了眼睛,脱口而出道:“好家伙,你这是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忽然打进这么多钱!” “别瞎说。”俞斯年紧绷着脸,眉头锁紧,看着这些银行进账提示短信,不觉得高兴,只觉得诡异。 林子城诧异,“你不知道?” 俞斯年摇头,他直接打开手机银行,查看交易明细,调查资金来源。 这每一笔的数额都是以百万,甚至千万,上亿计,十万以下都没看见几条,说实话,就算是违法犯罪,也没有来钱这么快的。 俞斯年作为万煌集团董事长,可以经手数亿的项目,却不能平白无故收下这么多钱。 交易记录有对方账户名称,可奇怪的是,他发现都是些金融投资机构转过来的,附言中写明的是分红或者收益,但这些是俞斯年从来没有买过或者投资过的项目。 这件事可不小,林子城不再开任何玩笑,反而朝周围警惕地环顾一周,“这里人多眼杂,你要不回去查?” “嗯。” 最近地产火热,竞争对手的动作频繁,而俞斯年的身份又敏感,想要将他搞下台的太多。 特别这里是京市,有谢家。 俞斯年眼眸深深,带着一丝冷意。 忽然他翻到一条明细,终于有个清楚的个人账户,然而看着账户名,他的眼里露出了错愕和荒谬。 他起身道:“我先走一步。” “好。” * 俞斯年一坐进车子,就打开了联系方式,找出郑殊的号码,拨了过去。 很快那头就接听了,听着水声,似乎在泡澡。 “斯年哥,你怎么忽然给我打电话,有事吗?”郑殊欢快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来。 俞斯年此刻的眉间拧出了一个川字,他问:“我收到好几条银行短信,这些钱,都是你转过来的?” 那头郑殊嘿嘿笑了笑:“他们动作还挺快的,我下午才签字,今天就到账了!” 俞斯年虽然已经猜到了,但听到承认依旧感到无比的意外,“真是你?” 郑殊说:“除了我,难道还有其他人吗?我把所有的存款都转给你了,连同我爸留给我的各项投资的分红也改成了你的账户,话说你收到了多少?” “13亿2800万。” 郑殊嗯嗯了两声,“我的存款加上那些分红利息差不多就这个数。” 俞斯年眉头锁紧,似乎遇到了非常棘手的难题,沉声问:“为什么这么做?”或者说,郑大少爷在打什么主意。 郑殊正躺在宽大的浴缸里,一边品着红酒,一边让水流按摩全身,一派享受,手机开着免提,慵懒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过去,悠悠道:“因为咱俩是一家人呀。” 副卡 一家人? 这个回答让俞斯年滑稽至极,以至于漏了一点嗤之以鼻的音儿。 四年的时间,不管是当面还是背后,俞斯年听到郑殊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滚出郑家。 “好吧,具体来说,我今天查账,发现自个儿花钱实在太大手大脚了,再多的钱放我手里也只会嚯嚯光。不过就我这天下无敌手的败家本事,这几年财富不仅没减少,反而还在持续增加,分析原因只能归咎于我家斯年哥太能干了,万煌的股权分红直接给我兜了底。所以想来想去,手上的闲钱还是交给你来打理比较好,这样能说通吗?” 郑殊笑眯眯地抿了一口红酒,为自己的解释打了个满分。 然而俞斯年直接冷然道:“你就不怕有来无回?” 毕竟这位可是天天都在担心哪一天他鸠占鹊巢,谋夺家产。 这一没协议,二没录音,钱直接转入他的账号,凭他俩的社会关系,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拿来干任何事。 俞斯年想不明白平日里这人防他跟防贼一样,居然会放心地将那么多钱交给他! 吃错药了? 什么药这么灵光,早四年前就该吃了。 闻言,郑殊那边顿了顿,接着小声问:“那你会吗?” 俞斯年没有回答,很显然他不会。 他代替了郑富源守护着郑殊。 “斯年哥,我之前说了,从今往后我要跟你好好过日子的,这不是开玩笑。我就想让你看到我的诚意,可我这种废柴没别的本事,想来想去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钱了。” 这姗姗来迟的自知之明让俞斯年扯了扯嘴角,“十三亿的诚意?”那满得快溢出来了。 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高兴,郑殊犹豫了一下,问:“是不是有点少?但我手里能给的钱就这么多了,我以后省一点好不好?” 俞斯年:“……”他不是这个意思。 钱很敏感,在郑家这四年,他拿的都是自己该得的,从来不去管郑殊有多少资产,又怎样挥霍。 俞斯年很清楚自己早晚有一天要离开郑家,资产分割越容易越好,但郑殊这么一来,反而牵扯不清了。 他低声道:“你不用这么做。” 而郑殊却脱口而出,“我这不是怕你跑了吗?” 俞斯年一愣:“什么?” 郑殊想了想,实话实说:“我之前闹得那么过分,你都这么轻飘飘地算了,这让我心里很没底。万一哪天一睁开眼睛,你甩上一张离婚协议怎么办?” 以原主的本事,跟俞斯年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后者要有心,分分钟能让郑家改姓。 离婚先不说,平时相处那么恶劣,换成郑殊早让原主痛哭流涕地滚去忏悔,哪儿还能继续作天作地? 他仗的是什么,俞斯年的宽容。 可俞斯年为什么会宽容,因为根本就没想过抓牢他! 俞斯年没想到郑殊会这么说,简直诧异极了。 但对方有这个认知,内心深处又产生了一点点欣慰,于是口吻不由地放缓下来,“你不是说要改变吗?” 郑殊立刻抓住机会反问:“那斯年哥的意思是,只要我改好了,你就不会离开?” 俞斯年迟疑了三秒,最终,“嗯。” 郑殊立刻笑起来,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派轻松道:“斯年哥你真好,既然如此,那钱在你那儿或是我这儿就没什么区别,你也别推辞,在你手里说不定还能发挥更大用处呢。” 郑殊这两天一直在回忆剧情,书中写明了俞斯年离开郑家之后,凭借敏锐的眼光和卓越的能力,很快抓住了时代机遇,一个短短3年,便一波崛起,横扫财富,成为业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虽然不知道俞斯年是怎么办到的,但任何的成功都不会无中生有,前期必然需要充足的准备。 按照时间线来说,这个时候,俞斯年应该已经有了成熟的想法,甚至还有自己的团队。当然那神秘的公司郑殊暂时插不上手,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给钱,变相地注资。 而事实上,郑殊的确解了俞斯年的燃眉之急。 他再能干,在郑家不过呆了4年罢了,手上积累的资本还不足以撑起自己的科技公司。 郑殊没听到反驳,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心中暗暗得意,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于是循循善诱道:“斯年哥,其实我这么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就想让你帮我找找更好的投资项目,到时候赚钱了,咱俩一人一半。反正留在我手里,除了被花光,也没有第二种结果,是不是?” 这话倒是实在,俞斯年虽然不管郑殊花钱,但S市第一阔少的名头,他还是知道的。也就郑家豪富,郑富源给儿子留下巨额遗产和一水的靠谱投资人,否则早就败光了。 但让俞斯年心安理得地收下,却也做不到,别看现在两人能够心平气和地说话,实则他跟郑殊没熟悉到这个地步。 他说:“看着分红利润,你名下的投资项目就不错,有钱直接追加就行。” “可再靠谱也没有我家斯年哥靠谱呀,我还是更信任你。” “我不是专业人士。”俞斯年委婉地拒绝。 但这话在郑殊耳朵里跟答应了没有任何区别,“没关系,你的眼光不会错。” “失败了呢?” 郑殊满不在乎道:“那就失败了呗,投资有风险,这点我懂。” 连林夕那个注定赔钱的娱乐公司都能持续砸水漂,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俞斯年觉得头疼,之前郑殊太混账了,他恨不得抽这小子一顿,现在似乎懂事了,又觉得麻烦接踵而来,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希望对方变还是不变。 他揉了揉眉心问:“你说你是把所有的现金都给我了?” “是啊,我现在一穷二白,口袋比脸干净。” “那你花什么?” “你给我一张副卡,我刷你的就行。” “多此一举。” 这郑殊就不认同了,“NONONO,我上网查过了,大多数夫妻财务都是混合的,不分你我,让能干的那个管钱,这样家庭才有凝聚力,积极健康充满希望,咱俩之前各管各的就很不利于感情。再说,我之前都保证过了,以后我每花一分钱,都让你知道,现在这样不就做到了吗?” 这究竟是怎样的天才想出的这种主意! 有这个弯弯绕绕的能力放学习公司管理上,俞斯年心说自己现在就能放手了。 他懒得再跟郑殊掰扯,既然后者坚持,他不会拒绝这份信任,“回头我会拟定一份代理协议给你,对投资回报率有要求吗?” 那必然没有,随便老婆花。 不过郑殊还是佯装思考了一下,最终严肃地回答:“不能负债。” 俞斯年:“……”当他没问。 * 俞斯年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一旦决定,他绝不会拖延一分钟。 当郑殊一觉睡醒,悠闲地下楼吃早餐的时候,俞斯年的秘书艾玛就已经带着一份代理投资协议委托书等在餐厅。 大美女将笔递过来的时候,眼里充满了好奇。 她跟方杰都是俞斯年的心腹,一个随着俞斯年出差,另一个留在万煌处理事务,对郑殊和俞斯年的这段婚姻看得比别人清楚。 毫无信任,充满防备,郑殊时不时地来公司找茬,生怕俞斯年占了郑家一点便宜。 但这次她看到了什么,一份13亿的投资委托合同! 郑大少爷居然愿意出资13亿交给俞斯年处置,看着协议已经到款了! 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吗? 她见郑殊直接拿过笔,翻到尾页,看也不看内容就要对着委托人那一栏直接签字,于是抬手按住他。 郑殊带着问号看她。 艾玛说:“郑先生,俞董说在您签字之前,先好好看看内容,特别是期限。” 期限? 郑殊回过头看了一眼,时限是两年,两年内不能撤资,若坚持撤资,需要留足3个月的时间供乙方周转,并补偿相对应的损失。 具体的术语他不太懂,不过有一点是看明白了,他随口问道:“斯年哥是不是手上已经有好的项目了?” 在书中,艾玛和方杰一样视直接跟着俞斯年一起离开万煌的,所以一定知道内情。 艾玛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她公事公办道:“您若是对此没有异议,就可以签字了,后续有任何疑问,请询问俞董。” “明白了。”郑殊果断地签好字,递给艾玛,后者收起来,又取出一个信封递过来,“还有这张卡,俞董吩咐我交给您。” 这是艾玛特地跑了一趟银行,替俞斯年办下来的副卡。 说实话,她真的很好奇为什么老板要交给郑殊,一般来说,都是不管事的阔太或者养在外面的情人,才拿着老公金主的卡买买买刷刷刷。 郑殊对那份协议无感,但是一看到那张崭新的副卡,眼睛就弯了起来,心道从今以后,他也是有老婆管着花钱的人了。 他感觉到艾玛别样的目光,于是笑眯眯地说:“你不懂,这是已婚人士的乐趣。” 艾玛嘴角一抽,很想提醒一句,您之前对这身份可谓是深恶痛绝,绞尽脑汁就想恢复单身。 “对了,小姐姐,问个事儿。”忽然郑殊朝她勾了勾手指,一脸神秘兮兮。 “您说。” “这种卡斯年哥除了给我以外,还有没有给过别人?” 艾玛诧异地看向郑殊。 “有吗有吗?”郑殊好奇地追问,他想以俞斯年那禁欲样,应该是没有的。 但是艾玛却点头道:“有啊。” 什么? 郑殊瞪圆了眼睛,懵逼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那……是谁啊?”虽然知道就算有,他也管不着,但是郑殊心里头还是有些异样的滋味。 想想也是,原主在外面养小情人,凭啥俞斯年就不行,人家可比他低调多了。 他试探地问:“还有关系吗?” 要是还有关系,那是拆散还是成全呀?郑殊一时间内心纠结的跟拧麻花一样。 艾玛说:“有关系,方杰手里就有一张,偶尔我也会拿来替俞董办点事。” “……”郑殊的伤感顿时僵在脸上,有些滑稽。 艾玛看他无语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那郑先生,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郑殊扯了扯嘴角,“慢走,辛苦了。” 虽然虚惊一场,不过郑殊还是很高兴的,这就表示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追求。 他将这张副卡关联到手机支付里,顺便截了个屏发给了俞斯年。 金主 这边林子城没想到就过了一个晚上,资金就有着落了,甚至还有富余,简直叹为观止。 “所以你弄清楚了咱们的大金主是谁?” “郑殊。” “你家那位大少爷?” “嗯。” “真有钱!”林子城咋舌,但转眼一想,有些担心道,“你没答应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条件吧?” 俞斯年一愣,“什么意思?” “你俩之前不是闹离婚吗?他平白无故突然给了你那么多钱,就没提什么要求?”有钱人又不是善财童子,实际上比鬼还精,比如面前的这个。 “没有。”这点俞斯年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方才艾玛发了信息告诉他,郑殊已经签了协议,的确没要求。 林子城困惑道:“我怎么觉得那么奇怪呢?” 这时,俞斯年收到郑殊的消息,打开来看着那截屏,迟疑道:“倒也不是没有。” 林子城精神一振,接连发问:“提了什么要求,是不是很过分?我跟你说,钱虽然重要,但是尊严之类更加重要,那是无价的!老同学,可别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不等林子城叨叨完,俞斯年淡淡道:“他要了我一张副卡,大概以后花销都算我的。” 林子城嘴角一抽,顿时忘了之后的长篇大论,干巴巴地问:“就这?” 俞斯年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郑少爷没再发后续的消息,于是点头,“就这。” 林子城:“……”你俩莫不是来秀恩爱的?把钱转给你,再刷你的卡,有钱人可真会玩。 他拍了拍俞斯年的肩膀,无比欣慰道:“这金主,你傍的不错。” 俞斯年抬手就挥掉他的手,不理会他的贫嘴,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露出资本主义家的冷酷嘴脸,“既然资金到位,就早点做出成绩,别让我的钱打水漂。” 林子城大手一挥,“这还用得着你说,放心,咱们几个穷逼比你还着急,都指望着公司早点开花结果走上人生赢家的道路。” 虽然股份大头都是俞斯年的,但是林子城他们技术入股也算是自家公司,不会不尽心。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S市?” “下周。” “那正好,这几天帮我们看看合作方,筛选筛选,有些人模狗样一肚子坑坑洼洼的咱们技术宅看不清,还得你大总裁坐镇。” 然后俞斯年却说:“整理成资料发给我吧。”言下之意,空闲不多。 林子城纳闷了,“政府会议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俞斯年神色淡淡,镜片遮挡了含霜淬冰的目光,勾了下唇道:“有几项合作要谈,有些人,也该见一见了。” * 林夕这几天的日子不太好过,继那天晚上旋转餐厅里的不欢而散之后,他就没再见郑殊。 不是他躲着,而是郑殊不愿见他。 “我每次联系他,还没开口他就先问我东西准备得怎么样,我怎么跟他谈感情?” 他暴躁地在别墅里走来走去,漂亮的眉眼满是烦躁,回头看着一旁玩手机的男人,更是忍不住吼道:“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男人放下手机,面露疑惑,“不应该啊,你不是说他爱你爱得要死要活吗,怎么会这么绝情?” “这我哪儿知道?”林夕想了几天都没想明白,“就那天他去跟俞斯年谈离婚没成功,一直让我等到半夜三更才来见我,结果不是安慰我,反而要跟我一刀两断,连面子都不要了,问我要回房子车子公司一切的东西,简直见了鬼了!你说俞斯年有那么可怕吗?” 提起俞斯年,男人顿时沉默下来。 当然可怕,这四年来他们想尽办法拉拢郑殊,挑拨这俩人的关系,就是为了要把俞斯年赶出郑家,赶出万煌。可以说什么手段都用上了,甚至引诱郑殊在公司做手脚,明里暗里给他下绊子,不惜让万煌的股票持续走低。 可这位却硬生生地顶住了压力,一个半月湾的项目直接让他站住脚跟,做出成绩,也顺利地得到其他股东的支持,稳住了股价,同时坐稳了董事长的位置。 这还不算,他反过来抓住郑家人在工作上的纰漏和把柄,毫不留情地将他们都踢出了集团总公司,下放到分公司去。 现在整个万煌,全部由俞斯年说了算,除非他跟郑殊离婚,失去了代持股的资格。 原本计划好好的,郑殊那傻子被林夕迷得晕头转向,死活要给名分,却没想到居然失败了! “他到底拿了什么威胁郑殊,那天谈判究竟发生了什么?”林夕问。 男人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是郑家人吗,打听不到?” “20层是总裁办公室,全是俞斯年的心腹,除了两方律师和他俩自己,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林夕闻言鄙夷了一声,“你真没用。” 男人一听就火了,跟着讽刺,“我没用?你有用!谁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郑殊已经对他死心塌地,要什么给什么,马上就能当上郑太太了?” “他的确给了,我公司都已经成立了!”林夕大声道。 “那有本事就别还回去,让他继续给你投资啊!” 一句话让林夕额头青筋直蹦,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要是有本事,难道还会来这里找男人商量吗? 都是混蛋,郑殊对他还迷恋的时候,这男人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哄着他,结果他一朝失宠,马上变了个脸色,不耐烦地敢吼他。 只是他现在也没办法,只能按下脾气,温顺地在男人身边坐下来,抱住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在肩膀上,轻声道:“鸿鸣,我不是怪你,我是气我自己不争气,半月湾的房子我查过了,郑殊给的那套是最好的楼盘,至少值5000万,里面住的人,全是S市最有名望的。还有公司,你不是说将来有大用处嘛,要是还回去,咱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抽出一根烟,乖顺地替郑鸿鸣点上。 还有一点林夕没说,一旦郑殊跟他分手,原本看在郑家面子上和和气气跟他解约的经济公司怕也要翻脸了。 到时候,公司没了,他能去哪儿? 明星看着光鲜,可一旦没了曝光,失去了流量,他马上就会被人遗忘,那些叫着哥哥的粉丝很快就会有新的偶像,将来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后悔以为牢牢抓住了郑殊,就在公司里随便甩脸色了。 郑鸿鸣也知道现在指责没用,他眯着眼睛吸了口烟,然后缓缓地吐出来,说:“那就答应他。” 林夕听了脸色顿时一变,“答应他?” “对,先答应他见上一面,小夕,只有见面了,你才好说话。”郑鸿鸣叼着烟,抬起手从林夕的脸蛋一路摸到脖子,摩挲着细腻的肌肤,目光露骨,“到时候拿出点手段来,把他伺候舒坦了,他才不会为难你。我说过他很有钱,我二叔给他留下了数不尽的财富,他手指缝中漏出一点都足够你一辈子花销了。你的那家娱乐公司要是后续没有他的支持,要来也没什么用。” 林夕浑身一僵,抿了抿唇,无法反驳。 一出手就是一栋半月湾的房子,郑殊的豪富可见一斑,他不禁暗下了神色。 清晨,天还没亮,林夕穿好衣服,戴好口罩和帽子,开车出了别墅,很快驶离了小区。 这一片地段虽然不能跟半月湾相比,但也是有名的富人区,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奔驰停在大门不远处,车里面的人看到有车出来,对照着车牌号,立刻打起了精神。 “是这个车牌号吧?” “没错,总算出来了,你刚拍照了吗?” “拍了。” “行,咱们跟上去,再确认一下。” * 郑殊醒来的时候收到一条信息,来自林夕。 [阿殊,虽然舍不得,但我想想还是不能让你为难。今晚9点,我在半月湾等你,我们当面谈吧,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虽然文字没有温度,但这一句话却尽显林夕的善良体贴,和无奈背后的深深爱意,相信只要还有一丁点喜欢他,郑殊不会拒绝。 郑殊的确没拒绝,但是看着这时间……他想了想,回了一句。 [9点太晚了,8点吧。] 2个小时,应该赶得上门禁时间。 很快林夕就回复了,[好,我等你。] 郑殊洗漱完走下楼,刘妈一贯地将丰盛的早午餐端上来,这不用上班,躺着数钱的人,日子可以过得随心所欲,不到5天,他就适应了。 他拿起手机,兴致一来就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点开微信那被置顶的头像,发了过去。 虽然不在眼前,但是每天的存在感还是要刷一下,当然俞斯年大忙人,他也不指望能得到对方回复,纯粹自娱自乐。 做完这些,他准备美美地用餐,不过才吃了一口,秦伯就来了,“少爷。” 郑殊目光一瞥,发现秦伯手里还提着一个牛皮纸袋,于是好奇地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秦伯见郑殊才刚吃饭,便笑道:“少爷先吃,待会儿再看。” 行吧,等郑殊吃饱喝足,秦伯打开牛皮纸袋,将里面的东西递给了他。 那是一叠照片。 郑殊一张一张看过去,发现拍摄的距离都挺远,而以里面的人和物的模糊程度,应该是偷拍角度所致。 不过郑殊还是认出来了,“这是林夕?” “是的,按照您的吩咐,这几天我一直让人暗中跟踪他,没想到,却发现他……” 秦伯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郑殊抬头一看,只见这小老头一脸的难以启齿,似乎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样子有点收获。 郑殊突然变得期待,没关系,他自己看。 照片 林夕是公众人物,现在正当红的偶像,他要是出门必定全副武装,帽子口罩一样不缺,所以就算偷拍也只是侧面,但私家侦探就是私家侦探,拿着高昂的佣金,哪怕只是一个侧面,也能叫人认出来他是谁。 “看照片,他昨晚出去了?” “是的。” “这是哪个小区,绿岛山庄……”郑殊摸了摸下巴,“我记得有熟人住那里。” 秦伯沉了沉气道:“是鸿鸣少爷。” 郑殊恍然,“哦,对,大堂哥。”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觉得有点意思。 虽然原主不学无术,又狂妄自大,但架不住家里有钱,出手阔绰,还年轻英俊,这样的金主,算是极品了。 所以围在他身边的男男女女,不管是容貌还是性子都很拔尖。而像林夕这样的,在娱乐圈里比比皆是,没身份没背景,连凑到原主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这人能让原主那么迷恋,除了自己有手段有心机之外,还得需要有人在旁协助,创造机会,适当提点。 而这个人,郑殊猜测应该就在自己的身边。 可惜书的主角不是他,没有过多的笔墨说明,不过以林夕那自私自利,投机取巧的性格,一旦遇到麻烦,是不会想着自己解决,定然要找人帮忙出主意。 所以郑殊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秦伯派人盯着,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没想到,还真有惊喜。 郑殊拿着一张驶离山庄的照片问:“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凌晨4点。” 郑殊脸上露出一丝玩味,哦出了长长的一个调,“那就是过夜了。” “少爷,您别生气,他不值得。” 任谁被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都得气炸了,更何况,郑殊原本还打算跟他结婚来着。 一腔迷恋换来背叛,被这样戏弄,按照原主的性格,必定得发个疯。 然而郑殊却只是耸了耸肩,表示心态良好。 所谓给人戴绿帽者,人恒戴之,林夕本来就只是一个情人,他跟别人勾搭在一起,除了道德有瑕疵,说实话谁也管不着,被骗,纯属原主活该。 不过相比起三心二意的林夕,郑鸿鸣的出现让他更高兴。 按照书中的剧情,原主会落到悲惨的下场,固然有自己作死的因素,但也少不了身边不怀好意之人的撺掇。 始作俑者林夕当然是一个,但郑家人估计也逃不开。 不过那时候俞斯年已经走了,原主虽然担个董事长的身份,却从来不管公司,由着郑家上下把持。 如今细想起来,当时的执行总裁似乎就是郑鸿鸣,而万煌一个全国前五的老牌房企能够破产的那么快,林夕甚至还能卷走一大笔钱跟着情夫逃亡国外,想必少不了他的操作。 郑殊虽然把俞斯年留在身边是加了一道稳固的保障,但自己也不能就这么放松大吉,毕竟隐患不除,不安定因子犹如定时炸弹,说不定随时爆了呢? 现在找出来,嗯,他表示很开心。 然而秦伯此刻的心情却非常糟糕,他笔直地站在一旁,严肃的脸上显露着明显的愤怒,可望着郑殊的眼睛又带着心疼,最后交织在一起,全变成了自责。 “抱歉少爷,是我没调查清楚。” 让一个心怀鬼胎的人接近郑殊,秦伯觉得是他的失职,有负郑富源的嘱托。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我自找的。”郑殊却无所谓地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满不在乎道。 不以真诚待人,谁又会拿真诚待他,这东西,本来就不是用金钱就能买下来。 他站起身,上前拍了拍这小老头的肩膀,一脸笑吟吟的,反而安慰道:“秦伯,我之前还在烦恼,怎样让林夕自觉地把我的东西全吐出来,你瞧,机会不就来了吗?好事啊!” 以原主的脾气,没弄死他已经算是仁慈了,还想要分手费,做梦呢! 至于郑鸿鸣…… 郑殊将照片一一摊在桌上,拿起手机打开拍照功能,调整好焦距和位置,对着那些照片咔咔两下。 他一边拍照,一边仿佛漫不经心地问:“对了,我大堂哥在公司担任什么职位?” 原主自从结婚后,虽然口口声声嚷着要俞斯年滚蛋,把股份还来,公司还来,但也就嘴上说说,万煌的组织架构,人事变动他根本就不关心,至今为止只知道董事长是俞斯年,整个公司全在后者的掌控下,只要把这头号“敌人”赶走,他就能高枕无忧了。 这个认知,哪怕郑殊上辈子也属于游手好闲这一列,对原主的无知依旧表示深深的佩服,甘拜下风。 其实在记忆中,郑殊发现俞斯年也曾想好好培养原主,起初是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导,可惜后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对工作深恶痛绝,总觉得俞斯年想骑在他头上,所以不仅不好好学,还故意捣乱对着干,一度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 最终他被俞斯年给“请走”了,也气得这祖宗更加确信俞斯年想谋夺他的家产。 秦伯回答:“集团下属华北分公司市场部经理。” 郑殊闻言疑惑地抬头,“才混到一个经理,还是个下属公司?” 虽然这人混账,但好歹姓郑,意思意思给个什么总当当应该不成问题吧,再不济前头加个副。 秦伯清咳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太好提及,但迎着郑殊询问的目光,还是硬着头皮道:“少爷,您忘了,当初鸿鸣少爷挪用工程款,下面总包公司也跟着偷工减料,一栋楼刚结顶墙体就严重开裂,业主维权都到总公司门口了。俞先生于是撤了他分公司总经理的位置,踢出公司,发下内部通告,还是您知道之后,气势汹汹地冲进办公室,拍着桌子要俞先生把他留下,所以才给了这个职务。” 郑殊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大笑话。 他举着手机,连照片也不拍了,一脸匪夷所思地回头,“我保下来的?” 秦伯无奈颔首。 “为什么呀?”这损害的不是他自己的利益? 哪怕郑殊不清楚项目运作,也知道那么大一栋楼发现严重质量问题,光修补都是不得了的数字,而且这栋楼开裂,难道其他的就没质量问题? 简直惨不忍睹。 另外除了重新建造的费用,这其中还伴随着工期延误,需得赔偿业主损失,万一公关没做好,万煌的口碑直线下滑……郑殊光想想都知道俞斯年会有多头疼。 还保?没送郑鸿鸣进监狱都是轻的! 秦伯说:“鸿鸣少爷跟您解释,说他不清楚这件事,一直是手底下副总做的,而那个人恰巧是俞先生刚提拔上来,所以……” 后面的话秦伯觉得不用再说了,郑殊别的无动于衷,可一听到俞斯年有可能暗中陷害,故意把他的人踢出公司,那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定要对着干的。 其实也不想想,副总权力再大,工程款去向都得总经理签字确认,这种推锅的理由怎么能站得住脚? “另外在这件事发生之前,鸿鸣少爷举办了一个海边派对,您得到了一艘看了很久的游艇。” 郑殊嘴角一抽,“就这?” 秦伯点头,“就这。” 有了一个足够的理由推卸责任,又讨了大少爷的开心,是非对错就没那么重要了。 郑殊无语道:“你也不劝劝?”万煌损失的钱不知道能买多少艘游艇了! 秦伯深深地看着郑殊,用一种复杂而为妙的语调叹息:“那也要劝得动才行,俞先生都退了一步,让鸿鸣少爷留在分公司了。”言下之意,他能有什么办法? 郑殊:“……” 摊上这样的老板,真是公司的福气。 而俞斯年能顶着他的压力将万煌做大做强,已经不是厉害两个字能够形容,那是强大! 心脏要强大! * 首都,京市 俞斯年此刻正参加一场专题会议,这场会议并非由政府主办,而是来自地产业龙头——丰裕地产牵头举行。 借着国土资源部宣布土地新政策的机会,谢氏将各地的头部企业邀请到一起,就目前地产形势和风向展开交流,彼此交换信息,以期寻找进一步的合作和商机。 会议以座谈会的形式在谢家一处度假山庄举行,虽然气氛轻松随意,但出席的都是知名企业的掌舵人,所以含金量相当高,而能在这里有一席之位,可以算是业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们通常会出现在财经杂志,以及相关的峰会讲坛上,年纪也多是五十以上,脸上带着风霜的痕迹,以及时间和智慧的沉淀。 当然年轻人也有,不过多是各家精心栽培,将来接手公司的优秀后辈,机会难得,这次有幸被长辈带过来见见世面。 平时心高气傲的他们此刻自觉地坐在大厅的后方或者角落,安静地竖耳倾听,表情谦逊有礼,做足了请教的姿态,但目光却时不时地望向中间,那唯一一个能与自家长辈平起平坐的同龄人——万煌集团董事长,俞斯年。 作为霸占南方市场,全国排名前五的房企一把手,他自然也受邀参加,而且座位在前,不容忽视。 虽然万煌在郑富源手中规模已经达到了全国前20,但真正将它发展成第一梯队的却是俞斯年。 在这里,没有谁会质疑他的实力,更因为他的年轻给予更高的重视,因为万煌并未止步,在霸占了南方巨大市场份额之后,已经沉稳地挺军北方。 这说明,万煌在人民群众当中拥有不俗的口碑,人们愿意冲着这个品牌花光自己的积蓄,置办出一生中可能最重要的一份资产,一个家。 “这次国土资源部提出的土地新政策,大家不妨解读一下,我先抛砖引玉,谈谈我的看法。” 谢家掌舵人年事已高,并没有出席,这次是由担任集团总裁的长子谢清主持,他说:“我认为最主要的是两点,一个是国家将推动的棚改项目,全国回迁用地大量增加,这是好事,说明市场在扩大,地产业迎来了春天;可另一方面土地又增加了开发时限,这意味着今后我们拿地的风险会增大,囤地会变得更困难,两者结合,对房地产业来说,机遇和挑战并存,就看谁能更准确的掌握市场动向。而就目前情形,正是利好的阶段……” 作为全国第一的房企,又在京市,谢家掌握着最新资讯,谢清对政策的理解显然比常人更深一点,周围听此纷纷点头,这其中也包括了俞斯年。 他的目光落在这位侃侃而谈的丰裕集团总裁身上,见其意气风发,万众瞩目,不由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弧度,似乎在笑,但浮于表面。 不过他并未在谢清身上停留多久,视线很快往旁边稍稍偏了偏视线。只见谢清的身后不远处,坐着另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相貌跟谢清茂有几分相似,看起来风度翩翩,气质更加儒雅亲和,仿佛那位只是一个象牙塔里钻研学问的温润学者,而不是商场上精于算计的生意人,更无人联想到…… 一个家暴犯。 俞斯年抬起食指轻轻托起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繁华的水晶吊灯将光芒折射在这对薄薄的镜片上,让人一时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抿成一条直线的唇,泄露了一点情绪。 阴影 冬日的午后,5岁的男孩终于搭完了手里的宇宙飞船模型,脸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他转头望向窗前,喊了一声,“妈妈。” 阳光和煦而温暖,女人难得有兴致搬出了收藏室里封存已久的画架,正在继续之前未完成的画作。 她画的是一个回身跳跃,尽情伸展的舞者,他身姿轻盈,体态柔韧,在女人的笔下犹如振翅欲飞的高贵天鹅,典雅优美。 她认真地勾勒细节,以期做到尽善尽美。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轻柔地洒在女人的身上,背后那慵懒麻花长辫也为此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闻言她回头对着男孩柔柔一笑。 男孩走到了女人的面前,挺着胸膛,带着骄傲,将手里的略显沉重的模型往上抬了抬,以矜持的口吻展示道:“我拼完了。” 那飞船模型很大,零件足有上千个,对于5岁的孩子来说,就算对着说明书难度依旧很大,这不仅需要眼力和聪明,更需要高度的专注力和耐心。 女人一手捧着颜料盘,一手拿着画笔,实在没办法拥抱孩子,只能倾身用脸颊贴了贴男孩的脸,夸奖道:“成睿真棒,拼的真好!” 男孩下意识地蹭了蹭,脸上笑容更盛,极尽依恋,但似乎意识到自己是个男子汉不能再对着妈妈撒娇,他很快就后退了一步,小大人似的问:“妈妈,你画好了吗?”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院子里,阳光灿烂,秋千上停着两只依偎的鸟雀,一大一小。 女人看透了儿子的小心思,笑问:“妈妈也快画完了,待会儿我们一起晒太阳,你要荡秋千吗?” 男孩点头,但看着画,又迟疑道:“可妈妈,你没有画上脸。” 是的,女人笔下的舞者没有五官,舞衣也只是点缀了白羽。 女人嘴角噙着笑容,轻轻摇头,“已经完美了。” 舞者的神韵和美丽都在他的身姿上,引颈向着天空,那画布无法展开的地方,似乎有更广阔的舞台,亦或者自由,有没有脸又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的男孩没想到那么多,他乖乖地将模型捧回桌上,准备等母亲画完一起去院子晒太阳,荡个秋千,吃个悠闲的下午茶。 然而,美好的期待很快成了泡沫,门突然被大力地踹开,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只见一个男人怒气冲冲地闯进来,打破了这一室的温馨。 他看也没看怔愣的男孩,径直走向窗前的女人,虽然脚步不稳,踉踉跄跄,但速度很快,伴随着一身的酒气,也带来了恐怖的阴霾。 身后接连响起了哐当,那是画架和水桶倾倒的声音,接着便是响亮的一巴掌,以及女人惊呼和闷哼。 “哗啦……”那搭了三天,倾注了男孩所有专注的飞船模型顷刻间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他疯也似得扑了上去,狠狠地咬在男人掐着女人脖子上的手腕,用尽了最大的咬合力。 初显绅士风度的男孩转瞬间成了一个凶狠的狼崽子,对着伤害母亲的男人露出了稚嫩的尖牙。 男人一声惨叫,下意识地放开了女人,却抬起脚就对着男孩的肚子使劲踹下去。 “妈的,小混蛋!” 男孩被踹飞出去,撞上了桌子,倒在了满地的模型零件上,膈得他全身都疼,而且那一脚太用力了,他蜷缩着身体,痛苦地呻.吟。 “成睿!”女人惊呼了一声,就要从地上爬过来,却被男人一把扯住头发拉了回去。 痛苦的哀鸣,拳头的钝闷声,伴随着咒骂在屋里响起,阳光似乎失去了温度,只剩下冰冷的寒意,丝丝随着声音沁入骨髓。 “妈妈……”男孩挣扎着站起来,他顾不得肚子上的疼痛,伸出手,一步一步走过去,他知道自己的力气太小了,根本无法阻住男人的暴行,他只能跟以前一样,哀求道:“不要再打了,爸爸,不要再打了,求求你……” “走……成睿……出去……”女人温柔的笑容碎成了恐惧,被眼泪分割,刺在男孩的心脏上,一片一片地化开。 男人一把将男孩挥开,猩红得不知道是发泄还是兴奋的眼睛,犹如失去理智的野兽,他对着门口吼道:“把这小兔崽子给我拖出去!” “成睿少爷,我先送您出去吧,这里很乱。”身后立刻响起管家的声音,男孩回过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门口站着几个佣人,以及男人的助理,他们对女人的惨叫无动于衷,对男人的暴虐视而不见,冷漠得像是在看一场身临其境的电影。 “成睿少爷,您别管了,走吧。”管家叹息着拉住他的手,想要将他带出去。 然而男孩却一口咬在他的手上,挣扎着要往男人身上扑,于是管家忍着痛,不容置疑地将他拖出去。 跳跃着向往自由的舞者很快被撕烂落在地上,抱头哀鸣的女人在上面挣扎哭泣,身上染上了未干的颜料,唯有血红最为刺眼。 很快,这最后的画面也在男孩面前彻底关闭。 惨叫声隔着门断断续续传出来,男孩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管家,他使劲地拍打着门板,声音沙哑,“放过妈妈吧,爸爸,求求你,别打了,她是妈妈啊!” 他泪流满面,握着门把手死活不肯离开,回头看着门口的佣人,无助地请求道:“妈妈会死的……你们救救她……” “她会死的!” 门口的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任何动作,这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即使眼中有恻隐不忍,但最终他们不敢违背里面的男人。 男孩面露绝望。 一分一秒的时间犹如煎熬,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等到里面的声音弱下去,直至再无声响,门才打开。 只见方才凶戾的男人正打理自己的头发,捋直衣襟,以衣冠禽兽的姿态从里面走出来。 似乎发泄够了,他步履平稳,脸上还端着虚假的笑容,和善的犹如一名儒雅的学者,对着管家吩咐道:“给太太找个医生。” 管家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他低头看了看呆滞的男孩,魔鬼满足地收起獠牙,故作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一天,家庭医生赶来了之后,女人被紧急送进了医院,ICU。 而男孩躺在她隔壁的病房,胃部出血。 一直到过了好几天,男孩才在别人的谈论中得知,男人那天的暴怒是因为祖父将最重要的一个项目交给了小儿子,男人争夺失败,恰好小舅子豪赌输掉了合作款,又舔着脸来找姐夫“帮忙”。 可这些,又干女人和男孩什么事? 二十多年了,俞斯年觉得现在的自己可以镇定地面对他,但没想到重新见到谢章的瞬间,那封存已久的记忆还是再一次浮现,男人那虚伪的笑容通过镜片的折射,仿佛又扭曲成当日恐怖的狰狞和凶戾,如影随行,犹如噩梦。 俞斯年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耳边似乎能听到男孩惊恐的哀求,女人气若游丝的呻.吟,他以为自己准备好了,但是此刻内心的愤怒依旧像爆发的火山,难以抑制地喷出岩溶。 这些年在国外,他一边读书,一边照顾母亲,身体的创伤能够愈合,然而心理的伤痕却让女人产生了强烈的应激反应,前几年他无时无刻不处在随时失去母亲的恐惧里。 而这个人这些年又重新娶妻生子,看起来活得相当滋润。 阴暗的心思和各种可怕的念头在俞斯年心里滋生,他坐在象征身份和财富的会场中央,全身僵硬,脸上的冷意和憎恨即使是镜片都难以遮挡。 谢章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恰在此时,俞斯年的手机忽然震了震,他低下头看到一条微信。 [斯年哥,这四年你真是太不容易了!] [你说我怎么那么不懂事啊!!!抓狂.JPG] [以后我保证一定都听你的,好吗?乖巧.JPG] 一连三条,凸出地出现在手机屏幕上,虽然这说的是实话,但没头没脑的一串让俞斯年简直一头雾水。 他皱了皱眉,心说又怎么了? 很快一条微信又跳了进来,这次没有文字,也没有图片,而是非常实在的转账52000,似乎话语已经不足以表达郑大少爷的悔意,直接打钱。 数字代表了对方的心意,可是这份心意伴随的是银行通知短信的到来。 [您的尾号XXXX的储蓄卡现支出52000.00元……] 俞斯年:? [快,收红包啊!] [满满的心意biubiu送给你.JPG] 那头竟然还发了条信息催促,生怕俞斯年不收似的。 俞斯年看着这无厘头的信息,只觉得所有愤懑和阴暗的情绪顿时化为了一团乌龙,莫名其妙地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他没工夫理会那些潮水般的负面情绪。 他暗暗吸一口气,接着又缓缓吐出来,一个深呼吸之后,只剩下满心的无奈和头疼。 他揉了揉眉心,过去的事情无从更改,但现实告诉他,身边还有一个麻烦,一个原本能够脱身,现在被迫甩不掉的大麻烦。 他的手指在那可笑转账红包上来回摩挲,最终在微信头像不断被戳动下,只能点了接收,还打两个字发过去,[谢谢。] [不客气,最喜欢你了,么么哒.JPG] 郑殊的秒回让俞斯年扯了扯嘴角,他收起手机不准备再回复,但不得不说,这乱七八糟的一出,让他的心情平静了许多,甚至还能若无其事地跟看过来的谢章,轻轻点一个礼貌的头。 没关系,来日方长。 八卦 俞斯年虽然坐在重要的位置,但以他的年纪在这些父祖辈中依旧太年轻了,经验上总有些不足,所以在大佬云集的这场会议中,他并没有怎么发表自己的看法,反而虚心听着,只有当被问到才说上一两句,非常低调。 没有实力的沉默会被认为怯场,但俞斯年过去四年的业绩足够说明他的能力,所以这样的低调就被解读成了沉稳和谦逊。 到了晚上的酒会,他更是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下午的座谈会哪怕气氛再轻松,大家围绕的主题也是行业相关,不会牵扯到太多的私事,但酒会就随意多了。 香缤俪影,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穿着礼服相携步入金色的大厅,璀璨的灯光下,在知名乐队奏起的悠扬音乐中,他们端着高脚玻璃杯,一边摇曳着醇香的酒液,一边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人,以期更进一步的接触。 俞斯年对这种酒会没什么兴趣,不过在这里,他可以见到很多“故人”。 比如,下午座谈会没有出席的谢老爷子,倒是来了今晚的酒会。 谢老爷子今年80多岁,虽然因为腿脚不便坐上了轮椅,但是精神烁然,目光有神,在谢家人的簇拥下,一路与周围熟稔寒暄,满脸的慈祥,仿佛只是一个含饴弄孙的和蔼老人家。 “老爷子有福气啊,多子多孙,一个个的全在跟前殷勤。”俞斯年身边的是鸿光地产的乔董,瞧着被子孙围着的谢老爷子,忽然对俞斯年感慨了一声。 俞斯年扶了扶眼镜,漫不经心道:“看着精神也不错。” “是啊,再活个十几二十年不成问题,就是底下的两个儿子着急。”乔董端着酒杯,看着热闹。 就今天的座谈会上,虽是谢清主持,但后期谢章也会时不时地说上两句,以此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两兄弟互相别矛头,在满座的人精面前,谁看不出来。 俞斯年扯了扯嘴角,心说不过是福报罢了。 “俞董,咱们就先看看,待会儿再过去凑热闹。” 丰裕集团真正的掌舵人,又是高龄的长辈,谢老爷子这一来,不少交好的世家,合作商,以及大企负责人纷纷与之打招呼,围了一圈儿,一般人还真没法挤进去,当然,也没必要。 俞斯年点头,“不急。” 这几年,宏光与万煌联名开发了不少楼盘,是不错的合作伙伴。 俞斯年在圈子里还属于后辈新人,这次来京,这位乔董替他引见了不少人,也顺便替别人牵线搭桥认识他。 乔董看了看他身边,好奇地问:“俞董一个人?” “嗯。” 乔董有些意外,这种场合,一般都会带个伴过来,用来活跃或者缓和气氛,以便更好地打入某些谈话中,所以哪怕乔董六十多岁的人,手臂上也挽着年轻貌美的女郎。 “俞董也太谨慎了,这里是京市,这种场合,实在没必要这么保守。” 郑家在S市消息灵通,可在千里之外的京市就鞭长莫及,他觉得俞斯年放肆一些也没什么关系,毕竟现在的郑家就靠着他,翻不出什么风浪。 相比起游手好闲的郑殊,眼睛毒辣的乔董显然更看重这位,他拍了拍身边的女伴,玩笑道:“要不,我把人借给你?” 俞斯年年轻英俊,又是集团公司的董事长,他踏进这里的瞬间,早就已经引起了不少人注意,特别是年轻的女性,目光若有似无地瞄过来,矜持的笑容下,躁动着一颗蠢蠢欲动的心,乔董觉得与其让他在这里邂逅一位,还不如自己送一个。 那女郎闻言眼睛顿时一亮,相比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她显然更愿意陪伴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总裁,哪怕不要任何好处,光看着也让人心情愉快。 然而她热切的目光俞斯年却视而不见,他往后微微侧了侧身说:“不敢夺乔董所好,我带了助理。” 只见他身后的方杰正一手拿叉,一手端盘,见自家老板还没开始游走交谈,于是将长桌上的餐盘一个一个地扫过去,一副先抓紧时间吃饱的架势,非常有经验。 乔董见此脸皮一抽,顿时哭笑不得,也不再多说什么。 与俞斯年合作过多次,他深知这年轻人的可怕,不仅眼光明锐,手腕了得,对欲.望更是相当克制,不管是美色还是财富,他都无动于衷,这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他不止一次地感慨郑富源的好运,能给儿子找到这样的伴侣,俞斯年要是当初进的他家门,宏光就是现在的万煌,甚至在他鼎力相助之下,还能更上一层楼,比如直追丰裕。 可惜啊…… 不过听说郑家那小子为了小情人正在跟俞斯年闹离婚,虽然有点可笑,但他希望是真的。 要是分了,他的小女儿今年毕业,或许可以试试。 想到这里,乔董有心打探打探,不过还没开口,俞斯年的助理方杰就走了过来,表情古怪道:“俞董,郑先生找您。” 他将俞斯年的手机递了过来,又偷偷瞄了一眼自家老板,心里却忍不住咋舌,原来不离婚之后,这两位私下里是这么交谈的? 郑大少爷也有装可爱卖萌的一天? 俞斯年闻言微微一愣,接着皱眉,心说这小子又在搞什么? 他拿过手机,快随浏览,果然不意外的满屏都被郑殊的消息给刷了。 [莫西莫西,请问郑家小可爱的斯年哥哥现在有空吗?] [小猫偷偷打开房门.JPG] [有个很重要的行程要跟哥哥汇报呢。] [小猫乖巧喵喵叫.JPG] [还想求个抱抱安慰哦!] [哥哥快回复我,想你想你,着急着急!] …… 俞斯年看完,沉默地抬起头,方杰咧开嘴尴尬地笑了笑,“那个,不小心看到了一点。”肉麻兮兮的,有点难以想象。 这种酒会,西装都接近礼服的款式,将手机放在口袋会很突兀,而拿在手上又不方便,助理的作用就在这里了。 俞斯年瞥了他一眼,然后对乔董道:“抱歉,先失陪一下。” “俞董请便。” 俞斯年于是拿着手机出了大厅。 方杰正要跟过去,却被乔董叫住了,“方助理。” “乔董?” “方才是郑小子的消息?” 方杰点头,“是的。” 乔董心下一动,仿若随口问:“听说郑家最近有大动静,不知道俞董有没有受影响?” 郑大少爷想做什么事,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一个离婚吵嚷得人尽皆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夫夫俩有多大的矛盾,他对小情人有多宠爱似的。 也亏得万煌公关过硬,不然还得闹上头条。 郑殊这消息一放出去,不管是地产业还是其他行业,都明里暗里地打探,不是想看俞斯年的笑话,而是抛出橄榄枝来挖墙脚。 而这位乔董,介于合作关系没有直接开口,但看着似乎也有这个意思。 方杰心知肚明,面上却故作不解地问:“您指的是……” 乔董笑了笑,“卖什么关子,其实像俞董这样的人才去哪儿都埋没不了。” 方杰跟着扯出笑容,恭敬有礼地说:“那恐怕要让乔董失望了,俞董暂时没有其他打算。” 郑殊毕竟不是蠢得无药可救,最后关头紧急挽回,以俞斯年对他的纵容,那么这场离婚风波也就当个玩笑过去了。 * 俞斯年没有走远,在大厅外寻了一个人少的地方,拨了过去。 很快,电话接通了,不出意外的,他听到了一个欢快的声音,“斯年哥!”就三个字的称呼,已经表达了无限的喜悦,仿佛接到他的电话是一件非常高兴也期待的事。 俞斯年今晚的心情并不好,甚至是糟糕,那些早些年时常出现在噩梦中,令他无比憎恨,想要毁灭的人,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光鲜亮丽,笑语晏晏,甚至待会儿还要虚伪地去寒暄,谁能开心? 不过,在听到郑殊这犹如阳光般灿烂的声音下,他拉平的唇角不由地往上扬了扬,连声音都缓和了几分,“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啦?”郑殊笑嘻嘻地问,然而不等俞斯年挂断电话,他又立刻说,“当然,我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吗?打搅你,肯定有话要说。” “说吧。” “好嘞,今晚8点林夕约我在半月湾见面,之前答应你的,把夫妻共有财产都要回来,所以我打算赴约。”郑殊没有再卖关子,言简意赅地说完。 没想到他出差前随口说的话,郑殊不仅记得,还打算照做,俞斯年很意外。 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对于郑大少爷来说是件很没面子的事,俞斯年忽然有些后悔那么说了。 “要是麻烦,就算了。” 然而郑殊却不干了,“这怎么能算了?”他的音量瞬间吊高了八度,摩拳擦掌道,“我把柄都抓到了,律师也找好了,现在就杀过去,不怕那小子不肯吐出来!” “……”这充满激情和干劲的声音,让俞斯年一度怀疑究竟他俩谁才是出轨的那个,心说行吧。 “对了,斯年哥,我还有一个重大发现,给你看照片。”那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 话落,微信传来三条消息。 “你快看看。” 俞斯年其实没什么兴趣,但架不住郑殊再三催促,于是耐着性子点开来看,两张车子的后拍照,看车牌号,是同一辆车,拍摄时间在晚上,而另一张是一个人物侧面,看不清脸,也没有任何熟悉感。 他问:“这是谁?” 郑殊回答:“林夕。” 俞斯年诧异道:“你让人跟踪他?” “对啊,我跟你说,不跟踪不知道,一跟踪就发现这小子问题大了!”大那个字还着了重音,仿佛生怕俞斯年不够好奇似的。 于是俞斯年从善如流地问:“什么问题?” “他脚踏两只船啊!跟……我好的时候,还跟我堂哥有一腿,不对,是跟郑鸿鸣搞在一起的时候,又勾搭了我!”郑殊兴致勃勃地分享这个八卦。 俞斯年心说其实这两者没什么区别,不过心高气傲的郑少爷应该要气疯了吧?毕竟一颗真心喂了狗。 但是让他纳闷的是,听着郑殊的口气,与其说是咬牙切齿地想让这对狗男男好看,更像是发现了一个反败为胜的秘密,产生的成功在望的激动感,一副迫不及待地想要揭露的样子。 这种反常不太对劲,看在这几天他俩还算和谐的份上,俞斯年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那,你还好吗?” 道歉 “好啊……” 郑殊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但是转眼一想,难得俞斯年关心他,怎么就好呢? 必然不好啊! 他立刻调转口风,声音低落下来,幽幽一个百转千回的长叹之后,惆怅道:“斯年哥,我很难过。” 难过才是正常的,毕竟林夕是唯一一个郑殊不顾一切想要离婚另娶的人,虽然在俞斯年看来,这人并不值得。 “这次算吸取教训,以后擦亮眼睛再找就是。” 郑殊别的不说,那张脸和天价的财富还是足够吸引人的,俞斯年对情爱这种东西不在行,所以安慰的语言也是苍白无力。 但郑殊这人容易发疯,要是一气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倒也令他担心,毕竟法治社会,不能乱来。 于是又劝道:“你现在还是别去找他了,让秦伯代你出面。” “可我都快到了。”郑殊说。 俞斯年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经晚上7点45分,这小子算起账来倒是很准时。 他说:“你冷静一点,身边有谁?” 那头清脆的回答:“四个律师。” 俞斯年:“……”那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似乎知道他的无语,只听郑殊一扫落寞,传出贱兮兮的笑声,骄傲且得意道:“斯年哥你以为我去干嘛,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自然是以理服人。” 现在的郑少爷已经从极端要脸改为了特别不要脸,俞斯年打消了让艾玛过去瞧瞧的念头,心说嘴巴还能贫,问题不大。 “那就好。” 郑殊嘿嘿一声,“其实我难过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我是觉得以前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天天跟找茬似的,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无地自容,对不起呀,斯年哥。” 这一本正经的声音显然让俞斯年愣了愣,一时间颇不适应。 “郑鸿鸣当初私自挪用工程款,给公司带来巨大的损失,我却还逼着你不要动他,实在是又愚蠢又自以为是,你那时候是不是特别想揍我一顿?”虽然这不是郑殊做的,但现在他成了这个身份,也没什么好辩解。 原来是这个事,俞斯年很快联想到下午那没头没脑的信息,眉峰一扬,“所以忽然转了我一个红包?”还是用了他的钱。 “嗯嗯,我真的很抱歉。” “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俞斯年早就已经不在意,毕竟万煌说到底是郑家的产业,不过既然郑殊认识到这点,他便顺便提一句,“知道郑鸿鸣别有用心,今后就远离他吧。” “那还用说,这人留着就是祸害,我要让他滚出公司,你手底下有人能帮忙吗,替我查点东西?” 俞斯年:“我让艾玛联系你。” “斯年哥,你真好!” 听得出来,这是郑殊发自内心的夸奖,让俞斯年忍不住宛然,他抬头望了眼被现代化污染的天空,不由地低笑出声。 “心情好些了吗?”忽然,郑殊问道。 俞斯年随之一怔。 郑殊说:“刚听到你的声音,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开心。” 俞斯年平时就不拘言笑,毕竟年纪轻轻坐在那个位置上,前狼后虎的少不了以肃容威慑,以至于说话声都比别人低了八度,仿佛一直处在不高兴中。 也不知道短短几句话,郑殊是怎么听出来的? 俞斯年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但复杂程度难以言表,他做梦都没想到今天会是郑殊先发现他的异样。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看到谢章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两人有着相似的面容。 “俞董,原来你在这儿。”谢章似乎是特意找出来的,满面的笑容跟他打招呼。 大厅之中灯光璀璨,但是在外面,路灯幽暗,打在人的脸上隐晦不明。 俞斯年说:“阿殊。” 这是郑殊穿越以来第一次听到俞斯年这么叫他,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嗯?” “我现在有点事。” 郑殊知情知趣地答应下来,“好,我也进小区了,晚点给你汇报。” “嗯。”俞斯年看着走近的谢章,扬了扬唇,在挂断之前,他又云淡风轻地加了一句,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我现在的心情很不错。”说完,他挂断了电话,抬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托,对着来人,坦然地称呼了一声,“谢总。” 镜片模糊了俞斯年别有意味的目光,也使整个人变得疏离冷漠,谢章只觉得这年轻人不太亲近,不过能掌控一个庞大的集团公司,这样的高姿态倒也正常。 “就说在会场里找不到俞董,原来您在这里……咦,方才您是在打电话吗?不好意思,是我们打搅了。” 俞斯年收起手机道:“没关系。”他的目光往谢章的身边移了移,面露询问。 “这是犬子博文,才刚大学毕业,今天下午在会上见到俞董,就非常想要认识您,一直催我引见,所以我就冒昧带他找过来了,还请俞董别见怪。”谢章若是当个人,话说得能比任何人都好听,再加上得体的举止,每个人见到他的第一眼,都会觉得他是个真诚又亲切的人,值得接触。 而谢博文更是热情地伸出手,看俞斯年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敬意,“您好,俞董,非常高兴见到您。” 俞斯年短暂地握了握手,一触即离,然后对谢章道:“令公子一看就是人中龙凤,谢总好福气。” 这随意的一句客套,给谢章攀谈的机会,“哪里,做事还跟个孩子一样幼稚,令人头疼得很,要是他有俞董一半的本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俞斯年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唇,“人总是在挫折中长大的。” “俞董说的是。”谢章看着俞斯年,忽然眉间露出一道疑惑,“冒昧询问,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我总感觉俞董特别面熟。” 俞斯年没有说话,眼神却别有意味。 谢章尴尬地一笑,“不是故意为了拉近关系,而是俞董给我的感觉真的很亲切。” 俞斯年不缓不急道:“我在国外长大,四年前才刚回国,第一次到京市。” 谢章:“那可能是我的错觉。” 俞斯年笑了笑,没说话。 这时又有人走过来,“姐夫,你怎么还不进去,老爷子刚问起你。” 能叫谢章这人渣为姐夫,还叫的这么不见外,除了好赌成性的俞鑫海又能有谁? 俞斯年无需看清,没有一点意外。 …… “姐夫下手也太重了,我姐好歹是你老婆,真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不过这事吧,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姐肯定也有错,所以我们就不追究了,就是那项目……姐夫,你能不能再帮帮我?” 好不容易趁着照顾的人不在慢慢挪下病床去隔壁看妈妈的男孩,却在门口听到了这番话。 那一瞬间,他都忘了当时自己是什么感觉,但很清楚哪怕赤身躺在雪地里,都没有那么刺骨的寒冷。 这就是俞茴雅的家人…… 而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俞家的行事作风依旧一点都没变,甚至随着他们母子逃离,谢章另娶,俞新海居然还能舔着脸靠上去,讨好谢家,也真是贱到骨子里。 “哟,俞董!我叫俞新海,谢总是我姐夫,幸会幸会。”俞新海看到俞斯年,瞬间堆起满脸的笑容,热情地伸着双手过来。 俞斯年定定地看着那双手,心说母亲就是这么被推入谢家深渊,从此噩梦缠身,挣脱不能。 他真想将面前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断,让这人也感受一下母亲当初被家暴时的痛苦和绝望,不知道还能不能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种话。 不过……他才刚劝说郑殊要冷静,自己总不能先失态吧? 于是直接转过身对谢章道:“我想见一见老爷子,不知谢总能否引见?” 谢章立刻答应下来,“那当然,老爷子对俞董一直欣赏有加,也想与您多多交流,俞董,请。” 两人看也不看俞新海一眼,径直走进会场。 * 这边林夕算着时间,洗澡,护肤,又挑了一件薄如蝉翼的丝质衬衫,堪堪盖住屁股的长度,露出两条修长笔直的大腿,一旦走动,春光无限。不过他觉得这还不够,接着解开胸前两粒纽扣,大敞胸膛,浮现出若隐若现的两点,他对着镜子最后化了点淡妆,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作为一个努力经营的明星,他对如何展现自己的魅力有着丰富的经验,而与郑殊相处的这两年,更清楚这大少爷的喜好! 郑鸿鸣说得对,他既然能将郑殊迷倒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只要大少爷舍不得他,那么一切都会有的。 林夕看着时间,披了件长袍走向厨房,对着里面忙碌的助理问:“好了没?” “差不多了,等烤箱蒸箱完成,林先生您直接装盘就行,还有灶上的汤,再5分钟转小火,继续慢炖10分钟就好了,都是家常菜,郑先生看不出来的。”说着助理把厨房稍微收拾了一下,让看起来不那么凌乱,营造出一种有烟火气的温馨感。 林夕低头拿脚尖点了点地,“地上也擦一下,脏兮兮的,没法落脚。” 油烟溅到地上被踩来踩去,留下一个个脚印子,灯光下一照,讲究点的人都不愿意踏进来,更何况是郑殊? 厨房是一个能令人柔软,感受到家的地方,当然,也可以顺势做点暧昧的事,地方不干净整洁,可就影响心情了。 “好的好的。”助理连忙拿着抹布蹲在地上把脚印子擦掉。 “快点,时间要到了,赶紧走。”林夕见差不多,就把助理撵了出去,“垃圾别忘了带走。” 几乎是助理离开的前后脚,门铃就被按响了。 8点,时间刚刚正好。 林夕立刻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冲到镜子前最后细看一眼,只见自己脸上的妆容很淡犹如素颜,没有任何的不贴切,从哪个角度看都精致完美,于是走向门口,深吸一口气,笑容明媚地打开门,“阿殊。” 刹那间,五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穿跟没穿的林夕身上。 交代 林夕喜悦的表情还没散去就僵在脸上,他不明白,为什么郑殊会带那么多人过来? 饶是早已经豁出去不要脸了,但现实依旧尴尬地让他恨不得当场去世! 现在是初冬,哪怕屋内打了足够的暖气,一般人也不可能穿成这样,除非…… 除了郑殊,其余四人心有灵犀地清咳一声,然后扶眼镜的扶眼镜,整西装的整西装,最后统一地看向郑殊,脸上都是一个表情——需要他们回避吗?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谈正事的时候。 而郑殊在怔愣之后露出玩味的表情,心说这就是昨夜跟郑鸿鸣商议了一晚的对策吗? 很大胆,但可惜对他没用。 他在林夕身上瞄了一眼,心中没有半点波动。 “就别杵在外头了,都进去说吧。”他扬了扬下巴,抬脚就迈进了房子。 四位律师彼此看了一眼,纷纷在心中咋舌,这等诱惑在眼前都无动于衷,郑大少爷好强的定力,俞先生好大的威慑! 听到郑殊的声音,林夕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尖叫,接着转身就跑回了房间,只听到砰一声,房门被紧紧关上了。 他将自己裹了个严实,胸口起伏,脸色苍白,自从出道以来,他就没这么难堪过!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满屋子的人,只能颤着手拿起手机向人求助。 郑殊听着这关门声,也不着急,不慌不忙地在房子里溜达。 有些人不喜欢别墅,因为需要请太多的人手进进出出,想要私密性和舒适性相结合,选择这种200平米的大平层绝对不会错。 而半月湾被誉为城市地标,财富象征,商贸核心,临水花园……这价格比之同等别墅都要高。 “听说这里的阳台有300°的视野,能全景俯瞰三江汇流。” 四名律师没敢随便走动,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S市最富盛名的豪宅,同时窃窃私语。 半月湾是由国籍知名大设计师和装饰大师亲自操刀,拿了国内外好几个奖项,郑殊看过设计,设计师大胆地用了诸多曲线和棱角,使建筑与城市的文化相融合的同时,又拥有现代化科技的气息,可谓创新,直戳现代人的审美。 而俞斯年在刚一上台就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只能赞叹一句好魄力! 郑殊站在能全景观看三江夜景的阳台上,眺望着远方灯火,心说5000万的市值估计还是低了,这要是挂牌出售,无需一秒犹豫就能被抢下。 “郑先生。”这时,一名律师喊了他一声。 郑殊走回客厅,面露询问。 只见一位年纪稍大的律师犹豫道:“郑先生,你有没有闻到屋子里有奇怪的味道。” 味道? 郑殊吸了吸鼻子,的确有,他的目光随之望向厨房。 律师们不好到处走,只能委婉地提醒他:“感觉在煮东西。” 话落,郑殊大步走向厨房,翻滚的烟气中,他一眼就看到那快被烧干的汤锅,于是在燃气警报器响起来之前赶紧给关了。 林夕居然还会做饭?郑殊感到非常意外,不过,当他环顾一周,看到干净的垃圾桶时,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谁家没把饭做完,就先把垃圾给倒了,况且林夕那身打扮可不适合洗手弄羹汤,最多装个冷盘,拍个写真集,装装样子罢了。 但从另一个侧面来看,若是针对傻不拉几的原主,这个计策倒是挺有效。 穿得诱惑十足,骚气满满,开门见山先勾起了男人的欲望,然后一路缠绵欲罢不能地进入客厅,正当更进一步,厨房的炖汤又恰好到处地让亲热点到为止。 原主色令智昏地跟着进厨房,这单纯的情.欲被烟火的温馨一熏陶,食物的香味弥漫开来变成难以抵抗的催化剂,瞬间就能瓦解男人的防备心。 接下来到底是先吃饭还是先吃人,就随意了。 郑殊将林夕的打算捋了一遍,回想着林夕方才的打扮,目光从门口转回厨房,最终落在那被擦干净的宽大琉璃台上,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画面,他清咳了一声,脸颊破天荒地有一点烫。 不知道俞斯年吃不吃这一套? 不过不管吃不吃,反正他学到了。 没有在厨房久待,郑殊来到林夕的房门前,敲了敲,“出来吧,找郑鸿鸣没用,他是不会来的。” 郑鸿鸣三个字一出,里面更加悄无声息。 郑殊啧了一声,“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和平分手,依法拿回财产,别的,倒不是那么在乎。但是,你要是不配合的话……林夕,你是知道我的手段,被欺骗的时候,特别不留情面。” 原主是个混不吝,仗着有钱干过不少混蛋事,林夕自然见识过,现在轮到他自己,终于抵挡不住威胁开了门。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勉强地对郑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阿殊,你是不是误会了?我跟你哥,并不熟。” 郑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熟不熟到客厅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时间有限,没空陪你装傻。” 他从裤兜里抽出手,一看腕表,8点半了,10点的门禁,可不希望迟到。 林夕忐忑地坐在沙发上,面对着四个正装的律师,一脸懵逼地接过照片,接着脸色越看越白,到最后嘴唇都颤抖了,“阿殊,你听我解释,昨天晚上我只是……” “没必要解释,拿到这些照片之后,我顺便又让人查了查你和郑鸿鸣的行程,还有你俩的账户。”他坐在单人沙发上,左腿架在右腿上,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连同说话都透着一股子不正经,“真行,我拿钱养你,你拿钱养他那破公司,眼睛是一样的瞎。” 四位律师听了集体低下头,没敢笑出声。 郑殊努了努嘴,“开始吧,早点弄完,早点收工回家,我赶时间。” 于是律师将整理好的资产清单,以及股权让渡协议,房产和车辆份额转让协议等一起递给了林夕。 “林先生,经过充分调查和取证,这些固定资产以及大额转账金额皆来自于郑殊先生与俞斯年先生共有的婚后财产,介于郑殊先生无权擅自处置,所以都将依法追回,请您配合。” 当初收下得有多高兴,在看到清单后,林夕的心就有多沉重。 房子,车子,珠宝首饰,包括已经被他转移,以其他形式存在的资金都被一一翻出来,出资证明已经钉死了林夕糊弄的可能,可以说,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化成了那张清单,而且还不够填补。 “阿殊,我没有那么多钱!”自从跟郑殊在一起,林夕花钱也是大手大脚,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顶尖的,挥霍的本事跟他的金主看齐,但可惜泡沫一被戳破,底下露出的是万丈深渊。 不义之财拿到手终究是要还的。 在郑殊还不知道他跟郑鸿鸣关系的时候,他觉得还能挽回一下,再不济留点好处,可是现在面子里子都被扒得精光,他挣扎无用。 甚至万一惹恼了郑殊,他的下场绝对好不了。 圈子里任何一个得罪金主的人,很快被人遗忘。 但是,他拿不出啊! “林先生,您先把该签的都签完,我们好尽快回去整理,办接下来的手续。”在来之前,律师们早就已经将林夕的个人资产摸了个七七八八。 什么手续?拿回股份,收回房产,车子开走,搬空他的保险柜? 林夕看着这套根本没住多久的房子,当初端着红酒坐在300°全景阳台上发自拍时的惬意和得意,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只有漏风的心默默在滴血。 他颤抖着嘴唇,怔怔地望着郑殊,恳求道:“阿殊,我知道错了,看在咱们好过一场的份上能不能给我留下一些?”都没了,他日子还怎么过,怎么在同行面前抬头? 他面露哀求,配上摇摇欲坠的身体,看起来好不柔弱,令人怜惜。 然而郑殊却笑了,拿眼神朝那些照片一瞥,“你这是在嫌我脾气太好?”都这样了还敢讨价还价? 林夕脸色顿时一变,再也不敢说什么。 “签吧,自觉一点,别浪费我的时间。” 郑殊摆明了不讲情面,几分协议被律师重新放到了林夕面前,他拿起笔,终于还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律师将文件都收起来,一一核对,没有疏漏之后,对郑殊说:“郑先生,关于现金方面,您打算怎么办?” 其实,依照林夕那点可怜的存款,是根本还不上的。 林夕连忙道:“郑先生,我是真的没有了,请您高抬贵手!” “我知道。”郑殊点点头,接着他对律师们说,“你们先出去,我跟林先生说两句话。” 律师们于是起身,前后离开,并细心地关上了门。 房子里终于只剩下林夕和郑殊,可这个时候,前者一点也不觉得后者会跟他叙旧情。 郑殊挑着眉,“还不上?” 林夕老实道:“是的。” 郑殊也不为难,“行,我给你指条明路。” “您说。” “你跟郑鸿鸣认识那么长时间,干的那些破事总知道些吧?他让你到我身边,打了什么主意,说说。” 郑殊漫不经心的话仿佛在林夕耳边炸开,他惊讶地抬起头,接着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我不知道,郑先生,我在您身边只是想捞一点好处,郑家的事,我没想过插手,我也不懂,您相信我!” “是吗?”茶几上放着一盘水果,郑殊身体往前倾,把果盘拉到自己的面前,一边低头挑挑拣拣地翻找品相最佳的车厘子,一边说,“我虽然好糊弄,但不傻,你要么乖乖说,要么……”他抬起头,将一颗车厘子放进嘴里,看着林夕就着他未尽之意,浮想联翩地浑身颤了一下,他眼睛一弯,吐出果核,“要么……我起诉你,打官司还钱。” 这得多不要脸才说得出口,可林夕听了却慌得坐不住。 他是公众人物,被人起诉进法院,不管输赢,绝对上热搜,而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旦被扒出来,他只能社死了。 郑殊这一手直接掐住了他的软肋,不能动弹,比任何威胁都有效。 他张了张嘴,就见一根录音笔堂而皇之地被放在茶几中央,郑殊将它打开来,然后对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可以说了。 林夕死死地盯着那根录音笔,眼皮跟心直跳,“郑先生……” “说了,你我之间一笔勾销,好聚好散,今后见面当做陌生人。” 潜台词就是,他不会动手脚让林夕在娱乐园混不下去,以后能到什么高度,看林夕自己的本事,哪怕今后再找个金主,也不干郑殊的事。 可这样一来,他出卖了郑鸿鸣,后者会放过他吗? 林夕十指纠结在一起,脸上黑白交加,满脑子都是怎么办。 他心里万分后悔,早在勾搭上郑殊的时候,就应该跟郑鸿鸣一刀两断,否则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林夕也没打算再隐瞒,他跟郑鸿鸣没到那个份。 “我知道了,我说……” 闹剧 郑殊大步走进家门,抬手一看,时间离10点还差5分钟,刚刚正好。 于是他兴高采烈地对着手机自拍了一张剪刀手,擦咔一声,照片定格。他看了两眼,发现自己手残拍不出那种“夜色静如水,人比桃花娇”的美感,于是朝迎上来的秦伯招了招手,一把将手机递到老人家手里,“给我拍张好看一点的。” 秦伯虽然将郑少爷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个走哪儿都能被夸奖的专业管家,但可惜不精此道,拿着手机左摆右摆依旧拍不出比郑殊那简单的剪刀手更上一层楼的照片,只能多拍两张,供自家少爷选择。 他看着笑眯眯的郑殊,忍不住问道:“少爷今晚很高兴?” “高兴啊,事情都办妥了,终于能够大步朝前,翻个篇。”郑殊一边说,一边挑出看得过眼的照片,顺手戳开俞斯年的头像,美滋滋地发了过去,还装模作样地跟了一句,[今晚月色真美,我们家的花园真漂亮。] 那头正笑得一脸标准的方杰感觉到口袋震了一下,他拎出来正好是老板的手机,瞄了一眼,不意外地就看到了郑少爷这一句充满自恋与招摇的信息,忍不住龇了龇牙。 他抬头望向前方,只见这充满纸醉金迷,云鬓香影的酒会上,正上演着一场落幕前的大高.潮,而本来准备走人的俞董,正端着香槟闲来无事般地站在大佬堆里,事不关己地看着主家的闹剧,似乎挺感兴趣,还能跟边上一同凑热闹的乔董说上两句。 方杰想了想,还是没把手机递过去。 时间往前拉半个小时,借着这次诸多上层名流到达的酒会,谢老爷子趁兴宣布长孙谢敏达与京市苏家小姐的婚约。 苏家虽然不做实业,但是在金融方面特别是银行颇有人脉,地产业动则上亿流动资金,周期又长,想要摊子铺大,没有银行帮忙根本玩转不开,更逞论苏家就一个女儿,谢敏达娶了这样一位夫人,今后的事业必然一帆风顺。 不管在场的人心里是什么想法,听到这个消息,都纷纷祝贺这对即将连理的新人,恭维一句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谢老爷子对这个孙媳妇显然非常满意,当场就送出了丰裕2%的股份作为贺礼。 股份虽然不多,但意义却非同小可,那几乎是对继承人的肯定,作为谢敏达的父亲,谢清的神情几乎是激动的,兴奋的,当场带着两个还没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一同向谢老爷子道谢。 “看来,丰裕以后是长房的。”乔董嘬着香槟,与俞斯年闲聊着。 而俞斯年的目光却随之瞥向一旁的谢章,果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熟悉的阴沉,若非这里觥筹交错都是外人,恐怕就得精神病附体发疯一通。 不过看谢博文那初离象牙塔还懵懂无知的眼神,只流露出对新人的羡慕和憧憬,俞斯年就知道这孩子天真烂漫,还没见识过父亲那颠覆人生的一面。 他轻轻抬了一下那副精致考究,价格不菲的金丝眼镜,心里感慨了一声运气真好,也从另一个方面证实,谢章后娶的夫人背景强大,让男人不敢随意放肆。 可惜,老婆再厉害又有什么用,最终男人还不是只能在一旁挂着嫉妒的笑,机械地随着大流鼓掌。 当然,若只是如此,那只能算是一个插曲,不算闹剧。 鼓掌声结束之后,一个突兀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丰裕2%的分红每年大约1个亿,苏小姐,您是打算为了这1个亿,坐在谢少夫人的位置上,替我大哥管教他的私生子,打发层出不穷的小情人吗?” 这声音又高又亮,仿佛装了一个扩音喇叭,让犄角旮旯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也直接让整个会场瞬间戛然而止,拍掌的人拍到一半都不敢合上手,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纷纷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人群自觉让开了道,露出后面穿着一身高贵白西装的年轻公子哥,此刻他正坐在一张休息椅上,长腿交叠,手握高脚杯,装模作样地低闻里面摇曳的红酒,然后抬起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似笑非笑的目光一一从谢家人上滑过,最后落在站在未婚夫身边,处于惊愕状态中的苏小姐。 他站起身,优雅地一理毫无褶皱的前襟,皮鞋踩在锃亮的大理石砖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响声,犹如闲庭漫步一般经过人群,走向那对未婚夫妻。 他直接忽视那位被他揭了老底的堂兄,不顾那红白色泽交替的脸,走到苏小姐的面前,看那精致的妆容都遮不住的苍白脸色,他低笑了一声,“哦,顺便说一声,情人之中有男有女,养在天南地北,大大小小区别位份,就等着正宫娘娘统一管理,比郊外躺在皇陵里的老古董还享受,你真的要嫁吗……” 他话音未落,旁边忽然冲出来一个拳头,对着他的脸狠狠地揍过来,只见谢大公子眼中喷火,怒不可遏。 “谢晟风,大庭广众之下,你胡说八道什么!”他仿佛一只被激怒的公鸡,粗了脖子,恨不得一口咬死面前的青年。 谢晟风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动手,微微一歪头就躲了过去,抬起手一把架住,大笑起来,“我胡说?大哥,咱们谢家家训,敢作敢当!那可怜的姑娘还抱着孩子眼巴巴地指望你给个名分呢,大哥,真是恭喜啊,一步到位,当爸爸了!” 说到这里,还对轮椅上的谢老爷子喊了一声,“也恭喜爷爷,您可以抱曾孙了,这不是更值得庆贺的喜事!”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谢老爷子一直端着的慈祥和蔼的笑容终于消失了,深沉的法令纹宛如两把斩刀,一路往下,直接把下巴砍成了明显的三段,哪怕坐在轮椅上,全身都充满了令人退避三舍的威势,这才是掌控着丰裕30多年的谢家当家人。 那双不显浑浊却沧桑的眼睛正不怒自威地盯着谢晟风,不带温度地警告道:“晟风,不要闹了。”目光汇成两个字——闭嘴。 然而谢晟风既然敢闹,就早有准备,脸上带着满满的嘲讽,全然不当回事,还挑衅地问了一句,“爷爷想见吗?对了,还有大伯,你想见孙子吗?” 这一出实在令宾客们所料未及,就连不喜八卦的俞斯年都停下脚步,感兴趣地在谢家人之间打量。 乔董兴致勃勃地跟他分享,一片幸灾乐祸道:“我看八成是真的,真是一点也不讲究,玩玩也就算了,居然先弄出私生子,这不是打苏家的脸吗?” “谢家老三为什么这么做?”俞斯年仿若随口地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谢三的父亲谢鹏原本是老爷子最属意的继承人,比谢清谢章出息的多,不过8年前出了车祸,夫妻俩当场没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儿子。谁都觉得是个意外,连警察都是这么定案的,就谢晟风一直坚持这场车祸是有人预谋,跟谢家闹得非常不愉快。当时,这事挺轰动的,不过俞董在国外,应该没听说过。” 俞斯年颔首,“那车祸究竟是不是人为?” 乔董摇头,手一摊,“谁知道呢?现在除了谢三,谁都不提这事,不过谢鹏一死,谢清和谢章才有机会,所以说不清。” 俞斯年没再多言,但目光却落在脑门刻着反骨的谢晟风身上,若是父母还在,这位的将来应该跟郑殊一样,众星拱月,妥妥的太子爷。 谢鹏和他夫人的音容笑貌,俞斯年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母亲在谢家艰难,唯一有所来往的只有谢鹏的夫人,记忆里是个温和宽厚的女人。 谢晟风周岁那天,谢家大办,外头是觥筹交错的名利场,人声鼎沸,而他随着母亲一起去见这位三婶,她将肥嘟嘟的团子一点也不客气地交给了5岁的他,转头跟母亲说话。 耳边是母亲难得轻松的笑声,他抱着奶团子,只见谢晟风一点也不认生,直接往他脸上胡乱吧唧,傻兮兮地糊了他一脸口水,他轻轻戳了戳那软糯的脸颊,也高兴地唤了一声弟弟。 那也是最后一声。 后来……俞斯年的回忆突然被一声怒吼给打断。 “不可能!”谢敏达终于暴怒出声,在未婚妻异样的目光下,他额头青筋直蹦,说,“就算我有前任,也早就断了,不可能留下孩子!这点谨慎我还是有的。晟风,你就算嫉妒我,也别拿这种事情诬陷我,今天是我的喜事,你我有什么恩怨,换个时间来我奉陪到底,现在请你尊重我的未婚妻,不然,马上给我出去!” 这时,谢清也走出来安抚,他哪怕心里恼火,恨不得直接掐死这个侄子,面上也是和和气气,仿佛对待一个顽劣的孩子,好言好语道:“晟风,我知道三弟和弟妹走得突然,你一直不肯接受,这些年叛逆大家也都理解,但这不是你伤害家人的理由!你要有什么难处,跟大伯说,再困难,我都给你办好,你今天酒喝多了,就不要让大家看笑话,太不体面!” 谢晟风闻言露出可笑的表情,他将酒杯随便塞给身边人,转了转左小手指上的戒指,淡淡道:“体面?那姑娘还是个在读大学生,2年前连书也不读了,直接回老家,跟学校断了消息。本来一直不出现也就罢了,可惜老家风言风语,孩子吃穿用度都要花钱,根本遭不住只能回来了,对了,她现在住在摩仑大厦几零几来着,大哥,熟门熟路的,你还记得吗?” 这话一出,暴怒的谢敏达好似被一把掐住了喉咙,瞪凸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谢晟风,胸口好似老旧的风箱一起一伏,蠕动嘴唇,机械道:“你怎么知道……” 然而话一出口,他立刻住了嘴,然后慢慢回头看向身边的未婚妻。